《炸厨房》 番茄炒蛋 “这……番茄炒蛋?” 常慧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对,要不要尝尝?” 来者神色如常,语气中透着友好。 我尝这个?真的假的? 常慧的眉毛拧成一团,没有动作。 来者却对她的异样毫无发觉,杵在她房间门口,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目光转向对方手里的盘子,菜里似乎是加了致死量的老抽酱油,黑乎乎的,鸡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形状也被人粗暴地炒散,和番茄碎混在一起,不知道是加了水还是没炒熟,整体呈一种稀烂的状态。 但碗里的这坨番茄炒蛋,不仅卖相稀烂,还炒糊了。一些焦黑色的块状物扒在其中,分不清是番茄还是鸡蛋。还是碳。 这叫很会做饭? 她想起刚才东子拍胸脯保证的样子。 “常小姐您请一定放心,陆先生他真的很有诚意,该交的房租绝对不会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陆先生还很会做饭……你们互相也能有个照应。是吧陆先生?” “呵呵,雕虫小技而已,不算什么。” 陆先生跟中介谦虚客套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她现在倒是很想做饭,指把中介和室友一起料理了。 她不为所动,但来者表情真诚,一脸期待,不太像是在玩大冒险。 看着盘里的不明物质,常慧一度感受到太阳穴的青筋在跳动。 “没事,不用担心我不够吃,我锅里还有。”来人递给她一双筷子,笑着说,“多盛点,别客气。” ………… …… 几小时前。 五月一个平常的下午,下雨的小镇,旧屋。 常慧侧躺在地上大脑放空。她抽出手指,某个地方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身体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余韵中。 从失控中回过神来,她正要收拾“战局”。一股清亮的液体顺着她的手指滑下,她用另一只手划开相机,拍下几张手指的特写。 氛围足够暧昧,指甲却不够花哨,看来待会得找个贴片弄上去。 手上还没擦干净,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烦个不停,密封不太好的窗户缝,似乎透进一股潮气。常慧用纸巾胡乱擦拭了一通,不耐烦地把通话按成免提。 “常小姐,对……是我。之前说的事情还务必请您再考虑一下。”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谦逊,敬语没有一丝错误,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味道。 “非常抱歉……但这事对您来说也是有好处的……要不然……” 也许是信号不好,对方的声音时断时续。 放任一旁模糊的聒噪,她躺在地上看向天花板。 木制的房子已经上了年纪,渗水的房梁,斑驳的旧墙纸,无不在显示着房间的破旧。 却有一角和别处不同。墙上贴着大幅的动漫人物海报,点缀着少女心的星星灯,地上一方软乎绒毯,不沾一丝灰尘。小山似的毛绒娃娃个个样式可爱,对面摆着一张穿衣镜……就像是某位少女的自拍角落。 整个房间只有这个角落是崭新的、亮堂的。 然而这种亮堂并没有持续太久。房间里的人一跃而起,将散落一地的“道具”扔进收纳筐。再绕到穿衣镜背后,收起镜子的折迭腿,随手靠在墙边。最后拔掉插座,关掉一旁的补光灯。 霎时,整个房间恢复了它应有的昏暗。 “好的……谢谢您的理解,那就六点左右……” 应付完烦人的电话,常慧席地一坐,面无表情地划着手机,打开相册。 是她刚拍的照片。屏幕上的女人半跪在地上,就着精心布置的背景,衣着夸张地对镜自拍。一条层层迭迭的蓬蓬裙,上身的吊带部分堪堪掩住胸部,裙摆则短得可怕,几乎什么也包不住。裙摆底部的繁杂蕾丝花边,只能勉强遮住大腿根。 后面还拍了几张更私密的隐私部位,但她现在没什么时间,只能留到下次再修。 抹掉头发毛边、去瑕疵、液化、调整构图、局部瘦身……手机里的修图软件有整整三页,她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点戳戳,切换一个又一个软件,几十个步骤下去,精修后的图已经和原图大相径庭。 她打开最后一个软件,做好调色滤镜,再加上贴纸边框——搞定。 这下手机里的女人——虽然脸被挡着看不清,但不论是光泽靓丽的长发,精致轻盈的裙子,还是白皙修长的身材,都显示着“她”诱人的少女光泽。 少女?常慧手指一顿,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东西。没错,图里这位的确是一位完美的、符合一些想象的、某些人无法抵挡的少女。 但指的是手机里那位,她的“作品”。和她本人无关。 常慧点开一个社交软件,随便复制了一个文案,熟练地删删改改,配上几个爱心emoji,搞得好像是自己写的,再搭上刚修好的这套“写真”,点击上传。 一刷新,刚发出的动态,就有了两三个赞。 她没兴趣看是谁点的赞,只是机械地划过一张张图片。 图上的人和常慧,不能说完全不像,只能说是毫无关系。即使如此,但她也确实提供了“胚子”。 胚子……虽是事实,但她不喜欢这个词。 常慧自嘲似的勾了勾嘴角,一把扯下头上的假发,将其抖顺了,起身挂到桌上的支架。 又脱下身上复杂的蓬蓬裙,挂到一侧的晾衣架。 她正要重新坐到刚才的位置,余光突然扫到穿衣镜。 自己的身形映在那张镜子里。略显蓬乱的齐肩发,毫无血色的脸,长期熬夜的青黑眼圈,干裂到发白的嘴唇,平庸无趣的身材,和略显浮肿的双腿。 摘下那些道具,面前这位这才是真实的她。 她下意识地转移视线,目光重新聚焦在刚才的裙子。 那是她的简易衣柜。本应用在室外的钢制晾衣架,上面挂着的裙子五颜六色,和这个破败的房间不太搭。 倒是镜子里那个没什么精神的女人,和这个破房间很搭。 油豆腐泡面 小镇的晚上十点。 挂掉最后一个电话,房屋中介小赵,结束了他一天的忙碌。 这里是松町最大的商店街,也是除了便利店外营业时间最晚的地方。大型连休已经过去半月,餐厅排队的人少了许多。烤鸡肉串,和牛,洋食……他对那些夸张招牌的餐厅没兴趣,转头拐进了一侧的小巷。 藏在两家点心店中间,一块小小的招牌。是他熟悉的夜宵小店。 “一碗酱油拉面,一份饺子,多谢。” 来的次数太多,他早已和店主夫妻混熟,一边落座一边点餐,省去那些麻烦的礼仪细节。 “客人,您今天好像心情不错。”店主奶奶向他搭话。 吧台前的客人面带喜色,步伐轻盈,还轻声哼着小曲,完全没有往日下班后死气沉沉埋头吃饭的模样。 “啊哈……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被人看穿心思,小赵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再来一杯生啤。” “好的,请您稍等。” 店内布置温馨,头顶吊灯暖黄明亮。夫妻二人经营的小店,从晚上营业到第二天凌晨,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年头。 夫妻分工明确,爷爷负责烹饪,奶奶负责杂项。店主爷爷将拉面盘好丢进锅里,另一只手打开炉子,倒入油润锅。 佝偻的身形并不影响他的动作,油烧热倒出,再放入少许冷油,摆上饺子。 平底铸铁锅里传来油煎的“滋滋”声。 饺子每天开业前准备,猪肉馅仔细剁碎,加入一小匙胡椒盐,磨入姜蒜泥去腥,倒入味淋、清酒和酱油腌制,再挖一勺店主秘制味噌膏,顺着一个方向搅匀上劲,最后加点香油,锁住水分。 调好的肉馅拌入杀过水的卷心菜、韭菜、葱花,混合均匀,包入手工擀制的面皮。 待饺子底部煎到焦黄,淋入一小碗水,盖上盖子,等待焖熟。 趁这个空挡拿出一只大碗,舀一大勺调制酱汁作为汤底,再用勺打起锅中沸腾的高汤,撇一点熬碎的骨髓和油脂,压入碗中增香。 漏勺捞起煮好的面条,甩几下去掉多余的水分,平铺到碗中。再码上备好的叉烧肉片、笋、溏心蛋,葱花。 菜码的灵魂必然是溏心蛋。浓口酱油和味淋混合煮开,加入昆布和一把鲣鱼花。鸡蛋屁股扎小孔,水开煮六分钟,放入冰水投凉,仔细剥壳,再泡入放凉的酱汁,至少二十四小时。 待到时间足够,取出用细线切断,便是嫩滑流心的诱人模样。 这边拉面码放整齐,那边饺子煎好,用盘子反盖在锅上,再倒扣过来,完成。 “您的酱油拉面和饺子,请慢用。”店主奶奶满脸慈祥,端来打工人的物理慰藉。 酱油拉面卖相优秀,饺子煎得金黄焦香。小赵给碟子倒上醋,拿起筷子准备填满他的饥饿。 “叮叮咚咚当当当——” 不合时宜的铃声打断他的动作。 “赵旭东你他妈故意害我?!”电话那头的女人破口大骂,“我让你找个室友,你给我介绍个男的,这就算了——” “哎呀慧姐,瞧你这话说的。就你那房子条件,我多少客人一听条件就被吓跑了,看都懒得看一眼……”下班时间还被电话打扰,赵旭东也懒得再装,他夹起一个煎饺往嘴里送,却咬得太急,被爆出的汁水烫到,“哎哟我X……” “搬进来还没几个小时就把厨房炸了,锅底烧糊一大片,灶台上到处都是酱油和番茄的尸体……”常慧咬牙切齿,“溅得到处都是,这就是你说的很会做饭?” “那怎么了,人家还是学生,一次两次失误很正常。”赵旭东不以为然,“不行你教教他,一回生二回熟嘛。” 赵旭东注意力显然没放在电话身上,用筷子夹起一撮拉面嗦入口中,肉片满口肉香,劲道爽滑的面条搭配酱油汤底,给什么大餐都不换。 “你就不能再帮忙找找?”被老油条打了个回马枪,常慧只得放缓语气。 切半溏心蛋蘸上汤汁,口感Q弹十足,再就上一口面条,可谓是滋味满满。 “慧姐,不是我不想帮你。”赵旭东嚼着食物,嘴上可没停,“你也知道,本身松町离西阪就远,虽说有电车,单程也要一个小时。” “那房子多少年没好好修缮了,上次我费了半天劲,在一个妹妹面前把那房子吹上天,她一看门口照片就不回我消息了。那还是我十级精修过的,里面广角拍的视频还没来得及给她看呐。” “而且你给的价格也没有优势,又不是整租,有钱的小孩看不上,没钱的又有更好的选择……”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赵旭东把话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心里的气也顺了不少。他嚼着煎饺,继续磨嘴皮子。 “慧姐,陆先生这样已经很难得了,没挑一句这房子毛病,钱也爽快交给你了。”他又喝了一口生啤,语气多了几分真诚,“人家名牌大学的学生,来这房子住已经是屈尊了。姐,听我一句劝,先将就着吧,毕竟应付社区更要紧……” 半晌过后,电话打完,赵旭东面前的碗也见底。 “哎好,行,那就这样,就这么说定了。再联系啊姐。” 电话干净利落地挂了。 一口一个姐,客套话一句没少说,口风也是一点也没松。就像钝刀遇到滚刀肉,横竖切不动。 常慧气得头疼,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滴水不漏的赵旭东。他说得没错,比起漫无尽头地寻找房客,眼前更重要的是应付社区。 这个房子年久失修,破败不堪,被投诉过好多次影响街道风貌。 上个月她还在信箱收到匿名信,信上的语气极尽客气,除去一堆毫无意义的装样子敬语,中心思想就是说请房主赶紧维护一下房子,称自己每天都路过这个破败不堪的地方很不安。 有病早点治。常慧无语,我住在这屁事没有,你路过一下就不安了? 但修是确实得修,现在这样子住着是难受,但她真没钱。连着两次打工被辞退,最近都是靠卖照片的钱吃饭,哪来的钱修房子? 常慧打开面前的速食面盖子,隔着雾气的熏腾,开始她的晚饭。说是晚饭倒也不准确,她饮食不规律,经常一天只吃一顿,用于维持生命体征。 这是一款名为“咚兵卫”的泡面,以配有大块油豆腐出名。成分也很简单,清淡的高汤底,一小块鱼板,面条。 客观来说是好吃的,只是没什么味道。她撒上点七味粉,增添些许香料辣味,再拌匀。 面条几口就吃完,油豆腐她要留到最后。常慧夹起那一大块厚片油豆腐,不愧是招牌产品,油豆腐大到几乎填满整个面碗。筷子的挤压下,汤汁从它的孔里渗出,晶晶亮亮的很诱人。 正要咬下,屋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 …… 厨房里,有人端着一碗跟她同款的“咚兵卫”,正在不知所措。 地上躺着她的电热水壶,看不清是怎么了,只感觉大事不好。 常慧眼前一黑。 “……你该不会连开水壶都给我炸了吧?” 三明治 家应该是什么样子? 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经历的人会有不同的回答。 有人会说,家就是一家老小聚在一起,围着桌子包饺子。 也有人说,家就是和最爱的人在一起,躺在沙发看电视。 还有人说,家就是你遮风挡雨的庇护所,一个人也能乐得逍遥自在。 但漂泊在外的人,很难说自己有个家。出租屋只是个“住所”,陈设装饰不能改动,维修家电要看房东脸色,住出使用痕迹了还要扣钱。不论条件好坏,它都不属于自己。 那只是个暂留地,更重要的是在留卡。 青年就在找这样一个住所。 “陆先生,我们这个房子呢,是比较有年代感。现在不都流行怀旧中古风嘛,这间完全是纯正的召和风情!您这直接拎包入住,还省了自己布置的麻烦……” 车站走过来一路上十几分钟,房屋中介的嘴就没停过。自称小赵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是老江湖的自信派头,话里话外带点绵里藏针的“push”,暗示他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这人也许不靠谱,但毕竟自己情况紧急,现阶段也只能将就。 “哎呀,时间过得真快,说着说着这就到喽。” 两人在一处一户建门口停下。与周围闲适安静的房子不同,这栋房子似乎尤其的破旧。旁边邻居的花爬满了木制藤架,这边只有稀稀拉拉的杂草。矮墙斑驳破败,底下长着青苔,一直延伸到生锈的铁制的大门。就连门口的名牌都褪掉颜色,布满划痕,看不清字样。 一个身影出现,打开内侧的门。她好像早有预料,一直在玄关等着。 “进来吧。” 那人打开门,立刻就转过背向里走去。此时正值黄昏,小院铺满夕阳的金色,里侧却没开灯,门内情况看不真切。 三人穿过玄关的拐角,脚下的木地板发出“吱呀”的声响。 老式和风的装修,大量使用木头材质。客厅没有沙发电视,只摆着一张茶几。 “陆先生,您看这房子,光一楼就有三个房间。是旧了点,但卫生间做了三分离,在那个年代算很先进的啦。” 半开放式的厨房,物件都上了年头,看得出很少使用。角落发黄的老冰箱,把手都已经掉漆。 “现在的房子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就是太小了!现在西阪城内的一户建呐,那可是越修越小了。没办法,地就那么大。就那面积,还好意思吹什么LDK,什么餐厨一体。那小厨房转身都费劲。” 推拉式的木制阳台门打开,能看到后院没什么东西,只是杂草比门口更盛,长度快要超过小露台。 “现在还没别的租客,就常小姐一个人,就这格局,您二位怎么都够住啦!” “而且嘛,大家都是中华儿女,中果人不骗中果人,出门在外还得是同胞最靠谱。” 感觉你最不靠谱。 青年腹诽。 这中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不管说什么都会被他圆滑地甩回来。 他只能没话找话:“二楼还有房间吗?” “不行。”身后的人想都没想就突然开口。是中介说的“常小姐”。她从他们进门后就倚在阴影里,没开过腔。 循着声音,青年这才看清她的正面。女孩穿着普通的棉质家居服,微卷的头发随意地垂散着,双手环抱着靠在墙上,眼睛没有看他。一束暖黄的落日光线斜着照在她的脚踝,整个氛围就定格在那里。 “不好意思,二楼都是堆的杂物,怕是不太方便。”她又说道,“要住的话,一楼大房间,就是中介跟你说的那个价,押一付三,水电网我包。” 身形单薄,皮肤白皙,邻家女孩的模样,不容置喙的语气。她就像有一股说不清的劲儿,短短两句比能说会道的中介更有力量。 “没问题。”青年爽快答应下来,“不过我这边有点事情,最好可以尽快入住。” “可以。”常慧心不在焉,“记得报地址审核就行。” 中介小赵心里石头这才落了地,俩人刚才都一言不发,他生怕出什么差错,害得今天白跑一趟。 不管是帮姑奶奶找租客,还是给神经少爷找房子,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常小姐您请一定放心,陆先生他真的很有诚意,该交的房租绝对不会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陆先生还很会做饭……你们互相也能有个照应。是吧陆先生?” 几万圆中介费马上到手,看在钱的份上,顺口美言两句,算是售后服务。 “呵呵,雕虫小技而已,不算什么。” 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了,这是我的证件。常小姐你好,初次见面,还没来得及介绍。” 青年向她递来一张卡片。 “你好,我叫陆秋名。” ………… …… 时间拨回到现在。 常慧蹲下查看热水壶伤势。 里里外外检查一遍,还好,除了本身就老旧以外,看起来没大问题。 “抱歉,刚想拿它烧水,没拿稳。”罪魁祸首向她道歉,手里还端着泡面盒。 他似乎刚洗过澡,衣服从黑衬衫换成了白色T恤。半干的头发挂着几颗水珠,顺着脖子往下淌。手臂线条精壮,手腕戴着一块名贵手表。 该死的富二代。 “你不会连开水都不会烧吧?”刚搬进来就闹出这么多吓人动静,本想和他保持距离的常慧也有点忍不了,“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第一次见到养尊处优的危害有多大。” 晚饭被他打断,她心疼那块还没来得及下口的油豆腐——待会再吃肯定凉透了。 她话里带刺,面前这人没接话,只是跟着蹲下来,伸手想把水壶接过去。 “行了我来吧。”常慧下意识把水壶往怀里护,别待会到他手里又出岔子,“陆……什么先生,你自己的烧水壶呢?” 他到底叫什么来着?要烦的事情太多,看了他在留卡也没记住。 而且话又说回来,哪有第一次见面就给人掏身份证自我介绍的? “陆秋名。陆地的陆,秋天的秋,名字的名。”他答道。——这样不就正常多了。 “头文字D?” 秋名山车神? 很会开车,还是速度很快? 下意识的吐槽差点从常慧嘴里脱口而出,还好到嘴边拐了个弯。 都是职业习惯。常慧心里翻了个白眼。都怪自己天天在网上复制“开车”文案,思维都出现定式了。没办法,这年头卖“福利”也是很卷的,不长相清纯地开黄腔,那些饥渴的宅男怎么买账? 以前做生意就是做生意,现在做生意还要提供情绪价值。 经济不行。世风日下。 陆秋名显然没察觉她这些小九九,只是点点头:“我妈妈以前很喜欢。” 常慧没再接话,给水壶灌了点水,打开开关。 厨房台面已经被清理干净,好像几小时前的番茄尸体是一场梦。 常慧打开冰箱,掏出一罐啤酒。再窸窸窣窣地翻了翻,扔给他一个三明治。 便利店平平无奇的基础款。普通的吐司面包,切掉面包边,涂一层蛋黄酱,再夹上鸡蛋、玉米和火腿片,便是简单吃点的不错选择。 “前两天买的临期,还能吃。”她仰起脖子灌了一口啤酒。 就说你那厨艺水平不靠谱吧,早点选择便利店食品就没那事了。要不然也不会忙活半天吃不好饭,泡个夜宵还砸我水壶。 正在她要继续方便食品这个话题的时候,那头陆秋名却一脸感激: “真是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晚上的番茄炒蛋还剩了点,就着这个吃正好。” ? 说着他放下未开封的泡面,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小碗,用勺子把被称为的“番茄炒蛋”的不明物质,塞进三明治的夹层里。 然后面不改色地吃下了它。 关东煮 深夜的雨敲打着窗台。微弱的灯光照亮房间的一角。 女孩身着黑红配色的朋克连衣短裙,半躺在榻榻米上。 地上的手机正在安静地记录,仰拍角度使她身体一览无余。 领口大喇喇敞开,左侧的丰满呼之欲出,右侧则暴露在空气中,轻颤的粉嫩摇摇欲坠。 一只手轻轻抚上这片前襟,先是搓圆水滴,再攀上顶峰,最后夹起揉捏红润的尖翘,施以增加快感的压力。 紧身的版型勾勒腰身的纤细,缎面的材质散发诱惑的气息。 同色系的蕾丝布环紧勒着一条大腿,雪白的皮肤被挤出迷人肉感。另一只手缓慢划过布料的光泽,伸向两腿间的神秘地带。 “嗯……” 手在腿间细细动作,女孩发出微弱的喘息。她不自觉地夹紧下身,随着一阵阵身体的颤抖,大腿猛地偏向一边。 皮肤上显出细密的汗珠,散过的头发挡住她的下颔。 待压力释放之后,女孩放松下来。 白皙的手指向镜头伸来,尽管深红色的甲片还挂着水渍,她却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按下了结束键。 将手机厌恶地扫到一边,这具身体彻底酸软,失去力气。 常慧只能又放空自己。 这次的高潮来得尤其的快,下身渗出大片的湿痕。不用看回放就知道,片子会很受“粉丝”欢迎。 但常慧却毫不在意。比起收益,她更在意刚才的问题。 在她神志模糊,加速揉捏,到达顶峰的那一刻……脑海里出现了相当奇怪的画面。 手臂。 那只手臂肌肉不大,没多少锻炼痕迹,只是线条还算流畅。它的姿势也没有任何问题,和某些故意擦边的画面没有关系。 但说不清为什么,它就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吸引她的注意。 还在她最羞耻、最难堪的时候,侵占进入她的大脑,直接连通视觉神经。 要命。 也许是被紧身裙勒的,也许是因为余韵还没过去,常慧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她拿起纸巾胡乱擦拭一通,打起精神收拾残局。 衣服是网购回来的,买的时候明明看好了尺码,到手还是小了一圈。等两三周的海运到手,就算不合适,也早就过了退换期,简直就是盲买。 没办法,谁让它便宜。 但这次是真受了罪,穿得难受不说,脱也很费力气。劣质的拉链尤其难搞,这才刚褪到一半,锁头就精准地卡住了布料。 偷工减料的厂家全责。常慧咬牙,反正肯定不是她的问题。一天吃一顿饭,有时候甚至不吃,能胖才真是有鬼。 她忍住拿出剪刀跟它一了百了的冲动,默念了八百遍“反正只是道具凑合用就行”,又大战好几分钟才把它扯下。 把这件“美丽刑具”抛到一边,常慧终于能大口呼吸。 丢掉枷锁后回归了平静,思维也能正常运转。关于那个画面,她突然想起更多的东西。 刚才的画面并不完全,那小臂手腕还戴着一只看着就很贵的表。虽然她并不认识白搭翡丽或者僵尸丹顿,但就那品相做工,谁看了都会觉得贵。 再往下是骨节分明的手,手掌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擦伤,指关节处有血痕,五根手指有三根绑着创口贴,其中两个指头还微微透出殷红。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常慧的心头。 并不是因为她攀上顶峰时,出现脑海里的奇怪画面。 而是—— 怪不得水壶都拿不稳,原来是没打赢番茄炒蛋。 ………… …… “下一站,新西阪。新西阪到了……” 早通勤时间,小镇通往城市的电车。 市区比小镇繁忙太多,一路上全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确认好目的地位置,陆秋名离开错综复杂的铁道路线。 到学校还要再步行十来分钟,他看了看表,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不过无妨,他本来也没准备去上课。 穿过狭小的街道,陆秋名来到偏离学校的另一个街区。这里很多私人住宅,大都是本地人。建筑有些岁月痕迹,比起市中心的繁华忙碌,更多是闲静的生活气息。 陆秋名的脚步停在一个路口。 旁边一家主营蔬菜的摊位,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塑料箱占用一点过道位置,五颜六色的蔬果用塑封包好,精心摆放整齐。不同于环境优美的超市,这里的价格稍低一些,但必须赶早,来晚了就很容易遇上缺货。 青年抬头看向天空,色调单调的阴天,硕大的招牌悬在他的头顶。 那是几个颇有年代感的铁艺字体: “永望市场”。 进门直走大约三个摊位,一家不起眼的小吃店里,一位中年胖大叔正在忙碌。 汤勺搅动精心熬制的鲜味高汤,仔细调整咸味浓度。 白萝卜切成圆柱体,仔细削掉棱角的部分,避免煮烂,以保持卖相。 菜品有肉类、豆制品和鱼糕制品。肉类提前穿成肉串,配上各种形状的炸豆泡、不同做法的鱼饼。这都是店内的主打产品。 所有食材都从市场进货,随取随用。品质或许不高,但胜在方便实惠。 店主高坂每天凌晨开始准备。一人经营的店铺,虽省了雇佣成本,但凡事都须亲力亲为。 早上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弥漫着阴沉的湿润。陆秋名走向小吃店,里侧的大锅正在“咕嘟咕嘟”地沸腾。小店没有座位,外侧小小的吧台仅能容下两人,是一种只能站着吃的设置。 客人大多是市场相关人员,或摊位老板,或货车司机,也有一些来批发的公司职员。大家来去匆匆,没有时间坐下慢品。只是快速吃下一碗鲜美回甜的关东煮,就能马上身心满足地投入工作。正因这样,小店选的是走量路线。一单利润不多,但客人随吃随走,能快速翻台,长此以往就积少成多。 薄利多销。 陆秋名停在柜台前,潮湿的水气的笼罩着他。高坂正埋头悉心整理食材,头也没抬地招呼道:“欢迎光临。请问您吃点什么?” “一号套餐。” “好的,请您稍等。” 高坂麻利地拿起一个纸碗,按照套餐的内容夹取菜品。撸掉肉串的竹签,萝卜和鸡蛋剪成小块,再舀一点原汤增添滋味。 “您的一号套餐,请慢用。餐具酱料在这边——” 一小碗卖相精致的关东煮完美出品。高坂即刻转身,继续他别的工作。 但客人没有动筷,而是先叫住了他。 “高坂叔。”青年用竹签挑起一颗牛筋丸,语气漫不经心,“什么时候把东西还我?” 他这才看清客人的长相。 透过缭绕的氤氲雾气,黑衣青年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 辣椒油 浅睡了几个小时,常慧起了个大早。 今天的任务是买东西。随手拢了拢头发,拿起一件T恤裙套上。挎上业务超市搞活动送的环保布包,常慧坐上去市里的电车。 房租已经到账,修缮的事不能再拖。房梁屋顶渗水的问题得找人来修,也不知道要付多少。为了节省预算,剩下的部分她打算自己干。 院子的话,至少得大门除锈,涂色刷墙。还有石砖打磨,翻土除草……大致盘算一下,要干的活真不少。 室内可能就修下窗框,解决漏风问题。其他的随便糊弄,最多换个灯泡。反正邻居也看不见。 电车七拐八绕,越过一片片乡野风光。 一小时后,常慧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个家居专售的商业区,除了“IKIA”,“NUJI”等知名家居品牌,还有一连串的五金建材店。这里被称作西阪最大的“home center”(综合型家具商城),商品种类繁多,从室外到室内,几乎涵盖了所有类型。 商场形状扁平方正,平铺的停车场,简洁的门店排布,颇有一种工业厂房的线条感。客人一般开车过来,方便运大件物品回家,因此停车位数量不少。 ……小时候她也坐车来过的。只是今天坐的电车。 一晃多年过去,这里竟然没什么变化。还和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 她走进商场,开始选购。 五金零件不用说,家里的工具箱里有。她挑了除锈剂、油漆和一些零碎工具,小尺寸的木板拿了几块,以备不时之需。 石砖打磨的机器太大,就不买了,到时候想办法租一个——太大的东西她没法拿,就算勉强搬上电车,也怕路人找茬。 排队结完账,常慧返回来时的车站,乘车前往下一个地点。 ………… …… 而另一边的永望市场,某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怎么是你?”被称作高坂的男人语气不善,“别打扰我做生意,这里不是你这家伙该来的地方。” 今天真是潮湿闷热。高坂心情烦躁,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额头,紧紧攥在手里。 “不欢迎我?高坂叔您打开门做生意,竟然做出赶客这种事。”陆秋名故作惊讶,“好歹帮了两个月忙,尝尝您的手艺都不行?” 陆秋名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调料小瓶。 小巧精致的辣椒油,是在市场干货区拿的货,颜色红亮,晶莹剔透。这里的人口味清淡,辣味一般只是点缀,没什么攻击性。 陆秋名打开盖子,往碗里淋上几圈。 “你给我适可而止!”高坂闻言,将手里的毛巾重重一摔,低声吼道,“快给我滚!” 店主直言赶客,陆秋名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把碗里的食材拨来拨去。 上周他们不欢而散,高坂说了些狠话,还教训了他两下。这小孩一向好脾气,没还手就走了。 这几天一切如常,高坂以为事情过去了。今天他突然找来店里,高坂一时乱了阵脚。 这时一位职员走过,他本想过来买关东煮,却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识趣地走开了。 眼看顾客被吓跑,高坂急切起来。他必须快速解决这件事,以免更多客人受到影响。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没拿你的东西!”高坂深吸两口气,努力平静语气,“我是看在你爸爸的份上,才同意你来寄宿。你都搬走了,就别来故意捣乱!” 言下之意是你不识好歹,长辈都不尊重。我现在没教训你,已经是给你爸面子了。 高坂努力摆出长辈的威严,但他气势不足,身高还矮对方两个头,挺直腰板也没什么作用。 “您可以报警。”陆秋名油盐不进,“结业申请已经批了。大不了我拖到签证到期,被遣送回国。” “不过在警察到达之前,我一定让整个永望知道您干的好事。” 后面这句是压低声音说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胁。高坂自知理亏,不敢吭声。 一定不能报警。市场里面就那些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都认识。自己做的是老实生意,绝不能招来警察。 胖老板冷汗直冒。 他大可以在警察面前装傻充愣,把责任全推出去——反正也没有证据。但就算最后没事,也会惹来众人的非议。这家店是他唯一的生计,他家里还有妻子孩子要养活。要是辛苦经营的勤恳形象骤然崩坏,店铺要怎么办?家人要怎么办? 私人恩怨事小,影响店铺事大。 高坂悔不当初。他不该自作聪明,做出那种糊涂事…… 陆秋名继续拨着竹签,碗里的炸豆腐几乎被戳烂。他又拿起瓶七味粉,对着小碗撒进去。 “高坂叔,谢谢您两个月来的照顾。钱您可以不还,但那个包对我来说很重要。” 看出对方的犹豫,陆秋名换下白脸,开始唱红脸。 “我所有重要的证件都在里面,遇上警察查问的话,会有大麻烦的。”青年诚恳地说道,“我保证,只要把东西还给我,您的事我一句也不——” “在留卡不是给你放桌上了吗……” …… 不好,说漏嘴了。 高坂心慌意乱,脑子想要反驳,嘴却不受控制地出卖了自己。 他窘迫地站在原地,汗水不住地流下,脸色涨得通红。周围走过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他生怕被人发现他的难堪。 他确实拿了陆秋名的包。 陆秋名来寄宿了两个多月,一向谦逊乖巧。他看小孩好说话,就动了歪心思,偷偷让他做杂活。 于是陆秋名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清理厨余,洗下水道。休息日也别闲着,还有家务可以做。 上周陆秋名突然告诉他,学校那边准备结业了,要提前搬走。碍于熟人面子,他没好意思拒绝。但一下少了三个月房租,打杂帮手又没了,高坂心里不舒服。 打扫房间的时候,书包里掉出来一个小包。打开一看有二十万日圆,他就鬼使神差的…… “小秋,我……”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因为在此刻他说什么都没用。东西他没敢扔,就藏在店里的柜子深处。但钱已经花了,一时没法还给他。 短暂的沉默后,突如其来的女声打破了僵局。 “陆秋名?” 来人是个女孩,说着中文,好像和陆秋名认识。她一手拎着鼓鼓囊囊的环保袋,另一手搂着个纸箱。 常慧难以置信:“你怎么在这儿?” 出门时没看到鞋子,她还以为他上课去了。 在home center买完东西,常慧就坐车来了永望市场。她昨天刷帖子看见的,这里一家店搞活动,整箱杯面买一送一。 一般来说,这样的优惠算上时间和交通费并不划算,没必要从松町特意过来。但既然今天都进城了,薅个羊毛就是顺带。 排完长队,她正要走去车站,就看到了陆秋名。 “常小姐,这么巧。我刚买完吃的。”陆秋名冲她笑笑,切换语言跟高坂打招呼,“老板,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说着就要和女孩一起离开。 “等、请等一下!”没走两步,高坂叫住他们,在柜子里鼓捣了什么,再飞速地打了一碗关东煮追出店外,“这碗是赠品,特意送您的。” 高坂满头大汗,满脸堆笑地递过小碗,再塞给陆秋名一个纸袋。 然后急吼吼地逃回了小店。 一旁的常慧摸不着头脑:“搞活动?” 昨天没看到这家也有买一送一啊。 “一起吃吗?”陆秋名笑容依旧,向她晃晃手里的“赠品”。 恭敬不如从命。又是早起又是挤电车,拿着一堆东西奔波,常慧也是有些饿了。 两人在市场门口的长椅坐下。常慧放下袋子和箱子,终于空出手来。 她咬下一口竹轮卷,不论是滋味浓郁的汤底,还是软嫩弹牙的口感,都称得上一句佳品。温热鲜甜的好滋味,给疲劳的身体带来些许慰藉。 是好吃的,但是…… 常慧看向手里的小纸碗。里面的食材满到快要溢出来,温度也还热乎,传来阵阵诱人的香气。 但陆秋名那边的画面就有点诡异。他那份分量不多,碗里所有的食材都裹着厚厚的辣椒油,已经有些放凉结块了。不仅卖相难看,上头还洒满了意义不明的香料粉。 他面不改色地挑起半块碎掉的炸豆腐,就着奇形怪状的调料一口吃了下去。 …… 怪不得要重做一碗。 常慧心想。 就这卖相,是我也得让他重做。 生煎包 “小哥,可以加你的lime吗~?”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满脸通红,“我朋、朋友,说你很帅。” 女孩掩唇作害羞状,看向一旁的朋友们。几人喜笑颜开,对女孩做着“加油啊——”的口型。 女孩个头小小,身形瘦弱。一身轻盈的蕾丝连衣裙,是当下的流行款式。轮廓整齐的齐刘海,应该是用卷发棒烫过,再用喷雾定型。温柔顺滑的长发,一丝不苟的妆容,处处透着她精致的打理。 午后的电车晃晃悠悠。吃完关东煮,陆秋名说不用上课,和她一起回松町。 两人上车没两站,上来几个年轻女孩。她们打扮时尚,有说有笑地走上电车。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女孩走向陆秋名,问他要联系方式。 “不好意思,平时很少用lime。” “那Switter呢?” “不太方便。抱歉。” 听到熟悉的关键词,常慧感觉被刺了一下。 这边的人基本人手一个Switter账号,她也不例外。 只不过,别人是用社交软件,她是拿来卖图挣钱。 被果断拒绝,女孩沮丧地离开。回到朋友身边,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轻拍她的肩表示安慰。 “为什么不加?”常慧倚在车厢内壁,手里抱着她薅的杯面羊毛,问道,“她很可爱。” 而回答的人只是笑笑:“不太感兴趣。” 陆秋名拎着满满一袋工具,是她的环保袋。看她拿得费劲,他主动提出帮忙。 电车又停靠到站,这站是个换乘站,上车的人很多。乘客们慢慢往里挤,两人的站位逐渐靠近。 “既然还在上学,趁着年轻,可以多交朋友。”常慧看向窗外,铁轨边错综交缠的电线杆飞速后退。她自己都觉得今天话有点多,“不然以后一毕业,时间都交给老板了。” 明明看着也没多大,她却一副沧桑的老成语气。 “常小姐也很年轻。”陆秋名说。 天气已经转晴,天上飘着厚厚的云。列车经过一片公寓楼,整齐的深色玻璃,冷色的建筑外墙,形状是很方正,但略显古板老气。 “过了这个年纪的人了,什么年不年轻的。”常慧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肯定比不上你们大学生啦。” 陆秋名没有接话。柔和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出五官的棱角。额前的碎发有点长,被太阳染成暖色。 常慧觉得,刚才那女孩眼光不错。 女孩们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神情激动而兴奋。齐刘海女孩也积极回应,好像已把刚才的事抛之脑后,和朋友们一起开怀大笑。 真好啊。青春的气息。 她侧过脸,看向窗外的方向。 如果她和正常人一样,也会有精彩的大学生活,也能在空闲的时候和朋友一起逛街。不过可惜,没有如果。 透过车窗玻璃的反光,常慧看到自己的倒影。素面朝天,脸色苍白。头发长期缺少护理,卷翘又杂乱。衣服也很随便,灰灰土土的,连个人样都没有。 大学…… 陆秋名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常慧兴趣缺缺的模样,便把话收了回去。 ………… …… 回到松町,陆秋名说要去趟商店街。于是两人在车站分开。 常慧步行回到家,翻出一幅旧手套,套上围裙,开始她下午的工作。 先处理大门。旧报纸垫在地砖上,进行一定程度的遮挡。锈迹斑斑的铁门,用除锈剂仔细喷一遍,再敷上厚纸巾,静置一会儿。 爬满青苔的墙根,拿小铲子轻轻挫磨。再打来一桶水,倒上清洁剂,用硬毛刷一点一点地摩擦。滑溜溜的青苔很是麻烦,必须大力刷洗。 杂物也需要清理。植物枯败的小花盆,土壤已经结块,沿边缺了个大口,不能再留。两个木制的花架,已经旧到腐朽开裂。常慧用起子撬开生锈的钉子,再插进木头的缝隙,将结构破坏——大块的木头不能直接扔掉,必须敲断拆成小块,再装进袋子。 这里扔垃圾很麻烦,除了垃圾分类,还要留意收垃圾的日期。一旦粗心弄错,就会被邻居投诉。 总之就是很麻烦。房子豪华会遭人嫉妒,房子破旧又会被投诉。要不是社区的人三番五次找上门,她也不至于大白天不睡觉,在这拆木条。 约摸着时间到了,取下铁门敷的厚纸巾,再用工具粗磨一遍。铁门长年失修,锈迹不能一次性除干净,今天只能先做个大概,之后有空再打磨、刷漆。 簸箕收起铁锈的碎片,初始工作告一段落。常慧迭起临时报纸,开始收拾地面。 先用小镰刀割一遍,去除较长的杂草,再拿园艺铲戳进地里,松一松土。小院久疏打理,许多年过去,杂草纵横肆虐,铺地的石子散得到处都是,地面也变得坑坑洼洼。时间有限,常慧打算先除一遍草,至于翻土、找平之类的大工程,要等下次买了材料再做。 小刀割下的杂草装了一大袋,她正准备喷除草剂,才想起忘了买。 杂物间里应该有。常慧脱下围裙手套,走向尘封已久的二楼。 穿过走廊,登上狭窄的楼梯。房子年岁渐长,每走一步都踩出吱呀的声响。昏暗的房间门口,散发着木质结构破败的气息。 循着旧木头的味道,她停在一扇门前。 决定找租客之前,常慧把家里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除了这个和室。 本以为没机会再打开,但现在还是要来。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个心理准备,用力拉开生涩的木门。 普通规格的和室,大大小小堆满了杂物。不同于常慧现在的房间,这间房坐北朝南,采光极好。 时隔五年,常慧再次踏入了这里。 应该是在这附近。常慧径直走向某个角落。这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园艺用具,袋装营养土,浇水壶,植物支架…… 有了。有机除草剂。有效期已经看不清楚,先凑合用吧。 找到了东西,常慧想要快速地离开。但终究没抵过亮光的吸引,在最后一瞬回了头。 她走过去,推开窗户。那扇窗框着一颗大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明晃晃地洒进来。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但窗户附近的榻榻米,一度是她玩耍的地方。暑假的时候,她每天都会来二楼这里,就着这片景色午睡。 小镇依山而建,夏天也不会很热。如果遇上下雨,甚至会有些冷。担心她午睡受凉,这时候总有人过来,轻轻给她盖上被子。 常慧又躺在了这个地方。被柔和温暖的阳光包围,窗外的风景美丽如常。 ——似乎都还像从前一样。 窗外吹起风来,一滴露珠砸在她的眼角。 ——不会有人给她盖被子了。 ………… …… 常慧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还是小孩模样,穿着轻飘飘的花裙子,被一个漂亮女人牵着,走在大街上。 “……,我想吃生煎包!” 梦里自己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太真切。 “好呀,我们小宝贝真乖!……这就带你去吃!” 女人伸手摸摸她的头。她化了精致的妆,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笑容温婉。 她们去的小店非常狭窄,只有四张桌子。老板端来一盘生煎包,个个底部煎得香脆,撒满芝麻葱花。夹起一个咬开,滚烫鲜美的肉汁在嘴里迸裂,常慧被烫得措手不及,拿起杯子大口灌水。手忙脚乱之下,裙子被弄湿了一大片。 “慢点吃呀!”女人拿纸巾帮她擦拭,没有丝毫责怪的语气,“小心一点。有没有烫到?” ……! 常慧试图开口跟她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突然画面一切,女人放开了她的手,往前走得越来越远。 ……,别走…… 女人好像听不见她的呼喊。女人的背影越来越小。 生煎小店的灯光灭了,场景也被黑暗替代。 别走…… 女人终于从画面里消失。 良久,在一片虚无的混沌之中,常慧听到有人叫她。 “……你……在吗?……” 那声音越来越近,由下往上,攀上了楼梯。 “……歉……常小姐,你在吗?” 声音站到了门口。 与此同时,常慧猛地醒来。 “……妈妈。” 她终于夺回声带的主动权,清晰地发出了声音。 ………… …… 常慧从地上爬起来,拿着除草剂,关上和室门窗。 气氛有些尴尬。她不知道他看到多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缩了缩手臂。大开着窗户睡着,还真是有些冷。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空变成一片深蓝。蓝调时分的最后一刻,常慧打开走廊的小灯。细绳坠着的灯泡之下,昏黄的光影轻轻摇曳。 “抱歉常小姐,打扰你休息。”陆秋名率先打破僵局,“信箱里有你的信。我看是挂号邮件,就想拿来给你。” 他的手递来一个信封。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指甲修得很干净。伤痕已经基本痊愈,指头没包贴创口贴,比之前的样子好了太多。 “谢谢。”常慧接过信封,准备下楼回房。 此刻青年的另一只手伸出,递来一件白色外套。轻薄透气的材质,夏天做个外搭正好。 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些许清冽的气息。走廊陈旧的木头味里,添了些果木香。 “常小姐,起风了。” 青年看向她的眼睛。 “小心着凉。” 水煮蛋 常慧洗了把脸,回到房间。 小刀裁开挂号信,纸上寥寥几行字,熟悉的笔迹健勇有力。 小慧 近来可好? 宫城那边线索断了,我会尽力再找。 钱的事不用担心。 请一定照顾好自己。 夕川 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多少也在意料之中。 常慧把信件仔细迭好,拉开床头的抽屉。里面已经塞着厚厚一沓信件,靠下的信封都有些泛黄了。 整理好信件,她打开手机,给夕川转去一笔钱。她现在是挺拮据,但该付的钱不能少。 常慧关掉顶灯,靠墙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呆。 熟悉的压力席卷而来,从看不见的角落,将她紧紧围住。 五年来她倾尽所有,寻找一个问题的答案。但她一无所获。那个问题逼得她快要窒息,它就像一把看不见的利剑,时时悬在她的头顶,随便哪天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也许明天就能结束,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解脱。 这样的不确定性令她惶恐。她不怕前路的遍地荆棘,就算再难她也会坚持;她只怕时间不等人,就算得到答案,最后也只剩一场空。 常慧身体缩成一团,微微地颤抖。不见光亮的夜晚下,她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现实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她的脖颈,让她动弹不得。 她没得选择。 ………… …… 一楼大房间,书桌前,陆秋名正在看书。 这本书是日文书籍,文法晦涩,含有大量生僻词汇。他手里握着一支铅笔,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有些超出他的预期。好在已经安顿下来,终于能抽空学习。 他还不太习惯这个陌生的语言。口语方面,日常交流是没问题了,毕竟在本地人家住了两个多月。但阅读文章,特别是正经的书面用语,还是有些磕磕绊绊。 他的英文很好,但在这边不太派得上用场。本地人要么不会英语,要么语句生硬,发音奇特,让沟通雪上加霜。东拉西扯半天,最后还是得说日文。 今天的状态并不理想,三个小时才读了五页。本就读不顺利,竖向排版更是增加难度。陆秋名频频走神,连续两次看跳了行,又得退回去重读。 算了。 陆秋名举旗投降,重重地向后一躺,心绪开始乱飘。 这房间面积不小,比高坂安排的房间大了一倍。租这里之前他也看过别的房子。不是超出预算,就是面积太小。其中有一间很夸张,宽度窄到展不开手臂。虽然那个赵旭东满嘴跑火车,但西阪城内的房子小,这话倒是没乱说。 不管怎样,一个人住个大房间,也算是不错了。 屋里的床铺书桌都是实木,有些年头了。掉漆非常严重,但质感结实,设计精美,能看出当年的价值不菲。 厨房也装修得仔细。台面没什么磨损,炉灶看着不旧,水槽下水管翻新过,柜子里还摆着很多烹饪用具,以前定是经常使用的。 这房子好像有些故事。 常小姐……好像也是。 他想起傍晚回来的时候。常小姐不在房间,一楼找了一圈,只看到沾着泥土的围裙手套。隐约有些担心,他登上了二楼。 天色即将昏暗,晨昏蒙影的时刻。女孩蜷缩在窗户下面,身体微微地颤抖。她的表情痛苦,眉毛绞成一团,嘴唇紧紧抿住,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 他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于是连忙下楼,去取他的外套…… 脑子越来越乱,他突然有些饿了。 去煮个夜宵好了。 ………… …… 房间的黑暗一角。 不知发呆了多久,常慧开始动作。 今天没心情拍素材,纯粹为自己释放压力。 她躺在地上,掀开棉质的裙摆,把布料堆到腰部。屈起膝盖,张开双腿,手指伸向下身。指腹抚向下面的小缝,轻柔地来回摩挲。 缺乏前置动作,手感有些干涩。 于是另一只手摸索着打开抽屉,掏出一组道具。 线路弯弯绕绕,常慧摸着黑整理一番,大致摆出走向。 常慧解开内衣,将夹子轻轻夹在乳尖。敏感部位遇上冰凉的触感,被惹得一阵轻颤。 下面褪掉碍事的内裤,剥开小瓣,再捻住中心位置,打着圈按压。随着手指的动作,某处渗出一股液体。看来准备工作已经足够。 常慧拿起椭圆小球,抵在凸起的地方。再顺着电线,打开道具的开关。 猛烈的振动立刻向身体发起全方位进攻。 与自己的手指不同,道具的刺激猛烈而无章法。夹子提供一定程度的挤压,虽不会太痛,却能让刺激无死角地到达。 随着阴蒂的轻颤,腿间流出更多的湿滑。简单粗暴的刺激让她无法避让,身体逐渐脱力。常慧用牙咬住手腕,以防自己抵不住快感,叫喊出声。 廉价的电机发出的“嗡嗡”声,在黑暗中十分明显。没过多久,她就坚持不住了。来不及关掉开关,机械的振动在高潮时继续作用,下身的娇柔颤了又颤。 一股水流从下面涌出,弄湿了她的大腿。 到达顶峰的那一刻,她又闻到一股熟悉的、果木的清香。 糟了。 她这才想起身上穿着陆秋名的外套。 ………… …… 陆秋名正在厨房,正拆着一个纸箱。那是他刚买的新电热水壶。 突然一声门响,常慧匆匆忙忙走出了房间,抱着一大团衣服,冲进了浴室。 常慧在浴室对着光仔细检查,里里外外看了五遍,只有一小块可疑的水痕。她做贼似的搓掉那块痕迹,再塞进洗衣机,按下启动键。 自己这都干了什么…… 草草冲了个澡,常慧换上家居服,走向厨房。在洗衣程序完成之前,她得看好陆秋名,防止他发现什么端倪。 而且也想看看,他在厨房干什么。 新买的水壶功率挺高,水很快烧好。陆秋名打开一个餐盒。那是一盒名为“UFO”的炒面。打开盒子,倒入蔬菜包,加入开水泡制。几分钟后,掀起尾部上方的封口,倒掉泡面用的水,加入灵魂调料包。撒上香料,搅匀即可开动。爽滑柔韧的面条,挂满甜味的酱汁,香味十足。 “你这是……夜宵?”常慧心里有鬼,没话找话。 常慧看向台面,是方便炒面。那应该还好,翻车不到哪里去。 “是的。常小姐要一起吗?”陆秋名说,“我还多做了个水煮蛋。” 他的表情和楼梯间那时一模一样。眉眼深邃,绅士关切。 ……他怎么老是这个眼神? “不用了,我不饿。” “噢。”他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等等,什么水煮蛋?水煮什么蛋? 他有前科。他不能进厨房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水煮蛋这么简单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陆秋名端出一个雪平小锅。应该也是他新买的。常慧觉得那个锅……好像正散发出不详的气息。 他揭开锅盖,里面没有什么“水煮蛋”。整个小锅被白色的网状物充满,就像是某位蜘蛛的老巢。锅里水汽完全干涸,底部隐约看见两个裂开的蛋壳,中间还夹着白色的,溢出的,蛋白质。 “好像不小心烧干水了。” 看到这幅景象,陆秋名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这一点让常慧非常惊讶。 这到底是什么人?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只是煮散开了,没什么大问题……” 不是,这简直哪里都是问题好吧!? 说着,陆秋名将水煮蛋,哦不,蜘蛛网,用勺子收集起来,放进了炒面盒。还搅了两下。 然后开始了他的夜宵。 大麦茶 “你……真觉得这个能吃?” 常慧看向那盒炒面。圆形盒子里放着粗细均匀的面条,被深色的酱汁裹满,颜色看着就很有食欲——如果没有那些鸡蛋的话。拜他所赐,现在的面条之间塞满了奇形怪状的鸡蛋碎,本来卖相还不错,但搭上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算是白瞎了。 “嗯?”青年夹起一撮面条,准确来说是面条鸡蛋混合物,塞进嘴里,细细地嚼了两下,“可以吃啊,还挺不错的。” 陆秋名神情认真,动作甚至透出些优雅。好像对他来说,这跟高级牛排没什么不同。 “……呃,一般来说,水煮蛋应该是圆的。”常慧试图含蓄一点,“煮成这样的话,应该,大概,算是做失败了。” 她不确定他是没吃过水煮蛋,还是没见过水煮蛋。也许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人,这种人从小养尊处优,是不会吃这种东西的。 等下,她为什么要给一个成年人科普水煮蛋应该是什么样子? 两人站在岛台旁边。家里能卖出价的东西都卖了,所以没有餐桌,也没有椅子。常慧吃饭就坐房间地上,但陆秋名,他好像更喜欢在厨房现做现吃。 “常小姐说得没错,水煮蛋确实是圆的。”陆秋名闻言,把盒子放在台面上,仔细地回应她,“但我不认为这是做失败了。” 看来他并不是没有常识。常慧想着,但他对食物的理解,好像也确实异于常人。 “不算失败吗?”常慧没明白。火开大了,水烧干了,导致蛋壳裂开,蛋清蛋黄流得到处都是,最后煮出一锅不明物质,这还不算失败? “如果我的目的是得到一颗‘圆形水煮蛋’,那我确实是失败了。”陆秋名说,“但如果我只是想补充些便宜的蛋白质,我现在已经做到了。” 常慧尝试中译中:“你想说形状不影响食物的本质?” “没错。即使我把它煮裂开了,它也依然是蛋黄和蛋白质,成分没有发生改变,并不影响进食。”陆秋名投来真诚的眼神,“不过看样子,常小姐更喜欢圆溜溜的,光滑的那种水煮蛋。” 他把常小姐的那颗也煮裂了,怪不得她不吃。陆秋名暗自琢磨,看来下次得给她煮圆的。 “……”常慧彻底被这逻辑折服,想不出能回复什么。他的话乍一听没什么道理,但仔细一想,好像又有点道理。 常慧走向水池,从沥水架上拿起两个玻璃杯。 “那个……”常慧尝试转移话题,“陆秋名,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到底,探讨水煮蛋的形态不是她的目的。她其实更想说点别的。 “常小姐请说。”陆秋名倚在岛台边上,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放松着。 常慧打开冰箱,取出冷冻室的冰格,掰下几颗冰块。 她又拿出一瓶饮料:“你很喜欢做饭?” “还算挺有兴趣。”他答。 常慧拧开瓶盖,浅褐色的液体和冰块碰撞,显出一种晶莹的质感。 这是一盒随处都能买到的大麦茶。大麦烘烤出香,再制成茶水,是本地热销的平价饮料。纯大麦茶会有些苦,这款添加了部分玉米茶,提供甜味。严格来说,它并不是“茶”,而是加了玉米的大麦水。它没有茶叶的涩味,透着粮食的香气,口感清爽。常慧偶尔会买,喝的时候加上一点冰块,正适合现在的初夏时节。 “其实现在生活都很方便,超市便利店什么都买得到。”常慧递给他一杯加冰大麦茶,“自己做饭,花时间不说,收拾起来还很麻烦。” “现在刚第一学期,来了没多久,什么都觉得新鲜。”她喝了一口茶,“但这边的人呢,是很注重社交圈子的。如果开头没融入进去,之后就只能独来独往了。” “常小姐的意思是……” “你……能不能,尽量,减少做饭?”常慧仔细斟酌用词,尽力表示委婉,“算上买菜收拾的时间,自己做饭根本不划算,还不如和朋友出去吃。” 她是真觉得做饭麻烦。她曾经每天吃精美的便当,但那只是受周围的影响,是环境所迫。 反正吃进去都要消化,吃什么都一样。就像这厨房,以前天天用,后来还不是空置吃灰。 和电车上一样,她又说了“朋友”。 青年明白了她的用意。但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把问题抛了回来。 “常小姐说得有道理。”陆秋名喝了一口大麦茶,冰凉清爽的口感沁入心脾,“那常小姐你呢,一般和朋友吃什么?” 吃什么?到处淘来的方便食品,便利店的临期三明治,寿司店卖剩下的折扣套餐都算打牙祭。偶尔开罐打折啤酒消遣一下,还要省着点喝。她吃什么全看商家心情,什么便宜吃什么,不敢奢求口味,只求维持生命体征,不被饿死。 至于朋友……那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 “我不一样。”常慧回避他的眼神,“我吃得少,便利店随便买点就行了。” 你不一样,你是大学生,学校随便找个伴一起,不是分分钟的事。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预算。常慧想起刚在浴室看到的男士洗发水,那牌子价格是她用的五倍。 而陆秋名似乎并不这么想。 “和别人一起吃饭,那就不止是吃饭。”陆秋名拿着杯子,他的指节白皙而修长,“首先要决定吃什么,口味不同的人要互相迁就。其次要想说什么话题,有时候绞尽脑汁避免冷场,就没有精力品尝美食。” “每个人的节奏都不一样,有些人习惯快速解决,有些人喜欢慢悠悠的,那又会出现一方等待另一方的情况。” 青年又喝下一口水,他的喉结微动,显出优越的脖颈线条。脖子下方身板挺直,体态似乎很好。 “我的同学或许会像常小姐说的那样,结伴一起吃饭、聊天。但我觉得,宝贵的午休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的社交上,着实有些可惜了。”陆秋名说,“对于我来说,和不感兴趣的人一起吃饭,没有意义。” 常慧抱着杯子,冰凉的触感从她的手指向上蔓延。青年语气真诚,听得出是他真实的想法。 他这两天规规矩矩,对她礼敬有加。常慧犹豫了。租房那天她也没说不让做饭,现在新加规矩,总感觉不太好。 她看向他新买的水壶,他刚才拆开,包装盒还放在地上。他是个很有诚意的租客。也许上次的番茄炒蛋,真的只是一次意外呢? “况且,我也没有朋友。”陆秋名又说,“我没有能一起吃饭的对象。” 常慧讶然:“你同学呢?” “前几天结课了。” 陆秋名简单说了之前的事。在学校读了两个多月,和寄宿家庭的大叔发生矛盾,他不得不匆忙搬走。临到搬走的时候,大叔还“拿”走了他所有的现金,并且拒绝退还。 在店里帮忙干活的部分没说。他还没办兼职许可,某种程度上这是非法打工。 也不知道没发工资的打工,算不算违法。 一次性交了三个月房租,加上押金、保证金、礼金、中介费,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他手上剩下的钱不多,这才选择自己做饭。 “竟然是这样……”常慧难掩震惊,“那你不准备报警?” 他看起来一副有钱少爷的样子,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想起自己开出的,那不算实惠的租金,还有一分没免的杂费,常慧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那倒也没什么,下个月生活费到账就没事了。她想。 “没有证据的事,他不会认的。”陆秋名弯腰,打开纸箱,掏出一迭东西,“最近没时间管他了,我在准备七月的考试,这个比较要紧。” 深知警察有多不靠谱,常慧也没有再劝。 “今天下午我去商店街看过,算了笔账,自己做饭会划算很多。”他翻着几个花花绿绿的小册子,“所以这段时间,还请常小姐多多担待。” 快洗的程序结束,浴室适时响起洗衣机的声音。 “那好吧。”常慧做出让步,“那你下次试试鸡蛋冷水下锅,火别开太大。” “好。” 常慧正欲离开,陆秋名又叫住了她。 “常小姐,请等一下。” 他挥了挥手里的单子,那是一张优惠券。上面写着“店庆活动,全场两折”。 “明天一起吃火锅吗?” 青年眼睛弯弯,笑容真挚。 寿喜烧 常慧晾好衣服,回了房间。 她本想拒绝陆秋名的邀约。但看到传单上大大的“80% off”,还是不争气地说了好。 两折,那可是两折。她都没见过几次两折。 她大老远跑去买的泡面也才五折,还要坐半天的车。他竟然搞到了两折的券。 这家伙是什么先天薅羊毛圣体吗? 常慧躺在地铺,胡乱划着手机。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垃圾短信倒是不少。一看就假的钓鱼信息,群发的商品推销,借贷公司广告。往下翻翻,还有银行的扣费提醒……老天,有些事不用讲那么详细的。 房产税也是最近收。她已经收到通知书了。 烦再多也没用,还是得赚钱。常慧打开上次拍的视频,开始“工作”。 其实她也不是好吃懒做,但她是真受不了那些嘴脸。上次被辞退是在一个月前,便利店遇到客人发疯,非说她找少了钱。就算查监控证明她没错,那老头也不道歉,三天两头过来找茬。她忍不住大骂老头一顿,引来路人围观。最后店长没办法,摆出一副“对不起你啊但我也很为难”的样子,让她走了。 再上一次更离谱,礼品店的老板人品不行,背叛家庭,出轨成性,害得老婆神经衰弱,家里鸡犬不宁。老板娘整天疑神疑鬼,生怕她和老板有什么。刚满一月就辞退她,还说要换个男店员。 男店员能顶什么用。常慧气得牙痒痒,要出轨的对着男的也能出。不如把老公换了,一了百了。 常慧拿出一个旧电脑,打开视频剪辑软件。 这些年她什么工作都做过,除了搬砖这种体力活,其他都做了一遍。她没学历,别说公司不要,就算进去做白领,也是天天加班的命。她做的最多的就是服务业,这种比较灵活,混不下去就换个地,有的是店铺要招人。 如果只求温饱,兼职是勉强够用。但她有事要做,需要很多钱。最多的时候她一天三份工,做到筋疲力尽,但还是赚不够。无奈之下,她走上了这条路。 福利姬。 字面意思是发“福利”的女孩。 ……这已经是好听的说法了。说难听点,离真卖也只差一步。 她知道很多“同行”的情况。都是些年轻女孩子,一开始可能只是搞着玩,关注的人多了,就开始收费。过门槛加私人号,发图发视频,付费陪聊,包月定制……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更有甚者约起了“线下”,和真卖无异。 了解这些不需要自己经历,搜一下关键词就知道了。这“行业”需求很大,近年来有扩大的趋势。现在甚至有些小女孩,不好说是赶时髦还是怎么,也在搞这些。 常慧比较纯粹,就只卖图和视频。P得本人都不认识的那种。 很多人以为视频不能“P”,其实这是大误解。现代科技那么发达,什么都讲算法,拍照都能美颜,视频凭什么不能P? 常慧熟练地按着键盘,同样还是那一套。磨皮,去皮肤瑕疵,贴图遮挡,拉伸比例,调整色调……最重要的一步,降低分辨率。 虽然不露脸也不露点,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常慧按下回放。略有些糊的画质,诱人的暴露衣着,白得吓人的皮肤,不太像真人的比例。大大小小全部修过一遍,连低微的呻吟都被改了声线。一切都很完美,画面上的“人”已经完全不像自己。 某种程度上讲,她不是真的“福利姬”。 她是个骗子。 ………… …… 第二天。 陆秋名在房间待了一天,被语法和单词折磨的一天。 晚上六点,他准时敲开常慧的门。 常慧穿了一条中袖方领连衣裙,简单的米色款式,裙摆大约到小腿,是条优雅的长裙。 她昨晚“工作”到深夜。本想休息一会,起来搞院子。但想到晚上的饭,索性给自己放个假,睡了整个白天。 陆秋名也没像前两天那样穿黑衬衫。他穿了件很休闲的印花白T,胸口处印着小小的黑猫图案。外面还搭着那件常慧洗的外套。 看他穿了两件,常慧还看了下天气。今天好像没那么冷,晚上也没有刮风。 两人一起出发,走向松町唯一的商店街。 傍晚,华灯初上的时候。商店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常慧已经很久没仔细逛过这条街。每次来不是去便利店就是去超市捡打折商品,还真没怎么感受过氛围。 很快到了地点,这是一家寿喜烧店。正值饭点,餐厅门口热闹非凡。远远看去,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要排队诶。”常慧看向周围,好像都是冲着两折活动来的顾客。 陆秋名向店员出示优惠券,店员做好登记,给他一个小卡片。 39号,不近不远的距离。 两人在店门口前的凳子坐下。各种各样的灯牌看得人眼花缭乱,常慧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陆秋名递给她一杯水,是店员刚端过来的。 “常小姐喜欢拍照吗?”他问。 “没有。” 捏着纸杯,想起自己的“工作”,常慧有些无奈。天知道她每次给自己“拍照”时,是什么心情。 她刚才举起手机,只是觉得景色很美。而她自己,与美无关。 “我平时也喜欢记录一些美景。”陆秋名说。 “是吗。” 常慧明显不想接话,平淡的聊天在此中断。两人安静地坐着,等待叫号。 天色渐晚,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结伴而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风格迥异的人路过,擦过常慧的裙摆。 搭配好像有些奇怪。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 “刚才那个人……”陆秋名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有些欲言又止。他们走得挺快,他不确定是否看错。 “怎么了?”常慧问道。 “39,39号——”店员正好叫到他们。 “没事,可能看错了。”陆秋名拿起卡片,起身向前,“39号,来了。” 两人走进店里,被店员领到桌前入座。周围气氛十足,充满着客人的谈笑声。 昨天陆秋名说“火锅”,其实并不准确。他以为的寿喜烧,是比较出名的那种“小火锅”,严格来说那是关东的做法。关西的寿喜烧,其实与它有些区别。 广告说是全场两折,但仔细一看,旁边还有行小字,写着“指定商品”。看似大力促销,实际上没得选择。于是两人照单点了打折套餐。 店员很快端来小锅和配菜,简单讲解了一下,就匆忙离开了。 铸铁盘烧热,用牛油擦拭,放上牛肉片。煎出油脂后,放一勺白糖,加水化开,加入秘制酱汁。牛肉要先吃,待到煎出美拉德反应,就蘸上生鸡蛋液,细细品尝。爽滑鲜嫩的牛肉,带一点微微的甜味,入口即化。 高级一点的店铺会选用和牛,那样油脂更足,更加入口即化。有些店甚至会一对一服务,全程帮忙煎制。 这家就没那么高端,食材和服务都是普通水平。特别今天搞活动,店里全部满座,服务员都忙不过来,更不可能帮忙煎肉。 但常慧觉得正好。她喜欢自助,这样不用和服务员说话。可能是出于对同类的怜悯,她很明白服务业的辛苦。因为自己打工的时候,也很不想和客人说话。 店内环境狭小,周围环境喧闹,时不时传来邻桌喝酒客人的大声叫嚷,不太适合文静的聊天。陆秋名说跟人吃饭找话题很累,常慧也这么想。于是两人默契地、安静地品尝着美食。 锅里的酱汁混合着肉的油脂,香味十足,正适合放配菜吸汁。 配菜有洋葱、老豆腐和蒟蒻丝。煎过的洋葱鲜甜,老豆腐吸汁,而蒟蒻,也就是魔芋丝,提供爽滑Q弹的口感。 作为蘸料的生鸡蛋也别浪费,快到尾声时,搅搅匀倒进碗里,和配菜一起做成生鸡蛋盖饭,完美比例,一扫而空。 完美收官。 多谢款待。很久没能饱腹一顿的常慧,放下筷子,用纸巾满足地擦了擦嘴角。 结完账,确实是两折,不过不含税。即使是这样也很便宜,可以接受。在前台付完款,两人走出门外。 “挺好吃的。”常慧十分满足。 “确实味道不错。”他看样子也吃得满意,“就是生鸡蛋……不太吃得习惯。” 招牌灯箱的光亮,映得青年的白衣微微发光。 “谢谢。”常慧小声说道。要不是他拿的券,这顿饭没一万圆下不来。 而青年没有像往常一样,向她客气地回应。常慧看向陆秋名,他的表情严肃,眉头紧皱,眼睛死死盯着小巷的方向。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 “美奈?” 小巷那头,一个男人正拉着一个女孩,和她说着些什么。两人拉拉扯扯,似乎有什么问题。 陆秋名往那冲了过去。 苦薄荷 小巷的阴影处,商店街的一方偏隅。 “别闹了,快跟我过来!” 一个男人扯着女孩的手臂,粗暴地往巷子里拖。男人大约五十来岁,挺着个大啤酒肚,衣服皱巴巴的,身上有明显的酒气。 “不行……” 女孩明显不情愿,努力地挣脱着,却敌不过男人的力气。她看着大概十四五岁,穿着轻飘飘的藕粉色短裙,瘦瘦小小的。虽然没穿校服,脸上也化了浓妆,怯生生的眼神却作不了假,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喂,你干什么?”陆秋名走上前,拉开男人的手,“美奈,没事吧?” “小秋哥……”被称为美奈的女孩,看到陆秋名后像遇到了救星。她甩开男人的禁锢,往陆秋名常慧这边靠。 “别管老子闲事!”突然有人坏他好事,男人十分恼怒,“你他妈谁啊?” 陆秋名没搭理他,轻声问女孩:“你怎么会在这儿?” 美奈没有回答。她看起来受了不少惊吓,小脸上挂着泪,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 “喂,你这家伙,别太得意!”男人被无视,顿时气血上涌,“少在这逞英雄了!” 他嘴上骂骂咧咧的,拿着酒瓶走过来,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臭老头,放开你的脏手。”常慧打断他的自嗨,“一把年纪了还搞女学生,看看你那样,谁看得上你啊。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听着是本国语,逻辑却很陌生。冷不丁地被一通输出,男人当即就地宕机:“你、你又是谁啊?” 陆秋名试图讲道理:“先生,你喝多了 。今天的事——” 常慧却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她拨开陆秋名,向男人走去。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秃子一个,看起来连人样都没有,还在这骚扰小女孩。”常慧语速不紧不慢,“你这种人,活着就是社会的累赘,拿养老金都是浪费纳税人的钱。死老头,还不赶紧滚。” 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很烦躁的样子。 “你、你……”男人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但看着旁边的陆秋名,又犹豫了。有高大的年轻男人在,他没敢真的动手。 “话都说不清楚,你是白痴吗。”常慧不耐烦地摆摆手,“人渣,我要长你这样,早就以死谢罪了。你动手试试,我马上把警察叫来。” 男人愣在原地,他从没被年轻人这样教训过,更别说对方是个女人。 陆秋名趁机补刀:“这孩子还没成年,骚扰她已经是大罪,再加一条打人……先生,那你可就麻烦大了。” “喂!你不是跟我说成年了吗!”男人气急败坏,对着美奈大吼,“你竟敢骗老子!” 美奈不敢吭声,只是轻轻地哭泣。 “老色鬼,你闹够没有?赶紧滚吧。”常慧掏出手机,打开拨号的界面,“你再不滚,我真报警了。” “可恶……” 男人一副很不甘心的模样,骂骂咧咧地走了。 ………… …… 几分钟后。 “没事了,那家伙已经走了。” 常慧递给女孩一张纸巾。普通的三层面巾纸,触感柔软,质量厚实。好像是上次买东西送的试用装。独特的草本调香,淡淡的薄荷味道,带着一些清苦的感觉。 “谢、谢谢……” 美奈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她被吓得不轻,现在还没缓过来。 “认识的?”常慧看向陆秋名。他刚才直接叫了女孩的名字,两人看起来还挺熟。 “嗯。”陆秋名说,“之前我在高坂家寄宿,她是高坂叔的女儿。” 常慧点点头,做出一个“收到”的表情。 “美奈,你怎么会在这里?”陆秋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未成年女孩,大晚上不回家,跟老男人拉拉扯扯,怕是遇上什么事了。 “小秋哥……”美奈看看陆秋名,又看看常慧,欲言又止。 “你不用怕,这是我朋友,常姐姐。”陆秋名看出她的顾虑,安慰道,“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的。” ……不对吧,什么时候是你朋友了。 我好像是你房东来着。 常慧在心里暗自吐槽。 “小秋哥哥,常姐姐……”得到常慧肯定的眼神,美奈终于开口,断断续续地说着。 美奈今年十六岁,在西阪城一所学校上高中。 父亲开了一家小吃店,平时起早贪黑,十分忙碌,不怎么能见到他。母亲是家庭主妇,照顾她的日常生活,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家三口关系不错,虽不富裕,小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转折发生在年初的时候。一家三口刚一起过完新年,母亲就病倒了。 “……新年的时候,我们还来了鸟松神社参拜。”美奈吸了吸鼻子,“回去之后,妈妈就住院了……” 鸟松神社位于松町南侧的鸟松山,是小镇为数不多的观光场所。常慧小时候去过几次。 结束了难得的家庭旅行,美奈妈妈就住进了医院。自此家里一团乱,父亲每天除了工作,还要兼顾家务和女儿,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 再之后,高坂接了寄宿的事,陆秋名住了进来。 高坂每天忙忙碌碌,而美奈不是上学,就是去医院探望。父女俩没说家里的事,陆秋名与他们相处不多,其实也不是很熟。 寄宿家庭,本意是让学生和本地人一起生活,方便他们快速地融入。但高坂家这个情况,相处锻炼的机会也泡了汤。更别说他还要帮高坂干活。关系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怪不得没见过高坂阿姨。陆秋名想。 “这段时间,妈妈的情况越来越差,每次看到爸爸,他都愁眉苦脸的。”说到家里的事,美奈又哭了起来,“我、我听同学说,有方法可以赚钱,就……” 美奈按同学说的那样,打扮得尽可能成熟,去街上乱逛。很快,她就被刚才的男人搭讪。 “……他问我成年了吗,我说成年了。”美奈哭着说,“那家伙说,只要我陪他吃饭喝酒,就给我两万圆。我没想到他会……” 男人开车带她四处乱逛,最后来了松町,吃了顿西餐。美奈本以为他会履行承诺,吃完饭就让她离开。但他却猛地把她拖进小巷,打算来硬的。 美奈想起那人恶心的触感,话再也说不下去。 “你今天是……第一次吗?”常慧问道。 “嗯、嗯……” 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常慧看得有些心疼。 “不管怎样,以后不要做了。”常慧看着面前的女孩,小小的个子承担了太多不属于她的重量,“援助交际这种事,陷下去回不了头的。” “我……我以为只是吃饭……” “一开始只是吃饭,聊天。然后就会有意无意地摸你,产生身体接触。”常慧叹了口气,“再后来就拉你去情人酒店,你说不愿意也没用,他们会说付了钱的。” “只是吃饭就能赚好几万,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不管是‘爸爸活’,还是‘援助交际’,都不要再做了。”常慧轻轻地擦去她的眼泪,淡淡的薄荷苦味从她指上传来,“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开了头,就回不去了。” “常姐姐……” 说了半天自己的事,给别人添了麻烦。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姐姐,不仅没责怪她,反而耐心温柔,对她关怀备至。 美奈再也忍不住,哭着扑到她的怀里。 “没事了,美奈。没事了。”常慧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 “我们送你回家吧。” 啤酒 送完美奈,两人再次回到松町。走出车站,时间已是凌晨。 常慧走进附近的便利店,拿了几罐啤酒。她现在憋屈得很,急需做点什么解压。 付完钱,两人慢慢走在街上。小镇没有夜生活,路上只有他们,和忽明忽暗的路灯。 “抱歉。” 两人一路无话,陆秋名突然打破沉默。 “什么?”常慧有点摸不着头脑。 “刚才那种情况,没能做什么。抱歉。”月光洒在青年的脸上,他的声音闷闷的,表情看不真切。 回家路上有条小河,常慧朝河边抬了抬下巴,示意陆秋名去“坐坐”。 “没事。”常慧在河堤的台阶坐下,“是我骂得太快,让你没有发挥空间。” 陆秋名在她旁边坐下。 “常小姐,很厉害。” 那时的她气势十足,骂人的话不带重样,几个咬字甚至有弹舌音……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是吗。”常慧拿出一罐啤酒,指腹扣起拉环,发出一下清脆的声响,“美奈妈妈的事,你之前知道吗?” “不知道。高坂叔只跟我说阿姨有事,回老家了。”陆秋名说,“但看他的情况,多少猜得出有些事。” 所以他没逼着高坂还钱。拿回了包就算了。 “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很不公平?”常慧一口气灌下去半罐,理应甘醇的口感,尾调却有些苦涩,“那么小的孩子,就要经历这些。” 这句话,是在说十六岁的美奈,也是在说十六岁时的自己。 陆秋名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看着河面,湍急的水流反射出粼粼月光。 常慧那边的袋子窸窸窣窣,她又拿出一罐啤酒。 “喝吗?”她朝陆秋名晃了晃。 “谢谢。” 陆秋名接过。是本地的国民品牌,号称特殊工艺的Asiha啤酒。温度冰到正好,罐子外部挂着细密的水珠。陆秋名打开拉环,喝下一口。 “咳、咳咳……”然后被呛了个措手不及。 “没喝过酒?”他的反应实在有点夸张,常慧不由得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们留学生,在外面什么都玩过了。” “没、没有的事。”陆秋名整理了下呼吸,像是要掩饰尴尬一般,“它的味道……很特别。” 河边的微风吹过她的头发,常慧把碎发别到耳后。她手里的罐子已经空了。 “有时候我真在想,这些男人能不能死光。”她冷笑两声,“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搞小女孩。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陆秋名没有接话。虽然常慧说的不是他,但他作为一个正在被同类拉低评价的“男人”,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羞耻感。 “这里——每年有多少女孩‘下海’,你知道吗?”常慧的声音低落非常,“……数不胜数。之前有杂志估算过,每200个女孩,就有1个拍过片子。这还是好多年前的数据。” “这还不包括那些‘擦边球’。毕竟私人约会,‘你情我愿’的事,谁也不能说什么。” “但这其中,有多少女孩子是真心愿意的呢。”常慧又打开一罐,灌了几大口,“他们只会说,你同意了约会,又收了钱,就默认了可以做一切事。但她们,真的就该被如此对待吗?” 眼前又出现美奈泣不成声的画面。常慧从她身上,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个人。 今天的啤酒好难喝啊,又酸又苦。还说什么特殊工艺,什么进口啤酒花,扯淡呢吧。 常慧抱着膝盖,头发披散下来,将她的神情厚厚盖住。 “常小姐……”陆秋名想说点什么,但想了又想,还是没想出好的回复。他没干过什么坏事,但他作为一个天然的“男人”,这时候说什么都有些无力。 月光皎洁,小河潺潺,河边吹着微风,传来些许青草的气息。深夜的小镇静谧非常,常慧在这安安静静地发呆。一切都那么好。 就是心情不太好。 良久,常慧终于再次开口。 “喂。”常慧手上的罐子又空了。她盯着陆秋名,眼色已经有些朦胧,“你不喝,就给我。正价买的,不能浪费。” 她身边已有几个空罐,袋子里没剩的了。旁边人手上还有最后一罐,他喝了一口就没再动过。 常慧粗鲁地夺过那罐啤酒,仰着脖子一口气灌进肚。 “常、常小姐……”常慧动作太快,陆秋名懵了,“我、我……” ……那罐我喝过的。 “怕什么。”常慧嗤笑一声,“我都不介意,你……慌什么?” 这人好像脸都红了。 搞什么啊,这么纯。还好是个刚来的,就是个小男生,不像某些老油条留学生,身上有股味儿。 “……常小姐,我们回去吧?”陆秋名忐忑不安。她好像喝了不少,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陆秋名。”常慧猛地转头,看向他的眼睛,“谈过恋爱吗?” “啊?” “啊什么啊,问你话呢。”这人看着好像死机了,常慧继续追问,“谈过几个?” 陆秋名搓着手指,肉眼可见的很紧张。 他看着常慧,她好像对这事很感兴趣。但他人已经卡壳了。 ……如果说没谈过,会不会很丢人啊? “会接吻吗?” 她虽然提了问题,但答案却不是很想要。她直接向他凑了过去,突破礼貌的社交距离,贴上了他的唇。 面前这人一副害羞纯情的模样,常慧很难不想欺负一下他。 ……啤酒,陆秋名其实是喝不惯的。 但不知为何,她唇上的味道就那么香甜,比原本的麦芽香气还要诱人。 常慧闭着双眼,在他的唇上贴了几下,又伸出一点舌尖,有意无意地划过。他衣服干干净净,透着一股柔顺剂的味道,很好闻。 陆秋名僵在原地,常慧亲完,准备往后收了。 ……好像是喝多了。 恶作剧就到此为止吧。 但对方没给她后撤的机会,而是更用力地吻了回来。 青年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在她的唇上回应。常慧猝不及防,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露出了破绽。他的舌头找到空子,从唇缝间钻了进来,在她的口腔用力搅动。他确实没什么技巧,只是贪婪地向她索取,动作简单而直接。 “唔……” 常慧引火上身,不断地被进攻。他撩起她的舌,两片湿滑纠缠不休。青年的五指伸进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抱住了她。她被压入怀里,两人距离更加亲密,唇上动作也更重更深,她甚至有些不能呼吸。 待到两人都失去力气,双唇才终于分开。两人大口呼吸着,似能看到若有若无的晶莹丝线。 常慧还被他抱在怀里。按着头的那只手也没动。 …… 看着陆秋名一脸认真的表情。 常慧感觉,这次玩大了。 酸石榴 常慧几乎是逃回的家。 一路把人甩在身后,用最快的速度打开门,鞋子一蹬就冲进房间。 陆秋名跟在后面,一直到她房间门前。 然后被她堵在了门外。 想说的没说出来。青年手里攥着一袋空啤酒罐,站在那好一会儿才离开。 ………… …… 接下来的几天,陆秋名都没跟常慧说上话。 她要么待在房间里,整天不出门;要么一大早就跑出去,很晚才回来。 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愣是没打上照面。 他甚至没怎么听到她的动静。直到某天他起夜,发现浴室湿淋淋的,有刚使用过的痕迹。 还以为真藏得严,原来是半夜才出来。 偷偷摸摸的,有点像老鼠。 常慧这边倒也是真心虚。那天在河边,她也不知道是着了魔还是鬼上身,就感觉脑子不受控制,身体也不像自己。 酒醉三分醒。她酒量没那么差,要说一时兴起是真的,但要说是喝醉了,这借口她自己都不信。 她不知道怎么处理,索性缩进龟壳,建立防御。 俗称装死。 她没有谈恋爱的需求,也做好了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准备。他们认识才几天?一时冲动而已,她自然是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身份也不合适。一个卖福利,得过且过;一个留学生,前程似锦。 说到底,她不该去贪两折便宜,她也不该去搞她的租客。 房东失格。 无妨。她想,反正也只租了三个月。等时间一到,他自然会搬走。到时候找个更好的房子,也省得在她这破房子受苦。 ………… …… 常慧又在床上躺了一天。 晚上十一点半,她打开手机,处理了一下“工作”。 没过多久,美奈给她发来短信。 前几天送美奈回家的时候,常慧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她们加上了lime和Switter。当然,常慧用的是小号。 美奈时不时地会找她聊天。 美奈:常姐姐,妈妈今天好一些了!我好开心! 常慧:恭喜~真是太好了,希望美奈妈妈早日康复! 常慧:时间不早了,美奈早点休息喔。 美奈:已经躺上床啦!常姐姐晚安! 真为她开心。 常慧点开美奈的Switter账号。她刚刚更新了,传了一张漂亮的蓝天白云,配文:希望一切都好起来! 常慧给她点了个赞。 继续往下翻,最近半年都很少更新。应该是又忙上学又要照顾母亲,没什么时间吧。 再往前,一家人吃饭的照片,和同学聚会的自拍,学校活动的合照……看得出,美奈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如果不是家庭变故,她会继续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 还好那天遇上了她。常慧十分庆幸。 常慧的手指停留在一个动态,时间是今年的1月1日。 @Mina0218:和爸爸妈妈一起的新年参拜——!新的一年也要多多指教! 图片有好几张。是他们一家三口,目前为止最后的一次旅行。 合照上的三人穿着厚厚的冬装,在大雪天拍下的照片。父亲胖胖的,憨态可掬。母亲笑容温婉,气质娴静,亲昵地搂着女儿。美奈站在二人中间,穿着一身红色,系着漂亮的围巾,笑容甜美。 背景是一个木建筑,上面隐约可见几个刻字:鸟松神社。 还有几张食物的照片。精美的和式套餐,一小碟一小碟的菜品,放在木质的托盘上。看上去,大概有米饭,炸天妇罗,和式豆腐,茶碗蒸,和味噌汤。菜品看着卖相不错,让人很有食欲。图片有些跑焦,角落的两个玻璃碟拍花了,没看出是什么。 背景是和室,三人穿着都很单薄,应该是在他们留宿的旅馆吧。 看着这样幸福美满的照片,常慧突然就有点怀念。 鸟松山啊,好多年没去了。 常慧点开一个app,给某人发了条消息过去。 ………… …… 又“工作”了一会儿,事情告一段落。常慧窝在铺上,吃了点东西。 面包是便利店买的,有点放久了,干得掉渣。常慧啃得嘴里发干,拿起一个纸盒,拧开盖子。 一股浓烈的酸涩味侵入她的口腔,像是某种酸味果实压烂了之后混合草药的味道。 ……好难喝。 买错了?常慧拿起盒子反复查看,这东西确实是石榴果汁。还是浓缩还原的。 研发这玩意儿的人到底有没有吃过石榴? 怪不得清仓处理。真是便宜没好货。 常慧被酸得半天没缓过来。不行,得去漱个口缓一下。 她蹑手蹑脚地摸向卫生间。这大半夜的,陆秋名应该睡着了吧? 不是,这是我家吧,我到底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 常慧打开走廊灯,拧开卫生间的门把手。拿起杯子接水,里里外外漱了一遍,终于舒服了。 她小心翼翼地放回杯子,拧好水龙头。 回去睡觉吧。 但刚一开门,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 “你、你要吓死我啊!”不声不响地冒出个人,常慧吓了一大跳,“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常小姐不也没声吗?”几天不见,他的声音恹恹的,“我也是跟常小姐学的。” “不知道你说什么。” 常慧装傻充愣,准备绕开面前的人。但他丝毫不让,把狭窄的走廊堵了个结实。 “为什么躲我?” 青年嗓音沙哑,面色憔悴。整个人无精打采,垂着头很失落的样子。眼皮耷拉着,眼神落寞,眼底带着似有似无的青黑。 “什么呀,你是不是学习压力大,太累了?”常慧作出听不懂的模样,信口胡诌,“可一定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常小姐,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青年的嗓子更哑了,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他向前靠了半步,想要向她伸出手—— 常慧往后退了半步。 “现在是怎么样,来要说法?”既然他不依不饶,常慧也不想再装,“陆秋名,你多大的人了,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小气?” 怎么嘴里又有点酸苦味。 “……玩笑?……”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的话不用我说太清楚吧?”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反正你也没亏,就当是一场意外——” 刚才那个难喝的石榴汁,是不是没漱干净? “意、外?……” 你是复读机吗。 能不能让让,我要睡觉了。 咖啡糖 常慧看向陆秋名,他看起来好像受了很大打击,眼眶甚至染上了些许红色。 不是吧,亲一下而已,真要找我负责啊? 常慧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老天啊,我发誓我真的是无心的。 走廊昏暗的小灯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再动作,谁也没再说话。 “铃铃铃——” 常慧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她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掏出,按下接听键。 “喂,慧姐啊,你问我的那个事,我刚帮你查了。”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大概是说……” 电话那头非常嘈杂,他应该是在餐厅,隐约能听见吃东西的声音。 是赵旭东。她刚才找他帮忙打听个事,他问完直接回了电话。 “哦、嗯……”常慧把手机贴在耳边,试图挪开步子,“你说,我听着呢——” 一旁的陆秋名面色不善,死死地盯着她。 “……具体是在……你去联系……” “嗯嗯,好的好的。”常慧面露喜色,语调也变得轻快了起来,“我知道了,这个地址是吧,我之后会去那边……谢谢啊……” 问到了想要的东西,常慧一时放松了警惕。 正在她快要绕过陆秋名,以为能蒙混过关的时候,一只手臂猛地撑在墙壁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常慧又被吓了一跳,手一抖……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键。 “哎呀慧姐,你这是什么话,咱俩什么关系了都,还说这些。”常慧的手机突然开始大声播放赵旭东浮夸的声音,“我的好姐姐,你可千万记得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你的小东弟弟,会这么为你肝脑涂地……” “大半夜的还被你搞得睡不着觉,姐姐下次可得好好补偿人家~” …… 赵、旭、东。 对面说完就挂了。 常慧觉得她也快挂了。 不,是已经石化了。 结结实实地被赵旭东摆了一道,又结结实实地被陆秋名堵住了去路。常慧觉得,就算再结实的人,这时候也要裂了。 “原来常小姐有个姓赵的‘弟弟’,还正好是我的房屋中介。”青年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故作平静的语气听起来莫名的吓人,“还真是,巧啊。” “不、不是……”常慧这时也懵了,“他不是我弟弟……” 他只是油嘴滑舌习惯了而已…… “也就是说,是认的‘弟弟’。”陆秋名正在胡乱地冷静分析,“一会儿‘好姐姐’,一会儿‘小东弟弟’,叫得还真是……亲密。” “我都说了他不是我弟弟。”这个的神奇逻辑听得常慧咬牙切齿,“不是亲的也不是认的,好吗?” 他竟然又把那些话重复了一遍。常慧听了快要昏过去了。 “……那是什么,男朋友?”说出这三个字,陆秋名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发疯,“常小姐,戏耍别人……很好玩吗?” 常小姐,耍我好玩吗。 他感觉心好像被揪成一团。是她先亲的他,但又躲着他。过几天就翻脸不认人,又说是玩笑,又说是意外。为什么? 她为什么可以那么平静地说这种话? 有对象了还来耍他,为什么? “原来常小姐……喜欢那种类型的吗?” 陆秋名看起来要碎了。 “我……我哪里比不上他?” 她为什么可以任由别人对她说一大堆那么肉麻的话,而这么多天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为什么?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刻。那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孤独的时刻。 “不是,你等一下。”常慧气得脑子发昏,感觉太阳穴都在跳,“别的就算了,你凭什么说赵旭东是我男朋友啊,有你这么骂人的吗?” “什、什么?……” “你懵什么啊,他那个人平时说话有多油腻,你不知道吗?”她翻了个白眼,“他哪是跟我肉麻,他是觉得我在下班时间打扰他,故意说来恶心我。” “我每次给他打电话,只要是不在上班时间的,他都要很恶心地叫两句姐姐。”常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解释,只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你是不是傻的,这么明显的阴阳怪气都听不懂。” “真、真的吗……?”他濡湿的眼睛突然又亮了。 “真的。”常慧一脸笃定,“没骗你。” 陆秋名突然一把抱住了她。 “太好了……”他抵着她的头喃喃自语,“常小姐……太好了……” “你干什么。”被他箍得发紧,常慧语气还是硬,但手却没推开他,“你给我乱点鸳鸯谱,我还没找你算账。” “对不起。”青年的声音从她头顶闷闷地传来,“是我想错了。常小姐,对不起。” “行了行了。”常慧被挤得快窒息了,用力挣脱他的怀抱,“你在高兴什么。他跟我没关系,不代表你跟我就有。” 常慧叹了口气。 “咱们就不能当那天的事没发生过吗。” 她看向陆秋名,他看起来十分不解。这人脸上就差写着“为什么啊”四个大字。 “如果对方是喜欢的人,常小姐会当没发生过吗?”青年很沮丧地垂着脑袋,“我想我可能……做不到。” 认识几天啊你就说喜欢。喜欢是什么你知道吗。 “可是我其实……更喜欢成熟一点的。”常慧作出很为难的表情,“我是指……经验比较丰富的,那种。” “你还没谈过恋爱吧。我想我们可能……不是很适合。” 常慧几乎已经脱力了。一连几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又是生气,又是一股脑说太多话,都有些低血糖了。 她走向厨房,打开冰箱。翻出一包咖啡糖。 常慧不爱吃糖。这款咖啡糖是某次促销买的,她买回来只尝了一颗,味道非常非常的甜,齁得她嗓子疼。她不太喜欢,所以到现在还没再动过。 而那头,陆秋名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他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着什么。 “常小姐,我觉得……干净一点的,可能会更好。” 他非常谨慎地说。 “至少用起来比较安全。” 常慧刚把糖放进嘴里,一听这话差点被他噎死。 “那如果我……就是喜欢成熟的呢?”常慧无奈地笑笑,“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 浓厚的甜味席卷着常慧的味蕾,带着一种独特的咖啡香气。但抿一下就会发现,尾调透着非常明显的苦味。 “赵旭东那样的算成熟吗?” 陆秋名冷不丁的发问,差点又把常慧噎死。 “……能不能别提他了。”常慧投降,“你让我考虑下吧。” 没结果的事,考虑什么。 - 只是想下班后美美吃宵夜的中介小赵:? 巧克力 第二天,常慧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陆秋名又从房间里冒出来。 “常小姐,要出门吗?”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没再一脸哀怨地看着常慧。他现在的状态,和平常一样温和有礼。 这就对了。常慧很满意,自己调理一下,咱俩就还跟之前一样。多好。 “嗯,有点事。”常慧敷衍地回答。 青年欲言又止,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常慧没细看,背起包径直出了门。 “常小姐……路上小心。” 常慧没搭理他,独自走向车站。 今天她要去鸟松山。 仔细一想,上次去那边的时候,她好像还没上高中。昨天看到美奈的照片,她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强烈的,怀旧的感觉。 她想再去看看。 鸟松山位于松町南边,是一片山的总称。先搭电车过去,再换公交车,大约需要两个小时。 主山山顶有个神社,后山有个商店街,可以吃饭和住宿。对于住在城里的上班族来说,周末来这里看看自然风光,再找个温泉旅馆小住一晚,不失为一个放松的好选择。 车来了。常慧登上电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她打开手机,查看具体的路线。 昨晚她找赵旭东,就是找他问个事情。别看这人样子不靠谱,他其实很擅长交际,认识不少“熟人”。有什么需要打听的,找他准没错。 ……要是他那张嘴没那么可恶就好了。 想到昨晚闹的乌龙,常慧的头又开始痛。车厢摇摇晃晃,常慧昏昏欲睡。 反正要坐挺久的车,先睡一会儿吧。 ………… …… 两小时后,常慧到达鸟松山下。 晨间的雾气还未完全消散,浓密的绿色铺满整个山峦。常慧踏上潮湿的石阶,向这片宁静与祥和走去。 今天的云层很厚,少了阳光的加持,山中的风比小镇更凉爽了些。可能是工作日的缘故,常慧往山上走了一段,没看见别的人。 静谧的山中,只能听见些许鸟叫,和常慧迈步的声音。 片刻过后,常慧遇到一条小溪。清澈的水流蜿蜒流淌,隐秘地穿过石头做的小桥,给树林增添了几分生机。 小路曲曲折折,沿着山势盘旋而上。松木和杉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一个多小时后,常慧终于到达山顶,看到神社的入口。 在满目的绿色之中,一个鸟居矗立其中,木制的结构斑驳非常,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鸟松神社。 常慧走进神社,望向木建筑高高的屋顶。顶上薄雾缭绕,下方摆着赛钱箱。石灯笼旁,手水舍的清水静静流淌。 神社一切如常,还和她印象中一样。 她想起美奈一家的照片。在不同的时间,同一个地点,她也跟人拍过类似的……旅行合照。 画上的人们一样笑得甜美又幸福。 一样……吗? 不。没有什么能和以前一样。没有哪里会是一样。 虽然她嘴上说着和就以前一样,但发生了的事情是回不了头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她还活着,还在时间轴上往前走,她就不可能留住任何瞬间。 即使记忆中的画面再相似,也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常慧默默地在本殿前站了一会儿,没有参拜。 她早就知道,没有神明会回应她的愿望。 ………… …… 常慧在神社待了一会儿,又在山顶的观景台坐到午后。她对着森林发了个很长很长的呆,才往下山的方向走。 走了一阵,阴了好久的天,突然下起雨来。 她拿出手机,时间正好是下午三点半。 天色逐渐变黑,本就不明亮的四周变得更加黯淡。树叶被雨水打湿,周围呈现出一种潮湿的深绿色。 得赶紧下山去车站了。常慧查了下时刻表,接驳电车的公交车,最后一班是五点。 后山腰的商店街不在这个方向,是山顶下来的另一条岔路。现在回到岔路口,也许还来得及去商店街,但那样的话要在山上过夜。 如果错过公交车,她就没法重新回来。先不说体力的问题,去商店街要先到山顶再从另一个方向下后山,她肯定没法在天黑之前到商店街。 是现在赶路去公交车站,晚上就能到家,还是折返上去走到商店街,住一天再回去? 常慧思考了几秒钟,选择了前者。 ——理由很简单,住旅馆比坐公交贵。 她整理了一下背包,加快速度向山下走去。 ………… …… 常慧还是没能赶上末班车。 雨越下越大,拖慢了她的速度。她快要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刚好看到最后一班车离去的背影。 这里打车非常非常昂贵,真在这种乡下打的士,花的钱可能比住旅馆还多。 不得已,只能重新上山。 说她运气好吧,她和末班车擦肩而过。说她运气差吧,越来越大的雨这时候又停了。 算了,说到底还是运气差。 常慧拖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裤,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很快,她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她越来越没力气了。 一连饿了几天,今天突然出来爬山。她只带了点饼干当早午饭,在观景台的时候吃掉了。 现在很累。很饿。 天色越来越晚,眼看着马上要天黑了。虽说路上有灯,但毕竟是在偏远的山里,一个人都没有,还是有些瘆得慌。 她找了一个石头坐下,打开手机。 还不至于要报警求助,但怎么回去确实是个问题。她打开网页,想找找有没有景区的管理员电话。 以她对本地人的了解,应该是没有。 ……仔细一查,还真没有。 这里不收门票,甚至没有管理所。 好吧。大不了在这凑合坐一晚。 正在她准备收起手机休息一下的时候,她看到了一条Lime的推送。 “Akina请求加你为好友” 谁啊。 她本以为是哪个随便加的陌生人,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但突然感觉,那个黑猫的头像,好像有点眼熟。 于是她点了同意。 在她正要问对方“你是谁?”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开始刷屏。 呃。 她看向屏幕上齐刷刷的十几条消息,感觉手机有点吵。 ………… …… 陆秋名找到常慧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晚上八点。 她蜷缩在一块石头上,没精打采,衣服湿淋淋的。 “好饿。” 常慧有气无力地说。 “陆秋名,有没有吃的?” 常慧饿得有些失去神志了。她感觉自己现在这样,肯定很像个饿死的女鬼。 “怎么会这样?”来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焦急地按住她的肩膀,“常小姐,你淋雨了?” 手指传来她的体温。好凉。 他连忙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好饿啊,陆秋名。”常慧像个上了发条的人偶,机械地念着句子,“我的头好晕,我好像要看到满汉全席了……” 他手忙脚乱,摸遍全身的口袋,终于翻出一块巧克力。 简单的独立包装,长方条的形状,是他在英国时常吃的牌子。说它是巧克力不太准确,它其实是一款覆了一层巧克力外壳的威化饼干。 常慧接过咬下。外侧浓郁的巧克力外壳,内部酥脆的威化口感,在她齿间迸发出强烈的甜味。 “这个,好甜啊。” 她嚼着巧克力,空洞地看向陆秋名。 “吃了会长蛀牙的吧?” 梅子酒 “好贵啊。”看着面前的饭,常慧感到一阵心绞痛,“这么点东西,竟然要叁万圆……” 和式房间的矮桌上,摆着两个木托盘。一个个精致的餐具,盛着这家店的招牌料理。 常慧已经梳洗完毕,换上了旅馆提供的浴衣。陆秋名也简单冲了个澡,但他没换衣服,还穿着自己的T恤。 “我真的觉得,这点东西喂猫都不够。”常慧夹起一块炸虾,面糊都脱浆了,尺寸甚至还没她食指长,“照片上看着挺丰盛的,实物竟然是这个样子。” 这里是美奈一家人住过的那家旅馆,常慧昨天找赵旭东问过,确认是在鸟松山上。她原本有点想来,但查路线的时候看到地图软件整页的差评,就完全失去了兴趣。 没想到阴差阳错,现在还是来了。 吃完巧克力,她刚有力气走路,陆秋名就半扶半拽地把她拉来这里。 住的还是情侣房,比亲子家庭房还要贵。 “我们应该可以住那个亲子房。”常慧又不甘心地舀起一勺冷豆腐,“明明看起来是一样的房间,情侣间平白无故贵了一倍。” 又说是特别设计,又说是私密温泉,哪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再说了,他们是情侣吗,就住情侣间。 “……常小姐,应该没有长成我们这样的亲子吧。”陆秋名说,“既然都来了,就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陆秋名没怎么动筷子,他看着常慧,希望她多吃一点。他真怕她再低血糖晕倒。 说起来,这老板安排的时候怎么不问问,直接就给他俩拉情侣间了? “我刚应该跟老板说,我们是姐弟。”常慧痛心疾首,“都怪我,刚才头晕眼花的,脑子没跟上……” “常小姐这么喜欢当别人姐姐吗?” 听到熟悉的关键词,陆秋名好像又被刺激到。常慧正夹起一块生鱼片,听到这话差点咬到舌头。 “干什么,昨天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常慧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为什么会突然找我?” “常小姐出门后,社区有人来找你。”陆秋名说,“我担心有什么要紧的事,就给你打了电话。” 但常慧没接他电话。 他越想越担心,毕竟常慧昨天跟电话里那家伙说了“地址”、“我去那边”之类的话…… 想起她那时轻快的语气,他心里就堵得慌。 当初租房的时候,赵旭东主动包揽了所有流程手续。他们没交换联系方式,她的电话还是他在租房合同上找的。 后来又问美奈,才要到她的Lime。 “常小姐没接电话,我只能问赵……中介。”他莫名有些讨厌这个名字,“他说常小姐问他要了一家旅馆的地址,应该是要去那边。” “我以为常小姐……要去旅馆……” 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她看起来很像住得起旅馆的样子吗? “……约会。” “什么约会?”常慧彻底无语。 以为你要跟喜欢的成熟款约会。 “我只是好奇,美奈他们吃了什么。”常慧拿起一个小玻璃碟,“我小时候好像也吃过这个,但一时忘了叫什么名字。” “刚看到它才想起来,是腌梅子。” 碟子里装着一颗梅子,是鸟松这边的特产。青梅用盐仔细腌渍,一段时间后,待它颜色变得金黄,就可以开吃。鸟松产的梅子皮薄核小,香味十足,当地人最喜欢用它搭配米饭。 常慧夹起梅子,放入口中。咸咸的外皮有点话梅的感觉,但它的口感要更加柔软、湿润。梅子个头不小,分量十足,轻咬下去,肥厚的果肉渗出酸酸甜甜的汁水。 “常小姐喜欢这个吗?”陆秋名学她的样子,跟着咬了一口,却被酸到不行,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一般般吧,谈不上喜欢。”常慧说,“毕竟小小一颗,完全不顶饱。” 一颗梅子的价格可以买两盒泡面,很独特的风味,也很奢侈。这种东西只适合闲来无事享用,要想填饱肚子,吃十颗八颗都不够。 常慧面前的碗基本都空了。 “常小姐之前还说,自己吃得少。”陆秋名喝了一口梅子酒,“这套餐看起来好像不太够。要再叫一份吗?” 我那是吃得少吗,我那叫预算少。 “陆秋名。”常慧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这话跟我说就算了,千万别跟本地的女孩子说。” “为什么?” “吃得少,才说明是淑女。”常慧说,“这里默认女孩子不能吃太多,所以大家都只吃一点点东西,这样才显得可爱。” 可以吃得精致,可以吃得昂贵,但就是不能吃饱。常慧在甜品店打工的时候见多了,好多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买个小蛋糕就当一顿饭。 “这边不成文的规矩可真多。”陆秋名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发出感叹。 “那可不。”常慧说,“只有我这样的异类,才能毫无压力地走进快餐店,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 ……当然她也很久没去快餐店了,毕竟手头紧。 “那样不是更好吗?”陆秋名不解,“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会饿肚子。” “你不明白,那是要付出代价的。”常慧落寞地勾了勾嘴角,“总之以后和女孩子吃饭,千万记得别说这个话题。” 陆秋名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他没有接话。 ………… …… 片刻过后,到了用餐结束的时间。 “客人,抱歉打扰了。”随着两下轻轻地敲门声,门外传来老板的声音,“这边来收拾一下餐具——” 常慧坐得离门边近,她站起来,准备去开门。 却突然被青年抓住了手腕。 陆秋名把常慧塞到门后,自己去开了门。他没让老板进来,把两个托盘端给老板。大叔受宠若惊,在门口点头哈腰鞠躬客套了半天,这才离开。 “怎么了?”常慧一头雾水。 青年向她靠近,问道: “常小姐要穿这身衣服出去吗?” 常慧这才想起自己穿着浴衣。她自己的衣服被雨浇了个透,现在还在洗衣机里,离烘干结束还有好久。 陆秋名盯着常慧。普通的棉质浴衣,略显宽松的版型,布料柔软亲肤。简单的浅灰色细条纹,很衬她白皙的颈部皮肤。 腰带随意地系着,在他这个角度,甚至能隐约看到她的圆润。 “这样出去的话,会被老板看见的。”陆秋名说。 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常慧不由得往墙边后退。 “你管得还挺……宽。”她别开脸,回避他的视线,“能不能讲讲道理?开个门而已,又不是没穿。” 虽然里面确实没穿。 但又关你什么事。 “……” 又是这样。 跟别人打电话可以,但是不接他的电话。穿成这样去开门可以,但是说他不讲道理。 聊天也是这样,几句话就把话题转走。一会儿让他去交朋友,一会儿又让他和别人吃饭,现在又教他怎么跟女孩聊天。 话里话外都是把他推走。 “姐姐,是你先不讲道理的。”青年的心中莫名泛起一丝酸涩,“我一片好心,你却总是伤我的心。” 陆秋名一脸失落。 这是他第一次没叫她“常小姐”。 “你……胡说什么……” 他俯下身,看向常慧的眼睛。他的眼神深邃,靠得极近。长长的睫毛几乎要戳到她的眼睛。 “姐姐,考虑好了吗?” “什、什么?”这下轮到常慧宕机了。 “看来姐姐还没想好。没关系,之后可以慢慢想。” 陆秋名慢慢地说着,他用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我已经想好了。” ………… …… 夜晚的鸟松山格外寂静。温泉酒店的房间内,只能听见些许水流的声音。房梁上的纸灯笼摇摇晃晃,放出暧昧的暖色光芒。 常慧在被人亲吻。被她的租客。 青年的唇在一开始并不急切,只是小心翼翼地覆上她的唇,温柔地来回试探着。他的手轻轻绕到她的耳后,抬起她的下颌,细细密密地吻着。他的动作优雅而轻柔,像是在捧起他最珍贵的宝物。 常慧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快要疯掉。青年的呼吸蹭到她的皮肤,撩得她发痒,她想挣扎,却被更用力地吻上。他的手又像上次那样扣住她的后脑,根本不给她逃走的机会。察觉到她的不安分,他索性顶开她的唇瓣,用力吮吸她的软舌。 他贪婪地品尝着她口中的津液,过了好一会儿才给她呼吸的机会。常慧被他搅弄出阵阵湿滑的液体。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 “姐姐的舌头,好甜。”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就好像不是在说她的舌,而是在评价什么甜味的美食。 “不、不要说……” 常慧被他亲得发软,几乎快要站不住。他的口中有种特别的气息,香甜中带一点酸涩,令她上瘾。 是店家特制的梅子酒。酸酸甜甜,勾人心绪。 他的吻逐渐向下,埋向她的脖颈。青年的唇瓣贴上她的锁骨,印上一个湿润微凉的吻。他的头发在她耳边擦过,引得她发出阵阵战栗。 “呜……”常慧身体已经不受她控制,她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一些喘息。她试图推开陆秋名,手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他的手,那双漂亮的、频频吸引常慧注意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胸口。那双手拉开她的前襟,将分量不浅的双乳放出,然后在上面肆意揉捏。乳尖很快直挺挺地翘起,他轻轻地舔过一边的红润,在上面划着圈。 “姐姐的胸,好软……” 听着他的呢喃,常慧的褪软得几乎已经支撑不住。他半蹲下来,向上扶住她的腰,手从下身的衣缝处伸进,掀开衣服的布料。 此时她的衣服只有腰部还勉强挂着。不该暴露的地方全都暴露了出来。 “这里好干净。”他仔细端详着她的叁角地带,稀疏的毛发下透出清亮的水痕,“很漂亮。” 常慧的下面已经溃不成军。她甚至能感到有液体不断地在向外涌出。 不要看。 求求你…… 他却伸出好看的手指,恶作剧地在那条缝上按了按。被触到敏感点,常慧被他撩得浑身颤抖,不受控制地又流出一大股水。 常慧满脸通红,不住地喘息着。 “姐姐,你下面好湿。”他一脸无辜的表情,仰头看着她。 然后吻上了她的阴阜。 他的唇贴上来的那一刻,一切事情都已经失控。 他湿软的舌在她最羞耻的地方滑动。他伸进她的缝隙,剥开外侧的软肉,直接向中间隐藏的部位进攻。他掐着她的大腿,不住地吮吸她的阴蒂,就像久旱的人在渴求甘霖。他丝毫没有一点害羞,只是认真地舔舐、吮吸着,任由自己发出“啾啾”的声音。他的脸不住地在她那里摩挲,鼻息勾得她又痒又难受,她好像已经被弄得泄了好几回。 “陆……陆秋名,这里……不要舔……”剧烈的刺激从下体传来,常慧带着哭腔求饶,她的眼角不住地渗出眼泪,“……不要……不行了……呜…………” 他的唇舌和以往玩过的任何一个小玩具都不同,他的唇舌比任何一种机械的震动都要刺激上万倍。 “啊……啊啊啊啊!!!……” 犹如洪峰过境,常慧再也抵不住快感,喷出一大片淫靡的液体。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任由淫水汹涌而出,喷到青年帅气的脸上,挂上了他的鼻尖。 在大脑一片空白,失去意识之前,常慧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常小姐不喜欢我,我不勉强。” 他埋在她的腿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在你遇到那个成熟的人之前,请先让我陪着你吧……” ………… …… 陆秋名人生的前二十五年,无疑是孤独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也不知道要怎么活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生下。 在异国他乡漂了十年,在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他做了十年异类。每天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吃着不合胃口的食物,长此以往,他几乎丧失了基本的辨别能力。 直到因为一次意外,他来到这里。他遇上了一个女孩,那女孩站在夕阳下的阴影中,文文弱弱的,说话却很有力气。 在这片充满神道教的陌生土地上,他好像第一次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他在女孩身下仰视着她。 他虔诚地跪在了地上。 他吻住了他的神明。 青提 温泉旅馆的房间一角。 情侣房间的独立露天汤池,常慧正泡在里面。池子由石头堆砌而成,搭配上木头顶棚,用料十分讲究,看得出造价不菲。山里夜晚凉爽,温泉热气熏腾,给旅客疲劳的身体带来些许抚慰。外面就是连绵的鸟松山景,竹制的围栏外,能看到天上的点点星光。 美感十足,不愧是店主引以为豪的设计。 台阶上放着一个小碟,里面盛着几颗水果。这被称作“晴王葡萄”的贵价青提,是情侣房间的“限定”赠品。常慧拿起一颗,微微的花香气息,晶莹剔透的绿色果实,形状圆圆的,甚是好看。放入口中,咬下轻薄的果皮,清甜的汁水滋味十足。没有果核,一口就可以吃掉。果然是青提中的极品。 常慧闭上眼,肆意地感受着这片氛围。热水包裹着她的身体,一切都很完美。 ——如果没有旁边这个人的话。 陆秋名坐在她的侧后方,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她背上。头贴得紧不说,手还按着她的腰。 “我说,这池子这么大。”常慧试图拨开他的手,“你就不能换个地方?” 非得贴着我吗。 “常小姐刚才软得都没力了。”那只手不仅岿然不动,还按得更用力了,“我怕你晕在里面,会有危险。” 只听语气,他好像比刚才正常多了。但动作好像还不太正常。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常慧拗不过他,索性投降放弃,“就算你……这样,我也不会少你一分房租。” “房租?”青年贴近她的脖侧,轻轻蹭着她的耳朵,“我做这么多事,常小姐竟然这么想我。” 谁想你了。 他的声音低哑而迟缓,像没睡醒。常慧转头看他,青年垂着脑袋,脸颊微红,眼神也不如平时清澈。 “被人下降头了?”常慧拍拍他的脸,有些烫手,“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明明前两天还那么害羞,现在竟然脱光了跟她泡在一起,不知廉耻。 “我在网上……现学的,看了几个……参考资料……”陆秋名说,“姐姐不喜欢吗?” “这都学了些什么啊!”常慧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池子里一跃而起,“家里人花钱送你出来上学,你就……学这些?” “我花了好长时间学、学的……”他委屈地看着她,“姐姐明明很享受。” 青年眼神迷离,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他说话越来越慢,反应也越来越迟钝。 “别叫我姐。” 他摸索着想要抱她,手却扑了个空。 常慧终于发现异常:“你喝醉了?” “有点晕乎乎的。”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可能是水……太热了……” “喝什么了。” “那个瓶子里的……果汁。我把它喝完了。” “……那是梅子酒。”常慧无语,“那才多少度啊,能喝成这样?” “别泡了,快起来。”常慧把他从池子里拽出来,抓起旁边的浴巾扔过去,“自己围上。” “姐……常小姐,你放心。”青年听话地系好浴巾,又伏在她肩头喃喃地说,“我不会像你那样撩完就跑的……” 不是,多大点事啊,有必要这样记仇吗。 “行了,擦干净先睡吧。”常慧把他扔到铺上,“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 …… 第二天上午,临近退房的时间。 常慧站在旅馆前台,看着老板翻翻找找,掏出一迭账单。 “客人,这是您二位的消费。私人温泉情侣房间,一万圆,两份和式传统料理套餐,叁万圆……” “加上税,一共四万叁千两百圆。请问您现金还是刷卡?” 一个个数字从大叔嘴里蹦出,听得常慧心惊肉跳。 “刷卡。”陆秋名掏出一张卡,看着不太像是本地银行办的,“麻烦您。” 老板毕恭毕敬地接过,从柜台后掏出一个POS机。 “大叔,货来了——” 门口风铃响动,一位司机模样的男人走进,向老板招了招手:“现在就帮你搬进来。” “客人,不好意思。”老板急匆匆地走出,向两人鞠了个躬,“麻烦您二位稍等一下……” 司机从车上拿下一个小推车,搬了几个大箱子放上,向门口推来。他一边推一边向老板搭话,看着和老板很熟的样子。 “这批货看着品质不错啊,大叔。” “是,都是托您的福……” “说起来,最近又能卖酒了吧?”司机搬起几个箱子,向门口左侧的仓库走去,“都快断货半年了,这下终于给你补上了。” “那、那是……” “什么酒啊,老板?”常慧突然插话道。 “哦,就是高田特酿梅子酒。”司机大声地说,“很出名的,这条街上都在卖。之前有一段时间没货了,这才刚到,小姐,你可一定要尝尝啊。” “老板,还有别的货要送,先走了。” 司机登上小货车,一溜烟地走了。 “二位久等了,不好意思……”大叔关好仓库的门,小跑着到柜台后面,递上POS机,“麻烦您输一下密码。” “老板,昨天我们喝的是高田特酿吗?”青年正在按密码,常慧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只手上挪开,“酒味道不错。” “不是的客人,那个是敝店自己酿的。”老板客气地笑笑,“刚您也听见了,高田特酿的人气太高了,之前好长一段时间都断货,这才刚到了第一批。” “噢,原来如此。”常慧说。 陆秋名在小票上签过字,老板满脸堆笑,双手递上优惠券:“您下次来住,我送您一壶尝尝。” “多谢。有机会的话。” 一壶酒就想骗人消费四万圆,还是你最会做生意。 结完账,两人走出旅馆,往山下走去。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今天天气放晴,日头正好。两人走在商店街上,背后是连绵不断的鸟松山。大片大片嫩绿色的树,时不时掠过的鸟叫声,都在展示这里的静谧美丽。 “常小姐下次还想来吗?”陆秋名问道。 “太贵了,不来了。”常慧想也没想地说,“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常小姐指什么?” “酒。”常慧若有所思,“如果整条街都卖同一个牌子的酒,那不就失去特色了?” “这里的人最注重‘独特性’,你看就算是自家酿的酒,他也一定要拿几个词包装一下。”常慧说,“没记错的话,菜单上写的是‘店主精心特酿梅子酒,使用每日现采新鲜天然山泉水’。” “会不会有些夸张。”陆秋名说,“与其说酒,我感觉更像酸甜的水果汁。” 所以你才会酒劲上头啊。 “那怎么能一样。”又想起他昨晚口齿不清的模样,常慧无奈地摇摇头。 ……等会儿,一样。 又是这个词。 常慧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近在眼前,但还朦朦胧胧的抓不住它。 “陆秋名,你知不知道美奈她妈妈,具体是什么病?”她一边问,一边打开Switter,点开美奈的主页。 “他们没有说过。”陆秋名说,“只知道挺严重的。” “我有点事,得赶紧走了。”常慧加快了脚步,“你饿不饿?我们快回去吧。” 锅包肉 常慧在房间待了一下午。 一晚上花出四万圆,必须得做点什么填这个窟窿。 陆秋名说昨天社区有人找她,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来催她赶紧修房子。 说白了都是钱的事儿。 她换上一套黑色蕾丝内衣。上身布料少得可怜,只能勉强让她不露点。下身更夸张,说是丁字裤也不为过。 细绳固定的穿法,穿着很难受。紧身的料子卡在皮肤里,夹得她肉疼。 ……一想到在温泉旅馆付的那四万多,她就更肉疼。 打开补光灯,摆好背景装饰。她急急忙忙地打开手机,想快点拍好照片完事。 她倒不是要急着还陆秋名的钱。看那家伙穿着打扮的样子,不像是缺钱的人。就算之前被高坂坑了一道,这也就月底这几天紧张,下个月家里生活费一打,什么事都没有了。 熟练地摆出几个诱人的姿势,把手机怼着胸口拍。取景的时候,要尽量避开布景之外的东西,以免露馅。 当然角度也是要仔细找的,不然身体就会“露馅”。 ……她想把钱付一半给他。她不想跟他不清不楚。 房东和租客,本应是最简单的交易关系。她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五年来她从来没找过租客,确实是最近手头紧,加上翻新房子的事拖不得了,她才不得不找个租客。修房子要钱要时间,她最近兼不了职。不然她白天睡觉,晚上打工,凌晨“拍写真”,完完全全自给自足了,哪需要找个租客来烦? 常慧在地上翻了个面,背过镜子继续拍摄。她的动作没停,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 她想起昨晚。一想到他跪在地上,趴在她腿间的样子,她就莫名地感到难受。 陆秋名什么意思,她常慧能不知道?都辍学进社会多少年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但她自己是什么情况,叁无社会边缘人,一大堆闹心事不停,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哪还有时间跟一个学生玩感情,搞纯爱? 玩了不负责,是挺渣的。但如果对方送上门,她不负责……也是可以的吧。 何况还是个外形不错的。见食不餐必定憨。 总之先拨乱反正,回到普通的合住关系。等他考完试,申到学校,新鲜劲过去了,自然也不会再缠着她了。 常慧心绪到处乱飘,没怎么检查照片的细节。 ………… …… 办完“工作”,常慧打开了她的旧电脑。 打开浏览器,搜索“高田特酿”——这家高级的“高田酒造场”位于筑紫岛,看样子是个专营烧酒的酒厂。在他们官方网页看了看,没有发现果酒产品。 筑紫岛离鸟松山距离很远,要使用鸟松本地的梅子进行酿造,必须先将梅子运输过去,再制酒运回,一来二去,成本未免有些太高了。既然如此,这个“高田酒造场”便不太可能是司机提到的“高田特酿”。 很有可能是重名。 她继续搜索“高田特酿”、“高田 梅子酒”之类的关键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常慧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她手机亮了亮,是美奈回的Lime消息。 她正要打开,厨房里又传来一声巨响。 ………… …… 常慧往身上胡乱套了件睡裙,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又怎么了?”她没好气地问。 “常小姐,我刚才路过超市,看到里脊肉在打折。”青年的左手还拿着一只锅铲,“就想弄个炸猪排……” 常慧看向台面,叁个不锈钢平盘,放着鸡蛋,面粉,面包糠。乍一看叁件套没什么问题,但是盘子全都糊糊的,周围的台面也乱七八糟,看样子是操作不熟练,蘸的时候弄出来了。 锅里正烧着一锅油,里面噼里啪啦的,一看就不太妙的样子。 陆秋名右手拿着一双筷子,他手里正夹着一块黄得发黑的不明物质。 “但刚一下锅,油里就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他说,“炸着炸着,还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快把火关了。”常慧尽力平息心中的怒火,“水煮蛋都做不好的人,竟然敢做炸猪排,飘了啊你。” 她看向台面,忍不住开始挑刺。 “你这猪排……裹粉顺序全错,面包糠没挂上不说,油温还高了,所以才搞得水油乱溅。”常慧递过一个无奈的眼神,“而且,肉也切太薄了,这完全就是肉片厚度,下锅炸了汁水都没了。” 她之前还怀疑自己想太多,现在才确认这人是真不会做饭。常慧拎起砧板上的肉,对着面前的人晃了晃:“你看这薄的,哪里像猪排的样子?” 青年穿着普通的休闲装,T恤外面整齐地系着围裙。和乱成一团的台面不同,他的身上干干净净,甚至没粘上多余的面粉。 “我照着视频做的,没想到会这样。”陆秋名拿毛巾擦了擦手,“常小姐,现在还有没有办法补救?” “肉都切了,难道还能粘回去?”常慧拨开他,“行了,一边去。” 我只是为了拯救厨房。常慧心里默念。 厨艺不行,刀工倒还不错。常慧看着猪里脊薄片,一个个切得厚薄均匀,大小方正,比她强太多。她拿起那些还没来得及“过叁关”的肉,扔进不锈钢盆,准备腌制。 常慧打开冰箱,看到新添了很多配料,全是陆秋名买的。 肉片盆中加入盐,白胡椒粉。葱姜拍碎捏出汁水,倒入盆里细细抓匀。待到肉片完全吸收,放一勺淀粉锁住水分。再加一点油,防止下锅粘连。 本来还可以放蛋清的,这样肉会更滑嫩。省钱,不放了。 肉先腌制一会儿,趁这个时间,调一下料汁。小碗里倒入适当白糖,醋和米酒,搅匀。这是她小时候吃惯的老式做法,新式做法有些会加番茄酱,颜色更红亮,也更酸甜。 锅内的油烧到大约五成热,下入肉片炸制。炸大约叁分钟,捞出冷却。小勺把锅内的杂质撇掉,再把油温升高至七成热,把肉片回锅,复炸到金黄。 热油拿盆倒出,锅中留少许底油,加入调好的料汁,炒至粘稠,再将肉片回锅。待到肉片挂上晶莹剔透的料汁,撒上一把大葱丝。 “行了,吃吧。”常慧把盘子往台面上一放,“还算能救。” “常小姐,这是……?”陆秋名端来两碗米饭,仔细端详着盘里的肉片,“这个菜,叫什么?” “你不认识锅包肉?”常慧接过他递的筷子,惊讶地说,“你认真的吗?” “抱歉,我没吃过。”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常慧夹起一块尝了尝,还算合格。就是面糊稍微薄了一点点,放久了可能会软。 “吃吧。好久没做了,有点翻车。”常慧示意他动筷,“但应该比你做的那个‘炸猪排’强。” “多谢常小姐。”陆秋名夹起一块肉片,这是他第一次吃名为“锅包肉”的菜。外形亮晶晶的,咬下一口,外皮酥脆,内里细嫩,料汁酸甜比例合适,配上葱丝香味,确实很好吃。 “好、好好吃……”青年看着她,眼睛好像都在放光,“常小姐,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 慢点吃,烫得很。没人跟你抢。 常慧的余光突然瞟到他的手,手背上似乎有些被油烫过的痕迹。 “手怎么了?”常慧用筷子指着那片红痕,“你受伤了?” - 最近有事,请假几天,下周恢复正常(日均2k字)。 这本比较慢热,没什么读者,但是我很喜欢的一本,不管怎样我会坚持把它写完。 除了我很喜欢的章节,过渡和剧情章都会免费。 感谢投珠留言的读者。感谢喜欢这个故事的大家。 水 “自己搽。”常慧上二楼翻出一支烫伤膏,扔在岛台上,“没过期多久,凑合用吧。” 陆秋名的左手被烫伤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漂亮左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完美。唯一不足的是,现在那白皙的皮肤被烫上了些许红点。 “常小姐,谢谢。” 这支烫伤膏很久没用了,盖子拧起来有些费劲。伤口位置在他的左手手背,他的动作不顺畅,看上去有些使不上劲。 “我来吧。”看他一副费力的样子,常慧又把膏药抓了回来,“笨手笨脚的,还非得做饭。” 常慧拉过他的手,往伤口上挤了些膏药,拿棉签轻轻抹匀。他的手指修长,手指纤细而有力,指节处的骨骼线条清晰,有一种内敛的力量感。指尖微微泛着淡粉色,指甲打理得整洁又干净。 多好看的手,弄坏了多可惜。 常慧不由得开始走神。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察觉到她的走神,青年反握住她的手腕。 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像毒蛇一样蜿蜒而上。那只手十分用力,带着一丝探询的味道,将她紧紧钳制住。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被对方一把拉入怀中。 “很喜欢我的手?” 喜欢。 好看的东西谁不喜欢。 但她绝不会承认。 眼看她一副紧绷的模样,他趁机将人逼得后退,使她不得不靠在岛台上。他的身体靠得极近,手不安分地伸进了衣服,将她的睡裙掀开。 她还穿着那件黑色蕾丝内裤,似有渗出一些羞耻的液体。看得出尺码小了,细绳将她叁角处的软肉勒紧,周围的皮肤被挤得泛出红色。 “怎么穿成这样。”他几乎要贴上她的脸,“昨天还穿得那么朴素,这才刚回家就迫不及待了?” ……我没有…… 她想要张嘴反驳,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觉得喉头干涩,像是干旱中缺水的植物,渴得她嗓子发紧。 “坐好。”他抓住她的大腿,将她扶上岛台,“腿张开点,让我看看。” 她乖乖地照做。他俯下身来,仔细地端详着她的神秘地带。他的脸凑得极近,她莫名地想起昨天的画面——在温泉旅馆,他跪在地上仰望她,他的鼻尖被她弄湿…… “又湿了。”但他并没有吻上去,而是直起腰来,轻咬她的嘴唇,“宝宝,你好敏感。” 他的手指对准她的腿心,毫不留情地拍了上去。她本就被勒得发疼的阴阜被拍得花枝乱颤,冰凉的手指对上她的灼热,激得她又流出一股水来。 他的动作直接,用力吸着她的唇。手也没有停下动作,粗暴地磨着她的敏感部位。她沉浸地与他吻着,吮吸着对方的舌头,竟品出一股果酒的清甜。 “宝宝,怎么这么多水?” 似是因为被她浸湿,他的语气冰冷,像是有些不悦。他的手指更是加重了力度,将黑色蕾丝拨到一边,指节在阴蒂上重重地按了几下,便直接插了进去。 呜…… 她空虚的内里瞬间被填满。他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而是重重地开始抽插。他漂亮的手指在她下面进进出出,她的里面胀得发酸,但又贪心地想要更多。 她上边被吻得喘不过气,下面被插得隐隐发胀。他的左手也没有闲着,正在肆意地玩弄她的乳。他坏心眼地捏着她的乳尖,故意隔着内衣搓那个红点,惹得她全身颤抖,忍不住泄了他一手。 “真是淫荡。”他抽出湿淋淋的修长手指,举到她面前,“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弄出来的?” 他将手指伸进她的口腔,用力地在里面搅动。她被他弄得措手不及,只能一边被迫舔舐,一边发出些许的“呜呜”声。 “骚货。” 他语带嫌弃,又一巴掌拍在她的腿心。 啊……啊啊…… 她忍不住想并拢双腿,却被他提前发觉。他用膝盖挤进她腿中间,用力地抵住她的下身,令她动弹不得。 他的左手放开她胸口的软肉,向上掐住她的脖子,迫使她献上自己的唇。他疯狂地吸着她的软舌,使两人的口中漫着梅子酒的香甜。右手依然冷漠地拍打着她的下体,发出令人羞耻的“啪啪”声。 ……好舒服……怎么会这么舒服?…… 不行……要高潮了…… 她快要坚持不住,就快要泄在岛台上。 她感觉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感觉自己快要失去理智。 ………… …… “……常小姐?” 直到她被某人的声音叫醒。 “常小姐,没事吧?” 眼前是青年关怀而担心的眼神。 常慧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拿着棉签,还按在他烫伤的手背上。 她肯定是疯了,不然脑子里怎么会出现这种幻想…… “没、没事……”察觉到自己的失神,常慧有些慌乱,“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我回来之后,搜了很多关于高田特酿的消息。”常慧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拧上烫伤膏的盖子,“可是,我一条关于高田特酿梅子酒的消息,都没有找到。” 她匆忙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仰着头将它一饮而尽。 有了清水的滋润,她干得发疼的喉咙获得了些许放松。她喝得太急,一些水珠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停在她的锁骨。她用手随便擦了擦,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就很奇怪了。”常慧说,“如果那种酒出名到鸟松山整个商店街都在卖,那为什么在网上搜不到一点消息?” 对了,美奈。她还没来得及看美奈给她回的Lime。刚才被厨房的动静打断了。 常慧连忙打开手机。 美奈:常姐姐,谢谢你的关心。我妈妈是肾的问题,她本来肾就不太好,这次刚开始住院的时候,有器官衰竭的征兆。不过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美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呀? 果然是这样吗。 “陆秋名,我想我可能知道为什么了。”常慧向他晃晃手机,“美奈已经回复我了,确认她妈妈是肾病。” “常小姐想到什么了吗?”陆秋名说。 “嗯。我有推测了,但还差查证的部分。”常慧在手机里左翻右翻,定格在相册的一张图上。她把手机递给陆秋名,“你看这个就知道了。” “诶?”陆秋名却一脸惊讶。 “什么诶,这不一目了然的事吗?” “一……是一目了然,但是……”青年耳根发红,“姐、姐姐……你这是……” “你放大看看。”常慧催促道。 “放、放大?”陆秋名舌头都有点抡不转了,“是,很大……但是……” “什么啊。”常慧一脸疑惑,“让你看酒瓶上的字,怎么话都说不清了。” 美奈的Switter动态太多,她把他们一家叁口的照片存下来了。 她将手机拿回来,却没看到什么酒瓶。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暴露的黑色内衣套装,对着镜头摆出诱惑的姿势。那双白白的胸脯分量不小,几乎要怼到镜头外面。女人的手还故意托举着胸,虽没有露脸,但一看就知道是她。 屏幕上还赫然写着拍摄时间,今天13:40。 ……是她刚才拍的照片。 橘子糖 “翻、翻错了……”常慧尴尬至极,手忙脚乱地关上屏幕,“不是……” “很漂亮。”陆秋名却凑近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姐姐给我看照片,好开心。” 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他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要不是他刚吃了锅包肉,怕她亲着体验不好,他肯定不给她躲的机会。 “什么给你看的。”常慧别过脸,心虚得不敢看他,“网上看到有美女照片,存下来欣赏不行?” 这人又在胡思乱想个什么东西啊? “嗯……虽然姐姐确实美得像网图。”青年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嘴角,靠近她耳朵小声说道,“但姐姐这件睡衣有点透,确实能看出……” “陆秋名!”常慧又羞又气,“你再敢往下说,明天就给我滚出去!” “好吧,都听姐姐的。”他却好像听不懂她的威胁,笑吟吟地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我听话,不说了。姐姐刚才想给我看什么?” 不让说你就上手是吧。 常慧瞪着他,心说正事要紧,千万别跟他计较。不然早晚被这人的神奇逻辑气死。 “你看这个。”常慧把手机扣在胸前,确保他看不见屏幕,重新打开相册,“这照片是美奈一家新年参拜的时候拍的,我从她Switter存的。” 她指着照片角落的一个酒瓶,用食指和拇指放大,酒瓶上的文字有些模糊。但仔细辨认,依稀可看出是四个汉字。 “高田特酿?”陆秋名说。 “对,就是那个‘断货半年’的高田特酿。”常慧用指甲敲了敲屏幕,“新年参拜是一月一号,现在五月底马上要六月,时间对得上。” “姐……常小姐的意思是说。”陆秋名盯着那个酒瓶,“美奈妈妈的病,也许和这个高田特酿有关系?” “对。”为了避免再一次误触,常慧锁上手机,把它揣回兜里,“但如果这样的话,就会有新的问题。” “人数。”陆秋名说,“来鸟松山新年参拜的人那么多,如果酒真的有问题,怎么只有美奈妈妈一个生病?” 看他思维很上道的样子,常慧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所以这就是我们下一个要确认的事。”常慧说,“是酒真的有问题,还是只是巧合,目前还说不清楚。” 常慧若有所思。事情之后还得再查,目前手里的线索还不够。 而陆秋名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姐姐说‘我们’,我很开心。”他语气越来越缓,轻轻地说道,“我会陪你一起调查的。” “不过比起这个,我有另外一个事情更好奇。” “那就是……姐姐现在,是不是真穿着照片上那件黑色内衣?” ………… …… 常慧被他抵到厨房门口的墙边。 睡裙宽松的领口已经被扯开,从肩膀处扒下,卡在她的腰间。隔着黑色的蕾丝内衣,青年的双手正揉捏着她的两团乳肉。他穿着干净的围裙,很像某个咖啡店的帅气店员。他的双手白皙修长,甚是好看,就好像他不是在揉她的奶,而是在温柔地搓着含水量大的面包面团。即使其中一只手背涂着油亮的烫伤膏,也不影响他的优雅。 他这么用力地揉,手不累吗? “所以我说过了,我真不喜欢你这样的。”常慧用力咬着嘴唇,尽力克制着声线,“陆秋名,你真不是我的类型……感情这种事,勉强是没有用的……” “是吗?可是姐姐这里,已经湿得不成样子了。”他的右手松开她的左乳,指着她腿间的一块湿痕,隔着裙子布料摸了上去,“姐姐……至少你的身体,好像并没有不喜欢。” “生理反应而已,那是……人之常情……”唐突被他的手碰到,常慧的下身忍不住一颤,“别人摸这里……我也会……你、你用手……摸别人,她也会这样……” 何况还是那么好看的手。 “我不会摸别人。”陆秋名被她的话刺得一顿,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更不许姐姐让别人摸。” 好像是某种水果味的软糖。他剥开包装,把那颗软糖塞进嘴里,然后堵住了她的嘴。 陆秋名的口中传来橘子香气,那是他刚含下的软糖。那颗糖在他舌尖卷动,水果的香甜气息溢满了她的口腔。 常慧现在就是很后悔。 怎么就不小心让他看到照片了呢。 归根究底,就是她的“工作”问题。她不应该拍照,也不应该在发照片的时候手贱,去看网上的福利男。某种程度来说,那种“男喘”也算是她的同行。不同的是,他们有些不露脸,只是压着气泡音,录出令人羞耻的音频。 也有些手好看的,会用手出镜,录“福利”。他们在视频里喜欢扮演主导者,说一些支配掌控对方的话,给人一种在调教的感觉。 常慧不小心看过几次,特别是手好看的,她确实有点喜欢。但每次听声音十秒就不行了,不是高潮的那种不行,而是因为他们说的话实在是太过羞人——也可能是因为母语羞耻,总之就是给她搞萎了。 日语的也不行,一样会萎。毕竟这是她第二母语。 所以她很少看“学习材料”。昨天陆秋名红着脸说看“学习材料”的时候,她真的有点哭笑不得。那能学到什么东西啊?搞不好的话,还会弄得双方都尴尬。 所以这种东西,除了让她知道自己的性癖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作用。 ……平心而论,比起陆秋名那种有礼貌的乖小孩,她确实更喜欢按着她的头粗暴动作的类型,就像她幻想里的那样。但她知道现实里找一个“支配者”的风险,她只想爽,可不想真的做哪个男人的狗。 况且她也不是一定要有。她的欲望还没强烈到非得找人排解的程度。 “在想什么?”察觉到她的走神,陆秋名又用手扣住她的后脑,“姐姐,专心一点。” ……但陆秋名生气的时候是有点那感觉。如果她说了他不爱听的话,他也会突然用力地按住她,力气也会变大,让她动弹不得。 常慧又开始浮想翩翩。她仿佛又看到自己在岛台上大开双腿,幻想中的陆秋名一边说着令人羞耻的话,另一边用手用力地拍打她的下体。 不行……再这样下去…… “陆……秋名。” 常慧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的怀抱。 “我不想和你有除了房东和房客以外的关系。” 她的唇边挂着晶莹的丝线,她的口中似乎还残留着橘子软糖的甜味。 “对不起。” 红茶 常慧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这几天她干了不少活。院子里的垃圾已经清理干净,老锈的大铁门重新刷了漆。窗框她自己补了补,漏风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漏水的屋顶也找人来修好,当然,钱也花得她肉疼。 这天她又起了个大早,搭电车又去了一趟home center。她又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工具,还拎了一大包铺地的小石子。这次没有人帮她拿,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东西搬回来。 说到“那个人”……距离上次和他一起吃关东煮,实际上也没过几天。但总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似的。 他这几天很安分,除了做点简单的方便食品,没再给她惹过麻烦。虽然常慧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有些担心,天天吃泡面真能吃得饱吗? 算了,不该她问的事别问。 常慧拖着一大袋小石子回了家。很快,她昨天预约的院墙清洗工就打来电话。 “对,没错,是我。我现在就在家的,麻烦您。” 常慧在门口坐了会儿,很快就开来一辆小货车。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大约中年的岁数,穿着整齐的工作服,还有雨靴。 “您好,我是清洁公司的水谷。”女人按了按门铃,发现门铃已经坏掉,便向常慧挥手,“请问是您预约的院墙清洁服务吗?” “是的,您请进。” 自称水谷的女人打开车子后备箱,取出一个盘着管线的机器,是专业清洗的高压水枪。机器自带手推握把和轮子,水谷将它推进院子,将水管摆弄一番,就要开始冲洗。 “小姐,要不您先进屋子?”水谷握着水枪,手上套着一双橡胶手套,“这边洗起来水可能会乱溅,弄脏您的裙子就不好了。” 常慧向门里看了眼,陆秋名好像正在厨房鼓捣着什么,她便说:“没事,我就在外面透透气。您忙就行,不用管我。扫到这边的时候我自己会让开。” “好的。” 水谷准备就绪,拿起水枪开始冲洗。院墙久未打理,灰黑色的污渍遇到水枪,顿时脱离了墙壁的附着,混入水中,顺着墙壁流下来。墙角边难刷的青苔,在高压的冲洗下也无所遁形。 常慧想起上次刷了半天的青苔,还是刷不干净。有些钱确实要让专业的人赚。 大约二十分钟后,院子的内墙刷洗完毕。水谷拿起一个刮水工具,把地上的水扫进排水口。常慧坐在门口的楼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 “小姐,您这房子真不错。”水谷刷着地上的污水,与常慧客套,“看样子是坪成之前的设计,比现在的一户建大得多呢。” “是呀,上了年头了。”常慧并不喜欢房子的话题,但水谷语气亲切,她并不反感,“地方是大了点,但修缮也是一年比一年麻烦。” “房子到后面就是越来越多费用。”水谷拿起一块抹布,擦干机器上溅的水,将管线盘起,“除了交税,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就算是住塔楼公寓,每年也要给物业交修缮的钱。” 看常慧并不讨厌跟她说话,水谷像打开了话匣子,继续找话题。 “上个月物业又找我家收什么维修费。唉,这日子真是不好过呐。” “您辛苦了。”常慧从袋子里拿出两瓶红茶,是她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不着急的话,来这边坐一会儿,喝口水吧。” “那、那怎么好意思!”常慧客客气气,水谷反倒局促起来,“我这身上脏兮兮的,怕是弄脏了您的台阶……” “没关系,待会擦一下就好啦。”常慧说,“反正我今天也是在大扫除,您不用担心。” 常慧不像某些挑剔的雇主,说话温和有礼。水谷见状,便没再推辞。她摘下手套,拍了拍没什么灰尘的工作服,坐在常慧旁边。 “真是太感谢您了。”水谷拧开盖子,喝下一口茶,“我稍后会尽快洗外面的墙的。希望不会太失礼。” “没关系,我不着急的。” 常慧也喝了口红茶。“午后红茶”,这也是当地热销的牌子,她上次买了一箱。在冰箱里冰过,后感微涩,有些甜。 当地人很喜欢各种茶饮,这种红茶算是甜味比较多的,喝起来也温润,不发苦。当然,它和现泡的高级红茶不能比。虽然它叫午后红茶,难免让人想到下午茶,漂亮的陶瓷杯配上精致的甜点……好吧,它只是个瓶装茶,请不要强茶所难。 水谷看着大概四十来岁,个子不高,穿着肥大的工作服,上面写着“水谷专业清洗公司”,应该是她开的公司,或者是家族企业吧。她皮肤偏黄,化着简单的妆,脸上有些风霜的痕迹,人却很精神,干活也很利索。 “小姐,冒昧问一下。”水谷喝下半瓶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门口的名牌都花掉了,看样子很久没打理了……这房子是您刚过手吗?” “……不是的。”常慧落寞地低下了头,“这就是我家。不过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所以疏于打理……才请您来帮忙。” “啊!真、真是太抱歉了!”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水谷慌乱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对不起,说了不合适的话!希望小姐您别介意……” 难得遇到一个好说话的顾客,水谷放松了警惕,说了冒犯的话。她紧张地站起,想要给常慧鞠躬道歉。 常慧却扶住了她的手臂。 “没事的,水谷小姐不用道歉。”常慧也站起来,真诚地说道,“您的报价比别的公司都要低,清洗得也很好,我很满意。我们只是闲聊,您没有冒犯到我,所以请不要在意。” “嗯、嗯……”水谷激动得满头大汗,“公司最近生意不好,儿子又要上学,跟您说话很开心……所以一时多嘴……” 怪不得她这个年纪还要出来劳累,原来大家都不容易。 这里的规矩太多,一不小心就会“冒犯到别人”。水谷这样谨小慎微,又是女性,想必平时没少受到客户的为难。 常慧不觉得被冒犯,她只觉得挺可悲。毕竟她也是活在夹缝中的人,在周围邻居的眼里,她的破房子也是“冒犯到别人”的一种存在。 既然各有各的难处,何必又去为难别人呢?常慧太清楚这里的人了,很多人生活压抑,花了钱就觉得自己是大爷,可以对服务人员颐指气使。她也是经常被为难的那个服务人员,打工的时候没少受气。 “福利”生意也不好做了。虽然她从不回评论私信,只接收转账,但还是收到不少污言秽语。昨天有个人买了她的套图,付了钱还要骂她两句臭婊子。 唉…… 水谷快速地收拾起东西,把水枪推到外面,开始清洗外墙。 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常慧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蛋炒饭 清理完院墙,小屋终于有了个正经模样。 基本的形状已经打理完成,除了给院子铺地,就还差外立面的翻新。常慧站在门口仔细打量,思考要换什么材料,漆要刷什么颜色。 门里头隐约可见的厨房,某个身影还在那里。正是中午热的时候,常慧被晒得有些发晕,思考再叁,还是走了进去。 毕竟是她的房子,没有回自己家还畏畏缩缩的道理。 常慧打开门,走向厨房。岛台上又放着一些食材。几颗鸡蛋打碎,用筷子均匀地搅成蛋液。旁边放着切好片的番茄,和新鲜葱段。又要做番茄炒蛋?想起他刚搬进来那天的“番茄炒蛋”,她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陆秋名正拿着刀切着什么,察觉到她的出现,也没有向她搭话。 这样很好。常慧拉开冰箱,舀出几颗冰块,准备给自己倒一杯冰水。 “咚咚”——却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是谁?常慧有些奇怪。最近预定的装修清洁工人都来过了,上午的水谷是最后一个。常慧看向门口,隔着玻璃,隐隐看出是个男人。 看样子他是径直穿过了没锁的铁门,直接敲了她家大门。她有些不爽,直接冲到人家院子里,这人是不是有点没礼貌啊? “谁啊?”常慧扯着嗓子问道。 “常小姐,不好意思打扰您。”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年纪了,“敝人姓王,是来找陆先生的。” 与她不同,他说的是中文。 常慧打开门,将人请了进来。男人……呃,老人,穿着一身整齐的燕尾西装,全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他身姿挺拔,精神矍铄,透着一种大户人家的威严感。若不是他脸上的皱纹,还有完全白了的头发,光从仪态上讲,还真看不出他的年纪。 “陆先生,有空聊聊吗?” 自称姓王的老男人走了进来。他嘴上很有礼貌,动作倒真是不客气。 看样子不是来找她的。常慧识趣,放下杯子就想回房。却被老人叫住:“常小姐不用回避,敝人也有话要跟您说。” “你想干什么?”陆秋名放下菜刀,拿毛巾擦了擦手,走到老人面前,“王叔,您这样会不会太冒昧了。” “这话应该是我问您。”看到陆秋名,王叔皱起眉头,语气变得不善,“陆先生,您可让我一阵好找。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这合适吗?”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陆秋名说,“人总要吃饭。肚子饿了就做点吃的,有什么不合适?” 青年的语气隐隐散发出不悦的气息。虽然听起来和常慧无关,但她总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有似无地在瞥她。 “您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看陆秋名表情紧绷,王叔也换了称谓,“少爷,这不是您该住的地方。” “王叔,我在这里住得很好。”陆秋名极尽忍耐,克制自己的声音,“房间很大,常……房东小姐也对我很好。您不用担心。还请您回去吧。” “少爷,这房子不合您的身份。”王叔却毫不留情,“您一直待在这,会有损陆家的颜面……” “喂我说,停一停停一停。”眼看他越说越离谱,常慧终于听不下去,粗暴地打断他的话,“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的房子不合他身份,嫌我家丢脸是吧?” “常小姐您有所不知……” “你叫什么,王叔是吧?”常慧不想听他废话,连珠炮似的说道,“我不管你和他什么关系,你们有事自己私底下解决。我只知道我的房间租给他了,我们按合同办事,走的正规流程。房子再破也是他愿意租的,你算老几,凭什么在这指摘我家?” 常慧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天热就火气大,正好来个撞枪口的。 “抱歉。”王叔语气放缓,“常小姐,老夫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了,还请您多担待。” “敝人是陆家的总管家。这次来,是想请少爷回去……” 什么豪门阔少下放平民家体验生活的剧情吗。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我不回去。”陆秋名说,“王叔,既然他们都说让我自生自灭了,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来找我?” “少爷有所不知,家里出了大事。”王叔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的样子,“上次夫人那样说,也是在气头上……少爷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您待会看看这个吧。”他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陆秋名,“现在家里就只指望您了。” “等一下啊。”常慧最见不得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戏码,又一次插话道,“那个,王叔啊,不是我要打扰你们说话,我只是想强调一下。你让他回去我没意见,房租我不会退的啊,咱们当时合同都签好了,现在住了还没到一个月,如果毁约的话,我说不好会不会去告他。” “我们可以赔偿的……” “赔?我说大叔你是不是给豪门当管家当久了,不接地气了?”常慧忍不住笑了一声,“你知道他给我添了多少麻烦吗?搬进来第一天就把我厨房炸了,我还没找他赔精神损失费,你倒好,直接说要退租。你们把我家当什么了,说租就租,说走就走?你以为是酒店?” 常慧举手投足很生气的样子,一时把老头说懵了。 他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位年轻的女房东。她看着年纪不大,中等偏瘦的个子,光看外表就是个文弱的女孩子。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能说会道的,看上去还真不好惹。 “是老夫欠考虑了。抱歉。”王叔说,“那老夫今天就先告辞了。少爷,还请您细细考虑,以大局为重。” “对了,老夫给您带了些东西,都是您合用的。” 话音刚落,进来几个壮实大汉,搬进来十几个纸箱。 “喂,你们可小心点,别磕着我墙纸了。”常慧对他们指手画脚,“就那个大房间,他房里放得下啊,都放里面。别放外面碍我事。” 搬完东西,王叔带着一群人快速地离开了。 神经病啊,演电视剧吗。 ………… …… “陆秋名。”莫名其妙被摆了一道,常慧气愤地喝下一口冰水,“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灶台那边的青年却气定神闲。他打开电饭锅,舀出一碗米饭,放到一旁备用。 “嗯……确实应该。”他拿起菜刀,继续切着刚没切完的菜,“想听什么,房东小姐?” 他头都没回。 常慧绕过岛台,走到他旁边:“跟人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看着别人的眼睛?” 她这才看清砧板上的内容,是包菜。青年的右手紧握菜刀,左手紧紧抵着包菜。随着利落的直刀,包菜被他切成了整齐的细丝。 “是吗。”他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自顾自地动作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里有这种规矩。毕竟房东小姐也经常不看我的。” 他拿起一个刷得干净的平底锅,用厨房纸擦干水分,架在炉子上,准备开火。 “……”常慧没想到他会噎回来,“那现在是怎样,搬走?” “这不正是房东小姐想要的吗。”他笑了笑,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寂寞的侧脸,“我不在这儿的话,就不会有人把厨房搞得一团乱了。” 原来你知道你不会做饭啊。那你能不能别做了。 “放心吧,租金不用退给我。”他拧开天然气的旋钮,往锅里倒了些油,“希望房东小姐到时候手下留情,不要真去告我。” “所以你到底怎么回事,豪门少爷下凡体验生活?”常慧不想跟他打谜语,直接问道,“现在玩够了,就要回去继承家产?” 火开得不大,油在轻轻地加热。青年打开抽油烟机,为即将到来的油烟做准备。 “我不是什么少爷。”他盯着那一小块油,似在观察它的状态,“我家……也不是豪门。” “那这又是管家又是少爷的,是在……?” “他们就是这种风格。”陆秋名拿锅铲翻了翻底,“之前是小康到中产的水平,这几年投资失败,生意也不太行了。他们只是习惯了装样子。” 看着好像差不多,他把搅好的鸡蛋液倒了进去:“给房东小姐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你知道就好。”锅里的鸡蛋黏住锅壁,常慧一眼就看出油温低了,“不过,你看起来确实很像富二代。” 穿的用的都是名牌,手上还戴着很贵的表。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有钱的留学生。 “可能确实是这样吧。”他拿着锅铲在锅里搅动,鸡蛋被戳碎,黏糊糊地贴在锅里,“但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之前在语言学校,也有些同学以为我家条件很好。”他自嘲地笑了笑,“但只有我知道,我想要的……一次都没有得到。” 闷头说了半天话,青年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 “呃……”他就这样看着她不说话。常慧怕他把鸡蛋炒糊,用手指了指锅里,“小心火候。”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她说,“你觉得不重要的,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梦寐以求的东西。人就这样,对自己没有的东西都有着不切实际的渴望。” 她要是有他这家庭条件,不说回去继承家业了,光是打点钱给她,都够她办完很多事。 而他拥有着这样好的条件,想的却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他们之间有着天差地别。 “追寻自己所渴望的事物,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他机械地翻着鸡蛋,油都已经有些被炒干了,“是否切合实际,不是别人说了算。对吗?” 你明明也有在坚持的事情。你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你却习惯性地筑起名为“差距”的壁垒。 当然,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那我也…… “既然这样,那你听那老头的干嘛?”常慧抱着双臂,无所谓地说道,“他只是一个打工的,都敢这么跟你说话。你在家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吧?” “理他做什么。成年人了,该硬气起来就要挺住。”常慧说。 “我已经有十多年没回过家了。”陆秋名关掉火,盛出炒得有些干巴的鸡蛋,用锅铲刮了刮锅底,“要不是真出了问题,他们应该也不会想起我。” 你都经历了什么啊。 “那你也不容易。”常慧无奈地说,“这不就是纯纯的备胎嘛,要用的时候才想起来。” “对。”