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作者:香溪河畔草【完结】 正文 中山狼辣手摧花,候门女命赴汪洋 话说迎春那日被宝玉撞见凄惨无比惨景,鼓动王夫人将之接回来疗伤,将将好些,受了贾赦邢夫人一顿说,认命跟着几个婆子回去孙府,当夜,变态孙绍祖就给迎春拳打脚踢一顿,竟然要迎春跪在床边,伺候他宠小妾。 迎春再是柔顺怯懦,忍耐也有底线。她错不过自幼接受阳春白雪熏陶侯门小姐。骨子里自有一份傲气在。破房子可以住,破衣裳可以穿,残羹剩饭也可吃,王|八|鸨\儿的事情抵死不能从。 熟料迎春仅仅这一微弱的坚持,竟然激怒了孙绍祖这匹中山狼。也惹恼了一贯骑在迎春头上作威作福的粉、头从良英姨娘,这个浪|荡\蹄\子竟然不顾廉耻,光着身\子赤果果去拉迎春,说是服侍大爷辛苦了,腰酸背痛腿抽筋儿,逼迫迎春替她捶腰拿肩。 土人也有土性,那荡|女|赤果果白花|花的皮|肉本已让迎春眼晕目眩直恶心,英姨娘私|密|处|滛|靡气味,一阵一阵散发,马蚤|气哄哄,让她直作呕。 迎春拼死挥开了英姨娘,捂住嘴巴没命往外奔逃,想要逃出这座滛|窟,逃脱这对滛|荡|狗|男女。 却说英姨娘被迎春胡乱打倒,好不好正跌倒在中山狼孙绍祖身上,那荡|妇团生发|贱,身子一沾上男人就似没长骨头毛虫,浑身颤|抖|蠕|动,灵蛇似的缠在孙绍祖身上,婉转|蠕|动,磨|蹭缠夹,嘴里却发出似泣似哭的呻\吟,及那孙绍祖滛\心勃发,她却欲迎还拒,说是身上被迎春打坏了,不能服侍。 孙绍祖闻言顿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忽然起身,掳起袖子骂骂咧咧:好你个行货,木桩子,站起似个呆子,躺下就是个死人,烧火丫头粉|头|婊|子也比你有知情识趣有滋味。你不过大爷五千银子买来的贱货,竟然敢逆我龙鳞,给我装起娘娘夫人来了。 说着话,已经横眉倒竖,青筋暴跳,赶到迎春跟前,不由分说,死命揪住迎春头发狠狠往室内一摔:“好你个娼\妇,竟敢打人,你敢给老子装高贵,老子偏叫你服侍我宠姨娘。” 迎春花蕊蕊弱智女流,哪里是孙绍祖虎狼之人对手,她那羸弱身子,犹如一片树叶,轻飘飘飞了出去,迎面撞酸枣枝的五斗柜角上,这一撞,可谓惨之。迎春太阳|岤瞬间破裂,血流如注,红红白白,甚是渗人。身子也如一片秋叶,冉冉落地,伏地不起,再无生气。 可恶孙绍祖,却愤恨难消,嘴里骂骂咧咧,脚下下死力,狠狠又踢了迎春几脚,恁说她装死,叫她起身服侍。 “臭婊|子,起来,给老子起来服侍,五千银子买来的贱\货,不如婊|子好使……” 那婊|子在床上看着他作践迎春,浪声浪语直拍手:“大爷好英武,好身手…” 浪得孙绍祖欲|火中烧,一个饿虎扑食搂着英姨娘:“我的宝贝,大爷疼你” 两人滛|声浪、语,颠倒翻滚,全不顾迎春尸呈当场,血肉模糊。 可怜迎春侯门贵女,出嫁一年不到,竟然落得个被殴横死下场。 却说迎春一缕香魂,冉冉飘飞,怨灵直冲九霄而去。床上滛|乱的狗男女只顾恣意取乐,哪管得迎春含冤而亡。 这真是猪狗不如一对活畜\生,偏生老天不长眼,天雷也不打死他们! 却说迎春性命行将湮灭的那一刻,嘴边竟然绽出一丝诡异笑颜,她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竟是无言欢愉我不用再受熬煎了。 迎春自己求仁得仁,就此该脱,以为这下子可以与早死的亲娘团聚了。 熟料并非她所想象,嫡母亲母一无所踪,更无鬼差相接引。 迎春一丝冤魂飘飘荡荡,顺着记忆回归贾府,正要归去她梦寐欲求的缀锦楼,忽闻贾母哭得凄惨,迎春一阵清风,前去观瞧。却见贾母哭得甚是悲切:“元丫头刚去了,不想迎丫头也跟着去了,叫我一个老婆子或者做什么啊,皇天菩萨,您收了我吧,放过我的孙女儿吧……” 迎春听闻祖母尚且记得自己,不悲从中来,跟着心酸。忽见探春惜春黛玉姐妹哭泣而来,宝玉更是痛哭出声。 迎春虽死,却不悲伤,心头到有了一丝温暖,自己虽然懦弱无能,至少还有祖母姐妹们真心待承自己。 正在欢喜,却见王夫人一旁抹抹眼角:“这也是她命中所带,竟然没熬过去。” 邢夫人连泪也损了:“不是我说,这迎丫头也真是命薄,孙家多么富贵门第,她偏登不住,如今这门好亲倒要断了,真可惜了,唉,有人接起来就好了。” 一双眼睛在惜春探春身上逡巡。 迎春不想继母这般薄情,自己活着漠视责骂,从无点滴关心,如今死了还要被她磨牙,甚至连累她将心思打到两位妹妹身上。 顿时心头怒起,一双眼睛瞅着贾母哭泣:“祖母不要,孙绍祖人面兽心,衣冠禽兽,万不能再结亲了……” 贾母私有感应,张口就骂:“混账老婆,还不住嘴,你们卖了迎丫头还嫌银子不够吗?啊?现在又来打谁的主意?” 邢夫人忙着跪倒:“老太太息怒,媳妇焉敢?” 贾母顺手就怕凤姐递上茶盏泼在邢夫人身上:“你给我滚,滚!从此不想看见你们,你们回去随便折腾,就是把自己卖了花银子,我也没话,只是不要再打我这些丫头主意。我今儿告诉你,你回去告诉老大,再要敢生坏心,看我不先把你们一个个打死,我老婆子与你们抵命!” 迎春闻言,心中只为几位姐妹高兴。自此安心在缀锦阁安身,却喜旧居荒芜人迹,倒是便宜迎春寄居,正好昼潜夜出,各处探视众姐妹,看着众姐妹作诗联句,迎春也跟着喜欢。姐妹们每每都会给迎春留出一席之地,酒菜齐备,迎春也就魂归其位,跟着大家乐呵,心里算是自己活着一般。 渴了就饮些园子里的露珠儿,饿了就吃些姐妹们或是贾母供给自己的供果祭祀。她性子原本随和,不贪不求,十分满意这种清闲平静的日子,乐得逍遥自在。 正文 贾母魂散黛玉香消,阎罗多事迎春重生 更新时间:2012317 4:39:16 本章字数:5141 却说迎春魂居贾府,与姐妹们就近相伴倒也安乐。 这一日,迎春正在花草树间游乐,餐风喝露,忽闻贾母房中哭声震天,忙化作一阵清风前去探视,却是贾母病重,奄奄一息。黛玉、宝玉、探春、惜春等孙女儿,一个个哭得凄惨。 迎春一眼瞧见日日滛乐的父亲,一时间肝肠如催,珠泪滴落。想当初,若不是他贪财,与继母合伙子买了自己享乐滛逸,自己岂会遭受那样的屈辱磋磨,忍不住杏眼圆瞪,恼恨顿生,狠狠瞧着这个不配做父亲的父亲。 却说一众人等泪水不干,喂贾赦身在此处,却并不悲伤,母亲年逾八十,本是喜丧,且他被母亲辖制的太久了,心中只觉自己当家作主的日子快到了,眼睛飘着忙碌鸳鸯,鼻子里似乎嗅着了鸳鸯女儿香味,暗自臆想着鸳鸯滋味该是多么柔嫩馨香。 正在魂魄荡漾,忽觉后背冷风飕飕一阵阴凉,不由浑身哆嗦心头发慌,惊慌回头,向着迎春立身处瞅了瞅,一无所获。不由虚眯色迷眼,心中暗忖:难道是自己不该在母亲病危之时想丫头,受了菩萨祖宗谴责了?心念一起,忙着双手合十一阵祷告,喃喃请罪不提。 却说迎春自从贾母病重,回想起贾母对自己好来,把最后一丝怨怼也抛丢了,日日过来探视祖母,只可惜贾母看不见她。 这一日迎春又来探视祖母,忽然间发觉祖母正皱眉瞅着自己,似乎能瞧见自己,不由惊喜交加迎了上去。 却说贾母这一病病势沉疴,这日正晕晕忽忽似醒非睡间,忽闻饮泣之声悠悠传来,忙睁开沉重眼皮抬头四望,忽见门口俏生生立着迎春。 贾母赫然,忙把眼睛擦一把,定睛细看,但见迎春依然旧时摸样,一双黑宝一般的眼睛,正水汪汪的瞧着自己且哭且泣,神情悲怆。 贾母倒地不信,迎春已经死了很久了,怎会在此呢? 她以为自己久病眼花了,忙闭一闭眼睛,再睁开,迎春依然怯生生倚在门首,瞅着自己如泣如诉,悲痛欲绝。 蓦然间,贾母回想起迎春脑浆迸裂惨状,顿时泪水弥漫。 彼时噩耗传来,阖府皆惊,尤其贾母,根本不能置信,自己花朵般的孙女儿香消玉殒了,贾母即刻反应,迎春定然遭遇不信。因此力逼着贾赦上门交涉,贾赦却不愿,还是贾琏两口子出面替迎春料理后事。却不料孙绍祖虽然替迎春大办丧事,却把一切责任推到那个婊|子身上。贾府元春新丧,朝中各人借机而起,正在群情激奋要把贾府踩平,一时气势萎靡,力有不逮,贾琏凤姐也只好把那个婊|子杖毙了事。 想着贾府并未真正替孙女讨回公道,贾母不由心如刀绞,一时痛彻心扉,向着迎春伸出双手怆然出声:“迎丫头,是你么?果然是你回来了,你就走到祖母跟前来,让祖母好好瞧瞧你。” 迎春不想祖母能看见自己,无限欢喜迎了上去,一把握住祖母枯槁之手:“祖母……” 贾母痛哭出声:“我苦命的迎丫头啊,把祖母心都疼化了啊” 迎春大喜之下又大悲,只有鬼才能看见鬼,看来祖母时日不多了。 一时心中惨不堪言。 祖孙们哭哭啼啼,诉说离愁别恨,直哭了半宿方好了。 贾母怜惜迎春一人居住孤苦,便叫迎春留下陪伴自己:“祖母时日不多,迎丫头就在这里陪伴祖母,一日祖母气绝,祖孙们也好相互照应。” 有祖母护佑,迎春自然乐意。 自此,迎春夜夜陪伴贾母,日间藏在贾母暗房中自己素描画像中。 这一日,贾母正跟迎春诉说:“你林妹妹不知何故,好些天也不来看我了,你去瞧瞧,她出了何事,别又病了。” 话音浦落,忽闻的府中鼓乐大作,迎春不等吩咐,飞身前往查看,却是王夫人凤姐正在主持婚礼,荣禧堂上宾客似云,洞房之内喜气盈盈。 迎春满心欢喜,怪不得不见林妹妹,原来是出嫁躲羞去了,心头只为宝玉黛玉高兴。 熟料她细看新娘大吃一惊,新娘竟然不是林黛玉。 她虽然愚钝,却也知道,林姑父死前将偌大家私与妹妹托付给了贾府,祖母与二叔也默认了这门亲事,只是当时黛玉宝玉尚小,并未定亲昭告天下而已,如何怎么又改聘宝妹妹? 迎春忽然想起祖母所说,林妹妹几天不见面了,一时心惊肉跳,急忙魂飞潇湘馆。却见潇湘馆内冷冷清清,室外白雪辉映着惨白门楣墙壁,一片竹林,片片戴白,直叫人心头悲凉,整个院子死气沉沉。 唯有内室一灯如豆,映照着灰败的帐幔,忙忙碌碌悲悲切切唤着姑娘的正是紫鹃。 黛玉面白如雪,双目紧闭,往日的神采娴雅荡然无存,唯剩下一具毫无生机的躯壳。枕边可见点点斑斑残红,触目惊心。 偌大贾府全部聚集荣禧堂,含笑举杯饮美酒,并无一人前来探视潇湘孤女,只有紫鹃并黛玉奶娘进进出出,哭哭啼啼,六神无主。 迎春魂魄俱飞连呼几声林妹妹,黛玉却只是双目紧闭,昏睡不醒。 眼见黛玉形容枯槁,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纵然变鬼,迎春也心痛难忍,急忙回身,想去找宝玉。迎春知道,此时此刻唯有宝玉可救黛玉一命,熟料迎面碰上一群官差夤夜前来,明火执仗如狼似虎。 黄衫子宣旨,言称贾府满门获罪,抄家封门。 