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赖》 第1节 耍赖 作者:醇白 第001章 intro intro:1. 气象台发布了寒潮蓝色预警,直到翌日上班时,双膝隔着裤子闷胀出隐隐痛觉,叶伏秋才真正意识到—— 今年的滨阳,确实更冷。 浪漫蓝调属于短暂的秋季,一入了冬,滨阳这座北方内陆城市就掉进了灰白色的颜料桶,苍茫雾晕。 不管什么色彩试图进来插一脚,都会反被它噬得更暗淡,困在一眼望不见头的结界中。 城市的冷空气里弥荡着一股怪异的汽感,气象节目的嘉宾分析今年滨阳会是个雪冬,不过叶伏秋不怎么信。 只有土生土长的人才知道——每年的湿润错觉,都不过是干燥城市的一场堂而皇之的耍玩。 市电视台,某频道制作部门。 晌午最暖的阳光穿过雾霾层斜照进玻璃大楼,扫视人影稀少的工位区。 叶伏秋格外珍惜每天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 她撕开暖姜护膝片贴上,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办公椅往后一滑,像只懒猫似的趴在桌上合了眼。 刚入职那阵子,她对外展现出了强悍的精神头和专注力,结果换来的是成堆成堆来自同事和领导的“委托”和“信任”。 她反应过来不对之后就变成如今这副“天生体弱累过头就会进医院”的脆脆鲨人设了。 工作堆成山,项目死线逼近脸前,办公软件滴滴作响。 所以,事已至此,她要先睡午觉。 结果叶伏秋没想到,今儿打断她“好睡”的另有其烦。 大学同学兼同事娄琪带着一身火锅味冲过来,趴在她工位隔档上,激情开口:“我草,秋秋!” 叶伏秋薄薄的眼皮抖了下,阖着眼说:“你先有那个装备再说吧。” 娄琪:“?” 大白天就开始说骚话? 娄琪揣了一兜子话,都不知道先说哪个,挑了挑开口:“刚才群里说今天又得加点你看见了吗?我决定了,下午就递交辞呈。” “干不了了,被电视台磋磨两年,我脸都垮了!” 叶伏秋还是没睁眼,试图让对话和休憩同时进行:“铁饭碗不要了?” 娄琪在电视台有编制,她是合同工,两人在台里的隐形身份还是不同的,所以就像娄琪这种提前半个小时午休跑出去吃休闲火锅的事,叶伏秋可不敢干。 “铁饭碗,铁饭碗里装的馊饭怎么吃!”娄琪义愤填膺,又怕自己嗓门大了,捂着嘴说:“早知道都是卖血卖命,当初还不如进大厂。” “融媒体竞争,电视台完全不吃香了,钱少事多,又要提高节目质量,创新形式,又不给够制作周期和经费,昨天刚采的素材,明天就要交视频!你说这日子怎么过啊?” 娄琪盯着眼前趴桌假寐的叶伏秋这张过于精致的脸,自己就算了,眼前这位平时制作组里跑堂,因为外表条件太出挑还要时不时被广告的人拉去陪饭局谈单。 “那辞职,回大厂去。”叶伏秋回忆了一下,故意调侃她:“你大四实习,不是拿了优绩奖金又搞定了个帅哥吗?那才是你的战场。” 娄琪把嘴撅成小翘勾,想了想:“还是算了,像我这种没志气的,干到35岁就没未来了。” 还是捧着铁饭碗当家人眼里的乖宝宝吧。 说完,她开启下一个重量级话题,激动得脸颊肌肉冲向天花板:“还有,你知道荣学长要跟你表白吗?” 叶伏秋明显一愣,缓缓睁眼,“你话题跳跃得有点狂野。” “我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娄琪:……哎呀。 荣学长——荣明,她们本科大两届的学长,现在就职隔壁频道的总监,在这个位置上,他是台里最年轻的那位。 “但你知道我憋不住的啊,学长是不是问你过几天要不要一起庆生,大伙都来。”娄琪扶着下巴,满眼浪漫泡泡地看着她:“大学就很照顾你,重逢又在一个单位,就连生日都在一天,这还不是缘分吗?” 膝盖上的暖贴正起劲,叶伏秋枕着胳膊,垂眸沉默。 “要我说,他真的不错,人长得帅,能力强,性格好,家境…”说到这儿,娄琪俯身,悄悄跟她说:“早就听说他跟台里上面那位是…你懂吧,荣学长跟咱们不一样,迟早是往上走的。” “重点是他超爱,你婉拒那么多次他都锲而不舍的。” “无论是男朋友还是老公都顶配了。”娄琪结合叶伏秋的家庭情况说句真心话:“有他在,你过得也能轻松一点。你总不会一直单着,不如现在就挑眼前条件最好的。” “你这次如果不拒绝,答应赴会了,其实就代表你愿意接受他,对不?” “哎,你给句话,是不是有被荣学长打动?” 娄琪像鸵鸟一样探头,打量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打趣:“这么犹豫,你难道还有什么忘不掉的白月光前任?我怎么没听说过…” 叶伏秋的睡意彻底被娄琪搅得烟消云散,她支起来,懒洋洋的疲态显得身姿更软,“你看过那种玛丽苏霸总文学吗?” 娄琪:看过啊,你想表达什么? 叶伏秋指向自己:“像我这种出身低庸,资历平平,一辈子循规蹈矩的,在富豪男女主为世界主宰的小说里就是npc,路人角色。”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谈恋爱吗?”她忽然露出笑,“因为npc没有感情线。” 娄琪:“……” 跟你这种人聊天真没意思! …… 之后的半天,叶伏秋都因为娄琪的这番话心不在焉。 因为家里的烂摊子回到滨阳后,选择进电视台当合同工就是图这份暂时的稳定,叶伏秋的做事准则一向是——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不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哪怕是被“告白预告”弄得晕乎乎,她也没有耽误工作进程,影响组里的效率。 晚上九点,她终于得以从工作单位这张“血盆巨口”里逃离,走出旋转门,叶伏秋被迎面的冷风吹得一哆嗦,浑身立着汗毛抽出围巾把自己裹上。 乘上公车,叶伏秋才得空重新思考中午的事儿。 她不觉得娄琪是八卦说漏嘴,再兴奋的事,有脑子的人也不会提前跟当事人摊牌,所以这倒是像…… 叶伏秋歇了口气,合上眼任由身体随公车摆动。 应该是荣学长故意让娄琪来试探她态度的。 如娄琪所说,荣学长确实对她很好也很用心,虽然一直在追她,却始终保留男女之间该有的分寸感,完全没让她感到不适。 而她也没有打算单身过一辈子,工作恋爱成家,都是人生的“重要”环节。 她不会一直年轻漂亮,也不会一直精力充沛,讨人喜欢,客观分析荣明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就是因为她什么都明白。 叶伏秋睁开眼,视线透过结雾的玻璃望向外面街景,垂低的眼帘凝结挣扎的情愫。 所以她这次才没拒绝。 回去之后,叶伏秋毫无征兆地染上了重感冒,病得第二天上班都爬不起来。 像个铁人拼了这么多年的人,却倒在了无人在意的寒潮里。 纸板般薄薄的出租屋充斥着叶伏秋的咳嗽声,扰得隔壁的小情侣半夜哐哐敲墙警告。 她或许是有些低烧,但家里没备着退烧药,叶伏秋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好没叫滴滴快药,勉强先睡。 实际没睡多久,但浑浑噩噩做了好多梦。 她回到了好多年前的某个瞬间,忆起一双眼睛,一记目光。 梦里有人抱起了她,他抚摸她的脸,轻声呼唤她:“叶伏秋,看一眼我。” 熟悉得让叶伏秋有点想哭。 一会儿梦境又变了情景。 叶伏秋睁不开眼,注水般膨胀的耳膜捕捉他的嗓音,熟悉又胆颤。 那样散漫的威胁口吻,始终在她的生命里回荡不散。 她梦见自己被他掐着脸笑着问:“是那个叫荣明的,对吧?” 叶伏秋倏然被惊醒,睁眼的瞬间忍不住捂住嘴,爆发又一阵剧烈咳嗽。 …… 十月末是个不尴不尬的时间段,刚刚结束一年最长的国庆假,还没收假多久,叶伏秋就这样突如其然病倒又休息,隔着屏幕她都能感觉到组长不太痛快的态度。 叶伏秋最讨厌被人给脸色,所以即使病着趴在床上也按时完成了自己的那份工作,绝不拖沓。 复工的那周周五,就是她和荣明学长的生日——11月7日,立冬这天。 叶伏秋下班以后特地回家洗了个澡,习惯素面的她今天带了妆。 她涂上水红色唇釉,盯着镜子里“改头换面”的自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去餐厅的途中下了雪,出租车司机盯着窗外,悠哉搭了句话:“嘿,姑娘,你就瞧着吧,今儿这雪绝对不小。” 叶伏秋下了车,到餐厅门口短短几步路被淋了一头的雪白,弄湿了她难得打理的发型。 难得迈出去的“觉悟”,被这场初雪戏弄得明明白白。 她走进西餐厅,瞧见不远处早已等待的荣明和其他朋友们,她掸掉刘海上的雪点,微笑着走向他们。 …… 即使叶伏秋早早做好心理准备,但当他们这半区的灯光暗下去的瞬间,她还是局促起来了。 餐厅的钢琴手和提琴手登上中央乐台,演奏荣明为她挑选的曲目。 “今晚的浪漫属于荣先生和叶小姐。” 朋友们躲在另一桌,满脸八卦和激动地望着他们这桌单人桌。 服务生捧来血色玫瑰,递给荣明。 荣明时常自在的姿态在此刻添上些许紧绷,注视她的眼眸透着渴望和深情。 第2节 叶伏秋礼貌起身,接过他的花,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谢谢。” “我知道你不喜欢太高调,但今天我还是想正式一点。” “伏秋,大学见你第一眼,我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对方精心准备了满腔的告白,叶伏秋的心跳砰砰砰的,却不是因为开心。 她的脑子很乱,这些天都没能想明白的事又跳到眼前挣扎,像绕成死结且持续在收紧的绳子,再用力,将会勒断她的喉管。 “叶伏秋,答应他!” “在一起!抱一个!”朋友们已经忍不住开始起哄了。 她的太阳穴剧烈跳动,像不断加快节奏的鼓点。 这时,他们侧前方进来了新客,那抹身影完全无视这边需要旁人躲避维护的浪漫气氛,犹如雪后屋檐结下的一根冰锥,悬挂,摇摇欲坠地威吓着这片区域的暧昧。 其中一人恭敬指引:“祁先生,您这边。” “嗯。” 淡淡的一个单字,成了致命一击。 嗡—— 叶伏秋倏地抬眼,后脊僵直,大脑空白。 那个人怕冷,一到冷的地方,说话就会有浅薄鼻音,悦耳的嗓音像覆了一层霜粉的薄荷硬糖。 那时候她胆大,故意捏鼻子学他受冷的鼻音,结果反被他摁在怀里乱亲。 “山高路远,我没法在滨阳久留,我弟弟这事要追责到底,多劳烦了。” 是他,是祁醒。 没错。 直到两人走近,走到有灯光的地方,祁醒的侧脸终于闯进她视线。 听着身边人说话,他目视前方,阔步向前。 叶伏秋肯定自己在祁醒的视线内,也肯定他绝对看到了自己。 下一秒,他径直地略过了他们这一桌,看都没看过她。 只留一阵淡薄的风,刺得她的脸发疼。 温暖的餐厅里,叶伏秋的双腿陡然冰凉。 面前的人还在徐徐告白,而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叶伏秋捧着香艳玫瑰站在原地,跟丢了魂一样。 …… 雪越下越大。 夜晚九点半,她抱着玫瑰花在街边失神慢步,鞋底踩在松软雪地上磨出涩涩声音。 听到他声音的前一秒,叶伏秋都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 都说两个陌生人想要产生联系中间不会超过五个人,而她与祁醒应属于例外。 因为他们之间堪比云泥,只要松了手,茫茫人海中就难再触碰。 当初的两人都太较劲,她说尽狠话,他也不愿降服。 祁醒走得太干脆,以至于她时常恍惚与他的那段究竟是真的,还是她的梦中一瞥。 戏谑的是两人落座的位置恰好相邻,荣明表白的内容被祁醒听得明明白白,而叶伏秋却没听出他谈事时吐字语气有半分波动。 对方的漠然,让她的身心凌乱成了笑话。 也就是在那刻,叶伏秋明确意识到——两人背后薄薄的纱质屏风,隔开的是两条早已走远的人生轨道。 祁醒的突然出现,是否是上天在提醒她——早该向前看了。 …… 叶伏秋停住步伐,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为了捧花,都冻得发紫了,她竟没觉得疼。 忍冷抱着的花代表她难堪的倔犟,似乎只要有荣学长的玫瑰在怀,她就能反复确定——没有祁醒的这四年,她一步都没走错。 叶伏秋感冒初愈的余韵被霜天雪地逼了出来,她没忍住,弯腰又咳嗽好几声。 咳得玫瑰快掉光了瓣,她才强撑着直起腰。 叶伏秋抬起的步伐僵在半途,目光所及之处——祁醒站在路灯下。 怕冷的人肩头淋满了雪,杵在她路过的巷口。 微分的碎发盖住他些许眉眼,他还是喜欢穿棕色,长款大衣配黑领毛衣,把整个人衬得更修长。 祁醒垂着视线,冻红的手指捏着一支烟,他指尖泛白,掐爆了烟草里的香珠。 没有点燃的意图,像是纯粹在玩。 听到远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祁醒抬了头。 经年沉淀,他的丹凤眼更犀利,像利箭射来,漆黑,深沉又审视。 世界静止,唯有飘雪灵动。 两人只隔了几步远,叶伏秋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哪里的。 不知僵直了多久,她憋着一口气,低头往前走。 祁醒捏着那支烟搁在鼻前,闻着爆珠透出来的香味,在她与自己即将擦肩而过时,开口。 “今天立冬。” 叶伏秋颤抖眼睫,脚下像被挂了千斤巨石,好难动弹。 她低头盯着地上灯光对二人身影的黑色刻画,听见他又问。 “他叫什么。” 叶伏秋心跳踩空,抱紧怀里玫瑰,纸包装“咯吱”作响。 心脏像摇摆的钟锤,晃得她招架不住,“和你有什么关系。” “答应他了?”对方又问。 他不该出现,更不该在今天… 当初收场很难看,大概祁醒这辈子都没对谁低三下四过,而她却见过那副模样。 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往前看,他仅仅出场即成破坏,捣毁所有。 如果是这样,倒也贴合祁醒的为人处世——没有理由,就是不让她好过。 叶伏秋忽然笑了,呼出的白雾更浓重。 她对上他的视线,真假参半道:“我很喜欢他,他也非常适合我。” “如果你有兴趣,结婚我寄你请帖。” 叶伏秋见他不说话了,抬腿要往前走。 祁醒眉心抖动,猝然攥住她胳膊,猛地往后拽,力度一点不留情。 她踉跄稳住,抬眼瞪他:“当初你说的,要是再见让我最好绕着你走,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应该不是能站在大雪里叙旧的关系吧。” 先装不认识的是他,现在把她堵在半路的还是他。 叶伏秋本就被冻得晕乎乎的,身体一不舒服,脾气就上来了,“记得有人明明白白说过。” “谁再出现谁孙子。” 祁醒听笑了。 她这般气性,她对另一个男人的袒护,精准挑起了他的劣性。 他缓缓下放视线,盯着她怀里的红艳玫瑰,“我是说过。” 祁醒勾起眼尾,像又抓住了曾经逗弄她的趣味:“那又怎么。” “就算我耍赖。” 第002章 psycho psycho:2. 六年前。 八月中,霄粤湾一年里暑热最旺的时节。 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坐落于祖国正南方,每逢夜晚,繁华湾区的璀璨霓虹能照耀半片海域,成为南海边沿的一颗明珠。 中央车站,绿皮火车缓缓驶入。 全国各地的旅客从车门泄出,踏上这超一线城市的土地。 叶伏秋拖着行李刚出厢门,就被迎面的闷热击退。 她仰望高耸的车站楼层,被斜面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家乡城市的夏天再热,也不过是北方的小打小闹。一出汗两侧头发都黏在鬓角了,叶伏秋只觉得自己像只困在蒸笼里的小白鹅,快熟了。 她最怕热。 身边六成的人都在说粤语,而且语速极快,这落在一个完全没往南方来过的纯正北方人耳朵里,简直比英语还要陌生。 叶伏秋心里叹气,高考后抽空看的那两集港剧完全没用。 迎接的人给她发了微信,叶伏秋不想让人家等久,拖着行李箱加快脚步,低着头绕过一个又一个人,迅速奔向出站口。 行李箱的轮胎旧得胶质都快磨没了,拖在地上声音嘶嘶啦啦的,惹得人瞥她。 第3节 叶伏秋还以为对方会像电视剧里那样,举着一个有她名字的牌子站在接客处,结果并未,对方明显是个不会做出这般洋相的人。 但她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人。 秘书姐姐长得细高苗条,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裙装,踩着高跟鞋站在那儿像只高冷的鹤,和周围一众拉客接人的中矮大叔产生鲜明的对比。 叶伏秋对比她微信头像上的照片,确定是她,而秘书姐姐也在同一时间盯上自己。 两人隔空相认。 秘书温莉对她颔首,示意她过来。 叶伏秋拉着箱子小跑过去,略颔的胸口表达她的敬意。 温莉直接接过她的箱子,结果一用力把箱子的拉杆扯断了。 箱子“啪嗒”一声歪倒在地。 两人相对沉默了。 叶伏秋赶紧蹲下身扶起箱子,赶紧道歉:“对不起,这箱子本身就是坏的,拉的时候要用点巧劲儿,还是我自己来吧。” 温莉把箱子拉杆塞给她,二话不说单手把厚重的行李箱拎了起来。 叶伏秋盯着她那细直胳膊迸发出的肌肉线条,瞪圆了眼。 ?? 温莉看她一眼,带着南方口音讲标准的普通话:“接待好你是我的工作内容,跟上我。” 说完,提着箱子转身率先向外面走。 叶伏秋咽了下喉咙,低头跟上。 温莉目视前方,对身边的女孩说:“你完全可以选择飞机,速度快,更舒适。你的出行费用也是祁家承包在内的。” 她不理解,为什么非要提前一天挤绿皮火车慢悠悠20多个小时过来。 出站口有风,把叶伏秋的软发吹起,她急忙护住右边鬓角,礼貌回答:“不麻烦了,车票我还是买得起的。” “我是按约定准时到达的…不是吗?” 温莉给司机发消息的空挡瞥她,打量许久,“没错,准时到达就够了。” 确定自己没做错什么,叶伏秋点头,唇角微微弯动,幅度很小。 司机得令后开车从停车场到接客路边,奔驰商务车对着叶伏秋自动开门,漆黑车体在阳光下闪烁着洁净的光泽,让她一时间都不知该迈那条腿。 温莉把行李箱放上车,破旧的小箱子和一尘不染的真皮座椅格格不入。 叶伏秋小心翼翼踩进去,靠边坐下,下意识去拉门把手,却被前面副驾驶的温莉叫住。 “不用动手,门会自己关。” 叶伏秋触电般弹开手指,臊得耳颊顿红,头埋得更低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 司机师傅用粤语问了句“去哪里”,温莉给他报了一家酒楼的名字,说先带小姑娘去吃点东西再回去。 因为温莉说的是普通话,所以叶伏秋能听懂。 她想大概是为了让自己听懂他们之后的行程,让她知道自己会去哪儿,不至于害怕,秘书姐姐才故意说普通话的。 叶伏秋攥住手指。 她真是个好人。 “车程大概四十分钟,你可以睡一会儿,车里空调很足,你手边暗屉里备了毯子。”温莉嘱咐一句,然后就没了声音。 车厢陷入安静,静得她大气不敢喘。 犹豫了一下,叶伏秋还是没动那条毯子,乖乖窝在座位里酝酿睡意。 车子平稳从高速驶向城市中心,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繁华。 滨阳也是一线城市,她也去过市区,但叶伏秋发现,同样是发达城市,两者之间的韵味却有不同。 这里的大厦每一座都高得刺天,居民楼顶郁郁葱葱,老房子爬满绿叶,玻璃高楼在光下剔透如湖面水波。 沿岸的摩天楼宇像保护湾区海天一色的机械壁垒,码头熙攘,盛况赫然。 这里的每一寸光景,都在她18年人生的认知之外。 如果不是考上了崇京大学和南山大学的双校双培,不是幸运被霄粤湾首富祁家人发起的慈善助学计划选中。 叶伏秋望向外面的眸子清澈懵懂,隔着车窗触摸远处的海面,指腹在玻璃上摁出白雾。 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坐在这样的车里,看见这样的景色吧… 霄粤湾的阳光太灼热,叶伏秋没看多久就昏昏睡了过去。 紧紧握住车门把的手指,是她处于陌生环境始终的戒备。 …… 温莉的估算丝毫不差,四十分钟后,商务车停在酒楼门口。 车子一停,叶伏秋立刻就睁眼了。 温莉刚想叫她,就见上一秒还熟睡的小女孩瞬间睁了眼,她猝然一哽。 “走吧,这家粤菜很正宗。”她站到侧面,等人下来。 叶伏秋哪里受过这样的优待,只觉得温莉所有的恭敬都让她经受不住,她像只弯腰小老鼠似的赶紧溜下车,“劳烦…他们了。” “夫人嘱咐我第一餐一定要带你吃最好的粤菜。” 温莉说:“这家偏茶餐厅一点,可以吗?” 叶伏秋都不知道什么叫茶餐厅,反正点头就对了。 两人往店内走去,酒楼曲水兰亭,随处都是南粤建筑风格浓厚的国风装潢。 位置是提前订好的,有人见到温莉立刻来迎接,她似乎很熟悉这样的恭敬,带着叶伏秋,给她介绍:“祁家夫人姓梅,叫梅若,你到住处遇到她叫阿姨或者夫人都可以。” 温莉瞅了瞅垂眸走路的女孩,“你直接叫阿姨吧。” 叶伏秋短暂和她对视,浅笑,点头。 两人被领到座位,叶伏秋坐下,僵硬盯着桌子接过男服务生手里的菜单。 这时,温莉终于发现了她身上的怪异。 这女孩子一路过来……是不是一次都没跟陌生人对视过? 叶伏秋不会点菜,菜单上的粤菜一样都没吃过。 温莉也不为难她,直接替两人点好了。 叶伏秋想到正事,主动开口:“还请您麻烦跟我说说祁家的情况,我怕不礼貌。” “好,那我简单说。”温莉坐直,盯着她言简意赅:“祁家比你想象得还要阔绰一万倍。” “所以你不必觉得花着他们的钱就要卑微伺候,他们不喜欢这样,这对他们来说也只是随手慈善。” 叶伏秋抿住嘴唇,点头。 “无论遇到谁一律按辈分正常称呼,祁家日常只有员工和他们四口人,房子很大,不会互相叨扰到。”温莉再次跟她确认:“你知道你来南山大学交换的这一年间,是要按助学条款住在祁家的对吧?” 叶伏秋“嗯”了一声。 菜品陆陆续续都上来了,温莉说:“先吃,我想起什么再告诉你。” 秘书姐姐教她每道菜怎么吃,叶伏秋咬了一块虾饺,味蕾被美食刺激得全都绽开了。 两人安静下来吃饭,叶伏秋逐渐闲下来打量周围。 她胆大起来,一抬眼,视线顿在半空。 视线前方,就在她们前面那桌,温莉背后,坐着两个男性。 与她跨着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的男人,让叶伏秋一时间没能挪开眼。 她没见过这样,随意一瞥就能吸住人视线的人。 像是花蕊和蜂的关系,他对异性有天然的,致命的吸引力。 看着约莫二十多岁的男人懒恹翘着二郎腿,窝在宽大靠背里姿态散漫,眼皮耷拉着,显得丹凤眼线条更锋利,像把光泽骇人的美刀。 他玩弄着手里的打印纸,长指翻动,逐渐成了纸飞机的形状。 他的鼻梁很挺,侧面刺眼的阳光一打,令另半张脸的阴影更灰,浓重了身上喜怒难辨的可怕气场。 男人有双多情浓郁的深眸,结果却又长了一张冷漠的薄嘴唇。 叶伏秋一时间看入神了。 那桌另一位男性开口,打断了她迟缓的思绪。 “祁大少,您就行行好,让给我吧,这湿地公园的开发项目对我们来说那就是救命的。”男人点头哈腰,姿态不能再低了:“但对您来说,那不就是松松手指头,再无所谓的东西了吗?” “你那方案我看了,那么搞,整片森林迟早都废掉…”祁醒专注手里的纸飞机,拖沓的语气俨然没把对方当回事:“小动物不管了?湖水呢?林子呢?” 他抬眸,眼皮的褶皱更深,继续玩弄口吻:“身为霄粤湾优秀市民,我必须好好保护湾区环境,你说对不对?” “就是花钱把林子包下来摆在那儿,也比被杂七杂八的人乱搞强。” 说完,他歪头感叹自己的优秀品质:“我这人没别的,就是好做善事。” 叶伏秋听着,眉毛抖了两抖,忍着想吐槽的冲动。 下一秒,祁醒打量自己的纸飞机,又改了态度:“哎,你猜它能飞多远?猜对了我就让给你,怎么样?” 显然,他根本不是为保护什么环境,也不是真想要这个项目。 他就是纯粹在玩人。 毫不掩饰的戏谑侮辱,让穿着西装的男人快要忍不住。 叶伏秋从他后背抖动的线条就能知道这人有多生气。 她有点不敢看了,夹起一块不知道叫什么的餐点,刚要去蘸调料,又被突然在室内炸出的一道女声吓得抖了筷子。 “祁醒!!” 刺耳的女声响起。 第4节 穿着短裙烫卷发的女生冲向他们那桌。 西装男人看见一向温柔的女友竟然这样对祁醒大喊大叫,又惊又怕,紧忙低斥:“你疯了,干什么啊…” 女生胸口起伏,指着坐在位置里玩纸飞机的祁醒,告诉西装男:“他不会让你的,你想做什么项目他就抢什么项目,不懂吗!?” 温莉平静吃着,听到这道女声倒是有瞬间的怔愣,但叶伏秋没看见。 叶伏秋完全被那场闹剧夺取了注意力,圆溜溜的眼珠紧盯着前面。 女生看向祁醒,眼圈瞬间红了,浑身都在抖:“祁醒,你玩够了吗?我求你了。” “你折磨我一个人不行,我男朋友你也不放过。” “我已经被你赶出了门,搞没了学籍,未来全毁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给你跪下!我死在你面前够了吗!!”她尖叫,精致的妆容都裂开了,几乎崩坏所有体面。 下一秒,她真的瘫坐下去,皮包砸在地板上。 像是被气得缺氧腿软了。 茶餐厅里不少顾客都看了过来,有人招呼服务员,但餐饮人员没有人敢去劝阻。 正因为那个在玩纸飞机的男人。 对方歇斯底里丑态百出,而祁醒却悠哉哉摩挲着纸飞机锐利的边缘,半晌,无奈叹了口气。 他坐起身,一样样把自己摘清楚:“你学籍没了,是因为你学术造假。” “你男朋友抢不到项目,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废物。” 祁醒支着桌边,仔细欣赏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洋相,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恶魔的镰刀,却又极其无辜:“你看看,跟我哪儿沾边呢?” 他将骨子里玩弄他人的的恶与坏,以最极致的姿态散发出来。 而在霄粤湾这个地界,无人敢审判。 祁醒眼底逐渐深去,压低的嗓音骇人:“至于你为什么滚出我家,你不清楚么。” 女生被戳中心虚事,几乎失去理智,“我明明认错了!也没有碰到你分毫!你就是故意的!祁醒!你不得好死!” 她站起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水。 祁醒立刻举手打住,一副友情提示的拽样儿,懒洋洋道:“哎,劝你三思。” 氛围已然来到紧绷的临界点,即将冲破爆发。 没人觉得这女生会泼下去,因为很明显,这对情侣都惹不起这个男人。 下一秒,女生挥臂,一整杯茶水迎面泼向祁醒。 周围里发出一阵整齐的倒抽凉气。 叶伏秋一个没忍住。 “哧。”笑了。 祁醒的黑色碎发瞬间湿透,贴在额头,茶水顺着立体的眉眼往下淌,还有一片小叶贴在他脸侧,狼狈又怪诞。 她刚笑完,余光一抬,正撞上隔壁男人掀过来的这一眼。 !? 叶伏秋倏地埋头,冷汗下来了。 比起祁醒被泼水,温莉的注意力倒全在叶伏秋脸上。 她瞬间的笑让温莉发现这个小女孩有双很特别的眼睛,清澈,灵动。 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勾得像桃花花瓣。 真是漂亮。 闹剧还没结束,女生泼出这杯水后,举着杯子的手都在发抖,明显是后悔了。 西装男恨不得当场跟她划清界限,这种给自己惹祸的女朋友还怎么要!? 得罪了祁醒,他就完了! 他站起来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好声好气留给祁醒一句:“祁少,我们下次再约。” 说完,一眼都不看女生,转身离去。 水滴还在顺着他的颌线往下滴,祁醒看向那两张纸,摸了摸鼻梁的湿迹,气音轻笑。 狼狈丝毫不损他身上的矜贵,不屑的笑意令人胆颤。 女生吓得后退两步,“你,你迟早要遭报应的…”把杯子扔掉,跟着逃了出去。 …… 闹剧终于结束,餐厅一隅的紧促气氛得以逐渐泄平。 温莉叹了口气,给她夹了一个饺子,“行了,看够了就快吃。” 叶伏秋这才意识到自己看了这么久热闹,赶紧低头乖乖吃饭。 温莉睨她一眼,思忖几秒,还是说:“看见对面那个男的了吗?” 她点头。 很lamghuan难忘记的长相。 下一刻,叶伏秋听见温莉明确又严肃的提醒。 “记住他的脸,以后离远点。” 叶伏秋愣住,敏锐反应:“你的意思……” “我还会再见到他?” 第003章 psycho psycho:3. 叶伏秋望着秘书姐姐,看得出对方欲言又止,越是这样她好奇心越澎湃,连带着生出些不安。 就像兔子光是听到虎啸就会胆颤。 坐在邻桌的男人给她一股扑面的危险直觉,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去探。 没等温莉说话,叶伏秋余光瞥见那男人站起了身,她唰地低头,埋头咬了一大块饺子。 假装很忙,假装没偷看。 祁醒站起身,慢悠悠把自己脸上那片茶叶摘掉,掸了掸肩头的水珠,下一刻直勾勾看向叶伏秋那桌。 女性的第六感往往很强,如叶伏秋直觉的,他确实往这边走了,但她没料到的是他不仅是往这边走,还是直奔她们来的。 男人逼近的时候叶伏秋的心脏不可控地乱撞,头越埋越低。 她猜,刚刚自己没忍住笑出声的时候,他肯定是没看见的吧,毕竟这餐厅里这么热闹,自己那么小一声,怎么会…… 可是如果没听见,他过来干什么? 心跳几乎快达到阈值,满口慌乱道歉的话已经崩到嘴边,蓄势待发了。 下一秒,祁醒走到她们这桌停下,伸手,撑在温莉身侧,语气里带笑却不温柔:“温秘,你对我成见很深。” 叶伏秋耳尖一耸,咬着筷子的动作停住。 嗯?他认识秘书姐姐? 她试探着抬眼,却发现对方同时瞟过来,触电一般,叶伏秋猛地缩回去。 女生躲他视线的动作太明显,快到几乎把嫌弃和排斥写在摇晃的发尖上。 祁醒冷淡一瞥,又问温莉:“什么叫离远点啊,搞得我是什么瘟病似的。” 温莉面不改色,抻了张纸巾,放在桌边,“你听错了,我并没有和别人提起过你。” “祁先生,先把自己擦擦干净吧,湿漉漉地离这么近,我会不舒服。” 叶伏秋瞠了瞠眼睛。 她竟然不怕这人吗? 祁醒身上早就没什么水渍了,对方故意在挖苦,他倒也不放心上,“嗯,如你所见,我被人泼了一身,又被你嘲讽一顿。” “现在心情很差。” “能不能麻烦温秘先消失一下,我茶点还没用完,不太想看见你。” 他挑起眼皮,往叶伏秋身上看了一眼。 感受到来自前方直勾勾的灼热目光,叶伏秋后脊僵直,动都不敢动。 她听见那人轻飘飘来了句。 “哦对,把你这没礼貌的小瞎子朋友也带走。” 心跳漏空,她猝然难堪,双颊扑地通热一片。 …… 等走出酒楼被阳光安抚,叶伏秋才敢大口喘气,她跟上前面的温莉,小声问:“姐姐…我刚刚是很不礼貌吗?” 她确实是不太喜欢和人对视,可是日常交流中,大方看对方的眼睛是基本的礼貌…她明白。 温莉虽然一如既往面瘫脸,但外人不难感受到她吃了祁醒一口气之后的隐约不悦。 她明白告诉叶伏秋:“没有,不用在意。” “疯狗被惹烦了,见谁吠谁而已。” 叶伏秋抿唇,所以这两位是什么关系? “…你和他很熟吗?” 温莉叹气:“如果非要论个关系……” “我算他表姐。” 第5节 叶伏秋:!?这么巧? …… 回祁家别墅之前,温莉带她去超市买了些日用品,住处已经为她备好了基础的,但是一些贴身常用的东西需要让她自己挑选。 温莉在超市里和她走散了,找到叶伏秋的时候,她在结账区已经给完钱了。 这时候她恍然,经过全方面培训的自己竟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甩开了。 温莉走过去,有些无奈:“你…” 这次,叶伏秋拎起袋子,率先抢了话:“我知道,这部分费用也在他们资助之内。” 她低头看了袋子里的牙刷,漱口杯,床单,拖鞋和毛巾,“但是这些东西等我离开后别人是没办法再用的。” “家里给了钱的,还是我自己买吧。” 温莉紧紧看着她,目光柔和下来,拿人没办法,接过她的袋子:“走吧,送你回去。” 真是个和祁家人气质格格不合的。 …… 霄粤湾的富人区,位于黄金中心位置,却丝毫不会被高楼林宇的cbd区域的熙攘吵闹到。 只有在湾区有头有面的人才能在这里拥有一亩三分地。 祁家的园区占地面积最大,一千八百方的园林别墅倨傲于富人区。欧式别墅坐落讲究的园林布局中央,高耸法桐在别墅的白墙蓝顶上投下属于它的绿色阴翳,喷泉淅沥,灵动了树叶摇晃的瞬间。 门口值班的安保看见车牌号,为他们敞开通往地库的入口。 温莉让司机停在地面,下车给叶伏秋开了门:“我们直接下车,你的东西一会儿会有人送上去。” 院子里的乳白地砖干净得连灰土都看不见,连绵延伸直至绿植区的鹅卵石甬道。 叶伏秋娇小的黑影在这片灼热又宽阔的白色中,渺小得不堪一击。 她早已被眼前的环境震撼得说不出话,瞪圆了眼睛,只知道乖乖听话跟着走。 “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先生出差不在家,夫人和她的大儿子都在。” 叶伏秋想了想,弯动眼睛,小声调侃:“你们管有钱人的儿子…是叫少爷吗?” 温莉哼笑一声,为她推开入户大门,耸肩:“反正我不这样叫。” 厚重又高耸的门敞开,扑面凉爽的冷风袭来,扫清她浑身暑热。 叶伏秋仰头,被别墅数米的挑高和悬挂的水晶灯压没了轻松。 她跟着温莉又拐又绕,最后踏进明亮宽敞的一楼客厅。 有人已经在这里等她很久了。 叶伏秋往前看去,有位妇人坐在侧面迎光的沙发上,因为有纱帘的削减,阳光并不刺眼,仿佛为她渡上一层金边。 梅若人到中年却丝毫没有苍老之态,丰腴且板正,肌肤光滑,雍容贵气,眉宇间的英气透着霄粤湾首富当家主母的气势。 身穿暖色家居服,手里捧着一杯茶,颔首抿茶的时候听见她们的脚步声。 叶伏秋和那个在数以上万份资料里挑中自己的阿姨对上视线。 仅一眼,她就被梅若温和的笑容抚平所有紧张。 温莉主动介绍:“梅若女士,你的资助人。” 叶伏秋抓着侧边衣服,大方问候:“阿姨好。” 梅若放下茶杯,看向不远处笔直站着的女孩:清瘦匀称,乌发隐着营养缺乏的棕色,皮肤透白,一双躲闪又强迫自己直视他人的桃眼无比纯粹。 她只一眼就将叶伏秋摸个大概,招手道:“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你。” “路上热不热?” 她摇头,还是有些局促,挑了个梅若身边的地方,不远不近地坐下。 梅若的视线始终在她的脸上,过了两秒,略有些强势地强调:“抬头。” 叶伏秋心里一紧,赶紧抬眼,和她对视。 梅若笑了下,点头:“这才对。” 温莉也过来,坐到侧面的沙发上,帮叶伏秋倒了杯茶。 “以后就踏实住着,这里离你的学校很近,家里的司机也给你备好了,不用担心上学通勤。” 梅若姿态自若,向她解释:“你也看见了,家里地儿大,人少,要求你住在祁家也只是想多个人陪陪我。” “进了家门就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一份子,你只管好好学习,其他的不要操心。” “我先生不在家,下次介绍给你。”她端起茶杯递给叶伏秋,“我小儿子也是在滨阳长大的,回头见了,你们应该会有话题。” 叶伏秋颔首,紧忙接住,茶杯杯把细得如柳叶,她都不敢用力捏。 光茶杯本身就是艺术品了,更不用提这往上飘荡的清透茶香,想必也是她认知之外的金贵东西。 “谢谢阿姨。”她不善巧言,只会一个劲道谢。 这时候楼上传来关门的响声,梅若往上瞟了一眼,声音不大,却能老老实实把人唤来。 “阿醒,过来。” 那人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靠近,靠近楼梯扶手,最终停在了二楼那里。 叶伏秋小口啄了下茶水,被甘甜滋润,她抬头,顿然愣在原地。 与他对视的瞬间,她握着茶杯的手指,抖了两抖。 梅若扶着她的肩膀,介绍:“这是我大儿子,祁醒,你们认识一下。” “以后我不在,有什么需要就找祁醒,他会满足你全部的需求。” 祁醒穿着白t恤灰短裤,黑发还湿着,明显刚从浴室里出来。 漆深眼眸被一场沐浴润湿,他倚靠高处,浑然天成的强势凌驾一切。 祁醒往下睥睨,这一眼,吓得叶伏秋没敢呼吸。 在酒楼她率先记住的就是他这双丹凤眼。 骇人,却又时常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让她莫名背寒。 从小养成的规矩让她知道,这时候必须要问好了。 可是这股惧怕却令她难以开口,叶伏秋被难为情润亮了双眸,强迫自己开口:“…你好。” 梅若见儿子吊儿郎当的,不太高兴,轻声细语却道出沉甸甸的喝令:“我生你的时候医生是把你的腿落在我肚子里了吗?” “滚下来,认人来。” 祁醒挑眉,没说话,慢悠悠走下楼梯。 她起身,留给年轻人互相认识的空间,“我去换衣服,你们先熟悉一下。” “温莉,过来,有事交代你。” 温莉看了她一眼,好像有点不放心,起身跟着梅若离去了。 叶伏秋低着头,坐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像是被房间里的冷气空调冻住了。 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每一道灼人视线都能让她难受。 叶伏秋立刻把手里的茶杯放了回去,像偷碰了不属于自己的贵重东西。 脚步声从上至下,接近。 她盯着自己的膝盖,心跳蹦到嗓子眼。 祁醒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青草薄荷味,抄着短裤的兜,走到沙发边。 “茶好喝么。” 叶伏秋使劲点头。 他又问:“那为什么剩下那么多扔一边了?” 她脸颊一热,赶紧端起来一口饮尽。 动作做完,叶伏秋才意识到对方是故意耍弄,举着杯子僵住,不敢言怒。 祁醒盯着她的仓促举动,唇边缓缓勾起,笑意傲慢。 他从来不隐藏自己的顽劣。 他懒洋洋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看来这一路温莉没招待好你。进来都没个笑脸儿。” 听见对方责怪秘书姐姐,叶伏秋紧张,立刻辩解:“不是,都很好,是我…我天生就不爱笑。” 她的话全都顺着他的算计在说,每一步都踩在陷阱中央。 祁醒掀眸,眼刀锋利迅速:“不爱笑?” 视线里,纤细的女孩紧绷如弓上弦,脆弱得像块一捏就碎的豆腐,低垂的眸子里藏不住猜忌与心虚。 祁醒长指缓慢转动茶杯,目中无人与睚眦必报这两种极端特性在他身上从不相悖。 他使坏时,眼角的勾子更深更锐利,会笑,但是很淡,很假。 “那我人被泼脸的时候,乐得那么欢的是哪位啊?” 第004章 psycho psycho:4. 他这话一出,叶伏秋后背立起一层细毛,臊得额角冒汗。 果然还是被他听到了! 她悄然懊恼。 叶伏秋没打算狡辩,在这人面前说谎应该是最愚蠢的选择,“对不起”仨字都蹦到嘴边了,这时不远处传来温莉及时救场的声音。 第6节 “叶同学。” 像是横空一根救命稻草,叶伏秋唰地起身,一头扎向温莉所在的方向。 女孩迅速过去,带过一阵皂香的风,廉价的香精花香在她身上酿过后留有独特的甜味。 无形的味道绕过他举杯的指间,有些痒,祁醒轻摇茶杯,睨着水面晃动,颇感荒唐地勾了下唇。 跑得够快。 叶伏秋嗖嗖溜到温莉身边,看她的眼神急切又清亮,像走失的小鸭子终于找到了妈妈,下一秒就要哭了。 温莉往沙发那边看了一眼,大概能想象到那人是怎么为难小女孩的了。 她懒得理祁醒,跟叶伏秋交代:“夫人一会儿要去高尔夫球场走一圈,谈些事情,想带你一块去玩一下,你需不需要洗澡换衣服?” 叶伏秋讶异:“带我去吗?” “谈事情,为什么要去高尔夫球场…?”她脑子一时间处理不清楚这些。 温莉浅笑:“球场是她的,是作为老板去视察一圈。” 她悄然瞪大眼,听话点头:“我不用了,就这样出门…”问了一半,叶伏秋询问对方:“可以吗?” 温莉知道叶伏秋在顾虑什么,点头:“没什么不可以的。” 说完,她看向那边老神在在喝茶的祁醒,“小祁总,夫人让您跟着。” 祁醒品茶,悠悠道:“如果是打算把球场转给我,我勉强可以走一趟。” “夫人说让你跟着学些基本礼节,别再出去丢人现眼了。” 叶伏秋嗓子尖瞬间一痒,想笑憋得唇线扭成了个“v”,一扭头,撞上祁醒慢悠悠偏头过来。 祁醒胳膊搭着沙发背,耷拉的眼神似乎在威胁:又笑? 她倏地低头避开,怂了,嘴巴抿成了拱形门。 …… 等梅若梳妆好,司机带他们去到近郊,霄粤湾最盛名的港跃府休闲度假区,梅若的高尔夫球场就在其中。 叶伏秋坐在后面,眼睛几乎没从窗外的景色挪开过。 霄粤湾近郊被旅游化治理,一路风光大好。这边挨着暗香山,有温泉有山林,近些年被开发得很完备,成了这座城市纸醉金迷背后的后花园。 祁醒自己开车去,车上除了司机只有梅若和温莉,她自在得多,她们两人一直在聊生意上的事,没人注意她,叶伏秋放开胆子趴在窗边去看。 绿草如茵,广袤无垠,司机降下窗户,清风掀起她薄薄的刘海,湖光映入视线,叶伏秋小心翼翼架在窗边,枕着胳膊享受风光。 他们进入vip停车场时,祁醒懒洋洋靠在车前盖,等待已久。 明明是他们先出发,这人竟然先到了。 叶伏秋一直跟在温莉身边,那对母子走在前面,球场的总经理带着一群人乌央乌央过来迎接,属实让她见了世面。 怎么跟电视剧上演得一模一样!? 梅若的球场定位高端会员制,能在这里休闲谈事的非富即贵,叶伏秋一直在打量周围,她扫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走在前面的祁醒身上。 这里进出的男性客人基本都穿着polo款高尔夫运动装,而祁醒却独树一帜,他穿着一身松垮的丝质黑金纹理衬衫,将前端掖进宽松西裤,白板鞋一尘不染。 青年成熟中不失松弛少年感,细节穿搭里彰显档次与品味。 难以衬托体态的丝质衣服,却被他的精壮身材淋漓表现。 祁醒衬衫领口的扣解了两三颗,侧身时尽显立体锁骨与深壑,说话间喉结滚动,弥漫雄性荷尔蒙。 叶伏秋收回视线,咽了咽喉咙,有点口干。 明明刚刚才喝过水。 虽然在家里梅阿姨说怕他出去丢人现眼,可是…她看着梅若和合作方介绍祁醒时自信飞扬的表情。 叶伏秋弯动唇线。 这分明就是骄傲得不行。 前面简短谈了十几分钟,梅若要和其他人去品茗间坐下详细聊,她回头,低声和温莉交代了一些。 而在这时,祁醒率先自顾自离开了这里,他抄着兜,举着手机左右张望,似乎在联系其他朋友。 温莉回来跟叶伏秋说:“有没有想玩的项目?我安排人带你去。” 叶伏秋摇头:“我都不会…就不麻烦了。” “你们是要谈事吗?那我就找地方等你们。”懂事得不行。 温莉知道她客气有分寸,也不勉强,给她指了指休息区,说:“一会儿我会让人送份下午茶过来,你吃点东西,我们谈完回来找你。” 叶伏秋点头,乖乖去那边坐着等。 那群人消失后,大厅重新回到稀疏人影的安静氛围里。 服务生没一会儿就端上了茶水和点心,叶伏秋盯着这精致的英式下午茶,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 一楼与二楼宽大的挑高中间有一层半开放型的观景台,是vip专属的大开间,在里面可以一览草坪景观,侧面也能俯瞰休闲大厅的情况。 和祁醒平时往来的那些发小公子哥们今天恰好也在这里玩,祁醒推门,发小陈彭祖的大嗓门扑面而来。 “不是这次是真爱兄弟!我和她已经有灵魂上的交融了!” 他一进来,坐在一边喝汽水的黄仁招呼着:“喂,阿醒,呢只戆居佬又霎戆啦。”(这笨蛋又犯傻了) 大家自动腾出中间的位置给他,祁醒勾唇坐下,“又搞什么。” 兄弟发小几个都是南粤户籍的人,但因为祁醒的母亲梅若是首都崇京人,他又在北方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说话时粤语口吻很浅。 陈彭祖也因为家庭成员构成复杂,口音是江浙沪和粤语掺杂来的。 只有黄仁是最纯正的霄粤湾土著,平时几乎很少说普通话。 陈彭祖过来架着他肩膀,十分激动:“我第一次遇到这么特别的女孩,欸,你懂那种心弦被拿捏的感觉吗?我觉得我和她都互通了。” 祁醒瞥了眼黄仁。 黄仁言简意赅:“网恋,仲未够一个月。” 陈彭祖一瞪眼,“那怎么能叫做网恋呢!我马上要去找她嘞好伐!” 祁醒轻笑:“拿什么去?谁跟我说你老爹上周停了你的卡,你最近吃喝拉撒都是黄仁买单吧。” “同埋帮条女买手袋d钱亦都係我出嘅。”黄仁无奈。 (连给美女买包的钱都是我出的。) 陈彭祖瘪瘪嘴说不出话了,一脸挫败,还找补:“等小爷创业成功,绝对不花那死老头一分钱。” 他一偏头,看了看,眼睛一亮:“哎,你家那小女仆好像跟人吵起来了。” 小女仆? 祁醒挑动眉峰,探身,透过玻璃围栏往下一瞥,视线落在叶伏秋小小身板上。 “你和阿姨一进来,黄仁就发现了,美女秘书旁边多了个穿‘无印良品’的小女孩,这看看那看看的,明显没来过这种地方。”陈彭祖倚靠扶手,往下看着,调侃祁醒:“怎么,祁少现在出门还要带小女仆伺候喔?” 祁醒没急着解释,而是窝在沙发里,睥睨下面的情况。 叶伏秋像鸭妈妈护小鸭崽似的,护着个女生,面对三个面目可憎的魁梧男人,又怂又勇的一步都不让。 气氛很僵硬,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揍了。 陈彭祖看那几个人眼熟,贴心提示:“喂,要不要管一下?” 祁醒单臂撑着沙发扶手,拄着额侧,漫不经心一副看好戏的浑样。 没表态,也没动弹。 半晌,他摇晃茶杯示意,低冽嗓音带粤腔说话时更懒漫:“今晚黑去饮酒啊。” 这是完全没把小姑娘的“死活”放眼里。 …… 五分钟之前。 叶伏秋举着餐叉,还在犹豫要怎么吃这份精致的餐点。 这时,一道高亮又带着不耐烦的女声在大厅响起。 “你再缠着我我要你好看信不信!” 叶伏秋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些许慌张,立刻抬头看去—— 三四米之外,穿着polo衫短裙的高马尾漂亮女生被三个高大男人堵住,她应该是刚换完衣服想去球场,结果在途中被拦住。 为首的男人穿戴不菲,一头卷发烫得夸张,盯着她气焰更盛:“谁要谁好看?!” “你勾搭我有三天吗?说甩就甩你当我是谁啊?!” “又看上哪个男的了?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就该被人好好调教!” 女生嗤笑,往他下面看了一眼,“为什么甩你你不懂吗?衰仔。” 男人被激怒,对她动手,伸手去拽她敞开的领口—— “你个女表子!” 男人粗鲁暴力的动作映入叶伏秋眼帘,某些恐惧的记忆袭来,她瞳孔剧烈放大,手里的餐叉落地——当啷,打破了紧绷的理智。 女生来不及躲避,被他拽住领子,男人的手粗鲁地触碰到她柔软的身体,吓得她顿然慌了,还没怒骂出声,自己眼前突然闪过来一道身影。 叶伏秋像一头小倔牛,冲上来用身体撞开了男人揪着女生的手臂。 男人稍痛叫一声,女生也惊了。 魁梧的男性对女生的威胁是天然的,叶伏秋也很怕,说话声音带着细抖:“你,你怎么能动手呢!”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动手打人。” 男人一看就是有权有势,在这个地方嚣张久了,被一个小丫头教训荒唐至极,点戳着叶伏秋的柔软肩胛:“你算什么东西,跟你有关系吗?滚开。” 女生吓得握住叶伏秋胳膊,“你,你别掺手了,我这就报警。” 男人压低声音,更骇人了:“滚,开。”他盯着女生,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将她扒皮活吞。 第7节 正是这人恶狠狠的邪恶目光,让叶伏秋倔劲更旺。 就因为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所以真急了,才什么都不怕。 “你应该道歉的,是你先动手不对…”叶伏秋眉头又皱又横。 男人扫她一圈,笑了,抬腿逼近。 这时另一侧,祁醒和另外两人从楼梯下来。 危险靠近,叶伏秋护着女主一步步往后挪,怕得小声提示:“算了我们走,不和他掰扯…” “快走快走…” 魁梧男人审视叶伏秋,发现她根本不敢直视自己,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伸手过去一把提起她的领口:“敢走!?” 女生瞪大眼睛,差点尖叫。 叶伏秋被拽住猛地往前趔趄,因为这股外力她被迫仰头,正撞上男人阴狠又邪意的双眼。 两人的目光近距离对冲。 男人粗重的手在拉扯她衣服的同时,有意无意地搓掐她柔软的皮肤。 无数碎片化的相似场景刺激她的神志,和剧烈的恐惧混作一团。 生理性不适瞬间发作,一股恶心从胃部里往上翻,叶伏秋喉管发痒,倏然干呕出声,捂住嘴。 男人身后的朋友突然发笑,嘲他竟然被女生看吐了。 男人松开手往后退一步,嫌恶泼骂:“你对着我干呕什么意思!” 叶伏秋胃里灼烧,什么都顾不上了,捂着嘴生怕吐在这儿给人惹麻烦,急切左右寻找,然后乱着步子跑向卫生间。 眼前天旋地转,她双腿发软,跑向卫生间的步子不成直线。 在即将站不住的瞬间,来自男性的有力手臂一把扶住她的肩膀。 低沉辨不清情绪的嗓音在她头顶指引。 “往前,跑偏了。” 吐意就像进入发射倒数的火箭,叶伏秋借祁醒的力气重新直起身,头也不回跑进厕所—— 女生蒙了,看向叶伏秋跑走的背影,喃喃:“啊?看一眼就吐,厌男啊?” 乱搞的人没了,男人盯着女生,又要上前继续算账。 就在这时,有人用折扇拍拍他的肩膀。 男人回头,看着祁醒从他和女生当中不合时宜地经过。 看见祁醒的瞬间,男人嚣张气焰蔫了,眼神飘忽。 祁醒把折扇丢回给黄仁,伸手取了个纸杯子,放在自动咖啡机上。 他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看着机器运作,缓缓道:“在我的场子动手。” 祁醒深长轻笑,补足半句:“怎么敢的。” 下一秒,不知从哪里冒出好几个高大安保,揪着男人就往外拖。 男人挣扎,却不敢对祁醒说半个脏字。 安静又壮观地消失了。 …… 女卫生间里传出阵阵呕吐声,每次动静都仿佛快把五脏六腑反出来,让人听着就害怕。 女生等了好久,单间门一开,她和叶伏秋通红的双眼对上。 “呃,我…”女生把纸巾递给她,“你没事吧?” 叶伏秋接过她的纸巾擦嘴,然后把单间的门带上,怕别人闻到这股味道不好,她摇头,开口嗓子全哑了:“没事,没关系。”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女生跟着她走到盥洗盆,“看着纸片似的,实际上胆子真大…其实安保马上就来了,你不用那样的。” “我知道。”叶伏秋打开水龙头捧了口水漱口,水滴顺着她苍白的脸往下滴落,她眼睫频颤,“我就是……看不得那种场面。” 女生感动得不行,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救命之恩’我焦昕记住了,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 叶伏秋在洗手间收拾好自己,步伐虚弱地往外走。 幸亏没有吐在衣服上和地上,还好…… 视线里,前面有道修长的黑影挡在通道中,叶伏秋扫见那黑金丝质衬衫,抬眼,看见了倚在墙边的祁醒。 祁醒指间玩着一支细长香烟,指尖摁在滤嘴香珠处,还没掐爆,听见脚步声,他偏头。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接。 安静的甬道,隔绝大厅的熙攘,除了明晃晃的灯光,只有对撞又格格不合的两道视线。 祁醒盯着她,女孩面色如纸,桃花眼透着哭过的红润,饱满又无辜。 叶伏秋对着祁醒眨了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杵在这儿,还这样看自己。 她一眨眼,好像提醒了他什么。 半晌,祁醒默默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语气半不正经。 “啊,不知道你厌男。” “你先别看了。” 叶伏秋:…… 我不会再吐了好吗! 第005章 psycho psycho:5. 祁醒对着她举着手挡脸,怪异的行为和氛围,叶伏秋更难为情了。 苍白的脸颊漫上几分红,她低头臊道:“你…别这样了。” 祁醒放下手,把香烟塞回烟盒,漫不经心磨:“我哪样儿啊。” 叶伏秋抿嘴,瘦瘦的脸鼓出弧度,说不出话。 她最不擅长对付这种没个正经的人。 祁醒见她没话说,直起身,转侧要走,又被她叫住。 “呃,那个。” 他回头,淡漠目光扫过叶伏秋低垂的视线和抠在一块的手指,听见她说。 “这件事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告诉她们。” 祁醒懒洋洋仰头,眼梢盯她,尾音上扬:“…嗯?” 叶伏秋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解释那么多,一是不希望别人多担心,二是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刚来这里出门就和人起争执。 她不想梅阿姨她们误会自己是个不省心的。 叶伏秋弱弱补充:“我以后不会再惹事的。” 祁醒抄兜,随口问:“所以为什么。” “啊?”她怔。 “你吐什么?”他轻哧:“真厌男?” 叶伏秋的迟疑一瞬而逝,悻悻道:“他,他长得太丑了……我一个没忍住就……” 拙劣得恨不得把说谎写在脸上了。 她刚说完就意识到——与其拒绝回答,对这个人撒谎更容易触及雷区。 叶伏秋后背又冒出一片凉,有些后怕。 结果,她听见对方喉间淡笑,来了句。 “你猜,我信么。” 叶伏秋哑然,抬起视线,对准他浅浅牵起的唇角。 他说话的语调总是很淡,字里行间飘着轻视。 “同学,跟生意人对话,请求最没用。” “你拿什么换我的保密啊。” 她微微张嘴,却没话可说,眼睫再掀起时,只瞧见祁醒一抹背影。 刚刚还觉得近在咫尺,好像意外闯入了他的磁场,此刻,两人又回到原本的天差地别。 叶伏秋闷着气,手把衣摆搓得很皱。 他们是一家人,这种情况,没理由不交代吧? 真糟糕。 走出通道后,她正好看见正在寻找自己的温莉。 温莉找了一圈终于看见她人,走过去问:“去洗手间了?一个人待着还好?” 叶伏秋点头,余光寻找祁醒的身影,他人已经不在大厅了,“很好,甜点很好吃。” 温莉没有往有事的方面去想,因为她知道祁醒就在这附近坐着,有他在不可能有人敢惹事。 她点头,“走吧,我先送你回去,夫人要和客户吃晚饭。” 叶伏秋跟在温莉身后,不知怎的,她没目的地回头望了一眼。 空旷的大厅,似乎还留有某人悠哉的残影。 …… 第8节 安顿好房间,叶伏秋目送温莉离开。 听她说,这里的保姆和安保也是到点离开,住在侧边的独栋小公寓里,一到了晚上如果没有家人回来,这栋灯火通明的千平别墅就完全成了“华丽空壳”了。 温莉走后,叶伏秋蹑手蹑脚走出房间,环顾三楼,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这么大的房子,雇佣了这么多佣人,却连一个家庭监控摄像头都没装。 她默默嘀咕,心里别扭,退回自己房间。 叶伏秋的房间没有独立卫浴,她需要出去用二楼的大浴室。 奔波一天,她盯着镜子里自己发油的头发和乱出褶的t恤…… 再不洗就不礼貌了。 叶伏秋拿着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找到浴室。 想不到,这里只一个浴室恨不得都比她那容纳四口之家的房间还要大。 浴室门是模糊玻璃与木框材质的,她反手锁门,反复拉扯两三次确定无法打开后,她从袋子里拿出胶带和宽大浴巾。 叶伏秋的手停顿,盯着这些东西,犹豫几秒,最后还是踩着高用浴巾将门上所有玻璃和缝隙全都遮严,无痕胶粘牢。 可是无论怎么盖,怎么遮,她混乱的心跳都无法得到半分平静。 手盖在细小的门缝,逐渐蜷缩成拳,半晌,叶伏垂头,沉重吐出一口气。 走进宽敞的浴室,她仰着头随处审视,目光戒备又小心。 花洒打开,热水簌簌而下,溅出一片水噪音,打乱了原本过于寂静的氛围。 叶伏秋捏着自己的束胸内衣,缓缓蹲下,盯着花洒的环形雨幕,回想起下午被凶狠男人拖拽的画面,她止不住战栗,生理呕意仿佛还在肠胃里弥荡。 她双手抓住头发,头埋到最低,听着这股嘈杂,隐埋自己的急促的哽声。 不管再怎么躲,怎么盖,怎么遮。 空气里都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窥视着自己,那些男人的,肮脏的,暴力的眼神。 …… 韩桥村处于滨阳郊区,是滨阳这座一线城市仅剩的几个待改造的住宅村庄区。 周围涉及开发区建设的村落早已搬迁拆除,韩桥村坐落高速边沿,像个被遗忘在角落,没什么必要给予关注的杂物篓。 叶伏秋住在这里。 她生于其他村庄,因生计辗转来到韩桥村,并不算本村人。 韩桥村本村人稀少,基本都搬去了城市里,老房子改造成一间间独立又简陋的出租屋,给无数从外省进来的打工族提供歇脚住所。 这里烟火气息厚重,空气里飘荡着各个省区的方言民俗,却也因为管理杂无章法,时不时引来红蓝警灯光顾。 房东们根本不在乎房子租给什么样的人,房屋简陋,租金廉价,人员流动复杂,这就让韩桥村成了许多潮脏滋生的培养皿。 叶伏秋与年少的妹妹,年迈的奶奶,还有瘫痪在床的父亲。 就栖息于这样的地方。 就是这样的地方,让她在某个瞬间明白——低洼肮脏的环境里,漂亮的,发育良好的女孩子,本身就是不幸。 他们租的是最便宜的老房,家里没有热水器,也没有地方做浴室,她每周要去两次村子里的公共澡堂。 澡堂子都是些男杂工群体光顾,设施粗陋,哪怕是带锁单间,那些路过的,顺着木门门缝和花玻璃往里面偷看的目光,也足够掏空叶伏秋的安全感。 有一次,她抬头,正撞上陌生男人透过细细门缝偷窥过来的一眼。 那种眼神,那样恶心…… 叶伏秋险些尖叫出声。 …… 她忍耐,她适应,她暗自吞吃所有灰暗,直到那一次,一切都崩碎了。 尽管已经过去了三年,但15岁的那个冬天好像成了定格重演的噩梦,时不时就来惊扰她的魂魄。 丑陋又粗壮的男人指着她,眼神贪婪地扫视着她,开口却全是虚伪又嫌恶的话。 “是她勾的我!我天天睁眼打工闭眼睡觉的,我哪有时间看她!” “是她一直跟我眉来眼去!我什么都没干啊!” 站在一侧看戏的人揣手无奈:“小小年纪就学会勾得人了,穷也不能用这种法子啊,人家都有家庭的。” “哎,他们家不行的,老的老残的残…哪有什么家教…” “哎哟,这么小的孩子…家里没钱养了就找人嫁啊…这样像什么样子…” 表情狰狞的女人戳着她肩胛,戳得她好疼。 “你家人怎么养你的!你学校老师就是这么教你勾引别人男人的是吗!” 叶伏秋被很多人围着,面前的人咄咄逼人,身后的人拦住退路。 哪怕攥紧了领口,却还是像被那些目光扒光了衣服。 父亲卧床,妹妹上学,奶奶在外面做杂工。 没有人能来救她。 “我没有看你……我没有眉来眼去……” “我就是……我只是……” 她仅仅只是,作为邻居表达谢意。 她只是看他一眼,露了个笑脸,就成了他多日施行骚扰的通行证。 无助的眼泪反成了她的羞愧歉意,叶伏秋摇头,后退被人绊倒,被旁边的电动车划破了鬓角。 可是这些人就似预谋好的,喋喋不休的嘴巴越长越大,漆黑巨口,像一个个饥饿的鬣狗试图撕碎分食她。 手上摸到了血,她哆嗦着空喊报警,却连个手机都没有。 好怕,怕得无处可逃。 “爸爸……” “奶奶……” 叶伏秋惧怕又怒恨,抬眼却撞进那男人得逞又恶心的目光,他带着笑逐渐藏在妻子身后,藏进人群里,继续侵犯着她的尊严。 那瞬间,她脑海里有什么崩坏了。 肠胃扭曲翻涌,她捂住嘴,却拦不住猛然的呕吐…… 叶伏秋猛地睁眼,惊坐起来。 原本安静的卧室被女孩的一声低呼打破,她倏然抱紧自己发抖的身体,后背洇出一层冷汗。 她撩开头发,抓上右鬓那道浅淡的月牙疤痕,忍着想抠挠的冲动。 它又在发作了,又痒又疼,可又不能碰,让她恨不得想撕烂自己的脸。 磕伤的脸早就痊愈了,是精神阴影的躯体化在作祟。 让叶伏秋误以为是伤疤裂开的痛痒。 越安静,越骇人。 四面八方的昏暗像那些恶鬼不分黑白的嘴,猥琐邪恶的眼睛,逼近啃噬她的身体。 她想抹去额角的汗,却摸到眼角的泪。 肮脏的事叠加在一起刺激神经,她渐渐地不敢看男性的眼睛,只要多看数秒,身体反应就会本能想起那些瞬间。 叶伏秋知道自己没有错,可是那片阴影就像没有结束的寒潮,不断病染她的心。 她知道,自己不正常。 来到霄粤湾,她试图遮盖自己这样的不正常。 可是,似乎很失败。 她知道接受资助合约,只身来霄粤湾很冒险,可这是求学的必经之路,也是她的愿望之一。 叶伏秋什么都不想,她只想逃出那个村子,她要好好念书,挣很多钱,永远地离开韩桥村。 她缓缓从凌乱的发丝里抬起眼,哭过的眸子在漆黑房间里熠熠如星。 叶伏秋翻身下床,带着噩梦后虚弱的步子出了卧室。 她有些害怕,想去宽阔透气的地方待一会儿,正好屋子里没有饮用水,叶伏秋下楼去找水。 她脚步很轻,踩在铺了地毯的楼梯上几乎没有声音。 正如温秘书所说,这等不到主人归来的别墅到了晚上,空得让人有些落寞。 叶伏秋忽然在此刻有些想念妹妹和奶奶地震天动的鼾声。 想着这些,她步伐一停,视线下方落点——有人躺靠在客厅沙发上。 祁醒还穿着下午那套衣服,黑金衬衫解开了大半扣子,在一楼大片月光下尽显半遮半掩的胸肌鼓壑。 他姿态懒散,敞着腿窝在沙发里,手腕挡着眉眼,遮着月光浑寐。 叶伏秋像压低身子的小动物,慢吞吞走下楼,观察他胸膛平稳的起伏,猜测是睡着了。 茶几上摆着水和杯子,那是她的目的地。 叶伏秋搂着楼梯杆子,傻站在原地盯着那人,犹豫很久。 在这片宁静中,她被噩梦惊扰的心绪竟一点点平稳下去。 是因为多了个喘气的在房间里吗? 她确实很怕一个人待着。 下一秒,叶伏秋试着一步步走向沙发。 走近有水的茶几,她闻见一股淡淡酒气,眼前的祁醒大幅度仰着下颌,突出的喉结起落滚动,似贪吃醉意的兽。 他脖子虬起的青筋脉络,捂眼的结实手骨,禁锢又升温着雄性荷尔蒙。 明明没有不适,叶伏秋却莫名躲开了视线,有点口干。 第9节 她对着他隔着茶几蹲下,摸到了玻璃水壶。 叶伏秋刚端起倒扣的水杯,倾斜水壶的瞬间,面前忽然响起男人含糊赖劲的嗓音。 “给我倒杯水。” 她一惊,水壶摇晃,洒了一片水在桌面。 叶伏秋抬眼,看向祁醒。 他维持原状,眼睛都没睁开过,估计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明显是习惯使唤人了。 这人醉得不省人事,叶伏秋想起白天被这人捉弄的来回,她端起杯子,小口啄着解渴。 直接无视他。 祁醒像听觉敏感的犬科动物,对方细小的饮水声被他精准捕捉。 他口干得紧,使劲吞了下嗓子,喉结压得很低。 对方迟迟不动弹,他蹙眉,再次启唇。 “渴。” 单单一个字,竟让叶伏秋听出了几分醉后难受的央恳。 天然的蛊惑隐于无形之间,一个字,扰得她心绪不宁。 叶伏秋握杯子的手指动了动,身上不知道哪里泛痒。 这样的声线,让她真的有一瞬间想要立刻给他水。 醉透的人透着一股颓靡,像滩烂泥,祁醒却不似别的醉鬼那样狼狈,反而像株夜间散香的花,让人窥见他露出可乘之机的模样。 叶伏秋端着自己的水,小心翼翼凑近。 真醉迷糊了? 她站在他身侧,单膝跪上沙发,用杯壁撞上他的手指。 祁醒半阖的眸子瞄见玻璃杯的反光,伸手要接,叶伏秋却突然拿远,让他接了个空。 近在咫尺的水没喝到,他脱力掉下胳膊,语气有种醉后耍赖的感觉:“找死啊。” 手里的水是她喝过的,怎么可能给他。 对方说话的口吻逐渐变明,叶伏秋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端着水杯刚要跑,下一秒,面前窝着的男人睁了眼。 客厅的宁谧,月光的赤忱,为两人交接视线扫清所有障碍。 叶伏秋眼角怔开,身形僵在原地,被他半眯的目光抓得无法动弹。 祁醒的丹凤眼迷离浑厚,用几秒认清了人,“还看?” 女孩还红肿的眼眸在视线里逐渐清晰,他勾唇嘲弄:“这回见着人不吐,改哭了?” 第006章 psycho psycho:6. 男人的语气无疑是戏谑的,缠绕她的那些难堪被他随口玩笑概括得荒谬轻易。 不论是吐还是哭,背后都写着让她抬不起头的阴霾。 叶伏秋知道,对方什么都不懂,无知者无罪。 但祁醒这一句戏言一出,还是猝不及防扎得她心口麻麻刺刺的。 谁也不想跟个异类一样见着陌生男人,稍微遇到争执画面就控制不住当众呕吐。 小女孩的心思敏感像又脆又膨的威化饼干,一遇到热,就会绕过那些大道理,滋滋碎掉。 叶伏秋想起刚刚梦见的那些回忆,唇瓣咬得发白,盯着他的眸子洇出了微光,转身要走。 不想理这种人。 她刚抬腿,背后又传来慵懒嗓音。 “所以哭什么。” 叶伏秋动作微顿,怯怯回头,在昏暗中对上他漆黑的眼。 斜躺在月光阴影下的祁醒让人探不清情绪,叶伏秋不知道他那双醉后半睁半阖的丹凤眼里,到底有几分认真。 空间足足寂静十几秒,叶伏秋压下唇珠,垂下了视线:“只是做了个噩梦。” 还没等对方说话,她急着自嘲:“都多大了,做梦还哭,真没出息。” 像是赶在他人奚落之前先把难听的话都说了。 她握紧杯子,扭头直接往楼上溜,逃离的背影在夜里显得脆弱。 祁醒窝在原地,睨着那抹纤细的灰黑,眼神深去,轻叱一声。 上赶着骂自己的倒是少见。 半晌,他闭眼不耐地出了口气,醉得连手都不想动。 渴死算了。 …… 翌日。 市中心商场。 焦昕猛吸了一口冷饮,快活道:“好冰好爽,这天热得人要化咯。” 她看向对面的人,说:“还以为你不会出来,毕竟认识得比较仓促。”场面也不太愉快。 叶伏秋摇头,始终盯着面前的奶茶,“你是我来这边第一个朋友,我很乐意见你。” “那个人,后面没有再刁难你吧?” 焦昕点点头,打开气垫看了眼自己的眼妆,“放心,你去厕所以后祁醒就……” 说到这里,她突然转眼珠看向叶伏秋,八卦味道漫上:“你和祁醒是不是认识?” 叶伏秋眼神僵动,不知怎么解释,直接隐瞒:“……不认识。” “我那天刚从卫生间出去,就撞见他往这边来,那边可只有女卫生间,要不他是变态,要么他就是来等你的。”焦昕说完,问:“真不认识?” 叶伏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焦昕嗤笑,直接戳破:“今天送你来的车,a888打头的车牌号,你知道在霄粤湾,这种车牌就像写了祁家名字一样。” “你再说不认识?” 叶伏秋哑然,半晌憋红了脸,很愧疚:“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人。” “是不认识的,但他妈妈是我的资助人,我来这边上学。”叶伏秋诚实交代,看向新朋友的眼神有些试探。 她只怕对方不喜欢和她这样的穷人玩。 结果焦昕一听,一副完全没在意她的身份的样子直接跳过话题,“哦,怪不得,梅总确实喜欢做这种善事。” “你学习成绩肯定很好吧?” 叶伏秋听她的口气,像是非常了解祁家里面的事。 焦昕看出她眼神里的疑惑,笑了:“我爸是祁家公司里一个小副总啦,现在归祁醒管着。” 叶伏秋想起祁醒那般吊儿郎当,半夜醉归的样子,小声嘀咕:“他是做生意的吗?我还以为他就是别人说的那种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他是不像正经人。”反正也没外人,焦昕敞开大笑,指指太阳穴,“不过,可别质疑一个哈佛商学院硕士在读的脑子和能力。” 叶伏秋一听,瞪大了眼。 “他国内本科是在首都崇大上的,听说修的还是双学位,同期开始接手家里生意,大四顺手拿了哈佛商科的offer,有冇搞错?吓人得哟。”焦昕耸肩,“要不是为了找回他那走丢二十多年的弟弟,休学回国处理这些事,我估计祁醒都要准备毕业了。” 她坏笑:“是不是没见过祁醒这种男人?又多金又聪明,模样漂亮得女人都羡慕。” “咁多女人想扑上佢身都唔係冇理由嘅。”(那么多女人想往他身上扑不是没理由的。) 焦昕望向窗外,在回忆那张脸,啧啧品味:“讲真,我就喜欢他那种看人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叶伏秋想起男人戏弄他人时的畅意神情,反而更多几分抵触,从小到大她接受的教育和成长环境使她不得不事事认真严肃,在人面前要和善,温顺。 所以祁醒那样的人,几乎站在她人生的对立面。 叶伏秋随口说:“你夸他这么多,那怎么不追求他?” 焦昕回头,瞪大眼害怕:“拜托,我爸爸在给他打工哎,惹他不开心我一家没饭吃喔。” 叶伏秋弯起眼角,憋不住窃笑。 焦昕指指她,也笑了:“我发现你啊,有小腹黑在身上的,蔫坏蔫坏的。” “祁醒那人看着城府就沉,那种财阀大家庭里哪有纯粹的人?不敢惹不敢惹。” “我们都是大佬手里的小蚂蚁,能分一杯羹就一定要懂得知足……” “提起他也是想劝你,注意一点,不要和他走太近。这祁大少乱七八糟的恐怖传闻很多……” 叶伏秋很明确自己在霄粤湾这一年的目的,就是乖乖履行资助合约,吃补助上完这一年的交流学期,回到崇大继续后三年的本科学习。 除此之外,不要惹其他是非。 她点头,确信:“我和他不会有交集的。” …… 下午,霄粤湾都市日落鎏金时分。 叶伏秋和焦昕结伴出来,走向地上停车场,焦昕主动请缨:“我送你回去咯,我家司机来接了。” 叶伏秋还没摸索清这座城市的交通系统,就没客气,点头:“我……以后请你喝饮料。” 焦昕笑笑,没放心上。 第10节 两人正说着,焦昕突然刹住脚步,叶伏秋差点撞到她。 叶伏秋疑惑抬头,看见对方惊愕的眼神,她顺着焦昕的目光探去——最后也怔住。 她们正前方,停车场入口最显眼的一个位置,停着一辆洁白漂亮的阿斯顿马丁。 半袖衬衫敞着与t恤清爽叠穿,祁醒靠在车门边,正玩着一支细烟。 他垂眸,手指摁在滤嘴香珠处,迟迟没有要点燃的迹象。 眉头压着,似乎心情不好。 祁醒两根手指转着烟玩弄,感知到什么,掀眸,隔着一段距离,直接攫住叶伏秋的目光。 无视所有人,没有任何犹豫,目的明确地看向她,似乎在说:等你半天了。 他是来接她的。 焦昕迟疑又惊愕,碰碰身边的人。 “喂,这就是你说的……没有交集?” 叶伏秋目光呆滞,也说不出话来了。 …… 一个小时之前。 祁家别墅内,员工们得令都被赶去客厅之外做事,偌大的一层客厅只剩下梅若祁醒母子二人。 暖色奢华的装潢在阳光下却显不出温度。 两个云淡风轻饮茶的人都藏着各自深意。 “不干。”祁醒听完母亲的要求,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他捏着纤薄杯口,玩转晃动,眉宇间些许无奈:“一个小丫头,至于么。” “妈,我忙得很,没空给您‘看孩子’。” 梅若完全没把他的抗议放心里,说:“高尔夫球场的事我都听说了,知道你会处理干净,所以我没过问。” “不管她是谁,这一年在我们家里,就算半个祁家人。” “祁家人在外面被人揪着领子欺负?”她瞟儿子一眼,“你敢给我不当回事看看呢?” 祁醒扯动唇线,没说话。 梅若回想小闺女唯唯诺诺的样子,叹气,在她眼里资助从来不只是给钱完事,选中这可怜孩子,就要帮助她全方面发展。 “就算她这一年,学不好,不听话,花钱多,什么都无所谓。” “从我们家走出去的女孩子,不能连人正眼都不敢看。” 这话一出,祁醒转着茶杯的手指一顿,莫名,他想起叶伏秋昨夜。 身单影薄的女孩站在面前,像只裂了缝的白瓷杯子,红着眼说:“只是做了个噩梦。” 梅若继续说着:“而且。” “过不了几天,不少人都会知道咱家多一个吃饭的。” 她摇摇头,“就你在外面那个鬼样子,真惹急了谁,不敢动你,还不能捏捏软柿子吗?” “她身上的事去给我弄明白,多看着她,护着点她,听懂了?” 祁醒仰头喝尽茶水,低嗓被润亮,心慵意懒的还是那话:“不干。” 梅若轻哼,完全不意外,大儿子浑惯了,怎么会乖乖听话。 “知道你不爱管闲事。”她从背后拿出一个牛皮档案,举着晃了晃。 祁醒的眼神换上认真。 梅若只是亮了亮,又收回身后,给茶壶续上热水,“我一向是不同意你把手伸到自家人身上。” 他挑眉,直接说明白:“我迟早会动祁家那几位。” “没有你那几个叔叔帮衬,祁家不会做成今天的规模。”梅若提醒他:“你爸是个很重亲情的人,他未必不知道,只是无所谓,那是他的亲兄弟。” 祁醒挡了下母亲的手,替她完成后面的茶艺,手指修长有力,斟茶时勾唇:“那是他的兄弟,不是我的。” “我爸为了他的兄弟们,好像什么都能原谅,”他笑了声,眼神却冷下去,“真是什么都能原谅……” “不动他们,他有朝一日就会动我们。” “妈,祁家这群狼,没人真的服我们。” 梅若有时会被自己大儿子这股不管不顾的狠劲吓着,既忌惮又骄傲。 “你啊……” 祁醒把茶奉到母亲面前,重回平日里的散漫:“故意要求我管那小破丫头,不就是想拦着我。” “不惹我,也不违背我爸的意愿。” “您总是这样儿,把自己摘得清楚,站在祁家这锅乱粥之外。” 梅若笑了,伸手推了推儿子的额头,“所以你到底管不管,东西不稀罕要了?” 祁醒利索掀眸,笑意深长。 …… 霄粤湾日落时刻慵懒恣意的美不亚于晚上霓虹四起的纸醉金迷。 金橙色的鎏光在高楼玻璃中无限反射,叠出一圈圈光晕,被楼下的汽车鸣笛烘上云端。 三人之间的距离仅仅三四米。 落日的金贪婪地描绘他立体完美的五官,映出他肤色的白,祁醒把细烟扔回烟盒里,因直视西边的她,被光刺得微微眯起眼,细微动作,更承性感。 耀眼的光甘愿趴在他的肩头做陪衬。 这样的人,此刻将独一的目光强势赐予她。 叶伏秋喉间的呼吸更热,被他盯得又怵又悸,像有什么要冲破衣服出来,难以阻拦。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词。 那就是危险。 被他盯上时,猛烈的感觉——就是危险。 祁醒看着面前呆鹅似的叶伏秋,环胸,笑意很淡,尽是轻慢。 “愣什么呢。” 他说话很懒,声音也不大,却总使她发蒙振聩。 祁醒用眼神勾着她,歪头示意。 “过来。” 第007章 psycho psycho:7. 焦昕看呆了,刚刚才说了坏话的人,现在就站在面前奔自己朋友而来。 她戳戳叶伏秋胳膊,小声说:“我……我先走喔,刚刚跟你说的他那些,你全当我放屁了。” 说完立刻消失了。 叶伏秋回头瞧见她溜走的背影,一下更没安全感了,她回头咽了口嗓子。 下一刻,她挪步子,硬着头发往前走去。 不能怠慢这个人。 叶伏秋走到他面前,一下子要仰视男人,怯怯开口:“有事吗?” 祁醒仰头看天,荒唐于自己要做这种事,拖长语气,多是嘲讽:“没事,闲的,我有病。” 叶伏秋:? 半晌,她点点头,转身走之前留了句:“……祝你早日,康复。” 叶伏秋刚踏出一步,胳膊突然被一股力度往后扯。 她瞪眼,往后踉跄两步,仰头对上他深深眸子。 祁醒总是习惯性抬几分下巴,加上天生身高优势,睨人时丹凤眼更压窄几分。 看人特轻屑,压迫感很强。 盯她几秒,祁醒一笑。 “我这儿有个游戏,想不想玩。” 不管是什么落在他身上绝对没好事,叶伏秋几乎是立刻拒绝:“我不要了。” 祁醒握着她手臂,掌中尽是女孩皮肤的娇嫩触感,摩擦间软绵绵惹痒,引得他手指神经弹动。 一听她拒绝,他悠哉挑眉:“不好意思,没准备应付你说不要的词儿。” 下一刻,祁醒打开身后副驾驶车门,把人塞进去。 叶伏秋栽进柔软皮椅的时候都蒙了。 她抬头,看着祁醒坐进驾驶位,再看着男人直接逼近过来。 叶伏秋屏住呼吸,使劲往车门贴,吓得肩膀缩起来。 祁醒压过去,在适当距离停下,眼底倒映她受惊的小桃花眼,又亮又干净。 察觉到对方的紧绷,他反而不急着开口,就维持这种越界的距离,用眼神和呼吸逐渐熬磨她的心跳。 叶伏秋肉眼可见憋红了脸。 因捉弄别人的畅意逐渐浓郁,祁醒眯眼勾笑,生动帅气。 直到对方快受不住,他的视线才一点点从她脸上往下滑,瞥她背后的位置,慢条斯理提醒:“安全带。” 第11节 说完,他单手启动跑车,一脚油门,夹进日落时刻的都市车流。 祁醒开车很快,却又仅一手掌方向盘就可以完全控制车子,晚高峰的都市拥挤,他却可以做到单臂靠窗支着,驾车游鱼丝滑般穿梭。 不过就是不太关照乘客的承受能力,叶伏秋被他的车技搞得左摇右摆,冷不丁撞到玻璃晕乎乎的。 只能忍着,在心里瞪他一万次。 晕头转向的瞬间,叶伏秋脑海闪出一个后知后觉的念头。 她才发现。 与异性对视就会不适呕吐的自己……好像不怎么排斥祁醒。 这是为什么? …… 直到车子停在顶奢商圈的时候,叶伏秋都不知道这个人要带自己做什么。 到底是什么游戏,要玩什么? 她心里慌得不明不白。 祁醒也没多礼貌,手指绕着车钥匙,摇晃着示意她跟上,步子大又恣意。 叶伏秋左右环顾,迎着风,拢住黑发跟上。 顶奢商圈的游览权只属于少数人,这里是会员制度,没有vip甚至连消费的资格都没有,普通客户要提前预约入场。 而门口的商场值班经理看见祁醒,直接为他大敞大门,两个安保得令弯腰掀开隔热的帘子,恭敬道:“先生小姐,傍晚愉快。” 叶伏秋面对他人的恭敬总是不自在,下意识也弯了几度腰,低头小步跟上祁醒,口型无声念叨:“好,谢谢,谢谢……” 商圈除了顶奢品牌常驻还经常有展览供vip参观,也许正是因为活动,今天场子里来往顾客不少,结伴人影熙攘,不少都是带着拎包服务生的。 叶伏秋跟着他,一路走到一楼占地面积最大的louis vuitton店门口。 lv门口的店员不认识祁醒,但是认识他手里那张黑金vip的身份核卡,更浓了笑容,鞠躬迎接。 叶伏秋看着店内陈列的那些箱包衣服,连价钱都不敢猜,小声往前面问:“我们要做什么?” 祁醒没说话,弯动手指招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vip专属安保,给他们拖来两张椅子,就摆在入门位置。 叶伏秋瞪眼:这两人什么时候跟着的?? 祁醒后撤一步,坐下,懒洋洋翘起二郎腿。 背靠这家店唯一的出口,像搂着镰刀拦截逃窜罪魂的的笑面死神。 他偏头和她对上视线,祁醒歪歪头,示意她坐旁边。 叶伏秋皱眉,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她打量对方神情试探失败,默默在他身边坐下,屁股只沾椅子一个边角。 不一会儿,从店深处传来一阵嬉笑声音,叶伏秋抬头,看见三两个穿着花哨的女人带着一脸藏不住的喜悦,一边分享着自己的“战利品”,一边扭头对后面男人说:“好爱顺哥!顺哥你今天更帅了喔~” “给你们花钱就更帅?你们这群见包眼开的小妖精。”男人嗓音畅快愉悦,显然,为这些见钱眼开的女人阔绰出手给足了他面子。 “谁说的!阿顺平时就超帅好吧~” 听声音这么耳熟,叶伏秋往前定睛一看,看见男人脸的瞬间怔住,赶紧低下头。 这不是那天在球场和她起争执的那个骚扰男吗! 她看向旁边人,局促尴尬问:“你这是干什么呀。” 祁醒支着侧额目视前方,慢悠悠出声:“……嗯?” “玩儿游戏啊。” 叶伏秋张嘴说不出话,同时,顺哥和美女们见到这副场面缓缓止步。 美女们看着这两人堵着门,其他店员问都不敢问,一下觉得不对劲,面面相觑。 顺哥看见祁醒面色一凛,瞥了一眼旁边的女生,早就不记得了,试探忌惮:“祁少坐这里……是什么雅趣啊?” 祁醒勾笑,翘着的二郎腿抖动两下,“没雅趣,等你呢。” 顺哥表情更僵硬了,在霄粤湾,被祁醒这种人盯上能有什么好事! 他一看祁醒身边一直低着眼的女生,突然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天吐了的那个! 顺哥打量这两个人,怎么都想不到,祁醒竟然好这口!? 祁醒垂眸,盯着手指,“上次的事儿,我说完了么。” “在我的场子,欺负我的人。” “孙顺,孙总。”他掀起眼皮,笑了,“你好威风。” 孙顺的腿瞬间就软了。 但是身边都是自己泡着的妞,他再怎么也不想掉了面子,孙顺想小声把这事过去,于是一边往前走,一边赔笑:“哎,祁少,都是误会……” 男人逐渐逼近,上次呕吐时极其不适的身体记忆又翻上来,叶伏秋喉咙发紧,往一侧躲避的动作逐渐明显。 她受不住,只想离远点,刚要起身—— 祁醒余光瞥她一眼,一手按住她胳膊。 他似没用什么力气,但她却动弹不得,叶伏秋看向他,眼神晃动不安。 孙顺走到他们面前,小心翼翼端量,知道那小妞是个好说话的。 “这位小姐,上次都是误会,都急脾气了,对吧?” 叶伏秋刚要点头,祁醒率先开口:“你这算什么。” “孙总,我家这小丫头回去以后身体精神都不太好。”他叹了下气,故作心疼:“说一直做噩梦呢。” 下一刻孙顺听见这浑蛋缓缓下令。 祁醒看向他,眼底漫上愉悦,咬字很轻:“要不跪一个吧。” “好好忏悔,好好道歉,说不定…”他摸摸太阳穴,思忖:“我会放过你。” 孙顺一愣,瞬间冒火。 再怎么说他也算有家底的养尊处优来的富二代,比不上他权势,但也不至于被这样羞辱! 孙顺怒红了脸,刚要上前破口,祁醒下一句话直接粉碎他所有嚣张。 “你秘书还没给你打电话吗?” 祁醒放下二郎腿,掸了掸裤边,“你说说,公司出那么大事儿,也不找你…” 孙顺顿然知道他什么意思,脸色唰地变白,“你……你干什么了。” 祁醒抬眼,歪头:“你希望我干什么吗?” 孙顺一下就蒙了。 那些胭脂俗粉的女人站在一边看戏,都不敢说话。 男人下跪道歉已成定局,叶伏秋感知到了,他反抗不了,于是她利索站起来,不愿接这样的“道歉”。 孙顺敢跪,她可不敢接。 叶伏秋后退只想离开,结果刚往后退了两步,后背被祁醒的手掌顶住。 她惊吓回头,只见男人握住她的肩头不许她动,叶伏秋瞥见祁醒的眼神,心跳在刹那踩空。 祁醒站在她身后,俯身盯着在现实与尊严之间挣扎的孙顺,眼神亮得吓人,透着一种扭曲的,动态的愉悦。 他开心得纯粹,他在欣赏,人在这种境遇下狼狈的,不服却又不得不屈从的表情。 叶伏秋被吓住了。 原来这就是游戏。 他不过借了个由头帮她出气,实际上是为了找乐子。 孙顺这个人长相平平,也没什么本事头脑,空有一兜的钱就以为自己能横着走。 “你知道他最爱什么吗?”祁醒低声开口,哑哑的气音很暧昧,他瞥了眼那些女人,“她们的奉承,伺候。还有作为男人虚荣的面儿。” 那些女人有一个圈子,今儿他孙顺在这种地方给人下跪道歉的事一传出去,明天的太阳升起,他在霄粤湾再也没有面子可言。 他最珍视什么,祁醒就踩碎什么。 孙顺被威胁,青白着脸色,对着他们跪了下去,雄壮的男人似是在那瞬间塌了脊梁。 “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吧!求你了!” “还要我做什么,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别动我的公司!” 叶伏秋后退不得,恨不得闭眼,开口颤抖,“你放开我……你这样不对……”难以接受孙顺的下跪。 “不识抬举,没有素质,骚扰女生。” 祁醒靠在她头侧,看她一眼,很无辜:“他错很多,不是吗?” 有罪的人,就该付出代价,好好告饶。 …… 祁醒高高大大一个人几乎是被叶伏秋强扯着拉出商圈的。 两人拉拉扯扯,从大门出去,在傍晚湾区的风里交叠身影。 叶伏秋甩开他的胳膊,脸色很难看。 祁醒挥挥手腕,看了眼,“人不大,劲儿不小。” 叶伏秋到现在后背还是虚的,她的黑发被风吹乱,不能理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这样不也是欺负别人吗?” “嗯?”祁醒眼神有些冷,问她:“他不该道歉?你没出气?” “是,他可恨,骚扰我朋友,对我动手。”风太大,叶伏秋忍不住扯开了嗓门,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发火了。 “他该道歉,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12节 “他只要诚心道歉不就够了吗?我可以原谅他。” 这样一搞,她岂不是从受害者,成了欺负别人的人。 叶伏秋眼眸盈盈看着他,折起眉心:“以别人的痛苦为乐,那算个什么东西。” 祁醒忽尔挑眉。 叶伏秋此刻明明白白意识到。 果然,她和祁醒,从根子上就是两种人,永远不可能相触相融。 就该离得远远的。 …… 一顿劈头盖脸的批判结束,夜风一吹,叶伏秋在祁醒凉凉的眼神下蔫了。 完了,上头了。 她垂下头,揪紧衣摆,不敢说话了。 最后祁醒一句“走了”,她像只呆头鹅一样眼巴巴赶紧跟上。 车子开出去两个路口,她都没敢说话。 叶伏秋想找补几句,想了想,弱弱开口:“我其实就是觉得……” 车子在街区里驶动,祁醒看着后视镜表情微变,回应:“嗯?” “你这样,很容易结仇。”叶伏秋小声说:“在社会上,还是……多一个仇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你说是吧。” “结怨太多,回头万一……万一落魄了,岂不是……” 祁醒试图甩开后面尾随一路的车,踩下油门想闯过前面这个只剩下五秒的绿灯。 结果车子飞到路口中央,侧面路口突然冲过来一辆闯红灯直撞而来的轿车。 “是啊,恨我的人很多。” 分秒间被拖长,祁醒忽然扯唇,“你瞧。” “就算是报复,都得排着队来。” 叶伏秋懵了,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只听车子猛地拼命转向,轮胎产生刺耳尖锐的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快破掉。 下一秒,祁醒宽阔的身影笼罩住她。 那辆车撞上他们的上一瞬——祁醒翻了过来。 男人衣服上的清香卷着烟草味盖来,叶伏秋的瞳孔猛地放大—— 她被祁醒护进了怀里。 第008章 psycho psycho:8. 人在遇到紧急危险受惊时,交感神经敏感,瞳孔放大,肾上腺素飙升,所有感官都会比平时敏感数倍。 叶伏秋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被抱过,于是此刻,祁醒的怀抱像温热海啸般填满了她的感官信号。 掌心的摩擦触感,鼻息间他心跳的味道,还有护着她后脑磕向车窗玻璃的,他手的力度。 每一寸都足以让她眩晕。 几乎忘记,自己正处危险边缘。 车子被撞出剧烈闷响,她双手扶着祁醒的肩胛,吓得闭眼缩进他怀里,指尖隔着衣服嵌入对方的皮肤。 天旋地转间,对死亡的恐惧从未如此清晰。 车身被撞得整整转了一周,调转了方向,祁醒那边侧边与前面的气囊全部炸开。 被撞击的跑车被安全装置塞满,隔绝了与外界的勾连,苍白又弥漫着烟味的车厢里只剩下呼吸急促的二人。 叶伏秋大脑一片空白震感,恍惚是确定自己还活着,她睁开眼,对上他脸颊被玻璃碴划伤的血迹。 祁醒脸上的那道猩红缓缓往下流,后知后觉的恐惧袭来,她忽地热了眼眶,呜咽出声。 扶着他肩膀的手指抖动难止,叶伏秋都不敢动,只觉得身上好几处肯定骨折了,结果一抖身子发现,只有后背有些磕疼,其他都没事。 反而眼前的人搂着她,自从车子稳定下来以后就一直没声音,叶伏秋扭头,发现他始终闭眼静止,动也不动。 她哪里见过人在自己面前死掉,一下慌得六神无主,哭腔涌出:“……你,你。” 抬起手指,伸向他脸上还在流血的划伤。 她指腹即将触碰到鲜血的刹那,面前半昏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叶伏秋脑袋嗡得一下,松了弦。 祁醒僵直的眼神足足停滞数秒,从怔到回神,皱低了眉,应是在忍痛。 半晌,他偏头,两人近在咫尺间对撞视线。 祁醒凝视她,笑了,“表情不错。” 对方嗓音沙哑得厉害,应是生理性疼痛在发作。 叶伏秋盯着面对生死胁迫竟如此闲适的祁醒,震撼得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为他们的车和肇事车辆都处于堵塞街区里,车速没有很快,并未造成过于剧烈的撞击。 车子私下进行过加固改造,而且祁醒在分秒间努力调转撞击位置,对方车头撞到他们的侧后方,叶伏秋这边成了车子安全指数最高的位置。 哪怕不是猛烈的撞击,祁醒那侧的车门还是被撞得变形,叶伏秋看着腿都软。 更让她惊讶的是,祁醒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筋骨上的损伤,等之后再做全面体检。 叶伏秋暗自感叹:这人怕不是铁打的。 …… 派出所小房间的灯光一打,刺得两人皆是一眯眼。 肇事者已经被控制,那个中年男人半晕着被交警从车里揪出来的时候,他看见踉跄出来的祁醒,顿时清醒,瞪大了仇恨的眼眸骂着:“怎么没撞死你!!” 他脸上还流着血,双眼充红,像个从地下爬出来的厉鬼,吓得叶伏秋下意识往车门后躲了一步。 “祁醒!别让我出来!你迟早死在我手里!”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丢山里喂狗!” 被咒骂的祁醒云淡风轻,他虚虚撑着冒烟的车前盖,眼梢一勾,爽朗笑出声,伴着微弱的咳嗽,更显病态又邪魅。 明明是受害者,他却露出一副反派角色的恣意样儿,斜视对方似乎在说:你先有那个本事再说,废物。 这样的祁醒,在叶伏秋眼底展出异常扭曲的魅力。 “说说吧,怎么回事。”警察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回想。 城市里车辆之间的剐蹭相撞每天都会发生,但是这样的恶性伤害事件并不常见,警方一定会查干净。 祁醒懒洋洋坐着,往上瞟了眼正对他们的监控摄像头,偏开视线摸摸鼻梁,无奈道:“他骂得那么狠您不也听见了,看我不爽啊。” 吊儿郎当的,却没油嘴滑舌的意思,纯粹实话实说。 叶伏秋经历一场事故脸色还惨淡着,被惊的魂魄一半还吊在半空。 一对比,祁醒的坦然自若就显得特别诡异。 他的敷衍让民警不快,民警瞪他一眼,接过同事调出来的资料,对比一看,抬头看祁醒。 “你和肇事者都姓祁是吧。” “什么关系?” 叶伏秋一愣,悄悄打量身边人。 祁醒垂眸,细密的眼睫遮住大半情绪,如实说:“我三叔。” 说完,他扭头,抓住叶伏秋偷看的目光,倒着大拇指跟警察指指她,“如果非要往下说……无关人员能先出去么。” …… 叶伏秋就这么被赶出去了。 派出所靠近湾区街道,一到晚上夜风徐徐,混着海边的咸味。 关于事故,自己的那部分已经配合警方完成,民警姐姐本来要给她安排房间待着,但叶伏秋总觉得室内憋得慌。 她在院子里最粗壮的那棵椰子树下坐下,陆地的风经过浪潮吻过,卷着回来,略过少女白嫩的脸颊。 乌黑的发飘动,鬓角的月牙疤痕露在椰树羽叶眼底惹人怜惜。 叶伏秋回头望向灯火通明的派出所主楼,回想起方才祁醒和警察的对话,在这暑夏夜里凉了后背。 “三叔”的意思…… 她回想祁醒说的那句。 【是啊,恨我的人很多。】 事发的地方,是霄粤湾繁华街区,到处都是摄像头,车辆堵塞得毫无逃窜之处。 在这种地方闯着红灯撞人,罪量多得叠加数不清,更有可能让自己葬身在碰撞当中,即便是这样。 那个人,还是铁了心把油门踩到了底。 叶伏秋抿了抿下唇,不敢相信,他究竟做了什么,竟让自己的血亲恨得不计后果想弄死他。 她一面觉得这人恐怖深沉,一面又想起他在紧要关头把她拥进怀里的那股温度。 她心思细腻,猜测万种,在脑海里深深探究下去,恍然皱起眉。 撞车后他初醒的那个滞停的僵直眼神,还有从车里出来,撑着车盖虚弱的那抹笑。 竟让此刻冷静下来的叶伏秋品出几分…… 遗憾。 叶伏秋望向那个亮着灯的小窗子,任由风吹乱她的神情。 第13节 她以为祁醒是只自由恣意的鹰,现在看,倒像是一座迷雾重叠的山。 …… 祁醒出来的时候,派出所院子里空荡荡不见小姑娘的身影。 失去用处的车钥匙被他抛着玩,祁醒走下台阶,又环顾一周,叹了下气。 他接通电话,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先别动,等我找着人。” 祁醒眼神冷淡,压着眉心出了派出所大门,转身拐角,一下子撞上一抹温软。 叶伏秋步速很快,一下撞上他胸膛,往后踉跄好几步。 手里攥着的塑料袋咯吱作响,她抬头对上祁醒的眼睛,意外开口:“……你,完事了?” …… 两人从小街道往外走,走向灯火通明的主街区。 叶伏秋跟在他身边,频频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他,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阴沉,好几次都没敢开口。 “我不是故意跑出去的……”她先解释。 祁醒盯着手机屏幕,“我没问。” 叶伏秋抿嘴,更不敢说话了。 祁醒突然高冷,平日那股子纨绔气一丝没剩,她看得出,这人心情很差。 直到走到高耸路灯照耀的地方,一个街边拐角,他突然停下,叶伏秋嚓地止步,抬头。 祁醒把手机收了,盯着她眼巴巴的模样,问:“有话说?” 叶伏秋嘴角动了动,最后拆开手里的塑料袋,把里面的消毒药品展示给他,然后指了指自己额头示意他的脸,“你这里,还破着口子。” “伤口消毒…要趁早。” 祁醒盯着她手里的药,静了几秒,又问:“哪儿买的。” 叶伏秋回头,恰好,指了指后面的那家百姓药店,“就那里买的。” “离开几分钟,你跑这么远?”祁醒丈量这里到派出所的位置,笑话她:“百米冠军啊?” “费劲买这干嘛。”这些玩意,医院有,家里有,哪里都有。 叶伏秋脸皮很薄,又开不起玩笑,一下被臊热了脸,左右偏闪的眼神透着不乐意。 她说:“谢谢你救我。”指他车祸时护住她的那一下。 她不喜欢欠人人情。 别的补品什么的她没钱买,但至少这些她可以。 路灯灯光在叶伏秋浓密的睫毛下投了一片颤动的阴影,难为情的时候桃花眼又亮又灵动。 她把药袋揉得很皱,又紧紧攥着。 祁醒睨着小姑娘的脸,开口平静反问:“我救你了吗?” 一脸冤枉,竟然不承认。 叶伏秋被他这回答弄懵了,她因为祁醒这一个举动乱了一个晚上,鼓起勇气给他买东西回来,结果却得了这么一句话。 对方的毫不留意,弄得她这些像成了自作多情。 她脸更红了,带着不敢外露的怒气,说话都磕巴:“我,好,我,你等我去退掉。” 说完转身要回药店。 非把人逗急了,祁醒才满意。 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人拽了回来,“哎。” 叶伏秋转脸回来时,那难堪的眼眸亮得快能挤出水了。 手上带着劲,不愿意他拉着她。 祁醒唇边弧度更深,往旁边高石台上一坐,塌下肩膀,懒漫开口:“帮我。” 叶伏秋抬眼,“什么?” “我不是救你了么,你不是买药了么。”祁醒点点自己脸上磕破的地方,十分直白:“给我抹上。” 结果对方这么一接受,叶伏秋反而有点局促,两人之间半米的距离滚烫起来,他像块强悍的磁石,扯着她进入他的场子,让叶伏秋挣扎不得,心跳受对方控制。 叶伏秋走到他身边,发现站着的自己竟和坐着的他平视,此时祁醒的目光格外近,在亮堂路灯下浓郁又深邃。 像一座浩瀚宇宙,一眼能吞下无数个渺小的她。 她有意躲避对方直勾勾的视线,低头拆开消毒用品。 擦药的话,她不得不要靠得更近,叶伏秋咽了下喉咙,小心挪近,乱晃的目光找准他的伤口。 车窗碎掉的玻璃随碰撞惯性乱飞,将他脸颊侧边划破,看着那些干涸的口子,叶伏秋更发怵,不敢想如果扎在自己脸上会有多疼。 她举着棉签,近距离对话下嗓音更软更轻,提醒:“如果疼,你告诉我。” 祁醒的目光从未从她脸上挪开过,像看着什么好玩的东西。 “告诉你我就能不疼么。” 明明认识才不过三四天,叶伏秋却有点习惯这人的抬杠口吻了,她动动嘴角,“……你试一下?” 说着,她用沾水的棉签擦去他脸上干掉的血迹。 氛围安静和谐。 一天的跌宕起伏在夜晚街角这一隅得到休憩,抚平了所有胆颤不安。 碘伏棉签沾上他外翻的伤口,祁醒眉头都没动,她的手却颤个不止。 叶伏秋回想起什么,低头,看向他搭在膝盖上的手。 因为事发时他的左手护着她脑后,此刻一看,腕表表盘裂了,关节处也都青紫吓人。 对方温热的鼻息打在她手腕的脉搏,乱掉叶伏秋所有心绪。 下一秒,手腕突然被对方握住,她一惊抬眼。 视线里,祁醒捏着她细腕,看一眼她的手:“这都能走神儿?再抹都快抹到我下巴了。” 叶伏秋愧疚更深,“对不起。” 祁醒松手,任由她换根棉签,敏锐的洞察力几乎能将她盯透,笑了:“琢磨什么呢。” “想问什么就问,不收你钱。” 叶伏秋握着碘伏瓶子的手停在半空。 如蝶翼般的眼睫上下微动,数十秒后,她开了口:“如果你不是为了救我……”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解开安全带,压住我,把后背对向那边。” 祁醒额前的黑发随风微动,挺直鼻梁与丹凤眼完美结合如锋利美刃。 他散漫盯着叶伏秋,听她犀利发问。 “是想死吗?” 顷刻,祁醒的眉峰神经性抽动。 他望着她,勾动薄嘴唇,笑得浓稠。 第009章 psycho psycho:9. 祁醒的笑让叶伏秋感到不安,自己好像猜中了,但是猜中了,就更觉得这个人恐怖。 结果下一秒对方开口,却又让她意外。 “我为什么啊?” 叶伏秋稍稍皱眉,“嗯?” 祁醒往后一仰,双手撑着身后,面对这样的质疑,老神在在地反问:“你多少听说过我的情况吧?” 他伸手松松垮垮指自己,“国内外名校毕业,履历漂亮得闪瞎眼。家底儿厚到就算什么都不干也能玩到下辈子。” 祁醒睨着她,带着说什么都不害臊的浑劲,“哪怕真就落魄了,还有这张脸。” “我有什么找死的必要?”他抬了抬下巴,十足玩味:“你说说。” 他一这么说,叶伏秋反而怀疑自己了,张张嘴巴,捏紧棉签,“也是……” “我……是我瞎想了,对不起,你当我没说过。” 感觉有些尴尬,又很愧疚,叶伏秋左右环顾,“你饿吗?要不要……给你买点吃的。” 祁醒往她掏出来的那把零钱瞟了一眼,“还有钱呢?” 叶伏秋低头挑了挑一数,买完药还剩下四十多块,有些心疼,咬着牙点头。 祁醒盯着她,眼神愈深,“这么舍得给我花?” 她沉吟几秒,没人想遭遇车祸,她不愿意怪罪祁醒,不管怎么说算捡回一条命,都花给他也不亏。 叶伏秋又点头,很乖很老实。 祁醒一笑,意味不明。 “成,没白救。” …… 梅若听说两人在外面出了事故,吓得魂飞魄散,叶伏秋一到家就被她揽着又搂又哄,受宠若惊。 梅若招呼家里保姆:“把家庭医生请过来,加急,赶紧给小丫头看看。” 保姆得令飞去打电话。 叶伏秋这才找到开口的空隙,紧忙摆手:“阿姨……急诊都检查过了,没事,都没事。” 第14节 “万一有疏漏呢,对,明天我让人陪着你再去全身查一遍,心理科也要看。”梅若愁得叹气,偏头瞪了眼祁醒,“衰仔,平时叫你在外低调,现在好了,不仅自己出事,还要搭上别人。” 祁醒脸上还挂着彩,往沙发一坐,耷拉眼皮不为所动。 话都不说。 叶伏秋悄然打量他,回想起祁醒那句“我三叔”,肇事者的身份……梅阿姨知道吗? 她看看梅若,没敢说话,全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别人的家事。 但是,她想替对方说句话,小声开口:“阿姨,出事的时候,是他……” “所以啊。”祁醒突然开口,打断了叶伏秋的话。 叶伏秋一愣,抬头,迎上他淡冷的目光。 祁醒完全不领情,反而对梅若笑道:“我是最不适合看孩子的人,您看,出事儿了吧。” 梅若的表情更阴沉,对儿子的不满写在脸上,“你啊,你非找抽是吧。” “这要是你爸在家,非要让你挨几下你才会说人话。” 祁醒自打坐下就一直垂着眼眸,他脱了碎坏的手表扔在桌子上,起身,“我休息了,您慢聊。” 说完,自顾自转身走向楼梯间。 叶伏秋皱眉望去,他浅色t恤背后的那一块,还沾着渗出的血迹。 不知怎的,她心里闷闷的,觉着不舒服。 回头,她迎上梅若看着自己担忧的目光,笑了下,“真的没事的。” 梅若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叹气,“好孩子。” …… 洗过澡以后,叶伏秋几乎都没力气撑到走回自己房间。 她关好门,趿拉着步子,把自己一下丢进床里,柔软床垫拥着她反弹了两下。 一闭眼,车祸瞬间的那些眩晕再次袭来,叶伏秋颤着眼睫睁开,伸手捂住洇湿的眼梢。 像只被人用毛巾裹住的,雨中受惊的小白兔。 兜里的手机振动,她摸起来一看,直接坐了起来,接通时眼睛都亮了:“奶奶?” “秋秋啊,怎么才接电话。”奶奶苍而慢的声音传来。 “我手机没有电了,才充上。”叶伏秋一听见亲人的嗓音,委屈涌上来,压着嗓子里的酸涩不流露,“怎么了?” “就是问问你怎么样。”奶奶嘱咐:“别跑去疯玩,多读书。” 叶伏秋摇头,“没有,放心吧。” 说完,她又犹犹豫豫开口:“奶,我今天……” 这时候,电话里夹进来姑妈的尖锐嗓音:“哎,秋秋啊!你不接我们电话,还以为你在有钱人家享受,忘了我们嘞。”说着带笑。 叶伏秋嘴角的弧度稍有僵硬,不过也早就习惯姑妈这性格,“哪有。” “上次人家太太和我们视频的时候,哎哟,我看人家那个大房子啊,金光闪闪的。”姑妈叽叽喳喳的,声音穿透力很强,透着一股兴奋:“我还跟你奶说,我们秋长得这么俊,要回头你在这里找个婆家,那也不愁吃喝了,不用苦读书嘞。” 这时候奶奶在旁的声音来了句“你净跟孩子乱说”斥责她。 叶伏秋听着,淡淡笑意,没回话。 “姑妈跟你说啊,你别看这有钱人阔气,那钱花不到你身上的哦。”姑妈语气压低,语重心长:“你别被迷花了眼,人家不把你放眼里的,瞧不起我们的。” “你一定用心读书,不要起玩心,少花钱,读完书赶快上班,家里还等着你挣钱伺候。” “姑妈年纪大了,再顶几年真老骨头咯,到时候还指着你呢。” “妈,你说两句。” 叶伏秋嗫喏:“奶奶,其实我……” 奶奶的声音再度飘来:“你姑说得对,好好念书,懂事点,人家供着你读书,就算有委屈也忍着些吧。” 想倾诉委屈的冲动在长辈的一言一语中逐渐熄灭下去,叶伏秋垂低的眼睫像小狗耷拉下去的尾巴。 她摁捏着手机边缘,勉强自己故作平常:“嗯,知道。” 一个小时前梅若阿姨抚摸自己关心自己的模样,在此刻,恍然与亲人的嘱托要求产生残忍的对比。 叶伏秋缓缓放下手机,对方喋喋不休传来的声音逐渐模糊,耳膜像被水堵住般。 神经敏感,抗拒所有噪音。 …… 焦昕对她很热情,前天刚约过,过了两天又找她出去逛。 也许是因为上次碰到祁醒来接她,焦昕实在好奇想八卦,微信上几次想提都没说明白,想问又不敢问的。 叶伏秋看得出焦昕是个坦率的人,也不排斥她这样的性格,对方一邀约她就答应了。 正好,焦昕和她是一个学校的,开学前,叶伏秋有不少事想问问对方。 一见面,焦昕就扑到她身上问东问西,八卦得一双眼睛冒绿光,叶伏秋觉得没什么可遮掩的,就把到霄粤湾一周来的所有事都跟她讲了一遍。 听完所有,焦昕忍着想鼓掌叫彩的冲动,摇头晃脑:“好啊,你这一周过得比我半辈子都精彩了。” “采访问问。”她审视面前白□□孩的脸,笑道:“跟大帅比经历生死的感觉,刺不刺激?” “刺激?”听到这个词,叶伏秋瞪圆眼睛,不可理喻,“那可是死里逃生,还顾得上什么呀?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哈哈是我太幼稚啦,你说得对,死里逃生,今天我请你吃顿好的压压惊。”焦昕拍拍她后背,说着带她拐进一家店,“先陪我买个衣服,我的内衣该换了。” 女孩子聚在一起逛街时就会自动化身成翩翩雀跃的精灵,叶伏秋觉得焦昕这个人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她明明知道两人之间家庭背景之间差距多大,可在相处里,焦昕从未让她有一秒想起过这种差距。 她们就只是最纯粹的,灵魂之间的友谊相吸。 两人在店里有说有笑,最后焦昕甚至直接把她也拉进宽大的试衣间,焦昕比较放得开,叶伏秋还在旁边她就直接脱衣服试款式,叶伏秋瞧见她白皙的曲线默默低下头,耳朵有些红。 焦昕一看,故意把整个人扑过去,用柔软身体蹭她:“还害羞啦!” 叶伏秋被弄得发痒,忍不住笑出声,弯腰躲避:“不是……你自己试……我去外面等你。” 焦昕刚笑着要说话,手上不知摸到什么,顺着她散开的衣领往里一看,愣了:“秋秋,你穿的这是什么内衣?” 叶伏秋也愣了,反应过来赶紧护住领口。 焦昕稍稍蹙眉,环胸看着她,“这个年代谁还穿束胸内衣啊,怎么回事?” 之前一直以为她是天生平了点,如今一看,原来优腴的身材全都被束缚着。 叶伏秋眼眸垂动,似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不过马上恢复原态,“没有……就是穿习惯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习惯”,焦昕更发现不对。 现在的女孩子,谁会穿这种难受东西穿到习惯。 她盯着叶伏秋,眼神闪烁两下。 这人畏畏缩缩的性子,也跟这些背后的经历脱不了关系吧。 半晌,焦昕叉着腰,正视她:“秋秋,你把不把我当朋友?” 叶伏秋抬眼,点头。 焦昕指指她隔着衣服的内衣肩带,“你要想和我一直处下去,就把这玩意扔掉。” “轻轻松松,挺胸抬头地过日子!” …… 两人勾着手臂走出内衣店,叶伏秋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又看向身边朋友,“谢谢你……我下次把钱给你。” 结果焦昕没买衣服,却给叶伏秋换了一件内衣。 焦昕挑着眉头,晃晃她,“都说了我送你,你就说换了以后是不是喘气都轻松了?” 叶伏秋笑笑,点头。 “这不就完啦。”焦昕搂住她,瞥了眼,撅起小嘴:“羡慕你喔,天生有料。” 叶伏秋听不懂,还在强调:“一会儿吃饭,一定要和我平摊了,我不能再……” “哎呀,知道了,随你心愿好了。” 叶伏秋揽着她的手臂,视线一抛,隔着一道绿植花带,正对上女人愤然的眼神。 她一下就认出了对方——这是第一天来霄粤湾泼祁醒水的那个女生! 女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这边,叶伏秋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又对上她的眼睛。 还没等她想明白,对方甩开步子直接往这边大步走来。 叶伏秋心里一咯噔,大胆猜测:不是冲自己来的吧? 不可能,她们明明都不认识。 但是对方冲过来的气焰直逼人心,让叶伏秋有些害怕,她拽着焦昕小声说:“我们下楼去逛吧,先下楼。” 焦昕还没意识到不对,一头蒙:“下楼干什么,餐厅都在这一层啊。” 那个女生越来越近,让叶伏秋逐渐肯定——就是冲自己来的。 叶伏秋心头一紧,拉着焦昕转头要下楼,结果下一秒,直接被那个女生尖锐的嗓音叫住。 “那个女的!!你给我站住!” 叫韩盈的女生发型和穿着都不如之前精致,脸庞也消瘦很多,盯着叶伏秋的目光怒又妒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谁让你走了!” 焦昕敏锐,一把推开她,上下打量,嗤之以鼻:“你跟谁动手呢!谁啊你!” 夏天衣服单薄,韩盈的长指甲一下把叶伏秋的胳膊划出两三道红痕,叶伏秋疼得皱眉,拉着焦昕往后退两步,横眉质问:“你有事吗?” “呵。”韩盈眯起眼,尽是不屑,“你和祁醒什么关系!你给祁醒灌什么迷魂汤了!” 叶伏秋一下被问懵了,又听对方歇斯底里。 韩盈想起最近的那些传闻,愠怒中混杂着各种情绪:“你个土里土气的穷鬼凭什么,你凭什么让祁醒围着你团团转!” 说着她再次逼近,又要动手。 三个女生在商场里撕扯起来。 第15节 “他妈的。”这一次,焦昕把叶伏秋护在身后,找到巡视的安保,指着她:“给我把这个疯东西赶出去!这商场是我舅舅的我说了算!” 对方的咆哮和怒火让她无法理解,叶伏秋被吓了一跳,脸色微白,明显还混乱着。 韩盈想起那些经历,还有自己被祁醒整惨的现状,现在好了,他只是动动嘴皮子,她在霄粤湾就几乎活不下去。 “像祁醒那种冷血的变态畜生……” 韩盈伸着指头指着叶伏秋,忍不住发抖,“你肯定有什么……祁醒绝对想在你身上拿到什么东西!对不对!!” “哈哈,你处心积虑勾搭他也没用的。我告诉你,你也一样。”她被安保扯住,冷笑不止,仇视着叶伏秋:“你和我不会有任何区别…早晚都会…” 下一秒,韩盈挣脱开安保的控制,伸着尖长的指甲扑向她。 叶伏秋肩膀僵直,呼吸一滞。 …… 与此同时。 bloodshot club酒吧顶层vip包厢内。 酒红色的束型灯打在玻璃杯上,给金橙色柠檬调饮吐上一团虚无的血腥气。 属于男性修长又有力的手指捏起杯口,直到水液触碰到微微勾起的薄唇。 祁醒抿了口,斜睨着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男人。 “堂哥,求你了,求你……饶过我爸,他糊涂了,我们不敢惹你的……” “我保证,我们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看在,他是你三叔的份上,看在咱们是一家人的份上……” 陈彭祖和黄仁都在,两人贴在一块凑在一边看戏,还碰了个杯。 祁醒懒洋洋盯着杯口,“要不你先问问你爸,问问他,有没有把我当成过家人。” 堂弟一听眼泪都下来了,望着他的目光恳求里隐含着愤怒。 “我们,我们一家子早就让你整垮了……你非要看着我们都去死,你才满意吗?” 祁醒丹凤眼眯窄,抚摸着杯壁,“一个个的,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却都反过来说是我整的。” 他的眼神空洞,低语:“是我错了吗?” 祁醒笑却没温度,看着他重复:“我问你,错的,是我吗?” 堂弟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仿若被冻住般,眼神晃动,摇头,一点点往后退。 陈彭祖没忍住笑出声,“喂,阿醒,你真的很像坏人喔。” 黄仁挑眉:“唔通佢唔系?”(他难道不是?) “给我要的东西,其他好说。”祁醒放下酒杯,看了眼手机。 堂弟无助慌张:“你说的那个我真不知道,我爸也不知道。” “好。”祁醒起身,捞起自己的外套,抬腿绕过堂弟跪着的区域,“那就等着给你爸送监。” “哥!祁醒!”堂弟咆哮恳求:“我爸到底怎么你了!你要这么造孽!!” 黄仁招呼保安把这人处理出去,同时看着走向门口的祁醒:“喂,酒仲未饮完,你去边度?”(酒没喝完你去哪) 祁醒给拖着堂弟出去的保安让路,倚靠在门边,懒散回头一眼。 “商场,接人回家。” 说完抬腿出了包间。 留下黄仁和陈彭祖面面相觑,惊愕不止。 商场? 接谁? 女人!? 他祁醒也有给人当司机的时候!? 第010章 psycho psycho:10. 叶伏秋接到祁醒电话时候,她正按着韩盈在地上。 韩盈“尖牙利爪”地扑过来,被叶伏秋一个轻盈转身躲过去,翻身抓住她的手反剪到背后,疼得她尖声乱叫。 叶伏秋不懂打架技巧,纯粹是因为常年干活力气大,按着她不让她乱动。 说话十分无辜:“我不是要打你,我只是不想再被你挠了。” 两个保安和焦昕在旁边都看傻了。 …… 祁醒开车过来的时候,小姑娘站在商场泊车上客处乖乖等着。 祁醒把车开过去,到她附近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叶伏秋有些苍白的脸庞钻进他视线,他扶着方向盘一歪头,示意她上车。 叶伏秋看着他的眼神犹犹豫豫,过去上了车。 坐好后,她拉着安全带到另一侧,一转头撞上对方的目光。 叶伏秋停顿。 祁醒视线下放,对准她左胳膊的那两三道红痕,“怎么回事儿?” 她低头看了眼被那女生挠的,张嘴思考,讷讷:“不小心磕的。” 祁醒一脚踩油门,缓缓驶动车子,眼睛还留在她身上,“你逛个街,磕成这样儿?” 叶伏秋最不擅长撒谎,直接转移话题:“回家我会和阿姨解释清楚,这个跟你没关系,你放心好了,不会再拖累你挨骂。” 祁醒看向窗外路况,吐字很轻:“算你懂事儿。” 车子穿梭在街区,光影不断倒带般在她脸上循环滚动,叶伏秋余光悄悄打量开车的人,小声问:“为什么来接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是啊。”祁醒皮笑肉不笑,轻叱一声,“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叶伏秋:…… 和他交流真困难。 前几天刚经历车祸,她攥紧安全带,有些紧张。 安静的车厢里,叶伏秋再次抬眸,看向那张漂亮又淡漠的侧脸。 紧张之余,她不禁想起刚刚在商场的事。 半个小时之前,那个叫韩盈的女生对着她歇斯底里的时候,暴露给叶伏秋大量的,足以震撼的信息。 “你不知道吧?我就是你前面那个住进祁家的人!” “别妄想做什么近水楼台的美梦了,没有人,没有人能在那个地方踏实待住!” “四个了,四个人了!不管是谁,只要是住进祁家的受资助人,祁醒一定会……你别拉我!祁醒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你搞臭!” “只要他想搞你,你一个眼神都能成为理由,哈哈哈,你瞧瞧你这幅单纯的蠢样!” “他前几天那么不计后果地当众搞孙顺就是为了给你出气吧!?”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你……祁醒对你那么好……”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 甩开回忆,叶伏秋觉得呼吸更压抑了,尽管她一直对自己强调,陌生人说的话不能全信,可是那个韩盈的表情和情绪……实在不像演的。 这时,微信跳出焦昕的消息。 【焦昕:问了一下,这个韩盈是个捞女,外地来的大学读到一半不读了,这一两年玩得可开。我有个兄弟就跟她交往过,上来就是要包要珠宝这种哪怕分手也能折现的东西,挺那个的。】 叶伏秋将第一次在酒楼遇见的场景和这些信息串在一起,越想越深,越深就越不安。 祁醒到底对她做什么了? 如果她真的是前一任被资助人,那为什么离开了祁家?还不读书了…… 她不敢问祁醒,生怕一个疏漏惹到他。 不行。 叶伏秋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不管是非真假,她一定要在这里拿补助把书读完,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 把学上好,未来再读一个研究生,这样出来她才能有更好的工作,才有竞争力,改变自己的生活。 所以现在,她一定要留在霄粤湾,踏踏实实完成这一年的交换学期。 想着想着,两人已经回到祁家,停好车,叶伏秋跟着他身后从花园穿过往别墅大门走。 叶伏秋还低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看见前面的人突然停下的脚步。 祁醒停下步子转身想说话,结果开口前一秒,背后突然被她撞上。 少女身子过于柔腴的绵软怼上他后背,祁醒身形猝然一僵。 太阳穴抖跳,祁醒低眸,对上叶伏秋惊慌的目光。 玫瑰园的花卉盛放,傍晚余晖成为女孩澄澈眼眸里的金辉。 祁醒抄兜侧身,在浓郁香味中攫着她目光,两人近距离相靠,体温互递,叶伏秋的手指还揪着他衣服。 她难以从他眼底挪开神绪,每一次与他对视的时候,自己都会被祁醒这双多情的丹凤眼吸引得晕晕乎乎的。 他的丹凤眼锋利,却因那折褶的眼皮多添了情。 祁醒的魅力就在于,你明知道他虚情假意,却依旧难以逃脱他一眼一笑。 被他俘获。 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正看着她的人。 第16节 一个在所有人口中豺狼虎豹,冷血无情的人。 她知道要远离,却偶尔压不住这种莫名的吸引力。 叶伏秋躲闪目光,“怎么了?” 祁醒抬下颌,盯着旁边娇嫩的红玫瑰,“你也‘切身’知道我情况了,有些事儿摊开了跟你说。” “我很忙,也挺招人恨的。” “接你这两趟,我不情愿,也不顺路。” 艳俗的花看腻了,他把视线挪回她脸上:“以后再有这种……” 叶伏秋听懂了,率先接话:“我不会麻烦你了。” 祁醒停住话语,凝视着她。 她频眨两下眼睛,手在背后把衣服揉得发皱,“要我去跟她们说,我不需要你帮忙,你是这个意思吧。” 温煦的玫瑰园在一阵晚风渡过后,悄然变了氛围。 安静又弥漫着一股道不清的僵硬。 祁醒点头:“明白就行。” “各忙各的。” 她不懂自己别扭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刚刚还在纠结的事现在自然有了解法,只要和祁醒的交集少一点,就不会存在韩盈所说的那些。 叶伏秋小鸡啄米点头,率先往前走,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忍不住抿翘了嘴。 她窃喜的笑落入他眼底。 祁醒:? 盯着她背影远去,半晌,他抬手摸下鼻梁,轻哧。 抬腿跟上。 …… 韩盈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但是叶伏秋一向防患于未然。 自那以后,在家里遇到祁醒,她全都绕着走,不得不一桌吃饭的时候,祁醒动筷她放筷,祁醒吃哪个多一点,她就不去碰。 晚上进了房间就绝对不再出去,防止碰见夜归的他。 好在祁醒确实很忙,家里很少见到他人影。 就这样一直躲着,一周多过去,叶伏秋心里越来越踏实。 等开了学,见面的时间应该会更少,一切就步入正轨了。 这天,叶伏秋去学校办理注册。 南山大学坐落大学城,是霄粤湾数一数二的工科院校,传媒类专业并不是强项,更是近些年的新专业,所以与北方的崇京大学传媒学院联合办了这档双校双培计划,招生分数比纯崇大传媒的分要低一些,南山一年,崇大三年。 叶伏秋高考的时候分数差一点,幸好还有这个,能让她顺利考进向往的崇大。 学校食堂今日休息,注册完她只得离开学校。 大热天早已消耗掉所有体力,叶伏秋只想赶紧找一个有空调的小店吃点东西,才有力气换乘公交地铁折腾回祁家别墅区。 大学城附近有不少小巷子盘踞,地道的小吃铺子都开在里面。 家家都开着空调,室外机在巷子墙边,墙上堆成排,齐刷刷运作时噪音嗡鸣,吵得人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 叶伏秋想寻觅一家便宜好吃,还有空调的小吃店,于是越走越深。 假期的,工作日的大学城住宅老街冷清得像无人区,就算有人也都缩在屋子里。 羊肠扭转的小巷逐渐吞没女孩的单薄身影。 在暑热季节,人类对凉爽的贪婪造就了机械无限旋转的噪音,像山崩地裂,又如蜂巢倾倒,如堤坝决开的瞬间,屏蔽人所有的听觉—— 叶伏秋就是在这样整齐的混乱中被捂住了口鼻,短暂的惊叫声被吞没在风扇嘈杂中,随后被瞬间的昏黑笼罩,失去理智。 …… 叶伏秋醒来以后独处了很久。 迷药带给人长久的头疼后遗,肉眼在黑暗的环境下过去很久才适应,唯一的光亮在远处,高大铁门的缝隙漏进来几缕柳叶枝条般细长的光。 手脚都被绑着,捆得很疼,叶伏秋嘴巴被封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鼻息间全是尘土的呛味,有潮湿的霉味。 现在的自己就像一颗被捆住扔在角落的白菜,任人随时宰割。 叶伏秋使劲伸手去摸裤兜,发现手机也不见了。 唯一的求救工具没了的瞬间,她怕得红了眼,浑身发抖。 这是个宽阔的仓库,隐约在空气里能闻见一些咸湿味道。 在海边,有鸣笛声,是码头,空气发腥,不是西海岸无味透彻的海水。 叶伏秋脑海里调出大致地图,回想散布霄粤湾走货的码头,判断自己在大学城的西南,大概二三十多公里。 可是判断出这些有什么用,只能知道自己离城区越来越远,希望越来越小。 缝隙的光已然带上几分橙色,夕阳了。 叶伏秋匍匐着,往门口扭,身上蹭上尘土,滚出一片又一片烟雾。 她唔唔发声很微弱,只求爬到门口隔着缝,能有经过的人仓库听见。 这时,真的有人靠近,而且是很多,叶伏秋眼睛亮起希望,用头使劲撞门,拼命发出“唔唔”声音。 铁门被打开,嘭地一声,叶伏秋扬着欢喜抬头,瞳孔却在这一瞬间猛放—— 孙顺俯视着她,眼神浑暗又得意。 他身后,跟着韩盈和五六个男人。 被那两个粗壮的男人提起来往回拖的瞬间,叶伏秋的心脏停跳了。 “你不会还等着路人救你呢吧。”韩盈踩着高跟鞋走近她,踢了踢叶伏秋的白皙脚腕,眼神透恨:“我们是拿祁醒没办法,但是你。” 她看了眼身后坐着的男人,“在顺哥眼里,那就是手里的小蚂蚁。” “这座码头今天全都听顺哥差遣,你觉得,你还跑得了吗?” 韩盈叫人撕了叶伏秋的封口贴。 嘴唇解放的瞬间叶伏秋猛然咳嗽好几声,自下而上瞪着韩盈,想要辩解:“我和祁醒没有关系,你说的那些都不是真实情况。” “用我来报复他,完全没有效果,他理都不会理的。” 韩盈和孙顺对了下眼神,她回头,红唇更艳,“那更好了啊。” “既然他没那么在意你,那我们更要拿你撒撒气了。” 韩盈声音冷下去,恨不得用眼神撕碎叶伏秋这张小脸,“谁让你,是我的下一个。” “谁让你,是那个特别的。” “我在霄粤湾活不下去,你也别想留。” 说完,韩盈身后那几个男人缓缓走向叶伏秋。 叶伏秋双手被绑在铁柱子上,怎么挣扎都没用,靠近的男人,他们隐忍欲望的眼神,浑厚又肮脏,让她瞬间掉进回忆的深渊。 像是又回到了那些年在村子里,被那些男人调戏窥探,甚至骚扰的时刻。 胃里骤然翻涌恶心,叶伏秋嗓子发痒,“呃”出一声。 “堵住这娘们的嘴。”孙顺恶狠狠盯着她,笑了:“我让你再吐。” “拍,全都拍下来。”他啐了一口:“我倒要看看,祁醒到底有没把你放眼里。” 嘴再次被堵住,胃里翻涌的酸涩无处宣泄,上下两种劲头对攻,几乎把叶伏秋折磨疯,生理性泪水肆溢。 陌生男人靠近,一把抓住她的领口,细腻的小腿被人攥住,揉捏。 脑海里某根线顿然蹦断,叶伏秋双眼冲红,咬着布尖叫出声。 无声的,崩溃的,决绝的。 眼前无数黑暗的重影像梦里的那些骷髅,要把她残留在人间的最后一抹魂魄吸走,拆散。 此刻,这里就是第二个韩桥村,第二个深渊。 “嘭!!!!” 突然,一声巨响,冲破了高大的铁门飞了进来。 带着发动机轰鸣,破开世界的光亮。 所有人惊愕地齐刷刷回头,只见一辆高大骇人的路虎卫士直冲进来,势头凶猛。 冲破铁门的车保险杠锃亮无损,坚实恐怖。 驾驶位还穿着黑色西装的帅气男人扯开领带,单手伸出车窗,弹了弹烟灰。 贺醉词探头出来,眯眼扫了下现场,磁性嗓音透着无奈:“我刚下飞机连口水都没喝,你就为了让我给你收拾这种臭鱼烂虾?” “祁醒,你当我什么人?” 他话刚说完,工厂外响起警铃声音。 叶伏秋早已陷入精神紧绷的半疯状态,整个人抖得像赤身睡冰窖,她什么都听不清,也看不见,就记得有一束光冲进来,然后那些骷髅都放开了自己。 她下意识往后缩,把自己缩成一团,护住胸口,遮住脸不断摇头,喃喃,求救。 十指捂住脸,空洞的眼眸在指缝里透露绝望。 叶伏秋只记得,有一束光,懒散的,慢悠悠地走到自己面前。 那团光蹲下来,叹了口气,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腕。 “叶伏秋,看一眼我。” 这是祁醒第一次,正儿八经叫她的名字。 第17节 第011章 psycho psycho:11. 户外三十七度高温,小姑娘的身体却凉得像刚从冷藏室出来。 她缩成了个球,手指捂着脸,浑身都在发抖,乱糟糟的发尾颤出虚影。 她翕张着嘴,目光空然不断碎念着什么,整个人像魔怔了。 祁醒蹲下来,眼神愈深。 他握着她胳膊,稍微拉开她自我封锁的黑暗空间,再次开口:“叶伏秋。” 叶伏秋眨眼,一串豆大的泪啪嗒掉在他胳膊上,在祁醒的皮肤中化开一片温热。 她眼神变动些许,三秒后,崩溃地抽噎出声,五官几乎都皱在一块,压抑又绷不住的哭腔像琉璃娃娃碎掉的瞬间。 叶伏秋开始不止地挣扎,任由绳索将皮肤磨出血痕,小腿乱蹬:“别碰我你!不许看我,谁也别看我!别逼我,逼我……我杀了你们,我全杀了你们……”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祁醒眉头持续下压,从旁边的储水塑料桶里,舀了一大勺凉水,一挥手—— “哗——”泼了叶伏秋满脸。 凉水打透了她,像卷着风的骇浪,把叶伏秋从晦涩的过去推回现实。 水顺着五官往下淌成串,湿发贴着脸蛋,叶伏秋咳嗽两声,扬着湿漉漉的眼,缓缓抬头。 泪洗过的视线还模糊着,她用眨动拨开云雾,目光晃晃悠悠,最终对准他左侧那缺了一小角的耳垂。 记忆深处某盏蒙了灰的灯像突然充满了油芯儿,碰上嚓的一点火光——它倏尔耀眼。 叶伏秋桃花眼一点点扩圆成桃核,逐渐渡上不敢相信的情愫,最终撞上祁醒那漆黑有力的目光。 …… 带着痛的记忆,要么被铭记成过敏原,要么就会被神经系统有意地藏进角落。 毕竟逃避疼痛,是情感动物的本能。 叶伏秋想起了那个冬天,那次绝望又胆大的出逃。 记忆溯源回到韩桥村,一日又一日的无声骚扰叠加着压抑她的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端着盆出门倒脏水时,那些站在路边的男短工就会默契地看向她的低下的领口,屁股,腰,腿,还有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 对上那些目光的瞬间,叶伏秋吓得捂住因俯身自然下垂的衣领,没接住盆,溅了一地污浊…… 15岁的女孩没那么明白,但她清楚,心里不舒服,就是不对的。 她不想再去村子里的公共浴池了,可是每次刚提一两个字,奶奶就会驳回。 “咱们家没有那个地方弄洗澡的地儿了,院子里给你搭?多冷啊,还要买热水器,你妹都能忍,怎么就不能凑合一下啊,秋秋,懂事啊。” 叶伏秋把嘴唇咬得发白,揪着衣服揪到手指痛:“可是,那里,连男女澡室都不分……他们,他们总是,总是从门缝看……” “不都是单间单间的洗嘛!又没让你跟那些男人一块洗,来,帮我给你爸翻个身。” “下次说话大声点,这年纪一大,耳朵是越来越笨,哎……” 之后,同住一个小巷里,总是帮他们家忙的邻居男人逐渐没了分寸感。 他知道她家里情况,妹妹上学住宿,奶奶出去做工,家里除了她只有一个躺在床上连意识都没有的植物人父亲,于是,他开始犯进。 一开始是搭话骚扰,后来总跟在她身边假意帮忙,再后来,甚至要在家里没有大人的时候踏进她的房门,借着帮忙送东西的由头对她动手动脚。 非要她抱着家里座机威胁他自己要报警,他才肯退后,退出她的房间。 叶伏秋本以为忍气吞声可以过去,直到那个男人在外打工的妻子带着莫须有的谣言气冲冲赶回来——就有了她后面三年无尽噩梦的画面。 …… “这么小的孩子…家里没钱养了就找人嫁啊…” “我看见了哦,那天,这女孩子叫人家丈夫进她家去,这两家不是住对门么。” “哎哟,这像什么话……” 表情狰狞的女人戳着她肩胛,戳得她好疼。 “你家人怎么养你的!你学校老师就是这么教你勾引别人男人的是吗!” 叶伏秋节节后退,被所有人的目光鄙视,质疑。身心粉碎。 “我没有……我没有勾……” 她只是作为邻居表达谢意。 她只是因为最初在他帮忙的时候露了个笑脸,就成了蓄意勾引,成了他多日施行骚扰的通行证。 随着眼泪滑落,她被人绊倒,鬓颊被尖锐东西划破,鲜红的无助沁出来。 叶伏秋捂着流血的鬓角,随着控制不住的呕吐冲动,整个人决堤崩溃…… 她一秒钟都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理智被全部抛弃,叶伏秋带着证件和钱跑出去,买了一张通往崇京市的车票。 她的家在这里,她无处可去。 爸爸说过,上了最好的大学,就等于瞧见了人生的转折点。 崇京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大学,从这里毕业能找到最好的工作,以后都过好日子。 于是崇京大学,几乎是她人生唯一的盼头。 她答应爸爸了,一定会考上崇大给他争气。 可是现在,爸爸醒不过来,她也快撑不下去了。 绿皮火车里,她捂着还未结痂的伤口,闭紧嘴,无声哭得胸口都要裂开了。 列车有终点,她却不知道自己人生的目的地在哪。 她出生就在深渊里,好像怎么爬,都看不见光。 她一路哭得头脑发晕,灰心丧意地坐出租车来到崇京大学正门。 初三的冬天。 穿着单薄的她,身心带伤的她,站在自己梦寐的大学门口。 望着铁栏那边青春洋溢又自信结伴的青年男女,望着他们,叶伏秋却怎么,怎么都想象不出自己有朝一日在里面的模样。 绝望再度袭来,她终于放开声音,哭得撕心裂肺。 身上好冷,脸上一动就好疼,流下来的都不知道是血还是泪。 “哟喂,哪来的妹妹,怎么哭成这样儿了。”地道的京片子从她身旁传来。 叶伏秋偏头,模糊视线里瞧见是三四个男大学生路过。 “什么情况,”其中一个男生打量她,忍不住放温柔问:“小妹妹,你家哪儿的啊,怎么了?用不用我们帮你打电话给你家长?” 叶伏秋不想闹到异地派出所,使劲摇头,把眼泪胡乱擦干净。 她转身就要跑,结果又被拦下。 “哎哎哎,别跑,这么晚了再出点什么事儿。”男生看她没穿厚衣服,跟旁边舍友说:“别干看着啊,给件儿羽绒服啊,多冷啊人家。” “我里面穿的半袖!哎,老祁!你这羽绒服贵……哦不对,你这个厚,赶紧着啊。” 叶伏秋垂着目光,看见站在最后面的那道人影叹了口气,无奈地把自己身上的鹅绒大衣脱下来,扔给前面的。 然后,一件过于宽大的,带着体温的羽绒服被塞进她怀里。 热乎乎的,还有股好闻的清香。 有个男生靠近一看,吓得低呼:“哟,你这,你这脸怎么了!流血了都!” “在哪儿受的伤啊,谁打你了?” 叶伏秋虚虚捂住伤口,偏身躲避,神色慌乱。 “这必须得送派出所了,还带着伤呢。”男生们商量着:“我跟女朋友约好了自习室了,怎么说,你们谁有空。” “我得改我那狗屎毕业论文啊,忘了?教授明天让我交三稿呢,我不行。” “老祁,就你了,你是咱哥几个里最闲的。” “你跟张朝给这妹妹送派出所里去呗。” 几个人影散去,摇曳的冷风里,那抹站在最远的,颀长的黑影逐渐走向她。 男性专属的气息靠近,叶伏秋还有些害怕,怯怯抬头,撞进他侧斜过来这一眼。 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瞬间。 那个人有一双精致到难忘的丹凤眼,岑寂的,散漫含笑,探不到底。 路灯下,那个人印着月牙形伤疤的,缺了一小块的左耳垂格外醒目。 三年前的回忆碎成片,如今她也只记得他那件厚实温暖的大衣,记得最后他塞给她的六张红钞票。 记得他放在她手边的,一大袋子外伤药品。 还有那句。 “瞧你刚才那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宰人炸-学校呢。”语气含笑,轻叱:“真吓人。” 这么多人里,只有他一眼读白了她的情绪。 叶伏秋的眼泪再次涌上来,手心攥紧钞票,委屈地使劲摇头。 她没有想伤害任何人,可是,她又真的怨恨极了。 凭什么自己要经受这些,凭什么,自己的人生是这幅烂样子。 凭什么…… “说了你可能也不懂,不过呢…” 他的嗓音很特别,清冽而低醇,像烈酒杯中对撞的那层冰块。 他未曾与她平视过,嗓音始终在她头顶,散漫又压迫。 最后一句,叶伏秋记得清楚。 第18节 他告诉她。 “试试,恨什么,就靠什么过下去。” …… 水还在顺着下巴滴落,叶伏秋呆呆望着面前的人,终于认出了他。 祁。 祁醒。 原来,她早就见过他。 所以……唯有他,她不抵触。 因为哪怕记忆里对他的模样早已模糊,但叶伏秋愣是靠着他那句话,一股劲努力,撑到了今天。 十五岁到十八岁,昏暗又忙碌的三年里,她靠着这句话咬牙走了过来。 祁醒越来越读不懂她变得复杂的目光,蹙眉,抬手在她眼前挥挥:“回神儿了么。” 叶伏秋眨眼偏开头,开口嗓音很哑:“……我没事。” “还真没看出来。”祁醒轻哧,回头,跟贺醉词使了个眼神。 贺醉词嘴里还叼着烟,不耐烦地偏头,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扔给他。 “记得,还我一百件。” 祁醒用眼神悠悠鄙视了一记对方的小气劲,像在骂:跟谁犯病呢? 他张开外套给叶伏秋披上,把她大半身体都盖住。 宽大的外套,还有这双为自己解开捆绑的大手给足了她安全感,叶伏秋身上的颤抖逐渐平息下去。 “先出去,自己能起来吗?”他说。 叶伏秋点头,撑着地面起身,结果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双腿因为被绑着又久蹲久跪,一起身,双膝发软,直接往下栽。 最后被对方一拽,摔进他怀里。 祁醒一把接住她胳膊,把人提住。 清晰感受着怀里女孩的抖动,她因失力全身柔软都紧贴着他。 祁醒仰头,压下喉结:“……你挺有意思。” 他的心跳透过胸膛钝钝地打在脑门上,叶伏秋耳颊发热,抿唇委屈:“我不知道……没力气了。” “对不起。” 借着他的力气,叶伏秋一步步往外走,走向门口的夕阳光芒。 认出他之后,她对身边这人的情愫幡然变化。 叶伏秋悄悄抬头,偷看却被他抓住。 “看什么呢。”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祁醒低眸过来,盯着她蜡白小脸,忽然勾唇:“是不是特想‘弄死’他们。” 叶伏秋咬紧腮颊,点头。 他祁醒很久,很久,都没这么被堂而皇之地挑衅过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祁醒的丹凤眼一点点变亮,给予她笃定的,嚣张的承诺。 “那就瞧好。” “你解气之前,我不会停手。” 第012章 psycho psycho:12. 警车围住了工厂,这些蓄意绑架伤害的人被一网打尽。 韩盈被铐着往外押的时候,眼底映入祁醒把叶伏秋拽进怀里的剪影,她挣扎着回头怒视,双眼通红。 叶伏秋走到门口,一抬头正对上孙顺那恶狠狠的目光,余悸未平,她吓得一哆嗦,结果还没等躲开,眼前忽然覆上一掌干燥温热。 祁醒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叶伏秋猛然怔住。 他的手很大,仅是为了捂眼睛,就罩住了她大半张脸。 叶伏秋浑身上下僵成冻鹅,把嘴唇抿成一条线,脸颊快速沸热。 她想抬手拿下他的手,自己还没脆弱到一眼都不能看,但双手腾在半空,又不敢触碰到他。 只听头顶祁醒的嗓音响起,悠悠讽刺:“小姑娘家家,少看点儿脏东西。” “祁醒!你给老子等着!”孙顺气急败坏的声音炸开。 警察呵斥的声音随之响起:“等什么!你让谁等着呢!老实点!” 叶伏秋听着这些,甚至都能想象出祁醒懒洋洋挑衅对方的表情,脸上遮挡挪去,眼前重归明亮。 她眯眯眼,仰头,接上祁醒的目光。 他目光对准她手腕,胳膊上的狰狞红痕,伸出了自己的手。 叶伏秋愣了下,迅速思考,最后把手递了上去。 她的小手完完全全落在对方掌中,两人手的大小差对比明显。 女孩微凉的手与自己的重叠,祁醒挑眉,喉间笑出一声。 “干嘛呢。”他故意臊她:“我要的是外套。” 叶伏秋扑地红了脸,迅速抽手,却被他反握住。 动弹不得。 他握紧的瞬间,两人皮肤产生压力对挤,痒与麻像撞碎的砂砾,蔓延彼此全身。 她呼吸一滞,埋怨的目光瞪向祁醒。 他抵垂眸子,握着她的手,左右翻转着她的腕子打量。 她手腕的红痕,浓墨了祁醒的眼底情绪。 他问:“疼么。” 叶伏秋感知着不正常的心悸,跳得难受,直接点头:“疼。” 祁醒轻笑:“你倒一点不客气。” “疼就要说出来。”她抿唇:“说出来,就好多了。” 祁醒松开手,嗓音低了些:“先去医院。” …… 人民医院急诊部。 叶伏秋在里面接受外伤处理,祁醒和贺醉词两个身高过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就在外面杵着,跟两座门神似的,在热闹的急诊格外引人注目。 贺醉词一身黑衣环胸站直,祁醒总跟没睡够似的懒洋洋靠着墙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对方扔过来一瓶水,祁醒接住,挑眉:“这什么意思?” “你不是怕去医院么,别吓尿了丢人现眼。”贺醉词环胸,一本正经道:“给你个瓶,接着点儿。” 祁醒眉眼怔开,满不敢置信,掂着矿泉水,指他:“贺醉词,你他妈活腻歪了?” “想在我这儿拿一张太平间优速通是吗?” 贺醉词打量他脸色,完全不怵他:“还有心情骂我,看来是没事儿。” 祁醒阖眼,胸膛缓缓运气,气得想笑。 “说说吧。”贺醉词抬下巴示意创伤处置室,问他:“什么人?” 祁醒偏头,透过门缝瞄小姑娘坐着包扎的弱弱背影,拖腔带调地说:“花钱请回来的祖宗。” 他半烦半怨的态度在贺醉词预期之内,他牵动唇线,“祖宗?” “你们家对拖油瓶的爱称?” 祁醒挪回视线,忽然收敛笑意,静静盯着他,“贺总。” “跟你认识十几年。” 他推心置腹,腔调认真:“头一次这么爱听你说话。” 贺醉词轻笑一声,早已习惯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之后怎么处理?” 这一回接着一回地出事。 “还能怎么着。”祁醒叹气,手在兜里摩挲烟盒,“带在身边儿呗。” …… 叶伏秋走出处理室,视线从裹成棉花糖似的手腕抬起,瞧见靠在门外的祁醒。 那个看上去凶巴巴的正装帅男已经离开,此刻只剩他一人。 两人相对无言对视数十秒,飘着消毒水味道的氛围浓郁稍许。 祁醒静静盯着她,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最后她挨不住对方这样深热莫测的眼神,率先扯出话题:“那个,我想……” 他扫了眼她包扎的腕子胳膊,“嗯?” “梅阿姨不是出差了么……”叶伏秋说出自己想法:“我这个事,你就别告诉她了。” 第19节 “你发话,应该就没人敢再偷偷告诉她了吧。” 祁醒眉头稍稍扬起,“为什么。” 她转眼,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听见他说:“怕她担心?” “还是怕我挨骂?” 很明显,他的语气偏向于后者。 倒是自信。 自信到自恋。 记忆里闪着光的人与面前的男人重叠影子,叶伏秋把嘴唇抿成一条线,说不出是难堪还是赧怯,“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从初中开始,叶伏秋就一直靠着国家补助或着个人资助项目念书,没有这些助力,她根本摸不到高考那扇门。 所以从小她铭记,要成绩好,要不犯事,要会讨人喜欢。 在学校里不能卷进任何是非里,不能惹事犯错。 稍微一个错误,都有可能影响下个学期的补助资格。 所以曲意逢迎,忍气吞声几乎刻进了她性格成长的每一寸年轮中。 当下也一样,她想在资助人眼里留下好印象。 叶伏秋看他,含着隐喻来了句:“我只想相安无事到开学。” 没人喜欢一直处于危险和威胁中。 她的那点心思在祁醒面前一览无余。 这是埋怨他呢。 祁醒将手抄进兜里,率先抬腿动起来,在与她擦肩时悠悠道:“最后一次。” 他承诺,这是她最后一次因他陷入危险。 叶伏秋看着他背影,迈步跟上。 既然他这么说,她就信。 祁醒腿长,平时随懒散但步速很快,但今天却格外耐心,没一会儿叶伏秋就跟上了他,跟他并肩而行。 她仰头,打量他侧脸,想问出口的话在嘴边鼓动,心跳因紧张波动。 “还有话?”他目视前方,却精准感知到她情绪。 叶伏秋趁机鼓起勇气:“你还记不记得三四年前……” 祁醒偏头过来。 她瞧见他一如既往的淡泊神情,马上烧出口的话忽然熄了火。 叶伏秋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神暗淡闪烁,摇头,看向前方。 “我忽然……忘了要说什么。” 他不记得了。 也是,祁醒这样的人……怎么会记那么小一件事呢。 …… 因为工厂他那一句话,这件事,她全权交给祁醒去处理。 令叶伏秋意外的是,祁醒让她签了孙顺和韩盈的谅解书。 未要求任何赔偿,把这两个人全放了出来。 这天,祁醒带着叶伏秋来到一家正歇业的酒吧club。 吃完饭,她坐在房间里看书,没一会儿来了人。 是祁醒的那些朋友。 二楼的vip包间氛围静谧。 酒吧这种刺鼻地方正飘着为女孩准备的牛奶浓香。 陈彭祖和叶伏秋对桌而坐,两人揣着手,面对面大眼对小眼。 叶伏秋捧着手里的热牛奶,对着他瞪大眼,神情紧绷。 陈彭祖一点点拉近与她的距离,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再靠近。 两人隔着一张桌,脸与脸的距离从半米,到三十厘米,二十厘米…… 最后在即将近到感受对方呼吸时,叶伏秋对着他的脸,猛地一捂嘴,歪头,迎接黄仁递来的垃圾桶:“呕——” 陈彭祖往后一仰,挫败嚎啕:“阿醒!你这妹妹真能侮辱人!” 他闻闻自己,“我这么香香一帅哥,第一次有雌性动物看见我吐!” 黄仁一听,瘪嘴吐槽:“咪讲佢了,我依家都想呕。”(别说她了,我现在也想吐。) 叶伏秋干呕好几声没吐出什么,白着一张小脸抬头,愧疚道:“对不起……” 她只是想试试克服一下这个毛病,结果还是没能坚持住。 陈彭祖家里女性成员多,从小被女人“包围”着长大,自称霄粤湾第一情种,遇到漂亮美女就原地化身深情舔狗,瞧见叶伏秋这样可怜巴巴的妹妹更是没脾气,语气温柔下来:“我的错,我的错啊,你眼睛别红,为我哭不值当的妹妹。” 远处,祁醒窝在沙发里,二郎腿横着,勾唇缓道:“丑人爱找补。” 叶伏秋一听,看着哀嚎怒骂的陈彭祖,没忍住憋出一道笑。 虽然但是……还是想再试一次! 她抬头第二次兴冲冲看向陈彭祖,对方果断捂脸。 叶伏秋:…… 她扭头又看向黄仁,结果这人也捂了脸。 叶伏秋:…… 这种事对你们打击这么大吗? 祁醒接了个电话,简短“嗯”了声,起身吆喝那两人:“差不多了。” 叶伏秋看着他们仨,有些懵。 差不多什么?今天到这里不就是吃饭吗?还有别的安排? 黄仁不知从哪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下,他们侧边这一大片的拖地窗帘从中间拉开,叶伏秋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整面玻璃窗,从这里俯瞰,能一览一楼整片卡座舞池区。 休息期间的club一楼空荡,甚至显出几分冷清——跪在舞池中央的男人就格外扎眼。 叶伏秋扶着玻璃定睛一看,竟然是孙顺。 几个安保围着他,为首的人微微弯腰,似乎还有劝说的意思,但孙顺始终跪在原地,动都不动。 这时,孙顺突然抬头,远远地仰头望向二楼瞰景窗。 隔着长远距离对上对方愤怒又惧怕的目光。 叶伏秋一愣。 第013章 psycho[二更] psycho:13. 她回头,看向祁醒,澄澈眼眸透着询问意思。 祁醒歪歪头,示意她跟着。 有这么多人陪着胆子就肥了,叶伏秋跟着他们下楼。 黄仁性格偏沉稳,显得陈彭祖一闹腾起来的劲特别调皮。 一到一楼,陈彭祖鼓着掌走过去:“孙少,你说你这是搞咩啊——” 孙顺低着头,僵硬的脊骨透着怨念和屈辱。 不下来不知道,叶伏秋顺着祁醒往旁睥睨的目光一瞧——竟看见坐在旁边灰心丧意的韩盈。 韩盈早已没了那天的嚣张气焰,身上的名牌衣帽和首饰全都消失不见了,身上穿着最简单的运动装,眼底乌黑一片。 她看见祁醒,起身要扑过去拉他,结果被眼疾手快的安保拉住,一下跪倒在地:“祁醒!祁少,你不能这么对我……” “梅总很喜欢我的……” “你看在我至少陪过她一阵子的份上……” “我不能离开霄粤湾的,我不能回到我那个小地方……” “我什么都没了……你看不上我,你不能不让我跟别人谈吧?” 他停住,叶伏秋差点又撞上这人。 她不知道的是,对韩盈这种人,祁醒甚至没亲自出手。 黄仁在上流圈放话,谁敢给韩盈介绍生意,谁跟韩盈交往——就是跟祁醒过不去。 这段日子,应该是韩盈人生最煎熬的几天。 眼见着失去所有能给自己安全感和价值感的东西,甚至还要负债。 虚荣的,富贵的人生幻梦一点点在祁醒合并的指间消失,她却毫无办法。 一夜之间,上流圈这些靠着男人生存的女人们全都拉黑了韩盈,那些曾经被韩盈捞过好处的富二代们甚至反过来索要曾经在她身上花的钱和东西,变着法为难她,羞辱她,以此举措来讨好祁醒。 他随口一句话,就让韩盈彻底在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失去了入场券。 祁醒回头,俯视着绝望崩溃的韩盈,静了几秒,一歪头,勾唇。 表情无辜,眼底却幽深瘆人。 黄仁立刻配合演戏,扶了下眼镜,故作愧疚:“喔,我讲下笑啫,嗰啲人点解仲当真?” (我就是随便开句玩笑,那些人怎么还当真了) 第20节 “唔係醒叫我讲嘅,唔好意思。”(不是醒让我说的,不好意思) 韩盈轰然瞪眼,浑身脱力往地上一坐,彻底没话了。 “你……” “你们……” 玩不过的,她永远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明明有一万种表达,祁醒却选择了最能摧毁她的方式。 祁醒扫着她此刻神情,低笑两声。 在他眼里,韩盈就是最渺小的,如路边垃圾一样的存在。 是餐后笑话,是黏在地上,见着会抬腿绕开的口香糖。 叶伏秋在对话中捕捉信息,不完全了解实情,只是提出了最简单,最表面的问题。 她问韩盈:“所以……为什么一定要靠别人活。” “你好手好脚,不能自己挣钱吗?” 哪怕是去打零工,从最简单的做起,只要靠自己双手努力,又怎么会活不下去。 祁醒挪动视线到叶伏秋脸上,眼底映着她满脸单纯和困扰,轻叱一声。 黄仁看出了好友神情的深意,蔑视韩盈,替他传达:“细路女都识嘅道理,你唔明?”(小女孩都懂的道理你不明白?) 韩盈怒视叶伏秋脸憋得又青又白,一堆骂话想冲出口又不得不咬碎了往肚子里咽。 “祁醒!!!” 这时,不远处的孙顺突然怒吼出声。 所有人的视线投向他。 祁醒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调酒,摇晃着玻璃杯,缓缓走向舞池中央。 他唇角牵着弧度,“急什么。” 孙顺跪在中央扶膝,双眼泛红:“折在你手里我认了!!你放过我行不行!” “我爸岁数大了!他不能受刺激!” 服务生在聚光灯下摆了两张椅子,让叶伏秋莫名想起奢侈品商场那天的场景。 祁醒往后一退自信坐下,“猜猜看,你不是孙董亲儿子的事儿一登娱乐热搜,你家的股票还会跌多少?” 他抿了口酒,品味几秒,玩味:“猜对了,我饶过你。” 黄仁和陈彭祖环胸站在一边,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相视一笑。 叶伏秋一听,瞪圆了眼睛看向孙顺。 这是她可以听的吗?? 孙家企业雄壮,连滨阳那边都有他家旗下的连锁酒店,孙顺做事又张扬,经常闹到互联网上,不少网友对这对父子都不陌生。 祁醒很费解,盯着杯子里转动的冰块,“我很好奇,你母亲是怎么骗着孙董养你这野种快三十年的?” 他赞赏道:“你们母子好手段啊。” “我求你了……别放出去。”孙顺料不到藏了这么多年的命门被祁醒一朝捏死。 他小看了对方,又愤又怕浑身发抖。 叶伏秋明白了。 入狱,处罚,甚至直接捣毁孙家企业都不是最好的报复孙顺的方式。 孙顺自私自利,他只在乎脸面,钱财,身份,和被人奉承的富贵人生。 其他根本无所谓。 一旦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世,不仅他失去孙氏少爷的身份,孙氏股票也必定因舆论下跌。 一石二鸟。 “这份鉴定报告,是投给媒体,还是送到你父亲手里。”他掀眸犀利,饶有兴致:“你来选选?” 孙顺彻底绷不住:“祁醒你个烂根子的种!!你不得好死!” “但凡你他妈有一天栽了,所有人都会拿刀来剁碎你!” “骂这么难听…”祁醒听笑了,起身。 “孙顺,错的是我吗?” 又是这句话。 像死神挥落镰刀前的咒语,毁灭“罪人”最后的狡辩。 他从保镖手里拿过鉴定报告文件袋,走到叶伏秋身边,塞到她手里。 叶伏秋瞬间觉得手里东西无比烫手,抬眼急切拒绝,却拗不过他手上力度。 祁醒让她拿好东西,“你也别选了,让她选。” “怎么处理这份报告,全听她的。” 全场这么多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叶伏秋单薄的身板上。 孙顺一下看见希望,跪着前行,扑到叶伏秋面前扯住她裤腿:“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你和祁醒不一样,你是善人,我不该欺负你,都是我不对!”说着,他开始抽自己嘴巴。 “求你销毁这报告,别告诉我爸,也别给媒体。” “求你了,我以后离你们远远的。” 叶伏秋眉心跳动,往后退,挥开他的手。 祁醒站在后面,伸手一把顶住她的后背,低声问。 “这次,你还打算原谅他么。” 他的话刺到她骨子深处的某根弦。 她不愿与人结仇,习惯受委屈,也觉得依靠别人权势爽快不好……可是。 下一刻,叶伏秋把档案背到身后护好,说出十八年来从未说过的话。 “这,这次,你跪我也没用。” 伤痛是不可逆的,她就是不想原谅这些人。 祁醒眼梢勾起。 包扎的双腕隐隐发痒,噩梦碎片还在眼前,叶伏秋睨着跪在面前的男人,话语颤抖:“我不是善人……不看着你们遭报应,我,我睡不着。” 这时,叶伏秋也意识到身后男人的恐怖。 祁醒敏锐如鹰隼,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人的软肋在哪,一旦出手,就能全幅摧毁一个人。 虽然事事与他脱不开关系,但事一出,没人能证明是他做的。 像神话里的死神,来去猖狂,不留影子。 这两句话耗光了所有力气,叶伏秋望向祁醒,小声恳求:“我想回去了。” 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 祁醒把酒杯递给后面酒保,点头,起身。 “行。” 离去前一秒,他停住,睨着孙顺,笑意痕迹浅短。 “把这份东西,同时送给孙董和媒体。” …… 背后孙顺的哀嚎不断。 叶伏秋离开酒吧之前,路过韩盈的时候被叫住。 “你。” 韩盈目光空洞,“你别高兴太早……” “现在的我,就是以后的你……” 叶伏秋果断摇头。 “我不会的。”她不会去惹祁醒,也不会混成她这副模样。 不会的,过好日子,她只想靠自己。 …… 好像要下雨,走出club的时候,她迎面被一股水汽满满的风迎面。 叶伏秋望向西面天,有些阴沉,似有一场卷着雷电的迅雨即将到来。 司机还没开车过来。 祁醒从后面慢悠悠走来,在她身边站住,高大身板挡了大片风势。 叶伏秋鬓边乱飞的发丝顿然静归大半。 她扭头看他,这人的眉眼神情已然回归平常的淡漠。 刚刚在酒吧里戏弄那两人时兴奋神色完全褪去。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像抱怨无趣的玩家。 祁醒盯着风来的方向,开口揶揄:“又看我。” 叶伏秋一愣,耳颊扑地热起来,赶紧低头。 “解气了?”他问。 她脑海里浮现着那两人的样子,还是有些后怕,“没有到……家破人亡的程度吧。” 身边人嗤笑一声,意味不明,说的是:“我哪儿知道,跟我又没关系。” 第21节 又在装腔作态,她腹诽。 作恶的人在自己面前跪地求饶,付出了惨痛代价,换谁谁不解气呢? 但她不想再和这些人这些事继续纠缠下去了。 叶伏秋嘴角往下压了压,“你问我的话,我觉得就到此为止吧。 “这又息事宁人了?”他嘲道:“跟刚才似的嚣张点儿不挺好。” 祁醒说完拿着手机走远:“等着,打个电话。” 同时,她兜里的手机也振动起来。 叶伏秋一看是亲妹妹知春打来的,赶紧接通:“小春?你怎么拿到手机了?” “学校不是封闭管理吗?” “两周放假一次啊,我回家啦,姐你那边怎么样。”叶知春的声音传来,让她倍感亲切,“听姑妈说人家可有钱了。” “再有钱跟咱有什么关系。”叶伏秋指正,关心道:“你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补助能拿到吗?” “还有两年就高考了,别松懈。” 提到成绩,对方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叶伏秋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妹妹的成绩确实没有自己好。 她知道挤破头去拿优秀生补助有多辛苦,叹了口气:“尽力就好,实在不行……姐这边回头找份兼职,每个月补给你一点。” 对方一听这话一下开心起来:“真的!好啊!” “姐……你手里还有钱吗,我在学校这边吃饭花超了,奶奶给的都用完了。” 叶伏秋一听,想了想自己手里剩下的钱,张嘴却说不出话。 有些难堪。 剩下的钱是要在这里生活用的……万一之后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不至于风餐露宿。 “我……”她有些犯难。 “姐。”叶知春撒娇,还有些委屈:“学校食堂免费的馒头鸡蛋汤……我真快吃吐了。” “真不想再吃了。” 叶伏秋咬唇,最终决定:“好,我转账给你,你千万要省着点,知道了吗?” 实在不行,之后多找几份兼职吧,妹妹还上高中,不能委屈她。 挂了电话,她心头又压下一桩石头。 人在外地生活,手里怎能不留些钱作底气。 叶伏秋叹气,几乎把所有钱转给了妹妹,一抬头瞧见从远处走过来的祁醒。 风一扫,他身上单薄衣服贴着身形,精炼有力的肌肉隔着衣服暴露在落暮光下。 他手里捏着支烟转着玩,忽然停下,背着风歪头点燃。 手里的手机再次振动,叶伏秋以为还是妹妹,没看屏幕直接接通,语气无奈:“又怎么啦?我刚给你发完钱。” 通话的那一段安静了几秒。 紧接着,在风噪中,陌生的成年男声传来。 “张玉英孙女,这是你电话吧。” 叶伏秋一下就认出了这道声音。 这是他们家老房子的房东,但是家里交租的事都是奶奶姑妈在管,不该打到她这里。 还没等她问出口,对方的话直接打蒙了她的思绪。 “霄粤湾祁家,你和祁醒住在一起是吧。” 视线里不远处的高大男人吐出一口白雾,睨着手里火光蹙眉,似乎不是很抽得惯。 下一刻,祁醒抬眸,隔着距离看了过来。 椰树剧烈摇曳,风开始喧嚣。 光电坠落,为雷鸣出场投掷预告。 叶伏秋在风中与祁醒对视着,耳畔传来的言语僵止了她的心跳。 “房子我不租了。” “哎,其实我也不愿意让你们一家老弱病残的睡大街。” 她唇瓣陡然颤抖,“你……什么意思……” 对方直接摊牌。 “有人‘麻烦’你,帮他办点事儿。” 第014章 psycho psycho:14. 家庭变故对叶伏秋,从不是突发的劫难,而是她漫长无边的赎罪。 争执中,父亲将她推开,独自承受了所有伤痛后果。 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爸爸就不会躺在那里至今不醒,无意义地消耗生命。 她记得父亲的抚摸粗糙又小心,抱着她在村庄落日下畅谈人生。 “以后成了大姑娘可得把自己打扮漂漂亮亮的,爸努力攒钱,秋拿着,去买最好看的裙子……” “好大学里面,环境好的嘞,读好了书,以后坐办公室,再不用跟我似的,大太阳底下,受苦受累。” “等秋出息了,带爸爸住大房子咯。” “要是读书实在不行就算了,不读又能咋样,有爸在,苦不着秋。” 她窝在爸爸怀里傻笑,闻着他身上的机油灰尘味,只觉得像高山般厚实。 好像有他在,哪里都不苦,哪里有路可走。 可是后来,她的靠山倒了。 父亲被高空坠物意外砸伤,手术、住院,追责起诉的费用几乎拖垮了本就不富裕的家庭。 爸爸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医生都劝告出院养疗,但奶奶还是卖掉了祖传的老房子,把钱全都烧在医院里,坚信他能醒来。 贫穷对叶伏秋来说,并非形容词,而是一个个立体而形象的画面。 是段段不停的催债电话,是母亲偷偷哭泣的背影,是妹妹夜里小声说馋肉的委屈。 是裂开却不舍得扔的水桶,是多种颜色线头缝补的衣服。 是老师们怜悯的目光,是某些同学异样的眼神。 妈妈走了,爸爸也没醒来,原本清贫但勉强能往前走的家庭一下垮成荒漠残船。 幸亏的是姑妈心善,拉着他们一家老弱病残去寻找解法。 韩桥村是唯一能收留他们的地方,租金低,交通勉强方便。 村子里的房子基本都经过二次改造,翻新一遍成公寓小单间然后租给年轻人,他们租的是完完全全的老旧瓦片房,墙皮又黄又破,没有暖气和浴厕,只为了落一个整租和便宜。 放眼整个村子,没有再合适的房了。 叶伏秋最知道,突然失去这个房子对他们家意味着什么。 八月中下,滨阳一年里最毒热的地方,全村几乎没有空房,房东退房租有什么用? 就算有,她年迈的奶奶,小妹还有卧床没意识的父亲至少要度过一个露宿的晚上。 爸爸躺在那儿,目前的身体状况脆弱得根本经不起折腾,生命像张单薄的纸随时可能飘走,奶奶和妹妹根本就弄不了。 高热的天气里折腾一回……说不定就会有危险…… 叶伏秋浑身陡然冰凉,举着手机,艰难恳求:“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搬走……” “你还不明白吗?” “房子已经让我那大哥买了,他的意思,你答应,你家人踏踏实实住着都不收钱了。” “不答应,我下一个电话就打给你奶奶,立刻卷铺盖滚出去。” 无力的愤怒袭来,她咬牙问:“是谁让你这样做……”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那是你能打听的吗?” “又不是让你杀人越货,简单放个东西你又没损失。” “你就说干不干,麻溜的。” 祁醒只抽了一口就掐了烟,雨前湿风鼓动他单薄的t恤。 他正走向她。 电话里逼近悬崖的威胁还在加速她的心跳,叶伏秋望着视线里的男人,只觉得…… 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 叶伏秋只想守分安常地在这里念完大一,只想不辜负资助人期望,把成绩搞好,出色表现。 她不是没把韩盈的话放心里,她只是觉得,自己不会犯出惹到祁醒的错误。 只要减少接触,减少交集,又怎么能惹到和自己不在一个世界里的人。 只要她不错,把每件事都做好,就没人能挑错。 一切美好的规划,都在这通电话结束后彻底粉碎。 偌大的浴室回荡着连绵不绝的砸水噪音。 叶伏秋裹着浴巾,蹲在花洒旁边发呆。 第22节 她偏头,看向不再用浴巾胶带遮挡的门,眼神愈发浑浊迷惘。 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她不怕了。 从祁醒在她面前蹲下的那瞬间,在他捧着水泼醒她的瞬间。 她就不怕了。 就算是举手随意间,祁醒也足足lamghuan两次帮她,两次救她。 哪怕所有人都说他冷血,说他畜生。 她还是难以对他产生厌恶。 然而,她现在要去做一件令他厌恶自己的事。 她注定要成为“下一个韩盈”。 陷害祁醒,辜负梅若阿姨。 伤天害理。 对方要她偷偷进入祁醒书房,在他那私人台式电脑里插上一个usb,其他不需要再做什么。 叶伏秋很聪明,她猜着,对方是想从祁醒电脑里拿走什么,或者是……放置什么。 一定是不利于他的。 她想了很多办法周旋,可是结果都是——不管怎么自救,反抗,她植物人的爸爸都会先于一切被赶出房门。 上流社会,财阀战争,举手投足间得失,就是多少人拼搏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 她知道这有多危险,有多不该。 她不报做了坏事还能瞒过祁醒的侥幸心理,选择做,那就是报着必被发现的准备,选择放弃一切。 可这在经不起受苦受难的病弱爸爸面前,好像什么都算不上。 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手里的钱她全都给了妹妹,剩下的已经不能再支撑支付学费和住宿费了。 以祁醒的手腕,足有本事让她一个兼职都找不到。 找不到工作,她在霄粤湾,一周都活不下去。 她没办法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没关系,都没关系。 没钱了,不读书了,回滨阳,回韩桥村,都没关系。 她的人生放弃了又怎么样……爸爸不能有事…… 叶伏秋捧起一手热水,盖在自己脸上,几秒后,她捂住脸,把头深深埋下。 浴室的嘈杂雾气,逐渐吞没了女孩肩膀的颤抖。 无声崩溃。 …… 洗完澡出来,叶伏秋裹着半干的头发下楼拿水,无意听见厨房的阿姨们在聊。 “后天开始准备秋秋一个人的饭就好了。” “阿醒又不在家咯?” “对咯,刚跟我说是要回美国学校去办事,怎么也要走一阵子咯。” 叶伏秋脚步一顿,揉擦头发的动作停住。 他要离开? 她回头,看向这硕大宽敞的豪华别墅。 从一开始叶伏秋就发现了,这家里,一个家庭摄像头都没有安装。 如果祁醒再不在家…… 那就是绝佳的机会。 等他一走,就可以动手了。 “叶同学?”熟悉的声音响起。 叶伏秋回头,瞧见穿着一身正装的温莉,双眼发亮:“温莉姐,你怎么来了。” “你没和阿姨出差吗?” “其他同事跟着去了,我留在这里‘驻守’。”温莉看了眼她头上的毛巾,提醒:“洗完澡头发及时吹干,小心着凉。” 对方的关心落在此刻叶伏秋的心里,更成愧疚。 这里的人对她的每一份好,都会加剧她的罪恶感。 叶伏秋勉lamghuan强扯出一抹笑,点头。 温莉和叶伏秋在客厅小坐。 她打量着面前女孩的模样,瞧出了不同:“看你现在状态,好像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叶伏秋愣神,没懂:“什么意思?” 温莉倒了杯水,微笑:“就是觉得看着更自信了,挺好的。” 叶伏秋垂眸,嘴巴像被黏住,严丝合缝,半晌没说出话来。 对方喝水的空档观察她,问:“怎么了?我听说梅总这段日子拜托祁醒照看你,他为难你了?” 一听这个,叶伏秋摇头,僵硬的身子总算有了反应。 但她这样的反应,在他人眼里未必精准达意。 “我呢,在祁家人身边很多年。”温莉叹了下气,斟酌措辞,“对你,我还是坚持最开始告诉你的那句话。” “记住他的脸,然后离远点。” “祁醒这个人,我不建议你跟他走得太近。” 叶伏秋轻咬嘴唇,不知该怎么回应,她记得秘书姐姐和祁醒是表亲关系。 既然是亲人,怎么会抵触到这个地步? 她抬头,向对方投去疑惑目光。 女孩单纯,想法都摆在脸上,温莉看得懂她意思,“想知道为什么?” 叶伏秋点头。 温莉颔首,“我只能给你讲一些在我视角里的所见所闻,不一定全面,但一定真实。” 哪怕只有片段见证,这个人也足以让她忌惮。 …… 温莉是在梅若心理状态最严重的时候来到她身边的。 祁家家主,祁华甄这一家四口,命运多舛。 祁醒出生的时候,他的爷爷祁老爷还没有离世,他带领着四个儿子将祁家所有产业壮大,强盛,让这个半路出家的商户逐渐成为霄粤湾乃至全国的巨头。 祁醒两岁时,弟弟出生,可不成想,孩子刚出生,就被仇家抢去走失。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梅若甚至都没见到自己的小儿子,就失去了他。 自那以后,梅若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 抑郁的心情随着小儿子彻底遗失在茫茫人海中,逐渐深化,成为她人生的常态。 梅若因小儿子的伤心事多年都走不出来,祁醒多是保姆和父亲带着,即使从小接受严格的精英教育,他依然不负众望,小小年纪就展现出强悍的双商和才能。 可以说,祁醒是梅若和祁华甄的骄傲,也是寄托的加深。 一切的祥和稳定停止在祁醒十一岁那年,祁老爷子去世。 仅此一顶的王冠坠落,祁家原本风平浪静的环境乱成一锅粥。 祁家子孙就像一群各自彪悍的狼,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加冕称王,掌管骇人的财富和权力。 在这个紧要关头,祁醒丢了。 巧合全都撞在一起就不叫巧合,显然,有人想拿着祁醒来威逼长子祁华甄放弃争权。 第二次失去孩子,梅若的情绪崩溃到极致,在继续争权和放弃一切救孩子的选择中,夫妻二人产生了歧义。 祁华甄笃定对方不敢出格,而梅若无法忍受失去孩子的每一秒。 没有人知道,祁家财团内部变动的那段各方僵持的日子,祁醒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经历了什么。 警方找到祁醒的时候,凶手全都四散逃走许久,痕迹被人抹去,证据无从挖掘。 只有空荡荡的野山,还有伤痕累累的少年。 敢舍去一切只为权力的人才有资格称王,祁华甄赢了,所有兄弟从今往后都要臣服于他,而他的子孙后代,都将获得安稳富贵的人生。 温莉就是这个时候来到姑姑梅若的身边。 这个时候,梅若的状况已经非常差了,她几乎与丈夫决裂,每天游离于愧疚与痛苦当中。 每当看见祁醒,她想去怜爱,又忍不住想到丢失的小儿子和大儿子经历的痛苦,无尽地埋怨自己,伤害自己。 医生为了让她稳定情绪,强硬地控制她见到祁醒的次数。 而祁醒的父亲忙于收拾残局,难以全方面关心子女,等他们再留意到祁醒的时候。 这个少年已然露出了扭曲又猖狂的恶魔头角。 祁醒十四岁,初二,小小年纪lamghuan,名彻学校。 无论男女,考试作弊的,霸凌他人的,偷窃财物的,埋怨老师的,翻墙逃学的,早恋的。 还波及到校外勒索劫人的小混混们。 哪怕渺小到只是偷改校服的学生,在地上乱吐口香糖的人,无一幸免进入“神罚”的名单。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被整得遍体鳞伤,颜面全失,他们最珍视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第23节 一个无人在意的小错误,都能成为了他们后面跪地求饶的赎罪词。 而这些人口中愤恨,呐喊,哭诉的只有一个名字。 “祁醒” 所有人忌惮他,也孤立他。 那时候学校里流传一个戏谑的谣传——不要在祁醒前面走,挡了他的路,会被他报复到退学。 但只有曾遭受“罪人”欺负的人知道,祁醒“惩罚”的这些人,都罪大恶极,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可惜的是大多数人只顾爽快而后选择沉默,没有一个受害者替祁醒说过话。 随时间,他的手段越来越顽劣,被搞的人犯错的理由也越来越荒唐,甚至无厘头。 任何有悖公正的小事,都会成为他代替公理惩罚“罪人”的理由。 无论老师和警察怎么介入调查,询问,都无法找到任何和祁醒有关的证据。 除了哭诉痛苦的当事人,没有任何证据足以指向祁醒。 面对质问,十四岁祁醒泰然自若,仿佛听到的都是些奇闻轶事。 听完,他扬起礼貌微笑,只是反问一句。 “可是他们,本来就有错不是么?” 所有人哑口无言。 他的微笑止于表面,丹凤眼又黑又亮。 他的眼睛在承认,嘴上却反问。 没错,他们本来就有罪。 他用无辜的神情,品赏每一个有苦说不出的“罪人”。 温莉一次次代替他父母跑学校和派出所处理这些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事实。 祁醒,从根子上歪了。 他不曾有过任何愧疚和认错的意思,他正建立起自己世界的道法,并持续证明着。 他所作所为,都是对的。 温莉发现,他做的事,无非就是——用惩罚有罪之人的行为满足自己的报复欲。 祁醒并没有多么善良,也不是为了行侠仗义,他一直在借机,满足自己深渊血口般的破坏欲。 只有看见本该遭报应的人痛苦狰狞,他才会愉悦到眼睛发亮。 意识到这些,温莉被这个十四岁的男孩吓到了。 如果不加以管制,这样聪明过头的人,最后保不齐会成为一个完美犯罪者。 就在这时,梅若参与了进来。 也就是因为她插手,祁醒才终于停止了这一切。 拦住祁醒,她只用了一句话。 那次,一个曾在学校暴力女生的,正处于留校观察阶段的男同学崩溃到试图跳楼,并揭露了祁醒的“恶行”。 事态严重,终于让老师直接联系了祁醒的直系亲属。 梅若抵达学校,亲自认领被关进谈话室的儿子。 温莉没有听全母子之间的对话,她只记得那一句。 夕阳时分,金橙色的光铺满了学校空荡荡的连廊地面。 祁醒懒洋洋靠在墙边,看着坐在一边,肩膀下塌的梅若。 两母子相对无言。 半晌,梅若掉了眼泪。 少年的身影僵直,几秒后,他走过去,蹲在自己母亲面前。 梅若抚摸着儿子的脸颊,眉眼间全是费解和痛苦,她只说了一句。 “阿醒。” “别再伤害别人了。” …… “然后呢?”叶伏秋深深陷入这个故事里,追问停止叙述的温莉。 温莉摇头:“之后他办了转学,这些年再也没有相似的事情传出来,高中大学都品学兼优。” “祁醒很在乎家人,为了不让梅总伤心,他收敛了。” 说到这里,温莉轻笑,有些无奈:“收敛么。” “你也亲眼见到了,他……” “他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人。” 祁醒的本性,从未改变。 甚至随着长大,这种恶劣的根子只会扎得更深,深得他们都不敢去探。 叶伏秋听着,也陷入沉默。 她知道。 不止一次,她亲眼目睹祁醒露出本性一角的模样。 确实,他的为人处世都和正常人不一样。 永远都不知道,他这样的人究竟会干出什么来。 温莉沉重语气,再次警告她:“所以,与他相处千万小心。” “祁醒这人,想报复别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只是想玩。” 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叶伏秋已然把指甲嵌入了手心,掐得痛,却不够消解心中慌乱。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 与此同时,bloodshot club酒吧顶层vip包厢。 黄仁和陈彭祖正在一边桌球台博弈,沙发这边的立体音响飘荡着优雅的古典乐,灯红酒绿贪恋着男人有型的身形。 祁醒窝在沙发里,手腕摇曳着古典杯里的冰块与朗姆,耷拉着眼皮,似思考又似放空。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直接走向祁醒。 穿着西装的男人在他身后俯身,将拦截的消息告知:“祁总,是叶小姐。” “她手不太干净……” 祁醒听着助理的话,眼神一分一寸冷了下去。 摩挲酒杯的手指像怜惜寒冬的神明,与冰冷冰块隔层对撞,结下一片温热的雾,又迅速消散。 助理传达完,直接离去。 祁醒直起身,酒杯被重重磕在桌面上,碰出不小响声。 灯光轮转,将他立体精致的脸投出黑白阴阳两面,喜怒难辨。 他沉着眉宇,从兜里摸出烟盒,一弹开,瞧见里面空空如也。 祁醒盯着空荡烟盒,无处宣泄的痒在心底发作。 有团火,在骚动,在复苏。 他闻着烟盒飘出的残存味道,半垂的丹凤眼亮得瘆人。 手背倏然绷起青筋脉络,烟盒被捏瘪。 祁醒勾唇,无声微笑。 叶伏秋。 你好大的胆子。 第015章 psycho【v啦】 psycho:15. 叶伏秋躺在床上, 盯着天花板出神。 她特地跟温莉打听了韩盈的事。 事实是,韩盈没有骗人。 确实有四个被资助的学生都被祁醒以各种“正当”理由赶出了祁家。 她也确实是前一个拿着资助住进祁家的人,但是因为和祁醒之间不愉快的事, 不到一年前离开了祁家,失去了被资助资格。 所以第一天来到霄粤湾, 温莉带她去酒楼吃饭,韩盈冲出来对着祁醒吼叫,温莉露出的异样表情——是听声音认出了韩盈。 “lamghuan所以,韩盈到底犯了什么错?” 会让祁醒那样明摆着把人赶出去,还要赶尽杀绝,捕捉她学术造假的证据, 让她连学籍都保不住。 温莉告诉她, 总之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成年男女住在同一屋檐下,其中一方只要动了歪心思, 下手的机会多得过分。 而韩盈又不是本性踏实的人, 来到霄粤湾后,她读书的心思早就飞远了。 叶伏秋小心翼翼细问了一句:“所以……她干什么了?” 温莉以为她想八卦,摇头:“一直各种暗示吧, 故意制造一些有的没的,但是祁醒都没当回事。” 第24节 “据说后来是直接在祁醒洗澡的时候闯进浴室了, 自己也没穿衣服。” 叶伏秋仰身, 抽了口冷气。 怪不得,祁醒疯了似的逮着她咬……哦不, 报复。 结束回忆, 她翻了个身, 叹气。 叶伏秋缓缓阖眼,眼角挤出几分无助的湿润, 自我释怀。 算了,也许有些东西本就不属于她。 也好,她也想爸爸了。 回家去,回到爸爸身边。 三四秒钟过去。 叶伏秋捂住脸,手背绷得泛白。 她还是好想留在这里。 怎么都想留在霄粤湾。 …… 翌日,叶伏秋窝在家里提前做四级题库,下午的时候接到了民警的电话。 她吓了一跳,短时间内见了太多次警察叔叔,一时间都不知道是为哪件事来的。 结果对方说是要做关于祁醒上次车祸的回访。 “我们正好办其他事在你家附近,你方便出来配合一下吗?这样就不用麻烦你再跑远一次派出所了。”民警姐姐电话里问她。 叶伏秋点头:“可以的,那我是要和你们约个地方吗?” “我们开车很方便,你就附近找个地方吧。” …… 半个小时过后,叶伏秋步行抵达别墅区外的商圈。 她将二位民警约在一家底商的咖啡店。 虽然民警姐姐发短信告诉她,他们坐在很里lamghuan面,但叶伏秋一想对方的职业装,就算人再多也能一眼认出来。 推门进店,扑面的冷气为她降下几分暑热浮躁,叶伏秋一眼瞧见了两个蓝色制服身影,正好面对着门口的位置。 她找准位置,快步往里走。 民警姐姐抬头看见她,抬手招呼。 她走到桌附近,这时他们对面坐的人缓缓回头。 叶伏秋刚扬起来的微笑,在对上祁醒淡然目光的瞬间僵在唇边。 他似乎很偏爱丝质衬衫,也不爱好好穿,总松松垮垮套在身上。 祁醒穿着件银蓝相间的泼墨艺术纹路丝质衬衫,前三四颗扣子全敞着,银黑色的颈链在散漫中多添一抹犀利。 随便简单的穿搭,尽显贵公子慵懒作派。 祁醒敞着腿,手里端着咖啡杯,杯沿挡住了他的嘴唇。 只剩那双半笑不笑的眼睛露在她视线里,探不清态度。 祁醒缓缓抬眸,两人激烈对撞的视线在悠闲的氛围里一触即发。 电光火石藏在薄纱下,暗潮涌动。 叶伏秋心跳猛然落空。 不知为何。 空气里仿佛有一股说不清的浓稠,低燥。 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她恍然心虚,不敢看他。 祁醒贴着咖啡杯的嘴唇悄然牵起,越笑越冷。 “请坐。”民警示意她。 叶伏秋点头,刚要坐,却发现祁醒坐在外侧,大喇喇敞着腿完全挡着她进去的路。 她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任何异常,压着怦怦战栗的心跳,她故作平常开口:“让一下,我进去坐。” 祁醒抿了口咖啡,没动。 叶伏秋低头,瞧见他另一手在侧边捏瘪捏皱的烟盒。 烟盒里明显还有烟,但因为他的暴力搓弄,全都碎成一团,烟草丝顺着敞开的壳子正往外掉。 祁醒那只手的指腹刻着好几道红紫的硌痕,像是掐出来的。 可见用力程度,仿佛是个没痛觉的。 她眉心跳动,觉得奇怪。 “或者你坐到里面也行。” 祁醒听出她声音里的催促,有种慢慢回神的姿态,直起身,把伸着的长腿稍微收了收。 这是让她进去坐的意思。 叶伏秋松了口气,腹诽:真想让地方,好歹稍微站起来点啊。 无奈,她侧着身往里挪,小腿擦过他裤子窸窣摩擦出一股痒,激得叶伏秋身形一僵,收紧手指。 坐下的时候,身边的人把咖啡杯放回桌面上,细微的瞬间,叶伏秋留意到他放置杯子时抖了一下的手。 她偏头,又瞧见他侧额冒出的几分汗。 叶伏秋余光打量祁醒,试图在他懒洋洋的身姿里寻找出不对的地方。 他总低着头干什么?地上有什么稀奇东西吗? 还有,这里有这么热吗? “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就开始了,你们二位有什么问题吗?”民警拿出录音笔放在桌子上,准备开始回访的内容。 叶伏秋回答:“没有。” 祁醒摸了下鼻峰,眉压得有些死,目光偏到地面上,似在隐忍什么。 他放在桌下的手虚虚握成拳,手背青筋自然浮起,极有力量感。 “没。”祁醒轻轻回。 对方所有动作落入眼底,她眼眸一亮,意识到什么。 叶伏秋缓缓扭头,抬眼,正对上这桌前方墙上,正对着他们的监控摄像头。 摄像头运作中,圆形一圈圈陷入数字世界,监控视线里的所有举动。 猩红的灯光亮着,像一只摄魂嗜魄的眼睛。 发现秘密的瞬间,她心跳漏空,骤然回想车祸那天在派出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偏开视线,摸着鼻梁。 祁醒这样嚣张的人,只有别人不敢抬眼看他的份,哪有他低头的时候。 而且祁家那么大一栋房子,连一个监控都没有。 果然,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原来,他怕。 面前的民警刚要说话,叶伏秋突然打断:“不好意思。” 这桌其他三个人纷纷看向她。 叶伏秋亮润的眼眸柔软,主动要求:“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她笑了一声,抱歉道:“这里离空调好远,有点热。” 祁醒眼梢怔松。 他盯着她的目光渡上意外,鲜少露出愣意。 无论遇到什么都泰然自若的人,此刻看着身边女孩,却仿佛定格在原地。 祁醒就这么看着叶伏秋站起来,端着饮料,一脸不解:“怎么不动?” “换地方啦。” 她那张小脸干净又纯粹,他想从那眼里找出几分蓄谋,但失败。 祁醒撑着桌面站起来,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过,往窗边明亮的地方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他眉心折得更深。 …… 配合民警完成回访调查,两人在店外目送他们。 又是一天落日时分,狂热太阳坠落,风中终于多了几分清爽意思。 脚下空间顿时只剩她和祁醒两人,叶伏秋心虚恐惧的情绪又漫上来,对方的存在就像是一顶封闭的透明玻璃罩,而她就好似水晶球里驻留永世的树脂娃娃,祁醒一靠近,她就陷入窒息。 未来的每一秒早已脱离了她的掌控,处理不了,只想即刻逃离。 叶伏秋低头,声音偏弱,“那我就先回去了,还有题没做完……”说着直接转身,计划好逃离路线。 结果下一秒对方直接叫住了她,拖腔带调的:“回来。” “哪儿去啊你。” 她脚步一顿,悄然懊恼,回头对上祁醒目光。 祁醒双手抄兜姿态懒散。 风掀起他衬衫的领角,反立着贴到脖子上,吹乱的额发挡住眼神的传递,削弱了他身上过于凌厉的气场。 如此生动的画面,让他的魅力成为具体词汇。 祁醒就像传说里迷人心窍的,绯红的,无声吸人的曼珠沙华,妖冶又疏离。 第25节 专门迷惑她这样,无法坚定自己的灵魂。 视线几乎黏在了他身上,叶伏秋抬腿,一步步回到他身边。 他飞起的领角,她兜动的衣摆。 仿佛是暑风为两人目光对弈的伴奏。 祁醒捏着兜里的烟盒,盯着她,丹凤眼缓缓狭窄,“叶伏秋。” 他声线本就低,一压着重语调说话,更显得压迫。 叶伏秋肩膀抖了下,看他:“……干什么。” 祁醒腮颊略硬,笑了声:“你什么意思啊。” 她心里猛砸一下,眨眼:“啊?” “刚在店里。”他死死盯牢她每一寸表情,一语道破:“你是故意换地儿的。” “想什么呢。” 祁醒胸膛沉浮幅度加深,目光如刀锋犀利:“谁和你说了什么,你都知道什么。” 对方的几个连问把她弄懵了,叶伏秋感受到面前人对自己毫不掩饰的防备和攻击性。 她想往后拉开距离减少威胁,可双腿偏偏这个时候全副失灵。 叶伏秋不明白,也不多想,明明白白地望着他:“祁醒。” 她一声出,两人都有瞬间的静止。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名字叫出去才觉得烫嘴,叶伏秋抿唇,慌张地补下半句:“你怕那个,对吧。” 祁醒看着她的眼眸更深了。 “你不喜欢正对着摄像监控是不是?”叶伏秋的敏锐不输于他半分,对着他威迫十足的眸子,解释:“所以我才换位置的。” 他笑了,问:“你凭什么敢断定。” “上次派出所,还有这次在咖啡店。” 祁醒褪去散漫的模样让她无比新奇,叶伏秋动唇角,对着他指指鼻梁:“你都摸鼻子了。” 祁醒挑眉。 她将观察到的细枝末节道出:“你情绪不太自然的时候,是不是会下意识摸鼻梁?” “而且你一些表情都显得不太舒服,也不直视前面。” “我就猜,你是不是不喜欢正对摄像头的环境。” 哪怕这最后的平和氛围是那昙花的最后一小时,叶伏秋也想好好享受在这座城市的每一秒,用心对待所有人。 她垂下眸子,说:“这有什么的,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 “其实不用忍着的,说出来会更好。” 祁醒没说话。 风中静默了数秒,叶伏秋被这股安静弄得有些不自在,抬眼,又撞上他眸子。 合着不说话的这段时间,他始终在看她。 半晌,祁醒偏开视线,眉梢微动,嗤道:“胡说八道。” 叶伏秋颦眉,瞅着抠在一块的手指。 真是她猜错了? …… 那之后的一天多,叶伏秋没有再见过祁醒。 再听到动静,她出卧室,只寥寥瞥见一个他拉着箱子离开客厅的背影,保姆们纷纷恭送。 她心沉了下去。 还真走了。 国内飞美国,来回也要整整一天了。 机会只有一次。 叶伏秋回到卧室里,打开那只破旧的行李箱,把自己的东西一样样塞回去。 与其等着祁醒发现自己的恶行剥夺她的一切,还不如率先离开。 为了保护爸爸的片刻安宁,她愿意付出代价。 等回了滨阳,她就立刻去找份工作补贴家用,先带着爸爸搬出韩桥村才要紧,大学……先不上了。 叶伏秋盯着手机里的余额,根本不够买车票,找了一圈,最后也只能给焦昕发消息。 短短两行字她敲敲打打,直到额头冒汗,检查好每一个都合乎礼数,才敢点下发送键。 【昕昕,你方不方便先借我五百块钱。】 【我之后会立刻还你。】 …… 半夜十点半。 别墅里所有员工都已下班,离开主宅。 傍晚起势的那阵风并未落下,而是随日暮逝去变本加厉。 窗外伴着昏黑狂风呼啸,迅猛之势似要冲碎玻璃攻进房子。 暴风捶打窗子,如鼓点震颤着叶伏秋本就不稳的心跳。 偌大的房子只剩她一人。 上下五层的千方别墅,没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夜晚黑,走廊里关掉了大半灯光,只有拐角的墙角灯随一阵阵呼啸闪烁。 叶伏秋站在三楼书房门口,举步维艰。 高大的木门睥睨着女孩单薄的身板,此刻窗外一个惊雷劈下,震彻上空,她被吓了一个哆嗦。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u盘,哪怕被边角硌疼也不知痛觉。 心跳在嗓子眼,叶伏秋重重出了口气,咬牙扭头走出几步,又停下。 不行…… 她眼梢沁出几分湿润,盯着手里的usb,发觉手心在不止颤抖。 这扇门不进去,她一家人下一秒就会被赶出门。 最近的滨阳,日日高温,几乎超过四十度。 细小的哽咽流出喉咙,叶伏秋弯了脊背,像把下一刻就会崩坏的弓。 u盘在她抖动中掉到地上,跌进地毯,甚至连声音都微乎及微。 就是这样小一个东西,即将摧毁她为人十八年来坚守的品德,也即将烧毁苦读十年来好不容易拿到的那张入场券。 “咔——!” 又一个亮白的雷电降下。 叶伏秋缩起肩膀,耳畔嗡嗡作响。 她蹲下,把u盘捡起来,转身,一步步走回书房门口。 耳膜被方才那道雷惊到发胀,金属般尖锐的耳鸣还没褪去,听觉模糊的她总觉得有些站不住。 叶伏秋踉跄,握住金属门把手。 眼前随雷电发白,闪出好多画面。 恍惚间,父亲的嗓音好像回到了身边。 【不管有没有出息,爸爸对你,就一个要求。】 【不害人不坑人,踏实过日子,厚德载物。】 【爸爸,你还会成语呢!】 【哈哈,前两天听你背课文,我偷学的嘛。】 【我们秋啊,一定要长成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姑娘家。】 【那样不管你干什么,爸都放心。】 热泪倏地从她双眼滚下,直刷刷掉落。 握着冰冷u盘的手剧烈抖动,叶伏秋喉咙化开一片苦涩,悔恨和自我厌弃的情绪在此刻抵达极致。 会失望吧。 如果让他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爸爸一定会失望。 他会希望,她因为他去做不道德的事吗? 暴雨在她抬眼刹那落下,哗然——世界陷入雨噪中。 叶伏秋抬手,恍然后退一步,后背冒汗。 像从噩梦里清醒的被催眠者。 她低头,瞧着手里的东西,突然改变了主意。 东西,她要交给祁家人。 并不是戴罪立功,悬崖勒马又怎么能算是好人,她不踏出这一步,是守护自己良知家教的底线。 此事一出,她注定无法再名正言顺留在这里接受资助。 就算对方不在意,叶伏秋也没办法迈过这道坎。 她抿唇。 第26节 就这样吧,就让这件事,让她的所有渴求停止在这里。 “叶伏秋。” 熟悉的男声响起,含着阴恻恻的笑意。 “你干嘛呢。” 嗡—— 叶伏秋浑身血液倒流,懵了。 她僵硬偏头,隔着几米,瞧见靠着楼梯口的祁醒。 他身上未有风尘仆仆的味道,也丝毫没有淋到雨。 恣意自在,如往常悠哉。 就像是……早就在等这一幕。 她手里拿着东西,站在书房门口。 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叶伏秋眼角还红着,无助的双眸在他走近时逐渐渡上恐惧。 她下意识后退,可腿软得根本迈不动。 最后她咬疼自己的嘴唇,叫醒浑身所有器官,转身想跑。 下一秒钟,她的胳膊骤然被拽住。 对方毫不怜惜,手掌紧握她的手腕,强硬往回扯。 她就似一片无依无靠的脆弱树叶,被祁醒轻而易举拽了回来。 叶伏秋踉跄,差点栽进他胸膛。 男人浑厚的气场几乎能压碎她的心跳,叶伏秋堪堪抬头,快要被他发亮的丹凤眼吓破胆。 祁醒睨着她煞白又慌乱的脸,勾了唇,眼底一片讥讽。 “脸挺干净,手可真脏。” 叶伏秋臊得双眼充红。 意外的事一件撞一件,就在这时,楼下客厅的灯突然全亮。 紧接着,梅若明亮的嗓音传来:“哎哟,真是累死了,下次可别让我坐那么久的高铁……” 阿姨回来了!? 叶伏秋顾不上那么多,往楼梯边缘挣扎,刚想开口叫人。 谁知对方动作更快。 叶伏秋双唇被身后人一手捂住,腰肢被圈着提起来,紧接着天旋地转之间,眼前陷入一片黑—— 嘭—— 书房的门应声关上。 叶伏秋背后撞上墙壁,疼得“呃”出一声。 抬头,只见男人整个人身子压了上来,影子笼罩她全身。 祁醒的手很大,一手能捂住她半张脸。 她试图挣扎出声,但再怎么努力也只是细微的“唔唔”声音。 恐惧慌张伴随着胸闷,加剧了所有感官的敏感度。 祁醒睥睨着她,手上力度不曾松减,眉宇冷然慑人。 她越挣扎,他越使劲。 书房的昏暗卷着纸张木香徒增危险的缱绻。 叶伏秋吓出的一滴泪掉在他手指,融进他的皮肤纹路。 女孩的眼泪像某种魔力,勾动琴弦震动,烧起了祁醒眼底的火,骨性的劣。 祁醒捏着她柔软的脸蛋,缓缓俯身,直到两人鼻息交融。 他偏头,攻入她摇晃的目光深处。 他一笑。 “叶伏秋。” “这次换咱俩玩玩儿。” 第016章 psycho psycho:16.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 听不出生气,听不出威胁,却能让叶伏秋完全懵掉, 全身仅存的胆量碎得干净。 眼前不断浮现出被祁醒报复的,那些人痛苦又不甘的狰狞模样。 吓得她又簌簌掉了泪。 祁醒单手捏着她脸蛋, 拇指摁出白嫩的涡,左右翻着看女孩畏惧的模样,轻笑:“什么意思啊。” “跟我欺负你似的。” 叶伏秋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洇湿的桃花眼闪烁碎光,左右摇头挣扎。 这时,门外楼梯方向突然传来脚步声, 祁醒偏眸盯着门板, 手上还控制着乱扭的她。 门口响起梅若的嗓音:“阿醒你是在家呢吗?这么晚在书房捣鼓什么呢。” 门内。 祁醒回头,在自己唇前竖起食指, 气音轻轻:“嘘。” 叶伏秋眼珠往门口瞟, 然后听他慢悠悠威胁自己。 “你要还乱出声儿,我就直接开门,让人瞧见咱俩‘乱搞’在一块…” 祁醒轻叱:“今晚可就热闹了。” 她眼神明显晃动了两下, 睫毛湿着,不敢再动弹。 任由他捏着自己, 像只被揪起耳朵, 任人宰割的兔子。 外面的人走近,到门口停住, 敲门声应声响起。 “儿子啊, 刚才那动静是你吗?” 祁醒控着人, 一点点把她往自己身后拽,然后靠近门口, 单手将门开了一个缝。 三楼走廊的光线钻进书房,将他半边身子照亮。 梅若一看里面黢黑,往里探了一眼,“哟,你这大半夜也不开灯?” “不是说明天回来?”祁醒挑起别的话题,扶着门把手。 “提前办完了就想赶紧回家歇着来。”梅若一提这个,舟车劳顿的疲惫又涌上来,“也不知道小丫头睡了没有,没敢敲她门。” 身后的人扭扭动动的,惹得祁醒不得不加大力度,软腻的肌肤手感逐渐深刻,他眉心跳动,“大晚上敲人家门干什么,回个家,还得让所有人都起来迎您?” 梅若瞥他一眼:“说一句你顶十句,臭脾气惯得你。” 她像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又往前走了一步,祁醒立刻把门缝堵住。 梅若看他:“怎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她想了想:“你青春期还没过呢?行啊,儿子。” 祁醒扯动唇线,“妈,差不多得了。” 梅若并不多疑,一挥手转身离去:“早点儿睡。” 随之,下楼的脚步声响起。 书房的门再次合上,两人再度被昏暗笼罩。 小姑娘温热的鼻息把他的手喷得湿湿的,祁醒松开捂着她的手,替而拽着她往里走。 屋子里没灯,踉跄的每一步都毫无安全感,叶伏秋一个劲被他拽着走lamghuan,不小心被地毯绊到,一下跪坐在原地。 她小声磕疼了一声。 祁醒被跌落的她拽住,停下回头。 他维持握着她手腕的姿势,蹲下身,这时,书房尽半黄白灯光亮起。 侧面光勾勒两人刚柔对比的轮廓,她的战栗和委屈全被他铜墙壁垒般的漠然目光格挡在外。 祁醒从她兜里捏出那枚usb,在叶伏秋眼前晃了晃:“这个是吧。” 他眯起眼,牵着笑:“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 他这副语气,让她觉得这件事比原本想象得还要严重,后怕袭来,使劲摇头:“我没有要做。” “你能不能……听我解释……”越说声音越小。 “他们威胁我,我不得不……”叶伏秋急切坦白自己:“可是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是打算把这个交给你的。” “只要给了你,你肯定就知道怎么处理。” 祁醒盯着她,没有任何波动,“你觉得我信么。” 叶伏秋张着嘴,说不出话了。 “要是现在我拿把刀架你脖子上。”祁醒拿着u盘,抵上她温热的脖颈。 叶伏秋被这东西硌得喉管发疼,被迫仰头。 “呃。” 他描摹着她每一寸神色,嘲讽:“然后说我没想杀你,你信吗?” 第27节 叶伏秋瞳仁颤动,鼻尖一酸:“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祁醒掂量着usb,停下看她一眼:“你不是见过很多了么。” 她心跳停滞下坠。 在这瞬间,她回想起刚刚说过的话,竟发现和那些人求饶时说的话格外相仿。 【我后悔了】 【我错了】 叶伏秋顿然觉得无比讽刺。 他瞧着她魂飞魄散的模样,更多几分玩味,重复她说过的话:“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 “叶伏秋。” “你怕的是什么?” 叶伏秋脑海里瞬间闪出爸爸躺在床上的虚弱模样,还有奶奶妹妹挤在那破房子里凑活过生的画面。 “你……” 祁醒勾唇:“看来你想到了。” “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人的报复精准又惨痛,别人越珍贵什么,他就毁灭什么。 叶伏秋骨子里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被戳痛,恐惧和愤怒交织,她没忍住:“祁醒!” 他一副云淡风轻:“叫我没用。” “你可不可以放过我,我会离开,我马上就走!” “凭什么。” 她脑子一片乱,犹如被逼急的兔子盲目乱挣,不管不顾:“梅阿姨知道你还在那样伤害别人吗!” “她知道你还在拿那种事儿找乐子吗!” 祁醒抛玩usb的手停住,u盘跳跃后掉在地上,“啪嗒”一声。 偌大的书房里,骤然陷入一种凝固的死寂氛围。 空气都凉了。 叶伏秋屏息。 侧面明明有光,可他的身体却仿佛被灰度全面侵袭,他垂的眼睫投下一片灰影。 这句话像按下了世界的暂停键,祁醒完全静止在原地。 她嗓子都在抖,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该拿这个对抗威胁他。 半晌,祁醒忽然弯起眼眸,摇头低笑了几声,像是畅怀。 可笑意之下,却满满透着病态和紧绷。 下一瞬,他目光突然刺向她,丹凤眼漆黑的瞳孔发亮。 “你敢再来一遍吗?” 祁醒的气场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刚才他的态度散漫和不屑更多,而此刻,他将攻击侵略性全部释放。 虎啸一声,百里震颤。 像丛林里遇到天敌的小动物,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被盯上了,也跑不掉了。 叶伏秋完全被吓呆在原地,愣愣地摇头。 “对…对不起…” 祁醒把usb捡起来,“叶伏秋。” 他浅浅扯笑,“从现在开始,咱俩没完。” 她绷紧的肩膀一哆嗦。 说完,他拿着东西直接走向电脑桌,走向已经自动启动的一体机电脑。 叶伏秋见他要把usb插进电脑,吓得爬起来阻止:“别动那个东西!别往你电脑里插!” 咔。 祁醒把u盘直接摁进电脑插口。 叶伏秋瞬间瞪大了眼。 这人到底在干什么啊! 祁醒撑着桌子,眼见着usb入侵电脑系统翻找和盗取所有文件,屏幕光在他脸上投出可lamghuan怕的对比光影。 叶伏秋恍然意识到。 他早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自己所有挣扎,蓄谋,自甘堕落,全都是他眼皮底下的一场好戏。 而祁醒早早就准备好所有应对办法,他是故意的,他利用了她的陷害,反过来制敌一招。 叶伏秋一个刚成年的女孩,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根本无法理解这么多复杂盘绕的商业博弈。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讷讷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祁醒环胸等着病毒usb做完所有程序,抬眸看她,“你猜?” 他再次搬出那套顽劣无比的话术。 “猜对了,我饶过你。” …… 一场短暂的风暴雨水过去,黑夜归为寂寥。 挂着水珠的玻璃窗敞着半边,含着土腥雨汽味的晚饭习习入室,飘动的窗帘微凉。 书房挑高惊人,藏书无数。 摆着密密麻麻各版本的《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书墙正对着书桌位置,藏满了谜团与人性的棕色书籍压迫着,俯视着正阖眼小憩的男人。 祁醒窝在皮椅里,长腿搭在桌子上,仰起喉结,睡得很沉。 做了好多梦,兜兜转转全都围着同一个人转。 一闭眼,他被推回三年前,约莫大四的时候。 他最讨厌北方的冬天,冷得一秒都离不开厚衣服。 在北方住了这么多年,都没能习惯。 冷空气像无形的利剑往骨头里扎,世界苍茫得没丝毫生机。 冬天对他而言,就像漫画里空白静止的那一页。 但是那年,有一抹格外生动的身影,出现在他即将忽略过去的这一页。 他跟在舍友身后,听着他们的闲聊走在最后面。 一抬眼,眼帘便没再落下。 嘈杂熙攘人影中,单薄的小姑娘站在学校栅栏外,面对着校园里面,她不止地抖动。 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是冷,还是在哭。 祁醒一开始没在意,下一秒再走近一步时,他愣了下。 她的眼神。 看着岁数不大的女孩发丝凌乱,遮着两颊。 她的眼神,仿佛在静止的冬季里一锤敲动了冰面。 她好像是在看学校里面,但那双通红的眼眸里,直勾勾瞪着什么的眼睛里。 正被愤恨填得汩汩溢出。 她正在对视某种仇恨,她正在生死之间挣扎抉择。 就是这种眼神,成为祁醒眼里深冬中唯一生动的色彩。 因为这种眼神。 全世界,只有他最熟悉。 熟悉到,他忍不住想笑。 他像一颗在银河系孤独行走了数个光年的星体,本以为注定孤寂一路,结果在前面,瞧见了一个即将被撞碎的,不堪一击的小星星。 这颗星星与他有着同样的颜色,他们是同类。 小女孩稍稍抬头,看向他们。 湿漉漉的眼眸里,浸透绝望和痛苦。 “哟喂,哪来的妹妹,怎么哭成这样儿了。” “我里面穿的半袖!哎,老祁!你这羽绒服贵……哦不对,你这个厚,赶紧着啊。” 舍友都回头看他,祁醒回神,无奈,慢吞吞把身上的厚鹅绒大衣脱下来丢给前面人。 蚀骨的寒意骤然侵袭上来,他沉着胸膛忍耐。 与自己不同的是,祁醒一眼看出了她过于的懦弱,她身上有着他没有的,毫无用处的良善。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打算大发慈心。 一袋子消毒祛疤的药摆在她手边,祁醒俯视着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女孩,“瞧你刚才那眼神。” 他笑得很深,拖腔带调:“真吓人。” 女孩又要哭,不知是多天大的委屈,使劲摇头,证明自己的无辜。 她正在检讨自身,软弱又无趣。 第28节 她想死。 只有他看得出来。 祁醒轻飘飘挪开视线,施舍最后一句话,便与她在茫茫星系中擦肩而过。 【试试,恨什么就靠什么活下去。】 只不过没想到公转一周,她又转回到他眼前。 祁醒盯着受资助人简历上的证件照和姓名,盯着她右脸上的月牙疤痕,一字一句念着:“叶,伏,秋。” lamghuan 几年后,她变得更畏缩,怂得几乎不敢抬头看人。 战战兢兢,毫无长进,平庸地长大了。 让他觉得没劲。 可是。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那样做。】 【是想死吗?】 【祁醒,你怕那个对吧。】 【你不自然的时候,会下意识摸鼻子。】 【你怕摄像头,对不对?】 二十五年来,只有她。 一眼识破了,所有人都没发现的秘密。 祁醒喉结发痒,真是想笑。 笑她太敏锐,笑自己真废物。 叶伏秋。 你凭什么。 “叮叮——叮叮——” 手机铃声响起。 祁醒倏地睁眼,掀开衣服扫了一眼,然后松了口气。 他坐起来接通电话,在对方开口的瞬间,祁醒的耳蜗发出一阵剧烈的金属嗡鸣。 世界陷入晕眩当中—— “嘭!” 他撑住桌面,被耳鸣震得反胃又头疼,双目充血,骨架快被冲散了。 祁醒使劲甩头,也驱不散这持续的耳鸣。 足足停顿了三四分钟,他才逐渐听得清声音。 他无力窝回椅子里,哑声开口:“等会儿。” “从头开始说,再说一遍。” 对方很无奈:“我说,你猜得到这次是谁吗?” “应该是不是外面人。” “三?