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牙套【骨科gl】》 勾引 书房窗帘拢得严实,光线昏朦。空气里浮着灰尘,混了点隔夜雪茄的涩味。 任佐荫斜倚着书柜,脚尖烦躁地点着地毯绒面。黑发凌乱,卷曲的发尾扫在锁骨上。牙套的金属托槽磨着牙龈软肉,泛起酸麻的钝痛。她“啧”了一声,像是想吐出这不适感。 轻得几乎没有的脚步声响近。 任佑箐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只是穿了件米白薄羊毛开衫,同色长裙垂坠,衬得身形纤细。黑发低挽,露出的后颈像一截温润的白玉,肤色同这套衣服相称极了,透着冷调的白皙。 眉眼轮廓柔顺,灰瞳里蒙着一层水汽似的,看人时总带着安静的专注。 就像现在—— 一只炖盅被放在书桌远端,动作轻缓。转身时,开衫襟口微敞,锁骨凹陷处的阴影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她端着另一盅走向阴影中的姐姐,脚步无声。裙摆擦过书桌边缘,布料柔顺地裹住小腿线条。 “姐姐,”声音清澈温和,“喝一点吧,炖化了梨核的。” 甜润的梨香淡淡弥散。她的手递过瓷盅,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泛着贝壳般的光泽。手腕内侧薄薄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任佐荫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掠过那片细腻的内腕皮肤,又迅速跳开,落在妹妹脸上——那神情温柔平和,嘴角含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如同练习过千百次的关切微笑。 又是这样。这副无懈可击的、对着空气都能泛出温柔涟漪的样子,一丝无名火猛地顶了上来,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她自己也从来都说不清楚究竟这种恶意是从何而来。 是在听到父亲夸奖是颔首的那一个温顺的笑,还是即使在收到了很令人厌烦的男生的情书时也能同样露出这样假惺惺的笑所以能让让下一个人被她这样漂亮的皮囊蒙骗? 想着,手臂向斜后方烦躁地一摆。 “砰——!” 小臂撞歪了书堆。几本厚重的辞典滑落下来,“哗啦”砸在托盘边缘,白瓷炖盅被猛地带翻,粘稠滚烫的汤汁泼溅而出。 大半浇在任佑箐的薄羊毛开衫和裙子上,深色的糖汁迅速浸透浅色羊毛,紧紧贴合身体曲线,胸前的开衫吸饱了汤水,沉甸甸地垂坠下来,腰腹间被勾勒出清晰的弧度。裙摆更是紧贴大腿,显出修长的腿部线条。几星热汤溅到她自己的手背,刺辣辣地一疼。 空气瞬间凝滞。 任佑箐定在原地,湿透的衣物带来沉坠感和皮肤的微灼。她眼睫快速颤动了两下,灰眸中那层水汽似乎更深了,可脸上的惊愕只出现了一瞬,快得像错觉。 随即,那温柔中带着点担忧的神情又迅速凝结。没有尖叫,没有慌乱。她没有低头看自己狼狈的前襟和湿透的裙子,反而立刻抬眼看向自己的手。 “姐姐!” 透着真心实意的焦急,甚至没顾上擦蹭身上的汤渍,一步上前,纤细冰冷的手指就探了过来。 任佐荫下意识要缩手。 那只手却已经轻柔地、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那指尖触感像冰片贴上皮肤,激得她手背一麻。 微凉的指腹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手背烫红的几点,只稳稳托着她的手腕下方,力道很轻,只是带着一种纯粹的安抚意味。 “烫着了?疼不疼?”漂亮的妹妹眉尖微蹙,灰雾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担忧,她仔细检查着伤处。隔着开衫柔软的湿布料,贴在任佐荫手腕内侧薄薄的皮肤上,那点冰冷隔着羊毛透进来。她的呼吸凑得很近,微甜的气息夹杂着衣服上蒸腾出的甜梨香,若有若无地拂过任佐荫的颈侧。 “任佑箐你他妈是不是贱啊,”甩开后者的手,任佐荫只是往后退去,咬牙看了她一眼,“热脸贴冷屁股贴爽了是吧。” “可是姐姐受伤了。” 她说着,像是只在乎姐姐的这点小伤,完全无视自己胸前半湿,衣裙紧贴的模样。冰凉的手指仍托握着任佐荫的手腕,指尖无意识地在姐姐手腕内侧敏感处轻轻摩挲了两下,像是要确认什么。 那微痒微冷的触感,像羽毛搔在最不经挠的地方。 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任佐荫心头一悸,呼吸梗住,只是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将带给她残留在手腕上的冰凉的湿意和被薄茧磨过的、微妙的粗糙感的罪魁祸首甩开。 “…不用!” 她仓促地退后半步,避开了那片裹着甜香的水汽,掉头就走,几乎是跑出书房,门被撞得晃了几下。 …… 任佑茹站在原地没动。湿透的羊毛开衫紧贴身体,领口微敞着,勾勒出年轻躯体起伏的轮廓。她静静望着姐姐消失的方向,几秒钟后,才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拢了拢敞开的衣襟,遮住了锁骨下方那片细腻的白。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湿黏的裙子贴在腿上,不太舒服。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像只有自己能听见:“…又慌慌张张的。” 走廊尽头传来“砰”的摔门声,沉重的回音落在寂静里。 有人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门板,心脏怦怦乱跳。手腕内侧刚才被摩挲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烫,那点冰凉的触感反而成了烙印。甜梨的味道混合着她身上那种淡淡的、雨后草木清冷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任佐荫抬起手背,那里几点烫红的小点,在灯光下愈发清晰。她有些烦躁地蹭了蹭手腕内侧的皮肤。 空气里,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碍事的死男人 “任佐荫,”身边的少女突然戳了戳她,“吃着饭怎么又发呆。” 手背那被烫到的伤口正在散发着隐隐的痒感,并不明显,可只要她静下心来,就能感受到在骚动,只是指尖轻触,都会使她不可控的再一次回到那个瞬间。 “没事。” 扒了两口饭,她没什么兴趣的把饭菜给倒到了学校的泔水桶里,咬着牙,用舌头不爽的顶了顶腮才离开了食堂。 临川市私立第一高级中学,是富家子弟们读的学校,却也不仅仅是读书的学校,比起作为教授知识的地点,倒不如说是这些名门未来的继承者从小便开始发展人脉的地方。 任家的强大有目共睹,以其独特的生物领域研究见长。 不仅仅因为这一点——或许是任家的两个女儿的样貌,都生的太过于出众。 就算是走在食堂内,都会引来其他人的侧目。 若是说她讨厌任佐荫,倒不如说是任佐荫是她一辈子都厌恶的那种人,也更是她一辈子要敲碎了浑身的骨头,才能成为的人。 这就是被所有人成为极端的两姐妹。 线条流畅却又不过分棱角的脸型,却因为骨子里的冷硬,而使柔和的线条被撑出了刀锋般的凛冽。内双的眼皮薄而清晰,眼型是标准的桃花瓣轮廓,眼尾微微上扬,本该勾魂摄魄,流淌万种风情。可偏偏那双眸子的底色——是纯粹而浓郁的墨黑,深邃得如同水渊。 而不同于妹妹那种久病似的、毫无血色的苍白,她的白更接近深山里覆着薄雪的青石板,带着一点生命力的莹润感和被寒风打磨过的微红血丝,只在耳根、鼻尖等敏感处若隐若现。 堪堪过肩的中长发层次分明,参差落落的几缕略长的卷发散漫地搭在颈弯处,恰到好处的凌乱。 若是说任佑箐这朵黑色的莲花是斩男,任佐荫就是斩女。 出了食堂,她不爽的把挽到小臂之上的外套又往下扯了回去,一直扯得很长,直到盖住手背。 欧清珞戳了戳她的肩膀: “你妹妹又惹你了?” “她敢惹我?” 面前的人只要一提到任佑箐三个字,就会像炸毛的老虎一样开始咆哮,可是若只是站在一个普通的人的角度来看待任佑箐,就会不可抑制地对这样的人向往。 偏偏任佐荫,是个例外。 “看校园论坛了没,”她拿着手机翻了几下,点开一个帖子,“震惊!任佑箐竟对学神陈荣笑了!这对不仅对我的眼睛很友好,还是智性恋!速来看你产品!” 下面是一张照片,拍的是任佑箐又如往常一样笑的假情假意,笑的她发腻想吐,偏偏陈荣这个死男又极其吃这一套,也笑的含蓄。 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几十秒,欧清珞才觉得身边的人气压越来越低,低得身边都开始发寒。 “靠。” 骂了一嘴,任佐荫才侧头一个人又不知道生什么闷气。 ……. 一直到晚上,她的气都没消,起码欧清珞是这么认为的,临川高中住校的学生很少,下了晚习,都三三两两的背起书包往外走。任佐荫单肩背起她的包,把校服外套凌乱的挂在肩上,皱着眉出去了。 夏转秋的末尾,还偶夹杂着热浪,扑过来的时候闹人,心烦意乱,偏偏又是现在,她看到了让她更烦的事。 专属于学校的那种惨白,曝光极高的路灯之下,斑驳的树影遮住了两人的行迹,却掩盖不了低声说话的声音—— “阿箐,和姐姐关系一直都不好么?” 她听到这里,停下了脚步。 平直的,温和的像是水一样,却带着做作机械的,只有她能听出来的语调的声音:“姐姐么……她很好,陈学长不用管这种事……” “抱歉,明明说了,今天只聊我们俩的。” 透过树影,任佐荫好像看见自己那善于伪装的黑莲花妹妹此时此刻,头正准备靠在陈荣的肩上。 恶心。 仅仅是想到为了维护想要的人际关系和她人眼中的完美看法而带着一辈子都摘不下来的那种非人的诡异面具,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是谈了男朋友吗,和陈荣?可他长得很丑……只是成绩好而已,想要利用陈荣吗?可是陈荣家境明明就没有她们好?和陈荣恋爱吗?陈荣明明就配不上她……!还在叫阿箐吗,男人虚情假意地叫出这种称呼,油腻的令人胆寒。 为什么要靠在他的肩上? 恶心。 任佑箐你瞎了眼了。 妈的,她心里又骂了一嘴,转身不知是愤怒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就迈开腿,冲到了校门口。 “阿箐,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哦,”他看不见任佑箐的表情,只是觉得这人的心情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炸毛的小野猫罢了。” 气喘吁吁的到了门口,打开车门,把书包随手一丢,她催促司机: “现在就开走,不用等二小姐了。” 不可抗的美貌 “不等二小姐,这总不太好吧,已经挺晚了,小女孩一个人就算是打车都危险。现在离晚习下课才过去六分钟,或许她因为什么耽搁了会,大小姐您别急。” 司机略带讨好的口气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她有什么可耽搁的?和男人谈情说爱?” “诶呀……大小姐,别急……” 任佐荫看了看外面走过来的人流,用纤细腕骨上的牛皮筋把头发在尾部扎成一个小啾,露出细长白皙的颈部,摇下车窗,向外看: “让你开你就开,别管那么多。出了事我来担责任。” “不行啊……” “废话什么,你再烦小心我把你从驾驶位上踹下去自己来开。” “大小姐……” 他还想说什么,就看见那人半个身子探到前面来,正捏紧了拳头,就要作势向他袭来,油门这才慢慢被人踩下。心烦意乱的打开手机,她刷新了一下信息软件,就看见任佑箐什么都没有给她发。 已经开出去五分钟了。 她是不想回家了,还是干脆陈荣就送她回家? …… 回到任家的时候,客厅还是没有开灯,二楼任佑箐的房间也没有开灯,一切都很安静,除了在角落的几个监控,有时候会冒出红光。 意识到任佑箐真的没有回来,任佐荫心里竟是带上一股期待的着急。 如果她真的碰到了意外,任佐荫你又怎么跟任城交代啊? 她会碰到意外吗?这样一个心机深沉,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左右逢源的人,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吗。 正胡思乱想着——门开了。 任佑箐略带疲意的推门进来,将鞋子放在鞋柜上。用苍白的唇挤出一个微笑。 “还知道回来。” 姐姐。任佑箐直起身,发梢扫过泛青的锁骨。她校服外套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下方一片肌肤,是心情不好吗? 看见这样的微笑就会反感。 你对陈荣也是这么笑的么? 抓起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砸向墙壁。碎瓷片飞溅时,她看见妹妹睫毛颤动了一瞬,但转瞬又挂上那抹标准弧度的微笑。 陈荣送你回来的?听到面前人的话,任佑箐只是慢条斯理的解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被烫伤的皮肤,结痂边缘泛着暗红。 任佑箐指尖抚过书包肩带,布料摩擦声轻得像叹息:同学顺路。而后她随手拿起扫帚,就开始自顾自的把玻璃碎掉的碎片清洁起来。 碰撞的清响听的任佐荫更烦了。 