迎春瞧见宝玉一身大红,急忙着上前拉扯,熟料宝玉痴痴呆呆,混不理睬,唯有嘴角一丝浅浅笑意儿甚是分明。 看着枷锁加身跪地爬行的父母兄嫂与家人,迎春顿时慌了神,回头就往上房跑,想请贾母来为林妹妹主持公道。谁料迎面瞧见贾母身影就在前方飘飘忽忽,忽隐忽现。 迎春急忙追赶,寻寻觅觅来至一个冷森森处所,迎春身上寒冷,惊慌失措间,失去了贾母身影。抬头却见‘阎王殿’三字威严赫赫。迎春心知贾母估计进了地狱门,再次轮回去了,她是再不欲投生做人了,转身要逃,却被黑白无常拘住。 却说迎春一路啼哭进得殿来,只说自己宁做孤魂野鬼,不愿再行投胎。 却说阎君在上一拍惊堂木:“生死簿呈上!” 判官钟馗忙着呈上生死簿,寻遍生死簿也不见贾迎春之名号,阎君甚是惊讶,额上睁开天眼,却是一抹仙灵到此,不由大怒:“是谁胡乱勾命?勾来仙姑到此?” 黑白无常吓得半死,跪地分辨:“阎君明察,与我们兄弟无关啊。我们兄弟一向奉命行事,绝不会胡乱勾魂索命,今日是她自己一头撞进来,下差因她满身怨气,以为她是地狱脱逃厉鬼,故而捉拿回来归案,望阎君明察。” 阎君闻言心惊肉跳,他已经推断出迎春乃是入世历劫的仙灵,阳寿未尽,提前夭亡,偏偏被糊涂黑白无常捉回地府,警幻仙子最是孤傲护短,一旦察觉仙灵误入地狱,必定不会干休,倘若告上凌霄,说自己扰乱仙规,自己麻烦可大了。 为今之计,只有将之送回,让她返魂历劫去,因暗暗催动仙法,警告黑白无常,着令照办。 黑白无常领命去望乡台上察看,一时胆战心寒,扑地求告:“阎君容禀,此女脑浆迸裂,尸骨埋土,返魂乏术了。” 阎君顿时雷霆震怒,急宣判官钟馗,拍案发怒,责任下压:“红判,你属下误捉仙灵到此,惹下祸端,本君令你们设法解决,否则,后果自负。” 红判钟馗急忙献计,道:“阎君勿恼,臣有一计可解阎君困局。” 阎君闻言黑脸发亮:“速速道来。” 钟馗低语:“此事只需阎君花费十八年功力,施展仙法,使乾坤倒转,将此女灵魂送回初始即可,只是此事有违天机,万不可泄露,惊动他人,否则大祸难料。” 阎君闻言大喜,急忙招来迎春魂魄:“那一女子,切勿悲伤,本君查明你阳寿未尽,本君这就送你还阳,与家人团聚。” 阎君以为人人求生不求死,一定会欢喜雀跃,熟料迎春扑地大哭,不愿意返魂,情愿做一孤魂游荡天地间,无拘无束。 这可不成,迎春舒坦了,阎君就有麻烦了,岂容她人置喙,怒道:“好个不知好歹女鬼,信不信本阎君打你下十八层地狱。” 不想迎春竟然磕头致谢:“小女宁愿下十八层地狱也不愿意还魂做人。” 世上竟有不恋生之人,阎君虽然讶异,却这不是他要追究之事,他要做之事,就在天地交汇瞬间,实行乾坤转移,瞒天瞒地,将迎春香魂送回初始时分。 却说迎春拼命挣扎,却被一股强大吸力牵引,根本无法脱身。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发觉世界天光大亮,她以为阎君将自己打进地狱,倒也不恼,反而因为不用面对孙绍祖那个畜生儿心情轻松,左顾右盼,心中暗暗惊诧:地狱竟跟人间一般无二呢? 却说迎春正在发愣,忽闻一声惊叫:“姨奶奶,姑娘缓过来了。” 迎春含泪抬眼,迎头对上那人容颜,惊悸莫名,瞬间石化。 正文 悲重生迎春怒嚎,惊怨念阎君发威 更新时间:2012317 4:39:17 本章字数:4330 你道为何? 迎春看见了已经逝去多年生身之母郑姨娘。 一见之下,迎春乍惊又喜,和泪而笑,她没想到自己一死倒与母亲团聚了,不由欢欣雀跃,只道说死得值了。 她喜极抬手迈步,想搂着生母哭诉一场,告诉她,自她逝去,自己受了怎样煎熬磋磨。 谁知脚迈不开步,抬起来的也是一只粉嫩的小手,张口喊娘声也成了咿咿呀呀。迎春惊悸莫名仓惶四顾,赫然发觉,自己回到贾府,被人抱在怀里,成了吃奶的婴儿。 迎春想起阎君之话,‘还魂!’ 阎君这个骗子,并未让自己还魂,却是让自己重生了。回到过去的迎春,没有丝毫惊喜,她的童年,毫无幸福可言。前生记忆,除了漠视,便是悲哀惨痛。她已经身心疲惫,她只想即刻结束解脱。如今却要叫她再走一遭再受一遍,迎春委实没有这个勇气了,也没这份力气了。 弄清楚事由的迎春瞬间堕入痛苦深渊:难道自己真是天弃人厌,连天也不收么?不让人好好活,也不让人好好死么? 想着自己还将日复一日受磋磨,遭受凌|辱,哀怨顿时充斥迎春心房,不由悲从中来:阎君啊,阎君,你为何不让我死,难道我罪还没受够吗?你堂堂阎君为何偏偏与我弱女子过不去啊? 一时悲痛难忍嚎啕大哭:天地神灵君亲师,我贾迎春作恶何重?罪孽何深?一辈子受苦不够赎,竟要重受一辈子来赎罪啊? 对于迎春的哭诉,众人皆不能明其意,她生身姨娘还道说迎春饿了,满心不耐挥挥手:“姐儿想是饿了,抱下去喂奶吧。” 迎春母亲郑姨娘很不耐烦,只怪迎春落地是个女儿,这对一心要跟太太较量的郑贵姨娘来说,无疑大失所望。 郑姨娘知道,在这深宅大院,自己没有娘家根基,若无儿傍身,再受宠也是白搭。况且,那贾赦是出了名的贪花之辈,否则这自己也进不来贾府,做不成这个贵姨娘。 迎春被奶妈子抱去,郑贵姨娘一时沉入往事。 想她一介孤女,六亲无靠,无奈何投奔远房姨母,却不料被姨夫酒后玷污,嫁不得好人家,使她做平头夫妻梦想破灭。 姨母以为她狐媚,恨之入骨,姨夫想立她做妾,姨母以隔着辈分阻扰,不能如愿。然这个畜生不如东西,却不放过任何一个蹂躏她的机会。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也亏她生得花容月貌,被过府做客贾赦觊觎,两人眉来眼去,勾搭成j,她便将错就错,用鸡血蒙混过关,假作处子,情迷贾赦,一番撒娇卖痴,定下盟约。 继而,她对着姨母痛哭流涕,表白忠心,言称自己虽被玷污,绝无觊觎之意,愿意出嫁去过自己日子。 毕竟有一份亲情,她终于说动了姨母出面做主,将她顶着参政远房侄女的名头许嫁贾赦,从此进入贾府深宅大院,逃脱了禽兽姨夫蹂躏。 她虽然顶着参政姨夫的光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只是面子情分,别说她不会再见姨夫这个禽兽,就是姨母,万不得已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所以,她要出头,唯有靠她自己。 想她虽然家道中落,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好女儿,岂能一辈子甘居妾室。凭她出身与眼下靠山,虽然虚的,她做个继室夫人满相称,只可惜张氏大妇挡道不死。 想到此处,郑姨娘眼神凛一凛:想那张氏娘家老父虽是太子太保,却因朋党遭贬,虽然帝君顾念旧情,张家门楣未倒,也有兄弟举人,倒底无甚建树,已然是拔了牙的老虎,落了毛凤凰,大不如从前了。张氏又成天端着架子不低头服小,与老爷针尖对麦芒。自己只要低头做小收服老爷,生下儿子,再整灭了张氏,那时富贵荣华,岂不唾手可得? 这不,郑姨娘因为迎春出痘见喜隔离拜豆神,迎春刚退了热烧,她便闻听贾赦又纳了新宠,恨得直咬牙,只恨不得立时撕烂那个马蚤蹄子。把个迎春扔在悠车中,忙碌碌擦脂抹粉,指挥满屋子丫头婆子熏衣熏房子,要与新宠一争长短。可怜一屋子丫头、婆子、奶妈子,被支使得团团直转,任由大半岁迎春无人理会,竟然爬出了悠车,一个倒栽葱跌落尘埃翻了白眼,一条小命差点报销了。 幸亏小丫头发觉惊叫,奶妈子几人又掐又拍,方才缓了过来,结果被阎君打回灵魂迎春附身了。 却说迎春重生,毫无生趣,唯有悲愁,她是想一阵,哭一阵,口里字字句句埋怨阎君,听在奶妈子婆子丫头们耳中就是瞎胡闹了,一个个烦躁不安,心生厌恶。 迎春自己也嚎哑了嗓子,丧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昏睡过去。 看着熟睡还皱眉苦脸迎春,她奶妈子柱儿娘只觉得晦气:娘的球,姨娘养的丫头子,倒这般娇贵作兴,简直跟她娘一样刁钻,拿我们下人不当人,看我得便怎样收拾你们。 这奶娘可是大夫人陪嫁丫头,被贬来服侍姨娘养的丫头片子,心里原本愤恨不已,熟料姨娘因她是夫人陪房,只觉得眼中盯肉中刺,故意刁难刻薄。却是迎春病后换了灵魂,陡然变得不乖巧了,再不似之前憨吃酣睡好伺候,接连三天日夜嚎哭,柱儿娘辛苦万分,还要遭受郑姨娘责骂鄙薄,稍有愤恨,也在情理之中了。 谁又是天生喜欢受苦受累受磋磨的? 可怜迎春碰上这样母亲,这样奶娘,叫她如何不哭呢! 话说这迎春自重生,日日啼哭,可劲儿哭诉,怨气冲天,声声质问阎君,为何折磨自己,多管闲事,强送自己重生。 这些话别人听不懂,只因阎君想要了解迎春重生的情形,以免自己失察之事被上天体察,特特给迎春留了天窗,这一来就苦了阎君,这阎君可不是花仙子树精灵,喝露珠就行了,他也要吃饭睡觉方能精神抖擞。这迎春日日夜夜嚎哭,阎君却是字字句句听得清,被搅扰的夜夜不得安宁,心烦意乱。 再者,迎春这样的怨气冲天,一日被上仙察觉,自己岂能善了!心中不由怨恨红判鬼差平庸无能。 这一日阎君升堂议事,大发脾气,只把黑白无常红判三个骂得狗血淋头,惊堂木拍的惊天动地,严令他三个鬼头尽快解决迎春之事,务必设法叫迎春安心在人间历劫,切勿扰乱警幻仙子功德。 却说他三个鬼冢班头领命,人间天方擦黑,红判官带着黑白无常催动一阵阴风怒刮到贾府。黑白无常做鬼也不知几千几万年了,身上鬼气冲天,行动间阴风惨惨,鬼气煞煞。 丫头婆子闭了天眼,虽则瞧不见行迹,且能感觉鬼怪气场,一个个直觉阴风惨惨,寒冷刺骨,心悸莫名,只说是天冷气寒,争先恐后添衣衫去了,把个吃奶的婴儿迎春丢下不管了。 这却也是三个鬼班头的主意,有意催动阴气,逼人退散回避,只因这鬼差办事,不能叫人窥破天机,务必夜深人静,了无人迹。 迎春却识得三人,一来迎春本是仙胎,天生灵气;二来是她天眼未闭;三来大家是熟人。 不过,在迎春眼里,正是他三个鬼东西联合阎君害了自己不得不重返人间遭受活罪,不当他们熟人,倒看成生死仇敌了,心里磨牙霍霍,恨不得将他三人一口咬死,生吞活剥。 反正迎春对三鬼差乃至阎罗,是仇深似海。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迎春乍见三人,不由杏目圆瞪:“你们终于来了,快放我回去。” 