还是二?” 祁醒嗤笑:“你觉得三现在还有那个本事干这些么。” “你不是说二一直在想办法捞三出来么,他家那些人也都在帮持。” 他仰头,盯着昏暗的天花板,悠哉点评:“是啊,蛇鼠一窝,互帮互助。” “都说你六亲不认,两个叔叔对你动起手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祁醒听着,乐了一声,极其不屑。 对方说着准备而来的信息,祁醒耷拉着眼皮一条条地听,眼前却止不住浮现刚刚在这儿的场面。 脆弱如纸的女孩在紧逼之下爆发出犟脾气,带着股不管不顾,逮住人就乱咬的劲头。 【梅阿姨知道你还在那样伤害别人吗!】 【她知道你还在拿那种事儿找乐子吗!】 祁醒玩弄手里的机械表,有节奏地拨动外圈轮盘,眼底逐渐冷去。 还以为她叶伏秋能有什么新鲜的,不过如此。 不都一样么。 都觉得,是他错了。 祁醒脑海里映着叶伏秋簌簌落泪的委屈表情,忽然开口打断弟弟:“阿慎,你觉得我有错吗?” “是我错了么。” 手机那端,对方安静了几秒。 然后直接甩来一句:“我在跟你说正事儿。” “你傻逼是吗?” 祁醒牵抖唇线,低沉笑出声。 他抬手摩挲高挺鼻梁,抬起的目光在暗室中浑亮,散发厉气。 “我可不就是傻逼。” 第017章 psycho psycho:17. 没料到梅阿姨也在昨晚回来, 在这对母子眼皮底下,叶伏秋的逃离计划戛然而止。 她只得缩在房间里,躺着, 煎熬地挨过这一夜。 被祁醒逮了个正着,自那之后的每一秒, 叶伏秋就像被绑在摇晃吊桥上,一层木板下就是千尺悬崖;又像站在海船之上,不管站得再稳,也依旧控制不住随波涛晃动的心,毫无着陆的安全感。 雨后的风微凉,水汽撑饱了空气成雾, 渡进屋子里, 侵袭着她一个个不安稳的梦。 艰难睡着后,梦见的也全是祁醒杀气四起的笑眼, 他拿着那u盘抵着她脖子, 问:“叶伏秋,你怕的是什么?” “是那个吗?” 往他身后一看,自己的家人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叶伏秋瞳孔倏地放大, “祁醒!”她夺过u盘,扑向他反抗的瞬间——梦惊醒。 叶伏秋一下睁开双眼, 瞪着天花板的桃花眼撑得又圆又大。 她重重喘了口气, 似从溺水中脱险。 掀开蚕丝被的窸窣声在卧室里响起,叶伏秋坐起来, 完全没有睡后的轻松感。 她捂着额头叹气。 反而被祁醒“追着杀”了一晚上, 全身累得像要散架。 叶伏秋起床, 把地板上敞开的行李箱重新收好,准备好随时走人。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秋秋啊, 你醒了吗?”是保姆阿姨的声音。 叶伏秋看向门口,回应:“啊,嗯,我起了。” “起来就下楼用早餐吧,太太回来了。” “好,我换衣服立刻下去。”叶伏秋心跳忐忑。 “不急,她说给你带了礼物回来,念叨一早上了。”保姆声音里带着笑,嘱咐完随着脚步声离去了。 听着这话,叶伏秋收拾行李的动作缓缓停下,垂头发愣。 一时间,她更加厌弃自己,人家对她这么照顾,这么好,她却…… 差点做出伤害这一家子人的事儿。 她特地给家里人打了电话,结果姑妈告诉她,家里房东压根没联系过他们,一切都好。 叶伏秋一下踏实下去。 或许是因为,祁醒真的把usb插进了电脑里,对方到现在估计还以为自己得手了。 脑子里一团乱糊,叶伏秋咬咬嘴唇,起身去换衣。 十几分钟后,整理好自己,她使劲拍拍脸强装镇定,一开门—— 叶伏秋看见倚在门口的祁醒,猛地倒抽冷气。 “嘭!!” 她一个甩门,把那张可怕的脸隔绝在外面。 叶伏秋腿都软了,顶着门板大气不敢喘。 这人怎么一早上堵在门口?! 她急得来回踱步,又怕闹出动静,盯着时间想着过几分钟,他绝对就会率先下楼去了。 他肯定不是那种能耐着性子守株待兔的人。 于是叶伏秋足足龟缩了十分钟,再一开门—— 正撞上祁醒斜过来这一眼。 叶伏秋瞪大了眼,心跳直接拔到嗓子眼。 !?? 祁醒靠在墙边环着胸,肩膀处的衣服褶皱暴露他在原地杵着的时间。 第29节 他斜过来一眼,懒淡淡的目光似乎在说:敢摔我门? 这次他没给对方再摔门的机会,祁醒直起身,一手撑住门边,将它的掌管权握在手中。 他强势控住门板,叶伏秋使劲拽了两下门把手,结果门一动不动,吓得她弹开手,往卧室里退。 令她没想到的是,祁醒掰着门板,一步步逼近。 她后退一步,他就往前一步。 直到他完全走进她的卧室。 咔。 卧室门被轻轻带上。 男人高大的影子投下来,叶伏秋头顶落下一片灰色。 她没想到他竟敢进来,后背顶上墙,不敢置信:“这,这是我的卧室……” “你没来之前。”祁醒带上门,反锁,忽然坏笑:“这一层都是我用。” 他一锁门,叶伏秋更慌了,摇晃的眸色像水波涟漪,目光左躲右躲。 别再吓她了,她真的会自己走人的,她什么都不要了…… “叶伏秋。”祁醒忽然开口。 她紧张地皱着脸,恨不得拿盔甲把全身护起来。 “别想跑。”他轻叱。 叶伏秋一愣,怯怯抬眼对上他黑黢眸子。 什么? 祁醒又往前挪了一步,微微弯腰的身子几乎能把她罩起来,他俯身,持续压下。 叶伏秋身后早已没有后退的余地,脚尖使劲往后顶,缩起,踮起。 她偏头,脖颈缩起锁骨窝逐渐深邃,闭上眼,吓得要哭似的。 下一秒,他逐渐清晰的吐息停止在这段距离。 祁醒似是也刚起没多久,说话间还有漱口水的薄荷香,让他吐字更显冷冽无情。 “放你走不就便宜你了。” 心脏像被突然泼上一层浓缩薄荷浓浆,在瞬间的清亮过后,是密密麻麻,持久的火辣。 叶伏秋睁眼,与他咫尺对视,满是愕然。 “你什么意思?” 她认错,想主动承担后果难道都不行吗? “你很想留下来。”祁醒语气肯定,一语道破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求,“对吧。” 叶伏秋压眉。 没错,哪怕到了现在,她依旧很想留下来上大学。 祁醒盯着她眼底重重一层黑眼圈,似是更惬意:“在我想好咱俩怎么玩儿之前,乖乖待在这儿。” “你也别想偷偷跑,你跑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要是不愿意。” 他抄兜后仰,眯起眼睛:“我现在就告诉梅女士。” 祁醒一字一句:“你干的,好,事。” “老一辈的手段可比我狠多了。你说她要知道了,该对你多失望啊。” 叶伏秋哑口无言,敢怒不敢言,无法理解这人的行为:“祁醒,你。” “你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是想看她苦不堪言,还是像那些人一样寻死觅活。 总得给她一个痛快吧。 祁醒停顿一下,弯腰俯身,静静看她。 他发现了。 这个蔫了吧唧畏畏缩缩的小破丫头,会在一种特定的情况下展现出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那就是——在感到难堪的时候。 她这双眼睛会摇曳起碧波,清澈纯然,不甘挣扎,无形吸住所有人。 特别会骗人。 祁醒紧紧攫着她这模样,眼神透着新奇,“不过也可能哪天心情不好,一顺嘴就把你那点事儿抖落出去了。” 他勾唇,散漫浑气:“叶伏秋,看着点儿我啊。” 垂在一侧的手攥得发疼,叶伏秋终于反应过来:这就是他的报复。 让她卷铺盖滚蛋才不是最好的办法,他就是要她留在这儿,永远胆战心惊,永远面对梅阿姨愧疚难眠。 他才达到目的。 祁醒见她不说话了,后退一步,转身要开门。 胸口闷火澎湃,几乎冲破身体,叶伏秋没忍住,上前倏然揪住他衣服。 他没料到她这般动作,身上正好没吃着劲,祁醒一怔,被她的力气拽着往回好几步。 差点没站住。 小姑娘拽着他t恤的手指发白,跟要撕了他衣服似的。 祁醒视线从衣服一点点抬起,接上她沸腾洇红的目光,瞧着这气鼓的脸,唇边旋涡更深:“哟喂,生气呢?” 他似在享受她的每一寸神情。 “想揍我?嗯?” 叶伏秋双唇抿成直线,眼睛快要冒火,恨不得立刻用尽全力打死他,还好有理智的红线阻拦着。 她攥着他衣服的拳头抖动,几秒后,无奈松开。 祁醒掸掸衣服,开门,摇头感叹:“真吓人。” 说完踏出她的房间,慢悠悠下了楼。 叶伏秋盯着他的背影,气得不知怎么发泄。 此刻,她无比理解那些被他报复的人说的话。 他真就不怕有天落魄了被所有人追杀吗? 祁醒这人。 难道就真的没有弱点吗? …… 叶伏秋跟在他后面下了楼,心事重重。 最后被梅若的兴奋语气叫回了神。 “等你好久了,丫头快来。” 她抬眼,看见梅若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不少精致礼盒,笑眼盈盈的,透着一股精气神。 祁醒问了梅若一声早安就直奔餐厅了,也没问给他买没买礼物,像是默认没有自己的份。 叶伏秋嗖嗖嗖溜到梅若身边坐下,被她温热厚实的手掌握住的时候,不禁有一瞬的僵硬。 对方的手温暖又干燥,无形间能给人安全感,像包容一切的大地之母。 她感受着这股亲切,嘴唇神经性抖了抖。 梅若没发现小女孩的不对劲,“家里什么都有,以前就算是出门也没什么花钱的欲望。” “现在有了你,别说啊,我去了一趟琼海金滩,看见什么都想着你见没见过,有没有。” “没有的,我就想给你买回来。”她说到中间,停顿,提了一句:“金滩的海比霄粤湾的还蓝呢,等国庆假的时候带你去玩儿。” 叶伏秋悻悻一笑:“阿姨,不用这么麻烦……” “麻烦什么,到哪都有人跟着服务。” “天这么热,我都没见你穿过裙子。”梅若打开精致的礼盒,掀开薄丝隔纸,给她亮出里面躺着的奶白色刺绣短裙,“当时一眼就相中了,想着你穿肯定漂亮。” 梅若看了叶伏秋一眼,似乎在想象她穿着这裙子的模样,“小姑娘就是要在年轻时候穿各种漂亮的衣服,把最美好的身体骄傲地展现给全世界,更展现给自己。” “你尝试不同的东西的时候啊,自然而然就把自己释放开了。” 叶伏秋望着盒子里的裙子,手指在暗处蜷了蜷,不安地抠着衣服,抿着嘴唇苦笑两下,没说什么。 梅若看她这样,问:“是不喜欢吗?不喜欢回头我再给你买别的。” 叶伏秋一听使劲摇头,双手把盒子接回来,诚恳道谢:“喜欢,谢谢阿姨,那我就收下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穿过裙子了,不是不喜欢,而是这些年长裤对她而言有安全感,也更方便干活。 当你习惯不再触碰什么以后,它就成为了在你心里,从不属于你的东西。 穿不穿是一回事,总之先收下,别扫了阿姨的兴致。 叶伏秋接过来,摸了摸裙子丝滑细腻的质感,心底泛起一股痒痒的感觉。 此刻有道炙热的目光凝在身上,她抬眼,隔着距离正对上祁醒的视线。 祁醒坐在餐桌前懒洋洋举着筷子,半笑不笑的丹凤眼深不可测,意味不明。 他移开视线,低头咬了口吐司,咀嚼时腮颊鼓动的样子莫名吸人。 叶伏秋捏紧裙子,总觉得怪怪的。 …… 下午,霄云国际机场贵宾候机室。 第30节 祁醒正窝在沙发里,捏着平板翻看论文数据。 蓝牙耳机闪烁,他轻触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 “已经在那边安排好了接机的人。” 他划屏幕翻页,说:“瞎忙活。” “我在那读了两年,不比谁都熟悉那地儿?” 私助笑了一下,“我知道,但这些都是我工作范围内该做的。” “如果你不喜欢,下次我不再安排了。” 祁醒面不改色:“随你。” 对方得令,又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会让我盯着叶小姐有没有干脆离开霄粤湾。” “你……” “我能问吗?” 他哧笑:“有什么不能问。” “我跟她的事儿很见不得人吗?” 私助:…… “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像前几个一样让她离开祁家。” “她虽然没有把lamghuan事做到底,但难说不是因为你的出现才没让她得手。” “这次事的恶劣程度不同于之前任何人的,足够你把她赶出去了。” “难道是留着她还有别的用处?”私助自己推理起来,碎碎念:“但也不该,我看过她的材料,背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完全就是一个……” “我说。”祁醒无奈开口。 “什么?” 他抬头,盯着候机室玻璃窗外熙熙攘攘的人影,“你废话完了么。” “完了就挂,听你说话吵得很。” 私助:…… 你以前不这样对我。 对方挂了电话,耳畔重归宁静。 降噪耳机吃掉外部所有嘈杂,为祁醒脑海构建出一个张开白色画布的环境。 早晨时候,女孩摇摆不定的,灵动窘迫的眼眸,如万种色彩在画布上铺开,绚烂。 许久得不到触碰的电子屏幕自动息屏,黑色的液晶玻璃倒映着他淡漠又透着些滞然的脸。 祁醒摩挲着平板薄薄的边缘,目光发散时挑起眉。 他微微勾唇。 怕穿裙子啊。 第018章 psycho psycho:18. 祁醒是真的回哈佛去了。 他连续两天没有回祁家, 叶伏秋才敢信保姆阿姨们说过的话,才敢在祁家别墅里正常活动。 祁醒的强大是她无法抗衡的,既然已成他眼中刺, 那只能过一天算一天,遇到困难解决困难。 总之是万幸, 如果他一直在这里,她非要紧张得憋成爆-炸的气球。 过去一周后,她的大一军训开始了。 带着军训行李走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刻,叶伏秋才贴切意识到,切盼的生活终于终于揭开了帷幕。 军训不在校内,大巴车把本届所有参与军训的新生拉到了霄粤湾近郊专门的军事体验基地。 而这个地方叶伏秋竟然不陌生, 正是在第一天到这里, 被梅阿姨带去的高尔夫球场度假村附近。 男生口中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军训能不能模拟练枪和山地实战聊,她身边坐着的女生们激动地凑在一起讨论那边阔气高端的度假区。 “我六月刚考完的时候就去那里玩过呀, 那边有个高尔夫酒店。” 一个女生口吻充满理应当然的随意, “那里面二楼的湘菜不错的,就是有点辣,我吃不惯。” 叶伏秋一愣。 其他女生纷纷羡慕感叹:“哇, 真不错。” “听说那里面的会所都是vip制的吧,你家条件真好, 我都没见过高尔夫球杆长什么样哈哈。” 车窗玻璃倒映着叶伏秋悻悻的尴尬表情, 她悄然摸了摸鼻子,没敢说话。 梅阿姨的高尔夫球场里提供的明明是自助西餐……哪有什么湘菜。 而且二楼是洗浴更衣区, 她的湘菜是在澡池子里吃的吗? 叶伏秋瘪瘪嘴, 感慨:果然见过世面, 遇到这种虚荣的都能一眼看破。 训练基地在暗香山脚下,靠着温泉度假区。 虽然高中军训过, 但她那所重点高中并不注重军训的规模,仅仅在学校操场内简单拉练了一番就结束了。 叶伏秋隔着车窗望向基地里面那些迷彩色帐篷和飘动的国旗,手指蜷动,难挡雀跃。 …… 南山大学的新生军训活动非常丰富,就算大家都有手机在身,也经常开心得忘记它的存在。 lamghuan  军训第三天,照例练完方阵以后,轮到他们这个连上山徒步拉练。 暗香山在近郊算是矮山,坡度缓和,山林茂密,旅游开发充分。 是霄粤湾居民日常运动赏风景会优先选择的一座山,暗香山西侧并未完全被商业旅游化,长期租借给训练基地。 准大学生们背着装备排队往山上爬,一路上前前后后有教官跟着,山林里的鸟鸣声逐渐被学生们兴奋的嘁嘁喳喳声冲散。 常年帮家里干活让叶伏秋的身体素质比同龄人都要好,而这一优点在此刻突显得淋漓尽致。 大部队登上山顶的时候,大部分学生都瘫在一边休息玩手机,叶伏秋站在观景台眺望山下风景,只觉得震撼又舒畅。 山风吹透她薄薄的迷彩t恤,额头上的细汗被吹拂而去。 叶伏秋扶着栏杆吹风发呆,往东望去,能看见梅阿姨那片球场,小溪环绕整片绿荫,高尔夫球车不断从壮观的俱乐部大楼进进出出。 她曾经觉得广阔又金贵的地方,如今在眼底显得那么小。 叶伏秋眯起眼睛,用手指捏住那片庄园。 才这么一点。 修整半个小时左右,所有学生列队下山。 今天的训练内容就算结束,晚上吃完饭还会去训练场围坐拉歌。 哪怕只是这样在他人眼里再平常不过的活动,都能让叶伏秋感到自由,下山的步伐忍不住变得更加轻快。 “哎哟!!” 前面忽然有一道女声打破了她的愉悦。 “有人摔着了!” 下山的速度比较慢,学生队列被拉得很长,他们这里正好处于队中和队尾的中间,前后五米都没有教官在。 有人摔倒了,前面堆积了不少人。 叶伏秋走到那边,顺着缝隙一看,是个女生,应该是踏石阶的时候滑到,歪着摔到一侧山石上了。 “怎么办啊,快去找教官。” “哎,前面的赶紧走,别堆在这里。” 一群人疏散挤兑,叶伏秋看清了女生的脸,单眼皮瘦脸,听她哀嚎的痛快口吻像北方人。 女生龇牙咧嘴,因为穿着短裤,大腿被划破好一条,正流着血。 叶伏秋看左右同学没有一个帮忙的,主动走过去,拦住她想摸伤口的动作:“别碰,你的手脏。” 她从装备包里拿出急救药包,说:“流血的伤口必须尽快处理,尤其是在山上,到处都不干净。” 女同学疼得快哭了:“你连这个都带了啊……” “正好有就装上了。”叶伏秋想起这些药还是上次给祁醒买的,用完剩下的。 教官赶过来,“怎么回事!” 女同学哭诉:“磕着了,那块地面有苔藓,好滑。” 教官立刻提醒后面的人:“都避开这里走!别再摔倒了!” 说完,他打量一眼蹲在前面准备消毒药品的叶伏秋,问:“你帮忙可以吗?” 受伤的毕竟是女同学,还伤在大腿上,他不太方便。 “可以的,我会消毒。”叶伏秋清洗双手,拧开生理盐水,扶着她的伤口冲掉上面的污垢。 女同学咬紧牙,泪水在眼眶打转。 教官还要管理其他学生,不能一直陪着她们,叶伏秋举着碘酒棉签,看了她一眼,说:“要是疼你就告诉我。”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一愣。 脑海里恍然浮现出那个临近海边的傍晚街区,她站在路边,举着棉签凑近祁醒的画面。 脸上挂了彩却依旧矜贵的男人始终凝视她,嗤笑:“告诉你我就能不疼么?” “怎,怎么了?”受伤的女生突然问出声。 叶伏秋回神,“啊。”然后摇头,“没事。” 第31节 她凑近对方的伤口,“忍着点儿,只能简单消毒了。” 说完叶伏秋用碘伏点擦她的创口,摁着女生不自觉瑟缩的腿。 清理完她们必须赶紧跟上大部队,傍晚以后山路会更难走。 女生疼得根本动不了,又不好意思让教官帮忙。 叶伏秋看出了她的难堪,主动解下自己的背包:“我背你下去。” 女生扫了一眼她瘦弱的身形,讶异:“啊?你?” “走吧,这个包。”叶伏秋刚说完,不知从哪里跑回来一个高个子男生。 “你俩的包给我!” 两人纷纷望向他,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的又很壮实,短发利落,眉目清秀,一看就是那种在新生里会立刻夺得众多女生关注的男生。 女生小声告诉叶伏秋:“这是咱们班班长。” 叶伏秋纳闷:“什么时候选班长了?” 女生悻悻:“他出现的一瞬间,女生们就确定他是班长了。” “这哥们儿在男生里也很玩得开。” 男生不知道她们的悄悄话,拿起包的时候看了眼叶伏秋,迟疑问:“……你确定,你来背她?” “要不我来吧。” 毕竟男女有别,叶伏秋看向女生:“你选?” 女生摇头,“算了,怪别扭的,你先走吧,我们俩慢悠悠下去。” 男生点头,背起她们的包,然后眼见着叶伏秋蹲下身利索把女生背了起来,瞪了瞪眼睛。 女生也吓坏了,感慨:“没想到你看上去瘦瘦的,这么有力气啊。” “你体脂率是不是很低?” 叶伏秋收紧女生的腿,迈步子往下走,步速很快,尴尬一笑:“我不太清楚你说的那个。” 被震惊的男生带着东西紧跟其后。 女生搂着叶伏秋脖子,小声搭话:“你是不是从滨阳考来的?” “双校双培计划,是不是你?” 叶伏秋惊讶:“你知道我?” “我一直在找你,因为我也是双校双培来的,高考分差了点,咱俩算是同类兼同乡。”女生主动介绍自己:“我叫娄琪,以后一块玩呀。” 她微微喘息,点头:“叶伏秋。” “以后……多指教。” “你慢点走,我都怕把你压散架了。” “说真的,你刚刚魅力值拉满了,我都差点爱上你。” “你说你小小一个人,怎么这么给人安全感呢。” 娄琪叽叽喳喳的像小麻雀,叶伏秋喘息之间,无奈得有些想笑。 想笑中,她心底漫上一股因为帮到别人,被别人夸奖而产生的愉快。 果然,一开学,就都是好事。 …… 白日里的训练紧张,一到了晚风清亮的时候眨眼间松弛下来。 教官们卸下了白天的严肃,露出活泼一面,带着学生们围坐成一圈又一圈拉歌玩游戏。 叶伏秋没有在班级里,而是在去过一次厕所后独自坐在主席台边缘乘凉。 他们班那块是整片训练场最热闹的。 他们班那个班长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吉他,还有麦克风和音响,坐在最中央,一开始只有他们班,后来其他班教官一看他们班真有节目,索性带着大家全都加入,围成一个大圈,听帅哥班长弹吉他唱歌。 跑得最快的都是些女生,占据录像的最佳位置。 帅哥班长盘腿坐在最中央,笑着问起哄最热闹的同学想听什么。 后来有人点了一首《稻香》,他竟手拿把掐直接弹起了伴奏,好多人瞬间惊艳出声。 “我说什么来着。” 有道声音突然出现在叶伏秋身后。 她回头,看见娄琪一蹦一跳过来,“你慢一点,腿刚包扎上。” “哎,这大热天不能洗澡好难受。”娄琪看了眼自己的腿,“不过这几天可以翘训练了,爽翻~” 叶伏秋陪笑:“谁说不是因祸得福呢。” “感觉你不太喜欢热闹啊。”娄琪拿出手机。 她点头:“可能是习惯一个人了,以前初高中的时候基本都独来独往的。” 娄琪抬头,疑惑:“你性格就这样?” “算是吧。”叶伏秋简单说。 以前学校的同学多多少少都会因为她是贫困生而戴有色眼镜看待她。 叶伏秋能感觉到同学们不喜欢跟她这样的人玩,既然看出来了,于是就主动离开人群,时间久了就养成了习惯。 “一个人多没意思,以后一起玩。我属于那种上厕所都要人陪的类型,耐不住寂寞。” 娄琪指指那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今晚过后,咱们班长基本就拿捏大学的优先择偶权了。” “帅而不自知,阳光大气,多才多艺,女生最吃这套。” 叶伏秋听着那边的歌声,点头,“确实唱得很好。” 娄琪:“你喜欢周杰伦吗?” 谈不上特别喜欢,但听得最多的就是他的歌,叶伏秋点头。 娄琪笑嘻嘻的:“我也喜欢,我还看过他演唱会,咱俩真有缘。” 她给叶伏秋看手机上的,“我才想起来我要跟你说啥,你瞧瞧,叶同学,你也不赖。” 叶伏秋蹙眉:“不赖?什么?” 说着看向对方的手机,她翻看了看,没明白,“这都是什么?”有好多角度拍她的照片。 “校园新生墙啊,你是女生里被捞得最多次的人,”娄琪仔细打量她这张脸:“你就没发现从军训开始有好多男生偷偷看你吗?美女同学。” 叶伏秋讶异,指自己:“啊?我啊?” 娄琪告诉她:“虽然你还没认识几个人,但很多人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 “就这么夸张。” “现在知道你名字的人,绝对都是在新生墙偷偷关注投稿你的。” 她指指远处弹吉他的班长,再看叶伏秋:“别说,就单论人气和颜值,你俩还真是相配。” 叶伏秋赶紧摆手,打住她的拉郎配:“你可别出去乱说。” 说着她点开一张图,是下午她背着娄琪下山的照片,“这张拍得还挺好。” 娄琪笑得仰头:“是吧,因为这一出你可是更惹眼了。” 她看着叶伏秋说:“其实当时那么多人在,有的是办法帮我,但是都嫌麻烦,都说不知道怎么办,只有你停下来了。” “就这一点,你就比她们都强。” 叶伏秋清眸微笑,实话实说:“我没想那么多。” 娄琪抱住她蹭,嘴勾成小翘钩,“哼哼,我要跟你好一辈子。” 没一会儿,娄琪率先回到班级围坐的地方。 班长帅哥唱了两首就下来,把麦克风递给其他女生唱。 叶伏秋没发现有人走向自己,正低头看着手指。 双手的大拇指食指还沾着下午染上的碘酊颜色,搓也搓不掉。 盯着指腹上的红棕色印记,静下来的她再次想起那个男人。 明明是自由又惬意的时分,为什么却反反复复想起那个只会吓唬威胁她的人。 叶伏秋抿唇,盘算着时间,军训已经四五天了,自打祁醒走后到今天一周多时间,他都没有再联系过她。 这是好事。 她巴不得他把自己当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忘在脑后。 所以。 叶伏秋使劲搓着手指,有些挫败。 能不能别再想起他了。 好烦。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屏幕上来自美国的陌生号码扎进眼底。 叶伏秋手指一抖,脑海里闪出了祁醒的名字。 电话响了二十多秒,她咽了下发干的嗓子,接通。 对方先开了口。 “怎么没声儿?”还是那般吊儿郎当。 叶伏秋一下慌得大脑乱乎,“怎么是你。” “行,看来还没把我忘了。”祁醒的嗓音有些低,仿佛能从他微微沙哑的声音里看见清晨拂晓的波士顿城景。 第32节 “想我了吗?”他故意逗她,明显顽劣。 又吓唬人。 她倏地臊热脖颈,好像不知从哪盖过来股热风。 她一向不喜欢他这种戏弄他人的腔调,说话带着倔劲:“我,我为什么要想你。” 这时,叶伏秋抬眼,才发现帅哥班长已经走近她。 她怔开眼角,很意外。 帅哥班长笑着挥手,走过来的同时喊她:“叶伏秋!” 手机听筒那边停顿了几秒,随后,叶伏秋的耳畔也传来一句。 “叶伏秋。” “我想好玩儿什么了。” 叶伏秋一时间不知道该关注哪边,但是,或许因为祁醒的嗓音更贴近,痒得她没精力去回应班长。 被两头分散,叶伏秋懵懵的:“你说什么?” 下一刻,远在大洋另一端男人凭借简短一句话,彻底夺走她全部注意力。 他懒洋洋的,恶劣故意。 “等我回来。” “穿裙子给我看。” 第019章 psycho psycho:19. 学生们玩开了, 这时候轮着抢音响和麦克风唱各自喜欢的歌,一会儿kpop一会儿说唱的。 娄琪坐在边缘,瞧见叶伏秋红着一张脸嗖嗖跑回来, “……嗯?” 她往远处一瞟,看见帅哥班长的一抹身影, 悄悄调侃:“哟,脸红成这样,班长跟你说啥啦?” 叶伏秋唰地摸了摸脸,很尴尬:“特别红吗?”她只觉得脸热得要命。 “嗯,我刚刚以为一颗番茄走过来了。”娄琪一本正经。 叶伏秋回想方才那尽在耳畔的嗓音,还有那句放荡荒唐的话…… 那股热好像要顺着脖子遍布全身了。 “没有, 我就是怕热。”她潦草搪塞。 娄琪哟了一声瘪嘴:“鬼信。” 说完她跟走回来的班长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故意说:“班长人不错呀。” 男生听到这话,摸了摸后颈, 带着笑到一边坐, 余光始终在叶伏秋身上。 而话题中央的人始终有些发愣。 叶伏秋满脑子都在另一个人身上,根本没留意到身边氛围。 就这样,她原本惬意又自在的一个傍晚, 被祁醒一通电话三两句话搅得心悸意乱。 …… 后来叶伏秋意识到,那人说的话估计半分认真都没有。 只不过是觉得这么长时间没有交集, 故意打个电话来搅合她心情。 就是看不得她好。 越是这样, 叶伏秋越要享受在学校的每一秒,反正她孑然一身, 走也走不了, 随祁醒怎么折腾。 这么“破罐子破摔”的一想, 她少了许多恐惧。 两周的军训一眨眼而过,最后结束前的那晚训练营举办了军训晚会, 所有新生聚在主席台场地狂欢。 几千学生一起在山下广阔之地组成青春的人浪。 年轻人们伴随灯光音乐蹦野迪,氛围热闹堪比各大音乐节。 叶伏秋他们班的班长在最后晚会又上台唱了歌,直接被新生墙刷爆。 娄琪腿不好使,两人结伴慢悠悠走,到得晚,只能站在靠边位置踮脚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叶伏秋总觉得,那个班长在台上一直在看她们这边,明明位置这么偏。 她一向不在这种事上多想,被氛围感染,大大方方地为台上的同学鼓掌。 而帅哥班长似乎唱得更卖力,演出结束的时候站在台上咧嘴笑得开朗,灯光一打格外耀眼,引得好多女生尖叫拍照。 叶伏秋站在人群里,也被这五彩绚烂的灯光偶然照耀,眯起眼睛。 这时舞台烟花齐刷刷喷放,她举起手机拍下这一画面。 她本来想发给姑妈和奶奶,手指停在发送键,想到前阵子长辈电话里叮咛的那些话。 停顿几秒,又把手机关掉了。 “叶伏秋!来拍照!!”这时,身边娄琪的大嗓门驱散了她在鼎沸中骤然落寞的情绪。 叶伏秋被身边同学猛地搂住肩膀,差点一趔趄,抬头瞧见手机前置摄像头里的自己。 “三!二!一!”娄琪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舞台顶端的彩色灯柱从下向上升起,lamghuan交叠着射向夜空,像永不会落下的星轨。 台下学生们举着手接纷纷下坠的彩带,台上的歌手学生正在安可。 【少年迎风踏浪/在雨后拔节生长】[1] 【自由的心/一路高歌/撞碎南墙】 如此画面,落在叶伏秋心里。 就像是。 崭新人生的片头曲揭幕镜头。 闪闪发光,令人澎湃。 像伤疤里长出新肉,让人心里痒痒。 叶伏秋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对着镜头,生涩地比了个剪刀手。 【新生军训!结业快乐!!】 …… 军训结束后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三天的休整时间。 翌日上午,大巴车把学生们送回南山大学正门,部分学生回到宿舍楼,还有一部分人聚堆要商量继续去吃饭玩乐。 娄琪当然没让叶伏秋就那么走掉,这人是典型的派对生物,军训的快乐当然要立刻延续,一下车就拉着她不动。 班上几个趁军训玩熟的男生女生聚在茂盛芒果树下。 帅哥班长是最后下来的,脸色不太好,像是晕车了。 其他男生笑话他:“哟,怎么还晕车呢!” 班长虚虚抬腿踹他们一脚,很自觉地走到叶伏秋身边,挥挥手意思似乎是:去哪你们定吧,我没力气说话了。 叶伏秋看他弯腰扶膝盖的虚弱样子,从包里拿出一个橘子,把皮剥到一半,递过去。 班长原本垂着头,视线里瞧见她递来的橘子,抬头与她对视,眼睛亮了亮。 “班长,你试试这个。”叶伏秋告诉他:“我妹妹以前也晕车,她说吃橘子管用。” 其他人正激烈讨论一会儿的餐厅和餐后活动,没人注意到他们。 他人高马大一个男生,竟露出些不知所措的青涩,伸手接住她的橘子。 班长的手大,无意间擦过叶伏秋的手指,这份意外瞬间引红了他的耳朵。 对方的目光太直白,叶伏秋偏开视线,怕自己那“老毛病”又犯。 毕竟目前只有在祁醒面前她才完全能避免反胃。 殊不知她这一举动落在班长眼里,成了女孩害羞的反馈。 班长接过橘子,直起身对她开口:“上次拉歌想跟你说话,你接着电话就跑走了。” “那个。” 他端着橘子,摸了摸后颈,笑了一声:“我叫周锐,以后别叫我班长了,有点怪。” 周锐是典型的南粤本地人,说话有南方男生腔调里的温柔,又不失清冽。 “好。”叶伏秋点头,指指橘子,“你快吃,一会儿要发干了,天很热。” 她刚说完,周锐立刻把皮剥了,整颗都塞进嘴里,笑着咀嚼。 叶伏秋手还停在半空,眨眨眼,看傻了。 也不用急成这样吧,这么听她的话干什么? “ok那就去这个地方!饿死了!我们几个人打三辆车吧!”娄琪安排着。 “阿锐,走了!”前面男生喊他。 周锐又看了眼叶伏秋,跑向前面:“来了。” 娄琪等她一起走,两个女生挽着手臂走在最后面,一行人往出租车可以停靠的上客点步行。 灰白色的人行道路砖印着深浅不一的树荫剪影,年轻人踩过,仲夏就更绿了几分。 叶伏秋被斑块状的阳光照得浑身发懒,挽着好朋友的手臂漫步,此刻鼻息里燥热的空气都像是奢侈品。 “这还是咱俩第一次在外面吃饭,以后每天咱俩就当搭子吧,也不知道你宿舍在哪间。”娄琪说。 叶伏秋怔了下,开口:“对了,我其实不住学……” 第33节 话还没说完,手机振动,她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又是祁醒打来的。 结果一看是个外省市的电话号,心里莫名怪异,叶伏秋接通,还没说“你好”,对方直冲冲的恶劣语言刺入她耳朵。 “叶知春你找死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让我搞死你!!” “拿着我们的钱然后跑出去混!今天必须还钱!不然我就报警了!” “我在别人朋友圈全看见了!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个死东西恋爱脑!” “还钱!” 闷热的正午时分,芒果树随风摇曳。 叶伏秋却在树叶簌簌的分秒间,浑身冷了个透。 她举着手机,手心冒出一层冷汗,眼神颤动艰难开口:“……你说的,都是什么?” …… 日落时分。 时间即将陷入黑夜统治的世界。 叶伏秋坐在高速列车里,脸色难看,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 她望向窗外飞驰的田野,心慌得恨不得立刻飞去崇京。 列车速度高达几百公里每小时,可她却觉得远远不够快。 她被多种情绪裹挟,复杂得辩不出主旋律。 原本只是以为妹妹是不擅长读书,成绩不拔尖也没关系。 结果叶伏秋完全低估了自己妹妹的“本事”。 她甚至不敢告诉姑妈和奶奶,只怕长辈们知道能原地气得背过气去。 她就说。 光是在学校吃饭,怎么会花钱那么快? 叶伏秋弯腰,抱着头痛苦费解。 是她没有管好妹妹。 才十六七的年纪,就开始逃学,借钱,骗人,乱混。 在叶伏秋的印象里,妹妹明明是个懂事单纯的女孩。 到底是哪一步错了。 …… 下了高铁,叶伏秋打车马不停蹄地奔向电话里那女生所说的综合会所。 说是网咖台球厅,又有不少小网红都在这里做直播,又有住宅功能的一栋楼,混乱得难以定位。 叶伏秋一进大门,就被扑面的烟雾缭绕味道熏得睁不开眼。 网咖里没有窗子不见天光,让人陷进去就不分日夜。 随处都是娱乐当中的吼叫声,还有密密麻麻让人心乱的机械键盘敲击声。 客人们挥动的鼠标,还有指间夹着的猩红火光,晃得叶伏秋眼花,好难找到妹妹的身影。 叶伏秋不敢大声呼唤,小声道出的“小春”立刻就淹没在噪音当中。 天花板不断传来叮当作响的声音,音响的震动隔着一层楼板压迫一楼网咖的空气。 楼上只怕比这里更吵。 网咖里不少男人在无意间抬头时看见了身姿出众的叶伏秋。 于是叶伏秋再次被熟悉的不适感包裹,众多熟悉的,刺痛的目光聚集在身上。 她猛地压住胸口,不让生理性反胃发作。 “小春!叶知春!” 她声音越大,往她身上看的目光就越多。 叶伏秋开始感觉眩晕,想要逃离。 就在这里,她余光瞥见坐在角落里的叶知春,叶知春和一群看上去就不是学生打扮的男生在一块,她套着一件男士外套,里面竟穿了类似于泳衣的清凉衣服。 像一些含有某些意味的服饰。 叶知春嘴里叼着一根冰棒,谈笑间一直贴着旁边玩游戏的男人。 妹妹那种不像话的模样彻底激怒了叶伏秋,她直冲冲奔过去,把背包摔在揽叶知春肩膀的男人身上,“把手放开!” 男人被砸得吃痛一声。 这一片明显结伴的人纷纷停下娱乐,氛围安静了几分。 叶知春看见她的瞬间明显慌了,说话磕巴:“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有男人盯着叶伏秋,吹了声口哨,“小春,这你亲姐啊?这么漂亮。” “脾气可不小哟~” 叶伏秋戳着她的肩膀,气得说话都在抖:“你知不知道你是未成年!”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 “你给我滚出来!”说完,她揪住叶知春的胳膊,强拉硬拽地把人往外拖。 叶知春正是好面子的年纪,被拽了几步也来了脾气:“你!你别拉我行吗!”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两姐妹拉拉扯扯出了网咖楼。 天际混着黛色与橙红夕阳,娱乐街的霓虹灯纷纷打开,绽放着虚浮和堕落。 叶伏秋把外套脱下,强势地往妹妹身上罩,试图盖住她里面的那几块破布。 而叶知春的反抗不断阻止她的动作,最后一个挥手,把她的外套扔到地上:“你干嘛啊!有病是不是!” 洗得发硬的牛仔外套掉到灰土地面,叶伏秋身形僵在原地,像把即将崩坏的弓。 她空着的双手不止颤抖,“谁有病?叶知春,你疯了是不是。” “你不能这样。”叶伏秋抬眼,双眸已然通红,尽是受伤。 “你不能跟这样的人在一块。” “我不能怎样?”叶知春费解,“你凭什么给我的朋友下定义,什么算好人?什么算坏人?” “跟你一样只会傻读书的就是好人了?” 叶伏秋气得脑袋快要炸了,拿出手机翻开截图给她看,“你看看,你看看你所谓欣赏你的朋友都做了什么!” “他给你拍这些东西!发在他的朋友圈里!” “今天他敢把这些照片发在朋友圈,明天就敢往乱七八糟的网站传!你傻啊你!” 叶知春看了一眼,表情微变,然后破口大喊:“你懂什么!这叫艺术!” “他是摄影师!是圈内人!他看好我能当模特!” “我没你那好脑子,我读不了书!我给自己找出路有错吗!!” 叶知春把自己的外套一扒,对着她质问:“你看看我浑身上下漏什么关键部位了吗!有吗?!” “你自己臭保守臭封建!你凭用龌龊思想揣度别人!” 叶伏秋的眉头神经性抽动,她忽然嗤笑一声,对着妹妹翻那些照片。 “你看看,他让你摆的这些姿势,教你的这些表情。” “还不是性-暗示吗?” “叶知春,你脑子清醒吗?”她把亮着照片的手机砸在妹妹身上,“就这样还不多读书呢!被人骗得精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叶伏秋指着她:“你从我这里要钱,还有家里给你的,你跟别人借的,全都给他了是不是?全都砸在这里面了对吧。” “叶知春。”叶伏秋想起自己所遭受的那些委屈,想起家里的情况,哭腔上涌:“奶奶给人做保洁,做一家活才挣六十块。” “叶知春,她快七十岁了。” “姑妈拉扯自己一大家子人,还想着补贴我们。” “你不愿意住村子里,嫌破,嫌不方便,家里供你去学校住宿,你要什么我们所有人省吃俭用也会给你。” 她热泪伴随着质问掉下来,“结果你在干什么,你的良心呢?” “奶奶没念过书,姑妈也就是一个初中毕业。”叶伏秋抽噎不停,却没有断过话:“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她们都知道女孩儿要多读书!!” “她们拼命也供我们多读那两年书!!你念了十年了!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我现在问你,你在干什么!混吃十八年等着嫁人给别人生孩子当保姆吗!”她喊得喉咙里冒铁锈味。 叶知春在对方的针针见血的话里摇摆了眼神,往后退一步,说不出话。 “你,你……” 叶伏秋抹了下眼泪,“小春,我们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只能快点独立,撑起家来。” 我们没得选。 “那,那是你该干的!”叶知春不知想起什么,只顾着证明自己的正确,出口伤人:“我凭什么要按部就班,操劳一辈子伺候那个破烂似的家!?” “叶伏秋!咱家这样都赖你不是吗?”叶知春指着她,怨恨上涌:“不是你让爸被砸成植物人,他能躺这么多年,妈能不要我们吗!?我们家能穷成这样!?” 亲人的恶语相向,就像一支利箭,一发射中她最脆弱的地方。 最会伤害你的人,往往是你最在乎的人。 某根防线崩溃,叶伏秋后退尖叫:“我知道!!” 叶知春被吓到了,一下不敢说话。 叶伏秋双眼爬上猩红,手心被指甲抠出伤痕,“就是因为我知道!!” 心脏犹如一颗即将被剪断的炸-弹,毁坏五脏六腑,她摇头,悲痛欲绝:“所以我每一天都拼了命的!” 第34节 “我什么苦都能吃……”她大脑缺氧,缓缓下蹲,“你以为我就想么……我在弥补,我努力弥补了……” 叶知春的眼睛也红了,眼泪欲坠不坠的。 她摇头,眼神飘忽,坚持自己的道理:“该收拾烂摊子的人是你,我有我的梦想,我绝对不要跟你一样。” “把自己一辈子赔进去,那是你应该的,你活该!” 这时,一群人乌央乌央从网咖楼里出来。 “小春,还没跟你姐聊完呢?”是叶知春认识的那群男人。 为首的男人背着摄影包,刚要搂她,被叶知春推开,“你发我照片了是不是!” 男人愣了下,看了叶伏秋一眼,搪塞:“哪能呢,我是要给交际圈里那些经纪人看的,万一有选中你的呢?” 叶知春经过姐姐一番话,也觉得不对,拉着他:“我给你的钱你先还我一部分,我同学找我还钱,你不是说没用完吗?” 男人一听,立刻甩开叶知春,“哎,什么叫给我了?那些钱我可都花在你身上了,带你玩,带你吃喝,给你买衣服,拍照片。” “你冷静冷静再联系我。” 四五个男人站在她们面前,无形的压迫让叶知春吐不出半个不字。 说完,男人跟着其他哥们儿远去,只剩下她们姐妹俩。 叶伏秋笑了一声,撑着地面站起来,“这就是你的伯乐?” 叶知春脸色一下变得难看,有些丢脸。 “我不说别的了,你给我滚回滨阳上学去。”叶伏秋捞起自己脏兮兮的外套,往网咖楼里走。 “姐!”叶知春回头追着她恳求:“你别告诉奶奶行吗?她要知道要打死我的!” “我那些钱我肯定要回来,我马上就还!” “他,他真不是那样的人!” “你等我当了模特,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叶伏秋往里走,去拿自己扔在里面的背包,妹妹在身后央求的话全都被她挡在身后。 她只觉得累极了。 走到他们之前的位置,叶伏秋拿起自己的包,发现拉链开着,脑子倏地嗡了一声—— 叶知春走过来,问:“怎么了?” 叶伏秋晕得摇了下脑袋,差点没站住,喃喃:“……钱包。” “我钱包。” “我钱包在里面的……” 她剩下所有的钱,身份证,学生证…… 都在钱包里。 叶伏秋就如一张单薄如纸的,倔强的弓,靠着一股劲一口气撑到了现在。 然而就在这瞬间,随着一声安静的爆裂——碎了。 她抱着背包跌跌撞撞往外追,明明平坦的地砖,却让她走出崎岖的味道。 不知谁扔在地上的易拉罐,拌了叶伏秋一下,让她差点栽在地上。 她大脑空白,脑海里只有追回那些人的念头。 愤怒和绝望的神经在身体里膨胀,让叶伏秋浑身发烫。 可是她知道。 追不回来了。 她什么都丢了。 昨天绚烂的军训晚会,吹在脸上的自由的风。 她原本都看见了,向往生活的大门。 今天一回头才意识到。 什么崭新人生啊。 她背后的世界,不还是烂得垃圾一样吗? 叶伏秋追到门口,突然停了步子。 双手脱力,背包掉在地上。 眼泪也顺势滚落。 她撑了一整天的情绪在这瞬间坍塌,终于冒出了十八岁女孩在无助时刻该有的哽咽声音。 叶伏秋伸出双手去擦,可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完,抽泣得难辨哭笑。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弄成这样…… “够狼狈的啊。” 熟悉的懒散嗓音在前方响起。 叶伏秋擦泪的动作一顿,足足静止了好几秒。 她一点点把手放下,不敢置信地抬眼。 泪眼模糊的视线前方,门外面—— 明明在晚上,男人全身却像镀着层光边。 敞领衬衫和宽松西裤是他的标志。 刚刚还嚣张的摄影男此刻被揍青了脸,被祁醒一手拎着,倒在地上浑身灰土,像是被一路拖过来的。 摄影男使劲挣扎,却难以抗拒对方单条迭着青筋的结实手臂。 祁醒修长的手指玩转她的身份证,悠悠道:“让你老实待着。” 他看向她:“你偏给我跑这么远。” 明明是威吓的话却没什么力度,祁醒紧盯着她簌簌落泪的小脸,勾唇:“我算看出来了。” “叶伏秋,你是真不把我当回事儿。” 不知为何。 看见他,所有委屈,所有绝望像被海掀翻的船。 叶伏秋鼻子刹酸,彻底哭开了。 第020章 psycho psycho:20. 十分钟前。 娱乐街处于市区的边缘, 疏于治理,到了晚上霓虹灯亮起,地面上的油污肮脏就会更清晰地败坏黑夜原本的洁净。 然而, 这地界的芜杂却无法侵入携目的而来的男人半分。 好似祁醒每踏出一步,周遭就亮了几分。 十几个小时的越洋航班再加上五个小时的跨省航班, 高强度的舟车劳顿在他眼底稍绘灰影。 祁醒低头看手机,跟着定位一路向前。 前方靠近一阵男人们的嬉笑声音,一开始他没在意,任由那些笑声中污言秽语的男人与自己擦肩而过。 就在这瞬间。 为首背着摄影包的男人扒了扒钱包,啐了一口:“什么穷逼,才这么几张票。” “叶知春穷成那样, 她姐姐能好到哪去?”旁边人笑道:“哎, 我看她姐是真漂亮,那脸蛋那身条儿, 啧啧, 要不你把她勾搭进圈,姐妹花多爽啊。” “哈哈哈……”其他人跟着笑。 男人猥琐一笑,把钱包里的身份证直接扔掉, 不巧,正好掉在祁醒脚边。 薄薄的一片身份证, 随风打在祁醒的腿上, 然后掉在他脚下。 祁醒垂眸扫了一眼,停下脚步。 “等会儿。” 声音不大, 却足够让那些男人纷纷站住脚回头。 祁醒弯腰, 把刻着女孩青涩人像的证件拿起来。 他看了眼叶伏秋的肖像照, 然后递向他们,露出一抹笑:“你掉东西了。” 这人看上去就不像一般人, 那些人面面相觑,最后摄影男嗤了一声:“不是我们的,扔个垃圾而已。” 祁醒垂眸,用指腹擦去证件照里叶伏秋脸上的灰尘,“原来是垃圾啊。” 那几个男人看他没屁事,嘘嘘牢骚两声,转身要走。 结果,低凉的嗓音再次响起。 “哎。” 摄影男回头,正对上祁醒发亮又锋利的眼刀。 “我让你走了么。” 在这种夜间造作消遣的地方,人与人之间产生些小摩擦是难免的。 所以路人看见高高瘦瘦的祁醒单手拎着另一个男人拖在地上走时,都没敢上去掺和。 摄影男嘴角流血,逐渐泛青的脸烙印着对方攻过来这一拳的可怕力度。 他个头也不矮,可扭来扭去就是挣脱不了祁醒一条胳膊的力气。 第35节 地面因为拖拽溅起一团又一团灰尘。 后领被扯着,把他脖子勒得快喘不过气:“呃,你…先放开,哥,有什么话好说…” 祁醒始终含着些许笑,眉眼却冷得刺人。 …… 叶伏秋不喜欢笑,也不爱哭。 因为在成长过程中她一次次意识到,哭是最没有回馈的行为。 哭是没用的。 哭,爸爸好不过来。 哭,妈妈不会回来。 哭,家里不会平白无故多出一分钱。 哭,那些人不会停止欺负她。 别的孩子哭,是为了得到治愈和偏爱。 那是懂事的孩子不可以赖求的东西。 可就在祁醒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所有绝望和震撼从细小的泪孔爆发。 叶伏秋哭得双颊通红,像个不管不顾的小孩子。 转玩身份证的动作停下,祁醒乜斜向她。 “丢个钱包,能让你哭成这样?”他颇感荒唐。 祁醒看着自己拎着这袋“垃圾”,一挥臂,把人扔在叶伏秋面前。 摄影男扑倒在她前面,吓得叶伏秋哭着往后退一步,“……啊?” 摄影男被祁醒一拳打怕了,赶紧把钱包拿出来,言语急促:“还给你,我错了,我不该拿你东西,我不对。” 叶伏秋抹干净眼泪,看见他脸上的淤青,抬头看向祁醒,用眼神询问。 你打的? 祁醒一本正经:“他磕到我手上了。” 叶伏秋:…… 她吸吸鼻子,赶紧抢回钱包收好,抓着他衣服逼问:“储存卡,你拍我妹妹的储存卡给我!” “要么删了,要么给我!还有你朋友圈发的那些,全都删掉!” 叶知春追出来就看见姐姐抓着这个男人,一把鼻涕一把lamghuan泪地讨要储存卡。 瞧见她歇斯底里,不拿到绝不放手的模样,叶知春躲了躲目光,顿然不是滋味。 叶知春走过去,开始翻男人的相机包,有点担忧道:“姐,他再怎么过分,你也别把他打成这样啊……” 她看了眼他脸上的红紫破皮,倍感骇人:“你再把他打死了……” 叶伏秋:…… 是什么让你觉得是我打的? 叶伏秋按着摄影男,等着叶知春找到储存卡,男人包里好几张卡,叶伏秋问:“哪张是!?” 男人随便说了一个,她不信,万一说谎,以后还拿这个威胁小春怎么办? 叶伏秋松手,一把接过那些储存卡,一个接一个徒手折坏。 叶知春看着姐姐用手掰碎那些卡,懵了。 摄影男大喊:“你他妈干嘛啊你!我靠!” 祁醒杵在一边抄兜看戏,静静盯着叶伏秋。 叶伏秋把手都掰红了,手指刻着紫色血印子,低语带着股狠劲:“我让你拍,让你拍……” 她把储存卡碎片往地上一扔,喘着气,眼睛还带着泪:“叶知春,就这一次。” “我就再管你这一次。” 叶知春哭了,小声抽泣,低头抹泪,没说话。 折腾完,叶伏秋像经历了一场大战般浑身脱力,坐在地上灵魂出窍。 有祁醒在,摄影男不敢再造次,他把东西赶紧拿起来,看了看他们,骂了一句然后转头就跑了lamghuan。 叶知春走过去,把姐姐从地上扶起来,无助地小声问:“……怎么办,他跑了。” “姐,那我,我欠同学的那些钱……怎么办。” 刚解决完一个麻烦,另一个又接踵而来。 叶伏秋瞪她一眼,只觉得生活像个无底洞,次次把她往绝处逼。 “……你到底借了多少钱。” 叶知春抿抿嘴,没敢说话。 这时候,有人咳嗽一声。 两人纷纷看向他。 叶伏秋与祁醒对上目光,看他懒洋洋的,不耐烦地问了句:“现在是不是该说说咱俩的事儿了。” 叶知春完全不了解情况,看来看去,问她:“姐,什么人啊?” 叶伏秋澄澄目光凝在他身上,眼睫垂颤,怯然躲闪。 …… 时间太晚了,祁醒带着两个人找了个酒店落脚。 崇京也算是祁醒的半个老巢,没一会儿,祁醒外婆家来了人。 当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迈巴赫商务车开进娱乐街这条巷子并停在他们面前时,叶知春瞪大了眼睛。 叶伏秋却像早就见多不怪的样子,等着自动门拉开,拍拍妹妹的后背:“上车吧。” 叶知春一下子意识到祁醒的身份,指指他,小声惊艳:“姐,他是不是……” 叶伏秋压眉头催促:“上车。” 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到祁醒身边微微鞠躬,“晚上好。” 祁醒手指在兜里转着打火机,叹气,“都说了不用来,我是没你们在这儿活不下去么?” 司机微笑:“老太太很想您,吵吵着要您回去呢,还要吃徐记的糕点。” “让您亲自买回去。” 他短暂摸了下鼻峰,无奈,“还敢吃点心?不怕吃个高血糖出来。” “让她等着吧,我忙得很。” 司机笑得更深了,“这话恐怕您得亲自说了,我可是不敢。” “上车吧,送您三位去悦峰。” 祁醒上了副驾,透过后视镜看了眼。 叶伏秋乖乖坐在后面皮椅里,眼睛红肿着,浑身上下透着刚吵完一架后的气虚感。 他收回视线,闭上眼,泄露疲惫。 “走。” 气势汹汹的迈巴赫七座前往市中心的悦峰酒店,首都寸土寸金的地界里,唯有悦峰四十六层套房可以俯瞰最全面的cbd盛况,俯瞰夜城璀璨,条条道路如流动的黄金。 车子开到酒店大门口,立刻又四个正装服务生快步过来迎接,叶知春刚下车,迎面几个帅小哥对她鞠躬:“晚上好,您辛苦了。” 叶知春一路被迎进去,看见酒店大堂富丽堂皇的装潢和规范安静的的环境,左顾右盼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叶伏秋瞧着这酒店规模,追到刚下车的祁醒身边,说:“我们不住这里了,我没有钱。” “我先把她送回滨阳去,之后会立刻回霄粤湾。”她承诺。 小半个月过来两人都没见过面,这个人的脸那么多次出现在她的仲夏梦里,却没想到,再见竟然是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场面之下。 叶伏秋有些难堪。 祁醒听着她说完,一挥手把车门甩上,平静看她。 叶伏秋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尽力克制着想逃避对视的冲动,看着他眼睛,“……行不行?” “行不行?”祁醒慢悠悠重复她的话。 下一刻,他略微俯身,点明:“叶伏秋,你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儿。” 男性气场下压汹涌,叶伏秋按捺着乱拍的心跳,强调:“我,我没忘。” “我没有。” 她垂下眼眸:“如果你不让就算了。但我得让妹妹尽快回去上学。” “还挺委屈。”祁醒轻哧,有时候真不知道她这股子劲是真的还是装的。 他直起身,完全没心软:“会有人替你把她弄回去。” “明天早上老实跟我回霄粤湾。” 刚走出两步,祁醒停下,回头,再和她对视。 叶伏秋又差点撞上他后背,仰视着与他的视线在半空融合。 祁醒对着她来了句:“晚上等你。” 也不知怎的,这话落在她耳朵里变了味道,叶伏秋刹红了脸,气愤瞪他一眼,晃摇的眼眸流动着难为情。 她使劲走,往前故意撞他一下,快步逃掉。 祁醒猝不及防被撞一下,往后退了一步站稳。 他有些意外看向她背影,半晌,笑出一声。 这都要干嘛啊。 第36节 …… 热水澡褪去她身心所有疲惫,即使热水能洗刷皮肉上的紧绷,也无法扫清心里的阴霾。 叶伏秋蹲在地上任由热水打在头顶后背,任由水珠从眼睫坠落,满脑子都在困恼妹妹欠的那些钱要怎么办。 不能告诉家人的前提下,要怎么快点弄到钱补上窟窿呢。 对方还能再宽容她一点时间去打工吗? 叶伏秋擦着头发出来,正好撞上姑妈打视频来,她环顾酒店房间的环境慌了一下,切换成语音电话接起来:“喂,姑妈。” “秋啊,怎么才接,摄像头呢?” 姑妈问。 叶伏秋迅速找了个合理的说法:“我刚洗完澡,衣服没穿好呢,您有事吗这么晚了。” “没事咯,你说你,这有啥的又不是没见过。”姑妈埋怨一句,然后告诉她:“秋啊,你这次可真要替你奶奶你爸谢谢祁家人。” “估计老太太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哟。” 她刚说到这,听筒里传来奶奶在远处的声音。 “你就知道瞎说,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叶伏秋光是听得就能想象出姑妈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没听明白,蹙眉:“什么,什么房子?” 姑妈疑惑:“啊?祁家人没告诉你啊。” “人家给你奶奶和你爸换了个房子住哦!说怕你奶你爸在破村子里住不好,你在那边上着学还要担心。” “正好啊,原来那破房的房东要拆掉房子翻新,我们就把房子退了。” “放心吧,你爸好得很,在新房里躺得舒舒服服的!” “在城中心,离你奶奶干家政的那几家都近!这小区高级得嘞,那电梯里都金闪闪的。” 叶伏秋逐渐漫上一股诡异的不祥预感。 什么? “是梅若阿姨帮忙搬的家吗?那么好的地段,咱付不起的房租啊。” “没叫你花钱!那是人家的房子,免费给你们住!”姑妈带笑的语气更明朗了。 她回忆说:“不是什么阿姨,给你奶奶打电话的好像是个男的。” 叶伏秋擦头发的动作顿住。 忽然联想起那天,祁醒捏着她脖子,笑着问:“叶伏秋,你怕的是什么。” “男的……”她猛地哆嗦一下,突然拔高音调:“姑妈!我还要看书,明天打给你!” 说完立刻挂了电话,转身就往门口冲。 叶伏秋刚拉开房门,正撞上到门口的叶知春。 叶知春拿着手机吓了一跳:“姐?怎么你要出去吗?” “有事儿吗?”她问。 叶知春给她看了下手机,“我想问问你是已经给我同学还钱了吗?她刚刚说……钱已经有人帮我还了。” “姐,你哪弄来的钱啊,没问题吗?” 叶伏秋大脑宕机嗡的一下,心跳像坠崖的落石掉进深渊。 她把毛巾塞给妹妹,嘱咐:“回去早点睡,别管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奔向通往顶层套房的电梯间。 电梯电子屏上的数字在上升。 叶伏秋的心却在下坠。 出了电梯,她奔向顶层总统套的大门。 心跳像是在打鼓,叶伏秋预见自己如一只牢笼里的兔子,无论怎么跑,都在祁醒一点点合手中被掌握。 先是把她的家人接去他的房子里。 然后又帮忙还了妹妹欠的钱。 每一样,她都无力偿还。 被迫得到了无力偿还的东西,最是可怕。 她坠入了以他为名的深渊。 祁醒…… 祁醒。 叶伏秋使劲拍门,在他开门的瞬间,忍不住抖着嗓音爆发。 “你到底要干嘛!” 祁醒身上还裹着浴袍,完全不意外她的突然到访。 两人的发梢都滴答着未干的水,蒸腾着同样的沐浴香。 氛围在危险和旖旎中相悖对撞。 他往门框一靠,环胸,欣赏她彻底慌乱的神情。 祁醒稍稍歪头,似是满意。 “你瞧,我说了。” “你今晚绝对上赶着找我。” 第021章 psycho psycho:21. 叶伏秋不解又慌张的模样格外生动, 像笼圈里使劲挣扎四肢的兔子。 她怕他,却又一次次被激怒的抛弃理智正面怼他。 祁醒就好这口。 好她挣扎又无力的难堪灵动。 祁醒被她紧紧盯着,半晌, 把自己浴袍的领口往里提了提,悠哉转身回了房间。 完全置叶伏秋的慌愤于不顾。 叶伏秋气头上又添一道火, 直接追进他的房间。 “为什么不说话?” “等等!你为什么把我家人接走?” 祁醒走到270°全面落地窗前,端起那剔透漂亮的马天尼杯,薄荷叶点缀在朗姆调酒头顶,为每一缕醇厚镀上清凉。 他捏着杯子抿了口,回头。 房间里只开了氛围灯,四十六层之下的灯火辉煌, 整片cbd的夜间华灯璀璨, 远处街区的金黄蔓延到玻璃窗之内。 模糊了人影,又照亮最深处眼底情绪。 两人隔着五步之远, 于这光暗割裂之下对视。 祁醒挺直的鼻梁将窗外夜光横截, 另半张脸浸入灰调,她只探得清他半边情绪。 他漫不经心吞下一口酒,喉结下压后溢出嗓音。 “我还以为你会高兴。” “高兴什么。”叶伏秋感到荒唐, 往前逼近他,快气哭了:“你知道的吧, 我上次那样做是因为被房东威胁了, 如果我不照做他们就会把我家人赶出去。” “他们拿我家人控制我!” “我家不需要额外的帮助,我们在那里生活的么多年早就适应了, 而且我们的经济水平也只能住在那里。” 叶伏秋早就意识到这件事的根源, 忍着想揍面前人的冲动, “你现在把我家人接到你的房子里,你这样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她还是被人捏着软肋只能乖乖听话反抗不得。 只不过控制她的人从那陌生人变成祁醒罢了! 把柄和软肋都在他一手之中, 她已然失去所有筹码。 祁醒听着,略牵唇角,似乎在用表情赞同她的敏锐。 他放下酒杯,往前一步,彻底消除两人之间的距离。 二人面对面,距离咫尺。 下一刻,祁醒伸手,揽住她后腰,直接把人带到怀前。 叶伏秋吓得瞪圆了眼睛,双手猝然抵上他胸腹。 男人的手控在她从未被人触碰过的腰,他掌心温度的传递酥麻了叶伏秋半边身体,脚心发软。 祁醒稍稍低头,紧攫着她目光,“你妹妹欠了别人八千块钱。” “你还不上,你家也很难立刻拿出手,就算这样你也不肯跟其他人开口。” “你怕欠钱。”他歪头,笑道:“我猜对了吗?” 叶伏秋抓着他浴袍,红着眼扭动,却怎么都反抗不得他一手的力度,被他搂着腰拉不开距离。 “打听了一下,你父亲因为你受伤卧床不能过度折腾。”他继续说:“所以不管谁有事你爸都不能有闪失。” 祁醒眉目自信,再问:“我猜对了吗?” “所以。”他加深控着她腰后的力度,让她又被迫往他怀前栽了半步。 叶伏秋呼吸更促。 祁醒漆深的丹凤眼很亮,亮得刺人心底:“叶伏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叶伏秋的眼梢绯红,瞪他的眼神充斥愤懑。 第37节 “我在想到底什么对你是麻烦,是你绕十万八千里都不想沾着的。” 他俯身,直到两人鼻尖几乎快碰到,忽然以气音轻笑。 “原来是我啊。” 叶伏秋心跳漏空。 “可你现在欠我的,欠到你怎么都还不清。”祁醒从不克制自己的恶意,再近一步,用鼻尖轻碰她的。 “你解决不了的,我都帮你搞定了。” “我成了你的救世主。” 两人鼻尖相触的瞬间,叶伏秋大脑顿然烧空,几乎快晕过去。 如传说里的凶兽,他的眼神贪吃着她每一寸仓皇,笑得愉悦:“怎么办啊叶伏秋。” “再讨厌,你都甩不掉我了。” 这就是他的目的。 叶伏秋揪着他衣服的手指泛白,浑身发热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什么,不敢大动,只怕稍微一动就会蹭到他的嘴唇。 她郁愤难平,“祁醒!我是对不起你,我做了错事,可我是被逼的,我会道歉,也会弥补……”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一个学期以后我就会离开啊……”说到最后,她尾音已然颤抖。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祁醒抬起另一手,用指腹轻蹭她落下的一滴滚烫的泪,毫不心软:“你迈出那一步的事实,就摆在那儿。” 叶伏秋咬住唇瓣内里,用痛感撑着。 她竟无法反驳对方。 祁醒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不管你为什么出发,他只要抓住你冒犯他的那一个瞬间。 他只需要一个理由。 她眼睛和脸蛋一样红,祁醒盯着叶伏秋,再给这份厚礼加上一份重量,他试着设想:“你说……” 像是发现了有趣的游戏,像猫发现了鼠的长尾那样,瞬间亮起瞳光。 祁醒的指腹没有离开,而是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 “如果我爱上你,爱你爱到半步离不开,会怎么样。” 叶伏秋瞬间厉眸,满不敢置信:“祁醒!” 愤怒和恐惧传递给她无穷力量,她双手同时用力,竟一把将祁醒推开。 他也没打算站稳,故作无力地懒洋洋后退几步,直接栽进沙发里,看她的眼神更畅快,低沉笑出声。 叶伏秋几步上前,跨在他身上,捞起枕头往他脸上砸:“信不信我打死你!” 胸口有团火,烧光了她所有理智,拳头不管不顾地砸在他身上,用力中带着哭腔:“祁醒!你真的太差劲了!” 两人扭在一块,弄得衣衫尽乱。 祁醒把枕头从脸上拿开,被折腾得黑发凌乱,眼睛眯着笑,显得更颓靡诡魅。 “是啊,怎么办。” “要不你现在就弄死我。” 叶伏秋喘着粗气,打得拳头发麻,都不见这人有半点吃痛的表情。 凭什么!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祁醒捏住她的腰,一个用力两人的位置瞬间颠倒。 他翻身而上。 天旋地转间,她的后背陷入柔软沙发,大片昏灰笼罩下来。 祁醒在她之上,强烈的压迫感让叶伏秋害怕,左右挣扎。 她手和腿乱动不止,无意间碰到他不少地方,祁醒露出些不耐,一手握住叶伏秋两个手腕,举着向上,把她轻易控住。 双腿被他的膝盖压住,双手被迫举到头顶,这样的姿势让她心跳窜高,慌得大喊:“祁醒!你放开。” “我不打你了,不打了行不行。” 祁醒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用分秒的静止消磨她仅剩的胆量:“不打了,你确定?” 半晌,他满意牵唇,“这时候不弄死我。” “以后可就没得选了,叶伏秋。” 叶伏秋的心随着眼瞳在颤动着,此刻眼底心里全都倒映着这个人的模样。 像烙印,像标记,让她永远都逃不掉了。 是啊,今天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最悲伤的时候,祁醒出现在她面前的瞬间。 一切就都扯不清了。 贪玩的坏种,成了她的救世主。 叶伏秋握着他撑在自己头侧的小臂,指尖嵌入他皮肉,失措的湿眸望着他:“……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她心里漫出许多不好的想法。 不会是…… 而他俯视着,一眼就读懂了叶伏秋。 祁醒轻叱,起身放开她,“我还没你想得那么无聊。” “睡你觉去。” …… 就这样,叶伏秋被祁醒赶出去了。 崇京的夜晚每一秒钟都昂贵且漫长,她回去以后,许久都没能入睡。 姑妈给她拍了很多新住处的照片,那几乎是滨阳市中心最好的住宅小区之一,奶奶给这个小区的住户做过家政,还被户主挑剔年纪大干活不利索,没想到如今又住在这里,两者对比起来戏谑又讽刺。 听她描述,奶奶也很开心,叶伏秋都明白。 就算是再苦惯了的人,也永远向往更好的日子。 高楼城景房俯瞰首都金夜,她坐在落地窗前望着这般景色,直到看得心神恍惚,半晌叹了口气。 都怪她不争气,不能快点强大起来,如果她能再有出息一点,靠自己就能给全家人最好的生活。 那该多好。 她看出来了,待在这金贵房间里注定是要失眠整夜。 叶伏秋索性起身换衣服,下楼吹吹晚风。 导航软件上显示这里距离学院路很近,而她原本的档案学校崇京大学就在学院路里。 三年前逃到这里,第一次领略首都的浩然,第一次见识到全国顶尖学府的模样。 叶伏秋想看看,三年后当自己真的属于这座学校以后,心境究竟是怎样的。 想着这些,叶伏秋趁着崇京仲夏的夜风,往学院路步行而去。 晚上八/九点钟,学院路还热闹着。 九月初,开学季,无论白天晚上这里都是最热闹的地方。 她走在人行道,还瞧见一群学生模样的男女生们结伴从剧本杀的店里出来,嬉笑打闹的模样引得叶伏秋看了很久。 她和他们只隔了一条红着灯的马路。 叶伏秋不断提醒自己:已经走过来了,眼前这些都即将属于你。 那被崇京门口拦住的初三女孩,那个绝望的,带着伤口的女孩。 已经被她带到了这里。 一阵晚风过来,人行道指示灯泛起绿光。 叶伏秋抬腿的同时,唇边勾起轻轻弧度。 国槐仲夏深绿,暑风摇曳出树的脚步声。 叶伏秋拿出耳机,随便挑出首歌,一步步走向崇大门口。 今晚手机流量尤其慢,叶伏秋等了好久都没见音乐加载出来。 人已经接近校园,看着暗红色的外墙,她不禁想起三年前那个深冬的傍晚。 也是这样的外墙,三年过去,墙皮竟丝毫不见褪色。 【试试,恨什么,就靠什么活下去。】 叶伏秋垂眸,没有音乐的耳机承着风噪音。 只不过没想到,说出那句话的人,一直以一个模糊身影支撑她坚持下去的人。 竟然是那么一个恶劣的坏蛋。 或许在心底,祁醒是她最不想去怨恨的人。 但再不想,如今他都成为了她心尖上那根会刺痛也会惹痒的刺。 【怎么办啊叶伏秋。】 【你还都还不清了。】 槐树的树叶好像比别的树都要吵。 哗然一阵噪音之后——她的耳机突然响起歌曲前奏。 叶伏秋抬眼,在耳畔盛大荒芜的旋律之下—— 与远处,正站在崇大门口的祁醒对上视线。 第022章 psycho 第38节 psycho:22. 大概一个小时之前, 两人还扭在酒店顶楼套房的沙发上争执。 结果又猝不及防在这样的情境下遇到。 叶伏秋还没整理好的心情再次波动泛滥。 祁醒换了身衣服,身上难得出现了洁净的白色。 他套了件简单的半袖白衬衫敞着穿,随着风摆动衣角, 露出里面内搭的黛蓝色t恤。 棕色的宽松长裤的裤筒盖住半截白色板鞋。 沐浴后的黑发更显利落清爽,眸色也更透亮。 对方这副打扮, 站在大学门口,竟让叶伏秋在祁醒身上看见了还未褪去的少年感,是处于青年阶段的独特的气质——可靠,成熟又清爽。 祁醒身上慑人的气场和城府让叶伏秋差点忘了,他如今也才二十四的年纪,硕士还没有读完。 恍惚间, 她像在对方冷淡眉眼中看见了三年前他的模样。 祁醒手里提着个袋子, 另一手玩着张卡,眼神始终定在她身上。 他们之间的这段距离不断有熙攘人影略过, 两人对接的目光断续粘连, 像嘶嘶啦啦的电台频波。 叶伏秋本想装作没看见转身就走——毕竟这里走动的人这么多。 结果下一秒,两三米之外的男人对她挑了下眉。 叶伏秋喉咙处的跳动顿然抖停。 隔着人影,隔着风, 隔着树叶噪音。 她看见祁醒微微翕动嘴唇,无声中用口型说。 ‘过来。’ 叶伏秋再也没办法装作没看见他转身逃掉。 无奈, 她抬腿, 和周围往校门口的人影一同走向祁醒。 祁醒玩着手里的卡片,看着她走近:“怎么在这儿?” 叶伏秋腹诽:我还想问呢。 大晚上乱跑什么, 让她没个消停时候。 两人以此刻的共同经历, 彼此身份再度站在这个校园之外, 微妙氛围融在空气里。 叶伏秋心情跌宕一整天,也没力气再见着他就闹腾发火了。 她盯着他手指玩转的卡, 问:“这是你的学生卡吗?” “我听说崇大的话,只要有学生卡和证书,毕业多久都可以随时回母校。” 祁醒指间转动的动作停下,审视她,试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毕业的?” 说着把学生卡递给她看。 叶伏秋一听,恍然愣住。 对哦,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在祁醒记忆里,她是在过去从未出场过的陌路人。 叶伏秋小心翼翼接过那张学生卡,卡面有划痕,看得出使用痕迹,卡面上证件照印着他十八岁的模样,与现在差别不大,都是懒懒散散的,淡漠中多几分青调的少年感。 “啊……是焦昕跟我说的,她说你本科是在这里上。” 祁醒:“……谁是焦昕?” 叶伏秋:“……” 果然,他目中无人的程度已经没救了。 “高尔夫球场和孙顺发生争执的那个女生,她爸爸是你手下的副经理,多少知道你。”叶伏秋说。 祁醒视线从她手里的学生卡一点点上抬,落在她脸上,笑了,解读出:“哦,私下说起过我?” 叶伏秋耳廓发热,躲闪视线,“我没说过。” 祁醒:“你没少说。” 叶伏秋:“……” 对,没少骂。 祁醒看着她这么稀罕这破学生卡,轻哧一声:“没见过学生卡?你以后也有。” “虽然一年之后一定会拿到,但还是觉得不太真实。”叶伏秋抿唇,说了一句:“这学校对我很重要。” 她不禁遐想,是否正是因为三年前在这里遇到了祁醒,她对崇京大学的渴望更跃上一层楼。 所以不管多辛苦多拼命,她都要在高考中争来这一个名额。 祁醒审视着她,半晌,再次发问:“酒店离这儿可不算太近。” “弯弯绕绕过这么多巷子。”他紧盯着她的脸:“我瞧你倒是熟路似的,以前来过?” 叶伏秋看学生卡信息的眼睛骤然眨动好几下,迅速思索过后说出:“没有。” “我跟着手机步行导航过来的,很方便。” 祁醒眼神变化,稍稍仰起身子,手抄进兜里,似是轻哧了半声,痕迹很浅。 “走吧。” 叶伏秋抬头,懵了:“去哪儿?” 对方的口吻明显不是回酒店,她悻悻问:“我能先回去吗?” 出来散步真是错误的决策。 “不是告诉你了么。”祁醒往前侵近一步,低头说话间流露些顽劣:“你没得选。” 说完,转身率先迈开了步子。 叶伏秋瞪他后背一眼,无奈,灰溜溜跟上。 算了,只要不是把她卖掉,去哪无所谓。 他没有叫车,而是往对面的千条万巷走去,她判断祁醒的目的地应该离学院路不远。 祁醒走在这街区里的架势处处透露着他对这里的熟悉,从他懒慢的步子里,叶伏秋甚至可以想象出几分…… 他从小到大,多年在此生活的画面。 祁醒带着她又拐又绕的,要不是知道这人什么样,叶伏秋还真以为自己要被拐走卖掉。 托他的“福”,她倒是在这途中欣赏到不少巷子里装饰漂亮的民居。 因为这片巷子在崇京也算是景点区域之一,很多民居都不约而同地出来装扮自家门前门口,将烟火气息的民俗更浓郁几分,取悦游客,也更抬高了自己的生活品质。 他们都说住在巷子里的老崇京人有股优越的生活松弛感,直到叶伏秋真的踏进这片土地,才切身明白。 优越倒是没体会到,那股仅从住宅烟火气透露出的谦卑温良的舒适感,着实是让她神往。 叶伏秋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在这样普通的房子里,过着最平淡也最踏实的日子。 再无颠沛流离,再无忐忑紧绷。 安静的巷子里,只有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微弱却足明的路灯和两人不断交叠又离开,离开又融合的黑影。 最后祁醒在一座处于巷子深处宁静位置的,光是看外墙就足够壮观的四合府邸停下。 叶伏秋看着门口两座抖擞的石狮子和光泽亮丽的高大木门,讶异:“这到底是哪里。” 祁醒走上前按下电子门铃,随口答复:“我外婆家。” 她瞠目,腿都软了,一下子不敢跟。 这,这怎么一下又跟着到他另一个老家了! 早听说过梅若阿姨在崇京的娘家背景也足够殷实,家里是祖辈都是琴棋书画的大家,在崇京这片地界那是相当有头脸。 今日一见,光这石狮子就镇得她不敢靠近。 没一会儿,里面来了保姆给开门,见到祁醒的瞬间保姆婆婆笑开了,“小醒回来了,老太太念叨你呀嘴都快磨破了!” 祁醒一脸无奈,说着:“就知道折腾我。” 虽这么说,眉眼间倒是多了不少顺从。 他刚迈进门槛,回头,看向还局促在原地的小姑娘:“跟上啊。” 叶伏秋很少有出门访客的经历,只怕一个不小心就说错做错,不礼貌丢面子。 “我要不在外面等你吧。” 这时候保姆婆婆开了口:“再是晚上也是夏天,姑娘,太热,你在外面待不住的,进来吧。” “让客人站外面等,那像什么话。” 说着,保姆婆婆转身进院子,率先带路。 祁醒没说话,只是半偏着身子始终看着她,微微挑眉似乎在说:听见了?快点儿的。 叶伏秋觉得没必要再扭扭捏捏的不进去了,沉了口气,走过去抬腿,迈过了这高门槛。 她进去后,祁醒跟上,带上大门。 叶伏秋不敢过于左顾右盼,一路跟着祁醒进了主屋。 虽是传代的老宅,却完全不显破旧,随处透着古香古色和现代智能结合的美感。 四合院每一道门,每个院落的排布装潢都极为讲究。 繁琐却不显得折腾。 这样的住宅,让叶伏秋还没见到人,就开始对祁醒的外婆产生“敬畏之心”。 进了门叶伏秋被一股沁皮肤的凉爽包围,不同于刺人的寒冷空调风,这股子清爽很自然,是极其适合老人避暑的温度。 她身后的祁醒规规矩矩叫了声:“姥姥。” 老妇人坐在楠木坐榻上,表情严肃手里捧着本书,戴着副老花镜仔细看字。 她左脸上有颗灰色的痣,并不突兀,和五官契合着。 第39节 听见动静,她把目光从眼镜抬起认人,竟让叶伏秋觉得有些可爱。 易老太太看见祁醒,哼了一声,中气十足:“你这孙子还知道回来。” 祁醒完全不怵她,“我天天从霄粤湾飞一趟崇京给您磕头洗脚行不行啊?折腾死我得了。” 易老太太合上书,“你要是有那个孝心我死都瞑目了!一毕业跟淹了水的耗子一样撒腿就跑,不知道的以为我老太太这些年多虐待你呢。” 这祖孙俩一骂一怼的和说相声一样,叶伏秋听懵得了,小呆鹅似的不敢吱声。 祁醒这不说人话的嘴,果然是大有来头。 这时候,易老太太看见了叶伏秋,摘了眼镜:“哟,今儿还带着个小尾巴儿来了。” “这是谁啊。” “小尾巴”叶伏秋被点名,立刻站直,两码事问好:“……姥姥,姥姥好。” 祁醒走向姥姥,“我妈花钱请进家的祖宗。” 他把袋子递给她,“您要的点心,还有图书馆的卷宗。” “这么点小事儿让我给你跑,我今天下午刚下飞机,就没歇着过。”说着,他瞟了一眼叶伏秋,意味深长。 害他奔波的“罪魁祸首”一听,脸颊红了些,低头难为情。 “谁让你偏偏选那破老美的学校,活该。”易老太太没看点心,率先翻开借来的卷宗,点头:“对,就是这卷。” “就是要让你做这些谁都能做的事,让你这孙子的心给我踏实点儿。” 易老太太数落完祁醒舒爽了,看向叶伏秋:“孩子,在祁家住着都还好?” 叶伏秋看着她,从这位姥姥五官上看见了和梅阿姨很多相似的地方,亲切感慢慢渡上来,她点头:“都好,梅阿姨对我特别好。” “那就行。”易老太太双手交叠,羊脂玉镯子环着她手腕,细腻夺目。 她说:“祁家人属于三代暴富,没什么底蕴,骨子里多少还是粗鲁,要是谁对你不好直接跟梅若说。” 易老太太瞟了眼大喇喇坐在一边的祁醒,嫌弃得很:“她绝对给你撑腰。” 翘着二郎腿窝在单人座里的祁醒仰起下颌,轻笑时喉结下压,毫不在意老太太明晃晃的数落。 易老太太看她乖巧,点头,叫保姆过来:“带着姑娘随处逛逛,西院的花儿开得好,叫她看看去。” 保姆婆婆点头,给叶伏秋开了条路。 叶伏秋礼貌对姥姥含胸点头,想着估计是这俩人有事要私聊,转身就跟保姆出去了。 和保姆婆婆闲聊中她得知,祁醒的外婆以前崇京大学的法学教授,是教刑法的。 怪不得她身上有那种不容置喙的正气的严肃,原来是退休老师。 在过去那个年代,站在全国最强盛的大学讲堂教刑法。 这样的一位女性在芳华时期到底有多么耀眼,叶伏秋很难想象。 这就是祁醒的母系家庭背景。 由此,叶伏秋再次立体又清晰地感知到她与祁醒的云泥之别。 如果有人是出生就落在罗马的终点线上,那祁醒或许是那个一出生,就站在罗马塔顶俯瞰万千的人。 偌大的老宅人烟稀少,即便装潢摆设再讲究,绿植茂密,依旧显得氛围冷清。 保姆婆婆把她带到西院小花园,接到快递员电话就出去拿东西了。 香水月季在仲夏夜芬芳,中央小池倒映着正挂在正上方夜空的月轮。 叶伏秋被这样栖息于私人院落的美景震撼着,她小心翼翼触碰花瓣,嗅了嗅花香,又立刻退远几步观赏。 一个人光是看花看得有些无聊,她正要摸着路线原路返回,一偏头,被角落小岔口的碎光吸引。 像是什么碎片零落在边角,因为月光反射,正巧闪进了叶伏秋的眼底。 好奇心像被溅起的水花,她抬腿靠近那个边角。 发现这里竟不是死墙封上,而是在角落有个小口子,通往另一片靠近杂林子的空地。 而叶伏秋一拐进小口,就倏地停下脚步。 她愣愣地从脚下这三五片白瓷碎片往前看,心跳越来越尖耸。 视线前方,这一大片什么都没有,只有两面空墙的空地,散落着成堆骇人的碎片,那些碎掉的,有的是瓷质,有的是玻璃,都是些易碎的东西。 他们的原身或许是些盘子,碗,也或许是花瓶,茶杯。 稀烂的碎片与带着坑坑洼洼的墙面暴露着这里发生的一次次强力的摔砸究竟有多么惨烈。 叶伏秋再往前一步,就会被沾着灰尘的碎片趟到脚。 两面墙被各种颜料油漆毫无逻辑地涂画撑满,只能从细小的缝隙里看出原本墙皮的白色。 那些旋绕而上,挣脱其他颜色吞没的鲜红,扎在叶伏秋眼里。 lamghuan让她只想到一个东西——血。 满眼红色的颜料被黑色和少量的黄叠加着,掺和着,最终在墙面上融合成了棕色,在年复一年风吹雨打中逐渐褪色,结成斑块裂痕,产生怪异的艺术味道。 这样混乱又撕裂的场景与端庄规矩的古宅格格不入。 叶伏秋看着这样褪色的棕色和满地的碎片,毫无根据地想到——祁醒。 她缓缓下蹲,捡起两片还算完整的陶瓷碎片。 在月光下,叶伏秋捏着这两片花纹毫不相干的碎片,无聊地换了好几个角度,竟让它们沿着齿痕合上了。 合上的瞬间,她不知怎的勾了勾唇角。 就在这时。 “你干嘛呢。” 熟悉的,如雨后风涔凉的嗓音响起。 安静久了,叶伏秋被突然的动静吓了一哆嗦,手指一抖,“嚓”的一下。 瓷盘碎片划破了她的手指。 叶伏秋回头,对上祁醒的目光。 蟾光之下,月季浓郁。 祁醒看着眼前眉目纯粹又惊吓的女孩。 她站在这里,背对着那一片混乱与荒芜,捏着两片早已破碎的垃圾。 这样的叶伏秋落在他眼底,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祁醒缓缓下移目光,定在她沁出暗红的手指。 他轻笑。 “还挺有本事。” 为什么她总是能发现一些。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东西。 第023章 psycho psycho:23. 叶伏秋低头看见手指被划破了, 痛感这才伴随着视觉漫上来。 没有纸也不能往衣服上抹,她只能甩甩手,好像能把伤口甩愈合似的。 她抬头, 意识到这里似乎不是能随便光顾的地方,尴尬问:“我是不是不该乱走。” “这里以前。”叶伏秋扭头看了看那边的荒凉, “是做什么的?” “没看懂啊。”祁醒走近她,拿过她手里那两瓣碎片,在掌心掂着玩:“泄愤场呗。” 泄愤? 叶伏秋眼角怔松。 这世界上能有什么是让祁醒生气又报复不得只能在这里撒气的。 她照自己猜想说:“崇大果然还是崇大……” 叶伏秋看着那一堆又一堆被砸得稀巴烂的碎片,悻然:“你学习压力这么大啊。” 祁醒轻笑。 他的气场与平时不太一样,她还以为他会怼回来,结果竟然没有。 “我爸爸。”不知怎的, 她有些着急扯话题, “他喜欢这些有花纹的盘子,以前跟我说日子过得再紧张, 也要有像样的饭碗。” 想起爸爸, 叶伏秋表情变得很放松,露出笑意:“小时候他经常骑着车带我去市场收旧的瓷碗呢。” 她指指他手里的碎片:“所以看见这个的时候,我感觉挺亲切的, 就……走进来了。” 说完,叶伏秋偷偷瞅他, 打量对方表情时上颤的睫毛像灵动的蝶翅。 祁醒望向远处墙壁, 梅女士之前交代过,要把她身上那点破事问清楚, 正好他今儿有闲心。 忍着想把碎片砸过去的冲动, 他问:“你爸怎么回事儿。” “啊……”叶伏秋没想到话题会突然绕到自己身上, 习惯性的逃避心理封锁嘴唇。 在瞬间的犹豫与挣扎之后,叶伏秋缓缓简述:“家里条件不好, 我爸在我小时候外出打工了。” “他在外面打了很多年工,很少能见到,后来他突然回来了不走了。”叶伏秋抿唇,似乎说到了不想说的地方:“因为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所以他变了很多,和我妈发生了一点争执。” “我去外面找他的时候,在外面……”她语速越来越慢,搪塞场景的表情毫不遮掩,囫囵说了个大概:“遇到了高空坠物,他把我推开,被砸到了。” “能做的治疗都做了,没什么用,就一直在家躺着。”说完,叶伏秋自顾自补了一句:“等他醒过来就好了。” 女孩话里遮掩悲伤的坚强像挥手而散的雾,祁醒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睨着叶伏秋,鲜少选择沉默,把手里的碎瓷片递给她。 叶伏秋愣了愣,伸手过去触碰。 第40节 在她碰到那两片的时候,对方轻飘飘揶揄:“拿着吧,当个纪念品。” 他一说话,叶伏秋的手没稳住,手指擦过他的手掌,她的血迹洇入他的皮肤纹路。 “纪念品?”叶伏秋不懂,接过这两瓣,“纪念什么?” “不是头一次来崇京么。”祁醒垂眸,指腹搓着她沾在掌心的血,微微牵唇。 叶伏秋瞧见他这抹笑,就知道又在使坏笑话她,心里哼了一声,把瓷片揣进兜里:“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纪念品。”故意把最后三个字咬重了些。 “小醒?”保姆婆婆的嗓音在他们身后传来,“你们怎么走到这里了。” 保姆婆婆远远站在墙根拐角处看他们,一步都没有靠进。 正是她这个细微的举措,让叶伏秋看向祁醒,忽然意识到:这个地方以前应该是别人连踏都不许踏进来的地方。 “随便转转,老太太睡了。”祁醒对保姆说:“我们这就走。” 说完,他看了眼叶伏秋,说:“您给她拿个碘伏棉签和创可贴。” 保姆婆婆哟了一声:“怎么还磕着了,赶紧进屋抹点药吧。” 叶伏秋跟着他们离开这里,踏出这片废弃角落之前,她停下,回头再看了眼。 寥寥一眼,叶伏秋转头,望向祁醒漆黑修长的背影,默默跟上。 …… 第二天,妹妹被祁醒的人送回了滨阳。 叛逆的孩子很难在一夜之间长大懂事,她知道,而她也不是一个会无底线纵容妹妹的姐姐,只要叶知春再不踏实上学,下次她会直接告诉姑妈和奶奶,让家长插手。 虽然她和妹妹只不过差三岁,但自己是家里的大孩子,她应该早点独立,站出来承担更多。 【我凭什么要按部就班,操劳一辈子伺候那个破烂似的家!?】 【该收拾烂摊子的人是你,我有我的梦想,我绝对不要跟你一样。】 争执中妹妹爆发出的真心话像一团时聚时散的乌雾,始终飘在叶伏秋头顶。 看着飞机窗外的堆叠云层,叶伏秋垂眸,沉默中挣扎,也落败。 …… 回到霄粤湾之后祁醒就又消失了。 仿佛那天他锢着她腰肢,顽劣般假设:“你说…如果我爱上你,爱你爱到半步离不开,会怎么样”的场景只不过是叶伏秋一场又惊又悸的梦。 她旁敲侧击去问家里的阿姨,阿姨说他又出差了,去找他弟弟易慎一起谈生意。 对于这位二十多年才寻回的二少,叶伏秋只在祁家人的短言片语中了解过。 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伏秋咬了口面包片,眯眼心想:祁醒那人的亲弟弟……应该也不会正经到哪去…… 在家修整两天后,叶伏秋终于开启了在南山大学交换的大一学期。 南山大学虽不是霄粤湾综合院校排名第一的学校,但却是工科类院校国内叫得上名的强校,许多各行各业的名人都出自南山大学,时常给予学校资助建设,所以南大资源充足环境优美的特点也是出了名的。 南山大学的开学典礼一如往年盛大又精彩。 在盘旋飞升的彩色气球和震响天际的礼炮中,叶伏秋仰头望去,悄然燃起对人生的期盼。 那火苗细小微弱,或许也不该存在,可当她每每坐在同龄人当中,坐在十八岁正是杨帆的年岁里。 就总有一股不甘沉落的火,在试图暖燃她这如一捆早已湿透的柴火的人生。 在新生典礼当天,叶伏秋遇到了焦昕。 这是令她意料之外的。 焦昕不是她这一届的,而是比她大一届,她作为学生会学姐在策划组,辅助新生典礼的举办。 都是典礼工作组的,焦昕偏和其他穿学校外套的学姐学长不一样,她穿了一身英式学院风小套装,唇上豆沙色唇釉发亮,挺着身姿站在阳光下格外惹眼,俨然充斥着富家小姐的自信与骄傲。 焦昕背着手对着她哼哼一笑,“学妹~好久不见呀。” 叶伏秋看着对方,先是惊讶,而后露出抹欣然微笑,桃花眼一弯十足艳丽。 典礼结束后,叶伏秋带着娄琪和焦昕正式认识。 她给焦昕使了个眼神,对方立刻了然,全程都没有提起过叶伏秋住在祁家的事。 娄琪惊讶:“啊?原来你不住宿舍啊?” 她沮丧:“我还说问问同学换宿舍,和你住一块呢。” 叶伏秋惭愧一笑:“我家有亲戚在这边,他们就没让我订宿舍。” 娄琪点头:“好吧,也对,反正就一年,宿舍到底是挤了点不如自己家房子住得宽敞。” 叶伏秋想起祁家那上千平的宅院,腹诽:宽敞……过于宽敞了。 娄琪被其他同学叫着回宿舍,她依依不舍跟她们摆手:“我先回去了,明天上课见!” 叶伏秋和焦昕目送她走远,然后挽着胳膊走在校园里,往停车场走去。 女生间细小的聊天声音融在校园繁茂的绿植花卉中。 “嗯?你想申助学贷和奖学金?”焦昕一听她说的,震惊不解:“祁家不是都资助你了吗?” 焦昕是学姐,又是霄粤湾土著,认识的人多,所以叶伏秋想好好咨询一下。 她想到祁醒那张脸,有些为难,叹了口气说:“……我好像惹到祁醒了。” 一是为祁醒的不稳定性早早铺上后路。 二是,欠祁醒的那些钱,她一定要想办法还上。 “他一句话千斤重,梅阿姨……”叶伏秋心想,如果祁醒把那件事告诉了梅阿姨,对方肯定是没有道理向着外人的,怎么会留一个手不干净的人在家里。 她继续说:“我看阿姨也不完全能管住他,哪天心情不好一句话就能中断资助,到时候我就待不下去了。” “咱们学校的宿舍还能不能中途申请?”叶伏秋语气有些急。 万一被祁醒赶出去,总得有个地方能住。 焦昕都听蒙了,不过还是先回答她:“宿舍不可以,只有每个学期的首尾可以申请。” “你身上有祁家的个人资助,再申请国家助学贷是没戏的。奖学金看成绩,你努力一把说不定可以。”焦昕挽着她,把情况给她分析清楚:“但是,就算能拿到奖学金和贷款,这些东西从办理到入账都是需要流程的喔。” “如果你突然断了资助,又没到时间拿补助,还是没办法在这里立身呀。”焦昕直接说:“你要不住我家来,所有费用我算借给你,你以后工作了慢慢还我就是了。吃我的住我的,你至少不用受祁醒那疯人的吓唬。” 叶伏秋立刻摇头,焦昕肯定是想直接“养”她,但焦昕爸爸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这样。 焦昕露出一抹“早就知道你会拒绝”的眼神,使劲给她想办法,“你先找份兼职做着怎么样?手里先攒着钱,然后你在祁家就躲祁醒远点。” “你有兼职推荐吗?”叶伏秋眼睛一亮。 “有,不耽误上课的话,办学机构的英语助教怎么样?”焦昕说:“我有同学就在做这个,基本都在线上办公,偶尔会跟线下听课。” 叶伏秋想了想,皱眉:“但我英语成绩不是很好。” “没关系,你有个基础就行,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不然你也考不上崇大。”焦昕抚抚她的后背,安慰:“主要呢就是协调老师和学生家长的时间和课堂内容,然后课后做做回访,都很简单的。” “虽然拿钱不多,不过对学生兼职来说已经很自由了。” 叶伏秋听着也觉得好,点头应下:“行,你给我联系方式,我这几天去应聘。” 焦昕转身后退着走,打量她,“我听说你军训的时候从山上背着娄琪一路到医务室的。” “这么有力气喔?” 叶伏秋摸摸脸侧,尴尬:“……怎么都传到你这里了。” “既然这样,我觉得还有一个兼职,”焦昕露出的笑容耐人寻味,一字一顿:“很适合你。” 聊出解决办法以后的女孩们语调更欢快,话题逐渐转向其他地方。 两人路过停车场旁边的小花园,轻盈的步伐落在鹅卵石上,变成画册里仙女轻快的舞步。 焦昕嗓音细细尖尖的像小雀,就算说话声音不大,穿透力依旧很强。 “祁醒到底怎么你了?快跟我说说啊!”她兴奋地要八卦。 “没事!你就听我的,照他那个脾气,他没有立刻把你赶出去说明事情还有回旋。” “你以后在家你就躲着他,见他就像见鬼一样扭头就跑!哈哈哈。”说完大笑好几声。 “你说得对。”虽然没那么夸张,但叶伏秋觉得很有理,赞同:“反正他也不怎么在家,偶尔见到躲着就完了。” 两人走远,隔着一排三角杜鹃花树,三五个男人正在小池边驻足聊天。 “那就这样,到时候会有教务接待你们,辛苦各位今天跑一趟。”男人说着,掏出烟盒递给身边抄兜赏花的祁醒,“祁先生请。” 祁醒正盯着娇嫩含水的花瓣,神色散漫,半晌,丹凤眼不知所意闪过嗤意。 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对对方摆手,婉拒:“不怎么爱抽,谢谢。” 祁醒伸手,掐掉一朵盛放的杜鹃。 稚嫩的粉色小花在他双指间夹着,弱小中因挤压流着勾人的沁香。 他轻轻掀眸,透过树丛的缝隙望向叶伏秋离去的方向,微动唇线。 躲? 第024章 psycho psycho:24. 拿到兼职资源的叶伏秋扫清了近日所有烦恼, 虽然面前的困难像团巨大的乱线,一眼就知道自己没能力解开。 但她还是想试着,从第一个线头开始解, 一点点把这个难以处理的困难拆开分解,去尝试所有可能性。 叶伏秋举着一根冰棍下车, 跟车子里的焦昕和司机叔叔摆手告别。 目送焦昕家的车离去,她转身蹦蹦跳跳地走进祁家大门,门口值班的门卫见到她点头问好,叶伏秋微笑着颔首躬身。 她今天扎了马尾,轻盈细长的辫子随着动作摇晃出漂亮的弧度,碎发擦过右脸鬓角处, 阳光下浅淡的月牙疤痕宛若仙子下凡的胎记。 第41节 冰棒的果汁甜味惹得她一路弯着眼睛进了入户大门。 叶伏秋换了鞋刚走到客厅, 闻见一股烟火饭香味,正巧保姆阿姨端着菜出来, 瞧见她:“秋秋回来了啊。” 保姆笑着看她, 嗔怪着:“女孩子少贪凉哦,回头到了生理期又要不舒服。” “有没有在外面偷吃零食?在外面吃那么多回家都不好好吃饭喔。” 这样埋怨又纵容的语气,让叶伏秋感受到久违的家常温馨, 她举着冰棒笑着摇头:“没有乱吃东西啦,我只买了这一个。” “今天好热, 就吃这一次。” 这时她后面过来另一位保姆, “把书包给我吧,我帮你放上去。” 叶伏秋乖乖把单肩包脱下来给她, 又贪凉似的舔了口冰棒, 走向餐厅。 这时梅若从她书房的方位走过来, 一路过来声音率先一步传到客厅。 “哪个小馋猫在外面偷吃回来了?”语气含笑。 叶伏秋嘴里还含着一块冰,凉得她开口嗖嗖冒凉气, 礼貌叫人:“梅阿姨。” 梅若看她,笑眼带着母亲般责怪:“你呀,吃慢一点,这东西太凉,对胃不好。” “秋秋生理期准不准啊,颜色红不红,有没有淤块?”保姆给她拉开餐椅,梅若坐下继续说:“回头我找人配个方子给你做点药膳,女孩儿应该早点开始调养,对身体好。” “尤其是你们年轻人现在喜欢喝凉的,咖啡啊酒啊奶茶的,每样都离不开冰。”梅若倒是没说不许她吃,而是随她开心,之后给她再调理。 叶伏秋知道她对自己的好,笑吟吟靠近说:“我那个还挺正常的,阿姨别费心了。” 梅若挑眉,看她手里着冰棒,明显不信,问:“生理期肚子疼不疼?” 叶伏秋停顿几秒,最后老实回答:“……前两天疼。” “那叫什么正常。”梅若摇头,跟身边摆餐具的保姆说:“回头去把刘医生请家里来,给秋秋号个脉,开个调理方子。” 保姆点头:“好的夫人。” 叶伏秋一想到中药那股苦嗖嗖的味道,嘴巴里的甜都好似瞬间变了味,悄悄皱眉。 梅若余光瞥见她这一活灵活现的微表情,哼笑一声:“放心吧,是药三分毒,给你做也是做药膳,不苦。” 耷拉尾巴的小狗一听,瞬间又亮起了眼睛。 叶伏秋桃花瓣似的眼睛透着满意,使劲点头。 这时候,靠近客厅的隔墙那边的入户电梯传来运行的声音。 叶伏秋偏头望去,渡上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再拐角处看见了祁醒的脸。 !? 祁醒似是刚结束工作回来,身上有股疲后的风尘仆仆,灰色西装外套搭着纯黑的内搭,宽松的黑西裤配着滑板鞋。 能将商务和休闲穿在一身上并融合得这么淋漓尽致的,也只有他这衣架子般的身材和这张脸做得到了。 生意场都讲求正式着装,但祁醒的身份摆在这儿,无论在哪都没人敢要求他的着装。 叶伏秋甚至能想象到,他穿着这么“不正经”的搭配,以一个极其“不正经”的姿态,在那些名利场运筹帷幄的模样。 这就是他具有极致吸引力的地方。 梅若手里剥着葡萄,意外:“哟,不是说今天不回来住吗?” 祁醒一边往里走,一边脱掉灰色西装外套,随手一抛,扔在沙发上。 t恤的黑将他肌肉线条流畅饱满的小臂突显得更有力量感,肤色衬得更白。 叶伏秋低头,悄然瞪眼,原本挺高兴的心情顿然乱成一锅粥。 就是啊,不是说不回来,回来干什么! “我回来您不高兴?”他抬手拨乱额发,以此倾斜疲惫,笑了:“平时不是恨不得把我捆在家里。” 梅若白他一眼:“说你一句你能顶回来四句。” “欠揍。”说是这么说,她擦了擦手起身,往厨房走去:“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备你爱吃的,回来还不提前说,现在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她一走,餐厅顿时只剩下叶伏秋和祁醒。 叶伏秋站在桌边,原本乱成八宝粥的心瞬间沸腾乱溅,退也不是,坐也不是。 现在突然说不饿了躲去楼上是不是太不合常理了? 那样就太明显了吧。 祁醒一步步走近,将她纠结的表情尽收眼底,对方越是想躲着他,减少接触,他越是不想她如意。 他走向她,直接越过了男女之间正常的分寸。 叶伏秋回神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男人身影笼罩下来,她瞳孔稍许缩小。 手里的冰棒融化,果汁顺着末点滴落,掉在她手指上,化开一片冰凉黏腻。 祁醒紧紧盯她的眼神浓郁深长,俯身的同时伸手,指腹按在她手上,略用重力地抹去她手指那滴融化的果汁。 两人的皮肤隔着湿润的甜腻汁水摩擦,蹭出无形火花将叶伏秋的心跳带到烧沸的临界点。 祁醒把使坏逗弄明确摆在脸上,语气很轻:“愣什么呢,都化了。” 叶伏秋倏地抿住嘴唇,羞得脸通红。 这人吃错药了吗! 祁醒就像一把火,会在燃烧的途中掠夺所在空间的所有氧气,再待下去,叶伏秋就要窒息。 她差点直接把冰棒扔他身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冰棒好像越化越快,滴滴答答地堆积在手指上。 “我。”叶伏秋眨眼,后退一步,慌得左右乱看:“化太多了,我去把它丢掉。” 说完找天找地地乱跑,最后一头扎进一楼公用卫生间。 祁醒撑着餐桌安静地看她逃走,半晌,低头看了眼近在脚边的垃圾桶。 微微勾唇。 …… 结果那一顿晚饭,祁醒可是一点都没“饶过”叶伏秋。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了,完全没了平日那副爱谁谁的爱答不理的样子。 叶伏秋把吃饭的速度拉到最快,使劲塞了两碗米饭以后,刚要起身离席,就被祁醒一句话叫住。 他举起杯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的模样:“哎。” “今天是不是又加了一道清蒸鱼。” 梅若说:“对,刘经理那边给送了一批新鲜海货,你回来厨房特地又加的菜。” “既然鱼新鲜,”祁醒掀眸,看了眼她,“叶同学还不多坐会儿,尝一口再上楼。” 叶伏秋:!? 你干什么啊要! 梅若没察觉这两人之间的怪异氛围,认可他,“是,秋秋啊,你陪我多坐会儿,等大厨做出来吃一口尝尝鲜。” 叶伏秋想溜上楼的心死了一半,梅阿姨一发话,彻底是不能走了。 她余光悄悄瞪了眼祁醒,缓缓坐下,“……好。” 从没开饭的时候就想逃的她,愣是被祁醒三言两语,留到了整顿饭结束,吃得她恨不得张嘴就要吐出来了。 每每被祁醒捉弄着不得反抗的时候,叶伏秋就设想有一天自己还清了所有,然后痛痛快快揍他一顿的场景。 可是结果是,她晚上做梦,梦见的全是自己变成小玩偶,被他握在掌心随意捏着玩儿的画面,她越求饶他笑得越开心。 吓得叶伏秋第二天早饭都没吃下去。 …… “这几天他天天回家,真是邪了门了!”叶伏秋叹气,险些把手里的汽水罐捏爆。 “还好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我现在回家都是赶紧吃完饭就上楼,一晚上不出来,这样就能避免见面了。” 但是每次听见他的脚步声路过自己卧室的时候,她还是会提一下心。 焦昕瞧着她这手劲,抖了抖,“就你这力气,感觉遇到歹徒都不用怕。” “不对啊。”她品了品,“祁醒这个吊样,感觉不像是想逮着机会把你赶出家门的架势。” “你俩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焦昕大胆设想:“你也跟那个女的一样,色诱他了?” 叶伏秋差点被噎到:我为什么要?? “也对。”焦昕立刻发问:“那就是他色诱你你拒绝了?” 叶伏秋:?? 你脑子里除了色诱就没有别的大事儿了吗?! “他是想把我留在祁家折磨。”叶伏秋瘪嘴,说出现实情况。 焦昕虽然和祁醒不熟,但因为爸爸给祁家打工多年的原因,也算是从小就听说知道祁醒这号人物,知道他那些“风光伟绩”。 她走在叶伏秋身边,皱皱眉思索,百般费解。 不应该啊,不对啊……祁醒这做派和平时比,就不对。 具体是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 “昕昕,我先走了,下午还有课。”叶伏秋走到学校食堂附近,看见娄琪和其他同学聚在那边正在等她。 焦昕回神点头:“ok你走吧,明天再约。” 叶伏秋摆摆手,转身跑向自己班同学。 娄琪看着她跑近,“快点快点!” 叶伏秋看着这三五个同学,惊讶:“你们选修都我们一样选了同一门吗?” 第42节 “是啊,如你所见,这些人都是在抢课大军里光荣落败的。”娄琪叹气,又咬牙:“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抢到的!” 一周前新生选选修课,一个学期至少要修过两门任意选修课才算合格。 她和娄琪没能抢到喜欢的日语和韩语课,只能退而求其‘最’次,选了听说最难过的世界经济史。 叶伏秋一偏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班长周锐对上眼。 周锐没想到她突然看过来,露一种偷看被抓包的“顿感”,而后咧出笑:“嗨。” “你也是世界经济史?”叶伏秋问。 周锐点头,试着问:“听说这课不好过,以后要是有什么传阅课件和参考文献……微信交流一下?我这边找到我就发给你。” 选修课当然是投入的精力越少越好,叶伏秋点头,“好啊,我们互帮互助,争取拿高一点分。” 她还惦记着奖学金呢,学分必须要修到最高。 几个同课的学生结伴走向综合楼的阶梯教室。 他们得到通知,这节选修课前几课在阶梯教室听讲座,一路过去越走越不对劲。 往综合楼阶梯教室去的人多得不对劲。 娄琪纳闷了:“选修课一共不只有五十个吗?我怎么觉得至少有一百多人往这边来。” “有别的学生旁听吧。”叶伏秋猜想。 娄琪大笑一声:“拜托,谁愿意牺牲午休跑来听经济史啊!” 五分钟后,娄琪站在人满为患的阶梯教室门口,沉默了。 “有病啊都!!?” 同行的男生往乌央乌央的阶梯教室里探头:“不会我们这些本来选课的学生都没地方坐吧。” “应该不会。”周锐看见前面两排地方:“那里摆着牌子说非本课学生不能坐。” “校方早就料到今天这讲座会成这个鬼样了??”娄琪抱头:“这讲座嘉宾何方妖孽啊。” 他们往教室里面走,就在这时,讲台位置的侧门被人推开,有人踏了进来。 叶伏秋眼见着,偌大一个阶梯教室,瞬间齐刷刷安静了几分。 男人穿着正装,鲜少系了领带,暗金色gucci腰带金属扣发着光泽,棕色阔腿西裤描绘他的长腿,夺人眼球。 咖灰色西服外套敞着,仿佛光看着都能闻见他身上那股透彻的木质香,他手里边掂着个u盘玩,边走进来。 特地来旁听的女学生在下面已经忍不住捂嘴惊艳出声了。 “我是不是说他很帅。” “没来错吧!” “听说是富三代!!” “哈佛商学院的!” “怎么会有这么帅的老师…我要晕了快拍照发校论坛!” 周围的惊叹声阵阵。 而叶伏秋却伫立在原地神色惊愕。 祁醒走过去,单臂支着讲台边沿,懒洋洋倚着,看向台下,忽尔噙起不明意味的弧度。 他那双多情的丹凤眼一笑,几乎是世上最毒辣的蛊药。 女生们的暗叹更扩散了几分,他一句话都没说,光是出场就引起沸腾。 周围人都在惊艳和兴奋,寻找他视线的落点。 而真正的目标,早已被他的眼神一记禁锢,动弹不得。 两人的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热闹氛围对撞。 叶伏秋好像读懂了他的目光,读懂后,后背骤然战麻。 祁醒靠在讲台边,眼眸随着愉悦逐渐浓黑。 他深不见底的笑意懒洋洋挂在嘴边,盯着她,似乎在说。 ‘叶伏秋。’ ‘你再躲啊?’ 第025章 psycho psycho:25. 偌大的阶梯教室回荡着嘁嘁喳喳的惊艳声音, 还有人拍照闪光灯忘关了,一瞬而逝的光亮格外滑稽。 “我有点近视啊。”娄琪眯起眼睛,使劲往前看:“咱讲座这老师怎么感觉像同龄人啊, 我还以为是个大叔或者爷爷辈的。” “怎么帅成这样,这叫我怎么听课啊~”虽然是这么说, 但娄琪的嘴角异样的弧度已经控制不住了。 顾不得周围人,叶伏秋的心情仿佛是坐在暴风雨的船只上,起起伏伏站不稳。 她下意识觉得祁醒就是奔着自己来的,但又觉得这人还没无聊到就为了给她添堵,腾出一部分时间精力特地跑到学校里做讲座。 他这种人,跟教学育人什么的完全不沾边。 叶伏秋又猜测又否认自己, 已经挨不住对方隔着距离直白又灼热的目光。 下一秒, 她低头躲开,硬着头皮被娄琪带去前排坐:“走了走了, 要上课了。” 她躲开目光后, 祁醒缓缓扫视整个教室,无声弯了下唇角,打趣:“你们对我好像一点儿都不陌生。” 教室来旁听的女生们比较大胆:“老师!你要来做讲座的事三天前就传遍了!” 他转身走向教室媒体电脑, 慢悠悠中却丝毫不显怠慢:“看来这自我介绍,我能省掉了?” 女生们纷纷摇头, 笑得更灿烂:“不能省不能省!你要好好介绍自己!” “最好把理想型也介绍一下!” “哈哈哈……” 叶伏秋在第二排边角靠窗的地方坐下, 小脸都快耷拉到地上去了,跟周围欢快的气氛完全不合。 不管周围发生什么, 她全程低头, 恨不得原地化身一根没有感情的木头, 然后把头扎进地缝里。 前几天晚上还梦见自己被他当成个玩偶揉捏,还以为学校是避风港, 谁知道…… 这人真是无所不能! 祁醒把演讲文稿打开,说着:“世界经济史选修前四节的课由我上,主要做一些入门的了解,答疑。” 他抬眸,“让各位抢课失败的同学们对它多少产生点儿兴趣,是校方交给我的任务。” 台下又是一阵无奈的笑。 娄琪也跟着越来越兴奋,花痴属性完全被激发出来了:“我靠,他好幽默啊……” “这么帅又这么幽默,你这让我一个有男朋友的怎么把持得住。” 叶伏秋翻开笔记本,心里吐槽:幽默个头,跟见鬼了一样。 “我听说这门选修难度很大。”祁醒单臂撑着讲台,看着台下:“这四节虽然是讲座,但一样是交作业记成绩。” 说完,他翻开参考书籍,“你们教授特地叮嘱我。”祁醒抬头,一笑:“不能因为好说话,就给学生降低课业难度。” 下面立刻爆发一阵齐刷刷遗憾又耍赖的“啊——”。 叶伏秋眼角一抖,想起这人拽着自己斤斤计较,步步紧逼的模样,腹诽:鬼个好说话。 怎么在外面这么会装! 这要是让那些曾经被他整过的人见了,估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吧。 教室里已经全都坐满站满了,祁醒看见教室外玻璃窗外密密麻麻也凑了一堆人,撂了句:“麻烦后面的同学把教室门打开,走廊没空调,外面的同学会很热。” 娄琪差点尖叫出声:“妈哟,他好温柔!好绅士!” “我听别人说他是豪门公子是不是,小说男主照进现实了!?” 叶伏秋白眼都快翻到窗外了,忍着提醒对方:“好了,跟咱有什么关系,认真听课啦。” 温柔和绅士这两个词跟祁醒有半毛钱关系吗? 一个小时的课上得叶伏秋如坐针毡,起初她给焦昕发微信质疑:“我万万想不到他会出现在我们学校里,他不是学金融的吗?经济历史他真的懂吗?” 没一会儿,焦昕回她:“你怎么就确定他没学过,他可是祁醒。” 叶伏秋:“……” 竟然反驳不了。 焦昕回复她。 【霄粤湾首富,青年企业家,崇大哈佛高材生,不说他愿不愿意,校方想联络到他估计都要费好大的力气喔。】 【不过愿意受邀无偿来讲这种课,确实不像祁醒做派。】 【他那矜贵的身价,一句话恨不得几百万订单上下,跑到大学课堂费口舌,不正常。】 之后叶伏秋没有再回她,而是强迫自己忘记台上讲课的祁醒,认真听讲。 没想到祁醒的讲授风格出乎她意外,叶伏秋本以为他是那种会强势把知识点和内容往学生身上砸,然后一副高高在上模样鄙视所有人:“连这都听不懂,还大学生呢?” 结果恰恰相反,祁醒把所有内容都融合在历史时间里,抛出问题,引导学生进入故事,通过自己思考得出结论,他只是作为一个旁听者,时不时纠错和补充,讲述方式通俗易懂。 他隐藏自己的存在感,把世界经济幽深漫长的发展完整清楚地呈现给学生们。 她清晰地感知到,祁醒所有的“不费力”都基于他强悍的控场力和雄厚的知识底蕴。 让叶伏秋这么一个对经济完全不感兴趣的人都忍不住听入迷了。 但是他讲得再好,都不会影响叶伏秋打算一打铃立刻消失在这片有他的空间。 一个小时的课程结束,沉浸安静的课堂逐渐响起收拾书本的窸窣声响。 叶伏秋飞速盖上笔,合上本子,囫囵往包里塞。 第43节 祁醒刚开口说:“这节课先到这里。” 她下一秒就起身溜出了阶梯教室,速度快到一阵风过后,坐在原地的娄琪一眨眼:“……嗯?” 娄琪:刚刚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刚下课时候,学校像个骤然沸腾拥挤的小镇。 无数学生从各个方块教室里一涌而出,以流动的姿态霸占电梯间和走廊。 叶伏秋一边往外走,在细喘中小声嘟囔:“倒霉倒霉真是倒霉……” “早知道就多练练手速,抢别的课去了……” “本来就难学的课偏偏还遇到——”话没说完,直接身边突然闪出来一道力度搂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拽进旁边的房间。 叶伏秋被吓了一跳,瞳孔震放。 “嘭!” 门被关上的声音吞没在嘈杂的走廊噪音中,无人察觉拐角处发生的惊悸。 灰尘积攒的狭窄储物间,鲜少有人得知这藏匿于教学楼走廊。 门带过的风激起尘埃飞升,随着男女一退一进的脚步嚓嚓声,呛鼻的细尘像撒在扫在脸颊的猫尾草。 又刺又痒,想挥却挥不散。 叶伏秋连连后退,直到后背被货架抵住,扶着货架边缘,目光晃动地看着对方逼近。 祁醒走近她,直到鞋头撞上她的鞋。 他垂眸瞧着她紧张的模样,没急着开口,一侧身,倚靠在货架边,静静看她。 他半边身的阴影罩住了她,落在叶伏秋身上一片灰。 她握紧了单肩包肩带,“……有事儿吗?” “跑什么。”祁醒抄兜,刚刚在课堂上那副正经姿态荡然无存。 眼皮一垂,肩膀一靠,俨然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贵公子做派。 叶伏秋暗自用力,嘴硬:“我没跑。” “话没说完,人就没影儿了。”祁醒当然不信,因为她谎撒得太没水平。 她不擅长伪装还要演,躲他的招式和样子都摆在台面上,落在他眼底特别有劲。 “你要说什么。”叶伏秋又往后缩了下,频颤眼睫,“……就说。” “刚才瞧见有位坐在窗边的学生上课笔记记得很认真。” 祁醒扫量她,扬眉:“所以我决定,让这位叶同学当我的课代表。” 叶伏秋露出意外神色。 什么?? “我拒绝。”她立刻找借口:“我,我校内外都有很多事,没有精力当课代表。” “好啊,可以拒绝。”祁醒仰头似在思考:“我好像有打学生表现分的权利。” 叶伏秋横眉:“祁醒!” 又来!怎么到哪里都能拿住威胁她的由头! “没大没小。”祁醒微笑顽劣:“这儿是学校,叫老师。” 见她气得脸蛋都快鼓圆了,他愉悦地鼻梁发痒,低头用指腹摸了下,发问:“叶伏秋,想什么呢。” 叶伏秋怔愣,“什么?” “隔三差五的。”祁醒掀眸,用锋利目光耗损她最后的防线:“你躲什么呢?” 心思一下被他戳破,叶伏秋微张的嘴唇僵着,一下难以编造敷衍他的借口。 “……没,没。” “我是不是说过。”他声音冷了些。 叶伏秋看向他,对上祁醒在昏暗房间依旧熠熠的黑眼睛。 对视的瞬间,他向自己伸来手。 叶伏秋想躲也已经来不及,下一秒祁醒的手指抚上她的颊侧。 因为在空调房里坐久了,他的指尖有点凉。 被碰到的瞬间,点滴般凉意像把冰川顶峰燃着的火,顿然酥麻了她感官。 祁醒指腹不轻不重摩挲过她右脸鬓角月牙形的浅淡疤痕,目光耷拉,始终持俯瞰的姿态。 叶伏秋大脑轰然空白——被他蹭到的肌肤毛孔像被触摸的含羞草,微颤中收缩。 房间清凉,她靠在原地双腿发软,热得快熟了。 他,他摸她干什么。 女孩慌乱害臊的表情生动漂亮,他唇边牵起的弧度像把小钩子,顽劣地赏味。 “你甩不掉我的。”祁醒的指腹点着她脸颊,三下:“叶,同,学。” 叶伏秋双颊烫得快哭了。 他漫不经心的话像怪盗下达的最后通牒,某年某月某天,她的某样珍宝必然会被他收入囊中。 而她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流浪者,他要的。 是她。 对方见她不吱声,要直起身,下一刻,叶伏秋突然抓住他的衣服。 祁醒被她拽了回来,他回头,以眼神询问。 丢下还未平复的心跳,叶伏秋盈盈目光透着某种犟味,十分坚定:“我会还你。” 欠你的,我一样一样都会还你。 我不会欠你,也不想被你拿捏着。 “还我?”祁醒一字一顿重复又品味,说完轻笑一声,没有下半句的语气已然表达轻屑。 对方完全不把自己的认真当回事的态度逆反了叶伏秋的脾气,忍不住拔高声调强调:“我一定都还清你!” 祁醒摇头晃脑地点点头,怠慢态度十分欠揍,拖腔带调:“嗯,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还。” 他对她露出一个笑:“反正我说过,咱俩没完。” 叶伏秋所有认真都像是砸在棉花上的拳头,急了:“你!祁醒,你不要总想着……欺负我!” 她偏头,发了句狠话:“让我逮到把柄,我也会报复的!” “抓我把柄?那可有点儿难。”祁醒俯首,突然凑近。 叶伏秋猛地后缩,视线前方尽是他那薄润的嘴唇。 他睨着她,双眼尽是惬意:“努力啊同学,老师等着你。” 说完,祁醒转头扭开门把手,离开了杂物间。 门留下一条缝缓缓闭合,叶伏秋靠在金属架子上,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悸难平。 她硬了硬腮颊,多种情愫交杂。 祁醒。 真是个可恶的人。 …… 幸好这选修课一周一次,和正课穿插着来,讲座有时候两周才一次。 叶伏秋刻意想把祁醒这个人从自己脑子里清空,可越想忽略他,他越是在脑子里来回造作。 两片不同却契合的陶瓷碎片藏在她书桌抽屉里,一次次闯进她绝望的,又一次次把她捉弄的男人惊扰着叶伏秋一夜又一夜的梦。 她笨拙,怎么都弄不清对祁醒的态度,只能任由他占据着自己生活的大多数思绪。 “叶伏秋,叶伏秋?”同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愣神。 叶伏秋倏地回神,手里的签字笔掉落在桌子上,“嗯?怎么了?” 周锐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笑了一下,说:“所以你觉得我们做哪个主题?” 旁边的娄琪忍不住扑哧吐槽:“喂班长,你对我们秋秋说话的语气有点太温柔了吧,不像你平日里的直男作风啊。” 其他几个同学也跟着起哄。 周锐笑着瞪他们一眼,没解释,倒是坦率。 叶伏秋眨眨眼,没明白大家在哄什么,思绪回到面前这场小组讨论中。 专业课第一次小组大作业布置下来了,大一的视听语言课要拍一个视频,主题围绕非物质文化遗产,可以编剧,广告,微纪录片,她身边这些同学更偏向于微纪录片。 这会儿正在无数非遗项目中挑选内容。 她探头,从组内投票最高的昆曲艺术和点翠工艺中来回翻看,最后投出了自己的一票:“我还是觉得这个,正反面都有得讲,还可以蔓延到古法传承的去糟粕化,取材也比较独特。” 叶伏秋点了点屏幕上翠蓝色的古典首饰,选择了点翠。 周锐点头赞同:“我也喜欢这个,要不就这个吧,这几天找找资料把方案写了给老师看一下。” 选题的工作大部分是叶伏秋在做,点翠的主题就是她提出的,很少有人会细挖到这么精准又特殊的主题,而且准备资料非常充足,论述有理,逻辑性很强,大家都很佩服。 投票遵循少数服从多数,大家统一了意见,然后商讨分工。 小组讨论结束后,住校的同学们商量着结伴去披萨屋团建,叶伏秋答应一起,不巧这时候梅阿姨的电话打进来。 叶伏秋跟在同学们身后接电话:“喂,阿姨。” 梅若透着愉悦的嗓音从听筒传出:“秋秋啊,今天有人送到家里一批牛肉,品质蛮好的,我正和厨师商量怎么做呢。” “你放学就直接回家来啊,省着肚子吃牛。” “今天阿醒正好也在家,咱们仨可以开瓶红酒。” 叶伏秋看向前面吵吵闹闹的朋友们,举着手机陷入纠结:“哦,我……” 第44节 算了,团建就不去了,既然阿姨特地带着她吃好吃的,还是回家吧。 她正要答应,梅若率先开口:“我听见你那边挺吵的,跟同学在一块儿呢?” 叶伏秋应着:“是,我们刚做完作业。” 梅若的嗓音比方才更温柔了:“秋秋是不是要和同学聚餐啊,那就去吧,记得给司机打电话接你。” 她稍稍愣了,“阿姨,我还是不去了。” “啊呀,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这些玩意家里天天有,但你们朋友之间不一定一直有时间在一块玩儿啊。”梅若说着,直接就替她做了决定:“就这样吧,我让阿醒陪我就好了。” “早点回家啊,别太晚。”说完利索挂了电话。 还没愣过神来通话已经结束了,叶伏秋看着屏幕,半晌,唇珠下抿,露出一个难以遏制的欣喜表情。 少女性格内向,傍晚落日的风吹过她感到幸福想笑却因在人群中又忍着的灵动表情。 有梅阿姨这样的母亲,一定是件比荣华富贵还要幸福的事儿吧。 …… 因为梅阿姨的体贴,叶伏秋也刚好能躲过一顿和祁醒同桌餐饮的晚上。 大家团建高兴,回去的时候又有司机叔叔来接,全程安全,她就跟着喝了两口啤酒。 叶伏秋从小到大都没喝过酒,几口低度的啤酒把她弄得晕乎乎的。 晚上十点半,今日祁家人睡得早,客厅早就一片昏暗了。 进门的时候叶伏秋还想着,过几天祁醒讲座那个选修课,还要因为身为课代表统计作业不得不主动找他,想想就有些恼。 烦人祁醒,讨厌的祁醒,该死的祁醒…… 叶伏秋路过客厅,打算一路摸着黑直接上楼去。 走到中途,她突然刹住步子。 客厅挑高的落地窗承满了皎洁的月光,蟾光铺撒,为她的视线扫去几分阻碍。 女孩呆呆地站在厨房附近,盯着地板发愣。 半晌,叶伏秋缓缓蹲下身,指腹抹上地板那滴湿润。 她站起来,因为微醺有些迷糊,使劲摇摇头,把手指朝向月光,视线对焦。 叶伏秋双指搓了搓,总觉得指腹上这滴液体似乎比水要稠一些。 暧昧的月光不足以帮助一个醉晕晕的女孩看清一切。 叶伏秋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刺眼的光射出的一瞬间——她心跳漏空。 眼前,此刻,指腹上,沾染着骇人的暗红色。 叶伏秋吓了一跳,猛地环顾四周。 是她醉出幻觉了吗? 这…… 这是血!? 第026章 psycho psycho:26. 因为酒醉, 这一夜叶伏秋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辨,她也忘记自己摸到血以后是怎么回的房间,只记得自己一沾床就昏睡过去, 连脸都忘了洗,穿着外面的衣服就睡觉了。 翌日早八点半, 她迷糊糊扒开眼,用三两分钟恢复理智。 昨天娄琪给她喝得真的只是果啤吗?怎么感觉跟喝了白酒似的那么上头。 叶伏秋懒洋洋抬起手,一瞧,怔了下。 昨天不是在地板上摸到了血吗?手指上怎么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叶伏秋双指搓了搓指腹,确定找不到任何血干涸的痕迹后, 懊恼地扎进枕头里。 “怎么醉成这样……” 看来她真是不能喝。 洗漱后她踩着绵软步子下楼, 看见家里餐厅已经热闹起来了。 梅若端着茶杯,听见楼梯声音抬眼, “秋秋起来了。” “阿姨早上好。”叶伏秋扶着楼梯扶手下来。 “瞧你脸色不好, 怎么回事儿啊。”梅若问。 叶伏秋也不隐瞒,悻悻一笑:“昨天跟同学吃饭,喝了两口啤酒……好像有点醉。” “女孩子没练会喝酒之前, 还是不要出去喝,现在外面很多都是工业酒精勾兑, 对身体不好还容易断片。”梅若十分瞧不上外面那些便宜劣质酒, 自己拿主意:“回头跟我在家里喝些好酒,练练酒量。” “等你喝惯了以后在外面, 不是好酒不要举杯。”梅若拍拍身边的位置, 叫她过来坐, 笑着说:“我们秋秋,可不是什么酒都喝的女孩儿。” 在旁边摆餐具倒茶水的保姆婆婆听了也笑得眼尾纹绽开, “哎哟,太太对秋秋可真是跟亲女儿一样好喔。” 叶伏秋双颊羞得鼓起,似要冲上天花板了。 她走向梅若,这期间留意客厅到厨房这一路的地板。 虽然醉得很厉害,但那段记忆倒是无比清晰,她记得当时看见从厨房里面往外,稀稀拉拉的有好几滴血迹,一路到她脚下那个位置。 叶伏秋看向保姆:“阿姨,您今天早上清扫的时候有没有看到……” 保姆婆婆抬头,“早上看到什么呀?” 如果家里突然多了血迹,保姆和梅阿姨定一定会有所反应,可她们的表现和平日每个早晨没有任何区别。 她们又没必要扮演出轻松的样子。 说明,家里没有任何异样出现。 真是她喝多了出现的幻觉? 叶伏秋摇头,打消了询问的念头,找个理由搪塞:“我好像有个背单词的本子找不到了,客厅没有吗?” 保姆婆婆回想:“唷。我还真没见过什么本子。” 她坐下,顺着结束这个话题:“可能是我乱放什么地方了,我一会儿再回卧室找找。” 这时候,楼梯口又传来脚步声。 叶伏秋回头,瞧见祁醒走下来。 不成想他今天成了赖床的人,快九点了才迟迟下来,平日里九点多,他已经晨练回来了。 祁醒额前的碎发有些湿漉漉地打缕,像是刚洗完脸,低垂的黑眼睛透着股水洗的透彻。 外加上他白色衬衫,显得整个人清爽干净。 “起这么晚?昨天才陪我喝几口啊。”梅若瞧着他,“你的酒量不至于吧?” “是不至于。”祁醒踏着楼梯下来,手伸到脑后胡乱挠了挠,“回房以后阿慎拉着我打了一夜的工作电话,觉都没睡够。” 梅若一听关于小儿子,立刻来了兴致:“阿慎?你们最近联络多?叫他回来住一阵子啊,我都想他了。” 祁醒走过来,余光与叶伏秋对视一瞬。 叶伏秋触电般躲开,低头咬面包。 “想他?您自己打电话叫他回来啊。”祁醒拉开椅子,故意坐在她身边。 梅若右侧这一排位置空荡荡的,显得特别突兀。 小儿子找回来还没一年,梅若和易慎的关系还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情绪里,她知道,小儿子对自己更多的是敬重和礼貌,梅若想要的那种亲密母子感情,还远远没有。 梅若露出几分不自然,眼神怪罪了下儿子的明知故问,“我这不是怕总给阿慎打电话他嫌我烦么,你们都大了,工作的事儿那么忙。” 祁醒瞥亲妈一眼,嘴唇贴着咖啡杯轻笑:“哪怕是当年跟祁董谈恋爱的时候,梅女士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过吧。” 叶伏秋差点噎着,赶紧灌了口牛奶。 连自己妈妈都敢笑话,真够可以的。 梅若早就习惯了儿子这般戏谑,“知道你还不帮忙维护家庭关系?” “要我说,多点烦心事儿对您无聊的生活没坏处。”祁醒喝两口咖啡撂下杯子,似乎没有打算吃东西的架势。 他起身要走,梅若立刻叫住他:“等会儿。” 她扭头:“秋秋啊。” 祁醒和叶伏秋顿然齐刷刷看向梅若。 叶伏秋内心狂喊:阿姨!你们两个拌嘴别带上我!! 下一刻,梅若瞧着祁醒,悠哉下达指令:“你今天去学校讲课吧?把秋秋捎上,反正也顺路。” 祁醒一扶桌子,荒唐而笑:“妈,您也挺会给我找事儿啊。” 叶伏秋继续呐喊:就是啊阿姨!我躲他还来不及,您也不要给我找事啊! 她马上故作善解人意道:“阿姨,我自己去学校就行,不耽误他时间……” 祁醒一听,缓缓偏头,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忽然挑眉:“不过叶同学的话,我倒不嫌麻烦。” 叶伏秋:!? 你又干什么! 梅若点头:“记得时刻照顾着秋秋。” 叶伏秋嘴里还咬着面包片,仰头,与他懒散目光对接。 祁醒眼里的懒慢坏劲如纸上文字般直达人心底,清晰又生动。 他对她歪歪头,示意:走吧? 她悄悄打量一眼梅阿姨,无奈,最后喝了口牛奶起身,捞起书包跟上他。 第45节 叶伏秋跟着祁醒到地下车库,祁家车库的车豪华全面得都快能开展览了,各种类型各种品牌的车应有尽有,在灯光下映着漂亮的金属漆泽。 他走到一辆白色奔驰大g身边开了车门,自顾自坐进去。 叶伏秋倒也没期待他能跟司机叔叔似的给自己开车门,自己抻开副驾驶的厚实车门,爬了上去。 她上了车,没忍住搭了句话:“听说你和阿姨昨晚吃牛肉一起喝酒了。” “你吃完饭,就一直在楼上待着吗?”她还是对那摊血迹存疑。 祁醒瞥她一眼,右手搭上车子的自动挡,很明显地停顿了几秒,然后使了下劲拨起档位,启动车子。 “问这个干嘛。”他翘起眼尾,故意愚弄:“对我的夜生活很感兴趣啊叶同学。” “以后需要跟你报备吗?” 叶伏秋内心白了一眼,赶紧缩到窗边,“……还是不用了。” 也对,他都跟阿姨说过了,打了一晚上的工作电话。 之后叶伏秋全程憋着装死,她可不想再给祁醒抓到机会笑话自己。 …… 虽然出门时间是晚了点儿,但好在祁醒开车很快又懂得巧妙避开拥挤路段。 车子开进南山大学停车场的时候,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的空余时间。 叶伏秋坐在车里的时候就看见娄琪和其他同学恰好路过这边,祁醒的大g太威风,又引得不少学生观望,她心里一缩,抓紧安全带使劲往下滑,生怕被人看见。 怎么这么不巧!! 祁醒一眼就看见叶伏秋看见的那些人了。 他熄灭车子的一瞬间表情划过逞意,语气平淡:“不下车等什么呢?” 叶伏秋急得耳朵发热,小声申请:“能不能……你先走吧……我,我在车上坐一会儿。” “车锁了你还怎么下,快点儿。”祁醒单手靠着方向盘侧身盯她,“等我给你解安全带呢?” 叶伏秋攥紧安全带使劲摇头,像个拨浪鼓似的。 拜托娄琪你们走快点呀!! 祁醒却装作看不懂,单手解了自己的安全带,整个人靠过去,“懂了,没事儿,我来。” 比起有可能撞见同学,叶伏秋此刻更怕祁醒的靠近。 他身上那股特殊的强悍气息,能让她喘不过气。 祁醒逐渐靠近,叶伏秋使劲贴向车门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球,她心跳正不可控地随着他贴近变快,像不断加速的马达,逼近临界点的瞬间—— 叶伏秋背在身后的手一用力开了车门,她解开安全带几乎是跳的窜下了车。 祁醒耍坏失败,手撑在副驾驶皮座上,感受她刚刚坐在这儿留下的余温,轻笑一声。 叶伏秋面露慌色,背着包头也不回地走。 娄琪刚好看见她,刚抬手:“哎,叶……” 从白色大g上下来的祁醒扶着车门边,对着她背影突然呼唤:“秋秋。” 本性低凉的嗓音叫出这句叠字小名,竟透出一股莫名的温柔。 叶伏秋站住,花瓣似的双眸瞬间瞪圆。 什,什么!? 他叫她什么!! 其他同学:!我们听到了什么!? 叶伏秋一顿一顿如卡壳般回头,看向祁醒,惊愕的表情里尽是警告。 祁醒!别乱来! 祁醒故意不说下半句,就这么停在原地,欣赏她分秒间快要原地崩溃疯掉的表情。 半晌,他弯动唇边:“没事儿,去教室吧。” 叶伏秋扭头就跑,跑向同学们,拦住娄琪的胳膊率先解释:“好巧啊一块去教室吧!” 故意扩大声音:“还记得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住在我亲戚家。” “他和我亲戚是朋友,我今天才知道,正好搭了个车没有别的任何关系!” 慌得语速极快,但表达得非常清晰。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 娄琪眨眨眼,反应过来:“哦,哦,原来是这样,可以啊秋,你也算坐过大人物的车了!” 叶伏秋后背都出汗了,根本不敢回头看,干笑两声:“可不,我都想不到……” 之后上课,叶伏秋很少见的走神了,而且是怎么拉都拉不回来思绪的那种走神。 她望着窗外绿树摇曳,双耳深处,满脑子,都是祁醒叫自己的那句…… 【秋秋。】 打死她都想不到这两个字有一天会从祁醒的口中出来。 他的声线本就好听,低又不压抑,咬字轻轻的从来都漫不经心,说什么都带着一股游刃有余,偶尔透露的砂砾质感又足够性感。 【秋秋。】 一句不怀好意的呼唤。 胜过一切故作聪明的勾人话语。 叶伏秋倏尔捂脸,脸上的热臊退不去,内心呐喊又懊恼。 不要再响了。 也,不要再想了。 …… 祁醒一句使坏的“秋秋”,打扰了她一整天上课的心情。 他上完课就离开学校了,或许祁醒的目光又投向过她,但叶伏秋却一眼都没再回应。 像是某种赌气,又像是逃避。 和高中扎在教室里做题考试不一样,大学的课堂,尤其是传媒广告类的专业课堂,实践远比理论要多。 叶伏秋跟在同学们身边,在校园各个角落拍摄课堂作业,一天时间眨眼而过。 因为不住学校,娄琪总是赖着她,希望她能晚点回家,多陪着她在学校里。 叶伏秋也喜欢和朋友们在一块,正好梅阿姨今晚不在家,她下了课又跟着大家去快餐店吃东西扯闲天。 有些八卦她不是很感兴趣,她就充当氛围组坐在旁边偷偷看做自己的事。 娄琪喝着可乐凑头过来,“嗯?”了一声,问:“你看啥呢?” “单词,四级的。”叶伏秋说。 娄琪惊讶:“这刚大一开学你就开始准备考四级啦?还早得很。” “你不知道吧,咱们班已经有好多同学在暑假就做过习题了。”叶伏秋摇头:“不是我一个人卷。” 都是表面吃喝玩乐,这些在高考中算是胜出的人,谁不是偷偷卷。 “而且我过几天要去机构应聘助教,我想准备充足一点。”她说。 娄琪感叹一句:“我只想在大学尽情地玩,你真的很努力,佩服哦叶伏秋。” 被朋友夸奖,叶伏秋唇瓣微微撅动,憋着笑。 “不过我单词背得很慢,词不懂题就做不对。”她叹气。 娄琪想了想,“我也是,就是因为单词不好,最后高考英语也不高。” “你继续玩吧,我再背一会儿。”叶伏秋拍拍她后背,低头重新投入学习。 晚上十点半左右,又是这个暧昧于稚晚与深夜的时间段,叶伏秋被司机送到祁家大门口。 她推开入户大门,又陷入一片只有墙角氛围灯的低暗。 不过今天客厅要比昨天亮些。 叶伏秋仿佛步入了一个时间循环,如果不是客厅亮堂的光,她差点以为自己进入了昨晚的场景。 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她在相同的地方停下了脚。 而这次,叶伏秋偏头,看向厨房花玻璃墙透出来的那抹颀长的阴影。 ……厨房里有人? 那阴影伫立在水池前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叶伏秋眼尖,差点就要忽略上楼去了。 一到晚上家里的员工都会下班离开主楼,这么晚,谁会在厨房里忙? 就算没人在,那她也应该过去把灯关了再上楼,就这么亮一晚得多费电啊。 叶伏秋蹙眉纳闷,想着这些,迈开了腿走向厨房。 踏进厨房,一抹黑色的背影扎进她眼底。 叶伏秋猜祁醒一定是常年锻炼的,他的背和肩都很宽,腰腹因窄瘦透着t恤宽大空荡,背肌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力量,却又不过于夸张。 明明身材壮实,低头时后颈的棘突骨却依旧明晰,恰似他少年与男人一体的气质。 “……你还没休息?”叶伏秋试着问,往前凑,“在做什么?” 走近果蔬池,她在他身边站住。 深夜静谧,偌大的别墅悄无声响,厨房里少女与男人并肩的身影一同打在脚下,灰黑交融一体。 叶伏秋茫然,盯着身边这人。 祁醒一身黑t短裤,手里拿着一个苹果还有削皮刀,盯着水池愣神。 她太少见到他有这样出神的表情了,不似在认真思考,目光滞停又空洞,像灵魂出窍了般。他垂眸时细密的眼睫格外夺目,遮挡着眼神也流露出几分莫名的孤僻。 祁醒拿着削皮刀也不削水果,站在这儿不知道发什么愣,她说话他也没回应。 第46节 虽说他有可能懒得理她,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脸色这么难看。 “祁醒,你没事儿吧?”叶伏秋唤他名字,见这人还是一动不动,她有点害怕,直接伸出手。 她一把握住他的胳膊,两人皮肤的温热瞬间对撞。 “祁醒?”叶伏秋再次叫他:“祁醒!” 就在这时。 祁醒握着削皮刀的手猛然一动,另一手的苹果掉落,在果蔬池里撞得骨碌骨碌,叮当闷响。 就着这样突发的噪音。 祁醒如视频抽帧般僵硬地转头,对上她纯然担忧的眼神。 叶伏秋读不懂他这个眼神,皱眉,以表情询问。 祁醒似是懵了一秒,眉头扬怔,目光攫着她始终不放。 暗处捏紧力度的手已然泛白了骨节。 半晌,他带着某种不敢置信,呼吸略重,压沉的气场隐隐威慑。 他死盯着她,微微张嘴。 沙哑声线中含着些许动乱。 “……你。” 第027章 psycho psycho:27. 面前男人的表情和平时相比太过奇怪, 叶伏秋不解,重复他的话以作疑惑:“……我?” “我什么?”这人到底怎么了? 祁醒仓促收起视线,瞥了眼手里的削皮刀, 沉了口气扔到一边:“我说你。” “叫我干嘛。” “叫你……”叶伏秋反而被问住了,哪儿准备过回答这种话的词啊, 她感觉奇怪:“我看你站在这儿一动不动的……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他的嗓音比平日里听着要更低,更沙哑。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叶伏秋更凑近一步:“你真的没事儿?” 女孩身上的清香逼近,祁醒往后退了半步,眉心蹙得更紧,压低声音以姓名警告:“叶伏秋。” “你又不怕我了是吧?” 对方抵触的态度太明显, 叶伏秋也不是什么眼巴巴上赶着的人, 被他一句话怼回来又怂了回去:“……没有。” 凶什么啊。 祁醒把苹果从水池捞起来,嘭地一下放在橱柜上, 略重的力道表达着他的警戒。 然后擦着她的肩膀, 三两步出了厨房。 半晌,叶伏秋拿起那个苹果,看见底部都被他磕裂了, 正滴滴流着果液。 她回头望去,十分费解:“不吃就不吃, 乱砸干什么。”嘟囔完拿水冲了冲, 清脆咬了一口。 叶伏秋咀嚼着盯着厨房窗口,腹诽:……神经。 就不该给他多余的关心。 …… 祁醒走上二楼, 临近摸到卧室门把手的时候险些踉跄一步, 高高大大一个人身形歪斜, 格外骇人。 他撞上房门,靠着门板把自己丢进房门之内, 随后“嘭!”地重力关上。 耳畔剧烈的金属鸣声久久不停,像损坏了重要部件的器械,震颤又聒噪,萦绕他头前脑后。 祁醒捂住一侧耳朵,咬紧牙关腮颊发白,因耳鸣带来的眩晕感让他根本站不起来。 随着额头冒出了冷汗,他紧咬的齿关泄露出几分凶猛困兽般的喘息。 祁醒艰难从兜里摸出手机,微抖的手指拨出电话。 他坐在地上,背靠门板,眯窄的丹凤眼浑黑微亮。 “陈助理。”他开口后,不知为何自己笑了一声,短促中含着挫败。 “接我一趟,再帮我联系你老师。” …… 翌日早上,叶伏秋起床下楼吃饭的时候没看见祁醒。 听保姆们说,电话打回来告诉她们,祁醒昨晚就出门不在家了,未来几天也不用给他准备什么。 叶伏秋悄然纳闷:不是出差,也不是回学校,他这么匆匆忙忙离开是为什么? “走了?”就在这时,梅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去哪儿了?” 叶伏秋抬头,看见她从别墅另一侧方向走来,身上穿着丝质的居家服,走路带风。 保姆婆婆摇头:“阿醒走得急没说,我们这边都是他那个助理打电话过来告知的。” “应该是没离开霄粤湾,回他自己住处去了。” “有家不待,吃饱了撑的跑出去住?”梅若诧异中不满,走到叶伏秋身边的时候,习惯性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和脸颊,然后坐下,顿了一下问:“他最近交女朋友了?” 叶伏秋上一秒还沉浸在被摸头的窃喜中,下一秒心情恍然卡壳。 女朋友?所以他昨晚站在厨房里发呆,好像还有些不高兴。 是因为感情上跟别人吵架了? 保姆摇头:“这个不清楚,我们哪敢问阿醒的私事呀太太。” 梅若刚举起茶杯,目光一凛,“他不会是养什么女人在自己房里了吧。” 叶伏秋垂着的视线闪了一下。 保姆婆婆笑了,安慰她:“太太这说的什么话,阿醒是什么孩子您当妈妈的还不清楚吗?” “他眼光高,教养又那么好,不会那样做。” 梅若露出个懊悔的神色,点头:“这倒是。” 保姆猜测着说:“阿醒也已经是个男人了喔,偶尔想要个独处的空间也很正常,如果您需要,我给他助理问一下。” 梅若摆摆手,眉宇间有些愁绪,语气倒依旧清淡:“你不用忙了,我待会儿亲自打电话问他。” 说完,她瞥见身边小姑娘吃着早饭还在看手机,梅若凑过去,瞧见她是在看类似于资料科普的东西:“哟,秋秋,你这是在查什么。” 叶伏秋大方给阿姨看,颇像是给家长讲学校里的事的快乐小孩:“我们学校作业,要拍一个非遗的片子,我们小组选了点翠工艺这个,我在查图片,实际上我也不太了解这个。” “点翠……”梅若想了想,看向保姆:“是不是以前时候,皇宫娘娘和达官贵人饰品上那种,还有京剧旦角发饰,也经常有点翠是不是?” 保姆婆婆想起了:“太太,咱们家是不是就有收点翠的饰品呀。” 叶伏秋诧异,嗯? “对,我就是记得藏库里有点翠的东西,好像是个项链,还是前些年他爸在别人那收的传家宝呢。”梅若偏头,摸摸她的手:“这些东西网上查再多的资料,都不如亲眼见一见来得贴切。” “家里有不少藏品,真是巧了。”能参与进孩子们的话题和课业里,梅若似乎很高兴。 叶伏秋也很意外,她也想看看这一百多年毫不褪色的点翠到底有多么漂亮,“那,那就麻烦阿姨带我看看,拍张照片。” “直接给你都行,反正这玩意在我们家也是地下室收着落灰,没用。”说到这儿,梅若哟了一声,想起来:“藏库的密码我记得,但是外门钥匙在阿醒那儿。” 厨师把准备好的早饭端上来,梅若举起筷子给叶伏秋加了一块鸡肉,叹气:“看来我还真得给他打个电话。” “他现在是越来越不爱跟我知会。一个个不省心的。” 叶伏秋坐在一边嚼东西,默不作声,不知怎的,脑子里尽是昨晚祁醒魂不守舍的模样。 …… 叶伏秋的第六感果真没错,她察觉到的不对劲在再遇祁醒的时候得到确切证明。 世界经济的选修课,祁醒照例过来给大家讲解,她坐在台下瞧着他的脸色和姿态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排除了身体不适这一项。 奇怪的是,按照以前,祁醒至少会有意刻意地看向她,达到以眼神和注意力戏弄笑话她的目的。 但是今天,祁醒一眼都没有往她这边看过。 叶伏秋知道这样的想法本身就很怪异,也默默唾弃自己。 祁醒完全不在她身上放精力才是最好! 但是。 她嗅到的这股不寻常,让她感到心慌意乱。 祁醒是不多停留在课堂做什么课余解答的,下了课直接走人,也因为他本人气场也比较强悍,学生们都默契神会的没有靠近,不去打扰。 这节课打铃之后,所有学生都整理东西有序离开教室,只有叶伏秋逆着所有人背着包往讲台跑去。 藏库的钥匙在祁醒手里,她得找他问点翠藏品的事。 祁醒走得很快,顺着讲台旁边的小侧门离开,她小跑追上去,忍不住开口:“……那个。” “祁……” “祁醒。” 祁醒左侧的耳廓向光,干净又漂亮,背影宽阔充斥着冷淡和果决。 像听不见她呼唤似的。 叶伏秋加快脚步,试图跑去与他并肩,就在她即将追上他的时候,不知从哪个岔路口闪出来一个男人,穿着西装看上去清清秀秀的似乎和祁醒同龄:“祁总,下午四点的会,但是骅庭的老板想和您吃个便饭…你看中午要不要…” 他没用力,却精准地把她试图靠近的动作挤出去了。 叶伏秋追赶祁醒的节奏一下被掐断,她停在原地,看着他们慢悠悠一步步走远。 第47节 西装小哥和他报备工作,这时,祁醒终于偏了头。 他的侧脸映入叶伏秋眼底。 依旧立体漂亮,只不过太淡太冷了,少了以前对她的那股子故意的多情。 祁醒对她的漠视,让叶伏秋心里恍然缺了一块。 不知怎的,她仿佛窥见了平行世界里,从未认识过祁醒,也从未招惹到祁醒的,另一种寄宿生活的画面。 让她看见,他们二人本就千万尺相远的距离。 远望祁醒背影的画面,一直在叶伏秋脑海里单曲循环反复播放着,打扰了原本生活的曲调节奏。 下午,阳光最慵懒的时候。 叶伏秋蹲在校园草坪边,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目光发愣。 组员同学正在不远处采景拍固定镜头,她留在原地看东西继续打磨资料。 “这又是拍什么作业呢。”身边突然冒出一句。 叶伏秋猛地抬头,看见一个女生背着手凑着看她手里的资料,“你是传播系新生?” 她问:“对,你怎么知道?” “看你们这架势特别像我大一上的某节课。”女生笑着介绍:“你入学的时候我毕业。” “学姐好。”叶伏秋立刻反应。 “都四年了这课还是这个作业啊,你们拍什么?”学姐问。 叶伏秋拿给她看:“微纪录片,拍非遗,点翠,我们今天先在学校拍几个固定镜头。” 学姐看了眼她的手写资料本,小心翼翼不碰坏那些拼贴的图片和小便签,点头,一眼就看出:“你很喜欢这些啊。”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没想到会被一下子看破,摸了摸脸颊:“很明显吗?我确实很喜欢,就这些传统工艺啊,古法一类的。” “如果以后能拍出东西,或者写出好的宣传策划,参赛获奖就更好了。” 叶伏秋看着学姐正认真看自己的方案,又紧张又期待,主动介绍了很多心声:“我就是觉得这些一代又一代用人来传承的东西很厉害,光是存在就足够厚重了,而且……古法技艺,看这些匠人认真投入的做一件事,总给我很踏实的感觉。” 学姐翻看她的笔记,点头的力度更重了些,眼里带着很多笑意:“我们这些学传播媒体的,都会有这种情怀和抱负,这很好。” “拍吧,在学校里的时候多拍一些自己感兴趣的。” 叶伏秋挑眉,等她的下一句话。 学姐笑了几声,叹气:“我怕再往下说,打消你对专业的积极性。” 叶伏秋摇头,“我其实不算理想主义者,学姐有什么能教我的,我洗耳恭听啦。” 学姐把笔记本合好还给她,“哎,有什么可洗耳恭听的,无非是谁毕业都lamghuan要面临就业。” “等你上了班就会发现,理想是理想,面包是面包,你喜欢的专业成为了工作以后,一切都会变得枯燥。” “你要被迫做你不感兴趣的,为了一个月几千块钱把喜欢的事一次又一次往角落里放。” 她耸肩:“它一直在那儿,只是你永远都没有时间去做。” 微风吹过她发梢,午后正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眼,叶伏秋望向远处一边拍一边玩闹的同学:“虽然可惜,但大家都是这样的,如果有合适的工作,我可能比任何人都会乐意去做。” 她选择这个专业,并不完全为了理想和爱好。 于大多数同龄人不一样,她不能任性地去选择理想。 学姐没想到大一的学生能说出这么成熟的话,很赞同:“不错啊,这很好,这样你就不会太痛苦。” “咱俩加个微信吧,以后有需要,你随时可以问我。” 叶伏秋拿出手机,笑得恬淡:“谢谢学姐。” …… 又过去四天左右,这几天她没有再见祁醒,那点不安也逐渐在忙碌中淡去。 傍晚时分,叶伏秋准时下车,在安保小哥恭迎下走进祁家院落。 刚靠近客厅,她就听见梅若有些带脾气的怨声。 “你说我这个当妈的,现在关心他都没资格是吗?” “生病这么大的事儿,谁也不许管,保姆保姆不能进,医生医生也不要!” “就该饿死他!烧死他算了!” “哎哟太太,你又说气话。” 叶伏秋没见过梅若发这么大的火,走到客厅看过去,有点怂怂的,“……阿姨我回来了。” 梅若看过去,一下软了语气:“秋秋回来了,饿不饿,洗手吃点水果。” 叶伏秋摇头,看向她们,试着问一句:“怎么了吗?阿姨你怎么啦?” 一说起这个梅若气不打一处来,保姆婆婆替她说:“是阿醒,这几天怎么叫也不回家来住,住外面就住外面吧,现在生病发着烧,结果还非要折磨自己,不吃药不吃饭的。” “啊?”叶伏秋眉头毫不收敛地折起,“……发烧了?” 怎么突然生病了,前几天上课的时候他看着还没事呢。 “是啊,他助理今天打电话来,说连床都爬不起来,工作全停了。”保姆很忧愁:“既然生病就要好好养,结果不吃饭不吃药,厨师和家庭医生全都进不去他那房子,不知道和自己较什么劲。” 婆婆看向梅若,“想给他送点吃的过去,现在电话都不接了,夫人正生气呢。” 就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叶伏秋生来敏感的那根心弦骤然震动出声,产生反馈,脑海里浮现出前两天在厨房碰到他发呆的模样。 果然,没错,她觉得不对的地方,一定就有异常。 她觉得祁醒刻意躲自己的想法,也不是错觉。 那天在学校,他就是故意不理她。 而祁醒不回家,是单单躲自己,还是躲所有人呢。 为什么躲,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身上的秘密就像蛊惑人心神的月桂,细微花香,便能诱使人抛下一切顾虑靠近它。 叶伏秋求解的好奇心像涨潮的浪,鼓动着她想去做什么。 她看向餐桌上早已包装好的药品和餐食,忽然开口:“要不,我去送吧。” 梅若和保姆皆是意外,看向她。 叶伏秋紧盯着那食盒,“阿姨,让我去试试吧。” “我努力说服他……开门把东西拿了。” 她看向梅若,承诺:“如果他没事,我马上给您打电话回来。” 祁醒连自己亲妈的电话都不接,这两人压根没觉得祁醒会给这小丫头面子。 不过既然小姑娘主动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梅若也不打消她热情,嘱咐道:“让司机带你去他家,如果他态度不好就回家来,别给他脸。” 叶伏秋弯唇笑起来,点头,有这一句话撑腰就够了。 …… 司机带她到祁醒私宅所在的小区。 和祁家千平阔气的别墅不同的是,祁醒自己住的房子是高楼平层,在繁华市中心,楼上可以俯瞰整片纸醉金迷的夜间霄粤湾景色。 提前得到知会,楼门安保给她刷了卡进门和电梯楼层,叶伏秋乘上升往三十五楼的电梯。 升空产生的耳膜胀感袭来,伴随不稳的心跳,叶伏秋拎着食盒咽了下嗓子缓解。 三十五层是他一个人的,叶伏秋整个人站在入户监控的摄像范围内,按下门铃。 门铃响了一轮又一轮,都没人响应,但人确实就在里面。 叶伏秋暗自叹气,嘲笑自己的上楼前莫名其妙的自信。 果然。 她按下住户留言键,靠着麦克风开口,声音软乎乎的:“祁醒,你……好一点儿了吗?” “阿姨给你做了饭,你多少吃一点,给她回个电话吧,她很担心lamghuan你。” 说完她侧头贴着门板,感觉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彻底死了心,把食盒放到地上,转身要走。 走出去两步,叶伏秋还是有些不死心地又凑回去,头贴大门。 试图听到蛛丝马迹的动响。 是门太隔音,还是就完全没动静呢? 就在她趴着门琢磨来琢磨去的时候,给她当“靠山”的门板突然从里面拉开。 惊吓中她瞳孔猛放,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去找支撑点,叶伏秋往前扑,就这样直接栽进了开门人的怀里。 祁醒隔着衣服的存在感过于强烈的体温忽而包裹住她。 他一手还扶着门把手,另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肘,给予叶伏秋支撑。 祁醒发烫的掌心触麻了她的胳膊。 叶伏秋抬头,还惊慌的目光撞进他沉浑的漆黑眼眸中。 祁醒撑着门,因为发烧脸色有明显的苍白意味。 他褪去了往常的惬意散漫,渡上病态又沉重的破碎感。 他的温度正在侵袭她。 叶伏秋似乎被这样少见的祁醒吸住了神绪,手指揪着他衣襟,翕动唇瓣,“你……” 祁醒垂眸瞥了眼这抓着自己的小手,再对上她眼睛,带着疲意虚虚笑出半声。 “叶伏秋。” “你可真麻烦。” 你可真,成了个大麻烦。 第48节 第028章 psycho psycho:28. 高档小区门禁严格, 没有楼层门卡,外人无法靠近三十五楼半步。 一尘不染的入户外门走廊灯光明亮,封闭空间里飘存着若有若无的松木空气香薰味道。 砖墙偏冷, 房屋空荡,于是男女之间碰撞在一起的体温, 就成了这片区域相对静止又滚热的台风眼。 叶伏秋无法形容与他对视时的感受——那是一种既忌惮,又上瘾的感觉。 祁醒生病时候的眼眸比平时更浑涩,似乎看人都更认真了,也更冷漠。 他的双眼像一池飘着暗香的酒,令叶伏秋一不留意就沉醉。 对方的手还握着她的胳膊,叶伏秋眼睫颤颤, “……你身上好热。” “嗯, 睡觉都不用盖被了。”他竟有闲心跟她扯着无聊东西,像是瞥了眼地上的食盒:“羡慕么。” 叶伏秋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面前人突然压了下来, 她抬头,险些撞上他鼻尖。 他微微发热的吐息和薄唇近在咫尺,她频眨眼睛, 甚至不知道一时该把目光落到哪里。 祁醒眼底情绪是很淡的,却勾着唇角调戏:“你要羡慕, 我可以帮你也发个烧。” 他知道叶伏秋招架不住这些, 明显是故意吓唬她。 把她吓得骂着人跑走。 果不其然,叶伏秋雪白的双颊肉眼可见地漫上透红, 瞪他的荡漾眼眸又愤又急。 祁醒眉头松快几分, 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 手握着门把手作出逐客姿态:“东西我收,人不送了。” 叶伏秋见他要关门, 赶紧用身体往上怼,阻止他关门。 她一脚踏入了他的私人领域。 祁醒压根没想到她这么莽,甩门很快力度也大,差点碾到她,幸亏他反应快,及时止住了动作。 他沉了口气,“叶伏秋,谁教你……” 祁醒话还没说完,叶伏秋再次伸手,又抓住了他卫衣的前襟,这次靠得更近,她赤白抬眼紧紧望着他:“祁醒,你是不是在躲我?” 她一定要问。 祁醒吐出一半的话就这么消失在嘴边。 脱力的门板一点点向里自动收闭,最后撞上叶伏秋的身子,推着她往他身上凑得更深。 女孩小手隔着衣服蹭着他胸腹,软乎乎的身子凑得太近,祁醒仰起下巴,喉结滚动:“知道‘自以为是’四个字怎么写吗?” 一次次事件让叶伏秋如今无比信任自己的直觉,尤其是在祁醒身上的事。 她才不听他那些,求知欲燃烧勇敢,继续问:“为什么躲我?” “为什么?”叶伏秋眼眸稍稍发亮。 她有种冲破头顶的感觉——有什么即将被她发现,马上就要探索到了。 答案就在这时候的祁醒身上。 她要抓住祁醒身上的秘密。 祁醒被问毛了,抬手捏住她脸蛋,叶伏秋喋喋不休的嘴瞬间挤到一起,唔唔说不出话了。 他用手指□□她的脸,左右翻看,眼神有些吓人:“叶伏秋,你要疯是吗?” “吃错药了啊?” 他越是避开话题,叶伏秋就越肯定自己的猜想。 他的逃避绝不是空穴来风,原因就藏在之前接触的某个她没留意到的瞬间。 叶伏秋双手拉住他的大手,掌纹贴合时分散走了他身上过热的温度。 她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捏着自己的大手拿开了,透了口气说:“你……阿姨嘱咐我了,如果你开门,必须要看着你把饭和药都吃下去才行。” “这是她们交代给我的,我必须做好才能回家。”实际上她说了谎。 他直接拒绝:“不需要。” 她坚持:“我不走。” 祁醒眉心愈低,手伸到她后腰,一把收紧,把人提到怀前,低头威吓:“我看你是真不怕我了。” “你别忘了,咱俩那事儿还没完呢。” 他故意咬重了语气,听起来阴涔涔的。 “我要是你,我就识相躲得远远的,而不是跟个傻瓜一样追着不撒手。” 两人纠缠在玄关,身影交叠相贴,如若不窥听对话内容只瞧画面,倒真像是男女之间的亲昵厮磨。 他说得没错,她之前也一直是这样打算的,但是。 叶伏秋今天什么都不顾了,隐忍着乱撞的心跳,直视着他拆穿:“祁醒,你在怕什么。” “怕”这个字和祁醒简直如黑白昼夜格格不入,听得他都笑了,祁醒后退一步放开她,笑意褪去后整张脸都冷下去了,瞥她一眼之后直接转身自顾自往里面走。 一副“我懒得搭理你”的意思。 祁醒的个人住宅风格十分符合他本人的审美,整体调性偏向冷,装潢呈开阔风格,灰白棕三色占主体的极简陈设看着干净又透着一股空荡寂寞。 高烧持续了两天,再铁打的人也有些撑不住,他步子发虚,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 玻璃杯放在冰饮机下接了半杯冰水,祁醒端着杯子刚要往肚子里灌,身边嗖地窜出一个身影。 纤细的胳膊一下抓住他手腕,杯里的水荡出去些,冰凉溅在他手上。 他本就没劲儿,贪一口凉还被打断,耐心抵达尽头:“叶伏秋,你真找死啊。” 叶伏秋强硬把他手里这杯凉水放下,据她所知这人这两天根本没怎么进食,吃也是吃一些对养病完全没好处的东西,“肚子那么空喝这么冰的,你才是找死。” 祁醒给气笑了。 叶伏秋直接把他的冰水顺着池子倒掉,然后拿出阿姨给准备的食盒,放到餐桌上拆开。 她回头,瞧见祁醒还杵在原地幽怨地盯着她,好像要因为一杯冰水吃了她似的。 叶伏秋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哪儿来的胆量,两步过去,拽着他胳膊,使了大力气,把人强硬拽到餐桌边,叩叩桌子:“吃饭。” “吃完饭半个小时吃药。” 想起来,她仰头问他:“你体温多少?烧得很高吗?” 祁醒被烦透了,头一歪,吊儿郎当道:“没测过,不知道,估计五六十度吧。” 叶伏秋:“……” 请问您会和人正常沟通吗? 她一环胸,仔细打量他猜测:“祁醒,你在耍什么脾气?” “生了病和自己身体较劲是最幼稚的行为。” 在这里耍什么赖呢。 “瘦肉粥和饺子都是阿姨亲自下厨做的。”叶伏秋叹息,摸了摸食盒外壁探温度:“再不吃就凉了。” “你不接她电话,她很伤心的。” 厨房安静了几秒,半晌,祁醒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沉了口气举筷子,垂眸夹起饺子:“睡着了,没故意不接。” 说完把饺子塞进嘴里,咀嚼无声。 “真的?那我现在就告诉阿姨。”叶伏秋拿出手机:“家人之间不要因为这点事误会。” 说着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露出细细笑意:“这样她就能确定你有好好吃饭了。” 祁醒掀眸看她一眼,忍着咽痛艰难把食物吞下去,“……不知道以为你俩亲的呢。” “我才没那个福气有阿姨这样的妈妈。”叶伏秋发完消息收起手机,坐下,拆开药袋子给他分药。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如今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一个人默默吃饭,一个人拆药盒看说明书。 氛围安静中透着一股刚柔对撞后交融的和谐。 祁醒从小经受严格管教,吃饭食速虽然很快,但丝毫没流露出多余声音,且始终慢条斯理。 也许看他吃饭都是一种赏心悦目。 叶伏秋把适量的药放在手心里,递向他,“拿好,半个小时后再吃。” 祁醒薄薄的眼皮始终垂着,似乎很累了,他静了几秒,直接握住她手腕,俯身靠近。 当叶伏秋还在猜测他意图的时候,祁醒的嘴唇已经蹭上了她的掌心。 小行星撞地球的冲击在此刻的叶伏秋面前无足轻重,一股刺激伴随皮肤的酥麻窜上颅顶——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祁醒凑头,越过安全界限,握着她手腕吃掉了她手里的药片,干脆利索地就了一口温水,吞下去。 叶伏秋坐在原地半边身子软得不像话,眼眸晃动凌乱,如随剧烈摇动簌簌飘落的花瓣。 “你……” “扳回一局”的祁醒瞟她,云淡风轻道:“我什么?” 叶伏秋突然很想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像灯笼一样红。 脸颊连带着耳朵全是烫的,她磕磕绊绊接话:“你,你都没等半个小时。” 祁醒盯着她红扑扑的脸,半晌,轻哼:“没必要。” 说完起身,转身往卧室走去,撂下一句:“碗筷不用收。” 虽然晃晃悠悠的,但没几步就消失在拐角了。 宽阔利落的开放式厨房餐厅,一下子只剩她单薄一抹身影。 手心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吐息和温度,那一处湿润还没有完全干涸,心跳留有余震。 她望向他消失的方向,过了一两分钟,唰地站起身来。 叶伏秋捧着一杯热水,放轻脚步,蹑手蹑脚靠近他的卧室。 然而她只知道祁醒往这边来的,并不清楚他卧室到底是哪一间。 第49节 “自己住这么大房子不会寂寞么……”叶伏秋小声嘟囔,从几个看上去面积比较大的房门猜测,最后她走到最里面,又把耳朵贴到门板上,仔细听。 在听见里面若有若无的电脑主机运作的声音,眼前稍稍亮了下,确定里面应该有人。 叶伏秋轻轻敲门,“我给你倒了水,需要吗?” “……祁醒,我还有事问你。” “……” 门那边安静,完全没回馈。 叶伏秋没忍住,拧下门把手,轻轻推开了主卧的门。 她小脑袋率先伸进门里面,闻见一股舒服的木质香,像是床单上洗衣液的清香。 “祁醒?”她又轻轻呼唤,尾音上扬。 还是没人应答,叶伏秋往里迈了步子,整个人踏进他的卧室。 门轻轻关上,她一扭头瞧见了一个小透明收纳车,里面零零散散全是一个牌子的香烟,明显开过,但一看里面全是满的。 叶伏秋今天好奇心旺盛,捡起一盒来翻开一瞧,竟然满满当当,跟新的一样。 她抽出一根发现了倪端——香烟没抽过,但滤嘴处有折痕,香味爆珠被捏爆了。 叶伏秋看向这一整收纳车的烟,喃喃:“不会都是……” 这人什么癖好啊? 这不是完全浪费钱吗? 她把烟扔回去,随着“啪嗒”一声轻响,叶伏秋端着温水往里面走去。 走到卧室里面,她才看见祁醒。 刚刚没人应答的时候,叶伏秋真是有一瞬间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结果如今一看,目光所及之处,穿着卫衣的男人正趴在床上大睡,躺不算躺,趴不算趴的。 一看就是疲惫中把自己扎进床里,马上就睡去了。 他攥住枕头,趴着身子睡,背肌透过卫衣面料鼓着漂亮的流线形状,衣角掀开的一侧,前锯肌腹线格外惹眼。 因为这样的睡姿,祁醒额前的黑发更垂,软趴趴贴在额前,些许挡着眼。 手臂无力搭在床侧,手腕顺到指骨每一寸线条都那么分明漂亮。 这般模样,竟让外表气质都锋利骇人的祁醒显出几分温驯,好像她伸手就有可乘之机。 叶伏秋把水杯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看了眼他全身,入秋了,晚上渗进屋子里的凉风最邪气。 她凑过去,想把对方身子掰着躺平,但没想到这人这么沉怎么弄都不动,最后无奈,扯过被子给他胡乱盖上。 一系列动作给她累得后背冒汗,叶伏秋微微喘息,蹲下,就这么趴在床边打量他。 自打她来了霄粤湾,似乎就一直和祁醒卷在各种乱七八糟的跌宕事件里,对他的态度也七上八下,总是如箭在弦。 此刻这么平静的相处,能让她就这么发呆着毫无顾忌看他的时候,竟是第一回 。 叶伏秋静静盯着他,良久,默默来了句:“……不能是晕过去了吧。” 说着,她伸手,手指撩起他额前发,贴到他脑门上。 烫得吓人。 叶伏秋从兜里拿出电子体温计,在他耳孔里测了一下,一看数字,差点倒吸气。 都烧到四十二度了。 还好吃了退烧药,要是一夜过去高热退不下来,就必须去医院了。 还等一夜吗?要她说,现在就应该已经到医生面前了。 叶伏秋眉头一点点下压,盯着他苍白的瘦脸,“不行,还是不行,都这个温度了,必须去医院。” 她得给梅阿姨打电话叫人抬他去医院。 叶伏秋刚拿起手机,身边昏睡的人突然伸手过来。 “啪——” 男人的大手一把圈住了她的手腕。 叶伏秋吓了一跳,抬眼,对上祁醒藏在黑发之后的丹凤眼。 他眼神的锋锐被头发遮挡着,最后落在她眼底,只剩下沉虚与执着。 她微微张嘴却没说话,下一秒,听见他沙哑难忍的嗓音。 “不去。” “……不许。” 第029章 psycho psycho:29. 祁醒在所有人面前, 永远都是高高睥睨的,是散漫顽劣的,不把所有人放眼里, 也从不珍视自己。 游离又锋利。 哪怕烧得人事不省了,他都丝毫不露弱意, 抗拒别人的关心,也不肯自救,像是在这种自我折磨里享受什么。 可是现在,叶伏秋却觉得他的模样,大概是没人见过的。 他趴在床上,没了平日里精致贵气的穿搭, 棉质卫衣兜着一身高热, 乌黑头发遮着的眼神,像一束自幽深丛林里冒出来的青光, 脖颈虬起的筋脉是他隐忍又发力的证据。 病弱时, 祁醒反倒爆发出更直观的攻击性,足够呵斥住任何人的靠近。 可叶伏秋只觉得他可怜。 这人明明病着却还是能把她腕子攥得生痛,叶伏秋皱眉, 明确控诉:“我疼了。” 祁醒幽幽瞪着她,最终放了手。 叶伏秋抽回手揉了揉, 问:“你不喜欢去医院?” “可是生病就应该去, 而且你这么高的温度已经烧了两天了。” 祁醒听着她说,垂下眼皮, 薄薄的褶皱更浅了几分, 半晌, 他转动身子,费力地平躺过去。 祁醒仰着下颌闭着眼, 绵哑嗓音诱人又冷淡:“叶伏秋。” “我对你是特好吗?我给过你好处吗?” “我求你帮我了吗?” “我说用你了吗?” 一字一句,每一次没有语气的发问,都在试图将她赶出他的领地。 他咽了下喉咙,似乎很疼,皱眉说:“再不走,别怪我说话难听。” 然而,叶伏秋盯着迟迟没播出电话的手机,往下一坐,坐在地毯上,叹了口气。 竟然说—— “其实我也不喜欢去医院,能理解。” “呵。” 祁醒气笑了,恨不得头都更晕。 叶伏秋抬眼,看向歪在床上呼吸细微的男人,瞧着他发白的下颌,好像一头巨鲸搁浅海滩。 跟死在那儿似的。 “你想我走可以,两件事。”她直达目的:“家里藏库的钥匙,阿姨要带我去看东西。” “还要告诉我,你这几天为什么不肯回家?如果是在躲我……为什么躲我?” 祁醒维持原状,歪在一边,过了几秒钟,不屑一笑。 “你这是三个事儿。” 叶伏秋:“……” 有人就算病得动不了了嘴都还能这么硬。 “不愿意说我只能在这里待着了。”叶伏秋拿手机往他那边晃了晃,“阿姨发微信给我了,她托我看着你。” “直到你退烧。” 祁醒烦躁地闭紧眼,沉了口气,伸手捞起被子,啪地把自己脸盖住。 叶伏秋喉咙发痒,有点想笑,第一次见他在什么事上落了下风。 这人也会装死呀。 祁醒的嗓音隔着被子闷闷的,慢悠悠威胁。 “叶伏秋,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我好不了。” “病好了就跟你没完。” 哪怕是病着,但威逼的话丝毫没有减弱杀伤力。 叶伏秋被吓得缩缩脖,一瘪嘴起身跑了。 她灰溜溜跑出他的卧室,记着时间,过段时间再看这人烧退没退。 叶伏秋发现了,他是真的很拿梅阿姨没办法,想不到这么心狠手辣的“坏”人,却唯独对家人没话说。 有梅阿姨这张免死金牌,他不会把她怎么样。 叶伏秋走回餐桌坐下,打开手机里背单词的软件时忽然发问:既然他这么听服家人,为什么这些天阿姨那么叫他回家住,他都不回去。 软件界面跳出今日第一个词汇:“discovery” 她目光发散,越来越觉得古怪,后背发凉。 叶伏秋学习的时候很投入,高考结束后,她意识到还能在学校里踏踏实实上学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所以每一分钟她都想珍惜,更想把时间利用到极致。 第50节 英语四级考试,如果能一次过就最好了,之后就可以把精力放到其他事上。 可是。 她一个个单词刷着,盯着屏幕发愁。 高考复习的时候她放在英语上的时间最多,最后这科的成绩最低。 一个单词反反复复恨不得要背二三十遍才能记牢,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学习某样东西是需要一定天赋的。 以前就很羡慕班上那些仅凭语感就可以做对完形填空的同学…… 不过学习,比起生活里的困难鸡毛,简直是最简单的事了。 叶伏秋紧皱眉,却没有任何抱怨的神情,跟着软件一个个学。 宽绰安静的开放式房间回荡着女孩细细低喃的背读声音,直到闹钟响了才休止。 叶伏秋关掉闹钟一看时间,该测第二次体温了。 时间过得怎么这么快。 她摘掉耳机,看向祁醒卧室的方向,这么久没有动静,怕不是睡着了。 退烧药本就有催眠的副作用,病着的时候能睡着是好事。她记得妹妹病的最重的一次,就是高烧到睡不着,真是把一家子人折腾得够呛。 叶伏秋暂停学习,手机一撂伸了个深长懒腰,酸胀的肩背得到舒展痛快无比。 她走向祁醒的卧室,心里默默希望他能退烧,只要有好转的迹象她就能回去了,在他的家里,她总觉得自己像那主动飞进陷阱的小鸟,怪不自在。 叶伏秋还是蹑手蹑脚靠近房门,先探个头进去,听着安安静静,才敢迈步子。 她一步步走向卧室深处,刚刚嘴上还不饶人的男人依旧是那个姿势躺在床上,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还活着。 他把被子全掀开了,应该是睡热了,整个人大喇喇躺在那儿。 叶伏秋压下嘴角,无奈。 出汗是对的,掀了被子再着凉还怎么好? 她走过去拿体温计放在他头侧,滴的一声结束,一瞧,确实比刚才要低了。 体温有下来,说明吃药有用,不必跑医院。 叶伏秋松了口气,突然很好奇,小声嘟囔:“要是没人管你,就这么烧着……” “人会发烧烧死吗?”她突然很想知道答案。 祁醒沉睡着,眉眼说不出的顺服,额角细细的汗像晨间叶脉沁出的露霜。 她扫了眼他全身,卫衣睡裤,不至于冷着但也没有多暖和的穿搭。 叶伏秋想了想,还是打算好事做全,凑近,单膝跪上床面。 她俯身,拉住被子一角,要给他重新盖好。 叶伏秋的气息笼罩到他身上,她瞥见他搭在外面的手,思忖中伸出手,想连带着把这人的胳膊也放到被子里。 就在她的手指伸到对方掌心的瞬间,沉睡的人突然动了——祁醒握住了她的手。 动作发生得过于突然,叶伏秋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回缩,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这么多窸动发生在周围,他沉沉的眼皮都没有动弹的迹象,说明睡得很死。 可就是投入梦境如此深的人,竟有这么大的力气握得她挣扎不得。 叶伏秋抖动手臂,不行,又掰了掰他的手,还是不行。 她越拗,对方越用力,最后两人相握的手结-合之处,都泛着白。 “祁醒……祁醒。”叶伏秋叫他。 对方完全没回应,急得她一巴掌打在他用力的胳膊上,“啪”的一声清响在卧室里格外明晰。 叶伏秋观察,结果对方跟死了一样,唯独这手上的牛劲完全不减。 他握得太紧,弄得她手指怪紧痛的。 “松手啊你啊……”叶伏秋气得在他胳膊上又掐又打,以此发泄。 就在这时,祁醒忽然对着她这边翻身过来,额前的发乱着,露出的眉头皱了一下。 伴随着他产生的窸窣声,叶伏秋突然停了下来。 她消停以后,祁醒睡梦中皱动的眉头又缓缓松弛下去。 男人高烧的灵魂不知正漂泊在哪个幻梦当中,叶伏秋只知道,他握着她的手指,不明意味地捏了捏。 他抚摸又揉捏她手指的瞬间,叶伏秋心底某个角落冷不丁被撬动了。 莫名其妙,又一发澎湃。 叶伏秋紧绷的身姿一点点脱了力,缓缓下坐,最后任由他握着自己,她就这样坐在了床上,在他身边。 女孩纤细的背影遮挡着些许台灯光,为他打下一小片遮光的阴翳。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起风的夜把尘土味道顺着窗墙缝隙攻入屋子些许,风起得越剧烈,月光就越澄澈明亮。 躺在她身边,好像任由欺负的祁醒越平静,越露弱,她就越觉得,自己正在靠近什么。 叶伏秋垂眸,盯着两人相握的手,小声呢喃:“祁醒……你手好热。” 捂得她都要出汗了。 “你还要牵多久呀。” “差不多就放开我吧。” “我单词还没背完……” 他熟睡的气息感染得叶伏秋也在这逐渐步入深夜的时间段中漫上了困意,往常都是要做题背书到凌晨才会有疲惫的感觉,怎么今天困得这么早。 都说打哈欠会传染,睡觉是不是也会? 叶伏秋肩膀松了下去,脑袋微微下垂,像只浮在水面休憩的小天鹅。 魂魄沉昏于冰窖,仍与高烧抗争的男人平静岑寂,唯独紧紧握着女孩手的动作流露了蛛丝马迹。 叶伏秋盯着他的手,没忍住,无聊得用指腹戳了戳对方浮在手背上的青筋脉络。 半晌,她叹了口气。 “你真的有很聪明吗?干得可不像聪明事儿……” “没人管你你就满意了吗?” “非要把自己难受成这样,你就高兴了?” 内向又敏感的女孩,鲜少的,稀奇的,在男人沉睡的晚上,对着人张开嘴说了这么多话。 …… 后半夜的时候,风停了。 霄粤湾这片靠海的金贵地界,多是从海边渡到中央的带着浪声的清风,混着尘土的恶风十分少有。 这场突发的大风天气宣告着秋的袭来,夏天末尾最后的那一点柔和,彻底被秋季吞吃完毕。 今年秋天来得比往年似乎都要快,冷得,也比往年早。 只不过在南端城市,鲜少人能提前意识到。 尘埃落定,空气里弥漫着被洗涤后的腥气和透彻。 纱质的窗帘不知何时被风推开了一大半,祁醒艰难扒开眼皮的时候,视线里一下映入了窗外的月光。 涩白的月高高悬挂,亮得怪异,刺得他又缓缓闭了眼。 喧嚣了两三天的高热在一场药物睡眠和出汗代谢中消散而去。 如此简单,不堪一击。 让他觉得还挺没意思。 本想就这么接着睡,但干涩喉咙渴求水的欲望,和浑身出过汗的不自在打败了他残存的那点慵懒。 祁醒伸手,把床头柜摸了一个遍,都没能摸到印象里水杯形状的物体。 小破丫头不会把他水杯拿走了吧。 他跌回床里,抬起手背挡住眼睛,下压喉结,万般不耐。 真行。 叶伏秋,想渴死我。 他用静止了半分钟的休憩,积攒够了鼓劲儿坐起来的力气,祁醒撑着床边把宽阔的上半身支起来,顺着这股惯性坐直,翻身下床。 …… 男人趿拉拖鞋在地板上的簌簌声暴露着他的懒散。 祁醒慢悠悠出了卧室,本以为这个时间,小丫头绝对是抱东西跑路了。 结果他走过拐角一望,病恹恹的眼神露出意外。 叶伏秋正趴在餐桌上,戴着耳机枕着胳膊,双眉扬着,睡得正香。 水杯就在餐桌上,祁醒预见了她最初的想法:怕不是给他晾了一杯热水,打算过会儿端进去,结果自己睡着了吧? 祁醒往墙边一靠,隔着一段距离就这么看着她酣睡,泄了口气息。 没法说,真没法说。 他直起身一步步靠近,走到桌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干疼的喉咙被滋润,难受劲立刻少了一大半。 祁醒瞥向叶伏秋,带线耳机些许漏音,像是什么英语课的音频。 她的手机设置的常亮,睡之前开着手机自带的备忘录笔记本,上面有她歪歪扭扭用手指默写的单词中英对照,五遍里有三遍是错的。 最后落下一句。 【背单词为什么这么难!!】 窝窝囊囊又透着一股崩溃。 祁醒唇角下压不止,有想嘲笑的冲动。 第51节 想忍,但很难。 女孩手里还握着体温计,上面停留着他几个小时前的体温,枕着胳膊睡得估计是不舒服,半边脸都压出了痕迹。 他的眼神一点点淡了下去。 良久,祁醒伸手,摘掉了她的耳机。 语气悠哉的,轻慢地嘲着:“书呆子才只会读死书。” “笨蛋。” 他俯身,把叶伏秋的胳膊揽到自己身上脖子上圈好。 下一秒,祁醒把她从椅子上拦腰抱了起来。 睡得完全没意识的女孩被他抱紧怀里,额头一下贴上了祁醒的颈侧。 她额头的温热与他脖子的脉动正在交融。 他的手紧揽着她的腿弯,祁醒侧眸,睨了眼她垂搭的眼睫,转身,步伐稳实地抱着她往客房走去。 餐桌留着喝剩一半的水,还有尚未暂停的英语音频。 霄粤湾的风停了。 海边的秋天来了。 第030章 psycho psycho:30. 在北方城市随着一场又一场风雨逐渐降温的九月中旬, 南端湾区的都市还停留在温热湿润的春夏幻想中。 近郊,暗香山度假村区域深处,有一家规模不大却足够有存在感的心理咨询诊所。 虽说门匾写的是心理咨询, 但单看装潢风格,倒像是一家开在各种温泉度假酒庄旁边的咖啡店, 与山脚的静谧融合一体。 大风后的天气格外晴,上午的阳光还不刺眼,光像是从叶片和花瓣里诞生出的,和煦清爽。 外面半开放式的花房里养着许多植物花卉,诊所的主人似乎钟爱多肉植物,花房里粉红色调的花卉很少, 基本都被绿色充满, 各式各样的长叶植物与数不清的多肉植物共同生长,构成一副具有真实生命力的植物画作。 路过的人光是看到一眼, 都能得到些许心情上的释解。 祁醒躺在阳光花房里的摇椅上, 闭着双眼,黑色t恤在光下竟显现出暖色调的交界线,随着呼吸的胸膛, 浮起棉质绒毛。 像一头小憩在花草丛中的黑豹。 摇椅还剩余些许力度,用着一轮又一轮的晃动, 安抚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睡意。 “挂号不看病的话, 能不能算浪费公共资源呢。”男人嗓音从花房门口传来。 祁醒搭在扶手上的手放松垂着,指间空隙感受到他人靠近而产生涌动的气流, 他眼皮动了下, 没睁眼:“破诊所不能走医保就算, 还对客户说三道四是吧?” 懒散语气里格外嚣张,完全不把对方的调侃当回事。 “不要造谣, 祁少,我们对病人的待遇那是有目共睹的。”诊所的主人兼心理医生陈容穿着白色大褂走进来,笑道:“只有紧急专家号不走医保,请你见谅。” 感觉人坐下了,祁醒才懒洋洋睁开一只眼,眯着瞧他,又瞥了一眼站在陈容身后的陈私助:“行啊,一到这儿立刻就跑他身后了。” 祁醒闭眼,叹了口气:“说好了只给我当狗的。” 陈私助:?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陈私助刚想为自己解释几句,祁醒抬手打住,来了句:“工作时间和亲戚联络感情,算你旷工,扣半天工资。” 陈私助恨不得翻白眼:……发疯就发疯,能不能不要动打工人的钱! “祁少,我是陪您来看病的,怎么不能算工作呢。” 还看病呢,有什么可看的,没得救。 陈私助挂上微笑,和坐着倒茶的亲舅兼老师陈容说:“老师,这就是我之前跟您说的。” “他已经进入严重的焦躁状态了。” 都开始见谁咬谁了。 陈容瞟了眼还在那儿摇摇椅的祁醒,“嗯,看得出来。” 祁醒倏尔睁眼,正经问:“谁焦躁,我焦躁?” 他指指自己,荒唐一笑:“我要真焦躁,能有闲心在你这破地儿睡觉?” 陈私助默默叹气。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语速有多快? “若不是到了只能承认自己手里的药解决不了病况的时刻,病人是不会这么急切地找医生的。”陈容面不改色,直接戳破祁醒的嘴硬。 他把花茶递到祁醒那边,放下茶杯,说:“从你把小陈带走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我。” “从他偶尔电话的字里行间,我感觉你应该是过得不错,还没到危急时刻。” 陈容是国际上都盛誉的心理医生,遇到过各种心理上的疑难杂症,也治愈过很多“不可能”,他对持有怪异心结郁症的病人持有永恒的好奇和兴奋。 或许这就是他可以成为心理医学新的标杆的原因。 祁醒就是他结识的,还处于放养观察阶段的病人。 他是陈容穿上白大褂以来遇到的唯一一个深度自我催眠的病人。 无论是从日常状态,还是心理,生理的各种检查来看——都是一个无比健康强壮的人。 祁醒,就是这么一个沉疴已久的正常人。 全世界的人都认为祁醒强大不可撼动,唯独小陈私助和陈容医生不会说出这种话。 因为他们是唯二知晓内情的人,他们知道,祁醒,有着最可怕最亟待治愈的弱点。 而这个弱点,如野兽反复被撕开又愈合的伤疤,是它最在意的痛处。 在意到,他甚至把得知情况之一的小陈从陈容的学徒兼亲属收编成了自己人。 成了他的私人助理,从此在监视范围内,利益共体。 小陈在祁醒手掌心里,作为他长辈的陈容医生,必定也不敢做出格的事。 祁醒的心思城府过于缜密,又张狂得毫不掩饰。 “你明知道,再来,再咨询,以你的情况,自己还是会潜意识做出一份心理高度健康的医学问卷出来。” “检查结果一路绿灯,不肯对医生坦白心迹,难以进行治疗。”他扶了下眼镜,无奈:“即便是这样,你还是急急忙忙找上了我。” 不像是冷静求医,倒像是,困兽般无处逃窜。 陈容微笑,不慌不忙问:”我想问,祁先生,你遇到什么事了?” 摇椅的晃动停止了,祁醒盯着花房顶棚的丹凤眼陷入一片岑寂。 他的眼眸时常是无底深渊,也可以是浓稠岩浆,但有时候,是一片草藓浮泛的空池。 他唇角似乎是有动迹,但始终没能说出话。 陈私助跟在祁醒身边时间长,大胆猜测,试问:“祁总……你……” “是被看见了吗?” 他含糊省略的内容,三人心照不宣。 陈容似乎也是这么猜想的。 祁醒盯着顶棚隔着一层透明罩的阳光,微微动着的眼睫,像皮肉内随呼吸扩张的胸骨,枯硬中扇动生命力。 “没到那个地步。” 他敛眸,不知想起谁,也不知在回忆什么画面,轻扯唇线:“看见了,不过是在一切之前。” 祁醒直起身,端起剔透的茶杯,举到唇边时停下,云里雾里说了句:“快十月份了。” “往年一到冬天的时候,你发作的频率就会剧烈增加。”陈容问:“今年不过才到秋天,已经开始了?” “不清楚。”祁醒很少会一次性说这么多徘徊不定的词汇,他抿了口茶,“认真的,陈医生,你这儿能不能长租?” “你就当我是个重症病号。”他笑了。 陈容摇头:“我这里只收真心自救的人。” “不是提供给离家出逃的人的旅店。” 祁醒往后一躺,摇椅激烈晃动,透露着他的颓丧和不耐。 陈容多少知道祁醒的事,有些疑惑:“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会陷入烦恼的人,遇到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 “真看见也好,没完全发现也罢,不管是谁,你有很多办法让他闭上嘴不是么。” “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问的跟我这事儿有什么关系?”祁醒瞥他,指尖接住一束光,阳光贪婪地伏在他手上,“医生,我花了钱,就想讨个办法。” “要不你给我出出主意?” “办法很多,但都比较粗鲁,就算是医护也没有资格那样对你。”陈容忍俊不禁,以玩笑话说道。 “比如。”祁醒看向陈私助,“睡前一棍子抡晕我?” 被“语言打压多年”的陈私助一本正经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出力帮忙。” 祁醒耷拉眼,略带无辜:“……你对我有意见,你想打死我。” “我要报警。” 陈私助:…… 祁醒叹息,起身,“走了。” 另外两人看向他。 “你做什么去?” “我妈催得紧,必须回家住,所以。”祁醒掸掸裤子,随手挑了盆好看的多肉转着赏玩,慢悠悠:“找一个不那么粗鲁,但有效的办法。” 说完,端着那盆多肉走了。 第52节 不像是来看医生的,倒真像是来玩一圈顺点东西走的闲散人士。 陈容坐在原地喝茶,无奈,跟身边侄子说:“把多肉的钱记在他今天的问诊费里。” 陈私助仰天,摇头。 “陈老师,说实话,我每天都在后悔跟他做事。” 有病似的。 …… 与此同时,南山大学。 专业课刚刚结束,学生们收拾课本像开闸的水一样流出教室。 还有一小撮人留在教室后面。 班长周锐高高大大一个人站在叶伏秋身边,借了一只荧光笔在课本上标记画着,“那分工就先这样,到时候咱们几个选个时间排一下?” “叶伏秋,你这个角色可以吗,我觉得……” 专业课的大作业是交一个课本剧的视频。 他们几个玩的熟的自然而然结成一组。 几个学生凑在一起因为分角色的事又打又闹的,空荡荡的教室依旧热闹。 叶伏秋听着班长的话,摇头,笑着说:“没关系,我对我这个小雏菊的角色很满意。” “我的台词少,其他事我会多做一点的。” “都说大学分组作业最烦人,但是跟你这样的人在一块做作业真的很愉快。”周锐发自内心夸赞她一句。 叶伏秋并不觉得怎么,浏览着课本里小雏菊的那三两句台词,专注的表情特别吸引人。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而已。” 周锐看她的眼神更深更认真了,少年认定一人后的心动和憧憬总是越陷越深的。 “看你今天迟到了,我听说你是走读。”周锐关心她:“你平时都是最早到教室的,没什么事吧?” 对方这么一问,叶伏秋恍然想起自己在祁醒那房子的卧室里醒来的场景。 到现在一想起,都还是心跳乱拍。 怎么就睡他的家里了,真是…… “叶伏秋?”周锐叫醒她的发呆。 叶伏秋道:“啊?哦,没事儿,就是睡过头了。” 她捏着书角,手指不经意把纸页又折又捏的。 娄琪跟旁边人闹完了,气喘吁吁地凑过来:“你俩聊完了?秋秋咱走吧,外卖快到了。” “最近西门外卖柜子坏了,有的外卖小哥着急就往小桌板上一放,结果学校八卦墙最近全是丢外卖的。” “有人说间隔三分钟外卖就没了,我可不想被偷外卖。” 叶伏秋点头,跟其他同学告别,“那我们先走,有事群里@我们。” 说完被娄琪勾着胳膊跑出教室了。 中午课结束的教学楼空荡荡的,两人从教学楼楼梯间往下走,娄琪手机显示两人的外卖小哥还在一公里外,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于是她申请中途上个厕所。 叶伏秋拿着两人的包站在洗手盆处等她,娄琪很快解决出来,打开水龙头洗手,边跟她聊:“我才知道,原来你说的走读是住在资助人家。” “嗯,之前……跟你没说实话。”叶伏秋抿唇,“不好意思啊。” “哎呀,你不也说嘛,人家对你特别好,那跟亲戚就没两样。”娄琪按了两下洗手液,感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个人资助的,而且……我还真觉得这家人心真善,对你早就超出了资助范围的好。” “不过也是,你成绩好,人品好,培养你就是培养一个有可能反哺的人才。有钱人都是有长远眼光的。” “下次请我去‘你家’玩啊,也让我见识一下富豪的别墅。”娄琪笑不拢嘴,“会不会有点不礼貌。” 叶伏秋想起梅若脸上笑吟吟的,“没事,阿姨喜欢热闹,回头我跟她介绍你。” 娄琪使劲点头。 两人聊到这会儿,厕所里出来一个女生。 她俩都吓了一下,没想到这时候教学楼女厕还有人。 女生低着头,似乎有心事,溜了一个边迅速洗了两下手,背着包甩着水走出了厕所。 娄琪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女生离开厕所,凑到叶伏秋耳边:“哎,你记得她吗?” “看着眼熟,”专业每一个班学生都很多,而且大学不如高中每天都待在一起,叶伏秋还没把同班同学都记全,“是不是我们班的?” 娄琪点头:“就是咱班的,重点是,她前几天好像跟班长表白了。” 叶伏秋瞪大眼,惊愕。 她还没把同学名字记全,别人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被班长直接了当拒绝了,完全没给希望。”娄琪摇头,感慨,啧啧道:“他那张整个学校望去都顶尖的脸,我还以为他会是那种……” “没想到啊,也算他人品不错咯。”她顶了下叶伏秋,贼笑:“追我们秋秋刚好。” 叶伏秋更懵了,“你这两句话是怎么接到一起的,我和班长没什么啊。” 朋友迟钝,她这个谈过恋爱的还能看不懂周锐的那种眼神? “以后你就知道了。”娄琪瘪瘪嘴。 “你可少说这种话。”叶伏秋推着她往外面走:“快去拿外卖。” …… 大风过后的晴天像糖葫芦表面那层糯米纸,一碰到舌尖瞬间就化了。 上午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等到了下午第三节课快结束的时候,已经被闷闷的阴气笼罩。 一阴天,加上摇曳的风,窗外的树都绿得更深了。 漫长的大课正在进入倒计时,叶伏秋正好坐在窗边,转着笔,望向窗外。 以她十几年对天气的经验,这种程度的阴天和风力,怕是有一场风雨马上要来了。 霄粤湾转秋的时节,雷雨天气这么多吗? 也不知道她在这里的短短一年,会不会撞上传闻中的台风入境。 如果雨大下了,各种公共交通都会拥堵,她没带伞,都不知道要怎么走到车站或者地铁站。 叶伏秋偷偷拿出手机,准备提前给祁家的司机叔叔发消息,请他今天来接她一趟。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跳出一个来电,吓得叶伏秋差点窒息。 还好手机设置的是静音。 祁醒的电话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叶伏秋马上挂断,都没有犹豫过。 没想到下一秒来电再次亮起,还是同一个号码。 叶伏秋皱眉,这人到底要干嘛啊。 想了想,她看了眼还在沉浸授课的老师,猫下腰去,把整个人藏在课桌下面,偷偷接通电话,小声说:“我在上课。” 对方环境不算吵,隐隐约约有些包间rnb音乐的声响流露过来,叶伏秋一下就想到了那些清吧常放的歌单。 电话那端说话了。 “叶伏秋。”祁醒嗓音沙沙的,透着一股颓靡的不清醒,“……我喝多了。” 叶伏秋无奈:“你是在和我炫耀吗?” 嗯,她都能听出来了。 她说:“我在上课,有事你待会打给我行不行。” “行不行,行不行。”祁醒重复她的句尾词,讽刺道:“你好像老是对我很不耐烦啊。” 叶伏秋腹诽:算你有眼力见。 “我高烧四十度,水杯都端不稳了。”他细细描述昨晚,“我都那样了,还卖力抱你去床上睡。” “叶伏秋,良心呢。” “抱你去床上睡”近距离传入她耳蜗,伴着他过于性感的低音,弄得叶伏秋在安静秩序的教室里顿然燥热了脸,举着手机的手都发软了。 她以前不是这么爱乱想的人,怎么总是会对祁醒说的一些话产生莫名其妙的旖旎乱想。 “别忘了……你还欠我……”他像是一边说话,一边又举了酒杯。 叶伏秋赶紧答应:“我知道,你要我干嘛,你说就是。” 得到这样的回答,祁醒轻叱中透着满意,说:“下课以后,过来接我。” “我今儿回家住。” …… 等老师宣告课堂结束的时候,叶伏秋再看向窗外,乌云几乎已经要压到地面了。 天幕和地面皆是一片灰黑,只有深绿色摇晃的树定在其中,分隔两者。 风雨欲来的天气让她心情有些闷,身边的同学都在谈论着即将裂变的天气,正在商量是冒险去食堂,还是溜回宿舍点外卖。 叶伏秋给司机叔叔发了消息,对方已经在校门外附近等待了。 只不过,他们回家的途中,得去接祁醒。 她没打算对祁醒醉后无理取闹的要求视而不见。 祁醒还是在那家熟悉的bloodshot,应该是他和黄仁几个人合开的,只不过出乎她和司机叔叔的预料,这场雨在赶往酒吧的中途就坠落了。 是近两个月都少见的大暴雨,雨点像冰锥子一样砸向玻璃,然后绽放出一片水色烟花,顺着车窗滚落。 骤雨降下的瞬间,滴抵达心里的不是压抑,叶伏秋望着窗外,竟觉得痛快。 司机本是要陪她出去,但是雨天交通堵塞,车子不能没有人在路边久停,叶伏秋自己打着伞快步跑向酒吧。 叶伏秋推开酒吧的门,这里还没有进入营业时间,吧台里擦杯子的调酒师看向她。 第53节 她左右环顾,对对方说:“不好意思,我来接……” 调酒师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直接为她指了个方向:“老板交代过,您请二楼vip包间。” 叶伏秋点头,把雨伞靠在门口,小跑得轻盈快速,飞上二楼。 包间没有关门,除了一片安静只剩下立体音响流动的音乐,她推开门,瞧见只剩下一个人了。 祁醒穿着橘蓝色穿插的格纹衬衫,里面搭着白t,复古清爽的搭配因脖子上那串金属锁形吊坠项链彻底染上了属于他的味道。 祁醒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里,因为刚硬立体的骨架和体态,又不显得颓废,反倒像枝醉后才泄露香味的花。 昨天还趴在床上高烧的人,今天就又穿得“花枝招展”的跑出来喝酒。 要她说,这人就是不值得人心疼,纯粹作践自己。 叶伏秋走到他身边,踢踢他的板鞋,“祁醒,回家了。” 祁醒搭在大腿上的手弹动了一下,人没睁眼。 “祁醒。”叶伏秋咬重音节,透着无奈和提醒:“外面雨很大,司机叔叔还在等我们,快点起来了。” 对方迟迟没动静,耗光了她的耐心,叶伏秋单膝跪上沙发,凑近。 “祁醒,你到底听没听见。” 她手臂撑在沙发背上,纤细的阴翳打在男人上半身。 女孩身上的清香伴随着室外下雨的土腥味混着袭向他。 叶伏秋今天没有扎起头发,低头凑近的时候,柔软的黑发末尾扫到了他的脸颊。 像黑色小破猫毛茸茸的尾巴,扫一下,勾一下,不够痒的。 祁醒眉线猝不及防抖动。 叶伏秋越来越不怵他了,凑近的尺度没有把控,她靠近祁醒左瞧瞧右瞅瞅,直到感受到对方鼻息时,才发觉自己过近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醉醺醺的人忽然睁了眼。 两人的视线在‘黑猫尾巴’来回扫动的阴影下对撞。 叶伏秋脸侧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连带着桃花眼也湿漉漉的,就这么闯入他眼底。 祁醒的眼眸不算浑噩,介于微醺与更浓的过渡色。 她的头发一直扫在他的脸,唇,还有脖颈,痒得他坐不住,祁醒抬手,直接把她捣乱的黑发挽到她耳后。 他的动作说不上熟稔,却因为这份临时起意将暧昧扩大到极致。 叶伏秋的脸在他眼底迅速红了起来,像煮熟的番茄,软糯鲜红。 “既然下那么大雨。”祁醒收回手,懒洋洋垂在一边,“怎么不自己回去。” 脸热得像发烧,叶伏秋开口声线都不稳了:“不是你叫我来接你吗?” 两人的目光未曾有过毫秒的分离,始终缠在一起,无声博弈又传情。 祁醒鼻息一笑,恍惚是因为醉酒,嗓音都温柔很多,“这么听话?” 他的动作,眼神都太过古怪逾越,叶伏秋早就被莫名撩拨得完全没了理智,说话全凭直觉:“我听话你不应该高兴吗?” 祁醒赏味着她越来越红的脸色,兴奋于她因难为情而碧波荡漾的眼眸。 “说得对,我心情不错。” “昨天你烧的厉害,没法说话。”对方攻势过于猛烈,叶伏秋只得赶紧找个别的话题把他这炙热的目光岔开,“藏库钥匙,你记得给我,或者给阿姨。” “我想去看一眼里面点翠的藏品。” 祁醒舒舒服服躺着望她,“给你,凭什么。” 叶伏秋拧眉:“藏库不是阿姨的吗?” 祁醒点头:“但钥匙现在在我手里。” 她被堵了一口气,竟然反驳不了,“那你怎么才能给我?” “我听说……”他伸手扯了下,无聊地玩捏着她的衣角,“你学英语很怕背单词是吧。” 叶伏秋讶异,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背单词这种事,他都调查过,有毛病啊? 她抿唇,有点不愿承认,毕竟从小到大,学习这方面她从来不服输过什么。 “……没有,我挺会背的。” 祁醒想起她那四级单词抄背五遍错三遍的傻瓜学法,毫不掩饰嗤笑一声。 叶伏秋脸色一正,咳嗽两声,尴尬。 这人到底哪里听说的。 “上次去我书房,看见我书架上的那些《福尔摩斯探案集》了么。”他说。 叶伏秋起身,坐在他身边,“没留意,就知道有很多书,你喜欢看《福尔摩斯》啊?” 这人还会喜欢读小说啊…… “嗯,几十年来,各个版本,各种语言的,都在那上面了。” 祁醒掀起眼皮,扫她一眼,寻到个适合她的玩法:“去我书房挑三个案子,从第一个词开始,遇到不会的画下来,查,再接着往下读,以此类推,一周之内能看下来并且能逐字句翻译,藏库钥匙就给你。” 原著小说的词汇只会比四级词库里的更多更复杂,叶伏秋想了想,点头:“好,我一定能看完。” 毕竟看小说应该比做题要有意思。 祁醒坐起身,好似在聊天过程中醒了不少酒,“回家。” 就两人在楼上说这么一会儿话的功夫,外面的雨又大了。 一推门,铺天盖地的雨风迎面而来,直接吹湿了两人的前襟,叶伏秋迅速打开伞,在嘈杂的雨声里对身边人说:“怎么下这么大,快走吧!” 说着使劲高举伞柄,试图罩住两人,但她身高有限,一下子不小心打着他的头。 她费劲踮脚,下一刻,祁醒直接把伞夺了过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手伸到了她腰侧,一个收紧。 叶伏秋被他拉到臂弯里搂紧,下一秒,自己已经被他带着扎进了雨幕。 因为紧紧相贴的距离,两人将将都在雨伞的庇护之下,只不过在轰然嘈杂的雨幕中,伞面还是向她倾斜了多半。 叶伏秋的注意力全在腰间男人炙热的掌心上,没有留意到那细微的角度。 …… 回家以后,叶伏秋直接去祁醒书房里挑了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实际上以前妹妹看柯南动画的时候她就有跟着看。 叶伏秋对这些悬疑探案类的影视和文学很感兴趣,只不过这些年没有整块的时间能留给她看这些大人眼里的“闲书”。 她选择的第一篇就是最早在1887年刊登的《血字的研究》,祁醒这些书一看就是昂贵的典藏版,有年头,却不显破旧,像是很久以前就被珍惜着的书籍。 叶伏秋坐在卧室的书桌上,摸着这书页,不禁有点犹豫:这么贵重的书,他真就随自己随便图画?也是心大…… 她看了看手里的签字笔,最后一想,换成了铅笔。 quot;in the year 1878,i took my degree of doctor of medicine of the university of london……quot;[1] “1787年,我在伦敦大学,获得,医学博士学位,以后……”女孩翻译时的细小嗓音在铅字之上回荡。 遇到了看不懂的词,她就用很轻很轻的力度,在单词边角画一个标记,然后用手机查阅。 玻璃窗倒映着护眼台灯的黄白色光。 哗然喧嚣的雨势在少女专注又投入的阅读中,一点点褪去停歇。 等叶伏秋再从精彩纷呈的故事里抬起头时,一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快一点钟。 时间有过得这么快吗? 她端起杯子,一看没水了,水喝得也比平时快。像她这种英语不好的人,读英文原版小说还真是费精力。 叶伏秋抱着杯子出了卧室。 凌晨的别墅静谧,掉根针在地上估计都有回音。 一楼的灯基本都关着,茶壶和饮水器就在客厅。 穿着洁白睡衣的女孩一步步下楼去,刚摸到水壶,只听楼上传来动静,她抬头望去,不一会儿随着脚步声看见了祁醒的身影。 他穿着半袖睡衣和长裤,往楼下走来,只不过脚步似乎比平时更慢一点。 像没睡醒的。 叶伏秋小口啄着水,小声问了句:“你那个书,我直接在上面标记没事吗?我瞧着好像挺贵重的……” 祁醒扶着楼梯下来,眼皮耷拉着,脚步不曾有过停歇。 就是没理她,像失去听觉似的。 叶伏秋皱眉。 又干嘛,又不理人。 就这样,在她的视线跟随之下,祁醒低垂目光,一步步下来,转方向,往厨房走去。 他的脚步很稳,却又很轻,不知怎的,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像……没有灵魂的傀儡,正因为蛊咒被牵引去某处。 叶伏秋端着杯子,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清晰,“……你有听到吗?” 月光像白色的利刃,打在这一片光洁的领域。 祁醒一步步迈着,在月光下,肤色似乎更白,更透,像一震就会碎的瓷瓶。 他步速很慢,但因为腿长,几步就进了厨房,之后就没声音了。 手指突然神经性抖动,水撒了她半身。 叶伏秋恍然回神,想起祁醒那空洞吓人的眼神,立刻爬起来,嗖嗖走向厨房,呼唤他:“你怎么了?有事吗?” 她伸手直接打开了厨房的灯。 随着“啪”的一声开关声音,一切画面都映入她眼底。 随着祁醒举着刀刺向自己胳膊的瞬间,叶伏秋瞪大了眼,捂住嘴。 第54节 嚓—— 刀尖划破皮肉的声音让她后脊发麻。 暗红的血瞬间流了出来,顺着他胳膊滴落在地板上。 啪嗒,啪嗒。 他的血溅落的声音,也如她下坠的心跳。 叶伏秋腿都软了,吓得喉咙发紧,但却不知为何,她一步又一步地靠近。 面前正自残的男人目光始终空洞茫然,随后,在皮肉之痛的刺激下,他一点点,一点点地恢复了原状。 祁醒一抬眼,回了神,却好似早就习惯了这种事儿。 他把水果刀往池子里一扔,颓疲地泄了口气。 一转头。 祁醒猝不及防和她慌乱的目光对撞。 一瞬间,有什么在安静的氛围里崩裂了—— 祁醒怔松眼角,逐渐渡上愕然。 灵魂的伪装与虚假在意外中剥落。 他在面前女孩通红的眼睛里,暴露了自己。 第031章 psycho psycho:31. 上次在厨房被她偶遇的时候, 祁醒就该想到有今天。 他逃出去住,拒绝和人接触。 身边人一直不解为什么他不从叶伏秋这个点“斩草除根”,就连他自己都给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非要等到这时候, 让她终究撞见他最不能见光的伤疤裂开的这一瞬间,被她拿住痛处。 就满意了? 躯体化带来的耳鸣眩晕逐渐如退潮般从他的神经系统离场, 祁醒沾着血的手指止不住地精神颤动。 他笑了一声。 你真废物,祁醒。 没想到下一刻,面前的人突然凑上前来,祁醒下意识后退,一抬头—— 叶伏秋扯过一张厨房用一次性纺织布,拉过他胳膊, 直接压了上去。 她晃动的目光透着害怕, 像只被吓坏的兔子,说话声音都抖, 可手上的力度却毫不减轻:“止血啊!你愣什么呢!” 如那洇透血的布, 她的眼角有些红,又扯了一张新的附上去,“流这么多血等着晕在这儿呢?你, 你傻啊……” 祁醒静静盯着她,半晌, 举起另一只手, 覆在她摁着自己伤口的手上。 两人的力气叠加在一起,去压制正泛滥的伤口。 “是, 没你聪明。”他轻叱。 叶伏秋的手背被他掌心覆盖满, 他温热又干燥的体温正顺着手背侵入她的身体。 她想不明白, 拥有这种体温的人,对自己下手竟能那么狠。 痛疼因压力更加剧了, 祁醒忍着眼皮的跳动,一歪头,看着她眼睛,“你哭什么。” 叶伏秋抬眼,茫然:“我没哭啊……” 祁醒抬手,指腹轻描淡写划过她眼角,然后给她看,“那这是什么。” 叶伏秋瞥了眼他手指上那片湿润,正在一点点沁进他指纹,和沾着的血相融。 “……不知道,可能是汗。” “怕了?”祁醒拿开她的手,一掀开纺布,骇人的伤口又沁出血来,根本止不住似的。 但比起刚刚开闸泄洪的程度,现在已经止住不少了。 叶伏秋心想:怎么会不怕,大半夜撞见人拿着刀砍自己,就算是噩梦也是能吓醒三天忘不掉的程度。 “你这个要清理,去医院……”她话没说话,就接住对方抬眼的一记眼刀。 叶伏秋:忘了他不喜欢医院了。 所以她转头便问:“家里药箱在哪儿?” 别墅一楼经过无声却剧烈的动荡后逐渐回归宁帖,墙边的侧灯因为这番动响在万籁俱寂之时重新亮起。 然而这位流着血的大少爷根本不知道家里这些散碎东西都放在那儿,于是就有了这副画面。 祁醒捂着流血的伤口,倚在墙边睨着叶伏秋半跪着翻箱倒柜找药。 “我记得婆婆都把这些东西放在很好找的地方了……”叶伏秋一边翻一遍嘟囔,手上着急:“怎么一要用的时候什么都不见了……” 比起以往无数次癔症过后沉默着为自己疗伤的画面,这一次多了小丫头喋喋不休的吵劲,倒让祁醒觉得特别。 他懒洋洋靠在一边,放松的眉宇描绘着莫名的享受。 “哎,祁醒,你帮我看一眼上面的柜子,我够不到。”叶伏秋说着要从下排柜子爬着站起来,她头顶恰好对着敞开柜门的尖角。 她起得匆忙,完全没预知到既定的磕碰,祁醒一手伸过去,用手护住她头顶。 叶伏秋一头撞到他手心,“啊”小声喊了一下,抬头瞧见他收手动作,“你干嘛?” 祁醒脸色有些白,却依旧散漫:“不干嘛。”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再找不到,伤口就要愈合了。小、护,士。” 伤成这样,还有闲心调侃。 “这不应该是你自己的事吗?”叶伏秋寻摸自己发个善心,还被催上了,反过来问:“药箱藏得这么严实,你以前都是怎么处理的?” 祁醒直接说:“我房间有自己的药箱。” 叶伏秋:“……” 你怎么没流血流死呢。 祁醒见她脾气上来了,一挪身子,开了自己身边这个柜子,正好看见了药箱。 “巧了,这儿。” 叶伏秋合理推断:“我怀疑你是在报复我。” 报复我晚上没事下楼溜达,碰到你梦游自残被人拿住了把柄对吧。 拿到药箱,叶伏秋拽着他衣角像牵狗一样把人带到客厅。 途中她瞥了一眼客厅光洁的地砖,心想:果然,那天喝酒回家以后看到的血迹,根本不是喝醉了的幻觉。 那就是真的血,是祁醒的血。 他应该是刺伤自己以后,匆忙上楼处理伤口时滴在一楼地板上的。 叶伏秋眉心更低。 这样的场景,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多少次? 祁醒往沙发一坐,以俯身姿态,手肘撑在膝盖上,手上的手臂腾空在外面。 叶伏秋一眼就能读懂他的用意:他是怕血沾到沙发上,一晚上清理不掉,第二天被梅阿姨看见吧。 他对伤口的不痛不痒与娴熟处理,都让叶伏秋的心像没有着落点般不止下坠,说不出哪里难受。 她在对方身边坐下,打开药盒,熟练地拿出生理盐水,开瓶,扯过垃圾桶接着。 祁醒已经把伤口递给了她,叶伏秋托着受伤的手臂。 那被刀划破血肉都外翻的血痕,看得她都有些不适,直咽喉咙,皱紧了眉道:“要是疼就说。” 祁醒垂着眼眸,呼吸平稳,牵起唇角:“告诉你我就能不疼么。” 叶伏秋怔愣,才意识到两人竟产生了如出一辙的对话。 “都说了让你试一下。”叶伏秋不再像上次一样生涩胆怯,反而捏着他有力的胳膊,轻哼一声:“我还真有点想听你这种人叫疼,不知道是什么动静。” 说完,她倾斜瓶身,把生理盐水浇在他伤口上。 祁醒的腮颊有一瞬间的发硬,随之,他把头偏向一侧。 楞是没出一声。 叶伏秋望着他的侧脸,腹诽:明明很疼,这种人啊,最拧巴了。 “你这个是不是要去急诊打个破伤风?伤口不浅。”她提醒着。 沉淀了数不清的疼痛,祁醒再开口嗓音有些沙:“打了,还没过效用期。” 叶伏秋蹙眉,还是补了一句:“你说的是那种长期的疫苗吧,急救的黄金期破伤风你……” 对方直接抢了话:“都打了。” 她直接陷入了一片沉默。 这样的自残行为,到底发生得是有多频繁。 生理盐水一点点流泄,滴滴答答的声音让叶伏秋想起了很多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她喝醉那天,晚上在地板上看见了血,第二天早晨,祁醒是不是晚了很多起床? 也没有晨练,当天穿得很严实,一个习惯开手动挡汽车的人,那天选了个自动挡的车子。 