倒是姐姐,她忽然抬头,灰瞳里浮着层水雾,要砸东西的话,下次别砸这种玻璃制品了。砸的时候玻璃渣子飞出去,不仅难清理,还可能会误伤你自己呢。” 同学顺路? 就是这样温顺如绵羊的态度却又模棱两可,饱含心机,好似自己永无底线的试探和触摸都一次又一次降低这条红线。 什么时候到头? 任佐荫瞳孔骤缩,猛地拽住妹妹手腕,后者踉跄半步,后腰撞上鞋柜,她却先摸出丝帕捂住她被碎玻璃划伤的手背,指尖按在伤口边缘时,呼吸几乎凝滞: 你的伤口...在渗血。 像给小猫顺毛似的,一边轻轻地帮她止血,一边又向前,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侵略性的,慢慢抚上姐姐的肩膀,把她紧绷着的肌肉一点,一点,用自己的温度给舒展。 “我看见了,你和陈荣。他是你男朋友?” 任佑箐摇了摇头:“哪儿能。我和陈学长正在讨论学生会的事情,这不是最近有个文艺汇演么。” “文艺汇演还需要把头靠在男同学的肩上来说吗?还需要在阴暗的小角落里偷偷摸摸的来说?还需要称呼成阿箐?” 又露出那种我见犹怜,似有苦楚的忧态,可对于一个拥有如同罂粟一般外貌的女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武器。她只需稍皱一点眉,稍抿一点唇,视线的焦点只需要比平常视物稍向下那么一点点角度,就能让所有人甘愿为她倾倒了。 思索半晌,任佐荫到底还是受不了的放开了她。 “陈学长……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只是在安慰他,朋友之间,稍亲密一些,倒也正常。可我没有把头靠到他的肩上,是姐姐看错了吗?” 是一种委屈的姿态,下眼睑微微泛着的、常年存在的淡粉红色,是天然自带的“哭过”效果,强化了这份易碎惹怜的忧郁气息。 可碰上这样的美貌,任佐荫也没法抵抗。 她欣赏自己的脸,也就不免会被这一张同一个子宫所缔造的产物而吸引。 因为血缘么。 “你说是就是吧,妈的……” 让你抽烟你就抽 “若是我哪里做错了,姐姐不开心,我一定会改的。” 她撂下这句狠话,任佑箐就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琥珀色的瞳仁没有波澜的向下移动去。 “听不懂人话么。” “我有说你做错了事情吗?” “没有。” 她摇摇头,微笑着的唇没有血色,更显温顺。 “我说什么了?我只不过就是问了问你晚上是不是跟陈荣回来的,有没有跟他交往,头有没有靠在他的肩上。你觉得自己应该回答什么?” 后者的眼睛又一次重新聚焦到她的脸上—— 妈的这种游刃有余的迟钝感,好似所有的事都胜券在握,搞得好像她任佐荫像是话说不清楚答非所问那个。 任佑箐轻咬住指尖,侧了侧头: “我确实是跟陈荣回来的。他要送我,我不好拒绝,没有和他交往,也没有跟他有亲密接触。” “可就算听到这些回答,姐姐还是会生气啊,” 好像是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她手指缠住沙发布料尾端的流苏装饰,慢慢地绕着,“姐姐到底……怎样才能接受我多一点呢?” …… 任佑箐是任佐荫初中的时候闯入的一个不速之客。 如果说任城是一个完全的压抑的,专制的毒蛇,商场上的运筹帷幄,只是能瞥见他性格一角,对于家庭。 任佐荫不止一次的想过她的出生不过仅仅是为了传宗接代,也从未想过任城这样的冷血动物会爱上一个留着温热血液的人类。她一边痛恨从小到大那无声的,渗透似的如黑泥一般的压力与永远做不完的习题,一边却又无可奈何的成为名为任城这场风暴笼罩下苦苦挣扎的小树。 然后任佑箐出现了。 她简直和任佐荫是两样,就像名字。 一个左,一个右。 任佑箐才是真正流着任城血液的人,她能从任佑箐的身上看到任城的影子。一对父女,同样成绩优异,同样在各个方面都天赋异禀,同样对细节吹毛求疵,同样在待人待物永远挑不出来毛病,同样情绪几乎没有起伏,同样,就像是程序设定好的机器。 任城开始慢慢放弃她,转而开始培养任佑箐,她甚至见过任城在任佑箐的面前笑过。 任佑箐的到来无非让任佐荫成为了风暴的中心—— 风暴的中心,是没有风的,是很安全的。可是你却又很清楚的知道,你还是在这样的极端之下。 逃不出,却也死不掉。 …… 看见任佑箐,就像看见了任城,若是她任佐荫能对这个从小到大就pua她,就压迫她的暴君能喜欢的起来,那她就是斯德哥尔摩了。 她讨厌任佑箐吗,或许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 任城的底线很低,她只要但凡表现出一点反抗,就会愤怒,以至于更加偏激的控制,可是任佑箐作为流着同样血液的女儿,却跟任城相反。 她温和,待人真诚又热心。 可只有是这样的面具下面的那种崩坏,溃烂,腐败,才更叫任佐荫所想去发掘。 “……你在我面前说脏话,抽烟。把给你写情书的丑男大骂一顿,或许我就没那么看不惯你了。” 她只是说着逗任佑箐玩。 下一秒却没料到这人从任佐荫的校服口袋里掏了一根出来,从厨房拿出火柴,当着她的面“刷啦”一声,擦亮了火焰。 一瞬间她眼里那迷蒙的带着雾气的楚楚可怜竟被驱散。 烟的头部被点燃,闪着星点的光,却猛地被面前上一秒还笑着开玩笑的人一把抢过来,拿手就给掐了火,丢进垃圾桶里。 “让你抽你就抽啊!” 她似乎是生了气,因恼怒而微微张开的唇瓣,一抹不和谐的金属光泽就突然跳入视野。 像被笼子关住的鸟。 烟被人抢走,任佑箐似乎还有点疑惑: “你说过,这样会让你开心啊。” 后者只是又瞧了她一眼,闭上嘴,竖了个气愤的手势,丢下一句中学生行为守则就拎着包上楼了。后者见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回头切一眼就看到墙角的监控,嘴角的笑又很快消失,也默默拿着包上楼了。 …… 因为都是名门子弟聚集的地方,所以自然风云人物也就多了。 临川一中的校风还算不错,滥交,不检点性行为,校园霸凌,这些行为都是没有出现的。校论坛的气氛也都不错,除了偶尔任佐荫会故意买点水军冲夸任佑箐的帖子。 时人都说任佑箐有个有钱有势的辱追大粉。 校花榜第一竞争很激烈,之所以称呼神秘的黑粉头子(其实只有一个黑粉)为辱追王,是每年这神秘账号又买水军帮任佑箐冲榜。 正主自己都不在意,粉丝还在争啊… 今年是谁? 划了划手机,欧清珞看到排名。 第一的名字叫黎汝真,奇怪,这不是上一届就毕业了的学姐吗。第二也是个刚升上来的高一新生,名字叫阮颐楽,第三才是任佑箐。 姐姐的腰好细 看了看论坛—— 乐乐好:黎汝真学姐怎么上榜了? 百合美一辈子我说的:好像是说今年文艺汇演她会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来表演诶。 乐乐好:我去,刚看了有人发的她穿着校服的抓拍,这脸权威,我跪。 沧浪之刀,留痕于此:话是这么说,我辱追大女王速来为我家箐箐冲榜:-D。 想着,她就给辱追大女王发信息。 欧清珞:快去给你妹妹冲榜吧~ 任佐荫:冲个屁。 几乎是秒回,又带着诡异的不知道哪儿来的怒意,直接告诉她肯定是这人又看任佑箐不爽了。 欧清珞:喵。她又怎么惹你了。 对面没有再回。 一直到等着文艺汇演,期间欧清珞都没见到任佑箐和任佐荫有碰上面,倒不如说是任佐荫自己在躲着她妹妹。 用躲还是不太妥当,应该用视奸。 偷偷的观察却又不露面,只要是看见这人就执念似的要听清任佑箐笑着说的每一句话,这已经不是私生的范畴了,活脱脱捉奸啊。 “我说,你到底对你妹妹有什么执念?” 任佐荫认真的转过来,伸出一根食指刚在唇间: “你永远都不会懂的。别吵。” 因为是这样看起来傲慢的,高高在上的丫头如果有一天因为自己太过分而终于展现出自己所不敢想象的底线来,像愤怒的任城一样,像失去理智的野兽,那就是她任佐荫的胜利了。 就算是对待亲姐妹,也要找出弱点来吗。 欧清珞啧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晚上都要文艺汇演了,你到时候还跟着偷窥人家化妆?” “没时间了。我自己也有表演好吗。” “你要是长得丑一点,性别换一下,就变成要报勾让警察蜀黍抓的坏痴汉了。” 顺着她的视线,欧清珞一眼就看到那美的太过突出的少女。 肌肤是真正的、不容置疑的冷白。 那不是健康光润的白,而是一种近乎非人、久离阳光、半透明的“骨瓷白”或“冰棺白”。可却在这种极端白之下,唯一留下的一点点能锦上添花的痕迹就是下巴上的一颗极小的痣。 “……好美的痣。” 有人自然而然接过她的话头:“看起来会有那种更温顺,更无害,叫人厌恶的产生怜惜感不是么。” 任佑箐还在跟面前的一个女生讲话,就算是隔着一段距离,欧清珞也能想象到这样一个美丽的生物袖口会泛出的独属于女性的体香,发丝轻扬所带起的风,应该会是一股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吧。 又观望了一会,任佐荫才失望的拉着她走了。 文艺汇演从六点半开始,作为表演的人员,任佐荫早早的吃完饭,就开始化妆。 她坐在临时被改为化妆间的房间里,从化妆包里正翻找着工具。 坏女孩吗。 画着烟熏妆,露出打满钉的耳朵,穿着皮衣,在舞台上打她的鼓。 正画着眼线,门被人突然向内推开了——好女孩进来了。见到任佐荫,她微微颔首,而后在另一边落座,后边还跟着陈荣。 “姐姐也在啊。” 有人手一抖,竟是画歪了,她急忙停笔,然后拿起棉签,蘸了些卸妆的东西:“哦。”就算是得到了很冷漠的回应,任佑箐也只是笑着落座到她的身边。 陈荣想坐在一边陪她,可有人偷偷瞄了一眼她,任佑箐于是下了逐客令: “学长先走吧,都是女孩子,等会还可能要换服装什么的,你在这……不太方便。我到时候好了会跟你说的。” “好的好的,有问题立马找我哦。” 陈荣推门走了,门咔哒一下落了锁。 “我把他赶走了。” “哦,又不是我让你赶的。” “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对话结束,两个人默默无言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小小的化妆间里比化妆品味道更浓的,竟是对方身上的香气。 姐姐一直都这么香,任佑箐勾起唇角,不着痕迹的深吸了几口,又转头看向任佐荫。 发尾凌乱,充满了自由散漫的反骨气息,像被精心打理后又故意揉乱了的花园,可就是太短,她一直都想看到姐姐把头发蓄长过腰。 姐姐的腰细,可又是因为劲瘦,隐约可见马甲线,这样的头发勾勒出腰线,该是怎样的勾人。 “还偷看。” 假装闪躲视线,实则又不着痕迹的从她的腰上再一次划过,最后回到自己的脚上。 “姐姐太好看了,我不能看吗。况且……姐姐不是也一直在偷看我吗……从早上” 这话听的任佐荫一颤。 “靠,你怎么知道。” “因为姐姐太漂亮了,太惹眼了。该说什么,饮食男女,食色性也……我的眼睛,总是会受到本能驱使,聚焦,锁定一些美好的事物……” 她故意眨着眼睛,笑意盈盈。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诡异的说话方式,任佑箐,你对别人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撩拨态度可以,但我一是你姐,二我不吃这套。” 可是你看不见我有多么努力想让你接受我啊。 究竟该怎么做呢? “我做什么姐姐都不喜欢,那我送姐姐一份礼物吧。” “礼物?” 天降的表姐 “不想要吗?” 任佑箐起身,两只手撑在任佐荫做的椅子两边,俯下身子。浓密垂坠的墨黑长发随着动作倾泻而下,几缕发丝轻柔地扫过她自己的锁骨,也堪堪悬在任佐荫的视线前方,带来细密的痒意。 她就这么低下头来,和椅子里的任佐荫对视。那张极其精巧的鹅蛋脸在近处更显出冰瓷般的冷白,薄得仿佛能透光。带着一层朦胧水汽,透出空茫的无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审视——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任佐荫强装的镇定。 瘙痒。 “嗯?” 一声略带着淡淡释怀地笑,气息轻柔。饱满的浅粉色唇瓣弯起一个微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只有眼底深处氤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任佑箐最终还是直起身子,收回了双臂。 面前的人站起来跳脚:“凑这么近做什么?” 讲话的时候不可避免地露出了闪着金属冷光的牙套,那银亮的光泽与她凌厉不驯的脸孔、微皱的剑眉形成一种古怪的反差。 任佑箐微微眯起了眼,目光像被那锐利的刀锋吸引了一瞬,却又很快黏回在任佐荫那张写着烦躁和不耐的脸上——那张眉骨英挺、带着一股野生气息的脸,此刻因为近距离的压迫和她自己的羞恼而微微泛红,冲淡了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烟草与清新剂的混合味道带来的距离感。 这叫反差,一张坏学生的脸,却带着这样一副乖乖女牙套。 出人意料的,任佑箐只是耸了耸肩,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做自己的事。 …… 晚六点。 空旷室内体育馆里搭起的舞台亮如白昼。高大的直播设备林立,巨大的屏幕闪烁着待机的微光。后台,明亮的灯光下,任佑箐已经换好了一身曳地的长款白色礼服。 纯白的面料与她冷瓷般的肌肤几乎融为一体,在灯光下有一种冰冷剔透、甚至不真实的质感,衬得她越发像个人偶。 “好美。” 陈荣是这次的男主持,当任佑箐穿着这件衣服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人的眼睛就像是黏住了一样,再也没有移开过。 