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有泪]恶少》 [苍天有泪]恶少第1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1部分阅读 《恶少(桐城恶少)》作者:十二丑(魑魅吉祥) 作者:十二丑 一、夜枭 一、夜枭 桐城一大害,恶少展云翔,人见人须躲,鬼遇鬼凄凉。 展夜枭、展夜枭,下手黑来心如刀! 这样的歌谣,在桐城没有二三十个也要有十八九个,且是人尽皆知的,当然,也包括这个要中的主角——展家二少展云翔。 此刻的展云翔,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提了笔,在一张纸上勾画着,嘴角带了些许的笑意,搁下了笔,再仔细看了看,又皱起眉头,将那纸张撕了个稀烂,扔进了一旁的纸篓里。 “云翔。”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他的好兄弟纪天尧,“怎么,又写了什么?不拿给兄弟我鉴赏鉴赏?”走过去,指了指纸篓,里面的废纸已经不少。 “别管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天尧,明天晚上,咱们去萧老头家收账——可不能让他再躲了。”放下笔,云翔脸上的笑意十分明显,“他是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的,只除了那块还有点用处的地皮歪,别的一无所有,所以,他也只能拿那块地皮抵债。今天晚上让兄弟们吃点好的,明天好好地……” “别明天了。”天尧打断了他的话,“刚才听老爷说,云飞今天晚上就能回来。” “云飞……展、云、飞。”一字一顿,说的咬牙切齿,把这个名字说完之后,纪天尧几乎可以感觉到云翔已经开始蔓延的怒火,“天尧,集合兄弟们,咱们现在就去萧老头家!” 展云翔讨厌展云飞,从小,这件事就是纪天尧知道的;他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展云飞颇得展老爷的喜爱——说他有文采,为人谦和等等,这也是纪天尧知道的,可是纪天尧偏偏就愿意跟这个被人说得是“一无是处”、“性格乖戾”的展云翔一块玩——从小就是,其中的原因,纪天尧自己当然也是知道的,而且,云翔知道,云飞也知道,可旁人不知道,包括一直喜欢云飞却嫁给了云翔做妻子的天尧的妹妹纪天虹。 一路飞驰。 在云翔的身后,看着他骑马的英姿,纪天尧也跟着鞭打□的骏马,一声清亮的“驾”,在山路上显得格外悦耳。他知道,只有云翔,才会有这般策马扬鞭的男儿气。 夜枭队一路上扬起红尘无数,所见的人能躲则躲,躲开了,又暗自庆幸,又暗自叹息,只是不知道是谁又要遭殃了。 来到寄傲山庄,果然,萧老头又不见了,只留下几个傻丫头在那里哭穷,当然也有不哭的——恶狠狠地开口闭口便是“魔鬼”、“混蛋”。 “好,萧老头不出来——来人,给我烧!烧了这鬼地方——少爷我要这地皮!”险些给萧家那丫头抢了真借据,云翔的心情可想而知,正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萧家这帐,拖得不是一天两天,这么长时间给了他们,却还是还不上,当他们展家钱庄是善堂不成?他展二爷可没空陪他过家家! “不要——住手!”萧家的女儿的确是长得水灵,连哭嚎起来也是楚楚动人。 “啊——”此时喊叫的,是方才吞了假借据的女孩。 “这块地,是我展二爷的了。”展云翔冷静地看着火烧起来,他的手下已经牢牢抓住了萧家的几个人——让然不包括躲债去的萧老头,“等你们爹回来,让他到我钱庄去一趟。”到底,还是让这一家人无家可归了,萧老头又终日买醉,不如再折了价,多少补些钱给他们,也好让他们一家不至于流落街头,不过,这也还要细细盘算,再好好算算利钱,本来是八分利,或者可以降下一二分来折给他们——展云翔心中盘算,倒也不是好心,却是可怜萧老头的这几个孩子。 “魔鬼——你个魔鬼!”萧雨鹃性子烈,一见家园被毁,恨不得挣开抓在自己身上的手,冲上去咬他两口泄愤。 魔鬼? 展云翔笑了,这个称呼,他倒是喜欢。 “兔子——小兔子!”忽然,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只见小小的身影竟然不知大怎么就挣脱了夜枭队中一人的受,奔入火海之中,接着,则是急切又悲苦的一声“小五——我的孩子!”又是一个长衫踉跄的身影,冲入大火! “妈的!”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展云翔马鞭一甩,“救火!” 寄傲山庄,就这样消失了,而原本的主人也随着大火一同消失了,冲进火中的幼童倒是救了出来,可眼前的一片荒芜,几缕青烟,却将泪水衬托得越发凄苦。 “啊——啊——” 一声声的哭喊,也只能惊动这山中的飞鸟罢了。 展云翔带了人马,回家的路,远比来时要长得多。 “云翔,要不……就不回去了?”天尧试探地问。 “不。”云翔咬咬牙,“回去。他展云飞有胆子回来,我就有一千种方法让他后悔回来!”浓浓的恨意在眼底,化也化不开,“他出走这几年,展家上上下下还不是我在打点?现在他回来了,想要拿走我辛苦赚得的一切,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偏不让他如意。”说着,打了一鞭在马背上,“驾!” 夜枭队,又恢复了往日的嚣张。 作者有话要说:新cp新气象! 豪翔他爹首篇豪翔文~ 二、兄弟 二、兄弟 展云飞在大堂里拜见了展祖望,以及他的母亲和云翔的娘,家里的人一一见过,包括管家纪叔,当然还有天虹——那个对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不过他的注意却不在她身上,这么些的人,偏偏没有他最想要见的人——同父异母的弟弟,展云翔。 四年不见,云翔是高了,矮了,胖了,瘦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会对任何一个愿意跟他玩的人笑得没心没肺?仍旧喜欢穿了半大不小的长衫,光着脚在湖边捞鱼?还是提了画笔画了花鸟鱼虫、仕女狂生却最终搁置不理?抑或……填了词,写了诗,再一页页的撕掉,免得给自己拿去?这些都让云飞心跳如鼓。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从小云翔也就不愿意同他戏耍,这是谁教导的他也知道,于是为了让爹疏离云翔,他买通了西席师傅,将云翔的诗文字画都扔了或撕了或烧了——但,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云翔好。哪里有弟弟不跟哥哥要好的?他这样做就是要爹疏远云翔——原本云翔的娘也是不受宠的——只要爹不理他,那么他也只有跟自己一起玩,也只有自己会疼他。云翔么,是他弟弟,理当是……是他的,他们合该是最亲密的——展家只有他们两兄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从小,云翔就讨厌他,十分的讨厌。云飞的眼,紧紧盯住门口,真的过了四年了,云翔……云翔他……他是否还如以往一样讨厌自己?是否……是否明白自己的苦心? 展云飞已经等了半晌,却仍不见云翔的影子,只好挂了满脸的笑容:“爹,云翔他……还没回来?” “别提他——一个败家子!”展祖望见了打儿子,欢喜便不打一处来,而一想到二儿子那个一无是处的庶出,便觉厌烦,“你可算是回来了,咱们展家,可就指望你啦,云飞!” “二少爷!”不知是那个丫鬟的声音,在展祖望的话音刚落时候,响了起来。 是尴尬?是恼怒?是厌恶?展祖望刚要发作,就见展云翔抬脚跨过门槛,带了惯有的笑容——当然,这笑是对着展祖望的。 “爹,我回来了。”云翔走过去行礼,四年了,四年的时间啊……还是难以改变父亲对他的看法,而一切,都是拜展云飞所赐! “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地鬼混!”展祖望冷冷地说道,“你大哥回来了,没看见?” 是,他是想忽视展云飞的,可偏偏被提了起来,这让云翔整个人都绷紧了,像极了遇到危险时候竖起满身尖刺的刺猬,一双凤眼儿,斜了过来,站在他爹身边的,可不就是那个离家出走四年的展云飞? “你还知道回来啊?”云翔眯起了眼,云飞四年来对家里不闻不问,如今却回来了,带了父亲满心的欢喜,带了展家的期望回来了——他凭什么?! “云翔,你把展家打理得不错。”云飞早就注意到他了,打他走进大门的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这出脱得嚣张的弟弟,四年了,四年的时间让云翔变得愈发俊秀,尽管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气,可这丝毫不损他本就浑身带着的稚气,反而更添了一分魅惑,这样的云翔,与四年前面对着总是抢占他东西的自己,只是恼怒却难言的小可怜儿完全不同,张扬、洒脱,却不失光华——这是他弟弟,他的云翔。 “自然打理得好——比你在时,要好得多。”云翔厌恶他,从小就是——虽然被他夺走了父亲的瞩目,夺走了朋友的关爱,夺走了先生的赞许,夺走了……夺走了喜欢的女人,可在打理生意上,他展云翔却是胜他不止百倍的,“回来了,你就老实呆着,别想惹到我,也别想拿我赚的家当做散财童子——我可不是当年的展云翔。” “畜生!”展祖望见他这样跟云飞说话,老大不乐意,“给云飞道歉!” “爹,云翔只是孩子脾气。”云飞淡淡地笑着,状似不在意云翔的挑衅,可实际上,他的笑容却是为了让展祖望不分青红皂白地再次辱骂云翔而来。 “用不着你假好心。”云翔冷冷看着云飞,“惺惺作态。” “你……逆子……逆子!”展祖望一心只对云飞好,自然忽略了云翔眼中一闪而逝的伤痛,“云飞是你大哥,离开家四年了,你也不知道嘘寒问暖,他一回来你就呕他,是存心要气死我吧?!”狠命地拍着桌子,老头子几乎要冲上去直接用拳头招呼上这不听话的小儿子。 “云翔,快给你爹道歉。”云飞的娘——展祖望的原配夫人,出来做和事老了,她总是这个时候说出合适的话来,“你这孩子,怎么总惹你爹生气?你也老大不小了……媳妇都娶了……怎么就不能……” “什么?!云翔……娶妻了?” “对,我成亲了,”云翔一把扯过一旁默不作声的天虹,“原先的天虹小姐,现在是展太太,展家二少奶奶!”方才,一进门,云翔就见了天虹那盯着云飞痴迷的眼神,接着才注意到她竟然涂了平日里不愿点给他看的胭脂,头发虽然盘了起来,可却没有将刘海卡住……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所以,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如愿以偿的看到云飞倍受打击的神情,看到云飞一脸的落寞,看到云飞满眼惊诧地盯着天虹——这些,都让他高兴。 “云翔……你……”展云飞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最终,才叹了一声,“好好……对天虹……”实际上,他不想这样说的……他的惊诧也不是来自天虹……他是没有想到,云翔会成亲——他明明才满二十啊,明明……明明不该成亲的啊?!问题……是出在哪里?对……是天虹!天虹明明答应等自己的,可是偏偏嫁给了云翔!为什么?为什么要嫁给云翔呢?云翔……云翔是他的……是……展云飞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涌上一堆问题,可最终却在云翔拉着天虹离开的时候,都灰飞湮灭了,不过,他知道,自己在意的不是天虹嫁人,而是……而是云翔成亲! 三、娇妻 三、娇妻 回到房中,面对云翔阴沉的脸色,天虹心里却不是很害怕。 她知道,云翔喜欢自己,从小就知道,可是,她爱的却是云飞,也只有云飞在她心里,因为她不能忘却云飞,所以,当云翔阴沉着脸对着她的时候,她反而坦然得多——只是,每次他一对她沉下脸来,最后却也还是他先放弃对峙,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喜欢她,真的在乎她,这些,她知道,她纪天虹都知道,可谁又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呢?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嫁给云翔,自然也是十分委屈的,所以,这两年来,他对她包容得不像话,她却丁点儿不肯回报——可是,今日,云翔的怒火比起往日要来得浓烈。 “怎么?见到心上人了?被我拖出来,你心里不高兴了?啊?!”云翔抓着她的建帮,用力摇晃,“是啊,云飞总算是回来了,你就迫不及待的琵琶别抱,准备要跟他相好了,是不是?” “……”头一次,这样被云翔吼,天虹只能瞪大了惊恐的眼看着他,“我……不……不……我……”想要反驳,却无力反驳,最终也只能委屈的哭出来,“我……我没有……” “你没有?!”云翔冷笑,“自己的老婆在大厅里对着自己的大哥抛媚眼,难道让我装没看见吗?”把她压在墙角,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你是不是早就想要跟他双宿双栖了?啊?”这让他怎能不恨?如何不恨? “云翔……我真的……真的没有……没……” “你没有?你那媚眼儿飞的,哈哈,”怒极反笑,“如果眼珠子能滚,早就滚到他怀里去啦!”听着她无力的辩白,无助的表情,他只觉得血气上涌,恨不得咬上他两口,偏偏又舍不得,只能恨恨地咬住自己的牙。 门口,此时刚好响起了敲门声。 “云翔,找到萧家那几个孩子了。”来人,正是天虹的兄长——纪天尧。 “来了。”应了一声,云翔冷冷松开天虹,却又怕方才自己真的伤了她,只上下瞧了瞧,见她无事,这才转身离开。 而天虹,坐在地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儿,点点落在腮侧。 云翔走出门口,看了一眼天尧,想要解释,却还是没有说话,一撩下摆,疾步而去。 见他走出了跨院,天尧这才进房,看着一脸委屈的妹妹,言语上却是冰冷:“你的丈夫是云翔——好自为知吧。”说完,头也不回,撇下天虹犹自哭泣,追云翔去了。 从小,玩心机,都诡计,耍手段,他总是比不过云飞——尽管,西席说过他天资聪颖,可面对云飞从钱庄拿的银元,也还是在父亲跟前说尽了他的坏话——这种事,他跟谁说也是被当作嫉妒云飞的谎言,所以,他越是消极,便越是不得人心,纵然他表面装得多不在乎,可是心里对于云飞,不但是讨厌,却几乎称得上是厌恶的——本以为他走了,自己摆脱了这个阴影,可他偏偏又回来了,甚至,刚一回来就把他那贤惠的娇妻本来就不在自己身上的魂儿给勾走了——该死! 大街上,云翔纵马飞快,把街上人街边景远远抛在后面的感觉,让他似乎有种超脱世俗的感觉——似乎就是在飞,飞离了云飞的阴谋诡计,躲开了云飞的肮脏猥琐,离开了云飞的钩心斗角。 “驾!”用力一夹跨下马,这样的速度即便是善于骑射的军人也要思量,可是,云翔就做了,而且,身姿漂亮,就好似一道蓝色的旋风,刮在桐城。 “驾!”马鞭在身后挥舞,嚣张的模样,果然是恶少风范。 “云翔——云翔!”同是骑着马的天尧跟在他身后,却难以追上,只能在身后高声大喊,“等等我——云翔!” 两人身影消失在街道,这大街上,又恢复了车水马龙,却有人猛然回头,眼光也只捕捉到了一个嚣张的背影。 “云……”礼帽挡住了这人的脸,可是,他口中却清清楚楚的发出了这个字——“云”。他一手抱着个六七岁的幼儿,身上穿的是这闭塞的桐城少见的洋服,做工精细,十分考究。 “老爷,方才过去的那个,您认识?”拉扯的洋车夫却回过头来。 “不,不认识。”压低了礼帽,“只是……有点好奇。” “唉,您不知道,他可是我们这桐城的一大害——城北徐城南展,我们桐城就这么两家大户,徐家就是您要去的地方,至于另一家方……才过去的就是城南展家的二少爷,有名的恶少啊!”车夫长叹一声,“昨天还在溪边烧了人家的房子呢,您可不知道——这恶少的恶名呀……啧啧,真是不知道展老爷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 “哦。”这人听得好似心不在焉,却暗自记下了桐城的势力,“你说的,是这恶少便是展家的败家子儿么?” “败家?!”车夫大摇其头,“他要是败家,还能是恶少?” 这下子,他倒是来了兴趣:“那……他又怎么恶名昭著?” “唉,不是给您说了么——他们家开的钱庄,为了讨债,放火烧了人家的房子啊!”车夫忽然卡住了,想了半天才又接口,“其实……他倒也没坏到什么地步,要么就是大街上这么骑马,不过……也还没伤过人……若说其他……嘿嘿,老爷,这展二爷啊,也就真的是讨债的时候不择手段些,倒还真不算是大j大恶之徒——不过啊,那手段太狠了,听说萧家的老头子,就给烧死了啊!” “哦……”礼帽状似有所思量,却无意间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车夫听他不再说话,也就不好再跟他说什么,便一心拉着车往前走,不过转了两条街,眼前便是红墙绿瓦,气派非凡,朱红的大门上挂了一块大大的匾额——徐府。 “老爷,到了,六个铜板。” 四、红顶 四、红顶 “老板,这是账本,请过目。”徐老板将一摞账簿放到礼帽的面前,态度十分恭顺,“没想到您今年能亲自过来,现在这世道啊……兵荒马乱的……” “老徐,你办事,我从来放心。”拿下礼帽,露出的是一张充满了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沉稳的脸,这张脸,英俊、冷峻、淡定,却又透着若有若无的狂放,“从宣统元年,你就在这里帮我料理矿业了——这生意啊,是打仗还是吃饭,总是省不去,离不开的,也实在是辛苦你了。” “老板言重了。”徐老板把账簿一本本摊开,里面一条条一款款,记载得十分详细,“既然老板您信得过我,我也不能给‘红顶’二字丢脸!” 红顶,红顶商人,那曾是商人中的无上尊称,也是商贾人家的佼佼者。既获得了御赐的恩宠,也是有了钦命的殊荣,拿了皇上的御批走天下,是踏遍神州大地,也是行走于东西两处——徐老板的话,正也是透露出了这人的身份——红顶商人,沈世豪。自从胡雪岩倒台了之后,老佛爷肯扶起来的红顶商人可就是这位沈大老爷了,不过当年刚刚赐了黄马褂,老佛爷便归天,一命呜呼了,正因此,沈世豪也是省下了一笔该捐的银子,不过,他沈老爷的名声却也传到了大江南北。 只道是这沈世豪家大业大,谁知道竟然也把手伸到了闭塞的桐城。 放下手中刚刚看完的账簿,沈世豪揉了揉眉心。 烛火盈盈,闪着淡淡的昏黄,脑海中却偏偏浮现起早上那在街上策马扬鞭的身影——只是个背影,矫健、英挺,充满了年轻的力度,张扬而又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傲气,这样的人,只要一出现,就可以让天下人都为之失色……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沈世豪不由得暗自笑自己,对于云香,他似乎还是没有放开啊……那个女人,一个似乎已经走进他生命中的女人……可是……为什么面目都已经变得模糊? “爹……”床上的小人儿似乎睡的有点不踏实,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爹……爹……” “梓康,爹在这。”急忙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睡梦中的孩子——云香的孩子,云香跟温良玉的儿子,但是,如今却是他沈世豪的孩子,梓康,沈梓康。 “爹……娘……我要娘……”虽然是梦话,可是孩子哭出来的,却是让沈世豪心疼的泪水——即便不是自己亲生,可总也养了六年了,六年里,没有了念如,云香也因为难产而去,最后也就只有这么个孩子还是个念想。 “梓康乖,听话。”把儿子抱起来,他不能应下给他一个母亲的承诺,只能抱着这孩子,让他在一个父亲的怀抱里入眠。 夜色漫长,这漫漫长夜,沈世豪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往事。 曾经,他也是个穷小子,甚至,还不如很多乞丐。十几岁的小男孩,在街上晃荡一天也没有人肯要他做一份短工,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出人头地,而很少人知道,他当年,就是流浪在这个名叫桐城的地方——徐老板,其实也正是那个时候一同流浪要饭的兄弟。 后来,他从桐城流浪到了京城,见识了繁华,见识了钱财,也见识了一夜暴富。 自然也是因为这个,他娶到了念如——带了满满的嫁妆的大家闺秀,可就看上了他这个穷小子,从此,便开始了发迹。 但是,他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自己每当夜半时分,他这个红顶商人也会给现下手中的财富惊醒——睡不安稳。可是,当年,在桐城,那个除夕夜,那个肉乎乎的小男孩,还有男孩手中的肉包子,是他至今为止,觉得最安心也是最舒服的一个夜晚。 红墙绿瓦,曾是他的梦想,而那个时候,挂着两盏红灯的朱红色的大门,走出的就是这么个小财迷,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肉包子,几乎有那小财迷的脸蛋儿那么大。 “大哥哥,你真的很饿啊?” “那……这个给你吃!” “不过记得要还给我哦!” “没关系,我等你有包子的时候再还给我!” “那……拉钩!” 几句话,当时的他并不当真,可是如今想起来,当念如不在了,云香也去世了的时候,他……竟然会想到“还债”,就是那个肉包子,还的也许……会是两个……十个……或者……一个包子铺? 哄得梓康安安稳稳的睡了,沈世豪披着外套走出房门。 月色很美,美得好似那个除夕夜的包子。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脸上露出了平日里从来难以出现的笑意,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候。 十五年了,他离开桐城十五年了,那个小债主,如今也该长大了吧? 努力去回忆少年时候的影像,可闯进脑海的,仍旧是早上那个飒爽的英姿。 “……”自嘲一笑,他是怎么了,竟然这么在意展家的夜枭?不是说全城有名的恶少么,这样的人啊……他该是满怀鄙视的,可是听了车夫的话,偏偏就满是兴趣了——到底这小家伙恶在了什么地方呢? 什么人在桐城十分嚣张 ? 什么人在溪口火烧山庄 ? 什么人在半夜里伸出魔掌 ? 什么人欺凌弱小如虎狼? 那展家在桐城十分嚣张! 姓展的在溪口火烧山庄 ! 展夜枭在半夜里伸出魔掌 ! 展云翔欺凌弱小如虎狼! 远远传来一阵歌声,使得这夜色越发的有趣了。 看来,还真的是恶少啊……沈世豪嘴角带了笑,摇了摇头,唱歌的大概就是萧家的人了吧,听声音也该是蛮漂亮的姑娘,只是……不知道这萧家的小姐,怎么会知道北方的小曲儿呢?真不知道若是她们能唱出那“黄梅调”会怎么样……到时候,可真就是没人救得了她们了啊……这个恶少,却是无心做坏事,偏让人自己走了歪路。 东方泛白,沈世豪这才昏昏睡去。 五、待月 五、待月 “拿着你的臭钱,滚,滚——”女人的尖叫穿透了整个桐城。 “我滚不滚不要紧。只是……这钱可不是给你萧雨鹃一个人的——不过你这丫头有性格,二爷我倒是很中意。”云翔不怒反笑,直接从天尧手上接过装满了银元的钱袋,“一百块大洋,不算是借,就算是我二爷赏你们的小曲儿钱。” “不需要。”雨凤盯着云翔的双眼几乎就要喷出火来,可是她知道,只要动手,必然是自己要吃亏的——展夜枭,先不说他本就是心狠手辣,但说他手下那些穷凶极恶的打手,只要一个人便可以要了她们姐妹五个的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需要?”云翔笑得十分玩味,“你们那个整天只知道呼救买醉的爹一去……你们几个丫头,可有一文钱葬他?” “不许你说我爹坏话!”雨鹃气得浑身发抖,一双眼瞪得老大,几乎要在他身上烧穿个洞来。 “我说他坏话?”云翔笑得好似偷了腥的猫,“我劝你们还是拿了这钱,找个地方好好安身——能嫁就赶紧嫁了,也好离开待月楼,免得日后惹上麻烦。”直接把钱拍到雨凤手上,“拿好了,还有,给你们家那个小丫头片子好好看看,额头上受伤么,有刘海挡着倒是不太明显,对吧?” “滚!”雨鹃抓起雨凤手中的钱,用力狠狠砸到他身上。 真疼。 接住钱,云翔撇撇嘴,却不再坚持,更也不想多说,多说了,便彻底把那个镇日买醉的萧老头一直所建立的慈父形象在这几个丫头心中抹得黑了。然而,虽然不再多说萧老头这些日子来断断续续从他这儿借钱买酒的事儿,可是一想到这老家伙自己的孩子也是不顾,他就有些憋气,不由得冷笑了起来:“好,有骨气。”把钱放好,“只是不知道,待月楼里唱曲儿的姑娘,身上的个骨头到底能有几两重!” “你!”萧雨鹃听他话中有话,而晚上唱曲儿的时候也的确遇到了不规矩的人,幸好有位好人见义勇为,出手相救,可是她们姐妹却给金老板一顿好骂,心里自然也就十分不痛快,现在见了云翔,又给他一顿奚落,更是满腹的怒气便也不顾得雨凤与她说得什么“十年不晚”的话,抬起手就往他脸上掴——还没落下,就给一只手狠狠抓住,动手的人并不是展云翔,而是他的跟班,那个总替他做事的狗腿子! “放开我!”雨鹃挣了挣,可力气上的确不是那跟班儿的对手,只能由着他抓着。 “啧啧,”云翔笑得满脸坏意,“放开你?放开你,我的脸可不就给你打了?啧啧,到时候啊,把你往巡捕房一送,怎么样?是公了还是私了?公了啊,你这细皮嫩肉的,二爷还真是舍不得——私了?你能拿什么私了?大洋?票子?不,你们什么都没有——二爷我可等你把你这纤纤玉手放下来呢,就这张脸,你只要动一下……啧啧……”说着,竟大胆地给天尧使眼色,让他把手放开,天尧自然是听话的——云翔的意思,他很少违拗,放开了手,可人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仍是紧紧盯着雨鹃。 “雨鹃!”雨凤未待她再有动作,已经抓住她的手,“咱们斗不过他的……雨鹃!” 雨凤眼里透露的一丝不甘,却让一边的天尧心头一颤,这种眼神,他纪天尧并不是没见过,只是从来没见过这样坚决的,不由得猛地转头去看身旁的云翔——还好,云翔没事儿…… “还是这做姐姐的懂事儿啊,”云翔本也是看不透这些人的心思的,他的小脑袋瓜子里,除了装满了如何去赚钱之外,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可是完全没有丁点儿的概念——若是有些明白,又怎么会给云飞耍弄了那么久——所以,自然也是没有把她那满是仇恨的眼神放在心上,“你们家是月八分的利,这房契也是你爹亲手交给我的,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大可以来展家找我——二爷乐意给你们好好解释解释。”说完,手一挥,“上马!” 眼看着展夜枭的身影消失,雨凤这才放开雨鹃,冷冷的声音从她那十分漂亮的唇中吐出:“迟早,他会遭到报应——迟早。” “迟早?!”雨鹃脸上的泪水却已经模糊了红颜,“你总说迟早——可是他现在不还是过得多舒服?迟早——这个迟早要等到什么时候?!雨凤,你说啊,你说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的不止是你一个人!”雨凤咬咬牙,“不会很久——我保证!” “姐……姐姐……”雨鹃与雨凤的性子本也不同,雨凤是外柔内刚,只把自己的满腹心思都藏得深沉,而雨鹃却不肯认输不肯低头,但是,雨鹃却十分听雨凤的话——倒也不见得有听得多恭顺,这姐妹俩年龄相近,平日里也不是“姐姐”“妹妹”的叫着,可是,在这种时候——甚至她们娘去世的时候——雨鹃都是出头人,可真正出谋划策的偏偏是这个雨凤。 “雨鹃,听话。”握住她的手,雨凤抬起头,眼前,是待月楼,是她们这几日的容身之地,也是她们报仇的起点——只要在这里,只要等待,就一定会有机会报仇! 待月楼是晚上的销金窟——尽管她们卖艺而已,可是,这种地方,说是茶馆酒店,可又有几个人真的是为了吃喝而来呢?不找几个姑娘,不赌几把手气,又哪里是个男人了?而她们姐妹……是卖艺不卖身的大家闺秀,也是最容易攀上高枝的麻雀——只要……只要……只要有个机会,她们只需要一个机会! “哟,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待月楼的金老板摇曳生姿地走了出来,“你们俩,还不进去——去惹展二爷,咱们待月楼可还靠他发财呢,你们现在,有什么本事去惹人家?” 六、账目 六、账目 “天尧,一会儿跟我去钱庄。”云翔刚回到家,却见云飞去了账房支走足足二十块大洋——桐城这么小,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就是买文房四宝然后弄他那么一堆废纸也用不了两块大洋——这展云飞,真是败家! “你休息休息吧。”天尧摇摇头,“昨晚在待月楼听了一晚上的小曲儿,你还不累啊?” “累?”他冷笑,转过身看着天尧叹了一声,“云飞一回来,我就不是身子上累,是心累——他是个散财童子,却不会把钱花在刀刃上——天尧,家里也只有你,这些话也只有给你说,可是……唉……如果将来爹要把展家给云飞,你……整天跟我鬼混,不如……” “云翔!”天尧急了,“你忘了你说过什么了?!” “没有。我没忘。”摸了摸鼻子,倒是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天尧,咱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嘛?可是……你也该知道展家的形势。我……就是个恶少,跟着我鬼混,将来你还能有立足之地么?不如现在就去跟云飞示好,免得日后落得一无所有——至于我……放心,我不会让天虹跟着我吃苦的。”拍了拍天尧的肩,“不过……也就委屈你了。” 天尧有点生气,拍开他的手:“云翔,你还当我是兄弟不?” “你当然是我兄弟!”本来就晶亮亮的眼睛又睁大了,“我展云翔的兄弟,只有你纪天尧一个!” “那你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天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咱们可是上阵亲兄弟——不管云飞怎么个两面三刀,都有我陪你。”说着,搭上他的肩头,“走,去钱庄,不过,回来之后,可真要好好睡一觉!” “得了,你比老妈子还啰嗦!”跟天尧在一起,云翔才难得的放松,只是,心里,他也知道是对不起天尧的——从小纪叔就要天尧跟云飞一起玩,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天尧就跟定了自己,或许,是对云飞的作为看不过眼吧。 纪天尧当然知道他想什么,每次,一提到这件事,云翔那丝毫不会掩饰的脸上就浮现出让人一眼明了的思绪来,只是,他并不说破。的确,他是讨厌云飞的两面三刀,可是讨厌归讨厌,却也不能拿自己的前程来赌——他纪天尧却把人人当宝的云飞当作路旁的杂草,而人人当草的云翔,在他心里,偏是无可取代的好兄弟——最好的兄弟! 起因,大约云翔早就忘了,可是他纪天尧却记得——一直记得。那一年,云翔跟天虹才六岁,自己不过十岁,云飞却已经十二岁了,还有映华,八岁的映华那个时候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了。五个人出门,没有大人跟着,偏偏有野小子来闹事,十二岁的云飞竟然让他动手去打架,而自己拉着映华就跑,最后,是云翔跟他一起挨揍,回到家里,又给爹揍了一顿,那个时候的纪天尧,看着六岁的云翔被揍得可怜,又给展老爷关在房里反省,他也是担心,拿了馒头去给他,却……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天尧现在只是觉得好笑,可坚定了给云翔担一辈子黑锅的决心—— 小院里,梦娴拉着云飞,声音很柔:“云飞,你有没有受伤?” “娘,我当然没事儿啦!打架这种事,自然是给下人去做,我是展家大少爷,怎么能做那么失身份的事情呢!” “云飞真懂事……” 天尧默默绕过这对很有身份的母子俩,来到云翔的房间,而再一次听到一对母子对话,却把他心里的委屈彻底瓦解。 “娘,您轻点!”六岁的小孩,还不知道什么叫自私。 “轻点儿?你就跟个下人的孩子一起打架,让你爹以后怎么看我啊?”品慧还是生气,“你生下来时,我怎么不直接掐死你!” “哎呀!娘……天尧是我哥哥,不是下人!” “你……气死老娘了!” 余下的话,他不想再听,可是那天起,云翔就是他纪天尧的兄弟——即便是亲妹妹,也比不得。然而这些他是不会跟云翔说的,毕竟,以云翔那大大咧咧的个性,一定会把他嘲笑个半死。 钱庄的生意还算不错,账本在云翔的手里翻得飞快,这个时候的展云翔,一点没有个少年人的样子,可也是因为这样,天尧就越发觉得这个兄弟很有本事——自然也就把云飞比较起来,当下就更加讨厌云飞了。只是,他也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的眼里,云飞会是个所谓“高尚”的人。 “天尧,这笔款子,你来看……”发现了账本不对,云翔招呼他过来看,“你看,这里,只是写了支出一百块,却没写是谁拿走的……” “我去问我爹!” “天尧!”抓住他,“你好好跟纪叔说!还有……要是……” “明白!”纪天尧笑了,他哪里有他想得这么糟?若要是说到没事儿就不好好说话的,还真就他展云翔一个——都是用吼的,偏偏还会那这事儿来劝别人,真是……不知说这小子什么好。 刚打开门,纪管家拿了拜帖走了进来。 “爹?!”天尧一愣。 “二少爷,徐府送来的,请你明天去待月楼赴宴。”纪管家把拜帖递给儿子,转身就要走。 “等等,纪叔!”本打算让天尧去问,现在正好就直接问了,免得天尧跟他爹再有嫌隙。翔过去把门关上,“纪叔,账目不对,怎么有一百块的支出没有写明?” “怎么?二少爷怀疑我?”纪管家声音不大,却是满满的鄙夷,“展家,还不是二少爷您做主吧?” “纪叔……你……我不是这个意思……”云翔一时语塞,他也知道纪叔并不喜欢自己,可是……却没有想到,纵然是把女儿嫁给了他,还是……还是看他不顺眼啊。 “二少爷,既然这账本上写了支出,你就看看就好了,老爷也是知道的——至于用来做什么,跟你也无关,何必呢,不如趁着年轻,好好享受享受。”纪管家打开门,“真不知道,徐老板请你做什么——哼,希望你不会给展家丢脸。” 七、初见 七、初见 展云翔都不知道自己的怎么晃到的待月楼,虽然最后他还是让纪叔说出了那一百块大洋的去处,可是心里的委屈却让他觉得窒息,自己……明明自己才是纪叔的女婿,怎么纪叔就只把云飞当作展家少爷,而自己……在他眼里,真的就是个小妾生的庶出,甚至连少爷也算不上! 瞧不起他又 [苍天有泪]恶少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2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2部分阅读 何必把女儿嫁给他?真好笑……好笑! 跌跌撞撞冲到待月楼,此刻的展云翔哪里还有丁点儿的恶少模样,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嘟着嘴,一路上把脚边能踢的都给踢了个遍,这让跟在他身后的天尧更是没处发泄胸中的烦闷——自己的兄弟愤恨成这个样子,而造成这个结果的却是自己的爹,任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想要说点什么,却把嘴张了半天,最后还是化作一声叹息,轻轻的,消失了。 “天尧,你叹什么气啊?跟个小老头似的!”猛地在待月楼门口停下,云翔回头,用尽平日不常见的戏谑去嘲笑他,“得了,再这么下去啊,我看你不是我大舅子,反而像是我大舅舅了!算啦算啦,到待月楼,不就是找乐子的么?走啦!”连拖带拉,总算是让天尧笑了出来,跟着他走进待月楼。 “哎哟……展二爷,您来啦!”金银花摇曳生姿的走过来,“徐老板已经来了,就在你们常聚的雅座,来,二爷,跟着我来。” “劳烦金老板了。”知道云翔不习惯这样的寒暄,天尧急忙上前为其打点。 “这有什么劳烦的,咱们开门做生意,怎么不也是靠着二少爷诸多捧场么?”笑意流露嘴角,一双凤眼紧紧盯着云翔看,金银花也是在风尘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大茶壶了,年轻时也生出过许多天真烂漫的念头,如今也都随风散了,只是,见了展家二少之后,竟然又想起来当年的满腔柔情来,倒也不是她想要如何,只是……这不知屈伸的展二少啊,真是让人看得心头痒痒,“二少爷,我给您留着的上好汾酒,一会儿给您端来。” “好,金老板,我等你。”手指轻轻点了点,露出一抹笑意,云翔的这个表情在金银花的眼里是万分的有趣。 她不由得抿了嘴儿,用帕子遮了嘴角,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好了好了,郑老板该要等着急了——京城来个大人物,指名要见二少爷呢。” “哦?京城?”云翔一愣,“我又哪里认识京城的大人物了?”不过,话虽如此所,却还是跟着走了过去,即便是不认得,但也不能薄了人家面子,何况……若真的是京城来的,有得生意可做,见见面又何妨呢? 坐在雅座,沈世豪本是专注于舞台上那姐妹俩的,模样漂亮,小曲儿也唱得不错,一面品着上好的花雕,一面跟郑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生意上的琐事。然而,门口一阵不大的喧闹,却把他的注意力勾走了,当那喧闹的主角走进大门的时候,沈世豪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那天蓝色的袍子并不是东方男子容易穿得好看的,可是在那个人身上,怎么都显得那么英挺,神采飞扬,甚至那蓝衬托得他的脸色粉嫩,而不是一般人被衬得脸色蜡黄——这样的相貌,对于一个经营电影公司的商人来说,竟然也是从未见过的风华绝代! 看得痴了,沈世豪又一次对于那“恶少”的名头有了怀疑——相由心生,这点他十分相信,所谓的相由心生却不是说长得好看便是个好人,而是那一双眼睛,一个人的眼睛永远骗不了人,即便是多么善于掩藏自己的本意,可那其中的人性是总也隐藏不了的,而且一旦一个人想要隐藏自己的本性,那么他的眼里就不复明亮——可是这个恶少展夜枭却不一样,他的一双眼透着清亮,如同九月的艳阳天,明媚且恬淡,当然也有秋风所带来的张扬,这样的人,说他是恶少——大约是这桐城民风过于淳朴了吧? 眼见着这展夜枭一步步朝他走来,沈世豪竟然听到了自己早就没有任何波动的心一点点缓缓跳动了起来。 “二少爷,徐老板,今天晚上的大东家,你们早认识了。”金银花笑得灿烂,“这位沈老板,从京城来的,可是做大生意的人呢!” “沈老板,”云翔一拱手,“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真是我展云翔的荣幸,改日云翔一定亲自做东,请沈老板千万赏脸啊!”到底是不是做大生意的他不知道,可是看着郑老板对他毕恭毕敬,云翔就知道这个人不好惹,而且最好是不要随便惹——要惹,那就要在生意上惹,最好是在生意上,把他跟郑老板的合作拉过来,当然,只要能赚钱,他展云翔倒愿意跟他好好谈谈生意上的合作问题。 “展二少,在下也是久仰。”桐城闭塞,还没有习惯外面那西洋的握手礼,不过,在外多年的沈世豪却早已不习惯这样拱手做礼,甚至在他看来有些古怪。可是,现下看来,这礼节也在人做,眼前的这人做来,偏偏十分的自然,并没有旁人的做作,“若是二少做东,沈某一定来。” “好,那我就备酒恭候了!” 各自落座,谈论的无非是这桐城的大街小巷,当然,也是顾及到云翔的面子,并没有人说到这桐城一大害,不过云翔自己知道,就是台上唱曲儿的女子也在唱他的不是,这又有什么呢?反正,他也习惯了。 “金老板,不是有好酒么?怎么,舍不得了?”云翔却好似没有把萧家姐妹的小曲儿当成一回事儿,在它看来,这不过就是两个丫头的发泄罢了。 “哎呀,你展二少来了,我金银花这待月楼还有舍不得的?”转身去取酒,风情万种的模样也不负尤物之名。 云翔不习惯应付这种场合,却难得的习惯于生意场的抢钱,而且他本也不习惯找话,便等着对方开口。 “展二少,沈老板跟我是有点生意来往,你说咱们怎么也算是朋友,沈老板这么的大客户,我怎么能不介绍给你呢!”郑老板笑呵呵的,夹了一粒花生放到嘴里,“约你来,就是因为最近有传闻说咱们两家不合——你说说,要是不合,我能把沈老板这么大的财神爷往你怀里推?” “郑老板,桐城里,你主矿产我主钱财,咱们合作的地方本就不少,谈什么你啊我的,有钱大家赚,对不对?”说着,笑得连眼也眯了起来。 八、赌局 八、赌局 酒过三巡,云翔的脸上渐渐染上了红晕,本来就十分孩子气的脸上,又毫无忌讳的把他年少轻狂的一面表露无遗,都是生意人,也都是个凭本事,而云翔的本事便是那让人不得不信服的诚信,尽管这诚信在某些商家看来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他却始终把诚信放在首位,也正是因为如此,桐城的大户口中,这恶少的名声也算不错,只是……唯一让人不得理解的便是这展二少太过于执着于黄白之物,执着到让人不由得要叹息的地步——当然,这夜枭爱财,却也不会巧取豪夺,只是他行事嚣张,又不顾及人情世故,所以也就落了个恶名——这些,郑士逵知道,自然在言辞中也就把这夜枭的脾气说得通透了,只是云翔自己还是云里雾里,毫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偏听得沈世豪很是开心,也越发觉得眼前的这展二少实在是单纯得可以。 生意人,谁不讲个诚信? 沈世豪就是个纯粹的生意人,所以他更欣赏真真正正做生意的生意人,而耍手段的,他通常是用更狠辣的手段去对付——毕竟,他沈世豪,是个商人,是个j商。 “哎呀,光这么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如……试试手气?”金银花在一旁看得烦闷,几杯酒下肚,也是装了疯魔,“二少爷,上次来听曲儿,您忘了险些吓到我这儿的姑娘啦?不如……就玩两把牌九?” “金老板,牌九跟你这儿的姑娘有什么瓜葛?”显然,云翔对于赌博,还是有些忌讳的——正所谓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他的脑袋瓜子里想的,也是如何把钱收进来,却没有想要把钱推出去——本来嘛,他打牌的本事也是他娘品慧没事儿玩两把的时候让他在旁边看着,生生看会的,若说有什么技巧,那是自欺欺人。不过,在这待月楼里,他还真没少上赌桌——谈生意,总是少不了吃喝嫖赌,男人嘛,没有这点嗜好,也要给人笑话,他应付得了的便自己上,应付不了的,还有天尧。但是,今天他倒是真不觉得该上赌桌,毕竟,那俩丫头可让他吃了不少亏。 “二少爷在赌桌上赢了钱,就打赏给我们这儿的姑娘,当作好彩头,不好么?”每次只要展云翔一赌上,就一定会喝醉,而这个时候他是不肯回家的,所以她也是抱了这样的心思,“放心,我让她们过来作陪。” “金老板——你……呵呵!”云翔笑了笑,却不应。 “试试手气也不错。”试试手气,则是最容易试出一个商人诚信的东西。世豪对于眼前的展夜枭,产生了兴趣——字里行间,他也只发现了这小家伙的单纯,尽管是个张扬的性子,却毫无半点邪心,甚至,他一进门时候,眼里还有隐隐的委屈,可是,这些却又都在他的强硬态度下被人忽略了——有趣,真的很有趣。 云翔听他一说想要玩两把,马上让金银花去准备,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十足的像一只准备扑向猎物的小猫——沈世豪不知道,自己其实,却已然被视作有趣的小家伙当作了志在必得的猎物——赌品似人品,若这沈老板真的是个大人物,就一定不会计较他赢了多少,何况……这也是这位沈老板该要还给他的。 赌桌摆好,一副上好的骨牌也码得整齐。 “沈老板,请。” “展二少,请。” 哪里是赌,分明是在较劲。 赌桌上,个凭本事。 三十二个牌,怎样码,怎样摆,哪里在哪里,哪个是哪个,只要眼神儿好,精神集中,就不会错过这些牌的去向,自然也能轻易的控制胜负——只是髀子不好掌握,但是能控制一样便多了一分胜算。 展云翔,就是能把这些牌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他不承认这是作弊——毕竟,码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又不是他一个人盯着,只是……他就是能记住而已。 “沈老板,真是不好意思啊。”再一次举起手中的牌,六点红六点白,正是难得的天牌,脸上的笑,带上了少年人特有的俏皮。 “二少爷手气真好。”金银花看不出这其中奥妙,却把一切归于手气的好坏了。 “是啊,展二少的手气的确不错。看来今天出门沈某是忘了拜财神爷了。”世豪是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怎么看不出这小猫的伎俩,也不说破,就陪他玩,一晚上也不过千八百块而已。却越发迷惑了——这样的一个脑袋瓜子,为什么会被传得一无是处呢? “沈老板,财神爷今天可是坐在我这边的。”听了他的话,云翔越发的得意了,不由得脱口而出:“等我赢了十个包子铺,一定请沈老板吃包子。” 包子?! 沈世豪一愣,瞪了眼睛看着展云翔,半晌,才眯起眼。是巧合……还是……根本就是那个小财迷?毕竟那年,小财迷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可是他却已经隐约有了现在的相貌了…… 当年的小猫崽,肉呼呼的模样,似乎重合了当前的这个夜枭……真的是他?! “沈老板,该你了!”被看得不自在,云翔敲了敲桌子。 “啊……哦,”急忙摸牌,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拿一旁的茶水来掩饰尴尬。 手刚伸出,却有一只柔荑捧了茶,轻轻放到他手上。 “沈老板,碧螺春。” 九、相顾 九、相顾 萧家姐妹从台上下来,脸上的脂粉还没有洗净,带了特有的香气。 端着茶的,是雨凤,低眉顺眼的模样,配上她的姿容,很少有人不动心。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沈老板敬酒?”金银花从她手中端下清茶,却把酒杯塞了进去,“可别得罪了客人,否则,你们俩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雨凤只是顿了顿,紧紧抿了唇,端了酒杯往前挪了挪,抬起眼看着沈世豪,也不说话,只是把酒往前递送。 “这桐城真是人杰地灵,竟然有这样标致的人物,难得,难得的很啊!”沈世豪输了不少,可面不改色,仍旧是谈笑自若,甚至还出言调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确实盯着云翔的,不过,手上倒是接过了美酒。 “沈老板,这花儿再美也要有惜花人,这女人再标致也要有懂得怜惜的男人,您说是不是?”云翔笑得灿烂,看这沈老板的年纪,家中一定是有妻室了,但若是萧家姐妹能得到他的眷顾,就是做小,日后也算是有了归宿,至少比起在这待月楼里卖唱要强得多——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当年这位大老板还是在自家门口饿得半死不活的呢,现在就摇身一变成了大老板了——唉,人啊,就是这么有意思! 凭他展云翔的那点伎俩,不过单看了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所以,听了他这一番话,沈世豪只是笑了笑:“可惜啊,沈某向来是不懂得如何惜花,只怕辜负那美人恩!”他可不是他展云翔,除了死要面子就是死要银子外,一点不会隐藏自己,更看不出别人的心思——从身边那女人眼中,他看出来不甘与挑逗,当然,他也听懂了云翔言语中的意思——把仇恨自己的人往一个可能成为自己生意伙伴的人怀中推,也只有他这展夜枭能做出来,真不知道这小傻猫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莫非真的以为,谁都可以公私分明么? 雨凤听了他们的对话,紧咬着下唇,她不信,凭自己的姿色,竟然连这沈老板一星半点的心动都唤不起。难道,他是个傻子?再倒了一杯酒,又一次递了过去,她偏不信邪。 而一边,雨鹃则是恨不得啃了云翔的骨头,把那酒倒满,盯着云翔的眼睛似乎能烧着,几乎就要在这个恶少的身上烧出两个窟窿。 “沈老板真是让人羡慕呀,小弟我可自叹不如——看看,这美人,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呀!”云翔摇摇头,伸手去接雨鹃递过来的酒杯,“不过,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花呀,带刺儿的才让人心痒痒呢!”说着,顺着那酒杯就往上,要去拉雨鹃的手。 “展二少,这美人似乎不高兴啊!”世豪看得一阵气闷,又是一仰头,把酒干了,“二少不是还要讨债么,怎么,见了美人就忘了讨债了啊?”即便是不能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当年的小财迷,可是,这话却放了出口——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看着这个画面十分别扭。本来,只是个装作恶形恶状的别扭小孩,这个时候,怎么偏偏好似登徒子? 云翔听他自己说出了“债务”事件,倒是一愣,转而笑得跟偷了腥的小猫一般,一双猫儿眼也眯了起来,成了一道缝:“沈老板,这赌桌上的输赢,可抵不了债务啊!”说着,又翻开一张六点白,“真是不好意思,你说我要打赏给这美人儿,会不会被拒绝啊?”顺手,抓了一把银元掂量掂量。 “谁要你的臭钱!”雨鹃刚刚松了口气,硬铮铮的脾气又窜了上来,“你敢碰姑奶奶一下,我让你不得好死!” “看看,美人儿,火气大得很呐!”云翔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不可否认的,他的确是喜欢这个脾气硬邦邦的雨鹃,看见她,就好像见到了另一个自己——处于那个满身尽是温柔婉约的姐姐的阴影下,只是,她要比自己幸运。 “可不是么,美人儿的脾气啊,多不小。”世豪忽然冒出一句来,言语中若有所指,定定瞧着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的云翔,也露出一抹笑意来。他是玩电影的,美人从来就没少见,可是至今为止,眼前这个小贼猫一样的展云翔却是他所见的人中最上乘的一个了,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材,甚至举手投足间的那股子嚣张和天生的别扭性子,都能让人眼前一亮,当然,这一亮也只是个开头,却要越看越耐看才是极品,而这小子就属于这种难得的极品,甚至说他的样貌,在阳刚中又透出了淡淡的隽永秀雅来,如果不说话不动作,单单这么安安静静地,那真是个可入画的美景了,但是动了起来,就灵气逼人了,尤其是那一听到“赚钱”二字就发光的眼睛,似乎还有勾人魂魄的功效。于是,他的眼,又离不开了,虽然一杯接一杯的从雨凤手里接过酒,可神情完全专注在云翔的身上:“一个包子就念了十多年,展二少的记性可真好!”这打牌,只要是正经八百的不出千,任是谁也难赢了他这过目不忘的展夜枭,除非……是他故意放水。 “记性好可不如帐算得好。”云翔伸出手指摇了摇,“月十分的利,利滚利,满打满算,一百七十个月,剩下的那十几天我当是送了沈老板做人情,再给您打个八折,您看如何?”想到自己因为那个包子,俄了小半夜,回去还给娘骂了一顿,云翔就觉得憋屈,为了个包子,他连年都没过明白。 “这帐可不好算啊!沈某可不觉得只是一个包子,这利息,算得更是便宜。”听出他口气不善,沈世豪竟然只想大笑,为了一个包子记了十五年的人,怎么就这么可爱!不想失态,她只有把递到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看他满眼笑意盯着自己,云翔只觉脸上发烧,急忙低下头去专注于牌面。 “云翔,好了,该回去了。”天尧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云翔赢了一千三百多块了,在这样下去,会不会出问题,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以往,云翔打牌都是见好就收,哪里有今天这样不给人留余地的时候?而且,他直觉出沈世豪的非同一般,更看出沈世豪审视云翔的目光带了些许的古怪,所以,他开口阻止,想要云翔赶紧收手。 “天尧,你没看见沈老板面不改色呀?我今儿手气着实是好,就彻底玩个痛快,也免得沈老板落人口实,说是输不起,对不对?” 十、争执 十、争执 夜凉如水。 萧家姐妹又回到台上,唱的是一出《补褡裢》,又是干哥哥又是干妹妹的,听得下面一阵嬉笑。而雅座上的赌局已经撤下,重新摆上了茶点。 天尧难得没有再劝云翔回家,主要是他一身酒气,回去也是挨骂,若是能将这沈老板的底细摸清,回去跟老爷也是个交代,只是他倒真的是没想到,这萧家姐妹的手段还真不小,只不过两个钟头便把真正上手去赌的两个人又灌了不少,也不知这俩丫头倒是什么意思,看那沈老板还好,可云翔本来都有些迷糊,这下子更是彻底醉得昏头,要是给老爷看到他现在这样子,不知道又要怎么想了。 云翔吃力地支撑着下巴,醉眼朦胧地往台上看,还是笑得冷还是笑得邪气,只是笑容不由得让人心寒。 “真是他妈的大家闺秀!” 世豪竖起耳朵才弄清楚他说的什么,不由得也是一笑,险些将那口茶水喷了出来。 杉木水桶辛郎儿嗦 拿一担溜郎儿嗦 桑树扁担辛嗦溜嗦央儿嗦 忙上肩什当溜儿嗦 一曲《汲水调》,姐妹俩对着唱,把那小媳妇的委屈还真唱出了三分风情来。 “好!”较好的,喝彩的,起哄的,夹杂在一起。 “谢谢……谢谢!”雨凤是两眼含泪,目光却在那些穿了长衫的男人身上打转。绝佳的姿容,在水汪汪的目光下衬托得越发是我见尤怜,让人不得不被她,于是,自然要慷慨解囊。 “叮当!”一声银元敲击的清脆,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站在台前的那毫不起眼的灰衣男子身上。 “败家子!” 耳边传来一声低喝,沈世豪还未明白过来,再看云翔已经起身冲了过去。 先是雨凤很有骨气地婉拒这银元的骄傲,再是那灰色长衫的诚意,接着,是云翔濒临爆发的怒火。沈世豪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两个人把小夜枭气得跳脚。端起茶水,在唇边吹了吹。 “我说家里的帐怎么少了二十块,钱庄上的帐居然烧了一百块,大哥,原来是洒在了温柔乡了啊!”云翔冷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这美人儿啊也太有志气了,小弟给的银元,她们可是一个子儿都不碰啊。” “云……云翔。”像是自己当年被映华逮住他……至少,心理上的感觉是一样的,展云飞如鲠在喉,想解释,又无法开口。 “苏先生……你……”雨凤眼睛瞪得老大,雨鹃直接抓了钱就要砸云翔,手刚抬起,就给云翔一把抓住腕子,气得雨鹃也瞪大了眼睛怒视着他。 “你以为我还能给你用同样的东西砸到两次?”云翔笑得十分温柔,心里却对云飞恨得牙根直痒痒——拿了他的钱出来装少爷,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少爷! “云翔,别这样。”看见他抓了那女人的手,云飞心里一阵不舒服,忙上前去把他拉开,“她们的家已经没有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云翔冷笑,“展大少爷,我管你是好心还是败家,做了什么事,我展云翔自己担着,用不着你在这让充好人!”甩开云飞的手,他转而笑眯眯地面对姐妹俩,“他叫展云飞,我叫展云翔,他也是展家的大少爷呢——给你们的尚钱,不巧,正是我展夜枭巧取豪夺回来的。” “云翔……别说了。” “你住嘴!展大少爷,你有骨气不姓展,就别动展家的帐!”把白天受的闲气发泄出来,云翔这时候才觉得顺当了,“下回要支帐,记得填上你大少爷的名讳,省的别人难做!” “苏先生……你……你真的是他大哥?”雨凤皱紧了闷头,她不要别人用看平常卖唱女的眼光看她们,即便是接受施舍,她也要高姿态。如果,现在收了这个曾经救过她的“苏幕白”的钱,那么,她们是失去了较量的筹码,“这钱,我们不能要。” “萧姑娘,这……”展云飞左右为难,钱已经拿出来了,收回去却是万万不能的,何况他给她们钱也是知道云翔之前给过一次被拒绝了,他这次就是想要云想看到他的善良,可却偏偏弄巧成拙——怎么忘了,云翔从小就讨厌他的到处散财呢,失策……失策! “人家都不领情了,你还真是够操心的。”云翔的冷嘲热讽,对于云飞,还真的是恨无奈,说他败家吧,败的还是别人赚来的,绝不会败了自己的一分一毫家当,说他是个贼性子吧,偏是生了个呆头呆脑的憨厚模样——给他做兄弟,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一想到在爹面前,云飞就是靠着这幅忠厚的老实样,让爹对他的话是言听计从且毫不怀疑,云翔就恨不得扒下他这层画皮,好好让众人看看他里面的黑心肝。 “云翔,你已经毁了她们的家了……还要怎样?”她们俩领情与否,他操这份心思,还不是为了他? “还要怎样?”云翔冷笑,伸手抓住雨鹃的手,“你说我怎么忍心让这么个美人儿流落在这里唱曲儿呢?”话音未落,云飞身后冲出一个男人,对着云翔就是一拳! 拳头举起,半晌,未落下。 抓住那只拳头的,是一身西洋装束的沈世豪。 “在待月楼里闹事,也太不把金老板和郑老板放在眼里了。” 十一、人品 十一、人品 对沈老板笑了笑,云翔得意的神色是越发耀眼了,倒也不是他有意的让人恼他,只是,除了天尧,还真的是头一次有人挡在他前面——尤其是对于阿超这小子,当年是映华嫁给云飞时候一同陪嫁过来的,说也奇怪,为啥这嫁姑娘,陪嫁的不但有丫鬟还有个个小厮?不过这个奇怪的问题到后来还是给看得明白——是云飞一定要映华带了这个被她救了的下人过来的,别人只说是映华家没人了,云飞宅心仁厚,愿意她带了自家的所有下人过门,仁义。其实,却是这个阿超他根本不是平常人——他是逃出来的,从军队里逃出来的,所以那手脚上的功夫,自然是要比别人强,而云翔就吃过他不少亏。以往,纵然有天尧拦着挡着,却还是会给他打到——虽不是伤筋动骨,可就算是皮肉,也还是疼啊! “阿超,别动粗。”云飞急忙上前拉住阿超,也算是给自己一个面子,“这位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您……怎么称呼?” 沈世豪上下打量着展云飞——云翔传说中那英俊且又才华出众的好哥哥,足足两分钟,他没说一句话,只是这样打量着,心里把这两兄弟也做了个比较。 他沈世豪不是桐城里这些见不惯大世面的淳朴百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最主要的是,什么样的演技他没见过?就是因为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伪装,所以,没有人能在他面前伪装,而这种伪装,在他的眼里过于拙劣,就好似一种笑话——不巧的是,展云飞,现在就好比是笑话。 “在下姓沈,是郑老板的朋友。”眼睛再飘过去看看要打人的那个棕色土布衣服的阿超,虽然不能说是一脸的凶相,但的确,并非善类,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这人的手,沾过血,“你是……云翔的大哥?倒不太像。”说的时候,嘴角的笑,略带了些讽刺,带了个杀过人的凶手四处溜达,还好意思装斯文,真是不像,丁点儿都不像。 但是,听了这话的人,反应却是不一样。 旁人道是他称赞云飞而贬低云翔,于是,偷笑的,还是有肆无忌惮大笑的,总之,这待月楼里却可算是热闹了。 这句话,听在云翔耳朵里,自然也是同样的意味——他从来跟云飞比不了,根本没法比,小时候他也曾说过他的卑鄙,却给爹说成是嫉妒云飞,还对他动用家法。一次,两次,三次……次数越来越多,他的那份想要的亲情也越来越淡薄,别人说他是性格乖戾,却不知道,再老实的小孩,几次三番被自己一直崇拜的父亲误解、惩罚,还是因为自己兄长的卑鄙,任何人也不会继续维持他的无害。既然爹说他的文章都是抄的,都是云飞替他写的,那么他就再也不写,写了也要撕碎烧了,当作不存在;既然爹说他的意见都是瞎猫撞死耗子,那么他还出什么主意呢,不如就烂在肚子里;既然爹说他什么都不如云飞,那他还比什么,有什么好比,他凭什么比?不就是个庶出嘛! “云翔,回家吧。”看着云翔瞬间白了脸色,天尧瞪了沈世豪一眼,上去拉了拉他。 “……”可云翔像是傻了一样,听着别人的嬉笑,狠狠咬住了牙根。 “我说错了什么?”沈世豪拍了拍云翔的肩膀,“展大少爷虽然是风流倜傥,可是,还是云翔的模样符合现在这世界上的流行审美啊,也叫做玉树临风,所以说啊,这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云翔当然也是一表人才了。”云飞说话的时候嘴角明显有点抽搐,“这位沈老板既然是郑老板的朋友,想必也是做经济的人了。” “是啊,当然是生意人。”世豪点点头,眼光瞄到神色缓和的云翔,心里也有点什么慢慢被放下,不至于如方才那样被揪起来,“所以,我打算跟你们展家合作。” “合作?”展云飞做生意很少能谈成,见到云翔的成功,他心里的确是有些不满的,除了在爹的面前,他希望一切都能比云翔强——包括做生意。只要他比云翔强,他就能让云翔成为他的陪衬,所以他不允许云翔的成长。 “是合作,”世豪点点头,却又把头转过云翔那边,“云翔,你不介意,明天沈某登门拜访吧?毕竟,咱们是老交情了,这生意不给你做,沈某心里也过意不去——何况,毒品似人品,展二少的人品,沈某信得过。” 几句话,云翔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还带了些许的红晕,煞是好看。看得世豪心头擂鼓阵阵,似乎,有些痴了。 “既然沈老板信得过在下,云翔也一定会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嘴角露出笑意,云翔还是很高兴的,并不是他太孩子气,而是实在是很少有人夸过他——天尧的夸赞,或者说他所有的努力也只是天尧对他赞叹佩服而已,旁人的夸奖,他从未得到过,他得到的只有所谓比较跟嬉笑罢了,庶出的子嗣,这辈子也无法真正当家,这是不争的事实。 “好!”沈世豪伸出手来,“击掌为盟。” 击掌为盟。 等的就是这个。 两只手,合在了一起。 十二、家事 十二、家事 回到展家,云翔没有一如既往的去前厅问爹娘跟大娘安,反而是直接回到房中换了一身平日里只有家中有大事才会穿的镶边长衫,这边儿镶的不是一般的富贵托桃,而是碧浪海波文,外面罩了一件青蓝色绣菊坎肩儿,脚下也换上了新做的一双厚底儿黑缎的高帮鞋。 刚穿戴停当,天虹抱了一匹缎子走了进来:“云翔?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去哪儿?”云翔看着她神色慌张,也起了疑心,“你这缎子……拿来作甚?” “啊……这缎子……”天虹慌了神,她在家里,也是从来不动针线的,就算是云翔的衣衫破了,也不过扔给丫头缝缝,那针针线线的牵连,却是带不到云翔身上的,“这缎子……我……我是……是……” “是什么?”云翔皱眉,本也没有想那么多,以为她总算安心了,还知道拿了针线做活,却没想到……这东西做给谁的他不问,却不能把她这传情的东西放在眼皮底下,“是不是给云飞做的?!是不是?!” “云……云翔……你……你听我说……我……我没有……我……”天虹摇头,死命的摇头,“云翔……你听我解释……我……我……”她越想要说,可是越没有话说,“是……是大娘……是大娘……我……” “你什么?!”一匹缎子四丈长,多好看的花色啊……却是他从不碰的灰色,“这我还没死呢,你就打算着给你那情郎哥哥做衣服啦?!啊?!”抢过了缎子摔在了地上,“我让你做,我让你做,我让你好好做!”抬起脚,狠狠踩在那青灰色的缎子上。 “云翔——不要——不要啊!”天虹扑了过去,抓住云翔的脚,正在气头上的男人,力气比平日要大许多,何况,就算平日,天虹娇娇柔柔的又怎么是云翔的对手呢,她往前一扑一抓,那云翔又怎么会这么老实的停手,只听得一声“啊”,云翔一脚踩在了她的手上。 “啊……天虹!”一见自己伤了她,云翔也愣了,忙蹲下去查看。 “畜生啊!”展祖望的声音响起——原来方才他们二人一顿争执,竟然把人都引了来,却只有他去踩她的画面,给众人收进了眼去。 “云翔,你做什么?!”梦娴倒是冲了过来,“看看,天虹的手都肿了……做什么要打她啊?” “我打自己老婆,有我自己娘做主!”这下子倒好,看看人家,婆媳还没做上就开始护着了,真是少见的婆慈媳孝,多好看的画面啊,真他妈的好看!“大娘,您也真愿意管事儿啊?”冷笑了两声,云翔直接揪起来坐在地上的天虹,“你给我看好了,你婆婆是我娘——是这个!”指着品慧,云翔牙根咬得生疼。 “放肆!”展祖望气得哆嗦,“你这畜生,梦娴是你大娘,你本就要对她十二分的尊重!畜生!不知道理的畜生啊!”抬起了巴掌狠狠地落下,打在云翔的脸上,霎时间就让那比起一般男人要嫩白的脸上印上了一个清晰的五指红印。 “爹,别打了!云翔不是那个意思!”云飞急忙上前拉住展祖望的手,“爹,云翔明天还有生意要做,爹,打坏了他,生意做不成了!”倒不是真的想要云翔去做生意,只是若不找这个借口,还真不容易让爹住手。转头看看云翔白皙的脸上那五个指印,还真有点触目惊心的感觉……云翔虽然不受爹喜欢,可是怎么说也是个少爷更也不至于受到虐待,尤其是他从小就怕疼,真不知道这巴掌拍在脸上,得肿多久。 “展云飞,用不着你假惺惺。”白了云飞一眼,云翔扯过天虹,“你看好了,这是我老婆,用不着你照顾——我爱打就爱想骂就骂,别说是你,就是你娘,也不用她照看着我老婆!” “云翔你误会了!”梦娴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越说越要添乱,“今天天虹跟我上街实际上……实际上……是我拜托她给云飞做一件缎子面的长衫——你知道我最近身体不舒服……” “行啦!”听了这句话,展祖望也觉得有些不合情理,毕竟,哪里有弟媳妇给大伯哥做衣服穿的,这话,的确是好说不好听,“都给我回去,散了散了!”拄着拐杖,还是余怒未消,“都回去都回去,云翔他们这一房的家事,都回去。”即便是这样,可还不是云飞的错,不过也没想到梦娴会这么不识大体,“梦娴,下次不能用这种事拜托天虹——云翔,你也给我老实点,以后,不许你再出去野。不争气的东西!” 众人散了,房间里只有天虹还举着手指嘤嘤地哭,一面坐在地上一面又十分凄惨地看着地上被踩烂了的缎子,哭得伤心欲绝。 “哭,你还有脸哭,哭,哭,哭!”坐在桌子旁,倒了杯茶,竟然还是凉的,不由得又是一阵气闷,把茶杯狠狠掼在桌上,“给我起来!” “云翔……我真的只是想要帮大娘的忙……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没有?没有你解释什么你!?”云翔拍着桌子,脸色也越发不好,“你想要帮她的忙?好个帮忙!帮忙!”连茶水都掀翻了,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形成一个浅浅的小水洼,却好似云翔想要哭却流不出的泪,“帮出个绿帽子给我戴——好个帮忙!” 十三、拜访 十三、拜访 拿了手巾浸湿了凉水敷在脸上,热辣的痛觉还未消散,冰凉的刺激倒让他整个人都一颤,把半边身子都仍在了床上,眯起了眼睛,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三更天了,想要睡下是不太可能的,倒不如歪一会儿,也好想想明日怎样跟那沈老板谈谈生意。 昏昏沉沉,五更天已明。 “云……云翔……”天虹推门进来,左右看看,确定了只有云翔一人睡在小壁橱里,这才蹑手蹑脚走向书桌。昨夜他独自在书房歇了,也不知道还气不气,要是还生气,她也只好躲他几天了,过几日也就好了——可是看他昨夜的疯魔模样,真真儿吓死个人。 听到她的声音,云翔却没有动,本来已经消退的痛觉又涌了上来。从小他就疼她宠她,就是过家家的时候,也是说过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只是没想到,最后娶回来的人,心却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云翔?”见他还歪着,天虹放大了胆,走到书桌前开始翻腾。声音不大,却很急促。 “你做什么?”听见她翻书的声音,云翔可是沉不住气了,翻身下床,几乎用冲的奔到桌案前,“谁让你乱碰这些东西?你还当这里是云飞的书房呢,是吧?!” “没……这……我……我只是……只是想要替你整理一下……云翔……你听我说……我真的是……” “收起你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吧!”云翔盯着她,心里的痛是越发明显,怒极反笑,惊带了几分狰狞,“你总是这样,好像是每天都在忍着我,看见我你都受不了,对,就是这样,用你惊恐的眼神来斥责我,让你的眼泪哗哗地流,好像要把我淹没,不溺死我你不罢休——是不是?!” “不……”天虹仍是流着泪,只能说出这么一个字,其余的话却总不出口,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满 [苍天有泪]恶少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3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3部分阅读 眼的惊恐,手里的册子攥得死紧,紧到指节也开始泛白。 “看看,又是这种表情!”云翔苦笑,“自从他回来,你就越来越像个受惊的兔子,才三天,三天就完全收买了你的心——不,从最一开始你就没把心放在我这!你根本就看不起我,只把我当作等他回来的挡箭牌!”猛然,响起昨夜里云飞对沈老板的殷勤,再看天虹的举动,他只觉血气涌上头顶,脑子发胀,怒火中烧——书房这里,他从来不许她进,十几年了,她也习惯了,况且成亲两年来她也从没有替他整理过一张纸片,怎么偏偏今天想起来要整理?!想到当年云飞总是偷了骗了他的诗稿,然后是抄是扔,当年是习惯了,可是……现在呢? 猛地抓起她的手,那本册子上,赫然“账簿”两个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啊——”一巴掌打在天虹脸上,“滚!滚——别让我看见你!别让我看见你!”一把把她推出门,他真怕自己会一个冲动掐断她那细白的颈项。 这一折腾,早是天也大亮了。头一次给书房上了锁。云翔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去山里买个野惯了的放牛伢子来看管书房。 洗了脸,应是把眼里的泪逼了回去,这才清清爽爽地上前厅问安,尽管昨夜挨了打,可他必须学会忘记,只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还是展家二少爷展云翔,而不是他爹口中的逆子畜生,大娘口中的庶出。 “嗯,这还像个样子。”展祖望看了看二儿子,过于漂亮的五官显得十分扎眼,这个儿子并不像他,反而有几分品慧年轻时候的风流,所以他本就不怎么喜欢,而今天早上,却有了不同于往日的狠劲,当然也有写疲惫的颓然,倒有些他的风采了。 “爹,今天京城来的沈老板要来我们家,我想好好准备下。这沈老板一直跟郑城北有来往,实力该是不差,而且他在桐城也住过些日子,我想,什么山珍海味,咱们是比不了京城,但是桐城的特色,该是能让他喜欢的。”云翔行完礼,站在一旁,跟展祖望一点点的讨论了几句如何招待客人。 “好,你去准备吧。”展祖望的话,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那我先下去了。”心里已经有了方案,连用餐的器具都一一静心思量过了。一切准备停当,就听门房来报,说是京城来的山老板由郑老板陪同,来找二少爷。云翔连忙吩咐了几句,又嘱咐天尧亲自取了十个新鲜鸡蛋,要张妈好好准备。这才掸了掸衣衫,往前厅走去。 今天的沈世豪没有穿洋服,确实一件月白的丝绸长衫,依旧是戴了礼帽墨镜,外面套了一件棕色的绣波浪纹暗花的褂子,挂着怀表的金质链子露在褂子外,一手上是翡翠扳指,另一只手上则戴了个硕大的祖母绿戒指,整个人看起来确有财大气粗的架势,身边还带了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也是一样的衣装,只不过没有怀表戒指,倒是胸前挂了个足有承认拳头大小的金质长命锁,至于郑老板,今天却是完全为了衬托这父子二人,穿的反而朴素了。 “沈老板光临,真让寒舍蓬荜生辉,能认识沈老板这样的人物,展某三生有幸。”展祖望满面笑意,“这是犬子展云飞,以后生意上还请沈老板多多提携。” “展大少爷,”沈世豪似笑非笑,“昨日见过了,云翔引见的呢。”拿出一根烟,却未点燃,“不知,云翔呢?今天沈某可是特地来拜访他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额素马甲……圆满的某吉的马甲…… 十四、点心 十四、点心 “沈老板认识云翔?”本是一开口就是“逆子”的,展祖望还是忍住了,昨夜听了云飞说云翔跟这沈老板赌牌九,也只道是不过赌桌上的点头之交,却没想到,他们还能熟悉到直呼其名的地步。 “啊,老相识了。”沈世豪笑了笑,不再多说,甚至连身边的儿子梓康也不给人介绍。 云翔在门外听得真切,又整了整衣襟,大步走进了门:“爹,大哥。”对着展祖望跟云飞行了礼,虽然别扭,可还是样样做得明白,这才跟世豪他们见礼,“沈老板,郑老板。” “云翔,何必见外呢,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了,让你叫声‘世豪大哥’或是‘沈大哥’,不算我托大吧?”沈世豪这才拍了拍梓康,“梓康,这就是云翔叔叔。” “爹骗人。”梓康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转身扑到云翔身上,这孩子虽小,力气倒不小,云翔反射性地蹲下,把他接住,虽然不胖,可这孩子还真敦实。 “明明是云翔哥哥,才不是叔叔。”梓康笑得很是得意,楼主云翔的脖子,整个人都吊在他身上了。 一旁的展祖望却没把注意力放在这里,方才那“世豪”二字已经让他浑身一震——沈世豪,前朝的红顶商人,家大业大自然不必说的,只听说与洋人还有生意往来,就是那些洋鬼子见了他也要给几分面子,实力大,势力更是大,真若是攀上了这么个大树,何愁展家不发达?忙把笑意扩大:“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红顶沈老板啊!失敬失敬!不知道您跟云翔还是旧识——真是有缘有缘!这小公子长得,真是俊啊……颇有乃父风范。”又想起云飞说昨日云翔与他赌牌九似乎赢了不少,忙问:“云翔他年纪小不懂事,没得罪您吧?” “当然不会。”世豪过去拍了拍挂在云翔身上的梓康,落入眼底的却是云翔脸上的憔悴跟左颊上那已经不很明显的红色印子,想要问,却又不好开口,只好给梓康使了个眼色,“云翔他是真性情,做人也洒脱,又够聪明,沈某可是诚心相交。何况,做生意,不管什么手段,讲的是个诚信,这一点,沈某信得过云翔。”说完,又掐了掐儿子的脸,“你这么重,可别把叔叔累坏了。” “是哥哥!”梓康反驳,又死死扒住云翔,“叔叔才不会这么好看呢!”说时,用手指了指云飞,“那才是叔叔——死板板的像块木头,而且啊,老,很老——反正看起来比爹老才是叔叔!”孩子小,这话说得却十分机灵,尤其是“童言无忌”,即便是说了什么,又有谁好与他生气?只把云飞跟展祖望说得脸上真真发青。 云翔则抿了抿嘴,脸上那火辣痛觉,本就消失了不少,而现下却好似根本没有感觉了一般。 “云翔哥哥,你的脸怎么了?”梓康一句话,倒真把人的眼神引到了云翔的脸上——原本用凉水敷了半天,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可一旦仔细去瞧,云翔的肤色本就比旁人要白润些,脸上有点儿什么,自然要比旁人容易看得清楚,何况他昨夜又熬了一整晚,眼睛下也有了淡淡的倦色。 “啊?”云翔一愣,往他爹那边看了看,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搪塞——说是碰的磕的,连他自己都不信,“梓康,后院有不少电信,可是跟京城的不一样,保证你没吃过,怎么样,要不要尝尝——哥哥保证,你爹小时候都想吃没处吃的。”不会说谎,那就只有岔开话题。 “真的?!”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果然好哄,一听有好吃的点心,马上就忘了方才的疑问,“我要吃!我要吃!”这才爬下云翔的脖子,拉了拉沈世豪,“爹,梓康可以跟云翔哥哥去吃点心么?” “世豪大哥,后堂准备好了酒席,可就等你这个贵客了——还请给小弟个面子?”虽然注意到他脸色有一瞬的不善,可云翔直觉这不善并非冲着自己而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把脸上挂了笑意——当然,称呼也改了。 “这个面子,自然要给。”似乎已经无视了旁人,世豪虽然跟众人一同移步,可还是蹭到了最后,走到云翔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问:“脸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儿?” “没事。”低下头,缩了缩脖子,这种耳畔私语他真的不太适应,即便是天虹,也没有跟他这样亲近过,觉得不太习惯,云翔还是往一旁躲了躲。 “没事儿?脸上都红了一大半了,还说没事儿?”世豪又往前凑了凑,“是你爹还是你那个假惺惺的大哥?” “……”云翔猛地转过脸去看他——不,是瞪他。 “要不要我帮你出气?”世豪完全无视他眼中的羞愤,“作为债务人,不好好保护我的债主怎么成?日后没人问我要账,那我良心不安啊——你说是不是?” 白了他一眼,从来都只听说是欠债不还,诅咒债主不得好死的,哪里还有他这样抢着抢着要债主过得好的? “要是没有你这个债主啊,我可怎么活呀。”世豪是越说越离谱。 云翔都懒得理他了,真不知他的生意是怎么做的,连负债都这么积极,难道他是靠打家劫舍发财的——都不知道心疼钱的么? “怎么?不理我啊?”世豪还是笑,“你说有好吃的,不会是肉包子吧?”见他不睬自己,竟然有点不甘心,一提起肉包子,甚至又想伸手去碰碰他的脸——该是跟西洋运来的那雪白雪白的面粉做成的雪白雪白的包子差不多吧? “猜对了一半。”另一半,却是云翔自己的记忆。从小,娘就把他当作是争权夺势的筹码,总是以他为借口寻他爹到西厢房来,久而久之,爹也对他便不上心了。当然,大娘是讨厌他的,只是她不会表现出来。大娘跟娘不同,大娘是个大家闺秀,什么事情是忍了,却暗自安排;他娘却是个唱黄梅调的戏子,尽管她学得越来越像个阔太太,可若是没有他,爹又怎么会把她娶进家门呢?小时候,他以为,至少家里还有云飞这个大哥对他好,可是当被云飞陷害了一次又一次之后,他竟然连反击都难——那次,他八岁,终于是忍无可忍,在众人面前揭露了云飞的卑鄙,却惨遭家法!三指宽的竹板。打在背上,打得他叫都叫不出来。当天晚上,天尧背着他走了好远的路,后来还是个老婆婆收留了他们一夜,也是那天起,他才明白,这世上未必是山珍海味就可口,所以,他也准备了那婆婆用来招待他们兄弟的点心——沈世豪小时候,也许吃过,也许看人吃过,但不管怎么样,这东西却是最容易让人想起家乡,想起桐城,想起这块伤心地的点心。 十五、菜色 十五、菜色 “这……这是……”一到桌前,展祖望傻了眼,那桌上摆的,果然不是什么珍肴美味,甚至是……甚至连粗茶淡饭都算不上的山野吃食! “云翔,你怎么拿这种东西招待沈大哥?!”云飞自动把称呼替换了过来,倒有些套近乎的意思了。 听他叫得亲热,世豪只是冷笑,不置可否。 “真是个不懂事的现世报!”展祖望的火气又窜了上来,“昨天怎么不把你打死?要你这样丢我展家的脸?真跟你娘一模一样——拿不上台面的东西!”说着,抬起了手中拐杖就往云翔身上落。 只在一瞬,世豪拉过云翔,背过身去,硬生生让那拐杖落到了自己背上——真他妈的疼!这展老头,还真是手下不留情! 一见打了贵客,展家还真乱做一团,展祖望又是叫着找大夫又是赔礼,只怕把人得罪。倒是世豪摆了摆手,由云翔扶着,坐了下来。 “展老爷,这些菜是我昨天特地跟云翔点的,您这一棍子打到他身上,还不如直接砸我身上舒服些——不然,真伤了云翔,就是打了我的脸。”好在他算是皮糙肉厚,挨打还算是小事,何况,这一棍子,他迟早也要讨回来,“我们江湖中飘的生意人,折了买卖是自己眼光不好,若是因为自己让人吃亏,那就跟是人品问题了——何况,若不是云翔,我今日也不来。说小了,是我信得过他人品,说大了,云翔救过我沈世豪一命,就算他给我吃毒药,我照样吃得下去。” 几句话,说得展祖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展家是书香门第,从来都是少有伤风败德之事——品慧就像根刺,扎得他生疼。如果没有云翔,兴许这根刺还没有这么痛,可是他偏偏就在那,于是自然是让他十分不舒服了。而他越是忽视云翔,就越觉得云飞可爱,越看云飞可爱,就越不把云翔当回事儿——若不是云飞出走,他更不会把生意交给云翔打理。而他展祖望自己,除了吃祖宗的荫蔽,又怎么能动手做生意——毕竟,读书人,怎么能随便行贾呢?可眼前,他就给个纯粹的商人教训了,这让展祖望很是憋气,想要发作,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算作长辈,何况还是自己无理,只好忍了下来。 “展老爷,我沈世豪本事也不算大,尤其在这桐城更是没什么势力,只是有些赚钱的本事,我也只有这么一点手段罢了。单提到发财,云翔与我是有缘有恩,我又怎么会不想着他呢?”点燃了雪茄,袅袅的烟雾升腾起来,“不过沈老爷要是觉得这十几万的净利润生意太小,什某倒是愿意把这生意交给士逵。” “沈世侄说什么见外的话。”展祖望忙又带了笑意讪讪开口,转而是分和蔼地向云翔道,“方才是爹不对,不该冲动,可你看你备的这些,也不跟我事前商量商量,白白让你世豪大哥笑话。”十几万,可是他这展家全部家当也比不上的巨富啊,原有的火气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沈世侄要喜欢这些小吃,我把家中的点心师傅送到府上?” “不必了。”沈世豪吐出一个烟圈,“生意上,我会跟云翔细谈的。”拍了拍梓康,指了指桌上一个小碗,“看,那就是爹给你讲过的鸡蛋泡炒米。” 鸡蛋泡炒米,是乡下难得的好东西,从来都用来招待客人,只是这东西再怎么香甜还是向下的粗野食物,哪里又敢拿到大户人家的桌面上呢?但这种东西,梓康是绝对没吃过的,京城里的甜腻点心又怎么比得上吃惯了山珍海味之后偶尔一尝的山野小吃? “爹,这鸡蛋泡炒米真好吃!”梓康抹了抹嘴,“爹小时候也喜欢吃吗?” 世豪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郑士逵也算老道,跟展家又是旧识,当然不会这么干坐着,心里明明看出了老板对展云翔有些特别,而一番往来,也看出展云翔是有些手段的,虽不知老板是要做什么,可还是与展家那父子二人推杯换盏,言辞上更也夸耀沈世豪——既然老板要保展云翔,那方才这些举动,难保不会他们前脚走,展祖望后脚就要了展云翔的命,所以,言语上倒是对展云翔十分称赞,还是把这买卖往他身上拖。 而沈世豪,拿了筷子没动作,嘴角却露出了一抹少见的真笑——展云翔,果然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这宴席的菜色,的确是拿不上台面,可对于他沈世豪来说,偏偏最得心意。 一小瓷盆的鸡蛋泡炒米当作羹汤;一碟咸菜,浇了些过了油的辣椒;一盘包子,个个是十八个褶,做得精细;再是少不得的鸡,看是普普通通的富贵鸡,若仔细观看就看得出其中精心的妙处——该是用了足足六七个时辰才软嫩得肉可脱骨;鱼也不是红烧糖醋这般做法,就是土法子的烧鲤鱼,反而用了泥鳅盘成了配菜——可不就是说他沈世豪鲤鱼跃了龙门;然后是山野菜,杂七杂八的摆了一盘,红红绿绿倒是好看;还有青竹笋炒得鲜嫩;还有莲藕片蒸得糯绵;还有牛肉猪肉炖得稀烂;还有鲜豆腐切得软薄——只是不做花哨打扮,就让人看了,当然是不上台面了。但沈世豪不是傻子,这菜色个个是有话的,说得什么,他清楚得很,也明白云翔是在变相的讨债——若他是个讲情义的,见了这些菜色,自然是一定跟他合作。只是心中又有些无奈,若自己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这小野猫不就打错了算盘? “世豪大哥,我敬你。”云翔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昨日咱们待月楼里重逢,也没来得及好好叙叙旧。若是大哥没认出小弟来,小弟今天又怎么敢用这些山野粗食招待世豪大哥你呢?”说着,举杯就要喝酒,手刚举起就给世豪按住了腕子,“世豪大哥?” “昨天还没喝够啊?”世豪笑了笑,“别把胃喝坏了。”这小猫,精是精得过了头了,却实在是不会隐藏自己,“咱们之间,用不着这一套。”的确是,若不是昨天这小猫认出了自己来,而自己还真就愣愣的应了他,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呢?这些菜色,看似试探自己,其实,怕不也是在提醒自己——该还债了。 十六、算计 十六、算计 “老板,既然你是真想跟展云翔合作,为什么又那么不给展家老头的面子?”郑士逵很是不明白,按道理,不该是这样了,何况他这老板也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居然能为了展云翔肯使出苦肉计,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士逵,你看着展家,看出什么古怪?”沈世豪并不正面作答,只是笑得一脸莫测高深。 “外传展祖望的这两个儿子,老大是文采风流,人中龙凤,又长了一副难得好心肠,怎么说都是个百里挑一的人才;老二展云翔则是不学无术,心狠手辣,又只知道任性妄为仗势欺人的恶少,尤其是经济手段强硬,绝非善类。不过这也都是外面的传闻,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啊。”郑士逵笑了笑,“那展老大的好心肠跟文采倒是不见半分,老二的任性却略见一斑,其余,以讹传讹尔。” “没错。”沈世豪点点头,“众口铄金嘛。”半眯起眼,吐出一个眼圈,升腾在空气中,却想到了那张精致得如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脸,也想到了那脸上的红红的掌印,心里十分不爽,“一个人,能把一件五六岁发生的事情记住十五年,甚至能用招待客人的菜色来跟你要生意,你说说看,是不是个少见的奇才?” “是展云翔?”郑士逵一愣。 “只可惜,怪才、鬼才,通常少的都是心机——他们的这儿,”点了点自己的额角,“与众不同。”掐灭了手中的雪茄,忍了一天的装束让他有些心闷,“他这样的人,如果有人能知之且善用,则有无限作为啊……”摸着手指上的戒指,大大的祖母绿宝石,晃得人眼晕,“士逵,你看那展家老头,是不是偏得厉害?” “是啊,根本就像是对待仇人。”郑士逵点点头,“都是儿子,就算是庶出,也不至于。”略略顿了顿,“也听说展云翔他的作为,的确有点不折手段——但是却还是有些道理的,若不占理,恐怕早就给巡捕房抓了去了。” “我看啊……展祖望倒是恨不得他这个二儿子给抓进去才高兴。”沈世豪仰头大笑,“若是能把他逼出展家,我的生意也就有人帮忙——算是多了个真正的合伙人,又可以给自己的生意找了个真正的保障,你说,划算不划算?” “老板是想要……” “是。”沈世豪的笑容总是充满了自信,“他缺少的是一个可以展示自己的平台,而我需要的是个出主意的好头脑。”转过头看看卧房中儿子晃来晃去的身影,“我先回去了,顺便想想怎么把他给我弄到手——”抬起手, “人情世故,有我来看顾,不过这敛财的手段,是少不得……”握成拳。 “老板果然高。”郑士逵也不得不叹服,以往只知道展云翔贪财敛财,手段狠辣,为人却十分诚信,也没仔细去探究这么个人到底有多少本事,现在想想,四年前的展云翔不过才十六岁,就能独自打理展家生意,又怎么能是平常人做得出来的? 沈世豪一直挂着笑意,回到房中,把一身暴发户的行头扯了下去,这才舒服了,拿下怀表,扔给一旁玩耍的梓康,“拿去玩吧。” “爹,云翔哥哥说不能乱浪费。”梓康很是认真,“爹要把云翔哥哥带回北京么?”把金怀表好好收起,“梓康讨厌那个老头还有那个大叔,跟在京城的那些倒霉的小贩子一样,谄媚得让人恶心。”虽然梓康只有七岁,可是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从小这些阿谀奉承也不少见,所以对于那笑得讨好的脸色,他自然不十分待见,“我喜欢云翔哥哥,长得好看,还能陪我玩!” “混小子。”世豪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你当爹给你找后娘呢?” “梓康才不要后娘!”脱得光溜溜得只剩下一件红通通的肚兜,坐在床上换衣服,“后娘除了会哭会闹,还有什么用处?”穿好了衣服,光着脚丫就着急得要往外跑,“爹,我跟云翔哥哥约好了去山上玩!” “啊?”看看天色也不早,世豪摇摇头,再过不到半个时辰就该是那些野伢子放牛回家的时候了,还上什么山啊,莫不是找架打,“上山?” “就是郊外的那个小山包。”梓康笑得傻呵呵的,“云翔哥哥说天天都有放牛的小孩聚到一起对广谜子,我想去听。” “好小子,你也不怕被人逮住叫你对广谜子。”小时候,也是放过牛的,要不是一场大水,又怎么会变得孤身一人受人欺凌?沈世豪的记忆又回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个漫天大水的时候——乡下的大水,淹没了村子,淹没了祠堂,淹没了古树,只留下几个上山放牛的伢子——其中也就有他一个。为了能活命,他什么都做过,甚至趁着大水,打家劫舍也没少干——若不是那个包子,他现在该还是偷鸡摸狗呢吧。记得第二天他还是等在展家门口,捧了一个偷来的包子,结果,却给那小魔头骂了一顿。 “我才不要你偷抢来的包子呢——志者不饮盗泉之水,你晓得哦?晓得哦?” “讨来的也不要——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你知道嘛?知道嘛?” “反正你要正正当当还我这个包子!” 第二天,他沈世豪就离开了桐城,上了安庆,又几经辗转到了北京。 所以,今天的这些财富,若从根儿上来说,还真有那小野猫的大半功劳。 “我不怕!”梓康笑得眼睛都没了,“云翔哥哥说他能教我。”说着却拉住了世豪的手,“爹,你会不会呀,要不你先教教梓康?” 站在山头唱一声 我打广谜儿是听 听了广谜猜一猜 猜不出来给牛顶 跳下牛背问一声 问声小弟哪里人 打开扇子哪个府 收起扇子哪座城 调不成调,曲不成曲,可当年的野性还在,沈世豪把这一唱一和的意思教给了儿子——尽管,这儿子并非他亲生,可那又如何,人非亲生,却是他亲自养大,他是这桐城人,儿子自然就是桐城人——桐城人,又怎能不会广谜子呢? “走,爹也去山上。” 十七、山歌 十七、山歌 “梓康!”云翔笑着抱起梓康转了个圈,却好像是没见到沈世豪一样,初秋的太阳暖洋洋的,洒落在一大一小的身上,居然像是给他们镀上了金光,把人眼睛都晃得花了。 沈世豪站在一旁就这么看着,此刻的云翔并没有穿了平时的长衫,反而是一套短褂,米黄|色的棉布,宽宽大大的,显得他有些瘦,却不是那种骨瘦如柴的羸弱,反而是一种结实的瘦,似乎……手感不错……这个念头猛地蹿到脑海中来,沈世豪倒给自己吓到了,反身性地摸了摸脸,好在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淡定……不习惯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在脸上,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怎么好把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 整理好心情,沈世豪这才走了过去:“好了,梓康,快下来,要把云翔叔叔累坏的。”伸手去抱儿子。 云翔见他伸手过来,就小心翼翼地把梓康送到他怀里,嘴里却不认输地说:“他才几斤重,我又不是抱不动。” “我儿子,他多重我还不知道?”世豪大笑,放下儿子,又拍了拍梓康的小屁股,“小伢子整天赖人身上,不要娇惯了他——去,自己玩去!” 梓康也是野性,应了声“好”,真就一溜烟跑了开去。 山上的秋风,吹着片片白云,在山野上荡出一阵阵金黄的浪花。 “你还真放心。”云翔看了他一眼,目光转而又去追着那跑来跑去的梓康,“多好的时候啊,麽事都不知道,没有钩心斗角……”往前走了两步,却无法接近那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似乎有些迟疑,又退了一步回来。 “怎么?”沈世豪上前两步,走到他身边,“展家少爷还没事儿来这山上跟放牛伢子一起玩耍?”声音不大,为了让他听清,身子向前倾了倾,贴在他耳边,“看二少爷在待月楼的举动,可不是这样随和啊。”说完,忍不住一声笑,“不过,二少爷在自家的举止,更是跟传闻不贴边。” 听出他明显的调笑,云翔心头一怒,猛地转过脸去,这一转,却正好把脸颊擦过沈世豪那贴在自己耳边说话的唇瓣,略略有些糙的暖意,刷过脸颊,似乎把已经消散的肿痛都给勾了起来,也不知是气是恼还是羞,云翔一下子就跳到一边——就算是小时候看过的猴戏里面那些猴子,他相信,也没有他方才的身手灵活。 看他脸上又是羞又是恼的表情,沈世豪没来由的开心,开心到他根本忍不住,当然,也没打算忍,所以就这么笑了出来——爽朗的笑声,穿透了小山岗。 “笑什么笑!”云翔翻了翻白眼,“我说沈大老板,你不会整天没事儿做吧?天天把生意挂在嘴边,却连正经生意的边儿都没说过一点半厘,你不会是靠嘴来赚钱的吧?” “没错,赚钱可不就是靠三寸不烂之舌才能做出个无本买卖?”世豪又往他那边靠了靠,“你看你,一个包子就能赚我不少的心思,这不比用嘴赚钱要来的更便宜?” “我还不知道,沈大老板原来是梨园弟子哪!”故意曲解了他的话,云翔忽然也笑了开来,那笑容不染纤尘,就是纯粹的赤子模样,看得世豪眼前一花,甚至以为见到了天上的金童临凡。 “戏台上的本事没有,山歌小调倒还是会点儿的。”世豪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腕子,“走!” “麽事?!”云翔还没反应过来,就给他拽到一旁的树下坐下。 山那边,放牛伢子的广谜子对得响亮。 “乖乖乖乖真乖乖,我打广谜小弟你来猜,猜出广谜让你走,答不上来……嘿嘿……”世豪的广谜子不成个调,却是一点也不怕羞,虽然唱的声音不大,可云翔偏偏听得清楚。 “答不上来,怎样?” “答不上来……哥我带你上京界!” “哼!”还是给他这胡诌的调子逗笑了,“你打广谜就要快,我一字一句给你猜,哪能猜得无结果,还要好好做买卖!” “啊?原来……是这个调儿啊!”原来放牛伢子的歌声比较远,他也听不清楚,现在却是想起了当年的光景,“十多年没听过了……你说,你怎么就能在展家安生生的过日子呢?” “我又怎么不该在自己家安生生的过日子?”云翔反问。 “得了,算我说错话。”世豪想了想,“不对,你可是说要‘一字一句给我猜’的,可不能言而无信。”揪起一根草,在手里绕了绕,“你说你十五年前的包子都记得清楚,怎么……怎么就在自家里不招人待见呢。” 一句话刚问出口,马上就感觉到云翔绷紧了身子,甚至连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眼睛瞪得老大,却一动不动。 “云翔……云翔?”碰了碰他,沈世豪真怕把这话说出来,会刺激到他反弹得厉害,毕竟,这种事大家明眼看得清楚,却没有人会把它拿到明面上,揭开来——这就是一块疤,贴上了遮丑的膏药也还是膏药,撕下来,就是连皮带肉。 “谁……谁说的?你听谁说的?!”云翔突然嚷了出来,“沈世豪,你别以为你财大气粗就可以随随便便的造谣!我展云翔是展家二少爷,这桐城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谁说我不招人待见的?我可是这桐城赫赫有名的恶少——你再惹我,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涨红了一张脸,也不管自己现在的什么模样,“除了谈生意,别让我看见你!”说话时,人已经跑得只剩下个远远的小黄点了。 看着他的背影,沈世豪笑了,笑得很自信。 这世上,人心里的痛苦是最怕被揭穿的,身上怎样的痛都可以愈合,可心里的不同,也就是因为心里的痛,才会让人改变,更会让人伪装——如果一个人对于他最在乎的东西表现出了特殊的执着的时候,想要让这个人彻底改变,那么就需要让他在意的这东西毁掉他的那份执着,一来二去,他就会变,变得让他自己亲娘都认不出来。而展云翔,明显就是被三番两次的这样对待,所以,现在的他显得乖戾暴躁,不过,他的伪装有些失败罢了。 十八、怒火 十八、怒火 从山上下来,云翔的怒气就怎么都没法平息,一路走来,依旧是黑了一张脸,看见什么都要踹上两脚,又见有人在自家米行外面卖米,心里更是窝火,也不管自己身边没有帮手,直接冲了过去:“谁让你在我米行门口卖米?” 那卖米人一抬头,竟然是萧家的小三丫头,这三丫头一见是展云翔,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怕,就愣在那里,半晌才蠕蠕唇,说出一句:“这米……是苏大哥让我卖的……从米行里拿出的米……” “从我家米行拿出来米给你卖?”云翔冷笑,总算是找到了出气的地方,他能不笑么,“你个死丫头,真会讨实惠!谁让你从我米行拿米卖的?” “是……是苏……苏大哥……” “苏大哥?”云翔拽过小三,用力把她抓着盏子的手扯开,“我这是展家米行,我这是展家的大米,你那苏大哥是哪里跑出来的混账?走开走开!” “不要!是苏大哥给我的米给我的地方……”小三也很倔强,一双小手连抓带挠,可她人小力气小,又怎么会是云翔的对手?三两下就给云翔扔到一边。 “你那苏大哥是个混蛋!他拿我展家的东西不当本钱来的,我可不给他败家的资本!你自去找他要他赚钱去——少来碰我展家的东西!”云翔扯了地上的米箩,“来人!给我滚出个喘气儿的!” 里面的人一听是云翔的声音,急忙跑出来,跟着出来的就有云飞。这云飞见云翔从山上回来,脸蛋红彤彤的,也是好不喜欢,忙带了笑意颠儿了过去:“云翔,回来啦!” “哼。”面对云飞的示好,云翔并不理会,反而抓住米行的掌柜,“谁让你拿出大米给那丫头卖的?你知不知道,米粮是民生大计?随随便便把生意给人做——还是拿了自家的东西给人做?我怎么不知道我展家米行什么时候雇了这个丫头帮工了?” “云翔……是我让小三在这里卖米的……而且……米行也不少这点米……”云飞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咱们也不算是损失什么,还能帮到小三她们一家……何乐而不为?何况……何况……你也害得她们一家家破人亡了……我只是……只是想要……” “展云飞,我用不着你替我赎罪——你从来就是这样,装作自己有多好心,却总要拿了别人的东西做人情!”云翔一把推开冲过来要表示兄弟友爱的云飞,“你值当个什么,不过就是个倒霉书生而已,除了风花雪月,你还会麽事?”越说越激动,想起从小被他打压,想起四年来他对家里不闻不问,想起他带走了天虹的心,这让谁能忍——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不是说自己姓苏嘛?你是苏幕白,慕白慕白,你慕的哪门子白?展云飞,你这辈子,从十五年前拿钱给西席的那天起,你就再也白不起来了!”撇开掌柜,直接揪住展云飞的衣前襟,“展家的生意是我在打理,你有什么资格动用店里的一分一毫?” 剑拔弩张,展云翔的恨意越发的明显了,他恨的是展云飞的卑鄙,也恨他不顾手足情义的次次在爹面前根本不给他一点情面,更恨他……恨他本来是个疼爱自己的好大哥——尽管爹不喜欢自己,可还有个喜欢跟自己玩的大哥啊……谁知道……这个大哥才是要爹讨厌自己的真正罪魁祸首! 如果……如果不是……不是天尧叫他晚上去书房守着,他还傻傻的把云飞当作好大哥一样待呢,结果,蹲在书房一晚,见到的竟然是展云飞拿了银子给西席先生!听到的,竟是云翔要西席先生把云翔的习作都毁掉——至少让爹看不到。 这样的大哥,白天,是个好哥哥,晚上,却为了要跟弟弟抢着在爹面前的那点赞许,能作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样的好“哥哥”,还装什么清高?白?纤尘不染的染色,岂容他展云飞这个小人来玷污? “云……云翔……你……你先放开我……”虽然带了个打架好手,可却不能说明他展云飞就会打架啊,所以,现在的展云飞还真就给云翔制住了。可他又怎么能输给云翔呢——别说是在学业上,就是在拳头上,他更不愿意输给云翔,做弟弟的就该输给哥哥,不然又怎么说他这个做哥哥的要保护弟弟?胸口窜上一股子邪火,云飞居然抓住了揪住自己胸襟的云翔的手,这兄弟俩就在自家的米行门口争执了起来。 “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别打了……别打了……”掌柜的不由得害怕起来,这兄弟俩他可一个都惹不起,只是大少爷……平时中都是温文尔雅的,怎么今天也开始跟二少爷一起发疯了? 扭打在一起的兄弟俩,哪里会听掌柜的话?何况,云飞虽然平日里对人不错,实际上还是很有优越感的,对他而言,掌柜的就是个下人,而云翔,不听话的弟弟,可不就该教训么。 “唔唔唔……别打了……苏大哥……”小三吓得哭了起来,一面拿了卖米的盏子去拍云翔,可是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又哪里能讨得了便宜?只是靠近了拍打的当口,就给两人的推推搡搡刮倒在地,正好磕在盏子上,“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展、云、翔!”阿超的声音响起,俩人还在撕扯,却有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直接拽起了云翔甩到了一旁。 “呸!又是你!”云翔被他甩得一阵眼花,定睛一看,竟然是云飞总带着的那个阿超,本来在待月楼里受他侮辱,心里就很不爽,现在见了他更是眼红,“你是什么东西!”一拳头就打了过去。 阿超的本事可不是摆着好看的,一把抓住云翔的手腕,找准了腕子上的关节,狠命一捏,只听得“咔嚓”一声! 十九、疗伤 十九、疗伤 “啊!”云翔的惨叫,听得旁人一阵心颤。 云飞更是直接冲了过去捧住了他的手。他怎么欺负云翔怎么用卑鄙的手段对付云翔,也不过是希望云翔跟小时候一样依赖自己而已,却没有想过这会让云翔有多难受,当然,云翔的心里他是见不到的,可是在云翔身上的伤痛他却看得清楚——阿超是个粗人,可是他也没想过让阿超伤害过云翔,只是说要他教训教训他,或者……只是阻止他罢了……可是……云翔从小就怕疼,怕得要命…… “云翔……没事儿吧……你的手……手……”云飞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不痛、不痛……云翔不痛……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再也不欺负你了……云翔……”看着云翔疼得直往外冒的冷汗,他的心也跟着一抽抽的疼,“都傻了啊!