黑白无常鼓动招魂幡,阴风呼呼:“你个丫头片子不要太刁钻了,又不是我们害死你,阎君好心送你还阳,你非但不感恩,倒夜夜吵嚷诅咒阎君,害得阎君夜不安枕,连累我们往返奔波。你到底想怎样啊?” 人到绝境无所惧,是谓无畏则强。对迎春来说,没什么事情比重嫁孙绍祖还可怕。她反正也不怕死,哪怕得罪鬼差来勾魂。在迎春,最好激怒他们仨,一气之下要了自己命才好。柔弱的迎春狂躁了,行将崩溃:“放我出来,我不要做人!” 正文 迎春女执意往生,三鬼差无奈授艺 更新时间:2012317 4:39:18 本章字数:4385 红判钟馗被迎春闹得心烦意乱,铁眉怒张:“嘟,住口。你这一丫头,无端端多活一世,别人求也求不来,你道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倒是没日没夜嚎啕什么呢?你烦不烦啊?信不信,惹恼了我红判爷,我勾了你的魂儿,把你打入阿鼻地狱,叫你永世不得超生为人!” 迎春一心不愿做人,死有何惧,下地狱何妨?她只要不再受孙绍祖日夜磋磨就好。闻言不恼,反是灿烂一笑:“小女多谢红判爷!” 面对如此油盐不进迎春女,红判钟馗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 一时,阴风飒飒,红判胡子头发根根竖立,剑拔弩张似芒刺,迎风狂飙。 他的两个鬼兄弟倒乐上了。 黑白无常冷森森笑道:“嘎嘎嘎嘎,红判,没想到您老也有不灵的时候啊,嘎嘎嘎嘎……” 红判铁钩笔指点:“少废话,你们快想法子,叫她莫吵闹了,否则你本判官对你们不客气。” 黑无常耷拉眼皮,胳膊只拐白无常:“哥哥!” 白无常又是嘎嘎嘎怪笑道:“这种不怕死的丫头,吓唬是没用的,要用哄得,看我的啊。”回头盯着迎春:“嘟,这一丫头,你倒说说,要如何才不再咒骂阎君,安心做人?” 迎春气呼呼:“我不做人!” 白无常奇道:“人人都道:宁在世上挨,不在土里埋,宁做窝囊人,不做逍遥鬼,你这个丫头为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是何道理?” 迎春惨然一笑:“那是你们没经历过生不如死的苦楚。” 提起过往,迎春悲恸难忍,呜哇一声哭诉起来,从自己出生如何不受生母待见,到继母漠视,到奴仆欺辱,道爹爹贱卖,到中山狼磋磨□,到横死殒命,点点滴滴,声声血泪。 痛到绝处,迎春质问三鬼头:“明知一生吃苦受累窝囊死,我何必要生?” 饶是红判黑白无常做鬼很多年,没有人情味儿了,听了这一段惨绝人寰哭诉,也一个个心血翻滚,神情戚戚,同声叹息:“难怪了,这丫头,唉……” 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迎春却是死了一次看破了,抓住时机哭诉求死,祈求三个鬼差使怜悯:“请二位无常爷发恻隐,拘了小女魂魄,让小女安安静静做鬼去。” 黑白无常直叹气:“做鬼也不容易啊,看看我们就知道了,鬼上有鬼,鬼大一级压死鬼呢!” 迎春见二鬼不答应,回看红判,红判直摇头。 迎春无法,唯有一招,立时张大嘴罢,呜哇大哭,声声质问阎君:你堂堂阎君,多管闲事,你不护良善,不惩凶残,恃强凌弱,妄称公正…… 迎春拼全身之力,罗列平生所学,极尽质对嘲讽与挖苦,真是舌灿莲花,辞费滔滔。 这一招颇为灵验,红判黑白无常耳中似乎听到了阎君的惊堂木咆哮声,齐齐举手认输。 是谓大官压小官,小官祸自端。红判一瞪眼,黑白无常对视苦笑,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乖乖认命吧。 黑无常向着迎春好言劝慰道:“你不愿意做人,不过是害怕被人欺凌,罢了,我送你一双慧眼,能读人心善恶,能知祸福吉凶,让你占尽先机,未雨绸缪,好不好?” 迎春大哭:“我乃弱质庶女,卑微弱小,纵然能知善恶吉凶祸福,无人庇护,又能奈何?再有慧眼,躲不过自幼失母,亲爹买卖,明知生来无望,我何必又生?但求速死,一了百了。” 言罢呜里哇啦大哭,哭天哭地哭爹娘,直哭得声嘶力竭,天昏地暗。 三鬼差忍耐到了极限,发怒了! 一时阴风惨惨。 白无常接受言红判汹汹怒意,忙着妥协:“罢了,罢了,我送你一身法力,可以御敌无形,可保你不至再次被殴横死,好是不好?” 被殴横死? 这话里含义,只怕今生还要再归中山狼。迎春恨从中来,失声哭泣:“我宁死不嫁中山狼!!!” 红判银钩一摆:“此乃天命,我乃生死判官,无权逆转。” 迎春惨然一笑,只能拼却一身剐:“既如此,我宁死不生,纵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绝不回头。” 迎春乃是仙灵,且轮不到她下地狱。 威胁迎春不成,红判银钩转而威胁黑白无常:“速速设法,耽搁差事,我银钩下去,你们等着魂魄烟销吧。” 黑白无常见迎春冥顽不灵,他们兄弟不必钟馗耿直致死,她们常在人间走,多少知道些人间的弯弯绕绕。如今事关生死,鬼也恼了,不免事出鬼魅伎俩。 一个嘎嘎鬼叫:“小丫头不要太贪心,惹恼了,我们有的是法子治你,知道你不怕死,你怕不怕口鼻歪斜,满身生疮,满身流脓呢?” 一个喋喋怪笑:“你想不想变猪变狗,被人任意杀戮,油炸水煮做佳肴呢?” 红判为了增加威慑效应,银钩一划拉,眼前便幻化出迎春口鼻歪斜,浑身生疮,真是奇丑无比,臭不可闻,惨不忍睹。 一时又是迎春变成猪狗被人宰杀,扒皮剔骨,熬汤吃肉场景。 迎春顿时吓得心惊胆战,这种活法何如死?可是眼前三鬼镇守,这死也是死不成了! 这是什么世界?活不让人好好活,死也让人死安宁,天地恁大,如何就没有自己出路? 一时间灰心绝望到极致的迎春歇斯底里发了作,平生第一次破口咒人:“你们这些欺善怕恶j佞之徒,无耻小人,当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了下阿鼻地狱受酷刑” 黑无常喋喋嬉笑:“不用你咒,我们做鬼许多年了,喋喋喋喋……” 白无常嘎嘎嘎怪叫:“你不愿做人,大乱天理循环,我们迟早被阎君惩罚,下到十八层地狱,既然我们要受罚,不如拉你来垫背,嘎嘎嘎嘎……” 迎春至此终于明了,看来自己是死不成了呆愣半晌,在三鬼差频频催促之下,迎春豁出去了,决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自己绝不能平白受罪,因道:“既然不得不生,小女只求幼不失沽,有母守护。” 红判断然摇头:“天命不可违。” 迎春冷笑:“既如此,三位请便。” 红判毛发怒张火眼圆瞪:“你待如何?” 迎春冷笑:“你们今日不许我死,他日行动自便日,便是小女自绝时。” 红判顿时怒火熊熊,银钩高举:“我把你这个冥顽不灵的丫头…” 红判恨不得一银钩将迎春摔进阿鼻地狱,只可惜,迎春魂魄不归地狱管辖,且她是无罪之人。 黑白无常见迎春铁心,遂悄悄跟红判商议:“据小差获悉,这次众仙子历劫,为主是绛珠仙草与神英侍者,这位仙子不过陪忖,却她已经受过罪了,算是历过劫了,只是出了异数,使她仙灵难归其位。再有,人间数十年,天上一瞬间,纵然有人多活个十年八年,我们不说,水人知晓?何妨依她一宗,也免得她耿耿求死?” 红判叹气言道:“罢了,天命难违,天机不可泄露。但是本判官可以送你五字箴言,你当牢牢记住,或可如愿。” 听说有法子可想,迎春这方住了哭声:“愿闻其详。” “积德添福寿!” 正文 无奈重生懦女颓废,痛定思痛痴儿警醒 更新时间:2012317 4:39:18 本章字数:4272 积德添寿? 迎春苦笑,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嫡母生母都在迎春五岁之时辞世,试问自己小小女童能做什么为她们善事积德呢?嫡母生母又岂会听从自己一个婴孩之话,做好事积德呢。 迎春技穷:“多谢判官爷。” 一时间红判带着二鬼差转回程,黑白无常笑嘻嘻追问:“判官爷,那丫头果然能够如愿积德救母么?” 红判冷笑:“各人有个人福分,我说的她自己可以积德添寿,何曾说是她母亲?” 黑白无常瞠目结舌,相视无言,红判却已经化阵阴风去了。 黑白无常双双伸出大拇指:“高,我们各授一计恁没哄住那丫头片子,红判爷一句废话却办成了。” 双双叹气:“要不他做官我们当差呢!” 又是一阵阴风飒飒,来那个鬼差也不见了。 回头却说迎春虽然痘疹好了,一贯乖巧的迎春添了两宗毛病,要么日夜啼哭,不住声气。要么痴痴傻傻,一天不喂她也不吭声。若不是她间或哭闹不休,大家都当她烧成了傻子了。 却说贾母老太太一日想起许久不见二孙女,吩咐叫抱过去瞧一瞧。奶娘终于等到一个在贾母面前露脸的机会,喜滋滋把迎春打扮一番抱了过去。指望得句夸奖,捞点赏赐。 谁料迎春再见贾母,顿时心情激荡,一时想着自己祖母当日若于自己做主,自己不会惨死,又想到祖母临死对自己也曾和颜悦色,不免悲喜交加,只想跟祖母诉诉冤屈,一时间对着贾母小手招招,嚎啕大哭,直哭得肝肠寸断,脸色茄紫。 迎春这一番哭嚎,落在贾母眼里,只觉得这孩子忒怪异,忒不吉祥。为何别人抱着好好的,到了自己手里竟然哭得这般四兀?br /gt; 贾母心头顿时有些不喜,暗自猜测,莫不是奶妈子照管不经心,尿了不换,孩子腌臜了呢? 心下一动,忙叫婆子解开察看,谁知尿布干干爽爽。 贾母是上了年岁之人,也相信天理循环,上苍示警,她便多了心,莫不是这孩子天眼未闭,看出我老婆子有了死相呢? 一时心里更加不悦。 却说迎春这般被人摸弄身子,直觉羞辱难当,一时挣扎哭得更凶,差点晕厥过去了。闹得老太太直觉无趣得很,却不露于行迹,随手将迎春递还给奶娘,一时沉静了脸。 不过倒底是自己孙女,放心不下,转头问那大媳妇张氏:“大太太,这孩子怎的这般哭法?是身上见喜没好利索,还是怎的?叫人仔细瞧过没有?” 张氏忙起身回禀:“媳妇也不省的,太医请了几拨,都说这孩子身子没病痛,实在不知道她因何日夜啼哭。” 贾母跟前正养着聪明伶俐的嫡出孙女儿元春,俊俏乖话的长孙贾琏,更有已经开笔的贾珠。兼之贾母原本对来路不明郑贵姨娘无甚好感,偏迎春又这般哭嚎,似乎不喜与自己亲近,贾母便乏了味。此后很长时间,再不提起迎春这个庶出孙女了。 这是后话不提。 迎春就这样哭嚎着,错失了一次讨好祖母改变命运的机会。 却说迎春自重生,就这样天天哭泣,日日哀伤,只哭了一月之久,忽一日,忽然不再哭了。众人以为她哭累了,其实只是另有玄机而已,不再赘述了。 