他送自己去学校,开车挂挡的时候,肩膀和手臂明显有僵硬,一动就会疼吧? 叶伏秋此刻猜想:他那时候身上有伤吧,受了刺伤的人,肯定是不会起大早去晨练把伤口弄裂。 生理盐水用完,叶伏秋把瓶子扔掉,去拿碘伏和棉签,所有细小的伏笔全部收集后,她止不住地觉得压抑,“祁醒。” “你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5节 祁醒回头,对上她雾汪汪的眸子,语气压低:“你觉得我想说么。” 两人本就并肩坐,当祁醒故意压过身子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几乎没有了界限。 叶伏秋呼吸随着他接近逐渐屏小,紧接着她看着他吊儿郎当地偏头打量自己,他的视线似乎在她脸上各个地方都停留过,最终从嘴唇流转而上,回到她眼底。 手上的动作,从她握着他胳膊,变成了他攥住她手腕。 “叶伏秋,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呢。”祁醒费解又猜忌,笑得再深都没有温度:“是怕我‘杀人灭口’,装装博爱,装可怜我么。” “祁醒。”叶伏秋直视他气场强悍的眼睛,满脸的纯粹与坦诚,嗓音很软:“现在该装样子的不是我,是你不是吗?” 祁醒唇边的笑一点点淡去。 她也不管那么多,重新捏住他胳膊,沾上碘伏往伤口上擦去:“你帮我过几次,我不是喜欢一直欠着人情的人。” “这一次,能算在账上了吧?” 或许因为失血,他脸色添上许多苍色,配上那双冒着光的丹凤眼,有点像被触犯到弱点,对无辜小动物四起杀心的反派角色。 眼前还有些眩晕,他睨着将黑发挽到耳后,不断用药物刺痛他的女孩,回忆起某个晚上的画面。 夜深人静,他捂着还没止血的伤口回到一层,用拖布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就在一切都回归常态的时候,他瞥见了沙发上被胡乱丢在那儿的包包和单词本。 祁醒愣在了原地,瞬间意识到——意外的窥私者出现了。 他的世界,出现了那个敏锐又可怕的“福尔摩斯”。 月光缠绕枝头,无人知晓时,有人堂而皇之清洗所有证据。 他半跪在床头,握着熟睡女孩的手,用湿巾一点点擦去她指腹,指缝,指纹里所有血腥。 她每一次皱眉,每一次试图翻身的迹象,每一次醉梦呓喃,都成了能让他祁醒窒息的杀手锏。 那时候,他就该料想到。 会有今天。 …… 祁醒缓缓攥拳,手臂的青筋一点点虬起。 叶伏秋愣住,盯着他闷着力气的手臂,又看着它在几秒后,一点点脱力,放弃挣扎。 祁醒窝在柔软沙发里,熠熠目光死盯着她瘦白的小脸,半晌,自我反悔。 “最初,我就该把你弄走,让你滚出霄粤湾。” 叶伏秋眼睫半垂,给他上着药:“嗯。” 他说:“就不该饶过你。” “嗯。” “你就应该跟他们一个下场。” “嗯。” 恶狠狠的困兽终于失去了最重要的筹码。 祁醒眯起眼,荒唐一笑,“所以叶伏秋。” “开个条件吧。” 碘酒棉签丢进垃圾桶,叶伏秋抬头,和他接上目光,露出复杂又摇摆的表情。 起初咬牙切齿想要探索,拿捏他弱点的决绝心理,在此刻如摇摇欲坠的层层叠积木,再抽出一根,就要倾倒。 上天耍坏般施加了一个巧合,让她此刻,稳稳握住了猛兽的颈圈。 这就是祁醒身上致命的秘密。 ……她,就这样找到了。 第032章 psycho psycho:32. 与精神学上的睡眠梦游症不同的是, 经过陈容医生的确切诊断,祁醒难以自控的自残行为更接近于——癔症。 梦游的患者行为前后的画面是一致的,从睡眠中起身, 进行一系列无目的的活动后返回床上继续睡眠,以睡醒为终点。 而癔症作为一种精神疾病的反馈, 却与传统梦游症不太相同。 癔症的发病机制是完全不固定的,而普遍病理将癔症分为两种表现——一种是产生较为原始的应激反应,例如大叫,狂奔,感情爆发等等兴奋状态,或是出现僵硬, 呆愣, 昏睡,聋哑等等抑制性反应。 第二种, 病理观点认为癔症还存在一种有目的的反应, 临床发现,癔症常常发作于困境之中或危难之时,而且癔症的发作往往能脱离这种环境或解除某种状态。 [1] 陈容医生观察祁醒的癔症反应, 将他的病症归为第二种观点,无论是经历多年的祁醒还是专业的医生陈容一致确定, 他的癔症, 唯有疼痛才能结束。 这恰好是他自残的终点。 祁醒一次次通过癔症将自己带回某个困境当中,最后以伤害自己产生疼痛, 来终结这番噩梦。 无论中途谁阻拦他, 呼唤他都毫无用处, 只有流血和伤痛,才能让他醒来。 后天产生癔症的原因有很多, 祁醒身上的那个原因,始终是陈容医生解不开的谜题。 因为带着秘密的人,始终不肯开口。 癔症随时会“发作”,随时会“潜伏”,伴随生命的无限的患病周期,让祁醒成为一个健康的慢性绝症患者。 他每次醒来,得到的只有疼到发麻的痛觉,和一个不知道哪里在流血的身体。 这一次是手腕,下一次是手臂,腹部,腿部。 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轮到……喉咙。 祁家大少,祁氏一众商业版图的继承人,患有这样怪异的精神疾病。 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是足以重击祁家嫡系的利剑。 …… 水果刀刺伤的皮肤已经停止了渗血,纠缠于这场意外的男女身上都沾了红。 祁醒下移视线,盯着她白色衣摆沾上的那两点红梅似的颜色。 他的血在她身上晕开了各种形状。 他塌下去的身姿彰显他在这盘棋局上的落败,但再落下风,祁醒这双锋利的眼睛,永远烧着一把不容侵犯的火。 是他纵容一切变成现在这副从控制范围内崩离的局面。 是他活该。 这些年带着自残的癔症,他设想过无数也许会遇到的假想敌,也早就想好了各种处理方法。 结果没想到。 栽在这么一张白纸手里了。 亲弟阿慎之前说过一句话,他还嗤之以鼻。 他说。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小心阴沟翻船。” 祁醒盯着小丫头专注又透着兴奋的目光,气不打一处来。 嗯,这不就翻了么。 他真就一傻逼。 叶伏秋手指摩挲着碘伏瓶子的瓶盖螺旋,懊恼于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 拿住了这人的痛处,难道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吗? 祁家大少,祁醒的弱点,价值千金。 “你想要什么。”祁醒起身,拿出医用纱布,单手缠上伤口,虽然不方便,却在动作中显露出熟稔,不知曾经多少次地这样孤傲地为自己缠绕伤口。 “钱,房子车子,名誉,或者权利,我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从今往后老实闭嘴。”他把普遍所有人都会渴望的东西一一细数。 然而他小看了一个经历颇多的,又正处于理想年纪的女孩的骨气。 叶伏秋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只要好好在霄粤湾上完这一年学,然后去到崇京大学。 就像父亲早些年期盼的那样,念好书,找一份好工作,靠自己改变人生。 祁醒有多么强大她早就切身体会过了,或许她这辈子追求的东西,祁醒动动手立刻就能为她实现。 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已经靠其他人的力量活了十几年了,靠国家资助,靠个人资助,靠学校奖学金……在老师,同学,亲戚怜悯的目光下,活了十几年。 她的梦想是有一天,能站在自己理想的领域,让所有人都敬仰且骄傲地看向她。 她的起点很低,达成一个小目标都要走很长的路,她知道。 但是爸爸说过,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变好的。 叶伏秋忽然伸手,接住了纱布的一端,擦过他的手指。 祁醒的动作停在一半。 她攥住纱布的一端,只要自己收紧力度,祁醒就会疼得受不住。 叶伏秋怯怯抬眼,说出的话却惊人:“我和你学到了一招。” 祁醒挑眉:“嗯?” “对你这样的人,不对,应该是跟很多有权势的人来讲条件。”叶伏秋望着他的桃花眼如春池透彻,掷地有声:“一锤子买卖最亏。” 她想起之前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回忆着,复述着,还给他。 “放你走,不就便宜你了。” “是这样吗?祁醒。” 第56节 只要她什么都不要,祁醒才会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日日夜夜,怕她一个不高兴,把他的痛处揭发示众。 只要祁醒在她身边,受制于她,她在霄粤湾学校生活的这一年,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她才不要那些东西,她要祁醒…… 叶伏秋对上他赫然不悦又含笑的眸子,很确定:“我什么都不要。” 她要祁醒,服从于她。 她想起漫画里的屠龙少女,她要这骇人残忍的反派角色,听命于她。 叶伏秋这句简单却不说明白的话,祁醒当然瞬间洞悉了深意,女孩棉花似的嗓音吐出的全是挑衅的刺,扎得他身体里这股火无处发泄更得旺盛。 “啪——”他抓住她手腕。 祁醒一手就能把她的手全部包住,稍稍一用力,她的肌肤就被捏得泛了白。 他眯眼,眼底漫笑,腔调很冷:“叶伏秋,我看以后谁敢再说你胆儿小。” 以前到底是谁说她听话又单纯的。 敢这么跟他叫板的人,还真不多。 男人手劲很大,把她手攥得又紧又疼,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这种痛觉,让叶伏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种…… 存在感。 她看着祁醒,此刻这个人烧着愠气的眼睛里,只装了她一人。 这种存在感,是祁醒给的。 他应该最讨厌被人这样威胁,但现在又不能发作,不能立刻报复。 这种被人捏住短处的感觉,他应该很少品尝吧。 叶伏秋终究有点遭不住他快把自己吃掉的眼神,偏开眼,另一手覆上他的大手。 女孩手指的柔软,几乎无人能拒绝。 她一点点把祁醒攥着她手的手指掰开,帮他包扎好受伤的手臂,纯白色的纱布一圈又一圈缠绕住他,就好似此刻两人的身位处境。 单薄又脆弱的纱布,就这么降服了恶犬。 最后,叶伏秋在他胳膊侧边系上一个小小的蝴蝶结结束伤口处理的一系列流程,“身上有创口要忌口,不能剧烈运动你知道的吧,早点睡,有助于愈合。” “你真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着么。”祁醒褪去往常的闲散悠哉,眉眼阴沉又冷漠。 叶伏秋收拾药箱,回头瞥他,短短一眼,又扭回头去收拾。 连句话都没给。 对方懒得搭理的态度更让他觉得好笑,祁醒没伤的那条胳膊伸过去,圈住她的腰肢,一个用力上提。 叶伏秋瞪大眼睛,差点惊吓出声,随着腿和臀部被他硬实的身子硌疼的感觉袭来,她已经坐进了祁醒怀里。 她手里还拿着东西,手指抵着他胸口,隔着衣服感受他稳重的心跳。 他还在犯进,圈着她腰的手收紧,两人完全贴到一起。 祁醒一低头,两人鼻尖就几乎快蹭到。 叶伏秋被这样的近距离吓着,失声警告:“祁,祁醒!” “你干什么……” 女孩唇边的清香依稀,似乎都能猜到她睡前洗漱用的牙膏味道。 祁醒任由她把自己的衣服抓皱,低头,抬眼:“又会说话了?” 他的鼻息全幅喷洒在她颈窝,弄得叶伏秋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潮湿的,好奇怪。 她使劲揪着他衣领,不小心把领口扯太大,一低头就能看见祁醒暴露出来的漂亮锁骨。 叶伏秋触电般弹开手,偏头,目光逃到他耳垂位置,执拗道:“你威胁我……没用。” “你越生气,越表明,这道题我做对了。” 她话音落下一瞬间,祁醒腮颊鼓硬,手上一用力,叶伏秋直接扎进他怀里,少女的柔软全幅撞进他结实的胸腹。 两人都有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停顿。 “别逼我,把我逼急了,你连提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叶伏秋被他愤怒中刻意的撩拨惹得浑身燥热,明明客厅开着恒温的冷气,她却热得脸马上要滴血。 但是在这场筹码与胆魄的博弈中,她毫不落下风。 她缓缓移目,对上他浓稠的眼眸,揪着他衣服的手指又捏又折,像无形的瘙痒。 叶伏秋的敏锐和纯粹,对他是一击必中的绝技。 “如果你想动手,就不会对我说这些了。” 祁醒眉峰抽动,睨着她这张说话的嘴唇,低沉又细碎地笑了。 他一笑,胸膛的颤动遍布她的皮肤。 叶伏秋喉咙其实很抖,仍旧很怕面前这人的眼神,况且他正用蛮力把自己锢在他腿上,她不敢相信,两人竟然会有以这种姿势对峙的时候。 半晌,她又轻又软地推了下他的肩胛,尽是无辜:“祁醒,我该睡了。” “放开。” 祁醒不得不听话,他咬硬了腮颊,没有立刻放手,而是俯身再度靠近。 叶伏秋屏住呼吸。 下一刻,他用额头抵上她的。 以情人呢喃的姿态,祁醒阴沉道:“叶伏秋,你最好别后悔。” 他轻轻牵起唇角。 “你知道我的。” 第033章 psycho psycho:33. 事实上, 祁醒挥刀向自己的画面还是给叶伏秋稚嫩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创击。 叶伏秋回房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流血的样子,还有各种解不开的疑惑。 他像潘多拉魔盒, 开启后一下子跳出了无数绚烂又可怕的谜团,让人好奇, 又含着各种陷阱和危险。 时间在凌晨深夜轮转,她最终在各种思绪乱撞中沉了眼皮。 本以为睡着就会好,结果纠缠了半夜的人在梦里又登了场。 梦境无比真实,推开门便是别墅的厨房,随着耳畔“滴答滴答”的水声,她像是被夺取魂魄, 不自觉地抬腿迈进了厨房。 迈进那道结界, 叶伏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果蔬池前的祁醒。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衣服,低头, 额前黑发挡了眼。 人杵在那儿, 腰背很僵,像拉满的即将崩溃的弓。 他垂眸缄默,手臂搭在池水里, 整盆水被染得尽是猩红,另一手捏着的刀, 还在往地上滴着血。 听到脚步声, “沉睡”的祁醒一点点扭过头来,看向她。 叶伏秋对上他空洞骇人的眼神, 尖叫出声, 转身就跑。 结果梦境再变, 她腰间突然圈上一条胳膊,整个人被这股力道带倒——再睁眼, 自己已经躺进了崇京顶层酒店套房的床榻里,一片灰影压了上来,强烈的男性气息压了上来。 叶伏秋还没说话,见到祁醒垂低浓热的眼神,恍然噎住了喉咙。 他身上的丝质衬衫松松垮垮的,领口敞开,胸膛若隐若现。 祁醒俯身,一手撑在她头侧,叶伏秋顿时感觉身边的床铺陷下去一块,她伸手去拦,却反被他攥住手腕。 叶伏秋一看,他的手腕还在流血,吓得失声:“祁醒!你的手……” 而祁醒就像听不到她说话一样,攥着她双手举到头顶,强迫叶伏秋以一个“献出”的姿态对他靠近。 他凝注她的脸庞,低声唤了一句。 “秋秋。” 叶伏秋大脑轰得一下空白了。 “你,你……” 祁醒贴近,直到鼻尖轻蹭过她的脸颊,惹得她战栗不止,始终只有一句:“秋秋……” 叶伏秋挣扎不得,根本抵抗不了他的蛮力,只得红着脸呵斥:“不,不许这样叫我……” 祁醒用鼻尖蹭她的脸颊一路往下,最后埋进她的颈窝,握着她手腕的手变为与她十指相扣。 他一说话,鼻息就把她的锁骨喷得湿湿的。 “……你想跑哪儿去。” 说着,他侧头,温热的嘴唇亲上她的耳垂。 叶伏秋绷直的脚趾骤然蜷缩。 大脑烧白。 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要从唇边溢出。 亲吻她后,祁醒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小刀,放在她手里,带着她的手,把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 叶伏秋吓得不敢动弹半下,“祁,祁醒……” 祁醒俯视她的目光病态又浑热,牵着笑说:“要么杀了我,要么。” “一辈子不许走。” …… !! 第57节 叶伏秋直接吓醒,瞪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喘粗气。 窗帘静止,窗外的还昏黛一片,略有点明亮的迹象。 本安静的卧室响起窸窣声音,叶伏秋从床上坐起来,不知怎的,僵硬地撩开被子一看,脸扑地红了一片。 怎,怎么会这样…… 她刷地重新用被子把自己裹住,一瞬间不是惊吓还是羞耻,目光摇摇曳曳,情动难耐。 是,是临近生理期的正常反应吗? 肯定是,她才肯定是。 可是以前都没出现过这种…… 叶伏秋捂住脸,恨不得尖叫两声宣泄羞愤。 少女抱着换洗衣物蹑手蹑脚进了浴室,趿拉拖鞋的脚步声嘶嘶轻轻。 半夜本该干燥静谧的浴室,亮起了净白的光。 女孩尚未意识的“成熟”与羞耻,顺着温热的清香浴水冲入地下。 …… 之后祁醒有没有回别墅住,叶伏秋就不太清楚了,尽管保姆婆婆说他短暂停留后又出了差,但她始终觉得祁醒还是在躲她。 学校作业和校外兼职同步在进行着,她也没再分心想他的事儿。 只是生理期的这一周,这人总是来来回回惊扰她的梦,在昏睡中,留下虚无的触感或是味道…… 三五天之后。 霄粤湾某座私人健身俱乐部。 陈彭祖背着健身包悠哉哉从走廊进入拳击室,玻璃门刚应声拉开,拳头撞击肉-身的闷响迎面袭来,他还没看见画面,先被这声音吓得咂嘴。 陈彭祖作为典型的纨绔,锻炼耍样子的占比很高,和另外两位真为了锻炼的不太一样。 他走近围栏纵横的拳击台,在坐着休息的黄仁身边站住。 陈彭祖瞥了眼台上拳拳带风的祁醒,光是出拳不涉及腿部攻击,就把陪练打得节节败退。 每一下产生的闷响,都似巨石砸落,重得人耳朵嗡嗡。 他砸出的每一拳都落在对方的瞬间弱点,这种精准印证着他此刻的高度集中。 祁醒很少打得这么真。 要不是知道他搏击风格本就利落凶猛,不然还真以为他跟陪练有什么深仇大恨。 “阿仁,他这又是做咩?” “平时没见他练拳这么起劲啊……谁惹他了?” 黄仁肩膀挂着条毛巾,刚结束了私教训练,还没平稳呼吸,听兄弟的疑问,只是摇头。 这人不经常时不时发疯么。 陈彭祖看黄仁,问:“你练什么了?” 黄仁开了瓶水,喝之前说:“腿。” “大下午的练腿??”陈彭祖说完,哦了一长声,很暧昧地撞了他一下:“你晚上找女朋友去喔?” “都懂,练腿嘛。” 黄仁喝着水,伸手指对陈彭祖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陈彭祖笑得站不住。 “嘭!!”最后一拳落下——陪练教练彻底遭不住,举手示意。 祁醒出了汗,发梢和眼眸都湿得更黑,眼底未平的火气明显还烧着。 他收拳的动作都有迟疑,明显,是没打够。 陪练一边摘头盔一边下了台,走向更衣室的步子都有些一瘸一拐的,嗖嗖嗖跑了。 陈彭祖一个大懒蛋,到这里连汗都没出,先坐下吃服务生送来的果盘了,他吃着香蕉调侃:“阿醒,这要是搁在过去年代,我雇你在地下场子打黑拳,就你这体格技术,怕是都能给我赚回一座金山来喔~” 祁醒赤着上身,持久的高紧张的搏击让他冒了汗,细细的汗顺着正肿胀的胸腹肌□□壑往下流。 他没下来,弯腰从角落拎起一瓶水灌了口,因为燥热微微眯着眼。 处处动态,雄性荷尔蒙像爆胀的火花窜动着。 祁醒倚着围绳,摇晃着水瓶招呼陈彭祖:“上来玩会儿啊。” 陈彭祖拨浪鼓似的摇头:“不不不,我可不想被你打成猪头,我这帅脸还要留着泡妹呢。” 祁醒瞧他这怂样,也不强求,轻叱一声走下台,走向沙袋区。 似乎还要继续打。 “阿醒,你已经很久没这么暴躁过了,没事啊?”陈彭祖有点担心,提醒:“小心把身体伤着了,你胳膊不是不小心划伤了吗?我看还没好完全。” 祁醒重新系好搏击手套,面对沙袋,眼前浮现的却是小姑娘白白净净的脸。 浮现的画面不断定格在她坐在他腿上,明明怕得浑身发僵,却对他挑衅。 “你越生气,越表明,这道题我做对了,对不对?” “喂,问你呢,到底怎么了?”好友的问话重复传来。 脑子里全是小丫头软绵绵又较劲的样儿,祁醒本已举起的拳头突然垂下,他仰头,喉结一沉,乐了。 他阖眼,叹气:“没事,闲的,我有病。” 陈彭祖眯眼打量,悄悄凑到黄仁身边,小声问:“……为情所困?” 黄仁想了想,摇头:“不太困,像是快被女人搞死了。” 陈彭祖一愣,“你他妈怎么开始说普通话了,好怪。” 黄仁的普通话口音不太标准,但语速慢下来,勉强能算个不错的广普,他很无奈:“新交的女友,北方人,听不懂我港粤语喔。” 陈彭祖大笑几声,指着他:“你也有今天!阿醒,你看见没……” 他刚一扭头,看见祁醒在他们旁边坐下,脸色还是那么臭,陈彭祖一下就不敢叽叽歪歪了。 陈彭祖腹诽:到底什么女人能把祁醒搞成这样啊! 祁醒拿毛巾把汗七七八八擦干,从一旁捞起烟盒。 他俯背支着腿,抽出一支烟,指腹一点点摸到纤细滤嘴。 祁醒抬眼,冷淡的眼眸倒映的全是叶伏秋的脸庞。 下一秒——“啪。” 他捏碎香烟的爆珠。 …… “啪——” 车门被人干脆甩上。 陈私助下了车,举着手机:“易总,二少,你可算是肯接电话了!” 电话那头易慎的嗓音还有些沙哑,像是刚起床没多久,然而此刻已经是下午。 “昨天项目结束,又吃了个酒局,太累,睡过了。”他简单解释,然后又补了一句:“叫易慎就行。” 陈私助其实很喜欢和易慎这样没有架子又直来直去的人接触,很轻松。 他听见对方问:“有事儿?” 陈私助表情复杂,点头,靠在车门边,望着远处高楼夕阳,语重心长:“是这样的,因为……祁总疯了。” “……” “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我挂了。” 陈私助:? 是真的一点不关心自己亲哥吗? 陈私助急切汇报:“易先生,祁总的状态真的堪忧,我也是没办法才联络你的。” “就这几天,带着伤不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还时不时自言自语,突然发笑,而且我去他书房,短短一天之内带爆珠的香烟他已经糟践六十盒了。” “问他什么他也不说,这样下去真的没事吗……” 电话那边没一会儿边响起敲键盘的清脆声,等小陈说完,这声音停下。 易慎问他:“他最近遇到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事儿了么。” “或者你知道什么,但是你拿不准要不要告诉我。” 陈私助愣了一下。 “陈助理,我记得你以前是深攻心理学的。”易慎一边敲键盘,一边说着:“就算不知道,也能观察猜测吧?” “他状态不正常,你这边有什么推断么。” lamghuan  易慎不愧是和祁醒有着一脉之血的亲兄弟,他天生的敏锐毫不逊色于祁醒。 陈助理想了一下,还是打算坦白,对电话那边说:“如果你说这个,其实是有一个……” “陈、助、理,你在跟谁打电话呢?” 陈私助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他回头,瞧见祁醒一身清爽从健身俱乐部出来。 对上他阴淡淡的目光,小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祁醒刚洗过澡,黑发还有些湿,杵在他身后一环胸,挑眉以示询问。 小陈一点点把手机拿下去,尴尬问好:“……祁总,下午好。” “在你打算泄露我个人隐私的前一秒。”祁醒歪头,“我一直很好。” 陈私助默默把电话挂断:“……” “对不起,是我不对。” 第58节 在叶伏秋之前,陈容医生,小陈助理还有他的弟弟易慎是世界上唯三知道祁醒自残癔症的人。 通过刚才易慎三两句点拨,陈私助突然大胆猜测:“祁总,您最近……” “是不是跟叶小姐有关?” 祁醒突然掀眼皮,似乎在说:你怎么变聪明了。 他这一个眼神,更打通了小陈的任督二脉,陈私助瞪眼大胆猜测:“叶小姐发现你自残了!她发现了对不对!她威胁了你是吧!我就说,虽然她看上去人畜无害,但你次次刁难她,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绝对不会放过……” 祁醒闭眼,无奈,快气死了:“哥们儿,你能小点声儿吗?” “马上一条街的人全知道了。” “还有,你废话真的很多。” 小陈:…… 哦,不好意思。 他闭嘴以后又悄悄打量祁醒的脸色,补了句:“所以我猜对了,吗?” 祁醒沉了口气,双手抄进裤兜里,望着远处愣神,“我让她开条件,她什么都不要,你说是不是欠揍。” 小陈:好城府啊叶小姐,没想到才十八岁胆量就这么大…… 他转念一想:“她什么都不要,难道要的是祁醒你这个人?” “祁总,她暗恋你啊。” 祁醒移目看他,乐了,“回头给你挂个号,你看看脑子。” “撞见我砍自己的时候,跟我谈判的时候,她乐得牙花子快飞我脸上了。” 小陈:“可我觉得我推断得非常合理啊。如果她喜欢你,这就是最好处理的情况了。” 祁醒:“以后再乱看肥皂剧就找人弄了你。” 小陈:“暴力倾向好严重,你最近真的很不正常……” “我一直不正常。”祁醒直截了当。 说完,他仰头,指腹摩挲着兜里的烟盒,心里不知哪个角落正泛着痒。 “六天了。” “不联系我,也不说要什么,我每天都在假象无数种处理办法。”他直接笑出两声,透着怪异的爽朗:“原来被人捏着把柄的感觉是这样的。” “叶伏秋,她好大的本事啊。” 小陈瘪瘪嘴:“你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处理她……” 说完就被对方犀利的眼刀刺得闭了嘴。 听完祁醒的所有叙述,小陈沉默了。 “如果叶小姐是安分守己的人,她估计只想着自己的事,一个人在霄粤湾孤军奋战,总会有需要帮助的时候。” 小陈背着手原地转了个圈,发现盲点:“我懂了,她估计是想要一个无所不能的保镖,她想让你当她的狗!” 祁醒一抬下巴,眼神压迫。 ?你再说一遍? 一番精彩绝伦的对话结束,两人没有谈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霄粤湾夕阳的风躲过高楼大厦轻慢袭来,掀动他们的衣角,回荡凉爽。 “祁总……”小陈叹气,真诚关心:“秋天到了,你最近是不是……癔症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祁醒没说话,直接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齿关叼着,所有答案似乎都在火花燃起烟草的那一瞬间,四起了烟雾。 他抽了一口就拿下,折起的眉头暴露了对吸烟的不惯和不喜。 “你单身是吧,最近过来我公寓,包你吃喝。”祁醒抿唇,垂眸,“看着点儿我。” 小陈犯难,“你自己的情况又不是不清楚……除了痛觉,根本没有人能阻止你,就算控制你的身体,你也无法从癔症的状态里醒来。” “长时间陷入类似于梦游的癔症状态,对脑部神经的创伤是非常严重的。” “祁总……不是我不想帮忙。” “实在是。”没办法。 “除了流血,没别的清醒的办法……真他妈有意思……”祁醒笑了声,低头抽烟。 又一口烟吸入肺中,刺激神经,白雾从他微张的嘴唇泄出升腾的瞬间——祁醒抬眼,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对。 有一次。 就有那么一次。 【祁醒!!】 有人中途,叫醒过他。 第034章 psycho psycho:34. “在这之前叶小姐还撞见过你癔症发作?”陈私助懵了。 这都不算是失误, 如果不是知道祁醒是什么样的人,他真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把尾巴露给叶小姐抓的。 “有一天晚上,我不记得是怎么下楼的了。”祁醒单臂撑着车门, 努力回忆那天,眯眼的瞬间脑海里浮现出画面。 “我有意识的时候, 看见手里拿着削皮刀,她就在我身边。” “你受伤了么?”小陈问。 祁醒摇头,“像是还没开始。” 小陈摸摸下巴:“你是听见叶小姐叫你名字的瞬间恢复意识的……你是不是吓坏了?” “就是那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要我找陈老师的吧?” 祁醒不耐烦地偏头瞪他:“我哪句话让你觉得我被吓坏了?” 小陈闭嘴,心想:事后立刻躲出去发高烧也不见人,还不是怕再让叶小姐发现什么吗? “你确定是因为叶小姐?”陈私助结合他的病情和这种精神疾病的资料, “十几年的经验表明, 你每次癔症的深入程度是不一样的。” “或许只是那天你状态好,程度不深, 就算是别的外置刺激也能叫醒你。” “概率事件, 我想你也是这样判断的。” “毕竟……”小陈偏头,小声说了句:“你那天只拿了一把削皮刀,都没拿大菜刀砍自己。” 祁醒眼角一抖, 笑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小陈站直,非常骄傲:“高情商和幽默感, 是一位心理医生必备的天赋。” 祁醒满脸写着无语, 拉开车门,没说话, 而是上车前对着他指了指脑袋。 【脑子, 你有?】 小陈:“……” 又辱骂我。 …… 千余公里之外, 北方滨阳,某座公寓楼。 宿醉后的浑身不适并未因一场及时的冲凉得到缓解, 易慎头上罩着毛巾从浴室出来,踏在地板上的鞋底略带水迹。 单身男性的房间从来都是随便又简单,只不过因为主人的洁癖和规矩,房间里少有的几样家具摆设都保持始终整洁利落。 电脑桌一侧叠了一堆书籍文档,另一侧则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盆绿植,和一张手机自拍尺寸的照片。 拥有着白皙小圆脸的女孩穿着精致连衣裙,靠在男人怀里笑得双眼弯成月牙。 男人随不苟言笑,但看向女孩的认真神态处处透露着。 纵容与珍视。 嗡嗡运作的电脑几乎没有休息日,屏幕上亮着他起床就打开的项目策划。 除了帮衬祁醒扩充商业版图的其他业务之外,他自己的游戏公司处于起步阶段,事情多得连轴转,就算24小时工作都不够用的。 创业伙伴的微信电话打来,易慎按下扩音接通,“怎么了。” “刚刚发好多消息你没回,打你电话还通话中……有点东西你得看一眼。”他说。 “马上看。”易慎用毛巾胡乱擦了两下头发,坐下接受文档。 “你刚刚跟谁打电话呢。”伙伴随口一问。 “我哥的助理,”易慎的目光始终盯着电脑屏幕,慢悠悠说:“他最近……” 他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情绪不太稳定。” 创业伙伴不了解那么多,笑了两声调侃:“情绪不稳定?你哥还是个心思细腻的啊?” “怎么?失恋了?一般都是这种。” “我倒希望他是失恋。”易慎轻叱,翻页继续看,然后对伙伴说:“我可能过几天。” “得抽空回趟霄粤湾。” …… 南山大学门口,叶伏秋下了公车马不停蹄往学校里面奔。 机构助教跟课的兼职刚刚结束,她赶回来上一节没前没后的晚课。 学校排课的逻辑总是奇奇怪怪,一整天都没有课,偏偏最后安排一节。 以前她总是碍于右鬓角的那道疤痕,时常都把头发散下来,盖住那边,生怕被人看见,然后引起别人的目光和猜忌,像是害怕别人窥见她身上那段难堪又可怕的经历。 第59节 但自从来了霄粤湾,她散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天气炎热,或许是因为手头事情太忙,譬如像今天,她不得不要奔跑起来。 只有将头发束起来,写字读书时才方便,奔赴某处时才能感受到清爽的风。 或许依旧有陌生人路过时会多看一眼那道疤,但叶伏秋知道,喜欢她的人,尊重她的人,永远占大多数。 很奇怪。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开始有这种自信的呢。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学校太大,叶伏秋拼尽全力冲向教学楼,终于在老师进教室的前一秒从后门窜进去。 娄琪早就为她占好了地方,对她招手。 叶伏秋经过一阵剧烈跑动喘得不行,溜到她身边坐下,不知怎的,前面座位有不少同学回头看她们这边。 那样的眼神似乎带着什么议论。 叶伏秋没多想,以为是自己的动静吵到别人了,赶紧捂住嘴,减小喘息的噪音。 “同学们都吃晚饭了吗?”老师亲切关心。 同学们纷纷抱怨上课时间太变态,大家都没时间好好吃饭。 “行了,学校排课也是统筹多方,给我们的课表已经是他们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了。”老师安慰大家,打开课件,说:“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 叶伏秋翻开课本,停了一下,看向身边一直在敲手机的娄琪,敏锐发问:“怎么了?” 一副正在着急网聊的模样,按照平时她一般会拉着自己扯这扯那,或者塞给她一堆吃的引诱她跟着一起上课偷吃。 今天安静得很怪异。 “你怎么啦?”叶伏秋盯着自己的课本,小声问。 正疯狂打字的娄琪手指一抖,吓了一下,“啊?没事,我,我跟舍友说点事。” 叶伏秋听得出来她在撒谎,但并没有过多涉足朋友私事的爱好,于是不再问,提醒了一句:“你先把书翻开啦,六十五页。” “哦哦,好。”娄琪看了她一眼,把书翻开继续偷偷敲字。 课程时间过去一大半,身边人终于结束了热火朝天的网聊。 叶伏秋垂目正做着课堂笔记,感受到身边人往自己身上投掷的笔直目光后,她在心里默默数了几个数。 三、二,一。 “秋秋啊。”娄琪没忍住凑过来,小声搭讪。 叶伏秋心里叹气,就知道但凡有事这位朋友是绝对忍不住会说的。 她偏头,装作什么都没察觉:“怎么了?” 娄琪有点欲说还休,叹了口气,认真问她:“你受资助上学,而且住在资助人家里的事,你都跟谁说过。” 叶伏秋眉头忽然皱了一下,结合刚刚班上那些用异样眼光看自己的同学,手指转了下笔。 “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觉得你会是把这件事到处说的人,但是……很奇怪。”娄琪把非官方校论坛的八卦吃瓜板块的热帖给她看。 “有人知道了你这件事,正在论坛上大肆诽谤呢。” 论坛内容是一段微信互相聊天的记录,头像全部被截掉了。 大概就是曝光所谓的“新生校花”看上去单纯清高,实际上是个吃低保资助生活的穷鬼,而且不明不白地住在资助人家里,和资助人有超过正常关系的亲密。 因为大家不知道内情,自然而然把资助人脑补成了一个四五十岁好色有钱的大叔。 楼里有人留言,说叶伏秋确实不住校,而且很多次都是被豪车接走的。 有人就说,没见过这样“资助”的。 叶伏秋和这位资助人的关系一下就变了味,楼里有人直接恶意地使用了“包-养”这个词。 在当下,大学生年岁的漂亮女生,尤其是叶伏秋这样能力超群的,总是会成为别人觊觎又得不到,或是某些人嫉妒又难以超越的存在。 “我刚刚就是一直在跟朋友们讨论,看这帖子能不能举报掉啊,这……这太过分了。”娄琪说,恨得牙痒痒:“真想报警把这些人全抓走!” 叶伏秋想到梅若阿姨,如果说她和资助人有非同一般的亲密,她倒是觉得没说错。 但重点就在于,这楼里有人一直故意地借机泼脏水,一些有的没的都能被编成故事。 才不过一百楼下去,她就从一个受资助上学的清贫女,成了为了虚荣出卖身体堕落自己的下贱东西。 不知怎的,在看见这些文字的瞬间,叶伏秋忽然想起15岁那个冬天,那些无知的人指着她唾骂的言语。 所以这些,到底跟学历高低,受教育程度有多大关系呢。 叶伏秋默默冷嘲。 没教养的人,做出的事总是出奇的相似。 娄琪看她眼见着脸色变得不好看,赶紧抚摸她的胳膊,安慰:“没事吧……你别怕,我们都会帮你撑腰的。” “这是赤-裸-裸的造谣,一群该死的脏东西。” 虽然一直暗示自己不要过于在意,因为只要她表现出受伤,慌乱,怯懦,就应了那些背后使坏的人的期望。 但叶伏秋还是无法克制越来越发沉的呼吸,她拍拍娄琪的手背,把喉咙里的干涩咽下去,逞强说:“……先上课。” 虽然她强迫自己专注最后十几分钟的课堂,但叶伏秋还是忍不住分出一部分神去思考这件事。 学校里知道她家庭背景的只有娄琪和焦昕,而这两个人都不是会拿这种事出去乱说的人。 老师也绝对不会往外透露。 唯三的信息源如果是单向切断的,那么帖子微信截图里传播这件事的人,又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呢? 叶伏秋努力回想,就像她这几天读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每每遇到困难,神探先生都能冷静从蛛丝马迹里寻找倪端。 她从生活的每一丝细节里,有可能被她忽略的细节里,寻找线索。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画面骤然冲进她的脑海。 叶伏秋抬头,转笔的动作停下。 她一点点偏移视线,最后落在教室的某处,某个人的后背上。 说实话。 她并不想这样“破案”。 但是…… 她也绝对不是任由别人莫名其妙欺负到自己身上的人。 …… 车水马龙的霄粤湾市中心街区,林立冲天的摩天大楼倒映着夕晖的玻璃窗像鳞片,剔透漂亮,以不同角度承接着炙热的夕阳。 百米楼下连成珠帘的车流撑满街道,时停时动,像城市拥堵的血管脉络,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催促着正西刺眼的太阳落下。 从健身俱乐部宣泄情绪完的祁醒窝在车后座假寐,像折腾了一番挣不脱牢笼的凶兽,趴在那儿,有些认命般的懒散。 司机和陈私助坐在前面,正被正西方的刺眼阳光折磨着。 车里音响飘着傍晚间无聊交通fm频道。 车厢里的安静终究在手机响起的瞬间被打破。 祁醒懒洋洋掏出手机,本想下意识撂断,看见来电人的瞬间手指停在挂断键的正上方。 他眼皮薄薄的褶抬动,深黑的眼瞳亮起一点警惕。 祁醒接起电话,听筒贴在耳畔时,女孩的呼唤不经任何传播介质削弱的,精准的刺激他神经。 “祁醒。” 祁醒把车窗降下,钻进来的风掀动他额发。 他把手搭在窗口,感受着叶伏秋在电流那段的呼吸,懒洋洋开口:“怎么,想好怎么‘处置’我了?” “祁醒。”叶伏秋还是重复他的名字。 祁醒眉头跳动。 下一刻,他听到她故作镇定的,也暴露隐忍的声音。 因为酸涩止不住发软的嗓音,宣告她的不快。 “我受委屈了。” 第035章 psycho psycho:35. 载着祁醒和私助的车开到南山大学附近的时候, 夕阳已经垂落到天边脚下。 往学校里面望去,天空昏黄黛紫,芒果树的树荫高处相接, 结伴晃悠的学生身影青春悠闲。 祁醒下车以后,一眼就看见了树下坐在长椅上发呆的叶伏秋。 他撑着车门, 对里面的私助嘱咐一句:“车里等我会儿。” 私助往车窗外看了眼,点头,然后让司机把四边车窗全升上去,不打扰他们。 随着不远处嘭的一声关车门的声音,叶伏秋抬头,对上祁醒目光。 这是自从那天晚上之后, 两人再见了。 虽然也没有多久, 但看着他真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时候,叶伏秋心里漫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你还……”叶伏秋讶异:“真的来接我了。” 祁醒走到她面前站住脚, 一揣兜费解:“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叶伏秋移目, “是,我就是没想到……”你这么听话。 话没说完,一股风袭来, 面前人伸手过来。 她惊吓之际,祁醒捏住她的脸蛋左右掰着看, 仔细打量:“受委屈了?哭了?” 第60节 似乎是看来看去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更不解了。 他手指没用力,但指腹略有的粗糙还是捏得她脸蛋怪痒的, 叶伏秋推开他的手, 不满:“别捏了……我没哭。” 叶伏秋摸了摸别捏得发酸的脸蛋, 默默说:“还没到哭天喊地的程度,但确实是受委屈了。” “有人在学校诽谤我, 有点烦。” 祁醒看得出来,确实是出什么事了,小姑娘整个人周围的气场都一片低压,垂眉耷眼的,明显是不高兴。 他观察敏锐,直接点破:“你知道是谁干的。” 叶伏秋一愣,抬头,完全惊讶:“你怎么知道?” “都写在脸上呢。”祁醒轻哧一声,这时有骑单车的路人从他们这边过,他往前一步躲避,鞋头撞上她的鞋子。 对方靠近,高大身影瞬间遮在她身上一片灰色。 叶伏秋还以为这次打电话使唤他,他会表现得特别烦躁,一开口就夹枪带炮的,然而并没有。 虽然算不上态度好,但已经是出乎意料之外了。 他明明应该是,最讨厌别人威胁他的啊。 “总是说这些没根据的……”叶伏秋嘴硬了半句,叹气,承认:“好吧,我确实猜到了,也不会有第二个‘嫌疑人’了。” 一向秉持有仇必报的他直接问:“那你还等什么呢?” “我需要证据,而不是仅靠我一句猜测就冲到别人面前质问。”叶伏秋玩着手里的树叶,把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说出来:“要是那样做,跟靠一张嘴造谣的人还有什么区别。” “所以,让我做什么。”祁醒接上她的目光,读懂了,自然而然得出结论:“哦,对,证据是吧?” 叶伏秋莫名自信:“对你而言,应该不难吧?” “你……可以吗?” “不难,而且现在的情况不也是……”祁醒俯身,双手撑在单人长椅的两侧,将距离拉近到极致。 叶伏秋屏住呼吸,往后躲,直到后背抵上椅背。 祁醒偏头,注视她的双眼,“你说什么是什么,我没得挑。” 对话中明明是他处于下风,却不知为什么,在对视之间,他深沉浓黑的注视让叶伏秋难以招架。 心虚想躲的反成了手拿所有主导权的她。 叶伏秋喉咙发紧,眼神有些飘,“嗯,对,你知道就行。” 祁醒似是嘲了一声,接着问:“证据确凿以后呢?” 他来了兴致,眼尾上扬:“是让她身败名裂还是破家败产?” 她鄙夷地看了眼他,“你还真是……” “我不会稀里糊涂地受委屈。”叶伏秋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过也不会像你一样这么极端。” 祁醒深深审视她一眼,撑起身来,甩了句轻飘飘的:“没劲。” 有点遗憾似的。 叶伏秋背上包站起来,也是奇怪,烦闷了两个小时的心情仅仅是跟他说了这么几句没所谓的话就化解了大半。 “走吧,回家了。” 她跟着他上车,车子远去,返回祁家别墅。 …… 进了一楼会客厅,叶伏秋就听见厨房那边正热闹着,偌大又孤寂的别墅在一天三餐的时候,会流露出如平凡人家一般的烟火气息。 叶伏秋很喜欢这样的时刻。 听到有动静,保姆婆婆从厨房出来迎接他们:“唷,今天怎么一起回来了。” 叶伏秋把单肩包递给保姆婆婆,自然而然回答:“凑巧碰上,就把我捎上了。” “原来是这样,今天太太亲自下厨,秋秋可要多吃两碗。”保姆笑着嘱咐。 她使劲点头,脸颊鼓出一个弧度:“好。” 这时梅若从厨房探出个半身来,“秋秋回来啦——”看见儿子回来了,她对祁醒招招手:“你说你还没到降温的时候,你穿着长袖干什么。” 叶伏秋稍怔,看了眼他的左臂。 疤还没淡去吧。 “赶紧换身利落的半袖,来厨房帮我忙。”梅若一声令下。 思维缜密迅速的祁醒,倒也会在这种简单又难解的问题上停顿。 他没说不去,但迟疑的态度显然异常。 就算是穿着长袖进厨房帮忙,也肯定会把袖子挽上去,露出小臂。 到时候梅阿姨怎么可能看不见。 下一刻,叶伏秋突然握住他的胳膊,将祁醒往楼梯的方向轻推了下,然后走向厨房,主动请缨:“阿姨,今天我没功课要做,我帮你吧。” “我好久没给您打下手了。” 梅若的嗓音从厨房传出:“哎呀,女孩儿家下什么厨房都是油烟的。” “得了,看你有心,来,帮我把菜洗了。” 站在原地的祁醒望着厨房,视线透过玻璃门紧盯着站在母亲身边的叶伏秋,眉心折动的痕迹浅淡,却又暴露许多。 半晌,他敛眸,转身上了楼。 …… 和睦温馨的别墅像一层飘在水面上的油脂,包涵压制着下面早已翻涌沸腾的变化。 得知祁醒癔症之后,叶伏秋感受到与他之间气氛微妙的变化。 明明是他应该处处提防自己,但很奇怪的是,她依旧不敢看他的眼睛。 尤其是他当着家里这些人,在所有不知情的人的面前,用那样复杂莫测的眼神紧盯她。 叶伏秋抿嘴,默默把脸往饭碗里埋更深一点。 看什么看…… 瞧见她这副反应。 祁醒收回视线,神色被玻璃杯壁遮挡,喝水时飘过几分逞意。 饭后叶伏秋上楼把过几天上课展示的ppt做完,一切都搞定把文件发在合作小组的群里之后,想起刚刚保姆婆婆离开别墅之前跟她嘱咐过楼下客厅给她留了果盘,叫她睡前吃了。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下楼去拿。 刚走到楼下,叶伏秋一眼就看见有人坐在沙发上,为她备好的果盘如今快被祁醒吃完了。 他窝在沙发里一边吃水果一边看手机,悠哉得不行。 叶伏秋急着上前,幽怨地说:“……那是阿姨给我留的。” “你来之前。”祁醒叹气,又吃了口凤梨,“这些都是给我的。” 显然是故意把她水果全吃掉的。 叶伏秋:…… 所以你就不反思一下为什么你没有了吗! 她刚要回怼,忽然想起什么,“吃就吃吧,让给你了……你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跑上了楼。 祁醒嘴里慢悠悠咀嚼水果,盯着她消失在楼梯。 没一会儿,叶伏秋拿着书下来,看见祁醒吃完了水果在厨房清理盘子,她走进厨房,走到他身边。 几乎是和那晚一模一样的站位,让叶伏秋冷不丁又想起他流血的样子,后背紧了一瞬。 面前正洗盘子的祁醒偏头,疏懒眉眼透着松弛:“干什么。” 他清醒并无恙地站在这儿的真实感让叶伏秋褪去恐惧,她把书递上去,“你说的,一周之内看完三个案子,把里面不懂的词全都查明白记住,我就能拿到仓库的钥匙。” “都看完了?”祁醒瞥她,把水龙头关上。 叶伏秋点头:“要我给你讲一遍剧情吗?” “不用。”祁醒把手擦干,接过书翻开迅速扫了一眼,书上密密麻麻很多用铅笔画的痕迹,但是看得出阅读人对这本书的珍惜,痕迹都非常浅,拿橡皮一擦就会掉。 一模一样的词反复被标记,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同样的词被标记了三四遍之后,后面再出现,就没有铅笔痕迹了。 “都记住了?”他浏览书页。 叶伏秋实话实话:“差不多,但估计过阵子还会忘一部分,只能……再记一遍了。” 按照他的办法,虽然记住每个单词所需要的时间精力和之前差不多,但是效果更好,记得更牢固。 很神奇。 “艾宾浩斯记忆曲线知道吧,遗忘是必然的,只要反复记就行。”祁醒单手合上书,看她,挑眉:“怎么样,比你那死记硬背来得好玩儿吧?” 说实话,叶伏秋佩服于他的聪明头脑,怯怯说:“学习这种认真的事儿……怎么能用好玩来评价。” “好学生,别这么无聊。”祁醒捏着书,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一下,笑道:“就是要好玩,才学得进去。” “发掘各个学科有趣的点,会迅速超越其他人。” 叶伏秋瞪他,不满他拿书拍自己,随后塌下肩膀承认:“确实,看小说背单词,很快。” 她撅嘴,小声说:“就是很多词汇都不是四级词库里的,有点超纲。” 祁醒不意外她会这样说,反问:“你这辈子对英语的应用要求就是四级词汇吗?” 他一语道破,叶伏秋眨眼。 现在学的就算近期考试用不上,未来也会在某个时刻派上用场,是这个意思吗? 也是,知识只要学会,就永远是自己的。 叶伏秋乖乖点头,“你说得对。” 说完,她抬头看着他,伸出自己的手心,递上去。 第61节 祁醒:? “藏库,钥匙,带我去看那件点翠项链。”她掂掂空荡荡的掌心。 叶伏秋目标明确,细细解释:“我们大作业,做点翠主题,如果有那件项链,内容一下就充实了。” “我们说好的,我完成了你的要求,你就要履行承诺。” 祁醒看着她喋喋不休说了一堆,好像自己再耍赖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浑蛋。 不过。 他唇角动了动,往前探身,包住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带着她的手指一点点蜷起。 叶伏秋一个战栗,顺着手腕遍布痒意。 “就算不履行承诺,”祁醒视线一点点抬上,慢吞吞略过她的嘴唇,最后落入她眼眸深处,笑了:“我现在有对你说不的资格吗?” 第036章 psycho psycho:36. 虽然才认识不过几个月, 但祁醒外面一层性情她是能摸个大概的。 自己的威胁和挑衅那样明晃晃,这人不该分分钟不顾一切地把她撕碎丢到大海里喂鱼吗? 怎么会是…… 叶伏秋盯着眼前握着自己手,略带笑的男人。 这副样子。 像是……撩拨。 她真是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 对方掌心的温度正在以秒计时地侵入她的身体,强势又炙热, 下一秒就会抵达心脏深处。 “我没想到……”叶伏秋手指动了动,挣脱不开,于是只能把视线挪走。 他问:“什么?” 叶伏秋动动嘴角:“你这么有自知之明。” 应该说,这么好拿捏。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又不傻。” “叶同学,既然拿住了毒蛇七寸, 就要好好利用。”祁醒放开手, 示意她:“给我看看吧。” “什么?” “手机,不是要我给你找证据, 给我看帖子。” 叶伏秋摸向睡衣兜的动作有几分迟疑, 唇瓣蠕抿了两下,慢吞吞把手机拿出来,打开那个帖子链接。 她不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面对满屏幕的诽谤非议,她喉咙收紧, 手机像烫手山芋一样丢去他手里。 祁醒看她一眼, 然后垂下视线扫视帖子的内容。 充满恶意和戏谑的言论似乎都在他冷淡至深的目光前粉碎消散。 叶伏秋深刻记得帖子里的每一个字,站在原地度日如年, 脑子里一直在他看到了哪一条, 哪一行。 直到听见面前人轻笑出一声。 她愣着抬头:“你, 你笑什么。” 祁醒掀起眼皮,手指点点屏幕, 玩笑似的复述帖子里那些所谓的真相:“住在资助人家里就不说了,听说叶伏秋的资助人对她好到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资助范围。” “他们说,你跟资助人不清不白呢。” 羞臊和难堪如火山喷发一样上涌,叶伏秋双颊瞬间烧起来,扑过去抢手机:“你别看了!” “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我和梅……” 祁醒捏着手机举高,让她直接扑了个空,他另一只手从她身侧过,直接揽住她的腰肢。 他后退抵上厨台,叶伏秋半扑半被拉着撞上一片结实胸膛。 男女身影在深夜的厨房的地面交缠重叠。 叶伏秋窘迫的眼眸荡漾着微光,他近距离品赏,少女摇晃的目光漂亮得如波光粼粼的潭水。 他慢慢说:“倒也没说错。” “是没说错,梅阿姨对我很好,就是……就是,”叶伏秋语无伦次,脸蛋像棉花般鼓动:“他们怎么能那样瞎说……” 祁醒静静睨着她,忽然想为这面桃花潭再投出一次激荡,勾唇:“叶伏秋,你还不知道?” 他的手还在自己腰上搂着,那温度和力度难以忽视,叶伏秋忍着不让身子全都贴在他怀里,艰难地保持一点点距离,手推着他的胳膊。 “什么?”她皱眉。 祁醒把她手机顺势放进自己兜里,告诉她真实情况:“叶同学,出钱的是我。” 他已经快忍不住笑,顽劣无比。 “归根结底,我才是你的资助人。” 叶伏秋眼角一点点松开,千万般不敢置信。 “什,什么,不可能。” 从进入祁家的第一天,温莉姐姐就跟她介绍自己的资助人是梅若阿姨啊! “明面挂的都是我妈的名头,没错。”祁醒点头,告诉她:“但你用的每一笔钱,都是从我账户划走的。” 自始至终,都是祁醒在资助她上学。 前面那几位也一样。 叶伏秋张开嘴说不出话,迟钝好几秒,“为什么之前不说呢。” “你也看见了,我呢,造孽太多。”祁醒松手,往后一靠,好像很骄傲似的。 “做慈善不留名,梅女士想让我多积德,省得太遭报应。” 万万没想到会这样,祁醒刚刚那句“倒也没说错”在她脑子里响起,叶伏秋反应过来,耳廓顿然更热了。 什么意思啊他…… “所以。”祁醒俯身靠近,近到直到两人的额前发相触,呢喃般:“你觉得咱俩,算清白吗?” 叶伏秋红着脸瞪他。 别说这种话了好不好! “祁醒,你别再这样了……”她的声音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 叶伏秋说话都不敢吃力,生怕一动,嘴唇就会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祁醒像沉浸在好玩的游戏里,想把她逗到极致:“别怎么?又不说清是怎么,你叫我怎么做。” 他抬手,手指从她细腻的脸蛋滑过。 叶伏秋打了个激灵。 祁醒垂动的眼睫像笔尖,描绘她每一寸表情,说:“你之前说,都会还我。” “一样样全还干净。” “可是叶伏秋。”他笑着,漆黑眼眸却似是盯准猎物般专注,“咱俩早就扯不清楚了。” 她拿着他致命弱点,他一次次在她人生里加码。 他们早就清楚不了了。 他字字句句都烘得她浑身发热,马上就要烧干理智了,他拨弄得她脸颊好痒,快一路痒到身体某个深处了。 叶伏秋轻轻推开他乱捏的手,“我会尽量……我会还的。” “随你。”祁醒也不和她较劲,手抄回兜里,给予她承诺:“放心吧,祁家人在外面就没有受别人闲话的时候。” “明天给你个答复。” 他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叶伏秋难受的心瞬间落了地。 “时间还早。”祁醒看她,邀请得不着痕迹:“《福尔摩斯》还打算继续往下看吗?” 叶伏秋听懂他的意思,“如果可以,我愿意继续这样学英语。”看完福尔摩斯,还有别的英美名著,她都想看看。 “那我明天去你书房再拿几本可以吗……”她话没说完,就见对方拿着自己的手机率先出了厨房。 叶伏秋一脸懵,追上去:“哎,我的手机你还没给我。” 祁醒举着手机挥了挥,没说话,直接上了楼。 她无奈,追着:“祁醒,你还我手机呀。” 就这么追着,叶伏秋一路跟他上了楼,进了书房。 嘭——书房的厚重的门关上,楼下恢复之前的宁寂。 祁醒把她手机放在桌子上,自顾自坐在书桌前开了电脑,跟站在门口的人说:“自己挑吧,以后看书就来书房看。” 叶伏秋对他的私人领域感到窘迫,好像踏进一步都会被祁醒强悍的气场吞没。 “我能拿回卧室看吗?” 祁醒抬眼,“我把这么好的书免费借给你看,给你随便画,你还……” 他都没说完,叶伏秋扭头去拿梯子,“好了好了,我就在这里看就是了。” 见她乖乖听话,祁醒重新看向电脑,抚摸额头时压动唇角。 叶伏秋在书架上又挑了一本,踩着梯子下来。 她发现,不管是放在多高的书,拿下来的时候都摸不到任何灰尘,可见书房是有人时常仔细打扫的。 所以祁醒是真的很珍视这些书。 书房里没有另外的书桌了,叶伏秋就默默溜到沙发上,抽出一支铅笔,把手机搜词界面摆好,翻开书的第一页。 时间在紧张绚烂的悬疑案件中,在敲打不停的键盘声音中溜走。 第62节 不知过了多久,手头的事全部处理干净以后,祁醒终于能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 他伸手端起水杯,抬头的瞬间——水堵到嘴边,他却没张嘴。 视线前方,落地窗边。 窗帘遮住一半月光,落地台灯圈着块昏黄的光,打在窝进沙发里的那一小团上。 身板脸蛋都还稚嫩的女孩把自己蜷成一团,窝在沙发上睡得正熟。 应该不是一开始就躺进去的,是规规矩矩坐着看书,打盹眯睡了以后,随着追求睡眠舒适的本能一点点把腿搁了上来,调整睡姿,成了现在这样。 叶伏秋裹着白袜的脚趾窝出漂亮的弧度,她怀里还抱着书,垂在外面的手指握着的铅笔虚虚维持,就在祁醒看过来的这一瞬间,啪嗒——铅笔掉在地毯上。 祁醒默默叹气。 一口一个熬夜挑灯苦读,结果睡得比谁都香。 看来得在这儿再置一张桌子,不能让她这么舒服。 ……问题是。 坐桌子前就不会睡着么。 祁醒想起那天晚上她趴在自己家餐厅桌子上的那副睡姿,无奈。 他喝了口水,起身,走向窗边。 走近以后,叶伏秋的模样更清晰地印在他眼底。 她熟睡的时候,往日里脸上所有执拗和顾忌全都消去,仰着头睡,眼睫微微上翻,像栖息枝头的蝴蝶。 微微浮动的胸口传出安稳的呼吸,叶伏秋在他的书房,睡得像只毫无防备的小羊羔。 祁醒在她面前蹲下,捡起那只铅笔,看向她。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一一走过,没能落到好人家生养,浑身却还像羊脂玉似的白皙细腻。 叶伏秋身上的香味以不同于最初,从廉价的皂香变成了家里浴室备的桂花蜂蜜香。 目光最后停在她的唇瓣,灯光侧打,显得红润的嘴唇流露几分透明感。 祁醒盯着她的嘴唇,压着心里泛起不明来源的骚动。 她像枝头半熟甘甜的果子,飘着异香,不设任何防备,只要他伸手,就能一口采撷。 半晌,他主动偏开头,低声轻叱:“你还挺舒服。” 他就这么蹲在沙发前盯着她睡,忽然想起前些天陈私助跟他说的。 【你确定是因为叶小姐?或许只是那天你状态好,程度不深,就算是别的外置刺激也能叫醒你。】 【确实像偶然事件,我同意你的说法。】 【祁总,其实如果你不能确定又想知道,再试一次不就行了,取多次实践样本就能得出结论。】 【……再试一次?】 【对啊,你看叶小姐还能不能在你癔症的时候叫醒你。】 祁醒收回思绪,看着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 那天恢复清醒后,叶伏秋吓得动都动不了的样子他记得很清楚,她盯着他满是血的胳膊,怕得话都说不利索。 再试一次,就是要说服她,守着他寸步不离,而且一旦没拦住,她就要再见证一次那样的场面。 欲望攻破理智,他伸出拇指,摁在她唇瓣上。 指腹像代替了什么,捻着,揉着,蹭着她软得能化开似的嘴唇。 叶伏秋似乎在睡梦中感受到这种压感,皱眉稍微动了动,又陷入一片安睡。 异样的欲望以狼狈又见不得人的方式得到些许缓解,祁醒重重沉了口气,俯身过去,把她手里的书抽出来,放在一边。 他侵入这片桂花香味的领域,身影尽数覆盖住娇小的女孩。 祁醒把身姿放低到极致,让她顺势躺进自己怀里,他熟稔地搂住她的腿弯。 不知怎的,叶伏秋竟习惯般下意识主动抬起胳膊,攀上他的肩膀,擦过祁醒脖颈的青筋,圈住他的脖子。 她始终睡得很踏实。 他用力之前,垂眸凝注她的脸蛋,因为声量很轻,声线闷出了性感的哑意:“叶伏秋。” 祁醒的妥协伴随些许无奈。 “你还要我抱你多少次。” 下一刻,他将她横抱起来,一步步往书房之外走去。 走向她的卧室。 …… 翌日早上,叶伏秋盯着镜子里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刷牙中纳闷。 自己昨晚上什么时候回的房间来着? 怎么不记得了,她倒是记得书看到了哪个情节,但后面一犯困就…… 叶伏秋看向门口:她是自己走回来的吗? 如果不是…… 她恍然想起什么,脸颊一热,自我否定。 不会,祁醒哪里是那么好心的人,他吃饱了撑的三番五次抱她去床上睡? 叶伏秋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听家里保姆说,祁醒已经走了,早饭都没吃,说是生意上的事来不及在家吃了。 匆匆忙忙跟着助理出门了。 梅阿姨也不在家。 叶伏秋看着空荡荡的餐桌和丰盛的早餐,莫名有些寂寞,她坐下,压抑着心里别别扭扭的感觉。 难不成,她是期待早上跟祁醒见面吗? 好奇怪,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 果不其然,帖子发酵后,叶伏秋再去学校,偷偷看她的人更多了。 就像娄琪说的,因为她长得漂亮,实际上关注她的陌生人非常多。 叶伏秋最怕这样的打量,但不知怎么她想到了祁醒,决定最后挺直腰板,咬牙装作看不见。 再撑半天。 祁醒的承诺像准时响起的闹钟,到了下午,一堆东西纷纷发到她手机上,这下子,她终于能和对方正面对峙了。 下午四点钟下了课,结束所有课程的学生们满脸轻松地往外走。 叶伏秋和娄琪两人结伴,直接把班里一个叫庞静的女生拦住。 叶伏秋怯懦惯了,鼓起勇气让自己看着硬气一点:“庞静,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娄琪气得都快上去咬人了。 同行的女生都蒙了,周围逐渐堆了不少看戏的。 庞静目光躲了一下,面不改色装傻:“跟你说什么?你有事吗?” 庞静就是那天叶伏秋和娄琪上厕所的时候撞见红着眼睛出来的同班女生。 按照叶伏秋的推测,是因为那天她们不知道厕所还有人的情况下,聊天的对话内容被庞静听去了,她再添油加醋,就这么把叶伏秋的隐私传了出去。 娄琪气得大喊:“你别装了!!网上那造谣秋秋的帖子就是你发的!暴露别人的隐私还造谣,你有意思吗?!” 周围一片哗然。 庞静慌了,“你有什么证据……”话没说完,叶伏秋上前,把手机一亮。 她一看内容,一下子急了,对身边的舍友大喊:“你怎么把记录随便就往外转!!” 娄琪这时候补刀:“大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要是没说缺德话,还怕别人传啊!” 她是个直肠子的人,忍不住吐槽:“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你跟秋秋都不熟,不就是因为你跟周锐表……” 娄琪没说完,被叶伏秋拦下了。 叶伏秋不会允许她们因为一些失误而在对峙中被人拿了话柄,没有根据的话,她们不会说。 叶伏秋从始至终保持镇定,似乎在某种程度,她在模仿某人遇到什么都悠哉的那种冷静。 她再次问:“庞静,你现在有话对我说了吗?” 庞静被这么多人盯着,早就难堪到极致,“我就是没忍住跟别人聊了几句你的事!你……你要我说什么?!” “道歉。”叶伏秋的音量没有任何变化,明明白白让所有人听清楚:“我是被资助上的大学,这没错,你要对我道歉的是你对我私生活的恶意造谣。” 她把要求说得很明白:“当场道歉,再去八卦墙上投稿带着自己的名字承认并道歉,既然你实名诋毁我,你就应该实名道歉。” 这无疑是将庞静的所有面子都毁掉,这以后她还怎么在学校里混,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个说别人闲话的,谁还愿意跟她交朋友。 “所有证据都已经存证,如果你不配合,我只能找律师。” 叶伏秋唇角弯动,竟有几分恃宠而骄:“就像你说的,我的资助人很看重我,这点事,他会愿意为我做的。” 一听到要维权赔偿,庞静也不过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女孩,瞬间怂了,“你,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投稿。” 娄琪强调:“道歉,当面道歉!现在!” 庞静羞愧得都要哭了,低着头,百般不耐:“对,对不起!” “你对我的伤害不会因为一句道歉就消失,我不接受,不过你该做的要做完。”叶伏秋说完,想了想补了一句:“我家里条件是不好,你应该比我活得顺利很多倍,但是庞静,你看清楚。” “我们现在站在同一个学校,同一间教室里。” “这一切都是我努力争取来的,我不觉得丢人。” 说完,叶伏秋拉着娄琪转身走了,剩下一堆目送她的背影,和哗然唏嘘的讨论。 今天的课上完了,叶伏秋在食堂门口告别娄琪,自己往校门外走去。 刷了卡出校门,她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叫住。 第63节 “叶伏秋——等一下!” 芒果树树荫沙沙作响,夕阳时刻还没到来。 叶伏秋回头,看见奔自己而来的班长周锐。 他背着电脑包,明显是从教学楼一路追过来的,叶伏秋不知道他刚刚在没在场。 她站在原地等他:“有事儿吗班长。” 周锐追上她,站住弯腰喘了几口气,打趣一句:“你走得还真快。” 他打量她的表情,“你,没事吧?心情还好?” “还可以,没事呀。”叶伏秋歪头,“你到底想问什么?” 周锐有些迟疑,扭头摸了下后颈,“就是,我想说。” “这几天的事我也知道,我没想到……是庞静说的。” 叶伏秋点头:“我听娄琪说你们俩和其他人一直在想办法想联系删帖,不过我觉得删帖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还是谢谢你,现在都解决了。” 周锐叹气,似乎溃败于自己嘴笨,“不是,我想说,对不起啊。” 他看着她,满脸歉意:“庞静针对你,可能是因为我。” “因为她看见我和你……”周锐表情不自然,隐瞒真心话:“关系好。” 叶伏秋觉得他这人怪怪的,直接被逗笑了,她一笑眉眼渐开,把周锐看得眼都直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班长,可别随便拦这种责任,没有必要的。” 周锐几乎快陷在她这么夺目的笑容和清醒利落的性格里了,上前一步,在试图触碰她手腕之前—— “滴滴——”一声轿车鸣笛声不合时宜地在附近响起。 叶伏秋抬眼,借过班长的身侧望向远处,带笑的眼神顿然愣住。 芒果树下,灰色的跑车漂亮夺目,单手抄兜的男人靠在车边,刚按完喇叭的手从驾驶位伸出来。 祁醒懒洋洋靠着,目光穿梭距离人影,短暂又故意地看了眼男生,最后直勾勾盯着她,散漫中透着些许冷淡。 下一刻,他对着她歪歪头。 第037章 psycho psycho:37. 看见祁醒的瞬间, 叶伏秋后脊僵了一下。 他的眼神,蕴含着晦暗的占有欲,上面撒了一层薄薄的不悦, 她尝了一口便被刺到了舌头。 叶伏秋后颈冒出一层细汗。 不知为什么,明明和身边的男同学只是正常交际, 但被祁醒这么一盯,她莫名感到慌乱。 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或者是,生怕对方误会什么。 她怎么会这么想。 好奇怪。 祁醒直勾勾看着这边,胳膊架在车门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车盖子,似是象征他不太规矩的耐心。 叶伏秋可不敢再这么耗下去, 虽然祁醒现在不敢惹她, 但,谁知道他一个不高兴会做出什么。 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周锐看见她的目光发直, 刚要回头看, 叶伏秋突然叫住他:“班长!” 周锐立刻扭回头看她:“怎么了?” “啊,我要回家了,你还没吃饭吧。”叶伏秋示意了两下, 催促他快回去:“你快……去食堂吧,晚了就没好吃的了。” 周锐以为她是关心自己, 咧嘴笑道:“没事, 我让舍友帮忙买了。” 他看了眼手机,“你是在这……等人?” 叶伏秋看了眼远处那辆跑车, 扯了个谎, “不, 我一会儿走着去坐地铁。” “你快回去吧。” 周锐很听她的话,没多想, 点头,转身往回走,刷卡进了校园。 进了学校以后,他还依依不舍地回头跟叶伏秋摆摆手:“明天见吧!” 叶伏秋挥手告别他,直到看见他走出很远,才松了口气。 她刚要转身,身后突然压下一片气息。 祁醒的嗓音在她耳侧响起。 “我有那么见不得人么。” 叶伏秋半边身子瞬间酥麻,她扭头,耳廓就那么蹭到了他的嘴唇。 芒果树带下来的风突然滚热起来。 忘记所有掩饰,叶伏秋唰地抬手捂住那只耳朵,抿起嘴唇,目光晃动。 祁醒原本没打算借题发挥,但瞧见她这副模样,他眼梢勾起,笑意渐浓。 “你害羞什么。” “我。”叶伏秋扩动眼眶,红着脸反驳:“谁害羞了。” “你不要随便靠这么近。” “嗯。”祁醒拖长音,站直身望向校园里,问:“这是你对我的‘命令’之一吗?” 亏他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命令这种让人难为情的词,叶伏秋蜷缩手指,“人和人之间正常的边界感你不懂吗?” 祁醒低头看她,一本正经说:“我又不正常,你不是知道么。” 叶伏秋:“……”反驳不了。 论胡扯真是没人能赢得了他。 “那是谁。”祁醒直接问。 她抬头,“嗯?” 祁醒往校门口点了点下巴,指刚刚跟她搭话的男生。 叶伏秋悻悻说:“班上的同学。” 祁醒的表情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往前一步,直接发问:“你喜欢他?” 叶伏秋瞪眼:!? “他喜欢你。”他这句的语气偏向陈述事实。 “只是同学,还是……”祁醒伸出左手,从她胳膊与腰侧之间穿过,指腹触碰到她的腰,“暧昧对象?” 感受到他手指的触碰,叶伏秋心口一滞,后退打开他的手:“祁醒,这是校门口,你干什么呢。” 被突然打了手,祁醒看了眼被她打的左手,怔愣一瞬,荒唐一笑,“你的回答呢?” 明明什么都没有,顺嘴就可以解释的事,但因为对方太强势的态度,让叶伏秋难得开始较劲,偏不说:“这是我的私事,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你是来找我的吗?不是的话我先走了。” 她转身想逃,结果被身后人一把拽了回来。 他力度总是不知轻重,叶伏秋又差点一把跌进他怀里,她失声警告:“祁醒!别在这里拉拉扯扯的。” “就是接你来的。”祁醒握着她胳膊往路边走,难得褪去了笑,有些阴沉,威慑力满满:“知道影响不好就老实点儿。” 叶伏秋本以为自己力气足够大,结果在这人面前还是分毫都拗不过,就这么被拉着,然后被塞进车里。 她跌进真皮座椅里,看着男人绕半圈坐进驾驶位,忍不住发言:“你又发什么脾气。” “我?”祁醒启动车子,随着跑车威风的震动排气声,瞥她一眼,看向前方:“胡说八道。” 叶伏秋腹诽:明明就有,莫名其妙,阴晴不定。 刚系好安全带,身边人一脚油门,她后背撞上座椅,磕了个生疼。 …… 晚上,叶伏秋和祁醒陪着梅若吃晚饭。 祁家厨房的备餐并不会过于铺张浪费,有几个人吃饭就准备多少。 今天人多,所以餐品更丰盛一些,梅若总是第一照顾她,把最好的夹给她头一个品尝。 不过叶伏秋并没有因为在祁家久了,和家里这些人混熟就丢掉礼貌,不管是什么好不好吃,她基本也只会频繁夹自己面前这几道菜。 梅若和祁醒在饭桌子上聊的也无外乎是些家长里短,不过基本都围绕着祁家生意和祁醒个人发展上。 听得出来,梅阿姨对祁醒十分信任,对他个人不会过多干涉,只是简单问几句,然后给予认可。 叶伏秋低头专心吃饭,默默听着。 “这马上就国庆了,你爸估计也快忙回来了。”梅若说。 祁醒吃得不多,基本都是在陪梅若喝酒,故作意外:“您还关心他呢,我还以为您都打算二婚了。” “好啊,我要是准备二婚,第一个让你帮我物色对象。” 梅若无奈,温温柔柔数落着:“还说呢,你这个当儿子的,老爹在外面那么久,也不见你经常问问。” 祁醒移目到鼓着脸咀嚼的叶伏秋脸上,莫名想到宠物仓鼠,飘飘然甩了句:“我们爷俩的相处方式,您还不清楚么。” 梅若叹气,让保姆给她续了一点酒,“你要是能多跟你爸亲一点,就更好了。” 叶伏秋吃着饭,这时候想:确实,连她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出来,祁醒跟他爸爸的关系似乎有些生疏。 第64节 都没怎么听他提起过父亲,明明对方还健在。 “哦对,说到哪儿去了,这不是快国庆了,能把时间挪出来就挪出来。”梅若突然看向身边的叶伏秋,摸摸她的头,格外怜爱:“八月底我从金沙滩回来的时候,就说要等国庆秋秋学校放假,带她去玩玩儿。” “秋秋,你想想,有没有想玩的地方,到时候如果没事,我和阿醒带你玩一趟。” 一下成了话题中央,叶伏秋猛地从饭碗抬起脸,茫然眨眼:“……不用了阿姨。” 余光对上祁醒摇晃酒杯瞥来的这一眼,她羞怯躲避,客气道:“别再多花钱花精力了,假期您多休息吧。” “出钱出力的不是我,你放心。”梅若笑着说:“如果我到时候要去找阿醒他爸,就让阿醒带你去玩。” 叶伏秋:那就更不要了好吗阿姨!! 祁醒一眼看透她满心满眼的抗拒,她越是推拒,他越是想近一步让她更为难。 玻璃杯壁上酒的醇红色印迹浓稠不褪,他忽然开口:“不急,叶同学可以慢慢想。” 其他两人看向他。 叶伏秋看着祁醒饶有兴致的表情,暗叫不妙。 祁醒继续说:“我国庆全空,无论叶同学想去哪儿我都奉陪。” 梅若很欣慰,点头。 “我吃好了。”祁醒擦了下嘴,起身,还不忘提醒一句:“叶同学休息好了就来书房吧。” 说完率先离席,上了楼。 “哟。”梅若没听懂,问身边愣在原地的女孩:“秋秋,怎么回事。” “阿姨,我最近在借用……”叶伏秋咬了下嘴唇,压着难为情继续说:“哥哥的书房看书,背背单词。” 梅若和保姆对视一眼,感到新奇:“稀奇事儿,阿醒平时不太喜欢别人进他书房的,你知道,那算他半个办公室嘛。” “你们关系很好啊。”梅若得出结论,很满意,摸摸她脸蛋,鼓励:“别怕他,我看他对你态度还不错,你们好好相处。” “关系很好”这一说法在叶伏秋听来是有各种味道的,她浑身不自在,想解释什么又觉得没必要,生怕对方觉得自己越界。 半晌,叶伏秋低头,惭愧说了句:“是我一直麻烦他。” 吃过饭,叶伏秋在梅阿姨和保姆婆婆慈爱又鼓励的目光下上了楼,去书房。 她敲敲门听到一声“进”之后,踏入了这片好闻的木质香和纸屑味道中。 祁醒已经坐在他那张桌子前开始办公。 叶伏秋不禁佩服这人晚上喝了红酒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办公,后来一想他的酒量,似乎也不碍事。 祁醒认真做事的时候,会敛去平日里那副松垮懒散的劲儿,让人感觉压迫,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疏离感。 一切问题都在他那双漆黑的丹凤眼的浏览考量下迎刃而解,微微下压的唇线,让他挺直的鼻梁线条更显得锋利。 这是祁醒的另一番魅力,依旧令人无法抗拒被吸引。 她没开口搭话只怕打扰,放轻脚步溜到沙发边,打开自己的书,翻开上次阅读的那一页。 时间流逝,偌大安静的书房里,翻书碎声和敲打键盘的声音交织成自然的和声。 夜晚变得充实饱满,不再孤寂。 叶伏秋看得两眼发沉,估计再这样坚持下去就又要睡着了,于是她把目光抬起来准备放松一下。 结果一抬头,便发现坐在桌前的男人一直在看自己。 他并未因为她的发现而挪动视线,那样专注的目光的气场无比直白。 最近的祁醒,让她反反复复想起一个词。 侵占。 一个很可怕的词,这种直觉让她觉得自己疯了。 叶伏秋一愣,不知道祁醒这样盯自己多久了。 懒散的坐姿一下僵硬起来,手和腿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她伸手揉了揉不自觉绷紧的肩线,随口搭话:“国庆……我想好去哪里了。” 听见她说话,祁醒的眼神悄然变化,又化成那般散漫:“哪儿啊。” “滨阳。”叶伏秋手里抚摸着书脊,盯着书页上的英文字迹:“我想回家。” “我第一次离开家,两三个月了,也该回去。” “好不容易放假,你不用在我身上花精力,这样最好。” 叶伏秋说完,听对方迟迟没回复,抬头,对着他问:“你觉得呢?” 祁醒注视着她,手里转着钢笔,半晌,他把笔往笔筒里一丢,“随你。” “跟我来。” 叶伏秋合上书起身,一头雾水,这么晚,去哪里? …… 结果祁醒带着她一路辗转,坐电梯进了祁家别墅地下二层的藏库。 她一直以为这栋别墅下面只有地下半层的杂物层和地下一的车库,没想到那藏库在更下面的深处。 藏库的密保一层又一层,祁醒手里的钥匙不过是最外面那层保护。 值得这么繁琐的密码工序,藏库里面的东西该有多…… 叶伏秋忽然觉得不敢下来,应该让祁醒自己去拿,身边人正往密码锁上输入,她立刻把头扭到一边,盯着墙壁。 祁醒察觉到她的动作,输入密码的同时轻哧一声,难辨态度。 “走了,先亲眼看看吧。” 越过层层保密监控,叶伏秋终于踏进了祁家住宅地下的藏库,虽然她知道这也许只是祁家家中收藏品的一部分,却还是实打实被震撼到了。 这哪里是个藏库,简直就是个小型博物馆。 珠宝字画,瓷器木器,中西兼备。 部分藏品在各个保险箱里,有的在布满灯光的展示柜里,就像博物馆里见到的一样。 不过一些玻璃罩都落满了灰尘,显然并没有派人经常进来打扫。 叶伏秋想着,祁家就算全家什么都不做,光是一样样变卖这些藏品,都不愁吃喝了吧。 “你要的东西在这儿。”祁醒已经往里走了,声音有些远。 叶伏秋回神,赶紧跟上,不敢跑太快,生怕撞到碰到什么宝物。 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在里面的一座展柜里,四周漆黑,灯光照耀,点翠的艳丽颜色映入眼底。 叶伏秋哑然,这根本不是梅阿姨说的什么随便收的点翠项链。 这是一整套老点翠首饰。 耳坠,项链,簪子,嵌在收纳布里,仔细看细节里确实有磕破损坏的地方,但就因如此,这些岁月的痕迹才能证明它确实来自百年之前。 祁醒靠在柜子边盯着里面,慢悠悠介绍:“据说是以前一个贵夫人的东西,那段时期社会动乱,源头早就追溯不到了。” “流来流去,最后送到我们家手里。” “我听说。”叶伏秋扶着玻璃,盯着里面的点翠首饰目不转睛,“有的人家比较避讳收纳这种来历不明,又很有故事的东西,尤其是人用过的。” 说完,她都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祁醒瞧不上她这副自己吓自己的傻样,嗤笑一声,“祁家人不信邪,不怕。” 他半蹲下去,用钥匙把玻璃罩打开,流传百年的首饰一下变得触手可及。 叶伏秋都看出神了,保持着一定距离,小声说:“因为翠鸟的羽毛有独特的光泽,由于折光,拥有一种流动的翠色,除了翠鸟本身以外这种颜色无法复刻。” 非蓝非绿,既是蓝也既是绿的一种色彩。 “所以点翠饰品可以流传百年,永不褪色。” 祁醒把首饰拿出来,递给她:“要摸摸吗?” 叶伏秋赶紧摇头,吓得把手都藏起来。 惹得祁醒胸口发震,憋着笑。 祁醒补充了一句:“你来的是时候,如果你晚点再提,就见不到它了。” 叶伏秋歪头,疑惑,听见对方说。 “因为这幅首饰过阵子要被文物组织拿走了。”祁醒说:“慈善心作祟的梅女士无偿捐赠的。” “起初为了证明它有文物价值就花了不少功夫。” 她知道,说了句:“因为文物和收藏品有概念上的根本区别。” 祁醒点头:“梅女士觉得这玩意儿在我们家就是放着,但如果在博物馆里,就不一样了。” “它会得到更好的修复和保护,也更有学习价值。” 就这么一两句话,让梅若在叶伏秋心里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 叶伏秋很感动,也敬佩,“阿姨,一定会有很多好报的。” 祁醒没忍住,伸出手乱揉两下她的头发,“下次当她面儿说。” 突然被摸头,叶伏秋眼睛频眨,急着扯下一句话:“只可惜,点翠工艺已经近乎失传了。” “你知道吗,我查资料知道,古代当时光是修复明皇后的点翠凤冠,就花费了十万只翠鸟。”她抿唇,望着这簪子上被镶嵌又禁锢着的翠色羽毛,“翠鸟生性骄傲,是无法被驯服的鸟类,取它最珍贵的那块羽毛,就等于是杀掉它。” 十万条应该在水面雀跃的生命,就这么倾注在一顶冰凉沉重的凤冠上了。 怪不得点翠这项非遗一直陷在多方议论中,因为它确实是残忍的艺术,就这一点来说,是糟粕。 叶伏秋直起身,把视线抬起,与他对视:“就我个人来看,我觉得点翠手艺的失传……” “是一场慈悲的消逝。” 这是她提议同学们做点翠主题的原因。 祁醒凝视着她,鲜少陷入了沉默。 他在观察,像一位发掘者。 第65节 可能连叶伏秋自己都没发现,她沉浸在自己兴趣当中的时候,话多了,自信了。 她的表情,她的眼睛。 会发光似的。 这样的光采,堪比她因为他而感到难堪羞涩时晃动的眸光。 祁醒把首饰放在一边,“制作点翠的工艺确实消失了,但依旧还有人在继承修复手艺。” “车氏点翠修复一派的传承人,就在霄粤湾。” 叶伏秋原本落寞下去的心情顿时激荡起来,她为同学们的作业寻找到了新的切入点。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祁醒单臂架着玻璃罩,一副‘我就知道你绝对感兴趣’的样儿:“不巧,我刚好认识那位。” “想见见他吗?” 叶伏秋往前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女孩突然扑上来,身上淡淡的体香侵袭他的衣襟,祁醒摸了摸鼻梁,“行。” 他掀眸,紧盯她的脸:“告诉我你跟那男生什么关系。” “我就答应你。” 第038章 psycho psycho:38. 叶伏秋始终运作思考的大脑宕机了一瞬, 随后漫上不解。 这两者,真的是可以相提并论的东西吗??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正经。 她知道:他不是真在意这件事的答案,而是因为她故意不说, 才非要较劲吧。 叶伏秋叹气,无奈老实解释:“就是我们班的班长啦, 和我一个作业小组,也是学校里的朋友,你也没看见我们有什么亲密接触啊怎么就乱猜呀!” 她凑过去,歪着头仰视他,不经意间流露出央劝的柔软:“我说的是真的——这样可以了吗?” 女孩声线本就优越,再特别情景下, 情绪饱满耐着性子时, 嗓音更是甘软,比她那双眼睛, 还能骗人心性。 好像不管她说了什么内容, 听者都绝不会产生异议。 耳蜗深处像被搔动似的痒着,忍得他眉心乱跳。 他真想让她自己来听听,她这是什么声儿。 祁醒伸手用虎口捏住她的下巴, 把人推远一点,故意说:“叶伏秋, 这儿可全是摄像头。” “别拉拉扯扯的。” 用她曾经斥他的话, 反过来臊她。 叶伏秋一下就听出来了,瞪他一眼。 太记仇了吧。 就没见过这么睚眦必报的人, 哪句话不爽了都要怼回来。 见她这样儿, 祁醒勾动唇角, 从背着的摄影包里拿出相机:“东西不便往外拿,你不是要拍?拍吧。” 叶伏秋意外, 他竟然会给她备好录像的相机,“这是你的?你喜欢玩摄影吗?” “不算喜欢,略懂一点儿。”祁醒递给她:“家里有你就用。” 她接过沉甸甸的相机,虽然她没有,但见过学校里的设备,祁醒这相机配置很高,可真不像是“略懂一点”的人置办的。 叶伏秋按照老师教的调好数值,围着陈列好的点翠首饰拍镜头。 尽量录制足够丰富的素材,方便其他同学后续做正片。 她作为一个文化课上来的传媒学生,很多东西都还是门外汉,所幸班上有编导传媒艺考来的同学,她跟着他们能学到很多。 未来一定都用得上。 拍摄过程中,她一直觉得有道视线在自己背后,叶伏秋回头,看向祁醒,“……有什么问题吗?” 她下意识觉得自己露怯了,“是我拍的有问题吗?” 祁醒盯她几秒,然后过来,“没有,你学得很好。” “如果你需要建议。”他站在她身侧,宽阔的上身几乎拢搂住她,单手扶住她的相机,换了个机位视角,“这样拍,也还不错。” 明明是同一个设备,在他的手里一玩转,取景框里的画面瞬间升高了一个视觉质量。 叶伏秋惊讶,偏头看向身边专注调指数,按下录制键的男人。 祁醒的侧脸充斥她的全部视觉。 她被他无限吸引着。 她忘了,祁醒的母亲梅若阿姨可是出自首都世代下来的书画大家。 祁醒从小到大的教育里,关于艺术美学的品味也定是不输专业人士的。 短短几分钟,经过他亲自上手演示,叶伏秋就在祁醒身上学到了不少摄影技巧。 二三十分钟后。 拍完所有素材,叶伏秋满意地收起相机,都忘了身边还有个人一直默默等着。 “回去吧?”她对祁醒说。 祁醒放下无聊间盘玩许久的木核桃,“走。” 他手机发给叶伏秋一个联系方式,嘱咐她:“我会跟他说好,到时候带着你的同学过几天到他工作室,其余我就不管了。” 叶伏秋问:“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他不跟着吗? 祁醒抛来一个“不然你想怎样”的目光,丢来一句:“我忙得很。” 叶伏秋心想这再好不过,上次被同学撞到她从他车上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快疯掉。 她故作乖巧点头,“那只能这样了。” 结果她低头时唇角抿弯的痕迹被他精准捕捉。 祁醒收回视线,气得想笑。 小破丫头,装都不会装。 …… 叶伏秋和组内同学约了个时间,在放假前把素材都收集好,放假这一周多的时间,把视频做出来,争取提前提交作业,留下时间应付其他学科的考试。 踏出公车的冷气保护,叶伏秋迎面被午后这一片树荫下的闷热气息扑面,她仰头看向悬挂在上,炫耀灼热的太阳。 这几天听姑姑打电话来说,滨阳刮了几场风,又下雨,最近降温得特别厉害。 今年雨水多,所以家乡的降温比往年都要快。 叶伏秋抬手遮住那轮太阳,不禁疑惑。 快十月了,难道霄粤湾的温度一直会这么高调下去吗? 她背着包按照导航来到坐落于艺术区里的古朴工作室,和同学们汇合。 车先生的工作室在艺术区里显得十分不起眼,店面也很小,外面摆着禁止参观的牌子,像个是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木质宝箱。 叶伏秋敲敲门,推开一个小缝,弱弱打招呼:“您好,我是跟您联系过的南大传媒系的学生……” 过了几秒,一道年轻的男声便传来:“进来吧同学们。” 大家这才结伴小心翼翼踏入车先生的工作室,一进去便被一股檀香味侵袭,随处都摆着古玩和藏品,小小房间藏宝无数。 最高的展柜里摆着不少点翠的工艺品,满目翠色成为这间装潢简陋的房间中最亮丽的存在。 车先生坐在工作台前,戴着眼镜正在工作。 大家都很惊讶,都以为这位修复技艺的传承人至少要五十岁了,没想到看上去才不过三十岁。 车先生放下手头的事,请大家喝了茶。 叶伏秋在他的讲述下,深刻了解到了关于车先生身上所承载的东西。 车氏点翠修复与制作技艺,起源来自北方小城,百年来传承发展并自成一派,到车先生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 车氏点翠技术闻名的地方就在于工序的精细,且每一道工序都繁复又考究,需要高度的专注和耐心,在当下快节奏社会,没有强悍的毅力,很难将这么细致的传统工艺掌握,融成一生的事业。 点翠工艺是中国传统的金银首饰制作工艺,翠羽起着点缀美化金银首饰的作用,到车先生这两代,随着社会对环保的重视,他们将点翠工艺的重点中间转移到点点镶嵌的“点”上,修复工作时,他选取同色调的鹅毛,孔雀羽毛来代替翠羽。 点翠还有未来,只要他们这些手艺人不断守正创新,点翠就不会没落。 这时,她身边的娄琪看中了一侧展示的头饰,盯着感叹:“真漂亮……” 车先生笑了,“能猜到这是干什么的吗?” “戏曲的旦角演员戴的头饰对不对!”娄琪抢答。 “对这就是传统戏曲里旦角佩戴的‘点翠头面’,都是我们修复的。” 叶伏秋望着灯光下的点翠头面,甚至可以想象到佩戴着它在舞台上舞动的旦角演员的模样,翠色一出,抢过万千颜色,可傲可怜,惊艳万千。 简单闲聊之后,叶伏秋负责把刚刚车先生说的话都整理成文稿,其他同学举着相机开始拍。 车先生很配合,特地回到工作台继续做修复,供同学们拍摄。 叶伏秋站在柜台前打字,感觉身边有人靠近,扭头瞧见了周锐,“怎么了班长?” 周锐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手里握着一瓶果汁,在她身边站住:“啊,没事,我刚刚去给大家买了点水。” “毕竟不能白白麻烦车先生。”他咧嘴笑了声,给叶伏秋看了眼袋子里的。 叶伏秋赞同,“之后你记得发群收款,大家aa分摊一下。” 她发现周锐确实是个很会来事的男生,想必家庭教育是很看重人情世故这方面的。 “这个给你。”周锐放在她手边,说:“我看你在学校也经常买这个牌子的桃汁。” 第66节 “你要是想喝冰镇的袋子里也有。” 叶伏秋讶异他的周到,其实自己更想喝凉的,但她没好意思再要。 “不用,这个就很好,谢谢班长。” 周锐见她满意,表情里的喜悦藏不住,看了眼她写的东西,“我觉得我们这次的作业,能投大赛试试。” “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好的内容。” 叶伏秋对自己没有自信,但却很相信他们这个团队的力量,她展颜,“说不定可以试试。” “如果能拿个奖,对大家未来发展都有好处。”周锐说完,由心表扬她一句:“这一切都要基于你事前做的策划好,有这么完整的底子,出片很难不好。” 叶伏秋不擅长应付别人的夸奖,一下笑也不会笑了,双眼弯弯的:“其,其实,lamghuan还是大家做得好。” “你们都很厉害。” 她把电脑往他那边放了放,“班长,你看这一段,这样写ok吗?” 周锐借机凑近,阅读她写的旁白稿,“我看一下。” 身边女孩时不时讲解一些写稿思路,吐息间若隐若现的香味,缭绕在周锐面前,让他逐渐无法专心看稿。 叶伏秋的嗓音和体香像秋天风过飘来的那股桂花香,自然又甘甜,不妖娆却能蛊人。 周锐眼前逐渐模糊,心脏跳得像装了个鼓。 他没有克制住冲动,突然打断她的讲解,“叶伏秋,你。” 叶伏秋停住,“嗯?” 男生女生并排站,围着一台电脑凑着,过近的距离让一切青涩多了缱绻。 周锐盯着她的脸,喉结滚动,“你国庆放假……有安排吗?” “我能不能约你出……” 就在一些试图越界的话即将出世的前一秒——门口传来动静,打破了工作室和谐的安静氛围。 “车老板,挺忙啊。”低沉的男声挤进这一片空间。 叶伏秋听见这声音的瞬间瞠目,刷地回头。 祁醒一身水洗纹路灰黑t恤,宽阔的肩膀侧着探进店门,光是半边身子进来,就仿佛占据了空间里近半的存在感。 他抬起一只手撩着珠帘,松弛和矜贵浑然天成,夺人眼球。 修他那门选修的人都认出了祁醒,小组里其他不认识他的女生露出艳色。 怎么突然来了个人神共愤的大帅哥。 车先生无奈:“不是说不来吗?” 祁醒踏进工作室,也仅仅是倚在门边,目光越过众人直接找到叶伏秋,故作散漫无聊:“啊,路过。” 但那一眼,却如同冷风利剑一样,直接扎进叶伏秋和周锐之间的那段空档中。 刺入他的不满。 叶伏秋突然后背一凉。 对啊,他不是说不来吗! 而且,他干嘛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班长——你别摸鱼了,快来拍一会儿,相机太沉了我端得手酸。”娄琪牢骚道。 周锐打量了一下祁醒,又看了眼叶伏秋,表情困疑,最终拎着袋子赶紧过去:“来了来了,给我吧你去休息会。” 叶伏秋表情僵硬地回过头去,装作没看见继续打字。 “我在忙,没空招待你了,你自便。”车先生对祁醒说着,然后继续给学生们讲解。 祁醒直起身,往工作室里走,“忙你的吧。” 叶伏秋紧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生怕祁醒在这氛围里突然爆出一两句什么疯话,放在键盘上的手指逐渐变得僵硬,连一个字都敲不动。 她感受着那股气息,一点点,一步步地靠近自己。 他果然往这边来了。 满脑子因为祁醒的不请自来变得一团浆糊,忘了关掉电脑上的微信界面。 三十秒前的对话还在上面。 娄琪:【帅比老师竟然来了!我记得你们是不是认识!】 她的回复是。 【不熟。】 结果下一刻,男人的气息压到她身后,占据肩膀和耳畔中间的这一块空档。 祁醒慢悠悠且不太满意的声调足够压迫人:“不熟啊。” “叶伏秋,咱俩不熟吗?” 叶伏秋双肩一抖,赶紧把电脑合上,偏头,压着声音:“你……干嘛突然凑过来。” 还偷看别人电脑。 祁醒走到她身边,站在周锐刚刚站的位置,单臂撑在玻璃柜上,不管不顾把目光全放在她脸上。 “我费劲帮你这么多,现在你说咱俩不熟。” 他折眉,费解:“同学,你属白眼狼的?” “我。”叶伏秋也有一肚子道理,眨眨眼,反问:“那你想要我说我们有什么关系呢祁醒。” “自找麻烦的事儿我才不会做。” 祁醒嘲哧一声,正要凑近使坏,被她一手止住。 他的后背宽阔,几乎把她全都挡住了,叶伏秋在同学们都看不见的角度,伸手推着他的胸口,“祁醒,不许靠这么近。” 叶伏秋耳朵一热,忍着羞臊说:“这,这回是命令。” 祁醒听见她说出这种词,没忍住低头一笑。 叶伏秋大脑轰的一下——双颊瞬间红得赛番茄。 他怎么这样! 祁醒沉沉笑了两声便抬头,压动的喉结性感,丹凤眼眯窄,看着她说:“对我真残忍啊,叶伏秋。” 他往旁边瞥了一眼,意有所指:“为什么别人就可以。” 她的脸再红下去就要炸了,叶伏秋经不起逗,臊得想哭。 话题草草结束,祁醒也不继续挑战她,问:“怎么样,今天。” “高兴吗?” 叶伏秋摸着电脑,说:“高兴,也很顺利。” “不管能不能参赛获奖,我估计以后很久,都会想起这次的作业。”她看向面前正高高展示的那lamghuan件夺目的霓色点翠头面,“翠鸟被叫作水面上的闪电,也叫翡翠鸟,生性骄傲,难以被驯服。” 翠鸟几朝驻枝,只为水中捕食的一瞬迅猛。 “我在想是不是也因为翠鸟的这种脾性,所以带着翠羽头面的,在戏剧里才是女主角。” 叶伏秋满眼被这般蓝绿色浸染。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也想成为翠鸟,成为“女主角”。 祁醒站在她身边,眼神始终深静,凝视着此刻的叶伏秋。 …… 最后一周的课程结束,全体大学生喜迎今年最后一个假期——国庆。 叶伏秋本打算还是坐火车回去,但奈何梅阿姨太热情,不让她那么疲惫,早就安排好了机票。 放假第一天,梅若送她上了送机的车,像家长似的嘱咐了很多,可明明她是去回到自己原本的家。 仅仅是一周的分别,叶伏秋看着阿姨竟有些不舍,一番互相道别以后,车子离开别墅区。 叶伏秋在机场办完值机,不禁往安检外看了一眼。 祁醒不在,不巧的是,前一天晚上他突然有事离开了霄粤湾,听说要忙一整个假期了。 两人国庆前最后一面是在点翠工作室。 就这样岔开了。 叶伏秋回头,不禁在心里埋怨自己。 竟然在希望他能来送自己,你是不是疯了啊…… 不该有的盼望和欲求在暗处如藻类生长遍布。 让她开始不懂自己,也害怕,急忙遏制。 飞机准时抵达,叶伏秋在工作人员引导下从vip通道率先进入头等舱。 她起得早,有些困,早该关掉手机闭眼休息。 可不知怎的,她握着手机刷来刷去,一直不按下关机键。 直到空姐走过来亲切提醒,飞机马上就要准备滑行起飞,让她关闭通讯工具。 叶伏秋点头,就在指腹即将触碰到关机键的时候——屏幕亮起来电。 她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立刻接起,“喂。” “走了?”祁醒的嗓音传来。 叶伏秋望向窗外,“嗯”了一声。 对方说:“行,好好玩儿吧。” 通话似乎要走向结束,叶伏秋紧握手机,忍不住说:“节日快乐。你,你最近……没事吧。” “如果有事,还是要去医院……” 指的是那件事。 第67节 祁醒停顿几秒,然后乐了一声,戏谑反问:“在你眼里我这么脆弱?” “放心,叶同学只管守口如瓶,”他故意挑逗:“然后好好‘利用’我就行了。” 叶伏秋面颊发僵,使劲眨了两下眼睛,“你…好吧,我知道了,那挂了。” “叶伏秋。”他突然叫住她。 下一秒,祁醒那有微微砂砾感的低嗓,带着某种确凿的自信传来。 叶伏秋几乎能想象到他勾唇的表情。 他说。 “别太想我。” 第039章 psycho psycho:39. 十月一日, 举国欢庆,正是北方秋高气爽的时节。 四个小时航行结束,飞机稳稳在滨阳国际机场落地。 因为祁醒一句话, 彻底搅乱了叶伏秋原本计划好的在飞机上安睡一觉的安排。 连嗡嗡催眠的机厢轰鸣声都无法影响她澎湃的神经,眼前一片蓝白, 脑海里只有那个男人的嗓音。 反反复复,都是他那些挑逗恶劣的台词。 直到在空姐微笑的相送之下踏出飞机舱门,叶伏秋才回过神来。 她没有带很多东西回来,所以绕过行李转盘直接往外走,这时候接到了温莉姐姐的电话,说是在滨阳机场给她安排了专车司机送她回家。 祁家这一系列的周到安排让她受宠若惊, 叶伏秋不好推脱, 多次拜托下次不用这么麻烦之后挂了电话。 她不是太过自贬,也不是不喜欢别人对自己好, 只是她怕自己习惯了这种待遇, 未来离开了他们之后,会适应不了。 专车司机送她回到家人如今住的地方——市中心的诚悦嘉园。 电话视频里不够贴切,等叶伏秋亲自走进这般高档住宅区的楼门里, 获得属于自己的门牌门禁卡的时候,她才有了实感——祁醒真的把她的家人接到了这样的地方居住。 上了电梯, 叶伏秋叹了口气。 他们肯定不会一直住在祁醒的房子里。 等以后要搬走的时候, 就不知道奶奶他们,还能不能适应过去住的那样破旧的环境。 叶伏秋敲响家门, 没一会儿里面来人开了门。 她看见奶奶的瞬间喜笑颜开, “奶奶, 我回来了。” 奶奶张玉英瞧见孙女,眼尾深刻的纹痕都展开了, “哟!我的秋哟。” 她拉着人进门,伸手摸摸孙女的脸蛋,嗓音微颤:“胖了,这小脸,红扑扑的呢……” 这么多年,孙女这张脸总是显得柴瘦,谁知道去了别人家两三个月,被养得这么圆润富态。 说完这话,张玉英的脸上一时间泛起复杂又欣喜的表情,“好,挺好,看着那家人对你是真好……” 转身,她帮孙女拎起背包,背影更几分佝偻,“进屋吧,今儿给你做了好多菜。” 叶伏秋没留意到奶奶细微的情绪变化,笑着跟去,把门带上。 “奶,爸爸最近怎么样。” “好,都好,换了个环境,状态都好多了。” 叶伏秋在房子里转着打量,精装修拎包入住的房子倒是没什么可顾虑的,总体看下来是个四室一厅的普通住宅,但位置和格局都是这个小区最好的。 她想了想,还是跟奶奶说:“奶,记得别置办太多东西,回头不好搬。” 刚进厨房的张玉英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听你的。” 这时听见动静出来的叶知春大喊一声:“姐!你回来了!” 叶伏秋自落地窗前回头,和妹妹对视:“嗯。” 经历上次事情,姐妹俩之间多了一层秘密,叶伏秋审视她,故意问:“最近有没有认真学习?在学校都好?” 叶知春眼神诚恳,赶紧为自己证明:“有!姐,最近我在学校一眼手机都不看的!每天睡前还背课文!” 那件事给妹妹的教训不小,叶伏秋相信她短时间内不敢再乱来,点头,微笑:“那就好,别让奶奶操心。” 张玉英在厨房笑着来了句:“你就放心吧,好得很嘞,小春班主任打电话来都夸她念书积极呢。” 说话间,叶知春已经溜到了叶伏秋身边,她八卦又好奇,小声问:“姐,我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听说都是那家人安排的。” “是上次跑来接你的那个帅哥哥吗?他怎么对你这么好啊。” “我不知道。”叶伏秋垂眸,有点磕绊,先断了妹妹乱七八糟的想象:“有钱人家做好事全凭心情,住进来的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家,只是咱家赶上了,运气好。” “不要把别人施舍的好意太当回事,这些以后都是要还回去的。” “姐你真是……反正他们那么有钱,这些在他们眼里什么都算不上啦。”叶知春觉得姐姐太冷淡,噘着嘴巴:“没准人家对你就是特别的呢?如果可以,我真想永远住在这儿……” “那就努力,回头靠自己买这种房子住。”叶伏秋叹气,推着妹妹往房间去:“继续做你作业去,马上就期末,别掉以轻心。” 她看着妹妹蔫着回屋继续读书,有些担心。 叶伏秋料不到妹妹的心性竟然是这个路子,她不强求妹妹非要跟自己一样争强好胜,那样太累。但至少老老实实过日子,以后可不能走偏了。 她还是得跟奶奶说,让家长多注意叶知春的发展。 姑姑嫁到别人家以后,生了两个儿子,姑父家的经济水平也只能算普通人家,家里老人还多。 姑姑工作挣得少,就主动担负起照料一大家子人的任务,这些年操劳,也是眼见着老了很多。 两姐妹和奶奶吃过午饭以后,等着姑姑下午来串门。 吃完饭以后,叶伏秋把筷子一放,习惯性伸左手,结果在餐桌上摸了个空,她愣了一下。 往常在祁家餐厅,保姆都会在她左手边放餐巾擦嘴。 张玉英起身收拾厨余碗筷,看见孙女还坐在原地,推了下她肩膀,“秋啊,愣什么,收拾桌子啊。” 叶伏秋这时候回神,“啊”了一声,赶紧起来帮着擦桌子。 心底漫上一股别别扭扭的怪异,她咬紧嘴唇,突然有些埋怨自己。 才不过两三个月。 不习惯原本生活的,是她才对吧。 今天奶奶还有两家家政,叶伏秋主动要求要跟着。 下午祖孙俩跑客户家,叶伏秋就像跟自己较劲似的,低头揽下大部分活,用劳动鞭笞惩罚自己的怠惰。 腰背已经累得酸痛直不起来,叶伏秋蹲在卫生间,发狠了似的搓洗泡在消毒水桶里的抹布。 翻涌的消毒水滋滋出声,随着啪的一声投掷,她累得喘了口气,脱力瘫坐在地上。 混着污浊的消毒水还在晃动旋转,浮起的泡沫变大又破掉。 叶伏秋疲惫中,在略有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里,想起了祁醒衣服上那股好闻的清香。 她喘着气,半晌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顺便挡住自己此刻复杂失控的眼神…… 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谁的人,是她叶伏秋才对。 所以,别再想了。 …… 晚上,叶伏秋洗漱后推门进了父亲的房间。 因为长期的卧床,他已经不如她回忆里那么强壮。 叶坪的脸又瘦又黑,肤色透着病态的黄棕色,像一颗干枯的树架子躺在那儿,等待命运判决。 她被卧室里的寂静氛围侵袭,关上门,一步步走向床边。 叶伏秋拉过小板凳,在爸爸身边坐下,她伸手握住爸爸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焐热他的掌心。 “爸,我回来了。” 她帮父亲活动手指,手顺着爸爸的手指往上,摸到他胳膊上的一条早已淡去的疤痕,小声嘟囔:“以前都没注意你这里,这又是在哪里打工时候伤到的啊。” 看见这道疤,叶伏秋忽然想起祁醒给自己胳膊的那一刀,她怔住一秒,然后使劲摇头不去想。 叶伏秋回想爸爸最后直立在地上的场景,想起他们父女的那场争执,心口又如蒙上一层胆汁似的又辣又苦。 她抱着爸爸的胳膊,依偎着,倾泄所有娇气:“爸,奶奶今天说我都胖了,你赶紧睁眼,看看我。” “你之前说女孩儿胖点好看,那你看看我,现在好不好看。” “之前出院的时候,大夫说你在家躺着,可能撑不过两年。”她眼底逐渐发热,念叨着:“这都三年整,快第四年了,您这不好好的。” “我就说,叶师傅这么强壮,肯定能挺得过来。” “爸,您可要在我毕业之前醒来啊,我还想带您参观崇京大学呢。” 平时所有心事她都习惯往心里憋,不是生来的内向性格,只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倾诉对象,才一点点封闭了自己。 和父亲阔别几个月,叶伏秋把这阵子在霄粤湾的所见所闻都一一讲给他。 她把危险的,不愉快的经历忽略,细数他自己在霄粤湾遇到了多少好人,认识了多少朋友,还有祁家人对她的好。 梅若,温莉,还有同学们的名字她都明确介绍给父亲,唯独说到一个人的名字时,叶伏秋屡次停顿。 “还有一个人,他……”叶伏秋握着爸爸的手,眼前浮现祁醒的各种模样,微微张开的嘴吐不出任何词汇。 明明是一个把恶劣刻在外表的人,明明是给她带去过惊吓和危险的人。 明明是她多少次避而不及的人。 可为什么,真到介绍他的时候,她却说不出他到底是好是坏。 因为他同样那么多次地救她于水火,给她不可替代的安全感。 他可怕又可怜,真实又游离。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祁醒。 第68节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心目中的祁醒。 “爸爸,其实还有一个人。”叶伏秋垂眸间流露出小女生的怯意和纠结,复杂地含糊说:“他……” “对我挺特别的。” …… 按照陈容医生推断,如果癔症继续恶化下去,将不仅仅出现在夜间,未来生活的每一秒钟,病症都有可能随时拖他下水,如果当着人发生了自残行为,那将酿成难以收拾的麻烦场面。 不过,祁醒的癔症并非毫无征兆。 那是坠入高度昏迷的前一秒,祁醒有电光火石间的直觉,但下一秒癔症就像漆黑粘稠的毒液一般扑上来,将他的清醒全幅吞没,直到被滚烫的血烧成灰烬。 他没有反抗的时间。 高烧褪去那夜,他睁眼瞥见了净白的月光,刺眼又纯粹。 今夜,轻柔的窗帘摇曳之际,同样的月光再次漫游进来,一团如山间诞生的清雾包裹住他,将祁醒牵引进炙热的梦境之中。 他伸手如猎鹰俯冲般攫住癔症的喉咙,翻身而上,握住利刃刺下去,再睁眼,身下的黑雾露出了一双无辜含泪的眼睛。 他的掌心,正握着叶伏秋纤细的脖颈。 祁醒眉心猛跳,看着她簌簌落泪,柔软的双手顺着自己的手臂摸上来,她指腹所略过的每一寸田地,处处燎火。 她那张嘴很小,唇瓣饱满,自然血色似樱桃。 叶伏秋微微张嘴,轻轻叫他:“祁醒。” 她摩挲着他手臂上的青筋,青涩的神色与口中不知羞臊的话格格不合,“祁醒……再用力一点……” “可以再用力一点……吗?” 祁醒捏住她的脸,直到指缝溢出她乳白的脸蛋,眯眼问:“你谁。” 下一刻,他握住她的腰,一个用力,两人位置对调,祁醒让女孩翻身上来。 叶伏秋哭过的眼梢绯红诱人,她趴在他胸口,不知轻重的手到处乱动。 祁醒呼吸渐沉,握住她乱造作的手,审视道:“说话。” 叶伏秋满脸不解,再往上凑了凑,直到柔软的身体与他完全贴合。 她另一手抚上他的脸,透彻的双眼倒映他的模样,懵懂又闷着欲的表情几乎快让他疯掉。 祁醒难忍,伸手触碰她柔软的双唇,抚摸着,蹂-躏着,欣赏她困扰的目光。 月光下,她裙下的腿泛着羊脂玉般腻白的光泽。 叶伏秋抚摸着他的脸,嗓音轻轻:“祁醒。”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一阵发凉的风吹过窗帘,略过一座刚喷发过的休眠火山。 祁醒猛地睁眼,双眸浑涩漆黑,猛地透了口气。 太阳穴还在神经性兴奋般猛撞,他从床上坐起来,掀起衣服,检查有没有伤口。 确认无虞后,他将目光垂下,缓缓移向唯一异于常态的地方。 祁醒抬手的瞬间流露几分挫败,无奈拭去额头的汗,试图迅速平复不正常的呼吸。 他静止地盯着某处,越平静,眼前就越浮现叶伏秋的模样,原本趋向平稳的呼吸,又一步步深沉下去。 梦境里的那把火,烧出了结界,在他身体里到处喧嚣。 有什么地方在发痒,让他恨不得立刻扯碎发泄。 与癔症对抗多年,他能确定,刚刚那瞬间的感觉确实是癔症的前兆。 但是。 他却梦见了她。 因为叶伏秋,他逃过了今夜既定的疼痛。 祁醒咽了下喉咙,缓解干涩。 他拨开花洒的开关,任由冷水浇打身体。 祁醒撑着淋浴间的玻璃门,眼底的浑热久久不退,水流顺过他轻笑的唇边,往下坠落。 叶伏秋。 我猜。 你能救我。 …… 国庆第三天,叶伏秋的姑姑过来做客帮忙。 奶奶岁数越来越大,体力精力不同往常,叶伏秋的姑姑能多帮忙做一次饭就做一次,也是想要尽孝。 祁醒给安排的房子面积大,时间久了各个地方都积尘,家里有个卧床的植物人病患,必须保持室内清洁,这天叶伏秋和妹妹正一块打扫家里卫生。 她跪在地上擦犄角旮旯的灰尘,这时候听见奶奶喊她。 “秋啊——” 叶伏秋猛地一抬头,撞了个正着:“啊!怎么了奶奶?” 张玉英坐在沙发里,手里正捧着个相册,手边也有不少老相册。 她指了指,问:“你记得有一本,专门是你们姐俩小时候的相册,你穿红裙子,在公园拍照的那本,放哪儿了?” 叶伏秋走过去翻看了下,“都没有吗?” 张玉英点头,花白的头发扎着,“我昨晚上梦见你们俩小时候哦……突然就想看看那张照片。” 叶伏秋抬头,晃了神。 不知怎的,此刻把相册翻来翻去,嘴里念叨着梦境的奶奶,竟显得这么苍老。 她忽然有些难受,“是不是落在哪儿了?” 姑姑端了盘菜出来,补了句:“是不是落在老房子里了?上次搬家搬得太急了,可能落了东西。” 张玉英像是被提醒了,想起来,“对,大衣柜下面……还有一沓子相册。” “秋啊,你回去一趟呗?” 叶伏秋有些迟疑,没有立刻答应:“不是说都搬走了,那房子我们还进得去吗?” “进得去,咱们走了以后,那破房子也没人租,房东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咯。”姑姑挥挥手说:“那上面的锁到现在还是我们走的时候上的嘞。” “秋你不是还有一把钥匙吗?正好。” 张玉英点头,“秋,让你妹妹陪你回去一趟,带个袋子,再转一圈,看看还有没有忘了搬走的东西。” 叶伏秋扭头看了眼没什么意见的叶知春,想了想,还是说:“算了奶奶,我一个人跑就行了,让小春待在家里踏实写作业。” 姑姑又端出一盘子菜,说:“吃完饭再去吧!” “不了,跑一趟近郊来回公交车就要三个钟头。”叶伏秋起身,去准备出门的东西:“我自己在外面吃点儿就行。” 说完,她背上容量大的双肩包出了门。 叶伏秋本以为这次回来,不会再看见通往韩桥村的那一路的景色。 没想到还是要回来。 也对,再搬走也不会再住韩桥村,就趁着这次,跟这个地方做个告别。 紧锣密鼓辗转一个小时车程,叶伏秋抵达韩桥村。 秋天的时候,滨阳刮风天是经常有的,尤其是晴朗的时候,风一起,村落这样的地方就尘土四起,没几步,鞋头就沾上一层灰尘。 叶伏秋轻车熟路抄小路往以前住的地方走,打开老房子的大铁门,挥挥手散去迎面这一股破旧的尘土味道,踏进院子。 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也没觉得这房子这么破旧,如今一看,真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才十月份,房屋因为没有烟火气息,室内一股透彻的寒意,冷得叶伏秋打哆嗦。 她找到奶奶说的地方,把相册从底下抽出来,收好。 叶伏秋重新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确定没有落下别的东西,除了破房子和一些废物件以外空空如也后,往门外走。 大铁门重新关上,这是她最后一次为这间房子锁门。 钥匙在锁芯里转动,金属锁落下。 就在这时,她身侧传来嚓嚓难听的脚步声。 叶伏秋偏头,眼神一抖。 身材魁梧,着装简陋肮脏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那双狭窄又丑陋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半晌,他笑了。 喉咙顿时发酸,叶伏秋猛地捂嘴,控制呕吐欲望。 当初污蔑他的那个男人……他怎么又搬回这个村子了!? “听说你们家搬走了。”男人一步步靠近,眼神在她身上流连不止,“我还以为瞧不见你了。” 干呕的欲望一直发作,她甚至很难说话:“你……别过来。” “你不怕我再报一次警吗!”叶伏秋大喊。 “报警?我干什么了?”男人逼近,笑意猥琐:“我怎么你了吗?啊?你说啊?!” 叶伏秋捂着嘴,耳鬓的疤痕开始泛痒发疼,藏在心底的阴影重映,恐惧和愤怒共同袭来。 “早知道你闹成那样,”男人说着狠话,伸手:“我就真把你干了!!” 叶伏秋瞪大眼,张嘴——却直接失声了。 肾上腺素飙升让她的神经无比兴奋紧绷,这让曾经无处发泄的愤恨在此刻全部掀起来,她捞过自己的背包,不顾一切地砸向他,“我他妈打死你!” 然后撒腿就跑。 男人痛叫一声,转身就追,一把就扯住了她的头发。 “今天不给老子跪舔道歉,我看你敢走!” 第69节 “啊!”叶伏秋痛叫,转身踹向他的下-体,用尽了力气。 这次换做男人忍不住叫唤,手上松了力气。 叶伏秋恨不得杀了他,但大脑下意识的选择是逃跑。 她不顾一切往小巷外跑,不知怎的,她觉得脸上好像又流血了,好疼好湿,心脏打鼓一样的跳,绝望蒙蔽着双眼。 为什么,三年后她还是这么脆弱。 为什么,不转身豁出性命砍了他! 身后追过来的脚步声又快又重,叶伏秋快哭了,只能跑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就在她跌出寒冷昏暗的巷口的瞬间——叶伏秋被一个人稳稳地接进怀里。 熟悉的木质清香袭来,叶伏秋的鼻尖抵上他稳重的心跳。 他的手稳稳地,搂住她的腰。 他的嗓音带着浅淡的嘲谑。 “叶伏秋。” “我可听见你骂脏话了。” 被救赎的眼泪瞬间决堤而出,叶伏秋使劲往祁醒怀里扎,不顾一切抱紧他。 她颤抖着嗓音,愤恨大喊:“祁醒!!” “帮我‘杀了’他!!” 祁醒紧紧抱着女孩,盯着追来的男人,眸子如猛虎下山般慑人发亮。 有备而来的他正兴奋着。 他笑着。 “得令。” 第040章 psycho psycho:40. 狭窄的巷子, 角度刁钻到一天间任何时间段的阳光都很难全部普照,住户的污水肆意排出,仲夏时苔藓滋生, 深冬的积雪也久久难融。 没有人愿意多花一分钱,为这个漆黑肮脏的角落放置毫无用处的摄像头。 就这样, 它成为了恶意诞生的最佳海域。 也成为此刻,所有怨恨当面回报的,最好的舞台。 刚刚还嚣张的男人如今的痛叫声从巷子深处传来,每一声都撕心裂肺。 祁醒是经过多年且专业化自由搏击的高智商选手,他带着薄膜手套,右手关节处绑着一圈布, 每一拳都砸在最疼的地方, 却又不会留下显眼的痕迹。 高大魁梧的男人被他像拎垃圾一样拖来拖去,反抗不得。 “别打了!啊!求你!啊!别!”到最后, 他喉咙泛血水, 话都说不利索。 在男人眼里透露着恐惧,或许在他的视角和感受里,他以为祁醒会往死里打。 叶伏秋就站在一边, 看着男人一拳一拳地挨打,咬牙解恨。 没错, 就该这样, 她当初有多疼,多恐惧, 他也要全都体验一次。 直到最后, 她主动开口:“可以了。” 祁醒立刻停了手, 回头跟她确认:“你确定?” 叶伏秋不希望祁醒打得太过分,这样不好收场, 点头。 祁醒把拳头上的布一圈圈解开,塞进兜里,笑了声,“好啊,听你的,下一场该继续了。” 叶伏秋愣了一下,“下一场?” “该让其他观众就位了。”祁醒俯身,揪住男人的后领子,“走吧,请你配合。” 被打得疼痛失声的男人浑身发抖,被他半扯着走出巷子。 叶伏秋不知道祁醒要做什么,生怕事情脱离控制,追着他,“祁醒,你要干什么,差不多就得了……” 祁醒回头,只给她一个眼神。 叶伏秋立刻安定下去。 祁醒拽着男人到主街道上,低声宣告:“敢走,我就换个地方继续打。” 男人瞪大了眼,站在原地不敢动,“你要干什么……” “想找你确定点事儿。”祁醒站在他几步之外,慢条斯理把手套摘下来,扔在一边。 然后,他拉住叶伏秋的手腕。 叶伏秋站在他身边,仰头看对方,眼神动摇。 村子里闲逛的人一点点聚集起来。 这穿着黑衬衫的男人从头到脚都透着贵气,一看就不是这里的人,氛围紧张,于是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三年前冬天,你跟她住对门儿的时候,”祁醒审视着他,故作礼貌问:“是不是骚扰她了。” “你是不是骚扰这位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姑娘了。” “是吗?” 周围哗然讨论,男人在这村子混久了,以后还要住在这儿,怎么肯承认,他破口大喊:“没有!当时那么多人都在,情况什么样大家全知道!” “对不对大伙!” 听到这样的话,还有周围的目光,叶伏秋又开始止不住发抖,往祁醒身后躲。 祁醒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退缩,他唇边笑意更深:“所以你不承认,你当时骚扰叶伏秋,对吗?” 他抬腿,一步又一步走近,最后站在一个刚好只有他们之间能听清话的距离。 祁醒抬起下巴,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蔑视着,嘴唇却微笑,宛如笑面死神:“要不要让你在外地留守的老婆知道知道,你在这儿‘另娶’的事儿啊。” 男人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他发白的嘴唇抖了两下,“你……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只要告诉我,想,还是不想。”祁醒满意对方懦弱震惊的表情,只想抓着他的弱点,一次次地碾压。 “或者现在承认所有,给她下跪道歉。” “选选吧,”祁醒转身,吊儿郎当摇头:“我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 就在这时,骑自行车经过的女人看见这幕,突然停下:“刘伟!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她看见叶伏秋,指着破口大骂:“你怎么又跟她纠缠在一起!!怎么又是你!!你不是都搬走了吗!” 叶伏秋看见那个女人的脸的瞬间,吓得捂住鬓角,双眼发红。 祁醒瞥了女人一眼,走过去,用宽阔的肩膀挡住叶伏秋的视线。 此刻的叶伏秋抛下所有顾虑,脑子里只有祁醒这根救命浮木,她使劲往他怀里扑,像弱小动物。 祁醒搂着她,没说话,却给足她安全感。 叫刘伟的男人吓得恨不得当场给自己“媳妇”一巴掌:“你说个鬼话!我能这样都是因为你这张嘴!!” 他强硬拉着一头雾水的女人嘭地跪下,“我错了!我承认!当年是我骚扰她!” 刘伟的假老婆蒙了,大骂挣扎:“你说什lamghuan么呢!你被谁威胁了啊你!” “没威胁!!”刘伟浑身还疼着,扯着嗓门,把当初做的面对看戏的村民一一细数:“是我借机摸她!我趁她家长不在家偷偷进她家门!!还进她家卧室!当着她植物人的爸言语侮辱她!” “是我骚扰她!还出去乱说!”说着,他开始抽自己嘴巴。 周围所有人一下子噪音四起,不少人忍不住开始唾骂男人。 “人家那会才多大啊,畜生啊……” “没想到是这么个东西……” “就这样还有老婆呢……” 叶伏秋啪嗒掉了串眼泪,转头埋在祁醒胸口,不让任何人看见。 祁醒的手抚摸她后颈,笑意一点点淡去,品赏这一场近乎完美的游戏。 刘伟扬着一张肿脸,看向祁醒,满眼隐晦的暗示:“……我这样道歉,行了吗?” “你lamghuan们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叶伏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什么都不想说了,也不愿意再看他们一眼。 祁醒居高临下,眼底漠然骇人,半晌,他放松眉眼,似是遗憾:“行,你这道歉还算说得过去。” “我们就算跟你清账了。” 叶伏秋拧眉,显然不愿意就这样跟对方两清,她才不愿意原谅他们。 就这会儿,后背突然被男人不明意味地拍了拍。 下一刻,祁醒抚顺着叶伏秋的头发,掏出手机,对着还在通话中的屏幕笑道:“何女士,你可以出来了。” 叶伏秋愣住,抬头。 只见一直停在附近的轿车突然下来一个穿戴朴素的女人,气得红了眼,冲过去打那对狗男女:“刘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老婆孩子丢在老家!你到大城市来再找!!” 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刘伟另找的无名无分的假老婆被刘伟的妻子薅着头发,刘伟在其中拉架,没一会儿又成了被打的人,最后三个人扭打在村子的大街上,被所有人观看唏嘘。 叶伏秋捂住嘴,明显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果然,祁醒本来就不是见好就收的人,他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她看向祁醒,用眼神询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第70节 祁醒没回答她,只是牵着她的手,望向正在看戏的那群人,忽然开口说:“上次你跟我说,当初还有谁骂你,欺负过你来着?”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听清楚了。 叶伏秋还没说话,只见看热闹的群众里突然有几个人扭头就跑。 不能再明显了。 叶伏秋望着那些像老鼠一样四散逃走的人,忽然破涕而笑,乐得肩头颤抖。 她与云淡风轻的祁醒对视,笑得格外爽朗。 所有阴霾阴影,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祁醒为她准备了一场,对韩桥村,最精彩的告别典礼。 以最轰轰烈烈的形式,和她十五岁的恐惧说再见。 祁醒的掌心干燥又温热,心脏正在剧烈反馈着,她不愿松开丝毫。 叶伏秋垂下眼睫,也垂下了万千悸动,把所有情绪归结于一句。 “谢谢。” “谢谢你,祁醒。” …… 叶伏秋上了车,急着问:“你怎么来滨阳了?” “之前不是说工作出差吗?” 祁醒看了眼后视镜,语气慢慢的像是敷衍:“是啊,就在这儿。” 对方这口吻倒是让叶伏秋拿不准是真是假了。 她掸掸背包上的灰尘,说:“你来这儿办事就办事……打听我干什么,跟着我有事儿?” 这次换祁醒停顿了几秒。 他鲜少迟钝的这几秒,让叶伏秋反应过来,再问:“你,你不知道我今天会回韩桥村?” 祁醒是原本就计划来这里的,恰好碰上她了? 叶伏秋诧异。 他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 她脑子里闪出了许多吓人的猜测,撑着主副驾驶中间的手盒,靠近他,“你,你原本就打算带着那个阿姨来闹事吗?” 女孩一靠近,前天梦里的那股清香味道真实地漫过来,虚实交叠,祁醒眼梢抖了下,一把捏住她的脸蛋,往回推提醒:“叶伏秋,坐好。” 他的回避让叶伏秋的心跳更快了,想知道答案的欲望像煮沸的白水,顶着壶盖往上冒。 她坐回副驾驶,脑袋蒙蒙的,“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在外地还有正儿八经的妻子呀。” “我要查谁并不难,”祁醒单手转动方向盘,驾车离开村子,开上高速,“而且这种外来打工的男女不明不白地住在一起,谎称夫妻合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叶伏秋捏着安全带,回想刚刚发生的,神经还兴奋着,吐出一口气:“……真是解气。” “有进步。”祁醒往旁边瞥了一眼,轻叱,“这次没哭晕过去。” 叶伏秋臊着脸反驳:“我哪次哭晕过去了!” “虽然还是落荒而逃了吧……”她失落。 “在你不确定自己的力气能不能和对方抗衡的时候。”祁醒告诉她:“逃跑是最能保全自己的反抗。” “你没错,这也不叫软弱。” 他乐出一声:“不是踹了他老二,还骂脏话了么。” 叶伏秋脸更热了,恨不得把头埋到脚下。 “我那是气急了……” 她,她其实不是那种没素质的人…… “帮你这么大一个忙,陪我吃个饭呗。”祁醒泄气,故作疲惫:“打人很费力气的。” 说完,他嘲笑道:“你不会说这都是我应该的吧?” 叶伏秋摇头,“今天不论那些,我很有良心的好吧。” “你想吃什么,我……”她心虚说:“尽量请你。” 祁醒眼尾翘了翘,语调愉悦:“没打算为难你,陪着吃就成了。” “下次再请。” 说完,他开车沿着高速公路一路飞驰向滨阳市中心。 祁醒开进一栋大厦的停车场,有家西餐旋转餐厅开在顶楼,能俯瞰滨阳市中心夜景。 祁醒的两个家乡城市在崇京和霄粤湾,叶伏秋知道。 她看着他在滨阳街道里轻车熟路的驾驶,不禁疑惑:“你好像对这里很熟?你来过这家餐厅吗?” “不熟,”他熄火,解开安全带,“我弟推荐的,下车。” 叶伏秋跟着他,一路登上大厦顶层。 餐厅的是预约制的,经理看见祁醒之后笑脸相迎,将他们领到餐厅观景最好的位置。 看见这片落地夜景时,叶伏秋才想起为什么这么眼熟。 她以前刷到过,这家西班牙餐厅的这个位置非常火爆,想拥有一次这样的景色需要提前好几个月排队预约。 “这是今天主推的菜品。”经理为两人献上菜单,服务生布置餐具。 祁醒喝了口水起身:“菜已经点完了,饮料和甜点你来,我去洗手。” 说完转身走了。 叶伏秋仿佛一下接到什么重大任务,翻开菜单一看,松了口气。 幸好菜单是英语的,不是西语。 叶伏秋本以为自己高考加四级的英语水平会看不懂菜单,但一眼扫去,竟然全都看得明白,包括菜品酒品名称后的一些内涵和引用故事,她都能读个大概出来。 她惊讶中不禁雀跃。 祁醒在露台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看见菜品和饮品已经上了一部分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瞥见旁边的香槟酒瓶,顿了一下,看她:“你点的酒?” 叶伏秋手里捏着餐巾,满脸的“后悔”,打量他着脸色,小心翼翼说:“……我就是觉得。” “今天开心……” “想庆祝一下。” 她纠结又懊悔的表情十足灵动,祁醒扯动平直的唇线,伸手打开香槟酒瓶,给她倒了半杯,“想喝就直说。” “想想在家的时候什么样,在外面就什么样。” 他说的家,指的是祁家。 叶伏秋神色微动,想起梅若阿姨带她见识的种种,教给她的那些,最终不再扭捏,端起香槟,与他碰杯共饮。 欣喜占据着身体,嘴唇接触到冰凉杯壁时,叶伏秋眼睛都眯成了弯缝。 …… 滨阳入秋就开始降温,护城河周围一到了晚上遛弯的居民大幅度减少,只剩下空荡荡的栈道,平静的河面与璀璨的河畔霓虹夜灯。 直到夜晚九点半,一轻一重,一快一缓的步伐踏响了木栈道,嘎吱嘎吱地吵闹着。 祁醒盯着前面一蹦一跳漫步的小丫头,无奈。 叶伏秋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也因为用餐的缘故一口一口喝得太快,一顿饭还没吃完,她就醉得完全失了态。 “好凉快……好凉快……” “风再大一点点,就好啦……” 祁醒喝了酒,车子只能暂存停车场,叶伏秋又闹着要带他去河边散步,不去就撒泼,于是就有了当下这副画面。 叶伏秋趴在栏杆上呆呆地望了一会儿河面,然后突然回头,看着祁醒痴痴地笑:“你今天打那个人的时候,好凶喔。” “我看他叫的那么惨,你是不是下手特别狠啊?” 祁醒慢悠悠走向她,无聊地陪她瞎侃:“你猜猜呢。” “我看他都快吓尿了。”叶伏秋碎碎地笑,嗓音如撞铃悦耳,她凑近他,眼睛很亮:“你也教教我吧,我也想把那些欺负我的人都揍一遍。” “以后绝对,”她醉得话慢了下来,“没有人敢对我不好。” 祁醒其实根本就懒得跟个醉鬼说话,他抬手,控着她头顶摇了摇,冷嘲:“同学,你思想很危险啊。” 叶伏秋摇摇头,沮丧地委屈说:“我也想……相信上天报应……可是好慢。” “我等他们遭报应,等得好久。” 她伸出食指晃了晃,醉醺醺道:“但是今天,你,你。” 叶伏秋仰头,冁然咧嘴:“你先老天爷一步,替我报仇了。” 祁醒海量,几乎没喝多过,但此刻,他却有点陷在女孩说话间的这股酒气里了。 他见她晃来晃去的,伸手握住她胳膊,“所以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祁醒挑lamghuan眉,“你不是扬言,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么。” “是。”叶伏秋点头,叹息,“你等我……以后……” “我一定会还你的。” 祁醒想说,哪儿还用等到以后,现在帮他个忙就足够还清。 他想确定叶伏秋是不是真的能先于自残叫醒他的癔症,但刚想开口,瞧着她这副云里雾里的状态,最终还是作罢。 跟醉鬼谈什么条件。 “行啊,那你记清楚点儿,要是还不清。”祁醒笑话她:“我就追着你讨债。” 叶伏秋抬手,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举个手势,让他先别说话。 第71节 祁醒眯起眼。 怎么,要吐? “我还想要。”叶伏秋双眼迷离,像是想从乱七八糟的脑子里理清思路:“我还想说。” 祁醒歪头,耗尽了耐心,“说什么。” 叶伏秋又靠近一步,踮脚,侧耳细细听,然后窃喜般扑哧一笑。 她指着祁醒的鼻尖,惊讶地捂住双脸瞪眼,像发现什么新奇事一样,“祁醒,你说话怎么有鼻音了。” “你也喝醉了?” “你很怕冷吗?”她感受了一下,困惑:“滨阳才秋天呀,温度还没到零下,你怎么就这么冷了?” 祁醒胸口沉闷,气得想笑,“哎,叶伏秋,你喝多了开始胡诌是吧。” “你没发现吗?你刚就……”叶伏秋捏住自己的鼻子,模仿他刚刚说话时细微的鼻音,压低声音:“叶伏秋,你想说什么。” 她故意学他说话:“还不清,就追着你讨债。” 学完了,叶伏秋放开手又自顾自笑起来,不知是什么逗得她这么开心。 祁醒还没被人当笑料这么戏弄过,颇感荒唐,偏头也笑出一声。 “你是真欠揍了。”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怕他了。 “我大晚上站在河边挨冻,是为了谁,嗯?” 叶伏秋浑醉的眼眸倒映男人略有不快的脸,唇边始终酿着蜜般的笑。 她拉着他衣袖,又举手:“哦,对,我想起我要说什么了……” “这件事,很重要……” 祁醒耷拉着眼,等待她的下一句废话。 “我想说……”叶伏秋皱眉,有些慌,有些无措,“我家里人,不然让我喝酒的。” “她们觉得,小小年纪出去乱喝酒,不是好姑娘。” 说完,她被冷空气噎了个嗝,捂住额头,犯了难:“我肯定会被骂的。” “我不能回去了,今晚不能回去了……” 还没等祁醒说话,她打断,“还有一个。” 今天所发生的所有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重映。 叶伏秋醉得发红的脸颊鼓出僵硬的弧度,莫名的忸怩渡上来,“嗯……” 脚下软飘飘的,头顶也好像被什么吊着,她早已无法用清醒与理智判断,所说所做全凭冲动。 这股子冲动澎湃,又按捺许久,早已到了难以阻拦的地步。 祁醒不知道她突然沉默什么,打算率先打断这场毫无意义的拉扯:“愣什么呢,你到底要……” 叶伏秋忽然抬头,双手抓住他大衣外翻的衣襟,踮起脚跟。 痴醉的女孩把双唇撅成小小弧度,轻轻且确实地贴在男人的嘴唇上。 祁醒被迫低头,嘴唇被这一片柔软撞上的瞬间,原本散漫的目光停滞在河边晚风中—— 叶伏秋稍稍贴了一下便落脚回原地,露怯的桃花眼流出的尽是得意和满足。 她笑着,一点点补:“还有……这个。” 她不清楚自己对祁醒到底是什么感情。 只是在今天,在今晚,她想亲他。 女孩以为这就是亲吻。 然而,反应过来的男人早已被掀起了满腔躁动。 祁醒一手圈住她的腰,把人提到了怀前,他被染醉的眼极度黑,盯着她的嘴唇。 他在试问中引诱。 “叶伏秋。” “要跟我回去么。” 第041章 psycho psycho:41. 面前人哪怕穿着大衣, 这股炙热的气息都能烘得她双颊发热。 他的手指用力很硬,握着她的胳膊不许她远离半分。 叶伏秋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双目懵懂, “嗯?你拽我干什么。” 她越是这副单纯无辜,祁醒肚子里那股火和不爽就越汹涌。 他笑出一声, 低头,手指抚过她的脸颊:“麻烦回忆一下,二十秒前自己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叶伏秋半痴不醒地看着他,忽然一笑,伸手点点自己的嘴唇:“我这样你了。” 冷风一起,祁醒鼻尖发痒, 对方卑鄙的纯粹挑断他最后一层理智。 “你什么都不懂。”他说, 俯首,蹭上她的鼻尖, 低语:“你那叫接吻么。” 叶伏秋被那两个字烫到神经, 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偏开头,迅速眨眼。 接吻…… 接吻…… 祁醒单手搂着她的腰, 见她开始装傻,摇晃她的上身, “说话, 傻了?” “耍流氓扭头不承认了?” 叶伏秋紧闭嘴巴,回过头来, 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似乎在说:我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 原谅我吧。 她怯怯嘟囔:“我那个, 不算吗?” 祁醒弯腰,把距离维持在鼻尖相蹭, 呼吸交融,但始终没有碰到嘴唇的距离。 极其暧昧。 “当然不算。” 叶伏秋眼睫抖了两下,然后听见对方又说:“叶伏秋,再说两句话。” 他的声线比刚才低,有点吓人,她不敢说了,使劲摇头。 祁醒见她这副怂样,喉口溢出一声笑,哄着她:“再说一句,随便什么。” 男人那不断吐出清冽的嘴唇就在眼前,只要她不小心靠近半分就会再次撞上,叶伏秋收着下巴,小心翼翼开口:“你,你要我说什……” 有人成功落入陷阱。 她张嘴的瞬间,祁醒侵占最后一步,侧头,搂腰,含住她的唇瓣。 正儿八经的接吻,是要张嘴的。 你懂不懂啊。 两人的嘴唇再次贴合并沾染濡湿的瞬间,都有一瞬的停顿。 叶伏秋完全被他搂进怀里,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她的心跳瞬间飙到极限值,唇瓣被又含又咬,一片湿凉打透了她的惊愕。 以前她就觉得祁醒的鼻子长得很漂亮,鼻梁又挺又高,是他五官立体的灵魂一笔。 此刻他的鼻尖戳着她的脸蛋,不断地摩擦,辗转,把她的皮肤磨得又痒又麻。 叶伏秋浑身发软,几乎要晕了。 明明都是第一次经历,生涩笨拙的人却只有叶伏秋一个。 祁醒只摸索了几秒钟便得到精髓,顺着她张开的嘴侵入,勾着她柔软发抖的舌尖造作,使坏。 他格外喜欢折磨她的唇瓣,几乎沉迷于这片绵软之中。 反观她还什么都不会,像第一次被邀请跳舞的仙女,在野兽先生的牵引下一次次地踏错,踩到对方的脚。 对方攻势猛烈,叶伏秋在潜意识挣扎中,屡屡咬到祁醒的嘴唇。 逼近夜晚十点的时间,安静的河畔栈道,只剩降温的晚风和缠吻在一起的男女。 唇齿相碰,相吮的细碎声音暧昧了略过的风,女孩羞赧无助的呜咽声被男人漆黑的身影笼罩,吞没。 招架不住,几乎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叶伏秋稍稍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她看见祁醒闭着眼的模样,他把那双多情的眼睛闭上,只剩凌气的脸庞。 祁醒正在专注地吻她。 轰然——不知脑中哪根弦被挑动,叶伏秋小腹顿然发热,后脊更僵。 她抓紧他的衣服,用力到手指都发疼。 “唔…祁…”叶伏秋快要窒息了,浑身都在散发不正常的热量。 祁醒的手臂很有力量,把她搂得那么紧,越用力,她越能在这种微微发疼的力度里感受到在意。 他的气息厚重,没一会儿她的喘息当中也都是他的味道。 说实话,她喜欢这种极端的感情,并在酒精的催化下,沉溺于当下。 她在祁醒的唇角处尝到了铁锈味——那是她咬破的地方。 叶伏秋竟有一瞬间觉得,就这样任由祁醒“折磨”,再过分一点,都没关系。 全都没关系。 她全都受用。 直到叶伏秋的嘴唇被折磨地红肿绯深,直到她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的时候,祁醒餍足地叫停这场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预先伏笔铺垫的缱绻情节。 第72节 他及时伸手,提住她因为腿软往下滑的腰肢,哼笑出一声。 叶伏秋浑身没力,喘着趴在祁醒怀里,太阳穴贴在他胸膛,她听见了对方也不太平稳的搏动。 原来,他也不是很冷静嘛。 他的指腹伸过来,叶伏秋由着祁醒擦拭着自己的嘴唇。 他替她将唇边那些湿润狼狈都擦去,女孩脸蛋由内向外透出的粉印在祁醒眼底,心底那股痒莫名又开始造作。 叶伏秋在他身体里种下一种蛊,又像是在身体里养了一头怎么都喂不饱的野兽。 过去几秒,叶伏秋忽然呜咽两声。 祁醒挑眉:“嗯?” 她抓着他衣服,另一手挡着脸,快哭了似的,跺脚:“好怪好怪,好奇怪……浑身都好怪……” 浑身不知道哪里在痒,好像渴求什么又虚空,想要更贴近他,却又不能那么不知羞臊。 最终,她把罪魁祸首都推到酒上,“我喝醉了,我真的喝醉了……” “好难受。” 祁醒不依不饶,在她耳畔问了一句:“现在知道什么叫接吻了吗?” 叶伏秋懊恼地尖叫一声,一头扎进他怀里。 别说了! 祁醒被她顶地往后趔了一步,没忍住,仰起喉结碎笑几声,难得爽朗。 叶伏秋,我瞧你以后还乱喝酒。 脑袋昏昏沉沉之际,叶伏秋听见他重复问了自己一句。 “回家么?” “还是跟我走。” …… 叶伏秋也不清楚是怎么回答的他了。 好像天旋地转之间,自己就被带到祁醒住的酒店里了。 祁醒是酒店的黄金级贵宾,是投资方之一,从下了专车以后一路被酒店工作人员目送到专属电梯。 夜晚酒店大厅安静有序,不少人看着那位大有来头的祁先生拉着个一路傻笑的小姑娘上了电梯,而后面面相觑。 这是……? 祁醒占据顶层套房,喝多的叶伏秋大变性情,进他的房间跟进自己家一样随便,迈进玄关把鞋子随意甩掉,穿着袜子踩进去,打开冰箱,直接把头扎进去:“……” 祁醒脱掉大衣扔在一边,挽起袖口,看她:“找什么。” “热……”叶伏秋忽地把脸拿出来,摇摇晃晃站不稳,“脸热……” “这地板怎么在动?” “三杯香槟你能喝成这样。”祁醒快把二十多年来所有耐心都赔在今晚了,他走过去,拎出一瓶冰水拧开给她:“多喝水,酒精排解得快。” 叶伏秋乖乖捧着瓶子灌了好几口冰水下去,舒服了一点,眼皮还是沉得抬不动。 “我想睡觉了。” 女孩被水润过的嘴唇带着微微亮点,祁醒盯着她的嘴唇,握着她肩头,“叶伏秋,看我一眼。” 叶伏秋懒洋洋抬头,和他对视。 祁醒眼尾上扬,暗示:“还记得半个小时前我们干了什么吗?” 飘忽混乱的脑海里浮现出各种画面,叶伏秋悄悄挪开了视线,垂动的眼睫抖抖的。 她的躲避羞赧暴露了答案。 他十分满意,牵动唇角,伸手,将她散乱的黑发归到耳后,“那就好好记着,明早,我会再问你一次。” “叶伏秋,可别忘了。” …… 带着一肚子酒精,叶伏秋这一夜辗转,睡得并不算踏实。 大脑像抛在半空,烟雾缭绕,轻重不分。 梦境一个接一个的,真真假假,让她好几次险些惊醒。 最后一个牵引她坠入深处的梦,有关于祁醒。 她没能看清他的脸,却清清楚楚能确定是祁醒。 他们在祁家别墅的那间书房里,门外就是梅阿姨和其他员工聊天的笑声,而他将她围在门后,吻在她耳后,脖颈,顺着向下,一路故意发出啧-砸的恶劣暧-昧声音。 叶伏秋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沁出难耐的生理泪水,整个人快要蒸腾。 他一把抱起她,扔在柔软的沙发上,桌上还敞开着的福尔摩斯小说,被她一个失手胡乱掉在地上,书页掉在地上哗啦啦的翻页声激起所有荒唐。 祁醒虽然随身携带香烟,但他并不是经常抽烟的人,于是他身上的烟草香味恰到好处的,成为了一味催眠她理智的调剂。 男人宽阔的上半身压了上来,覆盖住她娇小的身板。 她往下一看,自己竟穿着一身裙子,弯起白皙的膝盖被他的手压着。 叶伏秋慌乱制止:“祁醒……” “你别……” 下一刻,他的嘴唇覆上来,吞吃掉她所有惊慌。 他滚烫的唇舌描绘着她的唇线,祁醒沙哑至极的嗓音含着笑,一字一句提醒她。 “秋秋,看清我们在干什么。” “要记清楚……” …… 早晨清白的阳光顺着窗帘透进套房的主卧,女孩光洁的脚趾随着苏醒蜷动。 叶伏秋先是皱眉,然后在宿醉后的头疼中一点点睁眼,在柔软被褥里使劲伸了个懒腰,翻了个滚。 摸到手里品质不菲的蚕丝被后,叶伏秋突然坐起身,懵了。 她这是在哪儿啊!! 叶伏秋左右看了看,拿起床头柜的入住贺卡看了一眼,默念:亲爱的祁醒先生,恭迎您入住滨阳海顿斯花园酒店…… 祁醒的房间!? 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睡过的痕迹。 怎么睡到祁醒的酒店了。 叶伏秋懊恼地捂住头,把睡乱的头发搓得更乱,使劲回忆昨晚,最后只能想起还在餐厅的时候。 以往稍微喝醉后发生的事她是都记得的,怎么这么直接断了片。 她叹了口气,赶紧下床。 叶伏秋趿拉着拖鞋小心翼翼打开门,听见一片安静,以为祁醒不在,放开步子往外走,这时外面的浴室瞬间开了门,她正撞上只裹着一层浴袍出来的祁醒。 !! 叶伏秋一下捂住双眼,鼻息被面前带着水汽的沐浴香充斥。 “……啊,我。” 祁醒手里捞着毛巾随意地擦着湿发,润黑的眼眸打量她,开口清冽:“你什么。” “对不起……”叶伏秋声音不止发抖,不知是羞还是怕:“我,我喝多了,给你添麻烦了。” “是添了不少麻烦。”祁醒看着她这副状态,心里漫上种猜测,往前凑近,“我现在有点儿好奇。” 她从指缝里看见他靠近,一步步往后退,他身上的味道不禁想起昨晚上做的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心跳开始怦怦乱撞。 “什么?” 祁醒眯起眼,轻飘飘用手指拨开她捂着脸的手。 两人的视线在清晨光下对接。 祁醒缓缓下移视线,定在她嘴唇上,然后抬眸,看着她眼睛问:“叶伏秋。” 他一笑。 “你不会什么都忘了吧。” 第042章 psycho psycho:42. 面前男人刚洗过澡, 身上的那股清爽比平时更旺盛。 对方不经意间随着动作,湿发甩到到她脸上的水点,在肌肤上溅开一片暧昧。 祁醒衣服总是穿得不规矩, 正常尺寸的男士浴袍裹在他身上竟显得小一圈,系带松松垮垮缠在腰间, 领口处敞开,胸膛上还沾着没干的水。 不同于夜晚的慵懒气场,清晨锻炼过的祁醒眉目清醒又犀利,多少隐瞒和心虚都会被他一眼看破。 只不过叶伏秋此刻,更多的是茫然。 宿醉的松懒还残存在肌肉中,面对他的质问, 她偏开视线, 满脑子都是昨晚上做的那个关于他的荒唐春-梦。 啊??那应该只是个梦吧。 她现在慌到怀疑自己。 对,那绝对只是梦! 那他到底在问什么呢? 叶伏秋双手僵硬, 抓着衣摆, 干笑一声,审时度势地问:“……我该,记得什么吗?” 第73节 祁醒擦头发的动作停下, 白色浴巾罩着他的头,稍稍挡住眼睛。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但吓人的静止。 他的沉默让她更慌了, 叶伏秋双手摸上脸, 略有防备姿态,再次求问:“我是, 忘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吗?” 祁醒盯着她, “你觉得咱俩之间, 什么事儿算重要?” 叶伏秋此刻就像上课溜神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满脑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在她措辞回答的时候, 面前人忽然抬手,抚上她的嘴唇。 叶伏秋抖了一下,本能的生涩的反应落入他眼底。 突如其来的,跨过界限的动作,让叶伏秋完全愣在原地。 祁醒还沾着漱口水薄荷味的指尖,轻轻扫过她漂亮的唇形,恶意地戳摁着饱满的花瓣,感受这片嫣红下的温度。 他揉玩着她的下唇,弄得叶伏秋完全说不出话。 心脏里那座鼓又开始邦邦造作,震得她好难受。 祁醒这般暗示满满的色气动作,却让她丝毫感受不到排斥,不知是不是那个梦的缘故,这种触感,这种力度,让她无比熟悉。 “什么都不记得了?”祁醒俯首,试图用言语打磨她的伪装:“我在猜,你是装呢,还是真忘了。” 嘴唇被他的手指弄得好胀,叶伏秋眼神无辜,话说不清楚:“唔,我真不知道……” “我是做错什么了吗?昨晚。” 被一个醉鬼“强吻”本就不爽,第二天对方忘得一干二净更让祁醒不爽。 他还没这样吃过瘪。 祁醒按着她的唇瓣,指腹一用力,直接碰到她的齿关。 口腔里侵入异物,叶伏秋吓得瞪大眼,下意识地张嘴令舌尖直接碰触到他的手指。 温热与粗粝于濡湿相交,两人都停了一瞬。 叶伏秋吓得浑身激灵,双手推开他这乱弄的手,“你干什么啊,你……” “有事就说事,我喝断片了,真的不记事。”她讷讷。 祁醒瞥了眼拇指残留的湿润,盯着眼前被吓着的女孩。 他倒是很想直接告诉她,她昨晚都干了什么,一样样,一句句全都复述给她,让她知道昨晚她是怎么嘿嘿傻笑着,带着浑身酒气撞上他的嘴,让她知道后来他是怎么啃吃她的嘴唇,让她知道,他嘴角破掉的这块是谁干的好事儿。 但是。 那样就没意思了。 祁醒拢了拢身上浴袍,收起方才快要吃人的目光,随便扯了个缘由:“你昨天喝多了,吐我一身,扭头就忘?” 乱跳的心终于落了地,心里猜想的可怕念头没成真,叶伏秋暗自吐了口气。 “对不起啊……我以后绝对不乱喝酒了。”她十分后悔。 “知道对不起就行。”祁醒转身,“洗漱去,该吃午饭了。” “吃完饭送你回家。” 叶伏秋蔫着点头,乖乖转身回了主卧。 …… 还好昨晚上她托叶知春,告诉奶奶自己晚上住在同学家,奶奶没起疑心,不然夜不归宿肯定要误会什么。 叶伏秋简单洗漱出来,主动搭话,几件事加起来她亏欠祁醒的太多,所以主动要求中午饭她来请。 之前在霄粤湾做助教的兼职费用是半个月结一次,她手里有一点可以自由支配的钱。 祁醒倒没拒绝,靠着冰箱喝水,问,“吃什么?” “就吃,我之前在这儿上高中的时候经常吃的可以吗?”叶伏秋回忆着,说:“我记得高中附近有一家面馆,虽然不贵但是味道很好。” 说完,她还特地保证:“你放心,我吃了三年,卫生问题绝对没问题的。” “不会……吃坏肚子。” 祁醒拧紧瓶盖,唇边抖了抖,摸了下鼻梁:“吃什么都行,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 叶伏秋腹诽:都知道您祁大少金枝玉叶,她可担待不起。 确定好目的地,叶伏秋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就在两人刚刚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的手机振动起来。 看见来电人名字的瞬间,叶伏秋身形顿在原地,生生数十秒都没动弹。 走到门口感觉身后没人跟上来,祁醒回头,看见叶伏秋脸色中的怪异。 他微微挑眉,问:“怎么了?” 叶伏秋拿起手机,望向他的表情有些局促。 “我可能……” …… 半个小时以后,两人还是来到了叶伏秋所说的面馆。 面馆挨着滨阳一中,就在旁边的小街里,就算是节假日也有不少人跑过来吃饭。 叶伏秋掀开门帘踏进面馆,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母亲。 杜荣还是像前些年一样打扮,头发盘在后面,一到秋天身上就是那件灰色的毛呢外套,皮鞋虽然干净但从褶皱的深度能看出年头。 总的来说,她的精神状态确实比当年拖家带口操劳痛苦的时候好多了。 叶伏秋杵在门口,跟进来的祁醒高高大大的身影贴在她身后。 她回头,想起还有这么个人,拉着他的袖子,把祁醒安排到别的位置,满怀歉意地说:“我不能陪你吃了,你随便点,先吃着,我待会跟她聊完过来给你买单。” “你点啊,不用管我,你就乖乖在这儿等我。” “我马上回来。” 祁醒被她摁着,坐在红色塑料凳上,长腿敞着,表情虽淡淡的,但明显一副不太乐意的模样。 就这么盯着她。 叶伏秋又一次道歉,尽可能安抚他脾气,然后转身走向母亲所在的位置。 杜荣早就看见她了,忍不住打量坐在远处的那个男人,一瞧就不是普通人。 等女儿走近,她神色有些担心,先问:“小秋,那个人跟你什么关系啊。” 叶伏秋对母亲并非还像当初,她已经无法再坦率地露出依赖。 所有人都夸她懂事早熟,因为这个,无论多少苦她都要往肚子里生咽。 lamghuan 她知道,母亲首先作为自己,没有义务要为了一个也许永远站不起来的丈夫,为一个全数塌陷的家庭付出一生。 她三四十岁,还年轻,还能获得更幸福的生活。 所以最后母亲选择离去的时候,妹妹痛哭挽留,撒泼打滚,她却没有。 但试问,哪个孩子会甘愿看着妈妈背手离去,去加入别人的家庭呢。 她虽然理解,接受,但这么多年不一起生活,感情早就淡了。 叶伏秋拉开椅子,抿了下嘴,“就是在霄粤湾认识的朋友,资助人的儿子。” “恰好碰上了。” “啊,看着确实是贵气。”杜荣把菜单推给她,“吃点什么,妈请客,本来想带你吃点好的,谁知道你要来这儿……” “不用了,我也不是很饿。”叶伏秋婉拒,想着就算点了也吃不下去。 祁醒还在后面等着呢。 杜荣期待的表情泛出僵硬,慢慢收回手,“啊,这样,你从小胃口就不大,以后在学校记得,到时间就吃饭,饿不饿都吃一点,别把胃折腾坏了。” 叶伏秋垂着视线,点头。 女儿的不反馈和冷淡,让杜荣一腔热情也逐渐熄灭,她忍着发热的眼眶,直接步入正题,从包里拿出两叠牛皮纸包着的钱。 “回家去,给你奶奶。” 这是叶伏秋和叶知春的法定抚养费,是她作为亲生母亲必须尽到的责任。 叶伏秋的奶奶和姑姑对杜荣有怨念,见了面止不住要说几句不好听的,而且叶知春见了妈,又要哭闹不依不饶。 所以这么多年来,都是叶伏秋单向和母亲见面,拿了抚养费,再回家交给奶奶。 这么多年来,一年顶多见个三次,每次都是为了这件事,哪怕杜荣主动想见见她,叶伏秋也都是拒绝。 她只怕多见,会对如今已经有新家庭的妈妈产生依赖,她也会像妹妹那样,露出不舍和怨恨。 只怕多见,她现任丈夫那边会不愿意,会对妈妈的生活造成影响。 既然妈妈已经选择了新的人生,过去的一切,都应该减少接触。 她作为桥梁,必须要懂事,妥协双方。 叶伏秋心里酸苦,抽出其中一叠钱,推回给妈妈。 杜荣看着她这个动作,不懂了,开口有些颤抖:“……这是怎么了?” “我已经成年了。”叶伏秋始终低着头,然后收起另一叠钱,维持摇摇欲坠的冷静:“按照法律规定,您不用再支付我抚养费。” 大女儿这番话一出,杜荣的嘴唇恍然抽动,笑了一声,艰难维系:“秋秋,你还小呢,你刚上大学,正是要用钱的时候。” “你不拿着妈妈的,回头就要从你奶奶手里拿,家里又不容易……” “妈。”叶伏秋打断她。 她拼命地暗示自己,不要再激动,可眼前的视线就是不受控地开始变模糊,变酸涩。 她不想掉眼泪。 “我现在有资助人,他们对我特别好。”叶伏秋咬牙,把话说完:“供我吃喝,给我买东西,我几乎没有花过自己的钱。” “那个阿姨,对我特别,特别好……”她话音消失,消耗全部力气去吞咽泪意。 “您别担心我。” “您自己的日子,又没有很富裕,给我多一笔钱,你丈夫那边就会少你一份。” 第74节 “钱留着……过好自己的日子……” 杜荣满眼伤心,唰地掉了眼泪,无声流泪:“秋……” 叶伏秋使劲低头,愣是不掉一滴眼泪,把妹妹的抚养费拿好,“你过好自己的就够了,我们的日子也在往好处走。” “别操心了。” 说完她直接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向祁醒所在的那桌。 留下杜荣悲恸地望着她消瘦却挺直的背影。 两碗面刚热乎乎送上来,祁醒看着她过来坐下,放了副一次性筷子在她手边,然后自顾自挑面吹热气,“给你也点了一碗,吃吧。” “吃完我送你回去。” 叶伏秋点头,然后低着头拆筷子,挑起一大口面往嘴里塞,好像很饿的架势。 祁醒目光平静,始终看着她。 过了半分钟,祁醒叹息,把筷子放下,对她说:“叶伏秋,她走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叶伏秋突然爆发出一声呜咽。 咬断的,无法下咽的面条掉回汤里,再抬头—— 祁醒的眼神闪烁一瞬,眉心微微折动。 视线里,女孩嘴里鼓鼓囊囊,双眼猩红,憋满了泪。 叶伏秋满脸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眉毛皱成扭曲的形状,表情狰狞,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她鼻尖耸动,眼泪啪嗒啪嗒全都掉进了面汤里。 她越是想要克制,表情就越发令人心痛。 祁醒抽了两张纸,递给她,“咽不下去就吐出来,别哭着吃饭。” 他的嗓音就像暴风夜雨里的一轮拂晓,面条堵塞了喉咙,可却堵不住心里的痛楚,叶伏秋倏地伸手——没有拿纸巾,而是抓住了他的手。 她用力,指尖嵌进了他的掌心。 生疼的感觉惹得祁醒皱眉,却没吱声,任由她这样无声地发泄在他身上。 叶伏秋抓着他的手,攥的两人相触的地方泛着白色,等这股撕心裂肺的感觉一点点褪下去,她掉着眼泪,摇头。 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否决自己的痛苦。 祁醒没听见她们的对话,但凭借着简单的背景了解,和两人之间的表情,叶伏秋的动作,多少能推断出来。 他把纸巾塞进她手里,慢条斯理地强调:“叶伏秋,没有人可以逼你忍着委屈。” 祁醒咬重语气,带上一点训令的意味:“吐出来。” 叶伏秋捂着纸巾,把嘴里难以咀嚼的面全都吐了出来,不知为何,一瞬间身心通畅。 她的哭泣也终于发出了声音。 叶伏秋用手背不停地擦眼角,让这么多年,所有难过顺着如小雨般淅淅沥沥的啜泣一次发泄掉。 国庆假期中午的面馆人声鼎沸,热闹温馨。 气质不凡的男人就这样坐在这格格不入的地方默默陪着,看着女孩哭了很久。 …… 国庆假期就这样结束了。 那天吃碗面,祁醒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走了,他说订了机票,立刻就要离开滨阳。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仓促,这几个晚上过去,叶伏秋一直恍惚,不确定他在滨阳的那两天是不是真的。 告别了家人,她再次踏上前往霄粤湾的路途。 不同于上一次的忐忑和迷惘,这一次,她满怀着想念和欣喜。 明明不过两三个月,霄粤湾这座城市,这城市里的那些人,已经占据了她人生的重要部分。 温莉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到火车站提前等着。 叶伏秋刚出车站,就看见了司机叔叔,遇见亲切的面孔,她一下笑得明媚,朝他挥挥手。 “叔叔,”上了车,叶伏秋旁敲侧击地问:“家里人,今天都在吗?” 司机叔叔微笑回答:“都在的,今天难得热闹。” 她笑意一下更深了。 最想见的人的模样,一下子在脑海里漂浮。 车子行驶半个小时左右在祁家别墅门口稳稳停靠,叶伏秋背上背包,几乎是小跑着一路奔向别墅里面。 女孩踏在大理石地砖上的脚步轻盈急促,听见客厅有动静,叶伏秋还没到位就忍不住先扬起了笑脸,转角的时候开口:“我回来了——!” 对上坐在沙发的男人时,叶伏秋剩下的话卡在嘴边。 年轻男人有着一双和祁醒神似的,锋利的丹凤眼。 但不同的是,祁醒那双眼多情浓郁,而他满眼淡漠沉静。 他穿着一身极简黑衣,手里捏着茶杯,回头,斜着视线打量她。 关于他的身份,叶伏秋猜着只有一种可能。 他就是小祁醒不到两岁的弟弟——易慎。 第043章 psycho psycho:43. 一个小时之前。 祁醒刚从外面回来, 扫了一眼空荡荡没人在的客厅,慢悠悠走过,掂着手里的车钥匙上了楼。 走廊安静, 男人的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吃掉近半,祁醒走到书房门口, 摸上门把手的前一秒停在半空。 他耷拉着的眼皮动了动,盯着明显被人动过的门,眉头浅淡地泛出动迹。 祁醒抬眼,手指勾着门把手,轻飘飘把门拉开,踏进书房。 虽然有一面落地的敞亮玻璃窗, 但这间书籍堆杂的宽阔空间长时间都缺少光线, 像吸血鬼伯爵孤独闭塞的城堡。 祁醒从外面开了门,身后别墅走廊的光扬撒进书房, 光线围着他宽阔的身姿描绘。 祁醒懒洋洋往门框上一倚, 盯着坐在皮椅上无聊翻书的人,无奈开口:“阿慎,不知道随便进别人的私密房间很不礼貌么。” 皮椅一转, 易慎的脸暴露在光线之内。 他手里捧着的是于1980年问世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四签名》,一个看着私生活就无趣到估计根本不会看小说消遣的人此刻拿着这么一本福尔摩斯。 镌刻金色标题的棕色书籍, 悬疑故事竟意外地适合易慎身上冷淡理性的气质。 他另一手竟然拿着个苹果, 看着祁醒,悠悠啃了一口, 咀嚼着问:“不能进么。” “你这书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祁醒冷叱一声, 颇感好笑:“见不得人是你们私下统一好对我的形容词吗?” 他走进来, 把袖口挽上去:“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 “刚到。”易慎垂眸, 继续看书,盯着书里面细细密密的铅笔划线,“你生孩子不也没跟我说。” 祁醒:? 你疯了是吧。 易慎给他看看书里面,晃晃:“这不是小孩儿的涂鸦吗?” 祁醒才发现这是小丫头前几天刚看完的那本,叹息,直接敷衍:“少管,我没事就喜欢在书上画着玩儿。” “顺便考考自己的词汇量,不行?” 易慎时常拉着的一张死人脸竟露出一瞬的笑,不屑一顾。 这是一个几乎以英语为第二母语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不知道你身体状态怎么样,反正这扯淡的水平倒是大不如前了。” 祁醒坐在沙发里,瞥了眼易慎闲淡的神色,手指转动铅笔时勾了勾唇,毫不落话风:“别急着攀比,恢复单身以后你这臭脾气也是今非昔比啊。” 被戳中痛处,易慎翻书的动作停下来,瞪他一眼。 祁醒懒洋洋笑着,丹凤眼里的得逞恣意无比。 兄弟之间友善的叙旧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易慎把书合上放桌上,一步步走向他。 他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把吃剩下的果核扔进垃圾桶,擦着手问:“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祁醒躺在沙发里,仰着头阖眼,说话间喉结滚动上下:“什么怎么回事儿?” “别装蒜。”易慎压低眉头,说:“没到那个份儿上你助理不会打电话给我。” “到什么程度了?” “祁醒,我们还有很多事儿要去做,现在一切刚步入正轨,既然不是一朝一日能铺成的网,就得有打持久战的体力。” “你答应我的。”易慎提醒他。 说完,他偏头,眼神有些烦闷:“……你别死了。” 祁醒突然笑出一声。 爽朗之下的怪异格外有魅力。 沙发上染着淡淡的桂花香,是小姑娘洗发水的味道,这股香味萦绕在鼻息之间,让他格外放松。 祁醒缓缓睁眼,盯着天花板,“放心,你哥我啊,死都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是我们。”易慎纠正,“我们想得到的。” 他紧紧盯着祁醒,“我没在这里长大,我对祁家传下来的商业版图没什么责任感。” “如果你出什么问题,我不会接手这烂摊子,到时候累的还是父母。” 第75节 “想清楚再糟蹋你这条命。” 祁醒的袖口挽上去,还崭新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中,他抬手盖住双眼,碎碎笑了两声,格外无奈:“想死都不让啊。” 易慎瞥他:“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到底什么情况,是频率变多了,还是。”他只能往不好的地方想:“你已经控制不了了。” “还没到那个地步。”祁醒伸了个懒腰,“跟往年差不多,不知道你们干嘛那么大动干戈。” “要是真有一天你光天化日当着所有人划了自己的喉咙,”易慎嘴角僵硬,“我们倒也没必要再关心了。” 祁醒突然打断他的话:“现在,有个可能性。” 易慎抬眸,似乎在说:你终于肯开口了,这才是重点吧。 祁醒脑海里浮现出前阵子躺在这里睡觉的女孩儿,看着弟弟,表情有些许的变化:“如果她真能叫醒我。” “你担心的情况,暂时不会发生。” 易慎蹙眉,疑惑:“……谁?” …… 一个小时之后。 叶伏秋背着包站在客厅入口,和易慎大眼对小眼,懵了。 她是偏内向的人,对不熟悉的人完全不敢释放自己,叶伏秋一下变得局促起来,收敛起眉飞色舞的表情,“……您好。” 易慎手里捏着纤薄的茶杯,疏淡的目光审视她全身。 就是她? 他还在想象,这能拿住那祁醒的人,究竟是何方神仙。 怎么是个小女生。 他多看她一眼,她就快吓得魂不守舍了。 就这么一个人? 易慎颔首,还算礼貌,开口:“易慎,这家人。” “哦,我,”叶伏秋小步往里面挪,客套搭话:“我听梅阿姨说起过你,你是……她小儿子,在滨阳生活,是吧。” “对,你也是滨阳人?”易慎说。 叶伏秋点头。 “坐吧。”易慎喝了口茶,说着:“我估计还没有你对这儿熟悉,不用太把我当回事儿。” 叶伏秋维持着嘴边的干笑,一下接不上话了。 这……祁家二少,看起来好像不太擅长人情世故的样子。 她没想到,祁醒的弟弟在性情上,跟他完全是两个极端。 “我先上楼把东西放下。”叶伏秋颔首,“您,慢坐。” 说完跟烧到尾巴的小猫似的嗖地窜进楼梯,噔噔噔地跑上了楼,头都不回。 不知道的还以为楼下坐着的是什么吃人的妖魔鬼怪呢。 叶伏秋上了楼,易慎摇摇头,给自己续上一杯茶。 栽在这么一个女生手里,祁醒,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 风尘仆仆地从滨阳赶回来,叶伏秋没着急下去,知道一会儿一家子人要一块吃饭,所以她刻意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一身衣服才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一层已经飘着饭香味了。 虽然也只是多了一个易慎,但叶伏秋忽然就不知该如何融入了。 她磨磨唧唧挪步子下楼梯,走向一楼餐厅。 两个儿子陪在身边,梅若今天肉眼可见的更高兴,红唇都快咧到耳后去了,她往那边一看,直接招呼:“秋秋啊,收拾完了?快来,到我身边儿坐!” 被梅若这么一喊,餐厅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叶伏秋,幸好只有易慎是陌生人,有大家的张罗和热情,她稍微踏实了一点,腼腆地到梅若身边坐下。 祁醒很自觉地早早让开了地方,和梅若隔着一个位置,在叶伏秋身边。 坐下之后,叶伏秋第一时间往身边瞥去,对上祁醒的目光。 这是时隔多天,经过滨阳那么多事之后两人第一次见。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坦荡又多情,烫得叶伏秋眨眼躲开。 有些不敢看。 祁醒偏头喝酒,悄然翘起眼尾。 “怎么才回去一周,这小脸儿就瘦了。”梅若从厨师手里端来参汤给叶伏秋,“你家里大人忙,可能顾不上你,你准是又熬夜学习不正经吃饭了,来尝尝这个。” “好喝明天还继续煲。” 叶伏秋点头,鼓着脸一边笑一边大口喝汤。 易慎看着这幕,微微弯动嘴唇,“我俩倒显得没必要了。” “我可没那么说啊。”梅若眼尾的纹都笑出了小勾子,跟小儿子打趣:“这多好,我跟养着个闺女似的,不对,这就是我的小闺女儿。” 她摸着叶伏秋的头发,看向易慎:“你俩认识了吗?你们年轻人多聊。” “认识了。”易慎说。 叶伏秋嘴里还含着一小块鲍鱼肉,点头,用动作回答。 “算他们俩有心,国庆节前就回来了。”梅若张罗一家子人赶紧动筷,跟叶伏秋说:“阿慎会在霄粤湾陪我一阵子,住在三楼,要是太打扰你直接说他就行。” 她说完,补了一句:“不过你俩性格像,都比较喜静,应该能处得不错。” 易慎话少,默默吃饭听母亲聊天,时不时给一句附和,他细嚼慢咽,抬眼瞥见那小姑娘和祁醒。 叶伏秋偏头专注听着梅若说话,一张嘴完全没有休息的时候,不是吃这个就是被喂那个。 坐在她身边的祁醒对美食的欲望倒是淡淡的,吃一口喝一会儿酒,只不过那余光,就没从叶伏秋的身上下来过。 不是在她的笑脸上,就是在她可能随时需要纸巾的手上。 易慎从没见过祁醒这样过。 他绝对是那种嚣张又高傲的人,从来只有别人注视他的份。 什么时候视线这么离不开别人了。 看着这一幕,易慎不禁回想起半个小时,和祁醒在楼上的谈话。 …… 祁醒简单最这阵子发生的事进行简练的陈述,听完,易慎诧异:“她能在癔症的时候叫醒你?” “不确定。”祁醒说,“现在只是推断。” “那就再试一次。”易慎倒是直接。 “哪那么容易。”祁醒轻哼。 “你让我怎么上赶着进入癔症状态?” 易慎缓缓往皮椅后面那一面墙看去,再看他,暗示:“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刺激神经增加癔症发作的几率。” 祁醒轻笑:“你倒是会变着法折磨我。” 两兄弟各自沉默。 “问题是。”祁醒说到事情的另一端,“怎么说服她。” “你竟然在这些事情上犹豫了这么久。”易慎更不懂了:“很难么?给她补偿不就可以了,不过是配合你试一次。” “如果是真的,以后怎么让她待在你身边,再另做协商。” “现在重要的是确定她的作用。” 祁醒把铅笔放在那本书旁边,把一切归位,汹涌的压迫气场在抬眼一瞬间释放,“你要帮我。” 他很少用这样几乎是命令的口气对易慎说话。 易慎对上他深沉吓人的眼眸,对他如今一切的反应都很好奇:“什么?” 祁醒垂眸,盯着眼前这本带着桂花香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明确告诉他:“你必须在场。” “如果她拦不住。” “在一切之前,把她带走。” …… “虽然过了国庆了,但要庆祝哪天都不晚。”梅若举杯。 四个人一齐干杯,叶伏秋端着自己的果汁跟阿姨碰碰杯,笑着说“节日快乐”然后仰头灌一大口。 易慎盯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叶伏秋,敛眸,陷入沉思。 他确实很想知道,这个女生身上究竟有什么,能让祁醒…… 舍不得她害怕。 …… 饭后,祁醒率先返回书房,离开前,他给了易慎一个眼神。 易慎心领神会,点头示意。 叶伏秋今天没去祁醒书房看书,因为学校的大作业还有一些需要收尾,今晚安排的满满当当,吃完饭之后陪阿姨聊了一会儿,她就一头扎进房间,坐在书桌前忙了一晚上。 直到时间快要逼近十一点,她终于从电脑上挪开视线,伸了个拦腰,活动筋骨。 本以为大学生活是别人说的那样自由惬意,却没想到要做的事也密密麻麻充满了生活。 虽然不用再像高中时候每天起早贪黑,但这种需要自己自觉的学习节奏,更是迅速让学生们在不经意间拉开了差距。 叶伏秋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半刻都不敢停下,不管是不是盲目忙碌,总之先让自己充实起来。 她合上电脑,刚打算去卫生间,这时候手机亮起来。 祁醒大晚上的竟然给她发来一条微信。 第76节 【下楼来,给你准备了水果。】 叶伏秋一头雾水,小声嘟囔,拿着手机往门外走:“这么晚了还有水果吃……?” 深夜的别墅静悄悄的,随着她走动,声波感应的夜间壁灯一路亮起。 叶伏秋一路下去,一出楼梯,迎面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易慎。 她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您这么晚还不睡?” 易慎手里拿着祁醒的手机,“我没比你大多少,不用叫您,你跟祁醒怎么来就怎么叫我。” 他叩叩茶几示意,“水果在这儿,你吃了再睡吧。” “啊?”叶伏秋这才反应过来,“是你给我发的微信?可那不是……” 易慎抬眼,看了眼身边的位置,“你先坐,我再告诉你。” 就在她点头正要往前走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脚步声,还没等叶伏秋回头,自己的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她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 再抬头时,祁醒颀长的身影从她身边走过。 客厅光亮不足,窗外月光最亮,在暧昧昏暗的环境下,叶伏秋精准看清了祁醒那双半垂的,空荡荡的眼眸。 这股灵魂出窍的模样,令她后背发凉。 他往前走着,脚步慢悠悠的,目标笔直。 叶伏秋一点点怔松眼角。 这是,他这是……! 心跳在危险中迅速升温,她瞬间看向易慎,慌了神:“那个,他,他!” 而易慎一副知晓一切的表情,坐在暗处,手臂撑在膝盖上,就这么审视着一切,默不作声。 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帮着! 叶伏秋没时间思考这些了,她追上去,用身体拦住祁醒:“你醒醒!别靠近厨房!” 癔症状态下,祁醒不认识任何人,面前的一切成了他奔赴解脱的阻碍,他皱紧了眉,一把推开叶伏秋。 男人的力气很大,叶伏秋像一片树叶般被他挥手到一边。 “祁醒,祁醒!”叶伏秋再次冲上去,用身体顶住他,拦在中途。 祁醒被惹得很烦,握住她的肩膀,使劲挣脱着。 争执中,叶伏秋红了眼睛,没办法,她只能张开双手搂住他的腰,用尽全力让自己成为一颗绊脚石,堵住他试图自残的那条路。 她嗓音颤抖:“醒醒……你醒醒……” 摆脱不开这道阻力,祁醒粗鲁地开始使用蛮力,推着面前的叶伏秋,一步步走向厨房。 叶伏秋的鞋底在地板上磨出嘶嘶的声音,面对面被他推着走,“祁醒!祁醒!” “易慎!你快来帮忙啊!” 易慎看着这一幕,逐渐低下了视线,轻叹。 判断错误。 她对祁醒的癔症没有任何作用。 他收起手机,缓缓起身,去做他该做的。 祁醒冷漠地把她推到墙上,踏进厨房,空洞深刻的目光习惯性地去寻找尖锐利器。 被对方推了一把,叶伏秋后背撞到了柜子,吃痛地暗叫了一声,见他马上就要打开放着刀具的抽屉,她毫不犹豫扑了上去。 叶伏秋抱住他的胳膊,一口咬了上去,咬得腮帮子都发酸了,也不见他有疼的迹象,她捶打着他的身体:“不许碰那些!祁醒!” “祁醒!”她看着面前毫无反应的男人,被他这副模样激得掉了眼泪。 为什么怎么都拦不住。 为什么反过来的时候,我却救不了你! 为什么,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就在这时,易慎走进了厨房,面色严肃,只说了一句:“你已经尽力了。” 叶伏秋浑身发抖,脑海里已经自动想象出那血肉破裂的可怕声音,想象他痛苦的表情。 就在祁醒摸到水果刀的瞬间,易慎站在她身后,抬手,捂上了叶伏秋的眼睛。 叶伏秋哭腔泛滥,无助又害怕的泪水随最后一句喊声爆发的瞬间—— “祁醒!!” 祁醒的手腕骤然一抖。 易慎的表情瞬间变了。 握着刀子的手停在半空,一秒,两秒,三秒,数秒过去,都迟迟没有刺向任何地方。 神志随着剧烈的耳鸣与眩晕感一点点返回到他身体里。 祁醒艰难地眨动眼睛,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倏地扔了刀子。 水果刀在池子里当啷作响。 易慎一点点挪开遮住她眼睛的手,完全被当下这副场景震撼了。 他难以想象。 几乎折磨了祁醒十多年的癔症,毫无科学依据的,就这么被这个小女孩喊破了。 祁醒带着疲态一点点回头,隔空对上她朦胧的泪眼。 他看向易慎,似乎在埋怨。 不是都说了…… 怎么还把她吓成这样。 叶伏秋抖得鬓角的碎发尖尖都在颤,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致命的危机感逐渐褪去。 好像失去安全感的那种空虚,也被他靠近时的气息填满了。 祁醒站在她面前,微微喘着虚弱的气息,眼神深沉复杂。 半晌,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摩挲她的泪痕。 “你瞧,我总是能赌对。” 祁醒扯动唇角,将她的模样全部装进眼底。 “就是你。” 第044章 psycho psycho:44. 客厅一片安静, 厨房面积不小,却因为杵着的两个高大男人存在感太强烈而显得不出宽敞,空气里似乎只剩下女孩细细的抽泣。 刚才的氛围就像绵长的导火索, 引燃后历经久久的铺垫,只为竹火爆炸一瞬间的发聋振聩。 不同于上次的结局, 她望着眼前平安无事的祁醒,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他温热的指腹摸在脸颊上,痒痒的却很舒服,给她踏实的存在感。 祁醒收手,看了眼指腹上的湿润,“怕了?” 叶伏秋摇头, 说不出话。 易慎站在她身侧, 颇有深意地看着叶伏秋,然后与祁醒对视。 两兄弟眼神之间的交流不言而喻。 过去他和陈医生试了很多办法, 无论是比较温柔的催眠, 拘禁。还是捆起来,上手打他,刺激他, 都没有一次能把祁醒从癔症状态里带出来。 但这个女生仅仅只是叫了几声他的名字。 叶伏秋把眼泪擦干,惊吓的紧绷感过去后, 肩膀后面的疼痛一点点清晰。 她压着眉头忍耐, 伸手摸了摸后面。 祁醒精准捕捉,率先看向易慎, 眼神一压。 易慎不耐, 急着驳他:“你自己推的。” “她撞到柜子上了。” 祁醒一下握住她的肩膀, 凑近询问:“哪儿撞到了?怎么个疼法跟我说。” 叶伏秋肩膀耸起,偏头看了眼易慎, 然后紧张摇头,“没,没事儿,是我没站住。” 她看着祁醒有些苍白的脸色,恂恂问道:“你不是说没事了吗?这距离上次我碰见才过了多久啊你怎么又……” 而且,他这个根本不像是梦游。 不巧,她前几个月军训的时候,隔壁宿舍的女同学就梦游,据娄琪说,那女生晚上突然坐起来,自己在楼道里走动,结果碰到上厕所回来的同学,同学不知情况怕她出问题,拦住一摇晃,人就醒了。 祁醒这个就像……魔怔了一样,她刚刚都那样阻拦了,都又咬又打了,他都不为所动。 回想他刚刚冷了脸推开自己的样子,叶伏秋又抖了一下,还含着雾气的眼眸十分不解。 “你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要说“不想说”吗? 易慎一听才明白情况,问了一句:“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叶伏秋回头,她该知道什么? 这回算是没完没了了,祁醒摸了摸鼻峰,烦心都摆在脸上,对着易慎挥挥手:“行了你,没你事儿了,上楼去。” 易慎看了眼这俩人,一揣兜,撂了句:“就知道使唤我。” “再lamghuan有下次我不管了。”说完转身出了厨房,头也不回上楼去了。 易慎走后,厨房一下空荡出来,只剩下两人的空间徒增暧昧。 第77节 叶伏秋整理思路:“你的手机为什么在易慎手里,为什么这么晚叫我下来吃水果。” “你们俩到底在合计什么?” “我刚刚那样儿怎么算计你?”祁醒哂笑。 叶伏秋:……也是。 “这次,你是不是不该再敷衍我了?”她问。 祁醒耷拉着眼皮,悠哉说:“这次是‘命令’吗?” 叶伏秋抿嘴,偏头。 虽然很难为情,如果说是,你能就乖乖听话把所有事都说了? “先让我看看你后背。”祁醒扳着她肩膀,往后一看,趁她愣神伸手碰了一下。 叶伏秋疼得躲。 祁醒瞧见她下意识竟有这么大反应,唇角往下掉,嗓音冷了:“还有空关心我呢。” “跟我过来。” 他握住她手腕,带着人走出厨房。 祁醒直接带着人上了楼,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他走向收纳柜,然后说:“你那儿得及时抹药,不然会疼得很厉害。” 后背被撞的那一块已经从微微疼痛开始有些发麻发烫了,叶伏秋点头,“你这里是有跌打损伤的药?借我一点吧。” 刚说完,她看见祁醒提着药箱子过来,一把把她按在沙发上。 叶伏秋怔愣,不懂他要做什么,“你留我有事说?” “说什么?”祁醒盯着她裹着单薄睡衣的肩膀,“伤在后背,你自己能抹药?” “我伤的你,我负责。” 他说完这话,叶伏秋顿然尴尬在原地,耳朵发热,“这……”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赶紧拒绝。 她抬眼,对上他认真的目光,恍然间,嗓子眼像吊着个摆钟似的一直晃动,心跳飘飘浮浮不对劲。 身上被盯穿了一般随处发热。 “或者,我可以请别人帮忙……” “请谁?你请谁,谁都会问你是怎么磕的。”祁醒伸手,捏着她一缕散发,慢慢地捋,低垂的语气尽是引诱:“你想让我被怀疑么。” 他看她,再问:“叶伏秋,你很排斥我吗?” “特别讨厌么。” 她总觉得他话里有好多深意,也有好多陷阱,比他那双会诱惑人的丹凤眼还充满危险。 面对他的问话,叶伏秋竟无法说出违心的话。 她没办法因为不想让他帮忙给上药,说出讨厌他的那种话。 她根本就……不讨厌祁醒啊…… 并不是只有害怕才会让心脏这样乱撞,她知道。 这股紧张背后的答案,让她不敢直面。 幸好,今天穿的睡衣领口比较松大。 她敛下颦抖的眼睫,半晌,默默转过了身。小手一捋,把黑发全都归到胸前,露出细白后颈。 祁醒眼神愈深,眼尾薄薄的褶有扬起的迹象。 书房唯一一面落地的玻璃窗承接着明透的月光,蟾光打在女孩瘦弱的身板上,月光将她的耳廓照得透明,泛出漂亮的血色。 下一刻在他眼前,女孩扯着领口,一点点往下放,露出一侧的光洁肩头。 细腻如玉的白皙扎进他眼底。 祁醒捏着药膏瓶子的手暗自发力,摩挲中泛白。 叶伏秋继续往下拉,直到露出磕伤的后背左侧马上停手,点到为止。 她身上有些瘦,含胸的时候背部蝴蝶骨浮动,让他挪不开眼。 磕伤在肩胛骨附近,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白皙皮肤上就已经透出了紫色的淤青,看着骇人。 身后一直没动静,皮肤暴露在有些凉的空气里,让叶伏秋更止不住战栗,她小声问:“……能看见了吗?” 祁醒“嗯”了一声,“先冰敷。”说完,把冰袋裹上丝巾,贴了上去。 叶伏秋“嘶”地抽气出声,被凉得弓起了背,弱无可依地抓紧了沙发上的毯子。 她后背漂亮的脊沟在下意识的扭动躲避中灵活动态,惹得祁醒眉心泛痒。 “特别疼?”他问。 叶伏秋忍着,嗓音变得很软,尾音有些不稳:“嗯……” “就是,好凉……” 她开始能感觉到身后男人的吐息,不知怎的比刚刚重了好多,若有若无地漫在她皮肤上。 叶伏秋闭眼,努力克制身体怪异的躁动。 冰敷需要时间,两人一前一后这么坐着,陷入安静。 趁着这会儿相对无言,叶伏秋开口:“你……自残,原来这么不受控制的。” “你这样究竟有多久了?” “从小的毛病。”祁醒维持着举着冰袋的动作,十几分钟过去一下都没动过,语气平和:“近几年变成这样儿的。” “没办法吗?”她问。 祁醒直说:“目前没找到。” “那也不该连梅阿姨都瞒着,她是你最应该依赖的人啊。” “有用吗?” “告诉她,她帮不上我,只能是白白自责,每天吃不好睡不着。没必要。” 他说:“这种场面一次就够了。” 因为听温莉姐姐说过祁醒以前的事,所以她很容易分析他话里的深意。 他为什么这么难以捉摸。 说他有情,他却连家人朋友都不愿意依赖,只一句对方帮不上忙,就对他本该得到的关照不屑一顾。 说他无情,他却是不愿意家人再因为他的事伤心发愁,宁愿费力埋藏所有线索。 叶伏秋心口渡上慌乱,直接说:“可是,可是放任不管的话,万一哪天伤到要命的地方,那可怎么办……” 本来就是很复杂很罕见的事儿,她却能一眼看到事情危急的地方。 祁醒扯动嘴角,拖长音:“嗯,怎么办啊。” 叶伏秋忽然想到最初认识他的时候,那场车祸,还有她那时候问他的那句话。 原来她早就靠直觉逼近了他身上秘密的真相。 “你真就……不怕死吗?” “怕。”祁醒的语气却与说出的话完全相反,他镇定地好像在谈论别人的生死,开玩笑:“太多人等着我死呢,我可不想让他们那么快活。” 她真是受够了他这副吊儿郎当到过分的态度。 叶伏秋一急之下,直接回头,对上他的眼睛,拔高声音:“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我不信有治不好只能等死的心病!我绝对不信!” 他这是心理疾病,她怎么会看不懂!不是治不好,不是不能缓解,是他根本不愿意为了痊愈而努力吧! 她急切地摇曳起来的眼睛,让祁醒嘴边的笑意暂停在氛围步入副歌的前一秒。 他一手扶着冰袋,上身俯过去,把她的眼睛看得更清晰一些,带着诱导:“叶伏秋,你在急什么?” “我是死是活对你很重要吗?” 叶伏秋被问住了,嘴唇维持着在微张的尺度,却吐不出话。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碰上她的嘴角。 叶伏秋僵了一下。 祁醒垂眼盯着她微张的嘴唇,低嗓性感:“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我想知道。” 叶伏秋再说话,话语已然变调又抖动:“……祁醒,是我在问你话。” “你怎么又这样……颠倒主次……” “逃避问题……又捉弄我……” 祁醒缓缓弯起嘴唇,依依不放地抚着她的嘴角,下巴,“你这不是也总能发现是我在耍赖么。” “乖乖转过去,该上药了。” 叶伏秋憋着满胸膛的酸闷,扭过头去,任由他涂药。 祁醒拿着药膏,盯着她背上的淤青,眼底岑寂。 “我只要一那样儿,就和刀具,锐器,所有能让人见血的东西分不开。” “叶伏秋,你就没想过,在完全没有理智的状态下,我能拿着刀往自己身上剌,就能或直接或间接地扎在你身上么。” 叶伏秋眼神一滞,竟听愣了。 “不怕么?就这样,你还一而再地往我身上扑。”祁醒拧开药罐子,冷哧一声:“你才是那个不管死活的吧。” “我现在告诉你了,这点儿事反应过来了没?” “就今天。”他伸手,轻轻拂过她淤青的伤处,“我就把你磕成这样。” 第78节 “叶伏秋,现在怕没怕我?” 人的本性是,遮掩自己的劣性,把脆弱露给别人以来讨求可怜和偏爱。 可祁醒却背道而行,他把自己身上的危险一一剖析给她,像一头受了伤却对人亮出獠牙的虎豹。 叶伏秋听破了这一切,在无法判断风险系数的前提下,仍然开口说。 “我不怕。” “我不觉得……你会伤到我。” 她柔软一句话,却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嘭地炸在什么地方。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祁醒眼尾神经性地抽动着,肩线僵成了拉满的弓。 她又猜对了。 事实上,他在癔症状态里,从未主动伤过任何人,他的攻击性是对自己的。 叶伏秋听后面迟迟没动静,动了一下:“……你。” 话没说出口,下一秒,她的后颈突然落下一片重量。 叶伏秋的桃花眼在震惊中撑圆。 祁醒把额头靠在了她后颈处,几乎近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祁醒伸手,圈住她的腰,掌心贴着她柔软的小腹,就这样靠在她身上。 额头抵着她后背,黑发压着眉眼,让他发亮的眼神藏在幽暗中,更显逼人。 “……祁醒。”叶伏秋低头看着他搂着自己的大手,被他手背上的青筋脉络烫到了眼尾,羞得不敢动。 “你干嘛。” “你猜对了。”祁醒闭上眼,借着她的体温和体香缓解疲惫,“我不会伤你。” “现在有两个情况。” 叶伏秋完全化身成木头,浑身都绷直了,燥热往小腹和后腰汇集。 “什么?” “一,我控制不了自己,但还不能死。”祁醒用额头亲昵地蹭着她的后颈,嗓音有些沙,“二,你两次在我自残之前叫醒了我。” 其实,是三次。 那一次,连祁醒也是后来才意识到的。 车祸。 天旋地转之间,逼近死亡的时候,癔症发作的直觉侵袭而来,伴随着昏厥,他陷入迷离生死之间。 【……你,你。】 小姑娘的哭腔闯入了他的身体里。 在她碰到他的瞬间,他睁开了眼。 【表情不错。】 那才是第一次。 “叶伏秋,既然你这么会猜,那就再猜猜。”祁醒慢慢睁眼,目光在月光下清明:“我现在在想什么。” 叶伏秋看不见他的脸,难以分辨他的情绪。 “我不知道……” “真没劲。” “哪怕你刚刚的答案是害怕,是讨厌。”祁醒抚摸着她的淤青,泄露全幅侵略性,病态又决绝:“我也不想放走你。” 他俯首,说话间吐息一点点靠近她的伤处,语气暧昧慢磨:“待在我身边,再叫醒我一万次。” “好不好。” 说完,他嘴唇贴上她的淤青,轻吻轻磨。 独特的柔软和温暖贴在肌肤上,叶伏秋瞬间后脊酥麻,轰然烧空了大脑,唇边溢出一声呓。 刚刚他说的话还没等思考清楚,思绪就被这股海啸般的情-潮淹没了。 祁醒嘴唇轻轻蹭着她的脊背,听见前面飘来一句。 “在,在涂药吗?有,好像有点,有点热。” “嗯。”祁醒抖动唇边,远离一些,再用指腹抹药上去,“是我的手。” 失去视觉的情况下其他感官也会被混淆,他以为她分不清,撒谎撒得不带迟疑的。 “哦……” 殊不知,月光的另一面,女孩涨红了满脸,用手死死捂着嘴。 几乎快要羞晕过去。 他,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那样。 第045章 psycho psycho:45. 跌打损伤的药通过按摩在皮肤上化开, 渗透到淤青之内。 叶伏秋被祁醒这云里雾里一番话弄得头脑发昏,她提着衣服穿好,回头, “……我没太明白。” 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叶伏秋问:“我可以阻止你?就那样叫你就可以?” “别人不可以吗?” 她的特殊性和不可替代性,确实是祁醒一直以来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 自从被她发现以后, 直到刚刚,他在这秋冬频发的季节里,竟然没有再犯一次癔症。 她的存在,除了能叫醒他,还能让他减少癔症的发作。 他确实不想承认,除她以外, 他没有任何退路。 但这就是事实。 他玩着手里的药瓶, “你是最好的人选。” “阿慎不会一直在霄粤湾,其他人都没有合适的理由突然常住在我身边, 太容易起疑。” 叶伏秋垂下眼帘:“我怎么就是最合适的了。” 祁醒伸手, 替她整理好有些垮的衣领,手指若有若无擦过她的肩膀,意味深长:“你觉得呢。” 她险些栽在祁醒这样深情的眼神里, 可他这双丹凤眼看什么都多情,欺骗性太强。 就像是把手伸进这潭幽水, 不管怎么捞都探不到底。 叶伏秋根本无法确定他对她的态度。 他一向不认真, 像个狐狸精一样只凭着强悍气场和深邃笑眼就能诱惑所有人对他言听计从。 好像再赤-裸-裸的利用,在他的花言巧语下, 对方都会甘之如饴。 虽然她也不愿意看着他一次次伤害自己, 但是。 叶伏秋说:“我不会幸运到每一次都能撞见你梦游, 也就不能次次都拦下你。” “所以。”祁醒不慌不忙,始终注视着她:“我想你在我身边。” 他稍许垂动眼睫, 这一微微露出需求与缱绻的动作,让他整张脸的诱骗度更拉上一个层级,品着每个词:“每天,每晚,都在我身边。” “只要我有什么动静,你就能立刻感知到的那种……距离。” 叶伏秋面部一僵,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这怎么行。” 祁醒抬眼,“不行?” “当然不行。”叶伏秋觉得不可理喻,“我和你什么关系?祁醒,你懂不懂男女有别,而且我还是……” “每天晚上跟你待在一起,我成了什么?万一再被人发现了……” 恍然间她想到好多画面,一瞬间脑子麻了。 祁醒对她而言很特别没错,但她绝对不会任由自己不明不白地跟对方混在一起。 那样就成什么了! 而且在祁醒眼里,她不过也只是个暂时需要的人罢了。 “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她声音放小,有些委屈地控诉。 这一年间她在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除此之外不该沾染任何可能对她有麻烦的事情。 叶伏秋推开祁醒的手,很干脆,明确说:“你想缓解病情,不该找我。” 他的需求钻进她脑海里,叶伏秋敏锐地组织起所有细枝末节,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变了:“祁醒,你不会。” “前阵子一直叫我晚上在你书房看书,就是想让我在你身边的时间尽可能长一点吧?” “万一你有什么事,我能第一时间发现。” “你是想找个知情的人看着你,是吗?” 她就说,为什么他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好像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在家也想方设法处于同一个空间里。 对方默不作声,让叶伏秋的心情一次次往下掉。 祁醒被她甩开手,靠在一侧,敛眸淡着脸,完全没了方才对她暧昧又动情的神态。 第79节 半晌,他来了句:“你是这么理解的啊。” 叶伏秋蹙眉:“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理解?” “你,你大可在一开始就告诉我,我又不是……”她艰难道:“用不着这样拐着弯玩我……” “你到底,到底真想活吗?”她脑子很乱,身体里有两股感情在对撞,嗓音在莫名的低落中带上愠气:“祁醒,有病找医生,找我没用。” “如果真想治病,就不该是现在这样,该说的什么都不肯说,由着它发作恶化,再叫别人拼命拦你……” “你非这样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话,没人会可怜你的。” 听着对方一针见血的话,祁醒原本闲散的目光一点点变了味道。 玩转药品的手指一点点停了动作,他的眼睛消逝情绪后,眼型生来的锋利逐渐浮出水面。 伪装本性的糖衣在软刺般的话语面前一层层褪去,他抿紧唇线,眯起了眼。 下一刻,祁醒突然掀眸。 他瞬间在无声中迸发的骇人压迫感,直逼她的心脏。 叶伏秋一下噤声,似被虎豹盯上的恐惧蔓延身体。 好像……说多了。 还是她说错什么了? 祁醒把跌打损伤的药瓶扔在她怀里,偏开头,“你走吧。” “上药费劲再找我。” 叶伏秋的心跳不知怎的踩了空。 想说的话有很多,冲动满脑子沸腾,顾虑也有很多。 可到嘴边怎么全成了拒绝和推开。 她突然很讨厌自己,烦自己的混乱和嘴笨。 握紧了药瓶,叶伏秋乱着一腔情绪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书房。 祁醒窝在沙发里,沉着脸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等书房的门被撞上,他指尖用力——“啪”地捏爆了滤嘴的爆珠。 并无点燃的迹象。 …… 又过了一阵子,这周周末,叶伏秋照常去大学城街区里的手打柠檬茶饮品店打零工。 这就是之前焦昕给她介绍的第二份兼职。 这家店以暴打渣男绿茶出名,柠檬茶制作过程需要大力捶打冰块和香水柠檬才能让饮品出香,所以特别适合她这种力气大的参与进来。 自打那天晚上和祁醒不欢而散,这几天她一直没见到他人。 心头就像蒙了一层乌云,她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始终不得开心。 她不想这样的。 祁醒在她背后,恂恂引诱让她陪在他身边的时候,叶伏秋脑子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汹涌的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答应。 那时候荷尔蒙沸腾着,为他而狂乱的心跳怂恿着她,去像在滨阳那时候一样扑向他。 可是最后百分之一的理智拦住了她。 她和祁醒身份有别,对方对她又……态度不明。 叶伏秋不能允许自己因为冲动踏错一步。 “嘭!”烦闷全都汇聚在手上,她扶着刻度杯使劲捶打着,用忙碌赶走脑子里解决不掉的困扰。 同时,店门外,路边。 停了许久的黑色奔驰s级降下后座车窗,树荫清爽的风飘进车厢。 祁醒的黑发被风微微掀动,紧紧盯着店里女孩的目光晦暗不明。 “祁总,您是有什么话要跟叶小姐说吗?”足足在这待了半个小时的陈私助实在忍不住了,握着方向盘问:“需要我转告一下吗?” 祁醒手里玩转着发瘪的烟盒,没回答他,而是徐徐问:“陈助理。” “你觉得我是想死的人么。” 陈助理从后视镜观察力了他一眼,直截了当:“你以前的种种作为,找死的意图还不够明显吗?” 祁醒瞥了他一眼。 “你倒真敢说。” “如果我老师知道你现在正在认真思考关于生死的事,我想他会很开心。” 前几天晚上,小姑娘字字扎心的话在脑海里回放。 祁醒伸手,把领带扯松一点,“那你觉得我现在想死还是想活。” “祁总,你自己没发现吗?”陈助理说。 “什么?” “你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陈助理是最了解祁醒这些年生活的人,说:“过去你强迫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是因为你父母,因为你弟弟。” “你和易总要扫清商业上的对手,要报一份忍耐多年的仇,要找到当年伤害你们的人。要帮助易总强大起来,重新追回他的爱人。” “这些都是你必须吊着一口气的理由。” “但现在还是吗?”陈私助是心理医生出身,在辅佐他工作生活当中,也在作为私人医生观察他的一切变化。 他一针见血地说:“我自认为了解你,当你刚刚问出我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说明,你多了一个想赖在这儿的理由。” “你做事谨慎,患癔症这么多年,你都没让第四个人知道。” “但为什么,偏偏是最好处理的叶小姐,最后成为这第四人。” “这真的是你失误疏漏的结果吗?还是……” 祁醒眉头突然抽动一下,捏着烟发力。 还是。 这是他有意引导的结果。 在潜意识里,他根本就是希望叶伏秋能一步步地来发现他的致命弱点。 因为他觉得叶伏秋是同类,她是那个特别的,她能救他。 陈私助从后视镜看着他,看着这个好似完成使命就会立刻笑着去死的男人。 他的潜意识在显现——他比任何人都想活。 他的求生欲,就是一堆看似早已了无生机的灰烬,实则,最底下埋着能燎原的火种。 祁醒的骨性,绝对不是任由梦魇吞噬的懦种。 “祁总,有依赖,有在意的人和事,对心理是有好处的。” 他说:“我虽然单身,但我养了一只猫,一想到它我工作的时候就会很有动力。” “虽然不能经常和朋友在一块,但大家偶尔在百忙之中抽出一个晚上扎在一起做着最没营养的娱乐活动,这也会让我感到兴奋。” “有愿意为之坚持和努力的东西,是生命的必要构成。” “这不是什么该克制或者掩埋的情绪。” 陈私助叹气,心想:承认自己因为叶小姐想活命了,不丢人。 承认自己有点离不开叶小姐了,也不丢人。 后面人半天没回应,陈私助小心询问:“……祁总,我说的,你能明白不?” “乱七八糟。”祁醒锐评。 “你今天嘴比平时还碎叨。” 陈私助:……我只是不愿意一下戳破你。 你懂什么叫语言的艺术吗?! 祁醒伸手乱拨弄两下头发,额头露在风中,浓黑的眉眼格外夺目。 他开了车门,撂下一句:“车上等着。” 说完甩上门,往茶饮店里面走去。 陈私助往方向盘上一趴,哀嚎:“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 咚咚咚暴打柠檬的声音在茶饮店络绎不绝。 这会儿店里人少,大多忙得都是外卖的单子。 同事去上卫生间了,店里暂时只有叶伏秋一个人顾着。 她正埋头添加冰块和柠檬片,感觉隔着吧台前面来了人,叶伏秋没抬头直接说:“扫码小程序下单马上就好哦。” 然而,站在面前的这片气息并未动作。 叶伏秋一抬头,正和祁醒的目光撞上。 她愣在原地,眨眼。 男人的打扮像是刚结束了正经工作,从高端场所过来的。 他今天穿着正装西服,外套敞着,领带被松散扯开,若隐若现的锁骨及以下部分无形诱人。 祁醒有些享受她呆呆盯着自己的表情,一挑眉,倚在吧台边,懒洋洋开口:“第一次喝,请问,有推荐吗?” 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出,前几天两人因为一番对话而产生的对峙好像从未出现过。 他的不在意,让叶伏秋觉得自己这几天的烦闷成了笑话,更生气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好像祁醒随便一个动作一句话,她就会不满意小别扭。 叶伏秋扭头继续做手里的,尽到自己的店员本分:“喜欢什么口味的?柠檬味重一点,还是其他水果甜味多一点的?” “有没有喝完……”祁醒抬头,故作看向菜单屏幕犹豫,“让你能露个笑脸儿的?” 第80节 叶伏秋嗔瞪他一眼。 这人!! 下一刻,她手上倏地用力。 “嘭——!”雪克杯里的柠檬被她一锤砸烂。 祁醒肩膀一僵,表情微变,假装被吓到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被奶茶店的小女孩一锤子吓得退后,莫名滑稽。 漆黑锃亮的男士皮鞋在地板上抬动的画面融在空气的茶香中。 祁醒瞄她一眼,双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举起,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补了一句:“小姑娘家家的,粗鲁。” 叶伏秋懒得理他:“我在工作,不点单就出去。” 祁醒轻咳一声,收敛了表情:“我们谈谈。” 他往外面看了一眼:“车在外面,我等你,下班出来。” 说完,他转身出了茶饮店,宽阔漆黑的背影竟流露出几分挫败。 叶伏秋手里摇着茶,眼睫垂下遮盖凌乱的情绪。 一个半小时之后准时下班,叶伏秋换了衣服,想了一想,背着包直接从店面的后门溜了出去。 她还没整理好自己,根本没办法和他谈。 逃避可耻,但有用。 …… 她回到祁家,照常和门口执勤的安保打招呼,然后小跑着进了宅子。 发觉她放了他鸽子以后,祁醒肯定马上回来,她要立刻溜进卧室,不能跟他撞上。 