他看起来洋洋得意。 任佑箐是蠢货吗,她难道看不见这个男的眼里的贪婪么? 像一只饿狼。不对,是像一只雄狮,像一只认为自己还足够健壮所以获得了争夺配偶权利的雄狮。 任佐荫将嘴里棒棒糖的棍子吐掉,就听见大屏幕上汇演倒计时一秒一秒。 任佑箐近视,平常在学校里上课是带眼镜的。只有在家或者是体育课,才会少见的把眼镜摘下来,可是只有任佐荫知道——这人的度数就算不戴眼镜,也根本不会影响生活。 镜框消失的瞬间,那双被遮掩的,和自己过于相像的桃花眼彻底暴露出来。 没了镜片的阻隔,那浅淡近琥珀色的虹膜在强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微光, 眼神不再是朦胧的水汽,而是呈现出一种洞彻般的清冷,又因眼尾天然的垂落和泛着淡粉的下眼睑,矛盾地混合出脆弱的忧郁感。 她静静地坐在候场席,看台上被光映射着的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供奉在聚光灯下的雪白瓷器。 正盯得入神,身边的位置突然落座下一个人,先飘过来的却是这个人身上的香气,因为有点黑,做的位置比较偏,她没太看清这个人的长相,只知道是个女性。 “她很美。” 跟她搭话似的,对面那个人用一种慵懒却又优雅的柔媚嗓音在她身边轻声地说。 下意识转过头,任佐荫借着扫过来的灯光发现面前这个人她并不认识,可这张脸却一眼惊艳到竟胜过了台上的任佑箐—— “你是……?” 她敢肯定,学校里从未见到这样一号人物。 “我是……?嗯……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她歪头思索了一下,像只优雅的金钱豹,“黎,汝,真。听说过吗?” 是上一届毕业的那个因容貌见长的学姐。 “没听过也没事。说来话长,你是小佐荫吧?台上的是小佑箐?” “你怎么知道?” 黎汝真用食指戳了戳下巴: “小可爱,虽然母亲不想和任家扯上关系,但按照血缘来说……我该是你的表姐。” “表姐?!我怎么不知道任城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虽然乱攀关系会显得我整个人像个交际花,没有边界感。可是这确实都是真的…你之所以没有见过我,大概是,你父亲和我母亲互相都看不惯互相吧?而且我母亲,很早就和任家断绝了关系了……”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嗯……大概是,小佑箐和你们的爸爸,实在是太像了,甚至,有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觉。嗯,对。” 模棱两可的对话。 “倒是说清楚啊。” “你以后……自然会懂滴。” 任佑箐去哪儿了?【微恐】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和乐队表演完之后,任佐荫从舞台上下来,欧清珞是乐队的主唱,从楼梯上下来回到候场席就拉着她讲话: “你知道吗,我刚刚问了,她们说那个镜头一切你,下面的妹子就开始尖叫。“ “嗯?” 正疑惑着,身边突然跑过来一个人影,拿着拍立得相机,是一个长相很柔和文静的女生,此时见到她,微微脸红,垂下了头,怯生生地问她: “学姐,我们可以合一张照吗?” 瞥见她的手一直在衣角摩擦,任佐荫从她手上接过相机,递给了欧清珞,就起身,拉着那女生走到灯光好些的地方。 “这里比较亮,拍出来好看很多。” 说着,她就嘱托欧清珞给她们拍的好看一些。伴随着快门“咔嚓一声。一张记录着最盛放的青春的影象显现了出来。 “学姐……可以在这个照片上,给我写一个to签吗?” 她拿出一支笔,害羞地小声问。 “没问题。你叫什么名字?要长一点的还是短一点的?” “苏槿烟。苏是草字头的那个苏,槿是木字旁加一个谨慎的谨的右半部分,烟是烟花的烟。短一点就行,四个字,就事事顺心吧。” 她拿出笔,在照片的背面签上—— To:槿烟:事事顺心。——任佐荫 笔力遒劲,就跟人一样。 如果从台上看台下,那太清楚,任佑箐的近视,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她在暗处,就看见一边,任佐荫正被好多小女生围住,忙得很。 真是受欢迎的明媚太阳啊…… 什么时候才能接受我?什么时候才能照耀我呢? 黎汝真的表演在压轴,这个人长得美到切大屏就只能顾着看脸连她在唱什么都听不见了。 “真的有人的脸长的这么高级诶,有这样权威的长相,靠脸吃饭都行了诶。姓黎的话,应该是做珠宝的黎家的女儿吧,她那个耳坠,好像就是她们家品牌今年的全球限量新品。” 一直等到结束,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看得干涩无比,早就在空当的时间卸了妆,回了教室,收拾了下东西,就准备去任佑箐她们教室,等她回家。 可能是心情好吧,她居然想到亲自去找那人。 走到高一的教学楼,找到115班,随便拉了个学生:“任佑箐回来了吗?” 那学生摇摇头,见到她长得和任佑箐眉眼相像,于是热心了些:“你去问问女生吧,她好像是跟她们一起回来的。”问了问女生,她们都说任佐荫走到半路就跟她们道别了,说是自己要去老的那个生物实验室拿东西。 “她东西还没拿走诶。手机也在这,佑箐的姐姐,你是急着回家吗?” “是。” “那你帮她拿着走吧,就一个包。还挺轻的。” 拿着任佑箐的东西,她就沿着走廊,下楼,穿过好几栋教学楼,去最阴冷,去的人最少的实验楼。实验楼之所以阴森,是因为建成的时间,确实是有些长。 学校后来又新建了新的实验室,但是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拆,又不是差钱,非要留个这种吓人的地方在。 她轻轻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所有墙都被爬山虎覆盖住了,混合着一些墙上的裂纹。如果是在早上阳光好的时候看,是很漂亮的是很漂亮的绿意盎然,但此刻夜幕低垂,这些纵横交错的藤蔓像是无数条墨绿色的、僵死的巨蛇,紧紧缠绕着整栋灰败的建筑。 仅有几盏老旧路灯散射过来的光斑驳地落在叶子和墙上,在风过时摇曳着诡谲不定的暗影。 “这种鬼地方,任佑箐半夜去干嘛。” 任佐荫低语一句,紧了紧肩上挂着的任佑箐那个相对轻便的包,深吸了口气,看了看一楼大门,没有上锁。 一楼的一个房间是亮着的,里面的实验管理员见来了人: “又来一个。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晚来这儿。” “还有人来?是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是啊,和你还长得有点像,你也要上去?” “我去找她。” “那你快点,找到她和她都快些下来,我等着把钥匙拿回去然后早点睡觉呢。” 楼内比外面更暗。告别了管理员,她就开始往二楼去。 走廊狭长而幽深,只有尽头一盏昏暗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幽幽地亮着绿光,这点光反而将黑暗映衬得更加浓稠、更加不祥。 墙壁早已看不出原色,被经年累月的尘埃和湿气浸染成深一块浅一块的污迹。天花板有些地方已经发霉,垂下来一些破损的、布网似的装饰,在微弱的灯光中投下扭曲晃动的黑影,如同悬吊的幽灵。 走廊两边的教室门大多紧闭着,有些窗户玻璃破碎了,黑洞洞的窟窿像无神的眼窝,朝里面窥视。风从破损处钻进,发出低低的呜咽,卷起地上沉积的灰尘和落叶碎屑。 都这样了还不废弃?一想到临川一中这样声称自己所有教育设施都是高科技化的学校,却有这么一座又老又恐怖的实验楼,她不免莫名想笑——专门给学生半夜无聊探险玩的吗? 她上一次来这实验室好像还是初一,是新的生物实验室因为设施出了问题,正在维修,课程赶得紧,没办法才带她们到这儿来的。 凭着模糊的记忆往生物实验室的方向走。 脚步声在空寂的走廊里异常清晰,踏在磨损严重的地面上,发出单调空洞的“嗒,嗒”声,每一次回声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皮肤上莫名其妙的泛起细小的疙瘩,这里的冷是带着湿气的阴冷,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和室外的清冷截然不同。 终于,她走到了生物实验室的门口。教室的门虚掩着,并没有上锁。门框边缘的油漆已经翘起,摸上去有种令人不适的粘腻感。 怎么没有开灯,任佐荫呢? 喜欢我的礼物吗【微恐】 门开着,就证明任佑箐来过,她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她,这个人人呢? 她抬手,轻轻推开门。 “吱——呀——” 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空旷的实验室里却只有她的声音诡异的回荡着。 一股混合着陈腐霉味、消毒水残留气息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类似福尔马林的冰冷气味扑面而来,闻得她皱了皱眉。强压下心头莫名升起的寒意和焦躁,拿出手机,借着屏幕光在门边的墙上一阵摸索。粗糙的墙面划过指尖,终于触到一个凸起的塑料开关。 “啪嗒。” 清脆的开关声在寂静中异常响亮。头顶一排老旧的日光灯管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电流声,随即惨白而毫无温度的光线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将实验室里的一切无情地照亮,也驱散了门口那让人窒息的黑暗。 一时间没适应这突兀的光亮,任佐荫闭上了眼。几秒钟后,她才缓缓睁开。 实验室比她想象中更显破败和杂乱。惨白灯光下,暴露无遗的是试验台上厚厚的积灰,玻璃器皿上陈年的污渍和水垢,架子上的骨骼模型泛着油腻的淡黄色。那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在强光下似乎更加刺鼻,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带着防腐剂的冰凉。 她的目光在室内迅速搜索。任佑箐会忘拿什么东西?实验报告本?书?还是别的…… 视线掠过实验台,扫过一排排蒙尘的仪器,最后定格在靠墙的标本架上。 那里并排放置着几个用于教学浸泡的动物解剖标本玻璃罐。多数里面是深黄色的福尔马林溶液,泡着各种器官的切片或者小型啮齿动物的完整尸体。 光线穿过混浊的液体,在罐壁内侧留下不均匀的光斑。 她怎么会来这么诡异的地方做实验? 一阵怪异的感觉慢慢涌上心头。 但在这些排列整齐的罐子旁,一个角落的位置,放着一样极其突兀、极其不和谐的东西。 那不再是浸泡在液体里的标本。那是一只已经被处理过的、完整风干的兔子骨架,显然是解剖课用后的材料。但这副骨架,被极其刻意、甚至带着某种仪式感地固定成了一个坐姿。 空洞的颅骨微微前倾,两个漆黑的眼窝深陷,直勾勾地“望”着门口的方向——也就是任佐荫站的位置。 “妈的,哪个傻逼把这么恐怖的东西放在正对着门的地方啊!”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住了嘴。 一瞬间她头皮炸开,血液几乎倒流,呼吸几乎停滞。 她看清楚了这只骨架兔子的双爪所捧握的东西。 那是一把她无比熟悉的银色美工刀。 锋利的部分反射着顶灯刺目的冷光,闪烁着金属的致命诱惑。这分明就是她打架时用过,后来不知掉在哪里,一直没找到的那一把。 这把刀她太熟悉无比,刀口因为不小心在打架的时候碰到了硬物,于是直接就以一个极其特定的形状所断裂开来,她不会记错。 她不会记错……? 现在,它被那双风干的、属于实验动物的骸骨前爪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态紧紧“握住”,刀尖正对着她的方向。 兔子骨架的胸前还贴着一张小小的、裁剪得不甚整齐的白色标签纸。那纸上……那纸上是她无比熟悉的笔迹——任佑箐那特有的、看似工整却总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僵硬感的字迹。 纸上只有一句话,用那种任佐荫曾在任佑箐草稿本边缘,甚至给她的便签上见过的,工整得甚至有些偏执的字迹写着: 【姐姐喜欢我的礼物吗?】 这件由冰冷骸骨、锋利凶器和诡异的情绪强行拼凑而成的“艺术品”,就那样坐在惨白的灯光下,无声地、专注地“凝视”着任佐荫,每一个细节都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病态占有欲和不属于这个人世的诡异感。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任佐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脊背猛地撞上冰冷的门框,发出沉闷的声响。 光线依旧明亮刺眼,照亮所有丑陋的一切,也清晰地映照出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一股更深的寒意,比实验楼的阴冷浸入骨髓百倍、千倍,如同毒蛇般顺着她的脊椎蜿蜒而上。 ——任佑箐,是变态。 她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就想逃离这个噩梦般的房间,逃离这个被病态目光“凝视”的位置。