快去叫大夫!叫大夫啊!阿超,快去叫大夫!” “啊?哦……”阿超一愣,本以 [苍天有泪]恶少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4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4部分阅读 少爷跟他弟弟之间是水火不容的,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的陷害于他嘛,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这样紧张?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只好乖乖按照少爷的吩咐去做。 “不用你假好心!”方才是痛得头昏眼花,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是被云飞捧着的——何况他的手,根本是没有感觉了,可是,眼前清明了之后一见自己的手被他给捧着,还像对待小孩儿一样连吹再呼的,心下老大的怒气又腾地窜了上来,手不能动,胳膊却还灵活,忍着痛,狠命撤回自己的手,“别碰我!”刚一甩手,那钻心的疼痛又一次占了上风,简直要了命一样,冷汗顺着鬓角滴了下来,原本红润润的脸蛋,此刻也是煞白得没了一丝血色。 “云翔?”云飞急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听话?!等大夫来了就好了……别怕,啊!”想把他当成小时候一样,伸手过去拍他的后背,却又给他躲了过去。 “展云飞,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云翔狠狠眨了眨眼,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用不着你假好心——用不着!”一手捏着受伤的腕子,踉踉跄跄地往前冲去,“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伤了他,再说什么“对不起”——开什么玩笑,当他展云翔是什么,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子不成? 跌跌撞撞的一路往医馆走去,也不知道往日的路那么平坦,今日的路怎么会这么坎坷,甚至还越发的长了。 手上的疼痛,钻心刺骨,展云翔咬着牙,就是不肯哭出来——其实他也知道,从小就受不得一点疼痛的自己现在是到了极点,硬是撑了一口气不肯松下来,要是把这口气泄了,这疼痛,足以让他昏死过去。都说十指连心,现在即使不是十指,可这手腕上的痛觉也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身上还有种湿漉漉的感觉,更让他难受,尤其是想到云飞方才那“慈爱”的模样,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咬着牙,挺着。 “云翔!”身后传来云飞的喊声。 云翔这一步步的磨蹭,别说是四体不勤的云飞,就算是那个被两人争执中甩到地上的小三也能轻易追上他——当然,小三也是跟着云翔身后的,小小的脸上,带了胜利的笑意,一边走一边唱着小调: 小小伢子小小哥 妹问小哥笑什么 恶人自然有恶报 不怕他今日帮手多 依子呀依哟呀子咿呀哟 断了他的手断了他的脚 断了他的生计笸箩 小丫头的歌声脆生生,可是唱得实在恶毒,听得云翔在前面也是一阵阵火气上涌,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回头跟她计较,转而就是直接昏倒在这大路上——他才不要丢脸到这个地步!心里却对于这萧家小三十分气恼——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大人教的? 医馆就在城门附近,平日里云翔也是常去的,只不过都是带人去医伤,可这次他却是要自己给然医治了。 “云翔?!” 刚要走进医馆,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云翔头一歪,看到的正是抱着梓康玩得一身乱七八糟的沈世豪。 惨白的脸色,手腕无力的垂下,另一只手上青筋暴突,身上的衣衫都给冷汗湿透了,额角还有冷汗一点一滴地往下落,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这样狼狈不堪的……是刚才跟他在山上发少爷脾气的那个小野猫? 忙扔下梓康,冲过去扶住他,沈世豪甚至都没时间去理会为何心会好似停了,更没时间去想自己是不是连呼吸都忘了,只是对着云翔喃喃着:“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掐住他左臂上手三里的位置,借此来缓解他手腕上的疼痛,另一只手则在他手腕上轻轻滑动着,“还好,只是脱臼。” 一听是脱臼,云翔一下子就放了心,精神也跟着松了下来,眼前一花,身子晃了晃直接瘫了下来,倒在沈世豪怀里。 “爹!云翔哥哥没事儿吧?”梓康拉了拉世豪的袍子,“他好像很难受啊……” “嗯。”世豪点点头,“放心,他不能有事的。”看着正好在士逵家附近,也不管左右有没有人,一把抱起昏了过去的云翔,“梓康,回去告诉你士逵叔叔,准备干净毛巾、热水,然后拿两片镇痛片——就是英吉利的那种!还有,烫点上好的汾酒。” “哦!”梓康虽然人小,却还是很伶俐的,答应一声,人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得,小野猫,我欠你的可是现在就开始往回找了。”世豪摇头苦笑,他这一放松下来,就发觉了自己心里的那种大起大落,险些把他的心都给掏出了胸腔——那种感觉,比起看见云香几次三番的受人欺凌的心疼要痛苦得多——若果说对云香当年是一种怜香惜玉的同情,当年没有想清楚就直接娶了过来,结果是一时的好心泛滥罢了,可是……那个时候,他却没有心痛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生生把他的心掏出来,在他面前揉烂……可是……当看见这小野猫不过是脱臼的时候……那颗心又自己完整地跳回自己胸腔了……莫非……瞳孔骤然收缩,沈世豪的苦笑越发的苦了。 “沈老板要把云翔带到哪里去?” 二十、照看 二十、照看 “展大少爷,沈某带我的合作伙伴去疗伤,似乎跟你没什么关系。”沈世豪抛下这句话,连看也没看展云飞一眼,抬脚就进了郑府。一进门,将云翔抱入房中,见所需的东西都备齐了,这才放下心来。 “老板……这……这是?”郑士逵一愣,但一见他老板焦急的神色,再看看云翔昏迷不醒,又马上住了口,只是吩咐了下人放好东西,带着他们退了出去。 看着躺在床上昏着的云翔,沈世豪竟说不出自己是何种心情。拉过他脱臼的手腕,轻轻一抖,只是“啪”的一声,手腕就接了回去。这下,他才松了口气。坐在床边盯着他半晌,真没想到这小野猫还睡得实诚,睡态也招人可爱,果然是个玩累了的小猫一样,缩成了一团……见他打了个寒颤,世豪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站起来拿了手巾给他擦手擦脸——方才他忍着痛,忍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时候一松懈下来,冷汗一蒸发,怪不得他会发冷。伸手一摸,发觉他连里衫也都湿透了,这样下去,非要着凉了不可! 伸手,伸到他领口,刚刚碰到了盘口,又缩了回去,几次三番——连自己都开始瞧不起自己了。 初秋的夜,还是凉得很。云翔穿的又单薄——外面的短褂早已褪下,里面是雪白的里衫,真的单薄得很,况且又给冷汗湿透了……贴在身上,湿漉漉的,他又直接就这么睡过去了,一定不舒服……很不舒服。 “冷……”翻了个身,云翔除了会说几句梦话,人是早就睡熟了——折腾了一天一夜,又好好打了一架,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迷迷糊糊的表达出了不满,又迷迷糊糊地继续昏睡。 “小野猫……你自找的!”咬咬牙,世豪开始动手除下他那一身湿黏扔到一边,再把锦被给他盖好,这才在热水中将手巾弄得暖了,拧得干了,转过去给他擦拭身上的冷汗。 手巾顺着锁骨一路向下,滑到胸口,再从胸口滑到腰侧,紧致的肌理,精瘦的腰身,奶白的肤色,如玉的光泽——尽管手腕上、肩膀上有极点淤青碍了他的眼,可却丝毫不能折损这幅身子丁点儿的美感,似受了蛊惑,渐渐的,手巾不知被扔到何处,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双手。 一双手,在那魅惑的身子上轻轻抚动。精致的锁骨,解释的胸膛,窄瘦的腰身,圆润的肩头,匀称的手臂……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不似女人的滑腻,可润泽的手感,却让人更容易沉溺其中,不由得失了魂一样带上了技巧缓缓摩挲着,让那羊脂白玉的肌肤上渐渐染上了红晕。 “天……天虹……”云翔人还没醒,可被闹得晕乎,不由得呻吟出声。这一句呼唤,却把世豪惊出了一身冷汗,堪堪收手,仿如大梦初醒一般跳了开去,又踉跄两步扶住桌角,这才定定盯着床上那睡得一塌糊涂的展云翔。若说在抱他回来的路上他还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思,那现在要怎么解释?他沈世豪混过码头,混过军队,混过强盗土匪,也混过所谓的上流社会,别说是打赤膊的男人,就是光溜溜的女人也见过不知多少——他那电影厂,美女帅哥,又缺了不成?什么阵仗他没见过?可……头一次,头一次给人家的身子勾得失了心魂——最可气的是这勾人心魂的人居然根本毫无自觉!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听床上人又喊了声“天虹”,世豪犹如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身子晃了晃。 是了,他怎么忘了,这勾人的小野猫是有妻子的……竟是有妻子的。 苦笑了声,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想起当年在码头做小工,也是有男人向自己示好的,那个时候一来年幼,二来也是一心想要赚钱,又哪里会明白这些有的没的?后来进了军队,明白了些男女情事,也见过有男人跟男人的——军队里没有女人,找了男人是为了泻火,各取所需罢了,只是自己又十分不屑。等做了土匪,打家劫舍,女人就更难见了,也因为自己在那些粗野汉子堆里还算看得过去眼儿,总是有人戏弄,后来他是活活撕了其中一个闹得最凶的,这才算是安生了,当然也因而给大当家的看上,成了他家的乘龙快婿,不过没几天,这土匪窝又给剿了,他那个才十多岁的小媳妇也在逃难的路上病死。后来他才到了京城,认识了念如。不过,这都是废话了。现在,他是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的自负——总说是那些跟男人鬼混的男人,明明有软玉温香的女人却不去抱,偏要抱着浑身臭汗的男人,可不是有病么?但如今,自己呢?自己比他们还不如,还下作!趁人之危的是自己,道貌岸然的是自己,冠冕堂皇的还是自己。 最初,注意到这小野猫的时候,不过是因为他的名字……在大街上,被那个纪天尧喊了一嗓子,这个名字跟梓康的母亲很像……又见了他飞扬跋扈的气焰还有那个洋车夫的话,也许就是处于一种好奇,这才让士逵请了他到待月楼。可那抹水蓝色的身影一出现,还没等士逵跟他说什么,自己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那一个背影,他就认出了他……或许,那第一眼就已经勾住了自己的心魂,只是自己未曾察觉罢了……不过,一旦明了,却是医治不得的绝症了。 “唔……”翻了个身,压倒了身上的淤青,云翔又呻吟了一声。 “唉……真是欠了你的!”认命地将桌上烫好的酒端了过来。摊开手掌,蘸了蘸温热的酒,在手心上搓得滚烫了,这才按在他身上淤青的地方,缓缓揉搓了起来。把骨骼匀称的手握在掌心,心中竟涌出一种名曰“幸福”的东西——不管了,即使他有妻子又如何?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跟他耗,他,沈世豪,绝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二十一、逗弄 二十一、逗弄 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比起之前的痛感尤为难忍,不由得一声“哎哟”,人也跟着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幔帐以及……熟悉的脸?! “怎么是你?”云翔一愣,转而想起方才睡梦中似乎是与天虹亲热着,不由得脸上一红,舌头也短了不少,可还是不肯服软,又把脖子扬了扬,“你做什么?”说着,就往回抽那被他握得紧的手。 “淤血不揉开,你要遭上几天得罪了。”才不会轻易让他把手抽回去,世豪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真不让人省心。” “哼。”云翔白了他一眼,“沈老板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省不省心,也不是沈老板你该纠结的。”又开始往回挣自己的手——他宁可多遭几天的罪,也不要揉开这淤青,真疼! “真是无情啊。”沈世豪猛地贴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自己这一举动弄得略有些发愣的表情,忍住了笑意,“方才还搂着我又亲又舔呢,这么快就不认账啦?”再配上他的一脸哀怨,借以增加可信度。 “你……你瞎说!”想起方才梦中的天虹,云翔的脸更红了。 “那你脸红什么?”世豪笑得像个偷了鸡的老狐狸——果然,心里有什么,这小野猫是毫无保留的都体现在了脸上的,“是不是想起来方才非礼我的事儿了?” “沈、世、豪!”气得不行,云翔眼珠子一转,反而笑了,“怎么,沈老板还有给人做妾的嗜好?”说着,摇了摇头,显出一种可惜的神态,上下把世豪打量了一番之后,竟伸手勾住了他的下巴,“要不然我委屈点,就写个婚书给你?过两天,再派人用小轿抬你进门,你看如何?” 真是个小野猫。世豪不怒反笑,抓住他勾住自己下巴的手,握住了:“只怕尊夫人可不愿意吧——这么好的丈夫还要跟人分享,谁高兴啊,是吧?何况,女眷所在,就算我愿意给你做妾,你还放心我这么个大男人住进去?” 一句话,正中云翔心中最担忧的那件事,顿时也失了玩笑的心情,叹息一声,放下手臂,头也跟着垂了下来。有些事情,他再担心也是白搭,担忧有有什么用?就好像梦中的天虹可以是温柔似水,娇媚可人,可实际上呢,展云飞一回来,她的什么温柔、娇媚,完完全全贴到大房那边去了,只剩下一把一把的眼泪跟一声一声的尖叫给他。 见他不言语了,神情也低落了下来,世豪也不再逗他。开门出去,过了不多时就折转回来,手中端了一个青花瓷碗。 “来,把粥喝了。”看着他的低落,他也跟着高兴不起来,只把粥端到他面前,“我还特地让人放了桂花跟百合,没放糖,倒是调了点蜜,也不烫,喝了吧——喝了好吃药。” “药?!”接过碗来,云翔一听“吃药”二字,犯了迷糊。 “镇痛片。”晃了晃手中的白色药片,“不是不想揉开淤青么?还不得吃点苦。” “哼。”听他歪理邪说,云翔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拿着勺子搅了搅炖得稀烂的白粥,一阵清香扑鼻,他确定这是桂花的香气,配上上好的椴树蜜,就算是不饿也要喝下去的,何况……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不喝才傻呢!三两口解决了白粥,把手伸出去,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拿来。” 递上药片,接过瓷碗,又端了杯水给他,沈世豪的服务很是到位。 吃了药,苦苦的感觉在舌尖蔓延开来,似乎比起大夫开出来的汤汤水水还要难吃,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西洋的玩意就是难吃。” “是要喝水送下去的!”世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快喝水!” 一连喝了三杯水,这才冲淡了嘴里的苦味,云翔瘪了瘪嘴:“你故意的!” “哈哈……”笑得来不及回答,只是拿了一块包装得精美的糖果放在他手上,直接端了水杯放在桌子上,最后还是笑得趴了下去,一手拍着桌子,险些没把眼泪都笑出来。 “笑!笑!笑!”长这么大,云翔第一次给人笑话成这样,除了方才吃药时候的窘态,他也不知道这家伙笑个什么劲儿,不由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拿了那花花绿绿的糖果,也不吃,直接撇了过去。 “好了……好了。”世豪平复了下心情,捡起被扔在桌上的糖果,“来,尝尝,这可是美利坚进口的朱古力,我在上海专门有生意就是卖这个的,来,尝尝看,看看在桐城能不能卖出去。” 一听是跟生意有关,云翔这才接过他手上的糖果,撕开包装——里面黑乎乎的,虽然有点香气,可是……感觉还真的是挺难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放心,梓康天天都吵着要吃呢。”世豪神神秘秘的,“要不是怕他牙吃坏了……早就都给他吃得一个不剩了。” “真能吃?”抽抽嘴角,云翔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逗弄的小宠物。 “真能吃。”世豪信誓旦旦。 “你确定?”他再一次确认。 “我确定!”他点头发誓。 深吸一口气,云翔这才轻轻咬了一口。浓郁的甜香蔓延开来,占满了整个口腔,这种味道,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时候,至少,那个时候还有貌似疼爱自己的大哥,还有喜欢跟着自己到处跑的天虹……可现在,他只有那个愿意陪自己一起挨罚的天尧了……只有这么一个兄弟了。 “好不好吃?”又倒了杯水给他,“有点咸,喝点水。”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云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甚至……想要表达出自己的感谢都困难……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水,也不作声,也不发火,也不再咬那朱古力了。低了头,半晌,才道:“我……回去了。” 二十二、合谋 二十二、合谋 “天都这么晚了,你今天就住我这儿吧。”世豪指了指窗外,房中有红烛照影,窗外却是月上西楼,“何况,要是再有什么状况,我可不是白忙活了?” “可……”别看云翔是有名的“恶少”,可是夜不归宿的事情他却是从未做过的。一来,是真心待天虹,晚上即便是有应酬,多晚也要回家,就算她先睡了也无所谓,只要他能回家,见她安安稳稳地睡了,也就安心了;二来,是他爹展祖望本来就不喜欢他,要是晚上回来晚了就阴沉了一张脸,平日里更是开口就骂,所以也是为了让他承认自己,每日里当然要早早回去;三来则是为了他娘品慧了,这些年来被大房暗地里阴了黑了的,她早越发的神经质了,要是他不回家,她第二天就要啰嗦到他头疼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他还真没有在外面留宿的习惯——只是,今天真的很特殊……特殊到他真的不想回家,不想看展云飞虚伪的嘴脸,不想看展祖望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想看品慧“慈爱”的姿态,更不想看天虹那一副什么都是他咎由自取的惊恐表情。 “好了,我会派人去给你家打声招呼的——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门也不安全啊,都知道你是这桐城最大的恶少,要是给仇家看见了,不得绑了去?”世豪说得十分可信的模样,脸上表情认真,倒给云翔逗笑了。 “那……麻烦你了。” “算了,你洗洗睡吧——好好休息,”竟然有点舍不得离开,可又怕惊了这小野猫,世豪还是站了起来,“我不打扰你了,好好睡。”走出去关上门,抬起头来,今晚的月色似乎格外的清亮,自己的心情也格外的透亮,三十年的空虚一旦被填满,居然是自己也难描述的那叫做幸福的感觉——第一个小妻子,连叫什么他都记不得了,更不用说有什么感情了;念如……也许是喜欢过吧,不过那也仅限于她的身份地位以及能带给他的利益,而所谓的喜欢,在这些面前简直可以忽略到不提;至于云香,他对她的同情大于男女之情的,一个怀了身孕的女人,心上人又被迫害死了,如果他不娶她,她就要沦落到那害死她心上人的仇人手中了——巧的很,她的仇人也是他要打击的对象,能利用的,他沈世豪绝不放过——当然,也有少见的正义感作祟吧,毕竟,他是个坏人,坏人偶尔也想要做点好事的。然而……这些感觉与面对这只小野猫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不图什么也不求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对他好,单纯得想要看着他的笑,甚至……只要他笑一下,自己就会得到满足——他沈世豪跟他展云翔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如果说,自己是在污泥中打滚的污秽,污秽到自己如何想要漂白却还是肮脏不堪,甚至连心都跟着腐败了起来……而这小野猫偏偏干净得有如一张雪白的信笺,素白到了极致也就无所谓是否有人特地用墨汁去染——可也只能拿了块黑布挡住他的素白罢了,只不过这小野猫却偏要用凶恶来武装自己的脆弱,其实……他才是自己的救赎。 不过,要想收服这小野猫,还是要花费不少心思,首先,就要撒下猫饵,才能引“猫”上钩。 世豪带着自负的笑意,抬脚走出了郑府——已经嘱咐了士逵不要去打扰云翔,这让他一点也不担心,毕竟,士逵跟他这么多年,也知道什么时候办什么事儿,最主要的是别让梓康折腾到他那小野猫——毕竟梓康这个年纪是最容易黏人的,不过……应该没问题吧,毕竟这一天玩闹下来,梓康也该累了……可仍然还是心里不踏实,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待月楼。 “哎呀,是沈老板大驾光临啊!”金银花妖妖娆娆地过来,笑意在嘴角挂着一抹难得的风情,嘴里的话语却压低了声音,“听说二少爷受伤了?还是他大哥那个跟班弄的?” 世豪没回答,只是点点头,眼里却带了些阴狠,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他们家怎么回事儿啊?”金银花却不是这桐城里的老人,不过是两三年前从安庆城过来的,带了许多的钱财,且跟了郑士逵,在桐城也算是有了靠山,故而她见到云翔的时候他就是人人口中的恶少了,不过……这恶少的恶,她倒是不觉得如何,反而对于刚回来的那位展大少爷有点不能理解——谁有他这么大方,拿了那么多的钱来给几个唱曲儿的女人,还四处散财,就是对待路上的乞丐也要慨叹一番,也不管那乞丐听不听得懂——当自己是菩萨下凡么? “谁知道。”世豪冷笑了一下。 “一个下人也敢跟少爷动粗,真不知道他们展家怎么教养下人的。”金银花对于阿超,除了那次在她待月楼里他想要动手而被阻止之外,还真没想到,他真敢跟主人家动手。 “他们家?”世豪的笑意带上了嘲弄,“金老板,你觉得整日除了散财就是花前月下的人,能教导得了下人?” “哦?”金银花一听,也来了精神。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能跟沈老板赌一局,那是我金银花的荣幸。”伸出手去,手掌上的绣花帕子显得美艳异常。 “赌一赌,这个展云飞得多久才能露出他那狐狸尾巴。” “这个可不好说。”金银花又笑了,“沈老板您跟展二少爷是旧相识,我金银花虽然什么都不是,却还听说过您的名头的,只要您愿意,他展云飞怎么折腾不也是您说了算么?” “不——”世豪摇了摇手指,“金老板,这次可要你出马才好,我是不会出手的。” “我出手?”金银花一愣,顿时眼中生出许多光彩来,“好,如果要我出手,我赌三个月——三个月,我要他展云飞露出他那让人恶心的真面目。” 二十三、墨痕 二十三、墨痕 日子还是那么的过,云翔还是一如既往地游走在钱庄、米行之间,但是他知道仅仅是这两样是完全不够的——展家不能靠着米行发迹再靠着钱庄度日,这样的生计,迟早要被这瞬息万变的世道淘汰,他不能坐吃山空。 “云翔……”推开书房的门,走进来的是展云飞,脸上讪讪的,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昨晚……沈老板带你走了之后……我还担心呢……他……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看着云飞的一脸关切,云翔恨不得当场吐给他看:“我的好大哥,你觉得世豪哥会对我怎么样呢?”扬了扬已经不碍事的手腕,“还是你觉得,自己不能把我怎么样就还想要多找些帮手来把我怎么样了才高兴?” “云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云飞甚至连解释都异常笨拙,最后还是选择不说——他本来就说不过云翔,从小就是,而这一点则在他娘几番的枕边风下让爹以为是云翔刁钻刻薄,于是,他就越发的得宠了。但是这都没什么,他的弟弟只要他疼就好,这也是为什么云翔昨夜一夜未归之后他第一个就过来探望的缘故——那沈世豪实在是太……至少对云翔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他不得不去怀疑他,“算了,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还是喝了参烫就去休息吧,云翔,趁热喝了吧。” 看着云飞虚伪的嘴脸,云翔的嘴角都抽搐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这才说出话来:“我是虚不受补,大少爷还是拿回去慢慢喝吧。”说完,又低下头开始研究世豪给他说过的斜纹织布跟白果,说实话,这沈世豪果然眼光独到,斜纹织布虽然满地开花,他却要在绢缎上下功夫,而白果之类的东西,在国外却是少见的——洋鬼子的钱,不赚白不赚……只是……沈世豪要的是做原料的缫丝,而制造商却要另选他人——不,在桐城,这单生意他展云翔是做定了的,缫丝他要管,缫丝的精细加工他也要管,否则倒是真吃了大亏了。至于白果生意么……即便是不拿出去,这东西也是上好的药材,但如果拿出去却不知道这沈世豪所说的那些“洋人”又有几个了解白果的好处?再看其他……那个什么朱古力之类的,如果用大洋来买好像真的不便宜……在安庆也许还会有销量……不过也不知普通人能消费的奢侈品…… “云翔,你这么拼命又为了什么?!”云飞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按住他正在研究的那本书——原来是一本翻译过来的西洋书,上面是满满的女人照片,“这……这是……云翔,你怎么能自甘堕落!”抢过那本书,三两下撕扯了个稀烂,“你怎么就跟小时候差那么多啊?!小时候的你多可爱,也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跟着我跑来跑去——云翔,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 云翔一边拿了手边的茶水慢慢喝着,一面欣赏着云飞发疯,反正,小时候他也没少这么魔怔,只不过现在的魔怔又比起当年来要更加不可理喻罢了。 云飞连叫带嚷,闹得好似天下人——哦,不,应该是闹得好似云翔有多对不起他一般,而一边看戏的云翔却一小口点心一小口茶水,看得开心又快乐,往日里都是他给云飞气得闹来闹去,今天这才是风水轮流转啊! 书房里的马蚤动依旧是引来了众人,展祖望看看小儿子的冷漠再看看打儿子指着地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图片哭天抢地,即使没人说什么,他也自动给小儿子扣上了个“不安分”的帽子,气得没法,甚至连动手都困难了,直接栽了过去,于是,又是一阵躁动,云翔这下可是害怕了,急忙叫人,接着,又是梦娴品慧的哭嚎,还有天虹的抽泣,当然,也免不了展云飞一声声的叹息。 又是这样,什么事情,只要是坏事,完完全全都要推给他——就没有人能想要知道各种缘由,这些人只要结果,也只看结果! 云翔看着“他们一家人”手忙脚乱地照顾展祖望,忽然发现自己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家,他融不进去,怎么努力也是白搭——他永远也融不进去这个家中。 天尧发现了云翔的不对劲儿,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表露出过多的关心,只能紧紧盯着他。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这种时候,云翔却对展祖望的孺慕之情却开始慢慢的变成了一种笑话,甚至连云翔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可笑……可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又何必在乎是不是笑话呢? “云翔……”天尧跟着他一路走来,真怕他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再做出什么让他自己后悔的事情——萧家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偷偷躲起来哭了半天,之后又是连打再骂的,一路上踢翻了多少小商小贩的摊子,尽管是赔给了钱,却还是让人越发的对他这个桐城赫赫有名的恶少唯恐避之不及了。 而这一路上,还是见什么踢什么的云翔根本没想到过要收敛半分。 “又是这个恶少!” “还真是个夜枭——夜猫子进宅啊!” “晦气!” 百姓总是愿意相信他们所见到的一些表面事情,而云翔的脾气,从来也不会收敛的性情,自然是他们所厌恶的,所以也就使得他那“展夜枭”的名声越发的大了起来。 这些议论也是云翔能听到的,当然,这也让他的心情愈加不好起来,几乎是踩烂了方才那声“晦气”摊子上的所有莲蓬,这才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身后,自然有天尧扔下一贯零钱——足够买下这个小破摊子两个。 又走了几步,抬起头,偌大的“郑府”两个字挂在头顶。 云翔动了动嘴角,如果此刻抬手去摸额头,他觉得都能摸到冷汗——竟然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沈世豪的家门口,他莫不是真傻了的? 做了个深呼吸,转回身去,等着天尧走到面前,这才咧开嘴笑了:“天尧,咱们去待月楼听曲儿?” 二十四、雨凤 二十四、雨凤 待月楼里,果然还是莺歌燕舞,粉饰出一时间的太平盛世。 云翔带了笑意的找了张靠近舞台的桌子坐下,马上就有小二送上茶水果盘点心,点头哈腰,伺候殷勤,说出来的话也是十分好听:“二少爷,您坐!您坐!今天想听个什么曲儿?小的给您点去!” “就点个《夫妻观灯》,要那萧家姐妹给我唱这出。”云翔冷冷笑了笑,台上的萧家姐妹正在长《补褡裢》,那一个“干哥哥”,一个“干妹妹”的,叫得真是让人心痒痒——真是好个大家闺秀! “好咧!”接过云翔扔到手上的一串铜钱,怎么说也有十几个——这展二少跟别人不同,人家是给钱都给在小姑娘身上,却不会把他这跑堂的放在眼里,可是这展二少却不会过于注重台上那些真的假的,反而一视同仁,几年下来也都让他这个跑堂的小二还攒下不少私房钱,所以对于展云翔,他伺候得也殷勤些。 倒了杯酒,没有旁人的时候,云翔也不让天尧站着——毕竟,展祖望的那尊卑观念特别言重,如果给他看见了天尧跟他平起平坐,回家又是一阵折腾——他早就折腾烦了,厌了,倦了!但是,现在,他却只想让天尧跟小时候一样坐在他身边,做他的好朋友好兄弟,而不是一个下人,不是一个管家的儿子。 把酒放到天尧手中,示意他坐下,天尧只是一顿,也就带了笑意,安安稳稳地坐下,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你不劝劝我么?”云翔这个时候才是他自己的真性情,也这个时候才敢表露出自己的真性情——面对自家兄弟,又有什么不好表达的呢? “劝你?”天尧失笑,“我的好兄弟啊,劝你还不如我自己去撞墙。” “哼,你又知道了?”云翔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我是气不过,怎么能不憋气不委屈……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他们误解我,冤枉我,都没关系,可是……竟然连……连爹他都原因都不问就直接给我定罪……”说话的时候,好像甚至连痛苦都没有了,只是很镇静地陈述着自己的事情,仿佛此事于己无关。但实际上,云翔是痛苦的,可这痛苦他却不会在外面表露出来,一旦要表露,也是连打再骂——嚣张得跟个小霸王一样。 “云翔,这个世界都是颠倒的,何况一个小小的家庭?”天尧拿走了他的酒杯,“你心情不好,喝酒对身体有害,等一会儿顺当了再喝吧。” “好。”既然把天尧当了兄弟,兄弟的话,云翔从来都是听的,当然也有起争执的时候,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情义——就好像他对金钱有着少见的执着,而天尧有的时候则会给他讲讲这金钱的来去,然后……就牵扯上了败家……于是,就当然要提起云飞这个败家子了。于是,一阵抱怨一阵的不满,当然,天尧对于这份抱怨不满还是抱着些许的自责的,当年他也是一个冲动才让云翔去书房蹲着,故意让他看到云飞的卑鄙——如果当年他没这么做,云翔可能也不会变成现在人人口中那无恶不作的“展夜枭”了吧。 台上的曲子已经变成了《夫妻观灯》,萧家姐妹俩真的是恨卖力,那小调甩得好听,人也一蹦一跳的,把黄梅调演得很是活泼——对于没有进过科班的人来说,她们俩已经很不易了,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这一段戏演了足有半刻钟,锣鼓停了,这才上来一个丑角开始数蛤蟆,而萧家姐妹则退到了后台去卸妆。 “小二,把萧雨鹃叫来,二少爷我要赏。”忽然,云翔想到了什么,对着天尧笑了笑,伸手招了招叫来了小二。 “好咧!”跑堂的答应着,一溜小跑蹿到后台去,却在门口给自家老板截住。 “这么着急,赶着投胎啊你?”金银花说话,一向刻薄。 “哎哟,是老板啊!”跑堂的一愣,转而谄媚地笑了,“是展二少来了,点名要萧雨鹃过去陪他呢——也是这萧丫头有福气,嘿嘿,老板,展二少那么俊的人,就算是个恶少也该有不少女人投怀送抱呢——昨个儿还听着唱花鼓戏的翠英姐念叨着二少爷呢。” “就你多话。”金银花白了他一眼,“还不快去传话?” “哎!”跑堂的一溜烟消失了踪影。 金银花则在门口琢磨开了,其实,她对于展云飞也不是很熟,只不过看了他的为人处事之后,心里不喜欢,总觉得好像是她当年在安庆城里的那些恩客,表面上光鲜无限,实际上却是满肚子的下流——这样的人,若是不深交,倒是觉得不错,可若是真的了解了这种人,就会对之厌恶到极点,恨不得把他放在脚下踩踏,狠狠地踩踏。 而对于展云翔,她却是了解的,毕竟认识了也有三年。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他的心思,单看表情就可以完全明白,根本用不着去猜度——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很干净,干净到她会自惭形秽。可没办法,人嘛,总是喜欢去贴近那些自己内心的渴望,而展云翔就是她的渴望。 千帆过尽,金银花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桐城小户人家的平头百姓,她,见过的人,比这些人吃过的米粒还要多,他们的眼睛,是看不出是非黑白的。 抽出手帕,轻轻在手中打了个圈儿,金银花踩着虚浮的步子一步步走近后台——萧雨凤正坐在梳妆台前,一笔一笔勾画着本来就细致的眉目。 “哟,画得这么好看啊……”她走过去,伏在她耳边轻笑,“这么漂亮的人儿,连我看着也要心动呢——就是不知道,画得这么动人,给谁看呢?” “金……老板。”雨凤慌乱地放下眉笔,脸上也带了慌张,眼里是满满的楚楚可怜,甚至有些发抖了,半天,才说道:“没……我没……” 二十五、雨鹃 二十五、雨鹃 萧雨鹃带着笑意,把面前的一杯酒一口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反手拿着酒壶把面前的另一只杯子满上:“展二少爷,来,我敬你。” “美人儿敬酒,岂有不喝之理?”云翔看着她做戏,那一颦一笑充满了虚假,可是却没有虚伪,没有虚伪,就让人不至于讨厌,而略略的虚假却显露出了她的那点小心思,实在是有趣,“啧啧,果然是好酒。”喝下杯中酒,拿着杯子在雨鹃眼前晃了晃,“这点酒呀,是喝不尽兴的,小美人儿,来,二少爷亲自给你倒杯酒。”说着,拿起了酒壶,在自己耳边摇了摇,“怎么样?” “有二少爷亲自敬酒,我可是莫大的荣幸啊!”雨鹃把酒杯递了过去,转手就要用酒 [苍天有泪]恶少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5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5部分阅读 杯砸他,可一个女孩儿家,力道还有反应速度总是欠缺些的,她的手刚动了动,就给云翔抓住了指尖,轻轻一敲,酒杯就落入了云翔手中。 “哎呀,二少爷,你做什么?”雨鹃脸上的笑意不减,眼中却多了几分凌厉。 “这酒杯太滑了,我怕你拿不住。”云翔的声音轻佻,眼角还往上抬了抬,猫眼儿中闪烁出一点戏弄,莹白如玉的脸上又带了一点红晕,煞是好看,给雨鹃也看得愣了愣,不由得脸也红了,低下头去,咳嗽了两声,这才恢复了平静。 “那还要多谢二少爷了。”她放柔了声音,把手抽了回来,“今天我是舍命陪你展二少了,怎么,还不给面子啊?”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酒壶。 “哟,这小美人还牙尖齿利啊!”云翔更高兴了,果然亲自倒了一杯酒递到雨鹃跟前,“来,咱们有的是时间喝光这里所有上好的花雕。” 花雕? 花雕! 雨鹃对于花雕的记忆其实也不过是小时候父母会拿了这酒,对着月对着花,几分吟哦,一阵好唱,然后又是高高兴兴地一家人吃吃喝喝罢了,第二天则是爹去谋馆赚点束脩回家,然后,周而复始,一家人从来没有留过多余的钱财——毕竟五个女儿,也不需要攒什么钱财备着。 想到爹娘,雨鹃心里的仇恨又冒了上来,甚至比以前更为强烈。 看着她的脸色变来变去,云翔知道,这女伢子又在想写有的没的了,不过没关系,他也不介意她想什么有的没的,不就是“杀父之仇”嘛,巡捕房都不管的事儿,这小丫头有什么本事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呢? “这种地方人多眼杂的,明天,咱们去骑马,怎么样?”云翔把她的手腕按住,隔着衣服还能感觉到这小丫头手腕间跳动的脉搏——很快,该是因为要报仇而兴奋吧。 “难得二少爷盛情邀请,小女子却之不恭啊。”雨鹃笑得更妩媚了,只是这妩媚却已然是虚假的,总是没有那浑然天成的美。 天尧一旁看得,几乎感觉得到其中流转的电光火石,但是他也相信云翔——毕竟雨鹃这个姑娘还是个傻呵呵的好姑娘,也是毫无心机,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主儿,却也有十分的魄力——这样的女子,其实才是配得上云翔的啊……自己的那个妹妹……也怪她没福……怨不得别人。 “雨鹃小姐,明日去郊外跑马,我会派人把马给你送来的。”天尧倒是打起了算盘——当年爹不顾着自己的反对,一定要把天虹嫁给云翔的时候,自己其实是并不高兴的。天虹心里只有云飞,虽然云翔喜欢她,可是她看到的却是云翔的小孩子脾气,却总是看不到他对她的神情……虽然,她是女人,女人嘛,总喜欢被追求,然后装作一个能拯救一个男人的大救星,带了满身的牺牲,嫁了。可是,云翔他不是坏人,尽管他装得自己很强硬,实际上比谁都心软,而且,也就是脾气坏了点儿罢了,若是真正对他好的人,他即使是自己吃亏也不会让那人有什么闪失的——所以,天虹的那“救世主”的愿望,自然破灭了,而她又受不了他的脾气——当然,这个受不了也是在云飞回来之后罢了。 “哟,这位少爷是哪位啊?”几次三番都见到他跟着展夜枭一起,说是鹰犬爪牙,又不太像,说是好朋友,又哪里能他做什么都跟着? “在下,纪天尧。” “我兄弟。”云翔忽然补了一句。对于雨鹃,他是喜欢的,虽然不掺杂男女私情的那种喜欢,可是如果能娶回家的话,他还是很愿意的,尽管知道她未必乐意,不过没关系,只要能把她带出火坑,就算是恨他也没什么关系。 “纪少爷啊。”雨鹃笑了笑,笑得很甜,甜腻中自然有她的想法——如果展夜枭喜欢自己,那么她就要这个纪天尧喜欢上自己,这样,他们这所谓兄弟,不就可以……想着想着,不由得笑成了一朵花。 不过,雨鹃的笑意,在天尧的眼里,竟然是那么的单纯,单纯的把这心思让人一览无余——这样单纯的人,配得上云翔。 笑啊笑,这一桌,除了会笑就不会别的了! 走进待月楼足有一刻钟的沈世豪,连坐都不坐,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个人演戏,真是拙劣的演技,可是看着就让人气闷——这小野猫,家里有个老婆不够,还要招惹别人! 看得郁闷,不由得脚下用力,一步一步走到云翔身边,伸手拍了拍他:“云翔。” “啊,世豪哥!”云翔一看是他,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快坐!”急忙倒了酒送到他手边,“昨天,还没跟你道谢呢。” “不用跟我客气。”世豪看他端起酒杯来,不由得眉头一皱,“吃饭了么?” “啊?”云翔被这么一问,倒愣了。 “我说你吃饭了么。”世豪摇摇头,“这么喝酒,对身子不好——别以为自己年轻就可以不管不顾。”说着,把面前的点心推了过去,“还是垫垫底儿的好,不然胃会疼的。” 二十六、相投 二十六、相投 雨凤换了一身的朴素,手中拎了一只篮子,里面装的不过是几文钱买来的菱角之类,也正是时节,又装上了几个橘子,显得十分好看。方才,金老板几句话把她提醒,既然那展夜枭的大哥这么好心,她也不能白白错过这个机会——毕竟桐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兄弟不和,若能控制住展家大少爷来牵制展夜枭,那可不是一举两得——何况,她的美貌也是远近皆知的,这展大少爷也是几次三番的接近自己,她所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太傻了?又有几个人跟那姓沈的一样,会对她这样的美女也不动心呢?想着该如何与之应答,人已经走到了“苏幕白”常驻的报馆。 “萧姑娘,你来啦!”报馆里的人自然是认得雨凤的——她家被烧毁的那天,他们也口诛笔伐地写了几篇报道,尽管是无济于事,再后来这萧家又有苏幕白的多次关照,他们自然也就熟识了。 “苏先生……他……在吗?”可以不去叫他的本名,也是为了自己的好名声着想。 “在,在啊!” “慕白,萧小姐找你!”忙有人去找。 似乎的确是这样的,男人嘛,没个内人在家,女的,又无依无靠,这样的两个人之间,想要给他们牵线搭桥的,自然是不少,且这也是天性使然——多事的人,从来都不嫌少。 “来了!”展云飞急忙放下手中正在校对的文章,他也是难得的才子,只是这份才情,跟云翔是比不了的——云翔的才气是天生的灵秀,而他展云飞却还是个人,一个凡人,一个学得有点发愚的普通人罢了。想起来,儿时的西席能接受他的贿赂而陷害云翔,大约也是因为忌讳云翔的吧?!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对得出绝对,出得了绝对,就算是先生,也难免要起嫉妒之心——云翔啊云翔,怪只怪你不懂得内敛光华。 报馆门口,萧雨凤含羞带怯,一见他出现,便将篮子递了过去:“苏先生,之前的事,谢谢你。” “不用客气的。”看见篮子里的东西,云飞笑了笑,果然是女儿家,连送的谢礼都是这么的诗情画意。 “也没什么好东西看,这是我们姐妹五个的一点心意。”雨凤腼腆一笑,面露赧然。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接过篮子拍了拍,“不过以后可别这样了,你们家还需要钱来照应,心意我领了,但是以后可不必这样了。” “好。”雨凤笑了笑,现在,她才想成功迈出了第一步,所谓兄弟相争,骨肉相残,她这才刚刚下手呢——只可恨姓沈的有眼无珠,不然,不正是一箭双雕,可不是桩美事? 这边,雨凤与“苏幕白”是相谈甚欢,两人说来说去,竟然又是都喜欢花间词的,一个说出“绝代佳人倾国”,另一个就说“花下相见无期”,一个说得“团扇、团扇”,另一个就接道“美人病来遮面”,于是,也从报馆外聊到了报馆里,茶水点心自然不可少,也有人一旁看得高兴——这才是一对璧人嘛。当然,也暗自感叹,苏幕白竟然是展家人,更也怀疑,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不讲理的弟弟——展夜枭。 不过,此刻的展夜枭却“夜枭”不起来了,在待月楼里被沈世豪看得,连酒也不敢喝,只好一点点饮着茶水,一口口咬着点心——幸好,雨鹃已经回到后台了,不然他这副样子,怎么给个外人看啊——跟个没长大的小伢子似的。可是,鬼使神差,他就是没法反驳世豪哥的“教训”,或许,被他照顾了一晚之后,就习惯上了这种照顾了吧……所以,根本就不打算去反驳。 “那些时装的图书,被撕了。”云翔还在纠结,“云飞不是还接受过西方新文化么?脑筋比你都老旧——世豪哥,你比他大吧,可是啊……哼,还吹嘘什么新青年呢——就他?” “怎么,我就很老啊?”世豪弹了个指响,“你那个大哥看起来可比我老多了——怎么,我借给你的那些美利坚和法兰西的图书,都给撕坏了?” “是啊……”也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云翔脸上讪讪的,“那个……我会粘好的……” “算了,撕坏了就坏了,粘它做什么。”给云翔倒了一杯茶,世豪笑了起来,看着他脸上的那点尴尬,他的心情就没来由的出奇的好,“你要是想看,我再给你找几本,这种东西啊,看过了就算了,何必为了它惹了满身的火气?”说着,把茶水往前送了送,“来,降降火。” “火气说降就降啊?”云翔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真就笑了——不是跟雨鹃那种逢场作戏的笑,而是真正的笑,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三月艳阳都要为之失色,“这火气啊,跟着我都十几年了,要是能忍着就忍了,可惜,我展夜枭就是这么个臭脾气。” “这脾气好,谁能没有脾气呢?”世豪竟然给自己倒了杯酒,花雕的香气过于醇厚——酒香可醉人,可是,酒醉人又如何必得上人醉人呢? “沈老板,你可是头一个说他有副好脾气的——莫要宠着他了。老爷啊,就因为他这倔脾气,没少跟他发火。”天尧一边摇了摇头,他是乐意云翔多交些朋友的,毕竟,展家,云翔是不能呆一辈子的,日后就算分家,展老爷也不会给云翔留多少东西。 “天尧!”云翔被他一说,倒是有点窘态了,撇了撇嘴,反而马上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尽给我拆台。” “呵呵……”世豪笑得开怀,“纪兄弟,你跟云翔是好兄弟,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天尧了,”说着,倒了杯酒递了过去,“云翔啊,他要是没这点脾气又怎么是他了?况且,做生意,看的是诚信是本事,跟他这脾气没有半点关系——我对他这脾气是欣赏得很,该说就说,该笑就笑,该发火就发火——这才是真性情,没事儿笑里藏刀的,我沈世豪还看不上——不,该说是,笑里藏刀的,这世上还没几个玩得过我沈世豪。” 二十七、菱角 二十七、菱角 一回到家,免不了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一旁天尧好说歹说,这才是解释清楚明白了,各自说了误会,也就不再追究,倒是展祖望,一想到云翔在生意上颇多建树,自己又实在大惊小怪了些,不由得和善了几分,脸上也带了笑意,这让云翔竟然受宠若惊,人也高兴万分,心情好到不行,挂着笑意一路飘回到自己的小跨院,正见天虹坐在亭子里,一阵清风拂过,吹乱她额前的发丝,真是人可入画。 秋景怎生悲苦意, 佳人本有婉约情。 风姿当作梦魂醉, 旧剧安成金玉盟。 一首七绝,信口拈来,可仍是带了满心的怨气——这怨气不为别的,只因他见了她手中那一篮子菱角,小小的菱角,精致可爱,放在她的膝头也是那么的安静美好,剥开来,嫩生生,白生生,嫩嫩白白,躺在石桌上的盘子里,本该是越发可爱的,可看在他眼里,却好似那份美好被硬生生剥离了开来,剩下的只有苦涩。 “天虹。”他走过去,轻轻扶住她的肩头,“歇歇吧。”拉过她的手,“哪儿来的菱角?” “是大少爷送的,刚送过来。”还未待天虹开口,一旁的丫鬟插嘴道。 “云飞?!”一下子,如同点燃了炸药包,云翔猛地一拍桌子,“你还跟他来往!你还跟他来往?!”甩开天虹的手,他死死盯住她,如果,如果能看出一丝的认错或者是悔过,他就不计较——真的,只要她能悔过! “云翔,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天虹忙把篮子放好,“云翔是来探望我们的……对,他只是来探望我们……只是担心……担心我们过得不好……真的……” “他担心我们过得不好?!”这句话,任是谁听了能忍住?何况,本就跟云飞有嫌隙,恼恨得不行,云翔一把掀翻了满篮子的菱角,任那黑褐色的小东西一粒粒滚落,最后掉进了深深的池塘,带起一阵阵涟漪。 “云飞他只是好心……”天虹看着菱角一个个掉落,眼里的光彩也跟着慢慢消失。 “对!他好心!我坏心——我不但坏,而且坏透了!”摔碎了桌上的茶盏,云翔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狠命摇晃,恨不得把她时时刻刻心心念着的云飞都摇晃出来。 “……”天虹吓坏了,急忙躲着,慢慢往角落里退缩。 “躲,你就知道躲!”一挥手,正好掀翻了小莲刚刚端了来的参汤——这汤正端过来,刚到天虹跟前,被这一掀,整碗汤,正好浇在天虹的手上——只听得一声尖叫! “还不快去拿药!”云翔一见天虹出事,慌了神儿,一面吼着,一面冲过去,他越往她那边靠近,她则越往后躲,最后,终于躲在角落里,委屈的泪水湮没了他整个人。 “我知道你现在满肚子火气,只有向我发泄,所以我宁愿离你远远的…… ”天虹一面说着,一面摇晃着被烫红的双手——好在那参汤已经晾了许久,可还是不免被烫到,现在,她眼里,云翔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魔怔。 然而云翔则是满心的痛苦,眼里更是心疼,一双手,这么美的一双手啊……他情不自禁地捧起了她的那双手——略略发红的手指,显得有些凄楚。 “云翔……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不信我?!你总是要跟云飞争,可是你们争来争去,却好似我承受了你们斗争的战火!”天虹的泪,一滴一滴,滑落脸颊,她肩头颤抖,似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 “多美的一双手……这么美的一双手……一个一个,剥着菱角,剥得满满的一盘,剥到指尖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一双美得绝无仅有的手……变得狰狞恐怖……可是还是那么的美……剥着菱角……忘了疼痛,只知道一个个地剥着……”捧着她的手,似乎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心痛到极致,竟然忘了如何去舒缓,不敢碰她手上红肿的地方,只低下头去,在指尖上倾心一吻,却吻进去了多少痴迷爱恋,“多美啊……即使是鲜血淋漓……还是美得炫目……那一盘菱角,也还是这双手端着,给了云飞,全都端给了云飞……为什么……为什么?!真的……我真的很羡慕他……羡慕了好多年……你们一个个的都喜欢云飞,他好,他什么都好——可是我说他的不是,你们又有谁相信呢?你端过去的,何止是一盘菱角,分明就是整个的心啊!”从那天起,他发誓,再也不吃菱角,甚至他的院落里都不许出现这劳什子的东西!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天虹好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的老虎,马上警戒了起来,更像是发现了敌情的刺猬,竖起了浑身的硬刺,“我都已经嫁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难道我十四岁的时候做过的事,你还要一件件跟我计较?!展云翔,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吗?!” “可笑……当然可笑!”云翔扯着嗓子,恨不得用自己的吼声把她叫醒,“是,是你十四岁的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清清楚楚!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追着我身后要给我当新娘的事儿啊?!你说啊!?到底什么事情不可笑?!” 甩开一边哭得凄惨的天虹,云翔一路跌跌撞撞,见人就骂,也亏了他嗓子清亮,不然,看他现在的颓然,又哪里起得到半点的威慑? “二……二少爷……” “滚开!”管他是谁,云翔一把甩开,一路飞奔,却是要将心上的不甘与苦闷统统都甩掉。 天虹啊天虹,你果然是情比金坚——真是个痴情的女人! “云翔!”刚刚踏进跨院,云飞一见眼前这架势,也吓了一跳,忙推了推阿超,“快制住他,下手轻点!” 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几乎都遭到了云翔的“毒手”,却仍是不甘心,任谁敢要靠近,也都给他打到了一边:“滚开!都给我滚!”自己的妻子心里满满记挂的都是别人,他的容忍,他的温柔,她永远也感受不到——她只是活在自己给自己编制的虚幻中——那虚幻中,他是恶毒无比的化身,她就是娇柔万分,而展云飞就是那能拯救她出“火坑”的大英雄! “滚开!这这条狗——给我滚!”一件阿超,云翔浑身的汗毛都像小兵一样一一立正,“展云飞的狗——你给我滚开!” 二十八、禁闭 二十八、禁闭 阿超的手,好似两把铁钳子,死死抓住云翔,钳得云翔肩膀生疼,可是任他怎么挣扎也躲不开,只能不断地嘶吼,吼得喉咙里火烧火燎,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舒缓自己肩头上的痛楚。 “展云飞——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你有本事就让他打死我!”云翔一面挣扎,一面咆哮着,看见展云飞在一旁就这么盯着自己看,他更是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恨不得马上就能把展云飞打得满地找牙。 而一旁的展云飞,此时却是盯着云翔,连眼也移不开了。 云翔的领口早在跟阿超争执的时候就扯了开,露出精致的锁骨,月白的肤色透着珍珠一般的光泽,甚至要比起早上他所牵过的那桐城第一美女的手还要细嫩,比那带了银镯子的皓腕还要吸引人……不由得把双眼眯了起来,或许,阿超这般的下手,倒还是正和了他的心意。 “展云飞!我迟早要好好教训你!”双手被制,但是一双脚还能动,云翔就是不断地踢来踢去,尽管他自己也知道,云飞那么个胆小的东西是绝不会跟自己光明正大地打上一场的,就是现在,他也躲得远远地看自己的狼狈,可是他还是向他的方向踢,就恨不得眼前就是云飞,他一脚就能踹得他吐血! “混账,混账!”听了下人来报,急忙赶来的展祖望所见到的就是二儿子给大儿子的手下制住,然后二儿子对着大儿子一口一个“教训”——这场面,任是谁见了都要头疼,何况是刚刚顺当过来的展祖望? “爹。”云飞急忙走过去,“云翔心情不好,没什么的,我让阿超放了他。” “放什么放!”展祖望冷哼一声,“把他给我关起来,关他两天,我就不信,当弟弟的,还敢跟做兄长的这般叫嚣?真是少教养!品慧……品慧!” “老爷。”云翔的娘急忙走了过来。 “你是怎么教育儿子的?!”展祖望把手中的拐杖剁得发颤,“他再出状况,你就跟着一起,关禁闭!”说完,转身就走。 好在,云翔是少爷,即便是关起来,也是关在自己的书房中。 当阿超把他推进书房的时候,云飞忽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只要他看不见云翔,看不见他,只要看不见,自己就不会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也不会……真要是控制不住了,那么他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的一切,就彻底崩塌了。所以,他宁可云翔受苦,这样,自己才不会把持不住。 “放我出去!”使劲拍打着门窗,天知道,他晚上跟沈世豪约好了要谈生意——要是自己爽约,也不知道这笔生意能不能谈成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要是他能有那么大的力气,门窗最好会被拍碎——云翔头一次恨起来这书房的结实,要是是些糟木头,早就给他拍碎了,还用得找现在这样委屈?狠命地拍打着门窗,甚至连自己的手是红是肿都不知道——或者他根本就不想去管,只想要敲碎这禁闭了他的门窗,“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力气也渐渐被抽离,支撑在朱红的雕花门上,一双手上传来火辣的感觉,那不是痛,不是痛!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透过门窗上露进来的余晖,云翔知道已经是傍晚了,这个时候,沈世豪该是已经去了待月楼了吧……可是……自己却要爽约了……越想越难受,此时他恨不得能插上双翅飞到待月楼去。 天色越发的黑了,书房里没有蜡烛也没有洋火……四周黑乎乎的……这黑暗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把他紧紧抓住,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黑暗……四周,只有黑暗! 云翔把自己缩到角落,这样的黑暗,他从小就怕——每个人都有恐惧的东西,那么,他所恐惧的,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眼泪……就这么流下来,没有丝毫预警。 然而,门口一阵悉悉索索,叮当——是锁被打开的声音! 云翔猛地抬起头来,入眼的,正是沈世豪的笑脸,可是他却从这张笑脸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心疼!这……心疼……是因为自己?! “云翔!”沈世豪脚下加紧,比起一旁的展祖望要快得多,甚至还要快过旁边的纪天尧——几乎是用冲的,到了云翔跟前,“受伤了没有?” “没……”摇摇头,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么一句,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是很容易受伤的么?咽了咽卡在喉咙里的酸楚,云翔此时只想好好喝点水,顺顺嗓子。 “没?”瞄到他手上的一片红肿,沈世豪登下就想要发飙——真不知道这展家人都是怎么想的,他的小野猫怎么说也是个少爷,被关禁闭了,叫来喊去的大半天,他们都听不到么?就任着他自己这么折磨自己——这群人都是吃干饭的? “展老爷,我这笔生意是只能跟云翔谈的,要是他出事了,你们也不要想我还会把这生意给你们家了。”阴沉着一张脸,沈世豪小心避开他手上的伤,“何况,生意也是关乎我个人利益,我不希望没几天,我的合伙人就给折腾得没心没力去管生意——这对双方都不太好,你说是吧?” “呃……这……”展祖望面对沈世豪,连话也说不出来,其实,自己也是很有气魄的一个人,可为什么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自觉矮了一大截?“这是自然……是自然。” “好,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先带云翔回去,”世豪看了看一旁的纪天尧,“有什么事儿,天尧会来跟你们联系的,怎么说,我也得让我这合伙人把伤给养好了,你们说是吧?” “云翔在自己家里就不能养伤么?”云飞忽然插嘴,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这个沈世豪,就没来由得有种危机感。 “展大少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意的?”沈世豪还算是在口头上给他留了面子,“云翔现在这样,是拜谁所赐,大少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摆起了迷魂阵——不过,我是不想追究大少爷的行为,但是你看,云翔吓成这样,你们都不知道,你以为在这里,他能养好?” 二十九、买卖 二十九、买卖 “沈老板,你把云翔带走,这有点不合情理吧?”展祖望一旁憋了半晌,这才开言,“怎么说也是云翔有错在先,跟兄长动手,就是他的不对,把他关起来也是我的意思,跟云飞无关,何况,沈老板做生意是与我们展家,怎么,难道换了个人就做不成这生意了?何况云翔他年轻气盛的,人也浮躁,又哪里担得起这么大的一桩买卖?你看,他人都傻了。”说着,慈爱地拍了拍缩在墙角的小儿子,的确是自己疏忽,连个洋火也没给他留下,不然,也不能让外人看笑话,“还是让他多玩几年吧,怎么说也是个孩子。” “不!”渐渐回复了平静的云翔听出了展祖望的意图,头一次,当着他爹的面大声反驳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跟云飞没有关系!跟他没关系——既然这桩买卖已经开始谈了,我不会把它交给别人!”一时情急,伸手抓住了沈世豪的手,“世豪大哥……我求你不要把这笔生意给别人做——我一定能做好的!” “好。不给别人,我不把这笔生意给别人,决不。”沈世豪这几句话说得心疼,外面看起来强硬得有些可恨的小野猫,其实不过是个被伤害得害怕再被伤害的幼崽而已,即使张牙舞爪,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脆弱。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若不是怕吓到他的小野猫,自己真想直接抱住他,好好把他揽在怀里安抚,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握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温暖与力量通过手掌传递过去。“你忘啦,我还欠你一个包子呢,怎么能不还呢?而且,生意是我们俩谈的,跟别人没有关系,我怎么会把好好的生意给别人做呢?何况,士逵也把你这四年来的建树跟我说过,跟你谈合作,是权衡再三之后的决定,不是谁就能左右得了的,难道说,我能傻到会把这么一大笔买卖给个没事儿就回去待月楼里听黄梅调的闲人去做么?” 听了这几句话,云翔眼中这才渐渐有了光彩。可是一边的展祖望脸色却不好了,他就算再不聪明,也知道这几句话的意思,更也知道那个“闲人”指的是谁,而且,待月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又能出来几个金凤凰?大儿子,他一直器重,要真是给唱黄梅调的女人迷了心智,那还得了?! “爹,我去带月楼是因为云翔他烧了人家的山庄,还烧死了萧老爷,留下她们姐妹五个,最小的才五六岁,我是觉得她们可怜才接济她们的。我不是玩物丧志的人,只是每日去捧场而已,爹,你相信我,我只是想要赎罪而已。”云飞把话讲得合情合理。 “真是一副菩萨心肠啊,展大少爷。”世豪冷笑,“不过做生意呢,讲究的是诚信,不需要你这样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把云翔的手握得更紧了,“我沈世豪是个活脱儿的生意人,做什么都是利益为先,你得值得我跟你合作才行啊,不然,我又何必失去云翔这么好的合作伙伴呢?”说着,越发笑得冷森森了,“何况,送钱接济,自然拿了自己赚来的钱,也算是个诚意么,不然呢,一次两次不算多,三次四次不算少,大少爷打算是接济萧家一辈子了?”再看向云翔,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沈世豪做生意,宁可选个坏在明处的真小人一起合伙,说起话来,也是爽快方便。”说完,笑了笑,“云翔放心,你只要不反悔,我这生意,绝不给旁人去做。”沈世豪对那寻了借口而行不实之事的人,从来没有半点好感,何况展云飞的说辞,就是傻瓜都难以相信呢。 云飞给世豪一顿抢白,说得脸上好不难堪,又不好发作,之按下心头怨气,只狠狠盯着云翔——这小子越发的出息了,竟联合了外人来家中给自己难堪,他展云飞哪里能咽下这口气来,绝不会让他舒舒服服地出去过日子的。但是,眼下当务之急是让那个展祖望知道自己的清白,所以也就一心一意地去解释:“爹,我真的只是想要让萧家姐妹过上好日子,就算不说别的,那萧家也是同城名门,当年我跟云翔的西席先生,还是萧老爷给牵的线,我想要帮她,有什么不对?” “展大少爷,我今天来可不是给你讨论萧家跟你有什么渊源的——我沈世豪是个生意人,我关心的也是跟我的生意有关的一切,”沈世豪的冷眼,总是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也不等展祖望回答,他倒是先开了口,让展云飞没有反驳的余地,“至于你们展家,若不想要这份生意,我大可以把这生意给他人去做——如果不是云翔的话,士逵来做不算是更方便么?” 云翔被这样毫无掩饰的重视吓坏了,他只瞪大了眼睛盯住沈世豪,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从来没有人这样重视过他,无论是他爹还是他娘,甚至是他的妻子,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重视他——只有天尧把他当兄弟,但是这跟被重视的感觉还是不同的,完全不同。 “云翔,”世豪拍了拍他的头,手上的动作轻柔,带了怜惜的力道,“跟我过去小住几天?”这样的邀请,他知道,这小野猫是拒绝不了的。 “可……可是……可是这边……”的确,云翔拒绝不了别人对他的温柔——任何人,只要肯对他好,他真的不能拒绝,无论这个人对他要求什么,他都无法拒绝,即使是让他赴汤蹈火。 “云翔,你先跟沈老板过去住几天,家里这边我来照顾,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天尧倒是希望他能跟天虹分开几天再说,“天虹那边,我来劝劝,你放心吧。”毕竟这小夫妻俩一吵架就是天翻地覆,每次虽然是天虹哭哭啼啼,可他作为她哥哥,这其中谁是谁是谁非,他还是很清楚的,只是云翔太过冲动,所以闹起来的话,还是他要吃亏的,所以,一回家听说云翔被关了禁闭,这才急急忙忙去带月楼找沈老板帮忙——毕竟他纪天尧的面子,实在是不值钱。 三十、屋檐 三十、屋檐 “云翔,你就住这间屋。”世豪特别选了他隔壁的屋子,也好在他自己平日里也不是那整日贪图着享乐的性子,如若一个人在,还是喜欢清静些,虽然有梓康陪着,可是这孩子也算是闲不住,平时跟周围的伢子玩野了的,于是也就把屋子搬到了东边的跨院,这跨院好就好在,四季常青的竹子种了满园,没有什么大红大绿的花草,显得明艳得媚俗,院外就是一池清水,种了半亩的好芙蕖,不是常见的粉红,反而是青白之色,一如那小野猫的衣着,除了青白二色,其余的倒是少见,从人的衣着倒能看出这个人的性格,清清白白,这小野猫,若不是真长了这么大站在他面前,似乎比起梓康来还要不通那些人间丑恶。 “这里……”云翔到没有先四下看,反而是站在门外,看见了这房门,就愣在当场。 门栏上雕着空谷幽兰双飞蝶,上悬一块匾额,这匾额不似别处,都是满眼的黑色,却有了大红的朱漆填了几个大字完了,反而是一块只有本色的木头,略略有些老旧之态,上面镂刻的字却是墨色——斗大的三个字——“逸翔阁”。 “别想歪了,这里可是早就有的。”世豪笑了笑,“宣统年吧……我让士逵造了这院子,说是回来养老的,没想到啊,倒是没养老,先让你住了进来。”说着,拍了拍门柱,“我就在隔壁,要是睡不着,就找我聊天,还有……我没安排下人,这院子里很少有下人出入的,只是白天过来打扫,平日里也不许随便进来,省的一晃一晃的让人心烦。” “我哪里有想歪?”云翔倒是笑了,“明明是你自己要解释——这木头看起来也是经年累月了,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他还真以为自己能如何抬高自己了?云翔真的是笑了,他从来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就算他不解释,自己也不会想多的——何况,就算他多想又怎样,他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不成,因为个匾额的名字就要哭要闹? “不过,也算是应情应景了——你看,本来是取了‘俱怀逸兴壮思飞’‘鹏翔万里’之意,现在,却像是专门给你写的了,你说,是不是缘分?”世豪偏偏要把话题扯了回去,“所以啊,就安心住下——怎么,喜不喜欢这里?” “有竹有莲,同为君子,真不知掉桐城这里,还能找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么?”云翔故意不去回答他前一个问题,反而直接回答了后面的问话,“真没想到,你这个口口声声的‘生意人’,还会有这等雅致的心思。”说着,推开大门,却给里面的景象惊呆了——灯火通明,光华万千,房间是套间,外面算作是书房,放了不知多少的书,码放得整整齐齐,且莫说文房四宝是必备的,上好的檀香木桌面上还放着一只小香炉,隐隐约约飘散出丝丝甜香,甚至还有一把古琴,墙上挂着的不是什么美人春睡图,竟然是一张万里山河锦绣图,里面的房间应该就是卧室了,可是,还没有看到这卧室,就已经彻底让他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沈世豪竟然跟自己这样相似,连讨厌的喜欢的,都这样相似。 “不进去看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地盘了。”云翔的脸,已经完全出卖了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给他看在眼里,对于这房间的满意与否,他自然也是看得清楚明白。 掀开绣着凌云傲雪的帘子,入眼的是一张屏风,上面却是泼墨的疏影映雪图,两边挂着与那屏风的红木所衬的明黄|色流苏,也是这房间中难得的一抹亮色。 床也是大红的漆色,不过幔帐却不是俗艳的红色,反而是暖洋洋的嫩黄,红色的流苏系着幔帐,显得十分舒适,甚至连被褥也都是新的,不过倒是绣上了戏水鸳鸯——这让云翔脸上略略有些尴尬,戏言:“你是打算在这里娶媳妇的么?” “怎么?”世豪假作不知,反而反问。 指了指床上的被褥,云翔脸上的尴尬越发明显:“都是鸳鸯戏水了,难道……我的到来,打乱了你的计划?”说着,还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啊?”装作恍然大悟,世豪拍了拍头,“你不说我倒忘了——唉……可怜我沈世豪啊,本来有两个妻子,可是呢……一个是病死了,另一个难产死了……人都说我克妻……唉……本来啊,是打算回来养老的时候啊,看看能不能找个伴儿,”说着,痞痞一笑,搭上云翔的肩膀,“怎么样,要不然,咱俩凑合凑合?” “哼,”早就习惯他这样没来由的玩笑,云翔倒是连白他一眼都嫌浪费,“好啊,反正你要是克妻的话,我也不介意收留你。”给他这样一顿玩笑,倒也不介意这床上的被褥了,走过去坐下,还真是很软,“这里面……是什么?”触手,不似棉花。 “棉花,还有就是经过几番浆洗的鸭绒——是不是很软?”沈世豪献宝一样把枕头拿起来拍了拍,“我去西洋溜达一圈,就觉得他们的这些东西的确是有些门道,不过,真要说好,还是咱们的棉被啊,不然,全是软绵绵的,睡了没几天就腰酸背痛,所以我就把这棉花放在中间,两面加了些鸭绒进去。” “也亏你想得出来。”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确是个做生意的料。 “那是,我什么想不出来!”世豪把枕头放回去,“走,去吃点东西?都闹了一天了,天尧说你从回家就没吃过东西,怕不是饿过了头?我让人准备了热汤,现在也该好了——不过不能多吃。”说着,拉起了云翔的胳膊就往外走。 “……”云翔被他拉着,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他往外走,自己却不动作。 “怎么了?”世豪也不傻,方才还跟他说笑,现在这样低落,他再迟钝也觉察的出来 [苍天有泪]恶少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6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6部分阅读 有问题,“云翔?” 三十一、一夜 三十一、一夜 “如果……你真是我大哥……该多好。” 云翔的话,让世豪心里一阵酸楚,抬起手,想要揽过他的人,揽在怀中轻声安慰,可是,他现在却不敢,他竟然不敢碰他一下,生怕把眼前的人吓到——其实,他又怎么愿意给他做大哥呢?只是,这个心思,却不能说出口,只有自己按下去,忍着心疼,却把伸出去的手拍在他的肩头:“别说这些了,来,看看这粥熬得好不好——鱼片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让他们多熬了一会儿,特别用了新茶的三泡水去了腥味儿,来,试试看。” “世豪哥……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云翔接过碗,手中传来瓷碗温暖的热度,“如果是为了生意,我们是利益均沾,谁也不欠谁,你也说过,生意上的合作而已……何况,我是展夜枭啊……你也该听说过,整个桐城,睡不知道我的恶名……” “好了!”世豪打断他的喃喃自语,“你夜枭在哪儿了?!”一拍桌子,他都恨不得把那些没事儿就知道闲磕牙的愚昧百姓一个个拍醒,当然,最主要的是把展家大大小小都给拍个清醒明白,“云翔,你真那么在乎别人对你的评价?” “不在乎了,早就不在乎了。”拿着汤匙搅了搅粥,渐渐升腾起来的白色烟雾把他衬得似乎不在人间,“真没想到……第一个愿意跟我好好谈心的人……竟然……是你……竟然是个外人……”自嘲一下哦,云翔一口咽下鱼片粥,入口的是满满的鲜嫩爽滑,但是,喉咙里却卡着一股酸涩。 “怎么……叫我一声‘世豪哥’,就又把我当了外人了?”世豪表现出了他的不满,却伸手握住他的,“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出来,就算我是个外人,可也能给你出出主意是不是?” “……”垂下眼,有太多的感谢或者是感动,可是,云翔却说不出来——他从来都不是擅长言辞的人,只有用实际行动来表示自己的心情,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被一次次误解。 “好了,来,尝尝这个,盐渍的槐花,配着这粥,别有一番风味。”几盘小菜,却是一个比一个少见——盐渍的槐花自然不必多说,还有那冰糖渍了的海棠,蜜拌了的芙蕖,醋腌了的长寿菊,却是一派的富贵之色。 “真是糟蹋了风雅!”云翔摇摇头,却也动了动筷子,“不过,本就是j商——谁没事儿学那根风雅的骨头做麽事,能吃能喝?” 一句话,逗得世豪眉开眼笑,果然,这小野猫真就是个野猫:“是啊,我就是j商,j商j商,谁没事儿还吟诗作画的——当饭吃还是做水喝?这年月,那几分风雅,都是不愁吃穿的公子哥儿的玩意儿,咱用不着。” 一碗粥下肚,云翔就放下碗筷,再不多吃了,世豪也就不再劝他,把东西都端了出去,倒叫云翔脸上一阵羞窘——自己是在人家做客的,怎么还劳烦主人亲自伺候了? “好好休息吧。”世豪只是笑了笑,“这粥我放小厨房温着,就在我房间的北边,要是半夜里饿了,就叫我。” “……知道了。”云翔还是没说出那句“谢谢”来,而这正是沈世豪所高兴的,他不要他对自己言谢,若是听到了那句“谢谢”,也就是这小野猫从心眼儿里把你当了外人,可若是他不想说这些客套话的时候,便是真的把你当了自己人——所以,世豪是端着盘子,一脸的高兴,一路上笑得快活。 云翔哪里知道他想什么,简单洗漱了,倒在了床上。 柔软的床铺,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气,舒服极了,比起自己那张床,真的不知道温暖了多少倍——任何一个男人,跟一个名义上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同床异梦两载之久,估计也不会觉得那床铺有什么温度。 躺下不多时,云翔就昏昏沉沉睡去,梦中似乎有人在自己身边絮絮叨叨……或许就只是陪着自己入眠,也是头一次这样安心。许是闹得乏了,本就一惊一吓的,再者平日里在家中本也不得安生,虽然也有天虹伺候着,可她除了对着他哀叹就是半死不活的念叨什么诗词曲赋,所以云翔想要睡个好觉也不得踏实,难得今天睡的安稳了,倒是这些年来头一次睡到了日上三竿,大早上一睁眼,长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云翔!”门外传来世豪的声音,“醒了么?” “等等!”一听见他叫,云翔急忙下地,手忙脚乱换上衣服,这才拉开门,“世豪哥……我……” “快洗漱吧。”看着他脸上红彤彤的,却是羞的,这才发现,小野猫就真的是个小猫崽儿,无论他装得怎样,可还是跟个孩子没什么区别。 “那我……”云翔也不想这么狼狈,可是自己就这么狼狈了,脸没洗头没梳不说,衣服还是昨天晚上胡乱扯下去的……也是褶皱满身……这样还能出来见人……还真是丢脸……“我去洗漱!”说完,转身就逃。 被甩在身后的世豪笑了,笑意很浓。 “别着忙,又没有什么事。”他还真的不想他这么快就拾掇明白,这样迷迷糊糊的小懒猫才有趣呢……只不过,可不能给人看见,无论是谁,见了他这副模样可不要拐了回家养?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走到云翔跟前,“换洗的衣服……我的你穿着可能会大,不过没关系,也有没上身儿的,你先凑合凑合?” “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世豪才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等叫天尧兄弟把你的衣服拿过来点儿。” “嗯。下午……我去郊外……该是能见到天尧……”云翔点点头,“倒是雨鹃那丫头,不知道她有什么鬼主意了——毕竟……虽然我不是有意的……可是她爹还是我害死的……” 三十二、准备 三十二、准备 一顿午饭吃完,关于桑蚕绢纱也都谈得差不多了。沈世豪惊讶的是云翔竟然对于他展家在桐城的产业了如指掌——几顷的桑田,几户的佃农,多少能用的女工,这些他都如数家珍,城南城北,几处可以建厂的地方,甚至连建厂之后如何处理洗纱的污水也都想得周到——怨不得,四年内能让原本一个只是靠着祖宗荫蔽的展家发展得风生水起,这样的人才,展老爷子当做事草,却不知道他是拿了沉香当木炭,他沈世豪可是把这小野猫当作宝啊! 两人研究了半天,也讨价还价了半天,在生意上,沈世豪却是不会让着云翔的,每句话说得也是字字咬紧,云翔的谈判技巧也是不俗,二人你来我往,将很多细节敲定,也把分红说定,这才算是安生了。而郑士逵一旁也不由得暗自点头——他跟云翔接触不多,当年展云飞投靠他的时候,他也只是看上了这展家大少爷的身份,可以用来打击展家而已,却没有想到,展家大少爷,就是个绣花枕头——而这看起来愈发的“绣花”的展家二少爷,却才是真正的本事人了。 “怎么?下午还有什么安排?”碗筷撤下,世豪随口一问,倒是记挂着他说要天尧拿了衣物过来一事。 “嗯,萧家的二丫头,一直是不肯收了那报仇的心思,我就给她一个机会,”云翔吹了吹茶上的浮沫,“我约她今天下午去郊外骑马。” “你还真是大胆!”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可又不能反应过激,世豪只能摇摇头,“那你就去吧,小心点——记得上次她还要拿刀砍了你呢,怎么,这时候你又活络上了。”虽然这么说着,心下却打定了主意也要去的。 “她那点本事,还不是我对手。”云翔自负一笑,猛然想起了阿超,一张脸马上垮了下来,“就是阿超……我迟早有一天要把他揍得他妈妈都不认识他!”这句话,特别带了桐城的腔调,“妈妈”二字却是拐了五六个弯,听起来十分悦耳。 “好啦好啦,迟早有一天,让他‘妈妈’都认不出来他!”世豪失笑,心里却记下了这句话——那个阿超啊,其实留着也果然是祸害,下手从不知轻重的——云翔虽然算不得强壮,可也是蛮结实的身子,给那阿超制住就难以反抗,好在有人及时来救,要是云飞他指使阿超去欺负旁人,可不真要把人给弄死了?!何况……想起了云飞,世豪就不由得心中一阵郁闷,别人看不出他展云飞的意思,自己却不同——都是抱了一样的心思,偏偏自己是不肯去管制它,而那展云飞,只能说是真小人,不但要管制着自己的心思,还要怕给人知道!真是好笑……太好笑了!单单这一点,他沈世豪就赢定了。 “呵呵。”云翔笑了笑,“没有他啊,云飞就站着那里给我打,打得他趴下!” “怎么?你打他,他不还手?!”世豪一愣,打架这东西,没有可学,这是天生的本事,要是有人能任人打而不还手,那也只能有一种解释——他故意的,展云飞他故意的! “他当然不还手了。”云翔抬了抬眉毛,倒是有些自傲。 “你呀!”世豪摇摇头,“是不是给你爹看到了?然后你就又给一顿怄,最后是你自己吃亏,对不对?” “是……啊。”云翔点点头,却没距地有什么不对劲。 “云翔,听我说,”世豪拉了拉他,“记得,以后对于展云飞,你不需要对他亲自动手,那种小人,何必要跟他计较?” “我……我是气不过!”云翔一愣,倒是纪叔也这么跟他说过,劝过他不要跟云飞在明地里斗,可是……这话给眼前这人说来,却要中听得多。 “我知道。”世豪又按住他的手,“听话,我也知道你气不过,展云飞那种人,任何人只要看得清楚了,就自然不会喜欢,厌恶他是正常的,但是跟他明面里计较的话,你爹的成见已经太深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背地里动作,我也不喜欢,不过,有的人,你跟他明白,他却专门在背地里黑你阴你,云翔,这种人,咱们这样的直性子本就是受不了的,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会帮你,相信我。”打断想要开口的云翔,他继续说道,“展云飞既然把溪口那块地拿走了,没关系,我们可以说建厂需要那块地——你说,你爹会不会让他把那块乖乖送地回来?” “世豪哥……你!”云翔一呆,“是啊……那块地用来建厂真是再好不过……” “所以啊,你只要找到正当理由,展云飞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世豪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还有钱庄,你也大可以放心,钱庄的生意不过是利生利,要是没有了本金,还有开下去的必要么?” 是的,钱庄说好听了是钱庄,可是这生意毕竟也是靠着别人的钱生钱,要是人家把钱都提了出去,那这钱庄的生意也是做不得了的。 “所以啊,展云飞那样的一个败家人物,你还怕他怎么地了你不成?”拉起他走出去,“你看,这大好的一片秋景,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展云飞他抢不去。” “可是……他已经抢了很多了……”云翔抬起头看看天,“世豪哥,你的意思,是云飞他故意不还手,让我揍,揍到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无理取闹,对吧?” “莫非还有更好的解释?打架谁不会?他说他不会打架——谁相信?” “还真就有人相信,而且当作了圣旨一样膜拜。”冷笑一声,云翔也发现了自己的呆傻——果然,就是给展云飞算计的份儿了。 “可惜,沈某人我不是那么淳朴的人!”搭上他的肩,轻轻捏了捏,看似结实的肩膀在掌下却有些略略的单薄,“有人天生就让人讨厌——而我,就是看不过他展云飞。” 三十三、郊游 三十三、郊游 骑着马,云翔人已经到了郊外,他是知道,萧家二丫头是想要趁机报仇,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就是让他扑个空,当然……不管是什么,他都要去看看。 街上人来人往,不过见到是展夜枭来了,也都自动躲了开。 云翔把马拴好,一个人走到大明寺前——约好的地方,抬头看看天色,也该是时候了,可是却没有那萧家二丫头的半点影子,不由得也把心思落到了另外一个方面了——他就说嘛,那萧家二丫头再怎么说也就是个姑娘家,怎么能单独约他出来呢?大约真就是跟他开玩笑,让他扑个空,不然,她又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又不是没见过他的手段。 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又觉得这么走了还是有点可惜,也就四下看看,一转身,忽然一抹娇红跳入眼帘——可不正是萧家的二丫头么! “哼,不简单嘛,展二少爷居然敢一个人过来!”萧雨鹃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云翔一番,今天的她打扮的十分艳丽,火红的耳坠儿,火红的斗篷,火红的裤子,火红的靴子,甚至连唇色也用胭脂点得火红,整个人就好似一团火,“不怕我有伏兵把你给宰了?看来,这展夜枭的外号,不是轻易得来的哦。” “你说话太狂了吧?”云翔双手抱胸,他承认她的这身打扮的确是很吸引人,但也达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只能说是美艳,不过,这点是绝对打动不了他的,“好像你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一样,我一见到你就会屁滚尿流,你敢约我,我为什么不敢来?”略略伏下头去,也在仔细打量着今天的萧二丫头——那天在待月楼里,她是连躲再跑的,恨不得赶紧摆脱了自己了事,今天倒是有点门道了。 不过,雨鹃显然是不想跟他在那个“敢”与“不敢”的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你骑了马来,好极了,”她眼珠儿一转,“我们去人少一点的地方,这儿人多。” 云翔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是也不至于傻到会看不出来萧雨鹃的那份心思,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写了“我要报复你”五个大字,于是,也是出于一种玩笑,他上前半步:“你,敢跟我同骑一匹马么?” “求之不得,是我的荣幸。”雨鹃玩着自己的发尾,眼里闪动的却是满满的算计。 “嘴太甜了哦,我可是闻到了一种‘口蜜腹剑’的味道。” “你怕我?”雨鹃斜眼看他,充满了挑衅。 “怕,我怕死了!”真不知道是该笑她的无知还是该赞她的无畏,转身就去解马。 初秋的郊外,桐城是秀丽多彩的,入满眼碧色,接天连地。 一直躲在暗处的沈世豪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制住心里的那股酸意。 雪白的衣衫,墨色的腰带,把小野猫衬托得不似凡人,枣红的高头大马,则越发显出他的英姿来,只是,他前面的那个艳红的女人,实在是扎眼,刺得他眼睛生疼。这小野猫,莫不是呆了——明明知道这女人对他是不安好心,还跟她单独出来,真是……真是不让人省心! 长长出了一口气,沈世豪翻身上马,紧跟上两人——当然,不能给他们发现。 桐城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算小。 郊外,也有不少风景秀丽的地方,当然,也包括展家的别院——这别院是云翔四年前就开始修建的,用的钱也是他自己慢慢赚来,就是平日里,也找了外乡人装作投资,结果也小发了一笔,当然这宅子也并没有给展家上下知道,现在也是雇了几个外乡人打理,本来也是打算将来等分了家之后就将这别院给他娘算作养老,所以建筑得十分讲究,依山傍水,别有一番风情。 “这里,可算是荒郊野外了?”云翔把马停下,再多走,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算吧。”雨鹃抬腿下马。眼前的景致已经让她不由得陶醉其中了,这种地方,真是人间天堂——虽然不见得有多少人工雕琢的痕迹,亭子靠水,飞檐依山,满池碧荷,小桥流水,果然是个少有的好地方。 走到亭中坐下,云翔并不邀她进那宅门。 “好美哦。”雨鹃四下观望了片刻,所发出的赞叹,是发自内心,不过这句话,却另云翔十分受用——这宅子的施工、设计,完全都是他一个人慢慢琢磨出来的,得人赞叹,就是他的成功。 “坐在这儿,好舒服哦。”雨鹃靠着柱子,开始了一阵赞叹,从水到风又到云,全都给她赞了个遍——这就让云翔十分不爽了,这些东西,再怎么赞叹又有合用?还难不成能让它们听你的? “我小的时候,我爹就教我听大自然的声音,他说,那是大自然唱的歌!”萧雨鹃看着云翔也靠了过来,她却把语气一变,“自从寄傲山庄烧了以后,我就没有来山里听大自然的声音了!”说时,她是瞪着他的,瞪得眼睛都有些发红。 看着她的眼睛,云翔心里还是很难受的,可是他就是难开那个口,不过……也好在现在没有别人,深呼吸两下,他还是开了口:“其实……那件事,我也很抱歉……可是……” “我那么好的一个爹,你居然把他给杀了!” 他杀了他爹?! 云翔真想好好给她说个清楚。站起身来,坐到她对面,认真而又真诚地看着她:“所以你就把这笔帐记在我头上了,是不是?” “哼。”雨鹃瞪着他,胸口上下起伏。 “让我慢慢来偿还这笔债,好不好?”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希望能够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至少,不必在待月楼里唱曲儿,唱着那些让人听了神魂颠倒的曲子,给一些行将就木的混蛋们在眼里嘴上占尽了便宜。 “如果……你不是我的杀父仇人……”雨鹃伸出手去,在他的脸上摩挲着,这张脸,如玉润泽,甚至要比她的面皮儿还要嫩;这张脸,眉目如画,就是书中所说那些风流才子也比不过,可是,偏偏他就是她的仇人,“我想我很可能会……” “哟,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三十四、暗潮 三十四、暗潮 “世豪哥!”云翔一见来人,不由得露出一抹难得的笑意来——这笑,毫无心机,由自内心。一瞬间,萧雨鹃以为是见到了那山水间的精灵,因那抹笑意,炫花了她的眼,她也不知不觉,将放在云翔脸上的手拿了下来。 “云翔,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约会小姑娘啊。”嘴上这样说着,人也抬起了脚,走进了凉亭,“看来,我打扰到你们了?”在云翔前面站定,俯下头来,眼睛瞥了下一旁的雨鹃,“这位是……萧二姑娘,我没说错吧?” “沈老板没说错,我叫萧雨鹃。”站起身来打了招呼行了礼,雨鹃下意识地把左脚往后挪了挪。 云翔本是打算今天就跟萧家二丫头摊牌,说得清楚明白,若是她乐意,他也是正好就收了她进房,省的自己还要多费心思去管她们一家死活,等到将来,她那个大姐……嗯……现在跟云飞就还不错的那个,若是真能跟了云飞做了续弦,待到日后分了家,就啥事儿都好办了。不过,这份想法,在沈世豪过来之后,就只能扔到一边凉快去了,所有的心思,眼下也只有高兴:“世豪哥,你怎么找到的这里?这个时节啊……这里的景色是最好的了。” “嗯,头几天无意中发现了这里,”世豪坐到他身边,“一直打算带梓康来玩玩,不过还没抽出时间来——今天也是闷了,来确认下上次见到了这仙境是不是真的存在啊。”说话时候,眨了眨眼,似乎在说什么笑话。 “哪里算什么仙境,不过就是一处美景罢了。”又被称赞,云翔面露得意之色,与之前被雨鹃的赞扬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了——但是他还是顾忌了萧家二丫头在唱,自然也就没有把这块地的所有人就是自己说出来,但是心中却越发的得意了。 萧雨鹃左右看了看景色,的确有些仙境的意思,可是,这仙境中的自己却……顺势坐下,把左脚藏到了右脚后面,脸上神色不自然了起来,身边的这两个男人所谈论的又是她所不感兴趣的一切,这些东西,当然也是她所不熟悉的。 沈世豪当然知道男人跟女人的差别,所以他也故意把话题引到云翔喜欢的东西上来,又是京城多精彩,又是上海多繁华,又是西洋多古怪,让人应接不暇,自然也是吸引了云翔的主意力,成功地让他几乎忘了雨鹃还在身旁,反而跟自己高谈阔论了起来,也谈到了生意,从交通运输谈到了流行商品,只是偶尔才与萧雨鹃说上几句家常话,不过就是敷衍而已。 “云翔,你看!”世豪拍了拍云翔,指着水中,那一池春水,碧莲接天,正有一群锦鲤嬉戏其间,啄着水中倒映的雪白,十分可爱。 “可惜,少了采莲人。”云翔笑了笑,斜眼过去看着一旁默不作声的云卷,“怎么样,锦鲤戏美人——现下可不是正好?萧家的小美人儿,不去照照影儿?”说时,拉了拉沈世豪,“世豪哥,看看什么叫‘沉鱼落雁’。” 这句话说出来,沈世豪急忙背过头去,嘴角的笑却还是拉不下来,好容易,才摆了一副很慈善的样子,心里却乐翻了天,却看那水中锦鲤啄的谁的影儿——这小野猫是根本没有半点儿自觉。 果然,萧雨鹃也是不信什么“沉鱼落雁”的传说的,冷冷一笑:“一,我是自知容貌粗鄙,要说是美啊,整个桐城,谁还有我姐姐好看?第二,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偏偏不信邪,有空儿不如多学几首曲子。”说着,又往云翔那边靠了靠,“展二少爷,沈老板在这儿,有些体己话儿,我也不便说,什么时候,就咱们俩,再约个地方好好谈谈?” “其实,雨鹃姑娘大可以当在下不存在啊!”世豪笑得十分纯良,嘴角勾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怎么看都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说法,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思到底如何——故意把身子转过去,动作大得夸张,倚靠在云翔背上,“云翔,你说我这个当哥哥的,够意思吧?”早就看出来这丫头的满心算计,他这么一来,倒是堵上了萧雨鹃的退路——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到他的小野猫,即使这小野猫自己找受伤,有他沈世豪在,也决不允许。 “沈老板,这女儿家的私房话,自然要说给自己心上人听了,就算是他亲兄弟在,我也不能说啊,您说对吧?”雨鹃脸上有点挂不住,左脚在地上蹭了蹭。 “哟,那……云翔,你看,你这小子啊,倒是真有本事,咱们待月楼的萧二姑娘,可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啊,你看你,赚美人心了吧,这萧二姑娘把你当了心上人,可要伤了多少人的心啊——怎么样,你可得请客喝酒。”转过身把手搭在云翔身上,再把下巴放到云翔肩膀上,笑得跟偷了鸡的狐狸一样。 “当然要请!”云翔挑了挑眉,显然对于雨鹃的话十分的不赞同,“话说这亲兄弟啊,爹娘生的,选择不得,任是谁也没有办法,管你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都要摊上‘兄弟’这两个字——不过啊,”他十分随意地回揽住世豪的肩,拍了拍,“桃园情义可要比天定的昆仲来得更有意思,自己选的,总是不一样嘛。” “那……展二少爷,你还要不要跟我好好谈谈啊?”雨鹃倒是有点越来越迷糊,什么天定什么桃园,她不想弄明白——一个展云飞就让雨凤有点失常,时而要找他时而又要打杀他的,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她眼前……可是……现在却怎么都无法下手! “谈,怎么不谈?”云翔一只手臂撑在腿上,“你看,云飞跟你姐一起,你哪,就跟我一起回去——这不是哥哥弟弟,姐姐妹妹,都齐全了么?怎样?要不要考虑下?” 三十五、同骑 三十五、同骑 一只手,紧紧握着,沈世豪暗地里咬了咬牙,他几乎都听到了自己肺里发出的呼吸声,厚重,如擂鼓。小野猫的这句话,让他恨不得当场就把自己的心思吼出来,可是,他要忍住,他必须要忍——现在吼出来,那他就彻底败给了眼前的女人,彻底吓跑了小野猫,实在是划不来。但只看那萧二丫头往云翔身边靠近,就让他十分不爽了,恨不能马上就拉走他,只可气这傻乎乎的小野猫,根本没有意识到那萧家二丫头的危险——她不经意往后藏的左腿——根本就是存着害人之心。 “如果你不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很有可能会爱上你……”雨鹃看着云翔,消化着他方才的言语,回答得很认真,“沈老板也在这里,你们两个大男人,我是玩不了什么花样的,但是,展二少爷,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我是永远不会忘了你对我们家所犯下的罪行的!我那么好的一个爹,你却把他给杀了——你有霸气,有帅气,有手段,够狠毒,这些,真的很和我的胃口,可是……我们之间,永远都有个仇恨。” “那么,你就不能忘了这个仇恨?”云翔挑眉,转过来看着沈世豪,“世豪哥,瞧她说得,好像咱们合伙欺负她似的——可惜啊,我世豪哥看不上你那个姐姐,要不然啊,咱们这亲家结得可就好玩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儿。”雨鹃冷下脸来,“这个仇恨,我忘不了——任是谁,都不会忘了杀父之仇的。”说着,看向沈世豪,“沈老板,你来评评理。” “我?”评理?!沈世豪还真就愿意做这件事儿,既要和稀泥又不能给小野猫发觉,还要彻底让这个萧家二丫头好好地把她的仇恨记得牢牢的——这真是个体力活,“雨鹃姑娘,我倒觉得,云翔跟你爹的死倒是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嘛。”搓了搓手,他还显得有点局促,“首先,你家的房子是抵押给了云翔的,那么他想要拿那块地做什么,是他的自由,尽管土地上还有你们家的房子,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你们家的房子也是云翔的资产——所以,他烧他自己的东西,无可厚非啊。” “可是……我爹也说了,那是逼不得已才签的买卖契约——寄傲山庄,是我们一家最美的回忆啊怎么能说卖就卖?!” “那你爹当时怎么不早说呢?借钱的时候早说自己没钱还啊!”世豪真的想要大笑出声——萧雨鹃这句话,实在是太可笑了……简直就是笑话——对,就是一个大笑话! “我……我爹……”萧雨鹃一时情急,也结巴了,她本也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却总是说不到点子上,结果这样给沈世豪一说,倒好象是她们的错了,“可是,他展夜枭也没有道理杀了我爹啊!” “那是意外!”结果,果然,展云翔火了——说他怎么个坏都行,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都无所谓,可是就不能欠他钱不还,所以,他登时就火了,“我说了,那是意外——谁想到你爹能冲进火海里?!当时我夜枭队多少人都进去救你们家那个小五?他也不是看不到?!自己喝得醉醺醺的还进去救人——怎么不说他是找死啊?!” “啊——”恨意搅着心里的痛苦与怀疑,把萧雨鹃逼到了一个绝路上但是,她不能怀疑自己的父亲,所以也只有把这满心的怒火都发到云翔身上——她猛地扑过去,一个冲劲儿也是大,只听得“噗通”一声,云翔整个人往后倒在了楠木栏杆上! “我爹不会找死——他不会的!他不会!”吼出心里的恐惧,她转身就跑,自小在荒野中长大的她,根本不怕会给人抓住——何况,她现在心里所害怕的并不是展夜枭追来,而是自己父亲的真正死因。 “云翔!”眼见这小野猫倒在地上——他们谁也没料到萧家二丫头能一下子疯魔了似的做出这种不讨好的事情来——沈世豪的心都要跳了出来,方才那一声“噗通”,让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心脏破裂开来,天知道,这不过才几天,竟然紧张他到了这个地步! 急忙扶起在地上晃了晃头的云翔:“怎么样?” 这个时候,没有心思去理会逃跑了的萧家二丫头,沈世豪只知道不能让云翔有事——楠木的栏杆,似乎真的很硬。 “我……头晕……”眼前一片金星,云翔使劲晃了晃头,还是迷糊得不行。 “好了好了,别晃了。”急忙按住他,“咱们去看医生,走。” “晕……”云翔晃晃悠悠让他扶起来,一只手摸着额头,想要说什么,可似乎满脑子的浆糊,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哥……世豪哥……我头晕……那臭丫头……” “好好好,你不会放过那臭丫头的,行了吧。”这句话倒还中听些,只是,他要不是现在这样晕乎乎的,才更好。世豪半抱着他,看了看一旁自己骑来的那匹马,也不知道这小野猫现在还能不能上去……算了,一咬牙:“云翔,听见我说话没有?” “嗯……”当然听得到,只是后背撞得生疼,后脑也给撞了,他反映不够灵敏而已。 “那,我抱你上马,你别乱动。”世豪拍了拍他的脸蛋儿,不怪萧雨鹃那丫头摸得高兴,手感真的不错,不过……现在不是这小子手感如何的问题了,而是怎么把他抱上马——他是绝不放心让他一个人骑马的——把马拖到亭子旁,接着栏杆,手上一个用力,把人拽了上来,这才敢踩上马镫,脚下用力试了试,死死别住马镫,伸手一推就把人抱了上去,这他才敢翻身上马,扶住被撞得稀里糊涂的小野猫,心下倒是一阵慌张——可别再拖延,否则他若是出事,自己这辈子都要后悔死了。 “驾!” 三十六、计策 三十六、计策 医院里,云翔静静卧在床上,刚刚打了镇静剂,他睡得像个孩子,呼吸均匀,微微颦蹙的眉尖显得有些突兀。 沈世豪伸出手去,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揉了揉,想要把他所有的不快都抹去:“小野猫,你真是傻到家了……”轻轻说出口的,是自己这一辈子都未曾说过的柔情,“幸好没事儿……”是啊,方才医生在他的威逼下检查了半天,只说是撞晕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什么大碍,最后还是在他的瞪视中给他打了镇静剂,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醒过来之后,他就没事儿了。 云翔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碰触,动了动眼睑,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似乎对于此刻的状态并不是很满意。 世豪急忙起来,把棉被给他往上盖了盖,又给他掖好——现在虽然初秋,可若睡着了,不好好保暖,还是容易着凉的。 幸好,真的是幸好。 如果云翔真的有什么事儿,他沈世豪决不会放过萧家上上下下——尽管她们除了女人就是小孩,但是这也不是他放过她们的理由,他不是个慈悲的人,从来都不是,如果论仁慈,倒是这昏睡的小野猫才是那个狠不下心肠的人。不过,他还真不能让萧雨鹃那个丫头好过了,至少,要让她知道,伤害了云翔,她就要倒霉——不,该是她的佳人要倒霉,这丫头自己出事儿,她会当作是一种磨练,但是她的家人出事儿,却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打定主意,世豪打发了人回去郑府,不多时,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了医院门口,还在昏睡的云翔就迷迷糊糊地给世豪抱上了车。 马车缓缓,摇摇晃晃的,在车里抱着云翔,世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当然,他是自责的,这种高兴让他有点看不起自己——也就只有在云翔没有知觉的时候他才敢这样任由自己的性子去碰他,真是……太让人鄙视了。 鄙视归鄙视,自嘲是自嘲,心上人在怀,又是在车里晃晃悠悠碰来碰去,就算沈世豪再君子,也有忍不住的时候,于是,抱着云翔的力道是越来越大,呼吸也越来越浓重了,手上,是握拳还是舒展都不重要了,只是这双手所碰触的是云翔,透着薄衫,他几乎感觉得到他结实的肌理,于是,这个怀抱也多多少少带上了□的色彩。 “嗯……”被抱得不舒服了,云翔一声呓语,吓得沈世豪手一松,又急忙抱了回来。 “真是……”世豪失笑,“你呀,看我能不能轻饶了你……”整天跟着这小野猫,守着看着,也难免出状况,真是不知道这小子,哪里惹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祸事——真是个惹祸精,只是,要是这祸事都惹到别人头上才好。 把云翔安顿好,又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梓康去打扰云翔休息,这才拾掇拾掇,起身去了待月楼——虽然这待月楼是士逵的产业,但是他不会让这里有什么变化的——这里,还是要那姐妹俩唱歌,她们俩越红,他的计划就越容易实施。 其实,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展祖望知道自己一直最心爱的大儿子竟然迷恋上了一个戏子的表情——他展祖望只是娶了个名角做妾,就要后悔好久,以至于迁怒自己的庶出儿子,那么……他大儿子想要娶个戏子做大的话,他不得气得发疯?当然,这还不是主要的,他沈世豪的手段从来都不少,自然也不会那么简单——这只是第一步,第一步,就这么有趣……他真怕自己都演不下去了——中途笑场……这可是演戏的大忌,大忌啊! 来到待月楼,沈世豪第一眼就认出了云翔的那匹枣红马——是了,萧家二丫头跑的时候,是牵了云翔的马的,她是怕他们追上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金老板,叫人把这马给我送回去——郑府。”世豪说话从来都是清楚明白,他从不对不值当的人说废话,所以,现在,他交代得清楚明白。 “晓得。”金银花笑得十分炫目,果然,十年前的安庆第一美人儿,不是头脑简单的角儿,“我的沈大老板啊,今天儿您可真是有空儿了——喏。”下巴点了点楼上一个席位,沈世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那儿吃喝的可不正是展云飞——身边还有萧雨凤作陪,两人你来我往,看似一对璧人,却各怀了心思。 “多久了?”他才几天不来啊?这两个已经打的一片火热,真是难得,实在难得! “没几天,昨天晚上开始,就郎情妾意的你侬我侬了。”金银花笑得十分坦荡,“萧雨凤那丫头可真是聪明,我就是点了点,她就真铆了劲儿了——死活要把这展家大少爷套到手。” “错了,金老板,你错了,”世豪倒了杯茶,“她铆劲儿跟你有什么干系呢?” “啊——是是是,”金银花笑了起来,手帕掩在唇边,“我倒是忘了,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您说她看上了展大少爷,跟我这个当老板的,可是真真儿没有半点关系啊!” “这就对了。”世豪点点头,“不过,已经是七天了,这个速度下来,金老板你可要小心输给我啊……” “我会输?”金银花傲气地撇撇嘴,“桐城地界,还没有我金银花输的一说——沈老板,咱们可说好了,要是我赢了,我可要陪展二少爷三天——就三天。” “当然,”世豪轻轻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你当然可以要陪他三天——不过,就是陪着他而已。” “这个自然,我也只要陪着他而已。”金银花可不想要跟展云翔之间有什么,只要陪着他三天,看着他三天,圆了自己年轻时候的那个美梦,就够了,她啊,才不是小姑娘家家的,见了美男子就要贴过去。 “那好,”世豪喝了口茶,抬头看看台上,萧雨鹃那丫头正在唱一曲《菩萨调》,正是《游春》中的一段,小腔儿甩得,勾搭得人心痒痒,“她学了这黄梅调多久了?” 三十七、阴谋 三十七、阴谋 “咱们这儿啊,唱这黄梅调的班子 [苍天有泪]恶少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7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7部分阅读 也不多,”金银花叹了一声,“好人家的女孩儿,谁会唱一声黄梅调,可不就是闹翻天了?唉……就是死命要唱的,有多少还给祠堂沉了池塘做了死鬼?”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眼中竟然有些泪光,闪亮亮的,“不论男女,唱这个的,有几个得了好?只可怜多少好人,就因为走了这个行当,平白丢了性命。好在,有的不归他们那些祠堂管教的,或者外地来的,学了唱了,也不至于连这点儿调子也不再了。” 沈世豪听得认真,一个计划也慢慢在他脑海中成型——的确,这桐城不比京城或者上海,闭塞愚昧,唱戏唱曲儿在这里不但是个下九流的生计,且还十分凄凉,即使是在大一点儿的安庆,也把这唱曲儿的行当做了下流。 “金老板,你说,”世豪点燃了手中的雪茄,“这桐城就没有人能把这小调唱好了?” “有,怎么没有?”金银花一摔帕子,“可就那么几个——平日里是玩友,就是几个人聚一聚能搭了台子来唱,但是啊,跑过洪府的不多,要真是唱过那么几天大场子的,就是难得了,毕竟桐城不比安庆,听说,安庆还出了个好戏班,顶梁柱还是唱小生的,叫什么‘小秀’的,扮相也好,只可惜啊,我这里庙小,招不来人家。” “哦?”沈世豪弹了弹烟灰,“我可以给你足够的资金,但是你要把他给我请来,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金银花笑了笑,媚态横溢,“只是,不知沈老板你想要这温小秀来桐城,是打了什么主意?” “温?”听了这个姓氏,沈世豪明显嘴角抽搐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谁也没看到他的不妥,“你只要能把他请来,我当然有我的用处,但是,你能保证这温小秀果然是名副其实,唱得好戏?” “我想,我可以找个机会去安庆看看。”金银花略略想了想,这才打定主意,“去安庆看看,要是他真的唱得好,我一定把他给你带回来。”既然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人了,说好听了,就要同仇敌忾,说难听了,还不是一个死了另一个蹦跶不出天去? “那我就等金老板的好消息了。”沈世豪站起身来告辞,也不跟平日里彼此寒暄得恶心的那些老板们谈笑,当然,他也不去跟着调笑那两姐妹,只是临走时回头看了她们俩一眼,似乎,对什么都是胜券在握。 其实,他也的确是胜券在握的。 坐在样车上,虽然略有些颠簸,但是沈世豪特别享受这种颠簸,这样可以让他看清楚四周的景致——风土人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他要研究的对象——演戏,不是唱戏,电影也不是戏台,他之所以看人看得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一个人研究人研究多了,自然也就看得明白每个人的表情与他的眼神,是的,表情可以骗人,但是眼睛永远骗不了人。所以,他第一眼就看出来展云飞的恶心,自然,也就越发的对于这个云翔的大哥产生一种难以言表的厌恶来。 不过,害人嘛,总要慢慢来。 带着自信,走到云翔的房间,听着里面梓康一阵阵的笑声,他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嘴角的喜悦,怎么也褪不去。 “梓康,又来闹你云翔叔叔了?”推开门,果然,梓康缠着云翔教他写字呢,桌上摊着一堆纸张,上面写的可是一页页的诗三百,从《关雎》,到《公刘》,从《啤狡q》,到《麟之定》,不过是一个小下午,却写了许多。 走到跟前来,倒是有些心疼云翔了,低头靠近他耳边轻声问:“怎么样,头还晕么?” “不会,”云翔笑了笑,对于沈世豪这个喜欢在人耳边说话的习惯,他也是早就知道了,不过倒是没社么抵触,“真没料到那丫头这么强悍,真是失策——这臭丫头,让我逮到,决不给她好过。” “嗯,知道了,你一定不给她好过。”沈世豪点点头附和着,“你什么时候要对付她的时候,一定要请我去看啊。” “那当然!”云翔撇撇嘴,对于世豪心思完全不知的他,还只把他当作好兄弟——就是那种难得投缘的好兄弟,“等我把那丫头收了房里,看我不好好收拾她——我……”他还没说完,却把下面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当有人突然把你抱在怀里的时候,任是谁,也没办法神经粗得继续往下啪啦啪啦地讲他自己的了吧——云翔现在,就是给世豪猛地圈在了怀里,于是,他的话也自然就停了。 “云翔……”沈世豪长叹一声,要是想要他开窍,自己真的要等到头发白…… “世豪哥?你累了?”竟然伸手去扶他,“梓康,还不给你爹搬把椅子来!” “……”梓康一愣,“哦……啊?!” “梓康,你爹都累……” “我不累!”半靠在他身上,沈世豪觉得万分无力,“梓康,你先出去。” “哦。”还是蛮听他爹的话,梓康急忙转身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世豪哥?!”越发的觉得不对,似乎是自己的头还继续晕着,不然,怎么会感到世豪哥在他耳边吹气——问题是,这气吹得,似乎……带了些他所不能接受的……感觉?! 三十八、坦然 三十八、坦然 把头靠在他肩上,这个短短的瞬间,不过就是一低头的动作,沈世豪做得缓慢又细心,甚至带了一丝讨好,湿热的气息从他的口鼻中呼出,轻轻拂在云翔略显粉红的颈项间,让这初秋的傍晚也带上了些许的暖意:“云翔……” “世……世豪哥?”许是觉得有些痒痒,不由得动了动脖子,云翔忽然有种燥热的感觉,“怎么了?”现在,他只想要逃开这古怪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样的感觉是一种错误——天大的错误。 世豪没有说话,只是靠着他,他真的怕把他吓跑,可是……听着他这几次三番说什么收了萧雨鹃那丫头进房之类的话,他受不了——他沈世豪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如果听了自己所爱的人口口声声说了这些让人崩溃的话,任是谁也不能平静吧——何况,他还是个独占欲很强的男人。 “那个……世豪哥……天色不早了……啊……”云翔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没话找话,尤其是这句话说得,相当的……白痴。 “云翔……”沈世豪咬了咬牙,“云翔……我知道你……我了解你……我知道你的性子直来直去,所以我也光明正大地跟你说个清楚明白——云翔,我不想你以后后悔,也不想……不想让你这样不明不白的……云翔……你听我说……” “那个……世豪哥……那个……我还是有点头晕……”世豪的这几句话让云翔心里一阵发颤——他就知道,自己永远都是那个不能得到别人诚心相待的人——就他这个性子,谁也受不了,他知道,他从来就知道——任何人接近自己,几乎都是因为有利可图——只是他学不乖,对于展云飞如此,对于那作古了的萧老头如此,甚至于对他那个岳父如此,对他家里那个没事儿就哭得惨兮兮的妻子更是如此——只有天尧对他好而已,可是……他贪心……是他贪心了,“我这就收拾收拾回去……” “别!”他就知道这小野猫误会了,“云翔……你一定要听我说完。”把住他的肩膀,不自觉的用力,勒紧,“我是要告诉你……云翔……你不接受没关系……但是,我跟你说了……日后,你如何待我,我断不会怪你……”喉头动了动,是的,这小野猫,如果他不点破,那么这一辈子就耗着好了——何况,他的那些阴谋诡计对付谁都可以,却不能对付云翔——这世上,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能伤害到他。 听这话,似乎另有隐情,云翔倒是安静了。 “云翔,我……我……”这辈子,从没说出口过什么情啊爱的,却想要在心上人面前把心思说个明白,对于任何人都是个挑战,“我对你,不是兄弟情——我沈世豪这辈子,只对你展云翔动了心了,动了就动了,我光明正大的跟你说,要是你觉得不能接受我也不勉强,你要是觉得我恶心,大可以离我远远的——但是我不会放弃,决不放弃,所以,听你口口声声说着萧家二丫头,我会难受——云翔,我跟你说清楚,也是要告诉你,尽管我对你抱着另一番心思,可是在生意上,我决不会让你一分一毫……你可明白?” 呆了。 傻了。 愣了。 反正,云翔是忘了该怎么反应了,他就呆呵呵的看着世豪,然后,一只呆下去,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傻愣愣的。 果然,还是吓到他了。沈世豪摇摇头,苦笑一下:“我明白了……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松开手,“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就跟平常一样。”拍拍他的肩,转身走出大门,却把一声长叹留了下来。 这一声长叹,可算是让云翔清醒了过来,他瞪大了眼睛,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可是又不是在找谁,一双手,摊开来,又握紧,握紧了,再摊开,几次三番,眼神从左手,转到右手,又从右手转到左手——喉头动了动,嘴唇张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他的耳边早就充斥了自己的心跳——只有心跳声,甚至连呼吸都凝滞了。 关于世豪哥的话,他要好好想想——是了,一定是他喝多了……一定是他喝多了!不然……怎么会对自己说出那么一番话来?男人……喜欢男人?男人怎么能喜欢上男人?! “一定……我一定是听错了……”云翔揉了揉额头,“一定是听错了……是我误会了……一定是我误会了……对,肯定是……我确定!”狠命眨了眨眼,“我头还晕着呢……对,这么晕乎乎的,一定是听错了……”连衣服都不脱,直接把自己扔到床上,头埋在枕头里。 如果……如果真是听错了,倒还好了。 从小,对他好的人,都是有目的的。云飞对他好,因为他要踩着他给爹看,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两面三刀;萧老头对他好,点头哈腰嘘寒问暖的,却是为了让他把钱白把给他,背地里是他的什么都拿来说,又笑话他是个傻二少;娘对他好,可是这好也是建筑在他能给她带来地位的前提下;纪叔对他好,其实不过是指望他养老,毕竟展家家大业大,连天尧都在展家帮他,这个岳父又怎么会对他太过分;天虹对他好,不过是借着他做个借口留在展家,其实是在等云飞回来;天尧对他好,那是从小过命的交情——而他以为……以为…… “老天……”咬了半天牙,云翔终于叹了出来。 他以为沈世豪对自己好,似乎……或许……是因为那个包子,又可能是因为他们只见的生意往来……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 “我是男人!”捶了下墙,传来的是一声闷闷的巨响。 沈世豪,既然你说了只要我不愿意你就不会对我怎么样,既然你说要跟平常一样——那就赌一赌,我展云翔是拿了男人最大的代价做赌注,赌的就是这安徽通往南北的经济命脉——既然你要玩,我就陪你玩个痛快! 三十九、赌注 三十九、赌注 温小秀这戏唱得倒好,只是那人身段儿更好,而唱黄梅调的戏班子里,科班出身的倒是不多,大都是会唱不会做,不过这温小秀不同,他的身段好得少见——所以,他这么一开腔,自然就红遍了整个安庆城。 金银花特地选了一身玫红绣金花的旗袍,没有平日里那么的风尘,满头的鬈发也给老老实实地盘在头顶,显得有些庄重了。 “你们这温老板,是戏园子的?”她站在台下,顺口问了个戏园子里拿茶壶的小哥。 “啊……是……不……不是。”这小哥哪里见过这样的女人,一下子险些没拿住茶壶,脸上也见了红晕,“温老板是班主的朋友,他……他不是戏园子的人……” 也就是说,这温小秀还是个自由身? 金银花笑了,抬脚就往后抬走。 “大姐……大姐……”小哥急忙过去,“那是后台!” “我知道,”她回眸一笑,“我去找你们温老板。”说完,人就消失在了帘边。 “唉……”小哥摇摇头,戏子就是戏子,怎么个招人喜欢,也还是个戏子——只是啊,这女人啊,就是喜欢这个调调……没办法,真是没办法。 踏进后台,金银花并不打算引人注意,她的目的就是那个温小秀。 台上演的是《春香闹学》,温小秀的王金荣演得传神十分,人在后台也听得好,倒是把个私定终身的公子演得有趣。 金银花笑了笑——既然演得不错,那么,请来桐城也算是合适。 “温老板。”门帘一掀起,台上人往下一走,金银花急忙迎了过去,“不知您有没有空?” “你……是?”温小秀上下打量她一番,他并不认识这女人——这样的一个女人,他是从来不敢惹的——尽管她收拾得十分良淑,可是,骨子里的那风情却是绝不能骗人的,他是戏子,戏子嘛,对于这样的风尘气息,也算是熟悉得很。 “温老板,”金银花当然知道他是看出来自己的身份了,不过,她也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我叫金银花,当然,这也跟您的名字一样,我想您也是看得出来。”笑了笑,带了风尘的色泽,“怎么样,有没有空?我这里可有处好地方,园子里一个柱子也没有,就是却了您这样的角儿,您来了,挑大梁,整个城也是您说句话就颤三颤的,不若这里,角儿多,您说在这儿,多少年能熬出个红叫天来?”这话,当然是在温小秀换衣服的时候,在帘子外面说的,也就是这儿,没个人来去,也就不会有人来“请”她出去——挖墙脚的,还能受什么好待遇。 温良玉那边不出声了,只有衣服摩擦出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金银花知道,他动心了:“桐城虽然没有安庆大,可这安徽地界,也算是不小了。”顿了顿,“我手上正好有两个旦角,戏也没学过,唱得不算好,就等着温老板您着老师傅上阵调教呢。” 沉静了足有半刻种,帘子猛地卷起。 “好。” 这边,金银花是出师大捷,可是另一边,沈世豪却是出师不利——他之所以忍不住跟云翔坦白了,也是不想要在云翔跟前也做个阴险小人,说了明白,就是要告诉云翔,他就是对他抱了这个心思,并非靠着其他来接近他或者如何,只是……不想他将来后悔……只是,现在,后悔的却是自己了。 “云翔……”站在他门口,伸出手去,想要敲门,又把这手握成了拳,松开来,摊开手掌,举起,放下,放下,举起,如此再三,终于还是拍了拍,“云翔……是我。” 门,应声而开。 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白色长衫,不过满是褶皱,略略抬起的眼帘里布满了血丝,甚至看得出眼角下的一丝丝青色,头发也是乱蓬蓬的,哪里还有“展夜枭”的张扬,就是个受了委屈的小猫一样,腮帮子也鼓了起来。 “云翔……你……昨晚没睡?”明知道自己问的是傻话,可是却还是这么问了。 “哦。”算是回答了他的问话,云翔低着头就要往外走。 “云翔!”急忙拉住他,“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没……没什么好谈的了。”云翔撇撇嘴,用力挣了挣,却没能挣开——显然,他的力气还真是不行。 “云翔,我们必须好好谈谈。”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我不想你带着误会就这么跟我耗!”说着,还真就把他推进房中,自己也跟着挤进去,顺手把门关上。 “好,你要谈,有什么好谈?”云翔却不挣扎了,反而十分平静,“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你还想要说什么?”眼睛一直不去看他,“不过,就算你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放心,我这个人最讲信用,不管你怎么样,跟你签了契约,我就会履行到底,这生意,不会出错——而且,既然你对我志在必得,我也跟你赌一把——赌注就是我自己——我赢了,你跟徽商的生意,都要交给我;你赢了,我跟你走——怎么样?” “不怎么样!”盯着他的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展云翔,你以为你是谁,不要觉得我对你存了那种心思,就会把你当女人——我没把你当女人,你也不能自己作践自己!你把自己当赌注,你好样的!”真不知道这小脑袋瓜子里想的什么,沈世豪恨不得把它敲开仔细看看,“你要是觉得难以接受,就当我昨晚是在发酒疯——但是,我要你知道,跟你说清楚,是因为我不能对你耍手段——不然,你以为你的这点阅历能在我眼前安安稳稳的晃上几天?!”眼睛渐渐眯起,看进他的眼里,“何况,你跟我赌,赌注太大,而且,你的胜算几乎没有——对你来说也太不公平了,是不是?”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却给他躲开,手也只能停在半空中,“云翔……我只是希望,至少,我能有一个机会……” 耽□行□天□下 四十、溪口 四十、溪口 展云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房门。二十年来,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脱离了正轨的时候,而此刻,他的生命,就如同一只制作粗糙的羽箭,离弦到了一半,翎羽却断了,于是,也偏离了最初的方向,连他自己,都说不准这支箭将要射到什么地方,落到哪个角落。 换了一身的天蓝衣衫,天如明镜,只可惜,人在红尘,永无清明之日。 云翔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晃,不知不觉,,走到了溪口……抬眼一看,一股无名怒火自胸口窜了上来——这块地,竟然有人在此施工?! “谁让你们在这儿动工的?!”云翔怒气冲天,抓住工头上来就是一记耳光,“都给我停下来!” “二……二少爷……”工头自然是认识云翔的,在他展家做了多少年的帮工,当然是免不了要接触到这个历来是飞扬跋扈的展夜枭了,“是大少爷下的命令……”捂着脸,火辣辣的刺痛让这工头心中很是不满——尽管往下面派钱的是二少爷,可是他这动辄就打人的性子,任谁也受不了——明明是斯斯文文的模样,怎么偏偏是这个火爆脾气——工头咽下这口气,寻思的却是如何才能讨将回来。 “展云飞?!”云翔冷冷哼了一声,甩开工头,“妈的,这块地什么时候归他展云飞了?!”冲过去一脚踹开身边的一个帮工,“停手!都给我停下来!” “这……”工人们是左右为难,动作不是,不动,也不是。 “二少爷,这块地……大少爷说是他的……你……你看……这不是为难咱们这些下人嘛?!”工头矮了身子,显得谦卑得很。 “凭什么?!他展云飞凭什么?!”云翔气得面红耳赤,“都给我住手!谁再动一下——谁敢动一下?!”抢过一把铲子,狠狠掼在地上,“展云飞——我跟你势不两立!” 此时,他一门心思的只想要抢回这块地——倒也不是这块地有多好,只是他咽不下这口气——所谓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他哪儿能这样就算了?抢了一匹马,也不管主人是谁,一路飞奔回了展家,刚进门,就把迎面而来的小莲丫头撞了一个跟头。 “让开!”人在气头上,云翔一脚踹开小莲丫头,也不管是谁拦着挡着,径直往大堂而去——带着一脸的怒气:“展云飞!你给我滚出来!”喊着,人也进了大堂。 “云翔?!”一见是他,云飞急忙迎了过去,“你回来啦!”一见是云翔,他脸上不由得透出些许兴奋来,“我正好有事跟你说呢……” “你给我滚!”甩开云飞,他四下环顾,“爹呢?爹呢?!” “云翔……爹出去了……”云飞不甘心被他甩开,又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先听我说——溪口那块地……我跟爹求了来……现在正在建房子呢……有空我带你去看看——我知道你也不想看着萧家姐妹流离失所……所以就……” “你行了吧!”云翔反手捏住他,狠命地用力,恨不得捏碎了他展云飞的手腕,“那块地是我的——我说过你能用了?!展云飞,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一拳头,狠狠打在云飞胸口上,咚地一声,让云翔心里一阵舒爽,又一次举起手,还没等他抬到高度,只听得一声:“住手!”阿超冲了出来,死死抓住了云翔举起的手腕! “死阿超——你给我放开——没上没下的狗东西!”云翔狠命狠命挣扎着,往回扯自己的手臂,可是却摆脱不了那死死的钳制,“展云飞,你个缩头乌龟!只会支使打手的卑鄙小人!” “云翔,你冷静下听我说……”生怕他再受伤,可又不敢让阿超放开他,云飞甚至不敢靠近他——他双长腿,踢人也是很疼的,“萧家姐妹真是太可怜了……那块地承载了她们美好的回忆……所以……我想还是还给她们的好……云翔,你说呢?” “你闭嘴!”这几句话听的恶心,云翔一脚踢出,却没有踹到云飞身上,于是越发的憋气了,“我可不是开善堂的白痴!你他娘的要做散财童子是你自己的事儿——别碰我的一毫一厘!!”这个“厘”字岔了音——阿超竟然伸出手去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一双手,铁钳子似的,只稍稍一用力就让云翔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煞白——呼吸困难,气息不匀,那手正好掐在颈项间,完全把握了云翔的命脉!自然,也暂时克制住了云翔的反抗。 “云翔……你……你没事儿吧?”云飞见他双腿乱蹬,脸上流露出的神色异常痛苦,不由得心里一阵抽痛,但又不想让阿超就这么放了他,“阿超……你轻点儿……”这时,方才敢靠了过去,伸手给云翔整了整乱蓬蓬的头发,“云翔,冷静点儿,你冷静点儿……溪口那块地是爹答应了给我的……所以我才……我不知道它对你那么重要……”略略有些扎手的短发,摸着,却偏偏特别舒服,“要不……我跟爹再要一块地把你?” 云翔心里冷笑,可是现在却只能努力地呼吸——他是想要活下去的,要是就在这儿给个阿超勒死了,可真就是顺了他展云飞的心意了! 可笑的是,方才在阿超狠命下黑手的时候,自己脑海里,竟然闪过了沈世豪的脸! 真他妈的见鬼了! 斜着眼睛瞪着云飞,他刻意忽略了心里的疑惑,现在,脱身是最重要的。 突然,脚步声响起,阿超迅速放开云翔,推到云飞身后去,却把云翔一个人扔到了地上——云翔刚一得了自由,空气得以补充到了肺里,不由得大口大口呼吸起来,脸上也恢复了血色。他哪里是吃亏的性子,可是现在手脚无力,也只能狠狠瞪着云飞主仆:“迟早有一天,我要你们好好倒霉!” 四十一、转机 四十一、转机 “云翔!”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下一瞬,云翔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人也被扶了起来,“怎么样了?阿超又对你动手了?”来人——正是沈世豪,他身边,还跟着满面笑意的展祖望——当然,见了云翔此刻的模样还有阿超一旁的愤愤不平,他的笑容是僵在了脸上。 “怎么回事?!”展祖望看了一眼云飞,再看看一旁站立不稳的云翔,就算他再傻也看得出来二儿子刚刚给人好好修理过,“云飞,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翔怎么了?” “爹……刚才云翔生气了……阿超就帮着我抓住他……您知道云翔一生气就……可能阿超下手重了些……”云飞倒不是想要替阿超开脱,他只是自安替自己找借口罢了,所以,说话的时候也难免捂住心口——那里,云翔刚刚打过一拳头,一开口,顺带着又咳嗽了两声。 “云飞,你怎么了?”急忙过去扶住咳嗽着的云飞,这两个儿子只见的亲疏,如今,一眼就看了出来,还说什么不管是嫡出庶出?! “爹……我……”云飞摇摇头,“您还是看看云翔吧……” “唉,云翔是云翔,我现在问你怎么样了?!”展祖望伸手拍了拍云飞的后背,给他顺顺气,“你从来都是没有云翔身子骨硬朗的,怎么能不好好照顾自己呢——是不是……云翔打的?” “对!是我打的!”云翔一边挣开世豪的手,“我打他就是罪大恶极,就是罪不可恕,就是十恶不赦——他支使下人打我,就是应该应分对不对?!”头一次云翔把心底的怨气吼了出来,“你可真是个不偏不倚的爹!” “不肖子!”这句话,正好戳在展祖望的痛处,一时间,要发作,又不好发作,只能在嘴上骂骂云翔,“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双眼赤红,这副模样,三分好像鬼,七分才是人。 “展老爷,云翔是来跟你说纺织厂的相关事宜的,怎么……他回家来,被下人打了,还要受您这当父亲的一顿闲气?”沈世豪一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们兄弟俩打来打去,谁也管不了,谁家兄弟之间还没个动手的时候,只是,沈某人我是从来没见到过这兄弟俩打架,还有下人跟着上手的时候——还是您这展家的规矩就是下人打主子?”平日里,他是断然不会这般说话的,可是……云翔颤抖的手臂,让他把这一顿话全都吐了出来。 “这……”说是跟他有大笔生意,展祖望也不敢乱开口,可是……被个小辈儿一顿排遣,心里也是不好受——尽管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展老爷,这话我沈某人说得倒是愈矩了,但是……一来,云翔是我的合伙人,若是他出事了,我在桐城的这么大生意打了水漂,想是谁也不能坐视不理吧;二来,我跟云翔交情匪浅,十几年的缘分,没有云翔,就没有今天的沈世豪——何况,云翔是展家的儿子,我沈某人自然也要想着给展老爷挣些脸面的——展老爷,你说,堂堂展家二少爷被个下人欺负,就算是平常路人见了,也要笑话展家的家教吧?”两句话,又把方才的那顿恶言恶语而转了过来,就算是再挑剔的老爷子,也找不出半点毛病来。 “这……沈贤侄说得极是,说得极是。”展祖望借坡下驴,忙点头称是,“云飞,你是怎么教你这下人的?还不快让他给云翔道歉!” 云飞一愣,转而马上把身后的阿超拉了出来:“阿超,你看你,我就说嘛,我跟云翔是兄弟,他就算是打我也不能下什么重手,你非要拉着他——还不快给云翔道歉。” “哼!”他这几句话听得云翔咬牙切齿,“用不着你们假惺惺!”说着,作势又要上去踢人。 “云翔……”世豪忙拉住他,“别再动了——你都发喘了,还不歇歇!”俯首在他耳边,“相信我。”这最后一句话带了些许的哀求,又是低声,也只有云翔一个人听得见的,可是这句话,却让云翔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去看他——落进眼帘的竟然是满眼的心疼?! “哼……”从来没有在别人眼里看见过对自己的一丝重视——而现在不但是重视,甚至还有……还有心疼……这种感觉,让人呢不由得窒息——云翔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这满腔的无名怒火是怎么回事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溪口那块地——爹,那块地,地契还在我手上呢,我可不给云飞。” “云翔……那块地现在已经在建房子了……”云飞还要说什么,却被世豪打断。 “那块地正好适合开工场——怎么,展大少爷想要那块地建房子?展家要搬家了不成?”装傻充愣,却把这展云飞推到了风口浪尖。 “对啊,云飞,你问我要那块地,我也没问你到底要来做什么呢?”展祖望此时也算是想了起来,毕竟云飞在他心目中,一直乖巧听话,且又有才华,跟云翔不一样。 “我……建房子……” “建房子?!”云翔冷笑,“是给萧家姐妹建房子吧!” “萧家姐妹?!”这“萧家姐妹”又是从哪里来的? “爹,是云翔把人家爹烧死了……我是想要给她们一个安身的地方……这才会……” “算了吧!”云翔越说越来劲,“萧家一共才五个人,那三十亩的地面,还用得到这么许多?展云飞,你是给萧家的那唱曲儿丫头迷了心魂了你!”一想起那没事儿就多支的百八十大洋,他就肉疼,“一天两天,你就百八十的大洋砸去待月楼——你当我赚钱给你玩女人的么?!” 四十二、分家 四十二、分家 “云飞,他说的都是真的?”展祖望一听大儿子居然去待月楼给那唱曲儿的姑娘大把大把的花钱,这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所谓戏子无义,这唱曲儿的行当,跟戏子又差了多少呢?就像是品慧……云翔的娘。 “爹……我……”云飞现在是想不出来理由了,只能低下头去——只要用这种低头认罪却好似无辜的模样,任他爹如何气恼,也是莫可奈何的。 “老爷!”阿超却“咚”地一声跪了下来,“不是大少爷的错!” 云翔冷笑,却忘了推开一直放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只是冷冷看着那一主一仆,他倒要看看,这展云飞到底又能找出什么理由来! “老爷!”阿超磕头如擂鼓,直磕得头皮都破了,“请您不要惩罚大少爷!不是大少爷的错,真的不是大少爷的错!是二少爷——都是二少爷!二少爷杀了萧家姐妹的父亲,让她们无依无靠,大少爷看不过眼,这才决计接济她们姐妹的!老爷……老爷明察啊!” “这……”展祖望沉吟起来——倒也不是因为云飞拿钱出去,只是……他展家历来是仁义之家,这……把人家逼得家破人亡的事情……说出去还是不太好听啊。可是……再怎么不好听,这大儿子招惹了戏子……却是有辱门风! “展老爷,”沈世豪却不想再在这里跟这展家的几个脑子不正常的人继续耗着了,“萧家老头的死跟云翔无关——如果真是云翔杀了他,巡捕房的人能不闻不问?倒是云翔要拿钱给他那几个孩子,却是狗咬吕洞宾,被人赶了出来——这怪不得云翔。”又看看地上那个哀求着的阿超,冷笑道,“但不知,这在展老爷的眼里,跟在待月楼里拿钱砸姑娘,有没有区别啊?哦……对了,这位阿超小兄弟,你前天在待月楼里给了那个唱曲儿的萧家二丫头一把匕首,对吧?是要她对付谁来?” 一句话,让阿超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恐慌。 “所以,你们觉得云翔今天就该躺在床上,自然要开工动土了,对不对?”的确,手上有了金银花这个帮手,很多消息都是手到擒来,知道这点儿事情,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他却低估了云翔的反弹——本来,云翔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性子,可是……听了这话,却是真的火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还给他抓着,上去一脚就踹在阿超的脸上,把阿超踹倒一边。 “云翔!”世豪急忙把他拉回来,本来是自己这边占了十理,他这一冲动,却要理亏三分了,“不用跟这种下人计较,他安的什么心,自然有人看得出来,你要是把他踹坏了,又有人要说你的不是了。”句句话里带刺,说得展云飞浑身一震,十分慌张地左顾右盼起来。 “家丑……家丑!”展祖望大摇其头,“沈贤侄啊……这……我展家的事情……你还是莫要插手得好……” “展老爷,我倒是不想插手。”世豪笑得很是善良,“不过……溪口那块地,既然是云翔的,我们已经计划好在那里开办纺织工场了——现在,临时改选地点的话,那么就要重新核算成本,包括很多程序都要重新来看。”说着,拿出雪茄,点燃,“溪口那块地,依山傍水,洗纱线可以就近取水,而且,正好可以在山脚下挖个处理这些没用的污水以及垃圾的大坑……包括用多少人,建多大的场地,完全都算计好了——展老爷以为,我为什么这么上心?” 这些话,云翔听了,只瞪了眼睛看了看他,又转了头去——其实,这些事宜,他们还没有讨论过,而沈世豪竟然……他知道,他是在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这笔生意这么大,云翔见了溪口的地给人占了,自然要冲动些的。”世豪点燃雪茄,“不过,都是为了展家嘛,怎么,展老爷觉得……云翔的冲动实在是不该?” “没……没……”展祖望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云翔……这次没有做错,没有做错……”说着,又把脸板了起来,“云飞,你这阿超,竟然要害云翔——你是怎么教导你手下的?你们兄弟俩啊,平日里不和就算了,怎么,你这下人还要往死里弄云翔啊?!” “爹!我没有!”云飞给这个“死”字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云翔是我弟弟,我怎么会害他?!爹……你要相信我!”蹲下揪住阿超,“你怎么会给雨鹃匕首——你要她杀了云翔么?阿超,你怎么能这样做?!” “少爷……”阿超咬咬牙,“展云翔他要强抢民女——他要雨鹃给他做小!”瞪了云翔一眼,“雨鹃多好的女孩儿——给他糟蹋?!哼,我宁可让雨鹃杀了他,我给他偿命!” “你这是什么话?!”云飞怒吼出来——他头一次这么生气,却是把这怒气发在了跟了他许多年的阿超身上,“云翔再多不是,他是我弟弟,他也是展家的二少爷啊!” “他是什么人我不管!”阿超也火了,“雨鹃就不能给他做小,给他糟蹋!”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真是下人。”世豪冷笑,“看来,展家的下人,果然是大有来头,大有身份啊。” “唉……真是家门不幸!”展祖望一叹,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其中根由所在,“唉……你们兄弟俩……就……分家!”说什么阿超看上了萧雨鹃,还是云飞看上了萧雨凤的,他都不想知道,但是若真的说个清楚,不就是在这展家的家产上么?分了,就安生了! “分家?!” “沈贤侄,让你看笑话了……”展祖望一下子,颓然万分,似乎老了十岁。 “分家就分家!”云翔倒是高兴了,就算这分家能给云飞占了便宜,他也不想跟这展云飞没事儿惹上几分闲气。 “不!我不同意!” 四十三、变故 四十三、变故 云飞自然是不同意分家的——分家,代表了什么他清楚得很:“我不同意!”他嘶吼着,“爹,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干嘛要分家?云翔他是一时糊涂了——您也知道他还年轻,现在分家,他要是出什么差错可怎么办?”又向云翔走了过去,“云翔,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你看你,又不听话了——从小儿就这样,我这个当哥哥的得给你操多少心啊?” “你算了吧!”云翔一把推开他,“我什么时候用你展云飞替我操心了!” “云翔!”世豪急忙抓住他还要挥出的手,“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你这样,他更有理由了。”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展祖望,“展老爷,分家倒是一个好方法——两个儿子各显本事,您老是好福气啊。” “咳!”展祖望摇摇头,“沈贤侄就不要笑话老夫了 [苍天有泪]恶少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8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8部分阅读 ,什么福气啊——简直是晦气!”手垂下来,打在膝盖上,“这两个儿子,从小就不对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本来……上学堂之前,他们还好好的,不知道这上了学堂之后……唉!”长叹一声,“云翔,我也纳闷了,你跟云飞以前关系还不错,怎么……我知道云飞才华横溢,你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可是……怎么处处找他麻烦啊你!你们怎么说也是兄弟……” 这几句话说得云翔差点吐血——他早知道自己在他爹心中是个不肖子,却不曾想到……自己竟然就是个嫉贤妒能的表率了——要是他展云飞真有那个本事,他嫉妒个鬼!可恨就恨在这展云飞自己没有半点本事,却能把人哄得团团转,而让他成了那个万夫所指的角色——这就让他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了,所以,这误会自然就越来越深——可是云翔自己看不透,他的脾气,永远那么烈。 “兄弟?!”云翔爆笑出声,“兄弟就能让手下差点置我于死地?!”瞪着眼睛看着展祖望,尽管都是他儿子,可是,从小,自己就是被人看不上的那个庶出,“爹,我知道,你打心眼里不喜欢我——我就是个错误!对不对?”深吸一口气,以前不敢说的话,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的胆子,“反正我是庶出,对你而言,就是个耻辱——你根本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儿子,对不对?!”手被沈世豪攥着,挣不开,传来的温度却让人安心……这种安心……乱了……全乱了! “云翔,你别胡说!”展祖望拂袖,“什么庶出嫡出,我是一视同仁!”显然,云翔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我展祖望这辈子你们两个儿子,你们在不和——真是……唉!”脸上讪讪的,对着沈世豪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沈贤侄,实在是让你看笑话了……你看看……这……家丑啊……唉!家门不幸!” 这个时候,不能说话。沈世豪深知此刻的自己,身份尴尬,所以他眯起眼睛,等着看展祖望下的决定——只要能把家分了,就算云翔是净身出户,凭着他的财力,不出三年,云翔也照样能聚财颇多,不说是叱咤风云,也是跺上一脚让这桐城颤三颤的人物。 “爹,我不同意分家!”云飞接过话头,“你也知道,我们兄弟俩素来外传不和,要是真的分家了,可不是给外人看笑话了么?”说时,看了看一旁的沈世豪。 “展大少爷这句话,沈某人可不爱听。”世豪笑了笑,儒雅得很,“沈某人就算是外人,可也不是看笑话的那种小人——莫非大少爷心里所见的都只是小人么?”手中那只手,有了软化的迹象,不由得喜上心头,“何况,我跟云翔十几年的交情,莫非……这还算是外人么?” 听出他话中有话,云翔脸上一滞,急忙把手抽了回来:“云飞,说分家就分家,你别东拉西扯。” “爹,您要三思!”云飞当然不希望分家,他不但不希望分家,甚至是想要永远不分家……这其中的奥妙,也只能他一个人知道而已。 展祖望坐在那里,左右为难。分,云飞不乐意,不分,可自己话也出口,如何收回? “老爷!老爷!”一阵哭嚎,冲进门来一个中年女子,虽然年老色衰,但也算是风韵犹存,“老爷……不能分家啊!” “梦娴,你怎么来了?”展祖望一见来人,脸色缓了缓。 “老爷!”梦娴,云飞的亲生母亲,一个名门闺秀,行动时候果然带了大家风范——让人不由得想要把她脸上的假面具撕扯下来,狠狠踩碎。 “梦娴,你小心些。”展祖望急忙把她迎到座位上,“你身体不好,可别累坏了……” “老爷……我没事儿……”梦娴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可不能分家啊……老爷……”看了一旁站着的沈世豪一眼,“也不知道是哪个没心没肺的,居然撺掇老爷让他们兄弟分家——老爷……不能分家啊……”拿起茶水又放下,“云飞这几年在外打拼,也算是有些本事的……只是……老爷,分家了,您让品慧妹妹如何自处?她是要跟着云翔过的,可是您呢?您是在大房还是在偏房?品慧妹妹要怎么看我这个当姐姐的?老爷……可不能分家啊!” “这……”果然,几句话说得展祖望眉头也舒缓了开来,“是啊……分家的事儿……算了……” “爹!”云翔傻了,他以为能摆脱云飞这个梦魇的,可是……竟然…… “谢谢爹!”云飞笑了,他就知道,自己安插的眼线不是吃干饭的——果然还是他娘好用些。 “哼!”展祖望瞪了云飞一眼,“你呀,别没事儿去什么待月楼——有空,去钱庄看顾看顾生意!”说完,转身扶着梦娴离开了大厅。 “云翔……”拍了拍云翔,世豪也没有料想到这个变故,显然,梦娴的影响力要大过云飞——这展祖望,还算是个不忘旧情的:“好丈夫”呢! 四十四、修整 四十四、修整 死命挣扎,也还是睁不开沈世豪的钳制,连拖再拽地被带回了郑府,云翔早已经气的有些疯魔了,赤红了双眼,见什么踢什么,碰什么砸什么——甚至忘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伤……似乎,从展云飞回来,他身上就没好过一天,那个该死的阿超! “云翔!”沈世豪知道他心里委屈,也心疼他的委屈,虽然也是恼恨,但也知道这分家不成,倒也是个彻底整垮那展云飞的契机,只是……要忍,要再忍些时日罢了,“云翔,你冷静点!”把人狠命圈在怀里,几乎是用上了所有的力气,似乎只有把他揉到骨血里才能让自己安心,“云翔……冷静——你冷静下来!” “啊——展、云、飞!”一字一顿,几乎是有种血腥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开来,云翔此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不该,他只是想要发泄,发泄着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委屈与怨怼,又挣又扯,只把个沈世豪也给拽得一阵眩晕。 实在无法,再任他这样疯魔下去,且不说他会不会生病,单是刚刚给阿超一顿暴打之后,身上带着伤痛,何况方才又给刺激到了心智,这再一场折腾,他哪里还能经得住?没办法,世豪一手死命按住他,腾出一只手来劈在他后颈上——一声闷哼,云翔昏了过去——这一掌下去,疼的,竟然是他沈世豪! 抱住昏迷过去的云翔,抱在怀里,那卧榻不过七八步的距离,可……偏偏走了许久,似乎……一辈子那么久。 “傻小子……”把他放好,盖上被子。经过这番折腾,两人俱是一身的汗,湿湿嗒嗒,自己身子骨是够硬实,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伤风那一一次半次,倒是怕这小野猫着了凉——心情差的时候本就容易染上风寒,再又出了一身的汗,可不更容易着凉了,“云翔……真是个傻小子啊……”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对他的心思,偏偏傻愣愣的,也不知道躲远些,如何不让人哭笑不得?再加上他本就少了这么根筋……那不就更是……明知道他是没那番心思的……可是自己偏偏……经过那番折腾,如今虽然平复下来,可是……沈世豪低头看了看,苦笑一声——真是禽兽不如! 打了盆冷水,先是给自己从头到脚冷却了个遍,擦洗了一番,这才换了温水,把手巾在温水里浸得暖了,拿出来,慢慢给躺在床上昏沉沉的那人擦手擦脸。 手巾滑过原本瓷白的颈项,现在,却泛着异常的红痕——该死的阿超,他沈世豪对天发誓,迟早要让他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他要这狗奴才生不如死! “嗯……”显然,他的力道重了,云翔昏睡中也不免痛呼出声,眉头皱了起来——颈项不必其他地方,皮肉敏感细嫩得紧,加上被勒了半天也没有处理,手巾上的一点细微毛绒都能让人感到刺痛——这根一拳打在身上的结实痛觉还不同,这痛,实在是难以忍受。 不得已,放下手巾,把一双手在水里泡得软了,轻轻地贴上他的颈项。柔软的触感,微微凸起的喉结在手下略略起伏,感受着云翔血脉的跳动,他几乎就要流泪。 “真是个傻猫……”俯下身,在他突起的喉结上轻啮,唇舌上传来的温润,让他不由得迷失,一下又一下,用自己的气息掩盖掉阿超给他造成的伤害——天知道,看见展云飞过去跟他表示“兄弟友爱”的时候,一双手搭在他肩上,自己恨不得冲过去撕碎那存心不良的伪君子!为什么……为什么就只这傻小子毫无知觉?别人为他半死不活,他却这般的没心没肺。 越想越气,不知哪儿来的一股邪火,拉开他的领口,狠命在他锁骨处咬了一口——既然,你不知道躲,那可怪不得我了,小野猫,是你自找的。 抬起身子,看着他锁骨处被自己弄出的痕迹,果然,顺眼多了——傻小子,背着自己算计了多少,却还是免不了给自己弄得回到了原点——只是可惜了,这傻小子遇到的对手竟然是自己,若是换了旁人,即使是士逵,也还真给他套进了陷阱,再过个三五年,自己也许真的还就要玩不过这傻小子了。 沈世豪心中泛起一股快感——那是征服强者的快感,猎物越强,猎人才会越有征服的欲望,如果,只是个恶少,仅仅是个恶少,又怎能让自己陷得这么深?仔细盯着他,世豪挣扎了半晌,终于离开了房间——要整垮展云飞而不露痕迹,还要展云飞他彻底身败名裂,这可是个体力活。 待月楼里,温小秀坐在金银花身旁,皱着眉头看着台上的两姐妹又唱又跳——完全的外行,唱念做打全都不行,表演不到位;走位不到位;背台严重;声线不稳;甩腔不够;底气不足……这都是致命伤。真不晓得这俩丫头怎么红得起来。饮一口清茶,目光却有些飘忽——猛地,他愣了,定定瞅着门口…… “温老板?”金银花发觉他不对劲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门口处,“沈老板,您来了啊!” 来人,正是沈世豪。 沈世豪、温小秀,这两人对视片刻,金银花只觉得其中有些不明所以的紧张。 “温先生,好久不见了啊,不知……这些年,你一向可好?”倒是沈世豪先笑了。 “托福。”温小秀也笑了,可是眼底的愤恨是抹不去的,他,演技还不到家。 “没想到,居然……温小秀就是你温先生。”世豪伸手拍了拍金银花,“我跟温老板是老相识了,今天难得重逢,准备酒宴,我可要给温老板接风。” “哟,那敢情好!”金银花会意,转身下去置办酒席。 桌上,只有这两人。 “云香……她……”温小秀,终于开口。 “死了……六年前。” 四十五、战线 四十五、战线 “什么!?”温小秀如遭雷击,双眼顿时失去了神采,“云香她……不……不可能……”虽然人是坐着,但身形仍控制不住地摇晃,只有扶住桌子才能勉强稳住身子,“怎么……怎么会……你……你是在骗我……你是在骗我!”摇着头,似乎想要把沈世豪刚才跟他说的话都从脑海里摇晃出去。 “六年前,难产而死。”世豪说得平静,就好像在给他讲故事,“临终前,她还叫着你的名字——其实,人这一辈子,难得有这么个一心一意对你的人,温良玉,云香虽然不在了,但是你还在,至少,你还用同样的心情去对她,即使她已经去了,所以说,人生如戏嘛……”倒了一杯茶,退了过去,“只可惜……她念了你一辈子,结果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你那时候已经离开了北京。” “是我……对不起她……”温小秀——或者该说是温良玉,把脸埋在双掌中,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斯人已逝,他还能怎样?本以为见到了沈世豪,他也就等于见到了云香……那个为了自己而不顾一切的女子,可是……最终……等来的却是她的死讯!“沈世豪……其实,我是恨你的。”端起清茶,“你横刀夺爱,致使我们有情人不得相见,两地相隔,分别六载……可是,我又同情你,”脸上带了一丝的不屑,“云香至死,也没有接受过你——这对你来说,比起什么都让你痛苦,对不对?”人,也死了,他执著的一切也都破灭得无踪无影。 “不,我不痛苦。”沈世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当年,完全是为了保护云香,其实她嫁过来半年多的时间,我根本没有碰过她一次,只是因为在我的势力范围内,可以保护她周全——方天羽为人狠毒,而你……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云香,所以我才会一时同情心泛滥。”喝了一口茶,香气把他整个人环绕起来,“我是佩服云香的,作为一个女人,能做到她这样,不容易——尤其是她对感情的执着,而我,当时是根本不懂的,所以,我会帮她——至于让你离开京城,也是她的意思——只要方天羽一天不死,就不会让你好过一天,她对你,的确是用心良苦啊……” “什……么?!”温良玉傻了……他一直恨的怨的,竟然……竟然不是他该恨该怨的……或者说……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该如何自处了…… “其实,如果云香还活着,她早就该带着孩子找你了……只可惜……”世豪放下茶杯,“哦,对了,方天羽——得罪了总统,被关押的时候,暴病身亡了——这对你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了,毕竟……云香跟你,还有你们孩子的仇,都报了。” “是么……”不用去想,温良玉知道,让方天羽得罪了那位“总统”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翻云覆雨的沈世豪——是的,这家伙就是有这种本事,而方天羽暴病身亡的消息,自己也是知道的——三年,沈世豪用了三年时间杀了一个方天羽,其实,也是为了他自己吧……这个男人,从来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尊严。但是……他还是要谢他,毕竟,自己的仇还是报了:“谢……谢谢……” “温先生客气了,你也知道,我沈某人也是为了自己。”沈世豪笑了笑,“这次请温先生来,也是有求于先生。” “沈老板,我想……为了云香,我也该帮你这一次……” 这边商量着如何去演戏,而躺在郑府卧房里的云翔则缓缓睁开了眼…… 天色转暗,房间里没有点灯,但借着夕阳余晖还是能看到窗外摇摇曳曳的疏影。 “呃……”想要叫人,可是刚一张嘴,喉咙里火辣辣的痛就让他冷汗直流,翕动了有些发白的唇瓣,连咽下口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几乎耗尽了他的气力——原本当时并不觉得如何,可是一旦休息了下来,这才知道,喉咙里全都肿了。 该死的阿超! 云翔坐起身来,火气还没有消去,但却也冷静了不少——他只是性子急燥,却不是傻子,展云飞既然不想要分家,他就好好控制住这败家子的月钱——想到这儿,急忙翻身下地,点燃了烛火。 他现在要写一封信,一封只有天尧看得懂的信——当然,这封信也是只有天尧才能看。 好在,他的钱并没有都放在钱庄里,而自己赚来的钱,也大都投了资本,所幸,展云飞想要败家,也拿不出那么许多来,所以,只要让天尧把账房看住,不给展云飞一丝一毫的机会,就算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了。 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一个计划渐渐成型。 每房每月的月钱,都是纪叔在派放——但是纪叔也不太可靠,尽管他是天尧跟天虹的爹…… 一笔一笔,帐算得明白,云翔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脸上自然也焕发了光彩。 终于,做好了账目,写好了信,这才长出一口气——虽然他人在郑家,可是,手腕还是长得很呢,展云飞,凭你一个败家子,也想跟我斗——门——窗子都没有! 做好了一切,云翔伸了个懒腰,在床上躺了半天,骨头都硬了。当然,他没有忽略自己乱七八糟的衣服,也知道自己发起疯来的魔怔,不由得哑然失笑——还真是有点对不起他沈世豪了……脱了皱皱巴巴的衣服,拿出一套干净的,走到镜子前…… 嗯? 镜子里的展云翔,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伸手耙了耙头发,没问题;低头扯了扯腰带,没问题;瞪了瞪眼睛,没问题;张了张嘴,没问题;抬了抬手臂,还是没问题——到底……错出在哪儿了呢? 转身拿过蜡烛,再点上一根,他就不信看不出来! 橙黄的烛火,映着一张瓷白的脸……带了红印子的脖子……还有什么不对劲儿呢? 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扫来扫去——啊! 这……这…… 云翔嘴角抽搐,看着自己锁骨上一个明显的红痕——大冷的天,竟然……有蚊子!竟然……连蚊子都看他好欺负! 四十六、背叛 四十六、背叛 纪天虹端了一盅莲子羹盈盈袅袅地走出西跨院,走到东厢的书房——这个书房却是她进得的,这里也不像是自己那小院中的书房一般,冷冷清清,反而,是优雅得很——檀香木的门,雪白绸纱的窗,光看外面就风雅得紧了,里面那红木雕花的桌椅自不必说,单单是那耦合色的缎子挂着当作了门帘就十分的吸引人了,桌子上放了一只小小的香炉,里面焚的是让人一夜好眠的甜香,谁家女儿,不愿意半夜添香在此呢?她,自然也不例外,这是她少女时代的梦想啊……这个梦,一直坐到了现在……抬脚迈进书房,朝思暮想的身影就在书桌旁,微微颤动着,似乎……染了些□的色彩。 听到门口响动,云飞转过身去,抬起眼,所见的却是天虹——纪天虹,云翔的妻子,一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可是,她竟然是拥有云翔的人,动了动唇,他说不出一个字。方才,自己满脑子想到的都是被沈世豪圈在怀里安抚的云翔——那动作那么顺畅,似乎……似乎已经做了无数次一样的顺畅……可是,那位置本该是属于自己的,本该是自己去抱住云翔安抚的!脑子里全是衣衫凌乱的云翔,身上竟然也不由自主地起了反映——只要一想到云翔痛苦的表情,他就兴奋异常——可是,此刻闯入的,偏偏是纪天虹! “云飞。”天虹端了莲子羹缓缓走过来,“云翔他又闹你了,来,喝点儿莲子羹消消火……”话未说完,剩余的言语却被悉数吞入了云飞的口中——是的,展云飞吻了她,这个吻,狂野又猛烈,几乎要把她的魂魄带走。 “告诉我,云翔……他是不是也这样吻你?”放开她,云飞早把那盅莲子羹打翻在地——碰不到云翔,但,至少,他碰得到这个与他夜夜缠绵的人。 天虹垂着头,心中的狂喜与羞涩在脸上显露出了淡淡的艳红,那个销魂的吻,让她觉得这才是该属于她的新婚之夜——唇上的刺痛,甜蜜得让她疯狂——出嫁两年,她此时才第一次感受到了男女之间的欢愉。展云翔虽然是她的丈夫,可是两人之间的交流并不多,嫁了两年,仅有的几次房事却不过是吹灯拔蜡掀被子上床了事——除了痛,她感受不到丁点儿的柔情蜜意,而还在少女时候云飞所带给她的吻却让她越来越难以忍受自己的丈夫——如果,每次行房时候,不是最后进入自己体内的那物事儿,她几乎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欢爱!那个在外面嚣张狂傲的展夜枭,其实,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可她却等不得了,她是个女人,是个正常的女人,她要的,不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云飞……”领口解开,有一双滚烫的唇贴在上面游走,她不由自主地向上挺了挺,伸手回抱了过去——这,才是鱼水之欢。 此刻,郑府里,沈世豪一回到那只属于他与云翔的小院,也不管其他就直接先进了云翔的屋子——他是混过日子的人,自然知道,昨天那一番折腾之后,云翔这一清醒该会有多难受——当时还不觉得,这半天多的休整,无论是喉咙还是头,都不会好受——刚刚在街上买了薄荷糖,就是为了给他缓解喉咙的不适,几乎是一路捧着,狂奔了回来,就怕他又要闹,可是一进门就见他那小野猫老老实实地歪在床里看着什么东西——不过,早该收起来的蚊帐竟然挂了回来——这,是怎么个道理? “云翔!”走过去,见他手里拿的是账簿,不由得哑然失笑,拿了一块薄荷糖放到他面前,“云翔……”声音放得柔了,柔到让钝到迷糊的云翔也不由得身子一震,只呆呆地抬了眼,看着他。 “小傻猫。”这样看着他,可不就是勾引么——世豪深吸一口气,他绝不能吓到他,“来,吃块糖——薄荷糖,润润喉咙。”再把薄荷糖放到他唇边轻轻绕了绕,“嗓子疼了吧?”说话时,苦笑一下,自己这过分的亲昵动作,还是把他吓到了,看着云翔僵直了身子,世豪胸中一阵气闷,只好把糖直接放到他手上,自己则拉了椅子过来,坐到他对面。 云翔放下账本,看了看手里的糖,再看看一脸纵容的沈世豪——他的眼神透出的痛苦让他不由得自责起来,似乎方才的躲避是一种错误……客户四,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样,世豪心底一阵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只伸手拿过手中的账簿:“休息一下?王妈熬的粥喝了没有?” 动了动唇,显然,喉咙里的痛楚让云翔发不出声音,但他还是想要说——从那晚听他说出心意时候的慌乱到现在自己的手足无措,连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他是谁啊,大名鼎鼎的展夜枭,这桐城的恶少,就这么给个男人几句话搅乱了心虚——真丢人! 叹了口气,世豪起身出去,不多时,拿了纸笔回来,顺道又拎了一张小桌——北方常用的炕桌,回来桐城时候倒是找了木匠依样做了几张,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把桌子摆好。纸笔放到他面前,这才开口:“有话就写给我。” 云翔点点头,拿起纸笔,提起来,腕子悬在半空中,半晌,终于,落笔,写下了两个字,递了过去。 一见这两个字,沈世豪一下子呆了,傻了眼。他紧紧盯着那张纸——许久,许久。 四十七、生疏 四十七、生疏 那纸上,赫然是“谢谢”两个字。 眼看着这两个字,沈世豪只觉得好似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又像是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夹杂了冰块的冷水,瞬间,整个人变得手脚冰凉,凉到了心里——凭他的了解,云翔不会轻易说出这两个字,除非……对方真的是对他不错,可是……他却要拉开两人距离的时候……所以,当这两个字落到了纸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绷紧了——抓着手中的纸张,眼睛死死盯住垂下眼帘的那没心没肺的小野猫,恨不得,在他心口盯出个窟窿——好好看看他那胸口里装的,到底是不是一颗心。 被他盯得心虚,云翔放下笔,头垂得更低了。 “云翔……”沈世豪伸出手去,松开,让那片纸张落下,“我不要你跟我说‘谢谢’,你没有跟我说谢谢的必要——怎么对你都是我愿意——我高兴!”这傻小子明明对自己也是有些不一般的——纵然不是动心动情,可是情义却是会有的,不然又怎么会在那么恼火的时候让自己带了回来?但是,他一旦清醒,却硬要把这种情义剥离开去,硬生生把自己放到了“陌生人”的位置上——这样,对他来说,安心么? 云翔脸色变了变,提起笔来迅速写下几个字递了过去。 “莫非钟子期,枉做俞伯牙。谁慕鸾俦事,凤麒属哪家?” 既然,说不出口,那么,写又哪里好写得明白? 看着这五言诗,世豪只能苦笑——什么钟子期俞伯牙,什么鸾俦凤鸟麒麟,他要的……不是这些,绝不是这些! “你要说什么?”他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什么?你是俞伯牙,就想要我做你的钟子期?你想要的是什么?展云翔——你写的,我可以当作都是废话,都是废话!凤凰麒麟怎么了?凤就要配凰,麒就要配麟?谁规定的?!你是凤鸟——我就是鲲鹏!” 几句话,倒把云翔吓了一跳,他急忙抓了纸笔,胡乱涂了两笔——“我只把你当兄弟!” “兄弟?!”苦笑一声,“好,好,做兄弟就做兄弟!”把几张纸抢了过来团成一团,“既然是兄弟,就没有什么可跟我客气的,对不对?”扔了纸团,顺势坐到床沿上,“既然是兄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对吧?” 嘴角抽搐一下,云翔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他这话的意思——下一秒,他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他竟然脱了鞋上床!虽然是坐在自己对面,但是腿已经伸到桌子下面,用被子盖上了,这下,就是“抵足”,只差“而眠“了! 拿起笔,云翔就要写,手刚悬起,就给他把笔抽了出来。 “别写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世豪摇摇头,“但是,你不觉得现在真的很冷么?这么冷的天,我那房里又没生火盆,做兄弟的,你打算看我冻死啊?” 明白知道他在找借口,可是……自己却无法反驳——是自己说要做兄弟的,做兄弟的,抵足而眠是常事儿,别说这样一颠一倒的在床上聊天取暖,就是穿一条裤子,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也是没有什么——可是……自己偏偏跟他沈世豪这样做“兄弟”会十分别扭! 发掘他往旁边挪了挪,世豪并不过去,只是歪在床尾:“云翔,金老板从安庆请了位唱黄梅调的温老板,唱念做打都不错,据说往年是自安京城唱西皮二黄的,改天去听听?可比那萧家姐妹俩强多了——怎么说是科班出身,那字正腔圆的,真是不错。” “……”听是唱戏的,云翔心里一阵憋闷,更是提不起精神了——若说是黄梅调,又有谁唱得比他娘还好呢——不就是凭着那一出《小辞店》就嫁给了他爹么?可是,再怎么用尽心机,却还是没有出头的日子——戏子,一辈子就是戏子,纵然跳出了火坑,也不过时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狼窝罢了。所以,他才要收了雨鹃做二房——不然,他能怎么办呢?他能把这世人的目光怎么办?! “金老板是找温老板向萧家姐妹传戏的——而且,这待月楼里还真就没有个生角……” “嗯?!”发出一声惊恐,云翔虽然没有说话,可是还是把自己的心情表露了出来,急忙写了几个字,推了过去——“她们现在还不是戏子!真的学了,就离不开这个行当,她们以后怎么办?!” “傻小子,她们怎么办是她们的事儿,你现在还有心思去管人家怎么办?!”世豪叹气,“这次分家不成,展云飞一定会有所顾忌的,你还不好好想想怎么对付他,又把心思放在那些不相干的人身上做麽事?” “不是不相干。”云翔想了想,又提笔写道,“她们现在的处境怎么说也是我造成的。”略略顿了顿,“但是我不会把溪口的那块地还给她们,一笔是一笔,一码是一码,那块地,是她们家欠我的,就合该我拿走。”在他的人生中,不存在那毫无用处的怜悯与同情,作为一个商人,他的心里眼里所见到的只有利益,尽管可以分出一点无伤大雅的到手的利益用来上下活动,或者是……用来做件让自己安心的事儿,可是,却不能把原则失了,该是他的,谁也拿不走。 “傻小子,她们的死活,现在有展云飞操心,你还管什么管?”沈世豪摇摇头,“你现在是要专心对付展云飞——他才是你的敌人,而那萧家姐妹俩……即使有祸害你的心思,也没有那个能力。”放下纸张,“对了,这些时候,听说萧雨凤跟展云飞只见接触颇为频繁……似乎满桐城都传得风风雨雨了,你也留心些——萧雨凤可不是个简单角色。” 四十八、戏子耽□行□天□下 四十八、戏子 不管云翔怎么不乐意,他还是改变不了萧家姐妹俩学戏的事实——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好好人家的女伢子,就是因为听了这黄梅调,给勾走了魂儿,带走了心儿,最后,一个个要死要活的,连哭带闹,是作死上吊,不就是为了那么点儿不靠谱的情啊爱的? 坐在待月楼里,他却好似坐在刑场上——一面听着萧家二丫头在台上唱得欢实,身边却坐着个随时会爆发的沈世豪——说真的,他还真怕自己若是再说要收了萧雨鹃进房,这姓沈的会不会再一次发飙……他展夜枭没求过神没拜过仙,今天却要破例了——现在可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他一顿没正没经的柴胡,可不就要他把脸面都丢尽了?至于什么做兄弟之类的话,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一个搪塞的借口,却给了那姓沈的一个把柄,真是……失策。 “天色不早我要转回还。相公你要念蓝井一点,助我一把凉水上肩。你若不念蓝井一点,你走东,我走西,走东走西,我的魏相公,各走各边。” 这样的戏文,萧雨凤是不会唱的,今天的旦角果然是萧雨鹃,而演生角的,却是个不认识的男人,模样也还不错,扮相也好,举手投足果然不是这萧家姐妹俩能比得的——尽管,黄梅调中演的唱的,多是旦角为主,可是……这戏台上,今天却真让这个生角给压了风采。 “慢说一担清泉水,就是那泰山我也搬它几搬。助妹一担清泉水。” 唱得多好,只可惜,就是唱的。 “凉水上肩陪伴陪伴少陪伴,实实难舍如意的生员。” 蓝桥会,一个不满家中妻子,一个不满家中丈夫公婆,这二人,一旦遇上,可不就是天雷勾动地火? “我与大姐姻缘定,八月十五月团圆。” 于是,祈求了姻缘定团圆。 多好的戏文啊……云翔拿着茶杯在周中转来转去,不知道为什么,这出戏,他看的心里憋闷——十分憋闷,憋闷得直想揍——不守妇道就是不守妇道,滛人凄女就是滛人凄女,装什么正直良善?一个个,都跟他妈的展云飞一模一样! 气得一拍桌子,云翔的这一举动让台上的两人一震,动作都凝滞在了那里。 众人的目光转了过去,看到的正是这展二少的满面怒气——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展夜枭,另一个则是郑城北的幕后老板,他们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个个又都把头转了回去,不敢言语。 “这位小兄弟,不知到我这戏哪里唱得不好?还请指教。”温良玉在台上,十分谦逊,心里的怒火却比平日来得猛烈——他看得出来,沈世豪重视这小子,虽然他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可是就凭着猜也能猜出来个三四份——他们做戏子的,又有几个不知道这种事儿呢?一个男宠,也这般嚣张——沈世豪,你是把我温良玉当傻子了不成? “啊?”云翔一愣,当被人拉了拉手臂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那台上的生角是在跟自己说话。 “这位小兄弟,温某是在问,是不是在下的戏唱得不好唱得不对,以至于小兄弟竟然要拍案以示愤怒。”温良玉说话时候,看了看一旁的沈世豪——虽然暂时算是合作了,可是,本质上,他们还是敌人的。 “哼。”云翔头一次被外人这么质问——尤其是,这个外人还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的时候,带着冷笑,他伸出手指勾了勾,立刻有了夜枭队的人走上前来,低眉顺眼地叫了声:“二少爷。” “你,上去,让他知道知道,到底是唱得好不好。”声音不大,可是,此刻待月楼中却是安静万分的,所以,他的声音也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是。”疾步往前走,一边卷起袖子,到不似凶神恶煞,反而就是在履行任务而已,面无表情。 “哎哟!”金银花一旁见了惊觉不好,急忙拧了腰肢跑了过来,“我的天老爷哟——我的展二少爷,您老可行行好,这可是沈老板的地方,打出了事儿,可要谁担待啊?”手帕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我的沈老板我的好老板,您倒是说句话啊——这温老板啊,可是咱们待月楼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展二少爷,这待月楼里,头两天您还入了股呢——要是打坏了人,可是您自己吃亏啊!” 好吧,谁也不是傻子,有钱不赚的是白痴——既然……还真的是如此,展云翔白了沈世豪一眼——就是他骗自己入股,才会让自己有气出不来:“老三,回来。” 被唤作“老三”的汉子又走了回来:“二少爷,您吩咐。” “今天,先放过他。”看了看台上那男人,跟戏子身份不相称的高傲——看起来就惹人厌烦,“真扫兴——不如……赌上两把,试试手气如何?” “还是不要的好。”世豪摇摇头,“你这几天倒是高兴,溪口的地也到手了,纺织厂也开始建了,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可我神某人呢?啧啧……我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情场失意,赌场……必然要得意的!” “哼!”再翻了个白眼,云翔自动忽略了他言语中的暧昧——有生意不做的是傻子,可是……这做生意却也不能太无原则,例如……不分亲疏,最后……再真的把自己赔上,那可就划不来了——他为今之计就是毁了展云飞,毁了他,然后……好好回家过日子……好好跟天虹过日子,“抓牌吧,沈大老爷!” “得,我都成老爷了——你一直是叫哥的吧?这下子,不把自己都叫老了?”世豪摸了一张——九点,还算手气不错。 “哼,我不还是展二少呢么?就你是沈大老爷而已。”云翔眼见自己想要的牌被他摸走,心里一阵不满,脸上自然也就流露出了些许的不耐烦,“快点快点。”看样子,这一局要赢他不容易,只好在下把翻本了。 “还是改回来叫哥吧,叫声哥,一定让你赢个高兴。” 四十九、往事 四十九、往事 头一次,没输没赢,在推牌九上他展云翔头一次没赢个盆满钵满,这让他很是气闷,狠狠瞪了一旁笑呵呵的沈世豪一眼,他知道,以后可不能跟他一起打牌了——自己凭的不过是记忆力去赌,而这个一旦被人看出,能对付的办法可就太多了,所以,这一次是平手,下一次就会是自己输得一塌糊涂了——这种必败的仗,他展云翔才不打。 “不玩了。”云翔把牌一推,拿出一个筹码扔给金银花,“去拿两坛好酒,今儿少爷我要好好乐呵乐呵——去把萧家那二丫头给我叫来陪酒。”想到那天受她一撞,现在似乎脑后还跟着一蹦一蹦地疼,他心里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啊?”金银花一愣,但见云翔脸色不算太好,也不敢自作主张,只能看向沈世豪求助,“这……” “你先去拿酒吧。”世豪言语温和,轻轻拍了拍云翔的手背,“云翔,那萧二丫头虽然得罪过你,可她就是个傻丫头,你还跟她计较?何况,现在她可是咱们这待月楼的红牌了——摇钱树啊,你跟个摇钱树较什么劲儿?”顺手握住,“你要给她苦头吃,倒是自己先丢了赚钱的工具,可不是得不偿失?” “哼!”云翔翻了个白眼,反手抓住他的,狠狠在桌子上砸了一下,倒是没有清脆的响声,这次,确实是有了肉垫的闷声了,“感情,这戏子倒是 [苍天有泪]恶少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9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9部分阅读 月楼的大爷了。” “云翔。”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沈世豪就知道什么是锲而不舍,可是……却觉得有些古怪——毕竟,云翔并非是那种对什么行当有特别成见的人,就是对金银花,他也是很尊敬的,可是……今天怎么……伸手狠狠握住他的,“别一口一个戏子的叫他们,云翔,戏子也是人,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生老病死,只是他们在台上。演尽了悲欢离合,这一辈子,难得做回自己。”握在手中的手,略略颤抖起来,颤得他心中如同有一只小猫在抓,抓得他呼吸一窒,握得更紧了。 云翔只是由他抓着,眼睛却飘上了戏台,那台上,似乎有个女子在唱什么,但实际上却是空无一人的——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戏台上,他知道确实是有个女子在唱,一个穿着蓝布褂子,拿了红手帕,开腔便震撼了整个桐城的女子,当年,她才不过二九年华,戏台上的丰姿迷倒了户户家家,着实是勾引了声色犬马,果然是初绽枝头一朵花…… “云翔!”沈世豪低声换了他一句,眼见他神色恍惚,倒把他吓了一跳。 “啊……啊!”这才清醒过来,略带了赧色,眼神闪了闪,笑道:“想起了些旧事……”是啊,想起了他娘,他那曾经红极一时的娘亲——如今来看,他娘当年的身影……依稀仿佛,只是,只是再也不复戏台上的风华了——小时候,娘也层偷偷在家中哼唱,举手投足的风采如今却难以再现……只是,当年却让年幼的自己一度十分痴迷,只记得……爹是因为这件事,把自己一顿羞辱,对了……是自己也跟着学过几天来着,那个时候的自己……才几岁?从此,爹就当自己是个没出息的败家子了——十几年来,纵然自己诸多努力,也都是枉然……如果……如果爹能有半分怜惜娘的心思,又怎么会……又怎么会真的把自己当作戏子的儿子呢?可是……就算自己明白这些……又能怎么办?!是了……告密的……不就是展云飞! 看他神色低落,沈世豪恨不得把他揽在怀里好好宽慰一番,却又偏偏怕自己造次了……如果不是自己着了魔,又哪里敢随便碰他一下呢?但只是现在这样握着他的手,就要思前想后的半天才敢动手,只怕一个不小心碰坏了——叱咤风云的沈世豪,竟也有了小儿女的姿态,如何能不让人苦笑三声? “我……并不讨厌戏子……”云翔低下了头,眼底的水光却没能逃开沈世豪的眼睛。 “嗯,我知道。”声音很低,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清楚,“你想说的时候,再说给我听。”话音刚落,就见金银花盈盈袅袅走了过来,急忙放开他的手——知他皮薄——偏不经意间抚过他耳际,细滑的手感几乎要使他把持不住,忙倒了两杯酒,掩饰自己的尴尬。“咳咳,云翔,咱喝酒,喝酒。”说时,自己是把那酒倒进口中,一口吞了一杯。 “急什么。”云翔拿了酒,也是一饮而尽。他喝酒的样子十分可爱——一仰头,把酒都倒进去,再含了酒慢慢吞,每吞一下,喉头便动一次,一次又一次,似乎……在引人去品尝他的味道。 该死! 沈世豪忙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纵然他算不得是正人君子,可也不至于……不至于禽兽不如啊……不管如何,只要云翔心中一日没有他……他是绝不会勉强他的——绝不。 “喝得那么急,你当谁跟你抢啊?”云翔笑了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气四溢的陈酿,哪里是牛饮的东西?一口抿过,醇香宜人,再抿过,淡淡涩,三抿过,酒意绵长人也醉啊…… “哎呀,温老板来敬酒了。”金银花折转回来,拉了温良玉过来——尽管生角并不多陪酒的时候,但他方才的作为,着实是有点过分了,“展二少爷,您看看,温老板可是亲自给您赔不是来了。”推了推温良玉,“还不快给二少爷倒酒赔不是!” 后台中,解释了这展夜枭的名头,温良玉却听得一阵心里发寒,自己得罪的,是个君子,是个满身恶习的君子——一个名满桐城的恶少!若是真要他吃不了这碗饭,可不就是……杀他,跟玩儿似的? 往前走了两步,倒了杯酒高举胸前:“展二少爷,方才是温某的不是,您大人大量,莫要怪罪——我,先干为敬了。”说着,一仰头,饮尽杯中酒——方才,在台下看,只见得了这展二少爷的大致轮廓,便觉是个颇有些风华的人,现在仔细一看,竟然是这等的好看——只能用好看来形容,说是英俊,可又觉得英俊二字太过庸俗;说是美艳,偏偏不带半点媚态;说是漂亮,但这二字却显得轻薄了——这样的一个人……比起自己这略带了脂粉气的脸上,又是阳刚气十足——真是让人不自觉地就想与之亲近。 五十、痼疾 五十、痼疾 温良玉敬了酒,退到一边,平日里只听说这展二少爷为人凶暴,外号展夜枭,素来十分嚣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现如今也看得出果然是给人宠得无法无天了,只是不知道这么个二少爷,怎么能甘心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见那沈世豪,明显是没有得手的模样。 云翔则见他脸上神情古怪,心下十分讨厌,挥了挥手:“温老板,你可以去准备下一出戏了,少爷我还等着看呢——演好了,少爷捧你红遍桐城;演砸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几分几两吧。”手中的酒杯转了转,脸上的得意之色却让温良玉险些失笑——分明就是个孩子,做得恶形恶状,就像是要天下人都怕他才故意为之一般——这么个孩子,尽管他装作残暴,可骨子里的纯真却点滴未失。温良玉笑了笑,这样一双纯真的眼,要是染上了红尘的欲望,该有多好玩——尤其是……这个人是沈世豪的心头肉的时候。 “那二少爷好好玩,温某下去准备了。”低下头掩饰了心底的算计,然而,他的那点伎俩又哪里逃得过沈世豪的眼睛——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见他的算计,自然也有了对策。 戏台上,演的是一出《游春》,这次则是萧雨凤亲自登台了——她怎么的也要出出场亮亮相,否则又哪里有人花钱来养她这个大小姐呢?她……又哪里有钱来养弟弟妹妹们?而她的娇媚又不同于萧雨鹃的清爽,这样的“二八佳人爱少年”,唱出来的可真个儿是柔情似水了,又不经意间把眼光飘到了沈世豪身上,一个飞眼儿,几乎勾得走所有男人的魂魄来,只可惜……这等的娇媚入骨,偏偏在沈世豪眼里,什么都不是,于是,眼光又飞到了二楼,挂在那展家大少爷身上,流连不去,自然也收到了大少爷的回应,眉目传情一番,倒是惹得台下一阵惊呼,继而掌声雷动起来。 “我的展二少爷,您看,温老板为了给您道歉,特地让我送了这个来,”金银花端了一壶酒过来,“可是咱们这待月楼的招牌好酒——青梅酿,用了早春的青涩梅子发酵了,酿做美酒,爽口润肺,最是提神醒脑——又加了些上好的药材,包您喝了还想要。” “金老板就是会说——真是一张巧嘴!”世豪笑了笑,眼睛盯着那壶酒——他知道,这里的那些药材的确是药材,可是……喝下去的时候就未必是什么好料了。 云翔推了推酒杯,金银花马上给他满满斟上。这青梅酿啊,他是早就尝过的,的确好喝,而经过金银花方才那一顿说,似乎越发的醇香了,尤其是里面散发出阵阵药材特有的香气,也实在是吸引人,笑着把斟满的酒杯推倒世豪面前:“也来点儿?” 其实,他不说,他也要喝的——这酒,那温良玉一定作怪。 青梅酒。略带了酸涩,入口甘冽,下腹之后却没有灼热之感,所以,容易喝多。 一壶下去,续了一壶,又是一壶。 就这样,三四壶酒,下了两人的肚腹。再混上之前喝的花雕,不知不觉,倒是喝了不少。 沈世豪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非常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某些变化——尤其是身边的人……是他的时候,就算在正人君子,这加了料的酒喝下去,本就要有些不对的,现如今……却是根本压制不住! 而云翔,素来是善饮的,只不过饮下了一两口就容易上脸,红扑扑的,煞是好看,不过喝到肚子里却没甚感觉,头不晕眼不花,只是暖洋洋的舒服,可是……今天这酒……喝得却很糟——非常之糟! “金老板,这……酒里到底是放了什么药材?”他半撑着腮,斜了眼看了一眼金银花——好一个媚眼如丝,看得金银花心头猛地一跳,忙用手帕擦了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讪讪笑道:“可不就是鹿茸之类的好东西——今晚上……二少爷是不是看上雨鹃了?放心,包在我金银花身上。” 的确……是好东西。 可是这一口气喝了这么多,谁能不气血上涌?! 云翔拍了拍脸颊,直接倒了两碗凉茶,递给一旁苦苦压抑的沈世豪一碗,而另一碗则一饮而尽——这才舒缓了些。 端起凉茶,明知道喝不得,可又贪恋这小野猫难得的温柔……世豪嘴角带了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慢喝了下去——素有胃病,一冷一热,这凉茶无异于穿肠毒药——这样饮下,是自己找罪受,但这次,他却乐见自己受罪——倒要看看,自己受苦,他会不会动容。 果然,这凉茶一下肚,胃中一阵痉挛,顿时冷汗直冒,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你怎么了!?”见他脸色突变,云翔吓了一大跳,伸手一探他额头,竟然被满头的冷汗打湿了手心!这下,可不是悠闲听戏的时候了——忙过去扶住他,见他手按住上腹,也知道是胃疼了,可是……他又不是大夫,哪里会治病?“走!看大夫去!”架起沈世豪,一手还捂着他的胃部轻轻揉按,“世豪哥,忍着点!”挪到门口,早有人赶了马车过来,这个时候,云翔早就忘了像往常一样留下什么威胁或怒骂,心里却只有着急——急得他额头上也是见了汗。 早些年在外闯荡,胃上落下了病根,平时是看不出来。也注意饮食上保养,倒还无事,可一旦……受了刺激,犯起痛来,也是怪吓人的——当然,这痛是真真儿的难受,也多亏了这痛……让他顿时软了下去——至少是少了尴尬…… 靠在云翔怀里,手臂上挂着针剂,沈世豪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也渐渐的恢复了舒缓,竟然……比什么音乐都动人,只想就这么听上一辈子…… “云翔……” “麽事?” “无事。”深吸一口气,“只是想唤你。” “休息吧……” “好……”笑了笑,“此刻……吾心安。” 此刻,待月楼里,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五十一、痴迷 五十一、痴迷 展祖望走进待月楼里,是在纪天尧的陪同下一起来的——这里他不常来,常来了,就要有些难受——想到当年也是这样的酒楼里,同样的戏台子上,他沉溺了……于是……现在他就不是很愿意走进这里了——这里,其实是他永远的痛。尽管当年的那个戏台不是这个,当年的酒楼也不会是待月楼。 偶尔,云翔会说到待月楼,也请他来过一两次,但这也是跟着儿子来,看起来还是父慈子孝的,可如今……自己过来,是给纪天尧几句话招来的——什么这待月楼里戏子跟云翔有了瓜葛——这还了得?!他就知道,让这小子一个人出来,就是个错! 面带怒意,脚下恶狠狠地踩着青砖石板,展祖望带了一行人走进了待月楼。 “展老爷,哎呀,稀客稀客!”金银花急忙迎上去,“快请上座——上座!” “嗯,你们这待月楼里……唱曲儿的姑娘——是好看得紧啊。”展祖望坐下,抬眼瞄了瞄戏台上,现在是个小姑娘在唱打猪草——果然是黄梅戏啊……思绪,回到了当年……二十年前的戏台上,品慧也是这样……拿着篮子,笑容就好似山水间最纯净的那一抹云——可惜……她始终……是个戏子…… “那可不是,一会儿您看看,我们这儿的丫头啊,绝不比那大地方的差!”金银花笑了笑,眼睛往台上飞了飞——果然,当萧家姐妹俩一起走出后台的时候,全场震惊——而金银花也如愿地看到展祖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 姐妹俩唱的是一出《双救举》,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鬟,唱得十分灵动。那演小姐的,就是当时在唱对花的时候那个扮女娃的姑娘,而演丫鬟的却是扮男娃的姑娘——现在,她们二人可不是唱曲儿的了——只要一开腔,就把黄梅调甩起,现在的这俩姑娘,已经是戏子了——云翔跟她们牵扯不清……实在是……丢人!这俩丫头,跟品慧年轻时候比起来,实在是……差太多,太多! “紫燕紫燕你慢飞翔,烦你带信送李郎……”一句话,唱的时候,眼神锁定了楼上,流露出了娇羞姿态却是十分的自然,一举一动,那么的轻柔婉转。 “老爷……那小妞儿的眼神儿……”纪天尧早已经瞄到了楼上的展云飞,他这么说,其实是故意的——故意说要给天虹做主,却是要在这里就把展云飞的完美从展祖望的心里扯出来。 展祖望自然是看得出来这眼神儿的不对的,他也跟着这眼神儿往上看去——二楼,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端着茶盏,对着台上人微笑,两人间似乎有什么在流转可又有一种波涛汹涌的感觉。但是……光凭这这一点就足够了——足够了! “天尧……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展祖望不是傻子,纪天尧跟云翔关系好得跟亲哥俩似的,能随便就要派云翔的不是——也不容易。 “老爷,云翔真的对那个小妞有意思!”天尧指了指台上的萧雨鹃,“似乎大少爷对她大姐还不错——所以云翔就说兄弟俩一起娶了姐妹俩也算便利。但是……大少爷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他是个守礼法的人,云翔嘛……似乎因为这件事,跟那丫头还结了梁子……”天尧摇了摇头,“多不值啊,一个唱戏的女人而已。” “嗯……”没看见云翔的身影,展祖望只能对着云飞云那女子遥相呼应的春水生气,“云翔他什么时候来——一般情况下。”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头几天来得很是频繁……这几天……我也只听天虹哭诉……没能过来看看。”天尧垂着手站立着,眼里却闪烁出点点喜悦——现在,云翔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不知道,但是这展云飞——却是板上钉钉了。 果然,展祖望看了看——两人那眼神之间的互动还没有结束——气得老爷子差点背过气去,暗自压了性子,坐了下来。进门时候专门挑了个靠着门边的位置——这位置不好,人来人往的,却不容易被发现。而这样一个位置,自然更容易看清楚一些事情…… 走下戏台,萧家那个大丫头攥着手帕,轻轻走上楼去,坐在展云飞对面。 展祖望也实在是沉不住气了,转身也跟着上了楼——不过……是从另一边楼梯上去了,亲耳听到与亲眼见到的,永远都是有差距的。 远远的,听不见两人在谈些什么,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不能骗人——展祖望明显看出了这两人脸上的笑意,女子温柔似水,男子体贴入微——多美好的画面啊……只是,这男子若不是他的云飞,就更美好了——而现在,他只想要过去,狠狠甩他这大儿子一个耳光——女人哪里没有?偏偏看上个戏子! 忽然,楼下一阵马蚤动。 “哎哟!展二少,您这又是怎么了?!”金银花的叫嚷倒是不小,只听得楼下兵兵梆梆的一阵响动,脚步声越来越杂乱,也有人叫的嚷的,乱做一团。 “我怎么?!”云翔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巧传得到楼上来,“我倒要问问你怎么——那些青梅酒,放了古怪药材不说,沈大哥他喝了一口凉茶就犯了胃病——金银花,今天我是来找温良玉算账的!” “哎哟我的小祖宗!”金银花可算是着急了,“那温老板又怎么知道沈老板有胃病啊——这胃病,就怕一冷一热,您看看……这就是误会,误会!”说着,推了推一旁的萧雨鹃,“死丫头,还不去劝劝二少爷?!” “用不着!”云翔手中马鞭往外一拦,“这丫头,我可消受不起,金老板,今天这事儿不算完——让那姓温的给我小心点!要是沈老板有个丁点儿散失——我让他好好的来,好好的走。” 五十二、为难 五十二、为难 “这就是所谓的云翔他看上了那萧家二丫头?”展祖望这话是对着纪天尧说的,“你那妹子,听风就是雨——她也是被宠得无法无天了,丈夫要纳小的,她就该去替丈夫物色一个知书达理的,什么《女则》、《女戒》、《列女传》的,她都读到哪里去了?”冷冷哼了一声,“你呀,也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太娇惯着你妹妹了些——她已经嫁人了,先是云翔媳妇,其次才是你妹妹——何况云翔那么喜欢她,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戏子冷落她?”说话时,眼前闪过的,竟然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这……是我欠考虑了。”天尧低下头去,心里却乐翻了天——他想要整倒展云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展云飞,用讨厌来形容简直就是侮辱了“讨厌”这两个字——他简直就是厌恶展云飞,所以,当沈世豪找到他把这计划一说,他想都没想就点了头,何况,他这也算不得是“陷害”,只是把事实摆了出来而已——当然,若是能这么简单就整倒了他是有点痴人说梦,但是,聊胜于无。 展祖望仍旧躲在楼梯的拐角处,现在两个儿子都齐了,他倒是要好好看看,这两个儿子,到底要在这待月楼里折腾成什么样子。 楼下,是云翔一场好闹,直把温良玉整得一个劲儿地赔不是这才罢了——若非是来时候听了世豪一句话,要他别太为难温良玉——他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地嚷了两嗓子了事,可是这一作罢,又不是平日里那得理不饶人的模样了,直把马鞭砸在桌子上:“温老板,这次倒是就这么算了——不知者不罪,但是……你这戏——可得给我唱好了,唱得好了,将功折罪,还有得好日子过,吃香喝辣,唱得不好,咱们一并算了这总账!”说罢,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来,对着金银花冷笑道:“那萧家的二丫头,给我看好了,她可还欠了我二少爷的一顿好打——这待月楼里,好好演好好唱,我还容得下她,若是不然——我让她在这桐城过不下去!”这才拂袖离开,倒是惊心动魄了,吓得金银花一旁抓住了萧雨鹃。 而楼上,雨凤更是害怕,怕得躲到云飞怀中发抖,抖得如同风中一片秋叶。 “云飞……云飞……”雨凤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她早就瞄到了云飞身后的一个角楼里躲着的展祖望,她要的就是这个机会——一个可以上位的机会,终于,让她等到了。 缩在展云飞怀里,雨凤的泪珠儿跟断了线的珍珠儿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落,一字一句哭诉的是展云翔的不是,数落的是展家的作威作福,可是——她却缩在展家大少爷怀里,正哭得梨花带雨呢。 “雨凤……别哭了……”云飞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她很瘦,可又不是骨瘦如柴的那种瘦,手感还不错,掌下的感觉……很像是小时候抱着云翔的感觉,只是……现在的云翔却是不会这么乖巧的给他抱的——那日与天虹的缠绵,他却不沉溺,完全的清醒,在她身上,他只能感觉到云翔的感觉却没有他丁点儿的气息可言——但是……这个跟云翔没有丁点儿关系的女人,身上竟然会有云翔身上特有的那种香气——是了,那是药香,云翔小时候总是拿了月钱去买药,而萧雨凤……对,她娘就是个病鬼,她身上有药香这也是正常。 贪恋着药香,云飞微微眯上了眼睛。他不知道云翔小时候买药做什么,当然,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是想知道他对自己的态度越发的冷漠——最后到了厌恶,这完全都是纪天尧在捣鬼!所以,他才趁着天虹那丫头还是懵懵懂懂的时候,抢先勾引了她去——都是那丫头不好,云翔天天说要娶她——真是个傻小子,那丫头就是个丫鬟身子丫鬟命,有什么好的?!不由得,手上用力,抱得雨凤一声呻吟——这呻吟却不是那么的简单,专心听到了的,经过几许人事的,就知道这呻吟……并非痛呼,而是娇媚万千的动情呻吟。 真是看不下去了! “住手!”展祖望怒气冲冲走了出来,他的怒吼,倒是比起云翔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光天化日——你们做什么?!”一手拉过展云飞,猛地一用力,却险些把这大儿子拽到地上去。而一旁的萧雨凤失去了凭依,也险些摔倒,只是扒住了桌角,这才堪堪站定。 “爹!”展云飞一个激灵,胡乱爬了起来,“您……您怎么来了……我……我……”转头看了看萧雨凤,芙蓉脸上点点泪痕,果然是十分好看——可是……再怎么好看……也就是好看罢了,又哪里比得上云翔的那股子灵动呢?不由得心下一阵懊恼,但也觉手上一时没了可摸索的东西,不由得又怅然若失起来。 “你?”展祖望大摇其头,“云飞,你太让我失望了!”看着自己一直特别属意的大儿子,心里真是一阵抽痛——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爹……我……” “展老爷!”雨凤打断了云飞的话,“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不是云飞……云飞他……他……他没有错……是我的错……是我……展老爷——”“噗通”一声跪下,“您要打要骂就罚我吧……云飞他……他没有错!” “你!”就算是戏子,他打这个丫头,又算哪门子事儿? “爹!”现在,展云飞是左右为难——四下里的人都当他是雨凤的良人,而……他爹就在跟前,雨凤又这般的委屈——这让他如何做人? 另一边,云翔赶回医院,站在病房门口往里看了看,还好,世豪还在睡着……若不然知道他是跑去给他出气……是不是会说他自作主张?毕竟……温良玉跟世豪之间……并非是友也非是敌……世豪说过亏欠了温良玉的,但是又说有恩于温良玉,这样的错综复杂,是他不愿意去多动脑子的——可以让他去算账,可以让他去拆字猜谜,可以让他去吟诗作对,就是不能让他去想这人跟人的关系——复杂,太复杂,他的脑袋里,装不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床上,一声呻吟,倒是把门口的云翔吓了一跳,急忙推开了门。 五十三、称呼 五十三、称呼 伸手探了探世豪的额头,并没有方才湿漉漉的感觉,云翔这才放下心来,替他掖了掖被子,顺势坐到了一边。 “云……云翔……”一声轻唤,人却尚未清醒,挂着吊瓶的手动了动,似乎在摸索着什么,声音也骤然急促起来,“云翔……不要走……不要走!”手动得越发厉害,扯着架子上的输液跟着一阵晃动,叮当声万分刺耳。 “我在这!我在这!”忙过去按住他乱动的手,“我在这儿,世豪哥……我在这!”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一手按住他乱动的手,另一只手却在他被按住的手臂上轻轻揉搓着——冰凉的液体打进血管,怨不得他睡不安稳——在他耳边喃喃着,生怕他再乱动一下弄弯了针头,若是扎破了血管可怎么是好?! 终于安静了下来,沈世豪的呼吸又回复了平缓,只是手却抓住了云翔的,抓得死紧。 手被攥着,云翔似乎并没有想到过抽出来,任他抓着自己的手,甚至被抓到有些痛,可是手上传来的温度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此刻,吾心安”的感受,他似乎……也能体味到其中一二,只是……眉间蹙起,眼神也渐渐纠结了起来,云翔不知道,他的脸上此刻几乎是写满了“为难”二字的,不由得闭上了眼,似乎……想要来个眼不见为净。 “云翔……”这句唤,满是化不开的情义。 “唉……世……世豪……”声音很轻,云翔这句叫,却如同一声擂鼓,震颤了一个人的心。 忽然,手上一轻。 云翔只觉得眉间上 一点轻柔,忙睁开眼,却是世豪的一只手抚在他眉头。 “啊!你……醒了!”云翔反射地要躲开,头却被他另一只手稳住,本想要挣开,可刚刚一用力,就瞥到他手背上的针管,于是便不敢再乱动了,只由着他用指尖一点点碾平自己蹙起的眉头。 “方才,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跟我擦肩而过,却如同陌路,根本不看我一眼……你背对着我越走越远,无论我怎么唤你都没有用……”终于,抚平了他的眉间,这才把手放下,“云翔……我是不是很可笑?”苦笑一下,用自由的左手在他鬓边轻轻摩挲,“别皱眉,你不适合一脸愁容……有什么烦恼尽可以抛给我,云翔……你要无忧无虑的大展拳脚,而不是满心顾忌的畏首畏尾。” “我又不是谁家大姑娘,有不顺心,自己会解决。”故作潇洒地一笑,脸上略略带了红晕,说话时偏偏故意将他方才暧昧的言语避了过去,只是不再如往日那么明显而已——但仅仅是这一笑,就让沈世豪心底雀跃不已。 云翔的发丝很软,触手的手感很柔,在掌心扎得他有些痒,这种痒,一直从手掌传到了心头,让一颗心也跟着痒了起来。 “大夫说你要注意饮食,少喝酒。”云翔终于还是受不了他带着热度的手,起身去倒了杯温水,“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敢拼命喝酒——你真是……比起梓康还不让人省心。” “是,是是是。”沈世豪笑了笑,“帮忙扶我起来——胃里空空的,人也没劲儿了。”伸手摇了摇,昭示着自己此刻的无害。 他这一副无害的模样让云翔上了当,这小野猫果然过去扶着他坐了起来,又垫了个枕头在他身后,“我去叫大夫,这药快要没有了。” “不用。”