保姆看见她回来了,笑着招呼:“秋秋回来啦,晚上想吃点什么。” “我今天特别不饿,先别准备我的啦。”叶伏秋客客气气说了一句,然后露了个抱歉的笑脸溜了上楼。 保姆婆婆瞧着她匆匆忙忙的,“唷……这么忙,连饭都不好好吃了。” 叶伏秋上了楼,得意于自己的行动力,在她想好要怎么面对祁醒之前,还是尽量不要和他撞面。 就在她放松警惕路过祁醒卧室的那一瞬间,门突然打开,一只手伸出来,一把握住她的胳膊—— 叶伏秋猛地受惊,瞳孔缩小,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进房间了。 紧接着,嗅觉被专属于一人的清冽香味包围。 后背撞上墙壁的那一刻,门被他“嘭”地带上,叶伏秋抬眼,坠入祁醒暗热的眼底。 她手心开始发凉,很难想象他是怎么…… “我怎么先你到家了,是么。”他渡着零星笑意,直接道破她的心声。 叶伏秋诧异的桃花眼摇晃情绪。 “因为我知道……”祁醒伸手,拨弄她贴在脸蛋上的碎发,笑了:“你绝对会跑。” 所以告诉她,他在外面等她之后,没多久祁醒就率先回家来了。 守株待兔,等这只自作聪明的兔子自投罗网。 叶伏秋再次被他令人背寒的敏锐折服,“我,我没想到……” 他看她的目光变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叶伏秋想不通。 比之前更浓郁,更认真,也更……偏执。 既然躲不过,看着对方要开口,叶伏秋率先抢话:“我想说!” 祁醒停住,手臂撑在墙边,乜斜着她不说话。 “我想说……”叶伏秋偏闪目光,锁骨窝因肩膀耸起更深邃,看着柔弱不堪一击,“对不起,那天乱说了一通。” “我和你不过认识几个月,也,没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就乱做判断,对你指手画脚,我不该。” 她用道歉,撇清这段关系,抖着嗓音说:“你别放心上,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对不起啊。” 祁醒睨着她的眼神不经意间再次转变,手指在墙壁上慢悠悠地点着,像正在思考对她的“处置”,更像是酝酿某种可怕的情绪,风暴前的寂静。 “是我错了。”他突然说。 叶伏秋怔住,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祁醒,在说他错了? 她怯怯抬眼,对方却在这时突然弯腰俯首下来,男人气息压过来,叶伏秋下意识屏住呼吸,后背使劲贴向墙。 祁醒凑近,额头抵在她头侧的墙壁上,微微叹息:“你啊。” “凭什么能在我这儿赢了一次又一次呢。” 他靠得太近,两人起伏的胸口几乎快要贴在一块,叶伏秋只有眼睛敢动了,“什,什么?” “我不会再要求你帮我,我自己再去想办法,你想知道我的所有,也可以。” “给我一点儿时间。” 叶伏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手指轻轻推在他肩膀上,颈窝因为他的气息好痒,“你什么意思?” “你问我,我跟你什么关系。” “你问我,我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祁醒睁眼,目光发直深沉。 他伸手,圈住她的腰肢,往自己怀里收。 叶伏秋难以抵抗,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被他抱进怀里,对方衣服上的香味扑满嗅觉的瞬间,心底某处好似被填得满满当当。 祁醒直接把额头贴在她的颈窝和肩膀的位置,做尽越界的亲昵,释放黑色的依赖。 “答案是。” “叶伏秋,我需要你。” “谁来都不行,我只要你一个。” 五脏六腑像被风拨动叮当乱响的风铃,震得她耳膜发胀,他简单一两句话,摧毁了叶伏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理智。 叶伏秋揪着他的衣服,手指一点点用力,收紧。 在他的怀里,她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意思是什么? 她觉得他说得还不够明白,不对,其实已经很明白了。 不对,她还是不能懂…… 脑子里相悖的想法在撕扯,叶伏秋脖子处的燥热带到了眼角。 她热着眼睛,嗓音不止绵软:“祁醒……我……” “你不过是想哄骗我,让我心软,”她故意把他往最坏的地方说,来了脾气:“你以为我不懂吗?别粘着我,撒开你的手!浑蛋!” 祁醒轻笑一声。 叶伏秋头脑一热,彻底没了音。 祁醒蹭了下她的颈窝,断论:“你明明不讨厌我。” 他抬起头欣赏叶伏秋动情又无助的表情,指腹捻去她眼角的湿润,“在你眼里,我现在嘴里已经没有半句实话了。” “怎么办啊。”祁醒的笑竟有几分朗,眉目尽是运筹帷幄:“如果我现在说追你,你肯定又觉得我要骗你。” 已然逝去的夏日的蝉鸣在这时突然喧嚣于她耳畔—— 叶伏秋缩动的瞳孔晃动着,心跳好像消失了。 “还记不记得一开始我说什么。”祁醒的视线滑过她的眼睛,鼻子,到嘴唇,复述曾经捉弄她的恶劣话:“如果我爱上你,爱你爱到半步离不开,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叶伏秋,你想看看么。”他的指腹依依不舍地摸在她的唇瓣上,像抚摸珍宝。 祁醒设下的陷阱是诱人的,也是致命的。 叶伏秋几乎快醉在他这样多情的眼神和口吻里。 她抬手,堪堪握住他的手腕,指腹擦过他手臂上的青筋,酥了触觉。 理智和冲动在摇摆,其中一端的砝码正在剧烈加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阿醒啊,你在工作吗?”保姆婆婆的嗓音传来,打破了这一切。 “祁董终于回来了!太太叫你呢,快下来吧!” 第046章 psycho psycho:46. 缱绻拱到火山口, 即将喷发升空,燃红整片天的前一刻——冲动被这隔着门的短短两句话一把浇灭。 叶伏秋身上胀热的荷尔蒙像冷不丁掉进了冰川水。 清醒了。 突然被打扰,祁醒嘴角下压, 不耐都在脸上,但还是客客气气对门外说:“知道了, 马上下去。” 保姆婆婆得到应答,顺口说:“你下来的时候记得去隔壁叫上秋秋,她应该是头次见祁董。” 她应该万万不敢想,这两人此刻竟在门内胸口相贴,气息混乱地纠缠在一起。 第81节 脚步声远离后,叶伏秋仿若大梦初醒, 在他怀里使劲挣扎起来:“……放开。” 女孩的转变有些突然, 祁醒蹙眉,手上反而更用力, 不许她远离, “又怎么了。” “你还没回答我。” 房间里的氧气为什么这么稀少,不然她怎么会喘不过气。 叶伏秋握拳抵在他胸膛,对方隔着衣服搏动的心跳震在她皮肤上。 回答什么?她能回答什么。 什么都不该有。 “祁醒。”叶伏秋满脸为难, “你说得对,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判断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认真的。” “而且, 我们……”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我们应该保持一点距离。” 祁醒扬动眉线, 语气浸着不解:“为什么。” 叶伏秋表情皱在一块,使劲摇头, 全力推开他, 拉开门几乎是逃出了他的卧室。 随着隔壁卧室嘭地一声甩门, 祁醒懒洋洋往墙上一靠,贴在她刚刚站的地方, 扬起喉结,叹息。 真够费劲。 …… 叶伏秋回卧室以后进了洗漱间使劲撩了把凉水清醒,水珠顺着下巴滚落,她抬头看着镜子,一气之下伸手盖住了镜面,试图这样掩盖自己悸动难耐的目光。 换了身利落干净的衣服,叶伏秋赶紧下了楼,生怕让祁家四口人等自己。 走下楼,瞧见祁华甄夫妇和易慎都已经坐到了餐桌上,她之前坐的地方此刻是那位祁董坐着,他坐在妻子身边,正漫谈着什么。 易慎老老实实坐着,垂着眼,还是平日那副淡漠的模样。 这时,他抬头,看向叶伏秋。 易慎一有动静,梅若也跟着看过去,笑了:“秋秋啊,快来认认人。” 叶伏秋笑了一下,走下楼梯,这时候坐着的祁华甄回了头。 即使祁华甄坐着,她依旧能看出他的高挑又骨直,五官立体,即使人老了,依旧不减锐气。 叶伏秋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祁醒易慎两兄弟那双锋利丹凤眼的源头——他们父子三人拥有如出一辙的眼眸。 只不过都是这样精致的丹凤眼,三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易慎的丹凤眼淡漠偏冷,不藏情绪。祁醒却多情慵懒,喜怒难辨,纨绔气淋漓。 而他们的父亲的这双眼睛,却醇厚温敦,那是饱经历练后站上顶峰后的底蕴,所有铁腕城府都藏在深不见底的背后。 这样让人摸不透喜怒哀乐的人,才最可怕。 想必祁醒对外善于伪装自己,不行于色的可怕气场就是从父亲这里继承来的吧。 祁华甄看向她,叶伏秋对上这位温和却明显不算亲切的眼神,有些害怕,礼貌打招呼:“叔叔好,我叫叶伏秋。” 梅阿姨教过她,即使再不喜欢或者是害怕,初见时绝对不能低头,落下半点下风。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小闺女儿。”梅若给丈夫介绍:“孩子听话又懂事,学习特别用功,是个好苗子。” “在祁家住的还舒适吗?”祁华甄短暂打量,以家主的身份开口关心:“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跟我们说,不用拘着。” 这位叔叔摆在台面上的温柔和客气,却让敏锐的叶伏秋莫名有些垂了情绪,微笑摇头:“都特别好,谢谢叔叔。” “站着干什么呢。”刚刚还在对她说情话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叶伏秋突然抖了一下,回头对上祁醒的目光。 祁醒走近她,擦过身边的时候知会她:“去阿慎身边。” 说完,他走到祁华甄身边拉开椅子坐下,吊儿郎当打招呼:“祁董晚上好啊。” “没我妈使唤,您这几个月都胖了。” 祁华甄似是习惯大儿子这副腔调了,不冷不热地斥:“你也是又欠收拾了。” 祁醒弯弯嘴角,没说话。 “人齐了,咱们赶紧动筷吧,别等菜都凉了。”梅若招呼着一家子人,特别看向叶伏秋嘱咐:“这阵子你叔叔都在家,不用太客气,跟我怎么样你就跟他怎么样。” 叶伏秋点头,余光等所有人都吃了东西,才慢慢动筷夹菜。 祁家一家四口的饭桌话题到与平常人家差不多,基本都是些家长里短,祁华甄提起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家里的事,梅若陪着聊,两个儿子基本不说话。 叶伏秋想着,或许是因为她在,所以才不会聊什么涉及重要商业机密的事。 想到这一层,碗里的饭好像又变多了一倍,难以吃完。 因为祁叔叔在,她更不能浪费,叶伏秋夹起一大块使劲往嘴里塞,咀嚼无味。 一家人团聚,保姆帮忙拿来了好酒,走到易慎这一侧倒酒的时候,叶伏秋摆摆手,不能喝也不敢要酒喝。 意料之外的是易慎也没要,“不喝了。” 祁醒看了眼全程低头逃避喝他对视的叶伏秋,淡淡偏眼,一口喝了半杯酒。 饭酒过了两轮,祁华甄看了眼两个儿子,跟自家夫人提起:“这几天中大机械的老总老是要约我呢。” “中大机械……刘同军吧?”梅若回忆:“上次一块吃饭,他带着他家那小女儿来的吧。” “对,他女儿今年二十二,本科刚毕业。”祁华甄看了眼祁醒,说:“是阿醒的学妹,都是崇京大学的。” “那成绩真是不错。”梅若认可:“我记得那女孩模样长得也不错呢。” “刘同军的品德还是说得过去的,女儿也教得好,中大这些年也稳步上升,是有点本事。” 祁华甄铺垫这么多,说:“下次带着孩子们一块去,也都老大不小的,让他们认识认识。” 梅若这才听出丈夫的意思,和他对视一眼。 祁华甄先是看了眼小儿子,瞧见易慎明显置之事外的模样,“阿慎就不说了,他早有自己打算,我们也不干涉。” 他偏头看向喝酒的祁醒,“你呢,打算这么吊儿郎当的一辈子吗?” “你们学习事业上,用不着我们操心,这感情问题……” “中大机械跟我们家是十几年的合作交情,信得来。”祁华甄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已然凌驾于父亲和领导的中间:“阿醒,你该开始做打算了。” 听见这话,坐在最远端的叶伏秋握紧了筷子。 明明饭碗端在手里稳稳当当,她却总怕下一秒会掉在桌子上。 垂着的目光晃来晃去的,她拼命克制情绪,调动面部五官,努力回想最平淡最不在乎的表情该怎么做。 祁叔叔回来以后,三两句与她毫不关系的话,让这几个月的各种经历产生的奢望在叶伏秋自己面前露出了可笑又越界的本质。 明明没有人关注到她,她却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到如坐针毡。 祁醒莫名抬眼,瞟了眼坐在对面的叶伏秋,把酒杯放下,“祁董,实在闲就出去多赚钱,别操心这么多没用的。” “你以为就我操心?”祁华甄把这个矛头抛给妻子,“你妈早就跟我唠叨上了。” “不然我能花这么多心思去给你物色合适的女孩子吗?” “事业心再重也讲究成家立业。”祁华甄放下筷子,语重心长,也像是某种要求:“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成家,必定是对你要做的事有好处的。” “你个人能力再强,背后的靠山越多,你的底气就越足。” “阿醒,我希望你能明白,既然要走远,就要最选平坦的路。” 叶伏秋始终低着头,明明跟自己完全没关系,却被那几个“门当户对”“靠山”“对他有好处”的字眼压得难以下咽饭菜。 她忘了,祁醒背后是祁氏庞大商业版图的继承人,他身上多得是无法抗拒的责任。 祁醒最初还散漫带笑,然而祁华甄一句句抛过来,耗去了他的耐心,到最后眼底已然失了温度。 易慎余光瞧见自己大哥的神色,缄默不发声。 了解他脾气的人知道,这已经是压在发火的边缘了。 祁醒可是最讨厌别人对他指手画脚的人,哪怕是亲人。 因为是父亲,所以一直忍着呢。 在祁家人没有找回他的那些年,易慎也深深被“门当户对”这个字折磨,以至于到现在,因为各种事情阻碍都只能和喜欢的女孩处于分开的状态。 所以他也并不赞同父亲的说法,尽管他知道,父母打算安排这些,都是想让祁醒未来更轻松。 所以他才坚决与祁家继承摆脱干系,他不想成为祁家的未来,不愿承担祁醒肩膀上的那些。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之前跟你说,也不是叫你直接挑好了塞给阿醒的。”梅若埋怨丈夫一句,然后说:“阿醒也不过二十四五,再给他两年看看。” 她在家里充当和事佬多年,怎么会看不出大儿子快受不住的脾气,赶紧把这敏感的话题做个了结。 梅若看向保姆:“专门给秋秋煲的药膳鸡汤好了吗?端上来给她吧。” 保姆点头,转身去厨房端。 梅若看向默默吃饭全程乖乖不作声的姑娘,想起来:“秋秋啊,你是几号生日来着,我记得当初看你档案,你是秋冬的生日对吧。” 叶伏秋突然被提及,抬头还有点懵,“对,我奶奶说我是立冬的生日,过去都是给我过阴历,身份证上阳历写的是11月7号。” “哟,那不就是最近了?”梅若想着时间:“这都十月底了,还好我突然想起来。” 她看着小姑娘,一下来了兴致:“家里这三个大老爷们都不喜欢过生日,我也没机会操办,我们秋秋的十九岁生日既然在我们家过,那我肯定要给你弄得高高兴兴的。” “你这几天想想,想吃什么,买什么,尽管跟我说。” 叶伏秋一听这个,赶紧摆手,生怕自己一个外人这么招摇,让祁叔叔介意,“阿姨,千万别麻烦了。” “我,我过生日吃碗面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十九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梅若擅自做决定:“等阿姨给你办,你就等着吃大餐,收礼物吧!” 祁华甄微笑着点头,似乎认同妻子的做法。 叶伏秋脸上虽维持着笑意,放在桌下的小臂却感到越发凉了。 她现在,其实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祁家人可以不要再对自己这样好了…… 明明她只是一个外人……一个一年后就会离开的人…… 吃过饭,叶伏秋看时机差不多,先告了晚安上楼休息。 第82节 殊不知她刚上了楼梯,背后就同时传来脚步声。 易慎的卧室在一楼,祁华甄夫妇的卧室在侧楼,能这样跟着她同路上楼的,只有一个人。 叶伏秋双手发麻,掌心沁出湿意,不敢回头,不想和他对上眼。 就这样,她装作耳聋一般继续往上走。 身后的人也没出声。 就这样,安静的楼梯上只有两人重重叠叠的脚步声,男人每一步都踏在女孩轻软的脚印之上,他宽阔的肩膀投影罩住了她纤细的身板。 氛围在脚步声中交缠浓稠,两人藏在身体里的话语由气味传递,却无法解析译明。 就在上了二楼之后,叶伏秋路过祁醒卧室,刚要往前走,手臂突然被拉住。 她一下被拽得回了头,这才终于与他对视。 叶伏秋只看了他一眼便如触电般弹开:“干什么。” 祁醒的不满藏在摩挲她手腕的力度里:“为什么不看我。” “躲什么。” “没有。”叶伏秋挣扎手腕,“别这样,拉拉扯扯的……” 祁醒笑了一声。 叶伏秋这次是严肃认真的,拿着他的手往外掰,“我,我不愿意招惹上你。” “你就别再……打扰我了。” 没错,再动心,再控制不住。 都给她憋在肚子里,不许见光。 她有她的人生轨道,他也始终在云端仰望不及。 既然云泥之别,巧合接触,那就把一切都停止在表面就好。 说完,对方似乎松了几分力度,叶伏秋顺势挣脱,转身跑着逃进房间。 直到房门紧紧闭上,她腿一软跪在地板上,重重透了一口气。 叶伏秋抓紧胸口衣服,难以排解,难以剖析自己。 不是明明说了正确的话吗,不是做了对的选择了吗? 那为什么……她还这么难受。 心酸得像要裂开一样…… …… 那晚之后,祁醒就又走了,短暂出差回来就住在了自己的公寓里,每次打回来电话的答复都是一样——“不回来住。” 她想要的距离感,他真的就这样给了她。 那之后,叶伏秋晚上睡得越来越晚,哪怕早早上了床,也要折腾到深夜才有睡意。 睡梦里,也总是梦到同一个人,梦到他在自己身边的各种样子……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半,叶伏秋的十九岁生日如期而至。 正如梅若允诺的那样,她在祁家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生日晚宴,生日前两天,家里就已经装扮上了,这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是要给祁家亲生的小小姐庆生呢。 不过据保姆打电话回来说,祁醒当天应该是要出席重要酒席,别说来庆生,不到半夜估计都回不去家。 一听到这个消息,叶伏秋对这本有些期待的生日,一下失去了大半兴趣。 晚上饭在祁家吃,这天是周五,下午没课,和她玩的好的那些同学就起哄非要给她庆祝生日,一块吃饭。 叶伏秋退却不了大家的热情,于是就答应了。 虽说是午饭,但大家到了餐厅也已经下午了,吃完饭正好是傍晚,在日落时分朋友们压着马路结伴散步,也算浪漫。 说是庆生,但叶伏秋明白,最近临近期末考试周,大家都憋疯了,正想忙里偷闲找个机会使劲狂欢一下。 她顺水推舟给大家提供了玩闹的理由,很是荣幸。 餐厅是年轻人最喜欢的半西餐半酒吧的娱乐餐厅,大家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玩酒桌游戏,欢笑声不断。 叶伏秋收了好多礼物,这是她十九年来第一次,在生日这天收到这么多礼物。 过去初高中的时候,她不招人待见,也不愿意凑上去热脸贴冷屁股,别说礼物,也许连知道她生日的同学都没有。 以前家里不艰难地时候,生日她还能吃上一口蛋糕,后来家里状况lamghuan太差,她自觉地就把生日这天当成最普通的一天忽略过去了,只要她不提,家长们也能少一点自责。 所以看着双手都快提不动的礼物,叶伏秋悄然在大家欢笑的时候,热了热眼眶。 今天聚会的氛围有些不同,只有主人公没有察觉。 朋友们总是明里暗里地给周锐递眼神,而这些人里,也只有周锐还没有送出礼物。 娄琪一脸憋什么大事想说又不能说的兴奋模样,最后在大家的坚决警告的目光下,只得闷头喝酒忍着! 叶伏秋今天高兴,或许也是想借机疏散这些天的愁闷情绪,主动挑了一杯低度数的调酒。 知道自己酒量不行,避免在人前发酒疯,她只喝了一口当做答谢大家的好意,然后就换了果汁,剩下的给了娄琪。 大家玩了半天uno,张罗着要换游戏,正好趁着服务生上来送小吃和水果,叶伏秋起身去卫生间。 明明只有一小口酒,她还是醉得脚底发软,索性还没有到那天在滨阳喝醉的程度。 她叹气,摸着脸上的热度往前走。 餐厅的上厕所的卫生间和只有洗手更衣作用的房间是分开的,叶伏秋只是想洗洗手,用凉水拍拍脸,所以转身进了只能洗手的那间。 她前脚踏进去,刚要关门,一眼撞上靠在里面盥洗盆旁边的祁醒的眼睛。 叶伏秋惊吓,瞬间瞪圆了花瓣眼,“你……!?” 祁醒今天又穿着一身正装,衬衫领口敞开,修身的黑色暗纹西装禁锢他胸腹偾张的肌肉力量。 他像是等了许久,未卜先知般笃定她会在这个时候走进这一间。 叶伏秋转身就要走,对方动作更快,祁醒拉住她,另一手把门带上。 “嘭”的微微一声——她被他抵在门板上。 洗手间的灯光频闪一瞬,随之主灯突然熄灭。 空间里的光线瞬间失去了百分之八十,只有镜前灯还在提供些许照明。 紧张和悱恻在昏暗中混作一团,犹如渡出深山的雾,缭绕叶伏秋心头。 祁醒上前一步,直接把距离砍去,男士皮鞋顶开女孩慌乱的白色板鞋。 他身上有酒味,染到她鼻息之间。 就怕醉鬼要发什么疯,叶伏秋吓得立刻用手抵住他的胸口,慌着找话题。“你怎么在这儿?” “阿姨说你今天有酒局。” “偷偷打听我呢?”祁醒睨着她,轻叱。 叶伏秋哑然,臊得偏头,“不是我非要听到。” “你来做什么。” 祁醒盯着她有些发粉的脸颊,慢慢说:“不是过生日么。” 他被酒精磨过的嗓音更低更沙,似乎只是说话就能听得她感官发酥,浑身燥热。 “你,所以你,”叶伏秋说话都快咬舌头了,扭着头不敢看他:“是来祝我生日快乐的?” 祁醒又笑了一声,下一刻伸手,捏住她的脸蛋,强制她扭回来和自己对视。 男人强硬的动作更刺到了叶伏秋身体深处的某个神经,呼吸一滞,与他炙热的目光缠在一块。 “祁……”她被捏着脸蛋,话都说不清楚。 “叶伏秋,你知道这几天,”祁醒眯窄了丹凤眼,指腹摩挲着她的下颌,似温柔也似折磨:“我烦得要命。” “我转念一想,凭什么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的目光犹如一把鱼钩,穿出去,刺向她眼底,试图掏空叶伏秋藏匿的所有真情。 “秋秋,你不讨厌我,对么。” “秋秋”经他口中一出,叶伏秋小腹倏地燥热,连带着头脑也要醉了似的空白。 她羞得恨不得把耳朵收进身体,摇头,不知何意。 “你明明不是。”祁醒凑近,把嘴唇贴在她耳垂上,蹭着说话:“就连这样,你都不推开我。” “这说明什么,你能告诉告诉我么。” 叶伏秋眼角沁出泪光,心脏撞得快要晕厥。 她肯定是因为喝醉了,不然,浑身上下怎么会这样兴奋。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叶伏秋,你是在里面洗手吗?” 是周锐! 叶伏秋吓得瞬间除了冷汗,看向面前还压着自己的男人,慌得开始挣扎,捶打他的肩胛。 而祁醒直接张嘴,含住了她的耳垂——叶伏秋没忍住,溢出一声难耐的哼唧。 他的惩罚和恶作剧得到了最好的反馈。 祁醒在暗处勾唇。 门外,周锐拿着礼物,看着对面的卫生间敞开无人,但叶伏秋又确实往这边来了,那只能是进了盥洗室。 他靠近门边,礼貌开口:“你在里面?没事吧?我看你好像不太能喝酒。” “呃,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 “你方便待会跟我聊两句吗?” “或者。”周锐没和女生表白过,本来就很紧张,想着不如就隔着一道门,可能还能自在一点,“我就这样说,也行。” “班长!”女生有些急促的嗓音响起。 第83节 周锐眼睛一亮,“我在呢。” “你,”叶伏秋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有些犹豫,“你可以稍等一会儿吗……我,我不太方便。” 单薄的门板另一边,借酒耍赖的男人已经把嘴唇从她的耳垂移动到了脖颈。 叶伏秋快要疯了,生怕门外的人起疑,头脑兴奋又紧张,热得毛孔好像全都张开了。 握着女孩腰肢正耍流氓的祁醒恋恋不舍地用嘴唇亲吻她各个地方,然后凑在她耳畔,以气音笑着低语:“看来他有不少话想跟你说。” 叶伏秋眼角滑落羞赧至极的生理泪水,压抑着喘息,生怕太明显。 祁醒弯腰,埋在她颈窝,冷眼瞥着门外:“要不我替他说了吧。” “叶伏秋,我喜欢你,”他低头,嗅着她身上迷人的桂花香,散漫补全:“让我追你。” 恶劣至极,又无上迷人。 叶伏秋紧紧捂着嘴,浑身发抖,用几乎没力气的手推着他,抖动的拳头彰显她又怒又羞的情绪。 过分,太过分了。 祁醒说完,缓缓抬起上身,抵上她额头,褪去笑意的眼眸犀利吓人,像认准猎物的食肉动物。 他说:“这是第二次。” 顷刻,没等叶伏秋反应,他偏头下来。 直接吞吃了她所有喘息。 第047章 psycho psycho:47. 懵懂又碍事的人终于离开取景框的范围, 藏在昏暗盥洗室角落的男女缠绵更深了一度。 镜头一一划过女孩擦在地面上趔趄的鞋底,男人搂腰的手,他吞吃时下滚的喉结, 最后定格在祁醒鼻尖顶着对方脸蛋,强势撬开叶伏秋齿关卷入舌池的画面。 刚把班长支走, 对方却直接吻住了她。 祁醒的嘴唇贴上来的瞬间,叶伏秋连心跳都停了—— 从未清晰体会过的亲近触觉,几乎摧毁了她所有神志,耳蜗深处痒动难耐之际——她发昏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了很多画面。 很多她甚至觉得陌生,但无比清晰的画面。 第二次。 祁醒是指什么是第二次? 【那就好好记着,明早, 我会再问你一次。】 【叶伏秋, 可别忘了。】 恍然!叶伏秋瞪大眼睛,一个惊愕间咬到了他的舌尖。 滨阳醉酒那天晚上……她!! 祁醒受痛微抖了下眉心, 下一秒却是更圈紧了她的腰, 勾着她的舌头攻势更猛。 衣料窸窣摩擦,她的心跳实实在在贴在了他胸膛之上。 两人在不同的地方都饮了酒,叶伏秋略沾威士忌果味调酒, 而他在酒局上喝得却像是干红。 威士忌的微微浓煤与干红的厚重酸醇此刻以津-液交换的方式融合在一起,缱靡又沉醉。 祁醒像个侵略者, 在叶伏秋柔软温热的口腔里随处闯荡, 搜刮她残存的那点威士忌香味。 他借着微醺放肆自己的欲-望,隔着衣服, 手指在她软绵的腰间又捏又揉, 享尽了平日夜梦里的馋。 腰是禁区, 是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触碰过的地方。 他每次触及到她的腰,都能激起她一阵又一阵缩瑟。 他的强势不给她选择和反应, 这和上次接吻的体验完全不同。 第一次,是她主动招惹,即使是后续他的“教学”也多是缠绵和温柔。 而这一次,祁醒的每一寸动作都带着明显的脾气,像是把积攒多天的不满和眷念全都一齐发泄。 祁醒捏住她的后颈,被迫她仰头承受。 叶伏秋的全幅感官都被他身上的葡萄酒香味浸透了。 他使在她唇上的所有力道,都让她感到兴奋,这股恰好到处的痛感就如葡萄酒入口的那股酸,为所有回甘埋下伏笔。 因为同样的,她也因为他足足愁闷了这么多天。 她难以排解的堵塞情绪,不比他少半分。 叶伏秋揪紧他的衬衫,因为唇舌上争不过他,于是她手上用力,隔着衣服使劲拧他的臂肌,用足了力气表达自己的反抗。 凡事有来有回,有博有弈才精彩。 接吻也一样。 她的捏打让他兴奋。 他不依不饶的喂予也让她沉溺。 彼此的回应像两块相互摩擦的火石,一次次搓出火花,把激情绵延下去。 喧嚣又无趣的世界像被这道门永远的隔绝在外,这间狭窄的盥洗室成了无时间无生命无世俗无伦-理的桃花源,给予他们放肆纠缠的无限篇幅。 叶伏秋隔着衣服,手指越来越熟,思索后才发觉。 不是她出了汗,是他的身体在发热。 他的反应让叶伏秋头脑发胀,腮颊已然动得发酸,她作为初学者已经是超常发挥,终于被他贴近时怼上她的某种触感吓到,咳了一声,乱了步调,喘不上气。 她还不太懂得换气,能坚持这么久已经不错了。 瞧着叶伏秋把脸憋得通红,祁醒依依不舍地放过了她。 两人唇间银丝掉落在她下巴,引起微微凉。 得到解脱后,叶伏秋浑身脱力地往前扑,直接靠进了他隔着衬衫正发热滂湃的胸膛。 她急促喘着掠夺空间里的氧气,被他过于优越的身材烫得双手不知该放在哪儿。 激烈的舌-吻结束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跟他做了什么荒唐事,羞臊与后悔交织,让她脸一热,竟吭出两声哭腔。 她哭哼出声,祁醒反而笑了,嗓音比之前更沙哑,弥漫顽劣的性感。 他有力的臂膀能完完全全承受她缺氧虚脱下的身体,搂着她。 祁醒品味着餍足的余韵,问她:“想起来了?” 话里所指的不言而喻。 他不提还好,一提叶伏秋便更懊恼,颤着语气装傻:“你说什么……” “别装。”祁醒甚至不用看她的眼睛便能判断,抚摸着她后脑的发丝,“你什么都知道。” 他揣摩人心,尤其是她的情绪,不需要多加推断。 一眼,一听,即可。 叶伏秋难堪闭眼,叹息。 “秋秋。”祁醒垂眸,手指穿过她的软发,然后一把捏住她的后颈,语气悠哉却满含强势:“别躲我。” 她喉间一痒,发臊急切:“你不要!这么叫我。” 对方的斥责一点力度都没有,祁醒的手顺到前面,抹过她唇边下巴的湿润,强调:“秋秋,记好。是你先开始的。”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句。 他们早就扯不清了。 她现在想退场,没门儿了。 叶伏秋意识到自己已经坠入陷阱中央,是她主动踏进去的,只要是他收网的猎物,就没有放走的道理。 她一颗心已经栽进了他这双多情又伪善的丹凤眼里。 叶伏秋微微喘息着,还混乱着,看着他退了一步,从旁边的盥洗柜上拿起他放置在那儿的丝绒盒子。 祁醒单手撬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直做工精致考究的点翠簪子。 有漏空黄金做底托,点翠的蓝绿霓色在这光线不足的房间里,仍旧折射出夺人眼球的光泽,让叶伏秋挪不开视线。 lamghuan 祁醒捏着簪子,走近她,修长的手指伸到她的长发中,三两下便利落拢起,按照学来的方法,将她的头发盘起,然后将簪子插-进去,为叶伏秋做了个简单利落的盘发。 黄金点翠盘起乌发,叶伏秋一下觉得脑袋重了很多,她惶恐抬手摸去,抚到点翠丝滑的羽毛纹路。 叶伏秋哪里能用这么贵重的首饰,刚要去摘,被他握住手腕制止。 祁醒抬眼,打量着戴着点翠的女孩,虽然她年纪小,又青涩单纯,但她出俗的气质却能托得住黄金点翠等端庄典雅的东西。 很适合她,很漂亮。 他用食指勾出她鬓角一缕发,垂在肩头。 “生日礼物。” 叶伏秋摇头,眼神透着惶悸。 这太贵重了。 她一摇头,簪子上的玉珠子跟着摇晃,衬得她灵动又可怜。 “不是要当女主角么。”祁醒勾唇,指腹碰碰她发间的簪子,“不管出生拿了什么剧本,照自己的活法去演,你就是主角。” “要是不肯收,我就当你在告诉我,你没信心当这个‘女主角’。” “簪子是车先生和首饰设计师的作品,没用翠鸟的羽毛,环保得很,放心。” 叶伏秋静静望着他,竟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此刻,她并非在意这件首饰的世俗价值,而是她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的一句话,一句明明是说给自己听的话。 祁醒竟记在了心里,还花了这么多心思,精力,去为她打造这件东西。 第84节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打算的,他又是什么时候……记住她生日的。 祁醒这样的人,他的世界充满着各种忙碌和价值,他的时间和精力值得千金,多少人苦费心力,都没法入他的眼。 这样睥睨万众的人,此刻确凿地展示着,对她的在意。 …… 叶伏秋散着头发从盥洗室出来了,把首饰盒藏在身后。 祁醒刚刚率先离开了。 她望向餐厅,没再寻到他的身影。 走得倒是利落。 但掌心紧紧握着的丝绒长盒在明确印证着方才那个吻和他出现的真实性。 娄琪看见她回来了,招呼说:“快来!下一轮加你!我们都玩两轮了你还没回来,怎么回事?” “我,感觉有点醉。”叶伏秋走过去,悄无声息地把首饰盒藏进包里,悻悻一笑:“在里面醒了会儿酒。” “确实。”娄琪盯着她的脸,“你脸都醉红了,没想到这么不能喝。” 叶伏秋赶紧摸了下脸,想到的不是喝醉,而是方才绵缠的吐息和交互的湿润…… 只要她招架不住出了奇怪的哭腔和哼喘,他就会在接吻的空隙轻笑。 一回想,叶伏秋眼下更热了,赶紧低下头,生怕被人看出倪端。 “嗯……我以后,真是不能再喝酒了。” 吃完饭也在餐厅里玩够了,正好是城市落日结束,傍晚清爽的时间段,微醺的伙伴们散步在街道,三两结伴前前后后地走,笑闹声音不断打扰着宁谧的茂密火树。 走到一半,前面的周锐忽然回头看过来,娄琪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拍着叶伏秋肩膀说:“他们聊八卦呢,不行,我过去吃个瓜!” 说完往前跑着跟前面的同学聊成一团。 周锐自然而然随脚步退下来,等到最后面的叶伏秋走到他身边。 两人在队伍最后,并肩走着。 “吃饱了?”周锐问,笑着打趣:“要不要再来杯奶茶?” “不要了。”叶伏秋犯难一笑,“我不会喝酒就一直在吃,肚子已经快不行了。” 何况晚上回祁家,还有一场庆生晚饭等着她呢。 周锐爽朗笑着,然后叫住她。 两人止住步子,逐渐和人群拉开距离。 正巧在跨街的石桥中央,河畔的波光和车水马龙夹着正值青春的男女生。 叶伏秋的黑发被晚风微微掀动,在周锐眼里构成一片如梦中画面的景色。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首饰盒,递给她:“生日礼物,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选了这个。” “其实今天一直想跟你单独待会的,我有点话想说。” 叶伏秋看过去,是一条手链,点缀着星星和月亮,银色衬肤色,特别适合女孩子。 虽然礼物小巧,却能看出周锐的审美。 她弯动嘴唇,很开心。 但迟迟没伸手。 叶伏秋提了下单肩包的背带,垂眸,“我也有点话想说。” 一来二去,她或许有些迟钝,但又不是傻。 周锐对她的意思,她多少能摸到个轮廓。 但是。 她脑海里浮现出祁醒的脸。 叶伏秋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在南大的时间只有大一这一年。” “明年我就会回到北方,并且我家在北方,未来工作生活,都没有再回霄粤湾的打算。” “以前我没有朋友,曾经以为是自己性格不好,不讨人喜欢。” “但是遇见你们我才知道,原来有朋友的感觉可以这么棒。” “尤其是班长你。”她抬头,笑意诚恳又坦荡:“你帮了我这么多次,又很照顾我。能和你成为朋友,让我开心到……就算过去多久都会记着的程度。” “这就是我今天想单独跟你说的话。” 她的所有真诚和委婉都在话里,即便周锐作为比较直来直去的男生,也多少能感觉到这不愿说破而影响友情的婉拒。 周锐的所有激动和紧张,在叶伏秋一番娓娓道来的感谢中,一点点垂了下去。 他握着首饰盒的手逐渐往下掉,笑容也有些不自在。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嗯。”叶伏秋点头。 不管她和祁醒怎么样,但至少,她对周锐绝对没有异性上的喜欢,所以必须要说清。 “虽然以后我不在南大继续上学,但我们还能继续联络。”叶伏秋粲然莞尔,说:“好朋友是一辈子的。” 周锐收敛所有失意,也笑了一下,带着惭愧。 他还是执意把手链递给她:“生日礼物,既然是好朋友,也只能陪你过这一年的生日,那就必须收下!” 这次,叶伏秋像接其他同学的礼物一样,双手接过了周锐的礼物,欣喜接纳:“我会好好收藏的。” …… 跟同学们走回学校,祁家司机叔叔准时到校门口接她回去。 司机下车帮她拎袋子,笑着说:“秋秋收到这么多礼物啊,人缘好的哦。” 叶伏秋鼓起脸蛋,点头,“大家对我特别好。” 司机驱车带她回到别墅区,一进了客厅,叶伏秋被眼前的景色惊讶到,以往大气的客厅此刻多了不少粉色的生日装扮,字母形状的气球黏在餐厅,礼物堆在蛋糕桌下面,多得晃到她的眼。 保姆阿姨拉响庆祝彩带——“嘭”的一声,彩蛋从天飘落。 梅若和阿姨们一齐恭喜她:“生日快乐——!” 靠在楼梯边刷个存在感的易慎默默鼓掌,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 祁醒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茶杯,回头看她,噙着很淡的笑意。 表面是隔了很多天没见的客气和疏离。 装得实在像。 可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餐厅的盥洗室急促地接吻。 叶伏秋仓促躲开他的注视,看向梅阿姨,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谢谢阿姨。”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一家人不说客套话。”梅若牵着小姑娘到里面看礼物,然后知会厨房可以开始上菜了。 “来,全家人都给你准备了礼物。”梅若把带到蛋糕桌前,然后对两个儿子说:“你俩先上桌等着。” “阿慎不懂这些,我怕他乱买弄得你不满意,索性就我来做主了。”梅若打开盒子,给她看:“女孩成年以后,怎么能没有自己的香水呢。” “香水,口红,可以不用,但必须要有。”她又打开另一个盒子:“还有正装,皮鞋,这种衣服是平时最不会买的,但是一旦需要,根本来不及准备。” 说完,她拿起最上面的礼盒,“这是阿醒给你买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梅若扭头,“现在让小丫头拆开看看吗?” 祁醒玩着餐具,若无其事:“随她。” 叶伏秋讶异:他不是……已经给了她礼物吗? 这时,祁醒抛来一记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瞬间明白了。 那点翠的簪子……是只有他们两人之间知道的,秘密礼物。 一下子,叶伏秋心里又饱胀几分,说不出的鼓动。 叶伏秋亲自打开了那个盒子,一眼看去,一枚精致秀气的女士腕表躺在里面。 竟然。 是手表。 梅若看了眼礼物,点头,认可:“嗯,不错。” “这个牌子都是私人订制的多,如果出去别人说你这是杂牌子手表,大可离他远点,那人肯定是没见过市面的。” “这块表设计简单了些,用料都是最好的,祁醒爸爸就是戴他家的表,十年都不会损坏。” 她取出手表,直接为叶伏秋戴上,笑着说:“戴着这块表,以后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去实现你的人生理想。” 手表看着精致,考究到每个细节,但戴在手腕上完全不沉,真是神奇。 叶伏秋看着大家,意识到似乎该跟送礼物的人当着所有人面道声谢。 她嘴唇动了动,忍着万千难为情,抬眼,隔着距离与他对视。 在所有人都看着的场面下,叶伏秋缓缓开口。 “谢谢哥哥。” 寻常却“特殊”的称呼经过女孩甘绵的嗓音扎进他耳朵里,像小猫尾巴似的不止地瘙挠。 祁醒的手倏地一抖,餐叉当啷一声掉在桌子上。 他瞄了眼掉落的餐叉,眉头一挑。 再掀眸,祁醒盯着她的眼神带笑又发亮。 叶伏秋心头抖悸。 第85节 第048章 psycho psycho:48. 明明是很正常的称呼, 但套入叶伏秋和祁醒目前这样沸腾于浮波之下的关系,就显得别有其他意味。 当然,这股微妙的韵味也只有当事人能嗅到。 叶伏秋用掌心盖住左腕凉凉的金属表盘, 垂下脸,只怕被别人看见一脸羞臊。 祁醒见她躲得狼狈, 确定对方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儿,唇边漩涡更深,叩叩桌子:“别等了,吃饭吧?” 梅若赶紧点头,拉着她起来:“走,先吃饭, 待会儿你再自己拆剩下的。” 叶伏秋笑着跟阿姨走去餐桌坐下。 虽然和同学们在餐厅已经吃得很饱了, 但她今天格外有胃口,再来一顿完全吃得下。 之前她听说胃是情绪器官, 一向饭量不大的她在今天这么能吃, 应该是因为心情好吧。 叶伏秋嘴笨,不会说讨人喜欢的话,她看着桌子上陪自己吃这顿庆生晚饭的人, 心里面像是有什么一直往上顶,下一秒就要溢出喉咙, 有点想哭。 她本来都已经忘了过生日能有多高兴了。 梅若举杯, 摸摸她的头,怜爱道:“十九岁了, 秋秋是大姑娘了, 要好好享受今年啊。” 叶伏秋端起果汁和阿姨碰了碰, 喝之前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明年就二十岁了。”梅若娓娓道来:“九呢, 按照传统是最大的数,也是末尾的数。十九岁,是你人生这个阶段的最后一年。” “不过前面怎么样,最后这一年,一定好好给它收个尾。” 叶伏秋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一下子觉得这一年变得无比特殊,笑着点头。 每一年都要好好过,今年,要特别好好去过。 …… 因为那一声“哥哥”还有对方过于赤-裸的目光,吃完晚饭以后,叶伏秋嗖嗖地就跑上了楼,不敢留个祁醒任何可乘之机,生怕他又要起什么兴致逮着她一顿磋磨。 进了房间,叶伏秋小心翼翼把包里的点翠簪子拿出来,摘下了腕子上的表,都放在一个铝制的小盒子里。 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一片孤零零的陶瓷碎片。 那是祁醒在崇京的时候给她的“纪念品”。 叶伏秋把这几样全都放在盒子里,盯着看了好久,最后带着不可控的笑意好好合上藏到床头柜里。 其他人送的礼物,她都一一拆开看了下,然后规规矩矩地收好。 她把自己扔进软床里,盯着飘窗外夜间的树荫摇曳,好像从没这么高兴过。 以前的每一天虽然也都很快乐,但今天,最快乐。 兴奋劲头过去,叶伏秋侧身,眼睫垂动,忽然想起了妈妈。 都说孩子的生日是母难日,她是不是应该给妈妈打个电话? 一想起她如今的新家庭,叶伏秋默默打消了年头,拿出手机输入电话,发了一段短信过去。 【秋冬天气变化大,您注意保暖,好好照顾自己。】 短信发送完毕,叶伏秋把手机关掉,悄然抹了下眼角。 其实她还是有点介意,明明是属于她们母女二人的重要日子,都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妈妈都没有任何讯息给过她。 算了,这样就够了。 这三四年来,不都是这样么。 叶伏秋还想再看一会儿书再睡,玩的时候尽兴玩了,剩下的时间照旧要好好利用。 想着,她褪去困倦,起身走向书桌。 …… 做完手里这套题之后,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四十,叶伏秋叹了口气纾解疲惫,放下笔,坐在桌前活动了下颈椎。 一下就写到这个时间了,家里其他人估计都睡了,叶伏秋抱着换洗衣服出门,准备去浴室。 刚踏出卧室,她站在楼上听见下面好像有动静。 叶伏秋扒着扶手往下瞄,好像有人在客厅活动,落地灯开了。 这么晚…… 是祁醒? 毕竟那人像个夜间动物一样总是深夜出没。 叶伏秋默认大概率是祁醒,于是转身往楼下走,毫不克制想见到他的心底欲望。 女孩踏着轻盈步子下楼,一走出楼梯望去。 叶伏秋却和扭头看过来的易慎对上了眼。 她意外。 易慎坐在沙发上,脚边摊开了行李箱,正在往里面装杂物。 看见她下来了,易慎没说话,又低头干自己的事。 叶伏秋扶着楼梯,小声问:“你要走了吗?” “嗯,待的差不多了,明天早上的飞机,回滨阳。”易慎说。 叶伏秋点头,心里略有涟漪。 虽然易慎话少性格淡薄,但他身上却有一种厚实的可靠感,仅仅只是认识的关系,就让叶伏秋对他很是敬佩。 没想到才能说上两句话,就要告别了。 易慎这一次回滨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而她明年就要离开祁家。 等她离开,和这些站在各行业巅峰的上流人士就再也碰不上边。 所以有可能,他俩的缘分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叶伏秋想着,还是礼貌说了句:“一路顺风。” 易慎点头,“嗯。” 她停在原地,心想着,要是这时候转身上楼,岂不是暴露了易慎不是她下楼想要见到的人…… 那样,心思就太好猜了吧。 小女孩好面子的那点劲儿上来,叶伏秋默默转回身,往客厅走去:“我,我喝口水再休息。” 易慎没搭理她,对她要干什么不太感兴趣似的。 叶伏秋瞧他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很难想象,他竟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还苦苦惦念不肯放手。 没想到内里竟然是那么重感情的人。 她走到和易慎隔开一段距离的小沙发坐下,然后去提恒温水壶。 “我。”这个时候,易慎突然开口。 他突然说话,吓了叶伏秋一跳,差点没拎住水壶,“啊?怎么了?” 易慎手里捏着一沓文件资料,归置的动作停在原地,说:“祁醒的情况一到秋冬就非常不好。” “我要忙的事全在滨阳,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所以……”他鲜少求人,更鲜少吐露自己对家人的关心。 易慎抬眼,看向她,很认真:“麻烦你多看着他点儿。” “别让他稀里糊涂的死了。” 叶伏秋一听见最后这句,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出来。 没害怕,反而笑。 易慎眉头微扬,似乎没料到她的反应。 “这么严肃的话,你竟然跟唠家常似的就这么说出来了。”叶伏秋收敛笑意,还是觉得有趣:“还挺黑色幽默的。” 易慎哂笑,眉眼间也有几分释然。 “我一向有话直说。” 叶伏秋知道承诺的重量,祁醒身上的谜团和心病很重,她没有那个本事真的全部揽下来。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对方嘱托的语气也并没有很重,就像是想起来随口提及。 所以她才能像现在这样,点点头,诚恳一句:“好。” 想到那些,叶伏秋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所以,他那个情况,以前除了我以外,真的没有人能中途阻止他吗?” “没有。”既然她这么问了,易慎就直截了当告诉她,“他的癔症,只有通过剧烈的疼痛才能停止。” 也就是自残,是流血。 叶伏秋哑然。 “他告诉我之前,我也不相信,直到那天亲眼看见你叫醒他。”易慎漆黑的目光凝注在她身上,“你很特别。” 叶伏秋扯出一抹笑:“这样说来,那确实是。” 爱情这种东西本就没有道理可讲,男女灵魂上的相吸,也没有逻辑可寻。 越是看上去完全不沾边的两个人,越是像拼图一样适配得贴贴合合。 “我的意思是,”易慎把话说得更深一步,“就算没有这一层,你对他也很特别。” 她的目光抬起时亮起几分熠然。 “你知道他那个人,如果真是无所谓,就算再拿住他的把柄,他都有一万种办法整死对方。”易慎说。 易慎创业刚起步,外界对他的褒贬两级,都觉得他初生牛犊手腕刚硬,商业思维敏锐,未来怕是要成为业内不可撼动的存在。 即便他已经足够决断狠厉,在易慎的眼里,依然觉得祁醒的狠和冷漠凌驾于他许多。 所以他才觉得叶伏秋和祁醒的这对组合,实在有趣到难以想象。 第86节 他回来短短一个月,足够看出了祁醒对叶伏秋的特殊,所以在临走之际,他想也应该告诉她一些他知道的事儿。 “我在帮助祁醒拓宽版图,我们做的事埋在我创业的表面之下,没人察觉。”易慎说。 叶伏秋手里端着水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跟她一个门外人说这些。 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往下听了。 易慎继续收拾东西,“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祁家各系财团的情况,祁醒有三个叔叔,四叔早年出家深居寺庙,二叔和三叔当年争权失败,这些年从来没有消停过。” “都是背后在搞小动作,积蓄力量。” “我们的父亲是个念及兄弟情义的人,只要那两个人不过分,分给他们几杯羹也无所谓。” “所以在祁醒年纪还小,成长的这几年,他们两个人的手已经伸到了很危险的地方。” “一旦大权丢失。”易慎告诉她:“对方并不是会念旧感恩的人。” “贪婪短浅的人,绝不会愿意分走任何财富给别人的。” “我们两个做的事不过是为了父母后半生能安稳,但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扳倒他。” 听到这里,叶伏秋忽然想起一个人,开口问:“你们的三叔,已经被祁醒搞下去了对不对?” “你知道?”易慎蹙眉。 “不巧。”叶伏秋惭愧,说着:“他三叔开车撞他那天,我也在车上。” 易慎静静看她,说了句:“你命还真大。” 叶伏秋干笑。 可不说么。 “我当年走丢,祁醒失踪。”易慎直接告诉她结论:“跟他俩脱不了关系。” 叶伏秋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他们可是亲叔侄啊!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祁醒经历过什么还不知道,易慎可足足是走丢了二十多年,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还以为自己是被遗弃的。 “你们找到证据了吗,这,这还不直接让他们付出代价!”叶伏秋痛斥。 “就是因为找不到。”易慎摇头:“但是祁醒咬死就是他们做的,我信他。” “所以,他才那么针对他三叔,让他倾家荡产,锒铛入狱吗?”叶伏秋回想当时祁醒三叔对他的诅咒痛骂。 “是,既然确定目标,就算没办法正面讨债也没关系。”易慎告诉她祁醒的做事风格:“他不需要什么证据,报复,就是报复而已。” “这也算是他作为亲哥,给我认祖归宗的一份礼物。”他说到这里,眼神泛起一股锐亮。 即便羽翼还没丰满,他也“宰了”其中一个,替他走失二十多年的弟弟出了口恶气。 叶伏秋心想,确实是祁醒做派,哪怕那个三叔到最后都一脸冤枉无辜。 “那,那你们二叔呢?” “祁醒不分青红皂白处理了他三叔,我们父亲发了火,觉得他行事太鲁莽不计后果,不够成熟。”易慎把过去发生的事一一道来:“所以不许他再这样整治别的股东,而且,二叔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雄厚,所以暂时动不了。” 目前不能完全接手祁家大权,被股东忌惮,祁醒就这样背上了冷血无情,嚣张跋扈的名声,就是因为他们找不到当年这两个叔叔下手的证据。 他们兄弟俩,为了自己,为了家人,正在暗中下一盘一发收网的大棋。 所以这就是易慎说祁醒“不能死”的原因。 但,这又何尝不是易慎施加给祁醒一个必须“生”的理由呢。 有这一份责任吊着他,让他不至于任由自己的生命被癔症摆布。 “他还在找一群人。”易慎回忆,说:“具体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关于他自己的那些事,他应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 大概是癔症的源头。 叶伏秋没想到,连他的亲弟弟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以至于祁醒能藏得这么深。 “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他做不了什么,只能作为旁人提供给她一些信息,就不知道得知这些信息之后,她对祁醒的看法会不会再次转变。 叶伏秋知道对方是省事话少的人,能和自己说这么多,真是难为他了吧。 她叹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把这么要紧的事告诉了我。” “是不是也是打算‘拉我下水’呀。”他还真是胆大,她可是曾经差点“出卖”祁醒的人。 易慎笑了下,染上情绪的丹凤眼和祁醒的那双眼睛产生了重合度。 “你可以这么理解。” “因为祁醒的种种表现,所以我认为,我可以信任你。” 叶伏秋摸了摸额头,故作犯难,“那还真是‘荣幸’哦。” 两人相视一笑,又继续各做各的事。 …… 第二天叶伏秋起床之后,易慎已经离开了。 这人回来得突然,走得也毫无前兆。 都说虎父无犬子,接触了祁醒易慎两兄弟,叶伏秋才意识到祁华甄夫妇的基因和教育方式到底有多强悍,能养育出这样生而不凡的孩子。 生活还在继续,吃过饭以后,她照常去学校上课。 今天的视听语言综合课,终于到了他们把分组拍摄的作业展示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一组组上去展示后,叶伏秋他们小组的点翠微纪录片获得了老师惊艳又肯定的评价,并且在课上就敲定要带着他们这个视频去参加过阵子的竞赛。 如果能获奖,那一定是他们每个人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努力没有白费,大家都很开心,阶段性考试告一段落,终于能短暂松口气了。 下了课,大二的焦昕跑来找她,两人结伴从教学楼下去,准备去食堂吃饭。 11月份,学校里仍然被大片绿色充斥,在这个特殊的时节,校园里高大的异木棉花树正盛放着,满树粉红娇嫩,在学校这样青春澎湃的地方更显得灵动触目。 粉色的异木棉绽放在树上,比桃花大气,比樱花潋滟。 不少学生路过都停下来用手机拍学校里的异木棉。 这附近种的全是异木棉,身边的焦昕正在拍照片,叶伏秋接起突然响起的电话,“你,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祁醒似乎在室外,嗓音周围有嘈杂,“猜猜我在哪儿呢。” 叶伏秋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往周围扫视,但是这附近的人太多了,她满眼去寻找,却找不到那抹身影,心跳突突突的不停。 最后,她转身回头,在身后旁边一棵比较偏的异木棉树下看见了他。 那棵树高耸却开得不好,但因为那个人的驻足,零星几枝潋滟木棉,竟绽放另一番气场。 身影修长有型的男人穿着休闲西装,懒洋洋靠在树边,捏着手机远远望着她。 叶伏秋乱撞的心跳找到了坠落地点,压抑着欣喜:“你怎么来了?” 祁醒的嗓音愉悦,在她耳畔顺电流惹痒,拖音带调的。 “太想你了啊。” 一阵风过,撩动她的发丝,莫名印得脸上一片滚烫。 他说:“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叶伏秋回头看了眼周围乌央乌央的人,还是决定自己过去。 焦昕刚拍完照片,看见她扭着头不知道在干嘛,一瞧:“卧槽,祁醒??” “你,他,他来找你的??” 叶伏秋赶紧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焦昕瞧着她眉眼这股腻腻歪歪的忸怩,心里了然,“我先去食堂,不打扰你了哈,想不到啊叶伏秋,有你的。” 八卦够了,她笑着率先往前走了,还不忘潇洒地往回摆了摆手。 叶伏秋都没来得及跟她解释,想了想算了,回头再说。 然后,她转身小跑向祁醒。 女孩跑到树下的时候,恰好一朵花飘落,坠在她头顶。 祁醒瞧着她黑发顶着一朵木槿花,还用这副眼巴巴的目光看着自己。 说不出的娇憨灵动,惹得他眼尾上挑。 “你怎么来了?”叶伏秋问。 祁醒慢悠悠拿出手机,对着她拍了一张,动作快到叶伏秋都没反应过来。 叶伏秋一顿,然后羞臊地上前去抢他手机:“你怎么偷拍!” “你都没经过我同意!” 祁醒把手机举高,毫无诚意地撒谎:“谁说拍你了,我自拍呢。” “鬼信!你怎么这样!” 他睨着她急切跳动的模样,胸膛震动更深。 然后祁醒拉住她的胳膊,俯首说:“嘘,别闹,好多人看着呢。” 叶伏秋一下就消停了,回头赶紧看,生怕被人看见认出祁醒,毕竟他前阵子来上课,可是激起校论坛轩然大波的。 “你来办事?那怎么还不回去。” “赶我呢?”祁醒伸手,摘下她头顶的花儿捏在指间玩,“不是告诉你了,太想你了么。” “所以得见一眼啊。” 叶伏秋真不知道他从哪里修来的功力,能说这些话不带害臊的。 祁醒看她,直接说:“我想去食堂,叶同学陪我吃个饭?” “食堂?”叶伏秋觉得他疯了,“你知道这个时间段,食堂有多少人吗?我陪你去吃,我马上就会成为不知道多少人的饭后八卦。” 祁醒抬头,了然:“啊……你这么有名?” 第87节 叶伏秋:“是你有名!!” 祁醒垂眸,完全不动摇:“我就想你陪我吃,食堂。” “你干嘛呀。”她纳闷:“又较什么劲。” “我陪你去校外吃行不行?” “不行。” “……” 两人在树下对峙数十秒,最终以她妥协落败。 叶伏秋点头,“一起吃食堂,可以,但你要听我的。” 祁醒挑眉,到想看看她要自己听什么话。 “嗯?” 就在这时,叶伏秋对他勾勾手指。 祁醒乖乖地弯腰,低头凑向她。 下一刻,叶伏秋从包里拿出一顶棒球帽,一下扣在他头上,她举着双手,压下帽檐。 他过于夺目的俊气眉眼,一下被遮了些许。 帽檐压着他的黑发,额发服帖,遮挡眉眼让他整张脸更显出几分神秘的帅气。 这还没完,叶伏秋又拿出一副粗黑框无镜片眼镜,给他戴了上去。 韩系的粗黑框压住他立体的五官,把他蛊人的丹凤眼全都藏在后面。 想不到仅仅是棒球帽和黑框眼镜,就将祁醒身上还没褪去的少年气全都唤醒出来。 叶伏秋后退一步,打量他,暗叫惊艳。 这看上去完全就还是大学生模样啊。 别说扮丑了,就算是想让他变普通一点都好难。 祁醒伸手,修长中指推了下黑框,盯着她:“可以了吗?” 他咬长音:“你打扮我打扮够了没,学——妹——” 叶伏秋实在太满意他这张脸,才发现自己看入神了,扑哧一笑:“你啊。” 她上前,再压了下他的帽檐,警告道:“你最好全程别抬头。” “一个大男人,长这么招摇过市的脸干什么。” 祁醒直接伸手,拦住她的腰,勾唇。 “为了讨某人喜欢呗。” 第049章 psycho psycho:49. 祁醒今天的穿着并不算太正式, 所以衬衫宽松西裤,再配上棒球帽和眼镜,和学校里这些还没走出象牙塔的男孩子完全没两样。 绿荫与树花, 都俯首为他的惊才风逸,一身风度翩翩作背景托衬。 后腰被他揽着, 叶伏秋退不可退,就这么近距离,满眼盛着他略有坏意的微笑。 心跳频率早已习惯性地被他牵绊着走。 周围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虽然他们这棵树偏僻,但被人瞟到还是不好。 叶伏秋用后肘怼,把他搂她的手支开, “不是要吃饭吗, 快走吧,去晚了都没有好吃的了。” 说完伸手揪着他的衣袖, 拽着人赶紧走。 她明明没怎么使劲, 却能将他拽着走,毫不费力。 怕被人瞧见又忍不住想避嫌,她用两根手指捏他衣服的动作特别刻意, 祁醒懒洋洋被拉着走,瞥了眼, “干嘛, 我很脏吗?” 叶伏秋僵鼓脸颊,憋着笑, 放开手:“跟上, 快走, 我今天想吃的马上就买不到了。” 说完,她加紧步伐, 往前面第二食堂小跑过去。 祁醒哪儿为抢一口饭跑动过,所幸腿长,跟她后面慢悠悠也没掉队。 两人钻进食堂。 但俗话说帅是一种感觉,就算是乔装打扮第一眼认不出身份,祁醒人高马大,一进了人声鼎沸的食堂,还是拦不住陆陆续续不断有目光往他身上投。 而这人的词典里又根本没有低头二字,目空无人的样儿太招人瞩目。 叶伏秋无奈,拍拍他胳膊,意思很明显。 祁醒揣着兜看她几秒,无奈,转身去找边角地方坐等。 下午还有课,中午不吃饱一点根本顶不住。 叶伏秋买了盖饭套餐,给祁醒随便点了碗面。 刚刚嚷嚷着非要吃食堂的人,此刻面对着热乎乎的吃食,慢吞吞没动作的架势倒显不出有多想吃。 叶伏秋可不管他,率先动筷,任由对方坐在对面盯着自己。 祁醒见着她有条不紊地把炒菜里所有黄瓜丝都单独挑出来,然后才开始享用,轻哼一声。 叶伏秋愣了一下,“你笑什么。” “也不知道是你本身就多事儿,还是我妈把你的嘴养刁了。”祁醒拿起筷子,笑话她:“多大了,还挑食呢?” 她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叶伏秋看了眼挑出去的黄瓜丝,窘然拿娇反驳:“……可是炒熟的黄瓜真的不好吃。” 祁醒把面里的牛肉片挑出来夹给她:“没说你不能挑,只是觉得新鲜事儿。” “在家里的时候,可是给什么你吃什么。” 叶伏秋看着他给自己添肉,讶然,“这面本来就没几块肉……” “是啊,但我觉得它腥。”祁醒抬眼,云淡风轻说:“我也挑食,不成?” 叶伏秋想着食堂这道红烧牛肉面里的烧牛肉可是最入味最香的,学生们想单点一份烧牛肉都不给卖呢,他竟然嫌腥? “不吃算了,别浪费。”她夹起牛肉块往嘴里塞,香得边咀嚼边眯起眼。 祁醒看着她吃,神不知之间,慢条斯理把他那碗面吃了。 叶伏秋挑出去的炒黄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捡去吃了个光。 食堂一到了饭点就成了校园里最热闹的地方,周围来来去去,吵闹声不断,窗边对着坐的这一小桌却格外安静,与窗外绿荫构成逆光又温柔的画面。 叶伏秋吃到一半,抬起视线,看着面前吃面的祁醒,才有些恍惚,想不到有一天竟然能坐在这样的场景里。 想不到有一天,他会打扮成学生模样,跟自己共享学校里最简单的午饭。 不知怎的,叶伏秋偷偷瞟他。 嘴里的米饭越嚼越出甜味。 真怪,明明是最普通的饭。 却能让她吃得这么满足。 吃过饭,下午的课在三四节,她没着急回宿舍午休,而是请祁醒去尝尝学校的咖啡。 南山大学内部开有咖啡店,被学生们供成宝贝似的,一到了紧张的期末周,这里就成除了图书馆自习室以外最抢不到座位的地方。 叶伏秋端着两杯咖啡跑出来,祁醒坐在湖边等她。 她小跑过去,把两杯给他挑:“冰美式和桂花拿铁,你要哪个?” 祁醒盯着那杯桂花拿铁,本想说冰美式,他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但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 “拿铁。” “好吧,正好,喝杯美式我下午不会犯困。”叶伏秋把吸管戳进去,坐在他身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使劲吸了一口苦涩涩的咖啡。 祁醒瞧着她这口美式喝得表情狰狞,嘲弄着:“你这学上的,还挺能‘吃苦’。” “你上学的时候不会觉得很累吗?每天的课都排满了,每一节都要认真听。”她难得牢骚。 “你怎么缓解啊?头悬梁锥刺股?” “我倒还用不上那么复古的办法。”祁醒轻哂一声,随口装x,“我会在感到疲惫之前就把一切都搞定。” “然后去睡觉。” 叶伏秋:“……” 我跟天才说这些干什么。 她捧着咖啡,对着湖面笑吟吟道:“我不信。” “你肯定是偷偷在背后比所有人都努力,把事情做成以后再装作一副完全不费力的感觉。” 祁醒抿一口甜腻的桂花拿铁,不反驳不承认:“胡说八道。” 他看着她手里的咖啡,说着:“崇京大学里,有一条校园商业街,奶茶店,咖啡店,书店全都有。” “明年你到了崇大,可以试试一家叫‘墨迹’的咖啡店,他家的柑橘美式还不错。” 来自崇大的学长一发言,叶伏秋瞬间对一年后真正的母校有了许多实在的想象。 崇京大学作为全国顶尖学府,在首都,是作为一个景点可以出入的,但仅限于节假日游客预约。 她没有进去过。 “崇大里连商业街都有啊,”她对崇大的一切都新奇,忍不住凑近想知道更多:“还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你跟我说说?” 说到这儿,有两个到处拍照的女学生无意间笑着跑到这附近,声响惹得叶伏秋和祁醒回头,其中一个女生赶紧拉着同学快步跑走:“哎呦快走,别打扰人家……” “哎我也好想找个那样的男朋友啊……” “行啦你,就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那两个女生走远,叶伏秋却有点坐不住了。 第88节 即便是别人不了解情况,这种话飘到耳朵里还是让她怪臊的,就在这时,身边传来声音。 “叶伏秋,你被羡慕了。”意味深长。 叶伏秋脸颊更沸,舌头触电一样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不知道,这里,就湖边这片的长椅,平时都是学校里的小情侣们霸占着,所以她们就误会……” 她话刚说到这儿,身边打来一片阴影,他的气息靠近。 叶伏秋偏头,祁醒已经靠近。 她瞬间噤声,紧紧与他对视着。 呼吸似乎被湖边阳光晒得升了温。 在光下,祁醒的黑色眼瞳泛出几分浅色,更有少见的蛊惑魅力,此刻他只看着她一个,勾唇引诱:“误会什么?” 即便脑海里跳跃着各种答案。 但叶伏秋没办法再说。 因为都是些难以启齿的字词。 “崇大,也有类似于这样儿的地方。”祁醒缓缓下放视线,在她唇边游移,“中心花园的亭子旁边,挨着湖,有一片特别普通的草坪。” “明明哪儿都有的草坪,他们偏要叫它情人坡。”他笑,似乎不屑一顾。 叶伏秋被他紧盯着,说话都慢了下来,更像情人呢喃了:“情人坡,也是学生情侣经常扎堆约会的地方?” “他们,他们都一般都干什么呀……”光天化日,应该不至于在外面就。 她刚刚问出这一句“愚蠢至极”的问题,祁醒忽然偏头下来。 阳光明寐,无风却缱绻—— 湖边长椅,忽然陷入一片安静。 远远路过的同学看见,也不过一脸艳色低头赶紧走过。 叶伏秋眼角随惊愕怔开,直到他确确实实吻到她唇瓣上,她才想起来闭眼。 那一秒,她好像不再是叶伏秋,对方也不是祁醒。 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一对校园情侣,在特定又珍稀的地点情不自已。 祁醒没有拉着她折磨捻弄,而是吮了三两下就放开了她。 湖面起微风,两人鼻尖相蹭后远离,而后各自睁开眼。 “就干这个。”祁醒抚摸着她和脸颊一样红的嘴唇,眼里笑意愈浓,“以前我觉得他们无趣。” “亲自试了一下,没想到。” “还挺有意思。” …… 祁醒在校园湖畔给予她的那一个吻,成了叶伏秋多日悸动难安的病源。 他侵占她心绪的势头,有时像汹涌可怕的风暴,有时又像涨潮而上的浮浮海水,等她意识到,自己已然成了那被淹没的礁石。 那之后,他没再出现,在家里也只有早晚归来出门的时候能见上一面。 他又忙起来了。 霄粤湾的秋冬逐渐覆盖整座城市,叶伏秋第一次感受到了南方的冬天气候,空气潮湿又转凉,家里远远不到开启地暖的时间,叶伏秋也不敢当着人说自己感觉冷,只能是悄悄给自己多加被子。 滨阳的冬天是刺骨干燥的,但只要逃到室内就会舒适。霄粤湾的冬天,却冷得她不痛快。 这天晚上,盖着厚重被子的她睡得不踏实。 可能是因为压在身上的东西太多了,叶伏秋的梦一个接一个。 最后不知怎的,竟然梦到了爸爸。 但不同于过去梦见他,这次梦境竟然把她带进了回忆里。 六岁那年,她还不太记事。 只记得那年父亲从外地打工回来,就神神叨叨,不知怎的和母亲发生了不小的争执,还没在家里待够一个月,就又跑出去了。 钱是带了回来,在外面做工虽然挣得多,但妈妈总怕他万一有危险,想让他稳定下来。 但爸爸没有任何犹豫,只说让她顾好家,其他的他去做就够了。 妹妹在身边睡得香,卧室没关门,他们以为她也睡了,实际上,叶伏秋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明白。 为什么爸爸不能留在家里,她真的舍不得他。 后来的几年,爸爸在外地颠沛,每次回来也只能短暂陪陪她,就又背上行囊离家。 他辛苦赚回来的钱都补贴了家里,情况似乎更好了一点,她记得爸爸曾经嘱咐过妈妈,要她每天在两个女儿的书包里,多带一份水果。 就是这样心思细腻的爸爸,他那双手,却日益粗糙了。 十四岁,爸爸终于回来,并且说打算暂时留在滨阳。 但他却好像变了个人,以前老实憨厚的爸爸,竟变得找各种借口夜不归宿,每天和不知哪里结识的朋友喝酒到夜里才回来。 妈妈只要多问一句,他就会怒斥回来。 他回来短短一个月,几乎隔三差五就要和妈妈吵架。 这次卧室的门紧紧关着,她却也还是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声音。 她转身,捂住睡着了的妹妹的耳朵,慌得想哭。 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妈妈的状态也不如平时了。 后来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有人说爸爸有外遇,叶伏秋听到了,坚决不信,但又好似天都塌了。 妈妈像疯了一样发泄情绪,又不知该去哪里找他,最后打了爸爸哥们的电话才知道,他真的在歌厅。 她不能接受脑子里想象的各种不堪,冲去找爸爸,结果正好看见爸爸和一群叔叔,还有穿着清凉的陌生女人出来。 那个曾经抱着她坐在田野间畅想未来的爸爸,变得那么陌生。 她不接受任何解释扭头就跑,生怕身后的爸爸追上她。 然而,一块无意间坠落的广告牌,打断了一切。 “秋——!” 身后猛地被一股推力扑向地面,一阵震耳欲聋的噪音过后,她呆呆地回头。 就有了那个染着血的秋天。 …… 叶伏秋难以再感受那时的痛苦,挣扎着从梦里脱身。 她缓缓睁开眼,偏头,飘窗外已然泛起清晨白光。 被子随她的动作鼓起,叶伏秋把厚重的被子剥去一层,翻了个身,把脸埋入枕头里,深深叹息一口。 如果一起真能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如果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只要她醒来,无需任何代价就可以终结。 叶伏秋伸手,在发凉的鼻尖揉了揉。 都怪她,没错。 那天争执时妹妹说的,确实没错。 如果不是她冲动,不是她怎么都不肯回头等他,就不会有如今家里破败的一切。 她应该负责,也该揽下扛起原生家庭的责任。 即使,她也和所有十八岁少女们一样,有着鸿鹄般高飞的自由志向。 …… 烦扰的梦境没能消散昨天的疲惫,叶伏秋又在床上赖了一个多小时才起来。 今天是周末,她也顺理成章地任由自己颓废一小会儿。 叶伏秋下楼,正好遇到刚接完电话要上楼的保姆婆婆,“早上好,您这是要干嘛呀。” 保姆看见她,像是看见救星了:“唷,秋秋啊,你待会忙不忙?” “怎么了?”她问。 保姆婆婆说:“刚刚接到了阿醒的电话,他今天在公司,有份文件忘记拿了,他身边的人都走不开,又急用,让我去送一趟。” 说完,她犯难,“可是,今天家里厨师不在,我得准备午饭啊,一会儿祁董和太太结束活动以后要回来吃。” “我一去一回,lamghuan有点来不及。” 叶伏秋一听立刻懂了,恰好,因为昨晚的噩梦,她莫名想见祁醒,借他身上的那股安全感驱散一下身心的不安。 “是什么东西?我替您走一趟吧。” …… 四十分钟后,叶伏秋被司机送到了祁家财团“啟盛”的总部大楼。 叶伏秋抱着一沓牛皮纸下了车,仰头,被眼前这坐落于市中心经济商业区的摩天大楼震撼了。 数十层的玻璃大厦有着独特又简约的建筑设计,像一把利剑从云端坠落,插在这篇寸土寸金的地界上,无人能敌。 大堂进出的人都穿着白领正装,无一不是急着奔赴什么地方,目标明确。 学生打扮的人在这里格格不入,叶伏秋举步维艰,生怕被当成异类打量。 她小心翼翼挪步,有些不敢进这旋转门。 谁知一侧的安保非常礼貌地直接为她打开偏门,微微鞠躬。 公司安保的礼仪让她想到每日在别墅执勤的祁家安保小哥,果然这样顾及到每个细节的讲究,都是出自一家呢。 叶伏秋走进大厅,默默靠到一边,拨通了祁醒的电话:“你在忙吗?我已经到一楼了。” “你下来一趟吧。”她胆怯得恨不得立刻离开。 祁醒接通得很快,环境里似乎有电梯开门的叮叮声,“找个地方等我会儿,我正要下来。” 他一说话,叶伏秋心里瞬间踏实了许多。 第89节 她“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在不起眼的地方乖乖等着。 没等一两分钟,随着电梯间那边一阵突起的躁动,叶伏秋抬头望去。 没想到祁醒一身黑夹克配白色内搭,穿着运动裤和板鞋,比她更学生气,他微微低头一手拿手机一手抄兜,大步往外跨。 即使他没穿正装,但一路见到他的所有人全都停下脚打招呼,然后再往前走。 “祁总。” “祁总中午好!” ‘祁总好。’ 没人不认识他。 祁醒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也懒得一一回应,笔直往外走。 安保看见他,立刻刷卡为他打开门禁,微微鞠躬。 祁醒抬头看过去,隔着一段距离与叶伏秋对视。 叶伏秋刚要往前迈步,没想到身边沙发候客区三两个男人站了起来。 “祁醒!” 她怔愣,看着他们脸色欣喜地对祁醒招手。 祁醒不是下来找她的? 祁醒瞥了一眼那三个人,径直略过他们,“等着。” 然后毫不犹豫走向后面的叶伏秋。 好友们:“??” 叶伏秋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瞄了他们一眼,“你还约了别人啊?” 她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拿给他:“你快拿走用吧,我先回家了。” “刚才确实急着用。”祁醒沉了下胸口,压着不满,说着:“下面的人效率太低,那个会拖到后面开,不急了。” “啊,这样啊。”叶伏秋点头,“不过也省得你往家里跑一趟了。” 祁醒回头,看向那三个悻悻尴尬的人,招手:“过来吧。” 那三个男人看着跟祁醒岁数差不多,穿的也是半正装半休闲,他们走过来,祁醒瞧着朋友身上的西服,无情吐槽了一句:“不知道以为你应聘来了。” 其中一个笑了两声,“拜托,谁敢穿t恤拖鞋进你啟盛啊?!” 祁醒扭头,给她介绍:“这是我大学同学,舍友。” “待会你跟着我,一块吃个饭再回家。” 叶伏秋恍然想起了他们,只不过三四年过去,她已经不记得模样。 说起舍友,那不就是当初拦住她关心她的那几个哥哥吗? 要不是其中一个热心肠的最先发现她的异样,或许她也就不会和祁醒再发生最初的交集了。 也就不会有那些支撑她三年的话。 虽然面前这些人已经不记得自己,但叶伏秋心里感恩蔓延,扬起温暖满溢的笑:“你们好。” 好久不见。 祁醒睨着她,纳了闷。 跟陌生人笑这么灿烂干什么? 那个叫张朝的这几年倒是没怎么变模样,他看着叶伏秋和祁醒,一笑开玩笑:“一块儿呗小嫂子!我们这些年都没见过祁醒交女朋友,没想到他一憋就憋了个大的啊!啥时候喜酒。” 估计是听见祁醒说“回家”这种话误会了。 另外两个人也跟着起哄:“就是啊,没想到你小子是宿舍第一个结婚的。” “小嫂子真漂亮,祁醒你好福气。” 叶伏秋瞬间热了头脑,臊得不知该往哪儿钻,摆手:“啊,不是……” 她还没解释,祁醒就搂住她,给予那几个人一记警告目光,“差不得了,跟流氓似的。” 叶伏秋看了眼他圈着自己的手,腹诽:到底谁是流氓啊。 …… 叶伏秋就这么被祁醒带着去了餐厅,祁醒定了个包间,氛围安静方便聊天叙旧。 不过她倒是发现了,祁醒似乎不喜欢封闭的用餐空间,按照他的身份,去哪里吃饭都应该被安排最高级别的独立包间,不过他更偏爱空旷的开放式席位。 叶伏秋在祁醒身边坐下,全程担当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听见他们聊正事。 大概就是祁醒这三个舍友毕业后各自工作了一两年,但都因为各种原因认为没出路,就算是高薪工作,但觉得干到死也没前途,所以少年意气作祟,出来组团创业。 他们空了时间,正好过来问问祁醒意见,毕竟祁醒专业能力和眼界都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他的意见肯定比很多人都要一针见血。 中途祁醒出去接电话,包间里一下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叶伏秋还在低头吃饭,顺便看着手机上的电子书,最近她正在看英文原版的《傲慢与偏见》,一看就入迷,遇到不会的词直接查。 另外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汇总刚刚和祁醒谈到的那些细则和讯息。 虽然祁醒没有出手,但他说的话,也是另一种“资源”。 叶伏秋能感觉到,为什么祁醒会把这三个学长当成朋友。 祁醒手握一切财富和人脉,只要他们开口求他,祁醒能给他们最好的创业起步,保他们一帆风顺,这在祁家的势力面前不过是签个名洒洒水的事。、 但这三个学长却没有开口,而只是像在学校一起讨论课题一样,问问祁醒的意见,整合不足。 祁醒愿意把这样的人放在眼里。 叶伏秋弯起嘴唇,慢慢咀嚼嘴里的虾肉。 他们继续聊。 “话说回来了,毕业这几年,咱都没敢联系祁醒,张朝,你怎么跟祁醒搭上话的?” “是啊,不然都不能有咱们这一趟。” 那个叫张朝的学长放下筷子,害了一声,“可不说呢,都是新鲜事儿,是祁醒那天主动给我发的微信。” 另外两人惊讶:“啊?” “是说奇怪呢,找我也不为别的。”张朝瘪瘪嘴,描述:“他竟然来问我,我当时上大学的时候,准备四六级是怎么背的单词。” 另外两人更蒙了:“啊?!” 叶伏秋夹菜的动作一顿。 “可是祁醒不是从来没为英语发过愁吗?我记得当时上英语课,那完形填空和阅读题,咱们不会做,去问他。” “对对,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那个眼神,跟看垃圾似的,还特别不理解咱们为什么会因为这种脑残题抓耳挠腮。” “他恨不得出生就跟英语打交道了,做题跟喝水一样,没有什么原因可讲解,选这个就是选这个。” 张朝点头:“所以啊,他其实才是最不会学英语的那个人!” 然后他往下说:“我就说,当时时间充裕,我就说我经常看点儿英文小说,哈利波特什么的,遇到不会的词就圈起来。” 另一个人说:“那倒也是,你那时候是英语成绩提高最快的。” “他还有点不信,问我‘有用?’” “我说你不信你就去试试呗,但他看英文原著不是跟看中文书没两样么。” “他也没告诉我问这个要干嘛,然后就问咱们最近在干嘛,我这不就有机会跟他提这事了么。” 几个人正纳闷,张朝看向叶伏秋,搭话:“小嫂子,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叶伏秋扬起摇曳的目光,表情复杂又动容,“我,我也不知道……” 说完,她低下头,看着手机里的英文小说和标注痕迹,嘴里的果汁顿然变了味道。 对啊,她为什么没有想到…… 祁醒那样的资质,本来就不需要特意找方法去背单词啊。 祁醒是在什么时候注意到她背单词困难的,又是什么时候为了这件事特地去叨扰许久不联系的同学。 祁醒…… …… 午饭吃过后,那三个人还有别的事要办,就先走一步。 门口距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祁醒带着她顺着餐厅外面的小花园散步,走向露天停车场。 叶伏秋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一直拿着手机回各种工作消息,欲说还休,揪着衣角的手泛白又搅动。 他们于身份上有难以跨越的距离,他本身又是眼高于天,目空一切的性格。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知道她不喜欢吃炒黄瓜,知道她英语短板,lamghuan知道她很多很多,她故意隐藏的细小习惯。 把珍藏的《福尔摩斯》拿出来任她图画,为她找到车先生拍视频,为她定制点翠簪子,为她去约意大利工匠做手表作礼物。 就如易慎所说。 如果他只为了想利用她缓解癔症,真的会在她身上消耗这么多注意力么。 叶伏秋想到这儿,忽然自说自话般开口:“我最近在手机上看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 祁醒的目光没离开过手机,却能及时回话:“回头看完书可以看看电影,还不错。” “嗯,”叶伏秋眉眼平静,眼睫却泛出些颤,“有一句我挺喜欢的。” 她把书里的原句,一点点复述,或许口语腔调还不够纯正,但吐字清晰:quot;we all know him to be a proud, unpleasant sort of man; but this would be nothing if you really liked him.quot;[1] 祁醒抽出一部分注意力听她念完,略有恍神,再偏头——正撞上她踮脚过来的这一吻。 叶伏秋扶着他胳膊,踮起脚,将所有不安融在动容里,犹豫和冲动相悖又相贴。 顺遂心意,努力抬起身高,唇瓣的温热最终落在他下巴。 亲了他,她终于露出笑来。 祁醒再次被她“偷袭”,充斥意外的丹凤眼比平日怔得更阔,愣住的模样更有一番魅力。 第90节 两人在正午明媚下,于无言中,缠绵。 - quot;we all know him to be a proud, unpleasant sort of man; but this would be nothing if you really liked him.quot; (我们都知道他是个高傲、讨嫌的人。不过,只要你真喜欢他,这也无关紧要。) 第050章 psycho psycho:50. 祁醒本来就受不了她柔软如棉的嘴唇, 叶伏秋细腻的唇瓣印在他下巴的瞬间,像光化为烟花炸在他皮肤上,溅起一片水花。 两人身高差有二十多厘米, 叶伏秋使劲踮起脚也只能笨拙地亲到他下巴。 然而就是这样的鲁莽,才能变成横冲直撞的小鹿, 趁机一头顶进对方心尖。 叶伏秋亲了一下,惶恐一下就漫上头顶,退了一步,捂住嘴。 满眼都仿佛在说:我都干什么了啊! 祁醒只是短暂怔了一下,迅速搂住她的腰后,把人提到面前, 笑了:“干嘛啊你。” 即使她再会找借口搪塞, 此刻做出的举措也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叶伏秋眨眼, 小声辩解:“我……我就是……” “你就是一时间色迷心窍, 决定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耍流氓。”他抢话。 叶伏秋坠入他深沉笑眼,嗔怒拿娇:“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知道害臊!” 祁醒“嗯”了一声,享受她多变摇晃的眸色, “不知道害臊的是lamghuan我。” 说完,他弯腰下去。 这次准确地找到了嘴唇最该栖息的地方。 叶伏秋下意识扶住他肩膀, 眼睫扫到他的脸颊, 任由他润湿自己的嘴唇。 耳畔是花园人工小溪流淌的碎声,她闭着眼, 某一瞬间还以为是溪水溅到了唇上, 甘甜又滋润。 直到下一刻他吮出了声音, 叶伏秋耳尖飞红,才意识到那黏腻碎碎的是什么声音。 他抚在她背后的手掌, 比阳光还温暖。 上次醉酒,她好像咬伤了他的嘴唇,自那之后每次接吻,叶伏秋都不敢再乱动乱挣,结果对方完全不领情,揪着她的“不敢乱动”更欺负摆弄。 周围路过的餐厅客人不断,他们的脚步声几乎能摧毁叶伏秋所有羞臊心。 感觉到女孩身体的紧绷和慌乱挣扎,祁醒跨了半步,用后背挡住了所有目光,把她整个人罩住。 他喜欢用自己唇焐热她的嘴唇,用舌尖描绘她的唇形。 她背后唯有碧绿小谭,异样打量伤不到她丝毫。 他抚摸她的颈后,哄着她放松,再吻一分钟。 她有些天赋缺乏,到现在都没学会换气,祁醒见她开始憋了,及时放开,任由她缺氧靠在自己怀里。 他睨着她浮动的胸口,再到脸上,揶揄:“你刚刚那句什么意思,跟我告白呢?” 叶伏秋慌了一下,推着他站直身子,拉长音反驳:“是骂你呢——” 傲慢,讨人嫌,这不就是你么! 说完,她扭头,率先往停车场逃。 祁醒站在原地,摸了下鼻梁轻笑,慢悠悠叫她:“别乱跑。” “你又不记得车停哪儿了。” 说完,他迈腿去追她,三两步就把人拉住,拽到身边。 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堂而皇之,往停车场去,拉拉扯扯并肩行进的背影与其他普通情侣无二无别。 …… 叶伏秋并不知道自己主动的那一个偷吻代表了什么。 她以为在小花园的那一记深吻就是祁醒的“报复”,直到车开进地下停车场的昏暗角落,他熄了车却不开锁的那一刻。 叶伏秋很少这么直面感受到他作为成年男性的侵袭气场,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扭头刚要问话,就被他俯身过来一把抱了起来。 祁醒把驾驶位座位往后挪,一把就将小姑娘提到怀里。 宽敞的城市越野车在安静的角落猛地晃动几下。 叶伏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趴在了他身上,对方身上的温度和气息让她畏缩。 她刚要反抗,他的手捏在女孩后颈上,往下一压——她的嘴唇就这样迎了上去。 震惊和情动像倾倒在感官上的伏特加烈酒,哗然——激起叶伏秋浑身的战栗。 她揪住祁醒身上的夹克外套,指腹在那偏滑的衣料擦过,惊诧之下,她的牙齿磕到了他的嘴唇。 叶伏秋感觉到他因为瞬间的吃痛,而加重的手上力度。 睚眦必报,她咬了他一口,他就掐她的腰。 祁醒扣着她脑后不许她有半分抗拒,很轻易就从她微张的齿关溜进去扫荡所有甘甜。 他最喜欢吸-吮她的唇瓣,戏耍她的软舌,把她的一切都搅得凌乱不堪才满意。 两人亲近的次数不少,却从未这样贴合过。 因为重力与惯性,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于是祁醒的每一寸变化,她都切身感受。 叶伏秋头一次清晰的意识到。 祁醒作为男人,有多可怕。 她的膝盖跪在驾驶皮椅上,随着动力度的加深,座椅上的凹陷逐渐加深,轻轻的咯吱声音,像旖旎室内擦动的打火机,点燃车厢里的羞耻。 他的技巧自成一派,专攻她的弱点,他的所有强势与温柔叶伏秋全都受用,停车场这样随时有可能有人路过的地方,虽然隐蔽但时刻潜伏着危险,这样的场景更让她浑身燥热,太阳穴连带着头脑全都在鼓动宕机,她抓在他衣服上的双手,一点点,逐渐又自然地攀上了他的脖颈。 她的手圈住他脖颈的瞬间,祁醒像是得到了什么允许和鼓励——他的手顺着她的衣摆探了进去,再毫无阻碍地触碰到了她细腻的腰部。 他的指腹有些粗糙,摩挲在她腰侧最软也最怕痒的地方,激得叶伏秋腿深猛地一抖。 从未有过的感觉引得她想要惊叫,嘴巴却被他封得牢牢实实,唯有细碎的呓调流露。 “祁……唔……别……” 她的皮肤细腻如皎月白玉,他的指腹只触碰一下,便再也贪恋不愿挪开。 祁醒不是克制的人,本性的重-欲正在被一点点唤醒,欲望一发冲天,根本就不是单薄理智能阻拦的。 祁醒搂着她的腰,使劲一下,把她往自己怀里提。 再一撞,撞得更贴合,两人细吻中皆是一哼。 指腹贴在他脖子上,对方脖颈上虬起的青筋,正在她掌心跳动。 他的变化更让她兴奋,叶伏秋浑身发热,几乎要昏厥过去。 祁醒滚烫的薄唇放过了她的嘴,又偏头去折磨她的脸颊,耳垂,再到脖子。 叶伏秋早就被亲得缺氧,车厢里好像又短缺氧气,让她没力气反抗,瘫软在他怀里,任由他把嘴唇细碎地印在她身上其他地方,越来越过分,越来越深入。 他像是要吃掉她似的。 祁醒的手一时间没了分寸,往上一摸——摸到了一小片凉凉的金属钩扣。 叶伏秋瞬间打了个激灵,伸手毫无力度地打了下他的脸。 “……别!” 祁醒把手拿出来,一头迈进她的颈窝,使劲嗅着她身上的桂花香,有些挫败,笑了一声。 嗓音沙哑,俨然憋着一腔邪火。 他笑了两声:“……没忍住,错了。” “你抽我嘴巴抽得倒是自然啊,叶伏秋。” 叶伏秋又羞又愤,心想那哪里叫耳光,她明明一点力气都没用。 祁醒埋在她颈窝,时则也压着,感受着她发育良好的温软。 他叹息,也觉得有点过火了,“怎么办,我下午还得开会呢。” “我这样儿……”他暗示,“你让我怎么上楼。” 叶伏秋满脸绯红,他这样贴着她脖子说话,弄得她太痒了:“你,你问我?” “不都,都是你的错吗……” 如果祁醒是猫科动物,那叶伏秋此刻就成为专治他的猫薄荷,能让祁醒入迷,沦陷,半步都挪不开,恨不得把魂魄都交代在她身上。 他抚摸着她后背,哄着她,也劝说自己似的。 “嗯,我知道。” “乖乖的,让我抱会儿,一会儿就成。” 摩擦剧烈的激情不能肆意发泄,两人在逐渐平息晃动的车厢里拥抱着,用对方的呼吸逐渐找回自己的理智。 两人都心知肚明。 还不到时候,还需要,留下最后一层克制。 …… 叶伏秋身心凌乱地从他车上下来,然后被祁醒安排的司机送回祁家。 他的气味染遍了她全身,无论怎么挥散似乎都难以排解,叶伏秋趴在窗口,鼻子迈进袖子里,从衣料里嗅到的全是属于祁醒的清冽香气。 窗外飞驰的风掀动她的刘海,叶伏秋缓缓阖眼。 她知道自己已经“错”了太多,但如果这是一场能回味很多年的美梦,那抛弃懂事对错就这样醉一回又怎么样呢? 如果未来的道路注定是泥泞坎坷,烂摊子一堆,那最后就让她在霄粤湾再明亮半年。 叶伏秋回家以后简单午休,把题做完,就跑到祁醒书房看书。 第91节 他不在家的时候巨多,所以充斥他气息的领地就会代替祁醒给予她安全感。 叶伏秋把之前看过书用橡皮把标记过的痕迹全都擦干净,踩着梯子,把这些书一一放回去,翻看着他的书架,再从里面挑出一本新的。 她挑了一本短篇,回到沙发开始看,因为词汇量的扩充,她停下来拿铅笔标记的次数越来越少,阅读也越来越流畅,于是就可以更沉浸地投入故事的纷呈和刺激。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午那顿饭她吃的太多了,明明休息过,一安静下来还是犯了困。 叶伏秋看了几十页,困得中途起来走动清醒,一座回去还是困得睁不开眼,最后实在抵抗不过身体像进入睡眠状态的欲望,窝进沙发里闭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书房比她的卧室光线少了些,又拉着窗帘,空间像个宽敞昏暗的栖息洞穴,让她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像是隔绝日夜时间。 直到思绪逐渐被什么一点点打乱,脱离惺忪的睡梦。 云里雾里间她好像在梦里吃着什么,吃了什么吃到舌尖疲惫,又被抱到了高山小溪边坐着,脖颈和脸颊被瀑布溅起的水花淋湿,她抬手想去擦拭,却碰到了一抹温热。 温热的,有些硬,像是人的身体。 叶伏秋从睡梦里惊醒,一睁眼,眼帘映入祁醒的脸。 他正在吮-吻她的脖颈。 叶伏秋初醒,嗓音有些哑,又惊又羞:“你……” 脖颈湿凉凉的,她痒得缩脖子。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人,此刻把她抱在怀里,背靠沙发,穿过她双腿弯处的手时重时轻地捏着她。 见她醒了,祁醒抬头,又一次封住她的嘴唇。 他此刻的吻比白天要温柔不少,也耐心了很多,不像是携着一腔欲望扑食,而像是回家后抱着她亲亲蹭蹭宣泄疲惫的依偎。 祁醒的大手握住她的肩膀,叶伏秋坐在他怀里,仰头承接他的吻。 一个无心之举,她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让他拿到了得寸进尺的通行证。 但她也在其中生出无穷的,对祁醒的依赖。 他对她渴求越多,叶伏秋对他的索取需求也同样在心里疯长。 她生怕自己掉下去,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学着换气的时候,嘴里流露出不少急促又暧昧的柔呓。 她的主动让他忍住发出一声自胸膛的闷笑。 叶伏秋双颊刹热,一个羞愤之下推开他,头顶在他胸口处,烦躁地哼哼好几声。 正在兴头上被掐断,祁醒也不恼,搂着她抚顺,惹急了再哄好。 叶伏秋回了几分力气,小声嘟囔:“祁醒……我们还没……” 退一万步说,他不是口口声声要追吗?怎么上来就耍流氓。 “你太过分了。” 她虽然没说全,但祁醒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祁醒咽了下喉咙,把从她那儿抢来的甘甜全都吞吃入腹,又像一头大型动物似的偏头埋入她颈窝蹭着耍赖,“嗯,但我就是想亲你。” “忍不住。” 这样的祁醒,让她根本就没办法再发火了。 狡猾又可恶。 叶伏秋直起身,与他对视,认真说:“……下次不能再乱来了,你至少要问过我意见。” 她偏眼,“偷亲算什么。” 祁醒一笑,复述也是嘲谑:“是啊,偷亲算什么。” 这是点她呢。 叶伏秋没想到被对方反将一军,面色一窘,“尤其还在家里,万一……”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阿醒啊,你在书房?有点事跟你说啊。”梅若的声音响起。 叶伏秋心跳漏空一拍,扯着他衣服就要下去,祁醒偏不让她远离半分。 她瞪大眼睛:疯了啊你! 她还坐在他腿上呢! 祁醒笃定母亲不会推门而入,应了一句:“在,待会儿下去。” 脚步声走远,叶伏秋气得使劲打了他两下:“我胆子都要被吓破了!” 祁醒被她打得往后退,故作很疼揉着自己胸腹,“这么害怕就直接告诉她呗。” 叶伏秋瞪他。 祁醒倒是不再说话了。 别把小丫头真气急了,又得哄半天。 “看书吧,”他伸手揉揉她头发,嘱咐一句:“明天周日吧?带你去个地方。” 叶伏秋眨眨眼,“去哪儿?” 祁醒整理好被她扯乱的衣服,偷香满足的惬意昭然,“猜猜?” …… 叶伏秋没想到,祁醒要带她去的地方是诊所,见的人是他的主治心理医生。 车子一路开向近郊,叶伏秋第三次来到暗香山度假区,没想到诊所就开在这里面。 下了车,一开始靠近这栋建筑的时候,光看装潢她还以为是什么咖啡店,结果进了门看见医疗标识才发现这里是做什么的。 “好温馨的医院啊,完全看不出是看病的地方。”叶伏秋跟在他身边说。 祁醒径直往里走,往陈容的办公室去:“是啊,毕竟有的人一听医院俩字就怕得腿软。” 叶伏秋斜眼瞥他:“你说的是你自己?” 祁醒看她,挑眉没说话。 叶伏秋心里嘀咕。 她只是有一点排斥医院而已,才不害怕。 祁醒敲响专家门诊的办公室,隔了一两秒听见一声“请进”,然后推开门。 门敞开,里面的景色映入叶伏秋眼底。 这哪里像是医生问诊的办公室,完全就是一个布景精致的书房兼茶室,乳白色的主色调搭配各种样式的绿植,多肉植物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排列摆放着,光是用眼睛看,就好像被一屋子的清新氧气净化了。 陈容坐在电脑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茶香白雾缓缓往上飘,他扬起微笑:“今天很准时,不早不晚。” “说得我好像很没时间概念似的。”祁醒轻叱,让叶伏秋先进,给她介绍:“陈容,你们认识一下。” 陈容打量叶伏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始终如一的温和:“我听祁醒听说过你,叶小姐好。” 叶伏秋一脸不知所措看向祁醒,似乎在问:不是,你和别人怎么介绍我的啊?我该怎么自我介绍啊! 鬼知道你跟别人说我是你的谁。 无奈,叶伏秋上去跟陈容握了握手,“陈医生好,很高兴见到您。” 陈容请她去沙发坐,“我这里只有茶叶,可以吗?” “没关系,我喝白水就可以了。”叶伏秋赶紧应答。 “你和祁醒在癔症上的关系我有听说,这也让我蛮好奇的。”陈容坐下,给她斟茶,“说实话,我也很少遇到他这样棘手的病患,心理疾病本来就没有固定的药方和治疗手段,你能叫醒他,想来是有奇妙的缘分。” 叶伏秋接过茶水,悄悄小口啄,眼睛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抗拒治疗很久了,这次突然主动找我,应该也有你的劝说吧。”陈容把名片递给她:“以后关于他的问题,如果有什么,你可以找我。” 叶伏秋偏头,看向全程装死不说话的“主人公”。 祁醒坐在一边,手里端着一盆多肉植物捏着玩,百般无聊的模样似乎谈论的内容跟他完全无关,一副置身事外的懒样。 就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知道要气死急死多少有责任心的医生。 能当他这么多年的主治医师,想必陈医生也不是一般人。 叶伏秋默默确信。 “时间差不多了,祁醒,你可以了?”陈容问。 叶伏秋看来看去,不懂。 嗯? 祁醒把多肉放回去,“没什么不行的。” 叶伏秋看见陈容站起来,自己也跟着起身,然后就听见对方对自己说:“是这样的,今天祁醒约了我治疗,所以一会儿还请叶小姐在外面稍作等待。” “等治疗结束,你们就能离开了,如果愿意,留在诊所吃个便饭再回去也可以。” 叶伏秋很懂事,点头不多问,跟祁醒说:“那我在外面等你。” 祁醒看着她,眼神的深意令她不解。 就这样,叶伏秋在他的注视下出了陈医生的诊室。 诊所外面都是宽敞的玻璃窗,外面覆盖一层百叶窗,如果她想,偷偷扒开窗叶就能窥见里面。 陈医生说的治疗?会是什么样的治疗呢。 叶伏秋扭头一直盯着里面。 这时候走近一个护士,“您是今天预约治疗的病人家属?” 叶伏秋吓了一跳回头:“啊,对。” 护士把开的一些安神的保健品交给她:“这是祁先生的配药,您拿好,今天他跟陈医生约了催眠治疗,情绪变化可能会有波动,如果睡不好,吃一些保健品辅助休息就行。” 催眠?! 叶伏秋惊讶,“催眠吗?” 这还是她在电视剧和小说里才见过的东西。 护士释然一笑,慢慢解释:“是的小姐,您不用担心,催眠是心理治疗很常用的一种手段,是辅助病人自己面对根源的方式之一,很多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病人都会通过催眠来治疗根源阴影。” 第92节 叶伏秋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基本能了解,点头,拿好一袋子药品。 看着护士离去,她回头,扒开百叶窗,望向安静的治疗室里,心里哗然泛起涟漪变化。 难道说,祁醒也是因为……创伤后应激才产生的癔症吗?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就在心里扬起各种疑惑的时候,视线前方探寻到的画面让叶伏秋心尖猛动。 祁醒躺在倾斜的沙发床上,双眼闭着,似乎已经进入了催眠的梦境中。 陈医生坐在他身边,偶尔动一动嘴,全程观察着他。 叶伏秋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只是看见他睡梦中紧紧夹紧的眉头,看见他紧攥骨节泛白的手,就能足够预见他的万般痛苦和排斥。 她不禁想起祁醒曾说过的。 【我不会再要求你做什么,我会自己再去想别的办法。】 他带着她来到这儿,让她眼见着这一幕,是在告诉她。 他在寻找自救的办法,他有在试着面对么。 叶伏秋抱紧怀里的药袋,塑料袋被她攥得咯吱作响。 …… 四十分钟过后,陈容诊疗室的门被推开,叶伏秋立刻抬头,对上医生的目光。 陈容解开两颗白大褂的扣子,“是不是等得有些累了?” 叶伏秋摇头,别说累了,这四十分钟,她比平时上课精神还要集中,头绪一直在祁醒身上绕来绕去的。 “他今天的问诊结束了,一会儿等他出来你们就可以离开。”说完,陈容对叶伏秋颔首示意,率先离开。 他走后,叶伏秋马上起身想进去找人,结果祁醒正巧从里面出来。 她一眼看出他脸色不对,心里复杂,从兜里拿出面巾纸抽出一张,“祁醒,你过来一下。” 祁醒眉目还疏冷着,没犹豫走到她面前。 她招招手让他弯腰下来,然后拿纸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叶伏秋眼角耷拉着,像只垂了耳朵的兔子,“我不知道心理诊疗会这么辛苦。” “你哪儿看出我辛苦了。”祁醒握住她的手,接过纸巾三两下擦干额角:“他那屋子里阳光太大,热的。” 她早就习惯他的口是心非,手里还拎着他的药袋子,“其实。” 祁醒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回头:“嗯?” “其实,”叶伏秋叹气,最终还是妥协,“易慎走之前,嘱咐了我很多。” 他懒洋洋一揣兜:“他叫你干什么了?” “他就是托我照顾你,毕竟除我以外,在祁家没有人再‘了解’你的病。”她说。 自从上次闹过冷战,祁醒就再也不提她能叫醒他癔症的事,他听完,直接说:“你全当他没说过就行了,你能帮上什么啊。” 叶伏秋突然拉住他的胳膊。 实际想说的是。 其实,她还是心软了。 明知道他们之间有无法逾越的阶级身份之差,八竿子也打不到一个世界里。 明知道不该有太多牵扯,更不该交往过密。 然而现在一看,她和祁醒已经无法清白分明,他的所作所为也让她愿意相信,祁醒并非只想利用她。 所以。 叶伏秋抬眼,对上他的眼睛:“我愿意。” “如果能帮上你,哪怕一次两次,我也想。” “没关系,之前我说的那些,我现在都觉得没关系了。” 这是他意料之外的剧情发展。 女孩突然的勇敢和牺牲,像一股薄荷味清风疏散了他从痛苦催眠中醒来的疲惫。 祁醒表情微变,浑涩的眼眸一点点被她染上熠光。 他叹了下气,还在给她犹豫的机会,似乎并不想让她这样抉择:“你确定么。” 叶伏秋点头。 既然他在努力,那她愿意伸手在他背后,随时接住那随时会掉下来的碎片。 祁醒握住她,将叶伏秋的小手包裹在掌心。 他紧紧凝注着,而后漫起淡淡笑意。 “好啊。” “那就拦住我,叶伏秋。” 第051章 psycho psycho:51. 两人走出诊所的时候, 正好是暗香山的下午时刻,晌午的恶毒日头已经落去,山边比城市凉爽, 下午的这一段时间格外温柔惬意。 上车以后,祁醒从后备箱拿了一个东西出来, 他看着她手腕空空,忽然问:“上次生日送你的手表怎么没戴?” 叶伏秋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啊,我觉得那个太贵重了,等以后有重要场合再戴吧,平时上课看时间手机就行。” 祁醒拿出盒子里的电子腕表, 握着她的左腕, 亲自给她戴上去。 叶伏秋看着他摆弄自己,不太明白:“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祁醒给她戴好, 还拉着她的手左右看了看, 似乎是觉得满意,点头。 然后他给她看了眼自己左腕上的电子表。 两人的表是同一款。 “里面除了通讯之外只有健康功能,”祁醒亮起自己的表, 给她看表盘上的心率,“你的手表能监控我的心率。” 他告诉了她一个准确的数字:“一旦超过这个数, 那就是我在癔症, 你的手表会给你震动报警。” 叶伏秋惊讶,询问:“你癔症的时候心率会变高啊?” 祁醒云淡风轻说着:“嗯, 会超过正常数值, 所以不太好受。” 这样一来, 她就不用时刻跟在祁醒身边,也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 他确实很有办法。 叶伏秋莞尔, 找到了两全的办法心情愉悦,点头:“好,我会时刻留意的。” 她扬起笑脸,自信满满:“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再添新伤的。” 这次也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 她憨态可掬的傻样弄得他喉咙发痒,祁醒忍着撬动嘴角的欲望,伸手使劲揉她头发一通:“责任重大啊,叶小姐。” 叶伏秋捂着被他弄乱的头发,瞪他一眼。 下次她要把头发扎起来,叫他再随便弄她头发。 祁醒瞧着她,坐好启动车子,盯着前方的路况,脑海里浮现出诊疗结束后陈容对他说的那句话。 【即使有叶小姐照顾,你也要注意。】 【已经十二月了。】 …… 祁醒给她戴上手表之后,叶伏秋就几乎把它当成个宝贝,平时上课的时候,身边的娄琪不知道情况,还一直笑话她最近这么盼着下课,时时刻刻都要看一眼时间。 实际只有叶伏秋知道,那是她情难自禁,忍不住去窥探他每时每刻的心跳频率。 屏幕上的心形图标平稳抖动着,就好像他把魂魄心脏都交付在了她的掌心。 暧昧又甜蜜。 叶伏秋的指腹抚摸在表盘上,想象着他拥有这种心率的时候,都会做什么。 在公司开会的样子,阅读各种资料文件的样子,出席各种商业场合的样子…… “秋,秋秋,老师叫你!”娄琪暗自扯她衣服。 叶伏秋瞬间回神,赶紧起身,流畅回答老师刚才的问题:“我认为这篇报道作为社会法制类新闻范畴,用于渲染场景情绪的措辞太多了,应该偏重于……” 幸好她早早完成了老师的课堂问题。 平时不走神,唯一一次走了还被老师抓到。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这一周内祁醒的心率没有任何异样,这也让叶伏秋逐渐踏实下来。 或许就像他说的,他的病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是知情的人过于担心他罢了。 不过也是,他只要一发作,那就是流血受伤的大事,一点都不能放松警惕。 周六早上,叶伏秋还在睡。 周末考之前的最后一次阶段性测试终于结束,各科成绩都考得不错,而且上周她刚考过了大学英语四级,心有成竹的考试结果也更让叶伏秋终于出了口气。 默默沉淀积累了几个月最后顺利收获成果的感觉真的比想象中还要开心,剩下就等一个考试成绩了。 今年到年底,只剩下最后一个期末考试,就可以踏踏实实迎接大一寒假了。 温度一点点降下去,清晨的时候房间里是最清冷的时候,也是最惹人慵懒lamghuan的时候。 叶伏秋稍微有点苏醒的迹象,又不想真的起床,于是伸了个懒腰,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自己又裹进柔软被褥里,只露出个脑袋感受晨清阳光。 她长叹一下,十分享受能睡懒觉的时候,闭着眼像只眯着团成一圈的小猫。 就在卧室宁谧的下一刻,叶伏秋左腕上的表盘骤然亮起震动——! 第93节 绑定对象的心率过快的警报亮起。 叶伏秋几乎是立刻睁了眼,惊吓间她几乎从床上弹起来,低头一看表盘上的报警心率,反应过来,从床上跌爬下去,连鞋都忘了穿光着脚往外面跑。 时间太早,员工都还没来主楼准备早饭,女孩光着脚噔噔噔往楼下赶。 叶伏秋一看客厅空荡荡的,厨房里也没有人,她又吃急地往回跑,噔噔噔地往楼上冲。 情急之下她根本顾不得什么礼貌,推开祁醒卧室的门跑了进去。 床上只剩下团出褶皱的被子,她一下懵了:人呢?? 就在这时,身边浴室里传出的淅淅沥沥的声音终于吸引她的注意力。 祁醒的卧室比较大,不同于她卧室里只有洗漱间,他的浴室是带有淋浴间的,所以不用出去用外面的大浴室。 浴室的门并没有关好,留着一条缝流露出淡淡雾气。 淋浴头砸下的水声在瓷砖面溅起一片片碎响,还有男人若隐若现的奇怪喘-声,像是隐忍某种难受。 手表过高的心率还在警告,叶伏秋不能止步,于是胆战心惊地扒开浴室的外门。 卫生间干湿分离,淋浴间还有一道玻璃隔板,此刻那面玻璃结着一层若隐若现的水雾,水汽滚落的地方清晰,白雾地方模糊。 淋浴就那么开着,却无人享用,站在里面的男人沉浸,被水声盖住了听觉,全然不知道有人开了门。 动静结合,他的身影在水汽中,叶伏秋往下一看,大脑嗡地瞬间宕机了。 他戴着手表的左手撑在玻璃隔板上,印下了一个清晰的手掌。 祁醒仰着喉咙,接着些许热水,水顺着他脖颈往下流,烘托着正火热膨胀的某处气流。 白雾玻璃半遮半掩,他阖眼蹙眉的表情看不真切,却清晰攻击到她身体最深处的战栗。 玻璃下半被大片白雾盖着,藏头露尾,好像看不见,又真的看见了什么。 她从未这样明明白白地感受过祁醒作为男人在那方面展露的强悍生命力,那是律动的,澎湃的,忍耐又放肆的。 虽然看不太清楚。 但,那,是不是有点太。 可怕了。 喉咙被这阵阵水汽烘得发干,她使劲咽了下,像被定在原地,挪步困难。 就在这时,撑着玻璃隔板舞弄身体的男人突然抬眼,隔着水雾正抓到她窥探的目光。 叶伏秋瞬间瞪大眼睛,吓得魂都快没了。 谁知道他直接咬着齿关叫出一声:“秋秋。” 下一瞬——有什么在爆发中终于归为平静。 叶伏秋站在门外,头脑烧白,双耳冒烟般快昏了头。 她失措慌张地往后挪步,想跑,里面男人叫住她的嗓音立刻传来。 “回来——” 叶伏秋倏地捂住脸,尖叫:“你别叫我!也别跟我说话!” 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地球上啊啊!! 祁醒动作迅速,随便裹了一件浴袍匆匆出来,“你怎么……” 叶伏秋见他出来,立刻抢过他手里的毛巾,抬手一把盖住了他的眼睛,不愿让对方看见自己红透的脸色:“你别看我!你,你自己捂好!” “你还,还有没有点羞臊心啊!” 她这一举动,让祁醒没忍住直接沉沉笑了出声,略有几分爽朗和无奈。 他抬手,握住她盖着自己眼睛的手,“如果我没看错,是你不敲门闯进别人卧室的吧。” “我在自己房间里,背着人解决一下个人需求,有什么……” 听到这话,叶伏秋腿都快软了,“我知道我知道!都怪你!你,你为什么不把手表摘了再……!” “你心率太快了我以为你有事!!” 祁醒这才想起来,摸了摸她手腕上的手表,对于这种绯色失误,面不改色地解释:“我忘了。” 说完,他捏着她的手,把毛巾从眼睛上拿下去。 两人的目光终于得以相接。 他的头发还没擦,滴滴答答地落水,丹凤眼还混沌着,没有从情动中恢复平静。 祁醒此刻光是存在,对叶伏秋来说就是世上最恐怖的诱惑。 独自抚慰本就是无奈之举,这么多年来也早就是常态,但此刻,欲望没能得以好好纾解,可口的美食就自己送上了门,叶伏秋无辜又惊慌的目光无疑等于自投罗网。 祁醒的眼神再次变深,握着她的手腕一步步靠近,手伸向她的腰后。 女孩踩在地板上的脚趾蜷起,圆润的趾头用力中泛白,心跳再次煮沸。 他握住叶伏秋的腰肢,将掌心因为方才频繁摩擦还没淡去的热度传染给她。 祁醒将她逼退在墙边,发梢的水滴溅在她脸上,晕开了两人份的缱绻。 “这么担心我?” 叶伏秋嘴唇都在颤,“废话啊……你,你不是叫我时刻关注你心率的么。” “万一晚了,我怕你又伤着自己。” 下一刻,面前的人突然俯身过来,她偏头一躲,肩头一沉。 祁醒竟将湿漉漉的头扎在她的颈窝,任由湿发弄潮她的睡衣,他一歪头,温热的唇瓣就亲在她细颈上。 电流般酥麻瞬间传导至她的后脊尾椎,叶伏秋痒得剧烈一哆嗦,呵斥:“不行。” 心里的瘾正在发作,刚抚平的又有造作势头,他细细点点亲着她的脖颈,然后碰碰她的耳垂,故作弱势渴求:“不行么。” “你,既然你没事儿,我该回去了。”叶伏秋很怕这种浑身感官都被对方掌控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要坠入深渊,让她又喜欢又害怕。 她说不行,祁醒便忍着不揉弄她,他抬头,盯着她那不能靠近的唇瓣,恨不得立刻喝两口冰水镇镇躁动。 他垂眸,睨了一眼她踩在地上的光洁脚丫,“鞋都没穿,不凉么。” 叶伏秋被他看着双脚,莫名有些羞耻,脚趾缩动,小声说:“……没事,我就是太着急了。” 说完,她腿弯一软,突然被他拦腰抱了起来,叶伏秋瞠目,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一下腾空让她更害怕,荡动双腿:“你放我下来,我没事的!” 祁醒抱她抱得太过熟稔,她挣扎他就抱得更紧,“嘘。” “这会儿正是保姆们过来做饭的时候。” 叶伏秋瞬间闭了嘴,圆溜溜的眼眸透着惊悸。 他露出逞意,也压低了声音:“我抱你回去,老实点儿。” 她搂紧他,制止:“等等,你不能这样抱着我出去,万一有人上楼清扫怎么办。” 他刚洗完澡,抱着她从他的卧室出去,这,这被人看见就完了。 “不会,楼上的人没睡醒之前,他们不会上来。”祁醒给她个踏实的答案,然后抱着人出了卧室。 他抱着她走向隔壁卧室,男人鞋底的水渍印在走廊的地毯上。 被抱着的女孩的双脚,在半空中荡出羞涩的弧度。 …… 叶伏秋洗漱完,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下楼吃早饭,刚刚和她闹出乌龙暧昧的男人此刻早就坐在下面吃饭。 祁醒嘴里咬着半个包子,抬眼,对上她视线,细细咀嚼中眯了下眼睛。 叶伏秋顿然害臊,低了头。 梅阿姨今天不在,早餐只有他们两个人用。 叶伏秋拉开椅子,让保姆们帮自己摆餐具端早饭,她道谢后开吃。 等人走了,祁醒从她的早餐里自觉挑着黄瓜吃掉,“下周五有空?” “怎么了?”叶伏秋对他这下意识的动作感到窃喜,心里泛着甜味的泡沫。 “不是圣诞节么。”祁醒主动邀约:“跟我一块儿过个节?” 虽然很想答应他,但是叶伏秋摇头:“不巧,我昨天才答应同学跟他们去吃饭。” “不好意思啊,先来后到,我不能突然说不去。” 祁醒吊儿郎当点头:“合着我没你的同学重要。” 叶伏秋腹诽: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她把自己这份早餐里的里脊肉夹给他,有些撒娇似的哄他:“圣诞节其实也没什么,下周六我请你吃饭?” 他瞥她一眼,没说什么,把她给的里脊肉一口吃了。 叶伏秋知道他这就是妥协了,高兴得桌下双脚摆来摆去。 …… 一周学习一眨眼过去,周五傍晚,叶伏秋跟着同学们吃饭庆祝圣诞,顺便在元旦期末周之前最后狂欢一次。 在披萨屋吃过晚饭以后,他们结伴去湾区的步行街看烟花。 步行街广场因为圣诞节聚集了不少人,年轻人居多,还有就是附近的居民。 同学们跑去周围小摊买仙女棒,附近有人已经在燃放小型烟花,还有扮成圣诞老人的店铺员工在发糖果和优惠券,热闹无比。 广场上的大音响播放着圣诞氛围浓郁的歌曲,叶伏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欢喜,难以表达。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录了一段微信视频,给祁醒发了过去。 【你吃过晚饭了吗?我在这边玩,很热闹。】 叶伏秋盯着屏幕几分钟都没等到对方的回信,虽然平时少有的微信来往他不是秒回,不过,她想:不会这个时候还在工作吧。 就在她要发送第二条消息的时候,左腕猛然传来震动—— 叶伏秋懵了,一抬手腕,表盘上的心率已然超过警报数值。 完了。 第94节 祁醒! 第052章 psycho psycho:52. 腕表的每一次报警震动, 都挑战着她的耐心,叶伏秋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奔向步行街出口,直接打给了祁醒的助理。 电话响起立刻被接通, 叶伏秋抖着嗓音开口:“陈助理!快去找祁醒!他不好了!” 陈助理急了一瞬,“叶小姐你怎么, 这……” 叶伏秋想着只有她才能叫醒祁醒的癔症,于是直接问:“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他跟你在一起吗?!” “他在自己的公寓。”陈助理也不隐瞒,但是下一句却说:“您还是别去了,他不会给您开门的。” “昨天工作结束后,祁总有吩咐,这几天他休息, 也不回祁家, 不许任何人打扰。” 叶伏秋没忍住对对方斥道:“他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救这样由着他把自己关起来!” 陈助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叶小姐, 对不起。” “他每年这个时候, 都是这样过来的。” 叶伏秋站在街头,听见这一句,急切的表情恍然停滞在脸上。 不知怎的, 她回想起上周末他邀请自己过圣诞的场景。 【下周六有空?跟我过个节。】 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询问,可如今她再回想起来。 祁醒他不会是在。 叶伏秋眼底突然发酸, 抬头去拦出租车。 他想她陪在他身边。 在最黑暗, 最不可控的时候,陪着他。 可她却没读懂。 …… 出租车以市区内交通允许的最快速度赶往祁醒所住的公寓住宅区。 她跑到楼门下, 竟遇到了陈助理。 陈助理靠在单元楼下的花坛边, 看见叶伏秋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叶小姐!” 叶伏秋看他这幅模样, 讶异询问:“你不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他吧?” “他不让任何人打扰,我又怕他真出人命。”陈助理一脸疲惫和无奈。 说完, 小陈把门禁卡交给她,“叶小姐,拜托你了。” 现在只有你能撬开他的那道门。 叶伏秋紧握着门禁卡,任由它硌疼手心,点头。 “我去试试。” 陈助理会在楼下再等一会儿,如果叶伏秋成功进去,确定祁醒人没事,他再离开。 但怎么会没事,她的手表都快炸了。 叶伏秋搭乘电梯上楼,进入祁醒这一户的外庭,顿然被一股不明言说的死寂扑面。 没有任何犹豫,她踏进这一片氛围,像一支带着翠羽的箭,刺穿了暗淡死气。 叶伏秋冲向门口,剧烈按响门铃,对着通话器喊:“祁醒!你在家吗?!给我开门!” 难道正在癔症的状态中……!? 如果是那样,对方根本就听不见她的呼唤。 就在叶伏秋琢磨猜测的时候,表盘的震动停了下来,她一愣,抬起手表一看,心率逐步往下掉,回归正常范畴。 高高悬挂的巨石猛然坠落,砸得她心里碎了千百瓣。 结束了。 叶伏秋唰地落了一行泪,转头更拼命地敲打门板,即便手疼得发麻也顾不得。 “祁醒!开门!你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 “你这样把自己关着算什么?” “你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告诉我,你今天需要我啊!”叶伏秋吞声饮泣,噎得说不利索:“你只要说,说我需要陪你,我就不会去了啊……” “对不起,我应该再多问你一句的……”她自责不已,敲门的力度也渐渐弱了下去。 抽泣中,她脑海里不自觉构想出门板那边的画面。 初醒的男人是该多么疼痛,在剧烈的耳鸣中失去平衡,握着刀子瘫倒在地。 他背靠着柜门,划破的伤口不断滴血,在洁净的地板上结出一小片赤红的湖泊。 祁醒的眸子从垂搭的黑发中抬起,沉浑与痛苦隐匿在他淡漠的眉眼中,享用孤独的悲鸣。 叶伏秋啜哭着,额头抵在门板上,因为他的避而不见,心拧成一团,急切如焚。 她对里面说:“你不是叫我拦住你吗……” “祁醒,你叫我拦住你的。”现在这样躲着她又算什么。 她必须要进去,要眼见着他到底怎么样。 叶伏秋一点点回神,盯着眼前装在门板上的指纹密码锁。 四位密码。 祁醒公寓的密码是什么? 叶伏秋不记得他的生日,又不了解他家人的生日,一时间犯了难。 但转念一想,祁醒不像是会用生日这些寻常数字作为门禁密码的人。 对。 所以。 【叶小姐,这几天他不让任何人打扰。】 【每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叶伏秋大胆猜测,手指伸到输入栏那里,一字字的,按下了今日的日期。 1225 门禁立刻显示密码错误,她立刻清楚,换下另一个猜测。 既然不是今天。 那就是明天!12月26日! “密码正确——” 门锁落下,门开了。 叶伏秋抬头,心里轰然。 果然,他会把最痛苦的日子作为密码,每日输入,每日记忆,永远不忘。 叶伏秋推门闯入,“祁醒!” 她跑进厨房,一眼就看见他撑在盥洗盆旁边的背影,染着血的厨房剪刀被扔在地上。 祁醒个子高,身材强壮,平日里杵在那儿总给她一种松柏般的坚韧不可摧的强势。 可此刻叶伏秋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像一棵绷紧了,受尽千万次砍推,即将摧折的竹。 叶伏秋眼神不止晃动。 这时,祁醒回头。 如困兽般凶恶又破碎的漆黑目光,几乎吓得叶伏秋想后退,但她忍住了。 祁醒撑在柜台上的手爆起青筋,所有隐忍藏在僵硬的身体线条里,开口语气很重:“你怎么进来的。” 往日里笑着逗弄她的腔调全然消失不见,他的嗓音又低咬字也重,让她徒增委屈。 叶伏秋鼻尖发酸,“我,我猜的……” “祁醒,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祁醒偏开眼,呼吸粗重,或许在忍痛,尾音有些不稳:“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这几天比较危险,”叶伏秋惶恐,讷讷:“这样我就不会离开你了啊。” 他没有说话,艰难直起身,把地上的剪子踢到一侧:“回去,我又没叫你来。” 叶伏秋怎么能顺他意思,又不敢太用力碰他:“我不回去!你伤到哪里了,给我看看。” “叶伏秋!”祁醒头一次对她这么凶,而后立刻放轻语气:“算了吧,我本身就没想你过来。” “你不用自责,是我不让任何人上来的。” 她咬住嘴唇,伸手打了下他的脸颊,“祁醒!你清醒一点!” “不是你叫我拦住你的吗!”叶伏秋落泪,“不是你说,让我拼尽全力拦住你吗!” 她往前一步,直接抱住他的腰。 逐渐蔓延的铁锈血腥味,被女孩身上桂花香逐渐净化。 祁醒深色的裤筒已然洇成更暗的颜色,本就有点站不住,她扑过来一抱,他借力,直接半倒在她身上。 男人倾倒向自己,叶伏秋努力接住他,急得不行:“你哪里疼?说话啊!” 祁醒用力推开她,脸色已然发白,“没事儿……叶伏秋,听话,回去。” “你非我跟你发火是不是!”她真的生了气,拽着他衣服不肯撒手。 第95节 他目光凌厉,沉道:“我也没跟你扯闲话,我说,你回去,听得懂吗?” 叶伏秋顿然红了眼眶,流动的失望在打转。 她的这番目光刺痛他骨髓心底,祁醒眉头一抖,拉过她来低头吻了上去。 他瞬间的爆发力太大,叶伏秋几乎是扑到他怀里,被他扣着后脑被迫仰头承受他有些粗暴的啃吻。 血腥味和花香融-交糜-烂,他使劲折磨她的唇舌,咬她细腻的唇瓣,让她吃痛,让她知难而退。 结果,浑身颤抖的女孩却踮起脚来,双手圈住他的脖颈。 把自己送了上来。 对方的强势和愠气,给予叶伏秋汹涌的,他还在这儿的真实感。 他还存在,他还没事,他还有力气吻她。 叶伏秋滚烫的泪顺着脸颊滑下去,笨拙献出柔软舌尖回应,与他交缠。 细碎的吮-啧声代替一切充满了空间,黏腻的不止是他们交换的津-液,还是没完全止血的伤口。 他们拼命地贴近对方,让彼此的心率融合成一体,让激情与动情,代替所有疼痛和恐惧。 他还在失血,汹涌地吻了她几分钟,便率先脱身。 一个吻之后,两人原本僵硬的对峙不化而解。 祁醒撑在她肩膀处,微微喘息着问:“不怕么……我那么凶你,身上全是血……” “我要是怕,当初就不会答应你了!”叶伏秋嘴唇肿着,抱紧他,反复强调:“我不怕,祁醒,我比任何人都不怕。” “我怕你像这样把自己关起来,万一真出事怎么办……” “你别让我那样恐惧行不行,我真的会生气的。” 祁醒伸出干净的左手,圈住她的腰肢,把脸迈进她颈窝里。 像一头受伤垂尾乞怜的狼狗。 “你是不是故意不说清楚的,你是怕我看见你那个样子,我会怕是吗?”叶伏秋眼眶胀痛,恂恂问着:“十二月二十六日……是什么日子?” “做噩梦的日子,”祁醒用嘴唇摩挲她的肩膀,仿佛下一刻就会露出尖齿咬破她的皮肤,“我不想你看见。” 看见他那可怜脆弱的蠢样。 叶伏秋双手抚上他的脸,摇头,“别让我离开你,行不行。” “我就要在这个时候,我就是现在要你在我身边。” 不是陪在你身边,而是,我要你在我身边。 紧闭又坚固的门被一次次凿动,最后破出裂痕,光透了进去。 祁醒漆深的眼眸尽是不解,他天生智慧过人,却怎么都读不懂她的倔强,于是低头,再次亲吻她。 不同于刚才,他温柔至极,带着无法寻觅的答案,像认主般吮-舔,如对待救命浮木,他抱她越来越紧。 他吮着她的唇瓣,眉头压动着情绪,很轻,很快地说了句。 “秋秋。” “我有点疼。” 叶伏秋再度落泪,点头,张开嘴吃吻他的嘴唇,“嗯,我知道。” “我这不是来了吗。” “没事了,祁醒。” 叶伏秋闭眼与他拥吻,抚摸着他的脸颊,指腹往后摸,略过他那耳廓,还有缺少了一小角的左耳垂。 别再遮藏了,你的伤口,我会一一爱护。 世人疏远敬畏你,他们说你无情,说你凶狠,可我偏偏。 要做这个踏进牢笼吻你的傻瓜。 第053章 psycho psycho:53. lamghuan祁醒这次癔症拿厨用剪刀划伤了自己的大腿, 不仅一刀,还划了胳膊,险些触及手腕静脉。 叶伏秋能猜到, 估计是第一次划手腕的时候,不够疼, 才会有第二次刺向大腿的行为。 她把祁醒扶到沙发上,立刻给陈助理打了电话,让他上楼来带人去急诊处理伤口,结果祁醒又耍赖劲装可怜不去医院,只能麻烦陈助理去请能上门的家庭医生。 结果陈助理未雨绸缪,早就联络了祁家的家庭医生, 叶伏秋的电话一到, 他就带着医生上了楼。 进了屋子,小陈很懂事的去厨房收拾“作案现场”, 医生带着药箱子为他做紧急处理, 叶伏秋在他身边陪着,给医生打下手。 叶伏秋看着他腿上那道血痕,喉咙发紧, 有点不忍看。 祁醒瞥见她死死盯着伤口,胳膊伸到她后面, 用搂着的姿势, 让手指正好遮住她的眼睛,轻声说:“别看了。” 眼皮覆上一片温热, 叶伏秋的胆战心惊被瞬间抚慰, 她握住他手腕, “没事……” 她拉着他的手,当着医生也不敢说什么太不知羞臊的话, 于是叶伏秋旧话重提:“如果特别疼,你就说出来,别忍着。” 祁醒轻笑,“知道了。” “不疼。” 叶伏秋瘪瘪嘴,心想:这么长的血口子,怎么会不疼。 她往他身上瞥了一眼,这身上,指不定还有多少没完全淡去的疤痕呢。 祁醒观察到她灼热的目光,往自己腹部看了一眼,突然来了句:“等人走了,随便你看。” 叶伏秋:!? “我,我看什么啊。” 他想了下,面不改色说:“不看,要摸?” 叶伏秋:!! 你把嘴闭上吧!别人还在呢! 她臊得把脸使劲往下埋,说不理就不理了。 即使此刻伤口火辣辣的疼得发麻。 她涨红羞臊的小脸在祁醒眼里成了止痛药,半晌,他眉尾舒展,莫名缓解了不少。 医生处理完伤口以后,留下一些口服药和外伤药包,小陈也把厨房弄干净了。 祁醒抛给小陈一个眼神。 陈私助恨不得翻个白眼:懂懂懂,我现在就消失,不打扰你和人家腻腻歪歪。 孔雀开屏似的,整这死出。 他楼下吹冷风担惊受怕真是他活该了! 心里骂了老板千万次,小陈扬起笑容对叶伏秋说:“还好有叶小姐在,那就麻烦您再照顾他几天,有一切需求直接给我发消息就好。” 叶伏秋点头,非常认真地接下了看管祁醒的任务,“辛苦您,我会尽力的。” “随时联络。” 小陈最后看了眼靠在沙发里悠哉晾伤口的男人,摇头,带着医生离开了公寓。 叶伏秋送了送两人。 两人走后,公寓回归平静。 叶伏秋站在玄关,回头,很无奈看着他,“有时候你这股子吊儿郎当,真是不招人心疼。” 祁醒窝在沙发里,吊儿郎当敞开双臂,笑得懒散:“有你可怜就够了,过来,给我抱一下。” 他昭然示众的依赖让叶伏秋无比受用,她抿抿嘴隐藏羞赧,乖乖走过去给他抱。 她走到沙发边,被他一手拉倒向沙发,叶伏秋生怕碰到他伤口,动作小心翼翼的,“你,你慢点……” 祁醒拉过她来,让她面对面骑在他怀里,叶伏秋慌了一下:“不行,这样会压到你伤口!” 他只管扶稳她在腿上,“没事儿。”腿上的伤靠近膝盖,碰不着。 叶伏秋生怕又给他伤口弄坏了,只能尽可能往前靠近,越来越近,直到几乎与他的小腹贴合。 …实在让人没办法忽视,叶伏秋面露绯色lamghuan,“我,我不太喜欢这样……” 祁醒搂住她的腰,直接面对面拥抱住她,把脸肆意迈进她肩胛柔软位置,使劲闻了闻她衣服上的香气,置之不理:“嗯……累了,让我抱会儿……” 对方纯粹的拥抱充电,倒显得是她一直在关注乱七八糟的地方了,叶伏秋微微仰头,任由他把自己当成女孩床边的泰迪熊娃娃那样抱着解乏。 她缓缓抬手,手指穿过他柔软的黑发,像抚摸狗狗一样,摸着他的短发,“还说没事,明明就很严重……” 她低头,靠在他肩膀,手掌隔着衣服感受着他紧实强壮的背肌,“你身上,是不是有特别多伤疤啊。” 癔症纠缠他这么多年,发作一次,就要落下一道疤。 想到这个,她有些不忍,鼻头发酸。 “这么心疼我?” 祁醒一说话,温热就喷透了她的衣服,叶伏秋难忍这股湿热,软着“嗯”了一声。 他的指腹在她后脊滑动摩挲,笑了一声:“幸亏不是疤痕体质。” “要真落了那么多疤,太寒碜,秋秋该嫌我丑了。” “我一丑,你就不喜欢我了。” 叶伏秋脸颊鼓动,脸上的软肉止不住往上扬,嗔怪着:“胡说什么呢……我哪是那种人。” 说完,她立刻回过神来自己中了他的圈套,“谁说喜欢你了!” 祁醒震着胸膛闷笑。 笑了两声,他抬头,吮吻了她唇瓣两三下,然后盯着叶伏秋迷乱的双眼,“都跟我这样儿了,还不是喜欢我?” 第96节 他挑眉,调侃中装作愠怒:“还是说你叶伏秋,跟哪个不喜欢的男人都能接吻。” 叶伏秋被他三两句话架住,根本没办法不承认喜欢他,不然就是自己人品有问题。 她瘪嘴,点摸他这张薄唇,“祁醒,我说真的。以前真的没人因为你这张毒嘴巴气得揍你吗?” “有啊,有一个。”祁醒又埋进她身上,高挺鼻子蹭着她的那副柔软,毫不顾忌分寸,笑道:“就你敢。” 叶伏秋差点惊悸哼出声,推着他的脸,说话都磕巴了:“……你,你别蹭这儿……” 祁醒只蹭了一下就远离了,唇角得意的弧度无比恶劣。 “回头我要找人定制一个这样儿的枕头,这么软,这么香。” 他还故意拖腔带调,语气磨得叶伏秋羞臊心四起。 叶伏秋头脑懵胀,羞得说不出话。 他,他受个伤怎么变得这么恬不知耻! 什么软,什么香的……!! “你再这样,我要告你骚扰。”叶伏秋捂着半张脸警告他,属实是没有半分威慑力。 祁醒点头,像是任由她处置也要偷够了香的浑蛋。 “秋秋,我又开始疼了……” 耍完流氓立刻就开始装可怜。 叶伏秋叹息,真拿他没办法:“等你好了,我一定要狠狠揍你一顿。” 祁醒笑得爽朗,那点疼劲儿全都被压了下去,带着笑音:“嗯,好。” “话说回来,你这伤口肯定要疼一阵子。”叶伏秋看着他胳膊上的纱布,又叹气:“我不算很会照顾人,做饭也不太好吃,除了在你癔症的时候叫叫你,其他的,我帮不上什么。” “陪着我就好。”祁醒抚摸她的脸颊,珍惜无比:“什么都做不了,就亲我。” “只要一疼,一做梦,一虚弱,我们就接吻。”他凑近,用说话的嘴唇蹭她的双唇,旖旎十足:“这样我就能好。” 他的眼睛和言语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蛊药,叶伏秋深陷其中,不愿清醒。 她被他的这两句话引诱地再次动情,身上躁动,扶着他肩膀,撅起嘴唇亲了亲他。 女孩的亲吻浮于表面,然而,至极的纯情就是极致的色-情。 显然,他们都痴迷于亲吻对方。 祁醒任由她小鸟啄水一样地亲自己,过了十几秒,他接过交接棒,撬开她的嘴唇,纠缠她舌尖濡湿。 叶伏秋贪恋他鼻尖顶蹭自己脸颊的那种感觉,也贪恋他搜刮自己口腔的痒痛。 他受伤可怜,叶伏秋纵容了他很多。 她靠在他怀里,看着自己衣服,咬着手指不让声音从嘴里冒出去。 不知羞臊地承认,其实。 她喜欢他这样对她,像赏玩,像呵护。 如果不是有最后一层隐忍的壶盖拦截,他们这样频繁沸腾,早就冲破云霄了。 他的动作她看不清,不知道祁醒做了什么,叶伏秋猛然仰头。 祁醒欣赏她此刻有些纷乱的表情,兴奋淹没了所有痛觉,愉悦至极。 他看了眼时间,“该睡了。” 叶伏秋还在些许战栗里没缓神,“你,你客房……” “你要陪我。”祁醒直接挑明:“当然是跟我一块睡。” 她把脸埋进他怀里,没说什么,默许了。 毕竟,这是她来之前就做好的心理准备,只是睡在一起,倒也没什么。 现在是他的要紧时候,近在咫尺最能及时反应。 想起了什么,她突然抬头:“我不回家,是不是该说一声。” 她要是长期在他这儿,该怎么跟梅阿姨说啊。 祁醒睨着她,“我去说?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告诉她咱俩……” 叶伏秋立刻摇头,“不要,我觉得……不算好时机。” 说完,她偏开眼隐藏心虚,起身:“我跟焦昕通个信,你先回卧室。” 叶伏秋半遮半掩跟焦昕说了情况,对方很乐意帮她打掩护,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还很激动。 挂了焦昕的电话,叶伏秋直接给家里的保姆婆婆打电话,告诉她最近自己想跟好朋友住在一起,上学的时候焦昕家的司机会送她们,过几天回去。 保姆婆婆也没说什么,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答应了下去,说一会儿会转告太太。 搞定一切,叶伏秋这才放心。 如果梅阿姨再有什么疑虑,她再想办法圆谎吧。 …… 晚上十点半,梅若坐在宽敞的客厅里喝茶看电视。 客厅灯火通明,虽然有保姆在厨房做清扫工作,却依旧显得独自饮茶的妇人有些寂寞。 这时候,温莉从大门方向走进来,“梅总。” 梅若放下茶杯,捧着手里的书法字帖,“嗯。” 温莉脸上表情有些复杂,走到她身边,如实汇报:“焦家确实没有任何动静,秋秋晚上跟同学过圣诞,玩到一半急匆匆就赶去阿醒的私人公寓了。” “阿醒的助理和医生上去过,然后离开了。” 她说完,顿了一下,“秋秋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能确定,她是要跟阿醒住在一起么。”梅若垂着视线,表情始终稳定。 温莉点头:“基本确定,就是跟他在一起。” 听对方说完,梅若缓缓抬头,叹了口气。 温莉急着说话:“梅总,祁醒他……会不会伤到她?” “我还是把人带回来吧。” 梅若摆摆手,把字帖合上,“不用。” “如果秋秋有危险,祁醒是不会让她靠近的。” “那,您还要当做不知道吗?”温莉问。 梅若再抬眼时,眼神略过一缕锋芒,随之隐藏于复杂中。 “等她回来。” 第054章 psycho psycho:54. 叶伏秋出来得急, 身上什么都没带,祁醒本来要叫小陈去买两套衣服送过来,但时间太晚, 她心系陈助理打工人不易,就拦住了他。 最后在祁醒深沉目光下, 接下了他衣柜里拿出来的宽松卫衣和裤子,扭头钻进浴室。 浴室水雾热气,叶伏秋湿着头发,捧起他家里的沐浴露,闻了一下。 牌子是一样的,不同于她用的桂花香, 他这款柠檬, 鼠尾草与海盐的混合木质味,还没起泡就已经漫起了清冽香气。 和他用一样的洗发水沐浴露什么的……有点太暧昧了吧。 叶伏秋垂动眼睫, 在手里搓着泡, 脸颊止不住地圆鼓。 就好像,把他的气味涂遍了全身。 半个小时洗过澡,叶伏秋披着吹干的头发出来, 走向卧室。 外面的灯已经关了,只有卧室里面漏出的这一道光源。 起居室安静。 叶伏秋蹑手蹑脚踏进他的卧室, 还没看见人, 就听见他说:“还以为你会跑去客房睡。” 听声音他好像在床上,叶伏秋小声为自己证明:“说过会陪你, 我怎么可能再反悔……” 对方笑了一声。 “你跑的次数还少么。” 叶伏秋瘪瘪嘴, 在对方的毒舌下放松了紧张, 不再小心,迈着步子往里走。 视线前方, 祁醒正站在敞开的衣柜前,光着上身,干净的卫衣刚穿了两条袖子,就维持这样的动作偏头过来。 祁醒精壮的胸腹就这样直接扎进她眼底,常年锻炼自然形成的漂亮腹肌烧着她的视觉口味。 叶伏秋赶紧低头,盯着自己拖鞋,“你换衣服怎么不说一声。” “说什么?”祁醒的声音透着百无顾忌,倒是自然:“我身上哪儿你没看过。” 叶伏秋:“!我哪儿都没看过行不行!!” 这人怎么还开始胡说八道张口就来了! 等了好几秒,对方都没有动静,她抬头,对上祁醒的眼睛。 干嘛不穿衣服? 祁醒瞥了眼自己胳膊上的绷带,看她,故作为难:“疼,使不上劲儿。” “秋秋,帮我穿下衣服。” 叶伏秋怀疑他是故意的。 没办法,她心软地靠近上前,男人裸-露的身体在视线里占比越来越大,她禁不住起了臊意,偏头,“怎么帮你。” “帮我用下劲,穿进去。”祁醒弯腰,让她拉住卫衣帮着套进他身上。 第97节 不知怎的,叶伏秋似乎能感受到祁醒身上传出的那股专属于男性略高的体温热气,她忍着赧意踮脚帮他穿好衣服。 祁醒瞧了眼她卫衣下光洁细腻的双腿,嗓音低了很多:“怎么不穿裤子?” 他的卫衣太大又是宽松版,叶伏秋穿着都能当睡裙。 “你给我的裤子太长了,挽裤腿也会掉,所以我刚想跟你借条短裤。” 被他炙热的目光死死盯着腿,肌肤顿然燃起热度,她忍不住将双腿并拢收紧,脚趾蜷起。 别,别看了啊…… 殊不知正因为女孩收紧双腿这动作,让他隐忍的情绪挫步到红线之外,祁醒凑过去单臂把她抱起来。 双脚腾空,叶伏秋吓得暗叫出声:“祁醒!你别!” “你小心你的!” 衣柜距离床不远,他“瘸”这一条腿,单臂抱着她走向床边。 急促的动作间,女孩的两只拖鞋掉在地板上,啪嗒两声莫名色-气。 他手轻一放,叶伏秋仰躺着掉进柔软的床里——属于他的香味气息包裹住她。 衣摆下忽凉,叶伏秋急着去捂卫衣的下摆,遮住腿。 祁醒没事的那条腿跪上床,俯视着她,一手按住她的一侧膝盖。 男人自上而下的,发暗混涩的目光镇住了她,未知的紧张侵袭身心,往某处汇聚。 叶伏秋挣扎着,他按在腿上的温度太灼热,“你,别……” 祁醒指腹摩挲着她细腿,感受只有她才会有的滑腻美好,一点点俯身,揽住她的双腿,几乎是以禁锢的姿势。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还没见你穿裙子。” “现在,算是看见了。” 叶伏秋想起过去的事,一下热了脸,双腿怎么蹬都挣不开,只怕动作大了,卫衣会往上挪,她下面除了内ku可没有穿别的,会露出来。 “你快给我找一条裤子,我,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好没安全感……” 祁醒看出她眼里真实的焦虑,垂眸,忽然俯首,亲了亲她光洁的膝盖。 叶伏秋猛地一抖。 “很漂亮。”祁醒压下去,又去触碰她的脸,很低也很清楚地告诉她:“长了这么漂亮的腿,别怕露出来。” “以后多穿裙子好不好?我想给你买所有漂亮的裙子,随你打扮。” 叶伏秋慌乱间,被他的话语抚慰,扶着他肩膀,声调轻软:“祁醒……” 祁醒亲了亲她的脸颊,“嗯,说。” 心里复杂,很多情绪揉在一起冲撞喉咙,她反而说不清楚了。 叶伏秋逐渐放松双腿,埋进他怀里,“……我知道的。” 祁醒缓缓捏住她一条腿,猛地拽到自己腰侧,指腹摁下去的白皙旋涡透着肉感。 叶伏秋呼吸再度滞停,望着他的眼睫乱动着。 祁醒蹭蹭她的鼻尖,吻她之前,勾着唇说:“或者只穿给我看。” “那样儿最好。” 他想全世界都知道她有多漂亮,又想她的美,永远只为他展示。 …… 翌日,叶伏秋醒了以后就回了祁家。 既然这段时间都要陪着祁醒,她得回去收拾一些东西过去。 幸好说是去焦昕家住,阿姨们都没有怀疑,祁醒似乎跟祁家人说最近要经常跑出差,就不回来住了。 他们两人各自找的托词倒是完美。 叶伏秋上楼拿了个背包,把书,衣服还有日用品都收拾起来,没一会儿就背着包下了楼。 陈助理的车还在外面等她。 叶伏秋下了楼梯,一下看见坐在客厅的梅若,她愣了一下,然后打招呼:“阿姨,您起来了。” 梅若应了一声,看她的目光依旧温柔,招手:“这就走了?” “在家里吃完午饭再走呗?” “不了,焦昕那边……等我一块。”叶伏秋走过去,撒了个谎。 梅若给她倒了杯茶,“你说你,急匆匆的,歇歇气喝口水再走。” 叶伏秋放下背包,点头,接过茶水:“好。”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今日的氛围有些怪,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心虚,看什么都怪。 撕破窗户纸,总需要最初的那一刀。 梅若做着茶艺,神色稳定,语气始终温温和和的,和平时没两样:“你在外面住,记得照顾好自己,最近在降温,这里不像北方有暖气,稍微不留神就会感冒。” 叶伏秋点头。 “住高层更是,住的越高,风越冷,开窗以后晚上一定要关了睡。”随着倒茶的碎碎水声,她说:“尤其是湾区的高层,晚上海风很大。” 叶伏秋习惯性点头,一秒后,动作却愣住。 焦昕家明明住的是别墅,位置也不在湾区啊。 阿姨记错了? 还是。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身边将一切尽在掌握的妇人,讷讷:“您说……” 梅若看她,不再打马虎眼,无奈又慈爱:“阿醒做事有时候不管不顾,你们记得把握分寸。” 她话里蕴含很多意思:“把握好分寸,才不容易做出后悔的事。” 叶伏秋心跳恍然漏空,如巨石坠地。 她恨不得立刻站起来,或者给这位如母亲般对自己的人跪下,急得声音都在抖:“阿姨,我,对不起……” 祁醒的爱对她来说是蜜糖,梅阿姨对她的恩情,却是那盆暖了冬的炭火。 她可以忍忍不吃糖,但,会害怕不再有暖身的炭。 “都是我不对……”叶伏秋低下头,愧疚地难以言表:“我对不起您……” 梅若看着她的模样,哪里说得出重话,她本身就不生气,只是有些棘手。 “我没有说你做错了,把头抬起来。”她端着茶,喝了一口,“从你进家门第一天,我就让你抬头。” “大半年过去,你还要让阿姨对你说这话吗?” 听着,叶伏秋这才抬了头,直视她的眼睛。 “抛开那些不说,有一件事儿现在更重要。”梅若的气质如冬日暖阳,如万物繁茂的大地,温厚和善,背后藏着运筹帷幄。 她说:“你听说过,你之前的几个被资助的学生,都被阿醒赶出去了,对吧。” 叶伏秋点头。 “那些孩子,也是不争气。”梅若叹气:“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我想留也留不住,品行不端的人,也不能养在家里。”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在资助条款里强调,学生一定要住在祁家。” 她努力回想最初的场景,猜测:“我记得当初,您说觉得太寂寞,想找人在家里有人气儿,陪着您。” 梅若点头,“那是对外的说辞。” 停了几秒,她直接点破主题:“既然你已经知道阿醒生病的事儿,我就不瞒你了。” 叶伏秋再度震惊,无法想象,对方竟然一直知道。 连祁醒都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我是他妈,自己孩子身上每一寸变化,我都了如指掌。”梅若此刻的谈吐蔓延出在外驰骋时的女强人气场,首富家的女主人,手腕怎会普通。 “他不想告诉我,我知道。”她流露出些许寂寞,说:“当初他十几岁,我该关心他的时候,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给他该给的母爱。” “等我悔过的时候,我想弥补的时候,阿醒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叶伏秋紧握手里的茶杯,竟想不到,阿姨把祁醒的内心看得这么明白。 他们确实是母慈子孝,但就因为当年的隔阂,祁醒不愿意再依赖母亲,更多的是保护和尊重。 “他病了很久,我知道。”梅若的语气开始发生变动,有些不稳,情绪波动:“我也不忍心,但我知道,他不愿意依靠我这个当妈的,我也帮不上他。” “他的病情我不完全清楚,所以就是干着急,生怕他有个万一。” “所以我才坚决不让他一个人出去住,无论怎么样,我都让他在我身边,就在祁家住着。” “我和他爸事情多,经常不在家,我只能……” 叶伏秋反应过来,答出结论:“所以您,您就用这种方法,让家里有一个常住的人。” “如果未来有一天您二位不在,祁醒真的受了重伤,有一个人能及时发现他,救他一命。” 梅若对她确切地点头,不禁夸赞:“你很聪明。” 叶伏秋没想到,这对母子看上去各有隐瞒,结果将对方都调查了个仔细。 这一切的精心布置,有意隐瞒,全都是因为……对对方的保护。 祁醒想方设法一个个把人赶出去,就是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而她就想办法再请新人再住进来,保护他危急关头。 他们早已“博弈”了多回。 梅若和祁醒母子之间的亲情,竟然是这般颜色。 不言明说的,各怀心思的,却不沾尘埃的袒护。 “你没有被阿醒赶出去,我已经很意外了。”梅若坐近,握住她的手,“现在阿醒把你放在心上,还让你在这个时间段,陪在他身边。” 她目光坚毅,毫不怀疑自己的猜想:“说明你对他很重要,各种方面。” “不管你们两个最后会怎么发展,就当下而言,阿姨希望你多照顾他。” 第98节 “我这个当妈的,不被他允许插手,只能托嘱咐给你了。”梅若作为母亲,已然把姿态放低,紧紧握着她的手:“算阿姨求你帮忙。” 叶伏秋哪里受得住她这样的恳求,赶紧握着她的手抚慰:“阿姨您别这么说!我会尽力帮忙的。” “您对我是真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她说着,顿了一下,“祁醒,也对我很好。” “为了这些,我也会尽全力的。”她向对方发誓:“我不会让祁醒有事,我会让他健健康康,越来越好。” 听见这话,梅若竟落了泪。 叶伏秋见她哭,自己的心也要碎了,赶紧抽纸,给她擦擦,“阿姨您别哭,没事的,都会好的。” 梅若搂着她,把她抱在怀里,“好姑娘,我是真喜欢你……” 两人还没有过这么亲密的互动过,叶伏秋被她抱在怀里,这股只有母亲才有的气质温度让她也红了眼圈,无比贪恋。 …… 告别梅若,叶伏秋背着包上了车,陈私助把她送回祁醒的家。 她和阿姨约定好,这件事,还是瞒着祁醒,梅若也不愿意再让祁醒为她担心。 叶伏秋攥着自己的衣角,心乱如麻。 阿姨虽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赞同不是吗?她说,要把握分寸,这样以后就不容易后悔的意思…… 还是觉得,她和祁醒,不会有什么未来。 是这个意思吗? 想到这一层,叶伏秋望向窗外,任由风把自己的眼底吹得发涩。 不过,她自己不也早就清楚么。 就是明知道这是一场短暂的美梦,也愿意不顾一切地沉醉一场。 …… 夜晚幽寂,大平层公寓氛围安静,智能家暖供得恰到好处,房间虽宽敞却温暖如春。 这两天叶伏秋陪在他身边睡,躺到一张床上,两人之间的亲密一跃到最高程度,每次睡觉之前都要被他拉着亲很久,被他伸进去摸一会儿才肯放过她。 被摸就算了,这人还主动拉着她的手去摸他,叶伏秋又羞又愤,但也享受,指尖触碰他优越身材的那种感觉。 她一开始只是靠着边睡,结果一关灯,自己就被身后人一把搂到了怀里。 被褥下两人碰到一块的脚,那种摩擦与温度,让她难忍躁动。 后来睡着睡着,她就贴进了他的怀里。 都不是习惯和人同睡的人,但适应彼此的速度很快,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祁醒就知道该怎么抱,会让她睡得舒服了。 叶伏秋躺在对方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入睡,后背被他有力的臂膀搂着,汹涌的安全感让她有那么个瞬间,想这熟睡的夜晚永远也别结束。 那就好了。 深夜凌晨,叶伏秋忽然觉得自己身边奇热无比,他身体的动静惊醒了她。 她迷迷糊糊睁开,看见躺在身边的人额头冒出了一层汗,眉头紧锁,身上在发抖。 像是被困在噩梦里醒不过来的模样。 叶伏秋赶紧看了一眼腕表的心率,在以可怕的速度往上飞,她意识到此刻是前兆时分,赶紧起身扑到他身上,摇晃祁醒:“祁醒!祁醒!你先起来!别睡了!” 躺着的男人紧闭双眼,呼吸急促,身上跟发烧了那么滚烫。 叶伏秋吓坏了,拍拍他的脸,使劲呼唤他:“祁醒!别睡了!你看看我!祁醒!” “祁醒!我在呢!” 过了几秒,梦魇挣扎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猛地透了口气。 叶伏秋惊诧,不敢出声,伸手触碰他的脸。 祁醒噩梦初醒,神色还带着高度的警觉和脆弱感,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似乎在确认到底哪个才是现实。 叶伏秋喉咙发软,小声开口:“是我,祁醒,你做梦了。” 下一刻,祁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把她抱进怀里。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像是想把她融进身体里那般,祁醒埋进她肩膀里,粗-喘不止。 他越用力,抱得她越痛,叶伏秋越知道他此刻有多害怕。 是,就是恐惧。 这是祁醒不愿意示人的情绪,是痛处。 叶伏秋紧紧回拥他,像安抚受伤的犬兽,“没事,我在的。” 祁醒抱着她,在叶伏秋看不见的地方,抬眸骇人,漆黑锋芒的视线透着极度的隐忍,对噩梦深渊的憎恶,沉积多年的恨意,让他在黑夜中化身怨魂。 癔症在前兆时期被打断,强烈的耳鸣折磨着他,祁醒痛苦难忍,捏着她后颈,俯身吻了上去。 叶伏秋懂他。 疼痛实在无法消解的时候,就会需要一个承接点,需要转移注意力的发泄。 于是她抬起双臂,圈住他的脖颈,努力地回应他。 强势急促的吻,把彼此的嘴唇都折磨得发疼发肿,而灵魂纠缠的救赎,也在这样啃咬的吻里融入骨髓。 他唇舌攻势太猛,叶伏秋招架不住,嘴角流露出湿润痕迹,往下洇。 等身上和耳朵里那股剧烈的痛苦逐渐被她的吻舒缓过去,祁醒慢慢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温柔抚摸。 他再开口,嗓音哑得吓人:“……怕没怕。” 叶伏秋果断摇头,与他交换着温热的喘-息,张嘴却说:“你哪里疼吗?疼的话告诉我。” 祁醒眉头猛地抽动,一揽臂,又把她深深抱紧怀里。 叶伏秋与他胸膛相贴,感受他一点点平稳下来的心跳,抚顺他宽阔的背肌,“祁醒……” 他每次都会这么痛苦,她难以想象,他是如何自己捱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叶伏秋眼梢滚烫,腔调染着哽咽。 “讲给我好不好。” “你的噩梦里,有什么,你讲给我,好不好。” 这样,你以后每次痛苦,我都能想象着那些东西,跟你一起疼。 第055章 jungle jungle:55. 祁醒的心里, 有一座枯败的森林。 森林依偎矮山,常年处于冬季,漫天飞雪, 树枯草死。 即使没有茂密树叶,聚集的树干排列复杂, 干枯树枝互相交缠,织成一片踏进去就找不到回头路的牢笼。 浮出地面的树根像攀枝错节的心脏血管,在日复一日的寒风中,逐渐失去树木的血色。 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棕色的,了无生机的, 若是跌倒, 都能瞬间被吞没氧气的。 整座森林像一张咧开的嘴,亮着枯败的尖牙, 无论坠落进去的是什么, 都会被瞬间撕碎。 随风起,森林里总是有各种声音,树叶沙沙的声音与逃亡的脚步声混为一谈, 让人辨不清楚。 于是每一次起风,地面的树叶被卷起, 整座森林都响彻着逃命的脚步声, 像是这片山林的咆哮。 这样的地方,无论发生什么, 都不会被任何生灵知晓。 山本就是孤山, 常年无人, 山腰上有一座破房子,吸饱了多年的苦寒, 室内冷得痛彻骨髓。 尘土呛鼻的毛坯地终于迎来了零星湿润,血色的水流顺着地面,蔓延开,扩张成树枝的印记。 伤口裂开又愈合,愈合了又加新伤,血痂干了又破,破完又厚一层。 辱骂声,耻笑声,花样百出的暴力,逐渐暖了屋檐墙壁。 正对着破败身躯的监控摄像头,24小时亮着那只猩红可怕的眼睛。 它等待他的苏醒,或是他的求饶。 他的痛苦,会让整座森林兴奋得风暴肆起。 十一岁的男孩在那座宽敞的破房子里,经历极致的暴力,又见证着世上最不堪的yin秽与贪婪。 深山里的破房子,像是隔绝法律秩序独立的,狂妄的存在。 生而傲骨的人,即使面对生死都绝不低头,这样的骨气在一个小男孩的身上发着光,令人忌惮又嫉妒。 逆境之下,不肯低头,不肯落泪,不肯告饶的人,试图逃跑却失败的人,面临的只有永无止境的,一层层叠加的折磨。 剧烈的疼痛使他无数次的在心底求救,而在认清现实后,他放弃了祈祷。 没人会救他。 拳脚相加,施加道具的折磨被他们视为游戏,如一日三餐般准时上演,猩红的摄像头记录自尊心强悍的男孩人生里最不堪的时刻。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让他死,也知道,他不会少受半点折磨。 他们用他的惨状,威逼家人放下权杖。 家人胆敢有任何动作,他会先于一切救援而亡命。 气球。 气球。 红色的气球,像染遍了他的血,系在他浑身周围。 男人,女人,调笑着对着他玩着飞镖气球的游戏。 没中标,就是一道新的血痕。 刺中了,就是一声折磨他精神的,清脆爆鸣。 他沦为他们的玩物,他的尊严,被这些人踩在脚下,面目全非。 第99节 …… 面对着众多猥琐的,恶毒的,畅快的目光,他用手边锐器一次次刺伤自己,直到血流满地。 他们玩累了,就让他自己伤害自己。 直到看见他们满意的表情,或者足够惨烈的伤痕,才会告终。 每一秒都绝望漫长,那时候他才知道,书中所说的死亡才是解脱的意思。 痛觉早已麻痹,无论昏睡去多少次,醒来的场景还是一样。 无论睡去多少次,醒来,他依旧在牢笼中。 12月26日。 圣-经中慈悲的耶-稣诞生的第二天。 他却置身地狱。 …… 深夜卧室,两个人坐在床上,于月光下坦白。 祁醒只是说了零星一点,挑三拣四,把最不疼痛的部分轻描淡写讲给她。 而仅仅只是这么一点,叶伏秋就已经泪流不止。 光是听着那些描述,她稍加想象,便浑身发抖。 叶伏秋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爬到床边,从抽屉里拿出他的烟盒,抽出一根,捏着滤嘴处,一用力—— “啪。” 祁醒垂眸,眉头微抖。 她倏地落泪。 叶伏秋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又抽出一支,“所以,其实,其实你根本就不爱抽烟……” 说着,她再次捏爆滤嘴爆珠。 “啪。”又是一声清脆。 叶伏秋热泪滚烫,双手颤抖。 就是因为,因为这个声音,因为捏开爆珠瞬间的触感,特别像气球炸裂瞬间的感觉。 所以他才随身携带。 祁醒每每用捏着香烟爆珠的时候,就是他情绪不稳定的时候。 所以他的家里才会有那么多根本没有抽过,却已经捏过爆珠的香烟。 她那时候还不懂,以为他喜欢浪费。 那都是他泄愤,克制情绪的证据。 她难以想象,这些年,有多少个夜晚。 他把自己藏起来,在没有光亮的地方就这样一根一根的掐着爆珠,一次次地用相似的声音,把自己带回那座森林,用回忆那份憎恨来缓解当下的痛苦。 他的癔症也是一样,为什么唯有疼痛才能结束。 源头就在这里。 他无数次的遭受剧烈疼痛,无数次被迫自残,因为这样才能结束折磨。 癔症,实际就是创伤后的幻想,带着他的精神回到了那座山里,回到了那个时刻。 这些年,不论昼夜,他无时无刻不在崩溃,不在破碎。 可没有人意识到。 无人知晓,他早已“垂危”。 三年前,他在崇京告诉她,恨什么就靠什么活下去。 是因为他早已这样,撑了无数年。 叶伏秋望着眼前的祁醒,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他的嚣张,伪善,偏执都不是骨子里带出来的,那是一个又一个疼痛的瞬间裂变出来的毒瘤,吞噬了原本的祁醒。 正因lamghuan为那般经历,他才会那样怕冷,稍微冷一点的天气,就会引出他的鼻音。 伤痕累累的男孩,究竟在那么寒冷的山里,冻了多久。 自打认识他第一天,第一眼起,叶伏秋就觉得祁醒拥有她没有的肆意,无所不能,像一头自由的鹰。 可谁知,原来这只鹰,从未飞出过那座森林。 祁醒说完以后,就没有直视过她,他盯着自己还包扎着的腿,自嘲一笑:“你现在觉得我怎么样。” “是不是也不过如此?” “秋秋,其实我身上。”祁醒说到一半,又笑了一声,嗓音更轻:“真是不少疤。” “说不上多好看。” 叶伏秋心酸得想要裂成千百瓣,此刻他的自卑,简直能捏碎了她的心。 她跪在床上靠近他,伸手,触碰他那月牙疤痕的,残缺的左耳垂。 她哽咽,“这个……是……” “嗯。”祁醒握住她的手,不愿她触碰自己的残破,“刀割的。” 叶伏秋心口骤然一堵,无法克制自己,搂住他的脖子,把他紧紧抱住。 祁醒感受着抱着自己的女孩浑身发抖,随后,他听见她咬牙的声音。 “杀了他们……” “祁醒,不要放过他们。” “不得好死,一个都不得好死……” 她柔软却狠绝的话,犹如一支利箭,倏地射穿了他心门上的那把生了锈的锁。 祁醒猛地搂住她的腰,指腹死死按着她的肌肤,直到手指泛白。 祁醒眼梢猩红,语气也终于不再平稳:“只有你……” “只有你,叫我别放过他们。” 这么多年来,无数人叫他放下仇恨,重新生活。 无数人审判他的执念,说他是错的。 甚至于他的母亲,都不能完全理解他。 在别人眼里,什么痛楚都能轻易翻篇,什么坎坷都能过去。 只有亲自经历绝望的人才知道。 忘不掉。 一辈子都忘不掉。 叶伏秋捧着他的脸,抚摸过他发红的眼梢,“我会陪着你。” “放弃生命的人不该是你,自甘堕落的也不该是你。” “你要健健康康的,亲手了解那些伤害你的人。” 她确切地告诉他:“不管你经历过什么,你病得怎么样,你身上有多少疤。” “我都喜欢。” “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祁醒盯着她哭肿的桃花眼,视线贪恋她在月光下透光的脸庞。 曾经以为,憎恨是唯一能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 所以偶尔他会思考,如有一天成功报仇,把那些人全都处理以后。 他该怎么活下去。 或许活不下去,报仇成功的那天,就是他解脱自己的那天。 而此刻,他找到了生命新的意义。 原来这剂真正的解药,上天早已在三年前赐予了他。 叶伏秋,是他活下去的,真正的意义。 祁醒弯动唇角,起身,将她抱进怀里。 没入他胸膛怀抱的瞬间,叶伏秋又掉了泪。 祁醒抚摸着她的软发,偏头亲亲她的耳廓,抚慰着,嘉奖着。 “好。”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叫醒我一万次么。” “那我向你保证,我会在这一万次里痊愈,再也不做噩梦,不让你担惊受怕。” “好不好?别哭了。” 眼泪打湿他的衣服,叶伏秋使劲点头,用尽力气回拥他。 宁谧的卧室,两人就这样在月光下,拥抱了许久。 被使用过却满装的废弃烟盒,堆成堆,被遗忘在角落,逐渐落灰。 …… 神奇的是,自从那天之后,叶伏秋陪祁醒在公寓住的这阵子,他没有再做过一次噩梦,更没有逼近癔症的时刻。 这让他们都很意外。 毕竟是好事,叶伏秋恨不得他能就这样直接痊愈。 危险期过去,祁醒看着自己身体状态这么稳定,就带着叶伏秋回去住。 第100节 她赞同,不过暴露的事情倒不用担心,毕竟梅阿姨一直知道她在祁醒这里。 叶伏秋也悄悄把祁醒身体稳定的事情汇报给她,她非常高兴。 得知他过去经历后,叶伏秋有疑问过,祁醒告诉她,不是他不想找,而是那群亡命之徒当时十分谨慎,全程带着面罩,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长相。 这些年祁醒一直在找,却连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那群人就像消失了一样。 但他相信,世界上绝对不存在滴水不漏的犯罪。 终有一天,他会把这些人全都拔出来。 祁醒带着她回到陈容医生那里,听说了他的近况,医生的反馈也十分惊讶。 陈容知道叶伏秋会帮助祁醒的癔症往好的方向走,只不过没想到,他的催眠治疗才刚刚开始,祁醒的癔症就被她被缓解得这么彻底。 既然心病有了心药医,他就告知祁醒没有大问题不用再来。 他这个局外人也帮不上什么了。 叶伏秋听着,好像自己成了什么大功臣,连连惭愧。 这些陪着祁醒捱了十年梦魇的人,比她的价值要高出太多了。 …… 回去以后,她就不得不再面对早已知晓一切的梅阿姨。 当时两人的对话在紧要关头,很多该说的优先级别都放在了后面,这次回来,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人家。 她和祁醒这样的关系,无论落到谁眼里,都会觉得是她这个外人欲壑难填,门不当户不对的还想攀上枝头当凤凰吧。 那些难听的话,她光是想想就后背起麻。 所以她一次次地打断祁醒,不想直面两人的名分关系。 好像只要她不说出正式交往,男女朋友这种词汇,她的羞愧和自卑就能少几分。 回到祁家以后,梅阿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举动,更是让叶伏秋感觉庆幸又别扭。 想着这些,眼前的碗里突然多了一份龙虾肉。 叶伏秋恍然抬头,对上坐在对面的祁醒的眼睛。 他收手重新拿起筷子,挑眉,示意她多吃。 叶伏秋脸颊一僵,赶紧看了眼刚走向厨房看煲汤的梅阿姨,吓了一跳。 她小声说:“你不用给我……我自己这份还没吃完呢。” 对方似乎是笃定她只会乖乖吃自己那份,就算没吃够也不会再多要,所以才把他那份给了她。 祁醒完全没接受她的要控诉,夹着桌上某盘炒菜里的黄瓜吃,“我不喜欢吃这个,你帮我吃两口,别浪费了。” 叶伏秋心里都明白,嘴唇弯成个小勾,夹起来咬了一口,故意来了句:“挑食不好的。” 对方送回来一声笑。 不远处,靠在厨房和厨师阿姨聊天的梅若收回视线,转着手里的翡翠镯子,叹了声。 厨师回头,“太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叹什么气。” 梅若摇头,只是说了句:“就是觉得孩子们大了,时间真快。” “阿醒这么优秀能干,太太过不了多久就能去享清福了喔,”厨师笑道。 梅若偏头,用余光望着那对隔桌偷偷调笑对话的小年轻,神色深长。 …… 吃完饭,叶伏秋和祁醒一块上了楼,她本来要直奔自己卧室去,结果刚上了二楼,身后人快步追上来,搂起她的腿弯,下一秒叶伏秋双脚就离了地。 她吓得失声,顺势搂住他脖颈,慌得推他,小声警告:“祁醒!这,这还在家呢,楼下全是人。” “你走错房间了。”祁醒抱着她直接往自己卧室走,勾唇悠悠道:“你睡的地方在这儿。” 叶伏秋耳朵发热,不太愿意,扯他的衣领:“不行,在家里我不能跟你睡……被人知道就不好了。” “你最近不是已经稳定了么,不用我再陪着你了。” 祁醒把人抱进卧室,抬腿一脚带上房门。 他把她放到床上,直接压了上去。 叶伏秋嗔着再次警告:“祁醒!” 话音刚落,面前男人已经俯身下来,阴影笼罩着她。 祁醒捧着叶伏秋的脸直接吻下来,吮了她柔软的唇瓣好一会儿,戒了馋劲才说:“快一天了,你都没给我亲。” “在家就是不方便。”他似乎很后悔放她回来住。 叶伏秋沉浸在浅吻不满足的痒躁中,微微喘,半推半就偏开头:“……别压着我啦。” “你这人,怎么这么爱干这个。” 祁醒始终含笑,反问:“你不喜欢?” 说完,手上一股劲,直接把两人的位置对调,让她趴在他身上,男下女上。 叶伏秋被他薅到上面,一下俯视着他,埋怨着:“都回家了,你怎么还一点都不知道避着。” 生怕别人看不出倪端吗? 祁醒看出她眉眼间总飘着愁绪,抚摸着,“在怕什么?” “秋秋,我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还是你觉得我拿不出手。” 叶伏秋摇头,怎么会,太拿得出手了。 这放在以前,她绝对不敢想,自己会和祁醒这样身份的人产生亲密关系。 不敢想……祁醒这样高傲优秀的人,会喜欢自己。 祁醒有意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扣着她后脑压下来,说了句“再亲会儿,放你走”之后,又吞吃了她的呼吸。 叶伏秋掌心放在他跳动的胸膛处,闭眼,张开嘴接下他所有炙热。 过去只属于祁醒一人的,装潢冷淡的卧室此刻逐渐漫起纠缠的旖旎热度,床单窸窸窣窣,变得褶皱。 …… 最后叶伏秋还是被祁醒哄着睡在他的卧室,幸亏一到了晚上二楼不会再上来任何人。 共处一室自然发生很多摩擦,叶伏秋一开始只是靠着他看书,后来祁醒拉起被子一盖,她又被对方按着又亲又捏。 最后快到擦枪走火才草草终止。 折腾得叶伏秋实在累了,也想不起来回自己卧室睡,就这样窝在他的床铺里眯了过去。 祁醒刚准备休息,接到了个短信,他看了眼睡在身边的女孩,放轻动作掀开被子,给她掖好,转身出了卧室。 夜里,别墅安静,男人独自一人推开书房的门,接通了电话:“消息准确?” 陈私助的语气透着兴奋:“没错,托人走了不少关系,打听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了点苗头。” “估计不就,就能找到那个人了。” “好,辛苦你们。”祁醒撑着书桌,眼神逐渐冷了下去,“这么多年,真是让我好找啊。” “是啊,待会儿我把那边传来的消息发你手机上,就先这样。”陈私助说完,挂了电话。 书房再次陷入惊人的死寂,半晌,祁醒抬头,看向书桌背后的这面书墙。 他将手伸进书架,不知拨动了什么,只听咔嚓一声,随后电动推着这面书墙往前探出一个角度,开出了一道暗门。 他将书房革去一片区域,制成了无人知晓的暗室。 里面灯常年开着,暗室里只有一片通天的可书写墙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摆设,祁醒步伐僵硬地踏了进去。 男人身影足够高大,可在这贴满纸张的墙板面前,依旧被压了一头。 祁醒额头青筋突起,眼里的阴郁与憎恶在暗处亮着光。 他缓缓抬眸,与画中人的眼睛对上。 整面墙略显瘆人的黑白肖像画向下压迫着,嘲笑着,染黑着他的影子。 精神被无声的画像挑战到崩溃的边缘,熟悉的金属耳鸣痛觉一点点袭来。 疼得他,嘴角神经性抖着笑。 他等这天,等太久了。 第056章 jungle jungle:56. 眨眼间就要跨年了。 回顾这半年如白驹过隙, 快得一眨眼就溜走了。 曾经觉得或煎熬,或短暂的这一年,已经走掉了一半。 十二月末, 即便是霄粤湾这样紧贴祖国南端的城市,都已经冷了下来, 北方大雪,这边就一场接着一场的雨不断。 学校宿舍没有暖气,娄琪冻得要感冒,微信上跟她抱怨好多次,南方不能集中供暖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冷。 好在,这个学期马上要结束了, 她们马上就能乘着回家的飞机, 拥抱有暖气的被窝。 因为住在祁家,娄琪的困扰叶伏秋并不能感同身受。 梅阿姨是土生土长的北方首都人, 听说哪怕是嫁过来了, 也多年都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更学不会说粤语,于是家里的设备和北方的住宅一样, 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就开启地暖,家里都是能控温控湿度的, 似乎整个霄粤湾都没有比祁家别墅再舒适的地方。 每每体会到这些, 叶伏秋都觉得是自己修了几辈子福气,才能遇到祁家人, 住在这里享受这样的待遇。 叶伏秋站在厨房的窗台, 正摆放着花瓶, 想着要怎么把花插得好看,她用肩膀和脸蛋夹着手机, 跟电话那端说:“姑,元旦我回不去了,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我们马上要期末了。” “哎哟,不回来啦,你奶前几天还念叨你元旦能回家呢。”姑姑的大嗓门传来。 第101节 “嗯,节假日来回火车机票都贵。”叶伏秋压低嗓音,说了句:“人家家里肯定又要抢着给我买,又要花他们一笔路费,太不好意思了。” “如果自己买,来回火车都要小一千块,我也舍不得。” 姑姑哦哦了好几声,然后赞同:“是这个道理,那你就先别回来了,直接等考完试放寒假,回家过年来。” 叶伏秋点头:“家里您多照顾点,您也别太累了,最近家里那边冷不冷?” “不冷,哪年不都是这个温度。”姑姑笑了两声,“你就好好念书就行了,别的别操心,有事给姑打电话。” 家人的话语让她心里暖和,叶伏秋莞尔,又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刚挂了电话,身后忽然有一片温热气息靠近。 叶伏秋还没回头,腰间伸过来一只手,暧昧地圈住了她。 她开口的瞬间,他低头,鼻尖抵在她的肩膀上。 祁醒从她身后搂住了她。 叶伏秋手肘怼了怼他。也不见这人有半分疼意,“喂,这可是在一楼,保姆阿姨一会儿打扫完就回来了。” 祁醒埋在她肩膀上,像只大狗一样蹭着,无比依赖:“在干嘛。” 完全没理她这茬。 叶伏秋使了狠劲才把他顶开,瞪他一眼,然后给对方看了看自己的插花大作,“怎么样?” 祁醒杵在原地,环胸故作认真的考量点评,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嗯……很有田园风趣。” 叶伏秋一瘪嘴,直接点破:“你直接说我弄得太土气不得了。” 她扭头,盯着花瓶嘟囔:“有这么差吗……”明明之前看梅阿姨插花学了不少。 祁醒憋不住,胸腔一沉,漏出一声笑。 她抬头。 他说:“逗你玩儿呢,特别好看。” 叶伏秋这回又不信了,撅嘴巴:“你不是哄我呢吧。” 祁醒走过去,慢条斯理从花瓶里抽出一两支,用剪子剪掉些许根部,取出多余叶片,再插回去。 她看着他做,惊讶:“你也会插花?”一个大男人,连插花工艺都精通吗? “不会,也是看梅女士平时捣鼓这些,看得多了就知道原理是什么。”祁醒帮她修整着整个花瓶排布的秩序,歪头,对她露出一抹自信神色:“外加上我一向相信我的审美。” “插花这东西就是随心弄,没什么对错美丑之分。” 叶伏秋站在他身边,就看着他把他的手法添加进她的花瓶里,两人对花卉的审美与处理融合在一起。 祁醒摆弄着,问:“你喜欢什么花?” 叶伏秋想了想,说:“大马士革玫瑰。” “哟。”他笑了一声,“这倒是没想到。” 叶伏秋垂眸,惭愧一笑,坦白:“嗯,因为这里的花圃养了很多大马士革玫瑰,半年前我刚来这儿的时候,一眼就觉得那些花很漂亮。” “名字好听,长得漂亮,味道很香,在这儿被人养得那么好。” “所以喜欢。”她说。 “你问我我喜欢什么花,说实话,以前根本就没有想过,也没有那个闲心思考。”叶伏秋仰头,对上他目光,笑容纯净:“你刚刚问我,我现想的。” 祁醒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伸手揉揉她头发,承诺脱口而出。 “现在知道也不晚,以后我让你每天都能看见花。” 她从来不对别人的承诺太当回事,因为对方肯对她说出承诺,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叶伏秋弯着眼眸,点头。 祁醒把花瓶给她整理好,提及:“寒假回滨阳过年?” 叶伏秋点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偏眼,情绪很明显,然后搂过她,“不能留在这儿过年么。” “必须回?” 对方的在意显而易见,叶伏秋心底冒泡泡,见外面还没安安静静,不像是有人靠近的样子,扶着他肩膀主动亲了下他嘴角,哄着人:“我得回家呀。” “我奶奶和姑姑又两三个月没见我了,她们想我。” “而且,过年,谁不和家人在一块呀,那也太不孝顺了。” 祁醒不愿意撒手的意思太明白,她的话又踩在道义上,他再强留反而显得他不对。 没办法,他捏着她下巴,趁着没人,使劲吮嘬了好几下,故意弄出响碎声音惹她脸红,这才有点解气,妥协:“那就早点儿回来。” “既然过年要走,元旦跟我过,带你出去玩儿。” 叶伏秋点头,承诺:“好啊,我一定尽快回来,在霄粤湾乖乖等我。” 祁醒冷哼一声,把花瓶塞给她,半搂着她出了厨房。 …… 转眼间,时间到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商场店铺和网络平台随处都是跨年的氛围感,叶伏秋下了课急匆匆往家里赶,像打仗一样洗澡换衣服。 她自己的衣服没有几件,她挑来挑去也觉得没有合适的,于是她只能看向硕大衣柜里其他的,梅阿姨给她买的那堆漂亮衣服。 对方知道她的性情,所以放进来的时候,吊牌就已经全部摘除,但这些衣服她还是没舍得穿,只觉得这些都不属于自己。 但今天,她第一次伸向了那些衣服。 因为她想漂漂亮亮的,把自己最好的模样展现给他。 各种类型的衣服摆了一床,散乱的顺序就如少女悸动的紧张。 傍晚八点半,祁醒的车准时停在别墅门口。 他靠在门边,握着手机看,手指划得很快,似乎在浏览一些娱乐视频。 听见脚步声从门里面传来,祁醒抬头,视线略有缓滞。 叶伏秋从一步步踏下台阶,剪裁立体的白色连衣裙修饰女孩浑然天成的美好比例与纤细身材。 枯瘦的女孩经过大半年的富养,曼妙的曲线逐渐突出,专属于少女的娇俏近在她晃动的圆细白腿间流露。 围绕圆领栖息在颈边的黑色蝴蝶结装饰,为单调纯粹的白裙点上灵魂一笔。 这是她步入青春期后第一次穿裙子。 叶伏秋走向他时,被对方专注又灼热的目光吓得放慢了步子。 裙子不如裤装,裙下双腿空荡荡的本来就不适应,他再这样盯,叶伏秋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问:“……有什么不好吗?” 祁醒没说话,直起身走向她,环着胸,沉默绕着叶伏秋走了一圈。 被这样打量,她后脊发僵,很紧张,咽了下口水。 他走了一圈回到她面前,故作沉思:“你说,我祁醒修了几辈子福气,能找着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说真的,你打哪个天宫下来的?” 叶伏秋被他的语气逗笑了,腰肢一弯,眼睛也弯,灵动惹人。 祁醒虚虚搂着她的腰,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尽是满意,低声道:“我就说你穿裙子肯定好看。” “我们秋秋就是乖,”他压了嗓音,莫名意味:“让穿什么就穿什么。” 面色一热,叶伏秋瞪他。 又开始说些她听不懂的乱七八糟的浑话。 “今天温度不高,”祁醒看了眼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穿这么少不冷?” “我同学娄琪有男朋友,她之前跟我说,她约会从来都吃不饱穿不暖。”叶伏秋说着:“我当时还觉得她傻,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现在……” 她低头,掩着难为情:“我懂了。” 女为悦己者容,为了漂亮,冷一点算什么呢。 祁醒听闻,直接把身上的冲锋衣外套脱下来,伺候她穿上。 他的外套长度都快和她的裙摆一边长了,叶伏秋就这样看着他给自己穿衣服,袖筒里还存留着温度,一穿上格外暖。 祁醒弯腰,低头给她拉拉链,低垂的眼睫细密优越,眼尾是往上勾的,“我也懂了。” 叶伏秋:“嗯?” 他给她穿好了外套,抬眼与她平视,得逞:“懂你已经把今儿当成约会,认了我这个男朋友。” 心跳猛然踩空,她恍然发觉自己无意间说漏了心声。 这人!怎么总是会抓住她言语间的可乘之机! 叶伏秋慌乱地张了张嘴,立刻反驳:“谁,谁认你了!” “你别太自信,我还没……”她骄矜,小声补着:“没答应呢。” 祁醒早已捕捉她内心的答案,却不急着让她心口如一。 他轻笑,眉眼间的和谐相辅相成,比什么都潋滟。 叶伏秋又防不住有些看入迷。 真是个男狐狸精。 她的手被他拉着走,走向车门。 “行。”他说:“那就让我追着。” …… 两人在繁华金迷的湾区大厦餐厅吃了晚餐,果然是跨年夜,所有餐厅都爆满热闹。 如果不是祁醒提前定位置,他们说不定真要流落去吃快餐汉堡。 祁醒问她还要不要喝酒,叶伏秋赶紧拨浪鼓似的摇头,她可不想再喝醉做出各种不知害臊的事了! 她这一反应,又惹得对方一阵嘲谑笑话。 第102节 餐厅里有乐队演唱,中间还有不少活动节目,这顿饭直接吃到了十点半快十一点。 祁醒带着她去湾区步行街吹风,等会儿广场上有倒计时。 商业步行街高楼林立,最高的那座大厦,有一块巨大的led屏幕,是湾区步行街乃至霄粤湾旅游攻略的必打卡网红景点,平日滚动的都是各大商业活动,或者明星宣传。 据说这块屏幕的广告报价高到骇人。 说实话,叶伏秋不觉得祁醒会是愿意拿出时间在商业街逛来逛去的人,但现在,他就在自己身边,已经陪她玩了一整晚。 她看着面前正在给自己挑发箍的男人,好几次恍神。 祁醒拿着两个挑了很久,最后选了白色小花的玫瑰金发箍,给她戴上,还捏着她的脸左右掰着打量,点头,无比认可自己的审美。 他似乎十分热衷打扮她。 “好看吗?”叶伏秋伸手摸了摸发箍,偏头看向镜子。 上万块的奢牌裙子,精致的发饰,圆润的脸蛋,熠熠生光的眼睛。 她都快认不出自己。 祁醒环胸凑头过来,也挤进镜子的范围里,看镜子里她,挑眉:“不能再漂亮了。” 叶伏秋被他哄得又鼓起了脸颊弧度。 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爱笑。 “倒计时快开始了。”祁醒看了眼腕表,然后握住她的手,“走了。” 叶伏秋拉住他:“等等。” 他不解。 她无奈,指指头顶:“发箍,没给人家钱呢。” 祁醒了然,“哦。”然后面不改色说了句:“平时买东西都不是我付钱,忘了。” 叶伏秋:“……” 看得出来,大少爷习惯看中什么拿了就走了。 …… 十一点五十,广场聚集数不清的人。 安保结成队列,站在高处警惕维持着密集场所的秩序。 华灯璀璨,熙来攘往,烟花与氢气球正待飞翔。 笙歌鼎沸的广场,荟萃着无数人对新年的期待,家人,朋友,情侣,以各种不同关系结伴的人仰望同一处。 就像她发现的,这座纸醉金迷高楼林立的城市,拥有热情奔放的当地民风。 无论去年多么艰难,忙碌,疲惫,复杂,所有经历和心情都在此刻放下,所有人汇聚一堂,迎接新的一年。 祁醒带着叶伏秋找到个靠着海边栅栏的地方,背靠海风,还能看见前方盛景。 不知怎的,随着时间一分一分走过,她莫名跟着紧张起来,心跳窜到耳畔,清晰无比。 十一点五十九,最后十五秒,巨大的led屏幕开始滚动立体的倒计时数字,无数手举着手机录像高高扬起,所有人一齐开始倒数出声,声音重叠起来,排山倒海似的壮观。 大家都在喊,声音那么大,所以哪怕她开口,声音也会被瞬间吞没。 正因如此,叶伏秋才敢放下放不开的难为情,双手放在嘴边,把所有情绪通过倒计时的呼喊全都发泄出去。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led屏幕敲响跨年之钟,钟声摇晃的音效响彻半片步行街。 盛大灿烂的音乐,烘托烟花飞上蓝色夜空。 彩色烟花于上空绽放,无数氢气球如出笼蝴蝶般肆意飞舞。 此刻,led屏幕变动画面。 【happy new year】 叶伏秋正拿手机录像,下一刻屏幕闪出的文字让她忘记按下终止键。 她欣喜的眼眸逐渐被惊愕代替。 【to miss ye】 【you complete me.】 【i will love you more than ten thousand times】 (叶小姐,你让我的人生变得完整。) (我将爱你,不止一万遍。) (新年快乐。) 全霄粤湾最金贵的地界,最昂贵的led屏幕,最多的见证者。 祁醒在这样的场面之下,把他的钟情宣告万众。 叶伏秋怔怔回头,对上始终在身后的男人笑眼。 祁醒微微偏头,牵着唇角,那般笑意如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 顽劣,玩味,不把事情闹到最大不罢休的浑劲。 然而。 她却读懂了他。 【叶伏秋】 【我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害怕,那我就偏偏。 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第057章 jungle jungle:57. 一月中旬, 南山大学的寒假如期揭幕。 叶伏秋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在南大这一年的上半学期课程,她的表现优秀到连导师都可惜她不是这里的四年制学籍学生,也感叹, 也只有能考上崇京大学的学生,才会爆发出这么优越的学习积极性。 放假第一天, 叶伏秋最后在祁家陪了梅阿姨一整天。 梅阿姨没有因为她和祁醒的事就冷待她,这是让叶伏秋无比庆幸的事,她生怕梅阿姨不再喜欢自己。 幸好,阿姨一如既往地宠爱她。 第三天早上,祁醒送她去机场。 “你把行李给我吧。”叶伏秋看着他不撒手地帮自己提了一路行李,这眼见着就要进安检了他又不能跟着。 祁醒找了个行李推车, 把她的箱子放好, 才交给她。 刚要放手,他突然说:“要不我送你到滨阳吧, 最后陪你一程, 你下飞机,我再回霄粤湾。” 叶伏秋忍俊不禁,想笑他又怕被“报复”, “喂,祁醒, 你什么时候这么粘人了。” 祁醒听到那个词后愣了一下, 不敢信,重复:“粘人?” 他吊儿郎当摇晃着她肩膀, 压重音:“叶伏秋, 你自己瞧瞧这词儿跟我搭配吗?” 叶伏秋被晃得笑声都不连贯了, “气急败坏,你总这样。” 胡侃结束, 她想起上次回滨阳,飞机起飞前打来的那通电话。 于是叶伏秋效仿面前的人,背着手踮脚,尽显小女生姿态,旧话重提:“祁醒,别太想我哦。” 祁醒一听,就知道她是在重复他之前说过的话,轻叱一声。 下一刻,他俯身,偏头吻上她的唇。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接吻。 他熟稔地吮了两下她的唇瓣,退开半步,与她咫尺对视。 祁醒勾唇,声低轻轻:“我一定会想你。” 在如此对视中,叶伏秋羞怯,又热了脸。 …… 穿梭无数白云,在直射的阳光下,她逐渐远离霄粤湾的区域。 昏昏沉沉睡过去之前,她想起十几天前的跨年夜。 倒计时之后,他把她带到了独居的公寓。 跨年夜的氛围与平日不一样,特殊日期带给情侣们的气氛,如投入威士忌调酒的里的那一支蜂蜜棒。 乍一尝没有区别,可如果泡久了,浸了味儿,甜蜜的蜂蜜棒,只会成为更辛辣的兴奋剂。 女孩身上的白色裙子成为他的钟爱。 祁醒的指腹比起她的,稍稍带一点粗粝感,这样的五指从她的膝盖顺势而上,划过她每一寸细腻,惹起一串接着一串的战栗。 纯白裙摆像荷叶般扭动,裙边卷起又下去,折起又抚平。 热吻早已不能满足褶皱床单的渴求,她仰着下颌,张着嘴迎接他的所有吞吃与给予。 像只在雨天仰头接水喝的猫儿。 到现在,她还清晰记得他裤子的面料摩挲在她嫩-腿上的那种粗磨感觉。 他喜欢无休止地亲吻她的嘴唇,纠缠她的舌尖,烙印她的脖颈。 而她也沉迷于在那个时候,攀上他宽阔的肩膀,无助的指尖穿过他的黑发,听着他逐渐变粗的气息,享受他的情动。 飞机剧烈颠簸,机内广播里,空姐一如既往温柔地安抚所有乘客坐稳喜好安全带,等待飞机横穿气流。 第103节 叶伏秋的旖旎回忆也被这样摇得褪去了,她摸了摸发热的脸颊,赶紧把小窗关上,重新闭眼。 肯定晒太阳晒的,好热。 下了飞机,叶伏秋乘坐机场地铁回家。 祁醒把他们一家都安排在市中心的小区,交通不知道有多方便,曾经她上中学的时候,每天上下学倒腾长途公交车,就要浪费一两个小时,本该坐在家里安稳学习的时间只能像挤棉花里的水一样在奔波的路途中勉强利用。 现在好了,连从机场到家的小区,都不过一个小时就可以抵达。 叶伏秋真是怕自己习惯了这种方便和优越,更怕家人习惯。 痛苦的不是拼尽全力也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再失去,回忆过去才发现是一场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梦。 家里人今天都在,早就做熟了她最爱吃的菜在家等着。 到底还是学生,寒假的轻松让她感到兴奋。 娄琪也已经回到了滨阳,她们两人昨晚上微信聊天,打算这个寒假一起约着找个地方兼职攒些钱。 不过她是为了攒钱,娄琪出身小康家庭,更多的是觉得在家躺着无聊,正好和她就个伴,拓宽一下生活阅历。 两个人到处咨询应聘,最后在一家媒体工作室找到了一份寒假短期实习,给钱不多,但因为是跟本专业有关,对她们未来三年学业肯定是有益无害,所以两人商量着,就算是给钱少了些,也选择了这份工作。 钱少的实习生是最好用的,公司的活动和项目,恨不得都使劲用她们这样的实习生,叶伏秋和娄琪在每日奔波疲惫中忙得眼睛都快没时间眨了。 就这样日夜交替之间,时间来到一月底,快要过年了。 滨阳这座北方冬城,逐渐布上春节欢庆的色彩,再冷的风,都在路边商铺循环的过年歌单里被染暖了些许。 叶伏秋有祁家的资助,上了国家重点大学基本花不了什么大钱,家里住着祁醒的房子,更省了半年一交的房租。 今年到头来,他们家少去一大笔开销。 即使家里还躺lamghuan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的病人,但奶奶依然告诉她,这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 一家人再努努力,把小春供到大学毕业,他们家就再也不用这样吃苦了。 听奶奶这么说,叶伏秋也觉得生活真的是在往好的地方走。 长辈岁数大了,再能干,也不过是这两三年的事,她要快点长大,毕业后赶紧找一份工作,把生活的交接棒从奶奶手里拿过来。 他们家人少,过年冷清,所以姑姑就让她的孩子们跟着丈夫回奶奶家,她一个人回娘家陪他们过年,这些年都是如此。 叶伏秋家里的传统是晚上十二点守岁后吃饺子,不过奶奶姑姑年纪大了,熬不住,所以就十点多吃。 大年三十中午的饭是最丰盛的一顿。 一起床,叶知春就抱着手机在沙发里不停跟同学网聊,玩游戏,大人们在厨房忙也就随她了,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惯着她的时候最多。 叶伏秋把家里从里到外打扫一遍,除旧迎新。 都收拾完了以后,叶伏秋锤了锤酸痛的腰,洗干净手,轻手轻脚靠近爸爸的卧室。 推开门,阳光铺撒的房间里整洁干净,她走向床边,看着沉睡的父亲,笑着说:“爸爸,过年啦。” 她从兜里拿出一个红色信封,放在他的枕头下面,“我在霄粤湾勤工俭学挣了钱,过年图吉利,闺女给您包个小红包,您可别告诉小春啊,不然她又要跟我闹了。” 自说自话完,她靠着椅背,长长歇了口气,似乎只有爸爸在的地方,她才能短暂卸下所有紧绷。 这时候,门口传来动静,她一回头,看见姑姑进来了。 姑姑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在叶伏秋身边,说:“陪你爸说话呢?” “嗯。”叶伏秋眼梢弯起,说:“咱们在外面那么热闹,怕他一个人太寂寞。” “你爸今天上午翻身了没有?身上擦过了?”姑姑说。 她点头:“早上奶奶给他弄完了。” 姑姑叹息:“也就是你奶奶,就算去花钱雇护工都未必能伺候得这么好。” 说完,她乐了一声,拍了拍叶伏秋爸爸的腿,说:“以前小时候,你奶奶就最疼你爸,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依着他。” “但你爸呢,又特别疼我,你奶奶给他买回来一包点心,他拿了就直接给我先挑。” 叶伏秋喜欢听这些过去的事,意犹未尽的,“还有什么以前的事儿,您多说说呗。” “害,岁数大了,好多都忘了。”姑姑挥挥手,“而且以前家里穷哟,日子太苦,有什么可记的。” “要是你爷爷还在就好了,还能帮着你奶分担点儿,可惜啊,老头子身子骨不争气。” 叶伏秋点头,知道他们的不易,叶家从上一辈就不太富裕,本来这代要好起来了,家里顶梁柱的儿子还成了这样。 她回忆之前,忽然提及:“我前阵子,做梦还梦见我爸了。” 姑姑问:“哟,梦见什么了?” “梦见……”叶伏秋不愿回忆,声调低了不少:“他出事儿那天。” “我不应该乱跑的。” 姑姑看着她,明白这孩子懂事惹人心疼,就是因为太明白,所以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一个孩子,那么多负担干什么。 “要怪也怪他自己个。”姑姑说:“谁让他出去打野工,把性子都野坏了,老老实实过日子一个人,一回来满不着调的。” 叶伏秋看向姑姑,倒是最当年的事产生好奇,当初她还小,到现在记忆都是碎片的。 “姑,我爸真变得不好了?” “你爸呢,骨子绝对是个憨厚老实的,但你要知道。”姑姑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却总是有很多粗糙的大道理:“环境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他要是天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块,时间长了,人怎么会不变,他还不在我们跟前,没人管着他。” 叶伏秋看向爸爸,前几天刚剃完胡子,怎么下巴又冒出了一层青茬。 她目光漫上忧伤,开口:“姑,你也觉得,我爸犯错了吗?” “你觉得他真的做了对不起我妈的事儿吗?” 姑姑叹气,拍了拍自己大腿,没法说:“有没有,他现在都开不了口了,咱上哪儿知道去。” “所以,才没法留你妈啊,咱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那事儿。” 叶伏秋看向她,目光摇晃悲伤,“所以您其实也怀疑他。” 姑姑犹豫半晌,还是说:“我是他姐,我怎么愿意怀疑他。” “我弟弟是什么样儿的人,我还不知道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抬眼看向叶伏秋,“你不也一直都不信么。” 叶伏秋点头。 没错,当初太冲动,看见妈妈那么痛苦愤怒,自己也没了理智。 可是后来一想,为什么就不能相信爸爸呢。 他是从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里出来,可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不是么。 倒是当时跟他在一块的那些人,陌生得很。 姑姑起身,摸摸她的小脸,“行了,大过年的别不高兴,也别在你爸跟前说这些。” “出来吧,待会就吃饭了。” 叶伏秋点头,起身,跟着姑姑出了卧室。 一家人凑在一块,尽可能准备了一顿最丰盛的午餐,平时不舍得买的,不舍得吃的,今天都摆上了桌。 长辈们年纪大了胃口就那么一点,看着孩子们吃得欢,她们就满足了。 即是大年三十的年饭,也是家里最寻常一天的午饭。 只要家人在一块,不管是粗茶淡饭还是满汉全席,都能吃得身心幸福。 吃过饭,姑姑和奶奶坐在客厅聊天看电视,她套上羽绒服,提上几袋垃圾下楼。 滨阳的深冬是干枯的,空气湿度很低,但这股能干得人流鼻血的劲头,却给叶伏秋这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踏实的感觉。 从现在到晚上看节目饺子的时间还早,她想着不如扔了垃圾就自己去转一转。 只不过一个人去街上逛,未免有些孤独。 叶伏秋提着垃圾出楼门,望着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使劲吸了口温暖氧气,想着:不知道下一场雪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回来半个月,愣是一次雪都没下过。 午后时间小区里正安静,她拎着的塑料袋随走动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音。 在合家欢的日子,她止不住更想某个人。 叶伏秋在脑海里幻想,今天祁家三口人会吃什么午饭,会聊什么,别墅里会不会有什么新的装扮。 她的那间卧室的窗口,又迎着什么样的阳光呢。 祁醒,又会是什么样呢。 想着,她叹了口气,半个月疏于联络,让她对他的思念在此刻抵达极点。 越是想,就越不快,越不快,就会产生莫名的怨懑。 这种毫无道理的小脾气,让她都不像她了。 就这么嫌弃着自己,叶伏秋打开大号垃圾桶,把塑料袋丢进去,没忍住加大了力度,把气都随着扔垃圾丢掉。 还顺带踢了一脚。 她把踢得垃圾桶咚咚作响的瞬间,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大过年的,摔摔打打的干嘛呢。” 叶伏秋倏地瞠目,回头—— 和靠在一遍路灯杆子上的祁醒对上视线。 果然,只有他。 只有祁醒,会在冷的地方,说话带着特殊的,浅薄的鼻音。 让低音覆上一层磨砂质感的雾,更加性感悦耳。 他套着厚实的鹅绒大衣,长腿懒洋洋曲着,倚靠路灯杆,望着她的目光含笑。 “冲垃圾桶撒气呢?” 第104节 “谁又招你了?” 叶伏秋还有点不敢相信。 这个此刻应该在四季如春的霄粤湾与家人阖家欢喜的男人,越过千里,就站在自己面前。 从震撼,到确定,然后爆发汹涌的惊喜。 叶伏秋笑都不会笑了,抬腿奔向他,“祁醒!!” 祁醒敞开双臂,稳稳接住奔向自己的女孩,因为没站住,被她撞得往后趔趄半步,惹得他沉笑出声。 “祖宗,你怎么跟头小牛似的,这么有劲儿。” 叶伏秋扎在他怀里,仰头,双手摸上他的脸,还是不敢相信:“真是你,你真的来滨阳了!?” 她笑得脸颊发僵,双眼荡漾着微光,“你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么。”祁醒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焐热,撩拨的话张口就来:“我会很想你。” 叶伏秋兴奋得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只会一个劲往他身上靠近,抱着他不撒手。 她内向又害臊,嘴唇嗫喏半天,也只是激动得吐出一句:“我……我也想你了。” 两人没再原地久留,祁醒开着车带叶伏秋去滨阳的中心商业街,这里明天会办庙会,大年三十白天也有活动和沿街小铺。 现在的人总是抱怨过年越来越没年味,三十这天,居民不再待在家里,更多的都是选择午饭后出来散步,逛逛集市,主动加入到年味氛围里。 叶伏秋和祁醒也是其中一员。 熙攘人群淹没他们并肩的身影,于是他们在今日只是万千人影里与他人没有任何不同的普通情侣。 “我妈不是给你准备了很多冬衣么。”祁醒看见过那些衣服,看着她身上有些发旧的黑色棉服,问:“怎么没穿。” “那些衣服太贵又太新,不好就这么穿回家。”叶伏秋莞尔,告诉他:“我奶奶和姑姑心里会别扭的。” 孩子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不是家长给买的,自己又给不起,免不得要心酸。 祁醒很少这么用心去揣测过别人的心思,更别提和别人共情,自然没想到这一层。 他点头,算是认可她的懂事。 “祁醒,那边有咖啡店,要不要买一杯热的暖暖?”叶伏秋打开手机用小程序下单,“你喝什么,有新出的橘子拿铁,要尝尝么?” 周围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的人太多,她又低着头看手机,祁醒怕她被人撞到,始终揽着她的肩膀看着周围。 他说:“拿铁太甜,给我点一杯大溪地浓缩。” 叶伏秋点头,忽然一愣,抬头扬起不怀好意的窃笑,流出几声没憋住的。 “祁醒,你能再说几句话吗?” 祁醒看向她,挑眉。 又要干嘛。 “你快点。”叶伏秋拉着他胳膊撒娇,“随便说什么,快说。” 祁醒无奈,开口:“又要干嘛。” 叶伏秋扑哧一笑,肩膀抖动,仰头,细细笑声融进蓝天。 她看着他,两根手指捏住自己的鼻翼,模仿他的鼻音:“又——要——干——嘛——” “祁醒,你鼻音也太重了吧!感冒了吗?” “哈哈哈……” 她的嘲笑太过嚣张,明显把他当初笑料玩呢,祁醒眸色压了压,阴阴哼笑了一声,“叶伏秋,胆儿真肥啊。” 他一说话,叶伏秋就又笑。 她喜欢他这样的嗓音,有种独特的魅力,让她觉得祁醒从云端落了下来,是真实的人。 祁醒把她拉到边角地方,再说话她只会笑得更欢,他轻叱,吃瘪威胁:“有你哭的时候。” 叶伏秋笑得眼泪都沁出来了,刚要说不闹了,眼前人突然圈住自己的腰。 下一刻,她面前的景象被遮住—— 他竟敢在人这么多的场合下堂而皇之吻她。 叶伏秋瞪大了眼,浓密的睫毛向上翻飞,抓住他的大衣,飙升的羞耻心让她慌乱之下咬到了他的舌头。 而对方似乎以为这是她的反抗,于是更加深。 路过不小心看见的路人面露艳色,无一不加厚了脸上的笑意。 他们从一对普通的情侣,在此刻变成一对大胆又热情的情侣。 …… 祁醒怕冷,在室外时间长了,就会浓厚鼻音。 所以最后,他拉着她回到了酒店,换了个法子暖暖身体。 只不过到了最后,真的暖得头脑发晕的是叶伏秋。 两人久别半个月,对对方身心的渴望几乎像憋了一个深冬的春花,急着破土钻出去绽放。 一到了傍晚市区里逐渐有燃放烟花的,高层酒店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每一束高空盛放的彩色烟花。 