陆秋名突然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她,“房东小姐这个词用得好,我就是个备用役。不管做了多少事,也得不到一点公平的对待。” “这些人对我,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可恶?” “……”总感觉他好像在指桑骂槐,但她也没有证据。 “先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常慧顾左右而言他,“你是要做番茄炒蛋吗?” 她看向岛台,切好片的番茄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对啊,做这个也不需要包菜丝吧。 “本来想做蛋炒饭的。”陆秋名说,“但被王叔一搅和,顿时没胃口了。” 你那鸡蛋都炒成这样了,想好吃也有点难度吧。 “要不我来?”常慧看着那碗米饭,“你这个饭是刚煮的吧,不能直接炒的。” 我怕它下锅糊成一团。 “是这样的吗?”青年好像有些惊讶,“所谓蛋炒饭,不就是把鸡蛋和米饭一起炒吗?” “米饭一般要用隔夜饭的。”常慧拿出一个大盘子,把米饭扣在上面,“刚煮的米饭很湿润,但炒饭最忌讳的就是水多。如果用新鲜的米饭,水分很难炒干,下锅很容易黏在一起。” “原来如此。”陆秋名说,“之前我在英国打工的时候,中餐厅的老板就是直接煮了炒的。我还以为……” “那他生意好吗?” “不太好。好像上过本地避雷名单。” “那不就得了。” 常慧把米饭尽量在盘中摊开,增加散热面积。又回房找出一个手持小风扇,塞给陆秋名:“拿好。” 青年乖乖地握着风扇,对准盘子。 还好,这米饭煮的时候本身没放太多水,看样子是按电饭锅饭釜刻度来的。常慧拿起勺子,不停地翻动米饭,使米粒吹风均匀。 估摸着差不多了,便重新开火。先加一点底油,在油里先放一点盐,是让炒饭入味的秘诀。再倒入米饭,开中小火翻炒。待到米饭炒得颗粒分明,在锅中隐隐跳动的时候,倒入鸡蛋。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在鸡蛋里加盐,怕先加鸡蛋会太咸。 炒得差不多了,再加入包菜丝,炒至断生。最后加点白胡椒粉,味精,撒入葱段,即可出锅。 给他装了一盘,她给自己也盛了一小碗。 金黄喷香的蛋炒饭,使用了最简单的做法,没有什么“金镶银”的炫技成分,但依然风味十足。陆秋名舀起一勺,鸡蛋焦香十足,米饭粒粒分明,包菜丝吸足了油,散发着蔬菜的香气。调味恰到好处,葱段香气扑鼻,简直是点睛之笔。虽是家常的做法,但确实比中餐厅的出品好吃太多。 只是不知道,和她沉默地一起吃饭的机会,还会不会再有。 红糖牛奶 陆秋名好像真的要搬走了。 一连几天,他都早早地出门。白天不见他人影,晚上回来也没什么动静。 也许是在忙着找房,换个“符合身份”的房子?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少了厨房里的声音,常慧甚至有些不适应。 ……等会儿,既然觉得他住的地方不合适,家里怎么不帮他找一个。 算了,有钱人的事谁说得准。 常慧这边也忙着。小屋翻新的事暂时搁置,最近她在准备一件大事。 她要去见一个人。 ………… …… 下午叁点,商店街某家店铺。 常慧推开玻璃门,头顶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是松町商店街上的一家咖啡厅,主营咖啡和甜点。店内是典型的日式西洋风格,装潢精致,摆着很多店主喜好的古董家具。咖啡售价不高,500圆买一杯咖啡,是安静放松的好地方。 看到常慧进来,店铺靠窗的角落,有人向她点头示意。 “小慧,这边。” 男人大约叁四十岁,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面料剪裁都无可挑剔,看样子价格不菲。他的身材偏瘦,气势却出类拔萃,颇有一种成功人士的精英气质。 “夕川先生。”常慧在男人对面坐下,把帆布包塞到椅后,“您久等了,我来迟了。” “不会。”夕川抬腕看了看手表,“你很准时,是我早到了。看看喝点什么?” 店员递来一张菜单。常慧翻了翻,想随便要杯冰水。 “这家的咖啡不错,刚跟店主聊过,这批是新到的豆子。”夕川看出了她的犹豫,“想喝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 “一杯冰咖啡,谢谢。”常慧合上菜单,交给店员,“夕川先生,我拜托您的事……” “别着急。”夕川拿起面前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咖啡,“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聊。” “难得放松一下,也要给自己一点休息的时间,对吧?” “先生,您知道我的时间不多。”常慧焦急地捏着裙摆,“我必须尽快——” “好吧,拿你没办法。”知道常慧的性子,夕川就地投降。他拿起身边的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答应我,一定要冷静。” 夕川的手没从文件上移开。常慧盯着那几张纸,身体不由得打了几个冷战。 “还是和之前一样,对吗?”她用力地咬着嘴唇,几乎要迸出血来。 “小慧。”夕川不留痕迹地叹了口气,“其实你我都知道,这件事基本不会有结果,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你又何必这么辛苦……” “先生,我现在能指望的人就只有您了。”她已经说不清有多久没这样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几乎要控制不住,“我不想放弃,我不可以放弃……” “我知道了。”夕川没有再劝,而是递给她一包纸巾,“其实这次来找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他示意常慧翻开文件。 “宫城那家伙,沉寂了大半年都没有踪迹。”夕川食指屈起,在木制的桌边轻叩,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最近我得到消息,他有在关东露面。” 常慧翻开第一页,上面打印着几张触目惊心的图片。 “据可靠消息,他很可能与这些案件有关。不过,现在还没有眉目。” 照片上的受害人都是女性,虽仔细打过马赛克,却依然能看出行凶者的残忍。她们有些死状凄惨,有些还剩一口气,年龄从十多岁到四十多岁不等,每个人都衣衫不整,遍体鳞伤。 “怎么会这样……?”常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怎么会……” “好了,不要看了。”夕川于心不忍,快速地合上文件,“那家伙出狱之后又犯这么大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小慧你不用担心,总之我会继续调查——” “对、对不起……”陡然受到强烈的冲击,常慧抑制不住地颤抖,“先生,我有些不舒服……” 夕川关切又担忧地看着她,从桌对面伸出了手:“没事的,小慧,别怕。” 她的面色发白,双手冰冷,整个人像受了巨大的惊吓。六月出头的大晴天,正是热的时候,她在空调房里穿着长袖开衫,却依然冷汗直冒,从头到脚浑身发冷。 “哕……”一阵浓烈的反胃感从她食管袭来,她突然很想吐。 “没事吧?”看她反应激烈,夕川后悔不已,“对不起,不该给你看这些的……” 他站起身来,走到常慧身边,想要查看她的情况。而她只是干呕了几下,未能吐出什么东西来。 “小慧。”夕川轻拍她的背,女孩单薄得就像一张纸,“你看起来很不好,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夕川先生……”常慧竭力抢回身体的控制权,抖抖索索地问道,“那、那她们的……孩子呢?” “孩子?”这问题显然在夕川意料之外,“抱歉,这个还不清楚。这点我需要回去再确认一下。” “孩子……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一定会有关系的。”常慧仰头看着夕川,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角流下,“先生,请您一定要……” “我知道了,今天就先这样。”夕川说,“总之我现在送你回家。” 她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夕川弯下身子,想把她扶起来—— 却被意外之人打断了动作。 “打扰了,您的冰咖啡。”一个青年的声音传来,他的手上端着一个托盘,“这份慕斯蛋糕是送您的……” 夕川的手搭在女孩肩膀上。年轻的服务生愣了一下。 “这位先生,您这是……?”青年问道。 “没事,她身体不舒服,我送她回家。”常慧愣在座位上像个人偶,夕川一心只想把她拉起来,“不好意思,能不能帮忙搭把手?” “常小姐,你哪里不舒服?”看她一副空洞的模样,青年也慌了神,他蹲在椅子旁边,轻拍她的脸颊,“我送你去医院?” “怎么是你啊……?”听到青年的呼喊,常慧终于有了些反应,“我……没事。让先生送我回去就好……” “你认识小慧吗?”服务生的举动让夕川摸不着头脑。 “岂止认识。” 青年迅速地将她抱起,表情也一收刚才的礼貌和气。他表情紧绷,似乎正散发出令人难以接近的怒气。 “先生,开车了吗?” ………… …… 常慧难得睡了个好觉。 她一向睡浅梦多,睡眠质量相当的差。经常熬夜熬到支持不住,才能获得短暂的休息。 每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都发现自己又多活了一天。虽然是毫无意义的、行尸走肉般的一天,但总归是还活着。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床垫非常柔软,枕头高度恰到好处。房间保留着适当的通风,温度不冷不热,睡着很是舒服。她一觉无梦,睡了很久。 醒来的时候,手好像摸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那东西的毛有些硬,扎得她手臂发痒。 “怎么回事?”随着意识的清醒,常慧终于发现身处陌生的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醒了?” 发现她的动静,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动了起来。她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那是某人的头。 “陆、陆秋名!?” 常慧彻底惊醒。她掀开薄被,发现身上的衣物还穿戴整齐,她才稍微安定下来。 “我怎么会在你房间?”常慧问道。 “……”她的手紧紧抓住被子,青年一时失语。 就这么不信任我。 “常小姐,你都不记得了吗?”青年从地上爬起来,他身上还穿着咖啡店的工作制服,“下午送你回来的时候,你一直说不要去医院,也不让我进你房间。” 他弯腰凑近她,缩减身高所带来的差距:“我看常小姐晕得不行,必须要休息。就把你带这来了。” 这里是他的房间。准确来说,是常慧租给他那个。 那时她一直挂在他脖子上。当然,这个细节他没说。 “哦……对。”脑子逐渐恢复正常,记忆也逐渐找回。常慧有些难为情,“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说着就要下床。 “常小姐,请等一下。”青年抓住了她的小臂,将她重新按回床上,“你现在脸色看着很不好,不如先吃点东西吧。” “不、不用了……”她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我做好了。”他说,“只是去热一下,不会很麻烦的。” 不是怕麻烦你,我是怕吃你做的饭我会有麻烦…… 但看着他的背影,常慧还是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等待“上菜”的间隙,常慧细细打量着这个房间。他的东西不多,除了前几天王叔送来的一大堆纸箱,外面能看见的就只有一个背包。桌上东西最多,放着厚厚的几摞书,正中间一本册子摊开,旁边放着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和一支铅笔。 看起来确实有在好好学习。 不知道下个月的语言考试,他能考多少。 “来了。”青年捧着一个小碗,走了进来。 他递给她一只小搪瓷勺子:“小心烫。” “这是……?”常慧接过小碗,里面盛着深色的某种液体,她用勺子舀起一勺,似能看见些许棕黑的沉淀物。 “红糖牛奶。”陆秋名又蹲回了刚才的位置,趴在床边看着她,“常小姐可能没什么胃口,但……多少吃一点。” 她舀起一勺,小嘬了一口。牛奶口感醇厚,调味非常的甜。红糖的香气浓郁,没有工业的气息。这边的本地超市一般黑糖比较多,比起红糖有微小的差别。他用的是红糖,或许是去中超特意买的,看得出是好材料。温度稍有些烫口,但慢慢喝的话,反倒正好。 “谢谢。”常慧小口小口地喝着,瓷勺子与小碗轻轻相碰,发出些许清脆的声响,“很好喝。就是有些太甜了。” “诶。”他的碎发微乱,床头的暖黄小灯照在他的脸上,“我盛了一点尝味道,感觉正合适来着。” “那下次少放一点……”他又开始琢磨。 “先不说有没有下次。”常慧说,“其实,红糖直接加到牛奶里,会变成这样。” 她端给他看,碗里靠下的地方析出了很多沉淀物。 “这样会析出草酸,所以最好别一起煮。或者加别的食材……” “是这样的吗?”青年若有所思,“我听说女孩子不舒服的时候要喝红糖水,又上网查了,孕早期应该补充蛋白质,所以就煮了红糖牛奶——” “咳、咳咳咳……”常慧刚舀起一口,就被他整了个猝不及防,“你刚才说什么早期?” “孕早期啊。”陆秋名一脸认真,“这次应该是我煮的工序不太对,之后我再研究一下——” “不是,等会儿。谁孕早期?”常慧把碗往床头柜重重一放,“陆秋名,你怀孕了?” “常小姐,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就别瞒我了。”他垂下头,很委屈地说,“那家伙不适合你,看起来就不靠谱,他肯定不会负责的。” 你。在。说。什。么。 “虽然现在有宝宝还是太早了,但没关系,我会努力的。”陆秋名抓住她的手,眼神真挚,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常小姐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老天爷,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啊?”常慧被他的逻辑折服,伸出手,狠狠地戳他的额头,“我的小少爷,谁跟你说我是孕早期了?” 孕早期天天喝冰水,还点冰咖啡是吧。能不能有点常识。 “我在店里的时候,听到你跟那家伙说什么‘不能放弃’,什么‘孩子’……”陆秋名被她戳得迷糊,不由得眯起眼,“常小姐还恶心想吐,所以……” “放心吧,完全没有的事。”常慧起身下床,随便编了个借口,“我只是没吃什么东西,加上天热,有点中暑。” “这么说的话,常小姐不用受苦了?”陆秋名也跟着站起来,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那太好了。” “你少想点有的没的吧。”常慧无奈,“我以前好像见过一个食谱,是把红糖和姜汁混合在一起,再冲入牛奶。好像是茶餐厅的做法。不过,那东西对你来说可能太难了。” “嗯……我会试着学的。” “把你该学的学了再说吧。”她瞥了一眼桌上的书,“下个月就要考试了,该做点正经事。” “对了,你今天这样从店里跑出来,没关系吗?”她又问。 “回来之后跟店长说过了,他说没事,之后补回来就好。”陆秋名捏着围裙的一角,“姐姐,你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 “行了,我回去了。”常慧拿起她的帆布包,边说边往门外走,“你最近也辛苦,还要忙着搬家。” 客厅的小灯明明灭灭,她的表情看不真切。 “有什么帮得上的,随时叫我。” - 这章和上一章一样都是二合一,编辑好了会改标题。 虽然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日均两千但我真是每天都忍不住多写…… 看在我这么勤劳地在推过渡章的份上朋友们能不能投点猪猪(?) 留言也可以()虽然我社恐但还是很注重反馈的() 最主要是……写连载还真是挺孤独的( P.S.这章只是剧情需要,本文不会涉及生子。 炸虾 美奈的妈妈出院了。 这周六,为表庆祝,高坂通过美奈,邀请常慧和陆秋名到家里吃饭。 众人在高坂家的小矮桌入座。高坂家采用的是和式设计,小小的起居室塞了六个人,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今天各位能赏脸来到寒舍,我们家真是荣幸之至……”说话的人正是高坂家的女主人,高坂理子,“准备了一些简陋的菜品,还请各位不要客气。” 每人面前摆着一份和式套餐。新鲜的生鱼片,炸天妇罗,青花鱼,茶碗蒸,味噌汤,腌梅子。都是她精心准备的。 “好丰盛的菜呀,看起来就很好吃。”常慧向她微笑点头,表示尊敬,“您这刚康复,就来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你们几个孩子来玩,我不知道有多高兴。”理子客气地笑笑,她的眼角弯弯,带出浅浅细纹,“我就是闲不住,好不容易出院回家了,想在家里热闹一下。” “理子阿姨辛苦了,不过……”陆秋名低头看看面前满满的一桌子菜,又抬头看向桌子对面,“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大声咋呼,“这么好吃的菜,怎么能少了我!是吧,慧姐?” 他用手肘戳戳常慧,但常慧只觉得空调好像开低了点,有股莫名的寒意,往一旁缩了缩。 “噢,忘了给小秋介绍。”理子拉了拉旁边的年轻人,向陆秋名示意,“这位是小赵,是小慧的朋友。刚才碰巧来拿资料,我看他们认识,正好又到了饭点,就留下一起吃饭啦。” 好一个“碰巧”又“正好”。四方的矮桌,理子阿姨和美奈坐一起,高坂叔坐她们对面。陆秋名一人坐一边,对面是正在跟理子阿姨交谈甚欢的赵旭东,还有常小姐。 怎么哪都有你。陆秋名不由得拧起眉头,他怎么就非得坐常小姐旁边? “竟然都这个点了?”理子招呼各位动筷,“真是久等了,大家开饭吧!请不要客气。” “我开动了——”众人一起拿起筷子,同时进行这个神秘的仪式。 常慧夹起一块天妇罗。大个头的炸虾,面糊裹得恰到好处,卖相十分漂亮。蘸上酱汁,轻轻咬下一口。外皮焦黄酥脆,虾肉鲜甜美味,紧实弹牙,正如它优秀的外观,口感也是上乘。 “理子阿姨,这个天妇罗……真的好好吃!”常慧忍不住发出惊叹。她用手挡住嘴,以免失礼,“能吃到这个真是太好了!” “常姐姐,这可是我妈妈的拿手菜。”美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比外面卖的那种好吃千万倍!” “哎呀你这孩子,未免也太夸张了。”理子拿起纸巾,擦了擦美奈嘴角的酱汁,“慢点吃,有客人在呢,可不能失礼。” “老婆,美奈她也是高兴。”高坂几杯闷酒下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烧酒,“毕竟咱们家,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啊……” 高坂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喝着酒。他坐在软席上,脸庞红彤彤的,不住地笑着,看起来很开心。 “美奈她爸,你少喝点吧!”看着丈夫酒精上头的样子,理子对他笑骂道,“饭还没怎么吃,怎么就喝上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要在年轻人面前做好表率呀。” “是、是……老婆你教训得是。”高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我今天呐,是真的好开心。老婆,我觉得现在就像做梦一样……” “哎呀,你可真是的。”理子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连忙招呼客人,“孩子们别见怪,他这人就这样,粗鲁惯了。” “怎么会呢!”赵旭东连忙接过话茬,“您二位感情可真是好,让我这个单身汉看了好羡慕。” “诶,小赵还没有女朋友吗?”理子问。 “没有呢,说句难为情的话,我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赵旭东说,“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私下很纯情的,说是‘童贞’也不为过……” 理子眼睛都瞪圆了:“不会吧,你是不是骗我的?” “我哪敢呀,理子阿姨,我在您面前可是句句实话。说真的,如果您有认识的合适人选,请务必介绍给我啦……” “真的假的?”理子十分惊讶,“小赵你一表人才,又会说话,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的。是不是平时忙着工作,没时间参加联谊什么的?” “诶,我看起来是很受欢迎的那种吗?”赵旭东夸张地笑道,“您真是过奖了……” “看你这样子,绝对是很会讨人欢心的类型。” “我觉得理子阿姨才是哦?不,其实您这么年轻,我应该叫理子姐……” “你这孩子,连阿姨的玩笑都敢开!” 理子彻底被逗笑,两人笑成一团。 “咳咳。”常慧看不下去,悄悄戳了戳旁边的人,“美奈还在这儿呢,你说话还是有点分寸。” “这才哪到哪啊。”看常慧开了口,赵旭东索性跟她说起了悄悄话,“高坂叔就闷头喝酒,美奈还是个小孩子。你和你那租客两个闷葫芦,屁都不放一个。你看这桌上,除了我还有谁能接阿姨的话,谁能活跃气氛?” “呃……” “你放心吧,我有数。”他压低声线,用眼神示意,“这不都是为了哄阿姨开心。” 陆秋名正在吃一块生鱼片。鱼肉他不认识,但看得出很新鲜。他夹起鱼肉,在酱油碟里蘸了又蘸,放进嘴里,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奇怪,这鱼怎么没味道? 于是他又夹起一片,在另一个小碟里裹满绿色的酱料。 不过,这个好像也没什么味道。 “对了,小赵跟小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看两人交头接耳,理子忍不住问道,“你们年纪差不多,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吗?” “确实是一个高中的,不过上学的时候没见过。”常慧说,“我们是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说到这个话题,我可就有话讲了。”赵旭东吞下一大口味噌汤,眉飞色舞地说,“理子阿姨,你可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厉害……唉,我那时候简直就当她是偶像!” “这样吗?那可一定要听听看了。”理子看上去非常期待。 而另一边的陆秋名,被现磨山葵的后劲激红了眼眶。 他第一次知道,那坨绿色的东西不能乱吃。 汉堡包 常慧第一次见到赵旭东,是在一个冬天的下午。 那时她已经辍学一年,在一家私人快餐店打工。餐厅就在学校附近,她在这里做店员。除了点单、做快餐,不忙的时候她还要做清洁、洗盘子。 她很想继续上学,但因为各种原因,她只能隔着玻璃,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学生们。 这天下午,她正要去后巷整理货物,却意外地遇见了几个学生。 一共四个孩子,都穿着校服。个子最瘦小的那个孩子被推倒在地,无助地半靠在墙角。 “喂,你这家伙,身上还有钱的吧?”领头的小孩身材肥胖,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识相的话,就快点交出来。” “就是,我们是朋友吧?”跟班一号说。 “还说是好朋友,这点钱都不肯借。”跟班二号说。 “我的钱全都给你们了……”男孩声音细小卑微,“我现在真的没有钱了,你们放过我吧……” “看样子,不让这家伙吃点苦头,他是不会听话了。”胖子向两个跟班问道,“喂,今天你们想怎么玩?” “依我看,狠狠地揍他一顿,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这个不错,但是会很费力!反正他也不像男的,不如扒了他的裤子,让他光着屁股回家,哈哈哈!” 两个跟班肆意地笑着。 “喂,你叫什么来着,赵什么的。”胖子蹲下来,用手在他脸上不停地拍,“听说你爸妈是开餐厅的,生意好像还不错?” 男孩欲哭无泪:“不……不是,他们只是在后厨工作……” “哦?那不就是臭洗盘子的!”胖子大笑起来,“你们中果人还真是不一样,老的任人使唤,小的也怂得不行,真是贱到一家去了呐~” “你说什么!”男孩被他的话激怒,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从地上跳起,“不许你这么说我家人!” 胖子没想到男孩会狠狠地推过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可恶!”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叫那两个跟班,“你们两个还愣着?给我打死他!” 跟班们一拥而上。 男孩下意识地举起手臂,准备迎接他们的拳打脚踢。 是的,又是这样,他已经习惯了。就和每天放学后的社团活动一样,这或许是他必须要经历的事吧。 他总是默默忍受。因为父母工作很辛苦,他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喂!您们几个,在干什么?” 拳头并没有落下。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让那群人停下了动作。 “小子,没事吧?”一个女孩子向他走来,把他扯向自己身后,“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男孩被吓得不轻,用力摇摇头,又点点头。 “阿姨,你谁啊。”好事被不速之客打断,领头的胖子更加不悦,“我们是好朋友,跟他闹着玩呢。” “好朋友?”常慧嗤笑一声,指着男孩的手腕处,在袖子没遮住的地方,那里布满了淤青,“好朋友会把他打成这样?” “总之你少管闲事!”胖子不耐烦地说,“除非你想跟他死在一起!” “哦?”她笑中的嘲讽更深了,“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个小屁孩能把我怎么样。” ………… …… “可、可恶!你给我记住了!” 几个坏小孩一溜烟地跑了。 “姐、姐姐……”逃过一劫的男孩终于松了口气,“谢谢你……” 刚才她拿着扫帚,叁两下就把他们赶走了。 “中果人?”常慧问道,“家是哪里的?” “东北……” “东北人?看着不像啊。”常慧拍了拍身上的灰,自己说服自己,“算了,人哪有都长一样的。怎么样小子,肚子饿不饿?” 男孩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午饭钱都给胖子了,他自然是饿的。 “进来吧。”常慧打开后门,“店长现在不在,你可悄悄的啊。可别说是我给你的。” 她跑去厨房忙活。 很快,她端来一个托盘。 盘子上装着汉堡,薯条。一小盒鸡块,还有一大杯冰可乐。 “这些都过了‘最佳赏味期’,按规定应该销毁。”常慧压低声线,“我偷偷扣下来一些,留着自己吃。这份送你了。” 男孩拿起汉堡,它的温度还很烫手。实在是太饿了,他顾不得那么多,撕开包装一口咬下。面包有些硬了,应该是剩下的材料,但中间的配菜尤其新鲜。鲜嫩多汁的炸鸡排,配上生菜和沙拉酱,便是最朴实无华的人间美味。 “谢……谢谢。”男孩的嘴被食物塞满,他努力挤出几个字道谢,“好好吃。” “喂,我跟你说。”常慧双手交叉抱着,很严肃地说道,“他们欺负你,你一定要打回去。如果你忍了,他们也不会轻易收手,反倒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可是……他们说,如果我不乖乖听话,就会去我爸妈工作的地方找他们。”男孩很是发愁,“他们赚钱很辛苦,爷爷身体不好,治病要花钱。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你傻呀!”常慧恨铁不成钢,“你看他们那样,就是叁个草包。刚才我随便挥了几下扫把,就吓得跟什么似的。要真去找你爸妈,吃亏的不知道是谁。”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反正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不如硬气一回,看看谁更有种。” “当然,记得千万要在学校里。别在没人的小巷,被打死都没人知道。” 她一看那叁个小孩,就知道他们是欺软怕硬的小屁孩。这样的人她见多了,特别是本地的,表面上看着凶神恶煞的,实际上只要真跟他们对着干了,没有一个敢吱声的。 男孩抱着可乐似懂非懂,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 …… “……她那样对我说了之后,我简直大受震撼,原来还可以这样?”说了半天话,口干舌燥的,他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子,“我就按慧姐说的做了。您猜后来如何了?” “我知道我知道!”美奈大声抢答,“然后赵哥哥拼命跟他们打了一架,打得鼻青脸肿,惹来了老师……” “哈哈哈,没这么复杂。”他擦去眼角笑出的一点泪,说道,“第二天午休的时候他们又来收拾我,我直接给他们一人踹了一脚,说要告诉老师,还会去找警察。” “我当时心里也没底,以为这下真的玩完了。”赵旭东又倒了一杯酒,“但我没想到的是,他们一听到我要告诉老师,立刻就跟我道歉,说会把钱还给我。”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理子感慨万分,“那你当时真是运气好,遇到有人指点。” 常慧也笑笑。但她没觉得自己指点了什么,只是分享了她的“经验”罢了。 回想起来,她那时候也没离开学校多久,也还是个孩子。 “哎呀,真是聊得太开心了。”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一点,赵旭东按住膝盖,想要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先回去了……” “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吗?”理子问。 “没事,跟上司见客户的时候,喝得比这个猛多了。”他说,“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净说我自己的事了……” 话音刚落,他就脸朝下,扑倒在了地上。 生巧克力 高坂大叔和赵旭东两个醉鬼。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们搬进房间,费了好一阵力气。等安顿好他俩,常慧和陆秋名又帮着收拾桌子。 等搞完这些,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回松町的末班车已经发走。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在高坂家凑合一晚。 美奈今天开心得不行,她起了个大早,和妈妈一起做了饭。现在又忙这忙那的,眼皮都开始打架。理子看她眼睛都睁不开了,说时间不早了,让她快去睡觉。 于是刚还热闹的客厅,只剩下常慧和陆秋名。 “哎呀,今天可真是……”美奈一躺下就睡着了。理子给女儿盖好被子,重新回到客厅,“美奈她爸真是不中用,喝两杯就不省人事,活也不干。小慧,小秋,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 “没有没有。”想到赵旭东那个丢人的样子,常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朋友给您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明天会好好教训他的。” “好啦,跟阿姨不用这么客气。”理子温柔地笑着,她越看常慧越觉得喜欢,“其实今天请你们过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们说。你们等我一下。” 理子走进主卧。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之后,高坂被她揪了出来。 “老婆……”胖大叔捂住被扇红的半张脸,拜理子所赐,他的酒已经差不多醒了,“轻、轻一点啊……” “还有事情没做完,你就敢睡觉?”理子把他按在软席上,“有什么话该跟小秋说的,你自己知道。” “小秋……”高坂垂着头,很愧疚地说,“对不起,是我拿了你的钱。我一时鬼迷心窍,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这里是二十万日圆,一分都不少。”理子递上一个信封,“小秋,事情我都知道了,是美奈她爸对不起你。我已经狠狠地骂过他了,还请你把它收回去。” “阿姨,我……”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陆秋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用说,这是应该的。”理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是为了我的医药费。但不管怎么说,不能偷孩子的东西。” “我们家最近情况确实不太好,但我已经出院,最近总算好起来了。”理子说,“我们也想了点办法,打算把客房继续租出去。下午请小赵过来,就是想他帮忙找新的寄宿学生。” “你到我们家来寄宿,我一天都没见过你,已经很失礼了。”理子慢慢地说着,语气诚恳,“我不敢奢求你能原谅我们,但如果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回来住。” “是啊,小秋,都是大叔的错。”高坂看向陆秋名,抹了一把眼泪,“我对不起你,小秋。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希望你能收下。” “阿姨都这么说了,你就拿着吧。”常慧帮忙打圆场,“今天吃了那么多好吃的,该给阿姨一个面子。”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陆秋名把信封放回口袋,又看向理子,“阿姨,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理子笑得眼睛弯弯,转而对常慧说道,“对了小慧,我也有话对你说。” “诶?”怎么还有她的事。 “上周出院回家,他俩什么都告诉我啦。”理子握着常慧的手,十分感激地说道,“美奈的事……多亏了你帮忙。小慧,你是我家的救命恩人啊……” “啊,那个……”常慧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的,阿姨。不管是谁遇到那样的事,都不会放着不管的。” “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傻。”理子越说越激动,眼里几乎要渗出泪花,“那孩子是我的全部,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 “老婆……”胖大叔也跟着抹泪。 “理子阿姨,没事了,都过去了。”常慧回握她的手,“您现在已经回家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好、好……”理子擦了擦眼角,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小慧,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请你一定要收下。” 她去厨房打开冰箱,掏出一个漂亮的袋子,似乎是装着礼盒。 “理子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常慧连忙推辞。 “别跟阿姨客气。你们今天来吃饭,不也带了伴手礼吗?”理子把袋子硬塞给常慧,“阿姨和你很投缘,收下吧,就当是见面礼。” “都这么晚了,赶快休息吧。”看她接住了袋子,理子连忙起身,拽住高坂的手臂,“孩子她爸,赶紧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开店呢。” ………… …… 理子给的纸袋里,装着两个精美的盒子。常慧打开小的那个,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方形盒子。 是生巧克力。看包装,是一家很有名的牌子。常慧数了数,竟然有整整十盒,每盒都是不同的口味。 盒子的底部放着冰袋,应该是怕夏天温度高,巧克力失去口感。 她打开香槟味的那盒,用自带的叉子叉起一块。生巧克力质地松软,形状方正,表面撒着细密的可可粉。她咬下一口,微甜的巧克力味散发着些许果香,是香槟的甜气。可可的微微苦味与香槟的酒味结合,甜味适中,是她喜欢的比例。 “好漂亮的盒子。”陆秋名擦着半干的头发,走进房间,“姐姐,这是什么?” “理子阿姨送的生巧克力。”常慧现在心情不错,没跟他计较称呼问题,“要尝一块吗?” 常慧坐在小房间的床上,这里是陆秋名寄宿时住的地方。房间面积不大,角落还堆着一些杂物。两人共处一室,房间变得更加拥挤。 “要。”房间挑高偏矮,陆秋名一站更显局促,他索性蹲在床边,“好新奇的东西,我还没有吃过。” “你拿。”常慧把盒子递给他。 “这个上面好多可可粉呀,用手拿会弄脏的。” 青年靠在她的腿边,从下往上仰视着她。他的唇微微张开,隐约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看着她手上唯一的叉子。 “姐姐,能不能喂我?” 甜香槟 y edu 1.co m 陆秋名吞下一块香槟巧克力。 这东西不像传统巧克力那样硬,反而是软的。一口咬下去,是非常厚实的感觉。但它并不是液态,和流心的感觉完全不同。 巧克力配着些许酒精的味道,十分香甜。一想到这块是常慧喂给他的,吃起来感觉更香了。 “好吃。”他看起来吃得很开心,眼睛露出细细的卧蚕线,“要是再甜一点就好了。” 吃那么甜,你小心蛀牙吧。 常慧把叉子放回盒子,收起五花八门的各式巧克力。 与异性共处一室,常慧有些无所适从。虽然家里早就有了个男租客,但今晚比较特殊,他们要一起待到明天早上。 “该死的赵旭东。”常慧忍不住开始抱怨,“都怪他,聊那么久的天,害得我们错过末班车。这也就算了,醉成那个样子,还在房间里说胡话。” 他一个人占据了高坂家的客房,常慧就不得不和陆秋名待在一起。 “没想到他喝醉了是这样。”陆秋名说,“不过,今天听他说了那么多话,他人好像还不错。” “你不是对他挺有意见的吗?”常慧讶然。陆秋名竟然帮赵旭东说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不是说了,他有一大家子要照顾。”陆秋名若有所思,似乎还在回味那快生巧,“那也挺好的,不像我,都没见过几次家里人。” “你飞回去看看他们不就好了。”常慧说。 “嗯,有时间的话。”陆秋名快速略过了这个话题,转到下一个“最近没什么空,之后再说吧。”看好文请到:h ehuan 1.c om “在看房子了吗?看了几家了?” “没什么合适的。”他打量着房间周围,“我在想,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回来这里住。” “你说这间屋子?”常慧问道,“这也太小了,就是个杂物间的样子。” “是啊,我之前寄宿的时候就是住这间的。”他说,“姐姐,你现在坐的这张床,床垫是我的。” “……”常慧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这里这么小,你那么高一个,怎么睡得开啊?” “还好吧。斜着睡能躺得下。” 那能睡得着吗? “他们怎么不让你住客房?”常慧更奇怪了。刚才抬赵旭东的时候,他的那间客房大小合适,也没什么杂物,“那间屋子不是更适合给学生寄宿。” “不知道,可能要留给亲戚朋友吧。” “你在这里住的两个月,有没有见过有人用客房?” “没有。除了大叔和美奈,没见过别人。”陆秋名老实地回答,“理子阿姨都是今天第一次见。” 常慧看向陆秋名,他还蹲在原地。她莫名地想起她“中暑”的那天,醒来的时候,他也这样蹲在她的床头。暖黄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碎发总是微微反着金色的光。 “这样的话,我建议你最好别住这儿了。”常慧说,“还是另外找一家比较好。” “为什么这么说?” “第一,你之前住的是这间杂物房。客房是地铺,这里有张小床。但杂物房这么小,又堆着东西,要挪出床和床垫,就要大动干戈。” “第二,客房很宽敞,也没有杂物,但是宁愿空着,也没给你住。” “所以。”常慧说,“如果你还回来住的话,大概率还是继续睡这间房。” “姐姐,杂物房挪床什么的,和空着的客房有什么关系呢?”陆秋名好奇地问道。 “那就要看客房为什么空着了。”她说,“高坂家的房子是木结构,维护水平也很一般,可能是缺乏修缮,不适合放杂物和住人;也可能是他们平时要用,只是这段时间忙阿姨住院的事,没空招待客人;说玄乎一点,闹鬼,也不是没有可能。” “闹鬼的客房?有意思。”陆秋名想起赵旭东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喝醉的人会看见闹鬼吗? “不过我觉得,最合理的一种可能,是这样。”常慧笑了笑,“高坂家手头紧张,想把客房和杂物房都租出去。你住了这间杂物房,客房的租客没来。或者是客房根本就出租失败,从头到尾都没找到租客。” “所以他们找了赵……”陆秋名眼睛一亮,“原来如此,因为他是房屋中介!” “嗯。”这家伙还挺聪明,常慧满意地点点头,“至于为什么没让你挪去客房,可能是阿姨生病了,大叔忙不过来,就忽略了你。” 那倒确实。陆秋名非常赞同,毕竟他一住进来,就要帮着高坂做各种杂活。回想起那时候他的样子,真的有点焦虑暴躁的感觉。但今天不一样,大叔整一个就是乖乖听阿姨安排的模样。 原来人只要失去老婆,就会性情大变。真是可怕。 “而且现在情况还不一样,你们不再是单纯的寄宿家庭与学生的关系。”常慧继续说道,“不知道你怎么想,但如果是我的话,就一定不考虑搬回来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陆秋名都听懵了。 “高坂拿过你的钱,之后我们又帮过美奈,现在又过来吃饭,收了理子阿姨的礼物。”她说,“这就不再是‘寄宿’那样单纯的关系了,个中的人情纠葛就会很复杂。” 这还没算上赵旭东这个意外之人。 “他们觉得愧对于你,你住的话,难免大家会不自在。大叔拿钱的事是一根刺,你就是这根刺的源头。因为缺钱,大叔做了错事,美奈也差点误入歧途。他们一定不想美奈知道,她爸爸曾经做出这样的事来。但你在这的话,说不定哪天就……” “姐姐,我嘴很严的。”陆秋名有些不满。 “这你说了可不算。”常慧搓了一把他的头顶,她自己都觉得话有点多,“他们就是容易不安,所以要用本地人的思维来想。不过你还没来这儿多久,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也正常。” “综上所述,我觉得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常慧说完自己的想法,陆秋名却迟迟没有回答。他低下了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了?” “姐姐,听你这个意思。”他站起了身,凑到常慧面前,“你好像不太想我搬走?” ………… …… 青年的脸又凑了过来。他刚洗过澡,带着一些湿气,身上还有沐浴露的味道。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给你分析一下,让你有个参考。”常慧上半身往后仰,手肘撑在床铺上,她好像又闻到一股果木的清香,“陆秋名,你靠太近了。” “不管。”他用鼻尖轻蹭她的脸颊,勾得她有些发痒,“姐姐就是不想我走。” “我没有。” “那你说,你很想我搬走。”他凑得更近,开始蹭她的耳边,“恨不得我立马搬走,搬得越远越好。” “……”常慧无语。 天啊,这人能不能有点正常人的逻辑? “姐姐,我突然想起来了。”他开始咬她的耳垂,“不说这个话题,我都差点忘了。” “什、什么?” “姐姐好像,从来都没说过不喜欢我。不是说我们不合适,就是说不喜欢我这个类型的。”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她的耳边引起一阵酥麻,“要不姐姐现在跟我说不喜欢我,让我死心。” “我……” 他放开她的耳朵,退回来正对着她。 “姐姐,你要这么说。”青年澄澈的眼睛在盯着她,“你就说‘陆秋名,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我看到你就讨厌,恨不得你离我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腔调很像老电视剧里夸张的表演技法,常慧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神经病吧,谁记得住那么大一串啊! “我为什么要说……”常慧恼怒地推他的胸口,“你让我说,我……我就要说?” 她常慧最讨厌被人命令,即使是帅哥也不行。 番茄肉酱牛肉堡(一) “……你怎么又开始了……” 常慧睡眼惺忪,有些乏力,显然还没睡够。拜某人所赐,她全身酸疼,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有只手从偷偷从身后伸来,揉起了她的胸。 “姐姐香香的,忍不住想揉揉嘛。”陆秋名从后面埋进她颈窝,“这里圆圆的,软软的……” 能不能别说迭词词,有点恶心心。 “不是,你都不累的吗?”常慧想抓开他的手,反被他另一只手握紧,“忙了一晚上,能不能让我睡会儿……” 昨晚实在太过荒唐,她跟陆秋名挤在小床上刚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理子想留他们吃早饭,叁人说了一大堆客气话,赶紧坐电车回家。 至于为什么是叁人,多的那个自然是赵旭东。他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给理子道了八百个歉,和他俩一起慌张地逃了。 “姐姐哪有在‘忙’?”他和她侧躺着,她整个人被陆秋名环抱在怀里,“姐姐就顾着享受了,辛苦的是我才对。” “辛苦什么了,你自己没有爽吗?”瘫在陆秋名房间的大床上,常慧现在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怎么又赖上我了。” 还不都是你自愿的。 “姐姐,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愿意哄我。”他又开始用鼻子蹭她耳后,“小秋好难过呀。” ……大哥,这都白天了,能不能别这么肉麻。 她想起昨天在小床上,她摸着陆秋名漂亮的身体,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竟然叫了他“小秋”。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竟然也有失足堕落的一天,真的是罪过。 “你是狗吗,鼻子是湿的。”他的鼻息柔软,弄得她耳朵痒,“不许蹭了。” “姐姐……”他又委屈上了。 “也不许摸。”常慧依然绝情,武断地下达命令,“好累,让我再躺会儿。” 上午坐电车回来之后,常慧草草地冲了个澡,就想回房补觉。是他把她生拉硬拽地拖到这边,非要跟她一起睡。她累得发晕,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才勉强一起睡一会儿。 同意一起躺到下午,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竟然还不知足。 “好吧,那不摸了。”他的动作是停了,手却还按着她的胸,鼻子也继续贴在她耳侧,“姐姐,昨天干了那么多活,我也很累的。” 哄我一下嘛。 “你干……干什么了……”不小心想歪了,常慧差点咬到舌头,“收拾下东西,搬两个醉汉而已,我也有帮忙的。” “他们两个很重的,还很大酒味,很难闻……”她说什么都不松口,陆秋名更委屈了,“最让我没想到的是,刚把他们搬进房间安顿好,理子阿姨就把大叔拎出来了。” “如果这样就能让他醒酒,不如一开始就把他俩打一顿,省得我们费劲了!” “哈哈哈……”常慧被他逗笑,“怎么是‘他俩’,赵旭东也要打吗?” “那当然,理子阿姨那么厉害,打醒两个也是分分钟的事。”他甚至在空气中挥了个拳,“照我说,乱喝酒的就该这么处置。” 乱喝酒……吗。 她想起在河边那天,她喝了啤酒,头脑发热。温泉旅馆那次,他误喝了梅子酒,胡乱发疯。两人的出格多少都是被酒精驱使,还真是很巧。 但昨天,他们俩一口酒都没喝,却…… “你还真是忘恩负义。”被他放开胸,她身体轻松了不少,“别忘了,要不是他喝上头,我们也不会……” 再说下去又要想到羞耻的事了,常慧适时闭上了嘴。 赵旭东也是,喝大了搞出一堆糗事。 酒精这东西,还真是奇妙。 “那倒也是。”他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要不是找他当中介,我也不会遇到姐姐。” 她胸口刚自由了一会儿,他的手又放回来,搂住她的腰。 “这么说,他是我们的媒人。我们要不要也给他送份伴手礼?”他一本正经地说。 “……”又一次被这人的神奇逻辑折服,常慧气得拍他的腿,“你有毛病!?” 和媒人有个屁的关系,又没有真的要结婚。 睡个觉而已,不用昭告天下吧。 “逗你的。”他懂事地蹭蹭她的头发,“姐姐不想负责,我知道的。” “姐姐这么好,我才不要告诉他。”他又说,“免得遭人嫉妒。” “行了。”陆秋名越说越没谱,常慧懒得理他,“说到伴手礼,我倒是在想一个问题。” “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跟人打交道很累。”她疲倦地说,“这边的人就爱搞人情交往,说话也要相当注意,一不小心就得罪别人了。” 昨天给高坂家带的伴手礼,常慧和陆秋名是一人买了一份。美奈那么盛情邀请,她不好拒绝。最后只能妥协,去商店街挑礼物。 “就那么小一盒的法式饼干,要那么贵。镶了金的吗?”常慧心都在滴血,“一万多圆,我都能吃一百盒泡面了。” “那下次我给姐姐买。”陆秋名还黏着她不放,“姐姐别拿泡面当计量单位了。” 住进来快一个月,她平时吃饭有多敷衍,他多少也知道。 “那不一样。”常慧说,“我只是觉得很累,又要保持礼仪,又要跟人社交,比在电车上站几个小时还累。” “也不用你买。我们不是说好了,还和以前一样,除了……” 除了可以上床。 太难为情了,她说不出口。 “知道了,姐姐。”她不愿意接受,陆秋名也不强求,“但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样的感觉。饭桌上吵吵闹闹,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们说话你听得懂吗?”她问。 “大部分都能听懂,除了一些不懂的词,还有说太快的。”他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没意思。想赶紧吃完饭,和姐姐回家。” “而且,我也没吃饱。”说着说着,他肚子好像饿了,“阿姨的手艺是很好的,食材也看得出很新鲜,但就感觉没吃什么东西。可能是我吃不惯吧。” 想到那个把他辣得鼻子眼泪一起流的绿色酱料,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和式套餐是这样,量小精致,碗碟摆了一大堆,吃完感觉没吃。上次温泉旅馆的也是这样。 该死。常慧甩甩头,想忘掉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怎么老是回想起和他一起的事? “姐姐。” “又怎么了?” “我也想吃汉堡包了。”陆秋名手箍得更紧了,“姐姐做给我吃,好不好?” 番茄肉酱牛肉堡(二) 常慧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我说少爷,汉堡是那么好做的东西吗?”她哭笑不得,“你要真想吃,自己去买麦当劳。” “想吃姐姐做的。”他不依不饶,“姐姐,我饿了。”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她哪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你昨天不都给赵旭东说好话了吗?我还以为这事翻篇了呢。” “一码归一码。他照顾家里人,我肯定没话讲。”他说,“但他毕竟比我先来,还吃过姐姐做的饭,我很难不在意。” 神经病,一个过期汉堡能让你记到现在。 “首先,我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看小孩可怜,给了一点吃的。”遇上个黏人怪,常慧真是烦得要死,“其次,我不喜欢家里亲戚关系太复杂的,打交道很麻烦。” “是吗……”陆秋名若有所思。 “再者,我用的是店里的预制材料,谈不上是自己做。更别说那家店早就倒闭了,真要一比一复刻,你得穿越回四年前。”她拉开腰上的手,起身下床,“最后,家里什么材料都没有,从零开始做汉堡累得很,又是揉面又是打牛肉饼的,不仅贵还麻烦。不做。” “姐姐……” “况且,我只是租房间给你,又没说包饭。”她背向他,整理好被揉乱的睡裙,“你可以去看合同,写的清清楚楚。” 最多也就是把你睡了。 睡个嫩的就要赔饭,那她不得亏死。 “姐姐,可是我真的很饿。”陆秋名也跟过来,跳到她的面前,“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不要。”常慧果断拒绝,“垃圾食品有什么好吃的,你是小孩子吗。” “我是。” “……”她无言以对,“太贵了,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吃吧。” “我有钱。” “你有什么钱,咖啡店工资发了吗?”常慧往房间外面走,“上次不还说被偷了钱,手里剩的不多了。” 不然也不会天天在家煮方便食品。 “工资要月底。”陆秋名拉住她的手,“但是姐姐,你忘了。”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信封:“我还有这个。” 是昨天理子阿姨给的那个。他之前被偷的钱。 “去嘛,姐姐,我请客。”他轻轻摇晃她的手,“那家很好吃的,我有优惠券。” ………… …… 通往西阪城的电车上。 “你疯了?”常慧坐在车厢的软座上,瞪着旁边的陆秋名,“买快车干什么?” 这趟车是“特急”,即特快车,需要额外加钱。刚才在车站的时候,陆秋名神神秘秘地让她等一下,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张“特急券”,即特快车票。 从松町到西阪城,坐普通车需要一个小时,是逐站停车。根据不同的需要,可选择不同的甩站快车,价格也根据速度逐级上升。而这趟车是最快的,只停大站,中途几乎不停车,进城只需要二十分钟。 “姐姐,难得坐一次。”他偷偷扯她的袖子,“我真的很饿了嘛。” 她换了件薄款长袖衬衫,下身随便搭了条棉麻裙。都是简单的款式,唯独袖口处有一点水溶蕾丝。陆秋名抓着她不放,常慧甩开他的手,往窗户边缩了缩。她怕把花边扯坏。 “你买的那个快车票,叁千圆一张,差不多是普通票的叁倍。”常慧气得头顶冒烟,“买之前也不问问我,自作主张。” 买了又不好退,得找售票处沟通。她懒得折腾,也不想帮他擦屁股。 她见不得有人浪费钱,看着闹心。 常慧别过身子,不想理他。 “姐姐……”陆秋名一副可怜样,“普通车要一个小时,还不一定有座位,我怕姐姐站着累,才买的……” 这话倒说得没错,她腿确实没什么力气,下面的酸胀还很明显。 “姐姐别不理我,我下次一定先问你……”他贴到她耳旁,悄悄地说,“小秋知道错了……姐姐,晚上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晚上还要?”常慧差点惊叫出声,话出口的一瞬间察觉不对,连忙压低声音,“我可没同意每天都跟你……” “姐姐,我说的是吃饭和逛街。”听到常慧这话,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当然如果要那个的话,我也一定没问题,随时待命……啊!” 话音未落,常慧在他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不许胡说!”她转过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姐姐,你下手好狠。”陆秋名委屈地看着她,“好疼……” “……没事吧?”她下了死手,但看他这幅吃痛的表情,又有些担心。 “有事……”他眼中的委屈更深了,又向她凑了过来,“姐姐,这条腿不能用了,要姐姐亲亲才可以好……” ……操。 常慧快受不了这人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穿越回去掐死一天前见色起意的自己。 ………… …… 很快,两人到达西阪城站。陆秋名把她带到车站附近的商场,来到一家快餐店。 “姐姐,我点好了。你想吃什么?” 这是一家名为“Mus Burger”的快餐店,主营各式特色汉堡。最出名的是米汉堡,即用饭团代替汉堡包中的面包,做成“米饭+肉+米饭”的结构。还有部分产品是把汉堡肉饼换成了本地料理,例如日式烧肉、照烧牛肉等。这种将传统日式饭团与西洋汉堡结合的做法,一时风靡各地,成为他们的招牌产品。 常慧很久以前吃过一次,米汉堡里的烧肉太油腻,她不是很喜欢。她看着自助点单机器,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看得她脑子发昏。 “嗯……随便吧。”她使用万能句式,“不吃也行。” “那不行。”他只用一秒就否定了她的提案,帮她做了决定,“要不就跟我一样吧,番茄牛肉汉堡,点个套餐。” “行吧。”她兴趣缺缺,只能任他安排,“帮我把可乐换成柠檬茶,谢谢。” “好~” 点完单,他拉着她找座位坐下。正是晚上饭点的时候,店里顾客不少。他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让她坐好。 “姐姐,订单准备还有一会儿,我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别的店。”看她表情恹恹的,他怕她不喜欢吃,“待会用Lime发给你。姐姐想吃的话就跟我说,我买回来。” “好。” 常慧独自在座位上,安静地等待着。 - 小慧:快餐店的东西在家做,他脑子有病 小秋:她连材料都考虑到了,她心里有我 番茄肉酱牛肉堡(三) 没过多久,常慧的手机开始不住地振动。 Akina:[图片] Akina:姐姐,这里有泡芙诶 Akina:[图片] Akina:[图片] Akina:这个寿司看着不错,旁边还有烤肉串~ Akina:[图片] Akina:姐姐,这个是什么?黑糊糊的,看起来好奇怪 慧:鸡翅。黑是因为浇了酱汁。 Akina:[图片] Akina:姐姐,这个大福你想吃吗?我给你买回来 慧:什么都别买。汉堡好像快做好了,速回。 常慧放下手机。她习惯把手机静音,他发那么多消息,震得她手疼。都怪陆秋名,话多得要死。 说起来,他刚来的时候话有那么多吗? 他们以前可以各自待在房间,好几天不说话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常慧想来想去,想不出原因。 “姐姐,我回来了。”陆秋名走过来,他一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满了食物,“这份是你的——” 满满当当的,常慧怕不小心洒了,赶紧接了过来。 “你不是点的两份一样的吗?”闻了这么久食物的香味,她确实也有些饿了,“怎么还分你的我的。” 她走神太久,忘了柠檬茶的事了。 “当然不一样,第一份有柠檬茶,要先给姐姐。”他放好自己那边的托盘,坐了下来,“看起来好好吃,真想马上咬一口——”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拿出两张,递给她一张。 “谢谢。”常慧接过湿巾,仔细地擦了擦手,“你先吃吧,我喝点水。” “那我不客气了。”他看起来很开心。 竹编的小筐里,装着他的牛肉汉堡。陆秋名小心地拿起它,透过包装纸的缺口,看到它的完美卖相。两片厚实的面包,中间夹着厚番茄片和牛肉饼,还有分量十足的番茄肉酱,很有意大利面酱汁的感觉。 他小心地咬下一口。面包非常松软,牛肉饼肉质紧实,肉酱的滋味也很浓郁。配上番茄片的清爽口感,任谁都会说是佳品。 “有那么好吃吗?”常慧咬着吸管,看着他一脸满足的样子,“不就是很普通的汉堡。” “特别好吃。”他吞下一口汉堡,口齿清晰地回答,“姐姐,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快餐店。” 她又在看陆秋名的手。他的皮肤白皙,手指修长得过分。他虽抓着酱汁浓郁的汉堡,却完全没有弄脏。他的气质优雅,配合着慢吞吞的吃相,一点也不像在吃垃圾食品。 “我以前也觉得,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快餐店。”常慧神色黯然,“可惜,后面再也没有来过了。” “姐姐那次吃了什么?也是这个牛肉汉堡吗?”他好奇地问。 “没有,那次我吃的是米汉堡。”她似在仔细回想,“是店员推荐的,还是期间限定呢。” “米汉堡,是门口牌子上的那种吗?” “对,类似的,只是内馅儿不一样。”常慧露出一个苦笑,“广告上看着那么厉害,说是本土国民食品,店员姐姐又极力推荐,就点了一个。” “但其实有点像……油饭团?”她说,“肉很多,但是酱汁太齁了,渗透进米饭里,油腻腻的,差点把我噎死。” “听起来,姐姐并不喜欢吃这家。”陆秋名一脸严肃,“抱歉……要不我们别吃了,现在去别的店?” “不用了,不是你的问题。”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起来愈发的低落,“那时候我还小,虽然吃的不太合胃口,玩得却很开心。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那样开心过了。” 陆秋名并不是很能听懂。既然吃的她不喜欢,为什么又会开心呢? 常慧没再说话。看来是有什么隐情,她并不想告诉他。 “姐姐,所以你是只吃了一次吗?就吃过米汉堡。” “嗯。之后就再也没进来过了。打工也没有。” “那我觉得,你一定要试试这款。”说起这款番茄肉酱牛肉堡,陆秋名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这个真的很好吃,我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汉堡。” “汉堡而已,会不会太夸张了?”她半信半疑。 “不会!姐姐,你信我。”他一脸认真说,“我敢说跟这个比起来,我在英国吃过的汉堡都是猪食。” “是吗?”他这样极力推荐,她也有些好奇了,“那我一定要吃吃看了。” 常慧拿起汉堡。它被放在小竹筐里,摆设的方式还和从前一样。她有些恍惚。 她咬下一口,最先品到的是浓烈的番茄肉酱味。肉酱里混着生洋葱碎,提供了鲜脆的口感。肉饼虽没有很多汁,但配上丰富的酱料,口感也算平衡。 “怎么样?”陆秋名期待地看着她。 “还不错,肉酱确实很香,番茄片很新鲜,我觉得是亮点。”它的味道确实不错,常慧也不自觉笑了起来,“挺好吃的。” “我就说吧!”看她愿意尝试,陆秋名终于放心了些,“姐姐,我不会骗你的。” ………… …… 不知不觉间,常慧把汉堡吃完了。 “好撑。”她看着自己这边的托盘,小食还基本没怎么动,“看起来不大,吃进去却很扎实。” 确实比和食要饱。味道也不错,怪不得他喜欢。 桌对面的人却突然起身,向她凑过来:“姐姐,别动。” “嗯?”常慧不明所以。 “这里有东西。”陆秋名伸出食指,抹去她嘴角的一点肉酱。 然后很自然地放进了嘴里。 “咦,姐姐的酱汁好像比我的要甜。” “你……” 他的动作太突然,她当场原地宕机。 “姐姐,你的脸好红呀。”他说,“是不是这里空气不流通,太热了?” ………… …… 吃完饭,天刚刚黑。两人走在商店外的街上。 这地方就在车站旁边,附近都是大商场。鳞次栉比的大楼,千奇百怪的店铺招牌,比松町繁华许多。正是亮灯的时候,街上各种灯光亮起,晃得常慧眼睛都花了。 “回去吧?”她问道。 “姐姐,还走得动吗?”陆秋名用手指着一个方向,“我还有一个地方想去。过去大概十分钟,没多远。” “走吧。”常慧向那边加快脚步,“去完赶紧回家。” 珍珠奶茶 车站的中心区域,街上人来人往。正是周日的晚上,路边的行人叁两结伴,有嬉笑打闹的中学生,有饭后散步的中年夫妻,也有欢乐交谈的年轻人。和松町的安静完全不同,这里好生热闹。 常慧和陆秋名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这里的车流量大,行人也多,红绿灯很久才放行一次。两人站在路边,安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指示行人的红灯依旧没有变绿。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多,将常慧挤了又挤。衬衫布料单薄,她的手臂被陌生人频频碰到,很不舒服。 她往青年的身边挪了挪。 常慧向他靠过来,他下意识地想牵她的手。但手只伸出去一点点,又缩了回去。 她今天看起来兴致不高,刚吃过饭有点力气,就不要再惹她生气了。 又过了一会儿,行人绿灯亮了。周围想起“啾咕”的电子音,划过夜晚的上空,很像鸟的叫声。 “人很多,姐姐小心。” “嗯。” 常慧的酸疼还是没好,她走得很慢。陆秋名走在她前面,时不时回头看她。她看起来心情不好,好像又要发呆。 “你要去哪里?”通过路口,常慧四处观察,想要找一个凳子,“要不你自己去,我找地方休息一下。” “不舒服吗?”他关切地问道。 “没有。就是人太多了,想坐一会儿。”她说。 太久没来繁华的地段,她被人群挤得有些疲惫。 脚下正是另一家大商场的门口,自然是没有凳子。即使是有,这里人流量这么大,也不会有空位。 “姐姐,要不再走一小会儿,进去马上就有电梯了。”陆秋名指着面前的商场大门,“就在前面。如果实在走不动了,我抱你也可以。” 他想起上次在咖啡店抱起她。和柔软的手感不同,她比他想象的轻了太多。 “不要。”常慧一口回绝,“这里这么多人,你也不嫌丢人。” 她继续向前走。很快,陆秋名停在一家店门前。 “奶茶店?”常慧看着招牌,橘色背景上面印着一个水滴的卡通图案,“来这里做什么?” “想喝。”陆秋名看着她,他的眼睛亮亮的,“姐姐,你想喝什么?” 小屁孩。 “我什么也不想喝。”常慧连菜单都懒得看一眼,“你快去买吧,买完回去了。” “为什么?” “不喜欢甜的。”他问题好多,她怎么又在解释,“本身底子就甜,还加一大堆小料,像喝粥一样,有什么意思。” “那好办,姐姐等我一下。”他跑去排队了。 常慧站在一旁,周围人来人往,让她无所适从。她说不清已经有多久没来逛商场。这里全是打扮精致的时尚年轻人,而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头发随便地盘在脑后,连妆也没化。 一对情侣从她身边擦过。女孩比她矮一个头,骨架小小的,化着精致的妆容,还做了编发。和她比起来,她感觉自己像个土巨人。 她和这里格格不入。 人也很多,她莫名有些烦躁。 她到底为什么要跟着小屁孩来这种地方?花花绿绿的照片,满眼都写着消费主义,他还偏偏要上当。 不知过了多久,陆秋名回来了。 “姐姐,这杯是你的。”他向她递来一个小杯,“中杯珍珠奶茶,25%糖,没有加珍珠。” “……珍珠奶茶没珍珠,那它的意义是什么?”常慧无语。 而对面的人手里拿着一个大杯子,里面似乎塞满了五颜六色的小料,看起来就很齁。 “姐姐,你说不喜欢太甜的,我就让他把珍珠去掉了。”他帮她打开吸管的包装,“这里顶楼有个天台,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 …… 商场顶楼的天台。 两人在角落的长凳坐下。 说是天台其实不准确,这里是商场专门设计的休息区,灯光昏暗,氛围安静。四周被玻璃围起来,让客人可以欣赏外面的城市夜景,却不至于被吹太大的风。四周的人都是一男一女,两人一组,有点像情侣的约会圣地。 常慧吸了一口奶茶。平平无奇的口感,有着植脂末的味道。她记得这是个古早牌子。 “25%糖,还是很有甜味。”她说,“植脂末加糖兑水,傻子最喜欢买。” 她倒不是在说所有顾客,她指的是那个不成器的租客。 “姐姐,不加糖的话就一点味道都没有了。”她口中的“傻子”正吸着一大口布丁,十分的甜味让他味蕾大动,“那还不如直接喝水。” “我又没说要喝。”她又怼回来。 “姐姐……”陆秋名好像在看着她,但这里灯光昏暗,他的表情有些模糊,“真的很不喜欢喝吗?” 她抱着杯子不说话。 “那我下次不买……” “没有不喜欢。”她打断他的话,“我只是觉得,这里像另外一个世界。” “嗯?”他环顾四周,玻璃外有城市的点点灯光,夜空也安静通透,“这里就是商业区呀。” “太热闹了,眼睛都看花了。”常慧看着手里的半杯奶茶,“东西精致,但也都很贵。漂亮的外观很会迷惑人,一不留神就会陷进去。” “奶茶也是。滋味再甜,也只有一时。”她说,“回去之后,还是要喝没味道的水。” 或者略苦味的茶。反正甜不起来。 “姐姐,我记得你上次做的锅包肉,是酸中带甜的。”陆秋名回想起那个味道,他还想再吃一盘。 她在他面前吃过糖,做过甜味的菜,现在又喝了奶茶。她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甜味,但还是坚称不喜欢甜的。 “小时候吃的,口味早就变了。”她自嘲地笑笑,“那是我妈妈很久以前教我的。” “噢。” 她对食物好像很有见解,她的妈妈一定很会做吃的。 “姐姐,我感觉你其实很会吃东西的。”陆秋名问道,“但为什么会……” 天天吃临期的便利店食品。 “不该问的事情别问。”他的问题太多,她不想再答了,“我怎么吃饭,与你无关。” 要是有钱,谁不知道大鱼大肉?她又不是傻子。 “对不起。”他声音闷闷的。 “唉。”她有些累了,轻轻叹了一声,“下次不要带我来这儿了,我在这里浑身不自在。” “姐姐……”他又想问为什么。 “你自己看看这周围。”她说,“光线那么暗,又安静,氛围又好。全都是小情侣,来这里聊天谈恋爱的。” “那我们为什么不行?” “哪有租客带房东来吃饭逛街的?” “那怎么了,就要带你吃饭。这里又没有牌子,写着‘非情侣不得入内’。”他毫不退让,“姐姐,我很遵守规则的,违反规则的事绝不会做。” “……” 不知是不是走太多路,常慧头有些疼。 “今天我吃的那份,包括交通费,过两天我转给你吧。”她拗不过他,只能转移话题,“还有上次在温泉旅馆的钱,我A一半——” “姐姐,你这是要跟我算清楚吗。”听到她这话,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那应该的。”常慧说,“我不想占你便宜。” 夜色朦胧,她视线有些模糊了。 开房(一) “好啊。”陆秋名轻笑了一声,“既然这样,那就先把温泉旅馆之前,去鸟松山的打车账单发给你。” 那次打车很贵,但记不清具体是多少了。那天他找了她好久,直到下午收到她的消息,说在山上走不动了,他想都没想,直接出门叫了个的士。 她一个人迷路在无人的山上。没人知道那天他坐在出租车上,心里有多紧张。 “我在那之前,没在这里打过车。”他说,“之前只听说这里打车贵,直到那天结账的时候,才知道那不是贵,是天价。” 拜她所赐,那几天他拮据得很。付完打车和旅馆的钱,他只能吃泡面。后来看到咖啡厅有兼职,他马上去应聘。松町的时薪给得不高,一周又只需要去叁四天,收入不算多。但好在离小镇不远,有时间陪她。 “如果非要算,我也可以跟你算。除开那些虚的,你觉得我能值多少?我的脸你给多少,我的手又值多少钱……?” 那个的士账单,他倒也不想真的去找。跟喜欢的人算钱,显得他有点掉价。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刚硬气了一小下,他又心软了,“你总是不好好吃饭,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只开心了一小会儿,现在又说这种话气我。” 陆秋名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常慧却低着头,拿着那半杯奶茶,一句没回。 “姐姐……?” 他轻轻拨了她一下,她没反应。单薄的身子晃晃悠悠的,没个着力点。 她睡着了。 ………… …… 常慧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她身上盖着酒店的超大夏季薄被子。青年缩在她的旁边,头比较靠下,抵着她的颈窝。 房间偏小,他脚都快伸出床尾了。常慧想,他这样睡觉,不会落枕吗? 常慧嘴里残留着植脂末的味道。她掀开被子,想去喝杯水。察觉到她的动作,陆秋名立即睁开眼。 “姐姐,你醒了?”他摸摸她的额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要说也是撑得慌。”她平时吃得太少,今天一个汉堡下肚,再加柠檬茶和奶茶,给她撑了个十分饱,“刚才又晕又困,现在好点了。” “是我不好。”他的手臂又像八爪鱼一样伸过来,把她框在怀里,“姐姐,别生气了。” 在她睡着之前,他不确定她听到多少。他怕她又不理人,所以抢先低头。 “说吧,这房间多少钱?”常慧不为所动,被他圈着,身体有些僵硬。 一会儿说有快餐店的优惠券,一会儿又买奶茶,拉她上天台。现在终于不装了,趁她疲劳的时候开房。 搞那么多事,还不是为了这个。 “一、一万多……”他吞吞吐吐,怕她又骂他乱花钱,“姐姐,我是看你睡着了,需要好好休息,才……” 看她表情不好,他少报了点数字。 “有优惠的,我没乱花钱。”他说。 “你少骗我。”常慧冷笑一声,“你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学生,哪来那么多羊毛可以薅。” “还是你想跟我说,因为经常跟人开房,所以是酒店的VIP?” 她的心凉到谷底。他外形优越,一副纯情男孩的样子,没想到内里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为什么是她?她穿得随便,平时也完全不打扮,有那闲工夫跟她演戏,为什么不找个年轻漂亮点的妹妹。真谈恋爱不是更好?省得被她吊着。 还是说,富二代就好这口?编织一个虚幻的梦境,等她上钩之后,就狠狠把她丢掉? 看别人摔下来,会很快乐吗? “姐姐,我没有骗你。”他拿出手机,给她看酒店的APP,“这是账单,你看。” 常慧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确实是今晚的账单,中档水准的品牌酒店,没有提前预定,是今天临时开的,价格贵了些。一间高层大床房,两万圆。 “满一万减两百,这算哪门子的优惠?”她语气还很恶劣,态度却稍有缓和,“算下来一万九千多,这叫一万多吗?” “嘿嘿。”看她放松了一点,他插科打诨,“姐姐,一字开头的,当然是一万多嘛。” “那快餐店呢?薅到什么了?”她又问。 “买两个套餐,送100圆无门槛优惠券,日期到年底。”他在口袋里翻翻找找,“姐姐,要看下小票吗?” “……陆秋名,你是不是傻……的。”她被他气笑了,差点将脏话脱口而出,“买几千块的特快车票跑城里,薅回来五百的羊毛,亏到姥姥家了。” “那怎么了嘛,五百圆也是钱呀。”看她表情缓和,他又贴上去蹭她脖子,“姐姐……” “先声明,我不是多管闲事。”常慧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你现在还年轻,觉得出来玩玩没什么。但这边消费不低,产品广告又做得很好,不好好规划的话,会多花很多钱。” 只是不想你像我这样,有朝一日没钱傍身,有上顿没下顿。 “姐姐,你放心吧。”他轻轻地蹭她脸颊,“我心里有数,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我怕你交不起房租,让我退钱给你。”她将他推开,“我去洗澡。” 有病。她在心里自己骂自己,穷成这样了,还去操心富二代。 还是先顾自己吧。 ………… …… 几分钟后,常慧裹着浴巾出来。 床上那人却还躺着,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不去洗?”常慧面无表情地杵在床边,“房是你要开的,现在反倒不急了,在这儿玩手机。” “等一下嘛,我在看这个羊毛资讯的软件。”陆秋名从手机背后露出一只眼睛,“姐姐,来酒店就是要休息的,你先休息一会儿。” 现在才刚过十一点,明天中午前退房就好了,完全不用着急。 “装得倒挺像。”常慧扔掉浴巾,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颇有一种中年夫妻捏着鼻子履行伴侣义务的味道。 “……?”冷不丁的被攻击,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青年翻了过来,撑在她的上方,挡住了顶灯的光线。 “……难道说,姐姐你等不及了?” 开房(二) “是啊,我真的好急。” 常慧全身赤裸,直愣愣地躺在床上。 “急着操你。” 她空洞地朝上方看着。她感觉自己像一具硬挺的尸体,完全没法放松。 青年的笑僵在脸上,有点不知所措:“姐姐,你今天怪怪的……” “少废话,到底做不做?”看他不动,她直接上手,开始找他的裤子拉链,“东西在哪里?自己拿过来。” 她现在烦躁得很,急需做点什么释放压力。小玩具不在身边,面前这个人是她最快的选择。 “什么在哪里?”青年眼神迷茫,十分不解的样子。 装什么纯。什么时候了还在装。 “防护措施。”常慧发出一声冷笑,“你听不懂吗,那我直白一点。安全套,做爱用的。” 心机满满地把她约出来,知道开房,不知道准备好这个? 傻子才会信。 “……那个我没买。”拉链被粗暴地拉开,她正要扒他的裤子,他连忙按住她的手,“姐姐……要不我现在下去买?” 刚才进了房间,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酒店,他一步都没出去。 况且,他带她来的时候也没那想法。他只想她吃好点,睡好一点—— “陆秋名,我现在没什么耐心。”常慧心烦意乱,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能不能快点?” “嗯……好、好的。” 他手忙脚乱地拉好拉链,她的手却没有放开。 “姐姐,你这样按着……”被她的手乱抓,他的胯下迅速隆起,“我……没法出门。” “我不是让你快点去买。”常慧索性坐起身来,“我是说,快点脱了。” “啊?” 陆秋名直接傻了。 “这不勃起了吗,正好。”她又开始扒他裤子,好不容易拉回去的拉链又被她弄开,“都不是处了,装什么害羞。” “姐姐,昨天没插、插进去……”他欲哭无泪,“就蹭着你的手……也算吗?” “还磨我逼了。”她补充道。 “是、是磨了……但我那个……真正的第一次,还没有……” “你在放什么狗屁。”她不想跟他装了,不屑地说,“前戏那么熟练,又会控场又会口,说话还那么骚。你要是真处男,我名字倒过来写。” “姐、姐姐,名字倒过来写不太好吧……?” “到底做还是不做?”常慧失去耐心,“陆秋名,你脱不脱?” “我、我……” 他从没见过这场面,整个人完全慌了。 “学习材料”里也没有这种的啊……?是他看……不是,学得不够多吗? “姐姐,这个不是这么做的……”他试图讲道理,“没做准备就强行进去,会很疼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疼。”她手上动作不带停的,“你只管插进来,疼不疼的不用管。” 疼也不关你事。 “不是,那样我也会疼的……” “你不是说,晚上都听我的吗?”她语气阴森,听起来很恐怖,“嘴上说得好听,现在又不听我的了。” 常慧浑身一丝不挂,可能是淋浴时太潦草,发尾还有些湿润。她正面坐在他面前,双手扒着他的裤子。她的表情阴冷,嘴角带着嘲讽,铁了心要让他就范。 “姐姐,这个之所以叫……那个爱,得有情绪铺垫才行的。”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他这下差点没挡住,“你这样硬来是不行的……” “爱个鬼。”她不为所动,“谁规定的一定要叫做爱,我又没爱。” 她理直气壮:“照我说,我现在欲望上来了,应该按我的来,管它叫‘做欲’。” “姐、姐姐,没有措施,一不小心会搞出人命的……”陆秋名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换个角度,“你说的,你不想结婚生孩子……” “那你射外面不就好了?”她马上驳回,“没关系,要是真射进去了,我自己吃药解决。没多少钱的事,不会找你要。” “姐姐……”她话说到这份上,陆秋名彻底没词了。他只能拼命按住她的手,急得冷汗直冒。 “你是不是不行啊?”常慧烦躁地问。 “不是。”他态度坚决,“姐姐,这个真不是,你看,你一摸他就大了……” “那不就行了。陆秋名,把手放开。” 她就差一点了。 “不放。” 他不敢用力,怕弄疼她。但又怕用力太小,被她突破关卡。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看他油盐不进,常慧放下了手。她冷冰冰地盯着他,向他下达最后通牒。 “现在不做,以后就都别做了。” 她很直白地威胁。 “不要。”陆秋名还在尝试说服,“姐姐,既然是‘亲密互动’,那至少得是你情我愿,不能这样鲁莽——” “看来你选好了。好吧,我们之间的‘亲密互动’,从现在开始到此为止。” 她向他宣布最后判决。 又来。 “……能不能别老是说这种话?”他伸出手,想抱抱她,“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预判了他的动作,她用力地打掉他的手。 “陆秋名,你认识我才几天?对我了解多少?”常慧反唇相讥,“你凭什么臆测我想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我想什么你说了不算,要我自己说了算。 “……到下个星期四,正好一个月。”他眼眶发红,却仍然认真地回答,“姐姐,我们认识二十六天了。” “所以,就这么点日子,你想说你很了解我?” “我……不敢说全部,但我确实了解了一部分……” “那又怎样,也不妨碍你想跟我上床。”她嘴上不停,继续她的恶意揣测,“怎么样少爷,玩够了漂亮的,来搞我这种蔫吧菜,觉得很新鲜?” 又是吃饭又是逛街,还挑了个情侣聚集的天台花园。明明没有关系,却搞得好像很亲密。 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恋人。但会像朋友一样参加聚餐,像恋人一样脱光上床。但现在床也不上了,就知道演戏。 看来就算他不是男朋友,也不是个好床伴。模棱两可的答案,她不喜欢。 就像她自己,不是外地人,也不是本地人。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不清不楚的,很可笑。 开房(三)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她秒答,“但我不介意。我们可以各取所需,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你开了房又跟我装清纯,我看不惯。” 她伶牙俐齿,就算他浑身长满了嘴,也完全辩不过她。 “……我说不过你。”陆秋名投降认输,“但我确实也有些话想说。” 他决定不跟她的逻辑,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完。 “确定租房的第一天晚上,我做了一锅番茄炒蛋,你说不饿,没有吃。接近凌晨的时候,我不小心摔了你的水壶。这件事是我不好,看你那么心疼的样子,我自责了很久。” 陆秋名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着。 “第二天,我去城里处理一些事情,在永望市场碰到你。你吃了高坂送的关东煮,和我一起回了家。下午我去买了新水壶,回来给你送信,发现你在楼上悄悄哭,就给你递了件外套。夜宵的时候,你跟我聊了聊水煮蛋,让我去和朋友吃饭。我们讨论了一下这个话题,你表示认同,提醒我下次注意安全。” “……第叁天,那真是很开心的一天。我们晚上一起出门,去吃了寿喜烧。那条白裙子很衬你,真的特别好看。吃完饭,意外遇到美奈,又送她回家。你那时候心情不好,喝了点啤酒,突然开始说胡话,还主动亲了我。” “……我以为,你对我有好感,愿意看我一眼。” “我没有。”常慧粗暴地打断他。 “嗯,没错。不过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垂下了头,神情十分沮丧,“我以为你会跟我说清楚,至少会给我一个机会。但回家之后,你躲了我好几天。那天半夜终于把你截住了,你又说喜欢成熟的,意思是我太幼稚。我软磨硬泡,你才说会考虑一下……” 也许不清不楚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常慧沉默了。 “然后就过了一晚上,你刚说完要考虑,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又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山上。我找了你一天,你一个电话都不接,太阳都要落山了,才通过我的好友请求。” 他的声音沙哑,越说越哽咽。 “你说淋了雨,走不动路了,在山里面,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收到你的消息,当时都快被吓死了……” “我在那辆出租车上有多紧张,你到底知不知道?” “你、你……”常慧傻眼了。她没想到他会说这么多,“我……不是,你那天打车来的?那个距离得十多万吧?……” 六位数的日圆,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应该是吧,我不记得了。”陆秋名挤出一个笑,但看起来比哭还难看,“但后面的事我记得很清楚。我还要继续说吗?” 常慧从未见过陆秋名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之前一直彬彬有礼,虽然有点神经大条,却也保持了相对的分寸感。最近虽然天天撒娇,闹得她很烦。但总的来说,他没做过什么错事。 有时候他好像有些话想说,但她一拒绝,他也会识趣地闭嘴。 但现在,他身上好像缠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有不解,有愤怒,但更多的……好像是伤心。 “不、不用了……”被他这个状态吓到了,她慌里慌张,“不用说了……” “不,我要说。那天在温泉旅馆,我已经跟你表明了心意。”他缓缓直起腰来,拉下裤子的拉链,“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有自知之明。我只是想陪着你,你也没有拒绝。” 陆秋名脱掉上衣,露出隐约精壮的小腹。 “在温泉旅馆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回到家。我做炸猪排没成功,你拿起剩的食材,很快就做出一盘锅包肉。那是我第一次吃这道菜,它真的很好吃,我觉得就像魔法一样……”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视线。他双眼失神,机械地脱下裤子。 “然后,你又给我看自拍的照片。那张照片真好看,我好想留着收藏……但你好像并不是真的要给我看。我跟你开个玩笑,但你那么凶的让我闭嘴,我也没有再说什么。” “你真的很可爱,很漂亮……我好想跟你亲近。”他把手上的裤子团成一团,随意地扔到地上,“但最后,你说我不是你的类型,再一次拒绝了我。” 扔裤子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像是在扔什么不要的垃圾。 ……他也是她不要的垃圾。 “陆秋名……不要再说了……”常慧惊慌失措,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要说了……怎么样才可以不说了……?” “姐姐,这就听不下去了吗?”他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向后推倒,“我还没有说抱你回家,给你煮红糖牛奶,连你孩子都肯认的事情呢。” “……那是个误会,我真的没有怀……” “嗯,那确实是个误会。”他刚还那么阴郁,现在突然又笑了,“你一会儿想我搬走,一会儿到了别人家杂物间,又舍不得我走了。姐姐,你说,这点是不是也是误会?” “不、不是……”他的手箍得很用力,她竭力挣扎,“放开我,好疼……” “嗯,你说那么半天,不就一个意思,不想负责任吗。”他还在说着,他的心好像正被刀在割,“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我统统接受了。可是我得到了什么?” 他不为所动,反倒收紧了力道。 “果然,这刚过了一天,你的态度又变了。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不喜欢我。” “……因为我做那么多事,都换不来你的一句安慰。” 他极力忍住哭腔,眼角划下一滴眼泪。 “好疼……陆秋名……别说……别说了……”他用力过猛,她疼得双眼含泪,拼命向他求饶,“你抓太紧了,好疼啊……” 一滴水砸在她的脸上,顺着她的侧脸往下流。 “姐姐,我的心也很疼的。你会放开我吗?”他温柔地问着。话说到一半,又换了语气,“哦,我差点忘了……你现在的意思,不就是要让我滚。” “姐姐,有个傻子愿意给你当倒贴的鸭子,是不是很好玩?” 想起自己的可笑模样,他不止胸口痛,简直全身都在绞痛。 “……我怎么到今天才看出来,我真是全世界最蠢的人。” 他俯下身来,用力咬住她的脖子。 “常慧,你是个骗子。” 妖精(一) “……,你放开我……” 常慧刚刚经历了一场啃噬。一个貌似人类的生物,压在她全裸的身上,不住地向她攻击。它从她的脖子开始,一边舔舐,一边留下它的牙印。她正面上半身几乎无一处幸免,到处都是它的口水。 “明明是你说要做的。”那个生物还会说人话,它的语气满不在乎,“现在真的做了,怎么又不满意?”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常慧咬着牙齿,极力克制着神经末梢,“现在我不想做了,不可以吗。” “姐姐,你还真是阴晴不定。”人形生物伸出爪子,摸向她的下体,“想一出是一出,让人捉摸不透。” “那你有本事别捉摸……谁稀罕。”那个该死的爪子揉着小缝,弄得她阵阵痉挛,“还有,别叫我姐姐,我忍你很久了……” “那叫什么,宝宝?”生物似乎开始思索,“最近我上网有点多,看到好像很多情侣都在这样叫。” 生物不住地诱惑着她,引她从干涩逐渐变成湿润。 “但是那样不好吧,毕竟我们不是情侣。”生物说,“如果你喜欢,也不是不可以吧。要不然,以后就叫你宝宝?” “宝你……个头。”她又想骂脏话,但被爪子按了回去,“恶不恶心。” “哦,看来你是不喜欢。”生物的思维异于常人,它剥开她的小瓣,轻轻揉着那个小点儿,继续说下流的话,“但是你应该很喜欢我的手。是吧老婆?” “你不要乱狗叫。”常慧恶狠狠地说,“力气总会用完,小心你松懈的时候,被我一刀捅死,烂在异国他乡,最后没人收尸。” 个破爪子,给他当成宝了。 “哦,那我可真是好怕。”它完全没把她的威胁当回事,语气欠揍得很,“你要不现在就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 看她那儿足够湿润,生物收回爪子,抵上了它灼热的性器官。 “那样我也解脱了。省得我被你钓着,天天胆战心惊的。” “……啊……”突然被他的体温烫到,她紧咬的牙关中漏出一点呻吟,“这里楼层这么高,你可以自己去死。” 它看向窗外。繁华城市的凌晨时分,34楼的高层酒店。夜已经深了,但落地窗外的灯光依旧迷人。 类人生物的嘴角勾起一点弧度。 它算是发现了,她好像也没那么凶。嘴上说得狠,大多数时候只是在虚张声势。 也许是因为这招对本地人很有用,她用惯了。 但很不巧的是……他是个外地人。 “常慧,你真的很恶劣。”生物一改过往的温柔,开始对她直呼其名,“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坏的女人。” “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大。”她扯起被子的一角,想要挡住自己的视线,“不能说明我是坏女人。” 它怎么那么会磨?话还那么多。她表面上强装镇定,实际上真快忍不住了。 “……真的不够大吗?”生物怀疑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说得跟真的似的,又差点被你骗了。” “你多反省下,嗯……也是好的。”她的声音从被子角下闷闷地传来,“省得天天一副自恋样,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喜欢你。” 生物皱起眉头。哪有全世界那么多?明明想要的只有你一个。 “我不会再信你的话了。”生物伸出爪子钳住她的手腕,用力拉扯过来,放到他们的贴合处,“你摸着良心说,这还不大?” 实际上它早就涨得发疼,恨不得对着她全根没入。 它刚才被气得发昏,真有一瞬间想这么做。但她那儿进一根手指都费劲,他还是狠不下心来。 于是它恶狠狠地啃了她一遍。看她动弹不得了,它的情绪才稍有好转。 她软弱无骨的小手在它那里乱摸,又想伺机发出攻击。还好它有所准备,适时挡住了她的指甲。 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妖精。 “这不也没多大吗。”妖精计划败露,在它身下发出嗤笑,“还没我前任的一半大。陆秋名,你少自恋。” “你前任都是大尺寸工业级钢管?”类人生物找回了自己的名字,满意地说,“看不出,你玩得还挺花。” “是啊,你简直比不上里面任何一个。”妖精继续胡编乱造,“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 “……” 妖精又说难听话气他。他真是恨不得直接插进去,让坏心眼的妖精心服口服。 但他终究忍了下来,继续磨着妖精:“那你说,最近的一个是哪个?” 他一边磨着妖精下面的小口,一边刺激她的上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妖精忙着忍耐。妖精答不出来。 “咖啡店那个?”他回想了一下,同样以嗤笑反击,“都那么老了,你也睡得下去。” “姐姐,你还真是饥不择食。” “……不许你这么说,他是我很尊敬的人,帮过我很多。”妖精气急败坏,想要推开他,却一点也推不动。 先生,他脑子有问题,真是对不住…… “还说不得了?”陆秋名气血上涌,用力捻她的阴蒂,“说那么多,还不是成了前任。你这么护着他,人家要你吗?” 想起那天他就来气。他在柜台后面看见她进来,偷偷自掏腰包,拿了个蛋糕,想给她个惊喜。没想到还没端上桌,就看她在“前任”面前浑身发抖,脸色发白。 哪壶不开提哪壶。坏妖精,不气死他不罢休。 他恶向胆边生,对着她的软肉狠狠拍了上去。 “啊!疼、好疼……”他的动作突然,妖精被拍得花枝乱颤,“你、你真是越说越过分……” “那家伙叫什么,号码是多少?”他拿起旁边的手机,扔在她面前,“打给他。” “你疯了!?”她简直难以置信。 “密码是0520,解锁了自己拨。”他补充道,“哦,就是第一次看见你的日期。不好意思,之前太傻了,待会就改掉。” “不、不要……” 他有病? 夕川是她长辈,怎么会是她前任啊!?再说了,她哪来的前任…… 他们俩,一个经验多的装处男,一个没经验的装老手。 阴差阳错,倒反天罡。 她也真是服了。 “宝宝,你说如果他看到你这个骚样。” 看她不肯就范,陆秋名拿回自己的手机。 温暖色调的酒店里,青年的眼里闪着冰冷的光。 “他会不会后悔跟你分手?” 妖精(二) “……陆秋名,你要干什么?” 夜色更浓,窗外的亮光都少了些。常慧全身赤裸,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青年半跪在她腿间,拿着手机,表情冷峻。好看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常慧,什么时候了还在看手。 她在脑海里痛骂自己。 这家伙根本不正常,别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在找你的Lime。”陆秋名回答道,“待会拍好视频,方便发给你。” 其实他根本没找,因为她就在置顶上。他不断地划着手机,只是在找最近的药店。 “操,你有病?”他的动作触到她的痛点,常慧破口大骂,“死变态,你敢拍试试,我让你出不了这个房间门……” 她不介意鱼死网破。 “姐姐,怎么给我起了个新名字?”他笑着说,“还没开始做,就舍不得我走了?那尽管放心,你下面那么会夹,把我夹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特殊癖好,被骂了也不生气,反倒露出很爽的表情。 变态。 “你跟他做过吗?做过几次?” 他没有理会她的攻击,而是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正面看向自己。 “我是说你那个成熟款的‘男朋友’,哦不对,‘前任’。”他说,“再往前的,就不要告诉我了。” “问这个干什么?对别人的房事这么有兴趣?”她被掐得很痛,愤恨地盯着他,“绿帽癖?之前看不出来啊。” 他的手捏得更紧了:“……只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帮你口。” 会不会像我一样,卑微地、虔诚的、小心翼翼的……跪在你下面,舔你那里。 那天她说喜欢成熟点,有经验的。他就傻乎乎地去“学”。然后果然派上了用场,给她弄得很舒服。 没想到她不但不领情,现在反倒污蔑他装处男。 她翻脸怎么会比翻书还快? “陆秋名,你真是蠢得可以。”她的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既然能被称作‘前男友’,那自然是做了好多次。别说他帮我……口了,我给他舔的更、更多……” “还说是大学生,这点常识都没有?” 常慧用力掐自己的腿,努力把夕川从脑海里剥离。这事跟他没关系,她不想建立起奇怪的联想。 就当说的是路人甲吧。 “你的意思是,从‘亲密互动’开始做,做多了就是‘男朋友’?”他凑近她的脸,“那我呢?等你甩掉我了,也会跟下一个‘互动对象’……说我是前任?” “那倒不是,你不一样。”下巴被掐得生疼,她努力挤出一个讥讽的微笑,“你还没开始做,我就很讨厌你了。谢天谢地,我们不会‘做好多次’的。” “陆秋名,你没机会了。” “好,很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常慧,这是你自找的。待会就算你哭着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 常慧觉得他很搞笑。 刚才她也是哭着求饶,他不也没放过她吗? 装得跟真的似的。 她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他觉得奇怪:“笑什么?” “没什么。”她用力扯着嘴角,手腕现在还疼,“我只是觉得自己很笨,竟然看走眼。早知道你是这种人,就该让赵旭东把你赶走。” “你再提他试试?”青年的手好像发了狠,弄得她快骨裂了,“昨天是谁说,这事已经翻篇了的?” 他暴戾地吻了上去,堵住那张尖利的嘴。纵使她死死紧闭牙关,还是被他钻了空子,纠缠住她的舌。 “呜……” 常慧发出些许无助的呜咽。 “你就是故意气我。”他加大了下面磨擦的力度,“宝宝,是不是这样你就舒服了?” 好好说话你不听,被弄疼了又可怜兮兮的。 吃硬不吃软,坏妖精。 “问你话呢,说话。” 他又抓住她胸口的软肉,用力拉扯她的乳尖。 “啊……哈啊……”这次的刺激太大,她终于忍不住喘出声音,“嗯、嗯……死变态,我告诉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死都要跟我在一起。”他不留情面地揉搓着,那坨软肉在他手中不断变形,“姐姐,我是不是应该很感动?” “……呜……你、你……”常慧非常后悔,刚才没解锁他手机,“我刚才……就不应该推开你的手机……” “嗯?”他又摸去她腿根,无情地拍了下她的腿心,“你终于想通了,愿意和我一起找你前任秀恩爱了?” ……他妈的。 “我、我是后悔了……”她的眼里充满了恨意,“我就该打110,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他的动作太过精准,每一下都戳在她的性癖上。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陆秋名又笑了,他的样子阴森得像个鬼魅,“结果又是虚张声势。” “我跟你说,我在警局有熟人。你小心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和倔强的嘴不同,她的下体非常诚实。在他持续不断的磨擦下,她那里湿湿嗒嗒的,不断分泌出黏糊的液体。 她有多少底气,他差不多已经看出来了。 “我不妨直说了,我完全不怕你报警。”他说,“因为一些原因,我留学的事情出了很大问题。要等到下个月考完试,才可以继续申学校。” “你可以直接打110,对我来说,最差的后果就是被遣返回国。”他勾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那样好像也可以?毕竟只要你还待在这里,我就很难有机会再见你了。” ……如果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他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了。 之前在英国待不下去,狠下心换个环境,没想到连语言学校都读不顺利。 学校,寄宿,租房……一个都搞不定。喜欢的人也不喜欢自己。 他就好像一条……狼狈的败犬。 “你说什么?……”他说着一些她完全没想到的东西。 看来他是个亡命徒,想在被遣送回去之前,干一票大的…… “姐姐,你可能还不知道。”他的手指探了探位置,用小头抵住她的洞口,“上一个说要报警抓我的人,昨天已经跟我道歉了。” “你……” 那个发烫的异物近在咫尺,触感非常明显。常慧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呢?你会跟我道歉吗?”他不再用力,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如果你给我道歉,我们可以——” “你想都别想。”她又粗暴地打断他,“落到你手里是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现在就像电视剧里,马上要被反派害死的正派。 “……什么意思?” “我早该发现不对劲,是我大意了。一个‘留学生’,但不用上学,也不着急考试。”她说,“早早的结课,又说找到兼职。但你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是办不到许可证的。” “陆秋名……不,或许这不是你的真名。” 身下的女孩神情尖锐,她散发着怒气,视线几乎要将他贯穿。 “这位年轻的先生,你用这招骗过多少女孩?” 妖精(三)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听到她的质询,陆秋名浑身一滞,“你觉得我租你房子,跟你在一起,是为了这种目的……?” 他的手微微发起了抖。他甚至有些握不住手机。 “是啊,你这种人,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什么事做不出来?”常慧身体瘫软,气势却还很足,“我告诉你,我拍过的裸照多了去了,你这套对我没用。” ……原来如此。 她以为他真的要拍视频。 “常慧,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他强忍痛楚,继续跟她理论,“如果我的目的是……那个你,刚才你扒我裤子的时候,我为什么要拒绝……” “因为你不仅想骗炮,还想骗感情。”她说,“这样就算以后来硬的,我也没办法保护自己。报警也没用,谁让你是我‘男朋友’呢?” 她说要报警确实是假的。除了某个人,她从来没相信过警察。 但不相信他也是真的。 “你要不看看你在说什么?”他觉得她愈发陌生,“我什么时候……要对你来硬的?” 她的逻辑太过奇怪,他甚至顾不上对她用力。 “你前面躺在我怀里,我什么也没——” “现在呀。”察觉他的放松,她趁机支起上半身,背靠在床头,“你可别告诉我,掏鸡巴出来是为了搞纯爱。” 刚才他都抵在洞口了,想干什么谁不知道。 她倒是很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 “为什么不行?……你是觉得,我不配喜欢你吗?” 他现在宁愿自己听不懂中文。 但她没有被他影响,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聪明。先是小心翼翼地接近,再搞点暧昧,给点甜头。”她继续分析,“出来约个会,气氛一到位,开个房也是水到渠成。这时候有点感情基础,也有肉体关系了,之后想干什么不行?” “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不走正道?”她向他质问,“你之前是怎么接近那些女孩的,也是通过租房吗?” 他的眼眶又红了。他感觉自己快要克制不住某种冲动。 “……既然这样,我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很辜负你的期待?” ………… …… 六月中旬,寂静的深夜时分。现在,时间到了过了第二天的零点。 西阪城的市中心,某幢高楼34层。一家夜景酒店的房间里,青年正用力吻着女孩。 女孩在五分钟前向他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是她关于一些事情的推测。这个推测不再局限于恋人琐事,而是充满恶意,事关他的人格。 他十分震惊,也非常生气。但他一向嘴笨,不会为自己辩解。于是他只能堵上她的嘴,让那些伤人的话语暂时停止。 “唔……” 不久前刚喝了奶茶,她的唇舌香甜无比。淡淡的奶精香味,混合一些酒店沐浴露的味道,勾得他头脑发晕。 “宝宝,放松一点。”他的戾气有所收敛,但仍不如之前温柔,“还是有点紧。” 他对他的恋人一向发不出什么脾气。只要她别故意说难听的话。 ……准确来说,女孩不觉得他是恋人。她似乎只把他当成泄欲的工具。就像成人用品店里卖的那种“玩具”。 但他不在乎。即使这场恋爱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觉得她是恋人。他们已经做过所有恋人会做的事,即使她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一时的误会,并不影响恋爱的本质。 他继续探着她的穴口。那里湿度足够,扩张度还是很小。 “你……哈啊……”又一股液体从她下体涌出,常慧的嘴里包着两人混合的唾液,说话含混不清,“不许……进去……” 刚才她狠狠地骂了他一顿,还提出了非常恶劣的怀疑。他黑着脸压下来的那一瞬间,她真觉得自己这下完了。 但他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粗暴。他只是沉默地吻着她,用力揉着她。 “我刚已经下单了跑腿,做了一些准备。”他说,“现在,我要像你要求的那样……插进去了。” 语气相当不容置疑。 “呜……” 他的手指又在她那里拨弄,她甚至能听到某种湿滑的水声。她表面上浑身是刺,实际身体早已动情,急需某种东西把她填满。 但她就是死活不说。 陆秋名又将那东西抵了上来,试图撑开她的甬道口。 那东西硬挺非常,贴上她的那刻,有一种陌生的压迫感。它轻轻地顶开一点软肉,却还是撑得她发疼。 “啊……疼、好疼……”无数的酸胀感袭来,她甚至感觉那里在被撕扯,“不、不行……太大了……好疼……” “你刚才不是说它太小了?”只挤进去一点点,那种急剧收缩的触感就差点让他破功,“你前任是我的两倍大,那他是怎么进去的?” “要、要你管……我跟他两情相悦,自然是一下就进去了……” 她头靠在床头的软包上,双腿屈起张开,被那人牢牢抓住。腰后失去支撑,隐约有些酸疼。 她感觉她好像弯成了一张弓。 “又要气我是吧?”她人都软成那样了,嘴还硬得跟什么似的,“我告诉你,我要真被你气死了,你也算是过失杀人。” “那……那是你自己身体不行……”她仍不示弱,“变成鬼也……不能怪我……” 他身体不行?她怎么看出来的? “不许说不行。”他一掌拍在她乳尖上,“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总是胡说八道?” “啊!……你别、别拍……”快要忍不住尖叫出声,她连忙用手捂住嘴,“不要……” 沉重的刺激引得她身体阵阵轻颤。 他好像把握住了什么关键点。 “宝宝,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喜欢呢?”他恶作剧似的捏起另一个红润的乳尖,“好像我手越用力,你就越舒服?” “没有……不可能……” “没有吗?”他又开始扯她的乳头。 “陆秋名,你死变态……”她又开始叫骂,“你……你他妈的有病!?……” 他思索似的眯起眼,观察她的反应。 她似乎又流出一股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看来这招确实奏效。 “一会儿死变态,一会儿陆秋名,宝宝,你不是说这是假名字吗?”他好像笑了起来,“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小秋。” “啪!” 他又一掌拍在她胸脯上,这次加了力度,她白皙光洁的肌肤上留下些许红痕。 “不许再骂我了。”他说,“叫我小秋。” “你、你不是小秋……”接二连叁打在她的点上,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混沌了,“小秋……他很乖……不会这样对我……” “……” 青年又感觉他的气血又开始上涌。 “对,我不是小秋。”他落寞地说道,语气里透着一丝阴狠,“……小秋已经被你气死了。” 他不想再照顾她的感受,下身直接用上全力。 既然小秋很乖,为什么刚才不说? 为什么不肯说真话? 为什么要故意气他? 突如其来的穿刺力道,让还没完全适应的甬道剧烈疼痛。他试图把小头挤进,但她拼命地缩着软肉,用力把它往外推。 “不行……疼……”她发出痛苦的喘息,“不要……” 面前的人却没有停下。 “我说过,我不会再信你的话了。”他用力掐住她的大腿,继续与她下面对峙,“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敢继续。” 憋了太久,他的下体早已涨痛非常。它充血太严重,青筋暴起,看上去有些狰狞。 随着他的动作,刚被挤出去的巨大异物,又重新撑满她的小口。 “……好疼,好疼啊……呜呜……”她被疼得满脸是泪,几乎要昏死过去,“不要,不要……好疼……” 常慧感觉自己快被撕裂了。 “不要了……求求你……” 她身体不住地战栗,甚至开始向他求饶。 “你、你无非是想要爽一把……”她眼神迷糊,试图跟他谈判,“我、我包里有钱……实在不行,你用我的嘴也行……这里实在疼、太疼了……” “……你、你能不能,留我一条命?……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完,我不想死……” 她声音模糊,似乎已经不太清醒。说着说着,还突然切换到日语。 “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她哭得很小声。但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足够让他心疼不已。 青年好像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别哭……”青年惊慌失措,想要擦去她的眼泪,却越擦越多,“姐姐,我退出去……你别哭了……” 他悔不当初。明明那么湿润了,为什么还是会疼? “好疼啊……谁来救救我……” 常慧的视野里一片模糊,她已经快要看不清了。 “小……小秋……救命……” 她浑身是汗,昏死在青年的怀里。 演员(一) 5haita ng.co m 临近中午的时候,常慧才醒过来。 这次睡眠质量并不好。酒店的床太过松软,睡得她腰酸背痛。空调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要钱,提高温度还是很冷。她头晕脑胀,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待她状态好些了,才发现那家伙不在房里。房间不大,只留了最基本的通过空间。随便找个角落,就能将它一览无余。她仔仔细细地将房间检查了一遍,包括卫生间,确认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正好,是逃跑的好时机…… 她迅速地套上衣服,穿好鞋子。临到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包和手机不见了。 她看向桌上的台式电话,那是内线电话,只能打给前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打过去。 她怕时间得拖太久,那家伙会跑回来。 于是她冲向门口,拧开房间的把手—— 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的手里拿着一张房卡,另一只手提着一大堆东西。 “……姐姐。”他把房卡揣回口袋,把她堵了回去,“你要去哪里?” 这里的酒店很注重隐私,房门都是自动锁。在两人沉默的时候,厚重的房间门缓缓合上,也逐渐遮挡着门外走廊透进的光亮。 常慧站在那里。她继承了妈妈的基因,骨架不小,四肢也容易水肿。她一直觉得,比起娇小可爱的本地人,她在这里的人群里,有点像巨人。 但她面前现在站了个更高大的男人,他比她高出好多。门口的灯没有打开,她站在这人的阴影里,隐约的威压感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咔哒一声,门自己关上了。不仅切断了光线,还有她逃走的机会。 “……”眼下不是激怒他的时候,她只好老实回答,“回家。” “姐姐,你可真是粗心大意。” 他把门反锁了,把手里拎的一大堆东西放到桌上。又折返回来,掖住她的衬衫领口。 “怎么那么不小心?”他伸出几根白皙的手指,帮她整理乱掉的衣襟,“下摆扣子系错了,领口的扣子没系上。你看你,内衣都露出来了。”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o18at.com “姐姐,这样出去会被坏人看见的。” 他语气一本正经,就像真的是一片好心。 到底谁是坏人我不好说。 常慧没有说话。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手,以防忍不住打他脸上。 现在的状况,不可以强行逞能。她打不过他,她有自知之明。 他又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桌边。 “饿不饿?”他说,“我买了吃的。” 她向桌上看去,那里摆了大大小小四五个袋子,应该是某家中华料理,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现在是什么意思,又装没发生过? 他演技会不会太好了?搞得她差点怀疑自己精神出问题,昨天的事是她的幻觉。 她搞不懂他要干什么,决定主动出击。 “现在还不饿。”她看向他的眼睛,“那个什么,我们谈谈?” ………… …… 常慧坐在床边。青年在她正对面,反坐在木制的椅子上。 “姐姐……”他弓着背,把下巴抵在椅背上,尽量跟她的视线保持水平,“你……还在生气吗?” 他又下意识地想道歉。不过,昨天弄得她那么疼,他也是应该道歉。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你跟我相处这么多天,应该也看出来了吧?”常慧仔细斟酌用词,以防又在哪里得罪他,“虽然平时我看着对什么都无所谓,但实际上,我是个急性子。” 毕竟,她只对在乎的事情上心。而她在乎的东西不多。 “嗯?”他不明白她的意思,“我知道。姐姐,你昨天扒我裤子的时候……” 确实很急。 “我不是在说这个。”她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是我心情不好,我一急躁了就会想……释放压力。那时候是我没控制住,对你太粗暴了。” “所以,对不起。”? 什么情况,她会给人道歉? 真的假的? “没、没事……”她话说得这么真诚,他也跟着不好意思了起来,“姐姐,我没有怪你。我们刚开始……那个,是需要……磨合一下。” 怎么嘴角在自动上翘,压都压不住? 他用力控制脸上的肌肉神经。气氛有点严肃,他不敢笑得太过分。 “我想说的是……” 说到关键的地方,她垂下头,避开了他热切的视线。 “那个,其实我也没什么钱。”她说,“我这几年工作不稳定,没存下来多少……” “没关系的,我有钱——” “不是,你听我说完。”她搓着裙摆,手指捏得都有些发白,“其实呢,我在做一些‘副业’……存了一点点钱,以防万一用的。” “我存了个十万的定期,这两天应该到时间了。”她说,“我知道没有多少,但这真的是我所有的存款。加上现金,我凑一凑呢,大概能有个二十万圆。” 说到钱,她的心简直在滴血。 但为了活命,她不得不赌一把。 “就是……那个,之前你租房的时候,其实我虚报了价格。”她开始掐自己的手指,“我让赵……不是,中介,跟你说有什么杂费、租房礼金、修缮费,然后说我包水电,给你一种很划算的感觉……” 骗你租下了房子。 她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最大程度地报了价格。 “其实呢,比起市价,是很不划算的。我房子状态也不好,关于这件事,其实我一直很愧疚……晚上都睡不好觉……” 她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用手抹了抹。 “你看我一个女人,在这儿也不容易。虽然有个房子,也不是自己买的。又旧又破,每年还要付房产税。这都算了,我还没钱维修,天天被邻居投诉……” 说到动情之处,她还适时抽了抽鼻子。 这段倒不是她编的,是她真的在烦恼的问题。 “姐姐……”他慌忙掏出纸巾,想帮她擦擦眼泪。 她假装撩头发,不动声色地拨开他的手:“唉……算了,不说了。你一个学生,你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去。” “我做了亏心事,背着思想包袱,真是寝食难安呀。”她轻轻拉着他外套的袖子,“这段时间,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吧?要不算一下,我适当补贴你点……?” “不用,不用。”他连忙抓住她的手,“姐姐,那都是我愿意给你花的,你别有心理负担……” 他这次倒没因为她说“算账”生气。 她不停地抹泪,他满心只想着怎么安慰她。 “好、好……那我就,谢谢你了。” 看时机差不多了,她收起刻意捏着的嗓子,开始说正事。 “我觉得呢,我就把房租退给你,再麻烦你另找一家吧。”她说,“高坂叔家也行,虽然地方小了点,但位置不错,交通方便。” 青年皱起眉头,他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就算是良心发现,这差距也和平时太大了点? 他不相信一夜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我看你平时条件也还不错的,住我那真是太亏待你了。”她又假惺惺地抓住他的手,“要不,就麻烦你搬一下?我也是第一次做房东,我也很为难的……” 她戏瘾上身,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如果你觉得钱不够,我可以再找我朋友……嗯,你也认识,就是赵旭东,借一点……哎呀,不用担心我,我省一点,也是够用的……” 青年不想再听。他站起了身,俯视着这个狡诈的演员。 她愿意为他表演。他是不是应该感谢她? “你不用说了。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让我走。” 他挪开碍事的椅子,再一次用力捏起她的下巴。 “常慧,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我看起来很像二百五?” “不、不是……”她还在演,“我为你考虑这么多,我都是为了你好……” “你就这么讨厌我?”他恨不得捏碎她这张虚伪的面具。 “没有……我、我其实很欣赏你啦……你是个很好的租客……” 还在演。 “那你说,你喜欢我。”他轻轻地眯起眼,似乎想要洞穿她的想法。 他想看她到底能演到什么程度。 “我……我、我……”她舌头就像打了结,“我喜欢…………你。” 喜欢你才怪。 喜欢你去死。 但她仍旧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你又骗我。”青年俯下身来,死死瞪着她的眼睛,“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我死了那就最好了?” ……他怎么会知道? 她露出破绽了吗? ……看到了。 演员露出了一点惊慌。演员的眼睛出卖了她。 “好,我不跟你计较这个。” 即使那是假的告白,也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常小姐,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他打开他的单肩包,掏出她的钱包和手机,“没有这两件东西,你要怎么回家?” “诶、诶……”她讪笑着,“这、这么巧?怎么会在你那里?肯定是我不小心乱放了……” 她伸手去接。 “谢谢你啊,你人真好,帮我收起来——” 青年的笑容消失殆尽,那股危险的气息又缠上了他的身。 “常慧,你说得没错,我是个蠢货。”他说,“我再相信你,我就真的是二百五。” 陆秋名把她的东西放回包里。又用力地脱下外套,将它随手扔到一边。 他蹲下来,趴在她的膝边,恶狠狠地向上瞪她。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 “……我的小演员,待会你可千万别哭。” 演员(二) “等、等一下……”常慧往后缩了缩,“那个……我们还能再商量,对吧?” “没商量。”他说,“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什么都能讨价还价?” 况且这儿的菜市场按份卖,也不能还价。 “常慧,你没机会了。” 陆秋名按住了她的膝盖,用力把她的腿掰开。 他的回答很坚决,似乎不想再跟她说话。 “呃……要不我再多给你点?”她按住他的手,试图合拢自己的腿,“其实我刚也没说实话……我存的是二十万,你现在带我去银行,我马上就可以取给你……?” 虽然那样会亏点利息。 但真的很多了好吧。你还想怎么样。 “你不是说,我是富二代。”他冷笑一声,开始拽她的裙子,“你有没有脑子,富二代会缺你那点叁瓜俩枣?” “那、那你想要什么?”她用力推他的手,却好像摸到两块坚硬的石头,“要、要不,我去帮你找个好点的住处?不用劳烦你看房,我帮你联系好——” “闭嘴。”他觉得耳边很吵,“你想去找你的‘中介朋友’,不用拿我当借口。” 什么中介朋友。他俩都能合伙算计他,谁知道是不是老相好? 他还在拽她的裙子。她却扯着上半段,死活就是不放手。 “不、不是,你先听我说……这个布料太薄了,经不起扯,会破的……” “那你脱掉不就没事了?”他不为所动,“要不我干脆扯烂它,省得你总想着逃跑。” 他是真生气了,也不会给她留力气了。她怎么也拉不住他,裙子被扯下一半,挂在她的大腿中央。 扒人裤者反被扒之。 “你仔细想想,干你这行的,最重要的是什么。”她又换了个角度,“出来混……干大事的,最重要的就是够持久。现在不都讲,什么可持续发展——” “我很持久。”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开始说“黑话”,“你待会验验货就知道了。虽然只是第一批,但纯度很高,保证让你满意。” 他俩都在说人话,却好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知道你现在这个情况,最忌讳的就是暴露身份……”她又说,“啊……先不要摸……你听我说,最近风头很紧的……” “那又怎样?我会怕你?”他完全没有在听。 他一心只想把该死的裙子扒下来。 她的裙腰又往下褪了一截。 她欲哭无泪:“我是说,我很熟悉关西这块儿的,可以说是万事通。不如让我……帮你?多个人也好办事……” “我不是在旅游,不需要找地陪。”他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跟她的思路走,“倒是有个地方硬得很,弄得我心烦意乱。你真的想帮忙,就帮我降降火?” 他的注意力全在手上。棉麻制的布料非常紧绷,看起来快要裂开了。 该死,这东西有那么难撕吗? 质量做那么好干嘛?哪里产的,他也要买一件。 “先生,什么东西都该有个价格吧?”他油盐不进,常慧有点崩溃了,“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好玩,跟死鱼似的,活也不好……你、你觉得我值多少?” 她开始破罐子破摔。 “要不你开个价,我、我说什么都会想办法,就算去站街,去借高利贷都拿给你……” 现在最重要就是拖时间。 只要能让她出了这个门,她自有办法跑得远远的。 “你逻辑不对吧?”他被她逗笑,恶狠狠地抓住她的大腿,“小演员,你光顾着说台词,忘记背景设定了。我是富二代,不缺钱。” “何必搞那么麻烦?我出手这么大方,直接跟我做,来钱不是更快?” 他的手直接伸进她腿中央,用力按住她的小缝。 “……还是说你宁愿上街随便找个人睡了,都不愿意睡我?” 她怎么就那么可恶,每一句话都能精准地刺向他,激起他的怒气。 还说外面有坏人,我看你就是最大的坏人。 “啊、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摸到她的敏感部位,她的那里开始变得湿润,“先、先生,误会了,您一表人才,我怎么会不愿意……?” 你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愿意。 “我……我只是觉得我身材太差,打扮也很土,怕你睡了不满意……”她嘴上说个不停,竭力掩饰自己的窘迫,“你看你,都来这边了,搞我这种普通款没意思,不如体验一下本地特色的风俗店?你喜欢什么样的,清纯点的,还是成熟点的?我可以给你介绍——” “看不出来,你门路还挺多。”他拨开碍事的内裤,直接搓着她的软肉,“关西万事通,继续说。” “啊、嗯……那个……我知道城里有个红灯区,我去过几次,那边的帅哥美女多得根本看不过来,你喜欢什么样的都有,服务好自然不用说,还都长得特别好、好看……” 下面的刺激太强,她要编不下去了。 “……”他只感觉自己头上的青筋都在跳,“你长的到底是什么嘴,怎么这种怪话都说得出来?” 陆秋名彻底发了狠,一把扯下她的裙子。 她光滑的大腿被他一览无余。 “不是,你信我,我真的很有诚意……”她抓着他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她快没招了。 “哦?那你说,那条街上有没有帅哥。”他说,“敢骗我的话,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有、有……怎么会没有呢?哎呀,我都说了什么都有……” 想不到他有特殊癖好,可以男女通吃。那就好办了。这里别的不好说,帅哥有的是。毕竟真帅的去下海,比美女更吃香。 如果他喜欢,他也可以去下海。凭他的外貌条件,可以赚不少钱。 “我、我认识一个,特别帅的……”她信口胡诌,“你先放开我,我、我去手机里找找,把号码发给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 “……常慧,你到底是什么人,连他妈牛郎也玩?” 他长那么大从没说过脏话,能被她气得爆粗口。 “对、对……”她没注意他的表情有多难看,还在乱编,“真、真的很帅,活也很好,我验过了,包你喜欢……” “……” 陆秋名快被她气死了。 要不是怕弄坏她,他恨不得把这张该死的嘴缝上。反正她也不说人话,留着也没什么用。 “小骗子,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他从她下身抽出手,举到她的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挂满了某人的湿滑液体。 他分开两根手指头,中间还挂着一根线。浑浊粘稠,扯都扯不断。 “你这里都骚成这样了,还有空给人拉皮条?” 开导 西阪城市内,某个中档的品牌酒店,下午一点。 落地窗外的视野很好,能看到远处的山脉。就是天气不太好,多云,太阳光被遮得挺严实,看起来马上要下雨。 不算大的房间内,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对峙。 “那、那个只是……生理反应……”女孩还没放弃,“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什么性别?多大年纪?你信我,我真的能给你找出来……” 青年站在她面前,黑着脸不说话。 常慧在绞尽脑汁想法子,试图去说服他。 他现在真的很恐怖,和之前礼貌温和的样子判若两人。 毕竟他那么暴力,又搞过那么多女孩。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揣测他的喜好。 她怕自己命不久矣。 “我、我真的什么都能给你找到……老大,我会为你肝脑涂地的……” 老天啊,她的命已经这么苦了,现在又遇到这种事。 能不能可怜一下她,派个人来救救她。 自称“陆秋名”的青年,缓缓俯下身看着她。 “……女的,二十多岁。身高不到一米七,差个两叁公分。”他锐利地盯着女孩,回答她的问题,“就是身材挺瘦,看着像营养不良。” “但胸和大腿很有肉,脱光了很色情。”他说,“她的皮肤很白,肉摸着软软的,手感很舒服。” “这、这还不简单?”常慧愣了,“你放心,这样的街上一抓一大把,我马上就能——” “一抓一大把的不算,还得长得像刺猬。”他又说,“浑身是刺的那种,没刺的不要。” “啊?”她听傻了。 这变态狂……竟然还喜欢人兽? “你没听错,刺猬。” 他用手轻轻刮她的脸,在她的脸部线条上游移。 “如果没找到刺猬,毒蛇也行。一定要是带毒的,很猛的那种。”他诡异地笑着,昏暗的太阳光在他脸上留下一片阴影,“但不管是刺猬还是毒蛇,都必须带刺,全身都要带,非常扎人,不能有一点空隙。” 刺猬?毒蛇?还是带刺的?常慧的脑子飞速旋转,地球上真有这种生物吗? 她大学没念完,不是很确定。 “……很会说话,伶牙俐齿的。哦,我是说,她牙尖嘴利。所以你得找个牙齿锋利的。” 他的手在她脸上蹭来蹭去,好像怎么摸都不嫌多。索性用手掌托着,慢慢看个够。 “咬人很疼,但做饭很好吃……”说着说着,他有些哽咽了,“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太犟,嘴太硬了。” “不管是软的还是硬的,她都不吃。”他说,“我处理过不少麻烦事,自认为还算情绪稳定。但她……真是我见过最难缠的人。” “我拿她一点真是办法没有。一点办法,也没有……” 什么意思? 浑身带刺的尖牙毒蛇,会说话,会咬人,会做饭。脾气不好,嘴硬? 嘴硬是什么意思?把蛇头换成鸭嘴兽……? 他的形容太过抽象,女孩大脑卡死了。 “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变态的声音有些哭腔,她动了恻隐之心,“不妨跟我说说看,也许我能帮你呢……?” 很多连续犯案的罪犯,自身都有一些问题。她不是想为他们开脱。她也最恨那些变态的人。 但现在她落在人家手里,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只能换另一个角度,试图再跟他谈谈。 走进他的内心,也许就能发现症结所在。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万一真能给人拉回来呢?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她能活着回家,他能进去劳改,岂不是皆大欢喜? “我能跟你说吗?你会听吗?……”变态看着她,满眼都写着试探。 “我、我听。”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愿意说,我就听。或许我还能,开导一下你……?” “我喜欢的人,她不喜欢我。”他说。 很常见的理由。 “呃……”女孩按住骂人的冲动,对此表示遗憾,“好吧,这确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感情这种事,是说不清楚的……” 哦,知道你很惨了。 那别的女孩,比如老娘,又招你惹你了? 冤有头债有主,谁不容易谁不苦。就算你再惨,也别伤害无辜的人啊。 “没那么简单。如果她只是不喜欢我,那也就算了,我不逼她。”他说,“但她一会儿对我很好,一会儿又拼命骂我。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我想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她很讨厌我,要故意整我。” 女孩若有所思:“这样啊……” “我好痛苦。”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女孩,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某人的影子,“我很痛苦,你明白吗?” “那、那她会不会也有什么苦衷?”女孩仔细思考着,“也许她并没有那么讨厌你,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不敢再跟你更进一步……?” “那她可以告诉我。”他说,“我可以陪她一起想办法。但是她不愿意。说白了,她就是不相信我。” “唉……有些人就是这样,冷冰冰的,怎么捂都捂不热。”女孩安慰道,“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下一个?”变态很疑惑,“什么下一个?” “你俩实在成不了,那就算了呗。”她答,“何必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做出这种错事?” “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的。”她语重心长地说,“不如早日改邪归正,俗话说得好,放下屠刀,立地成——” 变态却突然掐住了女孩的脖子。 女孩吓得猛地一抖。 他又搞什么,她哪里得罪他了? “她还有一个很过分的地方,我还没来得及说。”变态眯起眼,似在极力地控制着怒气,“就是她总是装傻充愣,无视我的好意。” “我可以接受她不喜欢我,但我不能接受她把我当傻子。”他说,“你评评理,她是不是很过分?” “那、那好像是有点……”女孩被变态钳制住,颤颤巍巍地说,“那你要不现在去找她,问她要个说法……?” “对,你说得没错。”他似乎很赞同,“这是个好办法。” 虽然这样好像有点对不起那个姐姐,但没办法了…… 把陌生人推出去当靶子,女孩愧疚难当。 姐姐,变态一走,我立马找机会溜出去,打电话给夕川叔,让他来救你—— 变态却没有如她所愿。 他还掐着她的脖子,手甚至又收紧了些力道。 “咳、咳咳……你要干什么……” “找她要说法呀。”他说,“装了这么久,现在能给我个说法了吗?” “常小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给我蹬鼻子上脸。” 变态死死掐着她的脖子,他的眼里闪着凶狠和阴鸷。 “小演员,你究竟要跟我装到什么时候?” 老公 “啊……不、不要……” 酒店的房间里,常慧被按倒在床尾。有人分开她的双腿,抵在腿心中间。一只手按住她的上半身,她被压得死死的,整个人动弹不得。 “你怎么水那么多?都把人酒店的床单弄湿了。不知道退房的时候,要不要让我们赔清洗费?” 有人在向她提问。说话的人正是她的“租客”,他正跪在她的下面,用他的右手中指在她里面抽插。 一深一浅的动作,弄得她意识模糊。 “宝宝,你这里真是湿得过分,真想拿给你看看。”他忙着动作,还不忘嘲笑她两句,“可惜你太喜欢我的手,吸得这么紧,肯定不想我拔出来。” 他的左手移动到她的阴蒂上,用力揉了几圈。在这之前,它刚欺负了半天她的胸。 “你、你等一下……”下面的刺激过于激烈,她快要喘不过气了,“变态……” 她还有问题没有问。她还有话没说完。 死都不让她死个明白? “宝宝,你怎么不长记性?”那人听了十分不悦,“跟你说过了,以后都要叫我老公。” 明明给过你机会了,你就是不领情。 “为什么就是不叫?你不乖。”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不乖的话,就要受惩罚。” 他的左手毫不留情,一把拍向她的阴蒂。她已经被打了好几下,那里隐隐有些泛红。 “呜……”她被弄得精神涣散,身子抖了又抖。 她软弱无力的样子好像很合他心意。那人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堵住那张可恶的嘴。 “宝宝,早知道你这么欠操,我就不跟你多费口舌了。”他好像很高兴,不断地抽插着她,“反正你也不讲道理,我又何苦说那么多?” 插进去就不吭声了,老实得很。 他早该这样。 “说话多浪费口水,不如留着给你舔,全灌你小穴里面。” 几分钟前,一根手指蛮横地插进了她的甬道。她那里早已空虚难耐,足够湿滑。手指刚一探进去,她的软肉就不住地包裹着他的指节,将它往里面带。 感受到软肉的带动,那人似乎很满意。 “你都快把我手吸没了,真是好紧呀。”他笑着说,“宝宝,回答我,到底谁是变态?” “啊……呜呜……”回答他的只有阵阵压抑的呻吟。 又是被吓又是被插,常慧早就没了力气。纵使她再怎么捂住嘴,也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 她的神经坏了,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在那人的刺激下,她不住地发出叫声。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尽量叫小声一点…… “不许压嗓子,叫大声点。”他再一次拍打了她的阴蒂,“再这样压着叫,也要受罚。” “不、不要……不要打……”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话都要说不出来了,“会疼的……好疼……” 但同时,好像又很舒服。 她这应该是坏掉了吧?估计离死不远了?…… 那人刚高兴了一会儿,又开始不悦。 “你还真是不听话。”他又无情地拍向那里,“给人提要求之前,是不是应该有称呼?没礼貌。” 不然谁知道你在叫谁。 “你还说,说话的时候要看着人眼睛呢……我都没这么要求你。”他说,“只是要你叫一句老公,你就这么不愿意?” 爽的时候都不愿意叫,爽完了就更别想了,肯定犟着嘴。 他的脸冷了下来。 “你怎么只顾着自己爽,从来不考虑别人?”他又生气了,“你把老公当什么,吮吸器?乳夹?自慰棒?……” “还是……不付钱的‘牛郎’?”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阴晴不定。有点像神经病。 都是多亏了她,他现在的情绪稳定不了一点。 有可能是被她影响,他的嘴也开始不受控制,不停地乱蹦奇怪的词。 他又掐住她的脖子:“小坏蛋,说话。” “你、你……”常慧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句话来。 他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他很期待她要说什么。 “乖,说出来。”他说,“宝宝,说出来就奖励你。” 而她给出的答案恰巧相反。 “……你、你这样的……就适合……当牛郎……”她努力憋出一句话,“又骚又贱……适合……做鸭……” “……”期待瞬间被推翻,那人顿了一下。 然后,又自己说服了自己。 “也是,你哪有那么乖。你从来就没有乖过。”他说,“还是得多操你一会儿,你才会乖乖听话。” 憋了半天说一句话,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等了你半天,就等来一句这个。 “宝宝。”他不跟她计较,只是加大了手指的力度,“老公这样操你,你喜不喜欢?” 她肯定喜欢。毕竟从第一天见他开始,她就老盯着他的手看。 那就用手操她。总比用那玩意儿让她疼晕了强。 “……不要……”她就是不肯说点儿他爱听的。 “你说什么?”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没搞清楚? 要不要是你说了算? “宝宝,刚才我顾着操你去了,没听清你说话。”他装没听见,“你刚是不是在说,‘好喜欢老公这样操我’……?” “你……你想也别想……”她又拼命说出几个字,“……我、我……宁愿死……” 也不会屈服。 闻言,那人又皱起了眉头。 “……你又在气我。”他差点又被带进去,还好他有了经验,可以立马调整好状态,“没事,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就是故意的。” “宝宝,我不会再跟你生气了。” “你动不动就激怒我,是为了让我操你。对不对?”他又笑了,“宝宝对不起,我之前太笨了,想跟你谈感情,没听懂你的暗示。” “没关系,老公现在知道了。”他说,“乖宝宝,老公这就用力操你。” 操死你。 “呜……嗯、嗯啊……” 他的手实在太舒服,她的腰忍不住了,擅自开始扭动。 “宝宝你好棒,又来蹭我的手了……”他沉醉地看着她,“好喜欢你……” 感受到她的迎合,他似乎非常满意。 他想起上次在杂物间插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扭的。她的腰好细,像条灵活的蛇。他忍不住轻按上去。白皙的乖巧小蛇,要比尖牙的毒蛇好上太多。 他好想真正的插入她,看她扭动腰肢,真正地迎合他…… 于是他更卖力地开始抽插,让她的下面发出淫靡的水声。 “老公好喜欢你。宝宝,你喜不喜欢我?” “……呜、呜呜……”她没有回答他。她只剩下一点零碎的呜咽。 忍到现在,常慧也快到极限了。 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折磨她,让她不断地流水。她的下面热乎难耐,但因为种种原因,她的那里只受到一些摩擦,并没有真正地高潮。 现在他插得那么用力,指尖又向上抬起,轻轻按压她的内壁。 她快要忍不住了—— “啊……啊啊啊啊……” 事发突然,强烈的快感从甬道喷涌而出。那只手又坏心眼地按到她的敏感点,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感觉自己不断地在喷出水流。它们从穴口涌出,顺着她的大腿往下,弄湿了好大一片。 “宝宝,是不是很舒服?” 高潮过后,那人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而是揪住她的下巴,用力吮吸她的舌头。 “你看你,弄得这么湿。宝宝好淫荡……” 他伸出湿淋淋的手指,拿到她面前晃。看她眼神迷离的样子,他索性把手伸进她的嘴,不住地在里面搅动。 “呜……不、不要……” “先别急着拒绝。你尝尝,是不是很甜?”他说,“老公真的特别喜欢这个味道。宝宝,现在你也尝尝。” 一股淫靡的腥甜味送入她的口腔。 拜他所赐,她正在被迫品尝自己的味道…… 他疯了…… 还是说,这是他的真面目……? ……他到底是谁? “怎么不说话?”看她沉默不语,他又开始不高兴,“哦,我知道,你还没玩够。” 他收回手,又放回自己的口中吮了两下。然后,重新按回了她的穴口。 “宝宝,你是不是还想要?”他轻轻咬她的耳朵,“老公这就继续操你。” “……你、你先暂停……一下,我有话要问你。”她垂死挣扎。 她全身上下快没一块受她控制。她必须在昏死过去之前问出答案。 “你说句我爱听的,我就回答你。”他拍拍她的脸,“乖宝宝,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对吧?” “……” 她真的说不出口。 但她不想死不瞑目。 “……好,我说。”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撑起她的上半身,努力抬头看向那个人。 她终于要“听话”了—— 才怪。 她只想用那两个字,钓出她真正想要的答案。 至于他爱不爱听,又关她什么事? 反正这人不是她老公。 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老公。 “……老、老公……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她调起全身力气,作用在自己的嘴上,“这样……我就算下去了……也、也不至于做个冤死的鬼……” 女孩的双眼被泪水打湿,在无法反抗的刺激下,她似乎倍感绝望。但此时此刻,尽管她快要脱力,她的眼神也依旧有力。 她想记得她仇人的长相。她变成鬼了也不会放过他。 得到了想要的称呼,青年却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她有这样的眼神。 她眼中的怨恨不是假的。女孩似乎想透过他的眼睛,挖掘出他与某个阴谋的联系。 这团云雾深不见底。他从未想过,也从未听说。但他似乎正深陷其中。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他好像触到了她的实体。 “你怎么找到我的……?你、你是他……他的人……?” 她死死地盯着他。在她失去意识之前,说出了那个名字。 “你……认识宫城俊叁?” 废物 “醒了?” 常慧又一次在某人的怀里醒来。她浑身赤裸,蜷在一张床上。那人贴在她背后,紧紧勒住她的腰,生怕她跑了一样。 外面下了一下午的雨,晦暗的光线令人昏昏沉沉。她看向窗外,时间已经接近黄昏。 “……水……”她头痛欲裂,从干裂的唇缝中吐出几个字,“……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他松开他的臂膀,跳下了床。 她努力观察四周。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可以拿来砸他的后脑勺?…… 那家伙拿起酒店的玻璃杯,走进了卫生间。他好像洗杯子去了。 她看了又看,但离她最近的床头柜上,除了酒店自带的便笺本,就只有她喝剩的半杯奶茶。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 奶茶…… 她看着那个插着吸管的小杯子。它的材质太廉价,如果真用来砸人,除了能让她泄一下愤,怕是没什么杀伤力。 ……不,这样还不够。想要泄愤,可能只有一刀杀了那家伙才行。 她盯着那半杯奶茶,一些零碎的记忆一闪而过。帅气的青年撕开塑料吸管的包装纸,帮她戳进杯子。他穿着纯白色的T恤,略带羞赧,笑容诚挚。 梦幻得有些不真实。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昨天,还是前天? 不知被什么力量驱动着,她想要再摸摸那个奶茶的杯子。在她即将抬手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被捆起来了。 手腕处绕了好几圈。似乎是那家伙裤子上的皮带。 疯、疯子…… “姐姐,你想拿什么?”那家伙神出鬼没,突然又绕到了她背后,“你的手现在不方便,我来帮你拿。” 她想起她拼死问出的那个问题,他还没有回答。 “你……是谁?”她又问了一遍。 “宝宝,你怎么记性这么差。”那家伙把她半抱在怀里,故作深情地看着她,“你又忘了,我是你老公呀。” 他把玻璃杯递到她唇边,慢慢地喂上纯净水。她喝下几口,口腔的干涸得到一些缓解。 他抹掉她嘴角的一点水,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又紧紧地抱着她。 阴冷的手臂如同讨债的鬼魅一样,死死地缠住她的腰。 “老、老公……”她犹豫片刻,决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他可能有精神问题,要跟着他的逻辑,不要跟他对着干。 如果她盲目反抗,破坏了他所构建的精神世界,这家伙可能就会发疯。 “宝宝,我们在酒店里。”他用下巴抵着她的头,“你怎么不记得了?我邀请你跟我约会。我们来这边吃饭,逛街,还有……开房。” 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正常。搞不好他真的脑子有病。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她接着说,“这里的房间太小了,我想回去了——” 那家伙温柔的动作瞬间僵硬。他放开怀抱,阴暗冰冷地看着她。 “你又想跑。”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起来似乎十分伤心,“老婆,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你到底有多讨厌我?” ……一会儿姐姐一会儿宝宝一会儿老婆,说不是精神病谁信。 “是不是又欠操了?”他凶狠地问。 “不、不是……”她试图解释,“老公你误会了,我没有讨厌你……” 变态狂,我哪敢? “你就是又想要了。”他粗鲁地推倒她,试图掰开她的大腿,“没关系的宝宝,在老公面前,不用不好意思。” 他按住她的肩膀,试图把她摆正。 “说吧,想要老公怎么操你?” 但她的手被绑在身后,她没法直接平躺,只能侧着身子倒下。 “真可爱。”他抓了一把她的左乳,有意无意地蹭了下乳尖,“宝宝你身材好好,手感好棒。” ……他好像又在发疯。如果真让他插进来,这就没完没了了。 “老、老公……”她看着他,尽量挤出一个可怜的眼神,“你真的误会了,人家没有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又发骚?” “没、没有呀……”她想了想银行卡的余额,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老公的那个太大了,弄得人家现在还疼……所、所以人家,没有想要……” 她有样学样,说着一句句疯话。她恶心得都快吐了。 他又怀疑地看着她。 “……那你说,你喜欢我。” 她的眼泪看着有点眼熟。他不是很相信。 “我……我、我……”她的舌头再一次打结,半天没抡回来,“我喜欢…………你。” “宝宝,这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说你笨吧,你确实很会骗人。话术一套一套的,嘴里又没一句真话。” “……但说你聪明吧,又好像差了点火候。”他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把视角抬高,“同样的演技,同一句台词,你想骗我两次?” 他又开始掰她的腿。 “不、不是……”她下意识地挣扎,“老公,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没、没骗你……” 她的腿有点不听话。他握住了她的脚腕。 “宝宝这么不乖,是不是该罚你?”失去了皮带,他的裤子松松垮垮,他想把他解下,“换个大点的,让你一次爽够,好不好?” “不要……老公,不要……”她开始哭了,“对不起……我、我错了,我不乖,但、但是……求求你……” 平时不好意思说的词,一个接一个地喊出来。她好像拼了命一般,想要讨好他。 ……人在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是不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 她这么听话,他反倒不知道要怎么继续。 如果她浑身是刺,那就狠狠地操她,操到她服气为止。但现在她很乖,真让她梨花带雨,他又舍不得。 ……他和她做爱,是为了发泄欲望吗?好像不是吧。他自己问自己,一开始一起越过界,不是因为两情相悦吗? 现在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那家伙收回了力气,常慧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侧躺下来,不住地大口呼吸。 突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他抚着她大腿外侧,一大片半月形的伤痕,轻轻地问道,“宝宝,为什么掐自己?” “没、没有呀……?”她有些紧张,“是不是宝宝太不乖,老公罚得太用力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死变态,非说我和夕川有一腿。还那么用力地打我的…… 我只能自己掐自己,保持一点清醒。 “我没有。”他说,“我只掐了你的腿里面,并且没有用指甲。” 她大腿内侧有多少红红的指痕,他是知道的。但他昨天被她气疯了,只顾着狠狠地报复她,忽略了她自虐的动作。 他抓起她的手指,仔细查看,那指尖形状和她的伤口一模一样。 他用指腹感受着那些沟壑。他感觉胸口又开始痛了。 “……为什么掐自己?这么大一片,疼不疼?” “不、不疼……” ……死变态,你他妈装什么深情。常慧完全跟不上了。 想一出是一出,一会儿要操她,一会儿又心疼得不行。 这家伙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宝宝,待会给你搽点药。昨天买的。” 那家伙又凑过来,把她的碎发轻轻拨到耳后。 “亲亲。亲一下就不疼了……” ……到底是谁受伤了,又是谁需要接吻止疼? 她很配合。她没有退后。 贴上她唇的那一刻,他的阴暗情绪消失殆尽。也许他正如王叔所说,他是个“闷葫芦”、“软脚虾”、“不成器的废物”……“做什么都做不好”。 做不好就做不好,废物就废物。他说不过她,是他自己太笨。不是她的错。 既然那是他的恋人,他为什么要残暴地对她? “姐姐,对不起。” 他贪婪地嗅着她的鼻息,轻轻吮吸。 “……我们和好了,好不好?” 真心话 夜晚,高层酒店的房间里。窗外下了一下午的雨,现在仍在淅淅沥沥。 盯着面前这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常慧皱起了眉。 昨天,这变态毫无征兆,发了一天的疯。但就在刚才,他亲完她,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跟她说要和好。 他还装出一脸愧疚样,给她松了绑。 和好?什么意思? ……他玩够了?要准备动手了? 那要怎么办?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发制人。 “老、老公……”她又开始捏起嗓子,“刚才你说要和好……是什么意思呀?” 还好人体有骨传导,要是让她听见这么恶心的声线,怕是要一拳把自己打爆。 “……姐姐,你不想叫可以不叫了……”变态红着脸,手里拿着棉球,轻轻蹭着她的皮肤,“我们就和之前一样,好吗?” 床尾对侧,酒店的书桌前。青年坐在木制的椅子上,而她侧坐在青年腿上。他拿着个小罐子,正在给她搽药。 “老公,人家听不懂嘛……为什么不让人家叫老公了?”她继续夹,“我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又没有吵架。” “姐姐,抬起来一点,这里看不太到……”变态命令道。 于是她撑起手肘,用书桌借力,顺从地抬起臀部。这里太窄了,他又低着头,她的屁股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该死,他要搽药不能去床上搽? 话说这是什么酒店,就这过道宽度,连行李箱都打不开吧? “老公……”她继续撒娇,“我们没有闹矛盾的,对吧?俗话说得好,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 刚才他掏出个纸袋子,里面放着一大堆药。什么酒精,棉球,碘伏……乱七八糟一大堆。现在给她搽的好像是什么软膏,那堆片假名太长了她懒得看,反正是消炎舒缓用的。 ……她真怕他掏来掏去,掏出把手术刀,原地给她开膛了。 “姐、姐姐……”他好像耳朵都红了,“你、你喜欢叫的话,我没意见……” 干什么,小时候去过少年宫,交钱报了节体验课,在里面学过变脸? 大哥,不是你让我叫的吗?现在一口一个老公了,你又开始装? 他到底怎么回事?躁郁倾向?双重人格? “老公,你真的好会搽,弄得人家好舒服……”看这招有效,她越来越上道,“老公,人家能不能,问你点问题……?” 如果从来没说过疯话,那她会不好意思。但现在一说说一堆,她就脸不红心不跳了。 反正她早就把脸丢尽了,也没剩下多少自尊。 什么东西能比保命更要紧? “你、你问……”变态的注意力似乎没在这边。 他现在除了眼前的一片白花花,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那个,就是,人家最近有点头晕晕的……”她说,“可能是老公太猛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姐姐,你不舒服吗?”他马上问,“额头烫不烫?” 他想摸摸她的额头,但她背对着他,他双手又拿着东西,一时间不太方便。 他想把东西放下,空出手来,但地方实在太窄,他动起来有些麻烦。 “没事,老公,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没有不舒服吗?”他说,“姐姐,我现在手不得空……” “没有没有,舒服舒服。老公不知道多会弄,人家舒服得要死……”她急忙解释,生怕又得罪到他,“不是,我意思是说,想跟老公玩个游戏,聊聊天……” 套你的话。 “好了,坐下来吧。”变态搽好了药,把东西放回桌上。 他又搂住她的腰:“姐姐想问什么?尽管问。” 她的肉软软的,声音也软软的。 她说她舒服死了,他听得也舒服死了。 早这样那该多好?他不喜欢吵架。 常慧用余光瞟变态,他好像很高兴。他贴着她的脖子蹭蹭,变出一张纯真笑容的脸。 怪不得。昨天她使出浑身解数,又是钱又是风俗店,嘴皮磨破了都没用。 原来他喜欢角色扮演。 待会得问问这个变态,他的设定是什么。 “老公……你让我叫你老公,但是你又叫我姐姐。”她开始问了,“那个,就是,会不会……有些奇怪?” 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乱那什么? 她仔细在脑海中搜索,只能跳出一些零碎的“知识”。什么人x乱x,x母x姐,还他妈都是垃圾弹窗,连环套似的,关半天关不掉。 一点跳一堆,让她的破电脑卡得要死。 男的好像都这样,他是不是也有? “有吗?”他说,“那我改一下,叫你……老婆?” 别吧。 这个是真不行。我怕我把隔夜饭吐出来。 虽然她好像也一天没吃饭了,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不用了……老公,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姐姐啦~挺好听……的。” 怕变态又不高兴,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扭了扭腰,假意失去平衡,跌在他怀里。 “哎呀……不好意思……”她又眨巴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老公,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为了迷惑他,她甚至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 亏都吃了这么多了,不差这一点儿。 “……”他被蹭到敏感部位,不自然地挪了下腿,“姐、姐姐……你想玩什么?” “真心话。”