虽说迎春知道不得不重生一回,却也不甚积极,只是消极生活,成天不吭不哈,前些日子哭得累了。且前生被折腾得身心俱疲,哭过之后,心头不那么堵得慌了。左不过小小婴孩无所事事,便日日酣睡,饿了吃,吃了睡。就这样混吃等死,足足睡过一月,好吃好喝不哭不闹不消耗,迎春这一月间倒长得粉嘟嘟的,活似个粉团子。 话说迎春睡足一月,天大的疲劳也恢复了,此后,任是她如何强自闭眼,也难以入眠了。 无事可做的迎春开始慢慢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也开始思索,自己今后将何去何从?难道就这般无谓无知,任由摆布走回老路,再死一次吗? 迎春陡然想起孙绍祖凶残嘴脸,猛烈摇头:“绝不!〃 泪眼婆娑迎春思绪飘回到生命最后一刻。想自己公侯小姐,却被人欺负至死。叫人情何以堪!她开始一步步倒推,反思自己前生之路,因何她堂堂侯门千金,竟然落得如此凄惨境地?皆因她不该嫁入孙家。 迎春开始自问自答:自己为何嫁到孙家?因为父亲要拿自己抵债。 父亲为何要拿自己抵债?因为自己祖母不宠,父母不爱,可有可无,抵不上五千银子分量。 若是探春会怎样呢? 迎春想着探春倔强面容,果敢的性格,以她的性格,定然会绝地反弹吧,就是祖母,也会伸出援手。 迎春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部分阅读 不由痴了,祖母当初为何不救自己? 祖母若要救自己,简直易如翻掌,要么替父亲还了五千银子,要么直觉骂父亲一顿,或是提前替自己寻门好亲,三者居其一,自己都可以不落孙家,不会死! 退一万步,即便自己嫁了,祖母还可以再救自己的。当初自己回家也哭过,甚至希望祖母长留自己在家里,哪怕孤老一生也情愿。养活自己不过多一双筷子而已。熟料祖母婶娘一样口径,拒绝自己,反是劝说自己出嫁从夫,安顺天命。任由自己被折辱致死。 继母婶娘不理自己,迎春尚可理解,她毕竟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 堂堂贾府老太君,真心要就自己易如翻掌,可是祖母却并未伸手。 纵然时过境迁,迎春想起此事依然难以释怀,祖母您这都是是为何啊?都是一样孙女,您可以花费百万巨资修园子替大姐撑门面,每年花费几千几万银子替大姐打点皇宫内院,却不舍得拿出五千银子救我一救啊? 您为何不阻止父亲买我?任由孙女被作践致死呢?我倒底是不是贾家亲生血脉啊? 这样幽怨发泄了几天,迎春想起大姐与黛玉之死不由惨然,这两个人都是家母心尖尖,照样被人逼死。所不同,黛玉被二太太薛家凤姐合伙子逼死。大姐则是被皇家逼死。复想起贾母临终所说,贾母不是不想救孙女外孙女,只是力所不及,祖母也有无奈啊! 迎春慢慢平复了。 神游之间,迎春忽然想起邢夫人那年那一场谩骂,是啊,自己原本应该比探春强些,为何却窝囊致死了? 迎春开始新一轮反思。 自己是大房女儿,探春二房女儿,大家都是庶出,自己母亲还是外聘贵妾,论嫡庶,分贵贱,自己都应该如继母凤姐所云,比探春更受宠爱,更受优待。 可是,为何自己不及探春受宠? 迎春想着自己行为举止,再想想受宠的姐妹宝钗黛玉湘云与探春,她们是那么灵动活泼,会撒娇,会说话逗趣祖母,可是自己呢? 迎春想着自己自小长大,似乎从未对着谁撒过娇,缠过人,自己总是安安静静,本本分分,贞静娴雅,认命认份,不贪不求,随遇而安。 这不是嬷嬷教导女儿该有的行止么? 可是为何自己那般失败,大家都不喜爱自己 ? 三月的反思,一滴眼泪终于滴落,迎春终于想清楚自己死在那里:自己死于懦弱,死于不争! 正文 思前情迎春悟了,见嫡母幼女开眼 更新时间:2012317 4:39:19 本章字数:6266 却说迎春把所有人都埋怨一遍,最终发觉,最该埋怨之人却是自己。 可是,自己为何这样懦弱无能? 一时间,迎春泪水潸然而下,痴痴回想,自己懦弱的根源,似乎是从生母嫡母相继辞世就开始了。 迎春闭闭眼睛,记得自己四岁之前是有所依仗的,生身姨娘受宠,嫡母也是好看待,服侍人等不敢轻忽自己,至少表面是这样。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可有可无,奴才也敢公然作践了? 迎春细细揣摩忆起,似乎是自己生身姨娘去世。继母进门后一番新旧更替,家下人等对自己漠视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想起两位母亲,迎春泪水不断线,她嫡母生身母前后半年相继去世,惨难而死。 迎春约莫记得,嫡母去世后,姨娘很是风光一阵,俨然大房当家主母,只可惜天不假年,姨娘没等到生下儿子被扶正,就含恨去了,落下一个足月死胎儿子。 姨娘想儿子盼儿子,结果却因为有了儿子母子俱丧命。 迎春虽小,却不止一次听人说,姨娘这是遭了报应了。 浑浑噩噩的迎春此刻忽然想通透了,正是嫡母去世,姨娘兴起时,一贯待自己不错的亲兄贾琏,再看自己的目光,便有了寒意。 迎春那时候懵懂,如今仔细品味,顿时惊心,难不成,嫡母死的蹊跷?或是嫡母之死与生母姨娘有甚牵连? 重生的迎春对孙绍祖那些通房姨娘深恶痛绝,而她的生母正是姨娘中的楚翘。 迎春忽然悟了。 以自己姨娘那样的排场风光,纵然她没对嫡母下手,嫡母惨难之死,贾琏也有理由憎恨自己与姨娘。冷淡自己,漠视自己,也就理所当然了。 更何况自己那时年幼无知,只是享受兄长照应,并未真正关心过失母的兄长,自己受宠的姨娘更不消说,不挑唆父亲殴打兄长已经很不错了,悉心照料是想也别想了。 兄长贾琏后来得势,没有迁怒自己,上赶着害自己,已经可谓品德高雅了。 迎春忽然惊醒,自己之前对兄长贾琏怨恨多么滑稽无聊,谁也不欠谁,兄长对自己是爱无凭据恨有因啊! 迎春在这种患得患失中送走了酷夏迎来了寒冬。转眼间,便到了腊月除夕夜,万民同庆共欢笑的日子,属虎的迎春生在这一日,可谓惨兮兮:百草凋零天寒地冻,她真正就是落在平阳被恶犬欺凌的病猫虎。 这一日迎春出生,注定不会被人记起,人们有更为重要事情要做,他们要开祠堂祭祖,要进宫谢恩朝圣,要与亲贵间往来,要吃年饭,要互相奉承,要穿新衣,发红利,要吃酒听戏耍乐放鞭炮,要辞旧岁迎新春呢,哪有空闲理会自己这个赔钱庶女! 迎春落地在大年三十除夕夜,这也是迎春前生从未有人替她做过生日的道理,不管家里家外,大家各种忙乱不堪,谁有这个闲情逸致,理一理她这个无娘的孩儿呢! 谁知重生后第一个生日,迎春却在生日这天看见一丝光亮。 却说这日迎春左不过无事,憨吃酣睡,却在睡梦中被奶娘摇醒,手忙脚乱一番收拾,抱到嫡母房中。 迎春沉静的观察嫡母,不知她大年夜要见自己所为何事。 嫡母张氏竟然记得迎春生日,虽然没有安排抓周仪式,没有酒宴,没有宾客,只是赏赐迎春一个赤金璎珞金项圈,迎春已经受宠若惊。不曾想,嫡母竟然吩咐小厨房在百忙中替迎春煮了一碗长寿面,并且笑盈盈亲自喂食迎春,这让迎春瞬即那热泪盈眶! 十岁嫡兄贾琏,虽然笨手笨脚,也亲手喂了迎春几筷子,虽然迎春只能象征性吃了寸长那么几小段,迎春的心却犹如春日里出土的嫩芽鲜活了。 这是迎春记事后从未有过之事,十几年闺秀生涯,别说姐妹,哪怕是老祖宗,也没谁想起过给她煮上一碗长寿面。 喜悦让迎春眸子一时灿若星辰,泪水瞬间盈满眼眶,这一次,迎春没有嚎啕大哭,而是颤抖着,喜滋滋,娇怯怯,糍糯糯的叫了一声:“娘亲!” 迎春之前从未说过一字半句,哪怕含糊其辞也没有过。今日却响亮明晰的叫了一声自己嫡母娘亲。 不说丫头仆妇忙着奉承,就是贾琏母子也十分讶异。张氏惊喜伸手将迎春搂在怀里,摩挲着迎春粉嫩脸颊:“二丫头,你是叫娘亲么?再叫一声可好?” 迎春张开手臂紧紧抓住嫡母温暖柔软手指,黑亮的眼眸喜盈盈瞧着嫡母,明明确确再叫一声:“娘亲!” 张氏闻听喜之不尽,忙着答应一声:“哎,哎!张福家里,快把姑娘长命金锁拿来。” 媳妇子笑盈盈递上长命锁:“姑娘跟太太真亲啊!” 张氏眉开眼笑金锁片,亲手将刻着富贵吉祥的金锁片挂在迎春脖子上:“来,我们挂上长命锁,从此长命百岁,富贵延年咯!” 迎春一双黑眸笑眯眯看着嫡母又看看嫡兄贾琏,心中喜滋滋:原来哥哥小时候比宝玉还好看呢! 贾琏见妹妹粉嘟嘟,一双眼睛亮晶晶冲着自己笑,心头一囍:“娘亲,我的脚铃手铃也给妹妹吧。” 贾琏奶娘赵妈有些舍不得:“这是哥儿小时候随身之物,留着是个念想。” 张氏却笑着点头:“哥儿是男儿汉,不比丫头,他自己的事情有他自己决定。” 赵妈妈只得将东西找出来递给贾琏,贾琏熟练戴在迎春手上脚上。迎春打眼一瞧,原来是赤金铃铛,怪不得赵妈妈不舍得,不说情谊,金子也值钱呢,这拢共怕有几两金了。 可是比这金子更珍贵之处,是迎春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兄长贾琏曾经是喜欢自己的,自己原来也有人疼爱。这让迎春倍感温馨,对未来有了一份希望。 她仰头看这贾琏,微微一笑,叫道:“二哥哥。”随即羞赫万分,原来她舌头不大灵便,竟然犹如湘云一般喊成了‘爱哥哥。’ 贾琏却高兴了不得:“娘啊娘,你瞧妹妹好可爱,好聪明啊,她竟然说爱我呢!” 张氏闻言抿嘴直乐,宠溺捏捏迎春脸颊,又捏捏贾琏:“嗯,就你美,你妹妹想是喊得二哥哥,大舌头了。” 迎春一双明眸含着羞涩,盈盈笑着,冲着嫡母直点头。 张氏笑嘻嘻点点迎春小鼻尖儿:“瞧这个丫头,她倒精怪,这点子倒会害羞呢。” 却说他母子们三人正高兴,迎春忽然皱皱鼻子,一股浓郁香气直冲鼻子,不由‘阿嚏’一声打一个大大喷嚏。 张氏抬头一看,原来是贾赦带着一群小老婆来了,长在贾赦身上,一身洋红绣金衫子的女子,正是迎春生母郑姨娘。 张氏脸色有一瞬间暗淡,洋红色在夜晚看起来跟张氏身上大红衫子一般无二,这可是迫不及待啊。自己不过小病小灾还没死呢,这位就作上了。不过这张氏出身书香门第,瞬间脸色如常,笑微微将迎春递出去,起身迎接贾赦。 不料迎春却犯了倔,小手死死攒着嫡母衣襟不撒手,虽然力不大,却是黑眸晶晶看着嫡母,把自己意思表达的甚是明确:她不要离开嫡母,她喜欢嫡母。 张氏见迎春这样依恋自己,心头甚喜,面上漾起恬淡笑意儿,遂抱着迎春起身笑道:“老爷这会怎的倒先来了?妾身正准备去书房请老爷,一起到老太太跟前磕头守岁呢!” 