急忙伸手拉住他,难得的独处,来个一身白的局外人算怎么回事儿,“我自己拔掉就好,”露出一个笑容来,“云翔……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你……”云翔愣了愣,就站在他身旁,半天没动,或者……就是忘了动。突然,眼前的透明管子中的液体明显落了下来,这才惊觉,“你别乱动!我去叫大夫!”就算不明白这西医的东西,可是也听说过这管子若是没有了液体人也是会出错的——不敢大意,几乎是奔到了门口,扯着嗓子:“大夫!大夫——” “来了!” 云翔的名气很大,在桐城,他的名气大得很,就算是外来的西医大夫也是认得他的,所以,一听是展夜枭的声音,这大夫急忙奔了过来——迟了一点,恐怕惹祸上身:“展二少爷,您吩咐。” “进来,拔针!”闪身让大夫进门,云翔一脸的严肃,这可把大夫盯得冷汗直冒——迅速把针拔掉,收拾好药瓶针管之类,这大夫逃也似的奔出病房——这展夜枭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只是冷下脸来就让人不寒而栗,真是可惜了这幅好相貌。 “切,好像我会吃人似的。”云翔翻了个白眼,顺手带上门,“你说,我有那么吓人么?” “呵呵。”知道他是想要说个笑话,尽管不好笑,沈世豪还是很给面子的笑了,“你要是吓人,旁个还怎么出门?不都被自己吓死了?”说着,伸出手去,“好冷……这针扎的,手也冰凉……” 方才按住他的手时,也发觉了他的手冰凉,这点上云翔也知道,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紧了一下——沈世豪从来都是不肯示弱的……现在这样说,就是真的很冷了……不由得坐到床边,拉过他的手缓缓揉搓起来:“世豪哥……你……这病多久了?” “好多年了……小时候就没正经吃过饭,病根也就落下了……”沈世豪笑得风轻云淡,“云翔……方才……你似乎叫了我的名字……能不能就……单单叫我的名字?” 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叫了名字,代表的又是什么呢? “云翔……就叫我的名字就好……”声音,越发的低沉了。 五十四、迁怒 五十四、迁怒 待月楼里,展云飞还是跟着跪了下来,现场人多,就算他爹再怎么恼怒也不会当众就给他太难看——何况……云翔的确是亏欠了她们萧家的,他这样……是否就是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好人的位置上?只是……这代价也太大了些。 “云飞……你!”展祖望神色有些颓然,自己这样欣赏他,从他生下来那天起就刻意培养他,总想要把最好的都给他……可是……这个大儿子就这样的不争气——甚至……甚至比起自己当年来还要不争气!这种失落感,源自于自己,从内心升腾起来,再一点点撕扯着自己的心脏,似乎就要把自己完全的否定或者毁灭——这种感觉,实在是难受,难受得很——曾以为云翔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可是……没想到,大儿子怎么也……唉! 举起的巴掌,高高在空中,半天不曾落下,只是颤抖着。 “爹,孩儿跟雨凤之间清白可鉴日月!”展云飞紧绷着脸,“爹!雨凤她们姐妹真的很苦——溪口那块地您又给了云翔,她们现在寄人篱下,过得很难——孩儿……孩儿只是要帮帮她们!” “帮她们?”天尧冷笑一声,却不多说——这声冷笑要比他多说多少都让人心寒——展祖望也是这样,如若他只是说出个中所以然,还不会让人如何气恼,但是单单一声冷笑,这才让越发的升起满心无名怒火。 “云飞啊云飞,你……给我回家去!”终于还是没有打下去,高举的手重重落了下来,“回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说着,一手拽起了云飞,“还不快给我起来!”长叹一声,突然瞧见身后站着一脸平静的阿超,这才找到出气的地方,“阿超,你是怎么看着少爷的你?!除了跟二少爷叫板,你就没做过一件正经事儿!” “爹……不关阿超的事儿……”头一次跪了这么长时间,云飞几乎有点站不住了,幸好阿超及时扶了他一把——一想到平日里因为自己而让云翔罚跪,他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云翔跪在祖宗牌位前就那么能忍,倒是自己……还真有点大少爷的样子了,连这么一小会儿都要觉得难受。 “不关他的事?”展祖望冷冷道,“什么关他的事?莫非你娶了个戏子回家这才能关他的事了?整天除了对付云翔,你说说你养这个二愣子到底为了什么?他能赚钱?能收账?什么都不能——还没有你那个整天晃晃悠悠的弟弟会收账——这个阿超,除了会对付自己家里,对付外人,一点儿用没有!” “爹……”还想要辩解什么,可是展祖望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语。 “天尧,找几个人把大少爷带走——这个阿超么……把他先关起来再说。”说完,拂袖而去,留下天尧,身后还有几个夜枭队的人。 “呵呵,大少爷,请吧。”天尧不是阿超,他也是受过教育的,读的书也比那阿超多了几本,所以对于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自然很在行,“阿超兄弟,别怪兄弟我对你不好——来来来,你自己走,我想……你也不用八抬大轿,对吧?” “哼!”阿超冷冷瞪了天尧一眼,却不能反抗——若是只有纪天尧一个人或者就是展云翔一个人都没关系,他也不会这样狼狈——这可惜,这纪天尧不是展云翔,不会那么冲动,自然也不会给他一个反抗的机会——夜枭队的人大概每个单独拎出来都不如他的拳脚,可是……三五个壮汉一起,他也不是有真功夫的,自然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们,带大少爷回家好好休息——至于这位‘阿超少爷’嘛,呵呵,记得,小院的柴房里,多放点儿柴,免得冻坏了咱们这大少爷。” 夜枭队的人,倒是利索——尽管都是些乌合之众,但是本也都是无依无靠的,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一个月三块大洋的活计,自然也都是十分卖力的——尽管,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一番行为并不是什么行善积德,可也算不得大j大恶,至少,他们也算是有理有据的去“打家劫舍”,比起那些欠债不还的,倒是好太多。 回到展家,展云飞倒是没什么大碍,怎么的也有梦娴在那里帮衬着些。可是阿超就没那么幸运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股子邪火,却不冲着那挑起了火气的人发泄,反而发泄在毫不相干的人身上,而展祖望就是这样,把这满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阿超的身上。 “来人,给我上家法!”对待儿子的家法跟对待下人的,自然不同——儿子,不管喜欢不喜欢,面子上总要过得去,而这个家法其实,也只是设给云翔一个人的而已——而今天,刚刚拿起来打一下云飞,梦娴整个人就扑了上来,哭嚷着不让他打——他也就顺水推走,放下了家法,但是……这股子火气没法发泄还是不行,于是,自然要换了家法对付阿超了。 换上来的家法不是简单的藤条,而是一根细藤鞭——这种东西,越是细就越是疼,尤其是上面还有一个个的倒刺,更是让人疼到骨头里。 “啊?!”云飞一看这东西,吓得不轻——方才挨了一下“家法”,也自然体会到了云翔的感觉——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云翔那么怕疼——这跟云翔打自己的拳头还不一样,这种疼,真是钻心,而眼前阿超要经受的疼痛,似乎要更可怕些…… “云飞,你还打算替他求情——自身都难保了,你!”展祖望挥起手,鞭子一甩,打在阿超的背上,只听得一声“啪”,顿时衣衫裂开,隐约可见的是衣衫裂口处的带了血色的皮肉。 阿超忍着不肯呼痛,可是他越表现得倔强,展祖望的火气就越冲。 “啪!啪啪!”一连三鞭子,都抽在他肩背上,登时血色就染红了衣衫。 五十五、碎裂 五十五、碎裂 云飞是被关在书房里,而阿超则是被关在后院的柴房——平日里称兄道弟,勾肩搭背,怎么说笑都是正常,偏到了此刻见了真章——主子就是主子,奴才便是奴才,做惯了主子的就是做不得奴才,那生来便是做奴才的也抢不了主子的饭碗,所以,书房、柴房,立见不同。 天尧站在柴房门外,看着里面半死不活的阿超,也是一脸的悲怆:“兄弟,对不住了,你看你伤得血肉模糊,我也没个救治的方儿,唉……你那少爷也是挨了打,大夫正全力救治他呢,你这伤也不算重,只卧在这儿两天,便自好了——就是熬了汤药是活血化瘀什么的也没什用处,要不然……你就好好歇歇吧……好好谢谢,这淤血也化了,伤到的地方自然就好了。”这语气动作,学得倒是有把纠纷肖似梦娴。 阿超趴在柴房中,动一下会痛得钻心——不,即使不动也会痛得要命——身下是硬得扎人的干柴,一根一根,枝棱八翘,即使身上没有伤也要把人扎得生疼,何况是现在身 [苍天有泪]恶少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10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10部分阅读 上还带着伤?这些干柴都是天尧找人搬来的,说是隔潮隔湿,其实,在阿超看来却是为了让他歇不安稳——背上痛得要死,胸口又给柴火扎得火烧火燎,给天尧的话气得直咬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头一甜,一口血呕了出来。 天尧这才笑了笑,转身就走——他知道,他方才哪几句话却是这阿超吐血的根由——尽管自己也着实气得他不轻,但是这几句梦娴的语气却是把那奴才的本分说得清清楚楚。 离开柴房,天尧心情好的不得了,本来,他并不是很待见沈世豪,以为就是个外来的商人,一心一意想要诓骗云翔,但是如今看来——这沈世豪果然是满心想要帮着云翔的,一个个的计划算计得十分精准。 “天虹,你去哪儿?”本打算去西院看看妹妹,可还没走到一半的路,就在外面的小路上撞上了这个神色匆匆的妹妹。 “啊!啊……我……我……”天虹身上一颤,手中的手帕也掉在了地上,“我……哥哥……你怎么进大院了?” “什么我怎么进大院了?我怎么不能进大院?”天尧摇摇头,这个妹妹他是很熟悉的,平时穿得一般,却没想到今天这个妹子竟然穿了一身的艳丽,神色慌张的往东跨院走——东跨院,那是大房的地方,她是到底是不是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才对? “不是……不是……哥哥……我……我只是想……想去看看大娘……对,就是去看看大娘!”天虹垂下眼,看见地上的手帕,身上又是一颤。 “没事儿就在家里好好呆着,自己房里也不知道在哪儿不成?”天尧说道,冷冷看觑了她一眼,“记得,别乱走。”说完,拂袖而去,留下天虹一个人,泪眼朦胧,半天没有动作。 走出了家门,天尧这才长叹一声,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天虹会这样迫不及待,或者说……她是一直没有改变心意罢了,但是……这对于云翔来说不公平,真的不公平!当年,他就是反对云翔娶了天虹了,可是,云翔是铁了心要娶她——每次一说到她,他就会十分高兴,眉眼都会笑了——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勉强同意爹的意思,把天虹嫁给了云翔——但是……没有想到……最终还是错了一步。 其实,他又如何不知道云翔对天虹的感情,不过就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而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呢,可是……这一点,云翔想不明白,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父亲从来不知道跟他好好说话,母亲又整天想着争风吃醋,他生长在一个畸形的家里,自然对于某些事情也就只有畸形的作为了——就好像对待自己的妻子,别的男人知道连哄带骗,他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这样对付女人家,哪里会有姑娘喜欢?!只是……他这个当兄弟的又不能给他说,若是说了——那尴尬就真是谁都磨不开了。 来到郑家,天尧三步两步跑了进去,门房的人也都认识他,自然不假阻拦。而这个好消息要马上传给云翔,他也就忘形了些,跑得飞快,也多亏的路线熟悉,整个人都几乎飞了起来。 “哎哟!” 天尧只觉得胸口一重,人往后退了几步,抬眼一看,还真是撞倒了个人——萧雨鹃! “萧雨鹃?!”他一愣,站在那里,上前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你傻了啊?不会扶我一下!”雨鹃揉着腰,伸出一只手甩了甩,“真疼!” “啊,不好意思啊……”天尧伸手拉起了她,“实在是……” “哼哼……是你啊。”这时候,雨鹃才看清楚来人,“展云翔的狗腿子,真是好久不见了!不知道这几天你们在哪儿折腾啊?是杀人放火还是打家劫舍?” “萧二姑娘,说话时候留点口德总是好的。”纪天尧双臂抱胸,脸上露出笑意来,“你可知道,自从你们家出事之后,我们二少爷虽然没有多想,我却是去查了查——你爹,在外面替人家抄书,为了多赚钱还偷偷拿了人家珍藏的手抄本——不过……这变卖的钱么……嘿嘿……却没有一分一毫用在还债上。” “你胡说!”雨鹃仿佛被人踩了尾巴的老虎一样炸了,“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想想看……那天晚上,你爹……是不是酒气熏熏的回来?”天尧往前悠闲的迈了两步,“他,是找死,就是缺少个死的理由——说来你们姐妹还要感谢我们家二少爷呢——对不对,他给你爹一个去死的理由啊!” “啊——”雨鹃伸手就要揍人,但是天尧更快,早已经转身不见了踪影。 “啊——啊——”叫声凄厉,是为死去的父亲,还是为了辛苦唱戏的自己,莫非……是为了一直生存的目标给打碎才要凄然惨叫? 五十六、谋略 五十六、谋略 “世豪……”说不感动是假的,听了天尧的一番报告,云翔的确是感动的,但是……这份感动又无法作为理由去给这个人任何一种承诺或者回应,其实,他也不是傻瓜,有些事情不愿意去想却不能说他想不明白,“谢……” “别跟我说‘谢谢’,我说过了——你我之间不需要说什么‘感谢’。”沈世豪急忙打断他的话,“天尧,你来评评理。”说着,笑得和蔼,“云翔跟我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这么点儿小事儿就要谢来谢去的,可不是要把我累死了——天尧,你说说,你帮他这么多,他说过半个‘谢’没有?” “啧,兄弟之间从来没个虚套。”天尧也乐得帮腔,“云翔,你这个跟沈大哥说话,他当然要说你的不是了——到时候兄弟我可帮不了你。” “好好好,你们是一条战线上的——我真是白费力气,还受人派了一顿不是——天尧啊,你这么快就给你沈大哥收买了,日后可怎么办哦!”云翔摇摇头,这个气氛其实是他一直想要的,家里阴阳怪气的氛围有的时候真能要了人命,“现在要扳倒云飞,似乎这个理由并不充分……或许……可以再由萧雨凤入手——她可是待月楼的红牌,多少人为了她争风吃醋的,我倒看看他展云飞还会不会继续做他的伪君子。” “行啊!”天尧拍了拍云翔的肩头,“这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云翔,你可是有长进了,就说嘛,沈大哥教导有方。” “可不是我的功劳,云翔自己聪明。”倒了杯茶,慢慢啜饮,“只是……这个争风吃醋的理由还不算厉害,要彻底扳倒他,光是靠着一个萧雨凤不可能的——我倒觉得,他身旁的那个阿超十分有问题,等过几天有人把他的身份调查清楚了,一鼓作气,让展云飞无处可逃才好。” 天尧听了这话,倒是有点疑虑:“阿超是跟着映华陪嫁过来的,映华……是大夫人的外甥女……要是牵扯到大夫人……事情就不好办了。” 的确,牵扯到了梦娴,自然就不好办了——梦娴是展祖望的正妻,两个人也算是门当户对,虽然感情不是那么深厚也没有轰轰烈烈,但还是说有了老来伴的觉悟的——而品慧则不同,人嘛,总要是有相同的背景,以后才有得话说,没有同等的背景,婚姻也不回幸福,所以,品慧就是姨娘——永远也改不了慧姨娘这个称呼,她自己也说自己不是名门闺秀,不受人重视,展祖望对她,不过是当做了消遣——天天面对梦娴,再好也会腻的,不是么?这些,谁都清楚,只是品慧不想清楚,而云翔不愿清楚,这母子二人争的斗的,其实跟展祖望无关,他们俩要的,不过是一个正眼相看罢了。 “云翔……”一看他默不作声,沈世豪急忙打住了话头,“有的时候,要承认却不一定就是你爹的认同——这世上的人万万千千,他不认同的,不证明不好,他喜欢的,也不能说真就是正确,他,不过是凡人,凡人,总有自己的好恶。” 轰隆! 天尧觉得晴天劈下一道响雷。这件事其实谁都清楚,只是……没有人去说破,可是……一旦被说破,对于被定性到“恶”上的云翔,是何其残忍。 “是啊,人都有自己的好恶,就好像我看不上云飞,就是看不上他那做作姿态,伪君子的行径——他生活在一个自己的乌托邦里,却要把我在现实中的作为抹杀,所以我恨他——对,我恨他。”头一次,云翔说出了对于云飞的感觉,不是讨厌不是厌恶而是恨——这恨意来得并不突然,但是却来势汹汹。 恨,这个字谁都不陌生,可是说出口的时候却让听的人那么心惊胆寒。 “云翔,我明白。”世豪嘴角的微笑很淡,他当然明白云翔对于云飞的恨是什么样的——天尧跟他说过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当自己一直当做依靠的那个身影猛然间变化成吞噬自己的恶魔之后,没有能力的时候是躲避,有了能力之后,去反抗甚至去直接与之对抗都是正常的,而云翔正是这样……小时候被云飞如何的欺骗,甚至哄着他只要倚靠他这个哥哥,云翔单纯,自然相信了,但是,当这些小心翼翼被展云飞维持起来的假象给打破的时候,云翔的性子,自然不会轻易就范的——于是,所谓的兄友弟恭还是父慈子孝,都是虚伪的了。 天尧拍了拍云翔:“兄弟,听哥哥一句劝,收敛收敛脾气吧,你爹总偏着大房,不也是有你自己的功劳?你爹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庶出正出,其实没有比他更在意的了——他就看不起你跟你娘,你的脾气再暴点儿,他又觉得你怎么样没给教导好了——要对付展云飞,还是把你平日里悠闲时候的风雅拿出来才对。” “那你不如趁早杀了我才舒服些。”云翔翻了个白眼,他的性子,从来不是为了谁而去故作姿态的,要他那样做,真跟杀了他没有区别,何况……他又是个上来了脾气就什么都忘了的主儿,昏头昏脑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做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咱们云翔啊,可是不能‘趋炎附势’——他自己要做那个‘势’才是,对不对?”世豪笑了笑,“天尧啊,你怎么还没摸清楚云翔的脾气,他就是个小野猫——你什么时候见到过猫会没事儿跟人亲近的?” “沈、世、豪!”云翔又跳了,“我哪里像猫了?!”瞪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球显得特别的亮——果然,很像是一只猫。 “扑哧!”天尧没忍住,笑了出来,“沈大哥……你……你……真的很像……” 五十七、地基 五十七、地基 天尧一个人到了待月楼,倒不是想要找那萧家姐妹的麻烦,只是想要去好好看看那个萧雨鹃罢了——这丫头,倒是有些意思,就是不知道在这待月楼里,她还能装得如何乖巧。一边告诉自己在替云翔牵线搭桥,一边却又颇有些心虚,坐在平日里云翔总要的那张桌子旁,点了几样点心,他的眼光却追逐着台上那翩然起舞的身影而去了。 待月楼里自从有了温小秀这个生角,果然是越发的招人了,天尧是个十分理智的人,他的理智也让他可以正确审视这一台戏。萧雨凤只是挑了大家闺秀或者那名门才女的角色,而把那风尘烟花或者是偏房丫头留给了萧雨鹃去扮,这样的戏一路看下来,虽然大家闺秀不错,可是没有那小丫头的风流灵巧,且……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那萧家大丫头的心思——果然,够高明。 而在郑府,沈世豪此刻算是真的无奈了,面对眼前云翔端过来的白米粥跟馒头,之拿了汤勺搅了搅,重重一叹:“云翔……真要我就吃这个?” “这是大夫说的,”云翔耸耸肩,眼眉往上挑了挑,“你不会连吃个粥都要怕吧?” “不是怕啊……云翔……”略带了撒娇的口吻,从这么个人的口中说出,实在是具有一种喜剧效果,于是,云翔也就很不给面子的爆笑出来,笑得整个人都趴在床沿,差点弄翻了粥碗。看他这样高兴,世豪也不由得笑了笑——尽管,胃里还是翻江倒海,但是精神却好了许多——刚才跟纪天尧谋划如何去耍那展云飞,耗费了不少精力,本是要歇歇,可是……眼下却不想休息了,慢慢伸出手去,在云翔头顶上停驻了半晌,手掌摊开又握紧,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揉了揉他的头顶,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长叹:“云翔……” “做麽事?”还在笑着,却突然听得一声叹息,接着是让人心颤的一声呼唤,就算他在迟钝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那个……我先出去了,你……慢慢吃!”撂下这句话,真就是奔出的房间,看得沈世豪在他身后不禁摇头,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 其实,方才他若是毫无感觉,又怎么会落荒而逃?只是他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沈世豪不愧是久经商场的老狐狸,对于感情这件事上,也是算计得到位。不过……高兴归高兴,可是……低下头看看炕桌上的吃食,这东西……真是难以下咽啊……胡乱吃了两口,胃里虽然暖了,可是嘴里却真是一点儿味儿都没有——这些年来在北方的生意场上还真给养叼了这张嘴,就是烟,也非得是进口的雪茄才碰……结果……再次摇头,以往就犯了胃疼,他也照样不尊医嘱,念如几次三番劝说过,当然无效,却没想到……真是一物降一物! 倒是云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儿,倒是身体首先作出了反应,等他明白过来时,人都站到了郑府外面——明明是打算好好摆他一道的,明明是要跟他赌一局大的,明明是恼恨他羞辱自己来着……怎么……不对劲儿了?不对劲儿……真的不对劲儿!可恨的是……这不对劲儿的竟然还是自己! “可恶!”脚下狠狠踩了踩,这才转过后院去牵马,溪口的地,不看着还是不行——展云飞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坏事! 马走飞快。 虽然脾气火爆,但是云翔的脑子也不是当摆设的——他从来都是这般努力的想要他爹承认,可是一旦他出头,就是他在打击云飞,而他的脾气又是从来压抑不住的,几次三番的,真就是弄巧成拙——尤其是云飞善于讨好,说话中听,他就更不是对手了——不过这些都不是他现在担心的,他担心的就是每次云飞一旦闯祸就往他身上推,而每次都能成功,这次……要是真让爹生气,也许还真能多关他几天,若是不然……不过三五个时辰,他还是耀武扬威的跑到他面前。 远远望见溪口,那块本来是寄傲山庄的地方,变成了焦土,而现如今又开始在打地基了——工场要建就要建好,不能糊弄马虎。 “纪叔!”翻身下马,看见指挥工人的正是自己岳父,云翔急忙过去,“干得不错嘛!” “那当然。”纪叔点点头,脸上露出笑意来,其实,他很少对云翔的作为表示满意的,不过今天不同,今天他很高兴,十分高兴——云翔能扳倒那展云飞一层,就证明他还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今后养老,还真要靠他了——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展云飞,对待自己女儿,他是一心一意的,这样才好控制,“你看,这里……”拿着图纸对照了一番,“整片工场的地基都打好了,这里是最后的一处……要是不等它打好地基……现在就能开工了——云翔……你看是不是……” “纪叔,这里是女工住的地方,地基不深,要是塌了怎么办?”云翔皱了皱眉,“等招来工人,一旦工人出事儿了,要再重新找,可就浪费时间了,还不如现在先把地基打好。不然……到时候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了。”拍了拍手吸引了工人们的注意,“大家加油干——把这地基给我打牢了!开工之后,要是出一点事儿,我要你们好看!”他这几句话虽然说得恶形恶状,但是放才跟纪管家说得话却也在情在理,这些工人多是给展家帮工多年的佃户,靠着这额外的工作来抵租子,听了那句“要你们好看”,当然心里犯突儿,工作也就更卖力了。 云翔背着手走在工地上,一道阳光着着他,似乎有光华在他身边流转——纪管家眯起眼看着这个女婿——果然……长大了不少呢。带着笑意,纪管家急忙跟了上去——以往他瞧不起云翔倒不是因为他没有本事,而是因为他的小孩子心性——如今长大了,自然也要好好跟女儿谈谈……还是……不要去想那个不属于她的展云飞的好。 云翔却不知道纪管家的心事,脸上挂了笑意,一路的走一路的看,看的是属于他的一个未来。 五十八、j情 五十八、j情 时间过得飞快,每日里照顾着还病着的沈世豪,白天去工地监工,晚上回来还要教教梓康读书鞋子,云翔从来没有过得这样充实过,日子对他而言,以往是在靠日子,而现在却是在过日子——不知不觉,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沈世豪的胃倒是好了,可是人却蜡黄蜡黄的——饿的! “这半个月,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刚坐下,就点了一桌子的好菜,“云翔,这桌可是你说你请客的哦。” “是啊!”白了他一眼,云翔倒不是担心这几个钱,“别撑着——到时候遭罪的是你自己!”说得语气倒是恶形恶状,可话语里难以掩藏的关心却让沈世豪心头一颤,不由得露出了笑意来——他是该笑的,如何能不笑呢?有人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自己,就算这小野猫不明白想不透或者……死不承认,他也还是有足够的理由去高兴。 菜上齐了,一旁的梓康倒是先倒了杯酒,举过头顶:“云翔哥哥,这几天我爹病了,多亏你照顾他——这杯酒,我敬你!”说着,把酒递了过去。 “这么小就这么懂事啊——真乖。”云翔接过酒杯,一口干了,“世豪,你这儿子啊,将来长大了可了不得。” “不用长大——现在他可就了不得了——这方圆多少里的伢子,都给他当小弟,能打能骂的。”世豪说这话的时候,却难免了骄傲的神色,“云翔……你可莫要夸他,你看看,小小伢子,就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果然,梓康扬着头,笑得十分可爱。 “宠着点儿又怕什么?小孩子嘛!”云翔摸了摸梓康的头,“来,梓康,今天哥哥请客,尽量吃——别给你爹留着。” “知道!”梓康点点头,坐到云翔身边,“爹,云翔哥哥让我多吃的!” “知道了——就听你云翔叔叔的话。” “是哥哥!”梓康就是认定了云翔是哥哥,不管他爹纠正几次,总是要“纠正”回来。 戏台上,萧雨凤眼睛盯着下面这一桌——展云翔一脸的笑意,正跟那沈家夫子俩说得开心——没有人能在伤害了她之后再安然无恙的——没有人!带着恨意,将身子一拧,唱的是一曲《小放牛》,一个小调可不是该越活泼越好么?两根辫子也甩了起来,十分活络,跑了个全场——自从展云飞给他爹带走之后,已经有了小半月没见到他人影了,也许真是走不通他这条路,那么……她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是。嘴角笑意盈盈,眼神又飞在那沈老板的身上了。 “云翔哥哥,那阿姨的眼神总盯着我爹——我讨厌她!”梓康指着台上的萧雨凤,童声很是清脆,甚至压过了台上人的歌声——这待月楼,瞬间,安静了下来——就是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到那声细小的安静。 人人都说,童言无忌,可这孩童的话语一说出口,那就是让人脸上挂不住的话了——任她平日里如何八面玲珑,现下却如同被人扒了衣裳一般,说什么才子佳人,不过是粉饰下流的故事罢了。 听了梓康的话,云翔的脸色也变了变,嘴角动了动,半晌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把梓康抱在怀里,抱得紧了,闷头喝酒,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剑眉蹙起,皱得死紧。 “云翔……”世豪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怎了?” “没事儿。”云翔咬了咬牙,脸上挂着寒霜——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明明是上好的菜式,可现在偏偏没有胃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玩。” “那我也回去。”放下筷子,世豪却是不会让他一个人走的——这小傻猫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他若不乘胜追击,可不是辜负了“j商”的名头?“梓康,走,回家了。” “哼。”也不想跟他在大庭广众下争执,云翔甩了甩衣摆,人已经走出了待月楼,倒是世豪一面抱着梓康,一面追了过去。 “云翔,等等我——云翔!哎哟!” 听他一声痛呼,倒真把云翔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回去:“怎么了?胃又疼了?”手才扶住他,下一秒就给他抓住了手腕,抓得死紧,气得他瞪起了眼睛,“你!放手!” 沈世豪哪里那么容易听话,一手抓紧他,一手放下梓康,倒是对着儿子笑了笑:“梓康,你先回家,爹有话跟你云翔叔叔说,乖,听话。” “哦。”梓康点点头,转身蹦跳着走了——幸好这郑府离着待月楼不远,倒也放心。 “沈世豪,你放手!”使劲儿往回拽了拽,没能抽出手来,气得云翔牙根直痒痒,“不许抓着我,听到没有你!” “我不抓着你,要抓谁?”笑了笑,见他脸上泛起了红晕,心情大好,“云翔……云翔……云翔……你现在去哪儿,我陪你。” “用不着。”手抽不出来,倒是索性不管,身子却背了过去,只顾着自己往前走。 世豪倒是不在乎他如何气恼,就是一路跟着,不知不觉,景物变换——左右一看,路上,早就没个人影了:“云翔,这是山里啦!” “哼!”头也不回,依旧往前走。 “云翔……你听我说……” 不理,低头往前走。 “云翔……” 还是不理,低头继续往前走。 “云翔……”手上用力拽了拽,却被他用更大的力气拽了回去,拖着往前继续走。 一来二去,几次三番,纵然再好的脾气也要给他磨光了。 “云翔!”手上一用力,把他拉了回来,“你到底气什么?”虽然明知道这小野猫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一日不肯认清,自己就一日修不成正果,不由得手上用力,死死扣住了他的腕子,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哼。”人被拽回去,又被他扣在怀里,云翔又羞又恼,急也不是气也不是,推又推不开,“你放手!” “云翔……你到底气什么?真没好好想想?”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承认不?梓康那句话,还有萧雨凤的眼神,你是吃醋……是不是?” “说什么呢你!是什么鬼醋!”好在一只手还是自由,只在他肩头用力推了推,“我会吃醋?吃什么醋?你开什么玩……” 猛地,一声娇吟打断了他的话语——“啊……云……云飞!” 五十九、羞辱 五十九、羞辱 世豪死死压住云翔——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一手死命按住他,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这个时侯,他那跑过码头混过江湖的身子骨可比云翔这四体不勤的大少爷强太多了——把他狠狠压在树干上,不许他动弹分毫,稀稀拉拉的树枝遮挡了两人的身影——再怎么用力,他还是感受得到他的反抗与怒火,捂着他的嘴的那只手上传来阵阵刺痛——显然,被他咬破了。 树丛那一头传来的是男人粗噶的喘息声跟女人忘情的呻吟——男人的声音他分辨得出来,是展云飞,而女人的声音……世豪盯着云翔,用力盯着他——从他的眼中,他看到了惊诧、愤怒、委屈、屈辱、不平……以及恨,就算他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想到,那个女人——就是云翔的妻子——纪天虹。 “别闹——你要全桐城都知道么?知道这件丑事,到最后不还是看你的笑话?”声音很低,几乎低不可闻,但云翔还是听到了,不但听到了,而且听了进去——挣扎慢慢减弱,可眼里的委屈更甚——泪,就这样毫无预警地落了下来,灼痛了沈世豪还来不及拿开的手——这痛楚,比起被他咬破皮肉的痛楚,来的要剧烈得多。 没有说话,只是放松了力道,把他揽在怀里,轻轻安抚着。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沈世豪不由得苦笑——若是喜,他当让要喜的,喜的是那女人不知道珍惜云翔,喜的是云翔这样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再对她有半分怜惜——甚至碰都不会碰她一下;可是,他也忧,忧的是云翔此刻怒火冲天,忧的是云翔此刻满心委屈,忧的是云翔此刻倍觉屈辱,但最忧心的还是他这如火般的烈性子……暴脾气,又要闹成什么样子啊——这种事,虽然j夫滛妇要受千夫所指,可是……最受伤的不也正是被人带了绿帽子的男人么——云翔……他又哪里受得了人家乱嚼舌根? 而此刻的云翔,正如一只受伤的小兽,躲在唯一能依靠的臂弯里啜泣着。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到头来却远远不及此刻的打击——争父爱,争地位,争家产,这都算不得什么,争不到的时候他会气会恼,但是这也都算不得什么……他能忍,忍不住的也能发泄出来,可是眼下呢?眼下他算是什么?到底是他争,还是展云飞来夺——都说他争这争那,可谁又看到了展云飞见不得他的拥有? “唉……”做为男人,自然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父爱、财产、地位,这些固然重要,却都不及一定绿色的帽子来得恨人——这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却是最不容侵犯的,“别憋着……我知道……我知道……” 云翔还是不说话,或许……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既不能马上冲出去捉j,也不能耸耸肩头没心没肺的说句不在乎。从小,被云飞抢走了这个那个——小时候不知道争,也不敢争,就忍着——长大了,他能争了,敢争了,有能力争了,再被他抢走什么他就要夺回来——说不过就动手,动手打不过就被打——反正习惯了……可是……可如今……是个人啊!展云飞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天虹是自己的妻子——居然……居然……居然还做出这种事——禽兽不如! 把头埋在世豪胸前。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眼泪竟然能在他面前流的这么肆无忌惮。 “天虹……你真是个好女人!”那边,又传来展云飞的话语,“这些天云翔在郑府住上了瘾……真是冷落你了。” “云飞……不要提到他。”天虹的声音,永远充满了委屈,只是此刻还夹杂了从来都不属于他的柔情与激|情过后的颤抖,“就是他在家里,我又有几时使顺心的呢?”似乎,抽泣了起来,“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是一直在等着你的……云飞……等到我年纪也大了……可是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展家……也怪我一时糊涂……就听信了我爹的话,嫁给了他……”声音顿了顿,“云飞——你要相信我,我的心一直都是你的……一直都是!”激动了一些,过了两三分钟才平复回来,“云翔他还是个孩子,他就是个孩子——一个孩子,他能让谁幸福?他没有让我幸福的能力!”嘤嘤哭泣的声音,“你知道……你可知道……新婚当夜,他竟然对我无动于衷……躺在我身边睡得死沉……根本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声音停住了,半晌,才又开始,“哪个女孩儿家不想要个甜蜜的洞房花烛夜——我也是个女人……是个女人啊!我不是他娘——哄着他顺着他,我会累!云飞……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好不好?” “天虹……你……你明知道这……这……”云飞的声音有些迟疑。 “云飞……云飞……” 再往后,云翔听不到了,他也不想听。 “别动!”再一次,世豪压住了又被激怒的云翔,“是她不好……是她不好!”不敢大声,只在他耳边低语,“别动——不想成为笑话就别动——迟早要出这口气——迟早!”手上越发的用力,“要成为笑话,也是他展云飞——不是你!” 此刻,云翔眼中恨意越发强烈,夹着羞愤与屈辱,狠狠咬着牙根——几乎要让世豪以为,他会把自己的牙咬断。 伸出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又把手指递到他口边,心疼道:“要咬就咬这个,还能解解气。” 六十、争执 六十、争执 一口咬下去,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直到……口中尝到一股腥甜,云翔猛地松开口,瞪大了眼睛,瞪得晶亮亮的,受了惊一样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沈世豪。从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他——当他每次站到人前,觉得自己可以扬眉吐气,觉得已经备受重视的时候,总会有人出来把他扯下那个可以让他略微觉得骄傲的位置,让他看清自己不过是个戏子的儿子一个庶出——他是展夜枭,他也只能做昼伏夜出的夜枭。所以……他不允许自己被感动……不允许……一旦习惯了……就再也承受不了被拖下高位而受践踏的打击。 看着他晶亮亮的眼睛,里面的委屈淡了些,却是受到了惊吓的诧异,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感动,紧紧盯着自己——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安心。世豪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上面还挂着泪水——冰冰凉凉的,打湿了掌心。 受了惊一样把头转过去,云翔此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该做什么,若是平日,他很有可能叫嚣着翻脸,可是……现在……他根本无法像往常那样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或者一拳头扔过去再附加一句:以为二少爷这么好戏弄!可是……现在却只能撇过头去——他做不到……面对这样一个人,他做不到这些! “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一声叹息,牵动的是两个人的心。 回到郑府,云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山上,天虹跟展云飞纠缠在一起的声音仿佛一个魔咒,把他紧紧缠绕起来,又好似一只魔掌,把他紧紧抓住,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压抑,只有压抑,这种压抑从内心慢慢蔓延开来,然后……把自己吞噬。那两个人,纠缠着的话语更让他窒息……是,窒息……只有窒息……自己……在天虹跟前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孩子?!她把他当成了什么?!不满意可以直说——又为什么要这样侮辱他?然后……一顶绿帽子扣下来,把一切的屈辱又都归在了自己的身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拉着被子蒙住了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要报仇就要忍……要忍! 然而,这样看不见的时候,唇齿间传来的腥甜却越发的浓烈了。 是了……这是那个人的血……血的味道,原来……是这样……也不是没尝到过血腥——阿超每次一拳头都能打得他呕血,可是……这味道却完全不同——从来不知道,血,也能有甜的。 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云翔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似乎要把方才窒息的感觉驱散开来,半晌,才缓缓动了动,穿上鞋子,点上灯——不能这样,绝不能这样下去,他不允许自己这样沉溺下去! 翻箱倒柜,一件一件的衣服,一双一双的鞋,一本一本的书,一页一页的纸……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怎么收拾起来却这么麻烦? “云翔!”刚一推开门,就见这房里好似遭了台风一样,左一片右一块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堆了一起,地上还放着一个大藤箱,打开来,里面已经装了几件衣物,还有一些常用的衣服,摊在床上——真是像刚被劫匪光顾过一样,“你在做什么?” “收拾东西。”云翔连头都没抬,“回家。” “回家?!”世豪眼眉一挑,双手抱胸,站在那里,眯起了眼睛盯着他收拾东西的动作——显然,他并不会收拾东西,东一下西一下,越忙越乱,“展二少,这就想要回家了?” “对。”继续收拾,可是不知为什么,手上的东西总是不听话,越是想要弄整齐,就偏偏不整齐。 “对?”这小野猫真是……不知说他什么好——没良心的小子,“回去干嘛?做个好丈夫?做个好弟弟?” “哗啦啦”。 云翔手中的东西散落一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云翔猛地吼出来——方才在山上的怒火,此刻才找到了宣泄口,“你知不知道我想要装作没发生过——我是想要装作没发生过!然后回去……回去……可是根本回不去!回不去!”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捡起地上散落的一只面人,那是自己买了送他的——他跟梓康一人一个——真是那么决绝的要走,又何必要带走这个?不开窍的小野猫……真是要折腾死他才甘心不成?“要真是我做得惹了你展二少了,你大可以跟我说明白,现在要回去——展云翔,你不觉得自己更残忍?” “我……”不知怎么回答他,或者根本也无法回答。 就这样僵持着,两人对峙了起来。 终于,沈世豪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的面人,走了过去:“云翔,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理所当然,得不到他的回答,他此刻,只是盯着他,眼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或许是感动,也许是愧疚,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依恋。 “我不逼你,也不要求你如何回应我……但是你现在回去,就能面对他们两个了?你保证你自己能安然无事?”世豪慢慢走过去,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去钳制住他的双肩,“不,你不能——你不能保证自己能安然无恙——尽管你占尽了道理占尽了先机,可是你不够理智——不要反驳我,你必须要承认,很多时候就是容易冲动——所以,你会被他们倒打一耙,云翔……你不能现在回去,至少……在相好怎么对付展云飞之前,你不能回去!” “要你管!”挣扎了两下,却听到他抽气的声音,猛地好似雷击,僵在了那里,半晌,才动了动唇,“你……怎么……” “还不是拜你展二少所赐?”苦笑一下,伸出手来,上面的伤口并没有处理过,斑驳的齿痕上还夹杂着丝丝血迹。 六十一、心结 六十一、心结 人生,如果偏离了轨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任由他拉着自己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屋子,穿过长廊,走过凉亭,走过拱门,停在一处满眼金黄的花田前——是大片的万寿菊,开得热烈而富有活力,每一朵都在绽放自己的光彩,大片大片的集结在一起,显得十分耀眼。 “带我来这里做麽事?”云翔不喜欢菊花——因它虽有风骨,却太过热烈——这样的热烈让他觉得对自己根本就是一种讽刺——他,从来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去争去夺去抢,纵然有纪叔和天尧,可是……纪叔对自己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而天尧……天尧总是要听纪叔的。这一点上,他从不怀疑,也从不想要打破过——天虹……天虹的行为他是绝不能释怀的,而纪叔……没有了天虹,他自然也不会继续帮着自己——于是,一定是自己又是孤家寡人了——即使天尧再怎么帮他,也不能违拗他爹的意思——所以,即使不是集体大叛变可也要差不多了……他,展夜枭,最终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而这些大片的菊花,开得那叫一个欣欣向荣,却好似在讽刺他的孤家寡人一样…… “给你发泄。”沈世豪绝不是那种“风雅”的人物,更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君 [苍天有泪]恶少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11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11部分阅读 。他带他来,也只是抱了个单纯的心思——有了一肚子的闷气而不发泄出来,当然要憋坏的,他可看不得他一脸的委屈,“是踩是拔,由你。但只能出气就好。”又把衣兜里常备着的那双皮手套给他戴上,“别伤了自己。” 温柔,也是一种毒药,这种毒药要比世上任何一种毒药都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它能慢慢侵蚀了一个人的心魂,透入到一个人的骨髓中去,慢慢的,轻轻的,柔柔的,在你还未察觉之际,就让人沉沦——然后,一旦发觉,却已经是中毒颇深——渗入骨髓了——这毒,解不开,也没有解药可用。 云翔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世豪,眼里的暴躁也在这注视中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平静——平静到几乎有些温柔,半晌,他才坐了下去,坐在一丛花海中,月光如练,夜色如洗,夜风淡淡,衬得他似乎不是凡人。 世豪也跟着坐到他旁边。他知道,小野猫收了爪子,此刻,却是无害的了——尽管,不能保证他一定会冷静,可现在的平静却看起来那么美好。 “我娘……”动了动唇,要开这个口,却好像是费劲了平生的力气——深深呼吸,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娘……她就是个戏子——曾经是——她做戏子那么的风生水起,红遍了安庆桐城,可是……却走错了,真的走错了……”随手扯下一朵花,撕碎,再扯一朵,撕碎,“我,就是她一时走错的产物——不,该是我爹一时错误的产物——我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整个展家他的荒唐——所以,他们都瞧不起我,不是因为我是庶出,不是因为我是姨娘生的——而是……因为我是戏子生的!”说到恨时,那扯在手中的花却被撕得粉碎,“虽然每个人都在尽力粉饰着一切……可是……他们看我的眼神永远都充满了鄙夷——对,他们看不起我!” 越被人看不起,就越要争一个刮目相看——母子俩,在展家就是这样争来争去,却还是没有个结果。 “傻小子。”摇摇头,世豪伸出手去,在他的肩头上停了停,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我苦不苦?没爹没娘的,沿街乞讨的事儿也没少做,小偷小摸的事儿也做过——多少冷眼都受了——男人嘛,还能在自己家里呆一辈子——他们瞧不起,是他们自己眼光不好,你这几年张罗展家生意,怎么?还让展家败了不成?你没有让这么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对不对——在你手里,展家越发的兴盛,对不对?这样,他们鄙夷的眼光又有什么用?你才是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人!”揽住他的肩头,手掌渐渐收拢, “也许你说得对……”并没有在意自己被他揽着,“可是……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抱着头,他似乎要吼出自己这二十年来的压抑,“为什么——为什么有人天生什么都有却不珍惜——我这么努力,我有多努力——我努力的想要被人承认——可就是出身不一样,他的一句话就顶得上我的十句百句——如果他真是有才华有本事,我也能安之若素,可是……可是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只是会哄人开心——这是他唯一的本事!”低着头,嘶吼了两声,“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就抢我的东西——现在连我的妻子他都要染指!啊——啊——” “云翔……”看他痛苦,他并不好受到哪里去——尽管,知道纪天虹背叛他,自己心里会生出一丝窃喜,可是……这窃喜却不能建筑在他的痛苦上……这让他情何以堪?伸手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安抚着,“不要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情,跟你没关系——要说错,也是你爹的错,他的错,你没有理由为他承担后果——云翔……云翔……信我……相信我……” “嗯……”点点头,云翔把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要埋在他怀里——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想去想他对自己是什么心思,只是贪恋他给予的这一点温柔——真的……温柔……真的是毒药,“我信……我信……”现在,他也只能相信他的话……只能相信他的宽慰——不然,自己真的会被逼疯——真的会。 “那……就别说什么离开不离开——相信我——那对j夫滛妇,一定会遭报应的,相信我。”如果不是成竹在胸,世豪也不会夸下这海口,“之前……不跟你说是怕你……怕你说我卑鄙……现在,我会把计划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六十二、 虚伪 六十二、 虚伪 天一放亮,云翔就匆匆赶到溪口,逐一检查了工地上的进程之后才命令工头继续开工——每个地基都达到了要求,这样,才能安心继续下去——他带着笑意,跟每个工人命令着。 “云翔,这么早?”接到消息,纪总管急忙赶到工地,看到是已经动工的景象,只能故作惊诧,然后笑笑,其实,眼中的讪讪,却是掩饰不了的——本以为自己可以独揽大权,却给这二少爷一下子把大全主动夺了过去,任是谁也不能心平气和——可是……自己却不能发作——保持着笑意,点点头,“二少爷的意思,大家都要照办。”其实,当宝信人跟他说明情况的时候,他还是打算给展云翔一个下马威的,可是……当他看到云翔之后,这种念头又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要扶植好了云翔,他的未来也是有保障了,当然不能随便打压他,不由得意又换上笑脸。 “纪叔,天虹她……最近怎么样?”状似无心,说时还在四处查看,偶尔还会拍拍哪个卖力干活的工人以示鼓励,可是,谁又知道他心里的苦,“这些日子,我实在是太忙了……冷落了她。”拼命压抑住心里的愤怒与恨意,云翔没走一步都在数一个数字,这样,他才能把戏演下去——演一个翁婿和睦。 “她啊,气色最近还算不错。”听了他对天虹的询问,纪总管这才一扫方才的不快——毕竟,这展云翔很少有这样主动去体贴他女儿的时候,女儿也几次三番跟他抱怨过这小子不够温柔,但是现在看来,他心里还是有天虹的,只不过是脸上磨不开罢了——这才好,这样,他的将来才有保障,不由得挂上笑意:“云翔,有空回去看看天虹——你这样在外面住着,知道的是你谈生意方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另觅新欢了呢。” “纪叔!”脸色变了变,云翔一直背在后面的左手死命地握了起来,半晌,才松开,拿到了前面,“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展家……到底是谁另结新欢,谁还不知道?跟我又扯什么一二三。”其实,他现在最想做的,是一拳头打在纪总管虚伪的脸上——可是,他不能,他要忍,忍住满腔的怒火与不快还有恨,忍着这些与他虚以委蛇,“家里我现在回不去,上上下下,还要劳烦纪叔你帮忙打点些——天尧毕竟年轻嘛,放心——我是你女婿,咱们……可是一条战线上的。”旁边传来的号子声,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飘渺。 这一番话,说得纪总管心花怒放——原先,以为这小子就是个草包,不通人情事故,又过于直白,倒是个好用的棋子,这才把天虹嫁给他,结果……没有几天就看出来他根本不是可以随便糊弄的人物,倒是真有点后悔了,一直还埋怨自己打错了如意算盘——什么账目,他可是一丝不苟,算得精明着呢——不过,今天看来……这小子倒不是那么不懂事,也知道这展家是他这个总管撑了起来的,不然又怎么会这样说话呢?嗯……果然孺子可教也……纪总管点点头,笑得越发好看了,照云翔这样的说法,这番话定然是他心里所想——这小子 过直了,根本不是个会花言巧语的人——想来,自己日后,倒是不愁了,谁又能对展家当家人的老丈人不敬呢? 此刻的纪总管可是红光满面了,走路的姿态也有些不同,方步迈得很正,一步一晃,好似个老爷一般。 云翔压下心头的鄙视,仍旧信步往前走,装作对这工程不甚在意,可却暗自留心每个进程,走了走,抬头看看天色:“纪叔,我该去钱庄看看了——放心,有我的就有你们纪家的。”后面这句话,说得很低,是给纪总管听的。 “云翔……”纪总管很少感动,基本……他不会被任何事情感动,但是今天还真要说有点感动了,毕竟,平日里他对云翔的态度并不好,趾高气扬不说,还总是抬出他爹来压着他,可是……没想到……唉,果然是生儿不如养姑娘啊! 笑了笑,走过去解开缰绳,云翔刚要上马,又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来:“纪叔,马队的老三——你知道吧,我让他带几个人过来帮忙——这些工人倒是没什么,但是我不放心云飞——这小子,结交的人太乱,我可怕他来捣乱!” “啊……这个……”纪总管皱皱眉。 “放心,他们任你差遣。”翻身上马,脚下用力一夹,这马儿已冲了出去,声音却还在飘荡,此刻看来,又好似个孩子了。 没错,云翔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而展云飞……嗯……既然自己已经决定了要云翔这个女婿,那么……展云飞……就请别处高就吧。纪总管点点头,转过身来又开始一轮巡视了。 离开工地,云翔回头看不见溪口了,马上下了马来,扶着树干歇了歇——他知道,自己此刻真的是回不去了……做戏这种事,以往都是展云飞擅长的……可是今天……自己竟然也学会了跟人家假情假意起来……这样的自己……根本不是他! “混蛋!”一拳头打在树干上,打得树叶稀稀落落,却还是不能让他放开心情。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咬咬牙,他知道,他不得不走下去……即使……没有沈世豪的计策,他也要走下去……现在,站在他这边的,也只有沈世豪一个了……可是……自己又凭什么让他帮自己? 乱了……全乱了! “云翔,这不是虚伪,这只是权宜之计。” 沈世豪的话,让他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天边的云,雪白雪白的,似乎……真的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六十三、新伤 六十三、新伤 沈世豪说得对——他是个外人,插手展家的事儿算什么呢?所以……只有他……只有靠他自己出头……云翔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碧空如洗,蓝与白的对比,鲜明,却不显突兀,这样的天气……其实最适合早早出去看了账目,然后在郊外散步或者打马山脚下……可是现在……却是在与人周旋——说着那些不对自己心思的话,想着的却是另外的事情——现在的自己,让他想到展云飞那个伪君子——他害他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口不对心?! 深吸一口气,云翔强忍着胸口的烦躁,再次上马——这次,他的目的却是待月楼的那两姐妹。 姐姐美得柔媚,妹妹美得泼辣,可是……前者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后者……云翔想到雨鹃就只有摇头,这丫头泼辣得紧——最近倒是天尧总去看她的戏,没事儿还要点两段,又是喝酒又是赏钱的,似乎打得火热——也真难得了,这泼辣丫头,天尧竟然能忍得了她。 人到待月楼,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小二,云翔已经飞奔了进去——今天,他还真要逮到天尧的把柄,省的整天的一本正经,却是把他这个“大媒”扔到一边儿了。 “哎哟,展二少,你可来了。”金银花扭着小腰就走了过来,冲着他一使眼神儿,“喏。” 顺着她的眼神瞧过去,可不是他那好大哥又出现在了待月楼里——仍旧是二楼的雅座,只是没有往日的光鲜——似乎……是手头上没有了现用的大洋了? 看着那个还算是悠闲的伪君子,云翔恨不得扑过去将其挫骨扬灰,可是……他要忍……忍……手不由得握紧了,握成了拳,拳头里,指甲狠狠的嵌入了肉里,他几乎能感觉得到自己手中传来的血腥——是,那刺痛让他清醒,清醒得可以摸得出来手心的点点湿黏。 “展二少,沈老板等你好久了。”金银花扯了扯他的袖口,指了指他们常坐的那张桌子,“你看,你再不来啊……他可真要犯戒了——看看,那酒瓶子就摆着呢,还没动。” “金老板,麻烦送点儿肉食……做得要熟烂些,还有馒头白米粥什么养胃的东西。”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这样去叫菜,云翔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说话的语气也轻柔了不少——至少,眼里不再是充血的愤恨——这样的变化,金银花很是敏感,却也不说破,只是抿嘴笑了笑,转身去了厨房。 其实,沈世豪早早就见到了云翔,只是没有过去,也刻意地控制了自己的眼神不去关注他,而把眼睛定在那瓶子酒上——酒是好酒,八十年的茅台,从贵州运来的,还没开封,就是等着那小野猫一起享用——只是……眼睛瞟过楼上的那个伪君子——真是,给小野猫拐的,他也开始叫展云飞做伪君子了,不过这个名字还真是适合得很——看来,今天要是纵容了小野猫,恐怕也要一番好折腾……不过……他乐意。 “来,坐。”没有看来人,径自倒了两杯酒,推了一杯过去,“把手给我看看。” “啊?”云翔一愣。 “手,给我。”不由分说,拽过他的手,掰开还握着的拳头——手指一根根摊开,每摊开一根,上面赫然的血迹就让他心里一阵收缩——窒息与痛楚,似乎湮没了他,“值得?为了那么个……那么两个人!”端起一杯酒,直接倒在他手上。 “痛!” “当然痛。”世豪的声音冷冷的,可是握着他的手却是紧得不能再紧,“不痛你会记得清楚?”拿出怀中的手帕轻轻擦拭着他手心上的醇香,“四个伤口……这四个伤口,你要怎么赔我?” “啊?” “你是手上痛,我是心里痛,你的伤口在手上,我的伤口在心里——现在人多眼杂,我不想你难看——展云翔,你要是再敢伤害自己试试看!”轻轻给他包扎好了手心,却还是不舍得放开,不由得轻轻摩挲了起来,“云翔……别伤害自己,为了那么两个……两个算不得人的家伙,你伤害了自己——值得么?” “你知道我是……” “我知道。”他当然知道,他是忍不住——这样的性子可不就是自己喜欢的么……却偏偏是在给自己找了罪受,“记得你今天要做什么,不许任性了……晚上,我让梓康找你玩……嗯……对了,士逵从合肥带回来无丝藕,晚上一起吃。” 听着这些话,云翔甚至连回答都很困难,只能点点头,慢慢抽回手,脸上也略略带了不自然的尴尬,看得世豪一阵轻笑——这可惹恼了云翔,也不管别人,自己倒是先喝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哟,二少爷怎么自己一个人喝酒啊……沈老爷不能喝,不是还有咱们这姐妹花呢么?”金银花推了萧家姐妹俩过来,“还不快去给二少爷敬酒。” “我先来。”萧雨鹃端了酒杯过来,“我还要谢谢你展二少呢,要不是你展二少啊……我怎么能在这待月楼里这么风光?” “这是你雨鹃姑娘自己的本事,云翔他可帮不到你什么——说实话,就是公主格格,就算不是落难,唱戏这东西,也是个瘾头——对不对?”世豪一边接过云翔的杯子,“这一杯,该是我来喝……毕竟,找人教你们唱戏的是我。”说完,饮尽杯中物。 “哟,我可不知道,展二少身边又多了个好帮手——哦,不对,沈老爷可不算是帮手,你们两个是联手啊……”雨鹃咬着牙,说的话也是带刺儿的。 “好说好说。”世豪笑了笑,“我呢,不管是帮手还是联手,但总归是一只手——总还是能用的。”端起酒杯来,对着萧雨凤举了举,“不知道,雨凤姑娘觉得,云飞是什么样的一只手?” 六十四、对比 六十四、对比 萧雨凤一愣,她没想到会被直接问到这样的问题——现在,她在楼下,展云飞在楼上,其实不过是几步之遥,却是绝不能见面的——展云飞身边的阿超没有跟来,反倒是换了个并不认识的男人站在他旁边十分警惕——哪里是警惕其他,分明是在警惕她这个“戏子”!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本以为展家老爷该是个重情义的人,却没想到,这世俗礼教,却是他更重视的,所以才会这样打击她跟云飞之间的感情——尽管,她知道,自己是一只脚陷进去这个漩涡了,可是……展云飞怕不过是在敷衍自己罢了……因为,他的眼神,总是透过自己,散发出莫名的愧疚来。 愧疚——这个愧疚,到底是为何而来,她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明白。 抬起眼看看楼上的展云飞,她想要跟他说句话,可是……转下眼,看到的是眼前这两个让她恨得牙根直痒痒的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没有丁点儿笑意的笑来:“沈老板,”端起酒杯,高高举着,“我敬你。”一口饮下,喝的时候,还是急了,呛了一口,咳嗽了两声,憋红了一张俏脸,顿时把个小美人儿衬得羸弱无比,娇羞无限。 “你可不能再喝了。”压住他刚刚举起酒杯的手,云翔顺手把他的酒杯接了过来,“雨凤姑娘,这杯酒,我替沈老板喝了。”说完,一仰头,整杯酒倒进了口中,倒还是十分帅气,把杯子倒转过来——涓滴未露。 “展二少好气魄!”雨鹃急忙又捧了一杯过来,“但是这替人喝酒……可不能就是一杯哦——要有诚意。” “当然有诚意。”伸手去接她的杯子,身上的每根神经却都在紧绷着——果然,雨鹃手猛地一翻——好个云翔,一手带过她腕子,一手顺势抢过杯子,还示威性地晃了晃,“那我可不客气了。” “展二少不用跟我客气!”一计不成,雨鹃气得不行,急忙把手撤回来,“不知道,还有没有胆子再去郊外——就咱们俩。”后面的话,说的时候,她是凑了过去的,貌似十分暧昧,却把云翔吓了一跳——他连忙退后,拉开两人距离。 “干嘛,还怕我会吃了你不成?”雨鹃冷笑,人也坐到他对面,回手去拉雨凤,“来,坐啊。”“你吃了我?还不知道谁吃谁呢!”云翔失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郊外的话……明天下午两点,你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 又是推杯换盏,可却是各怀心思。 桌子下面,云翔的手给世豪抓住,狠狠一拽,又似乎觉察到他的不满,用掌心贴着手背轻轻揉了揉,可在桌面上,却是笑得灿烂:“云翔,可不能欺负雨鹃姑娘啊……啊?” “当、然、不、会。”一字一顿,云翔右手端着酒,左手却给他攥在手中轻轻揉捏着——手背上的红肿,想来也是没有躲过他的眼睛的——手上的力道正好,不重不轻,感觉略略的刺痛,可……似乎……还有点舒服……不由得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任他握着。 “雨凤姑娘,怎么,这么着急?”世豪眯了眯眼睛,抬头往展云飞的方向看了看,“看来,姑娘的心上人……现在是被人监视着呢——唉……真是可惜啊……其实姑娘的人品相貌,配他个展家少爷是不成问题的。” “可惜……我福薄命薄。”雨凤笑了笑,笑得凄惨,笑得淡然,笑容中带了些让人不由得怜惜的痛楚,“沈老板,我现在是谁也配不上了……戏子,在桐城的地位,甚至连茶壶都不如……可是……我跟雨鹃还是当年的我们……我们是逼不得已啊……”抬手拭泪,果然……好逼真。 云翔脸上变了色。 世豪马上抓了他的手,用力紧了紧。 缓缓抽出手来,云翔用另一只手去抚摸着这只已经暖了的手——一凉一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似此刻他的心情——一边是暖的,可是另一边却冰冷刺骨,这冰冷几乎可以把他穿透——他知道,害她们一家人流离失所的是他,所以……她这番话说出口来,却是让他如坐针毡。 “真不知道,展云飞有什么好的。”云翔冷笑,也看了看云飞那边——被控制了钱财,还是要支走月钱出来做散财童子,怎么就不让他一下子傻了呢?傻了,也就不会败家了——免得整天败来败去——偌大一个展家,若是没人看着,几天不就给他败了光溜不剩?! “我也没看出来他好在哪儿。”世豪一边笑了笑,“好了,别怄气了——这萧雨凤姑娘喜欢展云飞,自然是有她的理由——有些人啊……你不喜欢不能要求别人都不喜欢,对不对?就好像你,那么多人都恨你恨得牙根痒痒——我却要你好好活着——你活得精彩,活得耀眼,活得高兴——这是我的想法,所以,不能要求每个人都一样,人跟人相比,当然是不同的——有些人直来直去,有些人转弯抹角,还有些人……根本就不是人。尤其是……对于感情上,敢说不敢做,敢做不敢负责的——这些男人啊……啧啧……”说话的时候,眼角一直瞟着萧雨凤,看她脸色变了变,世豪这才略略扯了扯嘴角,“来,二位姑娘,咱们继续喝酒。” “不了……”雨凤摇摇晃晃站起来——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事情的——自己跟云飞的事情……明明不该是被人知道的隐秘,却还是给人知道了……这要让她如何过活? “雨凤……你怎么了?”急忙站起来扶住她,雨鹃有点着急。 “喝多了……我去休息休息……” 六十五、映华 六十五、映华 回到待月楼后面的房子里,雨凤一头栽在床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其实掩饰得很好……却又怎么会被人发现?她……跟云飞之间的事情……是的,没有人会理解她,没有人——一个女人,她只是一个女人,谁又能白白为了她们一家花钱呢?如果……如果不是她的牺牲……一家人不得去喝西北风?都说展家老大是个君子……可是……谁又真能做个君子? 眼泪,夺眶而出。 她也不想的……这也是逼不得已——她是个女人,女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总是有些幻想的——所以,她还是对展云飞抱着一些情义——只要……只要能成了他的太太,她就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还可以打压那个展云翔——现在,现在最需要弄明白的,就是展家那个老头子了。 哭着哭着,人也累了——流泪的时候,人总是容易累的。 门口,一声轻响。 “雨凤!”云飞闪身进来,转手就把门关死。 “……云……云飞!”从床上爬起来,雨凤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可是……又好像本就该如此才对,脸上掩不住欣喜的神色——慌乱中伸手摸了摸脸,又觉得哪里不对,扯了扯衣角,站了起来,嘴角的笑意有点勉强,可毕竟还是笑了出来,“你……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就来了。”云飞走过去,上下打量着雨凤,美丽的脸孔,美丽的眼泪,美丽的身子,一切都是美丽的,这样的美丽,让他有些迷惑,“感觉……真是好久不见了……”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颊——真的……很美丽——这样的美丽,他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也是见过的……另外一个女人,一个称得上是艳冠群芳的美女——映华,他的妻子……曾经的妻子——那个薄命的女人。 “谢谢你……云飞,”雨凤伏在他怀里,眼泪又不可抑止了,“你爹……他不会让我们在一起的……我们……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云飞……” “雨凤……不要想太多。”他不能给她一个回应,尽管这个时候,男人总是要拍着女人说什么进步的话语的,但是,这不是他,他不能回应——他回应不起,所以,这句话,他说得模棱两可——没有承诺也没有回应,什么都没有。 萧雨凤当然知道他的算计,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雨凤……雨凤……别哭了,别哭。”伸手环住她,另一只手则在她身上慢慢游走——有的事情,只要尝试过一次,就再也戒不掉——而对于情事,他是十分在行的,就是因为这个,多少女人都对他死心塌地——就如纪天虹。 “云飞……”在他手中渐渐软化,就算没有承诺,萧雨凤也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他的求欢,所以根本没有抵抗,就这样瘫软在他怀中。 云飞抱着雨凤,两人就这样跌进了床里…… 待月楼里,雨鹃在戏台上唱着,眼睛却瞟着下面的展云翔——她的算计倒是简单——仍旧是一次简单的“刺杀”——她要让自己记住,爹是被他杀害的,这样的话,她才能给自己一个信念去支持自己活下去——不然,她不知道,一个戏子的人生还有什么可以存活下去的必要。 “明天下午两点?郊外?”沈世豪眼神是留在戏台上,可是这话,却是对着身边的那没个心思的小野猫说的,“你还想要去跟她……见面?” “有何不可?”云翔就是爱抬杠的性子,要不是世豪早就知道,又哪里会这么容易别过这根弦来? “你可知道,这丫头不是好惹的——上次吃亏还没吃到苦头么?”沈世豪微微倾过去身子,在他耳边说道,眼睛没有去看他,可是在心里却已经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不下白遍千遍万遍,“你要是再受伤,看我饶不饶了你。” 云翔脸色变了变,转过头去瞪他,可是,奈何这家伙根本不看自己,只顾着盯着台上的美人儿——就不知道,这美人儿看不看得上他——萧雨鹃的身段还是不错的,尽管做作的痕迹要重些,但是扮了花旦还是可以的——不过……她约了自己明日见面,却是不知道……自己心里打的如意算盘。 沈世豪其实心里是翻着酸的——虽然明知道云翔不会再跟萧雨鹃牵扯起来了,可是见他应了约会,他胃里就开始一阵阵反着酸水——明明不该这样的,可怎么也控制不住,他知道这是做戏,偏偏对于知道结果的戏文,中间过程,他不满了。 “云翔!沈大哥!”天尧的出现,打破了两人间的尴尬。 “啊,天尧!”云翔心下暗喜,果然说曹操曹操到,“快坐——金老板,再来一壶酒!” 此刻,房间里的雨凤,抱着洗头哭得伤心——她怎么能不伤心? 擦擦眼角,她越发的痛苦了——这个痛苦,源自于方才的一番欢爱……展云飞……展云飞!身边睡着的就是展云飞,一个大少爷,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她以为,她以为可以攀着这根高枝上位——结果……结果自己的这一想法,竟然是个大笑话! 看着云飞的睡颜,并不好看,却也有一番味道,只是……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他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压在她身上,他喊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或许……她在他心中,连一根草都算不上…… 天虹,映华,这两个她知道,但是……她却听到了一个以为永远该是在这样场合听不到的名字——一个男人的名字——“展、云、翔”。 六十六、联盟 六十六、联盟 “云飞,吃点东西吧,还热着呢。”雨凤端着一碗白米粥走了进来,上面还放了一个糯米粑,“我找人打发了你那个跟班,日后出来也要多加小心。”她笑得很是清纯,清纯得让人有点怀疑方才在床上意乱情迷的根本是另一个长着一张脸的女人而已。 “啊……好,放着吧。”展云飞一愣,平日里她每次与他缠绵过后,都要耳鬓厮磨一番,或哭诉或调笑,可今日却乖巧得紧——这让他有点疑惑,摸不明白她的心思,猜不透她的想法——这样的感觉可真是太糟糕了。 “放着你就会吃了?”雨凤笑了笑,坐到他身边,“方才你真是迷糊了,怎么叫了别人的名字?真是的……也不怕我吃醋啊?”脸上带着笑,可是眼里,没有丁点儿的笑意——她的眼神是冷的,冰冷得吓人。 “啊……是么……呵呵……”云飞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他脸上讪讪的——方才的意乱情迷让他有点心虚——到底自己喊了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只是……看雨凤的神态,似乎……有点古怪。 “当然是了。”雨凤笑笑,眼里的阴郁越发明显,“云飞,你觉得,我会不会告诉别人?” “告诉别人?”眯起眼睛——这是危险地信号。 “不,我不会的,你大可以放心。”雨凤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那种事,说出去,还让你怎么做人呢——还有你那个弟弟……唉……你们兄弟俩啊,可真让你们爹爹操碎了心呢……”话未说完,猛地被一双手掐住脖子,雨凤整个人都倒了下去,“唔!” “你知道了什么?!你都知道什么!”云飞掐住她的脖子,双眼赤红,恨不得就把她撕碎一般,“我现在就杀了你……杀了你……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去死——你给我去死!”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想记起的可怕回忆,云飞此刻好似疯了一样,用力掐着雨凤的脖子,恨不得就把她直接掐死——不,他是根本就想要直接掐死她。 “唔……云……飞……”奋力挣扎着,雨凤有些后悔自己的天真,但是……她不能慌……绝对不能慌,“我……可以……帮你……云飞……放……开……”知道他身上的每个弱点,却还是不能反抗得了一个男人的力量,“你就是杀了我……也没有用……我……啊!”脖子上的手略微松了松,总算是喘过气来,雨凤也是有点怕了——但是她又不能退缩——事情就是这样,有的时候,理智会战胜自己的恐惧,即使恐惧已经如泰山压顶,可是……她还是要忍耐,“你放开我……求你……听我的……” “说……你告诉了谁?”云飞松开了手,却还是钳住她的肩头不放。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如果我出事了……那全天下人都知道你的龌龊心思了!”雨凤惨然一笑,“展云飞,我不是那么简单的——现在,你要么帮我——放心,我也会帮你,要么……咱们一拍两散,你就等着被撕下你这层光鲜的外衣吧!” 这句话,让展云飞不怒反笑:“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这么有趣?” “以前我也没发现你居然这么无耻——映华,你死了的那个妻子,她是怎么死的,我都能猜出来——哈哈……整天对这自己弟弟想着那些滛邪的事情,晚上却要面对一个并不上心的女人耳鬓厮磨缠缠绵绵——你可真够恶心的!” “对,我当然恶心——可你呢?一个外面装圣女,实际上就是个□的女人,你又好到哪里去?”温情的外衣被扯下,粉饰的高贵被打碎,这两个人再也不会回到往日的虚伪了——至少,他们单独在一起时,不用伪装,再也不需要伪装。 “对,我就是这么个女人,我们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高尚到哪里去!”雨凤冷笑起来,“谈谈条件吧——我,会帮你,你,也要帮我——怎么样?” “我帮你?”云飞挑起嘴角看着她,“既然你知道我对云翔是什么样的感情,你以为我会帮你?我会对他不利?” “你会。”她说得更加斩钉截铁,“所以,我们合作——而且我可以给你做个挡箭牌,我们成亲,我帮你挡着所有言蜚语。”伸手摸上他的脸,“然后,你帮我对付你弟弟——我们俩联手,把他拖下来——从展家的当家位置上拖下来,让他彻底成为你的,多好?” 多好?的确……多好! 云飞笑了笑,松开了钳住她的手,他只是笑,笑容透着让人不能理解的温柔,似乎又回到了原本的那个君子模样,可是萧雨凤知道,他不是君子——绝不是,他是披着人皮的狼,伪装成君子的恶魔。 但是,恶魔……就要配她这样的妖女的……不是么——美丽而又自私的,可不就是妖女么?雨凤笑了笑,她知道,他已经向自己妥协了。 那边,刚刚离开待月楼,云翔就拉了天尧过来,跟他说了明日的计划。 “什么,你让我替你去赴约?”天尧一愣,转而又把他上下打量,“你知不知道,这丫头是想要对你不利的,你还敢答应她啊?” “我不是不去么!”云翔不以为意,“天尧,我觉得你们俩其实挺配的——真的。” “你……其实……我是觉得你们俩倒是蛮不错的。”云翔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下,却是笑不出来——他想到的是天虹对他的背叛,天虹……纪天虹,果然是顶着展云翔太太的名号,却是一心一意的伺候着他展云翔的大哥——真是好……好样的! 六十七、消息 六十七、消息 天尧没敢跟云翔说天虹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是自私的,自私的他想要得到雨鹃的爱,所以,他并没有告诉他天虹的背叛,但这也足够让他内疚了——带了一脸的痛苦,走回展家,一路上,自责与内疚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你可算回来了。”纪管家一见他进门,急忙迎了过去,“快去西跨院看看吧,你妹妹哭得要死要活的。” “怎么了?”云翔住了出去,她能会她那心头的老情人,还有什么不满的? “还不是那个云飞——真是个没良心的,刚回来多长时间啊才……唉……说什么要为映华守一辈子——屁!”纪管家是气得有些口没遮拦了,“他啊……居然要娶那个萧家的大丫头——娶个戏子——真是……不可救药——不可救药!” “爹,老爷什么反应?”知道这件事,天尧却觉得是个大好的机会——这个机会不能错过,只要有这个机会在展祖望面前抹黑展云飞,云翔的未来就是一片光明! “老爷?老爷当然是生气了!”纪管家也是气得七窍生烟,“你那个妹妹啊——真是没出息!”说到这里,还是不由得摇头叹息,“你说说,她都嫁给云翔了,就不能安生点儿?唉……真是,我怎么养出这么个没出息的丫头来!” “爹,你也别太生气了……”天尧知道,这个时候劝她也是白搭,不如就让云翔看清楚她的为人——至少,就算是丢人也不至于戴了绿帽子做忘八——唉……这个妹妹,说是出息却是实在太大的出息——真是丢人到家了! “不生气?能不气?”纪总管恨的牙根痒痒,“天尧啊……你说说,这死丫头就这么一门心思的想要嫁给云飞,现在倒好,人家有了新欢,她算哪根葱哪瓣蒜啊?哭哭哭——就知道哭,现在,抓住云翔的心是要紧——还想着什么有的没的——也不怕闹出事来!” “爹,你……都知道什么?”天尧慌了神——天虹的所作所为一旦给他爹知道,对于云翔……无异于一个巨大的打击——他爹是个喜欢操心的人,喜欢操心的人想问题的方式就不大一样——他不会认为自己女儿有多少错,却会把云翔的为人处世拿来说事——想当然,云翔的那点儿心思,根本不是他爹的对手——所以,他很害怕,害怕得不禁慌张起来。 “知道什么——什么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纪管家冷着一张脸,说出的话却更加的冷,“还好云翔他不知道,不然……你妹子她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你,也要担心点儿,将来找老婆啊,别找天虹这样的——唉……” 父子俩商讨的事情,正是如何对付展 [苍天有泪]恶少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12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12部分阅读 云飞,而纪总管也多次提到不能让云翔发现天虹的私情——天尧真正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煎熬。 而这年头,果然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展云飞,展家大少爷,马上就要迎娶个戏子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把个爱情说得是天上有地下无,讲得是情深情重情意浓,说得是个惊天地泣鬼神堪比那梁祝十八相送化蝶双飞,说得是堪比那当年孟姜女跟范杞良——就差是把两个人吹捧上了天——当然,展祖望再不高兴,也架不住这百姓邻里间的撺掇。 “展云飞要娶萧雨凤?”云翔笑了笑,刚刚从工地回来,带了一身的尘土,“这感情好,他们俩——蛮配!” “的确很配。”沈世豪很自然的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缰绳,一手拉住他,缓缓往前走,“你呢?想没想到到底要如何?” “什么如何?”一愣,分明不明白他的问题。 “当然是你想要如何——继续回去过日子——跟你现在的这个妻子纪天虹?”说话时候,他察觉到他的脸色骤然变冷,马上把手握紧了,捏了捏他的胳膊,“听我说……云翔,”用力拽了拽他的手臂,生怕他现在能奔回去发泄,“还是……打算娶那个萧雨鹃?” 被他拉着,只能跟着他的步伐前行,云翔实际上知道自己并不想反抗,跟着他这样走也没什么不好,一路走来,看见什么或者遇见什么又能如何呢——都是一些与己无关的东西罢了——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天虹和萧雨鹃的名字……他觉得难受,讷讷了半天,这才开口:“不……不可能回去了——我跟天虹……根本不可能回去了……我以为她心里没有我没关系,至少……我履行了我的承诺……我娶了她,我没有辜负过她……可是……我的抱柱信换不来一块望夫石……至于萧雨鹃……” “对了,你不是还约那萧雨鹃去郊外么?现在可马上就到两点了。”世豪其实很害怕他说到萧雨鹃——其实,他怕的不是他说到这个女人,而是怕他对这个女人动了心。 “我告诉天尧替我去了。”云翔撇撇嘴,“萧雨鹃……其实跟天尧挺合适的——你不觉得么?两人站在一起还蛮登对。”提起这个兄弟,他脸上难免会露出笑意,“天尧这些年来就忙着展家的生意,忙着替我奔走,帮我收拾烂摊子——真是委屈他了……等分家了……分家了的话,就算我拿了一分一毫也能让它一本万利——到时候……我就把生意分给天尧去做——对,我要跟他合伙——没什么高低贵贱!” 听着他的话,世豪只是笑——笑得很高兴,虽然只是淡淡地微笑,可眼里的笑意却流露得让人心暖——或许……这是对他来说的,最好的消息了。 六十八、婚礼 六十八、婚礼 婚礼举行得十分隆重——多少人自发走了出来帮衬着,也就造就了这桐城第一热闹的场面——其实,也是抱着猎奇或者干脆就是看好戏的心态,反正不管是怎么想的,这群人是凑了热闹,吃了流水席,也说了一些祝福的话,或者是奇奇怪怪的说了些什么佩服还是赞扬——真是让人应接不暇。 “哎呀,云翔,你还不去替云飞挡酒——他今天可是新郎啊!”一旁,梦娴走到云翔身后推了推,“你这个做弟弟的,可不得替他高兴么——这么多年了,可算是要安定下来了……”说时候,眼角也湿润了,伸手擦了擦,还是露出了笑意来,“这大喜的日子,不哭……不哭。” 云翔没有动。他并不喜欢梦娴这个大娘,所以,不听她的,也不动,就是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着桌子上的佳肴美味——其实,却是味同嚼蜡。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坐在这婚礼上,心里却完全没有被这热闹感染半分——整个心,都不知道到了哪儿,只是看着云飞拜堂的时候,心里闪过一丝不快——映华……是替映华不平。 映华是梦娴的外甥女,也就是展云飞的表妹,表兄表妹成亲是再自然不过的了,而且……映华从小养在展家,也是给云飞做妻子来培养的——云翔还记得,那个小姐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是多么的大方漂亮……只是……长大了……分开了……嫁给了云飞之后却越发的消沉起来……最后竟然死了……小时候,似乎……跟大房那边撕破了脸皮之后,也就只有这个映华姐还会见到他笑笑,跟他说句话,或者……干脆就直接告诉他展云飞的计谋让他提早预防——却没有想到……嫁给云飞才没有两年就早夭了……还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走了。 ——映华姐,我不想跟云飞斗了……他毕竟…… ——云翔……你听姐姐说……不是你不想斗他就能消停的——相信姐姐……你现在就要给自己找好退路——你信姐姐吧,啊? ——姐…… ——云翔……我的傻弟弟啊…… 那个时候,映华就知道了云飞的虚伪了吧……所以才会帮着他……结果……没多久……映华就死了。 云翔一直想不明白,身体本来很好的映华姐,怎么会死。 “云翔,怎么还在发呆——还不快去给你大哥挡酒!”展祖望也走了过来,推了推还沉浸在回忆中的云翔,“想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云翔端着酒站了起来,喝酒嘛,他怕过谁来,“来来来,今天啊,是云飞的洞房花烛夜——他可是我大哥啊,我怎么能让他这大好的日子睡过去呢?来,咱们喝——咱们喝!”拉了平日里手下的马队帮手,拼酒——倒是他们最在行。 其实云翔知道自己并非那么好心,他站起来,完全是一种本能——或者说,就是神志不清,稀里糊涂的站了起来——可既然站了起来,就断然没有坐回去的可能……所以,他也是不得不拉上自己马队的兄弟。 “哎,我说展二少,今天是你大哥大喜的日子——你替他挡酒就算了,怎么还能拉上你那群兄弟啊?不行,不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大家又开始起哄——这群坐在大堂里的人,都是生意场上的朋友或者是世交,云翔自然不好得罪——展祖望的眼睛死死盯住他,似乎就等着他给众人一个面子,即使他再任性也不能忽略了他爹的意愿——这就是他的悲哀,他,不是展云飞,可以一走四年不顾家……想起映华姐,云翔心里一阵憋闷:“好,喝就喝!” 酒杯端起又放下,放下再端起,他此刻就是不停地喝,根本都记不住都跟谁喝了。 “哎哟,我的老爷——您这样让云翔去喝酒,喝坏了身子,谁心疼啊?”品慧一旁着了急,“你看看——您是有了大儿子就不要小儿子了,可我就这么一个亲骨肉啊——哎哟,我的小祖宗哦……别喝了……别喝了!”急忙过去抢走云翔手中的酒杯,“你们啊,该灌谁去灌谁……哎哟哟……都喝了多少啊……云翔……云翔!”扶住迷迷糊糊的儿子,品慧心里一阵气恼——方才云翔喝着倒不觉得什么,只是这酒一停下,人一放松,也就彻底的醉在那儿了。 “天尧,扶他回去歇歇。”展祖望摇摇头,想要教训两句又觉得今天的日子实在是不合适,何况又是自己要他去挡的酒,而他也的确做到了——看看东倒西歪的一群宾客,心里也是一阵放松。 云翔却不是那么轻松了,被天尧扶着,晃晃悠悠回到小跨院。 刚走到房门口,天尧就听着云翔在那里傻笑,笑声有点阴森。 “嘿嘿……呵呵……哈哈……” “云翔?”天尧一愣,不敢再扶他走了,就站在房门口,瞅着他。 “嗯……嘿嘿……”云翔摇了摇手,摆了摆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推开天尧,往后门走去——还是晃晃荡荡的。 “云翔!”赶紧扶住他,顺着他的意思,往后门而去。 这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人——下人们也都到了前堂帮忙,也就是云翔喝多了才能回来歇歇——上次因为溪口那块地的事儿而没回来参加展祖望给云飞办的那个酒席,就已经遭了一顿好骂,这次要是再敢不回来,展祖望甚至都跟云翔下了最后通牒——想来,云翔那顿酒,喝得也是很难受的。 推开后门,是一辆马车,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那个人脸色平静,只是手上拿着一根马鞭,跟身上穿的洋装放在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这人,可不就是沈世豪! “沈大哥!”天尧心中一喜,“云翔喝醉了……” “我知道。” 六十九、醉暖 六十九、醉暖 要不是早就约好了在这里等着他,可不就真留他一个人在这吃人的地方了?世豪抱过醉醺醺的云翔——都迷糊成这样了,还能记得跟他的约定……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叹气——明明已经在意,却一定要被世人的眼光束缚……展云翔啊展云翔……都说你是展夜枭,可偏偏……最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就是你! 把他放在车上,趁着天色昏暗,沈世豪只是把车赶到待月楼,把缰绳交给郑士逵,自己则转身坐进车里。 云翔喝得太多,人还晕乎着,迷迷糊糊地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醉话,早就从座位上滑了下来,踞坐在那里时而傻笑时而叹息,看得世豪心头一阵发紧……突然,马车一晃—— “小心!”急忙扶住他歪过来的身子,暗自叹了口气,把他扶上座位,又转身要去拿毯子给他盖好——暮秋的夜,自然是特别的冷,何况他又喝了这么多酒,夜风若是吹到,那是一定会着凉的——他若着凉,心疼的可不是自己? “嗯……”被人扶住,云翔本能的伸手去攀住来人,半边身子都靠了过去,“冷……” “等等。”轻轻把他推开一些,世豪忍着如鼓的心跳,硬是把视线挪了一边,“你先坐好……”一手扶住他,一手伸过去要拿毛毯,可是那小野猫喝得迷糊,只凭了直觉往温暖的地方去,闭着眼睛也不肯睁开,晃晃悠悠站起来就往他怀里钻——“小心!”再一次扶住他,沈世豪终于知道什么是无力了,跟个醉猫讲道理——根本不可能! 云翔也不管其他,本来他穿得就不多,方才一顿酒喝得浑身燥热,早就把外面的披风扔了不知哪里去了,这现在酒劲儿上来,风一吹,才知道冷了,自然是要找暖和的地方才是——凭着本能,他只是往世豪身上蹭,根本也不看看这温暖的主人是不是愿意给他这般磨蹭。 “你……”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沈世豪此刻是哭笑不得,只能伸手抱住他,腾了一只手出来拉过毛毯,两人也都不坐那木板了,直接就坐在车底板上——好在这马车还算豪华,车底板上也铺了毯子——盖上毛毯,把两人严严实实围住,这才松了口气,只盼着这小野猫消停些。 暖和了起来,满肚子的酒就开始折腾了——脑子也不灵光了,反映也迟钝了,说起话来更是啰里啰嗦,一二三不分。 “映华姐……姐……他另娶了……他不要你了……姐……” 嘴里喊着“姐”,人却在他怀里,世豪真是有点无奈,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云翔……醒醒!” “……展云飞不要我姐姐了……他不是好人——伪君子……我知道……我就知道他是伪君子……姐……映华姐……等……等等我……”突然伸出手去,却只是在空气中抓了一把,手,又重重垂了下来,“嗯……姐……姐……” 说不吃醋,那就是骗人。 “傻小子……”把他紧紧抱住,“又是天虹又是雨鹃……这又来了个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看到一点光亮?!”就算他醉着,就算他说醉话,就算他不清醒……他也还是难以自持——谁要是怀里抱着心上人却听他一遍一遍地叫着旁人,又有几个能不抓狂?他沈世豪是个男人,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怀里的人毫无警觉的磨蹭着,每动一下都折磨着他的神经,似乎就要扯断他理智的那根弦——可是……他不能……他答应过他,只要他不点头,自己绝不动作——但是这小野猫磨得人牙根痒痒啊! “嗯……热……”许是他抱得紧了,云翔略略挣了挣,一只手也不老实的撕扯着领口,直把盘口都要扯坏。 “唉……”好么,衣服倒是结实——心疼他的手,世豪拉开他还在不断撕扯盘口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手指很是修长,带了年轻特有的力度,匀称的骨骼在手中正好嵌合——不由得将唇碰了上去,这……可以称作是一个吻了。吻得轻柔,吻得缠绵,却只是吻着他的手指而已。 “痒……”手中的手指动了动,怀里的人又开始动来动去,“热……世豪……热……” 猛然间听到自己的名字,这可再也坐不住了,沈世豪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不是圣人——尽管这小子现在醉着,可是……一把抱住他,轻轻放平,自己也跟着压了上去:“小野猫……知道我是谁?”解开他领口的扣子,略带凉意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 “别闹……”似乎是躺得舒服,云翔甚至还翻了个身。 “云翔……我是谁?嗯?”再把他翻过来,手还是不老实的抚了上去,“乖……知道我是谁么……云翔……我是谁?” “沈、世、豪……”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醉醺醺的云翔似乎有点生气,“睡……觉……闹……” 好吧,酒醉的人都犯困——这点沈世豪当然知道。但是被他这样说着,他心里也没有半点不快——小野猫,就要慢慢的哄……给他一个饵,慢慢引他上钩才对。 “云翔,我陪你睡好不好,嗯?”在他耳边轻轻吐着气,明显觉察到他身上一震——既然知道身边的人是自己,而这暧昧的一口气却让他一阵战栗——就算他沈世豪再怎么君子,也不是傻子!既然他不承认,他就慢慢哄到他承认,“云翔……一个人睡很冷的……我陪你……好不好?”再一次在他耳边轻轻吹气,“再说一遍……我是谁?” “嗯……”耳后传来一阵麻酥的热流,云翔甚至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只是本能的动了动头,努力想要睁开眼,“你……玩我啊……” “云翔……”这么好的气氛,却给他一句话破坏了——真是不该指望这小野猫在这方面有什么悟性才是。 世豪笑了笑,把他抱得更紧了。 七十、在乎 七十、在乎 云翔是次日午时才清醒的,一睁眼,脑海里竟然浮现起昨夜的尴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又不敢起身了——脸上一阵发烫,索性闭上了眼,拉上了被子蒙住了头——不如就继续睡过去的好。 门口处,一阵响动,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响。云翔不由得绷紧了全身,直觉地闭紧了眼睛——真丝的锦被贴着脸颊所带来的轻微薄凉让他感觉到自己的面颊此刻竟然是滚烫的——纵然是喝醉了,可是……又怎么能……果然是醉得糊涂了,竟然这样放任自己……而且还是在……在沈世豪的怀里酣然入睡——平日里再怎么喝,他也能保持清醒,可昨夜……竟然完全没有防备的睡熟了…… “云翔……”一声轻唤,一直守在他身上拍了拍——沈世豪明显觉察到他身上一震,不由得哑然失笑,伸手拉了拉被角,“起来了,吃点东西。”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又带了笑意,更让被子里的小野猫身子一绷,僵直了。 “小傻猫,快起床了——我知道你醒了。”沈世豪整个人都伏在他身上,一只胳膊圈住了他,“喝了那么多酒,再不吃点东西,你当自己铁打的?” 声音越发的轻柔,似乎就在耳边……忽然,一阵湿热的气息,让云翔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不敢动作,连抓紧背角的手都不由得僵了,松了开来。 世豪轻易的他头上蒙着的拉开被子,俯视着紧闭着眼的云翔,看着,就这样一直盯着……一直到看见他鼻尖上微微渗出的汗珠,这才猛地起身:“云翔,来,吃东西了——是你喜欢的小点心,还有鸡蛋泡炒米,还不快点起来……有辣酱哦……”好像在哄孩子一样,轻轻推了推他。 可云翔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睁开眼——倒也不是不饿,更也不是不想吃东西——只是……这种情形,要他如何张开眼去面对他? 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情,沈世豪无奈转身,放下东西——门口处又是一声轻响。 这时,云翔才睁开了眼,缓缓坐了起来……轻轻推开身上的锦被,手在触摸到被角处,脸上又不由得一红,动作也滞了滞,半晌,回过神来,轻轻一声叹…… “怎么了……为什么叹气?”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云翔整个人又僵直了,后被紧紧绷起,直觉地就往后倒去——一只大手从身后托住了他——床上一沉,就算是用脚趾头也想的出来是沈世豪坐了过来。 “你……不是出去了么?”云翔往旁边挪了挪,似乎是觉得拉开两人此刻的距离就是拉开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可是无论他怎么挪动,却都还是笼罩在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气息中。 “云翔!”一声急躁的低吼,声音不大,却仿如战鼓擂响在云翔的心头——他,不敢动作了,傻傻的呆愣在那里,脖子仿佛上了锈一样,扭转得非常之慢,慢到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清晰地烙在了沈世豪的眼里——云翔,把头转了过去,正视着他。 “你……我……我……”脸上一阵发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是通红的了。 “我把早餐给你端过来。”没多说,只是一句,却透露出了无尽的关心——平日里,即使在家,只要他不说,是不会有人想到他是冷是饿的,就算是……就算是他娘,也不会在意这些……这让云翔不能不感动,可又有着深深的苦恼——被他感动,就是自己输了第一步……可是……蹙紧了眉头,他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千变万化了。 当沈世豪端了小炕桌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张变来变去的脸,不由得笑了起来,放下炕桌,整个人都趴在这小桌子上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云翔脸一沉,伸手就想要打他,可是……手举了起来,半天却落在桌子上,“哗啦”一声,倒把趴在桌子上的沈世豪吓了一跳。 “我……笑你啊!”世豪抬起头来,眼里的情意却把云翔看得低下了头,“云翔……你啊……真是个小傻猫!” “我哪里像猫!”云翔终于还是一巴掌拍了下去,却不重,只是拍在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臂上,“我是猫,你就是老狐狸——还是不做亏本买卖的老狐狸——就擅于空手套白狼你!” “错。”世豪一笑,“我是空手套野猫。” “哼,赌局还没有结束——你哪里来的自信?”云翔白了他一眼,“云飞现在成亲了……我不会让他好过的——背叛了映华姐……我不会让他好过……绝对不会!” “你就是嘴上不放——我都说了要让他在婚礼上好好出丑——在外面四年,他招惹了多少女人,毕竟我手上还有几个……你就是不肯——云翔,你啊……故作恶状,却比谁都心软……”伸出手去帮他理了理鬓角,“放心,就算不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你作死!”