她说,“老公,我昨天上网,看到人家说……” 如果他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她昨天净忙着跟他吵架,根本没看过手机。 但现在她这么撒娇,他哪还有脑子? “好像是说,情侣之间吵架,很多时候是因为不好好说话……”她抬起手,似有似无地摸他的脸,“我知道,之前是我不乖,惹老公生气……” “没、没事……”她太可爱了,他要招架不住了。 “所以,我们玩这个游戏,互相说说真心话,好不好?”她说,“今天晚上,我们两个都要说真话。一人一个问题,我们轮流提问,回答的人不可以撒谎。” “好……好啊。”他被她勾着下巴,看起来人都傻了,“都听姐姐的……” 波子汽水(一) “老公,你真好……” 好个屁。死变态。 眼看猎物逐渐上钩,常慧开始有些急躁。 “那我们就开始吧?第一个问题——” 那人却打断了她的话。 “姐姐,先等一下……”他说,“你都一天没吃饭了,肚子饿不饿?” “……” 废话,一天不吃饭你饿不饿? 但是现在比起吃饭,他更关心她的性命……和案子的事。 “还好啦……”她想快速略过这个话题,“老公,人家昨天吃太多了,现在还很饱呢。” “可是姐姐,你这里摸着都瘪了。”变态搂着她的腰,左手在她肚子上游移,引得她鸡皮疙瘩掉一地,“要不先吃点东西?” “不用,我一向吃得很少……”她急忙拒绝。 计划陡然被打断,常慧又开始慌了。 他什么意思? 她肚子饿不饿,这很重要吗?在杀了她之前,怕她先饿死了? 但是,如果她肚子空荡荡的,剖起来不是更方便? 她想不通。 “不行,姐姐总是不好好吃饭。”他说,“姐姐,不如我点个外卖,等吃完饭再说?” ……不是,这里送个外卖起码一小时,等外卖到了还得吃,她急都得急死了。 他怎么那么喜欢点外卖?有什么好吃的? 还得是富二代,反正不是自己的钱,点外卖就跟玩儿似的。 “老公……”她不想耽误时间,但又不敢得罪他,“那个,你中午不是买过饭了……?” 她看着桌上的一大堆袋子,看起来都没动过。 那是。忙着操她去了,哪有时间吃? “姐姐,都是因为你不乖,那些都凉了。”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我就出去了那么一会儿,你就要逃跑。” 常慧盯着变态,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听声音,他好像又有点不高兴。 不是吧?又来? “凉、凉了也可以吃的嘛……”她连忙给自己找补,“老、老公,空调房里放一下午,不会坏的……” “那你还走不走?”他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姐姐,不要走了好不好?” “我、我不走……我老公在这里,我能去哪?”多亏了这人,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会演了,胡话说得都不带停的,“老公,别生气了,好不好?” 老大,你别真把我肢解了。 那可不是给酒店付个清洁费就能解决的问题…… “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他眼睛扑闪扑闪的,好像还带着一点泪光。 不是,这人也太会变脸了吧? 她都想给他弄个封号:人畜无害杀人狂,变态中的变脸王。 “嗯、嗯……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今天晚上都说真心话吗?”想象中的肢解画面太生动,她快被吓死了,“我、我不会骗你的……” “那我要亲亲。”他又说。 ……他好烦啊。 他是做变态这行的,他能不能专业一点。 不仅迟迟不下手,还找猎物要起情绪价值了?看来这行也是不太行了…… “……亲亲。”她敷衍地点了一下他的唇,使用迂回战术,“老公,如果你不想吃这个,要不你带我出去买……?我们就当逛街了。” 如果问不出话,让她跑了也行。 “姐姐,不是我不想带你去。”他指了指门口的晾衣架,“你的水……太多了,内衣被弄得一团糟,我们又一直在床上……那个,衣服裙子都压皱了。” “……我就帮你洗了。” “什、什么?”她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爱好,说话都不利索了,“老、老公……你、你……真是,好贤惠啊……” “姐姐,你喜欢就最好了。”他又把头埋过来,仿佛很不好意思一样,“我以后都可以帮你洗……” “……” 常慧彻底没话说了。 变态她见过不少,这么变态的属实罕见。 变态王中王,这封号他实至名归。 “好、好……老公,那要不,我们待会边吃边玩?”她又想到一招,“我刚看了一下,房间里好像没微波炉,要不去前台问一下,能不能借用……?” 你把我衣服洗了,我出不去,我就让你出去。 将计就计。 “姐姐,这些都是现炒的,凉了又再热,不好吃了吧?”他问。 “没、没事啊,可以凑合吃的,不能浪费粮食嘛……”她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老公,我很想跟你去的,但是我现在没衣服穿……要不麻烦你了,去前台问一下……?” “好呀。”她一声接一声的,叫得他人都酥了。要不是怕她饿着了,他恨不得一直这样抱着。 “那姐姐等我一会儿,我先去问一下,马上就回来。”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操。 她巴不得他回不来了。 但是嘴上还在说:“好啊老公,老公路上小心点……” …… 门关上了。变态恋恋不舍地出门了。 好机会。 常慧打开他的包,试图找出她的手机。但他那包夹层多,东西也多,她翻来翻去,只看到创口贴,纸巾,湿巾…… 等等,怎么还有一片卫生巾? ……他在这行果然不同凡响。远超一般人。 她又看了下晾衣架,衣服还很湿,布料又薄,穿着怕是要走光。就算勉强穿上,这个时候下去,也很可能会被他看见。 她跑进浴室,试图找出能用的武器。 她翻来找去,但她一无所获。吹风机太小了,沐浴露洗发水只有半瓶,瓶子也是塑料的,看起来攻击力不够。 在浴室放电,再骗他进去?但现在浴缸里没水,时间上来不及。 他怎么那么会选,选个34楼,走窗户都不行。 那怎么办? 等会儿,没有玻璃瓶,但是有玻璃杯。他还给自己喂过水。她赶紧折返回去,拿起桌上的另一个玻璃杯—— “滴滴——”门突然响了。是刷房卡的声音。 “!?” 这么快? 难道被他发现了? “姐姐,走廊左边有自动售货机,你要不要喝汽水?跟你说个好笑的,我走到电梯那里,才发现忘记系皮带,差点就——” 青年打开了房门。他一手拿着房卡,另一只手拿着瓶饮料,腋下还夹着一瓶。 他想把房卡揣兜里,但裤子松松垮垮的,一下没放进去。另一边有些顾不过来,手上夹着的的瓶子,不小心让它掉在了地上。 铝制的瓶子骨碌碌地往前滚去。他连忙弯腰去捡。 却从余光里看到常慧。她站在他身后,拿着玻璃杯,手举在半空中。 他一时愣了神:“……姐姐?” 波子汽水(二) “……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门又关上了。青年看着她,他的表情好像很复杂。 “老、老公……”常慧有些卡壳。 刚才他回来得太快,她慌忙藏到浴室里,准备用杯子偷袭。不出意外的话,他从玄关走过来,脑袋一定会出意外。 但还是出了意外。因为那瓶汽水。 他弯下腰的那一瞬间,常慧的手扑了个空。这一击用尽了全力,因为惯性,她向斜前方扑去,眼看就要摔倒。 为了使出全力一击,她死死地抓着杯子,没想过会把它抛开。但她失算了,那个玻璃杯会和她一起倒下。 她没穿衣服,这样扑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毁容。 最差也得是个皮开肉绽。 她以为这下完了。 但一只温柔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没事吧?” “我……我想喝点水,所以……”她靠在他的怀里,试图解释,“老公,你听我说……” 这次的谎言太明显,她以为他又会把她拽住,恶狠狠地欺负她。 ……或是把她扔到床上,蛮横地掰开她的大腿。不停地说一大堆下流的话,污染她的耳朵。 但他没有。 那就仅仅是一个很短的怀抱。准确来说,他只是托了她一下,就放开了手。 “老公……” 他的动作很反常。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又要发疯。 “姐姐,你的杯子在床头柜上。”他松开她,向里走去,“这个杯子是我的。” “……诶、诶?原来是这样吗?”她跟在他后面,“老公,人家犯迷糊,忘记了……” 他没说话。 “老公,要不要喝点水?”她继续装模作样,假装讨好,“我去给老公倒水……” 青年走到桌边,把两瓶汽水放在桌上。 “不用了,喝这个吧?”他转过来,牵住她的手,“自动售货机里买的,还是凉的,你肯定喜欢。” 其实走廊那头还有个制冰机,不过他忙着回来拿东西,没来得及接冰块。 她喜欢喝冰水。每次倒喝的都会开冰箱,拿几个冰块。 但是那个冰格不好用,她每次都要敲半天。他还在想,等他的事解决了,给她换个能自动制冰的冰箱。 但是…… 他看向桌上的汽水,那是一种常见的碳酸饮料。他管它叫“波子汽水”。 它并不是玻璃瓶的那种“波子汽水”,它的包装是铝瓶,和传统款一点都不搭边。 由于这里的一些规定,厂家在打擦边球。它的包装上印着“Ramu Bottle Ramune味”,这味道和玻璃瓶的那种波子汽水(Ramune)差不太多。 也就是说,它并不是波子汽水,因为它没有波子。 但它也是“波子汽水”。因为它是“波子风味”,里面还装着汽水。 波子汽水味的汽水。 ……这是什么冷笑话吗? 他想了想,又说:“姐姐,外面还有制冰机,你要不要冰块?” “诶、诶?竟然还有制冰机,这家酒店服务也太好了吧?”她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好呀,老公,那麻烦你——” “……”他又没说话。他表情紧绷,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哎呀,不用麻烦了。”她感觉不对,赶紧改口,“老公,真是辛苦了你,过来一起喝吧……?” 他还是没说话。也没动。他站在那里,像个高大的雕像。 怎么了? 常慧更紧张了。 刚才是哪里有破绽吗……? “姐姐,你就这样……去喝汽水?” 他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如同上次一样,高大的阴影又笼罩着她。 他盯着她:“……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 “没、没有啊……?”她被挤到墙边,心虚得不敢看他,“老公,我很乖的,你别不高兴……” “真的没有吗?”他好像笑了,又重复了一遍,“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的……姐姐,对不对……?” 他这个笑比哭还难看,话也说得一顿一顿的。声音怪异,听起来很恐怖。 “真的没有嘛……”她只能故技重施,抓住他的手,泪眼朦胧地看他,“老公……” “……” 他沉默了一会儿。 “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他十分阴沉地说。 “什、什么事?” 她快被吓死了。 他怎么回事?又要发疯了?……他到底看出了什么? 砸死他是不太可能了,她还有没有机会跑掉? 或者说,她还有没有机会活下去? 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常慧头冒冷汗,手指掐紧,心脏砰砰直跳。 面前的人说话了。 “你知道吗?你撒谎的时候,会像本地人一样,发出‘诶、诶’那样的声音。”他说,“非常夸张。” “……昨天有一次,今天有两次。” “是……是吗?”她缩成一团,“老公……你是不是误会——” “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我们都要说真心话吗……?” 他看起来非常失望。 她抓住他T恤的下摆:“老、老公,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你又骗我。”他打断她,直接下了结论。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一定是又开始生气了。 青年的手向她伸来。 这下完了…… 她悔不当初。之前在车站遇到发传单的,向她推销健身课。她没钱又社恐,被大块头的肌肉教练缠上,像只兔子似的跑了。 早知道就报那个课了吧?学学拳击,或者柔道。虽说力量可能比不上,但学了东西,至少还能跟他干一架。 她被他弄死了,他也别想好过。 但是现在好像来不及了。他的手正慢慢向她靠近。 察觉到他的动作,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不是吧,这个身体怎么这么弱?早知道,就把它练壮一点…… 那只手越来越近,从上往下,向她抓来。 她下意识的用手一挡。他的攻击被她挡下来了,收回了手。 怎么这么容易? 这下他应该更生气了吧?他准备干什么? 她在等他的下一次攻击。她闭上双眼,准备接受他的暴力。 ……她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 没有拳头,没有巴掌,没有掐脖子,更没有手术刀。 什么情况? “……姐姐。” 面前的那人开口了。 他没再攻击,而是把她揽入怀中。熟悉的味道之下,他似乎也在轻轻地战栗。 “……你在害怕?姐姐,你为什么会怕我?……” 不止他的身体,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头上落下,打湿了她的背。 “对不起,对不起……” 他羞愧难当。他在哭。 “……都是我……不好……姐姐,对不起……” “……” 那是常慧第二次见到,有男人在她面前嚎啕大哭。 相机 某天晚上十点。某家高层酒店,普通大床客房。 常慧侧坐在木制的椅子上,披着一件某人的外套。面前的床上放着一大堆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的,等待她的审阅。 她旁边还蹲着一个人,眼神从下往上,很无辜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像犯人被警察押回来,指认犯罪现场。 “老、老公,你这是……”她惊魂未定,狐疑地看着他。 如果他是犯人,那这堆东西,就是……赃物? 就在刚才,这个“变态”抱着她哭了好一会儿。他的眼泪鼻涕一起流,很崩溃的样子。 反应也太大了,比她被银行催账的时候还夸张。 怎么回事?常慧没见过这场面,不敢轻举妄动。 “……姐姐,你不用那样叫我了。”他说,“你要不先看看这些东西……?” 说着,还抽了抽鼻子。 “嗯……?”她还是没搞清状况。 面前那人好像准备向她解释。 “姐姐,我确实改过名字,但是曾用名和现在的差不多。”他递给她一个深红色的本子,“这个,应该,不算是骗你吧……?” 她犹犹豫豫地接过。一个四四方方的本子,包着普通的软皮外壳。 户口本。 她打开第一页。户别:家庭户。户主姓名:陆秋名。还有户号住址。白纸黑字,盖着公章,看着还很新。 下一页,常住人口登记表。陆秋名,户主。性别男,出生日期:199X年9月。曾用名:陆秋。 只有他一个人,后面再没有别的信息。 常慧半信半疑:“这是你的……?” “户口本。”他说,“姐姐,去年刚办下来的。” ……正常人会随身带户口本? 但是看这材质,和公章的质感,又不太像假的。如果是假证,做得也太逼真了点。 虽然现在的造假技术也足够以假乱真就是了。 她分不出来。 他又递给她一张卡片。她看了看,是他的居民身份证。 “姐姐,我知道,你在想‘正常人谁随身带户口本’。”他的声音弱弱的,“你就当我不正常吧……” “……” “之前高坂叔拿了我的包,里面全是我的证件,我又在国外,一时间没法补办。”他解释道,“他还给我之后,我就随身带了。以防万一。” “呃……” 很合理的解释,她看不出哪有破绽。 他又递给她一个小册子。 “姐姐,这个是我的护照。”他说,“上面有签证记录。” 她翻了翻,有去英国的记录,还有几个欧洲国家的入境章。日签是今年刚办的,黑白单色,印了一整页。 除了册子旧了点,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它是很久之前办的了,有效期还有一年左右。”他说,“之后我会去大使馆换的。” 面前的人继续翻翻找找。 “姐姐,这几张是我的银行卡。”他又塞过来叁张卡片,“一张国内的,一张这里的,一张英国的……英国这个是信用卡。” 她低头看了看,前面两张她认识,英国那张的银行她不太熟。但卡的花色她是见过的,好像就是温泉旅馆那次,他结账时刷的卡。 “姐姐,你还想看什么?在留卡租房那天给你看过了,再看一下?这是社保卡,但是我都在国外,暂时还没开始交。医保卡现在都是电子的了,我给你看手机好不好?哦对,还有本科的毕业证书,但是它太大一个了,我没带原件,有复印件……” 常慧的手上被塞了一大堆证件和A4纸,快要拿不住了。 “不、不用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这些证件,就好像在看一个人的生命记录。东西都太详细了,如果是伪造的,好像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姐姐,这个是我银行卡的流水。”他掏出他的手机,打开一个APP,“你看一下。” 屏幕上密密麻麻一大堆字,她看得眼睛都花了。 “不用看了,你收起来吧……”常慧捧着一大堆东西,手有点酸,“这么多,都是重要的证件,弄丢了就不好了。” 于是他又一个一个收好。 “姐姐……”他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全都进电子系统了,身份不好造假的……如果你还是不信,你拉我去警察局,找你那个熟人……?” “出入境管理不是吃干饭的,来的时候,查了好久我的资料。”他轻轻握着她的指尖,“海关也是,机场的小狗好厉害,一下就闻出旁边的人带了吃的。” 飞机上隔壁座的那个德国大叔,损失了几根德式香肠,还被教育了一顿。 “姐姐……我真的不是坏人。”他说,“你能不能相信我?” “我……” 常慧对这种事没经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啊差点忘了,我还有个相机。”他又从包里翻翻找找,掏出一个小布包,“姐姐,我打开给你看看——” 相机…… 出现一些奇怪的联想,常慧往后缩了缩。 “姐姐你别怕。”他说,“我就是出去玩的时候随便拍拍,绝对没有干坏事。” 常慧看向他的手里。一个老式的数码相机,当年流行的玫粉色,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金属外壳有点掉漆,但干干净净的,看得出使用者很爱惜。屏幕旁边的空白处,还贴着几张贴纸。 他的手指动了动,打开了电源按钮。 普通的小镇街景,横平竖直,构图方正。画面的主体是一个老旧的一户建房子,屋顶看上去很破了,外墙也灰扑扑的。设计风格老土得很,与周围的漂亮的街道格格不入。 那是她的房子。准确来说,是她的家。 “这……?”常慧没搞明白。 “姐姐,这是那天看房之前我拍的。”青年蹲在地上,在屏幕背后露出半张脸,“我当时走到这边,觉得这个房子很有趣,就拍了一张。没想到要租的房子,就正好是这个。” 那中介当时还揶揄他,长这么帅,穿这么好,一看就是个小少爷。还玩相机,肯定谈过不少女朋友吧? 他无语,这相机这么旧,哪里看得出是在玩摄影? 陆先生,你就不用跟我客套了。赵旭东拍腿大笑,你回去查查吧,这玩意儿在二手市场上的价格,比一些新相机还贵了。你不懂的话,炒它干啥? “有趣?”她看了又看,还是没懂,“哪里……有趣?” 房子那么破了,连个人气都没有。放在街上碍眼,天天被人嫌弃。 “不知道,可能就是觉得……很漂亮。”他说,“周围的房子都差不多,街道风景太一致。只有它,和别的不一样。” “漂亮……吗?”她问。 “审美或许有共通的部分,但人的主观是最优先的。我觉得漂亮那就是漂亮,我觉得喜欢就是喜欢。” 青年蹲在地上,手里举着小相机。老旧的屏幕里面,是她唯一在守护的东西。 “……俗话说得好,不能以貌取人。姐姐,你说对吧?” 短剑 “也就是说……你真的是来这边上学的留学生?” 常慧看向对面的人。青年刚得到了她的允许,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床尾。他坐的那一块刚放着满满一大堆他的证件,现在已经收拾干净。 ……还是这样比较像人。老蹲在地上看着她,有点像狗。 “那当然了。”他说,“姐姐,我从英国飞过来,光飞机都要坐十几个小时。漂洋过海的,骗你有什么好处?” “你……跟我是一年的,出生日期还比我早两个多月。”她有些不好意思,“按理说,你不应该叫我姐姐……” 有装嫩的嫌疑。 “我又不知道你生日是多少。”他好像很冤枉,“我当时给你看过在留卡,是你没有仔细看的……” 好吧,光看这人的样子,确实不像同龄人。像小屁孩。 以貌取人……即使是她常慧,也没能免俗。 “而且那个中介拍着胸脯,说手续他全包了,我连合同都没怎么看,就签了……姐姐,要说被骗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我吧?” “我……”她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在留卡她确实没仔细看。连他名字都没记住。租房也确实是坑了他,往严重点说,妥妥的租房诈骗。合法的那种。 “没事的姐姐。常小姐钓鱼,愿者上钩。”他笑着说,“叫了一次姐姐,一辈子就是姐姐了。” 什么一辈子。一辈子多长你知道吗。 就知道瞎说。 “姐姐,你放心吧,我真的有钱。”他以为她在担心他没钱,又翻了翻手机,“你看这个。” 常慧看向屏幕,是银行的APP。 “账户余额,两万四千多……”她有些疑惑,“这也没多少钱吧?” 两万圆,也就能吃两顿正价寿喜烧。泡面……一百五十盒? 他晃了晃手机:“你再看看呢?” “英、英镑!?”她惊讶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你之前不是说,被偷了钱之后没剩多少了吗?” 他向她解释:“那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我有张卡被冻结了。后来想了点办法,解决了。” 其实是去找王叔……服软了。 才结了温泉旅馆的账。 “呃……好吧,是不少,但也是你家里给的……” 也不能乱花。 “没有啊,这是我自己赚的。”他看上去有些得意,就像在邀功,“他们很久以前就不给我钱了。姐姐,你忘了,我毕了业还工作过两年的。” 刚才的一大堆资料里,有他曾经的工资单,月薪还不少。 “可是……”信息量太大,她现在还有点懵,“你都在英国工作了,为什么专门跑来这里……?” 上语言学校。 就像要重新开始。 她记得刚看过他的毕业证书,还有成绩单。学校也还算有名,虽不是牛剑之类的世界TOP,也是网络上排名挺高的一所。成绩也很好,除了少数B+,基本每门课后面都是A。 “那边遇到一些事情,身边的人也走了。”他的眼神看起来很真诚,“我不想待在那睹物思人,所以想换个环境。” “是吗……”常慧捏着自己的手指,没再问下去。 她想起他发疯时说的话。他说,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 ……看来他是被甩了。被他的前女友。 “姐姐,不要再掐自己了。”青年抓起她的手,掰开她的指甲,“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我。我全都告诉你。” 除了被皮带勒红的手腕,她的手指上也有些红痕。是她自己掐的。 常慧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掐自己的手指。她想起还在高中的时候,因为晚上睡不好觉,所以白天总是没精神。每当上课撑不住的时候,她就会掐自己的手,用痛觉换来些清醒。 掐习惯了。 被他的手握住,她好像多了些力量,支持着她说下去。 “你……真的不知道宫城吗?”说到这个名字,她好像又有些发抖,“宫、宫城俊叁……” “工程菌叁?”他很迷茫的样子,“什么东西,生化武器吗?” 她被他虐待后,在昏过去之前问过他。她问他认不认识,他隐约听出好像是个人名。但她那时候受了惊吓,声音抖抖索索的,他没有听得很清楚。 “姐姐,是不是你下午问我的那个?”他想起她那时的样子,眼眶又有些红了,“我真的不认识,听都没听说过。” “我……那样对你,对不起……” 她没有说话。她现在满心在想的,都是那个案子。 ………… …… 常慧缓缓开口,开始向青年述说她的旧事。 “……陆秋名。” “Miyagi Shunzo,你听过吗?”她说,“他是我的仇人,我一直在找他。可惜这么多年来,我几乎一无所获。” “那家伙……是个变态杀人狂,专挑女性下手。”说起这个人,常慧身上好像多了些狠劲,“他……害了我妈妈。” 她的母亲,一个温柔善良的海城女人。在被她发现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她躺在那里,浑身是血,已经发不出声音。她的旁边放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姐姐……”青年担忧地看着她。 想起痛苦的事情,她的脸色又有些发白。她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阴险狡诈,性格难以捉摸。这么多年来,很少有失手的时候。”说到这里,她得意地笑了,“但就算他再聪明再自以为是,也总还是有翻船的一天。那件事……之后,夕川叔把他送进了监狱。” “哦……就是你那天在咖啡店见到的那个。他以前是警察。”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陆秋名,“你还……非说我和他……” “对不起。”他握紧她的手,再一次道歉,“姐姐,我以后不会了……” “……嗯。” 她轻轻应了下,算是默认了。 “那姐姐怎么还在找他?”他问,“宫城……越狱了吗?” “没有,他已经出来了。以当时的证据,只够把他送进去叁年。”常慧落寞地垂下眼帘,“他做事很谨慎,又很有钱。他家里找了一大堆律师帮他辩护。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又减刑了……” “那家伙出来之后,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是……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又出现了几起手法相似的案子。” 算下来,正好是他刚过来上学的时候。差不多的时间。 “五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这件事。” 她愤恨地捏起拳,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个人,将他碎尸万段。 “……有朝一日让我找到他,我一定会杀了他。” 女孩挺着身子,肩上只披着青年的外套。和平日里无精打采的样子不同,此时此刻的她爆发出一种狠戾。即使是被怨恨驱动,她也没有被其吞噬。即使她已经身陷绝境,也从没有想过退缩。 恐惧只是生理反应。她的精神没有被摧毁。 虽然她现在赤手空拳,身无一物,正如她刚来到这世界的时候一样。但她始终相信,她的赤裸是暂时的,只要她还活着,就会等到她想要的那一天。 “……姐姐。” 女孩看向面前。那里似乎有一把短剑。 它的外形精致,纹路漂亮,看上去很昂贵。但不知为何,握住它的时候,会提起一种温柔的勇气,抵在她的身后。 她的剑……在说话。 “……到时候不用你动手,你只需要看着就好。” 刀鞘从地上一跃而起,将精美的握柄抬起,轻轻地递到她的手里。 “我会帮你杀了他。” 头槌 “这个是放大,这个是对焦,这个是调参数……” 常慧坐在椅子上,在看一个相机。面前的人伸出手戳戳点点,在教她菜单的用法。 “嗯,我大概懂了。”她说,“这个和我家以前的那个差不多,应该不会很复杂。” 那个被她卖了。储存卡……在哪里来着?好久没动了。 “姐姐,那你拿着看?”陆秋名说,“或者坐过来也行。” 一个坐椅子上,一个坐床尾,两个都弓着背,脖子有点累。 “嗯,我看看……”常慧站起身来,坐到对面的人的腿上,“诶,怎么突然这么亮?” “……”她的动作太过自然,某人被吓了一跳,“姐、姐姐……坐到了……” 他想让她坐旁边一起看,没想到她坐腿上。 “啊!”她也吓了一跳,想要赶紧爬起来,“对、对不起……忙着看参数了,不小心就……” 她好像忘了之前入戏太深,光着屁股演了半天的事情。 ……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去。只多穿了一件他的外套,下面还是……光着屁股。 “坐都坐了,那就别动了。”有人借坡下驴,顺势环住她的腰,“姐姐,现在光线变动了,感光度要调低一点,不然会过曝……” 不仅搂了,还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她佯装不悦,“你的外表和动作,也太有迷惑性了。” “那怎么了,说明我有竞争力。”他从后面伸出脑袋,贴着她的脸,“而且你还很喜欢。” “……我没有。”她想都没想,立马否认。 “姐姐,你怎么这样啊?”他小声哀嚎,“都什么时候了,还是不肯哄我一下……” “行行行,喜欢你的皮囊,行了吧?”她连声敷衍,“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做的,明明看起来是个男的,就知道夹着个嗓子撒娇。” 不像话。 “我哪有夹啊!?我不知道多正常……”他还不肯死心,“……姐姐,不仅看起来是,我摸起来也是男的。不信你摸摸……” “别乱动。”常慧懒得理他,“快,回放是哪个键?我要看你拍的照片。” “这个。”他指了指一个按键,好像很委屈。 屏幕上又出现了她的房子,看样子,这是他截止目前拍的最后一张。往前翻翻,大都是些西阪城的街道。应该是他寄宿的时候拍的吧。 他开始逐张讲解。 “这个日料店,门口看着很漂亮,种了好多花,但是东西特别难吃……这个图是我在十字路口乱按的,只是觉得构图很有趣,结果还拍跑焦了……这个小猫咪是偶然遇到的,姐姐,它是不是很可爱?” “好可爱诶。”常慧看着屏幕上的小猫,是一只小叁花,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它看起来小小的,花色好特别。” “我当时看见它,它远远的就过来蹭我裤腿。”他说,“没想到我蹲下来一伸手,它就不许我摸。不仅炸毛了,还对我哈气……真是好凶。” “猫就是这样的,它可以接近你找你玩,但你不能乱摸它。有的猫看起来脾气很怪,动不动就伸爪子,但其实是因为胆小……”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老家的那只猫。它是什么颜色的来着?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那不就跟你一样?”陆秋名趁机揶揄她,“主动接近人,看起来不知道多可爱,实际上凶得要命。” 他凑进她的耳朵,悄悄地说:“胆小猫。” “……”常慧被他噎了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我是尖牙毒蛇?咬人很疼的那种。” “还说你是刺猬呢。”他的手臂紧了紧,“不过,现在没被刺扎,而是摸到刺猬的柔软肚皮了。” “……就知道胡说。” 她继续往前翻。这段应该是在英国了,基本全是风景的照片,不是山里的满眼绿色,就是公园的璀璨阳光。偶尔有几张逛博物馆美术馆的,还都是只拍展品。 安静而又平常。就好像在透过镜头,记录下那一刻对世界的凝视。 “奇怪,怎么全是这种照片……”她问道,“怎么一个人像照片都没有?” 删了?没拍? 还是……用手机拍的? “什么人像照片?”陆秋名不明所以,“姐姐,我很少自拍的。” 多不好意思。 “一般带相机出门的话,不是会一起拍合照吗?”她说,“可是你这个相机里,一张合照都没有。” 人像也没有。有人脸出镜的,基本都是路人。 “游客照?那有什么好拍的。” “总要有个纪念嘛。”常慧被他蹭得有点痒,不自觉地挪了下,“不然一起出去玩一趟,净留下风景照了。” “一起出去?”他更听不懂了,“姐姐,你想拍照吗?可是我看你……好像很讨厌镜头。” 他“威胁”她要拍视频的时候,她一改之前的嘴硬害羞,而是满脸涨红,瞬间暴怒。如果不是被他压着,肯定早就跳起来,挠花他的脸。 仔细想想,那时候她除了愤怒,好像还有点……害怕? 这简直就是他们越吵越凶的导火索。 “不是,我是说。你跟家人,朋友,同学一起的照片呢?或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女朋友……?” “姐姐,我基本上都是一个人的。”陆秋名老实回答,“也没有女朋友。” “怎、怎么可能……?” 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真的。不仅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前女友。”他蹭蹭她的脖子,“网上那个叫什么来着,母胎单身?我就是那种纯血‘母单’,持续二十五年。” 常慧难掩震惊:“……你不会喜欢男的吧?” “姐姐,你怎么又气我!?”听到这话,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你看我像吗?” 要不你摸摸看,它都憋了好久了。 “那我怎么知道?人家都说,英国那边这样的很多。”常慧完全无视他,“搞不好你单了这么久,是因为没遇到那个对的人呢。人家都说,在遇到喜欢的男人之前,每个男的都以为自己是直——” 她的话没有说完。话音还没落,她就被青年掰回头,用力贴了上来。 他捧住她的脸,使劲掠夺了一番,待到她有些缺氧,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她躺在他的怀里。他抵着她的额头。 “姐姐,不许胡说。” ………… …… 常慧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但这个人好像不觉得。倒不如说,他一直很没脸没皮。 “姐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他抵在她的颈窝,非常小声地自言自语,“长得这么漂亮,性格这么可爱,灵魂这么有趣,味道这么好闻……我好上瘾。” “我没吸毒。”常慧打断他的沉醉。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陆秋名又委屈上了,“姐姐,你是不是对浪漫气氛过敏的?” 呃,虽然下午的时候也确实差点贴上她的屁股。 他现在还想贴。真贴上去那种。 她无言以对:“那、那我应该说什么?” 常慧被他调了个个儿。刚还是背对着的,现在侧坐在他的腿上,不停地被蹭着脖子。 他的毛好扎。也许他才是刺猬。 “你就说喜欢我就好了。” 他想听。 “我、我为什么要说?”她又开始结巴了,“你是我的租客,我怎么会——” “你少来。”眼看她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他紧追不放,“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介意我的前女友?” 虽然他并没有前女友。但她还是在对着一团空气介意,很纠结的样子。 “你、你……”她卡住了,半天才说,“没有前女友,谁知道你有没有炮友?” “什么炮友?”他很疑惑,“一起去博物馆,参观军事大炮那种吗?姐姐,我没有诶……” 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参观。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常慧被他整迷糊了,“你不是说,看了很多‘学习材料’吗?这你都不知道?……” “是啊,我在网上看了好多。”他若有所思,“大概有十几篇吧?关于如何刺激性器官得到快感的论文……” 长篇大论的,他啃了一晚上。 还都是付费下载。花了不少钱。 “哈!?” 常慧人都傻了。 “怎么了?”他问,“姐姐,你想听吗?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机制是这样的,这个阴蒂呢,它——” “停、停,你不用说。”她红着脸,连忙拒绝,“我、我比你懂的多了去了。”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脑回路?高分低能?天才疯子? “姐姐也看过吗?”说到“学术交流”,他好像很高兴,“要不你把你学习材料分享给我,我也看看?论文都是付费下载的,交换资料的话,可以省不少钱……” 那是能乱发的东西吗?会被抓起来的吧? 常慧难以置信:“……你、你没看过AV?……真的假的……” 看他这样,知不知道AV都难说。 “哦,你说那个啊。街上有些成人用品店里的那种……录像资料?”他说,“我本来想看看的,但是先看了论文,觉得自己会了,就懒得去买了。” “买?”她相当惊讶。 正经人谁看花钱看黄片? 不对,正经人谁看黄片? 也不对,他是拿来“学习”的,好像也没有不正经? 那不正经的……竟是我自己? 常慧把自己绕进去了。 “一盒几千块,时间不到两个小时。”陆秋名皱起眉头,似乎很嫌弃AV的效率,“我看一篇Paper也要不了一个小时吧,就算是精读,也比看那个快。” “而且,看不认识的人做……那个,多少有点尴尬。姐姐,你觉得呢?” “……”她无语了。 “所以,姐姐,‘炮友’到底是什么?”他又把话题绕回来,“有没有什么推荐文献,我查一下?” “你读书读傻了吧!?”常慧恨不得弹烂他的脑门,“那、那不就是我们这种……” 只打炮的朋友。 “什么啊,我没明白。”陆秋名说,“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为什么会是‘炮友’?” “你、你说什么!?” “……姐、姐姐……好疼……” 常慧动作太大,撞到了他的下巴。 ………… …… “姐姐……” 陆秋名坐在床上,拿着一杯冰块。他覆着腮帮子,很委屈的样子。 几分钟前,常慧因为太过震惊,从下往上,让他吃了一记“头槌”……差点把牙给他撞掉。 “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常慧看着他,好像很紧张。 “有事……”他哀怨地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快哭出来了,“姐姐,我的牙本来就不好,有几颗坏了……现在你这样用力撞我,我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它们……” “那、那怎么办?”她在他脸上摸来摸去,四处查看。 她不知所措。 “现在大半夜的,牙医诊所都关门了……”他说,“姐姐,看来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继续冰敷?我去给你买止疼药?”他看龇牙咧嘴的样子,她也快急哭了,“还是……叫救护车?” 她顾着查看“伤势”去了,没注意有人在偷笑。 “不用那么麻烦……姐姐,你过来点,你看这里……” 他举起手指,引她看向他的唇。 “这里,这里怎么了?”常慧不明所以,“这里看起来应该还好……?” “姐姐,有个我家祖传的古法秘方,治疼痛用的。起效很快,立竿见影。” 她很焦急:“要怎么操作?需要药引吗?” “不用那么麻烦……姐姐,你靠过来点……对,就是这样……”他捂着腮帮子,继续引导她,“然后……不行,姐姐,你得再靠近一点……” 临到最后一秒,她才发现不对。 想退回去,但来不及了。“病人”向前一啄,亲到了她的唇。 她愣在了原地。 “……你、你骗我……” “姐姐,你都骗了我那么多次了,我才骗了你一次而已。”陆秋名笑着说,“不过你真的好可爱,我确实没那么疼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回旋镖打到自己头上。 小骗子,你也有今天。 食欲 青年坐在床尾,还捂着他的腮帮子。常慧站在他的面前,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疼死你算了吧。”常慧不想理他了,“吃那么多糖,长蛀牙是你活该。牙烂了关我什么事?” “姐姐,你就嘴硬吧。”面子上扳回一局,他好像很开心,“你很想我死吗?就在前面没多久,你还想用杯子砸我。” “……不知道我要是真死了,你会不会舍不得?” “我……” 原来他都知道。 常慧有些过意不去了。 “差点给你开瓢了,是我不对……对不起。”她说,“但、但是……我那个时候吓坏了,我没想那么多……” 她紧张地搓着手指。 “我知道。”他说,“是我太迟钝了,不知道之前吓到你了。看到你对我那么害怕,我才反应过来。” 那时他向她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 但她却像挡攻击那样挡了回来。还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唉…… 他放下装着冰块的杯子,轻轻握住她的手。 “误会解除了。但是姐姐,你为什么会……?” “你的行为实在太过怪异,我……不明白。” “姐姐,你是说我……那个,很凶地欺负你吗?” “不是。” 这次好像不是犹豫的时候。如果现在不问清楚,她怕再也说不出口。 “你……把我从家里带出去,绕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停在陌生的酒店。”她说,“你说想让我好好休息,可是……你订的房间只有一张床。” “我一开始以为……你不想装了,要骗我上床。” 骗身体……和…… 还好她没什么钱,不然还得加一条骗钱。 “姐姐,那天临时去订,只有这种房间了……”他急忙翻找口袋,“要不我给你看记录,他们真的很少有标间——” “你说你不怕我报警,还说上一个要报警抓你的给你道歉了……这时候我突然想到,前几个月你来的时候,正好是宫城重新活动的日子……” “……我以为,你是那家伙的人。最差也是个模仿犯。”她说,“我很害怕,以为我就是下一个。” “我说的是理子阿姨让高坂叔给我道歉。”他哭笑不得,“我去找他要东西,我还没说两句呢,他就急得满脸通红,威胁我要报警……姐姐,那天你也在的。” “是、是吗……?”她好像不记得了。 “嗯,就是你来永望市场的那天。碰上你之前,我在找他对峙。后来,我们还吃了关东煮呢。” 常慧若有所思:“啊……那我是有点印象。” 她想起那天的关东煮。她那碗满满当当,他那边乱七八糟的,全是辣椒油。她还以为,是他买的关东煮卖相太差,老板才会重新做一碗。 “姐姐,你怎么觉得我会杀你?……”他的手握得更用力了,“我那么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她看起来很聪明,其实好像有点呆。有些方面,还很迟钝。 “你是说了喜欢我,但是……你也那么凶的对待我。我……很疼……” 常慧很迷茫。 她又下意识的想掐手指,但手被陆秋名握住,她动不了。 “姐姐……”陆秋名把她抓得更紧了。 “对不起,我脑子有病……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他说,“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把他的手指递给她:“姐姐,你要掐的话,就掐我的。” “不、不是……我不是说那种‘疼’。”她犹犹豫豫地说,“那个,我和你说了的话,你不要笑我……” “我怎么会。姐姐,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清澈明亮,真挚动人。 ……她好像可以相信他。 “嗯。其实呢……我有好像有个很奇怪的癖好……” 她探询地看着他。 “看着你的脸,我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能不能抱抱我……?” ………… …… 常慧被陆秋名拉到了腿上。 和之前的背坐侧坐不同,这一次,她跪坐在青年的腿上,与他胸口贴着胸口。 他的怀抱很温柔,她伏在他肩头,很小声地说着她的“秘密”。 她的奇怪性癖。 ……喜欢被人引导,会幻想被人欺负。看到好看的手,就有点走不动路。不仅如此,她的痛觉神经还很奇特,疼痛,会引起她的性快感。 她压力较大的时候,会用一些强度较高的小玩具。用加重刺激产生疼痛,来获得高潮。 “那、那次给你搽烫伤膏的时候,我……想到了很奇怪的画面。” 被他按在岛台上,用手狠狠地欺负。口中说着骚话,手上用力打她……看起来很残忍,但她很受用。 想想就会变湿。 “所以,那天……你推开了我?”他问道。 “嗯……”她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我怕再那样下去,会忍不住告诉你……” 除了之前那天,这两天也是。虽然他生气的时候动作粗暴,但她……好像并不反感。被打了是很疼,但会从痛觉中生出一些奇怪的快感。 被骂了也会。她会期待他骂出更难听的话。 心理上恐惧,生理上舒服。完事了还要演戏,又是想逃跑又是找反击的办法……她都快被搞疯了。 “小秋,我……我是不是很变态?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她很担忧地问道。 她现在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 “姐姐,你愿意告诉我,我很开心。”他摸摸她的头,“我不觉得你很变态。” “真、真的吗?”她有些不敢相信。 她一向讨厌自己的身体。这么羞于启齿的事情,这么快就被他接纳了? “姐姐,其实你不需要不好意思。”他安慰道,“你只是有性受虐倾向,个人喜好而已,谈不上什么高低贵贱。我看的论文里面,好像也有研究这个的。” “可是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还喜欢白花花的胸部和臀部呢,大腿也很喜欢。”他一本正经,“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你不会觉得你变态吗?” “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不可以说?”他觉得奇怪,“我就要说。姐姐,我喜欢你软软的胸,圆圆的,现在贴在我胸口,很舒服。大腿也软软的,很可爱。还有看起来很诱人的屁股,忍不住想舔上去。” “你……” 他拍拍她的背:“……姐姐,你有这样的喜好,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 捏乳尖会发抖,被打了会流水。更别说掐脖子和拍阴蒂,她喜欢得很。 虽然他的小刺猬看着嘴硬得不行,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我那样骂你……是被你气糊涂了。不过,没想到你很喜欢。也算是阴差阳错吧。” 那我下次还骂你? 这句话好像怪怪的,他没敢说。 “那、那你……到底为什么那么生气啊……?”她很疑惑,“是因为我骂你变态,骂得太过分了吗……?” 陆秋名很惊讶:“……原来你不知道的?” “不知道啊……我想来想去,都没明白你为什么会……” 判若两人。 “姐姐,你姓常名慧,平时还伶牙俐齿的,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他好像很无奈地在笑,“结果是个笨蛋。” “……什么意思?”她没听懂。 “我那么生气,那当然是因为你老推我走。刚认识我的时候就这样了,老跟我说什么‘交朋友’,‘和同学吃饭’,问我为什么不加人家的Lime,还教我怎么跟女孩子说话……” “连我们同意‘亲密互动’之后你还这样,我很生气哦。”他说。 笨蛋还没明白:“‘亲密互动’……不就只是睡个觉,上个床的关系吗……?” “姐姐,我突然发现,我们聊过食物的本质,聊过社交的本质,唯独没有聊过‘亲密互动’的本质。”他说,“你的定义是‘炮友’,你不想负责。可我从一开始,就想跟你在一起。” “嗯,我是说……想谈恋爱。”他说,“虽然你嘴上不说,可这对我来说,就是在恋爱。” “我……” “没关系,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你就维持自己的定义……也可以。” 那天在河边,她问他谈了几个。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她就亲了过来。 她好像不想听他的回答。 他现在就和那时候的她一样,不想知道答案。 “但是姐姐,不要再故意气我,推我走了好不好?” 他的手从背后伸上来,摸了摸她的头。 他好像也很不好意思:“……你想我继续骂你,我也可以……呃,尽量满足你……” “……” 常慧简直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声音太温柔,她感觉自己头脑发晕,全身发热。 “……姐姐?” “其、其实,你可以骂得再那个……就是,狠……一点……” 她的脸都羞红透了。还好挂在他肩膀上,他现在看不见。 “嗯、嗯?”陆秋名有些诧异,“这样啊……那我之后再找点文献看一下,学习一下……?” “好、好啊……”常慧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她感觉现在自己的脸……摸上去肯定很烫。 “姐姐好可爱。”他轻轻拍着她,就像在哄小孩子一样,“不过……我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说了那么多话,我好饿……” 先填饱肚子,再来喂饱你。 喂食 “……这个房间确实有点小,明天我问问前台能不能换个房,补差价也行。” 凌晨时分,酒店的小房间内。桌上摆着几个食物的打包盒子,它们刚被加热过,还散发着一点诱人的香气。 青年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勺子。他盛起一勺麻婆豆腐,放在装米饭的小碗里,稍微混合一下,做成简易的“盖饭”,再舀出一勺“盖饭”,送入女孩的口中。 “所以,姐姐,你乖乖听话……来,再吃一口……” “唔……” 豆腐很嫩,表面的芡很浓。咸鲜的味型,带着一点豆瓣酱的味道。少许肉沫提供香气,配上米饭,便是大受当地人喜爱的“国民中华料理”。 又一口饭下肚,常慧觉得自己肚子都在撑。 “我吃不下了……” 她坐在青年的腿上,上身靠在他的怀里。肚子被食物填充,有点小撑,还晕乎乎的。整个人有气无力,浑身发烫。 她软得就像一摊泥。 “那怎么行?姐姐,你这么瘦,真该多吃一点。”陆秋名挑起筷子,夹起一块炸鸡块,递到她的嘴边,“张嘴,啊……” “你……”又被塞进一块食物,常慧恨不得把它吐他脸上,“给我吃那么多,想让我胖死?……” 但她现在这个气若游丝的样子,除了乖乖咀嚼吞咽,也别无他法。 除了喂她,他自己也在吃。手里抓着双一次性筷子,夹一口嚼一口,动作慢悠悠的。吃个两口,还要放下筷子,拿起杯子喝水。他就好像个装模作样的优雅贵族,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是不是有病?吃个饭那么慢。 “放心吧,这点东西胖不了。谁让你老是不好好吃饭,我要是不看着你,你能一天不吃东西,跟修仙似的。” 说着,又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夹了一筷子。 “你、你管我……”常慧窝他怀里,额头冒着汗,头晕脑胀的。她恨不得他赶紧吃完,“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真是吃得下……” “嗯?宝宝,你好像对我有点意见?”收到她的投诉,工号为陆秋名的客服侧过头,瞥了他的客户一眼。 客户满脸都写着满意。客户只是习惯嘴硬。 “宝宝,你说点好听的哄哄我,老公就马上放下筷子,来喂饱你这个小色鬼。” 说着,还非常自然地动了动手指。 自然得就好像这是他吃饭的日常步骤。 “啊……你、你别乱动……” 体内的异物突然动了起来,还往里面顶了两下。常慧措手不及,连忙抱紧他的脖子,以免失去着力点,瘫软着滑下去。 “宝宝,你看看你。”青年面不改色,一边用右手拿杯子喝汽水,一边用左手慢慢地抽送,“只是吃个饭而已,怎么湿成这样?” “啊、嗯……”她害羞极了,只能埋在他的颈窝,做一只鸵鸟,“我……我也不知道……” 几分钟前他热好了吃的,坐在桌前准备开动。他掰了双筷子递给常慧,她却红着脸说不饿,不想吃。他正准备劝她吃点,这人顶着一张羞涩的脸,自己爬到了他的腿上。 什么不想吃,原来是想吃别的。 怪不得看着他拿湿巾擦手,在旁边偷偷咽口水。 坏猫咪。不仅挑食,还擅自发情。 但他们一天没吃饭了,必须补充体力。要真直接做上了,完事两人都得虚脱。 ……但她又好像真的很想要。就现在,立刻,马上。 于是他摸了摸她湿润的下体,直接把手指插了进去。 她就这么含着他的手指,看着他慢悠悠地在那吃饭。时不时的还喂她一口,磨蹭半天了。 他好像想把她弄舒服,自己一点也不着急。如果不是他下身早就支起个小帐篷,她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性无能。 “宝宝,你身上还穿着我的衣服呢。”陆秋名放下餐具,开始用右手揉她的胸,“你就这么想要?待会弄脏了怎么办?” “我、我又不是没弄过……上次你说起风了借我穿,我、我已经……”上面下面一起来,常慧话都说不利索了,“你要是嫌弃……就别做了……” 她在想什么,他怎么会嫌弃? “哦?原来宝宝刚认识我第二天,就穿着老公的衣服自慰。”听到这话,他语气中都带着笑,“还说不喜欢我?宝宝,你这岂止是喜欢,都属于是一见钟情了吧?” 就像他对她那样。 ……虽然她只是身体上的,一见钟欲。 但他还是非常满意,加快了左手抽插的频率。 “喜不喜欢老公这样操你?说出来,老公有奖励。” 他在结合她的癖好,联想之前生气时的“经验”,努力说出让她舒服的话语。 “咕啾、咕啾”…… 结合处发出的水声越来越响亮。 “啊、啊……”实在太过荒唐,她不自觉地抬起屁股,想要减缓他带来的刺激。但那人却紧追不放,插得更用力更快了。 她只能开口求饶:“不要……太用力了……呜呜呜……” 闻言,青年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这么难搞,一声老公都不肯叫? 下午倒是夹着个嗓子,叫了他半天“老公”。但都是骗子的话术,没有一句是真的。 想到这里,他好像又有点生气。 “说,为什么穿着租客的衣服自慰?是不是经常这么发骚?”他抓了抓她的胸,一掌拍在她乳尖,“大街上看到路人有好看的手,也会回家张开腿,幻想自己被别人操?” “没、没有……”她看起来冤枉得都快哭了,实际上被骂得很舒服,“只、只做过一次……就是小秋……借我穿的那一次……呜呜……只弄、弄上了一点点……后面,洗干净了……” 他的衣服好香,就像有催情剂。 “你那么淫荡,下面水那么多,是该给老公洗干净。”陆秋名嘴上没停,笑容却压不住了,“宝宝,待会操完你之后,一起去浴室泡澡,给宝宝洗干净好不好?” 他不知道多高兴。 不叫老公,叫小秋也行。 反正不能一点称呼没有,就像在玩没名字的玩具。 “好、好……”她开始无意识地扭腰,想要去贴他的手,“小秋……手好棒……弄得我……好舒服……” 她好像终于不憋着了,会试着说出自己的感受了。 “宝宝真乖。看你这么喜欢,我都有点嫉妒我的手了。”他说,“宝宝,要是你能像喜欢手那样喜欢我,我不知道该多高兴……” 算了,她喜欢就好。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副空洞的皮囊,还算有点用。 而另外那边,常慧已经要撑不住了。 “嗯、嗯……喜欢……喜欢被……小秋的手指插……” 她腰扭得越来越快,挂在他脖子上不住地喘息。 她快到了。他伸出手,用力揉她的阴蒂,加大刺激。 “啊、哈啊……嗯……小、小秋……要去了……啊啊啊啊啊啊!!!……” 下体的酸麻感太过刺激,她忍不住了。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抖了又抖。一股股温暖的水流从里面飙出,不仅再一次打湿了他的外套,还到处乱喷,弄脏了他的裤子。 她缩着抖了好一阵。他的手继续塞在里面,感受她温暖的余韵。 “宝宝,亲亲。” 他捧起她的脸,温柔地吻了上去。 微甜的汽水味道,轻轻吮着她的小舌。混合着些许细微的水声,他的动作轻柔,气息缓慢,就像在贪恋她的气息。 欠债(一) 午夜的安静时分,夜色渐深。常慧陷在柔软的床里,看着窗外的城市景色。 下过雨的天空总是格外通透。将视线移动到无云的夜空,甚至能看见微弱的几颗星光。 她的头还有些发晕。方才身心愉悦地做过一次,她还没有完全从强烈的刺激中脱离。 “姐姐。”青年走出浴室,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水在放着了,要去泡个澡吗?” 陆秋名趴在床边看她,他身后的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声音。刚才她把顶灯关了,只留下最基础的一点光线。床边那张熟悉的脸她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一点轮廓。 “姐姐,还有力气吗?要不要我抱你?” 他向她伸出手臂,想要将她抱起。她却没像他想的那样瘫软和任由摆布,而是翻了个身,环住了他的脖子。 暧昧的昏暗房间,她的眼神温润。眼尾微微上翘,像在勾他心弦。 “……你上来,我有话要问你。” ………… …… 青年乖巧地靠在床头,身体有些僵硬。常慧跨坐在他的腿上俯视着他,她的双手抓住他的脸,用力啃噬他的唇。 一轮下来,本应平静的氛围又开始变得灼热。好不容易找到个空子,他喘着气,避开了她的眼神。 “干什么?不许躲。”察觉到他的闪躲,她好像有点不高兴。 “姐、姐姐……”被她暴力地亲了一顿,她胯下那人明显变得慌乱,气息也有些不稳,“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问吧……” 她还要问什么?身份,年龄,学习工作履历,财务状况……全都给她看过了。他还有哪里……可疑? “陆秋名,你慌什么?”看他方寸大乱的样子,她好像嘲讽似的笑了,“你不是一直想这样吗?现在姐姐真操你了,你反倒扭扭捏捏的。” 她的手一路往下,探向他的危险部位。就像……那天在杂物间的时候一样。 “姐姐……”她的手毫无章法,引得他一阵阵战栗,“姐姐现在就要吗?我还没、没有买……那个……” 她拉开了他的拉链。又一次。 “……你活了二十多年,有没有一个……做人的原则?”她的动作很直接,话却在他的意料之外,“就是……对于你来说,一定不能违反的东西。” “嗯……?”她的手已经覆上来,在柔软的触感之下,他快要丧失思考的能力,“大概是……以诚待人?” 哦,诚实有礼貌。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这很好,不过太像小孩。 “……那你跟我还真是合不来。”她的声音低沉,在黯淡的光线下,莫名的有些蛊惑,“你不说假话,我却最喜欢说假话。” “姐姐……”青年的眼中透着担忧。 “没关系。我记得,今天晚上要说真话。”她自顾自地说着,“我现在不骗你了。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原则是什么?” 她骑在他的身上,解开了他的裤子。她拉下那块布料,去除他最后的屏障,使他的分身暴露在空气中,昂扬向上。 她的样子太过魅惑,他甚至忘记了拒绝。 “……对我来说,做人只有一条原则。那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来我往,公平交易。 她扶着它,抬起腰,抵住了它的顶端。 “你为我‘贡献’了那么多,现在……该换我来……” 某处传来湿润又温暖的触感,狭长的甬道几乎要将他吞没。 她的头发垂下,她的神情近在咫尺,却隐藏在黑暗之中。 “陆秋名……我不想欠你。” ………… …… 无灯的酒店大床上,有人在做着羞人的动作。 常慧低估了这事的难度。她现在下面被撑满,整个人浑身发软,快要触到昏厥的边界。 她原以为就是一小会儿的事,才主动坐了上去。但从它进去的那一刻开始,什么漂亮话都失去了意义。 “啊……轻、轻一点……”插进去之后,身下的人就没给她一点休息的机会。她小声求饶,希望得到一丝空闲,“太深了……不要……” “……姐姐,你怎么总是出尔反尔?”听到她的话,那人有些不悦,“明明是你说要操我的,现在真操上了,又要反悔?” 说着,他加大了腰部的力度,顶撞得更重了。 “我、我不知道会……这么深……”她支起上半身,试图解释,“陆秋名,你、你……啊啊……别顶了……呜……” 她还穿着那件外套,胸口敞开,白花花的软肉在他面前上上下下,随着节奏翻飞。他抓住她的背,挺起自己的上身,含住了那颗乳尖,开始吮吸。 “啊、啊……这里……不行……”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乱了阵脚,她试图推开他的头,“你、你放开我……” “什么不行?”他的力气却丝毫不减,甚至开始揉她另一边的胸,“姐姐,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要放开哪里?” 他嘴上说着话,手上腰上力气都没变,反而更用力了。常慧只觉得有个坚硬的巨物在体内乱戳,将她里面撑了个十成满还不够,现在还有变得更大的趋势。 “……胸、胸……不要吸……呜呜……” “宝宝,你是不是想说,让我放开你的奶子?”陆秋名一口气堵在胸口,嘴上也不再跟她客气,“你连称呼都叫错,还想让我听你指挥?说了多少次了,提要求的时候,要叫我老公。” 她就知道气他。 他本来没想操她,想让她泡个澡好好睡一觉。她倒好,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最后就还是那个意思:要跟他公平交易,两不相欠。 她想保持“公平”,随时结束,那他就偏不让她如愿。 “哑巴了?刚不还挺能说会道的吗?”他一掌拍在她的胸口,打得她猝不及防,“说,你想让谁别吸你的奶子?” 疼痛带来的快感引起她一阵阵颤抖,充满皱褶的甬道狠狠一缩,差点夹得他破了功。 “小、小秋……”他这次力气不小,看得出又生气了,她只能连声求饶,“不行了……太大……太满了……啊……会……会坏掉……” “……宝宝,你总是想着欠不欠的,我现在很生气。”他不为所动,“所以,现在就算你良心发现,叫小秋也没用了。” 他蛮横地顶撞着她,甚至伸出手,狠狠地拍打她的屁股。 “如果你不乖乖叫我老公,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被固定在他身上,身下的粗壮性器犹如肉制的长钉,将两人钉在一起,怎么撬也撬不开。他坚挺的分身往她最里面捣去,就像要将她贯穿一般,毫不留情。 她觉得刚才引他过来,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小秋……小秋……呜……”她的注意力涣散,脸上布满水滴,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我、我只是想……也让你舒服……才……” “那你就说想让我舒服。”他摸了摸她的脸,理顺她凌乱的头发,“什么欠不欠的,你很喜欢跟我算账?” 就好像随时准备算清楚跑掉一样。他不喜欢。 “那、那我们本来也是……各取所需……”常慧还在垂死挣扎,“没有……就我一个人舒服……的道理……” “……”陆秋名恨不得给她做个基因改造,把她嘴硬的部分统统去掉,“你又来了是不是?不许说各取所需。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别说他没想找她索取什么,要有的话,也是要她的感情。 她怎么就总觉得他喜欢上床?喜欢上床的人到底是谁? 他气上心头,抽送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下撞击,都死死地刺激着她的敏感点。 “啊、啊……小秋……” 原来初尝禁果是这种滋味,她快不行了。 “不行……不行……呜呜呜……要、要出来了……啊……” 无数的酸麻感从下体传来,控制了她的全身。身体的每一处神经都不听使唤,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汗。她伏在他的肩头,下身止不住地痉挛。他的尺寸丝毫未减,她的下体依然被撑满,从结合的缝隙处,依稀溢出一些淫靡的液体,打湿了他的阴囊。 常慧没有发现,她现在的眩晕,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欠债(二)(1/2) “……说起来,我差点忘了。” 酒店床尾的桌前,青年向前伸出手,将他的单肩包拿过来。他拉开拉链,在里面翻翻找找。包里装的东西太多,他费了一点时间,才掏出来一个小东西。 “姐姐,这是我离开英国之前买的。打开看看,这样式你喜不喜欢?” 那人将它递过来。这是一个方形的小盒子,用素色的纸简单裹了一层。白色的简单包装,上面印着粉色的花朵纹路,很是精致。 常慧试图用指甲去掉背后的透明胶带,但她现在浑身无力,使不上什么力气。 “我……”她轻轻刮了几下,就怕太过用力,弄坏精美的包装,“现在……不太好拆……” 拜某人所赐,她现在只能堪堪坐在他的腿上,用手撑着床边。别说无损拆包装了,能支撑住身体都不太容易。 “也是。姐姐,你看我这记性……”陆秋名的手臂从背后环过来,非常自然地捏了捏她的胸,“我怎么就忘了,你下面被我顶满了,现在没空管那么多?……” “你……”她又羞又气,下意识地伸手想掐他的腿,“真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刚才她引火上身,“被迫”在他身上丢了第一次。之后他顺势压她在下,又把她折腾得泄了几回。但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仅完全没有射的迹象,还把她拉到床尾,保持着插入的姿势,跟她闲话家常。 他还非常可恶地把灯全部打开,被子也堆到一边,让她无处可逃。做到兴起时,她只能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以免羞耻的表情被他看光。 ……虽然早就被看光了。她好像没察觉到,这样只是自欺欺人。 “那你现在见过了?”熟悉了她的路数,他直接略过了她的言语攻击,“怎么样姐姐,第一次交给我这种‘不要脸’的,是不是和以前想的不太一样?” 他现在心情很好,不想跟她打嘴仗。 “什、什么第一次……”被抓到关键点,常慧下意识地想反驳,“你瞎说什么?我、我有前任——” “行了姐姐,你就别逞能了。”陆秋名亲昵地蹭蹭她的侧脸,“你刚才坐上来的时候,嘴上装得很像,实际上整个人都在抖……又羞又怕,可爱得很。” “你要是有前任,我名字倒过来写。” 她非常不满:“……你怎么老拿我说的话反过来攻击我?” “因为,姐姐,只要是你说过做过的……我都记得。”他说,“比如,你现在掐我腿的那个位置,和昨天在电车上掐的地方,呃,一模一样。” “……昨天?我怎么感觉被你关在酒店都好几天了。”她很疑惑。 “嗯……现在过了十二点,已经是周二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前天吧?”他抓起她的手,试图让她看他的腿,“姐姐,你看看,这里好像被你掐出淤青了……好疼哦……” 周六聚餐,周日进城,晚上没开心多久就开始吵架,周一对峙了一整天,晚上才和好……然后,直接做到了现在。 看似过了很久,实际上根本没过几天。 “哪有那么严重……啊!” 她试图转身去看,却忘了两人的结合处。她的动作太大,刺激到了她的敏感部位,下身又忍不住开始收紧。 “姐、姐姐……别乱动……”被她这么一搞,那个佯装镇定的人终于也有点慌,“不要夹……” 不是你让我看的?要不是身子转不过去,常慧一定回过头,狠狠地瞪他一眼。 “……姐姐,先不说那个了……”陆秋名拆开盒子,拿出一条小链子,“我出发之前在手工集市上买的,姐姐,你看下喜不喜欢?” “手链?” 手心传来凉凉的触感,是用形状各异的天然石头串成的。石头主要是粉紫色,少有几颗浅蓝色,石头尺寸不大,小小的很精致。一整串石子全都晶莹剔透,闪着十分少女心的光芒。 “嗯。店主奶奶说,这个是魔法石头,有让人心想事成的魔力。”他说,“我之前就想送给你了,不过……没找到机会。” 她好像有点印象。在那天去鸟松山之前,他神神秘秘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挺好看的,不过,会不会太小女孩了?”她用手托着它,只是安静地凝视着,没敢上手戴,“你大老远的买过来,应该送给……” 更合适的人。 比如……你真正的恋人。 “姐姐,你是不是想说,应该送给‘女朋友’?”他就好像有读心术,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不许气我了,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话。” “可是……会不会有点,太贵重了?” “只是一个小链子而已……姐姐,你就当戴着玩好不好?”他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给她戴上,“我就想送给你,不想给别人。” 她一向穿着朴素。项链太高调,戒指又太正式,一小串石头手链,戴在手腕上,反倒正好。 “如果姐姐不喜欢这种,我以后再给你买别的?这里楼下就是商场,我白天陪你去慢慢挑……?” “不、不用了……这个就很好。”突然收到礼物,常慧有些无所适从,“真没想到,你还挺会……哄女孩子的……” 要是谁真成了他女朋友,那应该会很开心吧。 美好的校园生活,善解人意的男朋友。 她突然很羡慕。 可丽饼 “喂……你别走那么快……” 前面的人走太快,常慧有些跟不上。一觉睡到中午,虽然休息够了,但她的腿还是有些酸疼,在人来人往的商场,走路就像上刑。 “姐姐,你还好吗?我还想去前面那家看看……” 那人停下脚步等她。他手里拎了好几个袋子,都是刚买的东西。但他好像还没尽兴,还一个接一个地往各种店里钻。 “陆秋名,你还没买够?”常慧怒目圆睁,恨不得把他揪回去,“这么多东西,你拿得完吗?” 一起床就被拖出来逛商场,她的腿都不像自己的了。醒来之后,她本来想冲个澡赶紧退房,却被告知过了退房时间,今天还要再留一天。 他什么时候能放她回家?这么有钱,他自己去住酒店算了。 “姐姐,不着急嘛,反正明天才能回去。”陆秋名匀了匀手上的纸袋,空出左手来牵她,“那家的裙子好好看,我想再买一点……” “看不出,你还有这种癖好。”她毫不留情地开始嘲讽,“那么喜欢买裙子,要穿给谁看?” “什么啊?姐姐,这些都是给你买的。”他一脸迷茫,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听不懂,“不过如果你喜欢我穿裙子,我也可以穿给你看……” “……你有毛病!?”一拳打在棉花上,她的气简直没地方撒,“谁要你买了?而且,我试都没试,都不知道合不合穿……” 她想用力甩掉那只黏人的手,他却更用力地回握过来。 “姐姐你放心吧,就你那瘦的样,一看就知道穿得了。”他好像沉浸在什么奇怪的气氛之中,笑得很欠揍,“况且我也摸过了,对你的围度熟悉得很——” “你闭嘴!女孩子的事你懂什么!?” 她应不应该跟他解释这边的成衣有多离谱?不管是尺码还是质量。 常慧看着那一堆袋子,只觉得头晕。 “姐姐……”他又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难得出来一次,就让我买一点,好不好?……” “难得难得难得,从上周末到现在,叁四天里面你花了多少钱?”还好现在是公开场合,不然她肯定用手戳他脑门儿,“要不是我刚才去找前台,我都不知道你把房间续了一个月!?” 住一个月酒店,他想干什么?下个月的考试不去了? 特快票那次她没帮他擦屁股,这次是真忍不了。还好前台的妹妹好说话,同意取消续约,还免费给他们升级一晚。 不然他还真想开一个月的房?天天把她捆起来折腾? “那、那我之前是被气到了嘛……”他的撒娇越来越上道,甚至开始轻晃她的手,“我那时候钻牛角尖,我想你如果不要我,把你关起来也好……” “你有病啊!?小说还是电视剧看多了?”常慧怒上心头,就差把他脑子撬开,看看结构是不是有问题,“非法拘禁犯法的,我一报警你就——” 她话还没说完,嘴先被堵上了。 “我知道错了。”陆秋名在她唇上轻轻一啄,低下头,在极近的距离看着她,“被抓了就会被限制入境,对不对?我知道,真那样的话就见不到你了。” “姐姐,我知道你担心我,舍不得我……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 “……你知道就好。”她下意识地别过脸,想要避开他的目光,“那你赶紧买完,我要去吃东西。” 虽是工作日的下午,车站附近的商场人还是多。周围人来人往,在这种地方拌嘴和拉拉扯扯,总会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就好像把周围人全屏蔽了似的,一直看着她傻笑,开心得跟个什么似的。 这是常慧第一次觉得,恋爱脑是世界的祸害。 ………… …… “来了,您的草莓可丽饼和特制草莓可丽饼~多谢惠顾!” 某处小店,店员递过来两个纸筒。圆锥状的卷饼,上面挤着高高的奶油顶,有点像快餐店现打的那种冰淇淋。 “走吧,我先帮你拿着。”常慧一手拿着一个饼,向电梯努努嘴,“去楼上坐会儿。” 几分钟前,陆秋名终于买完了东西。刚付完最后一单,出门看到一家卖可丽饼的小店,他就走不动道了,非要买。但他手又不空,只能让两手空空的常慧去买。 一个六百多,花得她肉疼。 “兼职,报社的兼职看一下——” 旁边有个女孩在举着板子,似乎正在卖力招揽。常慧本想去看看,但现在手上拿着东西,一时不得空。于是她只能向前走,登上商场的扶梯。 电梯缓缓上行,把两人带到一片休息区。 “我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吃?”常慧一手拿着一个,皱着眉很是嫌弃,“煎饼混奶油,加几片水果,就卖这么贵。精致但不顶饱,不如煎饼果子。” “姐姐,煎饼果子是什么?”找到座位,陆秋名终于能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煎饼里面加水果吗?” “……这个你也不知道?”想起之前他锅包肉都不认识,她十分惊讶,“有时候真觉得,你挺缺乏常识。” 但成绩又那么好,智商应该没问题的。 真是个奇怪的人。 “没办法嘛,我十多年没回国看看了。就算是回去,也就只是办事情,待不了几天。”他掏出手机,对着手上的饼拍了个照,“平时也没朋友交流,很多东西都不明白,早就脱轨了。” 拍完还要拉她一起,示意她把手伸过来,让她那份一起入镜。 “那你……不上网?”她看着他,表情很复杂。 “没那习惯。一般上网就找找资料,社交账号也很少用。之前上学工作的时候,一般都是邮件或者短信联系。” “……噢,这样啊。” 想起“学习资料”那事,常慧有些尴尬,也不再多问。 看他拍完照,她把饼拿回来,仔细观察它。普普通通的法式可丽饼,饼皮用软底面糊煎制而成,抹上奶油,加入切好的水果,便是一道人气的甜品。 顶部精心挤上了奶油顶,淋上些许巧克力酱,再撒点彩色糖豆,卖相非常精致。常慧买的是普通款,看他喜欢甜食,给他那份加了冰淇淋。 她咬下一口,奶油打发得蓬松,是合格的动物奶油。下方饼皮薄脆有韧性,配上新鲜草莓和奶油,口感很清甜。整体来说,除开上方的淋面,调味并不是很甜,还挺合她的口味。 “还挺……好吃的。”她说,“没那么甜,比预想的要爽口。” 常慧看向旁边,他正在啃中间那坨香草冰淇淋。从表情上来看,他也很喜欢。 “……姐姐,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陆秋名十分专注地吃着可丽饼,目视前方,眼睛没有看她。 “怎么了?” 她嘴角粘上了奶油,正在包里翻翻找找,想找出一张纸巾擦擦。 “我过两天……要回去一趟。可能有个叁五天。” 这个休息区位于商场中部楼顶,很通透。今天日头正好,下午的温暖阳光,正好打在青年的身侧。 一阵风适时吹来,撩乱了他的头发。 “姐姐,你会不会想我?” 和牛咖喱 人来人往的车站商区,时间已经来到黄昏。 “这位小姐,要不要看看我们报社的兼职?最近急缺人手,无门槛招人中——” 两人一从扶梯下来,就被一个戴帽子的女孩拦住了。她举着粗糙的纸板,上面用马克笔随意地写着“报社 打工 锐意募集中”。 看到常慧投过来目光,女孩急忙上前,塞过来一张传单。 “小姐,我看你气质不凡,很有文学的气息。”她举止机灵,看起来口才很好,“不如来我们报社试试?做得好的话,一个月就可以转正。” “报社?”常慧有些惊讶,“高中学历……应该不够资格吧?” “怎么会呢!我们这个……报社呢,最看重的就是能力,而不是学历!”看她好像有兴趣,女孩“推销”得更卖力了,“我们现在是‘期间限定’招人,日薪大概是这个数……你看看,算下来比去便利店打工要高哦!” “小姐,要不你来试试,不合适的话,随时可以退出——” 无学历要求,坐办公室写稿,工资还比一般兼职要高? 有这么好的事?常慧将信将疑。 “姐姐,你得小心一点。”陆秋名贴着她,小声说道,“最近我看过新闻,好像有很多自称‘星探’之类的坏人,把女孩子骗过去拍那种东西……进去了的话,就跑不掉了……” 他马上就要离开几天,不在家的时候,担心她遇到危险。 “……我知道。”常慧无奈地叹了口气,“天上不会掉馅饼,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位小哥,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好不容易拉到两个人,女孩还没有放弃,“我们公司虽然小了点,但也是正规注册的,需要文件的话,随时可以给您查阅……” “你、你会中文!?”她的反应出乎意料,两人一起愣了。 “嗯……怎么说呢,会一点点吧?”女孩狡黠地笑了,“没想到吧?嘿嘿。不仅会一点外语,听力也很好。我告诉你们哦,我们报社的员工,都是有真材实料的!绝不做骗人的事。” 女孩在挎包里翻了翻,掏出两张名片,递了过来。 “你们好,我叫月见 真理亚,是‘白石报社’的见习记者。”女孩压了压贝雷帽的帽檐,略带正式地说道,“这对郎才女貌的恋人哟,你们有兴趣的来工作的话,随时联系我~!” ………… …… 稍晚时刻,酒店房间的浴室内。 “你、你……你别摸了……”某人的手不安分,扰得常慧心烦意乱,“而且,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进来了!?” 她正坐在浴缸内。准确来说,是和陆秋名一起。她坐在他的前方,被他环抱在怀里。 “姐姐,我们明天一早回家,我就要收拾东西,准备去机场了。”青年的声音低沉,莫名其妙地带有一点蛊惑,“我好舍不得。到时候肯定会很想你……” “这就是你在我泡澡的时候闯进来的理由?” “是呀。毕竟我们还没有一起泡过澡……上次在温泉,都没有好好泡。”他声线低落,好像还挺遗憾。 她隔空翻了个白眼:“上次是你自己喝醉,怪不得我。” “那是当然,我怎么会怪你?我只会怨我自己没用。所以……现在补上。”他摸完她的胸口,手直接向下探去,伸向她的腿间,“姐姐,我马上要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下午第一次问的时候,她装傻充愣没理他。于是,他现在又向她确认。 “你不是说过两天走?”她不直接回答,而是转移话题,“现在又说明天。” “嗯,家里……催得紧。”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改了后天一早的飞机。明天晚上去机场过夜。” “怎么了,看你年纪大了,急着给你介绍对象?”她的言语攻击就像是被动技能,随时随地随机触发,“那样也好,你找到人生归宿,我也少个麻烦事。” “……姐姐,你很想我有对象吗?” “那当然了,男大当婚。你家里要能给你找到个门当户对的,不也挺好的吗。”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自顾自地说道,“办婚礼记得告诉我,时间对得上的话我会去。毕竟相识一场也算朋友,给你包个大红……啊!你、你干什么……” 方才还在她腿间摩挲的手,一下对准了她的小缝,直接插了进去。 “姐姐,你怎么在水里也那么滑?一下就插进去了,一点都没阻力。”触到她的反应,他好像都有些忍不住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是浴缸的水多,还是你的水多。” “你……你神经病……” 果然,一这样她就顾不上打嘴仗了。这招对付她最有用。 “姐姐,我怎么感觉今天晚上吃的那个咖喱饭,根本没吃饱?”在她下面抠弄了一番,他索性挺身站起,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还说是和牛咖喱,又要排队又要登记的,结果就那么一点点,也太过分了吧?” “人、人家不是都写了……是旁边西餐厅的和牛边角料……顺便做的……”常慧被他正面朝里按在浴室的防滑内壁上,动弹不得,“当然,要说的话……那个调味确实也一般。” 她想起那盘不便宜的和牛咖喱。极其深的颜色,过于浓厚的红酒味道,咸得齁人的酱汁,配上只有一点点的和牛肉……香气倒是还凑合,米饭也还不错。但考虑到花里胡哨的就餐程序,严肃的气氛,和虚高的价格,最后只感觉,钱都花在餐厅的内装上了。 不能说不太好吃,只能说太不好吃。 “对吧,你也这么觉得。”他俯下身来,掰开她的屁股,“所以我现在想吃点别的。” 青年半跪在地上,唇不由分说地凑了上来。她搅开她的小瓣,灵活的舌头向前舔舐,带出一片片湿滑。昨晚她初经人事,下面本来还有些酸痛,但被他这么一舔,淫靡的液体不断涌出,她早就将那一点不适抛到了九霄云外。 “啊……”常慧猝不及防,只觉得贴在墙上的身体浑身无力,“……你搞什么?吃过咖喱来舔我?……” 她很快就达到了高潮。他用唇舌将那些多余的液体收拾干净,又站起身来,将她的头拨回,掠夺她的嘴唇。 “姐姐,我进来之前就漱过口了,还吃了颗糖。” 他的额头抵着她,香甜的橘子味扰得她意乱情迷。 “……不过,比起咖喱和糖,我还是觉得你更好吃。” 面试 这天上午,西阪城中心的一栋楼内。 这是一家面积不大的事务所,办公室光线昏暗,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工位上也没有人,看样子很久没被打理过了。 “给你介绍一下哦,这边是卫生间,这边是资料室,这里有饮水机……对了,那个房间你别进,好久没打理了,里面都是灰!” 常慧看向面前的女孩。她嘴里说个不停,看上去很是开心,在这个乱七八糟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惹眼。 “呃……月见小姐。”她四处看了看,想了半天怎么开口,“你们这个报社……未免有些太小了?” 回家之后,她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来面试。最近事情太多,想的也多,她对着手机看了半天,也没下得去手再去拍“福利”。再叁思虑之后,她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架子,电话打通了就秒接,还很热情地告诉她,第二天就可以上岗。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吧。”女孩搬起一张桌上的一大摞书籍,不以为然地说道,“这行就是这样的,公司有多华丽有什么用?能写出吸引眼球的报道才是真的。” “吸引眼球?月见小姐是说,‘关西商业巨头背后的叁个女人’、‘惊天内幕!城内政要夜访头牌艺伎’、‘201X年娱乐圈最惹眼的那个男人’……这种报道吗?” 常慧随手拿起一本杂志。封面是张明星的偷拍照,字体花花绿绿的,排满了让人紧皱眉头的标题,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刊物。 “小常啊,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后辈了。”女孩把一摞摞资料往地上一放,收拾出一张小桌子,“不用那么客气,叫我真理亚前辈就好了!” “这个是重点吗?”发现女孩的神经大条程度不亚于某人,她简直无语至极,“你们这个根本就不是报社……算了,我要回去了。” 看来又是个坑人的公司。常慧无奈得很,她放下手里的杂志,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后辈,你等一下!”眼看好不容易到手的“肥肉”要跑了,女孩急吼吼地冲过来拦住她,“你没做过这行,对我们有误解,你听我解释,刚才那本书只是我们业内的参考刊物——” “月见小姐,我只是想找工作,但我不是白痴。”常慧指着那本书的右上角,那里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白石杂志社。 “你之前还说,你是白石报社的。可是这里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个八卦杂志社。而且还是不太正规那种。” 名片设计得也很正式,还给自己安了个“总主编”的头衔。太离谱了,简直就是诈骗。 “啊不是的,后辈你听我解释!”谎言这么快就被戳穿,女孩也有些急了,“我们现在是主要做八卦不假,但这只是为了生存,这是暂时的!我们注册手续都是正规的,也有固定的出版方,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女孩跑到一张桌前翻翻找找,拿出一迭文件递了过来。 常慧大致看了看,手续确实都齐全,她确实没有骗人。她只是夸大其词,把一个八卦小报社包装成报社,给人一种很正经的错觉。但实际上人家只要一实地考察,这种“包装”就会原形毕露。 “好吧,我姑且认同你们是‘正规’公司。但看你们这样,生存都成问题,何必再多一笔开销,招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员工?” “小常啊,你有所不知……”女孩扶了扶眼镜,非常无奈地说道,“我们报社现在,可是缺人缺得不得了。我在车站那边站了叁天,才等来你一个新人。” “那……真理亚前辈,你招我过来的话,需要我做什么样的工作?”常慧接着问道。 “找人。”女孩收起活泼的笑脸,非常正式地说道,“小常后辈,我们报社现在出大事了,急需你的帮助。” 真理亚抱着双手,严肃仰视着她。女孩稚嫩的脸上,强行凹出一副老成的模样。 “我亲爱的后辈啊,你愿意……把力量借给我吗?” ………… …… 忙碌的一天很快就过去。晚上七点,常慧准时到达松町车站。 她去商店街逛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打折的东西。离晚上贴折扣标签的时间还早,她随便买了点便宜食物,拎着袋子回了家。 一边走,一边复盘最近的生活。说起来,她最近好像过得还不错?吃得还不错,睡得也很好,屋子简单翻修了一下,虽然工序还没做完,但总算像样了一点,没怎么被社区找麻烦。 工作也找到了份新的。虽然好像不太靠谱,但对接的是个小女孩,还预付了她一个月工资。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决定先试试看,不行的话随时跑路。 她的生活好像逐渐进入正轨。能稳定下来的话,那份讨厌的“工作”是不是可以不做了? 说起来……上一次拍照片卖图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胡思乱想着。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喂?” “……能听到……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模糊的青年声音,看样子那边信号不太好。 “谁啊?” “姐姐,能听到吗?”一阵嘈杂声过后,那头的人再一次问道,“我这边……信号不太好……” “哦,是你啊……”她终于听出那人的身份,“陆秋名,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跟你说,我到了。”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阵猛烈的风声,那人的声音更模糊了,“飞机晚点了,中午下了飞机,又转了几次车才回去……” “呃,我听不太清……你要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等、等一下啦姐姐……我是想跟你说,我到酒店了,这边Lime通信速度好慢,打电话也听不清,不如你加我微信?我待会发你Lime……” 电话那头不断地发出各种噪音,常慧越发地不耐烦:“你好烦啊。” “姐姐,想你了嘛……” 他没有理会她的嫌弃。嘈杂的电话那头,青年的声音似乎非常期待。 “你在家吗?待会有没有空聊聊?” 炒面面包 回到家,常慧放好东西回房坐下,很嫌弃地加了那人的微信。很快,好友验证就通过了。 手机开始震动,是对面发过来的消息。她现在不想回,就只是撕开面包的包装袋子,慢慢翻着他的资料。 和Lime一模一样的头像和昵称,还是那只黑猫,还是叫Akina——就是他名字的日文拼写。他这么喜欢实名上网?真不怕哪天被人扒出隐私信息。她不屑地撇了撇嘴,打开他的朋友圈……竟然是空白的,一条也没有发过。 她再叁翻看才敢确认,不是被屏蔽了,也不是设置了可见范围,他好像就是……一条也没有发过。 常慧也不发朋友圈。她除了刚开始用的那一年图新鲜发过两条,后面就没那心情了。她倒是无所谓,反正也没有社交圈,没有发的必要。但他怎么回事?出去留个学,就与世隔绝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之前发了仅限某某标签可见。那样的话,她也是看不见的。她皱着眉头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她还在看着手机发愣,看她半天不回,对面直接发起了语音通话。 他好烦。 “干什么?”她不耐烦地接起语音通话,劈头盖脸地一顿输出,“少爷,回家相亲失败了,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来找我消遣了?” “……姐姐,怎么这么大火气?”刚接通就被一通抢话,青年呆住了,“谁惹你生气啦?” 比起刚才糟糕的通话,他的声音清楚多了。还得是WIFI通讯,比国际长途质量好多了。 “谁说我生气了。”常慧嚼着干硬的面包,语气十分不满,“要说的话也就是你。陆秋名,你打扰我吃饭,很烦。” “姐姐,我这边刚安顿好,想你了嘛。”他的声音轻快,像是带着笑,“在吃什么好吃的?” “炒面面包。超市买的,有点咸。”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嚼着,内馅的油脂味让她有些被腻到,“大老远的打电话,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是一种奇特的本地料理,松软的面包烤好切开,里面放上酱油味噌炒面,面包配面条,简直是一种“碳水炸弹”。常慧现在吃的这个很敷衍,口感冷硬,里面夹的炒面也很齁咸。面包店的炒面面包会更新鲜一些,不过这只是超市的供应商随便做的,价格也便宜,跟手工现做的不能比。 “姐姐,你现在应该在家吧?我有件东西好像忘拿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也许是电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好轻,语速又慢,听上去脾气好得不得了。他不理会她的毛躁,她一胸口无名火没处撒,只能继续嘴上逞能。 “少爷,你都飞国际长途了,东西都带不全。”常慧走出房间,拧开他房间的门把手,“你现在说忘了我能怎么办,给你寄快递?别烦我了,我很忙的……” “我记得,是在书桌上面放着了。”他继续说道,“应该是个小纸袋子。姐姐,你有没有看到?” 她一手拿着面包,另一手拿着手机,不得空。于是她把手机夹在脖子上,歪着头继续通话。 “有,看到了。白色的小袋子?”她心烦得很,所以话里带刺,“怎么了,给人家买的礼物,落家里忘了拿?” 她看向桌面。那里放着一个普通的购物袋子,上面印着某个大牌的LOGO。看上去挺精致,一看就是给女孩子买的。 常慧胸口那股无名火更旺了。大少爷什么记性啊?带给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的东西也能忘? 就算是忘了你就不能重新买?非要在这里惹人烦。她忙得很,没时间给人寄快递。 陆秋名却好像完全没发现她的情绪,只是继续问道:“姐姐,今天是几号来着?” “……20号,星期四。陆秋名,你活傻了?” 大费周章打电话问她日期,他是不是有毛病? 要不是现在人不在这,她恨不得一拳把他头打烂。脸可以暂时留着,毕竟挺好看的。 “那就对了。姐姐,这个是买给你的。” 电话那头缓缓传来青年的声音。手机听筒被她紧紧夹在肩上,他的声音直击耳膜,略有磁性的声线,温柔得不像样。 “宝宝,一个月纪念日快乐。” ………… …… 常慧还拿着那半个面包。不知不觉间,她的火气已经灭了大半。消息突然,她现在坐在陆秋名房间的书桌前,还有些愣怔。 “姐姐?你在听吗?”看她好一阵没说话,他在电话里轻轻唤她。 “……在。” “怎么了?不喜欢吗?”她的声音低落,他听着有些着急了,“那你别生气,我回去再重新买——” “那倒没有。”看着那个纸袋,常慧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你买这个是什么意思。” 那个小袋子里装着一整套护肤品。牌子挺大的,价值不菲。 “柜员说这个挺好的,比较泛用,不挑肤质。”他说,“姐姐,我看你平时不爱化妆,怕买化妆品你不喜欢,就想着护肤品的话日常可以用的……” “不是这个问题……”她看着面前的袋子,这东西她不了解,只觉得看上去很有压迫感,“它肯定很贵,但我不知道多少钱。这一次……我甚至没法用泡面估算它的价值。” “你管那个做什么?只要好用就行。姐姐,要不你打开试试合不合用——” “而且,一个月纪念是什么意思?”她神经紧张,只觉得这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我不记得我有跟你应该有什么纪念日?” “我们认识一个月呀。”她的情绪不太好,但陆秋名好像毫无察觉,“我看到了觉得不错,就买给你了。” “……这些东西你懂什么,人家柜员推销几句,你就信。”她的声音闷闷的,“前天在商场里到处钻,我都不稀得说你。去一个柜台结一单,人家吹得天花乱坠的你就花钱。少爷,是不是看见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动道了?” “我没有……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想让你开心才买的……” “让我开心?你觉得给我买东西,我就会开心?”她紧咬着下唇,皮肤几乎要被撕裂,“到底是想我开心,还是想你自己开心?” 常慧想起前天。她和他在酒店待的最后一天,他出发之前,那个荒唐的夜晚。 她只觉得焦虑上涌,现在不太能呼吸。 香水 两天前,西阪城市内。两人刚泡过澡,逛一下午的疲劳稍有缓解。 “就算是免费升级的大房间,但这也太夸张了……” 常慧环顾四周,这里和之前的那间房比起来,除了稍微大一点,落地窗前面的空间宽一点,其他的……没有任何区别。 面积是大了,也就只大了一点点。楼层也一样,还是34楼。 “就这么点区别,正价订的话会贵一万多?”她越看越觉得不值,有些愤愤不平,“唉这世道……真是没天理。” “要我说,这间房它越贵越好。反正是给我们免费升级的,肯定是越豪华越划算。”陆秋名坐在床上,正在拆一个塑料袋子,“姐姐,先别看房间了,你来看看这条裙子,款式怎么样?” 他拆开了包装,拎起连衣裙的肩部。一条设计精美的蕾丝连衣裙,大身是白色的纱质,以各种水溶蕾丝点缀,层层迭迭的,有些复杂。 “还挺好看的,虽然蕾丝有些繁复。”常慧双手环抱在胸前,十分无奈地点评道,“不过很可惜,就这个胸口尺寸,我肯定穿不了。” “为什么?我问过店员了,她说你肯定能穿。”陆秋名有些不解。 “傻瓜,人家说你就信?”她嗤之以鼻,“我站在店外面,离她那么远,她看一眼就知道我能穿?还不都是稳住客户的话术,想骗你买下来。” 她打工的时候也被这样培训过,大到接待礼仪,小到试穿之后的吹捧,都是设计好了的。店里的镜子还是特殊定制款,穿上效果好得不得了。如果不能哄得顾客头脑一热,满大街的服装店要怎么经营下去? 他还不死心:“姐姐,但是我看过尺码表了,尺寸应该是合适的?” “好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常慧直接站在原地脱衣服,叁下五除二,衬衫和裙子就解了下来。她走过去,一把从他手里抓过裙子,就开始往身上套。 裙子上半身是短袖的,胸前是开扣款式,有点像薄款的衬衫。她从头套上去并不费力,但很快,胸前就出现了大问题。 “你看吧,扣子扣不上的。”她抓起胸前的扣子,尽量往扣眼里送,“就算勉强扣上了,也会有褶皱。细看会走光。” “怎么会这样?”陆秋名看着她皱巴巴的胸前,这情况显然出乎他的意料,“整体看上去挺合适的,怎么这里就那么不服帖?” “因为这边的设计师很少做胸省呀,哦,就是多出布料,给胸部预留空位。”她往前走了走,直接把尴尬的场景怼到他的面前,“我这种肉多的,怎么穿得了为瘦子设计的衣服?” “姐姐,你哪里肉多了?我还觉得太瘦了,需要补充营养。”他看着她圆鼓鼓的胸口,尽量忍住把脸埋进去的冲动,“那其他的呢,要不你都试一下?” “……陆秋名,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看来他不想轻易放弃。为了让他乖乖闭嘴,常慧开始了她的试穿。 ………… …… “你看吧,这件胸口是不走光了,但是裙摆刚遮住屁股,要怎么穿出门?” “这件,蕾丝轻飘飘的确实好看,但袖子做得那么短,都不知道是长袖还是七分袖。” “这件更离谱,你看看,这么小一点尺寸,布料还透肉的,多尴尬。但是如果在里面穿内搭,就要拉不上拉链了……” 陆秋名坐在大床上,看着常慧一件又一件地换。她也没去卫生间换,就直接在他面前穿上又脱下。她满脸无奈的样子,好像只想快速试完,断了他购物的心。 “可是,我觉得都挺好看的。”他微微跷起腿,很严肃地盯着她,“除了第一件,它胸口确实会漏。姐姐,我们可以拿回到店里让他们改一下,或者找裁缝加颗暗扣……” “你不嫌麻烦我嫌麻烦。”她断然否决,“这些款式是很好看,但穿着费劲,太紧绷了。而且质量也不怎么样,穿几次可能就要开线了。” 他是不是不能理解,什么叫做骨架大?从最基本的结构上来说,她就和这里的女孩不一样。 她穿惯了宽松舒适的款式,现在让她绷起身子扮淑女,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好吧,那我下次不擅自买了,会让你先试一下。”他又说,“姐姐,这还有一件你没有试,要不再看看这个?” “行行行,大少爷,谁花钱了谁有理。”她轻轻脱下身上这件,生怕给衣服拽坏了。又接过他递过来的那个袋子,拿出里面的衣服,“这应该是最后一件了吧?试完能不能放过我了,我好累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掏出“裙子”。等等,这东西手感上怎么那么奇怪,轻飘飘的,就好像没有重量? “……这什么东西?”常慧拆开塑料包装,拿出两片丝制的布料。珠光白的亲肤材质,缀着些许优雅的蕾丝花边。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着十分温柔的光芒。 “内衣套装。是刚才那件衣服的店里送的,说是在搞活动。”他看着她的手,似乎非常期待,“店员说这个是特制包装,在厂里进行过密封灭菌。” “你、你……”她没想到那么多衣服里混了一件这种东西,不知道要怎么回复了。 青年还坐在那看着她。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就像在审视他的猎物。 “姐姐,穿上让我看看,好不好?” ………… …… 几分钟之后。 “喂,你不是说,就穿给你看看……”面前的人有些不正常,常慧正极力忍耐,“你这是哪门子的看?” “不贴近一点,怎么看得清楚?”青年的声音从她胸口处传来,有些模模糊糊的,“姐姐,你这里好香,怎么这么好闻……” 刚才她刚换好丝制的“内衣套装”,陆秋名就一把环住她的腰,把脸贴了上去。他十分不要脸地蹭她的胸,还时不时地吸几口味道。 “跟我有什么关系?是这衣服自带的味道。”她站在床边,按住他不安分的头,“看够没有?能不能结束‘试穿’,让我休息了?” “不要嘛。我还没有看够。”青年紧紧抱着她,脸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姐姐,你知道吗?有件事我真是做对了……” “……你在说什么?” “没让你去店里试穿是对的,我肯定会忍不住。” 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感觉胸口被蹭得发痒。她低头,似乎能看到一双笑得上翘的眼睛,埋在她的乳肉里面。他抵在她的胸口半天了,还是不舍得放开她,而是没脸没皮地继续说道—— “姐姐,以后我们就关起门来‘试穿’,好不好?” ………… …… “……你干什么……这样弄的话,会被看到……” 常慧被人带到落地窗前。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城市夜景,但她现在无暇欣赏,因为她的上半身被人抵住,结结实实地贴上了玻璃。 刚被折腾了几回,白色的蕾丝内衣被蹂躏得不像样。她的胸口大敞,两团雪白的乳肉贴在玻璃上,被挤得有些变形。薄薄的布料只是堪堪挂着,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比全裸还糟糕许多。 “姐姐,这里这么高,想被人看到有点难度吧?”陆秋名挺起下身,从她身后插了进去,“楼下的人要看到你这副可爱的样子,必须要高倍望远镜才行。” “不、不要……”下身又一次被撑满,她只觉得脚都要站不住了,“小秋……这里太高了……害怕……” 她试图挣扎,却被某种有节奏的律动带偏。在肉体的撞击声下,锃亮的玻璃上留下一团团可疑的圆形印子。 “别怕,我抱着你的。”他伸手托住她的右乳,像是要安抚她一般,“宝宝,你怎么这么紧?快要把我的‘措施’吸进去了……怎么能这么可爱?” “……我、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买的……”她被弄得眼角带泪,委屈得很,“又买这个又买那个的,结果就是为了操我……” “姐姐,是你让我买的呀。上次是谁说的,不做的话,以后都别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拍她的屁股,“你这么心急火燎的,我当然要赶紧备好了……” “呜……” 又一阵暖流从下涌出,她贴在落地窗前,软得不成样子。他捣得实在太深,又用力打她的屁股,没受两下,她就擅自到了高潮。 “怎么这就出来了?宝宝,你今天好敏感。”他甚至俯下身来贴她的耳朵,“还特别香……果然,这个牌子的香水很适合你……” 在“开始”之前,他在买的袋子里掏出一小瓶香水。非常清甜的花香气息,前调有些甜,带着一些水果的气息,喷上之后,立马和花朵的香味混合,有点像茉莉混着梨的味道,清爽又迷人。 她记得这种味道。这好像和他衣服的柔顺剂是一个牌子,差不多的调香手法。 “……呜,不要说了……又、又要出来了……啊……” 她沉浸在相似的气息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不断收缩着下体。 ………… …… 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制造出些许疼痛,努力扭回自己的注意力。脑海里,一些鲜活的画面被强行掐断。 常慧坐在桌前,握着手机沉默不语。对方诚意十足,惊喜也给得很够,她发不出火来。但她这个性格,让她欣然接受又不太可能。 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屏住呼吸,保持通话不被挂断。 “对不起,是我不好。”电话那头传来青年的声音,他的嗓音柔和,带着一点歉意,“姐姐,你千万不要有负担……如果真的很难受,就放在那里,当没有这事,好吗?” 他道歉一向很快。就算不全是他的问题,他也会第一时间哄她。 “……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对着一团软棉花,她也真没法下手攻击,“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是我自己不习惯。” 她要怎么解释这种“不配得感”?他送她礼物她会很慌张,对她好她会不适应。也许是长期处在高压的状态之下,她不知道要怎么和一个正常的、温柔的、带着善意的人……正常相处。 说她害怕失去吗?可能也有一点。但她更多的是自我否定。那件事之后,不,或许在更早之前,她就变得谨小慎微,不断怀疑自己。她习惯了以最低标准对待自己,除了因为手头拮据,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她觉得自己不能过得好。 “没关系,你想说的时候跟我说就好了。”青年依然在尽力安慰,“对不起啊姐姐,这次是我欠考虑了,你不要生气……有什么就等我回来了找我算账,好不好?” “……陆秋名,我要怎么说你好?”她语气中的哀怨感更深了。 “怎么了姐姐……”他不知所措,语气明显有些慌张,“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把事情办完了,马上就回——” “其实你……不用这么卑微。”她说,“怎么说呢,毕竟你也不欠我的。我知道,我嘴上总是不饶人,但你真没必要这样低姿态……” 过去的幸福生活就如梦幻的泡沫,它飘在回忆里,时刻提醒着她有着怎样的曾经。但既然她有罪,现在她就不配以一个“正常人”的标准活着。她吃着难吃的食物,住着破败的房间,除了那些不得已的部分,更多的,是在赎罪。 与其说患得患失,不如说她失去了感受幸福的能力。对于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她不能,也不配。 如果她发现了对他也有这种怯懦,是否等于承认了他是一种“幸福”? “……你对一个不会有回应的水池投一百枚金币,许的愿也不会灵。”她说,“那为什么要继续投下去?是不是应该及时止损?” 非常难得的,她没有用言语攻击来处理这件事。也许她已经发现,和某人的相处已经过了“排解压力”的范畴。 人类怎么就这么恶心,能在性交这种事上获得快感? 也许是为了方便繁衍?那就更搞笑了,她作为一个有功能的人类,却并不想履行职责。她果然是个异类,不仅在人类社会活不舒服,在自然界也要做个怪胎。 “姐姐,你怎么知道水池不会回应我?这才投了一百枚,如果可以,我会继续投一千枚,一万枚……直到她愿意为止。” “那……如果你只有一万枚金币,多的再也不会有了呢?”她试探地问道。 “那我就再投一万枚。”他的语气坚定,带着一丝不容拒绝,“我有多少就会投进去多少。我有那个能力能赚更多的钱。” 他知道她在忧虑什么,但现在确实没法很快让她安心。他只恨自己能力不够,给不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尽力安抚她的情绪。 “姐姐,我好歹也是个名校双学位毕业生,带两年工作经验那种。” “不许看扁我。” 点心 “这份是人物资料表,这份是关系图,总之就是这样,那样,还有那样……后辈,明白了吗?” 常慧手上又被塞了一大摞纸,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感觉视野都有些模糊了。 “前、前辈……”接连几天泡在文件里,她有些欲哭无泪,“我感觉找人不是这么找的吧……这样找下去,要找到什么时候?” “是吗?”闻言,真理亚皱起眉头,像是很纠结的样子,“那依小常来看,我们应该怎么做?” 从“入职”杂志社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在“找人”。真理亚工资付得爽快,做事却一点条理也没有,只会拼命塞给她各种资料,让她找出线索。 “前辈,你说要找人,那起码应该告诉我找的是谁?”她指着手里的几张纸,对真理亚说道,“你给我这么多报账单和报名资料表,我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你是说,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真理亚懂了一点,但没有完全懂。 狭窄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常慧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她的面前摆满了资料。而真理亚就明显清闲很多,她给自己腾了个空位,坐在对面办公桌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她这个稚气未脱的样子,到底哪里像杂志社总主编? “那、那当然了。”常慧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眼睛的疲劳,“就算是找杀手做事,也得告诉他目标叫什么吧?” “那可能不行。”真理亚紧抱着手臂,非常严肃地看着她,“小常,这件事相当危险,如果告诉你的话,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哈!?”女孩的话过于奇怪,常慧差点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是真的。”真理亚看着她,表情越发凝重了,“那人欠了我很多钱,现在失踪了。他卷走的款项,大概有上千万。这都小半个月了,我完全没有头绪……” “呃、这样啊……那是挺多钱的,前辈,你怎么不报警?” “不能报警。”真理亚跳下桌子,向她凑过来,“小常,人命关天的事,不可以轻举妄动。” “……”常慧无言以对。 说来说去,还是没拿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哪是杂志社主编,这简直是个满口怪话的小屁孩。 “这样的话,那我真没法干了。”面对无法交流的人,她决定直接投降,“前辈,要不你另寻高明吧,这事太专业了,我反正是做不了……” “不、不行!”听到她说要走,真理亚一个箭步蹿上来,抓住她的手腕,“小、小常,如果你不帮我的话,我真没别的办法了!” 常慧不为所动:“那我只要这几天的工资,多的退给你好吧?” “不要啊!”真理亚再一次往前,直接抱住了她的手臂,“姐姐,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吧?我没有别的亲人了,那个人对我很重要,我完全联系不到他了,我……” 女孩死死地抱住她,就像在抓她的救命稻草。她身材瘦小,小脸白净,任谁见了都会怜惜。她十分可怜地仰望着她,格子花纹的帽檐底下,大大的眼睛包满了泪水。 “……唉。”看着真理亚无助的样子,常慧终究还是心软了,“好吧,我接着干。但是真理亚,如果你要我帮你,就别跟我打谜语了。” “好、好……”她抹了下脸,推了推眼镜,“小常……姐姐,那个人是我们杂志社老板。他……失踪十多天了。” ………… …… 真理亚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常慧面前。 白石正义,男,33岁,是这家杂志社的创始人。大约半个月前,他告诉真理亚,他挖到了一个大新闻的线索。在做完简单的工作交接之后,白石就再也没有来过公司。 “那时候正好是月初,刚发完这个月的稿子。”真理亚说,“但我没想到的是,老师在那之后就音讯全无……” 白石走之前提前写完了6月的稿子,下一个截稿日是7月15号。杂志社现在手上有些囤稿,发稿的事并不着急。联系不上人了,才是真理亚焦虑的源头。 “老师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每天都会准时来公司。就算是出去跑新闻,也会提前告诉我。” 真理亚最后一次见到白石,是在交接工作的那天晚上。找到了有用的线索,白石似乎非常高兴。说完杂志社的事情之后,他就约真理亚去了一家居酒屋,说他请客。 杂志社营收状况不好,白石的经济水平相当一般,平时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真理亚名义上是杂志社的主编,实际上除了打杂也没什么事,发稿都是白石一个人负责。真理亚在不忙的时候,还会去找点兼职补贴生活。 “那天晚上,老师非常难得地拉我去吃饭。他喝了点酒,心情很好的样子。”真理亚继续说道,“他没吃什么东西,就喝了点啤酒。他不让我喝,我就只吃了点鸡肉串。”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挖到的‘大新闻’是跟什么有关系的?”常慧问道。 “好像和一个财团有关。”真理亚扶着眼镜,十分认真地回想着,“具体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老师只说那是个很大的集团,什么领域都有涉猎。” “这也太宽泛了。一点具体的细节都没有吗?” “好像……真的是没有。”真理亚无奈地摇摇头,“我有问过他,但老师说这次是真的大新闻,会很危险,不想让我知道。他只说了还是在关西这边,就在城里面……” “那他在之前有没有表现出,对什么东西很感兴趣?”常慧找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写划划,“什么东西都行。比如你们常跟的明星,财阀,或者是什么热销商品……什么都行。” “啊。小常姐,这么说的话,好像还真的有。”真理亚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去打开了杂物间的门,“上个月底的时候,老师突然迷上了一种点心,买了好多回来……” 真理亚拿出几个小盒子,放在她的面前。 盒子已经空了。常慧看着包装上的字,微微皱起了眉头。 “百年特制……和菓子?” ………… …… 通往乡镇的大巴汽车,陆秋名刚从上面跳下。 他起了个大早,辗转换乘了叁次车,才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这地方位于海城最西,是海城辖下的一个小镇。过去这里都是农田,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城市的扩大,这里在几年前被划入海城管理,现在算是某地级市下的一个区域。 土路弯弯绕绕,延伸向一处处平房。青年拎着两包东西,敲开一扇古旧的木门。 “哎!来了!” 门打开了,门后露出一张妇人的脸。她大约六十来岁,穿戴整齐,样貌一丝不苟。妇人眼神期待,脚步迅速,一看就是等了许久。 陆秋名站在门外,向她打招呼:“孙姨。” “哎、哎。等你好久啦!孩子,那么远的路,可给累坏了吧?”期盼了已久,孙姨逐渐激动起来,“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孙姨,你怎么也那么叫我?这多见外啊。”他无奈地笑了笑,将手往前伸,“这么久没来看你们了,买了点小零食,给欢欢吃。” “哎呀你看,是姨激动了。孙姨老了,脑子糊涂了,嘴也不灵光。”孙姨接过他手上拿的东西,赶紧把人迎进来,“你看你这孩子,来就来吧,带这么多东西……” 孙姨絮絮叨叨,青年跟着她往院里走。 普通的农家小院,装潢虽不豪华,却很有生活气息。院里摆着些干活用的道具,看上去也上了年头。走到里屋,孙姨向前掀开门口的珠帘,示意陆秋名进去。 “老头子,小秋回来啦!”孙姨向里喊了一声,“孩子买了好多东西,快来帮忙接一下!” “来了,来了……”屋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听到孙姨的呼喊,他连忙前来迎接,“天哪,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陆秋名笑着叫他:“叔叔好。” “好,好。”男人笑得满脸褶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老婆子盼了好久啦!少爷,您快请进来……” 门口客气了一番,叁人终于进屋坐定。客厅地方不大,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他们没有沙发,平时看电视都是坐在椅子上。遇到客人就坐桌边,拿饭桌当茶几。 没办法。老人居住的屋子,东西总是很多。新的不断地买,旧的又舍不得扔,长此以往,家里就没什么地方了。 不太像常小姐……嗯,姐姐家那样,家里没有杂物,清爽得很。 “小秋,在外面生活得还好吧?”孙姨忙前忙后,端来一杯热茶,“这次回来待几天,有没有回家里看看?” “回了。他们说外公情况不太好,我去医院看过他了。”陆秋名毫无情绪地回答,“可能再待个两天,我就走了。” 他家里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听到他这么说,两人都有些沉默。 “老婆子,你跟少爷聊着,我去看着欢欢。”大叔站起身来,向他们示意,“欢欢睡着了,这孩子离不得人,我还是去看看她……” “好的叔叔。”陆秋名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孙姨,“孙姨,你们怎么样?欢欢还好吧?” “好呀,都好。儿子媳妇在城里上班,孩子就放我们这,老两口帮忙带带。”孙姨说,“现在退休了人也闲,平时带着孩子,感觉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一晃就这么多年,你都长那么高了,进孙姨家都有些拘谨了。” “哈哈……那是。孙姨,看到你们都还好,我就放心了。”陆秋名说,“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一定要联系我。” “那哪能啊?我们跟儿子儿媳相处得不错,怎么能烦你呢?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说着说着,孙姨声音低了下来,“唉……小秋,丽姐,丽姐她……”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下去。 “放心吧孙姨,后事都安顿好了。”陆秋名喝了口热茶,手握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心头生出些暖意,“她说不愿意进墓地,黑乎乎的,让人害怕。她让我把她送进大海,说想顺着洋流,去看看世界。” “……她的遗愿,我一一照做了。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说到这里,孙姨不由自主地抹起了眼泪,“小秋,我们这一把年纪了,又没文化,帮不上忙……全让你一个人处理,真是苦了你了……” 想到故人的事,她总是心如刀绞。或许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更见不得离别。 青年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想做点什么转移话题。 “先不说伤心事了。孙姨,这是我买的点心,您看看。”陆秋名拿起他买的东西,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店员说这个配方干净,小孩子也可以吃的……” 这是一盒中式点心。牌子是中华老字号,十分有名。大红色的盒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往里一瞧,都是各式各样的酥饼糕点,做得都很精致。一眼看去,大概有牛舌饼、豆沙饼、桂花酥、绿豆糕……五颜六色的,看上去十分喜庆,很符合老年人的审美。 孙姨看着桌上五花八门的东西,眼睛好像更红了。 “那肯定是好的,只是让你破费了。”她说,“这么好的东西,小秋你还是拿着回去自己吃……” 他假装不满:“孙姨你又来了。送给你们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我跟老头子都血糖高,不敢吃呀。”孙姨笑着摆了摆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条件不好,顿顿吃米面,也没注意控制油和糖,把身体搞坏了。现在生活好了,反倒不敢吃这些好东西了……” 他看着年迈的妇人。她看着桌上精致的糕点,表情好像有些遗憾。 她朴实的脸上有着一道道沟壑。 那是时光赐予她的,最深最重的伤痕。 电话(一) “真理亚,你确定要这么做?” 常慧站在一个铁门前面,她看上去十分困惑。 “小常姐,这是绝佳的机会啊!”真理亚在她身后,往门口小心地探头,“根据那个店主说的,搞不好老师就在里面……” 不久之前,两人去了白石光顾过的那家和菓子店。那家店位于闹市区,在一个景点旁边,门口排着长龙。 店旁边的落地广告牌印着店铺的特色产品,都是样式漂亮的和式糕点。往柜台那看去,那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团子,大福和酥饼。每一种都做了精心的设计,或花朵或水果的造型,颜色调得恰到好处,卖相喜人。 常慧和真理亚排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和店主说话的机会。 “啊,客人说的那个人……”店主是个中年女人,她的头发挽起,气质很端庄,“我好像有点印象。他是不是大概叁十多岁,挺高的,穿灰色风衣戴着帽子,很有忧郁成熟男人的感觉?” ……其实那只是个胡子拉碴的颓废男人,不过被她高情商地美化过了。 “是的,他是我叔叔。”真理亚问道,“他有跟您提过什么吗?任何方面都可以。” “这么说起来,他好像有问过我,能不能跟我家拿货,想做批发。”店主身后的店员忙得不停,她非常抱歉地说道,“不过我家每天货都不够卖,没有空余的产量给别的地方了。所以没跟那位客人谈成……” “这样啊。”常慧遗憾地说道。 看来是没什么线索了。 “不过,看他那么喜欢的样子,我还是叫住了他。”店主若有所思,接着说道,“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来买好几盒点心,还都是一开门就到了,一定是很喜欢我家的口味。” “所以我给了他一个地址,推荐了另外一家店。那家店的老板是我朋友,也可以说是我的师兄。我跟那位客人说,他们有工厂,会给各种餐厅供货。如果他有兴趣的话,可以去那边联系试试……” 于是,一小时后,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那家工厂门前。 “真理亚,私自入侵不太好吧?”常慧看着工厂的后门,还是有些犹豫,“如果被抓到的话,我们就死定了……” 几分钟前,她给夕川打了个电话,不过他没接。电话刚一打通,就转到了夕川的留言信箱。 那现在怎么办?她真要带这孩子闯进去? “我有一种预感,老师肯定在里面。”真理亚十分笃定地说,“小常姐,你相信我,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那……你有想过吗,如果你老师不在里面,我们怎么跟人解释?”常慧问道。 要是对方报警怎么办?非法入侵,要真追究起来,谁也脱不了干系。 她才拿了一个月的工资,犯不着这么拼命吧? “我们就说,出来逛街,走错了门。”真理亚想也没想就回答她,“我们装疯卖傻,一口咬定是走错路,就算警察来了,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好家伙,这小孩比她还能撒谎。 常慧又开始头晕目眩了。心理上的。 而女孩显然没把她的顾虑当回事。在常慧还在思考的时候,女孩已经开始跑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真理亚一个助跑起跳,直接从铁门上翻了进去。 她平时有这么矫捷吗? “喂!真理亚!你、你等一下……” 无奈之下,常慧只能跟上。她踩着旁边的花坛,学着真理亚跳进了工厂。 ………… …… 在孙姨家坐了一会儿,快到饭点的时候,陆秋名识趣地提出离开。 “小秋,吃过饭再走吧?”孙姨拉着他进了厨房,十分热情地介绍着,“知道你要来,我早上去买好了菜,都准备好了,待会下锅炒了就是。汤也炖着了,现在天气热,炖了个老鸭汤,清热的。还有之前端午节包的粽子,咸蛋黄肉馅的……” “孙姨,不用麻烦了。”陆秋名看着一大堆食物,轻轻摆了摆手,“我这下午还有点事呢,就先回去了。之后有机会,我再来看您。” “你这孩子,是不是跟姨客气?”见他饭点前要走,孙姨又激动了起来,“饭说什么都要吃的,有事吃完饭再去办,不差那一会儿!孙姨还给你准备好了床铺,说晚上待着的话有地方住……” 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找机会溜了。 “孙姨,您忘了,这边回城里,要两个多小时呢。”陆秋名看着她,脸上还是那副客气的笑容,“接近叁个小时的车程。我不早点回去的话,就赶不上了。” “可是,可是……”想留他吃饭,又怕耽误他办事,孙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孙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他继续劝道,“我这次回来时间真挺紧的,下个月初就要考试,我办完事情就得赶回去了。” “这些菜一定很好吃,但我这次是没这个口福了。下次来看您,我一定留下吃饭。好吗?” “好,好吧,小秋,你这样说的话,姨也不再多留了……”妇人放松了手上的力气,抹了把眼泪,“那你答应孙姨,下次回来看姨,要带女朋友一起。” 陆秋名愣了一下。很快,他又恢复了笑脸,还笑得更灿烂了。 “好啊,她有空的话。” ………… …… 回到市区,陆秋名换了地铁,去了一家博物馆。他到的时候,正好赶在下午的停止入场时间之前。 这家博物馆是今年新开的,他还没有来过。海城的几个老博物馆他小时候都逛烂了,连哪个展品放在哪里都知道。他上一次回海城,是去年年底回来办事的时候。那几天时间太紧,手续又复杂,他也没能好好在城里逛逛。还好,今天算是忙里偷闲,能抓紧时间过来参观。 这里的地方不大,是个古旧的建筑改成的,不需要门票。老式的洋楼,是旧时租界的建筑风格,以前是家知名的金楼,现在就地取材,做成了金楼博物馆。 今天人不多,陈旧斑驳的木地板上,陆秋名慢慢踱着步,安静地看着展柜。玻璃板里面,一张张黑白照片,记录着金楼旧时的辉煌。 突然,他的口袋里传来震动。他暂停参观,按下了接听键。 “……少爷,夫人问你今天什么时候到家。”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年纪听起来不大,语气却很老成。 “我们要准备开饭了。” 电话(二) 灰暗闭塞的厂房内,女孩正到处翻找着。 这里似乎是工厂的仓库,还是不太使用的那种。周围堆着些高大的木箱子,可能平时不怎么使用,灰尘也很大。真理亚已经在这转了两圈,东西都翻遍了,没有一点白石的踪迹。 “喂真理亚,这里很明显没人啊。”常慧环顾四周,得出她的结论,“我们走吧?现在离开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行!没有找到老师,我是不会放弃的!”真理亚从一堆杂物里抬起头,她的鼻子上甚至蹭上了灰,“那边还有几个厂房,我待会一个一个找过去。” “真理亚,找人不是你这么找的。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我有别的办法……” 找个人而已,给夕川叔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那么大费周章?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夕川的电话就是不接。要是放在以前,常慧的电话只要一打通,等不了两秒钟,他就会接起来。 他怎么回事?办案子去了?还是……遇到麻烦事了? “小常姐,你现在跟我一起找,就是最好的办法。”真理亚毫不动摇,“我的直觉真的很灵,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老师他一定在这里。” “至少他……来过这里。” 常慧捏着手机哭笑不得:“那你要不对我“直觉”一下,看我什么时候能当上大富翁?” 要命啊,电话就是打不通。也不知道是她手机太破还是这里信号太差,总之现在它跟废铁没什么区别。 打紧急通话应该可以,但现在拨110,警察来抓的是坏人还是她们? “小常姐么?现在没有占卜工具在手上,我还看不太清楚。”真理亚停下手上的动作,很认真地回答,“你想具体知道的话,回去我帮你算算……不收你钱。” “你连这个都会啊?”常慧越发地无语了。她命里是不是犯小孩,就算不生自己的,也会不停地被心智未开的“成年小孩”缠着? 还说不是江湖骗子,真理亚,你简直比我还有诈骗潜质。 “那当然了,我经常在车站摆摊的,我很专业。”真理亚严肃地盯着她,眼神犀利了起来,“详细的我现在没法说,我只能看到你的运气还行,今后生活不会差的。” “噢。”常慧听到运气还行就不想听了,谁都知道她全身上下运气最差,这明显不对嘛。 果然还是小孩子,就知道信口胡诌。 “而且,你的命运似乎已经跟另外一个灵魂连接在一起。”真理亚继续说道,她看上去就像真的在做占卜,“那个灵魂很纯净。它就在你身边,它很爱你。” “……小常姐,那个人是谁?” “哈!?”常慧猛地一惊,差点被口水呛到,“你胡说什么啊?不、不可能……” 我知道你们占卜摊的都是骗子,但你就算是喜欢骗人,也要有个限度!? “是车站那天和你一起的那家伙吗?” 真理亚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她的面前,活泼又好奇,探询地看着她的眼睛。 “男朋友?” ………… …… 晚上七点,海城某处,一家私人宅邸。 宅子位于东侧的某座山上,半山的位置,坐北朝南,能看到海景。这是一栋独院,没有小区管理,周围也没有别的邻居。旧欧式的设计,恰到好处地去掉了金色,只保留精美的建筑形态,以免显得老土。白色的石制建筑,外墙维护得很好。看得出这是个大户人家,为“面子工程”花了大价钱。 这种风格,如果是房地产商会怎么说来着?呃……低调奢华上档次? 六月下旬,白天艳阳高照,早晚还是凉爽的。现在正是傍晚时刻,微风拂面,走在繁盛的花园里,理应十分惬意。 但青年神情紧绷,身体僵硬,不像有在享受气氛。他穿过花朵盛开的院子,进入了一扇亮着金色灯光的门。 “少爷。” 一个管家模样的年轻人接过了他的背包,将他搭上手上的外套仔细整理好,挂在入户大厅的衣帽架上。 “谢谢。” 年轻人谦逊有加,滴水不漏:“少爷何出此言,这是应该做的。老爷夫人在里面等着了,您快请进吧。” “……好。” 青年走向饭厅的方向。脚下是被擦得发亮的浅色大理石地砖,头顶一个璀璨的八层水晶吊灯,侧边柜子上放着些新雕像,一切的装饰都那么华贵陌生,看样子他们在那之后,是又换了新的。 他穿过长得离谱的走廊,站在饭厅门口。 “回来了?”一个穿着讲究的雍容妇人过来迎接,她的妆容精致,看不出一丝破绽,“这么晚才到家,路上堵车?” “嗯,快速路上有点堵。”青年答道。 实际上他是坐地铁回来的,也没有遇上快速路堵车。他坐到离这里最近的地铁站,再打车完成剩下的五公里。 “阿姨好。”他没有忘记家中的规矩,遇到长辈要打招呼。 “……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倔得很。”听出他话中的疏离,妇人有些无奈,“你在我面前说这些没事,待会看到你爸爸,别惹他生气。他最近身体不好,调理了很久都没恢复,你别再气他了,知道吗?” “我尽量吧。”他说。 “那你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妇人撇下青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张妈,可以准备开饭了。你们注意着点,还记得少爷的口味吧?” “记得,记得。您放心。” 厨房里五六个佣人在忙碌着。面对妇人的询问,她们微微弯腰低头,姿态很是尊敬。 青年走进饭厅,往主位的方向走去。 主人的位子上坐着一个男人。他样貌严苛,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他正看着一份文件,似是在处理一些公事。男人颇有一股老年精英的气息,但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椅子是一张轮椅。 “回来了。”注意到青年的出现,男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过去那么久了,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的答案没有变。就算您再怎么问,我也会那样回答。” “看来你还没想好。没关系,我给你时间慢慢想。”男人依旧盯着手上的文件,“这事可以之后再说。今天大家都在,我不想扫兴。” 潜入 “真理亚,你确定要这么做?” 常慧站在一个铁门前面,她看上去十分困惑。 “小常姐,这是绝佳的机会啊!”真理亚在她身后,往门口小心地探头,“根据那个店主说的,搞不好老师就在里面……” 不久之前,两人去了白石光顾过的那家和菓子店。那家店位于闹市区,在一个景点旁边,门口排着长龙。 店旁边的落地广告牌印着店铺的特色产品,都是样式漂亮的和式糕点。往柜台那看去,那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团子,大福和酥饼。每一种都做了精心的设计,或花朵或水果的造型,颜色调得恰到好处,卖相喜人。 常慧和真理亚排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和店主说话的机会。 “啊,客人说的那个人……”店主是个中年女人,她的头发挽起,气质很端庄,“我好像有点印象。他是不是大概叁十多岁,挺高的,穿灰色风衣戴着帽子,很有忧郁成熟男人的感觉?” ……其实那只是个胡子拉碴的颓废男人,不过被她高情商地美化过了。 “是的,他是我叔叔。”真理亚问道,“他有跟您提过什么吗?任何方面都可以。” “这么说起来,他好像有问过我,能不能跟我家拿货,想做批发。”店主身后的店员忙得不停,她非常抱歉地说道,“不过我家每天货都不够卖,没有空余的产量给别的地方了。所以没跟那位客人谈成……” “这样啊。”常慧遗憾地说道。 看来是没什么线索了。 “不过,看他那么喜欢的样子,我还是叫住了他。”店主若有所思,接着说道,“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来买好几盒点心,还都是一开门就到了,一定是很喜欢我家的口味。” “所以我给了他一个地址,推荐了另外一家店。那家店的老板是我朋友,也可以说是我的师兄。我跟那位客人说,他们有工厂,会给各种餐厅供货。如果他有兴趣的话,可以去那边联系试试……” 于是,一小时后,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那家工厂门前。 “真理亚,私自入侵不太好吧?”常慧看着工厂的后门,还是有些犹豫,“如果被抓到的话,我们就死定了……” 几分钟前,她给夕川打了个电话,不过他没接。电话刚一打通,就转到了夕川的留言信箱。 那现在怎么办?她真要带这孩子闯进去? “我有一种预感,老师肯定在里面。”真理亚十分笃定地说,“小常姐,你相信我,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那……你有想过吗,如果你老师不在里面,我们怎么跟人解释?”常慧问道。 要是对方报警怎么办?非法入侵,要真追究起来,谁也脱不了干系。 她才拿了一个月的工资,犯不着这么拼命吧? “我们就说,出来逛街,走错了门。”真理亚想也没想就回答她,“我们装疯卖傻,一口咬定是走错路,就算警察来了,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好家伙,这小孩比她还能撒谎。 常慧又开始头晕目眩了。心理上的。 而女孩显然没把她的顾虑当回事。在常慧还在思考的时候,女孩已经开始跑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真理亚一个助跑起跳,直接从铁门上翻了进去。 她平时有这么矫捷吗? “喂!真理亚!你、你等一下……” 无奈之下,常慧只能跟上。她踩着旁边的花坛,学着真理亚跳进了工厂。 ………… …… 在孙姨家坐了一会儿,快到饭点的时候,陆秋名识趣地提出离开。 “小秋,吃过饭再走吧?”孙姨拉着他进了厨房,十分热情地介绍着,“知道你要来,我早上去买好了菜,都准备好了,待会下锅炒了就是。汤也炖着了,现在天气热,炖了个老鸭汤,清热的。还有之前端午节包的粽子,咸蛋黄肉馅的……” “孙姨,不用麻烦了。”陆秋名看着一大堆食物,轻轻摆了摆手,“我这下午还有点事呢,就先回去了。之后有机会,我再来看您。” “你这孩子,是不是跟姨客气?”见他饭点前要走,孙姨又激动了起来,“饭说什么都要吃的,有事吃完饭再去办,不差那一会儿!孙姨还给你准备好了床铺,说晚上待着的话有地方住……” 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找机会溜了。 “孙姨,您忘了,这边回城里,要两个多小时呢。”陆秋名看着她,脸上还是那副客气的笑容,“接近叁个小时的车程。我不早点回去的话,就赶不上了。” “可是,可是……”想留他吃饭,又怕耽误他办事,孙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孙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他继续劝道,“我这次回来时间真挺紧的,下个月初就要考试,我办完事情就得赶回去了。” “这些菜一定很好吃,但我这次是没这个口福了。下次来看您,我一定留下吃饭。好吗?” “好,好吧,小秋,你这样说的话,姨也不再多留了……”妇人放松了手上的力气,抹了把眼泪,“那你答应孙姨,下次回来看姨,要带女朋友一起。” 陆秋名愣了一下。很快,他又恢复了笑脸,还笑得更灿烂了。 “好啊,她有空的话。” ………… …… 回到市区,陆秋名换了地铁,去了一家博物馆。他到的时候,正好赶在下午的停止入场时间之前。 这家博物馆是今年新开的,他还没有来过。海城的几个老博物馆他小时候都逛烂了,连哪个展品放在哪里都知道。他上一次回海城,是去年年底回来办事的时候。那几天时间太紧,手续又复杂,他也没能好好在城里逛逛。还好,今天算是忙里偷闲,能抓紧时间过来参观。 这里的地方不大,是个古旧的建筑改成的,不需要门票。老式的洋楼,是旧时租界的建筑风格,以前是家知名的金楼,现在就地取材,做成了金楼博物馆。 今天人不多,陈旧斑驳的木地板上,陆秋名慢慢踱着步,安静地看着展柜。玻璃板里面,一张张黑白照片,记录着金楼旧时的辉煌。 突然,他的口袋里传来震动。他暂停参观,按下了接听键。 “……少爷,夫人问你今天什么时候到家。”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年纪听起来不大,语气却很老成。 “我们要准备开饭了。” ………… …… 灰暗闭塞的厂房内,女孩正到处翻找着。 这里似乎是工厂的仓库,还是不太使用的那种。周围堆着些高大的木箱子,可能平时不怎么使用,灰尘也很大。真理亚已经在这转了两圈,东西都翻遍了,没有一点白石的踪迹。 “喂真理亚,这里很明显没人啊。”常慧环顾四周,得出她的结论,“我们走吧?现在离开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行!没有找到老师,我是不会放弃的!”真理亚从一堆杂物里抬起头,她的鼻子上甚至蹭上了灰,“那边还有几个厂房,我待会一个一个找过去。” “真理亚,找人不是你这么找的。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我有别的办法……” 找个人而已,给夕川叔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那么大费周章?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夕川的电话就是不接。要是放在以前,常慧的电话只要一打通,等不了两秒钟,他就会接起来。 他怎么回事?办案子去了?还是……遇到麻烦事了? “小常姐,你现在跟我一起找,就是最好的办法。”真理亚毫不动摇,“我的直觉真的很灵,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老师他一定在这里。” “至少他……来过这里。” 常慧捏着手机哭笑不得:“那你要不对我“直觉”一下,看我什么时候能当上大富翁?” 要命啊,电话就是打不通。也不知道是她手机太破还是这里信号太差,总之现在它跟废铁没什么区别。 打紧急通话应该可以,但现在拨110,警察来抓的是坏人还是她们? “小常姐么?现在没有占卜工具在手上,我还看不太清楚。”真理亚停下手上的动作,很认真地回答,“你想具体知道的话,回去我帮你算算……不收你钱。” “你连这个都会啊?”常慧越发地无语了。她命里是不是犯小孩,就算不生自己的,也会不停地被心智未开的“成年小孩”缠着? 还说不是江湖骗子,真理亚,你简直比我还有诈骗潜质。 “那当然了,我经常在车站摆摊的,我很专业。”真理亚严肃地盯着她,眼神犀利了起来,“详细的我现在没法说,我只能看到你的运气还行,今后生活不会差的。” “噢。”常慧听到运气还行就不想听了,谁都知道她全身上下运气最差,这明显不对嘛。 果然还是小孩子,就知道信口胡诌。 “而且,你的命运似乎已经跟另外一个灵魂连接在一起。”真理亚继续说道,她看上去就像真的在做占卜,“那个灵魂很纯净。它就在你身边,它很爱你。” “……小常姐,那个人是谁?” “哈!?”常慧猛地一惊,差点被口水呛到,“你胡说什么啊?不、不可能……” 我知道你们占卜摊的都是骗子,但你就算是喜欢骗人,也要有个限度!? “是车站那天和你一起的那家伙吗?” 真理亚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她的面前,活泼又好奇,探询地看着她的眼睛。 “男朋友?” ………… …… 晚上七点,海城某处,一家私人宅邸。 宅子位于东侧的某座山上,半山的位置,坐北朝南,能看到海景。这是一栋独院,没有小区管理,周围也没有别的邻居。旧欧式的设计,恰到好处地去掉了金色,只保留精美的建筑形态,以免显得老土。白色的石制建筑,外墙维护得很好。看得出这是个大户人家,为“面子工程”花了大价钱。 这种风格,如果是房地产商会怎么说来着?呃……低调奢华上档次? 六月下旬,白天艳阳高照,早晚还是凉爽的。现在正是傍晚时刻,微风拂面,走在繁盛的花园里,理应十分惬意。 但青年神情紧绷,身体僵硬,不像有在享受气氛。他穿过花朵盛开的院子,进入了一扇亮着金色灯光的门。 “少爷。” 一个管家模样的年轻人接过了他的背包,将他搭上手上的外套仔细整理好,挂在入户大厅的衣帽架上。 “谢谢。” 年轻人谦逊有加,滴水不漏:“少爷何出此言,这是应该做的。老爷夫人在里面等着了,您快请进吧。” “……好。” 青年走向饭厅的方向。脚下是被擦得发亮的浅色大理石地砖,头顶一个璀璨的八层水晶吊灯,侧边柜子上放着些新雕像,一切的装饰都那么华贵陌生,看样子他们在那之后,是又换了新的。 他穿过长得离谱的走廊,站在饭厅门口。 “回来了?”一个穿着讲究的雍容妇人过来迎接,她的妆容精致,看不出一丝破绽,“这么晚才到家,路上堵车?” “嗯,快速路上有点堵。”青年答道。 实际上他是坐地铁回来的,也没有遇上快速路堵车。他坐到离这里最近的地铁站,再打车完成剩下的五公里。 “阿姨好。”他没有忘记家中的规矩,遇到长辈要打招呼。 “……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倔得很。”听出他话中的疏离,妇人有些无奈,“你在我面前说这些没事,待会看到你爸爸,别惹他生气。他最近身体不好,调理了很久都没恢复,你别再气他了,知道吗?” “我尽量吧。”他说。 “那你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妇人撇下青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张妈,可以准备开饭了。你们注意着点,还记得少爷的口味吧?” “记得,记得。您放心。” 厨房里五六个佣人在忙碌着。面对妇人的询问,她们微微弯腰低头,姿态很是尊敬。 青年走进饭厅,往主位的方向走去。 主人的位子上坐着一个男人。他样貌严苛,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他正看着一份文件,似是在处理一些公事。男人颇有一股老年精英的气息,但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椅子是一张轮椅。 “回来了。”注意到青年的出现,男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过去那么久了,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的答案没有变。就算您再怎么问,我也会那样回答。” “看来你还没想好。没关系,我给你时间慢慢想。”男人依旧盯着手上的文件,“这事可以之后再说。今天大家都在,我不想扫兴。” 捞汁辽参鲍鱼 po18 p.co m 阴暗落灰的工厂仓库,有人遇到了大麻烦。 “真理亚,我就说这样行不通了。”常慧看着旁边的女孩,十分无奈地说道,“你早点听我的,就不会搞成这样……” “喂!少废话!”一个肌肉男堵在她面前,粗暴地打断她,“你这家伙,还没回答本大爷的问题!你们俩到底是谁,来干什么的?” 几分钟前,常慧和真理亚被这里的安保发现。她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壮汉团团围住,堵住了去路。 “我和姐姐出来逛街,不小心进了你们的地方。”真理亚毫不畏惧,甚至还有心思胡编,“真是不好意思啊大哥们,我们这就、这就离开——” 她向后挪了挪,试图找到逃跑的机会。 “小妹妹,你准备从哪里离开?”领头的男人看着真理亚,嘲弄地笑了,“你现在是我们的客人,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哪也不许去。” 真理亚似乎忘记了,她俩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现在除非使用瞬移,不然没可能跑掉。 “喂,我们都说了,我们是走错了路。”常慧看向那人,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两个女人,能对你们做什么?你们这样对我们,真是不绅士。” “绅士?”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是觉得她的用词很搞笑,“小姐,你自己看看吧,就我们哥几个的身板,哪里能和‘绅士’两字搭上边?” 面前大约五六个人,每个人都壮实得很,穿着安保队的制服。 说起来,食品工厂……有必要请这种保安吗? “说吧,你们进来干什么的?”男人掏出一把小刀,继续问道,“你们来这是干什么的?谁让你们来的?” “老实回答,别想耍花样。两位小姐,我人很好的,但我的刀脾气不太好。” “你凶什么啊?我们逛街看到食品工厂,想来买点吃的,不行吗?”真理亚瞪着他,十分不满地说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看样子,你们的生意做不长久。” “哦?小妹妹,你刚才不是还说,是无意逛到这里来的。”男人很明显不信,“我们这里这么偏僻,你们想‘逛街’来这里,怕是有些难度啊。” 常慧据理力争:“那怎么了?我们想找点好吃的,是不是不行?” “行是行……不过小姐,我们这里可不是什么食品工厂。”他说,“你们说的工厂是做点心的?他们家在隔壁。” “说,你们是不是二组那些家伙派来打探消息的?” “你们过来想找什么?喂,是不是跟下个月的投票有关?” “……真理亚,你不是说就是这里了吗?”噼里啪啦抛过来一大堆问题,常慧懵了,“是不是搞错了?” 也许是受了惊吓,真理亚也有些慌:“我、我记得我在门口看过,确认没问题才进来的……”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o1 8yy.c om 哦,那果然还是冲着这里来的。 男人把玩着一把匕首,它的刀刃很锋利,在灰暗的仓库内闪着寒光。听着两人的对话,他好像失去了耐心。 “看来,不让你们吃点苦头,你们是不会说实话了。”他招呼着周围的几个手下,“喂你们几个,这两位是我重要的客人,待会把她们带去小房间,好好‘款待’一番。这次的情况特殊,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了老大。”几个手下连声附和。 男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伸出手,用匕首往真理亚的脸上拍了拍。 “小妹妹,你说,如果我划花你的脸,你的表情会不会很有趣?” ………… …… 豪华靓丽的大饭桌上,一胖一瘦的两个中年男性在侃侃而谈。 “……上次跟你说的那支股票,你买了没有?最近涨势喜人,我看行情不错,又往里投了一笔。” “没呀,哪能呢?要我说,现在国际形势那么差,二哥你该赶紧抛了,等待下一个机会。” “老叁,你是真不懂假不懂?我手上这都赚了多少了,带你发财,你还不乐意?”对方油盐不进,年长的胖男人略有不满。 “哎呀二哥,我们这都什么学历,哪里懂炒股啊?小心哪天被套牢,吃不了兜着走。”年轻一点的那位笑了笑,他身材偏瘦,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扔出去,“咱们家里可是有个真高材生,你该谦虚一点,问问人家的意见。” 那人把目光抛过来。但青年好像根本没注意,他只是盯着碗里,持续地进食。 他面前放着一例捞汁辽参鲍鱼。食材使用特级干鲍,个头大,看上去很肥美。用小刀划开,露出整齐的溏心切面,一看就知道火候恰到好处。咬上一口,鲍鱼肉质滑嫩,配上浓郁的酱汁,那种鲜美简直难以言喻。 这道菜家中常备。毕竟它能给食客提供顶级的味觉体验,是宴客时展示实力的不二之选。 “高材生,你说说看,二叔那支股赚还是赔?”那人看着青年,笑得更戏谑了,“你二叔他年纪大还没文化,你帮忙看着点,免得人家赔得底裤都不剩,还要找我借钱。” “老叁,你真是越来越嚣张!”对方的攻击太明显,胖男人被气得满脸通红,“我今天看着大家都在,不跟你计较!” “叁叔,炒股的事我不懂的。”陆秋名缓缓开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在学校没学过。就算您问我意见,我也不会回答。” 他机械地吞下鲍鱼,咸鲜的酱汁立马充盈着他的口腔。味道略有些齁了,他的舌头有些不适。 还说这东西多么顶级,怎么能配这么咸的酱汁?鲍鱼本身的鲜甜都被盖过了。 “哈,还说是高材生呢,这点东西都不会。”听到这个回答,瘦男人明显很满意,“我怎么差点忘了,反正你也不回家帮忙,读了也是白读。” 桌上其他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他好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说道。 “真是还不如人家义康,虽然大学不怎么样,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眼见没人反驳,他索性放下筷子,加大语中的嘲讽,“要我说,读那么多书根本没用,送你出去上学就是浪费……是吧,义康?” 说着,还看向饭厅边上站着的一人。 年轻的管家站得笔直,谦逊地垂着头。他安静地在一旁候着,没有接话。 “老叁,你给我适可而止!”气氛搞成这样,二叔也没心情吃饭了,“我看爸爸就是太宠你了,把你养得这么嚣张,到处招人嫌!” “是啊叁弟,你少说两句吧。”主位旁边的妇人也跟着帮腔,“孩子大老远地回来一趟,咱们难得聚一聚,挺不容易的……叁弟,这盘云南菌菇杂烩,是早上刚空运回来的,不如先吃饭,咱们好好尝一尝——” “这里还没你插嘴的份。”叁叔不仅不消停,还继续向妇人发难,“我叫你一声‘大嫂’,那是给大哥面子,你可别真把自己当老大,对老子指手画脚!” “你……”没想到战火会忘自己身上蔓延,妇人一时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我还没说你呢,阿耀现在搞成这样,你也好意思?”看对方不敢吭声,叁叔的气焰更盛了,“自己的儿子不护好,弄得要让外人上位,我要是你啊大嫂,我就找个缝钻进去,再也不敢露面……”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到这个话题,没有一个人敢再接话。 “真的从没有这样的道理,自家人不帮自家人,胳膊肘往外拐。”他说,“要我说,还不如让我儿子来公司,起码是自己人……” 陆秋名对桌上的无声口水战充耳不闻。他伸出筷子,夹起一块四川辣子鸡。刚才上菜的时候,张妈说是选用了最正宗的当地辣椒。放进嘴里嚼了嚼,味道很香,麻辣味也十足,就是太正宗了,辣得他舌头有点疼。 突然,主位上的男人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吓得所有人都一惊。 “你给我闭嘴。”男人坐在轮椅上,他的头发花白,却不怒自威,“你说雅蓉没资格管你,那你自己又是什么东西?” “大、大哥……”踢到真铁板了,叁叔试图给自己找补,“我这也是为了我们家好……” “老叁,你这话就不对了。”对方露出破绽,二叔适时反击,“从开饭到现在你嘴就没停过,我想着跟你聊聊股票吧,你又把枪口对准我……” “你骂完这个骂那个,你烦不烦?本来好好的,一家人吃个饭,都被你搞得没心情了!” “你他妈说什么呢?存心给老子找不痛快是吧!?”叁叔开始撸袖子,看上去随时要动手。 妇人还在劝:“算了算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 “……行了,全都闭嘴。你们吵得我头痛。”场面过于混乱,主位男人再一次叫停,“口口声声说一家人,又说为了大家好,谁不知道你俩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是老了,但还没有老糊涂。” “你们两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天天骗吃骗喝,还觉得自己很有本事。要不是看在堂叔的份上,你们这两个废物远房,没一个能进我家的门。” 他看上去确实不悦,两个吵吵嚷嚷的老家伙不敢再造次。 毕竟两家老小都要靠他吃饭,得罪嫂子没事,不能得罪真金主。这点他们还是拎得清。 “怎么样,堂叔好点没有?”他舀起一口椰子鸡汤,继续问道,“住了那么久医院了,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各种出毛病。”胖二叔说,“在医院好好养着呢,大哥你放心……” “给老头子养病还是骗大哥钱啊?”叁叔又没忍住,冷不丁地一击,“二哥,赚钱的应该不是你的股票,而是大哥开的支票吧?” 叁叔虽然人瘦了点,这嘴确实真不饶人。陆秋名偷偷听着,莫名联想到另一个嘴硬的人。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帮人数十年如一日的窝里斗,看他们演戏真无聊。就他们这口才,甚至不如某只刺猬。 说来也忙了好几天没联系了,晚上给她打个电话吧……? “行。老二你好好照顾堂叔,有空我去看看他。公司有义康帮忙,阿耀有雅蓉看着,你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别给我添乱。” “是、是……知道了大哥。” 男人交待完毕,看向桌子斜对面的陆秋名。青年看着面前的盘子,正拨弄着一块苏式大排。他对着黏糊糊的肉看来看去,好像有些无从下口。 “小晖。” 男人对他叫了一声,继续下达他的指令。 “明天跟妈妈去疗养中心,看看你大哥。” ………… …… 天已经完全黑了。西阪城内的工业区,某处工厂仓库。 “喂,我们都说了,不认识什么组里的人,更不是你的死对头!”跟这群人说了八百遍也没用,真理亚也有点急了,“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找错人……” 被抓到小房间已经快一个小时,对面还是没有放人的意思。 “下个月的选举是大事,不能有一点差错。”问半天问不出什么来,男人也不想再多废话,“不说就算了。你们几个,动手吧。” “这次不一样,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你们搞快一点,做的干净利落点。”他补充道,“别像之前那样,看到个女人就忍不住。” “知道了老大。”众人应道。 “等、等一下!”眼看几个手下要去拿绳子,常慧急中生智,“你说的什么二组,其实我知道……” “果然!”得到了预想的答案,男人阴鸷的脸上露出一分喜色,“你是那家伙派来打听消息的?” “是吧,但也可以说不是。”常慧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换了个老练的语气,接着说道,“其实我们是叁鹰的人,接近那家伙,也只是为了骗他钱。” “……叁鹰?”听到了陌生的词,男人有些迟疑,“我从来没听过这名字,他是哪条道上混的?” “北海……鹿岛。”常慧转了转眼珠,瞎编了个地名,“你没听过的名号多了去了,大哥,这不是重点。” “哦?那你说,什么是重点?”他似乎饶有兴趣。 常慧把手插在裙子口袋里,凭着肌肉记忆,偷偷地按着手机。幸亏她们是两个女人,这群人狂妄自大,没有绑住她们的手…… 拜托了,一定要发出去啊! “重点是,叁鹰和二组那家伙也有仇。”她笃定地说,语气沉稳,听上去不容置疑,“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不对?” “那倒是。那你们跑到我这边来,到底想干什么?” “哎呀,还不是那家伙说看你不顺眼,要给你点颜色看看。”她说,“他非要让我们来这里投毒,说是要让你知道他的厉害……” “……小姐,你确实很聪明,不过百密一疏,总有露马脚的时候。”听到这里,男人笑了出来,“那家伙最讨厌毒药,他曾经被仇人盯上,毒死了他的狗。既然如此,他怎么会让你们来投毒?” “那、那他讨厌毒药,不代表不想毒死你……?” “我们这行混的,最重要就是讲信用。那家伙说了不会碰毒,就一定不会。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这点事情我还是了解的。” “哦,哦对,我记错了,我们的任务是来埋炸弹。”常慧不肯放弃,还在垂死挣扎,“那家伙说要炸死你,连带你的手下一起,让你灰飞烟灭……” “不用听她废话了。来人,把她们给我捆起来,扔到海里喂鱼。” “不要,不要……”被高大的男人一把按住,真理亚无助地看着常慧,“小、小常姐……怎么办……?” “真理亚,你不是很会占卜吗?”常慧大声喊道,“快算算这次惹上黑社会了,我们还能不能活?” “不、不行……我要对方在我面前,我才能、才能占卜……”女孩被捂住了嘴,气息渐渐微弱下去,“现在、看不见了……” 对方拿出一卷胶带,常慧的嘴也被堵住。这里荒郊野外,很明显找不到救援。 一定不能死,怎么办?得快想个办法,怎么办……继续骗?但是之前露出了破绽,这人也不是善茬,并不想听她说话…… 她这才发现,自己面对面的骗术也没有那么精湛。如果对方不给机会,她不可能真的骗到人。 ……除了修图诈骗。这个她是真专业。 嘴上贴了胶带,眼睛也被蒙住。在快要被拖上车之前,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先生,请等一下。” 那人的声线熟悉,语气礼敬有加,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场误会,她们是我的客人。” 卤肉饭 晚上十点,常慧回到了家。 她看了下手机,Lime里有真理亚发来的消息。 Maria:小常姐,我回到家啦。今天真是好险,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是虚惊一场。 Maria:多亏有你朋友帮忙,太感谢了! Maria:这两天先休息一下,有新的消息我会通知你~ 常慧:前辈,你一个人可别轻举妄动了,不是每次都有人来救我们。 打下回复,常慧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孩子古灵精怪,想一出是一出的,真怕她又捅出什么篓子。 很快,她又发来消息。 Maria:知道了后辈!下次我一定征求你意见,不会自己一个人往前冲了。 还配了个抱歉的表情。 唉…… 这都什么工作啊?人家工作是要时间精力,在你这儿工作是要命。 挣钱真是不容易。 今天的事告一段落,常慧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她现在累得很,急需泡个澡缓解疲劳。 房子设施老旧,浴缸在浴室最里面,很久没用过了。她一向用淋浴草草解决,浴帘围起来的里面,怕是脏得不能看了吧? 她拉开浴帘,看了下浴缸状态。出乎意料的是,浴缸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污渍,还挺干净。用手摸一下,甚至一点灰都没有。 