就在她脚下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地再度撞向门框的瞬间。 一双手臂如同柔韧的藤蔓,悄无声息、却又无比精准地从她身后环绕而来,紧紧箍住了她的腰身。 冰冷、纤细、不容抗拒。 那突如其来的碰触让任佐荫的神经彻底崩断,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姐姐……” 一直在玩弄我么 一个轻柔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某种奇异满足感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温热的呼吸拂过任佐荫冰冷的耳垂和脖颈,激起一层密密麻麻的恐惧疙瘩。 那声音她太熟悉了。 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她没有察觉?是自己神经高度集中,太紧张了,连一个人的出现都没有发现。她偷看自己有多久了,从一开始就是她设计好的吗?她从自己进入实验室,到推开这扇门,她全都看到了? 她在监视自己,玩弄自己吗? 那双手臂的主人——任佑箐——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将温软的,同样沾着实验室冰冷气息的身体更紧密地贴上了任佐荫僵硬绷紧的后背。冰凉的脸颊甚至带着一丝眷恋,轻轻蹭了蹭任佐荫颈后敏感的皮肤。 “姐姐……吓到了吗?” 带着一丝虚弱的笑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撒娇意味。她侧过头,嘴唇几乎擦着任佐荫的耳垂,说话的气息清晰地传递过来。 就在任佐荫被这极端亲密的禁锢和耳畔的私语弄得她动弹不得时,任佑箐的脸,缓缓从她颈侧探出了一些。 任佐荫的眼角余光,猛地撞上了一张脸。 那张属于任佑箐的,苍白,精致的脸。此刻,那张脸上没有一丝和她一样的进入这件实验室所会带来的疲惫或惊恐,反而漾着一抹极其温柔、甚至可以用“甜蜜”来形容的笑容。 苍白的脸颊上浮着淡淡的粉晕,浅粉的唇瓣弯成一个无比柔软的弧度,弥漫着雾气的瞳孔在近距离下,仿佛倒映着头顶刺眼惨白的光,也倒映着任佐荫惊恐扭曲的脸庞。 任佑箐的性格会开这样的玩笑吗,这不是恶作剧吧。这是认真的吗?她一直在监视着自己……她不能是认真的吧。 不能吧? 这笑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拥抱,在刚刚经历过骸骨兔和美工刀的惊悚冲击后,带来的不是温暖和幽默,而是留存在骨子里的毛骨悚然。 为什么要拿我的东西?这把刀,丢了有多少年了? ——就像是一条艳丽冰冷的毒蛇,缓缓缠绕、吐出信子,却摆出最柔顺无害的姿态。 后者的下巴轻轻搁在了任佐荫僵硬的肩膀上,眼神直直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落在任佐荫苍白的侧脸上: “你……不喜欢?可是你的一切行为,都告诉我,你想知道真实的我,可是现在我告诉你了……你为什么,又这么恐惧?” “咔嚓。” 似乎是一个非常轻微的声音,但在任佐荫极度紧绷的听觉里却无比清晰。 她脑中下意识地闪过那骸骨兔爪中紧握的美工刀。是它掉下来了吗?还是……任佑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恐惧蔓延四肢。 她惊恐地浑身血液倒流,终于。 一声压抑的沉闷的,像只嘶哑的再也无法歌唱的鸟儿似的的尖叫终于冲破任佐荫的喉咙。 “疯子……” 用尽全身力气,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向后肘击,狠厉地撞向任佑箐柔软的腰腹。 任佑箐完全没有防备,或者说,她根本没料到任佐荫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强烈的反抗。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重重顶开,纤细的身体踉跄着后退几步,“哐当”一声撞上了后面一个摆放着老旧玻璃器皿的架子。几个蒙尘的烧杯在架子上摇摇欲坠,发出令人心惊的碰撞响声。 就在任佑箐被撞开的瞬间,任佐荫根本顾不上回头看她的状况,强烈的求生本能驱使着她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猛地冲破敞开的大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外面那条幽暗、狭窄、布满诡异阴影的走廊。 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如同破风箱般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无限放大,回荡。 身后那扇被撞开的实验室大门敞开着,刺眼惨白的光线像一道审判的利剑刺破走廊的黑暗。 她没有回头。 她不敢回头。 沿着来时的方向拼命狂奔,任佑箐的书包还在她肩膀上剧烈地晃动、拍打着她的腰背,每一次晃动都像是在提醒她那个令人作呕的“艺术品”和任佑箐那温柔到令人窒息的拥抱。 走廊尽头那点绿幽幽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光芒,从未像此刻这样让她渴望。 她不敢再坐司机的车和任佑箐一起回去。 她还得回家吗,第二天还得和任佑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饭。未来的日子也是这样。 怎么办? 有些呆滞的拿出手机打了一辆车,她回了家。 …… “我回来了。” 家里太安静,连大厅的灯都没有开,可是鞋柜上那双熟悉的鞋子却告诉任佑箐——她已经回来了。换好鞋子,走上二楼,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她眨了眨眼,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将耳朵贴上去——死一般的寂静。 不由自主的握上把手,她轻轻向下一扳,却被外力给阻止。 上锁了。 好妹妹?好姐姐? 接下去的日子任佐荫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任佑箐几乎都没有见到她。 那次从实验楼亡命般的逃窜,像是一场在光天化日之下骤然闯入的噩梦。 骸骨空洞眼眶里那冰冷的“凝视”,刀尖的反光,尤其是任佑箐从背后环抱上来时那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和笑容。 这些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任佐荫的视网膜深处,在她清醒或入睡时反复闪回、灼烧她的神经。 那不是简单的恶作剧或者报复,那是一种从黑暗里生长出来的、扭曲的、黏稠的“东西”,带着无法理解的占有和令人窒息的压力。 像腐败的黑泥缠绕上了自己。 她得偿所愿了吗,她看到了独属于任佑箐的,阴暗的,压抑的一面。在报复她吗?故意来恐吓她么,如果是这样,可是她自己都不信,这仅仅就是一个玩笑吗,是嘲弄她,嘲弄任佐荫那些自以为是的,想要惹怒她的幼稚行为吗? ——害怕。 这种情绪像冰冷的藤蔓,悄然滋生,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又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发现自己开始无意识地回避和任佑箐的所有交集。 开始的几天,早餐的时刻她还能碰上任佑箐。 如果她已经坐下,任佐荫会径直走到最远的位置;下楼拿东西,她也会在打开自己门之前先仔细聆听走廊的声音,确保对方没有出来的意愿,避免和对方撞个正着。 之后,她甚至提早半个小时离开家或学校,宁可自己走路,骑自行车,都不和任佐荫一起上下学。 物理距离成为了她赖以喘息的安全屏障。 任佐荫有点琢磨不明白了,她该是把这一次“惊吓”当作姐妹间的儿戏,然后像以前一样和妹妹保持那样的关系,还是就这么陷入恐怖的想象,想象一个诡异的,一个惊悚的故事,来“杞人忧天”呢? 疏远的铁幕落下后,一种更复杂的、近乎撕裂的情感在她心底翻腾。她依然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打架回来,是任佑箐沉默地拿出酒精棉片擦她破皮的嘴角,尽管动作笨拙的弄疼了她,记得自己因为叛逆被任城责骂的夜晚,她还没有那么坚强的时候,任佑箐会敲开她的门,爬上她的床,抱着她,安慰她。 ——我的妹妹明明该是这样的呀,她是很好的一个人,她不该。 姐姐应该爱妹妹的。她一直做得到呀。 那现在呢? 这份爱,或者说属于亲情的那份习惯和责任。 它被巨大的恐惧冲击得支离破碎,像散落在地的玻璃碎片,尖锐又疼痛。只是让任佐荫的什么东西破碎掉了,使得她能开始注意到一些以前从未在意的小细节: 任佑箐似乎更沉默了,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眼底的乌青似乎也更深了些。有一次晚饭时,她甚至看到任佑箐在厨房把吃好的碗放进水槽时,抬手悄悄擦掉了一滴挂在脸颊的水珠。 是眼泪吗? 这个发现像一根细针,猛地扎进任佐荫紧绷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几乎是立刻转开了头,呼吸都有些困难,强迫自己不去看。 因为我疏远了她么? 她看到她迅速低下头,侧脸上苍白的肌肤因为用力擦拭而微微泛红,那单薄的身影在水槽旁灯光下显得格外伶仃。 可怜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就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猛地盖过——那是装的,她知道我在看吧……?就像她伪装成无害的样子,背地里却制作着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任佐荫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一股憋闷的烦躁和委屈涌上来。明明是任佑箐先变了,变得让她感到陌生和恐怖。 凭什么现在她要像弱者一样哭?凭什么要用这副姿态让她揪心?为什么会委屈? 她猛地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几乎是逃离般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门,落锁。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深深吸了几口气,手指用力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是假的,只能是假的。 可心底那个被撕裂的,属于姐姐本能的位置,却因为她看到的那滴泪,如同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重而酸胀地闷痛着。 好姐姐,不能让妹妹哭呀。 …… “佑箐?你在做什么?” 身边走过来的女生看见她一直在发呆,所以出言提醒,才回过神来的任佑箐看见自己手里握的那只红笔的笔尖已经完全的爆墨了,笔尖用力的戳破了桌子上的草稿纸。红色的字迹凌乱的,偏执的涂画着,愤怒的重复写着一句话:为什么不理我? 写的又密又麻,全都堆迭在了一起,像恶心的蛆虫被踩爆,溅出的脓浆。 为什么不理我 就这么一直疏远任佑箐到了期中考试,为了避免自己再看见她的模样心软,任佑箐干脆就跟任城说她要住校。 任城自然是同意了,反正他也不太想管她。 期中考试第一天。 欧清珞走过来,搂住她的脖子,亲昵地问:“你最近怎么心情这么不好。每天见你都没个笑脸,问你你也不说。人感觉都瘦了好多吧。嘶,不会,是为情所困?” 她沉默着垂下眸子,叹了口气,把涂卡铅笔因为摩擦过度而有些难用的前端掰掉一小节,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没有。” “诶……你最近,好像,也没有再提你妹妹了…” “别提她了。” …… 第一天的考试终于结束,紧绷的神经在收卷铃声中勉强松弛。任佐荫混在嘈杂汹涌的人群中走进食堂,食物的香气和人声鼎沸勉强驱散了一丝考后的混沌与心底积压的沉重。 她端着餐盘,眼神下意识地在人头攒动中快速扫描欧清珞,因为是考试日,所以没有进餐错峰,人流变大,竟是把她们两个给冲散了。一边寻找着欧清珞的身影——也一边下意识地避免着某个特定的方向。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走向一张相对清净的角落餐桌给欧清珞示意时,手腕猛地被人抓住了。那力道算不上重,甚至带着一种过分柔软的禁锢感,但冰冷的指尖透过薄薄的校服外套瞬间传导到皮肤,让她心脏骤然一缩。 不需要回头,她就知道是谁。 “姐姐,要去哪儿?” 任佑箐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委屈,清清脆脆地响起。