郑姨娘原本就是故意穿着洋红衫子招摇过世挑衅来的,目的就是要惹是生非,只要张氏被激怒了,她就好借机生事,把事情闹大,让老太太大老爷以为张氏不贤惠不周全,从而厌恶张氏,自己也就可以借着姨母家权势上位,不料想张氏不接招,还抱着自己女儿充贤惠,不由气恼,却不动声色,抢着在贾赦之前一声笑:“知道太太忙碌顾不上,妾身左不过无事,就替太太走了一遭儿。” 贾赦听着爱妾娇声俏语,搂着柔软,闻着馨香,十分受用小老婆殷勤:“是啊,倒是你忙些什么?害我一等再等不见影?” 张氏几个陪房,赵妈妈乃至贾琏闻听此言,各自脸上都有不忿,就是迎春也是心中愤愤,虽是自己姨娘,哪能这般与正妻争锋呢,太嚣张了啊。 气愤愤的迎春似乎看见孙府那些狐媚子争相作践自己,只觉得气恼不休,抓的嫡母越发紧了。心里也越发哀痛:“怪不得自己那般凄惨无人理会,却原来是姨娘给自己栽刺,母债女还呢。” 唯有张氏脸色恬静:“妾身记着今日迎丫头生辰,她虽是自己不醒事,我做母亲却不好忘记了,替她做了碗长寿面吃,原要早些过去的,不想一高兴把时间忘了,耽搁了。老爷您不知道,迎丫头有多聪明,竟然开口叫人喊我娘呢,二哥哥也会喊了!” 贾赦现下正是二十七八浪荡岁月,成日游走花丛,不眠不休,食髓知味。恨不得阅尽天下女色,尝遍天下百花,将将又受用郑贵姨娘一回,正是全身慵懒,骨头轻飘,哪有心情顾忌庶女生辰小事,不过见嫡妻善待庶女,甚为得意自己后院祥和。这一得意,倒也提起精神来凑趣儿咧咧笑,权当一笑:“哦,这倒新鲜啊,从未听过她出声气儿,还担心她说话有碍,不想倒先叫上你了,可见你们娘儿们有缘分。” 张氏遂让迎春叫贾赦一声,熟料迎春泥人也有土性,她恨死这个贪财好色,将自己推入火坑的爹爹,低头敛眉,抿死了嘴巴,任凭嫡母如何哄骗,就是不开口叫声爹爹。 张氏连连拍哄:“二丫头,别怕,来,叫声爹爹!” 不料迎春来来去去就一句:“娘亲!” 张氏看着贾赦脸色讪讪:“这丫头怎了?刚才叫二哥哥挺好呢。” 贾赦反倒安慰张氏:“算了,以后慢慢教吧,想是与我这个爹爹见面少的缘故,她既喜欢你,你以后就多看顾她些。” 张氏福身答应了,夫妻一来一往说着家常,眉眼含笑,倒似一对恩爱夫妻。 郑姨娘见了,暗暗咬牙,心里老大不受用,你倒乖巧,拿我的女儿标榜贤惠。 一时兴起,偏要争锋,满脸堆笑伸手来接迎春:“迎丫头,来姨娘这里。” 迎春看一眼姨娘,一来着实恼怒姨娘轻狂劲儿,二来她今后生活要靠嫡母弟兄,再者不是她光顾着打扮狐媚,自己因何再受二遍罪?遂不哼不哈,装聋作哑,不予理睬,反是怯怯的低头,往张氏怀里拱了拱,将自己脸蛋藏起来。 贾琏也是坏东西,似乎故意要出郑贵姨娘丑,他倒伸手来接迎春:“二妹,我们去瞧老祖宗可好?” 郑姨娘嘴角露出嘲讽来,心道,我做娘也接不来,你个臭屁小子倒会讨好老子,母子一对坏东西,倒会取巧。 却不料她这里尚未骂完人,迎春闻兄长之言,竟然嫣然一笑,小肥手直招招:“爱哥哥,抱抱。” 贾赦讶然不已。 郑姨娘却是气歪了鼻子:这个白眼狼,也会踩低捧高呢! 郑姨娘真没骂错,迎春这一世虽不准备踩低,为了生存,她势必要极力捧高了。 正文 争恩宠妻妾斗法,娱慈亲兄妹联手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0 本章字数:5776 张氏微微一笑,替贾琏迎春拉拉风帽,又仔细嘱咐几句,特特交待婆子奶娘们好生看护他兄妹,又亲自点起四个能干婆子前后提着气死风灯笼。令贾琏奶娘赵嬷嬷,迎春奶娘柱儿娘一边一个扶着轿杆护送,张氏亲自搀扶兄妹坐稳,事无巨细叮嘱一遍,似乎不确保万无一失,绝不会放手让宝贝独子离开眼前。 贾琏见张氏兀自唠唠叨叨不住口,他孩儿心性着急去贾母跟前卖乖,不免毛躁,撅嘴不乐意了:“母亲啊,这些话都说八百遍了,还不放心,我都九岁了入了学堂了。拢共不过百十步路程,说话功夫早该到了。” 张氏笑道:“看你这孩子,你才多大啊,我再啰嗦,何时就说了八百遍呢!” 赵嬷嬷笑着将轿帘放下:“哥儿莫急,太太说的这些礼数可要记牢了,不是哥儿催促,原该跟太太一起去才稳妥呢。” 迎春小肥手拉拉贾琏:“二哥哥。”贾琏这才不甘心缩回轿子,跟迎春兄妹小声嘀咕去了。 安抚了贾琏,赵嬷嬷回头笑对张氏一福:“太太安心,有老婆子跟着,保管无事呢。” 柱儿娘也一边帮腔,只说万无一失。张氏这才一笑挥手,放她们兄妹去了。 贾赦看着张氏忙紧忙出,手不闲口不住,对一双子女谆谆教诲,眷眷关怀,心头十分熨帖,大家子就是大家子,能干周到又贤惠。 回头看看紧贴自己笑颜如花小老婆郑姨娘,常青藤似的缠着自己温柔解语,直觉心花怒放,志得意满。乐得贾赦色迷眼成了一丝逢,贤妻雍容家宅安,美妾妖艳闺房乐,左拥右抱乐陶陶,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却说张氏目送贾琏兄妹走远,回头张罗替贾赦披上崭新毛皮大氅,袖上狐皮手窝窝,自己接过陪房递上的蓝花瓷的手炉抱着。与郑贵姨娘一左一右陪着贾赦在二门立定。 一时婆子来回,原本预备乘坐车架过去,只是今日傍晚开始撒起雪花,如今地上存了寸厚积雪,特来征询张氏:“请太太示下,这会子青石板路只怕滑溜,车架难行呢。” 不及张氏贾赦发话,郑姨娘一声娇笑开了腔:“大惊小怪,多大点雪啊,现扫也赶得及啊。” 这回话婆子原是张氏陪房张福家里,如今掌管大房车驾出行事宜,她岁数比张氏大几岁,娘家性何,人都称她何嫂子,性子最是老成稳重,低眉顺眼,说话不温不火,甚是规矩:“郑姨娘有所不知,方才老太太特意交待,说瑞雪兆丰年,恰在除夕夜,是个好兆头呢,叫留着图个吉利,腊月腊时,扫进不扫除,免得坏了财势,吩咐就在积雪上铺上高粱秆子芝麻佶踩岁,等过了初三四,到了年娘那边再扫不迟。” 郑姨娘有心反驳就是跟贾母叫板,心不甘情不愿闭了嘴巴,眼睛却巴巴瞧着贾赦,叫他说话拍板,自己是坐车还是走路,就是他一句话了。 张氏略一思忖,微笑道:“老爷,车架走也走得,只是碾碎了芝麻佶杆,坏了老太太拈香踩岁兴致就不成话了,新年大节气,孝敬老太太还来不及,哪有上赶着添堵的,不如就换坐软轿,老爷看着可好?” 贾赦闻言抬头,见大老婆眼眸在自己手臂上流转,觉得不像,这才自小老婆怀里抽出手来,一声笑:“此话甚是,就依夫人,吩咐换轿。” 这话落地,郑姨娘一双眼眸倏然一冷,吓死劲儿盯了张福家里一眼,抑制不住心头愤恨,只觉得这个老婆子定然跟张氏串通演戏,故意刁难塌自己面子。老爷方才已经答应了自己与夫人三人同坐,这下子不成了。坐软轿她是没份的,那轿子又小,她再撒娇也载不下她与贾赦同乘,挨冻受累不说,还要随轿伺候太太。 郑姨娘瞅瞅自己脚上满花靴子直咬牙,哪一年地上不铺佶杆,偏今年怕碾碎了不吉利。 她生生吞下心头乱窜火气,脖子梗梗的,面上丝毫不显,伸出葱白玉手,轻柔地替贾赦理理大氅,扶住贾赦一只胳膊,似笑非笑一双眸子盯着贾赦:“妾身伺候老爷。” 说话间更是眼波流转,长长的睫毛忽悠悠扑闪。 贾赦接受爱妾暧昧眸光,心头直晕乎,身下一热,偷捏一捏爱妾细嫩玉手,心中一片雪嫩,口水也咽了几口。若不是今儿日子特别,阖府还等着他写对联贴中堂,他铁定挪不动道了。 却说郑姨娘逗引得贾赦浑身发烫,得意回眸睨着张氏:“妾伺候夫人。”嘴角噙着丝丝冷笑:任你花样百出,今晚我照样拢了老爷进我的房,上我的床,我气死你个黄脸婆! 张氏却是一招奏效,心头舒爽,管你暗室如何翻花样,只要你人前不戳眼睛就好。 “你歇着吧!” 张氏嘴唇微勾,淡淡一笑,优雅转身,搭着大丫头木犀之手径自上轿去了。 夫妻两个一前一后,带着一群莺莺燕燕,丫头婆子,灯火通明往荣禧堂而来。 张氏稳坐轿内,婆子放下轿帘,她也放松精神,摊开紧握手掌,闭目舒口气。这种被人踩在脸上往心上插刀还要笑颜以对的日子,真是累得慌。 张氏摇摇头,伸手揉揉脸颊,缓缓按压眉心,叹口气,嘴角弯起一丝苦笑,好在有子傍身,还有盼头。 却说贾琏带着迎春进了贾母房里,一大群丫头婆子咋咋呼呼接了进去。 贾母见了一对粉雕玉琢的孙子孙女,笑如弥陀:“哎哟,看看,看看,祖母乖孙子哟,活似两个胖狗熊哟。” 贾母上房烧了地龙,甚是暖和。只因今儿乃三十大年夜,贾琏方子灯火通明,一概丫头今儿都在屋里各就各位谨慎当差,守着灯火守岁,服侍贾琏的一概都是妈妈婆子,在贾府妈妈婆子不经允许是不许随意进出主子房间的,更别提进贾府最高权威贾母房间了。此刻妈妈婆子早被拦在厅外,早有贾母房里丫头们接手伺候,帮着迎春兄妹解下大氅披风。 贾琏笑眯眯领着迎春行礼请安,又与贾珠元春作揖。亟不可待拉了迎春显摆卖乖:“老祖宗,您知道吗,二妹多乖多聪明啊,今儿叫我二哥哥呢?” 贾珠贾元春也在贾母跟前承欢,闻言忙逗迎春,迎春浑身圆滚滚一身肉,却是肥肥小手互相绞着,望着各人娇羞笑着,且不做声,抿嘴等着贾琏吩咐再买乖巧。 这且不是迎春怯懦不成器,只因刚刚路上,贾琏跟迎春打了商量,叫她凭别人如何撺掇,一概不理睬,一切要听自己吩咐,这才显得亲热有趣呢。 迎春正要跟哥哥就爱那里牢不可破的兄妹情意,无不点头应承,恭而顺之。 却说贾母自从那次被迎春当面哭得惊天动地,甚觉背晦,犯了忌讳,紧着捡了三月佛豆,在十字街施舍。之后一直不大爱招呼迎春跟前来。今儿大过年的,又是大孙子凑趣儿,心里欢喜起来,伸手来接迎春:“二丫头,可认得祖母呢?” 贾琏忙着道:“二妹妹,快叫老祖宗。” 安安静静看热闹的迎春,闻听哥哥一声吩咐,忙把小肥手绞着放在腰间点头一笑,露出一口细白||乳|牙来:“老祖宗好,老祖宗安!” 贾母闻言大喜:“哟,这丫头,前个我问起,他奶娘还说她口齿笨不会说话,今儿就这样嘴巧了呢。” 贾琏跟宝玉一样毛病,最讨厌老婆子了,屋里只喜欢小丫鬟伺候,连他奶娘进房他也不自在,只不过他又张氏耳提面命,城府比宝玉深些,不会哓哓于口。再他几次发觉迎春奶娘掐打迎春,也听自己丫头议论过,说是柱儿娘私下咒骂迎春爱号丧。只是这话是玉兰偷偷听来,贾琏不好发作,也是之前他很讨厌父亲小老婆郑贵姨娘,所以睁只眼闭只眼懒得理会。此刻闻言,想着迎春乖巧,决定借机吓唬吓唬这些刁奴,给迎春出气:“那些个老婆子说话最是胡咧咧,孙儿从未看见她们好生教导过二妹,她们一贯不尽心,倒怪二妹不聪明,说她天生口齿慢。如今怎么样,我不过教她一时半刻工夫,二妹妹这不什么都会说了。” 贾母听了这话顿时沉了脸。 你道为何? 皆因贾琏迎春奶娘都是贾母亲自首肯指定,全部都是贾府家生子儿。这也是豪门大户婆婆跟媳妇争夺孙子亲情惯用戏码。 