她拿起淋浴喷头,开始简单的清洗。房子租出去之前,她请过清洁公司来打扫,也许是那时候打扫干净了? 但到现在也一个月了。这老旧的浴缸状态这么好,不是经常被使用,就是有人在做清洁。 她房子里确实有另外一个人。呃……陆秋名,他,打扫浴缸? 还是说他会泡澡?那么高一个人挤在这个小浴缸里,有点难以想象。 合住了一个月她都没看过浴缸的状态,也不知道他的使用习惯。看来她确实对很多事缺乏关注。 想到他离开之前,酒店的那次“泡澡”。她赶紧放起水来,试图用热水的声音掩盖脑中的画面。 ………… …… 从地铁口出来,青年赶在关门之前去商场转了一圈。他提着两个袋子,打开了酒店的房门。 今天起太早,晚上又回去看猴戏,吃完饭还要被按在客厅表演看电视,陪“长辈”聊天。晚上十点半,他终于能离开那个全是规矩的地方,回到能让他放松的房间。 他打开手机,给某人发了条消息。 Akina:姐姐,在干什么?有没有空打个电话? ………… …… 常慧泡在浴缸里大脑放空。今天是她活了二十五年,离黑社会最近的一天。 这边的黑社会,在经历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混乱后,变成了有组织有记录的“正当职业”。虽然明面上是这么说,但私底下还是有些组织,在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称自己为“组”,和政界、商界甚至非政府组织……有着说不清摸不着的联系。 她想起那个叫做川崎的男人。她跟他谈判失败,嘴被堵上了,手也被捆住。纵使她再有办法,也施展不开。真理亚被粗暴地拖在前面,她在后面拼命挣扎,几乎看不到离开的希望。 这时,一个人出现了。 “……其实这两位小姐是我的朋友。今天她们多有冒犯,老夫给先生赔个不是。” 这人她之前见过的。那次来家里出言不逊的,陆秋名家的老管家。 “是我约常小姐来我们工厂看看的,她们认错了路,才到了您这边。”自称“王叔”的老年男性,在一群壮汉面前毫不露怯,“一场误会,还请川崎先生卖我个面子。” “果真如此?”川崎手里夹着根烟,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王先生,我们一向合作愉快。如果你敢骗我,我会让你知道我们一组的厉害。” “那是自然。川崎先生,相信您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位只是普通女孩。”王叔说,“要在您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她们还没那个本事。”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这老家伙搞的鬼?”川崎挑了挑眉,“她们前脚来捣乱,后脚你就出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老夫刚才在工厂处理事务,听到隔壁有些动静,这才来看看。没想到,会遇到熟人。”王叔不紧不慢,看上去没有破绽,“实不相瞒,这位常小姐是我家少爷的朋友。以老夫对她的了解,她和组里绝对没有关系。所以我才想,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 “你的人也太蠢了。连门牌号都能看错。”川崎不屑地笑了,“还是说你们公司已经穷成这样,连个司机都请不起?” “……川崎先生,今天的事真是非常抱歉。” 王叔上前一步,对着川崎深深地鞠了一躬。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饶了你们这一次。”川崎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放人,“不过,如果再敢有下次,我连你这个老家伙一起弄死。” “那是自然。”王叔又对川崎点了点头。他的背微微向前,是示好的意思。 “常小姐,快走吧。别耽误先生做事。”他给常慧使了个眼色,“老夫送你们回家。” …… 常慧仰起头,靠在浴缸的边缘上。今天的事情,每一个发展都出乎她的意料。 失踪的杂志社社长,奇怪的食品工厂,凶神恶煞的黑社会,突然出现的老管家……她是不是被扯到什么大麻烦里了? 老天啊,能不能来点正常的生活。其实她就是个普通人,日子不需要过得这么精彩的。 正想胡思乱想着,一旁的手机响了。 是陆秋名打来的语音通话。 “……喂?” 从时间上来看,王叔应该已经回去,给他报告过了。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姐姐,怎么不接电话?”手机里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似乎正拆着什么包装,“你怎么样?吃饭了吗?” “……没事,一切都好。”常慧握着手机,小声地说道,“今天……谢谢你了。” “嗯?”他没听得太清楚,继续说道,“姐姐,我还没吃呢,我好饿……刚去商场买了份卤肉饭,这个盒子我竟然不会拆……” 面前的盒子太过紧实,他掰了两次都没打开。 常慧很奇怪:“怎么这个点还没吃?你不在家里吗?” “嗯,怎么说呢,晚上是在‘家里’。不过呢,我现在已经回到酒店了。”说到这个,陆秋名轻叹一声,“我没吃什么东西。我看到那些鲍参翅肚,就没胃口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那么好的东西你竟然没胃口?我想吃都没得吃呢。”听到这种发言,常慧忍不住揶揄他,“不愧是少爷,连鲍参翅肚都入不了你的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吃不惯。看着精美得很,每一个都味同嚼蜡。”说起这个,他的语气似乎十分遗憾,“我还是喜欢你做的饭。姐姐,如果你想吃‘鲍参翅肚’,我买回来,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你别瞎买。小心被海关抓到,全给你没收了。” “姐姐,我就知道你关心我。”他嘿嘿一笑,听着像个傻子,“我好想你啊。姐姐,你在做什么?” “……在泡澡。”常慧说,“刚没看到你消息,不知道你想打电话。” 她今天难得没怎么骂他。也许是因为累了,也许是因为……感谢。 要不是陆秋名,她今天也跑不掉。她不能忘恩负义。 “噢,那姐姐现在一定很香。”他吃着饭,还不忘叮嘱她两句,“对了姐姐,你小心一点,浴缸下来那块有点滑,我之前想买个防滑垫的,一下给忘了……” “真是看不出来,你会在这里泡澡。这么小的浴缸,你坐得下吗?” “没有啊,我平时就淋浴的。” “那这边怎么这么干净?我也不用的……” “我就洗完澡偶尔收拾一下,想着你万一要泡一下呢。”她夸他收拾得干净,他好像还挺得意,“怎么样姐姐,泡个澡还是挺舒服的吧?我听说这边的人都这样,每天都要泡,还会一家人一起泡……” 确实是这样,所以他们家家都有浴缸。本地人习惯先淋浴再泡澡,这样水不会脏。有的家庭还会拿个板子盖上,第二天加热了继续泡。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跟别人共用一缸水,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以想象了……” 常慧说。 “那怎么了?姐姐你忘了,我们也一起泡过了。我还想再跟你一起泡,就是家里的浴缸小了点,塞不下我们两个人……” “……行了行了。”怕他说个没完,常慧连忙换个话题,“你不是说你回去叁五天?今天第五天了,什么时候回来?” “对不起啊姐姐,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出了点意外,明天还有点事。”陆秋名还在吃着,他面前的碗已经见底,“下周,下周我一定回来。” 陆秋名吃得很满足。平平常常的卤肉饭,食材选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将肉切成小块,下锅煎香。再加入热水,转大火烧开。待浮沫撇净,转到砂锅中,慢炖一个小时。等肉炖得软烂,再浇上五香味的卤汁,配上切开的卤蛋和青菜,就是一道受欢迎的盖饭。这家卤肉饭开在商场里,摆盘还挺讲究。明油亮芡,卖相甚是诱人。 二十块钱的平价套餐,比两千块钱的昂贵菜品还好吃。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姐姐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真不是回去相亲的……” “……谁关心你这个。你爱相不相,就你这傻样,也不一定有人要。”常慧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平静地说,“那要不就这样吧。我泡完了,要去睡觉了。” “姐姐,你又要回去睡地铺吗?那睡着多难受啊,你去我床上睡嘛……” “你怎么知道我睡地上?”常慧皱了皱眉,“你进过我房间?” “没有啊,我是根据房子大小估算的。”陆秋名连忙解释,生怕她误会了,“你房间那么小,普通的单人床根本放不下。” “姐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间屋子之前是杂物房吧?” “……嗯。”她浅浅应了声,算是默认,“真是没想到,你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那确实不是人住的地方。实际上,她以前的房间是陆秋名那个。 妈妈出事之后,她就一直睡的地铺。最近几次去床上睡,都是拜他所赐。 “姐姐你看,是不是很巧?我住过杂物房,你也住杂物房。” 电话那头,青年缓缓地说着。他的语气不紧不慢,嗓音温柔,充满蛊惑。 “姐姐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像,简直是天生一对?” ………… …… 电话那头,陆秋名还在说着零碎的见闻。通话时间一久,手机都有些发热了。 “姐姐,我下午去了金楼博物馆。这家博物馆是是刚开的,楼原身是以前的老银行,布置得很好,好有趣……不过有点事,最后一点我没看完。” “我这两天忙里偷闲,到处转了转。海城又开了两条新地铁,商场也越修越多,到处都好热闹……我刚去买饭的时候顺带买了杯水果茶,新鲜又便宜,真的好好喝哦!之后有机会,我带你回来玩好不好?” “事情那么多,哪有闲情逸致出去旅游。”常慧躺在床上,冷静地打断他,“我没钱,你要上学,哪有那个闲工夫。” 他就那么喜欢逛商场?有什么好玩的?那么多人。 实际上她倒也挺想回老家看看的。但那都快二十年了,她都快忘了是哪个地址了。 二十年,肯定全都变样了。而且就算回去,也谁都不认得了吧? “学校总有假期的嘛。”陆秋名说,“到时候我就一边上学一边工作,攒钱带你到处去玩……” 他床上有股好闻的香味。被这种熟悉的感觉包裹着,她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考试没几天了。”她粗暴地打断他的未来畅想,“你要是考不过3级,什么学校都白搭。” “姐姐,我不用考3级啊,我报的是2级。”他说,“我自己有数的,你放心吧姐姐。” “……你一个零基础的,一上来就报2级?”常慧有些震惊,“要是考不过,又浪费时间又浪费钱。你真想在语言学校待满两年?” “我上次做模拟测试,网站说我水平快要到1级了诶。我想保守一点,才报的2级……”陆秋名说。 “报名的时候,那不就是叁月……你刚来的时候?”常慧更惊讶了。 “这么点时间就1级?怎么可能?” 电话 跨国通话还在继续。 “我决定从英国过来的时候,就一直在做准备了。”陆秋名说,“每天没事听听新闻,看看视频什么的,有了一定基础。语法我觉得还行,就是词汇量上不去,这边太多稀奇古怪的造词了,还有片假名,明明就是英文,非得写成那么长一串……” “口语我不太行,乱七八糟的敬语太多,我缺乏练习,真跟人说的话可能会卡壳。”他补充道,“学这语言确实挺麻烦的,书也是,他们到底为什么要用竖排的排版?真的很影响阅读。” “呃……”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不像在装样子。这下常慧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姐姐你放心吧,虽然我每天缠着你不放,但是该做的事我知道做的。” “你也知道你缠着我不放啊?”常慧无语。 “没办法嘛,太喜欢你了。”他想也没想就回答,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不要脸,“我这两天在车上打发时间,看了几集动画。姐姐,我学到一个新词,叫‘Tsundere’。” “哦,那不就是傲娇……” 这是个合成词,取自“tsuntsun”和“deredere”这两个拟声词。前者意思是“尖锐的”,后者意思是“羞涩的”。整合到一起,就成了“Tsundere”。一般来说,这个词用于形容口是心非,用敌意掩饰真实想法的人。把有好感的人或事物拒之门外,是“傲娇”的常见特征。 “嗯,我觉得这个词呢,用来形容你呀,算是最合适不过了。”青年说着说着,甚至带了些笑意,“我现在都有点理解那些‘二次元’了,这样的性格确实很可爱……” “你土不土?”常慧恨不得把手伸进手机,隔空捂住他的嘴,“拿这种八百年前的过时流行词来形容我,你还真是够可以的。” “哈哈,那倒是。姐姐平时傲得很,很难看到娇的一面。”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娇起来的话可不得了,满脸通红,全身发烫,又软又缠人,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陆。秋。名。”常慧在电话这头咬牙切齿,“你想死可以直接说,不用跟我拐弯抹角。” “姐姐,我现在确实有点想死。”电话那头还在传出很欠揍的声音,“我想你想得不得了,快要死掉了……姐姐,你能不能亲我一口,帮助小秋快速复活?” “你滚蛋。既然你饥渴了,就赶紧拨通门缝里小卡片上的电话,找个人给你消消火。”她话中带刺,不悦地打断他的妄想,“反正你也一个人在酒店,找一个不够,两个叁个也行。”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现在虽然立起来了,但如果不是你的话,谁来都消不下去。”陆秋名委屈地说道,“姐姐,我们这么久没抱抱了,我不信你一点都不想我……” “你、你别说了……” 他的嗓音好好听,不停摩擦着耳朵鼓膜。常慧紧紧绷着腿,将身子蜷缩在一起,想要避开他的“声线攻击”。 ……就算再不愿承认也好,她现在大概好像……确实有反应。 怎么会这样?只是打个电话而已…… “姐姐,你怎么声音都软了?”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听出了什么,好像轻轻地在笑,“你实话告诉我,五天了,你有没有想过我?”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想做也算。” “……你……你好恶心……”常慧竭力抑制自己的声音,以防哪里露出破绽,“表面上看着很正常,实际上就没个正经……” “那还不都是你害的。姐姐,你不承认不要紧,我可是想你想得不得了……”他叹了口气,好像很失望的样子,“这几天没有你在,每天早上起来都麻烦得很,毕竟不能顶着这东西出门,要好一会儿才会消下去……” “……够了,我要睡觉了。” “别嘛……姐姐,我还想再聊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太饱了,那人开始得寸进尺,“你要是不想打电话,跟我视频也可以。” “你、你有毛病……”常慧咬紧牙关,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喜欢裸聊自己去网站找,别来找我……污染我的眼睛。”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腿中间涌出的暖流作不了假。常慧只想快点挂断,以免被他发现什么。 “……谁说要裸……了?”他愣了愣,话中的笑意更浓了,“姐姐,想到哪里去了?你的思想好可怕哦。” 她甚至能通过他的语气想象出他那张欠揍的脸。 “不过呢,你要裸聊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不在这么多天了,我怕你耐不住寂寞……”他又说,“姐姐,你可千万别再找个‘租客’回来当玩具,我会吃醋的。” “你、你吃不吃醋,跟我有什么关系……”常慧闭着眼睛,用手慢慢往下伸去,“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找到新的‘玩具’了,你就算回来也没你的位置……” 既然他非要发骚,她拿来“用”一下应该也无所谓吧? 通话太久,手机在发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她的脸也烫得不行。 “这样啊。那他有没有我好看?”熟悉了她的套路,他现在顺着瞎说都不带停的,“你收他多少房租一个月?他大不大?活……好不好?” “……又大又好,舒服得很。”她摸着自己的小缝,那里已经足够湿润,“嗯……总、总之各方面都比你厉、厉害……” “姐姐,那你是不是很喜欢他?”他的声音低哑得厉害,从听筒处似乎能触到他轻微的鼻息,“他每天舔你几次?舌头有没有我的灵活?” “陆秋名,你神经病……” 她着急地反驳,但把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相当的不正常。 声线娇弱,喘息得厉害。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人。 “……宝宝,你自己来的话,记得慢一点,别太用力,小心弄疼了。”他现在就像个诱人的恶魔,蛊惑着她做奇怪的事情,“插到最里面,再指腹向右上方按,那是你喜欢的地方。每次摸你那里,你都抖得不像样……” “我、我才没有……” 她虽是这么说,但手的动作却没停。她摸到满是液体甬道的小口,偷偷把手指伸了进去。 “要先深入浅出几下,让自己适应一会儿。你里面皱褶好多,每次都吸得我好紧……” 耳朵边的手机,淫乱的恶魔还在低语。 “找到那个点之后,另外一只手揉揉那个小豆豆,里外一起,很快的……” “……变、变态……”常慧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你再说,我、我真的会把你床单弄脏……” “宝宝,原来你去床上睡了?那么听话,好乖。”恶魔好像很开心,继续说着胡话,“那你就闭着眼睛,放松……手指轻一点,慢慢来……” “你、你……有病……哈啊……” 她的手指不够长,没法像他那样插那么深。但陷在他的枕头上,抱着他的被子,又好像在被他抱着,很有熟悉的感觉。 左手手腕上的天然石手链在轻刮她的腿。那是他离开之前,送给她的礼物。 “宝宝叫得好好听……叫大声点,多给我听听。” “……不、不要……嗯……呜呜……” 这也是她第一次收到来自异性的礼物。它很好看,很衬她白皙的皮肤。 “宝宝,你好可爱。”他说,“好喜欢你……好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定相当的迷人。” 他走之前,给她安排好了一切。不仅哄她开心,还找人保障她的安全。 除了妈妈,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好,时刻在意她的感受。 面对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即使她身上背着不可饶恕的罪,但只是稍微、稍微动一点点心,应该……也是会被允许的吧? “小、小秋……不行……呜呜……啊……” 下体剧烈地收缩,她的腿间渗出一小股液体。她紧绷着身体,尽最大的努力夹紧双腿,让她的流出东西避开他的床单。 晕头转向之间,她听到电话那头,青年温柔的声音。他的嗓音很轻,却很有穿透力。从手机里传出,撩得她耳朵一阵酥麻。 “……宝宝,委屈你了。” 他隔着电话,在遥远的海外轻轻说着。 “我很快就回家了,你等我。” 喜欢 满是杂物的办公室里,女孩眉飞色舞,在说着什么。 “后辈,既然你都问到这里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真理亚还坐在那张办公桌上,翘起个腿,很没坐相的样子,“偶尔,其实我们偶尔也有行情好的时候啦……” “前辈,请问那是什么大新闻呢?” 现在正是从黑社会手里“死里逃生”的第二天下午。虽然真理亚说她放两天假,但常慧想了又想,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她还是来到了杂志社。 没找到新线索,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可做的。她就整理着各种杂物,跟真理亚东拉西扯,很随便地聊着天。 “那次挖到个叁线小明星的八卦,他刚出道,正是要拼事业的时候。”真理亚说,表情看上去很兴奋,“我们拿着照片找他聊了聊,弄到了几顿饭钱。” “……前辈,你们这可是敲诈勒索。”常慧向她抛去一个无奈的眼神,“被抓到要坐牢的。” 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大新闻”呢,结果还是不入流的那一套。 还好现在社长不在。如果真拉着她去做这种事,哪天也给她带坑里了。 “小常啊,你还是太年轻了。”真理亚叹了口气,作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们杂志社在业内已经算很良心的了,上次有个知名演员的事,可是被要了叁千万……” “我们可太有良心了,只收了五万。意思一下而已,不算过分。” 好吧,那确实没有很多。从金额上讲,还没到她每个月收租的一半。 一个骗子遇到两个骗子,加一起叁个了。这哪里是杂志社,简直是诈骗团伙窝点。 “好吧,就当你们有自己的潜规则。”常慧不想再继续这种没道德的话题,随便敷衍了过去,“那前辈,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下午刚到办公室的时候,真理亚告诉她,早上去食品工厂那边打听过了,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昨天出那么大事,就差去海里喂鱼了。今天说是给我放假,没想到你一大早自己一个人跑过去。”常慧心情复杂地感叹道,“真理亚,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打个工而已,没必要那么拼命吧。 “那没办法嘛。”真理亚看起来还挺委屈,“找不到老师,我根本吃不下东西。觉也睡不好……”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非得找到他不可?”常慧收起一大堆资料,头也没抬地问道,“叁十多岁的大男人,用得着你一个小姑娘担心吗?” 说不定他只是隐藏踪迹,在等他的“大新闻”呢? 比如偷拍到某个大明星的地下情……之类的。 “要说为什么……嗯,因为老师是我喜欢的人啊。”真理亚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后辈,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你男朋友了,搞不好比我还着急。” “……我哪来的男朋友?”常慧收起一迭旧书,放在后面的桌子上,“你别胡说……” 那摞东西重得要命,常慧使了半天劲才摆好。真该死,这破杂志社都穷成这样了,竟然没想过卖废品换钱。 这个“总主编”也是,从来没见过她干活,整天就知道坐在桌上,嘴里说个不停。 “我哪有胡说,我都见过了,不就是那天那个——” “……等等。你、你说什么!?”放下东西直起腰,常慧这才反应过来,“你说你喜、喜欢谁?社长!?”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昨天受了惊吓,神经出了问题? “是啊。”真理亚看着她,好像觉得她的反应很奇怪,“怎么了?” 常慧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真理亚,你才多大啊?绝对不超过二十二岁吧!?” 就她这张娃娃脸,放在大学生里都算小的。 “后辈,你这次总算没说错,算你眼光好。”真理亚得意地笑了笑,“我确实没到20岁,准确来说,我今年17岁。” 什么,这不就是未成年? “真理亚,你老实告诉我。”常慧用力按住她的肩膀,“白石那家伙,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这事戳到她的痛处。她血脉偾张,手上青筋暴起,恨不得把白石徒手捏碎。 “小、小常姐……”女孩无辜地看着她,她的脸上很茫然,“没有啊。老师对我很好的。” “你才十七岁,应该要上学才对。”常慧越说越激动,“你告诉我,是不是那家伙把你诱拐过来的?” “真理亚你说实话,我有认识的警察,我会帮你……” 她一开始以为她二十出头。没想到,这孩子还是未成年。 没办法,这里的人都瘦瘦小小的,每一个看着年纪都不大。光从外表来看,真没办法判断他们多少岁。 白石的年龄快是她的两倍,他们怎么能谈恋爱? “后辈你说什么?你有认识的警察?”真理亚一听这话,从桌上跳了下来,“怎么不早说?那、那能请他……帮忙吗?” “……抱歉,我现在联系不上他。”说到这里,常慧手上放松了些,“他平时很忙,我们一般是写信联系。昨天我有给他打电话,不过他没接。” 不知道夕川叔在忙什么。希望他……万事平安。 “这样啊……”燃起的希望顿时落空,真理亚有些失望地垂下了头。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常慧顿了顿,稍微控制了下情绪,“真理亚,能告诉我吗?”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不能表现得太夸张,免得冒犯到她。 “怎么说呢,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现在……是休学状态。”看出她的顾虑,真理亚安慰似的说道,“小常姐你放心,老师人很好的。他除了工作和照顾我,没有做过别的事。” “那你们……没有谈恋爱吗?”常慧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诶。”说到这里,真理亚好像很失落的样子,“我跟老师告白过两次了,也被拒绝了两次。” “老师他……他应该对我没兴趣。” “呃……原来如此。” 白石没对这孩子做什么,常慧松了口气。但面前的女孩一脸失落,她也不能高兴得太明显。 她继续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会?” 一个胡子拉碴的颓丧大叔,和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谈恋爱?怎么想怎么奇怪。 “……我也不知道。”真理亚看向一张桌子,那是白石常坐的位置,“喜欢这种事,怎么说得清楚呢?可能在不知不觉间,那个人就变成重要的人了。” “白石比你大了十六岁。真理亚,你……” “小常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女孩看向窗外。那里除了普通的城市街景,什么也没有。 “我只是想认真对待这份心情……仅此而已。” 第五十五章(1/2) 转眼间到了六月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星期五。 “前辈,那我这就先走了。” 下午五点半,杂志社的下班时间。常慧收拾好东西,跟“总主编”打了个招呼。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这几天她也没在“工作”就是了。她们除了把杂志社收拾干净,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好呀后辈。”听到她的声音,真理亚从一个报纸堆后面探出头,“路上小心。小常姐,下周见!” “如果我联系到了我叔叔,会打电话告诉你的。”常慧还是有点不放心,回头叮嘱真理亚,“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别一个人擅自行动。”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真理亚不耐烦地摆摆手,还不忘揶揄她两句,“后辈,太啰嗦的话,可能会被男朋友嫌弃哦。” “……” 这孩子这古灵精怪的样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童言无忌,我不跟你计较。 离开杂志社,常慧往一个商场的方向走去。今天和平时不一样,她准备去超市买点东西再回松町。这里毕竟是市内,商品种类比小镇要多,食材也新鲜,就是稍微贵点。 她打开手机。社交软件没退出,屏幕上是她和陆秋名的微信聊天窗口。上午的时候,陆秋名给她发消息,说已经准备去机场了。 他最后一条留言是下午一点。 Akina:我已经在办值机手续了。姐姐,晚上见。 Akina:姐姐,家里有没有吃的,要不要我带饭回来? 他发过来第一条消息她就看见了。常慧本来没想回复,但看到他说要带饭,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字。 慧:赶着飞机还有空买饭,你很闲? Akina:我怕你没有吃的嘛。反正我也在外面,买个饭花不了多少时间。 Akina:姐姐想吃什么?牛肉盖饭?炸鸡块便当?还是寿司拼盘? ……别了吧,那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分量少就算了,还贵。 常慧捏着想了想,又打出几个字。 慧:回来吃吧。 慧:家里有吃的。 见她这么说,屏幕上的“正在输入中”闪了又闪。良久,对面索性发来一段语音。 22秒,倒长不短的。 他有毛病?好好的字不打,发什么语音。 常慧皱着眉头,点了下手机屏幕。再把听筒贴到耳边,以免外放出来吵到真理亚。 “姐姐,我在办行李托运了,待会就过边检……”他那头吵吵嚷嚷的,环境有些嘈杂,“你要做饭吗?太好了!姐姐,是不是为了欢迎我回家做的?我就说你肯定想我了!好开心!好喜欢你啊……亲亲……” 那人声线恶心,她听得打了个寒战。还好,她在“mua”那个音播出来之前把语音掐了。 神经病。公共场合说这么恶心的话。 不过,她最终还是到了超市,买了点食材。太高级的她舍不得,就买了一小袋面粉,一块猪里脊肉,和一些蔬菜。 她已经很久没做过饭了,也不知道做出来是什么样,会不会翻车。但既然他这么想吃,她偶尔做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那家伙对她这么好,就当是回礼了。 结完账,她走回车站,乘上了回松町的普速列车。 ………… …… 常慧其实不喜欢做饭。 她妈妈是海城人。虽是南方出身,但很喜欢吃面食。她以前听妈妈说过,外公是北方南下过来的,所以家里保留了吃面食的习惯。除了常见的馒头面条,她还会做一些北方菜式,都是从老人手里学来的。 有了她之后也一样。妈妈时不时会在家里自己和面,做一些手工面食。她小的时候,就在岛台边“偷师”,看妈妈忙前忙后,像魔法一样“变”出一个个造型精美的馒头包子。 她就没妈妈那么厉害,光是和面这一件事,就花了好长时间才学会。直到现在,她都不能完全地做到“盆光手光面光”那么漂亮,和面的盆里总是会剩下一些。 ……再会做饭又有什么用?妈妈那么能干,照顾家里大大小小所有事务。但她辛苦做了那么多,换来的又是什么? 妈妈说,她喜欢给心爱的人做饭。她说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大餐,是最幸福的事情。 但妈妈真心错付。 常慧不想变成那样。所以她藏起了自己的真心。 和面很费力气。从超市买来的中筋面粉,取出250克,加一小勺盐增加筋性。加入不到50%的凉水,用筷子搅成絮状,再下手揣成团。面和好了之后要放置一段时间,让面饧一下,有助于面筋形成。 随便揉了两下面,她给盆蒙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备用。 冰箱里还放着一大堆理子阿姨送的巧克力。袋子很占空间,有些放不下了。常慧挪了挪位置,想给不锈钢盆腾个地方。 突然,她隔着袋子,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硬硬的,像是什么东西的包装盒。 咦?理子阿姨给的巧克力盒子有这么大吗? 她这才想起收到的纸袋,里面有两个盒子。小的盒子里装了一套巧克力,但大的被挤在冰袋下面,她还没来得及查看。 那天晚上过于荒唐,第二天一早他们匆忙离开,回到家没多久,就被陆秋名拉到了市里。之后又是工作又是找人,她都忘了还有这事。 常慧把盆放好,取出那个大的纸盒。长方形的大盒子,质感厚实,设计得很精美。 一眼看上去,好像是某种高级饮品的包装。 她打开盒子的封口,取出一个玻璃瓶子。这应该是某种酒,瓶内的液体是非常浅的黄绿色,晶莹剔透,甚是好看。 她抱着酒瓶往下看去。只见瓶身上面印着几个汉字: “高田特酿” ………… …… 晚上八点多,陆秋名终于回到了松町。 从车站出来的这一段路,他几乎是用跑的。背着个大背包,手里拿着几个袋子,看到那栋屋子之后,他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回来了?”刚到门口,他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让他没想到的是,常慧就坐在门口台阶上等他。 天色已晚,小镇染上了一片深蓝色。她抱着膝盖坐在那,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姐、姐姐……”他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我回来了。” 常慧站起身来,往屋内走去。 “那就……吃饭吧?”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表现得也很自然。他听不出她的情绪。 “我做了面条。简单吃点。” 伴手礼 一楼大房间,常慧站在书桌前,看面前这人从袋子里掏出一件件东西。 “这个是海城新开的牌子,专做点心的。姐姐,知道你不喜欢吃甜食,我挑的都是些咸的。”陆秋名拿出一个塑料盒子,里面摆满了点心,“这是咸桃酥,这是葱花卷,这个叫海苔肉松小贝,我排了快一个小时的队……” “那么夸张?”常慧感叹道,“现在这些店做得真是越来越好了。” 很普通的中式点心,换了造型设计,减少了油的用量,摆在盒子里,还挺像那么回事。比起她印象中的那种老式店铺,多了很多新颖的元素。怪不得那么受欢迎。 “是啊,开了好多不认识的店呢。” 回到海城,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去街上走走。在一片片商店中穿行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其实不知道她的喜好。 如果直接问她,她一定会说“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就是不喜欢甜食和陆秋名”。于是他索性自作主张,买他觉得有意思的东西。 如果不是家里事情太多,他真的会带回来一整个行李箱的“伴手礼”。 他继续介绍着,就像在展示他的“狩猎成果”。 “这个,呃,听说是最近很流行的方便食品。就是口味比较……奇特?”他掏出几个小袋子,拿给她看,“姐姐,这个有点辣的,你能不能吃辣的?” 包装上写着“螺蛳粉”。这东西她倒是知道,是最近流行起来的一种方便食品。它起源于南城周边,风味很独特。 “辣椒可以吃,但我听说这个东西……很臭。”她凑近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异常,“我倒是不介意尝试,但就怕在家里煮这个,引发什么奇怪的后果。” “那之后想起来再吃嘛。姐姐,就当尝尝鲜了。” “嗯。” 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青年又掏了掏,他手中的袋子终于空了。 “姐姐,这些是几种常用的调料。我看这边卖得很贵,就带了点回来。” 常慧看过去,五香粉,胡椒粉,十叁香,花椒粉……除了粉料,还有两罐红油腐乳和豆瓣酱。都是中餐常用的东西。买了也好,省得大老远跑去市里中超。 “这些确实划算,牌子也对,买得不错。”她抱着手臂,冷静地提醒他,“不过我要说好,今天是我心情好,是特例。之后我可没时间给你做饭。” “……你买了这些自己做饭,只要别乱搞我的厨房,我无所谓。” “姐姐,我做饭真的有那么恐怖吗?”看她一提到厨房就皱眉,他有些委屈,“除了第一天那个卖相确实差,后面我也没做什么呀。” “你还好意思说?番茄炒蛋里加老抽,泡个面能把水壶砸了,关东煮上放辣椒粉,水煮蛋煮都能煮扑锅了。”说到这个她就来气,她掰着指头,细数他的罪名,“炸猪排把肉炸糊,蛋炒饭用鲜米饭,要不是我救场,你能把它炒成一坨……” “还有呢?”他看着她,似乎很期待她继续说下去。 他果然有病。被数落了都不生气,眼睛亮亮的,反倒好像在憋笑。 “还有,还有……”她想了想,终于又找出一条,“珍珠奶茶……没有珍珠。” “姐姐,没想到你这么在意我。”陆秋名欺身向前,从侧后方过来,将她环在怀里,“观察我这么久,什么都记得,是不是喜欢我?” “你有毛病。”她很冷静地说,“被人数落了还这么高兴,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嗯?也许有吧?姐姐,要不要开发一下?”他把头搁到她肩上,开始蹭她的脸,“不过你这哪是在数落我?说起我的事,简直是如数家珍。” “真受不了你……”她动了动,试图挣脱他的怀抱,“陆秋名,你应该去医院挂个号,查查有没有妄想症。” “……姐姐,刚搬来的时候我手受伤了。高坂叔用力推我,在地上擦伤了。你应该也看见了,我处理过伤口,还包了创口贴。”他说,“所以那天酱油放多了,还没拿稳你的水壶。” “关东煮嘛……因为是去找他吵架的,根本没注意辣椒粉的事。” “好吧,我也不计较在番茄炒蛋里加老抽这个事了。”她继续挑刺,“那水煮蛋、炸猪排和蛋炒饭呢?这几个你总不能找借口了吧?那时候你的伤已经好了。” “我承认,我缺乏一定的烹饪常识,很多东西都不明白。”他紧了紧手臂,好像很无奈的样子,“没办法,之前没有机会学习,没有做饭的经验。最近也没什么时间,我答应你,之后有空了,我认真学一学做饭,好不好?” “哦,我还以为你口味独特,品味怪异呢。”她说。 毕竟卖相再奇怪的东西他都能吃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少爷,没品味不说,还一点都不挑剔。 不是味觉有问题,就是脑子不好使。 “我哪里‘口味独特,品味怪异’了?”他埋在她的肩头,轻轻地笑了,“姐姐,你这么可爱,我喜欢你,不是再正常不过?” “你……” “至于奶茶没有珍珠……姐姐,你要是介意,我重新给你买。” “……那倒不用。” 他这样逐字逐句地解释,把她也搞得无言了。 “反正明天就是周末,我去一趟市里,买点东西。”陆秋名抱着不放,还在蹭她的颈窝,“家里没有餐桌餐椅,每次吃饭都站着吃,没有气氛。” “你搞什么?我都说了不做饭了。”常慧有些不悦,“你听不懂人话?” 他们只是“合住在一起”的“房东与租客”,过家家的戏码能不能停了? 吃饭还要搞氛围,再这么演下去,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嫁人了。 ……虽然事到如今,她也没底气说他们是“房东与租客”就是了。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自己心知肚明。 “那我来做。姐姐,你不想做饭,以后都我来做。”他说,“当然,我说的也不仅仅是做饭……” 他顿了顿,犹豫了一小下,但还是说出了口。 “姐姐,你的以后也可以交给我。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 说到“以后”,常慧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想起那天在杂志社。面对真理亚的坦白,她十分震惊。她问她,那个人比你大十六岁,你有想过未来吗? 未来?真理亚听了有些不解,什么未来? 小常姐,你具体指的是什么? 建立家庭?或者……孕育后代?她想了想,十分谨慎地说道,没别的意思,真理亚,我只是觉得你们差那么多……有点难以想象。 她一向如此。说好听点是高瞻远瞩,看得比较远。但往坏了说,她的担忧除了增加她的思想包袱,并不能解决什么实质的问题。 她不停地消耗着自己。长此以往,她变得畏首畏尾,不敢做出新的尝试。 谨慎是好事。但如果过于谨慎,便会成为一种负担。 为什么要想那么远?真理亚笑着说,我有喜欢的人,我对得起自己的这份喜欢,那就可以了呀。 可是,可是…… 常慧想要反驳,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考虑到那么远之后的事,感觉会很累诶。女孩托着下巴,很认真地说,感情的事谁说得准?万一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不喜欢老师了呢? 那……会不会太轻率? 动了心又变心,是不是不太好。 小常姐,你有没有听过“一期一会”的说法?大概是说,每一次相会都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独一无二的机会。 有。常慧说,怎么说呢……它确实很浪漫。 这是一句是源于茶道里的,很有哲学色彩的老话。广义来说,指这时这刻的经历不会再来,请人们珍惜当下。 虽然有很多商家拿这个当噱头,拼命推销“限定”商品,以激发顾客的购买欲。但这句老话中的道理,她待在这里这么久,也多少懂一些。 ……所以,我不想逃避。我想珍惜当下。 真理亚说。 因为只有“现在”,是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的东西。 小常姐,你会怎么想呢? 入睡 “陆秋名,我都说了不要了……”她被他扣在怀里,找不到挣脱的办法,“别、别……这么用力……你今天怎么回事?……” 他的动作很用力,她绞尽脑汁,才找到个理由让自己喘口气。 “现在、现在不行。”她剧烈地喘息着,努力地挤出几个字,“还没洗澡……” 她本想支开他,她好找个机会开溜。却还是被他抓住,一起带进了浴室。 “姐姐,要洗不如一起洗了。” 他把她塞了进去,仔细地关好了门。 “我们一起洗,省水。” ………… …… 青年归来的第一天,晚上十点。 展示完伴手礼后,青年向她抛出了一个请求。他的提问过于直接,常慧沉默了一阵,还是选择了“下次再说”。 她站在他的房间里,被他抱着,有点冷静不下来。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房了。”她动了动,试图拉开他的手,“你也忙了一天,早点休——” 只是,那个“息”字还没说完,她就被堵住了嘴。 他的手只松开了不到一秒,身子又压了过来,面对面地把她抵到墙边。独属于他的气息欺身向前,不断撩拨着她的感官。他又亲了好一会儿,才舍得让她换口气。 “姐姐,真的要睡觉吗?”他伸出手,轻轻地刮她的侧脸,“没吃饱就睡觉,会不会饿?” 他的手指很轻,划过她脸上细密的绒毛,引得她发痒。 “谁说我没吃饱?”她立刻反驳,“面条那么敦实,吃两口就饱了……” 陆秋名盯着她的表情。她满脸通红,眼神躲躲闪闪,看起来很心虚。 他下了结论:“你又装傻。姐姐,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装的呢,还是真的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把头侧了过去,躲开他探询的眼睛。 “好吧,那我再直白一点。”他笑了笑,用手背在她脖子上蹭了蹭,“姐姐,一个多星期没见了,想不想要?”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又加了一句,抢在她拒绝的话前。 “要不要做爱?” ………… …… “姐姐,跑那么快干什么?” 勉强一起冲了个澡,常慧像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浴室。她现在心情很乱,不想再跟他“坦诚相见”。 可陆秋名就是不放她走。他跟在她后面,抓住她惊慌失措的手。在常慧躲进房间之前,将她扯了回来。 “洗个澡而已,我又不会吃了你。”他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脸,“你怕我?” 现在的情况很要命,他身上只围了一张浴巾。头发还没擦干,轻轻往下滴着水。上半身很随意地裸露着,隐隐可见的精壮小腹,像是在对她示威。 “……那可不一定。”她小声地提出反对意见,“你有前科。” “好吧,我承认,刚才确实有点想‘吃’你。”他的脸凑得极近,说话时还带着些许浴室的热气,“但是姐姐,看你慌不择路的样子,我又有些舍不得了。” 他想起刚才,她站在淋浴喷头下,像是紧张又像是兴奋,轻轻地战栗着。她轻薄的裙子被他坏心眼地淋湿,透出她里面穿的内衣。 “怎么不穿上次买的那套?”他故作诧异,按上她的胸口。湿透的衣服再起不了遮挡作用,反倒是透出她浑圆的软肉,相当勾人的画面。 “你变态……”她抿着嘴唇,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正常人……谁没事穿情趣内衣……” 浴室的灯大开着,她退无可退,只能举起双手,掩耳盗铃似的捂住自己的脸。 现在也是。在走廊里被他抓住,她回不了房间,急得满脸涨红。 “……宝宝,你好可爱。”他不再步步紧逼,而是放松力气,温柔地说道,“既然你不想,我就不欺负你了。过来一起睡,好不好?” 他捏捏她的掌心:“别睡地上了,我心疼。” “真的?”他突然就松了口,她怀疑地问道。 他会那么好心?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 “真的。”他贴过来,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姐姐,要不要拉钩?” “骗你是小狗。” ………… …… 常慧终究还是默认了。 犹豫片刻,她抱着自己的枕头,走进了对门的那间屋子。 “姐姐,我这个被子挺大一床的,够我们两个盖。”他拉着她,将她请到床边,“我洗过了,干净的。这床我没盖过,还挺新的。” “嗯……”她想了想,又确认了一遍,“真的……只是睡觉。” 米白色的被子,花纹简单,款式大气,是她喜欢的颜色。她看看被子,又看看他。陆秋名的表情很诚恳,不像在骗她。 “是啊。姐姐,其实我还挺累的,飞机位子小,腿都伸不开,坐得我腰酸背痛的……”他捶了捶腰,自己先上了床,“廉价航空,果然名不虚传。” ……廉航? 这个词和“少爷”是可以一起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吗? 他半靠在床边,扯过被子给自己盖好。 “当然了姐姐,如果你想做,小秋肯定义不容辞——” “……不用了。”常慧绕到床的另一边,钻进了被子,“那……晚安?” “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见她贴着床沿躺下,他把她拽过来,“别到时候睡熟了,半夜摔到地上。” “我没有……” “姐姐,几天没看到你,怎么变胆小了?红着个脸,骂我的次数也少了……”他侧过来,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怎么了,有心事?” 罪魁祸首就在面前,竟然大言不惭地问她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你睡觉不穿衣服。”她的声音比蚊子哼还小,“而且,你下周就要考试,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跟我……跟我……” 他把她圈在怀里。她贴着他的胸膛,甚至能依稀听到他的心跳声。 “跟你什么?上床?”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姐姐,这事不是你主动提出来的要求吗?怎么又赖上我了。” “我刚走没几天,你就威胁我,说找到了新‘玩具’……我当然要盯紧点,免得自己哪天被‘新人’‘优化’了。” “你……你不要脸。” “我睡觉一向不穿衣服。”他牵起她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不仅上面不穿……姐姐,其实下面也不穿的……不信你摸摸……” 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下。顺着他的手,她摸到了什么坚硬发烫的东西。 还好隔着被子看不见,不然她真的要尖叫出声。 “你、你……不是说好了不做了?……”她快速地缩回手,拉起被子盖住脸,“出尔反尔,你好可恶。” 她躲在他的被子里,像一只鸵鸟。 十来天没见,说没有想他,那肯定是违心的。 但是…… “……忙了一天都忘了,其实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常慧闷在被子里,轻轻地说道,“王叔他下午来过了,送了箱水果,让我一定要交给你……” “他说你不接他电话,联系不到你。小秋,其实你们到底是一家人,到底因为什么弄成这样?” “下周考完试,见他一面好不好?你别说我多管闲事,谁让你叫我姐姐,你有事我也可以帮你的……” 她自顾自地说了半天,旁边的人却没了动静。 “……你在听吗?” 她掀开被子,只看到青年沉默的脸。他靠在枕头上,贴着她的头顶。 他将她圈在怀里,轻轻地睡着了。 复习 周末很快过去。6月结束,转眼间来到7月。 第一周的星期天,是陆秋名要考试的日子。 这几天常慧上班很积极,虽然去办公室也是干等。真理亚偶尔灵光一现,拉她去哪里转转,但几天下来,她们还是一无所获。 陆秋名对她的忙碌颇有微词。 “姐姐,一个语言考试而已,怎么弄得跟高考似的?”他拉着她的手,很委屈地说道,“你这一周都早出晚归的,面都没见到几次……” 那天他过度疲劳,安静地抱着她睡了一觉。之后她就再也不理他,也拒绝他的亲近。每次一靠近她,她就找出各种理由。 “那不然呢?”她叉着腰,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你要是没考好,又要等半年。报名费不是钱? “好好考试,听到没有?” 他们都没经历过高考。但对于学习和考试,她一向严肃对待。 人生大事,不能儿戏。 临近周日的某一天晚上,她甚至走进他的房间,向他检验学习成果。 “考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不许转移话题。” “姐、姐姐……” 他莫名地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家长的影子。 难道说,她其实很适合当老师? “这句话里面,助词应该用が(ga)还是に(ni)?” “……用が(ga)。主语是非人的自然存在,后面是自动词,所以用が(ga)。” 答对了。 看来这家伙不是没念书,还是有两下子。 “这个题呢,写出かいけつ(kaigetsu)的汉字,ABCD选哪个?” “C。‘解决’。姐姐,我觉得这种程度的认识汉字,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小意思吧?” 其他几个选项分别是‘改决’、‘改结’和“解结”,对于中文母语的人来说,要不了一秒就会知道哪个正确。 “姐姐,这些问题这么简单,你怎么会觉得我不明白?”他坐在书桌前,很无辜地看着她,“我是没你学得久,但你拿这么初级的问题来考我,我好受伤啊。” 她到底是怎么想他的?为什么总是看低他? 她的期望值就这么低吗? “那我不也是为你好。”她换了本教材,试图找出更难的问题,“你那么突然就把结业办了,现在就是个叁无状态,我怎么能不着急?” 等等,这本书上怎么写这么多字?密密麻麻的,她都快看不清原本的印刷了。 陆秋名一把将她拽到腿上:“你关心我?” “……我没有。”她拍了下他的头,“我怕你考不过去,续不了签证,夹着尾巴被遣返。” “姐姐,你不说还好,你只要说没有,那就是有。”他很满足地眯起眼,像是被她拍得很享受,“我还不知道你吗?嘴硬刺猬。” 这人能随时随地露出奇怪的表情。她懒得理他。 “找到了,这个问题比较难。”她盯着教材的某页,十分认真地复述上面的问题,“你听好了啊,题干是その子は、音楽……’” 她还没念完问题,就被他的话打断了。 “すき(suki)。”他抢白道,“姐姐,这道题的答案是すき(suki)。” “啊?” 这个答案过于离谱,没有一个选项能对得上的。 “怎么了,没听过这个词吗?”他按住她的脑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姐姐,我是说,我喜欢你。” “……你有毛病。”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亲一下就能脸红?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吃饭,吃的是寿喜烧。”他把她抱在怀里,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寿喜烧,すき焼き(sukiyaki)……姐姐,不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烧’的意思?” “陆秋名,你在讲什么冷笑话吗?”她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好笑。要是大家都像你这么歪着理解,那就全乱套了。” 严格来说“寿喜烧”是一种“塞翻”,即直接使用日语汉字的翻译法。对于中文母语的人来说,这种方法不影响阅读。这种翻译不算专业,但翻译这事嘛,不管是借词还是音译也好,看得懂就行。 至于这边的人动不动就写片假名的注音式翻译法,那个是另外一个层级的问题。 那已经不是翻译,而是……外来语转写。 “那又怎么样,就是喜欢你。在你喝啤酒亲我之前,我就喜欢你。”陆秋名说,“不像你,明明很喜欢我,打死都不承认。哎,我真是好心寒……” “那你倒是说说,我承认了有什么好处?”她现在倒也不硬拗了,而是顺着他的逻辑,试图找出漏洞,“我思来想去,除了让你这个变态爽到,没有其他任何的作用。” 他又开始哀嚎:“姐姐,你怎么这样啊!?我什么都想着你,我这么在乎你的感受,你就这么对我?……” “我就这样。怎么办,天生的,改不了了。”她满不在乎,“你要是顶不住了,就换一个姐姐好了。” 她看上去十分无情,好像真的无所谓似的。 “你好可恶……你气死我了。”陆秋名作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坏蛋刺猬,我要惩罚你。” 他把她抱起来,直接将人丢到了床上。 “你、你干什么?”常慧慌了。 “姐姐,你觉得我要干什么?”他凑近她,身体几乎要贴了上去,“你刚才说了气我的话。你觉得我应该会干什么?” “喂、喂……”她抓起被子,试图盖住自己,“你没两天就考试了,你别……” “考试考试考试,你就知道考试。整天拿这个躲我,到底是我考还是你考?”他盯着她,就差把她吃进去了,“不许躲了,过来让我亲亲。” “那你确实要好好学习嘛……”她试图抗辩,“你,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吕小姐,那我现在要咬你了。”他笑了笑,“让我看看你的胸口,到底是不是好人?” “不、不要……” 他怎么又…… 她倒也不是故意吊着。她只是想等他考完再说。 毕竟还有那么多事没有解决,她想慢慢来。 但陆秋名没给她迟疑的机会。他骑了上来,把手伸向了她的腰间。 “你、你干什么……喂……别挠!……” 他用力地挠她的腰,看她躲闪不及,又伸出手,掏她的咯吱窝。 “啊!不行,别挠……啊……好痒……” 他十分满意:“你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 “……你有破绽。”常慧的眼睛一闪。 她找准机会,用力挠了回去。 “……姐姐,姐姐……别挠这里……”她的动作出乎他的意料,他被按住腰,狠狠地刺激着,“喂……你怎么报复心这么重啊?……” “那你现在知道我厉害了?” “知道了,知道了……姐姐……别挠了,好痒啊……哈哈哈……” 最后,两人躺在一起笑成了一团。待到肚子抽得生疼,才各自回房休息。 但在这时,常慧完全没有想到。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笑得那么开心。 意外 po1 8 b t.co m “东西带好没有?铅笔,橡皮,签字笔……考场里能喝水吗?要不要带杯子?” “等等,准考证你打印了没有?哎呀,我前两天忘了提醒你,要先打印准考证……” 考试那天的早晨,常慧在检查陆秋名带的东西。她拿着他的书包看了又看,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姐姐,你这都看了叁遍了。”陆秋名倚在门框上,无奈地看着她,“我都二十五了,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屁孩,出门忘带准考证,等着交警送……” “我去给你拿个杯子?啊不行,万一要上厕所怎么办?算了,别带了,你记得进考场之前先上厕所——” 陆秋名一把按住她的头。 “冷静一点宝宝。”他捏捏她的脸,“该带的东西都带了。昨天晚上你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 “……可是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的眼皮跳了一天了。她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似的。 “放轻松,深呼吸。”他揉了揉她的头顶,“我下午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就当庆祝。” 商店街那边新开了一家西餐厅,他想去试试。 “嗯、嗯……”被他轻轻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他要坐电车去市里,确实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起那么早,再睡一会儿吧。”他拿好东西准备出发,“我走了,下午见。”要看更多好书请到:yaogu osh u.co m 临走之前,还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好。那你一路小心。” 她站在玄关,看他关上了门。 ………… …… 今天周日,不用上班。真理亚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跟她说杂志社7月停刊,没事不用去公司。 她好像不太着急找白石了,整天神出鬼没的,经常不在办公室。 这份浑水摸鱼的工作下个月还有没有得做? 常慧睡不着觉,索性开始打扫院子。小院没打理好地面,最下面的白沙到处乱飘,几天不清理,就是一地的灰。 最近在家的时间不多,杂草又开始冒出头。她拿着小铲子,把它们尽量清理掉。 搞了半小时,终于把院子收拾干净。 信箱也好久没看了。从投递口看去,似乎被塞了好些信封。不知道是不是推销广告,她回房找出小钥匙,准备打开看看。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一个意料之外的、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哟小慧,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站在铁门外,向她招招手。 “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时间聊聊?” ………… …… 从车站出来,陆秋名步行到达了考场。 这里是城内的一所大学。门口的指引很详尽,他按照准考证上的考场号,走向应去的地方。 考完这次,就可以准备申请修士了。国内叫硕士。 他完全不担心考试的事。他做事一向心里有数,这次能考多少,会不会还有下次报名,他清楚得很。 从语言学校离开并不是他的本意。但这事既成事实,再深究也没有意义。 考完这次,他就可以开始联系导师。英语的成绩他已经有了,一切顺利的话,十月就可以准备专业课。联系好老师,两个月之后考修士考试,明年4月就能进大学,正式开始读研。 到时候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接她过来一起住好了。松町毕竟还是有点远,每天通勤,交通费也是一笔费用。 这样的话兼职也方便。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周末还能带她出去玩。 “铃铃——” 考场开始打铃,考试就要开始了。 ……那就开始吧。 结束了逐渐沉浸的想象,青年拿起了笔,专心对待他的能力测试。 ………… …… 上午十一点,小镇商店街,西洋风格的咖啡店。 常慧坐在角落的位置,她的面前坐着一个男人。 “怎么样,看你面带桃花,最近过得还不错?”男人抿了口冰美式,轻佻地看着她,“这么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 这人的外形相当夸张。染着一头金发,身上的西装设计精致,材质一看就价值不菲。领口没系扣子,衬衫和外套随意地敞开着,多了一份休闲。耳朵上戴着钻石耳钉,脖子上还挂了一根金项链。 他的轮廓优越,五官优秀,打扮也是最新潮的那种,但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一股不同于青少年的、老练的滑头气息。光从外表上看,还真看不出他的年纪。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了。要不是他今天突然出现,她都快忘了有这个人了。 “你来干什么?” 常慧决定开门见山。她熟知这人的品行,跟他说再多废话,也是浪费口舌。 “哎呀哎呀,小慧,你怎么这么见外?”男人作出一副很受伤的模样,“我们好歹也睡过一张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哎,我真是好伤心啊……” “张俊,你少废话。我不吃你这一套。”她打断他的表演,“说吧,到底想干什么?我很忙的,没什么时间。” “小慧啊,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今天看到你,我差点没认出来……你说我当时怎么就被迷了心窍,没再多跟你睡两天?哎,我真是好后悔啊……” “……不说我走了。”常慧抓起帆布包,起身就要离开。 “哎、哎!等一下,别走别走……”眼看她生气了,他慌慌张张地拦住她,“开个玩笑而已,你不是这样小心眼吧?别跟我计较嘛。” “想要钱?”她不动声色地拨开他的手。 “小慧你真的好聪明,一下就猜中了我的心。”男人笑了笑,将她拉回来坐下,“其实我也很久没上门叨扰了,但我这次是真没钱了,才想到问你借点……” “我没钱。张俊,我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她冷冷地说道,“你现在也是越混越差了,连我的钱都惦记。” 她下意识地用纸巾擦着手臂。他手的触感很恶心,引她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会呢宝宝,你少骗我了。你最近胖了点,脸色也变好了,一看就是过得不错,怎么会没钱?”张俊摸了摸下巴,挤出一个狡猾的笑容,“这样好了,我念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少要一点……” “小慧,你给我一百万,我回了本就再也不找你了。我保证。” “……一百万!?”她的声音过于大了,引来了周围几个客人的侧目,“张俊你疯了?我哪来那么多钱?……”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小慧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男人收起了笑容。他随意地拿起一把餐刀,在手中细细把玩。 刀具的寒光照在他的脸上,冷冰冰的。 “你说如果我把照片发给你男朋友,他会不会跟你分手?” 反击 “……张俊,几年不见,你怎么变蠢了?” 面对男人的威胁,常慧突然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区区裸照,你觉得能威胁到我什么?”她端起杯子,嘲弄地勾了勾嘴角,“还说我没有长进……我看,没长进的是你。” 她喝下一小口柠檬水。 这杯水怎么这么酸,酸得她呲牙。 “你说什么?”她的反应显然出乎男人的意料。 “人总是要成长的,我都二十五岁了,自然和十多岁的时候不能比。”她说,“而且我也没有男朋友,你发给谁都不管用。” 抓住男人愣神的一瞬,她又补充道:“更别说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我说那些图是你伪造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小子不是你男朋友?”男人眼带怀疑,恶狠狠地盯着她,“他临走的时候不是还亲了你一口吗?不是男朋友是什么?” 她怒火中烧:“你监视我!?” “是啊,想你了嘛,就来看看你。”张俊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看穿着打扮,那小子挺有钱的吧?如果你没钱,就找他要呗。” 几年过去,这人的恶心程度更胜一筹。常慧咬了咬牙,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我跟他没关系,你找他也没用。” “你少骗我了,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能被你这小东西忽悠了?”他笑了笑,身子往后一仰,甚至跷起了腿,“小宝贝,你们那小眼神都快拉丝了,少跟我嘴硬。” “我跟他玩玩而已,你会不会想太多?”提到陆秋名,她的语气缓了下来,“我真的没钱。他也只是个学生,哪有那么多……” “留学生啊?哎呀小慧,这不是钓到大鱼了吗?”男人似乎很开心,“宝贝你真是本事了,当年真是可惜了啊,你要是早点学会怎么钓男人,我也不至于跟你分——” “张俊,你他妈恶不恶心?”常慧恨不得把水泼他脸上,“嘴里不干不净的,你还是个人吗?” “没礼貌的是你才对,每次见到我,就跟遇到仇人似的。小慧,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男人不紧不慢,一脸兴奋的样子。面对她的愤怒,他甚至抖起了腿。 “哎呀,你也真是的,找你叙叙旧嘛,这么生气干什么?好歹一起生活过,也不知道这臭脾气是像谁……” “你给我闭嘴!”常慧一拍桌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敢说你不欠我的?张俊我告诉你,你可以对任何人说这种话,唯独不能对我说!” 她不想再听他废话。她看见这个人就想吐。在过去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她的噩梦。 现在她长大了,不再像少年时期那样懦弱。私密照片而已,满大街都有卖。成人杂志罢了,哪个店里没有? 他要发就发。如果陆秋名因为这事看不起她,她也没什么可辩驳的。 谁让她真的做过,他会介意也正常。 “张俊你自便吧,我还有事,没空陪你玩。”常慧拿起包,径直离开了咖啡厅。 “哎哎哎,你等一下!喂!……” 身后的男人刚想追出来,就被店员拦下,让他结账。 常慧只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张俊知道她住哪儿,家是不能回了。要不现在去乘电车,到市里躲一躲? 想到那人说的话,她就心如刀绞。 ……如果这事被抖出来,让这份感情还没开始就结束,倒也挺好的。 只要没有开始,那就不会结束。她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总有一天会分开。虽然没在一起过会有些遗憾,但至少……至少不会在分手的时候难过。 这样对他也好。一个骗子房东而已,可别把她当真爱了。 她哪配? 但张俊的动作比她想象的快。他追了上来,抓住了她的头发。 “小慧,想往哪跑?”他的手紧了紧,“别这么见外,带我一起呗。” 现在在大街上,他的动作不敢太大。但贴近她后脑勺的地方,他还是下了死手。 这可是棵摇钱树,不能让她跑了。 他将她圈进自己的怀抱,让他的动作不那么突兀。 “这里是大街上,你敢搞我,我马上大喊大叫。”头皮被扯得生疼,常慧几乎是本能地涌出了眼泪,“你不想叁进宫,就赶紧放了我……” “宝宝,你说人家看到我们这样,会帮你报警?”张俊阴森地笑了,“我们两个俊男靓女,稍微拉扯一下而已,人家只会觉得我们秀恩爱。” “……张俊,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我一起回家。等你男朋友回来了,帮你问问他有没有钱?”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现在就拖你去旁边的love hotel。” “我生起气来什么事都做得出。小慧,你知道我的。” ………… …… 陆秋名在考场坐到了最后一刻。 题目他提前答完,最后十多分钟,他又把卷子检查了好几遍。 姓名信息没填错,答案也涂得正确,没有错行。虽然他很想回家,但既然那家伙这么看重这次考试,他就谨慎一点,考出个好成绩。 一定要让她刮目相看。 不仅如此,以后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他都会做到最好。理由很简单,他喜欢的人受过伤害,容易失去安全感。 他不仅会修好她的房子,也会修好她的心。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青年交好了卷子,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 …… “小宝,待会到了家门口就乖乖把门打开。别耍花样,听见没有?” 男人扣住常慧的脖子,强迫她往家的方向走。 “看得出,你是真的很急。”她拼尽全力抵抗他的力气,想要拖延时间,“是不是这几年老得快,岁数上来了,没钓到富婆给钱整容?” “你给我闭嘴!”这话一针见血,一下激得男人气急败坏,“我弄成今天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谁让你作恶多端,落魄也是你自找的。”常慧冷笑一声,“夕川叔对你还是太温柔了,他就该使点什么手段,让你在里面多蹲几年……” 小镇就那么点地方,没过多久,她就被男人拉到了家门口。 “你他妈的!……你还敢提夕川准?那个狗娘养的死警察,天天盯着老子,不让我好过……” 提起夕川,男人怒上心头。但说着说着,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哈……不过谁让我聪明,这两天终于找到机会,来看我亲爱的小宝贝……” 常慧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小乖乖,你不会不知道吧?夕川准他有毛病,天天找人跟踪我。”见四下无人,男人索性勒住她的脖子,“说!你是不是勾引他了,不然他为什么追着老子不放?” “你、你……”脖子处传来的窒息感十分强烈,常慧有些站不住了,“是你自作自受,关我什么事?……要我说,夕川叔就该盯着你,再把你送进去多关几年……” 夕川在盯着他?他和案子有关系? ……夕川怎么从来没跟她说过?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男人把她推到房门前,示意她把门打开,“你可别忘了,你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了谁?没有我你能活到现在,能一个人住大房子?你现在不但不帮我,还帮着夕川准对付老子?” 莫名其妙。 冤有头债有主,我又没让你欠出一屁股债。你来我这儿撒什么野? “我什么时候对付了你张俊?这么多年了,你找我要钱,我哪次没给!?”她愤怒地喊道,“你想杀我就直说,不用给我安莫须有的罪名……” 他消停很久了。她还以为他赢了把大的,逍遥快活去了。 原来是夕川在搞他,让他没时间过来骚扰…… “……你放心,我怎么舍得杀你?夕川准他不傻,应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找到我了。”男人把她拖进门,还不忘踢她一下,“所以在那之前,让你男朋友把钱给我。说,你的姘头什么时候回来?” “他根本就不住这里,怎么会回来?”常慧硬生生吃了一脚,小腿一软,几乎让她摔倒在地,“实话告诉你张俊,他就是我找的一只鸭,陪我消遣一下罢了。” 她回头,十分讥讽地看着他:“……还是你同行呢。比你年轻、比你厉害的那种。” “操!”他用力把她的头发向后一扯,“你他妈再说这个试试!?” “我怎么不能说?你做得,我就说不得?张俊,你就算换十个身份也没用,你的骨子里就是个贱人,天生适合出去卖,每天晚上被人灌酒轮奸,你还笑着数钱……” 男人发了狂,向她咆哮道:“你再说?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怎么样,当年那个有钱人,操得你爽不爽?人家现在还要不要你?”她完全没理会他的威胁,而是继续嘲讽道,“张俊你还是真是淫荡啊,只要给你钱,你就乖乖去爬床,男的女的都接,一点底线也没有……哎,你说,如果全世界的男人都像你一样放下自尊,这个社会还会不会有妓女?我看应该没有了吧,毕竟卖屁股那么赚钱,哪轮得到女人——” “……你再说下去,我真的会杀了你。”男人将她按在墙上,恶狠狠地按住她的头,“小慧,我劝你不要逞一时之快。我生起气来什么样,你是知道的。” “哈……我当然知道了,你一生气就打女人,有多狠打多狠。”她被抵在冷硬的墙上,墙皮斑驳不堪,脸都被蹭了层灰,“但是你只打穷女人,有钱的你不打……不仅如此,只要人家肯给钱,打你也行……张俊,说吧,你这张脸保养得那么好,是不是全靠有钱人打你?” “他们怎么揍你的?鞭子?手铐?还是电棍?” 脑海中闪过一些暴力的画面。一些破碎的、绝望的哭喊,在她的耳边回响。 “乖乖,你这照片拍得真棒……你怎么这么漂亮,不穿衣服都这么美?……小慧啊,你这身材真没得说……小宝贝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就是有点胖了,身高太高,腿也这么粗,得帮你修修图。这样吧,你再减减肥,我们下次拍个更好的……” 男人手中举着一个相机,是非常专业的型号。上头装着一个巨大的灯,那闪光灯照得她眼睛疼,快门的声音听得她想吐。她浑身赤裸,被拍下一张张恶心的照片。 她是不是上辈子作了孽,上天派个恶魔来惩罚她,让她这辈子都没法摆脱? 她从外到内都这么脏。她是不是死了更好? “臭婊子,我打死你!”男人发了狠,使出了十足的力气,“从小就嘴硬,长大了也不听话,不如我让你回炉重造,下辈子投个更好的胎!” 他握紧了拳头。他要打下来了。 就和从前一样。 如果能让她一击致命,是不是就解脱了? ……等等。 她凭什么任人宰割,让这个人渣决定她的生死?如果她还和以前一样懦弱,岂不是白活这么多年? 她想起那天在酒店,也是被陆秋名抵在墙边。她那时惊慌失措,以为他要挥拳打过来。 想到他,她稍微冷静了些。她拼命回想那天的细节,试图找出什么办法来。 ……对了。应该可以这样……! 男人正在蓄力,她的身体动了起来。她将全身的力气聚在下身,将重心沉了下去。 同一时间,男人的拳头砸了过来。这一拳用了全力,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上,下盘不稳。 “……谁投胎还不一定。” 她挣脱了他的禁锢。她弯下身子,躲过了那一拳。 下一秒,她转过身来,手肘从下往上,狠狠打在了男人的胯下。 “啊!!!” 男人被打得措手不及。他吃痛不已,捂着裆部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好机会。 她拼命地冲向厨房,拿起一把西式菜刀。是陆秋名买回来的、他常用的那把。 趁他躺在地上闭着眼呻吟的时候,她高举起尖刀,从上往下对准了他的胸口! “人渣!去死吧!” 她用尽全力,对准心脏的位置扎了下去。 不速之客 “姐姐我回来啦,你快看我买了什么——” 青年拎着个小袋子,打开了家门。但眼前的画面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家里多了个人。 “……你怎么进来的?” 那人坐在岛台旁,表情疲惫,似乎有些累。那是他之前刚买的折迭桌椅,想当餐桌用的。 没想到还没正式用它吃顿饭,就被这个不速之客坐了。 “少爷。”他站起身,恭敬地说道。 “别叫我少爷。”陆秋名不悦地打断他,“撬门进来的?王叔,你现在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常小姐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 老人看着青年,表情有些难看。他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王叔,我找到点消毒的,你看看能不能用……”常慧的声音从远到近,似乎是刚从二楼下来,“咦小陆,考完试啦?” 她手里提着个医药箱,看上去挺旧的了。 “怎么了?”陆秋名这才发现他手上缠着绷带,“手怎么弄的?” 常慧连忙回答:“哦那个啊,没啥事,刚街上遇到——” “少爷,您不用担心。”王叔打断她的话,抢白道,“刚过来找您,在门口摔了一跤。多亏了常小姐的包扎,现在血已经止住了。” 确认过她的安全,陆秋名的表情缓了缓。 “……王叔,您说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回家安享晚年不好吗?”他沉吟片刻,无奈地说道,“我说了我的决定不会变,您这又是何苦?” “那个,王叔啊,东西我先放在这了,您看看要不要再涂一点。”常慧放下手里的东西,知趣地转身离开,“小陆……你们慢慢聊。” “不必了。常小姐,这些话没什么可回避的。”王叔顿了顿,继续说道,“少爷我就不兜圈子了,您就给我个准话,您什么时候回家?” 陆秋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这个问题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为什么还要问?” “义康现在很能干,暂时顶替了你的位置,少爷只要一回去,马上就可以接手。我跟他说过了,一切以您为先——” “我不回去!王叔,您听不明白?” “……老爷身体不好,大少爷情况也越来越差。不过没关系,手里几个主管都齐心,只要您一回来,我们一定能重振当年的辉煌……” “王叔!”陆秋名大喊一声,冲过去按住老人的肩膀,“公司已经没救了,谁回去都没用。这件事您比谁都清楚!你们现在收手,把手里的钱留好,还不至于会破产——” “少爷!”王叔站了起来,眼中也带了些怒气,“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我没有任性。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陆秋名叹了口气,“我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是不是因为上次吵架,夫人说的那些气话?”好不容易见他一面,王叔索性一次把话说完,“是的话我告诉她,安排你们单独见一面,让夫人给你道歉。” “不是。阿姨她人这么好,我为什么会跟她置气?”他的逻辑太奇特,陆秋名简直哭笑不得,“我只是想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对?” “……第一,你是陆家的儿子,必须担起这个责任。”老人的脸上多了些严厉,“第二,在家要尊重长辈。少爷到现在都不肯叫夫人一声妈妈,这件事你也有错。” “她不是我妈!”说到这里,陆秋名也有些压不住火了,“你们是不是疯了?到底谁是我妈,你们不清楚吗?!” “少爷是陆家次子,自然是夫人的儿子。一家人说两家话,不像话!”王叔毫不退让,“我看您是在外面待太久,忘记自己的本分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有了些脾气。他们沉默地对立着,怒火一触即发。 “哎呀你们两个,都是一家人,有话慢慢说……”常慧赶紧把陆秋名拉开,“王叔你也是,年纪大了要注意身体,别动气……” “常小姐,您别怪老夫说话直接。”王叔收敛了些脾气,十分克制地说道,“少爷和家里关系紧张,多少也是因为您。” 常慧闭了闭眼:“我知道。” 他刚才说过了,不需要再重复一次。 “你别拉她下水!我跟你们之前的矛盾,跟她有什么关系!?”陆秋名向前一步,将常慧护在身后,“王叔,我一向尊您是长辈,但有些事真的不是你说了算!” 几句话就想安排他的人生,凭什么? 公司倒了跟他有什么关系?辉煌的时候他有分到过哪怕一点好处吗? “少爷,你们谈恋爱,家里真的不反对。如果常小姐愿意,您也可以带她回来,在公司附近找个住处。” “没、没有……王叔你误会了。”常慧连忙摆手否认,“小陆就是我的租客,我跟他没什么的。” “只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得不提醒您。”老人按住手上的伤口,刚才用力过猛,它似乎又有些裂开了,“男人首先是事业,其次才是感情。结婚的事还是要慎重,如果遇到条件更好的对象,我们还是要优先考虑。” 听到他的打算,常慧轻轻地笑了笑。 “至于常小姐,如果您真的喜欢,买套房子给她也可以,这样也方便你们见面……” 要真送她一套海城房子,骗子房东不就真上岸了? 他们一家人都那么好骗的吗? “你说够了没有!?”陆秋名一拍桌子,脸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王云山你这个老顽固,你以为现在是封建王朝,介绍对象当选妃?你把我的人生当什么!?” 老人看着他,他比他高大好多,现在要仰视他,才能对上视线。 他好像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的小孩,也不会天天追着王管家要糖吃了。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老人整理了下西装,向两人告别,“少爷您考虑一下,不要让我等太久。” “常小姐,也请您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他语气沧桑,带着一些无奈的落寞,“少爷,老夫这就告辞了。” 王叔打开门,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西班牙海鲜烩饭 王叔走了。方才还吵吵嚷嚷的客厅顿时安静下来。 “半天不在家,就搞这么多事。”陆秋名终于放松下来,他的表情还是有些紧绷,“姐姐,王叔有没有为难你?他没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没有啊。”常慧整理了下头发,往后退了退,“你别这么说,其实王叔他……人还蛮好的。” “你考完试又坐车,一定累了吧?要不先回去休息会儿……”说着说着,她就想往房里钻。 “你有事瞒着我。” 陆秋名抓住了她。 “我哪有?”常慧很无辜地看着他,“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他都走了,你不理他就行了。” “……姐姐,你只会在心虚的时候安慰我。”他有些失望地垂下了头,“或是在床上……意识模糊的时候。” 比如现在。她这个安慰就很敷衍。 “我好心劝你,你竟然这么说我?那随便你吧,气死了不关我事。” 她叉着腰回击,说完又要走。 “别走。”他连忙跟上前,“我不该那么说。姐姐,你别不理我……” 他从背后抱了过来,用一个宽阔的怀抱,将她紧紧环住。 “我说你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天天追着人要安慰。”察觉出他的低落,她的声音缓了缓,“怎么样,好点没有?” “好一点。”他埋在她肩头,沉浸在一阵清爽的香味里,“刚洗过澡?” “……嗯。” 搞了一手的血,不洗个澡去去腥,怕是能把他吓死。 “姐姐,王叔真的没跟你说什么吗?”陆秋名贴着她的耳边,气息弄得她发痒,“他有没有趁我不在欺负你?” 他怎么那么喜欢蹭脖子和耳朵?他不痒吗? “他一个老头子,能欺负我什么?”觉得他担心过度,她笑道,“跟我说你的坏话还差不多。” 他很紧张:“那他说了什么?是不是把家里的事到处说?他有没有跟你说我——” “没有。”她拍拍他的手臂,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他就问了问你的近况,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他人蛮好的,还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那就好。姐姐,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有很多事不想让我知道吗?”他圈得越来越紧,她动了动,想挣脱开来,“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单纯,实际上心思这么……唔……” 他松开了怀抱,把她翻过来,压了上去。 之前一周多没见,回家后她又晾了他这么些天。现在家里只剩他们两个,他几乎是本能地贴上她的唇。她刚洗过澡,身上味道好香,她的气息将他环绕,他逐渐平静下来。不知为何,每次抱着她吸吮的时候,他总是会有一种安心感。 也许是因为,她只有这时才愿意卸下伪装,以一种纯粹的状态与他亲近。 纠缠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王叔从小看着你长大,还能害了你不成?”她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上次也是多亏了他,我才能……” 她一向知恩图报。有人帮助了她,她会默默记在心里。 一家人有什么隔夜仇?她想有家人关心都没那机会。 “什么上次?” 陆秋名很惊讶:“姐姐,他之前还来找过你?什么时候?我回国的那几天?” “他没跟你说吗?”常慧也愣了,“那次我和真理亚走错门,是他帮我们解的围……” “我不知道。姐姐,我竟然不知道……”陆秋名一脸疑惑,抓着她看来看去,“到底怎么回事?你遇到什么麻烦?在报社工作为什么会有麻烦?” 回来之后,她只跟他说去报社工作了。早出晚归的,整天没个人影。她让他好好考试,没跟他说别的。 他不在家的时候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她怎么什么都不跟他说? “姐姐,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对不起,都怪我,都是因为我不在……” 他好后悔。 他不应该被一张诊断书骗回去。他就应该守在她身边,每天盯着她…… “……你冷静一点。”她伸手抱住他,轻轻地拍他的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呢。” “小事而已,都过去了。考完试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别想那么多了,好吗?” 她的声音很温柔。他终于放松了下来。 “姐姐,姐姐……”他紧紧地抱着她,声音低低的,就像在恳求她的允诺,“那你答应我,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好。我答应你。” 她收回了手。 她再一次欺骗了他。 “快到饭点了,你不是说想去新开的西餐厅吗?” 她整理了下心情,向他露出一个期待的笑。 “什么时候出发?” ………… …… 半小时后,两人终于在餐厅就坐。今天星期天,按理说人应该很多。但这家店竟然不满座,还让他们坐到个隐私性比较好的角落卡座。 打开菜单,常慧才明白人为什么这么少。菜品定价比较高,新开业也没有活动,自然是没有太多人来。 说是西餐厅,其实什么地方的菜都有,五花八门的,看得她眼睛都花了。店名是用花体字母写的“La”什么什么,不知道是什么语言,反正看不懂。 总之是一家氛围不错的餐厅。 “哇,好丰盛。” 是常慧点的菜。一份西班牙海鲜烩饭,一份玛格丽特披萨,两份提拉米苏蛋糕,两杯饮料。 店员说海鲜烩饭是他们的招牌,从卖相来看的确如此。烩饭装在一个大的粗陶碗里,上面摆满了青口贝、大虾和鱿鱼肉。下面是通红的番茄底米饭,靠近碗边的部分有些焦香感,香气十足,光是闻了一下,就令人食指大动。 她拿起勺子,先给陆秋名盛了点,又给自己舀了一勺。口感偏硬的意大利圆米,泡在浓郁的番茄酱汁里,炒制前应该有加大蒜和洋葱,香味足够,再配上鲜甜的虾肉,果然好吃。 “怎么不吃?”她吃了几口,才发现陆秋名坐在对面没动,“不合胃口?这个有些酸甜口的,你应该挺喜欢。” 陆秋名沉默地看着她。不知为何,总感觉她有些反常。 这家餐厅定价略高,换作平时,她一定一脸嫌弃地说好贵,不如回家吃饭团。但今天……她不仅看起来相当高兴,还十分主动地拿起菜单,问他要吃什么。 “吃得这么开心。很好吃吗?” 吃饭的时候也是,虽然这些菜看上去还不错,但她这个满足的样子,会不会有些太夸张? 还有,她今天未免有些太温柔了。刚才出门之前,她甚至把他拉过去,主动贴上来不说,还把舌头伸了过来,在他口中勾了勾。 发生什么事?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场景太过虚幻,他甚至要怀疑这是一场美梦。 “好吃诶。”她抱着碗,满足地吞下一口烩饭,“不吃多浪费啊,要不要我喂你?” 哈? 这人还是他认识的小刺猬吗? “姐、姐姐,你刚才说什么?”陆秋名甚至怀疑自己听力出错,“你、你……” 她表情自然:“看你食欲不振的样子,问你要不要喂饭。怎么了,你害羞?” “不是……” “那你张嘴,啊——” 她端起他的小碗,舀起一勺烩饭送了过来,为了防止掉落,底下还用手托着。 他还没回过神来,嘴里就被食物的香气塞满。 “怎么样,好不好吃?”常慧索性站起来,坐到陆秋名的旁边,“我坐这边好了,方便喂你。” 餐厅最角落的四人卡座,被帘子遮住,私密性不错。虽然不能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喂个饭亲个嘴,应该不会被人指责。 “不、不用了……”位置有些挤,她贴了过来,他这边甚至能感受到她大腿的肉感,“我自己来吧。” 陆秋名只好拿起餐具,把注意力集中在吃饭上。 窗外小河潺潺流过,正是傍晚时分,街上路人叁叁两两,景色正好。 美丽的风景,漂亮的餐厅,甜蜜的氛围,好吃的食物,温柔可人的女朋友……现在这一刻,他好像什么都有了。 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但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呃……”他有些不知所措,“怎么说呢……” “看你考完试了,奖励一下你。”常慧抱着杯子,直勾勾地看着他,“怎么,你不喜欢?” “我没有!我只是有点——” “受宠若惊?”她立马摆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甚至对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好的我理解了,那吕小姐现在就恢复原状,免得被狗嫌弃。”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伸向她的手,轻轻地覆在上面,“我怕你有事不跟我说。” “没事。都说了好多遍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她佯装生气,“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姐姐……” “食不言寝不语。” 她埋头吃饭,没有再理他的意思。 两人默默地吃完饭,沿着河边走了走,回到了家中。 ………… …… “姐姐,你今天真的奇奇怪怪的……” 回家没多久,她就开始扒他衣服。 天气越来越热,吃完饭从外面走回来,出了一层薄汗。但她好像没看见似的,一个劲地往他身上钻。 被她压着亲过两轮之后,陆秋名晕乎乎的,靠在床头喘气。 “看你郁郁寡欢的,姐姐帮你排解压力。”她解开他的裤子,用手抚了上去,“‘措施’在哪?拿出来。” “姐姐,我没什么心情……” 换作以前,常慧满屋躲他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说这种话。但今天不同,他要思考的事情太多,真的没心思在这上面。 他说的是实话。 “都这么硬了,你说没心情?”她扒下他的底裤,握住那根挺立的分身,“不要紧,我有心情就行。”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低下了头,将身子慢慢沉了下去。 她骑在他的腿上,脸停在某个东西之前。她静静地观察着它,那上面青筋四起,顶端亮晶晶的,似在分泌着某种液体。 “……姐姐,你要干什么?”他往后退了退,“你、你别……”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她有些不满,“上次在别人家里,你不是自己脱干净给我看的吗?” 陆秋名试图用手遮住自己的下体:“你刚才脸都快贴上去了,你……” “怕我咬你?”她笑了笑,眼中闪着很诡异的光芒,“我才不会呢。咬坏了我玩什么?” 虽然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有舔上去的冲动。 不过只有一小下。想一想还是算了,她舔他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用手摸了摸,直接坐了上去。 “啊……”敏感部位被她压着,身下的人发出些许细碎的呻吟。 “小秋真可爱。”她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东西在哪里?拿出来我帮你戴?” “……王叔在的时候,你还叫我小陆呢。”他很委屈地别过脸,“小陆是谁啊?是不是你上次找的‘新玩具’?” “姐姐,你去找他玩吧,他不会拒绝你……” 哦,原来他在介意这个。 “别扭半天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她摸摸他的脸,试图把他头摆正,“王叔他说我们在谈恋爱,我当然只能装不熟。”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紧贴着的地方越来越热。她索性自己动起来,轻轻蹭他。 陆秋名被掰过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有吗?我可没收到过谁的告白。”她说,“不过我也不介意。及时行乐嘛,什么关系都无所谓。” “我说过很多次喜欢你了。姐姐,我……” “嘘,别说话。”她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唇上,“我现在感觉正好,你不要扫我的兴。” “……” 陆秋名乖乖噤声,任由她在他身上动作。她加快了摩擦的速度,下面湿滑一片,她的内裤很快就挤到一边,他的下面灼热,有几下甚至贴到了她的瓣肉。 “嗯、嗯嗯……” 下身传来一阵轻颤。 她伏在他的身上,安静地达到了高潮。 糖番茄 七月第二周的第一个工作日,松町下起了雨。 窗外淅淅沥沥声音不停,临近中午的时候,陆秋名终于睁眼醒来。 他一晚上没睡好觉。快到天亮的时候,等眼皮撑不住了,他才得以入睡。也许是因为思虑过重,他这觉质量不太好,一直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梦。 脑子里的场景换了第叁个。他梦见常慧在前面跑着,他在后面追,怎么追也追不到。后来好不容易追上她,她一回头,拿出一把刀,笑着把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捂着心口,那里传来一阵剧痛,几乎要将他撕裂开来。 但让他更痛的是她的回答。 我玩够了,厌烦你了。梦里的她无情地说道,你去死吧,死了就不会来烦我了。 …… 常慧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她这次倒是睡得很好。昨晚他没有兴致,她自己动了没多久就累了,然后就抱着他沉沉睡去,够时间了才醒。 她现在已经备好东西,准备叫他起床。但这人眉头紧锁,嘴里一直在念着什么,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姐姐……” “喂,醒醒。” “为什么……为什么?……” “小秋,快醒醒。”她晃晃他的上身,试图把他从梦里拉回来,“别睡了,起来吃饭了。” 梦境结束。梦里的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的她,她穿着围裙,正一脸关切地摸他的额头。 “怎么了?”她抚去他眼角的一点泪,“做噩梦?” “姐姐……”他探起身子,用力地抱住她,“……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傻瓜。”常慧拍拍他的背,“没事了,梦而已。梦都是假的,别怕。” 就因为这种事哭?那之后怕是还有得哭。 她摸摸他的头:“饿不饿?我做了吃的。” “饿。”他说,“但是我还想再抱一会儿。姐姐你别走……” “嗯,我哪儿也不去。”她悄悄地叹了一声,“小秋乖,别胡思乱想了。” ………… …… 几分钟后,陆秋名终于坐在餐桌前。 食材已经备好,常慧下锅炒了炒,很快端过来一个盘子。 他从疲惫中抬起头:“番茄炒蛋?” “嗯。我看你昨天买的番茄很新鲜,我怕放坏了,就擅自做了。”她递给他一双筷子,“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本来就是买给你的。”他看起来精神了些,“这个看上去就很好吃。” 昨天从车站出来,偶然看到超市门口摆的牌子:桃太郎番茄,两盒半价。番茄个头挺大,颜色红亮,形状也饱满,看上去挺不错的。于是他买了两盒,准备回家当水果吃。 这种番茄和一般的番茄有些不同。它经过精心培育,糖度和水分更高,也更容易坏,定价就比较高。现在的番茄为了减少损坏,出品的时候都挺生的,也比较酸,很少有小时候的那种香甜的翻沙感了。 这边很多培育蔬菜的农民,爱研究各种优质品种,并将它们送往各家餐桌。他们以这种“匠心精神”为荣,但也是正因为如此,很多稍有品质的农产品,一加上包装和宣传费用,身价摇身一变,直接成为天价产品。 其中还有一些产业保护和培育竞争的问题,比如着名的晴王葡萄和“Mus Burger”的蔬果直送供应链。当然这是另一个话题了。 “这种番茄挺好的,你还真是会买。”常慧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一炒就出沙,汁水很足,稍微放一点糖就不酸了。” “两盒有点多,我切了两个做糖番茄。”她又端过来一个小碗,“在冰箱里冰过了,你尝尝。” 生的番茄洗净切片,加上糖拌匀。一段时间之后,由于渗透作用,番茄会吸收糖分,肉质变得软烂,渗出更多的汁水。 陆秋名夹起一片糖番茄。番茄经过糖渍,简直是入口即化。味道就是很普通的白糖甜味,加上生番茄的独特香气,冰冰凉凉的,口感十分鲜美。 “姐姐,怎么突然想起做饭?”好吃的食物给了他些许慰藉,但他没有忘记之前那根紧绷的弦,“虽然很好吃,但我总感觉有点不真实。怎么说呢,有点像最后一顿……” 她这两天一反常态,肯定有什么事没告诉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常慧从厨房端过来两碗米饭,“说得跟我给你做断头饭一样。我先声明啊,这里面可没毒。” “可是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嘛。你之前还说不喜欢做饭的,现在对我这么好,我……” “对你好你不习惯?”她用筷子按住他的筷子,“那你别吃了。不识好歹。” “……姐姐……”他放缓语气,几乎是乞求地说道,“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嘛,不然我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似的……” 常慧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没人说男人有夹子音?她就应该把他放上网,让大家感受一下什么叫男夹子。 “好吧,我告诉你。”常慧爽快地回答,“王叔说给我一笔钱,让我跟他合作,把你骗回国。” “你说什么!?”这话过于荒谬,他的筷子差点被吓掉了,“姐姐,他给你多少钱?你、你不会答应了吧?” “没呢。我说我考虑一下。”她夹起一块鸡蛋,和米饭一起送入口中,“二十万人民币呢,其实还是不少钱……” 鸡蛋炒得蓬松吸汁,调味也恰到好处。 还不错嘛,手艺没怎么退步。 “你要把我卖掉吗?就为了二十万?”陆秋名握着碗的手都在抖,“姐姐,我在你心中就这么廉价?……” “笨蛋,我要是真的答应了,为什么现在要告诉你?”她用筷子尾巴敲了敲他的脑门儿,“通知你逃跑吗?” “那你这是?”他有些不明白了。 “小少爷,你从小养尊处优,钱这种东西,对你来说就是洒洒水。”她放下筷子,很沉重地说道,“但是我不一样。你知道吗,别说二十万人民币了,我连二十万日元都很少见到。” 打一个月工,工资顶破天也就七八万圆,就她的情况,能找到十万圆的工作,算是烧高香了。 “我只是觉得……王叔他为了请你回家,甚至不惜拉拢我这个外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她说,“你有没有想过好好跟他谈谈,找出一些折中的方法?” “没有。”说到这里,陆秋名变得有些垂头丧气,“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折中’,只有‘yes or no’。并且我只能说yes,不能说no。” “不是吧,我看王叔人还挺好的……要不你找个时间,再跟他们好好聊聊?” “姐姐,你有没有遇到过有人向你提议?一般的人会提出他的想法,然后让你考虑一下,对不对?” “有啊。”她又吃下一小口米饭,它浸着番茄的汤汁,很是美味,“你也跟我说过。” 她记得。他问她能不能陪着她,还问她要不要把未来交给他。他的语气很真诚,不像是在开玩笑。 虽然她还没有想好。 或者说,她不敢想。 “但是有那么一种人,他给你提出两套方案,其实你只能选一套。”他放下碗筷,垂下了眼睫,“你看似很有选择的权利,其实没有。” “这不是很正常吗?”她没明白,“生活不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都没有选择。” 不是很懂这种小少爷。让他回去继承家业,他还叹起气起来了。 谁没个无奈的时候呢。她也想体会这种无奈。 有钱的痛苦能不能让她也承受一下?她愿意免费接收所有钱花不完的痛苦。 “……算了。吃饭吧。”他决定把注意力放在美食上,“姐姐你真的好厉害,做最普通的菜都能做得这么好。如果……”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嗯?如果什么?” “没事。” 他埋头吃饭,没再继续那个沉重的话题。 ………… …… 外面的雨下个没完。 常慧躺在青年的怀里。在他手指的作用下,她已经泄了两回。 吃完饭她就拉他进屋,说想睡个午觉。结果觉没睡成,欲望倒是先涨起来了。 “姐姐,还要吗?”他从某个一塌糊涂的地方抽出手指,把满手的湿滑蹭在她的腿上,“小变态,光是用手就流这么多水。” “你还好意思说……”她搂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光是手指怎么够用?你、你又不肯动……” “你不是说很喜欢我的手吗?这才多久啊,就开始嫌弃它。”他自嘲地说道,“是不是过不了多久,下一个被嫌弃的就是我?” 她冤枉得很:“我哪有啊?” “你有。”他说,“就连梦里你要扔掉我。你还不知道从哪掏出个菜刀,把我一刀捅死了……” “……”她不自然地顿了顿,“你觉得我很像杀人犯?” 好吧,虽然她昨天刚捅过。 但要捅也是捅该死的人吧,捅你干什么。 “不是。你在我心中,是我最喜欢的人。”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但你也是最折磨我的人。你让我没有安全感,觉得自己随时会被抛弃……” 她觉得很奇怪:“一般来说,安全感不是男人给女人的吗?” “为什么?安全感又没有性别。”听到她这话,他更委屈了,“姐姐你真的特别坏,我都这样求你了,你还是不肯哄我开心。” “呃,我没经验嘛。”她搬出万能回复,“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你才会有安全感?” “那还不简单。你就说喜欢我,再也不骗我了,一辈子都不离开我……”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可以说你早就喜欢我了,只是自己嘴硬不承认,以后一定改掉这个毛病,每天早中晚叁次跟我说喜欢我。” 她听得寒毛直竖:“……你好恶心啊!” “你说我恶心。”他把头转走了,“姐姐,你这个叫‘小秋’的恶心玩具从现在开始坏掉了。你去找新的玩具吧……” “什么意思,那你房租还交不交了?” “我已经交过了。签约的时候就给了你叁个月房租,一直到八月底……” “那九月的呢?十月的呢?”她翻起身,把他按在身下,“年底我要用钱的。你可别想赖账。” “什么嘛,什么时候少过你的钱?”他更委屈了,“姐姐,你要钱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转给你……” “哦,那你可记住了,每个月二十号,千万不能少。”她趴在他身上,凑近他的耳边,“别以为我睡过你,就可以不交租。一码归一码,明白吗?” 他的脖子上,耳朵侧后方偏下的位置有颗很淡的痔。她在那舔了舔,勾得他一阵发痒。 她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地亲过他。没想到她舔起人来,竟然会这么要命。 “姐、姐姐……”他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等等,你刚才说九月十月……年底?” “是啊。怎么样,要不要提前交租?或者多收你点?” 他还没回过神来:“你不赶我走了?” “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我都没玩够。”她在他脖子上轻咬了一口,“还不是你自己吓自己,总觉得我有‘新玩具’。” 虽然眼前确实有事要解决。但她不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这办法对他行不通,上次已经试过了。 一说让他走他就发疯,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姐姐,你做的番茄炒蛋好好吃。”陆秋名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好喜欢你。” 他终于使出点力气,翻身将她压在下面。 “那不然呢?至少比你那酱油炒蛋强。”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想不想学?” “有时间你教我。”他慢慢解开她的扣子,手按到她的胸前,覆了上去,“姐姐,你答应我了。” “好啊。” 她偷偷看他。这张脸好好看。 轮廓这么漂亮,他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 等麻烦事解决了,教他干什么都行…… “怎么样忧郁少爷,你难受够了没有?安全感回来没有?” 她拉开他慢慢磨蹭的手,自己把内衣翻了上去。 她托着自己的胸,挺起软肉,轻轻顶他的手掌。 “能不能做了?我等很久了。” 头痛 雨越下越大。暗光的房间内,欲念越来越深。 “宝宝,如果你因为二十万就把我卖了,可就再也买不回来了。” 常慧被青年抱在怀里,他的上身赤裸,紧贴着她的背。 “啊,呜……轻、轻点……” 她侧躺着,下身被他撑满。意识模模糊糊,她已经数不清自己高潮了多少次。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别人满足得了你吗?”陆秋名一手揉着她的胸,另一只手按着她的阴蒂,“上哪儿再找一个我这么好的‘玩具’?姐姐,你可要考虑清楚。” 他的腰十分有力,每一次都顶到最里面。侧入的姿势让她动弹不得,她只能陷在他的怀里,任由他进进出出。 “不行,不要……”她的呻吟开始带了哭腔,“太、太深了……要出来了……” 他刚射过一次,但没过多久又挺立起来,尺寸比之前更夸张。拜他所赐,她的下身酸胀得不行,轻轻一弄就受不了了。 “又要去了?姐姐,你怎么这么淫荡啊?”知道她快不行了,他故意捻她的乳尖,“下次买个计数器,看看你做一回能高潮多少次,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那么麻烦……”理智已经飘到九霄云外,她不自觉地开始胡言乱语,“你拿记号笔……写正字……在我腿上……就、就好了……” 其实她有那种纹身贴。“工作”用的。 不自觉地暴露了这种“PLAY”,看样子,她这时已经头脑发昏了。 “……这是什么玩法?好像很有意思。”陆秋名笑着贴近她的耳朵,“那就把我的‘战绩’写得到处都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变态,好不好?” “不要、不要……”她委屈地哭喊道,“就小秋一个人……不许让别人知道……啊啊啊!……” 下体传来剧烈的冲击,她疯狂地抖动着,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达到了高潮。她的甬道剧烈收缩,不知道从哪流出一股水来。 “姐姐别夹……啊……”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欺负她上了,他一时分了神,在她里面交了底。 隔着一层薄薄的“措施”,两人一起达到了愉悦的顶峰。 ………… …… 筋疲力尽之后,两人抱在一起,不知道睡了多久。 陆秋名醒来时,外面雨已经停了。天已经黑了,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醒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枕在她的怀里。她换了件裙子,穿戴整齐,头发也理顺了。看样子是已经起过床,之后才过来抱的他。 “嗯……” 她揉揉他的额头:“感觉怎么样?看你眉头紧锁,好像很累的样子。” “又做了好久的噩梦……昏昏沉沉的。”他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梦里说了好多话,口好渴……” “别动,我去给你倒水。” 很快,常慧端了个小杯子进来。 “看看烫不烫?”她扶起他,将杯子递到他的嘴边,“刚烧的,放了一会儿了,小心。” “咳、咳咳……”他抿了一小口,赶紧把唇从杯子上移开,“姐姐,有点烫。” “嗯?我刚才喝过一杯了,不烫啊。”她把杯子移到自己嘴边,想要再试一下,“怎么会……” “没事姐姐,给我吧,放一会儿再喝。”他把杯子接过来,放到床头柜上,“没想到都九点多了,好饿。” “……你怎么天天喊饿。”她刮了刮他的鼻子,“冰箱里有叁明治。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他乖巧地眯起眼:“吃什么都行,只要是姐姐做的。” “面条好不好?比较快。”她想起上次做面条面和多了,剩了一些放冷冻室了,“就是上次做的那种鸡蛋面,还剩了一点。” “好呀。谢谢姐姐。”他看了看四周,似乎在找自己的衣服裤子,“我马上起来。” “乖。” 她摸了摸他的头,转身走向了厨房的方向。 ………… …… 一顿饭吃完,陆秋名坐在餐椅上发呆。 雨下得他头疼。天空阴沉地黑了一天,潮湿的空气让他提不起劲来。 “在想什么?” 常慧拿着一个玻璃杯,坐到他的对面。这杯茶似乎是她刚泡的,颜色翠绿,看上去十分养眼。 有了餐桌之后,这里就成了他们的简易客厅。起居室那边虽然有茶几,但只能坐在地上。对于不习惯跪坐的人,还是普通的椅子更舒服。 “姐姐,我有些不舒服。”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头有点痛,整个人发晕,眼睛还有点看不清东西……” “今天天气不好,是不是困了?”她摸了摸他的手臂,试图把他扶起来,“下雨就是这样,有时候我也会昏睡一天,忘记时间是几点。” 她想起他来之前,她那段颓废的日子。每天躲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看着天花板漏水窗户漏风,在地板上睡了就醒,醒了又睡。饿了就吃几口临期饭团吊命,难受了就拿小玩具欺负自己。钱快用完的时候,还要忍着恶心拍照修图,就为让自己活下去。 在房间里待久了,会模糊对时间的概念。早上晚上都一样,没有规律的生活,自然没有对外界的向往。 不知天日,活得不太像人。 “进去睡一会儿吧,睡一觉就好了。”她把他拉起来,试图用肩膀撑起他的手臂,“来,你靠着我,小心一点……” 他好高。每次从正面伏下来,总能结结实实地贴过来,让她抱个满怀。 “……姐姐,你会后悔吗?” 青年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声音极小,她差点没听见。 “什么后悔?” “我希望你不会。”他说,“以前总怨你无情,现在倒希望你没心没肺一点。” 他喃喃地说着,语气中甚至带了些无奈的自嘲。 “……这样至少不会痛苦。” 常慧愣了愣:“我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现实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在她还在努力扶着陆秋名,想要把他带回房间的时候,身后的大门打开了。 家里涌进来七八个人,瞬间将她的玄关挤满。 “常小姐,辛苦你了。”领头的人说道,“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诀别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身后的露台门没关,她看陆秋名头晕得厉害,煮面的时候把它打开了。一阵风吹来,带来一阵潮湿的冷意,混着些许风雨和树叶的沙沙声,贴在她的后背。 “……王叔,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常慧还托着陆秋名,肩上传来的重量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你来这么早,我会很为难的。” “常小姐可能不太了解,老夫做事,一向习惯提前做准备。”名为王云山的老人缓缓上前,“办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比如现在,晚上十点,雨下得越来越大。雨声能掩盖人的动静,一者,此为天时。” “还有您这个房子。都是多亏了您这里,我才能找到少爷。”王叔环顾四周,十分满意地说道,“地方偏僻,独门独栋,不会引人耳目。二者,此为地利。” “……”常慧无言地沉吟了一会儿,“可是……” “有人跟你里应外合,配合你达到目的。”青年突然笑了出来,“叁者,此为人和。” “常小姐就是这个‘人和’。王叔,我说得对不对?” 常慧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陆秋名,我没——” “漂亮的小姐,真是多谢你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这人语气油腻,听上去老奸巨猾,“不过,麻烦你不要叫那个名字。那是高材生任性的结果,我们全家都不接受。”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走出。他背有点驼,目光炯炯,眼神很精明。 看到来人,陆秋名吃了一惊:“叁叔?你怎么会在这!?” “听说王云山这个老东西办事不力,大哥让我来看着他。”男人笑了笑,露出一口黑黄的烟牙,“小晖啊,你怎么这么不乖,找女朋友都不用真名?” “……她不是我女朋友。”陆秋名昏昏沉沉,发软的双腿几乎要自动跪倒在地,“她不喜欢我。叁叔你别胡说八道,免得人家不高兴……” “你这孩子,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男人有些不悦,“真不知道大姐以前怎么教你的,把你带得性格这么古怪,和她一模一样,都那么讨嫌。大嫂也是,每天工作不干就带孩子,也没把你教育好。你看人家阿耀,比你有礼貌多——” 这话直触他的伤疤,陆秋名咬了咬牙:“你!……” “好了,闲话就到此为止吧。”王叔打断叁叔的说教,“常小姐,请你把说好的东西给我,我们这就带少爷离开。” “你们真的会带他回去好好谈?”常慧环顾四周,目光指向了人群最后面的一个男人,“王叔,家事而已,不用惊动黑社会吧?”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或者说,这跟说好的没有哪里一样。 王叔说请他回去“好好聊聊”,但现在这样哪像是要聊聊?说是要绑他回去还差不多。 “小姐,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跟中果人打交道多了,也是懂几句中文的。”被她盯着的男人发话了,他拿着烟,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刚才说‘黑社会’,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们公司做的是合法生意,如果你没证据就这样说,我们可以告你诽谤。” 男人她见过的,就是上次在工厂仓库见到的那位。她记得,他叫川崎,和王叔认识。 她那时还以为,他是王叔的“人脉”。现在看来,这事没这么简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也跟那个小女孩这样说过吧?说我们是黑社会。”川崎笑了笑,“看来你们误会大了。小姐,你最好去找你朋友问清楚,然后给我们道歉。” “你又去找过真理亚?”得到了意料之外的信息,常慧有些发愣,“你、你们对她……你们要干什么?!” 她记得他。他们谈判破裂,他让手下把她和真理亚带走,扔去海里喂鱼。 仔细一看,现在站门口的几个人也有些眼熟。他们身材壮硕,似乎都是川崎的手下…… 就带走陆秋名一个人,有必要搞这么大排场吗? 真理亚又是怎么回事?她这几天没联系她,她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常小姐,您有什么疑问,之后我会跟您解释。”眼看又要跑题,王叔把话题转了回来,“现在,还请您先把东西拿出来。” 他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名手下上前,将陆秋名架了过去。 肩上青年的重量霎时清零。常慧看过去,他的眼中充满了悲伤。 “姐姐,你好狠。”陆秋名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对我。” 他全身发软,腿几乎要站不住。也许是精神打击过重,他现在几乎放弃了思考,只是木然地任由别人架住。 被自己的恋人背叛,他甚至没有心情反抗。 常慧把手伸进口袋,握住了某个东西:“你们真的只是找他‘聊聊’?” “那是自然。少爷现在是陆家最重要的人,老夫不会对他做什么的。”王叔向她伸出了手,“常小姐,二十万人民币刚才已经打到了您指定的账户。现在,到您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他的心好痛。只需要二十万,就可以让她对他倒戈。就和那个梦一样,她拿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钱买断了他的人身自由,也斩断了他的爱情。 他之前只知道陆家人疯了。没想到现在,他们会疯得这么彻底。 他好不容易遇到自己的爱人。为什么要考验人性?为什么要把他从美梦中唤醒? “你要的东西在这里。”常慧掏出一本小册子,“不过我没剪……我在想,如果按你说的把护照剪掉,他要怎么用它入境?” “……这就不是常小姐需要操心的事了。”王叔上前一步,想要把它接过来,“您只管把东西和人交给我,之后的事就和您无关了。” “把东西……和人……交给他。”陆秋名直勾勾地盯着她,“常小姐,我是‘东西’还是‘人’?……你把我当什么?” “小晖,你别认死理。”叁叔不合时宜地拍拍他的肩膀,“女人而已,回到家里,要什么样的没有?你要是真喜欢她,回家跟你爸认个错,给常小姐买套房子接她过来,一样的嘛。” “常小姐,要考虑一下吗?”陆秋名朝她笑笑,他的眼神空洞,一眼看不到焦点,“海城的房子,最小的也是好几百万了。” 和之前几次一样,他又问她“要不要考虑一下”。之前他每次这样说的时候都很真诚,唯独这次,他的表情淡漠又虚无,强装笑容,没有带一点温度。 “我……”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对海城的房子没兴趣。她有事情没做完,也不会回国。 就算她真的跟他回去,一切又能和从前一样吗? “常小姐,我们时间不多。”王叔提醒道,“您是知恩图报的人,我相信您会作出理智的判断。” 她有些迟疑:“……那你答应我,跟他‘说清楚’了,就放他回来上学。” 至于到时候他还要不要她,她也就不奢求了。 毕竟把柄在王叔手上,她没得选择。 “那是自然。少爷作出的决定,我们从不反对。”王叔说,“只是孩子长大了,叛逆心重了,不愿意跟家里交流。常小姐,老爷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况且老爷身体不好,也需要人照顾。”王叔想了想,又补充道,“常小姐,可怜天下父母心。您也不想少爷因为跟家里置气,背上‘不孝’的骂名吧?” “……我知道了。” 常慧捏紧护照,慢慢地将它往前递。她记得这本有些旧的护照,他说它快到期了,之后会去使馆换。 那时她怀疑他的身份。他一脸无辜地给她展示他的身份记录,那场景好像就在眼前。 她配不上这么好的人。如果让他离开,是不是对他更好? 还是说,这只是她想逃避现实的借口? 她的手缓缓向前。时间就像被减速了,她陷在这场慢镜头里,即将要完成她和王叔的“交易”—— 突然,她的脖子上被抵上了什么冰冷的东西。 “全都不许动。” !? “诸位,打扰你们聚会,真是不好意思。”不知从哪来的男人勒住了她的脖子,他的手臂紧了紧,“只是我找这个贱人有账要算。我对她日思夜想,被她弄得寝食难安……” 是张俊。 男人带着些许血腥的气息,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他身上湿透了,头发正往下淌水,似乎被雨淋了很久。 “你是谁?放开她!”陆秋名第一时间就想往前冲,却被周围的人紧紧拉住,“该死的,你们放手!……” “你就是她的小男朋友?”男人朝他扬了扬下巴,“年轻人,你先别着急。借你女朋友一用,我有话要跟她说。” “你敢动她,我杀了你!” 陆秋名眼睛都红了,但他周围的人就是不听。他们甚至为了安全,把他往后拽了拽。 “你、你没死?”常慧被他往后拖了两步,脖子被尖刀压出一条细长的血痕,“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很想我死?”男人得意地笑了笑,“没想到吧,老子我命大,你克死了自己的妈,克不死老子我。” 说实话,现在家里黑压压一片男人,要闯进来有些难度。 但他命不该绝。院子大门没锁,他潜进后院,伺机等候了多时。 直到现在,他穿过了敞开的露台门,直接挟持了离他最近的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眼看出了意外,川崎大声呵斥手下,“王先生让你们办点事,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他一脚踢在身边的人腿上,把那人踢得跪倒在地。 “大、大哥……”手下被吓得浑身筛糠,“你说组里最近是关键时期,不能再见血……所、所以我们……只是把那家伙捆了起来……” “蠢货!你们把他捆起来,就没一个人看着他?”他一脚踩在手下的手上,“花那么多钱养你们,你们就这么对待我的贵客?你知不知道,王先生现在对公司有多重要!” “老大,你说今晚有大事要干,让我们全都跟着的……”手下惨叫一声,“对、对不起啊老大!” “废物!”川崎用手捏灭了烟头,朝男人的方向喊道,“喂死家伙,你敢坏老子好事,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川崎使了个手势,手下们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冲上前。 “你们敢过来,我一刀杀了她!”张俊又加大了几分手上的力度,“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们,这是我跟这位小姐的私人恩怨,和你们没有关系。只要你们别轻举妄动,我不会妨碍你们!” “喂,王云山你不是吧?”叁叔往门口的方向退去,“来之前你可没跟我说,你在这边惹有这么多祸事!” 他冲向门口,一溜烟地跑了。 “先生,你有话慢慢说。”男人突然窜出来,王叔也有些措手不及,“你先放下刀,钱的事我们可以商量……” “你想怎么样?”常慧下意识地按住他的手,试图减小他的力气,“你现在麻烦不少,如果真、真的杀了我,夕川叔不会放过你!” “不许提夕川准!”男人愤怒地叫喊道,“你们一个二个都那么喜欢他,是不是被那个死警察操爽了,忘了自己是谁?” “你……”脖子处的刀变得更冰冷了,她有些晕眩,快要喘不过气。 “你刚才说,收了他们二十万?”男人笑了笑,“宝贝,我就知道你值钱的。你就是我的发财树,有了你,我从来吃穿不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似乎有备而来。 “小少爷,你能给女朋友在海城买房,几百万小意思吧?”他拿着信封,向青年的方向晃了晃,“不知道如果你看了这个,会花多少钱来换?” “你放开她!”陆秋名几乎要失去理智,“有什么事把刀放下再说!” “张俊,你做梦。”常慧讥讽地说道,就像在嘲笑他的天真,“你刚才没偷听清楚?他要回家的,我跟他已经玩完了。你想要钱,怕是找错了对象。” “可是小宝,我看他好像还很喜欢你呀?”张俊拿起刀,在她脸上拍了拍,“就你这张让人魂牵梦绕的脸,是个男人都会舍不得的……” 他甚至伸出舌头,在她脖子上舔了一口。 ……好机会。 常慧强忍着恶心,控制住身体的战栗。他这时放松了手臂,她正好有机会躲开—— 和之前一样,她往下一缩,挣脱了他的禁锢! “操!” 但这次不一样。男人没有蓄力打她,他反应及时,她还没跑出两步,就又要上前抓她。 “贱人!你还想再捅我一次!?” 常慧摔倒在地,再爬起来已经来不及。 男人在她身后举起了尖刀。 “常小姐!” 王叔几乎是本能地往前冲。他大步向前,就在快要抱住男人的时候,目标被另一个人撞开了。 是陆秋名。他挣脱了拽住他的人,想也没想就冲了过来。 “姐姐,没事吧?”他圈住她,把她往怀里护,“脖子怎么样?要不要叫救护车?” “贱人!我杀了你!”张俊气急败坏,在地上打了个滚,又迅速地爬了起来。 那天在家里,常慧向坏人举起了菜刀。就在她快要捅进他心脏的那一刻,他躲了一下,刀插进了他的左肩。 就在他掐住她的脖子,准备狠狠揍她一顿的时候,王叔出现了。 他用刀对准了老人。但王叔用手抓住了他的刀,之后还与他扭打起来。两人都受了伤,双方都下了狠手,地上到处都是血。 还好她趁机逃脱,抄起铸铁锅狠狠地砸了那家伙的后脑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 “你这个天杀的贱人,你忘恩负义,你不得好死!” 男人又冲了过来。 ……她不能再让别人为她受伤。 “当年我不该手下留情,老子就该把你俩卖去歌舞伎町,让你每天被人操!……” 张俊从陆秋名的背后冲来。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满眼通红,模样宛如地狱归来的修罗。 “小心!” 常慧用力推开了陆秋名。 她伸出手,挺身向前,挡住了那把尖刀。 “姐姐!!!” 在视野变得天旋地转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流血的右手。 和陆秋名向男人脸上挥去的,一个个下了死手的拳头。 “再见了,小秋……” “对不起。” 她说完她的告别,向后倒了下去。 老师 常慧靠在墙上,意识模模糊糊。周围吵吵嚷嚷,一个又一个人影晃来晃去,吵得她头晕。 家里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 以前最热闹的时候也不过只有叁个人。后来家里出了事,有很多人来追债;再后来妈妈出了事,有很多警察来找她问话。 再然后,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她一个人过了很长的一段日子,长到她几乎开始厌倦生活。 然后过了很久很久,她家里来了一个男人。那人长得年轻,说话逻辑奇怪,每天围着她转。 他好吵。 但是好像又很有趣。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生,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小孩子。但接触久了发现,他有着很真挚的灵魂。虽然他们的相遇是一场骗局,但她还是无法克制地被他吸引。 她从未想过她这样的人也可以得到真心。 就在她快要敞开心扉,逐渐正视自己内心的时候,她的噩梦出现了。 上天在她面前摆了两个选择。 但她没得选。 现在她用尽了力气。她只能靠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伤口流血。 眼前的青年还在不住地暴打那个男人。他已经失去理智,周围的人拦不住他,只能任由男人身上被打出一道道伤痕。 王叔拉开了他。再之后,川崎的手下一拥上前,继续踢打着那个人渣。 但她现在没空开心。 她好累。 她轻信王叔的话,背叛了他。他应该不会再留下了吧? 他回到海城之后,一定会开始新的生活。那也挺好的。至少,他不会再被她这个骗子伤害了。 ……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有两个人在叫她。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我是……” “……你醒醒,振作一点!……已经快赶到了,小姐,你……”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好像在哪听过。 女人似乎很焦急,用力摇晃着她的肩。 “……姐姐!……能听到吗?……没事了,你醒醒……” “你起来看看我……你别吓我……” 是陆秋名。 他怎么还在? 他不是应该回家了吗? 终于,她睁开了双眼。家里一片混乱,王叔面前站着个警察,好像在问着他什么。川崎和手下站在一边,脸色不太好看。 张俊正面朝下倒在地上,他被两个穿制服的人控制住了,手上还戴了一对手铐。 “你终于醒了。”看她有了反应,女人松了口气,“我是西阪警视厅搜查一课的青野 纱和,还记得我吗?我们以前见过的。” “抱歉,朝山小姐。我们来迟了。” ………… …… 常慧终于找回了些意识。 家里的闲杂人等全被带走,她的手也被包扎好。她坐在餐椅上,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人们。 “姐姐,手还疼不疼?要不要叫救护车?”陆秋名伏在她的膝边,关切地看着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名叫青野纱和的女人不住地查看着她。她穿着干练的西装,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眉眼似乎有些眼熟。 “朝山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纱和跟旁边的男人耳语了几句,那人似乎是他的下属,“你放心,涉及犯罪的人已经全被我们带回去问话了。我安排了两位同事保护你,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们会确保你的安全。” 女人还在叫她的旧名字。说明她是很久以前认识她的。 “我想起来了……”盯着她看了会儿,常慧好像找回了些记忆,“你是……夕川叔以前带的新人?” 几年不见,纱和褪去了新手的稚嫩,举手投足之前,颇有警界精英的气质。 “没错。我现在在搜查一课,是个小组长。”纱和瞥了旁边的下属一眼,“成天受这家伙的气。” “纱和姐,我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你就这样介绍我?”男人不服气地说道,“朝山小姐你好,我是搜查一课的警员加濑……” “你闭嘴。现在还没你说话的份。”纱和冷漠地打断他,“现在是在办案,收起你那看见美女就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加濑大声地反驳道:“我哪有啊?” “你再顶撞上司,我立刻上报夕川老师,让他来收拾你。”面对加濑,纱和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这个月的报告写完没有?你再惹我生气,小心下个月工资到手不好看。” “你!” “怎么这么热闹,在说我?”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这俩人的斗嘴,“纱和,什么事要向我汇报?” “老师,他……” “夕川先生!”好不容易看到夕川,常慧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终于见到您了……我这段时间都联系不上您。” “抱歉啊小慧,最近遇上点大麻烦。断了叁根肋骨,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夕川过来摸摸她的头,示意她坐下休息,“我有给你写信,你没收到吗?” “嗯……我没来得及。”常慧担心地看着他,“先生,您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要不要紧?” 她想起那天拿了信箱钥匙,正要查看信件的时候,就被张俊打断了。 夕川一向身手不凡。能让他断叁根肋骨,对手一定不是好惹的。 “没事,我已经快出院了。”夕川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刚才接到消息,就赶紧过来看看你。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青野纱和。”对常慧说完,夕川立马换了副表情,“这次是你错。我一不在,你就把人跟丢。你知不知道,你稍微疏忽一点,代价可能是被害人的性命。” 夕川表情严肃,看来是真动了气。 常慧很少看见他这样。虽然见得不多,每次他都漫不经心的样子。 夕川一向好脾气。除了那一次看到他情绪失控,除此之外,几乎没看到他训斥过别人。 “老师,对不起。”纱和立刻低头认错,“是我没跟好那家伙,差点让朝山小姐遇到危险。我回去会写报告交给老师……” “老师,也不完全是头儿的错,其实我也有责任。”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加濑也跟着低头,“那时候是我磨磨蹭蹭,跟头儿换班慢了,才跟丢了那家伙。” 两人都是干练警察的形象。但他们站在夕川面前,就像两个做错事的小孩。 “行了,下次注意。”夕川点到为止,语气松泛了些,“报告是要写,但是要交给你们上司,不是我。” 纱和还想说点什么:“老师……” “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只是特别顾问。有些事,你们要记得避嫌。”夕川叹了口气,“其实你们给我这么多消息,已经不合规矩了。” “老师,请您别这么说!”加濑连忙说道,“您在我们心目中就是永远的夕川老师。” “可以了,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夕川满意地笑了笑,“不过你们两个啊,资料看得还不够。几年没跟的案子,连报案人的名字都能搞错。” “对、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歉。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夕川站起来,准备离开,“小慧,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等、等一下!”常慧叫住了他,“夕川叔,我还有问题没问!” “你休息一下,明天他们会来给你做笔录。”夕川脚步很快,转眼之间已经走到门口,“陆先生,还请您照顾好她。” “我会的。”陆秋名答道。 “小慧,我下次再来看你。” 夕川在门口向她招了招手,带着青野和加濑一起离开了。 ---------------------------------------------- 周末的债还了,一万两千字,可以摸摸鱼了吗() 坦白 门关上了。方才还挤满人的的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常慧坐在餐椅上,对着缠了绷带的右手发呆。 陆秋名还趴在她的腿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两人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常慧主动开口,“我先回房间了。” 她站起来,准备往房间的方向走。 “等一下。”陆秋名跟着站起身,“常小姐,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啊,不说差点忘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护照递过来。有些旧了的小册子外皮被刀从上往下划破,还沾了些血迹,怕是需要去补办了。 “不好意思,擅自借用了。”她露出一个抱歉的笑,“脏成这样,应该用不了了吧?”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在问护照能不能用。”他接过来,将它攥在手中,“你很想我走吗?” 她没说话。 他抓住她的手腕,十分痛心地看着她的伤口:“疼不疼?” 那人的刀砍下来的时候,她下意识伸手去挡。手里拿的小册子多少起了些抵挡作用,最后她只是手背被划了一刀。 尽管如此,她也一定很疼。 “没事,劳你费心。”她抽回手,往后退了退,“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睡了……” “你又想躲回房间,把门一关,再也不出来了吗?”陆秋名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你昨天还答应了说有事会告诉我,今天又想反悔?” “有什么事?为了二十万出卖你的事吗?”她侧过了头,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这事你都知道了,我不用再重复了吧?” “……我想知道理由。”陆秋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你缺钱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刚才出手太狠,他的手破了皮,脸上也蹭到了不知道谁的血。头晕的感觉还没完全过去,他脸色发白,有点站不住脚。 “你有什么钱?两万四千英镑吗?”她抿了抿唇,“我数学不好,这个和二十万人民币谁大谁小?” “最近汇率跌了,确实没有二十万多。但如果按照上半年的汇率,两万四千英镑是20.88万人民币。”陆秋名纠正道,“并且你的数据过时了,现在我的积蓄是四万英镑,远大于二十万人民币。” “那又怎么样?”她违心地反问,“知道你有钱了,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跟你没关系?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他十分不解,“你缺钱找我要就好了,为什么要答应王叔做这种事?” “陆秋名,你是不是有毛病。”常慧笑出了声,“上个床的关系,不至于要上交金库吧?那是夫妻才会做的事情。” “你愿意的话,我没意见。”他用手按住了她的肩,目光真切,“倒不如说,我一直想和你——” “你想也别想。”常慧打断他的话,“我说过了,我绝对不会结婚生孩子。就算哪天开窍了,对象也不是你。” “……好,我不想。但是我的钱依然可以给你。”陆秋名毫不犹豫,“你要的话,我现在就转给你。” “可是我怎么觉得海城的房子更划算?”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像你叁叔说的那样送我一套房,好像也不错。” “你要吗?我们可以自己买。”陆秋名说,“你给我点时间,最多两年,我赚的钱就够付首付。” “你……” “如果你着急的话,我名下有一套老破小,可以过户给你。”他没理会她的愣神,继续说道,“你抽个时间跟我回国,我们去办过户手续?” 他的语气十分认真,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够了。”常慧忍无可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你找别人玩吧,我没时间。” 她转身就要走。 “如果你现在走了,我只能得出一种结论。”陆秋名在她身后说道,“那就是你根本不缺钱,你只是想抓住机会,从我身上捞一笔。常小姐,你知道这样想的后果是什么吗?” “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后果?她本就如此。 她是骗子,骗子不就应该骗别人钱? “这个结论的含义是,你根本不喜欢我。不仅如此,你还不把我当人看,践踏我对你的感情。我不希望是这样。”他的声音有些低了,就像是在恳求,“姐姐,你不是这么想的,你有理由的,对不对?” “你在想什么?我是个骗子,骗钱就是我的天性。”常慧无情地踩碎了他的幻想,“蠢到相信一个骗子,你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笑话。” “我是笑话?”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所以你骗我?” “对。” “所以你……玩弄我的感情?把我当傻子一样看待?” “……对。” “所以你给我下叁次药,完全不顾我的感受,一心只想把我卖掉!”陆秋名绝望地叫喊出声,“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对不起你?” “……” 常慧无可辩驳,只能沉默。 “你是不是当我白痴?放一次安眠药还不够,你放叁次。生怕我跑掉,你完不成‘交易’,拿不到想要的钱?” “你怎么会这么狠?你就没有想过我吃那么多药会不舒服?”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一个蠢货?冤大头?我跟你相处了这么久,我是怎么对你的,你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随着一个又一个疑问的抛出,他的眼眶也越来越红了。 他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她满不在乎地勾了勾唇,“说出来那么多,就为了自取其辱?” “你放心,既然你那么讨厌我,我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就走。”他垂着头,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什么,“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常小姐,这也正好如你所愿。” “……你问吧。问完我要睡觉了。” “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他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痛,“你对其他人都礼敬有加,甚至会帮王叔说好话。路上看到不认识的人受欺负你都会上去帮忙,但我跟你朝夕相处,你甚至不管我的死活。” “你做饭那么好吃,为什么要在里面加东西?”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你对我真的一点好感都没有?” “……我没加东西。”半晌,他终于得到了她的回答,“信不信由你。” “你又骗我。”陆秋名按住她的肩,他的眼神愤恨,视线几乎要将她贯穿,“你从来不喝热水,一晚上给我端了两次热水,还都是冒着气的。如果我没猜错,那碗面里也有药,对不对?” 她说面只有一碗。他担心她肚子饿,让她先吃两口,但她怎么都不肯动筷子。 他在噩梦中听到些许翻找东西的声音,他还以为是错觉。仔细想想,那就是她弄出的动静。 “我烧那壶开水,确实是有想过那么做。但是,我没有放进去。”常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袋,“这是王叔给我的。我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拆封。” “那我为什么会头晕,会全身没力气?” “我不知道。可能是你感冒了吧。”她苦涩地笑笑,“察觉到对你的感觉之后,我就再也不能利用你骗钱了。不过你不信也没关系……毕竟,这次是我出卖了你。” “什么意思?”他按住她肩膀的力气松了些,“你刚才说……什么感觉?” “我喜欢上你了。” 他好像还是没听清:“……什么?” “陆秋名,我喜欢上你了。”她不再逃避视线,而是对视了回去,“王叔说你叛逆期,希望能把你带回去‘好好聊聊’。我以为这样是为你好,可惜我搞砸了。” “你……” “答应王叔跟他‘交易’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说出真心话,她似乎轻松很多,“我话都说完了,你走吧。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了……” “什么时候?”他问道。 “随时都可以。”她答,“房子一时不好找,你先住着也行。我不催你。” “我不是问这个。”这一瞬间,他的语气软了下来,“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发现喜欢我的。” 他微微上前,将她抱在怀里。 “有区别吗?反正我们也不会在一起。”隔着肩头,她的声音闷闷的,“问这么详细做什么,没意义。” “为什么?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 “我说了,我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他穷追不舍,她实在无奈,“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会幸福,我不想耽误别人。” “那如果我说,我就想让你耽误我呢?”他轻抚着她的头,低声说道,“结不结婚,要不要孩子,那些事都不重要。” 青年再一次向她提议。他的声线温柔,莫名有种无法拒绝的吸引力。 “姐姐,能不能给我一个被你耽误的机会?” “……这样啊。”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她流着泪挤出了一个笑。 “那要不要再做一次?” 那就耽误你一下。 在你走之前,做最后一次。 往事(一) 凌晨一点,西阪城警视厅,二楼某间审讯室内。 模样狼狈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他刚被人暴打一顿,被带回警局之后,只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就被关到了这间屋子。 房间四四方方,空调开得很低。椅子很硬,一束巨大的灯打在他的脸上,闪得他睁不开眼。 “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老大在哪里?”面对男人的沉默,纱和不耐烦地一拍桌子,“你犯下的事情不少,我们一直在盯着你。诈骗,偷窃,组织卖淫……现在又多了一条挟持伤人。如果你不配合调查,将来一定会重判。” “……我要见夕川准。” “你没有提要求的资格!”加濑走上前,把灯的档位调高了一度,“我劝你最好乖乖认罪,不然的话——” “夕川准在哪里?我要见他。”男人顶着红肿的眼皮抬起头,青年下手太狠,他的视线模糊,灯开得再亮也没用,“你们两个菜鸟凭什么审我?如果不是夕川准,我什么都不会说。” “你这家伙!”加濑握紧了拳头,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打他一顿的冲动。 “住手。”纱和及时叫住了他,“加濑,去请老师过来。” 加濑十分不甘:“纱和姐!” “让你去你就去。”纱和烦躁地合上了面前的文件,“殴打嫌疑人违规的,你又想害我被上头骂?” “……是。” 审讯室门被关上,两位警察离开了。 男人向后仰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 …… “为什么不脱衣服?” 陆秋名的房间床上,常慧被人抱着亲了好久。青年伏在她的旁边,把头贴在她的耳边,十分满足的样子。 “姐姐,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舍得动你?”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眼角,“别哭。” 常慧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 又是这个仰视的视角。他人那么高,为什么总是趴得比她低? “我没哭。”她浑身紧绷地看着他,“不过你可以把我操哭。” “不要。”陆秋名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我现在很开心,只想跟你说说话。” 常慧无言。 他心情为什么那么好?就不能直接做完走人吗。 “姐姐,为什么不问我家里的事?”他犹豫片刻,还是把话题转到了这边,“你……不想知道吗?” “那倒也没有不想。但是……”也许是因为累了,她这次难得没说违心话,“每个人都有些不想说的事,贸然询问,怕搞得人家伤心。” “我不会伤心。姐姐,你问的话,我什么都告诉你。”他佯装洒脱地笑了下,“不过,我怕你知道了会嫌弃我。” “都那么嫌弃你了,还差这一次吗?”她转了过来,“你说吧,我听着。” “嗯……我想想,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陆秋名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讲起。不如,从我生下来那天开始说?” “哇,那会不会太久了?”常慧伸出手臂,把他的头按在颈窝,“不过,我愿意听听。” 他埋在她身上,慢慢说起他的往事。 他从降生在世上的那一刻就不受待见。 他的妈妈告诉他,别人家都是全家围在产房外,一家人高高兴兴等着看孩子。而他出生后,产房外来迎接的只有两个舅舅。 “大姐,你怎么真的把他生下来了?”二舅大惊失色,“爸不是说了,你如果生出来了,陆家就没你这个女儿……你怎么还是……唉!” “哎呀造孽的,爸爸让你把他打掉,你怎么就是不听!”小舅怒气冲冲,对着女人咆哮道,“我告诉你陆家月,这个孽种生出来你自己管,别想着找我们帮忙!” 此时正是秋天时分,女人抱着怀里的孩子,给他起名为“陆秋”。 她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那只是九个月前她在酒吧随便找的一个男人。他长得还算可以,身材不错,说话声音也好听。于是她端了杯酒过去,问他要不要上床。 然后就有了这个孩子。 “这……这,会不会有点太随便了?”听到这里,常慧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他是什么名门望族里生下的小孩。但看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豪门家的少爷。 “我有段时间也那么觉得。不过,后来我多少理解了些。” 他继续讲述。 他妈妈叫陆家月,是家里叁个孩子的大姐。虽然父母给她起了这样的名字,但她并不是家中的掌上明月。 在成年之前,她一直循规蹈矩,照顾常年患病的母亲和两个弟弟。她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但从某一天开始,她突然发现,自己是这个家里最不被重视的人。 父亲给她介绍了结婚对象,要把她嫁出去。 她连那个人是谁、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跟他结婚? 在此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未来,她觉得她会和周围的大部分人一样,到了合适的年纪就找到对象,跟他组建一个平淡又幸福的家庭。但在父亲通知她结婚的那天,她生平第一次,对这样的约定俗成产生了疑问。 陆家月和家里人大吵一架。父亲暴跳如雷,母亲躺在床上流着泪说她不孝。最后还是小弟说漏了嘴,说那个人很有钱,只要她嫁出去,他们就能收到一大笔彩礼。 她摔门而去,从此过上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她离开家乡小城,到了几十公里外的海城,开始尝试各种没见过的新鲜事物。 一开始只是学会抽烟喝酒,去灯红酒绿的酒吧里玩到天亮。后来她认识了几个玩摩托车的朋友,第一次尝试到了飞驰的快感。那是一种和之前二十年的循规蹈矩完全不同的感觉,她坐在超速行驶的越野摩托车上,看到了名为“挑战”的王冠。 于是她加入了车队,开始用速度超越自己的极限。她找到了工作,买了辆朋友淘汰的摩托车,正式开始了她的逐梦之路。 两年后,她在当地车手组建的友谊赛里拿到了第一名。虽然不是什么正式比赛,但也让她骄傲了许久。在几年后她跟儿子提起的时候,眼里也依然有光。 拿到大奖后,她本以为自己会走向更远。但在这时,父亲托人找到她,告诉了她母亲病重的消息。 她匆忙赶回家,却只看到奄奄一息的母亲。母亲握着她的手,说出了她的遗愿: 家月,我要走了。妈妈看不到你嫁人了,但妈希望你以后有孩子,能度过完整的一生。 说完就撒手而去。 “……然后,她就随便找了个男人,生下了我。”陆秋名说,“我小时候不理解她,觉得她害我没有爸爸。但她留下的信里面,跟我道了歉。” 陆家月死在他七岁的那年冬天。 她一个人带了七年孩子。儿子很听话,生活能自理,成绩也不错。这时,有以前的朋友找到了她,问她还想不想去跑车。 但她太久没骑车了。那天天气不好,那辆车轮胎打滑,在一个左转的急弯处,她连车带人飞下了山。 她死在了追寻自我的路上。 妈妈离开之后,陆秋名发现了她留下的信。她在信里说道,她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谁,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自己,还有她的孩子。 她按照她母亲的遗愿有了个孩子,做了一个“完整”的女人。但有孩子的生活困难得她难以想象,在她赌气生下孩子之前,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养育孩子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情。 但所有人都默认她会有孩子,并觉得这事理所应当。 “她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她说,她虽然做了母亲,却从来没忘记过自己的爱好。” 她一有空就会去看她朋友比赛,还会抱着陆秋名一起去。 “她说,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她只能给我提供最低程度的生活保障,家里条件不好,做饭不好吃,针线活也不会。并且,她心中一直有个放不下的念想,就是还想再参加一次比赛……” 小秋,妈妈是不是很不负责?她在信里写道,有了儿子,年纪都那么大了,但还是放不下过去的事情。 我答应你,我最后参加一次比赛,就再也不去玩摩托车了。 “不过,我觉得她是最好的妈妈。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给我最好的生活。” 最后,除了那封愧疚的信,她还给他留下了一个相机。 一个玫红色的,当时十分流行的相机。 “姐姐你看,这个是她以前拍的照片。我把它们扫描了下来,存在这张卡里面。”陆秋名翻出小布包,给相机换了一张卡,“这些贴纸是我贴的,我小时候可喜欢玩这些了,拿着到处贴……” 常慧看向那个相机。老旧的屏幕里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赛车服,戴着头盔,旁边是她的爱车。她拿着一个奖杯,十分开心地笑着。 她的背后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海城第叁届越野摩托车友谊赛”。 照片将她最美好的样子定格了下来。也许是因为热爱,她表现出一种不同于常人的、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妈妈走的时候,头文字D还只有漫画。”他翻看着屏幕,十分怀念地说道,“她还挺喜欢的,说有机会想去秋名山看看。不过,电影她没机会看了……” “所以你把名字改成了现在这个?” “对。姐姐,之后有机会,我们去原型取景地看看好不好?” “那你为什么会成了‘少爷’?”常慧有些摸不着头脑,“听你这么说,你好像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我一直都这么说啊,我不是什么‘少爷’。”他无奈地笑了笑,“但是所有人都不信。”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多了几分落寞。 ………… …… “说吧,找我什么事?” 西装革履的男人打开了审讯室的门。他自然地坐在椅子上,甚至懒得看被铐着的男人一眼。 “夕川准……夕川准!”见到他,张俊情绪变得激动,“你这个无耻的男人!你做不成警察,就来恶心老子我!……” “我说过,就算我做不成警察,我也不会放过你。”夕川笑了笑,“怎么样,被我追着不放的滋味如何?” “我到底做过什么,值得你这个前搜查一课的王牌来盯着我?”男人愤愤地说道,“还是说其实你变态的,不知不觉爱上了我,想跟我发展关系?” 他愤怒地瞪着他,充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你做过什么自己清楚,不需要我告诉你吧?”夕川关掉了监控,走到男人面前,拎起他的领子,“说,为什么突然去找小慧麻烦?你真想杀了她?” “一口一个‘小慧’,叫得那么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关系呢。”张俊往外吐了口唾沫,“夕川准,你好恶心。” “那也比你强。你看看你现在的垃圾样。”夕川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冷静地擦了擦手,“你现在哪还有当年的样子?每次跟踪你,我都怀疑你是另一个人。” “还不都是你害的!夕川准,你害我家破人亡,我不会放过你!”张俊越说越激动,他想从椅子上站起,却被手铐牢牢锢住,“你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消息?我死都不会告诉你!夕川准,我就喜欢看你这副难看的表情!哈哈哈!” “我劝你最好冷静一下。最近我得到消息,你上头那家伙离进来不远了。”