她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任佐荫身后,另一只手还端着自己的餐盘,脸上挂着那种惯有的、空茫又带着点无辜的微笑,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比平日更加阴沉。 下意识地想甩开她的手,但那看似轻柔的握力却异常固执,像是故意没察觉到她的抗拒,偏执地拉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了几张拥挤的餐桌,径直走向食堂最深处——那里是通往一个小型储藏室的狭窄过道,灯光晦暗,平时极少有人经过。 任佐荫被她半推半拉着,脊背重重抵上了冰冷的墙面,溅起一点微小的灰尘。任佑箐随手将两人的餐盘放在一旁空置的塑料箱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在这个被两侧高大储物架挤压、光线幽暗的角落,空间瞬间变得逼仄窒息。任佑箐向前一步,距离骤然拉近到呼吸可闻。她微微仰起那张苍白精致的脸,黑沉沉的眼瞳在阴影里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几乎吸收掉了周围所有的光线。 可脸上依然带着那抹温和的笑,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柔和得一塌糊涂,声音也轻得如同耳语: “为什么躲着我?嗯?我不来找姐姐,你就一直不和我见面,不跟我讲话了么?” 那笑容,那声音,在此刻逼仄阴暗的环境里,在清晰的记忆阴影笼罩下,不仅没有任何温暖,反而化作无数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向任佐荫紧绷的神经。她试图移开视线,却发现那双黑眼睛牢牢锁定了她,仿佛带着磁力。 任佐荫努力压下喉咙里的颤抖,强撑着冷静开口,但声音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没有。” “你有。” 任佑箐的笑意更深了,她甚至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拂去任佐荫肩头不存在的一点灰尘,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温柔,“回家看不见你,学校远远看到你你就绕道,连我的名字都不提了……” “我想姐姐,我好委屈。我经常哭。” “委屈?” 被吓得是我,你委屈什么? 被那冰冷的触感逼得无路可退,恐惧和对峙的屈辱感终于冲垮了她的防备防线,她脱口而出: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那东西……太吓人了。任佑箐!你到底……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在跟我玩恶作剧吗?去你的任佑箐,这一点!都不!好玩!你知不知道我看见那个……我觉得很……” 她猛地收住了“变态”两个字,但眼底的恐慌、厌恶和无法理解已经呼之欲出。 “你让我觉得很可怕,任佑箐,你知道吗。现在也是,你让我觉得可怕……”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在狭窄的空间里形成短暂的回音。 后者脸上的笑容,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僵住了。那种僵直不是消失,而是凝固,像一张完美但冰冷的面具,还挂在脸上,但面具之下,有什么东西碎裂、翻涌、又强行被压制住。 极度的愤怒,受伤,以及一种更加黑暗的,被触碰了逆鳞似的凶戾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好冷。 她被这骤然爆发的、无声却磅礴的压迫感扼住了呼吸,后背紧紧贴在冰凉的墙面上,手脚冰凉。眼前的任佑箐,明明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姿势,却陡然变成了一株即将喷薄毒液、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白色罂粟。 然而,这令人窒息的愤怒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几秒。 任佑箐脸上的笑容又重新“活”了过来,甚至比刚才更加柔顺、更加“明媚”。她甚至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突兀。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腻。 顶罪 最后千言万语,似乎都只是化作了一个动作——她轻拍任佐荫僵硬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品。 “这样啊……原来姐姐是这么想的,”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纯真清澈带着些勾人欲望的飘忽感,甚至带着一丝了然的“委屈”,“好吧,我知道了。” 说完,她不再看任佐荫一眼,慢悠悠地拿起自己的餐盘,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走进了食堂喧闹的光线下。 只留下任佐荫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的墙面,剧烈地喘息,心脏还在狂跳,指尖冰凉颤抖,胃里因惊吓和对方最后那诡异的笑容而翻搅不停。 那个“好”字,轻飘飘的,却像宣告着什么不详的开始。 …… 第二天下午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过,短暂的混乱之后,各班陆续回到教室等待放学前的日常小结。 任佐荫心神不宁一整天了。 班主任还在讲台上交代着接下去下一场大考的安排,教室顶部的广播喇叭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了电流杂音,打断了老师的话。 接着,带着官方腔调的,略显严肃的管风纪的年老老师的声音通过广播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年级: “现广播一条处分通知。” 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任佐荫心头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 广播里的声音继续播报:“经核查,在今日下午数学科目考试中,高一十五班任佑箐同学……” 任佑箐。 三个字如同炸雷,狠狠劈在任佐荫的耳膜上。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教室前角落那不断发出声音的广播喇叭,脸色在瞬间褪尽血色。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砸下: “……在考试过程中想趁着监考老师不注意,和高一xx班的xx同学互换答题卡,从而帮助xx同学完成试卷,存在严重作弊嫌疑,考试结束后证据确凿。该行为严重违反考场纪律,性质恶劣,但因任佑箐同学平日为人友善且认错态度良好,为严肃考纲考纪,经教务处研究决定,报校长室同意:给予任佑箐同学记过一次处分。其本次期中考试所有科目成绩作无效处理!请全体同学引以为戒!” 广播的余音消失,但教室里的死寂和身边同学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却像海啸般瞬间将任佐荫淹没。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指尖冰凉刺骨,连指尖扎进掌心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我去!任佑箐作弊,我靠!真的假的。” “我不是在做梦吧?” 作弊?那个常年稳居年级前十,万事完美的好学生,不缺钱的任氏集团二女儿任佑箐? 大概是注意到任佐荫过于诡异的脸色,身边的人还是住了嘴。 广播里点名道姓的冰冷宣告,与她脑海中那张在阴暗角落里对着自己绽开的、极致甜美又极致诡异的笑容,慢慢融在了一起。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急速扩散,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不是意外。 任佑箐不会作弊,像她这种追求实力至上的人,素来瞧不起这种小偷小摸的方式。可就算是作弊了,任佑箐也应该是一个聪明的,完美的,不留破绽的一百分枪手。 可是为什么要帮别人呢,还被抓了呢? 因为这是报复。 是任佑箐用最激烈、最自毁的方式,赤裸裸地摔在她面前的血淋淋的回应。 那句轻飘飘的“好”字,那转身时看似释怀的轻笑此刻都化作了锋利的冰锥,狠狠扎穿了任佐荫的心脏。 破天荒的,今天,任佐荫坐上了司机的车,汽车驶过路灯边,在晦暗不明的光照下,斑驳的影子照在任佐荫的脸上,谁都没有讲话。 …… 任城坐在客厅沙发上,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指关节捏得发白,周身笼罩着一股骇人的低气压。一直引以为傲的,完美的,能拿去炫耀的“trophy kid”(奖杯孩子),居然会作弊么? 这简直像在他精心维护的完美花瓶上发现了一道丑陋的裂痕。 不可饶恕。 任佑箐低着头,安静地站在客厅中央,长发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解释。” 任城的冰冷,压抑,宛若没有情绪的机器一般的声音开口,带着一股窒息的压迫感: “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佑箐,你知道的,做了错,认错诚恳,就会从轻发落,对吧。” 就在这时,任佐荫推门进来。一室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瞬间攫住了她。她看到低着头站在风暴中心的任佑箐,再看到任城那张压抑扭曲的脸,脑中“嗡”的一声,实验楼里的恐怖,食堂里的对峙,广播里的处分……所有的画面碎片疯狂搅动起来。 “爸……” “闭嘴。没有你的事”任城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刀子般剜在任佑箐身上。他几步走进书房,出来时,手里赫然多了一根光润沉重、长约一米多的藤条。 看到藤条的瞬间,任佐荫的心脏骤停了一秒。 ——这不可以拿来打任佑箐。 那东西的痛,她是知道的,记不清从多小开始了,每当自己没有把事情“完美的”完成,任城就会生气,会像现在这样阴着脸,用藤条打他。 美名其曰“长长教训”。 男人毫不客气地指向客厅中央的空地:“跪下。” 任佑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她没有反抗,只是动作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诡异的顺从,身体却微微发着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竭力压抑着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愤怒。最终还是跪了下去。膝盖触碰坚硬冰冷的地板,发出沉闷的一声。 “啪!” 愤怒的滋生 第一下毫无征兆地落下,抽打在任佑箐瘦削的背脊上,隔着单薄的校服衬衫,发出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后者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一声极细的闷哼从她紧咬的唇缝间溢了出来。她用手撑了一下地面才稳住身体,长发因为动作滑落开,露出了那张隐忍痛苦、苍白如纸、却又脆弱得惊心动魄的脸。 “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任佑箐没有理他,只是头微微抬起了些,带着一丝难以承受痛楚的颤抖,牙齿咬住下唇,那湿润的,如同蒙着一层水汽的琥珀色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无声地,如同穿透了空气般,准确地落在了站在门口阴影里的任佐荫脸上。 那双眼睛里,没有求救,没有愤恨,只有一种巨大痛楚催生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楚楚可怜”。 任佐荫看到父亲再次扬起了手,藤条带起风声,眼看第二下就要毫不留情地落下。 “住手!” “是我!是我干的!是我逼她去干的!” 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任城的手停在半空,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一向不服管教、此刻却用一种近乎疯狂姿态维护妹妹的大女儿。 “什么?”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说!