云翔却不领情,“我堂堂男子汉,还用你保护?”瞪着他,恨不得瞪出两个窟窿来。 “是是是,你不用我保护——是我自愿的。”世豪摇摇头,手还留在他耳边不曾拿下,“但是……云翔,我要保护不是因为看不起你,而是因为……我在乎你。” 我在乎你。 这四个字,有如晴天霹雳打在云翔的心头,把他那颗被伤害得千疮百孔的心劈裂开来,将外面哪满是伤痕的外壳劈碎。 没有回答,云翔还是愣了……这世上,还会有人在乎他……还会有人在乎他?! “云翔……你……慢慢吃。”千载难逢地,在沈世豪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红晕,似乎好像是落荒而逃一样,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云翔。 身后,沈世豪似乎听到了云翔爆笑的声音——他沈世豪……竟然跟个黄口小儿一样,就好似初识情爱的愣头小子……竟然会害羞!这都什么跟什么?——笑,有什么好笑! 七十一、夜宵 七十一、夜宵 工场的建设十分顺利,这是云翔没有想到的,他一直以为云飞会跟他捣乱——即便不是每天满嘴的仁义道德,至少也会跟他爹吹吹什么风,闹得他不得安生,但是……他想错了,云飞自从成亲之后,那可真是新婚燕尔,根本不把心思放在家产上,整日里不是欢歌笑语,就是吟诗作画——果然,是他爹喜欢的那种文人啊……所以,才会让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眼里过……自己,倒是这展家最不肖的子弟了。 云翔站在工地上,想得有的没的,却把心头的酸楚硬生生都压了下去——他,不 能让纪管家看出端倪,否则……一切的努力都是前功尽弃。 “云翔,你看看,这是刚刚织出来的绸布。”纪管家从一旁扯过一块还没有染色的绸缎,“手感倒是不错……只是……这斜纹布的确不好弄……每个人一天半才能断下一匹来……这样的话……” “纪叔,你不要管多长时间出货,只要质量好,就会有人趋之若鹜的。”云翔笑了笑,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这项技术是他独创的,从西洋引进了棉布的斜纹机器采用了特有的缫丝工艺进行修整,所以……只有他才有货,现在是有价无市——他出多少是多少,卖多少是多少,根本不用急功近利。 纪管家一愣,云翔平日里从来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带着他特有的自信,那股笑意似乎可以睨俾天下,看得他却是一阵头皮发麻——这样的云翔是他不熟悉的,往日里的那个躲在阴影下的孩子,今天,却为何看起来这样光鲜耀眼? “纪叔,以后……这纺织厂就交给天尧打理吧……您也该歇歇了——毕竟,让天尧接手的话,他日后也就不是展家的管家——我要他做这纺织场的场长,而不是一个管家,”转过头去,笑得十分可爱,“您说好不好?” “这……”明白知道这是在卸他手中的权柄,可是……若是给儿子一条明路,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云翔,你是要卸我的权?” “纪叔,你想到哪里去了!”转回头去,“我是替天尧打算——他是个人才,有本事,有才华,有头脑——我不会埋没他的,可是……跟着我做个跟班或者接替您做管家……这都委屈了他,我不想他永远做我的帮手——让他接手工场不好么?” “哦?”一声冷笑。 “天尧的本事我是一直很欣赏的……只是……他要是跟着我的话……永远也出不了头。”云翔似乎没听到纪管家的冷笑,仍然自顾自的说着,“将来纺织场开大了……开到芜湖南京上海去——到时候,天尧就不是我展家的下人,而是我的生意合伙人——纪叔,有天尧这个做大经理的儿子……多好啊……”这套说辞,刚开始倒真是世豪教的,可是说着说着,却是他的心声了。 那边,没有了声音。 纪管家,心动了。 是啊,他也是年过半百了,就算掌握着这纺织场又有何用? “唉……云翔……就按你说的办。” “纪叔?!”一句话,倒让云翔有点想不到,他忙转身过去,瞪大了的眼,一闪一闪的。 “但是,你要保证,这工场的场长是天尧。”纪管家也算是把这丑话说在了前头,“我倒不是不信你——只是……老爷那里……” “我爹那里我会说服他。不过——”笑意很是明显,“还要纪叔你在旁边敲敲边鼓。” “恩……老爷倒是十分欣赏天尧的,”纪管家点点头,“若是不用跟你整日胡混,想必他也是同意的——好,就这么办!” 当下商定了计划,云翔又马不停蹄去了待月楼——那里,倒是有人等着他汇报情况呢。 “哟,展二爷来啦,快快快,里面请!” 门口小二十分殷勤,得了一小串铜钱的赏赐,更是周到得不得了,就差伸手去拉他了——当然,他也知道这展夜枭讨厌跟人亲近,也就不敢上手,只是把人迎了进去。 云翔点点头,一进门就看见戏台下的雅座上坐着的那人——平头、长衫、雪茄——手里还端着一杯酒——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主儿。 他直接上前,也不说话,伸手就把那杯酒夺了过来,倒是让沈世豪一愣,随即笑了出来,连眉眼都跟着带了桃花一般,笑得让人眼晕。 “笑什么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云翔直接端过酒杯,一饮而尽——竟然……是茶?! “你?!”也不好发怒,只能瞪了眼睛盯着他,倒是不气,却偏偏不愿意这样简单的放过一旁笑得浑身都是桃花的恶人。 “好不好喝?”沈世豪笑得越发开心了,“极品大红袍,每年也不过二斤,可是我特别从京城调来的……当年做贡品用,现在嘛……” “现在如何?”茶是好茶,入口微微苦涩,却有甘甜散发开来,生津降火的,就……好似眼前这人,无论自己多大的火气,似乎都能给他化解了。 “现在,这上好的东西,也只能配给上好的人。”说得认真,眼里不见丁点儿的戏谑。 “你真是作死——不知道我是赫赫有名的展夜枭么?” “哦?展夜枭……”世豪佯作打量他,“就是不知道……你这夜枭到底是夜枭还是夜宵——要是夜宵……谁能咬得下去哦?” “你?!” 七十二、发现 七十二、发现 “什么?雨凤怀孕了?!”展祖望惊喜万分,尽管他不满意这个儿媳,可是却对于现在这个消息是十分的喜欢——传宗接代,比起着女伢子的身世来,明显重要许多。 “是啊,爹,雨凤怀上了——都一个多月了!”展云飞佯作高兴,“现在……我是成了家了,爹,您看……是不是该要立业了?” “恩,是,也是该要你立业了。”点点头,展祖望倒是对于大儿子的意思十分赞同,“你也是该掌掌店铺了——免得将来养儿子都要问你弟弟要钱,”迈出几步,似是在沉吟,半晌,方才道,“纺织场上……你是插不进去了,米行、钱庄……还有你弟弟新开的那家商行……云飞,我看那个商行是倒买倒卖的地方,倒是没什么家底的,你也不必去跟他争……不如就……钱庄吧,保赚的生意,你看怎么样?” “爹,我不想守着老底。”云飞正是冲着那纺织场而来的,却没有想到,他爹居然给他来了个“装疯卖傻”——他就不信,他爹那么个圆滑世故的人,竟然看不出他的心思来。 “云飞,你的意思我知道,但是……”展祖望当然也知道萧雨凤就是云翔在收回溪口那块地的直接“受害人”,而云飞现在急于想要那块地,也保不准就是要给他这媳妇一个高兴罢了,所以自然留着心眼,“溪口那块地还是你弟弟的,现在你就不要去想它,等以后再说吧,毕竟纺织场刚刚建成,你也不熟悉工序,去了只能添乱而已——不过钱庄的生意你是很熟的嘛,而且钱庄的生意,咱们在桐城基业颇大,你何苦去争那些个没影儿的东西?” “……”云飞也知道他爹说的是事实,可是……若是不能给云翔一个下马威,他这又算什么呢?枉做小人?还是说……他的几番算计,最后还是敌不过眼前的利益在他爹眼中的重要性?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云飞,你去问问云翔钱庄的事情,这几天把交接做好了。”展祖望不想多说——谁不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虽然喜欢大儿子,可是也不能为了喜欢,就把自家给败了不是?这一点上,他展祖望是说得明白做得明白的——谁也不会比他更明白。 云飞一见他爹主意已定,也不敢再继续追着要溪口那块地了,毕竟现在他是能弄一点到手就是一点,就算他自己想要一口吃个胖子,他娘也要有协疑虑的,何况偌大一个钱庄,经营好了可是一本万利——不,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只要他经营得不出错就能在爹的面前邀功……再有个孙子当做筹码……何愁纺织场不到手? 走在路上,手中拿着展祖望写的亲笔书函,展云飞是高兴得有些陶陶然了——只要他能逐渐掌握了展家……何愁将来啊……那个什么沈世豪是一定会回到京城的,可是云翔却不能走——天虹在展家,他娘在展家,他的一切都在展家!既然这样,他又为何不能等呢?等到他展云飞掌控大权的时候……哼哼……一切就都好办了——还有那个萧雨凤……他不会休妻的,他要她给他做个最好的挡箭牌呢……对,一切都计划得完美无缺。 走到钱庄,再到米行,最后又上了郑士逵府上,都没找到人,这让展云飞不由得心生不满。 “郑老板,云翔他去那儿了?”云飞还是硬着头皮找上了郑士逵。 “展二少啊?今天一早去了钱庄……这个时侯……该是在纺织场吧。”郑士逵倒是知道云翔讨厌云飞,却不知道这其中另有玄机,故而说得也就轻快了些——若是把这个大少爷跟云翔的关系弄好……似乎……他们老板的事情也会容易一些——抱着这个心思,郑士逵是越发的来劲了,“是我们老板跟着去的,你去看看吧。” “哦,那……我去看看。”展云飞点点头,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溪口方向——那裏是他初次见到萧雨凤的地方,也是因而与云翔结怨的地方——显然,他不会承认云翔与他早就积怨已久,一切都是纪天尧从中挑拨的错——思来想去,展云飞还是没想明白,云翔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敌视自己。 从溪口进城,还要经过一段小树林,树丛茂密,平日里少有人走——不是很太平,大家都愿意走大路,谁又爱走这近不过半个时辰的树林呢?可是今天,展云飞却神使鬼差地钻进了树林——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现在有多想见到云翔。半个月了……半个月都不见他的影子,他想得浑身都疼。 树林里,一双人影似可入画。 “你别拉着我!”声音不算大,却没有丁点儿平日里的怒气,似乎……仿佛嗔怒。 “不是怕你走丢了么。”另一个声音倒是满满的讨好。 那两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外人在,只是你来我往的说着,或许……是争执着什么。 “我哪里就那么容易走丢?你当我三岁娃娃?”云翔撇撇嘴角,眉头有些略略皱起,“别拉着我啊你……我自己会走。” “你要是三岁娃娃,我可怎么办?”拉住他的人正是那个可以跟他朝夕相处的沈世豪,“我可不想再等你二十年……等你长大了……我都老了,你要是嫌弃我怎么办啊?”拉过他的手,一根根描摹他的手指,细致而又带着珍惜。 “胡说什么呢?!”云翔想要甩开他,可是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又迟疑了,呆住了——似乎,最近他也习惯了发呆。 展云飞一旁看得气恼,恨不得冲出去拉开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人——云翔……他……他怎么可以……展云翔啊展云翔,既然你都不介意了,我又何必再一旁守着,空为他人作嫁衣?! 肥水——不流外人田。 七十三、阴谋 七十三、阴谋 刚一踏进书房,云翔脸就撂了下来,冷笑一声坐到桌边:“今天你大少爷怎么这么清闲?”自从钱庄的生意被他展云飞抢了去,他心里就没一天痛快过。 “云翔,你就不能不用这么不友善的语气跟我说话么?”云飞端着茶,又放下,右手慢慢抬起碰到了茶壶,略微一抖,又重重放了下去,“怎么说咱们是兄弟,你……你回来吧……好么?云翔……家里少了你……也冷清了许多……” “是少了我的折腾吧?”云翔冷笑,一甩衣摆坐到了他对面,“展云飞,你以为你哄得了爹,就骗得了我?哼,我可不是四五岁的娃娃,供你消遣,被你耍得团团转还要念你的好——我知道你想要摆布我,你的那点门道,拿上来还不够看——展家家大业大,你的那点伎俩只够骗骗外人哄哄老头子——想要骗我?哼,送你两个字——没、门!” “好,好,好!”云飞一连三个好字,“我是真心想要跟你和好的……云翔……”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云翔……我……你说我哪里做得不对做得不好,我可以改的……真的……云翔……毕竟咱们才是亲兄弟,对吧?你现在住在郑府,天天跟那姓沈的一起……我……我……” “你怎么样?”云翔的笑更冷了,“展云飞,你就好好管着你的钱庄吧,放心,钱庄的生意,绝对够你过一辈子的,让你衣食无忧,你大可以老老实实的——再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小动作,当心我不留情面!” “我是真心想要跟你讲和的!”云飞越发着急了,“云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至少还是会相信我的,怎么说……你也该给我一个机会——告诉我,为什么要讨厌我……我会改的,云翔……拜托……我是你亲哥哥啊……你不想爹以后为了我们不和而难过吧?” 云翔至孝,只要抬出爹娘,他就不能不妥协,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好,你说要和解对吧?”云翔摊开手,“也不是不可能。”似乎有点被他盯得有些难受,云翔端起了茶杯,轻轻啜饮一口,“只要你少出现在我面前,对,尽量让我看不到你——还有,天虹,我……我打算休了她……你要收了她,而且……要两头大,这样……我似乎可以跟你和平共处——试试看。” “云翔!天虹是你妻子!”云飞听了他的话,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伸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我怎么能……怎么能娶她呢?” “你怎么不能娶她?”一拍桌子,茶水都翻洒了出去,一旁的展云飞急忙又给他续上。可是,这并不能浇熄他的怒火,仍旧脸色不好:“展云飞,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说了,你就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发火——对,别等我看不顺眼到恨不得弄死你的时候!” “你不会的……云翔……你不会的……”云飞的声音很轻柔了,脸上的表情更是温柔到让人浑身打冷颤。 “你说我不会?!”伸手揪住他的领口,双眼瞪得机会就要喷出火来一样,“展云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做过什么——你……”一阵眩晕袭来,云翔只能用力摇头来保持清醒,“你……” “云翔……你累了……乖……就跟小时候一样……对……乖乖的……”云飞这才笑了起来,“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说着,伸手塞了一粒药丸在他口中,利落地一合他的下巴,那药丸就顺了下去。这才转身找了一床被子把他包好,抱了人,匆匆从后门走了——这一景象,却没有人见到。 在房中的雨凤,轻轻的拿捏着手中的药粉:“雨鹃……你一定要听话……这次……我们就报仇了……”她的话,很遥远,似乎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雨凤霍地站起来,在窗 [苍天有泪]恶少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13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13部分阅读 敲了三下,门口又回了三声,她这才把门打开。 “云飞,怎么样?” “一切顺利,你呢?” “我当然没问题!”雨凤笑了笑,把人迎了进去,“拿点凉水来,这药,一定要他清醒才能有作用的。” 打开了被子,里面的云翔脸色红润,看得雨凤也不由一愣,她伸出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这样的容貌,果然是……无论男女都难以逃脱……只可惜……他,是她的仇人——还是敌人! “给,凉水。”云飞递过碗,她接了过来,蘸了蘸凉水在手上,轻轻弹在云翔仍旧昏睡的脸上。 “……”羽扇一般的睫毛开始了颤动。 “你出去。”推了云飞一把,雨凤急忙把小刀抓在手中,又扯乱了头发,撕开了领口,瑟瑟索索地回到床边,用力推着还沉睡在床上的雨鹃:“雨鹃……雨鹃……快起来!” 她这一声叫喊,无异于一个警报,震醒了刚刚有点清醒的云翔。 “我……”揉了揉额角,云翔想要起身,可是自己身上的外衣已被解开,再想要去仔细辨认,可是一抬头,一阵悸动却让他整个人都发抖——下腹一沉,只觉一股火在烧,烧得他浑身上下都发烫。 “啊……”难受,不但是身上难受,甚至连心里,都跟着难受起来。 “展二少,你就别想着谁回来救你了!” 七十四、倒戈 七十四、倒戈 脑子里一片混乱,身上则是燥热难当,眼前的人晃来晃去——云翔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难受该如何纾解——有人过来拉自己的手,似乎带来了些许的凉意,仿佛是块冰一样,这让他直觉地想要接近那人,不由得去贴近对方。 “哼!”雨凤冷笑,伸手去枕头下面摸到了一把小刀,又狠狠在雨鹃的手臂上划了一下——她的眼睛却是紧盯着云翔的——只要这个时候他一个把持不住……她就算成了! “啊!”刀子划在手臂上,别说喝了蒙汗|药,就算是吃了什么迷魂散也要给登时弄得清醒过来的,所以,雨鹃霎时张开了眼——眼前,是雨凤的狼狈与云翔的疯狂,但是……似乎…… “雨鹃……救命啊——救命!”雨凤尖叫着躲到床上去,那展云翔却是满眼的猩红,只是跟着过去,一双手胡乱去抓人。 “救命——救命啊!”雨鹃还在尖叫。 云翔仍旧在抓人。 额头青筋暴突,双眼赤红,面色潮红——这番模样绝不正常。 “雨鹃——救我!”雨凤的尖叫声似乎可以刺穿她的耳膜。 雨鹃摸了摸伤口——不深,但是……真的很疼,疼到骨髓里……其实……是心疼吧?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发愣,看着眼前的一切。 就在此刻,门,被撞开。 “畜生!” “啊——” 一个身影首先冲了过来,抓住云翔往外一拖,就把他拖到地上,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乱了。 全乱了! “雨凤……你没事吧?”展云飞过去急忙把衣服披在雨凤身上,转回头看着还在对云翔一阵暴打的阿超,“阿超……你……先……” “大少爷,你不要劝我——我不杀了这个畜生……我誓不为人!”看了一眼同在床上的雨鹃,似乎在确认她的完好性。 “对!今天我就要正门风——阿超,给我往死里打!”说话的是展祖望,也就是喊出那一句“畜生”的人——外面呼啦啦闯进一群人来,从纪家的,到展家的,从老爷夫人,到下人,一一到齐了。 “家门不幸啊!”展祖望拍着桌子,恨得牙根直痒痒,“我……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畜生——她……她是你大嫂——云翔啊……不要怪爹心狠——今天……你……唉……” “老爷……你打死他算什么?他是你的亲生骨肉啊……”品慧哭号着,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只有跪倒尘埃——儿子,毕竟是她唯一的依靠。 雨凤只有哭,躲在云飞怀里嘤嘤哭着,哭得梨花带雨。 “老爷……救救云翔吧……”梦娴却发话了,“云翔他只是一时糊涂……他还年轻着呢……” “梦娴,我知道你心好——可是这畜生实在是……”展祖望仍旧看着这场并不平衡的打斗——云翔根本没有还手,他只是蜷缩在角落里承受着阿超的怒火,身上的疼痛,似乎……让他清醒了许多——即使他再没心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是……现在的他……百口莫辩。 “好了——住手!”终于……雨鹃受不了了,冲上去一把扯开阿超,又转身拿过桌子上的茶壶——里面的茶水已经凉了——把云翔从头淋到脚。 “雨鹃?”阿超一愣,他自然是想不到……拉开自己的竟然会是险些遭到暴行的两姐妹中的雨鹃——看她,手臂上还流着血呢! “你们不要假仁假义了——萧雨凤,展云飞——你们俩让我恶心!”雨鹃扬起手。却还是打不下去,无奈放下,“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在我喝的茶水里放了蒙汗|药——可惜,我没有喝!让你们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又轻轻拽了拽云翔,“喂,你不是够嚣张吗?你给我起来——他们陷害你,你就没话说?” “雨鹃,你胡说什么!”云飞急忙呵斥。 “我胡说?!”雨鹃冲过去一把掀过雨凤的手,手里,是一把小刀,上面还沾着血迹,“看好了——展云翔身上可没有一处刀伤——这把刀是用来唤醒我的!可惜啊……我一直清醒着——你们这对恶毒的夫妇做了什么,我都知道!” “雨鹃!”雨凤的声音越发的刺耳了。 “我是想要报仇——但是我要光明磊落的报仇,你们俩……”她摇了摇头,“其实我早知道……爹是故意的……他是故意不要我们……他是故意跳进大火的……可是我不愿已承认……我不愿意!所以我迁怒给展云翔……但是……我报仇也要堂堂正正!”往后退着,她似乎看不清眼前的萧雨凤到底是不是她的姐姐,“你拿了茶给我……我看到了……你往里面倒粉末……但是我没有说出来……我没有说……我以为……我真的以为你是为我好……所以我就装作昏睡……可是……可是……萧雨凤——你怎么对得起我!我是你的亲妹妹啊!”想要哭……但眼泪却怎么也落不下来,“哈哈……还有展云飞——我的姐夫……我的好姐夫!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把你弟弟弄昏了又灌了蝽药给他的?真是好计策——这样你能得到什么?溪口那块地?还是展家的主导权?” “雨鹃——你说什么疯话!”云飞有些慌乱,急忙站起来,“爹,我没有……我没有……” “你没有?”云翔晃晃悠悠,扶着雕花木门才站稳,“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害我……展云飞……你……你要展家的主导权——我们可以分家!” 七十五、决意 七十五、决意 “我不分家!”断喝一声,展云飞似乎在坚持着什么,“萧雨鹃说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爹,你不要相信她!”他的慌乱已经透露出了他此刻的心思——若不是真的如此,他又何必如此慌乱? “云飞……你……你……”展祖望颤抖着伸出手指着这个长子,可是,他的手再抖,也不能抖落自己最钟爱的儿子所犯的罪过,“你……你怎么会这样啊!”恨铁不成钢……也只是如此了! “我……爹,我没有!我真没有!”云飞猛地推开还依偎在自己怀里的萧雨凤,“是她!”伸出手指着她,眼睛却是盯着自己的父亲,“是她——都是她!爹……是她……是她设计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我!”噗通一声跪下,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悔恨,倒是泪流满面,“爹……爹……”往前爬了几步,扯住展祖望的衣摆,“爹……不关我的事啊!” “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云翔冷笑了起来,“什么都不关你的事——小时候,你拿银子给西席先生让他在爹面前抹黑我,不关你的事;后来你几次三番的把我的笔墨扔在池塘里,也不关你的事;你偷偷在我书房里放春宫图,这也不关你的事;拿钱舍东舍西,回头嫁祸给我,说是我偷了银子出去玩,还是不关你的事;勾引天虹,甜言蜜语哄她也不关你的事;被我打了死命忍着不还手装君子——展云飞,什么都不是你的错!”对于这个大哥,他是彻底死心了,如果说之前都是恶作剧,而现在抢家产争权利是人性的话……那么……如此的陷害又算是什么? “云翔……我是你大哥啊……我怎么会害你?”他急忙解释,“是天尧……是他对不对?”突然站起来,指着纪天尧,眼里满是怒火,“就是你——是你挑拨我们兄弟感情!对——就是你!” “展大少爷,关我什么事?”天尧也冷笑着往前走了两步,“你说我挑拨你们?”学者学堂里的先生一般晃了晃头,“我看你是没弄清楚——你们兄弟的感情,可不是我一个人一句话就能挑拨得了的——这些事情你要是没做,你大可以否定——对,就跟你小时候一样,装着憨厚老实,否定了一切,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云翔身上!”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一旁双眼通红的雨鹃,“本来,你就老老实实的做你的大少爷就好了——陷害云翔的事,你从来都不少做,可是……没有想到……这次你做得过分了。” 一边,品慧嚎啕大哭——她哭的是她跟儿子的委屈:“哎哟我的老天爷啊……真是苍天开眼了啊……我的老爷啊……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大儿子是怎么欺负我们云翔的……难道姨娘生的就不是儿子了?他从小就陷害我们云翔啊……可就怎么这么不要脸面!”坐在地上,她要哭,她要闹,她要天下人都知道,“我的云翔啊……我的心肝肉……都是娘不好……娘要不是给人做了姨娘……怎么能让你受这么多年的委屈啊……” “娘……”云翔蹲了下去,接过品慧手中的手帕给她擦泪,“没事儿了……咱们走……咱们走!”艰难的扶起母亲,他甚至不知道前路为何,更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可是,不走……又能如何? 这个家……从来都不属于他……从来都不属于! “云翔……”展祖望看着眼前的烂摊子,他从没有这么头大过——以往,这样的烂摊子总是云翔的错,可是……可是今天却……这要他如何收场? “爹,我想……还是分家的好。”低着头,云翔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一个大哥了,“至于云飞……我不想追究他了……爹,让我走吧……” “走?”云飞就怕这个,一听他这样说,整个人都绷紧了,似乎用扑的来到他面前,死命抓住他的肩膀,“你要走?你凭什么走?!这个家只有我说可以分,没有你说能分的道理——我不许你走,我不许!” “你凭什么?!”手上功夫,展云飞从来不是他对手,可是……这一次却恰恰颠覆了这个认识,云翔怎么去扯他的手,都没有扯动,这让他有些愤然,“给我松开!”虽然从小忙于生意,可毕竟也是学过几天武功的,一伸手扣住云飞脉门,“松开!” “不!”云飞却不肯,“松开了,你就会去找沈世豪——对,你会去找那个姓沈的——我就不明白了,先是纪天尧,现在又是那个姓沈的,他们到底有什么好?!我是你哥哥——我才是你亲哥哥!” “够了!”展祖望实在是看不下去,一旁的雨凤缩在被子里,雨鹃则在天尧身边却不去擦泪,反而把那手帕捂住伤口,阿超一旁眼睛赤红,天尧却是满面的冷笑,再看旁人,下人们议论纷纷,梦娴也只顾着抹泪,这样的一个家……他当得也是难受! 扯下云飞的手,云翔如释重负:“从现在起,你……不是我哥哥。” 想要再说什么,展祖望却没有开口,深深看了看云翔,他知道,如果……如果自己再不决断,那么……他会失去两个儿子。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怨恨雨鹃的……如果这丫头没有说出事情……他也不会对云翔怎么样……可是现在……要他怎么去管教云飞?! “云飞,跪下!” 七十六、散了 七十六、散了 耽□行□天□下 “云飞,你是当哥哥的,怎么管教弟弟我不管,但是……今天你的作为,的确是大错特错了!”说话的正是梦娴,这个时侯,她完全体现了一个当家主母的风范,“云翔是你弟弟,即便是有错,你可以说可以骂可以打,但是这样设计陷害——真是太无耻了!”抬起手,重重掴在云飞的脸上,“今天,我就要教训你——你犯错,错在我,是我没有管教好你——品慧妹妹,以往你说我袒护儿子……今天,我就要他给你们母子道歉。”又是一巴掌,果然,是大家闺秀,即使动手,也显得十分体面。 不过是周瑜打黄盖而已。 云翔冷笑:“大娘,我展云翔再有错,我自己有爹有娘,也轮不到您的儿子来管教——何况,他可以出走四年,对父母不闻不问,我却是尽心竭力的养家糊口,我想问问您,我这错从何来?用得着他来管教——还是这般设计管教?!”扶着母亲的手有些颤抖,“我说了,今天起,他不是我兄弟——我兄弟只有纪天尧一个!” “什么混账话!”展祖望怒斥,“他就算怎么对不起你可也还是你血脉相关的兄弟——上阵不理亲兄弟啊……云翔……唉……我知道,是他做得不对,可是……你做弟弟的,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那要我怎么说话?”云翔转过来看向自己的父亲,“难道要我说,‘大哥,我不怪你’,还是说‘大哥,你做的一切我都会原谅你’,或者是‘大哥,你是好人,就算你害死我,我都会替你数钱’?”苦笑了一下,“爹,我是个人,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就算我再不在乎他怎么害我,又能保证日后不给他害死?!”深吸一口气,“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展家的买卖,我只带走已经交给天尧经营的纺织场,其余的房产田产,我都不要。” “这……”梦娴听了这样的分家方式,自然是乐意的,但是表面却不做声张,“云翔,这样不妥。” “是不妥。”展祖望叹口气,“看来……这兄弟俩是真的不和——天生的克星,唉……”就算……心里向着云飞,可……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是……所幸如今没有外人听闻——这些下人……唉……能是老死展家的,也不会多嘴,想来也是不错,可是……如果真的那样分了家,外人知道了,又要如何谈论?“钱庄、米行给云飞,云翔嘛……纺织场还有……恩……还有那三十户佃农就给云翔了……至于展家大院……分了财产,但是这方宅却是不许动的——都听明白了?!明天……我会立了字据……唉……都散了吧……” 云翔扶着母亲,并不在乎后面他的父亲说了什么——其实,谁都知道,那纺织场是没法接手的,所以自然也不会让云飞来运作,至于佃户……没有了米行的话……佃户的米粮又有什么用呢?这一招……其实还是把他禁锢住了……把他禁锢在这阴冷森森的展家里。 品慧是一路哭着回去西院的。她本就接受不了别人欺负自己跟儿子,可今天……明明错在展云飞,可是展祖望偏偏……这样的日子……她就算再怎么想要熬……可是又争得过谁呢? “娘……没关系的……我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也就是等这一天了。”云翔蹲下去,这样比着坐下的品慧还要矮上一些,似乎是个小孩子一样,“以后……我们自己出去过,好不好?娘……儿子能让你衣食无忧的……娘……不要寄希望于我爹了……你也看到了……他……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爹……娘……就算他偏心,我也不会不孝的……你……你放心。” “云翔……我知道……”品慧长叹一声,“娘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输了……输给了梦娴……不,不对,我是输给他……输给了他……输给了你爹啊……”是的,只要他的心一直是偏着的,她就没有获胜的机会。 “娘……你……” “云翔……离开了这里,我看得出来,你是开心的……云翔……能走就走吧……娘是真的不能替你争什么夺什么了……不过……娘也看得出来,你还是有本事的……走吧……这个家……不值得!” “娘……” “放心……娘不会那么简单就妥协的……”品慧还是坚强的,在这样的家里她能犟过二十个春秋,又怎么能那么容易被打垮? “娘……我会来接你的!” “傻小子……我都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就算走……又能走到哪里去?”还是不甘心——她还是不甘心,即使走,也要这个展家把一切赔回来! 七十七、认栽 七十七、认栽 或许……有的时候,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不是被推拒千里之外,而是……根本就把希望掐灭了——正如同云翔,他对于展祖望的孺慕之情本是在一连串的自我欺骗中被积累得越来越高,可是……却在一夕间被这个父亲亲手……摧毁了……摧毁的似乎并不单单是这点……他对父爱的渴望,这个时候,同样被彻底摧毁了——人,有的时候痛苦的不是他的苦苦追寻,而是连个追寻的目标都给他掐断。 手里的酒坛被他抡来扔去,街道上,自然又是没人敢上前,那关于展夜枭的传闻似乎又会添加精彩的一笔——但是这些他不在乎,他根本就不在乎! “云翔!”一双手急忙接住那晃晃悠悠的身影,“怎么了?!”隐约中也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尤其是这醉醺醺的模样,看得就让人心疼,又偏偏有些气恼,沈世豪伸手就抢走了他手中的酒坛,“进屋!”说着,手上也不自觉的用力…… “嘶——”本来就给阿超打了一顿,云翔虽然没有检查自己的伤势,可是身上疼不疼他还知道……只不过……不想管了而已,何必呢,管这一身的伤做什么——不如就这么让它疼着——疼了,才能想起来自己原来是那么样的一个尴尬地位……不过,胳膊给人一抓,他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很疼啊…… “怎么了?!”听他的声音不对,沈世豪急忙放松了力道,“云翔,怎么了?”回去一趟家里就要出状况——这小子跟他那个家……根本就是八字不合! “……”云翔迷迷糊糊抬起了头,脸上的淤青却把沈世豪吓了一跳,登时心脏都紧了起来,可是……他却是在笑,“嘿嘿……我……你……哈哈……”拍了拍沈世豪的肩膀,似乎很是豪气,“你说……我是不是真那么不争气啊……还是……我他妈的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 “云翔……先进屋!”连拖再拉,总算是把他弄进了房里,好在这小子虽然醉了,可还是没醉到彻底昏死过去,也倒是老老实实让他给放到床上躺了下来。 “我真是欠了你一辈子的!”摇摇头,沈世豪只能苦笑——这小子受伤,难受的是他啊……真是没心肝。 “嗯……”喝得迷糊了,可是人却还是认得,“世豪……” “嗯,我在。”拂开他额头上的几缕乱发,“乖乖休息……”声音轻柔得好似三月春风,“闭上眼……乖乖休息……明天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看他受伤,又这般的委屈——一定是又跟展云飞对上了——这个展云飞,还真是不能留……再看看他脸上跟小花猫似的,不由得大摇其头,轻轻给他盖上被子,人却站了起来。 云翔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突然恐惧起来——没有父亲,没有兄弟……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口:“别走……” “我不走……”轻声安慰着他,“我去给你打盆水来……擦擦脸……乖……” 云翔却不听他解释,只是拽着他的袖子摇头,眼里的恐惧却是沈世豪怎么也不能忽视的——这次……到底遇上了什么,居然让他这小野猫成了这样?! “我……分家了……没有了……我没了爹……没了……什么都没了……” “谁说的。”沈世豪气结,“你心里莫不是就只有你爹不成——我就不是人?”手刚碰到他肩头,就听一声夹杂着痛苦的抽气,又吓得急忙松了手,“云翔……弄疼你了?” “没……”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展云翔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是控制不了事情的走向了……他不能让一切都失控……他不能让自己处于两难的境地——从来他都是两难的,在亲情与自由中苦苦挣扎着,可是……既然已经抛弃了一个两难,又有什么理由再接受一个两难?不……他不能!如此时贪恋的是那一抹温柔,那他迟早会给着抹温柔害死——是,正如他贪恋父亲偶尔的疼爱……其实,也知道那不过是让他卖命的一种手段……可如今却是给这“疼爱”彻底的害死了心——虽然,也告诉自己这根本不同,可又有什么不同呢?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欲望才会做出某件事——没有理由会有人无偿的对别人好——没有人! 沈世豪此刻却是心疼得要命,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明显感受得到他的心情——这样一个只想让人捧出整个天下换他一笑的宝贝,却有人不知道珍惜——也幸而那些人不知道珍惜,他才能有机会来珍惜——握住他的手,略略的薄凉直传到他心里。 半晌,也不见云翔动静,他也不走,轻轻替他拢了拢锦被——明知他受伤,却不敢查看,真是窝囊得可以。 “傻猫……我何时这么委屈自己过……你……还真是没心没肺。”在他耳边轻轻呢喃,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若要下手,就要狠。 “疼……”给他的气息弄得有些麻痒,云翔动了动脖子,欲要再翻身,却压倒了被阿超踢到的肋骨上——若是在展家,在展云飞面前,他是断然喊不出这个字的……可是,如今却自然的喊了出来,刚一喊出来,却又咬住了唇——不愿示弱,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哪里?”慌忙掀开锦被,却又不知道该是动手查看他的伤势,还是……沈世豪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样窘迫的一天,可现在就真是这样窘迫,闹得他只能苦笑,“我,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七十八、等待 七十八、等待 衣衫退却,原本奶白色的肌肤上遍布了青紫色的伤痕,看得沈世豪心口一阵抽痛,抬起手,却迟迟不敢放下,只隔着空气,一遍遍描摹着他身上的伤痕, 云翔低着头,不去看他,也是不敢去看他。手,却死死抓紧了身下的锦被。 “等我一下。”沈世豪深吸一口气,猛地起身出去。 直到门口传来一阵响动,门被关上,云翔这才放下了心,此刻,抬起头来,长长出了一口气——明明都是男人,为什么在他的注视下,自己竟然会不自在——拉上锦被蒙住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想追究原因了——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唯今之计,倒是早些把分家的事情处理好才是,至于其他……不该想的,自然不必去想。 当门口再次传来人声时候,云翔却已经把逃避的功夫练得如火纯青了。 沈世豪遣退了下人,关好房门,这才走到床前,盯着这个被锦被蒙盖着的小山包哑然失笑,俯下身去轻轻扯了扯锦被:“我让人备了香汤,起来,洗洗再睡。” 没动静。 “云翔?” 仍旧没动静。 再拍拍:“小野猫?” 始终还是没动静。 这下子,沈大老爷可是要发威了,心知道不能碰疼他,可也不能让他这样就睡了——一看这满身的淤青,就知道又要疼上好几天了,不用热水泡泡,怎么好得快——手上一用力——没扯动?! “臭小子,你装睡!”这回可不能纵容他了,沈世豪扯扯嘴角,“云翔,你是自己起来去泡澡,还是……让我抱你去——我倒不介意连被子一起,不过……你知道,浴室跟这房间……可是隔着一条不短的走廊啊……”话没说完,被子“呼”地一声被掀翻,方才可算是受尽威胁的云翔,此刻却瞪了一双猫眼,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球。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转身去衣柜取出一套内衣,“先换上再说。” 接过衣服,云翔也知道装不下去,乖乖下了地。 尽管身上遍布着淤青,可是在昏黄的扥光下,却把这人映衬得如梦似幻一般,单薄的内衣轻轻披在箭头,或许是刮到了伤痕,动作明显缓滞了许多,盘扣在手中一点点结好,身上大片的肌肤也慢慢给遮掩上了,只是……这缓慢的饿动作,在沈世豪眼里却无异于一种诱惑——纵然知道眼前人并非有心,可……即便他无心之失,自己又哪里能不被诱惑? 干咽了咽,喉头上下滑动一遭,沈世豪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紧,即使再怎么忍,也难以压下小腹中那股子到处乱窜的邪火——明明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可……偏偏…… 穿好了衣服,却不见那把他的事管得宽得没边儿的始作俑者有动静,云翔不由疑惑,转身一看,倒是失笑出声——忙顺手抓了搭在一边的手巾递了过去:“天这么冷,你还会燥得流鼻血——算了,明天叫王妈熬点润燥的清粥好了。” “啊?”忙擦了擦鼻子——果然,还是没能镇定得下来,不过……真是没心没肺啊……沈世豪讪笑两声,只能接过手巾捂住脸——天知道,这鼻血是怎么流的。 “‘啊’什么‘啊’,”云翔撇了撇嘴,“那我去浴室了。”刚推开门,又似想起了什么,转了回来,“我……明天……我去找房子。” “找房子?”跟着他出门,听了这句话,倒是觉得心里十分不满,“在我这儿住的不好?” “不是。”初冬的寒气,似乎并不能穿透这个小院,而通往浴室的路,似乎……却不够长,“不过现在分家了……我想……把我娘接出来……总住在这里……也给太你添麻烦了……何况……郑老板他……” “那……我买下一处住所算了……到时候把你娘接来也方便。” “你买算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养不起我娘。”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要租借些时日——上次在郊外……那处住所就是我购置的……只是……刚刚分家……我不想要那里太快曝光。”得,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告诉了人——话一出口,云翔就有些懊恼,“不许说出去——我可是警告你。” “好好好,我不说出去。”越发满意自己营造的效果,沈世豪就差当场抱住云翔大笑三声了——看来……自己不但是捡到宝,还是个真真正正的宝,“那就租了士逵的房子不也好?这里离城门还不远,若是去纺织场也要便利些。”既然,他对自己已经少了戒心……那……是不是说……自己算是成功了一步? “……”垂下眼想了想,“也好,正好爹还把佃户分给了我……哼,展云飞以为有米行有钱庄就能压制我——可惜,他算错了。” 是,展云飞一定是算错了。 沈世豪一路走来,也知道展云飞的算计是彻头彻尾的错——如果是他,绝对不会做得这么绝,可是……既然已经做得绝了,那么……其后果……似乎会更绝。 “我会自己动手的。”到了浴室门口,伸出手去,门未推开,人未动,“世豪……我……” “嗯?” “算了……天冷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推开门,走进去,云翔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唤他。 “云翔……我去给你拿药膏。”体贴的关上门,沈世豪知道,自己并不是徒劳无功的,其实……他的小野猫还是感受得到他的心意,只是……到底怎么才能让他彻底放弃那无谓的坚持?! “我会等……云翔……我会等你明白……” 七十九、决裂 七十九、决裂 翌日,选好了租借的房子,沈世豪却不去纺织场,反而拉了天尧去了待月楼。倒不是他不想去纺织场,只是……现在还这样跟着云翔,似乎……是有点多事了,毕竟……他说过要自己处理——尤其是在对付展云飞这件事上——不过……他却还是有点心下不爽的。这待月楼里依旧是莺歌燕舞,只不过……这佳人美酒却不能助兴,竟然把个人气得脸黑——何止是脸,就是这沈大老板周遭的空气也跟着阴暗了起来。 “哼,他该死!”放下酒杯,这沈世豪却不仅仅是生气那么简单了,“真后悔,不该答应他——这傻小子从来是嘴硬心软的,偏偏下手从来没黑过。”说这话时,他可是咬牙切齿了——就算天塌了,谁又能想到展云飞会做到这种地步呢? “哼,你还真信他会下黑手?”天尧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沈大哥,不是我这个做兄弟的背地里说他的不是——从来啊,云翔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根本没那副黑心肝,要么,你信我的,找个借口,好好整治一下展云飞——不,整死他都不绝的解气!”一想到拿厮怎么对雨鹃,他都恨不得把那对夫妻一刀刀给剐了。 “怎么?纪老弟,你也……” “不瞒你说,沈大哥,雨鹃那姑娘……我喜欢——漂亮倒在其次,可贵在直率,不做作,够真实——展云飞那计策用的……竟然……其实,我也没想到,那萧雨凤竟然能用自己妹妹的清白做赌注——好在……云翔这小子他啊——”敲了敲头,“傻,”天尧笑了笑,压低了声音,“他以为我不晓得呢,可是我是他大舅哥啊,天虹有什么不满的不会跟我和我爹说——别说馆给他蝽药,就算是在他面前上演活春宫,他也要反应半天,啧啧,那俩白痴,竟然不知道云翔的心思都是花在了如何经济上了么?” 的确,这点,沈世豪是深有体会。那日山上摸秋,那位道貌岸然的展云飞可不就跟纪天虹演了一出活春宫么,可惜,云翔是一肚子的愤怒跟委屈,到叫“别有用心”的他是浇了半夜的凉水——想到这里,更坚定了要好好整治展云飞的信念。 当下,沈世豪与纪天尧定下了同盟。 却说云翔,想了半天,也没下决心是不是要真的把事情做绝。只在城中转着,可却不似往日的飞扬跋扈,竟有了几分斯文之气,秀白的长衫服帖的随着俊挺的身姿,腰间是一条黑色汗巾,并无过多缀饰,可偏偏把人衬托得出尘脱俗,好似谪仙。 几步来到展家大门前,抬起手又放下,半晌,这才叩开了这扇压抑了他二十几年的大门——大红门板,锁住的又多少年的自由跟情仇。 下人们或是殷勤或是冷淡,都无所谓了,一进门,便径直往大厅走去——他是去分家,而不想再惹事端——一想起云飞,便是心情骤跌,若是能与其不起冲突倒是好,但……若是那家伙再敢陷害他半分,这次……他可真不会手下留情了! “云翔,来,你看,这是那二十六顷八亩七分地的地契,还有……纺织场的地契。”展祖望并不傻,这样一分,兄弟俩还是要绊在一起,“这栋房子……你看……” “这宅子……我不要。”看也不看一眼展云飞,只拿过地契收拾利落,门外,还有他的马队等着呢,“我已经带了车来,我想……爹也不想再见到我娘跟大娘斗来斗去了吧——这么办,我把我娘也带走,就在城北大路边上,很好找,如果……爹有空,也来看看娘。” “……”展祖望一愣,云翔这步棋是他始料未及的,“这……我不是说过了么,分财不分家。” “爹,即便是分财不分家,我想……大哥的意思,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掌握的——不如就现在先冷静冷静不是更好?何况……有我在,大嫂也会觉得不自在——她可还怀着孩子哪!”说话时候,笑意盈盈,可是,看在展云飞夫妇眼里,却好似在嘲弄他们一样。 “叔叔言重了。”雨凤抽抽嘴角,笑得十分尴尬,“其实……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她站起来,动作还算灵活,“你看,你跟我妹妹雨鹃还是蛮配的,对吧——你也说过哥哥弟弟,姐姐妹妹,正好配对的——是不是?” “是啊,那就劳烦大嫂你好好照顾好我那位好大哥吧——哼,可惜,妹妹倒是好样的,只怕这姐姐……哼哼……”嘴角往上挑,云翔并不擅长逞口舌之快,但是,今天他真是不想继续任由那展云飞占尽先机了,“只可惜啊,这么好的二姑娘,却是心有所属,我展云翔可是没有夺人所爱的习惯——不过……恐怕有些人却是喜欢偷人偷上了瘾了吧!” “云翔!”展祖望急忙喝止了他,“还不快去收拾——还有天虹,你记得跟她好好说说。” “哦,知道了。”冷笑着,转身退下,可是临走时却瞪了云飞一眼,那眼神,却是警告也是通知——从今天起,就是彻底的决裂了。 控制不住自己,云飞往前追了两步,却给人一拽,身子又退了回去,回头一看,拽他的正是雨凤,想要说什么,却没能开口。 “唉……气死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展祖望一拍桌子,满肚子的怒气显露无疑。 “爹,您先消消气。”雨凤端了茶水过去,“其实……我跟云飞真的只是好心……” 八十、借贷 八十、借贷 “世豪……”回到郑家,一推开书房门,云翔就有点面上泛红,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又有点磨不开,低着头站在门口半晌,终于,等到沈世豪都走了过来,他才发现,“……” “有什么话,说吧。”伸手拉住他的,明显感觉到一片冰凉,初冬时分,是该添些衣物的——可惜,这小野猫根本不会照顾自己,甚至……还穿着仲秋的褂子到处晃——唉,成了亲的却没有女人照顾,又不能回家跟娘诉苦,可不是要忘了这个落了那个么。 “我……”动了动唇,咬了咬牙,还是长出一口气,“借我五百块。” “啊?”沈世豪一愣。 “别‘啊’啊——有没有?”显然,第一次开口借钱的人,都有点面子上过不去,云翔也是如此,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他还真的有点别扭——明明该是颐指气使地开口就说,偏偏吞吞吐吐了半天——真是……没用! “有,当然有。”世豪点点头,咧开嘴,笑了,“五百就够?” “够了够了。”略有点不耐烦——这样的情况,其实是他所不擅长应付的,“又不是要做什么大买卖,五百就够了——等纺织场周转开了就还你。”总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他却不觉得开心,反而,心里有点压抑,“要是……我赌输了……” 他赌输了?!沈世豪听了这话的苗头不对,迅速挑了挑眉:“别胡思乱想。” “我不是胡思乱想,而是深思熟虑。”走到桌边,拿起一本书放到北面,又把油灯放到西面,南面则是放了一支笔,“你看,展家的产业,现在 [苍天有泪]恶少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14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14部分阅读 最大的钱庄跟位居其次的米行都给了云飞,而给我的佃户田地跟纺织场,实际上……就是做着好看的——”把书跟油灯往一旁一推,“但是……我这田地却也不是白给的——哼,五百块大洋,足够我从外面进一批新种,而不必去找展云飞,那么……新粮食打下来的时候,也是不必给他们那个米行送去的——但是据我掌握,要是能顶倒他们这家米行的话,首先除了抢先收购大米外,还要……” “还要能让他们把囤积的粮食放出来。”世豪直接接了下去,“看来,展云飞还真是没长脑子。” “怎么这么说?”云翔嘴角一抽,把毛笔拿了起来放回了笔架上。 “这样分家,明显是早就预定好的。”他也不保留,把话说得明白,“你看,显然是在利用生意上的优势来牵制你。” “我知道。”本来还有些得意之色,马上却被打击了下去,“我爹本来就偏着云飞,会这么安排,也在意料之中——其实我家的佃户、田地也不多,所以……即使我要把这条路断了,云飞也不会太吃亏,老头子就是这么算计的——不过……除了这点地,我之前……还叫人置办了三十余垧良田,就等着日后……好好卖个高价。”想到怎么置办成的,云翔脸上一阵难堪,“算了,不多说了,我只要借五百块大洋,跟你说这么多做麽事!” 其实,就算云翔不说,沈世豪也知道这些地是怎么置办起来的。那马队可不是吃素的,或者说……他这夜枭也不是浪得虚名——为达目的,用些手段,他并不会觉得如何,可是……就看这手段光明不光明了。云翔这样的直性子,也只能去人家喊打喊杀,然后一买一卖,而要是展云飞……那就好笑了,一定会是劝说加诱惑,然后么……再派人暗地里捣鬼——这就是这兄弟俩的不同之处。 “我借你钱倒是没问题——不过……” “什么?”看他卖关子,云翔心下不满,“有话快说!” “你知道士逵在桐城,也是开了家米行的么?”其实,何必舍近求远呢? “你话里有话啊——” 点点头,沈世豪笑得十分狡猾:“新种我可以提供给你,但是……明年新打出来的粮食,你要统统卖给我——放心,我不会借机压价的。” “沈大老板——我说过这件事不用你插手的!”显然,对于他的刻意帮忙,他并不领情,“我又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难道一定要受你恩惠才能把分家后的日子过下去么?”苦笑着摇摇头,“你当我展夜枭是假的?” 听他这句话,没来由的一阵恼怒——这样,是想要撇清跟他的关系还是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咬咬牙,往前走了两步,把他逼得后退:“云翔,你就这么不想要我的帮助?还是说……你就这么讨厌我?!” 声音,略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哀求,可……他的眼睛却异常坚定……云翔垂下眼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拒绝他的好意——如若是平日……或者换一个人,他都会哈哈大笑,然后带着人家去喝花酒,称兄道弟的好不热闹,可……偏偏不能这样对他。 “你说话呀!”抓住他的双肩,真恨不得就把这没心没肺的小子这么抓死在手心里——自己也不用这样难受。 “我是受不起你对我的好——就算我救过你,可是……这些日子……也该两讫了。”的确受不起,凭什么受了人家的好的,他……展云翔,从来都是一个让人恨不得宰了的夜枭嘛。 “两讫?!”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沈世豪是哭笑不得,手上又用上了劲道,抓得他眉头都皱了起来,“人说滴水之恩当报涌泉,你看看,你可是救了我一命了哪儿那么容易还清啊,对不对?” 被他抓得生疼,肩膀上的旧伤被触及,又不是一般的痛楚了,云翔只皱了眉瞪着他,心里却是恨不得把眼前这人咬一口才高兴:“哼,好,你愿意报恩那再好不过了——我定计划,你出力好了!” 八十一、非议 八十一、非议 郑家的米行,果然挪了地方,就在展家米行的对面,不过三两天工夫,也不急着开张,就那么干耗着,倒让展云飞心有顾忌。毕竟,城南城北,或者可以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可是……自从那个沈世豪来了,这一切就变了,变得难以控制,尤其是……展云飞站在米行门口盯着对面,那略带了淡青的长衫是他视线追逐的目标——真是秀挺如竹,只是……竟然把他这亲哥哥当作了路人……或许更糟,真是……气死人。 云翔就站在郑家米行的门口,站在这里看着对面的展云飞忙的焦头烂额却是毫无进账,真是让人心情愉快。 “二少爷,您看这些货……往哪儿放?”一个佃户拿了个册子恭敬地走了过去,看得云飞更是气恼——瞧他,笑得跟吃了蜜似的,那可是他弟弟,这山村野夫也好随便说话的?! “拿到库房去——顺便去跟账房领这次的提层。”云翔看了册子,与他方才清点的货物果然毫厘不爽,“哦,对了,记得回去跟你们村的人说,只要固定跟我交易,那么每十石大米,都有一分利的回返。” “一分利!”佃户听了这话,都合不上嘴了——这意味着什么?“那……要是佃农的租子呢?” “这个你们也尽管放心——租子以外的是一分利,租子我给算半分,也就是说……你们每家每户,都能拿到比往年多上两倍的富余。”其实,做米行的,也是黑心钱,只不过囤积居奇罢了,几家联合把收购价钱压下去再把出售价钱抬起来——而要垄断这米市,更是简单加容易,虽然收购价等于高出平常价钱的一分半分,但是能把全城的粮食全都集中起来,也是个好事——尽管这样做,他也不过少赚了百分之一的比率罢了,“不过……这个可不要传出去,不然……这其他米行中,我可不好说话——到时候,去了给你们的返利,得不偿失啊。”这些话,明显是压低了声音的,那佃户一听,也马上明白,点头哈腰陪着笑,就差对天发誓了。 满意地点点头,其实,这佃户不知道,即使这样算来,他这样辛辛苦苦赚来的,也抵不上他那血汗钱的十分之一二——云翔心里高兴,也就忘了对面那个看一眼都嫌烦的展云飞,露出笑意来,那笑,似乎真的是这冬日里的一股暖流…… 云飞看得直了,恨不得就这么跑过去跟他说句话,把他拽回家里……其实……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却还是没能讨得这弟弟的半点欢心——莫非……自己真的做错了?从小就想方设法孤立他,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投向自己……结果……唉……不过,没关系,往后的日子还长——他就不信,展家的财势……还弄不明白这么个傻小子! 然而,这也只是展云飞的想法罢了,想要搬倒云翔,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他并不知道,云翔在那里,不是帮忙,而是在计划如何让他这米行开不下去。 只要这垄断了桐城的粮食,别的米行就要去其他地方购买存货,这样的话……成本自然就会升高,而高成本,一向是j商的大忌——如果识相的,就会乖乖等着调价,但是……展云飞这种自视甚高的伪君子是绝对不会老实的——这样……展家的米行也就到头了。 云翔一想到不过几个月之后,展云飞就会义正言辞的在自己的面前“训导”,那场面,真是有趣——实在是有点等不及了! “云翔!”终于,云飞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眼见他这样高兴,却是想着什么痴痴入神,而自己这个做哥哥的竟然给他完全忽略——明明就在对面啊——这怎能让他不气恼,“这几天……你……怎么样?” “放心,看不见不想见的人,自然是轻松加愉快——唉,就是有人有点不自量力——正所谓,阴天下雨不知道,谁烦谁,还不知道?”瞪了云飞一眼,转身过去继续打理旧账,“这旧账啊,能免的就免,可是……总有免不了的,对不对?” “啊……对对对……云翔……你听我说……” “哦?”转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展云飞,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还是……你真听不出我的意思?”本想给他留几分面子,可是……这人实在是……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我说,我——讨、厌、你,不想见到你——还有,你欠我的,我一定会讨回来——哼,大哥,你要是想有吃有喝,就别再让我看见你——对,最好永远看不见!”的确,只要见到他,就会想起自己所受的那些屈辱与不公平,云翔真的难以控制自己的怒气——他,从来都不压抑自己的怒火。 “你……”被他一阵抢白,展云飞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一阵猛烈地起伏,半天,才算顺过气来,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抓住云翔,却给他闪过,不由得气到浑身发颤,最后,竟然嘿嘿冷笑,“怎么,你说你不想见到我——那你想见到谁?现在可是好了,你天天都见到的那个,可不就是个不正常的家伙——沈世豪,对吧?” “跟他有什么相干?”听到这个名字,不自主的,心头一动,马上就想要撇清关系,可脸上却不争气的红了。 “有什么相干?!”云飞的冷笑越来越阴森,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高,“展云翔——你以为他是为了你好?!他这么千方百计的接近你,帮你,不过是在耍你——你可别给人当成兔儿爷玩了还惦记人家的好!” “住口!”从没想过,伪装得文质彬彬的展云飞竟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让云翔慌了神儿,脸上更是不好看了,“展云飞,你住口!”一生气,他就真的是说不明白话了。 门口,聚集了不少人。 八十二、动手 八十二、动手 沈世豪在后堂听得清清楚楚,展云飞的那些话,几乎要把他的肺气炸——倒也不是气他口无遮拦,只是恨他竟然出言折辱云翔——心心念念捧在掌心里的宝,给人这样侮辱,任是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刚要抬手打帘出去教训,可碰到门帘的刹那,却又把手放下——手放下之时,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牙嘣齿碎的声音。的确,此刻他不能出去,一旦出去,就更是说不清道不明了,尽管自己存了那样的心思,可是若是当众挑开,脸上挂不住的却是云翔——尽管自己相思如狂,仍要压抑,只怕错待他一丝半毫。 而此刻,米行外是挤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话说这兄弟嫌隙不稀奇,当街吵闹动手也不为怪,只是这事儿落到了展家就有些不大体面了,再者,那字字句句所爆出的竟有些风流韵事,可就更让人有了兴趣。这桐城上下,谁不认识展夜枭,虽然是恶名在外,可这人物却是一等一的风流模样,虽无半点相似女人,但论起样貌来,还真没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的能及得上他,所以,那展家大少爷一顿叫嚷,确实是引人上上下下把这展二少仔细打量一番,也不免有偷偷发笑的。 “云翔,跟我回去吧!”云飞也觉失言,急忙补救,“那姓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会吃亏的!” 他不这样说倒好,听他这样说话,云翔恨得险些动手——明明是一肚子的坏水,偏偏要装作一副圣人模样,尤其是方才这“苦口婆心”的姿态,更让他觉得恶心,暗自握住了拳头,若是再废话,下一秒,这拳头就要对着他的面门招呼了。 “云翔……我是你大哥,还会害你不成?”云飞则是越说越来劲儿,更是对那沈世豪极尽侮辱之能,“你看他,有几个臭钱就到处显摆,还拿做生意当幌子——云翔,相信我,他真对你不怀好……” “砰”! 没听他说完,云翔的拳头已经招呼上了他的脸。 “啊!”这一拳头,可真比往日要重得多,云飞的脸登时就肿了起来,嘴角也裂开了,渗出血丝来。 “妈的展云飞——你他妈的满脑子下流就自己下流——分家了你他妈的还想要压制我怎么的?!”云翔又是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你给我记住——只要你再出现在我面前,出现一次,我揍你一次!”上去一脚,踢在他后背上,“今天没有阿超那条狗跟着你,我打死你都没人管!” 恨一个人不容易,可是一旦恨上,想要不恨就更不容易了——对于云飞,以往只是讨厌,而今却是恨,只有恨。 “云翔……我是你亲哥哥啊……” “我亲哥哥?!”失笑出声,“我亲哥哥——你是我哪门子的哥哥?!”蹲下仔细端详这个“哥哥”,云翔有种说不出的悲哀,“你离家四年,是我打理上上下下的生意,一回来,全都给你抢走了——你算什么东西?!父母在,不远游——你走了四年,都是我在尽孝,你他妈的一回来,就是全家的宝贝疙瘩——除了会说几句好听的哄人开心,你还会做什么?!展云飞——小时候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从小就抢我的东西,长大了,甚至你连女人都要跟我抢——你以为你是什么?几句话就能抹黑我——还是说,你要抹黑所有对我好的人?” “不是……云翔……你听我……” “听你什么?听你胡编乱造?听你说书?!”骂得越来越顺,云翔揪起他的领口,“你可不就擅长编故事么——什么故事都编得圆,说说看,你是怎么害死映华姐的——她难产?八个月不到的身子,你编她小产都比难产容易信服——展云飞,你以为,谁都是傻子?!”甩开他,又是一脚踢过去,“你给我滚——让我再见到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云飞此刻是头昏脑涨——他没有想到,映华的事情会再被提起……当年……虽然他自我放逐,可是……却还是不能抵消心底的罪恶——对于映华,他是喜欢的,只是这个喜欢没有那么强烈罢了——但是如今却给云翔提起,这让他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这种感觉,比起被揍,要难受得多。 而云翔,也没有想到,自己听了云飞那些话,竟然气得是他侮辱了世豪,而不是想要急着撇清这层关系——这个认识让他惊诧,虽然方才一顿打,已经把这惊诧发泄了出去,可是……心底的那股异样,还是让他心跳加速了。 门帘,打起。 “唉呀,这是怎么了?”世豪这才走了出来,“展大少爷——怎么这副模样了?”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对云翔愈发的欣赏了——这才是他看上的小野猫。 “沈……沈老板……”尴尬地叫了一声,云飞用手捂住了脸上的红肿,“没……跟云翔有点小误会……” “小误会?”世豪假装一愣,转而笑了笑,拍了拍云翔,“怎么能这么打你哥呢——他再多不是,不也还是你哥嘛,”说着,又忙叫人扶着云飞坐下,倒茶,拿药,“不过,大少爷,不是我沈某人多嘴啊……云翔虽然成亲了,可毕竟还是年纪轻,你看,我跟他认识十多年,也跟亲兄弟没什么区别,怎么我们从不掐起来?而且,他除了脾气爆点儿,也没什么大毛病嘛……”几句话,化解了外人的猜测——尽管这在他来说,其实是件极其痛苦的事。 云翔只在一旁冷笑,斜着眼看着沈世豪。 总算,人群都散了——看完了戏,是该散的,云飞却在郑家米行里坐了半晌才走——等到云飞一离开,还未待云翔动作,沈世豪伸手就把方才端给他的茶杯连带着药酒,一同扔了出去。 八十三、烛火 八十三、烛火 红日西沉,笼罩在落日余晖中的小院显得有些清冷,不过也就仅仅是显得清冷罢了,若真的走近了,便知其如何的喧嚣了——只听得一阵噼哩啪啦之声,好不热闹。 沈世豪走进小院,顺着声响到了书房,只在推开门时, 那响声略略顿了顿,继而又响了起来,且是越发的亮堂了。 以往,云翔算账,使左手账簿右手算盘,那速度飞快,不过一两个时辰就算得明白一年的利,而今天却大不同于往日了,只见那小野猫面前一左一右各放了账簿,双手又各自拨弄一把算盘,十指飞舞,直把这两把算盘珠子拨弄得啪啪作响。 本以为自己过来,他怎么的也会露个笑脸,可是云翔根本没有搭理他的表现,仍旧低头算账,似乎方才那一霎那的停顿根本就是他的错觉——这点让沈世豪心里有些不爽,于是又走近些,拉了把椅子直接坐到了他对面。 烛火如豆,光晕荧荧,略带了橘红的光影把云翔映衬得越发虚幻——正所谓人可入画,大约也就是这样的一种情景吧……突然想到了曾在京城见了的那些古画,也不见得画出了多么的美貌,可偏偏看得人就是万分心喜,不也是突现了那抹难以言表的气韵么。 沈世豪虽然读书不多,可从走上了这商场,又经营了电影厂,无论是眼界还是修养,也都水涨船高——其实,有的时候,并非读书多就明白得了那些道理的,反而是回头去看时,才越发的懂了其中深意。 半晌,就这样盯着他半晌。 终于,云翔一把推开面前的算盘,又把账簿扫到一边,抬起眼瞪过去——任是谁,给人盯了将近半个时辰,也要受不住,何况……不自觉地,脸上带了红晕,更与灯光相称了。 “累了?”急忙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可是对面的小野猫却完全没看见一样,根本不伸手,“云翔?” “哼。”白了他一眼,云翔又低下头去拿帐本,不过,这次世豪倒是够快,抢先拿走了帐本,甩到一旁:“天都晚了,别看了,歇歇?” “你管我。”伸手就要抓回帐簿,却比那家伙动作慢了一步,两本帐簿俱都给他拿了开去,直接扔到旁边的架子上。 “你?!”有些气恼,云翔索性抓起算盘就往他身上摔——也不愧是混过江湖的老把式,沈世豪是躲开一把,抓住一把——也算是惊险万分了。 “哟,小猫儿亮爪子了!”晃着手中的算盘,他不着痕迹地往前靠近。 “哼,老狐狸!”云翔根本没发现他的举动,“‘云翔虽然成亲了,可毕竟还是年纪轻,你看,我跟他认识十多年,也跟亲兄弟没什么区别,怎么我们从不掐起来’——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荣幸,还给你沈大老爷作兄弟。”一想起他往日的暧昧言语,再看下午在米行的行动,云翔心里满是委屈——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委屈是从何而来——此刻,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神情就跟才给主人抛弃的小猫一样,不单委屈,甚至……还有些赌气。 “哦?那你给我做什么?”带着笑意,慢慢靠近他,世豪几乎有点小心翼翼了,“云翔……”声音低沉,略带了沙哑——这小野猫……木得可以,难得……有点明白了,却又不敢吓到他,“那种情况,你说……我该怎么说?”挂了比他还委屈的表情,动作再放缓。 “你怎么说与我何干?”直觉地往后退,云翔有种心虚的感觉,只是慢慢退后,想要拉开距离,可是无论怎么退,两人的距离却不见拉开,反而越发的贴近了?猛然意识到这一点,小野猫这才发现不对,伸出手去架开了他,“你……别过来!” “怎么不让我过去?”按住他的手,世豪更是无辜地眨了眨眼,“还是说……你害怕?” “笑……笑话!我……我有什么好怕?!”瞪了过去,更是鼓起了腮帮子,“我是热——对,是热的!” “热?”一挑眉,真不想笑他这借口,不过……不笑又真对不起这借口,世豪还是笑出了声,“真是我的小野猫!” “你?!”显然,这句话已经不是平日的暧昧,而是明明白白的在宣示了,这让云翔十分不舒服,“谁是你的?!” “你!”把他逼到墙角,沈世豪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借用这种方法来确认自己的勇气,“云翔……你知道,我有多想要宣布你有多好——不,我是不想要人知道你有多好——因为我怕,我怕别人知道会抢走你——甚至……每天我都无时无刻不想要跟你一起——但是不行,因为你还不明白情爱——不要说话,听我说完——对,你根本不明白,青梅竹马未必就有情,两小无猜不见得就是爱,所以我能等——我等你,等你接受我——你甚至连真正的房事都没有体会过——下午时候,我只能那样说……我怎么敢在那么多人前把对你的心思说出来?”双手支撑在身体两侧,圈住,不让他离开,“我沈某人是敢做敢为,可是……可是你呢?你能不在乎人言?” 他每说一个字,云翔的心就跟着蹦一下,而云翔的耳边也只有他的话语跟自己的心跳声了,咚咚作响的心跳,让他有点眩晕。 “云翔……我不逼你……可是……我也怕你让我等到入土啊……”伏下身去,轻轻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讨厌么?” 云翔早就给他的举动吓傻了,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如何反应。 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世豪是哭笑不得,再往前靠了靠,手臂也收得紧了:“云翔……” 八十四、入眠 八十四、入眠 浑浑噩噩,云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怎么脱了衣服,又是怎么躺在了床上……书房的那一幕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天知道他是怎么了,翻来覆去的一个晚上,想要睡,是不可能的了,要是在往日,失眠了就去看帐,可是……今天偏偏不想起身,只蒙着大被,在床上又翻了一个身。 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这样的发展,是他始料未及的。 如果……真的能不在乎,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手足无措? 鸡鸣三遍。 终于,还是翻身而起。 胡乱耙了耙头发,云翔真就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不是该走出这扇门,或许,是害怕——是,他也不过是个凡人,平日里再怎么伪装,也无法抛弃恐惧这个本能,而他所恐惧的东西,却是自己怎么也无法明白的。人都说,近墨者黑——明明跟展云飞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变得虚伪无耻,可是……怎么就跟那人一起住了不到三个月……竟然……竟然也给这脑子不正常的家伙给同化了不成?! 无力地长叹一声,云翔还是拿起衣服穿上了身——出门。不想跟沈世豪碰面,可是……不论是米行还是纺织场,都会遇见……至少,都有可能遇上他……但,不去这些地方,云翔也实在是想不到可以去哪儿打发时间——他的人生,自从十六岁起,就给各种各样的生意沾满了,一旦想要给自己放个假,竟然不知道除了待月楼,还有哪里让他去混日子。 打开门,一阵冷风吹来,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初冬,真的是很冷。 转回房间取了披风,云翔这才出门——牵了匹马——既然是要分家,那么……自己准备的宅子也是要好好关照一下了,不过……是绝不能给展家那边知道的,否则……又是一堆乱事——展云飞一定会跟他抢……即使原本就是他的东西,抢走了,就是展云飞的癖好了。 “云翔哥哥!” 云翔还没走出大门,就给梓康喊住了。 “梓康,什么时候回来的?!”虽然直觉要躲开这孩子的爹,可是……这小孩子还真是招人喜欢,头些日子都去上海说什么上什么洋人办的学堂,没想到,竟然回来了——不过昨日还不见人影……怎么……一想到昨日,云翔脸上又有点不自然,忙扯开笑容,“我看看,长高没有!” “有长了四公分还多!”梓康笑着跳到他身边,“学校放假了嘛——老师说,这是寒假。” “四……‘公分’?”云翔一愣,“‘寒假’?”都是他所没听过的名词,倒觉得这洋人的玩意还真是有趣。 “公分……就是长度啦,对,就是长度。”梓康回忆着老师的讲解,“寒假……嗯……就是冬天太冷了,要休息……对,是休息,还有春假暑假呢——我今早才到的,云翔哥哥,有没有想梓康?” “有啊——哥哥每天都想着小梓康呢。”蹲下身去抱了抱他,小孩子,还真是长得快,“今早才到……那你不是一晚没睡——还不去休息?”不但个子长了,连肉都长了。 “休息啊……”梓康垮下一张脸,“能不能过了晌午再说啊……” “怎么?”显然,对于哄孩子,云翔并不拿手,他也就是个能跟孩子玩到一块儿去的大孩子罢了,“不累啊?” “累……”梓康还挂在他身上,“可是……我不敢自己睡啊……在上海也是同学一起住……平时也是都是爹爹哄我睡着了的……” 云翔相信,此刻自己的脸上表情一定是很好玩的——自己都能感受得到嘴角抽搐所带来的痉挛——跟抽筋似的。 “云翔哥哥,你怎么了?”梓康的表情特无辜。 “没……没什么。”那个土匪一样的家伙哄孩子睡觉……一想到这儿,云翔就不由得想要笑,真扯出笑意的时候,又想到自己的六岁……那个时候,谁又会问问他敢不敢一个人睡呢?或许……真的是早就该脱离那个家吧……也幸而,总算是分了,分了就好,“走吧,去休息。”一把抱起梓康,往房里走去——今天,就窝在房里一日也不错。 俗话说,这瞌睡,可是越睡越多。 云翔可算是体会到了。抱着梓康躺下,又是讲故事又是哼小曲,忙活半天……结果梓康没睡,他倒是迷糊了过去。 梓康没睡,他本来也不想睡。 支撑这下巴,在一边仔细打量这个“云翔哥哥”——今早一回来,就听爹爹说要他帮忙,不过……倒是没想到,自己出去几个月,那一向急性子的老爹竟然还能装得下去这个好人的角色——一点都不是他的作风嘛,想想以前,那些美女姐姐们,哪个不是对他老爹阿谀奉承,极尽谄媚?怎么……换成了帅哥哥就不一样了不成? 门,轻轻被推开。 “嘘——”还没等梓康叫人,沈世豪急忙止住他,“睡了?” “嗯……明明说是哄我睡的……”梓康撇撇嘴,“爹……我去隔壁?” “别,不用。”世豪摇摇头,也是想到昨夜云翔算账都过了子时,又给自己吓到,料定是一夜未眠,这才要刚回来的梓康帮忙,“你也乖乖睡吧。”拉上被子盖住这一大一小,他也不离开,只坐在一旁看着,看着一种名叫幸福的美好。 此刻,展云飞却是焦头烂额的对付着那些粜米的农户——米行,虽然都有存粮,可也都是不出三年的陈粮——其实他也是有点怨恨云翔的,因为自家有佃户,每年的供粮也有一定保障,云翔从来也不存三年以上的陈粮,说是要发霉变坏,结果,却给他造成了这样的困窘——可不是么,马上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了,他甚至连种子都拿不出来卖…… “云飞,怎么样?”梦娴端了参茶走了进来。 “怎么样,能怎么样?”云飞叹一口气,“娘,你说……咱们米行都快成了空架子了,还能怎么样——睡觉吧!” 八十五、恐吓 八十五、恐吓 金银花摇着小团扇,脸上跟开了花似的,笑得险些出声。坐在戏台下,眼睛也不看那台上如何如何的好看,只盯着身旁的云翔不停地打量,越看越笑,越笑越看,好不喜欢! “金老板!”被她盯得头皮发麻,云翔低喝一声,“到底有麽事?!”一连八九封请柬,害得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结果……麽事没有! “展二少爷啊,请您来,除了看戏,还能做麽事?”金银花亲自把盏,“来,这一杯,我敬您,恭喜您终于独自起灶,另立门户——我金银花,先干为敬!”说完,一口饮尽杯中酒。 俗话说,这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别人对他笑的时候,云翔一向十分珍惜这种感觉,自然也就不可能真的发飙,拿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心里却还是记着上次在这吃的亏,也不敢大意,溜着眼角余光看向戏台的那个小生——温小秀。 若要真说,温小秀的唱念做打实在是不错,只可惜,人嘛,就不讨人喜欢了——云翔放下酒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戏台,其实,要挑出这其中的错来,还真不容易,可是,谁让这温小秀偏偏惹到了自己呢——有仇不报,绝非他的性格嘛——想到这里,不由得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若说要整到这个唱戏的家伙,那还不是简单加容易? 伸手招来小二,指了指台上,云翔说了什么,旁人是听不到的,那小二却会意地点点头,下去了——只让人猜疑万分,却又不敢上前询问——金银花从来都是特别懂得看人脸色的,自然不会去问,至于旁人,亲眼见了这展夜枭的六亲不认,哪里会有那个胆子去跟他搭话? 戏台上的温良玉只觉一股寒气从外袭来,险些当场打了个寒颤,不由得眼神飘忽,却见展二少在台下对他冷笑,差点当场咳嗽出来,就这么忍着,终于唱完了这一段。对于展二少,他温良玉所知道的不过是一些道听途说,不过……也看得出来此人虽非工于心计却是有仇必报的主儿,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眼儿,一想起自己之前的作为,他心里也是不由得一阵发寒,赶紧回到后台。 “温老板,展二少让我把这个给您!”小二一见温小秀回来,立刻迎了上去,手里拿的,却是个布口袋,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接过口袋,温良玉心里是七上八下——明明是个孩子……不会是装了一堆虫子什么的来吓唬他吧……转念一想又觉不能,就算这展二少是个小孩子脾气,也不至于做出这么无聊的事来,何况……自己怎么说也算是给他干活的,想来也不会把自己真怎么着了……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打开袋子时,他还是有点战战兢兢。 什么——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温良玉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在抽筋——这展二少搞什么鬼?! 急忙打水洗干净脸上的油彩,换了衣服,既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那最好就是去亲自问问。 云翔正坐在台下,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悠闲自得的模样。 慢慢走到他跟前,端起酒杯,温良玉还是把表面功夫做得最好:“展二少,这些时日来,温某实在是承蒙您的关照,又多亏您不计前嫌,这……真让在下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沈老板也是安然无恙,不然……在下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说着,倒了一杯酒,高举,“今天,一来,在下也是跟你赔罪,二来,是感谢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敬您一杯——还请二少爷赏脸。” “赏,当然赏。”云翔接过酒杯,看着这温小秀笑得那叫一个温文尔雅,“就是不知道,温老板是不是喜欢我送的礼物?” “这……”温良玉一见恰问到他想要知道的,自然也就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请恕在下愚钝,真没参透二少爷的意思。” “温老板,你说,‘请君入瓮’是什么意思?”放下酒杯,语气清淡得似乎有点飘渺,“我呢,还不是那么狠心的来俊臣,不过……我想温老板也不想做倒霉的周兴——对不对?” “……二少爷的意思是……”谁愿意给火瓮烤得半死不活啊,当然不愿意。 “那口袋,我想温老板也看好了到底有多大——如果……”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能真真正正的唱戏,好好唱,我是自然欢迎的,少不了你的好处——不过,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觉得……是火瓮好玩……还是在口袋里泡池塘好玩?” 这么明显的威胁,再听不出来,他就不该叫温良玉而是该改名叫“瘟凉鱼”! 勉强扯出笑容,他也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当然不会随便跟地头蛇硬碰硬:“二少爷说笑了……我怎么敢跟您斗呢……这……上次不过是个意外……对,意外而已……”,面对沈世豪,他可以以受害人自居而不必顾忌,可是……眼前这个小魔头却是惹不得的——也听说过他烧死人不偿命的事迹,哪里敢随便妄为——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也只是云翔在恐吓他罢了,真说要害人,他还下不了手。 要说云翔的想法,其实简单到家,就是要利用这样的恐吓来震慑住温小秀——一是要他乖乖听话好好唱戏,二么……则是看出了他跟沈世豪之间有些古怪,也不知怎的,就这样跑来找人家麻烦了——其实,云翔也在怀疑,自己哪里又这么好打抱不平了? 八十六、危机 八十六、危机 “什么?”沈世豪瞪了眼看着温良玉,“你说……云翔来找过你了?” “何止来找我,还拿面口袋威胁,要把我沉潭呢!”温良玉气得直咧嘴,“你说你从哪儿找到的这么个恨人的主儿——不会是对云香余情未了,特别选了个叫‘云翔’的吧——也不管是男是女了你!”说话时候,倒是要嘲笑这个往日情敌的。 “姓温的,瞎说什么呢你!”沈世豪摇摇头,不由失笑,“因为名字就能移情,你也太抬举我沈某人了——都跟你说过了,对于云香,我不过是同情——何况……她的那股子倔强的确我很欣赏,不然也不会帮她了,对吧?”倒是不怕别的,最怕的是这话传到云翔耳朵里去……明明是个孩子罢了,却要装作恶形恶状不说,又是一身的硬骨头破脾气,真要认定了的,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怎么能让他安生。 “哼。”带了嘲笑的意味,温良玉耸耸肩,“那……我儿子呢?”人已经死了,他也不是那种以殉情为荣的大雅之人——一个戏子罢了,他只是一个戏子,一个俗人……尽管……在云香面前,他演尽了超尘脱俗的谪仙,可是……却只是为了自己的情……现在,他的情死了,自然也就不会去殉她,他……只能在心中默默思想着那份情,以至于她变得越发的香浓,让他不愿再碰其他。 沈世豪也明白温良玉的意思——若是他,也不是殉情的那种个性——虽然殉情是够凄美,可是,殉情了又能代表什么?代表至死不渝?真是笑话——死守容易活守难,动辄说死说活的,才是最没本事的。不过……即使他想要殉情,又哪里有个同意他去殉的小野猫呢?苦笑着打开窗,一股寒气袭来,却让人越发清醒了:“那个孩子……死了。” “死了?!”温良玉一愣,“怎么……怎么会……” “是死了……”叹息一声,也算是一种同情,“那时候是难产……云香是坚持要保孩子的。不过……我想……保住了大人,孩子你们日后还可以再生……结果……最后……还是生下来了……死胎。”深吸一口气,尽管不爱,可怜悯与喜欢还是有的,说到这儿的时候,他也有点动容,“她还是不肯咽气……所以……所以我就……把念如刚生的孩子当做她生的抱来给她看……见了孩子……她才走的……”大约也是因为这件事,念如还在月子里,气的一病不起……不到半年便也去了——说到底,也是他沈世豪今生的冤孽。 “那……那个孩子是……”想要不信,却又死无对证,温良玉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该如何描述——是愤恨, [苍天有泪]恶少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15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15部分阅读 是怨怒,是伤心,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梓康,梓康是念如生的,是我亲生的。” 知道沈世豪素来有个傲性,温良玉也明白,即使此刻自己质疑,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所以,他选择了缄默,那梓康到底是谁的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跟着沈世豪的确比跟着他这个做戏子的要强……强很多。 待月楼的初冬,其实,也很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猛然,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的一声嘶吼,似乎也把整个桐城给震荡了。 “谁啊,这么大的声响。”温良玉急忙转换话题,“这声音,要是唱戏,我保证比我红……哈哈……” “我看也是。”难得,世豪竟然会同意他的观点——他这老狐狸自然是认得这个声音的,是展云飞的哀嚎——想是云翔的计策已经奏效了,听听那声音,几乎可以跟杀猪媲美了。 若说这计策,其实也是十分简单,可惜啊……展云飞自己不知讨饶,云翔也自然不会放过他了——其实,依照云翔的性子,气是气,恼是恼,却不会真赶尽杀绝,只不过是没事儿闹得凶些罢了,可惜啊……展云飞……其实到底还是他大哥的,这点不肯认错的性子到十分相似了——只是,一个硬要装做圣人,而另一个却实在是……想到了云翔那晚的反应,沈世豪真是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哪里有人会他那样直喊喘不上气的……要不是他这个反应……自己怕是真的忍不住了吧…… 此时的展云飞,也果然是在哀嚎。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摔了账簿,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些干活的都撕了,“为什么会这样?!” “大少爷……钱庄就是给人存钱取钱的……最初……也没怎么注意……可是……”钱庄的掌柜是跟了展祖望多年的老人,也是看着这哥俩长大的,对于这个展云飞,倒是的的确确有点喜欢的,为人谦和有礼,而对那展云翔,从行事手段到为人处世,其实还是有点看不上,可是……今天的事情,却让他有点蒙了——这大少爷怎么会一下子这样大的火气了? “没注意?”展云飞差点一拳飞过去——可惜,他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就是阿超动手他动口,“什么没注意——被取出了五六千的大洋——你当我这钱庄是开着好玩的呢?!”五六千大洋,差不多是这一个钱庄所能拿出的所有现金了……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这……那取钱的都是分次分批来的……还都是不同的人……我……我们也不能不让取啊……” “那外面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不是么,成百号的人站在钱庄门口等着取钱,不就是听说他们展家钱庄要完蛋了么……这……都是谁给抖落出来的?! 八十七、匹配 八十七、匹配 钱庄外叫嚷的人群越来越多,等着兑换现钱的这群人并非不讲道理,可是,若是钱庄倒闭,那可不就是等于半辈子积蓄都打了水漂——谁又能不担心呢? 展云飞坐在内堂,听着外面的叫骂,根本不敢出去,只是冷汗涔涔,不时的伸手去擦——要是……要是云翔在这儿,根本就……不,不该想到云翔的……他摇摇头,这种时候想起来找他来解决,那就更让他瞧不起了——他是做大哥的,怎么能这样没出息呢——好不容易才当了家,当然要用手上的一切把云翔给打压下去。 一拳头打在桌子上,云飞终于还是坐不住了:“赵掌柜,你……现在这儿看着,我出去一趟。”说完,一甩底摆,人就出了院子,却不走前门,反而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自然,阿超也是跟着他的。 出门,一者,是要好好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在追着要提钱;二来,也是要好好的冷静冷静;三嘛,却是要去找云翔……虽然还是脸上磨不开,可……毕竟是亲兄弟,有事了,他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找他商量商量……或者是……借用一些周转,应该还是可以……至少可以暂时度过难关。 “大少爷,你这是要哪儿啊?”阿超跟着他,一路走来,却是往待月楼方向而去——这待月楼他当然熟悉,可是……眼下,却有点害怕去那里了。 “待月楼。”即使不去纺织场找人,在这里等人也是一样。 “那……不太好吧……”阿超站定了脚步,“毕竟……那里是沈家的地盘……而且……二少爷他跟你还……上次的事……” “阿超,上次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云翔说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是映华的下人,一心对她好,但是……我是她丈夫啊,我怎么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急忙解释,却把自己的慌乱暴露了出来。 “我只是说下药那件事——姑、爷!”称呼的转换,让云飞心里一颤,他知道阿超已经对他不信任了——不过……事情总要有个契机了……阿超这样的粗野汉子……最终还是不能登上大雅之堂啊……云飞没有作声,只是在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现在,连一壶上好的冻顶乌龙都不敢要……也真是憋气。 于是,在待月楼里,喧嚣下,只有这一桌是安静的,安静得有些沉闷了。 戏台上的萧雨鹃还在舞着唱着——本来萧雨凤嫁了展云飞之后,也是说不要她再来抛头露面的,只可惜……那件事之后,这萧二丫头也是颇有骨气的,不肯再跟雨凤来往,又搬回了待月楼,这次登台,也是有了金银花跟温小秀的力捧,她的身价又不同了。 阿超坐在台下,台上的女子那样的光鲜照人,美丽得有些炫目了——只是……他是不能接近了——接近不了……最恨的,可不就是跟她一起唱戏的那个姓温的小子——老大不小了,还居然……居然……拉拉扯扯! 捏着茶杯的手,此刻,指节已经泛白。 展云飞别的不行,这看人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不由一笑:“阿超,你……喜欢雨鹃吧?” 茶杯落地。 阿超根本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红晕,即使他慌忙去拣已经碎裂的杯子,也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索性坐直了,又拿了个杯子,捏在手里,捏紧了,却又有些打滑,只能换了一只手,把原先那只手偷偷在衣摆上蹭了两下——这个动作,尽管做得似乎很隐蔽,可还是给展云飞发现了——虽然他没用对阿超用过什么心思,但是,对于这个跟了他这么久的下人,还是十分了解的,自然,也知道,他在紧张的时候会是如何反映,那么,自己此刻,也有了七八层的把握。 不知道云飞想些什么,阿超还是低着头,眼角却偷偷瞄过戏台上的火红身影。火一样的红,艳丽得可以让人沉溺下去——只是,这红虽然艳丽,可也是透着火一样的热,热得灼人……灼得他甚至都不敢去再接近她分毫。 “唉,喜欢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阿超,你我主仆这么多年,我当你是兄弟啊……你说,我娶了姐姐,这妹妹嘛……定然是看不上云翔的……那你说,还有谁配得上这么个人物?” “啊……”以往,这种事情,阿超是不敢想的——可是……今天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他瞪大了眼看着展云飞,“莫非……莫非是说……是说……” “唉,可不就是说你嘛!”云飞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阿超,你是映华的下人——但是我是把你当作自己人的,雨鹃这么好的女孩子,跟你真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阿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反应才好了,似乎……只有笑,对,他也只能维持笑这一种表情——谁不爱听好的,就算他是个下人,也是喜欢好听的在耳边绕来绕去——何况他又是一个正经的做得了主的下人,与那些低等下人自然不同——这个时候,阿超却忘了,下人就是下人这个事实,满脑子想的也只有如何如何与那萧雨鹃匹配成双。 心里冷笑,可表面上却是一副的和蔼可亲模样,云飞,果然有些登峰造极的本事。笑容,在他唇边,荡漾出了一串波纹。 “哎呀,展二少,你可来了——沈大爷可是等你半天了——哎哟哟,雅座,还是雅座!”金银花的声音很是清脆,带了淡淡的风尘气。 展二少?! 云飞一回头——可不就是……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云翔么! 八十八、世兄 八十八、世兄 云翔是径直走到雅座,根本没有瞧展云飞一眼,这更让云飞心中不爽,直升腾起一股嫉恨之意,却仍旧按捺不动,只是笑了笑,状似并不在意——若是旁人见了,也只说是云翔为人兄弟却对兄长无礼,有十分的不是都在他这儿了,却再说云飞也不爬脸上无光笑脸相迎,甚至对这个没规矩的弟弟示好,真是有为人兄长之风范——可惜,表象就是表象,外人,所见的也只有表象而已。 “我说,展大少,你那弟弟也是太目中无人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算响亮,又带了十足的调侃——云飞不由得回头去瞧——这人,可不正是城东米行的老板金学正么? 若说这金学正,也是打父辈那里承了下来的买卖,生意虽然不大,可也殷实,只因其父中过一榜的举子,也是桐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从来都不是主动出头来行商做贾的,每日开张,也必然有一番拜孔的举动——看起来好笑极了,不过,展云飞从来不会大笑,他是一种勾起唇角的笑,同时还要微微点头,似乎在表示一种称赞,所以,金学正对于展云飞,那是万分的看重——就如同看重自己的亲兄弟一样,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这个展家大少的心里,他也不过是个小丑罢了。 “金老板。”云飞淡淡一笑,“云翔是我兄弟,即使有错,也不过小孩子脾气罢了。”这话说得圆滑,一是指责云翔确有不是;二是凸显自己诚然豁达——这样的话,也只有他说得出来罢了,若要在旁人,也许会有点腹诽之态,可是,他的表现却堪称完美。 “也就是你这个不思争斗的大少爷还会这样宽容罢了。”金学正撩起长衫坐下,“今天怎么……没跟弟妹一起——莫非是惹弟妹恼了——看看,你那妻妹,又出来抛头露面的——你这当姐夫的,心里定然是不太舒服的。” “是啊……唉……说是不用展家钱,自己养自己养弟弟妹妹……唉……这姑娘啊……还是太倔强了些。”云飞的话,又说得自己如何委屈一般了,顺着也让那雨鹃似乎成了不受恩惠的傻子——或许,也叫做自甘堕落。 金学正听得直摇头,似乎只有他才明白这展云飞的苦恼一样:“唉……我就说啊,你就是太好心了——谁家大少爷当成你这副模样呢——真是的,你看看你弟弟,才分出去多久啊,那真是挥霍无度啊……” 的确,顺着他的眼睛跟着瞧,云翔所在的雅座上,铺开来的是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四样小点心,又有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葡萄、雪山梅四样干果,都是这小小桐城少见的珍品,若说是京城中,也不是常做平日消遣用——可是这待月楼里就有了,也就给上了,还招待了上好的白牡丹,用的也是景德镇的青花瓷,又是自有一番华贵了——说句老实话,这做生意,跟做文人,区别也不大,恨人有笑人无的大有人在,而那金学正也就偏偏是这样一种人了——本是书香门第,父亲又有功名在身,可是一到了民国,只剩下了商贾一条路,当然是十分不满其他商家的——尤其是,比他有本事的,再看这气派,自己比不过,也就更恼火了。 “那都是京城的小吃,也不甚可口。”金学正喝了一口西湖龙井,也不一口吞下,反而眯上眼,似乎享受一般晃晃头,再咽下这茶水,显得自己颇有品味,这才开口,“要说京城的菜色,还是家父最为熟悉——当日里在京城也是放过榜,中过功名的——贤弟是不知道,那时候,老佛爷还在世呢,唉……可真是不同今日啊……” “令尊乃是大儒,自然不一般。”不过两句话,却让金学正飘飘然起来。 “是啊是啊,唉……可惜……今日却要落得……这般光景……”说时,不由得十分心酸,擦擦眼角,状似难过。 展云飞就知道他有事,也就在等他这句话:“不知……金世兄有何难言之隐?” “可不就是你那有出息的弟弟么!”再看看在雅座上不知跟人说些什么的展云翔,这金学正气得直咬牙,“展大少爷还不知道呢吧——他现在啊,可是有本事了!”这次喝茶,却是一口干,“居然大批收购粮食——佃户家剩余的,还是散农家里打出来的,他把这些粮食——都收了!”长叹一声,“可不是不让别人活了么——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 “金世兄说笑了——我再怎么不济,也不会不给旁人活路啊!”之前一直忙于钱庄,却不知道这米行的事情也闹了出来——真是后院失火,没想到……云翔居然会……会收购粮食…… “我还以为是你展大少授意的呢——毕竟,他年轻,这几年做生意不也是令尊在后面指导么,唉……这年轻人啊,就是办事不牢——要是因为他,展家与旁的生意人做了仇,可怎生是好?”金学正做得也很到位了,尤其是那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怎么看怎么圣贤——只是,这圣贤模样下,却是另一番景象——若是云翔,他是绝不敢去跟他说话的,自从四年前云翔当了展家之后,他其实也是断了跟展家的来往,不过……这云飞一回来,才又走动了。 这边,两个生意人不断地一次又一次看向云翔那桌,而阿超则是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于是,看起来十分的古怪了,至少,已经古怪到云翔也感觉到了锋芒在背的异样。 “别去看。”沈世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旁边,声音很低,却是在他耳边耳语了,“不必去理那种人。” 八十九、过结 八十九、过结 感受到云翔身上明显一僵,世豪却不肯把手抬起,反而是更加用力在他肩头按了按——透过衣料,手掌的温度传了过来,几乎可以融化他的骨肉,云翔有点眩晕,身子绷得更紧了,面颊,也染上了红晕。 “拿开。”低喝一声,似在羞恼,又似在嗔怪,反正,不管到底如何,在世豪眼里,他的一切表情都已经不再是旁人眼里的发狠模样——尽管,此刻云翔真的是很生气,转过半边脸去,瞪大了一双猫眼,几要喷火一般。 “嘘——”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调侃,“可不能乱来——我说是你,要是你再乱发火,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忍住……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怨不得我啊……”狐狸,自然就是狐狸,从来都要做无本买卖的。 “你!”气得不行,又不能发作——却不是真的不能发作,可就是对着他无法发作,心里着实憋闷,狠狠白了他一眼,这才端起茶杯掩饰似有似无的尴尬。 “别光喝茶啊。”绕过他半边身子,坐到旁边去,伸手拈了一块香酥苹果晃了晃,“怎么不曾动这些点心——莫非……替我留着的?” 