夕川笑着看他,仿佛在欣赏他的模样,“我猜你这么着急筹钱,是遇上什么大麻烦了吧?” “你说什么!” “你猜如果你还不上钱,他们会把你怎么样?”夕川伸出手,按在男人受伤的左肩上,“要不我现在就让他们放了你,然后把你的消息发出去?” “你、你……”男人慌乱了起来,“你别乱轻举妄动!如果我死了,你要的消息也没有了……”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夕川抽回手,向门外走去,“我要的消息早就拿到了。至于你,只是一个没用的垃圾罢了。” 他关上门,径直离开了审讯室。 韩式海鲜拉面 “水加够……哎,别加太多,待会煮面会溢出来。” “现在是冷水,你火开大点没事。开最小火烧水,等烧开要到什么时候?” “冰箱里有卷心菜,你掰两块下来,洗干净……对,菜叶梗子要掰断,粗的就扔了,不然会嚼不动。” 陆秋名正在厨房仔细操作。常慧站在一旁,对他的步骤指指点点。 刚才话说太多,两人都饿了。但这大半夜的乡下小镇哪有外卖送,只能煮点速食面将就一下。 几分钟后夜宵终于煮好。常慧坐在桌边,看着面前的碗松了口气。 “姐姐,筷子。” “考试的时候,选项全选对不容易,但全部选错也是一种技术。”常慧接过筷子,表情复杂地看着他,“高材生,你是怎么做到一进厨房步骤就全错的?” “对不起嘛,我没做过饭,没有经验……”陆秋名挑起一撮面,“姐姐,这个好吃诶!” “那你在英国怎么活下来的?不会全在外面吃吧?”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看人家网友说,英国的东西都不是给人吃的。” “他们安排了个阿姨照顾我。”说到这里,陆秋名放下了筷子,“也都是多亏了她,我才能下定决心远离陆家。” “哦,那要讲到关键的部分了。”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愧是有钱人,把人扔到国外还有售后服务……哎,你、你干什么?” 她话说到一半,陆秋名直接走了过来。他拿起她的碗筷,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你手不方便,我喂你啊。”他挑起一小撮面,细心地吹了吹,“来,张嘴。” “干嘛啊!我左手也可以吃……唔……” 她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口速食面。汤汁味道浓郁,面条还算劲道,但是多嚼两下,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呃,怎么说呢……”她酝酿了一下措辞,“你不是说你买的是韩国的海鲜拉面吗?” “是啊,怎么了?” “汤底确实很鲜美,有裙带菜的味道。”她连忙拿起水喝了一口,“但、但是……为什么会那么咸,还有那么浓的辣白菜味啊!那这和辛拉面的区别在哪里?” “有什么嘛,反正都差不多。”陆秋名吃不出差别,注意力一心放在喂她上面了,“再吃一口,啊——” 于是她的话又被堵了回去。 “你、你买这个面,花了多少钱?”常慧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青年细细回想了一下:“在车站的进口超市看见的,老板说是新鲜进口的,四连包大概1800圆?” 他没见过这个,觉得新奇就买了。 常慧听了差点没晕过去。 “这么贵!陆秋名,你买东西不看价钱!?” 普通的速食面,不算出彩的调味,挂上两个“新鲜进口”、“纯海鲜拉面”的标签就把他给骗了? 该说他是拿钱不当钱,还是智商太低,缺乏生活常识? “有什么关系?难得吃一次。”他举起筷子,把面条递到她的嘴边,“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怕你饿坏了。” 她咬牙切齿:“你刚才不还头晕脑胀全身无力吗?现在怎么这么精神?” 不会是装的吧。 “姐姐,你愿意听我说话,我一下就‘康复’了。”陆秋名笑得眼睛都弯了,“来嘛,再吃一点……” 她看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恨不得把面碗扣到他头上。 ………… …… 警视厅内,审讯还在继续。 “王先生,您保持沉默是没有用的。”加濑翻了翻文件,“您这半年来和川崎公司的密切往来,早就成了市内公开的秘密了。” “说吧,和川崎合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抱歉,老夫无可奉告。”老人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静,不紧不慢地说,“这个问题涉及到商业机密,如果没有我的律师在场,我不会回答。” “别怪我没提醒你!”加濑面色不悦,“虽然你是外国人,我们也有办法定你的罪!” “如果警察先生有证据,那也没必要来审讯室。”面对警察的威吓,他不为所动,“如果你们能定老夫的罪,那尽管去定好了。” “你……” 纱和摆摆手,示意加濑噤声。 “王先生,据可靠消息,你们的活动应该与二组有关。”方才一直沉默的女警察发话了,“马上就是组内大选,川崎和二组那边一直在争位子,斗得头破血流。你天天和川崎见面,这事你应该知道。” “老夫还是那句话,无可奉告。在律师到场之前,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力。” 审讯陷入了僵局。 沉默蔓延开来,将狭小的房间裹入一片死寂。 ………… …… 小小的餐桌边,青年在继续讲述。 “其实,我改掉名字也不完全是因为纪念妈妈。而是……要留下她起的名字,只有这个办法。” 妈妈走后没多久,陆秋名就被两位舅舅送到了一个豪华的大宅子。 他们说,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他的家。 小小的他面前站着叁个人。一个戴着眼镜的严肃叔叔,他们说那是他爸爸。一个温柔漂亮的阿姨,他们说这是他妈妈。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他们说这是他哥哥。 “小晖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他们的儿子了。你要乖,要听话。知不知道?” 小舅拉着他的手,慈眉善目地叮嘱道。 “小舅,我叫小秋,不是小晖。”他十分迷茫地看着他,“二舅小舅呢,你们会一起来住吗?” “你以前那个名字太晦气了,风水不好。我们找人算过了,给你起了个好名字。”另一个胖一些的男人摸摸他的头,“你记住了,以后要叫他叁叔。我也不是二舅,以后是二叔。小晖,记住了吗?” “记住了。二舅……不是,二叔。” “乖。” 女人过来牵他的手,将他领到一个大房间。 “小晖,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她温柔地笑笑,“我叫雅蓉,你哥哥叫阿耀,房间在你隔壁。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你要叫我妈妈。” “阿姨。”他怯生生地说道,“你很好。可是我已经有妈妈了……” “不像话。”一旁戴眼镜的男人不悦地说道,“雅蓉,这孩子不是亲的,我始终觉得养不熟。” “诚丰你这话说的,他才几岁,他懂什么?”女人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脑袋,“没关系,慢慢来。” 于是,他就这样成了陆家的“少爷”。 他根本不是陆家的儿子,他们只是远房亲戚。陆秋名的外公,陆家月的爸爸,是陆诚丰的堂叔。 陆家“老爷”陆诚丰是做食品供应生意的。他早年白手起家,开了一家包子店。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他拓展业务,当上了老板。那几年赶上风口,陆诚丰把公司做了起来,风头最盛的时候,资产总值接近八位数。 有了钱自然会被一些人缠上,比如穷亲戚。 他那两个远房堂弟不学无术,堂妹死后,吞了她为数不多的财产,还找了个风水大师,说堂妹的儿子旺他,想把这孩子过继给他。 他本来不同意,觉得这其中肯定有诈。但他老婆雅蓉说什么都要把孩子接过来,她说孩子是无辜的,现在没有妈妈,外公年纪大了,两个舅舅也不靠谱,不如接过来,免得他受欺负。 “其实阿姨对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陆秋名说,“不过,她也有私心的时候。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她。” 虽然雅蓉收养他是出于好心,但家业大了是非也多,时间一长,难免有人说闲话。 她的儿子阿耀很优秀,但和陆秋名放在一起,就略显逊色。阿耀身体不太好,又是陆诚丰唯一的儿子,他从小被寄予厚望,压力比较大。管家王云山的儿子王义康也和他们差不多岁数,叁个孩子一起长大,成绩最差的竟然是陆家长子阿耀。 陆秋名频频拿奖,陆诚丰脸上挂不住。管家的儿子就算了,“小儿子”风头压过大儿子,难道以后真让他继承公司不成? 于是他一拍板,把陆秋名送到了英国留学。这一去,就是十年。 “原来是这样……”常慧听到这里,脸上也多了几分感慨,“没想到你家这么复杂。” “姐姐,你之前不是说过,不喜欢家里关系太复杂的。”陆秋名说,“我怕你因为这个不喜欢我,就一直没敢告诉你。没想到王叔他那么夸张,因为我家的事来烦你……”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把你绑回去?”常慧问道,“听你这个意思,陆家两口子是准备把你养在国外,以免你碰他们的生意。”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世事无常,这几年出了些变数。”他说,“去年年底,阿耀出了些意外。现在人躺在医院,什么时候回家,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他们想请他回去,帮着处理家里的事。 “他压力过大,开车的时候过度疲劳,撞上了一辆卡车。命是救回来了,但能不能恢复正常,还要看康复训练的结果。” 得到这个消息,陆诚丰眼前一黑,立马进了医院。老爷子长年累月为公司操劳,受了这个打击,脑袋里气血上涌,差点没挺过去。 然后就有了让陆秋名回家的想法。 陆诚丰再不服老,身体的状况也会让他认清现实。 “一接到消息,我立刻就赶回去了。王叔带我回去看了看公司的账,我虽然不是专业搞这个的,但一下就看出了问题。” 公司近几年生意不行,几个创始人各有各的打算,他们用人唯亲,内部早已被蛀空。全靠陆诚丰早年积累够厚,才支撑到了现在。但就算他们再怎么努力,倒闭也是时间问题。 有些事情不是努力了就一定会有结果。 陆诚丰当年赶上机会,和几个包子店的兄弟一起把公司做了起来。但他也栽在这上面。他们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每天只会组建酒局,在饭桌上谈天说地,名义上是跑业务,但实际上做事的人,只有陆诚丰一个。 王叔说几个主管齐心,那是他片面了。他一心只想重现当年的辉煌,殊不知有些辉煌一辈子就那么一次。 “我那时候就跟他们说过这个事,我说有几个部门不干实事,应该重新整顿。但他们不信,还说我一个小孩懂什么,刚回来就要搞掉老员工,寒大家的心。” “所以你不想再管公司了?” “算是吧。而且,在这事之前,我就跟他们有矛盾。” 陆秋名不想回家帮忙,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小丽姐还在英国。 小丽姐是陆家安排的陪读阿姨,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前面几年还好,她申请了工作签证,还有精力去上班。但后来她年纪大了,经常犯糊涂,做饭把盐和糖搞反,出门找不到回家的路,陆秋名去警局接她回家都有叁四次。 “我不会做饭,可能也跟这个有很大关系。”他无奈地说,“英国的食材奇奇怪怪的,猪肉味道也大,我们预算也不多,所以总是糊弄吃饭。” 陆家人要求他们在那边整租,因为跟人合租会丢面子。 一个月就给他们那么多钱,房租的占比大了,其他的自然要节省。 他大学上到第二年的时候,她的状况越来越严重。他坚持带她去医院,最后,她被确诊患有阿茨海默症。 “她以前是家里佣人阿姨的主管,是说话很有分量的老人。但她生病之后什么都不记得,整个人变得像小孩子,连生活都不太能自理了。” 就在他医院学校两头跑的时候,王叔打来了电话。 “小丽姐的事你别管。你专心读书,继续申研究生。” “那小丽姐呢?你们会安排她回国治病吗?” “少爷,她的病治不好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很无奈,“老爷说过了,你再用生活费去给她看病,就不给你转钱了。” “那小丽姐怎么办?”陆秋名对着手机喊道,“王叔,她也是你的朋友!” “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不能感情用事。你要是惹怒老爷,断了生活费读不成书,就会变成那种在国外挥霍人生的废物。”王叔说,“你已经是个闷葫芦了,不能再做一个不成器的废物!” 他愤怒地掐断了通话。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挂断家里打来的电话。 “那次之后,他们果然没再给我转钱,也许是等着我服软。但我就是没理他们,一边上学一边工作,读完了大学。当然,研究生是没钱申请了。” 他没法做到对朝夕相处的人置之不理。尽管她只是一个陪读阿姨。 她年纪大了就应该被抛弃吗?如果没用的人就要被“优化”,那他们应该先把他这个不成器的废物给优化了。 “去年年底回来,他们不仅逼我在公司帮忙,还说我在外面这么多年,都没认识什么有钱有关系的人。他们觉得,花那么多钱送我出去,就是要去结交‘朋友’,建立‘人脉’,‘才能在社会上立足’。但是,现实里哪有那么多‘朋友’可以结交?有些圈子和阶层,是从一开始就定好了的。” 王叔会定期让人给他买昂贵的生活用品。他说他性格不够圆滑就够丢人了,面子上不能再丢人。 王叔上次来松町找他,送那么多东西也是为了这个。那次他过来是为了告诉他,公司状况越来越差了,希望他赶紧回家。 “其实在那之前,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行踪。年初办完小丽姐的后事,我就离开了英国。他们找不到我,停了我的卡——是以前留学办的附属卡,我存的钱都在里面。” 常慧觉得奇怪:“那他怎么突然来我家了?” “因为你被困在鸟松山,我那时手上钱不够,又要过去找你,只能打电话给王叔服软。”陆秋名说,“没想到他那段时间就在关西。他说公司业务需要,派他来这边谈生意。” “……然后他就来找我麻烦了。让你间接受影响,真是不好意思。” “你、你……”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我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我……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她那天跑到鸟松山,除了逃避这个紧追不放的租客,其实也是想故地重游。 因为美奈,她想起了一些过去的记忆。她想再去看看那个一家叁口开心快乐过的地方,但没想到最后会下不了山。 “没关系。姐姐,你没事就好。”看她喝得差不多,陆秋名拿起杯子,给她杯子里加了些水,“不过那次之后你就开始叫我少爷,还说我应该回去继承家业,我可是很受打击……” 那天王叔说住在她这里有损颜面,常慧跳起来骂了他一通,其实他暗自高兴了很久。 用钱在外面撑场面装样子,这是陆诚丰的授意。他们用钱把他“包装”了起来。他们以为这样是为他好,但会对他带来多少影响,他们根本不在乎。 没人在意他的感受。没人听他说话。包括管家。 长此以往,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不想跟人交流。自然,最后他也没结交到什么“有用”的朋友。 那些同学花天酒地,每天晚上都有局。但他坐在那群人里面,看他们巧舌如簧,大聊特聊如何享乐,只觉得如坐针毡。 “小丽姐清醒的时候,还是很关心我的。只是后来因为生病,几乎不认得我了。”他说,“她没有孩子,一个人为陆家工作了一辈子,就得到这个下场。她是王叔的旧识,但她病重的时候,王叔甚至让我别再给她看病。”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无情?他们把人当什么?” “……好沉重的话题。”常慧用左手夹起一片卷心菜,送入口中,“你家里人真过分。如果是我,早跟他们翻脸了。” 她喜欢在面里加点蔬菜叶,卷心菜是最好的选择。菜叶吸收了汤底的味道,变得鲜美十足。脆爽的口感混着速食面的汤,有些甜味,多嚼两下,能品出些菜叶自带的味道。 有一点点蔬菜的苦涩,又混着汤汁的鲜甜,很好吃。 “我跟他们沟通不了,索性去把资料改了,户口也迁了出来。当时阿姨气得不行,说我要走就走,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 “他们给你起的‘风水好名’,没带你去派出所改?” “没有啊,就是嘴上叫我小晖。陆晖陆晖,听起来像放了很久的旧东西,都落灰了。”陆秋名喝完最后一口汤,拿纸巾擦了擦嘴角,“要不是家里出了事,他们都快忘了还有我这人吧。” 陆诚丰的儿子叫阿耀。但他只是晖,是耀的陪衬。 他连光都不配拥有。 陆家人直到去年年底,才想起给他改名,意思是承认他这个儿子。 但他抢在他们做这事之前自己去改了。他不稀罕什么“风水好名”,只想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当然也多亏他们不重视我,这么多年都没改掉我的名字,我才有机会去申请改名。”他说,“我把名字改了,户口也迁了,房产证的名字也改了。成年人改过一次之后再改就困难了,这样他们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房产证?” “嗯,之前跟你说过的,要过户给你的‘老破小’。”陆秋名向她眨眨眼,“我妈妈买的时候是很偏远的地方,离市区好几十公里呢。但那边现在合并到海城里了,也算是海城的房子。” 那房子位置其实比较靠近孙姨家。虽然坐公交过去也要好几十分钟就是了。 陆家月留了一手。房子是她偷偷买的,买的时候就联系了律师,确保房子将来属于自己和儿子,不被两个弟弟拿走。 “姐姐,真的不考虑我吗?”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虽然它只有四十平,没有这里大。但怎么也算‘海城的房子’了,我们回去的话,也有地方住。” “那你回海城还住酒店?”她瞪了他一眼,“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酒店干坏事?” “演戏当然要演全套啊,如果我回那边住,不就被他们知道有房子了?”他狡黠地笑了笑,“哦我知道了,姐姐,你在虚空吃醋——” “你有病!” 这人越来越欠揍,常慧不想再理他了。 刷牙 “既然你不愿意说合作的事,那我们换个话题吧。”纱和拿出另一份文件,扔到王云山面前,“认不认识这个人?今晚拿刀的那个男人。” “不认识。”老人看了看那张照片,迅速地摇了摇头。 “可是他说见过你。”纱和敲了敲桌子,语气很放松的样子,“刚才我们同事问过了,他说你破坏了他的计划。” “我确实不认识他。两天前老夫去给少爷送东西,看到这个人鬼鬼祟祟,像是要偷东西。”王云山说,“我看他拿着刀,就上前阻止了他。” “你有那间房子的钥匙?” “没有。那天正好房东,就是常小姐在场。”他说,“我跟这人搏斗途中受了点伤。常小姐帮忙包扎后,老夫就离开了。” 他明显有所隐瞒。但纱和没有继续追问。 “你刚才说的‘少爷’,是这个人吗?”纱和把文件翻到另一页,那上面附着一张陆秋名的照片。 “是。” “你去他租住的房子做什么?还带那么多人。” “少爷跟家里有些误会,老夫来请他回家。”王云山不紧不慢地说,“至于川崎先生,他是我的朋友。他热心肠,来看看而已。” “王先生,不要觉得警察好骗。这种拙劣的说辞,你觉得我会信?” 王云山又沉默了。 看来,只要提到他跟川崎的关系,他就会缄口不言。 “没关系,我们不聊这个。”纱和又换了个话题,“王先生,你是什么时候入境的?” “今年二月。” “我手里的资料显示,你是用工作签证入境的。你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要到外国工作?” “为了少爷。那时候我得到消息,他准备到这边上学。”谈到这里,王云山少了些防备,“我找了很多关系,才知道少爷的去向。” “陆先生的寄宿的事,是你安排的吗?” “是。我通过学校,得到了高坂先生的联系方式。” 老人挺直腰板,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他衣装整齐,表情严肃,毫无露怯的迹象。 “老夫用了陆家老爷的名义,请他给些‘特别关照’。” ………… …… 吃完夜宵,陆秋名去浴室洗澡。 他把张俊暴打一顿,身上沾着好些血,手上也有些破皮。常慧看他一脸狼狈样,让他去把自己收拾干净。 “姐姐——” 几分钟后,浴室里传来他的叫喊声。 “怎么了?” “我忘记拿浴巾了,能不能帮我拿一下?”他看似抱歉地说道,“在我房间的衣柜里。那天我取晾干的衣服,顺手就把它收进去了……” “就你事多。” 常慧找到浴巾,她走进卫生间,打算隔着浴帘把东西递给他。 却看到一个光溜溜的人站在面前。 “你怎么不穿衣服!?”她被吓了一跳,赶紧从门口退出去,“没擦干水就走出来,地上到处都是水!……” 事发突然,她还没安全地退出去,就被一只手抓了回去。 “姐姐,我还没拿到浴巾擦干,怎么穿衣服?”他笑眯眯地凑过来,“至于地上的水,我待会自然会收拾好。” 她把浴巾扔过去:“你故意的。” “有意还是无意,要看常小姐是什么意。”他随便擦了两下水,把浴巾围在腰间,“如果你‘无意’帮我拿,我也促不成这个‘故意’。” “你想干什么?我手上有伤,没空陪你玩。”她说完又想开溜。 “别跑。姐姐,你怎么总是像躲坏人似的躲我?”陆秋名抓住她,把她拽到镜子前,“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要跑。” 他拿起她的杯子,在水龙头底下接了一杯水。 “不做。”她断然拒绝,“你有事自己解决。” “我什么时候说要做了?姐姐,你的思想真是……”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拿起她的牙刷,在上面挤了点牙膏,“来,张嘴——” 常慧惊恐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帮你洗漱。”他十分自然地答道,“你受伤了不方便。姐姐,小秋帮你。” “……知道的是说我受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残了呢。”她往门口的方向退了退,“右手不能沾水,我还有左手。” “不用你动手。姐姐,你最喜欢的‘我的右手’,会帮你服务的。”他怪模怪样地捏住她的下巴,“来张嘴,我要放进去了——” 他真的是在说刷牙吗? “你……” 还没等她反应,他就把牙刷伸了进来。被别人刷牙的感觉很奇怪,刷毛不停在她齿间搅动,她的嘴没法闭合,被勾得分泌出很多唾液。 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也很奇怪。脸颊有些红,口中被挤满了液体,他也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不停地刷着,害她嘴角流下一点白色的泡沫。 “咳、咳咳……够了,够了……” 他又端着杯子递了过来。她含着水把口腔漱干净,吐掉一口泡沫之后,整个人清爽多了。 “你有毛病!”她伸出左手,气急败坏地想打他,“谁允许你帮我刷牙了!?陆秋名,你是不是心理变态——” 他低下头,把唇贴了过来。 他的口中带着一些薄荷的气息,很温柔地席卷着她的口腔。他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身上还带着热气。她的腰被抵在洗手池边,被硌得有些疼。他发现了这一点,伸出手将她揽回怀中。 半晌,他才轻轻地放开她。 “喜欢你。”他抵着她的额头,很轻很轻地询问,“姐姐,要‘服务’别的吗?” “这才多久,你就忘了我收钱把你卖掉的事了?”她无奈地说,“你还真是不长记性。” “要说完全不怨你,那是有些假了。”他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但是你说喜欢我,我一下子就气消了。” “我说了吗?”她再一次装傻充愣,“什么时候?” “说了,就刚才。”他把手伸进她的裙子,从臀部揉到她的侧腰,“你还说舍不得我,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我哪有说后半句?啊!等、等一下……” “诶。” 她的裙摆被掀开。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白色的丝质内衣套装。是他上次在商店买的那款。 她本想今晚跟他最后用一次。但王叔不按计划做事,现在……被迫揭穿了她的准备。 她连忙用手盖住裙子:“你、你别看!” “好啊,我不看。”他把她翻过来抵在洗手池边,用下面贴住她,“姐姐,这么大面镜子,不如你自己欣赏?” 他扯开了她的衣襟。 她似乎已经足够湿滑。他解开浴巾,找了找位置,直接从后面插了进去。 “没、没带……”里面瞬间被撑满,她欲哭无泪,“不行,不要……” 她的里面竟然一点阻碍也没有。他如此突然地放进来,她竟然完全不疼。不仅如此,还下意识地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更多。 她的手缠着绷带,她只能一只手撑在台面上,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没个着力点。 他握住了她的右小臂。他支撑着她,但也抬高了她的上半身。她胸口的软肉翻来翻去,在镜子里十分惹眼。 “啊……啊啊……” 他的力道很大,带着一些不可抗拒。没过多久,她就撑在镜子前,达到了高潮。 腿上隐隐有着某种液体的触感。他适时抽了出来,按在了她的屁股上。 “你、你怎么弄得到处都是……”她埋怨地看着他。 “姐姐太可爱了,一下没忍住。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洗干净。” 他在她身后站着,饶有兴趣地看着镜子里的她。 “或者……再来一次?” 洗澡 荒唐几次之后,常慧终于被放进了浴缸。 陆秋名拿了个小凳子守在浴缸边,寸步不离地盯着她。 “你现在的样子,很像那种为人服务的搓澡工。”泡在舒适的热水里,常慧放松地眯了眯眼,“还是给富婆服务的那种。” 精壮的身材,年轻的脸,身上一丝不挂,只是用浴巾随便围了下,适当地露出小腹……可不就是那种高级会所员工的感觉。 不过,比起那些宣传海报,他倒没有壮得那么夸张。还有这个环境,就差报废的老房子,破旧不堪的浴室,让人怎么也联想不到奢华二字。 “姐姐,你不就是富婆吗?”他托着她受伤的手,反复检查保鲜膜包得有没有错漏,“资产至少二十万的那种。” “还有关西一套房是吧。”她笑了笑,似乎心情不错,“这样的话,包你这个小年轻倒也合理。” “还有海城的房子呢。”他又捏了捏她手腕处的保鲜膜,确保它不会漏水,“姐姐,手疼不疼?”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为什么不问我?” 她说。 “姐姐指什么?”他的注意力好像不在这边。 “很多。比如和王叔合作的事,骗你的事,张俊的事……”她睁开眼,把目光转向陆秋名这边,“还有……姓氏的事。” 她也有很多话想说。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问。姐姐不用告诉我。”他举起她的右手,轻轻地贴到脸颊边,“你只要喜欢我就够了。” “你……”她哑然失笑,“你怎么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我是没见过。从小到大,相处最多的女性就只有妈妈和小丽姐。”他蹭了蹭她的手掌,力道很轻,生怕弄疼她似的,“雅蓉阿姨也算。不过她照顾阿耀比较多,跟我交流就是很客套的。” 她斜眼看他:“你上这么多年学,没认识同学?放假也不回国玩?” “基本不回。机票很贵,放假回去的话房租也不会减。”他说,“同学嘛……确实有几个女生对我有兴趣,不过我都拒绝了。” “哦。”她撇了撇嘴,“还以为你有多纯真呢,还不是被人‘有兴趣’。” 她把头扭开了:“还是‘好几次’呢。” “姐姐,这沐浴露花香味很浓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过期了,怎么有股酸味?”他笑吟吟地伸手掰回她的脸,“还是说,是常小姐在酿醋?” “我才没有。谁管你——” “你当我有病也好,没见过女人也好,什么都行。”陆秋名直勾勾地看着她,“姐姐,我就是喜欢你,认定你一个了。你想甩也甩不掉的。” “你、你还真是……难缠。”她被他盯着心里发慌,连忙躲开他的手,“蠢得要死,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这人好像没有“怨恨”这个情绪功能似的,对什么事都能原谅。 就算是那么离谱的家里人,他跟她说起来时,也没说过太重的话。 他为什么不恨她?这样她心里还会好受一点。 “那你卖掉我吧,以后有机会的话。”他坐了回去,乖巧地靠在浴缸边,“姐姐,我会自己跑回来的。到时候你人钱两不误,岂不是赚了笔大的?” “……笨蛋。”她移开了视线,将身体往水里沉了沉,“你要是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姐姐,你也很喜欢我的对不对?”他很坚定地看着她,“那我就不管你是什么人。” 她无奈:“那如果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呢?” “那要看你为什么那么做。姐姐,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他没有一点犹豫,“你做该做的事,我可以陪你放火。” “毕竟,你那么喜欢我,我是应该回报一下。” 这话他说了两遍了。 她奇怪:“你怎么就得出‘我很喜欢你’这个结论了?” 她只是稍微承认了那么一下,他就能想象出这么多有的没的。又是加各种形容词,又是这辈子不分开的。 她只说了“喜欢”,没说“很喜欢”吧? “姐姐,你准备交给王叔的那本护照,是我的旧护照,它根本不是有效证件。” 看来他发现了她的小聪明。 他改名之后,自然是申请了更新护照。这事之前在酒店的时候他告诉过她。 所以她拿了不能用的那本去糊弄王叔。但没想到“被处理好的尸体”张俊突然冒出来,搞乱了一切计划。 陆秋名拿起洗澡用的起泡球,挤上一点沐浴露,轻轻地按在她的胸口。 “你根本没想让我走。” 他靠了过来。他的脸近在咫尺。 “姐姐,你还说不是很喜欢我?” ………… …… 第二天一早,常慧在睡梦中被人叫醒。 “姐姐,起来了。”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陆秋名的声音,“快到警察过来的时间了。” 睡得正舒服,她还不太清醒:“几点了……?” “九点半了。”他答,“昨天那位警官先生说了,十点左右会到这边。” “……都怪你。又是刷牙又是洗澡的,搞得我累死了。”她小声埋怨道,“明明知道早上有事,就不能放过我……” 他没脸没皮地反驳:“这怎么能怪我?要不是姐姐你越洗水越多,我们早就睡觉了。” “你!” “先别着急打我。姐姐,小心伤口开裂。”他抓住她的手腕,递过来一个手机,“对了,刚才你的屏幕亮了,好像是Lime的推送。” “真理亚回我了?”她急忙接过来,输入密码解锁,“太、太好了……真理亚没事。” 昨天一场闹剧结束之后,她就给真理亚打了电话。电话没打通,她焦急地发了好几条短信留言。 夕川带着纱和他们走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跟警察说这事。 “报社的主编吗?”陆秋名问道,“没事就好。” “她说没事,昨晚睡着了……”常慧看着手机上的一大段文字,突然惊叫出声,“她、她说……天哪!……” “怎么了姐姐?”陆秋名被她吓了一跳。 “真、真理亚说……” 常慧顺了顺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失踪的白石社长,她已经找到了。” 换衣服 早上十点,警察纱和带着加濑准时到达家门口。 “请坐。”陆秋名端来一个托盘,给他们送上两杯水。 两把简易的餐椅还真买对了,最近家里来了不少客人。他回房把书桌椅子搬过来,就凑出来一个临时客厅。 纱和问着问题,加濑在旁边做着笔录。 “常小姐,那我们今天就先问到这里吧。” 简单地做完口供,两人与她客套几句,准备离开。 “请问……案子现在办得怎么样了?”常慧问道,“王叔……就是王先生,他……” “抱歉常小姐,关于案子的细节我们不能透露。”加濑说,“王先生还在配合我们调查,有新消息会通知你的。” “……这样啊。” “川崎那边没什么进展,他待够48小时就会离开。”纱和倒是没什么隐瞒,“至于那个拿刀的犯人,我们现在证据确凿,他肯定会被定罪。常小姐,你放心。” “怎么会这样?”常慧疑惑地追问,“川崎……这么快就会出来?” “嗯,听同事说是这样。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再调查。”纱和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有个证物跟你有关。不过要等鉴证科那边同事走流程,之后会通知你来处理。” “明白了。” 那个信封里的内容对纱和来说不是第一次见。但无论她处理过多少次类似的案件,都会对受害者产生怜悯。 老师说,做警察要克制自己的欲念。不然就会像他一样,因为一念之差折断了理想。 她可能还做得不够好。但是,她不觉得这是坏事。 “常小姐,你……”纱和神情复杂地伸出手,在空中停滞了一小下,“你辛苦了。请务必好好休息。总之,我会尽力追查这件案子。” 她似乎想学夕川那样拍拍她的肩,但动作做到一半又觉得不妥,于是把手收了回去。 “青野警官,谢谢你。” 常慧向她道了谢,目送他们上警车之后,默默地关上了玄关的大门。 ………… …… “姐姐,要不要再去睡会儿?你脸色不太好。” 青年走过来,投来一个关切的眼神。他听到刚才的对话,像是要再问些什么。 “不用了,我待会想去一趟城里。”她说,“很快就回来了。你在家等我。” 她的表情严肃,语速也很快,是拒绝他的意思。 “我陪你去吧。”他拉住她的衣角,“你手上还有伤,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这件衣服还是刚才他帮忙穿的。手上动作强硬又缠人,弄得她差点起不来床。 “你好烦。你能不能给我留一点自己的时间?” 她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 常慧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她关上门,靠着房门慢慢坐了下来。 她这才发现已经很久没回自己的房间了。这段时间基本每天都跟陆秋名黏在一起,他烦人得很,睡觉都要紧紧地抱着,生怕她跑了一样。 以前在这间屋子活动,吃饭睡觉都在地上,也不觉得哪里不舒服。现在可能是床睡久了,坐在老旧的榻榻米上甚至有些嫌硬。 由奢入俭难。 她已经入过一次俭,现在又要忘记那种感觉了么? “姐姐。”门板背后又传来他的声音,“对不起,是我太担心你。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他好烦。 都是因为他,把她的一切搅乱。 “工作”也好久没做了。不正经的先不说,正经的那份工作能接着做吗? 真理亚说没什么特别的事,好久没让她去上班了。现在白石社长也找到了,看样子,这次是又要失业了。 门外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他为什么总是缠着她不放?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得好好的,他非要过来接近她,强行把两个人拧在一起。 “陆秋名。”她隔着门向他提问,“你就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 “姐姐,瓜甜不甜跟它的含糖量有关系,和怎么扭没关系。”她终于肯说话,他暗自松了口气,“品种、气候、温度、种植方式……都会影响它的口感,唯独跟‘强扭’无关。” “……” 他总是那么多歪理。 “如果瓜是甜的,怎么扭都会甜;如果它不甜,再怎么轻柔地扭都没用。”他说,“当然,我这样说是有点抠字眼了。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瓜没成熟就强行摘下来,吃起来不会甜。” “这是在说,如果强行做不合适的事,就不会有好结果。”她叹了口气,“你明白吗?” “姐姐……” 陆秋名还想说些什么,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 他还没怎么看清,她就迅速地走出来,关上了门。 “你跟我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为什么要为了没结果的事浪费时间?” “姐姐,什么是‘结果’?”他好像没听明白,“你说结合我明白,我们已经在做了。结果……是指孩子吗?” “你……”常慧被这个问题问到了,“这个问题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我知道,你不想要。”他拉住她没受伤的左手,“但这跟我们有没有‘结果’有什么关系?” “我……” 陆秋名问道:“姐姐,你觉得‘结果’是什么?” “婚姻或者后代?组建家庭?……”她答道,“但是不管是哪一个,我都给不了你。” 她的态度略有松动,他适时把她拉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无奈得很,没再拒绝。 他慢慢解开她的衣服扣子:“待会让我陪你一起去,可以吗?”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她不满,“又说要和我一起出去,又脱我衣服。真是搞不懂你……” “这件是你在家里常穿的。刚才急着起床,就随便抓了一件。”他摘下她穿得已经发旧的T恤,“出去约会,当然要穿好看点。” 她哭笑不得:“谁说要跟你约会了?” 陆秋名拿出一件洗好的裙子,慢慢给她换上。 给她套上连衣裙,他甚至伸出手,细心地“整理”了一下她的胸,确保内衣没有移位,搞得她不舒服。 干净的手指慢慢划过她的背,引得她有些发痒。整理好布料之后,他帮她拉好拉链。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定义的‘结果’也不是那些呢?”他从后面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对我来说,这就是‘结果’。” “不要用那种世俗的条条框框限制自己。” 他轻轻吻着她的耳垂。 “姐姐,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抹茶绵绵冰 “真理亚,一般来说,事物的发展要遵循一定的规律。但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没有被科学证实。比如,我上次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就遇到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 “是什么是什么?” “这个下次再告诉你。”面对女孩期待的眼神,男人扶了扶额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现在,我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我们共同的敌人上面……” 常慧站在一旁,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此人正是失踪近一月的杂志社长白石正义。他大约叁十多岁,身材在本地算高大的,穿着一件旧风衣,胡子拉碴的,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听真理亚说,昨天晚上他自己跑回来了。 这是常慧第一次见他。按理说,他应该有些上司的架子。 “比起这个,前两天我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了另外一件怪事。一个不起眼的小神社,半夜竟然会传出婴儿的哭号……” “哇!”真理亚听得入迷,似乎被吓了一跳。 “不过没关系,我有抑制恶灵的超能力。真理亚,还记得我这个祖传的石头吗?只要对它念出咒语,它就可以保佑我们平安……” 白石根本不像一个正经记者。她回到办公室已经二十分钟了,他愣是一句话也没跟常慧说,净跟真理亚扯淡去了。 准确来说,他不像一个正经人。 “呃……很抱歉打扰你们。”常慧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们……” “小常姐,你来啦!”真理亚这才发现她来了,连忙从桌子上跳下,向白石介绍,“老师,这就是我前段时间招的新人,她姓常……” “噢?原来是真理亚辛苦招来的员工,不错不错,一看就是做大新闻的人!”白石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真理亚,做得不错!” 他叉着个腰,一只脚踩上了凳子:“多谢上帝,我们杂志社,终于招来了正义的伙伴!” 白石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看起来不太像正常人。 她甚至有些怀疑他的精神状态。 “真理亚。”常慧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现在社长回来了,我的‘工作’是不是也结束了?” “什么!工作怎么会结束?新人,你的觉悟还不够!”白石一听这话,立刻冲了过来,“我们杂志社的伟大理想,从现在开始计算,也才刚刚开始!” “啊?” “不管你以前怎么样……喂新人,有操作机械的经验吗?”白石打开了一台电脑,老旧的主机发出破烂般的声响,“这是我们报社唯一的一台‘实验机械’,它和电脑长得很像,是联系外界必要工具!现在,我将它交给你,今后就由你来操纵这台实验机械V001号!” “……我会打字。”常慧挥了挥手,“不过最近受了伤,可能要之后才——” “没关系!新人,你是正义的伙伴,一点小伤而已,很快就能康复!”白石站在原地,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现在,就由我向你展示我的绝妙技能,其名为‘白石的秘传终极祝福’,它蕴含了你想象不到的奇妙力量,定能助你化险为夷!……” …… 半小时后。 白石离开了杂志社,说是要去买点东西。 “小常姐,手怎么弄的?严重吗?”真理亚有些担心。 “没事,昨天做饭不小心切到手了。”常慧随便糊弄道,“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工作?” “后辈,既然受伤了,就先休息吧。”真理亚向她眨眨眼,“这个月的稿子已经写完了,之后再来帮忙写稿也不迟。” “真理亚,社长他……真的没问题吗?”常慧担忧地问道,“他看起来,怎么也……呃,他是不是去追查财团,受了什么刺激?” “嗯?没有啊,老师他一直这样。后辈,你不觉得他的故事很多,看上去就很有趣吗?” “……有吗?” “没关系,很多人都理解不了老师,只有我是正义的伙伴。”真理亚说,“不过现在有你了,我们叁个一定能把杂志社继续经营下去。很快我们就能做好大新闻,成为业界的明日之星!” “你的意思是,我还能继续在这里工作?”常慧有些惊讶,“可是社长已经找到了……” “找到老师只是‘临时任务’,后辈,我们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呢。”真理亚严肃地拍了拍她的肩,“你要快点好起来,‘实验机械V001’,以后就交给你了。” ………… …… 离开杂志社,常慧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天气越来越热,电车上人也多,她顶着伤口在车站里穿梭,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不管怎么说,工作算是能继续做了。虽然那两人看着没一个靠谱,但只要工资照发,谁管老板有病没病。 “姐姐,这边。” 刚到他说的地方,她就看到陆秋名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车站的背后街角,他手里抱着一束花,在阳光下笑得很灿烂。 “热不热?伤口有没有疼?”一见到她,他就把花递过来,“姐姐,这个送你。” 一束郁金香,花朵鲜嫩欲滴,是好看的淡粉色。叶子绿得发亮,花瓣上还挂着水珠,看上去很新鲜。香槟色的纸打底,系带选用低调的麻绳和哑光丝带,包得很精致,但又不会太夸张。 她把花接过来,抱在怀里:“买花干什么?” 花束不大,但符合她的审美。颜色淡雅,味道清新好闻,她挑不出毛病。 “之后你就知道了。”他指了指身后的店,“姐姐,今天好热啊……要不要去吃绵绵冰?” “不要。”她断然拒绝,“我不热,要吃你自己吃。” 那是一家甜品店,似乎专营各种抹茶味的甜品。门口挂着宣传海报,招牌产品抹茶绵绵冰,似乎很受顾客的欢迎。 “你陪我。”陆秋名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进去。 很快,店员端来一大碗刨冰。还有一杯果汁,是给她点的。 抹茶绿的造型,刨冰被机器打得极细,在碗中迭起来,摞起一座小山。顶上浇了些奶油,放上几颗坚果碎,就能卖2200圆。 “你是小孩子吗?”常慧无奈地问道,“怎么总是喜欢吃这种东西……” “姐姐先吃。”青年拿起小勺子,挖起一点刨冰递给她,“尝尝味道怎么样?” 手伸了过来。她抢在他喂进嘴之前抓走了勺子。 不愧是招牌产品,绵绵冰入口即化,抹茶香气很足。奶香味的基底,调味没有太甜,冰冰凉凉的,正适合夏天。 “还可以吧。”她把勺子还给他。 确实好吃。如果不是它要两千多圆的话。 “姐姐。”陆秋名很自然地接过勺子,用它吃了起来,“每天通勤好累,要不我们在这边租个房子?” - 最近太忙,没什么时间精修,之后会补上。 公寓 常慧在市里租了个房子。 这是赵旭东手上的房源。十几年楼龄的塔楼公寓,位置偏了点,房间也不大,只有一室一厅,装修也不算新。好处是可以拎包入住,坏处……自然是价格不菲。 这里一个月的租金几乎要和自己收的回来的租持平。这也侧面说明,当时她做的租房骗局有多离谱——乡下小破屋,竟然敢和市区的塔楼要一个价。 这几天她都在忙租房的事。说来也巧,让她下定决心去市里租房的人也正是陆秋名。要不是那天他突发奇想,问她要不要在市里租房,她都没想到这茬。 当然,这事没告诉他。 这可能是目前逃避他的唯一办法。 “姐,怎么突然想到在外面租房?”赵旭东拎着一大堆生活用品,走在她的后面,“你家那小子欺负你?” “谁家那小子?”常慧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你小子说话注意点。” 常慧手上的伤已经基本好了,她嫌绷带麻烦,把它给摘了,贴了防疤痕胶布。但毕竟是刀伤,离完全恢复还远,于是她叫来赵旭东当苦力。 刚在商店买了点生活用品,这时候也顾不上打折不打折的了,能用就行。 她打开门锁,把嘴上叭叭不停的房屋中介请了进去。 “那你怎么突然想着出来租房?要房源要得这么急,说越快越好。”赵旭东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姐,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在市里找了个工作,每天通勤两小时,我嫌麻烦。”常慧随便编了个理由,“你顾好自己就行。怎么样,家里最近如何?” “还不是那样,爸妈忙着工作,弟弟妹妹上学。我爸最近血压有点高,我让他别在餐馆里干了,他又不听。”赵旭东说,“再熬两年,等那俩小屁孩都毕业了,我就能轻松点了。到时候攒点钱自家开个饭店,省得看老板脸色……” 他把东西在门口柜子上放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可我看你还是每天都忙,跟个陀螺似的。” “你别下班时间给我打电话,我就谢天谢地了。”赵旭东很欠揍地说道,“姐,社畜也是需要一点个人时间的。我不想被工作打扰独处的美好时光,你明白吧?” “行了行了,让你办点事而已,哪来那么多话?”常慧自觉理亏,不想再跟他多说,“东西放这儿就行,回去上班吧。” “姑奶奶,我真是服了你这嘴了。”赵旭东无奈地说,“我是你兄弟,不跟你计较。要是遇到帅哥,你可千万收收你这臭脾气……” “……你闭嘴。” “哎,我看你那小租客不错,你怎么不考虑收了他?”这人嘴上越来越没谱,“姐,你们到时候请客摆喜酒,可别忘了我这个红娘中介……” “找死是吧?”常慧冷眼一瞪。 他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被那“小租客”烦得睡不着觉。 “好好好,我这就滚。”赵旭东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姐,你真的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就我这脾气,还能吃得了亏?”常慧不耐烦了,“赶紧滚吧,小心上司发现你上班摸鱼。” “行。那你自个儿注意。”他挥挥手,“有事联系我。” 在门要关上的前一刻他又补充道:“下班时间除外!别影响我吃夜宵……” “滚吧你!” 常慧恶狠狠地关上了门。 ………… …… 看她手上有伤,真理亚给了她几天假期。 说是假期,其实她这工作跟不上班也没什么区别。白石不在的时候还好,他一回来,整天跟真理亚扯些有的没的,根本没她插话的份。 本来还想套下白石的话,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但几天相处下来,越看越觉得白石像神经病。 搞不好去调查财团也是他编的。 这次出来得急,又不能让陆秋名看出来,她没带什么东西。除了换洗衣物和电脑,就是一套还没拆包装的“拍摄道具”。 都是这几天她通勤的时候偷偷带的。 简单收拾好东西,她解开扣子,开始准备拍摄。 今天和以往不同,她没带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只是单纯地脱了个干净,就把镜头对准了自己。新租的房子没有家具,用一大片白墙做背景,适合后期处理。只不过现在没了穿衣镜和背景陈设,这次的照片与其说是自称“福利”的软色情,不如说……是真正的裸照。 她已经很久没做这个“工作”了。久到她几乎忘了该怎么摆姿势。 她一向不喜欢,不管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但不管怎么样,这就是她的“工作”。快两个月没更新,现在重操旧业,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客户。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用手慢慢捏着乳房,在上面挤出一些红痕,作出一副被人玩弄的样子。再适时用指甲戳戳乳尖,给予些许刺激,让它昂扬挺立。 这些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提醒自己:这就是你。这才是你配做的事情。 随着快门一次次按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暗。拍到最后,她甚至懒得再遮住敏感部位,大喇喇地把腿对着手机一张,就立刻按下快门。 反正都是拿出去卖,露不露点真的很重要吗? 自己都做出那么下贱的事了,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她恨恨地想,常慧,你再怎么修图,也掩盖不了这具身体的恶心。 这样想着,她索性伸出手,扇了自己的下面一巴掌。 “……” 她这一下用了全力,下体迅速地疼了起来。不用看就知道,那个经不起折腾的地方要开始肿了。 但她就像不怕痛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着自己。 下面的触感羞耻又疼痛,但这具讨厌的身体就是很受用,莫名其妙地开始流水。 好恶心…… 不知为何,她脑内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酒店的床上,青年似乎很生气。他掐住她的脖子,用好看的手指用力拍打她的下体。她被他弄得神志不清,口中说着淫荡的话,身体不自觉地想要更多。 ……为什么这样就会产生快感? 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 公寓的木地板冰凉。她躺在上面,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她曾经每天望着房间的天花板。和家里不同的是,这里陈设还算可以,至少没有斑驳的墙皮。 但无论她身在何处,她都没办法和自己和解。 她完全控制不住身体的感觉。一想到与那个人相处的画面,她的神经就会蠢蠢欲动。 ……她真的喜欢他吗? 那到底是欲望还是感情?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然后闭上双眼,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睡了过去。 ………… …… 陆秋名发现常慧不对劲,已经是在一周之后。 那天在甜品店,他问她要不要在市里租房。她那时表情没什么异常,只是和平时一样含糊其辞,说会再考虑。 她还说很喜欢他送的花,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但他们刚吃完甜品,常慧就说公司有事,晚上不回家了。 这也导致他那天的计划无法顺利进行。 这几天她都不怎么出现,早出晚归的,回家之后还跑回房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手机上回留言倒是很积极。甜言蜜语的,哄得他晕头转向。所以她说公司提供了宿舍不回来住,他也没往心里去。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骗他的次数太多,他现在几乎是养成了一种直觉。只要她嘴上甜起来了,那就一定有诈。 他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什么。他打开背包,仔细地翻找起来。 ………… …… 常慧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这一周她一有空就会拍照,攒出来的素材有好几个G。她在网上学了些凹造型的姿势,做了很多新的尝试。 拍到最后,她甚至觉得,如果这行有内卷评选,那她肯定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陆秋名那边好像一切如常。她甚至会主动给他发消息,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吃了些什么。他每次回复都很开心的样子,除了说好想她,就是发一大堆肉麻的话。 看样子,租房的事他应该没发现。 说来也真是,房东为了躲房客,竟然要闹到自己出去租房。 用租客交的租金出去租房,这算不算二房东啊? 唉…… 这天晚上,她卡点去了公寓附近的超市。她在店员背后蹲守了半天,在贴上打折标签的一瞬间,将那盒盯了好久的寿司拿下。 还是大城市好,打折活动都比小镇多。 不知道为何,她还是觉得这种生活方式适合她。一个人待在房间发呆,没事“工作”一下,饿了就出去找打折食品。吃完饭也不用收拾,扔掉包装袋就行。 多么完美的生活。 唯一的缺点,身体上有些空虚。 不过那也无所谓。她把自己的小玩具带走了,无聊的时候派遣一下寂寞,怎么着也够用了。 现在就是等手康复,回去问问真理亚,下个月要写什么样的稿…… 眼看着马上要到公寓了。她一边畅想着美好未来,一边掏出钥匙。 她低着头想事情太过专注,没发现门口有一个人。 她走到门口才看清那人的脸。但这时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 “……常小姐。” 青年靠在公寓门口的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你有乔迁之喜,为什么不请我来祝贺?” 秘密 看到意料之外的人,常慧差点石化了。 “啊……你、你怎么来了?”她有些语无伦次,“还、还真是好巧……” 青年穿着一件黑色衬衫,眼神犀利地盯着她。这件衣服他很少穿,比起平时常穿的简单白色T恤,他一换上黑色,就莫名其妙地有种凶恶的感觉。深不见底的塔楼天井,夜晚走廊的昏暗灯光,配合上这个严肃的气氛,还真有点吓人。 “愣着做什么?”陆秋名冷不丁地问道,他的语中像是带了冰冷的尖刺,在炎热的七月冻得人发寒,“有客人来了,不请他进门?” 完了。 屋里乱七八糟放着一大堆东西,还没有收拾好。现在进去的话…… “我……我突然想到还有事没做完。”她转身就想溜。 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又想用公司搪塞我?这大半夜的,哪来的工作给你做?” “我……”将要找的借口被否决,她一时没有别的招数。 陆秋名看着她。他的表情就像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那你等我一下。”常慧无可奈何地掏出钥匙,“里面东西很乱,我要收拾一下。你……不许偷看。” 青年挑了挑眉:“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把我锁在门外?” “开了门把钥匙给你,总可以了吧。”她打开了锁,“或者你拿什么东西抵住门缝也行……” 钥匙丢给他之后,她迅速地闪进了门。 “……嗯,我不看。” 陆秋名直接用手按住了门框。 她本想快速进门再反锁,不管他怎么抵门都狠狠压上去。但现在看到门框上的那只手,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弄不好的话,可能会骨折…… 常慧赶紧进去,把起居室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衣柜。 她偷偷往门那边看了一眼。他倒是很守信用,只是用手抓住门框,没擅自进来。 如果让他看到她的“犯罪现场”,她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好了,你进来吧。” 得到她的允许,青年走了进来。小小的一居室公寓,四四方方,一眼能看到底。很清水的装修,柜子选用老套的黄色,还算比较新。除此之外屋内没有其他家具,地板上摆着个枕头,看来她就睡在这里。 “房子不错。”陆秋名点评道,“之前我想租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地方。不过这里位置偏了点,离你上班的地方有些距离。” 两小时前他去杂志社找过她,不过办公室里只有一个没见过的男人。 “还、还好吧,公司安排的嘛,随便住住。”不知道为何,常慧有些心虚,“这样也省得自己花钱,挺、挺好的……” “是吗?”他笑了笑,过来抓住她的手,“这几天手怎么样?还疼不疼?” “还好。” 他将她的右手举到眼前:“怎么自己把纱布拆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嘛,不碍事……”她连忙把手收回去,“对了,你怎么会来?” 明知故问。 “我老婆跑了,我来找她。”他一直盯着她,表情看起来不太好,“我不知道哪里惹她生气了,搞得她不愿意回家。” “你……” “我现在给她个台阶下,希望她能跟我一起回家。”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不然,生气的人就要变成我了。” “那、那你老婆,还挺难哄的。要不你找她问问,看她为什么不想回去……” “那她到底为什么不回家,留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老婆。”她退无可退,背抵到了墙边。 “别装傻。”陆秋名捏住她的下巴,“我说的老婆就是你,你很清楚。” “……” 事发突然,她的心不自觉地砰砰直跳,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他到底怎么找到这儿的? “为什么又骗我?”看她眼睛带泪,他的语气缓了缓,“姐姐,你想出来租房,可以告诉我的。我又没说不同意。” 她快哭出来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租房子是我、我的自由……” “……”被她的话刺痛,他的手上力道一紧,“常小姐,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激怒我?” “我没有故意激怒你,我说的是事实。”她的脸被捏得快变形了,他手上的动作几乎扭曲了她的声音,“你无权干涉我的自由。” “那你什么意思?搬出来自己住,要跟我保持距离?”青年的眼里多了几分愤恨,“你不想看见我吗?” “什么保持不保持的,我们本来也没、没关系……” 他的呼吸一滞,似乎在竭力克制:“……我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我又不喜欢你,当然跟你没关系了。” 她甩开他的手,侧过脸缩在角落。 “……好,很好。”陆秋名深吸一口气,伸手捧起她的脸,“宝宝,是不是最近太冷落你了,搞得你又要靠激怒我来引起注意?” “不用这样气我的。你只要说一句,我就会为你服务。”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眼里多了很多愤怒和不解。 “……你要操我就动手吧。”她索性放松了下来,“我没什么想说的。” 反正他找到她,不也是为了这个吗? “你刚受了伤又一个人跑出来,这几天我很担心你。”他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熟悉的气息扰得她心痒痒,“伤口还好吗?有没有发炎?” “不做吗?不做我睡了,麻烦你离开。” “这里地板这么硬,睡着哪里舒服?”他的手划过她的脸,将她的头发轻轻拢好,“腰疼不疼?我明天陪你去买张床垫。” “真的不做吗?难得来一趟,别空手而归。” “……房租交了多少?手里还有钱吗?”他像听不懂人话似的,还在那嘘寒问暖,“我待会再往你本地账户上转一点。叁十万好不好?” “陆秋名,你好啰嗦。”她不耐烦地推开他,“这些事都与你无关。如果你不想跟我做爱,麻烦你立刻离开,别在这里碍事。” “……姐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 他还杵在那不动。 “没有。你哪来那么多事?”常慧绕了一圈,到一旁的地板上坐着,“这不就是嫌你烦人,我自己出来待着,清净一些。” “真的吗?” “你现在就很烦。” 确实很烦。 烦得她睡不着觉,脑子里总是想到他。 他暗自握紧了拳头:“你到底是嫌我烦,还是你有事瞒着我?” “如果记忆有个删除功能就好了。”她说,“这样就能把关于你的部分统统删掉,至少不会让我……” 他径直上前,手按住了衣柜的门把手。 她顿时慌了:“你干什么!” 常慧冲过来,按住他的手。 “看看你藏了什么。”他这下用了力气,手臂上隐约能看见膨起的青筋,“是不是有人在里面?让他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开……” 她哪里拗得过他的力气? 但她越是掩饰,他越觉得有问题。 “我可以跟他公平竞争。姐姐,你让他出来,我们聊聊。”青年气上心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我答应你,可以暂时不揍他。” “不、不要……我求求你……”她尽全力抓住他的胳膊,身体下蹲,几乎要支撑不住,“小、小秋,不要看,不要看……”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你只会在情欲上头的之后这样叫我。”他的手似乎松了些力气,“或者……是有求于我的时候。” 但他还是心软。 他明知道里面有问题,还是没再坚持下去。 他放开了手。但衣柜质量不太行,两人在这里僵持的一会儿,足以让轻薄的门板晃开一条缝。 推拉门滑开,掉出了一些东西。 有一些他认得的,是她常穿的衣服。另一些东西就很陌生了,几件看着就没什么布料的奇怪内衣,一个大信封,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瓶子,黑白两色的猫耳项圈,大小各异的环状皮革,叁捆绳子,两大条尾巴,甚至还有几条尾端散开的……皮鞭? 还有一些塑料还是硅胶材质的东西,他没怎么看清,她就扑了过去。 “原来你喜欢玩这样的吗?我们也可以玩的。”陆秋名蹲下来,仔细端详着她,“为什么要找别人——” “……你满意了吗?”常慧蜷缩在地上,用身体竭力挡住她的秘密,“衣柜里没有人。你走吧。” “门都没有开全,我还没能确认呢。”他完全不听她的话,把那个过于顺滑的推拉门全部拉开了。 更多奇怪的东西掉了出来。两条丝质的带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一个黑色的小球,两边捆着皮革的绑带,他在资料里见过,似乎是让人张开嘴绑在脸上的。 衣柜敞开了。里面空空如也,确实没有人在里面。 他紧绷的神经刚放松了些,她就愤怒地朝他叫喊起来。 “看够了吗?陆秋名,你可以滚了。”她不甘地咬住下唇,“人家情侣的小情趣,也只有你这种偷窥狂会关心了。” “……姐姐,你又气我。” 他有些不知所措。 “还不走?你是准备等我男朋友回来,我们叁个一起玩吗?你恶心,能接受跟人共享……我接受不了。” “男朋友?”青年似乎很迷茫,“你公司那个胡子拉碴的男的?” “你跟踪我?”她的疑虑一下子打开了,“怪不得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原来是用了这么下叁滥的手段。”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骂我?”他刚消下去的火噌的一下又上来了,“我也是担心你,才会来找你!……” 他在家里左思右想,终于想到走之前在车站,那个女孩递给他的名片。 白石报社。 他按照那上面的地址找了过去。她没在办公室里,下楼的时候,他在对面街角看到了她的背影,好像是刚从公司出来。他一路跟着她回到公寓,看电梯上了19楼。正在想怎么联系她的时候,她又从楼上下来,去了超市。 趁这个空档,他跟着其他的邻居上了楼。 “……这里物业太老了,都没人干活。”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然像你这种跟踪狂偷窥狂,分分钟被抓到警察局问话。” “对不起。”他向她伸出手,想摸摸她,“别生气了,我下次不——” “你够了!”她用力打掉他的手,“没有下次了。陆秋名,我们分手。” 虽然按她的逻辑,他们并没有谈恋爱,更何谈分手。但她这时气急了,忘记了这档子事。 “你说什么?”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们分手。”眼泪控制不住地从她脸上滑落,“不管之前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你认真的吗?”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只是一些小道具而已,不至于要闹成这样吧? 他又不是不能接受这些。 “认真的,百分之一万的认真。”常慧擦了擦眼角,用力将颤抖的声线摆正,“陆秋名,我们从今天开始结束了。” 这话说出来,常慧也松了口气。 她早该说。之前一直拖拖拉拉的,对谁都不好。 等他走了,她也就能彻底地过平常的日子了—— 但青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甚至看似轻蔑地笑了笑。 “你又忘了,我最不爱听的话就是这个。”陆秋名就地取材,在地上捡起了一根丝质的带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一遍。宝宝,我们从今天开始是什么?” 他按住她,把她的手在身前捆了起来。 黑色的丝绒带子缠住了她的手腕。他绕了几圈打了死结,在末端绑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绑完了,还轻轻吻了一下她贴着胶布的右手手背。 “你……”她挣扎不掉,索性由他折腾,“你强迫我也没用,我下定决心了。” “你不是说强扭的瓜不甜吗?”他把她翻过来,按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扭一下试试,看看你甜不甜。” 他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按住,让她的胸口直对着他。然后掀起她的衣摆,将她的内衣推到最高。 “怎么好像被揉过了?”他戳了戳她挺起的乳尖,四处乱颤的乳肉上,似乎有些若隐若现的红痕,“姐姐,你男朋友穿成那样,哪里有我好看?” “……他是我老板。你不要胡说。” “哦,我们宝宝出息了,睡到老板了。”他揉了两下,俯下身将樱桃含入口中,“你可以找他,但是你不能扔掉我,知不知道?” 他将脸埋进她的胸口,用力吮吸她的红润小点。 黑猫 “呜……” 凌晨的塔楼公寓,常慧衣衫不整地被人压在身下。那人从她的胸口开始舔舐,舌头几乎扫遍了她的上半身。 这么些天没见,她的身体很想他。他还没有动作几下,她就被他撩拨了起来,满眼都写着渴望。 她全身上下都在发热。她感觉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汗。 “怎么湿成这样?” 青年从她的下面抬起手。他把手指对着顶灯分开,抬头往那望去,修长的手指之间似有分不开的细丝。 “你明明很想我。”陆秋名按住她的腰,将她分泌出的东西蹭上她的腿,“看来你找的男朋友不太行。姐姐,不如考虑一下我?” “……考虑什么……”常慧意识迷离,大脑一片混沌,甚至忘记了跟他斗嘴,“啊……那、那里不行……” 陆秋名在轻轻揉她的阴蒂。他的手指湿滑,划着圈刺激着那里,弄得她很舒服。 “你之前不是说没收到我的告白吗?”说到这里,青年有些落寞地垂下眼,“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想给你一个惊喜。不过……你没回家。” 那天她吃完甜品就匆匆离开,郁金香花束还是他自己抱回去的。 他原计划跟她搞点仪式感,但她借口加班彻夜未归,留他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家发呆。 “……不过,现在也不晚。”他把脸凑近了些,一双很有诚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姐姐,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常慧几乎招架不住:“你、你又发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我是认真的。姐姐,给我一个机会。”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专心地注视着她,“如果你不想当我女朋友,当我老婆也行。” 常慧的大脑停机了。 “我的意思是,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陆秋名温柔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你可以把它当成求婚。虽然简陋了点……但我是真心的。” 他搞过仪式感了,虽然她逃走了。 但这些话一定要告诉她。 “我这次很心急,等不了你考虑了。姐姐,我要你现在就给我答复。”他咬住她的唇,肆意地在她口中掠夺,“你回答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不……” 一阵沉默过后,常慧给出了她的回答。 “我不要做你女朋友,更不要跟你结婚。”她紧咬着下嘴唇,移开了视线,“你、你痴心妄想……” “哈……”青年倒吸了一口气,就像预料到了结果似的,“没关系,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姐姐,忘了告诉你了,我还有Plan B。” “你放心……我有办法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 …… 青年一改之前的磨蹭,往她的湿润处探了进去。 久违的手指填满了她的空虚,她的下体在不断分泌液体。他轻轻地抽插着,在夜晚的安静房间,“咕啾咕啾”的水声越来越明显。 “嗯、嗯……不要……” 常慧屈起膝盖,试图合拢自己的腿。但她现在瘫软无力,再怎么掩饰也是于事无补。 他带来的触感太过快乐,她的身体背叛了她。 “你放开我……”她试图往后挪动,甬道内的软肉却将那根手指吸得更深,“不要,不要……” “夹得这么紧,还说不要?”他本想加大手上的力度,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好吧……我明白了。” 陆秋名把手抽了出来。 刚被填满的身体瞬间变得空虚。她好像舍不得他似的,下面的小口轻轻翕动着,模样甚是淫靡。 青年从地上捡起一些道具。 常慧还没有找回自己的意识,胸口就被夹上了什么东西。 “你、你干什么?” 是她的乳夹。和跳蛋连在一起,带有振动功能的。 “宝宝是不是嫌手指无聊了?那我们玩点不一样的。”他给她戴上一个黑色的猫耳发箍,“这个好可爱,适合你。” 他又拿起一个项圈轻轻套上她的脖子。黑色的皮质项圈,围上脖子的那一刻,莫名地有种安心感。正面有颗小铃铛,他轻轻一拨,铃铛发出清脆的“铃铃”声。 她的衣服很碍事。他解开她手腕处的缎带,衣服剥干净之后,给她手上也系上拘束带。 材质和项圈一样,柔和的触感,带有一些皮革的气味。中间用金属链锁上,让她的手动弹不得。 最后,他拿起那根仿真猫尾,系在了她的腰上。 “小黑猫。”陆秋名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他的眼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色,“你会喵喵叫吗?叫两声听听。” “你有病……”常慧气得用脚踹他,“死变态,你放开我!” “我用的都是你买的道具。论变态,我肯定比不上你。”他抓住她的脚腕,把什么硬硬的东西塞了进来,“姐姐是变态小猫……不过我喜欢。”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杀了你……等、等等……啊!……”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她就被剧烈的振动感冲击得丧失了语言能力。 她从来没把跳蛋放进身体过,每次只是抵在小豆子上就草草了事。但这次不一样,椭圆形的玩具进入了她的身体,机械的振动没有停顿,最高档位的刺激弄得她几乎疯掉。 乳头被夹得有点疼,但又很舒服。 “呜……不要……呜呜……” 身体被束缚住,她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咽。 常慧现在很后悔。她不应该带走那些“拍摄道具”,也不该掉以轻心被他发现。现在这个自己打造的私人空间,变成了她的性爱刑场。 简直是自掘坟墓。 “太可爱了……宝宝,你真的是变态天才……”陆秋名压上来吻她,把她的哭喊堵了回去,“好喜欢你……” 他的舌不住地在她口中搅动,久违的气息更是催得她情动。 他还嫌不够添乱,伸手按住她的阴蒂,用手在那里高速揉捻。上面下面里面外面一起来,她快要受不了了。 “啊……啊啊……不行、不行……”常慧终于忍耐不住,无意识地叫喊出声,“要出来了……呜呜……小秋……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尖叫,她的下面喷出了一大股淫液。这次高潮来得尤其剧烈,大量的淫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出,小小的水柱甚至溅湿了他的手臂。 她潮吹了。 主人 夜深人静的塔楼公寓,常慧正挂在青年的身上。 面对面相拥的姿势让他避无可避。那人甚至没怎么出力扶住她,她的手被捆了起来,只能竭力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滑下去。 但不管她怎么向上努力,坐下的地方总能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那东西勾得她难受,红肿的软肉敏感得发疼,急需被什么塞满以获抚慰。 “小猫为什么不想回家?”陆秋名拍了拍她的屁股,理顺那根尾巴上的毛,“抓你回家你还不听话,坏猫咪。” 她全身的神经都被调动起来,情欲动了十成足。她满脸通红,已经说不出话来。 但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空劝她回家。 一周没见,刚才被他用玩具弄泄了底,令人羞耻的液体弄得到处都是。然后就被他抱在怀里不停地摸,撩得她娇喘连连。但过去这么久了,她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得到。 某种渴望在她的心上生根发芽,急得她心痒难耐。 “你……为什么不做?”她趴在他的肩头剧烈地喘息着,“明明已经硬了……” 她很想他。 他还在等什么? 他捏捏她的脸,十分魅惑地说道:“我还在等你回答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我、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她也很想答应他。 但她不能…… “那你为什么还发情?”陆秋名用力抓住她的胸,不留余地地大力搓揉,“别又用什么生理反应的套话糊弄我。小猫,你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字说喜欢我了。” 乳夹还没有拆下来,双重的疼痛激得她哭喊出声。 “你、你别……不要捏……轻一点……”她往上抬了抬腰,想挣脱他的手,“小秋……好难受……疼……” 随着她的挣扎,脖子上的铃铛在发出羞人的声音,她几乎怀疑自己确实是一只猫。 “小猫,说喜欢我。”他的手又追了上来,“把我哄高兴了,我就轻一点。” “我……” 她确实很喜欢他。见不到他,这段时间她很难熬。 她纠结了很久很久,几乎每天都在烦恼这件事。一开始还能自我催眠,说只是肉体关系;但现在…… 她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她不知道除了逃避还能做什么。 常慧有些迷茫:“……把你哄开心了……然、然后呢……?” 然后就“在一起”吗? 她想到那个昨天从警视厅取回来的信封。里面满满一大迭旧照片,她甚至没有勇气把它烧掉。 “然后……会很舒服。”他说,“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以后每天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青年抵在她的耳边,向她轻声说道。他的嗓音微哑,温柔的气息从她的鼓膜向全身传递。 他的邀请确实很有诱惑力。 但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你不做就就算了……”她沮丧地抬起手,挪了挪身子,想从他身上下来,“也、也不差你一个……” 他眼里的期待再次被她浇灭。 “……倔强小猫。” 一双手托住了她的臀,让她本就瘫软的身体动弹不得。 “……没关系,你不哄我开心,我也会让你‘舒服’的。” 青年解开裤子,将某个她期待已久的东西放了出来。 “但是要不要停,你说了不算。” ………… …… “慢、慢一点……呜……不要……”常慧紧紧抱着青年的头,在他身上高潮了第叁次,“嗯啊……要出来了……啊啊啊……” 女上的姿势让每一下都顶到最深,激烈的动作让她的屁股剧烈地撞着他的腿。陆秋名额前的碎发蹭得她的胸好痒,但她现在手被捆住,找不到任何一点躲避的机会。 分不清是第几次的爱液从她下面涌出,给交合的部位提供了更多润滑。 不堪一击的敏感部位被完全撑满,硕大的巨物在狭小的甬道里进进出出,丝毫不给她休息的机会。 “小猫把我惹生气了,这是惩罚。”陆秋名调整了一下位置,将她的乳尖送入口中,“你真的很坏,我要咬你。” 乳尖终于被拿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唇舌。他吮吸着有些红肿的部位,手还不住地揉捏着周围,把她的胸前弄出一片片红痕。 “不行、不行……”她无助地哭喊着,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挣扎不停响着,“我快受不了了……小秋……可不可以别生气?……呜……” 青年很满意地笑了。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愉悦地欣赏着她的表情。 “这反应很好,不过还不够。”他加大了欺负她的力度,腰上的动作也更快了,“宝宝我说过的,求人办事要有称呼。你好好想想,应该叫我什么?” 她这才发现他在得寸进尺,不过为时已晚。 “你、你欺负人……”常慧委屈地举起手,想要推开他的脸。但她的手腕被束起来了,要从他怀里下来有些难度。 她忸怩的样子在他看来就像撒娇。 撑在下面的东西突然变得更大了,比之前熟知的尺寸还要大上一圈。 “你欺负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净看到我欺负你了。”陆秋名不满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震得她丰满的软肉四处乱颤,“说,应该叫我什么?” 他又想起在酒店的那个时候。他被她气得发疯,也没等来一句老公。 虽然他不想再跟她生气,但她就是不肯接受他。他只好把注意力放在欺负她的身体上,让她没心思再胡说八道。 “小秋……”她满眼含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不是这个。不许装傻。” 他直接用手指捏住了她的乳头,下面也顶得更狠了。 “啊……” 手指制造的疼痛直中她的性癖,一阵酥麻的感觉挟持了她的理智。 某种神秘的力量侵上了她的身,夺走了她仅剩的那点矜持。 “主、主人……”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学习材料”片段,常慧不受控制地开始胡言乱语,“小猫好难受……呜呜……主人轻一点……求、求求你……” “你……”听到意料之外的话,陆秋名愣了一下。 但她没有发觉,还在继续求饶。 “真的受不了了……不行了……主人……” 她甚至弯下身子钻进他的怀里,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求求你……喜欢你……主、主人……小猫喜欢你……啊啊啊……” 她叫得越来越大声,身体反应过于激烈,青年只好扶住她的腰。随着一些本能的扭动,身下的震动越来越大,撑满甬道的巨物不住地冲击着她的下体,在做着最后的冲刺。 臀肉被他“啪啪”乱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断地抖出白花花的波浪。 “唔……” 青年嗓音低哑,似乎在竭力忍耐着。 “主人……主人……” 终于,两人一起达到了快乐的顶峰。她的阴道剧烈地收缩着,在她尖叫着高潮之后,他迅速地将那东西拔了出来,把浓郁的白浆射在了她的肚子上。 他情绪高涨,底下喷出了好多精液。它们四处乱溅,甚至有一小部分溅上了她的胸。 “射了好多……啊……”常慧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塌糊涂的身体,她的眼神迷离,思维一片混沌,“主人好厉害……” 她无意识地对着那股淫靡的味道舔了舔嘴唇,然后倒在了他的怀里。 “主人……喜欢你……” 她很小声地呢喃着,像是在抽泣。 “……请你……不要……讨厌我……” “…………求求……你…………” - 什么已经100珠了!那必须搞点福利() 这章免费,之后有加更。 第七十八章(1/2) 常慧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遇到了坏人。她被那家伙追了很久,最后不知道从哪握住一把刀,插进了那家伙的腹部。 她以为又杀人了,急急忙忙地把刀抽出来。坏人嚎叫着,伤口处喷出了大量的血,染红了她的双眼。 不远处的地上突然多了一个躺着的人。她走进一看,竟然是遍体鳞伤的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带血的匕首应声而落。 她抱着自己的头无助地蹲下。她唯一的亲人倒在血泊里,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谁来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梦境重复了无数次,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一片看不清的浓雾将她吞噬,迅速地往下拽着。梦里的她闭上了眼,她以为这次也和之前一样,会在黑暗中坠落下无尽的深渊。 但这次……没有。 有什么很温暖的东西托住了她。 是个长得很好看的青年。他紧紧地抱着她,脸上有着天使般的光芒。那人似乎很焦急地在对她说着什么,但她完全听不清。 突然镜头一转,两人被困在无尽的大火之中。 她用力地想推开他,但火焰已经扑到眼前,一切都于事无补。 在最后一刻,青年用身体死死地护住了她。他用背帮她挡住了火,任由身体暴露在大火中灼烧。 “姐姐……” 在他的怀抱里,她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想这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也……” 他保护她到了最后一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被火焰吞噬殆尽。 “不过……好像没机会了……” …… “不……不要!” 随着一声大喊,常慧终于从梦中醒来。 她全身都很痛,花了好一阵才找回意识。迷茫一阵之后,她终于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这里确实是自己租的公寓。但……房间里好像不止她一个人。 “姐姐,刚才怎么了?”一只手伸过来摸摸她的额头,她看到一双关切的眼睛,“做噩梦了?” 是陆秋名。他正抱着她躺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 “你、你吓死我了!”常慧愤怒地锤了他胸口一拳,“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哇,刚醒就打人这么狠?”他轻轻地抱过来,还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了,梦都是假的。姐姐,我在这儿呢。” 她惊魂未定,让他抱了好一阵才有所好转。 “梦到什么了?外星人毁灭地球吗?”他拍拍她的背,“很少看到你这样害怕。”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大家都得死,我怕什么。”常慧白了他一眼,向他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和平时在家跟他斗嘴的时候一样。 “嗯?你不记得了吗?”他有点惊讶。 她很迷茫:“记得什么?” “……昨天我来找你,你把我骂了一顿,然后……嗯……”他指了指她的脖子,“然后我们就……做了……” “啊?” “我想让你哄我开心来着……但是你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说呢……”说到这里,陆秋名开始吞吞吐吐的,“总、总之就是很开心……” “你是不是省略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常慧还是没回过神来。 为什么指她的脖子?她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吗? “姐姐,你喜欢这样,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他看起来相当的不好意思,耳朵都有些红了,“你、你之前只说了喜欢被骂……没、没说要认我当主人……我……” “陆秋名你脑子坏掉了?” “姐姐,你不用不好意思。个人喜好而已嘛,我肯定支持你的。”青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我、我刚才已经看过很多‘资料’了……嗯……怎么说呢,虽然不是很有经验,但当你‘主人’应该没问题……” 其实他也不是很有把握。这东西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趁她睡着的时候,他搜了好多个关键词才找到有用的“资料”。 原来这方面的快感机制是这样的。他越看越觉得学了很多新知识。 “你说要当谁主人?你再说一遍?”常慧皱着眉头朝他吼道,“你他妈有毛病!?” 说着就要跳起来打他。 谁当谁主人?他是不是搞反了主宾语? “小猫你怎么这样啊,自己做的事都不记得……”陆秋名连忙做出防御姿势,“是你自己要那么叫我的,你还说很喜欢我呢。” “你说什么!?……等、等等……” 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响了起来。随着一阵清脆的金属铃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她的手在挠到他之前停了下来。 一些羞耻的记忆冲击了她的脑海。他说得没错,昨天晚上确实有个意识混乱的人叫了他“主人”,还说很喜欢他。 并且……那人确实是她。 “……” 怎么会这样?! 头脑完全清醒,她全想起来了。 现在,比起那个噩梦,她觉得还是让外星人毁灭地球算了。 ………… …… “姐姐……” “滚。” “我不滚。姐姐你别这样——” “不滚也得滚。” “不是,姐姐你听我说……” “不滚是吧,那我自己滚。” 常慧气得头顶冒烟,恨不得立刻让这人从眼前消失。或者让她从他眼前消失也行。 但她还没从垫子上爬起来,陆秋名就把她拽了回去。 “你要滚去哪里?”他撑在她的身体上方,无奈地问道,“这个公寓已经是你‘自己滚’了一次的结果了,你还想再去租第二个?” 她还想嘴硬:“什么我租的,都说了公司宿舍——” “你们那公司办公室一共有没有这里大都不好说,那老板胡子拉碴的像叁天没吃饭,能给你安排塔楼公寓的职工宿舍?”青年将她按住,不怀好意地凑近她的脸,“小猫,你骗鬼呢?” “不许那么叫我!”她气急败坏,恶狠狠地掐住他的手臂,“昨天晚上的记忆!我命令你马上删除!清空!以后都不许再……” “你可真是不听话,安分没多久就又开始了。”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是不是只有我生气才镇得住你?” 她立马趁机嘲讽:“你也就生气的时候有点用了,在床上伺候得我挺舒服的。” “你也不赖,只有被欺负的时候才会说真心话。”陆秋名拨弄了一下她的项圈,那上面的铃铛就像在提醒她有多羞耻一样,“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尖牙利爪但虚张声势的坏猫。” “你!” 她跟他说话夹枪带棒的,他倒也不生气。看这人急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他的心情反而非常好。 “我看出来了,喜欢玩角色扮演的是你。”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变态小猫,要不主人还是接着操你吧?”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承认,那主人现在就让你回忆回忆?” 承认 常慧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遇到了坏人。她被那家伙追了很久,最后不知道从哪握住一把刀,插进了那家伙的腹部。 她以为又杀人了,急急忙忙地把刀抽出来。坏人嚎叫着,伤口处喷出了大量的血,染红了她的双眼。 不远处的地上突然多了一个躺着的人。她走进一看,竟然是遍体鳞伤的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带血的匕首应声而落。 她抱着自己的头无助地蹲下。她唯一的亲人倒在血泊里,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谁来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梦境重复了无数次,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一片看不清的浓雾将她吞噬,迅速地往下拽着。梦里的她闭上了眼,她以为这次也和之前一样,会在黑暗中坠落下无尽的深渊。 但这次……没有。 有什么很温暖的东西托住了她。 是个长得很好看的青年。他紧紧地抱着她,脸上有着天使般的光芒。那人似乎很焦急地在对她说着什么,但她完全听不清。 突然镜头一转,两人被困在无尽的大火之中。 她用力地想推开他,但火焰已经扑到眼前,一切都于事无补。 在最后一刻,青年用身体死死地护住了她。他用背帮她挡住了火,任由身体暴露在大火中灼烧。 “姐姐……” 在他的怀抱里,她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想这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也……” 他保护她到了最后一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被火焰吞噬殆尽。 “不过……好像没机会了……” …… “不……不要!” 随着一声大喊,常慧终于从梦中醒来。 她全身都很痛,花了好一阵才找回意识。迷茫一阵之后,她终于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这里确实是自己租的公寓。但……房间里好像不止她一个人。 “姐姐,刚才怎么了?”一只手伸过来摸摸她的额头,她看到一双关切的眼睛,“做噩梦了?” 是陆秋名。他正抱着她躺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 “你、你吓死我了!”常慧愤怒地锤了他胸口一拳,“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哇,刚醒就打人这么狠?”他轻轻地抱过来,还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了,梦都是假的。姐姐,我在这儿呢。” 她惊魂未定,让他抱了好一阵才有所好转。 “梦到什么了?外星人毁灭地球吗?”他拍拍她的背,“很少看到你这样害怕。”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大家都得死,我怕什么。”常慧白了他一眼,向他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和平时在家跟他斗嘴的时候一样。 “嗯?你不记得了吗?”他有点惊讶。 她很迷茫:“记得什么?” “……昨天我来找你,你把我骂了一顿,然后……嗯……”他指了指她的脖子,“然后我们就……做了……” “啊?” “我想让你哄我开心来着……但是你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说呢……”说到这里,陆秋名开始吞吞吐吐的,“总、总之就是很开心……” “你是不是省略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常慧还是没回过神来。 为什么指她的脖子?她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吗? “姐姐,你喜欢这样,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他看起来相当的不好意思,耳朵都有些红了,“你、你之前只说了喜欢被骂……没、没说要认我当主人……我……” “陆秋名你脑子坏掉了?” “姐姐,你不用不好意思。个人喜好而已嘛,我肯定支持你的。”青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我、我刚才已经看过很多‘资料’了……嗯……怎么说呢,虽然不是很有经验,但当你‘主人’应该没问题……” 其实他也不是很有把握。这东西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趁她睡着的时候,他搜了好多个关键词才找到有用的“资料”。 原来这方面的快感机制是这样的。他越看越觉得学了很多新知识。 “你说要当谁主人?你再说一遍?”常慧皱着眉头朝他吼道,“你他妈有毛病!?” 说着就要跳起来打他。 谁当谁主人?他是不是搞反了主宾语? “小猫你怎么这样啊,自己做的事都不记得……”陆秋名连忙做出防御姿势,“是你自己要那么叫我的,你还说很喜欢我呢。” “你说什么!?……等、等等……” 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响了起来。随着一阵清脆的金属铃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她的手在挠到他之前停了下来。 一些羞耻的记忆冲击了她的脑海。他说得没错,昨天晚上确实有个意识混乱的人叫了他“主人”,还说很喜欢他。 并且……那人确实是她。 “……” 怎么会这样?! 头脑完全清醒,她全想起来了。 现在,比起那个噩梦,她觉得还是让外星人毁灭地球算了。 ………… …… “姐姐……” “滚。” “我不滚。姐姐你别这样——” “不滚也得滚。” “不是,姐姐你听我说……” “不滚是吧,那我自己滚。” 常慧气得头顶冒烟,恨不得立刻让这人从眼前消失。或者让她从他眼前消失也行。 但她还没从垫子上爬起来,陆秋名就把她拽了回去。 “你要滚去哪里?”他撑在她的身体上方,无奈地问道,“这个公寓已经是你‘自己滚’了一次的结果了,你还想再去租第二个?” 她还想嘴硬:“什么我租的,都说了公司宿舍——” “你们那公司办公室一共有没有这里大都不好说,那老板胡子拉碴的像叁天没吃饭,能给你安排塔楼公寓的职工宿舍?”青年将她按住,不怀好意地凑近她的脸,“小猫,你骗鬼呢?” “不许那么叫我!”她气急败坏,恶狠狠地掐住他的手臂,“昨天晚上的记忆!我命令你马上删除!清空!以后都不许再……” “你可真是不听话,安分没多久就又开始了。”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是不是只有我生气才镇得住你?” 她立马趁机嘲讽:“你也就生气的时候有点用了,在床上伺候得我挺舒服的。” “你也不赖,只有被欺负的时候才会说真心话。”陆秋名拨弄了一下她的项圈,那上面的铃铛就像在提醒她有多羞耻一样,“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尖牙利爪但虚张声势的坏猫。” “你!” 她跟他说话夹枪带棒的,他倒也不生气。看这人急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他的心情反而非常好。 “我看出来了,喜欢玩角色扮演的是你。”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变态小猫,要不主人还是接着操你吧?”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承认,那主人现在就让你回忆回忆?” ………… …… “不行……不行了……”常慧面朝下趴在毯子上,不住地喘息着,“不要了……真的不行了……” “什么不行?你得说清楚。” 折腾几次过后,青年把手从她的里面拔了出来。他走到柜子那边,在她的“道具”里拿起一根很大的柱状物。 深紫色的硅胶材质,靠下的部分有个分叉,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小猫,你怎么会买这种东西?”他把它拿到她面前,细细地把玩着,“原来你这么淫荡的,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她委屈得要哭了:“不是……我没有……” 这些“拍摄道具”都是新的,她全都没用过。只是之前放不开,没敢拍尺度太大的照片。 她这两天倒是用它们拍了很多。但有多少是因为心情不好,她也说不上来。 “这东西有主人的舒服吗?”陆秋名拿它拍了拍她的屁股。 “呜……” 她把脸埋在毯子里,恨不得变成一只钻进沙地的鸵鸟。 这毯子不是她的。是他带过来的吗? 他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不许跑。回答主人的问题。” “没有,没有……”他的手上的力度并不大,给她带来的羞耻感却是十成十的,“没有小秋的厉害……不,不对……我、我没用过……” “没用过?” 他把拿东西抵到了她的下面。 “没有,真的没有……”不想被异物侵入,她连忙解释,“它一看就没有你厉害。小秋、小秋最厉害了……” 她试图看向他的眼睛,泪水却遮挡了她的视线。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影子。 小猫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虚张声势,她说的是真心话。 但小猫的求饶并没有打动她的主人。 “答得不错,但是我不满意。”他放开她的头发,转而掐住她的脖子,“你叫错了称呼,要受惩罚。” 他打开了那东西的开关。 “啊!” 剧烈的震动再一次吞噬了她。虽然没有入体,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任何针对下体的刺激都是折磨。 他蹲在她的身侧掰开她的腿,把它按在她的阴蒂上。那种刺激直冲她的核心,并且无处可逃。 “好疼,好疼……”她只能侧着蜷起上半身,往他这边靠过来,“主、主人……小猫知道错了……呜不要不要!” 她的手无助地四处乱抓,慌乱中扯住了他的裤腿。 “主人……小猫要坏掉了……”她泪眼婆娑地仰望着他,“主人……呜呜……求求你……” 看他不为所动,她拼尽全力抬起身子,直接抱住了他的腿:“小猫再也不敢了……小猫喜欢主人……最喜欢主人了……” 她不住地叫着让他满意的称呼。 一回生二回熟,叫过一次之后再叫好像就没那么有心理负担了。 “……拿你没办法。”看到她手背上的胶布,他心软了下来,“不许再惹我生气了,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啊啊……啊啊啊啊!……” 在他拿走那东西之前,她先一步失去了意识。 猛烈的收缩再次袭来,像之前的无数次性高潮一样,弄得她喷水连连,精神涣散。 她又一次达到了高潮。 ………… …… 常慧又睡了过去,直到下午才醒。 她筋疲力尽,整个人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剧烈的头晕差点让她忘了这是哪里。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她还躺在青年的怀里。他好像没有睡,一直在看着她。 “……要。” 陆秋名在旁边的袋子里拿起一瓶水,拧开盖子,递到她嘴边。 之前哭喊太久,她的嗓子干燥得冒烟。好不容易得到了水的滋润,她一口气喝了小半瓶,甚至在里面品出一丝甘甜。 喝得太急,她的嘴角流下一点水珠。 “还要吵吗?”他拧好盖子,把水放到一边,“我可以奉陪。” 常慧没听懂:“什么?” “你每次清醒都会翻脸不认人。我是在问你,还要不要继续吵架。”他好像很无奈似的,“如果你要继续吵架,我就继续操你,操到你昏过去为止。” “你就不能不操我吗?”她也很无奈地瞪着他。 “不能。”陆秋名把她揽在怀中,手紧了紧,“你就不能乖一点,别跟我吵架?” “我……”她欲言又止。 她下意识地又想骂他,但确实也怕他生气,又给她弄晕过去。 那就没完没了了。 “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是我有哪里不好吗?”陆秋名很费解,“你以前说我可疑,我证明给你看了。后来被我家里的事影响,我也给你解释了。你怕他们来找你麻烦吗?我向你保证,王叔以后不会再烦到你。” “不是,其实是……” “那是什么?你觉得我不稳定?”看她犹豫不决的样子,他更难受了,“我已经在准备联系导师了,顺利的话下半年就能准备考试,入学的事我还算有把握。还有,钱你也不用担心,我前公司那边有些关系,有时候会介绍一些活给我干。上次也跟你说过了,我的存款从两万多变成四万多英镑了,这个月结算下来的话,应该要接近五万——”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急躁。他一向不是个急性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跟她有关的问题上,他总是冷静不下来。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 常慧回抱住他的腰,往他温暖的怀抱里靠了靠。 “我做过很多错事,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她有些想哭,“这种事让你知道了,你也会接受不了……”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接受?”他摸摸她的头,温柔的触感弄得她更想哭了,“别小看我啊,傻瓜。” “……那好吧,我告诉你。” 她偷偷擦了擦眼泪。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能不能出去吃点东西?” “我好饿。” 和牛烧肉 下午四点半,两人到达了西阪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道顿河上的新斋桥,是一座南北走向的着名桥梁,连接着各个着名的购物商场。旧时的新斋桥只有短短35米,建在运河上方,是当时罕有的建筑。现在,新斋桥已经成为城内最具代表性的商业中心。 “今天明明是工作日,人怎么还是这么多……”从车站走向地上,陆秋名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些惊讶,“我还是第一次来,真是被吓到了。” 这地方相当出名,他之前有听说过。但在语言学校的时候忙得脚不沾地,没什么时间来这边逛逛。 “今天已经算很好的了,节假日这里更吓人。”怕他人生路不熟走丢,常慧索性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跟紧点,别走散了。” 她环顾四周,看着眼前的景色。 很久没来了,有些怀念。 “姐、姐姐……”这显然出乎青年的预料,她感觉他的手的皮肤都僵直了,“好,你牵紧点。” 他连忙回握住她的手。 在商店街牵手散步,有点像真情侣。 “你不是说要当我男朋友吗?怎么牵个手就害羞?”她没好气地嘲笑他,“真不知道你是真的还是装的。” “……姐姐,你又欺负我。” 他有点紧张。 明明什么都做过了,但这种最简单的动作还是会让他心跳加速。 “你这是……答应我了吗?”他蜷起指尖轻轻刮她的手心,“还是说,你又想迷得我头晕眼花,然后趁机把我卖掉?” 上次去西餐厅吃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总是能把他哄得团团转,他不得不防。 “干什么啊,那么记仇。”常慧贴了过来,用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胳膊,“放心吧,虽然只是‘一日限定’男朋友,但我答应告诉你的事就会告诉你。” 她没事卖他干什么? 况且这里又不是歌舞伎町,要卖也不是来这里。 陆秋名更疑惑了:“什么‘一日限定’,我怎么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有些开心,但总感觉她在给他埋雷。 “我自创的。就在刚才。”她抱得更用力了,胸口的软肉紧贴着他的小臂,让他感觉分量很足,“行了别啰嗦了,我要饿晕了。‘男朋友’,快走吧。” ………… …… 常慧拉着陆秋名熟练地在街上穿梭。十分钟之后,她拐进商店街侧面的小巷,停在一家店门前。 他看着门口的落地招牌,上面的图片看起来很诱人。 “和牛烧肉?” “嗯。快进去吧。” 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和牛烧肉专门店”,经营了二十多年了,常慧以前来过好多次。 现在还没到饭点,店里的顾客并不多。两人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落地窗外正好能看到河两边的风景。 一艘满载着游客的船缓缓驶过。今天天气不错,正是下午阳光灿烂又不太晒的时候,游客们在船上说说笑笑,脸上被太阳镀了一层金辉。 “好久没来了,这家菜单还是没怎么变。”常慧拿着菜单看了又看,“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姐姐请客。” “姐姐,你把我搞出心理阴影来了。”陆秋名喝了口冰柠檬水,眉头紧皱地看着她,“只要你一对我好,我就怀疑你后面要给我整个大的……惊吓。” 她这样搞了他好几次了,每次都弄得他心惊肉跳。 “你干什么呀!”她拿菜单敲了敲他的头,“对你好你还不乐意,麻烦死了。” 她有些恼怒,手上使了点力。 还好这里不是中餐厅,菜单只有两页纸。如果是那种很厚的菜单本,能给他砸出脑震荡来。 “快点,要吃什么?算了我帮你点吧,横膈膜必点,牛舌牛小排也来一份,嗯……再勾个西冷吧,饮料要什么?茶?可尔必思?可乐?” “那你答应我,不是为了把我甩掉才请我吃饭的。”他忧心忡忡地握住她的手,“不然我没心情吃饭了,就盯着你。” 免得你跑了。 “答应了。答——应——了——”她拉长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满意了吗?少爷。” “嗯。”他应了下来,但马上又想起什么似的,“哎等等,我……” 她斜眼瞪他:“又怎么了?” “还是我结账吧。”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姐姐,既然你都说我是‘男朋友’了,那跟我客气什么——” “你好烦啊!”常慧再一次用菜单敲了他的头,“叫店员来点菜。你不许再说了!” ………… …… 店员动作很麻利。很快,常慧点的和牛就摆上了桌。 所谓和牛,其实就是一种食用肉牛的品种。这种牛肉油脂含量丰富,品质等级高的肉会有漂亮的雪花纹。和牛炖煮着吃有些腻,使用烧烤的方法可以去除多余的油脂,口感正好。 她轻车熟路地把肉放上烤网。 “你知道吗,这家店我以前经常来的。”她仔细地翻动着牛肉,以免它烤过头,“他们开了二十多年快叁十年了,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看起来很好吃。”陆秋名也学着她的样子烤起了肉。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意外?”青年没她预想的反应,她有些失望,“我看起来哪里像吃得起烤肉的,你不好奇吗?” “不像吗?吃烤肉什么时候还要看面相?”他笑了笑,“常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越看你越觉得……你吃龙肉都行。” “净胡说。龙肉我倒是想吃,你给我找吗?” “当然给你找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是想吃我的肉,我也绝无异议。” “哎呀,谁、谁要吃你啊!”她突然想到一些不太恰当的东西,赶紧转移话题,“我现在明显有话要说啊,你不接话我怎么继续?哎等等,这块肉要焦了!……” 这家店炭火一向很足。说着说着话,肉就有些糊了。 “好吧。那姐姐为什么经常来呢?” “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小时候可活泼了,最喜欢出来逛商场。”她夹起一片烤好的肉放到他的盘子里,“哪里热闹我就往哪钻。哎,弄得我妈妈可累了。” “原来是这样。我之前还以为你不喜欢逛商场,觉得外面太吵。” 他说的是那次带她出来玩。她看起来毫无兴致,整个人脸上都写着勉强。 “之后确实是了。不过小时候呢,很喜欢来新斋桥。”她又烤好一片肉,放到烧烤酱里蘸了蘸,“刚才过来你也看到了吧?那个很奇怪的摩天轮。我就只坐过一次,之后就停运了。它好像去年重新开了,不过我一直没兴致来这边。” 她说的是那个很夸张的、黄色的齿轮状装饰。那上面有很大一个惠比寿,看起来相当夸张。 那是这里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有些人会把它叫做“财神爷摩天轮”。 虽然惠比寿确实是本地财神爷,这没毛病。 “原来那是摩天轮吗?我还以为是楼的外立面设计。”他说,“要不我们待会儿去坐?” “啊,那个好像天黑就会关门的。”她看了看手机,现在五点半左右,“不知道吃过饭再去来不来得及。看情况吧,来得及就去坐。” 她吃掉那片烤得恰到好处的牛横膈膜。 油脂味很足,但烤制得焦香,不至于太腻。偏甜口的烧肉汁,味道浓烈,中和寡淡的调味。 还是熟悉的味道,很好吃。 “那个摩天轮呢,车厢是全透明的设计。我一开始还不敢坐呢,后面上去之后,又兴奋得不得了。我在那动来动去,反倒搞得妈妈很紧张。”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怎么说呢,这个世界上会那么紧张我的人,除了妈妈……也只有你了。” “原来你知道。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根本看不懂我的心意。” “我又不是傻子,我当然知道了。”她叹了口气,“你这小子心思都写在脸上,从刚搬进来那天就图谋不轨了,又是给我‘展示厨艺’又是请我吃饭的,正常人哪会跟房东说那么多?” 不过那顿寿喜烧确实好吃。 虽然没有那顿饭,也不会有接下来的那么多麻烦事…… “女朋友,你今天不装傻了,是不是想通了?”陆秋名端起杯子喝下一大口可乐,“多说点,我爱听。” 这人抱着杯子在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虽然你跟我是同龄人,但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是小孩子。”常慧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他喝饮料的动作顿了顿:“姐姐,这话又从何说起啊?”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她把剩下的肉全都铺在了烤网上,“怎么说呢,让我想想……” 肉接触到高温的炉子,瞬间发出“滋滋”的声音。油脂滴下去接触到烧红的炭,燃起一小片火焰。 呛人的烟雾扑面而来,冲得她的眼睛有些疼了。 ………… …… “今天运气不错,竟然坐上末班车。” 两人赶在营业结束之前坐上了摩天轮。前面排队的人不少,她一度以为会赶不上。 急急忙忙地吃完饭,时间已经六点多了。拉着他跑到这边来,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她急得头都冒汗了。 “不用那么着急。”陆秋名捏捏她的手,“下次我还陪你来。” 180度的旋转车厢,坐上去之后,面前是全透明的观景窗。她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他看着她。 看来她这个“一日限定”的恋爱很给面子,约会都约到真的了。 “不一样的。有些事就要想做的时候马上去做,放到下次的话,就没那种感觉了。”她说,“这还是我们杂志社总主编教我的道理。” “那个小女孩……我记得好像是叫月见?” “对。她古灵精怪的,想一出是一出。有一次她突然跟我说,她喜欢我们杂志社老板,吓了我一大跳呢。” “那个不修边幅的男的?”想到某个身影,陆秋名皱起了眉,“他年龄得有她两倍大了吧?这家伙……” 别是什么欺骗小女孩的变态吧。 “看来你跟我一样,第一反应都是这个。不过据我这段时间观察,那人就是个神经病,看起来不像真的有出手。” “姐姐,那样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暂时没大问题。”她说,“不过不管怎么样,那次跟她聊的‘一期一会’,算是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摩天轮在慢慢地向上爬升。 远处的天刚完全黑,澄澈的夜空之下,城市亮起了点点灯光。 “这个我老师讲过,是很老的一句话吧。” “对。那次之后我就觉得,既然已经跟你相遇,享受这段短暂的时光,也没什么不好。”说到这里,她垂下了眼,“但是你就是不依不饶,好像要一辈子缠着我似的。” “……我确实是想一辈子缠着你。或者说,永远。” 车厢一共有四个座位,两人紧贴着坐在中间两个位子上。从坐定开始,青年的手就一直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拒绝,算是默认。 他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防疤胶布,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为什么觉得我们的时光‘短暂’?姐姐,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我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常慧抬眼,重新看向面前窗外的景色,“坐完那次摩天轮之后,它就关闭了。再之后,我们一家叁口搬到了这里。” “嗯。” 他很认真地在听。 “我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童年时光。虽然也有过很悲伤的事,但总的来说,我是幸福的。” 乘坐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半,摩天轮正在往大楼的最高处攀升。 “但生活不会一切都遂人意。就像那次的摩天轮,我玩得特别特别开心,但之后它就关闭了。这一晃……九年就过去了。” “距离上一次我来这里玩已经整整十年了。这十年来,我的心境发生了很多变化。”她轻轻地靠到他的肩头,心情复杂地说道,“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受家人保护的活泼小孩,我开始讨厌人多的地方,厌恶商场,电车上人一多,我就会开始呼吸困难。” 那件事之后,她时常会在热闹的路口发呆。空洞且迷茫,就好像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摩天轮 常慧又露出了那种愣怔的表情。 “姐姐……” 青年看着她。他很担心。 “没事,今天还好。可能是下定决心要跟你摊牌,整个人都轻松了。”她反过来拍拍他的手,“总而言之,那次经历对我来说是‘期间限定’,就和这里流行的营销用语一样。小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青年抿着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姐姐,我不是商品,也不是‘期间限定’。” 伴随着车厢外部机械运转的声音,全景摩天即将通过大楼的最高处。 “我的意思是,既然美好短暂,那就让它停在这里。”她把视线从玻璃窗那转了过来,“你还有很多可能性,但我的未来是一潭死水,我看不到往前走的希望了。” 她的眼中透着悲伤,同时也有些许无奈。 “找到宫城那家伙之后,你打算做什么?”陆秋名焦急地按住她的肩,“你不想活下去了吗?姐姐,你别做傻事——” “没有。我从来没想过自我了结。”她抬起手,轻轻捧起他的脸,像是在端详好看的艺术品,“我只是想说,我提不起那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了。对我来说,躺在地上发呆得过且过,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你前程一片光明,有足够的能力往更好的地方走。你应该去找一个更适合你的人。” 常慧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含满了泪水。 她没有说谎。她确实没想过死,即使做完了该做的事,她也不想去死。 但她确实也没有追求未来的动力。封闭自己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逃避这个世界。 她不能想象自己跟人组建一个美好的家庭,养育一个可爱的孩子。尽管她偶尔会这样期待。但只要她想到自己这种近乎病态的生活,她就没有可能去那样做。 她已经不是一般人了,不应该再去过一般人的生活。 “这边的审美讲究残缺美,不完美也是一种美。就像烟花,它很美……但它的绚烂转瞬即逝。” “你能做我一天的恋人,我就很知足了。” 为什么她会爱上另一个世界的人? 或者说,上天为什么要让她爱上别人? 摩天轮来到了大楼的最高处。和多年前坐的那次一样,她身边坐了一个她的爱人。那个人一直注视着她,眼里充满了关切。 但那个人总有一天会离开。 与其最后难看地收场,不如就在最好的时候放下。 “你知道吗,我——” 她终于鼓起勇气,要跟他说她的顾虑了。 但她的泪被一个吻堵了回去。 陆秋名按住她的脸,不由分说地把唇贴了过来。他的动作一改平常的温柔,直接侵入她的齿间,用力吮吸她的舌。那股气息很香甜,似乎是清新的柠檬糖味道,但他的动作十分蛮横,让她避无可避。 他吻得十分用力,好一会儿才把她松开。 “说够了吗?”他在一个极近的距离看着她,“我不是这儿的人,不欣赏什么残缺美。我只知道你是我最爱的人,我要跟你在一起。” 青年紧紧地抱着她。她被熟悉的气息坏绕,有些想哭。 在眼泪止不住掉下来的那一刻,她听到了他告白的声音。 “姐姐,为什么做一天的恋人就够了?我们未来还有好几十年,有好多好多天。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每天都做恋人。就算以后七八十岁,满脸皱纹了……我们也是恋人。” 或许,从敲开她房门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因为他无意制造的一次“事故”,她从阴暗潮湿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那就接着向外。 她值得更好的生活,也值得更好的未来。 如果她失去了好好生活的能力,那他就陪她一起寻找。 “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车厢已经到达最高点,十五分钟的路程已经过去一半。安静的夜空之上,隐约可见几颗漂亮的星光。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甚至顾不上欣赏窗外的景色。她被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放下一切包袱,不管不顾地和他迈向未来。 但她可以吗?她不知道。 “别哭了。我不会走,我们也不会有残缺的结局。我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你,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姐姐,我爱你。” ………… …… 短暂的摩天轮之旅很快结束。 “好了,不哭了。”走下车厢,青年递给她一张纸巾,“你看别人都玩得那么开心,就你一个人哭着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这个摩天轮的设计风格就是那种夸张的搞笑风格。明黄色的车厢轨道,外面的惠比寿亮着巨大的灯,和哭着鼻子出来的游客完全不搭边。 “你没有欺负我吗?”常慧擦了擦眼泪,吸着鼻子埋怨,“都怪你,好好的把气氛全都毁了……” 出了售票厅大门,两人往河边慢慢走去。 “什么呀,我哪有毁气氛?”陆秋名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你说了半天什么短暂美好不完美也是一种美什么什么的,那种气氛才不对吧?” “我说得有错吗?”她红着眼睛瞪他,“让你享受当下,感受现在的美好,你倒好,还跟我肉麻上了……” “美好?你是说我女朋友跟我说只跟我谈一天恋爱,我还要觉得这很美好吗?”他抓住她的手,用力牵了上去,“她说我只配谈一天恋爱,我生气都还来不及呢。” 他佯装生气地别过了脸。 晚上的新斋桥很热闹,商店的灯光五花八门,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他们现在就像出来逛街闹别扭的外国小情侣。 “啊!你真是气死我了!”常慧气得直跺脚,“跟你说不通!” “哪里说不通了?你说说看。”陆秋名笑着问她,“你给我举了一大堆例子,说美好是短暂的,一会儿摩天轮一会儿烟花,你这个逻辑根本就不对嘛。” “哪里不对了!?” “按照你的意思,我们这个‘一日限定’的恋爱,岂不是昙花一现?” “难、难道不是吗?”她擦了擦眼角,“美好的爱情漂亮的昙花,开完了很快就没了……” “……我一时间没听懂你是在咒我还是说我快。”他掰开她的手,把手指伸过去跟她十指相扣,“女朋友,你好恶毒哦。” 她几乎忍不住揍他的冲动:“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抠字眼啊?” “你为什么总是说我像小孩子?我‘发育’得好不好,你是最清楚的。”陆秋名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姐姐,要不要现在就试试,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小孩子?” “你、你……” 常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对牛弹琴。 错位 事情的发展和常慧预想的差别很大。 原以为吃个饭聊完就能结束一切,从此与她的租客互不打扰。没想到那人不按常理出牌,不仅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还拉着她在商业中心逛了一晚上。 又是买甜品又是去街机厅玩游戏,出来没走两步就被理发店的店员拦住,塞了两张优惠券。于是她稀里糊涂洗了个头,还顺带做了个美甲。 最后还一起去了户外用品店,买了一大堆东西。 “……我真是服了你了。”常慧在电梯里看着面前提着大包小包的人,“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听得懂,姐姐,当然听得懂了。”陆秋名一只手扛着两把折迭露营椅,另一只手提着两个个大袋子,里面装着他买的各种东西,“女朋友说的话,我怎么敢装听不懂呢?” “你还装。”趁他手不空,她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我跟你打个比方说谈一天恋爱,一日限定,一日限定明白吗?你怎么能直接忽略前半截,把我说成女朋友?” “那不然我能怎么办,顺着你说的话,你又要跑了。”到达公寓家门口,青年把东西放在一旁,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你那么坏,我才不会那么容易顺你的意呢。” 看他这么熟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家。 “……”要不是怕吵到邻居,她真想在这揍他一顿。 她跟着他进了屋,关上了门。 趁着她在玄关生闷气的空当,陆秋名打开包装,把什么东西铺在了地上。 常慧不解:“那是什么?” “自充气床垫,户外专用的。”他向她介绍道,“双人尺寸,厚度大约五厘米,适合睡觉。” 他从口袋里掏出湿巾,仔细地擦拭着它。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黏着她了。 “店员说这个垫子是新款,很舒服的。姐姐,过来试试?”收拾好新买的“床铺”,陆秋名向她招招手。 她杵在原地没动。 “别生气了。姐姐,要不要吃糖?”他回去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糖果,“橘子还是菠萝?蜜瓜的吧,蜜瓜的我喜欢……” “……我不吃。” 他小心地剥开糖纸,把浅绿色的糖果举到她的面前:“我喂你。来,张嘴,啊——” 她还是倔着没动。 “唉,拿你没办法。” 青年很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摸着她的脸亲了上去。 他的手有些用力,掐住了她嘴巴两边,迫使她抬头张口。他用力地吻着她,用舌头撬开了她倔强的牙齿,把一小块东西送了进来。 香甜的蜜瓜味充满了她的口腔。她拼命摇头,想要把糖推回去,他却不肯放手,咬得她唇齿生疼,口中不断分泌出唾液。 “唔……” 在那些可疑的液体从嘴角流下来之前,他放开了她。她被吻得眼角含泪,被他松开的那一刻,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大口呼吸的混乱之中,她把糖果混着两人的津液一起吞了下去。 “好吃吗?” “……还算甜。但是,不适合我。”她擦了擦嘴角,“我不喜欢吃糖。” “你究竟是不喜欢吃糖,还是不敢吃糖?” 青年不再笑眯眯地跟她“装傻”。他向前走了一步,把她抵在了玄关的墙边。 “吃糖有什么不敢的?”她没明白,“个人喜好而已,谈不上敢不敢吧?” “找那么多借口,其实你就是不敢。”他玩着她胸前的一小撮头发,“姐姐,你是胆小鬼。” 理发店的店员技术不错,特意给她卷了个头发,还抹了点精油。她的头发有些自来卷,平时很少打理,毛毛躁躁的,她经常扎起来,或者用一个夹子盘起来草草了事。 她整个人香香的,这个距离能闻到她洗发水的味道。她稍微有些卷的长发自然地披散下来,很显发量,甚是好看。 “你都不让我说完话,就给我下结论。”她不满地别过了头。 “那你接着说。”陆秋名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往她的锁骨蹭了蹭,“我听着。” “……对我来说,幸福就是遥不可及的幻影。虽然我曾经拥有过,但它很快就消失了。” 他在她耳侧轻轻嗅着,似乎正沉浸在她头发的香味里。 “我这人配不上幸福。我不想……再失去一次。”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信息:“你意思是跟我在一起很幸福,对吗?” “……嗯。算是吧。” 一个湿润的吻印上了她的锁骨。他的手开始不安分,悄悄掀起她的裙摆,从下面伸了上去。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开心。 “你不会失去我的。我向你保证。” 他的手轻轻地在她的腰上游走。 “不,你不明白……”她痛苦地咬住下唇,努力忍耐从下身传来的触感,“我过得不幸福是应该的,那是我做错事的报应。” “……”他的动作顿了顿,似乎在等着她说下去。 “我为了活下去,做过很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背叛了最亲近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做了临阵脱逃的叛徒。” “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那双手绕到她的背后,解开了她的内衣扣子。 “我逃避现实,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谎言连篇的人。我卖掉了一切能卖掉的东西,就连我们一家人的宝贵回忆都不放过。” 胸口的束缚瞬间被解除,她的心也终于如释重负。 “最后,我还……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我能稳定自己的精神已经很勉强了,我没有力气再爱另一个人了,你明白吗?”隔着衣服布料,常慧按住那双在胸前游移的手,“你放过我吧……跟你在一起度过的每分每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你真的这样想吗?” 听到她这样说,陆秋名收回了手。 “嗯。”她擦了擦眼睛,避开他的目光,“今天就最后一晚好不好?明天醒来之后,我希望我们都能坦然放下。” “如果你爱我的话……就应该尊重我的想法,对不对?” 青年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 …… “用力,啊啊……用力一点……”常慧趴在垫子上,屁股高高地撅起,模样甚是淫靡,“嗯、嗯……就是这样……小秋好棒……好喜欢……” “淫荡小猫,叫大声点。”陆秋名在她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最好是让左邻右舍都知道你在叫床,明天就登门投诉你,好不好?” “好、好……都投诉我……啊啊啊……”剧烈的冲击夺走了她的理智,她不住地胡言乱语着,“小秋弄得好舒服……小秋好棒……喜欢被你操……嗯啊啊……” “你不是说跟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吗?”青年冷笑一声,加大了下身抽插的力度,“到了床上,马上又是另外一套说辞。” 刚才他被她惹生气,自己去冲了个澡。正在想要怎么挽回气氛,她就光着身子钻了进来。 还满嘴说胡话。 “说什么‘最后一晚’、‘留个纪念’、‘不想留遗憾’,说白了就是想被操。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想免费睡我。” “绕了我一天,就是想故意把我惹生气,好让我用力操你对不对?”他强忍冲动,把东西从她的里面拔了出来,“宝宝,你真是坏得可以。” “不、不要……”现在正在兴头上,他突然抽出去,弄得她情痒难耐,“别出去……啊……” 强烈的空虚裹挟了她。她下意识地抬高屁股,几乎是本能地渴求他的进入。 “你刚才勾引我的样子不错,我不小心上了你的道。”他笑着拍了拍她的下面,“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把一件随便翻出来的情趣内衣扔到她的面前。 “想要吗?穿上它,过来求我。”陆秋名按住她的侧脸,手上的力道压得她有些疼,“把主人哄开心了,说不定主人会大发慈悲地操你。” “小秋……”她眼神复杂地仰视着他,“我们开开心心地过最后一天不好吗?” “什么最后一天?你不说我还以为明天火星撞地球了。” 她怎么就会胡说八道? 动不动就要绝交,到底谁是小孩子? 青年看上去十分不悦。他去一旁翻了翻,把之前她穿过的那套猫耳衣服一并扔了过来。 “你不想做我女朋友,那就做我的猫好了。”他拍拍她的小脸,“做猫好,猫不用担心那么多有的没的,只要主人给点吃的,她就会开心。” 他穿好裤子,气定神闲地坐在了阳台门边的露营椅上。 窗外月光皎洁,衬得他的表情有些诡异。 “来吧小猫,主人会好好奖励你的。” ………… …… 常慧磨磨蹭蹭地穿好了衣服,但她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 青年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而是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审阅着她。 她在软垫上不住地摆出各种姿势。 “腿张大点,对,再张开点。刚才不是很会勾引人吗?现在害羞给谁看?” “夹那么紧做什么?主人看不清楚。对就是这样……转过来一点,对准这边。” “主人……”她又羞又委屈,可怜兮兮地咬着嘴唇,希望得到他的垂怜。 但他还是不满意。 “有没有自己玩过小逼?知道怎么玩吗?”他甚至开始指挥她的动作,“自己用手掰开,揉上面的淫荡小豆豆给我看。” “不、不要……”她几乎要哭出来了,“主、主人……这样好奇怪……” 她对他的渴求已经快到临界值。但他就是不肯如她的意。 “小笨猫,主人上次在电话里教过你了。”他用情趣皮鞭打了一下她的下体,“你这么淫荡,肯定没少在私底下偷偷玩吧?” “我、我没有……” 散开的皮鞭轻轻扫过她的敏感部位,勾得她不住地流水。 这是对她的惩罚吗? “主人,主人……”被一股奇怪的力量驱使,她不自觉地开始揉捏自己的阴蒂,“这、这样可以吗?……嗯……啊……” 她正在他面前张开腿自慰。用他教的方法。 印象中电话那头那个温柔的声音,和现在鬼魅般的男人判若两人。 “对,用力一点。”他似乎很满意,“我们宝宝这么乖,会自己操自己了。真是不错,那应该不需要主人再操你了吧?” “不、不……”一小股水从她的下体喷出,她小小地泄了一次,“啊要出来了……主人啊啊啊!……” 这根本满足不了她。她的身体饥渴难耐,急需更多的抚慰。 “你高潮了。那我们这就结束吧?”青年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小猫,去把自己洗干净,过来陪我睡觉。” “不行,不行……还不够……”她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凑近他的腿边,“主、主人……我还没有……” “还没有什么?”他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还、还没有奖励小猫……”她几乎是祈求地看着他,“主人,想要主人……” 她很想要。 明明做过最后一次就可以放手。他为什么要这样? 她想好聚好散。他为什么不肯听她的?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他眯起眼睛看她,“想要主人的什么?” 昔日被他仰视的神明正跪在他的面前求他。 他视她如珍宝,生怕伤害到她。但她一点也不领情,满心想着怎么跟他一刀两断。 但凡温柔一点对她,她就不会听话。偏偏他最喜欢把她捧在手心…… “唔……”她眼睛带泪,满脸委屈地看着他,“小、小猫想要主人的大鸡巴……狠狠地操小猫……” “……” 听着她的“虎狼之词”,陆秋名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只有在这种“角色扮演”的时候,他才能看到一丝她的真心。 他的爱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他上辈子欠她的吗? “主人,主人……” 看他不说话,她索性自己上手扒他的裤子。 “知、知道了……小猫要自己努力……” “!?” 她的动作很快。还没等陆秋名抓住她的手,她就把那东西放了出来。 硕大的阴茎高昂地挺立着,散发出一些诱人的甜腥气息。月光下她仔细端详着他的性器,甚至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她想舔。 于是她抓住它,用舌头抵住它的顶端,轻轻地含入自己的口中。 女妖 安静的房间内,青年不住地喘息着。 “姐、姐姐……别舔……不要舔了……啊……” 常慧紧握着他的阴茎,不停地在口中吞吞吐吐。 她没有干这事的经验,只是学过一些“理论知识”,知道大概怎么操作。曾经她也有尝试过拍摄玩弄全透明水晶阴茎的视频,但那视频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没做后期就给删除了。 第一次取悦真实存在的异性,常慧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没有什么技巧,只是凭感觉舔弄和吮吸着这根东西。动作也并不熟练,牙齿微微有些磕碰,有点担心把他弄疼。 但看他的反应,他应该还挺满意。 青年正低声呻吟着。他一改之前的“主人”姿态,不停地向她求饶。 “姐姐,不要……”陆秋名用手推着她的头,想把她推开,“太舒服了……会、会忍不住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这样做,他以为进入了“角色扮演”,她就会乖乖听他的话。 他完全没有防备。 “主人喜欢吗?”趁着吐出来换气的间隙,她轻轻吻了吻它的顶端,“忍不住了就射出来,小猫全都吃进去。” 虽然用词还是按照他的要求,但语气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的操控让他莫名其妙有种安心感。不知不觉间,他好像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位置。 休息片刻过后,她把头发撩到背后,重新含住了他的东西。她的舌顶住了他的小缝,在上面轻轻地划着圈。 下面则用手轻轻地来回抚摸。白皙的小手新做了淡粉色的指甲,小小水钻在他的性器上闪着亮眼的光。她套弄着它,时不时抬头向上看,那双勾人的眼睛配上一头乌黑的卷发,像是传说中摄人心魂的女妖。 她甚至有意无意地拿胸口来蹭,就差把它夹到两团软肉中间了。 吮吸几下之后,她抓着它往自己的口腔深处送。她用喉咙轻轻摩擦着它,像是要将它吞吃入腹。 “姐姐,姐姐……”青年面色潮红,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猫太过要命。他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看来,她的意识清醒得很。虽然看起来是被操控的那一方,但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说到底还是他在服务她么……? “嗯……我在。” 常慧继续舔舐着他。 她的私处有些奇怪的感觉,有点难受。 一起洗完澡后,她在浴室多停留了一会儿,往自己身上抹了点东西。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增强快感的东西,是因为情绪上头,也是因为想最后一次做个舒服。 但这东西比她想象的还要离谱。从涂上身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敏感部位就不住地向她传递“想要”的信号。 陆秋名看起来没什么心情的样子,她就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啃噬他不听话的嘴唇。 现在看来,也许她不应该贸贸然使用陌生的性爱产品。她身体的渴望让她愈发地想要他,但越是这样,她就越舍不得结束这“最后一次”。 “……啊……” 她被思考分了神,青年抓住机会,从她的口中抽了出来。 “要射了吗?不用拔出来,射我嘴里也可以的。”她朝他笑了笑,又伸手想去抓,“我会把小秋的东西全都吃干净。” 他抢先一步,自己握住了它。 “你……真是个坏蛋……”青年的手不受控制地上下撸动着,“小坏猫……谁允许你舔的?……” 他从来没在她面前做过这个动作。 这次例外。她这次实在太过分,是个人都受不了。 “可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呀?你从来都没叫得这么骚过。”她往前凑了凑,脸快要贴到它的小头,“小秋乖,来,射给姐姐。” 说着又凑上前,十分诱人地张开嘴。 “啊……姐姐……” 随着几声无助的呻吟,陆秋名达到了高潮。在白浆喷出来的那一刻,他适时转开了方向,没有弄到她的脸上。 常慧凑得太近,脸上没事,胸口就没那么幸运。她被他射了一身,浓郁的淫靡液体溅满了她的胸口,甚至有些顺着她的乳沟往下流去。 他试图用手去挡,但液体的量太大,这点遮挡完全不起作用。 这次射精持续了好久,强烈的刺激弄得他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寻找纸巾,想要给她擦干净。 她却恶作剧似的用手指蘸起一点液体,送到嘴边。 “小秋,你的味道不错。” 她的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像是在回味什么好吃的东西。 “……真是被你气死了。怎么连这种事都能骗我?”他蹲下来,焦急地擦拭着她的胸口,嘴上止不住地埋怨,“小骗子,我这辈子真是交待在你身上了。” “你刚反应过来吗?”常慧狡黠地笑了笑,“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认你当主人吧?” 她甩了甩头发,项圈上的铃铛不合时宜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还和之前一样穿着猫耳猫尾,甚至多穿了一套糟糕的情趣内衣,但她看起来完全不像那只听话的猫。 黑猫露出了她的本性,内里是只吃人的妖。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你自己要叫的,爽完了又当没这回事。”她分量不小的胸口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的,急得他脸上都冒汗了,“弄得到处都是,擦不干净了……算了,我带你去洗澡。” 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害羞还是尴尬,反正挺狼狈的。 “不要。”她索性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主人,你还没有奖励小猫呢。” 他没好气地瞪她:“你还没演够?” “主~人~”她带着他的味道往他身上蹭,“你的猫发情了,下面都一塌糊涂了……主人,你怎么狠得下心虐待小猫?” “……”刚软下去的某个部位又迅速地膨胀起来,陆秋名咬牙切齿地把她扔到床垫上,“祖宗,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主人,可是人家真的很想要嘛。” “主人,小猫的下面都快能拉丝了……”她张开腿,故意拿手分开下面的两片软肉,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来救救我嘛……” 察觉被骗之后,她现在每说一句“主人”,陆秋名都觉得她在训狗。 她是主人。训的是他。 “这也在你‘最后一次’的计划之内吗?”他用力分开她的腿,把自己的分身顶在她的洞口,“做完这次你会怎么样?” “……那个我倒没骗你。我是真的觉得最后一次。” “你这么搞我,不怕我被你搞出精神病?”他按住她泛滥成灾的下体,“给我一个这么难忘的‘最后一次’,我还要怎么忘掉你?” 他越说越气:“你就不怕我后半辈子被你这个一‘日’限定的女朋友给毁了?” 到底谁日谁? 他怎么感觉他才是那个被玩的? 女妖无情地答道:“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陆秋名都快被她气笑了。 “你这个渣女,拿走我的第一次,就想把我甩掉。” 他握住再次挺立的下体,对准她的洞口,用力地插了进去。 “我告诉你常慧,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赖在你里面了。” “叫主人也没用。” 骑士 “嗯……”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青年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侧着从后面抱着她,从后面用力地顶她。系在腰上的猫尾有些碍事,把他的腿扎得发痒。 身体累得不行,嗓子早已喊得发干,常慧索性收了声。她背对着他,把她的枕头紧紧抱在胸前。 “怎么不叫了?刚才不是还很会叫吗?”陆秋名拨开她的枕头,用力搓揉她的乳尖,“不是说要叫得让邻居来投诉,怎么这就不吭声了?” “……兴致好的时候不让我叫我也会叫,没兴趣的时候自然懒得出声。”她嫌弃地躲开他的手,“嗯……轻点……你、你很烦,现在搞得我没心情了。” “骗子大王,你说什么没心情我都不会信。”他不想理会她的言语攻击,直接换了个话题,“你急着要跟我撇清关系,跟前几天那个疯男人有关吧?” “考试之前还好好的,他一来捣乱你就说怪话。”看她不说话,他又往前挺了挺腰,“不过你放心,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问这个干什么?”这话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脑子里除了跟你谈恋爱,别的东西都不会想?” “难道不是吗?”她呛回去,“你不是最大的恋爱脑吗?脑子里不是粉色就是黄色。” “你真的太坏了,竟然这样说我。”陆秋名失望地咬了一口她的脖子,“枉我为你做那么多事,你竟然这么想。” 他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得不行。 “你干什么了?”她刚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有事没告诉我?” “你不也有事没告诉我吗?不仅什么都瞒着我,还把我当小屁孩。”他不满地贴着她,“姐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是,我是担心你……”她急忙解释,“你干什么去了?快告诉我……哎你轻点!” 那东西仍然在有节奏地动着,像个无情的打桩机。 她怒上心头:“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操我了?” 常慧慌了。 不会再来找麻烦是什么意思? 做那么多事……是什么事? 他知道多少? “谁让你勾引我的?你演得这么像,我当然要把你操舒服。”陆秋名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怎么样宝宝,满不满意?” “满意满意。老公最棒了。”她背台词似的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啊!……” 她又一次撑不住,被他弄得泄了。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干什么了?有没有人来找你麻烦?”来不及回味刚才的快感,她连珠炮似的问道,“你管这个干什么?你怎么这么傻?” 甬道还在痉挛,持续往外流出淫液。 “你真当我是白痴?”看她不再装样子,他终于把那东西抽了回去,“有人整我老婆,我不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虽然刚才的老公叫得很敷衍,不过现在暂时不跟她计较。 “你不是打过他了吗?你之后还去找他了?”她急急忙忙地翻了过来,抱着他上看下看,“他跟你说什么了?你没事吧?” 还好,没看出哪里有受伤。 她努力回想刚才一起淋浴的画面,该死,那时候只顾着看他的腰了,没注意检查别的地方…… “他有没有打你?那家伙认识很多人,有没有找人堵你?”她急得快哭了,“小秋你别不说话,你快告诉我啊!” “……姐姐,那疯子在警视厅关着呢。”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我没事,你放心吧。” “哦、哦对……他关起来了……”她木然地重复他的话,“关起来了……还没出来……”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王叔已经出来了,警察没问到他什么,把他和川崎放了。”他心疼地亲亲她的额头,“至于那个疯子,加濑警官说他前面还有事背着,这次出不来了。姐姐,你别怕。” “那就好,那就好……”她似乎安定了一些。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他还在里面,那你说做那么多事是什么意思?” “我……” 他有些犹豫。 这事不太好听,要告诉她吗? “你说啊!”她焦急地抓住他的肩,“你去他公司了?那边那么远!你怎么查到的?那边都是惹不起的人,有没有人欺负你?” “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跑过去?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她情绪激动,对着他哭喊出声,“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如果你有事我怎么办?……” 眼泪夺眶而出,她趴在他胸前无助地哭泣着。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陆秋名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背,手上传来的触感简直单薄得吓人,“我去接王叔那天找警官先生聊了聊,他无意间说漏了嘴,跟我说他在东都很有名,是做那行的。他跟我说了他的艺名,我就上网找了找。” 多亏加濑嘴上没把门,他才查到一些东西。 “我坐新干线去了那边,找到了他的‘公司’。到了那边才听说,他欠了很多客人钱,他老板也在找他。” “既然如此,我当然要给他加把火了。我跟他们说我也是债主之一,现在知道他在哪里,并且把他在西阪的事情说了出去。” “现在不知道他在哪,审讯室还是监狱?”他笑了笑,“应该挺难受的吧?听说他黑白两道都有仇人呢。” “你、你……”常慧太过惊愕,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你吓死我了……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你好傻……” 就算是她最困难的时候,她也没敢走进歌舞伎町一步。 他竟然直接冲到张俊公司?他不想活了? “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你不想说的事可以不告诉我,但是伤害你的人我不会放过。” 青年轻轻拭去她的眼泪,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很温柔。 “你放心吧,他们做那种生意的,看到我这种外国人还是要忌惮几分。”陆秋名揉了揉她的头发,“他们挺客气的,我给他们‘提供线索’,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对了,老板的茶还挺好喝……那时候忙着说事了,忘了问他茶叶哪里买的,不然可以给你买点。” 他的神色如常,就像在说什么平常的聚会一样。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笨蛋……” 她扯着他的领口,小声地哭着。 “小秋大笨蛋……” ………… …… “别哭了,姐姐,别哭了……唉你今天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哭?” 常慧刚才被抓着冲了个澡,换好了干净衣服。现在坐在露营椅上,她却还没回过神来,不停地小声抽泣着。 一旁擦过的纸巾都快堆成小山了。 “你看看你,用这么多纸。”他坐在她的面前,身体向前倾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用的呢……姐姐,你说人家会不会觉得我是大淫虫?” “你不是大淫虫吗?你就是。”她擦了擦鼻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大淫虫,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不哭就好,这‘大淫虫’我当就当了。”他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从今天开始就是常小姐养的小虫虫了。主人,以后你让小虫虫往东,小虫虫绝不往西——” 说着还模仿毛毛虫,作出很恶心的扭动姿势。 “你有毛病!”她被他逗笑,用纸巾砸他,“你应该去上电视节目,把这个恶心的模仿播给所有人。” “我才不要呢,就给你看的。”他握住她的手,“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 刚洗完澡,他非要说怕影响伤口,从包里掏出张新的给她贴上。 他明明看到手没什么事了,现在还要啰里啰嗦地问。 “本来也没划多深,早结痂了。就是那么长一道,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刀尖从上往下划过,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手背。 “我买了好多防增生的药和胶布,你记得按时用。”他心疼地摩挲着她的手,“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没事,我不在意这些。”她很感慨地看向她的右手,“有疤也好,它是我保护你的证明。” 多年来,她一直在怨恨自己的懦弱。 这次她终于做到了以前没做到的事,她很骄傲。 如果那时她也这样勇敢,她的人生是不是会不一样? “小时候大家都做公主梦,喜欢闪耀的王冠和漂亮的裙子,我也不例外。”她笑了笑,“不过后来突然觉得,做骑士也很好。” 至少那样有能力保护重要的人。 “姐姐……” “再说了,你本来也挺‘公主’的。”她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敏感脆弱又爱撒娇,确实不如我这个‘骑士’看得开。” “那当然了,姐姐什么都比我厉害。”他试探地问道,“骑士大人,现在不生气了吧?” 既然看得开,能不能别再跟他说什么“最后一次”了。 他心脏受不了。 “……嗯。” 她拿起瓶子喝了口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我确实喜欢你。我也……舍不得跟你分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 “不过,有些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第八十四章(1/2) 常慧回到垫子上,钻进了陆秋名带来的毯子。 柔软的触感带给了她些许安定感。她背靠在窗台底下的墙边,把自己藏在月亮的投影里。 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呢? “慢慢来,我陪你。” 青年靠了过来,贴心地把枕头塞到她的背后。 靠着他坚实的臂膀,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厨房那把菜刀很好用吧?”她往他怀里缩了缩,“我看你切肉切菜,刀工还不错的样子。” “嗯?那个是在商店随便买的。” 他刀工确实还可以。以前上学的时候,小丽姐做饭,他会帮着打下手。 但他只学会了切菜,其他的东西她不让他碰。他还没学会做饭,小丽姐就糊涂了。 “……我拿它捅了别人一刀。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尝试杀人。”她低着头,不敢被他看到表情,“就是那天那个挟持我的男人。我只差一点……就可以杀了他。” 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有点遗憾。 陆秋名没接话。 “怎么不说话?”气氛一阵沉默,常慧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吓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 “你考试那天。”