张氏当初就对贾琏奶娘人选有异议,她想用张家陪房人家儿媳妇,这样既贴心又好掌控,却被贾母强硬掺合搅黄了。 及至迎春落地挑选奶娘张氏便没再操心,只是请贾母示下,由贾母直接点将。贾母见书香世家儿媳妇雌伏,心头甚慰。不想今日竟出了这事儿。 贾母倒也不怪贾琏着药,他是小儿无意吐真言,想来这些婆子又不是之处落在贾琏眼中耳里了,今日才有这一番话。就是贾琏不着药,贾母也甚生气,迎春身边这些伺候奶妈子婆子实在太不像话,迎春几时开口说话,她们一个个都不知道,可见平日里当差何等疏懒轻慢了。 贾母心里直是憋闷,气息也急促起来:这下好了,张氏有得说了。 且说这话一出,不光贾母不自在,还有一人脸上也火烫烫的,甚紧张,这人便是在贾母面前有方寸之地的赖嬷嬷。 要说迎春的奶娘出丑跟赖嬷嬷这个有面子的二主子不相干,柱儿娘也不跟他沾亲带故,她犯不着不自在。 合不该这奶娘嬷嬷虽是贾母钦点,却是赖嬷嬷采谋推荐给贾母人选。贾母看在几辈子交情应下了,如今竟出了纰漏。赖嬷嬷陡见贾母变脸心头直打鼓,生恐自己在柱子面前一点颜面由此折了。 心里只怪柱儿娘,费尽心机搭上老太太船,做事又不肯尽心,这不是打老太太脸吗。叫自己这个中间人搭桥之人如何自处? 心里一哆嗦,慌忙从小杌子上站起身子,指着贾琏赔笑圆话:“哎哟,哥儿就是哥儿,小主子的学问,那些老背晦就是再托生几回,也怕也赶不上哟,老太太,不是老婆子夸口,琏哥儿将来造化不必不小呢。” 赖嬷嬷这话说的甚是技巧,明面上夸赞了贾琏,实际上也说了另一层意思,贾琏自小养在贾母跟前,奶娘也是贾母指派,却这样的聪慧敏锐,这是老太太教得好,也是奶娘照顾得好。至于迎春开说话奶奶不知,或许并非不经心,真是奶娘不及贾琏教得好,奶娘一个下人婆子,才学不及公府小公子情有可谅。 张氏也该无话可说了。 赖嬷嬷这话一说,贾母顿觉挽回了脸面,脸上带了笑意儿:“赖嬷嬷快坐下,诺大年纪比不得小丫头们腿脚灵便。”紧着一个哈哈:“大造化不敢求,总要他们平平安安我就称心了。” 贾母这样说,算是给赖嬷嬷面子,今日暂时把这个事儿揭过去了。 赖嬷嬷跟贾母搭档几十年,甚为默契,几下子就将刚才一点不和谐抹平了,就似风过树梢,踪迹难觅了。 正文 贾琏戏言惊刁奴,迎春有心知前情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1 本章字数:3638 却说那迎春奶娘并两位教养嬷嬷闻听贾琏之话吓得够呛,只是主仆有别,她们只能停在外隔间,不能随意靠近主子,更别说纷争辩白了,一个个心中直悔,不该偷懒慢待迎春。却又一个个惶恐难安,二姑娘倒地什么时候开口说话呢,自己们几个人怎么一丝不闻呢? 柱儿娘责怪两个教养嬷嬷梁妈陈妈妈不经心伺候,两个嬷嬷反头又怪柱儿娘苛责,不该无事吓唬二姑娘,这才让二姑娘胆怯怕事,口齿慢。 其实迎春开口慢这事儿,真不全怪这几个婆子,她们虽然不是十分尽心教导,偶尔也会逗趣主子几句。只是迎春自己心烦意乱,又厌恶她们几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心存厌恶,懒得理会罢了。 却说迎春经历了她们前世的欺压背叛漠视,今生的故态复萌,真是灰心极了,也厌恶极了,迎春不仅不想搭理他们,有时候还恨得狠,那一日得了机会,定要学一学三妹妹凤姐姐,找个由子将这些欺软怕硬恶婆子治了,让她们明白明白道理,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只是她吃奶的孩子人小力薄,不过白想想解解闷气。真要叫她眼下拿出个章程收拾人,她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出个好法子来。 话说回来,这也怪不得迎春吃人奶水,存心不良,只怪她们这些奴才忒不像话。 不说她们前生就狗仗人势,欺负迎春生为庶女,继母不待见,老爹不搭理,受了委屈无处诉,肆无忌惮欺压占便宜,偷了迎春点心瓜果回家哄孙子,或是去老姐妹中间显摆,反而把一些此等东西拿来敷衍迎春。有时候甚至把迎春的衣衫鞋袜偷了回去给自己孩子穿,迎春那时候一概忍了,直说看在她们自幼陪伴自己,奶养自己了。 熟料而今才发觉,她们自从自己吃奶之时就没有诚心诚意待承过自己,稍不如意就喝骂诅咒,尤其夜半时分,每遇迎春尿了便下死力捶打屁股,婴儿肌肤柔嫩,真的是很疼很疼啊,迎春出疼不住哭嚎,便会招致一顿恶狠狠掐脸蛋捏鼻子,几次差点致使迎春窒息。 但凡初生小孩子哪有不尿不哭不闹的,她们这些本该是迎春最亲近之人却不肯稍微耐心些,可见这些人真是其心不善,迎春越发心烦,越发看淡了他们,只觉得这些人不配叫人敬重。 如今眼明心亮迎春,觉得自己前生忒可笑了,竟然那样忍气吞声迁就他们,寄希望他们自己能够觉醒。 俗话说得好,人心换人心,这些个婆子这般做法,你叫两世为人两世为人欺辱的迎春,如何与她们贴心呢? 话说回来,大凡世上之事,成败总有凭,爱恨皆有因。 迎春的遭遇一般要怪奴才狗眼看人低,见人下菜碟,多半却要怪郑姨娘不修德,不笼络人心,她这人也是身为下贱心比天高之人,一败涂地破落户出身不甘雌伏,一门心思直奔主题,把着贾赦,奉承贾赦,想再接再厉生儿子稳固地位。根本无暇顾及迎春,将迎春一股脑儿推给丫头婆子,几乎不闻不问。 她只懂得如何笼络男人,却不懂得大宅门的斗争法则,她出生不良不得贾府最高亲长贾母欢心。无有财势却又自持身份,自以为是贾府主子,不把下人看在眼里,对这些服侍迎春的奶娘嬷嬷等婆子不说好生笼络,倒甚骄横,以为这些下人天生就该服侍她讨好她仰望她。 贾府奴才辈辈相传,心眼子好几百个,最会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碟,哪会将她一个自荐枕席之流放在心里,因此上真可谓两看相厌。 郑姨娘越是骄横责骂奴才,迎春日子越不好过。迎春重生初始心灰意冷哭闹不休,虽是迎春立意不想重活一世,奶娘婆子们极度不耐烦与恶言掐打,让迎春倍感惊心。 迎春只道自己失去了母亲方才生活在屈辱痛苦中,不想眼前母亲尚在,这些个婆子就敢暗行欺压,且十分理直气壮。这也是她们以为迎春吃奶孩子不懂事,竟敢当面明言,毫不隐讳。 却说那日半夜,当时迎春原本灰心哭闹,奶娘被夜半被惊醒,并不说好言拍哄,却是及其不耐烦,狠狠把迎春小屁|股掐了几把,婴儿皮肉哪堪大人力道,柱儿娘自以为没甚下力,迎春却疼得直钻心,直哭得死去活来差点晕厥。 她奶娘柱儿娘却依旧漫不经心,打着哈欠,咬牙切齿,半睡半醒咒骂起来:“嚎,嚎,嚎,你爹没死娘没亡,没日没夜嚎什么?”咬牙切齿又把迎春掐几把,方才声音略微缓和些:“二姑娘也别怪人,我们伺候人总要有些好处,谁是该天生做牛做马的?姑娘亲姨娘都不待见,只知道一天到晚花枝招展追着老爷跑,遑论我们这等不贴皮肉之人呢,我们一日三餐伺候姑娘不饿肚子已经做好事了,您就别跟我们捣乱日夜号丧了。” 饶是迎春当时毫无生意也被气得直发愣,一口气差点就接不上来了,她奶娘却就此睡熟了,全然不理会迎春嚎哭失禁尿了被窝,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清晨给迎春收拾起身,发觉襁褓被尿液湿透,柱儿娘又是咬牙切齿低声咒骂不止。 此后很多个夜晚,迎春无数夜半尿湿被窝冻得发抖,腌渍生疼,哭嚎提示,期望有人发发善心,却十次有九次无人理睬,一次达到目的,总会找一顿咒骂,直叫迎春伤透了心。 在迎春心里,一直以为奶娘纵然贪财些,对自己应该还有一份疼爱与关爱,熟料真相竟然是这般不堪,这样让人失望! 这些婆子之所以敢这般有恃无恐,只为迎春毫无自保能力,有个母亲有没娘家帮衬,只知道嗦摆大老爷胡闹,不被老太太待见的狐狸精。这样一对不得势母女,在宅门里就是砧板上鱼肉,活该被人踩被人欺负。自以为是贾府家生子儿,在贾府关系盘根错节,又跟了老太太几十年,老太太也要高看一眼,也是她们舒服日子过久了,把主人家一片善意当成理所当然,便忘乎所以,忘记本分了,以为比主子还金贵些。 究其实质,她们想法也不错,迎春母女在贾府待遇体面,很多时候还真不如有些树大根深之奴才,比如赖家,比如吴家。 今日也是福至心灵错有错招,迎春忽然开口一鸣惊人,无意间触动了她嫡母张氏心中柔软,讨了嫡母喜爱,招了嫡兄稀罕。贾琏无心之间一句话,倒把这些仗势奴才唬住了。 迎春乃是有心之人,眼见贾母变脸,赖嬷嬷圆滑打岔,致力补救,只觉得人生如戏。眼眸瞟见奶娘透过宝阁躁动身影,不由眼眸明媚,心生畅意。 却说这些人被贾琏一吓唬,倒也记起了身为奴才本分,从此谨慎起来。 迎春母亲再不成器,再狐媚歪道不成器不受待见,迎春却是真正主子,正经侯门千金。遑论如今似乎形势翻转了,大太太张氏与二公子贾琏待之甚厚。贾府最有权势老太太似乎也一改之前冷淡,对儿姑娘上心起来。 张氏与贾琏不经意间对迎春稍加辞色,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让迎春大受裨益,终于让这些奴才对迎春有了对主子敬畏与恭顺。这些势利奴才至此,也才有了火烧眉毛焦躁,一个个暗自后悔不迭,不该狗仗人势欺负一个不会说话主子小姐。 这真是欺人不欺天,欺天受熬煎。 正文 赵嬷嬷苦口发警言,贾迎春弄巧娱众亲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1 本章字数:6562 虽然贾琏话说得有些稍稍过了,将迎春身边婆子好坏一锅烩了,可是如今二姑娘口吃伶俐,他们这些伺候之人一个个都不知道是不争事实。 最倒霉是昨个她们还巧舌如簧对贾母回禀表功,说是要去十字路口要那些落花落艺人的剩饭来喂迎春吃,意为“借口才”。那时候她们只为表功,让贾母知道她们对迎春多么贴心周到。 熟料隔天二姑娘就用行动事实当众打了她们一帮叼奴嘴巴,二姑娘不仅会说话,而且朗朗上口,口齿利落,逗笑有趣儿,将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对于她们这些贴身伺候奴才,大略到不了解主子一言一行,还不是严重失职? 何况这些人昨天还在贾母面前丑态百出欺哄邀功呢。 这可是活打嘴了。 这事儿可大可小,但看主子心情,轻者责怪几句,扣月例。重者就会被扣上个轻慢主子罪名,打一顿板子赶出府去自生自灭。 