烟花的璀璨与残光,屡屡照在落地窗之内,纠缠在一起的他们的身上。 房间内,床头的香薰蜡烛的火苗不定向地摆动,难以稳定。 搅动的稀碎啧-砸声音羞了蜡烛的呼吸。 叶伏秋嘴里都是他那杯大溪地咖啡的味道,不过她此刻,更想喝一点酒。 晚上她必须回家,不让家人起疑,所以限定的时间,更加剧了这份激-情。 套房里,重叠的,声调不一的吐息正在蒸腾。 与对方的肌肤之亲会烧掉人的理智,叶伏秋在他的怀抱和亲吻里,曾好几次想抛弃所有顾虑,把所有都给他。 即使她好像还有些没准备好。 叶伏秋搂住他的脖颈,指腹感受着他虬起跳动的青筋,腿深发软。 但对方考虑的更多,比她更能在凌乱中维持一份规划。 所以先于一切,祁醒让她先愉悦。 叶伏秋处处生涩,甚至还不够“了解”自己。 于是这个阖家欢乐的温柔日子,祁醒亲手带着她,正式又羞涩地探索自己。 她被他带领着第一次认识自己。 “不行……” “乖乖,让我看。” “我想看,秋秋。” 他一哄她,一对她表露诉求,叶伏秋根本没办法拒绝。 于是,她慢慢放开了双手,转而捂住了红如番茄的脸。 她现在,就像一个煮熟的虾子。 他教给她一切,先是示范,然后诱骗她自己玩,然后享受她难以自控又羞到落泪的灵动模样。 或许,这比…还让他感到餍足。 “祁醒…祁醒…”这道题做到最后步骤,她不会了,无助又急切地抓住他。 祁醒俯身,吃了一口令人沉醉的绵白,以下位者的姿态,一边用炙热的欲-望目光看着她,一点点把温热落着,往下挪去。 不知哪个瞬间,叶伏秋突然溢出一声尖哼—— 她慌乱又惊吓地推着他,手指却顺势穿过他柔软的黑发。 有一个瞬间—— 她彻底失了声。 祁醒的鼻子,又高又挺。 让她失控。 …… 一切归于平静,香薰蜡烛终于得以平缓地向上燃烧。 叶伏秋几乎没了所有力气,眼睛也肿着,被他抱着洗过后,浑身清爽地窝在床褥里。 时间不过傍晚,她窝在他怀里,倒是困得睁不开眼了。 她今日是怀揣门禁的仙度瑞拉,到了夜晚就要返归。 此刻他们在这里,享受着倒计时的缱绻和温存。 叶伏秋的手心还有些麻,埋在他胸口,简直不能回忆方才发生的。 即使上次偶然撞见了一抹印象,却不知真的尝试的时候,还会被吓到。 她试图回握手指,都好像还留有被撑得无法紧握的感觉。 他难抑的声调似乎还在耳畔,叶伏秋的脸颊又滚上热度。 已经是这么亲密的关系了。 叶伏秋动了动腿,稍微有点酸胀。 原来……她的身体藏着那样欢-愉的开关。 原来女孩也可以…… 祁醒正处于兴头上,又喝了咖啡,抱着她享受每一秒。 感觉怀里的人打盹似乎醒了,他低头,对上叶伏秋抬头,“醒了?” 叶伏秋光洁的胳膊伸出被窝,没摸到手机,“几点了,我奶奶的电话没打过来吧?” “没有,一会儿送你回去。”祁醒低头,再次嘬上她的嘴唇。 第105节 女孩的这张唇,他像是上了瘾,怎么都亲不够。 刚刚平息没多久的波潮又隐隐有涟漪的架势,叶伏秋扶着他胸膛,接受他的吞吃。 他的鼻尖一顶到她的脸颊,叶伏秋联想到什么,瞬间羞赧,又一轻嗯出声。 时间真的不能再放慢了,要准备分离。 吻后,叶伏秋抱着他不愿放手,感受他抚摸自己头发,后背的温度。 她听见他说。 “大年初四之后,我要出国一趟。” 叶伏秋看他,略有失神,“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嗯,今年哈佛那边硕士毕业,再加上有些业务在国外,要去谈。”祁醒抵上她额头,慢慢哄着:“寒假以后回霄粤湾,在家等我,好不好。” “三月中,我就回来了。” 刚刚的激情带来的甜蜜瞬间被破了冷水,叶伏秋不舍的情绪上涌,却又说不出不要去,不想离开他这种不懂事的话。 她摸索着他的脖颈,垂眸答应:“嗯,我等你。” “想我就打给我,电话,视频,我随时接通。”祁醒亲亲她耳廓,耐心至极。 叶伏秋再次紧抱住他,把所有难过都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没事的,也就一两个月。 …… 大年初四,霄粤湾云霄机场,祁醒坐在vip候机室里捏着平板翻看文件。 这时候电话打进来,祁醒按下耳机接通:“什么事儿。” 陈助理没有第一时间说话,支支吾吾,“祁总。” 祁醒眉眼平稳,翻了一页,“说话,扭捏什么。” 对方安静了很久,像是在犹豫,“祁醒。” 这次是祁醒。 他缓缓抬眸,察觉了对方的不对劲,手指在平板上点了点,“出什么事儿了。” “你要找的那个人,兄弟们给找到了。”小陈说话很艰难,最后似乎一咬牙,把调查清楚的情况告诉他:“他叫叶坪。” “在滨阳。” “是,是叶小姐的父亲。” 嗡—— 男人手指神经性的抖动,让平板的玻璃屏幕无声又残酷地摔向地面。 祁醒眼梢怔开。 世界僵死在这一秒。 第058章 jungle jungle:58. 三月初, 滨阳路边的树草开始抽芽的时候,叶伏秋踏上返回霄粤湾的路途。 二月一整个月,叶伏秋依旧和娄琪一起边打工边完成学校留给他们的假期实践作业, 虽然时不时就会陷入对某人的想念,但总体还是在繁忙中充实度过了。 祁醒不在身边的一个月, 本以为漫漫无期的一个月,就这样白驹过隙般过去了。 南山大学的春夏学期正式揭幕,空荡荡又翠绿新鲜的学园再次迎接归家的孩子们。 踏进繁忙熙攘的学校,寒假憋久了的孤寂感觉瞬间被抚平,她重新扎起马尾辫,摇曳着发尾, 投身进这一片昂扬的氛围里。 三月, 南大里正盛放的中国红樱,将少女单薄的身影牵引进去。 木棉尚未□□, 山樱与桃独占校园满片春光。 祁醒说到做到, 虽然在外面忙着,但他从来没有疏于和她的线上联络。 当初在一块的时候,他说只要她想了, 随时可以联络他。 但叶伏秋知道他做的事没有一件不举足轻重,忙得休息都要抽空, 想找他, 想听他说话,想看看他的脸, 却也都一次次的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不去打扰他。 顶多是在自认为合适的时间段, 发条微信慰问。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患得患失, 更不懂得满足。 她极力遏制自己的贪婪,可对方是更敏锐的人,仅仅从她发信的频率,以及消息里冰冷文字的些许语气,就能判断她的心情。 所以即便她不去打扰,祁醒还是会频繁地找她打电话,或者视频聊天。 被猜中心情且被纵容的感觉,这种百分百被在乎的感觉,让叶伏秋飘飘然,在没有他的霄粤湾,仍然快乐地度过每一日。 眨眼就到了四月,霄粤湾的暑热逐步递出邀请函。 最难以忘记的是二月十四日的那天晚上。 那是叶伏秋过得第一个情人节,想必也是最难忘的一个。 本以为远程收到大束玫瑰和寄来的礼物就已经足够浪漫,结果到了晚上,叶伏秋接到了他的视频。 祁醒好像刚刚应酬结束,喝了不少酒,视频一接通,她便对上屏幕里他深黑又浑热的目光。 于是一个屡次突破少女羞臊极限的,缱绻难堪的夜晚就此拉开帷幕。 叶伏秋总是不能拒绝祁醒的要求,某些时候,他稍加命令的口吻,只会更让她觉得兴奋。 她对此感到羞愧,却也迷醉其中。 叶伏秋拿出礼物盒子里的其中一样,放在手里摆弄半天不知道怎么用,红着脸试图找借口逃避:“它,它没电的,我刚拆开。” 对方笑了一声,直接拆穿:“秋秋,它出厂是带电的。” “乖,先擦干净。” “用上它,给我看。” 少女独居的卧室里,在情人节的夜晚,阵阵响起电动振声,扰乱原本的安静。 额头冒出许多细汗,她一手拿着东西,一手使劲捂着嘴。 虽然隔着墙壁,但她生怕发出奇怪动静,惹得大晚上奶奶来敲门。 屏幕里的男人眼神暗潮涌现,她像是一块珍宝,被他捧着,赏着。 叶伏秋本就喜欢祁醒生而清冽缓和的声线,当这样的声线吐出鼓励和表扬的台词时,几乎蒸腾了她的防线。 “自己找找。” “乖秋秋,你很美。” “怎么哪儿都长得这么漂亮。” “别挡,让我看清楚。” 他一夸她,她就亢-奋地加重了手上的动作。 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做这种事,盯着天花板,任由浑身热量疯狂散发。 他在那段的气息和努力,那些黏腻声响,他的隐忍不住,也让她感到满足。 祁醒在不断呼唤她的名字,希望她给他一股力量,逼向最终—— 书桌上摆着情人节专供空运大马士革玫瑰,玫瑰馥郁融入女孩如花瓣展开又收缩不停的肌肤。 隔着屏幕,距离万里,两人凌乱的气息交缠一齐,飞上云端。 …… “秋秋,想啥呢。”娄琪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发呆时的旖旎回忆。 叶伏秋“啊”地回神,赶紧收起浑身的莫名燥热,慌乱地按了两下签字笔顶端,“我在想,这学期的体育课选什么呢。” “还说选什么,应该是能抢到什么。”娄琪托着下巴很发愁:“听说羽毛球那边有帅哥,但以我的手速,也是最后被分配到太极课去。” “打打太极也蛮好呀。”叶伏秋笑眯眯:“强身健体,六根清净。” “这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女应该说出的话嘛!我们这个澎湃的年纪,就应该把热情扑在学业上!”娄琪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再把激情扑在男人身上,嘿嘿。” 她瘪嘴,提醒:“你男朋友可在滨阳等你呢。” “我又没对不起他!”娄琪立刻为自己证明,感叹道:“我只是欣赏那些健康的身体,和花一样的脸罢了。” “你也是,学习归学习,大学生活也要享受呀,尤其我们这种能有双校经历的人。” “那么多男生想追你,想要你微信,你倒是一眼都不带看的。” 叶伏秋莞尔,没有解释。 有了那个人,她现在真是谁都看不入眼了。 一颗心,都围着祁醒转。 她低头,抚摸着左腕上的手表,上面跳动着他的心率。 事情在往好的地方发展,祁醒走的这两个月,他的心率不曾有过任何越过红线的迹象。 只要他健康,不再受伤,她就能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 下午四点半,叶伏秋下了课,和司机叔叔约上车地点。 他照常来接自己回家。 “出校门右转……车停在邮箱筒附近……”叶伏秋拿着手机,没瞧见熟悉的车牌,只得比对着司机叔叔的消息往前走,找参照物。 余光瞥见了他说的邮件筒,再抬头,瞧见了靠在副驾驶门边无聊等待的男人。 风一过,树荫沙沙作响,撩动他衬衫的黑色衣摆。 阔别两个月的男人眉眼依旧,每一处都是她心之所向。 第106节 或许是因为有了层滤镜,叶伏秋只觉得祁醒现在比刚认识的时候,削去了不少戾气,于花树下,风中格外温润。 她不禁想,如果不曾有那些残忍过去,原本的他会是这样吗? 温润,恣意,绅士。 就在这时,如心灵感应般,感觉有目光在身上,祁醒抬眼,对上她遥远的注视。 瞧见她之后,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懒怠又漫上来,抄着兜,偏头示意自己身边,让她过来。 明明不到两个月,却像是两年没能相见那样,叶伏秋甚至有些想哭,所有惦念翻涌而上,催促她迈开了脚步。 叶伏秋瞬间冁开笑意,奔向他。 她在心里呐喊无数遍他的名字,去独占他的怀抱。 祁醒往前走了几步迎她,敞开双臂,把她接到怀里。 熟悉的味道侵袭鼻息,叶伏秋双眼热了一个遍,搂紧他的腰:“你回来了!” “怎么没告诉我。” 祁醒亲了亲她头顶,抚摸她的后背像安抚小猫,“想搞个惊喜。” “才两个月,怎么瘦了。” 叶伏秋松开他,继而捧上他的脸,让祁醒的模样撑满自己的视线,目光摇曳:“我没事,就是寒假跟着公司实习有点累,你也是,怎么瘦了这么多。” “在美国那边吃得不好吗?” 祁醒叹气,拖音带调:“当然,白人饭比猪食还难吃。” “每天都想家里做的饭。” “今天阿姨肯定会给你准备最好的菜。”叶伏秋笑吟吟的,踮起脚来搂他的脖颈。 她这样的前兆动作他不能再熟悉,祁醒低头,顺势接住她的嘴唇。 风仍然在缓慢渡过,把街边整排的树扰出簌簌声响。 男女在树下忘情的拥吻。 一个多月没有接吻,叶伏秋稍微有些退步,被他牵着舌尖搅动了没一会儿就喘不过气。 她狼狈按下暂停键,仓促间拖出两人唇瓣之间的凉线,“等……等等。” “是可以等等。”祁醒帮她擦干净嘴边,附在她耳畔暧昧暗示:“给你买的小玩意儿,都充满电了么。” “上次看你弄得太笨,晚上教你用。” 想起那晚上,叶伏秋臊红一张脸,锤他胸口:“我才不要再用了!” 那个东西太猛,她根本就受不住。 “也是。”祁醒笑了声:“我回来了,也用不着充电的玩意。” 叶伏秋瞪他,似乎对方再说半句她就真的要生气了。 “不逗了,错了。”祁醒搂着她,给开了车门,“走吧,先送你回去。” 她回头问:“你不直接回家?” “嗯,下了飞机先见你。”祁醒把她塞进车里,说:“还有点事,我晚上回去。” …… 把叶伏秋送回家,祁醒一脚油门直接驶向暗香山。 陈容的诊所。 陈容和私助小陈,已经在那里等他很久了。 告别了小姑娘,祁醒的眉眼逐渐褪去温和伪装,骨子里的冷冽和阴沉再度占据灵魂。 诊所已经抵达下班的时间,很多人都在往外走,只有他逆着人流,踩着漆黑的影子走进去。 祁醒推开专家门诊的办公室门,靠在门框,对上里面两人看过来的目光。 小陈和陈容一脸沉重,祁醒疏淡的表情渡上一层戏谑:“干嘛,一副看死人的眼神看我。” 说完,他走进去顺手带上门,到单人沙发处懒洋洋坐下,泄出一口气。 陈容穿着白大褂,和小陈对了下眼神,然后站起来走到祁醒身边,一把撩起他的衬衫袖子——上面新旧纵横的可怕痕迹赫然。 陈容眉头皱了皱,又掀开了他的衬衫,腹部也有。 伤痕都没淡去,明显是新伤。 再往上捅,可就是心脏和肺了。 小陈看了眼自己左腕上的电子手表,说了句:“叶小姐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月她检测的心率,根本就不是你的。” 祁醒默默拉住自己的衣服盖好,调侃一句:“陈医生,下次扒人衣服之前,好歹交代一句。” “都没个心理准备。” 陈容摇头:“也就是你,都这样了,还开得出玩笑。” “好也是活一天,坏也是活一天。”祁醒仰头,眼神暗淡下去,“有什么可哭丧的。” 说着,他盯着天花板,扶在一侧的手逐渐握成拳头,手背突起青筋,无数复杂情绪亟待爆发。 下一刻,祁醒咬硬了腮颊,气得想乐:“叶伏秋父亲是叶坪这件事儿,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小陈叹气,默默说:“这要问你自己。” “当初选资助人的时候,你根本就没好好看叶小姐的档案吧。” “对啊,所以我活该啊。”祁醒低头,抚摸着眉头,遮挡骇人病态的微笑:“我妈选了人,让我再挑,是我只看了一眼她照片就拍板的。” “都是我活该。” “我认识叶小姐的时候,他父亲瘫痪在床,别人给我的资料里,根本就没有他父亲的照片,只有生平。”小陈说着,万般复杂,“谁想到,你画了那么多人像满世界找的,竟然是她爸爸……” “怪不得这些年,我们一直找不到他,他就像消失了一样,哪里都没有他打工的记录。” 他低头,不知该高兴还是遗憾:“原来是成了植物人……” 这时候,陈容作为主治医师插了话:“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你的身体么。” 临到关头,他也终于得知了祁醒身上发生的一切。 叶伏秋戴着小陈的心率,并不知道这两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祁醒出国当天得知自己多年寻找的“仇人”竟然是女朋友的父亲,到了美国,癔症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往常的侵袭着他。 如爆发的病毒,顺着血液,毁灭身体里所有器官。 祁醒的癔症频率越来越高,程度越来越深,有一次直到他对自己开了第三刀,血流了一地,才将将恢复了神志。 他差点就要因为失血过多昏迷。 数次闹进了医院,出来以后再发作,再受伤。 两个多月,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祁醒不让任何人透露消息出去,这件事只有陈容和小陈知道。 小陈去美国贴身陪护他两个月,已经不忍再看到他自残了,没憋住说:“我还是想说,祁醒,你回来了,就代表这件事是肯定瞒不住的。” “除非你远走高飞,永远不让叶小姐看见你,不然你迟早露馅。” “你现在的癔症,不分黑白昼夜三天能发作两次,你觉得你瞒得住吗?” “因为你知道,一旦把这层关系戳破,一旦你动手追责报复,你和叶小姐绝对就结束了。”小陈猜测着,分析:“就算你不在乎,叶小姐那样脾气的人,她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在你身边吗?” “她一定会自责,和你在一块,就会想到你的那些经历和她父亲脱不了关系,这道心坎,她接受不了。” 祁醒垂着视线,听着对方把自己早就看透的事情,一件件搬到台面上残酷地让他面对。 他执拗地来了句:“她会叫醒我。” “所以你现在是……”小陈讽刺一笑,似乎觉得他犯傻:“打算放下一切了,对吗?” 祁醒蹙眉,眼神变狠:“我没有说我要……” 他的话突然被对方打断:“你就是要!我还不了解你吗?!” 小陈看了眼自己老师,把现实掰开揉碎给他看:“如果你真能放下,这两月你为什么恶化这么快!” “你知道报仇和叶小姐你只能选一个!你想为了她放下!” “但你问问自己,为什么明明选了放下,你的情况会差成现在这样,连命都保不住!” 小陈在做助理之前,是个很刻苦的心理专业学生,他擅长观察推测,得出结论:“因为你的潜意识。” “你只要看着她,想到她,想到和叶伏秋有关的一切,你就忍不住会想到她爸爸的那张脸!” “那张你贴满了暗室的脸!你恨了这么多年的脸!” 祁醒垂下的手指猛然一抖。 小陈把话往最差的地步说:“你信不信,你再和她在一块,迟早会死。” “你会死在你自己手里,她也会内疚一辈子。” “因为你半途而废的这个决定。” 陈容始终沉默,坐在一侧,悲哀地认同着自己侄子的结论。 当心药成了心魔,当糖变成了毒,当事人究竟是选择退步保身,还是舍命沉沦呢。 祁醒坐在原地,像一张绷紧的弓,僵硬,静止,仿佛下一刻就会崩碎。 现实如一道道冰锥扎在他身上,冻得人连热血都流不出来。 半晌,他微微滚动喉结,扯着发哑的嗓音复述。 “……她会叫醒我。” 小陈肩膀塌了下去,用一种不能理解的眼神看着他。 他与祁醒这么多年的交情,也算自己半个病人,无论怎么样,他都难以眼睁睁看着对方就这么等待自己的慢性死亡。 他不能理解,他认为,没有什么人,什么情绪可以凌驾于自己的健康至上。 保全自己,是人的本能。 第107节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的自残可以被中断,这种伤害神经系统的癔症高频次的发作,也会对他的脑部造成难以恢复的创伤。 横竖,都是不可逆转的毁灭。 祁醒又何尝不懂这些。 他就是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抉择,挣扎,痛苦和释然。 才有了此刻坦然又果断的回复。 手腕上还留着刚刚小姑娘忘了拿走的粉色发绳,祁醒缓慢抚摸着它,眼神留恋:“你不懂。” 他自嘲扯唇。 “我不能没她。” 第059章 jungle jungle:59. 祁醒本来不该认识叶坪的。 他也没想到, 那张憨厚老实的脸,成了未来无数年他噩梦的开场与结尾。 十二月底,他被绑架到不知哪个省市的哪座山里。 空气冷得能结出冰雾, 绝对不是霄粤湾这样逼近南海的省市。 血腥淋漓,羞辱凌虐, 暴力充斥着他的每一分每一秒。 那些人明明带着面罩,他却仿佛能看到他们将自己视为玩物践踏的那副嘴脸。 他成了一种娱乐活动,想起来,就打他两下,兴致来了,就制造一个暴力游戏。 疼痛并不是最摧毁祁醒的。 侮辱才是。 一个自尊比天高的男孩, 怎能接受被这样变着法的玩弄。 他记得很清楚, 那是“气球游戏”结束夜晚。 那些人已经离开,去旁边的屋子里吃饭。 浑身都在疼, 晕了不知道多少轮又醒来, 身上的血好像就要流干了,稍微一动,身上的结痂就会扯痛蚀骨。 眼睛一直是被打肿的状态, 浑浑噩噩,根本就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在非人的折磨之下, 他生而坚毅的骨气也逐渐发生动摇, 多少次盼望这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多少次能祈求有人能来救自己, 多少次奢望, 自己的父亲能放弃一切, 把他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流泪,应该是没有, 如果有,也早就和血融为一体,分辨不清了。 就在逼近绝望的时候,有人踏进了这间屋子。 脚步厚重,直接走向了他。 对方在他的身边蹲下,似乎是看见他的惨状有些不忍,抽了好几口气,呼吸不稳。 然后那人在他手边放在一盒饭,还lamghuan有水,没说话。 似乎已经说不出“吃点东西吧”这种话了。 哪怕闭着眼,祁醒也能感觉出这人和那些畜生的不同,不知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他猛地抬手,拉住对方。 祁醒挣扎着艰难睁眼,把视线拓宽成一条缝,干哑冒血的嗓音像濒死的最后求生:“救……求……你……” 这人很高大,因为背光,祁醒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一声惊诧的:“你。” “报警……报……”祁醒攥紧了手指,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表情狰狞:“帮我报警……我会……” “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动摇,男人的呼吸很乱,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完整的字。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靠近一群黑鸦嘲哳的吵闹嬉笑声音。 然后为首的畜生突然冲这边大喊:“干嘛呢!送了饭赶紧滚!你也想被绑会是不是!” 一句威胁,吓得男人立刻挥开他血肉模糊的手,起身,弯着腰往门外跑:“好,好。” “您有什么需要,再联系我。” 被挥开的手无力地垂在地面,祁醒持着模糊的视线,就看着那点希望一寸寸灰了下去。 但他知道,这个人,还会来。 第二天晚上,中年男人照旧来给他送饭。 虽然他们给他的烦粗陋甚至都算不上饭,但吃过东西以后,祁醒有了力气,他再次抓住了男人的袖子。 他努力抬眼,看着对方,颤着声音把话说清楚:“叔……叔叔……报警……” “你跟着他们……不会有……好下场……” “我不认识他们。”长相憨厚甚至有些怂包似的男人很为难,他也很紧张,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叶坪偷偷回头,看了眼正对着他的监控摄像头,再把声音压低:“我,我不能帮你。” “你……”祁醒11岁就知晓地理天文甚至法律,明确告诉他:“这叫,纵容……犯罪……你是同伙……” “你也会……被追责……” 说完这些,他就没了力气,喘着粗气,好像马上又要昏过去。 叶坪眼神晃动,嗓音里透着无助和恐惧,“我,我真不认识他们,我就是朋友介绍打零工的。” “我就是一个破开车的。”这句话明显带着被迫卷入风波的痛苦。 “我真不能报警,我要是报警了我……”他话说到这里。 祁醒忽然明白了一切,心凉了一半。 他是个打黑工的,是非法聘用,接活儿之前不知道这里是干这种事的,本以为开车接送人上下山,运送物资饭菜就足够。 谁知道却被卷进了这件事里。 一旦他报了警,他必定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不是被这群亡命之徒率先报复灭口,就是等待警方的二次追责。 “我要是出事。”他咬牙,第二次挥开祁醒死死抓着的手,“我一家老小都要饿肚子了。” “我女儿才刚要上小学。” 人性。 这是一个陌生人,给祁醒人生上的残酷又重要一课。 书中故事里或歌颂或贬斥的人性,在此刻以最生动的姿态在他面前绽放。 自私和利己,构成了“自己”和“私利”两个词汇。 祁醒恨。 却又实在理解。 转变角度,对方没有任何舍去自身和全家安康拯救陌生人的道理。 英雄太少,人人为己,躲开视线沉默于生死,才是这个世界的旋律。 这座山,再也没有愿意始于援手的希望。 于是祁醒,便开始寻找自我求生的办法。 自那之后,祁醒对他们的凌虐不卑不亢,少了很多反抗与仇视,故作身体逐渐虚弱的架势。 这群亡命之徒接到的指令应该是不许他稀里糊涂地死掉,所以他们对他施加暴力的地方都完美的避开了致命处,就算打狠了,也立刻找人来做伤口处理,吊着他一条命继续玩弄。 祁醒半死不活,那些人也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为了方便他吃饭,拴着他双手的手铐变成了铁链,又换成了绳索,他偷藏了一块绿色的碎啤酒瓶碎片,用摸索的方式寻找系绳的脆弱点。 就这样找准摄像头的监控死角,偷偷的,夜以继日的摩擦,割绳。 最后一次偶然的全山停电,给了他机会。 太冷了,电暖器停一会儿就能冻得人发麻,趁他们因为停电全在隔壁乱了套似的捣鼓临时发电装备,他割开了绳索最里面那层,爆发出破败身体里最后一股力量。 那夜山里下了雪,他跑得嗓子里冒血味,身上也被雪与风刺得很痛。 死寂一般了无生机的森林里,少年逃命的□□急促。 他早已没了方向感,只知道脚步不能停,停了就是等着被抓回去,被抓回去。 会被折磨死。 在森林里,所有地面的高度都差不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正在往下跑,还是在同一海拔的位置打转。 直到他看见宽敞的光亮,跑出了连月光都难以望见的丛林,到了一处略有些高的平地。 就在这时,两道刺眼的光亮照来,一辆面包车经过,车灯正好扫到了他。 他看了眼那辆车,对上里面叶坪的视线,瞬间拔腿就跑。 “哎!别跑!”叶坪的声音在后面追他。 祁醒踉跄摔了一步,爬起来拼命往前跑,可前面是一片崖。 他走投无路了。 祁醒擦了下眼睛,丈量跳下去的高度,还能不能保证他摔不死,而且能爬起来继续往山下跑。 某个瞬间,他宁可死,也不愿再苟活,被人践踏尊严。 于是下一秒,他迈出矮崖。 “孩子!!” “不能跳!!” 预想的坠落没有到来,他前脚刚跳下去,侧身的瞬间,胳膊就被叶坪拽住。 这人的力气奇大无比,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趴在崖边托住他的身子。 祁醒仰望着他的脸,愤怒和急迫燃烧着魂魄,拼命喊:“放手!!” “我让你放手!” 第108节 叶坪咬牙坚持,双手拉住他,有一步步把他往上拽的趋势,“不行!这个高度你要摔死!下面全是石头!” “磕到脑袋你死定了!” “放手!”祁醒疯狂挣扎,想利用重力的优势,把他的手甩开。 “你放了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能走,我不能放你……”叶坪眼里充满悲哀,手上更用力:“我的车经过这儿,你走了,我,我没法交代。” “他们马上就要追过来了,我不能放你!” 愤恨融入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浑身膨胀着一股回光返照般的兴奋和力量:“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恨我,没事……”叶坪粗重的嗓音透着无可奈何,“我要是放你走,他们就能让我死在这山里。” “他们会找到我妻女,也不让她们好过,对不起,对不起……” “你必须回去。” “我必须把你带回去。” “对不起。” 就在他们在悬崖争执的时候,远处不断有手电筒的光亮靠近。 明明是光,却让祁醒的心,彻底坠入无底地狱。 人性的选择残害着他的良善。 他被恶魔吞噬。 逃跑失败。 他被拖了回去。 那一夜,大雪封山,破屋里的血鲜热无比。 …… 回忆梦惊醒的瞬间,祁醒猛地颤抖,第一时间没敢睁眼。 只怕一睁眼,视线里还是那间满是血腥味的屋子。 可他闻到了一股桂花香气,逐渐睁眼,看见的是睡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 叶伏秋睡得很沉,连他做噩梦都没有发觉,感觉到他动,她顺势往他怀里更扎了两下,枕着祁醒的胳膊酣睡。 她身上的馨香,解了他醒不了的噩梦。 祁醒看着她这张脸,不断对比她和叶坪五官之间相似的地方。 逃跑被抓了以后,他又组织了一次出逃,那些亡命之徒有某些不可言说的嗜好,正在进行时的时候,他们会格外虚弱,丧失注意力。 他就在那个时候,跑了出去。 他跑了很久,最后又遇到了另一侧的矮崖,这次没有任何犹豫,他扒着崖边可以踏足的石头,一点点往下爬。 只可惜因为山里积雪久久不化,爬到一半的时候他滑了跤,还是跌了下去。 他摔倒崖下的落叶丛,数年积累的枯叶成了缓冲垫,接住了他枯瘦的身体。 但祁醒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摔断了腿,就这么四仰八叉地躺在崖下,望着繁星满布的夜空。 嗓子已经哑了,他发不出声音,周围也不会有人经过。 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冷风侵入,他身上发热地越来越快,祁醒知道,这是受冷后的生理反应,等身体把所有热量全都散发出去后,就会冻死。 冷。 好冷啊。 可是这深山里,没有人能找到他了。 于是祁醒缓缓闭眼,等待漫长又平静的死亡。 他不知道的是,那群畜生之所以没有追来,是因为在那天晚上警察上了山。 他们早就四散逃离,他跑出去的时候,隔壁屋子点着灯,但早就没人了。 他被搜山的警察救到,送往医院,晕过去的前一秒,祁醒脑海里。 全是叶坪那张脸。 祁醒在医院住了整整十个月,身体才算完全康健了回来。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他闻了就想吐。 身上的伤口经过新陈代谢在愈合,可他心里的那道口子,早就腐烂了。 祁醒不断的产生自残,自杀的动作,让医生们和祁家关心他的人都愁苦无比。 只能派专人24小时的看着他。 过了不知道多久,多地警方合力都没能找不到嫌疑人。 这些人身份多彩后盖,逃窜手段高明,除了绑架他之外,应该早就案底压身了。 案子时间越积越久,时间长了,就成了不被重视处理的沉疴旧案。 而祁醒学了许久的美术,终于把叶坪的肖像画出来交给警方,可却无法匹配到相似的人口。 可悲的事发生了。 时间过去太久,等他会画的时候,那个人的脸,已经在脑海里逐渐被粉饰,模糊。 他已经不记得叶坪具体的样貌。 后来陈容告诉他,这是逃避痛苦的神经反射。 神经系统会智能地让他忘记有关痛苦的一切,让心回归健康的状态里。 祁醒要求父亲追查,尤其是他的两个叔叔,而这个想法却被对方压下。 他的父亲清楚得很,这件事和他的兄弟脱不了关系。 可是为了手足之情,为了还在人世的奶奶,他什么都能原谅,也被迫必须原谅,不再追究。 祁醒的奶奶是个冷漠的人,他记得她那句冷冰冰的——“啟盛已经是你的了,你还要什么。” “你儿子不好好的么,人没事,救回来了,就算了。” 他的奶奶,偏宠另外两个儿子太多。 扭曲的心理在少年心里疯长,他一笑,是啊,就算让警方都找到又能如何。 他们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能一五一十地全都体验一遍吗? 不会。 所有人都会指着他,说他残忍,说他疯了。 他父亲下了不了的手,那就由他来做。 不是要证据吗?那他就去找。 于是,祁醒在向往死亡解脱的路上,被一场浩瀚的山洪拦截。 痛苦,仇恨,成为了他好好活下去的力量。 他成长为一个不被人理解的疯子。 可现在,叶坪成了个永远都不能开口说话的植物人,他想找到叶坪并通过这人寻找那伙罪犯,线索断在了这儿。 他恨,却再也没地方发泄。 回忆淡淡散去,祁醒借着月光,盯着怀里的女孩。 他抬手,一点点靠近叶伏秋的细颈。 指腹摩挲在她的脖颈,似爱抚似考量,祁醒眼神暗淡莫测。 这么细的脖子,脆弱得好像只要他稍许用力就能掐断。 可下一刻,他却将手挪开,绕去她的腰后,把人紧紧抱进怀里。 祁醒靠着她的头顶,抚摸着她的后背,伴她安睡。 他在黑夜中露出微微悲哀的微笑。 以气音轻轻开口。 “原来他那个快上小学的女儿。” “是你啊,秋秋。” …… 晨间微凉的阳光照进卧室里,叶伏秋眼皮被刺得有些发热,这才懒洋洋舍得睁眼。 她翻了个身,怔对上祁醒目不转睛的眼神,瞬间醒了很多。 叶伏秋揉眼,还没说话,对方先俯首过来,吻上她唇瓣。 带着薄荷香气的湿润瞬间渡入她的口中,叶伏秋“唔唔”两声推开他:“我还没刷牙呢,你已经起床过了?” “怎么一大早就是甜的。”祁醒亲亲她的脸蛋,调侃:“昨晚上吃的草莓还留着味呢。” 叶伏秋嗔他,“明明是因为我的牙膏是草莓味的,胡说八道。” 说完,她立刻爬起来,扑在他身上,眼睛笑成桃花花瓣,“今天是超级重要的日子,都怪你,破坏了我计划里的睡醒第一句。” 祁醒枕着自己手臂,好整以暇,懒散问:“怎么,你原本打算跟我说什么?” 叶伏秋伏在他胸膛上,初醒的嗓音酿了蜜似的甜:“生日快乐!” “今天,四月十五日,祁醒先生二十五周岁的日子。” “对不对?” 祁醒稍稍愣了下,“我都没注意。” 他用手指划了下她的脸,“什么时候开始记的?” “从你送我生日礼物那天开始,我就在等你的生日。”叶伏秋笑哼哼的贴在他胸口,感受他说话时的胸口振动,“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叶伏秋,好不容易打工挣得那几张票子,可别花我身上了。”祁醒故意威胁,不惜自损:“给男人花钱最不值得。” 第109节 他后半句直接惹得叶伏秋咯咯乱笑,逗得花枝乱颤。 “放心吧,礼物不在贵,在用心,对不对?” 祁醒松了口气,摸摸她头发:“知道就行,别乱花钱。” “想吃什么,寿星请客。” 叶伏秋抬头,疑惑:“今天家里阿姨不做饭?” “我妈带着员工们出去团建了,犒劳一下他们。”祁醒摸着额头,略有无奈:“梅总坚持要把企业文化带进家门,对员工可是一顶一的好。” 她摇头晃脑的,连带着白皙脚丫也跟着摆来摆去,闲聊着:“所以阿姨才会事业有成呀,你应该跟她学着这些人情世故。” “我就在她身上学到了很多。” “我想想,上次吃的那家小馆米线很香,我有点馋嘴。”叶伏秋捂嘴,“生日是不是应该吃面。” “没那么多讲究,要是图长寿,米线不也是长的么。”祁醒搂着她坐起来,拍拍她后背:“洗漱换衣服,我楼下等你。” 说动就动,叶伏秋点头,爬下床趿拉着拖鞋回自己的卧室换衣服。 …… 洗漱完换了衣服,叶伏秋瞧见他正在客厅,于是蹦蹦跳跳往下走,“你要开车去吗?那边小巷子里好像不太好停车,方便吗?不然打车去也可以。” “吃完饭我想再去一趟书店,买点参考书。” 她走到一楼,对着他的背影,蹙眉:“祁醒?” 面前男人后背挺直,以一个诡异的姿态站在客厅中央,安静得吓人。 下一刻,他突然抬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像是寻觅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他这般姿态叶伏秋太熟悉了,她的心跳瞬间踩空,往前跑去:“祁醒!!” 祁醒笔直往厨房走,叶伏秋拦住他,对上他空洞寂寥的目光,拍他的脸颊:“祁醒,祁醒,你看看我,快醒来。” “你做梦呢祁醒,没事了,别靠近厨房。” 祁醒木然间烦透了面前阻碍自己的人,再次用蛮力拉开她的手。 叶伏秋踉跄到一边。 “祁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她一边再次扑上去拦他,一边看向自己的腕表,心率正常啊!!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正常的心率,可面前的人怎么会癔症!! “祁醒,祁醒,祁醒,你看看我。”叶伏秋关上厨房的推拉门,用身体挡住背后放着刀具的房间,突然慌了:“我怎么,我怎么。” 我怎么不能叫醒你了。 她,她叫不醒他了。 意识到这点,叶伏秋瞬间掉出两行眼泪。 就在祁醒第二次伸手推向叶伏秋的时候,有人破门而入—— “祁醒!!”陈私助的嗓音传来。 叶伏秋猛地看向旁边,大喊:“陈先生!!祁醒他!” 陈私助看着她的眼神复杂,一下拉住叶伏秋,把人拽向一边。 没了阻碍的祁醒,一步步靠近,推开厨房的门,走了进去。 叶伏秋挣扎:“你为什么要拉着我!他要自残了!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我能救他啊!你干什么!” 陈私助看着崩溃的女孩,沉默地松开手,明确告诉她:“你已经帮不了他了。” “叶小姐,从下一秒开始,你不要再接近厨房,不然受了伤就不值得了。” 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并且一把将门带上—— 面对对她紧闭的门,叶伏秋傻在原地,大脑宕机般,失去了思考能力。 第060章 jungle jungle:60. 剧烈的疼痛, 伴随着回神后的躯体化耳鸣症状,把祁醒又一次从深不见五指的混沌地狱拉回了人间。 他踉跄两步,撑着柜台站稳, 窒息许久后爆发出一声忍疼的粗喘。 这么多年过去,他对疼痛的敏感度早就比正常人低太多, 却还是能被伤口疼得浑身发抖。 祁醒红着眼睛回头,只瞧见了双手发颤正在给他止血的小陈。 小陈手上沾满了他的血,随身携带止血的药包,正拼命捂着他胳膊上的伤口,“祁醒!醒了没!” 祁醒扯了几张棉巾,单手缠上伤口, 与对方合力止血。 疼痛惹得脾胃都在倒灌, 他缓了一两分钟,才能说话:“……她。” “没下来呢吧。” 小陈不忍, 撒了谎:“是, 没看见她。” “快帮我。”祁醒一手按到他的药包上,手背绷着青筋,腮颊发硬, 话都难以说全:“……我还要,带她吃饭。” “你。”小陈一口气憋在嗓子里, 差点发火:“你都这样了还想着!” “祁醒, 我真是对你没话说了。” 祁醒没说话,冒着冷汗, 盯着伤口的眼神恨不得希望伤口立刻愈合。 “待会儿把你外套脱给我。” 小陈叹气, 没说不给, 但还是补了句:“……你瞒不住的。” 祁醒回想刚刚在楼上,趴在自己身上把眼睛笑得甘露似的女孩, 想起她最近被快乐包围的那般模样。 他忍疼,捏紧伤口,“能瞒一天,是一天。” …… 陈私助把厨房的门关上之后,叶伏秋丧魂失魄地上了楼,为了遮盖自己难看的脸色,特地花了个淡妆,算着时间下了楼。 他们二人心有灵犀地没有让祁醒察觉。 叶伏秋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演戏,或者漏洞百出,只是对方没追问。 祁醒生日的第二天,叶伏秋把陈私助约了出来。 咖啡店靠边的位置,整片落地窗承接着阳光。 明明是个明媚温暖的下午,她坐在原地却像置身冰窖。 眼神从震惊,动摇,不敢相信到暗淡。 小陈的陈述不带任何粉饰色彩,只是将过去祁醒身上的经历的,和她父亲有关的部分,再到他得知后最近的病情变化一一告知。 如何判断,如何抉择,全看她自己。 叶伏秋目光空然,使劲摇头,极力辩驳:“不可能!我爸爸,我爸爸是个好人,守规守矩,还很善良。” 她染上哭腔,“你不知道,在过去,我家邻居都很喜欢他,他,特别热心肠,而且很勇敢,他……” 小陈无奈,开口打断:“叶小姐,我从没有说你父亲是不法分子,可有时候故意为之和迫不得已导致的结果,是一样的。” “或许他是个勇敢的人,但把柄捏在罪犯手里,他没有办法。” 说完,他转而再变了话锋:“即使这样,他的行为施加在祁醒心理上的创伤,也是真的。” “祁醒,是最纯粹的受害者,他没有任何不对。” “我认为,受害者没有道理反过来去理解施害者的难处,你说是不是?” 叶伏秋的心瞬间扭成了曲痛的形状。 “那时候叶小姐年纪还太小,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十四年前的冬天,在十二月二十六日到第二年的二月初这期间,你父亲是外出打工的对吧,而与之前外地工作状态不同的是,这期间他拒接有关家里的一切来电和短信。”小陈根据调查的情况说:“是因为那团伙的人不许他对外联络,估计连手机也都没收走了。” “如果是正常的工作,又怎么会两个月不和家人通信呢,如果你不确定,可以问问你的母亲,当时是不是这个情况。” 叶伏秋动摇了,虽然那时候才五六岁不记事。 但是,这件事,在很多年之后父母吵架的时候,被母亲提起过,所以。 是真的。 那时候母亲怀疑他装失踪,实际上是在外地逍遥快活,生怕家人发现。 她责怪父亲根本不顾一家老小,没有责任心。 原来父亲是被迫切断了对外的联系,正处于担惊受怕的威胁中。 “祁醒这件事结束以后,叶坪先生以最快速度逃回了滨阳,”小陈翻看着手机里的档案,说:“但很快,就又离家了。” “是因为他是这件事里唯一一个让祁醒看见过脸的人,他害怕祁家或者是犯罪团伙顺着他的踪迹找上他的家人报复,于是之后多年,他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工作踪迹遍布全国。” 小陈看着面前撑着额头不肯接受这一切的女孩,心里不禁想: 当初野山,悬崖边的那次救援,实际上毁的是两个人——毁了积极看待世界的祁醒,也毁了从来坦荡良善的叶坪。 这件事,错的不是叶坪。 但扎在祁醒身上最深的那一刀,却也是叶坪的。 叶伏秋扶着额头,刷地掉了两串泪,她颤着手指迅速抹去。 父亲那些年颠沛流离,最后在家的那阵子,也是抽烟,酗酒,夜不归宿。 她回想他坐在餐桌沉默抽烟的背影。 原来,爸爸一直在被自责,恐惧,愧疚折磨着。 可是,可是。 就在几个月之前,她还抱着祁醒,叫他一定要报仇,让那些所有伤害过他的人血债血偿。 第110节 然而此刻,她却发现这把该发出去报仇夺命的箭,也有自己父亲一份。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像脚下礁石粉碎,像靠山坍塌,像在最幸福的时候突然被人给了一耳光。 恐惧与悲哀袭来,让她在事实面前看清楚,原来祁醒的怀抱…… 自己是最不配得到的那个人。 “叶小姐,如果祁醒没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会成为这个多嘴破坏你们之间的人。”小陈是祁醒的朋友,是祁醒半个负责医生,他没有道理对叶伏秋这个此刻害处大于益处的人产生同情。 他说:“过年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在国外这阵子,他癔症的恶化速度快于过去十年每个时刻。” “我目睹了两个月的每一次癔症,最严重的时候,他往自己身上刺了三刀。” 叶伏秋鼻尖骤然酸涩,吓得脚都软了。 怎么会。 他每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无论是语气还是神色,都正常的很。 她看向左腕戴着的健康手表,又看向陈私助,“我的手表……” “是的。”陈私助确定她的猜想,“是另一个人的心率,祁醒得知消息后立刻换了你手表的绑定。” 他给她看自己的腕表,“这两月以来,监控他心率的人是我,但我没办法叫醒他,我只能拦住他不对致命的地方挥刀。” 叶伏秋沉默了。 昨天他生日,晚上他拉着自己接吻的时候,两人情到正浓的时候,他埋在自己颈窝喘息的时候,她手表上显示的心率平稳得无比诡异。 这之前她竟从没有怀疑过什么,真是傻。 祁醒,竟然这样“骗”了自己两个月。 她还觉得他健康无虞。 “叶小姐,你也发现了。”小陈将残忍的故事发展揭开:“你已经叫不醒他了。” “因为你是叶坪的女儿。” 叶伏秋哽咽,没忍住溢出一声哭腔,把头埋得很低,像做错事的孩子。 就是说,她已经不是祁醒的救赎了,是吗? 在祁醒的潜意识里,她已经被驱逐出局了,是吗? 她双手揪紧裙子,直到关节泛白也不知痛。 这两个多月以来,他究竟多少次的,看着她的脸,想起她的父亲,想起那段绝望的经历。 他是否又看着她的脸,无数次地压下生理性的厌恶和痛苦,坚持对她心理性的偏爱。 “即使是这样,”小陈说:“他还是不愿意让你知道。” 他皱眉,带了些情绪,“叶小姐,祁醒打算为了你,放下过去,放下那次惨痛的经历。” “可是这不代表心里的伤疤就会愈合,他明知道,却也任由它去腐烂。” “因为他不想让你难过,也不能离开你。” 小陈重复,“他在恶化,是因为他在强迫潜意识的自己去放下仇恨,可那是他一日复一日刻画了十年的仇恨。” “现在他的频率三天两次,五天三次,你没有发现是因为他刚回霄粤湾,以我观察的规律,他今晚大概率还会复发。”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自残过度导致自杀,而你拦不住。” “叶小姐,没有你,没有刺激神经的源头,他或许还能缓和一些,我和陈容医生会尽全力托住他的癔症。”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 傍晚,叶伏秋失神落魄地回到祁家。 这会儿家里没人,偌大的客厅只有铺撒的落日阳光,把房间里照得暖暖的,她弱小一抹身影站在中间。 叶伏秋环视四周,在这里生活的每一幕幡然而至。 她抬头,就这么呆呆地看向楼上。 客厅钟表的摆动机械声,吞没了她微弱的呼吸,把她最后存在的痕迹都盖去。 半晌,叶伏秋抬腿,登上楼梯,前往他的书房。 脚步踩在向上的楼梯上,每一步,都让她沉重无比。 料想不到,给她无穷安全感的书房,曾经载着她日日夜夜阅读的书房,就藏着他痛苦的根源。 叶伏秋推开书房的门,娇小的影子投到地毯上,像水撒湿了,留下的一片暗色痕迹。 她按照陈私助说的,走向他的办公桌,办公桌背靠的这一面书架墙,是空的。 叶伏秋看向书架,默念:第六排,第三本书后面…… 她伸手过去,果然摸到了一个类似按钮开关的东西,按下去的瞬间,电动机械的声音响起,这面墙竟对外缓缓敞开。 明知如此,但她还是惊到了。 踏进去之前,叶伏秋停在门口,犹豫了很久。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里面的东西。 踌躇数十秒,她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暗室没有窗子,只有常年点亮的昏黄灯光,偌大的空间没有任何摆设,只有一面贴满了画像和各种信息的墙。 叶伏秋站在高墙之下,被压迫着,仰视着这些,动摇的目光随情绪一点点发生裂变。 是她的爸爸。 是他。 叶伏秋的眼泪决堤而出。 祁醒提笔的时候已经忘了她爸爸的长相,所以这些画像的五官并不是很相仿,但是。 眼神。 他只画对了眼神。 叶伏秋猛地捂住嘴,任由眼泪雨下,浑身都在发抖。 这样敦厚又透彻的眼神,只有爸爸才有。 陈私助讲述给她的,关于祁醒在山里完整的经历,此刻如雷贯耳般再次响起,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声不断的,疯狂地乱撞着,吵得她头痛欲裂。 【告诉我你的梦里都有什么,这样以后,我就能跟你一起疼。】 过去对祁醒说的话,此刻灵验。 叶伏秋捂着肿胀的太阳穴缓缓蹲下,膝盖磕在地面,喉管剧烈收紧,喘不上气。 祁醒告诉她的不过是皮毛,真正重要,也真正绝望的部分,她从不知晓。 叶伏秋哽咽到最后难以控制地哭出了声音,像失去了语言功能的悲恸病人,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身体里对撞。 她与祁醒的经历共同疼痛。 也无奈可悲于父亲与他,难以磨灭的纠葛。 一侧是火海,一侧是冰川,冰火两重死亡困题向她同时压来。 她找不到出路。 就在这时。 “秋秋。” 叶伏秋心尖一颤,猛地偏头。 对上暗室门口,祁醒的满眼意外。 她通红的眼眶与抽噎的嗓音,瞬间告诉了他所有。 祁醒立刻反应过来,大步走进去,到墙边蛮力地扯掉一张张画像与信息,那些曾经被他认真对待的纸张此刻以一声清脆的撕裂告终。 他略显仓促的背影,彻底击溃了叶伏秋的心底最后一丝不舍。 叶伏秋哭着爬起来,去拦截他的动作:“别撕了,别撕了!” 她眼泪朦胧,抢着他怀里的那些烂纸,心碎得千百片。 祁醒放弃争执,抓住她的手腕,严厉告诫:“叶伏秋,什么都别听,什么都别信。” 他故意的凶劲早已被叶伏秋识破,她簌簌落了泪,抬头看他,嗓音委屈又悲哀:“祁醒……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看看。”叶伏秋撸起他的袖口,让那些被他藏住的新旧伤痕全都公之于众,“你看看!你还要伤害自己到什么时候?!” 祁醒眼神暗深,喉结下压,绷着几欲崩溃的情绪。 “对不起。”叶伏秋在昏黄灯光下滑落的泪珠,像下坠的星星,“我替他跟你说对不起……” 祁醒咬重语气:“叶伏秋!” “谁让你说这些了!?” “对不起,我爸爸,他。”指腹感受着他刚刚新生的结痂,那么粗糙,那么脆弱,她每一句话都像浸透了苦水:“他已经成了植物人,他的报应,已经来过了……” 听见她这么形容她最喜欢的父亲,祁醒不忍,把她拉到身前,语气低轻:“别说了,秋秋,别再说。” “他已经不能站起来弥补你什么了,”叶伏秋恳求他:“你有什么气,有什么恨,就撒在我身上吧,行不行?” “他随时都可能会走,所以,我替他,行不行。” 祁醒能感知到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一种洇湿的恐惧袭来,他拉过她来紧紧抱住。 两人在这残酷又瘆人的肖像墙下拥抱,像一个正在坠落却不愿顺遂命运碎掉的瓷器。 他的嗓音也变了味道,很低,尾音有些不稳,贴在她耳畔。 “秋秋,这没什么可纠结的,本来就是我和别人的事儿。” “一切交给我,忘了这些,好么。” “我有你,其他的都无所谓了,我什么都可以放下。”祁醒搂着她不肯放松半分,怜惜到卑微:“别离开我。” 第111节 “我只要你。” 叶伏秋抚着他瘦了好多的背,淌着无声的泪,小幅度地摇头。 祁醒,别这样。 顺遂你的本心,别再因为我伤害自己了。 “祁醒……”她哽咽着,话语却不曾犹豫,抱着他,却说着推开他的话:“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你放下仇恨。” “不要忘记,不要接受,不要放下……” “只有你自己,能拯救你自己,不是吗?” 她哭腔再度扩大,想起那些珍贵的回忆,和他的过往,痛恨这又美妙又残忍的宿命。 “不是你教我的吗……恨什么,才能靠什么活下去……” “祁醒,”叶伏秋剧烈呼吸着,哭得眼睛都快干涸,肝肠寸断:“我想你活下去啊!” 最后一句,犹如翠鸟的悲鸣。 它希望着,那只鹰,终有一日能飞出森林。 不再受困。 祁醒抱着她,扣着她腰肢的手用力到冒出青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角。 …… 不知道睡了多久,叶伏秋哭得太辛苦,都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艰难睁眼的时候,正好望见卧室窗外的月光。 叶伏秋想起什么瞬间从床上弹起来,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半。 她习惯性地去看手表,才发现手表上的心率早就不属于他了。 像垂了耳朵的小动物,叶伏秋顿然心酸。 即使这样,她还是趿拉着拖鞋爬起来,忍着痛哭后的头疼,开门下了楼。 楼下寂静一片,叶伏秋特地跑去厨房,看见里面没有人影空空如也松了口气。 她记得,陈私助说他今晚有可能还要复发,于是提前和他说,自己今晚会在楼下守住一整夜。 虽然陈私助为了保护祁醒特地搬到了附近,但她,还是那个能第一时间控制住祁醒的人。 叶伏秋浑身疲乏,用凉水泼了把脸,回到沙发坐着,就等着。 等了一轮又一轮,时钟时针走了一格又一格,就在她第无数次打瞌睡,马上就要撑不住的时候。 凌晨一点,楼上传出动静。 叶伏秋瞬间立起了浑身汗毛,紧紧盯着楼梯,过了几秒,果然,祁醒出现在那儿。 他穿着睡衣,柔软黑发贴在额前,垂着空洞的丹凤眼一步步下楼来。 叶伏秋站起来去迎他,努力呼唤:“祁醒,祁醒,你看看我。” “祁醒,别睡了,你在做梦,梦醒了就都好了。” “那些早就已经是过去了!以后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 “祁醒,”叶伏秋哭腔又涌上来,拽着始终往前走的男人:“你是不是真的恨我,你还是恨我爸爸,你其实根本放不下对不对。” “不然我为什么叫不醒你了。” 他力气太大,哪怕她抱住对方也会被推着走,于是叶伏秋转念一想,转身率先跑进了厨房。 她匆忙进去,把墙上挂着的剪刀,削皮刀,拉开抽屉把所有的刀具都扔进垃圾筐里,努力回想所有尖锐的东西平时厨师都放在哪儿。 这是,癔症中的祁醒后面一步进来。 他持着木楞的视线扫视,没有找到刀具,停在了原地。 然后下一秒,他看向了她。 叶伏秋死死抱住装着刀具的垃圾桶,有点害怕他这样灵魂出窍的神情,一点点后退。 最后退到水池边,她热着双眼恳求他:“你醒醒,好不好,你别吓我……” 祁醒根本就没有把她的存在放在眼里,只是盯准了她怀里的刀具。 下一刻,他伸手过去。 叶伏秋确定自己对他的癔症真的不再有作用,彻底崩溃,扔下垃圾桶,在剧烈的噪音中双手握住他的大手。 不管对方如何挣扎,她都不撒手。 下一瞬,叶伏秋的视线缓缓愣住。 祁醒在月光下的瘦脸苍白脆弱,直直目视前方,一行孤独又决然的湿痕,正从脸颊往下绵延。 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停止在,她目睹他木滞着落泪的这一瞬。 第061章 jungle jungle:61. 实际上, 叶伏秋并不难理解祁醒突然恶化癔症的原因。 就像陈私助的说的那样,一定是因为她。 十一岁,正是一个人塑造自己魂魄和三观的时间段, 而他却在这么重要的时间段遭遇了非人的虐待,亲身经历残酷人性选择, 意识到自己并未被家人坚定选择。 依偎在母亲怀抱的孩童的性本善世界观过早崩塌,让祁醒的宇宙里缺少了顶起生命意义的梁柱。 于是扭曲利己的脾性在淬了毒后新生,仇恨成为唯一支撑他往下走的信仰。 祁醒存活至今,身骨里唯有一个内核,那就是那份仇恨,是看着那些畜生终有恶报才肯畅快的复仇。 十年, 这根顶梁柱般的树苗早已成长为松柏之茂, 树根盘旋错节,死死地扎根在祁醒心脏深处。 它的存在强悍坚固到甚至祁醒本人都无法撼动。 于是此刻, 当他想为了一个人放下那份仇恨的时候, 属于亲自否认了这份内核,于是,他走向自毁。 叶伏秋何尝读不懂。 最不能原谅祁醒这个选择的, 就是祁醒自己。 于是当他强迫自己,粉碎自己, 摒弃自己也不愿与她产生间隙的时候。 就有了有那一行泪。 流泪的, 不是她面前的祁醒。 流泪的是那个还困在森林里的男孩。 叶伏秋最能懂他,因为他们是同类。 他们是所有人都另眼相看的漫漫银河里, 唯一懂得对方的人。 祁醒在癔症中的那单单一行果决的泪, 彻底让叶伏秋决定。 她要做这个率先决断的人, 只有她的行动,她的言语, 才有药效。 她不能让祁醒放下仇恨,更不能否认自己。 即使心如刀割,即使万般不愿。 但与其看着死亡倒计时去拥有短暂的亡命相爱,她更愿意祁醒好好的,健康地活下去。 哪怕代价是分开,是不相见。 她曾对梅阿姨发誓,她会保护祁醒健康,会帮助他好起来。 即使生来就是人微言轻的存在,但她对自己的承诺,一定说到做到。 …… 市中心医院,小陈从祁醒的vip独立病房出来,带上门,回头就看见了坐在外面走廊的梅若和温莉。 他立刻走了过去,低头尊敬问好:“梅总,上午好。” “我很好。”梅若一抬眼,漫不经心的凌厉像软刀:“我倒是像知道,你是怎么做这个的私助的,竟能把我儿子送进医lamghuan院。” 她云淡风轻一句话,瞬间让小陈后背冒了一层汗,他蹙眉,没有责怪任何人:“是我的不对。” “祁醒当初给我最好的待遇,把后背交给我,我就应该尽全力保护他安全。” “是我辜负了您二位的信任。” 温莉站在梅若身边,瞥着他,眼神与她姑姑一样,平淡中带着犀利。 “好了,”梅若叹息一口,“我知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些年,你待他跟朋友兄弟一样上心,阿醒身边这些人里,我是最放心你的。” “他怎么样?” “医生说已经没事了,打了安定以后醒了一次,然后又睡过去,等所有液袋都输完就能出院。”小陈汇报。 昨天祁醒再次癔症,叶伏秋牢牢护住所有利器,可依旧不能叫醒他,小陈看见手表报警也第一时间赶过来。 脱离癔症的唯一办法就是疼痛,但碍于没有工具,祁醒进入了一种躁郁状态,狂躁地开始用手指和牙齿伤害自己,完全吓到了叶伏秋。 最后没办法,只能叫救护车过来,蛮力控制住他。 在赶往医院的途中,小陈还是给了他一把美工刀。 就这样,他狼狈解脱。 小陈也算没有辜负祁醒的嘱托,没有再让叶伏秋当着他的面见血。 这个剧情走向谁都没有想到,温莉听着,也自责:“当初我应该再多调查一下秋秋的背景。” 如果她能早点知道,不仅是她,连梅总都不会给他们两人认识的机会。 第112节 “事后诸葛亮是最没用的。”梅若这时候说话安抚两个人的内疚,“连阿醒都忘了秋秋父亲的长相,你们再调查有什么用?” 她看向小陈:“秋秋是什么态度?” 这才是最重要的。 “或许之前还有摇摆,但昨晚见到他那样疯狂的自残行为……”小陈停顿几秒,说:“她愿意,她希望您这边可以配合一下。” “光是她一个人,估计没办法让祁醒死心。” 梅若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我倒是喜欢那孩子能学着自私一点儿,她的懂事,倒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少费很多力气。” “我会和我丈夫通个信,你放心吧。” 小陈得了她的话,转身率先离开了,还要替祁醒办很多事。 走廊只剩下她们姑侄俩,温莉看着梅若眼巴巴盯着紧闭的房门,只觉得自己姑姑像是又老了些,她心里有很多疑惑,于是问:“姑姑,您……是支持他们俩谈恋爱的吗?” “如果没有这件事。” 虽然姑姑没有明确反对过,但她总觉得,对方的态度还是很暧昧。 她那么喜欢叶伏秋这个女孩,如果真的支持,应该很开心才对。 “支持?我支持还是反对有什么用,”梅若起身,在走廊里散步走动,往尽头的窗子走去,跟身边的侄女说:“我从来都觉得,父母是左右不了孩子的,都说怀胎十月恩重如山,但阿醒又没有求我非得生他,他这二十多年,又有几天是真正快乐的?” “我本来就对不起他,如果好不容易遇到了喜欢的人,我还要横插一脚,棒打鸳鸯。”她摇头冷笑:“我们的母子情分才是真的要往下走。” “但你要知道,就算是命中注定的两个人,也要看相遇相爱的时间合不合适。”梅若就说到这儿。 温莉是她贴身的人,更有亲缘,所以了解她话中意思:“您是觉得哪怕没有外因,他们两个也走lamghuan不长远?” 梅若说:“至少是现在的阿醒,和现在的秋秋。” 两人走到窗边,窗外有些阴霾,风开始变冷。 现在是台风登陆前最后一点晴朗,阴晴参半的天气预兆着一场骇人的灾难即将席卷这座城市。 温莉似乎懂了姑姑的意思。 现在的祁醒和叶伏秋,哪怕没有身份上阶级上的差距,光是性情和阅历,就保不齐只有激情才能维系关系。 祁醒确实强大,叶伏秋也确实懂事。 但这两个人在某方面来讲,都远远不够成熟。 更何况,以叶伏秋现在的身份和气场,根本就撑不起未来祁家主母的担子。 祁醒更是,只要他还是祁华甄的儿子,他的未来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未来,很多事情,由不得他任性。 他父亲曾在饭桌上谈及的门当户对的事情,梅若也不是不认同。 她祖上三辈都是书画文学大家,风骨融入了血脉,每一代的婚姻都是门当户对,而且向来看不上铜臭味浑身的经商家庭。 当年他祁华甄踩着父辈的基业,年少有为,却还是被她父亲整整冷落了三年才准许进门见第一面。 即使眼界阶级都差不多,也防不住这些年夫妻关系偶有不对付。 所以门当户对的重要性,她是最清楚的。 这样的两个人,就算有再多的缱绻,也经不住一次次因为距离相隔和认知偏差的争吵。 再好的感情,都会被消磨掉。 到最后,两个人都在彼此心里面目全非,那才是真的遗憾。 所以,梅若才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态度。 以她广袤的见识,一眼就知道这两个孩子在这个时候相爱,爱得这么缠绵,不是好事。 温莉想起叶伏秋那张柔软单纯的小脸,语气往下掉:“我知道了。” “就是可惜,她估计会挺难受的。” 梅若知道她也喜欢那孩子,这件事不同于小陈只在乎祁醒的安危,温莉更心疼秋秋的心情,她抚着对方的后背:“每个人在感情上都有自己的坎,这是她命里就该面对的,不管最后是合是散,那都是他们的缘分,你也一样。” 温莉点头。 …… 哪怕睡着了,也还是在梦里断断续续哭了一宿,叶伏秋醒来的时候,整个脸肿得像包子。 她做了好多梦,可每个梦的最终都是她眼见着祁醒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样子,血流满地,痛苦至死。 她知道这是梦,却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只能无助又没用地流泪。 或许陈私助是对的,现在的她,对祁醒的生命安全来说,就是最没用的存在。 她的存在只会继续刺激他的神经,有害无利。 叶伏秋已经做出了决断,从床上起来。 洗漱后稍许清醒了些,叶伏秋踩着楼梯下楼,上午阳光明媚,家里员工都在各自的岗位忙着,阿姨不在。 她借着窗子,看见了坐在花园里的中年男人。 祁叔叔。 这位叱咤南方商界的叔叔始终让叶伏秋有些忌惮,她犹豫了很久,最后一咬下唇,悄悄走进花圃。 刚走进去,她就听见前面背对着自己修剪花枝的男人开口:“拿把板凳,过来坐吧。” 叶伏秋瞬间吓了一跳,僵在原地:“您,怎么知道是我。” 难不成这叔叔背后长眼睛? 祁华甄笑了,对她指了指茶几上的光面不锈钢小桶,正好能反映到后面。 她悻悻干笑一声,搬着板凳找了个礼貌的位置坐下。 叶伏秋看着他戴着手套正在修建那些刚摘下来的新鲜玫瑰,问:“您还会这些?” “跟花园工匠们学的,我妻子喜欢大马士革玫瑰。”祁华甄缓慢解释:“我以前是不喜欢花香的人,追求她的时候,她说除非我为她养成一整片玫瑰地,就考虑跟我交往。” 他眯起眼笑,“我说好,结果一上来被花粉呛得过敏好几次,最后还是她好脾气,可怜我,就不刁难我了。” 这位叔叔长相温敦,怎么都看不出是狠心到能在权力之争中足足放儿子被虐待一个多月之久的人。 叶伏秋想想,就觉得瘆得慌。 或许这就是高位者之所以能成为上位者的原因,他并非不在乎儿子,而是因为子女在他心里的档次低于权力。 他很能忍,也忍赢了。 他和妻子都还年轻,孩子还可以再生,争权输了,多年来的经营就会满盘皆输。 到时候他,孩子,妻子,还有跟随他的那些心腹,都会失去优越和原本光明的前途。 叶伏秋不禁遐想,不知道祁醒会不会也和祁叔叔是一样的人。 “听说你也喜欢玫瑰,”祁华甄把花瓶推给她:“挑几支摆在你卧室里吧,这种玫瑰的香味最好。” “谢谢叔叔。”叶伏秋抚摸着粉色玫瑰娇嫩的花瓣,垂眸,打算步入正题:“叔叔,有件事,我想跟您说。” “嗯,我知道。”祁华甄面不改色,还是认真处理着手里的玫瑰,一剪子下去裁掉了玫瑰无用的枝干。 她恍然顿住,“您……知道?” “他妈妈刚才跟我通过电话了,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了。”祁华甄没有让小姑娘自己说出那些有些残忍的话,算是对这孩子最后一抹温柔和绅士。 他是最不认同儿子和这样的女孩交往的人,不是因为叶伏秋不好,这孩子品行端正他知道,如果可以,他甚至赞同妻子收她为干女儿。 但是和未来要继承他一切的长子恋爱,结婚。 叶伏秋这样身份的女孩是祁华甄最不会考虑的人选。 所以当妻子打来电话的时候,祁华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或许接下来的戏码,没有这女孩的主意,在未来某天,也一样会上演。 两人在花圃聊了很多,最终,叶伏秋起身对祁华甄微微鞠躬:“让您费心了,叔叔。” “谢谢您,或许祁醒一开始会责怪您,但我相信,他未来一定会理解。” 祁华甄放下剪刀,微微一笑:“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孩子,未来有任何需要,随时对我们开口。” “祁家会为你摆平一切困难,护你事业坦荡。” 叶伏秋看着他,莞尔,只是礼貌答应:“谢谢您。” 但她略显落寞的神情已然表达了,她不会再接受祁家任何帮助的决心。 她仰头,望着蓝色一点点被吞没的天空,以及这四起的狂风。 台风要来了。 …… 之后这两天,叶伏秋都在忙于搬离祁家。 梅若的资助按照合同会持续到今年九月份,所以即使双方达成协议,她不在住在祁家,梅若也给她找了新的住处,是离学校很近的一个小区,给她租了一个单身公寓,她下楼步行十分钟就能学校。 听说祁醒一直在医院疗养,正好她赶快趁着他不在的这两天搬走,不要再碰面。 社交平台上的热搜第一被即将登陆的台风“塔罗”(thallo)占据,这次超级台风涉及的省市多达几十个,手机平台上,电视里,都在传播着对台风预警的消息。 这次台风威力几年一遇,各地全都高度警戒,预测会受影响较大的城市都已经停课停工,所有人都在家里等着它到来,再等着它离开。 叶伏秋特地查了一下,塔罗是古希腊神话中代表春天,植物萌芽的女神。 这样被戒严的可怕台风,竟有这么温柔的名字。 傍晚,台风登陆之后,霄粤湾迎来了倾斜倒灌般的巨大暴雨。 雨点像刀子一样在风中往玻璃床上攻击,光是听着这样的呼啸和闷响,都让她心里惶惶不安。 作为北方内陆人,叶伏秋还是第一次经历台风天气。 她转身,继续收拾行李箱。 在这里住了八个月,曾经多少次收拾行李,都没能真正走成,没想到当她真的为离开打开箱子收拾行李的时候,看着这件属于自己的屋子一点点变得空荡的时候。 竟会这么不舍。 自己的东西一样样离开这间卧室,叶伏秋才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一切都是一场美丽的幻梦。 第113节 叶伏秋收拾完所有行李,发现自己这儿还有两本没看完的福尔摩斯。 她翻开,抚摸着自己曾经翻阅过的痕迹,她所看过的文字,也曾都是他瞩目过的。 随处都是和他的回忆,她想不去想都好难。 鼻头开始泛酸,在泪腺发作的前一秒,叶伏秋狼狈地合上书,仰头克制。 晚上十点,别墅的灯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她出了卧室,往书房走去,把这两本书归还原位。 进了书房,叶伏秋用留恋的目光最后环视了一遍这个地方,扫过她随便取用的书架,他专注工作的办公桌,和祁醒无尽缠绵的沙发。 叶伏秋忍下所有苦涩,扭头把书塞进书架,就在她用手指抚摸那些曾经看过的书的时候。 背后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叶伏秋后脊一僵,倏地回头,几乎是同时,落地窗外爆发一道雷鸣—— 震耳欲聋的啪嚓声几乎震疼了她的耳膜,接连的电闪瞬间照亮了祁醒那张阴郁的脸。 他浑暗的目光伴着闪电撞进她眼底。 不知是因为他明显不悦的眼神,还是因为电闪雷鸣太应景,还是因为不禁想到他那天对自己撕咬的画面,叶伏秋后背发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正因为她后退的这一细微动作,祁醒眉宇一抖,眼神闪过瞬间的受伤。 她在怕他。 在下一道电闪劈下来的时候,他掀眸,像一只被逼急正待扑食的野兽。 祁醒抬腿,一步步靠近她。 叶伏秋抓紧裙摆,说话磕巴:“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身体没事了?” 祁醒不说话,只是一味地走向她。 他的沉默更让她拿不准对方态度了,“我,我来把书还回去,你早点休息……” “什么意思。”祁醒突然开口。 她愣住。 什么? 祁醒走到她面前,眉头折得很深,“我在医院躺了三天,你一次都没来过,为什么。” “叶伏秋,”他自嘲哂笑,“我闻着那恶心消毒水的味儿,等我女朋友等得好苦。” 叶伏秋怔开眼梢,内疚蔓延:“我们,我们不……” 她这半句话彻底激到了他,祁醒拉过她的手腕,猛地扯近,“我们不是什么?” “在你眼里,我还不配算是你男朋友,是吗?叶伏秋,你到底怎么看我。” 说完,他忽然松了些力度,又垂眸:“我那天吓着你了?” “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如果吓着你了,我给你道歉。” 祁醒的自卑和示弱,全都踩在她岌岌可危的心上,拧成了八段,快要碎掉。 叶伏秋双眼红了,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她确实被他吓到了,因为和别人说好了要离开,所以她不能见他,但其实,也是害怕见他。 只怕一看见他,就会想到那天他自残的可怕画面。 她就是个怯懦的人,是她没用。 事到如今撞上了,也不得不坦白,叶伏秋抬手,一点点强硬把手腕从他掌中挣脱:“祁醒,我们谈谈好么。” “陈助理已经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对不起,我没办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没办法心安理得的跟你继续在一块。” 她抬眼,晃动着满框的泪花,声线颤抖:“你就当,是我对不起你。” “行不行?” “我会搬走,我们以后……就别见了。” 她咬着下唇,用痛感逼着自己振作,把最后一句刺痛两人的话道出:“不要为我放下,我不值得。” “我查过了,我爸爸那个……他算是共犯,是纵容犯罪。” “你好好收集证据。” “我和爸爸就在滨阳……等你的起诉。” 咔嚓——! 又一道雷电劈下。 叶伏秋吓得肩膀一哆嗦。 低着头,她却感受到面前人无声却壮烈的崩坏。 叶伏秋的视线盯着他垂在一侧的手,那大手,缓缓地曲动,颤抖,最后绷起青筋。 “叶伏秋。”他这句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语:“你是不要我了么。” 叶伏秋的眼泪瞬间落下。 就在她急切抬头想要否认的时候,面前人的眼神再度变化,变得狠厉偏执。 祁醒捏着她的后颈低头,直接夺走她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 激烈的吻一触即发,叶伏秋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卷入无尽的缠绵与滚烫之中。 “唔……祁……”她尝到了他口中的酒味,震惊地推搡他:“你怎么能……喝……” 他身上还有伤口呢,怎么可以喝酒! 而她的关心早已说不清楚,他也听不进去,祁醒微醺发昏的脑子里全都是她刚刚那几句残忍冷漠的话,想着这些,他的动作加深了力度,失去疼惜。 亲吻变成了啃咬,铁锈味道在两人交换的津-液中蔓延。 叶伏秋刚刚滑落的眼泪也蹭到了他的脸上,这般泥泞,融化在两人互相摩擦的肌肤纹理中。 湿润因为急切的亲吻从她嘴角沁出,叶伏秋被吻得缺氧,浑身都发软,被他半推着不断后退,直到撞上书架。 他使劲捏着她的颈子,她连头都动不了,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的悲伤,他的愤怒,全都融化在这个吻里,彼此发泄。 他越是吻她,她越舍不得这样的力度和感觉。 叶伏秋发了狠,咬了他嘴唇,直到他疼。 吻骤然结束,叶伏秋一个腿软,往后栽倒,直接摔倒在书房的地毯上。 窗外电闪雷鸣,雨幕倾泄,树lamghuan木剧烈摇曳,好似无论发生什么,产生什么样的声音,都会被这样浩大可怕的噪音吞没。 叶伏秋抬眼,看着俯视着自己的男人一步步走近,手往西服裤的皮带伸去。 她双-腿-深-处瞬间一软。 叶伏秋目光摇晃着对未知的恐惧,此刻男性对女性天生的压迫感侵袭着她,“祁,祁醒……你。” “我们真的要好好谈一下……你不要乱来……” 祁醒解开自己的腰带金属扣,清脆一声激得她一哆嗦,他单膝跪在地毯上,直接捏住她的脚腕,倏地把人往前拖。 叶伏秋失声险叫,挣扎不得,怎么后退都拉不开与他的距离。 他俯身,手顺着她脚腕往上抚摸,目光留恋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几乎病态:“我说过,你穿裙子很漂亮,无论是连衣裙,半身裙,还是睡裙。” 她止不住开始发抖,神经澎湃紧绷。 “你说我不是你男朋友。”祁醒低下身子,嘴唇亲吻在她的小腿和膝盖上,听着小姑娘忍不住溢出的吟,勾唇:“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还不算男女朋友么。” 他抬眸:“还是说,你和谁都能做那种事儿。” 叶伏秋被他故意嘲谑得臊了脸,“祁醒!你别这样行不行!” “你明知道!”她受不了被这么羞辱,可又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表明感情,难受得染上哭腔:“你真混蛋……” 但凡有两全的办法,我怎么愿意离开你。 祁醒,你到底懂不懂。 我只想你好好的。 叶伏秋洇着眼挣扎,对着他痛骂:“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放开我!我要喊人了!” “喊吧,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的声音lamghuan。”祁醒强硬地抓住她的手,嗅吻着她手腕的香味,然后以一道蛮力把人压下去。 她躺倒地上,黑发在柔软地毯上铺开,用可怜又愤懑的目光看着他。 这样的身位,这样的表情,让他兴奋。 暴雨远远没有停歇的迹象,这样恶劣极端的天气,仿佛是为他们铺下最完美的前景。 是天然的激烈的背景音乐。 他带着她的小手放到自己半敞开的领口,又一路向下,“教了你那么多,秋秋每次都学得很好。” 祁醒盯着她,勾唇:“再教你做件坏事,好不好?” 男人爆发的侵略性过于猛烈,手上触感太过可怕,叶伏秋心尖猛颤。 …… 祁醒这次是真的越过的那道界限,之前擦枪走火的时候,她曾经也有点憋不住的迹象,问他为什么总是在最后停下。 他说,觉得她还小,有点舍不得,所以两人最多也就是帮对方抚慰,仅此而已。 但今天,她一句分开,彻底冲破了他恪守依旧的边界。 即使在情绪不可控的时候,祁醒还是先服侍她,让她尽数放松,准备周全。 地毯上不断徒增温热之物,被她乱踹。 叶伏秋的心情从惴惴不安逐渐变成了兴奋与期待,犹如过山车一样,身心都被他掌控着。 他落下的每一个吻,那些暧昧鼓励的话语,她都好喜欢。 越喜欢,就越贪恋,而她却知道,这些终究是要结束的。 第114节 两人各自回到应该的轨道上,数年后,他也会拥有门当户对的妻子,会对另一个女孩付尽温柔和纵容,会和另一个人做尽亲密事…… 所以,既然本就不属于她的人,为什么还要拥有呢? 想到这里,原本被对方拱起来的欲-火瞬间熄灭下去。 悲哀酸痛上涌,叶伏秋忽然溢出一声哭,泪水顺势而下。 已然待发的祁醒余光瞥见了她这一行泪,炙热的目光也逐渐冷静下来,在满室燥热中,他望着她悲伤的泪眼,停手了。 最终,他还是放过了她。 祁醒抬手,粗糙地抹去她的泪,然后将她……并拢,沉着沙哑嗓音。 “*好。” “不会伤你。” …… 祁醒这一觉睡得很沉,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人陪着,他很久都没有抱着她入睡了。 即使知道对方不愿意,他却还是强迫她留在身边,抱着背对着他的女孩阖眼。 再睁眼,一看时间已经十点钟。 祁醒一摸身边的床单早就没了温度,他唰地起身,踩着拖鞋跌跌撞撞跑出卧室。 他跑去叶伏秋卧室一开门,却看见人去屋空。 祁醒肉眼可见慌了,以最快速度下了楼,客厅却没有想看见的身影。 就在他套上衣服正要出门的时候,被坐在沙发上始终沉默的祁华甄叫住:“别找了,人已经走了。” “走都走了,就是不想再见你,你还怎么找。” 祁醒僵在原地,下一刻失了礼貌,对父亲质问:“她搬去哪儿了,学期没结束,她不可能离开这里。” “是你做的?”他蹙眉,“你到底跟她说过什么。” 祁华甄放下茶杯,回头,睨着他:“瞧瞧你像什么样子。” “我能做什么,我能逼着她跟你分开不行?” 他转回头,应允与小女孩的约定,说着假话:“我和她谈过了,她愿意和你分开,我也补贴了一笔钱,她已经决定跟你一刀两断了。” “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有联系。” 祁醒敏锐,怎么可能信,嗤笑:“祁董,下次换个稍微可信的话术成么。” 祁华甄也没觉得自己儿子会相信这一套,叹气,把真实的想法告诉他:“我和你母亲都不赞成你和她在这个阶段纠缠太多。” “祁醒,我知道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但你要清楚,你是不怕,你能顾全自己,她能吗?” “祁醒,你还不够强大,在这个时候,她只会成为你的软肋,你的痛点。” “分开,未必是坏事。” 祁醒紧紧盯着父亲,腮颊发硬。 对方说的某些东西,他无法否认。 但他不是傻子,叶伏秋的态度,他的态度,除了他以外所有人的态度。 就是要他们永别。 他做不到。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最后,祁醒扭头,一边奔向门口一边打给陈私助,去查她现在的住处。 等待一声剧烈的摔门声,祁华甄默默端起茶杯,看向桌子上摆着的新鲜玫瑰。 眉眼淡定,却也无声叹息。 …… 一早停了雨,叶伏秋就被人送到了新住处。 祁家因为祁醒恶化的癔症私下早就乱成一套了,也没有什么人给她多余的关注,她也没有脸面再去麻烦他们,就这样自己安安静静消失最好。 还有两个月,她的大一生活就结束了。 再沉默地度过两个月,这一切就结束了。 腿上的皮肤还有些火辣辣的摩擦痛,叶伏秋忍着不适,撸起袖子准备把所有行李一样样摆放好。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剧烈的敲门声。 她手一抖,走去门口,看是不是点的外卖到了,结果门外响起的嗓音,终止了她开门的动作。 “秋秋,是我。” “开门。” 叶伏秋眼眶瞬间泛红,一转身,背靠着门板,捂住嘴。 隔了一道门,祁醒的嗓音更闷,更低。 含着示弱,服软,甚至是恳求。 “我们再好好说说,行么。” “秋秋,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放下。” “只有你在,我才能好好过下去,你懂吗?” 叶伏秋掉下泪珠,无声摇头。 不对,祁醒,你根本就不了解自己。 你的身体都那样警告你了,你还要嘴硬吗? 下一刻,门板传来一声闷闷磕碰。 像是他把额头抵在了门板上。 下一句,声音就显得更近了些。 “别不要我,好不好。” 叶伏秋终于憋不住了,喊:“祁醒!!” 她持着酸透的哭腔,说尽狠话:“别放下!!不是说了要把他们全都亲手了结吗!” “做你该做的,如果我爸爸醒不了,我会代他出庭!如果他能醒来,我会亲自送他入狱!!” “你如果真的在这儿放手,我才看不起你呢!” “祁醒!别让我觉得你也不过如此!你是个窝囊废!” 外面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只留下一句话:“我等你见我。” 就走了。 叶伏秋缓缓蹲下,抱头,把所有对命运的愤恨全都用痛哭发泄出来。 一整天,她都没敢下楼,而借着窗口往下看时,发现楼下的车子也从未离开过。 他就在楼下,一步不离。 注定难眠,于是叶伏秋就靠着窗边,就那样看着他那辆车孤独地停在那里。 希望他离开,又怕他离开。 守着守着,自己就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地板上睡了一整天。 连续两天断断续续的暴雨终于停歇,虽然天气预报说下午还会继续下,但很多人都趁着这个空档跑了出去。 叶伏秋爬起来,肚子饿得乱叫。 原来只是哭,都这样费精力。 她简单洗漱以后,看见楼下的车还在,无奈又心疼,终于打算亲自下楼。 把人赶走。 下到一楼,叶伏秋刚走出电梯,就听见门廊之外的单元楼门口,爆发了一声短暂的玻璃破碎声音,极其瘆人。 紧接着下一秒,传来陌生人尖叫的声音。 “啊!” “快来人啊!!有人自杀!有人自杀!!” 叶伏秋大脑宕机,浑身血液瞬间倒流般,彻底失去了理智。 发了疯一样飞奔出去。 第062章 jungle jungle:62. 叶伏秋冲出楼门的瞬间, 看向风波中心,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到两眼发黑,差点晕过去。 车窗玻璃被砸出了一个人头大的窟窿, 大小玻璃碎片飞溅一地,剔透的玻璃染着无数血点, 祁醒昏倒在地,手里还握着一枚尖锐玻璃。 他领口位置洇出了一大片血红,目击者吓得失声尖叫。 路过目击的邻居大妈哆嗦着拨打急救电话,“我现在位置是……” “他,他把车窗砸碎了,拿着玻璃就往自己胸口插啊!吓死人了吓死人了!你们快来救人!” 清晨时分人不多, 但经过这一闹, 周围所有居民都围了过来,楼上也有不少人打开窗子看热闹, 还有人拿手机拍摄的。 叶伏秋懵了几秒, 然后疯了一样冲过去:“阿醒!!!” 第115节 她跪倒在他面前,扯下自己的薄外套捂住他被划破的胸口压力止血,然后用身子护住他的脸, 回头怒视:“别拍!!都别拍了!!” 周围这些人异样打量的目光,让她想到过去自己被这种目光审视的时候, 那是一种将她视作异类, 或戏谑,或怜悯的目光。 而此刻, 这样的眼神, 打在的, 是祁醒的身上。 叶伏秋更心痛。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祁醒和小陈他们为什么坚决不让外人知道癔症, 祁醒作为商界名人,天之骄子,一旦被人知道有这样的残缺,他连带着祁家财团的形象声誉都会受影响,一直筹谋针对财团继承位置的人,也可以顺势要挟祁董。 一个精神病人,一个曾经在外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的人,怎么能担当大任,承托起“啟盛”的未来。 不要这样看她的祁醒,不要这样看他! 她怒视着他们:“再拍我就报警!!谁敢!” 一说报警,很多人都默默收了手机,唏嘘不服。 叶伏秋使劲按着他的伤口,眼泪啪嗒啪嗒往他渗血的胸口掉,与他的心头血融为一体。 还好,他没有划到重要的心脏部位和咽喉,玻璃片比较小,伤口应该不深。 但是,但是…… 她翻开手掌,看着满手的赤色,眼泪止不住。 怎么会这么多血。 正如陈私助所说,祁醒过去十年间的癔症都非常稳定,每年在固定的时间段的夜间睡眠时发作,虽然没办法阻止,但保住性命正常生活是没问题的。 可是现在,他不仅恶化得频率大增,而且已经不分昼夜场合,再有一次当众自残,加上他首富之子的身份,怕是真要上新闻了。 叶伏秋呜咽难耐,用纤细的身子挡住所有攻击着他的目光,哭着小声呼唤:“祁醒……别吓我……” “你不能有事……” 接到手表心率报警的小陈开着车飞速赶来,他奔跑向定位的位置,最后瞧见这一幕,仰头捂脸喘着气,差点崩溃。 最怕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 祁醒被急救车送到最近的医院急诊部接受治疗处理。 他戴着呼吸面罩,浑身是血的进去了。 护士没一会儿出来了,把换完衣服他身上的东西交给她。 她握着手里的戒指项链,看得出神。 银色的素戒,是之前去工作室亲手给他打的,给他的生日礼物。 银比较软,此刻上面刻着一道深深的狰狞的划痕,估计是祁醒癔症的时候刺自己,结果玻璃片划到戒指上面。 不知道这戒指,是不是替他挡下了最终的那一道力度呢。 抢救室的红色灯光,让她想到了摄像头亮起的那一点猩红。 都让人感到恐惧。 他明明不喜欢。 不喜欢医院,她却害得他进了这么多次。 叶伏秋失神地坐在抢救室外面,盯着自己染满了鲜血的手,浑身的血腥铁锈味怎么都挥散不掉。 脑海里各种联想和后怕不断,她指尖颤抖,过了几秒,突然倒向一边干呕出声。 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 叶伏秋抬眼对上陈私助复杂的目光,哑着嗓音:“对不起……都怪我。” 小陈叹气,“别太自责,不能全怪你,也是我没有看好他。” “夫人和祁董一会儿就到,你先把手洗洗吧。” 叶伏秋一听,摇头:“我现在跟祁醒已经没关系了,我在这儿,等他们过来,好像不太好。” 小陈噎了一下,其实这根本没什么,他没有想到她心思竟然这么细腻。 祁醒正是紧要关头,说不定,他正是希望睁开眼立刻就能看见她。 但是…… 现在重要的是让他们两个人分开,所以他没有劝慰,点头:“好,我待会找人送你回去。” “祁醒如果出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你要是想看他,再挑个时间过来。” 叶伏秋扶着他的胳膊踉跄起身,脸色早已苍白如纸,“麻烦你……” “等他醒了,我会再跟他谈谈。” 说完,她放开手,一步步缓慢又坚定地往外面离去。 小陈望着她孤独又脆弱的身板,好像下一秒就要塌了。 始终只站在利于祁醒生命安全的他,在此刻不禁有些动摇。 大家各自的选择,真的是最正确的么。 不管如何,他希望是当下,最合适的。 …… 紧急处理了三个小时,祁醒终于被推了出来,住进了vip病房。 叶伏秋告诉小陈,当场有人拍了照片和视频,小陈找人以极快的效率去处理了那些有传播能力的东西,把舆论扼杀在摇篮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祁醒没事,而且事情没有闹大。 经过这一次,祁董终于得知了折磨了祁醒这么多年的心理疾病。 一直埋在祁家风平浪静之下的东西,倏然被翻出来,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震撼不已。 有人会心疼他,而有人,并不能接受他的脆弱。 可悲的是始终有人,也是大部分人,都只能接受祁家长子强悍无敌,百毒不侵。 他只有强大,才会被承认。 而有了这一遭,叶伏秋的离开,他们二人的“永别”,没有了任何退还的余地。 叶伏秋和小陈商量了一个时间,在祁华甄夫妇都不在的时候,让她最后再跟祁醒说一次话。 她买了一点祁醒喜欢吃的东西,提着一个袋子走到住院部。 停在他的房间门口,叶伏秋透着玻璃板,偷偷看着病床鼓起的那一抹身影。 在她的心里,祁醒的形象永远是恣意快活的,仿佛活在风里一般的男人,有时像虎豹,有时像雄鹰。 可此刻,他如此静止的,躺着这“牢笼”里。 都是怪她,是不是。 叶伏秋揉捏发酸的鼻子,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走近他。 祁醒还在睡,哪怕她靠近都没醒。 叶伏秋把东西放下,坐在他身边,眉头就没松开过。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非常差,人也在两天内瘦了一大圈,本来天生就是大骨架的人,一瘦就会特别明显。 她起身,缓缓俯身,用手去抚摸他消瘦的脸。 温热的,还存在的。 叶伏秋不敢想,如果他那一下真的往上一点点,划破了喉咙,现在自己会怎样。 叶伏秋握住他这只曾经抚摸自己无数次的手,他还活着的体温,让她确信,哪怕不能再携手度过未来的日子,哪怕这辈子分道扬镳,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并肩度过最平凡的每一秒。 她也愿意,舍弃那些,换一个活生生的,健康无缺的祁醒在这里。 就在这时,躺着的人忽然蠕动嘴唇,扯着干涩的嗓子说:“……来了?” 叶伏秋恍然抬眼,对上他偏头过来的这一眼。 病房里安静,百合花香弥漫着。 她艰难不舍,隐忍着淡着表情把手从他掌中抽走。 祁醒看着这一幕,眼眸似乎更黑了些。 真当他醒了的时候,叶伏秋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似乎什么都该说,什么也都不该说。 “祁醒,以后不要……”叶伏秋强迫自己对他说着狠话,心如绞痛,“再为了我这么折腾你自己了。” “很多人都很担心你,这样对你父母,对你朋友来说……有点自私。” 祁醒看向天花板,极其讽刺地冷嘲一声,从喉口溢出的笑没有温度。 “你太高看我了。” “我本来就是个不讲人情的浑蛋,我想干什么,我是想死还是想活。”他身上还带着伤,一说话用力就会疼,所以缓了口气,再说话更冷了:“还用不着你教我。” 叶伏秋眉梢抖动,揪紧了衣摆,极其难堪。 “对不起,我做不到和你一样。” 她明明没事,却也像得了重感冒一样说话发抖:“不要再找我了。” 祁醒盯着屋顶,“非得这样?” “叶伏秋,就一个机会都不愿意再施舍给我了,是么。” 叶伏秋从包里拿出一个录像机,放在床头桌上,“你的东西……还你。” “我念完大一就回去了,我们都各自好好过,别……为了感情耽误正事。” 祁醒又一声冷笑。 就在她准备起身逃离的时候,躺着的人突然伸手,倏地抓住她的手腕。 叶伏秋吓了一跳,看向他。 祁醒眼神凌厉,发弱的丹凤眼吊着一抹不远撒手的执念,“叶伏秋。” 第116节 他低沉的嗓音透着颤动,“别人都无所谓,我什么都不管,我只要你。” “只要你爱我,我就能挺住。” 叶伏秋看着两人相触的双手,情绪即将崩溃,“我没办法接受,祁醒,正视你自己吧。” “我只有离你远远的,你才能活下去,你自己应该最明白。” “不是都说了吗,我等你的起诉。” “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说只要我就好。”她扒着他的手,趁他虚弱力气缺乏,强硬地挣脱,“我受不起你这样的喜欢。” 叶伏秋哽咽道:“我就是一个胆小的俗人,我的胆魄我的气度,配不上你的喜欢。” “你愿意让自己的病恶化下去,但我可不愿意,不需要这样的牺牲!” 她想起祁醒一次次在自己面前受伤出血,昏倒的画面,吓得肩膀发凉,摇头:“我承担不起你的生命。” “我们都不能活得太自私。” 她落下一行泪,扯出难看的笑:“你也放我一马,好不好。” 这番话落下后。 祁醒伸在半空的,始终向她的手,终于脱力,垂了下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缄默着把头偏开,不再看她一眼。 叶伏秋使劲捂住嘴,不许任何难过的声音发出来,转身狼狈地逃出了病房。 这一别。 估计就是永远了。 寂静的病房里,被丢下的男人坐起身,始终盯着门板。 他沉默地坐在病床上,她刚刚的话萦绕头脑。 一秒,两秒,三秒,安静得令空气都恐惧。 半晌,祁醒绷起青筋的手倏地抽向自己侧脸。 两三个耳光清脆地在房间响彻—— 祁醒上身不止地抖,胸腔压着无尽的怨懑与自责。 在把自己抽得发蒙之时,他眼梢红得吓人。 …… 霄粤湾作为南端城市,比所有地区都早早入夏。 太阳一轮轮变得炽热,芒果树再次翠绿茂密,路人的肌肤肆意晒在阳光之下。 这个同时拥有盛气凌人和奔放自由的城市,又迎来了新一年的漫长的夏天。 高楼林立,大厦的玻璃盔甲整装待发,在烈日下反映着刺眼的光芒。 六月份,结束最后一科的期末考试,叶伏秋在霄粤湾的一年生活正式告终。 她作为双校双培的大一借读生,正式从南大“毕业”。 叶伏秋和娄琪两个人作为主人公,办了个party,请所有关系好的同学到场庆祝,也是告别。 在霄粤湾甚至南方商界叱咤风云的祁家,在霄粤湾上流圈恨不得人人敬仰的祁家,逐渐从她的生活里淡去。 只有日常的沟通,她会跟温莉交涉,偶尔跟梅阿姨打个电话慰问。 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在她的身体里一点点染上灰白。 七月初。 她找祁醒不在的时候回到祁家,郑重地和大家做告别,感谢大家的“养育”之恩。 从梅若到下面干活的保姆婆婆,厨师们都不舍得快落泪。 大家早已把叶伏秋当成了祁家的一份子。 叶伏秋回想去年八月自己刚踏进这片土地时的模样。 卑微,怯懦,自轻自贱,甚至连与人对视都是难题。 而此刻的她,挺胸抬头,自信温和,蜕变成以前总羡慕别人的模样。 行李箱的滚轮在地面上发出顺滑的声响,伴随着少女轻快的步子。 叶伏秋提起箱子,在进入列车车厢之前停住,回头,最后再看了一眼这方水土。 在霄粤湾的这一年。 她一生都不会淡忘。 第063章 jungle jungle:63. 六个月后。 祖国首都, 崇京市。 十二月二十五日,华灯初上的首都街道随处透着冬日的特别氛围,在一口口升空的白雾中, 浓郁着厚衣服内里澎湃的心。 下午,临近傍晚, 密布如蜘蛛网般的公交轨道交通又进入繁忙状态。 周四,一个不尴不尬的日子,既没有周三那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疲惫,又还远远不到周五欢庆休息的愉快。 但因为今天的特殊节日,让这个周四的调性更加偏向于后者的轻松。 市中心,学院路, 崇京大学内。 占地六千余亩的硕大校园, 因为络绎不绝的学生身影,脚步驻足的地方, 都蒸腾着冬日里的青春温度。 学校里的商业街全都换上了圣诞节的红绿的装扮, 伴随着圣诞歌单的循环,热闹非凡。 有下了课的学生们还在借着这条街的圣诞氛围拍舞蹈视频,白日里的学业疲惫全都一齐挥散精光。 传媒学院, 主楼五层的媒体演播1厅,正亮着“录像中”的红色灯光。 妆容淡雅的女学生主播坐在台前, 背靠着动态背景, 对主摄像机位微笑结语:“在特别的日子里,祝同学们拥有美好愉快的圣诞夜, 近日寒潮降温, 请老师同学们留意添衣保暖。” “本期的校电视台特别栏目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我们,下期再见。” 脖颈挂着员工牌的女孩胡乱扎着黑发, 有几缕随意垂下来,朴素的毛衣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上显得像是奢牌的矜贵东西。 叶伏秋坐在主机位后,对前面数了三个数。 三、二,一。 “咔!”一旁的学生导演叫停。 三个机位和后台控台组纷纷停止录像。 “辛苦了!” “结束结束!吃饭吃饭!!” 整个校园电视台1组的大伙纷纷松了口气,“可算弄完了——!” 叶伏秋存好录像,最后检查了一遍,然后把设备关闭,松气倾泄累劲,偏头看向从后台出来的同学,问了句:“今晚之前能剪出来吗?” 圣诞节这天的节目上周已经录完了,但是最后制作的时候发现最后这部分出了点问题,必须重录。 这才有了今天所有人下了课相聚在这里的忙碌。 她看了眼手表,有点担心:“已经四点半了。” 副导演是个大三的学长,正端着一杯霸王x姬猛吸,然后点头:“就一小段儿问题不大,我已经让老孙准备就绪了,这孙子,平时偷懒,活全都扔给小叶干,这回不能让他跑了。” “他死拖延症,这种危急关头,最是他效率高峰的情况,我给他下死线了,晚上六点半交片给老师审核,七点半!准时发布!” 娄琪坐在左侧机位荡着腿,笑呵呵的:“放心吧秋,老孙的效率你还不知道嘛,就差一条小皮鞭了。” 右侧机位临时有空被叫来帮忙的学姐点头:“嗯,他抖m的。” 想起老孙那张长得窝窝囊囊又偷奸耍懒的脸,大家瞬间爆发出好一阵笑声。 娄琪走过去腻在叶伏秋身上,问:“今儿圣诞节,你什么打算?” “打算?”叶伏秋想了下,“我有星某克兼职,五点半交接班。” 娄琪瞬间遗憾地“啊”了一声,嘴撅成拱形门了:“我还以为你今晚能歇歇,我刚想带你去学院路联谊呢,在木子烧烤。” “联谊去烧烤店?”叶伏秋想起她一联谊就变得无比矫揉造作的模样,瞥她:“你能吃饱饭吗?” 到时候又要装作小鸟胃,吃两口就饱的林妹妹,一散伙就一头扎进便利店进食,结果到头来还要跟其他人一样a联谊的饭酒钱。 她真觉得好不划算。 “这次有体大的,”娄琪刚分手不久,急于找新的填补心里的空缺,摇头,“你不懂,我实在太喜欢这种健硕且无脑的男生了,我就图他一身用不完的牛劲。” 对方的颜色隐喻随口就来,倒是弄得叶伏秋起了一层鸡皮,她悻悻把人扶直了,友情劝告:“注意‘安全’。” 娄琪娇羞:“哎哟!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啦~~” 叶伏秋:“……” 还用我想?你看看你这样子。 …… 下午五点,十二月的崇京市已经完全黑了下去了。 叶伏秋出了教学楼,胡乱把围巾团在脖颈上,望着周围的车水马龙,泄出一口白雾。 她往校门外走,最终在路过学校商业街的时候,瞥见一家正热闹的店,停了下来。 围着白色围巾的女孩走进“墨迹”咖啡店,站在点单台前扫了一眼菜单,最终还是:“一杯柑橘美式,要热的。” 时间过得太快,以至于让她都没精力去留意,眨眼就从夏天到了深冬。 回到北方以后,叶伏秋没有一天忘记过霄粤湾,哪怕身体已经适应了这干燥的城市,但她的心,好像还留在那芒果树下略有海盐味的风里。 暑假回到滨阳,叶伏秋直接带着一家人从祁醒的房子里搬了出去,她的态度十分强硬,大一一年的祁家资助已经结束,他们不能再和人家有任何瓜葛,更lamghuan不能占别人便宜,所以即使奶奶和姑妈有所犹豫,还是答应了。 第117节 最不愿意的是妹妹小春,住惯了高档小区,少女的虚荣心作祟,不愿意再降低居住质量。 叶伏秋因为这件事正式和她吵了一架,非常生气地斥责她没骨气。 一家人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回来以后性格变了这么多,在这件事上脾气这么大。 之前不是说和祁家人相处得特别好吗? 叶伏秋把勤工俭学攒的钱都拿了出来,贴补奶奶手里的钱,选了一个稍微偏一点的老旧小区的二居室,这才算是把家人安定下来。 哪怕条件不好,住自己花钱租的房子,心安理得最重要。 九月份开学,来到崇京以后,叶伏秋才算正式地成为万千崇大学子里最普通的一个。 有宿舍住,有兼职可做,和同学相处良好。 她在学校参加了很多活动和校组织,加上还要打工,每天忙得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在别人眼里,她在全国顶尖的211院校里,成绩斐然,人缘优越。 是多少人都钦羡的对象,表面看就是那种极其充足自我的人。 只有叶伏秋自己明白,她的心早就枯败,一碰就散。 深夜无人问津时,心底那一抽一抽的疼痛,一次次洇湿着枕头。 不过是用过度的疲惫让神经不那么敏感罢了,只有累到倒头就睡,才不会再乱想。 只有拿别的东西把大脑填得满满当当,把装着那个人的部分挤压到最小,她才能正常生活。 捧着热乎乎的美式,她走出校门,转角走向车站。 路过学校旁边的花店,一道声音叫住她:“同学!” 叶伏秋回头,看向花店老板娘,之前这家店九月刚开的时候,老板娘一个人搬东西拿不住,掉了好多,正巧她路过,就帮了个忙,没想到对方是个特别懂人情世故的,之后只要见着她,都要送她花。 一来二次她都不好意思了,可老板娘每次都说这些都是不卖的花,剩下的,她拿去摆着才不叫浪费呢,不然全都要丢掉。 叶伏秋这才接下。 老板娘围着工作围裙,笑着对她挥手:“快来,我刚要收店,今天有剩下的玫瑰,你挑两支走。” 叶伏秋走过去,看着水桶里娇嫩的玫瑰,蹲下拿起来一闻,讶异:“姐姐,这么好的大马士革,怎么会卖不出去呀。” 而且今天还是圣诞节,学生们和周围的居民肯定有买花送人的需求。 “这几天刮风降温,客人少,不是预报要下雪么。”店长姐姐给她挑了几支开的最好的,拿报纸抱起来给她:“拿走拿走,我看不见这些就不心疼了。” 叶伏秋觉得她真的很可爱,笑出两声,把花抱在怀里:“那我就收下了,有空我会带着朋友过来做义工的,您早点儿回家吧。” “好嘞,你也是,天黑了,注意安全啊。” 因为这家花店,这个可爱客气的老板娘,还有时不时就能收到的免费玫瑰。 让她枯燥疲惫的生活,多了不少确幸。 兼职的星某克离学校不远,坐着公车三站就到了。 叶伏秋在旁边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配着关东煮,把饭包几口囫囵塞进嘴里,最后就着一口关东煮热乎乎的汤吞进肚子里,算是把晚饭交代了。 兼职九点半结束,关店以后飞奔回学校,能在十点半之前抵达宿舍。 叶伏秋计划良好,换完工作服,系着围裙出去,跟同事交接。 她考了咖啡师证书,做事效率又快,基本都是在操作台忙活。 身后的同事负责出饮品和打包。 圣诞节,店里的氛围热闹,咖啡的苦香味如花枝馥郁。 玻璃窗外的冷风打不进来,森冷的冬日温度让枯树枝摇来摇去的,隔着一道窗,竟有别致的韵味。 “rachel!美团的单先做!小哥来不及了!”打包的同事对她喊了一句,然后马不停蹄下一句:“先生您的朗姆拿铁好了~” 叶伏秋下意识回头,想去回应同事,一回头,不知看见了什么,触电般嗖得转回身。 穿着黑围裙,拿着奶油罐的女孩背影绷直,仿若僵在了原地。 叶伏秋眼睛因惊吓睁大, 周围的景象熙攘忙碌,于是就衬托得她的静止,更加诡异。 因为她刚刚回头,瞥见了那个男客人的手。 骨节分明,走线漂亮,主要是……他的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有划痕的素银戒。 喉咙在抖,连带着手也在抖。 叶伏秋眼底瞬间又热又酸。 “干嘛呢别愣着,今儿单多!!”这时候主管路过,拍了下她肩膀提醒。 叶伏秋一激灵,回神,赶紧给面前这杯星冰乐打奶油:“不好意思,走神了。” 一杯接着一杯的做咖啡,因为配方和技巧早已娴熟,所以即使脑子乱成一团,叶伏秋手上也依然没有任何纰漏。 她盯着手里的操作,脑子里却全是那杯拿铁和那只大手。 会是他吗?怎么会是他呢。 这么冷的季节,他怎么会跑到崇京来。 是工作的事?还是回来看他外婆? 他应该没看见她吧,她穿成这样,又背对着他,肯定没看见。 她不敢回头,不敢再去找,生怕他看见自己。 这时候,打包的那个同事凑过来一脸痛苦:“亲爱的你替我一下!我去趟厕所不行了。” 叶伏秋旁边还有一个一直在做咖啡的同事,临时挪出去一个也没事,她点头:“你快去吧,我帮你弄。” 说完转身,去帮着给顾客打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站在吧台前,终于有合适又合理的视线望向整个店里面。 她撑着袋子装咖啡,一眼就扫见了他。 男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鹅绒大衣,里面是条纹毛衣,漆黑长裤配着雪地马丁靴,整个人利落又吸睛。 松松垮垮坐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捏着咖啡杯,视线一直在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六个月过去,祁醒的脸色已然比当时躺在医院里的时候要好太多。 不再消瘦,一如认识的时候那样俊气精壮。 看来,她离开,他的病好了不少。 叶伏秋心底哗然苦涩。 “美团89好了,您轻拿不要倒了。”叶伏秋包好递给外卖小哥,嘱咐着。 是祁醒,没错。 肤色偏白,下颌线优越,在光下的左耳垂略微缺角。 仅仅只能看见一个侧脸,却能瞬间让六个月来每个痛苦的夜晚都得到慰藉。 他偶尔喝口咖啡,偶尔看看手机,大多数时间都看向窗外。 一看就是路过进来躲躲冷气,或者是在等什么人。 真是巧。 叶伏秋在这一刻,终于明白那种情人变陌生人的感觉,真实无比,不是大悲大喜,只是有点难过,像有千百根细细密密的针,浅尝辄止又没有停歇地在心上扎。 又疼又痒,难以摆脱。 她低下头,不再看他。 真好。 本以为在霄粤湾最后一眼就是永别,是老天爷眷顾她,再让她瞧见他一次。 她是个知足的,就这几眼,就这不相认却共处一室的两三个小时。 足够了。 …… 祁醒在店里待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走了,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再看向咖啡台这边。 显然是根本不知道叶伏秋的存在。 他走后,叶伏秋的心逐渐从沸腾一点点冷却下去,用忙碌掩盖自己复杂的情绪。 同时,不甘和不舍,在他离去之后,涨潮似的漫了上来。 晚上九点半,店面打烊,主管最后做收尾,叶伏秋换了衣服下班。 走出店面的时候,有几个凉凉的点子打在脸上,激得叶伏秋一眨眼,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来得真是晚。 下雪的时候周围都安静了好多,叶伏秋围好围巾,把自己裹严实一点。 回学校的那班车,九点二十是最后一班,她已经赶不上那个了,只等穿过胡同去对面街边租个共享单车骑车回学校。 她这几个月向来如此。 女孩稳定的脚步在胡同里轻轻响着,胡同里的老城人家都亮着灯光,随处都是监控摄像头,还有不少下班回来的居民,这条胡同灯火通明,就算是在晚上也很安全。 所以她才放心地选择这个路线。 明明不是这里的人,崇京的胡同氛围却让她感到踏实。 或许正是因为约莫一年前这个时候,她跟着祁醒的背后,穿梭胡同游玩的经历。 让她对胡同有种安全感。 脚下穿着的白色板鞋到了十二月这种月份,太单薄,不抗冻,在外面走一会儿双脚就僵了。 可她又舍不得买双lamghuan新鞋。 是什么时候,她意识到,过去没有特别留意的每个瞬间,如今都成了做梦都回不去的美好。 第118节 叶伏秋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好冷。 就在这时候,她抵着的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双男士驼色雪地靴。 叶伏秋的脚步刹地停下。 昏黄的路灯照着正在飞舞的细小雪花。 胡同静谧又温和。 她不敢置信地一点点抬头,视线扫过他的长裤,蓝色大衣,到脖颈,到喉结,最后,定在他那下巴和嘴唇上。 叶伏秋下唇发抖。 不敢再往上看了。 他竟然一点动静都不出,而她低着头,发觉的时候,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一瞬间,各种选择各种台词冲入大脑,等她选择。 而下一个瞬间,叶伏秋选择最不该选择的那个,后撤一步,转身就要跑。 对方反应,更快,半秒间,她的手臂被一把抓住,身后人一个用力,她被扯了回去。 祁醒的蛮力过大,让她一个踉跄差点栽到他身上,叶伏秋用手推阻着他的胸膛,“祁醒!” 她仰头,撞入他漆深的眼里。 他的气质好像变了些。 这双丹凤眼,不再洒满浪荡和散漫,也没有了那惯常好像谋算着什么的微笑。 很淡,很冷。 让她陌生。 叶伏秋挣扎着,用皱眉压抑上涌的泪意,“你别抓着我……你为什么在这儿?” “你有事找我吗?” “没有要紧的事,我们还是不要见……” 祁醒握着她胳膊,用厚度触感判断她穿得衣服够不够暖,然而答案并不让他满意。 他开口:“别装。” 叶伏秋愣住。 祁醒轻叱:“明明偷看我那么多次,装什么。” 刚刚他坐在窗边,对着反光的玻璃,盯着咖啡台里那抹娇小的身影看了两个小时。 她每望过来一眼,都像是一种确定,落在他心上。 确定,她还没忘了他这人。 确定,她还没冷漠到他想象的那个份上。 像小猫尾巴的搔动,弄得他心底发痒,忍不住在这里等她。 他忍不住了。 不等她说出下一句搪塞的废话,祁醒一拽,把人抱进怀里。 叶伏秋瞳孔放大,就这样被他的气息包裹。 温热,清香,熟悉的安全感。 她心跳都停滞了。 祁醒用力抱着她,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仿佛活回来了。 他将鼻尖蹭在她的耳后,掠夺她的体温,阖眼轻轻问:“叶伏秋,你想过我么。” 叶伏秋双眼骤然填满了泪。 “明天是12月26日。”他说着,语气里的轻缓像是卸下所有盔甲,特地把软弱可怜的地方展示给她:“你知道的。” “我怕,又要做噩梦。” 祁醒放开她,这才看见她满眼眶的红润,抬手替她抹去,刚刚的淡漠消失殆尽,再也说不出冷话:“哭什么。” “不哭。” 这样的场景,这样熟悉的怀抱,让叶伏秋一点点失去理智,徘徊于对错之间。 她该吗?她能吗? 他俯身,抵着她的额头,引诱询问:“秋秋,你想我么。” “六个月,我每天,每秒,都想你。” “想见你,我忍不住。” “所以来了。” 下一秒,叶伏秋突然圈住他脖颈,把嘴唇贴了上去。 女孩主动的吻急切又炙热,祁醒愣了一秒,随后捏住她的腰,把头压下去,反守为攻,与她的唇舌激烈缠绵。 漫天飞雪,二人热吻于灯下。 …… 酒店的房间门被猛然带上,甩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噪音—— 而跌跌撞撞急促进门的一对男女,比这动静还要激烈。 叶伏秋后背撞上墙壁,吃痛间咬到了他的嘴唇,刚关上门,面前的高大男人就急切地扑过来。 她仰着头艰难地接着他所有吃-口允-,祁醒感觉到了她的不舒适,俯身,一下托起她的p股,把人抱了起来,抵在墙上亲。 从仰视一下成了平视,叶伏秋被抱起来,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就又沦陷在他黏腻的-口勿-里。 “唔……” “呃……” “祁……” 她搂紧他的脖子,手指不断摩挲着他脖颈因为用力崩出的青筋脉络。 单纯的姑娘随兴奋无师自通的这些勾人手法,让祁醒无比受用,窸窣摸索,摩-擦出一串串火热。 身体激荡出的多巴胺正在浪潮中,让两人都情绪冲头。 叶伏秋感受到了。 依旧是那般可怕。 两人都默许了今夜,于是从进了电梯开始,这把火就有燎原之势。 省去所有忸怩的卖关子,房间里只有壁灯亮着,略有暧昧的光线,更促就了紧张情绪的舒展。 祁醒直接面对面抱着她,边走边进了里室。 像仙女下凡,像流星坠落,叶伏秋陷入柔软的被褥中,被扔进去还弹起了一下。 她不知道两个人现在算什么,只知道,今夜他非要她不可,她也至死渴望拥有他。 三两下,叶伏秋如一颗细腻润泽的羊脂玉一般展示在他的眼前。 祁醒俯视着她,眼神深了。 他的手在这块微凉的玉上流连,考量。 直到用自己的体温把它焐热。 发热的时候,她的皮肤更白了。 他撑着胳膊压下来,叶伏秋偏头,承受他落在自己脖子上的湿热,咬着手指,又被他强势拿开。 “别咬,出声儿让我听。” 叶伏秋紧闭眼睛,羞臊难耐。 下一秒他的手……,叶伏秋猛地一激灵,推他:“等等……” 祁醒附在她耳畔:“你需要很多准备,放松,跟着我。” “我怕你疼。” 他一边亲她,手上没歇着。 佳肴烹到半熟,显然还不够,祁醒一点点滑下去,在她以为终于得口气喘息的时候,他鼻尖一顶—— 雄鹰收起自己尖锐的喙,用最柔软的舌,细细畅饮泉水。 叶伏秋倏地弓起肩膀,失声尖叫,轰得烧空了头脑。 抓着他头发又推又按,看不出是拒绝还是嘉奖。 …… 很多瞬间都是碎片化的,她记不全,身心全都在云端一般,不由她自己支配。 女孩蜷缩的脚-趾在半空抖出美丽的弧度。 天花板好像在晃动,地板也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的。 她身处水中,被推着走,或者变成各种形状。 啪嗒一下,脸上接着了他一滴热汗,淋得她双目更加朦胧。 几乎快要溺死。 那支箭,像是厄洛斯(古希腊爱-欲之神)的赞赏,又像是摩伊赖(命运女神)的惩罚。 一箭穿心,被guan-chuan的瞬间——叶伏秋再度失声,泪水涌出。 感到命运的责备,叶伏秋像海中孤舟,只得用力抱住面前的人,让他填满她的不安,直到指尖嵌入他的背肌,与他汗-津相融,堕落不休。 他的夸奖让她放松,也羞臊。 “瞧瞧你,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儿。” “怎么这么漂亮。” 第119节 “秋秋很棒。” “怎么这么厉害。” 叶伏秋手指抓紧枕头,颠簸太久,胃里好像在翻涌,话都说不全:“别,别说,别再说了……” 她像只可口的,煮熟的虾子。 他笑着享用。 两人都是初次,他却游刃有余,只有第一回 最后关头,他显得略有不解。 叶伏秋本以为结束就是结束,没想到她已经精疲力尽时,对方又卷土重来,重新证明自己。 撕开过的塑料小片包装散落各个地方。 房间里还有很多合适的地方。 落地窗,桌子,浴室的盥洗台和浴缸。 他不知收敛,全都要试。 窗外高楼之下,这座城市正在被初雪侵袭,冷气蔓延。 窗内却一室蒸腾,暖如春夏。 final阶段,祁醒憋着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快要抑制不住:“秋秋,秋秋。” “秋秋,亲我,亲亲我。” 叶伏秋捧着他的脸,对他的唇亲吻,皱着眉承受所有。 春日落在枝头的鸟儿吟唱悦耳,断断续续,在这个房间里回档不止。 伏在树下的猛虎张开嘴吼出一声哈欠,啸声低沉骇人,透着莫名的释放。 它们,终于,真正属于了对方。 …… 外面的雪还在下,而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深夜,初雪的崇京市十分安静。 室内的声波也终于归为平缓。 事-后的温柔弥漫在发甜的空气里。 两人沐浴后窝在床上,祁醒从背后抱着她,陪她度过余韵。 他亲-口勿-着她的耳廓,然后埋进她的颈窝:“秋秋。” “别走,好不好。” “让我在你身边。” “信我。”祁醒嘴唇一边亲着,一边说话,“没什么能分开我们,只要你还喜欢我。” “所有麻烦交给我。”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叶伏秋本来已经睁不开眼了,听见他的挽留,像是被敲中后脑,瞬间清醒了。 所有缱绻和温存,被一幕幕令人后怕的画面冲毁。 她缩了缩脖颈躲避他的亲-口勿-。 细微的动作,表达的意思,却让祁醒明确地看出来了。 他眉眼略有停滞,“怎么了。” 不管他再如何温柔,挽留,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她的爸爸,仍然是祁醒的心魔。 而他的复仇,也还在丰满证据的羽翼。 如果他身体状况真的特别好,又怎么会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跑来找她安慰? 两人再纠缠,她是不是又要亲眼目睹一次,他癔症中自杀,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后悔了。 她今天,不该冲动。 各走安好,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她只想祁醒健康,好好活着,别的什么都不要。 叶伏秋顿时觉得身上发冷,背对着他,扯着喊哑了的嗓子:“今晚……我们是你情我愿的。” “你不用有任何负担。” 祁醒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他把人翻过来,对着她淡淡的目光,此刻,这双眼睛,不再有泪水。 “叶伏秋,”他笑了:“你什么意思啊。” “睡完了。”祁醒停下,腮颊发硬:“翻脸不认账是吗?” 叶伏秋拉着被子坐起来,不肯直视他,发丝垂在光洁肩膀上,可怜也无情:“这也算,我们之间……没遗憾了。” “我对我们之间的态度,没有变过。” “我承担不起你身上的风险,如果我让你出了什么事……你父亲不会放过我。” “只要我听话离你远远的,你父母会记着我的好,未来,我,我如果需要,还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她闭眼,说出最伤人的话。 “而且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我已经满足你了,够了吧。” “不够,我陪你继续。” 下一刻,她的脸蛋倏地被捏住,叶伏秋惊吓中被他掐着抬头。 被迫接上他早已阴郁压着火的眉眼。 对方的气场始终凶猛骇人,吓得她不自觉发抖。 祁醒捏着她的脸,气得手指抖动,“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啊?” “你是觉得我大老远飞过来,就是来睡你的,是吗?” 叶伏秋摇头,无助又悲哀:“我……” 祁醒甩开她,精壮的身子崩得像拉满的弓,沉重起伏的胸膛袒露他快克制不住的愤怒。 “叶伏秋。”他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好笑,“我求你这么多次。” “我他妈连条狗都不如。” “即使这样,你都不愿意要我。”祁醒压过去,一拳砸在她手边的枕头上,嘭的一声:“是这个意思吗,叶伏秋!” 叶伏秋一哆嗦,偏头落下一行泪,不肯说话。 她的沉默,彻底为这道辩题,这段关系判处死刑。 祁醒翻身下床,一件件捞起地上的衣服穿着,背影僵硬又破碎。 穿上了裤子和上衣,祁醒背对着床上的人,最后一眼,带着怨懑,锐利刺人:“以后如果不小心碰上,你最好绕着我走。” “以前,全当我犯lamghuan贱。” “谁再出现谁孙子。”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把门板摔得震响。 也震出了她忍耐已久的热泪。 叶伏秋坐在还留有他温度的床上,双手捂住脸,一张嘴,呕心沥血,哭得连声音都没了。 …… 大雪封城。 深夜。 几个小时,地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叶伏秋拖着有些不适的身子,孤独一人,艰难地在这城市里漫步,没有目的,没有归宿。 暴露在冷空气的手,死死攥着一枚戒指。 他把那枚银戒指扔在了房间的地上。 她满是泪的脸被雪风吹得好疼,可再疼,都不及心上创口的万分之一。 苍茫雪白的街道,昏黄色路灯普照。 她小小一抹身影,显得那么脆弱。 她不断往前走着,越走越冷,越走越孤独。 即使快要被冻僵,她也不许掌心的银戒有半分冷却。 好似只要她用全力握住,戒指上残留着的他的体温,就能一直延续,存在下去。 戒指被他扔掉,象征着他不再回头,也不再留恋于她。 今夜过后,他回到他那云端,与她,彻底云泥。 这是她,甚至很多人都希望的结果。 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叶伏秋料不到。 从今往后,许多年。 她再也走不出这个雪夜。 - 第120节 - [上卷结束] 第064章 jungle jungle:64. 雪糁像无数星星卷着风坠落, 在路灯灯罩的昏黄下,显现出渺小却壮观的动态。 夜间街道无人,成片的雪白无人践踏, 像冬日对枯败土地的一份馈赠。 巷口安静,雪花不断落在两人的脸颊上, 晕开一片片凉,打湿了重逢之时粘连又对峙的对视。 此番景象,让叶伏秋想起四年前那个分别六个月的重逢之夜。 也是冬天,也是下雪,也是这样孤僻安静的小道。 他也是这样,在灯下守株待兔。 眼见着, 祁醒肩膀的雪越落越厚。 与上次相逢不同的是, 祁醒看她的目光不再那么压抑,深沉。 他一如既往顽劣, 看什么都几分随便, 与此刻用年岁锻造的锋芒,成熟,浑然融为一体。 魅力更胜。 几乎是没有任何女性能拒绝的那种男人。 他是把尊严放在所有之上的脾气, 当初他多少次挽留,几乎把姿态放到了最低, 不能再卑微。 那晚, 她说了那么多狠话刺痛了他,从那之后, 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祁醒, 连消息都听不到。 她就好像被剥夺了通往他那个世界的入场券, 光是像远远看一眼都痴望。 啟盛财团表面的注意力全在董事长祁华甄身上,祁醒是在他背后实际征战的爪牙, 她搜遍了财经新闻,对他的报道少之又少,更别提照片视频。 祁醒是真的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每日在碌碌无为的生活中坠入平庸,让她在某个瞬间意识到——自己早就从那个戴着翠羽的女主角,成了背景板凑数用的npc其一。 她就算拼了命,拼得把身体拖垮,也无法将命运改变分毫。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时间越久,这个结论在她脑海里就越来越清晰。 时间久到她逐渐放弃借他入睡,从幻梦里醒来,确定自己的生命里再无祁醒。 决定重新审视,也终于接受自己早已定型的人生。 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出现了。 凭什么呢。 他们当初,甚至连个明确地关系都没有,叶伏秋忍着喉咙一直想咳嗽的痒,笑了下:“祁醒,我算你前任吗?” 祁醒睨着她,盯着她单薄瘦弱的脸,哪怕上了妆都不能显得她气色好出丝毫。 他稍稍皱动眉头,没说话。 “如果算。”叶伏秋已经没有力气了,用另一手去掰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你在这个时候出现,说这些话,是最没礼貌的行为。” 祁醒不肯放手,任由握着她衣袖的手被冻得发红,压低语气半含笑:“什么叫这个时候?” “什么时候?” “你打算跟他结婚的时候,是吗?” 叶伏秋眼底干涩,与他对视,快要被对方的深邃吞没。 半晌,她艰难吐出一句:“我爸走了快两年了,祁醒,我没有东西可以再赔给你了。” “你要是还不解气,那我随你折腾,行吗?” 瞬间,两人之间的氛围被这风雪侵入,降到冰点以下。 有时候他不知道她说话是随心,还是处心积虑,明知道什么最能往他心上扎,才故意说什么。 祁醒被这两句噎得没话说,看着她,紧抿的唇线绷得很直。 就在这时,叶伏秋的手机响了,她后撤一步挣脱开他的手,一看是工作电话,接起来:“喂,组长,有事吗?” “对,那个板块后期是我在做,有问题吗?您说……” 她看了他一眼,不再犹豫地与他擦肩而过,继续往前走。 她高跟鞋的闷响踩在雪地上,与始终杵在原地挨冻的男人渐行渐远。 玫瑰花的香味还弥留在风雪之间。 …… 经过一趟折腾,到家之后,荣学长送的玫瑰花瓣都快掉光了。 她靠在玄关墙壁上,看着鞋柜上零落的玫瑰花束,摸了摸又开始热的额头,无奈自嘲。 所以说,送她花干什么呢,她这么不懂珍惜,根本就不配收。 明明是周末,好不容易下了班,领导的一通电话打来,她又不得不放下所有事所有心情,坐到电脑前继续加班。 工作两年,她的手机就从来没有关过机,也没开过静音。 上次因为手机自动更新系统,错过了一通工作电话,被领导在几百人的工作群里拎出来骂,脸都丢光了。 就算是这样,她为了一个月的几千块钱,愣是能忍下来继续干。 出了校园以后,叶伏秋才发现,自己这个全国顶尖985211的本科生学历,在人才市场里,连零头都算不上。 随处都是985211硕士博士,海外常春藤毕业。 索性她对工作待遇不挑,骑驴找马,现在的生活还算过得去。 现在工作这么难找,叶伏秋最明白,吃不起饭比丢脸,痛苦多了。 叶伏秋一边烧水等着吃药,一边打开工程文件,按照领导下达的修改方向改后期制作。 不知道是不是那玫瑰的香味,惹得她鼻尖更痒,弯着腰又咳嗽好一阵,还打喷嚏。 就在这时,隔壁墙板又开始剧烈砸动,警告她声音的意思不能再明显。 叶伏秋无奈,习惯了忍耐,更是懒得跟对方起冲突,只得拿着毛巾捂住口鼻咳嗽,减小噪音,捂得眼泪四溢。 这对情侣,每次她生病咳嗽,或者有点什么动静,都要一个劲把脾气撒在这墙板上,叫她小点声。 但一到晚上,他们做那事又喊又叫的,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一墙之隔还有别人要睡觉。 她租的房子是个两居室,房东将里面的格局,二次改装,把一整个宽敞的大平层做成三个独立带防盗门的单间,分别租出去。 这周围的老旧小区,基本都是这样干的,离办公区近,又便宜,所以这一片小区,都快成了附近大厂和各个公司打工人的宿舍区了。 工作时时间过得飞快,原本打算晾一会喝的热水也放凉了,她想起来,懒得再去烧第二次水,就直接灌了口凉水把退烧胶囊吞下去。 药效催眠,她撑着发沉的眼皮,带着堵塞的鼻孔,把最后一点活干完,赶紧导出交到邮箱。 把所有事都做完,叶伏秋把妆卸掉,就再也没有力气再做其他事了。 她倒进床里,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在半空飘着似的。 退烧药作祟,却也只让她云里雾里,叶伏秋浑身越来越热,燥得她哪里都不舒服。 可她知道这时候又不能着凉,只能闷着热,搂过被子把自己裹好。 没一会儿,她就随着这股晕乎闭上了眼。 生病的时候,能入睡才是最幸运的,最痛苦的是睡不着。 酝酿睡意的半昏厥状态中,她不知怎的,回想到这些年发生的好多事儿。 那个极度激情又极度残忍的夜晚过去后,她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生活在往好的地方走:爸爸情况稳定,小妹最后一年拼尽全力考上了个二本院校,虽然专业不太好,也算是顺利上了大学。 她打工的钱一直在补贴家里,生母也没有断过对她们姐妹的补助,还直接负担了小春的学费,奶奶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一切都在变好,一切都在正轨上运行,所有人都很开心。 只是她再也没有祁醒了。 她目光笔直地向前行进着,而一颗心,也被岁月逐渐拖得枯败。 20岁那年,祁家的律师向法院起诉她父亲叶坪,起诉他当年打黑工,以包庇罪,从犯的身份间接参与了祁醒被绑架折磨的恶性事件。 证据需要进一步收集和确定,需要借助国家公安的力量。 而介于叶坪那个时候的情况,根本没办法正常参与调查和审讯,他的身体状况不稳定,突然移动或者打扰都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即使证据充分,也无法接受正常的审判,所以经过会商,滨阳警方介入,监护叶坪,并定期派侦查员到他们家里确定叶坪的身体情况。 奶奶和姑姑都无法相信他居然在外面做了这么危险的事,警察一趟趟的来,奶奶哭着给她打电话,叫她千万别回滨阳来。 叶伏秋很无奈,如果父亲真的构成刑事犯罪,他们一家人哪里脱得了干系,有父亲的案底,她和小春未来的工作都与公检法,考公考编无缘了。 那阵子,叶伏秋希望爸爸醒来,又怕他醒来。 这些后果,她全都知道,即使知道,她也希望祁醒不要手软,做他该做的。 警方监护持续了一年,爸爸是在她21岁那年突然不行的。 爸爸成为植物人的第6年,那年夏天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即使家里人照顾得很周全,却还是不慎引起呼吸道感染,直接恶化成了肺炎。 送到医院检查后发现,他的各个器官系统也已经走向衰竭。 情况已然不好,奶奶却还如那年一般执着地让他在医院吊着一口气。 大三的夏天,她疲于奔波实习和医院,同时打着几份工补贴家里,就算再累也要像个机器一样每日高速运转,在烈烈灼日下消耗着自己的生命。 然后再在夜晚的医院走廊,为父亲的生死难料恐惧到无声落泪。 但是全家人拼了全力,最终还是没能留下他的呼吸。 一个安静温暖的下午,医生站在病床前,宣告了叶坪的死亡时间。 周围家属都哭得快要昏厥,叶伏秋站在父亲身边,握着他还留有些许温度的手,满脸的麻木。 耳边嗡嗡嗡得在吵。 那一瞬间,她身体里的什么好像被掏空了。 第121节 她最爱的爸爸,她梦里反复盼望着他能参加自己在崇大的毕业典礼,盼望他能送着穿婚纱的自己走上台,盼望他还如小时候一样,带着她在麦田里畅想未来。 可是从下一秒开始,她没有爸爸了。 共同犯罪中从犯所起的作用,从犯起次要作用的,没有积极参与犯罪,主观上被胁迫,或者在犯罪中起着微乎其微的用处,往往认定为共同犯罪中的从犯。[1] 对于从犯,应当从轻、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 介于叶坪在这起恶性犯罪的事件中到底参与了多少,除了祁醒的个人经历以外,没有直接证据可以界定,而现在嫌疑人身亡,按照法律应不追究刑事责任,经过双方协商,祁家方面决定宽恕叶坪,不再追究对被害者构成侧面伤害和心理伤害的责任。 双方在法院签署谅解书的那天,是叶伏秋跟着奶奶一起去的。 但是,祁醒却没有出现,只有祁家的两位律师在场,祁醒已经签完了文件,让他们代劳。 父亲的丧事刚过,祖孙二人都像是瘦脱了一层皮,奶奶也很在乎父亲的身后名声,到了地方,一直在和法官与对方律师道谢,还要鞠躬磕头,却被对方拦下了。 但叶伏秋看着奶奶哭肿的眼睛,什么都明白。 奶奶怨恨祁家人。 在她眼里,是因为祁家人的起诉,让警察一次次到家里,在父亲身边反复提及有关事件的事情,让昏迷中的他听到了,心里郁结,才搞得身体突然就不行了。 叶伏秋相信科学,父亲身体突然不行是因为很多因素构成,而且植物人到底能不能听到声音,有没有思考能力,她不能确定。 但是她没有反驳过奶奶在家里的一次次痛恨辱骂。 奶奶没有文化,有各种不科学的玄学说法正常,而且她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总该有个情绪宣泄的地方。 祁家当成了一个介质,能让她老人家把痛苦悲伤都发泄出去,不至于憋着把自己再憋坏。 明白一切的叶伏秋,才是其中最麻木也最痛苦的。 签了谅解书,叶坪不至于背着罪过去那边。 叶伏秋拿着各种手续文档,搀着奶奶出来,法院下面的台阶又高又多,晒得地面发白。 她仰头看了眼烤人心肺的太阳,不知怎的,两眼一黑,就倒了下去——再没了意识。 那日天旋地转的感觉,和现在很像。 但叶伏秋隐约记得,她倒下去的瞬间,有一双手接住了自己,让她免于从台阶摔下去。 自己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像苦夏里没预兆的一场爽雨,是悲惨命运里突然的一抹慰藉,叶伏秋努力想要去看,眼皮却像粘起来了一样,怎么都睁不开。 …… 生活的色调在父亲去世这里,划下了黑白分界线,从灰色一点点过渡到黑。 大四的时候,叶伏秋如期待接到了老师带给她关于专业保研的消息,为了这个校内研究生的报送计划,她努力了三年,为研究生第一年攒的学费也有一些了。 就在叶伏秋准备签署保研同意书的时候,又出了一件事。 她妹妹叶知春,大二在校生,竟然查出有孕六周。 因为这件事,她跑回滨阳,看见坐在妇幼医院里脸色慌张的妹妹,气得差点给她一巴掌。 叶伏秋气得双眼发黑,抓着她憋不住火:“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不会再管你任何事儿!” “叶知春,你胆子真大啊!” 她手指发抖,“跟乱七八糟的人谈恋爱就算了,连措施都敢不做,你也不怕得了x病烂死!!” “你懂自爱两个字怎么写吗!?” “你还是个学生呢!你这学还想不想上了!?” 叶知春哭着跪下去,抱着她恳求:“姐!姐我求你了呜呜呜……他跑了,我找不到他,他电话都成了空号,没有家属签字我连人流都做不了……” “告诉奶奶我会被打死的,最后一次,你就管我最后一次呜呜呜……” 姐妹俩在医院里拉扯,被不少人另眼打量。 叶伏秋被妹妹拽着,就好像有个沉重的铅球,拖着她人生的脚步,让她连走都走不动。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心都凉了。 这么大的事,叶伏秋没办法不告诉家里人,家长过来之后,奶奶给了叶知春一巴掌,骂一句丢人东西,直接气昏了。 叶知春也因为这件事,从那之后,一直记恨她。 家里没钱了,为父亲住院治疗,丧事办理,花光了家底还欠了很多亲戚朋友的债。 人流的检查,住院,手术,还有药物和保健品,还有后续她给妹妹做的x病排查,艾-滋病,宫颈癌排查等等,几乎花光了叶伏秋的积蓄。 奶奶一病不起,没办法再出去工作,家里的担子瞬间砸到她一人身上。 姑姑虽然说会帮忙分担,但她不能让对方这么费心费钱,毕竟姑姑还有自己的家庭。 半夜,舍友们都睡了,叶伏秋蹲在宿舍走廊,攥着被揉得褶皱的保研同意书,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上面掉。 她把手指咬出血,都控制不出抽噎的哭腔。 她原本规划好的,灿烂的未来,又这样中途崩殂。 叶伏秋一直挣扎,希望改变命运,也就是在那一刻,只能无奈放弃的时候才发觉。 她就是烂命一条。 没用的,改变不了的。 就这样,她在大四放弃了保研,毕业找到一个传媒公司入职。 她跟着一个电商直播间工作,负责幕后,本以为能和本专业相关,结果发现对方根本不给她这个新人上机器的机会。 直播间房间没日没夜的喧闹嘈杂,主播在镜头前卖力宣传,她蹲在幕后一样样快速打包货物发出,做得双手磨出泡,做得后背酸痛直不起来。 没有固定休息时间,有时候连饭都不给她时间好好吃。 因为挣得多,所以无论多苦多累,她都要撑下去,干下去。 别的同学都留在了首都,在朋友圈晒研究生生活,或者在各个待遇优良的知名企业的工作照。 她却回到滨阳,藏在这人来人走,吵闹不见天日的地方流汗。 一边七天全勤朝五晚九的高强度工作,一边还要养家,照顾奶奶。 有时候可能是病了,或者是哪里不舒服,但她无暇顾及自己。 她原本好好的身体,就是在这两年间被拖垮的。 …… 多少曾经痛苦难耐,长夜漫漫的经历,如今也像小孩子翻故事书一样,一页页读完就翻篇。 叶伏秋现在相信了,陈私助曾经说的。 他说,祁醒之所以会记不清父亲的长相,就是因为心理神经的下意识保护,身体让他忘记痛苦的来源,以保证健康。 她现在已经不太记得,父亲去世的时候,放弃保研的时候有多痛苦了。 才两三年而已。 只记得,是心口上,特别深,特别丑的一道疤。 退烧药的作用开始于身体里工作,剪短了只到肩膀的黑发在床上散开,叶伏秋闭上眼,任由一行生理性不舒服的眼泪从眼角流出,在发烫的脸蛋上滚下。 周六日两天的休息也只是抑制住了发热的症状,这次寒潮,她怕不是最大受害者。 新一周周一,她早起照常去电视台上班,果不其然,一到公司,就成了八卦的台风眼,除了她这个中心区域风平浪静没事人一样,其他人都要沸腾了。 关系好的同事们一抽空就来轰炸她,把她拉去茶水间八卦,问她和荣明学长到底有结果了没,问她到底答应没答应。 那个周五生日她过得简直无法形容,苦笑两声,说自己生了两天病,又被领导催着线上加班,还没精力处理个人问题。 大家纷纷嘘她太工作狂,提醒她别让荣明等久了。 叶伏秋撑在茶水间的岛柜上,用小勺搅拌着刚冲泡的感冒冲剂,盯着杯子里的棕色漩涡,不禁出神。 她是打算好好考虑荣明学长的,或许,还打算当场答应。 可是,就因为那个人的出场。 所有人,所有事,瞬间都褪色了。 叶伏秋不甘心,不甘心他有意出场搅局,她就要乖乖顺着这浪潮乱了自己步调。 他只是出现,他们依旧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云泥身份。 她仍然,要好好为自己的之后打算。 想着,叶伏秋端着杯子把感冒冲剂灌下去。 这时候,手机屏幕亮起来,她一瞧。 【领导:小叶~晚上跟着广告组的郑经理去应酬一下,有很多好吃的,隔壁频的荣总监也去,这次可是大事,你千万好好发挥。】 【领导:重要的事说三遍,这次应酬关系重大,如果表现好,咱们组可都跟着沾光。】 叶伏秋喝着感冒冲剂都忍不住叹气。 她领导和隔壁广告组的郑经理正在搞办公室恋情,两人就像资源互通一样,郑经理觉得她漂亮,就把她也当成半个广告组,当公关用。 都多少次了,这种陪饭局,又不算加班,不给加钱。 难不成在别人眼里,她真是个任人捏的软柿子么。 叶伏秋这个卑微的合同工憋着一口怨气,回复对方。 【叶伏秋rachel:收到~(心)】 …… 当天晚上。 叶伏秋下班去到约定的度假酒庄,和参加饭局的这些同事领导在酒楼门口汇合。 叶伏秋看见荣明,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认识的,也是唯一一个有交流欲望的,于是为了躲避那些中年领导的“敲打”,特地跑到他身边站着。 “学长,你来这么早。”叶伏秋还有些尴尬,毕竟上次生日他告白以后,她打马虎眼搪塞过去了,只说还要再认真考虑几天。 说实话,她还有点怕对方突然有提起这件事呢。 荣明却一脸坦荡,偷偷从包里掏出一份网红店的豪华三明治,塞给她。 他俯身歪头过来,偷偷说了句:“趁现在赶紧吃两口,一会儿肯定要喝酒。” 叶伏秋捧着这三明治,听说这家店的三明治要排队三个小时才能买到,她抬手拨开被风吹乱的鬓发:“我到饭桌上吃一些垫肚子就好了。” 第122节 荣明无奈:“你觉得他们会给你吃菜的时间?” “酒局上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后辈,上去就要敬酒。” 叶伏秋叹气,点头。 确实是。 她可不想喝得胃痛呕吐,所以道了声谢谢就剥开咬了口,她咀嚼着眯起眼笑,对着他,仿佛在说:确实很好吃。 荣明微笑更深,从包里拿出一瓶鲜橙汁,给她拧开瓶盖:“吃慢点,投资方好像堵在半路了。” 叶伏秋小心翼翼端过橙汁来,笑着喝。 荣明喜欢给她带吃的喝的,然后看着她吃完。 因为他发现,只有在吃喝的时候,过度稳重成熟的她才会露出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女俏皮。 叶伏秋捧着这些吃喝,把这口咽下去,跟他说:“谢谢学长,明天我给你带咖啡。” 荣明摇头,笑着说:“你总是这样,一点都不愿意欠我的。” 她也摇头,十分礼貌,又带着点朋友间的熟络:“这叫礼尚往来,有送有还~” “好,我倒是希望这样。”荣明说:“这样,我们每天都能见上一面,说几句话。” 叶伏秋一下被对方的“情意”打得措手不及,悻悻偏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荣明看出她羞怯和难为情,主动表达:“周五的事情,你不用急着回复我,我希望这是我们都经过成熟考虑后的结果。” “我会一直等你。” 叶伏秋点头,心里恍然一暖。 荣明学长,真是给足了她尊重,正如娄琪所说,他是最好的丈夫人选。 她抬头,刚要和对方说什么,旁边那群人突然引起一阵噪音。 “来了来了。” “都打起精神,这位是大人物。” 一辆迈巴赫s级酒楼正门面前,光洁的车轮把红毯碾压至深,酒楼的接待人员赶紧上前去帮忙开车门。 叶伏秋手里还抱着学长给买的三明治,随意一瞥,眼神却怔在风中。 迈巴赫后座,被人簇拥着下车来的人,她无比熟悉。 今日傍晚的微风,掀动他黑色衬衫的领口,那规矩束缚的黑色领带,像是这些年他成熟的具象化呈现。 他以前最不喜欢戴领带。 祁醒下了车,高大颀长的身子瞬间鹤立于人群中,对一众阿谀奉承的笑脸毫不回应,还是那副目空无人的傲劲。 剪裁修身的西装,把他锋利又矜贵的气场完美体现,一双腿又长又直,机械腕表在光下折出的微光刺眼。 他不笑的时候眉眼更凌厉浓郁,喜怒难辨,令奉承他的人步步猜忌。 这些一句话就能定她“生死”的大领导们,现在围着他赔笑寒暄。 明明只隔了几米远,叶伏秋却感觉到和他之间仿佛有一道无法逾越的边界,像水与油那样。 正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远处处于喧嚣中央的人,突然看了过来。 祁醒偏头,目光坦白又大胆,直截了当地穿过众多繁杂,隔空抓住她。 叶伏秋眼神晃动,心口倏地一紧。 第065章 jungle jungle:65. 他这样的眼神, 叶伏秋不能再熟悉了。 那是盯上猎物的,或审视,或瞧不上眼的目光。 他这样淡漠的审谛, 让叶伏秋确定了某个猜想。 当初她狠心,伤他那么彻底, 他怎么会不恨自己? 她这样的底层人物,确实难以入他的眼,但有过那段,祁醒脑子里估计会记恨她半辈子吧。 他最是记仇,睚眦必报。 周五生日那天,或许是偶然碰上, 听到她被别人告白, 故意出现搅局,来打乱她的心情。 没有别的意思。 说白了, 就是不想让她太好过。 还是那么恶劣。 他就那么笃定, 只是出现,就能像磁场般影响她无法冷静么。 叶伏秋忍不住想笑。 还真是这样。 想着这些,再瞧着两人现下讽刺又天壤的身份差距, 叶伏秋偏开头,不再看向那边。 她一躲开目光, 祁醒的视线便从她的身上, 缓缓移动到她旁边那个男人身上。 顿然他眼神瞬间压下,淬出冷意。 “祁总?咱们进去聊?都准备好了。”其中一个领导看他一直站在原地, 试探着笑问。 从车上跟下来的助理小陈走到他身边, 看了眼那边, 瞬间了然。 祁醒“嗯”了一声,率先抬腿往酒楼里面走, 其他人跟在身边或身后。 荣明和叶伏秋走在最后面。 酒楼是整个度假区的主楼,这酒楼是滨阳档次数一数二的宴席场所,许多国内外的商-政重要活动都在这里举办,年头久地位高,预订的餐饮都能排到半年之后。 叶伏秋看见应酬的地方是这里,忽然明白那群抠门的领导们有多重视祁醒了。 领导们附和奉承祁醒的嗓音在宽阔的酒楼大堂回荡不停,叶伏秋往前走着,身边人突然凑过来。 荣明微微靠过去,跟她聊天:“听说是霄粤湾首富,啟盛你听说过吗?下面子公司的产品应该有买过吧?他就是未来啟盛的老板。” “咱们台能拉到这么强悍的赞助,我也是没想到。” “不过今天是初次接触,我估摸,还要再谈个两三次。” 叶伏秋悻悻一笑,他越说,她就越意识到自己与祁醒如今的差距。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荣明往前看了眼,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他刚刚好像看咱们这边了。” 身边不知情的人一直在说着,叶伏秋心里却莫名虚虚的,讷讷:“是你看错啦。” “人家看我们干什么。” …… 上百平米的高级包间,十几个人聚齐一桌。 一场不能再公式的应酬拉开帷幕,叶伏秋看着服务生给倒的半杯红酒,心里哇凉,虽然这两年参加了不少应酬,酒量也比之前好。 但是她这喝醉了就断片的毛病还是没改,希望这次应酬完这些人能早点放她回家。 “来!”领导撮合大家:“大家先提一杯,敬我们祁总。” 所有人都站起来,对坐在主位的那年轻男人敬酒。 叶伏秋跟着身边人,低着头,在敬酒词过后,默默灌了一小口。 坐下以后还没吃上两口菜,叶伏秋就又被身边的经理带着一圈圈敬酒。 她这屁股,恨不得就没怎么沾过椅子。 其中一个副经理微醺着,看见叶伏秋那张脸,瞬间笑得别有意味:“行啊,你们广告组有这样的人才,以后项目肯定会更好推进,靠你了啊老郑!” “好好带着人家!” “害!”郑经理被夸奖,酒兴更胜,只想代表广告部门在大佬面前多表现,他知会旁边的人:“来!小叶,给祁总敬个酒。” 叶伏秋坐着,端着酒杯顿然一愣。 “人家是业界翘楚,你呢,年轻人,多跟祁总请教,人家眼光深远,给你点几句,你啊这以后的路不知道多好走。”郑经理碰碰她肩膀,催促。 本来就是不喜欢的酒肉场合,再被旁边的中年油腻男领导碰摸肩膀,叶伏秋皱眉,缩了缩。 没办法,作为这场里职位最低的,她哪有什么拒绝的权利。 侧前方,似乎有一道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灼热又专注。 叶伏秋心更慌,脸颊冒着酒醉的红晕。 难道,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鞠躬敬酒么。 就在这时,坐在身边的男人突然率先站起身,荣明端着酒杯,对周围的领导们赔笑:“这么好的事,郑经理你只想着小叶就太过分了。” “我早就敬仰祁总的大名,女生酒量差,这个讨教的机会,还是先让给我吧。” 荣明突然抢酒维护叶伏秋的行为,让坐在祁醒身边的陈私助眉心一跳:作死啊。 祁醒垂眸,指腹摩挲着红酒杯纤细的颈部,慢条斯理的,完全没搭理不远处站着敬酒的男人。 短短几秒的安静,几乎让现场的氛围瞬间陷入僵死。 他的无视,嚣张又赤-裸-裸。 荣明看了看四周,尴尬一笑,先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饮尽,“您请便。” 祁醒的态度,或是有心或是无心,都能瞬间决定别人的命运。 就因为他的社会地位,他的手腕,他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身份。 谁知道,祁醒这几秒的无视,会不会让领导们各自猜忌,然后影响荣明的前途。 叶伏秋瞬间明白什么,刚要起身拦下学长,自己把酒敬了。 第123节 这个时候,坐在主位的男人突然开口。 “既然酒量都不好。” 叶伏秋愣在要起身没起身的状态里,看向祁醒。 包厢里所有视线都齐刷刷看向祁醒,而当事人却云淡风轻,表情丝毫未动,别人都是揣着一兜子利益关系,他倒真像是随便找个地方吃个便饭。 酒局礼仪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潜规则,在他面前分文不值。 祁醒把手边的酒杯往前轻轻一推,坐姿端正不板正,略带点懒散,抬眼一笑:“那就都别喝了。” “陈私助,让他们把酒全都换成果汁。”他莫名看了个方向,特地备注:“要草莓汁。” 叶伏秋垂着眸子,肩膀倏然一抖。 草莓汁。 是她最喜欢喝的。 其他人纷纷面面相觑,都蒙了。 哪有喝果汁的应酬饭局啊!?这不把酒喝开了,要怎么谈正事!? 没有这种道理啊! 陈私助点头,跟旁边服务生吩咐,下达指令之后,不禁瞧了眼边吃菜边听旁边电视台领导“美言”的祁醒。 他这神经病操作,难道是在攀比吗? 那个lamghuan姓荣的男人冒着风险,也只能替她挡住一次酒。 而他祁醒,却能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陪着她喝果汁。 陈私助心底叹气。 干这种事儿,还不如拿出诚意,老老实实跟人家叶小姐说两句贴己话,在别扭什么呢祁醒。 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就较劲吧。 …… 因为不喝酒,所以这饭局很快就结束了,一个半不到两个小时以后,祁醒以还有公务,要回酒店开电话会议,把这无聊的酒局打上终止符。 像进来那样,所有只在前期喝到微醺的领导们围着祁醒,把人恭送出去。 祁醒并不是不知道他们今天组局的目的,走到大厅之外的时候,对最大的领导说了句:“该谈的,下周我会找时间到贵台,我们坐下再聊。” 领导瞬间明白了,点头哈腰:“好的祁总,我们全台上下等您莅临。” 祁醒率先坐进车里,挪到了最里侧,小陈看了一眼,瞬间懂了什么。 他看着在场所有人都喝了酒,突然笑着问:“郑经理大家都怎么回呢,需不需要我们祁总帮忙安排车?” 郑经理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哎哟不用,我们都各自打车回家,平时都是这样的,喝酒不开车嘛。” “这里很好打车。” 小陈点头,然后直接看向站在后面酒劲上来,有点站不稳的叶伏秋,“叶小姐是这里唯一一位女士,这里位置偏,晚上打车回市区不安全,不如就跟祁总的车一同回去吧?” 所有人瞬间回头唰地看向叶伏秋。 本人还晕乎乎没反应过来。 几个“经历”多的领导一对眼,好像懂了什么,赔笑着催促叶伏秋:“小叶,祁总多好心啊,快,你一个姑娘家别太晚回去。” 叶伏秋往那敞开的迈巴赫车门里瞥了一眼,似乎能看到男人一丝不苟的西服袖口,还有反射微光的机械腕表。 她嘴唇动了动,歪头晃脑的,好像不太愿意。 小陈一看她那样,“叶小姐喝醉了?需要我帮你吗?” 就在这时,有个人率先微微挡在叶伏秋面前,叶伏秋抬眼,看见了荣明的后背。 荣明挡在她面前,对陈私助笑了下,“不劳祁总费心,我和小叶已经商量好要一块拼车,我们正好顺路。” “不耽误你们时间。” 郑经理看见荣明这么“看不出好歹”,悄悄翻了个白眼,很尴尬打圆场:“哎呀,这,我们荣总监和小叶确实住得不远,而且大学是师兄妹,感情好,我们都放心。” “就别让小叶害得祁总绕远路了,耽误了会议多不值得。” “害得”,“绕远路”,“不值得”和前面那“住得不远”,“师兄妹”,“感情好”产生了鲜明又讽刺的对比。 “嘭——”祁醒一抬手,在车里把手里的矿泉水扔到前座,发出好一声噪音。 含着明显的不悦。 小陈怎么会不知道他这是撒气呢,保持微笑,还是看向叶伏秋:“叶小姐,您确定要跟这位同事一块打车吗?” 叶小姐,你行行好,可饶了我吧。 周围不懂内情的人看得晕头蒙脑,这,这不就是个顺风车的事,怎么显得这么僵持?? 好吓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吓人。 叶伏秋拧眉,此刻祁醒两个字在脑子里就是烦人又碍眼,她后退一步,往荣明身边靠,“我,不跟你走,我不要跟你……” 因为这一句声音很小,没什么人听清。 她下一句说,语气有点咬舌头:“我跟,跟学长一块回去,就行。” 显然醉得快说不利索话了。 车里面的男人已然破防,在外面的陈私助是他最后的脸面,所以小陈始终保持礼貌且单纯的微笑:“好的,只要叶小姐能顺利回家就好,那我们就不打扰各位了。” 说完他对在场所有人微微鞠躬告别,然后上了副驾驶。 所有人目送着迈巴赫轿车的尾气离开,纷纷松了口气。 “哎哟,这小祁总真不是好相处的。” “还说呢,跟他一吃顿饭,哼,我都能吓掉三斤肉。” “你瞧瞧我这头上的汗,生怕说错什么。” “小心点好,人家一抬手就是几个亿,整三年的投资啊,咱们台多久没拉到过这种大粗腿金主了。” “也是,我听说啟盛这几年的发展,全是这位的好手笔,现在的啟盛在业内,恨不得说谁死谁就死。咱们就是拼了老命也得把他伺候好了,签了合同!” “也是怪了,你说人家南方的龙头老大,到我们这破地儿的电视台搞什么投资。” “别猜,人家资本大拿的心思你还猜上了。” 聊完,这些领导们各自打车回家了。 荣明带着她去打车,没走两步,叶伏秋忽然停住步子。 荣明回头,语气格外温和:“怎么了?” 叶伏秋盯着地面,半晌,摇头:“学长,你先回吧,我去车站坐公车。” 荣明笑了:“这种应酬的打车是给报销的。” 她抬头,突然问:“要是吐车上,赔出租车司机的二百块,也给报销吗?” 她真诚的发问惹得荣明笑了好几声,喝醉的叶伏秋有一种天然的迟钝萌,这样的她他也特别喜欢。 荣明拍拍胸口:“学长给报销,行了吗?” 叶伏秋呆呆地望着荣明,眼珠缓慢转着,不知在想什么,最后,摆摆手:“对不起啊,学长。” “我就想坐公车。” 她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学长,其实一开始,也没打算跟学长拼车,只是因为不想跟祁醒有任何瓜葛。 刚刚那个形势,那些油嘴滑舌的领导恨不得把自己塞进他的车里,如果不是荣明,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方才也算利用了荣明,所以才要道歉。 今天,荣明已经替她挡了太多次为难。 为她这样的人,哪里值得。 荣明看出她真的不愿意跟自己回去,很懂得适可而止不过度,点头:“行吧,我还是有点担心,那我陪你走到公车站?” 叶伏秋扯出一抹笑,答应:“好。” 两人并肩往度假庄园外面走去,直到荣明把叶伏秋送到车站,本来还要看着她上车才肯走,最后让叶伏秋三推四请地送走了。 她对驶远的出租车挥挥手,然后坐了回去。 叶伏秋睁着发昏的视线,查询手机里的公车交通实时图,片刻,一松手,靠在旁边冰凉的广告板上,笑了一声:“哪还有车……” 末班车早就走了。 难得清净,叶伏秋想坐在原地,把酒醒醒,再去打车。 滨阳出租车司机大多开车都比较野,她真怕晃来晃去把她晃吐了。 她缓缓阖眼,痴醉间乱哼哼着,有点不舒服似的。 就在这时,叶伏秋睁开一小条缝的眼睛,突然迎来了一道刺眼的车灯光。 高档轿车驶动的声音有种特别的好听,锃光瓦亮的迈巴赫开了回来,嗡的一声停在了她面前。 夜晚九点半,安静的近郊路边公车站,广告牌灯光下围绕着一群飞虫。 孤零零坐在车站的女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车。 下一秒,后座开了门,男人漂亮的黑色皮鞋踏了下来。 …… 十五分钟以前。 迈巴赫已经行驶在了回市区的高速路上。 小陈坐在副驾驶,时不时透过后视镜打量后在今天“完败”的老板,大气不敢喘。 他斗胆一问:“祁总,我要和其他同事接洽一下去电视台商谈的时间吗?” 之前没有这个安排啊。 一直窝在真皮座椅里的祁醒微微仰着头,浑黑的眼睛盯着窗外,被飞逝而过的灯光一节节照亮脸庞。 他单手支着窗边,撑着颊侧,慢悠悠来了句:“你说,我把电视台整座楼盘下来……” 第124节 小陈一怔:“啊?” 然后对方补了后半句:“改做洗脚城,怎么样。” 小陈:…… 真受够了。 一天天没个正经。 小陈完全没搭理他这茬,笑了声,“祁总,我看叶小姐好像也不是特别喜欢那个荣明,别太担心。” 祁醒牵动唇角,“不是特别喜欢……” “都快爬人家身上了,还不喜欢呢。” 小陈:你哪只眼睛看见叶小姐爬人家身上啊!有病啊你! “……担心?”他才反应过来对方刚才说的话,移目到副驾驶,“喝多了吧你。” 小陈:我没喝酒,谢谢。 既然对方嘴硬到这个地步,他直接换个风格,坐好,聊闲天一样的:“但荣明很喜欢叶小姐,这个谁都看得出来。深情的男人最有魅力,保不齐后面叶小姐会被感动,不对,叶小姐现在就应该很感动,她对荣明有明显的依赖动作,我是心理医生,很会看微动作微表情的,你懂的。” “我打听过,荣明是叶小姐的学长,比她大两届,叶小姐回去上大二的时候赶上荣明上大四,短暂作为代课助教跟叶小姐朝夕相处,后面又辅导她做校园电视台,听说实习的时候,也在一起……” “陈助理。”祁醒冷声打断:“你这碎嘴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你这嘴是着急还么。”他眼神犀利如箭,拖腔带调的不耐烦,“吵死了,你下车。” 小陈差点暴躁:“这是高速上啊!!你让我下什么车!” 没想到,下一秒祁醒利索直起身,拍了拍司机的座椅:“那就下高速,掉头。” “回去。” 小陈:??? 合着你就等着这呢?? 心机男……嘴硬鬼! …… 于是就有了当下这一幕。 祁醒从车里下来,甩上门,一步步走向坐在车站的女孩。 他走到人面前,直接蹲下与她平视,西裤经过折叠更崩紧了他的腿部肌肉,束缚着澎湃力量感。 叶伏秋双眼懵懂,盯着他,痴醉中好像跟看个陌生人似的,完全没反应。 祁醒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哎。” 他讽刺:“你那好学长呢?” 叶伏秋惺忪着盯着他,半晌,偏开眼,有气无力道:“滚开啊……看见你就烦。” 不像骂人,倒像是撒娇。 这一句滚,直接给他弄笑了,祁醒没忍住,胸膛闷出好几声笑。 真别说,这样比前几天她那副假惺惺的做派让他舒服多了。 “公车没了吧?”祁醒看了眼手表:“是跟我走,还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睡一晚上,再遇到个流氓地痞的……” 叶伏秋回头,特别费解地对他说:“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啊?” “你回来干嘛,”她鼻音嗡嗡的,指着自己:“看我过得多惨,看我笑话吗?还是兴趣来了,想起当初在我这受的气,想报复两下。” 说完,叶伏秋笑了一声,肩膀抖动可怜又可爱:“你还是真想参加我婚礼呀。” 这句话落地,祁醒眼里染上的那几分笑意彻底被她说没了。 他被耗没了耐心,起身捞起她软绵绵的胳膊,直接把人扛了起来。 叶伏秋双脚一下腾空,吓得吱呀乱叫,一边打着他一边喊:“干嘛!来人啊!有人……有人绑,架!” “强抢民女…耍流氓了!!” “别硌着我,你身上好硬……来人啊!!” “祁醒!祁醒你放我下来……!” 小陈麻溜下车,给他开车门,护着顶部别磕到,顺便左右看看别被人围观了,然后让司机自己打车回去,他来开车。 做完一系列动作,他恍然……怎么真像是偷鸡摸狗,强抢民女了!! 叶伏秋跌进柔软的车后座里,磕到膝盖,小声吃痛,再想回头下车,对方已经坐了进来,车子落锁。 她醉得头顶发昏,感冒又没好利索,现在连坐起来都很困难。 喝酒壮胆,何况是喝大了的状态,叶伏秋气得爬过去,恨不得给他一巴掌,结果一手抓在他西裤上,还是大腿,还是内侧。 下一秒,祁醒骤然一僵,闷哼半声,握住她手腕警告:“叶伏秋,别乱摸。” 同时,他看向前面,来了句:“再看把你眼珠子抠了。” 小陈对着后视镜看戏的视线瞬间缩了回去,老老实实看车,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威胁谁呢! “放我下去!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叶伏秋手上完全没松紧,掐他大腿又往他身上爬,一来二去,脚上的乳白色高跟鞋都掉了下去。 两人在车后座扭成一团,衣料窸窣发皱,祁醒身上特别的清冽松木香和她身上的花瓣皂香融为一体。 叶伏秋喝多了,胆子大了,劲儿也大了,直接骑在他身上,扯着他领口,摇来摇去:“你……你!你有完没完啊!” 祁醒气得想笑,双手握住她手腕,反问:“你看看现在谁骑着谁呢,还我有完没完。” “叶伏秋,你像话么?” 叶伏秋红着眼睛,双手捂住他吐字的嘴唇,望着他却好像在和什么较劲,隐忍许多,莫名委屈:“你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 “祁醒……”她一点点没了力气,往下面滑,吐出最后半句:“我真快恨死你了……” 说完,她直接趴在他身上,闭了眼。 祁醒前一秒松了口气,后一秒意识到什么,一摸她额头,倏地抬眼:“打给阿慎在这边的私人医生,让他到酒店等着。” 车子飞速驶向市中心。 他抱着她,不断用较凉的手为她发烫的脸颊散热,祁醒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闻着她身上没散去的酒味。 生着病,穿这么少,还跟着应酬喝酒? 他抱着她,感受女孩瘦得只剩架子的身材,偏眼,沉默许久。 非把自己折腾死就满意了。 …… 这一夜叶伏秋几乎没有记忆,只记得特别难受,浑身发热,不知是因为喝醉还是发烧。 难受得连嘴也张不开,眼睛也睁不开。 没想到这小小一个感冒竟然折磨自己这么久。 但是她又睡得莫名很舒服,好像有种熟悉的气味,包裹了她全身上下。 缓缓恢复意识的时候,她的眼皮感受到了白日的光线。 叶伏秋手里捏着被子,随着苏醒,手里又握了握,没想到耳边却听见一声来自男性隐忍的闷气音。 她哼哼唧唧的“嗯?”了一声,然后听到一声—— “捏够了没。” 叶伏秋瞬间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手掌隔着布料的触感正在膨大,她吓得从床上惊起。 一抬眼,看见了祁醒正拿着平板靠在床头。 而自己刚刚,就睡在他身边。 叶伏秋吓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瞬间清醒了,连爬带滚地下床和他拉开距离:“我怎么在这儿。” 她看了眼自己手掌,好像还留有温热,一下背过手,“……对不起,我不小心。” “不小心。”祁醒翻了一页报告,盯着屏幕说:“就把了一夜?” !?? 叶伏秋浑身血液倒灌,差点不敢置信地喊出声。 把……了……一夜…… 她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啊?! 祁醒偏眼,看着她脸色又青又白,微微一笑,极致顽劣:“骗你的。” 叶伏秋的脸像个调色盘,瞬间又添上一抹红,指着他手指发抖:“你,你怎么可以……” 她看着周围,“你干嘛把我带到这里。” 荒唐和后悔充斥大脑,叶伏秋呼吸急促,很生气,但气得更多的是自己,喃喃:“这叫什么,我稀里糊涂地跟你躺在一起算什么。” 这时候,外面的小陈带着酒店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礼貌地站在外面不进来。 小陈手放在嘴边,喊了一句:“叶小姐~别误会,你昨晚发烧人事不省,我们也不知道你家住在哪儿。” “医生给你开了药,打了吊瓶,祁总晚上睡在外面沙发了。” “早饭给你们准备好了,我先下楼了。” 说完,只听一声关门,酒店套房又恢复安静。 叶伏秋理清了这一切,低头穿好鞋,又换上了冷静时的那副镇定模样,“是我错怪你,谢谢你好心。” “吃的药,还有打点滴的钱。”叶伏秋打开自己的包,问他:“一共多少?我给你。” 急于说话撇清关系,她没有意识到那人已经放下东西,走到了自己面前。 叶伏秋抬头,一下被祁醒近距离俯视的沉郁视线吓得噎住。 祁醒不说话,只是一步步逼近,她不想等他撞上自己,只得一步步往后搓——直到后背抵上衣柜门。 第125节 祁醒换下了昨晚那套正式的西装,身上穿得格外日常,薄毛衣和宽松长裤,素色毛衣更突显他宽阔强壮的胸膛,随呼吸一起一伏,都特别明显。 叶伏秋盯着他胸口,眼睫稍颤,握紧钱包:“多少钱……你说就是。” “我不会占你这点便宜。” “多少便宜你早早都占了。”祁醒嗤笑:“现在计较这点儿,不觉得特装么。” 叶伏秋被激得抬眼,“因为现在我们没有关系了,所以我不想欠你,这有错吗?” 他是怎么做到句句都刺到她痛点上的。 祁醒双手抄兜,微微俯身,以身高优势压着视线审视她:“你不喜欢姓荣的,对吧。” 叶伏秋眉头骤然一动,不懂他什么意思,执着道:“我和学长之间的感情,哪是你随便猜猜就能知道的。” “你要真喜欢他。”祁醒微微偏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能逃得过他鹰隼般的敏锐:“为什么答应跟他走,又自己出现在车站?” “叶伏秋。”他笑了一声:“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你知道的。” 叶伏秋心跳漏空,伪装一点点强撑不住,有往下脱落的趋势。 她咬了下嘴唇内侧的软肉,用疼清醒,针锋相对,明确告诉他:“我不知道你突然又出现是想做什么。” “但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了,如你所见,我很好。” “我那天晚上说得很清楚,他很适合我,我也满意他。” “如果识趣,就不要各自打扰了。” 心脏跳得很快,好像这些年都没有这样跳过了。 正是因为这种反应,才让叶伏秋死寂一般的生命感到惊慌,当既定的稳定被打破,她只会像弱小动物一样,先选择躲避。 她这么无情又果断的话第二次砸下来,祁醒早就没什么所谓了,好像听多了,就跟个赖皮子似的,不痛不痒。 反而昨晚醉酒后的反应与此刻她的冷漠产生对比,戏剧般让他觉得可笑。 她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儿的。 见对方不说话了,叶伏秋利索拿起自己所有东西,落荒而逃一样转身直接跑出了套房。 既然已经选择了新的生活,那个或许不理想,但是最稳定最正确的活法。 他现在出现,又算什么。 进了电梯,叶伏秋没忍住腿软蹲了下去。 她捂着自己的头发,急促喘了好几下。 好难受,胸口里面像有什么在刺,在挠,让她害怕。 可悲的是,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叶伏秋,她和祁醒的差距在这四年间拉开了光年般可怕的距离。 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每次靠近,只会让她惶恐,后怕,不知如何应对。 叶伏秋额头沁出一层冷汗,一闭眼,全是这些年噩梦里他那些悲惨死去,倒在血泊里的模样。 吓得她抖得都站不起来,脸色煞白。 她已经……难以面对祁醒了。 …… 下楼之后,叶伏秋在大厅撞见了陈私助,他似乎就是在等自己。 小陈微笑:“叶小姐吃过早饭了?” “没有。”叶伏秋摸了摸脸,想来脸色也是很差:“就不多耽误了。” “我送你回去吧,不是祁醒的意思,我们也算是多年不见。”小陈说:“举手之劳,就别拒绝我了。” 他惭愧:“当初,我确实也亏欠你。” 叶伏秋笑了,释然般:“你哪里对不起我了,当时你率先意识到问题,替我指明了最正确的路不是吗?” 她偏眼,“他也因为你的果决……好好活到了现在。” 小陈微微仰身,叹息,“是啊,不过,我还是觉得……” “可别这样。”叶伏秋说完,停顿一下,还是没忍住:“祁醒这些年……身体还好吗?” “他的病……” 小陈带着她往停车场走,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不是我不能回答你。” “而是叶小姐,我想问你,你对祁醒现在态度是怎样的。” 叶伏秋没想到对方把问题抛了回来,还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小陈说:“如果你还在乎他,我就如实告诉你。” “如果你已经无所谓他,有了新的归宿,那我无论告诉你什么对你都是负担,不是吗?” 叶伏秋看着他,一时语塞。 竟,说不出不对。 …… 叶伏秋拖着一身疲惫回到租的房子,一步步上楼去,幸好陈私助替她跟公司请了假,不过这一遭,不知多少人又要说闲话了。 她走进这一户,站在自己的小单间门口掏钥匙,因为刚退烧又没吃东西,手臂发软,连钥匙都捅不进去。 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穿着t恤裤衩,拎着外卖吊儿郎当的,站在她隔壁的门口停住,上下扫了眼她,吹声口哨:“美女,才回来?” “昨晚不在家?睡在哪儿了?” 他就是住在隔壁的小情侣的男方。 叶伏秋握着钥匙的手抖了几抖,心里冒着火,恨不得不顾一切抄东西打人,她忍着,冷脸说:“你再对我吹一次口哨,我就报警搞你骚扰。” 不是一次了。 这样毫无边界感的调戏,到底够了没有。 男人完全不怕她这种威胁,靠在自家门口,视线定在她胸口已经褶皱的衣服,目光留恋油腻:“调戏?有没搞错,我女朋友比你身材好一百倍,我调戏你?哼。” “你再污蔑,我就把你这么多次扰民的事儿告诉房东,你老是拖房租,人家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说完,开了门自己进去了。 叶伏秋扶着门把手,重重出了口气,气得腿发软。 回家洗了澡吃过饭以后她闷头睡了一下午的觉,醒来把自己收拾好,傍晚,带着东西去了医院。 奶奶这一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尤其是心脏的慢性病,每天都要吃药维持,上次检查医生又说泌尿系统不太好,要留院输液治疗,这正住着呢。 幸好老太太心态好,一见着她就笑,明明自己是病人还给她这孙女削苹果吃,还让她专注工作,不用经常跑医院。 今天护工请假,姑姑要照顾孩子们,她必须陪护。 医生说,这次输液后如果感染的现象可以缓解就可以回家,但是老年人的身体全方面都在衰退,家人千万要细心调理,小心各种万一。 叶伏秋听着,心情越来越阴郁,心脏的病随时是个会喷发的活火山,骨头也不好,现在泌尿又出问题。 她一想到奶奶可能有天会离开自己,就怕得发抖。 可回到病房,自己又要扬起笑脸,跟老人说她健康的很,没事,马上就能回家了。 半夜。 叶伏秋精疲力竭,缩在走廊的长椅上,披着外套假寐。 她倒是不觉得自己悲惨,只是这几年的事下来,她太累了,也没了自信。 有时候总是贪恋地回忆在霄粤湾的那一年,那或许就是自己人生中最理想,最发光的瞬间。 可惜,已经结束,也回不去了。 这时,电话震动,打破了医院夜间寂静的氛围。 叶伏秋一看,是房东发来的微信。 【隔壁投诉你扰民好多次,都没法正常休息,小叶啊,注意点吧,我这边替你安慰人家好多次了。】 【还有,我家里要用一笔钱,后面的房租不能给你按月交了,你准备季付吧,就最近啊。】 叶伏秋盯着屏幕,讷讷:“我扰民……” “我扰民……” 她哭笑出声,突然觉得特别好笑,讽刺又悲哀,“怎么就是我扰民了呢……” 这时刻,让她崩溃的不再是单单一件事,而是一次次的无奈,疲惫,痛苦叠加起来的黑色毒液,压垮她勉强维持跳动的那颗心。 啪嗒。 豆大的泪珠摔在屏幕上,溅湿了那些冰冷的文字。 叶伏秋抱住头,把发冷的身体蜷成一团,肩膀止不住发抖,连哭都没个明显的声音。 哭泣这种事,在医院是最平平无奇的现象,于是路过她的家属,护士,都不曾看她一眼。 而下一秒。 有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面前。 “有件事儿你说对了。” 抱着胳膊哭的叶伏秋听到这道声线,愣住了,带着模糊泪眼抬头。 祁醒站在她面前,手里提着个餐点袋子,抄兜,睨着她的眉眼依旧那般恣意随便。 只是他的眼神,很黑,很深。 半晌。 祁醒盯着她,稍许扯动唇线。 “我就是一不识趣的浑蛋。” 第126节 第066章 jungle jungle:66. 叶伏秋满眼泪汪汪, 看着眼前穿着棕色毛呢大衣的男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早晨自己还一脸义正严词撇清关系,那架势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 结果一到了深夜,又阴差阳错地碰上。 老天还真是一点都不给她时间空间把情绪梳理清楚, 就又把这人送到面前来扰乱。 而且偏偏,每次都让他看见她不堪的一面。 哪怕是装的,叶伏秋也想让自己在祁醒面前是“过得很好的叶伏秋”。 所以,他刚刚那句“本来就不识趣”,是在回答早晨对峙时她的最后一句么。 她看了眼他手里拎着的名贵酒楼的外卖袋子,挪了挪视线, 小声说:“你兼职送外卖?我……我可没点, 送错人了。” 祁醒乐出一声,抬起男士皮鞋的前端踢了踢她的鞋, 语气还带着嘲谑的笑意:“叶伏秋, 你疯了啊。” “哭成这样,”他说:“饿的?” 她哭她的,他路过损她一句是干什么?叶伏秋瞪他, 仿佛在说:关你鸟事,赶紧滚。 然而, 祁醒作为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一眼就看透了她的眼神。 他拎着袋子环胸,玩味睥睨:“骂得挺脏啊。” 说完, 祁醒也不管她愿不愿意, 直接走到她旁边坐下。 不锈钢长椅一下落入一份重量, 压得椅子咯吱一响,身边人浑厚的气场压下来, 令叶伏秋那半边身子都感觉有些麻麻的,不知为何。 祁醒往她身后那件病房看了眼:“谁住院了?” “我奶奶。”叶伏秋把手机关掉,不给他偷看到里面消息的机会,“老年人时常容易有小毛病,住院输两天液就好了。” 祁醒没有犹豫:“需要帮忙么。” 叶伏秋更没有犹豫:“不需要。” 下一秒,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寂静。 半晌,他偏眼瞥她一下,“你倒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儿。” “大半夜,住院楼,表情凝重。” 叶伏秋盯着自己绕在一块的手指,“我看你挺悠哉的。” “不像遇到事儿了。” 祁醒:…… 你还分析上我了? 祁醒把手里的外卖袋子拆开,塞给她一盒海鲜咸香鸡蛋羹,“吃点热乎的。” 鸡蛋羹香甜的味道顺着保温盒的缝隙都窜出来了,叶伏秋忍着满肚子的饥饿,没动:“我不饿,你买给谁就送去给谁,给我算什么。” 祁醒慢条斯理剥着一次性餐具,“怎么就不能是给你买的。” 她悄然看他。 “我饿了,自己出去买的,你吃不吃?不吃给我。”祁醒又伸手要去拿回来。 叶伏秋实在饿得放弃理智了,点头,掀开,拿着勺子舀了一口:“……我一会儿给你钱。” 这家饭店很有名,是五星级的,娄琪以前吃过一次回来跟她天花乱坠说了半天,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鸡蛋羹里面都放了这么多海鲜珍菌。 祁醒支颐在膝盖上,歪着头就这么看着她狼吞虎咽,表情淡淡的,眼底却专lamghuan注。 “慢点儿,袋子里还有盖饭和鸡汤。” 她吃着,祁醒就自己交代:“易慎住在这儿。” 叶伏秋端着食盒,一愣,咽下去问:“易慎?怎么会。” “出车祸,差点死了。”他说。 叶伏秋被噎住,“咳咳咳……”吓得拍胸口。 “什么?”她拧眉:“被报复了?” “你倒是聪明。”祁醒给她递纸擦嘴,一如四年前那般顺手。 他们这样背景的人,一般不会出事,因为没人敢惹,但是一旦出事,那就是谋财害命的大事。 叶伏秋在霄粤湾短短一年的见识,倒是足够撑住半辈子需要的眼界了。 她是外人,不该过多问,但是易慎也算她半个交谈甚合的朋友,虽然接触短暂,但气场合,他人又是个好人,叶伏秋就难免想多问两句:“没事了?” “伤得重吗?” “捡回一条命,亏他命硬。”祁醒笑了一声:“还不是为自家人受的伤,我那弟弟蠢得很。” “为了保护他女朋友的爷奶,命都不要。” 叶伏秋不禁想到最初相遇,他路过自己时听到的那三两句。 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她继续问:“……跟你们家有关系?” “二叔,祁侯世。”祁醒说了一句。 叶伏秋顿时哑声。 这么多年,他们兄弟俩还没能完全把那个二叔扳倒,可见他的势力在前些年发展得有多么雄厚。 “这回算是够他喝一壶了。”祁醒把盖饭递给她,让她继续吃,“凶手肯定是祁侯世指派的,作案后逃得很快,不过也马上被警方逮捕了。” “处理二叔这件事,我和阿慎有些分歧。” “他的意思是立刻了结,把人送进去,一劳永逸了。” 叶伏秋好像明白了什么,试着问:“你不愿意?” “你还想留着他……” 祁醒捏着手里的勺子,玩转着,“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和他那一党,就像这个。” “任我随时,摆弄。” 四年过去,关于祁醒接棒啟盛大权的问题,没有人会再质疑他的能力,现在不过就是一句话事了。 哪怕是他父亲祁华甄,现在都要忌惮他三分。 他三两句,把其中的故事讲给她。 现在处理祁侯世,是因为祁侯世与易慎,以及易慎女友沈家过去老一辈人的恩怨。 祁侯世现在大势已去,本就厌恶沈家人,如今易慎和滨阳首富沈家千金沈爰破镜重圆,一旦结合,势力就会更盛,易慎的势力,就是祁醒的势力。 怎样对他来说都是隐患,而且已经火烧眉毛,祁侯世是狗急跳墙,才会出此下策。 可祁侯世和祁醒兄弟俩的恩怨,还没有了结。 祁醒和易慎这五年间在背后扩充版图,拿住他们产业的命脉,一点点包围蚕食祁侯世的势力,当他们的二叔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论能力论计谋论效率,祁侯世及其商业同僚,是一丁点都比不上他们这对兄弟。 如今在商场上,祁侯世已经是强弩之末。 祁醒只想就当年的事彻底跟祁侯世算账,但这人如果提前因为别的事进去了,他这一腔仇恨,就只能这么不痛快地咽下去了。 当初他跟她说过,他怀疑当初弟弟易慎走丢,就是二叔祁侯世的手笔。 他的目的,是把嫡系祁华甄的后代全都铲除,最后这接班人还是会落到他祁侯世的子女身上。 易慎走丢,小儿子没了,过几年大儿子被绑架虐待,不死也得疯。 不过祁醒没有按照祁侯世的计划发展,他的一身傲骨和顽强生命力,让他“健康”地长大了。 叶伏秋捧着温热的鸡汤,垂眸蹙眉,“你想要的证据,这些年都没能找到吗?” 祁醒摇头。 她眉眼更垂。 爸爸是唯一一个也许知道些线索的人,只要找到当年那群蒙面人,就能名正言顺揪出背后的祁侯世。 祁侯世伏法,才能把当年干的事一五一十全都抖露出来。 所有罪犯都会得到该有的惩罚。 但是爸爸走了,唯一一个有机会给他突破口的人也没有了。 那群蒙面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到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对祁醒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来说,祁侯世进监狱又怎样,他心里的仇报不了,他就算是在里面蹲一辈子他也不痛快。 “叶伏秋,你懂我想说什么吗?”他打断这个话题。 叶伏秋从纠结遗憾的思维里回神,没明白:“嗯?” 祁醒紧盯着她的脸,“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再威胁到我,还有我身边的人了。” 四年前,他父亲说他羽翼不满,就算留着叶伏秋也是软肋,最后一损俱损。 现在,没人再敢伤害有关他的分毫。 他足够强大。 叶伏秋这才明白过来,但明白过来,就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四年不长不短,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她扭回头,“那……恭喜你。” 祁醒看着她说:“我不想听这个。” 叶伏秋为难,肩线发直发僵:“对不起,我这里没有别的……” “你想结婚是吧?”他突然打断。 她愣住,下一秒又听见他说。 “选他,不如选我。” 第127节 叶伏秋诧异地看向他,这人脸上没有想象中随口开玩笑的吊儿郎当,反而无比认真,好像只要她一句话,他就会把后面所有事全都办好。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开始浮现当年祁醒因为她和父亲痛苦的各种画面,他骨瘦如柴的样子,他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如果当年的叶伏秋不配让祁醒付出生命去爱,现在的叶伏秋,就更不配了。 他是霄粤湾首富,是祁家长子,是无数怀揣前途的员工的老板,是依靠。 是许多人盯着,敬畏又敬仰的存在。 而她,就只是叶伏秋而已。 当初她敢占有他,是年少孤勇。 经历了这么多,又有那些东西挡在中间,她早就不敢了。 口口声声要保护他,最后害他差点当众丧命,祁家父母能不怨她? 咬死因为他的起诉,父亲昏迷中心情郁结导致患病去世,奶奶和姑姑能接受他? 她和祁醒,好像真的没可能了。 叶伏秋艰难说:“结婚……是要选喜欢的人,不是有钱的人。” 祁醒嗤笑:“你喜欢他?” 她口吻偏弱,反驳:“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他突然靠近,一手搂住她的腰,一使劲,直接把人扯到面前。 她顺着他这股力气,直接从长椅一端滑到中间到他面前,叶伏秋瞠目,吓得抵住他肩胛。 “叶伏秋。”祁醒俯身,把距离拉近到咫尺,这样近的距离让对视的目光碰撞得更加赤白。 她眼底所有情绪一丝不剩得被他扫荡,审视,辨析。 深夜走廊安静,过近的距离,让这对曾经共同拥有过去的男女,禁不住呼吸浓厚起来。 叶伏秋心跳得很快,让她感到危险,开口:“祁……” 她刚开口,声音便被他抬起抚摸到嘴边的手指噤了声。 祁醒丝毫不顾礼节,手指抚摸在她的嘴边,轻轻摩挲,指腹揉摁着她唇瓣。 让阔别四年的,思念已久的肢体回到它归宿的田地里。 她瘦得脸发尖,嘴唇却一如既往的柔软细腻。 他只是浅薄几下抚摸,就撩拨得她心跳如击鼓,上上下下,浑身都像春田萌动般躁动发痒。 叶伏秋战栗着抬手,握住他手臂阻止:“你别……” 结果一开口,他的手指顺势按进了她的嘴角,浸入她满口温热湿润。 瞬间,暧昧四溢。 两人皆有怔愣。 祁醒率先做出动作,替她把碎发挽到耳后,完全不着急,“我是不知道你和荣明有多少过去。” “但是。” 碎发不再阻挡视线,他又凑近一分,就这样以鼻息交缠的距离,对着她的眼睛。 半晌,祁醒微微噙起得逞的哂:“我知道,你真喜欢一个的人时候是什么样儿。” 她趴在他身上撒娇的样儿,她主动搂着他接吻的模样。 她对着他鼻音笑弯了腰的样子,还有她忍着羞臊,满足他所有需求的时候。 满心满眼都只盛着他一个人的模样。 “显然。”祁醒的目光留恋她脸上每一寸,虽然略有陌生,却还是心里的模样,“你对荣明不是。” 叶伏秋被说中所有,像被拆穿了谎言那般,脸色渡上变扭。 半晌,她挥开他的手,“你别太自信,人是会变的。” “祁醒,”叶伏秋攥住手指,任由指甲嵌入肉里,“你不恨我吗?不讨厌我吗?” “你是把以前那些都忘了吗?” 祁醒目光降回平淡:“没忘。” “那你现在这又是为什么?”叶伏秋自嘲:“想玩我一回?让我也吃吃苦是这样吗。” 他没有再回答,缓缓起身。 祁醒把食盒全都留给她,“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答应选我,我就都告诉你。 叶伏秋盯着他,以一种不解又怨懑的目光看着祁醒转身离去,几乎是同时,她按住喉管变窄,呼吸困难的上胸,皱眉难受。 因为那些过于痛苦的过去,因为这些年反反复复的噩梦,让她冷不丁再见到本人时……总是浑身发冷汗,喘不来气。 就像应激反应一样。 叶伏秋捂着胸缓和呼吸,埋怨自己没用。 怨自己没有骨气,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招架不住这人。 就像磁场引力作用那般,她抗拒不得被他吸引而去。 即使她已经走远到磁心的千里之外。 …… 祁醒上楼,走动易慎所在的病房,看了眼里面,确定屋里没有进行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才敲了两下门进去。 他一进去,里面的两个人纷纷看过来。 易慎坐在床上看书,原本趴在他身边小睡的女孩撑起来,揉着眼睛看过来。 女孩着装不菲,皮肤白皙,又有一头金棕色的天生卷发,看着俨然一个混血小美女,跟贵族公主似的。 沈爰回头,看向祁醒,还有点没睡醒似的:“祁醒哥,你来了,怎么有点慢。” 祁醒看向两人牵在一块的手,瞬间恶寒,眼尾一翘挑眉:“你俩不会连上卫生间都拉着手吧。” 易慎瞥他:“东西放下就滚,看见你就烦。” 祁醒荒唐一笑,指着他:“我可是过来换你未婚妻回去休息的。” “你现在让谁滚呢。” 一提未婚妻,沈爰瞬间羞了脸,揪着裙边,扭捏一句:“大哥,还没订婚呢,怎么就未婚妻了。” “这可不合礼数。” “饶着年纪小,规矩倒是比谁都多。”祁醒走过去,扎了一块苹果吃,摇头晃脑:“也对,你们沈家人比较在乎这些。” 易慎看他两手空空,纳了闷:“让你去源宝聚买点夜宵回来给圆圆,东西呢?” 祁醒一抬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面不改色说着欠揍的话:“哦,给别人吃了。” 易慎:? 沈爰:? 沈爰眨眨眼,按住马上要发火的易慎,尴尬一笑:“没事儿,我回家吃也一样,家里留了饭。” “既然大哥来了,那我就回去了。” 她快速往易慎嘴边亲了口,小声跟他说:“你乖乖睡觉,我明天再来。” 说完起身,跟祁醒点头示意,拿上包包小雀蹦跶似的离开了。 病房顿时剩下兄弟俩,易慎抽出旁边的水果刀,掂着,指指他。 祁醒立刻单手举起,故作投降,懒洋洋说:“哎,别对着你哥舞刀弄剑,我又不是故意的。” “谁让我半路遇到个小饿鬼,不喂饱她就哭,你说怎么办。” 易慎聪敏过人,把水果刀放回去,“是叶伏秋吧。” 祁醒鼓掌,认可:“聪明。” “想不到你还会记着她的名字。” “能把你这种生命力顽强的狗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人。”易慎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说:“我确实要好好记记。” 这时候,小陈从外面进来了,跟祁醒和易慎交代:“已经托司机送沈小姐回去了,二位放心。” 祁醒窝在一侧椅子里,玩着手里的腕表,“陈私助,你昨天看见叶伏秋了吗?” 小陈纳闷:“看见了啊。” 脑海里反复浮现着她独自一人坐在走廊里抱着自己哭的模样,祁醒淡去方才跟人嬉皮笑脸的架势,偏眼,有些冷:“你看她变了吗?” “没有吧……”小陈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就是比以前瘦了好多,脸色也差,好像过得不是很好。” “过lamghuan得不好。”祁醒重复,语气低了很多,“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过得不好。 小陈立刻委屈,控诉:“大哥,是你那个时候不许我提及有关她半个字。” “一提她,你就急,你让我还怎么说,我以为你打算要彻底把叶小姐忘了。” “既然你都不在乎她了,我还费力去打听她的近况干什么。” 所以这些年,祁醒他们并不知道叶伏秋的生活。 说实话,小陈再见到她的第一眼,也有些意外。 她憔悴得没有一个24岁正当芳华的女孩子该有的模样,消瘦,脸色差,主要是眼神,太疲惫了。 这让她嘴硬说的那些我很好,真成了荒唐。 叶小姐,要是真的较劲犟起来,比祁醒还要厉害百倍。 是啊。 祁醒转动表盘的动作停住。 她以前是特别爱笑,又自尊又自信的人。 第128节 是他不对。 祁醒沉住胸膛,把腕表重新戴好,“那就拜托你,帮我把她这些年的生活全都查清楚。” …… 第二天,叶伏秋照常早起上班。 再大的事,再乱的心情,都不能影响她打工人准时打卡。 新一期策划又开始了,叶伏秋是后期部门了,平时不分阶段的忙,这个项目做完了,下一个项目又扔过来。 她在工位坐下,突然直觉有人在看自己,叶伏秋抬头,果然,周围不少同事纷纷回头,继续忙自己的。 可他们噼里啪啦敲键盘的频率那么快,哪像平时拖拉摸鱼的样,叶伏秋只觉得是在微信什么地方背后议论她。 叶伏秋微微蹙眉,可是,她有什么好议论的? 她打开工程文件,把那些事抛到脑后,专注工作。 坐了三个小时腰酸背痛,叶伏秋端着水杯起来去茶水间,不去还好,一去就听见那些同事在里面畅所欲言交换情报。 因为里面声音太大,她走到门口就听得清清楚楚。 “啊?叶伏秋和今天上午来台里的那个祁总……?什么情况,叶伏秋家里不是特别困难吗?怎么认识他的。” “谁知道,我听郑经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二十多个人应酬都是大领导,那祁总就专门要送她回去呢。” “因为叶伏秋是唯一一个女生吧,这不是很绅士吗?” “得了吧,你看今天祁总过来开会,一路上睁眼看过谁吗?他不是没礼貌,他那股劲,是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 “嘿嘿,我就吃他那套,瞪我一眼我都会爽到。” “人家是首富,她叶伏秋凭什么啊。” “所以就在传,叶伏秋是被祁总看上了~哎,也是,要是我碰上这么一个又帅又有钱的……” “可是叶伏秋不是跟荣总监……” “对啊对啊,她前阵子刚被表白呢,说实话,我都没想到荣总监会看上她。” “人家长得漂亮嘛,性格又软,还是那种天然去雕饰的感觉。” “那她现在岂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那可有点没品了。” “你们看着她长着一张小白脸,谁知道私下钓男人的手段有多少。” 叶伏秋靠在外面,盯着空空如也的水杯,渴得嗓子冒火,心想:什么时候能说完。 她真的很渴诶。 办公室茶水间,一群人聚在一起造黄谣的这种事不是头一回,但第一次成为风暴中心。 还真是有些不舒服。 她把这里当成挣钱的场所,有人却把这里当成生活的全部,宇宙中心。 叶伏秋盯着自己的鞋尖,把眼睫垂下去,像雨伞展开伞面,挡住所有雨水,也护住伞下的情绪。 她还要在这样的地方,被议论多少次才算终结呢? 一辈子吗? 她人生的意义,就在这样的地方么。 趁着一个空隙,她推门进去,装作什么没听见,看见他们,笑着点头,然后放着杯子接水。 那些人看见她进来,一下子面色变了变,没能立刻装出样子,面面相觑推搡着掏出茶水间。 紧接着进来的娄琪,看见这些人表情怪怪的,侧着身进来,跑到叶伏秋身边腻歪:“怎么回事。” 叶伏秋盯着咖啡机的功能,说:“你偷偷吃了一上午我的瓜了吧?” 娄琪一下子就知道怎么回事,愣了一下,“你都知道了,不过我没参与。这些人,生怕办公室里缺少谈资,你的绯闻一传出来,这些人闻着味就开始聚头群聊,无聊。” “尤其是那些男的,不造女同事的黄谣会死啊!” “我不喜欢上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被这群同事烦的,一点素质没有。” 当年,娄琪不太清楚她和祁醒的事,所以对方到现在都不知道,其实她已经偷偷谈过一场恋爱了。 叶伏秋环胸,踢着鞋头,才发现,她现在的交际圈里,真是连认识祁醒的人不存在了,更别提,知道她和祁醒的那一段。 娄琪拉着她看抖音,“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你看这个。” “什么?”叶伏秋看,“这不是上次我给你拍的vlog吗?” “是啊,莫名上了热门,现在是#我身边的剪辑师#这个tag的榜一视频!已经有八万赞了。”娄琪得意洋洋,吹牛道:“已经有mcn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当网红。” 叶伏秋有点好笑,问:“你答应了?” “才没有,我长得又没那么好看,也没才艺。”娄琪说:“都要得益于你的剪辑,很多网友多留言夸你的镜头风格,说……难得在短平快的视频平台看见能让他慢下步调的视频!说看了第一个镜头,就舒服得不想划走了!” “你的水平,我都觉得你在这儿屈才了,咱们台这几个节目风格死板固定,给后期的框架太死,一点创新都不许,不担风险。” “但你本来就是一个很有自己风格的摄影师。”娄琪看着她这张脸:“说不定你自己做视频号博主,也能飞一把。” “你努力上进,乐于创新跟潮流,又勤奋,有这精神力。”她把嘴巴撅成小翘勾:“干什么都不会太差的。” “谢谢你夸奖。”叶伏秋拍拍她,无奈一笑:“但你不是最清楚我了吗?我得有份固定工资养家啊。” 娄琪叹气,点头,这时候接到领导的工作消息,骂了一句:“我先回去了,烦死了最近好忙,午饭见啊。” 说完,一扭头跑了。 又剩她一个人,茶水间回归安静,叶伏秋等待咖啡机出液,盯着自己的杯子,少见出了神。 脑子里突然回着刚刚娄琪说。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也震动起来,以为是工作消息,结果叶伏秋亮起来一看,愣了愣。 【小单师傅:叶姑娘,上次你过来,拍着我洗的那批烟,已经阴干够时候了。】 【小单师傅:您,还打算继续拍吗?】 叶伏秋没想到还会接到他的消息,懵在原地,心脏却跳得很快。 不知为何,她耳畔忽然响起前一晚祁醒的嗓音。 【我知道,你真喜欢一个的人时候是什么样儿。】 【显然,你对荣明不是。】 联想到多年前,他带着她在祁家的地下藏库。 微光闭塞的地方,那时候她不自信:“是我拍的有问题吗?” 连摄像机都没自信端起来。 而就他靠在自己身后,亲手带着她,轻轻切换拍摄角度。 祁醒贴在她耳畔,循循善诱。 “没有,你学得很好。” “如果你需要建议。”他单手扶住她的相机,带着她,往光更旺盛的地方捕捉。 “这样拍,也还不错。” 那时候,她看着身边专注辅导自己的祁醒,少女单纯,只觉得自己人生的意义。 就在手里这台能拍世间万物的摄影机,和这个男人身上。 代表梦想与爱情。 从回忆里逐渐褪回。 叶伏秋恍然,自问一句。 她到底有多少年,没有做过自己喜欢的事了? 第067章 jungle jungle:67.但清晰却还是一样清晰 一连三年, 叶伏秋的睡眠质量都非常不好,但工作强度从没有降下过,于是每逢失眠的工作日, 总是会过得很艰难。 独居的铁栅栏窗户将月光分隔成四四方方的数份,染上的铁锈味的蟾光更冷了几分, 撒到正处于噩梦中的女孩身上,像无形的淬毒。 似乎是被子裹得太厚,惹得她额头冒汗,眉眼皱着不舒展,睡梦跌宕。 又是相仿的梦。 反反复复,像一团没有形状的黑雾笼罩着她, 渗透肌肤, 把血液都染得乌青。 梦里,她还在祁家的那栋别墅里, 还在那个充满了各种回忆的书房。 好像还是十九岁的模样, 她手里捧着书,倒在祁醒的怀里又说又笑,那样温热的怀抱, 那样具体的书纸香味,真实到她鼻酸。 叶伏秋忍不住, 翻身去抱他,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语气委屈:“……你去哪儿了。” “这么久……你真的说消失就消失……” 祁醒显然没听懂, 却依然搂过她, 把她圈在怀里细细亲吻, 故意嘬吮出羞人的声音。 深吻之后,他笑话她:“午觉没睡醒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晚上我妈给你煲了汤, 你最喜欢喝的那种。” 叶伏秋眼底倒映着他的脸庞,抚摸着他每一寸皮肤,目光摇曳不敢置信:“我回来了吗?我是,回来了吗?” 祁醒哧笑一声,捏住她鼻翼,故意让她憋气,使坏着:“还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啊?” “再胡言乱语,我让厨房多给你做点补脑子的得了。” 说完,他把她提到怀前,故意让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祁醒伏在她耳畔,暧昧暗喻:“或者等晚上,我给你单独补补。” 叶伏秋被臊得热了脸,推他:“你又这样。” 她努努嘴,“你当我是说梦话好了,你快下去帮忙,我要再看会儿书。” “行啊,现在还会使唤上我了。”祁醒这么说着,却老老实实起身,走之前还使劲揉揉她头发:“看累了就下来吃水果。” 第129节 叶伏秋脸蛋上鼓起窃喜的弧度,扭回头重新打开书。 就在这时,书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嘭”的倒地声。 她转头,瞧见刚刚还调侃自己的人,此刻静静倒在地上。 天地瞬间颠倒塌陷,叶伏秋惊慌大喊:“祁醒!!” 她跑过去跪倒,把人扳过身子,吓得尖叫一声。 地毯上的鲜血洇开了一大片黏湿的神色痕迹,祁醒脸色苍白已然是死去很久的样子,而他的手就握在,插入他心脏的那把刀的刀柄上。 轰然间——诸多杂音充斥她的大脑,整个空间也开始变形,扭曲。 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开始褪色,坍塌。 叶伏秋眼见着在面前惨死的祁醒,坐在地上后退,沾满了血的双手捂住头,恐惧痛苦地大叫:“啊!!!!” …… 轰—— 叶伏秋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起来。 她目光木然,吓得嘴边溢出哭腔,退到墙角把自己紧紧蜷成一团,月光投在墙上的正在颤抖的身影暴露一切。 刚刚无比真实的梦境画面,像一把榔头砸在她脆弱的神经上,一次次地重创着她lamghuan的生命。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叶伏秋越抹越多,听着撞动得难受的心跳声,反复回味可怕的梦。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梦。 三年以来,她频繁地做这样的噩梦,梦里回到了过去,可内容,都是祁醒的各种死法。 有时候在外面,在那个他隆重告白的广场,在他们阳光下接吻的校园,在缱绻的书房,卧室,或者在客厅,厨房。 甚至,他还会在滨阳的某个地方,或在那家面馆,或在酒店,或在崇大的门口。 可不管有多少梦里短暂的相拥,他最后都会死在她面前,在癔症的状态里,以各种形式自杀,在她面前一点点没了呼吸。 祁醒的家人,那些曾经善待她的人,多少次指着她唾骂,骂他们父女,是祁醒一生的灾星。 不管她做什么,是选择在梦里与他缠绵,还是在梦里也抗拒他,结果都是一样的。 结果都是,她会害死祁醒。 叶伏秋躲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独自平复了很久,在呼吸稍微平稳之后,她颤抖着爬到床头,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已经快见底的褪黑素。 从罐子里抖出两颗在手心,她想了想,又加了一颗,都不用伴着水,直接仰头咽了下去。 吃了这么久,褪黑素对她的催眠效果也已经寥寥无几。 她的精神再衰弱下去,真的就要去医院请医生开处方的安眠药了。 叶伏秋倒回床里,捂住眼睛。 可是安眠药吃下去,也会有失效的一天,那样的噩梦,一辈子都不会放过她。 叶伏秋翻了个身,随着一滴泪慢慢滑进枕头里,又想起前几天见着祁醒的那副模样。 真是莫名其妙。 他明明是噩梦的根源,她现在却再用他的脸,去抚平这份恐惧。 多怪啊。 …… 午休时间,公司附近的咖啡店。 “没睡好?”荣明看着她,给她指了指眼下的位置,关心着问:“黑眼圈还是挺重的。” 