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前几年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青年还是沉默着。 他会觉得她可怕吗? 杀人未遂,那也是杀人。 “我知道,是谁都难以接受。我确确实实是个预备杀人犯,你不用勉强自己——” 她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家伙真会挑日子,偏偏是我不在的那天。”阴暗的窗棱下,陆秋名突然笑出了声,“我那天要是在,早把他捅死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反应。 他的笑声很不屑,和平时彬彬有礼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的眼神阴冷,嘴唇微微抿起,看起来是在笑的,但好像完全没有在笑。 他不是没有生过气,但即使是在吵架最凶的时候,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阴暗情绪。 “你……” 常慧几乎怀疑自己看错。 “姐姐,你之前就该告诉我的。”不知为何,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吓人,“我早点把他杀了,不就没这么麻烦了?” 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在开玩笑。一瞬间常慧甚至觉得,如果让他见到张俊,那人要不了一分钟就会人头落地。 “还好,现在已经没事了。”几秒之后,他的神色又突然恢复如常,“姐姐你不用怕,那家伙出不来了。” “……嗯。”常慧愣了愣,轻声问道,“你不会觉得我可怕吗?毕竟……是杀人。” “我为什么要那么想?他本来就该死。” “你说得对……他确实该死。” 听到他的回答,常慧紧绷的神经松了几分。她顿了顿,又接着问道。 “但如果我说,那是我爸呢?” “……你说什么?” ………… …… 看着青年惊愕的眼神,常慧继续说道。 “那个叫张俊的人。”她无奈地笑了笑,“其实从法律上来说,他是我的父亲。” “怎么会这样?”陆秋名瞪大了双眼,“他、他……姐姐,这年纪对不上吧?” 拿刀对着自己的女儿恐吓?这也太…… “是吧?任何人听了都会吓一跳的。”她说,“我也很难接受,不过确实是这样。” 夜已经深了。凌晨叁点,边郊的塔楼公寓十分安静。虚掩的阳台门吹来些许晚风,也吹动了她的思绪。 看着满地的月光,常慧很怀念地说起她的童年。 “……我出生在一个很平凡的家庭。妈妈温柔能干,爸爸幽默风趣,来关西之前,我们一家人每天都在一起。” 和每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常慧一家人有很多温馨的日子,时不时也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 逢年过节时走走亲戚,一家人吵吵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 可惜好景不长,父亲在单位上出了纰漏,被调岗了。 收入少了一半,一家人的生活从此急转直下。 “有一天,妈妈突然问我想不想搬家。她说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我们过去之后可以天天逛商场。” 她那时喜欢热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然后他们就一起漂洋过海,来到了陌生的国家。 听说父亲工作出问题,亲戚给他找了个关系。他说有个发小在关西工作,过去的话,工资比在国内还高。 他先过去干了叁个月,发现待遇确实还行。除了语言不通,其他都还好说。 周围的同事都是老乡,大家对他都还算照顾。两口子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全家一起搬过去。 常慧就是这样来到了异国他乡。 一开始妈妈还担心她不适应,后来发现她很活泼,跟谁都能玩到一起。于是妈妈也找了份工作,一家人就这样在西阪城安定了下来。 “直到……八岁的某一天。那天我还在学校,中午午休的时候,老师突然把我叫出去。她、她说爸爸出事了……” 常慧的父亲,在工厂搬运东西的时候没注意看脚下,从楼梯下摔了下去,人当场就没了。 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日子就又低沉了下去。 老乡们一起帮忙办了后事,但工厂老板说这事不能全怪他,是她的爸爸自己不小心。赔偿的事也一拖再拖,最后只给了最低限度的钱。 “其实关于那件事我知道得不多,妈妈没有怎么跟我说。是很久之后听爸爸的朋友提起,我才知道……” 后来,工厂老板给她们发了一大笔赔偿金。 再后来,一个和爸爸很像的叔叔出现了。 “那个人……就是张俊。” “他很会说话,哄得妈妈和我都很开心。那时候他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也算有点小钱。爸爸的事,是他帮忙争取来的。” 常慧的父亲出事之后,同乡会的人们四处帮忙寻找关系。但这里是异国他乡,他们自己也就糊口水平,很多事情也只是有心无力。 直到有朋友找到了张俊。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其实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中间的关系非常复杂……” 但不管怎么说,他帮了他们很多忙。 散步 常慧回到垫子上,钻进了陆秋名带来的薄毯。 柔软的触感带给了她些许安心。她背靠在窗台底下的墙边,把自己藏在月亮的投影里。 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呢? “慢慢来,我陪你。” 青年靠了过来,贴心地把枕头塞到她的背后。 靠着他坚实的臂膀,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厨房那把菜刀很好用吧?”她往他的怀里缩了缩,“我看你切肉切菜,刀工还不错的样子。” “嗯?那个是在商店随便买的。” 他刀工确实还可以。以前上学的时候,小丽姐做饭,他会帮着打下手。 但他只学会了切菜,其他的东西她不让他碰。他还没怎么偷到师,小丽姐就病糊涂了。 “……我拿它捅了别人一刀。而且,这不是我第一次尝试杀人。”她低着头,不敢被他看到表情,“就是那天那个挟持我的男人。我只差一点……就可以杀了他。” 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有点遗憾。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怎么了?”看他不说话,常慧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吓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 “你考试那天。”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前几年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青年还是没有接话。他紧闭着双唇,脸上蒙上了一层冷意。 他会觉得她可怕吗? 虽然杀人未遂,但那也是杀人。 “我知道,是谁都难以接受。我确确实实是个预备杀人犯,你不用勉强——” 接下来,他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那家伙真会挑日子,偏偏是我不在的那天。”晦暗的窗台之下,陆秋名突然笑出了声,“我那天要是在,早把他捅死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反应。 这声嗤笑很不屑,和他平时彬彬有礼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的眼神阴冷,嘴唇微微抿起,乍一看是在笑的,但仔细一看,他的眼里完全没有笑意。 他不是没有在她面前生过气。但即使是在他们吵架最凶的时候,她也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 常慧几乎怀疑自己看错。 “姐姐,你之前就该告诉我的。”不知为何,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吓人,“我早点把他杀了,不就没这么麻烦了?” 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在开玩笑。一瞬间常慧甚至觉得,如果让他见到张俊,那人要不了一分钟就会人头落地。 “还好,现在已经没事了。”几秒之后,他的神色又突然恢复如常,“姐姐你不用怕,那家伙出不来了。” “……嗯。”常慧愣了愣,轻声问道,“你不会觉得我可怕吗?毕竟……是杀人。” “我为什么要那么想?”他轻描淡写地说,“他就该死。” “你说得对……他确实该死。” 听到他的回答,常慧紧绷的神经松了几分。她顿了顿,又接着问道。 “但如果我说,那是我曾经的恩人呢?” “……你说什么?” 夜已经深了。凌晨叁点,边郊的塔楼公寓一片寂静。从虚掩的阳台门那吹来些许晚风,也吹动了她的思绪。 看着地板上满地的月光,常慧突然想出去走走。 “我想下楼买点喝的。” 她掀开薄毯,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 “要一起吗?” ………… …… 常慧出生在海城一个很平凡的家庭。妈妈温柔能干,爸爸幽默风趣,来关西之前,他们一家人每天都在一起。 和每个普通的家庭一样,常慧一家人过了很多温馨的日子。虽然有时也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吵架,但过日子嘛,哪有不吵架拌嘴的。 他们住得离亲戚们很近,经常互相走动。逢年过节时,一大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她刚上完小学一年级,父亲就被调岗了。 据说是因为工作失误。但常慧的父亲在正式通知下来之前,甚至不知道有这事。 他的收入少了一半,家中情况顿时急转直下。 “有一天,妈妈突然问我想不想搬家。她说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到处都很繁华。我们过去之后,她可以天天带我逛商场。” 她喜欢热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一开始我们住在西阪城,一家小型工厂附近。” 大表姑知道了他们家的情况,托人给他找了个关系。她说有个发小在关西工作,在那边待了好几年了,工资比在国内还高。 常慧的爸爸在单位待不下去,索性辞了职,找到了大表姑的发小。他在工厂工作了几个月,待遇确实不错,足够一家人生活。除了语言不通,其他都还好说。 周围的同事都是老乡,大家对他还算照顾。两口子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全家一起搬过去。 然后他们就一起漂洋过海,来到了陌生的国家。 她就是这样来到了关西。 “其实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小时候很能说的。学东西也很快,过来没几天就能和周围小孩说上话了。” 从塔楼公寓出来左拐一个路口,有一条小小的河川。长满青草的河堤上,两人沿着小路走着。 常慧走在前面,陆秋名慢慢地跟在她身后。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刻,这里除了路灯就只有河流潺潺的声音。 微风吹起那头漂亮的长卷发,微微的青草香之中,她的背影甚是动人。 “姐姐,你现在也很能说的。”他望着她飘扬的裙摆,内心感慨万分,“只不过大部分都是攻击我。” “呵呵……你怎么这么记仇啊?”她回过头,向他抛来一个明媚的笑容,“太小气的话,容易变老哦。” 青年在叁步之遥的距离凝望着她。水波的倒影荡漾在那双澄澈的眼里,眼前的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生动。 如果可以,他真想记录下这个美丽的画面。 ………… …… “我妈妈叫常从心。听从的从,心灵的心。” 刚开始,常从心很担心女儿。第一次搬家就要搬到那么远的地方,语言也不通,她担心孩子融入不进去。 一段时间之后,看女儿和周围的孩子们玩得不错,她也就放下心来。丈夫在工厂的工作稳定,她也忙里偷闲,找了份餐厅的工作。就这样,一家人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直到……八岁的某一天。那天我还在学校,中午午休的时候,老师突然把我叫出去,说爸爸出事了……” 常慧的父亲,在工厂搬运东西的时候没注意看脚下,从楼梯下摔了下去,人当场就没了。 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日子就又低沉了下去。 老乡们一起帮忙办了后事,但工厂老板说这事和他无关,是她的爸爸自己不小心,才会弄出这么多麻烦。赔偿的事也一拖再拖,最后只给了最低限度的钱。 “其实关于那件事我知道得不多,妈妈没有怎么跟我说。是很久之后听爸爸的朋友提起,我才知道……” 老板说,这不完全是他的责任,想按标准赔钱不可能。他甚至倒打一耙,反过来找常从心要损失费。 几个朋友凑在一起想办法,却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就在妈妈以为拿不到赔偿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收到了一大笔赔偿金。” “紧接着,一个和爸爸很像的叔叔出现了。” “那个人……就是张俊。” 走过一段之后,两人一起在河边的台阶坐下。 常慧抱着膝盖,眼睛看着河对岸的方向。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看着有些纤细。 她是不是又瘦了? “他很会说话,哄得妈妈和我都很开心。当时他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也算有点小钱。爸爸的事,是他帮忙争取来的。” 常慧的父亲出事之后,同乡会的人们四处帮忙寻找关系。但这里是异国他乡,他们自己也就糊口水平,很多事情也只是有心无力。 直到他们找到了张俊。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其实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中间的关系非常复杂……” 得知她家的情况之后,张俊挺身而出,帮了很多忙。 常从心那年叁十二岁,张俊比她小很多,长得也年轻,一开始,她只把他当热心朋友。 后来张俊对她的关心超出了“朋友”的范畴,她开始有意保持距离。无奈那人紧追不放,闲着没事就买东西过来,对她嘘寒问暖。 还从常慧这边入手,动不动就买一大堆玩具过来,哄孩子开心。 “爸爸走了,妈妈跟我都伤心了很久。把他带回老家好好安葬之后,我和妈妈就继续在这边生活。” 那时候女儿已经开始上学,再回海城又要安排转学的事。常从心担心频繁换环境会影响女儿,她考虑再叁,决定留在西阪。 张俊经常来这边看他们,还带常慧到处去玩。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意,还说常慧就是他亲女儿。看在他和女儿关系不错的份上,常从心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认。 “他很会说话,经常逗得我和妈妈哈哈大笑。同乡会那边的叔叔阿姨也都知道他,他们说他人不错。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甚至开始撮合他和妈妈。” “他其实有点像我爸,就是比他年轻很多。他比我妈妈小九岁,又很在意外貌,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像个大哥哥……” 平心而论,这时的张俊还是不错的。事业上算小有成就,人缘也好,走到哪都能和人打成一片。 几年之后,他成了常慧名正言顺的“父亲”。 差不多一个时候,张俊在公司赚了一大笔钱。他抓住机会申请了入籍,还把名字改成了“朝山和也”。 “朝山惠,是我之前的名字。字和现在这个智慧的慧不一样,是恩惠的惠。当时填申请表的时候,区役所的工作人员搞错了。” 当时他们填的申请表,写字连笔太多,工作人员一不小心,给她登记成了“惠”。 两个字都能作人名,惠的笔画还少点,他们也就没再去改。 “所以之前青野警官叫你朝山。”陆秋名恍然大悟,“家里门口名牌花了也没去换,是因为你不想姓朝山?” “嗯。我早就申请改回原名了,但警察那边的资料还是以前的,所以……” 新组成的“一家叁口”快乐地度过了几年日子。 但幸福不知道是不是对人过敏,总是很快就离她们而去。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她十五岁那年。张俊,即朝山和也,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 常从心一开始只是听说他最近生意不好。她很耐心地安慰他,他也只是随便应付,没跟她多说。再之后他就经常不见人影,下了班也不回家。 一次偶然,她才发现他是去喝酒赌钱了。“朋友”叫他喝酒打牌,他一晚上输了十几万。 吵过几次之后,张俊后悔不已,说是最近压力大,之后再也不去了。但上了赌桌哪有那么容易下来的,他越是输钱,就越是想再下次赢回来。 再后来,他甚至拦住放学路上的常慧,问她最近生活费还够不够。 “他好像在玩‘柏青哥’。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样,看起来很久没洗澡,胡子也没刮,整个人黑着个眼圈……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找我要了一万圆就走了。” 柏青哥,弹珠游戏。简称小钢珠。 最常见的一种赌博机,缭乱的音效让人上瘾,只需要坐一会儿就能把钱输光。 因为这个走上绝路的人数不胜数。当地虽出台了一些法律,但收效甚微。无良的商家为了规避禁止现金赌博的规定,直接在旁边开兑换礼品店。顾客可以在第一家店把钱换成游戏币,再去第二家玩游戏。用游戏币赢到“礼品”之后,旁边的第叁家店,会帮他们把“礼品”兑换回钱。 当然这是赢的情况,输的话就没有第叁家的事了。 听起来很离谱,但这事确实很常见。因为严格来说,叁家店是独立的,并不能说他们在现金交易。 现在的一些抽奖活动也是类似,吸引人们用现金购买“虚拟券”,再让顾客用虚拟券抽奖。这样就可以不给客人售后。找客服也没用,他们会说这是虚拟物品,不支持退款。 张俊是怎么染上赌瘾的,到现在都是个谜。或许一开始只是在酒桌上跟朋友吹嘘,也或许是玩过几次之后觉得会赢。 “玩赌博的人都觉得自己会赢。”常慧不屑地啧了一声,“不知道这些蠢货有没有脑子,如果散客会赢,赌场还做不做生意了?” 焙煎咖啡 “给,你的汽水。嗯,接下来是我的……” 河堤上方的路边有两个自动售货机。常慧弯下腰,拿起一瓶饮料递给陆秋名。 “谢谢。” 售货机有制冷功能,铝制的罐头贴得他手心发凉。 “我喝什么好呢?草莓牛奶还是柠檬水?”她一脸认真地观察着各种饮料,有些苦恼的样子,“高浓度焙煎咖啡……就你了吧。” 说着就抬手去按机子上的按钮。 看她又要投币,青年连忙翻找起来:“等一下姐姐,让我来……” “干什么呀?跟我AA?”她嗔怪道,“请你喝的。” 她揶揄似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却在偷笑。 一番操作之后,她选的罐装咖啡从机器里落下,哐啷一声砸在出货口。 “对了,你知道吗,有些人嫌麻烦,买自动售货机是不要找零的。”她掰了下退币的把手,伸手在找零口翻了翻,“有时候我能在这里捡到一些零钱……” 很快,她的表情从期待变为失望:“这里没有哎,看来今天没那么走运。” 陆秋名拎着罐子,默默地看着她。售货机在晚上很亮,在静谧的河边尤其显眼。过分刺眼的灯光下,他总觉得她的神色灵动了很多。 一些刻意被压抑的生机逐渐复苏。就像是春天过后融化的冰川,它化作奔腾的溪流,在春意盎然的大地上向他招手。 “为什么会有人不要找零?”他拿过她手上的咖啡,非常自然地打开拉环,“是因为忘了吗?” “不是啦,是他们觉得零钱麻烦。你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样,零钱是不是多到爆炸?” 两人拿着饮料,在一旁的长椅坐下。 “确实多得过分,经常在收银处抓一大把回来。” 陆秋名不喜欢用零钱包。来这里之前,他刷卡比较多。 这边的零钱基本全是硬币,什么面值的都有,大小还不一样。最要命的是个位数都要算清楚,店员经常找回来几个一日元,花着嫌麻烦,扔了也不是。 有些怕麻烦的人索性不要零钱。他们宁愿把钱送给路人,也懒得带回家。 “我有时候会在售货机下面翻零钱来着。”常慧喝了一口咖啡,高浓度的咖啡因喝起来有些涩嘴,“运气好的时候能买个面包,不过……大部分时候运气都不好。” “姐姐……” “没事,我一向运气不好。就算日子好过些了,也会很快就倒霉。”察觉到青年的担忧,她反过来安慰他,“我都习惯了,你不用在意。” “是那个混蛋害得你这样的吗?”他抿了下嘴唇,似乎有些犹豫,“姐姐,阿姨的案子会不会跟他有关?” 既然他赌博上瘾,那干出什么都不奇怪。 为了钱出卖身边的人,这种事也并不罕见。 “我也这么想过,不过我妈妈是跟他离婚之后才出的事。警察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但案发当时,他在东都和一大桌人赌钱,有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这样啊……” 那人染上赌瘾的事情被发现后,家里就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 那时候她刚上高中,还没怎么适应新环境,就被卷进无尽争吵的漩涡。张俊这个罪魁祸首要么不回家,一回家就是要钱。 一开始是软磨硬泡,到后来直接一声不吭,把卡上的钱转走。 “……我做过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想着劝他们和好。”常慧向后仰倒在长椅上,“那时候我太天真了。” 她时不时会在半夜被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吵醒,然后再也睡不着觉。那年她刚十五岁,就有了睡眠方面的问题。 但她并没有想过放弃。她以为,既然是一家人了,再有多大的困难也能一起想办法解决。 “有一天,妈妈突然问我离婚的事。”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后悔不已,“我连一秒也没有考虑,就说不要。” 她不想再失去爸爸。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会让她们错过最佳时机。 再往后,张俊的赌瘾越来越严重。他沉迷在赌场里,无心工作,被公司开除了。他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整天不是喝酒就是泡在赌场。不仅一分钱没拿回来,回家之后还反过来找她们要钱。 拿不到就骂,骂了没用就打。 之前他还会经常对她们表示歉疚,但在这之后,他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 “妈妈为了照顾我的感受,什么都没跟我说。”她痛苦地闭上了眼,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着,“我很久之后才知道她被打……是我耽误了她。” 陆秋名安静地听着。他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好受一点。 “……不是你的错。”半晌,他愤恨地开口,“是那个人渣的错。”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说不想他们离婚,她也不会受那么多苦。”常慧长吐一口气,把剩下的咖啡一口气灌进肚里,“然后……我就做了第二件错事。” 发现妈妈被打后,她愧疚不已,想让他们赶紧离婚。张俊一听这话就勃然大怒,把家里的东西摔了个遍,动静甚至惊动了邻居。 他临走之前恶狠狠地说,这话别让他再听到第二次。 “那家伙一离开,我马上打电话报警了。但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回来了……” 常慧惊慌失措的求助反而激怒了那个人渣。张俊走出门才发现忘了拿钱包,回到家里的时候,竟然听到常慧在跟警察打电话。 他愤怒地掐断了那通电话。 再之后,她除了一阵拳打脚踢和妈妈坚强温暖的怀抱,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我妈妈早就去报过警。但她前面伤势不重,脸上连个巴掌印都没有,警察根本没想管。”常慧嘲弄地扯了扯嘴角,用力地把手上的空罐子捏皱,“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们带着一身伤,反倒是报案成功了。” 她们就是这个时候遇到了夕川准。 这案子本来不归搜查一课管,那天他只是正好回警视厅拿资料,正好遇上了伤痕累累的两母女。负责案子的同事跟他打招呼,聊了几句之后,夕川的眼神突然变了。 “他说,张俊好像和什么诈骗的案子有关系。我们也是听他说才知道,原来那家伙去了歌舞伎町,成为了一名‘牛郎’。” ………… …… 牛郎,又称男公关,是当地合法的一种风俗业。 这行的工作内容就是在夜场陪客人喝酒,和客人聊天解闷,舒缓生活压力。他们通常打扮花哨,嘴上也很会说话,把客人哄得心花怒放。 他们主要靠诱导客人消费来赚钱。多年来,被牛郎毒害的客人层出不穷,年轻女孩出卖肉体养牛郎的现象也不稀奇。并且,理论上来说牛郎的行为是“合法”的,“你情我愿”的事,谁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这个和肉体交易还不太一样。如果只是上床,那反而简单。”常慧恨恨地说道,“而这种卖点主要为情绪价值的东西,就是为了把人吃干抹净,从客人身上榨取最后一点价值。” 张俊本身的外貌条件就还可以,长得也是受欢迎的类型。到了歌舞伎町,很快就成为小有人气的头牌牛郎。 夜场的消费水平简直超出他的想象,一晚上豪掷几十万圆的客人不在少数。刚开始他还安慰自己,还完债就回去过正常日子。到后来被钱迷花了眼,他早已忘了自己是为什么下的海。 迷失在灯红酒绿的歌舞伎町之后,他的消费观被扭曲了,花钱也越来越大手笔。赌债前脚刚还完,后脚就欠下几笔新的。长此以往,他不得不寻求新的办法。 有一天,他们老板制立了新规定。任何客人还不上的钱,都可以转到接待客人的员工身上,并收取一定的手续费。 消息一出,牛郎们怨声载道,每天和客人们哭穷,说自己有多么多么不容易。沉醉在牛郎身上的客人哪里会想那么多,他们只要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客人们就争先恐后地开酒,甚至相互竞争了起来,看谁投得多。 但其实这全都是公司的套路。夜场的酒水那么贵,客人赊账再多也都是有水分的。牛郎毕竟是签约员工,怎么可能真的把账转到他们头上。还做不做生意了? “原来你真的‘认识’牛郎。”陆秋名百感交集地说道,“我还以为你骗我的。”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在酒店吵架的场景。她被他吓坏了,抖抖索索地说认识牛郎,要介绍给他。 “骗过你很多,但这个还真不是。虽然那么说只是缓兵之计。”她递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那时候张俊的老板洗钱,被警察盯上了。加上恶意引导客人消费,那家公关店的员工全部落网,以诈骗的罪名接受调查。红极一时的头牌牛郎‘Hiroki’,就这样断送了他‘蒸蒸日上’的事业。” 常从心也是因为这样才离得成婚。 “Hiroki?我之前听说的艺名不是这个。” “那当然了,他都换了不知道多少个身份了。” 常慧向他晃晃手里捏成一团的罐子,示意他往回走。 “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他张俊,每次这样叫他,他的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 ………… …… “在想什么?” 从河堤回去的路上,陆秋名一言不发。常慧憋得难受,忍不住出声问他。 “我在想,你凌晨叁点喝咖啡……没问题吗?”陆秋名抿了一口汽水,奇特的味道呛得他猛地一惊,“姐、姐姐……这个饮料……” 花椒博士,也称Dr. Popper,是一种风味奇特的碳酸饮料。它里面添加了焦糖,是一些人喜欢的产品。 “你第一次喝吗?这个是这样,喜欢的人沉迷得不行,不喜欢的话一口也喝不了。”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是不太喜欢,老觉得它有一股杏仁露的味道。” “……太可怕了,这和汽水没什么关系吧?”陆秋名看起来非常痛苦,他的五官几乎皱到了一起,“咳、咳咳……” “有那么难喝吗?”怕他呛到了,她贴心地拍了拍他的背,“算了别喝了,回去喝水吧。” “早知道刚才选普通的可乐了。”把怪异的饮料咽下去,他也不知道是好点了还是更难受了,“姐姐,我下次再也不敢喝看着就很奇怪的东西了……” 看他脸皱成一团,她忍不住出言揶揄:“我看起来也很奇怪啊,你不还上赶着凑过来。” “你哪里奇怪了?你明明这么可爱。”陆秋名话说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姐姐,你又欺负我。” 他低着头,看起来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她困惑地看着他,“我脾气差,说话难听,还喜欢骗人。长相也没有很好看,平时也不收拾自己……” “会觉得我这样的人可爱,你还真是奇怪。”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呢?”他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说我很烦,心智不成熟,像小孩子……但最后,你还是喜欢我。” 她差点跳起来打他:“我哪有喜欢你!?” “你自己说的。在公寓的时候。”青年垂下了眼睫,“这才多久啊,你又翻脸不认账。” “……”她哑然无言,“你能不能别老撒娇?”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叫我小秋。”陆秋名递过来一个无奈的眼神,“我们那时候聊得很开心的,谁知道你后来会那么凶……” 常慧张了张嘴,差点没能发出声音:“……就这样?” 就因为这个?只是因为这个? 他们前面哪里聊得开心了!?她不是一直在嫌弃他吗? “当然不止这些了,不过最主要的原因确实是喜欢跟你说话。”他情不自禁地牵她的手,“很少有人愿意听我的意见。姐姐,你对我来说是很特殊的存在。” 一开始他只是好奇,之后就被她的坚韧勇敢所吸引。她对他孤独漂泊的灵魂施放了善意,他很难不爱上她。 “……我叫你小秋就是跟着理子阿姨他们随便叫的。” 秋名,Akina。高坂叔他们之间叫他小秋,是取了这个词的前半段。 “很多年没人那么叫我了。我是说……中文。”青年感慨地说道,“姐姐,你让我找到了真实的自己,我很开心。” “呃……”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一开始跟他说话,也只是为了劝他别在家里炸厨房来着。 至于为什么后来会劝到床上去,她也不知道。 “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你呢?”陆秋名侧过来看着她,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 “……如果我说因为你长得帅,你会觉得我轻浮吗?” “不会。那说明我长得还算有用,能让你喜欢。”说着说着,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况且你本来就是图我的身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个回答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她对他是情欲上头大于感情,他多少也看得出来。 虽然他嘴上没有怨言,但看他的表情,好像满脸写着哀怨。 “我哪有啊?我不是说还挺欣赏你的吗?”这下轮到常慧尴尬了。 “那是因为你要拒绝我。” “我还说你是个很好的租客呢。”她不肯轻易罢休。 “所以你就盯着‘好租客’的身体看吗?” “手算什么身体啊!”她不满地撇撇嘴,“再、再说了,我也没有很觊觎你的身体——” 他到底为什么总是一副吃大亏的样子啊? 看一下而已,又不会死。 牛肉炒面 公寓楼下的马路边,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青年在她的一侧沉默地走着。 “喂。” 就在快要走进入户大厅的前面几步,常慧叫住了前面的人。 “你说我图你身子,那你呢?”她停在原地看他,“你喜欢我的身体吗?” 事发突然,陆秋名没反应过来:“……什么?” 青年站的台阶比她高了两级,高挑的身影正好挡住背后的光。她站在他的影子里,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我的……身体。”她把手背在身后,试探地问道,“你喜欢吗?” ………… …… 两人在一种奇妙的气氛中乘电梯上楼。 电梯门刚关上,常慧就把陆秋名推进了角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踮起来搂住他的脖子,用力地亲了上去。 她用软舌撬开他的唇,在他的齿尖来回搅动。 “为什么不说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短暂索取之后,她贴在他的胸前看他,“你硬了。” 下面有什么东西在顶着她。而他只是沉默地站着。 她的指尖传来心脏跳动的触感。它跳得很快,似乎还在一路往上飙升。 “为什么问这个,我的反应还不够明显吗?”陆秋名伸手回抱住她,“我喜欢你的一切。” “真的吗?”她追问道,“我的‘一切’……你都喜欢吗?” 她的目光非常直接,毫不回避地对着他的双眼,就像是要确认什么。 他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待会操我好不好?” 她抓住那只修长的手,用脸贴上去蹭了蹭。 “操哭我的那种。” ………… …… 门一打开,常慧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他。 她一边向他索吻,一边不安分地向下面摸去。 “姐姐,你好急……”被摸到关键部位,陆秋名触电似的收紧了腹部,“今天做那么多次了,怎么还想要?” 他撩起她的衣服,将一双雪白的乳团放了出来。那双好看的手抚了上去,在她胸前轻轻揉捏着。 和往常一样,他的动作很温柔。 “想要你。”她喘着气催他,“快点……” 她往后退了退,直接坐到了门口的半高柜上,岔开了双腿。 “姐姐,东西不在我身上,我过去拿——” 陆秋名正想去包里拿“措施”,就一把被她抓了回来。 看他动作慢吞吞的,她索性按下他的脑袋,将左乳递到他的面前。 “舔我。”她命令道。 微卷的黑发散在她的胸口,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了。青年对着她的樱桃小点沉默了两秒,然后凑了上去,乖巧地将它含入口中。 他的手在她腰上游移了片刻,便懂事地往她身下探去。 “嗯……” 他轻轻地吮吸、抚摸着她。他的舌头在她的乳尖顶端划着圈,触感甚是勾人。他另一手也没闲着,用力揉捏着她右边的乳肉。 腿间传来手指凉凉的触感,湿润的舔舐和吮吸声在深夜尤其显眼。 “喜欢姐姐的奶子吗?”她轻轻抱着他的头,手指插入他的发间,用指腹温柔地抚摸着,“啊……是不是很大,很好摸?” “喜欢。”嘴里舔着东西,陆秋名含混不清地答道,“软软弹弹的,特别可爱……” “那你有没有偷偷发骚,幻想把脸埋进我胸口?”她不怀好意地捏了捏他的耳朵,那里手感发烫,看来已经红透了,“自慰的时候会想姐姐吗?” “没……没有自慰……” 他抬起头,下意识地想为自己争辩。 “说谎。撸得那么色情,一看就是经常做了。”她适时按住了他的脑袋,“谁允许你吐出来的?继续舔。” “姐、姐姐……你怎么了……?” 她现在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青年有些迟疑。 “没事,想操你了。”她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你也很想舔姐姐对不对?乖小秋,来……” 然后又把胸往前顶了顶,让动人的乳波在他的眼前荡漾开来。 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啊……你、你怎么舔那里……” 陆秋名直接把头埋进了她的腿间,常慧猝不及防地叫喊出声。 “姐姐,光舔上面怎么够?”声音从身下模糊地传来,“你下面都一塌糊涂了,还是让小秋来清理干净……” 他仔细地舔着她的小缝。他用舌头顶开软肉,在阴蒂附近转着圈。 “嗯……啊啊……”她情不自禁地呻吟起来,“小秋好棒……姐姐的这里……你也喜欢吗?” “喜欢。”他乖巧地答道,“姐姐的哪里我都喜欢。” “比、比如呢?”下面舒服的要命,她却不停地向他确认,“还有什么地方喜欢?……” “这里。”他亲了亲她的大腿内侧,“肉肉的,很可爱。” “还有呢……” “这里。”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臀,“后入的时候翘得很高,拍起来手感也好。” 他用双手掰开她的大腿,愈发专心地舔舐着她的下体。 “真、真的那么喜欢吗?……啊啊……” “嗯。” 就算是在腿间专心“作业”,他也没有忘记回应她的问题。 在他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一滴清泪从她的脸上滑下,砸在了他的头上。 “好棒……小秋好棒……”她的下身传来一阵酥麻,“呜……要、要出来了……啊!……” 她抱着他有些扎手的脑袋,再一次用爱液浸湿了彼此。 “姐姐……” 他沉醉在她的香甜气息里,一边取悦着她,一边不停将她流出的液体吞食入腹。 喷涌而出的淫液溅满了他的脸。一阵紊乱的喘息之后,他听到了她的呢喃。 “那……如果我说用这具身体做过不好的事……” “你……还会喜欢吗……?” ………… …… 客厅地板的软垫上。 常慧靠着陆秋名的臂弯,艰难地向他开口。 “我……拍过很多那种东西。没错,就是一般意义上的那种……色情照片。” 妈妈离婚之后,前继父搬去了东都,事情似乎告一段落。 一家人在西阪城的公寓卖掉了,钱她们也没分到多少。常从心拿着一小部分钱,找朋友凑了凑,在松町买下了一处旧房子。 那房子建于坪成早期,用的是以前流行的设计,有些过时,状态也不算好。但它的价格实在便宜,对当时的母女俩来说很有诱惑力。于是,她们买下了这栋房子,搬来了松町。 张俊那时候官司缠身,没时间和母女俩纠缠。她们买下房子的时候,离婚的流程还没走完。 “买的时候我们还没能改回原姓,还是在门口挂了‘朝山’。” 朝山(asayama),意为“早上的山峦”。张俊之所以改这个姓,是因为他想纪念某个特别的日子。 再婚之前,张俊和她们一起度过了很长的几年。后来他们关系越来越近,张俊开始带她们出去旅行。 鸟松山就是其中之一。那里环境静谧,充满了自然的气息,常从心很是喜欢。那次出来,别人以为叁人是“一家叁口”,他们也都心照不宣。回去之后没多久,两个大人就结婚了。 松町的这个老房子可以看到鸟松山。常从心买下它是否和那次旅行有关,现在已经不得而知。 “……搬来这里一年之后,妈妈出事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小家,又遭遇了一次大变故。 关于那起残忍的案子,常慧不想说太多。每次回忆起那天的细节,她都会连着做好几天噩梦。 “发现妈妈遇害之后,我慌里慌张地跑出去,打电话叫警察……” 警察接到报案,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紧随其后的,还有一脸狼狈的夕川刑警。 那是堪比地狱一样残忍的场景。地上充满了大量的衣服碎片和血渍,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中央,她的身上插着一把刀。她失血过多,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 “常小姐!”看到被医护人员围着的、浑身是血的人,夕川疯了似的地往前冲去,“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夕川先生,您这样会破坏现场!还请您退后……” “老师你冷静一点!” “老师!” 周围人声嘈杂,而他好像听不见。有人在背后拉他的手臂,试图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但他好像一滩烂泥,怎么用力也站不起来。 混乱之中,他看到满脸是血的女人,对他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她的口型在说“谢谢”。 “不……不!……”夕川朝着她的方向大声喊着,“你不能死!阿心!不……” 夕川准,人称搜查一课的王牌。做刑警二十年,破的大案子数不胜数。 心脏除颤器的震动下,女人的眼睛缓缓合上。夕川准跪在一旁,浑身颤抖地嚎啕大哭。 那是他意气风发的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 ……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四点。常慧缩在青年的怀里,眼里充斥着愤恨。 她已经沉默了许久。他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欲哭无泪的绝望感。 “姐姐,休息吧。”陆秋名心疼地贴了一下她的额头,“下次再说好不好?” “不,我今天一定要说完。”她咬着牙撑起了上半身,把背靠在墙边,“这些话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一直想和你说的……” 妈妈出事后,常慧一个人生活了一段时间。因为还是未成年人,警察有专人跟进她的精神状况,学校也给她安排了心理辅导。 夕川被勒令禁止参与常从心的案子,工作上一团糟。他许诺每个月给她转一些生活费,但被她拒绝了。 他想了些办法,让常慧避免被儿童福利会带走。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吃临期食品……妈妈有一点积蓄,同乡会那边的叔叔阿姨看我可怜,也有帮助过我。”她把毯子往上拉,将整个身体缩在里面,“我那时候白天上学,晚上就回来自己做点吃的。我想,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才能等到凶手被捉拿归案的那天。” 她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直到那天,张俊突然找到我。” 那天放学,常慧回到家,从冰箱里拿出前一天准备的面条。这是她妈妈常做的主食。 面条用一半克数的凉水和成团,醒发二十分钟。揉匀切成小条,搓长,盘在盘子里。最后倒上油,以确保面剂不会变干。 只要醒发到位,吃的时候拿出来扯成长条,就能解决一顿饭。如果有时间,还可以准备一些配菜,把它做成炒面。 为了省时间,她经常准备两到叁顿的量放在冰箱里,吃的时候直接下锅,很方便。 “那天我刚煮好面条,门铃就响了。是张俊……他面色红润,衣着也好了很多,看样子好像过得不错。” “他说他是来看我的,还提了一大堆礼物。我……给他开了门。” ………… …… 妈妈离婚之后,她再没见过张俊。那天他突然拜访,说知道她现在一个人不容易,特意过来探望。他还说毕竟以前是一家人,大人之间再怎么有矛盾,他也会把她当成亲女儿。 说到动情之处,他还感慨万千地抹了抹眼泪。 “叔叔……”女孩迟疑地看着他,“妈妈不在这里了,我们还会和从前一样吗?” “当然可以了。小慧,以后就由叔叔照顾你。”他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叔叔不是爸爸了,但叔叔保证,会对你好的。” 男人眼神真挚,看起来非常可靠。 “嗯、嗯……”女孩擦了擦眼睛,天真地看着他,“你吃饭了吗?我做了炒面,我们一起吃吧?” “好啊!我还没有尝过小慧的手艺呢。” 男人看起来很高兴,甚至走到厨房帮她拿碗筷。 很快,两盘牛肉炒面端到了他的面前。 面条经过足够的水合,面筋被拉得很长。它的外面抹了油,只需要在水里煮开,便可下锅炒制。常慧特意往里加了点牛肉,那是她之前买的,还没舍得吃的打折肉片。 洋葱和牛肉香气扑鼻,配上锅气十足的面条,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怎、怎么样?”第一次给妈妈之外的人分享厨艺,她紧张地看着他。 “……太好吃了,比我想象的好吃。”不知道是不是被洋葱味呛到,男人的眼中渗出了泪花,“小慧,我尝到这个味道,就好像回到了从前……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 “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的眼里多了几分落寞。有一那么瞬间,他好像放下了某种骇人的念头。 “叔叔?”女孩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吃饭吧。”男人的神色恢复如常,继续大口大口地挑起面条,“很好吃喔!” 伤害 张俊丢掉工作之后,一开始并没有想下海。他去歌舞伎町,只是想赚点快钱还债。 正如他每次上赌桌都觉得自己会赢一样,签约成为“牛郎”的那一刻,他也觉得自己很快可以抽身。 但那都是幻觉。 张俊这人运气很好。刚成年就跟着朋友来关西,闯荡一番,赚到了一些钱。之后又进了贸易公司,一路顺风地往上爬,风头最盛的时候,也才二十多岁。 但他成功得太早、太容易了。他最大的问题就是读书少,缺乏对这个社会的基本认知。 在贸易公司上班,喝酒跑业务属于家常便饭。一旦升职成为主管,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除了一般的商务往来,他耳边还多了不少阿谀奉承。 人都喜欢听好话。但好话听多了,就会开始飘飘然。 张俊也不例外。手上业务多起来之后,他见过的夜场消遣也越来越多。如果说陪酒女公关只是调味甜点,那赌博就是一剂猛毒药。 他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沾上了这个东西。他只记得那种焦虑、刺激的感觉,对他来说是任何别的娱乐都比不上的。 下注的时候心情紧张,带着一点蠢蠢欲动的期待。等待荷官揭晓胜负的时候很激动,肾上腺素飙升,像打了鸡血。虽然输了会很沮丧,但赢了钱将筹码都抱回胸前的感觉,那种快乐简直赛过做神仙。 刚开始是小打小闹,输赢几万圆,还不到一顿饭钱。用一点小钱买来快乐,他觉得很划算。 直到一次他喝多了酒,一晚上输了一百万圆。 一切都走向不归路。 “我需要钱。小慧,你明白吗?”颓丧的男人固定住女孩的双手,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无奈,“你就当帮帮叔叔,好吗?” “不要……叔叔,不要这样……” 女孩的哀求并没有引起男人的同情。 就在刚才,她在他的胁迫之下,不情不愿地换上了一款成熟款比基尼。这衣服不合她的尺寸,布料太少,过细的绑带勒得她皮肉发疼。现在男人又拿出一卷黑色胶带,用力缠住她的手。 “这样好奇怪……求求你……别……” “你和你妈以前落难的时候,我也帮过你们的。”男人虚伪地叹了口气,“你发育得这么好,藏着多可惜?小慧乖,叔叔帮你出名,说不定哪天就成为大明星了!” 他撕下一段胶带,贴在了女孩的嘴上。 女孩拼命地摇着头,发出无助的“呜呜”声。 “真是太漂亮了,谁看了都忍不住。”恶心的男人蹲下来,仔细端详着她,“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碰你。小慧,如果哪天有老板看上你,可别忘了张叔叔这个大恩人。” 张俊被赌瘾吸干了人性。取得了常慧的信任之后没多久,他就暴露了他的真实面目。 不仅拍下了几百张她的照片,卖给了有“特殊需求”的客户,他还留了一手,打算在之后把她的初夜卖掉。 那年她才十六岁,还是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但她却被恶魔控制,每天都要“拍摄写真”。 恶魔威胁她,不许告诉老师,也不许报警,不然就把她的裸照发给所有认识的人。那时的她受了他的恐吓,只好老老实实替他隐瞒。 直到有一天,张俊又因为诈骗被警察抓走,她才从他的手上解脱。 “他被抓了,我终于不用再拍那种东西。但我的精神出了很大问题,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学也没法上了。” 她就是这样离开了学校,整天窝在自己的房间,哪里也不去。 张俊做事很谨慎,除了夜场的经济纠纷,警察竟没能找到他染指儿童色情的犯罪证据。再往后他也学聪明了,亲自拍摄风险太大,拿旧照片勒索她更快。 “买他照片的客户,好像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会替他打掩护。因此,我不敢告诉任何人。一开始我只是四处打工,拼命满足他的要求……但后来他要钱越来越频繁,我实在没办法了,自己也开始拍。” 拍这种东西赚钱确实很快。 但她越是赚得多,她就越厌恶自己。 常慧打开手机,向青年展示她的“拍摄成果”。照片里的她与现实判若两人,身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小道具,肆无忌惮地摆出各种引人遐想的姿势。 “这套还挺受欢迎的,虽然被我P变形了,但他们好像看不出来,还夸我好看。这套也卖得可以,好几个‘客户’付了钱骂我骚货,应该还挺‘好用’的?这些都是来公寓之后拍的,还没来得及后期……” “还有视频。”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翻翻找找,“视频挺难拍的,后期也不好做。有一个我还挺满意的,我给你找找——” “够了。”陆秋名抢过她的手机,用力按下锁屏键,“姐姐,不要再说了。” 她在自剖伤口,把血淋淋的伤口翻开给他看。 他怎么听得下去? “还没完呢。你还记得他挟持我的时候,手里拿着的那个信封吗?”她站起来,走向衣柜的方向,“我前几天刚从警局取回来,里面应该都是我小时候拍的,我给你看看——”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些许从窗外散落进来的月光。 她看不清那头东西的样子。但冥冥之中,她又好像觉得那儿很刺眼。 “够了!” 常慧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秋名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他除了紧紧抱住她,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真的不看看吗?其实有些还拍得挺好的。”她苦笑着勾了勾唇角,“以前他拿专业相机拍的,比我这个破手机拍的高清多了。” “不要。姐姐,别说了。” “其实我好像还挺出名的,在他的‘人脉’圈子里,好多人都指名要我的‘作品’。”她笑得更深了,“要不是后面他消停了几年,搞不好我就当上色情大明星了呢……” 有一天,张俊突然消失了。她以为他终于翻盘回本,大发慈悲地放过她了。 但她却再也提不起对生活的向往。 “你想想,如果我真的放下那点尊严,去拍AV……你可能还能在店里买到我的盘。小秋,你说我起个什么样的艺名好呢?Eri?Hana?还是……Kei Asayama(朝山惠)?”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以后的日子我们都在一起,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姐姐,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好不好?” “好好生活?……我可以吗?”听到这话,她变得有些迷茫,“我给张俊开门那天也是这样想的,以为真的会‘好好生活’。但我没有发现,那个人已经不是从前的张叔叔了……” 常慧靠在他的肩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家人是她越不过去的难题。也许是因为见过幸福的样子,她对那种平淡温馨的日子充满了向往。即使是遭遇了种种困难,她也从未想过放弃。 那人一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就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它。她以为是拯救她的救命稻草,却没想过那是一根扎满荆棘的毒绳。它刺得她鲜血淋漓,即使是在多年后的现在,那翻飞的皮肉也无法愈合。 “不是你的错,是他不配做你的家人。”陆秋名抱得很用力,将她整个人嵌进怀里,“姐姐,你不要怪自己。” 一阵钻心的痛刺入了他的胸膛。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穿越回去替她受苦。 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认识她? “你读完书之后……有什么打算?”肩头那边传来她闷闷的声音,“会回家吗?”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可是你有家人。你准备一辈子不理他们吗?” 虽然那天她的“背叛”是出于无奈,但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他能和他的家人“好好沟通”。 只要家还在,也许就有一丝转圜的机会。 她已经没机会了,但他还有。 “你就是我的家人。”他用手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家人。” “你好傻……”她的眼泪奔涌而出,“你都知道我做过什么事了,为什么不放手?” 她给了他选择的权利,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平心而论,她并不会怨恨他的离开。他们的相遇已经足够美好,如果就终止在现在这刻,她也会好好过之后的日子。 或许她也会像他一样,尝试一个人的旅行。 “我不会放手。我说过,我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你身上,永远不分开。” “……那如果我以后还拍呢?这是我的‘工作’。” “只要你愿意,我没有意见。” 青年温柔的声音从她的耳侧传来。 “姐姐,我可以做你的‘摄影助理’。” ………… …… 良久,陆秋名轻轻地松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金属外壳的东西,交到了她的手上。 “嗯?”常慧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没懂他的意思。 “这个相机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我从没想过用它伤害别人。” 他从地上随手抓起一个东西,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东西不太合他的尺寸,套着有些勉强。 “……但是姐姐,你可以用它‘伤害’我。” 他戴着她用过的项圈,脱掉了衣服。 青年修长性感的脖颈上,银色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告白 “你……” 常慧惊愕万分地看着面前的人。 不知为何,现在的气氛有些诡异。 赤裸的青年蹲在地上,顺从地看着她。他的头上戴着一对毛茸茸的白色仿真猫耳,脖子上系着一个有些紧的项圈。下半身除了腰上那根猫尾丝带,其他什么也没穿。 猫耳套装,她买了黑白两套。满200减15,算下来挺划算。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东西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姐姐,我像小猫吗?”陆秋名举起双手,双手握半拳,对她模仿猫爪的姿势,“喵喵。” “你这是干什么?一点也不好笑。”常慧被他吓到了,连忙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了,快起来——” 他却反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脸拉近。 “很久没拍照了,我想试一试。”那双清澈的眼睛诚恳地看着她,“可以吗?” 他确实想试一试。这十多年来,他好好拍照的地方都是在照相馆,拍的还都是办事用的登记照。 “不是,你怎么回事?……你……” “姐姐。”他牵住她的手背,在上面留下轻轻的一吻,“以你的‘工作经验’来看,我拍‘福利’的话,能赚到钱吗?” “陆秋名你胡说什么,这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事吗!”常慧连忙抽回手,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别闹了!” “我没有胡闹,我是认真的。”他拉住她的手,指了指她手上的相机,“主人,可以给小猫拍点照片吗?” “……喵喵。” ………… …… 青年……不,小猫。非常乖巧地听着主人的指令。 他被要求平躺在垫子上,下腹肌肉收紧,用手来回抚弄腰部,发出喘息的声音。她让他表演什么,他就一一照做。 除了喘息的声音……这个不是表演。 他真的在喘。 “你怎么那么变态,让你喘两声你就喘成这样。”常慧嫌弃地踹他的腿,“你这淫荡的样子,拍‘福利’何止赚钱……给你开个账号,搞不好会财富自由。” 她这也是真心话。他身材本就不错,镜头之下,他比她放得开,叫得也更诱人。她听着他性感又好听的呻吟,总感觉心里某种奇怪的欲望被点燃了。 “主人,只要你满意就好……”他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腰,下身热得发烫,就像有团火焰在烧,“啊……” 常慧蹲下来,恶作剧似的握住了他的性器。 “挺得这么高,是不是想要了?”她手握得很轻,来回搓弄一番,忍不住拍了一下,“变态小猫,谁允许你勃起的?” “啊……姐姐……”小猫被拍得她全身颤抖,眼中都含起了泪,“不要拍……好疼……” 他的下面本就憋得难受,现在被她不轻不重地一拍,更是心痒难耐。 “……谁让你不乖的,小小惩罚你一下。”常慧学着他的语调,怪话也说得越来越熟练,“小猫,你喘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想玩这个‘逗猫棒’?” 她戳了戳那根饱满的阴茎,它硬挺着,在她的戳动下晃了晃,弹性非常好的样子。 她打开相机,把镜头对准了这个淫荡的东西。 “你说老实话,有没有自慰过?” “没、没有……” “变态小猫,不许说谎。”她用力掐了一把他的大腿,“说,有没有偷偷自慰过?” 小猫涨红了脸,紧闭着嘴不吭声。 “哑巴了?说话。”她又毫不留情地扇了那东西一下,“有没有撸过它?” “疼……不要打……”剧烈的疼痛打乱了他的防备,他不受控制地叫出声,“有、有过……” “什么时候?”她看着他的表情,探究地眯起眼,“为什么撸自己?是不是发骚?” 小猫伸手挡住脸:“姐姐……不要问这个好不好?……” “我是你的主人,你自己说的。”她不满地掐住了他的脖子,配上本就偏小的项圈,勒得他几乎缺氧,“主人问你话,你敢不回答?” 说着用膝盖顶住了他的腿间,跨坐在他的一条大腿上。 “嗯、嗯……主人轻一点……”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面色酡红地答道,“是姐姐……主人……不小心给我看到照片的那天……晚上……” 那双好看的手曾经弄得她尖叫连连。但现在,它们只能乖巧地握在一起,被动地抵御她的攻击。 “哦?”她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感兴趣,“你说给你看高田特酿的那次?” 那天她找资料找得晕头转向,不小心划到了屏幕。原本是想给他看美奈的旅行照片,却不小心误触了屏幕,露出了“工作内容”。 “嗯……那天晚上我怎么睡都睡不着,总是想到你……主人……”他越说越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不起……” 他很少自慰。偶尔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也都是草草了事。 直到遇见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她就止不住心跳,忍不住想跟她亲近。搬进常慧家之后,他经常心神不宁,失眠到半夜。 他去鸟松山找她的第二天中午,她做了很好吃的锅包肉,还帮他涂烫伤膏。然后,还给他看了自己的照片。 但她在接吻的时候再一次推开了他,说不想跟他有关系。 “主人说不想跟我发展关系,小猫很委屈……很难过……” 那天晚上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握住了自己,狠狠地发泄了出来。 那次的量巨大,他收拾了好半天。 “不错,诚实的好孩子。”她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就是不太聪明,人家说两句就傻乎乎地贴上去。” 常慧轻轻地勾了下唇角,对他的上半身按下了快门。 “……我看你不像猫,像狗。” “姐姐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汪汪。”下面憋得难受,他十分可怜地看着她,“主人,小狗好难受……” “哪里难受?这里吗?”她把相机移了过来,取景器里出现了一根粗长的东西,“那小狗要怎么样才能不难受呢?” 明知故问。 “想让主人……摸摸它。”他满眼渴望地看着她,“喜欢被主人摸……” “……我不想摸,你自己摸吧。”常慧无情地命令道,“做给我看。那天晚上你是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 她把相机悄悄放在了一边。 勉强拍下了几张照片,她失去了兴趣。取景器里的青年乖巧顺从,说着让她开心的话。而她却要用他最珍视的相机,学着他教的拍照方法,拍摄他的裸体。 他是真心待她,她下不去手。 这是常慧第一次切身地体会到这种感觉。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每次狠狠欺负她的时候,他的眼神都那么悲伤。 面对真心喜欢的人,只会想把对方捧在手心。 她现在……也不例外。 “你就那么喜欢我吗?这种事也肯做。”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个笨蛋……” 而小猫没有发现主人的百感交集,只是听话地握住了自己的性器。 又一次在她面前抚慰自己,他害羞极了。 “姐姐……喜欢你……” 他握住自己,好看的手轻轻地套弄着自己的阴茎。彻夜长谈之后,窗外的夜色正在逐渐变浅。 她向前俯下,侧身趴在青年赤裸的胸口,抱住了他。 再向上挪动到比他肩更高一些的位置,将右臂伸过去,让他躺进自己的臂弯。 “乖狗狗,过来给主人亲一下。” 一种微凉的触感按住了他滚烫的脸,是她的指甲。她将他的脸掰过来,轻轻地吻了上去。 “唔……” 他的情欲早就萌动生根。她捧着他的脸,手慢慢地从他的脖子往下滑去。 这是两人未曾有过的时刻。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温柔、真挚地回应着对方。两根软舌纠缠在一起,细碎的湿滑声音,将她的情绪勾到最高。 她的手在他腹部转了几圈,向下握住了他的分身。 “姐姐……”察觉到她的抚摸,他眼神迷离地看着她。 而她没有回答。她收紧了手上的力气,再次吻了上去。 她的手毫无章法地来回动着。软若无骨的触感之下,他忍耐太久的性器变得蓄势待发。 “是这样摸吗?”没特意研究过这个,她不太确定。 “嗯、嗯……是……好舒服……”手空了出来,他情不自禁地伸向她的腿间,“姐姐……主人……小秋喜欢你……” 他把中指插进了那片一塌糊涂的软肉里。 “……嗯……小秋好棒……” “姐姐……” 两人手上动作不停,争先恐后地取悦着对方。他们全身的感官都被调动起来,身体变得很热,每一个毛孔都在往排汗。 皮肤之间微微黏腻的触感使两人贴得更紧。很快,被对方抚摸的部位迸发出激烈的快感,并迅速地立刻向全身蔓延开来。 “啊……姐、姐姐……我……我爱你……” 浓稠的白浊液体从他的身下喷涌而出,持续了很久才停下。她没有收回手,而是紧紧按着它的头部,任由他的东西溅满手掌。 “……啊……” 他的手还在她的身下抽插。片刻过后,她的里面一抖,充满皱褶的甬道再一次紧紧咬住了他的手指。 两人情难自禁地贴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城市的夜晚结束,远处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一束暖光透过窗户照进,打在了旁边的墙上。 “……我也爱你。” 她说出在心里暗藏已久的告白,恋恋不舍地将青年揽入怀中。 他贴着她的臂弯睡着了。他的睫毛微颤,洁白的猫耳下,额前的碎发被光照成了金色。 天亮了。 小鹿 常慧和她的租客一起待了几天。 原本空荡荡的塔楼公寓新置了好多家具。露营桌椅,置物架,换鞋小凳子……在某人的坚持下,屋里还添了一张床。 木制的,颜色是很浅的原木色。买的是个经典家居品牌,价格一般,但重在材料环保,买回家就能用。双人小床放在空荡荡的卧室里,看着有点家的样子了。 这段时间,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提之前的事。日子总要过下去,既然都把话说开了,再犹犹豫豫也没有意义。 眼看常慧假期就要结束,屋子也收拾得像模像样,陆秋名又说要出去玩。 “姐姐,城里的古城公园怎么样?坐车过去逛逛,算上登楼,大概半天的样子。” “西阪城有什么好逛?重修过的,里面甚至加装了个电梯,没一点古建的感觉。” “那港口那边呢?有海洋馆,里面挺大的,很浪漫,晚上还有摩天轮可以坐。” “……不是刚坐过摩天轮?” “那稍微远一点好了。柰良那边有条线路我觉得不错,有个神社,还有个很老的寺庙,据说有一千二百多年历史。而且那边公园有野生的小鹿,很可爱诶……” “小鹿?”她笑着敲了下他的头,“‘小陆’不是就在这儿吗?也没有很可爱吧?” “姐姐,你又欺负我。”他一秒切换到委屈状态,向她那边贴了上去,“我要咬你。” “哎,哎等等!你、你怎么大白天的就——” 青年的脸停在她的颈窝,有些粗硬的头发扎得她脖子发痒。 “疼!”肩上蓦然吃痛,常慧吸着冷气叫喊出声,“陆秋名,你还真咬啊!?” 回应她的却是一张笑眯眯的脸:“不喜欢咬这里吗?姐姐,我也可以咬别的地方——” “你滚蛋!” 一个枕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 …… 第二天。 早上十点,电车终于到站。常慧刚从人满为患的通勤线下车,就被炫目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今天好晒。”她环顾四周,用手遮住眼睛上方,“人看起来也不少。” 她赶紧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遮阳帽戴上。这是昨天逛商场的时候买的,普普通通的款式,买二送一,价格很划算。 这段时间不在松町,花钱变得多了起来。小镇的商品就那么几样,大城市就不一样了,到处都是商场,东西五花八门的,出去逛一圈,总会忍不住买点什么。 “天气好才有意思嘛,下雨的话岂不是浪费了。”陆秋名指指她的帽子,又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常小姐,你这个帽子……好像跟我是情侣款诶?” “谁跟你情侣款?”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叫拼单。陆先生,你懂不懂?” “是吗?那我们就两个人,为什么要买叁顶帽子?”他不依不饶,“有第叁个人要拼单吗?” 两人爬上一个缓坡,慢慢往景点的方向走去。 “你要是想让第叁个人加入,我没什么意见。”常慧懒洋洋地迈着步子,棉质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荡,“反正都得交租。” 他暗自观察她的小动作。最近总感觉她整个人放松了许多,衣服搭配都是浅色系,动作也轻盈了起来,像只活泼的小蝴蝶。 “那可不行。”奇怪的胜负心作祟,他用力地牵住了她的手,“因为他肯定没比我厉害。” “……你神经病!” ………… …… 穿过狭长的商店街,两人来到柰良最着名的景点:柰良公园。 这里的树木非常密集,大片大片的树荫下,趴着很多野生的鹿。路边摆着很多卖仙贝的摊位,可以买了拿去喂鹿,与动物“亲密互动”。 周围不乏有游客购买鹿仙贝去喂食。但鹿的反应都挺直接,看见食物就吃,没什么互动感。可能是每天见得多了,有些鹿甚至会追着人咬。 “姐姐,要买吗?”陆秋名指了指仙贝摊位。 常慧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小时候在广场喂过鸽子吗?或者池塘喂锦鲤。” “我没喂过,但是看别人喂过。”他很认真地想了想,“但是姐姐,这是鹿,不是鸽子或者锦鲤。” 看这意思是他想买。 “有什么区别?都是花钱买互动。只不过鹿会咬你,鸽子和锦鲤不会。” “姐姐,你怎么这么记仇啊?”这人显然理解歪了,“昨天我只咬了你一小口而已,我都没用力……” “你想哪去了!?” 他还好意思说。昨天他突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她,咬了她的肩膀不说,还把她全身舔了个遍。 有时候真怀疑这人上辈子是狗变的。 某处的触感似乎还很清晰。稍微回想一下,甚至感觉有电流从那里流过。 “姐姐……”他索性站在摊位旁不走了。 有点像那种缠着家长买东西的小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行了行了,想买就买吧。”她拗不过他,只好松口,“你去喂,我帮你拍照?” “那当然要一起了。”付了钱,他欢天喜地地打开那包鹿仙贝,从里面抽出一片,“来都来了……” 他没有发现危险正在靠近。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小、小心!” 一只鹿向他冲了过来,直奔他手上的食物。她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手上的仙贝饼就被抢走了。 “哇你怎么吃那么快的?你别着急,这里还有……”他又拿起一片仙贝,“姐姐你看,它在看我,它好可爱——” 陆秋名显然对此没有经验。 鹿看着他,是因为他有吃的,并不是因为它想看他。 身边走来了更多的鹿。它们围着他,叁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那包仙贝。 “可以了吧?”常慧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他们看起来还想吃,我再买一包好了。”他把手伸进口袋翻找零钱,“你们等一下——” 但鹿并没有那么多耐心。看他手上空了,鹿直接咬住了他的衣服。 “等、等等……?” 他这才发现这群鹿……没有在跟他互动。 它们只是在单方面地抢夺食物罢了。 第九十章(1/2) 柰良离西阪城约20公里,是关西有名的旅游胜地。 作为古文化发祥地之一,这里保有众多的古代建筑与文化遗产,吸引大量游客前来观光。它与旧都和廉仓齐名,被称为“当地三大古都”。 春阳大社坐落于春阳山,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个神社。春阳山作为神社的神山,终年禁止砍伐,保有非常完好的自然风光。 两人来到神社,往正中间的大殿走去。 “看不出来,你还喜欢逛这种地方。”常慧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风扇,对着自己的脸降温,“来神社,是有什么愿望要许吗?”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即使是走在植被茂密的柰良,冒汗也无可避免。 “那倒没有哎。我的愿望在前几天实现了,下一个愿望还没想好。”陆秋名站在中庭举着相机左拍右拍,“要不过生日的时候再想吧?” 她被这份孩子气逗笑:“这话说的,好像年纪轻轻的就无欲无求了一样。” “无所求不代表无所欲。”他向她眨了眨眼睛,“姐姐,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做呢。” 青年眼神诚挚,头顶的阳光有些炫目。那双眼亮亮的,闪得她呼吸微微一滞。 “……你还真是贪得无厌。”害怕露出破绽,常慧连忙移开视线,“对了,王叔那边怎么样了?” 闹剧告一段落,事情却还没有解决。 她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他,却不知道要从何开口。她总感觉王云山这人不简单,这事不好好处理,今后会是个大隐患。 石制的手水舍流水潺潺,常慧用木勺子舀起一勺水,淋在自己的左手上。 手水舍是神社门口的一种装置,用于给参拜者净手净口。具体使用方法是,双手交替着拿木勺洗手,再用左手手掌接一点水,放到嘴里漱口。最后再洗净左手,把木勺倒扣着放回原位。 需要注意的是,洗过手和漱过口的水不能回到水盘。它们带走了污秽,不能再与水盘里干净的水混合。 “昨天跟他打过电话了,他说海城那边准备清盘了,正在跟人谈收购的事。”陆秋名摆弄着手上的小相机,在看他刚拍的照片,“至于他,因为还要配合调查,所以暂时不能出境。” 常慧有些惊讶:“他们肯卖掉公司?” 为了找一个陆家人做“精神领袖”,王叔不惜追到国外,弄出这么多麻烦事。他和川崎勾结的事还没搞清楚,海城那边竟然…… 青年收回相机,用木勺舀起一勺清水。 “阿耀情况很不好,后续治疗需要很多钱。他们找人算了算,说是现在找人收购还来得及,卖得了多少是多少,至少不会破产。”他神色如常地洗着手,就像在说和他无关的事,“姐姐你别担心,王叔说和川崎还有些事要做,不会再逼我回去了。” 其实这些话他早就跟家里说过,但没人听。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找了什么大师,总之就是把话听进去了。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要选择这条路。但这条路不能是孩子选的,一定得是重金请来的风水大师,说话才有分量。 既然如此,那一开始就别来问他。 “你家里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走到正殿前,常慧拉了拉面前的摇铃,向赛钱箱里扔了个硬币,“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收点钱回来。” 她轻轻地鞠躬两次,手在胸前双手合十,将手略微下移,闭上眼轻拍两次。最后将手放回原位,再鞠一次躬。 陆秋名好奇地看着她:“姐姐,这是不是那个……什么礼来着?” 语言学校的老师好像讲过,但他课没上完,有些不记得了。 “二礼二拍手一礼,参拜神社的基本流程。”她解释道,“鞠躬两次拍手一次,最后再鞠躬一次,就算完成参拜。” “原来如此,我试试。” 青年学着她的样子,向赛钱箱里投进了硬币。 “还有什么要看的吗?”她问道。 这边的神社到处都是,每一个修得都差不多。清一色的亮红色的木头配上白色的墙,建筑形制也差不多,看多了有些腻。 事实上她已经很久不走参拜流程了,就算面对神殿双手合十,也没有在许愿。她做那些参拜的动作,也只是为了给陆秋名展示一下罢了。 景点可以没意思,但仪式感要有。 “那边有神社的商店,我想去看看。”青年拉着她走向一个小小的窗口,“姐姐,我们买两个御守吧?” 木格子摆着满满当当一大堆御守,每一个都很精致,让人很难选。 “严格来说,这里是‘授与所(Jyuyo jyo)’,不是‘商店’。”常慧向他介绍道,“御守就是护身符,是神明保佑你的信物,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你付钱请的御守,应该叫‘初穗料(hatsuho ryou)’。” 看了半天,他终于做好选择,要了一个朱印帐。风琴页的小册子,封面上印着春阳神社的图案。 陆秋名走到旁边的朱印所,把小册子递给里面的人。 “御朱印”是一种特殊的纪念品,它写在纸上,可作为参拜神社的证明。神社一般备有印好的纸供参拜者自取,如果带着朱印帐本子,也可以请神职人员用笔现写。 窗口里,神社的工作人员穿着整齐的神社制服,用毛笔在小册子上写着什么。他们表情严肃,动作一丝不苟,很有神职人员的气场。 书写完神社名字和年号日期之后,再盖上神社专属的朱红色印章,即完成了一次“参拜证明”。当然,神社会收取一定金额的“奉纳金”作为香火钱。 “谢谢。” 御朱印写完,青年向工作人员点头致意,拿回了自己的本子。 常慧习惯了他的游客行为,干脆在一旁默默等着。 距离回家还有两三个地方要逛,但她现在已经想回去睡觉了。 “或许神社有很多规矩和说法,但对我来说,这就是旅游的纪念品。”陆秋名小心地把本子收好,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是‘参拜证明’,也是和女朋友一起出来玩的证明。”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土?”她吹着小风扇,不满地抗议,“出来玩就出来玩,什么都想买,不是‘来都来了’,就是‘留个纪念’。我看你呀,就差在树上刻‘到此一游’了。” “御朱印不就是神社官方的‘到此一游’吗?”他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树上刻字多不文明,还是这个有意思。” “……”常慧失语。 合着给他解释半天神社的仪式感都是白搭,任何名词在他这都是同一句话。 到此一游。 麻糬 柰良离西阪城约20公里,是关西有名的旅游胜地。 它与旧都和廉仓齐名,被称为“当地三大古都”。作为古文化发祥地之一,这里保有众多的古代建筑与文化遗产,每年有大量的游客前来观光。 春阳大社坐落于盖御山,是当地最古老的神社之一。盖御山是当地有名的神域,终年禁止砍伐,保有非常完好的自然风貌。 两人来到神社,往正中间的大殿走去。 “看不出来,你还喜欢逛这种地方。”常慧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风扇,对脸和脖子吹风降温,“是有愿望要许吗?”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即使是在遍地树荫的街上,也很少有凉爽的感觉。 爬完台阶又上坡,她的脸上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那倒没有哎。我的愿望在前几天实现了,下一个愿望还没想好。”陆秋名站在中庭举着相机左拍右拍,“要不过生日的时候再想吧?” 她被这份孩子气逗笑:“这话说的,好像年纪轻轻的就无欲无求了一样。” “无所求不代表无所欲。”他向她眨了眨眼睛,“姐姐,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做呢。” 青年眼神诚挚,头顶的阳光有些炫目。那双眼亮亮的,闪得她呼吸一滞。 “……你还真是贪得无厌。”害怕露出破绽,常慧连忙移开视线,“对了,王叔那边怎么样了?” 闹剧告一段落,事情却还没有解决。 她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他,却不知道要从何开口。她总感觉王云山这人不简单,这事不好好处理,今后会是个大隐患。 石制的手水舍流水潺潺,常慧用木勺子舀起一勺水,淋在自己的左手上。 手水舍是神社门口的一种装置,用于给参拜者净手净口。具体使用方法是,双手交替着拿木勺洗手,再用左手手掌接一点水,放到嘴里漱口。最后再洗净左手,把木勺倒扣着放回原位。 需要注意的是,洗过手和漱过口的水不能回到水盘。它们带走了污秽,不能再与水盘里干净的水混合。 “昨天跟他打过电话了,他说海城那边准备清盘了,正在跟人谈收购的事。”陆秋名摆弄着手上的小相机,在看他刚拍的照片,“至于他,因为还要配合调查,所以暂时不能出境。” 常慧有些惊讶:“他们肯卖掉公司?” 为了找一个陆家人做“精神领袖”,王叔不惜追到国外,弄出这么多麻烦事。他和川崎勾结的事还没搞清楚,海城那边竟然…… 青年收回相机,用木勺舀起一勺清水。 “阿耀情况很不好,后续治疗需要很多钱。他们找人算了算,说是现在找人收购还来得及,卖得了多少是多少,至少不会破产。”他神色如常地洗着手,就好像这些事与他无关,“姐姐你别担心,王叔说和川崎还有些事要做,不会再逼我回去了。” 其实这些话他早就跟家里说过,但没人听。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找了什么大师,总之就是把话听进去了。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要选择这条路。但这条路不能是孩子选的,一定得是重金请来的风水大师,说话才有分量。 既然如此,那一开始就别来问他。 “你家里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走到正殿前,常慧拉了拉面前的摇铃,向赛钱箱里扔了个十圆硬币,“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收点钱回来。” 她轻轻地鞠躬两次,手在胸前双手合十,将手略微下移,闭上眼轻拍两次。最后将手放回原位,再鞠一次躬。 陆秋名好奇地看着她:“姐姐,这是不是那个……什么礼来着?” 语言学校的老师好像讲过,但他课没上完,有些不记得了。 “二礼二拍手一礼,参拜神社的基本流程。”她解释道,“鞠躬两次拍手一次,最后再鞠躬一次,就算完成参拜。” “原来如此,我试试。” 青年学着她的样子,向赛钱箱里投进了硬币。 “还有什么要看的吗?”她问道。 这边的神社到处都是,每一个修得都差不多。清一色的亮红色的木头配上白色的墙,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多了有些腻。 实际上她已经很久不走参拜流程了,就算面对神殿双手合十,也没有在许愿。她做那些参拜的动作,也只是为了给陆秋名展示一下罢了。 景点可以无聊,但仪式感不能少。 “那边有神社的商店,我想去看看。”青年拉着她走向一个小小的窗口,“姐姐,我们买两个御守吧?” 木格子摆着满满当当一大堆御守,每一个都很精致,让人很难选。 “严格来说,这里是‘授与所(Jyuyo jyo)’,不是‘商店’。”常慧向他介绍道,“御守就是护身符,是神明保佑你的信物,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你付钱请的御守,应该叫‘初穗料(hatsuho ryou)’。” 看了半天,他终于做好选择,要了一个朱印帐。风琴页的小册子,封面上印着春阳神社的图案。 陆秋名走到一旁的朱印所,把小册子递给里面的人。 “御朱印”是一种特殊的纪念品,它写在纸上,可作为参拜神社的证明。神社一般备有印好的纸供参拜者自取,如果带着朱印帐本子,也可以请工作人员用笔现写。 窗口里,神社的工作人员穿着整齐的神社制服,用毛笔在小册子上写着什么。他们表情严肃,动作一丝不苟,很有神职人员的气场。 书写完神社名字和年号日期之后,再盖上神社专属的朱红色印章,这就是“参拜证明”。当然,神社会收取一定金额的“奉纳金”作为香火钱。 “谢谢。” 御朱印写完,青年向工作人员点头致意,拿回了自己的本子。 常慧习惯了他的游客行为,干脆在一旁默默等着。 距离回家还有两三个地方要逛,但她现在已经想回去睡觉了。 “或许神社有很多规矩和说法,但对我来说,这就是旅游的纪念品。”陆秋名小心地把本子收好,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是‘参拜证明’,也是和女朋友一起出来玩的证明。”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土?”她吹着小风扇,不满地抗议,“出来玩就出来玩,什么都想买,不是‘来都来了’,就是‘留个纪念’。我看你呀,就差在树上刻‘到此一游’了。” “御朱印不就是神社官方的‘到此一游’吗?”他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往树上刻字多不文明,还是这个有意思。” “……”常慧失语。 合着给他解释半天神社的仪式感都是白搭,任何名词在他这都是同一句话。 到此一游。 ………… …… 常慧跨过木制门槛,走进一座寺庙。 大东寺,七大寺之一,曾在90年代末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该寺庙最早建于8世纪,迄今已有一千两百多年历史。大东寺几经战乱,曾几度被烧毁。现在的大东寺,是1709年重建的版本。 寺的南大门很高,久经风霜的木制建筑安然矗立,等着信者们的道来。与神道教的神社风格不同,佛教寺庙多以深色为主,气氛相对比较沉稳。 或许是因为建筑风格够老,大东寺看上去很有威严感。据说,现今重修的大东寺,规模只有一开始的三分之二。 大佛殿内,一排排巨大的佛像安静地俯瞰着人群。柰良时代社会动荡,佛像承载了太多人们的希望。可以说,大东寺的建立,正是为了在那个天灾人祸的动乱时代,向神明祈求一丝安定。 两人默默地参观着。良久,她向青年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相信神吗?”她仰视着面前的那尊大佛,心中百感交集,“神……真的存在吗?” 常慧不信鬼神。父亲离世之后,她和母亲连牌位都没有留。 和这里其他人的习惯不同,直到今天,她仍然拒绝在家里摆设家人的灵位。对她来说,与其对着相框说话,不如将那份思念埋在心中。 她曾经也有过迷茫的时刻。妈妈出事之后,她到处求神拜佛,希望有神明回应她的愿望。 但最后……没有一个神理会她。 “大东寺的修建,正是为了祈求平安。”她看着面前的一个讲解牌子,那上面写着寺庙的历史,“那时候天灾不断,疫病流行,民众苦不堪言。武圣上皇为了安抚民心,花了大价钱来修建这座寺庙。但是……” 寄托美好愿望的背后还有一段历史。 大佛和大殿还在修的时候,一位姓橘的贵族发起了叛乱。他以大东寺耗费了大量财力为由向上位者发起质疑,他喊出民不聊生的口号,以试图获得民众的支持。 最后,橘的篡位以失败告终。讽刺的是,承载着武圣上皇安定心愿的大东寺反倒成了引起争端的引子,实在是让人有些唏嘘。 “……如果神不能回应人的愿望,那神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仰望着金堂殿上高坐的庐舍那大佛像,是当地最大的铜像。它曾两次焚毁,又被后人修复。如今那大佛正坐于莲台之上,以完好的姿态面对所有人。 她提出了她的问题,而回应她的确是一片寂静。 周围香火味缭绕,挑空极高的大佛殿之上,佛像的面前摆满了贡品。游客人来人往,无不赞叹这柰良的文化瑰宝。面对着巨大的佛像,不乏有人双手合十,对着佛像默默祈祷。 但佛只是立在那里。 ………… …… 逛完几个热门景点,两人来到了商业街,试图寻找一些食物。 街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店铺,走到最里头拐弯,又是另一条古风装潢的街道。 青年在一家排着长队的店铺门口停下。几个景点逛下来,他们错过了饭点。现在闻到诱人的香味,他走不动道了。 常慧跟着他排在队伍的最末端。这一次,她很少见的没提出反对意见。 “怎么啦?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察觉到旁边人的低落,他扯扯她的裙角,“还在想刚才的事?” 她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他一看就知道。 “没有。”常慧矢口否认,“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吃甜食。” 这是一家老字号甜品店,专营麻糬,很受游客的欢迎。出发之前他给她看过旅游计划,说一定要来这里买一盒尝尝。 不远处,队伍前端的大叔正卖力地锤着一团东西。软糯的大团子随着大叔的动作在石臼里翻来覆去,很有观赏性。 “你不是说有蛀牙吗?”她用手捧住他的脸,试图撬开那张讨厌的嘴,“有蛀牙还吃。” 吃糖吃到长蛀牙,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姐姐,我虽然有两颗坏牙,但我每天都按时刷牙,情况没有恶化。”陆秋名的脸被她捏得有些变形,他口齿不清地说道,“而且,我牙坏了也不是因为吃糖。” “还能因为什么?你明明——” 口袋里随时能掏出糖来,还随身带着巧克力。 不是吃糖吃坏了就有鬼了。 “因为我整过牙。”他指指自己的脸,“这里之前长过犬齿……呃,虎牙?妈妈带我去看的时候,医生说我牙长得不齐,就把牙齿拔了,还让我整牙。” 他戴了很多年保持器。后来被送到陆家,去英国留学,没时间和条件再复诊。 可能是学习压力大和新环境的缘故,他的牙周发炎,疼得吃不进东西。后来实在撑不住去看了次牙医,医生说他的形状已经矫正得差不多了,可以拆下保持器试试。 但靠里的两颗牙已经坏掉了,说是跟牙位不正有关系。 “我的牙齿天生就这样,牙齿大口腔小,牙齿全挤在一起。拔牙矫正之后,算是有个人样了。”他有些可惜地说,“不过那时候不懂,耽误了复诊时间。” “那你蛀牙不用去补吗?” “补过,后来掉了,就没精力再维持了。英国看牙很花钱的,医生说我情况还好,只有一点点蛀,不恶化就不用管。” “原来是这样……”常慧若有所思,“那你有机会的话还是去弄一下吧?” 毕竟是牙齿,坏掉了就长不出来了。 如果找牙医看一看,情况会不会变好? 几分钟后,两人终于来到队伍的最前端。 一层层的木托盘上放着一个个红豆馅麻糬,圆圆的,看上去很是诱人。店员熟练地将它们装好,看上去很解压。 “来,这个是你的——”他用竹签挑起一颗麻糬,示意她张嘴。 绿色的糯米团子外皮,中间包着满满的馅料,有点甜。一口下去,口中盈满了艾草和红豆的香味。 外面裹了一层细腻的黄豆粉,给团子增加了一些层次感。 “怎么说呢,我现在的状况还算稳定,我不太想去动它。”青年咬了一口团子,继续向她解释道,“也许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解决。比如我的牙,整了也没有特别完美;但反过来说,那时候不整牙的话,现在的情况可能更糟。” 就像他的家庭关系。他和陆家人关系不算好,但另一方面,他们也确实给了他去外面读书的机会。 但无论是公司的事,还是兄弟生病的事,都不是他努力就能解决的。 那就放着吧。 也许并不一定是和睦相处的才叫家人。关系尴尬,无法交流……也是万千家庭关系中的一种。 “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解决……吗……”她自嘲似的笑了笑,“你还真是想得开。” 她若有所思地嚼着团子,思考着他刚说的话。 甜腻的豆沙馅冲得她舌头有些齁。黄豆粉加糯米皮……这感觉好像有些熟悉。 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 “……这不驴打滚吗!?” 1/n “你、你轻点……” 深夜,常慧躺在公寓的小床上,久久未能入眠。 影响她睡眠质量的罪魁祸首依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青年正伏在她的身上,用力地动作着。 下面传来的冲击过于强烈,她必须用手捂住嘴,才能避免叫喊出声。 “你能不能快点……”她咬着唇催促他,“我……明天还要上班……” 新买的小床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动得她有些害怕。一是怕声音影响到楼下邻居,二是怕床被摇散了,刚花的钱就打水漂。 “姐姐,我很生气。”听到她这话,那人动得更用力了,“花火大会的路线我都找好了,你却跟我说要上班?” 他那边一点力气都不松懈,常慧被弄得眼泪汪汪:“工、工作比较重要嘛……大会……可以之后再……” 从柰良回到公寓,陆秋名一刻也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规划起下一个观光地点。上网查找一番之后,他一脸期待地来找她,说后天有花火大会。 “下次再去吧?”听到他说花火大会,她一脸惊讶,“我已经跟真理亚说好了,明天就回杂志社。” 她以为他会消停两天,没想到他根本没有休息的意思。 “怎么这么快,不是还有两天吗?”他从后面环住她的腰,用下巴在她肩上蹭来蹭去,“你手还没好,再休息一下——” “别闹,开着火呢。” 面前的小锅正在冒泡,她推开那双黏人的手,用勺子在里面搅了两圈,以防糊底。看时候差不多了,她关掉天然气的旋钮,往锅里丢了几块冰糖。 “姐姐……” “不行就是不行,工作的事不能开玩笑。”常慧果断地推开他,把盖好盖子的小锅放进冰箱,“你撒娇也没用。” 然后这家伙就闹别扭闹到现在,凌晨两点了还不让她睡觉。 “姐姐,怎么不说话?”他托住她的腿窝,将她的双腿屈起,并分到最开,“平时不是很会说吗?现在又一声不吭。” “你、你干什么呀……” 不就是说下次再去,至于这样吗。 “干你。”他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他跪在她的腿间不住地抽插着。看她满脸通红害羞的样子,他索性将她的腿举高,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分开双腿的姿势让她无处可逃,与他接触的地方越来越敏感,肉体相撞的“啪啪”声异常明显。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间,她咬住自己的手,试图以痛觉转移注意力。 “……不许咬。”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用力掰开她的牙,想将她自虐的行为终止。但她现在被弄得意识模糊,声音也不敢叫太大声,嘴上咬得反而更用力了。 “不……不要……” “为什么咬自己?”他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逃避的眼睛,“宝宝今天不乖。”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下巴被捏住,她不得不放开自己的手,避免那圈牙印的加深。看她一言不发,他索性将自己的右手伸进了她的口中。 “呜……” 被异物侵入,她不但没有用力挣扎,反倒任由他的手指在口中搅动。她的软舌被勾得阵阵发烫,唇间挤出阵阵细碎的呻吟声,非常无助。 在他感觉她快忍不住了的时候,从他的指间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触感。 一种湿滑的、灵活的东西正在侵蚀他的指腹。它轻轻掠过他的手指,轻柔的触感惹得他猛地一缩。缠绵几次之后,它索性裹住他修长优雅的手指,轻轻进行……吮吸。 她在舔他的手指。 绿豆汤 “你、你轻点……” 深夜,常慧躺在公寓的小床上,久久未能入眠。 影响她睡眠质量的罪魁祸首依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青年正伏在她的身上,用力地动作着。 下面传来的冲击过于强烈,她必须用手捂住嘴,才能避免叫喊出声。 “你能不能快点……”她咬着唇催促他,“我……明天还要上班……” 新买的小床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动得她有些害怕。一是怕声音影响到楼下邻居,二是怕床被摇散了,刚花的钱就打水漂。 “姐姐,我很生气。”听到她这话,那人动得更用力了,“花火大会的路线我都找好了,你却跟我说要上班?” 她之前明明说了放假到大后天,现在又突然通知他,说要提前回去。 他那边一点力气都不松懈,常慧被弄得眼泪汪汪:“工、工作比较重要嘛……大会……可以之后再……” 从柰良回到公寓,陆秋名一刻也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规划起下一个观光地点。上网查找一番之后,他一脸期待地来找她,说后天有花火大会。 “下次再去吧?”听到他说花火大会,她一脸惊讶,“我已经跟真理亚说好了,明天就回杂志社。” 她以为他会消停两天,没想到他根本没有休息的意思。 “怎么这么快,不是还有两天吗?”他从后面环住她的腰,用下巴在她肩上蹭来蹭去,“你手还没好,再休息一下——” “别闹,开着火呢。” 面前的小锅正在冒泡,她推开那双黏人的手,用勺子在里面搅了两圈,以防糊底。看时候差不多了,她关掉天然气的旋钮,往锅里丢了几块冰糖。 “姐姐……” “不行就是不行,工作的事不能开玩笑。”常慧果断地推开他,把盖好盖子的小锅放进冰箱,“你撒娇也没用。” 然后这家伙就闹别扭闹到现在,凌晨两点了还不让她睡觉。 “姐姐,怎么不说话?”他托住她的腿窝,将她的双腿屈起,并分到最开,“平时不是很会说吗?现在又一声不吭。” “你、你干什么呀……” 不就是说下次再去,至于这样吗。 “干你。”他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他跪在她的腿间不住地抽插着。看她满脸通红害羞的样子,他索性将她的腿举高,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分开双腿的姿势让她无处可逃,与他接触的地方越来越敏感,肉体相撞的“啪啪”声异常明显。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间,她咬住自己的手,试图以痛觉转移注意力。 “……不许咬。”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用力掰开她的牙,想将她自虐的行为终止。但她现在被弄得意识模糊,声音也不敢叫太大声,嘴上咬得反而更用力了。 “不……不要……” “为什么咬自己?”他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眼睛,“你又不乖。” 视线再也无法逃避,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下巴被捏住,她不得不放开自己的手,避免那圈牙印的加深。看她一言不发,他索性将自己的右手伸进了她的口中。 “呜……” 被异物侵入,她不但没有用力挣扎,反倒任由他的手指在口中搅动。她的软舌被勾得阵阵发烫,唇间挤出阵阵细碎的呻吟声,非常无助。 在他感觉她快忍不住了的时候,从他的指间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触感。 一种湿滑的、灵活的东西正在侵蚀他的指腹。它轻轻掠过他的手指,轻柔的触感惹得他猛地一缩。缠绵几次之后,它索性裹住他修长优雅的手指,轻轻地……吮吸。 她在舔他的手指。 “对不起嘛……真的要工作……”她软着声音向他求饶,“受不了了……小秋……啊啊……” 他顶得太用力,她声音都有些稳不住了。 “……那你下次不许定了时间又变。” “嗯、嗯……我答应你……”她连声应道,“啊……老公……老公弄得好舒服……不行了呜呜……” 身体猛地一缩,一阵止不住的痉挛过后,一股暖流从她的下面喷出,让两人结合的部位变得更湿。 他放下她高举的双腿,俯下身来,用力亲吻她的嘴唇。她下意识地想躲,他直接掐住她的下巴,将舌头伸了进去。 “唔……嗯嗯……” 他吻得她几乎窒息,身下不停地动作着,震得她快要散架。几次用力的冲刺之后,她听到了一声压抑的低吼。 他也到达了愉悦的顶峰。 “睡觉嘛……好累……”她举起手臂环住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乖小秋……晚安……” 她全身脱力,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晚安。” 青年贴在她的颈窝,享受着她的怀抱。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弧度。 “爱你。” ………… …… 第二天一早。 “我走了啊。”常慧站在玄关叮嘱道,“冰箱里有绿豆汤,觉得不够甜就自己加糖。”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饿了自己随便买点什么吃吧,记得不要开火。” 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个不放心孩子的家长。 “知道啦。”陆秋名笑着应她,从背后递过来一个小袋子,“姐姐,早餐。昨天买的。” 她接过来一看,里面装着面包和牛奶。 “……谢谢。” 她已经说不清有多久没吃早起和吃早饭了,现在这样规律地生活,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将她揽入怀中,有些不舍:“晚上我去接你?” “社长说要去东都采访,晚上看情况吧。”她轻拍他的背,“走了啊,你自己小心。” “嗯。” 他刚要放开手,又把她拉了回来。 “姐姐,还没有亲亲——” “再不放我走我要迟到了!” 常慧恼怒地关上了门。 ………… …… 绿豆用水泡一晚上,放入沸腾的水中,盖上盖子,慢煮十分钟。期间不开盖子,防止空气进入,让汤氧化变成红色。待到豆子煮到开花,即可放入冰箱。 青年舀起一勺冰镇绿豆汤。豆子煮得正好,稍微带有一些沙沙的口感。一口喝下,是一种清甜爽口的感觉,很适合夏天。 汤他加过了糖,但还是感觉刚才的吻更甜。 铁观音 驶向东都的新干线上,常慧在看一份资料。 今天杂志社叁人要去一个国际展销会,据说是和食品有关的。 传单上的字密密麻麻,看得她有些头晕。真理亚拿着一小本书,津津有味地在看着什么。 而旁边的白石社长,不停地在说些有的没的。 “真理亚,作为我们公司的第一次‘公费旅行’,你!作为总主编!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真理亚疑惑地歪了歪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想——” “不行!”白石激动地抓住真理亚的肩膀,似乎很激动,“我们即将要去的是国际城市东都,被西方称为首都的大城市啊!真理亚,你作为正义的伙伴,怎么能完全没有感想呢!?” 白石又开始了。 “社长,这话可别被都京的人听到,会骂你的。” 常慧无奈地摇了摇头,“毕竟对于都京人来说,他们才是皇都。” 皇都根据上皇的居住位置而改变,早前是柰良,后来迁至都京,也称平安京。西阪也有短暂的皇居历史,但从明志时期开始,皇居就迁去了东都。 直到今天,皇居的位置也没有改变,就在东都站旁边。 “新人啊,你有所不知!我白石什么都怕,最不怕的就是被人骂。”白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做新闻这么多年,没点抗压能力怎么行?” “后辈,你别听他胡说。”真理亚无情地揭穿了他的伪装,“老师经常一脸灰头土脸地回来,说又没拿到新闻呢。” “真理亚!你怎么能!怎么能揭穿我的秘密!”男人非常夸张地叫道,“我们不是正义的伙伴吗!” 白石越说越激动,在声音即将变大的时候,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他又把声音压了下去。 车厢内都是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们,白石这个不修边幅的形象,加上他过分浮夸的表情动作,实在是有些奇怪。 “老师,还请您安静一点。” 真理亚用书敲了一下白石的脑袋。 顿时,世界安静了。 ………… …… 上午十一点,叁人准时到达会场门前。 “新干线……还真是贵啊。”白石掏出瘪瘪的钱包,心痛地翻来翻去,“叁个人四万多的车票,刚赚的钱就这么没了。” 今天的活动是白石特意安排的,费用都是他报销。他说这边有大新闻,值得杂志社全体出动。换作平时,常慧绝不会买一万多一张的票。 要不是昨天陆秋名闹半天别扭,她一定会去坐夜间大巴。反正都是白石报销,与其花那冤枉钱,不如把差价给她。 “不过,我已经掌握了很重要的情报!”白石胸有成竹地握了握拳,干劲十足地看向两人,“真理亚,新人,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真理亚半信半疑。 “哦。” 常慧就差没翻白眼了。 她俩完全没信会有“大新闻”。 “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新人就算了,真理亚,你跟我一起做新闻这么久,怎么也没有一点新闻嗅觉!?” ……什么叫新人就算了啊? “老师,虽然你很厉害,但是这次……”真理亚把手上的文库本放进包里,指了指门口的牌子,“国际食品和饮料展销会,和大新闻的关系是?” “哼哼,真理亚哟,你真是太小看我了。”白石得意地掏出一张名片,在真理亚面前晃了晃,“还记得他吗?中村财团的执行董事中村先生,我们之前采访过他。这次,可是他特意给我发的邀请——” 会场经过精心设计,上方挂着巨幅海报,门口摆着各种各样的花篮装饰。门前大厅一大群穿着讲究的业务员聚在一起,愉快地攀谈着什么。 白石从怀里掏出叁封邀请函,递给了门口的接待员。 “白石正义先生和同行的两位小姐,这边已经确认了您的邀请函。”打扮精致的女职员恭恭敬敬地将信封还给白石,“叁位请进,这边。” 在真理亚和常慧的震惊眼神中,叁人一起走进了会场。 ………… …… 穿过七拐八拐的小巷,青年来到一扇门前。 这是一栋一户建民居,位于西阪城近郊的位置。他确认了一下门牌号,手还没叩上去,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王叔。” “进来吧。” 精神矍铄的老人将青年请了进去。 屋内家具不多,只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东西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每件物品都精心摆放,能看出主人的一丝不苟。 “喝什么,大红袍还是铁观音?”王云山拿出一套茶具,接了一壶水,放到天然气灶上,“差点忘了,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喝咖啡了。” “不用了,直接进入正题吧。”陆秋名直截了当地问道,“王叔,你跟川崎到底在搞什么?” “我说过了,是生意相关的事。” “是生意的事还是见不得人的事?”青年紧蹙着眉头,极力压抑着情绪,“川崎他是干什么的,你很清楚!” “……我只能这么做。”王云山轻叹一声,听上去有些疲惫,“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都要放手一搏。” 从警视厅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告诉过陆秋名,要跟那个名叫川崎的男人合作。箭已经在弦上,新公司成立也就是时间问题。 陆诚丰已经在谈出售公司的事,他的时间不多。 “王叔答应你,做完这次就洗手不干了。”王云山舀起一勺茶叶,向瓷杯举起水壶,“我也不想为难你,但川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如果你不来帮忙,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王云山提着水壶的手忽上忽下,洗过一次茶后,将初汤倒掉,又重新加了热水。 “你们有钱有人脉,为什么非要拉我下水?” 茶叶随着开水的倒入上下翻飞,散发出清新的香气。时间到了之后,他拿出一个滤茶网,将茶水悉数过滤。 老人将那瓷杯递了过来,那茶冒着热气,浅色的茶汤澄澈无比。香气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好茶。 “因为你有我们缺的东西。” 鳗鱼饭 陆秋名做了个梦。 梦里他是一个神的虔诚信徒。他每天起早贪黑,跋山涉水,就为去神社见他的神明一面。 那个神明很温柔,说话声音细细的,每天都听他倾诉。和她聊过后,他感觉干涸已久的心灵得到了些许滋润。 但那个神社残败不堪,到处都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它藏在地形复杂的山中,每次参拜,都要走好长好长的路。 他来过几回才知道,原来这个神早已被世人遗忘,甚至连名字丢了。 某天,他和他的神来到一片山泉旁。在清澈的飞瀑下,她用木勺舀起一瓢水,递到他的手边。 “我不想做无名的神。” 她用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我想做一个普通人。神说,我想和最爱的人在一起,过平凡的日子。 于是,他抓住了神向他伸出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 …… “喂。” “怎么了?快醒醒。” 迷糊之中,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陆秋名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坐在电车上。 “今天干什么了,怎么那么困?”常慧拍拍他的脸,“要到站了。” “啊……抱歉。”他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试图从混沌中找回意识,“不小心睡着了……” 晚上十二点半,两人一起下了电车,向出站的方向走去。 常慧在东都工作了一整天,到达新西阪站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十二点。陆秋名来车站接她,她刚和他一起坐上回家的车,他就眼皮打架,靠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姐姐,刚才说到哪里了来着?” 公寓位置偏僻,附近是个小站,已经有些年头了。小尺寸的瓷砖有些发黄,布告栏里的告示也很久没有更换。末班车时刻已过,暗不见底的黑色隧道里,吹来一阵湿润的风。 两人走在昏暗的通道里,慢慢往上爬着楼梯。 “在说那个展销会。”常慧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说中村先生招待了我们,还给我们安排了很好的‘工作餐’。我还没说完呢,你就睡着了。” 她还没来得及分享那份好吃的饭。 那时候白石和中村聊得正欢,为了保持矜持,她没敢对着餐盒拍照。 FOOD PRO 是有名的食品饮料展销会,每年举办一次,是食品业重要的交流场所。这次展会场地面积约叁万平方米,参展商数量高达3500家,其中有60%是海外商家,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国际展会。 参展除宣传作用外,更多的是展示理念和技术。这年头什么都竞争激烈,食品公司光做好食物的口味和外观还不够,还要绞尽脑汁想“概念”。除了商家,很多经销公司也会参展,如果理念合拍,当场就谈成单子,比做多少零售都划算。 中村财团作为展会的发起方和筹办方,多年来一直积极支持行业技术发展,推进各方合作与交流。执行董事中村胜博,便是这次展会的总负责人。 “我们那个社长啊,竟然让他弄到邀请函,还跟中村先生聊那么好……”走上长长的楼梯,常慧拿出钱包刷卡出站,“他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还真是没想到。” 工作餐是一份鳗鱼饭。 精致的红色方形便当盒,放在手里很有分量。一整块的大鳗鱼,用甜口的酱汁腌制,再烤出油脂,盖在米饭上,看上去就很诱人。 “我们准备了蒲烧鳗鱼饭,请各位尽情享用。”会场的休息室内,文质彬彬的男人向白石一行人介绍道,“这可是我司的骄傲,还请白石先生多多报道。” 说话的人正是中村胜博。他大概叁十来岁,戴细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据说,他是中村财团的叁公子,专门管理旗下的食品分公司。 “那是自然!”白石摆着胸脯向中村保证,“我们‘白石报社’,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大家报道这次优秀的展会!” 寒暄过后,中村离开了,叁人终于开始动筷。 常慧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鳗鱼口感肥美,鲜嫩多汁,入口即化,不愧是招牌产品。便当配的小菜是红姜和凉拌海带,调味恰到好处,吃起来很清爽。 “据说鳗鱼饭是特别为大会准备的,我们吃得可开心了。”回想起那份工作餐,她都想再来一份了,“可惜展会一年办一次,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回到公寓,常慧放下包,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 小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除了小床,前几天又添了个沙发。她蹬掉鞋子,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布艺的双人小沙发,在陆秋名的坚持下买回了家。她本来不同意买,但现在疲劳了一天,酸痛的腰背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感觉还真不错。 看她累得不行的样子,陆秋名心神领会。他去卫生间洗过手,再走过来轻轻地按摩她的肩颈。 “这个沙发还真是买对了,今天累死我了……”他捏得恰到好处,他的手劲让她放松下来,“对,就是这里……用力点捏……” 酸酸麻麻的触感很到位,她享受地眯起了眼。在他贴心的按摩之下,她又说了一大堆展会的事。 半晌,她才发现他沉默了好久。 “……怎么不说话?”她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又累又困的样子。” 平时都是他不停地说,她都懒得听。现在倒过来了,她却莫名有些不安。 她拉过他的手,示意他坐下:“怎么了,有心事?” 青年的眼中似乎暗藏着一些复杂的情绪,他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他沉默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按下了那股冲动。 “没事。”陆秋名说,“电车上面睡着那会儿,我做了个梦。” “做噩梦啦?”常慧关心地揉揉他的脑袋,“没事儿,梦都是反的,过一会儿就忘了。” 他想起那个古怪的梦。他梦见他抓住了那支神明的手。神明用手指轻轻抚摸他的嘴唇,在他面前褪下了衣衫。 “小秋,想要你。”神说,“快点……” 不知为何,她叫了他废弃已久的小名。他刚要伸手抚上那片软肉,梦境一转,他突然从破败的旧神社,移动到了半夜时分的河堤。 自动售货机前,她含情脉脉地扒开了他的裤子。她将他的那根东西拿出来,轻轻含在嘴里,不住地吮吸。 被他弄脏了脸之后,神明终于肯回答他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呢?”他困惑地问道,“你说我很烦,心智不成熟,像小孩子……但最后,你还是喜欢我。” “我哪有喜欢你!?”她急躁地矢口否认,“你、你别胡说……” 神明一反常态,不再像神社中那样清冷孤高,独自居住在无人的山里。她现在脸颊微红,反倒是像个可爱的人类。 “姐姐……”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叫了这个称呼。梦里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醒来了。 他坐在凌晨十分的电车上,旁边是一脸关切的常慧。 “你没事吧?心不在焉的。”现在她坐在沙发上,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脸,“说,今天干什么了?是不是干坏事了?” “……没有。”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你呀,就是让我放心不下。”她站起来,想去厨房那边看看,“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又做饭失败了?” 他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 “没有,厨房我没动过。”他从后面将她抱在怀里,头紧紧地贴着她的耳侧,“我没事。就是回来的一路上你都在说中村中村,我插不上话。” “姐姐,我吃醋了。” ………… …… “你、你有毛病……”常慧拼命推开胸前的头,“在外面跑了一天了,你也不嫌有汗……” 常慧正跨坐在某人的腿上,面对面地被扯开了衣服。她的衣服被揉乱,内衣被推到上面,样子糟糕得很。 “有吗?明明就香香的。”陆秋名埋在她的胸口,舌头不住地舔舐,“姐姐,我怎么觉得你这里又变大了?” 一边舔一边揉,两边都没闲着。 “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天天揉的……”她咬着唇,祈祷他快点结束,“你讨厌死了……我累了一天了,你还不放过我……” 白花花的乳肉在他手中变成各种形状,饱满的顶端被吮吸充血,红扑扑的,模样甚是淫乱。 “……不许讨厌我。”他轻轻咬了一下她的乳尖,“姐姐,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吗?” “啊!……你咬我干嘛!?”蓦地受了刺激,她的胸口一阵轻颤,“你好烦啊!我不要了……我要睡觉——” 昨天就没怎么睡好,今天又忙了一天。现在都快一点了,要做的话,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推开他不安分的脑袋,试图从他身上下来。 他按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到了自己的唇上。他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肆意地在她的口中掠夺,好久之后才放开她。 “不要讨厌我。”他抵着她的鼻尖,轻轻地喘息着,“姐姐,别讨厌我……” 他的呼吸很乱,睫毛不住地乱颤,语气听上去几乎是在祈求。 “对不起……姐姐……”他向后仰倒在沙发上,手紧紧地环住她的腰,“别讨厌我,好吗?……” “……”被他的样子吓到,常慧有些语无伦次,“没、没有……哎呀,我说着玩的……”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不讨厌你。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她的动作很温柔,“都累了,去洗漱睡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她坐在他身上,身子在比他高一些的位置,安静地抚摸着他。他在她身下仰望着她,眼眶莫名地有些酸楚。 他看着她不依不饶:“那你说喜欢我。” “呃。”常慧不明所以,“怎么了,突然又说这个?” “因为你都不说喜欢我,你只是说不讨厌。”他摆出一副可怜的架势,语气听上去有些委屈,“姐姐,你都没说过爱我。” “我没有说吗?我明明说过了。”她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可能是那次你睡着了,我声音又小,你没有听到吧。” 那天他扮成了“猫”,任由她欺负。折腾到天亮之后,他筋疲力尽,躺在她的臂弯里睡着了。 原来他没听到她的话吗? “我不管,你再说一次。”他的眼睛湿润得很,看上去马上就要哭了,“那天是那天,今天是今天。” “好吧,看在你大半夜来接我的份上。”她简直拿他没办法,“爱你爱你,我最爱小秋了。你乖一点,别闹别扭了好不好?” 她举手投降,温柔地亲了亲他的眉心。昨天闹别扭就搞得她腰酸背痛,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嗯。”他听得舒服,心情好了不少。 考虑片刻,又补了一个新的要求。 “姐姐,我以后每天都要听。” “……不是吧!?” 他怎么能那么缠人? 常慧简直想喊救命了。 ………… …… 梦还没有结束。半夜熟睡的时候,他又回到了那个河堤。 “我哪有喜欢你!?你、你别胡说……” 常慧再一次否认对他的情感。 “没有吗?” 他听了很失望,眼神渐渐变得幽暗。 “好吧,一开始是那样没错。”她自觉理亏,只好稍微让步,“现在是挺喜欢你的啦……” 见她松口,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我想想。嗯,长得挺好看的,身材不错,衣品还可以,说话声音也好听。”她掰着手指,若有所思地说道,“当然最重要是活好啦,腰挺有力气的,尺寸也大,而且还持久。你呀简直是天赋异禀,每次都伺候得我很舒服……” “不过小缺点你也是有的,就是如果不要那么爱撒娇和黏人就好了——” “你……” 这段话简直每个字都戳在他的心口。 她为什么能精准避开所有他想听的话? 她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样,‘公主’您满意吗?”她得意地向他挺起胸脯,“基本上每个方面都夸到了,如何,这回答应该还不错吧?” 平心而论,她已经说了很多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了。 这段夸奖也是真心实意的,他还要她怎么样? “满意满意,满意得很。”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除了满意,还起了一阵无名火。” “为什么啊?”她好像完全没有头绪。 葱烧豆腐 “后辈,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午休时间,女孩从一迭书背后探出脑袋,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 香味来自于常慧手里的粉色布包。只见她打开袋子,拿出一盒饭菜。 “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真理亚盯着她手里的饭盒,作出十分夸张的表情,“诶——男朋友的爱心便当!后辈,你可真是……” 羡慕死人了。 “我自己做的。”常慧无情地打断她,“真理亚,少想些有的没的。” 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常慧拿出早上准备的饭。普普通通的两层盒子,一层装豆腐,一层放米饭。在真理亚期待的目光中,她拿着饭盒走向杂物间门口。 “入职”之后,在她的坚持下,办公室终于收拾干净。她收出一张空桌子作为“茶水间”,还公费买了个微波炉。 “什么嘛,明明都住一起了。”真理亚不满地撅起嘴,“小慧姐,我早就用占卜看到了,你不承认也没用。” 她把饭盒放进去,按下加热键,微波炉随即发出温暖的光。常慧看着转动的饭盒,脑海里突然出现某人的脸。 “你能不能别老对我使用占卜?”她对总主编发出小小的抗议,“我可没请你算。” 真理亚耍起小脾气:“不占卜我也知道!” “你真该给杂志开个玄学专栏,给我们这个岌岌可危的报社增加点收入。”常慧无奈地摆摆手,“肯定比我们现在做的业务赚钱。” 从展销会回来后,中村就把食品公司的一些业务委托给了白石。杂志社现在除了写八卦稿,每天还要帮中村集团的产品写文案。 她觉得这应该是广告公司的业务,向白石提出了质疑。对此,白石的解释是:管它是哪行,有钱赚就行。 于是,这段时间他们收到了大量的食材,说是给他们写稿用。各种新鲜蔬菜,肉制品,面条,豆制品……这个便当就是用中村旗下的豆腐做的。 紧实的老豆腐,切片后用厨房纸吸干水分,下锅煎制。等豆腐煎到两面金黄,再另起锅,加入葱姜、酱油爆香。再放少许水,等料汁沸腾之后,下入切好的笋、香菇,和煎好的豆腐。炖煮几分钟之后,淋上调好的碗芡,便是一道咸鲜美味的葱烧豆腐,最是下饭。 一分钟的加热还没结束,很快,真理亚跟了过来。 “早上我看到了。” “什么?” “小型面包车,是叫‘Roomy’吧?”真理亚围着她左转右转,“后辈,你从那上面下来的。” 常慧显然没想到会被她看到:“你怎么知道?” “哼哼,我就说瞒不过我的眼睛。”真理亚得意地叉起了腰,“有男朋友做饭,还送你上班,哎,搞得我这个‘前辈’好羡慕……” “我都说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 …… “……别看那孩子瘦瘦小小的,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常慧侧过脸看向窗外,“之后你还是别送我了。” 八月下旬,本应是艳阳高照的时候。但这两天说是有台风,下午乌云翻涌,天上黑压压的一片。 公寓附近的十字路口,小车停在一片红绿灯前。听了她的话,驾驶座上的青年若有所思。 “那姐姐你是怎么回答的?”他用手叩了叩方向盘,“我有点好奇。” “下星期我要去ANAMI那边了,那家是大公司,离公寓也更远。”常慧自顾自地说道,“你来回接送,油费不划算。” 窗外开始下起了小雨,随着有节奏的雨刮声,她靠着后颈的软包枕头,整个人有些昏昏欲睡。 车子是陆秋名刚买的,两个星期前,他说这款有优惠,就直接签了下来。TAYOTO的微型面包车,小巧四人座,后排座椅可以放平,适合代步和露营。 近一个月她早出晚归,他好像也有事忙。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拿的驾照,她也没问。 她回家除了工作就是倒头睡,最近两人相处最长的时间,竟然是上下班这段半小时的车程。 常慧小睡了一会儿。恍惚间,她感到车子停了下来。 而她自己正躺在一块平整的软皮垫子上。 “到了?”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公寓附近的露天停车场,挣扎着想起来,“我怎么到后面来了……” 他熄了火,拉好手刹,打开了车门。随后打开后座的侧滑门,向常慧这边钻了进来。 她以为他要扶她起来:“不用了,我自己起来就——” “你还没回答我呢。”他将她推回原位,“你同事问我们的关系,姐姐,你是怎么说的?” 日产的小面包车大多是自动门,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车门缓缓合上,将两人锁在了一起。 室外发闷,车内的冷气十足,吹得她有些冷。青年的头上挂了些水珠,带着一股湿润的气息包围了她。 “我为什么要向同事解释这个?”她扯住他的领口,将他拉进了些,“你很在意这个名分吗?” 他的脾气她还不知道?无非就是听到这个话题,又戳到了他的敏感点。 “我当然在意了。”他目光炯炯,眼里似乎暗藏着某种情绪,“你一直不跟别人说你有男朋友,是我很拿不出手吗?” 她的手往下探去:“我又没朋友,我去跟谁说?” 外面雨越来越大,气氛正好。他能不能赶紧结束这场小别扭,做该做的事情? 好几天没亲近,她有些心痒痒。 “你都没说过。杂志社的同事,高坂一家……”陆秋名按住她的手,“还有你那个中介‘朋友’。” 她的眼神像要把他吃了一样。如果不是他及时按住,她怕是早就拉开了他的拉链。 “难不成我要逐个打电话通知他们?”常慧翻了个白眼,“电话接通了我就说‘哎你好,我说个事,我有男朋友了,他是XXX……’?这不会很莫名其妙吗?” 他眼中的笑意深了些:“有什么问题吗?这样不是挺好的。” “都是成年人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她粗暴地掀开他的衣服,“陆先生,能不能别作了?” 她趁乱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手感不错。 “不做了吗?”他故作正经地整理了下衣服,“常小姐,那我们回家——” “你少给我装!” 常慧恶狠狠地把他拽过来压在身下,翻身骑了上去。 - 回来了。 (没有卡肉) 拥抱 常慧盘腿坐在茶几前,敲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第一段精简一下,第叁段最后两句重写,再改下排版……”她用肩膀夹着手机,仔细地记录着,“嗯,是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工作交待完毕,在一大堆麻烦的敬语之后,电话那头终于挂断。 她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肩颈。 “怎么样,又要改?” 青年将一杯柠檬水递到她面前。 “是呀,改了两遍了,现在他们又说这段文案写得不够‘精致’。”她接过水杯,泄愤似地喝了两口,“说我写得不好就算了,写得不够‘精致’是什么鬼?” 窗外雷云翻涌,下着瓢泼大雨。一旁的电视里播着新闻。 “受台风‘罗莎’影响,多家航空公司已取消约100个国内和国际航班。西铁路公司刚刚宣布取消西阪市出发的新干线列车,我们了解到,可能会有十多趟列车受到影响……” 常慧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向后靠在某人的腿上。 “这还没去就这么麻烦了,下周要真去了现场,会怎么样我都不敢想……”她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啊,我真是受够了!” 前段时间她给中村集团写的文案很受欢迎。中村跟白石商量了一下,决定请她去旗下的食品公司“ANAMI”交流一段时间。 但这还没开始“交流”,她就被大公司繁杂的等级关系和工作流程摆了一道。 “既然那么累就不做了,本来也不是你的工作。”陆秋名坐在沙发上捧住她的脸,“姐姐,你最近瘦了好多。” “那肿么行呢,跟社长都嗦好噜……”她的脸被他揉来揉去,口齿有些含混不清,“介可是难得嘟机会……喂!你别捏我脸了!” 她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青年的面前瞪着他。 “我跟你说正事呢,你乱捏我干嘛?”她反手揪住他的脸,扯得他的脸变形,“还嫌我不够烦!” “姐姐泥嚎凶喔……”陆秋名也开始口齿不清了。 “我本来就凶!” 她正揉得起劲,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拽进了他的怀抱。 “好啦,冷静一点。”他拍拍她的背,“第一次跟大公司对接是这样,慢慢来嘛。” 温暖的手掌慢慢抚弄着她的脊背。不服输的炸毛刺猬,在这耐心的安抚下渐渐平静。 他知道她的脾气。四处打工兼职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份工作,她有多重视他看在眼里。现在又有了交流学习的机会,她肯定是想认真对待的。 只是她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办公楼的工作也没有经验,她还需要时间适应。 “你跟大公司的人对接过吗?”她搂住他的脖子,恹恹地问,“你说会有单子给你做,他们也会这样为难你吗?” “我觉得不算为难……不过工作嘛,肯定没有一帆风顺的。”陆秋名略有所思,“他们之前有一次让我做计算模型,我做了六套才采纳。” “六套!?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吧?!” “不是欺负我啦,是他们甲方自己的沟通问题。”他向她解释道,“他们一共有叁个部门,开会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沟通的,一会儿说要这样,一会儿又说要那样。一会儿说按A标准执行,一会儿又说换成B。最后发到我这个外包手上,就全乱了套。” “那你老老实实做了六套,但只收了一套的钱?”常慧痛心疾首地捧住他的头。 “是啊。”他好脾气地笑笑,“人家给我发单子都不错了,哪还轮得上我说话。” 常慧还是有点不甘心:“我在想……你会不会吃了大亏自己没发现?” 一想到下周的自己也有可能拿一份钱打六份工,常慧顿时沉浸在了悲观的幻想里。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吃亏’。” 一只狡猾的手偷偷地从她的T恤里伸了进去。 “姐姐,要不你‘安慰’一下我?” ………… …… “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偷偷吃药了。”常慧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拼命忍受着下体的撞击,“刚才在车上都……这才过了多久,你又……” 她的衣服乱七八糟,腰被人紧紧扶住,身体被他的性器撑满,几乎要承受不住。 “……吃药?”陆秋名被她逗笑,“宝宝,你会不会太小看我了?” 他放缓了抽插的速度,从她的里面抽了出来。他慢慢地蹭着她的洞口,似乎有话想说。 “怎、怎么了……?”身体蓦地一空,她失落地望向他。 傍晚,窗外的大雨不停。从阳台的玻璃门往外看去,外面是一片黑压压的阴沉。 青年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黑得和这坏天气差不多。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那么想。”他伸出食指,按了按那颗充血贲张的小豆豆,“姐姐,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股充满电流的触感从她腿间传来。她不由得夹紧了腿,以防自己不小心泄底。 “啊、啊……我只是比喻……比喻嘛……”她半咬住嘴唇,向他挤出一个可怜的眼神,“小秋……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他不为所动:“我一向很小气,你知道的。” ……他能不能别老在关键时刻停下来? 每次都是为了她那两句“好听的”,幼不幼稚? “我、我是说……你不用吃药,都比人家吃了药的厉害……”常慧伸出手,抱住他的躯干,“哎呀,你误会我了。” 她很喜欢这样抱他。回家之前在停车场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抱他。 做完之后,新车被不知道是谁的体液弄得一塌糊涂。草草清理过后,她揽住他,让他的身体覆在自己上方。 他的怀抱很温柔,暖暖和和的,让人安心的感觉。她贪恋他的拥抱,一度忘记了失眠的感觉。 “那还差不多。”陆秋名紧绷着嘴部肌肉,竭力忍着笑意,“姐姐,下次不许这样造谣我。” “知道了,谁敢惹你呀……”她伸手握住他的分身,用力套弄了两下,“哄好了吗?小兄弟。” 他咬牙切齿地答道:“要不你问问他?” “嗯……咳咳。”常慧清了清嗓子,“小陆弟弟,你好了没有?” 常慧恶作剧似的捏了把他的小头,突如其来的挤压弄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她舔了舔嘴唇:“我是说,小陆弟弟……什么时候能接着操我?” “……现在。”陆秋名扶着性器,用力朝她压了下去,“准备好了没有?小常姐姐。” 他没有等她回答,就自作主张地动了起来。 他下身的律动很有节奏,一轻一重地,弄得她本就湿润的甬道更加泛滥。很快,她软弱无力的下体就经受不住,喷出一股清亮的水柱。 “啊、啊……小秋……好舒服……”她紧紧地抱着他,指甲嵌进了他的肉里,“啊啊……喷、喷出来了……呜呜……” 两人负距离面对面拥抱着。他轻轻吻上她迷离的双唇,不断地吮吸她的舌头。 他揉着她圆润的胸脯,听着她的喘息继续冲刺。很快,他浑身痉挛,再一次达到了顶峰。 “小秋……” 止不住的快感之下,他听到她在喃喃自语。 “……喜欢你……” 水煮鱼 北郊某处,小车行驶在蜿蜒的路上。 这里已是西阪市外,鲜有人至的偏僻地界。迷你款的四人座Roomy穿过一片树林,将绵延的小山抛在身后。 天阴了半晌,现在正是低气压的时候。挡风玻璃前,一双光洁白皙的手握着方向盘。前方不远处便是弯道,陆秋名拉下换挡器,缓缓转动汽车的方向。 路上没遇到其他车,这次转弯很顺利。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放松,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头一瞥,看了一眼后排座椅上放的小箱子。 一个做工精致的木盒,四四方方的,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它的重量极轻,从这个距离观察,只能嗅到些许草本的清香。 这便是他这段时间的“工作内容”。他知道,这暗藏剧毒的盒子,是他受制于人的投名状。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天。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厌恶地抿了抿唇。 “……” 他向后视镜看去,那里映出灰白暗调的天空,莫名惹得人烦躁。 青年目光肃穆地盯着前方。离目的地还有五分钟车程,他换挡加速,快速通过这条狭小的长路。 ………… …… 上午十点,常慧拎着一袋食材回到家中。她刚去了趟超市,准备在这个难得的休息日犒赏一下自己。 她从袋子里拿出刚买的鱼肉。是超市卖的打折鱼段,商户早已贴心地去掉了骨头。她拆掉塑料包装,将鱼切成整齐的薄片。 葱姜拍碎,加一点水搅匀。鱼肉用厨房纸吸干水分,放入盆中,放盐、白胡椒粉。轻轻抓两下,待到鱼肉稍微起胶,倒入葱姜水。鱼片易碎,抓调料的时候要小心,要等水分完全吸收再加下一次。如此重复叁遍,鱼肉便会饱满多汁,入口即化。 打完葱姜水后,放入淀粉搅匀,最后加少许油封住水分。常慧给盆封上保鲜膜,将鱼肉放入冰箱冷藏腌制。 今天这饭做得利索,台面干干净净,常慧满意地点了点头。米饭开了电饭锅定时,小料也准备好了。等他回来,就可以直接起锅开火。 她决定再去睡一觉。 ………… …… 终于,在一栋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旧式小院前,小车停下了。 陆秋名停好车,从驾驶座下来,取下后排的那个木盒。他已经来过几次,并未被戴着墨镜的保镖阻拦。 院中种的青竹郁郁葱葱,茂密非常。他穿过弯弯绕绕的石子路,打开厚重的和式木门。 一切都如之前那样安静,但今天似有些许不同。陆秋名还未走近,就听到屏风后头,传来了两个交谈的声音。 “香织姐。”先说话的人是个年轻男人,“这是公司前几天的账,请您过目……” 说话的人唯唯诺诺,语气中带了些讨好。女人晾了他一阵,才漫不经心地问道。 “……上次交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成熟女性的声音,慵懒散漫,却又带了些严厉。他虽还没见过她的长相,却已经习惯了这种不怒自威。 “还、还在办……”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瑟缩。 女人干净利落地打断他:“说重点。” “突然说要关掉一半的店,下面的兄弟们有些意见……”听出她语中的不屑,男人声音抖了叁抖,“真、真是非常抱歉!我会尽力去办——” “废物!” 房间本就没开灯,又隔着屏风,青年看不见后面的场景。女人骂了一句之后,只听见很响亮的“啪”的一声,男人便屁滚尿流地跑了出来。 “大、大姐头!对不起!”男人头上冷汗直冒,就差跪地求饶了。 “我再给你叁天时间。做不好的话,你知道后果。”女人夹起一根香烟,不屑地按下打火机,“赶紧滚。” 微弱的火光中,隐隐映出女人的剪影。她肩颈线条优雅,头发盘起,后脑勺似乎插着发簪。 被训斥的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陆秋名抬手看了下时间,今天比预定的晚了叁分钟。 他将手里的木盒摆在屏风前的小桌上,便准备自行离开。 “慢着。” 女人叫住了他。 这是女人第一次跟他说话。 华丽的帷幔后露出半截光滑的肩膀,她随意将衣服掖了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你这是第几次来了,第五次,还是第六次?”宿醉的酒力还未完全醒,女人扶着额头,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已经按照公司规定,将客户订的东西送到指定的位置。”青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既然东西已经送到,这就失礼了——” 陆秋名低着头,应对谦逊有礼,让人挑不出破绽。 “小朋友,说谎是不对的。”女人走进了些,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答非所问,这样很没礼貌呢。” 女人红唇微启,向他吐了个烟圈。 呛人的烟雾很快消散,他这才看清女人的长相。她化着精致的妆,一身深色和服,脚上踩着高高的木屐。和周围古典庄重的风格不同,她的穿着随意,举止更是带着几分轻佻。在他这个陌生人面前,她似乎毫不避讳。暗金色绣边的领口大喇喇地敞着,样子很是慵懒惬意。 刚才的手下叫她“香织”,想必这是她的名字。 “……承蒙关照,我姓陆。”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真是奇怪的名字。不过……听上去很有趣。”香织眯着眼打量他,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年轻人,你这张脸,做送货员真是浪费了。” “……”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公司上班?”女人用指甲掐灭手里的半根烟,“用不了两个月,你就会成为我手下最赚钱的‘头牌’。” 陆秋名断然拒绝:“抱歉,我对这样的‘工作’没有兴趣。” “没关系,你慢慢考虑。”女人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笑着塞了一张名片进他胸前口袋,“我会等你答复。” 香织的手在衬衫口袋外画了个圈,末了,还不忘用手指点一下他的胸口。 “你……”陆秋名如临大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你不想留下来陪我,那你最好现在就走。”女人并未在意他捏紧的拳头,而是转身向里走去,“我今天心情不好,别再惹我生气。” 香织离开了。她刚才站的地方只留下淡淡的香水味。 “……陆小朋友。” 陆秋名刚转身迈过门槛,屏风后又传来女人轻笑的声音。 “我很期待。呵呵……别让我等太久。” ………… …… 下午一点,青年打开公寓的房门。 今天周六,常慧不用上班。昨天晚上她熬夜改文档,他早上走的时候,她刚贴着他的臂弯睡着。 她比之前粘人。也许是因为最近太忙,她没再像之前那样跟他怄气。偏偏这套对他很受用,她随便哄他两句,他就开心得很。 陆秋名打开小卧室的门。她还裹着被子睡着,手里抱着他的枕头。 这套床品是他们去实体店选的。纯棉的材质,柔软亲肤,适合夏天。她盖的这条空调被缝得精致,裹在里面,就像裹着柔软的云朵。 外面雨又开始下了。他沉默地在床边站了会儿,把被子往上提了下。 “嗯……?”察觉到身上的动作,常慧睡眼惺忪地望向他,“你回来啦?……” “抱歉,吵醒你了。”他掖好被子,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再睡会儿吧。” “没有啦,我刚醒了一次了,现在就是眯一下。”她往被子里缩了缩,“东西买到了吗?” 她刚醒的那次收到他的信息,说是去超市买吃的了。 “……买到了。”他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姐姐,食物和日用品我都准备好了,这两天天气不好,你在家要小心。” 听这意思,他好像准备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怎么回事?”常慧听出不对,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两天刮台风,你要去哪?” “我……”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是学校那边?哎呀,你都联系好老师了,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她拍拍床边,示意他过来,“ANAMI那边都说放假了,外面刮风下雨的,还是待在家里安全。” 家里。 没错……这里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全新的“家”。 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儿? “……好,听姐姐的。” 他靠了过去,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 …… 茶几上摆着一大盆水煮鱼。 “小心一点,很烫——” 常慧拿着小锅,将烧至冒烟的热油泼了上去。辣椒花椒接触到热油的一瞬间,整盆菜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看上去很好吃。不过……”陆秋名往杯里倒了些茶水,将它递到她的手上,“姐姐,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别累坏了。” 他没想到她会做饭。回来的时候,他还在便利店买了炸鸡便当。 “突然想吃了嘛。”常慧抿了一口乌龙茶,“这两天阴风阵阵的,吃点辣的开胃。” 她把杯子放在一旁。杯中晶莹的冰块碰到杯壁,发出好听的碰撞声。 电视里依然播放着台风新闻。最近这次“罗莎”影响范围广大,未来一周都会降雨。屏幕上的女主持人请来两位专家,表情严肃地说着气流走向。 “我直接买的超市调料包,只有上头的料头是我剁的。”她拨开上面的辣椒葱花,从底下捞起一片鱼,“应该不辣。” 鱼肉鲜嫩,调味恰到好处。微微的麻辣味撩拨着她的味蕾,辛味虽有些刺人,盖在饱满圆润的珍珠米上,正好下饭。 “闻起来很香。”陆秋名跟着吃下一片,鲜香嫩滑的鱼片烫得他舌头发麻,“很、很好吃……” 鱼比预想中的要辣。他还没嚼两下,辣椒的味道就顺势而上,直抵他的鼻腔。 “呛到了?”常慧赶紧放下碗筷,轻拍着他的背,“没事吧?来,喝点水……” 青年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乌龙茶冰凉的涩味带有一些镇定感,让他缓了过来。 看他涨得满脸通红,常慧抓紧了他的手,有些担忧:“还要不要喝水?我去倒——” “……没事。”他回握住她,目光看向桌上的水煮鱼,“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辣是一种痛觉?” “嗯?没有诶,这边的人吃得最辣的东西……也就麻婆豆腐?” 海城人口味清淡,不流行吃辣。常慧在异国生活多年,接触辣椒的机会就只来源于调料包。 毕竟做川菜的中餐馆对她来说是奢侈品,不是什么时候都消费得起。 “我之前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从机制上来说,酸甜苦咸鲜,都是作用于人类的味觉细胞。”陆秋名端起碗,重新夹起一片鱼肉,“辣和它们的原理不太一样,辣是辣椒素作用于神经受体蛋白产生的。” “这么深奥。”常慧往嘴里扒了口米饭,“那你刚才……有感受到‘痛’吗?” 平心而论,她这道菜并不辣。底料是随处可见的调料包,料头的辣椒花椒都是在这边超市随便买的,肯定比不上吃辣地区的味道。 “有吧。”他看着水煮鱼红亮的汤底,“准确来说,辣椒带来的辣椒素进入我口中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开始‘痛’了。” “那‘麻’呢?辣是痛觉,麻是什么?”她嚼到一颗花椒,舌尖有轻微的针扎感,“不会是触觉吧?” “我想想——麻好像是一种震动。”他仔细搜寻脑海里看过的那篇文章,“作用机制也是激活神经元,产生作用的是神经纤维……嗯,应该是触觉吧?” “好诶,下次我写东西素材有了。”常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后写ANAMI旗下的新型辣椒,我就说‘百年一遇的奇迹,震颤味蕾的极致体验!辣椒仙人的极致,秘诀竟然是它!’……怎么样,有没有很吸引眼球?” “不错,我都有些想看了。不过姐姐你别忘了,要注明这个灵感来自于男朋友……” “……原来你绕那么大一圈就是为了这个!?” 看着那张欠揍的脸,常慧恨不得打掉他的筷子。 台风天(一) 晚上十点,西阪城近郊某处旧公寓。 刚下过阵雨,地面还是湿漉漉的。夕川走上楼梯,来到二楼的一扇门前。 角落的最后一个单人间。门口已经拉好了警戒线,穿着制服的警察正拿着各种器具,仔细地收集着现场痕迹。 “老师。” 说话的是青野纱和,搜查一课的小组长。她抬起警戒线,示意夕川进来。 “青野,简单说一下情况。” 夕川弯下腰,穿好塑料鞋套。他刚从北郊的山那边过来,鞋底沾了些泥泞。进入现场前,要做好基本的防护措施,以免破坏现场。 面前的房间似乎不太通风。站起身的一瞬间,他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一股不易察觉的糜烂气息,正顺着房门往外扩散。一位年轻的警员向他递来口罩,夕川礼貌地点了下头,摆手表示拒绝。 屋内,一具死状惨烈的女尸躺在房间正中央。她的身上布满伤口,衣服被撕得七零八落。眼眶上有青黑的被殴打痕迹,失去光泽的眼珠呆然地看着天空。 夕川蹲下查看情况,他的眉毛拧成了一股绳。 “死者堀本亚美,25岁,在市内一家书店做售货员。”纱和拿着小本子,向夕川讲述情况,“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叁天前,死因……” “压迫性窒息。”夕川拿起手电筒,照亮了死者的脖颈,“颈部扼痕明显,有皮下出血。这些新月形状的小痕迹……从尺寸来看,应该是男人的指甲。” “嗯。至于有没有提取到DNA,要等法医和鉴证科同事的详细报告。” 夕川缓缓站起身,向窗边走去:“青野,你怎么看?” “我们问了几个邻居,他们都说不认识死者。”纱和翻开另一页笔记,认真地答道,“楼下管理员说,受害人性格内向,甚少与人交往……” “我问的是你怎么看,不是问你的走访结果。”夕川向前伸手,用力推了推紧闭的窗户,“合上那本笔记,说你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扇正对着屋外走廊、外开的玻璃窗,整栋楼都是这个设计。夕川仔细查看,发现窗户上锁完好,从外面没法轻易打开。 “我们赶到的时候,现场门窗紧锁,没有损坏的痕迹。这栋楼年代久远,隔音情况并不好。从邻居的证词来看,案发时并没闹出太大的动静。我推测,受害人可能和凶手认识。” “继续。” “……凶手的作案手法,和今年的几起案子高度类似。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案子是同一人所为。”纱和有些犹豫,“但,奇怪的是……” “奇怪的是,叁天前几乎同一时间,东都也发生了一起案子。”一旁的加濑接着纱和的话说了下去,“我刚跟东都那边取得了联系,两起案子几乎使用了一样的犯罪手法。据了解,两位受害人之间并无关联。” “没关联吗?”夕川围着阳台走了一圈,视线停留在角落的一抹灰尘,“可我不这么想。” “老师,我知道您的意思。但两个案发地点距离几百公里,绝不可能都是宫城。”加濑辩解道,“除非那家伙会瞬间移动。” “没错,就是这个‘瞬间移动’。”夕川解下手套,快速地向屋外走去,“现场的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做。青野,加濑,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调查。” ………… …… 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凌晨。 两人在沙发上看电影。 这是一部五年前的科幻片。两个小时过去,影片已经接近尾声。背景设定是生态环境衰退的地球,男主角在拯救人类的旅途上,意外接触到了高维生物。 在故事的最后,男人见到了他的女儿。他的时间流速和其他人不同,相见的时候,他还保持着当年的样貌。但他的女儿已经老去,她躺在新家园的病床上,向他挥泪送别。 电影结束,电视屏幕上播着长长的制作名单。常慧靠在陆秋名的怀里轻轻抽泣,她似乎还沉浸在那段剧情之中。 电视是他们早些时候在电器铺买的,音响一般,屏幕也不大。但电影画面精美,台词细腻动人。当那经典的管风琴配乐响起,她的情绪一下就被调动了起来。 “姐姐,还好吗?”青年捧起她的脸,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早知道不看这个了。” 他本想看点轻松的爱情故事,却被她一句“我又不相信爱情”堵住了嘴。 “……真是的。”她吸了吸鼻子,“你怎么回事,让你选个科幻大片,怎么选个这种。” 她不想看浪漫的爱情片,最后却还是被浪漫的科幻片击中。 本以为是不用带脑子的爽片,没想到还是没按住泪腺。 “这就是科幻大片呀,刚出的时候我去电影院看的。”陆秋名递给她几张抽纸,“怎么了,不好看吗?” “没有。电影很好,我很喜欢。”她擦了擦眼泪,伸手环住他的腰,“结局也很圆满,我没什么意见。” 常慧很少看电影。妈妈出事后,别说娱乐项目,她连最基本的吃饱穿暖都成问题。现实的压力摆在这,自然是没心情欣赏文艺作品。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基本的审美。兼具亲情和人文关怀的科幻浪漫,她会被打动也并不奇怪。 只是,故事毕竟是故事。 穿越黑洞的主角有机会再见到自己的女儿,而她……哪里还有再见到妈妈的机会呢? 那样的奇迹为什么没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心有不甘。 “抱歉,是我选得不好。”陆秋名心疼地收紧了手臂,“我们下次看别的。” “那么紧张干嘛,做亏心事啦?”常慧调整好情绪,反手搂住他的脖子,“你最近好像很有心事?” 刚才看电影的时候他就有些走神。她问他要不要吃薯片,他愣了半天才听见。 在沙发上坐得也很规矩。换作平时,要是他们这样亲密地贴着,他早就开始在她身上捣乱,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九霄云外。 “……哪有。可能是最近天气不好,状态也受影响?” “那你过来让我检查一下。”她向上凑了上去,将两人的鼻尖贴在一起,“确认一下你的‘状态’还在不在。” 她的动作很快。顷刻之间,她的手覆上了他的脖子。 “姐姐……”被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喉结微动,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让我看看……奇怪,你怎么好像有股香味?” 她趴在她肩头嗅了嗅,手狡猾地摸来摸去。最后,她的右手停在了他的胸前口袋。 她好奇地往里探去,拿出那张硬质卡片。 “咦,这是什么?” 台风天(二) 凌晨时分,某辆警车里。 这是青野小组常用的座驾。警员加濑沉默地开着车,将车子驶向本部的方向。 组长纱和坐在后排,她的旁边坐着一位神色慌张的女性。 “水谷小姐,你现在怎么样?”纱和手里拿着个本子,在上面记着些什么,“我现在简单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感觉身体不适,请随时告诉我。” “……好的。” 女人惊魂未定,竭力在警察面前保持镇定。 “刚才,我的同事在现场发现了一本驾照。请你确认一下,它是属于你的吗?” 纱和举起手机,上面是鉴证科同事发来的证物照片。 水谷荣子,女,45岁。住址:西阪府西阪市东住吉区中野2-9-3。交付日期:平成XX年X月X日。 “对,照片上的人是我。”水谷给出肯定的回答,“是、是我的没错……” 水谷脑子里一片浆糊。驾照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一定是刚才太过慌张,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刚才一片混乱,她扶着墙吐了叁四回,才把胃里的东西清空。 现在回头想起那种惨状,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我们现在不是在录口供,我只是找你随便聊聊,你不用紧张。”纱和递给她一小瓶水,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看你驾照外壳上贴着很漂亮的贴纸,想问你是在哪里买的。” “啊,那个……”说到与案件无关的话题,水谷稍微松了口气,“那是我儿子贴的,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系列,抱歉……” “没关系。看这风格,应该是买零食送的吧?”纱和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口纯净水,“您儿子今年几岁?不瞒您说,我姐姐家的小孩刚上小学。哎呀,那活泼的样子,看得我都想要一个了……” “我儿子小学快毕业了,平时还算活泼。”说到孩子,水谷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这小孩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收集贴纸……” 面前的女警官知性干练,举止随和。水谷与她攀谈着,不知不觉就放下了戒心。 “……警官您也知道,最近生意都不好做。我去年离婚了,现在是一个人带孩子。”聊着聊着,水谷有些感慨,“哎,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 水谷是这起案件的第一发现人。今天晚上,她按约来到堀本亚美家中,准备向她提供清洁服务。没想到门铃怎么按都按不开,门口还隐隐传来奇怪的味道。考虑再叁,她决定找管理员上来看看情况。 管理员用备用钥匙打开门之后,水谷率先走了进去。让她没想到的是…… “水谷小姐,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们警方会为你安排专门的心理疏导——” “您误会了。”水谷摇摇头,“我是看那孩子孤伶伶的,觉得好可怜……我刚听一个警官说,堀本小姐她没有家人……” 堀本亚美是清洁的老顾客,她一个月会预约两次清洁服务。往来几次之后,她便指名要求水谷来上门服务。 “堀本小姐很好说话,她听说我有孩子,特意让我回家照顾好孩子再来工作。所以呢,每次她有预约,我都是晚上九点过来。这在别的客人那里是绝对不允许的……” “她在书店工作,有时会送我两本不错的书……”想起往事,水谷泣不成声,“她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为什么……” 纱和沉吟片刻,默默地合上了笔记本。 她没再继续例行提问。 ………… …… 常慧掏出一张硬质卡片。 卡片冰冰凉凉的,材质光滑,摸起来还挺新。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写了什么,陆秋名就压了上来。 “我还没看完——” 他顺势将她推倒在沙发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她的背陷进狭小的双人沙发,除了任他索取,没有别的选择。 