是因为我嫉妒,讨厌任佑箐,我逼她去干的,”任佐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颤抖,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绝望,“她怕我!不敢不做!我是坏孩子……不是么?” 这番话漏洞百出。 任佐荫是坏,但不至于坏到这种地步。他也知道任佐荫和任佑箐的相处模式,明明……任佐荫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不是么。 他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 但是作为自己的完美女儿,需要一个更“合理”的解释来“洗白”她不是么? 他就知道,他那么完美的小女儿怎么可能主动作弊。一定是这个不成器,只会惹是生非,连书都读不好的长女。嫉妒佑箐的优秀,威胁她做了这种事,结果还要妹妹来,受处分,毁掉她的无暇。 “任,佐,荫。”任城的怒火瞬间找到了更“正当”的发泄目标,几乎要焚尽理智,“呵。” 他怒极,发出干涩的笑声,那笑容狰狞无比。 “你也给我跪下。” 藤条撕裂空气发出骇人的尖啸,狠狠咬在任佐荫因挺身张开手臂而几乎毫无遮挡的腰侧! “呃——!” 一声短促的。压抑不住的痛呼猛地从任佐荫紧咬的牙关里迸出。这刚才抽在任佑箐背上那一声沉重百倍,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整个身体都猛地向侧面踉跄了一步,腰侧的衣服瞬间崩裂开一道口子,皮肉在眨眼间肿胀起一道鲜艳刺目的红棱,火辣辣钻心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眼前发黑。 下意识地弓起腰背,双手紧紧捂住了抽打的位置,牙齿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额头的冷汗直冒,鬓角的发丝被冷汗浸湿,几缕黏在她因剧烈疼痛而扭曲却依倔强的脸颊上。 就在她因为剧痛而弓身、侧头、紧咬下唇、冷汗淋漓、腰侧衣衫破损狼狈的瞬间,一转眼就看到刚刚还跪在地上,刚刚还“楚楚可怜”的任佑箐的瞳仁深处,有什么东西瞬间被点燃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可怜”,而是一种异常病态的,狂热的兴奋。 她看着任佐荫因为疼痛而被迫挺起的,在紧攥校服下更显纤细紧绷的腰肢线条,那因疼痛弓起的优美背脊弧度仿佛一张拉紧的弓,绷满了令人惊心动魄的力量感。 汗湿的额发凌乱地贴在英挺又带着此刻脆弱感的眉骨边颊。 她看着她因忍痛而微微张开喘息的口腔里,那副特质的金属牙套在顶灯下反射出刺目的,锐利的带着血腥味的冷光——那份桀骜不驯的标记,此刻被强压下的痛苦和屈辱浸染。 好色。 尤其是当那藤条再次毫不留情地呼啸而下。 “啪!!” 第二下抽在任佐荫试图格挡的手臂外侧,那里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剧痛让她闷哼着猛地弯下了腰,脖颈拉出一条脆弱紧绷的弧线,汗水沿着那弧线滑落,滴入锁骨深处。 她轻喘着,汗水让几缕发丝黏在她雪白的颈项和锁骨上。每一次喘息,那破损衣衫下剧烈起伏的胸脯,咬紧牙关时下颌线绷紧的轮廓,汗水滑落脸颊的轨迹,牙套缝隙间泄出的痛苦呜咽…… 任佑箐甚至微微张开了嘴,急促地喘息了一下,那盯着任佐荫痛苦侧影的眼神,贪婪得仿佛要将这破碎挣扎的姿态一寸寸刻进灵魂最深处。 此刻,任佐荫像一件被打碎了完美外壳,终于露出内里让人疯狂迷恋的血肉纹理的艺术品。 每一次抽打,每一次痛苦战栗,每一次汗水和喘息,都如同催化剂,将她心底那阴暗隐秘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 任城根本没注意到脚下任佐荫异样的眼神,他所有的愤怒都找到了最“合理”的倾泻口。 一个优秀但被威胁利用的“完美商品”和一个早就被定义为废物却敢陷害“完美商品”的“次品”,他根本不需要犹豫。 藤条如同暴风骤雨般毫不留情地抽打着罪魁祸首。 客厅里只剩下藤条撕裂空气的尖啸,沉重击打在皮肉上的闷响,以及极力压抑却终究无法完全控制的,破碎痛苦的闷哼。 破碎的衣衫逐渐染上点点暗红。 英气的眉毛痛苦地拧紧,汗水浸透了额发,金属牙套的冷光每一次在疼痛的喘息中闪现,都像一个被碾碎的,饱含色欲却又绝望的信号。 我来安慰你 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暴力终于结束。 任城丢下藤条拂袖而去,留下一室冰冷的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汗味以及恐惧。 像一尊被砸碎的雕像,蜷缩在地板上最暗的角落里。后背、手臂、腰侧是火烧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带来更深层的折磨。破碎的衣衫下,鲜艳的红痕交错纵横,肿胀发烫。 汗水浸透了额发,眼睫沾着未干的泪痕,倔强地紧闭着,牙关紧咬,口腔内壁被牙套磕破,铁锈味弥漫。 好黑啊。 甚至在中途,任城因为怕吓到任佑箐,还让她回了房间。打自己,也确实比几年前还要狠。 靠,自己的命不是命吗。 肉体上的剧痛尚可忍耐,更尖锐的是心灵的绞杀。 她帮那个疯子妹妹顶了罪。 任佑箐作弊,制作那种恐怖的东西,自毁。最终,却是她这个“替罪羊”承受了最直接的暴力惩罚,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主动站出去说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厌弃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溺毙。 还有那份挥之不去的,对任佑箐那双在阴影里闪烁的病态眼神的恐惧……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疲惫不堪,连灵魂都像抽空了力气。 说到底,她还是不忍心吧……? 这叫什么,为虎作伥?引狼入室? 夜深人静,房子彻底陷入死寂。只有远处的车流声模糊传来,挣扎着起身,蹒跚着上了楼,进了卧室,放了一缸水,把自己丢进去。伤口碰到冰冷的水,麻痹了部分痛觉神经。 但当她挣扎着踏出浴缸时,浑身上下纵横交错的肿胀鞭痕接触到空气,尖锐却沉闷的疼痛侵入了身体。 赤身站在冰冷的地板上,水珠沿着精瘦却带着伤痕的腰线滑落,滴在脚边汇聚成一小滩湿迹。 镜子映出她此刻的狼狈——湿漉漉的短发紧贴着头皮和颈侧,水珠顺着紧抿的带着青紫色牙印的下唇滑落。 在浴室惨白的灯光下,每一道鞭痕都泛着紫红和淤青,在苍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尤其那道撕裂在腰侧的,红肿发亮,边缘泛着渗出的血丝和透明的组织液,狰狞地盘踞在她原本紧实流畅的腰腹线条上。 妈的,打得真重。 就因为是任佐荫,所以要打得更重一点吗。 舌头摩挲着她被自己咬烂的口腔内壁,每一次吞咽口水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虚弱感如同藤蔓,不仅缠紧了四肢,更深深入侵了意志。 她套上一件宽松柔软的T恤,可布料摩擦过鞭痕的瞬间还是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头发也懒得吹,就那么湿漉漉地倒在床上,侧躺着,蜷缩起来,后背不敢挨床,只能将身体的重心艰难地压在未受伤的侧腰和手臂上。 疲惫和疼痛如同泥沼,一点点地将她往下拖拽。 就在这时,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 黑暗中很轻的几声脚步声,任佐荫一眼就看到在月光勾勒下任佑箐纤细的身影。 她穿着纯白色的睡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不再是标本室里的冰冷,也不是客厅里表演性的楚楚可怜,而是一种……幽深的,近乎贪恋的亮光。 她无声无息地走到床边,蹲下来,像一只靠近受伤同类的幼兽。带着凉意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触碰到了任佐荫蜷曲在T恤下摆边缘的手腕。 后者猛地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拉扯到伤处的剧痛让她溢出一声闷哼: “额嗯……滚去睡觉。” 可是那人冰凉的手指没有松开,反而更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退缩,然后,顺着T恤下摆边缘,慢慢地探了进去。 “姐姐,很疼吧?” 她叹息着,好似自己也受了同样重的伤,手指也终于触碰到了腰侧最重的那道鞭痕的顶端。 任佐荫的身体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哈嗯……” 剧烈的疼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羞耻和恐惧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那触感太过诡异,发冷的指尖在那滚烫肿胀的伤痕上小心翼翼地、却无比清晰地游走,描绘着那扭曲丑陋的轮廓。 她的指尖能感受到伤痕下滚烫的血液奔流,感受到肌肉因疼痛而反射性的抽搐。 她几乎是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屈辱的颤抖轻声渴求:“别……” 她想挣扎,身体却像灌了铅,疼痛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让她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剩下无力的虚弱和深重的自我厌弃——她主动包庇她,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现在又来……安慰,来“奖励”自己吗? 可悲。 任佑箐对她的抗拒置若罔闻,或者,这种微弱的抗拒反而刺激了她。 她从怀里掏出一管药膏,轻轻挤在指尖,微凉的药膏触碰到滚烫的伤口时,任佐荫忍不住又倒吸一口气。 借着月光,仔细地沿着每一条鞭痕涂抹。指尖沾着药膏,在那遍布淤痕和红肿的腰背线条上蜿蜒滑动。 动作既像是在上药,又像是在细细临摹一件稀有的、由痛苦锻造出来的艺术品。 “对不起,都怪我不够小心。”任佑箐的嗓音在寂静中听起来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自责,伤心,却又话锋一转,带上少许兴奋,“但是……姐姐替我挨打的样子……真好看。” 肉体和心里都很空虚吧 好看?任佐荫的心脏被这词狠狠刺穿,恐惧感如冰水浇头。 “滚开……!” 她用尽力气挤出两个字,口腔里又是一阵刺痛的血腥味。 “呵。” 对方浅笑了一声,缓缓俯下身。脸离蜷缩着的任佐荫那么近,近到任佐荫能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以及……那更深层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执拗的气息。 感受到她呼吸拂过自己的后颈,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她想逃。 “姐姐在自责?” 任佑箐的声音低缓,像带着钩子的蛛丝,一点点缠绕上脆弱混乱的心防,“觉得我是疯子?觉得不该替我顶罪?觉得自己很愚蠢?” 每一个问题,都像刀子,精准地凌迟。 “看着我。” 任佐荫咬着牙,拒绝。 一只冰冷的手却强硬地板过了她的肩膀,迫使她面向自己。 月光下,任佑箐那张纯洁无瑕的脸上,此刻只倒映着任佐荫破碎的面容,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的浸染下闪烁着深潭般的,能将人溺毙的奇异的柔情。 “看看你现在,”任佑箐的指尖再次抚上任佐荫脸颊上因为疼痛而产生的汗水和残留的泪痕,轻轻摩挲,然后顺着脖颈滑落到被T恤包裹着的,因为痛苦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停留在那里,“疼成这样……都是为了我。都是因为保护我。” “闭嘴!我没有……” 任佐荫试图否认,声音却虚软无力。 “你有,”任佑箐斩钉截铁,俯身,嘴唇几乎贴到她的耳廓,温热的吐息带着潮湿的,蛊惑人心的力量,“你挺身而出了。你替我挨打了。你把我‘藏’了起来,藏得那么好。因为你爱我,姐姐。” “你和任城,本质上,也没有区别吧?” “不是……我只是……” 任佐荫混乱了。她是为了什么冲出去,是妹妹那个楚楚可怜的眼神,是对任城暴政的畏惧?还是……一种深埋在血脉里,被扭曲了千万遍却依然顽强的,该死的保护欲? 为了保护这个完美的形象吗? “你是为了我。” 任佑箐替她下了结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满足和掌控力: “你看,你明明知道我的‘坏’,知道我会做什么,可你还是舍不得我受苦,还是冲出来了,替我把一切痛苦都挡下了……这不是爱,是什么呢?” 