后者对于做奴才的可经受不起,做奴才比不得做生意,生意赔了可以重新再来,做奴才一旦被主子赶出去,就只有受尽作践等死份了。 一般大家子奴才,都是死契,卖身契攥在主子手里,吃喝拉撒生死荣辱都在主子手里捏着,一旦被主子厌弃,管事的也会踏上一脚,拖个一二年不给正经差事,一家子只有拣人家吃剩下残羹剩饭果腹了。且奴才家生子又不能去别家谋差事谋生计,背主逃奴下场更凄惨,会被牢狱□充军。 这样后果很严重,几个作恶婆子心里直慌张。一个个暗暗祈祷,希望被她们慢待二姑娘发慈悲:“二姑娘,求您舌下超生,只要姑娘绕过我们这次去,今后一定对姑娘尽心尽力,忠心不二。” 却是这几个婆子担心完迎春,呆愣半晌,陡然想起机灵古怪笑面虎琏二爷,今天这一场危机都是这位小爷挑的祸。 今天大年三十,贾母顾全大局隐忍不发,翻了年必定要找后账。那时候倘若有人再着药下蛆,她们的好差事就会不保,下场绝不会好。 若是贾琏不得贾母意也好些,偏生她们倒霉,贾琏这位小二爷在老太太面前甚是得脸。老太太对他稀罕得很,见天叫在眼跟承欢。如今惹了他的气不顺,到时候给自己几个上眼药,一重祸要变两重灾。 几个婆子想着后果,心头彷徨,后怕不已,战战兢兢交换着眼色,彼此心意一般,忙又齐齐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念经:“琏二爷啊琏二爷,您做好事发慈悲,饶过奴才们这一回,您做好事有好报,奴才会日夜祷告,保佑小少爷您娶一房能干漂亮娘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见得皇后,骂得泼妇。” 这话落在旁边迎春教养嬷嬷赵妈妈耳里,狠狠把柱儿娘一拐:“呸瞎唠叨什么呀,听我表姐说,琏二爷这些天正在为凤姑娘不自在呢,你倒比着凤姑娘说,新年大节,找死啊!” 柱儿娘这才惊醒,这样的活菩萨不求求谁呢,忙着祝告贾琏奶娘赵嬷嬷:“老姐姐,好姐姐,万不要说出去,都是周瑞家里这西天叨叨叨叨,把我都唠叨糊涂了。还求姐姐在二爷面前为我等美言几句,我们今后一定尽心极力,不叫姑娘在手一丁点委屈。” 赵嬷嬷一啐:“不是我说你们,二姑娘亲生姨娘虽然张狂,错不过跟大老爷过了明路,正经是半个主子。她又得老爷脸,挑唆老爷性子起来,打死你们也说不得话。且姨娘虽然待姑娘不上心,大太太二爷却待姑娘十分好,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部分阅读 你们就敢干那不长眼睛昧心事。” 几个婆子忙作揖:“姐姐教训的是,只求姐姐大发慈悲超度我等!” 赵嬷嬷看不惯他们很久了,抓住机会还不把话说透亮了,因哂笑道:“我就奇了,大太太待人极为大方,何曾少你们几个吃穿用度赏赐了?倒要你们饿狼极了,要在小主子身上作耗刮刷谋吃喝,要知道,小主子将来好,你们才得脸,才得好。我们做奴才还求什么,再得脸,还能大过主子去。我劝你们乘早收收心,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你们合伙子斗牌耍钱也要改一改了,大老爷不管后院事,大太太也慈软,一日落到老太太手里,只怕你们落不得好,那时节一顿板子赶出去,谁脸上有光彩呢!” 几个嬷嬷心里有愧,受了赵嬷嬷一通责骂岂敢龇牙,只是作保求情,一个个赖上赵嬷嬷,只差没下跪磕头了。 贾琏奶娘赵嬷嬷虽然看不惯他们偷鸡摸狗,左不过一起当差,一起长大,谁人没有走窄的时候,有心替他们斡旋一番,也显得自己在哥儿面前的脸,遂又提点他们几句,也就顺势应下她们,答应替他们到贾琏跟前求情,却故意留个尾巴:“成不成的我可不敢保证,哥儿这今年越发大了有主见,我的面子够不够确实不敢保证。” 几个婆子千恩万谢:“只要老姐姐出面,哪有不成的,二爷那您当成亲娘一般,我们都在眼里呢。” 赵嬷嬷听着这话甚是受用,时候又憋着她们孝敬一番,替她们在贾琏讨了情,贾琏没再舌根起祸。不过,这事儿并不算完,张氏是看在贾母面上,将叫自己陪房将她们斥责一顿,以示警惕。 贾母闻之难以为情,倒以为大太太张氏处罚太过轻忽,必须对他们予以实质惩罚,否则不会警醒。张氏便乘机对迎春房中婆子,每人罚月例三月,并做训示,若再有差错一律赶出府去。 几个婆子只要不被驱赶当众出丑,已经心满意足,磕头谢恩不跌了。 这一次贾琏母子联手替迎春出了口气,也立了威,阖府奴才有了重新认识,二姑娘不是好欺负的。 自此很长时间,这些个势利眼婆子对迎春多了一份谨慎。这是嫡母嫡兄对迎春的一份爱护,迎春能否就此立起来,但看迎春自己慢慢修行了。 回头再说迎春,相较于几个惶恐不安婆子奶妈子,迎春今天可算得改头换面闪亮登场。 此刻贾母房中十分热闹,一身大红衫子的迎春,正粉嘟嘟胖乎乎笑眯眯福娃娃似的迈着不太灵便肥短退儿,跟着哥哥贾琏转着圈圈行礼作揖鹦鹉学舌:“大姐姐好,给大姐姐福安,大哥哥好,给大哥哥作揖,赖嬷嬷好,给嬷嬷作揖。” 贾琏却嫌弃迎春不够聪明,皱眉顿足嗔道:“二妹,叫你福安作揖,你照着做就是了,干嘛叨叨出口呢!” 胖乎乎迎春露齿笑眯眯:“我下此记住了,二哥哥。” 贾琏满意点头:“嗯,二妹好聪明哟!” 元春见了迎春这个小福娃只觉得喜庆可爱,抱着迎春笑微微揉捏迎春粉嘟嘟肉乎乎胖脸蛋,嘴里哂笑堂弟贾琏:“二弟,你这是作什么呢,二妹还小呢,跟着你鹦鹉学舌的这般全乎已经不错了。” 贾珠呵呵一乐,一抹贾琏脑袋毫不客气揭他短:“就是,你那会子除了呵呵傻笑会做什么。如今二弟长大了,都会教育妹妹了,像个大人了。” 贾琏假装没听见贾珠话,只跟迎春元春姐妹打粘粘。 贾母乐得笑口大开,亲热摸摸贾琏脑门儿:“嗯,是长大了,不错。等你大哥哥娶亲,就该给琏儿张罗媳妇儿了。” 贾琏一听这话甚不自在,早不能装聋作哑,顿时脑袋高昂,胸脯子拍得山响:“谁耐烦娶媳妇,麻烦精。我要学习祖爷爷,驰骋疆场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呢!” 赖嬷嬷忙帮腔:“老太太听听这话,我就说琏哥儿有志向呢,老太太还要谦逊,这话可是明证了。” 隔辈亲,说的就是祖孙情分,贾母最喜欢人家夸奖贾珠贾琏有出息了,一时乐不可支,笑得只合不拢嘴:“这当然好,可是建功立业跟娶媳妇不妨碍,娶了媳妇不仅可以照顾你,生儿子传宗接代才是顶顶重要大事呢!” 贾琏鼻子一声哼,撅高了嘴巴满不乐意:“我有玉兰绿萼他们照顾就好了,才不要娶媳妇添裹乱。” 贾母乐呵呵:“这是打哪来的话呢!” 贾琏笑嘻嘻咧牙齿:“打珍大哥哪儿来的,珍大哥前几年断弦老太太对他多好啊,恁说他可怜,好吃好喝总不忘他,嘘寒问暖,笑颜以对。自从他重娶了媳妇,老太太您就偏心珍大嫂子,三天两头骂他一顿,还要低头作揖给媳妇赔情,现在人人都笑话珍大哥,孙儿才不娶媳妇不上这个当呢!” 左右婆子丫头闻言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贾母闻言笑得浑身直打颤,摁着肚子笑骂贾琏:“你们看看这小猴崽子,都成精了。” 赖嬷嬷一边奉承着,又有贾母身边得力金婆子郑婆子几个围着帮腔,说不尽的奉承话。逗乐着贾母笑不住口。 正笑得热闹,一时王夫人先到了,一发小的诸如元春贾珠贾琏迎春连忙上前行礼问安,丫头们一阵忙碌接住服侍奉茶。王夫人刚落座,张氏也到了。又是一番行礼不迭,难以赘述。 贾母不免动问几句,年夜饭,祖宗祭祀备办如何,张氏便恭顺起身一一细数,最后言道:“媳妇刚刚已经检验一遍。这会子专程来公卿老太太亲自验看提点,也就万无一失了。” 贾母点头不迭:“你是个精细人,办的不错。” 贾母张氏王氏方要起身过去查验祖宗供奉席面以及纸马金箔披红锦缎等祭祀物品。 正值小厮传话:“大老爷二老爷叫大爷二爷过去写对子联句呢!” 贾珠忙不迭跟祖母母亲姐妹辞别,贾琏还想跟着贾母腻味,想跟着祖母一道行动,却被贾珠拖着走了:“内外有别,二弟你是男儿汉就该做些男儿家该做之事,一味把这老太太太太们做什么,没得叫人笑话了去。” 贾母知道贾琏惧怕贾赦手黑,忙笑着宽慰:“琏儿放心去吧,今个谁敢打人,我这跟老拐杖绕他不得。” 贾琏这才欢喜不迭道谢去了。 剩下元春搂着粉嫩滚圆迎春疼爱不已,牵手引她到了自己闺房,元春自幼随贾母居住,由贾母亲自教养,此刻正住在贾母套房暖隔间。 只因她最近正在学习宫中礼仪,沉静秉性,以求泰山崩不动色,嬷嬷严令元春不许她再孩儿习性,小女儿嬉戏之物一概不许再沾,怕她玩物丧志,失于端庄。只叫她抄写经文沉静性格,研习临摹古贴古画,把玩古玩玉器,熏陶大家气韵。 元春想着少时许多的玩偶饰物都不能赏玩了,搁着白糟蹋逗灰尘,遂拿出来任凭迎春挑选喜爱之物,也算是给这些心爱东西找个下家。 迎春也不客气,将元春的做得玩偶兔儿爷老虎针线包挑了几个,又挑了几只柳条丝编制桐油泡的澄亮的小动物。迎春挑东西很合乎小女儿心性,把玩具看得比金银珠宝尊贵。其实,迎春很喜欢元春一副玉石围棋,这副围棋后来是给了宝玉,迎春几次想要伸手却硬是忍住了。迎春很谨慎,她不想给人,特别使这个尊贵姐姐留下贪婪印象。 却说迎春挑选物品时刻,元春看似不经意,却是一对眸光仔细瞧着,见迎春抱着一些不甚值钱的玩偶笑得花枝灿烂,心头甚喜。 所谓三岁看老,元春以为迎春金银不抓,专挑神态各异的小玩意儿乃是天性敦厚,这契合她的心意。对迎春更加亲近一份,笑微微亲自动手,把自己几件把玩的玉器小摆件赠给了迎春,又收拾若干件毛皮披肩窝窝,软缎褙子小坎肩令丫头包上递给迎春奶娘柱儿娘收藏:“替你们姑娘收着,总用的上。” 又说婆子们伺候迎春辛苦了,让丫头给了迎春所有婆子们各一吊铜钱打酒吃。 柱儿娘忙着道谢不迭,诚惶诚恐收下了。只把元春奶娘看的直了眼睛,这些东西当当可是值得不少银子呢。只是这元春虽然才十岁,已经有了威仪,她奶娘是敢想不敢说。 元春确是眼笑盈盈,拿出了自己私攒糖果亲手喂食迎春。 迎春吧嗒几下小嘴,顿时豁嘴笑眯了眼:“大姐姐好甜。” 元春抚下迎春小鼻头,笑道:“哦,瞧你说的多新鲜,这是太妃饴糖,宫中赏出来的,有价无市,能不甜呢!” 迎春黑眸闪烁,红唇撅起,只怪元春会错意,肥肥小肉手轻抚元春脸颊:“姐姐笑得好甜。” 元春笑盈盈逗迎春:“瞧瞧二妹这小嘴。莫不是大娘天天喂你吃蜜呢!” 迎春偏偏实诚得很:“没呢,刚刚娘亲喂我吃面呢!” 