他刚吃过糖。清新的薄荷香味恰到好处,她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备着糖果,以便随时亲她。 用力吸吮几下之后,他伏在她上方,在一个很暧昧的距离向她解释。 “信用卡,送给你的。”他用指腹擦去她嘴角残存的一点津液,“密码是你的生日。” 常慧赶紧拿起卡片,对着灯光仔细端详。确实是新办的信用卡,上面的图案还是某个吉祥物联动款,卡面很可爱。 “突然办信用卡干什么?我又不缺钱。”她觉得奇怪,“而且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我都没告诉过你——” “所以这才叫惊喜。”他拉下她的裤子拉链,把手伸了进去,“姐姐,虽然你没特意提过。不过只要我有心,我就会知道。” 他正在轻车熟路地撩拨她的敏感部位。被揉了几下肉缝,她很快起了反应。 “你、你……” 下身湿得太过明显,她有些不知所措。 “卡刚一开始的额度只有二十万圆。我知道不多,不过只要你正常使用,额度就会慢慢变高。”他俯下身来,眼神热切地盯着她,“卡面是我挑的。姐姐,你喜欢吗?” 她在家里没穿内衣。 他隔着T恤吸吮她的乳尖。没过多久,她浑圆的胸口就被唾液浸湿,洇开了一大片。 “别舔……好痒……” 布料变得半透明,样子有些糟糕。 “松町那边的房租我之前交到八月底。昨天我给你转过钱了,是后半年的房租。”他吻住她敏感的软肉,“从下个月开始,我会负责公寓的这份。” 手指摸到的地方已经足够湿润。他按了按她的穴口,把中指插了进去。 “你管那么多干嘛?我也没让你交。”常慧有些恼怒地瞪着他,“谁让你舔我了,你放开我……” “……你这样说我好伤心。”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姐姐,你不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吗?” “我……” 他这次的爱抚十分坏心眼。 表面上,他在用手指抽插她的甬道。实际上他手掌微微屈起,每挺着手指进出一下,手掌的大鱼际部位就会拍一下她的阴蒂。 她在不断往外流出爱液。 “等、等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啊……小秋你别拍那里……”常慧紧咬下唇,竭力克制住泄身的冲动,“不行……不要……忍、忍不住了……” 她的忍耐终究是徒劳。 她紧紧绞住他的手指,交合处涌出的液体将沙发弄湿了一大片。 台风天(三) 常慧一觉睡到星期天下午。 昨天晚上折腾到半夜,托某人的福,沙发和床被搞得乱七八糟。正当她准备收拾一下睡觉的时候,生理期又来了。 她在一片昏昏沉沉中睁开眼。天空灰蒙蒙的连成一片,厚云层没透出一丝阳光。窗外雨声阵阵,风不断拍打着窗户。 “喝点热水。” 陆秋名托起她的背,将玻璃杯递到她的唇边。 “很疼吗?要不要吃点药?” “不用了,我想再睡一会儿……”常慧不满地缩进被子,“还不都是你,用那么大力,搞得我现在全身疼。” “是吗?”他把杯子放到一边,顺势坐上了床,将她拉进怀中,“你兴致上来了老公小秋主人一起叫,我不用点力怎么行?” “……” “姐姐,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他故作严肃地贴近她耳边,“如果你忘记细节了,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你闭嘴!”她恼怒地捶了他一拳,“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杀了你!” 就在刚才,气象厅发布最新消息,台风“罗莎”已在关西地区登陆。据专业人士估计,这次台风带来的降雨,可能会打破历史记录。 外面已经刮了一天的风。电线杆之间的线不停地晃动。树被吹得沙沙作响,天上树叶乱飞,不断地从窗外快速飘过。 “要是你拿刀捅我,我绝对不躲。”他笑着按住被子里的拳头,“不过姐姐,小秋‘绝版’了,杀掉他的话,再找一个就难了。” “你少来。我常慧是什么人,又不是非你不可。”她把被子往上拉,盖住半张脸,“你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他的手从被子里伸进来,按住她的小腹,“其实‘非你不可’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陆秋名小心翼翼地将手覆在她肚子上,他用掌心画着圈,轻轻地揉她的小腹。她贴着他温暖的掌心,感觉身体又热了起来。 “姐姐。” 他用下巴在她耳边蹭了蹭。他沉醉地埋在她的发间,贪恋地吻她的耳垂。 “……是我离不开你。” ………… …… 夜晚。 西阪城某处,工厂车间内。 位置偏僻的小工厂,是一组的秘密基地。厂房上方,昏暗的吊灯不断摇曳。玻璃窗被枪打了几个洞,草草用报纸堵着。几张长桌中间,一群动作生疏的年轻人,正表情严肃地操作着什么东西。 “老、老大!不好了!”一个手下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货、货……” 他将一包粉末状的东西倒在桌上。刚还粒粒分明的白灰色粉末,一离开塑料包装,立马吸收潮气,结成一个小块。 “啧。”看着眼前结块的“货”,男人不爽地砸了下嘴,“怎么回事?” 男人从耳后拿下一根烟夹在手里。旁边的手下立即点上打火机,将他手里的烟点燃。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按照标准制的货,可是……”手下急得头顶冒汗,“老大,可能要找陆先生……” “上次他不是教过你们了吗?真是蠢货!”川崎烦躁地蹬开了椅子,走到王云山面前,“王,你的人在哪里?” “老夫刚才打电话确认过了,他说正在路上。”老人不紧不慢地把椅子扶起来,“川崎先生,还请您别太着急。” “你这家伙……是你说要‘研发新品’,结果现在弄成这样,你的人还要我叁请四请。”川崎猛地吸了两口,吐出一大口烟雾,“老子给了你们那么多钱,你们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 川崎愤怒地揪住王云山的领子,将烟随手一扔。 周围的人冷汗直冒,大气都不敢出。 “……” 突然,有人轻轻拨开了川崎的拳头。 “川崎先生,我应该跟您说过了。”青年挡在王云山面前,将刚捡起来的烟头拿在手里晃了晃,“在这里抽烟,会影响‘货’的质量。” 男人面露凶光:“怎么现在才来?” “……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下。”陆秋名把烟头扔进垃圾箱,语气不卑不亢,“川崎先生,找我什么事?” “又是因为女人?”川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神领会地笑了,“该说你年轻气盛还是头脑简单,大名鼎鼎的‘K’面前,也敢耍小聪明。” 青年面露不悦:“我说过,这些事与她无关。” “小子,这么紧张干什么?”川崎对他的认真表情很是不屑,“开个玩笑而已。年轻人,放松一点。” “进入正题吧。”陆秋名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转头看向王叔,“这次是什么问题,细度太差还是纯度不够?” “少爷,根据你的方法,我们改进了制作流程。现在细度纯度都没问题了。”王叔把装着粉末的小盘子端了过来,“只是,这一次的成品出现了结块问题。” 不锈钢盘里装着白灰色的细腻粉末,是他们正在制作的“产品”。这还没过多久,细腻的粉末就受潮严重,拧成了一坨。 “陆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个问题也是第一次出现。”一旁的手下也跟着帮腔,“如果是这个卖相,恐怕客人会有意见……” “……可能是目数上去了,精制的部分出了问题。这是干制产品,粉末越细,就越容易受潮结块。”陆秋名用手指点了一下粉末,向川崎建议道,“下一批试试最后一步温度增加5摄氏度,时间延长至30分钟。” “原来如此。喂小子,谢了。”川崎狠狠地拍了一下手下的脑袋,“听到没有,还不快去做?要是耽误了交货时间,老子把你扔到海里喂鱼!” 手下的打扮非常有个性。刺绣外套加破洞牛仔裤,上面还挂着几根金属链条。走路有点驼背,手臂上文着一组家徽,小混混的标准装扮。 只是,在这混混装扮的基础上,还多了帽子手套和塑料外套,这不禁让人觉得有些滑稽。一群辍学出来的年轻小混混,现在让他们“全副武装”做步骤麻烦的“货”,真是苦了他们了。 窗外电闪雷鸣,呼啸着狂风。雨夜的昏暗灯光下,工厂内酝酿着川崎的阴谋。 青年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雨。货还没做好,外面天气又这么差。至少今晚……他是回不去了。 王叔递来一杯热茶:“常小姐近况如何?” “……她很好。” 青年望着厂房外的黑色天空,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芒果鸡肉沙拉 暴雨过后,台风一路往北,离开了西阪城区上空。天气逐渐好转,几天后,到了常慧去ANAMI交流的日子。 中村财团旗下的品牌ANAMI,专营食品药品开发,是财团的重要业务之一。稳健观察市场走向,精准把握市场脉搏,为国民带来全新的饮食体验,是公司的经营主旨。 虽然有过心理准备,知道这里是正规大公司。但早上她来办公室,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那种肃穆气息震慑住了。 “……我完全没想到,这里会有那么夸张。”常慧拿着叉子,狠狠戳进一块鸡胸肉,“前辈你知道的吧,一般来说呢,这边的便当会尽量避免味道大的食物。所以,我准备了这个简单的沙拉。” 便当是她昨天晚上准备的,鸡胸肉用盐和黑胡椒腌制,再下锅煎熟。切成小条之后,和生菜小番茄拌在一起,淋上油醋汁。最后再切上几片芒果,作为餐后水果。 鸡胸肉煎制的火候正好,外焦里嫩,肉汁口感十足。只是,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吃什么都像在嚼蜡。 “嗯——看起来很好吃啊。”真理亚嚼着手里的叁明治,“芒果好甜的样子。小慧姐,我也想吃——” 两人正在市内的一处公园享用午餐。这里离ANAMI大厦一站路,环境幽静,是路过歇脚的好去处。周围都是写字楼,适合上班族午休。只是,很少有社畜有那个闲情逸致,专门跑来这里休息。 或者说……对有些人来说,午休根本是不存在的东西。 “可是这边的同事不那么觉得。”常慧拿过真理亚的叁明治,往里面塞了几大片芒果,“真理亚,你知道吗,我刚在茶水间拿出便当盒,来泡咖啡的同事就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嗯?为什么?”真理亚接过叁明治咬下一口,幸福地发出感叹,“好吃——后辈,这个芒果好好吃诶!” 半小时前,真理亚说到了ANAMI附近,约她出来见面。于是,两人就这样坐在公园长椅上,小声地说着工作话题。 “隔壁组的那个什么小姐来着,Nancy?”早上只介绍过一次,常慧不是很确定,“她看到我的小布包,就问我是不是带了便当。” 真理亚不明所以:“诶,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是啊,我当时也跟你一个反应。”常慧抱着饭盒向后靠在长椅上,样子有些沮丧,“没想到那个同事说,她们中午都不吃便当的。要么是一起去吃brunch,要么是在办公室泡咖啡加班。喂真理亚,你说他们会不会太离谱了点?……” 此时,常慧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那确实比不上我们杂志社。你在老师办公桌上吃咖喱乌冬,他都不敢有意见。”真理亚向她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后辈,接下来的两周……辛苦你了。” “是吧!和同事一起出去吃饭,又担心说错话,又担心处理不好细节,一不小心得罪别人。哎,钱都是最次要的事了……” 几句抱怨说出口之后,常慧才意识到,这是某人说过的话。曾几何时,他也这样跟她解释过,他不和同学一起吃饭的理由。 “……我现在只能安慰自己,这才第一天,之后习惯了就会好。”她拿出振动不停的手机,“等等,有人找我。” 她担心办公室有什么事,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解锁一看,才发现是陆秋名的消息。 秋:姐姐,工作怎么样?累不累? 秋:到午饭时间了,吃饭了吗? 秋:[图片] 秋:我现在在学校这边,刚听完一个讲座。食堂的牛肉盖饭,味道还不错 …… “我、晚、上,来、接、你?”真理亚一字一顿地念出她屏幕上的字,“哇哦,后辈,你们真是love love呢——” “喂、喂!”常慧赶紧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按回胸口,“真理亚!谁允许你擅自——” “哼哼。”真理亚得意地抱起手臂,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小慧姐,你脸都红了。” “我才没有!” “上次还跟我说‘不是那种关系’呢,现在你连备注都改了。”真理亚伸出手,在她面前晃起食指,“没记错的话,之前的备注是‘Akina’来着。” “哪有,他自己昵称就叫这个名字,备注是最近才改的……”说着说着,常慧突然反应过来,“喂,你问这些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那家伙烦人。 前天陆秋名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说要跟她用情侣头像。她不肯,他就软磨硬泡,抱着她不撒手。 最后他们一人退半步,以常慧给他设置备注结束。 从Akina到秋,说到底还是他的名字。她完全没法理解,反正都知道是谁,改备注到底有什么必要? “这你就不懂了,给恋人设置独特的称呼,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呢。”真理亚摆出一副“前辈”的样子,“比如我给老师设置的备注,就是……” “停停停,我投降认输好了吧。”常慧心虚地打断她,“我要赶紧吃完饭,待会要回办公室了。” “这些细节很重要的,后辈。人家不都说,重要的纪念日一定要留下记录。不仅是称呼哦……”真理亚掰着手指说,“第一次见面的日子,第一次约会的日子,第一次确认心意的日子,还有,对方的生日……” “会不会太多了!?” 谈恋爱怎么这么麻烦,她听着就头疼。 “当然不会。小慧姐,他的生日什么时候,喜欢什么?上次老师过生日,我送给他一个绝版模型,他开心了好几天来着……”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知道了还不行吗?”常慧收拾好东西,烦躁地甩甩头,“我现在忙工作已经够头疼了,早上去办公室也没什么人理我,我就一个人坐在那边改稿子,翻来覆去地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喂真理亚,你说我哪还有闲情逸致考虑别的!?” 一想到下午还要继续回办公室当透明人,她就忍不住想骂人。 白石为什么给他派这么麻烦的事情?跟当初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是这样吗?”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不远处响起,“原来那么优秀的稿件需要经过这么多程序。常小姐,真是辛苦你了。” 常慧转过头,发现一个男人站在长椅旁边。 “中、中村先生!?” ………… …… “我刚去办公室找过你。他们说你出去吃午饭了,我就来这边碰碰运气。”中村朝着真理亚点头致意,“真巧,没想到月见小姐也在。”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常慧捏着裙摆,样子有些局促,“只是朋友过来,忍不住多聊了两句。” 说工作坏话被抓现行,她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啊,我刚想起杂志社还有点事。后辈,你跟中村先生聊着,我先回去了——” 真理亚向中村打了个招呼,快速地离开了。杂志社总主编,竟留下后辈一人面对尴尬。 “没关系。”中村随和地摆了下手,“常小姐和ANAMI的同事们沟通有问题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没有没有,大家都对我很友好。”常慧连忙解释,“只是我初来乍到,很多事都不懂,怕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一进办公室她就谦逊有礼,敬语说得她累死,脸都快笑僵了,却也没什么人搭理她。 但她依然不敢松懈。包括现在也是。 “FOOD PRO之后,白石报社帮忙写的几篇稿子,效果很好。”中村扶了下眼镜,略有抱歉地说道,“擅自作主让常小姐过来交流,希望没有给常小姐造成困扰。” 那次展销会的稿子有一半是常慧写的。白石社长说,关于招牌产品鳗鱼饭的部分,写得比较生动,中村那边很满意。 她没想过中村这个总负责人会发话。她以为这种程度的合作,他手底下的人审核就够了。 这段时间,她没少“体验”ANAMI旗下的农场直送蔬菜。相关文稿她也交了不少,只是…… “怎么会呢?中村先生千万别担心这个。能进ANAMI交流,是我莫大的荣幸……”常慧冷汗直冒,拼命在脑海里寻找词汇,“况且,您能给我们这个小杂志社机会,我们已经很感谢了……” 只是,看ANAMI这边的情况,她的稿子要经过层层审批,才能最终采用。 她不禁有些沮丧。 “不用那么紧张,我们现在不是在开会。”中村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身子放松了些,“常小姐,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是的,中村先生。” “那次在会场,白石先生帮了我很多忙。你们虽然是小公司,写出来的稿子却很优秀。特别是关于烹饪细节的部分,我能感到作者的真诚。”中村笑容温和,话中挑不出一丝瑕疵,让人无法拒绝,“我很欣赏你的文字。不过公司有公司的规定,不是我说一句,就可以直接用你的稿子。” “这、这样吗?承蒙中村先生关照,真是非常感谢……” 台风刚过的九月初,天气虽还炎热,却也不比之前了。中午时分的绿荫公园,树影斑驳,阳光正好。 中村站起来,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在私人场合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不要说那么多敬语。” “中村先生您能这样说,真是太感谢了……” 她又下意识地使用敬语。看着中村含笑的眼神,她稍稍放松下来。 “嗯……我知道了。” ………… …… 晚上常慧刚一回家,就被陆秋名堵在了门口。这人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就在刚才,他压着她亲了半天才放开。 “我有篇稿子没改完,想弄坏了再走嘛。”看出他的不悦,她主动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黏人精,你吃饭没有?” “吃了。上次你说难吃的那个海鲜泡面。”他表情严肃地解着她的衬衫纽扣,“你不让我开火,光用开水泡不透,不好吃……” 常慧捏捏那张闹别扭的脸:“不是因为那东西本来就难吃吗?” “味道确实一般,不过……”他解开她的内衣,将手覆了上去,“主要还是没有姐姐在,所以黏人精吃什么都不香。” 他语气恹恹,用力地揉着她的乳肉。之前被月经憋了几天,她现在有些敏感。 “啊……嗯嗯……你之前还说跟别人一起吃饭浪费时间呢……”胸口传来的触感有些刺激,她收紧手臂,紧贴着他,“跟、跟我吃饭就不觉得无聊?” 她今天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这句话。本地人天生排外,老员工早就自成小圈子,她一个空降的小杂志社编辑,没有背景,资质也不行,自然没人带她一起。 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说反正跟别人一起吃饭麻烦、浪费时间。 但要说没有沮丧也是不可能的。 “当然不会。姐姐,有你陪我吃饭,我高兴都来不及。”察觉到她的情动,他索性两只手一起揉她,“我今天看到有家西餐厅还不错,我们明天去吃?” “明、明天可能不行……”她眼中带泪,目光微闪地看着他,“中村先生说……明天晚上有部门聚餐……” “怎么又是中村?”青年有些不悦,手暗自加大了力度,“姐姐,你就说家里有事,不去了。” 她有些焦急:“不行呀,我现在已经融入不进小组了,如果不去聚餐的话,怕他们对我意见更大……” “姐姐,生理期好了吗?”他像是没听见似的褪下她的裙子,“突然很想舔你。” 之前因为营养不良,常慧的月经一直不稳定。这两个月生活安定,她的生理期也慢慢地开始恢复,就是日子还不太确定。这次量有点大,她又要处理工作,他规规矩矩了好几天,没再折腾她。 “好、好了……”常慧不好意思地咬住唇,“你、你舔吧……轻点……” 渐渐的,她不再对他的唇舌害羞。既然他喜欢这样,与其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如好好享受。 反正就算擦干了,也很快就会变得一塌糊涂。 他都不介意,她怕什么? 青年蹲下身,将头埋在她的腿间。她的半身裙挂在腿间,敏感部位不断受着刺激,很快就泛滥成灾。 “唔……你慢点舔……”她将手怜惜地盖在他毛茸茸的头,轻轻抚摸他的头顶,“我答应你,等这边事情处理完之后,我天天陪你吃饭,好不好?” “……好。” 他从一片泥泞中抬起头,唇边似乎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她涌出的爱液。 他的嘴角上翘,他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那头像……姐姐也会陪我用的,对吧?” 龙虾刺身 常慧在部门聚餐上过敏了。 广告与营销推广部的几个小组,加起来二叁十人,坐满了龙虾专门餐厅。管理层的几个领导喝了酒,在饭桌上絮絮叨叨,说着她不感冒的话题。 “今年禁渔期还没过,一般来说,伊市龙虾大规模上市,还需要大约半个月。”说话的是一位秃头中年男人,“不过大家都知道,ANAMI手下的供应商,一向与我们合作愉快……” “那都是托了组长您的福!” “没错,要不是组长您悉心联系,我们也没机会品尝到这么新鲜的龙虾……” 几位不认识的职员立刻阿谀奉承起来,马屁拍得秃男人心花怒放。 “瞧你们说的,这都是多亏了中村先生。”男人谦虚地摸着头顶,向一旁的中村点头致意,“中村先生,接下来还请多多关照。” “不用这么客气。”中村坐在长桌的最远处,跟下属聊着天,“大家随意一点,喝个尽兴。” 周围的同事还在说着龙虾的话题。听他们的意思,这家店的龙虾是“特殊渠道”送过来的,一般人还吃不到。常慧看向面前的盘子,上面摆放着夸张的虾壳,触须甚至还在动。 她夹起一快龙虾刺身。虾肉晶莹剔透,看上去就很肥美。蘸上一点酱汁放入口中,肉质紧实,滋味十足,甚至带有一点回甜。 “这龙虾真离谱,不愧是走后门才能吃到的东西。”她偷偷在桌底下打字,“第一次体会到大公司的好。” 她捏着手机偷看了几次。那黏人精没回消息,不知道在做什么。 聚餐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周围人交谈甚欢,没她什么事。她将能夹到的龙虾都吃了一遍, 龙虾沙拉口感清爽,和蔬菜很相配;味噌龙虾,是挺有特色,但是有点咸。 “很好吃喔?” 正在常慧咬着一块现炸龙虾可乐饼的时候,旁边有人向她搭话。 坐在她右手边的短发女生,脸只有巴掌大,化着非常精致的妆。常慧记得,她叫Nancy。 昨天就是这个人在茶水间冲咖啡。她一边搅咖啡勺一边用复杂的表情跟她讲,ANAMI的同事都不会自己带饭。 “很好吃啊。”常慧把半块可乐饼吞下去,用纸巾擦了下嘴角的面包糠,“前辈也可以尝尝看。” 可乐饼是一种随处可见的油炸食品。一般是以牛肉做馅,混合洋葱碎和土豆泥捏成团,裹上鸡蛋面粉面包糠,下锅炸制。今天这顿龙虾宴把牛肉碎换成了龙虾肉,既多了虾肉的鲜美,又少了牛肉的油腻,很合她的口味。 “这样的聚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我已经厌烦了。”Nancy手里抱着杯啤酒,饶有兴趣地看着常慧,“不过,新人你还真是好胃口。” “诶……” 常慧往旁边看了眼,发现Nancy面前的菜基本没怎么动过。她这边就不一样了,分餐的刺身被她吃光了,不远处的大盘子也被她夹了个遍。 她这才仔细观察起别的同事。大家基本都和Nancy一样,只是浅浅地吃上几口,就抱着酒杯和人聊天。偶尔一动筷子,也是慢悠悠的,细嚼慢咽才下肚,还要用夸张的表情大声说“好吃!” 几个领导就更夸张了,面前的菜完全没怎么动,酒已经喝得脸红了。 怪不得两个多小时了,他们还没结束的意思。看样子,这聚餐不到凌晨,是结束不了了。 之前听说日企聚餐麻烦事多,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有些夸张?其实,我之前也跟你一样。”Nancy靠过来,小声说道,“我来公司第叁个星期,才稍微有人愿意理我一下。” “这、这样的吗?”常慧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前辈你还真是辛苦了……” “什么前辈,你来之前,我就是最新的那个新人。”Nancy喝了口酒,无奈地冲她笑笑,“不过你就好了,只是短暂调过来。我啊,可是要接着过这样的压抑日子……” 怪不得她愿意跟她说话。 原来她也是过来人。 面对Nancy的直言不讳,常慧谨慎地放下筷子,思考怎么回才会滴水不漏。正在她绞尽脑汁寻找体面词汇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常小姐,今天的菜合你口味吗?” 中村手扶在她的椅背上,向她打招呼。 就在她转过头的一瞬间,中村的神色微微一变。 “你……脸怎么了?” ………… …… 半小时后。 “所以你不知道你龙虾过敏?” 晚上十一点,陆秋名开着车,载着常慧驶向回家的方向。 “我不过敏,小时候吃过的。可能今天是吃太多了,有点高蛋白不耐受……”常慧拿着镜子,对着脸照来照去,“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没事。刚才肿得厉害,现在已经消下去了。” “姐姐,真不用去医院?” 就在刚才,中村看到她脸上过敏,吓了一大跳。他盯着她大片红肿的脸和脖子,说要送她去医院。 聚餐现场一片混乱,大家都手足无措。最后,还是餐厅老板拿来了应急药,她情况才稳定。 “不要了,你是不知道刚才我多尴尬。”常慧挤出药膏,往脸上慢慢涂着,“到这边第二天就搞出这么大动静,这下好了,所有人都认识我了……” “嗯,不仅所有人都认识你了,还觉得‘中村先生’跟你很熟。”陆秋名紧绷着脸看着后视镜,不悦地往左转过路口,“我再晚点过来,那家伙的手都贴你身上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常慧不悦地合上镜子。 青年沉默地开着车。他还穿着那件白色外套,手拉操作杆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的手腕处,似乎缠着绷带。 “……对不起。” 车停在一个红灯前,气氛有些微妙。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了下来。 “是我太着急了。我不该那么说,抱歉。” “手怎么了?”她撸起他左手的袖管,“怎么弄的?” “没事,切水果不小心划了一下。”他快速地缩回手,侧身将她的碎发拢在耳后,“姐姐,下次小心一点。” “还说我呢,我是好多年没吃龙虾了,我也不知道吃多了会这样。”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倒是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切水果,你才该小心。” 看她神色如常,他暗中舒了一口气。他笑着踩下油门,继续驶向家的方向。 “知道了,老婆大人。” (1/2) 西阪城近郊的夜晚,今天比往常安静。 小车安稳地行驶在近郊路上。驾驶座上的青年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常慧拿着卸妆湿巾擦着眼眶的周围。这款睫毛膏效果太好,她一次没卸下来,反倒把周围蹭花了。 “真麻烦……” 为了涂药,她抹掉了脸上碍事的粉底液,搽了些舒缓药膏。现在,她脸上的风团已经消了下去。 不痛不痒,就是还有些红。 “这破龙虾,平时吃不起,一吃上两口,就给我搞这出。”她看着镜子里一塌糊涂的眼眶,“喂你说,这虾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有没有意见不知道,反正都端上桌了。”陆秋名一本正经地答道,“姐姐,也许是它们不甘心,向你作出‘最后的反抗’。” “好吧,我也算是领教到它的厉害了。”常慧投降般的耸耸肩,“搞不好是龙虾神社的神明显灵,就为惩罚我这个贪吃的女人。” 旁边那人无奈地勾了下唇,以表同情。 她盯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霓虹灯牌沉默了一会儿,良久,又再次开口。 “疼吗?” “嗯?” “手。”她用手撑着下巴杵在车窗边,脸没有转过来,“疼不疼?” 青年微微一怔,又很快恢复了镇定。他用他那一如既往的温柔神情,跟她说不疼,不用担心。 她没有再问。 ………… …… 待两人抵达住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 车子停稳,陆秋名把车熄火,拉好手刹,准备下车。而常慧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不太好看。 “姐姐,到家了。” 他那边已经把车门打开,而她只是解了安全带,没有要动的意思。 她好像有话要说。 “慢着。” 他的一条长腿已经迈出了车外。她扯过他的衣服下摆,用力把人拽了回来。 “你不对劲。”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陆秋名,你最近很奇怪。” 她的眼中带着审视。昏黄暧昧的车内灯下,她稍微眯起眼,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嗯?有吗?” 下车的动作被打断,他身子一僵,似乎有些惊讶。那微垂的眼帘之下,藏着一些让人不易察觉的躲闪。 她看到了。 “有。” 常慧往前一推,将他按回驾驶座,面对面地朝他压了过去。 她伸出手,关上了车门。 “姐姐,你该不会想在这里……”他顺势扶住她的腰,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你上次还说车有点小,在这里施展不开呢。” “你少来。家里哪来的水果,能让你把手切伤了?”她用膝盖顶住他的腿间,揪住衣服的力道加大了几分,“最后叁个芒果,昨天已经被我吃了。” “……我一向笨手笨脚,不小心切到也很正常。”他的辩解很拙劣。 “你放屁。你确实不会做饭,但你的刀工我又不是没见过。”她明显不信,用力揪住他的衣领,“再说了,你用什么刀法切水果,会切到手腕?” 常慧抓住陆秋名的左手手臂,向上挽起袖子。他的手腕处缠着绷带,一直延伸到小臂。 绷带下面殷红得很明显,靠近一点,还能嗅到一点血的腥气。 “早上我走的时候还没事。你今天不在家?去哪里了?” “姐姐……” 他在回避她的眼神。 她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向前抬腿,跨坐在他的膝上。 “……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手向下摸去,轻车熟路地按住他胯下的隆起。 “你不跟我说清楚,就别想下车。” ………… …… “姐、姐姐……” 凌晨时分,昏暗狭小的车内,常慧正坐在某人的腿上。 她在用肉缝磨他的阴茎。频率很快。 “姐姐……别……别这样……”青年满头是汗,剧烈地喘息着,“哈、哈啊……” 她的动作太粗暴,他只能从唇间挤出一点细碎的呻吟。 “舒服吗?”常慧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事发突然,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她直接扒开他的裤子,对着他的挺起骑了上去。 她的腰不断地前后移动着,偶尔压着转个圈。她的软肉湿滑又温暖,弄得他有些神志不清。 “……好舒服……”他将脸埋在她的胸前,贪婪地舔舐着,“姐姐……好会……” “……唔……小秋好变态。”她抱住他沉醉的脑袋,腰上动得更使劲了,“怎么……喘成这样?……” 她只是随便用了点“技巧”,就让他在她身下满脸通红,喘息连连。 像什么样子。 “姐姐……”他抱着她纤细灵活的腰身,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她,“可以进去吗?……” 她也很想要。她湿湿嗒嗒的软肉覆在他的性器上,不断地前后摩擦。两人贴合的部分,源源不断地分泌着爱液。 上次做过之后,他在车上放了“措施”,就在她的身后。现在,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咬着牙,竭力忍耐快感的冲击,“陆秋名,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眼中带泪,但还想嘴硬:“没、没有……” 常慧深吸一口气,狠狠握住了他腿间上扬的分身。 “我早就觉得你奇怪了。你之前什么都会跟我说,但买车这么大的事,你提都没提一句。” “你一个人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跟你说话,要好几遍你才能听见。” “上周日刮台风,你晚上竟然没回家。”她用力咬着下唇,努力使自己声音平静,“你明明答应过我,哪里都不去……” “……对不起……”他无可辩驳,“姐姐,我……” 原来她都知道。 浓烈的愧疚冲破了他的防线。此时此刻,他除了一句苍白无力的道歉,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如果你觉得我腻了,跟我说就是了。”她失望地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我不会纠缠你。你不用为了哄我开心,跟我假扮恋人……” 他怎么可以一边鬼鬼祟祟,一边吵着跟她用情侣头像? 这算什么? “我没有。”他焦急地想要辩解,“我没那么想过!姐姐,我是真心的——” 他之前还说,他只是想陪着她。过了一段时间换了说辞,有意无意说要做她男朋友。 她嘴上不说,心里早已默认了跟他的关系。 但他…… “那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她红着眼眶,任由泪滴从眼角落下,“‘男朋友’……不应该是无话不谈的关系吗?” 陆秋名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她一向口是心非,不说真心话。就算是已经同居的现在,她也总是支支吾吾,对他们的关系避而不谈。 “对不起……是我不好。”他捧住她的脸,心疼地拭去脸上的泪,“我是有事要处理。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他将她揽入怀中:“姐姐,给我点时间好吗?” “真的?”她埋在他肩头半信半疑。 “真的。” “那你下次不许骗我。”她不满地提出抗议,“胡说八道也要说得像一点。切水果切到手腕,你当我是白痴?” “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让她靠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 “……我是白痴。” 变化 西阪城近郊的夜晚,今天比往常安静。 小车安稳地行驶在近郊路上。驾驶座上的青年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常慧拿着卸妆湿巾擦着眼眶的周围。这款睫毛膏效果太好,她一次没卸下来,反倒把周围蹭花了。 “真麻烦……” 为了涂药,她抹掉了脸上碍事的粉底液,搽了些舒缓药膏。现在,她脸上的风团已经消了下去。 不痛不痒,就是还有些红。 “这破龙虾,平时吃不起,一吃上两口,就给我搞这出。”她看着镜子里一塌糊涂的眼眶,“喂你说,这虾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有没有意见不知道,反正都端上桌了。”陆秋名一本正经地答道,“姐姐,也许是它们不甘心,向你作出‘最后的反抗’。” “好吧,我也算是领教到它的厉害了。”常慧投降般的耸耸肩,“搞不好是龙虾神社的神明显灵,就为惩罚我这个贪吃的女人。” 旁边那人无奈地勾了下唇,以表同情。 她盯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霓虹灯牌沉默了一会儿,良久,又再次开口。 “疼吗?” “嗯?” “手。”她用手撑着下巴杵在车窗边,脸没有转过来,“疼不疼?” 青年微微一怔,又很快恢复了镇定。他用他那一如既往的温柔神情,跟她说不疼,不用担心。 她没有再问。 ………… …… 待两人抵达住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 车子停稳,陆秋名把车熄火,拉好手刹,准备下车。而常慧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不太好看。 “姐姐,到家了。” 他那边已经把车门打开,而她只是解了安全带,没有要动的意思。 她好像有话要说。 “慢着。” 他的一条长腿已经迈出了车外。她扯过他的衣服下摆,用力把人拽了回来。 “你不对劲。”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陆秋名,你最近很奇怪。” 她的眼中带着审视。昏黄暧昧的车内灯下,她稍微眯起眼,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嗯?有吗?” 下车的动作被打断,他身子一僵,似乎有些惊讶。那微垂的眼帘之下,藏着一些让人不易察觉的躲闪。 她看到了。 “有。” 常慧往前一推,将他按回驾驶座,面对面地朝他压了过去。 她伸出手,关上了车门。 “姐姐,你该不会想在这里……”他顺势扶住她的腰,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你上次还说车有点小,在这里施展不开呢。” “你少来。家里哪来的水果,能让你把手切伤了?”她用膝盖顶住他的腿间,揪住衣服的力道加大了几分,“最后叁个芒果,昨天已经被我吃了。” “……我一向笨手笨脚,不小心切到也很正常。”他的辩解很拙劣。 “你放屁。你确实不会做饭,但你的刀工我又不是没见过。”她明显不信,用力揪住他的衣领,“再说了,你用什么刀法切水果,会切到手腕?” 常慧抓住陆秋名的左手手臂,向上挽起袖子。他的手腕处缠着绷带,一直延伸到小臂。 绷带下面殷红得很明显,靠近一点,还能嗅到一点血的腥气。 “早上我走的时候还没事。你今天不在家?去哪里了?” “姐姐……” 他在回避她的眼神。 她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向前抬腿,跨坐在他的膝上。 “……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手向下摸去,轻车熟路地按住他胯下的隆起。 “你不跟我说清楚,就别想下车。” ………… …… “姐、姐姐……” 凌晨时分,昏暗狭小的车内,常慧正坐在某人的腿上。 她在用肉缝磨他的阴茎。频率很快。 “姐姐……别……别这样……”青年满头是汗,剧烈地喘息着,“哈、哈啊……” 她的动作太粗暴,他只能从唇间挤出一点细碎的呻吟。 “舒服吗?”常慧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事发突然,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她直接扒开他的裤子,对着他的挺起骑了上去。 她的腰不断地前后移动着,偶尔压着转个圈。她的软肉湿滑又温暖,弄得他有些神志不清。 “……好舒服……”他将脸埋在她的胸前,贪婪地舔舐着,“姐姐……好会……” “……唔……小秋好变态。”她抱住他沉醉的脑袋,腰上动得更使劲了,“怎么……喘成这样?……” 她只是随便用了点“技巧”,就让他在她身下满脸通红,喘息连连。 像什么样子。 “姐姐……”他抱着她纤细灵活的腰身,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她,“可以进去吗?……” 她也很想要。她湿湿嗒嗒的软肉覆在他的性器上,不断地前后摩擦。两人贴合的部分,源源不断地分泌着爱液。 上次做过之后,他在车上放了“措施”,就在她的身后。现在,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咬着牙,竭力忍耐快感的冲击,“陆秋名,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眼中带泪,但还想嘴硬:“没、没有……” 常慧深吸一口气,狠狠握住了他腿间上扬的分身。 “我早就觉得你奇怪了。你之前什么都会跟我说,但买车这么大的事,你提都没提一句。” “你一个人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跟你说话,要好几遍你才能听见。” “上周日刮台风,你晚上竟然没回家。”她用力咬着下唇,努力使自己声音平静,“你明明答应过我,哪里都不去……” “……对不起……”他无可辩驳,“姐姐,我……” 原来她都知道。 浓烈的愧疚冲破了他的防线。此时此刻,他除了一句苍白无力的道歉,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如果你觉得我腻了,跟我说就是了。”她失望地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我不会纠缠你。你不用为了哄我开心,跟我假扮恋人……” 他怎么可以一边鬼鬼祟祟,一边吵着跟她用情侣头像? 这算什么? “我没有。”他焦急地想要辩解,“我没那么想过!姐姐,我是真心的——” 他之前还说,他只是想陪着她。过了一段时间换了说辞,有意无意说要做她男朋友。 她嘴上不说,心里早已默认了跟他的关系。 但他…… “那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她红着眼眶,任由泪滴从眼角落下,“‘男朋友’……不应该是坦诚相待的人吗?” 闻言,陆秋名眼中满是愕然。 她的话出乎他的意料。她一向口是心非,不说真心话。就算是已经同居的现在,她也总是支支吾吾,对他们的关系避而不谈。 “对不起……是我不好。”他捧住她的脸,心疼地拭去脸上的泪,“我是有事要处理。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他将她揽入怀中:“姐姐,给我点时间好吗?” “真的?”她埋在他肩头半信半疑。 “真的。” “那你下次不许骗我。”她不满地提出抗议,“胡说八道也要说得像一点。切水果切到手腕,你当我是白痴?” “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让她靠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 “……我是白痴。” ………… …… “等交流的事结束了,我还是想回松町。” 事后,常慧靠在床头,专注地思考着什么。 青年在她的身侧躺着。他侧抱着她,手指悄悄把玩她的头发。 “也好。”他将她微卷的发尾捏在手上,卷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公寓这边?” “你可以住着,这边离你学校近。” 她本来想说“分开住”。但她还没把这叁个字说出口,就被陆秋名的眼神堵了回去。 他靠在她肩膀上,直勾勾地盯着她。 “随便你吧,继续租可以,退了也行。”她用手挡住他故作可怜的脸,“东子说这房东跟他熟,人家十几套房子,不差这点房租。让他帮忙操作,大不了付违约金。” “嗯,听你的。” 他向上探了探,手从她颈侧绕上,捧住她的脸颊。他用舌轻轻地撩动她的唇瓣,带着一些讨好。 这个吻比刚才温柔多了。 湿润,绵长,鼻息蹭得她发痒。 “姐姐,这里什么时候有颗痔?”他用手摩挲着她的脖子,“之前好像没见过。” “有吗?” 她找来镜子细细查看。这才发现左耳下方的脖子上,有颗细小的红点。 “奇怪,什么时候有的?”她望着镜子有些惊讶,“我之前做过全身祛痔,不应该有痔了才对。” 红点所在的位置,以前那也有颗棕色小痔。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明天我送你去检查一下?” “算了,应该是巧合。”那颗红点不大,她没当回事,“可能是过敏起的,不管它就行了。” 她将镜子放在一边。一回头,又撞上了他幽暗的眼神。 “姐姐。”他气息不稳,睫毛也随着轻颤,“我没跟你说我为什么受伤。你会不会怪我?” “这有什么。每个人都有些秘密。”她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但你要是诓我太明显,我会觉得你小看我。” 看着他湿润晶亮的眼神,常慧的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酸涩。 突然,她想起那瓶鸟松山的酒。小瓶里泡着梅子,甜中带酸,滋味让人上头。 “我还是喜欢你之前的样子。白白净净的乖小孩,逗一下就脸红。”她捏住他的下巴,有些遗憾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现在长大了。” 从黏人的小屁孩变成了有心事的男人。 什么时候的事?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他关心太少? “姐姐,你之前一直说不喜欢我的。”他无辜地抿了下唇,似在诉说委屈。 她扑哧一笑:“那你信吗?” 暧昧的床头灯下,她的眼神流转,勾得他心动。 这是陆秋名从未有过的时刻。她总是习惯性否认对他的情感,即使是偶尔一次的只言片语,也定是在性快感占据上风,她快要昏过去的时候。 有改变的何止是他。 他突然很想再做一次。他很想知道,她坦率起来是什么样子。 “不信。” 他翻身上前,再一次向她压了上去。 火腿三明治 这天午休,ANAMI的茶水间。 “没什么特别的吗?好的,我知道了……”常慧拿着手机,在跟人说着些什么,“没有的事,是我给您添麻烦……嗯嗯,好的,再联系……” 电话那头的女声礼敬有加,简短有力,听上去很可靠。寒暄过后,那人说还有事,挂断了通话。 “男朋友?” Nancy从常慧背后冒出,拍了下她的肩膀。 她的手里拿着咖啡。果然,今天的午饭她又是一杯速溶解决。 “前辈每天中午都只喝咖啡,真的没问题吗?”常慧没理会她的八卦,回头朝她笑道,“我试过也这样做,没过多久就开始头晕眼花了。” 她从包里拿出午饭,今天带的是自制叁明治。叁角形的小纸包,从包装上看去,就和在店里买的差不多。 做法也很简单。普通白面包切边,一层夹上超市买来的火腿片,另一层放个煎蛋。随便夹上几片生菜,挤上沙拉酱,就是一顿简易午餐。 她顺手给陆秋名做了一个。他那时候黏在她背后,她把切下来的吐司边全都塞进了他的嘴里。 便利店买的会吃不饱,她索性早上起来自己做。这样吃起来简单,没有饭盒,也避免被同事侧目。 打工还要看同事脸色,活得真累。 “那是你喝得还不够多,习惯一下就好了。”Nancy打开热水键,往杯子里冲入咖啡,“哎,真是搞不懂你,明明认识大靠山,却还要假装新人……” “啊?” 这话出得突然,常慧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家都知道啦,你和中村先生的事。”Nancy朝她投来一个“我懂你”的眼神,“昨天下午他还来找过你,不过你按时下班了。” “呃……” 不知道他们想象了什么。常慧无言。 手上没事情,自然是到点走人。 她都是个透明人了,难不成还要免费加班? “呐新人,你跟中村先生怎么认识的?也教教我嘛。”见四下无人,Nancy说话也直接了起来,“那个小杂志社,是他买给你的?让你来公司,也是为了方便你们见面?” “不是,你这……” 她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聊我?” 茶水间门口,一个男人突然出现。他的表情从容,看上去就像在听朋友聊天。 是中村。 “中、中村先生……” Nancy吓了一大跳,差点把刚冲的咖啡掉在地上。 “在说什么,也让我听听?”中村走上前,朝两人笑道,“Nancy,上周的报告做完了吗?” “对、对不起!我先去工作了!” Nancy逃也似的跑了。 “怎么回事,一个二个的,见了我就跑。”看着Nancy的背影,中村无奈地推了推眼镜,“我是恶鬼吗?” “您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任谁都会被吓一跳的吧。”常慧收起咬了一半的叁明治,便要往茶水间外走,“中村先生,我也先去工作了——” “等一下。”中村叫住她,“常小姐,我是来找你的。” “……” 从刚才开始她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原来是真是来找她的。 “……中村先生,您找我什么事?” “上次你还答应过我,不对我使用敬语了。”男人略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常小姐,我们不是朋友吗?” 这人的表情有些夸张,常慧整个人僵在原地。 “呃,是那样没错,不过这里是在公司……” 什么情况? 她跟他……很熟吗? “昨天我来找过你,不过你已经走了。”中村把茶水间的门轻轻叩上,向常慧这边更近了一步,“过敏的事,好些了吗?” “……承蒙中村先生关照,我已经没事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中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我这里有两张话剧的票,不知道常小姐周六有没有时间?” “啊,这个……” 显然,中村是在邀请她。 但是为什么? 他们就见过几次面,还都是在公开场合。她仔细回想,好像也没做出什么让他误会的事。 “很感谢中村先生您的邀请……但是我这边,稍微有点事情。”常慧抱歉地微鞠一躬,算是婉拒,“我想一定会有别的同事喜欢。”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可以调整安排。”中村却没有把信封收回去的意思,“常小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在看话剧的时候聊天,不太合适吧。 “嗯,怎么说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有些没礼貌了。何况这还是白石社长的贵客。 但下周她就要回杂志社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怎么办? “没关系,没时间的话,下次有机会再说吧。”中村看出了她的犹豫,“我这边还有美术馆的票——” “铃铃铃——” 常慧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赵旭东。 “……不好意思。”常慧按下接听键,往茶水间门口的方向走去,“怎么了?……没事,午休呢,你说……嗯,下午,应该可以……” 中村在一旁默默地等待着。常慧听着电话,表情越来越凝重。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常慧突然对听筒发出一声震惊的大喊。 “你说什么!?” ………… …… 下午两点,西阪城市立医院。 常慧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孩子,眉毛拧成了一锅粥。 “怎么搞的?” “检查还没出结果。”赵旭东站在病床边,急得手都没地方放,“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学校那边说他们突然晕了过去,别的我也不知道……” 赵旭东的妹妹和弟弟,突然一同进了医院。常慧记得,他们今年十六岁,在市里一所学校上高中。 他们是龙凤胎。妹妹小南聪明伶俐,弟弟小北善良乖巧。之前有次过年的时候,常慧还跟他们一起吃过饭。 半小时前,赵旭东接到学校电话,说小南小北不省人事,已经安排送往医院。赵旭东正带着客户看房子,接到电话,第一时间打给了常慧。 “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俩孩子一起进医院,赵旭东急得团团转,“他们俩一向身体皮实的,现在突然这样,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行了,别瞎想。等检查结果吧。”常慧打断他的胡思乱想,“班上其他同学没事?” 小北症状轻些,一眼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小南这边就有些不妙,她脸色苍白,嘴唇发干,看上去很虚弱。 “不知道,老师没跟我说。我待会再问问……”赵旭东这才发现常慧身后的男人,“对了,这位是?” 陌生男人戴着细框眼镜,一身得体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刚才他和常慧一起过来,看来,他是她认识的人。 “……还没来得及介绍。中村先生,中村财团执行董事,ANAMI的总负责人。我最近在他们公司交流。刚才他听说我有急事,就送我来医院了。”常慧向中村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房屋中介,他姓赵。” “啊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赵旭东摸着后脑勺,客套地打招呼,“中村先生,幸会幸会……” “举手之劳而已。” 在两人都没有发现的地方,中村的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 “赵先生不用客气。” 偶遇 下午叁点,西阪城市立医院。 探视时间很快过去。 “姐,真麻烦你跑一趟。你看我,这手上还有事……”手里电话一个接一个响,赵旭东急得嘴上起泡,“麻烦你等一下报告了,真是不好意思……” “行了,你有事就去忙吧。”常慧不耐烦地朝他摆摆手,“叔叔阿姨那边通知了没?” “没呢,他们俩一个叁高一个心脏不好,我这也不敢提呀。”赵旭东擦了把额头的汗,往电梯处走去,“姐,中村先生,那我先走了啊。” “去吧,报告出了我给你电话。” “哎!” 赵旭东急吼吼地走了。 ………… …… 审讯室里,一个男人坐在房间中央。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脸边肿了一个大包。 手上铐着手铐,他现在动弹不得。他只能低下头,用手蹭掉嘴边的血。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看着男人不屑的眼神,加濑不耐烦地拍了下桌子,“五年前的12月5日,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那天我在东都,一家叫做‘K’的赌场。”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问了很多遍,男人对此早已感到厌烦。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很多次了。警官,你们是不是记、记性……咳咳……记性不好?” 胸腔剧烈震动,男人咳出一小口乌黑的血来。但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未在意。 他继续回答着加濑的问题。 “那天我手气不错,赢了不少筹码。我在赌场坐了一下午,凌晨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大帮警察,把我团团围住。领头的那个男人,我记得他的名字……”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他是你老师,他没跟你提起过吗?他一闯进来就把我按倒在地,跟个疯子一样,一直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那把押上了全部赌注……”男人恨恨地抬起头,眼中写满了怨怼,“夕川准……夕川准!那家伙几次叁番地阻挠我!他不仅破坏我的生活,还害我输得精光——!” “朝山先生,请你控制一下情绪。”加濑走到男人面前,递给他一杯水,“我们也只是想多了解一些细节。关于你前妻的事情——” 听到“前妻”二字,男人眼中的恨意突然熄灭了。顿时,他垂下了头,颓丧地耷着肩膀。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我们那时候已经离婚很久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遇到那种事……” “没错,我是很不甘心……我们之间只是出了一点小问题,她就找上那个死警察,说要和我离婚……” “我是恨她……她把我赶出家门,不给我悔改的机会,女儿也不让我见……”说到动情之处,男人泣不成声,“……但……但我真的没想过害她……” “朝山先生,你的意思是,常从心的案子与你无关?” “警官,真的不是我……我离案发现场好几百公里,你们查过证人,也调过监控,早就证明了与我无关……再说了,你老师那么厉害,连证据都能做手脚!如果真的是我干的,我还能活到现在?……” 加濑闻言一惊:“没证据的事,你不要胡说!” “哈……我知道。夕川准是什么人?他就算辞职了,也是警察顾问,可以只手遮天。而我……我只是一个落魄牛郎,说什么都没人信。” “警官,如果你还是怀疑我,要不去找‘K’的老板问问?……那天,是她给我发的筹码……” 男人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胸口发闷,肺部传来一阵阵剧痛。 “……我还记得,她叫‘香织’。” ………… …… “中村先生,您先回去吧。”常慧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表情凝重地看着手机,“报告我在这里等就好。” 手机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刚才她给陆秋名打了电话,他没接。再打过去,竟然占线。 “没关系,我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中村随意地坐下,一副很有时间的样子,“我陪你等。” “……您特意送我过来,又给我假期,我已经很感谢了。”常慧不自在地往外挪了挪,“再耽误您的时间,我有点过意不去。” “常小姐平时对朋友也会这么说话吗?”中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说过会把我当朋友。但现在敬语不减反增,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男人还是一脸从容的笑。温和有礼,让人挑不出破绽。 而常慧听得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些坐立难安。 “……没有的事。”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开始怀疑这个“交流”的真实目的。 “中村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她捏着手机,有些忐忑地开口,“我应该没做过什么让您误会的事吧?”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只当您是上司,没想过别的事。您这样跟我说话,我很不安……” “我只是觉得常小姐很面熟,像我以前认识的人。所以,我不知不觉地想要跟你聊天。”像是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一般,中村了然地笑了,“给你造成压力了吗?那我必须要请你吃饭,来表示我的歉意。” “……那倒不用……”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但现在我能跟常小姐说上话,还要多亏你的朋友。”中村松了松胸口的领带,“只是聊聊天而已,常小姐应该不介意吧?” “诶,怎么说呢……” 那还是挺介意的。 她一向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更别说这种看上去就很狡猾的男人。 但这人说话没什么破绽,也没展现出什么攻击性。如果现在她严肃地说“我有男朋友”,反倒会显得太过认真。 况且,这里的人也没什么道德感。追求非单身的人,对他们来说并不奇怪。 对方可能会一脸惊讶地说“诶,○○酱竟然是这种类型?怎么办,我对○○酱更感兴趣了呢~” 圆滑又滴水不漏,看不出真实想法,想想都头痛。 “中村先生,其实呢……” 正在她犹豫要怎么应对的时候,从走廊那头,走来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稍微有些显眼。女人妆有些浓,脸上戴着墨镜。她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裙,看上去有些年纪。她扶着额头,步子有些飘,像是不太舒服。 而一旁的男人…… 是陆秋名。 松露鹅肝牛排 两天后,西阪城某处。 这是一家法式餐厅,位于阿贝野大楼的57层。用餐需要预约,是俯瞰城市夜景的好去处。 餐厅的灯光被刻意调暗,映得玻璃窗上的倒影有些暧昧。桌上烛火摇曳,四周装饰精美,到处都透着设计考究。 桌上物品摆放讲究,桌布角落绣着餐厅的法语名字,样式很特别。穿着正式的服务生走上前,往高脚杯中倒入红酒。 坐在桌对面的男人拿着刀叉,对着常慧侃侃而谈。 “今天看的画展很棒,我最喜欢的是那个艺术装置。向往自由的白鸽在天空展翅,太令人震撼了……” 而常慧的注意力全放在面前的食物上。 这道松露鹅肝牛排,据说是主厨的拿手好菜。从法国空运回来的顶级鹅肝,配上松露酱和厚切牛排,深受客人们的喜爱。 她用小刀切下一块。鹅肝煎得外焦里嫩,牛排的中间也是诱人的嫩红色。配上香气独特的松露酱,滋味丰富,一口就让人满足。 卖相精致,口感细腻,调味也没得挑剔。 就是脂香太足,吃着有些腻。 “你喜欢这道菜吗?我也很喜欢。看来,你跟我很聊得来。”面前的男人专心地凝视着她,“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法国品尝美食……” 常慧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了两下。 她从口袋拿出一看,是真理亚。 Maria:后辈,刚才你男朋友来杂志社了。 Maria:你们吵架了吗? Maria:你现在在哪里? 什么男朋友。 都拉黑了还到处烦人。 “在阿贝野吃饭。”常慧飞速打下回复,“下周我就回去了,见面再聊。” 平心而论,这里环境无可挑剔。落地窗外的城市非常安静,街上车水马龙,灯光炫目非常。 曾几何时,她也看过这样的夜景。她被抵在玻璃窗上,和那人深深拥吻…… 脑中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她蓦地感觉胸口堵得慌。她不愿细想,索性关上了消息提示。 对面的中村注意到她的动作:“有什么事吗?” “……没事。”常慧把手机放回包里,重新拿上刀叉,“中村先生……刚才说到哪里了?” “在说待会去看什么电影。”中村朝她勾起唇角,“我请助理订了十点那场的票,你答应我了。” “啊?” 她手一抖,差点把叉子弄掉。 刚才……有这回事吗? “呵呵……开玩笑的。”中村放下刀叉,认真地看向她,“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是有什么烦恼吗?”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常慧顺手抓起桌边的杯子,用喝酒掩饰尴尬,“能在这么漂亮的地方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诶,可是我感觉你没有很开心哦。”中村作出很困扰的样子,“难道慧酱……不喜欢跟我吃饭?” “……咳、咳咳咳……”常慧被突如其来的称呼吓到,“等等,中、中村先生你……” 搞什么? 要不是她反应够快够强,她能把刚喝下去的红酒喷一桌子。 浪费这么好的菜。 “抱歉抱歉,一直想这么称呼你,刚才不小心脱口而出了。”中村递来一张纸巾,“能别拒绝我吗?我会难过的。” “呃……那什么,中村先生,我想你误会了。”常慧胡乱擦了下嘴角,“那样称呼我的话,我会很困扰。”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的话,叫名字也——” “好吧,我觉得我需要说明一下。今天去美术馆,完全是因为公司的安排。” 广告部下午收到通知,集体前往市立美术馆参观。她认认真真看完展会,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同事全走了。 最后只剩下她和中村两个人。 “……但你也同意跟我吃饭了。” 中村有些失落。 “那是因为你以杂志社的名义,让我务必接受这次邀请。”常慧不想再跟他打谜语,“我不想拂了你这个大客户的面子,仅此而已。” ………… …… 这顿饭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沉默地走完用餐流程之后,常慧站在电梯前准备离开。 “……你就那么对我不感兴趣?” 中村追了上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甘心。 语气也和之前有些不同。看来,他也有些失去耐心。 “我想您误会了。中村先生,我只是个来ANAMI‘交流学习’的编辑。” 况且其实也没真交流到什么。 毕竟,那些同事并不配合。 “叮——” 下行的电梯到了。常慧快步向前,走进了电梯。 “你觉得自己是编辑吗?我不这么想。”中村紧随其后,“从会场那天见到你开始,我的视线就无法从你身上移开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常小姐,其实我对你已经很有耐心了。”中村伸手理了下西装袖口,“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一直留在ANAMI。要是担心同事们说闲话,你可以直接来我办公室。” “抱歉,我没兴趣。” 常慧看向电梯表盘,现在已经下降到35层。还有不到一分钟,她就可以到达底层。 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 “我跟大哥二哥他们不一样,对女人,我一向很绅士。”中村向她逼近了一步,“你很像我一直在找的一个人。所以,我对你用足了心思。” 男人将她挤到电梯角落,扣住了她的手腕。 一种让人不适的触感从她手腕处向上爬升,就像触角黏腻的毒虫,惊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似有充满倒钩的荆棘四处伸出,将她牢牢缠住。 “……那只能说明你很喜欢‘那个人’,而不是喜欢我。”常慧用力挣扎,试图甩开中村的手,“请你冷静一点!” 中村用了很大力,捏得她手腕生疼。她退无可退,只能侧过头,竭力忍住想呕吐的冲动。 她的侧脸很美。脸颊饱满红润,皮肤吹弹可破。修长而白皙的脖颈,看了就让人想咬上一口。 “……你很美。你的眼中有一种韧性,和我见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中村欺身上前,靠近她的耳侧。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她耳边的红点,就像在欣赏什么完美的艺术品。 “不可思议……怎么会一模一样……”他盯着她的脖颈,表情很沉醉,“我很确定,你就是我梦中见到的那个人……” ………… …… “啪” 常慧几乎是本能地挥出了手。 男人捂住半张脸愣在原地。这一掌出了全力,他的眼镜被打歪,斜着掉到了地上。 “你……” 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电梯到达了一楼。 “中村先生喝多了酒,脑子有些不清醒了。”趁着男人蹲下捡眼镜的时机,常慧快步走出了电梯,“就这样。” 常慧出手突然,打得中村措手不及。她现在没心情欣赏他的狼狈,只想快点坐车回家。 ……家。 不仅是家,就连日子也要被男人搞得一团糟么? 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全都让她失望。 大厅空调开得太足,她觉得有些冷。方才那种讨厌的触感还没有消除,它就像从深渊中蹿出的毒蛇,慢慢爬上了她的脊背。 突然,她的眼前一片混沌,甚至有些站不住脚。她现在腿软得很,需要咬紧牙关,才能勉强分清出口的方向。 “等一下!” 中村从背后追了出来。他三两下冲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 “抱歉,我刚才有些冲动了。” 在周围有人的时候,中村又恢复了那副从容优雅的样子。他站在她身边,不住地说着什么。 “……你相信童话吗?对我来说,你就像是绘本里走出来的人……” 但他越是靠近,她就越是恶心得厉害。她站在他面前,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恶寒。 “和你相处的途中,我感觉你并不讨厌我。你……为什么逃避?” 那种轻佻的、凝视着她的目光。那种戏谑的、玩弄似的抚摸。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 …… 中村的纠缠以被人打断告终。 青年急匆匆地赶来,挡在了她的身前。她意识有些模糊,只听到他好像……在跟人吵着什么。 两人言辞激烈,吵得她耳边嗡嗡响。场面热闹非凡,不乏有好事者投来探询的目光。 头好疼。 昏昏沉沉的,有些提不起力气。 ……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人悉数散去。迷迷糊糊之间,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托起。 “……姐姐。” 那人身上的味道她很熟悉。花香型洗衣凝珠,是她喜欢的牌子。 “跟我回家。” 下坠 “这里是您的找零,104圆,请收好。” “谢谢。” 便利店收银处,青年接过店员递来的零钱,拎起袋子出了店门。 常慧靠在店门口的墙上昏昏欲睡。他走过去,揽过她摇摇晃晃的手臂。 “喂、喂……” 她身体发沉,四肢像绵软的面条一般不听使唤。手就那样被拉了过去,她眼神朦胧,望着那个可疑的人。 “你要带我去哪……?” ………… …… 夜深人静的居住区。 常慧抱着某人的脖子,紧贴在他的后背上。那人背着她,在路上慢慢地走着。 “你……放我下来……” “……别乱动。”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乖,马上就到家了。” “我不要回家……”挣扎未果,她小声嘟囔,“家里……有讨厌的人……”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她的身体和声音都软绵绵的。语速比平时慢了许多,就像在撒娇。 怕她掉下去,他的手用力往上托:“你很讨厌我吗?” “你?我又不认识你,讨厌你干嘛。”她伏在他肩头迷迷糊糊地说,“不过你们男人,是都很讨厌……没一个好人……” “没一个好人?” “对啊,没有一个好人,都是坏蛋。不是拿我当初恋平替,就是利用我找线索……早知道会两头空,就不答应那个白石正义……帮他忙……” “你在帮社长查什么?”他语气一顿,“他让你去找的中村?” “……不告诉你。”她话都说不清楚了,还不忘卖关子,“告诉你有我什么好处?……” 青年背上紧贴着的身体开始发烫。看来,她在中村那喝了不少酒。 “我可是听你的吩咐,带你去便利店买啤酒了。”他晃晃手上的袋子,“我用这个‘好处’跟你换,你告诉我,好不好?” “嗯?好啊。”看到罐装啤酒,她变得兴奋起来。 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沮丧。 “不行,你也是男人……你们都不是好东西……就连我、我家里……那个也是……” “你家里那个?”他听起来饶有兴致,“好像很有趣,说来听听。” “他啊……他租了我的房子,然后赖上我了。现在呢,死乞白赖住我家里……”说到这里,常慧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他每天都黏着我,弄得我都快烦死了……” “诶,原来是这样吗?” “哎,你根本不知道。他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捯饬他那头发,还要护肤,奇奇怪怪的,像个狐狸精……”她十分不满,“你说,他是不是很、很麻烦?” “狐狸精!?”那人吃了一惊,“姐姐,你……好过分……”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可是你明明很喜欢!? “是吧,你也觉得他过分吧?”以为得到了他的肯定,常慧来了劲,在脑中仔细搜寻他的“事迹”,“我跟你说哦,他还不止这点呢……” “还有?” 你到底对我有多不满意啊…… “还有,还有……”常慧继续靠在他背上碎碎念,“他每次吃我做的饭,都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吃个精光,丢人得很……” “你不懂,总之就是很讨厌!” “是吗?我怎么感觉他还挺正常的。”他无言以对,“谈恋爱不都这样。” 而常慧明显并不这么想。 “你瞎说什么,谁要跟他谈恋爱了。人家现在啊,傍上富婆了……我这么穷,哪里还看得上我……” “你就因为这个拉黑我?” “那不然呢,难不成还留着过年吗?”她理直气壮,“总而言之……男的就是不行……喂我跟你说,以后可千万别找男的……只要信一次就会倒大霉……你看我,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唉,所以你其实还是生我气。” 走到公寓门口,青年停下了脚步。 “到了。” 他拿出门禁卡,贴在玻璃门的读卡器上。 “有气回家再朝我撒。” “你根本不懂……他那天有多过分……” “……” ………… …… 那天在医院,陆秋名刚陪着香织复诊完,就远远地看到了走廊那头的常慧。她神色焦急,旁边还坐着那个眼镜男中村。 “是她?”香织摘下墨镜,了然地挑了挑眉,“小子,你眼光不错。” “姐姐……” 他与她四目相对,沉默地对望了几秒。就在他向她走去的时候,她拿起包,飞快地从另一头跑了。 迎面还撞上一个女人。 女人手里拿着个纸袋,从转角处走出来。常慧跟她撞了个满怀,顿时,袋子里的药品四散一地。 “啊啦,这不是小慧吗?”看见常慧,理子十分惊讶,“你怎么也在这里?小慧,你身体不舒服?” “理、理子阿姨?”常慧显然没想到会遇见她,“没事,我陪朋友来的。不好意思,刚才撞到你——” “没事啦,跟阿姨客气什么。”理子笑容满面地摆摆手,“今天这么巧,小秋那孩子也……” “……阿姨,我这边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常慧顾不上听她说什么,逃也似的走了,“抱歉,下次再去拜访您……” “常小姐,你要去哪?”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紧随其后,“我送你!” ………… …… 她走得太快,直接坐上了中村的车,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等他从走廊那头跑来,帮理子捡好地上的药品,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电梯很快到达。陆秋名拿出钥匙,打开公寓的门。 “你都两天不理我了,不跟我说话,还把我拉黑。”他将她轻轻放在沙发上,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短信不回,电话不回,晚上还不回家。要不是我去杂志社问,我都不知道那个死中村……” “你好烦。”常慧红着脸打断他,“从、从刚才开始,就唧唧歪歪个不停……” “……” “让你买的啤酒呢?拿给我……” 她伸手去抓茶几上的袋子。但一下没看准,扑了个空。 “咦……?” “姐姐,你喝多了。啤酒下次再喝好不好?” 他按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躺下休息。她却打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喂。” 不知怎的,她现在全身发热。于是她脱下西装外套,将领口扯开透气。 “你长得……还算不错。仔细一看,好像比那个讨厌鬼……端正……” 她向他凑近一步,伸手抓住了他的脸。 “要不……给我睡一下?” ………… …… 那一瞬间,青年突然被某种力量击中,触电似的愣在原地。他僵直地站着,不敢轻举妄动。 女人双眼眯起,脸颊泛红。她的手左右夹击捧住他的头,捏得他的脸变形。 “你怎么不说话呀?” 久久没得到回应,她歪着头朝他笑。 她的手用了很大力,像凶猛的蟹钳,将他死死抓住。紧绷的双臂间,方才被她扯松的领口线条明显。 那双乳被挤成糟糕的球状,胸口呼之欲出,内衣都有些托不住了。 “姐、姐姐……” “不许叫我姐姐。”她撇撇嘴,蛮横地朝他命令,“这称呼我不喜欢!你……换掉……” “……该休息了。” 他不为所动,试图掰开脸上的“爪子”。 “什么意思,不喜欢我?……”她不满地瞪着他。 “我没——” “哦,我知道了。你、你等一下……”她打断他的辩白,伸手将衬衫扯开,“来,摸摸看……” 她牵着他,将他的手按到胸前。 “……” “怎么样,是不是很软?”她挺直身体,将胸前的头发拨到身后,“哎呀……另外一边也可以一起。唔,就这样揉……对,用力……” 一双漂亮的手开始揉她的乳。那手掌柔韧有力,捏得她胸口发胀。 她情不自禁地扭起身体,用胸轻轻蹭他的手。 那人咬着牙问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在让你揉奶子呀。”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小帅哥,喜欢吗?” 何止喜欢。 简直想干死你。 “……你不知道我是谁?” 她在这满口胡言,弄得他心烦意乱。他按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不知道。”她期待地舔了下嘴唇,“但那有什么关系?开心就好了嘛……” “那你男朋友呢?”青年恶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不用管他了吗?” “……你……少废话……” 嫌他动作太慢,她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把他往沙发上推。 然后吻了过来。 她低下头,将手指插入他的发间。柔软的唇瓣带着急促的呼吸,暴戾地掠过他的舌。他就这样被她固定在沙发上,任由她索取。 “你的手……很好看……”她急躁地把胸往前送,“摸我……” 她急不可耐地想要他的抚摸。她的身体就像有东西在发芽,那枝叶肆意伸出,挠得她心里发慌。 但那人却不听指挥,久久没有动作。 “为什么……不摸?……” 她咬着唇看他。她好像很失望。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对着我发骚。”他侧过脸不想看她,“我今天要是不去接你,你要干什么?” 在那个眼镜男面前解衬衫? 她现在这个样子,搞不好真的会。 他心中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但她不仅对此完全没有察觉,还在他膝前蹲了下来。 “别生气了……唔……” 她解开他的拉链,捧着双乳,贴上了他的分身。 “试试……这个?” ………… …… 她在用乳沟挤他的阴茎。 她解开了内衣,双手捧着乳房,夹住那根糟糕的东西。她就这样跪在他腿间上下套弄着,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呻吟。 “你……在干什么……” 眼前的情况简直超出他的想象。 “这样……舒服吗?……” 她手上做着那么过分的动作,脸上却一脸单纯,无辜地望着他。她动得毫无章法,几次下来,脸都快贴上他的小头。 “滑滑的……好有趣……” 就在她低头伸舌的一瞬间,他终于忍耐不住,掐住了她的脖子。 “……够了。” 他将她抱上沙发,从口袋里拿出“措施”。趁他准备的时候,她解开内裤侧边的系带,将湿淋淋的布片抽了出来。 包裹着肉色丝袜的长腿屈起,乖巧地向他打开。只一眼,他就知道那腿心泛滥成灾。 “来嘛……撕掉它……”她顺从地掰开自己的腿,“老公……” “……”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扯坏、怎么插进去的。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压在她身上,对着她全根没入。 他与她紧贴在一起。她抱住他的脖子,不断地与他亲吻。 “嗯、嗯……”她发自内心地赞美他,“宝贝,你好厉害……” “……我是真没想到,你还会这些花样。”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说,谁教你的?” “不、不知道……呜……” 粗长狰狞的性器狠狠地操弄着她的软肉,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交合处发出的“啪啪”声越来越大,她紧紧地抱住他的后背,沉浸在这本能的快感之中。 沙发窄小,他的动作却很大。害怕摔下去,她伸腿夹住他的腰。 他顺势摸向她的臀。饱满的软肉被轻薄的尼龙材质包裹着,手感很好。 “翘那么高干什么,想被老公打了?” “没、没有呀……” “你就是欠操。”他沉着脸下了结论,“变态。” 总觉得就这样满足她,有点不解气。 于是,他将性器从她的里面抽出去,将她翻了个面。 “不、不要……” “想要的话就把屁股抬起来。”他无情地拍了下她的臀,“翘高点。” “呜……” 甬道蓦地一空,她停在高潮前,有些委屈。为了继续下去,她只能乖乖照做,摆出羞耻的姿势。 他冷着脸看她。她背对着他趴在沙发上,将屁股翘起。西装裙下,肉色的丝袜被撕开,腿心那泛红诱人的软肉,正湿漉漉地轻颤着。 “……宝宝真乖。” 他再一次狠狠插了进去。 “呀……”猛地被顶到深处,她再也忍受不住,向他哭喊出声,“轻……轻一点……呜……不、不要……” “喜欢吗?” 他狠狠拍着她的屁股,在白皙的皮肤上印下红痕。 “喜、喜欢……呜呜……” “以后还听不听话?” “听话、听话……啊……”她头脑一片混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慧……都听你的……呀!……” 她身子一抖,无力地倒进了沙发里。 身体飘飘忽忽,不受自己的控制。她仿佛掉进了海里,在冰冷的海里缓缓下坠。在看不清方向的深海,她被无数神秘生物包围、托举。发光的水母在她手臂打结,鱼群温柔地舔舐她的皮肤,就好像她本来就属于这里。 四肢被水流打开,湿滑的水草从脚腕处伸来,延长进她的腿间。奇异的触感划得她很痒,直到某个地方被唤醒。那里喷出一股温热、湿润的热流。 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求、求你……” 高潮过后,他从她的体内缓缓抽出。 她浑身是汗,满面潮红,在他身下喃喃自语。 “……小慧……会乖……” “别……告诉妈妈……” 蒸鸡蛋 “东西带齐没有?” 常慧在包里翻翻找找,检查有无遗漏。 “带好了。零食牛奶在你手边的带袋子里,水果礼盒放后排了。”陆秋名手按在方向盘上,对着她唇角轻扬,“你出门之前都检查过好几次了。” 这天是小南小北出院的日子,常慧买了一大堆礼物,准备去医院接他们。一想到待会儿会见到一大群人,她就不自觉地挺直了背。 紧张成这样,有点像怕人的小动物。 “嗯……东西都拿上了……”她看着手机碎碎念,“走这个地址……待会儿送完他们回家,到了饭点我就说跟你有事——” “可以出发了吗?姐姐大人。”他提醒道,“再不走,要是耽误一下,到他们家就是饭点。” 看常慧点头,小车终于启动,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哎,你是不知道东子他们家多恐怖。”常慧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叔叔说话像机关枪,不停问你吃什么喝什么,待会走的时候拿什么什么东西。阿姨更是,只要你坐在她旁边,你碗里的菜就永远吃不完,堆成小山了还在给你夹。” “我倒是不担心这个。老一辈嘛,热情成了习惯。”他看上去很不放心,“倒是姐姐,你还没有完全好,就忙来忙去的……” “你快打住吧。我没事,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她不满地剜他一眼,“少废话,开你的车。” 陆秋名说的是她发高烧的事。 那天晚上她一直发热,过了很久都没好转。他一开始以为是酒的原因,酒醒了就会好。他给她换过睡衣,就把人放进了被窝。 但她这觉就一直没睡安慰。睡梦中的她蜷成一团,全身冒汗,把领子都浸湿了。偶尔发出几声低语,他也听不清是什么。 直到她翻了个身贴过来,他才发现不对劲。 “妈妈……” 常慧抱住了他。 她的身子热得不正常。他连忙伸手探她的额头,随即被手上的触感吓得一惊。 “你都烧到40度了,也不肯去医院。”想到这里,陆秋名仍心有余悸,“摸着像个刚出炉的芋头,嘴里还胡言乱语的,我怎么放心?” 转弯遇上红灯,车停在路口等候。青年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发烧就吃退烧药,去医院了医生也是开退烧药。”常慧理直气壮,“你现在怎样,过了蜜月期了,就嫌我是烫手山芋了?我告诉你陆秋名,你要是……唔……” “……喂你放开我死变态!” 驾驶座上的人猛地贴了过来,堵住了她伶俐的嘴。他按住她的后脑勺亲了好几下,等快变绿灯的时候才放开。 常慧怒目圆睁:“你搞什么!?你、你真是不害臊……” “看看你是不是烫手山芋。”他笑眯眯地擦了下嘴角,“我刚尝过了,是个不太烫的甜芋头。就是有点扎手,可能是刺没拔干净……” “你神经病!” ………… …… 某日,西阪城一处酒吧。 青年从七拐八绕的通道穿过,来到一个卡座前。 “陆先生,这边。” 男人远远地向青年招手。 “随便坐。”他递来一杯啤酒。 这是一家比较安静的清吧,装修选用木质复古风格,氛围安静而怀旧。正中央舞台上的乐手正演奏着一首爵士小调,萨克斯低沉迷人,像是雨夜深沉的低语,拨动着听者的心弦。 “……谢谢。”青年接过酒杯,将它摆在自己面前,“您……找我有事?” 男人正是之前在咖啡店见过的那位。他记得,那时候他在她面前掏出了一份文件,她看了没多久,就吓得面色发白,魂不守舍。 “找你聊聊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察觉到青年的警惕,男人无奈地耸耸肩,“我叫夕川准,以前是个警察。” 他抬手抿了一口啤酒:“这家店的生啤不错,环境也安静,没有那些聒噪的夜店表演。来这里听听音乐,是很好的放松方式哦。” “您找我来,应该不止是喝酒那么简单。”青年沉吟片刻,决定直入主题,“和常小姐有关?” “呵呵……”夕川放下酒杯,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在完全不享受情调氛围这方面……你们两个还挺像。” “……” “那天在咖啡店,你很紧张小慧。”夕川问道,“喜欢她?” 男人穿着讲究,随意地靠在卡座上。他姿势放松,看似不经意地抛出这个问题。但陆秋名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看似温和的笑容下,隐藏着锐利的目光。 像是在探询什么。 “这是我的私事,和您好像没关系吧。” 男人的行为已经足够冒犯,青年有些不悦。 而那人对此毫无察觉,还在试图说些什么。他的手按在了公文包上,似乎是想拿什么东西。 “其实今天——” “抱歉,我还有事。如果您没什么特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陆秋名快速起身,紧抿双唇,转向出口的方向。 “……失礼。” 他迅速地离开了。 面前的啤酒一口没喝。 “……这孩子。” 看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夕川暗暗叹了口气。 ………… …… 宿醉后,常慧魇在梦中。 她梦见自己坠入了深海,往暗不见光的海底沉去。但不知为何,迎接她的并不是海床,而是一座火山。 她正在岩浆奔流的火山口被炙烤。 “好热……” 她下意识地打开自己的衣领,却发现身上早已空无一物。 从身下伸出好多手,紧紧将她围住。正在她挣脱不得的时候,更奇怪的事发生了。 ……她好像闻到了什么香气。 一种鲜美的鸡蛋香气,混合着某种调料。 是香油和葱的味道。 …… 她在某人的怀中醒来。 身体发烫,不住地往外冒汗。脑袋昏昏沉沉,眼皮像有千斤重…… “……姐姐。” 那人在叫她。 “起来吃点东西?” 他伸手取下她额头上的毛巾,换上一块新的。 冰冰凉凉的触感莫名让人安心。 “好热……”她张开有些发干的嘴唇,向那人问道,“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看来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昨天你在阿贝野吃完饭,我来接你回家的。”陆秋名耐心答道,“半夜你就发起了烧,可把我吓坏了。” 昨天她全身滚烫,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像是烧迷糊了,嘴里还不停地喊妈妈。 他本想送她去医院,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医院”二字就拼命摇头,脸上写满了抗拒。 他拗不过她,最后只能让她吃下退烧药,再用毛巾给她物理降温。 “……哦。”她看着他眼下的青黑色,有些不好意思,“你……没睡觉?” 他看上去像守了她一夜。 “没事。”陆秋名从床头柜上端来一个小碗,“我蒸了鸡蛋,稍微吃一点?” 她这才找到香味的源头。 一碗蒸鸡蛋,上面淋了酱油和香油。撒上一点葱花,闻上去很鲜美。 “你做的?”看上去不像外面买的,常慧有些惊讶。 “嗯。尝尝看?” 他用勺子轻轻挖起一勺鸡蛋送到她嘴边。她迟疑片刻,还是接受了他的喂食。 普普通通的蒸鸡蛋,酱油放得不多,没什么咸味。葱花增添了香气,配上一点芝麻香油,竟让她品出一丝鲜甜来。鸡蛋有些气孔,应该是蒸久了些,但吃着也无伤大雅。 “出乎意料的……还不错。”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姐姐,我都说别小看我了。”这人有些得意,“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没找外援?怎么可能……” “没有,当然没有!”陆秋名声音小了下去,“不过是前面多试了两次……而已。” “两次?”她明显不信。 “好吧,三次。”看着她质疑的目光,他蔫了下来,“但是我都把它们吃掉了。姐姐,我没有浪费——” “……行了,再给我喂两勺。” “嗯?”他好像没反应过来。 “我说再给我吃点。还……挺好吃的。” 她的眼神有些躲闪,脸上起了片似有似无的红晕。 “好、好!” 陆秋名终于回过神。他笑着紧了紧手臂,继续用勺子挖起鸡蛋。 “来——” 铁路便当 下午两点,驶向下坂田方向的列车。 青年枕着阳光假寐。他靠在车窗边,随着列车前进的颠簸轻轻摇晃。初秋的天气正好,窗外的暖光照过来,在他的睫毛下投出长长的阴影。 常慧握着手机,仔细地在看着些什么。从医院回来之后,她就盯着手机屏幕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似乎又变得微妙。 “在想什么?” 青年悄声问道。他的嗓音慵懒,就像随口一问那般自然。她循声看去,他靠在窗边,垂着睫仍在小憩。 ……他是怎么做到闭着眼也能观察她的? “……在想我的‘工作’怎么继续。”常慧按下锁屏键,自嘲地轻叹一声,“几个月不更新,后台私信都爆炸了……” “你说什么!”陆秋名猛地一惊,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姐姐,你还没注销!?” 开往乡下的列车很安静。他太过惊愕,以至于嗓子差点破音。 “喂,小声点!”常慧赶紧捂住他的嘴,将他按在座位上,“这么多粉丝,哪能说注销就……注销……” 虽说手上使了力道,但她也自觉理亏。她越说声音越小,看上去很为难。 “你……想继续做那个账号?”陆秋名按住她的肩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是很讨厌拍那种东西吗?怎么突然又想继续了?” “我……”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神情更焦急了:“你真把它当‘工作’?还是因为钱?姐姐,你要多少直接跟我说就好了,你、你别……” 别伤害自己。 她是又哪里想不开吗……? 她明明说过,是因为厌恶自己的身体,才……她现在怎么又突然提这个!? “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常慧被他的样子逗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看你,急得好像我明天就要去拍片似的。” “我不准!”陆秋名闻言更急了,“不行不行不行!总之就是不准去!” 他觉得自己好像气得头顶冒烟。 青年顿了顿,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又继续说道。 “姐姐,你如果真的喜欢这样的话,你、你就带我一起,拍……拍……” “拍你个头呀!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她彻底投降,“行了,快帮我看看,我们待会儿下了车,要往哪个方向走?” 他半信半疑:“真的?” 她无奈:“真的,没骗你。” 他是不是傻,哪有带男朋友一起拍片子的? 诶等等,你别说,好像还真有……嗯,算什么类型的来着?情侣……共同出演? “咳、咳咳……”不敢再往下细想,常慧摇了摇头,用力甩掉脑海里奇怪的想象,“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吃东西?” ………… …… 两人此行的目的地是下坂田。 那是一个以特色物产闻名的村庄,比松町距离市区更远。从医院出来之后,两人直接坐上了通往村庄的电车。 “刚才不觉得,现在还真有点饿了。”常慧拿起手边的一个袋子,“嗯……我看看……” 和她早上出发前担心的不同,他们今天没在赵旭东家里吃饭。 她原计划是接小南小北出院送他们回家,或许还会在赵家寒暄一会儿。但听完医生给了两个孩子的建议,她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什么都要去一趟下坂田。 常慧放下小桌板,拿出两个方形纸盒。 便当是在车站便当专卖店随便买的。坐车过去几个小时,不吃点东西可扛不住。 一般来说,电车上禁止饮食。但这条是特色线,吃便当是被允许的。 当然,只能吃车站售卖的便当。 毕竟这里有些人受不了自制便当的气味。如果在这里吃自己做的食物,怕是要被投诉“不合规矩”了吧……? “姐姐,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走这一趟呢。”陆秋名撑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那地方这么远,你又说今天必须得去。我说开车送你,你也不让……” 最后在这辆城郊特色专线上晃悠。 “我们有急事,总不能让他们去挤电车。”常慧打开便当盒,取出附赠的一次性筷子,“两个孩子才刚刚出院,自然是让东子开车最好。” 他的Roomy小车就这样借了出去。 “喔……” “你刚没听医生说吗,引起他们食物中毒的原因,好像是一种酵素。”她掰开筷子,夹起一块腌渍萝卜,“还真是巧了,我之前正好……” 扁扁的长方形盒子,是两人在车站便当店随便买的午饭。盒子内分成几小格,装着米饭、炒面、炸虾、沙拉……各式各样,看上去还挺精致。 常慧夹起一块黄瓜慢细细品尝。经过腌渍的黄瓜口感很脆,略带咸酸的味道,入口清爽,顿时打开了她的味蕾。 她原本没对这个铁路便当有多期待,现在看来,好像还真买对了。 “而你正好前段时间写过‘下坂田’的专题。那是一个很有特色的村子,以古法发酵为特色。”青年不紧不慢地接起她的话头,“所以姐姐……现在想去碰碰运气。” “咦,原来你知道这个?”她有些惊讶,“你去过?不对啊,那里虽然是‘特色’村庄,但其实也就在本地人之间有点名气而已……” 当时她写专题还费了不少工夫找资料。不过到最后也没被采用。 虽然报社和ANAMI的合作是假的,但她工作的钻研劲可是真的。 “虽然我并不介意陪你去,但是姐姐……”陆秋名说,“发酵工艺的食物那么多,不一定和小南小北的事有关系吧?” “唔……也许就是一种直觉?”她若有所思,“我总觉得最近遇到的事情,好像冥冥中都有什么联系似的。” 她也说不上来。 就像在鸟松山遇到的那瓶酒。那时候她也是灵光一现,突然想找出美奈妈妈生病与酒之间的关系。诶对了,那个酒厂……叫什么来着? 等等,理子阿姨。 那天在医院她是不是也在? “……陆秋名,我还有事没问你呢。” 她看向青年帅气英俊的脸。他仍在深情专注地注视着她。 常慧手一顿,缓缓放下了筷子。 “你……那天去医院干什么?” 请求 常慧是个不擅长社交的人。 比如现在,面对青野纱和的请求,她想不出要怎么拒绝。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为难。可是……” 年轻的女警官轻点自动售货机按钮,机器里的饮料哐啷一声掉下。她拣起出货口里的罐装果汁,拉起罐子顶部的拉环。 她将果汁递了过来。 ………… …… 九月的某天,常慧应邀来到警视厅办公楼。刚接到纱和的联系,她说先前调查的事有了消息。 “据鉴证科同事的初步化验,那瓶‘高田特酿’是普通的酒。除了有些变质以外,没什么大问题。”纱和拿出一份报告,“不过,它的出产信息有些奇怪。” 常慧看向鉴证报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化验项目与成分含量。 好多她看不懂的专有名词。 “我查过了,酒瓶上写的生产信息是伪造的。位于筑紫岛的真正的高田酒厂,根本没有这款产品。” “我怀疑它是仿冒品,于是让手下去找了资料。我们发现,去年年底发生的一起食品召回事件,这个‘高田特酿’正好是涉事产品之一。” 顺着纱和的手指,常慧终于在厚厚的文件里看见认识的名词。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A、ANAMI!?” “嗯,就是常小姐你目前正在任职的公司。”纱和无奈地耸耸肩,“不过我们也只是怀疑,并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 报告上写着一年前的食品召回事件。 去年12月,西阪城一餐饮供应商发布通知,召回近一个月出产的商品。从召回清单来看,该公司出了大问题。大到连锁餐饮的肉制品,小到个体商户的蔬果供应,甚至发酵酿造制品,都在他们的召回范围内。 “我们一向对食品安全问题很重视,按理说这么大规模的召回,必定是出了某种事故。”纱和说,“可惜那家公司负责人只说是品控出错,其余的问题一概不认。之后又下了大工夫公关,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时在鸟松山,送货大叔只说它断货了,完全没提召回的事……” “可能是因为没出什么恶性事件吧,召回事件过后,那家供应商很快就销声匿迹了。根据我们最新的调查结果,这家供应商实际上是ANAMI旗下的套皮公司。” “这……” “所以……我的意思是。” 纱和向她眨眨眼睛。 “这新闻很有潜力。常小姐,要考虑一下吗?” ………… …… 下坂田是个安静的小村子,村民们过着安静祥和的生活。当地物产丰富,以古法酿造为特色。村里的大酿造场已有近百年历史,出产的“下坂田”牌酱油品质上乘,味型醇厚。可惜交通实在不便,当地经济一直未能得到很好的发展。近年来得益于网络博主的推荐,才吸引了些游客前来观光。 常慧趴在柔软的床铺上,陷入了沉思当中。 她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多年的自我封闭让她变得不善言辞,跟人交流的能力更是近乎退化。如果人类的交际能力有个量表,从1到100的分数,赵旭东能拿99分,她可能拿5分都算多。 如果可以,她真想待在家里做一辈子的鸵鸟,而不是在这个僻静村庄,被人逼着说话。 “……姐姐。” 陆秋名对她的走神很不满。 “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吗?” 她弄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两人到达下坂田的时候已是晚上7点。眼看天色渐晚,两人找到一家旅店住下。 这是一家普通的和式旅馆,房主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将自家的一层用于经营。奔波劳累了一天,常慧只想赶紧歇息。 可惜事与愿违。 “别、别在这里……唔……” “这里不就挺好的吗?……听话,别夹那么紧。”答话的人不为所动,“还是说楼下那个大花园,更符合姐姐你的喜好?” “……你!” 她想挣扎,青年却纹丝未动。她被他压在身下,脸紧紧地贴着客房的榻榻米地铺,动弹不得。 冰冷修长的手指无情地抽插着她的下体,再这样下去,她就又要—— “啊……呜呜……不、不行……” “又要什么?” “……要、要高潮……不要……啊……啊啊……” 和想象中不一样,青年的手竟然听话地停了下来。 压在背上的重量骤然清空,他将她翻过来,扶起她的腰。 “……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昨天你醉得不省人事,把我认成陌生人了。”他向后坐下,让她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哦……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是‘前天’了。” 她不明所以:“你胡说八道什么?……” 高潮前一秒被抽离,她现在难受得紧。她往前挪了挪,索性直接坐上他腿间的隆起。 两人衣衫不整地面对面抱着,气氛暧昧得有些黏腻。 “有人喝多了回家发酒疯,现在还不认账。”他用手揉着她的胸前软肉,“你当时怎么用‘这里’勾引我的,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她咬着牙瞪他,“反正我都喝断片了,你现在说什么都行了。” “那我帮姐姐回忆一下……” “闭嘴!” 常慧粗暴地打断他。她脑海里的确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是那天跟中村吃饭之后的事。但她现在下身空虚得不行,顾不上跟他对账了。 “真是搞不懂你,明明都这么硬了……”她粗暴地扯开他的裤子,调整了下角度,抬腰慢慢往下坐,“每次都要说半天废话才做,你是属忍者的吗?……” 她狭窄的甬道含住他的分身,缓缓下落,与他紧紧交合。顶到最深处时微微一缩,紧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初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发凉,但两人现在情欲高涨,不仅不觉得冷,还兴奋得有些冒汗。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自然是想多说说话嘛。要是我每次都沉着脸干姐姐,未免有些太无聊了吧?” “……” “还有,我是属狗的。” 他用双手扶住她的腰,下身开始发力。 一对分量不轻的乳肉上下翻动,在空气中乱颤。他忍不住将脸贴上去,含住她的乳尖。 “看你这样……就知道是狗……嗯、嗯……就适合当……我的……狗……” 她抱住他的头,沉浸在与他的交合之中。 “呜呜……小秋……啊……要到了呀啊啊啊!……” “姐姐……” 很快,她下身猛地一缩,瘫倒在他的肩头。交合处涌出的淫液弄湿了他的阴囊,她用双手捧住他的脸,意犹未尽地吻着她的“小狗”。 她这夜又是筋疲力尽地与他相拥入睡。 嗯……她好像忘记他们是同年同属相这件事了。 谎言 se w uwu 8 .c om 午夜十二点,西阪城某座高楼顶层。 北地欢乐街之上的顶级包厢,暗色玻璃幕墙透着暧昧的光芒。水烟轻雾缭绕,十来个男女瘫在沙发上,有说有笑,表情沉醉。房间内放着激昂的电子舞乐,低音炮音箱音量巨大,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 软座正中央,穿着亮片吊带裙的女人卖力地扭着腰肢。她面前的西装男人端着一杯威士忌,满眼沉醉地欣赏着她的身姿。女人随着律动的节奏越来越近,最后坐上了男人的大腿。 周围男女叁叁叁两两,各自做着龌龊事,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男人已经喝了不少酒,意识有些朦胧。他看着眼前搔首弄姿的陪酒女,伸手摸进了她的裙子。 “咿呀!” 女人看似惊讶地靠了过去,娇羞地捂住了脸庞。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嗤笑着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女人娇嗔:“真是的,弄得人家好痒……” “……” 真无聊。 男人这样想着。 他是这家店的常客,腿上女人的姿色不算平庸,但动作太过熟练,充满了设计好的套路。左手边的那个倒是不错,只可惜香水味太刺鼻,味道他不喜欢。 看来,今天晚上又跟平时一样,无聊得让人厌烦。 男人作为有名的富二代,钱多得花不完。见过的刺激太多,早就达到了阈值上限。 突然他想到一个月前认识的新朋友。那天酒局上认识了几个新面孔,有人给他塞过来一张私人俱乐部的名片。听对方意思,俱乐部里有他从来没体验过的玩法。 他起了兴趣,有点想尝试。 但那毕竟是陌生人,现在就要开始与他们共享“秘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人家亲手剥的葡萄。来——” 女人一脸讨好,笑着将葡萄送了过来。正在他要张口的这刻,厚重的房门被推开,穿着短裙的女招待走了进来。她手中托着一盘香槟塔,质地清亮透明,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货色。 在男人的注视下,女招待蹲在桌边缓缓放下托盘,向坐在沙发正中间的男人微笑介绍。 “这是店长为您献上的小小礼物,请您慢用——” “新来的?” 男人漫不经心地吞下葡萄,眼中并没有太多波澜。 “是……承蒙您关照。” “名字?” “……阳菜。”女招待有些迟疑,“我叫……铃木阳菜。” “阳菜?哈哈哈哈!”剥着葡萄的女人肆无忌惮地笑道,“人家在店里工作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土的名字!你可别让香织姐听见了,她肯定会骂你丢我们的脸!” “我……”看更多好书就到:7m ao w u.c o m 听到女人的嘲笑,女招待有些窘迫地站在原地。 男人这才注意到她的异样。矮小的女招待员,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她脖子上戴的珍珠项链显然太大了,松松垮垮的,有些违和。 自称阳菜的女人,身上那条露背短裙并不合身。她身材瘦弱,这样穿着毫无曼妙的曲线。她的头发束在脑后,脸上几乎没化什么妆,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手足无措的,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女学生。 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男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他莫名想起那个神秘的牛皮信封,里面的厚厚一沓照片,全都是阳菜这样的女人。 不,准确来说是女孩。 ——青涩的、稚气未脱的少女。 男人眯起眼打量她。他的脑中毫无缘由地出现了少女被皮带捆住,手腕被勒出红痕的画面。不合身的连衣裙被剥下,小小的乳房在空气中挺立着。她轻声地哭喊着,声音中带着惹人怜爱的破碎。她地叫着他的名字连声哀求,但她越是求饶,他就越是兴奋。 “不、不!请您……别这样!……” 他环顾四周,左边靠墙的男人已经在真皮沙发上脱下了裤子,享受两个女人的抚摸;而右边角落的那组人已经完事,男的搂着女的抽着雪茄飘飘欲仙。他推开赖在腿上的陪酒女,一把将少女拉了过来。 ……看来今天喝得有点多了。男人想。 香槟顺着少女的胸脯流下,浅金色的泡沫浸湿了她的衣裙。男人将女孩推倒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白瓶子,尽情啃食着她的脖颈。 男人的手在身上四处抚摸,少女有些紧张地捏住了裙摆。 她闭上了双眼。 ………… …… 凌晨四点,夕川抵达案发地点。 软座高级包厢,房间内的灯光全亮。大得过分的音乐已经被关掉,四周安静非常。 方才还在饮酒作乐的男女们正接受警察的询问。一眼望去,不乏有惊魂未定的女人披着西装外套缩成一团,声音还有些颤抖。 “我们半小时前接到报警,称这里有人吸食过量药物,失去意识。”纱和翻开笔记,向夕川简单讲述着案件情况,“报案人Yuki,本名佐藤莉莉。25岁,是这里的职员。” “继续。”夕川环顾四周,轻车熟路地戴上手套。 “根据佐藤的证词,这里今晚刚举办了一次Party。到场的男人都是这里的常客,女人则大多是陪酒女公关。”说到这里,纱和顿了顿,“不过,有一人例外。” “……铃木阳菜,17岁,还是未成年。我们赶到时,她已经没了气息。” 夕川皱了皱眉:“17岁?” “是的,我在她的储物柜里发现了她的学生证。据经理说,她是叁个月前使用假身份证来的这里做女招待员。”纱和答道,“现在人已经送往医院了,不过……” “不过凶多吉少。” 纱和的话被一个女声打断。 夕川循声望去,一位身穿深紫色和服的女人正大喇喇地倚在包厢门口。 “好久不见。” 她手里夹着一根细烟,漫不经心地对着夕川弹下一抹烟灰。 “‘大侦探’。” 花开 “……所以,你们不是记者?” 常慧看完手上厚厚一沓资料,难以置信地扔下A4文件夹。狭小的报社办公室里,白石一如既往地笑得很欠揍,而真理亚则是扑闪个大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没错。”终于亮明了身份,白石一脸骄傲。 “我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方才听了半晌,她快被这两人绕晕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而你们每天除了赶稿,到底哪里有侦探的样子?” 白石报社,世界上不靠谱的杂志社,专业出版叁流小报。办公室乱成一团,整天没个正经的社长和社员。 侦探社?诈骗团伙还差不多。 “这就要问真理亚了。”白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要不是她在人群中一眼发现了你,我们应该还要费很大工夫才能联系到你呀!小常,我们正义的伙伴——” “咳咳。”眼看白石又要开始跑火车,真理亚适时打断了他,“嘛,简单来说,我们找你很久了,小常姐。” 女孩语气一顿,往下压了压帽檐,用不同于往常的严肃语气继续说道。 “……准确来说,是朝山小姐。” ………… …… 白石正义是一名独立侦探,月见真理亚是他的学生兼调查员。白石报社只是他们的表面身份,而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调查一个金融集团。 中村财团。 “近年来中村财团极速扩张,吞并了无数中小企业,可谓是如日中天。可根据我们手上的线索来看,中村一家的势力崛起,和一名议员脱不了关系。” “财团这些年出了不少事,但负面新闻无一例外,全都被压下来了。” 中村财团收买了几乎所有的大媒体,最近甚至开启了一项计划,大肆招揽个人媒体,为他们公司做宣传。白石看准这个时机,成功接近了中村胜博。 在一次酒局上,白石了解到,他们在警方那边也有些人脉。中村家的大哥红着脸向他吹嘘,他们从大到小,从有权的到没权的,全都打通了关系。 其中中村旗下的药品企业最为恶劣,他们使用虚假宣传,夸大药物功效,实际成分则是平平无奇的常用药。最近更是全力炒作“酵素”这个概念,看他们广告部的风向,大有包治百病那意思。 “中村家的那些话听得我毛骨悚然。但仔细一想,既然他们能压掉所有的负面新闻,必然是在这上面下了大手笔。” “而其中有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个‘警察’……正是夕川准。” 常慧一惊:“这怎么可能!?” “我们现在还不确定他做了什么,但有两件事我可以确定。第一,夕川和中村家的人有联系。第二……” 说到这里,白石声音一顿。他看向常慧,样子有些犹豫。 “第二什么?你快说!” “……第二,五年前他离开警视厅,名义上是理念不同离开,实际上是工作出现重大纰漏,不得不辞职。”白石沉声说道,“夕川准破坏证据,违背上级命令,导致一项重要证据缺失。搜查一课的王牌,就此成为历史。” ………… …… 下坂田比预想的还要荒凉。 地方就那么点大,大多是民居和农田。沿着狭窄的街道把观光点逛了一遍之后,两人再没找到什么线索。常慧隐隐觉得,这里好像并不像广告上说的那样“值得一来”。 ……夸大其词,虚假宣传。 最值得去的大酿造场上午休息,下午才开放参观。中午时间,两人逛到一处河堤前。 “姐姐。”看她一言不发,陆秋名扯了扯她的衣角,“昨天我那样回答,你……会生气吗?” 常慧心神领会,他是在说昨天那个“你去医院干什么”的问题。面对她冷不丁的发问,他有些惊讶,说是“陪一个朋友”。那时她沉默着收回了眼神,他将此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很想将一切都告诉她,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姐姐我答应你,等这段时间过了,我一定全都——” “没关系。”而她只是看着潺潺流动的河水,了然般的勾了勾唇,“我只是随口问问,不方便就算了。” 她知道那是谁。 她也知道他不仅仅是个留学生。 事到如今,双方各有秘密是再正常不过。 比如她卖图营生的那个账号,最近又勤快更新了好几组图,只是没跟他讲。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闹着让她删掉了吧。 她看得出他有事忙,而她也是。 她想起那天和白石的对话。 “这不可能。既然他犯下那么严重的错误,怎么还能当警方顾问?” “谁让他确实能帮上忙。”白石无奈地耸了耸肩,“在更重要的利弊面前,有些事情就该让它过去。” ……没错,正事要紧。 既然现实已经如此,该利用的东西就要好好利用。 …… “姐姐……” “我们好像经常在河边发呆呢。”她说,“上一次在河边说悄悄话,是不是我喝多了酒那天?” 仔细一想才发现过去好久了。 和他的相识从初夏揭开序幕,现在……都快要入秋了。 “不是。”他答得果断,“虽然我们是从那天‘开始’,但上一次在河边说悄悄话,是你向我坦白的那天半夜。” “……你记得倒是清楚。”她哑然。 “那当然清楚了。”他忍不住将她揽进怀中,“关于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好好记住。” 他怎么会忘。 她的过去,她的伤痕。她压抑已久的情绪,她慌不择路的逃避,他都看在眼里。 像缺水濒临枯萎的花,在敞开心扉的那一刻,在夜晚的河堤旁悄然绽放。 开到了他心里。 “……谢谢。” 她靠向他的肩头,看着面前的乡野风光。 “这样就好。” - 加密的通话记录① [系统消息] 用户:002号 密码:******** 上次通话:一年前 我是香织。 已经很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你还好吗? 我吗?哦……你知道的,就还是那样。 是,老了不少。 之前还生了场病,理子陪我办的出院手续。 ……我没跟你提过吗?哦我忘了。 她是我的小学同学。 你笑什么?…… 上个月的大选我赢了。 不恭喜我吗? 是,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你这家伙,怎么来来回回总是这么几句? 真拿你没办法。 我需要时间。 好,有好消息会通知你。 那今天就这样吧。 …… ……等等。 什么时候回来? ……好,我知道了。 再见。 合作 走过一段安静的乡间小道,便到达了下坂田酿造场。 这里比预想中的还要“古色古香”。木制的大门前插着牌子,上面用书法体写着“下坂田职人醤油”几个大字,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门牌上的风化痕迹明显,莫名有种历史的厚重感。 庭前铺着白沙,一条石子铺的小路通向主建筑。两侧种着些矮树、竹子,景观设计还挺考究。踏入门内,深黑色的屋檐下,空气中传来一阵酱油的清香。 “各位,欢迎来到‘下坂田酱油酿造所’。我是本次的导览员。接下来,就由我为大家介绍我们酿造场的各项设施……” 众人缓缓步入主酿造区。眼前的屋子是高架木制结构,屋内光线昏暗,从天窗斜洒下来的光线落在一个个巨大的“杉桶”上——便是“古法酿造”的器皿了。这些桶高达两米,用粗大的麻绳箍着,埋在一个个圆形的坑位内。参观路线经过设计,游客们从观察窗外向内望着,大桶旁,一些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正在悉心搅拌着。 酿造区内充满了一种醇厚的味道,浓郁中带点微酸的香气,是酱油自然发酵的味道。仔细看去,有些老桶上挂着木牌,写着“平成XX年仕込み”、“熟成中”等字样,标志着这些酱油发酵的时间。 “……大家闻闻看,这是两年酿造的‘生扬げ醤油’,味道很特别对吧?……是的,我们酱油酿造的原理是……” 导览员热情地介绍着各种酿造术语。人群聚集的最末端,常慧忍不住小声嘀咕。 “没感觉有多特别,不就是酱油味吗。”她用手指戳戳一旁的人,“硬要说的话,确实很香。有一种豆豉和什么东西混合的味道——” “……美拉德反应。”青年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走着,“说得好像很神秘,其实原理都差不多。” “那是煎牛排的那个什么反应吧?加热时候发生的。” “高温快煎牛排产生的褐色物质,具有诱人的香气。”陆秋名说,“其实在酱油里也有啦。” “哦?”常慧似懂非懂,“是因为把大豆加热之后产生的反应吗?” 前头的导览员不停说着什么“酱油果实”、“酵素”之类的词,听得众人云里雾里的。 “那倒没有。大豆蒸制冷却之后就加面粉和曲霉一起发酵了,和牛排那种热处理不是一回事。”他耐心解释,“牛排的美拉德反应主要依靠它自带的葡萄糖和蛋白质,这就是反应的本质:糖和蛋白质。而酱油制造原理类似,大豆发酵产生蛋白质、多肽和氨基等物质,而面粉发酵产生糊精、麦芽糖和葡萄糖……然后,这两类物质会缓慢地发生美拉德反应。酱油的产生香气,就是依赖这个反应……” “……喂喂喂,停一停停一停……”常慧几乎要被绕晕了,“陆老师,怎么突然开始上课了?” 这家伙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啊。 师傅你到底做什么工作的? “常同学,来参观不就是要听科学讲解吗?”青年一本正经,“听十八层广告包装过的什么‘古法熟成’、‘独家酵种’,多没意思。” “……我可是大学‘未毕业’生啊,你这样太难为我了。” “有什么关系,多听听就会了。”陆秋名十分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他鲜少向人讲起这些东西。 实验室很无聊,但和她聊天很有趣。 猝不及防被捏住手心,她不满地小声抗议:“纸上谈兵有什么用,还‘美拉德’呢,就你那做饭水平,不给东西烧成‘炭化’就不错了……” “嗯?”他没听清。 “没什么!” 她连忙扭开了头。 ………… …… 九月十五日,陆秋名被困在下坂田的第叁天。 地下室不见天日,墙壁光秃秃的,窗户也没一个。他的眼睛被蒙住,双手被束带捆在身后,靠在冰冷的金属椅子动弹不得。 这里是下坂田的一处地下室,距西阪城约一百二十公里。除此之外,他对这里一无所知。 ……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那油光锃亮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令人生厌的“哒哒”声。 “陆先生。”男人弯腰揭下他脸上贴的胶带,语气中带着讥讽,“上次跟你商量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青年嘴角带血,额角也撞出了淤青。他在黑暗中循着声音的来源,张开干裂的双唇,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了几个字: “……我要见她。” 男人笑了。 “这可不行。陆先生,上次你私自更改配方,已经给我带来很大麻烦了。”男人掏出手帕,很嫌弃似的擦了擦手,“你应该明白,我们现在没有谈判的余地。” ………… …… 常慧坐在中村安排的套间内。 “他说什么?” “那家伙啊,还是老样子。”男人凑了过来,伸手就要揽她的腰,“他说要见你,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宝贝,看他这么惦记你,我可是嫉妒得很呢。”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她有些僵硬地躲开他的动作,“只是那家伙不配合,再这样下去,我怕会耽误中村先生……您的大事。” “不是跟你说过了,叫我胜博就好。”中村笑笑,“没关系,我们也不是非他不可。新的配方已经基本完成了,最迟下周就开始正式投入生产。” “这么快?” “那当然,我做事一向以效率为先。”中村说,“这次,我一定可以摆脱‘K’。” ………… …… 中村胜博,中村财团的叁公子,主营财团旗下的食品业务。 与他两个哥哥不同,他年纪最小,在家中的话语权也是最低。这点从他做的是最不受重视的实业就可以看出来。在他辛苦跟客户拉扯价格的时候,他的两个哥哥动动手指,就能融资操盘,轻易赚到他公司几百倍的钱。 父亲总说,等历练几年就交给他别的生意。但几年又几年,两个哥哥掌握的权利越来越大,几乎控制了整个财团。而他,在家中的地位没得到任何改变。 要想获得财团的认可,他只能把手头的生意做大。但上天好像就想跟他作对,不管他怎么努力,ANAMI也就只是个普通品牌,离上市甚远。 直到某天,一位叫川崎的男人找上了他。 “这年头,生意不太好做吧?”他说,“台面下的事,我能帮你。” 那是一个以川崎(Kawazaki)为领导的黑道组织,一般被人称作“K”。 “与K合作,我求之不得。”中村不解,“但我只是一介商人,维持公司运营已是极限。既自身难保 ,我又能帮你做什么呢?” “我有个‘妹妹’,跟我关系不好。小时候还挺乖的,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把我当仇人。”川崎颓丧地点起一根烟,“我底下公司被她搞砸了好几个,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挤下台。” 香织(Kaori),“K”的核心人物,主营川崎一组旗下声色业务,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头”。近年来在组里的势头越来越大,颇有盖过川崎的意思。 一山不容二虎,川崎的一组和香织的二组,明面上虽还是一家人,实际早就心生嫌隙,暗流涌动。 “Kaori和Kawazaki都是‘K’,谁当老大不一样?”香织夹着烟朝他笑道,“‘哥哥’,你坐这位子这么多年,也该让香织坐坐了。” 女人样子十分嚣张,就好像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尾声(一) 中村胜博是个十足的怪人。 在同龄人还在玩沙子积木的时候,他就把家里的书架全翻了一遍。虽然大部分书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但他那时的思考能力,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同龄人。 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学习之余,他不知道怎么与人交往,没有朋友也是自然的事。父亲将两个哥哥作为培养重点,平时少有关注他。好在他情绪稳定,鲜有情感需求,对父母的偏心也没有什么所谓。 就好像他根本不需要。 中学时期这种情况越来越明显。他埋头苦读,钻研各种知识,立志考上一流名校。母亲说他太拼命,同学们说他不正常,只有他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胜博成绩是不错,但真的能胜任公司业务吗?经营是与人打交道的世界,他连朋友都没有,怎么能让我放心呢……” 一次偶然,他听到父亲那样说了。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不学无术的两个哥哥可以在家里混得风生水起,而他明明能力最强,却被坐冷板凳的原因。 于是,他开始细心钻研如何跟人打交道。他本就擅长学习,将“与人交往”当成一门学问,学起来更是不在话下。毕业后,他接手了集团旗下的食品业务,几年之后,靠着出色的经营能力和人脉,公司越做越大,几轮融资之后,“ANAMI”横空出世,成为了中村财团旗下最重要的业务之一。 家族自然是对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儿子刮目相看。 得到了父亲的认可,他却没有太多波澜。他一路过关斩将,爬到了行业的最顶峰,却依旧没有满足感。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他是在追求某种极致。 毫无疑问,中村是出色的企业家。但对他来说,无休止的工作,维持政界商界关系,出入声色场所,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厌倦。 他的生活缺少纯粹。 员工是为了工作,合作伙伴是为了利益。而他苦心经营又是为了什么呢?钱?地位?好像都不是。他在自己的生活中找不到纯粹,每个接近他的人都好像带了那么点目的。他也有试着和哥哥们一起花天酒地放纵自己。但有钱人的消遣娱乐也就那么回事,几次之后,他又厌倦了夜场的喧闹。 直到有一天,酒局上的一个陌生人,向他递来一个信封。 “这可是我们俱乐部的好东西。”那人说,“这是我们最近弄到的好东西,我可是费了好大劲申请下来、准备送给您的。中村先生赏脸的话,还请笑纳……” 秃顶的中年男人将信封往他手里一塞,神神秘秘地走掉了。 他本以为是为了巴结他来笼络关系的礼物,没太在意,回家随手将它放在了一边。直到有天收拾东西,他才想起来那迭东西。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封口,里面的内容却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那是一位未成年女孩的私密照片。画面上的女孩全身赤裸,泫然欲泣。她的双手被胶带绑住,无助地蜷缩在墙角。拍摄者有意用墙壁的阴影挡住她的脸,他无法看清女孩的长相,只能通过一些身体特征判断,照片上的是同一个人。 中村从未看过那样的画面,那种带着破碎感的美好与纯粹,竟出现在了一个少女的裸照之上。她的肌肤纯白如玉,脖颈线条修长优雅,他不禁看入了迷。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他被异样的情绪感染,不由自主地摩挲起女孩的耳后小痣。 …… 那天是他第一次尝试自渎。 ………… …… 常慧来到地下室门口。 钥匙转动,锁芯“咔哒”一声打开。缠绕着门把的锁链悉数垂下,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推开厚重腐朽的大门,向椅子上的青年走去。 “……” 眼前的人了无生气,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被中村捆了个结实,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的头向一侧垂着,碎发挡住眼睛,看上去像睡着了。 陆秋名的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鲜红骇人,有的已经结痂。一束光从身后穿过打在他疲惫不堪的脸上,她心口一紧,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想要擦掉他嘴角的血。 ……正事要紧。 时机难得,她不能再耽误。她命令自己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拿出小刀,用力切割粗大的绳结。绳子绑得实在太紧,粗糙的麻绳嵌进他的肉里,将他的皮肤勒出血痕——她不得不费些力气。 得赶快…… 很快,绳子被割断,青年解脱了束缚。她将准备好的小包放在他脚边,又将一个迭成叁折的信封塞到他手里。 一切准备就绪,按照她的安排,他几分钟后就会被警报吵醒,带上物资迅速逃离这里。 她站在椅前看他最后一眼。 ……对不起,但很快,一切就会结束。 她强忍心中的不舍,咬牙转过身。 ……再见。 她该去做该做的事了。 ………… …… 但事情没能如她所料。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小臂,将她狠狠地拉了回去。事发突然,她猝不及防,急速地向后仰倒下去。 糟了……! 那人使了十成力气,拽得她生疼。在她失去平衡,就要后脑勺着地的那一瞬间, 她跌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姐姐…… 熟悉的嗓音贴在她的耳边。 “……别走。” 结局一:绝对支配 女人今天要扮演新娘。 她穿戴整齐,坐在床边。婚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造价不菲的真丝纱裙紧紧裹缠着腰身,一点余地也没有留下。领口是大方的落肩设计,性感又不失优雅。胸前用金银线缝上大片精制手工蕾丝,细看像有流动的光。裙摆是小鱼尾的形状,比起偌大的钟型裙撑,更能衬出腿的修长。 她微卷的长发挽起,在脑后扎成精美的发髻。眼前头纱垂落,在她眼前投下一片雾障。 新娘有些紧张,双手都无处安放。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她还在安静地等待她的新郎。头纱之下,眼前一片朦胧。她喉咙发干,身体僵硬,不敢发出声音。 房间有被精心布置。天花板上挂着婚礼气球,墙上贴着“HAPPY WEDDING”的闪粉花体字,桌上放着一大束玫瑰。那花是早上现摘的,鲜嫩欲滴,清香四溢。 一切都很完美。 ……如果婚房不是在地下室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他仔细地关好门,确认锁匙无误之后,满意地掖了下领带。 今天日期特殊,他绝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 青年走到她面前,蹲在她的膝边。 “久等了。”他举起怀中的新娘捧花,“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老婆,你开不开心?” “……” 而新娘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递过去的捧花也没有接。 青年悻悻地收回了手。事前早有预料,她有此反应,他并不惊讶。他无奈地勾了下唇角,轻轻地将捧花放在床边。 他站起身来,俯视着他眼前,雪白如玉的,他的新娘。 还有她身旁的一大束百合花。 “天知道我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多久。”他并没有在意她的沉默,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姐姐,我可是开心得不得了……” 她却依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我就想,一定要给你一个梦幻的婚礼。” 没关系,她一定是太紧张了。 “我有想过去教堂,也想过去神宫。我想过很多种方案。当然如果你想简单一点,我们也可以去旅行结婚……” 他深呼吸,试图安慰自己。 “……唯独有一件事。”他顿了顿,“有一件事,我从没想过。” 他想过很多很多种方案,却唯独漏了这一种。 他想到她那天跟他说的话。 一想起这些事,他就感到呼吸困难,心脏发紧。强烈的扭曲情感将他淹没,他需要竭力调动全身的神经,才能勉强维持表面理智。 他伸手掀开了她的头纱,抬起她的下巴。那双饱含泪水的双眼下红唇微张,口腔内里塞了一大团布片。 他捧起她的脸。 “……我从没想过,你会不想跟我在一起。” ………… …… 常慧坐在床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被青年疯狂地吻过之后,他取出了她口中的布团——那是她昨天穿过的丝袜。 她吐出沾着口水的布片,稍稍喘了口气。酸痛的脸颊只放松了一会儿,陆秋名就又亲了过来。 他动作太大,她努力挺直身体,才没有向后倒去。她现在动弹不得,只能放任他贪婪的索取。 从那之后过去多久了? 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走神,青年暂缓了他的掠夺。 “你没专心。”他抹过她唇边花掉的口红,在咫尺的距离盯着她,“不许敷衍我。” 而她还是那副淡然冷漠的表情。 两人从下坂田离开已经三月有余,到现在满打满算九十五天。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中村胜博被炸死在工厂里,他的两个哥哥被夕川准抓回了警局。相关涉案人士悉数落网,中村财团背后的知名政治家上了新闻,那个玩弄未成年人的神秘俱乐部也土崩瓦解。 一切都如他安排的那样顺利。除了她。 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还想要什么?……你已经得到我了。”一滴眼泪从新娘的眼眶滑落,“接下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拿你没办法。” 反正她也反抗不了。 他把她圈养在这里。他已经疯了。 “……你是懂怎么气我的。”熟知她的脾气,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用,“不过没关系宝贝,我已经调好了新药。” 他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放心,和之前一样,都是我亲手为你调的。” 每一瓶他都试过,绝对安全无害。 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口。修长的手指撬开软木塞,一股清凉的液体从棕色瓶子里倒出,流进她的喉管。 “陆秋名,你就这么喜欢角色扮演吗?”被灌下一整管奇怪的药品,她愤懑地瞪着他,“你好恶心。” 自从被他抓住,每天玩得都不重样。前天护士,昨天秘书,今天又是新娘。 他有完没完? 她看着他癫狂又诡异的微笑,只觉得这人很陌生。 闻言,那人愤怒地欺身向前,将她压在身下。他似乎很没有耐心。她只听见下身传来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那侧开襟的鱼尾裙便裂了个口子。 “够了。”他粗暴地分开她的大腿,将手指探入其中,“我爱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那是个凶狠的吻。他死死地压着她,疯狂之余,她只感到疼痛。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压得生疼。陆秋名疯狂地侵蚀着她的口腔,动作粗暴,似要将她啃食殆尽。 她的身体早就有了反应,他对此感到很欣喜。他把她的内裤拨到一边。冰凉的手指在湿润的花口探了探,便将手指插了进去。 “啊……” 他已经记不清用手操过她多少次。每次进去都是这个绞紧的触感,让他不舍得抽出去。 “舒服吗?”他感到渗出的爱液包裹住手指,“湿成这样了,宝宝很喜欢吧?” 想想也是。毕竟他们还认识没几天,她就想着他的手自慰。 还弄湿了他的衣服。 她说他是变态。那她是什么? “……死变态……好恶心……你……放开我……唔……” 但他就像没听见似的,手指深深浅浅,搅到她收紧抽动了才拔出。 交合处“咕啾咕啾”的水声明显。 还没两分钟,她就高潮了。 “老婆,你怎么又说胡话。”陆秋名抬起湿淋淋的手指,慢悠悠地解开西服扣子,“我都没有计较你撒谎的事,你又怎么能说我恶心呢?” 下坂田酱油工厂的骗局很拙劣。但既然是她想要的,他就一点意见也不会有。 只是他不明白。 既然她已经准备伙同中村给他来个一网打尽,又为何要在大事将成的时候放他离开? “我懒得跟你废话。陆秋名,我听见你的声音就想吐……”她不想再跟他言语纠缠,“快点做,做完我要睡觉。” “……我给你机会重说。”被她尖锐的话刺激到,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现在说爱我,我待会动的时候就轻一点——” “呵。”她不屑道,“除非你把我声带改造了,不让你想也别想。” 他不是很会制药制毒吗?那就动手好了。 他连给黑社会出货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宝贝,话别说太满。”他笑了,“不然待会儿在老公下面求饶,难堪的可不是我哦?” 他解开裤子,粗长的性器贴上了她的腿心。 “你……你休想……” 话音未落,常慧的身体开始变得燥热。一股辛辣的热流从她的胸口奔涌而出,让她全身发热。想必是刚才那药起效了,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喉咙舌头也开始不受控制。 “……好恶……唔……老、老公……”嘴里自顾自地吐出几个字,“……我……我喜欢……你……” 她的眼里像隔了一层霜。她的双颊绯红,眼神妩媚。 诱人得很,像喝醉了酒。 他心情大悦。 “真乖。”他弯腰靠近,满意地摸摸她的头,“今天是小慧和老公大喜的日子,小慧要好好表现,知道吗?” 熟悉的脸庞,陌生的称呼。她认识的陆秋名好像不是这样的——至少在他们相处的半年时间中,他从未这样叫过她。 她已湿成一片。他俯下身,用阴茎慢慢磨她的小穴。 现在的他眼中没有一点悲伤,要是换在以前,他被她骂的时候,他会表现得相当伤心。 但他现在不仅像个没事人一样,兴致还很高。 事情太不符合常理了。她现在应该是在做梦……吧? “……啊……” 湿热滚烫的触感蹭得她好难受。他坏心眼地摩擦着她的穴口,纵使那里已经泥泞不堪,他也没有要插进去的意思。 刚才的指奸远远不够。她以为他会将她全根没入。但他却不紧不慢的,和之前的急躁判若两人。 他是在享受折磨她的过程吗? “想要吗?”他语气轻快,像是在期待她的回答,“只要你说一声,老公就会满足你。” “……” 下面难受得紧。她在拼命挣扎。 “已经很湿了哦?还不插进去的话,会痒得很难受吧。” 药已经生效,击溃理智也是时间问题。 “来吧。”他循循善诱,“说你想要。你就说,想要老公狠狠地操死你……” 但她不想要过这样的生活。这人是个变态,她唯独不想对他屈服。 “……你……放开我!” 不知她哪来的勇气,她拼尽全力将他推开。他被推了个趔趄,向后退了一步。 他并不惊讶。三个月来,这样的事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这样也不错。”陆秋名慢条斯理地顺了下衬衫,“做得太平淡没意思。宝贝,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从桌边搬来一张椅子,他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你……给我喝了什么……” 常慧胸口发闷,体温升到不正常的高度。她从床边努力站起身,腿却软绵绵的,一下向前跪倒在地。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Yohimbine,一种从树皮中提取的生物碱。”他的眼神就像在审视猎物,“这种物质最早来源于西非,那时的人们发现,喝这种树皮煮过的水,有增强性欲的作用。” “当然,光是它还不够。只对平滑肌起效,未免有些单调。”他说,“我还添加了一些别的物质用于‘烘托气氛’。放心,这个配方我改过很多次,绝对安全无毒。” 她咬牙:“你学那么多东西,就拿来干这种事?”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发挥我的‘长处’,达到你的‘目的’。”他笑意更深,“宝贝我真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不舍得对你用药。” 她想起那张写满A的成绩单。 那时的他被她怀疑,把全部身家掏给她看。她在一行行课程名称中,看到一行角落的小字。 分析化学。 “所以他……是化学专业的学生?” “这样说并不准确。少爷在学校选了超过毕业要求的科目,常小姐看到的课程只是其中一部分。实际上,少爷拿了理论物理和生化两个学位。”王云山答,“不过据我所知,少爷想联系的硕士导师,确实是生化方向。” “那……”她有些迟疑,“您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嘛……” 陆秋名回海城的那几天,她与王云山达成了某种“交易”。 王叔告诉她,陆家卷进了一场大麻烦,并非生意失败那么简单。海城那边被卷走了大量资金,最终流向了关西。为了追查此事,他在这边已经待了好长时间。 “常小姐,今天袭击你的那个男人绝非善类。”王叔缠着绷带,被刀划伤的手掌刚止住血,“老夫就不多问了。我想,你应该也有自己的难处。” 常慧点点头,算是默认。 他说得没错。今天是她运气好,千钧一发之际遇到王叔,还能找川崎先生帮忙善后。要不是他抢走她的刀,恐怕她现在已经成了杀人犯。 在网上发布的信息太多,难道她的身份已经泄露? 今天张俊都敢摸上门来,他背后的人是否已经知道,她…… “常小姐,老夫希望你帮忙劝少爷回家。”王叔说,“老夫现在做的事太危险,不是他一个孩子能插手的。” 她觉得奇怪:“他不是来上学的吗?” “名义上是这样没错。但他工作辞得突然,又匆忙过来,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老人叹了口气,“毕竟从小看着他长大,那孩子有些什么心思,老夫还是知道的。” “就不能坦白告诉他吗?如果只是查公司的事,让他参与也未必——” “不行!此事不光是资金问题,还涉及到海外黑社会,甚至和一些政要都有所牵连!如、如果少爷出了什么事,老夫要怎么跟老爷交待!咳、咳咳……” 老人情绪激动。刚跟张俊搏斗了一番,他受了伤,自是不能再受刺激。 看着王叔满鬓的白发,常慧实在于心不忍。 “好,我答应你。”她下定决心,“我也希望他安全。王叔,我会尽力。” …… 常慧的意识逐渐远去。 头晕眼花,呼吸急促,浑身燥热。过分修身的鱼尾婚纱成了枷锁,贴合在胸口的手工蕾丝像一张精美的网,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奇怪。头纱早就被掀开,她眼前怎么还有一团雾? 她趴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一股炽热的冲动由下而上,从内向外直冲大脑,牢牢锁住她的神经。 一个奇怪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那听起来好像是她自己的声音,又不完全是。 “想……要……” 已经无法忍耐了。 现在就想要。 奔涌而出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恍惚间,她看到眼前有双男人的腿。 修长,笔直,符合她的审美。那人穿着平时不常穿的皮鞋,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像在笑她。 她好想要。 好想要。 做爱。 她十分狼狈地爬到他的面前,用力抓住了他的脚踝。 “好……难受……”她拽住那人的裤腿,卑微地祈求,“救救我……” “嗯?”男人轻佻地问道,“怎么救?” “和我……做……”她的手抱着腿往上攀,“和我……做爱……” 她的身体像是有千斤重,光是趴在那人膝前就用尽了全身力气。她多想他向她伸出手,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她在渴望。 “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抚上了她的头,“宝宝,你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吗?” 这是她期待已久的抚摸。酥麻的感觉从头顶发散,逐渐温暖了全身。 “嗯……小慧……知道……” 她的身体顺从地点了点头。 “太棒了!那,小慧今天要做老公的什么呢?”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她。 “……要、要做老公的……”她努力回想之前和他相处的样子,却只能想起几个片段,“姐、姐姐……” 陆秋名:“……” 像是走马灯一般,脑中掠过一些零碎的记忆。 “姐姐”—— 她在河边吻他的时候。 他因为吃醋将她堵在走廊的时候。 在温泉旅店喝酒的时候。 在狭小的杂物间拥抱着互相抚慰的时候。 在酒店吵架又和好的时候。 那个有些脱线的、纯情的青年抱着她心痛地哭的时候。 她是爱他的。 但这份爱并不纯粹。在爱之前,她先一步利用了他。 从相遇开始就在算计。不仅是钱、感情,还有身份、人脉……为了达成目的,她利用了这个爱她的人。 她不是没有过挣扎,只是一切隐秘的感情,在大局面前都无关紧要。在最后的最后,她甚至可以为了杀死中村,将他引至危险的境地。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无用。 “……不、不是……姐姐……” 在药的控制下,理智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她努力抬起身子,用脸轻蹭他的手掌。 对,现在的她是—— “老……老公……不,主人……” 她讨好地蹭着他的裤腿,犹如一头温顺的小兽。 “我是……小狗……” “请……使用……小狗……” “……” 他已经忘了是怎么抱起她,又是怎么把她扔到床上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解下裤子,直截了当地插了进去。 她的内壁被撑满,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间。身下的动作很用力,弄得她生疼。她已经在快要撕裂的边缘,而他像个无情的机器,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的手上端着一支蜡烛。 红色的星星异常显眼,染红了她洁白的胸口。 “老婆。”他喃喃自语,“你好美。好喜欢你……” 烛光温暖柔和,他的脸却藏在阴影之下。 “……我爱你。” 新娘身材曼妙,婚纱上的金线闪着华丽的光。她被他紧紧地压在身下,进行着“新婚”的交媾。 一滴红色的蜡落下,打在她的身上。50度的液体稍稍有些烫,些许灼热的痛感,让她更加兴奋。 “呜呜……主人……主人……”她抬腰迎合着他,完全沉浸在变态的快感中,“爱你……小狗爱你……” “……主人也爱你。”他抚过她的皮肤,那红白相间的画面甚至有些刺眼,“疼吗?” “不疼。啊啊……喜欢……”喊得太大声,她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主人……小狗喜欢主人……请、请主人狠狠操我这只母狗……操死我……啊啊啊……” 她的腰扭的幅度太大,再这样下去,她怕是会体力不支。 “……你真是个变态。” 他停下动作,将她翻了过来。 陆秋名拉下婚纱背后的中缝拉链,将本就暴露的后背扩得更大。他附身咬了口她的脖子,将蜡烛高高举起。 再将性器重新插进去。 方才还雪白的背后立马布满了点点红痕。 “不、不要……主人不要停……啊啊啊……主人好棒……小狗好舒服……呜呜呜……” 药物,捆绑,加上滴蜡,每件事都让她疯狂。对于本就有轻微受虐倾向的她来说,这简直是投其所好,让她达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姐姐……” 他的喘息也越来越重。 “主人……小狗不行了……不行了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男人的低吼,她感到身体在猛烈地收缩。一股暖流从小狗的内向外涌出,和主人射出的浓浆一起,顺着她的大腿流下。 她昏死了过去。 ………… …… ——你梦中的婚礼是什么样的? 是浪漫的西式,是温柔的日式,还是喜庆的中式? ——都不是。 我的爱人,我的妻子,她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即使她不能理解我,即使是一辈子都待在地下也无所谓。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永远。 ………… …… 不知过去了多久。 宽大的双人床上,新娘跪坐在新郎的腿间。 这是一张精心布置的婚床。纯白色的四件套配上浅香槟色的蕾丝花纹,丝质床单做了立体花卉刺绣工艺,精美绝伦,很是梦幻。 新郎上身只剩一件白衬衫,领口敞开,进房间时还整齐系着的暗纹领带随意地扔在一边。下身西裤已然褪去,昂扬的分身暴露在空气中,静待新娘的抚摸。 “……” 新娘早已失去神志。做过几次之后,她的礼服乱了,发髻也全部散开。背后的拉链被拉开,裙子堪堪挂在胸口,离剥落只有一步之遥。 一双戴着丝质手套的小手握住了新郎的阴茎。新娘上下摩挲着,让那东西在手里又大了一圈。新郎被摸得呼吸不稳,忘情地扣住她的后脑,狠狠亲吻她的双唇。 “呜……主人……” “小狗好棒。”下面传来的感觉太过舒服,他声线沙哑,似在极力忍耐,“乖宝宝,让主人接着操你好不好?” 他伸手握住她的乳。精美的婚纱下传来紧致的触感,他用力抓捏着她的乳团,任由裙子上绣着的水钻摩挲他的手心。 还不够。 隔着布料摸,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主人……”她心痒难耐,试图把裙子往下拉,“主人……主人摸摸……” 她时刻谨记她是他乖巧的小狗。 “宝宝好可爱。”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温柔地能掐出水,“要主人摸摸谁,摸摸哪里?” 裙子太紧,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她被折腾得有气无力,虽说拉链已经拉开,要她一口气脱下,还是有些困难。 她支支吾吾:“摸……小狗……” 她满心想的都是他的抚摸。她迫不及待,想要他结实温暖的怀抱。 不隔着布料,直接贴着皮肤那种。 她连忙往他怀里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了过来。 “疼……” 事发突然,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样子委屈极了。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有些痛感,但又不至于让她受伤。辛辣的灼烧感从脸上直通下体,她的下体被刺激得疯狂泛滥——疼痛会让她兴奋,这是他早就发现的“秘密”。 “说清楚。小狗想要主人摸摸谁,摸摸哪里?” 她回答太慢,又是一记耳光扇了过来。这次他换了只手,扇的是右脸。乖巧的婚纱小狗眼泪汪汪,那本就绯红的双颊红得更厉害了。 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空虚。 “呜呜……要主人……摸摸胸……玩小狗的……奶子……”她不管不顾地向前伸出手准备扑进他怀里,“还要抱抱……” 而那人并没有让她如愿以偿,而是狡猾地扶住了她的腰。 她扑了个空。 “小狗不可以提这么多要求。” 主人看起来很开心。他不紧不慢地拉近了距离,双手从她的后腰一路往上。若即若离的触感勾她不住发颤,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贴去。就在要抱上去的一瞬间,他又往后退开。 华丽的纱裙被剥下,取而代之的是精美的蕾丝内衣。这套也是他买来的,温柔的白色胸衣和丁字蕾丝内裤,袜子用吊带连接,浪漫又神圣,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滴蜡的痕迹被悉数去除,但泛红的皮肤还留有记忆。 就像罪证。 “……呜……” 原来他只是帮她脱掉裙子。 她对拥抱的渴望并没有被满足。 “哦,小狗刚才说,要主人玩奶子。”他伸出食指,隔着胸罩戳戳她的乳尖,“是这样玩吗?” “主人欺负小狗……”她委屈极了,“主人……要抱抱……” “……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推开她的蕾丝内衣,将乳肉狠狠抓在手心,大力揉搓。他将脸埋进她的胸口,贪婪地闻着她的味道。几番吮吸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主人……” 看她满脸泪痕的样子,终究还是没舍得继续欺负她。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对吗?” 他伸出手,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拥抱的触感让她平静。靠着主人结实的怀抱,嗅着熟悉的洗衣液香气,小狗紧绷的神经也安静下来。 “嗯!”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小狗……会永远和主人在一起。” 他倍感欣慰,宠溺地揉着她的脑袋。疯狂过后的依偎,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两人掌心相对,默契地勾住彼此的小指。 “说好了哦。” (婚礼篇完) 尾声(二) 这天夜里。 常慧疾走在地下建筑长长的走廊。 工厂早就过了下班时间,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从地面急匆匆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袋东西。 四周静悄悄的,气氛有些渗人。 她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发现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一点。 得赶快了…… 她捏紧手中的袋子,加快速度向前走去。 ………… …… 八年前的一个阴沉的夜。 那年常慧十七岁,高中还没毕业。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突然被几个陌生人拖进了车。 来的是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性。面包车七拐八拐,在一处偏僻的院落停下。 四下无人,她被带下了车。 为首的男性撕下了她嘴上的胶带。 “你们是谁?你们抓我干什么?”她惊魂未定,不住地往后缩,“我妈妈离婚了,我们现在没钱……” 她以为碰到了绑架犯。 要真是那样倒还好了。 “喂大哥,这家伙以为我们是来要钱的。”一个不良少年打扮的男孩说道,“她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本大爷还没见过这样的女人,真是新鲜得很哪!” 这人留着非常夸张的飞机头发型。他在她身前蹲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像在欣赏受惊的兔子。 “看看你小子那样,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说话的是另一个男人,他看上去更沉稳些,“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Mikki,别吓坏了她!” Mikki……? 没听过的名字。 “我姓朝山,我不是Mikki……”她小声发言,试图与他们沟通,“你、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是吧!”飞机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你在XX学校上学,家住西城XX丁目XX号,老爹旧姓张!这总错不了吧?” 他惊讶万分:“你、你们为什么知道?” “什么嘛,我就说没搞错了!”飞机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大哥,就是她!” ………… …… 下坂田工厂地下室。 常慧打开门锁,割开了椅子上的绳子。她带来了青年的随身物品,他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别走。”陆秋名黏在她的背后,“姐姐,别丢下我……” 他抱得那样紧。就好像只要他的手一松,她就会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几天前,她以追查中毒原因为由,拉着他一起来到了下坂田。在参观完一圈酱油工厂之后,她的老板,中村胜博,非常“巧合”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诶,这不是常小姐吗?噢,还有……男朋友。”那人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巧?” 不得不说这人演技很好。要不是在阿贝野大楼底下对峙过,陆秋名都要怀疑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听说下坂田最近焕然一新,就来这边看看。”常慧微微颔首。 “那你们可真是来对了。”中村说,“实不相瞒,酱油工厂的翻新是我司负责的。除了常规的参观部分外,我们还有一个保密的部分。” “不过报社的白石先生是我好朋友,让二位来个先行参观也未尝不可……” 于是,两人在中村的盛情邀请下,乘上了前往地下的电梯。 那是一个与地上古色古香的“百年酱油工坊”完全不同的领域。三层的神秘建筑深埋地下,办公室、实验室和流水线一应俱全,充满了跨时代的科技感。 原来地上那个工坊只是供游客参观用,地下才是真正的现代化工厂。 百年老坊是宣传,标准化生产才是生意。 中村带着他们参观了一圈,还去员工食堂安排了一桌子菜。“常小姐可是我们公司重要的合作伙伴”——中村这样说着,脸上完全看不出破绽。 陆秋名的意识就断在那里。 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被捆在一间地下室。 “你在帮‘K’的香织办事。”眼看他束手就擒,中村也不装了,“陆先生,我们不妨摊开直说。那个女人给你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双倍。” “你在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日语不好,听不懂。” “别装傻了。香织出了名的毒瘾大,你在帮她‘制药’,早就是道上公开的秘密。”中村烦躁地掐灭手里的烟,“刚才你也看到了,工厂这里有全套设备,钱也不是问题。你跟我合作,绝对比在那边赚得多。” “香织姐她……毒瘾大?”陆秋名若有所思,“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中村不知从哪拿出一份文件。 “你帮了那个老太婆不少忙,她最近混得不错,还赢了组里大选。”他将那张A4纸举到他面前,“不瞒你说,我已经拿到了你的配方。你确实是这方面的专家——” 青年无奈:“那你还等什么?” 有配方有设备,直接做不就好了。 “你他妈当老子傻!?”中村不知道哪来的火气,一把上前揪住他的领口,“你故意隐瞒了几种原料,还把比例的数据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出货点’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配方只在你脑子里!” 这人想揪着领口把他提起来,可惜他没这力气。 “……你还挺聪明。”看着这位比他矮半个头的男人,陆秋名只觉得很滑稽,“但那又怎么样。配方是我的,凭什么告诉你?” “你!” 中村怒上心头,一拳打到他的脸上。 “哈……” 对方用了全力,青年的嘴角渗出血渍。手腕缠着胶带,他只能结结实实地挨上一拳。 “……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凭什么。”中村的五官扭在一起,全然没了往常文质彬彬的模样,“明明只是个不入流的外国人,却擅自掺和别人的事。你把我公司搞得一团乱不说,现在就连小慧也——” 陆秋名也来了脾气:“闭嘴。她是我女朋友,你有什么资格叫她的名字?” “你这家伙!——” 中村叫嚣着扑了上来,与他扭打在一起。 双方都用了全力。中村攻势不小,陆秋名手使不上劲,只能在躲拳头的间隙找机会用腿踢。这是一场狼狈的仗,打到最后,两人灰头土脸,身上都挂了彩。 青年眼下青黑,嘴角流血,鼻子破了皮。眉间一道长长的划痕,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他这几天一定受了不少罪。细细看来,他的伤口虽已结痂,淤血却未完全散去。整个人瘦了一圈,肯定也没吃什么东西。 常慧伸手向伤口轻轻探去:“疼吗?” 她终究没能狠下心来。 “没事,皮外伤。”见她态度缓和,陆秋名松了口气,“倒是姐姐,那家伙没对你做什么吧?”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他多怕她一走了之,再次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嗯、嗯……没什么。”她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眼神,“先不说这些了。小秋,你现在赶快走。那家伙今天晚上有事不在,现在正是机会——” 他点点头:“嗯,事不宜迟。” 青年背上小包,牵住她往前走。但就在他伸腿迈步时,身后却传来一股阻力。 她站在原地。 “姐姐?” “你先走吧。我……还有事。”她轻轻掰开了他的手,“你出去之后打夕川叔电话,他会来接你的。” 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她又要一声不响地离开他了吗?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我还有东西忘在那边。” “那我去拿。” “不用了,只是个小东西。” “我们一起去。” “……” 常慧咬着唇沉默。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只要她有不想说的事,她就会一言不发,将他拒之门外。 “别这样。”陆秋名走上前,将她圈进怀里,“你要去做危险的事。对吗?” 和平时的清爽干净不同,现在的他身上一片斑驳,布满了伤痕。她贴在他的肩头,甚至能闻到似有似无的血腥气。 如同那个无云的夜晚。 她跪在满是尘土的地上,视线一片血红。眼前直挺挺竖着一把刀,她颤颤巍巍地向前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头脑宕机,视野模糊,四肢发麻。全身的神经都僵住,只剩下嗅觉。 血的味道。 全是血的味道。 “把你牵扯进来,我很抱歉。” ……她不可以重蹈覆辙。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到此为止吗?” “……你说什么?” 陆秋名呼吸一滞,颤抖的手变得冰凉。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尾声(三) 常慧这个人,怎么说呢。 倔强,一根筋,认死理……是赵旭东私底下对她的评价。 用他的家乡话讲,叫“轴”。 总之她是个自我封闭的人。 有点像社会化程度很低的猫。 她身处的这个异国社会,是个很机械的环境。人们小心翼翼,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坚持贯彻“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潜规则。如果说白领的重要业务是拍好上司马屁,那服务业就完全不用动脑子。只要能跟客人说好敬语,学历不学历的那都不是事儿。 工作简单好上手,是她总是做服务员的原因。虽然看起来需要嘴上说个不停,实际上每天说的都是那几句话,话说快了还能偷偷懒。当然,也是因为只有这行的兼职好找。 售货员简单,但什么杂活都得干,理货费力气;收银员麻烦,数硬币很累,收错钱还要自己赔;端盘子么,话是不用多说了,但记客人点单烧脑子…… 其他都还好,最讨厌的是表演热情。但凡脸上微笑不到位,店长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时间长了,难免活得像机器人。 她有时候都会想,敬语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嘴上客气但心里把客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不是真心的礼貌,那是礼貌还是不礼貌? 所以她处理不好和陆秋名的关系。 他们本应是客客气气的合住关系,却阴差阳错地搅和到一起。她这边每天P福利照都够累了,哪有闲心伺候这个小少爷? 直到美奈事件,两人的命运真正交织到一起。 他介入了她的生活,往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重石。她犹豫许久,就在快要接受他的时候,被张俊袭击了。然后……他的管家挺身而出,救了她。 还和她达成了秘密协议。 “虽然这是我的私事,本不应该跟外人说……但话都说到这儿了。王叔,既然您有些‘人脉’,不如帮我打听一下?” 她将一张照片交到王云山手中。 黑白的画面中是一张残破不堪的布片。布料的斑驳痕迹之下,几个刺绣字母隐约可见。 “A……KA……?”王叔不解,“常小姐,这是何意?” “啊……这个嘛,是之前交往的男朋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他骗了我一大笔钱跑了,害得我现在这么拮据……唉,我这手里也没留下他什么东西,只有这片布,是我打扫卫生时候发现的,可能是他留下来的吧。” “你想找名字里有这几个字母的人?” “是。那家伙跟我认识的时候用了假名,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她说,“这很有可能是他的真名,所以……” “小事一桩。老夫会请川崎先生帮忙问一下。” “……那就麻烦您了,王叔。” ………… …… 关于“那件事”,常慧其实记不太清楚。 她只记得那天放学被一群小混混青年绑走,在一处废弃的别院,那群人狞笑着向她扑过来。 她又惊又怕,拼命挣扎,在慌乱中撕下了什么东西。为首的那人看她反抗激烈,巴掌狠狠地抽下来,将她打得晕头转向。 常慧恢复意识的时候,那群人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倒在血泊里的妈妈…… 之后,除了妈妈被抬上救护车,和一向关心她们的夕川刑警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样子,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医生说,这是巨大的创伤导致的记忆缺失,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但她没有好。不知道是不是恢复差了,直到现在,她都想不起太多细节。 除了那个布片。 那是她挣扎途中从一个歹徒身上撕下来的。 布料价值不菲,绣工精美,印着叁个英文字母。除此之外,犯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再之后就是听警方说,妈妈的案子和那个连环杀人犯“宫城俊叁”有关。专案负责人告诉她,那段时间宫城四处流窜,正好在松町附近活动,犯下了这起案件。人现在已经抓到了,会给她一个公正的结果。 ……然后她就得到了,宫城在叁年之后减刑出狱、继续犯案的“公正结果”。 这件事里有很多疑点。 比如,一开始挟持她的小混混是用的陌生名字叫她。他们对她好像很了解,却叫不对她的名字——Mikki是谁,是不是他们真正要下手的对象? 比如,明明是好几个人共同犯案,最后却变成了宫城一个。就算宫城是连环杀人犯,怎么会那么巧,正好出现在那个偏僻的小院?要知道,布片上的AKA叁个字母,和宫城俊叁(Miyagi Shunzo)的罗马音没有任何联系。 而且既然是变态杀人狂,怎么没把母女俩一起杀了,偏偏留下常慧这个活口?更别说那短得离谱的刑期——连环故意杀人,关了叁年就大摇大摆地出狱了,是在开玩笑吗? 最后,还有夕川准。他一向在搜查一课呼风唤雨,却在这件事后突然提出辞职。白石正义亮明侦探身份时告诉她夕川和中村财团有染,还有涉嫌毁灭证据的传闻……这些很难让人不在意。 “A……KA……” 但毕竟线索太少,她能入手的点确实有限。 “高田……特酿……” 除了好好活着,就只能保持对信息的高度敏感。只要看到沾点关系的,即使是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她也想尽力查一查。 “高田……TAKATA……?” 这便是她独自登上鸟松山的原因。 ………… …… 陆秋名被关在工厂的这几天里,常慧一直待在楼上的小房间。 地下装了最先进的新风系统,设施和地面上无异。中村在这里也有个套房,看样子,除了必要的公司事务,他都住在厂里。 酱油坊地下是个设施完备的秘密工厂,不仅有功能各异的生产机器,还有一个大实验室。生产的出东西也是五花八门,酒、酱油、糖果、半成品料理、养生药品……总之,经由中村公司ANAMI推崇的热门产品,很多都出自这里。 常慧被中村带着四处参观。隔着车间玻璃,中村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 “现在只有一条生产线没有完成。没错,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男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90%,只要做好剩下的10%……小慧,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常慧皱眉:“会发生什么?” “我已经和K组的老大谈好了,我负责生产‘新药’,他去找销路。”中村笑了,“这么说吧,这东西利润大得惊人,一旦把这生意做起来,ANAMI的什么食品酒品代理经销,全都不用做了——它的利润,是我手上所有生意的70倍。” “……”中村笑得吓人,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家伙说的“新药”是一种违禁兴奋剂:乐烟糖。 它是一种五彩缤纷的小药丸,装在普通的小瓶子里。刚入口时和普通糖果无异,在口中含一会儿,糖衣溶化后会出现爆珠香烟的味道。据说,乐烟糖一开始是用来戒烟的。 后来不知是怎么的,有人发现它配着酒一起吃,会加倍放大神经快感,服用者会短暂地失去意识,飘飘欲仙。更有甚者拿它助兴聚众淫乱,一夜笙歌后,所有人都快乐得像上了天堂。 就这样乐烟糖摇身一变成了夜场小道具,病毒式地在关西流行起来。从去年流行到今天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它却已经成了年轻人群体中最受欢迎的时尚单品。 “之前我有让合作的工厂帮忙研发,不过效果都不理想,还险些出事。”中村没有察觉常慧的异样,仍兴奋地自顾自说着,“但现在不一样了小慧!只要陆秋名来帮我们的忙,我可以在两天之内把所有生产线换成乐烟糖……” 他说的是一年前的食品召回事件。 去年12月,西阪城一餐饮供应商发布通知,召回近一个月出产的商品。从召回清单来看,该公司出了大问题。大到连锁餐饮的肉制品,小到个体商户的蔬果供应,甚至发酵酿造制品,都在他们的召回范围内。 这是上个月青野纱和帮她调查到的信息。 弯过来绕过去,消耗她不少时间。而现在答案已经揭晓: 中村胜博为了夺取家族大权,疯狂扩张自己的公司。 他先是通过代理经销接中小型公司的业务,以低价吸引有经验的厂商合作; 再让这些小厂帮他生产定制商品,贴ANAMI的牌,扩大公司影响力; 最后提高代理价,用精心设计的合同逼迫小企业就范。这些公司要么被迫接受ANAMI的坐地起价,要么关门倒闭,被ANAMI吞并。 这就是为什么ANAMI坐拥那么多项业务还口碑那么好。 至于那些个食品酒品召回事件,都是他摸索生产线中间的“意外”。 中村跟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如果普通经营,ANAMI最多专精一项事务。但如果将小企业纳入麾下,不仅公司扩大了规模,下面的公司也能有更多推广机会。这样大家都赚到了钱,不是很好吗?” 他大言不惭,丝毫没对被他搞垮的小作坊感到一丝歉意。仿佛那些因为劣质产品受到影响的人都不存在。 而现在,他还要扩充生产线,向违禁药品行业进军。 “你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常慧咬着牙。 她想起美奈哭泣的样子。 她穿着不合年龄的衣服,脸上化着大人味的妆。她被大腹便便的男人拖进小巷,只想为妈妈赚一点医药费。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因为我是强者。我要向中村财团,不对,我要向这个世界证明,我是对的。” 男人心情大好,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宏伟计划。车间内工人忙碌地工作着,而他站在外面,昂贵的镜片下闪着野心的光。 “我要赢。” 尾声(四) 时间回到两人僵持的这一刻。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到此为止吗?” “……你说什么?” “字面意思。” 空气中有什么在悄悄酝酿。距离中村回到工厂还有一个小时,常慧面朝地下室门口的方向,紧绷双唇。 时间不多了。她焦躁得很。 陆秋名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他的眼底一片黯沉,某种情绪正缓缓破裂。 她又在用违心话推走他。 不听话。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带着明显的失控感。和以往的温柔不同,他现在力气很重,就像在报复。这是他积压太久的情绪宣泄,也是在惩罚她的冷淡。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想推开他,却被揽得更紧。他执拗地扣着她的腰,狠狠地将她嵌入怀里。 深夜的地下工厂一片寂静,唯有两人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得刺耳。 “唔……” 终于,她推开了他。她被他亲得缺氧,唇边泛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抵着她的额头,任由她紊乱的呼吸吹在鼻尖。 “这招你用太多次了。”陆秋名说,“姐姐,我已经免疫了。” 常慧欲哭无泪:“你这次真的要听我的,你听我说,现在不赶快的话——” “不管。”他用下巴亲昵地蹭她头顶,“骗子小姐的诡计已经被我拆穿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他埋下了头,同时双手一路向上。她只愣了一下衣服扣子就被解开,微凉的手掌滑了进去。 “喂、喂!……” 那只手轻车熟路地解开了内衣,肆意地揉捏着乳肉。大力搓揉过几下之后,他拉下衣服领口,低头含住了乳尖。 青年埋在她的胸前忘情舔舐。几天不见,他身上大小伤口不断,靠近时却依然有股洗衣液的香味。他贪婪地吮吸着,软舌不断挑动她的乳尖,让它迅速挺立变硬。 “陆秋名……你是不是疯了?”她拼命推着他的头,“你、你放开我……” 现在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干得出这种事!? “不放。”他擦了把略带血痕的嘴角,低头吸得更紧了,“我这么多天没吃饭,饿了。我不管,你得补偿我……” 她的胸又白又软,皮肤还透着一股乳香。他沉迷地流连在双乳间,不停地磨蹭舔舐,怎么亲都亲不够。他的头发扎得他发痒,她用力挣扎,就算指甲狠狠扎进他的发间,他也不管不顾。 “你是没吃过奶吗?”常慧没好气地问道。 “姐姐,你怎么会知道?”陆秋名欣喜地抬起头,嘴角还挂着晶亮的水渍,“你还别说,我确实没吃过几天母乳——” 神经病…… 她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 …… 另一边,西阪港的货运码头,海风猎猎。 集装箱堆迭如山,在夜里显得格外阴森。铁轨边的照明灯闪着微弱光晕,在黑暗中显得分外诡异。 一名年轻男人跌跌撞撞地穿过货堆,鞋子在积水中踩出声响。他身上有伤,步子一瘸一拐,几乎要用尽力气。 身后传来皮鞋踏地的沉稳节奏,步步紧逼,如鬼魅般逼近。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可恶……!” 他咬牙转身,跃上一侧的铁梯,沿着起重机的支架快速往上攀爬。海风夹着盐腥味迎面扑来,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显然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很快,年轻人来到了铁桥尽头,而他的脚下是漆黑的大海。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你已经无处可逃了。”男人向他举起了枪,“再往前走,你就没有退路了。” 男人名叫夕川准,前刑警,现搜查顾问。他像块撕不掉的狗皮膏药,追了他足足半年。 “……夕川准,你真的很烦人。”年轻人气急败坏,“看来,老爹上次让你断掉叁根肋骨,也没有让你长教训!” “束手投降吧。”男人拉开了手枪保险栓,“见矢木,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海风吹起了侦探的衣摆,皎洁的月光下,他的神情严肃而坚定。 这人似乎胜券在握。 “喔,光顾着追了,都忘了告诉你。五分钟前,见矢木议员——就是你老爹,在北地欢乐街被带走了。” 父子俩栽在同一个地方,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 “你说什么!?老爹他——” 年轻人明显动摇了。 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让见矢木方寸大乱。他一边喘气一边后退,眼神四处游移。 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海,他已经无处可去。 他咬了咬牙,用手抓住栏杆。 “等等,别做傻事!” 就在夕川向前扑去的那刻,他脚下的钢板传来猛的一震。见矢木的身体划过一道弧线,从十几米高的铁桥尽头坠下,消失在一片茫然之中。 “咚——” 码头只余下重物落水的声音,在夜色中炸开。 “——见矢木!!” 风停了一瞬,仿佛时间在此凝固了。 夕川趴在栏杆边缘,脸色在月光下一片铁青。他屏住呼吸,紧盯着那片泛着微光的水面。 海浪机械地拍打着岸堤,什么也没有浮上来。 ……该死。 年轻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夕川收起手枪,转身正欲离开。 一个声音却突兀地响起。 “真让人伤心啊,老同学。” 那人不知何时登上了铁桥。他靠在栏杆旁,手里捏着一根烟。 神神叨叨的语气,不修边幅的打扮,随性的姿势…… 来者正是白石。 “帮有钱人擦屁股的滋味……如何?” 尾声(五) 深夜的地下工厂寂静无声。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让本就空旷的实验室显得更加诡异。 常慧带着陆秋名疾走在黑暗的走廊上。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 受白石邀请接近中村,进入ANAMI打探消息,找到违禁药的生产地点——她尽可能简单地讲完了来由。 “好哇,你们玩侦探游戏不带我。”陆秋名撇了撇嘴,语气酸溜溜的,“姐姐,你也太见外了!” “……这个行动保密,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沉吟片刻,有些犹豫,“况且,中村他——” “他什么?” “没什么。”她说,“这里不能久留,回去再说。” 她还是把那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这事牵扯复杂,现在这个时间点,几句话说不清楚。 在阿贝野大楼下对峙的第二天,酒醒之后,她看到了中村发来的短信。 “Mikki小姐,好久不见。 你并不是什么‘杂志编辑’,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本来我不打算拆穿,你是我的启蒙女神,是我心里很特别的存在。我想,陪你玩玩也无妨。 但昨天是我们特别的约会,你却和那个男人扬长而去。这件事让我很生气。 你朋友赵先生的事我已经关照过了,现在就看你的表现了。 如果你不想他们有事的话,就带你的租客来下坂田吧。 爱你的胜博” 想到这里,常慧心里起了一阵恶寒。 张俊卖她照片的时候,使用的名字是“Mikki”。她之前对此一无所知,要不是那群小混混,她都不知道这是她的“艺名”。 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中村会是照片的买家之一。 先前答应白石邀约的原因也很简单。那个神神秘秘的侦探说,夕川叔有些问题。 他说他和中村财团有染,她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再后来,青野纱和也向她发起邀请,请她打听中村公司的情报。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 现在想想,她能那么轻易地去ANAMI当“交流编辑”,定是因为有中村的默许。 中村掌握的信息明显比她多。他知道她的目的,知道她的人际关系,还知道她过去的身份。甚至那天她去医院看食物中毒的小南小北,他也在场。 说不定,他就是…… “对不起。”她愧疚地低下头,“把你牵扯进来。” 她说的是拐他来下坂田这事。 “……你呀。”陆秋名看出她有心事,无奈地揉了把她的脑袋,“有事憋着不说,非得自己死撑。你该不会以为把我放走,我就会一个人溜之大吉吧?” 大吉什么吧? “那不然呢?”她按下讲冷笑话的冲动,“我和白石他们都安排好了,你个外人在这只会碍事。” “哈?你竟然说我是外人?”陆秋名像被雷劈了一样瞪大眼,“怎么看都是内人吧!姐姐,你叫过我老公的!” 常慧翻了个白眼:“你闭嘴。” “我不。”他气哼哼地往前凑。 “你给我……” 她刚要抬手揍他,陆秋名忽然眼神一凛,伸手捂住她的嘴。 他拉着她迅速闪进一旁的实验室,藏在一组器材桌下。 “嘘。”他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走廊深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有零星的交谈声。 听上去好像有叁五个人。 常慧皱起了眉。 奇怪。 中村今晚有个重要的慈善晚会。从时间上来看,他应该还有一会儿才会回来。 提前回工厂已经很奇怪,更别说他还带了几个人。他之前从来没带过别人来,是他自己说的,工厂的生产线正在改革阶段,完成之前要保密。 所以他才让常慧把陆秋名“请”来。但陆秋名不合作,他的计划进行得不顺利。 那现在带这么多人回来,是要……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不禁有些发怵。 ………… …… 走廊上的灯打开了。 几人簇拥的中间,中村正侃侃而谈。 “这条生产线,这里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致。”他指着一台设备介绍道,“比如这台设备,是上个月从德国进口回来的,效率能达到惊人的300%。外国厂商说,这款新品全世界只有八台……” “喔唷,我可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中村先生,这真是太过惊人了!” “我也和A先生同感。”说话的是另一个男人,“不瞒您说,我已经准备好一亿日元投进这个项目。只要中村先生准备好了,钱的事都好说……” 看样子,来的几人是他重要的客户。他们在走廊玻璃外兴奋地交谈着,想象之后的宏图大计。 两人躲着的设备离他们距离不到十米。再这样下去,被发现是时间问题。 常慧被陆秋名圈在怀里,皮肤渐渐渗出冷汗。 他手臂肌肉紧绷,严肃地抿着嘴唇,不知到在想什么。她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紊乱的心跳。 啪嗒。 脚步声近了。 “请让我给各位展示这台设备。这是业内最新的科技,效果十分惊人……” 中村向两人的方向走来。 啪嗒。 啪嗒。 男人迈着沉稳优雅的步伐,锃亮的皮鞋在白灯下闪着光。 “……” 陆秋名准备好了拳头蓄势待发。 五米处的操作台上有小刀。如果他速度够快的话,应该能成功挟持到中村……! “刚到货的时候,让我的研究员都吓了一跳呢……” 中村的脚步停下在了机器前。 他再往前靠一点,就会发现器材后依偎着的两人。 “各位请看,这是我们——” 中村按亮了设备显示屏。 就在陆秋名准备起身的一瞬间。 “中、中村先生!”一个慌里慌张的声音由远至近响起,“不好了,不好了……” “没看见我在跟重要的客户谈事情吗?”陡然被打断,中村十分不悦,“怎么回事?” “您、您请回来的‘顾问’,不、不见了……” “你说什么!?” 方才还信心满满的中村脸色突变。他看着满头大汗的职员,眼神尖锐得像要杀人。 “中村先生,这是……?” 事发突然,几位西装革履的客户面面相觑。 器材的介绍自然也搁置了下来。 “没事。不好意思,我这边有‘要事’需要处理。”中村深吸一口气,掖了下领带,“今天就先到这里吧。稍后,我的秘书会为大家安排司机……” 他大步向地下的方向走去。 尾声(六) 参观酱油工厂那天,有件事让常慧印象深刻。 参观流程经过精心设计,从原料挑选介绍到麹室(菌群培育)模拟,介绍得都十分详细。最后,导览员将众人带到了“试味室”。 在这里游客可以试喝不同年份的酱油。小木匙轻轻一舀,滴在陶碟上,颜色从浅红到深棕不等。导览员向众人分发小碟,卖力地介绍着“品酱之法”。 “原来这才是重头戏。”常慧看向柜台后的展示架,心里明白了个七七八八,“神秘的古法酿造场开放参观,这么难得的机会,不买几瓶回去怎么行?” “怎么样姐姐,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陆秋名四处张望,“我看这酱油还不错,要不买两瓶带回家?” “就知道吃……”她嗔怪道。 试味室背后就是物产区,装潢和之前的老旧昏暗大不同。房间明亮精致,装修也做过设计,看样子是下了血本。 那时的常慧还没意识到它造价有多高。 直到中村带他们进入地下。 ……没人会想到如此平静的村庄地下会有个这样的建筑。 尽管事前有所准备,进门时,她还是暗暗吃了一惊。和酱油坊的昏暗不同,这里一尘不染,光线亮得令人发指。就算是最普通的食品生产线,设备也都经过精密调试。生产细节实时监控,无一处容得下差错。 但这些还不够。他花大力气改建这里,硬是把制药生产线改成了制毒。 这不再是一个普通工厂,而是一个冰冷的罪恶基地。它承载着中村疯狂而隐秘的计划,将两人席卷进来。 陆秋名拉着常慧全力奔跑着。 走廊狭窄,冷色的墙面干净得刺眼。天花板上的灯闪着惨白的光,机械细微的嗡鸣声在空气里回荡。循声望去,原来那是头顶上摄像头转动的声音。 快一点。 再快一点。 刚才他们侥幸躲过一劫,从那间实验室离开时,隐约听到中村派手下去封堵出口。 这里全是监控,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要不是她趁中村出去切断了电源,他们怕是早就暴露了。 常慧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我们现在去哪?” “正门出口肯定不行了。”陆秋名熟练地绕着监控死角,“跟我走,去动力炉。” 青年紧握着她的手在一个个房间里穿梭,指尖熟悉的触感让她倍感安心。 “那地方在负叁楼,是这里的最底层。你确定要下去?” “那里没有监控。”陆秋名说,“姐姐,切断电源是暂时的,但关掉动力炉就不一样了。” “你的意思是……” “对,让它‘彻底’瘫痪。不然这又是追兵又是监控的,想逃简直是难如登天——” 话音刚落,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秋名手上一紧,反手把她拉进最近的房间。 门刚合上,叁个年轻男人就从走廊拐角涌出。想必是听到了什么动静,那几人手提电棍,直奔这边而来。 “喂,在这边!”为首的人喊了一声。 没时间犹豫。陆秋名一脚踹开门,来了个先发制人。 为首的人措手不及,被门撞了个趔趄。陆秋名正要一记挥拳,身后一根电棍向他砸来;他立即回身侧闪,肘击对方心门,敌人闷哼一声摔倒在地。另一个人不甘示弱,挥拳直取他面门,他低头避开,反手抄起刚才的电棍,干净利落地砸向他膝盖。 骨头碎裂声清晰可见,敌人倒地抽搐,脸都皱到了一起。 他正要拉起她逃走,先前被撞开的男人重新扑了上来,瞄准了他的后脑勺。眼看他就要偷袭成功,常慧拿起扳手,照着那人狠狠砸了过去。 “啊!!!!!!” 男人发出一声巨大的惨叫,捂着头上鲜血直流的伤口倒了下去。 常慧拉起陆秋名就跑。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能打的嘛。”她向他扬了扬下巴,算是肯定。 陆秋名下巴快合不拢了:“你那扳手是哪来的啊!?” “刚才在实验室捡的。” “姐姐你太狠了,我以后可不敢惹你生气……”他想起那人脑袋开花的样子还心有余悸。 “你少来!” 两人甩开一地的追兵,向动力炉的方向跑去。 ………… …… 工厂最底层,通道的尽头。 两人穿过一扇厚重的铁门,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动力炉室。 这里比常慧想象的还要庞大。 七八米高的层高,金属管道纵横交错,遍布整片空间。几个大型圆柱体并成一排横在正中央,上面写着“热力炉”几个大字。盘根错节的管道网络后,是一排排显示屏,监控着动力炉和工厂的所有数据。 室内昏暗,氛围和外面的白净不同,阴暗得让人窒息。空气中一股焦灼的混合气味,贴着皮肤一寸寸逼近。 两人刚刚踏进去,身后的门就自动合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紧接着,高悬着的廊桥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慧,你可真让我失望。”男人声线低沉,听起来相当失落,“你不是答应过我,会乖乖等我晚会结束的吗?” “……我可不记得我有说过。”常慧冷然。 中村低下头,像是在思考她这句话。他没有反驳,只是淡淡道:“那真是遗憾。我原本希望我们可以更久一点……哪怕是假装也好。” “我给你机会了,小慧,你拒绝了。” “中村胜博,你是不是有病?”陆秋名攥紧了拳头。 “病吗?我确实有。”中村嘲弄似的笑了,“从当年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病了。这么多年来,我除了扩张我的王国……就是在找你。你知道我有多想见你吗?” 当年张俊向俱乐部出售照片,虽“作品”质量过硬,署名却是匿名。那时他忌惮夕川准这个警察,没敢让常慧露脸。 那些照片中的信息并不多。况且中村看的不是当期内容,他接触那个信封的时候,张俊已经被逮捕了。 常慧忍无可忍:“你有完没完!?” “你想让陆先生从地下室出来,跟我说一声就是了。”中村没有理会,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诡异,“何必要搞这么大动静呢?小慧,你真是让我失望。” “……你明知道,我的配方还没有完成。” 经营危机 话毕,中村抬起手,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 背后的暗门“唰”地一下打开,几个手下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进来。 “陆先生,你朋友真的很烦。”中村抬脚踹在其中一人的腿上,“像个苍蝇一样在我的地盘转来转去,和你的脸一样让我恶心。” 老人身子一晃,脊背如平时一样挺得笔直。他的手被反绑在身后,那头熟悉的白发刺得人心里一惊。 “王叔!?” 那人正是王云山。而他旁边的另一人是……川崎。 他怎么会在这里? “小慧,看吧,这就是你挑的‘男朋友’。”中村嚣张地笑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他们三个在做的事情。” 常慧冷眼一瞪:“你想说什么?” “这位老先生呢,是跨国走私的老手。专门给黑道提供贸易消息的。”他走过去,拍了拍川崎的脸,“而这位呢,是我们西阪城‘K组’的一把手,川崎。是黑社会哦!” 昔日被手下簇拥的川崎现在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垂着头。在常慧的印象中,他行事狠厉,说一不二,手里总是提着根烟。而现在,他脸肿着一大块,身上到处挂着彩,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头。 中村摆摆手,示意手下取出他口中的布条。 “死家伙!”川崎立即破口大骂,“你胆子不小,连老子都敢耍!中村你给我听着,老子随时弄死你!你——” 手下的拳头狠狠地打了上去,愤怒的男人暂时噤了声。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常慧决定先观察情况。连黑道老大都敢绑回来,中村这人好像病得不轻。 “你无非是想要配方。中村,你把他们放了,我现在就告诉你——” “不必了!陆秋名,你已经浪费了我太多的时间。你以为我真的非要你的配方不可吗?” 中村掏出一把匕首,将刀尖对准了川崎的脸。 “是这家伙逼我合作,也是这家伙让我改生产线。”他愤怒地咆哮道,“他说你帮香织出了很多‘货’,一定有赚头!等我拼尽全力改造好这里之后,才发现你的‘货’是——” “……安睡美白丸。”川崎冷笑着啐了一口,“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香织那边卖得好,我才介绍给你的。” “混蛋——!” ………… …… 场面一片混乱。 中村与川崎不停地对骂着,常慧终于在只言片语中厘清了他们的恩怨。 陆家经营不善,公司面临破产危机。经查,在过去的几年里,公司有数千笔虚假交易,保守估计约三千万人民币——全部流向了海外。 为了查清内鬼,王云山被派来关西调查。办事途中,联系上了以前的合作伙伴,川崎。 川崎是老派黑社会,他的势力简称“一组”,保护费是主要收入来源,生意部分收入一般。而妹妹香织带领的“二组”很会做生意,手下几个赌场和情色场所都忙不过来。近年来,香织与他斗来斗去,抢走了不少他的生意,风头几乎要盖过一组。 组内大选将至,他的地位岌岌可危。为了保住老大的位子,他答应王云山,只要王云山给他提供赚钱的路子,他就帮陆家查资金流向的事。 于是川崎的小工厂就这么开了起来。王云山给川崎提供陆家生产经验,他负责销售。所以那次常慧和真理亚误打误撞冲了进去,是王云山解的围。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川崎总说,“以前黑道风光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是生意人的时代……” 于是他找上了中村——财团家的小儿子。 川崎说,他有海外的神秘资金支持,可以助他渡过难关。 他拨通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那家伙说,他先给他两亿日元作为定金。 那时候的中村被家里打压,公司经营困难。川崎出钱又出力,无疑是雪中送炭。可以说,ANAMI能在短时间吞并那么多中小型企业进行扩张,K组功不可没。 直到陆秋名的出现,将一切都打乱了。 “要不是你闲着没事帮香织制药,川崎也不会怂恿我改建工厂。”中村恶狠狠地拍了把栏杆,“现在我几乎全部资金都投了进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中村的工厂设想完美。地上做百年老坊,地下搞现代化工业,保证了生产力不说,还能发展观光,带动老家下坂田的经济。 但是他算漏了一点。 那个给钱的老东西不是川崎的朋友王云山。 ………… …… 中村手下的数量比预想的要多。 钢管闪着寒光向两人袭来,青年抬手一挡,那人用力地砸了下来,在手臂上发出一声闷响。一个拳头趁机朝着常慧打去,他飞快地闪到那人面前,用身体接下了那一拳。 “……” 陆秋名护着她慢慢后退。两人被逼到墙角。 他好像真的要致他们于死地。 “别过来!”常慧挥舞着扳手,满眼都是愤恨,“动力炉就在旁边,大不了一起同归于尽!” 一旁冷眼旁观的中村嗤笑道:“在重重包围下引爆动力炉吗?宝贝,你可真是异想天开……” 王叔和川崎被生擒,周围全都是他的手下。 他好像已经胜券在握。 “——还早得很!” 突然,中村身后的暗门打开了。几个人徐徐走了进来,将一支手枪对准了中村。 来人有些年纪了。身材偏瘦,眼神猴精。他个子不高,留着一小撮山羊胡。 “小孩子过家家的戏码,差不多该结束了吧?”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中村的后脑勺,“你再不把他们弄死,老子就把你弄死。” 中村不甘地回击:“……按照我们之前的说法,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少废话。要不是老子透露消息给你,这里早就被川崎一网打尽了。”山羊胡冷笑道,“没想到就这么点屁事,你这家伙都要办这么久。可真是没用。” 那锐利的眼神穿过人群,停在了墙边的陆秋名身上。 常慧记得这张脸。那次她家一片混乱,这人也在场。他是陆家的长辈,说话很不客气。 那双冰冷阴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记得陆秋名叫他…… “三叔”。 结局二:罪恶爆破 陆家三叔带来的人和中村手下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几轮争斗过后,双方死的死伤的伤,逃跑的逃跑。中村废了条胳膊,三叔脑袋上被开了个洞,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 斗争告一段落,陆秋名靠墙坐着,身上全是伤。脸侧一大条擦伤,碎发沾着血,混着汗水滑落。肩头开了个口子,白色衣服上全是血迹,分不清是谁的。 最严重的是枪伤。刚才不知是谁开了一枪,他的腿中了流弹,鲜血直流。 就在王叔和川崎忙着处理伤口的间隙,中村开启了工厂保护装置,想找机会逃跑。 在他冲上廊桥、准备打开暗门的那刻,常慧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一把小巧的匕首悄悄抵上了他的喉咙。 常慧拿出一支针管扎进了他的皮肤,他感到某种液体顺着血管被推进了身体。 男人的身体立即像绵软的面条一样垂了下去。 “嘘,别动。” 女声贴在他的耳边,犹如吐信的毒蛇一般攀上他的脖颈。金丝眼镜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去,视野的一切都变得朦胧。 “我口袋里还有一支神经毒素,要是扎下去,你一分钟内必死无疑。” “你……” 王云山以为她要制服中村,正要上前帮忙—— “王叔,站住。”勒着中村脖子的手紧了紧,“你做得很好。现在,你该带着你的人离开了。” 常慧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锐利。 “常小姐……”老人僵在了原地。 川崎不满地喊道:“喂小姐,刚才没听到吗?工厂的保护系统已经启动,十五分钟之后就会——” “关闭供氧,落下所有防火门。”常慧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们现在要赶紧撤离!” 陆秋名的大腿被枪打伤,刚才只做了简单包扎,伤口处还在渗血。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头晕脑胀之下,他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 他轻声唤她:“姐姐……” “我有话跟这家伙说。”她强迫自己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王叔,拜托你了。”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陆秋名本就受了不少伤,现在长裤上红色的晕染面积越来越大,若不赶快送去医院,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王云山与川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两人齐心协力,让川崎将陆秋名背了起来。 “……常小姐,保重。” 见她心意已决,老人不再劝阻。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听她指挥,这是常慧事前与他的约定。 川崎点头致意:“喂,活着回来啊!” 陆秋名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两人带着他离开了。 “哈……”中村嘲弄地笑了,“小慧,接下来……是二人世界……吗?……” “中村胜博,我们还剩13分钟。”常慧的刀逼近了一寸,将男人脖子压出血痕,“告诉我,宫城俊三是谁?” “……不认识。你问这个干什么?” “别装傻。五年前的12月5日,西城区发生了一起命案,被害人是四十代女性。犯人名叫宫城俊三,他被逮捕起诉后,只关了三年就放了出来。” “8月27日,西阪城近郊某处公寓,二十代女性惨死家中,死因是压迫性窒息。巧合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东都也发生了一起案子。两起案子使用了和宫城一样的犯罪手法,但两位受害人之间并无关联,从年龄到身份也都没有相似性。” “我越听越迷糊了。小慧,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中村问道。 “……奇怪的是,9月12号,也就是一周前,北地欢乐街。” 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 “有件很奇怪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中村没听明白:“什么?” “凌晨四点,那里的一家会所有人报警,称一名十七岁少女吸食过量药物失去意识。” “……这在夜场并不是稀奇事。”中村说。 “没错。在遍地都是性交易的这个地方,出现一两个未成年人也并不奇怪。但她是被迫的——她被灌了太多‘乐烟糖’,差点没抢救回来。” 常慧发出一声嗤笑,唇角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女孩第二天就醒了过来。” “她还说……强奸她的人是……” “‘宫城俊三’。” ………… …… 陆秋名在走廊上狂奔。 腿上的伤口早已裂开,血一滴滴洇在地面。他却感觉不到疼,就像那条腿已经不属于自己。 就在十分钟前,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是川崎把他背上了地面。 可他醒来听见第一句话就是——常小姐还没有上来。 于是他想也没想就回头跑去。 一扇扇屏蔽门在他面前依次打开又闭合,他强撑着向前走去。他明白,再过两分钟,保护系统就会启动,届时地下空间将切断供氧,变成绝命牢笼。 他没有时间了。 “……姐姐……” 脑海里不断回闪着她的话。 她说,她今年二十五岁,和他同龄。 她说,五年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妈妈的事。 她说,是妈妈出事之后才被胁迫拍写真的。 她说,她只有高中学历。 她说,她大学没有念完。 她说,妈妈出事的时候,她还是未成年。夕川准很关心她,警方和学校也给她安排了心理辅导。 她说,被前继父抓住拍写真的时候……是十六岁。 一个惊人的推测从他的脑海里出现,让他的脊背发凉。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想,那她承受的痛苦与折磨,将远远超过他知道的部分…… 青年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瘸一拐地爬进了动力室。 他的爱人静静地靠在墙边,已经失去了呼吸。 他靠着残存的意识向她挪过去。他拉过她体温尚存的身体,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小刺猬,这次又被你骗到了。”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眼角,在那毫无生气的脸上轻轻一吻,“我下次……不会再让你得逞了。” 常慧双眼紧闭,表情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她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他多想再跟她说说话,哪怕是谎言也好。 “慧慧,别怕。我马上……就来找你……” 眼前一片血红,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如果他再敏锐一点,如果她再信任他一点,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 …… 动力室里遍地都是尸体,满墙的血迹令人作呕。中村的头被砍下来踢到一边,和不知是谁的内脏混在了一起。 ……该结束了。 空气中氧气的含量越来越稀薄,陆秋名的意识渐渐远去。在力气耗尽的最后一刻—— 他按下了炸弹的引爆键。 间章:神的注视 松町南边的鸟松山上,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虔心于阴阳相合之隙,得神目所视」 而青年从未想过,他会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 …… 那是第一次,常慧死后的第七天。 警方的搜集证据工作已经完成,清理公司来过后,偌大的房子就只剩他一个人。 头七是回魂的日子,家里不能留人。虽然这里是异国他乡,但出于尊重,他还是决定按海城的规矩离开一天。 于是他乘上电车,来到了距松町车程两小时的鸟松山,准备在这里过夜。 他此行的目的——陆家公司的事——已经调查完成。海城那边有人挪用资金并转移财产到海外,他从英国追来关西,和王叔一起将罪魁祸首叁叔揪了出来。 叁叔以贿赂和金融犯罪的名义被逮捕,走完流程后,他手下的财产悉数退回海城,当年侵占他母亲的财产也还了回来。时隔多年帮妈妈出了一口气,按理说他应该开心才对。 但他始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完成。 就在他买好机票准备离开关西的时候,警察找上门来,将常慧的死讯告诉了他。 她的尸体在下坂田一处山头被发现,死状相当凄惨。 ………… …… 下了电车,陆秋名踩着石阶慢慢往山上爬。 九月下旬的天已经散了暑热,下午虽还艳阳高照,树荫下却只剩凉爽了。这里与城市的喧闹不同,安静的山间除了鸟叫,就是树叶的沙沙响声。 他还在想常慧的事。 他与这个同住的女房东并不熟,可以说对她一无所知。住在这的几个月里,和她打照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她好像有很多事要忙,每天都躲在房间里,饭也吃得很少。他看出她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他也不多管闲事,给她该有的分寸感。 直到那天她出门前,非常难得地跟他说了两句话。 “我要出去一趟。”常慧说,“如果社区那边的人来找我,麻烦陆先生帮我应付一下。” ……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他已经无从得知了。 ………… …… 陆秋名走走停停,欣赏着山间的美景。夕阳西下的时候,他登山了山顶。 在满目的绿色之中,一个鸟居矗立其中。木制的结构斑驳非常,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那鸟居上挂着一块石板,上面刻着四个字: “鸟松神社”。 他走进神社,望向木建筑高高的屋顶。顶上薄雾缭绕,下方摆着赛钱箱。石灯笼旁,手水舍的清水静静流淌。 ……难得来了,参拜一下吧。 他去手水舍洗净口、手,来到了本殿前。他往赛钱箱里投下硬币,摇动了上方的铃。 二礼二拍手一礼。鞠躬两次拍手两次,然后双手合十,向神明祈求。 “神明在上,请您保佑常小姐不再痛苦,早日获得解脱……” 此时正是日落前最后一瞬,阴阳交替的时刻。青年站在古老的神社之前,向神明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在他说完话准备再一次鞠躬时,世界发生了变化。 就在那一刻,天边的残阳终于坠下了最后一寸,天地间光影交替,黄昏与夜色在空中撕扯,映得晚霞无比绚烂。 ——阴阳相合之隙。 他感到眼前景色被谁扭曲,画面当中出现了一个漩涡,将周围的景色都吸收殆尽。那漩涡闪着诡异的光,那光不是灯笼中摇曳的灯火,而是一种更深更古老的东西,从地脉中奔涌出,从时空的间隙中浮现。 那一刻,陆秋名感觉有一种目光从背后落下——淡然的、冰冷的、无机质的。那束目光高远而威严,如山神、如古树,如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向他投来了一瞬的垂眸。 ——神的注视。 他感到身体轻飘飘的,不受控制地浮向空中。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推着他的身体,让他向着漩涡的中心飞去。 “……!” 他被狭长的空间裂缝挤压着,失去了意识。 ………… …… 醒来的时候,他站在松町,他租的房子门口。 旁边的房屋中介叽叽喳喳,在一旁唾沫横飞地介绍着。 “陆先生,我们这个房子呢,是比较有年代感。现在不都流行怀旧中古风嘛,这间完全是纯正的召和风情!您这直接拎包入住,还省了自己布置的麻烦……” 中介带着他一处一户建门口停下。与周围闲适安静的房子不同,这栋房子似乎尤其的破旧。旁边邻居的花爬满了木制藤架,这边只有稀稀拉拉的杂草。矮墙斑驳破败,底下长着青苔,一直延伸到生锈的铁制的大门。就连门口的名牌都褪掉颜色,布满划痕,看不清字样。 一个身影出现,打开内侧的门。她好像早有预料,一直在玄关等着。 “常……小姐……?” 陆秋名呆在了当口。 他望着那个身影,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进来吧。” 而她没有发觉他的异样。 她打开了门。就如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 我喜欢你 时间又一次回到地下室,两人僵持的这一刻。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到此为止吗?” “……你说什么?” “字面意思。” 空气中有什么在悄悄酝酿。距离中村回到工厂还有一个小时,常慧面朝地下室门口的方向,紧绷双唇。 时间不多了。她焦躁得很。 陆秋名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他的眼底一片黯沉,某种情绪正缓缓破裂。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秋名放开了手。他垂着头站在原地,看上去很失落。 上一次的爆炸不同以往,被炸弹轰成碎片的痛觉依然残留。尽管已经过去了叁个多月,但她那失去生机的样子他却久久不能忘却。 再这样下去,结局又会和上次一样了。 “你问。”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提前报警我试过了,和中村械斗我试过了,偷偷引爆我也试过了,我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结局都是一样?” 他捂着额头,好像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你想找中村问什么?为什么拼了命去挟持他?他到底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值得你舍弃掉一切?……” 常慧一惊:“你在说什么?” “你可以不要扔下我吗……我真的想不出办法了……”他声音从哽咽变成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姐姐,对不起……我真的很没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可以救你…… 他无助地蹲在了地上,肩膀不住地颤抖。 良久,一双纤细的手臂抱住了他。 “……别哭了。”她轻轻地摩挲他的脑袋,“有话起来好好说。” 陆秋名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你不扔下我了吗?” “你哭成这样我怎么扔。”她无奈,“你再多嚎两声,就会有保安听到动静来抓你了。” “……姐姐,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 …… 青年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 “好吧,到底怎么回事?”常慧递给他一张纸,“长话短说。” 陆秋名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姐姐,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害怕。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常慧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下坂田的酱油工厂,我已经来了32次,每一次都是跟着你来的。这一次,是第33次了。” “你身上藏了两支针管,一支麻醉剂,一支神经毒素。你刚才是准备把我放走,再找机会接近中村打探情报……不过不管你有没有问出东西,你都会在地下叁层死掉。” “我尝试过很多种办法,都没能完完全全获得你的信任。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但我希望至少这一次……你能相信我。” 常慧的表情从淡漠变为不可置信。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话里找出破绽。 但无论她怎么看,他都不像在说谎。 “陆秋名,你没有被中村灌什么奇怪的药物吧?” “没有。姐姐,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这是常慧从来没有听过的新情报。不管真实性如何,听他说说也无妨。 她沉吟片刻,决定让他说下去。 “离那家伙回来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她说,“在我离开这里之前,你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 ………… …… 两人背靠着墙坐下。 陆秋名告诉她,他和她不是第一次认识。 最一开始,他们只是普通的房东与租客关系。他来这边是调查陆家公司的事,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 在解决完事情准备离开的那天,他得知了她的死讯。 出于好心,他在头七那天离开了房子,前往鸟松山散心。却在参拜完鸟松神社之后,陷入了神秘的时间循环。 循环时间从他租房那天开始,到她死亡那天结束。 “之前经历的轮回里,你死亡的时间非常固定,都是9月19日。”他说,“你死后,我会在20号0点,被传送回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 他就这样不断地重复着。 原因不明,机制不明,结束条件不明。 他第一次被传送回去的时候还以为这是做梦。等到他重复了叁天经历过的日子,他才发现不对劲。 “虽然很难让你相信,但我确实在经历着循环。我不断重复着这四个月的时间,不断找寻着解决方法。” “怎么可能……”常慧抱着膝盖的手臂缩了缩。 “我刚开始也觉得不可能,但它确实是我的经历。你知道吗……” 他说,第一次回去的时候,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求助警察。他去警局报过案,警察询问的虽然时候客客气气的,实际上没一个人相信他的话。 他被当成了精神不正常的外国人。 然后他去敲了她的门,试图与她沟通。结果当然是被她关在门外。 “你那时候可凶了,一个字都不听我说。”想起那次的事,他十分无奈,“你好像以为我想搭讪,把我臭骂一顿之后,就再也没有理过我。” “……” “不过说到底,我也不是很确定你会死,也可能只是我被传送回了五月。我手上也有事要忙,我只能静观其变,偷偷留意你的动向。”说到这里,陆秋名懊悔不已,“但9月19号那天你还是死了……我没能帮上忙。” “然后你就被传送回去了?” “嗯。这时候开始,我确定我真的在经历循环。” 为了搞清楚这件事,他默默开始了行动。 他试过委婉地跟她沟通,也试图寻找他人的帮助,但没一个人相信他。失败几次之后,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还去看过心理医生。 但无论他做什么,常慧都会在9月19日死去。0点之后,他会回到五月,进入下一个循环。 他开始确信他的循环与她有关。 渐渐的,他萌生了拯救她的想法。 他开始偷偷跟着常慧,尝试暗中保护她。她遇到的危险比他想象的还多,有一次他为她与坏人搏斗,还差点丢了性命。 “为什么……”常慧不解,“按你的说法,我们那时候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拼到这种程度。 “因为就算我什么也不做,我也会在9月20号那天被传送回去。”陆秋名叹了口气,“与其不断地经历你的死亡,不如试着救你。反正我被困在循环里面,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他开始留意这个神秘的女房东。 她的性格非常自闭,一般人很难接近。他花了好多工夫,才勉强跟她说上了话。 但他始终没能改变她的命运。 “……状况最好的一次,是我们从‘不熟’变成了合作关系。那次循环里我发现,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中村财团。” 中村胜博的公司是叁叔资金流向的终点,陆秋名一直在调查这件事。而常慧不知道为什么,也在查那家伙的底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人就这样成为了“伙伴”。 可惜这样的关系并没有维持太久。常慧在一次行动中扔下陆秋名,独自前往僻静的山岭。自那时起,他再也没见过她。 结局自然又是一样。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固执。你是我见过最难相处的人,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法成为你的朋友。很多时候,你连话都不肯听我说。”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啊。”常慧白他一眼,“你就没想过放弃吗?” 说到底她的事和他并没有关系。既然进展不顺利,正常人都该知难而退了吧。 待在循环里也不错。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回到当年妈妈还在的时候,无限重复那段快乐的时光…… “没有哦。努力避免你死掉这件事,已经从‘结束循环的尝试’变成‘陆秋名必须要做的事’了。”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为什么?” “这个嘛……当然是因为……” 在那不断重复的枯燥日子里,他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她并不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 有时候,她甚至……很可爱。 在他这二十五年的生命中,他从未遇到过像她这样的人。他短短的人生乏善可陈,那些为数不多的温暖,也早早地从他指缝间溜走。在英国颠沛流离的那些年,他对这个世界仅剩的期望,就是有人能理解他的孤独。 而她正是那样的人。 在他们为数不多的交流中,她偶尔流露出的温柔,让他察觉到某种共鸣。就在某一瞬,他忽然明白了:如果这世上真有谁能听见他的心声,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她。 于是他的心底长出枝丫,静悄悄地盘旋而上。人总是贪婪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那份欣赏,变成了想抓住她的全部。 想要更靠近她。 想把她占为己有。 想要了解她的过去,参与她的现在,构建她的未来。那份情感在他心里疯长,他想将她的一切都握在手里。 “……因为……” 微凉的吻落在了她的唇边。 他用指腹轻抚着她濡湿的眼眶,轻声道: “我喜欢你啊。” 爱意交错 po1 8 p.c om 青年向常慧讲解起掌握的信息。 首先,关于时间循环。 “嗯……我想想怎么形容比较好理解。”陆秋名说,“就用平行世界的说法吧。我们先把每次经历的时间循环,看作一个个独立的平行世界。” 他在纸上画出一条条平行的直线。从左到右,顺着时间的流向。 “姐姐你看,每一次我发生循环,根据我行动的不同,每条线上发生的事也会有所不同。简单来说就是蝴蝶效应。” “……按理说,这些世界是互相平行的。它们彼此独立,不会交叉干涉。” “嗯。” 她想起八月的台风天,那部和他一起看的科幻片。 她对电影里的时间回溯很感兴趣,看完去搜过一些解析,了解过几个不同的科幻概念。陆秋名现在的讲解,对她来说不算困难。 “好。但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会发现一件固定的事情……” 他延长了那些平行线。他手中的笔画着画着拐了个弯,将几条线连到了同一个点上。 “……这四个月发生的事并非完全随机,有很多事是必定会发生的。我把这些必定会发生的事情,称为‘交错点’。” 他说,目前知道的交错点有以下几个。 第一个交错点,美奈在后巷被大叔纠缠。 第二个交错点,真理亚请常慧加入报社。 第叁个交错点,张俊突然出现恐吓常慧。 最后一个交错点……即是常慧来到下坂田。 在陆秋名经历的循环里,这些事必定会在同一时间发生,前后误差很小。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不一定在场,但他事后通过了各种办法,确认过它们的出现。 “这东西的机制很诡异,无论我怎么干预,都对它没有效果。”他说,“好多次明明我都把事件改写得很离谱了,但它就是能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拐回来。” 比如第3次的时候,他提前通知高坂大叔,好好看着美奈。但美奈不知道怎么回事,翻过了叁四米高的围墙,还是和那个老色鬼见面了。记住网站不丢失:po 18gg.c o m 再比如第9次,张俊被他雇人用车撞飞了,但那家伙愣是跑出医院,拖着一身伤蹿到松町,去找常慧要钱。 就像是某种未知的力量修正了“bug”,保证这个世界的稳定性。 “……这也太离谱了。”她想象了一下全身开放性骨折的张俊拿刀挟持她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等等。如果说我们一开始并不认识的话,你怎么会知道美奈的事?” 在这一轮循环里,她是被陆秋名叫去薅羊毛,才“偶然”遇到美奈的。 难不成他一开始就吃过两折寿喜烧? “那个优惠券是我第四轮发现的,是为了约你出去没错。”他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至于美奈,她的事是我看新闻知道的。” 陆秋名惋惜地垂下了眼。 “……那天半夜她死了,因为那个‘爸爸活’。” 常慧震惊得捂住了嘴:“所以如果我们那天没遇到她,那孩子就会!?”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他轻轻拍她的肩,“她毕竟是我‘寄宿家庭’的孩子,跟我也算认识。走得那么突然,没法放着她不管。” “你放心,除了开头没进循环的那次,之后的每一次她都安全。”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发现了“交错点”的存在。 ………… …… 青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其次,关于常慧的死亡。 在陆秋名经历过的循环里,常慧不一定会和中村产生接触。但在临近9月19日之前的几天,她一定会来到下坂田。 不管他怎么努力,他都没法阻止她来到下坂田。所以,他认为这是“交错点”。 但他并不是每次都能走到9月19日。 “前面几轮循环我还在混乱状态,做了很多无谓的尝试。有时候一个不对劲,突然就跳回去了。” 重复多次之后,他终于总结出经验: 他会在5月20日到9月19日的这段时间循环。 但如果常慧在9月19日之前死亡,循环就会提前结束。 所以,他怀疑循环绑定了她的性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我想,如果你存活的时间超过了9月19日,循环说不定就会结束,我的时间也会继续向前走。不过我到现在都没成功过,也不知道这个方向对不对……” “……那,如果我的死亡是‘交错点’呢?” 那不是根本没救了。 “是有这个可能,但我不希望是。”陆秋名的呼吸微微一滞,“所以,我在努力避免它的发生。” 常慧看了眼手机,现在是9月17日晚上。 离19号很接近了。 “现在11点。”她将手机放回口袋,“距离‘那个时间’还有多久?” “以之前的经验来看,那个‘时间点’不会超过20号零点。也就是说……还有不到48小时。” 陆秋名逃避似的闭上了双眼。 一想起那些不断重复的死亡画面,他就心如刀绞。 好多次他都想随她而去,但又怕万一自己丢掉性命,不能再跳跃回去——那样就永远不可能救她了。 “……好啦,放轻松点。”她反过来安慰他,“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别垂头丧气的。” 突然被宣布死亡时间,她倒也没有太难过。 人总有那么一天的,或早或晚而已。 两人的悄悄话说了太久。按她来之前的计划,她是时候离开了。 但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跟我走。” 她将他拽了起来,奔向了走廊拐角。 ………… …… “怎、怎么了!?” 突然被扔进卫生间,陆秋名被吓了一大跳。 或许是因为实验需要,这里的设施干净得离谱。地面瓷砖一尘不染,镜子上没有一丝水渍,连水龙头都亮得发光。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气息,让人莫名的很安心。 常慧关上了隔间的门。她拉过他的脑袋,直接亲了上去。 “——!!!” 她专心致志地吻着他,不带一丝犹豫。久违的洗发水香气扰得他意乱情迷,小舌那样软,湿湿滑滑的,灵活地在他口中游来游去。两人唇间时不时发出的轻柔水声,又勾得他心尖发颤。 几分钟后,她终于放开了他。 “不好意思,突然很想亲你。”她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你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 怎么会介意,他高兴还来不及。 就是有点突然。他的心跳得厉害,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陆秋名,我想确认一件事。”常慧沉吟片刻,问道,“你拖到现在才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因为想保留我的记忆?” 看来她察觉到了。 “……是。”他爽快地承认了,“我不想结束循环的时候……你不记得我。” “……” “当然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如果我们关系没好到这种程度,你是不会听我说话的。” 他什么方法都尝试过了,就是救不了她。所以,他才想着告诉她真相。 但她就是不信。只有到了这个时间点,她才会给他一次说话的机会。 她还不一定听。 常慧皱了皱眉:“这么难的吗?” “很难的。”他有些无奈,“上一次我耍了点‘小伎俩’,换来了你的信任。但最后我还是没成功,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动力炉旁。” 她这次能跟他聊上这么久,他都要怀疑自己是撞大运了。 “……” 常慧明白了。 她与他相处的这四个月,是他过去所有循环的总和。 他用每一次轮回里最好的事件节点,拼出了现在这条“相对完美”的时间线。 专业一点的话叫什么,理论最优解? “该说你傻还是怎么……哎。”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秋名为她花的心思不用多说。但对她来说,所有的事都是第一次。 到了这个节骨眼才知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难免会觉得有些不公平。 原来他那么会,都是提前‘预演’过的…… “这算作弊吧。”她不满地小声嘟囔,“怪不得你这么烦人,原来是为了‘刷好感’……” “也不能这么说吧?”他抚着怀里小刺猬的头,轻轻顺毛,“我就是很喜欢你啊,无论什么时候都想跟你待在一起。” “那……果然还是做过了吧。”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别扭,“和其他循环里的……我……” “有啊。毕竟我都重复这么多次了。”他没反应过来,“嘛不过,那玩意儿除了增进我们的感情以外,对事件本身没什么帮助啦——” “切。”她不屑一顾,“我就说你不是处吧,动作那么熟练!” “不是的,你误会了!”陆秋名一下就急了,“除了找、找线索以外,和你增进感情也是很重要的!” “谁让我摸不准你的喜好,只能逐个尝试……我好不容易才发现你……喜欢……怎么说呢……那个……” 他语无伦次,耳根子都红起来了。 “啧。你怎么‘逐个尝试’的,说说看?” “不要!” 总不能是学的霸总小说吧。 她就说他脾气这么软怎么会的强制爱,这下算是搞明白了。 “而且!”她杏眼一瞪,“什么叫我喜欢那个,说得好像你没爽似的?” “认识你之前我可是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当然得努力一点了!毕竟刚开始的时候手忙脚乱,让、让你体验不好嘛……” “你秒射了?” “才没有呢!别胡说!” “……第一次没有经验,力气下得重不说,一个多小时都没弄出来。你被我弄高潮了不知道多少次,下面肿得都翻红了,一直哭着说不要……”他眯起眼,不怀好意地贴近她,“我不忍心看你哭,最后自己打出来的。” “喂、喂!”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急忙去捂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 这污言秽语的,她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 他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那光滑柔软的脸颊摸起来烫烫的,简直可爱得犯规。 “慧慧,是你先捉弄我的。” “什么‘慧慧’啊,你之前从来没这样叫过我。我告诉你,虽然你是循环过来的,但我又没有之前的记忆!你可别把在别人那的习惯带到我这里,弄岔了多尴尬……喂你放开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掐住下巴,狠狠啃咬了一番。这人亲完了还看着她,满眼都是笑。 “自己的醋也要吃?” “我才……没有……”她不服气地撇撇嘴,“不过呢……你……肯为了我用心……嗯,就是,辛、辛苦你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后半句话细得跟蚊子哼似的,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夸我了,开心。”他轻轻地蹭她的鼻尖,“好爱你啊宝宝……” 她的心也扑通扑通地跳。 那份冲动愈演愈烈,达到了难以抑制的程度。 她搂住他的脖子,再一次吻了过去。 “唔……姐姐……” 她的脑海中不断闪出之前与他相遇的画面—— 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把厨房搞得一团糟的他。 把她从悲伤的噩梦中叫醒,给她送外套的他。 用奇奇怪怪的食物理论跟她聊天的他。 千方百计地制造“偶遇”的他。 低血糖时把她背上山的他。 尽管和她吵得很生气,但一看她掉眼泪就心软的他。 因为吓到她而伤心自责,泣不成声的他…… 还有现在这个不断经历循环,试图救她的他。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对她那越界的关心,那种不自然的执念,不是萍水相逢的人之间该有的。 所以真理亚说的什么“连接着命运的一个很爱她的灵魂”……是这个意思吗? 她不禁后悔起自己的迟钝。 要是她早点面对真实的心意…… “小秋……喜欢你……” 她与他紧紧贴在一起。她忘情地搂着他的脖子,软舌不住地在他齿间流连。他温热的鼻息让她沉醉,至少这一刻,她不想与他分开。 她抓住他的手腕,将那只漂亮的右手按在胸前。 “……摸我。” 她双眼迷离地看着他,眸子中的妩媚几乎要溢出来。 “……可以吗?”他有些犹豫,“那家伙快回来了吧?……” 陆秋名虽然话是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可没闲着。他将她的腿托起来,调整到方便办事的角度。 “我刚给他发短信了,说想吃他亲手做的奶油蛋糕……呵,这大半夜的哪有商店开门?他现在应该在满地找材料,从零开始学烘焙吧。”她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唇,伸手去解他的腰带,“但是不好意思,我突然有个别的东西想吃。” 谁让她的小秋这么乖,她忍不住了。 她的腿顺势夹住了他的腰。 “我现在……就要吃了你。” 优质服务 “……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你在查的东西。” 常慧的衬衫敞开,轻薄的内衣被向上撩起。洁白的软肉上,赫然是被谁揉过的痕迹。 青年埋在她的胸前,仔细舔舐着她的乳尖。她的指甲插进他的发间,时不时发出几声沉醉的娇哼。 “中村胜博……有我需要的情报。所以……啊……” 他那灵活的唇舌不住地吮吸着她的敏感部位,欺负完胸部后,又上来咬她的脖子。 “所以什么?快告诉我。”看她这个满脸渴望的表情,他无奈得很,“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就知道享受?……” 有那么舒服吗。 他佯装生气地在她胸口拍了一把。那分量不轻的乳肉立刻开始上下乱颤,样子淫荡极了。 “你、你急什么……”刚那一下爽得她眼带泪,嗓子都捏起来了,“之前来了叁十多次都没查出来,不……不就说明你不行……” “?” 他用力把胯向上顶了顶。硕大的硬物压过她的腿心,蹭得她一激灵。 “……又想气我是吧。”他一把扯下她湿淋淋的内裤,有些恼怒,“你的嘴淬过毒还是怎么的,把我惹生气做起来比较舒服是吗?” 他将她的一条腿抬高,伸手按上了她的小缝。 “哼……你知道就好。”她眯起眼享受他的抚摸,“没办法嘛,你平时的样子太幼稚了。哎,谁让我就是喜欢成熟的——” 又来这套。 他一想起她说喜欢“成熟款”就来气。 托这个犟脾气的福,这节点他重来了十几次才搞定。 “……是不是我叫姐姐的样子太乖,导致你产生了错觉?”陆秋名冷笑一声,“小姐,你知道我循环多少次了吗?” “唔……”她想了想,“叁十来次?” 他说这是他第33次来工厂,再加上失败的几次,应该差不多这个数吧。 算上没满四个月的部分,那就是—— “一百叁十七。”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寞。 “房东小姐,我已经租了你的房子……一百叁十七次了。” ………… …… “一、一百叁十七次!?” 1次四个月,137次是548个月,除以12,那就是…… “四十五年!?”她惊叫出声,“你开什么玩笑!” 要不是有多年收银的打工经验,她都要以为自己算错了。 “没那么多。很多循环没满四个月就结束了。”他探了探她温暖湿滑的小缝,“不过就算是这样,循环的时间也有二十一年了。” 他解下裤子,将阴茎抵上了她的穴口。 “你总算明白了吗?” 他抱起她的双腿,缓缓向里推入。 “宝宝,我就是你要找的‘成熟款’。” ………… …… 凌晨的地下工厂某处,黑暗中传来人的喘息。 常慧的背抵在瓷砖墙上,身体被人抱起。她的身下,是青年(?)不住进出的性器。 “呜……呜呜……” 她的身体几乎悬空,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失去重心,全靠他托起她的腿,才勉强保持住平衡。这个姿势让她完全没有躲闪的余地,上下的每一次都被撑满,每一次都被顶到最底。 太犯规了…… 不管是哪方面都太犯规了。 这人明明怎么看都是个小白脸大学生,累计年龄却有46岁了……? “循环只会传送我的意识,不会影响我的肉体。”陆秋名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得意,“本‘青年’经验丰富,包你满意。” “太深了、太深了呜……啊……别这样……太深、太深了……” 害怕声音被人听见,她不禁伸手堵住自己的嘴。眼泪不住地从眼角滑落,砸在隔间的白色瓷砖上。 “我、我知道错了……小秋……”她捂得太用力,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不逗你玩了……老公不要……” “是夕川……是夕川叔跟我说的……呜呜……中、中村他……有……” “要坏掉了、要坏掉了啊啊啊啊!” 她尖叫一声,倒在了陆秋名的怀里。 ………… …… 陆秋名没放过她。 他将她牢牢地抓在怀里,不停地向前送着腰。 “不行、不行……哈啊……要去了……呀!……” 又一次高潮。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背,指甲都嵌进了他的肉里。 她的全身都在痉挛。呼吸道剧烈地收缩着,快要喘不过气。 “舒服吗?”陆秋名亲亲她的额头,还不忘挖苦她,“房东小姐是爽了,可怜我饿了几天肚子,还要在这做剧烈运动——” “死绿茶……”她哀怨地望着他,“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可怜才对吧!” “哦?真的吗?”他装听不懂,“姐姐,有个精心研究过穿搭和发型还器大活好的大帅哥在服务你诶~你不仅没吃亏,还赚大了呀~” “闭嘴。”全身都是汗,她撩开脸上湿淋淋的头发,不想再跟他废话,“厂长给我发消息了,我回一下。” “厂长?”他愣了半秒,“你给中村起的外号?” “嗯哼。” “哈哈……不愧是你。意外的很适合他。”他瞥向她微亮的手机屏幕,“怎么样,那家伙说什么?” “厂长傻乎乎的,问我想吃草莓还是蓝莓。他好像做得差不多了,只差摆上水果。” “哦?”他灵机一动,“既然他这么努力,别发短信了,打电话奖励他一下。” 他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按下了拨号键。 “喂!还给我!”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一时忘了还被他抱着。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险些失去平衡。 被吓了一跳,她连忙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电话的接通比她想象的要快。她还没来得及夺回手机,中村就接起了电话。 她狠狠地瞪着陆秋名,试图用眼神杀死他。但这人不仅毫无歉意,还向她做了个“快说”的口型。 “……” 他将手机递到她的耳边,还十分“好心”地打开了免提键。 “喂?小慧,怎么啦?”电话那头传来中村欣喜的声音,“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然后,陆秋名的腰又开始动了。 “……啊、啊那个……没、没事……”常慧调动了全身力气,努力控制声线平静,“抱歉,刚才我不小心按到了。嗯……” “你声音怎么闷闷的,我听不太清楚……啊,是想问蛋糕的事吗?”他好像很高兴,“抹面已经做好了,只差摆水果了!我试着做了叁个,前面的都失败了,这个成功了,超可爱的!我马上就回去了,好想见你,想快点见你——” 中村抹了把脸上被蹭到的奶油,心里暖暖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分享这个蛋糕了。 “唔……那很好呀。那、那你快点回来啦……啊!……” 陆秋名的抽插下了十成力,频率高不说,还每一次都顶到她的宫颈。她拼了命捂住口鼻,才能勉强把叫喊声堵回去。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中村紧张了起来,“宝贝你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找医生?” “不、不用……我没事……”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面前这个老男人掐死,“刚、刚才有只虫子跑出来,吓、吓到我了……呜、呜呜……” 一阵猛烈的酥麻感向她袭来,纵使她调动了全身的神经,也抵不住这种剧烈的刺激。刹那间,她的软肉不住地收缩,将她的理智抛到九霄云外。 “哈啊……” “慧慧……爱你……” 她那柔软湿滑的软肉紧紧包裹着他的性器。陆秋名轻声喊着她的名字,和她一起登上了快乐的顶峰。 那头的中村毫无察觉:“哎呀,别哭别哭!宝贝别怕,只是一只虫子,回去我就把清洁部的人全开了。宝贝你知道的,我唯独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哭泣的样子——” “好了知道了你待会儿回来再说吧再见!”常慧飞速地按下了挂断键。 她的下身仍在剧烈地抽动,喷涌出的水飞溅上了隔间的门。而陆秋名紧紧地抱着她,任由精液不断地从颤抖的交合处流下,久久不能平息。 “你、你太过分了!”常慧惊魂未定,恼怒地用拳头捶他,“你脑子坏了吗!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姐姐,这下应该喂饱你了吧?”他笑得很欠揍,“既然吃饱了,一会儿那个破蛋糕就别吃了。大半夜吃甜食,小心不消化——” “你给我去死!” 阴谋背后(一) 深夜的地下室,青年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手上的绳结是常慧绑的,她做了个活扣,方便他穿脱。在离开之前,她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中村手上似乎有很重要的情报,所以……” 据她说,中村知道一些“绝对机密”,是比制药还要了不起的大事。她接近他不仅是为了调查财团,更是为了套取这个“机密”。 陆秋名陷入了沉思。 在之前的循环里,他从未听过这样的情报。每当说起她在做的事,她总是含糊其辞,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那家伙最近被我哄得不错,我不想半途而废。” 两人刚才碰面的时间不短,行动的余裕并不多。加上中村正在往回赶,如果在这个时间离开,反而会打草惊蛇。 于是他跟她约好,留出一天作为缓冲,19号零点再离开这里。届时他会启动引爆装置,将这里夷为平地。 “……你准备得倒是充分,连炸弹都埋好了。” “这破工厂我都来过33次了,熟门熟路,跟回家了似的。”他笑道,“姐姐你放心去,我做你最坚实的后盾。” ………… …… 中村回到工厂地下,打开了小房间的门。 常慧侧坐在床边,脖子上挂着毛巾。微卷的长发垂在肩头,刚好半干。 “……怎么又不敲门。” 男人进来得很突然,她显然有些意外。她不满地毛巾取下,将夸张的睡衣领口拢了拢。 中村放下手里的蛋糕盒,轻推眼镜:“因为我等不及,想带它来见你。” 那是一个白色的小方盒,系着精美的红色丝带。他打开盒子,拿出一个精美的奶油蛋糕。 蛋糕是心形的,抹着白色奶油,简单地挤上一圈裱花。顶面放了几颗蓝莓点缀,旁边还插了个巧克力牌。 “我亲手制作的爱心蛋糕哦。”中村将它怼到她面前,“怎么样,它是不是很可爱?” 她连忙奉承:“第一次做就做得这么好看,你很厉——” 话音未落,中村就用手抓起一块蛋糕,蛮横地塞入她的口中。他的动作迅速而粗暴,为防止她吐出来,还用力掐住了她的脸。 常慧措手不及,胡乱嚼了几下,就把蛋糕咽了下去。一种非常油腻的触感从口腔滑入食道,黏糊糊的,和蛋糕的蓬松相去甚远。她能品到的除了牛奶的腥气,就只剩齁甜廉价的香精味道。 “咳、咳咳……” 好久没吃这么甜的东西了,一大口吞下去,噎得她几乎窒息。 “好吃吗?” 中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拇指按过她的唇边,将一小块奶油送入自己口中。他看上去很期待,眼神的角落,还有某种藏不住的兴奋。 “并不新鲜的蛋糕体,植物和动物奶油的混合调制奶油,毫无灵魂的工业化制作……”她答道,“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法式连锁‘chata’的蛋糕坯吧。” 八成是刚从仓库拿出来的,冻都没解完。 男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哎呀,不愧是我的小美食家。没错,只有顶层的奶油和蓝莓是我摆的。”他看上去很满意,“每一处细节都说对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中村爽快地承认了他的小聪明。他将蛋糕残骸随手扔在桌上,松开了领带。 这几天,她虽乖乖待在这里,却完全没有屈服的意思。战线拉得太长,即使是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中村,也有些失去耐心了。 “只做了顶面,就算是你亲手做的了吗?”常慧问道。 “我是个生意人,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中村向她逼近,笑着抬起她的下巴,“常小姐什么条件都不肯答应,又凭什么给我提要求呢?” 她愤怒地瞪着他,清亮的眸子坚韧而决绝。她的皮肤白皙且薄,方才被手指掐过的地方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她不配合,但她看上去又很温顺。她不是为钱,对他的宏图大计也不感兴趣。他知道,她是为了那个“租客”,才不得不待在这里。 与她镇定的神情相反,她的拳头攥紧,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只要她行动起来,下一秒就可以将他一招毙命。 对,就是这个眼神…… 那眼带泪光,幽远深邃的黑瞳,虽泫然欲泣,却充斥着倔强不屈的恨意。从他第一次“见”她开始,他便对这样的眼神深深着迷。 他得到的一切都太容易、太无趣了。他喜欢挑战难度高一点的东西。 手只推了一下,她便失去平衡向后仰倒。中村向前逼近,顺势压了上去—— 她下意识地挥起右手,却被他紧紧攥住手腕:“Mikki小姐,差不多该识趣了吧?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从胁迫她来到这里开始,他就神神叨叨的。和之前绅士的样子完全不同,他盯着她的眼神相当下流。 那绝不是好感。那是一种不同于正常人的、扭曲的目光。非要形容的话,他像是在看“中意的玩具”。 “不要用那个该死的名字叫我。”她的嘴唇抽了抽,“会让我反胃。” 而中村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泡过澡了?”他捻起她的一小撮发尾,托在手心闻了闻,“嗯……很可爱的味道。” 中村贪婪地闻着她的头发。那是他买来的的洗发水,命令她必须使用。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安排的,仿佛她并不是他心仪的玩物,而他创作的一件“艺术品”——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一股恶心感胃里向上涌出,混杂着油腻香精的奶味直冲鼻梁,常慧强忍呕吐的冲动,痛苦地闭上了眼。 …… 恍惚间,她想起陆秋名刚才说的话。 他说,在之前的某一次循环中,他错过了与她相遇的最佳时机。再见面时,他已没有机会走进她的内心。 于是他用尽所有手段将她圈在身边。 看着面前戴眼镜男人丑恶的脸,她突然觉得那样也不错。 在和陆秋名会合之前,她原本的计划是偷偷把人放走,再启动这里的应急装置。那时的中村在慈善晚会离不开身,她想把这里搅得一团乱,趁机溜进他的办公室。 这家伙手上有很重要的情报。夕川叔告诉她的。 她习惯了独自行动。 ……而现在,她突然很想试一试,跟二十年老租客合作是什么感觉。 “疼……”她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中村先生,不要这样……” “……小慧……” 常慧的左手悄悄动了起来。 中村的表情放缓,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些。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她飞速地从身下掏出针管,扎进了他的脖子。 “你……” 麻醉剂生效,男人的身体瞬间像软掉的橡皮泥一样倒了下去。她轻轻一推,中村便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 “……搞定了,进来吧。” 房间门应声而开,青年走了进来。 “干净利落的一针。姐姐,我都想被你扎一针试试了——” “?” 陆秋名将一件外套披在了她身上,顺便踹了一脚地上的男人。 “接下来……怎么处置他好呢?” 蚍蜉撼树 不知过了多久,中村被一杯冷水浇醒。 他半躺在墙边,整个人昏昏沉沉,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他顶着千斤重的眼皮地抬起头,视野里是一地狼藉的办公室,和神情严肃的常慧。 身体里的药效还没过去,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照得他几乎晕眩。他试着张口,干哑的喉咙里却没能发出声音。 “姐姐,这家伙看起来还没清醒。”她身后的男人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还要再来一杯吗?” 中村循声望去,是陆秋名。他一脸精神抖擞的样子,完全没有被关在地下室时的狼狈。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人好像很得意。 “不必了。”常慧摆摆手,在男人面前蹲了下来,“中村胜博,把‘俱乐部’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你问这个……做什么……?”中村不解。 常慧的身上就像有一团雾,他看不清,也拨不开。从知道她的身份开始,他就觉得他能掌握一切。现在想想,还是他太天真。 “你的那个私人俱乐部,里面有个叫‘宫城’的会员吧。”她伸手抓住了他的领口,“帮我联系他。” “我对俱乐部做的事不敢兴趣,我只是挂名。”中村的话断断续续,“你突然这样说,我……很为难……” 那是个专供有钱人找乐子的地方。 这些年来,他对那些人的变态爱好也有所耳闻。但说到底他只对“Mikki”感兴趣,除了当年买过几次照片以外,其他的接触就再也没有了。 常慧眼神一凛:“你真的不认识宫城?” 宫城犯下杀人案,只短短坐了叁年牢,就因为证据不足翻案放了出来。这都是多亏了一个律师帮他脱罪。她雇人追踪那个律师好几年,才想办法套出他的话。 那律师说,他只是收钱办事。而给他打款的账户,落款是中村。 所以,当白石邀请她一起调查财团的时候,她立马答应了下来。在收到中村的威胁短信之后,她更是察觉到了机会,准备以身入局。 就算陆秋名没拦着她,她也会按原计划那样去挟持中村,逼他说出俱乐部的下落。 “……我不认识。”中村再一次回答她,“不认识……宫城……” “中村胜博,告诉我宫城在哪里。”常慧的手用了十成力,“不要再让我问第叁遍!” 她愤怒地抓起一迭文件砸向中村。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那些纸张哗啦啦扬起,四散开来。 中村仍在坚持,声音有气无力:“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什么宫城。你再问多少遍……我也是这么说……” 一道刺眼的红色从他的侧脸擦过。硬质文件夹的边角太锐利,将他的脸上挂了个口子,鲜血直流。 看着那抹可怖的红色,常慧仿佛又看见了……那整片整片的血红世界。 “……五年前的12月5日,西城区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四十代女性。” 她缓缓开口,语气沉重而悲痛。 “那名叫宫城俊叁的犯人只坐了叁年牢。而给他办理假释手续的律师……是受一位姓中村的有钱人所指。” “轻飘飘一句‘证据不足’,就抹去了我们所有人的努力。” 常慧使出全身的力气攥紧他的领口。她的手上青筋暴起,每一根狰狞的血管,都在诉说她的不甘。 “那家伙逍遥法外,至今还在不断作案。他仗着有人帮他脱罪,越来越肆无忌惮……”她将中村软绵绵的上身拎起,低吼道,“你告诉我,到底还有哪个有钱的中村,能请得起西阪城最有名的律师团!?” 中村看着眼前的女人,现在的她和他印象中的畏缩胆小样子完全不同。她的眼眶泛红,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没有任何退缩。他突然感觉,如果这里不是工厂而是遍地烈火的阿鼻地狱,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投下,看着他燃烧殆尽。 良久,中村终于开口。 “……常小姐,我对你经历的事感到抱歉。”他说,“可是你查的事和我无关。我没请过律师,也没有坐过牢的朋友。” 他只不过因为一次偶然,窥见了她的秘密。他因此陷入,为此沉迷,却再也找不到那位“Mikki”。 但她说的这些事,他也是从未听说过的。 “那八年前的12月5日呢,你在哪里?” “……那么多年前的事了,谁记得清楚……” “那我帮你回忆。八年前的12月5日,你和几个同伴一起,绑架了一位高中生。你们把她带到一处废弃小屋,准备向她实施轮奸……” “可让你们没想到的是,突然跑出来一个女人。她拼命抵抗,但敌不过你们人多。最后……她被你们捅了二十四刀,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打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张模糊的布片。 “这个上面的‘AKA’,就是‘NAKAMURA(中村)’的‘AKA’。”她狠狠揪住他的领口,“铁证如山,你还想怎么狡辩?” 当年她忍气吞声,只求换得妈妈的安宁。但谁曾想,她前脚刚逃出恶魔继父的掌控,后脚就跌进了另一群恶魔的陷阱。 她不过是想和妈妈一起,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二十四刀。你们整整捅了她二十四刀,刀刀致命。”她手上握得越来越紧,索性两手并用,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她不过是想保护她的孩子,你们却要了她的性命!” 这些年来,她忍辱负重,靠着出卖自己得来的金钱,暗中追查宫城的行踪。 她是网上的知名“福利姬”。她精心运营的账号有接近二十万粉丝,每天收到的私信不计其数。除了购买“作品”的,更多的,是来问她多少钱一晚。 有些人买色情制品是为了消遣,有些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更想把她从虚拟角色变成真实妓女。 靠着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她赚到了钱。除了最基本的吃穿用度,其他全部交给了侦探社。她请了各种各样的人帮她调查,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眉目。 蚍蜉不能撼树。受害者苟且偷生,加害者逍遥法外。中村靠着背后庞大的利益链,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 他说与他无关,她如何能信服? 她现在就要他死! 无言求婚 常慧将全身的力气聚在手上,死死地掐住中村的脖子。恍惚间,无数片段如潮水般从记忆深处涌来。 昏暗的房间,可憎的相机镜头,廉价的闪光灯。 死去的父亲,暴戾的继父,哭泣的母亲。 团团围住她的小混混,懦弱瑟缩的自己。 她为此流下的每一滴眼泪,都化作了恶人吸食她的养料。 她不是没想过放弃,也不是没想过干脆和这糟糕的世界一同毁灭,但她不能。她要把这些人一个一个揪出来,撕开他们虚伪的面具,看他们哭,看他们求饶…… 再看他们死。 “给我……偿命!” 那发白的指节下,是大片涨红的绯色。 男人的脸已经泛紫。 “不……” 中村的嘴里发出痛苦的咕哝,他的脸痛苦地扭成了一团,眼珠不自然地四处乱颤。 他马上就要一命呜呼。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先等一下。” 是陆秋名的声音。 “姐姐,你先看看这个。” ………… …… 夜色深沉,陆秋名驾着车行驶在公路上。 小型面包车Roomy,来下坂田之前借给了赵旭东,前些天刚让王叔调来。明明不久前还开着它给“K”送货,现在却觉得像是前世的事。 常慧靠在副驾驶位上休息。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好吗?”他轻轻覆上她的手,“要不要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就在几分钟前,她被愤怒冲昏理智,狠狠地扼住了中村的脖颈。现在虽已冷静下来,那种恶心的触感还尤为清晰。 她不是第一次对人产生杀意。这种感觉并不好,让她感觉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我没事。”她长吐一口气,回握住他的手,“刚才谢谢你。” 她指的是陆秋名发现相册,再拦住她的事。 要是刚才她直接掐死了中村,俱乐部的位置他们也就无从得知了。 “看你这话说的。”陆秋名笑了,“不用跟我客气。” “案发当时中村在美国交换,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西阪。”想到那本相册,她的眉头又拧到了一起,“中村不是宫城,也否认和宫城有关系……这下事情又绕回原点了。” 陆秋名找到的那本相册,里面全是中村在外游学的生活照,带着明确的拍摄时间,可信度很高。 何况中村在此之前并不知道她的目的,也没有提前作假这一说。 她想起临走前中村说的话。 那家伙说,他和她问的事无关。他只是想做大公司,提升自己在财团的地位。他跟川崎的合作不太愉快,他现在一心搞地下工厂,只是为了赶紧摆脱“K”。 “我确实欣赏你,但没做过那种事。如果我真的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又何必给你安排那么多东西?……你在这里待的几天,我随时可以去房间强迫你……” “况且你也看到了,我每天都在见客户,一心发展公司和生……生意,哪来的时间去杀、杀人……?” 趁常慧沉吟的时候,他提出了一个交易。 “常小姐,陆先生……要不要考虑合作?” “你们也只是想通过我查俱乐部的事,没必要非得杀了我的。有我这个‘会员’在,反倒是能给你们省不少麻烦……” 于是,常慧接受了中村的条件,与陆秋名一起离开了下坂田。 中村说,她饶了他一命,他知道该怎么做。他不会告诉别人他们的行踪,调查俱乐部的事他会尽力帮忙。 “原点吗?我不这么想。”陆秋名说,“俱乐部的事对我来说也是新信息。去那里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突破口。” 她的手静静躺在他的手心。他抚着那层浅浅的薄茧,突然觉得很安心。 这是他经历这么多次循环中,第一次,常慧主动跟他离开下坂田。 前方的路依然迷雾重重,但他隐隐觉得……这一次,也许会不同。 “……嗯。” 常慧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黑色原野。那成片的乡野景色本应给人带来安宁,此刻却只让她的心悄然翻涌,不见止息。 她靠着柔软的汽车座椅,缓缓闭上了眼。 ………… …… 常慧做了个梦。 她梦见陆秋名带着她在地下工厂的走廊上狂奔。在她快要用尽力气的时候,陆秋名带她来到一扇门前。 “……姐姐,你先走。” 陆秋名突然将她推出去,一把锁上了门。 “你干什么?”她焦急地拍打着门,拧着门把手,那锁却纹丝不动。 玻璃那头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姐姐,你冷静点听我说。”陆秋名一字一句地说着,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现在身后左转五十米有个带密码的金属门,密码9083。打开后是个紧急电梯,上到地面就能出去。”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陆秋名,你打开门,你让我进去!” “出去之后往公路的方向走大概一个路口,王叔会在那里接你。“你记住,我数到十就往我说的方向走,不要回头。” “那你呢,那你呢?……” 她不断重复着问题,他却紧闭着唇没有回答。 “……我还有账要跟他算。”他说,“你先走,我之后……会来找你的。” “你骗我!”她泪如雨下,“你是打算一个人引爆炸弹,和他们同归于尽,对不对?” 他抬起手掌,隔着玻璃与她的手重合。 “你不是总说我‘炸厨房’吗?”他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这个工厂是中村的‘罪恶厨房’,我把它炸掉也没问题吧?” “你胡说什么!?” …… 脑内镜头一转,回过神来,常慧已经坐在工厂外的车上。 陆秋名的小面包车。他通知了王叔,要来接她的。 身后的工厂一片火海,爆炸声此起彼伏,烧尽了整个山头。 车向前疾驰,而她离她的爱人越来越远。 她打开座位前的车内储存箱,里面放着一封信,和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陆秋名,陆秋名……傻瓜……” 她看着远处的那片火海,泪水模糊了视线。 人去楼空 根据中村给出的地址,俱乐部位于北地欢乐街一座名为“écarlate”的大楼顶层。 北地欢乐街灯火辉煌,街道两侧林立着各种招揽客人的店铺,霓虹闪烁,喧嚣不断。人声、汽笛声与酒气交织在一起,从灯红酒绿的街口一路延伸到远方,仿佛这里永远不会入眠。 刷卡,进门,两人步入上行的观光电梯。装修奢靡的轿厢缓缓上升,常慧立在玻璃前,看着城市景色在脚下愈发渺小。 两分钟后,电梯停在叁十七层。随着“叮”的一声响,金属门向两侧缓缓打开。 “这……” 两人同时瞪大了双眼。 原以为会看到水晶吊灯下酒香四溢、纸醉金迷的奢靡夜场,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死寂的废墟。 没有灯光,没有音乐,没有人声。只有一股霉味和灰尘在空中混合,呛得人喉咙发涩。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墙纸被撕得七零八碎,破败的墙里露出水泥与电线。整个楼层漆黑一片,只有几盏应急灯在天花板上闪烁着昏黄的光,摇摇欲坠。 门右侧一排木柜被砸得面目全非,地上满地的玻璃碎片,仔细辨认它残留的结构,才能勉强认出它曾经的身份——洋酒展示柜。 大堂空空如也,只剩角落里一张被扔下的沙发,皮面被划了一道口子,海绵外露,没有半点奢侈品的模样。前方小桌被劈成两半,一只半倒的酒杯孤零零躺在桌边,杯口处的红酒渍早已氧化成锈褐色。 “……值钱的东西都被清走了。”陆秋名查看四周,手指划过积灰的吧台,“看样子,我们来迟一步。” 和中村描述的奢靡场景截然不同,这里已经被人连根刨走,只剩下一层壳。 一个喧嚣过后的空壳。 “看来他们已经撤离了啊,这就没办法了。”电话那头传来中村“惋惜”的声音,“我刚找人问过了,这个旧址已经废弃了来着——” “那新地址?”常慧冷冷打断。 “毕竟我也很久没去过了,这个真帮不上忙啊。我记得里面有个办公室,要不常小姐你们再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再叫我?哎呀,陆先生给我电脑装的这个程序也太缠人了,把工厂这边弄得一团乱……” 电话那头响起窸窸窣窣的背景杂音,看样子,这家伙还在为工厂的事头痛。 “……真是的……” 昨晚两人连夜赶回西阪城,到了市区,又马不停蹄地去ANAMI公司拿通行卡。 “这里,你们要的东西。” 中村将一张金属卡交到常慧手上。那卡片上什么都没写,只刻了个会员编号,看上去平平无奇。 “用这个就能进去?”她望着卡半信半疑。 “当然。”中村轻推镜框,“这是高级私人俱乐部,最讲究保护隐私了。除了必要的活动,平时和别的会员碰一面都难。你们只管拿着这张卡进去,有事报我的名字就行。” “知道了。”常慧仔细地将卡片揣进口袋,“要是骗我们的话,你知道后果。” “哎呀常小姐,你这话说得真见外啊!陆先生昨天把我绑进后备箱,我可是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过。”中村无奈地耸耸肩,“再说了,工厂现在捏在你们手里,我就算是想耍花招,也没那个胆呀……” 在常慧到达下坂田之前,陆秋名叫上王叔川崎,对工厂做了详细准备。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那工厂大到安保设施小到电力系统,全部都被他做了手脚不说,周围还装了一圈遥控炸弹。只要他想,他分分钟可以把地下工厂夷为平地。 能在这个制毒匠人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想必是多亏了他那些“丰富的经验”。 “行了,你知道就好。”常慧懒得再跟他费口舌,而是转向陆秋名,“走吧。” “有事给我打电话——”中村在身后装模作样地挥手告别。 别看这家伙现在这么听话,实际上他也有试着反抗。只不过他那些手段太小儿科,在陆秋名这个“开挂”的人面前,弄不出一丁点水花。 现在的他光是修复工厂系统就够头痛了,自然是没时间再纠缠这边。 “现在怎么办?”常慧将手机揣回口袋,“进他说的办公室看看?” 陆秋名没有立刻回答。他正站在大厅中央,手指轻抚一条开裂的墙缝,神色沉思。 “好。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他从一片墙壁裂痕中收回手,“十七岁少女吸食过量药物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常慧暗忖,这话她从来没说出来过。既然他知道这事,想必是之前就…… “白石社长拿的消息。怎么了,我在之前的循环里跟你说过?” 实际上这是她劫持中村时质问他的话。但陆秋名不想把上一次循环里她惨烈死去的事告诉她,于是他选择了默认。 “没错。”他沉声道,“我在想,那个出事的‘北地欢乐街会所’,会不会就是这里?” “社长没查到具体位置,不排除这种可能。我现在打过去问问,看他有没有新线索。”说着她拨通了报社的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片刻,陆秋名托着下巴思考。 看来她每次坚持去下坂田找中村,不仅是因为受到中村威胁,也是因为从白石那里听说了宫城的消息。 她曾一度以为中村才是给宫城脱罪的金主,才会拼死逼问。但从昨天的情况来看,那个眼镜男对案子的事并不知情。就算差点死在她手里,他也坚持自己和宫城无关。 那家伙不仅有不在场证明,俱乐部这边也不常来。他是俱乐部的会员,却不知道俱乐部出事,更不知道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假设那个十七岁少女是在俱乐部这边出的事,俱乐部也是因此匆匆撤离…… 中村作为俱乐部会员都不了解这些,那白石一介叁流记者,怎么会得到这种被封锁的情报? “嗯……好,我知道了……真理亚,你自己也小心……” 就在陆秋名思路找不到出口的时候,另一边,常慧神色凝重地挂断了电话。 “真理亚说,她也联系不上社长。” 常慧神色微变,眉头蹙起。 “先去里面看看吧。”她说,“正事要紧。” 落日余晖 两人穿过垮塌的门框,踏入俱乐部更深处。 这里的景象和外面别无二致,房间陈设被砸得面目全非,地上到处都是没清走的建筑废材。一个个包间敞开着门,仿佛散场就在昨天。 常慧对着阴森森的走廊向前走。明明是大白天,她却莫名的感到瘆得慌。 他们逐个查看房间。包厢内并没有什么正经的东西。角落里一些随意被丢弃的物品,隐隐展示着某种残忍的过去。 第一个房间扔着一地纸屑,其中混杂着一些布料碎片。走过去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质感高级的情趣内衣。 第二个房间乍一看没什么问题,走进了才发现门后墙上溅着大量的红色液体。那痕迹呈喷射状,散发出某种腥气,让人不敢细想。 “不舒服吗?”陆秋名察觉到她的异状,紧张地牵住她的手。 “我没事……” 常慧扶着走廊的墙,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从闻到那味道开始她就想吐。 好在这几天都没吃下什么东西,想吐也吐不出来。 但等到了第叁个房间,纵使她再能忍,也免不了惊叫出声。 “皮鞭,手铐,贞操锁……”常慧的目光扫过房间置物架,声线颤抖,“每一个都带血。不仅如此,这甚至有个绞、绞首架!……” 看着这些凌乱的物件,某人在这房间被施以酷刑的场景几乎就在她眼前。 置物架旁的笼子里一片漆黑,其中一些暗红色的不知是肉块还是什么的东西已经腐烂掉了,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她的大脑再也无法维持运转,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奔起来,到走廊另一头的露台才停下来。 “……别看了。”陆秋名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将她微微僵直的身体圈在怀中。 “我……”她埋在他胸口,声音小得可怜。 一想到当年的她离这只有一步之遥,她就静不下来。 “没事的,深呼吸,放松一点。”他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轻轻抚着脑后,“不怕,有我在。” “……嗯。” 窗外吹来的凉风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在今天之前,她对“俱乐部”的概念,还停留在高级、奢靡的风月场所这个等级。曾经的她以为,女人被卖来这边,就会成为大人物的金丝雀。 雍容华贵,精心保养,静待金主垂怜…… 亲眼目睹了才知道,别说什么金丝雀,做宠物都算抬举了。 ——“消耗品”。 再美再精致的玩物,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消耗品。召之即来,用完即弃…… “……如果当年让张俊得逞,我也会是这种下场。”她莫名感到一阵后怕,“要不是夕川叔帮忙,我……已经……” 这些年她静候时机,想寻找出那个答案。她有多惜命,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一想到自己拼命苟且的人生在他人其实手上一文不值,她就不禁悲从中来。 “……成了这里的‘玩物’。可能早就被人折磨致死,随便一把火烧了……”她喃喃。 “别想那些。那些是假的、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你有你真实的人生。”陆秋名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坚定,“慧慧,你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这,和我待在一起。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小秋……” 不知不觉间,她的睫毛已经濡湿。 眼前一双可靠的臂膀紧紧环绕着她。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植物香氛,她才稍微找回一些安定。 “我还记得那次我们吵架。”他忽然低声一笑,似是想调节气氛,“你说你认识个很会玩的牛郎,要介绍给我。既然现在都到欢乐街了,要不要把他叫出来聚聚?”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还拿出来说?”她无语。 她哪里认识什么牛郎。且不说她对这方面没兴趣,她连饭都快吃不起了,还有心思搞这些? “真要说的话,那人渣应该算一个?”他说,“要不是他被抓进去了,我还真想跟他‘聚聚’。” 没等她开口,他又沉声:“慧慧,你受苦了。” 那个禽兽不如的老东西对她做成这种事,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她从中受到的打击无人能体会。仔细一想,她那支离破碎的记忆,话里错乱不堪的时间线,应该也是因为这一点…… 要不是他意外获得了“循环”的能力,仅凭一次尝试,怕是永远也走不进她的内心。 更遑论带她走出深渊。 察觉到他的情绪,她扬起唇角,强撑出一抹笑意:“敢情好,你现在都不叫我姐姐了。” “嗯?你昨天不还说我是四十六岁老男人。”他有些意外,“都快比你大两轮了,还叫姐姐?你该叫我哥哥才对了。” 这个称呼是他意外发现的。用赵旭东找她吃醋,对她有奇效。 见她埋着头沉默不语,他反应过来了:“哦……原来你喜欢我这——” “……少废话。”她将脸埋进他胸膛假装鸵鸟,“陆叔叔安静点,再抱我一会儿。” 18号的黄昏,俱乐部废址的空气中浮动着尘埃。橘红色的夕阳从走廊洒入,在废墟中拉出一道道细长的光影。 窗外的街景依然繁华热闹,她靠在他怀里,轻轻环抱着他的腰。 青年低头贴近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尾音被落日的余晖轻轻吞没。她没有回话,只是更用力地收紧手臂。 着一刻,斜阳温柔地照在二人身侧,给她动荡不安的心镀上了一层短暂安宁。他轻抚着她的后背,温柔的掌心缓缓摩挲,像是要抚平她所有深入骨髓的伤。 ………… …… 加密的通话记录② [系统消息] 用户:001号 密码:******** 上次通话:一天前 是我。 嗯,没问题。 我会办好的,你不用担心。 今天感觉怎么样? 看到你的体检参数都正常,我很欣慰。 你说我手里的吗?哦,新到的危地马拉豆子。 味道不错,等你好了给你尝尝看。 ……这你就别问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这些小事你不用管,我会搞定的。 …… 真的没有。 你以前哪有这么八卦?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 好啦,我手头还有工作。 明天再来看你。 走了。 废墟之下 夜色悄然而至。 北地欢乐街高层某会所,一间软皮包厢内,女人半躺在沙发上小憩。 最近的事真是烦透了,前几天出了乱子,现在又碰上隔壁抢生意。一整天连轴转,刚坐下来看的五份企划书,也没有一份能入眼。 要说难听点,那哪是什么企划书,简直是狗啃出来的玩意。错别字一页接一页,排版乱成一团浆糊,看着只觉得闹心。 ……也不能全怪他们。 她心里清楚,手下那帮人游手好闲惯了,从街头混混一夜之间变成办公室白领,谁能受得了? “大姐头,您有空吗?” 门口传来的嗡嗡声很烦,她不想理会。索性把眼一闭,直接装睡。 “大姐头……” 转型道路举步维艰,每踏出一步都像走在刀尖。 这些年她打下的地盘不少,可真要把它们变成“正经买卖”,却比她想象中更难。手下没人能担事,眼下她连个能安心托底的人都没有。除了把那一迭迭蠢得惊人的企划砸在下属头上泄愤,她还真没别的办法。 “真的有事找您……” 烦死了。 待声音响起第叁次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发起火来: “不是说了要休息,你又啰里吧唆的干什么?!” 门外传来手下颤抖的声音:“对、对不起大姐头……是楼上兄弟发现了入侵者,我才来打扰您……” “怎么回事?” 她不耐烦地把手里的烟丢到一边,起身走向楼上的方向。 ………… …… 另一边,常慧正与两个穿西装的人对峙。 “你说你们是无关人员,但这里需要刷卡才能进入。你们形迹可疑,要是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就让老板来见我。”常慧毫不客气。 “这……”矮个子的男人支支吾吾。 “你这样说也太失礼了吧!”另一个高个男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我们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我看形迹可疑的是你们才对!” “工作人员?那正好,找的就是你!” 她一脚踢翻地上的箱子,大把医疗耗材散了一地。她上前揪住男人的胳膊,那人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别乱来!你知不知道我老大——” 就在她准备再次上前的时候,一个女声从身后响起。 “吵什么?” 那声音自后方传来,威严里裹着凉意。所有人顿住,侧目一看,香织带着几名手下缓步而来。 她一身黑金色和服,脚上踩着木屐。长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脸上略显疲惫,却掩不住妆容的贵气。 “大姐头!”矮个男人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刚才我们上来收拾东西,看到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就拦住他们……” “这位先生,说话要负责任。”陆秋名打断他,“我们受朋友之邀到这,再怎么说也是客人。你们不由分说就指责我们可疑,还说我们鬼鬼祟祟,你们就是这样做生意的?” 男人不服气:“什、什么生意!这里明明已经……” “闭嘴。” 香织淡淡瞥他一眼,那人瞬间噤了声。 她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在常慧脸上停了半秒。 “小朋友们,好久不见。” 她拿出一根香烟夹在手里,旁边的手下连忙递上打火机。 微弱的火光中,常慧注意到,她的小臂上……密密麻麻都是针眼。 ………… …… 香织支走旁人,把两人带到楼下。 与顶层乱作一团、满目疮痍的废墟不同,俱乐部下层整洁而光鲜。电梯门一开,冷调灯光下的大理石地面光滑如镜。墙面一尘不染,隐约还能闻到甜腻醉人的香氛。 厚重的金属门后,隐约传来激烈动感的音乐。 “那边是我的店,夜场生意。喧闹的很,不适合你们小朋友。”她往右边瞥了一眼,算是示意。 伴随着木屐的啪嗒响声,两人被带到了左侧走廊。穿过低调奢华的黑色玻璃门,几张真皮沙发映入眼帘。 “我的私人休息室,随便坐。”香织大喇喇地在沙发上坐下,往外吐了个烟圈,“喝什么?我让手下送来。” 常慧不打算跟她绕弯子:“你是俱乐部老板?” 她记得,她与这人打过一次照面。 去下坂田之前,赵旭东的弟妹因食物中毒进了医院。中村送她过去,在那里碰到了这个女人,陆秋名,和理子阿姨。 “俱乐部?……哦,我手底下管的‘Club’太多,你说的是哪一个?”香织不明所以。 “楼上那个。”常慧把一迭纸扔在桌上,“能解释一下吗?” 这是他们刚找到的东西。在楼上俱乐部某个后勤室角落,两人找到几箱可疑的医药废弃物,和一大迭化验报告。 太详细的项目暂不清楚,但陆秋名说,这是都是验血结果。 香织眯着眼瞥了下那迭纸,神色不紧不慢:“怎么了?我们做这行的,要保证客人的安全。做点‘事前检查’是很正常的——” “这么说,你承认‘俱乐部’是你手下的了。”常慧强忍情绪,双手往茶几上重重一拍,“你这种人,你们这种人……!” 明明自己也是个女人,却做着这样的勾当。面对她的质问,现在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把人命当什么? 凭什么! 看着常慧愤怒得发红的双眼,香织那慵懒的眼神终于变得有些锐利。 她太熟悉了,这种倔强的眼神。她出神地望着她,好似在她身上看到了过去的影子。 半晌,香织再次吸了一口烟。和之前的漫不经心不同,这一次她用力地含住烟嘴,将那股呛人的气息重重吸入肺中。就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你姓常,是吧?”她问道。 “这和我问你的事无关!” “陆秋名,把你女朋友带回去。”香织垂着眼掐灭了烟头,“别再来了。这里不是小朋友该来的地方。” “可是我也很好奇,大名鼎鼎的‘K’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俱乐部’老板的。”青年不配合地耸耸肩,“看在我让您‘睡了几个好觉’的份上,不如请您详述一下?” “……” 香织的脸埋在房间阴影中,眼色愈发的深沉。 故人之女 凌晨一点,夕川到达“écarlate”大楼脚下。 刚结束一场激烈的搏斗,他身上的血还没擦干净。风衣裂了个口子,下摆一片暗红色脏污,全然没有平日里的优雅整洁。他神色匆匆,一心向楼上赶去。 系统警报一响起,他便火速赶来。可那家伙太狡猾,交手时间远超预期,耽误了好一阵才脱身。 夜色沉沉,远处的灯光被黑幕吞噬殆尽,远山寂静,只余下街上的彩灯。电梯抵达叁十六层,他大步踏出,左转直奔走廊尽头。 熟悉的休息室门推开的刹那,灯光陡然亮起—— 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令他脚下猛地一滞。 一个穿和服的女人面朝下倒在血泊中,背上插着一把匕首。大片血迹染透衣料,在地上蔓延开来,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她的发髻松散,脸埋在阴影里,已经没了气息。 不远处,一个瘦削的身影跪坐在地上,任凭血迹攀上她的膝盖。那女孩浑身是血,面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像木偶一般僵直着,连颤抖都显得迟缓。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 “夕、夕川叔?……” 是常慧,他的故人之女。 她的眼神涣散,好似还陷在某个惊恐的瞬间。不知是谁的血汇集成线从她手上滴下,不断砸在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身下愈发扩大的血泊,示意着状况的无可挽回。 “小慧!” 夕川连忙蹲下身,仔细查看她的情况。他关切地按上她孱弱的肩膀,却只触到一片冰凉。 “我、我杀人了……我杀了她……”豆大的泪珠不住地往下掉,与她胸前的血混在一起,混成黏糊糊的一片,“对不起……夕川叔……我、我……” 她的喉咙沙哑,说话语无伦次,声音不住地颤抖。 除了那次,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慌乱。 “……别怕,先起来。” 他轻声安抚着,一只手扶住她的背,一只手托着她手臂,将瘫软的她轻轻扶起。 “我来处理。” ………… …… 夕川沉默地清理着现场。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上,从尸体背上拔出匕首,再将它装进麻袋。用绳子绕几圈打上死结,再从清洁间拿来工具,仔细擦去满地的血迹。最后,他打开手机照明,仔细观察有无遗漏。 确认过没有破绽之后,他掏出一套衣服递来:“里头有卫生间,去换上。” 那是他的备用衣服,不合她的尺码。但现在情况紧急,顾不了那么多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常慧还在喃喃自语。 她受了剧烈打击,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眼神空洞,没个聚焦点。那破碎的神情和当年一模一样,任谁看了都会为之动容。 “小慧,你冷静点听我说。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叔叔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的。” “我已经处理好现场,抹去了你的所有痕迹。这里没有摄像头,趁还没有人发现,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夕川定定地看着她,语气沉稳而坚定。 “……你听话,把衣服换好,我带你走。” 听着夕川一字一句的劝告,常慧似乎找回了些神志:“我们就这样走了,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确认失踪至少需要两天,只要你乖乖藏起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瞥了眼一旁的麻袋,“我保证。” 说着,他伸出手来。 “……我答应过阿心,不管发生什么都会保护你。” 听到妈妈的名字,常慧忍不住鼻子一酸。她强忍哭腔,向夕川问道:“可、可是……我杀了人,又能躲去哪里呢?” “我朋友那儿有个地方,位置隐秘,马上就带你过去。”他信誓旦旦,“小慧你放心,我再怎么样也还是警察顾问,他们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闻言,常慧终于放下戒备,扑进他的怀中。 “夕川叔……呜哇……” 她紧紧攥住夕川的衣角,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失声痛哭。接二连叁受到惊吓,她那脆弱的心理防线早已溃不成军。 “没事,没事了……”夕川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怀中的女孩身形单薄,在他怀里哭成了泪人。掌心传来的细微战栗,不由得让他想起多年前——那时的她更瘦更小,也是这样哭得声嘶力竭。 八年前,那个阴沉的、无云的夜晚。 那本应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那天他下班早,他见难得有时间,便去了一家有名的点心店。那家的鲷鱼烧十分有名,那孩子说了好几次,他都没空去买。 他在热火朝天的店门口排了两个小时,刚把鲷鱼烧拿到手,就接到了学生青野的电话。 ……待他赶过去,一切都已经迟了。 精心包装的限定盒子从手里滑落,鲷鱼烧散了一地。他跪在地上,看着全世界的色彩都离他而去。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吵架一时气昏了头,看到桌上有水果刀,我想也没想,就……” 香织的死既成事实,责怪她也没有意义。对于夕川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带她回去。 变数太多,局面已经失控。如果任由事情发展下去,恐怕会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 “我知道,我知道。”他叹了口气,“好孩子,都交给叔——” 话音未落,他眸光骤冷。 小臂传来一阵细密的疼痛,某种尖锐的东西刺破了他的皮肤。他下意识地往后一闪,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 “小慧……?” 犹如被电流刺穿,夕川的手臂瞬间一阵酥麻。他连忙用力按住臂弯,试图阻止麻痹感顺流直上——这应该是某种神经毒素,还好他刚才躲得快,注射进来的不多。要是再晚一步,身体怕是不听他使唤了。 “你……”事发突然,纵使夕川身经百战,也不可避免地露出惊愕的表情。 常慧盯着他,目光冷得像冰。黑洞洞的眸子犹如一汪深潭,望不见底。 “……夕川准。”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将刀尖对准了他。 “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长夜微明 回城的路上天蒙蒙亮,城市还未完全苏醒。常慧从小憩中苏醒,望着窗外薄雾笼罩着的街景。 陆秋名在一旁开着车,似乎正带她驶向一条未曾抵达的命运歧路。 在这沉默里,陆秋名突然开口: “姐姐,你觉得夕川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 “怎么说呢,是一种直觉吧。”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前方,“你看,如果在乎一个人,就会希望她过得好。” 她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他是在说,夕川看似很关心她,实际上却对她这些年的生活状况一无所知。她拼命赚钱,过得近乎自虐,而他作为一个“可靠的长辈”,既没出手帮过她,也没阻止她这种病态的节奏。 她叹了口气:“调查费是我坚持给的,其他侦探也是我自己联系的,和夕川叔没关系。” “真的是这样吗?”陆秋名指节轻敲方向盘,语调不紧不慢,“那这么多年了,他有给过你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常慧一时语塞。 回想这几年,确实,夕川并没给她提供过什么关键情报。 他们每次固定联络,内容大多是关心她过得好不好。那些反复的慰问听起来像是在关心近况,真正触及案件核心的信息却屈指可数。关于宫城的几次提及,也多是现场多么血腥、手段多么残忍。 如今想来,就像是为了吓退她,不让她再碰这事似的。 难道说真的如白石说的那样,夕川早已沦为了财团的走狗? 她不敢细想。 ………… …… 休息室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混着腥气的味道。夕川面前,常慧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他沉默了半秒,嘴角捏出一个模糊的笑。 “小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只愣怔了一瞬,他便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你先把刀放下,有事慢慢说。” 他语气温柔,目光诚恳,仿佛刚才的错愕从未存在过。 “夕川准,你处理尸体的手法很熟练。该说不愧是‘搜查一课的王牌’吗?简直是教科书一般的水准呢。” “你有这里的会员卡,又对这里很熟悉,说明以前来过很多次。可你之前总说,俱乐部太神秘,你找不到消息。” “……最重要的一点是。” 常慧一顿,握刀柄的手收紧了几分。 “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我在这里,你为什么会精准地出现在杀人现场,还这么自然地帮我善后?” 夕川表情仍波澜不惊:“小慧,你听我说。你现在太激动了,我知道你刚才受了惊吓,脑子一团乱,但你得冷静点,不要被无谓的猜测牵着走。” “是吗?”常慧的唇抿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你说说看,你‘朋友’的‘隐秘地方’,在哪里?” “……城南二丁目。” “呵。你不愿意说,我帮你说。” 常慧将手里的刀转了个角度,向他昂起了下巴。 “离城南二丁目五公里的下坂田,才是你的目的地。” ………… …… 在两人回城抵达欢乐街、下车之前,陆秋名叫住了常慧。 “姐姐,等等。”他拽住她,“待会儿到了楼上,你千万不要冲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身边。” 常慧不解:“你的意思是?” “这是我循环这么多次以来,第一次成功带你离开下坂田。我有一种预感,我们正在往脱离交错点的方向走。”他说,“接下来的事不仅是你没经历过的,对我来说也是未知。如果……我是说如果,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你也不要太惊讶。” 他一脸严肃地望着她,仿佛是在等她一句确定,他才能安心下来。 “那么紧张做什么?如果这次失败了,你还有下次。”她故作轻松地笑道。 启动循环的条件是她的死,他在之前已经说过了。 “我不要下次!”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我不想……再看着你死了。” 脑内混乱的声音再次响起,陆秋名的意识闪断了片刻。他强忍着心口的疼痛,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松手。 他说,她在之前的循环中总是独自行动,非常冒险。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就像是从胸腔强挤出来的:“你答应我。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轻柔的摩挲之下,他紧张的神经仿佛被抚平。 “……我答应你。”她说,“上去之前,把你想说的事都告诉我吧。” ………… ……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小慧,你是觉得我告诉你中村的情报,是为了害你?”夕川一脸无辜,“我怎么会这么做?” “中村胜博是个幌子,他和宫城有关系,却也没有那么有关系。你把中村这个‘情报’告诉我,就是为了引我去下坂田。” “你这么说就是强词夺理了。我只是说中村这人很有嫌疑,可能有俱乐部的消息,并没有让你去接近他。” “是,你可以这么说。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跟宫城有关的消息,我一定不会放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能将我困在下坂田。” 下一秒,夕川的身体悄悄动了起来。在他跨步上前、伸手夺刀的那一刻,她率先一步举起了匕首! 夕川接住了刀刃。尖锐的刀锋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手腕汩汩流下。 常慧目光炯炯,用尽全力向前刺去。 “拖延我查到真相、让我死在下坂田,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 …… “你还记得我说,之前的137次循环里,你每次都死在下坂田吗?其实……有一次例外。” “虽然只有一次,但你确实活下来了。”陆秋名表情凝重,“那次你活到了叁个月后,和我一起度过了一段……安然无恙的时光。” 明明是好消息,他的眼神却无比的悲伤。 “但你还是重启循环了。”她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一次很失败的循环。那次之后,我……” 陆秋名告诉她,那是第129次,也就是现在的七轮前。 那次循环很奇怪,从一开始就不顺利。被传送回开头的时候,他的身体正躺在医院里。 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他的腿被撞断了,伤得很严重。医生告诉他,他在路上出了车祸,差点没保住双腿。而肇事者行踪不明。 等他出院后再去找常慧,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那次你说手头不紧了,房子不准备再租。我过去找你的时候太唐突了,你对我警惕性很高……” “美奈的事我让王叔帮忙解决了,但之后的事我毫无头绪。我只能在张俊前来挟持你的时候,装作路过的样子去救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中充满了懊悔。 “虽然我成功救下了你,但我太急躁了。我迫不及待地想把所有事告诉你,而你一个字都没有听。” 她对他的态度决绝,让他绝望不已。 他独自一人带着所有两人相处的记忆,却无法向她传达心意。循环这东西太不讲道理,这一瞬他们能在一起你侬我侬,下一瞬她就会记忆清零,变成跟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样的剧本上演了太多次,他的精神走到了极限。 “无奈之下,我只能使用强硬的手段阻挠你。我打乱了所有你的行动,阻止你和任何人产生接触。最后……我把你带到了安全的地方,没有任何人能找到我们。” 与世界隔绝,眼中只有彼此,不断交换爱欲。 本应是好结局才对。 常慧不解:“听你这么说,好像也还挺不错的?” “……如果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陆秋名无力地垂着头,像是在做剧烈的心理斗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 “那次我错过了太多,没能和你搞好关系。我太强硬了,每一步都在逼迫你,没有在意你的感受。我很后悔。” 他以为将她保护起来就是为她好,但他错了。 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囚禁她身上,却忽略了一件事。 在他开口前,她先说出了那个答案:“我在那次利用了你。对吗?” “你怎么会知道!?你、你恢复之前的记忆了?”陆秋名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满脸的不可置信。 “……没有。我只是想了一下,如果我是那个时候的‘我’,会怎么做。”常慧无奈地轻叹一声,“被一个有人脉、有点小钱的男人接近,肯定要好好掌控。” 她说得没错。在第129次循环里,他接近得唐突,她也就将计就计,让他去跟中村斗。那时的他手无寸铁,被中村摆了一道,差点丢了性命。 即使是面前这个她,也不止一次对他动过这种心思。只不过他现在经验丰富,有办法化解罢了。 “好啦,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现在要向前看。”一直后悔也不是个事,她鼓励似的拍了他一把,“所以你突然说这些,到底是想提醒我什么?” “……姐姐,你听我说。” 短暂的沉默后,陆秋名抬起眼,眼里多了一层决然。 “夕川准。这个人你一定要小心。”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怀疑第129次循环的结束……” “是因为他杀了你。” ………… …… 见常慧动作坚决,夕川没有再犹豫。他迅速地松开了刀,往侧后方后退了半步。 她前一刀用了全力,此刻他突然跳开,她重心不稳。夕川趁她摇晃的瞬间,一个箭步绕过,右手向她拿刀的手腕袭来。 “休想!” 常慧预判了他的动作,一个下腰躲开,又拿刀向他胸膛刺去。 夕川侧身闪过,避开了她这一击。 他的速度很快,眼里也表现出了不同以往的狠绝。此刻的他终于可以放下伪装,不再维持长辈的形象。 “你会走到这一步,我确实没想到。”匕首闪着寒光从他脸边擦过,他继续向后退,“是因为那小子在帮你吗?” 他的计划出了小小变数,他本不以为意。 可他没想到,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这个变数已生根发芽,几乎成长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 “夕川准,你真让我失望。我那么信任你,从没想过你会干出这种勾当!”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以至于要去做财团的走狗? 他很缺钱吗? “……小慧,我有我的苦衷。”他再次向后躲开她的刀,“如果你了解全部来由,你也会理解我的。” 夕川一边防御一边观察她的动作,她的攻击灵活,角度刁钻,不像完全的外行。就算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警察,也不能保证完全无伤。 何况他还中了神经毒素,手使不上劲,更是完全不占上风。 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这孩子已经变强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帮着财团掩盖罪证,已是无可抵赖的事实。” “你相信我,抓不抓宫城真的没那么重要。小慧你好好想想,把他送进去真的那么重要吗?那家伙有后台,有的是方法脱罪!” 他还在狡辩。她恨不得撕下这块丑恶的脸皮,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药! 夕川已被她逼到墙角。她朝着他的脸刺过去,他猛地一偏,匕首扎在了墙上,他的耳朵旁。 “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年同意你的方案,把妈妈交给你。你说混淆两件案子的证据肯定能定宫城的罪,可结果呢?” 她迅速地抽起刀,瞄准了他的眉心。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妈妈,要为她报仇,却出卖了她!如果她泉下有知,也会唾弃你这种两面叁刀的小人!” “胡说!” 不知是不是被常慧的话戳中痛脚,夕川突然恼怒起来,再次抓住了她的刀。尖利的刀刃深深嵌入他的手掌,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硬生生将匕首夺了过去,扔在一边。 “你只是个孩子,你知道什么!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阿心!” 他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死死地按在墙上:“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为了这个计划付出了多少!这么多年,我准备了这么多年!——” 呼吸道骤然被扼住,常慧抠住他的手指,双腿乱踢,猛烈地挣扎着。 该死的,这些男人怎么这么喜欢掐别人脖子? 就在夕川被愤怒冲昏头脑,要痛下死手时,青年的声音冷冷响起。 “……到此为止了。” 陆秋名在他身后举起了枪。 “‘管理者’,放开她。” 间章:私人手记 一本略小于A6尺寸的笔记本,封面是磨砂质地的深墨蓝皮革,边缘略有磨损。 似乎是某人的随笔日记。 纸张已泛黄,上面的笔迹健勇有力。 7月5日 带学生好麻烦。 好想退休。 7月7日 局里的速溶好难喝。 7月10日 最近在查一个歌舞伎町的案子,那个头牌Hiroki太夸张了,一晚上流水能上百万。我看那家伙长得也不怎么样,钱这么好赚? 7月12日 加濑那孩子就知道跟纱和斗嘴,害我咖啡都喝不清净。唉,头疼。 7月15日 今天遇到一个奇怪的外国女人,来报家暴案的,明明全身都是伤,气势却很足。她对着同事破口大骂,说办案人员不作为。虽然她说的有道理,但当着孩子的面,竟然完全不给警察面子?太惊人了。 跟她聊了两句才知道,原来那个Hiroki是她老公。这个世界太神秘了,做牛郎也能娶妻生子。 ……还是说,她其实是那家伙的金主? 7月17日 问了同事才知道,原来她叫朝山心。 7月18日 今天好热,好想退休。 7月21日 歌舞伎町的案子准备收网了,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听说朝山小姐最近在办离婚,要是那个Hiroki进去了,办手续可就难了。 要不,帮她一把? 7月29日 给那家伙惹了点麻烦,够他受一阵的了。 什么头牌牛郎这么能骗钱,实际上就是个草包。 她看上他什么,脸?还是身材? 看来那女人眼光也不怎么样啊。 8月15日 听说他们已经去区役所交了离婚申请。 作为警察竟然插手这种事,我是不是太多事了……? 8月17日 没想到她会专程来感谢我,明明只是小事。 她怎么会知道是我帮的忙?…… 8月18日 昨天那盒豆沙点心真好吃,不知道她在哪里买的。 那个该死的加濑,竟然趁我不在偷吃了一大半,可恶…… 下个月的工资评定,有他好看的了。 8月19日 只是一个点心而已,不能为了这种小事就去打扰人家。这样太失礼了。 8月20日 要到了她的邮件地址,原来她本姓是常。 那个点心竟然是她自己做的,不可思议,比店里卖的还好吃。 8月21日 白石那家伙麻烦死了,隔叁差五就找我套消息。要不是看在同期的份上,早拉黑他了。 既然那么想伸张正义,当初为什么离开警队? 8月23日 听说她要搬离西阪了。松町,有点远啊…… 带着孩子很辛苦吧,搬家那天请假去帮忙好了。 8月30日 松町虽然偏了点,环境还真是不错。 啊,感觉退休之后在这养老也挺好的? ……开玩笑的。 8月31日 昨天的火锅太好吃了,今天根本没心情工作。 9月1日 前天的火锅太好吃了,今天根本没心情工作。 9月2日 警局食堂好难吃。这是人吃的东西? 9月3日 夕川啊夕川,你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给我打起精神,好好干活。 10月12日 今天休假,顺便去松町走了走。常小姐没有嫌我打扰,真是万幸。 小慧那孩子,总感觉没什么精神。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吗? 不过看她们过得安稳,我也就安心了。 10月14日 K组那些家伙又在搞什么。 唉,这些混黑道的,真是一天也不肯消停。 他们就没想过退休吗? 10月19日 今天抓了几个犯人,追了五条街。我都快累死了,现在还得写报告。 好饿,想吃火锅。 10月25日 今天她问我有没有认识的心理医生。看样子,小慧那孩子状态不太好。 她一个人照顾孩子,肯定很辛苦。 11月11日 喝了点酒,好想告诉她我的心意。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千万不能冲动。 夕川准,去做你该做的事! 11月26日 这女人怎么能这么伶牙俐齿,不去当辩论家可惜了。 11月28日 最近忙得要死,昨天刚伤了个兄弟,今天隔壁组又扔过来一堆案子。 上次说的那个鲷鱼烧,下周再去买吧。 12月5日 (看不清内容。近几页纸皱成一团,有一大片被水打湿的痕迹) (夕川的笔迹被晕染开,角落的字隐约能辨认,像是个“心”字) 12月6日 我一定会找出凶手替你报仇。 12月8日 今天去探望小慧,她瘦了好多。 之前联系的心理医生说她不愿接受治疗,学校安排的辅导也被她拒绝了。 那孩子太懂事了,说会照顾好自己,让我别担心。 再给她一些时间吧。 12月13日 主谋是中村家的长子和次子。证据确凿,只差流程。 12月14日 搜查令被高层压下来了。 为什么? 12月15日 我被调离搜查组了。 对不起。 12月21日 搜查组换人后出了个荒唐的报告。 他们说凶手是个叫宫城俊叁的变态杀人狂。 这不可能。法医明明已经鉴定过是多人共同作案。 他们到底想隐瞒什么? 12月22日 搜查组解散了。 12月25日 圣诞快乐。 如果你还在的话,会给孩子做什么好吃的呢? 12月27日 那个叫见矢木的议员很可疑,他似乎一直在接收来历不明的海外资金。 12月31日 今天是大晦日。 我去看过小慧,她精神状况好多了。 你不用担心。 1月1日 新年快乐。 2月14日 我查到见矢木议员家有个被家族除名的少年,目前行踪不明。 见矢木是miyagi,宫城也是miyagi,巧合? 5月3日 中村财团和各路政要都有关系,其中见矢木议员与他们来往最密切。 7月15日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已经认识你一年了。 想见你。 10月21日 已经确认被除名的见矢木少年就是宫城俊叁。 我推测利益集团这样做,是为了保住中村家的名声。 可惜这只是推测。他们做得太干净,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证据。 10月22日 中村家的小儿子在美国游学,应该和这事无关。 (接下来的几页被撕去了) (往后翻,最后一页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12月5日 阿心,好久不见。 今年是你离去的第叁年,这本日记我写得越来越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从事无巨细的生活记录,变成了写给你的信。虽然是无法寄出的、没有收件人的信,但我还是想写。 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从没真正写过信给你。那时我想写的,但怕你嫌老套,没敢动笔。 这几年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我过得不好。 没有你在,我的世界一片灰暗。 案件真相我已查清了:主谋是中村财团家的长子和次子。他们带着一群俱乐部的狐朋狗友,整天花天酒地,无恶不作。那个“宫城俊叁”只是被见矢木家族推出的替罪羊,根本不是所谓的变态杀人狂。 事实上,所谓“宫城俊叁”也并非是一个人,而是这群人共用的假名。他们用相同的作案手法、在相隔百里的不同地点犯案,混淆警方视线。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终究是将法律玩弄于股掌之间。 上头禁止我再查这个案件,我只能暗自行动。财团和议员势力浩大,已经渗透到警方高层。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对不起,我很没用。 不过,我今天终于发现一个突破口。 今天,你出事后的第叁个12月5日,他们又杀了一位四十代女性。这起案件和叁年前你那起高度相似,作案手法一致,受害者形象相仿,发生地点相近,甚至连作案日期都是同一天。我想,这一定是对警方的挑衅。 我想到办法了,只不过有些对不住你。 我征求了小慧的意见,她同意了。 对不起,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得不这么做。 有了这个证据,这次一定能成功起诉。 至少抓住那个宫城也好。 这次之后,我应该也做不成警察了吧。 也罢,警队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那些人什么都不会,只会争权夺利。说到底,白石当年选择辞职,也许是对的。 我那两个学生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我会照顾好小慧,直到我去找你为止。 阿心,请你保佑我一切顺利。 仓皇逃逸 s eni anchi.c om 就在陆秋名将要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夕川松开常慧,身体像绷紧的弓弦一般骤然弹开。 步子狠劲十足,他往休息室的窗户奔去。 “站住!” 陆秋名厉声怒喝,举枪紧随其后。 “砰!” 一发子弹打在他的脚边,砸出一片火花。大理石碎屑在他脚边的弹坑爆开,却未能阻止他分毫。 这里是高层建筑的叁十六楼,落地窗前,百米高空悬在脚下。但夕川一眼都没往下瞥,就如离弦之箭,向着靶心全速前进。 又一声枪响,这次子弹擦着他的鬓角飞过。焦灼的热气擦燃了几缕头发,在他的皮肤拉出一道血痕。 “夕川准!”常慧惊呼。 夕川却置若罔闻。对着玻璃前的月影,他猛地转身—— “哐啷——!” 窗户碎裂的声音如雷贯耳,他用后背撞碎了玻璃。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身体直直地向夜幕坠去。 漫天的玻璃碎片擦过他的双眼,碎片四散开来,在夜空中闪着光,缓缓降落。 就像星星。 “不好,快抓住他!”常慧冲到窗边,本能地向前伸出手,“不能就让他这么跳下去!” 她整个人半悬在窗外,手指飞快去够那个坠落的身影。 但还是晚了一步。指尖擦着他的衣袖滑过,在就要握住之前抓了个空。 风猛地灌进来,卷起她的头发与衣摆,几乎要将她一并带走。 “小心——!” 陆秋名飞扑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常慧拽了回来。她跌入他怀里,背后残余的碎玻璃砸在他肩上,划出几道细密的血痕。 再晚一点,怕是要划伤她了。 “没事吧!?” “他跳下去了!?”常慧顾不得惊魂未定,又探身望去。 下一秒,一根黑色的钢索“咻”地从下方射出,勾住了楼上的窗棂。 随即,一道身影破风而上。 大风呼啸中,夕川的身影挂在索上,在绞盘的拉动下急速上升。他的风衣在空中剧烈翻动,犹如一只折翼重返的鹰,直直飞向天空。 “楼上,快走!” 香织的身影倏然出现在门口,语气凌厉。她拽住常慧的手腕,不容分说地拉着她往外离开。记住网站不丢失:huanha or.co m 叁人狂奔在俱乐部漆黑的走廊,脚步声在空荡的长廊中回响。 “他刚才切断了供电,电梯走不了。跟我来。”香织的嗓音干净利落,“快!” 前方女人身姿矫捷,穿着一身不方便行动的和服,脚踏木屐,步伐却轻盈迅猛。 常慧勉力跟上,望着香织高高的发髻,心中五味杂陈:“为什么要帮我?” 就在刚才,面对她愤怒的质问,香织没像她想象中那样叫一群手下料理她,反而弄出来一个外形和香织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偶,将刀插进了它的背部。也不知那人偶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皮肤、质感和真人无异,一刀插进去,竟不断往外涌出鲜血。 她就这样制造了“杀人现场”。 香织说,夕川要到了,教她之后该怎么行动。还让她别多问,照做就行。 “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我一个朋友。” 香织的手握得更紧了。像是怕她跟不上似的,用力将她拉近了几分。 “她也是夕川一己私欲的受害者,我想你帮她解脱。” “那是谁——” 香织打断她:“……马上就到了,你稍后亲自问他吧。” 话音未落,她猛地拐入消防通道,叁步并作两步,领着两人冲上狭长的楼梯。 沉闷的脚步声在狭长通道中交织回响,常慧对着通道尽头的光亮,一步步奔向未知的真相。 ………… …… 夕川撞碎玻璃,借助钢索爬回顶楼。 前俱乐部所在地。 他翻身入内,落脚的一瞬,脚踝微微一沉——那是当年被财团杀手打碎的旧伤,多年未愈。 眼前废墟静默无声,四处散落着建筑残骸,钢筋塌了一地。他快步绕过几堆废材,奔向一扇藏在暗处的门。 得快点,再快一点。 穿越的意识只能保留在活人身上,无法备份。如果丧命在这里,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他必须争分夺秒,必须活着带上“钥匙”离开。 “可恶……!” 脚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没空理会,只是一瘸一拐地径直向前。 在掉入循环之前,他也曾努力挣扎过。 他也曾是正义的一员,曾相信职责、秩序与光明。但他失去了光明。 他伪造证据、抛弃身份、用尽手段只为一个目标。可这场博弈注定不公平,财团、议员,还有背后的巨鳄集团,将他一次次碾进绝望的深渊。 眼看复仇无望,他想到了结束生命。就在他准备从鸟松山崖边跳下之时,他意外得到了那个“那个东西”。 一个有着神秘力量、能让世界扭转的东西。 从此他被“神”选中,掉入了无尽的时间循环。他一次次往返于世界之间,找寻与她重逢的机会。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也是他唯一的筹码。 夕川看了看手表,时钟指向9月19日凌晨2点35分,“门”尚未关闭,他还有机会翻盘。 “到了下一个世界,第一个干掉那个姓陆的小子。”他在黑暗中自言自语,“下次再见时,绝对不能手下留情。” 穿过一道道曲折封闭的通道,夕川终于停在一扇门前。他拉开暗门上的电子表盘,飞速地输入密码。 他多年的心血都藏在这扇门后,绝不允许任何失败。 汗水混着血顺着脖颈流下,将他的衣襟浸湿。就着绿色显示屏的微光,他发现自己的手指竟有些颤抖。 ——是了,一向都是他在犯人身后狂追。这样狼狈地被人下套和围攻,他还是第一次。 一切都因白石而起。那个阴魂不散的同期在码头拖住他,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家伙明明是个普通人,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些事的!? “白石那家伙……胆敢坏我计划……”他咬牙切齿,“下次……一定要让你好看。” 似要发泄心中的愤懑,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食指按下最后一位数字,门“咔嗒”一声开了。 大门开启。耀眼的白光从门缝溢出,映亮他满是伤痕与血迹的脸。 他迈步向前。 他的秘密,他的执念—— 全都藏在这片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