叶伏秋摸了摸卧蚕的地方,拿过自己点的冰美式,苦笑一声:“最近项目紧,你知道的,我们那边每天都跟打仗一样。” “没事,我今天早点睡就好。” 两人往店里面走,打算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荣明点头:“不仅是项目多,人手也不够,我听领导说明年q2有计划招一批新进来,分给你们部门的肯定多,到时候就不至于那么辛苦了。” “希望是这样,现在的新人有的脾气可大得很。”叶伏秋打趣:“这半年娄琪带的那个应届生,不就处处不听说,把娄琪气得跟我咬牙跺脚的。” 荣明笑了好几声,很礼貌地给她拉开椅子,让她先坐:“主要也是今年离职的人多,经济环境不好,裁了太多合同职工,人走了活可不就全堆到你们身上了。” 叶伏秋端着杯子喝咖啡,眼睫稍垂,沉默了几秒。 是啊,经济不好,台里业绩也不行,收紧人员也是砍在合同工的身上,只有正儿八经编制进来的才能稍微安逸点儿。 像她这样的合同工,如果哪天偷个懒,犯个错,或者卷不过别人,没准就打铺盖走人了。 “秋秋?”熟悉的女声响起。 叶伏秋喝咖啡的动作一愣,抬头,看见焦昕的瞬间眼睛发亮,“昕昕!?” 焦昕一身奢牌打扮,胳膊挎着新款的限量包包,墨镜架在卷发之上,脸上挂着光彩动人毫无“班味”的笑容,和周围这些挂着职工牌子喝咖啡续命的人格格不入。 好友阔别重逢,兴奋地在店里抱起来。 焦昕抱着她声音又尖又高,说话略有浅淡的粤区口音:“嗨哟我的秋秋啊!!想死我了喔!你怎么瘦这么多,没好好吃饭吗!” “我都好,我都好。”叶伏秋看见好朋友,眼睛不知道怎么红了起来,却一直念叨自己好。 “你怎么来滨阳了?” “最近滨阳那个什么什么地方不是火了嘛,好多人过来旅游打卡,你们最近的交通是不是堵得厉害?”焦昕拉着叶伏秋坐下,“我那群名媛朋友非要凑热闹,这不收拾东西就飞过来了。” “你说你在电视台工作,我没提前跟你说,怕你工作忙,就过来碰碰运气,没碰到我等你下班。”她直接拿起叶伏秋这杯喝了一口,皱眉,“你什么时候开始喝美式了,苦得要命。” “便宜嘛,而且提神比较快。”叶伏秋惭愧。 这时候,焦昕看了眼旁边一直做陪不说话的荣明,犹豫着:“这是……?” 荣明立刻欠身过去,伸手:“你好,我是秋秋的同事,以前在一个大学,荣明。” 焦昕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了然,“啊”了一长声,伸手过去握了握,“你就是秋秋那个荣学长是吧,我听说过你。” “你好~我是她在霄粤湾的好闺蜜。” 荣明看向叶伏秋,微笑着透着愉悦:“你跟你朋友说过我?” 叶伏秋悻然:“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肯定要跟朋友提起你的呀。” 她保留了几分,没让荣明误会太多。 她还在犹豫,这个时候给对方太多希望就太不像话了。 “说了很多,说你人超级好。”焦昕补充着。 “你点了东西吗?我帮你去取吧?”荣明主动请缨。 焦昕做富二代小姐惯了,倒是使唤人不脸红:“哦好,我的号码是3551,麻烦了喔。” 荣明去帮忙拿咖啡,焦昕立刻凑过去,跟叶伏秋惊叹:“这家伙比照片上长得还要帅,真的还不错,人模人样,看着就正派。” “又是很会照顾女人和家庭的那种气质。” 叶伏秋尴尬,推推她,“好了你小点声……” “我跟你说了,他确实条件很好,也蛮适合我的。” 焦昕又端起她那杯苦了吧搜的冰美式,悠哉道:“那你还犹豫什么……”又不知想起什么,她突然闭嘴。 妈耶,不该说这句的,她又不是人家阵营里的,替他说什么话呀!! 叶伏秋玩着自己的手指,垂眸道:“我家庭太差了,跟谁交往,跟谁结婚,都是给对方添累赘。” “家庭的结合应该是互惠互利,而我只会给被人添麻烦,费钱费精力。” “一想到这个,我觉得答应了学长,才是害了他。”她抿抿唇,不知该怎么说下半句:“毕竟我又没……” 焦昕直接点破:“毕竟你又没有很爱他——对不对?” 叶伏秋肩膀僵住,说不出话。 这时候,荣明端着咖啡回来,放在桌子上,“你们聊,我那边有点事,先上楼了。” 叶伏秋对他点头:“再联系。” 焦昕对他挥挥手,目送后终于松了口气,遗憾:“他甚至很懂得看场合,我还在想如果他一直在场我们要怎么聊天呢,结果人家识趣地给我们留空间了。” “真是个优质男。” “我是觉得。”叶伏秋捏着吸管搅动里面的冰:“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先考虑合适才对。” 焦昕笑了:“你真这么觉得的吗?” “一个曾经跟祁醒那种男的爱得死去活来的人,真会说出这种话吗?” “一旦结婚可是未来几十年到老,你跟一个连爱都说不出口的男人未来面对柴米油盐,能挺得住吗?” 对方几句话,问得叶伏秋哑口无言。 这些年,长辈们总劝她早点给自己做打算,又强调,找一个喜欢她的,而不是她喜欢的才重要。 长辈们口中的经验之谈是现实,她也接受了。 可现在焦昕两句话,却让她开始怀疑。 为什么婚姻不能是她喜欢,也喜欢她的双向箭头呢。 婚姻,本来不就该是,两情相悦的勇敢之举么。 “虽然我赞同那样完美的情况很少见,但我没遇到之前我就不结婚呀。”焦昕活得很自由,就算家里时不时催婚,她也不从:“但你不是。” “秋秋,现在不是就有那么一个人,摆在你面前吗?” 叶伏秋立刻意识到关键,问:“你知道祁醒来滨阳了?” 焦昕瞬间被噎住。 呃…… 这么敏捷吗…… “这不是重点!”她拍拍对方大腿,强调:“问题是你不要在这种人生大事上犯糊涂,选错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你就告诉我,你还惦记祁醒吗?” 第130节 叶伏秋又遇到了一个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要说不惦记,肯定是假话。 怎么会不惦记,这个人,这四年,在她的身体里,梦里,从未淡去过。 可他也已经是,她恐惧,自卑,难以接近的对象了。 “他跟你说过什么吗?”她反问,说:“我和他……有很多事,不好解决。” “他是没和我说太清楚,不过他从崇京回来以后,我倒是在不少酒局都看见过他。”焦昕也是霄粤湾上流圈的,出去玩难免会碰到他。 “那时候他不许所有认识你的人提起你的名字,比如我和陈助理,大家都挺战战兢兢的。” “祁醒的状态堪比颓废,整个人都没了以前的精气神,也不拿架子了,什么人都能过去跟他喝一杯,吊儿郎当笑两句。我不喜欢他那个样子,你知道的,目中无人才是他的风格,他那样跟那些随便称兄道弟的纨绔有什么不一样。” “听说他身上有伤,还喝得烂醉,我去他身边让他打电话给助理来接他。”焦昕说到这儿,有点不忍,眼神变了变:“他喝得不省人事,还念着你名字呢。” “他让我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带他回家。” “带他回家”这一句,直接刺中了叶伏秋最软弱的地方。 心脏好像漏了一块,往下汩汩淌血,她举起双手都盖不住。 “我说你们不是分手了吗?”焦昕回忆着给她叙述:“他就说……” 【不分……】 【我们不分……】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焦昕真的很费解。 叶伏秋脸色逐渐不好,不知该如何回答,再开口嗓音干涩:“他后来怎么样……你知道吗?” “他颓废了一阵子,后来,后来我就不怎么见着他了。”焦昕跟她交代:“好像是都不怎么住在祁家,在暗香山那边久居,后面还出国了好久。” “他啊,我听说好像有病,具体什么病不知道。” “不过再回来的时候,人就完全好了,看着挺健康的。” “他生病这事,你知道吗?” 叶伏秋点头。 从好友的只言片语中,她都能想象到那时候祁醒的状态。 连祁家都搬走不住了,想来是不想再在曾经有她的环境里多待,不想触景想起她。 那时候祁醒应该很恨自己吧。 可即便这么恨…… 叶伏秋悄然按了按眼角,忍着生理酸涩。 你为什么还要在醉后叫我带你回家呢。 …… 告别了回公司上班的叶伏秋,焦昕独自一人留在咖啡店里,操心得很,她喝着咖啡拨通了电话,半晌,对方接通。 焦昕望着窗外,无奈一句:“祁大少,祁总,你要是再不着急,赶紧做点有用的。” “秋秋真就要跟人走了。” “那位荣先生真是个不错的人哦,换我,我都想考虑考虑跟他过日子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甩了一句:“行啊,回头就给你俩安排相亲,你负责把他钓走。” “你要不去,我就跟你没完。” 说完挂了。 焦昕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半晌骂了句衰仔,“有病啊你,大老远过来给你当僚机,还这个态度……” “活该追不到妹。” …… 下了班,叶伏秋拖着一身疲惫回家。 最近的疲惫不单单是身体上的,从祁醒出现为分割线,她整个人,生活,全世界都乱成一锅粥。 有时候觉得需要一个清净的时间停下来好好思考这些,一觉醒来,又要马不停蹄地奔向公司赚面包钱。 她踩着楼梯往上走,拿着手机给妹妹打电话,对方迟迟磨叽了三十多秒才接通,叶伏秋说:“小春,奶奶住了三天院了,你也该去看看。” “我工作太忙,实在没精力陪着。” 叶知春听完,不知羞愧地反驳回来:“你忙我就不忙呀?我天天都快忙疯了,实习要忙,毕业论文要搞,大学生也很忙的好不好!” “那是你亲奶奶。”叶伏秋闷着一身愤怒,劝说她:“你一次不去,她会lamghuan伤心的,奶奶这些年白疼你了?” “你别又搞这套!奶奶就没疼你吗?奶奶这些年没少在你身上操心,都说你懂事感恩,说我浑蛋不争气。”叶知春笑了一声:“那你就多出力呗。” 叶伏秋站在冷如冰窖,灰土土的楼道里,手上发抖:“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我就没良心怎么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早就告诉你了,我烦透这烂摊子一样的家,这家你愿意管你管,跟我才没关系!!” 这些年家里所有最好的都用在,花在了最小的妹妹身上,现在却把她养成这副鬼样。 叶伏秋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实在够失败,冷笑,痛斥对方:“什么时候,你能把家里人养你花的那些钱全都还回来,再跟我说这种狗屁话吧。” “明天如果你不出现在医院,我会告诉奶奶下个月生活费一分都不给你。”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收拾这没良心的妹妹,她可有的是法子。 只是每次,都让叶伏秋寒心彻骨,觉得自己的人生暗无天日。 她上楼,提前掏出钥匙,刚踏进大门,就看见有个男人堵在自己家门口鬼鬼祟祟。 叶伏秋一看,这不是那个隔壁男吗? 她立刻出声质问:“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呢?喝多了?” 邻居男一听声音,吊儿郎当回头,还是那样打量她浑身上下,一咧嘴:“美女,你怎么一开口态度就这么差啊。” 他挥挥手里的钥匙,“要排查各家管道安全,你不在家电话打不通,房东给我备用钥匙进去看一眼啊。” 叶伏秋脸色瞬间变了,上去一把抢过钥匙,“备用钥匙房东怎么能随便给别人!你这是非法入室!你有没有法律常识!” “哎,房东刚走,他有急事又不是我非要进。”邻居男上前,碰了碰她肩膀,“反应这么大干嘛,心里有鬼?屋里藏人了?” 对方厚重手掌摸在肩头,像一块油腻东西黏在身上,叶伏秋吓得往后退,冷汗下来:“别动手!” “今天最后一天,必须检查完,你一个女的哪会这些,再把水管碰断了,把我们房子淹了。” “而且,我们本质上本来就算合租,只是各有各的屋,怎么不能进去看一眼。”邻居男一本正经耍流氓,说完就要进屋。 殊不知,叶伏秋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试出了她房门的钥匙,门已经开了。 他开门就要进,这样过分的举措,彻底把叶伏秋身体里挤压着各种颜色的情绪激得冲破顶盖。 她冲进去要阻止,结果对方看见她也跟了进来,一转身握住她的肩膀,下一刻脸就低下来了,笑得猥琐,还有些猴急:“关注我这么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都是成年人了,我懂的,我女朋友今天不在,你不用着急……” 叶伏秋彻底乱了,对方烟酒臭味眼见就要落在自己身上,她一怒之下一巴掌抡过去,用足了力气—— “啊!!”对方捂着脸踉跄。 叶伏秋眉眼阴了下去,娇小的身体像个正喷发的火山,她抄起门后的扫把冲过去打了起来:“我让你动手动脚!!” 她吃足了力气,把扫把抡在那男人的身上,好像回到了以前身强力壮的时候,红着眼揍人:“我打死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啊!” “我今天就要你知道知道!!” “啊!别打了!”男人本想趁机反客为主,却没想到这人力气这么大,而且抡扫把的频率又快又狠。 “你个臭娘们!别让我逮着,我干死你!长这么张脸,长这么大胸不就等着人干吗!啊!疼!” 污秽不堪的词汇入耳,叶伏秋纤细的手腕气得冒出细细筋脉,她笑了,盛怒下的微笑,像极了某个人。 “我敢死,你敢不敢?” 惨叫声和打架声响彻开着门的起居室。 直到上楼路过的邻居看见。 …… 冬日,天黑得快,七点钟的漆天和深夜就几乎没有差别了。 街道派出所内,因打架发丝凌乱的叶伏秋坐在审讯室,垂头丧脑,完全没了精气神。 面对着她的警察十分无奈,扣扣桌子:“你说你,把人家打成那样干什么,你这算是正当防卫吗?” “他骚扰你,你报警找我们啊,对方没有反抗,你一个劲打。” “他欺负我好多次了。”叶伏秋低着头,嗓子早就喊哑了。 “欺负你你就该早点来,我们过去,给他口头警告也有点用。”民警指指这单子,“你瞧瞧,只是赔偿就已经饶了你了,你这样打人,拘你几天都不过分。” “你这不就一下从被害者成了施害者了?下次千万冷静。” “给你家属打电话,这保证书和赔偿担保细则,你一个人签名没用。”民警拦住她想拿笔签名的动作。 叶伏秋握着签字笔,恍然停在半空。 她讷讷:“家属……” 爸爸去世,奶奶住院,妹妹厌弃,姑姑顾家出不来。 叶伏秋眼底漫上洇红,自言自语:“我……没家属。” 民警看她可怜巴巴像个快碎的白瓷瓶子,瘦瘦弱弱,说话老实,也不像寻衅滋事的人,不忍:“你,哎,你找个朋友过来也行。” 朋友。 叶伏秋掉下一串眼泪,她不想大晚上麻烦任何人。 这个东西,真的不能自己签吗? 叶伏秋抖着声线,盯着这些手续,想再恳求:“能不能,能不能就让我自己……”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敲了敲玻璃门板。 第131节 民警似乎看了过去,“什么人?” 另一位民警回答:“家属到了。” 下一秒,有一股风扑向她,紧接着,叶伏秋感觉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后。 那只熟悉的,漂亮的手拿起了她面前的单子。 民警抬头打量:“你和当事人什么关系?” 祁醒站在她身后,单手捏着手续单,云淡风轻扫视着内容。 语气慢轻,却也回答得果断。 “她男朋友。” 第068章 jungle jungle:68. 叶伏秋根本没想到这个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甚至想不通, 祁醒是怎么知道整半个小时之前才发生的事。 男人站在她身后,她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 一把脸仰起,本该顺着垂坠入地的眼泪, 沿着眼角以隐形的弧度画出星轨般藏进了耳鬓之间。 顶端的灯光打在他肩头,刺得叶伏秋眯起眼。 他总是一次次携光而来。 他在冬日喜欢裹深色大衣, 一来就显得肤色更白,在树枯风寒的季节里,祁醒的五官似乎更凌厉些,抿着唇线没什么好脸,更是让人看着忌惮。 可他这副模样,却像磐石一样座在她身后, 厚重安全。 叶伏秋开口全是酸的, 还有些没实感:“……你怎么来了。” 谅解书上有事件起因经过的陈述,祁醒扫了一眼, 看她, 挑眉:“你跟人打架?” 她尴尬偏眼,摸了摸鼻子,“不算打架。” 对面的民警笑了, “是不算,你单方面殴打人家。” 叶伏秋忍不住反驳:“他要是不骚扰我, 多次, 我也不会没忍住。” 民警指指她:“你瞧瞧你女朋友,这态度, 把法律法规放哪儿了?要我们警察干什么呀。” “是。”祁醒俯身, 接过她手里的签字笔, 直接签了名,留了自己的身份证号和电话, 竟跟了句:“打得好。” 民警瞪大眼,一拍椅子:“嘿哟!你俩可真是两口子嘿!” “本来还想问问你他是不是你男朋友确定身份,我这么看啊,你俩天生一对儿!” “下次这种流氓地痞的话,可别在我们民警面前说了啊!” 叶伏秋脸面一臊,把脸埋得更低了。 丢死人了…… 把手续都办完,祁醒领着人出了派出所。 叶伏秋看着外面楼上在夜晚高高明亮的公安牌匾,风一过,忽然有些恍惚。 刚到霄粤湾的时候,也是这样稀里糊涂弄进了派出所,那时候是他害得她跟着进了公安局,这回,倒是反过来了。 祁醒手里还拿着她的身份证,转身,递给她。 叶伏秋看着那张小卡片,又想起,他又是在那群欺负人抢钱溜走的小混混手里拿回了她的钱包,从泥土地里捡起她那被人随便丢掉的身份证。 他参与自己人生的部分明明只有短暂一两年,怎么好像人生里处处都是他,哪里都是他的痕迹。 她伸出发凉的手,接过被他焐热的身份证。 “为什么要来。” 祁醒把抄回兜里,漫不经心:“我不是你男朋友么。” 叶伏秋瞪他。 祁醒笑了:“你刚刚在警察同志面前可不否认。” “怎么,用完就扔?” 她低头看了眼微信,忽然想起什么,稍许一慌,赶紧说:“这次谢谢你帮忙,我回头一定还你这人情。” “回头还?” 祁醒环胸,想了一下:“不管还什么。” “你是不是得先回头啊?叶小姐。” 叶伏秋假装听不懂:“你随便提就是,不过分的我都会还。” 他不再继续揪着这个话题,握着她胳膊要往外走:“去医院。” “干嘛去?”叶伏秋往后退,拉住他。 “骚扰你的那个在哪儿?”他问。 她预感不好:“怎么?” 祁醒闷着胸口,说话间吐出一口白雾,用沉着压着不悦,很认真:“他就跟你要了一千块钱赔偿是吧。” “我给他一万块钱,你再打他十次。” 说完,他真要拉着她出去,叶伏秋没听说过这么荒唐的做派,终于是笑出一声,“你别,你。” “你这样才真是地痞流氓了。” 祁醒回头,看着她眉眼舒展的模样,虽然眼底还有些红,但和刚刚那副忍耐受屈的模样倒是不一样了。 他低头,费解道:“他不敢闹大只要一千块钱了事,说明心虚。骚扰你第一次的时候,你就该往死里打。” “是。”叶伏秋望着他眼眸,点头:“我后悔了。” 祁醒这才勾起唇边,黑目熠熠,“解气吗?” 经过打斗折腾,她头发也乱了,衣服也不算整齐,更别提身上还有什么力气。 不过叶伏秋的眼神却燃起了零星光点,再次点头,说话都有了底韵:“解气。” 说实话,她现在无比畅快,不知道是为什么。 叶伏秋本以为自己能一直忍下去,忍所有不公,忍他人对自己的欺压,忍着所有压力生活。 便宜房子不好租,邻里关系不能闹僵,她不忍,后面的日子就会更难过。 但是今天,那根紧绷的弦不知为什么,说崩就崩了,崩得彻彻底底,不顾后果得任由自己发泄。 她接着骚扰自己的邻居男,几乎把这些年好多压力,全都发泄了出去。 畅快得恨不得想立刻去买一瓶冰啤酒一口灌下。 本来孤身一人坐在冷嗖嗖的派出所单间时,被民警数落的时候,她确实觉得自己冲动了,自己不对。 可就在祁醒毫无预兆出现,替她签了担保,叶伏秋又突然觉得。 自己凭什么就错了呢。 这些年,她都错过什么呢。 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叶伏秋看着长身颀立的他,依旧天之骄子,卓尔不群的祁醒。 明明白白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人都是向光而行的。 他的出现,带给她的不只是无法抑制的动心,还有正在复苏的意识。 她曾经,想自由,想精彩,想为自己活一次的那股意识。 这才是祁醒这个人可怕的地方。 他的出现,在悄无声息的,一步步掀翻她用无数灰暗和麻木建立起来的,已经接受的生活规则。 她这张瘦弱的脸上始终盛着一双倔强的眼眸,祁醒看着她,说:“别忍。” “有时候爆发不一定会把事情搞砸,忍耐,也未必就能保护安稳。” 叶伏秋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只是晃动着眼神。 “我的号没换过。”他说。 “下次惹了祸找不到人,直接给我打电话。”祁醒扬动眉峰,承诺落地:“我还给你签字买单。” 有的人就是能三两句话让人拥有无穷安全感。 即使,是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关系中。 叶伏秋刚要开口说什么,这时候,不远处一道声音打断了一切。 “伏秋。”荣明就站在几米之外。 她偏头看见他,瞬间冒了冷汗,心里暗叫糟糕:完了,光顾着跟这人说话,想把他支走也没有机会。 这下好了。 男人之间对峙的气场是无形又有形的。 就像春日里为了争夺雌性偏爱的两头虎豹,于林间短兵相接,瞬间立起敌意,伏身备战。 看清祁醒这张脸的瞬间,荣明愣了下,他看向站在一起的男女,眼神变化多端。 但他还是先问一句:“没事吧?” 祁醒站在叶伏秋身边,揣着兜,微微抬起下颌,将丹凤眼眯窄。 略有宣告主权般的,看向对面的男人。 骇人气场如无声冷箭,一触即发。 他盯着荣明,思维转得飞快,轻嘲半声:“叶伏秋。” 第132节 “看来你有选择,只不过跟我没什么关系。” 场面一下就变成这样,叶伏秋懊恼。 她其实被警察扣下要找亲属的时候,给荣学长发了一条微信,只不过话说到一半,祁醒就来了。 没想到,对方赶来的这么快,她还没抽出功夫叫他别来了,人就……到了。 祁醒更是敏锐,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方才两人还能和和气气说话的氛围瞬间降到冰点。 她站在他身边,被对方拉满弓似的的严肃气场吓得半边身子都软了。 荣明没有再多犹豫,直接往前走来。 两个男人暗里对撞的修罗场火焰愈演愈烈,林间殴斗的虎啸好似下一秒就会响起。 荣明走到叶伏秋面前,看了眼祁醒,“这位是……是啟盛的祁总?” “巧啊,您也来这办事?” 荣明和她对视一眼,和气笑了声:“伏秋,你怎么跟祁总碰上了?” 叶伏秋一时间措辞艰难,一开口必定要损了一方脸面,看了眼祁醒,又看向荣明,急得毛衣里冒汗。 无论是家里还是职场,所有人都夸她聪明会办事,但是……她从没碰到过这种事啊! “我就是来找她的。”祁醒替她回答了。 原本还有回旋余地的气氛,彻底僵硬到冰点以下。 叶伏秋低头悄悄闭眼懊悔,她就知道,祁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好声好气哈拉两句过去。 他肯定要把事情闹到最大,闹翻了才高兴。 对方嚣张到丝毫不掩饰,一向善于话术和善的荣明反而被噎到了,对方位高权重,他不好多得罪,但他和伏秋的关系,也并非普通朋友,多问一句是必须的。 他也是个男人,是个对叶伏秋有必得决心的男人。 荣明看着祁醒,试问:“你们俩看着不像生人,以前认识?” 祁醒偏头看着别处,喉咙溢出声笑,似乎在说: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识趣的。 “我们什么关系。” 他锋然回眸,挑眉:“你确定要听?” 荣明再次语塞,垂在一侧的手稍稍攥拳。 显然,这场争夺主权和偏爱的林间殴斗,其中一头赢得毫无悬念。 就在这时。 “学长!”叶伏秋开口了。 两个高大的男人同时看向她,似乎都在等她最终判断胜负的一句话。 叶伏秋先是看了眼祁醒,在对方过于强势专注的目光下,悻悻躲开了,然后走下台阶,走到荣明身边:“事情都了了,我就是想麻烦你接我一趟。” 荣明立刻笑得温柔:“嗯,没事就好。” “我们走吧。”说完,还故意看了眼祁醒。 还站在原处的男人投在地上的漆黑影子不禁有些僵硬。 祁醒紧紧盯着她,重了些的语气涵盖许多深意:“叶伏秋。” 他几乎快咬了牙了。 叶伏秋回头,望向他的眼神波动,但又迅速收敛,跟着荣明走了。 往外走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那串目光,像冬日里的炙火般。 刺得她后背火燎燎的。 眼见着人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派出所大院。 祁醒退后半步,僵着的肩架子瞬间塌了些许,靠在柱子边,抽出烟盒,叼起一根。 下一秒,嚓的一声,呛人的白烟燃起。 半遮半掩飘过他愈发深沉的目光,升向冷空。 …… 叶伏秋跟着荣明走之后,两人也久久沉默没有说话。 她第一次见着荣明在职场之外这么严肃,卑微久了,就总是会下意识反思自己的错。 她心里叹气。 选择跟学长走,也是因为在心里,学长仍然算是朋友,跟祁醒那样曾经跟自己极尽缠绵的关系比,还是有些生疏在。 所以不能叫了人家来,又在那种场合下驳了人面子。 她才这么直接了当跟学长走,把这场气氛诡异的碰面中断。 “学长。”叶伏秋叫他。 荣明回头,又扬起熟悉的微笑:“怎么了?” 她心头满是歉意,“对不住啊。” 一句对不起,可以有很多意思,荣明停顿了两秒,替她拉开车门:“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 叶伏秋道了声谢坐进副驾驶里,在他从副驾绕到主驾驶的这段缄默的空间里,瞬间思考了很多。 “具体怎么了?怎么还闹到了派出所。”荣明启动车子,询问仔细。 她简单三两句把今天发生的概括给他,把自己情绪化的心情和对方太过过分的那些辱骂都轻描淡写过去,“总之就是这样,确实是没忍住,民警同事教育得对,下次应该让警察介入,我一动手就不占理了。” 荣明点头,很赞同她的说法,看着前面路况说:“你那个房子,感觉不是很安全,女生一个人合租,这种事确实是有概率遇到的。” “还好你很懂得保护自己,没让对方占便宜。” “用不用我替你找几套好一点的房子?不说设施位置,至少安保要过关吧。” 叶伏秋垂眸。 如果有别的办法,哪个独居女生愿意挤在这种鱼龙混杂的改装房里呢。 她但凡有多余的钱,怎么会愿意把自己置于风险里,每天还要受气。 她微微一笑,婉拒好意:“不用了学长,既然这次闹成这样,对方也不敢怎么。警察说会每隔一段时间上门回访,随时监督隔壁的行为举止。” “看来,遇到这种人,该反抗还是要反抗,一味忍着只会纵容他们。” 荣明趁着空档看她一眼,“吓坏了吧?” “你这么瘦的身板。”他笑了声:“倒是真没想到你能跟一个大男人打赢架。” 叶伏秋扑哧笑了两声,摇头:“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以前力气挺大的,在霄粤湾上学那会儿去手打柠檬茶店里打工,我可是店里唯一一个女生。” 正遇到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荣明有机会转头过去说话,他一偏头,瞧见的是在昏暗车厢里,她笑中发亮的眼眸。 认识这么长时间,荣明发现了。 她每次偶然提起在霄粤湾南山大学交换的那一年上学经历的时候,总是这样透着光采,高兴又有些哀伤。 这样的表情,是他无论怎么讨好,惹她高兴,叶伏秋都难以展露的神情。 让荣明总是好奇,她到底在霄粤湾有着怎样的回忆。 因为话题顺势说到了这里,荣明握着方向盘的力度又紧了些,没忍住开口:“祁总……是你在霄粤湾的时候认识的吧?” “他是霄粤湾本地人,我知道。” 叶伏秋没想到自己提起的这句话,会让今日的话题撞上不可逃避的角度,她握住膝盖上的包包,笑声干涩,“啊……对。” “资助我那一年学习生活的人家,就是祁家。” 既然话说到这儿,对方也不会仅仅只是信她和祁醒的关系仅此而已,而且有些答案也在祁醒出现后,慢慢在她心里呼之欲出。 荣学长是她生命里的贵客,她不能对不起人家。 于是,叶伏秋补上了后半句,承认。 “他是我前任。” “我和他,有过一段。” 荣明听着早就料到却还是这么难以入耳的答案,握着方向盘的手,终于慢慢松开了。 不仅是难以想象这两个人有过感情,更难以想象的是,他面对的劲敌,是这等人物。 他是男人,看得懂祁醒看叶伏秋的眼神。 那就是还没有断干净,那就是还没有放下。 他甚至开始怀疑,祁醒对他们电视台的阔绰投资,真的是看中什么有前景的项目,与他们公司互惠互利吗? 他自知家境不错,和普通人比已经是不愁吃喝前途。 但祁醒所在的阶级,根本就不是他这样的人能有机会说上话的。 那天的应酬说明了一切,如今坐在他半生目标高位的那些领导们,在他面前点头哈腰,连个不都不敢说。 而他,也是只有忌惮,猜度,敬酒讨好的份。 一直自信自傲的荣明,在这个短短五十秒的红灯时间,头一次如此自卑,后怕。 甚至有些,未战先衰的心理。 绿灯亮了,车子却迟迟没有动弹。 后面的车一直在鸣笛警告,荣明这才迟缓回神,重新踩下油门。 叶伏秋在对方的沉默里也读懂了一些。 在此刻,经历了这几天,她不得不要承认。 她就是没有放下祁醒,一分钟,一秒钟都没忘记。 哪怕四年之隔一面都没见过,但再遇到,心跳先于一切告诉了她答案。 就算她和祁醒大概率没有后续,没有未来。 第133节 她也不能心里揣着别人,还和学长在一块。 这对荣明不公平。 她咬了咬嘴唇里侧的肉,万般愧疚,“所以我,我才想跟你说对不起。” “不要说。”荣明的嗓音决然。 她看向身边人。 荣明脸色不好看,但是他发硬的腮颊和眼神,更有种不愿认输的果断。 “你知道吗?喜欢你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所以你不要说对不起,是我喜欢你,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荣明苦笑一声,几乎是恳求:“伏秋,暂时不要说那些话,好吗?” 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最适合你。 …… 叶伏秋告别送自己到楼下的荣明,丧着脸上楼去了。 她不想把关系闹僵,说的那些暗喻他也都懂,但是,荣学长还是不愿意接受。 她都能理解。 所以没有急着就在今天把话说死,成年人都有冲动的时候,或许大家都彼此冷静一下也是好的。 上了楼,叶伏秋从包里拿钥匙,翻了下发现自己的蓝牙耳机舱不见了,想了想,不会是滑出去掉在学长车里了吧? 耳机是好不容易攒钱买的,她赶紧拿手机给对方发微信:学长,麻烦你待会儿看看我的蓝色耳机是不是落在车上了,如果有明天上班找你取。 发完,她用钥匙开了门,挤进灰暗暗的家里。 结果刚踏进去第一步,叶伏秋就听见了一阵不太正常的流水声,好像是哪里的水龙头没有关好。 她想了想都不应该,开了灯,往厨房一看,吓得立刻窜进去,一扶连接处断开的水管,瞬间又滋出很多水,迎面把她喷了个湿。 没想到隔壁那个猥琐男说的还真就灵验了,这水管怎么说坏就坏。 叶伏秋慌了个彻底,拿手机想打维修电话,又想起这个时间段人家早就下班了。 流出来的水越来越多,眼见就要溢出厨房到客厅了,家里跑水不要紧,就怕这老旧小区的楼板地砖太破,会渗到楼下去。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推门的吱呀声,还没等叶伏秋回头,男人已经踏进了厨房。 她回头看到祁醒,蒙了一秒,“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知道她家地址的。 祁醒单手扯着毛衣后领,同时弯腰,把衣服直接套头脱了下来,扔在一边,上身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白t恤,什么都没说,过来替她接过了冒水的管子,扫了眼厨房里面的管道,一眼看见总阀门,拧的时候跟她说:“工具箱给我找来。” 叶伏秋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回神,起身踩着水去找工具箱。 她迅速抱着箱子回来,打开给他,面对各种东西一头浆糊:“你要什么,我递给你。” 祁醒的白t恤短短数十秒被喷透了,健壮的肌肉纹路若隐若现,存在即是诱惑。 总阀门已经被关闭,水不会再有压力像喷泉一样往外滋。 他没让她帮忙,一手就足以捏住两根管子,低头看了眼,从里面挑了个东西,把管子重新接好。 干体力活的时候,他手臂的肌肉会随着用力绷紧,鼓出饱含力量感的线条,极具美感,差点令叶伏秋挪不开眼。 她蹲在旁边乖乖看着,随时准备帮忙,看着他干活,小声问:“你还会修水管啊,你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吗……” 语气明显有种刻板印象。 祁醒正在转扳手,吃力的同时溢出一声笑,“谁跟你说大少爷就不会修水管了。” “看见没?” “什么?” “男人该会的我都会,他们不会的,我还会。” 他倒是毫不害臊:“吃喝不挑,赚钱交公,经济实用。谁拿下我那可占大便宜了。” 叶伏秋听着这些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颇为戏谑地哧了一声。 她扶着双膝,看着他反驳:“吃喝不挑?祁醒,说这话不昧良心吗?” 你可矜贵得很。 祁醒拧好扳手,又确定了一下坚固度,偏头接上她的视线,“我挑?” “以前你挑剩下不吃的菜,都进谁肚子里了?” 叶伏秋恍然怔住。 两人蹲在橱柜弥漫着油烟脏味的管道前对视,在一滩水迹狼藉的地方,把过去种种都揭盖翻起,以回忆往冷柴上浇油,再用一个对视抛下火苗。 一瞬间——余烬复燃。 大马士革的浪漫味道仿佛在氛围里溅淋,苦涩又馥郁,无花却起香。 “笃笃笃——” 敲门声骤起。 叶伏秋狼狈切断对视间的电波,扶着柜门起来,说话都磕绊了:“我去,去看一下是谁。” 说完踩着啪塔啪塔的水声出了厨房。 她走到门口,“来了。”还没撩开猫眼,门外的声音就响起。 “伏秋,是我。” 叶伏秋一惊,学长怎么又来了?? 他不是都回家了吗?! “你的耳机我给你找到了,没丢,想着不如就送一趟。”荣明的声音隔着门闷闷的,“而且我还有点话想说,不想再等一夜了。” 就在这时,叶伏秋的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手,缓缓圈住了她,无比熟稔。 她的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只要打开,外面的人就会看到——祁醒此刻站在她身后拥着她,将鼻尖嘴唇顶在她肩膀处,极致暧昧。 “你方便说两句吗?”荣明问。 身后男人正恬不知耻地用鼻尖反复摩挲她的肩膀,叶伏秋又不能斥责出声,一直用肘部顶撞他,身后人却跟不知疼痛一样丝毫不挪开。 叶伏秋回头瞪他:赶紧给我回去躲好! 祁醒放开她,还就往门口墙边一歪,赖着不走了。 大有一种“你开门呗,开门就让他看见咱俩衣衫不整搞在一块”的架势。 叶伏秋落败,对着门外说:“对不起啊学长,我刚洗漱完,没换衣服,有话你就这样说方便吗?” “或者等明天?” 她心想:千万等明天再说吧,不要让祁醒听到什么不合适的……不要不要。 结果对方背道而驰,也不在意能不能面对面谈:“我就这么说吧,没关系。” 叶伏秋心凉一半。 祁醒靠着墙,吊儿郎当的,垂着黑眼睛听着。 “我知道祁总的威名,也知道论条件我比不上他。”荣明的嗓音充满着真诚,甚至比他告白那天还要诚挚:“但我对你的心,绝对不输给他半点。” “我不怕会付出什么代价,也无所谓你以前和他有过什么,至少你现在是单身。” “既然单身,我就还有机会。” “如果他再次追求你,我愿意跟他公平竞争,我会用实际行动说话。”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伏秋,你再考虑我一下。” “耳机我放在你门口的快递盒里了,先走,明天公司见。” 说完,荣明的脚步声逐渐离去。 而门内,靠在墙边的祁醒也直起身,一步步靠近她。 叶伏秋难以形容此刻面对的祁醒的眼神是怎样的:纵容中又有盯中猎物的独断,悠哉中又有被挑衅的愠味。 她步步后退,可惜几步就抵到了墙根。 祁醒凑近她,俯身,将她能呼吸到的空气都压迫掠夺,让自身的黑影笼罩她单薄的身板。 他一靠近,叶伏秋就忍不住粗重了呼吸,她偏开头,心里打鼓,“你别太近。” 为了修水管他脱了鞋袜,此刻骨线分明的赤脚,踩在她湿了袜子蜷缩趾头的双足之间。 祁醒盯着她颤动的睫毛,还有抿着紧张的唇瓣,眼尾勾起,“他说要跟我公平竞争呢。” 叶伏秋背在身后的手揪着衣服,表面硬撑镇定:“他说错什么了吗?情况不就这样?” “你本来和我也就是……” 她话没说完,对方突然压了下来。 叶伏秋眼角怔开,瞪圆眼。 而使坏的人,偏偏就把嘴唇停在快要吻到她,而还没吻到的极致距离。 祁醒掀起眼皮,瞧着她如活泉般灵动紧张的眼神,更加愉悦,慢条斯理,一字一句。 “他也配。” 第069章 jungle jungle:69. 祁醒的魅力就在于他的猖狂是融在他超于常人的经历与能力中的。 于是无论他多么嚣张, 都不会有丝毫空口白说的虚空,只会让人更愿仰望着。 她更知道,祁醒的跋扈之下垫着自小养成的良好教养, 他不施展,只是不屑。 他不轻易表现杀伤力, 挂着一副吊儿郎当装样戏耍人的时候居多,但此刻,他竟将这么明晃晃攻击性倾泄在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身上。 第134节 只是因为在意,对叶伏秋的在乎。 荣明让他预见了危机感,祁醒握不住胜算了。 而叶伏秋在心跳慌乱之下还没有理清这些,皱着眉斥了一句:“祁醒, 你过分了。” “这么多年你都没为你这张不会说人话的嘴买过单吗?” 她骂了一句, 祁醒倒是笑了,他没有丝毫挪远距离的迹象, 抬起手指, 轻轻按在她唇角那淡淡的漩涡上。 “我过分?你急什么。” “你是要为那个男的打我还是骂我,都成。”祁醒握着她手腕,作挥掌的姿势, 哄着:“趁现在,快点儿。” 无论多么“危机”的情况下, 他都能拿出这副逗弄小猫的闲情雅致出来。 他强势握着她手腕, 把自己的脸颊贴进她的手心,慢慢轻蹭, 盯着叶伏秋的眼神却亮着光, “但今晚我要再听见你提起他半个字儿……” 叶伏秋才不服他的威胁:“你就怎么?” 他勾唇:“就亲你。” 她被噎住, 说不出话。 地痞流氓。 对方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等待了几秒, 见她没有任何“惩罚”,毫不犹豫低下头来。 叶伏秋见他来真的,呼吸一滞,猛地推他胸膛:“你别……” 她如今身体不如之前,力气也大不如前,推一把的力度放在他身上还没有路边小狗扑人的力气大,对祁醒来说跟挠痒痒似的。 他在中途变换了终点站,没有直接亲上她的嘴,而是停住,用鼻尖顶蹭她细腻的脸蛋,气音暧昧:“别什么。” 祁醒的手圈得她细瘦的腰紧紧的,几乎把人搂进了怀里。 灯光稀缺的入门玄关处,狭窄空间仅有的一块空地被正处博弈的男女霸占,两抹灰色的影子融为一体。 叶伏秋攥拳抵着他胸口,抑制不住发重的呼吸,感受到自己的目光正在逐渐失守,“……别让我讨厌你。” “那更好,”他最了解她的敏感,祁醒用鼻尖在脸颊上的摩擦去撩拨她身上的火,竟笑出几分爽朗:“讨厌比不在乎好多了。” “就讨厌我吧,每分每秒都恨不得撕了我,弄死我。”他歪头,在她脸蛋上亲了口,故意出了好一声。 叶伏秋浑身骤然战栗。 他享受她的情动,用嘴唇细细品味她脸上的细绒,笑得更深:“怎么样?讨厌我吧。” “求你了。”性感嗓音不能再赖。 祁醒把已经浑身发软的人往怀里搂了搂,却依旧得到对方的抗拒,他抵着她的额头,敛去几分浪荡,“说真的。” “叶伏秋。” “你想过我么。” 叶伏秋眼睫更颤。 这是他第二次问出这句话,一模一样的发问,在四年前那个阔别六个月的重逢夜。 “你是真不惦记我了么。”祁醒用骨性敏锐打量她每一寸神色,捕捉所有伪装,他三分确认,三分试探:“你是真喜欢那个男的吗?” “都不是,对不对。” “你反反复复强调,他最合适你。” “只是合适,不是喜欢。” 无论四年间她成长了多少,或者四年的时间生长出多少不曾谋面的陌生感。 此刻面前这个人,还是能一眼看破她。 叶伏秋缓缓摇头,“祁醒,我早就不是……” 她辩驳嘴硬的谎话说到一半,他偏头,捏住她的脸,吻印了下去。 他有两个选项等着她。 如果她乖乖承认,他会拥抱她,是奖励。 如果她还是咬死,他就会吻她,算惩罚。 对方湿润的舌尖覆盖她唇瓣的瞬间,叶伏秋瞠目。 他清冽的清香一时间充满了她的口腔。 阔别四年的吻,一触,点燃的是两个人的心。 像一颗烧滚的铁球坠落到冰上,哗然刺激——腾起云烟,溅出水星。 她慌乱之间,抓紧了他单薄的t恤。 指腹融着温热,跟直接触碰到他胸肌没有任何区别。 祁醒伸手架着她胳膊,被迫叶伏秋抬臂举高,圈住他脖颈呈“承接”状态。 久别重逢后没有预兆发生的吻,就像陈酿的酒,精醉的香,搁的时间越久,劲头韵味越烈。 冷不丁摔破在地上,挥发出一片久久不散的蛊人香。 叶伏秋想咬疼他,让他知难而退,但是她忘了,在这种肌肤之亲的事情上,她向来难有主导权。 祁醒捏着她后颈,手上的动作强势决绝,唇舌之间却温柔抚慰。 “唔……”叶伏秋拧眉,睁着眼瞪他:“祁……” 想说话,可吐息却支离破碎,被他尽数吞入腹中。 她瞪他,祁醒却翘起眼尾,伸出手,捂住了叶伏秋的眼睛,深入吻她。 温热捂在眼皮上,视觉被蒙蔽,其他感官就更加敏感。 他揉捏腰间的力度,舔-吮唇瓣的湿度,无一烧烹着叶伏秋的理智。 碎碎的啧砸声音,像汩汩流水,在安静的玄关回荡,旖旎了往日清净独孤的,独居女生的家。 这样的缱绻,让叶伏秋仿佛回到了过去的很多瞬间。 面前男人施加下来的压力,爱意,侵略性和怜惜急切。 让明知不可以,不能继续的叶伏秋,又开始一件件卸下清醒,想要与他不管不顾地共沉沦。 可就当这个念头闪出来的瞬间——无数真实又虚妄,折磨她三四年日日夜夜的画面也冲了出来。 那是成百上千的,祁醒惨死画面。 多少次的噩梦,都是先梦到与他的美好,梦境跟现实一样,像是重生,像是平行时空的他们。 与他游历四方,或腻歪在狭窄一室,或拥抱,或亲吻,或缠绵无尽。 但是每次在她沉浸在梦境里,放下防备重新拥有他的时候,祁醒都会像那天光天化日,当众倒在她公寓楼下那样,血流不止,惨死难堪。 无论怎样,只要她靠近祁醒,他就会死得惨烈。 祁叔叔,梅阿姨,焦昕,陈助理,陈医生……全都指着她,骂她是祁醒的灾星。 叶伏秋吓得扭头就跑,可是跑着跑着,哪怕甩开那些人,一低头,脚下全是血。 她吓得捂嘴,一看手上,也去全是血。 铁锈味的,腥气的,血。 祁醒的血。 叶伏秋猛地睁眼,狠咬他一口,胃里翻滚,然后捂着嘴倒下,脖颈都冒了筋,忍不住干呕。 她浑身发抖,像在冰天雪地冻了三天。 祁醒看了眼她,眸色闪动,立刻蹲下来去抱她:“秋秋。” “怎么了。” “别怕,你告诉我哪里不舒服,秋秋——” 他一碰到她,叶伏秋如条件反射似的失声尖叫:“啊!别!” 她目光空洞又震颤,像是个随时会裂缝碎掉的瓷娃娃,拼了劲地推他,打他。 像是要打破噩梦里那个不真实的假祁醒。 祁醒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让他一下想到最初遇到她时,她受刺激引发的应激反应。 这次,他手边没有缸,也没用水,没有再泼醒她。 而是不顾她拳打脚踢,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承受一切。 “醒醒。”他受着疼痛,皱眉,将过去的话重新说:“叶伏秋。” “你看一眼我。” 叶伏秋咬住他的肩膀,即使隔着衣服也用全了力气,咬他的时候,发着融合哭腔的发狠声。 她让圆尖的指甲扎进他的皮肉,像张开爪子的猫,眼泪四溢,不知在报复埋怨的是梦里的他,还是现在这个他。 祁醒捧着她流满泪的小脸,拨开朦胧泪雾,穿过她的梦魇沼泽,让她看清:“是我。” “秋秋,看一眼我。” 叶伏秋喘着,盯着他的脸足足好几分钟。 房间里激荡的声波逐渐平息下去。 她双手发虚,抬起来试探似的触碰他,检查他全身,脸上,“你好好的……” “你好好的。”叶伏秋重复,哭腔浓郁。 鼻腔连到喉咙全是酸的,她竟笑出一声,也透着苦涩。 几百个几千个梦,重演着失去的主题,折磨她不敢去想他。 但现在,祁醒确实活生生,真实的,健康的在她面前,没错。 深受精神疾病烦扰多年的祁醒察觉到了她异样的状态,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像抚慰孩子一般顺着她后背,顺着对方的傻话肯定:“我能有什么事儿。” “我好着呢。” 祁醒在她的反应里认识到,当年被癔症自残伤害的,不只他一个。 第135节 他的姑娘,也疼了好多年。 他垂眸,告诉她:“秋秋,我好了。” “这次,我是真的好了。” …… 叶伏秋焦躁过后就没了力气,躺在沙发里就睡了,最后祁醒把她挪到床上,抱着人哄了很久,直到她呼吸平稳,才起来去厨房收拾水管断裂后的残局。 不过他的短暂哄慰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叶伏秋坠入疲惫的睡梦后,没什么意外地又开始做噩梦。 梦里她回到最初的最初,她最绝望的15岁冬天,独自一人跑到崇京大学门口。 还是一样,她面对着校园里的青春盎然哭泣,那群男大学生走了过来。 “哎?小妹妹,你哭什么?” “老张!别看着了!你和祁醒走一趟,送妹妹去派出所。” “老祁!你外套借一下给妹妹穿会儿啊!都冷得发抖。” 站在最后的人无奈,一边拉开羽绒服拉链,一边拨开人群走到前面。 叶伏秋知道一切,惊慌失措,往后退着,“不,我不要……” “我不用你送我……” “你不要看我,不要记得我……” 既然这样,她干脆一开始就不要认识祁醒,不要有那句支撑她未来的话,不要他的救赎。 可是梦里她怎么喊,都发不出声音。 叶伏秋就看着他把羽绒服脱下来递给她。 他明明最怕冷啊。 叶伏秋后退,不肯要,摇头拒绝。 就在这瞬间,面前的祁醒看着她,目光空然,竟说了一句。 “秋秋。” “你不要我了吗?” 叶伏秋再也忍不住,落泪喊他:“祁醒!我不是!” 轰然——梦境颠倒。 她往前踏一步,直接回到了霄粤湾,诀别他的那个早上,公寓楼下。 警车和救护车的警铃声交织在一起,吵得震耳欲聋。 警察把塑料的黄色警戒线拉开,乌央乌央的人群被拦在外面,挡住她的视线。 周围有医务人员往人群中央跑去。 围在四周的居民面色惊愕,指着里面窃窃私语,手机摄像头高高举起。 叶伏秋那一步甚至还腾在半空没落地,痴傻地看着躺在那警戒线里的人。 祁醒躺在地上,车玻璃碎了一片,他的血顺着零碎的玻璃无声蔓延着。 他眼睛紧闭,已然没了生机。 叶伏秋倏地睁眼——! 后背瞬间冒了一层汗。 面条汤味飘在房间里,萦绕她的鼻息,这样人间烟火的踏实气味,让叶伏秋噩梦后的惊慌一点点落了地。 开开合合的余光里,一抹宽阔的背影站在开放式小厨房忙活。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把身子撑直,一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晰——这才意识到,自己眼见不是幻想,是真的。 叶伏秋刚睡醒,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无助又懵懂地望着祁醒。 他没察觉她醒了,在厨房里忙得正欢,小灶上煮着面,他正切菜和速冻虾仁和肉丸,像是想给她做个什锦汤面。 祁醒挽着袖口做饭,因为厨具都是按照她的身高置办,对一米八七的男人来说就有些矮窄了,所以他只能弯腰低头,高大的背影有些憋屈。 但认真。 叶伏秋没见过这样的他。 摘腕表,挽袖子,为一人扎进烟灶中洗手作羹汤的祁醒。 那么生动,真实。 那颗天上的星星,真的兜了一圈,又砸进了她的世界。 她捏着被角,悄声翻身下床,一步步靠近厨房,靠近那背影。 没什么是比噩梦结束后,亲眼看见他就健康无虞地站在自己面前更强劲的特效药了。 这一记强心药直接打在她心里糜烂的结痂处,让她心跳不止,让她鼻尖耸动。 叶伏秋不自觉地抬起双手,似乎是想去抱他。 想站在他身后,搂他的腰,靠他的后背。 想让自己无依无靠的心跳,彻底找到那个栖息地。 就在这时,在灶火噪音中听见动静的祁醒回头,瞧上几步之外杵在那儿的叶伏秋。 她倏地收手。 有股被抓到的心虚。 凌晨夜间,两人的目光在夜宵香味里对接。 家室独有的踏实温馨暂时柔和了所有隔阂。 祁醒把小灶的火放小了一点,手里还握着筷子,“不睡了?” “你那个……”叶伏秋饿得难受,咽了下口水,小声问:“是给我做的吗?” 他舀了半碗的汤面,放在餐桌上,“你睡着觉都喊饿,特别凄惨。” 叶伏秋:“……” 绝对是胡说八道。 “我不经常做饭,你先试试能不能吃。” 叶伏秋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拉开椅子坐下,端起碗喝了口汤,暖得她五脏六腑都展开了。 她嚼着绵软的龙须面,汤的味道也刚刚好,好像是用番茄炝了锅的,酸酸甜甜,特别香。 面前撑着桌板的人一直盯着她,叶伏秋抬眼,对上祁醒略有期待的目光。 她咽下面,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一直会。”祁醒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把自己碗里的鱼丸和肉都挑个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见半点生疏,“梅女士怕我独立以后饿死,从小就学做饭。” “就是平时没空。” 叶伏秋点头,这些,确实是家常便饭的手艺,不精致,但管饱好吃。 她喝着汤,呼着热气又问:“阿姨这些年都好么。” “好。”祁醒吃得很慢,多是看着她,“家里所有人都好。” 叶伏秋点头,继续吃。 氛围一下安静了好久,只有筷子碰碗的进食声响,此起彼伏,无比和谐。 祁醒举着筷子在碗里挑着,始终打量她淡白小脸,“怎么不问我。” 叶伏秋停顿一下,没抬眼,“你不就在我面前。” “看着挺好。” 祁醒气音轻哼,规矩放下筷子,往后一靠。 “刚才还抱着我哭个不停。” 叶伏秋又被他噎得没话说。 他的癔症,他的残破,现在成了两个人共同的痛处。 她不知该怎么提及,或者是,就不该提。 可是面前的人却率先开口。 “我没事儿了。” 叶伏秋嘴里还吸着一条面,意外地抬起头,和一桌之隔的男人对视。 她在这房子里住了快一年,几百个日夜里,从没想过有一天,心心念念刻在心里的这个人,能出现在这里和自己缩屈在这小厨房里吃夜宵。 “什么……”她迟疑。 祁醒给她一个确定的眼神,告诉她,他正在说的话题,就是她心里想着的那个。 “是真没事儿了。” 当年他屡次伤害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仇恨未报,唯一能开口的父亲也去世。 祁醒的癔症……从何而解啊? 叶伏秋想不通这点,所以不信,捧着面碗恂恂道:“……你骗我的。” 祁醒无奈,偏头一笑:“我骗你这个干嘛。” “精力发泄,吃药,催眠,物理治疗,心理治疗。”他眼神发空,似乎在回忆这四年的所有经历:“骗自己从没发生过也好,重新把自己放回去再经历一遍也罢,都是手段。” “你见过陈医生给我做催眠是吧。” 叶伏秋点头。 就那么一次,但当时祁醒很抗拒,陈医生说没什么效果。 “催眠也分很多种,引导病人回到创伤场景里,或面对,或修改记忆。” “不管我怎么做的……”祁醒看着她,突然伸手把毛衣撩起来。 第136节 在看见他精壮腹肌之前,叶伏秋马上抬手挡住眼睛,急着:“干什么你。” 祁醒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维持着把衣服撩到一半的动作:“挡什么,看看啊?” “叶伏秋。” “我身上早就不添新伤了。” 听到这句,叶伏秋不敢置信地一点点把手放下,看向他。 怎么会。 这,这四年里,除了发展事业筹谋扳倒祁二叔,他和陈医生都做什么了? 祁醒知道她心里的脆弱,再次认真明确地告诉她:“你不用再害怕什么。” “可你。”叶伏秋把筷子放下,“当时你明明病得很重。” 命悬一线,随时可能…… “嗯,所以想知道怎么做到的么。”他唇线微勾,像是又在织起什么陷阱。 叶伏秋点头,就这样轻易踩了进去。 祁醒坐起身,双臂撑着桌面探过去,拉近与她对视的距离。 然后悠慢调侃地开口说:“让我重新追你。” “我就都告诉你。” …… 祁醒走了。 睡饱了觉,叶伏秋没听着闹铃起来,而是被门外嘁嘁喳喳的吵闹声弄醒了。 她怕外面出事,套上一件外套揉着眼睛开了门。 结果一开门,瞧见外面一堆行李摆着,垃圾成片,那对住在隔壁的男女正不嫌丢人地在外面撕打起来。 “好啊你!被裁了不找工作,甜言蜜语哄我交房租就算了!还敢外面偷人!”女生气得满脸通红,抓着还包扎着纱布的男人乱打,“搞谁不好你搞我一个办公室的!那个贱人做了几十页pdf发在工作群里!我脸都丢光了你让我怎么待!” “你……”女生哭着:“你跟我做的时候,拍我那些照片,视频!你都发给过谁!!说啊!!” 男人一脸没话说,被她打得不耐烦,挥开她:“不处就不处!栽赃什么!不是我发的!喝多了谁拿我手机我哪知道!!” “报警!我要报警!”女生抓着他头发薅,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叶伏秋都看懵了,一挪视线,又看见站在旁边微笑看戏的陈私助。 ??? 陈私助看她起来了,笑着拎起手里的早餐袋子,“叶小姐,我是来送早餐的。” 外面太乱,叶伏秋赶紧把人领进门,小陈怕不合适,就站在玄关不进去。 “这是祁总特地让我给你带的,你看看合不合口味。”他解释:“总部有事,他临时飞霄粤湾了,留我在这随时听你安排,他说快的话两天回来。” 叶伏秋想到最初遇到他,他也是跟律师说自己不能在滨阳久留。 不能久留的人,昨天却堂而皇之说要重新追她。 叶伏秋挥散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接过袋子,“门外那出,不会是祁醒干的吧?” 小陈微笑。 叶伏秋:“……” 是他没错了。 小陈解释:“哦不,叶小姐,那是我干的。” 叶伏秋:有区别吗!?? 你们“主仆二人”谁出手不都一样! “他惯有的手段,如果是本来就不值得同情的人。”小陈摇头,他也早就染上了祁醒那样的性格,果断无情,还有点小恶劣:“那就不如闹开了大家都看个乐。” “那两人马上就会从这里搬走。”他说将租赁合同给叶伏秋看:“从即刻起,这套改装房的其余两间,使用权全部归祁醒先生拥有。” 叶伏秋看了眼合同,吓了一跳:“他没事租这房子三年干什么!?” “叶小姐,他把剩下的房间都租了,空着。”小陈此刻有些欣然,特地解释给她听:“从今往后,不会再有影响你生活的人了。” “他尊重你的住房选择,也不干涉你。” “这是他的做法。” 叶伏秋恍然。 这是他的做法。 她被合租舍友骚扰,荣明遇到这件事,第一反应是觉得她确实冲动不该动手,想替她找更好的房源,去更高级的小区,摆脱这种环境。 但是荣明从没有考虑过,她是因为囊中羞涩只能委屈住在这种合租房里。 而祁醒却了解她所有,不点破,而是铲除祸根,租下其他房间给她清净,给她安全。 她如果想撇清关系,可以继续付给房东她的那份房租。 但她不会再有任何人身安全的担忧。 这就是祁醒的做法。 祁醒在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是最好人选。 他是最了解她,最能保护她周全的人。 看着叶伏秋明显松动的眼神,小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哦对,因为祁总付了三年的房租,所以房东用钱的事解决了,你可以继续按月付给房东。” “这样是不是轻松一点?” 手里拎着的早餐袋子正在不断顺着封口往上飘热气,烘得她手指暖呼呼的,叶伏秋站在原地,心里止不住地发生细小溃震。 不是那种地动山摇的大震,而是一波波,不断又不停的细小振动。 把枯封的土地震松,把冰面震出裂缝。 迎接着,好像能望见了的春天。 …… 叶伏秋一天上班都很有干劲。 也许是昨晚睡得太好,她今天午休都省了,溜达了一会儿去买咖啡。 端着一杯桂花拿铁坐到窗边,叶伏秋翻看手机确定下午的工作内容。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走过来,目的明确地坐在了她对面。 叶伏秋抬头,发现对方直勾勾看着自己,懵了。 这人看着有三十多岁,一身正装很讲究,但不像是做老板的。 他手里拿着公文包,礼貌地对她点头:“叶伏秋小姐,是吗?您好。”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袭来。 叶伏秋试着问:“您……哪位?” 男人自我介绍,“我是啟盛董事长祁华甄先生的助理,我姓李。” “特地代祁董过来滨阳,是有些事,需要与您沟通。” 第070章 jungle jungle:70. 熙攘热闹的午间咖啡店, 周边大厂企业的职员扎在这里买咖啡胡侃,消磨正午这会儿的困顿,振奋精力应付下午的工作。 可窗边这片区域, 却在某个瞬间与整个店的和谐氛围割裂开。 叶伏秋听到祁华甄的名字时,心跳往下掉了好几步。 四年前在霄粤湾祁家花圃的短暂谈话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接触了, 离开霄粤湾以后,祁叔叔不曾再联络她,或是认可她曾经的承诺,或者是根本就瞧不上她,不认为她会不停劝阻还和祁醒纠缠不停。 但为什么偏偏,祁醒刚到滨阳, 与她重新产生联络没多久。 祁叔叔的助理就找上门了。 叶伏秋捏住咖啡杯, 笑了一下。 多年的挫折磨难,虽然把她的梦想性格都磨平了棱角, 但也锻炼了她处事不惊的心态。 毕竟, 已经不会再遇到更差的事了不是吗。 “那您就直接说事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她喝着咖啡,惭愧抱歉:“我一个打工人, 下午不能迟到。” 李助理本以为对方会是个胡搅蛮缠的,这倒有些意外, 但和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十分省事:“好, 那我就把祁董交代给我的都跟你讲。” 他打开了公文包,拿出了一份档案, 摆在她面前, 一张张展开。 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孩的个人档案展现在叶伏秋面前。 她看着上面优异过人的履历, 听着对方说。 “这是诚安科技老总的独女,叫安邱珊, 今年从哈佛社会学专业毕业,和祁少是同校校友。” “这里面有一些安小姐校友朋友之间的评价,不仅课业优秀,而且精通琴棋书画,德才兼备,知书达理。” “重点是,安小姐从少女时期就认识祁少,仰慕他很久了。” “诚安科技也已经位列全球五百强企业前端,产品范围囊括多类,掌握着各种核心技术,诚安的产品叶小姐日常也有接触,名字肯定不陌生。” “诚安老板只有这一个女儿,疼爱非常,并且早就有闻祁少的名声能力,他很满意祁少。” “诚安老板的意思,只要祁少愿意给安小姐幸福,诚安的一半就都姓祁了。” 说到这儿,李助理补充:“安小姐这几个月已经到祁家作客多次了,时不时就陪梅总出席活动,或者陪她看书练字。” “祁董和梅总,都非常满意安小姐。” “祁董知道您和祁少惺惺相惜。但有时候……合适和相配,才能让现实生活抵达幸福的范畴里。” 第137节 “如果您目前工作生活有不便或者困扰,祁董会竭力相助。” 叶伏秋的目光落在档案上的证件照上,哪怕只是蓝底白衣,都难以掩盖女孩天生漂亮精致的容貌,还有她对着镜头自信柔和的笑容。 她看着人家的档案,就好像站在街边的灰姑娘看着受万众尊敬的公主从自己身边略过。 舌头底下冒出一层苦酸,叶伏秋唇边微笑更深了。 “日子想过得舒服,不要争不要抢,不要埋怨,眼下就有的合适最重要。” 李助理赶紧点头:“是这个道理。” 叶伏秋眉头抖了抖。 这些年过来,她还用别人教给她这句话的道理吗? “祁醒对安小姐是什么态度。”她问。 李助理一下没了话,踌躇半天,还是说:“祁少这些年做的事全都是为了啟盛的发展,只要有益于他个人和啟盛,祁少应该不会拒绝的。” “祁董的意思,是不希望在关键的时候有人扰乱祁少的心情。” “别耽误了祁少和安小姐的正事。” 叶伏秋一张张把档案纸收起来,把安小姐的履历规矩收好,合上以后还拍了拍,举止不见任何情绪波澜。 “不是我逼着他对我念念不忘的。” “是他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困扰的不止你们。” “你应该把这些话说给祁醒听,而不是我。” “李助理,你和祁董找错人了。” 对方态度骤变,李助理暗自抽了口气。 本来以为一个家底贫寒,知识水平也仅仅是本科的女生,没见过世面没有底蕴,在权势金钱诱逼下绝对就软了。 竟然……这么不好对付吗? 难听的话,也不是没有准备,事已至此,李助理叹气,“叶小姐。” “你的妹妹今年大四了。” 叶伏秋的目光一顿。 “大四是个关键的时期,如果没有打算考研考公,就要面对就业。” “您曾经接受过祁家的资助,应该知道啟盛的实力。”李助理说:“您妹妹毕业院校和专业在资源市场本就受限,如果再有外力干扰……就业会很难走。” “你们——”叶伏秋咬重音,把咖啡杯拍在桌子上,一瞪人气场毫不输人:“有必要逼我们这种破烂人家到这个地步吗?” 李助理这些年跟着祁董在商场上,各种世面都见过,各种手段也都用过,面不改色继续加重砝码:“您奶奶身体也不好了,滨阳医疗资源紧张,有人帮衬着会更好。” 言下之意,祁家甚至能让她在老太太需要就医的时候,排不上最好的诊号,病床。 叶伏秋笑出一声,点头,“你们能威胁我,能这样威胁祁醒吗?” “难不成,你们还能按着他在结婚手续上签字按手印怎么。” “你们这样,梅阿姨知道吗?她能允许你们这样对我吗?” lamghuan李助理低下目光,有些顺从的意思:“祁少那边祁董会再劝说。” “他只是不希望,再有人多加干扰了。” “至于梅总,叶小姐,其实您也拿不准快五年过去,她对你的情分跟当年还能不能比,对吗?” 这最后一句,是彻底把叶伏秋击退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愤懑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往后一靠,陷入沉默。 半晌,她看向窗外,用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回答对方。 …… 下午下了班,六点半外面昏黛一片,晴朗的傍晚,滨阳黑下去的天格外幽兰。 她今天准时下班,要去医院接老太太回家。 时间还没到,奶奶说还有一袋液没有滴完,叶伏秋索性进了医院外面一家麦当劳吃点东西。 挨着医院和十字路口,这家麦当劳几乎是全年lamghuan繁忙,尤其是饭点。 叶伏秋在手机上点完以后排队去取,低头看着微信里的消息。 【小单师傅:这烟不能再等了,得继续往下做,订了这批墨的客户也一直在等,要是耽误交货时间,又要挨爷爷骂。】 【小单师傅:如果你不打算来了,就给我个准信吧。】 叶伏秋手指抠着手机边缘,陷入沉思。 她知道不能再拖人家消息了。 和小单师傅的相识源于一年前,她还在台里的另外一个旅游养生栏目,也不知怎么接了桂南自治区一座新准备旅游化的山的选题。 山叫竿春山,比起四周,山的走势不险峻,自古以来山上都有村庄,有少数民族居住,凶猛的野兽少见,观赏江水溪流的角度正佳。 但是因为穷乡僻壤,村民又固守自封,经济一直跟不上,旅游化的提议还是政-府和投资方多次到山里劝说规划,才把这群代代守山的老百姓们劝下来。 一年前,她跟组就是去拍竿春山不经任何世俗沾染的纯粹风土与人情,结合与当代经济发展,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因地适宜的方法,做一期节目出来。 那个时候,她休息独自绕着山里面随处走动,随便拍拍觉得好看的镜头,正好碰见正在林子里割漆取液的小单师傅。 叶伏秋这才了解到,山里住着一户爷孙,身上精通各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手艺活,他所做的“割漆”,是制作纯古法徽墨的第一步工序。 当今打着非遗蹭热度吃浮躁饭赚钱的人太多了,叶伏秋作为媒体人并不少见,但是她一路跟着一路聊,竟发现这对爷孙与外界甚至是半断联的状态。 主要是爷爷不愿意和外面接触,更教育孙子把手艺守好,接一接老客户递上山的单子,再种田养畜,踏踏实实过一辈子就好。 小单师傅也是老实人,叶伏秋第一眼看他背着篓子在蝉鸣躁动的林子里安安静静割漆的身影时,就突然想到了那年在霄粤湾继承点翠工艺的车先生。 车先生坐在狭小工作室,夜以继日安静地做着鲜有人愿意关注的点翠修复,却也从不说半个累,半个烦,反而身心投入,因手下的这些而充实幸福。 这种放心归山林,远离城市浮躁,能找到奔赴一生的热爱,坚守传承使命的人,都有一种共同的魅力,叶伏秋一眼能瞧见他们身上的光采。 单家爷孙粗糙的手里,出来的却全是细致的技法。 在他们身上,叶伏秋感受到中国人自古务农劳动的美感。 看着他一样样做活,把话语都沉默的融入蝉鸣山林,她最初选择传媒专业的初心被唤醒,汩汩躁动。 做这种事的人,这样的事,这样的文化存在,本身就应该被更多人知道。 守住民族最珍贵东西的人,就是最该挣钱的人。 于是叶伏秋主动向小单师傅提及,如果能把他们爷孙做的事拍下来,放到大众面前,不求所有人追捧,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流量盈利,为他们提供过更好的生活环境也不错啊。 但是这种事在单爷爷眼里,始终是故意耍把戏,丢人败脸的事,他不同意。 叶伏秋没有时间留在这里,所以就把这个想法作为一个最初提议告诉小单师傅,就算未来她不能拍摄,也可以交给有时间精力的工作室来做。 沟通多次,她发现小单师傅虽然听爷爷的,说着不行不行,但实际上,他作为一个经过义务教育并且经常浏览视频平台的人,是有想和外界连接,把非遗文化传播出去的心思的。 于是在竿春山工作的那半个多月,叶伏秋跟着他拍了徽墨制作的前期镜头。 割漆,炼烟,取烟,洗烟,阴干。 因为阴干晾烟的工序需要静止整整一年才够火候,所以才有了前阵子小单师傅给她发的那条消息。 烟已经阴干完毕,马上要走下一道工序了。 因为爷孙俩靠这个营生,所以同时在做着很多古法技艺的制作,譬如宣纸,毛笔,丝绸布料等等…… 时间久了没有短信上的来往,她忙着工作和家里,也根本没空时常问问山里的事,本来以为小单师傅不会再联系自己,结果没想到,对方沉默寡言的,却是比她还要上心。 叶伏秋明知道自己已经无暇顾及自己想拍的东西,工作本就繁忙,现在奶奶也才刚刚出院。 一家子等着她挣钱糊口,她又怎么能有时间进山耗费一两个月去拍那个也许发出来毫无播放量的东西。 一年前她尚且有信心去跟人家提出灵感想法,一年后,连做都没有信心去做。 更是没有那个心气。 叶伏秋手指停在输入框上,脑子里措辞百遍,想着要怎么拒绝人家。 要怎么……才能不让小单师傅好不容易鼓起的想朝全世界迈出一步的勇气,别摔得那么伤心。 就在这时候,有人端着托盘不小心撞到了她,因为那人背着一个巨大的摄影包,所以撞得叶伏秋还有点疼。 她微微吃疼,只听对方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拿东西太多了,没碰疼你吧?” 有些南方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叶伏秋抬头,和面前这个年轻女人对上眼。 分秒间,她微微皱眉,嗯……?怎么越看越眼熟。 对方也是一样的态度打量她,半晌,试探着问:“哎,我问一下,你是不是南山大学,学传媒的呀?” 叶伏秋终于想起她是谁了,惊喜漫上心头,又有点不太敢认,“学姐,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女人一拍腿,好像也记起来了:“我大四有天回校的时候,是不是正好碰见你在拍东西?” “对。”叶伏秋握住她胳膊,语气都拔高了不少,眼神都亮了 :“你路过,跟我聊了好久。” 不知为什么,只要是见到在霄粤湾认识的人,她就特别开心。 好似只要是那里的人认出了自己,还记得自己。 她在霄粤湾的那一年,就并非一场虚无的梦。 站在人堆里说话也不方便,索性等叶伏秋取了餐,两人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下来叙旧。 因为认识这个姓孙的学姐的时候,她已经大四了。 大四的学生基本一整个学期都飘在外面实习实践,所以那天拍东西聊了几句以后,后面见是见过,不过就没怎么时间再聊了。 孙学姐打量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你看着比当时刚认识的时候还要瘦很多。注意身体啊。” 叶伏秋悻然一笑,没有让消瘦引出更多辛苦的话题:“哪有,都快五年前的模样了,学姐哪里还记得清。” “因为你是传媒专业一群小美女里最漂亮的那个。”孙学姐笑着说:“所以你很容易被记住。”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们聊了什么。”她看叶伏秋的打扮,没猜出是什么工作:“你毕业以后竟然回了老家,那现在做什么呢?” “电视台,做个小后期。”叶伏秋一想到当初和学姐聊的。 第138节 那时候,学姐正疲惫于专业实习,她告诉那个时候的自己,等毕了业面对社会,再有喜欢的事,也很难分出时间去做了。 所以有热爱的东西,一定趁着大学的时候全都做个痛快。 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懂,还信誓旦旦地跟学姐说,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抗拒就业,但是她却希望毕业以后能赶紧工作。 现在,不也成了每天扎在办公室里,怨声载道,丧着一张脸消磨时间的平庸之辈了么。 像是谁逼着她过来上班一样。 “哈哈哈,我还记得。”学姐脸上常带笑容,和当时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真是我的至暗时刻,上了十几年学,半只脚刚踏进社会就被累得心里憔悴。” “那时候我正好看见你。”她仰头似乎在回忆,眼神带光:“你抱着书本坐在草坪上,跟我叽叽喳喳讲你的拍摄主题,立意,你都不知道,我真是羡慕你。” 叶伏秋不懂:“羡慕什么?” 那时候的自己,是个连专业底子都没有打好基础的菜鸟,有什么可羡慕的。 “羡慕你有那么直白的热爱。”学姐拆开汉堡的包装,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说:“有精力,有决心,有冲劲。” “我当时实习两个月就成了霜打的茄子,怎么会不羡慕你这样闪闪发光的小妹妹?” 叶伏秋不禁笑了好几声:“工作谁不累呀,不都是早晚的,我现在也一样。” 她看着对方,夸赞着:“但我看你现在状态很好,毕业以后找到很好的工作了吧?” 学姐瘪瘪嘴,摇头。 叶伏秋扬眉。 哦? 那怎么这一幅笑脸。 “毕业以后,我就留在实习的公司了。”学姐把这些年的经历简单总结给她:“说实话那个公司已经不错啦,能被留下好多同学都羡慕呢。” “我做了一年,确诊了焦躁症。”她叹气:“当时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情绪说来就来也控制不住,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叶伏秋蹙眉,“工作压力很大吗?” “多的是内耗吧,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压力,不知道自己每天从早转到晚的意义是什么,只是为了一个月的五险一金,为了那六七千块?” 学姐说:“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看向叶伏秋:“人活在世上,只要做事,肯定是会累的。” “但是为什么有人每天吊着个死脸活不下去,有人却能扬着笑脸奔来奔去。” 叶伏秋紧紧看着学姐的眼神,在她说出口的前一秒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对方说:“因为喜欢。” “如果脚下这条路是喜欢的,再难,都有力气走下去。” 学姐接着说自己:“所以我辞职了,带着微薄的存款出来做自己喜欢的事。” “一开始家里人也觉得我不像话,摆着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出去乱搞,但人就活一次,就算是摔跟头我也想试一下。” 四五年前,对方看着她觉得她好像会发光,但此刻叶伏秋看着捧着个汉堡,畅谈自己勇敢的学姐,只觉得…… 这才是会发光的人。 叶伏秋是真心希望她能发展好,满脸的欣慰和羡慕:“所以你现在做什么啦?” 孙学姐拍拍自己的摄影包:“我在霄粤湾开了一个摄影工作室,主要是给女孩子们拍拍各种风格的私房照和造型照片,这不是跟我朋友来滨阳玩一下,顺便拍一些照片回去当样片展示。” 她窃笑了一声,“说句实话,讨好女孩子们还是蛮赚钱的,就是要用心经营。” “但是直到我迈出这一步,我才知道一个人拉扯工作室确实比给人打工还要累,但是我这心里就是有冲劲。” “现在就是特别庆幸,当初选择辞职创业。” “那时候我焦虑症严重,现在回想,或许就是身体里有个念头在自救。” 叶伏秋点头,说不出什么,就是觉得好。 特别好。 “学姐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勇敢了,带着我这份好好努力。” 孙学姐受她启发,才有勇气在疲惫的时候决定和循规蹈矩的人生一刀两断。 所以她也不忍看见叶伏秋现在这个模样,她坐直身子:“学妹,我虽然不知道你情况怎么样,但是……还是不要太逼自己了。” “人生处处都是路,不是非要选最憋屈自己的那条路。” “是要吃苦,但总得知道自己是在为了什么而吃苦吧。” 叶伏秋恍然回想起,前些日子被公司里的同事造黄谣。 她就站在茶水间外面,听着那些刺耳的话,质疑自己在这里忍气吞声的意义。 “那天你坐在草坪上,说你喜欢点翠,想拍非遗。”学姐感叹:“你还记得你当时说的话吗?” 叶伏秋怎么会忘,那是她学生时候写在本子上一遍又一遍的东西。 她甚至还记得那天午后的风,有点热,但是拂过鬓发的时候舒适温暖。 【我就是觉得这些一代又一代用人来传承的东西很厉害,光是存在就足够厚重了,他们做这么伟大的事情,就应该被人知道。】 【看这些匠人用一生认真做一件事,我能踏实下来。】 【只要这些一直在,奔赴在其他路上的人们就都能踏实下来。】 【如果说守住文化是他们的使命。】 【那记录传播,发扬光大,就是我们的使命。】 …… 加了联系方式,告别了孙学姐,叶伏秋要去住院楼接奶奶。 不知怎的,经过这番交谈后,她再推门出去,总觉得这一如既往的凛冽的寒风,有什么不同了。 叶伏秋围好围巾,顶着寒气向东走去。 接着老太太回到奶奶一直住的那房子里。 虽然叶伏秋毕业搬出去住了,但是这个两居室还是一直租给奶奶,不久妹妹毕了业也是要回来住的。 回家以后,她把东西收拾好,准备了一盆热水给奶奶泡泡脚。 叶伏秋单膝跪在地上,伺候奶奶洗脚,她双手泡进热水里,给奶奶搓搓,“这几天天冷,您在家多泡泡脚,要是自己拎不动热水,就在卫生间里,或者等我姑姑过来弄。” “哎,一盆热水我老婆子还能拎不动了?”张玉英探身,用苍老褶皱的手抚摸她的脸蛋,替她把碎发归到耳后,人老了说话都抖:“你啊,就顾好自己吧。” “瞧瞧你瘦的……” “过几天奶奶给你炖肉吃,啊。” 叶伏秋眼底微微发热,笑了下:“我还能缺肉吃呀,本来就是不容易吃胖的体质。” “我好着呢。” “以后,也该小春来伺候伺候我了,以前怕她念书分心,现在想想,她就不是那块料。”张玉英叹了口气:“等她上了班,你就能轻松一点了。” 叶伏秋也无奈,只是说:“她能养活自己就已经不错了,您还是别打她的注意,省得希望落空。” 张玉英笑了两声,摸她的头顶:“我把你们俩都养大了,也算对得起你爸。” 叶伏秋撩水的动作略有缓慢,维持着淡淡笑意。 “秋啊。”张玉英看着孙女日益消瘦的身子,实在不忍,“这几年你每个月给我的钱,我都没用。” “全都给你攒着呢。” “我想了想,这钱我留下一部分过日子,够我和小春吃喝,剩下的,你拿走吧。” 叶伏秋都听蒙了。 “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给我钱干什么,我有钱的。” 张玉英看着她,已经是落定了决心,直接打断她:“歇歇吧。” “秋,你该歇歇了。” 叶伏秋蹲在地上,望着奶奶苍老又有神的目光,一颗心不止晃动。 多少年,都没人跟她说过这个字了。 这些年,不管是老师,领导,同事,还是身边的谁,都在一直催赶她,一直走,一直跑,一直干,不许停。 催得她到最后,都已经忘了原来她还需要休息。 “刚才回来一路上,你跟我说你碰见那个学姐的事。”张玉英拉着孙女起来坐身边,拍拍她手背,“你都不知道,你那眼睛里啊,都羡慕死人家了。” “你嘴上说着你和人家命不一样,你现在这样就挺好,我是你奶奶,我能不知道你就是诓自己呢。” “还年轻,年轻人就该想干什么干什么。”张玉英搂过孙女,抚摸着她,尾音颤抖:“是咱这一家子把你拖坏了。” 叶伏秋的热泪唰地落下,掉在衣服上。 …… 叶伏秋安顿好奶奶,和过来住的姑姑交接,自己回了公寓。 自从那对情侣搬走后,整套房子只剩下她一家租户了,清净得她都有点不适应。 叶伏秋拧开钥匙进门,却被里面亮着的灯光吓呆了。 她刚回家,屋子里怎么会灯光通明的!? 就在这时,一抹高大身影从浴室出来。 祁醒穿着卫衣睡裤,手里拿着她的粉色印花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黑发,懒洋洋出来,一扭头,和刚进门的叶伏秋对上眼。 大眼对小眼,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祁醒一脸淡定地开口:“回来了。” 叶伏秋:“回来你个头……” 她回头看了眼防盗门,惊诧地问:“你怎么进来的??你在我家洗什么澡!” “拿钥匙进来的,房东给的。”祁醒把毛巾搭在肩膀上,直接走过去把人捞进怀里,猛吸了口她身上的体香,以来消解疲惫:“……让我抱会儿。” 第139节 “四个小时飞机累死了。” 叶伏秋还处在惊吓当中,更被这人的流氓行为气得炸了毛,使劲推他:“你别动手动脚的!” “你只是租了别的房间,房东吃饱了撑的给你我家的钥匙?!” 祁醒抬起头来,看她,更不要脸了:“我是你男朋友啊。” 叶伏秋眯眼,脏话马上就要出来了。 祁醒立刻补充:“咱俩两口子,警察都知道。” 叶伏秋:“……” 在这儿等着我呢。 说完,祁醒又弯腰把脸埋进她颈窝,鼻尖在她颈侧蹭来蹭去,像只讨好耍赖的大狗,“去哪儿了。” “送我奶奶回家。”叶伏秋根本推不开这赖皮子,反而被撩拨得浑身发热,皱着眉问:“陈助理说你回霄粤湾办事,怎么也要三五天。” “怎么突然回来?” “我突然回来,你乐意还是不乐意?”祁醒弯着腰抱人太累,直接下蹲,一把将人面对面托着臀抱了起来。 叶伏秋吓得惊呼,不得已搂住他的脖颈,听见对方说:“是办事儿,二叔倒了,啟盛高层董事会在变阵,没处理完呢。” “但是不妨碍我抽空飞回来,明早再走。” 她觉得他有病,没事飞来飞去,不折腾吗? “你图个什么……” 祁醒抱着人到沙发,自己坐下,让她骑在自己身上坐,这样近距离面对面说话。 他捏着她后颈,往叶伏秋唇上不管不顾亲吮了一口,眼底浑热:“就图这一口。” 叶伏秋雪颊飞红。 臭流氓。 她偏头,“我都还没同意你追我,你就这么过分。” “你真不怕我急了。” 祁醒抱紧她,肆意在她身上充电,震着胸膛笑两声:“我从来不干没把握的事儿。” “我赌你不讨厌我这样。” “我赌对了吗?” 叶伏秋盯着他,略有幽怨不满。 祁醒眼梢嘴角笑意更深。 两人没多腻歪,晚上他非要说另外两间没收拾干净,有洁癖不肯去别的地方睡,非要和她挤一挤。 叶伏秋破天荒没有拒绝。 他得寸进尺,将她圈在怀里抱着睡。 阔别四年的拥怀共枕,两人都有些生疏,也各自怀念。 舟车劳顿,身后的男人入睡很快,叶伏秋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着,听着祁醒在身后平稳的呼吸,垂眸,看着他搂在自己腰间,浮起青筋的手臂。 她握住他的手。 就当是我哄你的吧。 别怪我。 …… 叶伏秋再三考虑,终于敲下了简短的辞职报告,一早去了公司,递交给了领导。 她的直属领导十分惊讶,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她的工作能力,态度,都是被认可的。 公司上下这么多次对合同工的裁员,都留下了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叶伏秋是领导最不愿意失去的那种老实干活的高质量选手。 不过,她已经铁了心离开,哪怕领导承诺给她更好待遇,都没有动摇。 工作上没有犯任何错误,也不是领导们筛选下来能力欠佳的淘汰人选,体体面面地离开,她很知足。 午饭之后,叶伏秋没有再贴着生姜护膝趴着睡午觉,而是把荣明约出来喝咖啡。 “学长,请你的。”叶伏秋递给他一杯。 荣明看了一眼,笑着问:“怎么又开始喝拿铁了。” “冰美式太苦啦。”叶伏秋拖着尾音,比平时都更松弛:“还是想喝点甜的。” 提出辞职的瞬间,她身上好像掉了一大块石头,说不出的爽快。 叶伏秋坐在路边,盯着前面街心花园里,指着一个方向:“你看那片湖,像不像咱们学校里的那片。” “是,你说怎么这些人工湖都长得像。”荣明对她的话题总是事事有回应。 “我还记得你带着我们做校园节目,没地方,就在湖边谈选题搞分工,娄琪和那个谁还吵起来了。”叶伏秋回忆着大学生活,脸上恬淡,眼前仿佛就是回忆的虚影:“最后还是你给提的解决办法。” 荣明抬头,有点不记得了:“我吗?” 叶伏秋扭头,桃花眼一弯就灵动:“是啊,你竟然让他们两个打水漂,谁飞得远就听谁的。” 说完,荣明没忍住也笑了起来。 “我还出过这种馊主意?” “他俩不分上下,一直打,一直打,最后,最后都把保安叔叔招来了。”叶伏秋笑得清脆,话都说不全。 “保安叔叔说,你们是要,lamghuan要演精卫填海吗哈哈哈……” 一个笑另一个也被传染笑个不停,两人想对着说笑半天,才能停下来喘口气。 叶伏秋捂着笑疼的肚子,最后一叹气,感慨:“能遇见你们真好。” “学长,认识你的每一天我也很开心。” 荣明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似乎知道她即将要说什么。 “能和你这么优秀的人要好,我一直觉得是我积德积来的。”叶伏秋握着咖啡杯子焐手,不再反复纠结,害怕失去荣明这个好朋友,澄澈的眼眸坦然自若:“我希望我们能是很长久,很长久的要好。就像我和娄琪那样。” “但娄琪跟我说过,很多人认为,有的人只能做情侣不能做朋友。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尊重你,以后尽量避免打扰你。” 荣明的表情彻底没了刚才的自在,但却没有过多的失措和难过。 似乎是早就为这一天做了很多心理准备。 “真的不再给我一点机会了?” 他问:“你还是喜欢他,决定选他,对么?” 叶伏秋抿住嘴唇,眼睛笑着,却摇头。 她并没有要选祁醒。 但,她要拒绝学长。 因为她没办法对学长产生异性之间的依恋。 不能耽误他,她尊敬他。 “我要去南桂了。”叶伏秋仰头,对他举起咖啡,“我会给你们寄特产回来,要记得收哦。” 荣明看着她自在舒服的笑容,心里再酸涩苦楚,也不忍拒绝她,说她半句不好。 他举起咖啡,和她碰杯,最终还是成全。 “等你回来。” 再等等,万一。 她会回头呢。 …… 第二天早上,叶伏秋背着自己的拍摄装备,乘上飞往南桂自治区省会城市的航班。 本科毕业两年多,她第一次把手机关了机。 这下可算是能闭上眼踏踏实实地睡个觉了。 叶伏秋靠着椅背,手指抚摸着左腕早已戴得有些旧痕的手表腕带。 给小单师傅的回信,早已抵达了竿春山。 【叶伏秋rachel:等我,我们干票大的。】 …… 前几天,那个熙攘却僵持的咖啡店。 面对代表李助理的威逼利诱,叶伏秋看向窗外的正午阳光,挂起淡淡笑容。 她给他以及祁叔叔的回答,也掷地有声。 “请您转告祁董,祁醒非要喜欢谁,我左右不了。” “不过请他放心,我会离开,离他远远的。” 因为比起那些,有更值得我去做的事。 第071章 jungle jungle:71. 竿春山所在的南桂省一座小市的江曲镇管辖区域里, 是江曲镇最南端的山脉。 南桂省全年气候如春,风景绝佳,是近些年才被挖掘出来的旅游度假城市, 最近风头正盛,冬季的旅游热度都快压过滇南那边了。 就算是在最冷的十二月到一月, 气温都足足有十几到二十多度,对于北方人来说,这边是再合适不过的避寒圣地了。 叶伏秋一下了飞机,身上的羽绒服和毛衣就一分钟都穿不住了。 第140节 从北方带来的一身寒气,踏上这片土地没几分钟,就都被稀释得分毫不剩了。 赶过一次上竿春山的山路, 颠簸难走, 所以这次她没敢带太多行李,把最稀罕的设备随身带着, 剩下的都还在邮寄的路上。 叶伏秋就一个大号旅行包, 形单影只,简单利落。 娇小的个头穿梭在人群中,没一会儿就溜出了机场大厅。 一出门, 温暖的风扑面而来,各种接机的, 宣传旅游团的, 趴在门口拉客的黑车司机叫喊不停,叶伏秋独自面对有些陌生的城市, 竟回想到头次过去霄粤湾的时候, 好像也是这种感觉。 稍微有点窘迫, 紧张,但也有期待。 只不过她已经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 不会再害怕,叶伏秋背好包,左右环顾,寻找机场大巴的中转站。 小单师傅自己平时都很少下山,偶尔才会去一次市区,所以叶伏秋谅解他家里管得严,活又多干不完,主动说可以自己上山不用接。 现在电商快递发达,就算是不下山,山上的村子里也不缺时兴的吃喝玩乐。 叶伏秋坐郊外大巴,辗转了好几趟车,面前的景色离市区越远,越偏,她确实有点慌。 毕竟她是一个人,还是女生,往这荒山野岭地走,就怕被人盯上。 叶伏秋压低帽檐,尽量把存在感压低。 大巴车颠簸,她实在犯困,也不敢睡,一次次嚼口香糖保持清醒。 车上有人晕车,还吐了一袋子,车上的味道简直难以形容,车上其他人都持着各地口音怨声载道,叶伏秋捂着口鼻,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一直在观察这一路,一是记住下山的路线,二是发现了山上的变化。 一年过去,山路比之前不知道好走了多少,而且道路舒畅,整整齐齐的柏油路,比当时的泥土地干净平坦太多。 盘山公路的护栏,随边设立的休息站和公厕,都让这片山区规范了太多。 看来对竿春山的投资保护,真是下足了功夫。 中途停下休息的时候,散客们大多都下来上个厕所,叶伏秋一个人怕被司机拉下,就没去,下车坐在观景处透口气。 一个洗完手出来的大娘看见这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坐在那儿望风景,忍不住过去搭话:“姑娘,哪儿的人呀。” 叶伏秋回头,略有戒备,不过也友善回话:“滨阳来的。” “那咱们挨得近,我们一家三口是从崇京来的,哎。”大娘拧开水瓶喝了口,说:“我家那口子,非说这种地方自由行比报团划算,这哪儿方便了你说,摇摇晃晃都快吐了。” “等到了山上村里,还得现找民宿住,姑娘你也是旅游的,散心来了?” 一般女孩子独自跑到南方小镇,都像是遇到事业感情上的挫折散心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刻板印象。 叶伏秋摇头,没说那么多:“有点工作。” “哎哟,那挺辛苦的。”大娘看她三两句兴致不高也就算了,招呼旁边乱跑的小男孩:“铭铭!过来喝口水吃点东西,待会儿又上车了!” 旁边还有情侣在公厕牌子旁边搞怪合照。 叶伏秋看着这些三两组团,或是朋友或是家人的散客,噙着微lamghuan笑,拍下一张纪念。 路途上偶遇的同行人,也是缘分。 以前每天疲于奔波,哪有精力和心情去留意身边的人间烟火,只觉得周边的所有人都不过和自己一样,是吊着一口气在这世界上徒劳行走。 山上的风带着树木的清新,拂过她的软发,陪着她一块目睹观察着这普通又珍贵的日常俗态。 “上车咯——!”司机师傅喊着。 叶伏秋起身,把手里吃完的面包袋子扔到垃圾桶里,转身小跑着上车了。 车程还有一半,天黑前能进村子就不错。 …… 滨阳国际机场,祁醒下了飞机就没歇过气,他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一边往外走,一边伸手跟旁边的小陈:“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陈私助把手机开了机给他,默默问了句:“您还没加上叶小姐微信呢?” 祁醒瞥了他一眼,低头拨号。 小陈补了一句:“不会一直没通过申请吧。” 祁醒拨号的动作停下,站住,一脸不耐快要揍人的表情静静看他。 小陈:“……”别在机场动手,好吗。 “东西都拿好了?”祁醒拨通电话,放在耳畔等待,然后直接接过了小陈手里提着的那个小箱子。 陈私助讶异,这人平时可是懒得恨不得别人抬着他走,这箱子里到底有什么稀罕的?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待了,两人大步往外迈。 祁醒举着电话整整等了四十秒,最后得到一个“您拨打的电话正忙”的结果,他放下手机,下压的眉头透着不解。 已经下班的傍晚时候,没道理顾不上看手机。 祁醒不信邪,又拨了两遍电话过去,结果一样。 陈私助看着他,心里漫上一股不祥预感:“叶小姐有事儿?” “五天前才见过,能有什么事儿。”祁醒盯着手机念了一句。 他抬眼,收了手机:“让餐厅把位置留一下,先去她那儿。” 两人风尘仆仆从近郊机场一路赶回市中心,来到叶伏秋租的旧小区。 陈助理和司机在楼下等,祁醒一个人拎着箱子上了楼。 结果却迎面瞧见了这副人去楼空的场面。 叶伏秋还没退房,但是过于整洁没有生活痕迹的房间透露了细节,祁醒环顾四周,听着手机扩音器始终无法接通的系统音,呼吸渐沉。 他不信,于是转身进了浴室。 在看见女孩所有日常必用的护肤品都扫荡干净,置物台空无一物时,他落定了结论。 她走了。 繁忙多日紧绷赶路的疲惫,在这一刻全都侵袭而来。 祁醒往后一靠,倚在门板上,重重出了口气。 各种情绪砸下来,让他的肩膀有些塌。 房间里还留有女孩身上的那股洗衣液的清香,仿佛她刚走,或是从未离开。 祁醒眉宇阴了下去,拎着箱子一步步走进去,坐在沙发前。 他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在这间布满她气场味道的空间里,借着这些慰藉自己的疲累。 期间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她看见了什么,思考了什么,或者有人跟他什么。 祁醒敏锐的头脑不用多加思考就能找到思路,但是此刻,他忽然不想动脑子了。 因为先于一切能得知的是:她逃了,把他扔下了。 不管是什么,她又仍然没有选择留下等他。 祁醒自诩从来不是矫情的人,但也防不住在此刻心里拧巴似的烦躁委屈。 他支着膝盖,半晌,自嘲一声。 真窝囊。 他低头,额前黑发把眉眼些许遮挡,窗外的枯枝难以窥探男人的心情。 祁醒把小箱子打开,又打开里面的白色铝盒,里面竟全是她的东西。 叶伏秋当初走的时候,祁家人尤其是他送的东西,她一样都没带走。 全都留在了她那个卧室里。 祁醒从里面拿出一个丝绒盒,翻开,漂亮的玉石金丝点翠簪子躺在里面,在光线缺乏的房间里,仍旧泛着绒毛般的霓色光泽。 他送的簪子,她没带走。 这只簪子,结果是他带在身边四年,每逢疲惫,疼痛,快撑不下去的时候。 他就抚摸着这簪子,仿佛还能从冰凉的簪身,羽毛,珠玉上,感受到她佩戴在发间的温度。 拿着东西急忙忙赶回来,却还是让她溜了空跑了。 祁醒把簪子放回去,唇边始终牵着无可奈何的苦笑。 他又拿起一个摄像机,看着有些旧了,有反复打开使用的痕迹。 但四年里,摄像机却没有再录入新的东西。 这是她最后一次,在医院里跟他提分开,还给他的那台摄像机。 他本来以为她只是还东西,直到过了快一年以后,偶然拿起来,开了机一看。 祁醒才发现了里面的东西。 叶伏秋那时候一直念叨除了戒指以外还有一份准备给他的生日礼物,但是直到分开她都没给出来。 祁醒播放了里面的视频。 竟是两人交往短短几十天里的各种生活画面。 里面,全都是她用镜头记录下来的他。 全都是,爱着叶伏秋的他。 空荡荡的房间里,男人按下了播放键,第无数遍地播放里面还没能经过剪辑的视频。 女孩绵软带笑的嗓音响起。 【祁醒,你说你这个遇到冷说话就有鼻音的毛病,触发机制是什么。】 【只要冷就可以吗?那你现在再给我表演一下。】 【叶伏秋,现在是三月。】他的声音从摄像机传出来。 【外面已经快三十多度了。】 女孩咯咯咯笑了好几声,然后一边端着摄像机,一边拉着他走。 【那你把头伸进冰箱里,让我听听有没有鼻音,快点呀。】 【哪个正常人会把头往冰箱里塞?啊?】镜头里的他明明显不愿服从,说完,故意凑近镜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第141节 【哦,喝多了的叶伏秋会。】 【你!!你老是记这些我丢人的事!!】 镜头晃动,拍摄者已然破防,伸出一只手去打他,结果反被他圈紧怀里。 镜头怼上他的衣服,陷入一片灰黑。 紧接着就是细细碎碎的接吻声,混着女孩羞涩不满的反抗呜咽。 直到她被吻得拿不住摄像机,机子被他一把扔在台子上,镜头对着窗外,形成一个漫长又暧昧的空镜。 下一段,是女孩坐在卧室里的自拍。 叶伏秋对着镜头很是羞怯,似乎是一段预先的练习。 【咳咳,祁醒……】 【嗯……祁醒,生日快乐。哎呀好怪啊……】 【祁醒生日快乐!当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第二份礼物!!】 【干嘛这么亢奋啊……应该冷静一点,不然好像显得我多期待给他过生日……哎好羞耻,要不别弄了。】 【不行,再来一遍。】 她看了一眼旁边,凑近镜头。 叶伏秋把脸怼在镜头前,又羞得偏开眼眸。 【虽然你今天嘲笑我,笑我……吻技那么差,但是不妨碍……】 她羞得脸蛋都鼓成了个半圆。 【不妨碍,我还是比昨天更喜欢你。】 祁醒靠着沙发,手里捧着摄像机,盯着播放画面不知何时舒展了眉眼,尽是溺爱。 然后他播放下一段视频。 再下一段。 再下一段。 一直看,反复看。 这些年,他就是靠这些撑下来的。 看着看着,就不疼了。 看着看着,就不累了。 看着看着。 他就不怨她了。 因为她,无论什么,他都恨不起来了。 又把视频看了一遍,祁醒坐得双腿发凉,这才把东西收起来,撑着地板重新起来。 他敛下表情,打给还在下面的小陈。 “给我找人。” …… 山里的夜风习习渗透进房子。 或许是水土不服,一时间从冰天雪地的地方搬来,叶伏秋睡着只觉得浑身燥热又潮湿,好像有层东西贴在皮肤上又扒不下去。 就这样梦也染上了湿气,悱恻荒唐。 叶伏秋难受得睡不好,又不知道怎么解决这股子潮气,只能腻歪着从床上爬起来,歪歪斜斜走过去,把窗子关上。 结果一阵夜风,竟然把门吹开了一条缝。 她揉着困顿的眼睛走鼓秋,刚要关好门,突然有一只手横叉进来,握住门板。 叶伏秋吓了一个激灵,认出了这手腕上的腕表。 工匠打造,细节精致,一支价值百万的表,只有一个人戴得起。 她抬头,正撞上祁醒透过门缝射-进来的凌厉目光。 叶伏秋吓得倒吸一口气,再像顶门已经晚了,这人迈了进来,携带着席卷她心跳的微凉夜风。 她瞬间清醒,磕磕绊绊地往后退,“你,你怎么……” 祁醒把门关上,一落锁,抬眼时薄薄的眼皮叠出一层褶,令他的目光更深邃浓稠。 “我怎么找到这儿了,是么。” “秋秋,为什么走了。” “为什么又不要我。” 叶伏秋惊慌:“我没有!我,我是……” 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男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她面前,下一秒,她被拦腰扛了起来。 叶伏秋尖叫:“祁醒!别!” 祁醒将她扔到房间的小床上,解开领带,将她双手并在一起绑在两侧。 他单膝跪在床上,以绝对支配的俯视视角睨着她,灰黑的眼瞳像烧起来的余烬。 心跳直逼嗓子眼,叶伏秋看着他的动作,双腿踢他,“你别乱来,有话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祁醒撑在她头侧,一点点压下来,用鼻尖蹭过她的脸颊,嗓音像一层细腻的砂砾:“秋秋,你已经抛下我两次了。” “是两次,还是三次呢。” “我都记不清了。” 他另一手用指腹,从小-腿,到大-腿,到……极轻地撩过她皮肤。 这样最痒,也最烧心。 她瞬间打了个激灵。 “祁醒……”叶伏秋双手背捆着,双腿也被他一手压住,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随他处置。 禁锢的感觉将她的感官提拉到不明言说的奇怪领域,潮湿的空气随着男女对峙中的摩擦蒸腾。 “嗯,我喜欢听你喊我名字。”祁醒起身,盯着她的脸,缓缓摘了腕表。 此刻的他喜怒难辨,叶伏秋的心像摆钟一样左右摇晃,失去安全感的同时被刺激得浑身发酥。 祁醒扯开衬衫前襟,握着她曲起的膝盖,俯首,嘴唇轻吻。 虔诚,又像是实施惩罚前“绅士”的请允。 …… 冰凉的,金属的,顺滑的钻石表盘。 随着甩动,轻轻一声“啪——” 撞在一片泥泞温热之地。 叶伏秋一仰头,猛地咬住嘴唇。 大脑空白—— 他温热的掌心覆上来,转着,捻着。 接着一片窗外忽降的雨泽。 昂贵简约的表盘上淋着一层几不可察的水渍。 被随意扔在一边,被她一脚踢到下面,摔出啪嗒一声。 祁醒握着她被捆着的双手,脖颈从这中间穿过,强迫她这样搂着他脖子。 这样不管他再怎么发狠,发力,她躲都躲不了。 被夜风吹开的木窗啪嗒啪嗒一次次甩在窗框上,发出清脆规律的声响…… 合上室内的旋律。 她流下难耐又不得不承认的愉悦之泪,朦胧的视线里,扫见他身上发力时紧绷的肌肉线条。 那是身体极致的美感。 祁醒无比了解她,突然调转方向。 只听房门被风破开,重重砸向门框,啪的一下,很重—— 叶伏秋失声了。 心神被冲向户外的狂风热雨之上。 昏昏沉沉之际,她听着他在身后,趴在她耳畔,像下-蛊般命令。 “乖乖,不许再离开我半步。” “你想我就打个金丝笼子,把你塞进去么。” “别逼我,你知道我发起火儿来……” 他笑。 “挺吓人的。” 叶伏秋趴在床上,猛地睁眼。 旖梦骤醒—— 窗外夜风吹凉她额头异样冒出的汗,叶伏秋睡醒缓过神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在梦里做了什么,瞬间热了脸。 她坐起来,看了眼睡裤,双腿并拢,羞得单手捂脸。 也太不知道害臊了。 叶伏秋没有立刻起身清理自己,而是就颓丧地躺在床上。 真行,一辞职休息,连这方面欲望都浮出水面来了。 第142节 这些年太忙太累,她自己也是处于完全禁欲的状态里。 仅有的,还是和祁醒在一起的时候。 她自己都没有再动过手。 没有这个心思,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想起他。 想起他是用怎样过分的言语嘉奖她,诱骗她越来越过分。 想起他是怎么贴着她,变着法的,把她变成各种形状,给足她所有欢-愉。 想起他动情时的眼眸,吐息,还有身上缓动的每一处。 不知怎的,越想,叶伏秋躺着呼吸就越来越重。 民宿左右两间都没有人住,凌晨深夜,这里的人也睡得早。 门窗都关得很好,窗帘拉得很严。 确定安全以后,叶伏秋捞起被子把自己盖好,莫名产生一些异动。 原本还有些冷的房间,逐渐也被女孩的呼吸烘热了。 叶伏秋咬着下唇,眯起的眼眸前方全是祁醒的模样,倒映在天花板上,刻在脑海里。 她在幻想,在模拟。 如果有他在的情况。 足足二十多分钟后,房间里安静了下去。 叶伏秋累得起不来,右胳膊逐渐伸出被子,搭在床边。 她闭上了眼缓和呼吸,手指垂着,其中两根指腹泡得发皱。 真是…… 叶伏秋无比羞愧。 她真是窝囊。 竟然还这样想着他干那种…… …… 因为凌晨非要折腾自己一回,叶伏秋今天比前几天整整晚了两个小时才起床。 工作久了,就算没有闹铃也是六点钟准时醒,她一开始还强迫自己睡懒觉,后来直接放弃了。 就顺遂身体习惯慢慢改吧。 早起才能领略到清晨山里村子里的清爽景色。 村子里的人们大多务农,种茶叶或者种水果,或者去专门给游客们改造的古镇街里摆摊卖东西,一大早就出门干活,如果睡懒觉,还真要错过好多风土人情。 叶伏秋套上利落的冲锋衣,背上设备出门。 呼吸着刚从叶脉中吐露的新鲜氧气,她走出自己所在的民宿大院,正好碰见一群要往半山腰去的大神,她赶紧替人家拎了一筐东西,“早上好赵阿姨。” 叫赵阿姨的大婶特别喜欢她,这些天帮她不少,“小叶啊!又起这么早,去给单老头当义工?” “你要是非喜欢干活,那不如上我家来,到林子里边玩边做事,我管你三餐哟!”她笑着。 赵阿姨身后那些大婶们笑着符合:“就是哟!我们都喜欢你!上我们家来嘛!” “得了吧!润泽妈!你就是想拉着小叶给你家润泽小子说亲!” “哎哟!你说的什么浑话,人家是大城市来的高材生!我家那臭小子哪里配得上!” 叶伏秋被哄得害羞,点头应下:“我过两天一定过去!日子还长着呢。” “小叶呀。”赵阿姨看见她背的相机,叹气,“你就不要再劝那老头子了吧,那单老头顽头得很!你说说我们这群上了岁数的,谁不是天天拿着手机刷短视频,看新闻,那外面这些事都好玩的嘞,他偏不,说我们,说什么来着?” 后面的阿姨给补充:“说你心浮气躁!!” 说完大家全笑了。 赵阿姨委屈,扶着叶伏秋,怕她下石阶摔着,“对!说我心浮气躁呢,你说我老婆子在这村子里一辈子了,还有什么可躁的!” “网上这么发达,这村子里游客多了,各家各户都开始挣钱,我就是要吃好的穿好的嘛!!” 叶伏秋脸上扬着纯然笑意,点头认可:“您的想法很对,就是要高高兴兴的,多娱乐自己。” 说话间,来到村子里最大的困难也浮出水面。 一年过去,单爷爷仍然没有改口允许小单师傅和她做视频号,单爷爷是个好面子的,就算再不愿意,也没有当面数落她这个女孩。 但是叶伏秋不肯退让,不能就这样回去啊,于是在这里的一周多,她每天都缠着单爷爷,给他家当义工,抽空就说上两句。 既然这是个老顽固,她就拿出时间来,水滴石穿。 总有能说动他的那天。 只不过,这村子里的人都特别好,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穷乡僻壤,人人都潮流,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妈出口就是最近的网络热词,快递小哥也是每天成堆往山上运网购的东西,完全不落后。 大家正在路上,走街串巷,路过谁家,就都能聊上几句。 村子里的村民基本都沾亲带故,没有不认识的,互帮互助也是常态,像个隔离外面喧嚣的小乌托邦,叶伏秋喜欢这样的地方。 “小叶你可不知道,现在啊,都传单老头家找上门来一个天仙似的孙媳妇。”一个阿姨开玩笑,说:“说你这小天仙,着迷了似的就盯上他家。” “我就跟人家说,你可不是什么孙媳妇,你是要带着单老头和小单赚钱的哟!” 叶伏秋赶紧摆手:“哪有的事,还不一定能挣到钱呢,就是想先拍着。” 她看了看大家,还有这古镇,说:“如果真能把咱们村宣传出去,以后家家把空房子收拾收拾出租,咱们村每家每户都能多上一份收入。” 赵阿姨一拍手:“你瞧瞧人家!那单老头子还不肯!要我说就该敲敲他那榆木脑袋!” 其他阿姨笑开了花:“哎哟你这话敢去人家面前说吗!人家单老头不放猪崽子顶你三里地就不错!” “哈哈哈……” 叶伏秋抿着嘴,想起单爷爷那吹胡子瞪人的劲儿,想笑又憋着。 就在这时,迎面三五个人和她们打照面,其中一个男人叫住她:“哎,叶伏秋。” 叶伏秋看过去,和小单师傅对上眼,意外:“你今天怎么没在家里干活?” 这两群人停下来说话。 小单师傅给她介绍:“这都是村干部家里的,有几个登山爱好者组了个队,投资方在里面,让我们接应一下,好好招待。” “他们没来过,在上山的林道里绕迷糊了。” “正要去接。” “正好我也是要去找你的。”叶伏秋跟阿姨们告别:“我跟着去帮忙吧,您们先走。” 阿姨们应下,“可要去我们家吃饭啊!走了走了……” 就这样叶伏秋中途加入了去接应登山队的这伙人。 她和小单走在最后,正在聊视频的事,叶伏秋没有这群人体力好,跟得气喘吁吁,说着:“反正我要在这儿好久,没事,慢慢来。” 她看向小单师傅,纳了闷:“你爷爷到底为什么这么排斥这些,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吗” 小单师傅是个单纯的男人,挠头叹气:“可能因为我爸吧,自从出去以后野了心,不好好做手艺,还惹了祸,一直都没回来。” “而且手艺人本来就忌讳到处宣扬显摆,他就这样。” “他啊,就总是觉得外面这群人要害他,害他做了一辈子的这些手艺。” “怕别人借我们赚黑钱,怕我心浮气躁,怕世世代代的名声被毁了。” 叶伏秋捡了一根木棍子当登山棒,往下走的林子路又泞又陡,“这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凡事应该辩证看嘛。” 小单师傅笑了声:“你怎么跟他讲辩证?又没读过什么书。” “道理是简单的啊,你天天在他身边,应该掰开揉碎一点点教给他。”叶伏秋一捂嘴,和他对视,眼睛笑起来:“他该说你翅膀硬了,孙子还敢反过来教老子了。” 小单师傅没忍住乐起来,“对,对,你算是把他看透了。” 这村子里的领导这么尊重投资方的原因,不仅仅是对方出钱把整个山区村镇旅游化,给老百姓们造福添利,而且他还懂得保护山林动物,大把大把的钱,全都砸在这些自然草木上。 外人不懂,但村民们知道,这就是他们的根,是命,有山水在,他们才会好。 很多人旅游化的村镇,改造完,那是脏乱差,林田水源全被污染了。 可这竿春山却不是,自然与改造融合,每一处都动得恰好好处。 他们山村的成功,已经被很多正待旅游化的地方拿去当范例参考了。 “他们在那儿!可算找到了!”前面人大喊。 两人中断了对话,赶紧跑两步跟上。 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高耸树木,眼前有一片小空地,有几个穿着登山服的男人站在那儿很显眼。 “辛苦了辛苦了!这片林子还没做完规划引导,很容易迷路。”前面的村干部和他们握手,“都没受伤吧?” 叶伏秋正打算跟着小单师傅帮帮忙,拿拿行李,就在这时,她抬头,一眼在人群里——对上了一双丹凤眼。 心跳咚地一下落地就没再弹起,呼吸停滞在这一刻。 叶伏秋双耳轰然嗡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 祁醒身姿挺拔,穿着暗蓝色的冲锋衣,领口遮住下巴,少年气仍在。 短发清爽,露出来的挺鼻和黑眸格外出众。 他背着个包,双手抄兜站在靠边的地方,单脚懒悠悠踩着颗大石头,与其他略有慌张的人比起来,淡然得完全不像是迷了路的人。 感知到视线的下一秒,他偏眼过来,抓住叶伏秋惊愕的目光。 半晌,他扬起下颌,对着她微微挑眉。 仿佛在说。 叶伏秋。 还跑吗? 第143节 第072章 jungle jungle:72. 村领导看见祁醒, 跟看见了祖宗一样两眼发光迎上去:“祁总,你说你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们好准备准备。” 祁醒将视线从不远处收回来, 对他说:“没什么可准备的,我们这回就是普通游客, 不用麻烦。” “村子里能有这么好发展,可不都要感谢您。”村领导招呼后面来帮忙的村民:“来!帮忙给拎拎东西。” 这群年轻人们一拥而上,十分热情地帮忙拿东西。 村领导给他们介绍:“这都是村民家里的儿子们,都是挑闲下空的,祁总放心,没耽误家户干活。” 叶伏秋站在小单师傅身边, 一瞬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 最后为了不暴露太多异常反应,硬着头皮低头跟着往前。 没想到村干部一个个都给介绍, 她本来想帮身边一位女士拿行李, 结果被一个小男生抢了先,她两手空空很是尴尬,就在这时, 那熟悉的嗓音响起。 慢悠悠的,带着某种故意挑事儿的感觉。 “这位看着面生, 也是村里人?” 叶伏秋一愣, 心想这人在装什么啊!? 一下子好多人看过来,她只得硬邦邦抬头, 与祁醒疏淡的目光对接。 村干部摇头, 笑着说:“这姑娘这么白净秀气哪像我们山里的孩子, 好像是……” 小单师傅这时候插话介绍:“叔,这是我朋友, 外面来的。” “也是旅游工作。” 祁醒轻轻瞥了他一眼。 村干部点头,看向祁醒,笑着说:“现在村里我不认识的人可越来越多了。” 叶伏秋缓缓低下头,颇有种“既然别人都介绍过我就不说话了”的态度,微笑沉默。 祁醒又把视线慢慢移到躲在小单师傅身边的她身上,意味深长,应和村干部一句:“是好事儿。” 前面的人催促:“刘叔!进了村再叙旧吧!这林子里虫子多!” 叫刘叔的村干部答应着:“走!大伙都跟好了!快的话二十来分钟就能进村了!” 他说完,二十多个人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又往回走。 其他人有说有笑地往上走,叶伏秋全程低头,跟在小单师傅身边充当空气。 就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原本在队尾的祁醒和村干部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知道是她速度慢下来了,还是后面的人赶上来了。 “一会儿一块吃个饭,您给他们推荐一下哪边儿的山比较适合徒步。”祁醒的声线沉稳,自来给人安全感,“我这几个朋友手里都有点旅游业的小生意,有空多聊聊。” 村干部一听,立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回话的语气都高了好多,“啊哟好好好,你可是我们竿春山的贵人啊祁总。” “我们村镇可是今年省里点名表扬的优秀发展村镇,多亏了政府扶持和您这几位投资方的帮忙。” “还有啊,您给安排的那个山林保护队来了以后,部分地区坏树坏水的老毛病全都给治好了,”他有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了:“村子里人都说啊,我们是积了大德才能遇到您这么个贵人。” “您不用把我说成菩萨孔孟,”祁醒没承接这莫大的崇拜,不卑不亢,带着浅薄幽默自谦了去:“我只是个商人,商人唯利,投竿春山我也是获利者。” “这事能成,是全村人往好处一块使劲的结果。” “哈哈哈,祁总还是这么谦逊。” 叶伏秋拄着木棍往上走着,把后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暗叫糟糕。 怎么随便一摸,又摸进这人的“地盘”里了。 去年她跟着电视台上山拍节目的时候,祁醒的投资开发就已经接近中期了,没有他的投资,他们电视台也不会有那个节目的选题。 她观察到竿春山的每一寸新道路,新设施,新旅游古镇。 全是这人的策划手笔。 原来,两人的缘分再重逢前就牵连上了。 除了祁家的产业,祁醒自己有个人投资的事她以前就知道,没想到遍布这么多行业这么广阔的地界。 这人的头脑和现有财富,叶伏秋现在怕是都不敢想象了。 脑子里揣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叶伏秋踩上一颗生着藓的石头,唰地滑了一下,往旁边矮坡下歪去,吓得还没呼出声,手臂瞬间被一人稳稳接住。 他的手一如往常有力,仅一下就把她拽了回来,牢牢稳住。 叶伏秋惊慌未定,回头定在他握着自己手臂的手上。 手背因用力绷着青筋,漂亮又充着极强的男性荷尔蒙。 然而叶伏秋抬头的瞬间,他松开了她,继续往前走,和身边的村干部说话:“有您在我们倒是不担心,大伙都好就行。” 她望着他背影,心里忽然落了空。 祁醒就像顺手扶了一个陌生人一样,仅仅出于绅士。 真跟不认识她一样。 他们走远了,直到声音被其他人谈笑声埋没。 叶伏秋憋了口气,心里嘟囔:管你装的真的,这样最好。 你装我也装。 祁醒迈的步子大,也就是村干部这样从小山里跑着长大的人才跟得上,两人逐渐走到队伍的前面,村干部笑着问:“这回来就是看看村里发展的?听说您平时比较忙,上次打电话还是您助理接的,怎么抽空上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了。” “我不是不欢迎啊,您来我们全村人都高兴。” 祁醒听着,随着运动冲锋衣的拉链头微微摇晃,正如他微微上挑的眼尾那样几不可察。 “追女朋友来了,前两天吵了一回。” 村干部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好像知道什么天大秘密似的:“哟,在哪家民宿住着知道吗?姓什么呢?要不我替您问问去?” “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说真是缘分啊……” “不麻烦。” 提及“女朋友”,祁醒的眉眼神情明显与刚刚谈公事时不一样,语气都放轻了很多,透着一股无奈和纵容:“她脾气大着,等安顿完,我追去哄哄再说。” 村干部点头,看着祁醒,属实没想到这么会做生意的人,竟然在男女关系上也得老老实实,伏低做小。 真是没想到。 要么说富贵人家出情种呢。 …… 可能因为空房多风景好,叶伏秋没想到,村干部直接把这一行登山队的人,全都安排在了她所住的张大娘家的民宿大院。 张大娘一听都是老板,又有祁醒在,立马说要让大家免费住,其他人当然是没同意,本来就不缺钱,来这一趟不能连老百姓糊口的租房钱都省,最后还是按份一分不差的交了房钱。 叶伏秋和小单师傅真靠在大院门口商量别的事,帮忙耽误了时间,小单得先回家继续干活,叶伏秋刚要跟他一块走。 张大娘拿着钥匙递给祁醒,一看房间号,立马去招呼:“小叶啊!” 叶伏秋停住脚回头,懵了,“怎么了?” 张大娘和叶伏秋自来熟,这一周多的相处十分融洽,这人又是个不拘小节的,直接把她拉过来热情道:“这位老板的房间正好在你隔壁,我得去帮着别的客人介绍入住,你就帮我个忙,带着这位帅哥老板认认房间,里面什么热水器的用法你也跟他说说,托你了啊!” 说完,带着其他人走了。 叶伏秋一下被晾在原地,尴尬地看向小单师傅。 小单给她一个眼神,让她先帮忙,挥挥手,自己扭头走了。 叶伏秋手里还拿着他的房门钥匙,慢慢回头,对上他眼睛。 两人就在大院里面面相觑,陷入短暂却吓人的静止。 就在祁醒似乎要开口说什么时候,叶伏秋率先扭头往楼梯走:“这边上楼。” 祁醒背着包盯着她嗖嗖嗖的背影,过了好几秒才抬腿跟上去,颇有种放猎物随便跑,自己慢悠悠追上去的运筹帷幄。 叶伏秋拿钥匙开了门,全程低头说话:“各种设施的遥控器都在茶几上,热水器不是24小时的,如果要洗澡最好趁早,冷热水的标识是反的,你用的时候……” “嘭——” 门关上,并且落锁的声音,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节奏。 叶伏秋噤声,偏头看向他。 祁醒背靠着门板,拦住门外所有光线,环胸斜靠,就这么看着她。 叶伏秋:“……” 她塌下肩膀,有种被逮住彻底不想反抗的颓废,破罐破摔:“你要干嘛吧。”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我能干嘛。”祁醒睨着她的脸,倒是很想知道:“跑什么啊你。” 封闭的空间,只会让男人的气场更胜,压得她难以掌握主动权,叶伏秋往前走几步,“你刚刚不是也有听见吗?我来工作的。” “工作就工作,拉黑我电话什么意思?”祁醒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敷衍他。 “还是躲我呗。” 祁醒直起身,两步到她面前,用个头压着她,语气也低了好多,略带嘲谑:“我说你那天怎么那么乖,哄我呢?” “叶伏秋,谁跟你说什么了么。” 叶伏秋眼睫微颤,惊讶这人的敏锐,“没有,我本来就不想搭理你。” “嗯,不想搭理我。”祁醒一揣兜,仰头回忆:“和李助理约的咖啡好喝么?” 她猛地抬头,诧异:“你……” 什么时候知道的? 祁醒叹息,手在兜里转着烟盒玩,拖腔带调道:“祁董是给了你几套房呢,还是给你几千万打发你离开我?你要了什么?” 叶伏秋偏眼,心里毫无波澜:“我对勒索拐骗没兴趣。” “什么都没要?”祁醒用肩膀顶了她一下,荒唐笑出声:“傻啊,怎么什么都不要?” 叶伏秋:? “你应该要个几千万,最好再来两套首都的房子,如果可以,置辆车他应该也不会拒绝。”他围着她走了半圈,然后低头凑过来,“然后跟我分赃,我只要十块钱出场费。” 第144节 “多好。” 这人说起话来就是完全没个正经,你越是严肃跟他说什么,他越是油嘴滑舌装傻耍赖。 叶伏秋推他,“我懒得跟你说,既然你已经有了最合适的对象,就别再找我浪费时间了吧。” “我没兴趣跟那位大小姐竞争,更不想跟你不清不白再纠缠。” 她抬腿要走,被祁醒一拦腰直接拽了回来,像大灰狼提着小兔子后颈似的。 “话没说完哪儿去啊——”他懒洋洋道。 叶伏秋一想起李助理那些威逼利诱的话,气得握拳擂他,“我没话说!” 祁醒一手攥她两个手腕,把人老实弄到怀前,无穷耐心,哄着:“早就说了我能护着你。” “你干嘛还听他说什么就干什么。” “他们自顾自给我物色对象。”他低头找她的目光,非要跟她对视,让她好好看他眼里现在装着的都是谁。 “跟我非你不可,冲突吗?” 叶伏秋被他禁锢着挣脱不开,就抬眼瞪他。 祁醒无奈,“真不认识她。” 说完,他直接改了话锋,“行,她,他们家,连带着那个什么李助理,我有的是法子收拾。” 撂下话就作势要去打电话。 叶伏秋知道他的那些土匪流氓做派,报复人全看心情,赶紧拉住:“你有毛病啊,我什么都没说!” 祁醒回头,又低头看她,示意她的眼睛:“你这里全告诉我了。” 叶伏秋稍许怔愣。 “我不管别的。”他抬手,替她把碎发归到而后,指腹温柔:“我不会让任何人拦在我们面前。” “关键是你。”祁醒勾唇,享受她此刻昭然动摇的眼神:“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你还愿不愿意要我。” “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他站直身子,瞧了眼自己行李,说:“我有的是耐心,从今往后你去哪我去哪,追你半辈子。” 祁醒看她:“不够就一辈子。” 叶伏秋双脚像被黏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目光被他的眼睛牵着走,她本就不是不在意他,此刻真有些被这男人的直白表达撬动了。 她倒是想问,他祁醒是又不想活了吗?就不怕跟她接触多了想起她爸爸和那段痛苦的回忆,又激得癔症发作威胁生命? “随你,我忙得很。”叶伏秋还是没选择跟他掰扯那些陈年旧事,“回头再说吧,我得先去忙了。” 祁醒又跨了一步拦她,“话说回来我想知道,你工作都辞了,来这儿忙什么呢?” 叶伏秋静静盯着他,桃花眼里带着细微的光泽,不言而喻,目的明确。 “你的‘情报组’这么厉害,怎么,没把这个打听到?” 祁醒喉间笑出一声,点头,“看来得请动那位了,待会我打个电话。” 叶伏秋蹙眉,心里琢磨,试探:“……给谁?” 他看了眼她的小腹,又看她,一本正经:“你肚子里的蛔虫。” 叶伏秋冷不丁一鼓嘴。 憋着想笑的冲动。 这人。 就会乱逗她。 …… 从祁醒房间出来,叶伏秋背着东西一如既往直奔小单师傅的家。 这爷孙俩住的地方也和村里人不在一块,比较偏,在地势有些高的地方有一座孤零零的小院。 单老爷子今年快七十岁,但常年劳动,身子骨硬朗,身体比较瘦透着一股干劲,留着一撮白胡子,远远望去像是一杆力量尚存的竹子。 他正在挑水,叶伏秋走到门口,看见他略显吃力,就跑过去搭了把手:“我帮您。” 单老爷子一看见她,一吹胡子,没好脾气:“你个丫头又来了!你说你!你个女娃娃家的,怎么这么轴啊。我都不好意思说难听的!” “您不也一样。”叶伏秋一边干活一边说,语气耐心:“我这嘴皮子都磨破了,您也不许我拍一个视频呀。” “不要干那些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单老爷子摆手,“我们家两个老爷们也用不着你帮忙,回去吧!干什么都比在这耗着强!” 叶伏秋完全没听他那些,蹲在爷爷身边,笑眯眯指着他框里的绿果子:“爷爷,今天这又是要做什么呀,也是老祖先传下来的东西吗?” 单老爷子盯着她白白净净的笑脸,又一吹胡子,“南葛庐的葛根粉!橘酿葛粉!!” 她一听就觉得是好东西,“要做几天?等做出来我能吃吗?” “你个倔姑娘!!”老爷子一声叹,拎着水桶进屋去了。 听见这声音,端着一个大盆的小单师傅出来了,他看着气哄哄进屋的爷爷,走进院子里:“又说你了?” “你说人跟人的磁场也是神奇。”叶伏秋找了个板凳坐下,“单爷爷来来回回赶我,我却觉得他越来越可爱了。” “明明讨厌我,却也没对我说过一句狠话。” 小单师傅把盆放在矮桌上,说话诚恳:“他不是讨厌你,就是……” 叶伏秋点头:“嗯,我知道的。” 她指了指这盖着布的铜盆,“这就是阴干整整一年的烟?” “对。”小单师傅给她掀开盖布,叶伏秋往里看去,当时湿漉漉从上层取出的轻烟,经过一年“去火气”沉淀以后已经凝固成型了。 她惊叹,“虽然还没成墨,看着已经很有感觉了。” 小单师傅重新盖上,两人都是老实人,爷爷不许拍,他们就真的一个镜头都没有偷拍。 他守着这盆烟,一直不往下做,就是想拍视频。 小单师傅抠着自己发黑粗糙的手指甲,低头说:“你之前拍得那些视频,拍景色的,拍我做墨的,我都看了。” 叶伏秋怕自己不能承接这个事情,所以把素材都提前发给了他,如果有别人肯做,直接拿走都可以。 “你看啦,觉得还可以吗?还没有经过剪辑。” 小单师傅点头,“特别好,你把竿春山的美展现得很好。” 连绵的山,绿色的水,茂密的稻田和林子,飘动的云,懒洋洋的猫和欢腾的狗,鸡鸣牛叫,日出日落照在这片土地上,配着蝉鸣或是雨声。 没有人会不向往这样的地方。 再加上他的古法劳动和村子里的人们,让镜头里充满了民俗和烟火气。 “你早就想宣传自己的家乡了。”叶伏秋从他的包里拿出一个脏兮兮的本子,翻开一页:“我上次看见了,你在写诗。” 小单师傅脸一红,想去抢,又碍于对方是个女生不能动手,动作僵在半空,显得局促可爱。 “不是,那个……” “你给你做的每个古法技艺都配了三两句诗,”叶伏秋低头欣赏,弯起眼睛:“就算是崇大中文系的教授看见了也会夸你有才华呢。” 说完,她抬头,很认真:“我真的认识崇大中文系的老师哦。” 小单师傅挠头,难为情:“就随便写……的。” “这些当成视频的结尾,或者是文案,都非常好。”叶伏秋念了念,还十分顺口好记。 小单师傅听着这些,眼睛都快感动得红了,沉默半晌,突然说:“拍吧,我们偷着拍。” “不管有没有人看,都拍。” 叶伏秋视线从本子上黑漆漆的字迹上抬起看他。 确定了他对这个东西的决心。 …… 叶伏秋背着摄影包出了院子,叹了口气,一转头被坐在院子外树下的男人吓了一跳。 祁醒懒洋洋半躺着靠在石头和树干上,怡然自得的架势像是山林里化成人形出来游玩人间的狐狸精,手里还捏着一个用狗尾草编的兔子。 见她出来了,他挥着草兔子,微笑顽劣:“忙着呢,叶大摄影师?” 叶伏秋被他这“叶大摄影师”嘲笑到了,气不打一处来:“干什么啊,没空搭理你。” 祁醒看她实在烦恼,没多逗贫,扶着膝盖:“你啊,就是跪在他门口天天求天天劝,也未必能成功。” “那你说要……”叶伏秋愣住,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干嘛。” 她突然捂住肚子,“你还真,真给我肚子里蛔虫打电话了?” 她的事找村里的大妈大爷们打听打听就都知道了,祁醒没想到她竟然“天真”到这个地步,盯她一秒,然后低下头猛地颤抖肩膀,漏出一声。 在憋笑,而且没憋住。 叶伏秋又被他笑话了lamghuan,恼羞成怒,走上去踢他小腿,耳朵泛红:“别笑了!你烦死了!” 祁醒一下握住她再次踢来的脚腕,叶伏秋瞬间成了单脚站立,踉跄好几步,“你,你……” 他故作暧昧地摩挲两下她细腻的脚腕,然后松开,“凡事呢,讲究方式方法。” “我有一招儿,要听吗?” 叶伏秋赶紧站稳,不懂了:“什么?” 祁醒缓缓起身,然后从身后拎出一坛子酒,对着她晃了晃,挑眉。 她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 ……嗯? 第073章 jungle jungle:73. 结果祁醒的办法就是假借她朋友的身份, 拿着好酒好菜,上门去请老爷子吃饭。 她倒也没想到单爷爷是个好酒的,这两人一喝就是好几个小时。 第145节 叶伏秋和小单师傅都坐不住了, 偷偷跑到后院拍了几个镜头。 不过在刚刚陪着喝酒的过程中,她听见醉酒的老头吐露了不少过去的事。 有关于这一家子。 本身上两代的人思想就比较保守, 尤其是像单家这样代代务农又传承文化技艺的人家,讲究的就是一个踏实,踏实干活,踏实把手艺继承给下一代,踏实生活。 心浮气躁,唯利是图, 是手艺人最忌讳的。lamghuan 心一飘, 手就会跟着虚,技艺就从这一代歪了。 这样的人家, 做的都是对民族文化的大事, 自然也不被很多人理解。 小单师傅的妈妈,生下他没到七八岁就跑了,不愿意跟着他们家一辈子窝在山里, 想去过更好的日子。 爸爸是单老爷子手把手交出来的好徒弟,结果因为妻子的离去, 自卑又自责, 在心里留下心结。 小单师傅十几岁的时候,他父亲出去卖货的时候结交了一群山外面的城里人, 自称做生意的, 替他把家里做的东西炒高价, 虚假宣传成文物古迹,赚了大钱。 后面又告诉他倒卖东西, 或者把类似于古法产品的伪劣产品吹高炒热,更能赚想不到的钱出来,比扎在山里做那些轻松得多。 小单师傅的爸爸一心想挣大钱,在城里买房子,把他妈妈找回来,虚荣心和挣快钱的欲望作祟,就走了歪路。 违法犯罪的事闹得不小,还上了当地新闻,古法技艺传承人虚假宣传挣黑心钱的事闹得好多人都知道,尤其是也同时在做这些的手艺门第。 那时候网上都在唾骂,网友们嘲笑他们这些人也不过如此,头上挂着个某某传承人,就算根本没本事也能吃香喝辣,骗一群爱好传统文化,支持民族文化的人的钱。 小单师傅的爸爸入狱,单爷爷丢尽了人,把自己关起来,好多年都不肯出门下山。 这些事,都在老爷子醉酒后稀里糊涂,逻辑不算清晰地吐露出来。 所以单老爷子说什么都要看好小单师傅,不许他心浮气躁,一辈子都在山里才好。 至少不会被骗,也不会丢了手艺人的本分。 …… 晚上十点,叶伏秋带着喝得歪歪拧柠的祁醒离开了单家小院。 院里面单老爷子还在嚷嚷着呢,小单师傅送他们出去,看着她小小一个人根本弄不了人高马大的祁醒,上去想帮忙:“要不,我还是帮你把他扛回去吧。” 小单师傅的手刚要碰到祁醒,祁醒直接一个转身,搂着叶伏秋不撒手,醉得叽叽歪歪:“……困,回家。” 叶伏秋被他压着,又被他搂着不撒手,尴尬地对小单说:“你还是回去照顾爷爷吧,感觉他喝得挺多的,我们自己回就行。” 小单看了眼祁醒,点头,转身回院了。 他一走,祁醒突然直起身,叶伏秋偏头看他,质疑:“你真喝多了?” 她记得这人酒量很大的。 祁醒眼皮半耷拉着,盯着她,半晌,点点她的鼻尖:“看了我那么多福尔摩斯,你四级这次过了没?嗯?” 叶伏秋:“……” 确实多了,而且已经醉疯了。 她挥挥他身上散发的酒气,拉着人,“快点回去,晚上冷。” 喝醉的人不冷反热,一听这话,立刻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强势给她穿上,人醉得不清醒但还是能精准帮她穿衣拉链,像刻在身体里的记忆动作。 叶伏秋被他宽大的外套裹住,默默看着他做这些事。 “还冷吗?”祁醒喝醉后有股陌生的认真和专注。 明明没什么,叶伏秋的心却在这有些降温的夜里软了,她握住他的大手,“不冷了,快走吧。” 两人牵着手,肩并肩,走在回民宿的林间小路上。 村子里的人没有夜生活,一到晚上小街里都没了人,月光皎洁,冬日里没有蝉鸣却有沙沙不断的叶动声,泥土路上两人的身影拉长交叠,寂静和谐。 祁醒念叨了一路胃不舒服,这人是因为她的事喝成这样,叶伏秋不忍心不管,跟着他回了他的房间,想着给他泡个蜂蜜水再走。 进了屋,祁醒似乎少了好多力气,直接压在原本只是拉着他的叶伏秋身上。 他一米八七的大个头一下压下来,差点把叶伏秋推得趔趄到门边,她使劲撑住他,牢骚:“你别……祁醒,你能不能站好!” “晕,站不住……”他搂着她就像搂着海上浮木,有意无意把嘴唇搁在她脖颈处说话,撩着她忍不住战栗的痒。 “秋秋,床在哪儿呢……” 她真的要一百次怀疑这人到底喝醉了没。 叶伏秋吃着力气扛着人走向床铺,结果一靠近床,祁醒往上面倒去,却没有松开拉着她的手。 于是他顺着这股劲,直接把她也拽进了床里。 叶伏秋脚下一软,还没来得及惊呼就颠倒栽进了一片柔软当中。 下一秒,她贴上他结实的胸膛。 房间里安静了—— 手腕还被他发热的手掌握着,叶伏秋撑着微微支起上身,一下撞进他炽热的黑眸。 祁醒靠着枕头,就这样盯着她,似乎早有预谋,就等待这一刻。 她被这样的眼神烫到,频眨两下,撑着要起来逃跑:“你,你先松开我。” 祁醒没撒手,反而握得更紧,另一手绕到后面,抚在她腰肢上熟稔抚摸。 叶伏秋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线软下去那么多,像哄人似的:“你干嘛?” 她推搡他的胸口,“说话啊。” 祁醒醉了,锋利的丹凤眼此刻更多的是浓郁,像冷箭泡进了花酿里,别有一种具有攻击性的蛊惑。 “我又帮你一个忙,叶伏秋。” 叶伏秋被他的目光抓得死死的,“我……嗯,我知道。” “又帮你个大忙。”祁醒往后躺了躺,闭眼,说:“这回你是不是能记一次我的好了,嗯?” “记我次好吧。” 叶伏秋望着他的脸,许多话在心里翻涌。 说得好像她是不懂感恩的白眼狼似的。 你哪里只有这一次好呢,你明明有千次万次的好。 叶伏秋摸了摸他手背上的青筋,哄着人:“你快点松开我,我屋里有蜂蜜,马上就回来,你喝点蜂蜜水再睡。” “快点,听话。” 她一哄,祁醒就松了手。 叶伏秋松了口气,可算是从虎口逃离,起身回房间去拿蜂蜜。 也趁机,让外面的夜风冷静冷静她这满心的凌乱。 拿了蜂蜜罐子回来,她踏进祁醒房间,一看床上没人,再一偏头,瞧见祁醒站在小厨房。 背对着她,影子僵硬木楞,似乎盯着墙壁上挂着的剪刀。 记忆里的某种印记突然发烫作祟,叶伏秋吓得扔了蜂蜜罐子,浑身发毛,“祁醒,祁醒……!” 她抬腿冲了过去。 叶伏秋跑过去先是把剪刀拿下来藏在一边,然后走到他身边,扳着他身子,望着祁醒木然平直的眼神,吓得喉咙酸透:“祁醒,祁醒,你别吓我,你怎么又成这样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叫醒他,只能干着急,急得眼泪簌簌掉。 叶伏秋急得语无伦次,“你看,我就说,就说不让你……” 就在这时,身边的人突然开口:“不让我什么?” 她一愣,抬头,看见祁醒一如既往,眼里就是带了些醉意,此刻更是染着些许笑,似乎满意她的反应。 祁醒酒后使坏,拉着她抱进怀里,笑了一声:“又猜对了。” “我就知道。” “你还是在乎我。” 叶伏秋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故意装作癔症骗自己,后怕和生气同时上涌,气得她推开祁醒,大骂出声:“你混蛋!!” 她哭着肩膀都在抖:“你耍我好玩吗!你觉得这样特别有意思是不是!!” “你畜生!你混蛋!我再也不想搭理你了!!” 意识到玩脱了,祁醒被骂得有些清醒,伸手要去牵她,又被一手打开。 叶伏秋眼睛鼻子都红着,哭腔急促:“别碰我!这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以后你是死是活我才不管!” “你个混账王八蛋,我以后再也不想……” 对方骂到一半,祁醒倏地捏着她后颈,俯身急促地吻了下去。 第074章 jungle jungle:74. 在愠怒中碰撞出的吻, 比任何情况下都要激烈。 阔别四年后的第二次接吻,他已经记起了所有技巧,趁着她刚刚说话张口的弧度, 直接顶开她的牙关,把她那会变着法骂人的软舌勾着折磨。 激情像在夜空中不断激烈对撞的烟花, 她招架不住,任由嘴角沁出些许津-液,狼狈又情-迷。 祁醒扣紧了她的后腰,封锁所有逃跑路线,她生着气又被强吻,胸中怒火只能是更胜, 既然拗不过他的力气, 叶伏秋直接一口咬住他的嘴唇,说什么都不撒嘴, 直到尝到了些许铁锈甜-腥。 祁醒没想到这急眼的兔子还真会咬人, 她咬着他,碍于他计划的攻势,再较劲下去, 他嘴角的破口只会越来越大,祁醒有的是法子治她, 大手直接绕到下面, 做事要月兑她的k子,叶伏秋被吓到, 伸手要去拦, 嘴上自然松了劲。 他趁势把人直接抱起来, 放到厨台上,挤进她双t之间, 扣着她的后颈压下来深吻。 他含有抚慰依偎的抚摸不断落在自己身上,叶伏秋的怒火在这种抚摸和太过缱绻有技巧的吻中,一点点熄了下去。 叶伏秋像反抗像求饶的声音被打碎,随着轻轻流水般黏腻的啧-砸声中,以支离破碎的形状从两人拼合的嘴唇缝隙中流出。 他的舌在她柔软的双唇之间温柔舔-舐着,像极了安抚配偶的雄狮。 祁醒今晚喝的是上好的精酿茅台,白酒的粮香清凉渡进她口中,也醉了她的神志。 第146节 他给予她的亲热带来的是无穷安全感与真实,叶伏秋再生气,也逐渐在躁动的荷尔蒙情浪中甘拜下风。 下肚的酒精需要时间消化代谢,他醉着,体温比平时更高,叶伏秋虚力的手往下滑,最后摸到他正在鼓动的脖颈青筋,那里似乎含着心跳,咚咚咚的浮起跳动,酥麻了她的指腹。 祁醒越亲越来劲,不断压她往下,叶伏秋腰都弯了,直到都快躺到厨台上。 他最后吮了一口放开了她,叶伏秋缺氧不止,直接歪躺到厨台上喘息不止,眼前都有些模糊了。 激吻过后的她雪颊飞红,耳垂和脖颈,连带着锁骨胸前都是一片白里透出的粉红,整个人摆在祁醒面前,无疑是令人垂涎的美肴。 他眼底一深,留给她喘息,动作不停,原本俯着的身子一点点往下蹲去。 叶伏秋还在云里雾里没有清新,胸口剧烈起伏着,与他接吻比跑两公里还要耗费体力。 某一刻,她被往下拽了一下。 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制止。 柔软的宽松下装已经被扔到了一边。 “别!” “我……你让我……洗……” “不行,不行……” 祁醒是真心想要道歉,并且付之行动。 诚心道歉的表面之下,是他馋嘴已久的隐忍不住。 前几天晚上做的那个梦似乎变成了现实。 叶伏秋这才知道,原来手指和手指也有区别,她的手指纤细稚嫩,而他的手指却比女性的要粗,指腹也有微微的薄茧。 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体验。 此刻在小厨房,她本身成了正待处理烹饪的食材。 细细碎碎的哽咽和无助声音从厨房往外飘,惊扰了还被扔在地上的蜂蜜罐子。 叶伏秋欲拒还迎的呜咽声在这时,对祁醒而言是比蜂蜜还要甜腻一万倍的东西。 只不过蜂蜜水能解酒,她的哭呓却让他醉得更深。 祁醒在她崩溃的求饶中,温热的手掌接下一小片窗外骤降的甘露。 他盯着她绯红的双颊,眼神餍足昭然,俯首过去亲亲她,“秋秋真棒。” 这并不是结束。 他的安抚和道歉才刚刚开始。 叶伏秋模糊的视线是头顶的天花板,然后就是自己的膝盖。 真是奇怪,她躺着竟然能看见自己的膝盖。 下一刻,栖息在窗外枝头的雄鹰收起了尖锐的喙,俯身飞去,伸出柔软去畅饮夜间的湖畔甘泉。 叶伏秋没忍住,尖锐的声音先于捂嘴的动作。 “——!” 之后便是无穷的失声。 祁醒的双手按着她,她连扭动的挣扎都做不出来,心跳蹦到临界点,浑身像个正在燃烧引线的炸-弹,随时就要粉身碎骨。 她颤抖的眼睫像扇动翅膀的蝴蝶。 真的不行。 她真的快要被…… 叶伏秋眼角淌下清泪。 她确实被哄好了,哄得浑身全无力气,大脑空白,连话都说不出。 最后还被他搂着,被这人手把手半带着替着…… 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手,像玩套娃一样…… 一层套一层,虚影叠叠,看得她眼梢红热,快要羞晕过去。 最烤人心肺的是。 他的各种嗯闷声。 四年未见。 她记忆里的吓人程度,跟现实见到的这,差了好多分寸。 晚上没有热水,最后她根本没力气,倒是那喝醉的人自己烧了好几次热水,亲自给她清洗擦干净浑身,又把自己收拾干净。 最后在阖眼入睡的前一秒,她似乎还被他嘴对嘴喂了一口蜂蜜水。 叶伏秋心里念了一句神经病。 她又没喝酒,喂她蜂蜜水干什么…… …… 从祁醒床上醒来的时候,叶伏秋差点要疯了。 两人倒是没有做到那一步,那她怎么还会累得直接睡了个大懒觉!? 还睡得这么沉这么踏实! 日上三竿的时间段,民宿大院里全是人,都在下面聊天说话,要是被人看见她从祁醒房间里出来,那还得了!? 这村子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传播速度可不比热搜微信慢一星半点! 男人还在身后抱着她,好像还没醒,叶伏秋低头看着他搂着自己腰的精壮胳膊,窗帘缝隙投下来的光照在他手臂青筋上,能看见上面依稀长的绒毛。 感受到她的微动,身后的人亲亲她的后颈,嗓音沙哑:“……醒了?” 叶伏秋气得脸蛋发鼓,用手肘顶撞身后人的胸腹,“撒开我,你,我真是……” 她捂脸懊恼:“你这样让我怎么回房间!” 今天一大早没有去小单师傅家帮忙,不知道打没打电话过来,他又迟迟没从房间里出来,他那些同行的朋友肯定也要纳闷。 就怕有想象力丰富的邻里街坊和房客,真的能猜到是他们俩一块睡了个懒觉。 祁醒支起胳膊,把人掰过来,对着她难为情的波荡目光,“怎么不能回?开门,走五步,进门。很难吗?” “你听听外面,”叶伏秋握拳打他一下,“楼下有多少人在聊天!” “门一开所有人都会抬头看过来,那还像话,我可不想被阿姨们轮番炮轰八卦。” 祁醒的表情是明显没顾及这么多,而且也不想顾及。 那眼神恨不得在说:有什么可遮掩的,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不过他瞧着怀里的人马上要急眼,没继续逗了,起身捞起卫衣穿上,陪着她玩偷摸游戏:“行,那我掩护你。” 过了一会儿,祁醒率先开门,确定二楼走廊没人,然后走到围栏撑着栏杆。 果然他一开门,下面聊天洗菜的阿姨们和房客都抬头看过来,“祁总起来了?今天在院子里吃午饭吗?” 日光将他皮肤照得发白,祁醒懒洋洋撑着栏杆,开口答复:“不了,一会儿去古镇里转转。” 就在这时,叶伏秋蹲着身子从门里溜出来,小步挪着,头发还乱着,狼狈地挪回自己房间。 进门之前,她回头,对上他偏头过来这一眼戏谑。 叶伏秋瞪他。 她还没这么偷鸡摸狗过,都怪这个王八蛋! …… 叶伏秋收拾好自己背着相机下楼的时候,祁醒已经换了衣服坐在下面跟那几个同行人聊天了。 阿姨瞧见她:“小叶今天起得够晚的呀,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哦?” 叶伏秋身形一僵,干笑一声:“没有,昨天熬夜看剧来着。” “年轻人就是爱熬夜,小心眼睛看坏了。”阿姨招呼她:“现摘的果子新鲜的咯,来尝尝。” 叶伏秋走过去蹲下,从盆里挑了一个,正要吃,听见旁边的人跟祁醒打趣。 “我听村干部说了,你这回来是追女朋友来了,我说你干嘛撺掇我们上这儿地徒步来。” 那个男人仔细看了眼祁醒的嘴角,啧啧啧两声:“哟喂,瞧瞧这嘴。” 啪嗒。 她手一抖,果子掉地上了。 祁醒余光看着慌得太明显的姑娘,摸了摸还些发疼的嘴角破口,完全不害臊。 他面不改色一笑:“昨晚上哄去了。” “这是哄好了还是没哄好啊。”男人扑哧一笑:“没想到祁总喜欢脾气大的啊。” 叶伏秋实在受不了了,一句都听不下去,低着一张臊热的脸捡起果子:“掉地上了,我去洗一下。” 说完,直接跑出了院子。 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洗果子。 其他人没察觉叶伏秋的异样,还有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说了句:“阿姨,您家这房客小姐长得可是真漂亮,她一个人来的?” 阿姨没透露叶伏秋的个人信息,“少打听人家女孩子家家的哦!吃你的果子!” 叶伏秋在古镇吃了一碗米线,然后一路飞奔到小单师傅家。 小单师傅正在沿着昨天爷爷剩下的做橘酿葛粉,一抬头看见她冲进来,莫名问:“今天很热吗?你脸怎么这么红。” 叶伏秋摸了下脸,敷衍一句:“啊,那个,吃的那家米线太辣了。” “爷爷呢,昨天晚上没有喝太多吧,他年纪那么大,喝太多酒伤身。” 小单师傅摇头,“没事,他酒量一直很好。” 说完,端着盆子往屋子走:“你等我会儿,待会继续拍那批墨。” 叶伏秋拉板凳坐下,打开自己写的分镜本,余光瞄见他亮着的手机,就放在小桌上,应该是在她进门前都还在看,屏幕都没变灰。 第147节 明白窥私不对,她本来没想看,但小单师傅设置的字体太大,屏幕又很亮,再加上她眼神不错,一下就瞧见了内容。 小单师傅端着一盆水果,身后跟着家里的小狗,“你上次说的那个分镜……是什么来着,我就做自己的就行是吗?不用配合你?” 叶伏秋说:“你不用刻意怎样,偶尔可能要停下来一会儿。” 她瞧着小单师傅质朴偏瘦的黝黑脸庞,想了想,“我刚刚坐下的时候看见你手机了,你在看谁的某音主页啊?” 小单师傅愣了一下,面色有些变化,赶紧收了手机。 他拉着板凳坐下,嘴唇动了半天,“……没谁。” 叶伏秋不含糊,直接问:“看着是个挺可爱的女生,是你朋友?同学?” 小单说:“高中同学。” 她点头,直接戳破:“喜欢的人吧,你初恋?” 小单黢黑的脸添上一抹红,支吾否认:“哪,不是!什么啊……” “普通同学你设成特别关注,反反复复看她发的日常?”叶伏秋又不是傻子,自己也经历过恋爱,“我可不信。” 被戳破所有心事,小单师傅彻底没话说了,低头抠着自己的指甲。 叶伏秋低头,跟安慰弟弟一样鼓励他:“喜欢她,那就主动找她聊天呀,怎么,有什么顾虑吗?” 按照他的年纪,对方现在也应该正在上大学,这么好的年纪,喜欢就主动追求嘛。 “她估计都不记得我了。”小单师傅说,眼底流出几分落寞,“本来说要一块上大学的……” “我没考上,毕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叶伏秋支着膝盖托下巴,问:“为什么没上大学?你明明很聪明,动手能力这么强,文采也好。” 这其中一定有很多事掺杂,小单师傅没多说,只是怪自己:“分数不够,最后那半年没好好学。” 他高三的时候,父亲正好出事,那时家里乱成一锅粥,估计就耽误了学习。 紧接着爷爷偏执的思想和掌控,也一点点打消了他走出山去生活的念头。 反正上不上学,最后都是扎在山里,没什么区别。 “那可不是这样说的,学习不只是为了弄个学历在大城市里找份工作谋生,”叶伏秋开导他:“学习对人的眼界,胸怀,都是有无限帮助的。” “不说这个,那你现在偷偷关注人家干什么。”她转念一想,“你不会想拍视频,也是为了她吧?” 小单师傅赶紧摆手,他瞧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指甲缝里也都是做活留下的乌黑,“你看看我。” 打扮随便,皮肤黝黑,双手粗糙,不会说话,又没上大学,哪里都不讨女生喜欢。 “我这样……”他难以说出心里的细腻想法,换了个说法:“反正按我爷的意思,我不能离开竿春山。就算跟她有什么,你说哪个姑娘愿意进山来待一辈子?” 小单师傅拿出手机,看着这某音界面,“她平时喜欢发发视频,我看她挺喜欢刷某音的,所以我也想发发我的……” “我也不想什么,我就是想哪怕……” 他越说声音越小:“让她看见我过得也很好。” “就算在山里做这些,没能念书,我也不是放弃人生了,我这样也有意义。” 男孩生涩却不幼稚,断断续续的话里透着懂事和道理,很多事他看得明白。 穷乡僻壤,出去人容易,进来人难。 不仅是他,这村子里的男人们估计都很难从外面娶妻进门。 所以,这才是政府和祁醒这些投资方,将竿春山旅游化发展的意义之一。 只有富裕起来,让所有人看见这个地方有未来,有发展前途,不管是什么,一切困难都能被带动起来。 “好!”叶伏秋突然大喊一声,一拍大腿。 吓了小单一跳:“……什么。” 叶伏秋起身,眼神更亮,更有决心:“既然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我必须在这里帮你把视频号做起来!我们要拍出上百万上千万播放的视频,这样,她绝对能刷到!” “等你靠做活和拍视频赚了钱给你爷爷,你就能抽出空去读在职本科,在职研究生。” 她俯身,给他指了一条路,眼唇弯起:“你如果想读书,什么时候都不晚。” “爷爷那边,我也帮你劝着。” “只要你不放弃自己,那全世界都会是你的助力。” 小单师傅仰头看着此刻的叶伏秋,背着相机站在光下,就像从天而降的,他命里的贵人一样。 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眼眶一酸,猛地低下头,只是用一个劲的点头来回答。 第075章 jungle jungle:75. 小单在外面干活, 叶伏秋拿着手机进了屋子,探头找人:“……爷爷?” “单爷爷,你在忙吗?” 她绕到后院, 听见邦邦邦规律的敲打声,一看才发现是单爷爷在砸什么东西。 叶伏秋靠近一点点, 看着他将切成块的葛捶打成泥,昨天她跟小单师傅打听了橘酿葛粉的做法,这里是初步步骤,将葛根纤维打碎,才方便后续冲滤出葛粉来。 这一家子,连做吃的都顺从古法, 真的是从原材料一步步到成品, 中间不借助任何半成品成品。 单老爷子看她来了,擦擦汗停下, “你这丫头又来了, 你那男朋友昨天可是喝了不少!” 叶伏秋脸色一热,本想澄清不是,后来一想也没什么必要, 于是顺着说:“那您觉得那酒好喝吗?好喝的话,我让他再给你送几坛来!” “别送了!”单老爷子虽然一直在山里, 但不是没见过好东西, 那酒一入口就能知道是顶好的东西,寻常人家哪里喝得起, 无功不受禄, 他摆手:“我可不占人便宜!!” “哪有的事儿啊, 酒好买,遇到投缘的酒友可难得啊爷爷, 他喝得也高兴,您就让他送吧!”叶伏秋凑近,拿出撒娇小丫头的俏皮劲,“我给您看个东西咋样?” 单老爷子一吹胡子,眼珠子瞪圆:“你这娃娃又有什么主意。” 叶伏秋拿出自己的某音界面,上面发了她剪辑过的,在竿春山的vlog,多数都是拍的他们爷孙俩和村里的民宿。 “您看看我这视频的评论区,你看看网友们都说什么。” 一听这个,单老爷子立刻挪远,推开她的手机:“拿走!拿走!我不看!” “我个老糊涂不认字!看了也没用!” 叶伏秋看他,才不信这些,直接拆穿:“爷爷,你要是真不识字,屋子里那么多古书典籍都是谁看的呀。” “能看着古籍继承手艺的人,不可能连简体字都看不懂吧。” 她叹气,几乎是恳求着:“爷爷,网上不是只有恶意,他们也是隔着屏幕活生生的人。” “你如果不想看,我念给您。” “他们刷到我的视频,看见你们爷孙俩的生活,都特别好奇你们在做什么,想知道这手艺传承深处的故事。” 叶伏秋知道这老头其实是个有点“小虚荣”“小骄傲”的人,把评论区的话复述:“他们都特别崇拜您,夸您厉害,夸您是文化传承的灵魂呢。” “爷爷,外面很多很多人,都认可您做的事。您的名字会被很多人记住的。” “认识您的人不应该只有那些老顾客,我觉得,应该让广大网民老百姓,疲于生活的人都知道竿春山有这么一对爷孙,他们踏踏实实在生活,在继承。” 她一定要劝动他,不仅是要拍视频,更是要帮助这爷孙俩打开曾经被网暴的心结。 “徽墨。”叶伏秋伸出一根手指,“就让我拍徽墨这一个视频就行。” “如果视频能成功,视频数据所获得的收益,我只要一成拍摄费用。”她目光诚挚,“您看可以吗?” 老爷子手里握着敲棒,盯着她。 叶伏秋重新拿出手机来,走到他身边,给他看视频下面的评论区。 说着不看,结果比谁看得都认真,“这,这都什么话,我都看不懂。” “哈哈哈,爷爷,这是网络用语,反正就是夸您的,表情您总能看懂吧,给您竖大拇指呢~” “我这么一个小视频,就有几十万人看过,等小单师傅的徽墨拍出来,肯定更厉害。”lamghuan 叶伏秋看着老爷子脸上深刻的皱纹,看着他苍老藏着动容的目光,“您信我,您做的事,会给很多人带来动力。” 或许他们做的事与世上大多事相比,并不难,也并没有牵扯着多少人利益与命运。 仅仅是人,林子,原材料,还有时间。 例如小单师傅与她正在拍的徽墨制作。 从采树脂,调油,炼烟,取烟,洗烟,阴干整整一年后继续制作,最后成墨。 一步步,一日日。 非遗技法的魅力,亦或者是教给人的道理就在于—— 只要你沉浸在其中,就会忘记时间,只记得鸟儿在叫,水在流,火在烧。 你跟着自己的手,慢慢地做好眼前每一步,然后,事就成了。[1] 真正珍贵的,就是这股能直截了当传递给人的平心静气,脚踏实地的精神。 叶伏秋是第一个真实感受到,并被此拯救的人,于是她确信。 单家爷孙做的事,非遗技法的传播,一定能给更多人带去力量。 最后单老爷子也没有明确说鼓励的话,但是看完这些,听完她说的,就没有再说否认的话。 从她进山到终于得到允许,硬是足足花了快半个月。 得到准许,他们终于不用偷偷摸摸的拍了。 时间有限,叶伏秋和小单两个人紧锣密鼓开始后续的制作和拍摄。 叶伏秋的分镜写的非常清晰,小单师傅配合得很好。 阴干一年后的烟加入牛胶后均匀和胶,再加入金粉,朱砂,龙脑,珍珠粉,麝香等等均匀搅拌。 他们今天的内容——徽墨制作已经到了最后反复敲打胶墨的“捣杵”步骤。 捣杵颇费气力,需反复捣匀、捣透才能出臼,故有“墨不厌捣”之说。[2] 第148节 因为要经过反复敲打,才能让胶与烟充分融合。 他们这一拍,直接从中午拍到了晚上,小单师傅在镜头前举着板斧挥汗如雨,专注捣杵,叶伏秋就站在镜头后记录,从阳光明媚到日落西沉。 单老头时不时路过,还蛮好奇地凑过去打量她的摄像机,屏息吞声不敢说话。 叶伏秋扭头看这老爷爷,憋着笑,只觉得这人更可爱了。 直到院子里都开了灯,天黑下去,小单师傅才把这墨捣杵得到了火候,剩下步骤是压墨成条,放入有草木灰的盒子里吸湿,这一步骤要静止半个月。 等拍完所有镜头,叶伏秋身上带的电池全部都用完了,腰了疼得直不起来。 “辛苦了辛苦了。”她捶捶腰,收了设备。 小单师傅干了这么久的活,一句累都没说,擦着汗走过来,估计是怕自己身上的汗味给对方女生带来困扰,保持了一定距离,眼神清亮亮的:“行吗?拍的可以吗?” 叶伏秋点头,无奈笑着招呼他:“你离那么远怎么看呀,过来看,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就是我们设备稍微简单了一点,再多一点打光设备……”她想了想,又摇头否认自己:“那样工业味太重,就这样让自然光多一点,看着舒服。” “半个月以后我们继续拍,这其中你还有什么活要做,可以利用起来多拍几个。”她问。 小单师傅想了想,“有个宣纸的,可以拍。” 说完,他闻着厨房飘香,“我爷做饭了,你就留下吃点再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几点了。”叶伏秋抬腕看手表:“哎哟,都八点半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愣了下,“等一下……今天……” “是几号来着?” …… 背着摄像机奔跑在路上的身影簌簌投在地上。 叶伏秋一边往回跑,一边不断拨打着祁醒的电话。 可是不管怎么打,对方都占线不接。 今天是12月26日。 时间一眨眼,竟这么快。 她懊悔自己没有早点注意到,怎么可以连这么要紧的日子都忘记。 而且现在他又是在山里这样敏感的地方。 今天她应该守在祁醒身边才是。 叶伏秋看着手机,急得喘息不止,嗓音发抖:“怎么打不通……怎么就不打通呢……” “接电话啊祁醒……快接电话……” 她拿出所有力气往民宿大院跑,像一支细箭冲进大院,噔噔噔上楼奔向他的房间。 叶伏秋嘭地把门推开,发丝凌乱:“祁醒!!” 而正如她所料,祁醒在房间里,而且似乎是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吹干头发就突然进入了癔症的状态里。 此刻他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支簪子。 叶伏秋一眼就认出那是当年他送她的点翠簪子,她不是留在霄粤湾了吗?怎么被带到这里了? 不管那些,她看见簪子尖锐的一端,如果真用力那是能刺破皮肤的,吓得跑过去,一把夺过来扔到一边:“不要碰这些!!” 被扔了簪子的祁醒目光木然,慢慢低头,看向空空的两手,竟像个被丢了宝贵之物的小男孩,眉眼尽是落寞。 叶伏秋深知自己已经无法再叫醒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焦急地拿出手机找陈助理的电话,“电话……电话我删了没有啊……” 她正急得转圈,坐在床边的男人愣愣扭头,看向被扔在一边的簪子,爬过去拿。 叶伏秋一回头,瞧见尖锐簪子又被他握在了手中,急得过去:“祁醒,你怎么又拿上了!能不能不要再碰这么危险的东西!给我!” 这次对方在她抢夺之前率先偏身,用双手护住了那只簪子。 叶伏秋被他的举动震撼,双眼漫上不解。 为什么。 他要做什么。 她不知怎的说了句:“不要碰,那个危险,快扔掉。” 听到这一句,不知是那个词刺激了他,祁醒蹙眉,突然握住簪子,用尖锐的一端对上自己的心口。 作势要刺。 簪子刺进心脏,就再也没人能叫我扔掉你了。 叶伏秋眼角怔开,大脑嗡得一下——冲了上去。 她扑上去,用尽全力拉住他的胳膊。 分秒之间——簪子的尖头停在了距离他胸膛几厘米的地方。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叶伏秋恐惧的眼泪唰地掉下去。 她怕,怕再看见他流血,看见他痛苦,看见他游离于生死之间。 而在男人的视角里,此刻,簪子与女孩的脸同时出现在眼前。 就像是什么东西终于得到了拼合,像榫卯结构,像钥匙进了锁孔。 然后过了几十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叶伏秋热泪不断,朦胧的视线中,祁醒原本空洞的眼神随着几声咳嗽,一点点,一点点恢复了神志。 在略有蹙眉忍耐耳鸣的生动表情中,他回到了现实。 比起恐惧慌张,叶伏秋完全被震撼了。 没有流血,没有痛苦。 所以是,是…… 是她。 是她把他带回来的吗? 是她,她又能叫醒他了吗? 叶伏秋吭出一声哭腔,压抑了多年的伤疤在溃堤中愈合。 泪珠如断线般疯狂地冒。 “祁醒……” 祁醒脸色有些白。微微喘着,忍耐着耳鸣的不适,强撑出一抹笑。 “别叫了。” “都听见了。” 第076章 jungle jungle:76. 点翠簪子此刻停滞在他胸口前, 随着方才激烈的争执,圆润珠子微微摇曳,搅动房间里原本死寂的氛围。 带起叶伏秋身体里暗潮席卷的情绪。 那些梦里曾经反反复复无可奈何看着他死去的痛苦, 都在这一瞬间如见了光的灰烬,被风卷着粉碎化为一片虚无。 叶伏秋颤抖的手被他握住。 他的手也有些凉。 她看着他漆黑的丹凤眼, 那清亮多情的眼里倒映的是自己的脸庞。 叶伏秋下唇都还在颤,“……是我吗?” 是我叫醒你的吗? 祁醒知道她在问什么,再次与她确认,“嗯,是你。” 叶伏秋双眼还噙着泪,突然就笑了, 身体脱力一点点往下滑, 最后坐到地板上:“怎么会……这么会……” 我不是刺激你癔症的根源吗,我怎么还能叫醒你呢。 她没有发觉, 祁醒如今的癔症程度已经完全不同于当年那样沉浸, 醒来以后没过两分钟,耳鸣的后遗就完全消退了下去,他恢复了力气, 起身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抱回床上。 叶伏秋深陷自责, “怪我, 忘了今天是几号,我应该把你带到小单师傅家里的。” “还好趁你没受伤就赶了回来。” “怎么就要怪你了?”祁醒笑了一声, 拿起手边的毛巾递给她, “既然非觉得有错, 那就补偿我吧。” 他仰头看她:“给我擦擦头发?还湿着呢。” 叶伏秋双膝跪在床面上把身体撑直,拿着毛巾, 凑近他。 她拿着毛巾罩在他头顶,一下盖住了祁醒的双眼,眼前是他的挺鼻和嘴唇。 叶伏秋盯着他始终勾着弧度的薄唇,没忍住,低头亲了下。 带着万般庆幸:“你没事就好。” 祁醒撩起毛巾一角与她对视,熠黑的眼眸充斥深情。 他没有比现在更满足的时候了,哪怕真是受了伤也值得。 叶伏秋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像给大狗狗擦毛似的。 刚刚被吓到,现在两条胳膊还有点发虚。 祁醒坐在床上,顺势就凑近搂过她的细腰,额头抵住她的腹部,合上眼休息。 真像只亲昵赖在她身上求抚摸的黑毛狼狗。 他闭着眼,闻着她身上的馨香,说着:“怎么不是你,次次都是你。” 第149节 叶伏秋给他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没听懂:“什么?” “当时不是答应我,要叫醒我一万次么。”祁醒贴着她的肚子,睁眼,眼神划过微光,“你一直在履行承诺,叶伏秋。” 什么? 叶伏秋蒙了。 可是他们四年间一次都没见过啊。 叶伏秋捧着他的脸抬起,让他跟自己对视,她很好奇:“这几年你到底都去做什么了。” “别再兜圈子了,都跟我说说好不好?” 祁醒握住她的手,指腹细细温柔摩挲着。 “好,都告诉你。” …… 祁醒的癔症确实好了,但不是一下子好起来的。 他的癔症在叶伏秋离开霄粤湾后很久都始终处于不可控的状态,那时候急得梅若和知情的这些朋友都六神无主。 他的所有工作都停了,小陈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不离开眼皮下的监视着。 在频繁发作的癔症折磨下,祁醒身体状态也急转直下。 癔症的时候,他愣愣又决绝地伤害自己,好不容易清醒了,他又抱着叶伏秋留下的那些东西把自己关起来。 没人会对死亡坦诚,每天时时刻刻要在恐惧中准备面对着死神的召唤,大难不死后醒来又发现心爱的人已经离开了身边,比起身体,更受折磨的是他的心理。 一来二去,反反复复,他变得非常暴躁,喜怒无常,上一秒还在看书,下一秒就能把东西全砸了,挥拳往自己身上锤,耳光往脸上掴。 他恨的是自己,恨的是两样东西都放不下的自己。 他病成这样,心理状态堪忧,收集证据起诉叶坪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在镇定药物和陈容医生慷慨全力的引导催眠治疗下,他的狂躁才能被些许稳定。 可每当癔症来袭。 没人能救他。 一个个自残的夜晚,他脑海里都是叶伏秋曾经抱着他心疼的模样。 他靠在洗手池旁盯着自己身上的新旧伤痕,想起一年多以前曾经有个瘦瘦的黄毛丫头拿着药包,小心翼翼撕开创可贴,对他说:“如果疼,你告诉我。” 那时候他不懂,只会反过来嘲:“告诉你我就能不疼么。” 她说能。 他不信。 后来,小姑娘离开他以后。 在一个个染着血换回清醒的夜晚,他独自默默的,在寂寥黑夜中。 无数次,无数次地说。 “叶伏秋。” “我疼。” 他苍白的脸上挂起笑,分外苦涩。 秋秋,这次我是真的好疼啊。 …… 他太想她了,他实在不能没有她。 叶伏秋像是给他的身体种下了一颗蛊虫,只要主人离开,距离越远,时间越长,蛊虫在他身体里的躁动就越恐怖。 那蛊钻进他心脏,把毒液加在动脉血液当中,让他浑身流动的都是思念她的鲜红。 让他不敢想,又无时无刻在想。 吃不下,睡不着,即是梦魇,又是救赎。 于是在身体稍许稳定半年后,他不顾其他人早早的警告劝阻,一个人偷跑去崇京找她。 在最危险的12月25日夜。 远远望见她的瞬间,半年来所有痛苦折磨烟消云散。 只不过祁醒没有想过,两个人的分开,疼得不知他一个。 也没有想过,一场激烈缠绵之后,他会第二次被她丢下。 那天晚上他是生气的,他愿意为了她放下所有,但对方却背道而驰,两个人在一个明明是爱的课题上拉回拉扯,生生对峙成剜心的刀子。 她的那些狠话无疑是成功的,成功到离开崇京后很长一段时间,叶伏秋的名字成了他的过敏源,他不许别人提,也不许自己想。 他如她的心愿,把两个人的身份摆在“正确”的轨道上,继续做他的事,报仇,收集证据,起诉叶坪,试图希望从叶坪的口中得到线索,继续寻找真正凶手的下落。 那一年多,他忙于各种事情,也积极接受催眠,治疗癔症。 不再为了她寻死觅活。 她不愿意要他,他就不回头。 但是某一个瞬间,这根线再次崩坏。 叶坪去世了。 他没能醒来再看他女儿一眼,也没能开口弥补自己曾经愧对祁醒的事情。 人已经走了,再追究下去没有任何意义,祁醒主动放弃了对叶坪的追责,让律师代替签署谅解免责手续。 但其实他去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两个人之间有一个无形的坎,彼此都知道,但也都较着劲,谁也不愿先迈出去。 他的脸在这个时候只会让她更痛苦,于是祁醒干脆不出面,站在远处偷偷看一眼就算。 但看见她扶着奶奶从法院楼里出来,人瘦得不成样,脸色惨白。 祁醒的心恍然被粉碎千瓣,像被什么突然抓住了命脉,神经感官扭着疼。 叶伏秋小小一个人站在台阶前,抬起头来面对烈日炎炎,毫无征兆地软了身体往下倒去——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冲了出去。 她瘦得像张纸片,像个脆弱的瓷,坠落在他怀里的时候,祁醒连抱都不敢用力,就怕把她弄碎了。 她的脸颊和唇瓣都没了血色,额头密密一层虚汗,这般模样就像无形的针,千根针往他心上扎,有万根斧头往他脊梁骨砸。 祁醒抱着她,双手都在抖。 那瞬间头脑轰然——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有什么错了。 叶伏秋早就成为了他的全世界。 无论是她理解的,还是潜意识的自己,都觉得仇恨大于一切。 只有仇恨才能支撑祁醒活下去。 就在这一秒,他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对那群凶手的仇恨一时间或者半辈子不能得到报复,他会再憋一口气蛰伏布局。 但如果叶伏秋过得不好,如这般不好,他祁醒下一秒就会窒息。 过去的祁醒已经回不来了,此刻的他早已被爱重造成了第二个他。 她倒下的刹那,祁醒的所有灵魂都已认同了这一事实。 仇恨是他手里的利剑,而只有爱,她的爱,才能成为他身上的盔甲。 叶家奶奶和姑姑恨透了他,她们把她从他怀里强硬带走的时候,祁醒头次感受到无助。 他看着她离去,没一会儿也像杆断竹似的倒在了炎炎之下。 之后就是祁醒这四年间第二次病重,重塑灵魂需要磨难渡劫,叶坪去世线索全断,而二叔察觉到他的动作,生怕再不出手就要被他拿住把柄,于是在这时进行反扑,试图破坏他和易慎的所有商业布局。 有人找上了陈容医生和陈助理,威逼利诱,试图打探他身体的情况,像摸清他的心理疾病借此动摇祁家嫡系和董事上层结构。 那段时间,除了他的亲人,只要和他沾关系的人,都是二叔势力派眼里的眼中钉。 他在这时意识到父亲说的羽翼未满是什么意思。 他确实不能没有叶伏秋,但不能冲动,不能给她再带去其他麻烦。 所以陈容和祁醒走了,他去到一个欧洲小国家疗养身体,暂时示弱降低对手的警惕性。 因为看破了自己的内心,祁醒不再抗拒催眠,他开始直面自己的过去,利用催眠,或试图修改伤痛的记忆,或回去重新面对。 之后他每次再癔症,都不像之前一样会陷入失忆状态,直到被疼痛唤醒。 而是受催眠影响,梦到了过去,回到了过去。 随着癔症: 一次次,他将自己带回十一岁那个冬天,那座森林。 一次次,再次回想那些人的身形,声音,还有他们施暴时的狂笑。 一次次,重演他两次出逃,回想漫无希望地在森林里狂奔的喘息。 一次次,在与叶坪于悬崖相见。 他的心结卡在那对峙的悬崖边,他希望叶坪放手,叶坪却一心把他拉回去。 他想跳崖,是为了活。 叶坪要救他,却是把他再往火坑里推。 祁醒愤怒对他喊:“不如让我死了!!放手!让我走吧!求你了!” 叶坪的脸清晰无比,他流着汗吃力地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拉着祁醒的胳膊:“孩子……不能……” “下面全是石头……” 这一次,祁醒竟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第150节 “下面全是石头……非要摔死你不可……” “孩子……听我的……你再坚持坚持……” 叶坪快要承受不住了,胳膊快要被重力拉得脱臼,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回头喊:“来人啊——来人救救人——” 就在脚步声跑近悬崖边的时候,叶坪手里的汗打了滑,两人一下脱了连接,祁醒心跳一滞,紧接着被汹涌的失重包围,后背往下剧烈坠落—— 他不断坠落,本以为会惨烈地迎接死亡。 可最后,他的后背却落入了一片柔软温热。 每次癔症时,都停在了这个画面。 而也是就在这个画面,他突然从癔症里清醒。 祁醒低头一看,自己刚摸到剪刀,还没有下手自残。 祁醒和陈容都以为只是巧合,但后来,一次次癔症梦游,他的回忆梦都停止这个坠落又被接住的画面,每次都一样。 而每次这个画面消失之后,他睁眼,都是刚刚摸到了刀子还没有下手。 然后随着时间,他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快,癔症的时间越来越短。 祁醒确定,这不是巧合。 跟他梦里的那个承接点有关系。 有人接住了他。 有人,一次次的在他从那个悬崖坠落时接住了他。 祁醒想知道是谁接住了自己,于是试图在梦里回头去看,可每次都失败,他每次想要回头,癔症都好巧不巧地结束了。 之后癔症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想去探索,反倒没有机会了。 最后一次癔症,在今年十月份。 又是那个悬崖,而叶坪也第无数次地出现,在悬崖边拉着他的手,说着一样的台词。 他被扯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叶坪用尽了全力,马上就要拽不住他了。 而这一次,祁醒回了头。 就是看清那人的一瞬间——他的心如骇浪地震般撼动。 高高悬崖之下,穿着洁白裙子的女孩仰着头,张着双臂。 叶伏秋仰望着受尽痛苦的他,眉眼温柔,微笑着等待他的坠落。 三年间。 她就住在他的癔症里,就站在这矮崖之下,千万次,无数次地,接住这颗星星的陨落。 灵魂上空出来一句话,打在他头顶: 仇恨终有消弭。 唯叶伏秋救你。 折磨他半辈子的癔症最终竟成了他的救赎,给予了他生命的答案,让他确信。 使尽手段,他也要回到她身边。 就这样,立冬大雪。 他出现在滨阳城内,伫立于路灯之下。 第077章 jungle jungle:77. “所以我说。”祁醒抬手, 给怀里的人抹去眼角的泪光,唇边牵笑:“你真的履行承诺,叫醒我好多次。” 叶伏秋听完这些, 眼泪早已汇成一汪小甘泉,鼻头眼底都红透了。 她没想过, 这些年祁醒竟然也过得这么艰难。 这就是陈私助曾经说的,如果她还在乎祁醒,得知这些没什么。 如果她早已把祁醒忘记,有了另一个人,祁醒想着她捱过的这三年,对她来说也只能是未来无穷的愧疚和遗憾。 叶伏秋扭过身搂住他的腰, 把脸埋进他怀里, 哭腔全都陷入他的心脏震动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都不知道……” 她哪里想得到, 自己还能被他当成救赎揣在心里。 “你当然不知道。”祁醒抱紧她, 恨不得把她团成一团塞进怀里,明明讲了那么多游离生死的苦难,他眉眼却舒展十分, 语气始终含笑:“因为我们秋秋正忙着吃苦。” 他眼睫一垂,眼神暗了些:“是我回来太晚, 都是我不对。” 他应该想尽办法去打听打听她的近况, 不管那么多顾忌帮她一把。 哪怕有可能会被她知道,会被她厌恶。 叶伏秋摇头, 眼泪浸湿他的衣服。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算不认识祁醒, 她的人生本来也设置了这么多困难,这都是她本来就要面对的。 她一直把和祁醒的相遇相爱当成苦日子里突然捡到的一颗糖, 含在嘴里,甜一阵子,糖化了就没了。 她不敢妄想。 但此刻她确定,也敢拥有。 祁醒就是她旱漠人生里的一场甘雨。 而且是永久的,不散的,永远遮罩她守护她的一片雨云。 祁醒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怀里的重量给他失而复得的真实感,他把下巴放在她头顶,笑了声:“我猜刚刚那次癔症,是最后一次。” 是这辈子最后一次。 因为你回来了。 叶伏秋也发现了,他癔症没有起来乱走动,而是拿着她的东西一直盯着看。 这就说明,他心底的那个支撑,早就成仇恨变成她了吗? 祁醒盯着她的小脸,不厌其烦地替她抹去泪珠,生而凌厉的五官也在此刻望着爱人时变得柔软深情。 他抚摸着她的颊侧,再一次发出恳求与告白:“让我回来吧,行吗?” “未来一辈子,你就痛痛快快做你自己,尽管惹祸,尽管不计后果。”祁醒笑了声:“我就追在你屁股后面,给你签字买单。” 叶伏秋嗔瞪他一眼,斥责还带着鼻音:“说得我好像干了多少坏事似的。” 她往他怀里爬,把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把脸埋进他颈窝这么靠着。 她揪着他的衣服,垂动湿润的眼睫,说着:“一拍脑袋辞职,不管不顾背着摄像机进山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他们说的为自己活一次的感觉有多爽。” “现在我想再勇敢一次。”为你,为我们的未来,勇敢踏出一步。 祁醒握住她的手,包裹住,微微用力。 “恭喜叶小姐找到了最优选。” “因为全世界只有祁醒才能让叶伏秋永远都不后悔。” 叶伏秋仰起脸来看他。 祁醒低头,俯首,吮贴上她的嘴唇。 今年的12月26日,竿春山上,整夜温和。 …… 徽墨制作停在吸湿的半个月静止期,这期间叶伏秋就当自己在山里旅游,每天都过着退休养老似的生活。 趁着这空隙,她和小单师傅还拍了白棉纸的古法制作视频。 工作之余,她和祁醒成了这山林村镇里最普通的一对度假小情侣。 阳光明媚的时候他牵着她到河边淌水洗果子吃,叶伏秋把鞋袜都脱了,踩进清澈的溪水里,瞧着小鱼从身边游过,招呼男人过来看。 祁醒凑近的时候,她一把将人拉下水,弄得他湿了半身,她指着他湿漉漉的狼狈样笑得开怀,最后被他扯着,浸泡在溪水里接吻。 两人玩水浑身湿透,回家的路上他发冷鼻音又冒了出来,叶伏秋捏着鼻翼,学了他一路说话,清脆的笑声染遍林子小路。 牵着手的两人一进院子,被所有人看着暧昧起哄。 祁醒一脸得意,恨不得昭告全世界,叶伏秋虽然害羞,却也没再否认,红着脸拉着还回头搭话的男人往楼上逃。 虽然南方温暖,但溪水冷,又是冬天,叶伏秋怕感冒进屋就钻进浴室洗澡。 结果衣服刚脱,臭不要脸的男人赤着上身挤了进来。 本就不是24小时的热水,两个人又闹又亲,弄得最后澡也没洗利落。 她本来还恼怒,结果祁醒一句“那就等它再烧好”,直接扛起人往床上去。 擦枪必走火,祁醒手指和唇舌共同努力,又弄得她飘飘懵头。 破镜重圆,和好如初,两人都想对方想得垂涎急切。 结果临到关头,祁醒发现房间里根本没备着那个东西。 他不会让她承担任何风险,所以使劲亲了她好几下发泄,撑着身子要起来去洗冷水澡。 叶伏秋何尝不知道他在这种事上永远把她的体验摆在最高处,更不可能不做措-施让她去买药吃。 一冲动,她起身,跟着祁醒进了浴室。 浴室门一关,他看着她有些难为情的脸,略有不解。 “干嘛呢。” …… 叶伏秋想要蹲下的时候,他拉着她,眼底浑热却说着阻拦的话,声线沙哑:“不用。” 第151节 “你不用这样儿。” 他抚摸着她润泽的唇瓣,腮颊发硬,克制自己:“我舍不得。” 对方也是这样,叶伏秋越被激起一股征服欲与探索欲,她不管他说什么,反正知道这男人口是心非。 试试又怎么了。 允许他那样她。 就不许她也这样他吗? 叶伏秋仰着头望他,清澈纯然的桃花眼此刻跟酿了醉一般,透着勾人的劲儿。 快让他疯了。 …… 不过,她还是小瞧了。 这事对她而言真的很艰难。 但是。 感受着祁醒克制不住放在她脑后的大手。 感受着他的吐息。 感受到他浮出皮肤的青筋,绷着力量,性感满溢。 叶伏秋有强烈的成就感,满意于他的失控,满意于他的溃败。 他情绪,他的全部,此刻尽在她掌控之中。 …… 又是一天晴朗无云。 叶伏秋手里捏着几根狗尾草,略有愁绪地坐在石台子上发呆。 视频制作已经到了后期,她开始焦虑了。 现在这样的城市快节奏时代,短视频平台的创作竞争也十分激烈,一个短视频十五秒到三十秒最佳,前三秒就要一下抓住用户的兴趣,不然立刻就会被划走。 但是他们这样的视频,属于长视频。 她想了好多办法,就算使劲精炼缩短内容,视频也有足足五到六分钟,而且属于慢节奏。 叶伏秋突然拿不好,这样的视频在短视频平台上到底能不能成。 万一…… 万一结果不尽如人意怎么办,小单师傅,单爷爷,还有村子里这么多人都期盼着。 她倍感压力。 “小姐,鲜花十五块一束,买来送男朋友啊?” 叶伏秋被打断焦虑,抬头。 祁醒不知道从哪里摘了一束野花,经过他优越审美的搭配,手里这束不像是野花,倒像是从哪里空运而来的精贵花种。 他走过来把花给她。 叶伏秋“嗯?”了一声,闻了闻花香,“你上哪儿摘的?” “前面林子里。”祁醒靠在石台边姿态懒散,“以前不说了,让你每天都能看见花。” 他这一句话倒是引起不少回忆,叶伏秋想了想,突然伸手对他招招:“礼物。” 祁醒环胸没明白她这是哪一出:“什么礼物?” “今年生日礼物啊,”叶伏秋的小脾气一点点随着“复活”重回身体里,拿娇耍性子:“你在我生日当天出现,搅了我好好的心情,赔礼。” “呦,你这突然就要礼物……”祁醒沉了口气,一脸的犯难。 他直起身来,站在她面前,低头靠近。 树下,坐在石台上的女孩和站着的男人凑了头,想要一探究竟的画面被摇曳的树叶遮挡。 祁醒浓眉黑眼,勾起坏笑的时候最是俊气,拖腔带调:“还真有。” 叶伏秋讶异,“你,你还真有?” 她不就过是开句玩笑。 祁醒哄着她:“闭眼。” 叶伏秋怕这人又耍自己玩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打量他,但最后还是乖乖地闭了眼。 “快点,什么礼物?” 风沙沙撩动树叶,坐在树下的女孩穿着从这里买的民族风衣服,白皙的皮肤在光下格外耀眼。 祁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半晌,他从兜里拿出一个盒子。 叶伏秋闭着眼不知道对方窸窸窣窣在做什么,过了几秒,她感觉自己的头发突然被拢起,好像是他在为她梳发。 过了几十秒,听见他说:“好了。” 叶伏秋睁眼,没看见礼物,一抬手却摸到了盘发上插着的发簪珠玉。 她回头看他,“你竟然把那只簪子又送给我,祁醒,你偷懒!” 祁醒忍俊不禁,用眼睛笑她。 “还记得当初我送你这只簪子的意义么。” 他靠近,双手撑在她两侧,与她咫尺对视:“我把它带在身边三年多,满世界的走,找啊找啊,找我那个走丢的女主角。” “像童话里拿着水晶鞋找灰姑娘的傻蛋王子。” 叶伏秋没忍住扑哧一笑,眼眸亮晶晶的,“什么啊你……” 祁醒看了眼她发间的点翠,霓色羽毛在光下无比绚烂夺目,珠玉随着她动轻轻摇着。 他说:“现在找到了,物归原主。” 祁醒抬手摸摸她的脸,给她底气:“戴上翠羽,你就是自己的主角。” “什么都别怕,放手去做。” 叶伏秋原本虚空漂浮的不安和焦虑,瞬间云消烟散,她伸手搂着他脖颈,“我也有东西送你。” 祁醒挑眉:“什么?” 她从兜里拿出一只戒指。 素银戒指,上面有一道划痕,就是他当初扔掉的那枚,这些年一直被她养护得很好。 叶伏秋举起这枚戒指,看向他:“祁醒先生,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愿意的话,我前男友的戒指就是你的了。” 祁醒没想到这戒指是被她捡走收起来了,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动容。 他料不到,破镜重圆的表白竟被小姑娘抢了先。 他本想好好准备一场的。 祁醒没说话,递出自己的左手。 叶伏秋重新把戒指给他戴上,戴在了中指。 等有一天她穿上婚纱,再给他戴上无名指的那枚。 她垂眸却笑着,眉毛舒展的是羞怯和愉悦。 “祁醒,我都还没听你说过爱我。” 话音刚落,祁醒把她抱紧怀里,他低头,用鼻尖亲昵蹭着她的鼻头,眼神深沉认真,在吻她之前开口。 “我都快爱死你了。” 叶伏秋的笑声被他的唇舌吞没。 她发间的点翠簪子和他指间的银戒。 皆在此刻,在风中,在山林见证下,在下个春天来临之前,物归原主。 …… 两人的告白吻被电话打断,是陈助理打来的,祁醒带着一脸不耐烦转身去接了。 男人站在小溪边听着电话,时不时说几句,打了好久。 叶伏秋坐在原地累了,起身活动活动。 她看他给自己摘的花挺漂亮,香味也好,想着给大院里的阿姨们都带一点回去。 想着,叶伏秋捧着花往前面林子里走去,去找同样的花。 林子里的树茂密紧布,她一进去就仿佛被绿色吞没。 往里走了好久才发现漂亮的花。 叶伏秋蹲着摘野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祁醒,自顾自开口:“你快帮我拿一点,这里的花好像还能染指甲呢……” 身后没回音,她一回头,瞬间瞪大了眼。 还没惊呼求救出声,被人捂住了嘴,在手帕的不明湿润中立刻失去了意识。 第078章 jungle jungle:78. 塞住她口鼻的手帕绝对是含有迷药成分的, 像手术前的麻醉,叶伏秋几乎没挣扎几下就晕了过去。 之后全无记忆,只记得身上被又拖有拽的得有些疼, 再睁眼,自己已经到了陌生的环境里。 叶伏秋迷迷糊糊睁眼, 脑袋还一团浆糊,像被什么黏住了思绪,很难清醒。 第152节 迷药就算醒了,后劲也还在身体里没有代谢,痛苦又致幻,浑身无力。 她嘴巴被塞着, 双手双脚也都被绑了, 此刻像一袋垃圾一样被丢在这破屋子的角落,鼻息里全是潮湿的尘土旧味, 特别呛人。 叶伏秋咳嗽几声, 打量周围。 房子吸满了山里的冷气,整个屋像个冰窖,冷得她哆嗦。 她想自己应该还在竿春山里, 只不过这片山区宽阔,有村庄的地方只占一小部分面积, 自己所处的这个破屋子应该在山腰之上, 而且常年没人用,屋顶, 墙壁都破破烂烂的, 她仰头能顺着破房顶看见光。 快落日了。 她晕了半天。 绑架的人只有一个, 因为只有一个人,所以才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她弄出山, 只能绑到这山的另一面。 祁醒送她的这只表,是她当初从霄粤湾带走的唯一一样东西,这些年每逢遇到重要的事,重要场合,需要平心静气的时候她都会戴上,让他无形间给她勇气。 辞职之后,她就把这只表重新戴在手腕上。 那只表做工精良,内设很多功能,其中就有一个细小的指南针。 要是能看见表盘,就能推断出自己在什么方向了…… 叶伏秋扭动身体,双手被绑在前面,怎么都没办法争松捆绳,转动手腕。 看不见啊…… 叶伏秋暂时放弃,弯着腰冒汗喘气。 到底是什么人绑她,她不和人结怨,除非是祁醒的仇家。 会是谁想报复他呢。 就在这时,门被人一脚踹开,进来的男人挂了电话,隔空与她对上眼睛。 一米七五左右身高,身体强壮还有些肥胖,穿了一身便服,故意打扮的朴素破烂不惹人注意,重点是…… 叶伏秋盯着他那黑色面罩,心里落了空。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戴着黑色面罩的人。 男人一步步走近,眼神幽暗又透着杀气,戴着手套的手一把捏住她的脸。 叶伏秋吃痛,被迫与他对视。 她瞪大了眼睛,恨不得让自己永远记住这双眼,尽管自己也许无法脱险,也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像,真像啊。”男人开了口,嗓音嘶哑难听,一笑从眼睛里都能看出游移的猥琐:“你跟你爸,眼神最像。” 说完,他一把将人推倒,大声呵斥:“东西呢!!” 叶伏秋被推到在地,哪怕隔着衣服,肩膀还是被搓得好疼,从他短暂两句话里,她敏锐迅速地分辨出很多信息。 一,他不是为了报复祁醒,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二,他认识爸爸,他是当年折磨祁醒的那伙人之一!!! 男人往她身上踹了一脚,疼得叶伏秋闷出一声哭嚎。 他低头拿出塞着她嘴的布,掐着她的下巴:“他妈的,叶坪死了,他的东西只能是交给了你。” “说!东西在哪儿,不给我没你好果子吃!!你在滨阳的一家老小也活不过明天!” 脑筋一转,叶伏秋瞪他,嗓子干哑:“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爸爸留下的遗物那么多……” “你倒是说是什么我才能给你啊!” 男人掐着她的力度更大,咆哮:“我他妈哪知道!你老子看着蠢笨,背地里竟然敢藏东西要挟我们!” 他低头,眼睛快瞪出眼眶,瘆人恐怖:“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啊……” 叶伏秋浑身颤抖,吓得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似的,就感觉特别冷。 套话失败,看来这人也不知道东西具体是什么。 她眼睛红着,故作可怜:“大哥,我跟你没仇的,我爸惹出多少事儿我也没办法还,你放我一次,我回滨阳给你找行吗?” 男人根本不是一般的歹徒,身上这股杀气,显然手里有人命,但叶伏秋又能感知到他对金钱享乐的珍视,他怕死。 才一路追上山,找机会绑了她。 爸爸手里到底有什么,让这群歹徒怕成这样。 叶伏秋一想到这个人就是折磨爸爸担惊受怕,以及让祁醒痛苦这么多年的罪魁祸首,仇恨从心底烧起,根本无法装作无辜,冷不丁一抬眼,冷利气场从柔软的桃花眼里射出。 像某个人。 这种绝不屈服又满含蔑视的眼神,让歹徒也想到了一个人,他抬手啪地给了她一个耳光,把叶伏秋打得足足往旁边搓了几十厘米。 被掴得耳畔嗡嗡作响,嘴角也尝到了铁锈味,叶伏秋在暴力之下生理性畏惧,浑身发抖。 但是心里的恨却顶起她所有勇气。 撑住,撑住。 她还在山里,以祁醒的头脑和号召力,马上就能找到她。 别怕,挺住。 歹徒蹲下来,又捏起她这张小脸,冷笑:“当初就是兄弟们手软。” “感觉出你爸手里不干净,我们追来追去,最后还是在滨阳蹲到他回家了。” “叶坪那个畜生东西,表面跟我们称兄道弟,点头哈腰地当狗,实际上还是想跑。” “他油嘴滑舌,跟我们耗着,那我们就直接让他永远闭嘴。” 歹徒盯着她,语气就像茶余饭后般平静:“可惜,那广告牌竟然没砸死他。” 叶伏秋听完,眼神一点点染上木楞,不敢置信,扭头看向他。 半秒之后,她的眼泪如同决堤,盛怒之下嘶喊:“啊!!!!!” 她的反应取悦了歹徒,他仰头大笑,畅快无比。 叶伏秋奋起,举起被捆的双手要去抓挠他,却被对方一把制伏,又扔出一两米之外。 嘭地一声——尘土四起,她又重重地磕在地上。 眼泪与尘埃混做泥迹黏在她脸上,叶伏秋哭吼出声:“啊——” 不是天灾,那根本不是天灾! 她以为是自己乱跑,让他好巧不巧碰到了坠落的广告牌。 她自责了好多年。 不是,不是。 那是人祸,是人祸啊!! 不管她当时去不去,有没有和爸爸发生争执,他那天都必死了。 搁置多年的真相在此刻大白,惨痛加剧了仇恨,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叶伏秋咬碎了牙,只想跟面前这人鱼死网破。 爸爸。 爸你根本没有外遇,没有学坏对不对,是因为这些人找上门,你为了和他们虚与委蛇,才装作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 你为了保护家人,在外面漂泊那么多年。 你都是为了我们。 脑海里,爸爸抱着她畅谈玩闹的慈眉善目此刻无比清晰。 他那么憨厚善良,那么爱着他们一家人。 他本该看着她长大成人,看着她考入崇大,送她走进毕业礼堂,送她走进婚礼殿堂。 再回到那个小村庄,养一条狗,跟奶奶一块度过晚年平静。 幸福过一辈子。 暴怒之下,根本说不出话,只有一声接着一声的怒喊。 女孩哭喊的声音传出破屋,整片山林的生灵植被都期望用自己渺小的叶片将她的求救传递下去,一直到山下。 “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歹徒认定她知道那些东西在哪儿,走过去,一脚踹在她后背,“说!” 叶伏秋在拳打脚踢之下,咬紧牙关,手指狠狠抓住地面上的灰尘碎叶。 杀了你…… 她双目通红。 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就算死在这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法外狂徒…… 一顿踢打之后,歹徒拽起她的衣服,把她翻了个面按着,一把拆了她的捆脚的绳子,似乎要脱她的裤子。 他掐着她的脖子,冷笑一声:“我说了,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弄死了你,我还能去问你奶奶,问你妹妹。” “你以为我会留你活口吗?呵呵呵。” 歹徒低头:“你猜那年,那小子在山里,在那个屋里除了挨打,还都见我们干过什么?” 说着,他的视线一点点往她的胸口,身上飘。 叶伏秋意识到什么,下一秒开始疯狂挣扎:“你们都不得好死!!!” “放开我!!”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怒喊,早已烧空了理智。 在歹徒眼里,她现在不过就是一只被他提起耳朵的兔子,任人宰割。 她越挣扎,越愤怒,他越兴奋。 他嚣张大喊,下一秒扯上她的领口,豁开一个大口子:“让你爸在上面好好看着,看我是怎么x他最疼的小闺女!!” 愤怒到这个地步,叶伏秋早已不再恐惧,强烈的自尊心让她无法忍受自己被侮辱,用尽了全力挣扎。 第153节 脑海里闪出爸爸和祁醒的模样。 她绝对不会对这些不法分子,亡命之徒服软! 叶伏秋曲起膝盖,趁他色眯眯扒她衣服的时候,一脚踢他下-体,男人吃疼,上去给她一巴掌。 就在这时,歹徒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猛地愣住,“操!!” 说完他扭头看向叶伏秋,抽出手里的短刀,叶伏秋在那瞬间看见了死亡,一窒息神经集中到顶点,她奋力挥臂,把攥在手里的尘土扬灰全都扬在他眼睛里。 男人迷了眼,疼痛不止:“啊!!” 不知怎的,叶伏秋突然想起小时候学骑自行车。 她总是摔,总是磕,最后趴在地上哭着不肯起来。 那时候爸爸站在终点望着她,笑呵呵的,大喊一声。 “秋!!别怕摔!” “站起来!!!” 【站起来。】 【站起来!】 对方放松警惕解放了她的双腿,叶伏秋身体柔软,借着巧劲爬了起来,像发出的细箭一样冲了出去—— “臭娘们!我弄死你!”他擦干净眼睛,追了出去。 歹徒的脚步在身后,叶伏秋有距离优势,只顾一个劲往前跑。 双手还被绑在身前,根本难以维持平衡,迈步不能很大,于是她加快了捯腿的速度。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方位,没有目的,只管奋力往前跑。 只要还能跑,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茂密的山林里,绿植像光生长,却又遮住了夕阳西下所剩无几的光线。 她急促的喘息,踩在枯叶上的嘎吱声,在绿色海洋般浩瀚的山林里如同细小的猫叫,被吞没,被无视。 剧烈的亢奋和恐惧里,叶伏秋全力奔逃,朦胧的视线前方,她出了幻觉,好像看见了一抹残影。 有人在她前面跑着,就像指引方向一般。 叶伏秋一边喘一边哭。 是十一岁的祁醒吧。 是那个曾困在山里的小男孩。 他在带着她逃。 叶伏秋眼泪往身后飞,大喊一声:“祁醒!!” “祁醒!!!” 跑啊!祁醒! 我现在终于明白。 你当初有多绝望,多无助,多恐惧了。 跑出去,跑出这片山。 你就长大了。 跑的太激烈,体力也逐渐透支,叶伏秋双手被绑着这么跑根本没有平衡点,脚腕没抬起来,被浮出lamghuan地面的树根绊倒。 她嘭地摔倒在地,好像一刹那失去了所有力气。 叶伏秋挣扎,还要起来。 别怕摔,别怕疼,站起来……不能停…… 她扭着身子又爬了起来,踉跄两步不敢多停歇,继续往前跑。 可是力气早就用光,迷药的后遗还在身体里,叶伏秋往前再跑了几米,终于像脱落的树叶,轻飘飘往泥土深处倒去—— 这一次,她却落入一抹温热的怀抱。 那人稳稳的,无比可靠地接住了她。 没让她再摔。 周围好像有好多人,吆喝着。 “找到了!!找到了!” “往前追!!别让人跑了!!” “把每个下山口全封死!” 叶伏秋被紧紧抱着,闻见他身上的味道,终于笑了,也哭得更厉害。 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她抬起被捆的双手,去抚摸。 最后,指腹触到他早已抖得不成样的脸庞。 摸着手指的湿润,叶伏秋有点看不清人了,声线泛苦,却笑着说:“祁醒……” “别哭啦。” 我带你逃出来啦。 第079章 jungle jungle:79. 估计是除了陈私助以外, 其他人从没见过祁醒这么失控的模样。 一通电话结束,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人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他立刻察觉到危险。 在崩溃的边缘中, 他理智地分析地理情况,让人立刻报警, 请村里的大伙帮忙组成队伍上山搜人。 但没有叶伏秋音讯的每一秒,都像是一刀刀剜在他身上,血肉模糊地疼。 他知道他的姑娘坚强又聪明,但他忍不了她受半点委屈。 即使已经跨越了梦魇,但祁醒对这一眼望不见头的深山,仍然对这只有山林里独有的寒冷有些畏惧。 锁定了后山部分, 突然有个村民想起来, 半山腰上有个破旧好多年,供上山干活的人休息用的土房子。 或许能藏人。 他第一个带人冲上山, 只怕晚一秒, 再晚一秒。 一踏进深山,隐藏在身体里十几年的疼痛又翻了上来。 那种冷,那种刺, 麻痹着他的双腿,让祁醒难以迈步。 可神经又喧嚣着让他飞速往上走, 去找她。 多年老树的树根早已长出了地面, 粗壮无比,像冒出土壤的心脏筋脉。 祁醒膝盖心理性发寒发疼, 没看脚下, 恍然被绊倒。 嘭地一声他单膝跪倒。 身边人吓了一跳, 赶紧去搀扶:“哎哟没事吧!别把脚摔了!” 祁醒冒了一头的汗,浑身像是不听自己的, 他腮颊咬得又硬又白,艰难出声:“帮忙扶我……扶我一下……” “快点儿,再快。” 身边村民不知道他有阴影在心里,只以为是着急弄得太过紧张,吃力把他搀起来:“你别太着急了!大家全都上山帮你找呢!” 祁醒撑着膝盖,恨不得抽一耳光逼自己清醒,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他好像听见了…… 【祁醒!】 【祁醒!!】 撕心裂肺的呼喊从山林深处传来,很难辨认方向。 可是不管东南西北她在哪儿,也不管这是不是心急下的幻觉。 祁醒下一秒疯了一样往前冲去—— 看见她双手被绑着却依旧肆意奔跑,看见她脸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听见她呕心抽肠的哭腔。 祁醒的心都碎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一次次地让祁醒深刻自己是个受上天眷顾的人。 每一次,都让他没有晚了这一秒。 将她接进怀里抱紧的瞬间。 时隔十几年,祁醒再次,于这深山寒冷中落了泪。 她说得没错。 她用勇敢以及赌上性命的奔跑,带他逃出来了。 …… 叶伏秋被送到山下镇子里的医院急诊接受治疗,警方立刻就绑架恶意伤害立案搜查。 她身体里还有迷药残留,需要进一步催促代谢,索性除此之外都是外伤,处理伤口后好好疗养就好。 祁醒担心的是她的心理,就怕她会被吓坏。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还在昏睡的她,满脑子都是她躺进救护车的前一秒还在拉着他,应激般喊叫:“我看见了!祁醒我看见了!是他!” 她泪流怒喊:“他们害死我了我爸爸!就是他们我要杀了他!!” “祁醒!我看见他眼睛了,我看见……” 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护士们根本没办法做处理。 第154节 祁醒把她抱在怀里一边吻她额头一边哄她,声线都没了平日里的稳重,略抖的尾音透着对爱人的心疼:“我知道,我知道你看见了,别怕,先睡一觉再说好不好,不着急,他跑不了了。” 他的怀抱好像是最有效的镇定剂,趴在他怀里哭了一小会儿以后,叶伏秋睡了过去。 祁醒买了洗脸巾用温水打湿,俯在床边给她擦脸,动作温柔熟稔,将她除了敷着药贴之外脏兮兮的地方擦干净。 脸擦完又弄新的一张给她擦手擦脖子。 急诊病房里排得满满当当,俊朗矜贵的男人安静照顾他的姑娘,引得不少人默默打量,在心底猜测着他们之间的故事。 叶伏秋大难不死,睡了大半天,输完液第二天才醒。 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自己已经没在医院了,看着房顶像是她在民宿的房间。 她扭头一看,祁醒正靠在床头睡着。 他一手牵着她,靠着椅背就这么坐着睡,估计也睡不踏实,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又要走丢。 急诊人多床紧,估计是她输完液,处理完伤口就抱她回村子里了。 出这么大的事,估计也让不少人担心了。 叶伏秋眨了眨眼,目光一刻都不愿意从他身上挪开,怎么都看不够。 她差点以为再也看不见他了。 以为要死在那个人手里了。 想到这些,她又是一阵子后怕,呼吸略有不稳。 就是这样细微的变化,吵醒了小憩的男人。 祁醒感觉到她的波动,像没睡着似的倏地睁眼,对上她有些洇湿的眸子。 他立刻坐起来,握着她的手放在颊侧轻蹭,“哪儿不舒服?” 叶伏秋摇头,开口小声扯了句:“……水。” 祁醒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怀里,把温水递到人唇边。 叶伏秋张嘴小口喝着,干涩的嗓子被滋润开了,得了口水这才舒服得叹了口气。 浑身都疼,在山上被那人又摔又打的时候不觉得疼,逃跑途中磕了那么多下的时候也不疼,死里逃生之后才是疼得她龇牙咧嘴了。 她仰头,视线盯着他下巴和微微压动的喉结,伸手摸摸他下巴结的一层薄薄的青茬,“你没刮胡子。” 祁醒无奈,低头用带着青茬的下巴使劲蹭她的柔软颈窝,埋怨似的:“你还有空管我的个人卫生啊。” “心够大的。” 叶伏秋轻轻笑了下,虽然男人身体邦邦硬的,但她觉得没有比这个更舒服的依靠了。 她听见他低声问:“疼不疼?” 从前到现在,她一直教祁醒疼就要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疼了。 但是此刻,叶伏秋也成了像他一样固执扭捏的人,她摇头:“不疼。” 祁醒不信,发闷的心始终得不到缓解,他亲亲她额头,道歉:“我的错。” “之前还说没人能再威胁到你了,真废物。” 她撑着他大腿坐起来,和祁醒面对面坐在床上对视,“不怪你。” “他是冲我和我爸爸来的。” 终于安全了,她也有空整理思路,叶伏秋抓着他的手腕说,急切说:“能找到他们,我们能找到他们。” “我爸爸一定有证据,而且是致命的证据。” 祁醒蹙眉,并没有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 叶伏秋目光左右扇动,大脑迅速转着,用歹徒说的话加上自己的推断:“那年他们绑你,从山里逃走了以后,我爸爸也早早逃脱,但是他好像留存了什么东西,一个拿出来立刻能将这些蒙面老鼠一网打尽的东西。” “他知道这群歹徒总会想起他这个不算同伙的帮凶,生怕被灭口,所以连续的更换工作城市跌沛流离。” “但是最后,还是在回到滨阳之后被追了上来。”