一听他说话越发不正经,云翔真是哭笑不得,若是当场恼了,恐怕还真会给他反将一军——放下茶杯,也不动手去拿点心,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那桌上的围碟,似乎在思考什么,再看看门口,眼睛偏蒙上了一丝失望。 这一丝的失望,让沈世豪心口一颤,放下茶杯,眼光却瞟了瞟远处坐着的展云飞那一桌:“怎么,跟展云飞一处的那个……你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城东米行的金老板,他爹还是一榜的进士呢……一股子穷酸气,哼,怕不是瞧不起商贾,也还入了行当,没事儿装什么圣贤,结果还不是个无耻之徒——对,比气展云飞那伪君子,他不止是伪君子,还是个令人恶心的j商!”若是换做旁人,云翔是绝说不出来这席话的,平常对了别人,就是说其人如何招他厌恶,至于原因,从来不说,可是……面对沈世豪,他却想说,要说,“这东西做生意,大斗进小斗出都是平常,四年前……闹了一场蝗灾,这家伙囤积居奇也就不算什么了,竟然……拿了发霉的稻米混了稻壳……按照一等稻子卖——真是好个圣贤的君子!”做生意,倒买倒卖。这样的手段谁也没胆子说没做过,但这人可恨就偏偏可恨在那天灾时候赚黑心钱——最恶心的,却是他还要装了君子样了——狠狠把茶杯剁在桌上,声音有些响。 是了,云翔最恨的可不就是伪君子么——沈世豪笑了笑:“怎么,就此断了交往?” “恩,断了四年,直到云飞回来,才又有往来了。”反正那展家也与他无关了,展云飞愿意与这些人来往,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品了一口白牡丹,这白茶中的上品清茶,到口中便有一缕清香,悠悠扬扬,与那经过了烹炒的茶味又有不同——微微眯上眼,他此刻所想的却是如何去收购那些粮食了。 沈世豪知道他的心思——每当他眯上眼的时候,就是在谋划如何赚钱了——这小子,根本不会去猜度别人的心思,更不会去揣测别人的意图——显然,展云飞跟那个金学正,是在谋划什么,可偏偏他就没有半点的注意,怎能让人不替他担心? “这几天……小心点吧。”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世豪也在考虑……是不是要先下手为强。 “哼,有甚麽值得小心的?”云翔却不在乎,“我又不是小伢子,更也不是女人,还值得小心翼翼的做事?”说话时,他是正好忘了——那所谓真正危险的人物,恰巧就在身边——沈世豪耸肩一笑,这话,可是万万说不得的。 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世豪还是不放心:“那……明天你就不必自己出去收购粮食了——让天尧去不是更好?纺织场的事你还没弄呢,现在要扩大生产,不如……你去……去上海调查调查市场不是更好?”说是要把他支开,也是自己放手一搏的大好时候——这期间,彻底弄垮展云飞,免得夜长梦多。 “上海?”从没出过远门,也听人说起过上海的繁华,可是一想到那里的灯红酒绿,不知为什么会生出一股寒意——从心底往外扩散开来——是了,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多的就是人,而人,就是他最难接受的东西——可是,如若不调查市场,也是自绝命脉……垂下眼,云翔只能点点头,“好,那我就去趟上海。” 沈世豪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云翔的话让他放宽了心,等他一走,自己马上就要着手去应对展云飞一帮人了——对,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也是云翔做事狠绝,惹了那些米行的老板,可却也不算他的过失,换个角度来想,却是这小野猫自发的开始做上了那个叫做“垄断”的生意——是了,这种做法,虽然有点狠,偏偏不失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若是善后得当,恐怕……勾起嘴角笑了笑,世豪伸手招来了小二:“去,把温老板请来。” 小二急忙下去,可云翔却一边有点不解——一来是世豪跟温小秀之间似有矛盾,二来是温小秀似乎并非真的是待月楼的招牌,三来么……却是两人矛盾虽大,可是……似乎这中间又有什么古怪。 不多时,温良玉果然下了戏,带了一抹算计的笑意走了过来,打过招呼之后坐在了对面。 “云翔,我想……我该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温老板,温良玉。” 九十、劝说 九十、劝说 温良玉? 云翔一挑眉,不是说温小秀么,如何又叫温良玉了?这其中,莫非另有隐情?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了看沈世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温老板曾在京中谋生,也是一角儿,当时跟我也算有点交情——只是没想到,温老板避祸而走,这京城一别六七载,竟然在这遇上了。”世豪说得轻描淡写,可也是斟酌好久才这般跟他讲的——生怕因为云香的事情而让他误会。 “哦?”笑了笑,云翔对着温良玉点点头,“那……展某还真是失礼了,温老板可不能记我的不是才好。”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既然是世豪的朋友,那我之前还真是误会了温老板——也请你不要挂怀才是。”显然,虽然还是话中有刺,可却被几句话消除了敌意。 “至于温老板为何会改了艺名……我想……应该也是避祸所念吧。”其实,沈世豪也不知道他是为何会改名——如若说是避祸,那么远走他乡了之后,又哪里会被找到呢——何况……云香都嫁给了自己做小……即使是正对头也是自己才对。 “不……不是避祸。”温良玉摇摇头,“虽然是戏子,但是毕竟……西皮二黄跟黄梅调是不同的……现在唱黄梅……我也不想让京界的票友知道……所以才会换了艺名——这也是这一行当不成名的规矩——也有不改的,只是……”略显尴尬,自嘲一笑,“只是我放不下面子罢了——何况展二少也是无意的,在下又怎么会跟你计较这些?”接过茶杯,缓缓在手中转动。 沈世豪其实并不接受这个解释,不过……似乎为了达到此刻的目的,也只有暂时相信了:“那么……我想……其实也是我有求于温老板——云翔,这次去上海你一个人出门……我实在是不放心,温老板对于上海也算是熟悉,而且他又正好要去一趟……我想……这次你就跟温老板一同出去……如何?” “一起?”云翔一愣,转而也明白了他的意图,可是这种被人当作孩子的照看还是让他有点不舒服,“我会带上马队的兄弟的……” “云翔,马队的兄弟是马队的兄弟——他们跟你可以一起要账,可以跟你一起收购土地,可是……他们总不能跟你一起调查市场,也不能跟你一起去谈生意——有些时候,他们也只是压场子的作用,而不能真的去台面上谈判——对不对?” 想要反驳他的话,可是云翔也只是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一个字——的确,他的那些兄弟,说好听了是兄弟,说不好听了就是打手——尽管自己也几次三番的想要他们学得斯文一点,可是……自己有时候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又哪里有立威的可能——于是……也就这样了,毕竟……都是一些粗野汉子,真拿捏了腔调装斯文……还真是让人受不了。 “也是这个道理——展二少,你的马队的确是难得的一条心,只不过即便是武装也比不过那些带枪的官兵,真论手头上的功夫……似乎也有点差了,收账什么的也还有用,真若是要实打实的做大了,还是要从长计议——而这一次我们去上海,应该跟他们的关系也不大——我在上海倒是有些不少认识的人,应该能帮上忙。”温良玉慢慢啜饮着清茶——一切也不过是还他人情罢了——沈世豪的人情,他温良玉不想欠。 这两人一唱一和,想要人不多想也难——可云翔偏偏就相信了——虽然他脾气不好,也愿意跟人唱反调,可偏偏……就是唱不起来了……不过……这么简单就接受了也不是他的性格:“那我自己去不行么——又不是没长嘴……我还不会问啊……”显然,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到最后几乎不闻……也不过就是顺了他那爱唱反调的毛病罢了。 这次,不止是沈世豪,连温良玉都别过脸去,喘了半天才把这满肚子的笑意压了下去——怪不得……怪不得沈世豪会给他弄得迷糊成这样——若非自己对男人没兴趣,恐怕……也很难不被他吸引……谁家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等干净?人……总是喜欢不同于自己的……尤其是……追求自己所没有的……瞬间,对于沈世豪的那股鄙夷……如今也化作了一点同情——这类情感,若是玩玩也就罢了,可真是当了真……谁先付出,可不就是谁最吃亏么。 “云翔,你听我说。”在桌下抓住他的手,轻轻揉按着,“上海不比桐城,那里的伪君子更是数不胜数——你最讨厌伪君子了,不是么?”他的手,在自己手里,慢慢的从僵硬变得软化,这种感觉……美好得让人眩晕——沈世豪承认自己有点找不到北了,人总是贪心的,他又哪里满足于一只手呢?只把一双眼盯了他,恨不得就这么把他刻到自己眼里心里。 脸上越来越热,手上却用不上力,云翔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热度,似乎……人也有点飘然起来。 “那……你不说话……就当是答应咯。”世豪急忙敲定,为免他反悔,又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腕。 “……”动了动嘴角,终究没能反驳他,最后也只好叹一口气,“那……什么时候出发?” “不急。”温良玉站了起来,“我先去准备下一场戏。”说完,带了一抹玩味的笑意回了后台。 “怪人。”云翔撇撇嘴,又看向门口,“梓康……怎么没来?” 九十一、罪魁 九十一、罪魁 “他出去跑疯了,”世豪仍不肯松手,“其实……梓康在上海的上学,你也知道……那边的西洋教育挺闹腾人的,我想……让他再去找个洋人先生好好学学……所以等上路的时候,他也跟上,好不好?”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撒娇的意味,听在云翔耳朵里,就好似给一根羽毛在身上轻轻划了那么一下——整个人都麻了,一时间,甚至忘了作答,只是盯着他看,盯得自己眼睛都有些发酸。 恨不得就这么抱住他狠狠咬上俩口才爽快,可偏偏不敢动作,沈世豪只觉得自己几乎就要给肚子里的那股子邪火逼疯了——堪堪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吹,湿热的气息夹杂着难以言表的欲望,就这么不加掩饰的传达给了这心心念念的人:“云翔……” 嘣! 天知道,云翔几乎听到了在自己脑子里的那根线绷断的声音——他不是傻子也不是呆子,沈世豪的心思他也不是不明白……可是……不能回应又不想失去……这种感觉让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无论是他的告白还是实际行动的明示暗示……头一天发生,只要过了一夜,自己就当作是不曾发生,睁开眼,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去,也就跟做了一个梦一样,不曾尴尬也不曾躲闪更也不曾应答他半分——以为这样就可以装作无所谓,可是……根本不可能! 感受到他绷紧的身子,世豪又把手就这么搭在了他的肩头:“怎么了?” “……”没说出半个字,身子也僵着不动,可眼睛却是瞪大了,瞪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就这么瞪着他,似乎要让他及时退却一样。 “嘘——回家休息了,不好么?”反手拉起他,沈世豪知道,再在这里耗着,下一步就是不可收拾了。 “哼!”甩开他,云翔起身就走,根本不想再跟他废话——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他安生,不如就不说,对,不说,不说还比说出来强——越描越黑! 还真是聪明了! 世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来——要是换了以往,他可不是马上就炸毛了?说不定就直接动起了手……不过……如今却只是羞恼而走,这……是不是值得庆贺?正笑着,却有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错觉——不,该是感觉,这才端起茶杯,眼角余光顺着那种刺人的锋芒而去——正是展云飞! 这展云飞双目几乎喷火,眉头皱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把下巴都绷到了一起,看起来十分可笑——是的,这个表情似乎在看什么仇人,可是……偏偏好像天下都对不起他一样,双眼泛泪,似乎又有多少委屈一般——真是让人不得不去收拾他——定下了计划,脸上的笑意也就越发的和蔼了,甚至端着杯子对着那展云飞敬了敬。 “展大少爷,那个……姓沈的,似乎……跟你弟弟关系不错啊!”金学正看着这两人暗地里较劲,虽不甚明白,却也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可……那沈世豪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狠角色,倒是展云翔——对自己这个合作人还能发火——果然是不足为惧啊。 “哼。”展云飞没答应他,不是不想答应,而是不知道怎么答应——怀着同样的目的总是特别容易看出对方的想法,所以,他同样也是看出了沈世豪的目的,跟自己一样的心思,只不过……是更善于接近那个人罢了——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自己先到的,明明是自己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居然……居然……狠狠把被子掼在桌上,展云飞根本不顾飞溅出来的茶水是否烫到了自己。 “展大少!”有点担心,金学正急忙拍了拍他,“怎么了?” “啊……没……没……”展云飞摇摇头,掩饰自己的失态,“大概……是有点心寒吧……”“唉……可不是么!”金学正跟着点点头,“若是我自己弟弟联合起来外人对付我……我也是要这样心寒的——不过,大少爷,这君子手段固然是好,可是对付小人——又何必要君子呢?” “可是……” “哎呀,展大少爷——你不要‘可是可是’的了,”拿过他的茶杯放下,“这人固然是心善,可是也不能善良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展大少爷,你弟弟是你弟弟,可是……他现在跟你已经不是一个立场上的了,他要的是整个桐城的经济命脉——这一点上,咱们可是一般的立场了,难道……要他把整个桐城的商家都逼得走投无路了才好么?” “不会的,云翔不会那么做的——怎么说他跟各位也都是朋友……”说是这么说,可语气却发虚得很,即便不关乎利益冲突,听了这样的语气,也要恼怒起来的,何况……金学正还是一个商人——一个跟展云翔有着明显的利益冲突的纯正商人,他马上截住了他的话头:“你可不要妇人之仁啊——这是不是朋友是一回事,被不被人迷惑是另一回事——我看问题就出在那个沈世豪身上——你看看他那样,京城来的大富豪大商人,怎么会看上咱们这小小的桐城?一定有问题!” “……”展云飞没说话,他一直是不说的,不是不会说,而是不能说,解释多了反而适得其反,不说……却是最容易被同情的那个。 “展兄,就这么说定了——你弟弟,我也就警告警告他就算了……可是这个沈世豪……小弟我一个人可是对付不了的……不如……咱们合作?” 九十二、绑架 九十二、绑架 “什么人!?” 昏暗的巷子连接着的是没有后路的高大院墙,夕阳的余晖一般不会照射到这里,婆娑的树影却被拉长了,投射在这狭小的空荡中,晚风卷带着落叶,显得有些落寞,却只是显得,这巷子,并不寂寞——三四个粗大汉子站在巷口,越发的往里推进。 “你们……要做什么?”往后退,慢慢退,云翔一手攥着下摆,另一手也握紧了——一对三,他根本没胜算,为今之计,只能尽量拖住他们。 “做什么?”为首的汉子冷笑着,“等你去了‘那边’——就知道咱们哥们要做什么了!”手里拎着面口袋,在那里一晃一晃的。 “……”背后贴着墙壁——实在是退无可退,左右看看更是毫无脱身之门,甩下衣摆,云翔额头上也见了汗,“你们……不过求财——我给你们钱。”盘算着如何脱身是一,盼着有人路过是二,算计着是谁要自己的命则是三——他的脑子里一个个蹦过的,有这个对手有那个敌人,还有……曾经的合伙人——最后,停留在脑海里的,也只有云飞或者是雨凤了——难道……他们真的是不弄死自己不死心? 眉头紧皱——这个时侯,还是拖延比较靠谱些。 “不必多说了,展二少,我们想要整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正好还有人出钱——嘿嘿,即使东窗事发,也不是咱们兄弟的事儿!”一个颜色,另外两人就动起手来——一左一右,伸手就要抓人。 中间的空挡不大……云翔握紧了拳头,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就对这正中间这个人撞去——略微偏了一点,不是为了撞倒他,而是为了能冲出去——果然,那汉子反射性的往旁边一侧,却马上反手去抓,也只抓住了衣角。 生死关头了,还管衣角?! 云翔死命往前挣。 衣衫破了就破了,可是……这命却是不能给人的——一个人倒还好摆弄,三个人……能逃出去就是本事! “别让他跑了!” “快追!” “妈的!” “孬种!” 是骂是咒,在云翔看来,都不重要了,此刻的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一条巷子,看起来不深,可却好似怎么也出不去一样——到底怎样才能到头?! 平日里也算是养尊处优的云翔,手脚上是比不过这几个就是靠着打家劫舍过日子的粗野汉子的,才不过几步,肩头一沉,脚下一个踉跄,人就摔在了地上——却是那带头的汉子伸脚绊了他,另一个则是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 “我看你还跑!”落在最后的那个汉子赶上,一脚踹了过来。 身上摔得疼,可这一脚踹得更疼——云翔是气,气的是自己腿脚不够快——手脚并用想要挣扎起来:“你们到底要怎样?!” “要怎样?”带头的大笑起来,一脚踩在云翔胸口上,“你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还不知道咱们想要干什么?”说着,抬起脚踹了他一下,“合作点比较好——省的兄弟们把你五花大绑的扔河里——到时候可不好受啊。”说时,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干的!”平白被人威胁,受人羞辱,这口气云翔是决不能轻易咽下的,“不是单单求财么——以前有对不住兄弟的地方,是我的不是,不过今天你让我走,我一定不会让几位赔本的!”想要扯出笑来,可真的是笑不出来——不管是谁,背后致使的这个人,他绝不会放过——绝不会! “二少爷的手段咱们可是清楚得很——哼,你以为现在几句软话就哄明白得了爷几个?”带头的笑得越发嚣张,一挥手,扬了扬面口袋,“把他的头给我套上!” 三下五除二,面口袋罩上了云翔的头——这口袋里面还有些许面粉,该是用过的……但是面粉的气味有些发霉,绝不是展家米行更不会是郑家米行的货……桐城的米行,上上下下一共七八家……盘算起来,黑心的也不过三四家而已——只要不牵扯上展云飞,那颗脑袋还是十分好用的——口袋的大小……里面居然是双层……有了衬子的面口袋就能少装不少面粉……甚至可以先装发霉的面粉之后等面粉渗了夹层里再来装些还算看得过去的面粉……这样的作假……大约也只有…… 金、学、正! 云翔气得直咬牙。 要是能安全回去,他非把这小人弄得倾家荡产不可! 看不见,却听得见。 手被缚,脚却在慢慢丈量着。 安安静静的被人推来搡去,云翔却是暗暗记着道——找出机会逃走,这才是最重要的,对,只要能逃走…… 进了门,转了弯,过了桥,再进门…… 脚下一停,就知道是到了地方。 “能不能先把这口袋拿下来?”感 [苍天有泪]恶少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16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16部分阅读 觉到有另外的人,云翔试探的问了一句。 “别耍花样!”还是那个带头的汉子,推了他一下,又把他推得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这位大哥,我反正也逃不了,戴着这东西,的确憋闷——闷死了可不太好跟你们上头那个人交代吧?”既然是金学正要抓他,那么就不会轻易的要了自己的命——哼哼,他敢动自己一根汗毛,这一家子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果然,不过片刻,自己头上的那白面口袋就给扯了下去——眼前的那个中年男人,可不就是金学正! “展二少,怎么,别来无恙啊……哈哈……”金学正拿了鼻烟壶嗅了一下,“你放心,我不会怎么样你——你看看,咱们可是老朋友了呢……不过……你不顾桐城这商场上的道义……可让很多朋友们不爽啊……” 九十三、虎|岤 九十三、虎|岤 “什么,你说他没回来?!”沈世豪盯着郑士逵,声音前所未有的凌厉——天色未晚就出了待月楼,而现在月挂西天还不回来,焦急,忧虑,担心,谁知道是什么心情——就是不能安心,“派人去找!快下去找!”连外套也不拿,倒是他第一个冲了出去。 郑士逵没说话,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只能叹一声——人啊……动什么不能动情,动了情……就有了弱点……只是……看看一旁摇头的梓康,他也只有无奈——孩子还小,能理解他爹的做法么……不管如何,现在,还是找到人最为重要——即使……他不觉得一个大活人,还是个成年的男人,就算出事,又能危险到哪儿去?! 还是派了人手下去,即使是把整个桐城翻了三个个也是轻而易举的,至于一个大活人,倒是不难找——郑士逵一一安排了,自己却抱起了梓康:“走,去睡吧。” 仍旧是摇头。 “梓康?”郑士逵一愣,在他看来,这个孩子其实是很可怜的——从小没娘,好在爹爹也算是疼他……谁知道……又横空杀出了个男人……一个……唉……原本以为真的是看中了他的才华才会有了交集……却没想到啊……竟然……这老板也是的,真以为一个借口能挡得住别人的眼睛——那份情意,浓得几乎化不开……怎么可能不被人看出来——唉……可怜了梓康……小小年纪的,没了娘就算了,连这个爹……也要舍了他了么? “郑叔叔……云翔哥哥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小小的孩童,纵然是在泥淖里打滚,可是出自真心的言语却是不同的,颤抖的童音此时显得有些害怕——尽管他平时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那种性子,可现在,他只是个孩子,一个担心自己喜欢的人的普通孩子而已。 “你……”郑士逵一愣,或许……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而此刻,在一处破败的粮仓里,一个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双眼被蒙、双手被缚的男子孤零零的坐在地上,周遭,寂静——寂静得让人窒息。 门,开了,吱呀一声,惊动了男子。 “谁!?”耳朵动了动,男子挣扎着坐直了。 “看看,这是谁。”是金学正的声音,带了些愤恨。 “啊……”一个惊叹,虽然只是一个音节,却让人认出了他—— “展、云、飞!”被绑缚的男子咬牙切齿。 “云翔!”冲过去,却不敢上前松开绑着他的绳子——展云飞就是这样站在他身边,看着。 “展兄,怎么样,小弟说话算话,可没对你这个弟弟动粗——不过就是警告了他一下罢了,要说对付沈世豪那家伙……嘿嘿……你可是要尽心啊……”金学正的声音响起,听的云翔恨不得要跳起来一拳打歪他的脸——挣了两挣,却没能挣动——这绳子,也太结实了! “云翔,别动!”看他给绳子勒得肌肉都凸了出来,料想一定是出了血痕,“你听话……我是在帮你!” “放屁!”双手被缚,可双腿还是自由的,一脚就对着说话的地方踹了过去。 “云翔!”没想到他还会踢人,云飞不由得一声惊叫,却是在惊讶他的不驯。 “哎呀,我说云飞兄,你看看你这弟弟……啧啧,还真是个爆脾气,”金学正摇摇头,“怪不得啊……你啊……我说兄弟,你啊,还真是太好心了!”刚把手抬起要打,却给展云飞拦了下来,“云飞兄?” “金兄,不可如此,怎么说……云翔他是我弟弟……让我好好劝劝他……”推了推一旁的阿超,云飞这次可不肯自己上前了。 阿超是十分明白展云飞的意思的——一个眼神,就足够了——他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云翔拽了起来,只要这人双脚站起,且不站稳,就无法抬脚伤人:“你给我老实点!” 听出来是阿超的声音,云翔身上一绷——直觉浑身每根神经都跟着紧张了起来,即使怎么愤恨,怎么厌恶,怎么……恶心这家伙,可是……那拳头打在身上的感觉却不是骗人的,所以,出于本能,云翔僵直了身体。 “云翔……听话!”云飞一旁还在说着,他是要他听话,只要他乖乖听话……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给他摘来! “唉,你这弟弟我可是交给你了。”金学正摇摇头,“至于咱们合作的事儿……” “金兄放心,展某人一定鼎力相助。”看了看还给阿超抓在手上的云翔,云飞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异样的快感。 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展云飞竟然作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来——云翔真恨不得把他一拳头打死才算安心,如果……只是对付他,到也罢了,竟然还扯上了世豪——这展云飞,到底要做什么?一定要……一定要逼自己跟他彻底决裂才算善罢甘休是么? 可云飞却不知道云翔此刻所想,他只是要阿超把他带走,一路上遮遮掩掩躲着人,自己却是十分高兴,险些就要唱起来。 这条路,云翔十分熟悉——从那个破粮仓出来,他就开始记着路线,那个粮仓的位置以及附近的声音都确定了是金学正的米行后院,那么……现在走的这条路就是回去展家的路了! “等等!”云翔忽然出声。 “怎么了?”云飞刚开口,却给阿超打断:“别耍花样!” “那个……人有三急——你们总不能让我废在这里吧?”一耸肩,云翔貌似无辜,“至少……让我去解个手。” 九十四、破庙 九十四、破庙 沈世豪恨不得把整个桐城翻个个——已经是一整天了……眼看天亮,可是云翔却仍是不见踪迹——这可怎么好? 找了一晚,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 颓然蹲下,沈世豪根本不顾自己是不是在大街上,一屁股坐下,靠上了一面高墙:“唉……”一声叹息,却是对云翔的担忧,也是对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而表现出的失望——是的,他对自己失望,连自己最想要护住的人都守不住,怎么能说不失望? 双手揪住头发,到底怎么才能找到人——明明知道是谁做的,却根本不知道人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到底怎么办——霍地站起来,伸手抓住身旁的一个跟着找人的手下:“ 去,找人把展家老宅给我围住——不许声张。”他就不信,一个大活人,真就给他们弄没了! 方才踏出一步,脚下一个蹶趔,险些摔倒——一旁急忙有人扶住:“老板,您还是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够了——放心,一定找到展二少!” 摇摇头,沈世豪推开扶着他的人,却把目光投向了脚下——刚才险些绊了自己一个蹶趔的东西……看起来……似乎眼熟得很——再次蹲下身,他拣起了地上的那个东西——这是一个圆筒形的东西,在桐城并不多见,可是自己却认得——确切的说……原本就是他的东西! 什么叫做拨开云雾见月明? 沈世豪终于是体会到了。 拿在他手上的是一支钢笔,一支进口的金笔——这是他送给云翔的——那么……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就代表……他人也在附近……不……不对,他不可能就在附近——或许……这只是一个传递出来的信息! 抬起头,再往远处看。 果然,不远处真还有一样东西,却是云翔的衣角——他的衣服料子不同别的,是纺织场新近尝试的新货,所以……无论是质地还是颜色,都能轻易辨别出来——世豪急忙上前两步拣起那布料——真的是云翔的东西! 是了,一旦云翔给云飞抓住,那身边肯定会有阿超跟着,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来的——与其硬碰硬,不如就等待时机——看来,他的小野猫也是越来越聪明了。 见他总算是脸上有了些许的缓和,一行人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似乎……这黎明前,也不是那么昏暗了。 “你们都回去,都回去吧。”如若大张旗鼓去救人,难保……那丧心病狂的展云飞不会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来,不如他自己去,偷偷溜进去把人救走……然后……眯起眼睛,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来——凡是跟着沈世豪时间长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动了杀机。 这些人也是他训练多年,可不比夜枭队的乌合之众,一听命令,马上消失,就好似……不曾存在过一样。 转回头,沈世豪抬起眼,看见的是大大的“金家米行”四个字——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云翔会把金笔丢在这里——那个突兀的金学正,那个恶心的展云飞,如果……如果自己早点想明白,又何必走这么多冤枉路?! 再顺着那布条而走,一路行来……竟然不是展家! 这让世豪吃惊不小。 左右已经是荒凉破败,眼前,明明是一处人迹罕至的破庙,尤其是在这黎明之前,似乎……能听到神鬼夜哭。 一想到云翔怕黑,心口就一阵阵抽搐着的痛。 摸黑而行,矮着身子潜了过去——四下无人,甚至……展云飞那条狗——阿超——也不在,这倒是奇了。 破庙衰败,颓垣断壁。 世豪按了按腰间——这里是一把西洋火器,临出门前带了来,必要时,他不会手软。 西风猎猎,早已打透了衣衫,可他感觉不到——根本不能去感觉。 从后面绕过去,人已来到窗口——这窗子没有屏障,什么窗纸什么木板都已经破碎得不起任何遮蔽的作用了,所以,他能很轻易的看到里面的情况——当然,前提是保证自己不给里面的人发现。 云翔! 是,是他! 一身的狼狈却不能掩盖他固有的风华,雪白的中衣虽然满是褶皱却更显出他此刻的倔强——真是个傻孩子,这么冷的天,居然撕碎自己的衣服作暗号……不怕冷么? “云翔……”说话的人,是展云飞——世豪的拳头已经握紧,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他打死才算舒心。 “哼。”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云翔似乎是被绑了起来,可那一股子火爆脾气偏偏不会改,更不可能对他有半点好脸色。 “云翔你听我说——”云飞是半跪了下来,伸手去抓他的肩膀,这让云翔十分厌恶,而他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厌恶,一甩肩,虽没能挣脱,可也让那伪君子的脸上十分不好看了——脸色变了变,“云翔!”用力一拉,可算是把云翔的脸正了过去,“我才是你哥哥——我才是你的亲哥哥!” “你是伪君子!”被他抓着而不得不去面对这样一张看了都要恶心的脸,云翔根本不想自己的态度是否会激怒他——现在阿超不在,而即使他在,自己没有对云飞出手,那条狗也不会对自己如何——在云翔的心中,这展云飞,一直是个只会动口的小人罢了。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用力掐住他,用力摇晃他,似乎这样的动作就能把自己刻进他的心里一样,“从小我就护着你,守着你,可你呢——啊?你呢?!你要么跟那个纪天尧沆瀣一气,要么就追着那个纪天虹满山乱跑——现在……现在……你竟然去勾搭一个不知哪儿蹦达出来的沈世豪!” “你闭嘴!”听他说得离谱,云翔抬脚又踹,这次却是踢中了迎面骨——脸色变成了酱色,双眼也充上了血,展云飞这次可是真的火了。 “昧良心的东西——我为了你害死了映华,为了理清这一切我走了四年——结果一回来,你就给我这么一份大礼——成亲!”双目赤红,恍如恶鬼,“哈哈哈……你不知道吧……你不知道吧……不知道你那好媳妇好老婆早就给你戴了绿帽子了!” 九十五、不能 九十五、不能 “你住口!”尽管早就知道事情真相,可是被这么□裸的说出来,任是谁心里都不好受,“都是你这个伪君子——混蛋——混蛋!”若是比起嗓门,云翔可是从不认输的——瞪着展云飞,瞪得他双眼都有些发疼。 “哈!”云飞猛地一把甩开他,倒让云翔整个人歪倒一边,看着他倔强的瞪着自己,不知为何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愤恨,“你指责我——你指责我?!”再把他拉起来,现在被绑缚着的云翔似乎可以任自己如何,“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能处置了你——不,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云翔……我……我是你亲哥哥——你合该就是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当我是仇人——我哪里不好——哪里不对?!” 没回答,就是盯着眼前这熟悉却又陌生的人,云翔居然有点可怜他——人,若是疯魔了,就也不再是人了——他本以为自己是疯魔的,却没想到……原来疯魔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在所有人眼中的大好人大善人! “云翔……云翔!”见他不言语,云飞又开始害怕了,“你说话啊……云翔……说话啊!” 还是没说话——跟个疯子,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 没回答,就是盯着眼前这熟悉却又陌生的人,云翔居然有点可怜他——人,若是疯魔了,就也不再是人了——他本以为自己是疯魔的,却没想到……原来疯魔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在所有人眼中的大好人大善人! “云翔……云翔!”见他不言语,云飞又开始害怕了,“你说话啊……云翔……说话啊!” 还是没说话——跟个疯子,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 云翔不言不语,却用鄙夷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展云飞——回想起这十几年来的争斗,他忽然觉得无趣——本以为,真的就是争权斗势,争的是一份家产,斗的是一份关注,却没有想到……在旁人眼里分明是自己这个魔障在迫害他这个高人一等的大雅之人——可实际上,竟然是颠倒的——好笑,真的好笑,到底有什么不好笑?! 见他笑了,云飞也不由得开心起来,脸上露出笑意:“云翔……你看,你笑得多好看——对,哥哥会好好对你的,你要一直这么快乐,一直笑给我看……” 对于疯子,跟他计较岂不是自己也疯魔了? 撇过头不去理睬,云翔现在只等着有人发现自己留下的暗号——天知道他怎么就那么自信……就那么自信会有人发现自己的暗号……甚至会来救自己……或许……不敢继续想,或者他根本不想去想。 此刻,躲在暗处的沈世豪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展云飞明显是疯了,只不过……他的疯,仅仅是面对云翔而已,在人前,又是万分“仁德”的一个展家大少爷苏慕白了。 见云翔对自己不理不睬,云飞的恼恨便来得越发浓烈了。 “你说话——你说话啊!”狠狠抓住他,看着他那一副鄙夷自己的模样,云飞只觉得心都是绞着劲的,猛地伸手把他抱住,似乎就要嵌在自己体内一样。 忍不住也不能忍了! 沈世豪并不像这样就要了他的命——这种人,要他活着慢慢痛苦才解恨——慢慢摸索过去,趁着那展云飞还在陶醉,人已经到了他身后。 瞪大了眼,云翔的眼里也不知是惊喜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安心,就这么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抬起手,高高抬起,狠狠落下,就落在展云飞的后颈上——连闷哼都没有,这人就倒了下去。 “云翔!”一把推开昏倒的碍眼家伙,沈世豪急忙过去给他解身上的绳子——这粗麻绳自捆得倒是结实,只把云翔的手腕颈项都勒出了血痕——甩开绳子,脱下外套给他披上,“我来接你了,走,回家吧。”没有询问他的伤势,没有询问他的痛苦,只是一句回家,却把云翔所有的委屈都勾了起来。 二十年来,家不是家,亲不是亲,而现在……就是那个作了对头的兄弟……也是这般的对他,心,凉了——早该凉了的,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执著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一切二十年! “云翔?”见他默不作声,甚至仍旧坐在原地,沈世豪不由得靠近了些,“回家去……跟我回家去,好么?” “家……我哪里有家……”自嘲一笑,还是那么好看,可却痛苦得让人不忍去看。 “你怎么没有家?!”把披在他身上的外袍拉紧,“你还有天尧这个兄弟,你还有你娘,你还——还有我!”最后一句,几乎是在他耳边的耳语,虽然低,却直入人心——好似一把鼓槌,正敲击在云翔心上,隐约,听到了一声“咚”。 抬起头,看着他,只盯着他双眼,云翔想要从那双眼里找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无论是调侃或者是贪婪,甚至是欲望,他都能理解也能应付——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对……对不起……我……我不能……”从来,他没有这么吞吞吐吐过,今天可是第一次,也是最难以开口的一次。 不能——不是不愿,不是不想,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笑着摇摇头,沈世豪读懂了他:“没关系,我等,我能等。” 等。 能说出这样的一个词,却不知道要耗费多大的心神! 心口堵得慌,眼角似乎有点润泽,鼻子也开始发酸,天知道……是怎么了——云翔不再作声,只是任他揽住了肩头——离开这里,此刻却是他最想要做的了。 九十六、话题 九十六、话题 本以为此次上海能成行,却没想到出了大事,温良玉也只能将去上海一事暂且搁下,仍旧留在桐城唱戏,这一场一场的锣鼓,却让他十分的担忧——虽然与沈世豪有嫌隙,可展云翔这个人,他却是打心眼里喜欢的——每日里尽在这是是非非中打滚,讨得是一口冷饭,求得是一份安生,可实际上,心里羡慕的竟然是一份洒脱。 待月楼里,依旧是歌舞升平。 可温良玉的心情并不平静,尽管没有人告诉他事情经过,可是他一不傻二不呆,就算是推也推测得出来这一二三了,心里只是有点同情云翔的遭遇,却也不由得替这傻小子着急——要是旁人遇上这事儿,没这个心思的,许就直接拒绝了沈世豪或者即刻翻脸了;有这个心思的,到了这个地步还怎就不给他感动了?只是碰上了展云翔这个脑子里打死结的,是二者都不选,硬是装作不知不觉,说好听了是忘性快,说不好听了……就是躲着藏着不肯真心示人。 下了戏,带了点儿点心,他急匆匆赶去郑府——既然说是受伤,那就去看看也无妨,何况……还真有事儿要跟他商量。 此时,云翔可是给沈世豪看得死紧,怎么也不许出去了,就窝在房里看账本,日子可就不是一个无聊能打发的了的——照他自己说的,浑身都发霉了——眼瞧着就是年关,也许……今年还真用不上自己去收账,其实……也挺好。 “云翔,那个……咱们寄存在展家钱庄的钱,前前后后都取了出来,你看……”天尧算了算,这些银子,足够开上两三家那倒霉的钱庄了。 “这些钱都不要动——放在家里总是不安全——等我去上海的时候,还是要兄弟们跟着……对,分几次带出去——天尧,这桐城还是太小了……”放下账本,云翔盯住天尧的眼睛,“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走?”天尧一愣。 “对,走——去上海,去北平,去日本,去英吉利——能去的都要去,这世界太大了……不是一个小小的桐城就能成就的——天尧,你是个人才,我不想你窝在这里一辈子!”云翔说的是肺腑之言,他真的不想天尧困在这里——天尧的本事他是清楚的,不但擅长周旋,也有好眼光,找得好路子,“到时候……纪叔也可以接出去……让他老人家享享清福……” “云翔,走出去的,该是你。”天尧叹气,“你的才华不能淹没在这里。”不能走,却不是不想走,今天他来,除了跟他汇报生意……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事情……却是不得不说的,张开口,半晌,说不出来,再合上……再张开……又合上……天尧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是要走的。”也听世豪提及过外面,这次他釜底抽薪地把钱都取出来,一则是打击展云飞,二却是要真正找个有保障的地方将这些财产妥善保管——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现在的局势实在…… “嗯……走了好……”走了才好,走了就不会被伤害,不会被伤害……就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什么都可以遮掩……一切都让它随分散了的好! 忽然门口一声通报,却是温良玉走了进来。 “温老板。”云翔起身相迎,那天尧也急忙站起来见礼——其实他也不明白,本来对那黄梅调一点不喜爱甚至说还有点厌恶的云翔,怎么能够结识这么个人物——似乎……关系也算不错。 “是温某来得冒昧了。”温良玉放下点心,顺着八仙桌的边儿坐了下来,“听说你头两天出事了,也没敢来打扰……这几天想着也该好得差不多了,这才来看看。” “何必破费。”云翔摇头笑了笑,“我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不知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形了——沈世豪不说就算了,连我这个好兄弟都不肯跟我实说。”说时又不忘了拍了拍天尧。 “他不跟你说,是怕你劳心劳神——等你活蹦乱跳了,自然就告诉你了——至于天尧兄弟……我看他不是不跟你说,而是不好跟你说吧——沈老头他威胁人起来啊……那可是专门挑人软肋的。”几句话,不但解了天尧的尴尬,又能给自己“报仇”,显然,这温良玉也是个人精。 天尧感激地冲他笑了笑,转过来却是一本正经:“云翔,我真是不好给你说……” “算了——我自己去问——你们俩啊……真不知道是帮着谁的!”云翔是无奈了,他也不能抓着一个踩着一个威胁人家说吧——只是这挑人软肋的活计,他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三人聊了一会儿,也不过是些家长里短,倒也不是不能说生意,只是天尧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毕竟温良玉是个戏子,当着他说生意,却是有点瞧不起人的意味了——所以就随便说说桐城的风土。 温良玉也听得出来天尧的意思——尽管两人不熟,可那个唱戏的丫头每每在他面前提及此人,今日一看倒真是个有心的,不由得暗自替她高兴,也说了一些让云翔听了上火的客套话——结果,就剩下这两人一阵客套奉承,倒让云翔一旁尴尬了。 终于,在少了一个人声音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天尧注意到了这个问题,马上打住了话题,一脸歉意地笑了笑:“云翔……那个……我还有事……那……温老板,您先坐着……我告辞了!” 见天尧落跑,本来有点心理不满的云翔这下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半晌,也没停下。 九十七、错过 九十七、错过 “展二少,别笑了。”温良玉倒了杯茶,却不喝,只是慢慢的看着里面的茶叶在水中舒展开来。 “干嘛不笑?”云翔挑眉,那笑意堆满了眼角,似乎真的就那么开心了,“能让天尧这么尴尬,也不多见——现在不笑,那要等到麽时候去?”还是在笑,可是,这笑容在看到温良玉一本正经的脸之后,就越发的淡了,最后……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那个……找我做麽事?”双颊略略晕红,云翔倒是也跟着尴尬了起来。 “没事儿。”温良玉啜饮一口茶水,品到的却是上好的高山云雾,也道是这沈世豪真是疼他入骨,可偏偏遇上了不解风情的傻小子,真不知是该替他喜还是替他忧,“只是想跟你好好聊聊……聊聊……北京的事儿。”到底能不能帮到他,也就是沈世豪自己的造化了——尽管私仇是不小,可是……相较而言,能帮云翔认清自己,倒也是不错的“报复”——惹上这么个傻小子,还真是苦难的开始……忍下笑意,温良玉倒是把“友善”演绎得淋漓尽致。 “北京?”云翔一愣,“哦,聊吧。”做的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其实心思却并不在这里。 “北京……现在也真是蛇龙混杂了……唉……”放下茶杯,“记得,当初在北京的时候……还是前清的时候呐——还有王爷……还有格格……还有……还有戏子……” “戏子……都挺难的。”没来由的一句,正说到了温良玉的心坎上。 半晌,两人都没说话。 戏子的辛酸,又哪里是只言片语说得清楚的? 温良玉看着云翔那带着张扬和青春的脸,又是打心眼里羡慕这个人了——自己是从来没有做过自己的时候,可是他不同,他可以做自己,做了自己,就能随心所欲,至少……可以不必赔笑不必装孙子,更不必……不必带了面具去跟人说话——似乎……面对这样一个只是自己的人,也就只能跟他直来直去了…… “其实……我跟沈世豪有仇……只不过这仇却是……是我误会他了而已……”站起来,走到窗边,温良玉的思绪又回到了八年前……北京的闹市上,自己还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生,扮相俊美,站在台上,举手投足都是风流……那一年,他遇上了云香,遇上了他的格格,遇上了他的克星…… 静静地听着他的诉说,云翔似乎能感受到他离开北京时候的绝望——有过那样的经历……也怨不得是整日里总是愁眉不展了——只是……这里面的那个戏子是他,那个有势力的是……可那个商人……莫非就是沈世豪? 听着沈世豪为了一个女子作出如此大的牺牲……云翔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说是不在乎,又怎么能真的不在乎——心里堵得慌,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发窒,喉咙里一阵发涩……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我知道他不可能喜欢上云香……”温良玉继续讲述着,“对他来说……云香太年轻,也太刚烈,她……只是他追逐的一个梦想——或者说……是他想要保护的一个对象而已……只可惜……我没有看出来……所以错过了……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错过……就是一辈子。 “所以……真有了心中所爱,无论有什么横在当前,都不能错过……真的,错过了……真的就是一辈子——无论是后悔还是自责,这都无法把你的这个过错弥补过来。”继续劝说着,温良玉是感谢沈世豪的,至少……他护住了云香……为了这个,他也要帮他这个忙——一笔是一笔,这些帐,还是要算得明白一些才是。 云翔没有插话——若是平日,他早就嗤笑开来了,可是……今天他就是笑不起来,不但笑不起来,甚至……连插话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展二少?”见他不说话,温良玉倒有点心头发毛,“怎么了?” “温老板……就叫我云翔吧……”名字相似,可是却绝不是一个人。 “好……那你又何必再叫我‘温老板’?” “良玉兄。”一笑,不单单是泯恩仇,而是成了莫逆之交。 华灯初上。 “良玉大哥,留下吃顿便饭——何必在乎那家伙回不回来!”难得有个这么谈得来的朋友,云翔倒是有点舍不得他这么快就回去,尤其是一想到那个沈世豪……还有……他的妻妾……似乎……心里的疙瘩还真的结下了。 “好了,云翔老弟,我在这儿啊……嘿嘿,可是真打扰——对了……还有一件事!” “温大哥!”听出他话外有话,云翔脸上蒙上了一层薄红,“打扰什么!?” “哈哈,好好好,不打扰不打扰啦!”站在门边,笑得开怀,“还有一件事……不知……你能不能帮帮忙?” “什么?”听他突然十分严肃,云翔也有点发愣。 “待月楼的事儿。”压低了声音,“不知道你那个大哥惹了谁,有人整他,现在……他可是四面楚歌——这也不算啥大事儿,最重要的是……你那个大嫂,为了救他,花钱找门路,请了省城的大人物来看戏——你也知道……这看戏看戏……其实就是来看待月楼的花旦来了——萧雨鹃……恐怕她要……” “怎么没跟天尧说?” “跟他说?还不杀人了?!”温良玉盯着云翔的眼,“你也别问我消息打哪儿来的了……不过……这桐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的,谁也不敢唱这黄梅调……哥哥也就只能求求你了……” 九十八、大帅 九十八、大帅 拍了脸,抹了红,点了唇,贴上片子,换上戏装,只待锣鼓一动,便是凤鸣一声。 “花开花房花花世界 艳阳天春光好百鸟飞来,” …… 台上的花旦,唱的是个欢欣雀跃,似乎真是满眼的鸟语花香遍布了这梨园春色。 坐在台下的看客本事看惯了萧雨鹃的,也都是冲着她这个花旦而来的,只是今日进了这待月楼来,一见并不是她萧雨鹃,心下可是不满,本事打算喝倒彩了,可眼下这个不知从哪儿而来的花旦,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甩帕,身段一亮,再一开腔,竟是生生把那在这儿唱了许久的萧雨鹃给比了下去! “柳凤英在十字街做买做卖, 有一位大方的客他送我一块招牌。 左写着四个字:绅商学界, 右写着四个字:仕官行台。” 这一个台字滑了个圆溜溜,人也越发的喜气起来。 “好!” 不知是谁带头叫了一声,顿时,掌声四起——却在这花旦开口下一句的时候,又霎时寂静了下来,待月楼里,只有丝竹声动,配着那凤鸣一声声,成就的却并非才子佳人。 又是诉苦又是叹息,唱的是一阵阵的心酸一阵阵的哀怨,似乎……真有种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了出来,却不知道这情感又是打哪儿来的,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便把这一出《小辞店》唱得惨了,唱得淡了,唱得人心也散了。 “我好比鲜花开人人喜爱, 哪一个不想我 他除非是个痴呆! 哪怕他正人君子奴心不爱, 纵然是富豪客 小奴家也不贪财。” 到了此刻,便是一个媚眼飞抛,与往日的那个飞眼却是完全不同,就算你坐在角落里,也觉得那双眼儿是抛给自己的了,却不带了那邪念,只是心心念念的跟着台上人走而已。 “这小旦可是演得好啊!”雅间里的一个男人说话了,看他年有不惑,红光满面,头发尤其的短,还有两撇小胡子显得十分精明——顺手捋了捋胡子,“扮相也是绝了——不知道是哪儿找来的……嗯……不错,真不错。” “大帅喜欢?”萧雨凤坐在旁边,一双如丝媚眼,带了无限的娇柔,仿若无骨的玉手也扣住了酒壶,轻轻抬起,倒让那略略泛着黄晕的波光倾洒进了酒杯中,“您若喜欢,怎么就不能让这花旦 过府去给您单独唱一段?” “哦?这……就是你妹妹?”被称作大帅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再看台上的人,不禁冷笑起来——这女人虽然手段够黑,可是……毕竟不成气候,头发长见识短——台上唱戏的明明是个男旦,说什么她妹妹——这不是脑子坏去了么! 虽然知道台上的人不是雨鹃,可是……这戏却要硬着头皮做下去,萧雨凤只能把她的笑容摆出来:“可不是么,您看……是不是……” “以后再说吧。”大帅却不当场发难,他现在,兴趣倒在这个男旦身上,而对于身边这个假惺惺的女人并不感兴趣——更对于自己竟然能给他请来这件事,有点耿耿于怀了。 碰了个软钉子,雨凤并不像这样简单放弃。她要救人——她要救的是展云飞,是她的丈夫,更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一口上好的花雕,一筷子可口的佳肴,一声绝佳的叫板,一阵顶妙的胡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大帅半眯着眼睛,真是醉在这出戏里了。 忽然,副官走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这大帅一下子来了精神:“还不快请!” 萧雨凤一愣,方才这大帅对自己那般的冷漠,如今……却好似变了一个人……莫非,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急忙收拾了心情,又换上一副笑脸——若真是大人物来了,她可是要好好把握机会,怎么说也要让云飞从困境里解脱里出来…… “赵大帅,好久不见!哈哈,真是好久不见啦!”跟着副官走进来的男人,倒是笑声先于人进了门来——棕色的礼帽,一身笔挺的西服,手上是雪白的手套,夹着一根雪茄——这模样,可不就是那个大仇人——沈、世、豪——雨凤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手也不听使唤,险些打翻了美酒。 “沈老板。”不管怎么说,还是面子上做足了,也好静观其变。 “哎呀,我还以为只有大帅一个人呢——没想到,还有美女作陪啊。”沈世豪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不知道是叫你展夫人……还是苏夫人?” 一句话,说得萧雨凤脸色一变,倒是一旁默不作声了。 “唉?”大帅一愣,“这倒是有意思了——沈老弟,这女人还能嫁两家不成?一会儿姓展,一会儿姓苏——这个,做哥哥的我可是不明白啊。” “赵大哥,其实事情并不怎么难解释。”沈世豪顺着桌子溜着边坐下,“这位夫人的丈夫,原本是这桐城展家的大少爷,只不过……不知道为了什么离家出走了四年,四年里,他以自己的姓氏为耻,不肯用原来的名字,就取了个笔名叫做苏幕白的——只不过……现在他可是继承了展家的钱庄跟米行生意呢——所以,若是随了那位仁兄的意思,便是叫苏夫人了……可是……”手指,描绘着酒杯的边缘。 “奶奶的——做爷们,有种就别要老子的东西——拿了老子的东西装什么清高——奶奶个熊!”这大帅本就是粗人,又是极其要脸面的人,对于这种所谓的“反叛意识”,打骨子里是痛恨的,自然,看着萧雨凤的眼神也全都是不满了。 九十九、酒醉 九十九、酒醉 夜色漫漫,月华盈盈。 洗尽了脂粉,露出的是一分俊朗,一分潇洒,一分英挺,一分刚毅。 “真没想到,你这算是……一炮而红?”温良玉靠在门口,带了一脸的戏谑,“看来,我的眼光还真不错。” “得!可就这一次。”打断他的话语,这刚卸了妆的花旦,可不正是那素来嚣张的展云翔?! “知道 [苍天有泪]恶少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17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17部分阅读 ,知道。”温良玉急忙点头,“我能请得动你展二少这一次,可就是烧了高香了,哪儿还敢劳动你下一次啊——这次能敷衍过去就是万幸——你也知道……萧雨鹃她……是个好姑娘……我不想误了她……能早让她离开这个火坑便早好……” “哼。”云翔并不多说,心里却是恨得牙根痒痒——那萧雨凤,合该早死!哪里有一奶同胞的姐妹,这样害自己骨肉血亲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跟那个展云飞也没什么区别——不对,比起展云飞来……这萧雨凤更加的无耻下流! “好了,好了。你呀,还是快点回去吧。”温良玉失笑,“再不走,可真要给那些玩家堵在门口了——别说当哥哥的没提醒你——你这次可真是红透了半边天了。” “得了得了。”云翔站起来,可算是还了他一身清爽,“我可没空跟你闹这些劳什子,红什么红——说出去,看我不找你算账!”说完,真就出了待月楼——他倒是不怕给人撞见,不过就是在这种地方多呆了会儿而已,谁又能想到他堂堂的展夜枭会去扮了戏子去?所以,还是大大方方的上了马,一路颠儿着回了郑府。 “展二少回来了啊!”门房的人见他回来,急忙接过缰绳,“可就盼着您回来呢——不知道怎地了,沈爷有点不对劲儿啊——喝多了,正在小院里发疯呢!” “啊?”云翔一愣,转而皱起了眉头,“我去看看。”得,平日里都是他发疯,原来,这人发疯,还真是赶时候的,并非单单是他——就是那沈世豪这老狐狸,也有发疯的时候! 脚下加紧几步,刚到门口,便能闻到那扑鼻的酒气了——这哪里是喝多了,分明是在找死! “沈、世、豪!”怒不可遏,一见到这家伙还拿着酒坛不住地灌,云翔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劈手夺下酒坛,掼在地上,“你作死了又!” “我作死……我作死?!”抬起头来看见正是满面怒容的人,沈世豪也跟着火了,霍地站起来,往前两步,倒把他逼着退了退,“展云翔——你个不要命的傻猫!”猛地抓住他的双肩,用力扣住,恨不得把手指都插进他肩头里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没良心没良心没良心——傻猫!”一把抱住他,似乎就想要把他扣在怀里,再也不放开了,“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云翔……云翔……你是我的——是我的!” …… 云翔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傻了,真的吓傻了。 在沈世豪把他揽在怀里的那一刻,刺鼻的酒气就险些把他给熏晕了——说是好酒,可是喝得多了,却还不如那两文钱一碗的劣酒…… “沈世豪——你放开!”天知道,被他这样揽在怀里的感觉,似乎……心跳如雷,云翔本能的往后退,却怎么也无法脱离他的掌控,“你清醒清醒!” “清醒?”大笑着往前逼着他,直把他逼到墙角,“你说我不清醒——我不清醒?”一双眼透着赤红,沈世豪恨不得就这么把他藏起来——那戏台上的一举手一投足,演绎的是无限风华,却让他心里一阵阵泛酸……幸而……那赵大帅是他的旧识……否则……如若真是好那口的……这小子得有多危险——他根本什么都不想! “你清醒不清醒关我什么事!”手上用力,却没能把他推开,“我没空跟你闲扯!”心慌意乱之时,用暴力来掩饰自己的心情是最好的方式——云翔想都没想就握起了拳头,可对这沈世豪的下巴瞄了半天,却怎么也下不去手……真是撞了邪了! “云翔……”盯着他为难的表情,心里真就如同有一只小野猫在抓着,一爪一爪,直抓得他心痒难耐,“答应我……不要再登台,不要再唱戏……别再让我担心……”言语间,已经贴了过去。 “……”动了动喉头,没说出一个音节来,云翔甚至都忘了自己还会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云翔……翔……翔!”贴着他的耳边轻声呢喃,呢喃到几乎将他的耳垂含了,火热的唇贴着耳垂的感觉,让云翔只觉一阵不知打哪儿窜上来的麻痒从他的四肢开始慢慢勾画,有如一根羽毛在身上轻轻画弄,一直……到了心口。 “……”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唾液,云翔现在,只觉得头脑发胀——毕竟,在情事上,他并不了解多少,而这样明显的挑逗,却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你……松开……先……”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语无伦次的。 “不放。”这语气,似乎就是撒娇了,人也紧贴着他,带了酒气的呼吸湿热得有点灼人。 原来……空气中的酒气也能醉人。 云翔想要腾出手去拍拍自己的脸——那里热得难受——可是手却不听使唤,甚至连一双腿也有点发软了,胸口的起伏也越发的明显,似乎在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悸。 “翔……热了?”抱住他,一双手只是轻柔的划过他的肩头,缓缓向下,撑住他略略下滑的身子,“哪里难受?告诉我……翔……我是谁?” 一百、放开 一百、放开 唇齿之间的纠缠几乎可以把人彻底灭顶。 火热间又透着些许的清冽——那一阵阵的翻搅,一阵阵的吮弄,一阵阵的撕咬——却是来势汹汹,越发的激烈,似乎……是在以命相搏一般——稀里糊涂的,人已经到了床上,是谁先吻上谁的,是谁先抱住谁的,都不想计较更不想清楚了,只是这冬夜里,这样的拥抱太温暖,这样的亲吻又太诱人。 喘息在亲吻的空当中传出,弥漫着整个房间,或许,弥漫在房间里的也有那难以言表的情意。 “翔……告诉我……我是谁?”离开了他的唇,沈世豪的声音,嘶哑得吓人。 “……”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云翔就这么睁着眼看着他,眼里,倒映出来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沈世豪。 吻,再一次落下,额头、眉毛、眼眸、鼻子、脸颊、下巴、耳朵……最终,又落在了唇上——沈世豪是在膜拜这令他倾心的人,也是在膜拜这让他疯魔的人,更是在膜拜这把他的心都揉碎的人——用唇来描摹他的五官,也是用心在让他为自己而融化。 推拒的双手渐渐松开,最后,变作了拥揽。 云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刻,他只想要抱住眼前这个人——于是就这么做了,一双手,抱住了,不想放开,也不能放开。 “小傻猫……”就着他的双手,靠近了,贴紧了,“叫我……叫我名字……”即便是如何想要他,却也不敢乱来,只是隔着衣服,慢慢的在他身上点火,“翔……翔……叫我……”细语呢喃,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的勾人。 似是被蛊惑了,浑身燥热得难受,心口似乎有什么在撩拨着,不由得跟着他的呢喃喊了出来,只是一个字出口,却一发不可收拾:“世豪……豪……”口中的话语,越发的不清,可心里却是明镜似的,分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或许……真的是疯魔了吧。 从来没有过的感受,是难以拒绝的温柔。 云翔不知道怎么去跟个男人欢好,甚至说跟纪天虹之间仅有的几次也不过是吹灯上床睡觉而已,至于说这样的百般逗弄,却真的是头一次——何况又是个男人——除了紧紧抱住对方,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做,尽管,他是个好学生。 沈世豪却是个很好的先生,从亲吻到爱抚,他做得认真而且仔细,像是在探究着什么神秘的圣物,却是只在云翔的身上慢慢摩挲着,从领口到一腰际,从后背到大腿,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万分卖力。 隔着衣物,在那一双大掌的抚弄下,热度攀升,似乎就要被他给折磨死了一样,心里一阵阵的搅着劲儿的发紧,云翔只能撕扯着自己的领口——即便能舒缓一下燥热也是好的。 “嘘……”笑了笑,伸手拦住了他,“该我来……”盘扣,在长指下被解开,一个,一个,一个……淡蓝的长袍下是雪白的中衣,勾勒出的是云翔年轻而又富有活力的身体。 该死的! 云翔突然有种想要逃走的感觉。 “嘘……”手疾眼快的抓住他,沈世豪真的有点想要笑了,其实,他一直都在笑,“听……”头枕在他胸口,“这里跳得好快啊……翔……我真的什么都不做,别怕……让我抱一会儿……”薄薄的中衣,在这样的夜里并不能御寒,甚至两个人的体温透过这中衣也是彼此交融着的,这样的拥抱,其实足够他们相互温暖对方了。 夜,太漫长。 “睡了?” “恩。” “小傻猫,睡了还说话。” “恩?” “答应我……再也不唱戏……好么?” “……” 实在是没法回答,云翔只能背过身去——被他惹起来的一身火气还没退,现在又要撩拨人了不成?真是不要脸的老狐狸! “云翔!”从背后把他抱住,牢牢圈在怀里,“你知道……看见你在戏台上……那一个媚眼抛下来,惹得那些男男女女如痴如醉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么……啊?” “我管你。”自己现在被撩拨起来了一肚子火气却不得纾缓——这老狐狸可知道他是什么心情? “你呀!”只能苦笑,沈世豪只把手缓缓向下移了移,在他小腹之上慢慢画弄着,“是不是现在在你身上盖了印,就注定你是我的了——不管是谁来,我都不让。” “你住手!”该死的,他把手放在哪里?! “住手?”听着他急促的喘息,倒是佩服这种时候他还能把持得住,不由得腾出一只手从那中衣的领口处伸了进去——方才隔着外衣的抚弄已经找到了他的敏感,现在,只是轻车熟路的再来一次而已,只不过……这肌肤的触觉,却要比那衣料勾人心魂得多。 夜,果然太漫长。 伴着三声梆子响,人入梦,夜寂静。 沈世豪是注定睡不着了,看了看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人,他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自己卖力做了不到一半,这小野猫竟然给他睡着了——真是……摇摇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的狼狈,再看看自己此刻的情形……还是得去冲凉啊…… 不过……即便是去冲凉,却也值得了。 想到方才那一番缠绵,自己的问话,云翔的回答,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小野猫并非对自己无情,而是不得承认罢了……自己的情意,他是看在眼里的……自然不会真的不顾…… 换了一身清爽,这才回到床上,把熟睡的云翔揽在怀里。 这样一个人,值得他用最好的来对待——其实,是自己占了便宜的——他每日只能跟那些对他另有所图的人,或者阿谀奉承或者敷衍了事……那个时侯,任何人只要对他好,便能轻易俘获他的心——只是……自己的身份有些尴尬罢了……不过没关系,今天他能在房里放开,便是自己的成功…… “翔……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真的,一辈子——绝不食言……所以,放开吧。” 一百一、隐晦 一百一、隐晦 眼皮动了动,浓密的睫羽颤了颤,眼眸却没有睁开,仍旧保持着紧闭的状态,可是微弱的叹息声却出卖了他已经清醒的事实——不睁眼,似乎只是一种逃避的手段,如若不睁眼,是不是就不必去面对那一时的失控——或许……不能称之为失控……可是若不用失控来解释……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到底不该去撇清……至少,现在的自己是难以坦然面对这份情感的……即便……一颗心也只能被他捂暖…… “翔……小懒猫,起来了。”沈世豪贴着他耳边,略带了笑意的言语更让他不敢动作,只下意识地把双眼闭得更紧了,连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小野猫没那么容易乖乖就范! 温润的唇轻轻拂过眼睫——云翔一个激灵,也由不得他继续装睡了——睁开了眼,气鼓鼓的瞪着那笑得有些痞气的沈世豪,真想一拳头打过去——这世界也就清净了——可似乎……他早就察觉到自己的意图,手还没抬起来就给他攥住,攥在掌心里,传递过来的体温让他有种眩晕的感觉……或许……真的是劫数…… 看着他眼中的挣扎,世豪的心又跟着揪了起来。不是不明白,只是无法控制,这份感情……谁先投入谁便输了,谁投入得彻底谁便赢了——沈世豪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赢了……只是……却在这最关键的地方怎么也扭转不过来这小傻猫的想法! “起来吃饭了。”还是决定先不逼他——这桐城闭塞,他会本能地排斥这种感情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希望不会让自己等太久——若真是情动至深,即便是有再多的顾忌,又哪里会真的成为阻力——拍了拍他,真如同逗弄个小猫一样,沈世豪的动作轻柔得可以捏出水来。 这样被人珍视,是云翔从未得到过的——除了从这个人身上,没有人对他这般温柔……可是……自己明知道不能要……却怎么也无法拒绝——难道……真的回不去了? “起来吧!”伸手拉住他,一个用力。 “我自己会起身!”被他这样当做小孩一闹,倒是自己刚刚酝酿好的伤感也给闹没了,云翔白了他一眼,起来得却有点磨蹭——到底是先换下昨夜的那身皱巴巴的衣服还是……先洗漱? 带着笑意,沈世豪沿着床边坐下,视线却没有离开过他。 站在床边,云翔真的是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了——被那人盯着,似乎……做什么都不对劲一样。 终于,爆发了。 “你能不能出去?!”被他盯得发毛,心里一阵阵发虚。 摇摇头,世豪并不说话。 “你!”见他不动不言,真是有点让人没辙。 “我怎么了?”挑了挑眉,问出的话竟然这般无赖。 “哼。”冷哼一声,惹不起还躲不起?打开柜子就去拿衣服,可翻了翻,这才发现——这房间,居然不是自己的! 该死的! 自己居然是在他房间里! 脸上腾地如火烧一般,不由得有些羞窘,开了门飞也似的跑了回去。 倒是沈世豪笑倒在床上——或许,该是叫人把他的东西搬过来的时候了。 这一顿早饭,吃得还算是平静,至少……云翔是难得的安静,一声不响的喝着粥,似乎其他人都与他无关了一样。 梓康也不说话,只是那双眼溜了到这边又溜了到那边,最后也只能低头吃饭——大人的事,还是大人自己解决的好,他一个孩子……少插嘴为妙。 宁静,似乎是这个清晨的唯一。 一双筷子,另一双筷子,碰到了一起。 一块小小的辣酱豆腐,却成了两人那两双筷子下的牺牲品——沈世豪还好,见他喜欢,便往后撤了撤,可是展云翔却不甘心,直把那快豆腐捣碎了才露出一丝笑容来,得意的看着一脸古怪的沈世豪。 “真是野猫。”野猫,难以驯服,一股子脾气可不比那小老虎差多少。 “老狐狸。”白了他一眼,脸上又染了些许的红晕——明明是……明明是背地里才能说的话,这如今当着梓康……竟然说得出来……真是不要脸的老狐狸! 云翔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他这满是宠溺的调侃当做了私密的情话,甚至连梓康……也被归到“自家”孩子的位置上——可是他自己没意识到,并不代表沈大老板没发觉他的赧然——喜悦,便这样轻易的涌了上来——若是心里无他,便是说破了嘴讲遍了了情,也是枉然,可是……只要心里有他,便是平常的一句笑言,听在耳朵里也仿佛是春风一过——这些,云翔不知道,可不代表他沈世豪不清楚——看着他的眼神,越发的温柔了。 “看什么看!”浑身不对劲,云翔只把眼抬了,瞪着他,“还不快吃!” “是,展二少有命,小人莫敢不从。”挂了笑意的脸上,流露出的不单单是宠溺,还有他对他的纵容。 “对,爹最听云翔哥哥的话了!”小梓康忽然出声,“梓康也听云翔哥哥的话!” 乖儿子!沈大老板对儿子比了下大拇指——不愧是他的儿子,真给面子! 这下,云翔再钝,也是明白了这父子俩怎么一回事了,脸上更是表情丰富,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反正是尴尬得有些窘迫,只好咳了两声:“那个……我身上反正也好了……不如……今天就去商铺里走动走动……再准备准备去上海的事情。” “也好。”世豪点点头,他倒是有点邀功的意思了,“我陪你去看看——不过……”上下打量着他,眼睛竟然变得有些幽暗,“你身上到底好不好,我说了算,去看商铺可以,但是我要说该休息,那便是要休息了——你可不许耍赖。” 不知为何,旁人说这话,云翔也就是一只耳朵听一只耳朵出,可是……沈世豪一说出来,在他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意味……脸上的红晕越发的明显了,有时候,是不是当这家伙不存在要好些? 一百二、苦闷 一百二、苦闷 展云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瘟神,要说真的是云翔做的……不可能做得这么绝,甚至连最后的一线生机都不给自己留——如果是云翔的话……怎么说……也要顾念一点情分……说什么也不能把整个米行都给端了——还有钱庄,钱庄现在……也只剩下一副门面而已! 如若说云翔能做到让自己的米行开不下去,那么……他也绝不该提出要收购老宅……这简直……简直就跟疯狗没什么区别——不可以,绝不可以被整垮——他是展云飞,展家的大少爷——从来都是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来人——来人!”坐在钱庄里,只觉得浑身冰凉,不由得怒火中烧,“快来人!” 半天,终于有人走了过来。 “人都死哪去了?!” 云飞抬眼,看到的却是纪管家,这纪管家向来都是云翔那边的人,今天怎么……会跑来钱庄? “可不是都死了——你这钱庄钱庄要倒闭,米行米行没有米……大少爷,你觉得……下人们会坐着等死么?”纪管家冷眼看着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少爷——本来该是那么的平易近人,总是满面春风,可是……现在一看……竟然是有点面目可憎了! “倒闭……倒闭——你说倒闭?!”霍地站起来,展云飞瞪大了一双眼盯着眼前的纪管家,“我展家不会破产——我也不会倒闭——我是展云飞,展家的大少爷!”说得有点激动,猛然出手抓住了纪管家的领口,几乎把矮了自己半个头的老管家拎了起来,“你记得,我死了你也没有好处——你那个乖女儿,一直在我手心里握着呢——老头,记、住、了!” “你!”听着展云飞的话,纪管家头一次有种被威胁的恨意——是的,他恨,恨自己怎么就这么有眼无珠,更恨女儿天虹怎么就那么死心塌地——这个展云飞,根本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他是一匹狼——吃人的豺狼! “我?”云飞冷笑,松开了手,“纪老头,怎么,你不会忘了谁才是主子了吧——你守好你的本分,做奴才的本分——足够了,你那个贱货女儿你放心——我不会不要她的——她的用处还不小呢……哈……对,为了你那女儿,你也要乖乖听话!” 威胁,这样的威胁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纪管家自然不会轻易就范,对付这个展云飞,他,有的是手段——想来……自己会看不上云翔,可不就是因为自己那些伎俩……几乎都不可行……这才对他十分不满……却没想到啊……女婿这东西,其实还真是越有本事越好——这个展云飞……根本就是个狗屁! 纪管家根本不是胆小怕事的主儿——平日里对于他展云飞毕恭毕敬,一来是做做门面,二来……其实是为了自己女儿天虹着想——谁让这死丫头就死心塌地的想着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啊!甚至于……还……还……看了看一旁揪着头发的展云飞,又想到自己那傻乎乎的女儿……似乎……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方法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烧些炭火来!”云飞见他还看着自己,气更不打一处来了,“还愣着干什么?!” 纪管家笑了笑,低着头走了,他其实……是来说下,展家的下人已经被老爷放走了大半……现在看来……似乎不用了……这位大少爷真是看不出火候啊……哈,也倒好——天虹跟着他,还不一定得怎么死呢——还是早早甩了这鸡肋的好! 主意打定,纪管家越发的高兴了,现在……他只要去请个大夫就好——什么炭火不炭火的,见鬼去吧! 这边的展家,是愁云惨淡,可那一旁的郑府,却一派喜气——原来,郑士逵却是在娶四姨太了,虽然是姨太太,可也是风光得紧,就怕人不知道一样,弄得是全城都跟过节一样,热闹是自然的了,甚至……在城门口还安了施粥棚——真是比起那娶正室的还要光彩许多。 吹吹打打,轿子绕了桐城一周又一周。 “看看,这风光得,跟没成过亲似的。”世豪一旁坐着,却不在正席上,偏偏扯了云翔坐在角落里——说是这样才能看得有趣,又不至于让人拘谨——可云翔还真就给他拽了过去,真是……有点匪夷所思。 “瞎说,是士逵大哥喜欢这新姨奶奶,才这么大的排场。”云翔看着这一对新人,心里竟然有些感慨——当年自己娶天虹的时候……虽然没什么排场,却也觉得……自己日后一定会对她好,没想到……竟然是现在这样的结局……真不知到底是谁欠了谁的。 “云翔……要是……要是我是女的……或者……你是女的……是不是你就不会不接受了?”世豪突然在他耳边低语,说出来的话,慢慢尽是苦闷,“可是不可能……不可能的事情……却偏偏动了心……云翔……你让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若是平常,听了这话,云翔早就挑起来跟他打了,可是……今天这般的情景,他却无法动作,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男人,这个为了自己而痛苦的男人。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只能垂下眼去,却把手握住了他的。 “翔!?”莫非……是应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手又被反握,云翔却没有动作,“只是……顺其自然吧……至少,至少现在我还是不能应你什么……” 足够了,只这一句,足够了! 沈世豪恨不得就当场把他搂住,却怕他脸上不好看,不敢动作,可手上却是没能放松,揉着他的手,把体温融合,也把自己的心融了过去。 一百三、栽赃 一百三、栽赃 “什么?天虹……怀孕了?!”展祖望脸上本来是阴云密布,可这个消息就跟这阴雨天里穿透了云层的第一缕阳光一样——刷的一下,那密布乌云的天色见了曙光。 “是的,老爷,已经两个月了。”纪管家笑了笑,露出的是满面的欣慰,“老爷,你就要做爷爷啦——双喜临门啊——大少奶奶也有了……天虹也有了……唉……怎么就这巧!” “是啊,怎么就这么巧!”梦娴一旁更是比知道雨凤怀孕更高兴似的,双手合十,又是谢天又是谢地,只怕别人看不到她的喜悦,“展家双喜临门,老爷……有后了……有后了!” “是啊,是啊!”展祖望也是高兴得有点分不清南北了,“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三个好字,说的却是心照不宣——一为这云翔后继有人,二为这展家上下有救,三为这妯娌再生兄弟,辈辈交好——这才是真正的大喜啊!那郑城北不过娶妾,有什么好炫耀的! 这一下,展家那原本惨淡的气氛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些,上上下下也都带了笑容——即便是在这个已经不复风光的时候,这样的大好事也是要庆祝一番的——展祖望这下子可算是张罗起来了,先是命人去安抚天虹,包了红包,送了安胎药,表面功夫一应俱全,甚至那去抓药的丫头,也要一脸喜气的跟药铺老板讨了好彩头去——于是,展家二少奶奶有了身孕的消息,便跟插了翅膀一样,飞得老远。 “哗啦!” 桌子倒了,无风无震,显然,这桌子肯定不是自己倒的。 那个弄翻了桌子的元凶——满面郁愤,怒气冲冲,瞪着一双猫眼儿,恨不得把旁边那人的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呼哧呼哧喘着气,或许还有委屈,憋得双眼通红,面颊也染了赤色。 “云翔,你听我说。”被瞪的人无辜得很,似乎,还有点点狡黠,“你看看,好好的饭菜都给糟蹋了,该罚——得罚。” “哼!”根本没有心思跟他闹,云翔一屁股坐到地上。 “傻小子,这么冷,你当自己铁打的?”这下,可顾不得闹他了,急忙过去拽他起来,“起来,快起来——事儿不是你错,值得你这样跟自己闹别扭么?!” 没回答,只是瞪着他——到底值不值得,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就是控制不了,就是控制不了! 刚下过一场雪,虽然是在房里,可地面的潮气还是很重,其实,刚坐下,云翔便有些后悔了,只是又不肯认输,尤其是见他来拽自己,便更加不愿起来了,似乎单单是为了跟他赌气一般,反倒用力把他拽下——沈世豪单膝跪地,一手支撑地面,一手却在云翔反拽他的时候顺势抱住了他的腰,人却直接半趴在了他身上。 “起来!”本来得知纪天虹怀孕,心情郁愤到了极致的展云翔,此刻给他这样一闹却是有点哭笑不得了。 “不。”紧了紧手臂,“要受凉就一起,是不是比较公平?” “你!”鬼知道自己为什么总给他弄得无话可说,所以,不如不说,直接伸手去抓那爪子还来得比较快些。 手被他抓住,沈世豪岂能错过这样一个机会——直接反手回握,在他掌心里轻轻勾了一下:“天冷,还是起来吧,着凉了,我会心疼的。”这句话说得直白,直白到让人心颤——云翔好似被火烧到了一样,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看得他笑意满眼。 于是,云翔又是默不作声了,沈世豪急忙让下人收拾了房间,重新摆下饭菜,这才关好门,将他三请五请,总算是哄得开心了,坐到桌旁。 “来,尝尝这个。”夹了一个“玉珠”献宝一般递了过去,“这道‘红梅珠香’,我可是寻遍了整个桐城才找到这么一个敢下手的厨子,怎么,不奖励一下?” “没心思。”白了他一眼,云翔却是夹了个“红梅”自行吃了起来。 “那……要不要听听我的意见?” “要说就说。”似乎,只有对着他,自己才能真正的放开——不必小心翼翼去呵护那么难得的一点点温情,不必唯唯诺诺去宝贝那么少见的一点点好脸色……抬了眼看了看他,就是这么个人,就是他——让自己有种难以言表的动容,似乎……不,不是似乎……而是诚然……诚然是一想到他,心口就会不自觉的抽痛——这痛却不会难受,而只是让他觉得一阵阵的发酸,偶尔,还会有股子甜。 “天虹肚子里的孩子,显然是展云飞的——这个你我都知道。”忙压住他意欲挥打过来的手腕,沈世豪继续说,“他展云飞除了一张会骗人的嘴,什么都没有——云翔,你听我说,我对展家下手也是逼不得已的……你……” 吸气,呼气。 “我没关系,你继续说。” “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我……”显然,他还是不能撇开展家——这一点,他没有猜错。 “没,我没误会。”摇摇头,“即使是我,也开始釜底抽薪的对付展云飞了——展家就靠他,会被拖垮也是正常……这点我早就料到了。”自己也曾让人收购粮食来挤兑展家米行,自己也曾将存在展家钱庄的钱取出来造成危机——这都不算什么。 “可是……你现在这边做得风生水起,他们那边却是愁云惨淡……你说,现在传出纪天虹怀孕的消息,是为了什么?” 一百四、厮打 一百四、厮打 是啊,为了什么——展云翔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就是因为知道为什么,所以心里才会难受——明明已经那个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了,为什么还要在伤口上撒盐——难道……真的是要他彻底死心才能安生? “二少爷,老爷叫你呢。”纪管家一旁推了推神游太虚的云翔,“快跟老爷回话啊。” 回话,有什么好回的? “爹,叫我回来有什么事?”云翔往前走了两步,却不似以往的那般随意——明明是“自己家中”,偏偏拘谨得很,似乎做什么都要事先考虑一番,再也没有往常的那股冲劲儿了一般,静静的,平静得有些似水——其实,当人真正愤怒到了一定极限的时候,是无法发火的,这就跟被伤到了极点一样,心便没有了痛楚是一个道理——其实不是不恨不是不痛,只是……表现不出来了而已。 这样的孩子,展祖望是最喜欢的——所以,对于云飞才会有特殊的偏爱——一个谨慎,知道进退的孩子,多招人心疼啊……只是……招人心疼是一回事,这……适不适合管理家业则是另一回事。 “云翔啊——你看看你,一走一个多月不肯回来,都不知道你媳妇……有了吧?”展祖望现在是满脸笑意,“唉,这次回来啊就别急着走,都在一个城里,怎么就见不到面——还是留下来照顾照顾她吧——天虹也是的,这些日子独守空房的,怪寂寞的。” 听着他爹一个劲儿的说着那些他并不关心的东西,不知为何,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只想把早饭都吐出来——深呼吸,平静了心情,这才不至于当场就薄了他爹的面子。 “来来来,快去看看天虹吧。”难得展祖望对着云翔露出那彻底绽开的笑脸,“别让她再委屈了,你看看你,都是要当爹的人了——去吧!”一巴掌拍在儿子肩膀上,多么慈爱,多么威严,多么……讽刺。 想到沈世豪的嘱咐,强忍着满肚子的愤恨,还是转到了那曾经属于自己的西跨院。 还是那熟悉的景象。 雪压花枝矮,风动树影摇。 还是这副对联,刚刚暮秋就挂在了跨院门口,如今,看起来却完全没有了当时的心境——本以为,可以这样平静的过一辈子,结果……背叛与被背叛,到底是谁承受了更多的苦难?他曾许诺要给她幸福——即使就是儿时的一个戏言,他当真了,以为她也该当真,其实……不过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罢了。 “云翔……”不知何时,天尧站在了他身后。 云翔沉默了——即将要做出的决定,对天虹来说可能是个解脱,但是对于天尧……却是一个巨大的伤害——他不想这样的……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 “天尧……对不起……” “跟我道什么歉啊!”拍了拍他,做兄弟的,不能替他分担痛苦,反而……如果当时就把话说开了……是不是……会好些? 转过头去盯着天尧,云翔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这样的严肃,让天尧也有点心里发毛。 “怎么了,云翔?” “我要跟你道歉……是因为我决定了——天尧……我……要……”两个字卡在嘴里,在喉咙上绕了一圈,还是难以出口。 “怎么?”隐约看出了端倪,天尧却显得异常平静——什么因什么果,他……无权置喙。 抬起头,晴空万里,虽然冷风瑟瑟,却仍能感受到太阳的温暖。 终于,云翔开了口:“我要……休、妻。” “恩……我知道。”能不知道么,这件事,尽管隐秘,可是……当事人的他若是看不出来,就真奇怪了——天虹的态度,天虹的脾气,天虹的委屈,天虹的眼泪,天虹的……她的身孕,这些,都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实际上……任谁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却是在一层层的遮掩下粉饰太平,一个展家大院,原本就是污秽不堪的地方,只能用华美的锦缎包裹起来,其实……里面竟是肮脏不堪! “你不怪我?”云翔一愣,转瞬却大笑起来,“你怎么不怪我——你该骂我打我——对,你该恨我啊——纪天虹——她是你妹妹,是你妹妹!” “我知道她是我妹妹!”一拳头打在他身上,不重,却很有力——这力度,正好让他感受到痛,却不会让他难受,“展云翔——你他妈的孬种!” 两个人,这就在西跨院里厮打了起来。 你一拳,我一拳。 “你他妈的才是混蛋!” “你个臭小子——明明早就该离开,还他妈的回来作甚?!这个死地方,只能害死你!” “我他妈的是来休妻的——这种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呆下去!” “有本事,你就再也别回来——管他们死活——展云翔,你他妈的再回来一次看老子不打死你!” “你死小子才该死——让你去上海你不走——没出息!” 这顿打,可算是把郁结于胸的闷气出了——打到累了,两人就地一坐,倒是大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被展家的枷锁拷上,终于……是能拿下来的时候了。 “下个月……我要带雨鹃走了——去上海。”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云翔一愣,转而大笑着又给了天尧一拳:“好样的!” “我要是走了,你可要自己当心——生意上你是没的说,但是……”咬咬牙,还是得把问题讲出来,“做人上,你真的不如云飞那个小人——他可以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正确,别人只要对他一点点的质疑那就是犯罪,可是……你不行,你太容易冲动了。” 一百五、休书 一百五、休书 卧房里,清冷的寂寞卷着一阵阵抽泣,将淡淡的愁绪散落开来,笼罩了那牙床上坐着的人,还是那身樱红的衣裳,还是那盘得高耸的发髻,还是那纤弱的背影——怎么看都是那样的秀美,可是,却不再是温婉可人的了——云翔推开门进去,看到的就是天虹在房中的悲戚模样,她,显然还没有发现他。 天虹是在哭,背对着门口,不停的擦拭着眼角——她哭的很伤心,甚至连抽咽的声音也听到,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云翔走了两步,停下,现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待她——即使是已经下了决心要休妻……可是……他真怕自己如若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是来解决问题而不是来制造问题的。 “天……天虹……” “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天虹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转回头去看到来人——果然是他——纤弱的身子抖得如风中残叶,脸上还要扯出笑容,声音却在发颤:“云……云翔……” “怕什么怕——你抖什么抖!”一见她的模样,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尽管告诫自己许多次要压抑,可还是忍不住吼了起来,“没见过啊——你干嘛这么心虚?!” “我……我没有……我……云翔……你……你回来 [苍天有泪]恶少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18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18部分阅读 了……那个……”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天虹真的是怕到了极致——其实,从云飞三个多月前回来开始……云翔就再也没有碰过她……现在她的两个月身孕……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坐下吧,省的说我还虐待有身子的人。”冷冷开口,随手勾来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说吧,你怀孕了,然后呢?要怎么样——你想怎么样?” “不……云翔……你听我说……”天虹此刻最怕的是自己一个不小心触怒了他——他真的会动手——打她就罢了……可是……可是……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孩子是无辜的……怎么也不能让他伤害到孩子,“错都在我……可是……孩子是无罪的……云翔……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求求你……不要……”扑通一声跪下,“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也不能没有他……云翔……孩子是上天赐给我的……我知道……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我求你不要伤害孩子不要伤害孩子的父亲……云翔……我求你……”磕头,一个接一个,女人,为了孩子为了爱,可以抛弃一切——包括尊严。 “好——既然你这么下贱,我就让你好好地被作践——纪天虹,我出去住了一段日子,你就不安于室——我是为了你的日后富足去打拼,你却勾搭了别人来给我戴绿帽子——这笔帐,咱们好好算——怎么,你还打算占着这二少奶奶的位置不成?”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东窗事发么——沈世豪想得周到,用他不在府内的借口,说明她偷情,然后休妻——当然,这就不是他丢人的问题了,只能说明这女人天生性滛,对外却说怀孕消息是假,她过门许久无出,是七出之一,就可以平息这件事——最主要的是,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那……必然是留不下来的——虽然残忍,却是最好的一步棋。 天虹听他一说,呆住了——明明该是爱她死去活来的男人,此刻却在说着无情的话语,这任是谁也不能相信的——二少奶奶的位置……她……从来没想过还有别人合适。 “这是休书,你看看,若是合适,就拿了它走吧。”从怀中取出一份写好的休书,上面字字句句说她无出之错,却没有只字片语提到她偷人……这……该是最大的仁慈了吧? “我……是有孩子的。”天虹喃喃着,可这言语始终不能入他耳了,她,是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凭依。 “走吧。”拉着她起来,前堂,还有他方才让天尧请来的展家众人。 展祖望坐在首座,下面是梦娴,还有特别从外面赶回来的品慧,然后是展云飞一家,还有纪家的父子二人——至于下人,是一个都不在的。 “云翔,怎么回事?”品慧见了儿子拉着儿媳进来,两人脸色均不好,心中就有了谱儿了——毕竟平日里这纪天虹对她这个正经婆婆也是不冷不热,唯独对那大房是一心一意……当婆婆的,谁又能这般容忍呢——只是……听说她怀了孩子,既然如此,之前的许多事就当作没发生了……却不知道为何……还会闹得这样僵? “娘,您先坐。”安抚了母亲,云翔这才给父亲跟纪管家一一请安,之后便不再说话——这个,得让纪天虹她自己说。 “天虹,怎么眼圈红红的?”展祖望看着儿媳,心里是喜欢得很——孙子,又是一个大孙子啊! “爹……”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我……我……”转过头去扑在自己亲爹怀里,仿佛受了多大委屈,“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呜……爹……我再也不要在这里了……” “天虹啊,到底怎么了?”看女儿哭得伤心,纪管家狠狠瞪了云翔一眼,心中更是气恼——毕竟女儿不同以往,已经是双身子的人了,怎能再给她气受? “我……爹——”拿出休书,天虹已经是泣不成声。 一百六、休妻耽□行□天□下 一百六、休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展祖望看了看那封休书,再看看云翔脸上的愤恨,心中有些慌了——只是听了纪管家的几句话就信了……也是有点太盲目了……是啊……这小两口平时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不然的话……这天虹怀孕怎么的不得第一个告诉给云翔知道?!除非……一想到这个除非,展祖望瞪大了眼看了看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天虹——到底……不是是他想的那样呢? “我……我……”天虹只是哭,她看着云翔,眼神中充满了哀求——但是云翔没有看她,他不能看,一旦看了,那就会心软——所以,绝不能看,绝对不能! “展云翔——你说天虹犯了七出无子——你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无子?!”纪管家可不是省油的灯,“展云翔,好你个展云翔——你小子今天不说明白,就别想走出这个门槛——看我不打折你的腿!我是你岳父——怎么说也是你长辈,还没有权利教训你了?!” “你有权利——昨天你还有这个权利,但是今天……我已经休了纪天虹——她不再是我展门纪氏,她只是纪天虹——是你女儿,不是我妻子!”难得得很,今天他总算是能彻彻底底的把问题讲明白了——平时若是遇到了生气的事儿,他总是要气得说不清楚,可是今天却特别顺利——真是不得不归功于沈世豪每天的逗弄,当然,这几句话也让包括天虹在内的几个人傻了眼——谁都知道他展云翔是会做不会说的,怎么今天……这么能言善辩了? 纪管家给他这几句抢白气得直抖。天虹一旁哭得更加凄惨了。 “云翔,你先冷静冷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品慧虽然不喜欢天虹,但是见她哭得凄惨,同是女人——现在还都是丈夫不疼惜的女人,她也是有一番怜悯之心的。 “娘,您知道……我展云翔是什么个性——尽管我对她好,可是不是一味的好——我付出是我的事,她不回应是她的事,但是毕竟她是想要跟我好好过日子的——我就会把她当成宝贝好好对她——可是……自从展云飞回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冷冷扫了一眼一旁平静得吓人的展云飞,“纪天虹的心不在我这儿,我又何必去自讨没趣——从展云飞回来……这三个多月,我跟纪天虹一直都是分房睡的——娘,您真想要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种做孙子啊——爹?” 这个消息真就如晴天霹雳,打在了人群之中,把在场的这几个人都炸得体无完肤——纪管家明明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可是给云像这样一说,他又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了;至于纪天虹,她怎么能说出来孩子的父亲呢——说出来就是害了他,她是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他受到一点点伤害的;而展云飞仍旧平静得很,似乎除了一点震惊就没有其他的感觉了——果然,深沉得要命;当然,最最受到打击的就是展祖望跟品慧了——梦娴只是双手合十又是哭天又是恨地的,却没有一句说得让人心里舒坦。 “云翔,你……这话说得是真的?”展祖望还是有点不死心——好好的一个大孙子……原来竟然是别人的……哦,不不,原来竟然是个野种——这……可怎么是好! “爹,这等大事,我怎么能随便开玩笑——虎毒还不食子呢——要是孩子是我的,我现在早就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怎么还会休妻——爹,就算……就算是纪叔的面子,可这绿帽子我是戴上了——纪天虹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怕就算冷落了她……可是她也不能……”一甩袖子,他这是心里话了,“我是不如老大会讨人喜欢,但对你纪天虹,我是真心实意的——从那么大一点儿起我就下定了觉醒要娶你过门——你说你会忘了别人跟我好好过下去——结果,我才不过不搭理你一个多月你就急忙红杏出墙了——对着老大的那份情爱不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我……我没有……” “天虹你怎么能这样!?”还未待云翔再次反驳她的无助与委屈,展云飞一旁开口了,“我知道,你对我余情未了——可是……你也知道我心里只有映华——现在也只有雨凤……天虹,一个人的心并不足够大,它无法给你留一个位置……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爱云翔——他比我强,比我年轻比我帅气比我有活力——无论是商场还是游戏,他都能手到擒来,玩得风生水起——你为什么不能去爱他?!”痛苦,在他脸上蔓延开来,“你是个好女人……可是……为什么会走错这步路……天虹……” 看着他做作而又煽情的表演,云翔只想要作呕——真是恶心!不,恶心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无耻——这样的无耻这样的下流这样的卑鄙,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看见什么叫做脏。 沈世豪是早就算计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休妻——把一切都说出来却只说天虹偷情而不指出男方是谁——这样……他展云飞就会骑虎难下,就算心疼孩子也不敢承认——这步棋,够狠——只不过……云翔却是想不到后果的。 “真的……是这样?”纪管家长叹一声,他本打算用这个孩子拴住云翔——可是……却棋差一招……为今之计只有弃卒保车了。 “爹……爹……”天虹,只有哭,她说不出来,真的是说不出来。 “畜生!”一个耳光,掴了下去。 一百七、破碎 一百七、破碎 纪天虹就是死也没有想到,展云飞会这么对自己——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没有名分,怎么说也是春宵几度……怎么……他怎么能这样对她?!