她低笑着,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手指重新回到那些狰狞的伤痕上,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涂抹药膏,而是用一种近乎膜拜的,极其缓慢的力度,沿着鞭痕凸起的边缘,一下一下,极其轻柔地刮搔着旁边的皮肤。 伤处本身就带着烧灼痛和麻痒,这轻柔到极致的触碰避开了最疼的点,却精准无比地搔刮在伤口边缘敏感脆弱的皮肤上,在剧痛的背景板下,竟然产生了一种难以启齿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密的快感。 像电流,又像羽毛,狡猾地钻进痛觉神经的缝隙里,在疼痛的罅隙中肆意撩拨。 “哈嗯……” 一声难以抑制的,混杂着痛苦的和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异样呜咽从任佐荫咬紧的牙关中逸了出来。 她身体猛地一抖,试图避开那令人心神不宁的触碰,却因为牵动伤处而再次僵住。 她该愤怒,该恐惧,该推开这个可怕的任佑箐……可身体好痛,精神好空虚,好疲惫。 那诡异的温柔触碰,带着致命扭曲逻辑的洗脑话语,以及那在痛苦边缘制造的微妙快感。像一张柔软的网,将猎物牢牢困住,一丝一缕地缠绕,收紧。 “姐姐真乖。” 任佑箐满意地看着身下人儿那紧闭的眼中溢出的生理性泪水,那因为疼痛和复杂刺激而微微颤抖的嘴唇。 流连在那道撕裂的腰侧伤痕边缘,感受着下方肌肉本能的,抗拒又无法抗拒的微微颤抖。 …… 那夜之后,某些事情被强行刻进了骨髓。 任佑箐彻底明白了。 想完全“拥有”姐姐,不必把她拖进自己的泥潭同化。只需让她清晰地“看见”深渊的边缘,然后,在她自以为能伸手挽救自己的“堕落”时,轻轻推她下去代替自己承受伤害就够了。 “保护”,就是打开姐姐无论是愤怒,恐惧还是厌恶的心防,最有效的钥匙,只要让她相信妹妹是“脆弱”的,“需要”保护的,她就无从逃脱。 而对于任佐荫,那夜则是一场无法驱散的漫长噩梦的开端。 肉体上的鞭痕在精心照料下缓慢结痂、褪色,但精神上的伤口却在无声化脓。 …… 要疯掉了呀,妈的。 持续好几天在寝室里都没有睡好,她不敢跟任城说这些事。于是摆脱欧清珞,希望她能替自己弄点安眠药来。 “诺,”她手心躺着一板药片,递给任佐荫,“这个……还是少吃得好,有副作用。你第二天起床,我估计,也会昏昏沉沉的……话说你最近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人都跟变了一个似的?” 她总不好说自己妹妹像个鬼似的把自己缠上了吧。 “你别管。” 讨要利息 那小小的药片确实带来了渴求的,深沉无梦的几小时睡眠。 代价是第二天醒来时,脑袋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湿棉絮,沉甸甸的,思维运作有些迟缓,眼皮也有些干涩。 虽然不似欧清珞“恐吓她”说的那么严重,但一种倦怠的迷糊感如影随形,让她觉得整个人不够清爽利落,像是电量不足。 上午的课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正趴在桌上企图驱散那种昏沉,手机的震动却如同警报,将她从那种半游离状态猛然惊醒。 屏幕上,“任佑箐”三个字清晰刺眼。 这家伙也偷带手机? 那一瞬间,所有的昏沉感似乎都褪去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警惕和心跳加速。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划开了接听。 “姐姐?” 电话那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浅,语调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波澜,是任佑箐惯有的那种温和却只有她才能听出来疏离感的语气。 即使是在提出请求时,她也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矜持和克制。 “嗯。” 任佐荫应了一声,声音也努力维持着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尾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 听筒里传来细微的呼吸声,任佑箐似乎在斟酌措辞,几秒后,才用一种很平淡,几乎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 “……这周六下午,市科技馆有个特展闭幕。展品里有一个昆虫复眼的光学显微成像装置…..我最近在参加全国青少年生物研究竞赛,这个课题,我刚好,也正在研究,老师们……都对我这次的比赛,很看重。”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查过,时间比较紧,只剩这最后一天了。” 叙述逻辑清晰,理由充分。 但任佐荫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昨晚短暂逃离的梦魇感再次缓缓爬回。 “你自己去不了么,”任佐荫试图推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希冀,“或者……找个同学?” 电话那头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同学……”任佑箐的声音依旧很平稳,但语速稍稍放缓,透出一种微妙的自嘲或者说“坦诚”,“跟他们一起,看东西……总得顾忌点别人的想法。不能……看太久。尤其那些虫子眼睛的特写,有些会不舒服。只有……” 她在这里又停顿了一下,呼吸似乎也轻了一些,最终以一种极轻微,仿佛怕打扰到对方,又似乎带着点难以启齿的依赖感,吐出了那句关键的话: “……只有和姐姐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放松一点。可以卸下一些伪装…如果你太忙,就算了吧。” 那句“算了”背后蕴藏的潜台词是什么? 仅仅是猜想就让任佐荫的神经又开始紧绷起来。 只有在她面前,可以展示那种被常人视为“病态”的专注和兴趣么? 这所谓的“放松”,是她赋予自己的“特权”,更是精心设计的,只针对她一人敞开的牢笼——是她必须承担的,因为妹妹“脆弱”而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这就像是贪得无厌的赌徒,可是偏偏任佑箐,不需要还任何的利息,本金,也都是她免费赠予, 赔本的买卖。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拿捏的愤怒涌上心头。安眠药带来的残余迟钝感并未让她昏沉,反而让她在这种清醒的痛苦中更加无力。 “保护了她”这个沉重的认知,如同一个烧红的耻辱的烙印,已经深深嵌入了她的灵魂。 拒绝?她敢吗?她付得起拒绝的后果吗。 在经历了一瞬地狱般的天人交战后,抵抗的意志如同潮水般快速退去,只留下一种深深的、冰冷刺骨的无力感。 “……地址。” 任佐荫的声音响起,语调平板得没有任何起伏,比刚才更加沙哑干涩。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也许在确认这答案,也许只是习惯性的停顿。随后,那清冷矜持的声音才传来:“下午三点。我把地址和展览信息发你微信。谢了,姐。” 任佐荫慢慢放下手机,指尖冰凉。她摊开另一只手,看着掌心那板安眠药。冰冷的塑料壳因为被她紧握而温热了一点点。头依旧有些沉闷,但意识是清晰的。 这份清晰,反而让此刻的感觉更加糟糕。 这绝不是最后一次。 怯生生的请求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需索无度。 而她,除了在这名为“保护”实则囚禁的牢笼中,不断支付那沉重的,名为“姐姐的职责”的利息外,还能做些什么? 脱离人性的观察? 周六下午两点五十分,秋日的阳光带着一种并不真切的暖意。任佐荫站在科技馆巨大的玻璃幕墙外,眯着眼望向里面熙攘的人流,感觉那刺目的光线照不进心底半分寒意。 她没有看时间,但大脑的某个角落却在精确计数。 两点五十七。 视野里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阳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精致柔和的轮廓,冰瓷般的肌肤在光线下几乎透明,下巴上的痣清晰可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皮革笔记本和一支笔,神色平静,带着一种独属于她的,静谧的疏离感。 她的目光准确地落在任佐荫身上,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只是脚步稍微快了一点点,向她靠近。 “姐姐。” 她停在任佐荫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声音清浅平静,如同秋日林间的微风,没有刻意放软,也没有公式化,是她日常那种带点距离感的温和。 “嗯。” 任佐荫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应答,视线在妹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月光下病态的狂热和此刻阳光下纯洁的矜持在她脑中重迭又撕裂,带来一阵混乱的晕眩感。 她别开眼,努力忽略喉咙口那翻涌的情绪。“进去吧。” 明亮宽敞的大厅,人群喧哗。孩子兴奋的叫嚷,讲解员扩音器的声音,各种展品发出的提示音,交织成一片生机勃勃的嘈杂背景音。但这片嘈杂似乎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在了任佑箐与任佐荫之间。 她们沉默地行走,一个在前,步伐轻盈且目标明确,一个略落后半步,神情疲惫,眼神带着疏离的戒备和对周遭环境的茫然。 任佑箐完全不需要指示牌,径直走向生物显微技术展区。 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终于看到了她的目标——一个巨大的、弧形的透明玻璃柜体。柜体内部并非实物标本,而是一个巨大的、超高分辨率的投影屏幕。 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经过特殊放大处理的昆虫复眼微观动态图像: 蜻蜓的复眼结构闪烁着冰冷有序的六边形蜂巢光芒,螳螂的复眼里倒映着扭曲的光影世界,仿佛无数破碎的镜片。甲虫的复眼在特殊光源下呈现出令人惊异的虹彩光泽,变幻不定……那些精密的,非人的几何结构,闪烁着冰冷、无机质的华美光芒,在巨幕上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而震撼的视觉效果。 任佑箐的脚步在屏幕前停下。她脸上那层平静的面具似乎在这一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没有兴奋的表情,只是那双黑沉的,如同古潭深井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瞳孔深处仿佛有实质的光芒凝聚,被那屏幕上变幻莫测的。 带着生物进化最底层的冰冷逻辑美感深深吸引。她微微歪着头,像在进行着某种虔诚的观测和学习,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周遭的一切人声嘈杂都远去了,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那片微观的,闪烁着金属般冷光的奇异世界。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抽出笔。 但笔尖悬停在纸页上方,没有立刻记录。她的视线贪婪地,几乎可以说是痴迷地追随着屏幕上复眼结构的光线变幻,甚至身体微微前倾,想要看得更清晰一些。 任佐荫站在她侧后方半步的位置,背靠在一个冰冷的金属栏杆上。 她完全没有看那个巨大屏幕上的景象,目光落在任佑箐沉静的侧脸上。那张脸在巨幕变幻的光线下忽明忽暗,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和脖颈的弧度。 眼底那份专注,沉浸,近乎与那冰冷无机世界融为一体的宁静感,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它没有血腥,没有扭曲的表达物,只有一种纯粹的,被剥离了人性的,对精密冰冷的极致欣赏。这种欣赏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她仿佛又看见了那夜幽闭卧室内,妹妹俯视着自己伤口那饱含病态迷恋的目光。 完美的外壳,冰冷的内核。 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上任佐荫的喉咙,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胃部,牙套咬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口腔里瞬间弥漫开血腥味,尖锐的痛楚勉强压下了那股呕吐的欲望。 …… 时间在任佑箐无声的观测中缓慢流逝。 任佐荫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要被咬碎了。烦闷,焦躁,疲惫,还有那日积月累的恐惧与束缚感在此刻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着她的神经。 “保护她”的责任像一副无形的沉重镣铐锁在身上。 她只想立刻离开这里,离开眼前这个沐浴在冰冷光泽下,专注得令人恐惧的“妹妹”。可脚步却像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终于,屏幕上开始循环播放下一组海洋生物神经网络的影像。 任佑箐似乎是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叹息了一声——像是一个饥饿的人勉强移开了盘中最后一点珍馐的目光。 阳光终将被驱散 她终于将笔帽轻轻合上,笔记本也收了起来。 这时候,任佑箐才转过身,看向一直沉默站立在旁边,脸色隐隐发白,眼神里带着倦怠和压抑的任佐荫。 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波动,依旧矜持而平静。 只是在巨幕那残留的冰冷反光映照下,任佐荫清晰地看到她那双刚刚还沉浸在复眼奇观中的眼睛里,浮起了一层极其浅淡的,如雾气般氤氲的满足感。 “好了,姐姐。” 任佑箐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清浅平静的调子,却比刚才在馆外时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愉快。 “可以走了。”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沉默地看着任佑箐。看着那双刚刚还承载着对极致冰冷的崇拜,此刻又迅速回归平静表象的眼睛。看着她眼底那层浅淡的,近乎施舍般流露出的满足感。 它“喂饱”了她。 这个认知如同一盆冰冷的雪水,从头顶浇灌而下,冻僵了四肢百骸。安眠药的沉闷感与此刻内心的冰冷绝望融合,让她的身体内部冷得瑟瑟发抖。 她该知道的,任佑箐,是诡异的疯子。 她该想到的这样一个万事万物完美的人,她注定就该和旁人的起点不同,不是么? “……嗯。”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音节,率先转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脚步虚浮,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踉跄。 任佑箐无声地跟上她,保持着之前的距离。只是在两人即将走出这片相对安静的区域,汇入主通道喧嚣的人流中时,有人脚步突然稍稍贴近了一点。 然后,她伸出了手。 那只手冰凉依旧,手指纤长,如同上好的骨瓷。 手指极其自然地捏住了任佐荫垂在身侧,紧握着拳,藏在袖口里的左手手腕。 这个动作……太熟悉了。 在那个混乱绝望的惩罚之夜,这只同样冰凉的手,就是这样强制性地板过她的肩膀,迫使她看向那双倒映着地狱景象的深潭。 而后,这指尖又在她的伤口边缘,带来足以撕裂灵魂的,痛与颤栗交织的折磨。 巨大的恐惧和对那夜梦魇的应激反应,让任佐荫几乎立刻就要甩开这只手,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放声尖叫的冲动。 “人多,走散了麻烦。” 任佑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依旧平平淡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没有任何额外的情绪,甚至没有看她。 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脚步不停,仿佛这抓住姐姐手腕的动作,只是为了安全考虑而做出的、最正常不过的自然反应。 她极力克制着甩开那只手的本能冲动,只能在汹涌的人潮中,僵硬地屈辱地被那只冰凉的手牵引着向前移动。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落,刺眼却毫无温度,将她惨白的脸色映照得无所遁形。 忽的,肩侧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呼唤—— “佐荫……?学姐?” 只见几步之外,一个扎着清爽高马尾的女生正有些羞涩的低着头站在她身边,见她转头看过来,眼神抬起,又放下。 这人肤色是健康的暖白,不像任佑箐那种冷瓷感。此刻脸颊泛着因为跑动和激动而产生的淡淡红晕。 可与任佑箐最不同的,就是。 她眼神清透干净,如同未经污染的山间溪水,此刻正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见到偶像般的惊喜光芒,牢牢锁定在任佐荫身上。 是苏槿烟。 那个在文艺汇演后台拿着拍立得,紧张得耳根都红了,小心翼翼地索要签名和合照的小学妹。 任佐荫还记得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声音细弱蚊呐的样子,以及最后拿到签名时脸上绽开的,如同暖阳般耀眼纯净的灿烂笑容,和她笔下的“事事顺心”形成了奇妙的呼应。 她跑近了,气息还有些微喘。 “学姐!真的是你啊!太好了!” 目光热切地看着任佐荫,但很快就注意到任佐荫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学姐……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就在她关切的目光自然地下滑时,她看到了—— 任佐荫垂在身侧的左手,正被另一只冰冷,苍白,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着腕部。 那只手臂的主人,是一张更令苏槿烟印象深刻的脸孔。 阳光落在任佑箐身上,勾勒出她精致柔和的轮廓,皮肤是近乎透明的冷白色调,带着与生俱来的距离感和令人屏息的纯净脆弱感。 苏槿烟记得那次文艺汇演,任佑箐穿着白色长礼服走上舞台时,台下瞬间爆发的惊艳和痴迷的抽气声。 眼前的任佑箐,穿着日常便服,褪去了舞台的华光,那疏离和脆弱感却更加鲜明。 可是,好诡异? 一股奇怪的想法从心中升起。 苏槿烟显然也认出了这位传闻中“完美得不真实”的妹妹。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拘谨,甚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你是那位,学生会的副会长?想必,你是学姐的妹妹吧……你们好。” 苏槿烟微微欠身,像个礼貌过度的后辈。 还要看她么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清澈,却深不见底,映不出对方丝毫的暖意,反而像一泓冰冷幽深的潭水。 苏槿烟那热情和关切的目光,在这无波无澜的注视下,仿佛落入了虚无,激不起半点涟漪。 ……没有笑意,没有回应,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外露。 任佐荫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手腕被任佑箐扣住的位置,那冰冷的指尖似乎……又收拢了一分,甚至指甲尖都微微陷入了她的皮肤,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宣示。 你是我的呀,你怎么能对别人笑呢? 就像是观察复眼时的那种窒息的痴迷与占有。 一股更强烈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任佐荫的心脏,连呼吸都为之一窒。她能感觉到自己整个左手瞬间失去了温度。 “学……学姐?” 苏槿烟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让人不安的静默与冰冷气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和不知所措,眼神在姐妹二人之间游移,尤其在任佐荫苍白的,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巨大痛苦或抗拒的脸上停留更久。 那担忧的神色更加明显。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关切的话,但又害怕打扰了什么,双手有些无措地绞着自己的裙角。 任佑箐终于开口了:“我们还有事。” 声音是那种一贯的清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属于优等生的倦怠感,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她的视线轻飘飘地从苏槿烟脸上移开,重新投向拥挤的人潮出口方向,仿佛苏槿烟的出现只是一个微不足道,需要立刻被清理掉的程序错误。 话音落下的同时,任佑箐拉着任佐荫手腕的力道骤然加大,几乎是不容置疑地拽着她,绕过了愣在原地的苏槿烟,直接汇入更汹涌的人群之中。 任佐荫被强行拉走,甚至来不及对苏槿烟再多说一个字。 只能仓促地回过头。 可她的头正转了一半,耳边就传来毛骨悚然的话语: “你还要看她吗?” 冰冷的指尖从后颈轻轻捏住她的后颈。 力道不重,指腹甚至略带暧昧地擦过颈骨凸起处敏感的皮肤,但那突然的冷意和强制固定她姿态的掌控感,瞬间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任佑箐的声音贴得极近,就在她耳廓后上方。 依旧是那副清浅平静的调子,尾音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淡淡的倦怠感。 下一秒,任佐荫甚至来不及发出半个音节,整个人就被那只掐着她后颈的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蛮力和精准计算过的轨迹,猛地拽向了一边。 那是一条极其狭窄,几乎被巨大展板和废弃的清洁工具占据的死角,旁边是一扇锁着的员工通道门,与主通道的喧嚣明亮仅仅隔着一道冰冷的合金门框和一排高大的盆栽棕榈树。 这是一个监控的盲区,一片瞬间被切割出来的,昏暗而密闭的囚笼。 任佑箐几乎是暴虐地将她掼在那冰冷坚硬的金属门扇上。 “唔!” 后背狠狠撞上门板,震得新痂未落的鞭痕剧痛瞬间炸开,任佐荫疼得闷哼出声。 她本能地弓起身,双臂却被任佑箐的双手更快一步抓住手腕,死死反拧着压按在身体两侧的门板上。 混乱和剧痛中,她被迫抬头,正对上任佑箐的脸—— 那张纯洁无瑕的脸就在咫尺。依旧是矜持的表情,仿佛只是在做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深处,原本如同幽深寒潭的平静彻底消失了。 任佑箐整个人覆压在她背上,一条腿甚至强硬地挤进了她的双腿之间,将她牢牢地固定住。温热柔软的胸脯线条紧贴着任佐荫被撞击得生疼的背部伤处。 那人的呼吸喷在任佐荫耳后的敏感肌肤上,依旧是那种冰冷的,没有一丝起伏的平静。 “姐姐,”任佑箐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冰冷的手指从后方强行撬开任佐荫咬紧的牙关,“你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件展品:“那种……像阳光一样的,好骗的天真孩子?你动心了?” 她的脸凑得更近,温凉的唇瓣几乎贴上任佐荫僵硬的脖颈肌肤,感受到那皮肤下血液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加速奔流的震颤。 “怎么?被她的‘温暖’打动了? “你喜欢……这种人畜无害的眼神?我也有啊……还是说,”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冰刃般刺入任佐荫耳膜,“你只是……看到她那种害羞的样子,觉得……很适合当一段所谓‘爱情’的开始?” 怎么能这么随意评价别人,随意……来贬低戏弄自己和苏槿烟呢? 屈辱。 她猛地挣扎起来,试图用尽全身力气摆脱这恐怖的桎梏,却只换来手腕和后腰被更加残酷地拧压,疼得她瞬间弓起身体,又被死死压回墙壁,喉间溢出破碎的呻吟。 口腔里全是自己鲜血的铁锈味,浓得让她想吐,也堵住了所有嘶吼的冲动。 “唔……放开……” 她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 “乖一点。嗯?” 边说着,另一只手不再满足于禁锢,而是如同滑腻冰冷的蛇,从任佐荫紧窄的腰侧向上游移。 隔着柔软的布料,指尖精准地描摹着那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线轮廓,感受着下方肌肉因为极度恐惧和屈辱而产生的,剧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