叶伏秋一想到那些,恨得呼吸沉重,“他们威逼利诱,估计想把我爸爸带走变成同伙,或者打探他到底有没有偷偷留下证据,但我爸爸一直虚与委蛇,拖着他们想办法。” “他们看出了爸爸一直在隐瞒,又挖不出真话,就干脆设计了那场意外,我爸爸不是意外成植物人的,是他们制造了在半路坠落的广告牌。” 说到这里,叶伏秋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跑不了,他们就是要他那天死……” 她一哭,祁醒胸口更闷痛,拉着人抱进怀里,抚摸安慰:“不哭。” 叶伏秋抓着他肩膀的衣服,用力到关节泛白,含泪的眼里尽是愤恨:“他们虐待你,又陷害我爸爸……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知道就好了。 这样,她和祁醒从最开始,就有着共同的敌人。 “不管那天广告牌砸的是你还是你爸爸,他们都达到了目的,他是个好父亲。” “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放心交给我。”祁醒早就不怨叶坪了,现在对他而言没什么比叶伏秋更重要的。 就如同她的护卫犬,守护她,也为她豁出命去撕咬敌人。 他安慰着气得发抖的人:“我已经打电话找阿慎了,滨阳是他岳丈沈家的地界,会有人专门保护你们全家,家里人不会出事儿的。” “等你这边视频的事儿忙完,我陪你回滨阳去找。” 叶伏秋点头,“那个人作案谨慎,面对我戴着面罩,全程有手套,衣服,留不下任何指纹和容貌给警方搜寻他的机会。” 她想到后面的时候,肩膀抖了抖,搂住他的脖颈:“他想侵犯我,我本来想死的,但是我想到……” “如果他在我身上留□□液,你们就能……” 她话没说完祁醒就听不下去了,他扶着她后脑直接吻了下去。 叶伏秋勇敢到他不敢听的话语尽数被祁醒吞入腹中。 他不会让她为了他们的仇恨去牺牲自己,根本就不值得。 他吻她的瞬间,叶伏秋的眼泪淌下去,仿佛感到自己的孤勇被认同,又被怜惜地压下。 没有女孩子愿意产生这种念想,也幸好,她没有屈从。 没错,她就应该毫发无损地将这些法外之徒全都绳之于法,身心健康地看着他们下地狱。 叶伏秋搂住他,把唇瓣递给他吮-lamghuan吸,灾祸带给她的所有恐惧都在此刻通过肌肤之亲的热度宣泄出来。 她眼泪蹭在他脸颊上,弄得好像他也哭了似的,“唔……”她努力张开嘴换气,任由他舌头的粗粝在自己口中扫荡。 没错,阿醒。 吻她,抱她,抚摸她,x她。 这才是最能安慰她的方法。 来抢走她身体里所有阴影畏惧,全都填满属于你的气味和温度。 一次不够,就两次,三次,来清洗掉她内心深处的后怕,抵-死缠-绵。 让情-爱之事,情-爱愉悦把她的脑子充满,让她没有精力再想除他以外的任何事。 这样,她就不会做噩梦了。 叶伏秋一点点把他推倒,然后扶着他的胸膛趴了下去。 她骑在他身上,抚摸着他的脸,轻轻吻在他颈侧。 祁醒被她清淡又满含暗示的动作撩得浑身燥热,他握着她的细腰,知道她身上还有伤,不舍得在这时候碰她。 但对方似乎却不这样想。 叶伏秋蜻蜓点水的吮着他的脖颈,柔软的小手抚摸着,最后扬着红润的眼睛,又勾-引又祈求般的。 尾音勾着,能把人魂儿走撬走。 “祁醒,我们做吧,好不好,嗯?” 祁醒耳畔一烧,理智彻底崩坏。 按着她后背,倏地封住她乱说浑话的嘴。 第080章 jungle jungle:80. 这次房间里倒是准备了一盒东西。 但祁醒并不觉得今晚是折腾的好时候, 她身上还有外伤。 可火急火燎的人趴在他身上乱弄,弄得祁醒隐忍中流露几分痛苦。 叶伏秋看他始终没什么主动的意思,一生气啪地打了下, 刚刚哭过的眼睛还没褪红格外委屈:“……你不想跟我做。” 祁醒胸膛下沉,拉着她的胳膊往上拽, 无奈:“胡说八道。” 他动作很轻,一把就将两人的位置颠倒。 叶伏秋后背陷入柔软床垫,盯着上面的人。 祁醒伏身,全程没有压着她,侧着身俯首与她接吻,然后伸出手去…… 叶伏秋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是又要单方面帮她。 这样她舒服了, 他也没不折腾她。 但是她今天就是不想那样。 叶伏秋拦住他寻找拨弄的手,拉上来, 眼神已经有点不高兴了:“我不要这个。” “我要。”她瞟了一眼, “那个。” 她还有心情耍性子就好,祁醒忍俊,摩挲她的小脸:“怎么什么都想要。” 他胸膛早已滚烫难捱, “忍忍,真弄起来你身上的伤要疼。” 叶伏秋搂着他脖颈, 把人拽下来, 吻他之前呼着热气儿,挑衅:“磨磨唧唧的, 你还是不是男人。” 祁醒扑哧一笑, 绅士风度就此为止, 下一秒掐着她下颌夺走她呼吸的权利。 他握着她脚腕,唰地把人拉到身下。 第155节 风暴骤然席卷她, 叶伏秋呼吸一滞,被他的强势吓了一下,之后便主动把自己献上去与之缠绵。 祁醒的词典里少见温柔,似乎是他骨子里就没带出来的东西,但遇到她之后,他也学会了日日夜夜描摹温柔的书法。 重逢之后,他多是温柔,生怕暴露虎豹本性又把人吓跑了,但比起温和,叶伏秋更喜欢他蛮横强势的一面,尤其是在这种事上。 她喜欢他强悍地占据她的所有,无论是禁锢,强力,窒息,还是为了帮她拱上云端的一些不知廉耻的浑话,都无所谓,她受用得很。 叶伏秋忍不住乱动双腿,脚趾勾上他的ku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下拽。 祁醒扣着她头脑,所有动作都绕过她有伤的地方,品尝她口中所有甘甜,舌头的粗粝故意磨得她口腔四壁发痒,引得她全身止不住乱动。 他湿润的唇舌从她的嘴唇,到鼻尖,脸蛋,往旁边浅尝辄止地亲吮,到柔软的耳垂,耳廓,到靠近馨香发根的细颈。 叶伏秋于祁醒而言就是一块至高无上的宝玉,每一寸对他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恨不得用嘴唇虔诚得全都吻一遍,吮一遍。 怎么都亲不够。 他了解她的全部,最喜欢也最有耐心做足前面戏码,他细微动作撩动她身上所有可燃点,让她还未真正承受,就已经模糊了视线,一次次忍不住仰起头颅。 没有前面戏码,她根本就接受不了他,祁醒将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即使自己早就忍得快要爆开,也坚持用尽手段技巧,将她化成手掌的一滩柔水,再顾他自己。 叶伏秋盯着天花板,热得仿佛在暑热八月里,双手下放与他十指相扣着,浑身发抖。 她受不了的时候无措又慌乱,把他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推他的头顶,却没什么力度,她越推,他反力鼻尖一顶—— 叶伏秋差点晕过去了。 …… 夜间天气多变,门窗没有关紧,一股强风过来,门板直接重重甩在门框上—— 这声响撞上的一瞬间,窗外枝头上的翠鸟与夜鹰皆是一声闷声叹抒。 这样的事在即使在梦里,都让她多次难以承受。 如今飘忽忽的梦成了现实,她倒是有些恍惚,分不清现实幻想的时候,他的迅猛,把她撞回了现实。 是真的。 祁醒在和她做x。 他好热,哪里都热热的。 他照顾得周到,早早就给她头下垫了柔软枕头,但随着窗外风雨呼啸,雨点剧烈的打在窗台上,她头下的枕头竟生生掉在地上。 叶伏秋双眼溢泪,他伸手抹去,一句冠冕堂皇的怜惜和询问后,是更加不懂收敛的猛烈。 时间都被扭曲,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哑着说一句要喝水,趁他中途去拿水杯的时候,颤颤巍巍爬着要逃,结果还没有离开两步,被他一把握着腕又被扯了回去。 他含了口水低头,用嘴赏给她喝,她呛了一口,大部分都撒在了脸上脖子上,顺着往下流。 床架时间长了,声音不小,幸亏窗外的雨声盖下了这芝芝哑哑的声音。 她糊里糊涂说了好几遍床板撑不住,床架子要塌了的话。 弄得他索性直接把她抱起来。 这下,她更受不了了。 整个房间的氛围从日常的宁静温柔成了此刻的凌乱不堪,整片空间像一团混沌不分昼夜的蒸炉。 窗外翠鸟被雨水打得吟吟声不断,可怜又悦耳,直到这清脆的鸣叫都变得沙哑,暴雨才有停歇的迹象。 在这种特别的时候,她的嗓音会变得很特别。 从清亮柔软,变得黏黏腻腻,就算拔高声调,也是像羊脂玉一样闷着一层油的令人听着心窝酥软。 “祁醒……” “祁……我乱……我乱乱的……” “阿醒……你别……” 他亲她乱叫乱说的嘴唇,喜欢她的声音,嘉奖着:“嗯,继续喊我,别停。” “你停了,我就不停。” 叶伏秋无比后悔几个小时前挑衅勾惹他的行为。 真是自讨苦吃。 地上零零碎碎躺着好多拆过的小方片,她本以为终于能阖眼了,结果那人没歇几分钟又开始。 叶伏秋哭诉推拒,求也没用,但对方像个满足不够的饕lamghuan餮,无尽索取。 雨后的清凉雾气弥漫在山村里,他恶劣故意把窗子打开,叶伏秋被强硬按着,双手死死捂着嘴。 窗子的边缘都是木头的,粗糙的木茬感摩擦的皮肤有点痛。 她的感官已经被放大到了极致,多巴胺剧烈沸腾。 “秋秋怎么不出声儿了。”他还在身后逗弄。 “是我不够卖力么。”简直坏到了极致。 叶伏秋隐约能望见远处的山,夜间山林的虫鸟鸣叫不止,天然原始的环境给她全然不同的体验感。 超脱自然的地方,她和他正在不知节制得做更加超脱自然的事。 死里逃生的恐惧想要侵袭她,此刻是一点空隙都难以寻到了。 她也不用担心怕得睡不着了,直接被折腾得做着都能睡着。 最后半身泡进温水木桶里,她基本没什么意识了,任由他伺候自己。 神志不清了还提醒他自己的伤口不能沾水。 不过她记得水桶摇摇晃晃撒出去好多水。 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放了小方片在浴室里的。 坏东西,原来是早有准备。 一夜时间,他讨尽了四年间积攒的所有渴求。 …… 突然的激烈,累得叶伏秋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中途迷迷糊糊醒了好几次,但被人抱在怀里喂水喂吃的,吃完又睡了。 叶伏秋把近期所有疲惫都借着这个机会一口气抒发,睡了个大饱。 醒来的时候,鼻息间闻见的是新床单被褥的香味,还有这山里下过雨后空气里特有的新鲜土腥味。 她动了动手指,张开手掌,感受风徐徐擦过指间,吹得掌心干燥舒适。 叶伏秋扒开双眼,像只睡熟的懒猫一样伸了个懒腰。 她刚一动弹,腰间就搂上来一条胳膊,叶伏秋哼哼两声,伸手摸上他手臂的青筋,摩挲着玩儿。 祁醒在她身后,凑过来亲了亲她耳朵,“饿不饿?” 叶伏秋摇头,被窝里的双腿一动,瞬间酸得她卡了壳,慢慢放下。 真的快被这人折腾散架了! 她动了动,感觉腿-深那地方冰凉凉的,说不上,还挺舒服。 叶伏秋扭头看他,示意他某个地方,“凉凉的,你做什么了?” 祁醒伸手指放在她鼻子前,让她闻着他手上似乎还残存的薄荷香味,“消肿膏,这村子里的纯草药方子,镇里买的。” 他低声说:“早上我看都肿成小面包了,跑去给你买的。” 叶伏秋面红耳赤的,轻飘飘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你说什么呢……知不知道害臊。” 他闷着头笑了两声,“这屋里就咱俩,有什么不知道害臊的。” 祁醒用鼻子蹭蹭她,主动认错:“是我弄过了,下次轻点。” “还难受吗?” 叶伏秋摇头,他买的药膏确实很好用,她睡着觉也感觉不到不舒服,醒来就消肿了。 殊不知她这副刚睡醒懵懵懂懂的模样,就像是昨晚被他弄傻了还没缓过劲,透着一股憨态的可爱,让他瞧着心里翻涌,说不出的喜欢。 祁醒没忍住,压过去又搂着她亲了好一会儿才肯放开。 叶伏秋推着他胸膛叫他适可而止,还有好多话想说,非叼着她的嘴啃个没完,连话都说不了。 她微微喘着,眸光水色,“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感觉你早早就起了。” “我睡这么久,明天再去派出所来得及?” “今天就为这事折腾一天,你在医院急诊的时候不就抓着人家民警说了好多了么,”祁醒把她抱起来坐直,玩着她的手指,“但当时你情绪太不稳定,人家让我等你冷静一点再去,没事儿,来得及。” “跟你经常聊天那几个阿姨都吓坏了,以前这地方没出过这种事。”他说。 叶伏秋想得长远:“事后调查能低调一些最好,那人是追上山施行绑架的,他跟竿春山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不要让这件事影响竿春山的旅游发展。” “误让外面的人觉得这个地方乱,不安全。” 听着这话,祁醒扭头打量她,颇为意外:“你很喜欢这儿。” 处处山里的人着想。 叶伏秋点头,反问:“你不喜欢这儿吗?这里好山好水好人,我退休以后都想到这儿来养老了。” “喜欢。”祁醒云淡风轻:“你在哪儿我就喜欢哪儿。” 她憋笑,嗓音还沙沙哑哑的有种别样的好听:“那我要是在刀山火海呢。” 他接话接得快,油嘴滑舌一套套的:“那我就把刀山火海给你改成青山绿水。” “咱俩踏踏实实在里面过一辈子。” 叶伏秋成功被他逗弯了眼,窝在他怀里咯咯笑着。 “我饿了,去吃东西吧。” “吃什么。” 她想了想:“去古镇里逛逛吧,顺便跟阿姨们打个招呼报平安。” 叶伏秋本以为自己休息够了,结果一掀被子下床腿一软——“扑通”。 第156节 直接栽到地上。 祁醒慢悠悠探身看过去,吊儿郎当看戏:“需要帮忙么小姐。” 叶伏秋扭头瞪他。 害她腰酸腿软的是谁! …… 最后她还是半扶着祁醒的胳膊才能下楼。 婶子们正好在大院楼下一块喝茶嗑瓜子,看见她下来了,都吆喝着关心:“小叶啊!没事吧!” “哎哟昨天晚上我们听说以后都吓坏了!” “是啊你说这村子怎么乱放进来这种谋财索命的!” “幸亏你没事!” 赵阿姨看着她走路姿势僵硬的,好像抬腿都艰难,心疼得不行撩着大嗓门说:“你瞧瞧这给伤的!走路都走不稳了!是不是在山上磕的啊?” 叶伏秋的外伤大多在上半身,也都是皮外伤,真正让她走路艰难的是…… 罪魁祸首就在身边扶着自己,她面颊一热,尴尬地假装承认:“是,磕了一下……没事的阿姨,都是小伤。” 又聊了几句之后,叶伏秋扶着祁醒出了大院,两人牵着手往古镇里面去吃饭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其中一个村里的中年男人啧啧说:“说是让人绑到半山腰了哟,绑了那么久伤痕累累下来,谁知道都经历了什么,她男朋友倒是体贴。” 话里话外恶意猜测无比浓重。 赵阿姨一听这话,眉毛都快竖起来了,拿着脚下扫把挥起来揍他:“你个蠢坏的!!滚出去!别脏老娘耳朵滚!” “再让我听见你到处说这没着没调的话!我带着我这几个老姊妹把你赶出村子!” 其他阿姨也骂骂咧咧的,指着他骂:“就是的!把你扔到河里洗洗你那张脏嘴!!” “赶紧滚!别吃我们家瓜子!!” “滚!” 男人被打了好几下,一脸不服的模样灰溜溜跑了。 …… 两人去到她喜欢的那家米线店里吃了晚饭,被歹徒绑架的事属于临时意外,她手里的正经事不能被这件事影响。 生死一线的恐惧迅速被抛到脑后,叶伏秋又开始为小单师傅的视频号盘算起来。 做账号之前她打扰了好几个正在这个领域工作的大学同学,大概问了问这个行业的环境和运营规律,做了很多打算。 听到她要在短视频平台做这样的一个账号,很多同学都不太理解,如果要挣钱做号,选别的赛道可能起来的更快。 她做的这个东西,有可能准备很久,到最后一发出去就是石沉大海,所有投入的成本全要打水漂。 叶伏秋没有多解释只是笑着回应对方,说自己这些年一直为了挣钱奔波疲惫,虽然现在也还是两手空空,但总是想像学生那样再犯次傻,胡乱热血一次。 徽墨的视频还在等吸湿步骤的时间,估计要等到跨年之后再继续拍了。 不过白棉纸的古法制作视频已经拍完,她这几天就能剪出来。 她抬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吃米线的男人。 祁醒不是没有暗示过,他可以投入一部分,帮她迅速把账号做起来,能少走很多弯路。 但她没打算靠他,因为她不觉得自己会做不好。 视频制作内容至上,内容质量好的视频不会一直被埋没,她是这样坚信的,只不过有些要靠气运的事,还是有点焦虑。 不过总之,祁醒的一次次暗示,却成了她的底气。 就像他说的那样,她可以肆意去做自己的喜欢的事,不管闯了多少祸,他永远愿意为她签字买单。 叶伏秋莫名,“祁醒。”叫他一下。 祁醒筷子挑着米线,抬眼,“嗯?” 她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等待自己发号施令的淡淡表情。 半晌,叶伏秋摇头,微微笑:“没事,就想叫叫你。” 只要他在,她就踏实。 …… 白棉纸的视频剪辑完毕,叶伏秋用心极致,连背景音乐都是请了原创团队专门打造,登记了版权。 如果有希望爆火,他们的每个镜头,每段文字,每条音乐,都是独特的ip代表,必须要提前保护好。 为了她自己,为了小单师傅和爷爷,为了这村子里所有和善温柔的人。 她也要全力以赴。 叶伏秋和小单师傅坐在一块,盯着视频审核的界面。 审核一过,他们就会被很多人看见了。 她偏头,打趣:“准备好了吗?要是火了,你可就要成公众人物了。” 小单师傅哪想过那么多,“尽,尽力就行了,我就是一个做活的,就算火了,我也还是做活的。” 叶伏秋相信他说的,人本身就是朴素踏实的性子,单家爷孙的性格,是用无数个日夜,专注手下技艺的打磨而塑造出来的。 这样耐得住寂寞浮躁的人,就算面对流量名利,也不会随波逐流。 小单师傅看着她,主动说:“如果,视频能有钱赚。” “六成分你,我四行吗?”他说:“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三也行。” 叶伏秋纳闷:“之前不是都答应你爷爷,我只拿一个拍摄的辛苦费吗?怎么又提这个。” 小单师傅摇头:“是他说的,怕我拿着钱心就飘了。你不仅仅是拍,你做的那么多我都看得见。” 他不了解叶伏秋的背景,但这么多日子相处也能感觉得出来,她日子过得也紧巴,是需要钱的。 “就这么定了。” 他们是最佳的搭档,是合作伙伴。 未来许久的名利都牵绊在一起,既然他认她这个伯乐,那她自然要推心置腹。 叶伏秋点头:“五五分,听我的吧。” “我一定帮你把账号做起来。” …… 竿春山又迎来了一年的最后一天。 12月31日,平日里根本不会为这一天庆祝的小山村也张灯结彩起来。 商业旅游化以后,各种节假日都是迎接吸引游客的重要节点。 为了今年的元旦假期,竿春山旅游度假古镇也做足了功课,除了在村子里布置跨年活动以外,也在各个互联网平台做营销揽客。 跨年夜叶伏秋打扮好拉着祁醒出门逛街的时候,被村子里热闹的盛景震撼了。 到处都挂着彩灯飘带,古镇里操办起了庙会小吃街,小小的村镇汇聚了四海奔来的无数游客,因为要保护山林,防止山火,所以放孔明灯和烟花的活动被禁止了,听说还是投资商带头的人特别嘱咐了。 祁醒一开口,自然不敢有人再偷着卖这些东西。 叶伏秋拿着一份糍粑,另一手牵着他。 这四年间,她哪里还敢想,有一天还能跟他一块跨年。 当年霄粤湾跨年,他盛大的告白,现在在脑海里仍旧清晰鲜活。 他给足了她对少女恋爱的想象,四年过去她成熟了,也长大了,倒是更希望像现在这样与其他普通情侣没有任何区别的,埋没在人群里牵手漫步的感觉。 就好像这样日常无奇的事,在明天,后天,大后天仍然能上演。 越平凡,才越珍贵。 “也不知道今年霄粤湾的湾区广场有没有跨年烟花。”叶伏秋突然提起了一句。 祁醒回应:“应该吧,不怎么关注。” 她扭头,脸庞映着街市的灯光,“你没关注?怎么会……” 周围闹哄哄很多人,他怕她被人挤着,目光一直观察四周,搂着她肩膀,抽空回答:“本来也不怎么关注这些节假,你又不在。” “我跨个什么年。”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叶伏秋却不止恍神。 半晌,她将唇角的弧度藏在低头的瞬间。 “嗯,我也。” 没有你,什么节日都没意思。 她任由身边人带着走,走着走着被牵到一个比较高的地方,这边是描绘步行街的尽头,叶伏秋站在高台阶上:“我们不逛了吗?跑到这儿干嘛。” “还是想看烟花吧?”祁醒自然了解她,倚着铁栏杆侧身看她:“不然干嘛提霄粤湾。” 叶伏秋嘴里嚼着糍粑,“山里不好见明火,一个小火花都有可能酿出大祸,我就算是想看也不能放啊。”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响起一阵嗡嗡的声音,凌驾于热闹的街市之上。 高台下不少逛街的游客纷纷抬头,然后惊喜地喊叫,拿手机:“快看!看天上!” “什么东西亮闪闪的!” “有无人机!” 她仰起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数千架无人机在他们斜上方汇聚成队列排布,不断变换形状,绚烂得像是不会坠落的烟花。 无人机换了很多形状,在变完“happy new year”之后,缓缓抱团,然后织成了最后一个形状。 是一片树叶。 绿色的树叶,在夜空闪亮亮地飘动着。 叶伏秋读懂了这含义。 第157节 叶,叶小姐。 她惊诧地看向杵在面前几步的男人。 他一直在看自己。 祁醒似乎对无人机表演的内容了如指掌,一眼都没看上空,而是一直盯着她的脸,挑着眉,欣赏着她的每一寸表情。 叶伏秋眼眶有些发酸,嘴里还含着甜滋滋的吃的,嘴角一憋,露出了盈眶的笑意。 时隔四年。 【叶小姐。】 【新年快乐。】 他再次浪漫书写这一句。 第081章 jungle jungle:81. 逛完庙会, 看完无人机表演,祁醒牵着她往村子深处走。 叶伏秋今天玩得高兴,回去的路上牵着他的手, 还在哼哼着刚刚庙会上街边乐队唱的周杰伦的歌。 祁醒手里还拎着她买的吃的玩的,手臂被她晃得前前后后的, 笑话她:“这么高兴?” 叶伏秋使劲点头,“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可能也是因为刚刚喝了一点桃花酿。” 他顿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喝的酒?” “刚刚你去扔垃圾的时候,”叶伏秋捏着双指,有些俏皮,“买酒的小店给的试喝, 我就喝了这么一小杯, 一点点。” 祁醒还不知道她什么脾气,不能喝酒又是个馋酒的, 低头往购物袋里一看, 果然有一瓶打包好的桃花酿。 他晃了晃袋子,“这是打算回去继续喝?” “我知道我喝酒断片还爱丢人。”叶伏秋凑上去腻在他面前撒娇:“我买回去躲在家里喝不就完啦。” 祁醒睨着她此刻黏黏糊糊的姿态,和平时那副假正经又爱害臊的模样完全不同, 无奈。 还回去喝呢,这已经上劲儿了。 他握住她的手, 继续往前走:“那就赶紧回去, 趁你醉大发之前。” 叶伏秋扭头看了看周围,懵了:“等等祁醒, 这不是我们回家的路, 你走错了。” 倒是还认得路。 祁醒长臂一揽, 搂着人往前走:“没错,今儿咱们不住大院。” 叶伏秋仰头, 被他带着走,问话软绵绵的:“嗯??我们不住大院还能住哪儿?” “带你去个地方。” 祁醒在西边山脚下找了一个小院子,这几天请人收拾了半天,都布置好了就等着跨年这天带她过去住,过个真正意义上的二人世界。 一到了晚上,只有温暖的小院子和山林,没有任何人会打扰。 他盯着现在一边靠着自己一边赖唧唧走路的姑娘,有点闷。 喝成这样,到了屋里岂不是要倒头就睡。 还浪漫个鬼。 走到小院子,叶伏秋推开栅栏小门,看着暖灯结彩布置温馨的院子,眼睛一亮,回头看向他:“好漂亮! 你怎么找到的这里!” “为了你现盖的房子。”他说起瞎话来倒是不打草稿。 叶伏秋当然不信,嘴撅撅,不理他自己在院子里转着。 这里挨着山脚小溪,田园风和静谧的山林相得益彰,真让她以为穿越到古代那种守着一山一水过一辈子朴素日子的人家。 就这样在这好山好水的地方没有压力,安安稳稳度过余生,远离喧嚣,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梦想。 她走到小木桌前,探身闻了闻花瓶里的玫瑰,凭样子和香味就能辨别出:“是大马士革。” 叶伏秋知道这肯定是他花精力请人送上山的,但故作不懂的惊喜:“没想到竿春山也能种出大马士革玫瑰呀。” “好困,我想睡觉了。”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一把搂住她,直接单臂将她抱了起来。 叶伏秋吓了一跳,尖叫一声之后就忍不住咯咯地笑:“哎你!” 祁醒把人提起来,直接放到桌子上,双手撑在桌面上把她禁锢在自己双臂之间,眼神漆黑挫败:“还种玫瑰?以后不许喝酒了。” “为你准备这么多,你是完全不领情啊叶伏秋。” 叶伏秋何尝不知道,笑得眼睛快眯成了缝,正好坐在桌子上就能和他完全平视,她上前搂住他脖子,把软乎乎的嘴唇贴在他嘴角,亲着哄着:“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笑个不停。 被亲了两口,祁醒压着的眉眼稍微缓和些。 叶伏秋摸着他喉结和下巴,靠着他撒娇:“我又不是以前那个刚开始喝酒的人了,这么多年工作经验,三天两次的应酬早就把酒量练出来了。” 她挪远,从袋子里把买的桃花酿拿出来,在他面前晃晃,狡黠的模样像个贪酒下凡畅饮的小仙:“真的很好喝,你也尝尝。” 祁醒撑着桌面,拿起架子了:“喂我。” 叶伏秋思忖几秒,偏开眼眨了眨,最后拔起瓶盖自己灌了一口,凑上来对着他的嘴喂过来。 她的嘴唇贴上来的瞬间,祁醒直接压上去,圈住对方的腰反客为主,变守为攻,张嘴接过甘甜的花酿。 叶伏秋被他突然的强势吓到,一下子没招架住,张嘴途中口中的酒一大半都顺着嘴角流了下去,狼狈地打湿了两人的衣领子。 桃花酿的花酒香味哗然融在空气里,蒸腾出微醺与情热。 一口酒足足是让两人分吃了快二十分钟,直到叶伏秋的嘴唇被折磨得又红又肿,像被他捏捻得变糜的桃花花瓣,她迷离地喘息着,任由他埋在自己颈窝吮,浑身都热得难耐。 或许终于明白了他真正的用意,这种地方,绝对没有人会打扰,不会被知晓,不会被窥听。 她攀上他宽阔的肩膀,声音虚虚颤颤,奖赏他:“……今晚……多久都行。” “你都陪我喝酒了,我就陪你……” 祁醒将视线从她颈窝和柔软处抬起,像饿狼被允许扑食那样放着暗光,下一秒直接将她按到桌子上。 通亮敞开的林间露天小院,没有房顶遮蔽没有墙壁保护的完全自然的环境,他们就这样在夜间燥热中坦诚。 叶伏秋才意识到,这人就是想玩这种,变着法锻炼她对羞耻的容忍度。 过分。 流氓。 小肚子硌在桌板边缘,压得她肚子里的酒都快晃荡出来了,叶伏秋有点凉,身上毛孔大开,感官敏感造作。 虽然明知道这里不会有人来,但是在这么没有遮蔽的地方……,她总是害怕。 她一怕就会更敏感,身后的人就更兴奋。 半途中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盖住了她哑哑的啼鸣,祁醒怕她着凉,一把将人从桌子上抱起来,往里面走。 这一路没几步的功夫却几乎快要了叶伏秋的命。 “不!别。” “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自己走!” “祁醒!不行这样……!” 她哭腔都出来了,实在受不住:“我自己有脚……我自己,自己会走呀!” 她这一句惹得抱着她的人闷着笑了好几声。 是这一夜她最逼近疯狂的时刻。 屋子里他也用心装扮了,家具都像是新的,床垫也绵软,反弹力十足。 喝了酒又剧烈运动,叶伏秋浑身像个煮熟的虾子,求饶间唇边还溢出着津-液,视觉冲击力快要把祁醒逼疯,像捧着宝物一样将她半捧起来…… 她双手手腕被他拉着动不了,模糊发昏视线里是他沁出了汗的胸-腹-肌-肉,发力时鼓动的线条有着极致的美感,比桃花酿还能让她一眼沉醉。 跨年夜,她喝得醉美,他也餍足吃了个痛快。 …… 竿春山四季如春,一月虽然是最冷的时候,平均温度也有十几度之上,元旦三天假期,村镇里来了好多游客,正式最热闹的时候。 叶伏秋没有见过夏天的竿春山,看着现在这旅游盛景,想必等到了今年夏天,这里肯定会更热闹。 竿春山历史悠久,如今旅游化基础设施已经建设完毕,之后就等相关部门对竿春山的历史古迹进行新一轮的鉴定认证,添加更多的旅游景点。 这天他们几个人正在周奶奶家的簪花馆做义工,因为镇子里游客多了,所以需求也是五花八门的,虽然簪花不是竿春山地区的风俗,但也村里的婆婆们也会,于是就帮周奶奶一起办了个小馆子。 周奶奶是典型的留守老人,儿媳儿子在雨季山体滑坡的时候遇难去世,和孙子相依为命,孙子现在在城市里上班,她就月月年年这样留在村子里。 给老太太办个簪花馆,一是能帮他们家多一份收入,而是也让老太太有点事情做,跟来簪花的游客们说说话,不至于心里孤单。 小单师傅给旁边在等位簪花的游客放凳子,帮忙做义工这种事他比任何人都实诚热心肠。 叶伏秋和祁醒做完活,就找了个溜边的地方吹风,本来一开始祁醒要跟奶奶学给她簪花,结果叶伏秋心血来潮,直接把他按下,要给俊美的“少年郎”簪花。 午后阳光充足,气温十五度,微风不冷不燥恰到好处。 祁醒懒洋洋叉开双腿坐在一旁长椅上,风过吹动他额前的黑发。 他的发型和四年前不太一样了,四年前的微分碎盖到了如今更短些,刘海剪成了短碎感觉,将眉眼都露了出来,更露英气和凌厉,五官天生的优越不再低调。 褪去少年感,更有了男人的成熟的稳重。 祁醒闭着眼,悠哉哉随她摆弄自己,叶伏秋站在他双腿中间的小空档,他就使坏时不时用双腿夹她的腿,撞得她稳不住手,听见她啧啧警告,他反而勾唇。 叶伏秋急了,往他肩膀锤了一下:“你别再动了!” 她哐哐给他两拳,祁醒终于踏实了,乖乖不动。 周奶奶看见了,打趣他们:“还是个怕老婆的哟!” “怕老婆的男人好的哦!” 周围好多女孩都笑了起来。 第158节 叶伏秋臊得脸颊红扑扑,祁醒睁眼,双手撑在后面,恬不知耻道:“奶奶说我好男人呢。” “还不赶紧嫁了,把我放跑了哭着都找不到下一个。” 说完又挨了一下打。 叶伏秋举着花在他头上找地方,耳垂在阳光下红得像颗圣女果:“你别胡说八道了,真不知道丢人……” 祁醒好整以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簪花,表面询问实则引诱,“我好看吗?” 这么小女生的话从他这壮实高大的男人口中出来,还真是有股诡异的新奇感,叶伏秋憋笑憋得脸都鼓了,压低声音:“祁醒,你好骚气。” 一句骚气听得他眉头直挑,祁醒倒也不否认,但压低了声线故作凶人:“拿镜子来,簪得不好看让你重做啊。” “我当然比不过祁大少的审美。”叶伏秋把最后一支花插进去,比他还恶狠狠的:“不过就算是坨牛粪,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顶着!” 祁醒伸手搂住她的腰,顺着她说,永远有耐心哄她玩:“乐意得很。” 叶伏秋捧着他的簪花,满意得扳着他的脑袋左右翻着看,最后给出一句美评:“好个花美男。” 她吟吟笑着,像个高兴得晃耳朵的兔子:“能拿下长成这样的男人,那她一定很有本事吧。” “可怜的祁大老板,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呢。” 最后这一句,彻底让祁醒笑出了声。 …… 经过半个月的吸湿,徽墨制作终于走到了最后的步骤。 上次拍完了压墨成条,将十几根墨条放进铺着草木灰的盒子里封闭吸湿。 吸湿半月后擦除灰尘,系成条带挂晾。 而这并不是最后。 徽墨的挂晾要持续半年,也就是说拍完这些步骤,他们对徽墨制作的拍摄,又要暂停了。 叶伏秋一听到小单师傅说还要再等半年,差点晕了过去,忘了还有这一步。 她还以为马上就能拍完剪完发布了呢。 不过这也让她深刻感受到,古法技艺真的是手艺人昼夜年年的时间心血,古人从原材料到制成成品,容不得任何瑕疵,一步做错,数个月的努力都要白费。 所以小单师傅和爷爷做出的东西,其实售价是有些昂贵的,客户群体也只是一部分爱好文玩纸墨的固定人群。 她刚要说既然这样就继续等,他们可以先拍别的题材。 但是小单师傅感觉出了她对徽墨这期视频的重视,于是突然说半年前挂晾的那批墨已经好了,可以替过来先拍。 东西都是他自己做的,只是批次不同,质量和细节都是一样的。 而且视频的重点也是展示古法的制作工序。 毕竟他们现在的重点是抓紧时间,把账号做起来。 叶伏秋一下又亮了双眼,一想也是个办法,于是小单师傅就把这批墨挂上去晾,把上一批墨拿出来,继续步骤。 最后一步是在墨条刻字的部分描金写字,叶伏秋看着摄像机的取景认真拍摄,小单师傅就坐在小石台上专注描金。 虽然只念到高中,但是出生在这样的传承之家,小单师傅会的东西实际上非常多,连书法都精通。 古时候常说:“一两黄金一两墨”,徽墨作为地理标志级别的非遗产物,有落纸如漆,色泽黑润,经久不褪,纸笔不胶,香味浓郁,丰肌腻理等美誉。 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1] 细腻胶醇的漆墨飘零水中,最后一个镜头也终于拍摄完毕。 叶伏秋按下终止键,终于松了口气,“拍完了,杀青。” 小单师傅凑过来看她机器里的画面,“能行,这个绝对能行。” 两人对视。 之前发的第一个白棉纸的视频已经靠自然流量走了好几天了,小单师傅问她他们这个视频这种数据算好算不好。 叶伏秋没有准确判断给他,账号在发布正经的古法视频之前,已经发了很多日常小片段预热,目前这个白棉纸几千赞的浏览量,说实话在叶伏秋的预期之下。 甚至评论区有网友也在感叹发言:“十万赞的视频只有几千赞,可惜了,已推荐。” 因为他们投入的精力成本很多,如果是这样的流量,按她这个半专业的人看来勉强算及格,或者往下。 她想要的效果远远没达到。 所以她对小单师傅说:“慢慢来吧,没有一下子就能做成的事,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小单师傅不气馁,也早就做好了经受挫折的准备,点头。 这时候爷爷抱着一个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盆路过,听见他们聊点事,说来一句:“哎哟!你们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叶伏秋扭头,眨眨眼。 单爷爷把头顶的编制帽子抬了抬,说:“那村子酿酒的作坊,都得等个七八年拿出来开坛飘出香味,让人闻见的时候,才有人知道他家的酒好呢!” 说完,他转身走了,没多再说。 简单一句话,让叶伏秋焦虑的心踏实了不少,笑着点头:“是啊,再好的酒刚酿下的时候,也是没滋没味的。” 她看向小单师傅:“我们再等等,再坚持拍一阵子。” 聊完正事,叶伏秋起身收拾设备,才发现陪自己过来的男人早就默默坐在旁边捣鼓半天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凑过去一弯腰,竟然看见他正捏着一条墨条,正在用毛笔描金字。 叶伏秋轻轻锤他一下,“你干嘛偷拿人家的墨条,快还回去,这不是能玩的。” 祁醒回头看她一眼,一副无辜的样子辩解:“这是我跟人家买的,微信转账都付过去了。” 叶伏秋:“??” 她看向小单师傅,对方点点头。 你们什么时候进行的交易!? 叶伏秋蹲在他身边,换了个角度一看,愣了愣。 书法这种事对祁醒来说是自幼学习的,而且他的瘦金字体融入了自己的风格,镌秀干练,潦飞犀利。 他捏着小毛笔,在漆黑的墨条上写下了“伏秋”。 他写完,端起来给她看:“我们也留下一条带走,留个纪念。” “看见它你就能想起你辛苦拍这个的时候。” 进山拍墨,是你为自己人生勇敢的一次飞跃。 所以墨上署名,愿你永远自由果敢。 叶伏秋知道他的用意,心里酿了蜜似的甜,轻轻靠在他身侧,看着墨上自己的名字,拿出相机拍了一张。 …… 收好设备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不知怎的小单师傅六神无主慌里慌张地跑出来,“小叶姐,小叶姐!!” 叶伏秋抬头,“怎么了怎么了?” 半天没有看账号,刚刚干完活洗手,再打开短视频平台,他的后台已经炸了,小单师傅数十秒间冒了一头的汗,眼睛清亮亮的:“白棉纸,白棉纸的视频突然上热门了!现在有七万多点赞!” 叶伏秋骤然喜悦,差点连摄像包都没拿住,跑过去看他的手机:“真的……是真的,按照这个走势,这视频的数据还能飞涨。” 她激动地拍着小单的肩膀:“好了好了!真的起来了!” 叶伏秋立刻看向祁醒,对方就站在几步之外替她拎着设备包,一副“我就知道你能行”的自信表情。 她笑得咧着贝齿,比午后这会儿的阳光还明媚。 兜里的手机滋滋滋地捣乱,叶伏秋拿起来看了眼发现是妹妹,接通起来:“喂?怎么了?” 叶知春在电话里的嗓音急切又颤抖,透着无助。 “姐……姐你快回来,奶奶心脏病犯了,已经住院了。” 第082章 jungle jungle:82. 之前医生说的情况果然发生了, 老年人的身体素质每年都大幅度往下掉,尤其是像心脏病这样的慢性病,不仅常年要靠药物维持基本运作, 而且一旦发作不适,就有可能影响生命安全。 老太太的冠心病也已经有了好多年病史了, 一直服药缓解,想不到这一次竟严重到晕倒。 叶知春一通电话打来,叶伏秋大喜大悲两眼一黑差点没站住。 幸好有祁醒在,撑着她没当场晕过去,“别慌,把情况问清楚。” 天高水远他们也不能瞬间飞回去。 叶伏秋有了这句话, 也让电话那边的家人冷静下来把事情交代清楚。 叶知春告诉她, 今天中午的时候奶奶做饭就突然觉得不舒服,最后直接栽在家里起不来, 姑姑正好在家就赶紧打了急救, 送到医院去。 从急救室里出来又做了一下午检查,这会儿结果还没出来,但人目前没有大问题。 家里人出了事, 他们也不能相安无事继续留在山里,叶伏秋安抚好妹妹, 跟姑姑交代了事情, 挂了电话发现祁醒已经在订机票了。 这么多年孤军奋战,现在突然有了一个人在她身边帮衬做靠山, 叶伏秋忽然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 他订完机票抬头, 对上叶伏秋慌忙又动容的目光, 一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没事儿,我陪你回去。” 叶伏秋搂紧他的腰身, 用他身上的味道平息自己的慌乱。 父亲躺在洁白病床上静静离开的画面仍然清晰。 她害怕。 索性正好结束了这一阶段的所有拍摄,叶伏秋跟小单师傅交代完视频号后续他需要做的所有准备,等她剪完视频再发布徽墨的视频,这阵子让白棉纸如果视频先消化一阵子,把账号养护好。 如果后面火了有大量的mcn(内容创作营销团队)找他签约,一定要他慎重先和她商量不要私自答应踩了坑。 趁着日落,她和祁醒迅速回到民宿大院收拾行李。 关心则乱,一向做事有条不紊的她也一下成了无头苍蝇,乱七八糟看见东西就往包里塞,“能买的日用品我们都不带了,行李越少越好,把工作的东西都拿上,还有……还有……” 祁醒刚打完电话做准备,回来就看见她这副晕头转向的样子,走过握住她的手,打断了她往包里乱塞衣服的动作。 第159节 他叹息,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就把电脑,相机和证件放进她的包里:“带这些就行了,其他的我都会给你准备好。” 叶伏秋抬手扶着额头,尾音略抖:“你说我怎么……我其实是打算拍完这些临时回去看一看家里人的,你说我才走两个月,奶奶怎么就不好了……” “肯定是累的,我不在她一个人拉扯家里肯定很累。” 她的自责太过明显,这些年她自顾自揽下了整个家的责任,好像稍有差池就全是她的问题,她成了罪人一样。 这样的情绪和道德感已经成为了她身上的枷锁。 祁醒不喜欢看见她这样,更不想她未来继续这样。 他扶着她肩膀,让她抵着自己胸膛哽咽,手指在她脑后的软发间抚摸安慰:“滨阳的市一医院心内还不错,我刚刚打电话请了几个专家再去看看你奶奶的情况,如果他们对手术有把握就在那里做,如果觉得风险大,我们就带着她转院,去更好的心内医院看。” “有那么多权威的医生在,你奶奶不会有任何事,信我。” 他弯腰给她擦擦眼泪,“以后我请专门的人到家里伺候,省得你奶奶和姑姑太辛苦。” “车已经到村口等着了,我们马上去机场。” 在千里之外的山区能以这种速度处理完所有事情的,也就是祁醒这样的人才能做到。 好像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了他都能一手顶回去。 叶伏秋握住他手腕,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手心里,把眼泪抹干,不再慌张:“好,我们马上就走。” 祁醒背着她的所有设备电脑,牵着人匆匆下了楼。 被握着的手晃了晃,叶伏秋抬头,顺着祁醒的目光从楼梯望下去,愣了下。 院子里聚了一波人,有单爷爷和小单,还有平时和她关系好的阿姨奶奶们。 叶伏秋蒙了,走下楼梯:“大伙怎么来了。” 赵阿姨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哎呀小叶,我们听小单说你家里出事了得回去,这是又舍不得又不能再留你。” “房子还没到期,都给你留着,你早去早回。” “这是你平时爱吃的果子和点心,你拿着路上吃,也不占地方。” “都是来送送你的,我们也不多说了,别耽误你赶路。” 簪花馆的周奶奶摸了摸她的手,“好孩子,好人有好报,家里绝对会平平安安的哦。” 叶伏秋心头突然被浇上一股暖流,拎过袋子,看向这几个人,感动得说不出话:“谢谢……谢谢。” 她看向单家爷孙,单爷爷压了压帽子,挥挥手:“要我说没什么事就不要回来咯!穷山恶水的,一趟趟跑来干什么!” 周奶奶回头说他一句:“你个嘴硬的,怕不是这些人里你最舍不得小叶丫头!” 小单笑了,对叶伏秋说:“等你回来,让我爷还给你做葛根粉吃。” 叶伏秋笑着点头,看了眼祁醒,两人往门口走。 “大家别送了!我走了!” “等事情办完我肯定回来!你们都好好的!” 在一众人目送之下,叶伏秋和祁醒上了车。 叶伏秋扒着车座子透着车玻璃往后看,直到看不到那些人的身影了,才慢慢转回身,低头抽泣起来。 有时候分别并不难过,这样突如其来,甚至连告别都不能做完就戛然而止的旅程分别,才最难过。 祁醒握住她的手,递给她一张纸:“等事情都办完,我们再回来。” 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竿春山。 叶伏秋点头,回来是一定要回来的。 她一定会再回来。 绿水浮轻舟,一竿一春天。 这样美好的世外桃源,她想,余生一定会一直往返。 …… 他们搭乘最近一班准时准点的飞机返回滨阳。 五个小时左右飞机降落在滨阳国际机场,下了飞机两人被陈私助接上,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北方城市一月里的寒气迎面扑来,冻得她·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叶伏秋飞机上睡了一会儿,但也没吃东西,一路向医院狂奔,祁醒更是跟在她身后。 陈私助简直是端着买来的食盒一路追在后面随时等着喂饭。 问了病房位置,叶伏秋小跑着过去,看见坐在外面长椅上的姑姑,小声呼唤:“姑,没事吧。” 姑姑瞧见她来了赶紧起来,摇摇头先安慰她:“你瞧你,我都没想着你今天能赶回来。” 她看向叶伏秋身后跟得这一堆人,尤其是看见祁醒,感觉出对方身上有种和他们这种普通人家格格不入的矜贵气质,眯起眼:“那人看着眼熟……是谁啊?” 叶伏秋回头看了眼,没急着给介绍,先透着病房门的玻璃板往里看:“奶奶情况怎么样了。” 姑姑给她捋了捋跑乱的头发,“你别太着急了,不知怎的了医院专家都来了,初步检查是建议咱们做心脏支架手术。” “一开始查出这个病的时候,医生不就跟咱说过可能未来要面对手术么。” “等明天所有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就能安排手术时间了。” 她看了看侄女,劝了一句:“我想着是想把病治好了,你说呢,如果钱不够姑给你填点。” 叶伏秋没想到姑姑担心的是费用的事,不过也确实,是家庭计划之外的支出。 她揽过姑姑的肩膀,“没事儿,哪用得上您的钱,我这边有。” 姑姑担忧:“你真有吗?我听医生说用进口的材料要不少钱呢……” “医保折下来,也要不少钱。” 叶伏秋坚持自己的想法:“她岁数大了禁不住折腾,既然查出来就干脆一次性都用最好的,以后不要再反复闹成这样。” “该花钱一分都别省。” 姑姑点头,也认同:“要是不够你跟姑说,本来那是我老母,也不该让你这孩子出钱的。” 叶伏秋拍拍姑姑的后背,安慰:“您拖家带口的,我也长大了,该我出力的时候你就放心交给我。” “先进去吧,老太太醒着呢,跟她说两句话你再回去歇着。”姑姑说。 她拉着姑姑进病房,踏进去前一秒,叶伏秋回头看向祁醒。 对方站在门口墙边,似乎没有动弹的迹象。 她用眼神询问。 既然确定了关系,不趁着这个机会见见老人吗?而且他这次帮了这么多忙。 祁醒靠在墙边,抬抬下巴示意她快进去。 他没打算进去。 她的奶奶和姑姑不太待见他。 祁醒记得很清楚,就不在这个时候出现给老人添堵了。 叶伏秋意识到他的想法,心脏被什么捣撞了一下,扭头跟姑姑进了房间。 奶奶住在单人病房,估计也是祁醒特地给安排的。 姑姑走进去忽然想起来他是谁,拉着叶伏秋小声问:“秋,你怎么又和那祁家人搞到一起去了,当初他们害得你多难受你不记得啦。” “姑。”叶伏秋知道反面的刻板印象很难消除,拉着她小声说:“爸当初病情恶化跟祁家人根本没关系,奶奶不明白您还不明白吗?他的身子早在一两年前就越来越不行了……而且。” 她叹气:“他确实对不起人家,不过我能确定——” 叶伏秋告诉姑姑:“爸爸没学坏,更没出轨,这是说来话长,等警察把坏人都抓到我再跟你说清楚。” 这时候如果告诉姑姑,爸爸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估计她也要撑不住了。 姑姑听得云里雾里,最后一囫囵,推她往病床走:“你先跟你奶说说话吧,她念叨你好久了。” 叶伏秋走到奶奶身边坐下,小声呼唤了一句,闭着眼眯睡的人一下就醒了。 她看着奶奶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鼻子也戴着氧气管,手指也卡着检测血氧的指夹,旁边开着检测心电图的机器,这副架势让叶伏秋双眼恍然就红了。 张玉英看见孙女要哭,咧出一个微微的笑脸,伸手想去摸她:“气色好多了。” “你瞧,我就让你出去玩玩……看着都胖了不少。” 叶伏秋握着奶奶的手,把脸蛋贴在她温热的掌心,“才没有,除了景色好,吃不惯睡不惯,每天都想着您炖的肉。” 张玉英的笑声含着输氧管的闷动,“小馋猫……等我好了,回家给你炖肉。” 叶伏秋虽然很想忍住,但眼泪就是在奶奶颤颤巍巍的嗓音下啪嗒啪嗒落个不停。 她掉着眼泪冲奶奶笑着,“没事啊,医生都很有把握,等做完这个手术,咱们就永远都不难受了。” 这种时候,老人就像个生病的小孩一样听话,张玉英点头,笑着答应。 “没事,秋啊,你快吃点饭去,放心吧。” 叶伏秋趴下,趴在奶奶身边,握着她的手,跌宕不安的心才算一点点落了地。 不管老天爷再给她多少艰难磨难熬都没关系,只求他们把奶奶留给她,未来不要让老太太再受苦了。 …… 叶知春买了东西从外面回来,迎面看见站在缴费窗口的高大男人,觉得眼熟。 她走近就听见窗口那边的医护人员说—— “再和您确认一下,储值十万整,储值对象是张玉英女士,等后续病人康复出院后剩下的余额是继续留在账户里还是按原路退还?都可以。” 祁醒撑着台沿,倒是完全没犹豫:“都留在账户里,老人之后还要再来开药。” 他交完费用拿着凭单,刚转身,就看见站在自己身边几步远的叶知春。 虽然几年没见,之前见到的时候也只是短短一面,但因为和叶伏秋略有相似的眉眼,让他一下就反应过来叶知春的身份。 叶知春扬起和气的笑脸,“你,你是那个……你和我姐……?” 得是什么关系才能让他直接给她奶奶账户里打十万块钱的关系啊!她又不傻。 祁醒把银行卡和单据收进大衣兜里,微微扬起下颌,盯着她:“吃饭了吗?没吃我带你吃两口。” 第160节 虽然是问话,但完全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 叶知春的笑容些许僵住,被对方强势袭来的气场压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点头,哪敢说个不字。 祁醒带着人到医院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坐下,给她点了一个套餐,他坐在她对面默默看着。 明明看着她的脸,眉眼里却透着一股目中无人。 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陈助理打探了叶伏秋这三四年间生活的所有细节给他,很大一部分问题就出在这个妹妹身上。 老人迟暮,他可以请最好的保姆,买最好的房子供着人住,陪叶伏秋赡养她们到仙逝。 但是这个妹妹。 如果不管,那就是一辈子的毒瘤黏在她身上扒不下去。 “我和你姐已经和好了。”祁醒直接说。 叶知春知道他的身份和家底,那不是能想象的,一听这个,莫名有点高兴。 仿佛是看见自己未来衣食无忧,吃喝玩乐的后半辈子。 她脸上的窃喜藏都藏不住,在他鹰隼般锐利的观察力之下显得滑稽可笑。 “而且。”祁醒背靠椅子,双手手指交叉,疏冷的目光令人畏寒:“我和她一定会结婚。” 叶知春手里握着筷子,笑了一声,率先表态:“我,我肯定支持你们的。” 她没有明白祁醒的深意,他根本没搭理她说的话,继续说:“等结婚以后,我有的全都是秋秋的,而她有的,也一定会反哺给她的家庭。” “但她不是盲目宠溺家人的人,也不会拿我的东西,无尽地去满足家人的私欲。” 祁醒盯着她:“就算她想要,我也会理智地劝阻她。” “专注自己的生活才是第一位。” 叶知春半知不解的,但对方的语气这么强硬,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怕你听不懂,所以我说明白一点儿。”祁醒转着自己的表盘,居高临下警告她:“往后,你最好对你姐姐恭敬点儿,如果你听话老实,我保你下半辈子舒舒服服的,要什么有什么。” “但如果我要是听见你还是对她那副大爷态度,还是又欺负她了。”他俯身,目光犀利如箭,能刺穿人心:“我保证你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并且除你以外的所有人,都会很幸福。” “我有这个本事,你可以试试。” 说完他起身,捞起椅背上的大衣搭在手臂上,余光睨着她又红又白的脸色:“吃完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姐一个人看护太累。” 祁醒穿好大衣,头也不回地出了快餐店。 留叶知春一个人坐在原地,盯着面前的餐食完全没了食欲。 …… 妹妹回来以后主动要求留下看护,但他们已经请了护工,家里人都不用在这里辛苦。 妹妹突然懂事,叶伏秋有点感动,让司机先送她回学校了。 祁醒开着车带她先回奶奶的住处收拾一些住院的日用品明天带过去。 高大的黑色路虎开进破旧小区,停在她家的楼门前,车厢里的灯光亮起,叶伏秋推门下车,在寒冷的空气里呼出一口白雾。 祁醒也开门下了车,叶伏秋走到车前和他面对面,她直接搂住他,投入对方的怀抱使劲歇了口气:“辛苦你啦,帮我这么多……” “奶奶和姑姑估计还要一阵子才能接受你,不过既然是误会,我会好好劝劝的。” 她仰头,看着他的下巴,承诺:“放心,这次我绝对会坚定选你的。” 这次不管谁来阻拦,她都不会放开这lamghuan人的手。 祁醒修长手指穿入她的软发揉着,无限退让与纵容:“奶奶没事儿,你放心就行了,我无所谓。” “你应该拿上东西跟我回我住的地儿,怕你冷,睡不好。” 叶伏秋抬起双臂,他知道要干什么,自觉低头过来,她攀上他脖颈把嘴唇递上去。 在穿透力强又明亮的车灯照耀前方,两人于寒冷空气中拥吻。 一月的滨阳晚上室外温度能达到零下十几二十度,在外面多待一会儿都会寒冷难耐,而这样的冰霜气息却完全融化在情侣浑热的唇舌之间,无法侵入分毫。 叶伏秋也学着他的法子,反过来嘉奖他的体贴,柔软的舌尖画着圈描绘他的薄唇,时不时探进去勾他的舌头,又含着他的唇瓣吸吮。 他带着她平日里的训练频率那么“辛苦”,她的吻技总该长进。 她的主动,和拙劣的技巧,成功地把他勾得胸腹发紧,祁醒搂着她的腰不断用力,恨不得把人融进怀里。 唇齿间啧砸水声不断,羞了路边堆积的白色积雪。 祁醒知道她累了,在她有点缓不过气的时候突然打住,一头迈进她的颈窝发泄似的吮嘬,发狠又隐忍:“再亲这楼你就上不去了。” “要么跟我在车里做一回,放你走。” 叶伏秋双耳热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小区里车停得这么紧,都是摄像头,你不嫌丢人我还怕别人看见呢。” 按他身上那股牛劲,真要在车里……那这车得晃得半个小区的都能看见吧。 祁醒笑了一声,故意使坏吓她:“还真有点儿想试试了。” 叶伏秋亲了半天也有点欲壑难填似的,沉默了几秒,趴在他耳边悄悄说:“……过几天。” “我陪你找个地方试。” 祁醒看她,满脸意外,似乎在说:没想到你还胆儿挺大。 原来你喜欢玩花的。 叶伏秋实在臊得不行了,推开他,“明早来接我去医院,就这样,不许迟到啊。” 说完扭头跑进了楼门,过了几秒,又跑出来,跟他挥手:“你快走吧。” 自打进了竿春山,和他在山里相遇以后,两个人就几乎没有分开过。 冷不丁要过没有他的夜晚,叶伏秋不舍得浑身不适。 祁醒靠着车:“你先去,我看见楼上亮灯就走。” 叶伏秋点头,乖乖转身进了楼道,随着楼梯间一层层的声控灯亮起又灭,三楼右侧的起居室亮了灯。 看着他的姑娘隔着窗户对自己挥手。 祁醒这才开车离去。 不舍得的,不适应的,又岂只有叶伏秋一个人。 …… 叶伏秋回了家,先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然后拿着行李袋去奶奶的房间收拾日用换洗衣服。 其他衣服不带,内衣总是要带的,像毛巾牙刷也是用自己的最习惯。 打开衣柜,叶伏秋从下面拿内衣的时候,发现旁边有个大箱子。 这是装什么的?不像是放衣服的箱子。 叶伏秋打开木箱子往里一看,才发现——这些东西。 像是她爸爸的。 人去世后很多东西都当成遗物跟着烧掉或者入土,之前爸爸穿的好多衣服走的时候奶奶就都烧了。 不过这些东西估计是烧不掉又不好放下去,就收起来了。 她当时太难过,都没留意到这些。 箱子里的老物件引起了她的回忆,想起了有关于爸爸的很多。 他最喜欢的漂亮瓷碗和盘子,盘过的木核桃,用过的手机,记短工安排和报酬的工作手册,上面还记了很多家里的事,叶伏秋翻着,看爸爸的字迹:比如哪天要帮妈妈买什么,哪天要给她和妹妹买好吃的,买新的文具用品,还有奶奶嘱咐要办的事。 看着这些字迹,叶伏秋又有点想哭。 她翻到最后,狼狈地合上放回去,还是别看了。 就在这时,箱子最底下的一个盒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个铁盒子封得严严实实,上了锁,如不解锁从外面很难打开。 从上锁的痕迹来看,奶奶都没打开过。 估计是当时正办丧事,外加上法院也一堆事要跑,她仓促把爸爸的遗物收拾起来,后面也没再一样样看了。 叶伏秋左右看了看这盒子,喃喃:“里面会有什么呢……” 什么东西是会让爸爸里三层外三层的锁住保存好,藏得这么深呢…… 【说!东西呢!】 【叶坪死了,东西肯定在你手上!】 想起歹徒凶狠的质问,叶伏秋吓得肩膀一抖,盒子啪嗒掉在地上摔出巨响。 她缓缓看向铁盒子,大脑一嗡—— 不会。 这就是。 这就是那个东西。 叶伏秋迅速拿起来,摇晃,听声音里面有好几样东西。 她拨弄金属数字锁,急得嘟囔:“密码,密码,能是什么数字呢……” 爸爸的生日,奶奶的生日,妈妈的生日,她和叶知春的生日。 身份证后四位呢? 都不是,都不是。 全错了。 那就是爸妈结婚的纪念日,或者,或者…… 爸爸到底会用什么数字来当做这么重要东西的密码啊!! 叶伏秋思绪飞速运转,胡乱拨弄密码盘的动作猛然一顿。 卧室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第161节 那件事,改变了两个人,两个家庭的命运。 所以…… 叶伏秋眉头缓缓折起,眼角流出几分痛楚,手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转出。 1,2,2,6。 12月26日,圣诞节的后一天。 那是祁醒痛苦的开始,也是爸爸人生向暗的转折点。 最终,她轻松一扭。 把尘封了快十年的锁打开。 第083章 jungle jungle:83. 奶奶的卧室充斥着一股陈旧和洗衣粉混合的香味。 此刻夜间, 月光皎洁残酷,打在坐在地上完全愣住的女生身上。 铁盒子尘封太久,锁把打开了, 盒子的边缘也早都像上了胶水一样粘着。 叶伏秋手指有些发虚,不知道打开盒子会看见什么。 一旦打开了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 那一刻开始,她就会成为这件事的关键,也会成为危险中心。 那些人既然能找上竿春山,说不定马上就会打探到她的行踪追到滨阳来。 叶伏秋盯着盒子,目光复杂。 爸爸,你究竟留下了什么。 她使劲掰开盒子的边缘, 一打开里面还处于十分洁净的状态, 丝毫尘土都没有钻进去过。 仿佛是刚被锁上,让人恍惚时间间隔。 盒子里有一台录像机, 一封信, 还有一张卡片。 录像机里有什么不知道,信封也被封着,卡片上倒是只留了一个邮箱没有其他字迹。 叶伏秋把录像机充上电, 打开之后,看见只有一段视频, 录像机上明摆写着录制时间, 是在爸爸出事时候的一个月前左右。 像是他一回滨阳就录好了。 视频开始第一幕,叶伏秋隔着屏幕与视频里的爸爸对视上, 骤然的思念变成真实的影像, 一下子难过上涌, 让她根本顾不得他说了什么。 她迅速整理心情,继续看视频。 叶坪似乎是故意为了拍视频, 整理了自己,刮了胡子梳了头发,连衣服都换了一套没那么旧的。 他很瘦,脸上的肌肉紧致,所以哪怕日夜操劳也不显老,只是黝黑的肤色和脸上若隐若现的伤痕暴露了他工作的辛苦。 叶坪盯着镜头,显然很不适应,深呼好几口气才说第一句话,然后举起了自己的身份证,“尊敬的警察同志,法官同志,我叫叶坪,汉族,出生日期1972年1月6日,籍贯滨阳市春酒店镇正阳村8条4巷,身份证号是……,2005年12月26日,我经朋友李章介绍,去到霄粤湾市区打工,李章告诉我有个短期高薪的工作需要司机,但是没有入职手续,没有保险,没有法律认证,我以为那只是打零工,但不知道算是黑工。” “12月26日晚10点左右,我在霄粤湾湾区街道接上了犯罪团伙一行人,他们背着一个行李箱上车,并且呵斥我往市区外开。” “起初我不知道他们带的是什么东西,直到驾驶车牌为霄t2c8761的白色面包车到了城外郊区,他们让我换成另一车牌的车继续开的时候,我才发现。”屏幕里的叶坪咽了下喉咙,眼底透着悔恨,“行李箱里装着个孩子,是个十岁出头的男孩。” 叶伏秋看到这猛地捂住嘴,心里一酸。 “我被吓到了,知道他们是不法分子,想跑,这时候其中一人拿出了枪械和管制刀具威胁我,我在生命威胁下只能继续为他们开车,在此期间,他们没收了我的手机等所有通讯设备,让我彻底和外面失去所有联系。” “之后车子一路顺着霄桂公路往西去,最后进入了桂岭山区,有一座野山,具体位置我不记得了。他们把男孩绑到山腰的破房子里,并且在山上持续度过了一个半月左右。” 叶坪眼眶肉眼可见地慢慢变红,透着泪光,这样的表情在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身上格外少见,越是这样的少见,才更让观看者的心情都跟着牵动。 他硬撑着冷静把事情阐述清楚:“在这一个月半月之间,我受他们要挟不断运送食物和不知道是否自愿的女性和其他东西上山,虽然是我个人推测,但我想这里面应该有毒品。” “也是在这期间,我亲眼目睹了他们十个成年人无数次虐待被绑架的姓祁的男孩。”叶坪似乎在回想那些画面,频繁压着喉结吞吐不忍,“其行为残忍无比。” “他们绑架伤害是受雇佣,对方是谁我在偶然间已经偷听到。”叶坪盯着镜头,说着:“接下来我所说的这十个人是犯罪团伙的全部成员,请警方务必调查后进行逮捕。” 叶伏秋震撼无比,这些人全程戴着面罩作案,更是有代号互称,爸爸是怎么查出他们的真实姓名的。 他究竟在危险之间,舍出性命做了多少事。 “这十个人为,蔺永丰,高超,祝衡,李志诚,胡航,张鸿德,赵伟茂,管宇达,周兴业,吴和。” 叶坪颤着手拿起旁边按着红手印的手写供词,对着镜头:“我把他们的来历,长相描述全都写在这张纸上了,刚刚我所说的事情经过也全都写了一遍。” 叶坪说到最后已然哽咽:“不管是否自愿我参与了这件事,最后没有第一时间自首是事实,我对不起国家培养对不起家人信任,我……我愿意接受法律制裁。” “现在他们已经有人找到了我,正在监视我,一旦我前往公安机关自首我的家人就会立刻遭到报复……我,我会尽快找机会自首交代。” 他看着镜头,沉默了几秒。 不知怎的,叶伏秋竟感觉到了爸爸的用意。 这一眼,穿梭十年之久,跨越生死,让她猛然间意识到。 爸爸这一眼,看的是她。 还有。 肯定还有什么是他没有在视频里交代的,是有即便这些东西全都丢了,也一定有一份东西能够将他们绳之以法的东西。 最后,叶坪对着镜头说:“如果我没能找到机会自首,如果我不在了。” “我女儿也一定会替我将这些人送进法庭。” 叶伏秋的心猛地被敲中—— 没错! 爸爸给她留了东西,她合上录像机在盒子里翻找,除了信以外,就剩这张卡片了。 叶伏秋立刻拿出电脑输入这串邮箱地址,是个上锁的博客。 她想起来了,这个博客的地址,爸爸曾经写在过她的日记本上。 她还问为什么要写这个,爸爸告诉她,他怕自己以后忘了,可以来她的日记本里找啊。 密码。 又是密码。 叶伏秋又把所有可能的数字都试了一遍,这次连1226都不对了。 既然他特地留给了自己,一定是个只有爸爸和她知道的日子。 叶伏秋试了好久都不对,趴在床上苦思不得其解。 时间晚了,她眼皮越来越沉,就要睡过去。 就在思绪已经半飘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那天被歹徒绑架,在危难之际想起爸爸的那个画面。 那天……是她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 别的小孩早早就学会了,而她一直都没有敢尝试,因为她害怕摔倒,怕疼。 妈妈说不要让他总粘着爸爸玩,但那天他下班回来还是腾出了好多时间亲自教她骑车。 到现在她还记得那天的夕阳,特别大,特别橙,金灿灿地打在她面前的宽阔大道上。 爸爸就站在面前的终点线上,她只要看着他,蹬动车蹬子,只看前方不要看脚下,就能把车子骑起来。 但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她还是摔了好多次。 爸爸站在远方,对着她笑着大喊:“别怕!秋!别怕摔!站起来!” 那天回家的路上,爸爸扶着她的车,推着她往家去,说了一句:“秋啊,可要好好记住今天。” “今天是立秋对不对?” 她不懂,看着他问:“为什么要记住今天?” 叶坪的侧脸在夕晖之下像镀了一层光边,在她眼里无所不能又温柔至极,他说:“因为今儿啊,是秋第一次克服恐惧的日子。” “你瞧,你不怕摔了,这自行车就学会了是不。” “所以,好好记住今天,往后再遇到难事儿,就想想今天是怎么过来的。” “我们秋连摔跤都不怕,还能怕什么!还能有什么困难过不去!对不对哈哈哈。” 叶伏秋猛地睁眼,眼泪也顺势落了下来。 对。 只有这天。 这天是她和爸爸的私下记住的纪念日。 她立刻爬起来打开电脑,输入那年立秋的日期。 啪——回车键按下。 博客打开了。 上锁的文件夹里保存满了各种视频,照片,还有他刚刚录视频的源文件也备份了。 叶伏秋看着那些照片,竟是把那些人摘掉面罩的模样拍的清清楚楚! 而且视频,视频估计偷拍的都是……是祁醒受虐待时候的。 叶伏秋不敢点开,也不想点开。 如此有力的证据,足够让这拖了十年战线的事情落下断头铡。 她不敢相信,爸爸是怎么在时刻被监视着,被威胁着,拿到了有录像功能的手机,再找机会偷拍所有,准备证据。 一个不小心,那就是葬身异地。 镜头里爸爸看过来的那一眼,涵盖了太多意义。 他在赎罪,如果他活不到那个时候。 就由她代为弥补,将这些送上法庭,弥补对祁醒当初无法及时解救的愧疚。 这些年来,爸爸也从未走出过那座山,而且带着愧疚永远地睡去。 第162节 活着的人还有机会复仇,自我治愈,死去的人,却是永远无法再得到疗愈了。 他倒下的那一刻,该有多么冤屈,悔恨,不舍,恐惧啊。 叶伏秋抱着他留下的录像机,窝在床上痛哭良久。 结束了,爸爸。 有我在,这一切都会结束。 我会和祁醒一起,送那些人老老实实下地狱去。 …… 第二天早上,叶伏秋没有着急去医院,而是把祁醒叫上楼来。 她把所有证据都交给了他,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对电脑屏幕,叶伏秋把解了锁的博客给他看,祁醒挪动光标正要打开那些视频,她立刻按住他,表情犹豫:“你……还是别看了。” 祁醒瞥她,反而更在意的是:“你看过了?” 叶伏秋摇头,她想,既然是祁醒自认为屈辱的一段,那一定是不愿意被人知道的,另外她也不想去看那些画面,不敢想象他当时有多么痛苦。 她不看,更不想让他再回顾一遍。 “没看,要不你也别看了。” “你没看就行。”祁醒垂眸,不怕暴露自己的软弱,告诉她:“不想你看见我那么丑陋不堪的那一面。” 他这话一说,叶伏秋立刻搂住他的胳膊把半身都依偎过去,语气往下垂,透着怜惜:“……没关系,我都知道。” 祁醒把博客链接复制给自己,“我自己就没必要再看了,梦里的那些不比这个更真实。” 这么多年,那些日子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无数次的回顾过了。 叶伏秋抬头看他:“这回,他们一个都跑不了了。” “抓住他们不仅是给你和我爸爸报仇,也是替社会抓住了十个害虫。” 这些人不仅仅涉足受雇绑架,恶意伤害,故意杀人,更沾着毒品嫖娼等等恶行,放任他们逃窜十几年都已经是侥幸了。 不知道手里有多少人命呢。 零几年的时候还不发达,技术不完善,犯罪成本太低,到了如今怕是一只老鼠都别想逃过法网。 两人把当年的事盘算完,一起拿着证据前往当地公安局,当初的事发在桂岭地区,但是牵连事件涉及霄粤湾和桂岭两个地方的公安,现在证据又在滨阳浮现,估计要引动三方甚至更多地方的公安力量合力破案了。 叶伏秋还要去医院陪奶奶,所以先被陈私助送去医院,留祁醒完成剩下的手续流程。 听说当初的犯罪团伙找到了,易慎抽出个功夫跑了一趟公安局找他。 两人站在公安局大楼外面的吸烟处抽烟聊天。 冬日lamghuan正午的阳光正盛气,两人望着大院外的蓝天白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祁醒把叶伏秋找到的证据交代给弟弟。 易慎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也十分意外:“其实什么都不留,什么都不知道最安全。” “他才不是什么蠢笨老实的人。” 渺小平庸,如树下蚂蚁一样劳苦的普通人,竟也有一天敢冒死于草芥人命的犯罪团伙做对抗。 叶坪还是想赎罪。 祁醒想到自己老婆那股子又怂又机灵的劲儿,终于是知道随谁了,尤其是在危急关头,最能爆发出敏锐又智慧的一面。 一样敏锐,一样善良,他们父女确实像。 釜底抽薪,最终叶坪和叶伏秋父女竟成了祁醒复仇之路的关键,使他们父女阴阳感应,给这场残酷的戏剧拉下了帷幕。 而他们兄弟之间的思维更是共通迅速,易慎盯着手指夹着的烟,问:“你打算怎么办。” “秋秋在竿春山就被找上门一次,我怀疑已经有人在滨阳了。”祁醒腮颊硬了硬,眼底飘过犀利,说着:“从我们把证据上交那一刻我们周围怕不是随时有危险,尤其是我。” “这群人逼急了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就他们干的事垒起来,进了法院不是死刑也是死缓。”他偏头,问对方:“这种人一旦到了穷途末路会怎么?” 易慎意识到关键,点破:“鱼死网破。” 祁醒点头。 说白了叶坪去世,叶伏秋已经是事件之外的人了,他才是风暴中心。 “我想以被害者证人身份申请跟着公安行动,暂时跟她分开一阵子。” 祁醒看向弟弟,头一次这样诚恳地求别人:“我想你帮我护着她,找专业的人看护好她和她的家人直到犯人全部落网。” 易慎点头,先应下,然后说:“你怎么没想着把她带回霄粤湾?你那位姓贺的朋友不是出了名的黑白通吃么,他认识的专业人士应该比我的保镖还狠点儿。” “懒得看见我老子,他本来就不待见我们俩的事儿,把秋秋交给他我更不放心了。”祁醒说。 易慎扯唇,“门当户对这一套你说服不了他。” 祁醒把烟掐了,云淡风轻地回应:“说服不了就不说服,大不了就别认我这个儿子,我自己出去单干也饿不死。” “再说了,祁华甄先生呢。”他跟弟弟对视,忽然勾起一抹逞意:“有人能治他。” 易慎知道他说的是母亲,点头,那应该不难办了。 毕竟他母亲很喜欢叶伏秋。 “交给我吧,我不会让她有事儿,你就踏实去做你的。”易慎最后吸了口烟,吐出白雾,盯着亲哥,一如当年那句话嘱咐着:“别死外面就成。” …… 之后几天,祁醒一直陪着叶伏秋在滨阳住着,陪她每天往返医院照顾奶奶。 祁醒主动出了钱,上了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材料,老太太的心脏搭桥手术很顺利,等住院康复一阵子就能回家了。 祁醒好几次暗示,叶伏秋也就不再坚持,反正自己租的那件小屋子条件也不算好,就跟着他住去他在滨阳买的平层。 奶奶的事办妥了,祁醒和她爸爸的冤屈也终于有了着落,两人的心都放平了,每天扎在一起线上办公各忙各的,日子虽然忙但平静又舒适。 要紧的事一件件有了着落,小情侣的生活也就越来越没节制,肆意黏糊。 之前在山里一天一两次已经是叶伏秋能接受的极限,结果这人回了滨阳,把她拐进自己住处以后更加变本加厉,扬言要弥补她四年缺的□□,叶伏秋一边抓紧枕头一边喘着,恨不得一口咬死这胡说八道的狗男人。 这哪里是弥补她,这分明就是他抓着她弥补他自己嘛!! 祁醒眼底浑热,盯着她身上凌乱的蕾丝qingqv衣装,伸手往下再拉了些,动作更迅。 他俯身,把耳畔贴到她支支吾吾的唇边,沙着嗓音问:“嗯?说什么,说清楚……” 叶伏秋勾着他的脖颈,双眸眯着,双唇细细碎碎吐不出个完整的字。 祁醒直起身,手心包裹她娇白的脚掌,侧头轻蹭她的小腿,含着笑问:“要什么。” “乖秋秋要快要是要慢,说清楚……” 叶伏秋受不了他这样折磨,后腰用力,一把推他,翻身而上,骑上他。 nv上更令她难耐,但是不服不甘更胜,叶伏秋趴在他身上,一口咬住他的脖颈,像只被惹急了小兔。 这个时候她浑身战栗虚软,就算真咬落在他脖子上也基本没什么力度,她生气地又啃又咬,引得祁醒抱紧她,震着胸膛笑。 接下来,就是更加激烈可怕的骇浪情潮。 他爱她沉溺疯狂的模样,爱他因为自己崩溃的哭腔。 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乖秋秋,再陪我一会儿。” “你看看你,不是很喜欢么。” …… 被折腾一整夜,叶伏秋这几天下来,眼底都积攒出黑眼圈了。 不知道以为她工作多劳累呢。 叶伏秋真想上网问问,别人谈恋爱也都被折腾成这样吗!? 飘窗外阳光洒进来,晒得她脸颊痒痒的,叶伏秋感觉脸上热,但是后颈湿湿的。 她逐渐醒来,才意识到是什么濡湿一片,气得懒洋洋顶身后的人:“……别,别亲了。” “烦死你了……” 祁醒还搂着她的腰,结实胳膊摩挲她的时候肌肉线条微微动着,格外性感。 他气音轻笑:“你昨天睡得晚,再眯会儿吧。” 叶伏秋翻过身来攥着拳头锤他,绵软软地抱怨:“睡个头,太阳都这么大了,我今天还要去医院呢。” “你每天拉着我睡到这个时间,一天天的我奶我姑姑怎么会不意识到什么,你还没讨得她们认同呢,留点好印象吧祁总。” 祁醒叹息,拉着人从床上坐起来,老老实实把她拦腰抱起来,伺候她去浴室洗脸刷牙。 叶伏秋洗漱完换了衣服,软着腰出门去医院,从楼上到上了车这段距离就快累得她喘气了。 回头真要找个时间好好跟这狗男人约法三章,定好量……多一次都不许做! 祁醒受着身边人一路的幽怨白眼开车送她到医院。 车子停下,叶伏秋解开安全带,见他没有下车的迹象,纳了闷:“你今天还不跟我上去见奶奶啊?” 祁醒单手扶着方向盘,没犹豫,悠哉调侃:“你去吧,等老太太康复回家我再准备好大礼登门求娶。” 叶伏秋瘪嘴忍笑,“还求娶呢,八字没一撇。” 然后在男人“哎”了一声要找补的时候,赶紧溜下车,跑向住院楼。 …… 单人病房的好处有一个就是清净,外面的三人六人病房从白天到晚上没有完全安静的时候,老太太住着单人病房,每天一堆人伺候,恨不得比住在家里还要舒服。 叶伏秋拎着买的水果上楼,推门正好看见姑姑也在,笑着走过去:“姑姑来得这么早,今天家里没事?” 她把水果放下,看了看奶奶的输液袋,“今天感觉怎么样?” 张玉英笑眯眯的,气色好多了,说:“好,都好,就是想吃肉了。” 姑姑打趣:“您啊,就忌口一阵子吧,人家医生让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不过也是好,馋嘴了才说明身体好了呢。” 叶伏秋笑着点头。 张玉英盯着孙女近期越来越圆润的小脸,迎着光显得脸蛋红润光泽,心里的猜测落了地:“我听你姑说,你跟那个姓祁的小子又到一块了?” 第163节 “我这次住院的钱,也是他出的?” 叶伏秋转身想拉椅子坐下,垂眸没有说话。 张玉英扭身要从抽屉里拿什么,说:“去,拿我的银行卡,多少钱还给他。” 奶奶这一话出来,叶伏秋弹得一下站起来,焦急道:“奶奶,你别这样,他也是一点心意……” “您要是真在乎,我把存款给他补上就是了。” 她害怕的不是奶奶不用祁醒的钱,是奶奶的态度。 她怕奶奶还恨他。 “不像话,你也不知道拦着他!”奶奶轻轻拍着被单说。 叶伏秋顿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俩大人面前,抠着手指,说:“奶奶,他……” 她想了很多劝说奶奶和为祁醒辩解的话,老人还病着,不能告诉她当初爸爸是被人害死的,于是开口也只是道歉:“对不起。” “我就是喜欢他。”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 张玉英看着孙女这样,连声叹息,“你啊,你先,先把钱还了。我们不欠他的!” “人家家里那么有钱,那么有钱有权的,转转手指头都能玩你,你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跟人家不匹配啊!” “不行……不行啊……”张玉英眼睛发热,“你说你爸……” 叶伏秋眉头发酸发僵,喉咙分泌着苦楚:“奶奶,爸爸不是因为他,他和我爸都是受害者啊。” “您相信我,这事一定会有个交代的。” 她抓紧衣边,“我和他的事儿,和任何事都不冲突。” “我觉得如果爸爸还在,他会支持我。” 张玉英看着孙女一脸倔强,像是认死了这一个人了,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啊!” “犟啊!” 姑姑全程没说话,虽然明白道理,却也还是觉得男方有点太富贵遮天,寻常人家的家里还一地乱乎鸡毛不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要是到有钱人家里关系那么复杂,不知道有多乱。 结婚跟谈恋爱不一样,那是两个人的事变成两家人的事,未来婚姻几十年,哪有天天都甜蜜高兴的。 娘家又没本事,只怕她家姑娘免不了吃亏。 所以姑姑没反对,却也没有说支持侄女的话。 叶伏秋一看这两个大人这副态度,完全没犹豫,后退一步直接跪了下去。 顿然一声闷响,尤为清晰。 从小到大她听话懂事,哪让她跪过,奶奶和姑姑都吓了一跳。 叶伏秋不听她们劝,不肯起来,她跪在奶奶和姑姑膝前,眉眼坚定。 “没有他,我确实能照旧过日子,我还是我。” “但是有他,我才会更幸福。”她仰头,看着奶奶的双眼都含着光:“因为有他,我才敢一直做我自己。” 叶伏秋无奈一笑,为爱落败。 “奶奶,我还真是非他不行了。” 第084章 jungle jungle:84. 祁醒按照约定时间到医院楼下等着接人。 到了时间, 他靠着车门边玩手机,一抬头看见自己媳妇慢悠悠从楼里出来,虽然隔着远, 但他倒是精准地盯上她垂眉耷眼的神色。 嗯? 谁又给她不痛快了。 叶伏秋唉声叹气走到他车子旁边,最后被他一手拉过去。 她盯着他的胸膛不肯与对方对视, 腻歪歪地拖长音:“怎么啦——干嘛啊——” 祁醒弯下腰主动去找她的眼睛,一歪头,瞄着她红红的眼角故作意外:“哟,哟,瞧瞧这是什么啊。” “一下午没见,怎么让红眼兔子附身了?” 他就会嘲笑自己, 叶伏秋气得挥手打他, 邦邦邦把他胳膊锤得发出闷响,“你还笑你还笑!都是为了谁!” “我要是把眼睛哭坏了你就给我当一辈子导盲犬!” 祁醒一听碎碎笑了好几声, 一边压着笑意一边点头:“成啊, 我乐意得很。” “左右都是给你叶伏秋当狗,导盲犬还能显得有点用。” 叶伏秋这才瞪着眼抬头,被他哄得真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 她为什么哭为什么不高兴, 其实不难猜,祁醒搂着她, 像摸小猫似的摸她的头发:“跟你奶奶说起我了?” 他无奈, 说:“不是都让你再等等了,等我先去拜访她们。” 叶伏秋扶着他胳膊, 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那也总得先让她们知道我和你正在交往啊, 总不能什么都不说等回头突然上门, 不是更吓得老人反应不过来。” “是,对。”祁醒顺着她说, 抱着人哄着:“迟早都要说,但是你别太着急上火,交给我,我有办法。” 叶伏秋仰头,眼睫无意间扫着他喉结,被抱着声音闷闷的:“你能有什么办法。” 祁醒抱着人晃来晃去,眉眼始终舒展,好像什么困难在他面前都不叫困难,“软磨硬泡?每天跪在你奶奶膝下恳求,不把孙女交给我就缠着你们家一辈子,闹得邻里街坊都知道,最后除了我以外没人敢当你们家姑爷,你觉得怎么样?” 叶伏秋被他逗笑了,捶打他后背,“你这不是流氓地痞吗?哪有你这样的。” 祁醒偏头亲亲她的耳朵,听见她笑了就放心了,“只要能顺顺利利把你娶回家,让我干什么都行。” “行了,别跟长辈较劲了啊,走吧,今儿带你吃好的。” …… 老人又在医院住了一周确定身体各项数值都恢复到了正常,才康复出院。 做完了支架手术,老年冠心病可以很好地被控制,之后只要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基本不会再有大问题。 祁醒陪着叶伏秋一直在滨阳住着,也逐渐在试探叶伏秋家属的态度直到一月底过年。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叶伏秋一边剪辑徽墨视频,一边帮着小单师傅维护账号,虽然基本都是她在做,但是叶伏秋还是把自己学到的这些都教给小单。 木棉纸的视频很成功,在徽墨视频之前他们又发布了关于橘酿葛根粉的视频,葛根粉的拍摄主角是爷爷,爷爷比起小单师傅面对镜头更生疏,这种生疏反而是另一种天然不做作,最后葛根粉的视频也是大获好评。 两个视频的点赞播放量,按照平台的创作激励,已经为叶伏秋和小单师傅带来了不少收益,已经比叶伏秋待在公司里当小后期,每天起早贪黑挣得多太多了。 后台邀请广告合作的品牌方也是络绎不绝,但叶伏秋考虑账号的长远发展,暂时没有给小单师傅接广告。 他们的成功不乏出现一些跟风模仿的博主,不过都是仿个皮子,因为他们的视频都是经过真实的时间精力一点点打磨拍摄出来的,时间成本巨大,一时半会不会出现照搬模仿的视频,不过叶伏秋敏锐观察到了这点,正在和小单师傅想办法尽量保护他们的原创创作权益。 叶伏秋有信心,等徽墨视频发布,他们的账号知名度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晨间温煦阳光透过纱质落地窗帘洒进来,照在她搭在床边的手背上。 像光形的蝴蝶栖息在她肌肤上。 叶伏秋眼皮动了动,醒了,人一醒腰间的酸软传来。 昨晚明明只许他一回,结果这人故意,一次顶了个快两回的时间。 真是个一点亏都吃不了的老狐狸。 她懒洋洋翻了个身,翻进男人怀里,使劲喟叹一声,黏黏糊糊开口:“……好挤。” “怀念一个人睡的时候。”整张床都是自己的。 听着这么一句,祁醒倒是哼笑出声,故意用胸膛的发声震她。 “两米多的床还不够你滚的,过两天我找个人在屋里盖个炕算了。” 叶伏秋闭着眼也笑了,“你还知道什么叫炕啊……” 祁醒一边说话手又不老实地顺着她柔软的睡衣进去,“我纯正北方人,怎么会不知道。” 叶伏秋被他捏了一把,嗔出一声,“嗯,纯北方的南方籍大少爷。” 祁醒早就醒了,每天都是特地起来洗漱完又回床上陪她躺到她睡醒,他手上功夫了得,看着她一点点在自己怀里乱了呼吸,得意地俯身开始亲她。 他故意温柔了声线,蛊惑得她几乎没有拒绝的欲望:“叶小姐,给一次呗。大清早的,嗯?” 他把嘴唇贴在她脖颈和下巴处,有时浅尝辄止,有时濡湿吮-嘬,把叶伏秋那点惺忪的睡意彻底搅没了,睁眼眼里尽是情-乱。 叶伏秋软绵绵推着他的手:“你别……” 她才刚睡醒。 “你都快三十了,祁醒……上了岁数要节制……” 一句关心又推拒的话可是彻底把这位快三十的男人惹到了,祁醒一把将人拉到身下,掐着她脸蛋使劲亲了口,彻底不打算放过这个还有点时间的早晨了。 他故意压着身子,暗示她他现在究竟有多壮猛年轻,“嫌我老了?啊?” 叶伏秋被硌得完全没话说了,真是怕了他,眨眨眼表无辜:“我没说这话。” 她特别强调:“今天是大年三十,我要带你回家的,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迟到,你懂吗祁醒。” 不知道是哪句话提醒他了,祁醒像猛虎扑食一般把被子一掀,宽阔的背肌完全笼罩了她娇小的身影。 叶伏秋柔软的睡衣瞬间掉了地,她被抱起来吓得尖叫一声,听见男人说。 “对,所以别耽误时间,来秋秋,亲亲我。” 叶伏秋:“??” 我是这个意思吗! …… 最后两人差点迟了跟家长约定的时间,祁醒一手提着礼品,一手提着腰酸腿软的叶伏秋噔噔噔上楼。 开门的是叶知春,看见他的瞬间老老实实叫了句:“姐姐,姐夫来啦。” 第164节 叶伏秋瞪眼。 这丫头倒是“懂事”啊。 她看向祁醒,用眼神询问:你不会私下贿赂我妹了吧? 祁醒完全没搭理她这茬,推着她进门,自己跟在后面跟走过来迎客的长辈们点头道好:“姑姑奶奶过年好。” 经过上次叶伏秋一跪把态度表明,奶奶是再不愿意也知道自己劝不住了,这些日子没有再提反对的话,却也没说多赞同。 旧的关系需要破冰,才能建立新的羁绊。 所以祁醒决定在这样的日子陪她回家过年。 叶知春看见祁醒给买的奢侈品礼物眼睛都亮了,简直爱不释手,抱着就回卧室拍照发朋友圈去了。 姑姑看了眼自己老母,然后说:“秋秋啊,你跟我去厨房帮点忙来。” 叶伏秋看向祁醒,想了想这人的城府情商,不至于连讨好长辈的话都不会说,所以也没多担心,直接跟着姑姑走了。 只剩下奶奶和祁醒在客厅。 张玉英给他倒了杯茶:“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家里只有这些。” 祁醒接过来喝了口,“不碍事儿,我喝白水就挺好。” 张玉英笑一声,捶着腿,说着:“我听秋秋说我这回病你帮了不少忙,费心了。” 她看向旁边坐着的这人,长得太俊气,家底太雄厚,每一方面的条件都超出了她对孙女婿的期待。 她的孙女肯定是要配最好的丈夫,但没想到这丫头找着个这么好的。 “都是应该做的,您别放心上。”祁醒顺着长辈说,完全没了在外面那股跋扈劲儿。 “你跟秋的事儿我知道了,奶奶说句实话。”她看着这年少有为的小辈,“我不是很满意。” “你是南方人,家里构成又复杂,回头要是真结了婚,我不放心。” 张玉英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压着声音,“我这孙女生在我们家,命苦,从小没少受委屈,懂事从来不给我添麻烦。” “我就lamghuan是知道她不容易,才不愿意她之后再掉进下一个火坑。” “我们家这些年病的病,死的死,家底早就耗光了,给不了她底气。” 张玉英说到这儿,竟是低了头,愧疚得说不出后话。 人一辈子了,到了老,竟然连一份像样的嫁妆都给孙女凑不出来。 “奶奶,您担心的都不是问题。”祁醒从手边公文包里拿出一摞厚厚的文件,递给她:“这是我个人的所有资产,包括现金存款,房产,车,公司,股票基金。” “空口白话当然没人信,所以我这阵子之所以没上门拜访您,就是在准备这些。” 祁醒看着老人家,珍重承诺:“我父母的家产是另一回事儿,这些是我自己说了算,只要您点头,她签字,这些立刻就全是秋秋的,不管是算作她的财产还是嫁妆都可以。” 张玉英不太识字,但是这厚厚一叠证明握在她手里,这分量就已经足够镇住人了。 她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你,你说的是真的?” “对,最上面那份就是转让协议,或者后面还有婚前协议,协议里写了只要我和秋秋结了婚,这些财产就是我们夫妇共有。” 祁醒停顿了一下,又抽出一张,告诉老人:“这是我的人身保险,还有遗嘱。” “如果出现意外,您手里的这些我会全部留给秋秋,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下半辈子也不会过苦日子。” “我在滨阳买了房,如果她不想在霄粤湾定居,想陪着您,我就陪她在这儿住。” “另外给您的房子也已经准备好了,您,秋秋妹妹还有姑姑一块住都绰绰有余,还有保姆和厨师都雇好了。” “秋秋最担心的就是家里,只要她能放心去做她自己的事儿,让我干什么都行。” 张玉英没想到面前的男人竟然有这种能力,而且竟然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出来。 她老婆子活这么多年,多少负心汉,贪财好色的男人没见过,别说婚前就全交财产,哪怕是婚后,对妻子孩子抠抠搜搜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奶奶,人心需要时间检验,但是东西却是实打实能立刻交代的。”祁醒认真的时候,眉眼会格外浓黑,譬如此刻:“我是真心的,我不会让秋秋受半点委屈。” 说完,祁醒没有绕过那个话题,直接对老太太提起:“再过不了多久,法院也会给秋秋爸爸一个交代。” “当年害得您家里折腾难受,是我不对。” 张玉英没想到他会主动认错,偏开头,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说实话:“他是老实人,但老实人也有犯错的时候。犯法就是犯法了。” “就算是被迫的,也早就该去自首。” “你不用跟我们道歉。” 老人何尝不知道当年恨祁家人入骨的情绪,也只不过是找个痛苦的发泄点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儿子都去世了两年了,她早就冷静下来了。 祁醒本来做了跟老太太长期迂回劝说的打算,却没想到她其实是个清醒的人。 也对,能把他的姑娘教育得这么好,又怎么会是胡搅蛮缠的人。 “既然你也赞同日久见人心,那你们就多处几年,让我看看。”张玉英把手里这堆不知道加起来价值多少钱的证明还给他:“你要是真是值得托付的人,我不会为难你们。” 祁醒点头,也不着急,“好,都听您的。” 等老太太点头的那天,他让祁董和梅女士亲自到滨阳来提亲,把叶伏秋风风光光娶回去。 等到了晚上一家人在一块看电视包饺子,姑姑瞧着这准姑爷一天都没走过,没忍住问了句:“小祁啊,我听说你家是霄粤湾的,这大过年你不回家?” “我跟我妈交代过了,今年陪秋秋在这儿。”祁醒拿着一片面皮,老实回答:“我父母都知道。” 姑姑“啊”了一声,点头:“家里人知道就行,大过年的别闹不愉快了。” 叶伏秋不知道这事偷偷顶了顶身边的人,仰头用眼神问:你撒谎的吧? 他爸爸还惦记着那个谁家的大小姐呢不是。 祁醒倒是始终堂堂正正,云淡风轻的。 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长辈们在她不好跟祁醒太腻,只是习惯性地时不时贴在他身边,她习惯性依赖的动作让姑姑和奶奶频繁对视。 在她们眼里,这个大姑娘从来都是独立冷静,一个女孩能扛起一片天的形象,累了疼了苦了都不吭声。 看着她们的秋秋这样异常的,毫不顾忌地依赖另一个人,笑脸红得跟小苹果似的,长辈们再顾虑也说不出再给孩子添堵的话了。 叶伏秋看着他包饺子,祁醒的手掌大,手指细长,关节都透着一股力量感,双手一合一捏就是一个饺子。 她意外地打量他,没想到他这大少爷不仅会修水管,还会包饺子。 真是琴棋书画和柴米油盐两手抓的优质男。 她点头,认可自己的眼光。 祁醒看着她靠着自己,也不知道想什么的一会儿笑一会儿点头的,顶顶她肩膀,小声说:“乐什么呢?” 叶伏秋捏着勺子,挖一块肉馅,放在他手掌里的面皮上,“没什么,笑你包的饺子太丑。” 这时候姑姑听见了,哎呦一声打趣着:“秋,你可不能睁眼说瞎话,你自己看看你包的歪歪拧柠的‘小耗子’,人家小祁比你包的好看一百倍。” 祁醒压着唇线憋笑,看她一眼,似乎在说:看见没,姑姑都夸我。 叶伏秋不悦,嘟囔一句:“姑,人还没进门呢,你就这么向着他。” “以后要是怎么着了,您还不把他捧天上去。” 姑姑跟老太太指指她,“你瞧,现在脾气还大了,我说一句她顶三句呢。” 奶奶始终坐在旁边包饺子,眼睛眯着笑,看得出高兴。 叶伏秋和祁醒相视一笑,扎在这破旧普通的小房子里,和家人一块度过平静温馨的除夕夜。 当天晚上,祁醒带着她出去放仙女棒,就是这个时候她接到了梅若的电话。 时隔三四年,她再次和自己尊敬的人产生联系。 两人隔着电波说起话来都有些激动,语气不平。 叶伏秋听着梅阿姨在电话那边哽咽的语气,眼底热热的。 “你个傻丫头,真是狠心,四年都不给我打个电话,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阿姨忘了呢!” 祁醒从身后抱着她取暖,手里拿着她的仙女棒燃放者,默默陪着她。 叶伏秋微微捂着嘴,不让自己当场哭出来,“没有……对不起阿姨……” “我就是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什么,你不关心我,我才伤心。”梅若埋怨了两句,立刻就问:“这几年是不是过得苦,也怪我,都没主动来问问你的情况。” 他们祁家这些年也不太平,很多纠纷直到最近才算了结。 叶伏秋赶紧说:“都好,都挺好的。” “您别担心。” 梅若知道最近这小子在和他老子较劲,率先跟她解释:“我本来是以为你和祁醒没可能了,这些年不见你们再有联系我才同意他爸帮忙物色合适的女孩。” “我要是知道你们俩谁都没放下谁,绝对不会让他乱给点鸳鸯谱的。” “我听阿醒说,你祁叔叔前阵子派人去滨阳找你谈话了,还威胁你离阿醒远点儿是吗?” 叶伏秋听着,扭头看向祁醒,用眼神问:我要承认吗? 祁醒静静盯着她,点头。 那就说呗,让他妈狠狠治治那老头。 叶伏秋知道他没存好心,瘪瘪嘴,跟阿姨说:“没有,没这么严重啦。” 梅若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隔着电话都气不打一处来,“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对这孩子们干这种事!” “你不用管他,你就和阿醒好好的,这人我会处理。” “秋秋啊。”梅若语气软着,像个等女儿回家的妈妈,“等你们都不忙了,你一定要跟阿醒回霄粤湾来陪陪我,我想你了。” “听话,啊,没事,阿姨在这儿没人敢说你不好。” 叶伏秋想起当初李助理问自己那句“你拿不准梅总如今对你还有没有当年的情分”,此刻,她能确定了。 自己小瞧了梅阿姨的胸怀,她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女性。 “好,阿姨,我一定回去看您。” 第165节 …… 除夕过去以后紧接着就是情人节。 2月14日,街上布满了粉红色的氛围感,哪怕是繁忙的工作日,情侣们也会抓紧今天这特别的日子扎堆温存。 叶伏秋和祁醒也成为今日,最普通的一对节日受众。 祁醒定了外面的餐厅,叶伏秋主动讨酒喝,他怕她在外面醉的太厉害就点了低度数的香槟,意思意思得了,想喝回家酒柜里有的是。 两人酒足饭饱就沿着街边往家的方向散步回去。 叶伏秋微醺的脚步踩在江边的木栈道上,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突然想起:“我们四五年前是不是就在这里。” 祁醒牵着她,“嗯?” 叶伏秋仰头,酒酿过的桃花眼更潋滟,眯起眼,手指点点嘴唇:“我第一次这样你了。” 祁醒停住脚步看着她,似乎正在将脑海里十八岁的她和如今的她重合,那时候她稚嫩怯懦,是一块正待雕刻的璞玉。 现在的她就像涅槃之后的翠鸟凤凰,娇怯之下包裹的是坚硬倔强的灵魂。 他更欣赏,也更喜欢。 他拉着她的手把人拽到面前,饶有兴致:“怎么我?说清楚点儿。” “我记不得了。” 叶伏秋不满,以为他是真不记得了,“你竟然忘了,那么重要的时刻你竟然忘了。” 那可是她的初吻。 “所以?你怎么我了?”他继续装。 叶伏秋不再忍耐,扶着他肩膀踮脚,将染着酒香的唇瓣贴到他嘴上。 一如五年前,她大胆尝试,却也是轻轻一点。 她站回地面,“这样了。” 祁醒慢慢伸手到她腰后,低头亲昵地用鼻尖蹭她的鼻子,呼吸渐浓:“叶伏秋,你可在这儿强吻我两次了。” 叶伏秋这才意识到他一直记得,咧嘴笑了,沉溺在他近在咫尺的深情丹凤眼,情话呢喃:“那我还要再这样一万次。” “反正你又拿我没办法。” 祁醒将她拥进怀里,不顾周围熙熙攘攘路过的人,吻她之前说:“是啊。” “我都快爱死你了,能有什么办法。” …… 情人节的夜晚,救赎彼此历经千辛万险的小情侣自然过得最黏腻。 即使每天都像情人节这样火热,但2月14日终究在叶伏秋心里还是有点不一样。 毕竟因为这个人,她24岁了才过过两次情人节。 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裙子,非要她穿上,穿上以后又暴-力地撕得不像样,被撕坏的裙子不成样地挂在她身上,都算不上是衣服了。 她有点想念竿春山,那时候晚上总下雨,让她在这种时候总是幻听以为外面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她细碎的吟汇聚成一篇曼妙的歌谱。 客厅里摆满了男人提前准备的上万支大马士革玫瑰,浓郁的花香馥郁充斥着数百平米公寓的每一寸空气里,和情侣情-热之间的黏腻融为一体,隔着玻璃窗羞了滨阳初春的冷风。 卧室里燃着蜡烛,烛火随着床头摇晃的微风不定向地摆动着,没有平息的迹象。 他非要使坏,叫她一边受着一边喝酒,她撑着桌子端酒杯,他在…… 一个猛颤,她端着酒杯的手倏地抖动——红酒撒了她一身,猩红美艳的酒液顺着白玉般的肌肤往下淌,最终——都进了贪渴的男人口中。 明明有很多东西,他非要用当天用的领带蒙她的眼睛,用当天穿的皮带捆她的双腕。 他的温度和她的体温在这些物件上融为一体。 盖住一部分感官,其他感官就会敏感到极致。 叶伏秋反抗不得又难以忍耐,似是痛苦又似是愉悦的表情几乎让祁醒发疯。 他们都喜欢看对方崩溃的神情。 喝了酒,祁醒又低头去喝水。 他伏身的时候像猛虎,掀眸看她的时候,又像鹰隼。 “秋秋,腿别抖。” 他哑声笑:“你踹着我脸了。” 最终他让她浑身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充斥着红酒的醇香。 她像个被酿透了的醉桃花饼,被他精心烹饪,最后吞入腹中。 情人节的夜晚漫长又缱绻。 她醉死在祁醒时而强势时而温柔的攻势里。 …… 叶伏秋今天喝了酒兴奋,结束以后清洗完都没睡得着觉。 于是两人今天的x后缱绻时间无比的充足。 被窝里两人的脚缠在一块互相摩挲,她窝在他怀里酝酿睡意。 祁醒有点想抽烟,但是她不喜欢烟味,他只得忍下,偶尔偏头过去喝口酒。 祁醒手指抚摸着她光洁的肩头,睨着她闭合微微抖的眼睫,恨不得把她这副模样刻进心里,最终,他还是说出了酝酿好几天的话:“我有点事儿得离开一阵子。” 叶伏秋顿然醒了,“出差?你工作要开始忙啦。” 想着也差不多了,他陪她好久了,过阵子她也要继续忙视频号,要回山里去。 她蹭蹭他的胸口:“你这次去哪儿呀。” 祁醒沉默了几秒,换个说法:“最近这阵子,你先别回竿春山。” “我找阿慎的人已经守在你和你家人身边了。” 叶伏秋听到这句,感觉到不对劲,她抬头和他对视,在看见祁醒认真深沉的眼神后,意识到:“你……你不是去工作。” “我要跟着警方,一个一个,把人抓起来。”祁醒抚着她脸蛋,“为你,为我,更为了你父亲。” “我要让他们看着我如今好好的,拥有一切,来接他们下地狱。” 叶伏秋瞬间紧张起来,语气焦急:“你别去,这种事交给警方就可以了啊,你……” 她反应过来:“你是觉得他们会反扑过来拉你下水,报复你。” “你觉得你自己不安全了是吗?”所以才要跟着警方,请求特殊保护,这样最安全。 “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应该被牵连。”祁醒早已准备好了一切:“警方会派人保护你们,我母亲也知道了,霄粤湾也会有人来。” “放心。” 原本安稳的日子一下烟消云散,叶伏秋忽然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就想祁醒好好在自己身边。 她慌得抱紧面前的人,嗓音抖着:“……你别去,你别走。” “我害怕。” 万一出事呢,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呢。 祁醒抱紧她,下巴搁在她头顶,目光决然:“秋秋,我们一天都不能等了。” “在滨阳等我,你就做平时你该做的,没几天我就回来了。” 叶伏秋眼泪落入被褥之中,洇湿一片,揪紧被子。 她流泪的眼睛埋进他胸口,咬着牙无声落泪。 祁醒捧着她的脸,用指腹细细擦去她的眼泪,笑了一声:“不哭了,把眼睛哭坏,我就真得给你当导盲犬了。” 叶伏秋满眼装着他的模样,克制自己的懦弱,想要尽力去尊重他的选择。 最终,她用一个约定来奠定一份执念。 “祁醒。” “我等着你回来跟我求婚。” 祁醒吻她的手心,勾起眼尾。 “好,那你这眼泪。” “就留着到时候再哭。” …… 二月底的时候祁醒走了。 他离开的那一刻,说明这个挤压十几年的案子终于走到了最激烈也是危险的最后阶段。 正如他所说,抓住这伙人,能根据他们深挖下面的更多罪犯。 不仅是报他们的私仇,更是为社会,为更多平凡幸福的人们铲除毒瘤。 这过程一定是充满危险的,但是她相信。 祁醒是受上天眷顾的人。 祁醒离开后的每一天叶伏秋都煎熬难过,她按照往常把自己的生活填得满满当当,忙得倒头就睡,起来就工作。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会在深夜骤醒,一个人窝在宽大的床里怕得落泪。 没有他的地方,处处都是他。 她摸着他平时躺的位置,抱着有他味道的枕头。 她好后悔。 为什么当初要嫌弃两个人一块睡挤,还说什么怀念自己一人睡的时候。 有什么可怀念的。 没有他的卧室,冷得都睡不着。 第166节 失眠的夜晚,她靠在床边握着点翠簪子来来回回地抚摸,试图让它安抚自己的焦躁。 不去设想不好的结局,去期盼构想一个完美的画面。 陈私助一直在滨阳,随时听她吩咐。 走的时候祁醒嘱咐她,最好不要经常联络,等事情结束他自然第一个电话打给她。 可是她好怕。 已经一个多月了。 叶伏秋抱紧自己,不知道这四月的天怎么这么冷。 过几天就是他生日了,本来还想给他过生日的……连这么小的事都不能圆满。 如果他明天就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好了。 她如今每天都这么盼望幻想着。 叶伏秋握紧簪子,埋进被子里闷声抽泣。 半晌她突然抬头,忍无可忍地拿出手机,点下他的电话。 落在屏幕上方的手指停滞又颤抖,叶伏秋记着他的嘱托,所以千万次的忍住。 可是这次忍住了,下次想给他打电话的欲望便会变本加厉地疯长。 她好想他,想看看他的脸,听听他的声音。 哪怕一秒,一句。 只要确定他安全。 叶伏秋还是没忍住,终究拨通了他的电话。 她迫不及待地放在耳畔仔细听。 三秒后。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第085章 jungle jungle:85. 又三个月过去。 崇京市。 新的一轮盛夏来袭, 树下的蝉鸣让尖锐明媚的阳光都有了形状。 首都的街道干净宽阔,昼日午后的时候漆黑的柏油路面蒸腾着热浪。 此刻叶伏秋在首都电视台里舒舒服服吹着凉风。 三个月过来她头发又长了些,乌黑柔软的细发挽起来用点翠簪子盘着, 鬓角青丝垂着徒增怜感。 新中式长裙的裙摆被空调冷气微微吹动,叶伏秋站在隔音玻璃墙之外, 环胸认真盯着里面正在录制节目的小单师傅。 这是一台首都卫视的传统文化频道,小单师傅作为账号代表人参加本期的录制。 三个月来,他们的视频号成功在所处平台成为非遗赛道的最强热度新人。 尤其是后来发布的古法徽墨制作视频,短短不到一个月斩获上百万点赞,千万到亿级别的播放量,成功将个人ip打造起来。 连叶伏秋本身都因为曾经在竿春山日常vlog里露面, 并被人知道是整个视频的策划拍摄人, 因为出众的颜值和能力获得了不少粉丝。 她自己随便发发东西的账号都连带着涨了十来万粉。 这几个月不断有团队过来交涉,想要高薪聘请她去做其他类似内容的新账号。 但是她都拒绝了, 她和小单商量以后决定还是维持捆绑的小团队模式, 他们是彼此的伯乐,少了谁另一方都会缺失所有韵味。 工作之余,她会接一些护肤美妆产品赚赚零用钱, 也算是半个博主了。 不过她的重心依旧在单家爷孙的账号上面。 三个月之间她往返竿春山,又制作了两个古法视频, 也是接连成功。 当初光是徽墨一个视频带来的流量获利就足以让叶伏秋不靠任何人实现财富自由。 赚足了钱, 叶伏秋才切身感受到,自己挣来抓在手里的财产才是女性在这个社会上自由行走永远的底气。 她学了驾驶证, 又买了代步的车子, 最近在看房, 打算置一套属于自己的婚前房产。 不过……又觉得不着急。 节目已经录了一个多小时了,小单师傅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准备好的词上台录的时候也磕巴了好几次,她庆幸这是提前录制没有观众,不然他真要在台上满头大汗,慌得找不到北。 最后一段成功录制完毕,节目导演在导播台喊停,工作中的节目组大家伙都松弛下来。 “ok辛苦了!!” 主持人微笑着夸赞小单师傅,引导他走下台。 叶伏秋从导播台出来,走下台阶去迎他,看着他果真冒了一头的汗,她没忍住抿嘴一笑:“别紧张,就算出错了还能再来呢。” “可算是录完了。”小单师傅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额头,表情尴尬惭愧:“我不擅长这种。” 叶伏秋歪头:“你不擅长那爷爷更不行了,难道你想看着他上去胡说呀。” 小单师傅想了想,难得开玩笑:“也不是不行。” 因为他们账号的成功,竿春山的旅游业更繁荣了,无数人是因为看了小单师傅的视频,看到这山里的生态,生活,都这么的自然和谐,全都扎堆过来打卡,享受短暂的林间祥和自然融为一体。 现在村子里只要有空余房子的人家基本都做起了民宿生意,这平平无奇的一座小山村,祖祖辈辈守着这座山,最终也被这山馈赠,靠山吃山,获得更好的物质生活。 而她每每回到山里,却都会在忙碌中更加落寞。 雨后的窗沿,清澈的溪边,夜间的土路,还有日夜都繁闹的古镇。 一切如旧。 偏偏少了他。 “我定了后天的飞机。”小单师傅一边跟收工的节目组人员点头示意,一边跟她说:“打算在崇京走走景点再回去。” “我爷也同意。” 叶伏秋点头,“不错啊,难得出来一趟就多玩玩。崇京到处是名胜古迹,市中心cbd又繁华,足够转上好几天的。” “我大学三年在这儿上的,也走了不少地方,待会儿我给你推荐推荐。” “单爷爷现在已经不同以前了,他如今可是密切和互联网潮流接轨。”她收拾起自己的包,背到肩上,带着他往演播厅外慢慢走去:“回头你给爷爷休个假,带着老人家下山,也到别的城市看一看。” “趁他还能走能吃,多出去玩玩。” 小单师傅点头,她说什么都听。 两人出了演播厅,一下被外面玻璃落地窗外明朗的阳光刺得皆是一眯眼。 小单师傅眯着眼偏头,问她:“你不跟我一块逛逛崇京吗?” “还有事?” 叶伏秋唇畔弯弯,告诉他:“是啊,多亏了你的成功,弄得我莫名其妙成了崇大传媒系的优秀毕业生。” “我们教授邀请我回校参加今年的毕业典礼,就在这两天,我也趁机回母校看看。” 小单师傅看她脸上洋溢着骄傲,那分明就是很自傲很高兴,他摸摸眉毛,纠正:“是咱们的成功。” “对。”叶伏秋始终觉得单家爷孙是她人生里的贵人,有时候总觉得飘忽不真实,但每每看见小单师傅这踏实老实的小弟,又觉得。 一切都理所当然。 “是咱们。”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去坐电梯下楼。 叶伏秋打算带他去自己比较喜欢的餐厅吃晚饭,尝尝鲜。 今天的大太阳就适合在室内待着。 同样都是烈日,但竿春山因为有林荫江溪,哪里都湿润润的,再大的太阳口鼻都不干燥。 不像这钢筋水泥的玻璃城市,太阳的威力能被放大无数倍,刺人皮肤。 小单师傅瞄着她白皙瘦小的脸庞,对方眉眼间的哀愁几乎在这四个月里融进了她的灵魂,惹得大家总是想关心她,又不敢开口怕她难受。 他说:“我看见新闻了,是祁哥那件事吧?” 叶伏秋视线从大众某评软件上抬起,“嗯?” 然后反应过来,应着:“对。” 就在一周半之前,一件社会新闻登上各大榜单热搜。 多地警方联合行动,经过几个月了辛苦通缉围堵,终于辗转二十个多个城市,将为数十七个人组成的大型犯罪团伙缉拿归案。 这些人每个人身上都担着数不清的刑事案件,有人甚至逃窜了十几年之久,他们的落网就像是连根拔起了一颗巨大的毒瘤,令社会的空气又清新了几分。 正如祁醒当初所说,这些人单拉出来每个不是死刑也是死缓,无期的程度。 可见有多可恶。 紧接着,啟盛集团的二把手因为涉及刑事犯罪被逮捕的事也不胫而走。 但是祁华甄夫妇顾忌财团股票,故意压着传播力度,没有让大众知道。 缠绕他们两人命运的噩梦终于结束了,但是明明结束了。 叶伏秋却迟迟没有接到祁醒的消息,也不见人回来。 她看到新闻的第一秒就给陈私助打了电话,他也意外地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 叶伏秋最近正在联系负责这件事的警方,想问问祁醒的下落,但是由于她只是一个局外人,更难以接触这种严肃重大案件的负责人,就这么僵持着忙碌自己的生活。 “祁哥还没回来?”小单恂恂问。 叶伏秋拍拍他,让他先上出租车再说,开口时微微笑了下:“嗯,还没回。” 不是不回来,是还没回。 第167节 如果他真出了事,说难听点退一万步,就算真是意外没了命,警察也早该把他抬到她面前了。 她不接受他平安回来以外的任何结局。 所以她在等。 等那个浑蛋从哪里冒出来,再受她一顿揍。 叶伏秋坐进出租车,低头摩挲着左腕上已经有些发旧的手表。 她戴着他送的两样东西——簪子和手表,完成了她人生中一件又一件重要的事。 她活成了曾经自己憧憬的模样。 她努力捡起九十九瓣漂亮的瓷片,拼凑理想的人生。 可只要是少了叫“祁醒”的这一瓣,她就永远拼不成一句圆满。 手机闪出娄琪的微信消息。 【娄琪7:你啥时候回滨阳!荣学长的订婚宴你去吗?】 叶伏秋看了眼,然后望向窗外飞梭的灿烂炽热的街景,陷入片刻思索。 半年来,不仅是她的生活产生巨大变化,周围的人也都各自有了新的发展。 她和荣明学长清晰表明了心意之后,便刻意减少和他的接触。 再加上她和祁醒深爱的事情朋友们都知道,久而久之,学长就不再过度关心她的近况了。 两个人都各自退到了朋友之间恰好好处的距离,遥远却不疏远。 后面再听说的时候,荣明学长就已经要和女友订婚了,似乎是父母介绍认识,还是他们崇大的同校毕业生,比她和娄琪大一届,也是学长的学妹。 既然能这么快订婚,说明两个人情投意合。 叶伏秋替他高兴。 连娄琪最近都在打算辞去这铁饭碗的工作,跟着她那好像叫娄与征的堂哥一块做开店生意。 不徒劳浪费时间,好好过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 她低头,在微信上回答对方。 【去啊,学长以前这么照顾我们,怎么能不去喜庆喜庆。】 【学长昨天还特地叫我一定要到场呢。】 【趁机痛快喝顿酒,等我回来(玫瑰)】 叶伏秋脑子里过着很多事儿,闪着很多人的模样。 却总是以同一句话作为思索的结尾。 大家的日子都蓬勃地往前走了。 你再不回来。 我要怎么往前迈步呢。 祁醒。 …… 两天后早晨九点,叶伏秋精致打扮,准时打车到崇京大学附近。 因为今天是毕业典礼,有好多送孩子来学校的私家车,把学院路这条道堵得水泄不通。 她只能提前一个路口下来。 叶伏秋今天穿了长裙和高跟鞋,鞋跟在石板路上咯咯踩着闷响,轻盈好听。 她背着包,走在这条曾经每日都会奔波的路上,感慨以前。 大学那时候她每天忙得晕头转向,虽然总是走在路上,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儿。 不管怎么走,怎么奔,人生都是一片昏暗。 这一路,有太多人给她挑灯引路。 所以能有今日,叶伏秋还是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人。 过去再苦再累,都不如她只觉得今日阳光真好。 叶伏秋从包里拿出耳机塞进双耳,听着歌,轻松愉快地走一次这条路。 她抬头,瞟见前面那家小花店。 这么多年,这花店还开着呢? 叶伏秋走过去,正好和搬着花盆的店长打了个照面。 店长姐姐看见她,先是愣住,然后辨识她的脸惊讶:“哎你是,你是那个……!” “这些年店里生意还好吗?”叶伏秋生着桃花眼本来笑着就好看,如今涂着水光唇釉的嘴弯起,在树荫光斑下更耀眼夺目。 “不会还是总剩下大马士革玫瑰卖不出去吧?” 店长姐姐似乎想起了什么,干笑两声,伪装:“怎么会,好得很,你今天回学校玩啊?” 叶伏秋蹲下身去摸泡在水桶里的新鲜玫瑰,她手指拨弄着花枝,说:“嗯,您帮我配一束花吧,我拿过去送给之前带我的教授。” 店长姐姐点头:“好嘞,等着啊,今天的花儿可好了。” 说完转身开始帮她配花束。 叶伏秋盯着娇嫩的各色玫瑰,眼睫半垂,唇边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我以前也是傻,这都没反应过来。” 对方:“什么?” 她拎起一支白色玫瑰,放在鼻子前闻着香味,说:“您店里的普通玫瑰平日都要卖八块一支,品相那么好的大马士革玫瑰,就算是滞销也不应该是扔在外面随便谁拿的。” “但我每天路过,却总是能捡这个漏。” 叶伏秋捏着花抬头,直接说:“开这家店的人姓祁对不对。” 店长挑花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没想到竟被她猜到了。 是,这家店五年前才开。 她只是个打工的,真正出钱的另有其人,她只管经营。 老板怪得很,不顾店里盈亏,只要她想办法每日塞给这姑娘一束大马士革。 给她所谓“滞销”的大马士革,实际上都是每日被人空运送来的宝贝品种。 她不能说任何,只能眼见着这幕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上演在自己面前。 还是个藏在背后默默守诺的王子。 叶伏秋低头,眼眶酸痛。 他真的让她每天都能见到花,收到花。 即使他们已经分开,即使他不在她身边,即使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深沉的爱意。 她以为对方只是随便一句。 曾经狂妄恶劣的人,以戏谑他人为乐的人,也有干这种傻事的一天。 店长姐姐小心问:“你还要花吗?我就不收你钱了。” 她说:“其实……今天店里又送来一批大马士革,但我不知道你会来,还纳闷来着。” 叶伏秋听到这句,猛地抬头,双目漫上摇曳。 …… 两分钟后。 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抱着一大束仓促包装的大马士革奔跑在石板路上。 树叶之间漏下的光扫过她露出的鬓角淡疤。 叶伏秋心跳窜得难受,有什么冲动和直觉呼之欲出。 她奔向校门口,期待着什么,又怕什么落空。 大马士革娇嫩的花瓣随着她不管不顾地奔跑淋落了一路,像《福尔摩斯》里某个角色故意留下的浪漫线索。 她的生命里有这么一个人。 恶劣,混账,算不上正直,是多少人忌惮又痛恨的存在,像故事里的反派角色。 但他又偏偏,总在她绝望的时候登场,成为她一人的救世主。 曾经她不知道他姓名,没记住他的模样。 他就以一个模糊身影,一句高深莫测的话支撑她三年成人。 后来又以一股子强势与她纠缠不清。 不管她如何躲,如何拒,还是让他成了自己心尖上那根会刺痛也会惹痒的刺。 叶伏秋呼吸急促,跑得很累,高跟鞋磨得她脚疼,腿快抬不动了。 又跑了几米之后,她缓缓停下了脚步。 大马士革的馥郁正弥漫,槐树的阴翳簌簌摇晃。 学院路的槐树树叶好像比别的树都要吵。 哗然一阵噪音之后——她的耳机响起下首歌的前奏。 校门口,祁醒懒洋洋杵着,手指玩着一支玫瑰,正守株待兔。 忽然感应,他抬眼,漆黑目光穿梭熙攘人影。 叶伏秋静静看他,良久,忽然破涕出声。 她漫上略有埋怨的笑意,用口型无声来了句—— 【浑蛋。】 浑蛋,臭浑蛋,又搞这一套。 祁醒一眼看懂,低头摸了下鼻梁,勾起笑。 第168节 …… 相识的第五年。 在耳畔盛大荒芜的旋律之下—— 叶伏秋在大学校门口,再次的,与远处,与祁醒对上视线。 这一次。 他正走向她。 - [正文完结] - [超多番外待更——] [这章的作者有话说一定要看哦] 第086章 soar soar:86. 青春昂扬的大学校门口, 多得是穿着学士服进出的身影。 于是这些黑白相间的像小燕子般正待飞出象牙塔的身影,为两人的重逢铺下最生动的画布底色。 祁醒今天穿得休闲,古棕色的短袖衬衫配长裤, 领口还是一如既往敞开了两三颗,锁骨在光下立体漂亮, 恣意潇洒,不拘小节之下含着对穿搭细节的高标准。 这一眼,让叶伏秋恍惚他还是那个在霄粤湾茶餐厅懒洋洋戏耍别人的大少爷。 他总是能让她有种“一切都不曾变过”的确信感。 他一直是她最喜欢的那个祁醒,不会因为时光荏苒折损半点骨气和魅力。 叶伏秋看了眼怀里的大马士革玫瑰,和他指间那支是一个花色。 淡粉娇嫩,褶皱百层, 在绿叶的衬托下艳丽脱俗。 她猜, 祁醒应该是从那批玫瑰里抽的一支吧。 男人杵在那儿,修长手指转笔似的玩着单支玫瑰, 等待着被他的“玫瑰皇后”发现, 然后心甘情愿被逮捕。 在这特殊的毕业游园下,在众多喧杂中,祁醒手里的大马士革像是最独特的入场券。 与她形成匹配, 做她的专属男伴。 祁醒瞧见她眼角又红了,无奈, 总算是站不住了, 捏着花儿走向她。 他一动起来,叶伏秋喉咙里那股酸涩更泛滥。 她抱紧怀里的玫瑰, 听着包装纸咯吱咯吱的脆声, 看着他走向自己。 其他学生都在纵向走进校园, 只有他绕过众多阻碍横着走到她面前。 男人靠近自己时专属于他的那股厚重的气场袭来,叶伏秋这才有了他真的回来了的实感。 现在怀里玫瑰的浓醇香味反成为了催泪剂, 她抬眸,带着红润的桃花眼瞪他。 哪怕她踩着高跟鞋,两人身高还是有快二十厘米的差距,祁醒背过手弯腰,顽劣揶揄:“哟,学妹,哭什么呢?” 搞突然出现这一套就算了,还敢跟她逗贫。 叶伏秋偏开眼,一脸不爱搭理他的样儿。 祁醒怕她是真生气了,立刻收起那副吊儿郎当,把手里这支玫瑰插-进她这一捧花之间,添补最后一块空缺。 他用沾着花香的指关节蹭了蹭她的眼角,笑意淡淡:“几个月没见,怎么又变漂亮这么多。” “是不是又有一堆臭男人追你,拒绝了没,嗯?” 叶伏秋彻底绷不住了,把玫瑰往他怀里一砸,染着哭腔喊:“没拒绝!多得是!我挑都挑花眼了!” “正打算从里面找个最好的马上结婚生孩子呢!” 祁醒一手拿花,一手直接搂过她的腰,把人扯进怀里。 自家媳妇身上的味道充斥鼻息,她的身体融进自己胸膛的瞬间,祁醒只觉得数个月的疲惫紧绷都瞬间散去了。 他把鼻尖放在她颈侧,轻蹭又细嗅,“那可不行。” “想结婚生孩子,只能找我。” “咱不是早就说好了么。” 叶伏秋往他肩胛锤了一下,气得恨不得咬人:“谁跟你说好了。” 祁醒抱着她沉沉笑。 “还笑,有什么可笑的。”叶伏秋抓着他衣服,隔着衣料用指尖扎他,想让他好好疼一疼,知道她有多担心,“事情结束不第一时间联系我,还搞这一套,你是觉得你是去过家家的吗!” “还是说觉得根本没必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你说话。” 祁醒抬头,对上她严肃的目光,认错飞快:“我错了。” “不是那样儿。” 也是神奇,他拉下脸低头一认错,叶伏秋的气就消了一半,她怼他的胸口:“所以是怎样?说清楚,不说清楚咱俩没完。” 几个月没见,她的脾气倒是更大了,强势的,不容置喙的气场更胜,祁醒心底是高兴的,说明这些日子她工作生活过得都还不错。 “事情虽然结束了,也通报了,但他们根子太深,警方好几个队一块查都忙不过来,等法院判罚还需要时间。”他细细解释:“不能确定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在外面,我一直被警方保护,通讯设备是不能用的。” “昨晚上我刚从警局出来,这不得先打扮打扮,赶紧就来崇京找你了。”祁醒说完,开始照例服软装可怜,又把她抱怀里,拖腔带调的:“再给抱会儿,快想死我了。” 叶伏秋不再挣扎,闻着他衣服上的味道,垂下眼睫:“王八蛋。” “出来了还不立刻飞到我面前,打扮什么,骚不骚气。” 祁醒阖着眼闷笑。 “给我骂爽了,秋秋。” 他算是个浪漫主义的人,尤其是对爱人,确实是可以一出了警局就立刻联系她,但他还是想为这场危后重逢布置一个烂漫的剧情。 “喜欢你这样儿,以后多骂,我爱听。” 她瘪嘴,补了句:“死变态。” 他们俩堂而皇之在大庭广众下抱着,众多擦身而过的学生们纷纷回头打量,皆是艳羡与揶揄。 今日的主角是穿着学士服的青年们没错,但在校门口相拥的情侣也是这一幅画卷里,为这般氛围点睛的一笔。 如青青茁壮随风飘扬的草坪上冒出的那一朵黄粉色的小花。 虽然来的时间比较早,但毕业典礼不能耽误,叶伏秋在老师那儿领了上台致辞的任务,要提前去主-席台那边候着。 所以等他抱得差不多了,叶伏秋推开他:“不能磨叽了,我得赶紧去。” “你没事儿就在外面找个咖啡店等我吧,我办完了事出来找你。” 祁醒没放开她的手,在叶伏秋疑惑的眼神下,慢慢说:“干嘛在外面等你啊,我跟你进去不完了。” 他从兜里掏出以前的学生证,在她面前挥了挥:“忘了?我以前告诉过你,崇大的毕业生一生都属于这儿。” 叶伏秋没忘,几年前他就站在这儿,把自己的学生卡递给她。 她抚摸着他的学生卡,对这座学校的憧憬更多几层。 如今他们都同属于这座校园,她无比确信的是。 她靠自己的努力,已经很接近与他比肩的境地了。 这颗星星确实是为了她一次次从云端坠落为她而来。 但小草小叶永远是向天生长的,既然他生在那儿,那她就努力长高,去成为攀上云端的藤蔓绿叶。 叶伏秋想了想,点头,也拿出自己的学生证,一挑眉,“那你可要跟好我。” “祁总毕业这么多年,别是连去操场的路都忘光了。” 说完,她转身,率先走向敞开的校门。 祁醒没着急抬腿,而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走进崇大的背影,心里的某个遗憾好像被圆满了。 他本该这样看她走进去千万次的。 不过有这一次,也够了。 这么想着,他牵起唇角,迈开步子跟上她。 崇大校园林间大道充斥着嬉笑声,洋洋洒洒被上头的国槐树荫吸收,清晨往中午的时间过渡的阳光和煦又不刺人,从树叶之间穿过,将黑色的学士服肩头照得发光。 叶伏秋看向身边的男人,忽然想知道在祁醒身上那些她不曾参与过的时间,“你大学的时候成绩应该很好吧?毕业的时候你是上台发言的学生代表吗?” “不是。”祁醒回答。 她狐疑:“没想到……” 他偏头来,黑发在光下透着金棕色,瞳孔也照得透彻发棕,散发着令人挪不开眼的魅力。 “我这人不爱抛头露面。” 叶伏秋:“……” 鬼信。 祁醒看她无语的表情,逗弄心得到满足,又说:“我教授一直想把我留在本校,但我还是申了哈佛。” “他一生气,直接把我从学生代表扒下来了,不高兴了呗。” 叶伏秋:“……” ok,这个说法更离谱了。 谁会信崇大教授的心胸这么狭隘啊!! 自己的学生能申到常春藤去深造,那得是多骄傲的事。 她瞥了眼祁醒,默默斥道:“你可别出去抹黑我们崇大的老师了,一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 第169节 祁醒懒洋洋勾着她肩膀,似乎在回想自己的老师,哂了一声:“那老头儿才不在意这些。” 叶伏秋看得出他应该和老师们关系不错,玩笑两句算了。 这人也没无聊到出去到处说自己恩师坏话的程度。 “那这位不喜欢抛头露面的祁先生,”叶伏秋拿出自己的发言稿,翻了翻,看他:“今天就好好看着你女朋友出去露脸吧。” 祁醒看着她如今自信又艳丽,喉咙连带着心底都泛着一股说不清的痒意,他眼梢微勾:“好啊。” “完了,女朋友太优秀,又自卑了。” “以后得抓紧挣钱了,不然怎么配得上叶小姐啊。” 今日清晨被惊喜搞得跌宕起伏的心情,也在他一句句日常的挑逗中被抚平。 lamghuan  叶伏秋听着,低头忍着,笑声如清铃碰撞般悦耳。 …… 毕业典礼在九点半的时候在第一操场准时开始,数千毕业生齐聚,黑鸦鸦一片学士服的身影俯瞰着像一面灰黑色正飘动的旗帜。 这次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的有三位,分别来自不同的领域,都是在本专业职场中发光发热,对社会做出杰出贡献的代表人。 另外两位都是大人物,叶伏秋惶恐,也许是因为自己做的事在互联网上比较火热,才会被老师们看中。 她没办法和另外两位一样给同学们传授什么走出社会后的成功经验,照稿子背完以后,望着下面数以千计的学生,补了一句:“幼儿园的年纪觉得午休无聊,小学的时候觉得课本枯燥,初高中的时候应付不来各个学科。” “等熬过了高考,到了大学,专业学习每天都在拷打着我们的综合能力,好像人生每个阶段都有数不清的烦恼。” “我也一样,生活里各种难题好像从不给我喘口气的时间。” “但我知道,一旦在这里停下了,我想追求的理想,自由,就会彻底与自己失之交臂。”叶伏秋看着下面,似乎想从这些身影里去寻找两年前穿着学士服的自己,忽然微笑:“人生没有准确的解法,也没有标准的结局,但是只有一直不停地走,前面的路才会不断延伸。” “愿同学们都能有走完这一路的力气,且能欣赏到这一路的绝美风景。” “我们终点再见。” 叶伏秋一语结束,台下顿时爆发出齐刷刷的震耳欲聋的鼓掌声。 或许她并不是今天最能给他们指引准确方向的人,但却是在心境上最贴近他们这些懵懂学生的人。 她鞠躬之后赶紧就下了台,一时间还不适应这么多人的仰视和喝彩声。 但是刚刚在台上看到的景色,她有好好记着。 叶伏秋下了台跟教授还有学妹们说了会儿话,就拿了瓶水找凉快地方待着,之后没有她的事了。 正午时分太阳灼烈,幸好今日云薄风多,在树荫之下正舒服。 她正小口啄着水,突然脚边被人用鞋碰了碰,叶伏秋扭头差点撞上祁醒这张大脸,吓得险些呛水。 她看了看他原来待的地方,又看他:“你什么时候溜到这边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 祁醒环胸靠在树干边,因为人高马大的身高优势,哪怕斜倚着,低下头的时候依旧像座山似的压下一大片阴影。 他瞥了眼主-席台的位置,“叶小姐站得那么高,哪看得见渺小的我。” 叶伏秋也学着他环胸,嘲笑一声:“祁醒,差不多得了啊,一句句的酸什么呢。” 祁醒不多矫情,双手往裤兜一抄,“刚刚那么多人给你鼓掌,什么感觉?” 她摇摇头:“感觉快被臊死了,浑身都僵的,好不自在。” 他哼笑一声,回忆说:“以前不是说想有一天被所有人仰望么,现在你做到了。” “要换了我,我就站在那儿,举起双臂,大大方方迎接喝彩,”祁醒给她演示了一下动作,闭上眼,无比狂妄:“让他们知道,没错,崇拜我就对了。” 叶伏秋被他的浮夸惹笑了,生怕被人看见丢人,凑近赶紧把他的胳膊放下去,“干嘛呀你,神经啊,奔三了中二病还没治好?” 实际上她这期间笑声就没断过,刚下台的紧绷感也被疏散了。 她一靠近,祁醒就顺势揽过对方的腰,替她擦了擦鼻尖冒出的汗,认真夸赞:“说得特别好,比前面那俩催眠的爹味老板好一万倍。” 他倒是谁都敢不服谁都敢数落,她这小人物哪敢说那种大话。 “人家可是大人物,可不能这么拉踩我。”叶伏秋抬手轻轻打他嘴一下。 “我又没说错,没瞧见台下那些学生都困成什么孙子样儿了,毕业典礼主角是毕业生,高兴的日子跑这儿说教什么。” 祁醒说完,抓住她刚刚打自己嘴的手,亲了一下,眼神却故意压沉:“还有,你打我嘴干什么。” 被他亲过的手指痒痒的,叶伏秋弯眼睛:“怕你乱说话得罪人,主要是别连累我。” 不过她确实赞同他说的,说教的致辞并不适合今天的氛围,更不能获得学生们的认同。 “得罪?”祁醒轻叱:“就是当着面说,他们都不敢掉脸子。” 他可是祁醒。 “我说什么来着,不管你干什么,都有我给你兜着呢。” 叶伏秋拉住他的手,“今天不用兜,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想了想,“不过不用替我兜着,但是要替我结账。” 叶伏秋也有一箩筐在崇大没能和他一起实现的遗憾,拉着他从树荫下走出去,在眼光下眯眼说:“祁学长请我喝个咖啡呗。” “墨迹咖啡,你说的,很不错,可以尝尝。” 崇大那三年,没有他的崇大三年,她无数次地走进墨迹咖啡,点一杯他说不错的柑橘美式,试图用美式的苦压抑心底的苦,用柑橘的清甜去留恋那些逝去的美好。 他曾经走过的地方,他提及过的东西,都像能延续那场美梦的添加剂。 她不顾后遗症,一次次地加在杯子里灌下短暂续命。 祁醒看着她,讶异于他们两人每次都能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件事上,热烈阳光正晒得皮肤发痒,他握紧她的手,任由对方拉着自己走。 他勾唇:“成啊,今天的消费学长买单。” 叶伏秋被哄得高兴,双手握住他一手,拖拽lamghuan着他快点走,行为举止少女感尽显。 “学长什么学长,你说这么顺嘴也不知道害臊。” 祁醒一听,三两步跟上瞬间走到她身边,低头恶狠狠来了句:“我不知道害臊?哦,那荣明一口一个学长的时候你就不觉得他不害臊了?” “叶伏秋,你双标得很。” 叶伏秋静静盯他几秒,噗嗤一笑,拉着人告诉他:“你在吃什么乱七八糟的醋?” “跟你同步一下信息吧,在你隐姓埋名消失人海的不到半年里,人家荣学长已经订婚了。” 祁醒愣了一下,然后与她对视,似乎有些意外,然后评价一句:“他认输得倒是快。” “什么啊,人家是遇到更合适的了。”她纠正。 “刚被你拒绝就能这么快找到订婚对象,我看之前口口声声认定你的话也多半是扯。” 祁醒无心眼前绿荫校园的美景,目光始终在她身上,轻叱自证:“看见没,到最后非你不可的还是只有我祁醒。” 叶伏秋撒开他的手,换而踮脚,双手捧着他的脸,凑近让视线充满祁醒的模样,桃花眼弯得像被挤成片的花瓣,“是是是,你是最有资格的。” 祁醒握住她的手腕,挑眉:“有资格什么?” 她憋笑,补充下句:“做我的狗。” 他被气乐了。 叶伏秋像抚摸狗狗般用指腹摸摸他的下巴,笑得清脆。 “说起来,我不知道你要回来,本来打算在崇京办完事就回去参加荣学长的订婚宴呢。” 两人继续顺着操场这条路往前走。 “你去他的订婚宴?合适么。”祁醒问。 叶伏秋讶异,“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也觉得我和学长曾经彼此考虑过就应该避嫌吗?” 她扭头叹气:“好吧,我确实也这么想过,而且考虑了很久,最后是学长强调我们是很重要的朋友,三五次热情邀请我过去玩,我才答应的。” “这是人家的高兴日子,我就怕让其他人有什么看法,影响学长心情。” 祁醒乜斜,瞧着她的脸在树荫之下一会儿阴凉一会儿迎光,“你担心的是这种事儿?” “你说的难道不是这方面?”她怔。 他上下打量了她:“我的意思,你就这么出席人家的订婚宴,新娘不会不高兴?” 叶伏秋:“为什么?” 祁醒:“谁会愿意自己订婚宴钻出来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抢风头?” 叶伏秋瞬间又笑了,打他一下:“不正经!” 墨迹咖啡比较靠近校门口,两人一边说一边闹比较慢,不过却没有人觉得这条路漫长。 祁醒说回话题重点:“我回来也不耽误你办你的事儿,该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不过多加个男伴的事儿。” 叶伏秋:“?” 你要干嘛啊。 他指指自己:“我也要去。” 她立刻否决:“不行,我可没打算带你去。” 祁醒眼梢怔开,没预备被拒绝的台词,“……理由呢?” 叶伏秋移目,看了看路边的花草,怀疑祁醒的双商在某些时候完全不作用,“拜托大哥,你几个月前还在跟学长剑拔弩张的,这会儿又到场给他送祝福,不觉得像挑事吗?” 再说。 她看了眼自己男人,就这个模样,就算不说话当木头人,一出场也是全场焦点。 学长才是那天的男主角,就别给人家添堵了吧。 挑事儿一词出来,祁醒倒像是找到了准确定位,露出熟悉的顽劣微笑,似乎在满意。 “我会恭喜他做了个正确选择。” “什么?” “跟我当情敌这种事儿,趁早放弃才明智。” 叶伏秋点头:“你要是这样说,我就更不能带你了。” 第170节 祁醒搂过她来,低头一笑。 就在这会儿,路过的两个学生看着他们露出异样目光,叶伏秋率先察觉到这种眼神,拍拍祁醒用下巴示意他,小声:“有人在看你。” 祁醒瞥了一眼,歪头:“难道不是看你?”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是对方。 然而下一秒,那两个穿着学士服的学生试探着靠近,弱弱问出一句:“你好……请问是祁醒吗?” 祁醒扫了眼他们。 叶伏秋愣了下,指着他:“你们认识他?” 她记得祁醒是不喜欢上采访报道的。 得到确定的答案,两个学生一下兴奋起来,点头说:“怎么不认识!我俩是经济学院的,祁学长的照片现在还贴在优秀毕业生的告示栏里呢!” “我们老师也是郑教授,他在课上总是跟我们讲你还在崇大时候的事迹,”其中一个男生看祁醒的目光都发光,“别说我们这一届,估计这几届金融学生都崇拜你!” “你留在金融系自习室的笔记本被好几代学生手抄着学习,还有你修的两个学位刊登的论文也是范本级别的。” “学校论坛到现在还有关于你的讨论呢。” 女生玩笑一句:“学长,你都毕业七八年了,同学们还是一直认为你是崇大校草历代第一。” 祁醒偏头看身边的人:“你看见过我的帖子么?” 叶伏秋摸了摸额角,“啊……我,我平时忙,不怎么看论坛。” 其实关于他的帖子她全都收藏反复看的。 他点头了然:“那真可惜了。” “真应该让你好好看看别人怎么夸我的,让你甩我六年。” 两个学生:“……?” !啊?! 我们听到了什么!!!? 第087章 soar soar:87. 叶伏秋听见这话顿然瞠目。 大哥, 这种话你真的要当着同学们说这么大声吗! 两个学生面面相觑。 原来大神在爱情方面也得乖乖给漂亮学姐当舔狗!! 六年,想不到啊,祁醒学长竟然是这么深情的人。 回去立刻上论坛分享最新八卦! 不知道有多少暗恋祁醒学长的女生要一夜失恋了。 叶伏秋偏头拿眼睛控诉他。 祁醒面不改色, 反倒股莫名骄傲的劲儿在身上。 其中一个学生提前从震惊中醒来,笑了两下:“祝学姐学长幸福!那, 学长,请问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合个照……?真的崇拜你很久了。” “你不知道,每次专业考之前,我们都是跑到那个展示栏前面拜你的。” 叶伏秋:? 好怪,说不上哪里怪。 另一个学生知道祁醒现在是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像手写签名和照片这些东西都不能随便给别人, 轻则是被拿出当噱头赚钱, 重则没准要拿着签名去做什么坏事。 祁醒肯定是介意的,不能惹他不高兴。 所以她说:“签名就不用了学长, 我俩带着本子呢, 能不能给我们写一句话,一句就行。” 祁醒看了眼叶伏秋,问他们:“刚才她在台上的演讲你们都听了吗?” 两人点头:“听了。” “说得特别好。” “学姐是不是前几年刚毕业, 好像以前在校论坛看见过你的照片。” 叶伏秋弯动唇角,只是微笑点头。 祁醒接过递来的签字笔, 低头在学生本子上写字:“那就这句吧。” 他的字迹潇洒却不潦草, 因为自小习得书法所以下笔稳,笔走龙蛇几笔就写完了一句。 祁醒给两个同学写的是同一句, 写完把笔递回给他, 然后牵起叶伏秋的手往前走:“先走了, 毕业快乐。” 叶伏秋走出两步,回头对那两个在看本子的学生小声喊:“毕业快乐~” 两个学生目送他们走远, 然后齐刷刷看向本子上这一句。 【不停走,路才会延伸,终点见。】 …… 高跟鞋在柏油路上的清爽哒哒声不断,叶伏秋扭过身看他:“你给他们写了什么?” 祁醒直接回答:“我老婆叶伏秋超级棒。” 叶伏秋抬腿踢他一下,笑骂他:“你敢。” “不信?不信我叫他们回来给你看看。”他回头作势要往回走。 她赶紧拉住人:“行啦你!还嫌在学弟学妹面前不够丢人?谁会信你真的写那些啊。” 叶伏秋指指前面一个方向:“走吧,马上就到咖啡店了。” 祁醒没多再跟她玩笑,牵着人继续往前走。 “今天开着?” “肯定开的。”叶伏秋说:“虽然现在是暑假,不过遇到这种学生老师,连带着家长都能入校的特大学校活动,学校里的店铺都会开放。” 再走两步就能看见那家坐落在街角的小咖啡店了,祁醒知道墨迹对两人的意义,故意问:“在崇大三年,喝过这家吗?” 叶伏秋摇头:“没有。” 他“嗯?”了一声,显然没料到:“三年没喝过一次,这家在学校里不是很有名儿?” “是啊,不过我那几年都有星x克的学生兼职,员工每天可以免费喝一个中杯,何必再去别的店里花钱。” 叶伏秋说完,说出重要的下一句:“而且曾经你说墨迹的咖啡很好喝,叫我入学以后试一下。” 祁醒目光凝注在她脸上,双眼在光下漆黑发亮。 她略有迟缓,说:“不想走进那家店,因为不太想因为这个想起你。” 无疑是令人酸涩的一句话,不过祁醒听完,却没给叶伏秋想看见的表情。 他反而拖腔带调的“啊”了一长声,点头:“都怪我,让你错过那么好的咖啡三年。” 对方太“真诚”,反倒让她这个说谎的人感到内疚了。 叶伏秋克制心虚的情绪咬咬嘴唇,搪塞过去:“啊,对,你知道就好,走吧,今天让我尝尝这咖啡到底多好喝。” 祁醒敏锐的眼神扫过她的脸,笑而不语。 “走。” 走进墨迹咖啡店以后,叶伏秋被熟悉的店内装潢侵袭,好像那些年在这里孤军奋战的学生回忆历历在目地翻页回来。 她故作陌生地环顾四周,然后走到点单台前,看向祁醒:“你有推荐?” 祁醒才是那个真正很多年都没来过的人,他扫了一眼菜单,“咖啡单换过了,新品也不少,好在之前喝过的几款经典还在。” 他跟服务生说:“一杯柑橘美式,一杯朗姆拿铁,都要少冰。” 服务生点头,微笑着对他们说:“现在店里有毕业日活动,新手机号注册会员可以免单一杯,二位需要吗?” 祁醒侧靠着台沿,直接看向叶伏秋:“我是老会员了,正好你没来过,注册一个。” 墨迹咖啡店“白金会员”叶伏秋猛然被噎住,咧嘴干笑,僵硬地拿出手机:“……我们,一定要薅这个羊毛不可吗?” “你祁大少多花一杯的钱又不会怎样。” 她这样的话露出了倪端,祁醒故作不懂,不依不饶:“有活动干嘛不参加,过日子不得柴米油盐好好算计啊。” 他轻笑,碰碰她肩膀,“你教的。” 说完,祁醒不给叶伏秋机会,直接对服务生报上她的电话号。 输入完电话号后,服务生诧异,抬头说:“这位小姐已经是本店会员了,而且消费额度不低呢。” “您二位还有新的手机号吗?这活动很值的。” 祁醒缓缓看向她,一副“我就猜到”的表情。 他用迟慢语气磨损她的羞臊心,“一次都没来过?” “不想因为这个想起我?” “嗯?” 叶伏秋恨不得找个地缝装死:“……” 对不起行了吗!! …… 几分钟后服务生将做好的咖啡端上来,祁醒让她挑一杯,她毫不犹豫选了柑橘美式。 工作生活城市都不在崇京,这次一走,就不知道下一次踏进学校是什么时候了。 叶伏秋想好好记住这杯咖啡的味道。 两人没有在店里坐着喝,而是端着短暂吹了下凉气,继续出去逛校园。 第171节 苦涩之后袭来的是久久不散去的甘甜,这就是他家柑橘美式的经典之处,叶伏秋品味着这咖啡,望着四周盛夏街景:“以前在学校里,每天都是想尽办法抄近道,省下最多的时间,忙得昏头转向。” “都没发现原来学校还有这么多我都没走过的小路,景色这么漂亮。” 全国占地面积名列前茅的崇大,学生们大部分都自备一辆小单车,四年内只在一个区域里活动很正常。 她全心享受周遭风景,祁醒却只瞧着她这五六厘米的高跟鞋一直咯咯哒哒没停过响。 他拉住她:“走这么久,你这鞋不磨脚吗?” “累不累?” 他不说她都没意识到,后跟那里确实有点热麻麻的,但是因为高兴,那点不舒服早就被自己抛到脑后了。 叶伏秋低头看了眼,“没事儿,鞋子质量没问题,只是因为我老没穿高跟鞋了,皮肤又不耐磨。” “等回去就换鞋。” 她能忍,祁醒反而不愿意她忍,“我记得这附近有便利店,买双鞋你换上。” 他拉着人刚要往便利店的方向走,结果没拉动,祁醒回头用眼神疑问。 叶伏秋没动,似乎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她只是默默指向远方人工湖的方向:“湖那边有鸭子。好多天鹅,鸳鸯和小鸭子。” “我怕待会儿再去它们就跑了。” 祁醒瞧着她眼巴巴这样儿,无奈笑出声,笑话她:“叶伏秋,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你去买吧,湖边挨着情人坡,我在情人坡等你。”叶伏秋特地嘱咐:“你多买一袋面包回来,我要喂鸭子。” 说完拍拍他催促,自己转身就往湖边走了,一手提长裙一手端着咖啡,小碎步迈得很快,看得出对鸭子的热情多旺。 等祁醒拎着购物袋过去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媳妇在脱了鞋在湖边逗鸭子。 湖色波光粼粼,在阳光下如流动的琉璃珠帘,天鹅游动后曲着脖子睡午觉,鸭群彼此追逐,有不少学生围着这片湖游玩拍照。 叶伏秋手里没有喂食,就拿着狗尾巴草摇来摇去的骗,拿着手机拍照。 她将头发三两下胡乱扎了起来,几缕青丝漏下,软绵绵搭在肩膀上,徒增少女往女人过渡的独特韵味。 人本就天生玲珑曲线,又穿着修身的裙装,此刻赤脚蹲在湖边石头上,光是静悄悄在那儿就足够夺目。 祁醒把东西放下,拿着她要的面包,“你拿根草骗鸭子?” “万一是个吃素的……”叶伏秋刚抬头,忽然被来人捏着后颈吻了一下。 她被亲得没反应过来。 祁醒没有故意逮着她在大庭广众下深吻,而是控着她仰头的后颈,碾着她的嘴唇,浅尝辄止地用舌吮尝她的唇瓣,两三下就结束。 他睁眼,看着面前女孩因为自己而泛着水光的嘴唇,很是满意。 这个吻阔别了小半年,显然还不足以平息所有思念渴求,但在当前景色下,却是最能令她心头泼满蜂蜜的尺度。 吻浅,但浓郁。 叶伏秋扶着他的胳膊,被吻后嗓音更软些:“……干什么啊,突然。” “看自己女朋友太漂亮,没忍住。”祁醒指腹蹭着她的嘴唇,嗓音沉韧愉悦:“突然想起今天见面还没亲你。” 她拆开包装,掰开面包屑扔到湖面上,抿起嘴唇憋笑:“好吧,今天特许你乱来一次。” 祁醒一听,像狼狗竖起了耳朵,凑近低声确认:“允许我乱来?” 叶伏秋知道这人lamghuan又开始犯浑曲解,眨眼赶紧纠正:“是,是允许你刚刚大庭广众下亲我。” “你别乱想别的啊。” 他才不管那些,俯身,手伸过她的膝下,二话不说把人拦腰抱了起来。 叶伏秋吓得伸手搂住他的脖颈,面包啪嗒掉在地上,鸭子们扑到地面上来捡着吃。 学校的湖很大,沿湖游玩的人分散得很开,但是情人坡这边的人是毕业生们拍照的热门地点,他们看着那帅得过分的矜贵男人把没穿鞋的漂亮姐姐一把公主抱了起来,惊艳地差点没忍住惊呼声。 清涟跃金下,天鹅俯首,校园情人坡,俊男美女在他们面前演什么偶像剧呢?! 感觉到很多人都在看他们,叶伏秋搂着他脖子,恨不得把脸全都埋在他胸口,在他背后的手不止地锤打:“这么多人都在看我们,你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祁醒瞄了眼她那双搭在自己手臂上因为尴尬蜷起的光洁白脚,冠冕堂皇地绅士发言:“你没穿鞋,让我看着你你踩着草坪回去?” “那样的话还要我这男朋友干什么。” 说完,他已经抱着人回到了放东西的地方,祁醒把她放到长椅上,扯开新买的柔软拖鞋的标签,单膝跪地给她穿好。 不管过去现在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如何,叶伏秋始终都是不习惯别人伺候的人,别人多一点服务她都会不好意思,大部分的时候比较喜欢亲力亲为。 譬如海x捞的服务就太热情,如果不是朋友点名要吃他家,叶伏秋一般不会主动走进去。 但是她却无比享受祁醒的伺候,似乎这些早就是刻入骨子里的习惯,她喜欢看他为自己低头,默默为自己做一些不能再日常的事,展露只在她面前才有的样子。 祁醒这样真实自然地在她身边,叶伏秋觉得心里踏实。 祁醒捏着她的脚腕,看见她脚后跟红了,按了几个地方,抬头问她:“疼吗?有酸的感觉?” 叶伏秋摇头:“我都说了还好,别担心,不过拖鞋果然比高跟鞋舒服多了。” 说完笑着晃了晃脚,露出几分俏皮。 祁醒坐到她身边,端起自己的拿铁喝了口,“我记得以前没有天鹅。” 叶伏秋捧起自己的美式,摇了摇里面还剩下一小半的冰块,“应该是你毕业之后收到学校的,不过冬天的时候都会赶回室内,只有春夏的时候湖面上才有动物。” 她偏头,盯着祁醒的侧脸。 这样和煦平静的画面,是自己大学四年在这里念书时无时无刻不幻想的。 幻想,也是妄想。 今天有他陪着这样痛痛快快逛一遍校园,圆了不知道多少遗憾。 “想什么呢?”祁醒目视前方,却问。 叶伏秋视线流连在他五官每个角落,看得半入迷,语气慢慢:“在想,你的朗姆拿铁是不是很好喝。” 祁醒手里的杯子里还剩下一半左右,但他却说:“可我喝空了,怎么办。” 他偏头过来,对上她澄澈又勾人的眸子。 眼神交汇下的潜台词,两人心知肚明。 祁醒低头过去,叶伏秋伸手,攀上他的肩膀。 槐树茁壮茂密,枝叶织出一大片阴翳,摇曳着,为靠近接吻的情侣打下一片灰色的清爽。 …… 崇大附近有个街心花园,每逢春秋都会有不少居民在周末到公园里野餐。 有一段区域是可以开车进入的,此刻晌午往午后过渡的时间段,盛夏的公园里几乎没有来自讨暑热的人存在,于是藏匿于小林子里的高大路虎车成为无人察觉的存在。 风动吹起树叶沙沙作响,自然的动态为树下不太自然的动静遮掩去些许羞人的大胆。 高大的越野车静止停靠着,却时不时在树荫下摇晃出虚影,旖-旎暧昧。 叶伏秋脚上的拖鞋早就在他把自己抱去驾驶位的时候就甩掉了,此刻面对面骑在他身上,发软的上半身几乎栽进他怀里,双脚脚趾因为浑身战栗忍不住蜷起。 湖边那一吻两人便没再收住情绪,为了不在外面太丢人,叶伏秋主动要求要走,祁醒就火急火燎把她扔上车,都等不到回酒店,他就近直接把车开进了公园。 半年前两人还每日都在一块的时候这方面的事就基本是忍不住的,这人恨不得几分钟就要亲她一次,更别提日日夜夜不让她睡好觉的折腾。 车厢里绿色的光线对撞着,让本该属于夜晚时刻的啧砸吻声都染上了与众不同的味道。 阔别小半年,他们对彼此的思念几乎无法用言语表明,只有最直截了当的身体接触,用最没有修辞手段的疯狂亲密,才能表达个七八成。 他们都没打算让今天平平淡淡过去,本以为会等到夜晚。 没想到前菜香槟会在这公园车内就上演。 不过也不错。 两人身上的体面衣服没几分钟就变得褶皱凌乱,她搂着他的脖颈,却无意间散乱了他衬衫的扣子,祁醒胸膛处钝重的心跳震麻了她的指尖,他的动情无疑是最好的催化剂。 车里的空调仍在供应,不过在这情-浪中明显被削弱了作用,车载音乐还在播放着摇曳的,缠绵的,极致浪漫的rnb歌单。 越野车上等的立体音响播放着朦胧顿挫的英语抒情rnb,叶伏秋的味蕾里被他口中的拿铁味道充斥,甜中燥热。脸颊被他的鼻尖蹭得好痒,痒意顺着脸颊迅速遍布全身,令她的身体频繁发紧。 叶伏秋好久没接吻,跟不上他的体力和节奏,只觉得自己的唇瓣像被他吮玩的两片果冻,咬一下,吸一会儿,弄得她嘴巴发麻,呼吸间让些许涎水顺着嘴角狼狈淌下。 意识到口水溢出唇角,她臊得眼底发热,唔唔出声。 捏着她后颈的男人并不打算放过她,短暂挪开时迅速替她擦干嘴角,下一秒又压了下去。 祁醒的手在她后背抚摸着,像安抚,更想勾惹。 勾惹她,不要将这车上的戏码止于亲吻。 他的大手推动她的长qun-qun摆,同时扯着她接吻,放松她的警惕性。 当叶伏秋感觉发凉的时候,他的……已然抵达使坏的终点。 祁醒往熟悉的地方,一按—— 叶伏秋瞬间挺起腰板,似乎有什么冲破了车顶盖。 她激灵一下,从趴在他身上到坐了起来,最后往后一仰,后背直接往方向盘上摔去。 祁醒的手提前挡在她后背前,防止她被硌疼,也防止她一下撞动了鸣笛,闹出大动静引人发觉。 叶伏秋的锁骨瑟缩出沟壑,凌乱又美丽的黑发在她靠到方向盘的瞬间扑散开,随着她高高仰起的天鹅颈,垂在脑后,搭在胸前。 这般绝美的镜头,惹痒了祁醒的眼角心底。 他手上一个没收住力度。 “嘶——”她的丝袜被扯烂了。 白皙的肌肤顺着丝袜的裂缝与他略有粗糙的指腹无隔接触,叶伏秋微微颤了下,被他的动作和炙热的目光烫得不知所措。 祁醒坐起身,将她的-月退-推高,让对方的双tui勾住他的劲腰。 他起身,彻底将她压在了方向盘上,将娇嫩的人禁锢在他怀前和方向盘前这么一块狭小窒息的地方。 祁醒阖眼,将虔诚温柔与克制不住融为一体,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喉咙。 叶伏秋又是一颤。 因为车厢和姿势问题,他不方便俯身用嘴亲力亲为地替她预热,提前放松,但他不会少做任何前期戏码。 第172节 祁醒从一侧手盒里,在崭新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小方片塞在她掌心。 “之前答应过我,在车上试试。” “秋秋没忘吧。” 叶伏秋捏着感受到塑料方片里面的形状,有些生疏更羞怯。 他点水般吻嘬着她的颈侧,伸出自己的手,往下。 祁醒笑着哄她:“帮你去一次的时间,帮我拆开它,等着用。” 叶伏秋此刻身上连带着手都因为情-动抖得厉害,哪儿拆得开这个…… 她双手捏着小方片,刚要找准齿痕撕开,这时面前的人手上忽然—— 叶伏秋一个仰头,直接失了声,差点把东西掉了。 他太了解她了,了解每个地方。 “祁醒……”她双眼是模糊的,脚趾踩在他身后的椅背上,听着皮椅发出咯吱的声音,只觉得浑身毛孔都被打开了,往外不停冒热气。 好像发烧了,头脑发蒙,浑身燥热。 “我,我不行……”她胡乱想去握住他的手,眼泪都要沁出来了,情绪在红线前后跳跃:“你手慢,你的手……” “我怎么?”祁醒听着若隐若现的碎声,在音乐的氛围里飘弥着……,光是看着她的各种表情就足够餍饱。 他贴耳到她唇边仔细听:“秋秋要什么,都可以,但是要说清楚。” 她是想他慢点的,但是好像慢下来,她那即将煮沸又还没煮沸的……就得不到。 叶伏秋难耐无助地吐出几声,最后扭动几下,小声吐出一句:“别……别。” “就这样。” 祁醒靠在她颈窝,听着她坦率又别扭羞赧的发言,半晌,喉咙溢出声性感的低笑。 他也快忍够了。 第088章 soar soar:88. 盛夏蒸腾着绿色与蝉鸣。 路虎宽大的轮胎承受着一波接一波的震颤, 清凉树荫下摇曳的是属于成熟男女的热烈。 正餐还没上,叶伏秋就已经被面前的这位大厨弄得神魂颠倒,口齿发渴, 在这冷气充足的车厢里露出几分脱水的可怜神态。 看得出她犯渴了,祁醒捞起旁边的矿泉水, 自己喝了口,直起身扶着她后背,嘴对嘴这样赐予给她。 叶伏秋观察到了,他就喜欢这样。 在这种特殊时刻,她最渴求什么的时候,这样居高临下又亲昵无比地赐予她。 他喜欢给予, 她也享受这样的馈赠。 叶伏秋在唇舌之间的热吻中接住他口中的甘露, 多半都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去,打湿了她脖颈和月匈前大片肌肤。 明明是一小口水, 她却喝得呛到, 叶伏秋闷声咳嗽几声,看着他也一样被水打湿的嘴唇和下巴,心脏里某根弦莫名被挑动, 她抬手,将他沾着水的下巴抹开, 抹得一片糟糕, 让祁醒与自己一样狼狈。 她莫名满意。 叶伏秋坐起来重新圈住他的脖子,面对面骑着他, 贴着对方嘴唇上啃着亲。 祁醒把水扔回去, 捏着她的腰, 哑声问:“就这样做?还是去后座。” “就这样。”叶伏秋喜欢面对面这个姿势,因为这样两人会被迫抱得更紧, 她虽然位处上位,但是依旧是依赖他在下方的力量。 他给予她支配他,俯视他的权力,但实际上,握着鞭子的人还是坐在下面的祁醒。 祁醒单手伸到下面,一把将座椅后退到最大限度,座椅调成最合适的45度。 越野车的厢内本就宽敞,这样一弄,叶伏秋四肢稍许得到伸展,不再挤得瑟缩。 网上说得对,闭塞的空气流通不顺畅的空间,更能加速人的紧迫和短促感,是调情的最佳场所。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和祁醒在车上的这一次,感官体验将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或许能直接媲美在山里露天小院里的那回。 就在她感到这车厢里的氧气逐渐稀薄而走神的时候,面前抱着自己的人突然一巴掌拍在她pg上,弄得叶伏秋一激灵。 紧接着就听见男人在她耳畔引诱着问:“帮我拆好了么,嗯?” 对方一说话,就引得她那块皮肤又麻又酥,叶伏秋嗓音不稳:“……嗯,好了。” 他用嘴唇蹭蹭她柔软的耳垂,一笑:“乖乖,替我dai上。” 叶伏秋脸颊刹然又热了起来,慢吞吞低头,双手笨拙又发烫。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坦然面对这…… 可怕的东西。 祁醒靠在椅背上,仰起下颌眯着眼紧盯着她,说话前喉结往下压,“快点儿,秋秋。” 他语气里始终含着稍许笑,“你弄得我痒。” 叶伏秋面颊顿然更赤了,像蒸熟蟠桃顶尖儿的那抹粉红。 皮椅被强烈挤压摩擦时发出不断地吱呀声音。 得到一滴契合甘露的瞬间,窗外树枝上的翠鸟与雄鹰皆有一声鸣叹。 明明是在正午时分,窗外炽热难耐,阳光明媚赤诚。 这块地方却显出一股跳脱规矩之外的模糊暧昧,太阳照到此处都被醉得微醺倾倒。 车里的音乐是rnb,这种乐种很特殊,rnb有着能带着听着情不自禁摇动身体的天赋和能力。 让听众沉醉在rnb婉转绵长的旋律里,久久散不去。 旋律在摇动,车窗外的绿叶似乎都跟着有了残影。 音乐一首首持续了很久树枝上的鸟儿才发觉,不是树枝在摇动,是树下的参照物,那辆越野车在不止地随音乐律动。 被自然绿植充满的zuoai场景会有格外的魅力,让所有情绪释放得更添了几分舒展与野性。 叶伏秋的心跳逐渐跟上了歌曲的鼓点,神志快要冲破车顶,与天上白云融为一体。 祁醒在这方面的超然能力,确实让她真有些被迷得半步都离不开,在这种特殊的时候,几乎喜欢到随他说什么,她都会照做。 似乎不管他说什么,要做什么,都是能让她更爽的妙法子。 两人的契合时隔小半年,当思念融入到这里面,怎么都掺了点儿疯劲在里面。 在这样的瞬间,她无比贴切地感受到两人镶嵌为一体的灵魂。 车子的空调系统在迅猛工作,却远远供不上车内二人需要的清凉。 这样的时候,身体散发的热量比机器要快无数倍。 她觉得好热,好渴。 叶伏秋早已失了理智,所有动作都随着本能,她将舌尖微微伸出,迷离着双眸张开红唇,就这样狼狈糜烂地望着窗外枝繁叶茂,大脑空白一片。 最后两人还是闹到了后座去。 叶伏秋的双腿,尤其是膝盖都磨蹭得发红了,但两人全然顾不得这些。 祁醒贪恋此刻的她。 手掌略过之处,皆是他的领地。 她是家人的秋秋,是团队员工们的叶老板,是朋友们的叶伏秋。 他不阻拦她扮演各种角色,成为每个她。 但是他也会贪婪独断地这样享用着明确的,完全的拥有她的时刻。 这个时候,她只是他一个人的秋秋。 叶伏秋贴着闻着皮椅上的香味,总觉得不公平。 她凉快四五次的时间,他才勉强凉快一次。 同样都在过夏天,为什么她这么不禁热。 叶伏秋浑身都软的,这种战栗是从皮肤里往外散发的,她的手虚虚从车窗玻璃上滑落,扒着车座皮面,气息很乱:“祁醒……我……累死了……你快点……” 她真的在这空调房里中暑了! “祁醒……”她娇娇地催,软软地求。 他额头的汗珠啪嗒落下,激麻了她的后脊。 祁醒俯身,抱紧她,在她后颈处亲了口。 “嗯,乖。” “再有一小会儿。” …… 一个半小时过去,车子的四个门子终于被打开通风。 餍足的男人拿着纸巾清洁前面驾驶位,盖着薄毯的女人躺在后座仰着头望着外面绿叶景色,纤细白皙的胳膊还搭在车外,线条柔美。 叶伏秋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摊被捏烂的面团,没骨头似的只能躺着回复些许力气。 神经系统还在敏感中没有平息,但是身体已经处于运动后的疲乏,这种双重反差让她莫名有种爽感。 果然,在车上比平时还要消耗力气,幸亏确定周围没人。 如果要是在什么停车场之类随时有人经过的地方,她处于惊吓中做完这事,估计身心都要经过一遭磨砺。 后座其实也没比前面干净多少,但是祁醒的驾驶位不清理一下已经没法开了,他刚刚说要直接送去店里清洗车,叶伏秋一听想到什么立刻阻止,红着脸让他把车擦个七八成再送去洗。 他不嫌丢人她脸皮还薄呢。 叶伏秋把湿巾纸贴在鼻子前,闻着纸巾里茶味的木质清香,舒服地喟叹一声。 第173节 “祁醒,我累了。” 前面清洁的人回:“嗯。” “晚饭你订了餐厅吗?可我坐都坐不住了。”她懒洋洋撒娇。 祁醒完全没犯难,直接说:“我让餐厅送到酒店布置,在房间里吃一样。” 叶伏秋就知道他会安排好,闭上眼笑了下,说:“既然不在外面吃,那我要喝酒。” 对方笑了一声,她听见他说。 “看来以后得备点儿好酒在家里,供你这馋酒鬼。” 叶伏秋慢慢睁眼,盯着车窗玻璃倒映的他的身影,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次他不会走了,也不会有危险了。 从今往后,都是只属于他们和美平淡的好日子。 …… 等她休息差不多了,祁醒清理完车子回到后座伺候她把衣服穿好,驱车离开公园,返回他订的酒店。 祁醒订的还是几年前的那家酒店,四十六层的套房好像是他专属的,像是半个崇京住所,但她猜想这人在崇京肯定有不少房产和基业。 毕竟母亲一脉亲戚都在崇京扎根,他算半个首都人。 叶伏秋单手被身边人牵着,环顾大堂装潢,“好像比前几年又精致了,换新过吧。” “不清楚,应该是。”祁醒告诉她:“如果以后到崇京出差就直接到这儿住,四十六楼的总统套是我个人的。” 她讶异:“还真是。” 祁醒偏头,解释:“这酒店贺醉词的,有我入股。” “原来你是股东啊。”叶伏秋看向周围微笑迎接的员工们,怪不得他们对祁醒比对其他贵宾还要殷勤一些。 “那你算是半个老板了。” “不算,只投了一小部分。”他对大堂经理挥挥手,表示他们自己上楼不用人跟着。 然后开了专属电梯带人进去。 叶伏秋对这里的记忆尤为深刻,那是刚和祁醒结识没多久,大一军训结束她大老远跑来崇京逮不学好的妹妹,结果反被混混欺负,是他从国外直接飞到这里救她于水火之中。 那次是他第几次救她了?叶伏秋记不清。 只记得有很多,很多次。 那时候她看不透这个人,对他的感情复杂难言,一边觉得他曾引导过自己,一边又没想到他本性如此恶劣。 一边不敢靠近他,一边又被他疯狂吸引着。 就是在这家酒店的四十六层套房里,他将她拉到身前,笑着说出那句。 【我在想到底什么对你是麻烦,是你绕十万八千里都不想沾着的。】 【原来是我啊。】 【可你现在欠我的,欠到你怎么都换不清。】 【怎么办,我成了你的救世主。】 【再讨厌你都甩不开我了。】 祁醒一次次地在关键时候从天而降,一次次把她从绝望的泥潭里拉起来。 并非一次救赎,而是重叠着用一次次地反复擦拭,才让她像颗沧海遗珠似的逐渐挥发出原本的光泽。 那时候她俨然像一只立满了尖锐的刺猬,内里不堪一击,外壳不允许人触碰。 现在的叶伏秋根本不敢试想,如果自己的命运里没有祁醒出场的存在,她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她仍旧会倔lamghuan强地在泥潭里挣扎,或许也会如现在有一番成就。 但她的人生会缺一块,缺一块挚爱的拼图。 这块拼图,少了它不会对她规划的人生有任何影响,但少了它她的人生蓝图就永远少了那么一块。 祁醒是她广袤的理想绘图里的那点睛一笔。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叶伏秋瞥了眼他握着自己的手,忽然转身靠进他怀里。 祁醒正看着手机,身边人突然扎进了怀,他抬高手机,意外问:“怎么了?” 以为是她哪儿不舒服。 叶伏秋靠着他胸膛,默默摇头,“没什么。” “我就是突然想到好多以前在这儿的事。” 祁醒把手机收了,玩着她的软发,勾唇:“想我什么?” 她蹭蹭他的胸口,说:“想你以前多浑蛋。” 他碎笑,胸膛微微震颤。 叶伏秋搂着他的腰,回忆着他说的。 【如果我爱上你,爱你爱到半步离不开,会怎么样。】 那时候他真是有病,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好像每个举动都是为了捉弄她,看她难堪着急的表情,而她也每次都掉坑里,如他所意。 就在这时,叶伏秋忽然抬头对上他的眸子,来了句:“现在你真的是爱我爱得半步都离不开了,祁醒。” “你活不活该。” 她一说这话,祁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唇边牵出能蛊人的旋涡。 他的手从对方头发上移到她脸颊,轻轻摩挲,“不活该。” “我祁醒一辈子积德行善,这都是我应得的。” 叶伏秋瘪嘴,憋不住笑,打他后背一下:“真不知道你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 祁醒抱着她,手掌拍抚着她的肩胛,故作感叹:“老天把你送到我面前,已经是祁某人最大的福泽了。” 好像已经满意到把人生看到头了。 “你这张破嘴就会说滑的。”嘴上这么嗔怪,她扎在他怀里的笑容却越来越浓了,眼睛都笑眯起来。 电梯敞开门,叶伏秋立刻撒开他,对迎接的服务生小姐点头问好,率先迈出电梯,比他还像是总统套的主人。 祁醒瞥她。 反应倒是快。 邪了门。 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在她这儿像是个见不得人的。 套房拥有270°全面落地窗,白天的时候能俯瞰整片cbd的繁华壮观,高楼林立,充斥着京城经济中心不容置喙的气场,与夜晚的华灯璀璨是完全两种味道。 酒店准备了下午茶,叶伏秋进了房间先去洗了个澡,披着半湿的头发出来的时候,祁醒用另一个浴室已经洗完了裹着浴袍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她扫了眼门口,更觉得像是某种情景再现了。 这家酒店刻着他们开始纠缠的最初画面。 “杵在那儿干嘛呢。”祁醒的声音传来。 叶伏秋回头,看见他招呼自己,“嗯?” 祁醒捞起身边的毯子,伸手招她过去:“空调这么冷,头发没吹干就出来,不怕感冒。” 叶伏秋走过去,指了指他手边的风筒,骄矜撒娇:“你这不是早就准备伺候我了么,我猜到了。” 他一把将人拉到怀里坐,用毛巾兜住她的头发故意使劲搓了搓,弄得她乱扭嗔怪才得逞地松开。 叶伏秋撩开毛巾对上他使坏得意的眼神,身体晃来晃去的,她锤他的腿:“你的腿别乱晃了,我都跟着晃!” 是在玩什么摇摇车游戏吗幼稚死了。 祁醒逗她两下,老老实实连上风筒插头,给女朋友吹头发。 他岔开双腿,她顺势坐在他怀里中间的空档里,端着水果碗吃着橙块,感受着他温热的指腹轻轻穿梭在自己发丝之间的感觉。 祁醒给她吹头发的时候,总是喜欢连带着摸摸头,让她有股强烈的被宠爱的感觉。 叶伏秋很喜欢。 祁醒给她把头发吹了七八成干,低头说了句:“你那个护发精油先别用了。” 叶伏秋扭头疑惑:“为什么不用。” 她习惯每次洗完头发都抹一点的,他知道的呀。 给她吹头发弄得他手指很热,祁醒的指腹来到她唇瓣,暗示意味极强地按碾着,视线从她的嘴唇一点点上移,最后抓住她的目光。 他挑眉,来了句:“反正今儿还会再洗。” 叶伏秋耳颊恍然飞热。 第089章 soar soar:89. 结果祁醒的一句挑逗话真成了真, 下午洗的那次澡确实没到用护发精油的时候。 用了也是浪费,因为晚上到凌晨叶伏秋又洗了两次澡,一次泡在浴缸里, 一次困得睁不开眼的淋浴。 四十六楼的落地窗能睥睨整个夜晚金迷的崇京城市中心,这样的景色怕是众多高档餐厅都不曾拥有的, 他们在专属的房间里享用特殊布置的烛光晚餐。 马天尼杯中的伏特加调酒被冷落在桌边,相拥的情侣更青睐纤细高挑的香槟杯。 微酸的水果香气混着木质香入口,在味蕾化开一片甜涩,最后在热吻中融成黏腻暧昧的余韵。 酒液底部往上不断窜着细微气泡,像一颗颗连密的透明珍珠。 叶伏秋坐在他怀里,全程被这人喂着一口口吃饭, 弄得她又羞又不自在, 最后也只吃个了六成饱,多一口都不要了。 然后一喝上酒就断断续续被祁醒拉着接吻。 第174节 空调的温度已经非常舒适, 但她还是总觉得这种工业冷风凉飕飕得钻皮肤, 祁醒就经常拿着毯子半给她裹着。 结果取暖的毯子在接吻过程中也越来越挂不住,不过叶伏秋浑身燥热,也用不到它了。 洗过澡的他身上有跟她一样的沐浴露香味, 叶伏秋勾着他的脖子,承接着对方温柔却绵长窒息的吻的同时, 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穿进他短发, 指尖绕着他的发尾尖梢。 他捏着自己腰部软肉的手指冷不丁哆嗦了下,叶伏秋眼尾扬了扬, 知道自己诡计得逞。 虽然她应付不住他正面的强势掠夺, 但这背地里像猫尾扫动般的惹痒, 也足够他喝一壶。 接吻比做-爱更有博弈的味道。 祁醒突然松开她,猛然的分离, 两人唇瓣拉开一抹若隐若现的银色透明涎线,最后落在她唇畔,落下一片凉。 他微微喘着,抬手捻在她沾着涎液的唇角,双眼浑黑,“偷偷搞什么小动作呢。” “弄得我痒死了。” 叶伏秋往他怀里使劲贴了下,故意让自己柔软的腹部烙上他滂湃的形状,她手指还在他后颈发尾处搔动,一歪头,故作无辜:“嗯?” “哪儿痒呀。” 她已然不同于当年那个涩如小青葱的女孩,如今的叶伏秋将少女气和娇媚融于一体,正有绽放最盛的意味,尤其是在动情时分,柔媚会盖过她身上其他气质,一颦一笑都跟沁透了蛊-药似的,轻易就能让他狂躁难耐,丢弃克制。 祁醒盯着她的笑脸表情越来越冷,眼底的热越来越浓。 叶伏秋最了解他这样的表情,这是要来真的,而且要往猛的做。 但是。 在他压下身子的这一秒,她忽然抵住祁醒的胸口,拒绝道:“不行。” 她瞥了眼桌上的香槟,拿腔拿调:“酒还没喝完呢。” 就是故意要磨他的火儿。 祁醒捞过自己那杯,将剩下的一两口含到嘴里,掐着人一口喂下。 酸甜香槟顺着两人下巴汩汩往下漏,在毯子上晕开一片酒香。 她将他喂来的酒吞入腹中,最后贪婪地舔舐干净他唇瓣上所有酒味才算满足。 两人的衣衫早已凌乱散开,叶伏秋探到他发烫的结实胸膛,也开始感觉到自己身体深处正渡入新一轮情潮。 “还要怎么。”祁醒已然化身一头盯上猎物的饥饿豺狼,光眼神就仿佛早已把她剥光千百次了。 他抓着她的手指,使劲吮了一下,又亲着说:“我快忍不住了。” 叶伏秋真有些服气,她直起身,骑着人,然后软绵绵栽进他怀里,扯着他的浴袍带子用力嗔疑:“祁醒,你今年真快三十了?没虚报年纪?” “我怎么觉得你跟刚进青春期的似的,能不能悠着点……” 祁醒低头咬她的嘴唇,懒得听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轻叱:“谁跟你说男的到三十就不行了。” 他带着她的手从他身上的每片强壮的肌肉线条略过,“男人跟男人能一样么。”暗示十足。 人跟人确实不一样。 叶伏秋轻飘飘打他一巴掌,埋怨:“下午在车上那么久你都没弄够?我两条腿现在酸得要命。” 越野车再宽敞,也终究是闭塞狭窄的空间,他还非要换着花样的来,她的这副身架子真是被折腾得不行。 她一说腿酸,祁醒立刻上手给捏,捏得叶伏秋又舒服又痒地咯咯笑。 他的下巴在她额头处磨蹭着,温下来问:“真不想做了?不舒服?” 叶伏秋扭头,对着他眼睛问:“我要说不想做,你真就不弄啦?” 她的腰侧可正在感受着他可怕的起势。 祁醒面不改色,原则很明白:“都不舒服了还做个鬼,真以为我畜生?” 实际上憋得有些发青的面色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她也还没不舒服到完全动不了,而且他吃瘪忍让的态度实在取悦了她,叶伏秋跪在沙发上直起身,双手推他的肩膀,祁醒顺从地被她推倒,半仰着靠在沙发里。 叶伏秋随手抽出装饰餐点的红丝带,叠了两层,直接蒙上他的眼睛。 祁醒被蒙上眼睛时,露在外面的薄唇微微勾动,嗓音更沙了些:“……玩儿什么。” “奖励。”叶伏秋趴在他耳畔,轻轻说:“玩儿你。” …… 香槟酒杯还在缓慢鼓动地冒着细细气泡,如同躺在沙发上的男人,一波又一波沉着发出呼-喘。 祁醒的大手虬起饱满力量的青筋,放肆照顾情绪,用力地扣在她的脑后。 他的另一手死死攥住毯子,每一波攻向忍耐防线的k感袭来的时候,祁醒攥它的力度都会加深一分,手背上的青筋蔓延到手臂上,鼓起有型。 房间里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和谐又黏腻。 叶伏秋眯着眼睛,艰难又莫名享受。 膝盖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她仰着视线,用模糊的目光描绘着男人因为自己逐渐失控的表情。 红色丝带遮眼,高挺鼻梁顶起妖孽的五官,微启的薄唇时不时吞吐她的乳名。 压动的喉结,还有他白皙面颊上逐渐泛起的血色。 祁醒在这种时候的致命魅力,也让叶伏秋心花怒放。 在某个节点,祁醒提前掐断了,不让火山如她所愿的按照预告喷发。 他一把扯了丝带,将她单手从地上捞起来,叶伏秋意外,还没反应过来,两人的位置就倒换了过来。 “坏姑娘,谁许你吃这么高兴的。” “该我了。”他说。 她口腔还酸着,低头就看见他已经入猎豹般伏低了身子。 下一秒,祁醒撩开柔软的纱帘,低头断然解渴。 叶伏秋刚要出口的话又断在了嘴边,一个仰头,晕了神志。 她又如刚刚接吻的时候那样,手指穿入他的发间,一边难受一边不许他挪远半分。 这一夜就以这样的游戏为开端。 以两次沐浴后,疲惫不堪又餍足满意的相拥而眠为结束。 …… 工作压力和对祁醒的担心导致叶伏秋这半年来的睡眠质量一直不算好,就算睡了也是梦境不断,中途会醒好几次。 但是这一夜睡得她是连梦都没有做过,像昏过去一样,再有意识就是苏醒了。 叶伏秋是被身后人接电话的清清淡淡的嗓音叫醒的。 之前他怕打扰她,一般都会起床去别的地方接电话,但因为她枕着祁醒的胳膊,手还握着他的胳膊,估计她睡得太沉不肯松劲,他才在床上接,嗓音压得很小,透着明显的小心翼翼。 听着他说的内容,好像是他工作上的事,因为保护自身安全,祁醒也足足好几个月撒手工作上的事儿,这次回来又第一时间去见了她,现在需要他来决策的工作估计都要堆成山了。 好在他离开前就安排好了这半年左右的工作,仗着敏锐的商业敏感度,提前预估很多生意上的决策方向。 外加上他的团队本就强悍能独当一面,才没让在这半年里生意产生计划外的亏损。 祁醒作为领头人,一般都是对各个项目的程序做出肯定或否认,所以时不时的“嗯”,“可以”,“这个等我回去再看”这些浅淡的措辞,并不会吵到她。 只是因为她睡饱了自然醒了。 叶伏秋没打算动,等他挂了电话再“醒”,但是没料到她睁眼时撩动的眼睫毛扫过了他的胳膊。 祁醒察觉到这细微的痒意,接着电话移目过去,意识到她醒了。 电话那边还在说,祁醒把手机拿远,凑过去无声吻吻她的肩头,小声问:“再睡会儿?” 叶伏秋扭过身来对上他清亮的丹凤眼,摇头,表示睡够了。 祁醒将人搂到怀里来,继续听电话,叶伏秋倒也不打搅他办公,从枕头下面拿出自己的手机,就这么躺在他怀里玩手机。 她不仅享受和祁醒激情的时刻,更喜欢像昨晚或现在这样事-后温存的时候。 刚结束的时候,被他拥着,吻着度过浪后余韵,等一切都平息之后再舒适平淡地躺在一起,或是聊着随便的话题,或是在一块安静看部电影。 叶伏秋也和同龄二十四五岁的女生差不多,看电视剧玩游戏,她一直在玩易慎的公司新出的乙女游戏,还氪了不少。 她躺在祁醒怀里,对着屏幕里另一位“男朋友”笑得眼花绽开,又要碍着不能被祁醒电话那头的员工听到动静,屈指压着声音,满脸的春光。 一开始祁醒还听着电话里的汇报,结果偶然一扫她的手机屏幕,一个长相妖孽的男人正一步步靠近屏幕,他瞥向叶伏秋,看见自家媳妇笑得花枝乱颤之后,陡然变了脸色。 祁醒:? 这是干嘛呢。 等电话里的人说话有空隙,祁醒直接说了句:“这部分先这样儿,等我回头联系你。” 对方应和一声,挂了电话。 祁醒把手机放下,看见身边的人完全没管他,还抱着个手机呵呵的傻乐。 他微微挪远身子,静静审视她。 卧室里慢慢陷入一片安静中。 叶伏秋察觉到这股异常的寂静,一扭头,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哦?你电话打完了?” 祁醒睨着她那手机,默默问了句:“打算给他个什么名分?” “啊?”叶伏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机里的帅哥,扑哧一笑,顺着说:“还以为趁着你忙,当着你面朝三暮四一下不会被发现呢。” 她把手机关了凑过去,指腹摸摸他露出些青茬的下巴,挑逗调侃:“妈诶,祁总,电子醋都吃啊?” 祁醒慢悠悠把她的手打开,撂了句:“以前没见你对我笑那么灿烂过。” 叶伏秋这可不乐意了,翻身过去压在他身上,证明自己:“吃醋就吃醋,不能空口说瞎话,我哪次见你不是心花怒放?” 他听着这夸张的修辞倒是乐出一声,捏她的脸蛋,恶狠狠说了句:“有心思玩别的男人,看来是在我这儿还不够累的。” “正好,来,晨练。” 叶伏秋立刻吓得一哆嗦,“狗屁晨练已经十一点了!起床!” 说完掀开被子,带着酸痛的腰腿挪动下床。 她好不容易下了床,男人已经开始换睡衣了。 第175节 祁醒拉开衣柜随便挑了两件扔在床上,说:“今儿跟我回老太太家里坐会儿。” 叶伏秋愣了下:“老太太?哪位?” 他掀眼,提醒:“我姥姥。” !? 叶伏秋回想起那位曾经是法学教授的气质强悍的姥姥,刚起床的慵懒散漫瞬间消失,突然紧张起来:“啊?这么突然,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祁醒兜头套上t恤,“不用你准备什么,主角是你。” “咱俩迟早要结婚,既然这关系,正好在崇京能见就早点儿见了。” 一想到见家长,叶伏秋喉咙一哽。 半晌,她理清楚思绪,也不打算临阵脱逃,“那我们吃完饭,下午再去。” 祁醒穿好了裤子,倒是对她这个说法很好奇:“为什么是下午?” “现在突然进门,十二点这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段,人家家里又没准备我们两人的午饭,不礼貌。”叶伏秋顿了顿,别扭地说出:“拜访长辈要么早要么晚,中午才慢吞吞上门儿,这不等于把咱俩昨晚睡懒觉的事实摆台面上了么……” 万一让家长品出什么就丢死人了。 祁醒倒是没想到她能在这么短几秒内想出这么多弯弯绕,尽管老太太那人并不是很在意这些没所谓细枝末节,不过还是笑了声说:“依你。” 他摸起床头柜上的机械表戴上,揶揄一句:“你这么在意这些礼貌,我猜你应该跟阿慎未婚妻挺投缘。” 叶伏秋:? 祁醒瞧她,回忆那位高贵的小小姐,说:“她的规矩可多了去了。” …… 吃了饭,叶伏秋和祁醒又去买了些伴手礼登门拜访易姥姥。 殊不知中午的时候刚提起了易慎和他那位可爱未婚妻,下午进了门,走进客厅的时候,就看见—— 叶伏秋迈门槛进了主屋,一抬眼就看见木质单人椅上坐着个高大男人。 视线里,穿着一身黑色简约衣装的易慎坐着,坐姿散漫但也算端正,手里端着个茶杯,正低头喝茶。 听见脚步声,易慎偏头,对上他们两口子的视线。 易慎的目光从叶伏秋脸上飘过,最后对上祁醒略有意外的眼神。 他吞下一口热茶,“你还活着呢?” 祁醒微勾的嘴角抖动,“怎么。” “你有点儿遗憾?” 第090章 soar soar:90. 十几分钟之前。 胡同里空间比较窄, 祁醒懒得在狭窄跟羊肠子一样的地方摆弄他高超的停车车技,索性直接把车停在外面的公共停车场里,两人散步进巷子。 首都的这些有历史底蕴的巷子基本都是很多功能合二为一的, 一是它们仍然是代代居民的住所,二是这里已经成为各地来京游玩访问的随街景点之一。 毕竟京城胡同, 灰墙国槐,是雍容临下的首都最有人情味和烟火底蕴的地方。 叶伏秋记得,当初在那年崇大校门口遇见,就是他晚上去给姥姥取文献,正好碰到出酒店散步的她。 然后她就那么跟着他沿着大街小巷漫步,忐忑的心情被藏在京城中心区域的这些羊肠小巷的烟火气息所抚平。 正处于暑假时期, 崇京外来的旅游群众非常多, 即便是他们去的这条比较冷门的胡同都有不少游客挖掘探索,在里面安静地逛来逛去, 寻找藏在胡同里的名人故居。 他们一路往里走, 看见不少游客打扮的。 叶伏秋和祁醒一打听才知道这条胡同里有两三处书画乐器大家的故居。 身边的男人拎着大包小裹,叶伏秋单手挽着祁醒胳膊,稍稍仰头, 似乎在看什么。 祁醒偏头瞧着她眯眼对着这大太阳发呆,晃晃她:“看什么呢?” 叶伏秋抬起另一手指了居民矮楼的铁栅栏窗户和门口的几个位置, “那年国庆之后来这边, 我记得都挂着灯笼和国旗什么的,晚上一瞧特别漂亮。” 祁醒点头, 为她解释:“是, 夏天没有重要节假日又昼长夜短估计就不挂了, 天黑得比较晚。” “原来是这样。”叶伏秋还以为这些挂饰一年四季都会在,一想夏天闷热, 这些带着电线的灯笼之类的也不方便一直摆在外面。 她握着身边的人手,手指捏捏他干燥的掌心,弯起眼睛:“那我们今年冬天再来一次,我觉得还是秋冬的崇京更有味道。” “我在这儿上学的时候,也是最喜欢秋冬的崇京,别的城市都没有这股韵味。” 祁醒眉梢微微动着,笑很浅:“听你的呗。” “这次看完姥姥以后回滨阳……”叶伏秋回忆了下刚刚他提到的人,说:“易慎和他那位未婚妻是不是也都在滨阳?要约着见一下吗?” “可以,正好大半年没管生意,跟阿慎见一下谈点事儿。”祁醒知道叶伏秋还不太了解弟弟那位女友,简单介绍了一下:“他女朋友叫沈爰,应该比你大一岁,不过平日里都跟个小公主似的,不说年纪估计你得觉得她是妹妹。” 叶伏秋笑了两声,“据说家里是滨阳首富?神石集团嘛,滨阳人没人不知道。” 她故作惶恐:“怎么办,我女性朋友里最有钱的就是焦昕了,不太懂怎么和上流圈的小姐交际啊,我怕露怯。” “上流?”祁醒轻笑一声:“她的拼小圈怕是比你的都丰富。” 叶伏秋:? 你再说一遍什么圈? 她们豪门大小姐都这么接地气吗? 她瞬间脑补了一个处于上流家庭里养尊处优的娇小姐,明明生来含着金汤匙,却按时对着电商界面蹲着抢特价卫生纸的画面。 怎么办,光是想想就觉得可爱。 “我知道了,希望能聊得来。”叶伏秋微笑:“你说易慎和沈小姐也有过很深刻的故事?给我讲讲?” “你要是不跟我说,我估计易慎那个人,也不是喜欢跟别人讲自己爱情故事的人。” 祁醒知道的不多,只了解囫囵个故事轮廓,“阿慎丢在外面二十二年,虽然有人家养,但也基本就当成只野狗子给口吃的就算。” “那家原本姓易的收养人家,对他不是很好,吃了很多苦。” 易慎的易本来是随了收养他的人家姓氏,但后面认祖归宗的时候他不愿改回祁姓,可这样对外不好解释,正巧祁醒的姥姥也姓易,于是祁家就把易慎的易随外婆姓的说法散播了出去。 “阿慎和沈爰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他大四的时候,沈爰大一。” 叶伏秋想了想,自己发挥了一下故事情节:“沈爰家里是滨阳首富,他家人看不上易慎,觉得他清贫没背景?” “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后来更多的是因为我们找到了他。”祁醒一想到那些事也觉得戏谑,跟她开玩笑似的说:“我们兄弟的姑奶奶,以前和沈爰的爷爷恋爱过,后来我们姑奶奶去世,祁家人一直记恨沈家人,尤其是我们二叔,他和姑奶奶以前关系最好。” “所以我们找到了阿慎,反倒是害得他和沈爰不能在一块。” “你认识阿慎那年他俩正分手没多久,这些年阿慎培养自己的背景,也是为了强大起来清扫和沈爰之前的那些阻碍。” 叶伏秋点头:阻碍就是祁二叔。 “阿慎出车祸,就是因为他要和沈爰订婚,二叔一是不能接受沈家人进门,二是怕他和沈家联姻未来实力太强,狗急跳墙要制造车祸害死沈爰爷奶,最后阿慎舍命救人,这不就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叶伏秋沉默了几秒,仰头。 “……”你们有钱人家的故事还真是抓马。 她感叹:“所以你和易慎有着共同的敌人,既然易慎没办法说服沈家人接受他,他就先把祁家这边打通。” 叶伏秋垂眸思索:“而最能让所有人闭嘴的办法,就是手握权力。” 祁醒恍然,一副“你不错啊”的表情:“脑子转得这么快?” “了解的情况多,就不难想。”叶伏秋摇摇头,“所有看似难解的题,本质都很简单。” “只是看当事人有没有本事把它变得简单。” 殊不知她一脸轻松地说这种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散发聪明的魅力,让祁醒从心底冒着钦爱。 她生而就是他理想型的模样。 聪明,敏锐,但多数时候喜欢藏拙,内敛低调。 有绝对的善恶评判,眼里绝不容沙子,但又不失纯然的可爱和善良。 他注定会爱上她叶伏秋,且非这人不可。 祁醒低头,趁着她嘟囔闲话的时候亲了下。 嘴唇突然被吮了口,叶伏秋蒙了,看他:“你好好的突然亲我干什么。” 所有满溢的爱怜藏于纨绔的皮下,祁醒用指关节蹭蹭她的唇瓣,拖腔带调:“今天好热。” “但你嘴巴凉凉的。” “我解个暑。” 叶伏秋:?哪里凉了? 谁的嘴唇不是正常体温。 这人神经啊。 短暂插曲结束,两人又回归到刚刚的话题。 这样一来,祁醒的弟弟,弟媳还有她未来都在滨阳,叶伏秋故意揶揄:“祁总打不打算把滨阳当成第二定居城市呀?我们都在这边。” “房子不是已经买好了?如果你愿意在滨阳,我就陪你在那儿。”祁醒完全不把这些当成问题,就算未来结婚,也是依她的想法选择定居地。 叶伏秋不想他事事迁就自己,即便他已经做到最好,但恋爱时期的女生就会时不时矫情一下。 祁醒的朋友,父母和事业重点都在霄粤湾,和北方滨阳唯一的勾连就是易慎和她。 但他们兄弟俩又不是那种非要时不时见面的相处模式。 她希望两个人都过得舒服,不过异地户籍的情侣定居在哪里这种事本就注定要偏向一方,这件事回头还真要好好考虑一下。 但两人目前财富自由,职业自由,定居地这件事并不难办,实在不行两三个地方轮流住就是了。 以某短时间一方的工作需要为准。 叶伏秋最后是这样回答他的。 第176节 祁醒听完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摸摸她头发,说了句:“其实你完全可以再任性点儿。” “但这是最合适的思路。” 叶伏秋不明白他总让自己任性的想法,握紧他的手,笑容更深:“我只想咱们都舒服。” 祁醒瞧着她笑,自己的唇角也忍不住往上翘,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 几年过去,祁醒外婆家的这座四合院外观看没有任何变化,门口那两座石狮子还如当初那么威风凛凛,未有半分变旧。 正处于盛夏,四合院正面大门对外敞开着通风晒光,叶伏秋瞧着这壮观规矩的四合院,还是有些发怵。 首都城中心这么大一块地皮,建着这么考究的四合院。 平日里怕是连只苍蝇都要考虑考虑自己有没有资格从这府邸门口飞过吧。 祁醒一眼看出她脸上的情绪,意外中调侃:“这么多年过去,再来还紧张呢?” “那不一样,这次我可是作为你未来另一半的身份上门。”叶伏秋蹙眉,撒开他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汗,“哪个媳妇头回上门不紧张?” 祁醒轻笑,大言不惭:“你就是对着老太太蹬鼻子上脸,有我在也揍不到你身上。” 他这大逆不道的话倒是把她招笑了,叶伏秋一笑,心里轻松不少,“走吧,别再磨叽了。” 说完她再次挽上祁醒的胳膊,让他带着自己走进去。 不同于那年冬天的门锁紧闭,这次四合院的大门向他们敞开着。 抬起右脚一跨门槛,她就算是真的踏进这道家门了。 …… 不过他俩都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易慎。 刚刚走进来的时候还讨论了易慎小两口一堆八卦呢,这时候就撞上正主了。 叶伏秋心虚得要命,果然还是不能背地里讨论人家。 祁醒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保姆阿姨,嘱咐:“吃的直接放冰箱。” 保姆阿姨笑着点头:“老太太去书房拿东西了,刚刚接电话听说你们要回来,她高兴。” “本来以为今天就小慎一个孩子回门,结果把你们也迎来了。” 叶伏秋微微笑,略带歉意:“是我们没提前跟您们知会。” 阿姨摆摆手:“都是一家人,随时回来,我去叫一下老太太。” “她准又不记得自己东西放哪儿了。” “你们先坐。” 阿姨走后,祁醒带着叶伏秋坐到易慎对面的实木椅上。 易慎扫了眼他俩,继而盯着茶杯里飘着的花瓣,“我还以为你死了。” 祁醒给叶伏秋斟茶,茶艺功夫娴熟自得,说:“让你失望了。” 他一向惯着弟弟,故意说:“要不我现在死一下?” “这样你能消气吗?”他微笑。 易慎斜他一眼,锋芒的丹凤眼瞬间的杀伤力很足,透着一股不满:“出来了都不打电话通知,我当然以为你死了。” “昨天刚出来,给爸妈打了电话,然后就找你嫂子来了。”祁醒倒了茶摆在叶伏秋手边,语气吊儿郎当又透着清冽。 一扭头对她的时候,腔调瞬间变得悠悠温柔:“我姥姥喜欢花茶,尝尝,上好的茉莉花绿。” 叶伏秋点头,端起茶品着味道。 祁醒抬眼看向对面的人,露出一抹欠揍的笑:“不好意思啊,这不还没轮到通知你呢么。” 易慎端着茶杯神色平静,看似情绪稳定,实际眼神早就能刀人了。 ……你还是去死吧。 叶伏秋能感觉出来,易慎肯定是很担心他,才会这么生气。 祁醒这股子不着调不照顾别人心情的顽劣,确实有时候会得罪人,惹得在意他的人心里不快。 于是她微微轻咳,怕太明显,还补了句:“这茶很香。” 媳妇一咳嗽,祁醒肩膀线条动了动,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 他无奈,低头摸了下鼻梁,立刻对易慎服软:“行了,我也不是故意把你落下的。” “让你担心了,我的错。” 易慎太少从祁醒的嘴里听到我错了这种话了,他不禁又看了眼气质清淡温柔的叶伏秋。 要么说,一物降一物。 他喝了口茶,不咸不淡地怼了句:“我说担心你了?” “自作多情。” 祁醒:…… 秋秋,我就说真就多余哄他。 叶伏秋听着这对话,却是连连想笑。 这才是这对兄弟正常的沟通模式。 就在这时,老太太被搀扶着从侧边书房方向过来了,“这书啊太多,一多就乱。” 她手里拿了本书,书上还放了个首饰丝绒盒。 她一出现,在场三位小辈都站了起来,纷纷问好:“姥姥。” “老太太下午好啊。” 易老太太看了眼易慎,笑了下,“你这小子早就来了,还跟着他们问好干什么。” 易慎面对着自己外婆,露出几分生疏神情:“……又不碍事。” 他走丢二十多年,对自己父母的情分都淡淡的,更别说是对这位外婆。 但即便没有养育情分,易老太太的气质和品格,仍旧让易慎为之敬仰。 易老太太的关注点主要在叶伏秋身上,她走过去,伸手。 叶伏秋自然而然把手放在外婆手里,握住长辈温热的手,“姥姥好。” “好。”易老太太只看她一眼就将人看个七八成,拍拍她手背,“你倒是比前些年看着开朗多了。” “我听梅若打电话回来说,你自己的事情做得很不错。” 叶伏秋不敢当,也习惯自谦:“都是运气好,挣了点名利。” 老太太笑了,拉着她坐,“事业上呢,水平程度你自己清楚最重要,别人如何说都不要紧。” “没想到当初一见,”她看了眼旁边悠哉喝茶的祁醒,“你们俩未来还能有这样的关系。” 自己姥姥的眼神祁醒还能不了解,分明就是埋怨他,当初小姑娘年纪那么小就惦记上了。 祁醒端着茶杯往前示意了一下:“怎么样,我早早把最好的带给您看过了。” “我这眼光,随您。” 易老太太嗔瞪他一眼,“多大了,还这么不着调。” “再不收收你这股死劲儿,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家的人。” 叶伏秋抿嘴忍笑,维持自己在长辈面前得体温顺的形象。 实际上她真的很想扭头看看祁醒被数落时的表情。 这时,保姆阿姨过来问:“老太太,小两口刚刚带来的点心现在拆了吃吗?” 易老太太对着叶伏秋挥手,示意她跟着去:“孩子,去,从果匣里挑几样你爱吃的,让阿姨弄个盘端来。” “厨房还有不少水果,都去瞧瞧。” 叶伏秋点头,暑热消耗体力,她还真有点饿了。 说完起身,跟着阿姨去了后厨。 等叶伏秋一走,祁醒看向自己外婆,“老太太,有什么事儿不能人家听啊。” 易慎这才意识到,原来叶伏秋是故意被叫走的。 祁醒的少年时期养在外婆身边,所以老太太的心思,他最了解。 易老太太扫了眼祁醒,眼神嗔了下,然后点了点旁边的首饰盒,“别猜了,空的。” 说着,她将自己手腕上带了快一辈子的羊脂玉手镯摘了下来,放了进去,“你拿着,回去给你妈,让她收着。” 这枚上好的羊脂玉镯子祁醒看着姥姥带了几十年,是姥姥的娘家人传家的东西,给了家里的女儿,那就是要戴一辈子保她平安健康的。 知道这镯子的分量,他微微压眉:“您这是干什么啊。” “你和易慎两兄弟未来接连地就要结婚成家。”易老太太说:“当初你们爸妈结婚的时候,他们祁家把传家的翡翠给了你妈,对吧?” “那是给祁家儿媳的东西,可毕竟,翡翠只有一只。”她点点他们二人:“谁知道到了这辈有你们两个败家小子。” 易老太太说:“祁醒虽然是从小养的,但小慎也是我亲孙子。” 如果只有一枚翡翠,这两对懂事的小情侣必定会互相谦让,可谦让来谦让去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你们谁都不能亏了半点委屈。” 易慎和祁醒此刻对视了一眼。 “羊脂玉和翡翠都交给你们妈,等两个儿媳妇进了家门,让她们自己挑去。” 老太太挥挥手,嘱咐说:“这样两个女孩儿谁都不亏一份婆婆的传家礼。” 祁醒接过首饰盒,他捏起里面这枚还留有体温的羊脂玉,摩挲着,“姥,这可是我太姥爷传给你,保你平安的东西。” 他们年轻一辈,其实对这些传家的翡翠金玉没那么在意,但是对戴了一辈子的老人来说,有很多感情寄托在里面。 易老太太看向自己大孙子,忽然语重心长:“祁醒,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妈把你那么一个病殃殃的小疯子交到我手里以后,我对你说过什么。” 祁醒怔忡,少年时期的事儿一页页翻回。 第177节 她年迈却有神的眼神一点点渡上浓郁的情感。 易老太太说:“我相信我老婆子能拴住你这条魂儿,我会管着你,直到陪你等到真正能救你,帮你一辈子的人。” 祁醒的眼神恍然摇动了几分。 易老太太看向易慎:“小慎,你也一样。” “不要觉得这些东西无关紧要。” “这是我们长辈给姑娘们的谢礼。” 谢谢她们,承过交接棒,在他们老去日渐忧愁光阴缩短的时候出现。 成为他们的孩子,下半生的依靠和力量。 第091章 soar soar:91. 叶伏秋跟着保姆阿姨去后厨看点心和水果, 她也不客气,就指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还有祁醒喜欢的。 料到那祖孙三人或许是有事要单独说,所以她就没打算这么快回去, 索性站着看着阿姨摆果盘。 这会儿功夫叶伏秋看着旁边通往别院的落地玻璃窄门愣了神,窄门透着户外的光亮, 将厨房照得亮堂干净,外面的绿叶和月季看着十分养眼。 她忽然想到一个地方,跟阿姨说:“我能出去看看吗?” 保姆阿姨点头:“没事儿啊,院子大,您走乱了就喊人。” 叶伏秋颔首,推开玻璃门从侧面出了厨房, 院子里的馥郁花草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在油烟气长期熏陶的厨房旁边弄了这么一个迷你小花坛不免是个好想法, 厨师和保姆每日从这个窄门进出买菜倒垃圾的路上,闻着花香心情都会更好些吧。 她想去的地方是曾经无意间探寻到的那面墙。 祁醒说他当成发泄地的那两面墙。 “记得是一个小门……”叶伏秋在四合院廊子里转来转去, 最后终于找到了院子东侧通向外面的小门。 还好没有上锁, 但是这个门显然不常被人使用,门板和门槛都有轻微落灰,出了小门, 穿过花园再拐个角,就走到了那个孤零零的角落。 第一次摸索到这个地方的的时候, 这两面墙就已经破旧孤寂了, 又过了几年,这里落得灰尘更多, 墙上的血色涂鸦已经有些褪色, 碎掉的玻璃和瓷片堆着积满枯叶和尘土, 整个地方看上去有种废弃的美感。 叶伏秋想起从这里捡到的碎片,当初从祁家离开, 她本想把那瓣碎片一并和手表带走,最后也不知怎么想的还是留在了那个卧室里。 那是她最初窥探到祁醒软弱之处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她懵懂,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没从他欲盖弥彰的话里找出不对。 据她了解,祁醒当初被绑架之后回到霄粤湾接受治疗,身体上的伤都好了,心理上的疤痕却始终流着血无法凝结。 他的精神状态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而梅阿姨的情绪更不能支持她一直陪伴儿子度过难关,所以之后…… 叶伏秋把时间线串联到一起,环顾四周,喃喃:“阿姨是把祁醒送到姥姥这儿,请姥姥帮着照看。” “原来是这样……” 所以祁醒的少年时期是在崇京定居的,怪不得他身上的粤区南方味道没那么重,也不常说粤语,字里行间都还是北方人口吻。 “又偷偷摸摸想干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伏秋扭头回看,对上祁醒的目光,“嗯?你不是在和姥姥聊天。” “说完了,也就屁大点儿事。”祁醒走过去,单膝蹲下,陪着她在这堆土里挑碎片玩,“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在厨房吃水果,跑这儿来干嘛。” “想起上次你在这儿跟我说的话。”她用手指擦去瓷片上的灰土,露出它原本的花纹,“你说你在这儿泄愤,我当时还觉得是你上学压力大。” 叶伏秋望向他,用目光描绘他精致的侧脸,似乎通过如今成熟的模样去探寻当年那个少年气的祁醒。 “其实是你心理状态最差的时候吧?” 祁醒是不喜欢讲述自己悲惨的人,无论悲喜,凡是过往在他面前都是云淡风轻。 但是既然她问了,他就会如实说:“是,十几岁那会儿,谁也管不住我,就把我送姥姥这儿来了。” 叶伏秋双手抱着膝盖,听他讲以前的事。 “那时候看见心理医生就烦,疯起来不管不顾,攻击性太强。”祁醒简单概括当初的状态,“家里和医院都没办法了,也闹得学校容不下我,我妈就想到了我姥姥。” 叶伏秋知道,温莉姐姐跟她讲过,当时的祁醒在霄粤湾的初中院校里到处惹祸,露出过以恶取乐的头角。 事情越闹越大,他那样也根本不像是会好好学习,未来专注事业的性格。 祁醒继续说:“虽然她不专攻心理,但做了半辈子老师,管过教过各种类型的人,本身又是能压得住事儿的性子,于是梅女士就给我姥姥打了电话。” “当初她就不同意我妈远嫁,但我妈就非祁董不可,母女俩也是闹了好些年不痛快,后来也因为我的事逐渐走动多了。” 叶伏秋见过祁醒癔症发作时的痛苦和不稳定,年纪小的时候,正处于刚刚从危难中脱险的敏感时期,只会比她见到的更加疯狂。 她好奇了:“所以她老人家是怎么管教你的?” 竟然能让他悬崖勒马稳定十多年,学习优异事业有成。 祁醒回忆那些年,轻笑一声,“她倒也没干什么稀奇事儿,不是什么有魔法的小老太太。” 叶伏秋眼睛弯了下,觉得幽默。 “就是每天逼着我练字,看书,抄经,琴棋书画,什么磨人心性就让我学什么。” 她一听这些就觉得不得劲,马上提问:“你那时候情绪本来就不好,怎么可能踏实学这些?” 祁醒勾唇,“是啊,根本学不进去。” 叶伏秋瘪嘴:“那你怎么克服?” 她呼吸一滞:“姥姥会揍你吗?”他那时候可是有暴力恐惧的,长辈如果拳脚教训的话会适得其反吧。 “也算,也不算,不听话就罚站或者打手板,不服就不给饭吃。”祁醒轻叱半声,无奈说:“惹祸的次数多了,发现还是打手板来得快去得快。” “打着打着,就没有暴力阴影了,一想到关于这些的。”他叹息,“我满脑子都是老太太的手板。” 叶伏秋捏着瓷片在地上写他的名字,扑哧一笑:“怎么听着这么好玩,完全没有青春疼痛的味道。” “青春疼痛?”祁醒摇头,悠悠说:“那跟我可不沾边儿。” 他看着身边人在地上书写自己的名字,细密的眼睫垂着,压下诸多复杂情绪。 祁醒回忆,忽然提起:“老太太有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 “什么?”她问。 “那时候我不听劝不服打,脾气上来了绝食淋雨不睡觉,怎么折腾小命怎么来。”祁醒拿过她手里的瓷片,在他脚下这片地上写叶伏秋三个字,说着:“我姥姥那时候跟我说——” “你活,是为你自己一个人活。” “难听的话说在前头,不管是我,还是你妈,你爸,他们没有了你照样能过下去。你疯了一样折磨自己没有任何意义。” “祁醒,你是想永远被当成个想不明白道理的蠢人,就这么死了。还是摸爬滚打的,先狼狈地活下去。” “漂漂亮亮地活着,才有一切可能。” 叶伏秋被这一番话震撼了,有些说不出话,只是感叹:“如果是对一个十四五岁的男生说,这些话是有些太直白了。” 祁醒最后一笔写完,灰土地上多了一抹漂亮瘦金体的“叶伏秋”,他认可:“是啊,她本来就是挺狠一人。” “但是她知道,对我不下猛药根本不管用。” “就是要最难听但也最明白的道理,才能叫醒我。” 他仰头,扫了一眼这面墙和零碎的玻璃瓷盘,“然后我开始学着克制情绪,她告诉我,受不了的时候不要强撑,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尽管拿到这里砸,去发泄,把情绪全都撒出去,睡一觉第二天该干什么干什么。” “墙上这些涂鸦,用的还是国画颜料,真是败了老太太不少好东西。”他牵着嘴角,倒是完全没惭愧的神情,反而有些得意似的。 虽然墙上的涂鸦经过十几年早就褪色浅淡,但是这片有些变棕的血色的确不像是油画的红,原来是国画颜料里的红色。 叶伏秋回想他刚刚说的:“所以你琴棋书画都会?那你会什么乐器吗?” 她幻想祁醒弹古筝琵琶,或是提琴钢琴的模样,心里鼓动着新奇的气泡。 祁醒想了想,微微挑动眉头:“想看我玩儿这些?” …… 两人一路走到祁醒当初住的卧室,这些年这里都没有人再用过,但一直被打扫得很干净。 想来姥姥是觉得他随时会回来住,一直为他备着。 虽然祁醒很少讲起他这位姥姥,叶伏秋却能感受到,易老太太在他心里的地位。 不然也不会随便一句话,让他大半夜跑出去,去崇大里面给她找书,买点心。 “找着了。”祁醒突然出声。 环顾他卧室的叶伏秋猛然回头,看见祁醒站在窗边,从一个盒子里翻出了一样东西。 她看着祁醒将竹笛玩转在单手指间,讶异意外:“……笛子?” 祁醒靠着木质窗框,环胸,笛子插在臂膀之间,长笛吊穗在半空微微摇动着,举手投足俨然文雅纨绔的姿态。 “想听什么?” 文艺精通的帅哥永远是最能直击人心的,叶伏秋反倒被问住,一颗少女心不止地晃动着。 “你什么都会吹吗?” 祁醒歪头:“说来听听。” 回想平时听得最多的…… 叶伏秋说:“周杰伦的歌可以吗?应该比较大众吧。” 祁醒点头,手捏笛身微微颔首,立刻就起了范。 