眼泪,顺着腮边流下,滴落在衣襟上,显得有些凄凉——如若说方才的眼泪是由于惊恐,那么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心痛所致了——痛得几乎无法承受,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襟,恨不得把它扭碎了一般——其实,真正被扭碎的,又哪里是这衣襟,分明……是一颗心。 “贱人!”纪管家狠狠骂了一句,终于还是无奈,垂下了手臂,“老爷……这小贱人这样的不知廉耻……我也知道想要展家继续收留她是不可能的了——只求老爷……不要让这件事传扬开去……唉……是老纪我教女无方啊……” “唉……老纪,咱们多少年的交情……可是这事儿真的是……”展祖望看了看一旁哭得几乎昏厥的纪天虹,不无惋惜的长叹一声,“天虹这孩子也是我看到大的……可怜她是一时失足……唉……亲家做不成咱们还是好兄弟——老纪,这孩子也是我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只可惜……唉……也是我们家云翔无福……” “唉……是这小贱人太……”纪管家更是自责万分。 两个老的,嘴上说的是客套是自责,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算计——电光石火,这两只老狐狸却是在斗——斗的是以自家儿女为筹码,挣出来的却是一份脸面。 天虹只是死死盯着展云飞,他即便不顾念自己,却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顾念——这个男人,带给过她痛苦,带给过她希望,带给过她快乐,也带给过她幸福……可是,现如今,他带给她的是灾难——是灭顶的灾难! “天虹……”云飞表现的十分痛苦,他其实,也应该痛苦,“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唉……”这句对不起,听在旁人耳朵里,偏偏是他在自揽责任——的确,纪天虹钟情于他,可是他却无意于她,这个理由又间接导致了她红杏出墙……但是,这句话听在天虹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意味——他对不起她,没错,他是对不起她! 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展云飞,纪天虹已经恨不得把他撕碎——对,撕碎了他,扯烂了他,把他拆吃入腹——这才是生死不离! 春宵一度时候的甜言蜜语似乎还在耳边,而转瞬就成了过眼云烟——是谁骗了谁,是谁利用了谁? “展云飞……展云飞!”天虹笑了,这笑意在嘴角流转出一抹淡淡的嘲讽,“你好……你好……你好样的!”咬着牙,她只能把苦涩咽下去——谁也不会相信她的,没有人会相信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愤恨,痛苦,已经把纪天虹彻底包围,她无助地环顾着,猛然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向云翔扑了过去:“云翔……我求你……不要休了我……云翔……”这,是她最后的筹码——如果他还对自己有一丝怜惜,就一定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男人都好面子,只要……只要她能给他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他一定会原谅自己……一定会…… “……”云翔没说话,他只是看了看扑在自己脚边的这个女人——曾经,他把她当做宝贝一样对待,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疼着宠着——只想要把最好的都给她……可是……她的错是他无法原谅的——是的,无法原谅……他要求得很小,只是要她对他有点笑脸……可这一点她都吝于给他……她的笑,只是给他所痛恨的人——如果说最初他对她有怜惜有心疼有喜爱……可这点点并不能称之为爱情的喜欢……最后也给她的所作所为一点点磨得消失殆尽了…… “云翔……不要休了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日后我会对你好……真的……我真的会一心一意对你好……求求你……”天虹真的只剩下这一根救命稻草了——她不能不抓住他。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破碎的妆容上带了悲切的凄凉,云翔真的很想松了口——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原谅背叛,尤其是……为了展云飞的背叛。咬牙狠心拉开她的手,他低下头去看那一张自己曾经喜欢的脸——不是美丽,却很柔弱,柔弱得让他以为……她真的需要他的保护…… “云翔——”撕心裂肺的哭声,真的让他心颤了颤——不是因为多喜欢,而单单是因为这个声音让他感到恐惧——见过怎么处置那些不守妇道的女人,那池塘的水淹没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当时的哭喊就是这种足可以撕碎人心的尖锐。 “爹……纪叔……”还是不忍心她被那样对待,但是……这休妻一事却是已经定下了,决不能再纵容自己的心软,“还是不要宣扬出去了……这件事就……唉……就算是我对不起天虹好了……” “这……云翔……你……”不管是真是假,纪管家感动得热泪盈眶是真的,“唉……这贱人这样对你……你还……”重重一叹,又是一巴掌掴在天虹的脸上,“你怎么还有脸求云翔不要休了你啊——贱人!” “唉……老纪……这事儿……我看……” “算了……算了……唉……” 一百八、傻猫 一百八、傻猫 休妻这件事倒是比起旁的来要快许多,不过一两天,就传遍了整个桐城,谁都知道这展家的二少奶奶不能生养,自然也就被休了——这一点,没人会怀疑,就跟没人会怀疑男爱女女爱男这件事一样——尽管,这种没人会怀疑的事情,大都是一种讽刺。 云翔知道,他从来都知道,只是说不出也无法随波逐流,最后,落得一身的不是。 想起白天在展家做戏,云翔觉得浑身都酸痛得要死——最疼的其实是头——脑子发胀,胀得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这样做了,身上的每根骨头都好似要散了一样——最累的是心,心一旦累了,那身子自然是难以支撑的。 把自己扔到床上,一动也不想动——真希望就能这么睡过去,最好……最好不用醒来,那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都不用顾念了——可是……真的能什么都不顾念么? “怎么了?”不知何时,沈世豪已经坐到了床边。 没说话,云翔翻过身去,只给了他个背影,仿佛在赌气,可手却任他抓着,甚至……还微微蜷曲了手指扣住了他的——或者……只是在为难罢了……沈世豪笑了笑,抓着他的手收得更紧了。 “……”坐起来,看着他,盯着他的眼,云翔的想法都表现在了他的脸上——那上面写着委屈写着伤心也写着无奈——只看得他心头一颤,似乎……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除了眼前这个人……伸手替他捋了捋凌乱的额发,轻柔得几乎怕碰碎了他——明明知道他是个男儿,却又这般珍惜,是否……动了情就都似自己这般容易患得患失起来? “我……是不是错了?”云翔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头晕——不是难受的晕,而是一种飘飘然的晕。 “错在哪儿了你?” “……如果……如果……天虹她这一旦被休……肚子的孩子就……”皱起眉,云翔突然觉得自己的确很残忍——毕竟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他这样做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你这小傻猫!”迅速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带了得意的神色,“那孩子若是出世,他亲爹自然是不会要的,你也不会要,就算你要又能对亲骨肉一般对他——他这样在世上无依无靠,还不如就不来到这人间遭罪的好——是你想太多,何必把那些有的没的都当摆到心上去?云翔,你该要多想想你自己的心——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而不是去想着那些跟你毫不相干的事情——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束缚了,你还是你么?” 是的,展云翔从来都是不顾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要放高利贷就放高利贷,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被叫做夜枭,他要的一直都是一个承认一个肯定一个认可——尽管……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那个目的——即便是被承认又能如何,那个家,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了…… 见他被偷吻还没有反映,沈世豪却不会自我陶醉地以为他是打心底接受了自己,反而有些担心:“云翔……” 可能是没听到,或者是沉浸在方才的话题中,云翔并没有回应。 “云翔?”再出声,还是没有应答——沈世豪摇摇头,直接把人揽在怀里。 “做麽事?”被他吓了一跳,云翔一把推开他,“你……” “我?”痞痞一笑,又猛地把他抱了一下——男人的手感不似女子,不柔软不香滑,可是偏偏就这么吸引他——西方说什么爱到极致就不指望碰触,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胡言论语——真要是动了情上了心,怎么会不想碰他?只是……这小野猫太警觉,逗猫,要慢慢来。 “你又作死了!”云翔拍了他一下,“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打在身上,却不觉得痛,只是拍得人更加心痒难耐。 大笑着倒在床上,沈世豪知道,他,就要成功了——闭上眼睛,哼着不成曲调的黄梅调,手里却扯着云翔身上的锦被往自己身上盖。 被他这么一闹,云翔是一点抑郁的心情都没了,伸手推了推他:“天晚了。” “恩……”闭着眼睛不睁开,甚至还往里面挤了挤。 “我说——天、晚、了!”无奈地再推了推他,“我要休息了。” “哦……”还是不肯睁眼,沈世豪翻了个身,把从他手里“抢”来的被子压在了身下,“恩……” “姓沈的,我要睡觉了——你快起来!”被弄得实在是毫无办法,举起手想要打他一拳,可这一拳又不知该落在哪里,只能讪讪放下,“真是的,这就睡着了……”抱怨了一声,云翔摇摇头,既然这床给他占了,那……他就委屈一下去书房睡好了。 蹑手蹑脚,想要跨过横在床边的沈世豪。 刚刚翻了一半,突然被猛地一拉——云翔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摔在了沈世豪身上:“你!” 却是沈世豪在使坏! “你根本没睡!”又羞又恼,勉强支撑起来半个身子,另一只手却是握成了拳头打在他肩膀上,“还不回去睡觉!?” “不要。”被他打中却不觉得疼,沈世豪明明知道他对自己好,心里更是得意了,“我那房里没烧炭火,冻死了——两个人睡不好么?” 一百九、临行 一百九、临行 从那夜之后,似乎彼此相拥入眠就成了一种习惯,白昼里各自忙碌,到了夜晚,却是一定要等着对方——无论一人要到多晚,另一个总是要泡了一壶好茶,备下几样点心等着……不知不觉已经是一月余,这样的日子过得平静,平静得似乎有点让人不敢相信——彼此汲取着对方的温暖,这样的夜色实在是太让人不忍破坏——即便初时再怎么推拒,云翔此刻也失了先前的那份坚持。 踏着月色,云翔推开房门,卷了一阵霜雪走了进去。 “今天怎么这么晚?”沈世豪处理好了公司的事情,早早等在了房里,却没想到这一等可等到了将近子时,“吃晚饭了?” “恩,在外面随便买了点。”脱了披风,房里的热气顿时将他包围起来,外面的寒冷似乎也都给驱散了,“今天跟那个洋人谈得太晚了——真是的,洋人的想法跟咱们差太多,不过……他们出的价格太低我是绝不会松口的。” “知道知道,你个小财迷。”笑了笑,递上一杯热水——这么晚,喝茶可就该睡不着了,“来,吃点儿点心暖暖胃。” 接过杯子捂在手心,云翔嘴角露出的笑意是那么自然,自然得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笑了:“我这就叫财迷,那你这老狐狸的算计该叫什么?” “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显然,沈世豪一点都不介意给他这样编派,甚至还有些高兴,“对了,你在展家钱庄的存款都已经提了出来,这些钱虽然不算多,可也是不少的一笔本钱,有什么打算?” 略略沉吟,在心里算了算一共多少数目,云翔这才发现,在他口中虽然不算多的这笔钱,在整个桐城也算是数得上的财富了,至少,也有原先的展家的三分之二了……这么一笔钱,原先存着还当做在展家的资本,现在……还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似乎,拿出去做本钱该是不错,可是……到底涉猎那个行业又是个问题了,毕竟,桐城闭塞,不比大地方:“世豪,你说……如若要投资做本钱,那么哪个行业更好一些?” 这倒真是个大问题了。 沈世豪也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开口:“云翔,是不是不打算在桐城发展?” “这……”看了看他,没有试探没有怀疑,他的表情是绝对的询问,那眼神更是只有确定——这让云翔不得不点头,“是,桐城太闭塞,太小,小得无法装得下我的野心。” 是的,野心,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尽管曾经这个野心很小,小到微不足道,可毕竟还是野心,可现在……他的眼界开拓了,野心也跟着大了,小小的桐城并非可以大展拳脚的地方…… “那好!”就等他这句话,“我们去上海——那里有足够大的舞台供你发展,无论是西洋的新鲜事物还是传统的东西,在那里都能融合得很好,云翔,相信我。” 上海,美丽得几乎梦幻的都市,任何人都难以抵挡它的诱惑,当然,云翔也不例外——不过吸引他的并不是那里的纸醉金迷,而是一个足够他大展拳脚新世界,在那里没有桐城的瑟缩,也没有桐城的礼教,更没有桐城的不堪——只要有本事就能出头的地方,实在是比起靠着关系靠着伪装才能为人认同的小城好太多…… “我信你。”当然他相信他,不然……又怎么会……脸上微微一红,云翔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水,借以掩饰自己此刻的尴尬——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想到每日清晨两人相拥时候的情景。 “好,那我就让人准备了。”这次去上海,他是彻底走得开了——上次因为展云飞突然间插手而弄得无法成行,这次却是要好好计划了——温良玉早就走了却也是件好事,省的一路上……要笑话个不停的——现在展家无钱无权,想来也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 此时,展家却是已经破败了。 不再是当年的风光无限,不再是当年的有权有势,不再是当年的金银满堂,他们有的,也只是点点老底儿而已——不过这老底儿虽然老,却还是有些用处的,尤其是那些古董,尽管在展云飞开来搜集古董跟万物丧志没什么区别,可当 拥有者是自己的时候却不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他要留着这些古董,留到一个他觉得值得的价位,将它们全都抛出去! “云飞……”雨凤听这个大肚子走了进来,见他一件件擦拭着那些古董,心中有点不爽却不肯点破,“听说……我妹妹雨鹃就要走了——去上海,我想……你是不是去看看?” “看看?”云飞一挑眉,急忙放下手中的古董,“我去看什么,那是你妹妹。”自从上次雨鹃当众戳穿了他的阴谋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妻妹了——是不想见,这样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妻妹,留着有什么用? “你不是我丈夫?我妹妹就不是你妹妹了?”虽然也恨雨鹃不给她留情面,可毕竟还是血浓于水,“你去看看吧——我身子不方便。” 瞪了一眼雨凤,云飞又低着头开始擦拭古董,他不想要做的,她强迫不了他——可是却会哭……对,她会哭给他看——就是因为这样,他一直对于这个妻子不甚满意。 一百一十、觉察 一百一十、觉察 “云飞,我进来了。”推门而入,展祖望所见的却是孤灯摇曳下一心擦拭古董的大儿子那落寞的身影——是啊,展家现在已然不是当日的财大气粗了,不过三四个月,落败得一如风中残叶,除了这宅子,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可招摇的了。 “爹……”放下手中的活计,云飞急忙过去将展祖望扶过去坐下,“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唉……哪能睡得着啊……”展祖望摇摇头,叹息声在这夜色中显得倍加凄凉,“展家……也落败了……唉……这个不怕……不怕……云飞,人都说三穷三富过到老……这无所谓……以后还会赚回来的……对不对?唉……只是祖业……对不起祖宗……” “爹,是孩儿的不是——都是孩儿不会做生意才会……”低头,自责的心里占了上风——展云飞也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却没有想到……居然会被人算计到这个地步——这个仇,他一定会报! “云飞,你不必自责——谁也不是生下来什么都会的……唉……反正老宅还在……咱们的底子还没丢……不怕……不怕!”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似乎……比起上一次拍他肩膀……厚实了不少……是啊,这么多年了……也是长大了……虽然在商场上的行为处事还显得稚嫩,可毕竟已经是个大人了……长大了,就该这样…… 展云飞点点头,倒了杯茶送到展祖望手上,这种时候,不说话要比他给自己找借口来得招人喜欢得多,所以他并不说话,只是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却让展祖望越发的内疚了——若是他能教导大儿子如何做生意,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的这个下场了…… “爹,是孩儿不自量力……要是……要是云翔愿意回来的话……孩儿愿意把一切都让给他……他在做生意上是把好手……”现在只要把云翔劝回来,展家就还有救……不但展家有救,就连……对,就是把他找回来是要紧! “是啊……要是云翔能回来……”展祖望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云翔出去了这几个月,人也成熟了不说,心也野了,哪里还是当时的那个为了展家鞍前马后的二少爷,分明是个手段高明的生意人——这样的云翔,到底还会不会再回来接管这么个破败的展家……他心里真的没个准儿…… “爹……云翔对我有误会……我想……还是您去劝他比较合适……我……唉……”重重一叹,展云飞的神情满是懊悔,“之前我就尝试过……可是……云翔他根本就当我是要害他……爹……我是他亲哥哥……怎么会害他!”万般的委屈,此刻可算是有了宣泄的理由——他怎么会害自己弟弟——怎么会?! 这句话,正说到展祖望的心坎上:“唉……你呀,云飞……你跟云翔从小就不和……我就说,你是个做哥哥的,怎么会害自己弟弟——只是……云翔他不清楚……是啊,他哪能知道你的苦心呢——你是不想他骄傲……可是他本来就是个自卑的性子,最怕别人瞧不起他,那股子狂妄就在被你的一次次打压下越发的逆反了——所以说,你呀……唉……好心没好报——爹偏着你向着你其实也是因为怕你受了云翔的气啊……唉……可是……算了算了……不说了……爹去跟他说——只要他还认我这个爹,就必须得回来!” 这几句话说得云飞心花怒放却不敢表露,只做了一脸的沉重,似乎总算有人懂了他的心思一般,感动得几乎抑制不住了,捂着脸,压抑着呜咽的声音——这让任何一个做父亲的人都会无法释怀,展祖望也不例外,将大儿子抱在怀里轻轻安抚着,似乎这就是他的全部世界——是的,尽管都是自己的儿子,可毕竟云飞是大房生的,无论是什么都要比起那姨娘养的孩子好太多……不然又怎么会一味偏着他呢? “爹……云翔他并不知道啊……唉……”云飞抹了一把脸,眼圈红得好像兔子——自从他娶了那个萧家的大丫头回来,似乎就越发的能演戏了……这……可能也是好事…… “云飞,你放心——你们兄弟嫌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要化解……实在困难……唉……我这当爹的也不能看着你们手足不和……放心吧……”瞬间,这个不过才是知天命之年的父亲却苍老了许多——不是外表而是给人的感觉,颓然,一身的无奈似乎已经把他笼罩了起来——做爹的,都不易啊…… 等展祖望离开,展云飞这才长出一口气——别说他心狠,只是……如若不把云翔找回来……后果他想都不敢想——云翔是他弟弟,他那个可爱又聪明的弟弟——现在……居然帮着外人来对付他——是了,那些个害他的陷阱……都是那个姓沈的教的——对,自从他来,他就……就越发的变了……不再是那个单纯得稍稍一撩拨就炸毛的云翔,而是……而是冷静了……这一点让他害怕——害怕的是无法在抓住他。 站起来,走到窗边,月明风冷,这样的夜,不知道他还要熬多少——没有云翔在,整个展家都是冰冷的——最冷的就是自己——是了,他是要他回来的——不但是为了展家的生意,更是……摇摇头,这个想法太荒唐……猛地,他瞪大了眼——荒唐……荒唐?! 沈世豪他凭什么这么对云翔——他凭什么对他好?! 想到了这一点,展云飞狠狠抓住窗棂——一双手几乎要捏碎了它,是了……一定是……一定…… “爹——爹!” 一百一十一、打骂 一百一十一、打骂 展祖望从来没想到过男人还会看上男人,尤其是当这种事情牵扯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这让他不能理解更不能容忍,刚要发作又给云飞拦下,听他说了一堆的好话,这才略略宽慰了些,可是总还是不能释怀。 “爹,不要动怒啊……这……云翔肯定是给姓沈的骗了……您看,他还年轻……这事情传出去可……”云飞是痛心疾首,满眼的心痛与不舍更让展祖望难受。 “唉……云飞……”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这做哥哥的如此这般为了弟弟操心也是难得了,“云翔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就不要操心了——唉……好好休息吧。”拍了拍云飞的肩膀,展祖望实在是不知到底该怎样去安慰他,至于云翔那里……更是惹人心烦,养儿防老,谁知道,这养了个儿子竟然是……唉……可……这怎么开口啊…… 对于云翔他从来都没有抱有过多大的希望,可是这并不能说明没有希望就能容忍他伤风败俗——虽然不能给外人说,却还是要私下里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暂且还算是他儿子吧……唉……若是他能知错,跟自己回去……也就这样算了……若是不行……咬咬牙,展祖望抬头看了看天色,似乎,有些阴沉了。 疾步前行,越早证实便越早了结心事,也能趁早……转念之间人已经站在了郑府门前,低下头略略沉吟片刻,终于还是上前扣了扣门环。 吱呀一声,朱门轻启,门房探出头来——这展家原本也是大户,各自虽然不常走动,却也都是有头有脸的的人物,纵然破败了,也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又不认识这位赫赫有名的展大老爷呢——门房忙把门大开:“展老爷,小的这就去通报。” 跟着门房走进去,展祖望所见的那一派繁华,心中又不由得有些酸楚——明明展家也是这样风光,却……却是……现在竟然……都是那沈世豪的错! 恨得牙根痒痒,展祖望也顾不得许多,只说是来这里见儿子,又有谁敢阻拦呢——带了威严,一步一步走到这过于清幽的小跨院,入眼的是翠竹清雅,淡淡的碧色透出的是主人的淡然——这种地方……云翔怎么会喜欢? “爹!”听说展祖望屈尊而来,云翔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兴奋——毕竟……他父亲亲自来看他……这真是有点让人意想不到,或许……用受宠若惊更加贴切。 “恩。”冷冷的哼了一声,展祖望怎么看这个儿子怎么不顺眼了——以前倒不觉得,现在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似乎他每个动作都是有如戏子一般的放荡——对,跟他娘一样,不然又怎么能让男人起了那种念头?!尽管……尽管他并不如女子一般,更没有什么做作的行径,可是在他眼里就是不能如常人一般了,于是,看云翔的眼神就越发的阴郁了。 那眼神恶毒,看得云翔不由得心头一颤,几如雷击——这种眼神,只有在小时候跟母亲偷偷学唱黄梅调时见过……怎么…… “爹……”讷讷喊了一声,立在原地,不敢过去。 “嗯,进去再说吧。”展祖望冷冷瞟了他一眼,心里更是十分厌烦了——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跟另一个男人胡混,这……有辱门风——有辱门风! 云翔侧了身子将他请了进去,但是心里还在打鼓——若是以往,他断然不会这样害怕,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似乎作了多大的坏事,犯了多大的过错,一点也硬不起来了。 这屋子显然装修得十分用心,虽然不乏细致可却满是阳刚之气,包括那精心准备的屏风,也让人看得清爽舒服——若是单纯给个朋友借宿,哪里能这般费心劳力?!展祖望的心情,更是抑郁了——这个儿子若是不肯跟自己回去,他定然不让他们俩把展家斯文之风辱没了! “爹,喝茶。”下人端上来了新茶,凋萎的叶片在水中舒展开来,慢慢占据了大半的位置,一如展祖望此刻心里的那团火,越发的壮大起来。 “……”端起了茶盏,又放下,冷冷哼了声,“我可用不起你们这茶水——不知道多腌臜!” “爹!”心里咯噔一下,云翔登时涨红了脸,“您……” “我?”一拍桌子,展祖望见他这般反映,就料定了他跟沈世豪之间不清不白,“我就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早在你小就该淹死你这个畜牲——省得现在给我展家抹黑! [苍天有泪]恶少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19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19部分阅读 “爹——您说什么呢!”云翔也急了,不由得吼了回去,“我不知道我给展家抹了什么黑——要是您看我不顺眼,您说,我展云翔已经分了家,离开了展家,还要我怎么样?!每个月我也给展家送回去月钱——我真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又惹了您不快?!” “惹我不快——你以为是热我不快?”展祖望也吼了起来,“展云翔,你做儿子的该怎么做还要我教你?”高高抬起手,狠狠落下——霎时如玉的容颜上便烙下了一片胭脂色,跟这肿了起来——恶狠狠的一声骂,更显得刺耳万分,“月钱——你应该给的,我养了你二十年,你不过拿了那点钱,还当什么好事不成?真是畜牲——展云翔我告诉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今天起,你就跟我回去——明明自己有家还要出来住,你当整个桐城的人都是傻子?!” “爹,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百一十二、后退 一百一十二、后退 展祖望仍旧不肯停口,完全不顾云翔脸上的哀求,一味指责,若只将这儿子贬得一无是处也就罢了,甚至……一口一个男娼——每个音节都是在凌迟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展云翔不是一块石头,他有血有肉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尽管平日里暴躁得让人几乎以为他就只剩下一个情绪了,可毕竟那只是他的伪装——用暴躁来掩饰他的脆弱——可是现在……他连暴躁都难以表现了,这样辱骂他的是他的父亲,那个在血缘上与他一脉相承的亲人! 解释或者认错,都不重要了。 明明是不肯接受,明明是害怕人言可畏,明明是替展家顾虑着许多——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展云翔啊展云翔——你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苦笑摇摇头,云翔此刻对于展祖望的怒骂已经是置若罔闻了,骂吧,打吧,还能拿他如何——反正他也这么大的人了,没了爹莫非还不能活不成!? “怎么,心虚了?”展祖望许是骂累了,抹了一把脸,抬了眼看着云翔,“走,跟我回去。” “回去?”闻言一愣,云翔转而一笑,笑得淡然而又无奈,回去,回到哪里去——回去展家……不……展家还是他展云翔的家么……那个满是冰冷的展家,除了冷眼跟诅咒,他还得到过什么?那个家……那个曾经被他称之为家的地方……他住了二十年却总也不被接受的地方……如今又要他回去了?回去……回去做什么? “还愣着做什么!”拂袖转身,回头看他还站着不动, “……”仔细打量眼前的父亲,似乎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个人一般——重新认识,将这个骨血至亲再好好看一遍,这个人是生养了他的人,也是此刻凌迟他的人——不就是几句话么……何必这么在乎……何必在乎——只是心在滴血,只是有一把锯子在慢慢的拉开心脏而已……这有什么——又不是没有为冤枉过! “快点走!”展祖望又是一声怒喝,却叫不动已然心死的展云翔。 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 “展、云、翔,你给我滚过来!”怒喝声,震撼了整个桐城。 再退后,退后。 展祖望是彻底愤怒了,也不顾得他做父亲的那股威严,转过身去就要抓他——本以为他会跟以前一样老老实实的跟他走,甚至是带了窃喜的跟他走,却没想到……他不但没跟过来,甚至……甚至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瞧着自己——这是任何一个做父亲的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你个不要脸的混蛋——当初怎么就没把你直接扔到水里淹死!”咬牙切齿,展祖望的脚力是绝赶不上云翔的,尤其是当他还要时刻维护着那点高高在上的尊严的时候,就更是不能大步流星往前去了——所以,一个往前迈步的还不如一个往后倒退的人走得稳妥速度。 就这样,僵持着。 父子俩在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却已经有人一五一十地转达给了沈世豪——本来在米行里准备看账,却听人传信,倒是吓得不轻——云翔的脾气他知道,虽然是看来暴躁,实际上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若是真把他给逼急了……摇摇头不敢再想,还是赶紧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大老板,这……”虽然说不敢隐瞒,可有些不堪入耳的话,还是没敢说出口。 “要说什么?”挑眉,沈世豪此刻心里是十分不舒服——没想到展祖望能找上门来,还是带了满肚子的“正气”——这让他难以接受。 传话的下人左右看看,终于咬了咬牙,凑了近去,伏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瞬间色变,沈世豪瞪大了眼,却压低了声:“你说的……都是实情?” “唉……大老板,小的怎么敢危言耸听啊——那展老爷都……都动手了!” 报信的直摇头,“展二少虽然平时也是十分嚣张,脾气又不好,但是毕竟二少爷的心好——谁有点难有点灾的,他是嘴上不饶人,可背地里却会帮衬人的——这可比展大老爷好得多了……唉……那展家钱庄啊米行啊……换了当家之后……可真是越来越黑心了——小的……小的不知道那展老爷说的是真是假,可毕竟……展二少于我有恩……我也不能……”左右看了看,又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大老板——这桐城还是小地方看不开,展二少虽然从来都是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可还是太过于注重别人的眼光了……” “你……”沈世豪这才把这报信的人上下打量——平凡的外貌,平凡的衣着,平凡的一切,甚至连他的言语都是平凡到了极点——可那眼里的一抹焦虑却是怎么也平凡不起来的。 “大老板,我也不瞒您——我家就是以前展家的佃户……就两年前……是我娘病重……是展二少来收账的时候把我跟我爹一顿骂……可最后还是让我们家拖了一年交税还借了医药钱……这恩情不薄啊……” 一百一十三、送客 一百一十三、送客 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一个人一辈子有几个二十年,而最初的二十年中又在渴望着什么,为了这个渴望又能做到何等地步——一切的一切,想起来就只有可笑——不,不单单是可笑,还有悲哀……是,是悲哀! 展云翔痴痴一笑,神色凄然——从来,他不曾露出过这样的失望,但是今天他是彻底的失望了——为了展家,他付出多少,可得到的呢?没有理解,没有赞许,甚至连一点点施舍的和蔼都不给他,可是……他不在乎,他以为只要自己做得好就能得到肯定——没想到……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在展家,他展云翔是不遭人待见的逆子——若不是有面子上挂不住的理由,是不是连下人都不如——摇头,苦笑,是啊……他是戏子的儿子,果然给展大老爷的威名抹黑了! 人最痛苦的时候不是找不到希望,而是满怀了希望却被狠狠践踏到让这希望连渣滓都不剩——云翔此刻,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他曾经所有的希望如今都破灭了,破灭得彻彻底底,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幻想都不给他留下。 “快过来!”展祖望见他还没动作,不由得越发恼怒了。 “噗通”一声,云翔没有过去,却重重跪倒尘埃——这一跪,跪掉了养育之恩;这一跪,跪没了骨肉亲情;这一跪,跪碎了孺慕之情。 一看他跪下,展祖望的脸色这才稍缓,声音又带上了温度:“嗯,知道错了就好,走吧,回家去——这肮脏的地方也不该呆下去了,起来吧,回家再说。” “爹,恕孩儿不孝。” “算啦,做爹的,怎么就不能原谅儿子了——你是一时糊涂,跟爹回去吧……”施恩的语气让云翔的心越发的冰冷了,是了,平日里他这个爹对他脸色一旦放晴,那就是有事要他做了……这次估计也不例外……只不过……这次失望的人换了。 额头贴上了地面,为的不是他所说的什么跟男人苟且,为的也不是什么月钱多少,更不为自己那颗管也管不住的心——一磕头,磕下去,磕的是二十年来骨肉情;再叩头,叩下去,叩的是为人子却难奉恩亲;三顿首,顿掉了这半辈子的酸甜苦辣。 “爹……”抬起头,仰视着自己的父亲——书香门第,正气一身——讽刺,是,这些所谓的正义最后只剩下了讽刺,“孩儿不孝,虽然说父母在不远游……但是现下世道不太平,孩儿要远赴上海……以后不能承欢膝下,父亲,孩儿手上的佃户就给你做养老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展祖望一愣,转而是暴怒——暴跳如雷,“你——还是不打算跟我回去是不是?” “孩儿不回去。”那个家,已然不是他的家,回去……又能回到那里去? “你……你再说一遍!” “孩儿……” “他不回去。”还未待他说完,已经有人走了过去将跪在地上的他扶了起来——这人可不正是沈世豪——得了消息他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却见到云翔跪在地上,一时间还真的是心疼难当,也不管那展大老爷如何心思,他却是直接走了过去就把人扶起来,“展老爷,看您也算是蛮健康的,也是耳不聋眼不花,云翔的话您也该听的清楚吧?” “你……你……”展祖望一见这人,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我教训我儿子,你是哪儿来的东西,还要教育我不成?!” “你展老爷是长辈,我教训你那可是不成体统,”沈世豪笑得讽刺,“不过这里是我家——你儿子是我的客人,那怎么说我也得出头来看看,毕竟……”上下打量了展祖望一番,那眼神似乎在凌迟他一般,“毕竟,我这大门里不是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你……你……”狠狠一甩袖子,展祖望从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这么无礼——明明是……明明是个无耻之徒,明明是个下流胚子,怎么……怎么敢…… “展老爷,好走,不送。”沈世豪冷冷说了一句,伸手却把云翔的肩膀按住,转过头去大声喊着下人:“老赵,送客!” “你……”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却被人这么一堵,竟然说不出来了,这话卡在喉咙里,比起卡了鱼刺或者是骨头什么的都让人难受,尤其是当下人走过来,虽然是低眉顺眼,可那行为动作却是不容他反驳的平静,这让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展老爷,有话您就说……哦,对了,您不能久留——这房子可不是我的,等到主人不高兴了,咱们可都是下不来台了,您说对不对?”感到掌下的人有些不安,不由得手上用力捏了捏——显然云翔又想要用这招来对付自己了么——不接受自己为他的付出,假装看不到自己对他的好,这个招数已经用烂了,展云翔啊展云翔,要么就换了招数再来言语,要么……他是不会再让他这样逃避下去了! “我……我……你……哼!”无话可说,明知道他是强词夺理,可却无从反驳,展祖望此刻是气的直哆嗦,恶狠狠瞪着云翔,等着他说话。 云翔要开口,可肩膀上的力度却让他无法开口,低着头,他可以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老赵,还不送客?” 一百一十四、认承 一百一十四、认承 窗边的清瘦背影在月色下越发的落寞起来,清冷的月光将那月白的袍子映衬得似乎有些虚幻,或许,这样一个人,本就不该属于人间——可偏偏他要到人间来,乱了自己的心。 沈世豪站在他身后,就让他这样站在窗边,自己在身后看着,瞧着,赏着,品着——只怕上前去打扰了他的思绪,却更怕他就这样站在窗口……窗口处月动疏影,疏影摇曳,摇曳的可不是他此刻的心境? 风一动,吹起了窗纱,显得眼前人更是虚无了。 “干什么?!”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云翔下意识地挣了挣,抬手就去打——彼时回头,才知道身后人是谁,不觉双颊染了红晕,“放开,做麽事呢!” “云翔……你……”被他的这句总也变不了的家乡话逗笑,心头方才的那点恐慌也略略平静了下来,“我真的害怕……刚才……以为你要消失了……”把脸埋在他颈窝,深吸一口气,汲取了那淡淡的体温,果然,安心多了,“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来,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没有你——翔……即使是你不接受,我也不勉强……但是至少你要让我……知道你过得好。” 几句话,说得云翔心里一阵酸楚,低下头去,半晌也不曾抬起——也不是不动心,只是……他曾以为这份心动可以掩藏起来,掩藏得神不知鬼不觉,最后……待到他年华老去,可以坐在树下烫上一壶老酒,回忆着那个深秋,曾有个人多么的在乎自己……可是……可是并非如此简单——一切都乱了套! “云翔……”类似呢喃,沈世豪的声音越发的轻柔,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又似乎就渗透进了云翔的心口里,在他的心头渐渐磨蹭,最终还是融入了血液里。 “……”动了动喉头,云翔没有说话——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说不出来——这种时候要他如何去面对,又要如何去回应? 记不清是谁先拥抱了谁,两个人就这样彼此汲取着对方的温暖,在这冬日里,或许越发容易感受的温暖便是靠着此刻彼此贴近的两颗心所相互交融而来的——如果那个家不值得期待,那么……他还能在哪里去寻找那一直遥远得无法碰触的奢望——展云翔还是展云翔,他不可能变成沈世豪,更不可能突然间就一下子从认真得有些嚣张的展夜枭一下子变成个轻佻浪荡得有些厚脸的情圣,但是人若是动情了,却还是要有些不同的——正如他现在,尽管也不肯承认,却不再是推拒得令人心疼的那个展云翔了,反而是试探的去接受。 显然,他的软化是逃不过沈世豪的眼睛的,他一丝一毫的变化在他眼里都是不能遗落的美好——坚持了那么久,胜利就在眼前,更是不会轻易放手了——就这样狠狠拥住他,沈世豪知道,自己一旦下了这样的决定就不会轻易退缩,即使……如果当时自己不是冲动得将一切都抖落出来,或许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跨越那道鸿沟——但是自己并不后悔,是了,不后悔,为什么要后悔呢——这样挑明了,总比将来他发现了事情真相再怨恨自己要好得多。 “你真傻。”回抱着他,云翔只能叹息一声。 “傻?”他苦笑,“傻的不是我,是你。”扶住他肩头,稍稍拉开了距离,面对面,眼看眼,心问心,“你自己说说,到底咱们谁傻?” “当然是你!”剑眉一挑,云翔马上反唇相讥,似乎是被抓住了小辫子一般,硬是不肯认输服软,“我哪里傻了——傻的分明是你这老狐狸!” “我傻?”失笑出声,沈世豪仍是没能忍住,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重重的却不失温柔,“傻猫,你看看你自己——忍得眼睛都红了也不肯吼出来——就因为他是你爹,你还要顾及多少?还说自己不傻……” “你……”显然,额头上的一吻让他失去了行动力一般愣住了——这样的亲昵就是儿时也不曾有过,只是单纯的宠爱,没有掺杂半点的欲望,仅仅用心疼跟怜惜将满心的爱意表露出来而已——是啊,尽管他是个男人,可二十余年不曾有人这样对过他,内心对于宠溺的渴求甚至要比对于情爱的渴求更为强烈。 “嘘……”明白对症下药的人都是聪明人,沈老板就是个大大的聪明人,他知道他渴求的是什么,更明白自己渴求的是什么,所以才能让云翔这个一直以来只想着如何讨父亲欢心如何跟妻子好好过日子的男人心动,“我也承认,自己当然是个傻子——我要不是傻子,怎么能任你在这里——”手指比着胸口点了点,“任你在这里翻江倒海,我却只能看着你什么也做不了——要是我再聪明点,你五岁那年就该把你带走——离开这里!” “你——作死作死!”听他这几句话,倒是说得人心里发酸,可展夜枭还是展夜枭,总不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或者是惊喜非常,反而推了沈世豪一把,嘴上还是不肯服软了。 “是,我可不是作死么。”伸手勾了他的额前发丝在指间绕了绕,“我是生是死可全都交代在你这儿了——什么时候跟我走?” 一百一十五、污蔑 一百一十五、污蔑 展云飞对于云翔的事情是十分上心的,即使自己的妻子挺了个大肚子,他也是很上心的在乎云翔此刻的动静,例如现在,他有时间却不在店里打理生意,反而是在待月楼里专等着云翔的出现——如若……他还是执迷不悟,就别怪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讲情面了。 待月楼一如既往的热闹,唱戏的唱戏,唱曲的唱曲,拉琴的拉琴,几乎都在那里演绎着歌舞升平——但是这种快乐又能持续多久呢? 沈世豪在雅座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或者笑笑,或者摇摇头,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一切——尽管在闭塞的桐城,可每天从上海转到浙江再转到他手上的时事新闻还是不间断的送来——是啊,“美人帐下犹歌舞”的世界里,他还能沉醉多久——不能再等了,早些把云翔带走才对,带走了他,才能真的避免受到战火的波及——了解了,接近了,才能躲开——是了,不能再闭塞下去,否则……眼睛瞥到蹲在墙角的展云飞,不自觉的,路出一抹笑意来——冷冷的嘲弄在唇边荡出一串波纹。 早就看到了沈世豪,展云飞一旁运气却不能发泄,早就恨得牙根痒痒了——云翔就是给他带坏的,一切都是这个外来的魔鬼做的圈套——一想到云翔的可爱之处,再看看那雅座上一脸沉思的男人,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这两人耳鬓厮磨的纠缠——这是展云飞所不能忍受的,即便是小时候他都难以忍受云翔受人瞩目,何况是现在这个男人抱着跟自己一样的心思? “哟,这不是展大少爷么——怎么,不去那边坐?”金银花摇曳生姿的身子在这待月楼里可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看,沈爷敬你呢——哎哟我的展大少爷,你在这儿蹲着可不是要我待月楼名声扫地么!?” 几句话,说得展云飞不得不站起来,周围人投射来的眼光让他有点赧然,只能讪讪一笑:“金老板这就错了,是我不舒服才蹲下的,唉……这几天总不大对劲儿……” “是啊,那大少爷可是要小心些了啊……”金银花笑着拉住他,“来来来,去雅座歇歇,就是不舒服趴一会儿也好啊。” 雅座可不是那普通的位置,即使不吃不喝也要给拎茶壶的赏钱——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左手给金银花抓住,右手摸在腰间按了按,这才半推半就的被拉到了沈世豪的对面坐下。 显然,沈世豪早就注意到了这展云飞的动静——蹲在那里静静观察而不是找了桌子坐下,这都让人觉得他实在是恶心——一则是嫌弃那普通座位不符合他展家当家少爷的身份,二则是蹲着不易为人发觉——真可惜了那一身长衫! “沈老板,别来无恙啊。”展云飞是不会给赏钱的,不过还是要摆摆门面,当然,最重要的是把这沈世豪给赶出桐城去,“不知道沈老板这几日里生意如何啊——令郎也不小了吧?” “犬子方六岁。”手扣上杯缘,对于眼前这个人,他是成竹在胸的,“听闻……大少爷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日后还是多对嫂夫人好些吧——这个时候,嫂夫人身边可少不了你啊。” 几句抢白让展云飞面上红白不定——这种事情只他们两人知晓,自然是言语之间互相倾轧的,以往自己仗着是云翔哥哥还道好些,而今……人家是日夜相伴,自己却如同外人,哪里甘心——何况又提到家里的那婆娘,明明是为了得到那人才肯迎娶回家了,如今居然又当了把柄给人说道,这展云飞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这个不劳沈老板费心——沈老板,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云飞冷笑了两声,拿了桌上的好酒直接灌了下去,半壶入口,这才稍稍有些舒坦了,“你不记得云翔是什么样人了——他是展夜枭——夜枭,你以为你能掌控得了他?” 瞥了他一眼,沈世豪已经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 “别以为他现在跟你好——告诉你,他跟着好的人多了去了——你连这个——”伸出小手指勾了勾,“也做不得的。” 听他污蔑云翔,虽然要发作,却又忍了下去——此刻发作,于云翔还是不好,不如就暂且压下,待到无人了才能好好作弄这下流到了一定境界的展云飞。 “跟你说啊……就是我这个亲哥哥他也不放过——沈老板,”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可别给他的可怜相给骗了!”说着又摆出他那固有的一脸憨厚。 “够了!”低喝一声,将一把银元拍在桌上,“金老板,结账!” “唉……唉!我还没完呢!”略有些不舍的看了看桌上的银元,咬咬牙,还是跟了过去。 前面疾走,几乎要把四体不勤的展云飞累得吐血,可是沈世豪却不觉解恨,这条小路是越走越偏——一处小巷子是直通到郑府的脚门的,这条路也只有他跟云翔知道——走进了脚门就是小亭子,过了亭子便是他们俩的小跨院了,有时不想走大门便走这脚门——还要穿过一排回廊似的房子——却是给长工们忙时用的,可现在刚刚过年,哪里会有人呢? “哎——我说沈老板——你等等啊……我还有话呢……” 拉开脚门,沈世豪回头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冷笑:“展大少爷,进来吧,咱们好好谈谈。” 一百一十六、决裂 一百一十六、决裂 没有阿超的展云飞,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夫,当他在被沈世豪一拳头打倒在地的时候,想到的不是怎么还击,竟然是怎么求饶——是的,求饶:“别……别打了……”又是一拳,打得他头昏眼花——原来以往云翔对自己动手还是轻的,这才是挨打的滋味啊…… 沈世豪听了他这几声哼哼,一肚子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抬脚就对着展云飞的肚子踹了过去——他不是什么天生的大老爷,这打人的活计从来也不少做——就算现在阿超在,料想也不是自己对手,何况……阿超还不在,就是这么个狗屁不是的大少爷,不打得他娘都人不出来他就不是沈世豪! “别打啦!”捂着脸,展云飞一边躲着一边喊着,这小小的院子也几乎要让他给踏遍了——什么花花草草的,这个时候又哪里有那观赏的雅趣抑或怜惜的闲情? “别打?”沈世豪冷笑,伸手把他拎了起来,“你以为你说话,对我好用?”看他在那里害怕得发抖,沈世豪心中一阵快活——果然,怎么运用手段打压 他都不如亲自动让他受苦来得出气。 “沈老板……沈大哥……沈大爷……我求你别打了……”哀嚎着抓住他揪住自己领口的手,展云飞叫得凄惨。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眼前他就是在吃亏,若是不服软可不是连命都不保了?!谁知道这展云翔哪儿找的这人,居然对自己动了全武行,看看那拳头——平时倒不觉得如何,现在一看,居然是铁做的一般! 其实自从有了家业,沈世豪也很少亲自动手,但一身的功夫却没扔下,隔三岔五也是要找人练手的——原本都是那些武师们对打,今天就拿这肮脏的东西练练手! “饶了我吧……沈大爷……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熟悉的声音一阵阵响起,听得云翔心里一时的爽快,站起身循着哭嚎而去,却见云飞正在给沈世豪痛扁——一闪身将自己隐藏在了旁边的树丛里——这个角度看去,是展云飞哭嚎的侧面,哀嚎着求饶的模样让人不觉心中痛快,可是……却也悲哀。 抬起手看了看……这双拳头也曾将那个没骨气的东西痛揍过不止一次……可是却总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虽然看似用力,可实际上只是声音大而已! 原来……是要真的打下去才能解气啊…… “沈老爷……沈大爷……饶了我吧……求你别打了……”抱住了沈世豪的腿,展云飞跪了下来,“我……我是云翔的大哥啊……我是他亲哥哥……” 不提云翔还好,一提起云翔就想到方才这不要脸的东西怎么侮辱他,手上更是狠了:“你不配提到云翔——丛你嘴里说出他的名字都是侮辱!”一巴掌扇过去,展云飞整个人又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仍旧是拳头跟人体的碰撞声。 眼见得展云飞被打得脸上青紫交错,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云翔才走了出来——总不能让他闹出人命才是,什么打啊杀的,这展云飞还不值得。 “云翔——云翔!”看见他出现,展云飞就好似见了救星一样,“救救我……救我……云翔……我是云飞啊……我是你哥哥——你亲哥哥!快叫他别打了……哎哟……” 别打了? 云翔低着头看看这个在地上翻滚着的人,明明是那么的高高在上,明明是那么的道貌岸然——眼下呢,偏偏在自己跟前这样痛苦的喘息着哀嚎着——伸出手去想要确认一下眼前的真实性,却又缩了回来——不该碰的啊,这个人……已经满是污秽了。 “云……”沈世豪想要说什么,但只卡在了这个云字上没有说下去——自己花费心机建立起来的形象啊……都毁在这个倒霉的展云飞身上了——一想到这儿,又有点郁愤,抬起脚就要踹—— “够了。” 够……够了? 转过头去看他,似乎在确认方才的那两个字是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够了。”云翔又说了一次。 “啊?”云飞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沈大爷,沈老板——你看看,云翔还是向着我的——亲兄弟,骨血至亲——你不过是个外人,有什么好逞能的你!”说着,挣扎着跑到云翔身后去了,可刚过去,冷不防的给云翔抓住了胳膊,脚下一趄趔,险些摔倒——不由惊讶抬眼,“云……云翔?” 不说话,但把他一甩,摔在了地上。 “云翔?”沈世豪一愣,方才还怕他恼自己私自动手,却没想到……莫非这小野猫是看开了想明白了? “嗯?”瞥了他一眼,一低头把方才被自己摔在地上的人拽了起来,“做麽事?” “我……” “你是故意的。” 看了看云飞脸上的伤,青紫一片,还有点肿胀,似乎……好看多了。 “我当然是故意的。”沈世豪一挑眉,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他该打——要不是碍于你面子,老早就要好好让他吃亏了——唉……现在都后悔了。” “哼……你……沈世豪——你好样的!”这个时候,云飞还没认清自己所处的形势——或许他心里也一直以为云翔不会真的对自己不利。 “哪里轮到你说话了!”一拳过去,打在他肋骨上——这次动手的,是云翔。 一百一十七、说笑 一百一十七、说笑 “滚。”声音很淡,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显得那么绝情。 “……”展云飞愣住了,他不能不愣——云翔很少这么说话的,要么就是飞扬跋扈的,要么就是癫狂嚣张,要么就是精明顽皮,可是现在……偏偏是淡然,淡然的如同一池秋水,平静得让人不敢碰触。 “这里不欢迎你。”见他还不走,云翔有点厌烦,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滚吧。” “云翔……云翔……”展云飞哪里能容忍他这样对自己说话,即便不是喜欢不是爱,最少也要恨自己……可是……现在的云翔看着自己就好像面对一粒毫不起眼的灰尘,甚至连拂拭也不愿意。 “我说——你滚。”最后重复一遍,一提下摆,就要离开,刚抬脚,却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瞥了沈世豪一眼,挑眉,“怎么,还留在这里看戏?” 闻言一笑,沈世豪也撩起下摆跟了过去——至于展云飞,自然有人“送”他离开。 已是黄昏,出了郑府,一路往郊外而去。 路上却有残雪未消,穿着皮靴,踏上去,就会“吱嘎吱嘎”作响。 一路无言,或者说根本不用说什么。 云翔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不骑马,不坐车,为的就是享受走路的这份悠闲,尽管,天还很冷。 “到了。”停了下来,云翔上前敲了敲别院的大门,门,应声而开,迎出来的是个中年女人,头发盘得整齐,身上蓝布衫子也十分干净清爽,许是太冷了,里面穿了棉袄,显得略略有些厚重却并不笨拙——这女人沈世豪认识,是云翔的母亲。 “娘。”云翔笑着进门,拉过母亲的手,放在手里暖着,“怎么亲自出来了,不是还有迟妈她们么?” “一听见敲门我就知道是你,当然要出来看看我儿子了。”品慧笑得骄傲我争了一辈子,“就你这么个儿子出息得什么似的。”还是母子,还是骨血亲情,尽管过往种种也有让人心寒的时候,却不能不说,对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是心疼的。 “娘,沈老板也来了。”或许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放开品慧的手,云翔急忙说。 “哟,瞧我,见了儿子就高兴得什么都忘了。”面带尴尬,“沈老板,云翔多蒙您照顾了,他年轻,经验少,这日后也要您多多帮忙才是。”忙闪了身,“快进屋里坐,这冬天啊,就是冷……又是早晚最甚,可千万别着凉了……离家在外的……不容易……” “伯母放心,我……会照顾好云翔的。”脸上路出的微笑不是礼貌性的示好,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或许,还有点点希冀——云翔,带他来这……看了看那状似没心没肺的小野猫,见他也在看自己,不由得挑了挑眉,眼神飘到品慧身上,做了个“岳母”的口型。 见他笑得发坏,好像是偷了腥的猫一般,云翔也只能瞪了他一眼,只叹无奈——谁见过这么厚脸的人,简直……气死人。 屋子里的确暖和,火盆里的炭火很旺,红红的,也把房间映红了,顺带着,也映红了人的脸。 “你们坐着,我去厨房看看。”难得儿子来,当娘的自然要亲自下厨,品慧虽然在大户人家做姨奶奶,可这手头上的功夫却不曾荒废。 房间里,仍旧剩下他们两个。 “这么着急带我见岳母啊?”沈世豪见他母亲出去了,忙凑了过去,“怎么,不生气了?” 见他一脸讨好,摇摇头,只剩下无奈:“我又没生气。” “没生气?”伸手去刮他鼻子,却给他躲过,沈世豪的手就尴尬的在空中转了个圈回到自己鼻子上摸了摸,“那干嘛不说话——害我担心半天,还带我来见岳母——娘子是不是怕自己动手不忍心,专门找岳母来打为夫啊?”说着,又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 “作死!”总算是回过味来了,云翔一巴掌打了过去,落在那人脸上,却怎么也下不去手,轻轻一声“啪”,并不清脆,似乎就是风拂水面,荡漾出来的碧波声,细小却悦耳。 “舍得?”知道在人家地盘不能太多放纵,可动情之人,哪里能忍得住心爱之人的这般诱惑? “你给我收敛点!”天知道这人怎么这样厚脸,在他那小院里这般……行径就算了,怎地出了门还这样不知羞——何况……向外看了看,没见到有人,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是啊,何况,男人跟男人……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心口忽然一阵发紧,一瞬间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云翔就是这样,心里想什么,脸上总会毫无保 留的显露出来——正如此刻,他眼中的痛苦与挣扎刺痛了沈世豪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为什么一定要在乎那么多,在乎那些不相干的人? “翔……”想要拥他入怀,却不敢真的放肆了,这人是他的宝,是他放在心上的宝——只要他不愿意,自己绝不会勉强他,只是……这样的等待又能等多久? 仅仅一个字,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称呼,云翔觉得自己连身子都跟着心一同颤了起来,这是怎样的眷恋才能这般毫无保留的呼唤着一个人? “唉……”一声叹息,也只能叹息,“我去厨房看看……” “我也去。” 并不回答只是默许了他的行动,此刻的展云翔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对这个人狠下心肠了。 一百一十八、找茬 一百一十八、找茬 “阿超,听说……”云飞故意把语气吊得很拖,似乎是在犹豫不决,但却又欲言又止的让人心里发虚——吃了亏的永远不会甘愿吃亏,尤其是展云飞这种人,他的亏又吃在了软肋上,这让他不能容忍,那么,能手头上能利用的便都会利用起来了。 “少爷?”阿超直肠子,自然听不得这半吊子的话,“怎么了?” “是雨鹃的事儿……”云飞顿了顿,面露同情,“听说……雨鹃要去上海……还……还是跟着那个纪天尧一起走!”这话,说得就咬牙切齿了,“没想到……他们俩居然能扯到一起去——你知道萧家的祸事可有纪天尧一半的‘功劳’啊……唉……雨凤知道了这事儿……整天以泪洗面……” “什么?!不会的!”与其说震惊,不如说是难以置信的自负受到了冲击之后的愤恨,“雨鹃……她明明是喜欢我的——是我帮她收拾二少爷,是我帮她赶走的那些地痞流氓,也是我帮她……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啊,明明该是喜欢自己的人,平日里也是相谈甚欢的对象,为什么……为什么会跟别人走? “唉……怕不是……纪天尧那厮动了什么手段……要是那样……雨鹃也够可怜的了……” 这句话,才真的刺激到了阿超。 “纪、天、尧!”恨恨得咬牙切齿,拳头也握紧了——眼前若是纪天尧在,他是一定会冲过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阿超还是年轻气盛,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来——其实,平日里展云飞对他说的念的都是他该如何如何跟雨鹃匹配,一说说了几个月,突然间再说雨鹃跟别人好上了,换了谁都受不了——何况是阿超这个对展云飞十分迷信的下人呢。 “阿超,你别冲动……” “大少爷,这口气,我咽不下。”冲动,他不冲动,不冲动才有鬼! “阿超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现在我就去找纪天尧算账!”话没说完,人已经跑了。 看着阿超那委屈又愤恨的表情,云飞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飞快的又湮没在嘴角处——这,其实不是个小麻烦——左手捏了捏右手上带着的戒指,纯金的戒指,质地并不那么硬,戴在手上有种温柔的错觉,可惜,毕竟还是金子,金银有价玉无价,真正的宝却不是这金银啊…… 推开门,走了进去,展家大院还是展家大院——只要云翔回来,一切都会照常……阿超,不要让他失望才是。 待月楼还是待月楼,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也有小二殷勤也有佳人巧笑更有金老板的左右逢源。这里,从来不知愁;这里,从来少烦忧;这里 [苍天有泪]恶少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20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20部分阅读 ,从来没纷扰——小曲儿一声动,响的是那天籁,勾的是凡人的魂魄。 “这几天,比不得那几天,那几天头痛眼又花,这几天,水米不粘牙,儿的王干娘呀妈妈儿的娘儿的妈!”雨鹃的嗓子好,不似雨凤那样的细腻,却自有特色,略略带了低沉却越发的引人喜欢,并不做作的生动让人不由得敬她了——一个姑娘带了弟弟妹妹过日子,果然是难些,只可惜她那嫁入豪门的大姐,连自家姐妹也不帮衬,倒叫那台下的看戏人有点叹息了——不过各家各有自己的说道,也未必就是那大姑娘的错。 雨鹃台上唱着,台下叫好声不断,她眼神顺着那熟悉的声音看去,正是熟悉的人在台下喝彩——四目相对,不由得脸上飞红,急忙将脸转了过去专心唱戏,可不敢再跟他对看了——就算是全桐城都知道了,她也不敢就大庭广众的跟人这般放肆——若说是当初为了报仇什么都豁出去了,那现在,才是她的真性情,若是背了人来,可不要让天尧吃苦头她就不叫萧雨鹃! 阿超走了进来,看见的就是方才那一幕——登时,怒火夹杂着妒火烧上了他的胸口——或者……连理智被一同烧毁了——只见他皱紧眉头,撸起袖子,迈开脚,大步流星走到天尧面前,话也不说,直接掀翻了桌子。 “阿超?”天尧一愣——云翔向来与云飞不和,自己与这个阿超更是没甚接触,却不知道今天他在这找茬到底所为何事,不过,他纪天尧也不是怕事的主儿,见他发疯,也不由得恼怒——站了起来,抱着胸,斜眼看着这个阿超耍疯买癫。 “纪、天、尧!”阿超见他番动作,摆明了是瞧不上自己,心里更加恼恨,抬手就往天尧脸上招呼过去。 “住手!” “啪”! 雨鹃的话音未落,天尧已经抓住了阿超的手腕。 “阿超,你要做什么?”同是练家子,天尧的本事似乎并不如阿超,可是阿超现在却被仇恨跟嫉妒所支配,他能想到的就是打人,而不是怎么打人——所以,在这直来直去的招式中,天尧还是能寻得一丝空挡。 “做什么?”一手被抓,另一只手却紧跟而上,一个双龙抢珠直取天尧的双眼——不过寸余,竟给天尧的手堪堪挡住! “住手!阿超你给我住手!”雨鹃在台上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管是不是还在唱戏,扔下了一旁的温良玉就跳下戏台,“你们都给我住手!住手!”说话时,人也冲了过去,死死抓住两个人僵持不下的两双手。 “雨鹃,你别拦着我!”阿超看了她一眼,咬咬牙,“看我不杀了这混蛋!” 一百一十九、变数 一百一十九、变数 “你要杀了谁?!”雨鹃伸手去推阿超,自己也挡在天尧跟前,“阿超,你说清楚,你要杀谁——这里可不是展家,容你乱来!” “鹃,回去,你先回去。”天尧却把她拉到身后——这阿超一来是个粗人,二来……又对雨鹃心存非分之想,三来却是个不要命的主儿——他一个男人,被磕了碰了的倒没什么,就怕雨鹃受了委屈,“阿超,你要是男人就别为难雨鹃。” “这都是怎么了,怎么了?!”金银花也跟了过来,却见赤红了双目的阿超,不由得也吓了一跳,忙招呼了小二去找郑士逵,通知巡捕房——这才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哎哟,我的阿超少爷,你要闹也别在我这待月楼里闹啊——怎么,这做姐姐的给你们家大少爷娶了,你就盯准了这做妹妹的?还来闹事——你也不看看我这是什么地方,你能闹得起来么你闹——我金银花虽然是女流之辈,可也知道什么叫君子有成|人之美,更知道什么是自尊自重——你来花钱,好啊,叫你一声阿超少爷,有甚麽的——可是你来闹事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哪家酒楼没有打手,任凭你阿超功夫再好,又能万夫莫敌不成——当他是关老爷啊? “金老板,你!”对于金银花,阿超还是心存疑惧的,毕竟能独立支撑这么个酒楼,就不会是普通女人,何况……恶霸更是不少——这么些年来,自己这样闹腾似乎对于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可是……夺妻之恨——这个仇却比什么威胁要来得严重得多,“我今天只是来找纪天尧算账——你别管!”指着天尧的鼻子,怒气冲冲,“姓纪的,有种就跟我出去!” “阿超你给我出去——凭什么天尧跟你出去?你凭什么!?”雨鹃拉住天尧,她不能让他出去——阿超下手狠,这一出去就算是好的也要躺几天——上次展夜枭不就是给他险些勒死? “纪天尧,你不出来就没种——你他妈的不是男人,趁早阉了当太监算了你——你他妈的给我出来!”阿超已经往外走了,嘴里也是不干不净的,极尽侮辱,“你这样的,就是雨鹃跟你又怎样——你他妈的跟你主子一样,都是欠爷们上的货!” “你!”是男人就受不了这般叫嚣,何况,云翔是他兄弟,雨鹃是他心上人——兄弟被侮辱就是头等大事了,自己又是在心上人面前被人这样辱骂,纪天尧是个男人,哪能受得了? 当然,就是受不了,纪天尧却也不是傻子,趁着他没走出待月楼,一拳头招呼了过去,整打在他鼻子上,登时就见了红——“王八蛋,我让你瞎说造谣!” 这一拳,就是导火索。 两个人当下就扭打在了一起——显然,天尧平日里在待月楼也算过得去,人缘也要好一些,那打手一个个的自然是帮衬他的,尽管手上功夫不如阿超,可是这有了帮手就是不同,那暗地里下绊子的,偷偷伸手的,一来二去,却让阿超没少吃亏。 “该死!”恨恨吐出一口血沫,阿超擦擦嘴角,似乎有些开裂,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能抓住一个人揍,揍死了才不亏——蓄积了力气,猛地一弹,冲到天尧跟前——只要抓住他的头发,狠狠磕在膝盖上,就是不死也要他半条命去! “咣!” “谁在闹事?!” 哗啦啦,乱作一团。 “嘭!” 巡捕房的人终于赶来,冲着天棚开了一枪——枪声很大,却没有压下阿超的惨叫——阿超捂着头叫着,声音凄惨,几乎让旁人都有些心惊肉跳了。 “这……”巡捕房的警察走了过去,拉开阿超捂着脸的手——满面是血——这警察的眼巡视了一圈,“谁动的手?” “我!” “我!” 跟着天尧一同站出来的,还有一个人——俊俏得几乎有点失真的年轻人——展云翔——也是赶巧,他在郑世奎那里研究货运出口的事情,一听金银花差人报信,也不管别人,自己倒是先跑来了——方才见了阿超那拼死拼活的模样,心下发冷,随手操起凳子就砸了过去——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发狠了,现在还有点胆颤。 “啊,是展二少啊……”巡捕房的人也不是不识相的傻子,也知道这每年不少捞的好处是人家展二少给的,见了云翔自然也多了亲切,“二少爷,其实就是件小事,打打闹闹的,这年头啊……唉……是不是这小子对您不敬了?没关系,我把他带回去说话……”说着,就要使人去带阿超…… “等等!”大门口,又走进来一群人——带头的却是展云飞跟他身怀六甲的妻子萧雨凤。 越过了这前面带路的夫妻俩,巡捕房的警察直接点头哈腰的对着后面那一身戎装的大帅行李:“大帅,您怎么也来了?还没回安庆呢……也好也好,桐城也有些好玩的地方……” “大帅,这就是我妹妹。”雨凤也也不管自己肚子多大,倒是灵便得让人不可思议,几步上前拽住了雨鹃,“您看看,这样貌,水灵灵的,多好——戏唱得也好,以后啊,还要您多帮衬才是……” 雨鹃挣了挣——虽然不明白雨凤要做什么,可是见她现在这谄媚得有点发假的模样,她直觉的有些抵触。 “恩……是不错……” 一百二、月事 一百二、月事 “恩?”赵大帅皱眉,本要请萧雨鹃姑娘回去好好聊聊,可却突然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来——看了挡在他面前的年轻人一眼——有些面善,却不知道哪里见过这样俊秀的男子——不过,对于他挡住自己的这个举动,却是令人气愤的,“让开。” “大帅,雨鹃姑娘跟那位苏夫人是没有半点关系的,她自有嫁娶,不劳烦苏夫人做主。”云翔冷冷看了萧雨凤一眼,转过来还是对着大帅,“雨鹃姑娘是我兄弟的未婚妻,这人,你不能带走。” “哦?”赵大帅上下打量他一番——凤眼上扬,男儿意气,挺鼻菱唇,俊秀清奇——这样的人物若是见过是绝不会不记得的,只是……他确定,并没见过这个年轻人,而对于他的这种大胆,更是不屑一顾的——这样的年轻人也不过就是个年轻人罢了,永远看不清这世界上谁比谁大,谁该老老实实听话——尽管面善,却不能确定到底哪里看着熟悉。 “大帅,君子有成|人之美,何况雨鹃姑娘已经有了心上人了——你身为大帅,当然要让人敬仰,而不是让人唾弃。”云翔站在雨鹃身前,一手死命拉住天尧,生怕他冲出去闹事——此时却忘了,自己才是最容易惹上是非的。 “云翔,你怎么跟大帅说话的?!”云飞一旁却是满面的痛惜,配上这斥责的语气,真真的恰到好处。 “哼,展云飞——不对,该是叫你苏慕白,别假惺惺了!”云翔冷笑着推了他一把,“天尧是我兄弟,他的老婆就是我嫂子——我替自己嫂子出头有什么不对?” “何止替她出头,你简直都替她伺候上你那兄弟了!”雨凤的话,说得露骨——若是平日或旁人,她是断然不会这样说话的,只可恨面对的是展云翔,心头挂念的又是展云飞——她苦得发涩,“大帅,就是他,上次就是他坏您的好事——您看雨鹃多漂亮,所谓美女配英雄,正是该您做主的,结果就是他——您看看,他娘是戏子,他就算是挂了少爷的名头也不过是个戏子!” 那云翔哪里能受过这种气,抬脚就踹了过去——只听一声惨叫,接着便是一团乱。 “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大帅一声令下,呼啦啦围上一群人,云翔被困当中,脸上也满是诧异跟懊恼——其实,冲动是他最大的毛病,自己也该知道,却还是控制不住……他该想到,萧雨凤身怀六甲,怎么能……怎么能动手呢——垂着头,也不反抗,就任着巡捕房的人把他带走。 “天啊,怎么了这都是!”金银花一旁死命抓住天尧跟雨鹃——已经搭进去一个,可不能再让这两个出事赔进去了,“天尧,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找沈老板!” “沈老板?”雨鹃一愣,“对,天尧,去找沈世豪!”根本不去管旁边抱着肚子痛苦万状的雨凤,推了一把天尧,“快去啊!”有仇是有仇,可毕竟方才的情景,还是要谢他的——那大帅伸手来拽自己,又要副官“请”自己去府上,真多亏了展夜枭挡住了他——有仇要报,可有恩也要还。 一路狂奔,雨鹃根本跟不上天尧的速度,只能停在接口长出一口气,其实,她去不去倒是不能挽回什么,不过……似乎不去真的有点挂不住面子——这才转回待月楼牵了马——天尧也是急糊涂了,根本忘了可以骑马这一档子事——可她一踏进待月楼,却见的是真真吓人的景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待月楼里却没有往常的平静,无论金银花多大的手段,也架不住萧雨鹃就死死不肯走出这楼一步,甚至不管身下微微渗出的血水,只要赔上八百银元——哭嚎声刺激得人耳膜发颤,一字一句,说得更是让人心里别扭。 “你说,这展家大少奶奶说的是真是假啊?”一人拍了拍旁边的另一人,指了指地上的萧雨凤。 “谁知道啊……啧啧……这展家大少奶奶也不怕丢人……虽然平日不和,可毕竟也是她男人的弟弟啊……这么说人也太缺德了……” “嗨,你没看那二少爷都对这大少动拳头了啊……” “哼,看看有人像她那么嘴上无德的对你,你会不会动手?” 人人心里都有一笔账,都有一把算盘,也都有一杆称。 “展大奶奶,我看您还是赶紧起来去后面换件衣服吧,至于赔偿的事情……以后再说。”金银花亲自走了过去,拽了拽萧雨凤,没拽动分毫——毕竟她也是养尊处优的主儿,哪里做过粗活,那就自然不会有力气将这地上撒泼的女人拖走。 “我不走……我不走!”脸上挂着泪,嘶吼着,“云飞……云飞……孩子啊……我们的孩子……展云翔你这个杀千刀的小男娼,学女人唱戏就算了,你还要怎样啊……现在好了,我好不容易给妹妹找个靠山……你居然横加阻拦……我不会放过你——绝不会放过你啊!” “奶奶的,这女人真聒噪!”旁边,终于有人受不了了,走了过去一把扯过雨凤的腕子拿在手里,搭上四指在脉门上,“噫?”看了她一眼又不管她如何挣扎换了另一只手再号……半刻过去,这人扔下她那腕子,站了起来,“别给我装了——你肚子里连根毫毛都没有——你是月事来了!” 一百二十一、有宝 一百二十一、有宝 一听云翔被赵大帅抓了,世豪登时就抓了外套往外走,刚迈出两步,又折了回来——他不能这么过去……赵大帅虽然为人耿直,却也是死脑壳的人,若是自己这样前去,不想好说辞……恐怕……狠命耙了耙头发,又将外套摔在地上——无论如何,他要救出云翔,即使是与大帅作对——甚至是与大总统作对! “沈老板,你要怎么办?”经过方才一路狂奔,天尧算是安定了下来,人也冷静了不少,“赵大帅似乎不会对云翔怎么样……不过……似乎是他那一脚踹得有点……大帅看起来很生气……” “恩……我知道……”他当然知道,赵大帅就是不但性子急,还是少见的血性汉子……对于女人想来知道疼啊宠的,从不碰一下,所以这一次,云翔真的惹恼了这么个煞星了。 “哎呀,你们到底是在磨蹭什么!?”雨鹃一拍桌子,叉着腰看了看这两个男人,“你们不去我去——哼,不就是救人么,拿着刀往那个什么大帅脖子上一架——看他放人不放人!” “唉……你就别添乱了!”天尧拉过雨鹃,“沈老板,你一定要帮忙——云翔是我兄弟,他还是为了我的女人出的事,无论如何……沈老板,你一定得帮我……我纪天尧是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的!” 恩德?沈世豪心里只想摇头——救出云翔,自己才要谢人的恩德才是——只是……谁才能跟大帅把话递过去……又能不惊扰到旁的,更不能让人知道这事情……否则于云翔更是不利…… “反正雨凤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假的,告诉给大帅知道不就好了,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从天尧手中扯回手,雨鹃冷笑着看了看两个人,“反正你们不去说我就去——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了,什么阵仗没见过,还怕他什么大帅不成?” “好了!你给我省点心吧!”天尧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真是个冲动得有点火爆的丫头,要是真应了她的那句话,可不真是羊入虎口了,真亏她能说出来,“沈老板,别听她瞎说……这事情还得从长计议才是……云翔现在倒是没有危险,不过不敢保证大帅不会对她不利……是不是……您先去通融通融?” “嗯……也只好先这么办了。”单说是朋友似乎并不足以让赵大帅放人……不过是不是能少受点罪就有些关系了。 把外套捡起,沈世豪忙叫人备好车,趁着天色还早,赶往大帅的临时府邸。 却说那赵大帅是马上打天下的老把式了,那一杆枪,就是夺天下的本钱,可是也就在这杆枪里有本事,若是说道风花雪月,却是完全不入流的,所以对于风流标志的人物,他也是觉得好看却不会如那些所谓的风雅之士一样存了狎玩的心思——就算是对了那个萧雨鹃,他就是存了喜欢的心思,却也不会拿什么好东西来哄人,只是说带走就带走,说睡觉就睡觉的主儿。 而对于云翔,这么个少爷,赵大帅是瞧不上的,尤其是当他对着自己嫂子动手的时候——不管做哥哥的怎么不像话,他嫂子毕竟是嫂子,何况……肚子里还有个小的! 思来想去,放着展云翔在巡捕房的监牢里还是有点不靠谱——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赵大帅点了支烟:“去,把那个展云翔给我提出来——不用巡捕房看管。” “这……大帅,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副官一愣。 “没什么不合适的,他在这桐城怎么说也是个少爷,想来跟那巡捕房也是有点瓜葛的……我想……要杀杀他的锐气,就得提出来扔这后面的暗房里好好管教管教——想他爹是少教育了他,哼!”扔下还剩半截的烟蒂,大帅的冷笑让人不由胆寒——虽然是土匪出身,现在却没了匪气,十足的军阀模样让人想接近都难——尽管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现在怎么看也都不过四十出头。 “大帅想得周到,还替他爹管教他,要是换了我,早就一枪毙了。”副官一个军礼行得十分标准,“马上去办。” 这边副官刚走,那边就有人来报:“大帅,外面有个叫沈世豪的求见。” “沈世豪……”赵大帅一愣,转而点点头,整了整领口,“有请。” 沈世豪是北京的大商人,这些地方军阀进京“面圣”,多少都会跟这些名流有些交往,何况,这沈世豪也不是一般的商人,那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旁的地方军阀要巴结还来不及呢。 “大帅,好久不见!”人还没迈进房子,笑声传的老远,只是,这脸上的笑不太好看而已。 “哈哈,沈老弟,真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上次你托人传话来说唱戏的是个男旦,还吓了我一跳——怎么跑到这小地方来了,不在北京发财啦?!” “大帅说笑了。”世豪笑了笑,走过去一抱拳,行的却是江湖礼节。 “沈老弟,怎么,桐城有什么好发财的,让你这么个红顶子也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好门路啊?”宾主落座之后,送上来了茶水,这赵大帅仍是在“发财”上打转——谁不知道那凤阳花鼓的故事,怎么折腾又能比得上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地方——除非,除非是这桐城有宝。 一百二十二、受刑 一百二十二、受刑 伸手不见五指。 四周笼罩的是黑,漆黑,黑得无法遮挡住内心的恐惧。 “……”连话都说不出来,睁大了眼,努力睁大一双眼,似乎要看出一丝光亮——但是没有,没有光亮,只有那淡淡的月华从顶棚的间隙中透进来,却越发显得阴森。 “……”说不出话,这样的景象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人不能不发抖。 云翔抱着膝,蜷缩在角落里——尽量把自己缩得小一点,再小一点,只要自己小得不见了,就不会被人看见,不会被人看见就不会挨打……缩回去,再缩回去……努力把自己抱作一团——小小的一团。 门口,悉悉索索的声音,让他越发的害怕——是人,还是鬼? 贴着墙壁,整个人恨不得钻进墙里,云翔此刻真的是怕,心里怕——瑟瑟发抖的模样更凸显出他此刻的恐惧——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可是这发自内心的恐惧就是这样无法控制——手在墙上抓了抓,冰凉的触觉让他确定自己的存在。 “大帅!”门口一声精神抖擞的鞋跟相撞,借着就是这么一嗓子喊话,更把云翔吓得猛然一抖——其实,这种情况下,莫说是那个抓他入狱的大帅,就是换了任何一个人,也要吓他一跳的。 “恩。”赵大帅在门口拿着马鞭敲了敲铁门,声音刺耳,“开门。” 有人! 有人要进来! 云翔越发的害怕了,冰冷的墙壁带了湿气,在这十冬腊月里贴上简直是刺骨透心的寒,可是云翔却紧紧贴过去——越发的贴紧了,几乎就要嵌进墙里去。 一个人影站在打开的门口,遮住了想要透过来的月光——那身影有些过大,大得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死命咬住了手背,云翔强迫自己不能发出尖叫,于是,只有抽气的声音,惊恐的抽气,其余的,他也只能死命的发泄在自己的手背上。 “点灯。”大帅看了看地牢的状况,台阶下面的情形,看得并不是很清楚,甚至那个“犯人”的影子都有点模糊,这点让他很不悦——教会一个惯坏的少爷如何做人,他还是很在行的——尤其是,桐城到底有何宝,那个沈世豪不说倒是无可奈何,但他不信这个跟沈世豪关系很好的少爷能挨过他这一条马鞭——既然关系那么好,即使不知道详情,也会有点什么有用的信息可挖的。 蜡烛点燃。 烛火一闪一闪,映着这阴冷潮湿的地牢,显得有点昏暗。 “哼。”见了那展二少爷的凄惨模样,赵大帅一愣,转而对这当惯了少爷的又是嗤之以鼻——果然,做少爷的就是做少爷的,怎么也不会改变他那一身的毛病,看看,不过是略略吓他一吓,就怕成这副德行! 马鞭在手中挥舞了一下,带着风声一阵,刺耳、难听。 听到马鞭的声音,云翔反而不怕了。昏暗的地牢不再是一片漆黑,烛影动,照出了眼前人,还好还好,还是个人——长衫穿得有些奇怪,下摆掖在腰带里,似乎在昭示这人的狂野粗俗——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能让这里亮堂起来,再不像话,又能怎样呢? 手背上传来一阵疼,刺骨锥心。 云翔连眼都没动一下,只是盯着烛光看——手背上的疼忍忍就会过去,但是心脏仿佛被人拖出体外的那种悬空的恐惧却是无法忍受的——烛火摇曳,这样的好看,几乎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不怕,不会怕了。 赵大帅往前走了两步,看清楚了展二少爷的情形,心中也有点纳闷——那血肉模糊的一双手,怎么可能——这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对于疼痛有着天生的抵触,可为什么这个二少爷跟傻了似的,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手腕上几乎入骨的齿痕——这只能是他自己弄的,他可没吩咐过任何人去虐待他。 “你们,去,把他给我绑上。”指了指一旁的架子,大帅将马鞭甩了甩。 下面的那些人自然是听话的,七手八脚把云翔架了起来,但是在绑绳子的时候却有点发憷,副官看了看云翔的手腕,再看看已经搭了上去的麻绳,也有点头皮发麻——转头敬礼:“大帅,这……还绑不绑……还是……绑手肘上?” “该怎么绑就怎么绑。”既然他自己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那就是不知道疼——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疼,他又何必去担心? 咬咬牙,副官本来就不必做这样的活,谁没事儿闲得会自讨苦吃?把麻绳一扔,交到那狱警手里,副官转身站到大帅身后。 负责行刑的狱警是从巡捕房那边调派过来的,平常也是颇有“见识”——什么老虎凳、点天灯、辣椒水……他哪样没见过,但是今天却是有点哆嗦,颤颤巍巍的把云翔绑好,急忙退到一边,这才长出一口气。 “嘶——”抽气,只能抽气,因为喊不出来——或者说,已经没有力气去喊——云翔依旧保持着仰着头的状态,他要光亮,只要那么一点点的火光就好…… “……”大帅顺着他的眼看见的正是那点烛火,不由得一阵冷笑,“来人,把烛台挪过来。” 云翔的眼,一直盯着那烛火,盯着它被人挪动。 “展二少爷……展云翔,”大帅的马鞭挂在了绑缚着云翔的架子上,“我问你话,你要好好的回答,你回答得我满意了,放心,我会让你出去——但是,若是我不满意……这点蜡烛嘛……你也见不到了,明白?” 一百二十三、忧心 一百二十三、忧心 “什么?!”一听人被大帅提走了,沈世豪只觉脑子“嗡”地一声,整个人都塌了。 “沈老板……沈老板?”狱警也是拿了他的大洋,不好不管,见他发愣便推了推。 “啊……啊!”回过神来,沈世豪扯了扯嘴角,“那……我先回去了。” 自己脸上挂着的笑容,一定很难看,难看得吓人——可是这并不是他所在乎的,他在乎的偏偏是此刻最难以解决的问题——沈世豪只能苦笑,原来,赵大帅是个粗人不假,但绝对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时间这一拖延,云翔又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现在怎么办?”天尧耙了耙头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大帅抓走了云翔,看似只要教训教训他,可是为什么会私自提出人来?这人是他亲自下的命令来提,那么要就出去就一定要他亲自下令才行,这样又是一个难题了——沈世豪既然被他敷衍过去,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想放人! 该死的! 狠狠咬紧牙根,沈世豪现在只想知道云翔现在哪里——狱警说是给大帅提走了,但是……他会把他关在哪里?云翔本来就怕黑怕孤独……这样的日子……他怎么熬得下去?! “要不……我去……”雨鹃还是开口了,对于展云翔,她还是不能不恨,但是至少知道该感恩,之前被他找人围堵在家门口那件事,现在也水落石出——他作为一个男人能不顾脸面代替自己登台,却只是为了自己兄弟着想——当时不明就里是满心怨恨,现在便是只有感激了。 天尧听她一说,愣了,转而摇摇头,越发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你不能去。”斩钉截铁,沈世豪狠狠捶了一下墙,“云翔就是为了护着你才被抓的,你要去了羊入虎口不说,他得怎么自责?” “我……”雨鹃语塞。 “……”天尧看了沈世豪一眼,是感激是懊恼是悔恨——眼神中包含了很多,却惟独没有庆幸。 只为了这一点,沈世豪终于是笑了笑:“我们另想办法……军阀嘛,抓个人有什么用,无非是要敲诈罢了……”这也算是在自我安慰了,若真是要钱,倒也没有这么麻烦——只是云翔到底哪里值得大帅大动干戈了! 点燃一支烟,放在口中深深一吸,雪茄的味道充斥了口鼻,咽下去再吐出来,烟圈在空中飘散……沈世豪闭着眼睛,思考着什么,头微微仰着,似乎对于身边的两个人也没有感觉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天尧拉住雨鹃,在她还没祸从口出的时候轻轻摇了摇头——瞬间,雨鹃安静了,就如同被安抚好了的小黄雀,不再叽叽喳喳,而只有温顺。 安静的等待,或许这个沈世豪真的能有救出展云翔的本事。 终于,仅是燃掉了一半的烟蒂被摔在地上狠狠的踩踏碾碎。 “我去跟大帅好好谈谈。”戴上礼帽,整了整衣领,“对了,告诉那个狱警,先去避避风头。”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把云翔带出来——大帅显然是没安好心,不然又何必搪塞自己? 心急如焚,匆匆前行。 沈世豪知道自己晚一分云翔就要多受苦一分,此刻他真恨不得肋下生出双翅来,脚步越发的快,大街上也只见他疾奔的身影——已经是深夜了,草木皆寂,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 “是沈老板啊!”临时住所的守卫自然是认得他的,这一见他气喘吁吁的,也有点不适应——平日里总是一副衣冠楚楚的绅士模样,今天怎么好似逃荒一样? “是……去……去告诉你们家大帅……我……我有要事……去……”努力平复呼吸,掏出手绢来擦了一擦额头——即使再狼狈,也不能丢了份儿,毕竟这人,大都势力。 “哟,这么着急,一定是天塌了的大事!沈老板您等着,马上就去马上啊!”卫兵忙转身进去,也是一路小跑,倒是看起来训练有素。 站在门口,沈世豪又正了正礼帽,抖了抖衣领,弹了弹长衫的下摆,脸上细微的薄汗也被他一把抹了下去。 不多时,守卫出来请他进去,这几步路虽然不长,可是在他心里却好似真有走不完的感觉——只要迈出步子,就能见到云翔——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哎呀,沈老弟,你怎么这么晚来看老哥啊?!啊哈哈……”赵大帅的笑意很深,笑纹都挤在脸上,把他的快活都表露了出来,“来来来,正好赶上宵夜,我让厨房做点好的,咱们哥俩好好聊聊。” “这……大帅抬爱了。”摘下礼帽交给副官,沈世豪倒是有点拘谨了,“小弟此次前来,还是有事求大帅帮忙……”组织着语句,手上却无意识地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 “唉,老弟有话就说,别拘束——对,你看,咱俩交情,谁跟谁啊!”脸上仍挂着笑容,但是眼底闪过的一丝精光却让沈世豪不寒而栗。 咳了咳,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是这样……大帅让人抓走的展云翔……是我朋友。” “哦?”赵大帅没想到他能这样直接说话,倒是僵住了。 “大帅,云翔是我小时候的救命恩人——无论他做错什么,我沈世豪愿意替他顶罪。”别的再怎么说也是无义,“大帅,还请网开一面……毕竟他……也是蛮苦的……不然……我也不会回来……” 一百二十四、贿赂 一百二十四、贿赂 “哦?沈老弟是桐城人?”大帅笑了笑,“那咱们还是半个老乡啊,哈哈,来来来,快坐快坐,这你可不能说走就走了,怎么的也得吃个便饭,哈哈……难得啊,咱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说着,忙叫副官去准备饭菜。 沈世豪知道这不过是拖延而已,只要一时不见云翔,他决不能安心:“大帅抬爱,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大帅,那展家二少爷真是我幼年时候的救命恩人——当年这桐城发大水,死的死逃的逃,是他收留了我半个月——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沈世豪……大帅,做人嘛,知恩图报才是正理。” “哦?那展二少爷当时才几岁,就知道心系天下啦?哈哈……老弟,你跟他生意上有往来我知道,可也不必编出这些东西骗我啊——你知道,我就是要好好管教管教他——哪能真对女人下手呢——何况还是他嫂子!”大帅大笑起来,“好啦好啦,一会儿吃了饭带你去见见他。” “大帅!”这下子可真是急死人了,“事关恩义,沈某人绝不说半句假话,的确当时他并不知道什么大义什么道理,但救了我是千真万确的,不然面对桐城这么多商家,我为什么单单跟他合作?” “唉,先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情,来来来,你看,酒都摆好了……”大帅是铁了心要把话题岔过去,拉着沈世豪就要入座,这时,就听副官一声“报告”,站了笔挺,打了个军礼。 “什么事?” “大帅,是你表弟德先少爷来了。”副官轻轻咳了咳,闪身让身后的人现了出来。 “表哥!”笑声大得几乎可以震得人晃三晃,这人长得也是没什么眼缘的——枯黄的头发,干瘦的面颊,只是一双眼特别有神,甚至有点锐利了——这个人,沈世豪认识,就是在待月楼里戳穿了萧雨凤的那个大夫——金银花还特别请他住在了待月楼,因为这个,他还特地去拜访过他。 “是德先表弟,来来,沈老弟,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表弟李德先,可是留洋回来的状元啊,哈哈,德先,这位沈老板可是前朝的红顶商人,来来来,认识认识。”赵大帅过去拉过德先,“我表弟可是学医的,医术高明得很,哈哈,高明得很啊!” “表哥,我跟沈老板早就认识了。”李德先抓了抓耳朵,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啊?你们认识?”大帅一愣。 “是啊,在待月楼里认识的,有个大肚子女人被人踢了一脚,就说要待月楼的给钱,我上去看了看——那脉象平稳半点不滑,就是有点燥,哪里是怀孕,根本是骗子讹人的!”李德先撇撇嘴角,挂在耳朵上的手又去摸鼻子,“我之前还一直住在沈兄的待月楼咧,金老板真是不错……。” “等等,”大帅一摆手,“你说……那个女人不是大肚子?” “不是。” “格老子的!”大帅一巴掌打在桌子上,震倒了酒杯,那酒杯就在桌上打着圈,滚落地上,碎了,“老子毙了她们家的一群混蛋!” “表哥,别冲动。”李德先倒是很淡定的走过去坐下,“好酒好菜不是糟蹋的,来,别愣着,我还没吃宵夜呢我!” “这……德先兄弟,我……我是来……”沈世豪现在却觉得事情也许没那么难办了,“是这样的大帅,您看,那萧雨凤的肚子也是假的,是不是……可以放了云翔……我带他回去,让他娘好好教训他就是了……” “哼,女人家,娘们,能教训什么?”大帅不以为然,“他没爹? 听了这话,世豪只能苦笑:“怎么没有?他爹……唉……大帅,他爹要是在乎他,又怎么能分家时候把所有的店铺都给了他大哥?要不是……要不是纺织厂有我的合作,他连纺织厂都得不到。” “哦……”细想一下,的确是这样,第一次见那个苏慕白是在展家老宅,却没见到那个据说是很飞扬跋扈的展云翔——似乎……真是有点奇怪……大帅皱了皱眉,“沈老弟,照你这么说……似乎这展云翔还真没什么大错了……” 这一刻,沈世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见大帅去摸腰间的枪套,那是鹿皮的,上面还有包金,看似华丽——这让他不觉有些宽心:“大帅,小弟倒是有把英吉利亲王送给前朝恭亲王的上好火器,外面的皮套也是最好的设计师精心设计的,小弟一届商人,也用不到,明天我就亲自送来——这宝剑配英雄,现在不讲宝剑,火器手枪也要最好的才能配得上大帅的英明神武嘛。” “啊,哈哈哈……”这几句话正说在了大帅的心坎上,说得他这个舒服,说得他这个熨帖,说得他这个快活,“老弟,沈老弟,老哥这队伍里啊……真是,人越来越多,可是这……” “大帅,赵大哥,这个您放心,老弟手头上还有一千大洋的周转,就给队伍里的兄弟们添置几件衣服御寒了。”既然他能开口要钱,这事情可就好办了。 听了这话,赵大帅反倒搓着手,脸上挂了笑意:“这怎么好意思呢……哈哈……” “既然我叫了您一声大哥,那咱就是一家人了,兄弟的一点心意而已。”看了看一旁眉头皱得死紧的李德先,沈世豪只能心里苦笑,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 这几句话说得大帅心里高兴:“啊,好好好,副官,去把展二少爷请出来送回去——沈老弟,老哥够意思吧,哈哈?” 一百二十五、救治 一百二十五、救治 “你先别动他!” “用盐水先清洗伤口——这里有云南白药,还有那粒红的,给他含在舌下!” “现在手头上没有药,将就着,忍着点吧!” 李德先觉得自己 [苍天有泪]恶少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21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21部分阅读 都要虚脱了——明明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非要跟着来,结果看到了那个被自己表哥收拾得凄惨无比的“展夜枭”,救死扶伤嘛,他的职责,出于人道主义还是留了下来帮忙——可是这些伤简直太恐怖了,难道表哥家里还养了什么猛兽? 手腕上伤痕累累,一块一块是撕咬过的痕迹,皮肉往外翻着,血已经凝固了,但是要治疗就必须要给这些痂一块块撕开——下面的伤口深可见骨,如果不赶紧处理,将来一定会留下后遗症。 至于身上的伤痕,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最气人的是这手腕上的伤已经这么重了,居然还有被麻绳捆绑过的痕迹! “没人性!”李德先啐了一口,拿着纱布给已经清洗好的伤口慢慢包扎,“这些天都不能见水,不过……也就是简单的处理一下而已,要是发烧的话就得及时去医院打针……最好是到大城市看看……医疗条件也比这边好得多,我现在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我会带他去上海治疗。”浑身上下都是伤,这让沈世豪心疼得几乎呼吸困难,但是最难解决的却是不能去碰触他——甚至在他挣扎的时候都不知道到底该按住什么地方才能安抚他,“有没有止痛药?止痛药!” 云翔痛得四肢抽搐,连眼睛也没睁开过一下——痛,难以言语的疼痛,那是锥心刺骨,或者说……根本就是锥心刺骨。 “咬着!”见他疼得去咬自己的唇舌,沈世豪忙把手伸到他口中,“不许再伤害自己——咬着!” “得了,他把你再咬出事,你们两个一起伤口感染成破伤风才好!”李德先就是一张嘴不好,但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是镇定剂,你先给他吃了——啧,这破地方的医疗设施就是不行!” 接过镇定剂,沈世豪知道这就是止痛的东西,只是…… “云翔,来,张开嘴……”扶着他的头,触手的也是纠结在一起的几块已经凝固的血块,“来……吃药了……”声音已经是极尽温柔跟诱惑,就盼他能听进去一点,好张开嘴将药吃下去——吃了药就会睡死过去,睡过去了毕竟要比疼着半昏迷强得多。 但是无论他怎么说,云翔就是死命咬着牙关不肯开口,额头上也见了冷汗。 “该死!”也不管还有外人在场,含了药就吻住了那一直不肯张开的双唇——慢慢地,轻轻地,将微微裂开的唇舔得润了,这才用舌尖去顶他的牙关——不带有丝毫□的划过牙龈,吻过双唇,这其中夹杂了多少心痛多少无奈多少怜惜,他自己也说不清。 想要沈世豪让个位置给自己——李德先刚刚抬手要去拍他,可一见此等情形,又将手缩了回去——这种情景,要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真是左右为难…… 药喂了下去,终于松了一口气,沈世豪却觉得浑身虚脱,几乎整个心力都散了一样。 “你……你们……”李德先刚一开口,就觉得有些唐突,不觉脸上也发烫,“等他稳定一些,你还是带他去上海吧,我在上海的医院是全国最设施最全,也是技术最先进的了,这个……这是地址。”拿出名片放在桌上,“我先出去了。” 点点头,沈世豪的眼从未离开过云翔片刻。 这下,即使是不想往那边去想也要不得不去想了。不再说话,将药都一一放好,说明书也附上,悄悄退了出去带上了门——这件事,自己表哥做得绝了,自己若不好好照应,按照这个沈世豪的本事……也许将来也会放表哥一条生路…… 世上的一切。本来就是无常。 今天能说沈世豪龙困浅滩,明天又难保不会一飞冲天,何况……抬头看看天色,瞬间乌云密布,只有冷风阵阵——沈世豪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表哥这次……失策了……就说不上学不行,这土包子就是不听,如今……唉……李德先摇摇头,若是他出事,又怎么对得起姑妈的在天之灵? “这位先生是云翔的朋友?怎么不进屋去?”一个声音传来,给陷入沉思的李德先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三十余岁的女人,一身让人沉醉的风韵,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神女一样,尽管不是倾国倾城,却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浑然天成的女性特质。 “啊,这位女士,请问您是……”想要上前行吻手礼,忽然觉得有点唐突,急忙退了回去, 很绅士的弯下腰鞠了一躬,“我是医生,我想您如果不介意,是否可以为我引路四处转转——您看,展云翔先生刚刚睡下,沈先生陪着他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否则对他的伤势不利。” 女人一愣,转而笑了笑,可这笑意却没能掩饰掉她眉间的愁绪:“我还是进去先看看云翔怎么样吧……” “哎,等等!”现在这情形,怎么能让人见到!李德先急忙上前挡住她的去路,“先别进去了,现在他需要休息,有沈先生守着,不会有事的。” “这……我还是……” “现在进去打扰到他们,对伤势不好。”他就差指天发誓了,“我是说真的,以一个医生的信誉保证——哦,该说是郎中。” 