没有伴奏和歌词,他就无风起音,c调的笛音总有股潇洒又寂寥的凌厉,但演奏人已然不是当年的孤冷少年,再出笛音,音律之间包含着对某人的缱绻温和。 她听得出,他是从那句开始奏的。 【心中有江山的人岂能快意潇洒】 【我只求与你共华发】 【剑出鞘恩怨了谁笑】 【我只求今朝 拥你入怀抱】 第178节 【红尘客栈风似刀】 【骤雨落宿命敲】 【任武林谁领风骚我却只为你折腰】 虽然只有短短一段,叶伏秋却如喝醉般溺在他的笛音里。 俊朗的男人站在木窗边,光以斜面打来,勾勒他过于完美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之上是他与笛音融合时显露真情的眸色。 他在吹笛的时候,那双丹凤眼会褪去平日伪装,显现出祁醒真正的模样。 清冷而高傲,在不可一世的生性里,添了丝缕的情。 最后一句,他忽然抬眼。 叶伏秋撞上祁醒这般目光。 这样的人,终究是为她折了腰。 一段笛音结束,祁醒放下笛子单手玩转两圈,最后竟像是握着剑鞘似的将笛子利索背到身后,继而抬头。 行云流水,潇洒迷人。 她忽然能明白为什么古装剧和武侠小说里,神秘侠客总是会被女性读者青睐的原因了。 祁醒很满意她此刻看自己看到入迷的表情,背后晃着笛子,摆动笛穗,他挑动下颌,示意:“过来。” 叶伏秋走过去,被他单手揽住腰拉了过去。 两人在窗边驻足,地上的影子因为相拥而融合在一起。 祁醒低头睨她:“好听吗?” 他可是好多年不卖弄这些了,跟个开屏求偶的孔雀似的,笛音一出,那边客厅的家属可就都听到了。 老太太非得笑话他好一阵子不成。 叶伏秋还有点没从古侠幻想中出来,点头,看他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崇拜:“好听,我还能再听你吹别的曲子吗?” “你喜欢,我就吹一辈子给你。”祁醒往后一靠,抵着窗边,微微仰头思索:“但是呢这奖励……” 他话没说完,叶伏秋憋笑,踮起脚来将嘴唇印在他的下巴上,撅起唇瓣轻轻一亲。 “这样可以吗?” 祁醒敛眸,坠入她桃花潭一样的笑眼之中,说了句:“不够,得舌-吻。” 下一秒他用拿着长笛的手绕过对方后背,用坚硬的笛子顶着她往前,同时低头。 祁醒吻住了她的嘴唇,熟稔地撬开对方唇齿。 在笛音似乎还未完全消弭的窗边,深入索求。 故事的结尾,传说中那样一位快意潇洒的侠客,终究为了红尘一人,折腰撂剑,归为烟火。 第092章 soar soar:92. 上一秒还觉得侠气潇洒的人这一秒就拉着她不分场合时间的在窗口接吻。 笛子坚硬, 顶在她后背上不许她后退,稍微一缩就会被这硬东西抵痛得被迫往前,更往他怀里扎几分。 感受到她被笛子顶疼而瑟缩肩膀的动作, 祁醒阖着眼的眼梢更扬。 叶伏秋揪紧他身上的t恤,隔着衣料触碰对方稳重的心跳, 在肌肤相蹭中合上了微颤的眼睫。 虽然祁醒活了三十岁只有她一个伴侣,不过别人交往多任情侣积攒的经验,他都在她一人身上获得了。 祁醒的吻技游刃有余,配合着力度巧妙的抚摸,精准拿捏她所有的兴奋点,次次都能弄得她飘飘丢魂。 叶伏秋真的想给这人封个外号——接吻狂魔! 亲亲怪,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亲她。 她的指尖微微扣动, 在他胸膛惹痒。 感觉到她如猫尾扫动般责怪,祁醒抬手覆上她的手背, 攥着对方的小手一点点往上, 叫她环住自己的脖颈。 四合院里的所有装潢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祁醒的房间古香古色,连着用了多年的窗, 到现在还能隐约闻到沁鼻的木香味。 于是叶伏秋更觉得这记吻,多了几分木纹里的甜味。 祁醒含着她的唇瓣, 像轻咬果冻般那么对待, 鼻尖对她的脸蛋又拱又蹭,在她皮肤上到处撩热。 接吻的时候呼吸会变重, 所以他的吐息比平日都要明显地喷在她脸上, 脖子上, 像淋了湿漉漉的水蒸雾气。 窗外的风提醒着她这里随时可能有人经过,叶伏秋推着打了两下他的肩胛, 让他先停停。 两人不约而同在唇瓣挪远时睁开眼对视,视线如丝粘连在一起。 祁醒用鼻尖蹭蹭她的鼻头,吻后嗓音沙哑暧昧:“怎么。” “你……”他这样的目光,叶伏秋只觉得对方会随时再吻下来,“发情也稍微看看场合。” 他挑眉,扫了眼周围,“这是我房间。” 叶伏秋:“……” 可你门窗全敞开呢!这可是四合院平层小院! 家里雇佣的员工还在清扫院子,随时经过! 祁醒瞧她这副怂样,调戏一句:“怕成这样儿,不知道以为咱俩偷-情的。” 叶伏秋剜他一眼,“不正经。” “刚刚姥姥怎么说你的?老大不小的人了……” 他环胸,双眉抬起,“行啊叶小姐,学会拿长辈压我了。” “现在就这么威风,这结了婚以后还了得?” “看出来了?”叶伏秋也学着他环胸,丝毫不怂,勾着微笑威胁:“你能拿我怎么办呢?祁少不想娶了?” 她故作掏手机:“那我可要联系下个追求者了……” 祁醒一听,往前迈一步直接把她的手机捞过来藏在裤兜里,冷脸:“不行。” “全世界除了我谁能这么惯着你?”他指指自己:“叶伏秋,我就是唯一最优选。” “你到底还有多少还联系的追求者?来,说说。” 叶伏秋忍笑:“你想干嘛?” 祁醒耷拉眼皮:“单挑。” “打输给我就删了你的微信电话,不许再联系。” “喂,祁少,祁总,祁醒。”她走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让人低头过来,哄着:“怎么回事儿,现在小脾气还挺多。” “就你这练过自由搏击的拳脚。”叶伏秋仰头,点点下巴思索,好像真有一堆追求者似的:“我想想,估计没几个能挨得住你一拳吧。” “人家只是喜欢我,你就让他们受皮肉苦,过分了哦。” 祁醒搂住她的腰,用力捏了捏暗示,低头的时候眉眼更黑:“不管,就是不许有人还惦记你。” “谁来揍谁。” 这种时候叶伏秋总是感觉很稀奇,像他这么一个从来都高高在上,遇到什么都没慌过的人。 偏偏在自己面前总是露出不够自信,不够安全感的一面。 她又不是渣女,也没有过别人。 怪的很。 叶伏秋窃笑,踮脚起来啄啄他的嘴唇,嗯了一声:“你的嘴巴也凉凉的,正好解暑。” 祁醒漆深的眼瞳倒映她的模子,冷叱一声,“被你气的。” 说完低下头去又贴上她的嘴唇。 “再亲五分钟,带你回客厅。” 叶伏秋被迫张嘴承接对方袭来的温热攻势,眯起眼吞咽他的吐息,心里默默想。 五分钟?……怕是骗人的。 …… 最后又被拉着亲了十几二十分钟,磨磨蹭蹭才往客厅返回。 叶伏秋被牵着,低着头懊悔。 嘴巴热乎乎的,想必肯定又红又肿,她抬眼瞪了下祁醒,小声控诉:“你亲就亲,老是把我的嘴巴嘬得这么肿干什么?” “这谁看不出来咱俩刚刚……” 说到一半她憋了回去,气得扭头。 被控诉的人反倒一脸闲适,趁机偷了个香,他现在美得很,祁醒握着她手,云淡风轻说:“两口子没事儿亲个嘴怎么了?谁敢有意见?” “叶小姐,我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 “你不是见不得人。”叶伏秋抓着他的手,用肩膀使劲撞他一下,却都没让这男人晃动半分,“你是没皮没脸。” 祁醒勾起眼尾,丹凤眼的凛冽气瞬间消了大半,“好评价,看人真准。” 再怎么骂这人都不会真听进去的,她也无奈,只希望能被他慢慢同化,等自己的脸皮也厚起来世界就大和谐了。 回到客厅那边,叶伏秋又陪着祁醒跟姥姥坐了坐,聊了些闲话。 姥姥虽然出身矜贵,书香气底蕴厚实,又是雷厉风行的老教授,但唠起家常来却也跟个寻常长辈一样,操心他们什么时候结婚,有没有想法,用不用她这边帮什么忙。 “虽然你们现在这么过着也好,但结婚和谈恋爱的感觉终究不一样。”易老太太喝着茶,说:“趁早一块组建成家庭,那种踏实劲儿,恋爱时期比不了。” “生孩子不着急,愿意生就生,不愿意生以后领养一个也跟亲的一样。” 叶伏秋倒是没想到姥姥会这么说,这老太太的思想也太超前了,比她这个年轻人接受程度都要高。 她诧异地说不出话,看了看祁醒,又看向姥姥,或许明白老人说这话的意思,微笑点头:“我知道了。” 第179节 估计姥姥是想让她放心——未来的婆家并不是守旧严厉的人家,不会逼着她传宗接代,在不情愿的情况下遭受生育之苦。 易老太太看向易慎:“你也是,可以先把婚订了,结了婚小两口继续玩,生孩子不要那么着急。” “你们年轻,就算生了,也不一定懂得怎么当父母。” “等你们玩够了踏实了,真的想要一个小孩儿了,再计划这件事儿,听见了?” 易慎和祁醒两兄弟双双得令点头:“明白。” “知道了。” 易老太太端着茶杯,眼睛若有若无的,始终盯着这对兄弟看。 她的视线从他们神似的眉眼扫过,两双轮廓相似的丹凤眼,在兄弟二人身上却有完全不同的气质。 易慎疏冷,太清;祁醒多情,太浑。 或许正因如此,这兄弟俩才最是互补的盟友战友。 兄弟间完全相同的地方是他们生性倔硬的本性。 太聪明太理智又站在顶尖的人,失去总比得到的多,她曾担心过他们会变得过于冷漠,但不成想两个硬骨头竟都是情种。 易老太太低头抿着茶水,庆幸俩孩子都能在最轻狂的年纪找到合适的人。 有她们在,剑找到了鞘,他们才算是真的落了根。 …… 姥姥留他们在家里住一晚,叶伏秋瞧着祁醒是不想留的,但易慎公司还有事要赶高铁先回滨阳。 等过两天他们到了滨阳,再和易慎沈爰汇合见面了。 他一走,剩下这两人反倒有点没办法拒绝老太太的邀请了。 总不能都走,让老人失落,所以暂告别易慎后他们小两口留在了院子里。 东西都是齐全的,他们直接入住不需要做其他准备,日用品,换洗的新衣服也会有人专门送来。 因为他们来了,晚上厨房都比平日要繁忙,易老太太平时吃得清淡,厨房特地为他们做了些别的菜。 祁醒吃什么倒无所谓,但叶伏秋其实是个喜欢吃肉重咸辣的人,饭菜太淡反而没胃口。 今晚做了肉菜和海鲜,叶伏秋一边陪着姥姥说话,一边吃得差点撑肚子。 饭后歇了会,老太太撑不住要休息。 两人牵着手离开客厅往祁醒以前的卧室去。 叶伏秋挽着他胳膊,另一手揉着胃部,懊恼着:“和姥姥聊天吃饭就没控制量,吃得好多,好撑……” “第一次上门是不是应该注意点,吃这么多是不是有点没德行?” “有什么不好?你要是端着控制着才不好。”祁醒哄她,“没看见她看你那眼神,全程就没停过笑。” “放心吧,姥姥挺喜欢你的。” 既然他这么说她就放心多了。 叶伏秋顺着胸口,摇头:“还是吃多了,我们要不要出去散散步,我怕回去就躺着消化不了。” 她刚要往门口的地方去,结果被身后人一把拽了回去,叶伏秋踉跄两步抬头:“嗯?干什么。” 祁醒杵在原地,一手拉着她一手抄兜,在屋檐下乘着月色眼睛黑得发亮,“外面热。” 叶伏秋缓慢发问:“……所以?” 他补了下句。 “谁说躺着消化不了?” 第093章 soar soar:93. 祁醒这一句浑话说出来, 叶伏秋就预感不好。 结果被他拉着一路往卧室走,这一夜彻底没了消停。 祁醒少年时期在这四合院里的卧室不大,做一个人的卧室兼书房刚刚合适。 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居住, 闲杂东西很少,布置简单, 但书架上的各种读物和学校里得的奖状奖杯始终留有少年温度在这屋子里。 木床硬实,为了留宿的人特地铺了软垫。 窗帘被人散开,飘纱在夜间风中微微摇曳,随着室内一波波隐约的声浪自里向外划动裙摆般波纹。 叶伏秋后背撞上书架木框,面前男人按着她,抵着热吻。 书架摇晃, 架子上少年的获奖相框猛地摆动, 摇摇欲坠,相片里懒散冷淡的少年在震晃中模糊了模样。 “唔……”叶伏秋狼狈张嘴, 承接着祁醒炙热的唇舌咬吮, 吃力到眼角发酸。 后背抵着木框,又印着男人滚烫的掌心形状,祁醒的手仿佛能隔着衣服加热她的浑身血液。 下唇被他含着吮, 叶伏秋舌尖抖动,连字音都吐不出完整的。 祁醒的舌闯过她的齿关, 在她发甜的口膛之间扫荡所有清甘, 夺走仅剩的氧气。 两人的脸颊蹭着,分秒燎原, 沾在唇边的涎-液狼狈地成为月光下的微亮。 祁醒的手指隔着衣服搓磨着她的肌肤, 弄得她养得频频缩动。 下一秒, 祁醒的手探入她的t恤,粗糙的指纹与她背部的细腻融为一体。 男人手上一动, 叶伏秋一声嘤哼,伸手想去推阻,结果双手被他攥住,一手提起,控在头顶。 手腕被提起,叶伏秋整个人伸展起来,短款t恤的下摆腾空,白皙纤细的腰肢露在空气里。 他宽大的手掌往下,按住她最敏感的腰涡。 卧室中似水声碎碎啧砸不断,叶伏秋双手不能动,就抬腿踢他表示自己不愿被控着,结果一抬腿,莫名其妙成了跨他的腰。 她的腿试图勾动他腰的那刻,祁醒忽然松开手,往下一蹲,直接将她面对面抱了起来。 叶伏秋双脚腾空,恍然吓了一跳,双手搂住他脖颈。 祁醒单手把人抱起来抵在书架上,另一手摩挲着她的细颈,微微仰着视线,浑厚迷离地讨求:“秋秋,再来亲我。” 叶伏秋早已被撩拨得理智凌乱,双手捧上他的脸颊,将唇瓣递了上去。 她启唇含了口他的嘴,又松开,黏了下他的视线,再亲了一下。 就这么点火又像妖精下蛊般深深浅浅地吻他,而祁醒无比受用的表情更激起了她的情-潮。 一时间竟不知道谁才是这场荒唐里的chun-药。 他的手越作祟,她的双腿夹得就更紧,死死圈住男人的劲lamghuan腰。 祁醒抱着人往里面走,同时半睁着眼继续与她接吻,他的唇离开叶伏秋的嘴唇,一点点移向她的下巴,胳膊,锁骨深处。 叶伏秋像他手中宝物似的被放到床褥之中。 蚕丝被单经过凉风侵袭许久后含着清爽,贴到嫩滑后背的瞬间舒服得叶伏秋忍不住弓背。 她躺在床上,颔着下巴望着祁醒。 他跪在床边,单手撑在她身边,双手一点点褪下月光最后的遮挡,看着她随着光洁曲腿并拢。 叶伏秋握着拳放在胸前,忍不住蜷缩脚趾,双眼水雾朦胧,有种无辜感觉。 祁醒睨着她此刻模样,眼底更浑。 他压下去要亲,叶伏秋忽然觉得不妥当,抵着对方肩胛弱弱说:“……不行。” “姥姥家这房……”她抿唇:“老房子隔音不好吧?” 他们平时做起来那个动静叶伏秋心知肚明,一想到可能这种私密的声音有可能隔墙被人听到之类的……她胳膊瞬间凉了好几分。 她缩缩着要裹被子,弱弱建议:“今晚要不休息一下,明天回酒店再……” 她刚摸到被子就被撑在身前的人拽了回来lamghuan。 叶伏秋的嫩白猛然晃了下,抬眼对上祁醒早已咬准今夜的眸色。 祁醒俯身,嘴唇蹭着她脸颊,低声说:“你小点声儿不就行了?” 说着眼梢勾起笑,“每次不是你哼哼得那么好听,我能来个没完?” 叶伏秋羞怒,轻轻打了他个嘴巴,又说:“没东西做个屁,不戴不行。” 她以为这个问题已然是今晚杀手锏,结果对方直接从枕头下面拿出一盒东西,叶伏秋愕然:“这什么时候……” “刚才趁你们聊天点了个药店的外卖。”祁醒亲亲她耳朵,“护理液都买了,你平时喜欢的那个牌子的。” 他审视她的脸庞,挑眉:“现在能做了么,嗯?” 祁醒说起浑话毫不害臊,假装委屈:“我都快爆了,秋秋。” “一次,做完就睡。”哄得娴熟。 短短在姥姥家住一个晚上他就一点都忍不住,叶伏秋踹他腰腹,柔声唾骂:“臭流氓……” “嘘。”祁醒握着她膝盖,轻轻吻着她小腿,一点点往下跪。 他抬眸仰视,掀眸却有压迫的气场,一笑,“小点声儿骂。” 下一刻,他按住叶伏秋双腿,低头解着说了这么多话的渴意。 叶伏秋也从下一秒开始,连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了。 …… 祁醒喜欢听她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尤其是她云里雾里找不到依托的时候,她本就清甜的嗓音会变得特别黏腻,像一块被晒化了的蜂蜜糖。 尤其是求饶的时候,或者请求他帮助的时候。 她的娇怜声音如断线珠子,时而是单个音节,时而又能连成几秒小片,振奋着他持续澎湃的五脏六腑,浑身肌肉都绷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想要往她身上宣泄,以示爱意。 叶伏秋快疯了一样,他光是用温热单薄的嘴唇和修长手指,就让她丢了魂两三次。 等到正餐要上桌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招架住他了,可身体并没有因为前面的鼓动而感到满足,反而越愉悦,越期待最后真正的融合瞬间。 第180节 …… 今夜晴朗有风,月光降下,一切在蟾光下都无比清晰。 院子里的娇嫩月季在微风中摇曳浓香,从窗帘的缝隙里渗进室内,窗子关了大半,隔音窗已然盖去大半羞涩,却仍然有丝缕靡靡之音泄漏出来。 雄鹰的这一口咬得太狠,撞得小翠鸟没忍住仰头明亮一声。 叶伏秋紧紧攥着木质的床头,半声刚没憋住溢出口,嘴巴忽然被身后人一手捂住,再多的呜咽哼唧都在这掌下闷了声音。 声音无处发泄,继而就是眼泪代替,生理眼泪从她眼角沁出,却也瞬间被撞碎成雾气挥散而走。 叶伏秋做了中短款的美甲,指甲在蚕丝被单上划出数道深深浅浅的痕迹,彰显着只有做这事才会感受到的,又挣扎又舒爽的复杂体验。 双唇被他捂着,透不过气的呼吸感更加剧了kuai感,让她在缺氧中攀上云端。 他今天在后面的兴趣比平时都重。 快结束了叶伏秋才想明白,因为每次在后面,她的声音都比别的要大。 他就是在使坏。 浑蛋。 祁醒开始的时候口口声声哄着她说一次就睡觉,结果还是一盒子东西用得只剩下一两个才放她喘口气。 叶伏秋扑进被褥的瞬间恨不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虽然神经还处于x后的兴奋状态中,太阳穴咚咚咚撞着,但她的四肢是真的一下也抬不起来了。 她阖着眼,任由这人做x后清洁,然后抱着她去洗漱。 叶伏秋实在被折腾地精疲力尽,也没工夫去担心这动静有没有被人注意到了。 什么都不管了,让她先睡一觉再说。 …… 洗过之后,两人挤在过去属于祁醒一个人的大床里。 自己的姑娘躺在怀里,餍足之后祁醒搂着人,感受逐渐沁出的满足。 他摸着她的头发,确定都吹干了才停手。 叶伏秋穿着宽松睡裙,往他怀里扎,下意识找最熟悉的姿势睡。 眉宇舒展,白里透红的脸上栖息着会微微掀动的,如蝶翼般的眼睫。 祁醒还精神着,就这么躺着看了她好久。 找到弟弟阿慎的时候,他已经和沈家小姐谈上恋爱了。 包括后面分了手,易慎找上他,答应认祖归宗的条件是要他这个哥哥和他合作,扳倒所有阻拦他和沈爰在一起的人。 不管对方是亲是友,谁都不能碍着他和沈爰能有一天重归于好。 那时候的易慎落在祁醒眼里,是有些愚蠢的。 他难以理解,为什么弟弟会将另一个人视作自己的全世界,好像这世界上那么多诱人的东西,钱权名利,好像都不如她的诱惑力大。 出身高贵的,漂亮得出群的,品性善良的女孩全世界不是只有她一个。 可是为了那位沈小姐,易慎可以什么都失去。 当时的他不能理解,但是他是哥哥,是阿慎等了二十多年的真正的家人。 易慎要做什么,他只管配合就好。 况且,阿慎要处理的对手,也是他的目标。 但是遇到叶伏秋之后,不知道从哪个瞬间开始。 他也成为了跟阿慎一样的蠢货。 情绪受人牵制,曾经执着的东西变得不再重要,宇宙的中心从诸多事情逐渐变成特定的某一个人。 他就这么目睹着自己一点点坠入名为叶伏秋的深渊里,却又甘之如饴,还咬死认定是自己等到了命运赏赐。 这要是以前的祁醒听了,估计都能气得边笑边鼓掌。 当初心里嘲笑别人恋爱脑有多狂,现在这脸打得就有多疼。 就在这时,叶伏秋睡着吸了吸鼻子,往他怀里蹭了下。 祁醒就像感应雷达般瞬间回神,给她掖了掖被角,想着大晚上洗澡又开着窗,最容易着凉。 盯了她一两分钟,看她睡得平稳没再冷缩他才放了心。 做完一系列动作后,他的手停在半空,半晌,去摸了摸鼻子。 祁醒垂眸,很浅很轻地哼笑半声。 瞧瞧。 瞧你这点儿出息。 这会功夫也酝酿出了睡意,祁醒搂着她,让自己的胳膊给她当枕头,慢慢躺下。 两人的身体以契合的状态相拥在一块,祁醒在阖眼之前吻了吻她的额角,然后笑着挤进她的睡梦再去使坏。 可是怎么办呢。 他祁醒就是个蠢人。 余生全世界,以叶伏秋为中心而展开所有故事。 是他想过的自己最好的结局。 …… 在姥姥家留宿的这一夜过去后,第二天两人起来陪着老人吃了早饭才走的。 崇京的事情都办完了,录完节目独自在崇京旅游的小单师傅也返回了竿春山,等下个栏目开始拍摄的时候她再带着团队回山里和小单师傅汇合。 叶伏秋还想着准时去参加荣学长的订婚宴,所以就不打算再在这里磨叽时间。 告别了姥姥之后,叶伏秋和祁醒直接去了机场搭乘返回滨阳的航班。 因为昨晚上太累,早上又起得早,这一路上她基本都是睡过去的,在vip候机室里睡,结果最后登机也是让祁醒给抱上去的,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航程已经过半,空姐给她送来果汁解渴。 祁醒在她身边位置一直在办公,叶伏秋简单吃喝几口又倒头睡了去。 两三个小时后,他们准点降落滨阳国际机场。 当天晚上叶伏秋就约了娄琪去吃饭,从辞职到开始忙视频号,到后面等祁醒这半年,她一直处于一个半封闭的状态,懒得社交,更是怕朋友们的打听和问候。 这回一切事情落定,她也该跟娄琪好好聚聚,顺带介绍一下自己男朋友。 微信上听说她最近又谈了一个,是在短视频平台摇到的同城帅哥,正约着见面,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他们直接回了祁醒在滨阳市中心买的高层公寓里,两人舟车劳顿,又是搂着睡了半天(多数时间是祁醒坐在床上办公陪着她睡)。 一觉到了傍晚。 睡了一整天,叶伏秋精神饱满地起来洗漱,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自己。 她捏着眼影刷在桌子边抖抖浮粉,然后描绘着轮廓,看着祁醒从自己身后走过,“你待会儿要先去办事?” 祁醒挑了件进出公司还算正式的宽松衬衫长裤,“嗯,先去找一趟阿慎,我事儿办完了去找你,发地址给我就行。” 他套上衬衫,一边系扣子一边走到她身后,低头凑到她脸上亲了口:“不用我送你?” “哎呀,你不怕吃一口粉底呀。”叶伏秋推推他,不让这人妨碍自己画眼线,对着镜子化妆:“那家酒吧就在附近不远,我打个车就好,你别绕远路耽误时间了。” 祁醒直起身系好扣子,捞起她手边的手表戴上,多问一句:“你们去酒吧?以前去过么。” “嗯……我没去过,不过娄琪经常去。”叶伏秋眼珠转了转,回忆起:“说是她堂哥开的。” “也算是自己家酒吧了,安全得很。” …… 晚上七点半。 “library”(图书馆)酒吧内。 娄琪带着精致的妆容,撅着坐在吧台,手边摆了一杯“基督山伯爵”,漆光高跟鞋在高脚椅上晃来晃去,双手捧着个手机不断打字,悠哉得不行。 辞职以后她的心情得到了大解放,虽然没了稳定收入,但跟捡回半条命似的,压抑的情绪回暖,整个人脱胎换骨像又回到了大学时期那样自由自在。 七点半正是所有酒吧等娱乐场所刚刚开门营业的时间,所以店里人并不多,有几个趁早来打卡的女孩子坐在一边卡座里正围着漂亮的鸡尾酒拍照。 店里循环着轻快又浓郁的爵士乐歌单,library属于清吧,专注调酒品质,除了特色调酒以外基础的纯饮都有,但不卖啤酒这类闹哄哄的综合类酒吧才有的东西,光这一点就总能察觉出酒吧主人的吹毛求疵,过度讲究的臭屁属性。 调酒师在吧台里忙活,娄琪喝口酒,吃点小吃,哒哒哒地不断在屏幕上扣字,时不时露出几分少女娇羞。 就在这时,感应门拉开,店里来了人。 调酒师习惯性问候:“晚上好,今天想看些什么书?”抬头一看人,笑着点点头。 脚步声靠近,有人走到娄琪身边,倚靠在高脚吧台边。 半晌,他抬手在桌面上叩了叩。 娄琪这才意识到来人了,一扭头,对上男人淡淡的目光。 “哥!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我一跳。” 娄与征环胸倚着台沿,眼神似乎在说:你都快陷手机里了,怪我走路没声儿? 他一米八六上下的高个头哪怕站姿不那么板正,仍然比娄琪这个坐在高脚椅上的还要高。 酒吧里有女顾客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 他很特别,即使见过各种类型的帅哥,娄与征也是那个会让人一瞥亮眼的存在。 即使他的气场低调沉稳如浪下礁石,却仍然因为那张过于招摇的脸永远在吸引注意。 娄与征的五官属于端正的帅,年龄和经历的沉淀,让他周身环绕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端正俊逸的五官中,又生着许多令女性心悸的点。 例如鼻尖的痣,冷嘲时鼓起的卧蚕,习惯性玩弄手边东西的动作。 总让人觉得他冷峻的气质之下,藏着点不正经的拿人劲儿。 两个女顾客相视,纷纷窃笑。 早就听说这家酒吧有个帅到没边的老板,没想到是真的,还让她们碰到了! 第181节 吧台这边。 娄与征扫了眼她的手机,轻描淡写来了句:“这次又准备了多少钱给男人骗?” “我家环内的房子还剩下五套,要不。” 他挑眉:“你悠着点儿力度来?” 第094章 soar soar:94. 娄琪急了:“什么骗啊!你别把所有男的都想那么坏好不好, 我这还没见着呢。” 她恶狠狠发誓:“同城的,骗骗感情就算了,要是敢骗老娘钱财, 我出门就能逮着他,一顿揍死!” 还骗骗感情就算了, 瞧这点出息。 这些话不知道听了多少回,娄与征懒得理她,这时候酒保问他想喝点什么,他看了眼手表:“今天开车了,上杯“简爱”吧。”(此款属于无酒精饮料) 调酒师听到点头,“等做完楼上那单就做您的。” 说着手上手法倒腾得更快了。 见娄琪又要抱着手机傻笑, 娄与征叫住她, “看看?” 娄琪视线从屏幕上抬起,“看什么?” 娄与征往后撤了半步, 微微敞开双臂, 整个人大方利落地展现在她眼前,一本正经:“评价一下今天穿搭。” 这是自家老哥日常神经病的表现,她早就习惯了。 娄琪扭动高脚椅, 撑着下巴故作思考,上下打量, “黑色短袖衬衫敞穿内搭白t, 宽松长裤配潮牌限定板鞋,没有过多饰品单配黑色系的智能腕表, 嗯……” “很安全的穿搭。”得出结论。 她狗腿一笑:“主要是你这张脸, 足够了。” 同时她不禁腹诽:而且这哥到底有没有搞错, 随便一件短袖衬衫都要至少20张红票票,真就不求好的但求贵的是吧? 娄琪端起酒杯, 小心翼翼嘟囔:“哥……你要是这么有钱……” “我还创什么业,上什么班,你养我不就是洒洒水吗……”越说越心虚。 果不其然,她话刚说到一大半,对方就乜了一记眼刀子来。 娄琪像个缩起飞机耳的小狗瞬间噤声。 吓人干嘛。 吧台旁边摆着很多高格调的摆件,娄与征拉开椅子坐上去,随手捞了个乱得七零八碎的魔方慢悠悠拼着。 他盯着不断转动的魔方,修长手指虽然翻得很慢,却透着一股运筹帷幄的把玩意味,语气很淡:“我养你一个倒没什么问题。” “但你身后的那堆软饭男我怕是养不动。” 娄琪耷拉眼皮,默默吐槽:“哥,你这么嫌弃我挑男人的眼光,那你买东西还老让我做参谋干什么。” “不管是电视台上班还是跟我做事儿。”说话间娄与征已经把魔方六面全部拼成,啪地放在桌面上,十分像魔方比赛最后定时的那一落的动作,让人不禁遐想他是不是以前参与过类似竞赛。 他偏眼,“婶儿的意思是不能让你太闲了。” “不求你挣多少钱,有个事儿干就算。你一闲就要到处惹乱子。” 娄琪彻底趴倒,长叹一口气:“哥,我就是想在家里躺着,什么工作都不想干嘛。” “我待会来找我那个同学,秋秋。你说人家起点低,但就有一股拼劲,从自己干到现在都有团队了,完全一个靠自己实现财富自由的都市丽人。” “她男朋友还贼专一,听说很帅,但我没见过。” 娄琪和娄与征虽然是亲堂兄妹,但是因为老一辈落户的关系,娄琪是滨阳户籍,娄与征是正儿八经的首都人。 所以两人说起话来的北方语调里略有不同,娄与征的咬字是纯正的京味,娄琪的口音就更北一些。 “你说我怎么咋就没人家那股子拼劲呢,都快二十五了,还一事无成。” 娄琪一顿哭诉,希望从这位事业有成的堂哥身上取取经。 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哥应该会温柔地安慰安慰自己。 然而。 娄与征拿起魔方,把拼好的东西再次慢悠悠地打乱,一针见血:“你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废物了?” “现在顿悟,还不算晚。” 娄琪:? 不是你。 不能仗着我天天吃你口饭你就这么损人吧!!? 魔方咔咔旋转的声音响彻在这段短暂几秒的安静氛围里,娄琪这才发现,看上去他是在随意打乱,实际上是有目的在拼什么。 最后每一面每一行的方块颜色都不一样,这绝对不是巧合。 他完成“打乱”,把魔方放回原位,接过调酒师做好的“简爱”,道了声“谢谢”尝了一口。 娄与征润了嗓子,看向娄琪:“你说的拼劲儿,其实是种天赋。” “有人天生爱拼,有人就做什么都没干劲。” “显然。”他端起玻璃杯对她晃着示意,“你在这方面是残疾。” “所以婶很心疼你,对你不多要求。” 娄琪:“……” 说真的,换成除了娄与征以外的任何男的,她这杯酒早就泼上去了。 不过也习惯了,自从她哥大学谈了个对象被甩以后,这么多年他的毒舌功底只增不减。 基本平日都处于来了大姨夫张嘴就咬人的欠抽状态里。 神经病! …… 叶伏秋到这家叫图书馆的酒吧的时候,和娄琪的堂哥打了个短暂的照面。 她从感应门进入店家,入门就被酒保热情迎接:“晚上好,今天想读点什么?” 读点什么? 啊,图书馆是吧。 叶伏秋顿然觉得这酒吧的主题确实有意思,刚要说找人,吧台那边突然闪出一道嘹亮的女声:“秋秋宝儿!!在这儿呢——!” 清吧的环境本来就温柔,娄琪这一嗓子喊出来,叶伏秋感觉到全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对酒保悻悻一笑,指指那边:“我有朋友已经来了。” 叶伏秋低头快速走到娄琪那边,一抬头看见她旁边坐着的俊秀男人,她小声问:“这是你在网上认识的那个?” 运气不错,相貌比出众超群这种评价词还要冒出三个头。 娄琪害了一声,拍拍旁边喝酒的男人,给双方介绍:“这是我堂哥啦,娄与征,我与你的与,征战的征。这儿的老板。” “哥,这是我朋友叶伏秋。三伏的伏,秋天的秋。” 叶伏秋对上娄与征的眼神,点头问好:“您好,打扰了。” 娄与征对陌生女性的时候,气质明显礼貌温和很多,但也更多几分疏离,“多来玩儿,今天的酒娄琪包,随便点。” 娄琪抛去疑惑:?这样请客的? 娄与征回她一个眼神:你请花的不也是我的钱? 娄琪:也对,那我舒服了。 扭头就和叶伏秋乐呵呵说大话,嘚瑟得很:“没错!随便点,待会儿让调酒师给你推荐一下!还有好多吃的也很不错。” 娄与征的简爱喝了一大半,把杯子往调酒师那边一推,拿车钥匙起身:“你们聊,我先走了。” 娄琪和叶伏秋纷纷看他。 娄琪问:“这就走?你今晚还有事儿?” “去火锅店转一圈儿,”娄与征说:“听店里人说最近有同行给刷差评,去处理一下。”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 说是去处理事情,但是看着那气场像是去宰人的。 哪个不长眼的敢骑着娄与征头上拉-屎啊…… 叶伏秋目送人离开,看向身边的娄琪:“你哥还有火锅店?我以为他只有这家酒吧。” “不,他不仅有酒吧火锅店,还有中西餐厅网吧咖啡店奶茶店理发店书店……据说还投资他朋友什么广告公司,”娄琪摇头:“反正遍布各个城市。” 叶伏秋惊讶,一时间说不出话:“他喜欢开店当老板?” 娄琪又摇头:“股票基金理财他也玩儿啊,他只是喜欢挑战,听什么不好干就去试试。” “结果没有不成功的。” “他自己甚至还有一份工作。” 叶伏秋:“……”鬼才。 他不用睡觉吗? 娄与征的话题结束,叶伏秋看着娄琪,笑吟吟地说:“果然,你一辞职整个人比以前开朗更多了。” “虽然以前在电视台的时候你也是尽量在工作之余奖励自己,但还是现在更自在?” 娄琪使劲点头,抱住她欲哭无泪:“还是你懂我啊!我不是工作不满意,我是根本不需要工作!” “工作使我垮脸使我的世界灰暗一片。” 叶伏秋抚摸她的头发,未雨绸缪:“但总归要找个事做,待久了会不会无聊?” “或许吧,回头给我哥看个店去。”娄琪拍拍胸口:“我就适合那种清闲没事的工作,最好想走随时能走的。” 第182节 “不要一直坐着,如果能随时看看花鸟鱼虫,喝一杯茶,追追剧更好。”她越说越带劲。 叶伏秋仰头,认真思索:“如果抛去随时离岗这个条件的话……” “要不我帮你问问我们家小区的安保还缺不缺人?” 娄琪愣愣盯着她一秒,然后猛地撒泼:“哎哟!你们今天怎么都组团损我!” 叶伏秋笑了好几声:“我们小区的安保真的待遇很不错,学历要求也不低的。” “知道知道,帅哥未婚夫给你买了滨阳最牛逼的房子嘛。”娄琪又把嘴巴撅成小翘勾,完全不吝啬自己的钦羡:“你现在就是我最羡慕的人,事业有成,爱情美满。” “别看我现在风光,自媒体行业你又不是不懂。”她叹息:“今天我们能火,明天或许又被下一个创意博主挤下去,吃了上顿没下顿。” “只能是一直绷着弦做好内容,配合把营销做足。” 娄琪把酒单递给她,“不要怕,我的小金库还有一点,你要是真没做好,我投资你的事业,帮你东山再起嘛。” “看看喝什么。” 叶伏秋瞥她一眼,调侃:“你确定舍得把钱投到我身上?” “当然,我哥刚刚仔细剖析了我这个人,我突然顿悟了。”娄琪眼神坚定,侃侃而谈非常有自己的道理:“我就是天生不会努力的人,既然这样我就把命运交给你这样有奋斗天赋的人,我不能成为摇钱树,我就抱着摇钱树浇浇营养液嘛~” 她又往叶伏秋身上一趴,软乎乎撒娇:“你说是吧,到时候你在前面努力,我在后面替你数钱!” 叶伏秋无奈摇头,快被她逗得不行了。 刚点完酒,手机闪出微信消息,然后祁醒的电话就弹了进来,她看了一眼,接通:“这么快就办完事儿了?” 祁醒的嗓音隔着一段空间,在街上,似乎在走动,说话略有波动:“阿慎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句废话都没有,事情谈完直接给我轰出去了。” “说什么晚上还要去找他女朋友。” “我可是他亲哥。” 叶伏秋忍不住弯起了眼睛,看着娄琪一脸八卦:“你到酒吧门口了是吗,那你就进来吧,他家门口不太明显,你从橱窗进来就行。” “里面有个暗门。” 电话没挂断,不过没过二十秒门口就传来动静。 坐在吧台的两个人纷纷回头看向门口。 祁醒已经进来了,他穿着丝质纹理衬衫和长裤,脖颈上挂着的银质女款项链在灯光下闪了一道光。 纤细项链的存在让他爆棚的男性荷尔蒙中徒增一抹柔和与惑力。 那是叶伏秋的项链,他非要戴,像某种所属权宣誓。 她昨晚一边给他戴一边笑话他,说像给他拴了狗项圈。 祁醒环顾不算大的酒吧,最后隔空对上她视线。 叶伏秋对他招招手。 坐在旁边的娄琪看清男人的相貌后内心疯狂地卧槽了一声……然后越看越眼熟。 能确定这男的绝对不会是她交际圈的人,应该是她触及不到的上面圈子,但是为什么这么眼熟…… 好像在…… 崇京大学八卦墙…… 当时有人说他是…… 娄琪嗡得一下蒙了,慢慢转头看向一脸春意的叶伏秋,问。 “不是,姐们儿。” “你男朋友霄粤湾首富啊?” 第095章 soar soar:95. 显然娄琪已经忘了祁醒曾经在霄粤湾南山大学带过她的一节选修课, 但是她对后面崇京大学的八卦墙内容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祁醒的照片虽然没有铺天盖地的,多的是他参加活动领奖的官方证件照,但也不免有一些他在校期间迷弟迷妹们偷偷拍的剪影, 人本来就帅再加上偷拍的角度,更让他显得神秘又矜贵。 所以娄琪对那些帖子记得特别清楚。 对他的评价除了专业成绩和个人能力特别变态以外, 就是学弟学妹们旁敲侧击打听出来关于他过于显赫的身世背景。 娄琪清晰地记得有人说他是霄粤湾首富的长子,而且本人没张扬却也没否认过。 霄粤湾啟盛财团是什么存在啊,旗下子公司无数,遍布各个领域,财力在全球排行上面也是提笔有名的。 崇京大学的双学位毕业以后又去哈佛商学院深造,这位的履历哪怕不是什么首富也和她这样的普通人有三百层楼差距了。 但此刻祁醒真的站在店门口看向她们的时候, 娄琪还真有点恍惚, 就好像神仙下凡到面前,你要质疑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一样。 娄琪凑头, 一脸不敢相信地问叶伏秋:“你, 你男朋友?他??” 叶伏秋扭头听她这个口吻好像有点不对,“你认识他?还是他有什么问题。” 她抖了个激灵,笑道:“要是他有问题你可早点说, 趁我还没跟他结婚。” 娄琪唰地嗔她:“有什么问题,深情高富帅你跟我说有什么问题!给我嫁啊!” 叶伏秋被逗到笑得肩膀发抖。 两人窃窃私语的这几秒祁醒已经走到了面前。 祁醒扫了眼娄琪, 然后看向叶伏秋:“刚到?” 叶伏秋点头:“也就是刚聊了三十分钟你就来了, 介绍一下,我朋友娄琪。” 其余两人客套地互相点头道好, 娄琪有点不太敢直视祁醒的眼睛, 这人的气场太强, 一个眼神恨不得就要秒杀她这种渣渣了。 祁醒倒是多看了娄琪几眼,因为他媳妇平日里经常提起这位, 说是这几年在生活工作上帮了她不少。 帮过她,对她好的人,他都会记住。 “听秋秋经常说你们关系很好,你也帮了她很多。”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放在她手边,“我的名片,如果以后有需要随时找我。” 叶伏秋点头表示认可。 娄琪摆手,悻悻道:“哪儿有,朋友之间都应该的。” 她瞥了眼祁醒的名片,瞬间觉得天上掉了馅饼砸得她发晕。 啟盛未来继承人给她递名片放话有需要随时找他这种台词是何等的含金量啊!! 该做的人情做到了,祁醒凑到叶伏秋身边举止自然亲昵,看了眼她身后的酒单,“点的什么?别点度数太高的。” 朋友还在,她不愿意太腻歪,凑近指了指经典款“基督山伯爵”,语气略显拿娇,小声问:“度数高一点怎么啦,有你在我还不能敞开了喝?” 祁醒回想她喝醉之后的种种表现,莫名一笑,指尖划过酒单屏幕,压低声音说悄悄话:“可以,我巴不得你喝得烂醉……” “然后等着你对我耍流氓。” 叶伏秋面颊一热。 又揭她的短! 酒量差就不能喜欢喝酒吗! 娄琪坐在旁边虽然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不难判断是些小情侣之间的卿卿我我,她端起酒杯苦喝一口,叹气,骂哥的心都有了。 好好好,我一个暂时还没搞到对象的人,就是你们play的一环!! 等姐拿下手机里那位我必和你们狂秀!!! 三人坐在吧台一边喝酒吃东西一边闲聊,祁醒作为陪同的家属全程坐在叶伏秋身边喝饮料吃东西,一边拿着手机办公一边听他老婆聊天。 叶伏秋和娄琪两姐妹有阵子没见,积攒的话题一堆聊不完似的,从前单位里发生的八卦到家长里短无聊不谈。 “咱台里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主管……真的养小三,真服了家里孩子都俩了还干出这种事。” “什么?竟然是真的,你怎么知道。” “小张跟我说的啊,说原配都闹到台里了,那天下午精彩的半个台的人都在私下蛐蛐这件事。” “听说还有人偷偷告状,说他收礼。” 叶伏秋忍不住捧起一碗瓜子,眼睛都亮了,嗑了一个边嚼边说:“我竟然错过了,有视频吗?” “之前就有女同事说这主管手不安分,总是揩油。”娄琪给她翻微信聊天记录,唾骂道:“这次好了,事情一闹影响太难看直接被停职了,真是活该。” 那位主管她听说过,不过因为部门隔得远,没有过交集。 叶伏秋点头:“真是痛快。” 骂人骂爽了,娄琪摸起俩瓜子,嗑着说:“学长订婚宴是后天对吧?到时候咱俩一块去?” “可以。”说起这个,叶伏秋缓慢移目看了眼坐在身边的人,尴尬一笑:“我可能带着祁醒一起去,到时候开车接你?” 娄琪停顿一秒,压小呼吸力度,“……你确定?” “我没意见啊,我对修罗场剧情很感兴趣。” 叶伏秋摸了摸额角,有些发难:“我会再劝劝他的……” 她小声的这么一句倒是让祁醒听得很清楚,他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了眼叶伏秋。 娄琪其实觉得没什么,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摊开坦白一点反而更舒服,她说:“我还没想好给学长准备什么礼物呢,要不随个份子钱算了,可是又觉得学长跟咱们关系那么好……” “只送钱会不会显得没诚意?” 叶伏秋摇头:“我也不知道送什么,还是送钱吧,比较实际。” 娄琪点头:“学长真赚啊,他人缘那么好,等结婚又能收一次份子钱。” “你说我靠结婚能致富吗?能的话我结个百八十次的。” “认真的吗?”叶伏秋毫不收敛地揶揄她:“你要是这样,估计二婚就没人来捧场了。” 娄琪又嗔瞪她一眼。 真是的,连梦都不让人做一个。 第183节 …… 断断续续喝了一两个小时的酒,叶伏秋和娄琪把近期能聊的说了个痛快。 时间差不多了,叶伏秋率先告别,带着祁醒离开了图书馆酒吧。 晚上十一点的时间,这条街正处于热络盛况,不少人结伴行走在干净的街道上,然后进了某个酒吧或是深夜食堂。 叶伏秋背着包在前面走,在砖路一侧的细台上走猫步,矮跟鞋发出悦耳的脆声,偶尔会因为微醺有些稳不住,祁醒就跟在她身后默默护着。 她一个没拿住平衡歪动身体,“哎……!”一抬手就握住了他伸来的手。 叶伏秋偏头对上他的目光,听见对方无奈道:“多大了还玩儿这种的。” 她握着祁醒的手稳住平衡,继续走她的猫步,在高台上一步步往前,“哼哼,你不懂吧。” 叶伏秋微醺后有股天然沁出来,放下了平日里的收敛温和,把属于小女孩的一面露出来,“小时候看同学走这个台子,都有家长在旁边扶着。” “现在我也有了。” 祁醒盯着她,默默把手握得更紧了些。 “嗯,以后有我扶着你。” 他笑了声:“看来今天喝得不算多。” 叶伏秋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祁醒指了指自己的嘴,“你还没醉到上来乱亲我呢。” 她抿嘴羞了一秒,扭头哼了一声,赌气说:“刚打算亲你,好了,现在收回这个想法。” “……其实是因为喝得时间长,一杯酒和娄琪喝了两个小时,身体有时间慢慢消化。” “我果然还是适合慢慢喝酒,速度稍微一快立刻就醉。” 前面没有高台了,祁醒拉着她,一把将人从高台上拽下来。 喝了酒脚底软绵绵的,叶伏秋一下栽到他怀里,顺势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 祁醒摸着她头发,哧笑:“哟?今儿这么乖。” “撒什么娇?想干什么。” 叶伏秋摇头,抱着他闭眼,有点想睡觉了,“别把我想的那么坏,我不是每天都这么乖吗?” “困……” 祁醒揉揉她头发,顺着她柔软的嗓音变化,说话更低了些:“要我背你吗?” “可以……”叶伏秋站直身子,抬起双手,一副已经准备好的样子。 祁醒本来就是打算客气一句,结果看她这样,只能无奈把她的包挂在脖子上,然后听话地蹲下等她上来。 他宽阔的后背此刻就是最好的归宿,叶伏秋笑了声,整个人趴了上去,顺势搂住他脖颈。 祁醒轻松将人背起来,慢悠悠继续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叶伏秋把脸迈进他颈窝,闻着他身上的香味心里踏实。 祁醒好像戒烟了,现在他身上没了之前那股隐约的烟草味,全部都是洗衣液或是沐浴露的木质香,让她满意得不行。 她在脖子那儿又蹭又闻的,弄得祁醒痒又躲不了,他歪了歪脖子轻声警告:“再乱动?别找事。” 叶伏秋痴痴笑着,双腿荡着,阖眼酝酿睡意:“但是你好香啊。” “帅哥,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推荐一下呗。” 祁醒哂笑,摇头,加快步伐:“等去了车上你再睡。” 两人又走出一段距离后,祁醒听着身后人的呼吸逐渐平稳,问了句:“睡着了?” 叶伏秋懵着声线“嗯?”了一声,显然已经是半梦半醒了。 “……怎么。” 祁醒盯着前面的路,偏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额头,说:“后天你学长订婚宴,我不去了。” “我送你去,结束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接你。” “少喝酒,别又在外面出洋相。” 他说出这些之后,本来都快睡着的叶伏秋一点点睁了眼睛,她盯着祁醒说话时滚动的喉结,“为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非去不可么。” 祁醒并不是对曾经情敌释然了,而是:“不愿意你为难。” “你不想让对方有心里别扭的可能性发生,我就配合你不出现。” “反正,”他收紧双手,搂住她的双腿,故意捏了下:“现在没人不知道你是我的。” 叶伏秋本来还打算好好措辞劝祁醒在家里等她,别陪她去参与那种场合,没想到这人竟然主动提起了。 毕竟学长是外人,又是他的订婚宴,叶伏秋答应去也是为了送出一份祝福,不想多添别的事。 她明白,祁醒所谓的这些小肚鸡肠,都是因为自己才有的。 这男人是因为太在意才会斤斤计较。 叶伏秋听完,往上一凑,圈他脖颈的力度也更紧了。 祁醒动作僵硬,喉咙一哽嗓音发哑:“叶伏秋,你要勒死我啊,松劲儿……” 他伸手拍了下她屁-股。 “咯咯咯……”叶伏秋笑起来眉眼全都融出蜜似的,松力度,但是侧头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体谅我。”她又亲了一下。 叶伏秋抱紧他,除了爸爸以外,他是唯一一个愿意纵容她,背着她走这么远的人。 因为他,她今晚又一次体会到在意自己的人的后背是什么温度。 “放心啦,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叶伏秋看着砖路上两人融为一体的黑影,心里不断冒着要满出来的泡泡。 “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全世界,我最喜欢祁醒了。”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殊不知—— 祁醒背着她,早就默不作声勾起了笑。 第096章 soar soar:96. 虽然叶伏秋只喝了一杯, 但调酒天然就有欺骗性,因为各种材料对撞出比纯饮更丰富的清甜酸涩,所以总让饮酒的人忘记了基酒高浓 的度数。 威士忌的余韵和浓烈, 直到灌酒下肚后许久后才发挥它本身的威力。 叶伏秋昏昏沉沉睡了十五分钟的车程,等到了公寓所在小区的停车场, 驾车的人一熄了火,她睁眼却有点晕头转向,身上也热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洗冷水澡的冲动。 见她迟迟没动,身边人俯身过来替她解了安全带,叶伏秋听着他的嗓音近在耳畔。 “到家了, 先醒醒。” 叶伏秋哼呢了一声, 没动,之后祁醒便伸手绕到她后背来抱人。 她顺势攀上祁醒的肩膀, 往他颈窝蹭了蹭。 她阖着眼, 却清晰地听见男人喉咙间轻笑的一声。 “又撒什么娇。” “多大人了,还想被抱着上楼?” 叶伏秋微微拧眉,手指扣了扣他的衣领, 语气含糊地反问了一句:“……那你抱不抱?” 半晌,对方叹息, 把她放回副驾驶。 “等着。” 祁醒下了车, 绕过前面到副驾驶,开了车门去抱她。 叶伏秋就乖乖窝在座椅里, 完全不担心他使坏就这么把她丢在车里, 等他开了副驾驶的门, 她懒洋洋抬起胳膊,犯了困劲儿整个人像团棉花。 祁醒探身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搂住她双腿起身之前忍不住揶揄一句:“真不怕我扔你在车里睡一宿?” 叶伏秋慢慢睁眼,用被空调吹得发凉的鼻头去顶他脉动的脖颈,笑时皓齿露出:“你舍得?” “怎么舍不得。”祁醒单手抱着她,另一手甩上车门锁车,然后往电梯间走去,她柔软的发尾在他的动作之间半空摆动,像猫尾草一样来来回回搔动他强有力的胳膊。 “知道自己是酒蒙子还总跑出去贪酒,”他故意威胁:“就该让你长长记性。” 祁醒抱着她往前走,不禁想起过去某些画面,认栽又甘之如饴般重复着:“请问这位出了门儿顶天立地的叶小姐,你还要我抱你多少次?” 叶伏秋在对话之间也逐渐恢复了神志,含着醉醺醺的痴喃,自信道:“那就……再抱我一万次呗。” 说着她搂他脖颈更紧了些,尽显依恋放松。 祁醒悄然勾唇:“好啊。” “那就一万次。” 一万次之后,再来一个一万次。 …… 上了楼以后,叶伏秋撑着门口懒散地脱了鞋踢给身后人收拾,自己歪歪扭扭往厨房走去。 祁醒蹲下来把她乱踢的鞋捡起来收进鞋柜,偏头打量她。 叶伏秋开了灯摸到冰箱边缘,一用力打开柜门,湿漉漉的冷雾气扑面而来时,她莫名回头,对上祁醒杵在玄关处的目光。 叶伏秋:…… 你看什么? 她随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嗔骂他:“拜托大哥,我已经不会再干把头扎进冰箱解酒那种事儿啦好不好!” 祁醒震着胸膛低头闷笑。 第184节 你也知道我为什么瞅你啊。 叶伏秋连着灌了好几口冰水,感觉这股凉顺着鼓噪的喉咙顺到胃部,一连串地抚平着酒精对她的恶作剧。 她仰着天鹅颈吞咽冰水,眯起的眼睛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不知怎的刚被安抚下去的心脏又不规则地乱动起来。 喉咙里残存的威士忌的浓厚苦煤余韵,冲破矿泉水的稀释再次占据她的幻觉味蕾。 叶伏秋发现,令她神魂颠倒的怕不是酒精,而是这位无时无刻不围着她转的男人。 祁醒身上就像沾着专对她一人发作的迷魂香,只要靠近,只要对视,她就会不饮反醉。 祁醒睨着她有些迷离的目光,“我也有点儿渴了。” “他家无酒精饮料做得太甜。” 叶伏秋抬起手,把矿泉水瓶递给他,没有说话,目光始终黏在他那张会骗人蛊人的脸上。 有时候她真的很怀疑,他的“正经”就是一种故意的伪装,用来勾引她成为那个逾越者,然后再以一个被动的“受害者”身份开启某一夜的彻底荒唐,也成为他后续翻身而上的“复仇借口”。 祁醒看了眼她递来的水瓶,没有接,而是上前圈住她的腰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徐徐引诱:“为了抱某个人上楼,手腕很酸,拿不动。” “要是有人喂就好了,真渴啊。” 叶伏秋抬头看他。 看吧,这就是他的惯用伎俩。 然而,她每次都受用至极。 叶伏秋靠在他怀里举起水瓶,放在他唇边,亲自喂水给他喝。 祁醒本以为自己暗示得够明显了,但是显然喝醉的她思维比平时还要简单粗暴,以为喂水就喂水。 他也不扫兴,微微颔首,接着她递来的水瓶喝了一口短暂解渴。 叶伏秋见他就喝了一小口,“这就行了?” 祁醒低头,被水润过的嗓音听上去更悦耳了,“还没解渴,乖乖,再换种方法喂我。” 她恍然一愣,才明白他一开始的意图。 叶伏秋垂下眼睫,短暂颤了下,像是无声责怪。 像是在说:她都醉成这样了,他还要拉着她乱来。 冰镇矿泉水甘甜凉爽,却没让他们二人止渴去燥,反而被两人之间逐渐交接对撞的电波震得逐渐逼近沸点。 叶伏秋自己略微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然后撩起雾气微醺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看着他。 祁醒最招架不住她这种眼神,她一这样看他,他就恨不得立刻把人扔进床里吃得干干净净。 祁醒低头,接住她含着水的嘴唇,捏着她的后颈撬开对方的齿关去掠夺那点可怜的水源。 刚凉了几度的嘴唇再次被这人摩擦得快要起火,叶伏秋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手指不断与他的锁骨前胸摩擦,无意却成有意地扒开了这人身上的纹理丝质衬衫。 祁醒感觉自己领口一片凉,胸肌被某一抹温热乱摸着,他合眼亲吻她的眼尾禁不住往上挑动。 叶伏秋原本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她吞了一点,他抢了一点,其余的全都顺着两人的下巴脖颈流下去,撒在了各自的领衣领上,一时间泥泞狼狈,充斥着一股情动的不管不顾,越乱,越令人上头。 叶伏秋的舌尖被这人带着搅动得发酸,浑身都像是被开启了最高的敏感度一样,只要是他指尖过的地方,就像被触碰的含羞草,开合颤抖。 他的手略作一紧,如在一盆白米中精准地捏住唯一那颗红豆。 “唔......”叶伏秋抓紧他的胳膊,腰腿软得已经站不住。 她微微睁眼以求饶恕,却对上了他早已滚烫的目光。 今夜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 两人才重逢不到一两周的时间,几乎每日都要做,可就算这么疯狂的频率,他却还像永远吃不够的饕餮在她身上索取。 虽然她略显吃力,只要他稍微用用伎俩勾引,她却也完全招架不住地抛下身体极限,和他一块荒唐下去。 见她站不住,祁醒圈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提起来,放在洁净的果蔬台上,原本放置的一些东西被叶伏秋在惊慌之中推倒,发出了好一阵声响。 果蔬台做的很深很宽,足够她半躺半靠着坐在上面,剧烈的亲吻后她的胸口起伏如沸腾的海浪,红肿的嘴唇微微张着,呼着发甜的海风。 祁醒挤进她微开的双tui之间,俯身再去吻她,同时温热的大手撩开她的qun摆,去探索下一个更敏感的漩涡。 叶伏秋一开始与他吻着,只到没过半分钟,自己身体里各种气流对撞得逐渐突破隐忍极限,她推着他,脖颈连带着上身高高弓起,黑发铺散在桌面上,红唇吐出的尽是断断续续柔亮的诉求。 “祁醒......祁......” “那里......不......” 她的嗓音越粘稠,他手上的动作越积极。 她的qun摆盖住了他的手腕和小臂,露出来的上臂绷着用力的青筋脉络,令叶伏秋看着心乱,被俘获得毫无意外,忍不住去迎合。 祁醒的手指虽然修长,但是男性该有的粗糙和壮实一点都没缺失,他的指腹粗粝,他的指关节略大,可以顾及到她每个敏感的漩涡。 场地仅仅还在这厨房里,她就几乎要消耗掉所有体力,气人的是这过程只是她单方面在被“伺候”与“耍弄”。 厨房在这个时候终于响起了这个地方应该有的声音,像汩汩小溪,有人在溪面撩水玩弄的声音,清清碎碎,伴随着女人摇曳的哭腔,以及男人又哄又臊的台词。 “秋秋今天shui好多。”祁醒紧盯着她流泪的脸庞,知道她是舒服极了,挂着微笑,手上不停。 “就这么舒服么,嗯?回答我。” “哭什么。”他挪动另一手提她拭去眼泪。 “是到不了委屈了?还是受不了了,要我停下?” “秋秋,说话啊。”祁醒知道她现在早就吐不出完整的字了,故意凑耳朵在她嘴边,顽劣笑道:“等你命令我呢。” 叶伏秋羞愤之下,用了一股力气起身一口咬住他的耳朵。 祁醒吃痛,直接反击,转动手指直接抵达她最软弱的—— 叶伏秋猛地一哆嗦,彻底撒了嘴,双眼失真。 ............ 被他按着在厨房荒唐地用手去了一次之后,今晚这场戏仿佛才刚刚走过暖场环节。 她浑身无力,躺在厨台上嚷嚷着要洗澡,不洗澡就和他绝交。 祁醒听着“绝交”这种幼稚又太不适合他俩关系的词,被她弄得笑个不停,抱着人哄着,去浴室。 十几分钟之后,浴室开始往外面的起居室散发着氤氲的玫瑰香气。 干湿分离,浴缸正在汩汩积蓄着热水,大马士革玫瑰香味的浴球在热水的旋涡中转着,逐渐被消化,在消弭中挥洒自己的香味和颜色。 另一侧干湿分离的淋浴间,玻璃板上蒙上了薄薄一层水雾,让玫瑰香气无法窥探里面的春色。 叶伏秋当然不甘于在这种事上落下风,被他玩弄又欣赏,她必须要扳回一城。 男人背靠着积攒水雾的砖面墙壁,左手攥紧着推拉门的扶手,右手掌控在她的脑后。 热水淅沥沥从花洒中泄露,如瀑布般浇灌两人正往云端烘托的情-潮。 叶伏秋浑身湿透,嘴巴被撑得鼓胀,脸蛋仿佛能看见一层透明的鼓膜,她挑眼,看向他的目光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征服欲。 逐渐散乱的理智令祁醒的眼梢开始发红,他不甘早早做败将,却又实在挨不住她一次次的攻势,于是报复般按住她的脑后,更用力地,推她向…… 祁醒憋住最后一道防线,捞起她纤细的胳膊,将人拉起来,叶伏秋猛地被打断,起身后唇边拉出一道暧昧的丝线,最后被他抹去后又陷入他的唇齿亲吻中。 热水如一场情-爱之雨,降落在这对互相爱抚又博弈的情侣身上。 他们在花洒下接吻,彼此的手都没有停下地攻向对方,最终在男人忍无可忍的崩溃之下,叶伏秋被一把转过身,双手撑在雾气积满的玻璃墙上,她的手印顿时清晰了一部分玻璃墙面。 叶伏秋感受到什么,突然扭身打了他一下,祁醒倒抽一口气,“打哪儿呢。” 她眼睫滴着水,娇媚的脸上带着呵斥的目光,斥他:“不戴就想来,你也喝多了?” “打你是轻的,信不信不让你碰我了。” 祁醒这才发现,扣着她的脸蛋猛地亲了口,利索道歉:“我的错,忘了。” 说完踏出淋浴间,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盒拆开。 叶伏秋看着他从那种地方拿出byt,简直不敢相信,诧异问:“你什么……什么时候在这种地方也放了?” 祁醒再次挤身进来,已经准备好,贴上她的后背,亲蹭在她脸蛋和耳廓上,“老婆,再检查一遍?这回成了吗?” 全新的称呼弄得她面颊一热,浑身发紧:“谁,谁让你这么叫我。” 叶伏秋被他拉住手,背到身后控制住,像是要发力前的最后准备,“咱俩还没结……” 下一秒,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祁醒咬住她的耳垂,笑着说:“忘了?” “干这事儿的时候。” “你最喜欢我叫你老婆。” 下一秒,水雾弥漫的玻璃墙面上多了男人宽大的手掌印。 随之隔绝水汽泥泞的玻璃墙开始止不住承受着一些时细微时剧烈的抖动。 站着始终是叶伏秋的短板,她强撑了一会儿,就被他整个人抱起来……,后背抵着凉爽的瓷墙面享受了全程。 不管是从后面还是被抱着,都是她最难承受也最容易丢盔弃甲的zi势,而面前的男人却迟迟才肯结束。 酒后渴水的她也在这个环节喝饱了水,最后半瘫软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用相同香味的沐浴露打湿他们两个人的身体清洗。 浴室里的立体音响在淋浴间的激烈结束后,在祁醒的一声指令下开始播放舒缓缱绻的rnb歌单。 祁醒抱着她去早就准备好的浴缸泡澡放松。 浴缸是全智能的,恒温且注到指定水线就会自动停止放水,他们从淋浴间出来的时候,浴缸里的水正好与玫瑰浴球结合得恰到好处。 叶伏秋被放进花香浴池的瞬间,舒服地喟叹一声,紧接着看着男人也踏了进来。 他非要抱着她一块泡,叶伏秋靠着他的胸膛,手肘顶了顶他的腹部,略有不满的:“不想和你一块儿,你出去,我要自己泡。” 祁醒怎么会乖乖听话,他搂着人,把花瓣撩起来,放在她肩头,然后亲了亲,“确定?” 他扫了眼她还泛红的身子,以及自己落下的点点红梅,轻笑:“这种时候,你离得开我?” 叶伏秋面色一窘。 他说得没错,她是很在意aftercare的人,每次做完哪怕什么都不做,她都不许他立刻离开,非要他抱着自己,亲亲自己,哄哄自己,度过那个特别的敏感几分钟才肯去清洗,这才算一次完整且愉快的do-i。 叶伏秋偏身,躺进他怀里,看着水波因自己的动作发出各种涟漪。 第185节 她闻着玫瑰花香,感受着自己还澎湃着的神经,“休战……暂时休战。” 祁醒一笑,没说话,老老实实抱着她,随着她的节奏轻慢地接吻。 音响是偏向于重低音的类型,所以很适合一些鼓点清晰的rnb歌曲。 热水泡得人头脑发昏,叶伏秋想稍许探身起来,凉快一下,结果脚下一滑直接摔到他怀里,激起好一片水花。 这一摔倒没什么,却让她的手下意识重重按在了—— 叶伏秋感受到他从没消解的热情,惊讶,“你……” 他什么时候又!? 祁醒往浴缸侧壁一靠,彻底敞开双腿双臂,一副“你看你非要又惹事”的模样,“不累?” 叶伏秋吓得赶紧摇头:“累,累着呢。” “累还折腾什么?”他甩了一句,下一秒又把她拉回去,封住了嘴上所有无力辩解。 ............ 几分钟后,叶伏秋的肚子硌在冰凉的浴缸侧壁上,咬着嘴唇却拦不住一次次溢出齿关的哼喃,看着浴缸里的水随着一波波涟漪往外撒得越来越多,彻底要晕了。 这男人,到底怎么才喂得饱啊…… 祁醒捏着她的腰肢,俯在她耳畔笑着:“瞧瞧,都怪你。” “水都撒了。” 因为两人的胡作非为,浴缸的水少于水线,智能功能启动,水龙头再次灌注热水,淅淅沥沥盖住了他们之间水浪拍打的声音。 叶伏秋抓着他的大手一口咬上去,暗自决定不能再任由他这么磋磨自己了! 每次都趁着她喝醉使劲欺负。 再这么没有节制,她真的要跟他“绝交”了! 第097章 soar soar:97. 她还没有和祁醒在水里做过, 没有想到在水里的感受会比别的zi势更要……刺激。 男人的力度会带着水波一次次拍在她的肌肤上,水的阻力会让她的体验大于平时的任何一个时刻。 恒温的热水蒸腾着她的理智,一点点软去, 最后连哼喃也变得如棉花般柔软无力,殊不知这样的嗓音落在男人耳朵里却更是另一种勾引。 叶伏秋半趴在浴缸边缘, 最后纤细的胳膊虚虚无力地垂在一侧,在极度的愉悦和极度的疲惫中,昏昏睡了过去。 她才懒得管之后一室狼藉的浴室要怎么办,祁醒抱着她踏出浴缸的时候,踩过两人褪下的衣服,还踩上了他刚刚打结扔在那地上的t, 不知为何这画面落在她眼底却莫名烧动了某种心绪, 挑动了奇奇怪怪的xing癖。 之后她合上眼就直接睡过去了,毫无意识, 顾不得他再干什么。 后面叶伏秋想了想, 那可能不是睡过去了,那可能就是晕过去了!! 她直接被祁醒做晕过去了吗!? 一夜安眠无梦,直到第二天透过纱帘的暖阳细细打在她脸上, 晒出一股灼热的时候,叶伏秋才一点点清醒过来。 叶伏秋动了动, 昨晚的荒唐果然得到了今天一副快要散架的胳膊腿, 但深处并没有酸痛的感觉,反倒还有股凉爽丝滑的感觉残留在里面。 她想着身后还睡着的人应该是给她上了药, 怕她哪里肿了破了醒来要难受。 叶伏秋低头, 看着他搂着自己的胳膊, 伸手摸了摸。 祁醒常年锻炼,身材属于那种不夸张的强壮类型, 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穿衣显瘦,脱了衣服又有漂亮肌肉的。 他的手臂也是青筋盘踞,从手背一路向上虬起,透着无言的男性力量感。 可以将她一手抱起的手臂,可以让她几度疯狂的手指。 叶伏秋揉了揉眼睛,然后用手指玩着他的手臂,轻轻地摸,轻轻地按他的突出的青筋。 直到把身后人弄醒了。 叶伏秋不知道祁醒什么时候睁的眼,还玩他的手指玩得高兴,下一秒手突然被这人的手反过来包住,吓了她一跳。 祁醒包住她的手,又往她颈后埋了下,长舒一口气,嗓音沙哑:“……别乱动。” 显然还有点起床气,没完全睡够。 叶伏秋轻哼一声,心想也有你累到赖床的时候。 昨晚上怎么跟个疯狗一样乱搞个不停。 昨天他状态高昂,她也勉强陪了全程,上次两人闹得这么激烈的时候还是在崇京的某个晚上,她想给祁醒补过生日,今年他生日她没能陪着,结果吃了饭喝了酒,要拆礼物了,他却先把她拆了个干净。 那一晚上,她体会到了祁醒玩花样的能力,把她提前买好的qqny直接拆了让她套上,笑着问:“买这些不就是为了穿给我看。” “我今儿就想看。” “秋秋,满足我吧。” 哄得她在他面前换上,然后在他炙热的目光下将蕾丝眼罩递给他,让他夺走她的一项感官。 任由他品尝她这道可口的压轴珍馐。 她被他的领带绑在床头,连双脚脚腕都没能幸免,整个人以一个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姿势呈现在他面前。 祁醒跪在床上,睨着穿着雪白丝质绑带qqny的她,看着她那几处被丝带勒出肉感,开口嗓音深度沙哑。 “怎么这么漂亮。” “你说,我该从哪儿下手呢。” 叶伏秋双颊飞红,挣动双脚,却带起来的是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声。 她四肢都被禁锢着,他明知道她这个样子没有反抗能力,却还是在冲顶的时候夸奖她。 “今天怎么这么乖,嗯?” 叶伏秋在一阵阵铃铛响声中泄露自己忍无可忍的呢喃哭腔,随他的技巧和强壮飞上云端。 “想什么呢。”祁醒的嗓音打破了她的回忆。 叶伏秋回神,看着他用指腹摩挲她的掌心,微微一动:“你不睡了?” 祁醒“嗯”了一声,“想来个回笼,没睡着。” 他的手探进被子逐渐往下,继续刚才的问题:“刚才想什么呢?” 方才那些回忆的旖旎片段她肯定是不会复述给祁醒的,弄得自己好像是个白日宣yin的人,叶伏秋摇头:“没想什么,就发呆,想陪你继续睡会儿。” 结果她忽略了他一直在下游的手,直到对方突然摸到某处,泥泞又温热,叶伏秋猛地一抖。 然后听见他在身后哑声笑了下,无奈又戏谑,“大清早的,干嘛呢这是。” “都湿成这样了,还说没想什么。” “想我呢?” 叶伏秋羞赧又反驳不了,把他这乱摸的手拿出去,转身锤他,“臭流氓啊你,你,你管我想什么。” 祁醒把她搂进怀里,故意来了句:“叶小姐,这种事儿,得节制。” “我倒是ok,我怕你撑不住。” 叶伏秋推他的脸,臊得额头出汗:“我还没和你算账,昨晚上谁让你弄那么过头了。” “以后再不听我的做那么多次,我,真跟你没完……” 祁醒握住她的手腕亲了亲,全都顺着她说:“好,行,听你的。” 他把人牢牢困在怀里,不让她再乱动,“你是不知道,分开半年每一秒我都想加倍补偿回来。” “那你也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叶伏秋揪着他睡衣,小声嘟囔:“我比不过你这身体素质。” “每次都把人往晕了去做是要干什么……” 祁醒又笑,胸膛震得她脸颊都发痒,半晌,也没忍住弯起了嘴角。 算了,看在他事后蛮会伺候人的份上,不多计较了。 她搂住他的腰,又闭了眼:“再睡会儿,好困。” 祁醒抚摸她的头发,“嗯。” “睡醒了跟我去和阿慎两口子吃个饭。” 叶伏秋想了想易慎和沈爰,正好今天在假期都有空,点头,“好。” …… 叶伏秋这个回笼觉直接睡到了下午,连午饭都省去了。 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叶伏秋懒洋洋撑着坐起来,左右看了看,想着祁醒肯定是率先醒了不愿意再在床上浪费时间,去做自己工作上的事儿了。 因为她隐约能听到客厅那边有敲键盘和视频会议的声音。 从回来以后,他工作上的事似乎很多,但基本都被他压在线上处理,因为还要陪着她在滨阳这边待一阵子。 她知道他忙,所以并不打算在滨阳久留,带着祁醒见一见奶奶之后,不管怎样陪他先回霄粤湾和家人团聚报平安最要紧。 叶伏秋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回了几条微信,想着晚上还约着易慎和沈爰一起吃饭,既然是和沈爰的第一次见面,肯定要正式一点,好好打扮。 尽管腰腿还有点酸软,她还是撑着爬起来挑衣服洗漱化妆。 叶伏秋洗了脸先换上衣服,想起来新买的气垫在包里,起身往客厅走去。 她知道他在开会,故意放轻了脚步,祁醒听见她出来了抬眼对上她的视线,不知怎的竟挑起眼尾,搭在桌子上的手对她勾了勾。 叶伏秋拧眉,用口型斥了句:开你的会。 说着快步从他身边经过,却没想到在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臂被他抓住,对方一个使劲叶伏秋往旁边踉跄,直接往他怀里坐了下去。 叶伏秋差点吓得出声,拼命才忍住了,坐到他怀里的瞬间惊得想立刻弹起来,结果又被这人死死按在怀里。 她不敢扭头看电脑,想死的心都有了,真有点生气似的瞪他。 祁醒看她这么严肃,无奈,摸了下鼻子,指了指电脑,说:“我没开摄像头,麦也没开。” 叶伏秋唰地回头,看见属于他的小框框是黑的,猛地松了口气,“你神经啊。” 第186节 祁醒搂着她,脸颊在她胳膊上蹭了蹭,鲜少发起了牢骚:“开会没劲,累。” “能不能不工作?” “祁醒,差不多得了。”叶伏秋完全无法跟这个大老板共情,指指屏幕:“你这个当头的累,下面这些人就不累嘛,他们更累。” 她推开他,像把一块巨大的牛皮糖从身上扒下去似的,“别让员工们成了我们什么play的一环好吧?你老老实实开会,尊重一下别人。” 祁醒耷拉着眼皮看着她起身往玄关去拿东西,拖腔带调地吐槽:“叶伏秋,你怎么跟我老师似的。” “好严格啊——叶小姐——” 叶伏秋无奈,拿着包回头,指指他,似乎在说:你在吊儿郎当一个试试看呢? 奈何,全世界也就她能管得住他,祁醒摇摇头,转过身继续听会议了。 看他听话,叶伏秋很满意,笑着拿东西回卧室继续化妆。 等她梳妆打扮结束,祁醒的视频会议也完事了。 叶伏秋捣鼓着自己的编发,从首饰盒里挑选着耳坠子,歪头一边走出去一边戴,看他说:“刚刚在卧室,听见你电脑里有陈助理的声音诶。” “好久没见他了,你把他安排到哪里了,平时不都是跟在你身边的吗?” 祁醒翻看着平板上下属递交上来的整理材料,慢悠悠“嗯”了一声,说:“他没办好事儿,打发到南极负责子司去了。” 叶伏秋:……? 负责企鹅保护的子公司吗请问。 “真应该把你说的这些录下来给陈助理发过去。”叶伏秋瘪瘪嘴,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祁醒掀眸,问了句:“你和他平时没联络?” “没有啊。” “他是你助理,我和他的交集都是围绕你……”他这么一问,叶伏秋却想起上一次和陈助理联络的场景。 那是祁醒失去消息的第四个月,思念成疾,那时候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见祁醒,偶尔是和他平淡的生活碎片,但大部分都是他被坏人以各种形式折磨伤害的画面。 她在梦境里构想了千万种他们重逢的画面,却总是以祁醒葬身异地为结尾送到她面前。 那时候,她每天几乎都是伴随着眼泪醒来,有一天实在忍受不住,她直接打给了陈助理。 因为祁醒嘱托过,他走了以后,让她不要和与他有关的任何人联络,可她还是没有听话,打了那通电话。 电话响了数十秒后被接通,叶伏秋直接开口问:“陈助理……” 她的语气颤抖又急促,脑海里那些噩梦画面还没退去,“你有没有……有没有他的消息。” “如果有,求求你告诉我……” “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事……” 对方沉默了很久,她的眼泪簌簌往被子上掉,捂着自己的嘴控制不让哽咽漏出来。 小陈开口,嗓音也透着紧绷和隐忍:“叶小姐……对不起。” “我真的,不知道。” 他也在每日等待着祁醒的消息。 除了她以外,所有在意祁醒的人,陈助理,陈医生,梅阿姨夫妇,易慎,还有那么多在乎他的人都在和她经受着相同的煎熬。 叶伏秋挂了电话,自己想了很久很久,最终决定挺下去。 既然大家都在相信他,等着他回来,那她更要坚强下去,过好自己的生活。 回忆淡出,她托着脸颊,脚趾在桌子下踢了踢他的小腿:“你回来以后有没有第一时间通知陈助理?他很担心你的。” 想了想,叶伏秋自我辩驳:“哦,对,你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他了。” 她瞪了他一眼,对某些事还耿耿于怀:“不然我怎么会被所有人瞒在鼓里,接受你那么大一个‘惊喜’呢。” 祁醒抬头,手指转着平板的触屏笔,笑了声:“真应该给你颁个奖。” “什么奖?” “记仇奖。”他顿了一下:“顺便再来个不懂浪漫奖。” 叶伏秋轻飘飘呸了他一句,“你就会耍我。” “说你什么不对,你又立刻耍赖。” 她叩叩桌子:“你也快换个衣服,快到时间了,别让他们俩等太久。” 潇洒自在了半辈子的祁醒坐在原地,默默仰头,似乎突然窥见了自己的后半生。 就像……一条对老婆言听计从,被管着还乐呵呵赔笑的狗。 半晌,玄关鞋柜那边传来催促的嗓音。 “祁醒——我说你呢,怎么还不动起来,快点儿呀。” 祁醒坐起来,慢悠悠扯长音:“听到了。” 同时不禁在心里嗤笑自己,倒也算是他活该。 谁让他就认准她呢。 …… 祁醒订的餐厅距离易慎公司比较近,在一家酒店顶层,半露天的装潢,在晴朗的夏天夜晚可以俯瞰滨阳商业中心的繁华。 服务生将他们引到定好的座位,叶伏秋跟在祁醒身边,看见独自一人坐在那儿看菜单的易慎。 祁醒给叶伏秋拉开椅子,跟亲弟打招呼:“晚上好啊,今天你请客啊。” 易慎抬眼,淡着的脸忽然露出瞬间的笑,冷嘲拉满:“你订的餐厅,让我请客?” “不然?”祁醒坐下,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柠檬水喝了口:“咱兄弟俩做事不都一向是各自负责一半么。” “我品味比较好lamghuan,负责选餐厅,你什么都不懂,就负责买单,各司其职。” “多好。” 叶伏秋坐下,默默看了眼易慎,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 得到了某种共识。 和自恋骚气赖皮子神经病共同生活的某种无奈。 易慎冷哼一声,懒都懒得理他。 叶伏秋看了看周围,不知道为什么沈爰还没到,拿起自己的唇膏跟祁醒说了句:“我去一下洗手间。” 然后起身去问洗手间的位置。 十分钟之后,她上完洗手间以后在盥洗盆洗手,对着镜子补着唇膏。 这时候旁边站着的女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女孩低着头,正对着自己裙子的背后靠近臀部的地方用湿巾处理,脖颈上戴着的珍珠项链俯身时在半空来回晃动,卷发挡住了她的脸颊,但不难感受到她此刻有些懊恼的情绪。 她身上穿的好像是香奈儿最新一季的春夏短裙,粉色很适合她,香奈儿简约和优雅的气质被这娇小的人呈现得非常完美。 叶伏秋没忍住问了句:“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她想了想,猜测:“我包里有卫生巾,你需要吗?” 女孩擦着自己臀部的布料,悻悻一笑,一开口绵细的嗓音悦耳无比:“不是,我没有来那个啦。” 她抬头,惭愧又犯难,漂亮的金棕色眼瞳令人一眼入迷,“刚刚来洗手间的时候,有一桌的小孩把盘子里的菜撒到我衣服上了。” 叶伏秋这才看清她的脸,有些怔愣。 女生长得未免有点太夺目,她有一头漂亮的棕色卷发,和理发店做出的造型不一样,她的卷发像是天然的,纹理漂亮清晰,配上她比常人还要白皙几度的皮肤,整个人像是个会发光的洋娃娃。 一双杏眼生着不同于亚洲人的金棕色眼瞳,让叶伏秋怀疑她应该是有混血血统。 她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这张脸,好眼熟。 沈爰看了看自己屁股的位置,“裙子脏了倒没什么,就是位置比较尴尬……” 叶伏秋看了眼,倒是没错,染在衣服上的菜汤就算擦干净了,也会留下一大片的湿迹在雪纺的裙子上,这个位置惹人注意就会很烦躁。 就在这时,她瞄了眼身上的薄针织外套,立刻脱下来,给对方围在腰上。 沈爰看她这一系列动作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又不好意思推阻,“啊,那个,小姐姐不用的。” “我会把你的外套也弄脏的……” “没关系,衣服嘛,一洗就干净了。”叶伏秋替她围好外套,抬头笑了下,“我在s80位置用餐,如果你走之前不用这衣服了,让服务生送过来就行。” 一听到这个席位号,沈爰蒙了,眼珠左右动了动:“你说你……在s80?” 叶伏秋与她对视,“嗯?有什么问题吗?” …… 祁醒和易慎两兄弟相对无言,话不投机半句多,面对面坐着一个跟服务生点菜,一个悠哉悠哉喝水。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靠近,他们两人一齐抬头,看见牵着手一同回来的各自老婆,有些意外。 沈爰腰上围着叶伏秋的外套,一脸兴奋地看向易慎,眼睛亮亮的:“易慎,你瞧,我竟然在卫生间邂逅了叶小姐!” 抓着叶伏秋的手,像猎捕了什么新奇的玩意。 叶伏秋扭头:? 易慎眼梢一抖。 祁醒支颐在桌面,手指点了点额头,无情发问:“沈大小姐,邂逅这词儿这样用的?” 沈爰看了眼祁醒,伸手挥了挥。 祁醒指了指自己,仿佛在说:你让我起来?我? 两秒后,压着一口气起身,去坐到易慎旁边。 沈爰满意地拉着叶伏秋和她并排坐,拉着她的手就没撒开过,“我还叫你小姐姐,谁想到竟然是……” 她虽然娇气,但身上那股大家闺秀的坦然却让人相处起来很舒服,“我听易慎说过,你还小我一岁呢,对吧?” “是的。”叶伏秋偏内向,有些遭不住沈爰这样见面就热情的架势,陪着微笑:“叶伏秋,这次算是这正式见面了?” 她就说看着沈爰哪里眼熟,之前好像祁醒给她短暂看过一眼易慎和沈爰的合照,才会记住她的长相。 第187节 “早就想见面了,可惜之前总是有各种事情不方便。”沈爰看着服务生给摆餐具,举手投足之间十分习惯这种场合,“这次好了,听说你也是滨阳这里的人,以后我们多走动,没事你可以找我来玩。” 她想起来,从包里拿出一枚名片递给对方:“我开了一家自己的珠宝工作室。” 沈爰看向叶伏秋耳朵上戴的耳坠子,“虽然珍珠也很配你,但我觉得彩宝会更衬托你的气场。” 沈爰常年为客户做高级定制,一眼就能发掘对方的气质以及匹配的宝石。 在她眼里,叶伏秋虽然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却有着一股内敛却锋芒的韧劲,这样的人,优雅温柔的珍珠只会被她的气质压下去,不如璀璨一些的黄金或者彩色宝石,才能让珠宝和人相辅相成,相得益章。 “我送你一对量身打造的耳坠怎么样?”沈爰热情高涨,一看到美女就灵感澎湃,“我已经有想法了,回去就画草图。” 叶伏秋知道她做的都是高级珠宝,赶紧摆手:“不麻烦了,我平时戴首饰的机会也不多,不要破费……” 她刚要婉拒,就被坐在对面的祁醒拦下:“秋秋,让她做吧。” 叶伏秋看向他。 祁醒举起柠檬水对沈爰举杯示意,优雅里有几分答谢的意思:“提前谢谢沈大设计师了。” 沈爰笑吟吟地举杯和祁醒碰了碰:“不客气,感兴趣的话祁总愿意投一些我也是很欢迎的。” 她说话一多,脸蛋就不自觉漫上绯红,莫名让人感受到她想作为“姐姐”率先表现善意和照顾的笨拙意味。 祁醒指了指沈爰,看向叶伏秋:“看吧?她不吃亏的。” “又买了你的好感,又骗了我的投资。” 易慎低头,默默勾唇笑了笑。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未婚妻要干什么。 所以故意没说话。 圆圆,干得漂亮。 反正你祁醒有那么多钱,让我们骗点儿回家又怎么了。 第098章 soar soar:98. 沈爰本就热情, 再加上叶伏秋长得温婉漂亮,让人看着就喜欢,她就拉着人聊个没完。 她说话有自己的习惯, 语速通常没有很快的时候,但字字清晰又带着清甜味道, 语气均匀,不会让人觉得拖沓。 叶伏秋原本还怕不能和这位大小姐初见融洽,虽然她靠自己实现了理想和财富自由,但是终究和他们这些从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家子弟不一样。 有些眼见和气场是需要从小培养的,而且不同阶层的人看普通人难免会有些不入眼。 这些都是她在接触到沈爰之前的刻板印象,生怕自己融入不了和沈爰易慎祁醒这样的交际磁场。 可是沈爰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这次是她狭隘且过于敏感了。 真正在讲究的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女孩, 教养和脾性真不是一般的好。 简单几句话的相处,就让叶伏秋打心眼里被她吸引, 想要和她成为朋友, 想努力和她处好关系,不为个人私利,只是希望能讨她喜欢。 意识到这点时, 叶伏秋被沈爰身上这种“可怕”的魅力所震撼。 连同性朋友都这样被她吸引,更别提是异性了。 叶伏秋抽空瞥了眼易慎, 心想:不容易啊, 易慎,你肯定是在万千优质男里拼杀最后脱颖而出的吧。 想来也肯定是非常优秀的人, 不然不会让沈爰这么专情。 易慎敏锐如同祁醒, 对方一眼他立刻就捕捉到了。 易慎玩着餐叉稍许偏头, 给了祁醒一个眼神。 祁醒:? 什么意思? 易慎小声开口,用仅仅兄弟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问:“你女朋友看我干什么。” “她要表达什么?” 祁醒一听, 扫了眼正和沈爰聊得火热的自家媳妇,审视的目光从叶伏秋的lamghuan每一寸表情略过,像扫描机一样,半晌,轻笑一声。 “夸你呢。” 易慎:? 她刚刚看我那眼分明就很有歧义。 “心思那么敏感?”祁醒微微侧头凑过去,端着酒杯微微挡在面前和他说悄悄话,勾唇:“怎么,你很在意你嫂子怎么看你?” “好事儿啊,看来你很看重你嫂子。” 祁醒这话说的,愣是在道德层面堵得他说不出“不是”来。 说你不误会了,那就是他不看重嫂子。 易慎斜他一眼,翕动薄唇,神色全程不动:“别拿你交际场上耍流氓那套跟我聊闲天。” “下次别和我并排坐,不觉得很奇怪么。” “可不是我非要粘着你跟你坐一块儿。”祁醒翘起二郎腿,抿了一口香槟,“是你未婚妻非要和我老婆坐。” “瞧她们俩,跟失散多年重逢的亲姐妹似的。” “说真的,别担心,秋秋是真夸你呢。” 易慎:听着更像骂我了。 祁醒目光所及之处是叶伏秋倾听对方说话的模样,她的脸庞倒映在眼底,他轻哂,精准分析:“大概是觉得你……很优秀?” “能被沈爰这样的大家闺秀看中。” 易慎一听这话,表情微变,点点头:“她的想法很对。” 祁醒唰地瞥他,恶寒皱眉:? 论闷骚我应该管你叫哥。 祁醒摇动酒杯,目光就没从叶伏秋身上挪开过,“看来我家秋秋很喜欢沈爰。” “好事儿。” 易慎端起杯来和他轻撞,喝之前补一句:“同感。” 说到这儿,祁醒忽然想起了某天她躺在自己身边玩乙游那春光灿烂的笑容,板正了脸,打断问了句:“秋秋,你不是在玩儿易慎公司的乙游么,你喜欢哪个男主来着?” 叶伏秋忽然被cue到这个话题,面对游戏老板,莫名还有点羞涩,小声说出游戏男主的名字。 她一说,祁醒拍拍易慎:“对,就他,明天你把这个人从游戏里给我删掉,所有损失我出。” 易慎:? 叶伏秋:? 沈爰:? 有神经病? 祁醒一脸义正严词,理所当然,慢悠悠控诉:“你这个男主狐媚惑主,我还在她身边呢,她就能抱着手机对他笑成那样儿,你也得照顾一下广大女性玩家的男性伴侣的感受吧?” 易慎当然知道这b人是开玩笑的,挑眉:“删了他,这游戏各种损失或许高达几十亿,祁醒,你确定?” 祁醒微微欠身,似乎去摸钱包:“刷卡可以?” 叶伏秋:? 沈爰:? 叶伏秋真是受不了他这样了,一个电子男人的醋能吃这么久,从崇京吃到滨阳,她压低眉咬重声线,威胁一句:“祁醒,你干嘛。” 见她冷了脸,祁醒扯动唇线,悻悻收回自己的黑色幽默。 他手指玩转转着银行卡,给自己找补还要耍个帅:“我刷卡……是为了让他给你办个满级账号,秋秋。” “我又不是疯狗,怎么会干那种事儿。” 易慎很恰时地冷嘲一声。 沈爰鼓着脸蛋笑着,看着他俩这相处模式,想不到不知道让多少人闻风丧胆的祁总,竟“惧内”到这个地步。 叶伏秋和祁醒,表面一柔一刚,最终没想到竟是这柔比刚更锋利些。 亦或者是,“刚”的那一方自甘低头纵容。 沈爰忽然很想知道他们两人的爱情故事,说不定又能有灵感做出一套新系列珠宝来。 “你喜欢他呀。”她扭头拉着叶伏秋的手,双眼更亮了,更激动了:“我也推他来着。” 女生之间的话题更多了一个,叶伏秋讶异惊喜,“你也喜欢他?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会更喜欢xx那种类型的。” “喜欢呀,所以我是双推。”沈爰伸出剪刀手比划了一下,“我家里好多周边呢,同人的也有官方的也有,下次你来,我送你一堆!” 她捂着嘴,虽然是偷偷说,但音量足以让这桌其他两人听到:“说真的,有一阵子我痴迷这游戏,真的觉得易慎的作用就是能作为内部家属提前看到我推的新卡原画和pv!” 叶伏秋:好家伙。 祁醒刚喝的酒直接呛到,低着头,胸腔发声忍不住嘲笑。 易慎无奈地看向沈爰。 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几个话题聊过去,今日主厨为他们准备的晚餐也端上来了。 易慎用餐叉挑去自己面前这份里沈爰不吃的一些菜,然后熟稔地和沈爰面前的那份调换。 沈爰看着他照常伺候自己,想着哥哥嫂子都在,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不用这样……让秋秋看着以为我多挑食呢。” 她说完立刻扭头跟叶伏秋找补,笑道:“我平时不挑的,什么都吃,下次咱俩单约的时候你不要太迁就我哦。” 易慎没说话,默默给她绕了一叉子的意面。 不挑食?怕是没有比你更难伺候的祖宗吧。 “你不喜欢吃什么直接告诉我就行。”叶伏秋莞尔,接过祁醒递来擦手的湿巾,“吃饭这种事本来就该是不挑的人迁就有忌口的。” 第188节 “我没有忌口,依你喜欢就好。” 沈爰听完简直像想贴到身边人身上了,呜呜呜,美女妹妹怎么这么温柔体贴,她怎么这么好!! 想起初见祁醒时对这人过于嚣张跋扈的初印象,她不禁默默觉得能有秋秋这样的女朋友,怕不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这份是牛肉的,你尝尝我的。”沈爰眼睛都弯成月牙了,把自己的递给她尝。 叶伏秋也自然给她尝自己这份。 沈爰开始商量她们约会的时间:“下周你看有没有空,来我店里,我说彩宝适合你,又一想店里新进的那批欧泊没准也配你,你过来都试试。” 两个人姐姐妹妹亲昵无比,完全把两位陪同的男士晾在了一侧。 就这样这一顿晚饭在女生精彩纷呈的话题中愉快地进行着。 …… 晚上十点钟,两对情侣各自告别回家。 祁醒喝了酒,车子让代驾开回去,他们散步回去。 叶伏秋自知酒量差,只在一齐举杯开餐的时候喝了一口香槟,其他时候都和沈爰喝果汁,所以今天很清醒。 她拉着祁醒的手像小孩子一样走在路边高台上,踩着凉鞋在窄窄的高台上走猫步,给他复述今天和沈爰聊得高兴的话题。 祁醒作为陪同者,她说的那些他早就听过,不过并不碍着他再听她这么得意洋洋地再讲一遍。 只要她高兴就行。 “有个事你们没听见。”叶伏秋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噗嗤一笑:“圆圆说,曾经有过冲动想让易慎出她喜欢的那个游戏角色的cos呢。” “游戏老板亲自出游戏男主的cos,是不是突然很想看那个画面?” 她仰头回顾了一下易慎的长相,“不过确实很适合啊,你们俩天生五官都比较立体,连化妆品估计都会很省,只要服饰到位,再画得像男主的五官特征,会是个很成功的cos呢。” 祁醒随口问:“所以沈爰怎么没让他干?” 叶伏秋瘪嘴忍笑,说:“她怕易慎生气摆臭脸,但好像一臭脸,更符合那位男主的人设了哈哈哈。” 话说到这儿了,她忽然转身,踩在高台上搭上他的肩膀,凑近用双眼仔细观摩着祁醒的五官,看得半入神,说:“其实你也很适合,如果你们兄弟俩愿意一起出cos满足我们的话……” 祁醒倒没有易慎那么开不起玩笑,他杵在原地,单手一揣兜,微微仰头睨着她,语气暧昧:“那你觉得,我哪儿,最像你喜欢的男主。” 叶伏秋的手指从他的脸上点着,从额头,到偏瘦的脸颊,点了点高挺的鼻梁,最后到嘴唇。 但是走了一圈,她还是回到了他的这双眼睛,标准又极具个人特色的丹凤眼。 好一双深情眼。 每次对视都能把她吸进去的一双浓黑眼眸。 叶伏秋没有回答他哪里最像游戏男主,而是说。 “我最喜欢你的眼睛。” 第099章 soar soar:99. 过了两天, 叶伏秋和沈爰约好了到她的店里参观。 沈爰的工作室开在安静的艺术街区里,这里经常办展,还有很多人名人开设的概念咖啡店, 很多文艺人士都喜欢没事跑到这里消磨时间或是谈事。 沈爰的“lilybán”(洁白铃兰)占据艺术区很黄金的一块地方,却又扎在花草潭水旁边不会被主街的熙攘吵闹影响, 户外三四十度高温,晒得她走在外面呼吸都稀薄了,结果一走入通往lilybán的林间小道顿然凉爽了很多。 在她想象中沈爰的工作室做的这么成功,平日里应该是门庭若市,结果这一路都很安静,工作室里也没有特别喧闹的声音漏出来。 如果不知道这栋建筑的用途, 路人真的会以为是家安静的咖啡店。 叶伏秋推开玻璃门, 随着清脆的叮当风铃声踏入玄关,小声问了句:“您好?” 听到入户风铃响动, 有个女生嗖嗖嗖地跑来, 笑着迎她:“您好女士,想看什么类型的首饰,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您。” 她穿着带着工作室logo的围裙, 应该是员工。 叶伏秋摆摆手,微笑着说:“我和你们店长约好了。” 女生刚反应过来, 就听见沈爰的声音从里面大喊了一声出来:“团子!是我的朋友, 快请进来!” 叫团子的员工立刻笑眼盈盈地引导叶伏秋进店。 叶伏秋一边往里走一边环顾四周,工作室装潢很干净, 随处都有铃兰花的浮雕和装饰, 墙上贴着团队的奖项还有沈爰个人作为设计师的履历, 大部分都是工作室的优秀设计成品摄影展出。 沈爰正围着围裙坐在工作台前,似乎在画稿子, 她工作的时候把卷发全都高高束起盘成了个丸子头,抽空抬头看向叶伏秋,忽然笑起来:“秋秋!快来!” “外面热不热?” 叶伏秋笑着摇头,走过去,“外面热,一进来马上就凉快了。” 沈爰看向旁边的员工:“团子,你帮叶小姐拿一个哈根达斯解解暑,哦要芒果味的,她喜欢。” “再给我拿一个朗姆的,你自己挑一个,我们休息一下。” 叶伏秋瞬间看她,心里被一捧热泉托起来般哗然怔愣。 她很少和人提起自己的喜好,只是因为前几天吃饭的时候,她主动点了一杯芒果汁,沈爰就记住她喜欢芒果这件小事了? 沈爰嘱咐完扭头回来就看见她扬着一双水亮亮的桃花眼瞅着自己,笑了一声:“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呀,怎么。” 她捧着自己lamghuan白皙的脸蛋,卖了个萌,“爱上我了?” 叶伏秋老实点头,“确实把我迷倒了。” 沈爰被捧得心花怒放,笑得更灿烂了,小心翼翼把面前的稿子收起来:“本来今天下午没事的,有个客户记错了自己男朋友的指围。” 她扭头补了一句:“我猜,不是记错了,是换了个人。” “现在指围和元素都要改,哎,服务客户就是会遇到各种麻烦。” “我打算……”沈爰打量她一眼,“给你做一对耳坠,再来一条项链,这样成一套首饰。你平日可以拆着戴,出席正式场所还是要戴成套的首饰最体面。” “欧泊我已经拿来了,彩色宝石我想了想,红蓝都太庄重,你这么年轻靓丽日常用不到。”她拿出放在一旁的首饰盒,给叶伏秋展示,拿出一颗帕拉伊巴:“我这颗帕拉伊巴净度非常好,本来想送你,但是这种霓色的孔雀蓝本来就高冷,你的气质又偏清冷……” 助理拿了冰淇淋过来给她们,沈爰又说:“亲爱的,你去拿那套芬达石来。” 叶伏秋不懂珠宝,光是看她手里这些就已经看入迷了,“芬达石?” 助理很快拿过来,沈爰给她看。 叶伏秋探头,看见了在黑色丝绒盒里的一颗颗橙红色宝石,因为已经经过了切割,多重切面的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千般光泽,令人爱不释手。 “芬达石属于锰铝榴石,是石榴石。”沈爰拿出一颗放在她手心里,“但是颜色要达到这种橙红,橙黄色,外加比较好的净度,才能被称为芬达石。” “这种橙红色宝石时尚又清新,让人联想到向日葵和太阳这种温暖的东西,可以中和你身上清冷色调的气质,”她一说起宝石和设计,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眼睛会发光:“这套首饰做出来肯定适合你。” 叶伏秋自知这一套宝石首饰下来造价绝对不低,但是出门前祁醒嘱咐过她,无论沈爰要给她什么样的设计,她都要接下。 不驳人热情,也算是成为一家人的见面礼。 未来她和祁醒也会赠予他们小两口礼物,都是互相的,不用推脱。 叶伏秋点头,眼底反映着芬达石橙红色的光斑,“谢谢,我很喜欢。” “那就期待成品了。” “好嘞!”沈爰把石头收起来,开始给她量尺寸。 助理团子这才从她们聊天中意识到,笑着八卦:“圆圆姐,原来这是你嫂子呀?” “怎么样?我小嫂子漂亮吧?”沈爰正在给她量颈围,眨眨眼,“还比我小一岁呢。” 团子捂嘴。 易总哥哥真行,敢吃这么嫩的草。 团子吃完冰淇淋就继续工作去了,剩她们两人继续聊天。 叶伏秋把手递给她,一边看沈爰给自己量手指尺寸,一边听她说话。 说了几句,沈爰瞄了她一眼,小声问:“秋秋……你和祁总……” 叶伏秋:“嗯?” 她问:“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吗?” 结婚。 叶伏秋翻了个白眼,这人估计还没想求婚的事呢吧。 她摇头,解释:“我还不想那么早结,跟他也是这么说的,这两年先把工作上的事稳定好再谈成家吧。” 沈爰了解,感慨:“秋秋,你对自己的规划还真是蛮清楚的。” 叶伏秋反过来问:“你想和易慎结婚了是吗?” “他求婚了?” “没有……”沈爰放下量尺,鼓着脸记数字,不难看出几分羞赧,“但我能感觉到快了。” “他才等不到我提,易慎在这种事上可等不及了。” “那看来,估计是我们结婚在前了。” 叶伏秋点头,突然想凑个热闹:“缺伴娘可以找我。” “哈哈哈好啊。”沈爰又想到一个事,拍拍她的手背,一脸坚决:“不管怎么样,你的订婚戒指和婚戒,一定要交给我来设计。” “最好婚礼当天所用的珠宝都由我来负责。” 她说:“我很喜欢为别人设计婚戒,能看着别人勇敢地走向婚姻,拥有幸福,我很高兴。” 沈爰说完窃笑:“顺便还能敲祁总一大笔。” “哈哈,开玩笑的,到时候就算我送你们的新婚礼物啦。” 叶伏秋一口答应。 谈话间,她总是忍不住定睛看着沈爰,好像眼睛很难挪开。 看着沈爰,她就能知道一个从小在充满着爱的,完整的富足家庭里生长出来的女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虽然自己这辈子拥有不了,但如果未来她想要自己的小孩,还生了女孩,她会照着沈爰这样去培养她。 第189节 …… 从工作室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日暮西沉时刻。 艺术区主街道宽敞,两侧正好可以承接到正西方向的落日,叶伏秋拎着沈爰送的一堆东西出来,扭头看见了如芬达石般璀璨的落日在玻璃楼宇之间一点点下坠,连她脚下的影子都被染得金黄温暖。 她站在树下等着,没过几分钟就看见祁醒的那辆路虎浩浩荡荡开过来,他在滨阳没有买车,开的车还是从易慎车库里挑的。 车子精准在她身边停下,车窗降下,祁醒戴着墨镜的帅脸映入她眼帘。 祁醒单手扶着方向盘偏头过来,另一手的手指微微勾下墨镜,低头掀眸,对上她视线。 他故意吹了声流氓哨,勾着唇:“美女去哪儿啊,顺路捎你。” 叶伏秋蹙眉表示嫌弃,这人还会流氓哨的,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没个正经。 “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祁醒思忖半秒,“可惜了。” “但也正好。” 叶伏秋:? 祁醒对她勾勾手指,姿态懒散:“我就喜欢‘有夫之妇’。” 叶伏秋彻底绷不住了,歪头对着落日笑出声,下一秒无奈过去拉开车门:“真受不了你。” “死变态啊你祁醒。” “又给我骂爽了。会骂多骂。”他凑过来替她系好安全带,低头在她唇瓣上吮了一口:“想我没。” 叶伏秋靠在椅背,撑着他肩膀嗔道:“我们才分开不过五个小时。” “是五个半小时。”祁醒继续问:“所以想我没。” 她笑了,败下阵来,承认:“想了,好想你。” “可以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黏糊啊,不像你啊祁总。” 很难想象是个三十岁在外事业有成,叱咤风云的老板。 “狗屁。”祁醒撂了句粗口,一头扎在她颈窝亲,闷着嗓音说:“这才是我。” 他亲得她脖子好痒,细细密密地往上泛古怪的冲动,叶伏秋呼吸也逐渐急促,欲拒还迎般:“不能耽误时间了,晚上还要回家跟奶奶吃饭……” “知道。”祁醒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捧上她的脸,吻她之前用浓稠的目光略作承诺:“就亲会儿。” 下一刻叶伏秋的呼吸就被他全部占据。 祁醒一手将她座椅往下调,方便他俯身压下去。 对方的身影全部笼罩住她,玻璃窗前的金黄落日被他的宽肩臂膀遮住,背靠座椅没有退路,叶伏秋只有老老实实搂住祁醒脖颈承接热吻的份。 叶伏秋在沈爰那儿吃了甜品,此刻张嘴渡给他的吐息还带有花果茶的甜味,祁醒用舌尖扫荡她唇齿间的花果香,贪婪地掠夺所有。 他的鼻尖顶着她的脸颊,蹭得她浑身都在发痒。 祁醒的手指在她身上各种地方撩火,一会儿是后背一会儿是腰窝,很快就让她酥软了下去。 暧昧啧砸声在车内空调风里弥漫,时不时掺杂几分叶伏秋急促的哼喃。 祁醒单手轻松挑开束缚,叶伏秋慌中想去推阻却没力气,任由他把自己弄得乱乱的,再看他揉弄她的心跳。 在他技巧的挑捻揉抚之间,舒适和更多索求逐渐占据了她的神经。 祁醒将嘴唇一点点下移,习惯性要在她脖颈处啃出痕迹的时候想到一会儿要陪她回家,于是扒开她的领口,把她的领口扒成了露肩装,在更下面的锁骨下方吮-吸,最后印下在日落时分浅尝辄止的一抹红晕。 叶伏秋衣衫凌乱,早已被他逗弄得心神颠倒。 他稍稍挪开身子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遗憾,她扬起迷离的目光对上祁醒玩味的眼神,知道这才是他的目的。 两人拥抱着平复呼吸,叶伏秋攀着他肩膀,另一手勾着他衣服下摆,想起刚刚和沈爰聊天的内容,随口说:“易慎应该会早我们结婚。” “你听说什么了?”他替她挽头发,说。 “没有,是沈爰说觉得易慎应该在准备求婚了。”叶伏秋猜测:“求了婚应该很快就会办婚礼吧?至少会先领证。” “他俩行动还真是快。” 祁醒始终看着叶伏秋,低头暧昧地用嘴唇去蹭她的,一边说话一边蹭吻:“你也想了?” “想结婚?” 叶伏秋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话都说不利索:“还,好,不是着急的事,而且,我不是之前,跟你说了,我打算先把我自己的事稳定了……唔……” 话没聊两句,她又被祁醒扣着吻。 叶伏秋被亲得嘴角都流了涎水,狼狈也旖旎,仰头承接他温柔却也强势的吮-吻。 两三分钟后,祁醒松开她,盯着喘息不止的叶伏秋,笑着问:“等我准备,给你一场绝对精彩的求婚。” 叶伏秋喘息着,抚上他的胳膊,眼睫颤抖:“……什么时候?” “在哪儿……” “有多精彩,算精彩?” 祁醒将嘴唇落在她的鼻尖,脸蛋上,每亲一下说一句:“猜猜看?” “叶小姐,不如从现在就开始猜。” “慢慢猜,猜我会给你什么样的求婚。” “猜对了。”他抵上她的额头,还是那般故作游戏人间,笑的时候丹凤眼与薄唇契合度淋漓尽致,“我有奖励。” 第100章 soar soar:100. 这和祁醒分开的半年多, 叶伏秋完全没有闲下。 和小单师傅一起做视频号变现之后,她回到滨阳先给奶奶和妹妹换了个地方,虽然暂时还不能全款买房, 选房购房也需要时间,所以她在市中心给家人租了一套很不错的房子, 先让他们搬了进去,地址距离妹妹现在上班的地方很近,方便她上下班通勤。 两人在车里腻歪够了,祁醒开着车带她去超市,两人买点东西带回去。 奶奶年纪大了,叶伏秋本来不愿意再让她下厨, 就给了她请了阿姨在家里打扫卫生做饭, 但这小老太太干活习惯了,还总让人家保姆阿姨省事, 今晚也是特别嘱咐, 要亲自下厨给她做她爱吃的那几道菜。 叶伏秋无奈,在超市一边挑东西一边跟祁醒念叨,今天回家她非要好好劝说老人踏实享福, 别再累着自己了。 “我挑几样小春喜欢吃的水果带过去。”她扯了个袋子在冰块保险柜里挑荔枝装袋,“她不是找了个银行先做么, 上学的时候还好, 一上了班每天这个累那个苦的,哭丧着要在家备考继续读书呢。” 祁醒扶着购物车懒洋洋靠在一边看着她, 显然他并不适应超市这样闹哄哄的环境, 环胸颀立和周遭的烟火喧闹格格不入。 虽然不融入, 却也陪着她挤在这普通寻常的场合里。 “你怎么看?”他懒懒搭话,似乎也没多想知道结果, 纯粹在陪聊。 叶伏秋扭头看他,一脸坚决:“不怎么看,给我老老实实上班。” 祁醒忍笑。 “她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就是想借着备考在家里呆着啃老。”叶伏秋挑挑拣拣,把冰凉的荔枝放到袋子里,“我那个妹妹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她自己也知道,不然不会这些年什么都不去学,只混个文凭就完事。” “她知道我做视频号赚了钱,家里暂时不会再有温饱的困扰。”她把袋子系了个扣,塞在他怀里,看着祁醒说:“而且我又‘钓’到了你这么一个金龟婿,她更不想努力了。” 祁醒掂量着手里的荔枝,倒也挺满意这个代号:“在你眼里我是金龟婿?” 叶伏秋凑近他,给别的买荔枝的人让路。 不知怎的,本来没什么人买荔枝,他们两个俊男美女往这里一站,过来买荔枝的人越来越多。 她站在祁醒身边,扬着头打量他,半晌,用手指点了点他的下巴,哼笑道:“要是连霄粤湾首富都不算金龟婿,那这个世界也算是有点疯癫了。” “是啊,”祁醒低头,皱了下鼻子,强调着逗她:“你可真是好福气。” 叶伏秋笑得更明媚,拉着人去买下一样东西。 “我怎么会不知道上班辛苦,她要是真有自己想做的时候我当然会支持她。”她浏览周围这些新上的水果蔬菜,寻找下个目标:“但是小春她脑子里只有吃喝玩乐,那就必须让她有事做着……买点阳光玫瑰怎么样?” “可以,来点儿吧。”祁醒给她扯袋子。 叶伏秋掰了一颗擦了擦塞进嘴里尝尝,确定是甜的再开始装袋,“我跟她说好了,本来她就比其他外地留下的应届生要舒服,不用租房,家里每天都有保姆给做饭。” “如果她不能踏踏实实上班,要么交房租,要么自己搬出去住,我不会再担负她居住吃饭的费用,说到做到。” 他睨了她一眼,“我还怕你会一直惯着她,想不到你治你妹妹有点手段的。”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一次次被她搞得鸡飞狗跳,我也是记吃记打了。”叶伏秋无奈,“她被家里人护着长大就总是不成熟,等某个契机长大了就会好点吧。” 等她说完,祁醒弯腰凑到她脸边,挑眉问了句:“你偷偷吃人家这么多个提子,不怕超市的揍你?” 叶伏秋才发现自己说话间又“试吃”了好几颗阳光玫瑰,她脸色一窘,掰了颗二话不说塞进他嘴里,拎着袋子就跑了。 祁醒被突然塞了一口提子,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盯着她溜远的背影哧笑出声。 他齿关一合,提子的甜汁满溢口中,动腮咀嚼。 继续推着购物车跟上她。 其实以祁家的能力,养着一个叶知春完全不成问题,只要她不违法违纪,只是平时奢侈的生活开销,这些都不过是祁醒眨眨眼皮的事。 当初在冬天的时候,祁醒和叶知春私下单独谈话也是这个态度——只要叶知春不再找茬气她姐。 他只要叶伏秋余生开开心心地过,不管付出多少他都无所谓。 但显然,叶伏秋的做法并不打算让祁醒掺和她的家里人,也不想让他担负这种责任。 他的秋秋向来独立懂事,也是这样,他却心软。 以前逛超市,总是匆匆忙忙买了东西就奔赴下个地方,可这次有祁醒陪着自己,两个人就一个区块一个区块地随意逛,看见什么就拿起来闲聊,放到购物车里,让生活气息将他们的影子粘稠在一起。 叶伏秋第一次觉得逛超市还能这么有意思,几乎沉浸在了这种氛围里,一想到这样的画面未来可以每天都上演,她就像突然得到了吃不尽的糖的孩子,高兴得心里冒泡。 买了东西,祁醒驱车带她回家,奶奶已经把饭做了个七八成了。 今天奶奶下厨,保姆阿姨很早就下班离开了。 叶伏秋带着祁醒和一堆礼物上门时,家里正飘着饭菜的香味。 奶奶做的饭有一种独特的香味,不管别人怎么复刻都没有的味道,只要是奶奶做的菜,她每次都能多吃两碗米饭。 第190节 “奶奶!我回来了!”叶伏秋往厨房喊。 奶奶耳背了,端着菜出来的时候才看见两个人,张玉英放下菜擦擦手去迎他们,笑得脸上皱纹都开花:“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外面热吧?家里没开空调,我嫌吹得慌,小春啊——!” 这时候叶知春也麻溜出来了,她看见两个人,满脸积极地问好:“姐姐,姐夫。” “你们回来啦。” 叶伏秋看了看妹妹,腹诽:小丫头片子,每次见着祁醒都殷勤得很,改口改得嗖嗖的。 “给你买了好多东西,过来看看吧。”她把袋子放在旁边,给祁醒拿鞋换上。 换了鞋,叶伏秋自然而然挽起袖子进厨房帮忙,不忘跟后面的人嘱咐一句:“你去客厅坐会儿就行,吃点水果。” 说完一头扎进了厨房:“奶奶你别弄了,我来。” “行啦,我好久没做饭了,你今天就让我来吧。”张玉英挥挥手,“帮我把菜洗了切好。” 叶伏秋帮奶奶洗菜,刚打开水龙头,身后忽然有股气场袭来,她刚要回头,身边伸过来一只手接过她的菜。 随后祁醒的身子挤了进来,直接代替了她站在水池前,自顾自开始洗菜。 叶伏秋怔怔站在旁边看着他,祁醒也挽了袖子,低头洗菜的时候额前发微微挡眼,他洗菜的动作十分熟练,然后放到案板上切,刀法迅速菜丝被切得漂亮,不知为何这样的画面,让他整个人多了数层烟火气的魅力。 让她看入迷了。 叶伏秋喃喃:“这种事儿我来就行……” “就别跟我抢这表现的机会了。”祁醒说着,微微探头向她,不忘挑逗:“你负责给我擦汗就行。” 她轻轻擂他一拳,嗔怪一声:“切个菜你能有多累,还擦汗。” 奶奶默默看了眼小两口,微笑没说话,烧油下锅炒菜。 叶知春在外面吃水果,等没有油烟嘈杂的时候,祁醒趁着这会儿功夫和张玉英主动提起:“奶奶,吃完饭想和您聊聊,我和秋秋的事儿。” 张玉英把炒好的菜递给叶伏秋,让她端出去,叶伏秋看了眼祁醒,没说话端着菜出去了。 奶奶掀开锅盖去看炖的肉,说:“你们想把结婚的事儿定啦?” “秋秋的意思是不着急,但我想结婚可以不急,但是订婚要考虑上了。”祁醒垂眸,把话说得很明白:“先把事订下来,你和我爸妈两边长辈都踏实。” 言下之意,他知道祁家和叶家这两家人在社会地位和财富等级的差距,放在任何一个普通家庭,自己家里女儿和这么显赫的男人谈恋爱,男方如果迟迟不给个交代,女方家里肯定会觉得男方是玩弄感情不打算负责的,所以祁醒率先提出订婚,什么时候结婚那就看秋秋的想法了。 他主动提及,就是为了让奶奶放心,他对叶伏秋不是随便处着玩。 “你既然有这个想法就行,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打算,”张玉英叹气,拿着盘子盛炖肉,因为上岁数微微颤抖的手握着汤勺,不漏掉每一块好肉,眼里充满着对孙女的爱护:“我们秋不是处了对象就冲昏头的人,她认定你,我没有意见。” “我对你就一个要求,以后秋跟着你去了南方生活,我不在她身边,你家大业大,别让她受委屈。” 祁醒笑了,反过来承诺:“奶奶,她如果舍不得您,我会陪她在这儿生活。” “我一个人独惯了,哪边住都一样。” “行了。”张玉英摘了围裙挂在一边:“我知道秋她舍不得撒手离开我,我也不担心她以后不回来管我们。” “她是最孝顺的孩子。” “你们就过好自己的,不用为了我发愁,我好胳膊好腿的还有保姆,没事儿。” 张玉英抬头,苍老的眼皮都几乎要压住了眼睛,但她仍然用发亮的目光看着祁醒:“你就记住我跟你说的就行。” “别让秋受委屈。” 祁醒点头。 “绝对不会。” 第101章 soar soar:101. “你都跟我奶奶说什么了?”叶伏秋牵着祁醒的手问。 晚上九点半, 吃过饭后两人告别奶奶,牵手走在往小区外面的路上。 刚刚吃完饭,两人陪着老人在客厅聊天, 祁醒顺着和她订婚这件事继续和老人商量。 祁醒的意思是不会三两句就直接和奶奶敲定这门亲事,而是在得到奶奶的认可之后, 择日让他父母亲自到宾阳来,和叶伏秋的奶奶两家长辈坐在一起共同商量他们的婚事。 让祁家人正式带着聘礼上门娶女儿。 祁醒对他们的事持有足够的认真,让她和奶奶都满意得没话说,有他这份态度在,叶伏秋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会安排好一切。 既然祁醒现在主动揽下所有事情,她也不抢着非要和他一起忙活, 肆意享受被偏爱的感觉。 因为真的结婚成家, 未来余生都结伴茶米油烟,有的是机会替他分担, 不在这一时一会儿。 不过她不知道他和奶奶在厨房的那几分钟都说了什么, 叶伏秋晃荡他的胳膊,“说说嘛,都说什么了?” 祁醒瞥她一眼, 拉着人禁锢在身边,“这么好奇?怕我说你坏话啊?” “你敢。”叶伏秋腾出一只手搂住他的腰, 体温隔着t恤融入他的温热, “你要是说我坏话,我奶奶第一个不愿意。” “你肯定是偷偷跟她老人家说好话, 求她把我嫁给你。” “这么聪明?”祁醒始终噙着较淡的笑意, 顺着她说:“你们家门槛太高, 我不卖力点儿,怎么娶到你啊。” “又不正经, 就会笑话人。”叶伏秋瘪瘪嘴,斜他一眼。 “这要是让霄粤湾整个上流圈知道你最后竟然娶了个灰姑娘,估计他们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祁醒唇边笑意更浓:“那不是很精彩吗?” “想不想看?给你安排一出戏。” 叶伏秋无奈笑了:“你还真是……” 看自己的热闹都不嫌大。 “什么灰姑娘。”祁醒抬起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在路灯下晃了晃,“被我逮着的这位,明明是小女王。” 是个没有显赫背景,靠毅力爬上去,自己为自己冠冕的小女王。 叶伏秋被哄得眼梢禁不住往上飞,顶顶他的胳膊,“那你是什么,国王?骑士?” 祁醒想了下,低头贴在她耳畔说:“我啊。” “我是女王卧室里随时待命的……男宠。” “你!”叶伏秋红着脸笑着羞骂:“没皮没脸呢你!” 祁醒趁她羞着反应不过来,直接往前一步俯下身,双手拦上她双腿,一下就将人背起来:“上轿——” 叶伏秋双脚突然腾空,吓得抱着他脖子失声:“哎!” 祁醒背着人慢步往前跑,不止逗弄:“女王殿下抓好了,起轿回家。” 时间还早,小区里外都有不少散步进出的居民,看见这对小情侣亲昵闹着,都忍不住投来发笑的目光。 叶伏秋都快丢死人了,使劲荡腿打他:“行了祁醒,放我下来,干嘛呀你。” 骂着骂着却又憋不住流出笑音。 祁醒听见她趴在自己背上笑,虽然低着头,却也始终勾着唇边,搂紧了她的双腿往前走。 “不放,女王哪有自己走路的。” 因为这人突如其来给自己冠上的男宠角色,让今晚的戏码都有了新剧情。 夜色浓郁,香薰蜡烛在床头燃着。 叶伏秋穿着丝质睡裙跪上床面,俯瞰着面前这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祁醒身上只有一层浴袍,双手被她的丝巾分开绑在床头,黑色眼罩盖住了他鼻尖以上的所有模样,露在她眼底的那双微微翕动的红润薄唇无形成为胜过他眼眸的蛊惑之物。 祁醒抖动唇线,明明被绑着却一副享受其中的表情,松弛地窝在床里,“女王大人打算怎么享用我啊。” “准备好了。” 叶伏秋眉头抖了两抖,论骚的谁都玩不过他,她没说话,爬上床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撑在身后,坐在了他双腿敞开的空档里。 “今天你让我在外面丢人,没得玩,要罚。” 祁醒戴着眼罩,眉头挑动,尾音上扬:“哦?” “打算怎么罚我。” 他话音刚落,她一脚上去,祁醒喉口猛然一紧。 叶伏秋撑着身子,撩开,白嫩的脚趾踩在…… 不一会儿遍馥欲生香。 她歪头,观察着他身体和表情的变化,语气像玩弄宠物般:“疼吗?” “还是舒服?” 不知道她哪儿学来的,不仅不疼,而且浑身血脉偾张。 祁醒再开口嗓音哑得可怕,笑了:“使点劲儿啊。” 叶伏秋蹙眉,压低脚背—— 祁醒一声闷哼,逼近隐忍边缘。 他动情且隐忍的时候,浑身都在跟着动着,脖颈会虬起青筋,鼓胀的肌肉会随呼吸起伏出漂亮的线条,滚动的喉结令她看着就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真是妖孽,这副勾人式样,说是男宠一点儿不过分。 叶伏秋腿伸直,看着那几乎和自己的脚掌差不多,心里又是一吓。 她平时……她也算是厉害了,竟然能和他在那件事上达到高度的契合。 浑身的痒和冲动就像撕咬牢笼的野兽,祁醒双手开始忍不住挣扎,哄骗着她:“秋秋罚够了么。” “罚够了该我伺候你了吧。” 他已经忍不住要把她压着吃个干净。 祁醒满含侵略性的话语袭来,吓得她后背一凉,脚趾又是一个用力,在他不止闷哼中磕绊拒绝:“不要,你以为这就是罚你?” 第191节 叶伏秋弯起唇瓣轻笑一声,柔媚嗓音婉转勾人:“今天就到这儿。” “你就这么睡吧。” 把他勾得欲壑难填,再中断一切,不让他吃到她这份最后晚餐才是惩罚。 绑着他,让他连自我安慰都没法弄。 随他一点点靠自控力ruan下去,气死他。 叶伏秋收了双脚,转身刚要起身爬下床,只听身后当啷一声床头微微响动,下一刻自己的腰肢便被人搂住。 她惊叫一声,随后天翻地覆,再回神已经被祁醒压在了他刚刚躺着的地方。 叶伏秋呼吸陡然止住,看着眼前的男人控着她,另一手捏着眼罩缓缓撩开,露出他那双早已灼热的丹凤眼,如野兽般饥渴。 她小腹猛然一缩,浑身敏感被他一个眼神全部叫醒。 “你……” 祁醒眼尾一点点上飞,把眼罩扔到地上,“我说了。” “该轮到我伺候你了。” “小女王。” …… 又是一晚上睡眠不足,第二天叶伏秋被闹铃叫醒,整个人幽怨地像个从地下刚爬出来的。 今天她安排了其他事情,她坐起来关掉闹铃,祁醒瞧见她一脸烦躁,笑着拉着她又躺回去睡了会儿,到时间叫她起来。 他们今天确实要去做很重要的事,所以祁醒都没敢像平时那样拉着她大清早在床上腻歪到中午。 九点钟叶伏秋再次被他叫起来,利落起了床。 九点半左右两人出门,往滨阳郊外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她父亲叶坪户籍所在的村庄。 祁醒拎着果匣子和酒,叶伏秋拿着买来的纸钱和报纸,两人踏进村子里的祖坟野地。 “村子里的老居民基本都葬在这里,算是祖坟。”叶伏秋猫着腰带着他走乱草野地小道,“你小心这里别磕到头。” 祁醒扶着铁栅栏弯腰跨过,拨开杂草枯枝,跟着她往前走。 叶伏秋边走边说:“村子里的坟地就没有公墓规矩,一个坑是一个坑,这边基本上是一家一家在一块,但也分得不清楚,上次跟奶奶来的时候听说都是以什么树做参照物的。” 走到中途,她偏头看向一侧的小河,“虽然看着偏僻,其实景色还不错。” “走吧,我爸在这边儿。” 两人走到坟地的深处,这里树木草地繁茂,因为也没有人修剪,所以像是一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林地,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幽静。 叶伏秋找到了爸爸的墓碑,把带来的东西放下,把坟头的草摘了摘。 祁醒看向旁边树边倚着的铁锹,拿过来,“翻翻土?” 她点头:“好,你来吧,给我爸添点新土上去。” 两个人各干各的,祁醒翻土,叶伏秋摆贡品擦墓碑。 “这边儿都是土葬?”他问。 她摇头:“更老几辈的人是土葬,现在都是埋骨灰。” 叶伏秋把爸爸的照片擦干净,盯着他的笑脸,也笑了:“看,我今儿把谁给你带来啦。” “你还记得他吗?他和小时候变化大吗?要是大的话你还真可能认不出了。” 祁醒听到这里,偏眼看向叶坪的墓碑,看向那个刻在他脑海里的脸庞。 叶坪有一张慈眉善目的脸,让人见了就觉得可靠。 他弯腰用力,铲起新土来覆上去。 “我带他见了奶奶,她没意见,过不了多久两家人就一块商量结婚的事,但是我们不会立刻结婚,你也知道,结婚好麻烦的。” “今天带来给你看看。”叶伏秋有些不知道怎样措辞,半晌,只是说:“他活得很好,也长得很好。” “他很厉害的。” 祁醒轻轻露笑,没说话。 叶伏秋抚摸过爸爸的脸,单薄白皙的脸蛋上挂着微笑,揉着几分淡淡忧伤。 “你说我和祁醒某种程度来说,是不是也算很有缘分。” “你肯定会满意他的对不,要是你在就好了。”她拆开盒子,把酒给他倒上,“这样要是他敢欺负我,你就狠狠教训他。” “要是你在就好了。” 叶伏秋抱着酒瓶,说了句:“那样结婚你就能送我走红毯了。” 祁醒的动作有瞬间的停顿,他看向叶伏秋,瞄见她发红的眼角。 叶伏秋迅速擦了下眼睛,把带来的报纸压在父亲的墓碑前,报纸上刊登了今日的新闻,里面有重大犯罪团伙落网的报道。 爸爸等这篇报道,等了十多年了。 “祁醒,差不多就歇歇吧。”叶伏秋向他招手,“过来跟我一块给老爸敬个酒。” 他们今天带了司机,所以喝酒没关系。 祁醒牵着她的手,接过其中一杯白酒,两人端着酒杯面对着叶坪的墓碑,将杯中酒仰头饮尽。 喝了酒,祁醒拿起墓碑前那杯,一点点撒在他的墓前,低声承诺。 “交给我吧。” “您只管在那头,享您的福。” 这次,所有仇恨与心事都了了,也不会再有危险。 就放心把她交给我吧。 第102章 soar soar:102. 又以一个周六, 学长订婚的日期来临。 叶伏秋打开衣柜左挑右选,刚开完会的祁醒从书房出来,抄着兜慢悠悠走进衣帽间瞧见她在那儿纠结。 祁醒轻飘飘溜到她身后, 一歪头靠在她身上,扫了眼衣橱里的各类衣服, “纠结什么呢。” “怕穿太漂亮了抢新娘风头啊?” 叶伏秋忍俊,推他:“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这么自恋。” “你别靠着我,你好重,我都站不住了。” 祁醒往旁边挪了半步,抬手在衣柜里拨弄挑着,“自恋?实话实说而已。” “我老婆这么漂亮, 光是洗把脸颜值就甩多少人十条街。” “稍微低调点儿是对他们的尊重, 不然真成我们家走秀了。” 叶伏秋笑得肩膀发抖,环胸看向他, “好啊, 既然你这么懂人情世故,那你就帮我挑一身衣服。” “我相信祁总的审美。” “我的荣幸,反正你这儿的衣服□□成都是我买来塞进去的。”祁醒突然变认真些, 从衣柜里挑出两三件连衣裙,看了她似乎在想象穿上去的效果, 然后把衣服塞给她, “再挑双鞋,还有首饰。” 叶伏秋看了眼怀里的青灰绿色系纱裙, 跟着他走, “需要这么讲究?” “重要场合, 衣鞋配套,首饰成套是基本的, ”祁醒拉开摆放珠宝首饰的岛柜,敲敲玻璃板,勾唇说:“顺便给我个打扮你的机会。” 她提起衣架在身上比了比裙子长度,“后者才是你的重点吧。” 一个大男人,总是喜欢自己女朋友奇不奇怪。 “嗯。”祁醒视线从一众珠宝首饰手表上略过,最后拿出一只翡翠手镯给她戴上,“这个,耳坠也配翡翠的。” 叶伏秋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收了这么多珠宝,戴上镯子举高手腕看了看,“真漂亮,是从圆圆那儿收的?” “嗯,她有一批孤品,问我给你留不留几款,我就都收了。”祁醒捏着她的腕子比对,发现翡翠这种玉石特别衬叶伏秋内敛清艳的气质,不张扬却又十分显贵。 他记得梅女士那支翡翠,这镯子和她那支打算留给儿媳的玻璃翡翠比基本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忍不住问:“这镯子质地这么好,你多少钱买的?” 祁醒还在想象她戴上他们家传家翡翠的模样,淡着眉眼回答:“六百多。” 叶伏秋:“……块?” 他挑起眼皮,无奈:“万。” 叶伏秋:…… 我晕钱了。 祁醒看她这盯着镯子大气不敢出的样儿,想着回了家以后还是先别让老妈告诉她那传家翡翠的价值,要是让她知道未来婆婆的见面礼上来就是八位数起步的东西。 她还不lamghuan得当场晕过去。 想了想叶伏秋戴着翡翠晕过去的场面,祁醒唇线微抖,有点想笑。 祁醒给她挑的耳坠据沈爰当初说是和镯子从一块料子上切下来的,两只翡翠耳坠整体的颜色比镯子要浅一点,但里面的结构纹理都能对上,再加上沈爰用碎钻装点的巧妙设计,搭配起来更有韵味。 叶伏秋戴上镯子和耳坠,抱着还没换的裙子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翡翠坠随她的动作摇曳出灵动的弧度。 祁醒看着她清亮亮的笑眼,知道她高兴,也跟着翘起了唇边。 在这种时候,他更深刻地感知到,虽然在外能干懂事,但其实他的秋秋还是个小女生。 他愿意她一直做这个会因为吃喝穿戴展露天然笑容的小女生。 他环胸往后仰了下头,故作感叹:“你说怎么能这么漂亮呢。” 叶伏秋憋笑憋得单薄的脸蛋都鼓出了弧度,“好好好,你别再夸了,我都听不下去了。” 说完抱着衣服转身进了卧室换衣服。 第192节 看她进了卧室,祁醒扭头推开自己的衣柜也开始挑衣服。 送老婆参加前追求对象的订婚宴,他这个司机也得打扮打扮。 …… 叶伏秋换衣服化妆,打扮完毕跟祁醒出门。 两人乘电梯去车库,这人承诺过不跟着,她倒也不担心他会临时变卦,叶伏秋扭头打量他这一身设计感简约又不失骚气的衬衫长裤,甚至还配了和她同款的翡翠吊坠男款项链,一脸不解:“……你就是送我到酒楼,打扮这么精致干什么。” 祁醒顶了顶墨镜,勾过她的肩膀,带着她看向电梯里的镜子,“翡翠当然漂亮,但这位时尚且帅气的男司机才是叶小姐今晚最好的配饰,懂吗?” “确定是帅气,不是骚气?”她徐徐问。 叶伏秋不禁想,这男人三十岁还像二十多的小伙子耍帅装x,不会到了四十多岁还这样儿骚包精致吧。 祁醒啧了她一声,双指挑着对方下巴:“叶伏秋,你这总爱驳人情调的臭毛病改改啊。” 叶伏秋被迫抬头对上祁醒不满的目光。 她怎么不懂他,只不过是故意调戏他,想看他生气罢了。 叶伏秋弯起眼睛,抬手反过来勾勾他下巴,“嘁,小肚鸡肠祁醒醒。” 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她率先走出,留祁醒眼梢怔开顿在原地,一脸意外地盯着她背影,“祁,祁醒醒?” “叶伏秋,这什么恶心称呼啊。” “给我回来你。” 叶伏秋笑着赶紧跑了几步。 多可爱,哪里恶心了。 …… 祁醒开了他托人从霄粤湾运来的那辆暗光紫的兰博基尼,一脚油门,跑车挤进傍晚时分的滨阳市中心。 车窗外金灿耀眼的夕阳包裹住叶伏秋上半身,风撩动她的软发,随着鼓动浪漫的citypop歌曲切换,她直接降下了跑车敞篷,高抬左手去迎接暖风,闭上眼,纤细慵懒的手指随着旋律半空摆动着。 她的自在惹得祁醒驾驶之余偏眼去欣赏叶伏秋此刻的舒展之姿,墨镜后的丹凤眼渡上笑意。 绿灯亮起,排在最前面的兰博基尼一溜烟如闪电飞梭奔往下一个路口,留下闷震好听的轰鸣逐渐弥散。 漂亮潇洒的顶奢跑车引得无数同路的车友和路人瞩目,不禁去猜想这两位坐在车里随音乐兜风的男女的故事。 参加完学长的订婚宴,叶伏秋就要启程陪着祁醒返回霄粤湾了。 说实话这些年她刻意不去关注关于霄粤湾的一切,更不敢回去,就是怕触景生情。 实际上她对霄粤湾的留恋思念早已到了归心似箭的程度。 毕竟那个缱绻的,滚着金迷热浪的城市承载着她人生最重要的觉醒和蜕变的时期,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她想念在霄粤湾生活工作的同学朋友,也想念梅阿姨和温莉姐姐一众。 幸好,这些思念不久之后就能得到圆满了。 两人随便聊着回霄粤湾的事,转眼间就到了目的地。 祁醒把车子停在酒楼门口附近的路边,把敞篷顶收上来,叶伏秋刚刚兜风,发型都被吹乱了,正对着镜子捯饬头发。 车子的方向正对着西边,金芒撒在她身上,照得叶伏秋漆黑的桃花眸都映出了金棕色的碎光,她化了妆比素颜更艳丽,一瞥一笑都能吸住人魂魄。 祁醒扶着方向盘看她看得入神,半晌,没忍住俯身过去。 叶伏秋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哎,我好不容易画的唇妆,你别给我啃花了。” “天天亲都亲不够,现在不行。” 祁醒本来也没打算太过分,结果她一句不行又撩动了他的顽劣心思,“拜托,坐了我的车连打车费都不打算付一下的?” 叶伏秋扭头刚要“啊?”出声,后颈立刻被他扣住。 再要反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正巧她张嘴要说话,给了他非常便利的可乘之机,省去了费劲撬开她唇齿的步骤,直接深入她口中一片温软。 他开车的时候吃了一颗薄荷糖,此刻她尝得嘴里清爽一片。 叶伏秋被迫勾着他脖颈,仰头迎合祁醒这个吻,付出自己的“打车费”。 湿黏的吻在跑车里一触即发,下唇瓣突然传来电麻的疼感,她蹙眉一瞬。 这人这么用力的嘬她的嘴唇干什么。 下一刻,叶伏秋在他捻转自己唇瓣的动作里察觉到了他的真正目的。 祁醒正在吃她涂好的唇釉,正在以最大限度破坏她的唇妆。 叶伏秋被吻着唔唔说不出话,攥拳使劲往他身上砸了一下。 狗男人!坏死了! 接收到她动作里的潜台词,祁醒眼梢更往上飞了几度,吻得更深,让自己的嘴唇都染上她唇釉的红晕。 五六分钟,他才算稍许餍足地吃够了她唇上的香软,放开了喘息不止的叶伏秋。 祁醒垂眸看着她早已褪去所有妆色的唇,指腹摩挲过那两瓣微微发肿的花瓣,满意轻笑。 叶伏秋瞪他,嗓音发沙又软如云,“赶紧给我起开,再压着我揍你了。” 祁醒一副被武力威胁到的样子吊儿郎当挪开,窝进驾驶位,看着她对着镜子重新涂口红的样子,悠哉问:“几点接你啊?” “你就等着吧。”叶伏秋没个好气地说:“我玩够了再给你发消息。” “得。”他点头:“那小的就等您消息了。” 她恢复了唇妆,收起化妆品背上包包,下车前威胁他一句:“等回了霄粤湾,我一定要跟梅姨好好告状。” “让她骂骂你。” 祁醒窝在原地眉头都没动一笑,维持着那副欠揍的微笑,“玩高兴点儿,叶小姐。” 叶伏秋瘪瘪嘴,扭头下了车甩上车门。 她往前走,迎面撞上了站在酒楼门口的娄琪,叶伏秋招呼:“好巧,你刚来,怎么不进去?” “我看见像是你,本来想等着你一块进去。”娄琪脸色怪怪的,莫名有种怨气。 “结果这一等……” 她耷拉着眼皮子,指了指远处还没开走的惹眼跑车,手指发抖:“大哥,大姐。” “你们真的要亲这么久吗!!” “主要是你男朋友他好像还隔着玻璃看见我了!我一个单身狗真的快碎了啊!!” 叶伏秋:!? 他的车窗难道没防窥吗!? 祁醒!! 你又让我丢人! 就在这时,那辆原本悠哉停在路边的兰博基尼一声轰鸣——溜走了。 透着一股奸计得逞的欠揍感。 第103章 soar soar:103. 祁醒的跑车一溜烟走了, 留下尴尬的叶伏秋一个人面对娄琪。 她捂住额头,小声懊恼:“好了姐妹,你可饶了我吧……” “恩恩爱爱, 羡煞老奴!”娄琪叹气,揽着她胳膊往酒楼里面走:“想当年我在大学无缝衔接甜情蜜意, 你就闷头学习兼职,想不到有一天咱俩在这方面的境遇会完全反过来。” 叶伏秋莞尔,不仅感慨:“一转眼咱们都毕业两三年了,我怎么觉得昨天还在苦搞毕业作品似的。” “说起这个,”娄琪回顾往昔愉快的时候,语气活跃起来:“还要多亏了学长呢。” “当时咱们那个论文导师真的沟通困难, 她说的你听不懂, 你说的她也听不懂,还好学长当初毕业也摊上了那个导师, 回学校来给咱们当‘翻译’, 给修改意见。” “我还记得学长请咱们所有人都喝了咖啡呢,啊,现在想想, 荣明这个男人还真是多年来一如既往地散发着温柔光环和男性魅力呢。” 娄琪撇嘴,“今天过去, 这么好的男人也有归宿了, 学校里曾经暗恋过他的那些女生又要遗憾一波。” 她扭头瞧了一眼全程微笑没出声的叶伏秋,“要不是你男朋友条件实在太逆天, 我真的不会让你拒绝荣学长这么优质的男人!” “本以为一百分的男人配你刚刚好, 谁知道还有一万分的在前面苦苦等你这么多年!” 叶伏秋没忍住扑哧一笑, “祁醒真能有一万分?其实他也挺普通的。” “缺点也很多。” 娄琪扭头差点被她那翡翠耳坠闪瞎眼:“!!你再和我凡尔赛一个试试看呢!?” 全世界也就你敢说祁醒普通了! 娄琪低头看着两人踩台阶时哒哒响的高跟鞋,“虽然总说在学校的时间一眨眼就溜走, 但总觉得毕业上班之后,这日子更是经不住嗖嗖翻篇。” “您好。”她跟门口服务生说:“今晚荣先生的订婚宴怎么走?” 服务生微笑着给她们指了个方向:“两位女士,请左转直走,在那边的宴会厅。” 两人点头,一路踩着酒楼特别准备的红毯往属于荣学长的宴会厅走去。 订婚宴不比结婚典礼盛大,请的基本是两家长辈和男女双方比较亲近的朋友。 宴厅里不断传出觥筹交错的热闹声音,荣明和他的未婚妻在门口迎宾,和宾客聊天途中一眼就看到了叶伏秋。 他隔空和叶伏秋对视,露出了微笑,对他们招手。 娄琪拉着叶伏秋的手快步走向荣明。 娄琪想起刚刚酒楼外那树下微微摇晃的跑车,暧昧地看了一眼叶伏秋。 她扯了个借口说:“学长对不起中途路上太堵车了,我们来的稍微晚了些。不算太迟吧?” 叶伏秋怎么会不知道娄琪那眼神的意思,干咳了一声,附和道:“对不起学长学姐,我们稍微晚了些。” 荣明的目光一直在叶伏秋的脸上打量,神情淡然坦率,比起以前削减了许多爱意。 第193节 或许是有意克制,也或许是遇到了对的人就放下了对叶伏秋的那份感情。 荣明说:“一点都不晚,你们来的刚刚好,里面正热闹。” “有不少以前的同学都来了,你们也认识。” 借着这个空隙,站在荣明身边的女人说话了:“是啊,你们好好玩。” 荣明未婚妻的长相和叶伏秋完全是两个风格。 叶伏秋五官精致,气质淡薄,一眼就令人惊艳。 但是荣明这个未婚妻江萱的五官长相只能算是秀丽,但因为家庭教养得很好外加丰富的履历,所以气质完全弥补了长相,是那种在职场和生活里都温和却又不雷厉风行的女性。 她为人高挑,今日订婚穿了一身红色的裙装,钻石胸针漂亮耀眼,言笑之间大气又自在,坦荡地接受所有来宾的祝福。 江萱笑着看着她们说:“你们就是荣明的学妹吧?之前在电视台一起工作的那两位?” “我听荣明经常说起你们。” 娄琪害羞地笑了下,嘿嘿道:“也不知道学长怎么说我的,怕不是跟你说我们偷懒不爱工作,每天摸鱼插科打诨。” 江萱和荣明对视一眼,忍笑说:“怎么会?你们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很优秀的后辈。” “我现在在一家律所工作,以后如果有需要你们随时找我。” 说完拿出了自己手机微信的二维码,和她们加上微信。 娄琪点头,倒也不客气,多一个人脉就多一条路:“那以后就麻烦学姐多关照了!” 叶伏秋有意的没有多说话,毕竟几个月之前她和学长还是暧昧对象的关系。 对方未婚妻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微妙。 但叶伏秋觉得不能因为对方豁达就不考虑保持比一般朋友更谨慎的界限感。 所以为了避嫌,也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叶伏秋只是站在娄琪身边微笑作陪。 荣明发现了叶伏秋的沉默,想要关心的冲动也顶到了忍耐的界限,主动搭话问:“这几个月各自都忙没能联系,一切都好吧?” “我刷到过你工作室的视频,做的非常好。能看见你找到喜欢又能实现自己价值的工作,我替你开心。” 叶伏秋察觉到江萱的视线,莞尔一笑,回答荣明说:“说来也是都因为我幸运,学长你还不知道,自媒体这一行要真出头,没点运气成分是绝对没戏的。” “不过也因为之前一直在电商直播圈内工作,后面又去了电视台,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多亏了学长之前一直帮我,祝你和学姐幸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她客套话说到了极致,也是真心感谢荣明这些年作为朋友的帮助。 娄琪很懂得看场合,看着客套话都说的差不多了,就拉着叶伏秋说:“那学长我们先进去了,还给你带了礼物,我们直接随份子都放在前面啦~” 荣明点头,招呼了一个服务生过来,“让他带你们去找地方坐,多吃点东西,我们待会儿单独再聊。” 两人点头再次道了一句祝福,跟着服务生走到宴会厅里面找地方坐了。 江萱偏头看到荣明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叶伏秋的背影,恍然明白什么,问了他一句:“那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位姓叶的学妹?” 荣明点头没有说太多,心细的他握住江萱的手,一边告诉未婚妻:“她很优秀,看见她现在状态这么好,替她开心。” 江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点头用力挽住他的胳膊:“听你三言两语提起她的时候,就能想象到一定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子。” “我欣赏这样的人。” 江萱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生,一眼就能看出刚刚叶伏秋身上戴着的翡翠耳坠和镯子价值不菲。 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哪里戴得起这样的名贵珠宝? 想必叶伏秋男朋友家里肯定不是一般的显赫,所以她又补了一句:“我也算借你的光认识了这么优秀的人,以后结婚了也别忘多和他们走动。” 荣明和江萱的家庭条件都不错,所以订婚宴的档次从场地到餐点都非常精致讲究。 叶伏秋也借此机会见到了毕业两三年一直只能线上联系的同学们。 订婚宴的流程还没开始的时候,叶伏秋几乎是那几桌同学之间的绝对主角和核心。 见到叶伏秋的同学和校友没有人不羡慕她,拉着她夸赞的。 叶伏秋带着团队在短视频平台的爆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估计这些同学私下都没少谈论。 有不少跃跃欲试的同学拉着叶伏秋取经,而她也没有把自己当做成功人士,简单地说些自己的经验然后再将所有的成功都推给幸运二字。 这是她和祁醒学的,面对不太熟的人,不愿意说太多知心话的时候就说自己幸运,或者找别的不确定因素搪塞过去,装傻充愣一笑过去算了。 想到这里,叶伏秋不禁想:这都八点了,也不知道那狗男人吃饭了没有。 他今天扎在书房里忙着开会工作,中午饭就没怎么吃。 趁着别人都在聊天,叶伏秋偷偷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给他。 【我这里开席了,你吃了没?】 没过几秒钟对方回复。 【想我了?】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叶伏秋忍着上扬的唇角,回复。 【开席之前无聊罢了,随便问问你】 对方慢悠悠输入中,又回复。 【专属司机全程陪同,随时待命,哪有资格偷偷溜去吃饭?】 【这要是没能准时准点去接我的vip,下回可就轮不到我伺候了。】 叶福秋瘪嘴,甚至能想象到这人说这话时欠揍的语气,敲字回他。 【那你的vip客户允许你赶紧去找地方吃饭,不要饿着……】 结果字没有打完,手机屏幕直接跳出个微信电话来。 叶伏秋惊了一下,打量周围没人关注到自己,赶紧接起来放在耳边:“干什么呀你。” 下一刻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知道你想我了。” “叶伏秋,怎么这么黏人啊?” 碍于人多,叶伏秋捂着嘴小声骂了一句不要脸。 她环顾四周,听着祁醒那边的环境音,心中忽然感慨,说:“我今天蛮高兴的。” “以前不管是关系好还是不好的同学今天都围着我打转,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威风过。” “是不是应该再低调一点?” 对方那边环境很安静,隐约还能听到一点立体声响的音乐声,像是还在车里。 他说:“我要是你,我就就地当场开签名会,踩着音箱高谈阔论我的成功学。” 叶伏秋噗嗤一笑,压着声音却透着愉悦:“拜托,这是人家的订婚宴,我上去‘又唱又跳’的干嘛。” 祁醒听她笑了,也飘来一声很轻的哂笑,随后认真说:“既然如此,就高高兴兴地接受所有人的赞美,想想你之前的辛苦,如今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叶小姐。” 道理她都懂,不过就是想听祁醒哄她这两句,叶伏秋心里畅快了许多,嗯了一声。 “你说的对。” 订婚宴的流程比较简单,流程走完后就是大家敬酒吃饭的时间。 叶伏秋饭量比较小,吃了一些就饱了。 同学相聚难免要喝些,她喝了两口红酒就有些头重脚轻了,于是起身走到外面走廊有窗的地方透气醒酒。 没一会儿荣明出来了。 他的步子也有点飘,作为准新郎官估计没少敬酒,两人隔空对视。 叶伏秋看了看周围,估计是他也是出来透气的,但也没说邀请他同窗聊天。 只怕两人走得太近他未婚妻会介意。 荣明脸颊有些微醺的红,有明显的醉意。 但是好在,两人都是克制的性格,就算喝醉了也不会允许自己在外有任何不妥当的行为,他隔着一段距离笑着问她:“可以聊会儿吗?” 叶伏秋点头,让出一部分窗口的位置,“学长,你没问题吧?” “好久没这么喝了,这强度,上次还是台里的应酬。”荣明走到窗边靠在一侧墙上,抬手松了松领带,惭愧一笑:“练了这么久我的酒量还是这样,不知道真到结婚那天扛不扛得住。” 现在听学长把结婚这种事随口挂嘴边,俨然已经迈向人生下个阶段,叶伏秋总有种对时间流逝的恍惚感。 眼前这个满眼无奈却对婚姻未来充满温柔的男人,和过去那个和她们坐在学校草坪磨作业的开朗学长不断重影交叠。 大多数人总是埋怨时间飞逝,叶伏秋却在此刻感受到了时间荏苒的魅力。 “虽然大伙很热情,不过你要是真的扛不住也不要硬喝。”叶伏秋可是知道被灌酒的难受,笑道:“新婚大喜,情绪到了就够啦。” 哪怕回到了朋友关系,荣明也依旧喜欢和她聊天,仿佛光是听着她温温平平的嗓音就能抹去浮躁疲惫。 “你呢,有打算了吗?”他知道她现在有了另一半。 叶伏秋偏身,胳膊架在窗口吹着晚间的凉风,今晚似乎有场小雨,此刻正处于雨前的闷燥时期。 她虽然看着窗外高耸的树木,眼眶里却很明显盛着某人的模样,眉眼柔和:“不着急啦,我可不像学长你,我还年轻呢,再忙两年。” 荣明笑了两声,“好啊,咱们不过差一两岁,我在你眼里就成到了必须成家的岁数了?” “没有没有,我可不敢。”她故作慌张,半晌,和荣明对视一笑。 晚宴到了快结束的时候,很多人吃了饭就离开了,两人聊天这时候叶伏秋手里的手机亮起来,她看了一眼是祁醒问她结束了没。 叶伏秋划开锁屏刚要敲字回复对方,这时候,靠在旁边的荣明忽然开口。 “秋秋,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叶伏秋顿住,抬头看向荣明。 透气这么久,荣明眼里的浑意似乎更浓了些,此刻紧紧盯着自己,眸子里尽是各种难以表达的情绪。 她心里有一些猜测,却也没阻拦对方:“什么?你问。” 荣明压紧喉结,措辞半晌,问出口:“如果……” “如果他不回来找你。” “你还会拒绝我吗?” 第194节 他终究把最敏感最一针见血的问题挪出来摆在了两人面前。 叶伏秋本以为他们之间可以这么不明言说地把很多事都糊弄过去,但显然对方不这么想,不弄清这个问题,怕是他也无法好好面对自己的婚姻。 总得直面问题,然后放下。 说实话,如果祁醒一直不出现,她或许真的会一时糊涂,因为“合适”去考虑学长。 但这句实话显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吐露。 有些答案埋葬一辈子才是最好的归宿。 叶伏秋垂眸,始终保持笑意:“学长,一直困在‘如果’的假设里,这辈子可太多事都过不去了。” “不过如果你真想知道一个答案……” 她脑海里浮现着祁醒的模样,明确告诉对方:“我这个人很多事都好说话,唯独对爱情……是缺一点感觉都不可以的。” 得到这样的答案,荣明的侧颊从紧绷一点点松弛了下去。 在这个事上,他们是两种观念的人,他可以选择合适满意的结婚对象完成这一“人生任务”,但叶伏秋却半分都不将就,那个人不回头,她干脆一直孤独。 荣明羡慕也敬佩她。 “我知道了。” 叶伏秋抽空回了祁醒微信,让他往这边开来接她。 她抬头和荣明对视,“学长,每个人对生活的解法都不一样,别人的做法不一定就是标准答案,你自己的也不一定就错了。” “你一定要和学姐幸福。” 她感谢荣明出现在自己的人生里,所以为了他和他另一半的幸福,今晚之后,她愿意为了好友的幸福再往后退一步。 在好友的界限内再退一步,减少接触。 荣明看着她,眼梢有些红。 “你也是。” …… 叶伏秋和娄琪吃饱喝足告别荣明和江萱下楼的时候,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他们和其他宾客一样都堆在了门口,等待迎接的车辆。 荣明和江萱牵着手下来,送各位客人离开,帮忙安排回去的车。 叶伏秋偏头问身边的朋友:“你喝了不少,别一个人打车了,你待会跟我和祁醒的车走,我们给你送回去。” “我可不当你们的电灯泡。”娄琪喝多了,说话大嗓门:“今儿隔着玻璃看见你俩亲亲我就已经吃饱了狗粮了好吗!” 她一句话出来,周围不少人都看叶伏秋。 叶伏秋面颊一热,使劲打了她一下,“你小声点啊——” 荣明收起看向她的目光,继续和未婚妻安排其他客人。 “不行,我不放心,你必须跟我走。”叶伏秋坚持。 娄琪摇摇头拉着她给她看自己的微信界面,“你放心吧——我哥,娄与征,刚好在附近,他马上来接我把我捎回家。” 叶伏秋看向她和娄与征的对话,从对方无奈不耐烦的字里行间确定是她堂哥并且对方马上就到,这才放心。 “那好吧,你哥愿意来接那更好。” “虽然我没有帅哥男朋友。”娄琪醉得鬼迷日眼的,哼哼两声:“但我有帅哥亲戚过来给我撑场子。” 叶伏秋给她递矿泉水,“你少蹦跶几步,喝了这么多,待会儿小心吐你哥车上。” “就以你哥那个脾气,怕不是真能中途开窗把你丢出去。” 娄琪一想到自家老哥臭脸那样儿,瞬间捂住嘴,瞪眼:“真的……他不会嫌弃我浑身酒臭味吧。” 叶伏秋回想刚刚手机看见的聊天对话,默默说:“他已经在嫌弃了。”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真不想管——这四个字。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嗡鸣——所有堵在门口的宾客纷纷回头看向那辆缓缓驶来的兰博基尼。 在密密的小雨幕布中,车灯放射出来的两束光柱仿若黑夜里锋芒逼人的虎眼,有雨水的滋润和天气渲染,流线车身的暗光紫色更显矜贵。 造价骇人的跑车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想知道这辆兰博基尼究竟为了谁停驻。 车子停下,然后众人看着驾驶门被推开,有人撑着伞下了车。 随风飘的雨点打在他的深色衬衫上,伞面瞬间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了下巴和漂亮的薄唇。 下一刻祁醒往门口走来,抬起了伞,漆黑浓郁的丹凤眼直直穿过人群找到叶伏秋。 两人在世界湿润里对视。 她听见身后有人惊讶地交头接耳。 “天哪那是叶伏秋的男朋友?” “不会吧真的?” “你看他冲着她就来了呀。” 叶伏秋心想:这人还真是一点低调都来不了。 然后转身跟娄琪告别:“你好好等你哥,我先走了,有事联系。” 娄琪痴痴一笑推她去,故意起哄:“你也要幸福哟~” 叶伏秋笑着嗔瞪她一眼,率先走进小雨中,奔现走来的男人。 祁醒撑着伞来就是不想她淋雨,结果她还淋着雨过来,他伸手一下就把她拉到伞下,叶伏秋踉跄一步扑进他的怀里。 祁醒的伞面此刻正巧微微倾下,遮住了两人的上半身,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像是情侣见面等不及就要在所有人面前亲吻。 众人齐刷刷的惊艳暗出了一声。 这恩爱秀的! 结果叶伏秋只是扑到他怀里,撑着站直,祁醒扶着她低头嗅了嗅:“喝了多少?” “站都站不住。” 叶伏秋撅嘴:“还不是你非要拉我,地上又滑。” 雨滴正好落在她耳坠上的翡翠上,让玉石有了更丰沛的生命力,她抬手抹去那滴雨,勾唇:“看来玩儿得挺开心。” “回家吧,陪我吃个夜宵。” “还没吃饭,你怎么不听我话……”叶伏秋握住他的手,两人走向车门。 祁醒随口哄着:“是啊我不听话,回家你罚我。” 祁醒给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护着人坐进去,走之前还回头看向那堆人。 老同学们顿时面面相觑,这帅哥看谁呢,不会是……荣明吧? 这情敌修罗场的一记对视还是来了吗!? 结果祁醒只是轻飘飘和娄琪点头示意,然后开车门坐进去,一踩油门带着人走了。 娄琪看着那漂亮的兰博基尼的残影,摇头。 “你们这些人啊,八卦,肤浅。” 你们还真觉得首富家的高学历帅b真的会不自信到在情敌面前斤斤计较争风吃醋? 人家祁总,怕不是根本就没把谁放眼里过。 “多好,都幸福了。”娄琪眯起眼笑,评价一句。 说完她冲荣明喊了句:“学长!等结婚那天你得把酒品升级一下啊!上点喝不醉的好酒!瞧这点破酒给我喝的……呕!” 得,这回娄与征不会嫌弃她了。 上车之前就吐了。 第104章 soar soar:104. 叶伏秋上了车直接窝进了座椅里昏昏欲睡, 祁醒先把车开出酒楼的区域然后靠边停下给她系安全带。 她阖着眼哼哼唧唧的,摸到他的胳膊就赖着贪凉。 他扫了眼她眼梢的醉红,轻哼一声。 倒是没发现她有这种喝多了酒还能在人前装个一时半会正经的技能。 祁醒凑到她唇边闻了闻, 轻声哧道:“行啊叶小姐,今儿还有兴致喝点儿红的。” “那桌子上……”叶伏秋闭眼喃喃, “不是红酒就是白酒……你说我选什么。” 说完她微微起身,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往他颈窝蹭:“……你身上好凉,舒服。” “这就舒服了?”祁醒挑眉,拉着安全带,把她从身上扯开:“行了, 坐好, 眯一觉就到家。” 叶伏秋搂着他没撒手,故意玩笑挑逗:“哎, 我们在车里做一下吧。” “我看你这车……” 她微微睁眼, 眼睫颤动:“内装蛮漂亮的。” 两人维持着过近的距离,近到彼此呼吸都清晰相融。 祁醒盯着她的脸,眼神愈深, 听着她呼吸逐渐加促,轻轻挑起唇角:“叶小姐, 委屈一下。” “车里没-套儿。” 叶伏秋哽住, 泄了一大口气推开他,又窝回座椅里:“哼……” “你故意的。” 祁醒笑出一声。 …… 第195节 进了家门, 叶伏秋把高跟鞋随便一甩进了起居室:“哎好渴……冰箱里是不是还有上次去山姆买的青柠汁。” “那个最解酒了。” 祁醒惯常低头给她捡鞋, 收进鞋柜, 慢悠悠回答:“有,在上面第三层。” 他扭头盯着她背影, 故意揶揄:“你还真是每次喝醉了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找冰箱啊。” 叶伏秋刚摸到冰箱门一听,扭头瞪他。 又嘲笑她! “喝了酒口渴不是很正常的反应嘛。”她拿出一瓶小青柠看着他走近,拧开灌了一口。 清凉的酸甜果汁下肚,解暑又解酒。 祁醒单手扯开几颗衬衫扣子,随走动衬衫里的紧绷胸肌若隐若现着,盯着她手里的小青柠汁:“有这么好喝?” “你尝尝?”叶伏秋对他晃了晃瓶身。 他倒也不客气,直接扶着她的脸颊俯身亲了上来,嘬了一口说了句:“尝你嘴里的就够了。” 叶伏秋刚浮上暧昧笑意,就被他低头而来的第二次攻势封锁了呼吸,捏着青柠汁的手指不经意间收紧,另一手扶上他的腰身。 缠吻黏腻,夜间偌大的起居室只开了一半灯光,厨房的氛围吊灯描绘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冰箱暗暗嗡鸣运作的声音为啧砸细碎铺下低噪音底色。 他的掌心温热,试图隔着衣服将她融化,让她成为他怀中的一团柔软的棉花,再津津有味地吞吃入腹。 墙面上混做一团的灰影正在接吻,他们也在接吻,像一场割裂又旖旎的比赛。 网上的帖子总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情侣之间的激情很难随着时间拉长保持始终火热,但有人偏偏就可以做到。 在日常平淡中情热,又在缠绵悱恻中品味细细绵长的寻常。 祁醒就像一位身居森林的魔法师,亦或者擅长经营运筹帷幄的国王,他总是有各种花招和底气护得她心里那只小鹿永久如第一日那般活蹦乱跳,永远为他在心里乱撞。 或许他根本不需要用什么技巧,祁醒光是存在,就足以让她一直心动。 不需要言语,过于情-色的画面来烘托荷尔蒙,他仅仅用对视,用那双眼睛时而认真,时而顽劣地看着她,叶伏秋就会毫无招架能力地被拉进情-欲的沼泽。 叶伏秋闭着的眼睫微微抖动,即使没有看都能想象到他认真吻自己的模样。 他细腻的脸颊正在摩擦她的脸,湿润的舌弄得她口腔里很多地方都在发痒,这股痒顺着口腔,喉咙,直达心底,或者尾椎。 酥麻的感觉从尾椎直逼而上,随后蔓延到整个后背,穿通到四肢,最后连单薄的神经末梢都难逃此劫。 被亲得七昏八迷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突然放开了她。 叶伏秋迷离睁眼,望着祁醒近在咫尺的脸喘息,“……怎么。” “我突然想知道你今晚……”祁醒指腹拂过了她唇瓣的湿润,低语:“都跟那个姓荣的聊什么了?” “你总不会一句话都不跟他说,我不信。” 叶伏秋握着他抚摸自己的大手,像只乖猫儿似的把脸贴在他掌心,撒娇说:“人家都订婚了。” 她的桃花眼被情欲染得亮黑又浓香,几乎没人能在这样的眼眸之下保持理智,“我人也是你的了,怎么还吃醋。” “我吃醋?”祁醒轻笑一声表达否认,合弄指关节揉她的脸蛋,“我就是好奇,随便聊聊。” 说完,他故意激将:“好啊叶伏秋,你还真跟他乱聊什么了是吧。” 叶伏秋瘪嘴,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一张破嘴就会胡说八道。” “我和学长是很好的朋友。” “他订婚我当然要送些祝福,”她偏开目光,辩驳道:“学长这样好的人,能获得幸福,我看着都高兴。” “知道你高兴,不然也不能喝得这么高兴。”祁醒轻叱。 “所以,聊了什么。” 叶伏秋没说话,肚子里憋着东西。 祁醒这么敏锐的人,看着她这幅样子随便一猜都能知道个七八成。 他直接断定:“这男的是不是还有点没放下,拉着你聊以前的事儿。” 叶伏秋有些许的惊愕,微微瞪大了眼睛。 “你这么笃定?” 祁醒用指腹轻轻又暧昧地扫过她的脸蛋,“我老婆这么优秀。是个眼光正常的男的都很难轻易放下。” “嗯,所以我能理解。” 叶伏秋叹气,拍开他乱摸的手:“也就是你才会这样跟拍马屁似的乱夸我。” “学长也是很厉害的人,而且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认死理,咬死一个人不撒嘴。” 祁醒冷哼,似乎觉得荒唐,“我那叫认死理?我那叫情根深种。” 叶伏秋没憋住笑了一声,说:“学长和我们不一样,他显然不是那种会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婚姻感情上的人。” “对他来说,结婚对象合适就ok,如果能和喜欢的人走到一起那更是最优选。” “不过我今天看见人家夫妇俩,觉得他也未必只是觉得学姐是适婚人选,他未婚妻非常大气漂亮,履历和眼光都没得挑,人也很温柔。” “有时候姻缘就是这样,尽管他之前喜欢过我,但我们都不是对方的正缘,他这不也找到了真正能走下半辈子的人了?” 祁醒才不会轻易被她带偏,重复问:“所以他和你说了什么?嗯?” 叶伏秋心想这人还真是不好糊弄,她努力转移话题重心这么久,扯了这么一大圈子,最后还是回到这个话题。 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实话:“就是一些很普通的话题,都是知道分寸的人。他只是问我,如果你没有回来找我,我会不会和他在一起。” 这个话题正是祁醒猜测的,果然和他想的八-九不离十。 他并不担心叶伏秋的回答,他们的感情跨越了那么多困难,早已不存在任何质疑和猜忌。 不过是非要找点儿日常闲话的话题罢了。 祁醒松垮了站姿,撑着一边的厨台懒散地问:“所以你怎么回答的?” 叶伏秋双手搭在他的劲腰上,展露自己无意间的依赖,告诉他:“我只是说……我不喜欢将就。” 说着,她抬眼与他对视,笑意中充斥着诸多言语。 祁醒自然是被她这些小动作和三言两语哄得舒心,耷拉着眼皮,咬重几分语气:“错了。” 叶伏秋挑眉:“嗯?” “你应该回答,”祁醒逐字逐句地教她:“我叶伏秋这辈子,非祁醒不嫁。” 叶伏秋端着小青柠汁,笑得快弯了腰。 “我才没你那么不要脸,这么跟人家说话也太神经了吧。” “祁醒,说真的,你要不是有权有势,就你这张嘴在社会上不知道要被人揍多少次了。” 祁醒勾唇,低头埋到她脖子上又啃又嘬:“我这张嘴,只会干这个。” 叶伏秋热了脸,嗔他:“别亲,今天在外面出汗回来都没洗澡呢……” 他又吮了一口:“我们秋秋香着呢。” “所以这个回答您还满意吗?祁少,祁总?”叶伏秋扶着他肩膀,任由他亲吻自己脖子,感受着身体逐渐苏醒的情-潮,嗓音逐渐软了:“能不能不吃醋了?” 祁醒的嘴唇在她脖颈和锁骨之间逐渐摩擦发热,呼吸喷在她的肌肤上,燎原撩拨:“我这叫关心,不叫吃醋。” 叶伏秋的呼吸第二次变得粗重起来,又开始口干舌燥,赶紧附和:“对对对,好好好,你没吃醋。” “你赶紧放开我,我要去洗澡。” 说到这儿,祁醒抬头观察她,上下审视着叶伏秋:“听你一口一个学长的叫这么亲密。” “我也是崇大的,比那男的还大了好几届,怎么没见你叫我学长?” 要是纯粹的朋友关系,校友关系,叫学长学妹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他们这种每天都睡一张床的情侣关系,亲密的不能再亲密,学长学妹这样的称呼就自然变了味道,怎么想都怪不正经的。 叶伏秋耳朵也热乎乎的,锤着他的肩胛,软绵绵道:“你连这个都要计较吗……感觉咱俩之间……好怪。” “……你真想听我叫你学长?” “怎么不想。”祁醒一直弯着腰亲她也有点累了,在今夜好戏开场之前,他的铺垫也做的差不多了。 祁醒的嗓音变得沙哑性感,伸手往下一探,叶伏秋呼吸一抖,他勾了唇。 “喝点儿酒状态就是好?” 她红着脸说不出话。 祁醒微微蹲下身,直接将她面对面抱了起来。 叶伏秋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双腿勾住他的腰身,听着他在自己耳畔说。 “待会儿全程只许叫我学长。” “叫错了,就罚。” 叶伏秋后尾椎一麻,双腿禁不住收紧,任由他抱着自己往浴室走去。 ……臭流氓。 …… 有时候鲜少使用的关系和称呼,会带给情侣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他一如既往的不依不饶,让她没有一刻是遭得住的。 浴室蒸腾着玫瑰香味的雾气,叶伏秋撑着淋浴间玻璃门,将一声声诉求吐露在玻璃上。 “祁,祁醒……慢……” “别……那儿……” 祁醒一听她叫错了称呼,施以惩罚,叶伏秋直接失声一瞬,他俯身捏着她的下巴笑着问:“该叫什么?” “我是不是跟你说了。” 叶伏秋大脑本就混混沌沌的,懊恼咬住他的手,忍着不出声音。 结果他的办法更多,变着法地让她……,最终无助地看着那些水滴顺着玻璃滑落。 她求饶的前缀成了一句句“学长”。 第196节 “喜欢吗?叫我什么,再说喜欢。” 喷头的水顺着祁醒的黑发滑落,融入一片黏合的36度左右的泥泞之中。 叶伏秋快要撑不住,只能乖乖顺着他说,话语支离破碎。 “……喜,祁醒,祁醒学长。” “喜欢祁醒学长……” 祁醒胸膛烧得更厉害,兴奋更甚,亲着她的耳尖。 “真乖。” “以后,学妹只看着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只许喜欢我。” “不要看除我以外的任何人……” 叶伏秋本以为洗过澡从浴室出去,这人就会放过自己。 结果一句句学长真把这男人喊爽了,到了卧室又是一番折腾。 地毯上零落的被消耗的小方片越来越多,香薰蜡烛有燃烧到底的迹象。 落地窗拦住的分贝迟迟不休。 叶伏秋的一句句“学长”“祁醒学长”飘满了整个起居室,羞了还放在厨房的小青柠汁。 酸涩的青柠也被浪漫又粘稠的情人之间的互动感染得失去本色,变得甜腻无比。 …… 一夜沸腾,第二天上午叶伏秋差点没能按计划起床去机场,祁醒为了她险些改签回霄粤湾的航班时间。 最后她还是在一脸幽怨中爬起来收拾东西,全程瞪着祁醒到了机场。 罪魁祸首当然像每次“犯案”之后,很自觉地揽下所有活,恨不得全程抱着背着她行动,伺候得服服帖帖。 到了机场,祁醒牵着走路慢吞吞的叶伏秋,低头关心,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要不给你借个轮椅?” 叶伏秋:??像话吗! 结果祁醒差点因为这句话挨她一巴掌,叶伏秋羞得面红耳赤,“……你神经病!” 这要是让人知道她被祁醒做得第二天坐轮椅出行……那她真的就一辈子别出门见人了!! 中午十点半,他们搭上了飞往霄粤湾的航班。 叶伏秋窝在头等舱的舱位里,盯着窗外逐渐变小的滨阳城镇,眼皮也压着困意袭来。 一想到睡一觉之后就回到了霄粤湾,叶伏秋就紧张又兴奋。 不曾想自己竟会对一座城市的思念到了这个程度。 这时候,她旁边的祁醒搭话:“梅女士已经把所有都准备好了,就等咱们回家了。” 叶伏秋微微一愣,回头看他。 就等她……回家了。 祁醒承诺她:“跟我回家,其他的不用担心,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会都摆平。” 叶伏秋自然知道,几年前祁叔叔就不同意他们的事,对于承载一个商业帝国的祁醒来说,一场门当户对有益于家产巩固的商业联姻是祁董眼里最好的选择。 但她早就不是过去那个没有底气没有自信的叶伏秋了。 她不会松开祁醒的手。 她相信,霄粤湾,将会是自己的第二个归宿之地。 她眉眼舒展开来,点头。 “都听你的。” 第105章 soar soar:105. 飞机落地霄云国际机场, 叶伏秋踏出舱门的瞬间被扑面的热浪侵袭。 虽然北方在夏天的温度也不比霄粤湾地区低多少,同样是炎热,两个地方的风格却截然不同。 北方的闷热是干燥的晒, 而霄粤湾的盛夏含着水汽的,是那种带着雾气的潮湿滚热。 深呼一口气仿佛都能从热浪里闻到霄粤湾海边的清爽味道, 让她熟悉又怀念。 祁醒跟在她身后,不知道她心里酝酿了这么多心理活动,扯着t恤领口蹙眉:“热不热?” “还好,廊桥里面也是有空调风的,不热。”叶伏秋熟稔地挽住他胳膊往通道外走去。 霄云国际机场是全国占地面积数一数二的超大型机场,每天数百班航次飞往全球各地, 几乎成了驻扎在祖国南端的国际枢纽。 霄粤湾民众是骄傲于霄云机场的存在的, 但也不少数人在网上玩笑吐槽机场太大,办理流程到候机就能累得人微信步数拉爆。 叶伏秋就比较滋润了, 因为是黑金vip客户, 所以出了廊桥就有专人骑着电动小车等候他们,送他们到停车场,行李也有人帮忙拿不用去转盘区等着, 他们直接出机场回家就可以,什么都不需要管。 她坐在小车里靠着身边男人, 兜着机场里的风, 默默感叹:“有钱有势能成为vvip就是爽,谢谢祁总带着‘见世面’咯。” 祁醒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低头玩着手机:“要习惯, 未来的祁太太。” 叶伏秋怔愣中心脏恍然热了一下。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陌生, 却又带着某种对未来的期待感。 他说:“很多时候不接受这样那样的特殊待遇,反倒会给更多人带去困扰。” 她一直都处于群众之间的阶层, 不太明白祁醒的意思,问:“例如?” “例如,我的工作复杂,又时刻被竞争者盯着,本身就需要其他人帮衬辅佐。”祁醒偏眼,身边随便一个就是例子:“你说陈助理,他天天被我使唤来使唤去的,算我压迫他吗?” “可我会保证他永远拿着最高的薪资,也享受最好的待遇,但这并不影响我把他看做是我的朋友,战友。” “如果我不让他那么辛苦,每天跟他和和气气,不仅他会觉得自己不劳而获,其他人更会产生歧义,秩序就乱了。” 叶伏秋明白了,他出生就站在某些领域的金字塔顶尖,做事的角度自然会和别人不一样。 但重点就在于,祁家的家教优良,不会让任何继承人,未来的领导者成为狂妄自傲,恃强凌弱的人。 祁醒吊儿郎当的表面之下,是基础瓷实的绅士风度和端正三观,这或许就是他家的产业能一直强盛的关键吧。 “明白了,所有人都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一切才会和谐。”叶伏秋点头,靠着他懒洋洋的:“就像每班飞机都分着头等舱,商务舱和经济舱一样。” “大家都量力而行,享受自己能力范围内该拥有的服务。” 祁醒点头,又不忘勾着唇夸她一句:“但你,叶小姐。” “世界上也不乏你这样靠自己突破阶级的人存在,你是典范,也是很多人努力的动力。” 叶伏秋瘪瘪嘴,又乱夸她,不过却同时拿出他的墨镜潇洒一戴,翘腿环胸,“嗯,也算你有眼光。” “你可要努力一点,祁总,不然怎么配得上我。” 祁醒哧然一笑,被她逗得没忍住,含着笑音点头,“嫁给我委屈你了。” “都说女孩别下嫁。”叶伏秋故意说玩笑话,扑过去用手指勾勾他的下颌线,“但你这张脸呢,确实值得我稍微退让一点儿。” 祁醒抬眼对上她带笑的眼睛,反倒惬意,“那我今天回家可得好好给爸妈敬杯茶。” “亏了他们,给我这么一副能勾得你死心塌地的皮囊。” 叶伏秋松手,嗔骂:“不要脸哦,谁死心塌地了。” 两人随口这么聊着,电瓶车已经将他们送到了指定的地方,顺着通道往外走就能走出机场大厅了。 叶伏秋喜欢机场的氛围,秩序中不失热闹,所有人都拉着一个小箱子步伐匆匆地赶往各个目的地,亦或者是抵达终点,来到心愿之地。 周围人拉着箱子纷纷走向机场外面,叶伏秋被祁醒牵着,也扎在这人群之中。 不知道多年前的她会不会有一瞬间想象着,有一天能和祁醒这样并肩牵手地回到霄粤湾。 如果有过,那此刻也算是幻梦成真了。 霄云机场高耸的玻璃墙拦截了户外的热浪,下午时分的金色光芒透过玻璃折射着人们脚下的路。 对着机场大门口停着一辆奔驰商务,两个穿着西服戴墨镜的司机站在门边等候,气派得路过的人忍不住打量。 显然只有祁家的车敢这么停着不挪地儿。 而叶伏秋的视线却穿过众多熙攘,直接看到了站在司机身边探头等待的梅若。 瞧见梅若的瞬间,她眼睛陡然热了起来。 想不到阿姨竟然会亲自来接她。 梅若还没看见她,于是叶伏秋在她略有焦急的皱眉的神色里窥探到了她对自己的在意。 这是最让叶伏秋心神动容的地方。 叶伏秋顾不得身边的人,直接撒开了祁醒的手,小跑向梅若。 祁醒看着她奔跑的背影,无奈,飘出一句:“不知道还以为你俩才是亲的。” 随着叶伏秋越跑越近,梅若也看到了她。 她看到当初那个单薄瘦弱的,连说话都不敢跟人对视的小女孩如今成长为这么漂亮自信的大姑娘,眼眶也顿然发红,主动往前走去迎她。 叶伏秋没有忍住,还在没有走到的时候就喊:“梅阿姨!” 梅若使劲点头应和,拉上她的手的时候嗓音有些颤抖:“哎,可算是回来了。” 两人牵手的瞬间都发现对方的手指有些发抖,无数情绪隐藏在这细微的动作之下,明明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掌心的温热瞬间融化了过去那些旧事带来的浅薄隔阂。 叶伏秋才意识到,自己和梅阿姨也经历着久别重逢。 她和梅阿姨也没有错过彼此。 梅若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像上次打电话那样埋怨一句:“你这孩子,到底有多狠心?怎么能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我一次。” “合着我之前像朵花似的那么细心养着你,你还不记着我点儿好了?” 第197节 叶伏秋使劲摇头,但也说不出太多解释的话,最后吐了一声:“阿姨,对不起,是我不对。” 她一道歉,梅若的心就软了,叹气说:“算了,都是我的气话,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苦?” “我就该什么都不顾的找人帮帮你,也是我亏欠你了。” 叶伏秋更摇头,怎么能说是亏欠,梅阿姨从没有亏欠过她什么,当初她以资助人的身份帮她建立自信,能继续上学就已经是最大的恩泽,她能拥有对方的帮助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存在谁就应该对谁好,都是缘分,也都是德行。 这时祁醒慢悠悠从后面跟上来了,梅若看了他一眼,“也算这小子争气,还知道把你追回来。” “他那些年装得太好,还真让我觉得你俩没可能了。” 祁醒低头摸了下鼻梁,玩笑道:“您要早跟我说,就认定这个儿媳妇,不管怎样我也早就给您拐回来了。” 梅若瞪他一眼:“你就会说这些不着调的,你姥姥可是打电话回来跟我说,让我好好管管你。” “多大了人了还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 祁醒眼角怔开,隔空指了指,荒唐一笑:“嘿,这小老太太,我人还没回来,她告状告得倒是快。” 叶伏秋在一旁笑了。 梅若又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她抬手抚摸着叶伏秋的脸颊,像妈妈般慈爱地看着她:“还是太瘦,这些年你就顾着拼你自己的事儿,都没好好照顾自己吧?” “当初我给你喂那么多补品,好不容易把你养得稍微圆乎些,这几年你又给我糟蹋回去了。” “这回行了,你就在家多待些日子,我雇人到家里还是像以前那样用药膳好好养养你。” “女孩子家不管以后生不生孩子,自己的身体气血一定要养好。” 这些年除了奶奶之外根本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叶伏秋听着心里比这午后的热浪还要暖,连忙点头也不和她客气:“好,阿姨,都听你的。” 祁醒杵在一边,懒洋洋来了句:“别人家都是拿儿媳妇当保姆用,您倒好,这是让我娶回来个女儿给你养着。” 梅若埋怨一声:“要不是你爸不争气给我生不出女儿来,生俩都是带把的,我能看见谁家女孩都羡慕吗?算了,都是缘分,让我能遇到秋秋。” “这跟自己闺女也没区别。天太热。赶紧上车吧。” 梅若说着拉叶伏秋的手上了车,完全没管后面的祁醒。 祁醒看着手拉手黏在一起的婆媳俩,僵硬扯了扯唇线,已经能想象到未来结婚后自己在家里的情形了。 这地位还不得低得跟狗一样? 祁家以后还哪儿容得下他。 这时,他默默扭头,对上站在一边等了很久的陈助的视线。 他耷拉眼皮,盯着陈助理泪眼汪汪的双眼,满身恶寒,甩了句:“你能别这样吗?” 陈助理擦了擦眼睛,委屈死了:“之前易总跟我说你十有八-九得死在外边,我都心灰意冷了,所以看见你回来我真高兴,祁总。” 祁醒:“……” 有时候真不知道他那个兄弟到底是盼他好还是盼他死。 他拍了拍陈助理的肩膀,多少安抚着:“行了,这不是健全的回来了么。” “亏你有心还来接我,你先回去,等我找你。” 陈助理点头,简单说了句转身就往停车场走了。 显然今天还不是谈工作的时候。应该多留些时间让祁醒陪伴家人。 …… 叶伏秋坐到商务车柔软的座椅里的时候,不禁有些恍惚。 想当初那年十八岁,只身一个人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她就是被温莉姐姐从火车站接着,坐着这样的车加入霄粤湾繁华金迷的城市气息中的。 叶伏秋膝盖上覆着薄毯,抵御着车内空调冷风的侵袭,她垂眸,抚摸着毯子,试想当初温莉提醒她车里准备了毯子,自己连用都不敢用,生怕给别人添麻烦。 如今,她好像已经都想不起曾经那个自卑可怜的叶伏秋的模样了。 叶伏秋望向窗外,看着仍然没有变化的高楼大厦,玻璃楼宇仍然如同铜墙铁壁般围绕守护着霄粤湾的蓝色海域,用自己的反射光抵御太阳的强势,形成自己的锋芒。 她不禁想到大一做的那个关于“点翠非遗传承”的作业主题。 如今她已经遗忘了过去那个卑怯的自己,这是否就和那传统残忍的点翠的失传一样。 是一场慈悲且良性的消逝呢。 忘了干净,记不起来,对她来说应该算是好事吧。 叶伏秋如十八岁那般,抬起手指,把指腹贴到车窗玻璃上,看着自己用体温在玻璃上昏开一圈雾气。 六年前后,两抹身影在同一个地方交叠,最终消散的那一层永远地融化在霄粤湾夏天的烈阳之下。 像白蛇蜕变,那一层薄如蝉翼的壳永远留在了过去。 车子行驶四十分钟后回到别墅区,一家子人在门口下车。 梅若摇着扇子往家里走:“哎,这热天就是难受。”她回头招呼叶伏秋:“秋秋,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叶伏秋跟在她身边左右环顾,笑着说:“还跟以前一样,感觉没怎么变。” “花园里只剩下大马士革了。”梅若回头看了一眼祁醒,“你走了以后,他就跟抽风一样吧花园里的花全都铲了,扎在花圃里跟个神经似的非要自己动手,种了一整个花园的大马士革。” “说是你喜欢。” 她摇头,“我当时就按了闷,你说人都走了,他还干这些感动自己的事儿干什么。” 祁醒就跟在后面,听着亲妈这么诋毁自己,快给气乐了:“妈,哪儿有你这么说亲儿子的,能不能说点好的。” “比如深情,专一,苦苦守候之类的。” 叶伏秋憋着笑始终没说话,看着身边的梅阿姨听着那些字眼,特别夸张地扶着胸口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梅若赶紧推脱说:“我跟他爸都不这样,他这肉麻的劲儿也不知道随谁。” 叶伏秋心想:估计跟耍流氓的本事一样,都是无师自通吧。 梅若牵着她走到客厅,叶伏秋一走进客厅抬头就看见了坐在那儿喝茶下棋的祁董。 祁华甄听到动静回头,隔空和她对上视线。 前几个月他托助理到滨阳开条件叫她离祁醒远点的事叶伏秋还没忘,不过她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更何况他是祁醒的父亲,她想给长辈最基本的尊重是不能丢的。 叶伏秋对着祁华甄微微颔首,大方问好:“祁叔叔好。” 祁华甄面不改色,竟跟什么事都没做过那般,浑身透着股猜不透的温和运筹的气场。 他点头:“过来坐,茶都给你们泡好了。” 叶伏秋就算硬撑着表面坦荡,终究还是有些紧张。 毕竟她希望她和祁醒的关系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包括他父亲。 就在这时,祁醒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叶伏秋仰头对上他眼睛。 祁醒给她指了个方向,是二楼栏杆的位置,竟然在这时开了个玩笑:“还记得么。” “你到家以后,我就在那儿看你来着。” “那时候某人还说,她,天生不爱笑呢。” 叶伏秋恍然想起第一次见,她在餐厅偷偷笑他被泼水,结果一转眼又在家里碰到。 想起那些好玩的回忆,她莫名放松下来,小声哼说:“……你那时候就是故意吓唬我的吧。” “因为我笑你来着,你记仇。” 祁醒悄然弯起唇畔,牵着她往沙发走去,“喝茶。” 叶伏秋任由他牵着,腹诽:又转移话题,一点都不自然。 虽然她悄然紧张,殊不知其实梅若根本不会让丈夫表现出一点不情愿,他们回霄粤湾之前,梅若就已经给祁华甄做了一个月的功课。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之,她明确告诉丈夫自己满意这个儿媳妇,他敢当着孩子的面说半句不愿意,她就直接拎包离婚回崇京。 结婚几十年,梅若倒也仍然洒脱如当初。 妻子这么一威胁,祁华甄再不满意这门婚事,也只能作罢。 而且…… 祁华甄坐在原地,给妻子斟茶的时候,悄然看了眼祁醒。 他这个儿子,如今已经不是他手里的利剑了。 当这把剑独自锻造,变得锋利,变得沉重又骇人的时候,他这个父亲早已无法驾驭。 再不服老,一回头,却也已经发现棋局已然迭代。 “这回咱们家算是终于团圆了,阿醒的事平安结束也是菩萨保佑,”梅若端茶给叶伏秋,看着祁醒说:“以后你不要再一个人做那么危险的事不跟家里说了,知道你独立有主见,但也别太把我们父母不当回事了。” 祁醒端着茶杯放在唇边,感受着茶香四溢的雾气,徐徐解释:“我那不叫不把你们当回事儿,得了,我这不没事儿么。” “幸亏没事,不然你让我怎么活。”梅若说着语气还有些激动。 祁醒笑了:“那当然是——” 他放下茶杯:“继续跟以前似的逍遥自在的活了。” 他才不信他这位老妈会因为孩子们有点什么事就寻死觅活的。 祁家人的骨性没那么脆弱,即便遇到再痛苦再艰难的事,都会咬牙继续往前走。 梅若知道跟自己这儿子没得煽情可玩儿,哼了一声,扭头又爱惜自己这当年亲自选的儿媳了:“秋秋啊,房间已经打扫好了,和以前一样,东西都还在。” 她瞟了一眼祁醒,“或者你和祁醒一块也可以,反正他那卧室够大,你们两个人用也没问题。” 叶伏秋面颊一热,低头说:“谢谢阿姨,我,我就住以前那间就可以了。” 这倒是提醒她了,晚上她睡觉必须锁门,不然放某只喂不饱的狼进来拉着她没完没了,非要闹出丢人的事。 “我先上楼去看看。”她起身。 梅若点头,也跟着她上楼:“来,我带你去看看,还给你准备了好多衣服呢……” 客厅剩下父子二人,他们彼此沉默着了喝了会儿茶后,由祁华甄先开口:“阿慎说最近什么时候回来吗?” 祁醒拎着茶壶给茶盘上的木蟾蜍浇水,“下半年他项目多,忙,抽不出空来就等过年吧。” 第198节 祁华甄想了想,“他着急结婚,今年过年,估计是得留在滨阳上沈家去了。” “正常,也应该那样做,沈家人本来就不好糊弄,又出了名的爱护沈爰,不拿出诚意来他们能放手?” 祁醒说:“阿慎本来就习惯自己拿主意,随他吧,我这不还在家呢么。” 他掀眼,揶揄一句:“怎么,我一个儿子膝下陪伴还不够,得俩一块儿?” 祁华甄微微蹙眉,用一种略有质疑和嫌弃的眼神扫了眼大儿子,“你妈说得对,你这不着调的劲头是该改改了,没个正型,以后在公司怎么服众。” “要是靠正经就能养起公司来。”祁醒盯着湿润的木蟾蜍,即便是聊闲天也完全不落下风,轻哧:“那这首富可就轮不到咱们家了。” 他偏头,看着父亲下了一半的围棋,走到对面坐下:“陪你玩会儿?” 祁华甄坐正,“好啊,重新来。” 两人清扫棋盘,从零开始博弈。 祁华甄下棋的风格正如他这个人,看似防守实则步步为营,而祁醒恰恰相反,步步紧逼,攻势猛烈,结果损失不少。 论下棋,从小到大,其实祁醒很少赢过父亲。 但是。 他们父子也很久没对弈了。 祁醒盯着这棋局,从始至终云淡风轻,无论损失多少都面不改色,最终黑子一落,对面的祁华甄眼神变了变。 看似莽撞拼命,实际上所有的设计都在水面之下。 祁醒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点,却又没有成为第二个祁华甄。 同样的年纪,他比祁华甄当年,更锋芒,也更阴狠,但却也留着一层绝对不会为了利益去牺牲的底线和软肋。 “老爹。”祁醒叩叩棋盘边缘,示意:“你没得走了。” “现在的我。”祁华甄默默放下手里的剩余白子,略有释然:“已经没有能力再对你指手画脚了。” 祁醒垂眸,话里的含义复杂隐晦,“你说过,只有提着刀的人才有资格说‘想要’或者‘不要’。” 他用这些年的经营和筹备,手里的刀已然比父亲的那把还要锋利一些。 祁华甄笑了两声,点头:“还有半句。” 祁醒略皱眉,表示疑问。 “只有提着刀的人有提条件的资格,没错。”祁华甄看着这棋盘,分析自己是从哪一步开始走向的破灭,继续说:“光提着刀到处乱挥,总有一天会被人看破你不过是假把式。” 他看向儿子,道破关键:“敢见血的人,才有资格谈条件。” “祁醒,你敢见血吗?” 祁醒手里捏着一颗黑子,用指腹缓慢摩挲,品味着父亲的话,半晌意味深长地反问。 “我要的不多,既然这样就能赢,何必大动干戈。” “爸,你这盘棋,非得见血才能定输赢么。” 父子二人隔着棋盘对视,片刻,祁华甄盖上白子的玉石棋盒,“你说得对。” “阿醒,今天是你赢了。” “好好为你们以后做打算,别辜负人家女孩子。” 第106章 soar soar:106. 祁醒上楼的时候, 发现叶伏秋没在自己房间里,于是他直接摸去了书房,果然顺着门缝看见了她的身影。 他离开霄粤湾很久, 书房又是私人领域,不允许家里的佣人随便进出清洁, 所以此刻踏进去的时候能闻到一股厚重的灰尘木屑味道。 虽然有些呛鼻,但也还算熟悉。 叶伏秋特地开了窗子通风清尘,傍晚的风顺着窗外树木吹进来,掀动她鬓角柔软的发丝,让他瞧见她右边鬓角的那道旧伤疤。 年少时候受的伤,经过多年沉淀抚慰, 此时已经浅淡了痕迹, 不仔细看根本很难察觉。 她站在高耸的书架前面,正捧着一本福尔摩斯翻着看, 像是在旧书里寻找当年阅读时的感觉和回忆。 祁醒靠在门口, 就这么看着叶伏秋,入了神。 直到如今他还能依稀想起当初那个小姑娘窝在这里专注读书的模样,她用刻苦去改变自己人生的轨道, 用时间去抚平那些发痒发疼的伤疤。 他们从骨子里是一种人,是同一种在某些特质上完全契合的人。 所以他能懂她, 也欣赏她。 叶伏秋翻看着英文原著, 指腹划过一些生僻单词下面的铅笔痕迹。 当初走之前,她赌气将自己留在书里的所有痕迹都拿橡皮擦掉了, 结果还是能看到些印记在远处。 她有些庆幸还能留痕, 这样就方便现在的自己顺着这些痕迹, 去捕捉过去的回忆。 无论当时觉得是酸甜还是苦辣,现在回首都觉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 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叶伏秋愣了下,微微偏头看着祁醒把下巴放在自己肩膀上,“你怎么上来啦。” 祁醒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和她共同扶着那本书,“和老头下了盘棋,无聊,上来找你。” “累不累?要睡会儿么。” 叶伏秋摇头,跟他说:“我觉得好神奇,这些书里的单词很多我已经忘了意思,但翻到哪一页的时候我竟然还能记得这里讲的剧情是什么。” “这些书……”她垂眸,盖住些许复杂情绪,“这些年你还看过吗?” 祁醒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肩头,闻着她衣服上的香味,轻描淡写:“不看,一看就想起你。” 骗人的。 他看了无数次。 试图用这些没生命的书籍去探索曾经的回忆,用来治愈一个个难眠的夜晚。 叶伏秋轻笑一声,翻了一页,“嗯,我猜也是。” “你当时肯定很讨厌我,恨不得有关我的东西你都扔掉。” “胡说八道,”祁醒凑头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和耳廓,像条大狗一样粘着她,“我能舍得么?” 叶伏秋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他书桌那面墙,“那个暗室里,还放着有关于我爸爸的画像吗?”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踏进去时候的那种震撼。 祁醒没回答她,而是拉着她走向暗室背面的那面墙,“想知道就自己来看。” 叶伏秋带着疑惑看他一眼,最终自己动手,探进书架拨动暗室的门阀,看着暗室一点点向自己敞开偏门。 一股灰尘味道袭来,她咳嗽着挥了挥眼前,走了进去。 结果刚一进去,她的眸色渡上怔愣,有点惊愕到挪不动腿。 曾经灰暗的暗室,如今刷着纯白色的墙漆,虽然还是很少有摆设,搭配上暖黄色的灯光却显得那么温柔。 那面曾经扎满了自己父亲画像和各种新闻线索的木板墙,此刻贴满的是—— 她的肖像画。 叶伏秋一步步走向那面木板,脉搏变得很慢,血液仿佛都在往心脏和眼底流。 这些年虽然不用再寻找凶手,但祁醒也没有放弃自己会绘画的技能。 分开五年,几千个日夜,他用画笔无数次地描绘她的模样。 读书的模样,吃饭的模样,玩闹的模样,难过的模样,欢快的模样…… 他无数次地描绘着叶伏秋这个人,用色彩和铅迹去发泄自己的惦记。 她千姿百态被他藏在这间纯白色的暗室里,不许任何人窥探,叨扰。 叶伏秋面对着十八岁的自己,看见的却是画布背后爱如困兽般的祁醒。 热泪毫无征兆地溢出眼眶,叶伏秋感受着自己发抖的双手,她试着回头,对上了身后男人的眼眸。 祁醒还是那般处变不惊,含着浅淡的笑,似乎在等她一句夸奖,像是在说:怎么样,画得还可以? 也是在这一瞬间,叶伏秋的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 祁醒好像真的很爱她。 祁醒爱她,胜过她爱祁醒的力度。 叶伏秋说不出话,只得迅速走过去扑进他的怀里,把哽咽都塞进他的胸膛。 祁醒听见她闷声的一缕哭腔,抚摸着她的后脑,还不忘逗着:“又哭鼻子。” “我画得有那么难看吗?” 她埋在他胸口使劲摇头,情绪太浓烈好难说出口。 半晌,叶伏秋带着酸涩的嗓音,艰难地说:“……我喜欢。” 祁醒低头,“嗯?” 她抱他更紧了些,“我喜欢,我很喜欢……” “这些画,你能送给我吗?” 祁醒抬头,扫视着自己笔下的这些画作,眼里鲜少飘过慨然。 “空着手要啊……你还真是不客气。” “第一次见你这样儿的。” 叶伏秋踮起脚来,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祁醒正等这个,顺势搂住她的腰俯身接住她的“报酬”。 曾几何时,他们在这里吵得撕心裂肺,相拥却说着推开彼此的话, 而现在,数年后,在这安静的暗室里,他们拥抱着对方吻得温柔,也深入。 用深吻来表达对彼此的依恋,再不分开。 第199节 叶伏秋喘不过气,微微睁眼,任由他帮忙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祁醒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锋利的丹凤眼此刻温柔至极,“饿不饿,我想带你去吃一家餐厅。” “去哪里?”她捏着还有些不稳的声线问:“你提前订好了?” …… 叶伏秋没想到,最后祁醒带她去的是第一天来到霄粤湾的时候,温莉带着她去的那家酒楼。 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了祁醒,目睹了他为顽劣主演的闹剧。 “就是这儿。”祁醒叩叩桌子,打断她的回忆。 “你嘲笑我。” 叶伏秋憋着翻涌的笑意,回头,看向某个位置,“你那个时候坐在那里吧。” “这么点小事,你记这么久干什么。” 祁醒点完菜,给她倒茶洗餐具,“所以呢,叶小姐,我是真的很好奇。” 他掀起眼皮,“你当时笑什么呢?” 叶伏秋回头来,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眼神有些飘忽,“就是……” “我那时候看你,觉得你好嚣张,怎么会有这么狂妄的人。” “结果有人替我用行动表达了这一初印象。” “你笃定对方不敢对你动手,结果被泼水的样子……”叶伏秋轻咳一声,喝茶润嗓,憋着想笑的冲动:“真的很滑稽。” 祁醒拉着脸盯她好几秒,牵动唇线沉了口气。 “也就你敢这么笑话我。” 故地重游,叶伏秋吃得都比平时要多。 两人聊起后面的打算,她把近期萌发的一个想法告诉祁醒。 “我想继续读书。” 祁醒咀嚼着lamghuan东西,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之前因为家里的事,牺牲了保研名额没能读硕士,本来就是遗憾。”叶伏秋说:“现在我有钱,也有时间了,所以想弥补这个遗憾。” “我打听了一下非全日制的课程,这样就能兼顾工作室那边的活儿,正好继续攻读本专业的课程,我多接触一些专业前沿的资源和概念,也有利于我短视频工作室的发展。” “你这不是都想周全了么。”祁醒喝了口茶润嗓,放下杯子:“我不是专业内人士,给不了你什么建议,遇到什么阻碍找你男朋友我来解决就是了。” “去做吧,你知道的,我支持你的一切想法。”他说。 听到他这么肯定的回复,叶伏秋弯起眼睛来,“我就是想把自己的规划都分享给你,顺带……” “咱们结婚的事,可能顺位就要往后放一放了。” 祁醒支颐,撑着拳头歪头睨她:“怎么,你怕我跟别人跑了啊?” “是啊——”叶伏秋拖长音,顺着他的吊儿郎当往下说:“所以要提前哄好你,不能让你跑掉。” “我可是认准你了。” 祁醒带着浓厚哂意,语调悠哉:“那你可要对我再好一点儿。” “不然我这大龄未婚男,可太委屈了。” 叶伏秋撑着餐桌笑出声,点头,拉着他的手,“我说过,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祁总。” …… 吃完饭,祁醒开着他那辆黑色的帕拉梅拉带着她在霄粤湾市区随处兜风,把曾经有过他们足迹和回忆的地方重新走一遍。 跨江大桥上,叶伏秋仰头感受着飞逝而过的风,伸手去感受,这时她借着窗户看见江面上竟然有无人机表演,而且是很壮观的数量。 数千架无人机腾空在江面高空,没一会儿便变成两种东西。 一部分变成了一只手,一部分变成了一个粉色的戒指形状,随后在夜空中,戒指缓缓地套入手的无名指上。 叶伏秋这才意识到,惊讶地拍拍身边开车的人,“祁醒!你看!” 她眼睛发亮,有种看别人热闹的兴奋感:“有人在求婚!你看那是不是戒指的形状,在求婚呢!” “这么高的地方……他们在哪儿求呢,是对面的大厦里吗?” 祁醒完全没有看远处空中的无人机,而是将余光都放在了她身上,半晌,他转而继续看着路况,略过深长的笑:“看着像是。” “这么多无人机,男方出手阔绰啊……”叶伏秋趴在车窗上欣赏这一幕无人机立体动态表演,说:“好像比你上次在竿春山给我弄得那个表演启动的数量还多,要多一倍吧?” “真漂亮……”她酣然窃笑,说:“我也算没花钱蹭到别人的幸福了。” 叶伏秋双手放在嘴边,大喊一句:“祝你们幸福——!” 开车的人迟迟没出声,她回头问:“我们下一个地方去哪儿?” 祁醒盯着前方路况,扶着方向盘,看了某个方位:“去海边转转?散个步就回去了。” 叶伏秋点头:“好主意,晚上海边也不热。” …… 跑车停在路边,叶伏秋脱了鞋踩着绵软的沙子走到浴场里。 她不常来,不了解这边的海域,所以任由祁醒牵着她往一个方向走去,他说那边的沙子更细,海水也不腥。 晚上海风推着浪潮一波波冲刷着细沙,礁石被涨上来的海水吞没,不少夜间散步的居民挥洒着笑声在不停不休的海浪中。 叶伏秋跟着他走,却发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暗,好像已经远离了公共浴场的范围,她扯着嗓子喊:“祁醒!我们往这边走没关系吗?有点黑……” “没事儿,跟着我。”祁醒牵着她,说。 她望着他的宽背,无条件相信他,大步往前迈。 结果不知走到了哪里,每往前迈一步,脚下的沙滩突然亮起来一块。 叶伏秋惊讶,差点叫出声。 有人把彩色的小灯埋在了沙子下面薄薄一层,随着遥控开启,正伴随着他们的步伐,亮起一片又一片。 “祁……”叶伏秋刚要叫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猛地问:“是你准备的!?” 祁醒没说话,夜间海边他的侧脸有些模糊,只是一直牵着她,不断向前走。 周围亮起的沙滩小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后像是在沙滩上亮起了一片星空般璀璨。 灯光越来越多,照亮了视线,叶伏秋再度被震撼。 不仅是小灯。 这里。 怎么会有这么多玫瑰。 大马士革玫瑰按束按片地扎在沙子里,就像是在枯败的碎沙中茁壮而生的妖艳花卉。 灯光辉映着玫瑰的嫣红色,芳香融入海风,飘在这一片区域里,浓郁浪漫。 沙滩玫瑰,几乎有上万支,栩栩如生仿佛从海沙深处长出来的一般。 就在这时,面前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叶伏秋也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这布局的中央。 这是一片属于祁家的私人海域,没有人会来打扰他的告白。 叶伏秋的心跳撞得胸口难受,仿佛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她的软发被海风吹乱,环顾四周,简直被这般浪漫场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她回头,对上祁醒的眼睛。 祁醒站在她面前,欣赏着她此刻错乱无助的表情,好像得到了“恶作剧”的满足感。 “猜猜我要干嘛。” 他柔和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猜对了有奖励。” 叶伏秋鼻子瞬间酸了,翕动唇瓣说不出话。 她没成想……他会这么快就安排这场求婚。 “那,可是我……我刚刚还……”叶伏秋喉咙酸得好难说清楚话,双手扣在一起,感到抱歉:“还跟你说我要读书工作,先不考虑忙结婚……” “你,你没有伤心吧?” 祁醒顺势微微驼背,捂了下胸口,故作痛苦:“哎……可我拿你有什么办法。” 叶伏秋更愧疚了,“你,你早说准备求婚啊,我就不在今天说这事儿了……” 见她急得要哭,祁醒抬头,竟爽朗笑出两声来。 “所以你喜欢吗?” “玫瑰,海边,还有跨桥的无人机求婚预告。” “还满意吗?” 叶伏秋抬手扶上额头,摇头,“我,我都没猜到那是……” “呜呜……”她竟不知所措地哭了起来:“我好傻啊……我还以为是别人的……” 祁醒笑得更愉悦了,低沉的嗓音震着阵阵碎笑,特别有感染力。 “叶伏秋,你怎么笨笨的啊。” 下一刻,他往前走了一步,从兜里掏出一个戒指盒。 祁醒侧头,假意绅士地请示:“能开始下个步骤了吗?叶小姐。” 叶伏秋泪眼朦胧,双手紧张地揪着衣角,点头。 每一秒都仿佛在做梦,她设想很多次的画面此刻正在上演。 祁醒要对她求婚了。 他打开戒指盒,一枚十几克拉全净无暇的稀有typeiia型钻石映入夜空的眼帘。 晶体透亮如玻璃,在夜晚像一颗坠落的澎湃着生命力的星星,稀有的钻石经过沈爰的设计,在主石周围点缀了一圈无烧蓝宝石,就像夜间深蓝海浪中捧起的一颗璀璨无暇水滴形状的星。 造价上千万的钻戒,在他略有颤抖的手里闪烁着真正的价值。 第200节 祁醒流露紧张的这一瞬,胜过千万珠宝的稀有。 “早就托她设计了求婚戒。”他干脆利落地单膝跪地,正如在脑海里演练数百遍的那样,将戒指高高捧给她。 叶伏秋握拳放在唇前,却无法克制滚落眼泪的冲动。 眼前对她告白的男人被眼里的眼泪弄得模糊又清晰,他说。 “就是因为你今天跟我说,你想继续读书,我才觉得求婚这事儿。” 祁醒望着她,像仰望着自己余生的救赎,“就今天最合适。”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无所谓你把我放在第几位,我希望你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成不成都无所谓,去尝试你叶伏秋的各种可能性才是关键。” 他把戒指取出来,“至于我。” “你尽管往前跑,什么时候跑累了,就回头。” 祁醒把戒指递向她,唇边扬起的是绝对的自信:“有个叫祁醒的,随时等着接你回家。” 叶伏秋的热泪顺着这句话的末尾滚落,连带着破涕而笑,还有再也克制不住递出的左手。 “祁先生,真是一场好成功的求婚呀。” 祁醒起身,稍显生疏地给她戴上戒指。 看着戒指缓缓推入,他勾唇:“这就算是说好了。” “叶伏秋,我等着娶你。” 就在这时,烟花升空,炸开一片绚烂。 海滩正后方的金融中心的最高耸的数座大厦外屏同时亮起。 【miss ye marry me】(叶小姐,嫁给我。) 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这行英文齐刷刷在所有大厦的屏幕上,对着整片海域亮起—— 无数居民惊艳地拿出手机对着大厦屏幕拍摄。 今夜过后,无数人将会知道在霄粤湾,有一位叶小姐得到了最盛大的偏爱。 朋友们也不知道从哪里瞬间钻出来,捧着花和香槟跑向他们。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恭喜恭喜!!!” 叶伏秋看见抱着香槟边哭边跑来的焦昕,惊讶地刚要出声,面前视线便被挡住,下一刻她的后颈被捏着,叶伏秋仰头,接住祁醒俯来的这一吻。 心里泛起的幸福就如此刻不断绽放的烟花那般炙热灿烂,叶伏秋抬起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不管不顾地在所有人见证下回应他。 连吻他时的唇角,都止不住扬着。 好啊,祁醒。 那你就等着,等有一天我手捧玫瑰穿着白纱。 来嫁你。 第107章 soar soar:107. 第二年九月, 易慎和沈爰的婚礼在巴厘岛盛大举办。 还处于正待结婚的祁醒和叶伏秋这对未婚夫妇到场恭贺。 看着身穿奢华婚纱满脸幸福的沈爰,叶伏秋忽然对自己的婚礼产生了莫大的期待。 虽然沈爰的闺蜜很多,她也没去当伴娘, 不过最后抛捧花的时候,沈爰还是直接把花丢给了叶伏秋。 收到了弟妹的祝福, 叶伏秋握着捧花看向祁醒,笑着挥了挥,手腕上戴着的祁家主母传家的翡翠在光下耀眼。 …… 叶伏秋和祁醒的婚礼紧接着就举办了。 那场盛大夸张的世纪婚礼,等到了很久之后,在上流圈已然被提起讨论着。 那场世纪婚礼丝毫没有对媒介外部声张,却又实在算不上低调。 或是那环绕了整个婚礼场地的数万支精品大马士革玫瑰, 连带着室内室外全都飘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或是叶伏秋身穿着jimmychoo最新款高定玫瑰婚纱走入殿堂的惊艳之姿, 她双耳戴着叶子形状的黄钻耳坠,在一步步走向祁醒的途中随着动作摇曳金光。 又或者那在婚礼当天才亮相的, 价值高达三千万的三十克拉的黄钻砖石婚戒, 高净度无烧黄钻如太阳,又如秋天金黄的主旋律,是最适合新娘本人气质的主石。 大多数人觉得那是一场走出童话书的现实版灰姑娘故事。 但熟悉他们夫妇二人的人知道, 他们之间的感情无关身份地位,金钱家世。 祁醒和叶伏秋此生, 除了对方以外, 不会再有任何其他选择。 几年之后。 小公主慕慕诞生了。 孩子刚出生,几乎就祁华甄和梅若这对爷奶被捧到了天上。 整个霄粤湾上流圈都知道了, 这祁家得了个掌上明珠, 也不知道未来会给宠成什么样子呢。 一个照常安静的晚上, 叶伏秋在书房办公完伸着懒腰回到卧室,一进了卧室, 她就看见祁醒趴在婴儿床边一动不动。 叶伏秋无奈。 这是常态。 自从女儿出生以来六七个月,祁醒就像魔怔了似的,没事就趴在孩子床边静静地盯着看,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叶伏秋放慢声音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瞥着祁醒专心致志的表情,想着这人这半辈子也没这么认真过吧。 她哭笑不得,伸手碰碰他,“你是门神啊?一直守着不动。” 祁醒垂眸,漆深的丹凤眼盛着女儿熟睡的脸庞,片刻,偏头揽住她的腰肢:“像你。” “特别像你。” 叶伏秋顺势坐在他腿上,给女儿掖了掖被子,勾着他脖颈说:“都说女儿像爸爸,我觉得慕慕的鼻子和嘴跟你简直一个模子刻的。” “是么。”祁醒压着声量,又看了眼孩子,审视片刻,偏头回来去吮她的嘴唇,暧昧道:“还是像你。” 两人坐在婴儿床旁边拥着吻,安静的卧室里除了小孩酣睡的声音,还响着父母热吻时细碎的啧砸动静,衣料窸窣摩擦。 这时卧室门被敲响,育儿嫂的声音传来:“先生太太,我该带慕慕去睡觉了。” 当初叶伏秋怀孕辛苦,祁醒了解了很多,决定不能让老婆再遭受哺乳的痛苦,直接决定让她在孕期就服用了回奶的药物,不用母乳喂养,让小孩吃奶粉。 现在奶粉也足够营养,他们反复确定奶粉和母乳并没有过大差别的之后,做下了这个决定。 所以叶伏秋生产之后不用忌口,免去了很多辛苦,恢复到现在和孕前几乎没有差别。 听见育儿嫂来了,叶伏秋慌乱地推开他正解自己睡衣扣子的大手,“别……先把孩子送出去。” 祁醒眼神早已浑浊,压了口气,把女儿抱起来交给门外的育儿嫂去哄睡,剩下的时间就是他们夫妇俩的二人世界了。 育儿嫂抱着小公主刚走,祁醒就匆匆关上门快步回去抱老婆上床。 叶伏秋被拦腰抱起来扔到床上,还没起身,男人就扑了上来。 祁醒的唇在她脖颈上惹痒湿润,叶伏秋挣扎着嗔骂:“祁醒,我才生完她大半年,不是答应好了不跟以前似的那么折腾我嘛……” “昨晚上你怎么说的,嗯?” “秋秋,我这人向来说到做到,”祁醒亲着她的脸颊,嗓音很低:“一直不都是我卖力么。” 叶伏秋哽住,推着他的肩膀,红着脸轻声骂:“流氓,都当爹了能不能像样点啊……” “不行,你昨天答应我今天不做了。” 祁醒抱着她哄,可手却在一侧悄然拉开了她系的蝴蝶结带。 他纤细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一把将她的黑发散开,发绳套在自己手腕上,俯身去吻。 “祁醒,你说话不算话。”叶伏秋被撩拨得浑身躁,咬重语气。 “嗯。”祁醒的吻落在她眉眼之间,虔诚中混着些许顽劣。 “那就算我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