一百二十六、许诺 一百二十六、许诺 “唔……”痛得冷汗直流,恨不得就此斩断自己的双手,撕下身上的皮肉,就此切了浑身上下的疼痛——但是这些却不如此刻的口干舌燥,“水……水……” “云翔……”压着他的双肩,沈世豪却不敢给他喝水,只能含了水轻轻润了他的唇,“唉……你何时能醒来……”描摹过他的五官,精致的模样却掩藏不住他脸上的痛苦,紧蹙的眉头让人心疼得发紧。 已经三天了,三天来,除了喂药就是用些羹汤给他顺下,可这样下去毕竟不是办法,羹汤再补又能如何,再不清醒,什么也补不进去啊。 吻着他的眉眼,沈世豪只觉得这三天就跟三年,三十年,还是三百年一样漫长,长得他几乎无法去计算——心里的痛更是难以描述,恨不得就这样把他揉进自己体内,不许他再受丁点儿的伤害。 “唔……疼……”咬紧了嘴唇,镇静剂的药效一过,这痛觉更把人折磨得难受,“唔……”声音也是嘶哑得吓人,“啊……世……” “云翔!”见他睁眼,世豪却是说不出来的兴奋,甚至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你醒了!”凑过去,盯着他脸上每一丝每一毫的变化,“哪里不舒服?” “……”痛醒了的云翔张开眼所见的却是一张憔悴的脸,胡茬子都扎在自己面颊,痒痒的,更有点痛,痛彻心扉,“世……豪……” “嗯,是我,我在这。”不敢去握他的手,却用双臂支撑在他双肩旁,俯下头与他对视,“很疼……是不是很疼……一定很疼……” “……”看着他,云翔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咬咬牙,却说出了违心之言,“不……不疼……我……”说着,竟然挣扎着要起身,“啊!”双臂方要动,才觉得疼痛难当,这就着跌回了床里,“我……” “小心!”没想到他还能这般逞强,沈世豪又是心口一紧,忙将他扶住,“别乱动了,等伤好了……你要做什么都由着你……”只要他养好,只要他养好,便由着他,什么都由着他——只是那些伤害过他的人,绝不放过——绝不放过他们! 听他言语中满是心疼,云翔一时竟然无法回答,呆愣愣的看着他,就这样看着,一双美目似要穿透他的皮肉看到心里——看看那里住着的到底是不是自己:“何必……对我这么好……”是啊,自己身为男子,就算回应他的深情厚谊,又能如何? “只你值得。”只是他值得,也只有他值得,“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养伤……” “……”垂下眼,云翔没有回话。并非身上的疼痛让他不能言语,而是他真的无法再言语,、——此刻说什么都苍白无力,自己胸中若无情意,又哪能几次三番的任他妄为?只是……动动唇,实在是不知说什么才好,终是呻吟了一声,“好疼……” “嘘——”将手指放在他唇边细细抚过,“疼就咬它,咬了它,让我跟你一起疼……” 咬,就这么一口,不轻不重,只咬出了个牙印,却仍能让他觉出痛来。 “狠心的小野猫。”在他咬的地方又印上自己的牙印,沈世豪确定自己把他抓在了手中——再不放手,“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给你拿药。”天色不早,也是该吃药的时候了,否则等到月挂西窗之时,药效一过,又不知要受多少罪了。 刚要离开,衣角却紧了一下,低下头,却见云翔的指尖勾着他的衣摆——不是无意勾住,正是他费尽了力气才动了动食指扣住了衣摆。 世豪低头看到这一幕,心中又是一紧——这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让他一时间甚至有点无法消化,但是心口更是堵得慌了:“怎么了?” “天黑了。” “恩,快黑了,我这就回来。”知他怕黑,便转身去点烛火。 “别!别点烛火!”岔了音,云翔的恐惧听得世豪心里一颤。 “云翔,怎么了?”吹熄了烛火,心尖上打了个突儿,世豪发现自己实在是想得太简单了——之前所见的都是他身上的伤却不知道在大帅府的地牢里他到底受了怎样的对待——身子上的伤好医,但是这让人听了心疼的声音却是发自内心的恐惧,这恐惧到底该如何去医治,谁又知道? “没……没……世豪……别点烛火……就在这陪陪我……”这句话说得他脸上泛红,眼神也飘忽着不敢去看他,“床上……你帮我往里挪挪……” 真是只傻猫! 这样明显的示意,就算再无邪念也难保不做非分之想了。 转到门口叫了下人去把药送来,沈世豪转回身便轻轻将云翔往里挪了挪,自己则脱了鞋子外套,半卧在他身边:“我陪着你……放心,以后我都陪着你,你不愿点蜡烛我们就不用蜡烛……你怕黑我们就通电点灯,就开窗看星光看月光……”声音越来越低,喃喃着听得云翔意识模糊,眼也眯了起来,人更是昏昏欲睡了。 “老爷,药来了。”门口响起了下人的声音。 “等等。”世豪急忙起身,披上外套,匆忙走到门口接过还有些烫人的汤药。 “老爷,这药里放了不少甘草跟冰糖。”下人对着自己老爷倒是笑得殷勤。 “嗯,你下去账房领十文钱零用去吧。”打发了下人,先将那汤药尝了一口,觉出不是那么难以下咽,这才端了碗转回去,“喝药了,小野猫!” “嗯……”看他的一举一动,只是尝药,做得那么自然,就似天生就该这般做一样,“世豪……” “来,先喝药……” 一百二十七、晚情 一百二十七、晚情 半个月过去了,云翔身上的伤是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手腕上的疤痕难以祛除,但因为是被自己咬的,形状倒还好看些,结了痂掉了之后也是只有点微微的凸起,形成了一个圈状的印子,倒像是一轮满月。 这半个月,云翔不肯走出屋子半步,天一黑甚至不能点蜡烛不能照到阳光——什么都不要,更不要完全的黑暗——每天,他只肯坐在床里围上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炭火盆里的些许火光就让他整个人都怕得战栗。 每天,处理了一些琐事之后,沈世豪都要急匆匆赶回家去,当他把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刻才能安心——不只是他安心,他也安心。 品慧踯躅在门外,透过镂空的雕花,她所见的景象并不是一个作为母亲应该接受的,但是,不接受又能如何呢? 轻轻掩上门,品慧转回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如钩,高挂西窗,就如那年的冬夜。 “想什么呢?”脱下一只白手套,李德先把地上的雪踩得吱嘎吱嘎直响,“回魂了。” “啊,是李医生啊。”品慧敷衍一笑,转身欲走。 “等等!”李德先急忙拉住她,“怎么我来了就要走,我就看起来那么不像好人?”也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本书,“我是给你送这个的,唉,你看看,你说的话,我可是记得清楚呢。” 那是一本翻译好的外国小说,上面赫然写着“茶花女”三个字。 品慧接过书,脸上还挂着方才的笑,可眼里却带了一丝愧色:“啊……谢谢。” “不必跟我这么见外的,”李德先猛然拉住她的手,在见她的惊诧与退缩时又讪讪松开,“对……对不起,我……我失态了……但是……但是我……我不是……我是……唉!”话到嘴边,实在是不好说,只能跟着她往外走。 “你……跟着我做什么?”品慧略带嗔怪,“我去厨房给云翔炖鸡汤补补身子,你跟来做什么,还不回去,天色也不早了。” “我知道天色不早。”李德先还是不肯离开,跟着她进了厨房,“我给你打下手总可以吧?”憨实的笑挂在脸上,这种笑容让人难以拒绝,显然他也是熟知自己的这项优势,所以就挂着这笑不肯离开,“正好现在好好学学,日后成亲了也用得上是不是?” 品慧手上一颤,笸箩掉地。 “没事吧?”李德先急忙捡了起来,“怎么了?” “啊……没……没……你……李先生要成亲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闷得慌。 “啊,我……有了喜欢的人,但是人家未必看得上我呢……”李德先苦笑了下,把笸箩递过去的时候,顺势握了一下品慧的手,感受到她的挣扎,才尴尬的放开,“你……你知道……知道沈世豪跟……” “恩。”心慌意乱的点点头,品慧低下头去收拾手上的那只鸡,“其实……其实我之前就是个戏子,这种事见得多了……只是……随他们吧……只要他真心对云翔……我这个做娘的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之前云翔的妻子,他们还是青梅竹马长大的,那有如何?还不是跟了老大跑了?还怀了老大的孩子……要不是云翔心软不肯说破,她早就被浸猪笼了!那时候我就想啊……我的云翔实在是太可怜了……要是……要是有人真心对他……什么我都不问什么我都不管……只要他能不再傻乎乎的一头热……”话还没说完,手又被李德先抓住,这倒把她吓得忘了反应,就愣在当场。 李德先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品慧——请原谅我这么叫你,你知道我不想叫你阿姨,因为我们的年纪也不过就相差了七岁而已,你看你只比我早出生七年,但是没关系,我虽然出生得晚了一点,却不妨碍我找到你——我想你要听我说,是的,你要听我说——我爱你。”既然她连那种事都不介意,那么对于自己的表白,应该也不会太介意的。 “你……你说什么啊!”品慧闹了一个大红脸不说,吓得连刚收拾好的鸡也给碰翻在地,想要跑开,却被抓住,她真是羞得连地缝都要钻了。 “我说我爱你!”他倒是执着,“希望你会给我一个机会。” 脸上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品慧动了动嘴角,眉头皱了起来:“我……我是有丈夫的人了……何况……李先生,你……你……你该找个好闺女的……我……我不适合你……” “有丈夫?他是你丈夫么?”李德先伸手把她因挣扎而散在额前的秀发拢到耳后,“他哪里做到一个做丈夫的人该做的了?如果他真的是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就不会在云翔分家的时候把你也赶出来——我不是说他怎么样,但是既然他已经对你没有情义了,你为什么不能放开自己来接受另一个爱你的人?” 几句话说得品慧手足无措,她又何尝不想过真正属于自己的日子呢?只是…… “我……我还……” “我不会放弃的。”放下这句话,李德先笑得跟开花了似的转身走了,留下独自一个人摇头的品慧。 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得了啊…… 心头发颤的收拾好了厨房,再熬了鸡汤,也不知道心不在焉的把碟子打碎了几个,把碗碰掉了几摞。 “太太?”王妈听见声音忙跑进来。 “啊……呃,王妈,没事……你收拾一下,我去给少爷送鸡汤……” 一百二十八、暴走 一百二十八、暴走 要整垮一个只剩下空壳子的展家并不难,但是沈世豪不会亲自动手,他要把最后的一击留给云翔——对于展云飞这个伪君子最后的一击——原本云翔是狠不下这个心的,但是在展云飞夫妇的这一番闹剧下,任是谁也没法再为他们找借口,何况,在天尧跟云飞之间,云翔还是选择了天尧这个兄弟——只要云飞一日不老实,他们到哪儿都没有安生日子。 不过,一到天色暗下,云翔就落下了个会发抖的毛病,尽管他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心头的恐惧感,可是每每一看到太阳下山就会刷的惨白了一张脸,再也不肯走下床去走半步。 “逆子——逆子!”展祖望盯着云翔瘦了一圈的脸,恨得牙根痒痒,“这老宅是我们展家的祖业,哪能卖给你个逆子?!你死心吧!”一甩袖子,他做得很是有一番气势。 “我也是展家人,怎么不能买了这宅子?”云翔压下心中的火气,跟这个爹说话,他就没有对的时候,“何况,卖了宅子,你们也有去处,何必守着空架子?”只要他这个当爹的跟他说句可心的话,就是一句“儿子你长大了”,他也会帮着展家重新起家……可惜…… “逆子……畜生!”展祖望气的直发抖,根本没看见云翔眼底的祈盼,“你翅膀硬了就开始要收拾老子了是不是?”拐杖拄着地咚咚作响,“我展祖望还没死呢——展家轮不到你个小畜生做主——还要买下老宅——你还联合外人来买我们展家的宅子,你个吃里扒外的逆子!” 任由着展祖望一句一句的咒骂,云翔还是拿出了合同,从展云飞手上收走了地契那一刻,倒是笑了笑——骂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形势大过天,现在的展家即使不卖老宅,也得散尽家产的,不如就把老宅转手,倒腾给小点儿的地方还能继续折腾,至少,不会再依仗着自己的“展城南”这个名头赚了满身的赔本买卖。 当然,免不了又是一阵哭闹的,展云飞的怒气夹在着萧雨凤的哭号,不过,这些云翔也不会再去理会了。 一千八百个大洋,一分不少,就摆在展祖望面前——虽然气恼云翔的作为,但是见了这现钱,他还是有点气顺的,本来这宅子也就只值千八百大洋,现在却平白再多出千八百来,总会有赎回展家大宅的一天了——只是……这次不能让云飞两口子再败家就是了。 “云翔……你……”云飞还想要说什么,可面对云翔冷冷的目光,他还真的退缩了,心底直冒寒气,“你……不是给大帅抓走了……他……没为难你吧?” “托福。”沈世豪本是打算一旁冷眼观望,可见了这展云飞的假仁假义,又怕云翔会心软,忙站出来将他跟云翔隔开,“云翔,走了,天色不早了。” “姓沈的,我跟我弟弟叙旧,你算什么东西?”大约是出自本能,云飞对于沈世豪的抵触跟反感是难以理解的,“今天他买了老宅,但毕竟都是展家人,我相信云翔是不会看着我们这一家子流落街头的——对不对,爹?” “哼!”展祖望是气愤的,但是这气恼在看见那么多大洋的时候又有点无法发作了,就是不出声,瞪了一双牛眼在一边闷不作声。 “爹是展家的顶梁柱,是我爹,这宅子是我当儿子的买下,但是爹毕竟是爹,”走到展祖望跟前笑了笑,“展家大宅永远是父亲的,我只是替父亲暂且保管地契而已。”云翔这句话说得巧妙,只是提到了展祖望,却全然没把展云飞摆上台面来,“至于……云飞嘛,虽然是我大哥,可是毕竟已经分家了,我想……大哥也不至于会占小弟我的这点便宜。” “你!”本来面色缓和的展祖望一听后面这话,又有点脸上不好看了,“他是你大哥!” “既然分家了,那就各自过各自的,我想展老爷也不想人一提起自己大儿子就被说成是吃兄弟的无能之辈吧?”沈世豪一边开口,脸上却露出了十分和蔼的笑容来,“展老爷一向器重长子,想来也不会让大少爷这一时失利就当做一辈子的失败,故而东山再起之前,也是该不屑于跟一向被您看作是败家子的二少爷求援——展大少爷,你说是不是?” “我……”展云飞一时语塞,气又不打一处来,尤其是见了云翔跟沈世豪之间的默契,更是气闷,“哼,我们展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沈老板插手了——难道你不知道云翔他是展家人——他生是展家的人死是展家的鬼,你从中挑拨有什么用?小人嘴脸而已——现在他是年轻,被你三言两语给迷惑了有情可原,等他明白了,就会杀了你这个畜生!” “哼!”沈世豪是不屑跟展云飞计较的,这种伪君子,越搭理他越难缠,“不劳你展大少爷替他担心,展大少爷——不,该是苏慕白少爷,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担心我自己?!”反正撕破了脸皮,展云飞此刻也是嫉妒得发狂了,“我是担心我弟弟给你这个禽兽当成男宠糟蹋!” 这一句话,就如同晴天霹雳,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半晌,展祖望才喘上来一口气,颤颤巍巍的指着云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翔是傻了,愣了,呆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至于沈世豪,却彻底暴走,眼也眯了起来,戴着手套的左手也伸到了怀里…… “逆子逆子逆子!”展祖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抡起拐杖就往云翔身上招呼——咔嚓一声,这拐杖却断在空中! 冒着青烟的枪口,在沈世豪手上显得那么毒辣:“谁敢再说一句侮辱云翔的话,我就让他一辈子都没法说话!” 一百二十九、准备 一百二十九、准备 云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是的,这里是他的家,但又不是他从小长大的家,不过这里有母亲有世豪,有疼他的人也有他上心的人,那么这里就是他的家……那个只有冰冷的展家大院……并非他的家…… 抱着膝坐在床上,一到太阳落山,这透骨的寒气就直往心口里钻,刺得他生疼。 “云翔……”品慧在门口推了推门,却发现门在里面被上了栓,只能在门口叹息,“你何苦来啊,要了那一纸修书给我……”拿到修书的那一刹那,她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不过是买来的自由而已,却是自己儿子所尽的最大孝心了……可是……没有主的女人,又怎么活得下去呢? “娘……”对于母亲的依赖跟亲情,让他顾不得此刻心中的恐惧,赤着脚跑下地,颤颤的伸出手,试了几次总算是拉开了房门,“娘……” “云翔!”一把抱住儿子,品慧的泪就这么流了出来,“傻孩子……傻孩子啊……”抱着他,却明显地感受到他双臂一阵阵发抖,这让品慧更是心疼不已——这是她的孩子,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娘,有了休书,你就不是展家的侧室了,在展家你被人排挤被人瞧不起——现在你有我,没有人能再瞧不起你!”虽然是本能的心空恐惧,可却在母亲面前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这种恐惧,“等……等过些日子……我……我带你去上海……去……去北京……娘,你还有那么美好的人生……不要在乎我爹了……他……他心里没有你……真的……娘……” “我知道……我知道!”品慧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展家的地位?她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还不是为了自己儿子——但是……现在又有什么意义?“云翔……你不要管我了,我老了,谁能不老呢……但是你还年轻……儿子,听娘的话,你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那个天虹……就别去想了,她不值得……只要你能找到真心对你好的……娘……娘……不会拦着你。” 品慧的这句话却像一根刺,挑开了云翔心头的伤疤,刺得他生疼:“娘,你……你听说了什么?” “没,没听说什么啊。”品慧一愣,再见他黯然的神色,不由得一声叹息,拉着他进屋,又把他按在床上躺好,将被子轻轻掩在他下巴上,“儿子,告诉娘,是不是……是不是云飞又给你难堪了?” “……”那种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说,品慧也只有摇摇头,一声叹息,是这个母亲唯一的心情了:“好好休息吧……也苦了你了,要是你的梦娴的孩子……在展家早就出头了……只可惜现在你……唉……” “娘!”抓住母亲的手,他并不想再说什么,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没有展家,也就没有了牵挂,没有了这些牵扯不清的挂碍,还有什么好怕?只是……只是……自己此刻的情形,若是说出来,对母亲来说得多难接受…… 品慧慈爱的揉着儿子的头发,柔软顺滑,像极了那年在展家给她这个新宠备着的丝绸锦被,可是……那又如何呢?人世间的情啊爱的,都不过是一时的兴起而已,说是会疼你宠你,其实是因为你美貌无比,等你年纪大了,那人的心啊,跑的就远了,想得也就更多了……所以,失去的,就不单单是一个丈夫那么简单,所幸她还有儿子……还有个贴心的儿子…… “云翔,你休息吧,我回去了。”把被子给他盖好,她轻轻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就跟他小时候一样,那样的轻柔。 “娘……” “我叫世豪过来陪你。”拍了拍儿子,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笑了笑——云翔早吧头缩进了被子里。 最后那句话,让云翔的心悬了起来,发紧又发酸,还有点抽痛——难道……娘真的看出来了什么?可是……只是……但是……到底该怎么办……烦躁的心情占据了上风,此刻的他,甚至忘记了恐惧,更忘记了在地牢里所受的惊吓。 门口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开门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天知道,平日里的精明,此刻到底是都跑到哪儿去了! 云翔屏住呼吸闭上眼,躺在床上挺尸,哦,不,是装睡。 难得今天他会这样酣眠,没有害怕得发抖,只是……蒙着头睡,看起来有点憋人啊……上前去坐到他旁边,轻轻伸手去拉他盖住头脸的棉被,却发现手下一滞,登时便笑了出来:“小懒猫,快起来洗把脸再睡。” 霍地一下子,手被云翔的动作荡开,再看这小野猫瞪了一双猫眼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抿着的嘴角透露出那么一点点的不满来,貌似真的是自己打扰了他的好梦一样——若不是那双手扔是颤得厉害,他会以为他真的就回到了以往的那个嚣张跋扈神采飞扬的展云翔。 “是我……云翔……是我,世豪!”握住他的手,恨不得把他心里的恐惧一并握住,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温暖,再也不必惧怕什么天黑天亮! “世……豪……”盯着他,那眼中的不舍让他心酸,想起了白天在展家所受的侮辱,又想到母亲的叮嘱,更是脸上发烫,“你……” “怎么了?” “准备……去上海吧……” 一百三十、前奏 一百三十、前奏 月挂西窗,分外凉。 云翔的那一句“准备去上海吧”让世豪心头的狂喜难以抑制,也不知是该抱一下还是亲一口了,握住他的肩膀就不肯松手,人也慢慢往下俯去,几乎就要贴上了云翔的脸…… “睡觉。”云翔白了他一眼,翻了个身,让这化身做狼的家伙扑了个空。 “你呀!”世豪撑住半边身子,就半卧在他旁边,空出右手替他整了整额发,“这次可不能再有什么意外了——到上海之前,我会紧紧跟着你,寸步不离,看着完好无损的跟到到上海才行。”想到他在地牢里受过的罪,他就不能自已的心痛,恨不得这些伤痛都是自己替他受了才好。 “你……”手腕被他抓住,云翔心口一紧,反射地要抽出来,耳边却传来一阵湿热,霎时酥麻了半边身子,也就任由他抓着了,可心里偏偏不能放开,“别……” “别什么?”含住圆润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满意地看着他红了双颊,“别这样?”再把唇印在他面颊上轻啮一下,“还是……这样?”摩挲着他手腕上微微凸起的疤痕,心中的酸楚越发的明显了,“还疼么?” 仿佛被火灼伤了一般,手腕只一颤,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就是不肯让他抓着自己的手腕继续揉摸,甚至死命挣扎着往回拽,方才被他逗弄得艳红的脸蛋也刷地苍白了。 “云翔!”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压住了他,沈世豪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明明都要诱拐成功了,怎么就非要……松开了手腕,却钳住了他的肩膀,“看着我,看着我!”不能让他闭眼,眼闭上,想的就不一定是什么了。 恍恍惚惚睁开眼,借着月光,云翔看见的是满怀了愧疚与担心的一双眼——沈世豪,是他的眼……这样的眼神,也只有他会给予自己……叹息一声,放松了绷紧的身子:“地牢里……有人犯了事……被活活折磨死……他们……把人倒吊起来……用蜡烛点把人活活烤死……”越说,身子就越绷紧,最后比起方才还要紧张了,脸上也变得毫无血色,“我……我以为……我以为杀了就是一刀的事儿……就是打死……也是个痛快……结果……” “过去了……没事了……”天知道那地牢里到底是什么刑罚,让一个平时飞扬跋扈的小野猫怕成这样,沈世豪此刻恨不得直接崩了那大帅了事。 “是把人绑在柱子上……旁边都是蜡烛,慢慢烧……慢慢烤……那人都被烤出了油……”说着这话时,瞳孔也在放大,似乎又看到了那情景一样。 世豪心疼得直揉搓着他的手——冰冷的手,便把恐惧透露了出来,想要他别再说了,可是不让他说,又怎么能治好这心病? “大帅说,桐城有宝,还要我把你的产业都说出来……我不肯……他……他就要我去看那些人上刑……我说我……我说我不怕……”咬着牙,“我当着他的面大笑,我说……我不怕……我……我就是展夜枭……人都说……夜枭……是吃腐肉……我……我怎么会怕这些东西……”手上传来温热,心头一软,鼻子一酸,这展夜枭却还是个任性的孩子,“放……开……” “不放!”拿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一辈子都不放——日后,你要是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刑求,我就……”想要调侃一句两句,可是却开不了口,只能抱紧他,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听着他胸口传来的跳动,“云翔……别去想牢里的一切了……求你……求求你别去想了……”报仇,这两个字在沈世豪胸口里蔓延开来,“云翔……说出来,把一切都说出来……然后忘掉它……忘掉它们……” “我试过……忘不掉……我忘不掉……”深吸一口气,云翔皱起眉头,“我也不会忘掉这些……世豪,我会……我会用这双手为自己受到的屈辱讨回公道——不管是展云飞,不,是苏慕白,不管是苏慕白还是那个赵大帅,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不是个好人,从来都不是——也许对于展云飞还有点手足情分在,可是白天他那句话,却彻底让这点手足情分消失殆尽了,至于赵大帅……分明就是为了利益而相互利用倾轧而已,都不是好人,谁也不必谁强多少。 一双手,修长素白,但是却有着累累伤痕,腕子上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 “别看!”被他把双手拉在眼前,云翔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慌乱,甚至想要藏起这双手。 “为什么不看?”果然,说出了一切,人也放开了,找回了往日的那个嚣张的小野猫,只是……世豪笑了笑,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难道不让我看……是要让我吃?”舌尖勾画着疤痕的形状,也是一圈圈的齿印,似乎这样就能与之唇齿纠缠一般。 “嗯……”刚刚长好的伤,褪下的痂,新结的肌肤,怎么样都要敏感些,何况……是在这实实在在的挑逗下,“世……豪……” “嗯?”顺着腕子往下,到手肘内侧,再啃咬回去,慢慢将他的手指都一一啮噬。 “疤……很丑……” 听了他这理由,沈世豪是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傻小子……不丑……一点都不丑……”只是一排排的齿痕而已,怎么会丑?何况……真的在乎好丑,就不会对他动心动情——跟女人比起来,男人的身子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他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你……”丑不丑先不说,可转眼被他含住了喉结却是让他瞬间失语。 一百三十一、缠绵 一百三十一、缠绵 久经欢场,沈世豪的本事可不小,但面对云翔,他却是没法大展拳脚了,生怕他对自己的碰触厌烦,也只敢轻轻地纠缠住他的唇舌,在唇齿间仿效着律动的节奏,挑逗着他的感官。 或许是被他这样的折磨弄得心烦意乱了,云翔伸手在他身上推了推,趁他失神的工夫翻身压了上去。 “云翔?”世豪一愣,转而笑得跟偷了鸡的狐狸一样,“任君享用。”说完,还真就摊开双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可眼角的那抹算计却泄露了他此刻心底的庆幸。 “哼!”只是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云翔却不动作,似乎是豹子在研究到手的猎物一样,盘算着从哪儿下口,终于,他找到了地方,就在他劲窝处狠狠咬了一口,略略尝到了腥甜才松口,借着便翻身回去,背对着刚刚被他咬过的那人。 “哇!谋杀亲夫啊!”说不疼是假的,真是结结实实的一口,咬得他半天没缓过劲儿来,沈世豪这可不干了——整个一个小坏蛋啊,把人火气挑起来了就算了,还敢“出口伤人”! 一把拽住云翔的肩头就往怀里带。 “我不是女人!”被他扳了过去,不得已面对着他,云翔还是垂着眼不去看这人。 “我知道你不是女人!”无力加无奈,世豪的手轻轻滑过他的胸前,“这里不是女人,下面更不是女人——但那又怎么样,我也从没把你当女人!”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前,“我有的你都有,可我就该死的对你动了情了,难道还会在乎你是男是女?” 情到深处,又怎能计较其他? 暖帐落下,红烛熄灭。 只有阵阵喘息应和着一声声带了压抑的呻吟。 湿热的吻一路往下,从额头到唇角,再从下颌到锁骨,又从锁骨到胸前,云翔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被他吻过,明明知道这吻夺取了自己的理智,明明知道该推开身上那人,可是双手却只能把他抱紧,借此来舒缓自己即将溺死的错觉。 一手揽住他,另一手在他身上游走,只怕他会退缩,沈世豪可是卯足了力气——吻,越发的带了情带了欲,勾起的,也是另一团熊熊烈火。 云翔是个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是男人,在面对自己心爱之人的时候,总是会爆发出某种情感,甚至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那股子 [苍天有泪]恶少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22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22部分阅读 火,直从心里往外钻,拱得人心里难受——难受,就要找个让自己舒缓的出口,云翔自然也不例外。 反手抱住世豪,他恨不得就这样把自己跟眼前这人融成一个。 “你呀!”沈世豪苦笑,要真是这么抱着揉着过一晚上,第二天自己非得吐血而亡不可! 腾出一只手微微拉开云翔,另一只手却成在他头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看到心里发紧,浑身发疼:“云翔,把手松松……”解开他的腰间的束缚,若隐若现的肌透着淡淡的蜜色,似乎十分诱人……触手一片温润,滑腻的手感让人不由得流连其间……平坦的下腹在他掌中缓缓起伏着,仿若昭示着主人的意乱情迷。 喘息越发的凝重了。 你来我往的是情缠情痴,你情我愿的是情动情牵,你知我晓的是情深情重。 之前,即便委屈了最不想委屈的人也不得不装作懵懂无知,昏沉沉熟睡,而如今,却再也没了那些心中所虑,只是有情人对有情人而已。 云翔才不管他此刻是恁地着急,却执意将世豪的动作一一效仿——但是,是伸手去脱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吻住他在哪里喋喋不休的哄骗? 抬手推了推身上压着的那人,反倒引来更热烈的吻,连那双手也越发的用力了,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云翔心里窝火,白了他一眼,用力一个翻身便将他压在身下:“你还要怎样?”这话一出口,声音沙哑得越发暧昧,让世豪不由得一阵心颤,也不在意他是不是压在自己身上,将他反而伸手将他压向自己,双唇相接,诠释的是相濡以沫。 “我还能怎样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反问着他,意欲戏弄,结果自己的声音也是一般无二的沙哑暧昧,沈世豪暗自苦笑——果然不能太自信,美食当前,饿汉若能忍着便算不得饿汉 了! 手,顺着脊背勾勒出他年轻的曲线,略带了些许的厚实但却非赘肉,这样的手感让人难以自拔。终于,这双手停在了某处窄小却浑圆结实而细腻的地方,或揉或捏,时而温柔时而粗暴,甚至还…… “别!”觉察到他的意图之前,云翔已经被他一波又一下的袭击搞得瘫软了下去,这下,居然是那么羞人的地方,他可算是又找回了神志,急忙想要阻止。 “别怎样?”坏心眼的找到,在附近勾画着它的形状,“别这样?”轻轻探进去半个食指,“还是别这样?” 被入侵的感觉并不好受,虽然只是……想到进入体内的是什么东西,云翔脸上腾地红得几乎滴血:“出……出去!” “出去?什么出去?出去哪里?”那根食指不但没出去,反而趁着另一只手在前面帮他放松的当口,整根没了进去! “唔!”该死的! 云翔往前一挺,本能的要躲,结果却把前面送了过去,两处都已经挺立起来瑟瑟发抖的部分如今正好碰到了一起——滑腻的触觉比起手,不知要销魂多少倍,身后的入侵也似乎变得不那么难受了……他试着更加贴近他,仿效者律动的节奏,借着摩擦来安慰着不断渴求的身体。 “乖……”再增加一根手指……两根手指……沈世豪忍得难受,汗也顺着额头滴在云翔的睫毛上,碎了,碎得特别好看——吻,密密麻麻落下,胸前的那两粒小小的果实更是不能放过,然后是肚脐,小腹……一抹白光在二人之间划过——云翔此刻根本无力去争也无力去挡,这样的感觉,即便是在那短暂的婚姻中也不曾体会…… “该我了哦……”诱惑着他,世豪吻上的那还沉浸在余韵中略略发颤的双唇,下一秒,已经抬起他的双腿,挺了进去。 一百三十二、天明 一百三十二、天明 夜已过半,但是身旁的人却毫无睡意,甚至……精神得很——尤其是他小兄弟,真他娘的精神! 云翔恶狠狠地瞪了一旁嬉皮笑脸人一眼,但那白眼翻过去,怎么看都好似娇嗔,哪里有半点威慑力——尤其是……眼下这种情况…… 沈世豪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贴着他下身的小兄弟是越发的昂扬了,在入口处磨磨蹭蹭,既不肯进入也不肯离开,就在那里坏心眼的又钻又转。 “你!”被他折腾得恼羞成怒,云翔就要抬手打人,可这胳膊刚一动,浑身就跟散了架子一样,疼得他整个人都缩了回去,“啊!” “云翔!”沈世豪不敢再逗他,忙伸手在他腰间揉捏,小兄弟也是老实了不少,“抱歉,累坏你了。” “你……算了。”想要怄他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尤其是……面对这样的尴尬局面,纵使他展云翔多年来纵横商场也是没有半点转寰的余地,或许,不是无法,而是无力,“你个老狐狸,我说不过你。”索性,闭上眼假寐。 沈世豪笑了笑,撑着半边身子抱住他,就这样盯着这人的脸发呆,一直发呆下去,就呆到天荒地老也好,甚至,世间的种种都可以忘却都可以不顾。轻柔的抚摸着他的面颊——满头的发丝乌黑,被汗水浸得透了,打着绺,贴在额前,显然不会舒服,就这样也能睡去?不由得摇摇头,素来知道他好干净,也就不忍心让他这样睡了,忙翻身下床…… “云翔?”人刚起身,手臂却被挽住。 “去哪儿?”睁开眼,暴露出自己假寐的秘密,脸上的红晕遮挡不住,眼底的依恋却让人心折。 “你好好歇着,我出去烧点水,天冷,暂且擦擦,免得受了风寒。”话说得简单,却又顾及到了云翔的心情,字字句句,莫不是情深意切。 放开手让他去,云翔拉上锦被将自己裹个严实——初次到这房间里住下,见了是鸳鸯锦被还觉得有趣,谁知道……这锦被如今果然盖鸳鸯……真是……真是……想不出该如何去弄个理由来,只能阻止自己回忆下去,反而想到了方才世豪的那几句话……分明有下人,却非要自己烧水……真是……真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挂上一抹微笑,脸颊却更红了。 当沈世豪回来为二人擦拭干净,也已经是四更天了,换好了亵衣,匆匆睡下,心头盘算的是何时离开这闭塞的小城。 日上三竿,在小院的门口徘徊了半个时辰的品慧终于放弃了叫起儿子吃午饭的念头,转而吩咐了下人把人参炖鸡放在文火上温着,什么时候少爷醒了,什么时候送过去。 “品慧!”李德先的声音远远传来,颇有点“晴天霹雳”的架势,声音之大,让品慧面上不善,嘴角抽搐,半晌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往前面走去,这李德先也急忙跟着,嘴上还不住的叨念着这几天出诊的事情。 “李大夫,你能不能……”说“住口”还是说“安静”?显然都不适合,太不适合了! 品慧叹口气:“李大夫,你小点声,这几天我心神不宁的,就怕有人一惊一乍的,云翔的事情刚处理好,我还后怕着呢……你那个什么大帅表哥什么时候离开?” 李德先一愣,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尴尬,想要再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地跟着品慧往前走,一直穿过回廊,看见雪压梅枝,才发觉已经要到前厅了:“品慧,你……你是不是……我……” “李大夫,进屋喝茶吧。”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却不想继续听下去,他虽然帮忙照顾云翔,让她十分感激,但是他身份特殊,即便是组为朋友都实在无法让人释怀,毕竟……品慧摇摇头,她已是人妇,尽管已经被休,但也不该胡思乱想,,更何况儿子都那么大了……哪里还有这些个少女怀春的心思? “喝茶先等等。”李德先拦在她跟前,“我……我有话……有事相求。” “有什么事,进去说吧。”看起来似乎不是很着急的事情,不过,这个李德先从来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推断他——似乎留洋回来的人,都多少带了点这样那样的怪癖。绕过他,进了前厅,请他坐了,这才吩咐下人上茶,也顺着算是支开了一旁伺候的小丫头,放开口问:“李大夫,出什么事了?” “我……我想……品慧,你去跟云翔说说,别让他针对我表哥了……毕竟……我这个表哥也是个……唉!”话到嘴边,却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你知道……我娘是他姑姑,对他比我好……这要是知道了他出事……我娘……唉……真是……反正是他不对没错……可是……”抓了抓极短的头发,他几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明白个中缘由了,“品慧……我就是带个话……反正……这个……那个……我……你知道的!” “……”动了动唇,品慧是知道他的心思,也明白他来求情的因由,但是……她不知道他为何来求情,“大帅有兵有马,怎么要我问云翔说道?”避重就轻,完全忽略了他的那番情意。 “这个……唉,你不知道你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大本事吧……”苦笑一下,李德先只是摇头,他当然知道她的想法,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这般的被她无视。 “我生的儿子,本事大小倒无所谓,我只求他平安。” 一百三十三、定计 一百三十三、定计 平安,是任何一个做娘的都会为自己子女所作的祈祷,她们求富贵求荣华求子女飞黄腾达,但最终还是落在的平安二字上,没了平安,又何谈出人头地呢?品慧也是这样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娘,她所求的也是这样的一个平凡的心愿而已——离开的勾心斗角的展家,还有什么放不下? “我知道,我明白!”李德先急忙附和,“对于云翔……他是你儿子,我待他自然也是真心实意的,只是我表哥是表哥,求情也在人情之中……品慧,你知道我是偏着你的,你知我。”是的,她那么聪明,当然知道他懂得他的意思,但是……他笨拙得无法用中国话表述……或许在国外的这十几年时间,真的是磨得他失去了原本的巧舌如簧,就剩下个拙口笨腮,说起话来也开始词不达意了。 “噗!”终于是忍不住,品慧笑出声来,“李大夫,你要说什么我也做不了主,莫不如等云翔起身了你再跟他说,我去张罗午饭,留下一起吃吧。”是友是仇,她分得很清楚,但是对于男女之情,却暧昧得紧,纵然断然拒绝却也不会不理不睬,这也是跟她往日的经历有关,毕竟……做戏子的,也该是左右逢源。 李德先是个在国外多年的中国人,对于感情又有着不同的见地,故而这样的态度竟然没让他误会了去,只是有点心里不爽,懊恼得紧,听得说云翔还没起床,又觉古怪,不过留下吃饭所带来的喜悦却盖住了这个让他疑惑的问题:“好,我来帮忙!” “不必了。哪有让客人下厨房的道理。”品慧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前厅,末了又觉不妥,转到了柴房,“老王,你烧些水,多烧些。” “太太,中午要烧洗澡水做什么?”沏茶是小厨房的事情,怎么轮到柴房了? “问那么多做什么,让你烧就烧,还少了你工钱怎么的?!”厨房过来取柴火的丫鬟小莹倒是个直性子,“太太的吩咐就照做,这才是本分!” “小丫头,那么多话!”老王瞪了小莹一眼,转而赔笑道,“我就随口一问,太太别生气啊您!” “没什么,烧好了水就送到……送到少爷屋子隔壁的客房里去吧。”还是不能直接送进去,一墙之隔,中间还有通着的壁橱,应该没多大问题,“小莹,午饭告诉厨房的谢妈,准备得丰盛一点,记得多备些补养的流食。” “是。”小丫鬟抱了柴火,飞也似的跑去厨房,看得老王一阵摇头。 品慧看着那小莹丫头的背影,心底泛起了一阵涟漪,二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般如此的性子模样罢?带了小小的不屈服,还带了小小的强悍,甚至凌人的架势也是这样的相似……只可惜,这种风情,如今也所剩无几了,不过……儿子倒是把自己当年的这份嚣张继承了下来。 回到前厅,看见李德先还是端端正正的那里,一副童生聆听教诲的模样,不由得想笑,不过……似乎在这个特殊时刻,引他出去比较好……思及至此,她忙过去:“李大夫,我想配点活血化瘀的药膏,不知你那里有没有?” “有有有!”点头如捣蒜,“反正离开饭还差个把时辰,我回去取来!”说话间,人已到了门边。 “等等,我也一起去。”品慧想了想,又让徐妈找来小莹,一同去了。 另一边,小院里,却是伙夫老王挪动浴桶倒热水的声音惊醒了床上的沈世豪,翻身要下床,却又犹豫了片刻,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幸好,只是隔壁的声音,这才打起帘子,下床穿戴好了,又折回来坐到床边细细品味着云翔的睡颜——以往,他总是缩着,背着外面,像是一只受伤的幼兽一样,孤寂又胆怯的睡着,后来是自己硬生生霸占了一半的床,抱着他入眠,这才让这小野猫渐渐习惯了背着墙缩成一团,而今早,他却是不一样的睡姿,不再缩着也不复往日里的紧抱双臂,反而就是那么舒展开了,只是……将他身上的锦被拉了拉,又握住那双落在外面又比平日分得开的双脚在手里捂着,天知道这小傻瓜让自己有多痴迷。 “嗯……”脚上传来的暖,让云翔慢慢睁开了眼,神志还未算清明,但眼前的景象却撞进了心坎,“世……豪……” “再歇会儿。”终是把他捂暖了,沈世豪这才起身穿过壁橱,看见隔壁房间里搁着的蔘汤和洗澡水,不觉莞尔,亲自端了蔘汤回了房间,“云翔,喝点蔘汤暖暖身子。” 若说方才是迷迷糊糊,此刻却是完全转醒了,除了身上某个部位的不适,似乎更在意的是此刻那已被幸福二字填满的心境。 云翔笑了笑,难得没有跟他抬杠:“我自己来。” “小心烫。”也不跟他争,世豪便把蔘汤放在他手中,“一会儿去好好洗洗,我帮你。”昨晚不让下人烧水擦身,也是顾及了他的面子,再看今早这热水……显然是他娘……不对,该是“他们的娘”让人搬来的,不过……也是心思缜密,果然……儿子多似娘。 “嗯。”低头喝汤,云翔巧妙的掩饰掉脸上的红晕,“一会儿我要去看看官道……你知道我已经封了……” “不管怎么,还是小心行事的好。”他当然知道,世豪伸出手揉了揉他细软的发丝,“我会帮你,只要你说,我就出力——不过,去了上海之后你可要听我的。” “哼。”对他的要求不置可否,大口喝着汤,半晌还不见他继续,云翔便斜了眼睨了他,嘴角含了一丝调笑,“各凭本事!” 一百三十四、关卡 一百三十四、关卡 “混蛋?!”赵大帅放下电话,心里一阵气闷,一连串的脏话脱口而出,“作死不要命的王八蛋!”烦恼着扯了扯头发,却发觉这真是个折磨人的方式,这才松了手,问副官,“表少爷还没回来?” “还没,还在展家……展云翔的家。”副官低着头回话,心里却是一阵的感叹——如果当时没那么多手段来吓唬那个展云翔,现在也不至于出这档子事,似乎……他倒是有点明白了这桐城有宝的谜底。 “还在……好,那就好,只要他还在那个展云翔家里就有得话说,事情……就有转机。”赵大帅叹了一声,“让他们多去打探打探风声……”没想到啊,那么个公子哥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很狠绝手段来,纵然自己手头有千军万马也不是这样跟他周旋的,若是德先说得通就算了,说不通……他也不怕先要了那小子的命! 副官一旁收到了指示便下去了,留下大帅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显然,这个展云翔并非是个好对付的角色,至于他身边的那个沈世豪更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真他奶奶的招人恨! 其实,事情也是很好解决,只要调动军队便可以把封锁了交通要道的那群人一网打尽,可是……事情却远远没那么简单——或者说,事情如果这样简单就好办多了! 桐城虽然闭塞,但是展云翔却在入冬之际将手下的夜枭队整编了一下,又跟这大帅的顶头上司阎司令协商取得了徽州一带的关卡特权,现如今他封锁了这一路的关卡不许军火进出可不就是要了他的这条老命!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桐城商人,竟然也能管得了关卡要塞! 实际上,作为一个商人,云翔是不屑于这样的勾当的,只是自己身边的那人却是十分在意这点,又找了几十个人给他打包票,才取得这份只有军阀才能做的事情,而如今便体现出了他的好来了。 只要交通要塞被封锁,无论是军火还是部队,都无法开入桐城,这让大帅头疼,不单单是头疼,甚至烦躁——烦躁得无所适从,手足无措。 “格老子的那个阎大头,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关卡交给展家那个碌碌无为的二少爷?!”赵大帅终于是忍不住了,一甩手中马鞭,直奔展云翔的府上——鬼知道他表弟怎么这么久了还未回来告诉他个好消息之类的,眼看这太阳都要下山,再不能运进军火进来……跟那帮子土匪对上……他就真得等死?! “开门!”还是免不了一身的草莽气焰,一拳捶在那黄铜包边的上好梨花木门上,捶得上面的兽环都震得叮咚直响。 “吱嘎”一声,门内探出脸来的是个老头,六七十岁的年纪,面上褶子已经多得可以夹死蚊虫了,但是眼光精明,或者说在见到大帅的那一刹那还带了些许的寒冰,不过转而就变成了一脸笑意:“是大帅啊,您怎么有空到我们展家啊?” “别废话,告诉展云翔,老子找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张狂。 “我们家少爷今天身子不爽,到现在还没起身呢,大帅若是找你们府上表少爷,我这就去通传便是。”老头笑得貌似谄媚,但是话语里说得还是那么的冷然,“我们家少爷啊……这身上一直都不怎么好,有什么大事小事的都不好过久主持了,大帅您可得多多担待啊。” “废话!”赵大帅是真的忍不住了,火起来的脾气促使他一巴掌甩开老头,一脚踹开大门就这么冲了进去——展家的院落不算很大,但是十分精致,主要是后面的花园够大,又种下了花花草草,挖了莲池养了金鱼,虽然冬天已经结冰,但是透出的丝丝暖意却是让人舒服——不过,这大帅是不想观赏什么景致的粗人了,他此刻只是要找到展云翔出来,让他把关卡开放就算完了。 绕过大厅,主屋,大院,一连串的乱七八糟的地方让大帅的头更疼了——谁会把一处刚刚寻到的居所造得这样精巧? 他并非傻子,为了能与这个地头蛇斗,他也是查了展云翔的底细的——本该是“暂住”的地方现如今这般的奢华,却让他有点糊涂……莫非……原本……瞳孔一缩,赫然一个念头闪入了脑海——却原来,真的是惹上了“地头蛇”了不是?! “云翔老弟,展老弟啊,你在哪儿呢!我老赵来看你啦!”扯着嗓子,大帅现在也是寄希望在了沈世豪身上——毕竟是旧识,比起跟展云翔的交情,还要多些吧,几句好话许是好用,“展老弟,沈老弟,我老赵来看你们啦——哎哟,快出来啊!” 出去个鬼! 沈世豪刚刚伺候着云翔喝下蔘汤,正想要好好温存一番呢,就听见赵大帅在外面鬼哭狼嚎的喊人,心下不爽,急欲发作,但见云翔一派淡然,也没了怒气,只将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好,一双手却爬上他腰背,轻轻揉捏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沈老板还有这么一手呢,莫非是熟能生巧?”被他揉得舒服,云翔干脆眯上眼假寐。 “可不是么——”低下身子在他耳边吹气,“为了等这一天,我可是练了好久,你不知道,咱家这片儿的野猫儿啊都让我给捏遍了。” 显然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意思,云翔脸上一红,翻了过来:“你个混蛋又要作!还不去请人家大帅进来一叙!” 一百三十五、遭袭 一百三十五、遭袭 赵大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大帅府的——这路不长,但是他走得很慢,非常慢。 把一只打盹的老虎当做了病猫,待到老虎醒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脑海中还回想起展云翔的话——大帅,这现在情况非比寻常,相信你也清楚形势,如若给你拿到那批军火,我哦没法跟阎司令交代……这样吧,我先跟阎司令打声招呼再由他定夺你看如何? 光这几句话,就彻底堵住了他的嘴! 什么二世祖什么游手好闲什么飞扬跋扈嚣张作恶——全都是骗人的玩意! 骗人的玩意,就如同现在,他这个堂堂的大帅,其实也不过就是用来骗人的玩意罢了!瞪了一双眼盯着李德先,赵大帅并不发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现在只是想要马上立刻就把那批军火运进来,然后灭了那帮子土匪——至于展云翔,过了这场危机,日后再找他算账! 然而,云翔又怎么会坐以待毙呢?既然决定下了这样的绊子,那就是肯定知道该如何应付的了,所以当他出现在在关卡的时候,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当然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这样严谨的盘查每个出入的人。 翻身下马,坐在关卡旁设的椅子上,云翔扯出的笑容都有点让人毛骨悚然:“记住了,任何人都要仔细的给我盘查清楚任何大型物件都不许带进桐城,即使是棺材也给我开棺!” “二少爷,这……”已经守了这么许多天,本以为能放行了,结果今天等到的消息却更让人心惊肉跳,“开棺一事……似乎……有点不妥啊……” “哪里不妥?”挑了挑眉,云翔把沈世豪的那股子狐狸笑学得倒是十成十,“放心,这事情前后大小有我担待,不会让你们为难的,何况我这夜枭队也不是好惹的,现在世道不好,司令能把这块地方交托给我就是对我的信任,我总不能太过松散了吧?”对方就是阎司令的心腹,关卡从来都是经济命脉,,现在他封锁了关卡之后,要能不动声色的把一切都安顿下来,就需要合理的理由,显然,现下,理由还不够充分,“赵大帅也是出身草莽,一身匪气未脱,他运进了这批军火到底是跟那伙子土匪沆瀣一气还是真的要兵戎相见都不确定,我想……还是等着阎司令亲自下令比较好。” “这……”对方点点头,对于他的话也是十分信服了,的确,要不是对于赵大帅不放心,也不会就把他困在这么个小小的安庆地带,不许他挪动势力,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让司令去拿定主意,“那我回去禀告大帅。” “劳烦兄弟了。”一拱手,送走了阎司令派来的人,云翔抬起眼发现今天的太阳又大了些——果然,要入春了呢,入春了之后就要准备去上海了……这里的一滩子事儿……换成金条再说吧…… 带了夜枭队,一路上又是策马扬鞭,尘土喧嚣,官道上的这群年轻汉子也是引人注目的主儿。 “呯!” 一声枪响划破长空! “妈的!”马上一个俯身,又伸手摸到腰间手枪,只一侧翻便躲在了马肚子后面,云翔一转头,瞥见的可不就是几个土匪打扮的人在那里放冷枪!“都给老子盯紧!”好在那群白痴枪法不准,否则……夜枭队的每个都是他兄弟,要是真有什么危险,他真的是要后悔莫及了。 沈世豪是个用枪的好手,而他是爱着展云翔的,那么他不可能不教给自己心爱的人自保的本事,所以,展云翔的枪法也是出奇的准——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枪法准,所带来的连带效应就是一枪毙命,当然,也有可能放空枪,毕竟他的枪法还不是百发百中。 “都是些什么人?!”身边一个人骂了一句,“少爷,他们人还不少!” “哼,是来探虚实的!”啐了一口,云翔的枪口又一次响了起来,这样让他很是享受——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土匪,若是毫无纪律的松散帮派占山为王的匪类,断然是不会挑他们下手的,何况……土匪遭了枪,惨叫的动静能赶得上杀猪! “那他们是……” “要小六子从后面跑,回去报信!”云翔推了身边的兄弟一把——小六子是最小的队员了,今年才十六岁,爹死娘走道,就跟祖父母一起过日子,要是没了……可不是最惨的一个……两个老的也都五六十岁,总不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想了想,又吼了一句,“你,郭川还有……还有王五,你们俩,护着他离开!” “不行!少爷,要走也是你走!”郭川很不满,探出身子又打出一发子弹,“少爷,你走!” “该死!”真的火了,云翔一个耳光掴在郭川脸上,“让你去你就去,我不会有事的,小六子才几岁啊,你他妈的给老子滚!” 枪声不断。 郭川咬咬牙,转身拉着王五去找小六子。 “现在能帮忙的,就只有去找沈爷了!”还好,小六子年纪小但是脑子却不笨,“王五,咱们分三头跑,无论谁死都无所谓,只要跑回城里找到沈爷!” 谁也不知道,夜枭队这几十个人到底能不能抵挡得住那伙假土匪。 既然撕破了脸皮,那就……只能这样继续走下去了! 一百三十六、暗潮 一百三十六、暗潮 “疼!” “你还知道!”沈世豪嘴上说得狠,但是手下却轻柔得紧,“我就出去那么一会儿,你就自己跑出去作……要是……要是真出事了,你要我如何?!”放开他的手臂,却是把他揽到怀里,许久……不曾放开。 “……”没说话,连疼都忘了嚷,云翔就这样让他拥着,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但也确实是够吓人的,解了危机之后,那从来都是问问暖暖的手贴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是那么的冷,冰得让人心疼,于是那手臂也不觉得有多疼了……还是心疼更甚,“不会了……以后我去哪儿都跟您沈老板报备,绝不涉险……”顿了顿,用完好的左手回拥住他,“对不起……世豪……让你担心了……” 世人都知道,展二少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主儿,能让他服软道歉,那真比登天还难。 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传来的力度让人心安。 李德先是早就知道这二人情意的,但见了这样的情景也不由得面上尴尬,包扎好了便端了盛了血污纱布之类的托盘赶紧离开——虽然此情惊世骇俗,但是却绝对让人心折,不觉也染上了些笑意。若是能这般天长地久,又何求子孙绵长?中国人就是如此,看得那伦理道德太重,却忘了情深情浓,把这些个真情挚爱都抛却了反而为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儿,最后就是怨偶满天飞,不知到底为了什么! 安顿好了云翔,沈世豪悄然退出房门,看来……这桐城是不能呆下去了,那赵大帅的事情也该早些了解……似乎真的是错了一步棋——手指扣着翡翠扳指,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去收拾眼下的烂摊子。 “沈老板。”收拾好了工具,李德先在门口等到了沈世豪,“我……想跟你谈谈。” “说吧。”显然,沈世豪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站在门口,点燃一根雪茄等着他发话。 “我……”鼓足了勇气,“这次的事件是个误会……算了,不管是不是误会,沈老板,你能联系上阎司令也能跟总统说上话,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比的,是我表哥的不对就是他的不对,我也不像替他求情……但是我希望您能留下他一条命……毕竟……” “我尽量。”尽量,不敢保证也无法保证,沈世豪就怕自己一个冲动就直接把那个赵大帅作了——事实上他也的确想要这样做。 李德先叹了一口气,对于说情这件事,他真的不适合。 “没事的话,我出去了。”世豪压了压礼帽,他的人手在桐城的并不多,但是都能用上。 其实,要对付一个人很容易,尤其是一个靠着几杆枪起家的大老粗。 除了封锁了关卡,沈世豪这次出门也是为了跟阎大头取得联系,希望能拉走赵大帅手下的那群土匪兵,当然,他不会亲自去徽州找人,不过……话是一定要带到的。 出门还是为了生意,只不过不是平日里那般轻松,反而有点让人急躁。 “哈哈,沈老弟,别来无恙啊!” “托福了,大帅。” 客套,寒暄,虚以委蛇,这些都是沈世豪擅长的。正如他方才通知了阎司令这赵大帅有意不臣,现在却能跟他谈笑风生。 其实赵大帅心底是不愿意跟沈世豪起冲突的,他也知道他的势力,起了冲突,要么就是武力解决,但是烂摊子不好收拾,要么就是明争暗斗,可面对一个j商,继胜一筹的几率并不大,所以,能不对上就不对上。不过……表弟说自己惹到了这个人,却不知道到底惹在了何处,这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沈老弟一直忙着,也不来看看老哥我啊!”大帅哈哈大笑,“你可不知道,老哥最近是踢到了铁板了——就是上次,你来求情的那个展家的小少爷,嘿嘿,真不是好惹的主儿啊——老哥这次可是吃亏得紧了!” “可惜,小弟我也是无能为力。”摇摇头,一脸无奈,“云翔这小子,本来就是倔脾气直性子,你若是跟他直来直去也就算了,若是拐弯抹角——那他是决计不明白的。”说话的时候,连沈世豪自己都不自觉的带上了宠溺的笑意,“大帅啊,沈某人说过,这展云翔跟我关系匪浅,是打小儿就一起的,这事儿我可跟他说说,但是能不能帮上老哥的忙可就不是我的本事了,大帅啊,听说今儿一早他在关卡附近遭了埋伏,这事儿您老要是帮着弄明白了,许是就能让他对您感激了呢。” 句句话扎在大帅的要害,沈世豪撇清了关系不说,又反将一军,将他的话堵死。 眼见着沈世豪潇洒离去的背影,赵大帅恨得咬牙切齿,狠狠一甩马鞭,一句粗口又爆了出来:“妈了个巴子的,装什么能耐,就是个狗娘养的杂种!” “大帅!”副官一旁出言提醒,这是在大街上,若是这话传到对方耳朵里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走,咱们回去!”翻身上马,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处理,也该好好想想了,实在不行就只能来横的! 副官跟在他身旁,但是心里却不平静。跟沈世豪作对显然是不理智的,就算暗杀成功,但是他一旦出事,北京跟上海那边也会有动静,大总统也不是傻子,当然会先追究这里的责任……毕竟,沈世豪手中是有钱的——经济命脉经济命脉——经济不就是命脉么……与其要个死了的金矿不如要个会下金蛋的不死母鸡——这点他的大帅是看不出来的。 夜半,一个人影从展府的后门偷偷潜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过度过度~~ 平坑倒计时开始~~ 一百三十七、黑影 一百三十七、黑影 世界上古老的行业有很多,有为了钱财出卖肉体的,有为了钱财出卖灵魂的,而其中最突出的两个就是妓女与杀手。而现在,展府就溜进了一个杀手。 昏暗的灯光下,同样进行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把这事儿办好,我不会亏待你的。”昏黄的灯光下,黑色的人影显得越发的虚幻。 “这事儿倒是好办……但是你这是让我害我亲弟弟啊……” “亲弟弟?”过黑影冷笑。 “怎么就不是亲弟弟了?” “对,是亲弟弟,就是亲弟弟你才要毁了他……”黑影有些虚幻了,“还有那个碍眼的家伙,毁了他们,你才有机会接近他,对不对?” “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问我怎么知道,你就看你自己要不要合作了。”灯光闪了闪,映出的是展云飞迷茫的脸。 “……你真能把云翔给我?”他又一次询问。 “你说呢?”黑影冷笑,“明明你该是最接近展云翔的人,结果……啧啧,我是看不下去啊,哈哈哈哈……” 展云飞动摇了,尽管,他并不想相信眼前这个人,但是……理智却战胜不了他此刻喧嚣欲出的欲望……点点头,没有做声。他也无法出声,因为他的脖子,已经被人掐住了,当然是不带有任何杀气的掐住……那人的眼睛似乎在打量自己,所以,他也任他打量。 “唉……”终于,那个人放开手。 “我也想叹气。”展云飞苦笑,“没想到……我身边的人……这么多年的主仆……我还是没看透你——阿超,或者,该叫你赵品超。” 黑影在烛光中映出的正是阿超的那张看似憨厚的脸。 “我叫什么无所谓。”阿超笑了笑,“但是你现在的选择也只有一个,如果你想一辈子这样……贫穷困苦,过得好像是一条路旁的野狗一样,那么你可以无视我的建议。”拿出一根金条摆在桌面上,“还是说你不想要过去的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日子?” 不想过好日子的是白痴! 夺过桌面上的金条,展云飞的心情突然好转了,就像能飞起来一样的好。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何况……又有云翔这样的一个诱饵放在眼前……不想过好日子的人都是傻子,可展云飞明显不是个傻子,所以他自然也不会白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而一直过这种苦日子。 只是阿超是怎么回来又成了赵大帅的远方堂弟这件事,让展云飞很是不解。 是啊,他当然不会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儿,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没有了解过阿超到底是哪儿的人,家中还有什么人在,之前做过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四年前阿超跟着映华陪嫁过来,他就当他是小厮,一当就是四年……但之前,他也从没有想过问问映华。 趁着夜色,阿超又返回了大帅府,对于这次的谈判,他是马到功成的,所以也该得到奖励。 “阿超,回来了啊。”大帅见了阿超,脸上的表情很怪。 “是,大帅……啊,不对,该是堂哥。”阿超笑得很淡定。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大帅没在意他的叫法,只在乎他把事情办得如何。 “没问题。”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我说过的事情,堂哥可以不信,但是绝对有效——展云飞对他自己亲弟弟从来就没什么好心思,那个沈世豪跟展云翔之间也是纠纠缠缠暧昧不清,这些事情在展家都不是秘密了,就展老头一个还觉得自己大儿子特清白特高尚呢,其实呢,骨子里比谁都下作!”放下茶杯,长出一口气,“其实就可惜了展云翔了,替展家打理了四年的家业,交到展云飞手上就败光了……啧啧,堂哥,要不是你一步走错啊……这展云翔真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呢,榨他身上的油水儿也绝对不差。” “别说废话了。”世上要是有后悔药,他还用这么烦恼? “所以,为报大帅的知遇之恩,我阿超也要削尖了脑袋给您想办法啊……不然我哪儿能从安庆跑来!”语气谄媚,但是表情却十分憨厚——也只有他能这样把马屁拍得让人丝毫不觉得恶心——这也是展云飞为什么会留他在身边的缘故,不然他怎么会留一个前妻的下人这么久? 其实,大家不过都是为了自己活得更好而已,展云 [苍天有泪]恶少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23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23部分阅读 飞如此,萧家姐妹如此,他如此,展云翔如此,沈世豪如此,赵大帅也是如此,每个人都一样,只是立场不同,自然不会成为朋友,敌对,不过就是成王败寇而已。 之前的阿超完全不想爬上去,他只想能跟萧雨鹃好好过小日子……但是,是该死的展云翔跟他那个跟班纪天尧毁了他的梦!对于一个美梦被毁的人,什么事情都容易发生……例如现在。 “好了,阿超,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大帅让副官送他回去,自己却拿起了电话……其实,他最初对展云翔的感觉还真不错,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魔障了会这样越走越难回头……如果……没有……是了,如果没有一个人总是跟他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似乎真就不会达到这个地步……以至于现在自己四面受敌! “表哥……”李德先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德先啊!” “嗯……表哥,还是和解吧……跟沈世豪说说,和解吧……”李德先抓了抓头,“他们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只要……只要交出阿超……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挑唆……我就说不该救他……当初就该让他在乱葬岗里自生自灭!” 一百三十八、计谋 一百三十八、计谋 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上面没什么花纹,只是靠着里面的云纹勾勒出了一朵朵追云彩云,手指上再没有别的装饰物,但在小指附近却有几个齿痕一般的疤痕,显得有点滑稽,不过不仔细去看也不致发觉。 “沈老板……”李德先深觉失言,但话已出口,怎么说也没法收回了。 “李大夫很聪明,放心,你的事情,我放在心上的。”拍拍他的肩膀,沈世豪的嘴角勾出一个弧度,“有什么好处,我是不会忘了你的,放心。”说完,扔下一个信封,又刻意敲了敲,“我先回去了,李大夫这几天还是别出门的好,等事情解决了,我请出展伯母一起去踏青,嗯……也快要春天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倒是适合踏青啊……” 踏……青? 李德先苦笑,是要踏他李德先吧! 自己怎么就没管住这张嘴,三言两语就给对方套出了话……失策……失策啊! 摇摇头,他也只能自己禁足了自己,或许……真是不去趟这浑水要好得多…… 看着沈世豪离去的背影,李德先拿起电话的手又放了下来,谁说一定要为亲戚赴汤蹈火?那个表哥……其实与自己也不过是陌路……若非母亲几次三番的嘱咐,他似乎早就忘了这个表哥的存在…… “少爷……” “钟叔,你说……我娘要是知道表哥快倒了,会不会哭天抢地?”勾起笑意,李德先心里并不好受。 “少爷,毕竟夫人是您的母亲,您放心,她不会过于责怪您的。”李家老仆说得面无表情。 “是啊……她是我娘,怎么会多疼一个侄子呢……”李德先自嘲而笑,“不过这些年来……的确是他们姑侄一起多些,我嘛……出去上学了,不是么?”虽然是借口,可也只能找这样一个借口而已,从小,李德先就知道母亲更多的喜欢他那个表哥,虽然二人也不过差了半岁而已……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眼不见为净,一走十几年。 “少爷,表少爷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个契机。”钟叔咳了咳。 “是啊……他耗尽了我家家财,气得父亲根本不回家……这次……我要他们赵家好好偿还……”摸摸鼻子,笑容里带了一些旁人不能领会的高深,“展云翔真是个人才,也是个光明磊落的真小人……不愧是品慧的孩子,真好看……”说着说着就带上了身为人父骄傲。 “少爷!”钟叔的咳嗽是越来越响了。 钟叔是很难理解他们家少爷的,毕竟少爷就算不是什么英俊公子哥,可毕竟还是个大小伙子,怎么就非看上个大他七八岁的女人呢——何况她还有个那么大的儿子! 然而李德先不在乎,毕竟他是在国外这么久了,思想也够开放,对于什么门第之见看得并不重,尤其是对爱情——他憧憬的是热烈而真挚的感情,尤其是喜欢风韵十足的女子,而对于不温不火的门当户对还真是敬谢不敏,所以当他第一眼看见了品慧之后就感觉真爱的来临,爱屋及乌,在感情的天平上,他自然偏向自己所钟爱的女人,而本来就对那个表哥心里不爽,这一来二去,就是傻子也该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儿了。 当然,李德先不是傻子,沈世豪也不是傻子。 大家都不是傻子,那自然就不会做傻子才去做的事情。 此时,沈世豪也已经联系上了北京跟上海两边——要做就要釜底抽薪,至于那个阿超……任他蹦跶去吧,让他误以为得到了一切,最后失去时候才是最有趣的。 雪茄在指尖燃了一缕青烟。 “世豪……”放下茶盏,云翔坐到他对面,“赵大帅的军火……” “嗯,你的夜枭队也需要武器装备,军火这些东西……就留下吧。”似乎答非所问,但说得很是清楚,“北山上那些强盗也撤了吧,我给司令打电话了,说是你派人招安了他们。” “你怎么知道是我找的人?”那几天他一直傻呵呵的,其实私底下却是招了一批人装神弄鬼当上了土匪,本来这事儿连他都瞒着,没想到……居然给看穿了。云翔有点不高兴,撇撇嘴,没继续说下去。 “你就算蹦到天上去我也能拽着天梯爬上去找你。”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沈世豪的笑容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就算你被吓了,可也不该怕成那副样子,尤其是……你这精明的小脑袋上一双精明的桃花眼没事儿就算计着,我怎么能看错?”其实只要把前因后果一串联,再看看平日里夜枭队中最出彩的那位“李四”失踪多时,就算是再笨也猜得出一些端倪了,何况……自己为了让他安心才要的那关卡,之后不久就闹了土匪,这还用“看”么? “就你有本事!”若不是他告诉自己赵大帅派人监视了展家,他还没想到装傻这一招呢——被人监视的滋味,果然不爽。 “没本事你看上我?”一挑眉,沈世豪直接把人抱在怀里。 “作死!”脸上泛红,云翔伸手去推他,“大白天的你又作死!” “没有啊,”一脸无辜,“怎么连个友爱的拥抱都吝啬啊……唉……我真是可怜啊……” “你……”被他弄得没话说,云翔气得无语,身子又被他抱着,什么手段更也是施展不出,只好一拳捶在他后背上,“作死了你!” 一百三十九、入骨 一百三十九、入骨 没人知道,赵大帅是怎么失利的,就好像一夜之间给人从云端扯了下来成了丧家之犬,不过……没有了部队还算没什么,有点钱又回到了安庆做了他的土财主,只是似乎……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罢了。 其实,捉摸不透的何止是桐城的百姓,就是那个置身于事情当中的赵大帅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就怎么败了? “说到底,还是那大帅惹了不该惹的人物——嘿嘿,这些军阀你来我往打来打去,最后不还得归着大总统来管?哼哼,赵大帅没给总统上供,就是自己找死!”待月楼里,七嘴八舌的人讲得欢实。 “可不是么,嘿嘿,那家伙也算在桐城作威作福了好几个月了,明明是安庆的地盘非要来桐城吃苦头——真是有病!” 嘁嘁喳喳,这些人本是被命运牵着走的少不得要受那些上位者的欺辱,可最后也就是个看客,既受着他们的驱使也看着他们的兴替,所以自然也最爱评论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的是非对错。 金银花仍在门口站着,她见证了这个小小城市里的家族兴衰,但是又不能卷进这些无情的是非之中,到底是真是假,谁又说得清楚呢? “臭乞丐!滚!”门口守门的打手一见破衣烂衫的乞丐过来抓老板娘的衣襟,自然是不会有好脸色的,一脚踹了过去,把那乞丐踹得直哼哼。 声音很耳熟。 金银花走了过去,让打手把人翻了过来,上眼打量——“呀!”一声惊呼,足以证明她心里的惊讶了。 “快把他赶走!”金银花也不多说,只吩咐打手动作,自己也转身回了待月楼,仿佛方才的事情并未发生。 却说那乞丐是何人? 正是阿超! “老板……”待月楼里的翠儿却是认得阿超的,从展家取了今日的定金回来,在门口见他那般落魄,又似残疾了,跛着腿,被打手一踹之后就不动了,这又给吩咐赶走……她也不过就是个姑娘家,心下不忍,进了楼里就去找金银花,“我在门口看见阿超了……” “超什么超?还不去干活!”金银花沉下脸,她也知道,现在风声紧,黑白两道都在抓他,虽说不怎么喜欢这个见风使舵的小子,可当年也是受过他多方关照的,何况……他现在也跛了,似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人也痴痴傻傻的……赶走就算了,何必要赶尽杀绝呢……也是他自作孽……怨不得别人。 倒是今天沈老板说要一家人过来看戏,可是得好生伺候了。 歌舞升平。 雅座上的几个人是各怀心思。 “品慧。”李德先听了台上的戏文,心里可是一阵感伤,“要是这七仙女不走该多好啊……” “仙女就是仙女,怎么会不走?”品慧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是玉皇大帝派下来帮助董永脱离苦海的,她功成身退也没什么不好啊!” “娘!”云翔却不这般想着,以往他是觉得没什么不好,但是现在却完全不这样想了,“她是仙女可以断绝七情六欲,但是董永是人啊,她这样一走,董永就不会痛苦了么?”瞥了台上一眼,“指不定,这样一来还不如他在傅家受苦,也好过相思之苦。” “得,才退了黄口就开始跟你娘叫板了!”品慧气得发笑,“看你的戏吧!”不再言语,转过头专心看戏,可“相思之苦”却让她心颤人寒,的确,谁不知道这相思最苦呢?只是……相思二字,解不得…… 云翔笑了笑,转头去看戏,正是织锦的那一场,七个姑娘在台上卖力的旋着手中拂尘,五更织锦调唱得人也有些动情有些辛酸。 “到好似自己真这般懂情爱似的。”一旁沈世豪开口,拈了个芙蓉糕给他,“两情相悦倒是叫做‘相思’,若是这般同同董永一样,不过是‘单相思’罢了。”这话,是分明说给座上那二人听的,可是听着,人却心头发紧,不由得握住了身边人的手——是啊,等着他肯跟自己两情相悦,也是那样难熬,如今算是柳暗花明了,却患得患失起来,就怕他一个不如意便失了踪影——上次给赵大帅抓去刑讯一事还时不时的蹦出来吓唬他那“纤细”的神经,如若再有麻烦,他可不敢再温吞下去了。 “相思便是相思,纵然单相思,也有值得不值得一说。”李德先开口,“无怨无悔是一说,相守到死又一说,照我说啊,这戏文改一改更招人爱看才是。” 只是如何去改,偏偏不是他们所的事了。 回到家中,云翔像是一头饿了好几日的小豹子一般,死命的扒住沈世豪,又是啃又是咬,性急的有些慌乱。 “云翔?”被他撕扯得嘴角发麻,不由得反客为主,手臂收拢,与他一起疯魔了,“我又不是单相思!” “是我傻乎乎的以为自己那样对谁都好!”不理会他的话,云翔就是不肯放松,整个人都是痴狂的,撕扯着他的衣服,往下拽着他的领口,手上力道不小,上好的锦缎就给他白白糟蹋了。 知道他是恼了,沈世豪叹口气,顺从的把衣衫脱了,手上也用了力气,抱住他:“若是你当时对我没心思,就是帮了你便走,任你日后在桐城受人欺负或是打家劫舍,我也不要绑个于我无心之人在身边……那是苦了你我。”正因为看得清楚,所以他才没有走,留下来换了他对自己的一生一世。 一百四十、决策 一百四十、决策 仔细给云翔盖好了被子,沈世豪转身出了门。 夜凉如水。 拢了拢披风,沈世豪转身去了书房。 “老板。”郑士逵早就等在了门口。 “进去说。”推开门,走进去,点亮了烛火。 “老板,”郑士逵放下账簿,“这几天,北京那边也出事了。”世道乱,不单单是北京,就是上海,也在闹——学生在闹,工人在闹,国人在闹,洋人也在闹。 “多事之秋!”沈世豪摇摇头,这样的世道,要生存很难,要活得快活更难,要活得无拘无束有滋有味简直就是难上加难,“士逵……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上海吧。” “老板……”郑士逵苦笑,“我家在这儿啊……我的妻妾,我的产业,还有……我爱的人,他们都在桐城,再怎么乱,我也得留下来啊……” 知道他爱的一直都是金银花,而那个她也绝不是能攀附男人的那种没有主见的女人,所以沈世豪也只能拍拍他这老伙计的肩膀以示鼓励了:“想个法子,把她诓出来吧,世道不好,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是太危险了。” “唉……”危险的又何止是金银花一个?郑士逵摇头,“老板,那些洋人……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说来简单,但是说出来又能如何?说出来了,他们也不过就是商人,充其量就是个j商……掏钱出钱就没的说,可是上战场……也不过就是多了条填坑的命!即使……他们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也没法去跟人合作……而不能合作则是战场上的大忌……何况,他们也都不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也知道该如何不该如何。 沈世豪没说话,掏出了烟盒。 “我倒没事儿,只怕你那心头肉知道了才不好糊弄!”郑士逵抢过他的烟盒,拿出一根,点燃,“我就不信了,你们家那个小老虎跟土匪似的,知道这事儿了,还不冲到租界来次大屠杀?” “云翔不杀人。”白了他一眼,沈世豪说得很自信,“再者……实在不行……还有最后一招……” “最后一招?” “我们只是商人。”商人,自然有商人自己的手段。 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沈世豪已是笑意满眼。 “是啊,我们也只是商人……”郑士逵拿了紫砂壶倒了两杯冻顶乌龙,“以茶代酒,老板,我敬您!” 接过茶杯,沈世豪盈满笑意的眼也被他举起杯子的手遮住了,或许,在此刻,那眼底的光华就开始流转得越发耀眼璀璨。 夜半,云翔醒了不见身边人,皱了皱眉,轻叹一声,披衣下床。 这些日子都是自己的事情烦着他,倒是真的有些不该了……让他去处理生意上的事也好……只是……越想越不对劲儿,撇撇嘴,云翔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是满头黑线了——至于么,还要这么晚!当他是姑娘家要哄着不成?倒霉作死的沈世豪! 灌了两口凉茶,他这口气儿才算是顺了,推门就往书房走,一路上可是把沈世豪在心里念了几十遍。 手刚触到书房门,就听得里面郑士逵那几句“世道乱”,心里不由得犯嘀咕,也不去推门,反而就缩在门口偷听了起来……里面的人,说得遮遮掩掩断断续续,他听得也不是很清楚,但展云翔也不是傻子,就算一直窝在这小城镇里,也听说过外面的事情……何况…… 沈世豪啊沈世豪,你是把我当孩子耍还是当成女人看?! 云翔苦笑,抬起头,月色正好——他也是商人,在商言商,可也不是没有半点为国为民的心思……或许,该是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书房门一开,郑士逵一抬眼见了云翔,当场就愣住了,想要开口打招呼,可这嘴就怎么也张不开,倒是沈世豪微微一愣便把云翔拖了进去。郑士逵回头看看被关上的书房门,笑得贼兮兮的,就好似偷了油吃的耗子一般。 “说吧。”云翔挑眉,看着沈世豪的眼也眯了起来。 “嗯……云翔,咱明儿就去上海吧。” “然后?” “这里的一切……我们提早都转移了,不如就早点去上海的好……” “接着?” “接着?”世豪笑了笑,“小野猫,你听了多久?” “不久,从郑士逵说北京那边出事了开始。”显然,他从头听到尾。 “那你觉得局势如何?” “局势?我不敢多说,我也不知道多少,不过自从我管了关卡,也知道一点。”云翔垂下眼,“军阀混战就算了,洋人割地也不用说,现在的局势就不是一个乱字了得。”眉头蹙起,“想要赶走洋人,军阀的力量根本就不行——他们自己窝里斗都忙不过来,哪里还能管上洋人的事情——军阀……若是不能一统,就该找个出师有名的把他们都收编了或者……都灭了。” “呵呵……”一把抱住他,世豪的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真是头小豹子!” “放开!”被他抱了一个措手不及,云翔挣了两下,“你又闹什么了——还背着我这些,我……我得跟你算账!” 头埋在他颈窝间,一听说要算账,沈世豪更是顾不得形象大笑起来:“好好好……算账……云翔……你真是个宝贝!” “沈、世、豪!”现在,用恼羞成怒来形容云翔是再贴切不过了。 “好了,云翔……我是打算明早就跟你说的……咱们……别的是不行,但是钱财军需都是出得起的……”放开他,沈世豪一脸正色。 夜,其实也不长。 一百四十一、回家 一百四十一、回家 马车停好了,一行几人也都收拾停当,除了自幼跟着品慧的张妈外,也就李德先一个外人在。 沈世豪是打算要到上海先去接了梓康……这几个月倒是把梓康托付给了温良玉……怎么说……自己舍不得孩子就编了瞎话来糊弄温良玉的确是不对……但是……梓康在温良玉的身边……也是没法出人头地……想尽了借口给自己也不过就是为了留下一个孩子而已。沈世豪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是圣人,所以当然会为自己找一些理由,当然这些理由也是他所能为了自己解释的唯一借口。不过,他不会靠着借口而期期艾艾,他靠的还是实力。 或许……是他卑鄙吧。但是,j商j商,无j不商,卑鄙,才是他立足的手段。 “就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云翔站在车前,回头望去,桐城风貌尽收眼底,这里,他住了二十一年,如今,也该离开了。 “树挪死人挪活,走就走了。”品慧一旁笑了笑,伸手拢了拢鬓发,“说没感慨是在自欺欺人,不过……走了也好。”伤心地,留着又能如何? 是啊,留在这里还能如何?不过徒添烦恼而已。 李德先手伸出去,悬在品慧的肩头上半晌,终于,落了下来:“走了的好……外面天高地广的……适合年轻人闯荡。” 这次没有甩开他,品慧身子一矮,进了马车。 “走吧。”垂下眼,云翔转过头看向沈世豪,“回家。” “好。”回家,有了彼此,处处是家。 马车前行,出了城门一路往东。不去赶火车也不坐汽车,单凭着马车一路走来,也是为了看风景也是为了散心。 “云翔——云翔!”熟悉的声音如晴天霹雳,之后就是一阵哭嚎,就算再好的兴致也要大打折扣。云翔打起车帘,眼前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脸上蜡黄蜡黄的,头发散乱,神色疲惫,早就没了往日的神采——纪天虹?! 管?不管? 云翔摇摇头,看了一眼沈世豪,还是下了车——那一眼,包含了无数的可能,可在沈世豪的眼里却是让他放心的安慰。 “云翔!”天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过来抱住他的双腿,“云翔……带我走,带我走!我求求你……就算为奴为婢都没有问题……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吧……云翔……就算我对不起你……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云翔……求你救救我!” “天虹……你……”即使纪管家已经离开了展家,可天尧每次派人送回来的银子也够他们父女过活的了,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 “爹……爹要杀我……他要把我沉潭……哥哥送回来的钱都给他赌光了……云翔……救救我吧……就算我不死……这孩子出世他亲爹不要他……我也没法活下去了……云翔……我求求你……我不求丰衣足食……只求给我们娘俩一个安身之地一口残羹剩饭就够了……”天虹泪流满面,哭得声嘶力竭。 残羹剩饭……这还是当年那个傲气十足的纪天虹么? 云翔退后一步,再看她,还是那样的一张脸,但是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心比天高的纪天虹啊……曾几何时……沦落到了这般光景? “带上她吧。” “世豪?”回头,所见的是让人心头发颤的温柔。 “带上吧,等到了上海……可以让她去投奔天尧。”毕竟,这女人出事的话,天尧那边也不好过——云翔的兄弟,就是他的兄弟,当然要照顾兄弟的妹子了。 “好。”点点头,云翔叫来张妈把天虹扶到品慧的车上。 一路颠簸,上海也不远,但是路上多了个女人也就多了份麻烦,于是走走停停,半个月了才进了上海城。 “世豪!”云翔跳下马车,松了松一路上被颠簸得发紧的筋骨。 “这么高兴?”沈世豪下了马车,一边又伸手给品慧打起车帘,看着李德先下车伸手去扶娘亲大人,打着商量,道,“今天晚上就回去我在这里的公馆吧,先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让天尧来接天虹去他那边。” “也好。”品慧下车,回头让张妈扶着天虹小心翼翼地下来,“就这么办吧,天虹身子不便,还是到他哥嫂那边照顾得周全些。” 在上海的沈公馆一直在英租界。外面倒是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装饰,也是俗得要命的光屁股小孩跟长翅膀的男男女女,可是门口却放了两个十分传神的石狮子,显得有些威严,也是跟其他建筑不一样的地方了。 “这里……”品慧站在门口,看看李德先,再看看儿子,扑哧一笑,不再言语,拉着张妈就往里走。 显然,在民风纯朴得几乎闭塞的桐城,接受这样的建筑并不容易,而现在的几个人中也就是李德先把这样的建筑当做艺术在欣赏了,至于沈世豪,根本就视若无物一样。 “咳咳……”云翔掩住了嘴角的笑意,低着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的摆设还要好些,没有那些西洋化严重的东西,反而有点在桐城展家的味道了,尤其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高墙之内另有乾坤的意味就颇为明显了。 公馆里的下人不算多,但也都是熟人,行事起来更方便些。 “世豪……”吃过晚饭,云翔站在院子里,看着夕阳西下,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来,回头看那人,身上镀上一层金光,恍惚间仿佛这样就过了几十年…… “怎么?”沈世豪轻笑,走过去揽住他。 “没……你说,娘……她会不会跟李医生好?” “他们啊……娘她自己的事情,该是她自己做主。”替他整了整长衫,“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吧?” “嗯。”点点头,云翔的脸上透出狡黠来,“j商j商,我一个老实人,怎么敢忘了您这大债主的话啊。”掏出一本票据放到他手上,“在桐城的房产我折了钱,换了金条又托天尧存在了那个叫什么死一死的银行,这些,再加上你在桐城的买卖,还够支持一支正规军了。” “小野猫!”沈世豪摇摇头,“过两年……咱们还得走啊……” “走吧,去哪儿都成,只要有你,哪儿都是家。 【完】 考虑要否出同人志g~~ 下一篇就是《下南洋》了~属于一个个的小故事,将他们之后的发展,如果出同人志的话,会有收录吧……当然,那样的话《下南洋》的故事是不会全部外放了~ 下南洋——一、展霁鸿 一、展霁鸿 站在窗口,纪天尧会想起来那年秋天。有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微妙,就如沙漏中的沙,该怎么去漏,总是有个轨迹的,每一粒都不会例外,永远维持着来回来去的姿态——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那年秋天呵…… 枫叶染红了天,血,也染红了一盆盆的清水。 “啊——”女人的惨叫听着让人害怕,声嘶力竭,没一声都要把人的命给吓去半条。 “太太,您别这样啊,用力……哎哟,使劲儿啊!”稳婆一面按住女人,一面用手慢慢的在她肚子上摸索着,就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快了,就快了,太太,您可要稳住,用力啊——一、二——用力!” 门外,是急得不成样子的纪天尧夫妇。 “怎么还不生啊……这……”天尧着急,很着急,产房里的是他妹妹——也许这个妹妹并不是那么听话乖巧,但毕竟还是一奶同胞,还是骨血相连,说不担心是假的。 “不会有事的……”雨鹃拽着他的手越来越紧,“天尧,没事儿……不会有事的,你忘了,女人生第一胎都是这样……没事儿的……” “嗯……没事儿……”抬起没被她握住的手覆上她的,夫妻俩,等着新生命的诞生。 “啊——”天虹的声音越来越凄厉。 “哎呀!”稳婆一声惊叫 “是难产!保大保小?”出来问话的婆子一脸的惊恐。 “保大!”小的,留着何用?纪天尧咬咬牙,一跺脚,反正这个孩子也不过是个孽种,留着……不过添堵,“小的不管,保大!”也顾不得忌讳,拽着雨鹃就进了产房。 “唉,舅老爷,您怎么进来了啊……这……”稳婆刚要支使旁边的丫鬟赶人,却见那舅老爷双眼发红,又不忍心了——这世上啊,哥哥疼妹妹的挺多,可大都是娶了媳妇就没了妹妹,像这样妹妹死了丈夫还养着的真不多见。 “呼呼……”积攒了半天,终于还是没能生出来这个孽障,天虹抬了抬眼皮,见了天尧,眼里发酸,泪又涌了出来,“哥……” “别说话……”天尧蹲下,“天虹……孩子……保不住了……不要了吧……咱不要他了……反正……天虹……只要你活着……你活着就好……” “……”天虹平顺了呼吸,她活着……孩子保不住……什么……意思? “天虹……你……孩子……难产……”雨鹃咬咬牙,还是决定做这个恶人了,“咱保大人吧,啊,天虹……不要这个孩子了……嫂子求你……说句话……” 沉默,不过是几分钟的事儿,可是却好似过了几十年一样,漫长,难耐。 “不——我要这个孩子!”下了天大的决心,天虹反手抓住天尧,“哥……哥……我……我想见云翔……哥……让我见他……哥……我要这个孩子……我要孩子——啊——”又是撕心裂肺的惨叫,“稳婆……稳婆——要孩子,我要孩子!” 也是着急,天尧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一样,就恨少生了两条腿,跑得利索——也知道云翔此刻在哪儿,找到了人,也不说话,抓了就往外冲。 “天尧!”云翔想要挣开,但见了天尧那火烧火燎要死人的样子,也有点迷糊——这几天……不是天虹临盆的日子? 越跑越快,纪天尧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天尧!”再叫一声,云翔也想知道他这到底是要干嘛。 冲回纪家,天尧也没管什么忌讳就把云翔拖进产房:“她……难产……要见你……” 天虹,已然不是当年的天虹了,现在就更是狼狈,汗水溻透了衣被,瞪着一双眼,可眼里却虚无得很,出的气都入的气少,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点能当人看的地方了,甚至连脑门上都是暴突的青筋,一声声的惨叫听得骇人。 “天……虹……”云翔蹲了下去,这个女人,无论是恨是爱是愤怒……都没有了,现在,她也只是他妹妹而已……一个跟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罢了……一个……可怜可悲的女人。 “呼……”出一口气,又努力吸进一口,天虹这才动了动眼珠,看到了云翔,“云……云翔……”胡乱去抓,只希望能再握住他的手,即使……没有了以往的温柔。 “天虹,振作点。”难产……现在再送医院也来不及了……有些时候就是造化弄人,非要在家里生,可是在家里却是难产,这就是劫数。 “不……云翔……你……听……我说……”天虹终于抓住了他的手,欣慰一笑,又开始呼哧呼哧的喘了起来,“我……要这个孩子……我要他……陪着你……” “天虹你……”何必?何苦! “我……这一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她猛一抽气,又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说着,“我……生死……这样了……没……好……留恋的……没……但是……你……你不能……不能没个人照顾……将来……沈大哥……好人……你们……膝下……这个……孩子……” “天虹!”天尧、雨鹃也都一惊。 “只要……有一口饭吃……给他……”她的手越发用力,“让他……做……好人……不要……善人……要好人……啊——” “天虹!”云翔反手抓住她的,“你坚持住!” “不……答应我……云翔……云翔——”天虹是铁了心要丢了性命,对她而言,生死已经不重要了,能活过那个冬天便是她的造化,这个孩子……无父无母的孩子才是最凄凉的……她就算活下来,又能怎么走以后的路? 如果没了孩子,她又凭什么活呢? 不如……就这样吧…… 凄厉的哀求让云翔浑身都开始颤抖,冷汗也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保孩子——孩子——”她还在嘶吼,一声高过一声。 “好!”终于,天尧发狠了,“我最后宠你一次,疼你一次——纪天虹,你,保孩子!” 之后的时间,每一秒都好似一把刀,这刀剜在每个人的心口上,剜得鲜血淋漓。 “血崩啊!”稳婆最后一声惊叫是纪天尧那天最后的记忆。 之后呢…… “舅舅,这是今年的合同。”展霁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这孩子啊……转眼,就这么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开始调查下谁要预定啥的…… 人数够就去找印刷厂 预定的话,一是留言,二是q我,三是给我短我 不过要让我知道你是谁…… 如果到百份以上就联系印刷厂,不到的话就要找小作坊了~ 现在在考虑插画跟赠品…… 预定邮箱: 二、祖孙 二、祖孙 展霁鸿拿着合同回到沈公馆,他知道自己是个孤儿,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父亲跟爹的亲骨肉,但是他还是他们的儿子——这就跟他大哥梓康一样。 大哥比他大了七岁。一直是跟着父亲学做生意,而自己呢……展霁鸿挠了挠头,他其实对生意并不在行,偶尔送个信跑个腿就算了,其他的可真是蚂蚁穿豆腐——提不起来! “霁鸿,下来吃饭了!”是奶奶的在叫他下楼。 展霁鸿一直很听话,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很听话,例如他不想经商,这一点上似乎就有点不听话了,可是似乎两个爹都不在乎这些,奶奶也不在乎这些,所以还是听话的。勾起嘴角,下楼吃饭。 “来,吃饭了。”李德先作为家中的长辈,已然有了长辈的架势,“霁鸿,这几天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东西了,”拉开椅子坐下,“爷爷,爹他什么时候回来?” “你爹?啊,你爹才走没几天就想他了?”李德先笑了笑,“霁鸿啊,你先过去,过几天你爹跟你父亲也去看你,不必担心。” “我没担心。”短期饭碗,展霁鸿低下头猛劲儿吃——但是额前的碎发却无法挡住他脸上的红晕,十几岁的孩子,还是恋家的时候。 李德先摇摇头,笑了,孩子,毕竟还是孩子。 吃过完饭,展霁鸿去了书房,这里的书很多,不过大都是经商方面的,他并不喜欢,这里吸引他的却是一个单独的书架上那一排排的医书。中医西医被分得很清楚,还有爷爷做的笔记,期间融会贯通的地方也是非常明白——这些东西让展霁鸿着迷。 “又在看书?”李德先打开书房的门,见他坐在桌子旁看得入迷,不由得轻笑一声打开了台灯,“天黑,眼睛要是熬坏了,你可不能动手术到哦。” “爷爷,这个地方,我不懂。”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就习惯,展霁鸿在此刻只是对于医术上的问题请教才会抬头,“您看,这里,如果说血管的脉络是这样的……那么很多中风的人……其实并不是因为血管出血造成的瘫痪……而是积血……那如果在血管出血的时候让积血流出大脑的话……是不是可以……” “霁鸿啊……你啊,想法是好,但是有多少人知道该怎样在第一时间应对突发状况?”摸摸孙子的头,“还有啊,你想想,如果说并不是血管出血导致的……该怎么办?” “这……”挠挠头,展霁鸿又低下头看书去了。 “这些问题,以后你在学校都会学到,系统的。”拍拍孙子的肩,李德先的笑意实在是太明显了。 书房里只剩下展霁鸿的时候,他会把书放下,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小时候他就想,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人家都是有爹有娘,他却是两个父亲,人家家里爷爷都比奶奶大,可他家里偏偏是奶奶比爷爷大……人家的兄弟都是一个姓,可他跟哥哥却是不同姓氏……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困扰了好几年。所以他以为,从医书里或许能找到答案……于是就开始翻看医书……一本又一本,可是无论哪本讲到生育的时候也是用“妇产”俩字……显然,两个爹都是男人,跟“妇”是扯不上关系的……所以他就越来越糊涂了。 自嘲地笑了笑,展霁鸿掐了下自己的脸颊。 其实……三年前他爹就跟他讲过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早就不在了……而从小一直叫舅舅的人也确实是他舅舅……这样不是很好么…… “展霁鸿——你是典型的心理不稳定时期!”拍了下额头,他现在十分的鄙视自己,“比起育婴堂来,你真是幸运到家了,还不满足!”然而,他也知道,人总喜欢追逐自己没有的东西…… 整了整衣衫,天色不早,还是回房去睡觉吧。 不管怎么说,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想这些东西也算是为难他了。 “霁鸿,过来一下。”是品慧敲了敲书房门。 “奶奶?”以为是有点心可吃,展霁鸿跑了过去。 “霁鸿,这几天你就去要去美利坚了,奶奶……思来想去,还是得给你说道说道……”拉着孙子下楼,品慧也没打算怎样去左右孩子的想法,只是把他的身世——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当然也隐去了云翔与天虹的婚姻。 原来……他的两个父亲……其实也跟夫妻是一样的…… 原来……自己并不是孤儿……只是…… 原来……母亲临终时把自己托付给了爹…… [苍天有泪]恶少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苍天有泪]恶少第24部分阅读 [苍天有泪]恶少 作者:肉书屋 [苍天有泪]恶少第24部分阅读 原来……这么多原来…… “霁鸿,你怎么选择都没关系……毕竟……我们也都疼你一场……”品慧摸摸孙子柔软的发丝,“如果你想回你舅舅那儿也可以……或者是回去桐城找……找你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 展霁鸿抬眼看着品慧,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亲生父亲?要是真是他父亲,又怎么会……怎么会让他母亲带着肚子跑到上海来? “奶奶……别多想了,我是展家的孩子也还没错对不对?”终于,他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耽□行□天□下 “对,你是展家的骨血。” “也许……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跟爹肆无忌惮的玩闹……但是我也不会因为不是亲生或者因为……上辈子的恩怨怎么样……毕竟……娘舅还是我的娘舅。”十一岁的孩子,能理解的也仅限于此了——娘舅是娘舅,与母亲是兄妹,若是母亲真在老家过得好,又怎么会来投奔娘舅?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毫无关系! 躺在床上,月光照入房间。 展霁鸿按着胸口苦笑——也许他真是贪图富贵,也许他真是不孝,但是……这个家的每一个人,他都不想失去……所以……他就要做个坏人了……无论桐城那边的亲生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不会理他——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而已,不必理会! 品慧拍着孙子入睡,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谁说黄梅调没用,谁又说才子佳人的故事不好听?从小耳濡目染,对爱情的美好憧憬,又怎么能容忍半点背叛呢?这个局啊……可是她这个妇道人家早就设好的——现在,孙子,还是孙子。 [苍天有泪]恶少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