正文 指桑骂槐王氏逞口舌,忍辱含恨郑氏生祸心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2 本章字数:4669 偏巧贾母一行人查验归来,迎春这话正好落在王夫人耳朵里,王氏眼眸一闪,心中记起这位妯娌张氏去年五月被迫饮了郑贵姨娘茶,还有不足月出世二丫头,分明就是先勾搭后纳聘,张氏却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恁说胖乎乎二丫头是小产不足月,事后还要吩咐厨房细心调理月母子。 这一份忍功,王氏不免勾勾嘴唇,一声嘲讽:“哟,大嫂真细心,我倒忘了,今儿可不是二丫头生辰呢!” 她说着话眼风越过张氏自郑贵姨娘脸颊轻轻飘过,丝巾掩唇抿嘴暗笑。 去年今日,进门不足八月郑贵姨娘发动了,喊的惊天动地,闹得人仰马翻,生怕人家不知道贾赦爱妾在下崽子。 幸亏最终生下个没带把儿丫头,她自己才先灭了气焰,不然真不知道她还要闹出多少花样。 张氏闻听王氏说起这事儿,心头愤懑不悦,面上云淡风轻,微微一笑,也拿着丝绢子按按嘴角,丝毫不改娴雅贞静:“瞧二婶这话说的,有什么细心不细心,这孩儿无论从谁肠子里爬出来,都是贾家骨肉,都叫我母亲,哪有做母亲不记得孩儿生辰呢,那还是个人嘛。” 王氏立时眉峰一耸,讪讪一笑不忘发酸:“大嫂可真贤惠啊!” 王氏挑衅是为讽刺张氏为了顾忌书香门第出身活受罪,也笑话她拢不住男人还要帮着擦脂抹粉遮遮掩掩。 张氏这话含意也深远,原是要回敬王氏给两位新姨娘喝补汤,喝的一个个横长肥膘不下蛋。 却说这妯娌两个打机锋,无意间却戳疼了郑姨娘心窝子,她立在张氏身后,硬是从两人话里听出了深意,嘴唇发颤,牙关紧咬却不敢龇牙,只是袖管里掐紧了粉拳,一双美眸喷着火星,睨着指桑骂槐的张氏暗暗诅咒。 对王氏出言讥讽,郑姨娘更是怀恨在心,这个硬邦邦的丑女人,不过凭着有个当官老子兄长而已,无论长相学识都不及自己,竟敢公然笑话自己先孕后娶养不下儿子,看我如何收拾你。 这也是郑姨娘自己心里有病,她与贾赦原是勾搭野合,以色迷人才攀上高枝进了贾府做小。贾赦阅女无数,岂有不知她不是青头女的道理,不过贪恋她的美貌妖媚,也迫于上官夫人压力,这才半推半就拣了她这个二手夫人回家来。这事儿他自以为机密,其实贾府众人无不知晓,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而已,否则,贾府奴才是万不敢作践她母女的。 也正因为她自知品行有亏,为了要取信贾赦,她自进贾府从未回过表姨丈家。 今天王氏也是图嘴快活,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生生得罪苦了郑姨娘,郑姨娘甚至觉得王氏比张氏还可恶,简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大房之事要你个小婶子插嘴,没脸没皮。 思及此处,郑姨娘心头一阵冷笑:看来这个女人太清闲了,自己该给她找些事情让她操操心了。 她心里打着鬼主意,一双眼眸恨恨飞过王氏一双儿女,不免刻毒一笑:有儿子就能长成|人么? 下一刻,郑姨娘瞧见亲女迎春,顿时气歪了鼻子,这个死丫头只顾着跟贾母张氏王氏亲热,跟自己不过笑一笑,叫一声姨娘也吝啬。 回头却说元春,听了迎春小儿无心夸奖她长相甜美,她嘴上嗔怪,心里吃了蜜似甜,把自己额上一挂细米珍珠镶宝石的抹额接下来逗着迎春玩儿:“二妹妹可喜欢?好看不好看?” 元春奶娘可知道这额挂,可是太贵重了,不说那些米粒大的粉色珍珠多么难得,光是那额头镶嵌大红宝石就价值几百银子。这是王家大舅母去年送给大姑娘元春的生辰礼物,不想竟然被姑娘这样随意送人了,一时眼睛发直,心中直肉疼,想要开口提醒一二,却又不敢,只忍得腋下气疼。 这样一件让人眼睛发亮,人人惊羡的精美物件,却被迎春大煞风景,但见她笑嘻嘻把一挂价值几百金的珍珠额挂抓起就往嘴里塞,随即皱眉张大嘴罢往外吐:“呸,呸,大姐姐,咬不动,还不甜呢!” 贾母元春差点笑坏了,房中众人也笑个不停,直觉二姑娘憨厚可爱。 郑贵姨娘又气又恼,气汹汹瞅着迎春,这个傻东西,方才攀高枝,这会子又傻乎乎任人取笑,真是丢人现眼。 迎春却并不知道生母气恼了,她今日真是欢喜,蛰居这些日子,今日既知道嫡母心意,又跟嫡兄贾琏初次联手,更得了贵妃姐姐重视。这会子她是满心喜悦,对于她母亲所想丝毫不察,见祖母姐姐兄长们乐呵,她也跟着乐呵,直笑得合不拢嘴,活似个小小弥勒佛。 却是赖嬷嬷好眼力劲儿,甚会凑趣儿:“老奴瞅着二姑娘笑脸儿,怎么越瞧倒越像老太太模子,弥勒活佛一般呢。” 这话更引得贾母欢喜不迭,忙把迎春一张粉嘟嘟脸颊贴在自己脸上:“真的一模一样呢?” 房中个人都是人精,有谁敢不符合,一个个都说二姑娘生的却,就跟老太太一个模子。贾母最爱人家说她慈善面嫩,跟孙女一个模子还不是永葆青春,万寿无疆啊,只把个迎春楼在怀里,越看越喜欢了。 贾琏却要大煞风景,气哼哼指着迎春直皱眉:“二妹,你干什么,我刚跟祖母夸奖你聪明呢!眨眼睛就给我出丑,珍珠项链也好成吃的啦?” 贾母却把迎春搂在怀里摩挲,笑微微话白贾琏:“你妹妹这丁点孩子,知道什么呀,我看她不错了,至少比你强,你一岁时候还分不清奶娘祖母,到了祖母怀里还摸怀拱奶,如今倒像个人会说嘴了,怎么,今个你老子没揍人呢。” 元春闻言抿嘴而笑,贾珠毫不客气笑出声来。迎春也跟着乐呵,原来二哥贾琏还有这样的丑事啊。 贾琏被众人笑得只羞惭,不敢招惹别人,便撅嘴蹬足红眉绿眼睛跟自家妹妹迎春发急:“不许笑,不许笑啊,二妹,你再笑,我再不理你了。” 迎春可不想得罪哥哥贾琏,贾珠元春可是不大靠得住呢,决不能跟二哥哥生分,闻言扁扁嘴巴,小肥手忙把自己嘴巴捂住:“二哥哥,我不笑了,二哥哥最聪明了,要跟我玩啊!” 贾母见迎春这样可怜巴巴,说话见眼泪要掉下来,不由心疼得紧,搂在怀里摩挲疼爱,嘴里责骂贾琏:“小猴根子,自己做了丑事,倒来欺负妹妹,不要脸,看把妹妹吓得。还不过来哄妹妹,就说你不恼了,你是说笑的。” 贾琏不知道迎春这样不经吓,被祖母责骂倒也不恼,他早就被骂惯了,贾母喜欢谁才会责骂呢,羞红了脸慢慢挨近迎春,摸摸袖口,将一个西洋美人图案的精巧鼻烟壶递在迎春手上,油亮眼眸透出讨好的眸光,笑微微拉拢迎春:“二妹,给,这是我的宝贝哟,前个东府荣哥儿跟我要,我也没给,今儿给你了,这可是好东西,不仅漂亮,头疼了闻一闻,一个喷嚏就好了。百试百灵验,你可要收好了,别叫人骗去了。” 这种鼻烟壶是番邦贡品,不仅精美而且稀少,迎春不贪图它的精贵,却甚珍惜哥哥情分,这东西却是贾琏宝贝,一般不送人的,不由眼眸里含着泪花笑了:“二哥哥真给我呀?” “恩呢!” 微微抽噎:“哥哥不气我?” “恩呢!” 迎春这才将鼻烟壶藏在小小荷包里,又从荷包里摸出一块太妃饴糖塞进贾琏嘴里:“哥哥吃糖,好甜呢!” 贾琏心满意足跟贾珠白话去了,迎春复又摸出一颗糖喂到贾母嘴边:“老祖宗吃糖,可甜呢!” 贾母笑吟吟:“乖孙女,真孝顺,祖母年纪大了,牙齿不好,这糖太粘了。” 贾母慈母善目,迎春元春娇声笑语依偎两厢,贾琏贾珠则互相打趣,惹得贾母笑不住口,真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好一幅含怡弄孙图。 一时,贾赦贾政贴好了对联,今个日子不同,老兄弟两个各自带着老婆小老婆,郑重给贾母下跪磕头请安问好,之后各就各位吃点心喝茶聊天,等待子时来临好放炮仗接新年。 贾琏便又开始显摆,牵着迎春各处叫人,迎春对着贾政夫妻二叔二婶叫得甚是清脆,一张小脸笑颜如花,众人只觉迎春乖巧可爱,无人知道她曾经多么怯懦乖张。 瞧着迎春小嘴吧嗒甜蜜,满场叫人行礼,独独懒得理会他这个亲生老子,只把贾赦一张色迷脸尴尬的要死,他第一次感受了来自自家闺女浓浓嫌弃与疏离,皱眉瞅着自家圆溜溜的女儿不知该作何表情。 郑姨娘更是暗自咬牙:这个死丫头,跟自己有仇呢,豆丁大就这般看人下菜碟,对个老奴才也奉承,独独对自己冷冰冰惜字如金。 这两人只会责怪迎春膈应人,也不相像他们够不够格做父母,这大约就是常言所说人丑不自知罢。 正文 忆往昔痴儿不堪伤,握今朝女儿拼力搏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3 本章字数:8060 迎春对于前一世,最怀念的日子有两段,一段是奉娘娘命搬进大观园,虽然迎春不会吟诗作赋,可是迎春却很喜欢跟姐妹们相处,一起踏青赏春观看湖光山色迎接四季交替,热闹欢笑,无忧无虑。 再一段就是四岁之时跟着二婶王氏的日子。 对于贾政夫妻,无论别人怎么看,迎春都对他们心怀一份感激。那一世,记得自己生母嫡母相继去世,府里无人经管自己,丫头婆子无不消极怠慢,迎春吃穿用度种种切切都由得丫头婆子作践,饥一顿饱一顿时有发生。是王氏二婶接了她在身边教养,二叔每每下朝归家,也给自己带过纸风车,竹鸟雀等小玩意儿。 虽则府里人都说王氏二婶待自己好是因为元春姐姐选秀进宫,宝玉养在老太太跟前,二婶是在自己身上找寄托。迎春心里却甚感激,总归她曾经真心待过自己,那一段日子虽然说不上多么欢乐,却使得迎春乱糟糟生活趋于平静祥和,所以迎春虽小却记忆深刻,至今难忘。 那之前,生母嫡母争宠,家里总是闹得鸡飞狗跳,姨娘输了拿迎春出气,怪他不是儿子,否则自己也不会这般被人踩在头上去。 嫡母输了整个大房都会氛围凝重。迎春每日心惊肉跳,能躲则躲形同透明人儿。 后来,她们相继离世,倒是不吵不闹安静了,奴才们开始在迎春头上作耗。 再后来,继母邢夫人进门,迎春日子更加惶恐艰难。邢夫人又没生育过,把贾琏迎春都当作捡来孩子,根本无有疼人之心。 邢夫人进府初时,一心一意笼络贾赦,想要生下一男半女,终身有靠,除了在贾母面情有一份面子情,哪里顾得上名义上继子继女。无奈她努力几年却毫无动静,转而钻天拱地谋求生子药方,一天到晚捣鼓偏方神药,闹的大房药味熏天,银钱哗哗淌水一般流出去,却是肉包子打狗,没听见一丝回响,并未如愿养下一男半女来。 再后来,她年岁渐长,贾赦见她一朵原本就不甚鲜艳花儿恹菜了,就更加不待见她,成天在外面偷鸡摸狗,喝花酒打茶围,逛青楼绣庄茶篓子,一年也不睬她一回儿。 邢夫人遂认清形势,知道自己不可能生下一男半女了,便开始认命,成天捣鼓寻摸嫩生丫头媳妇子讨好贾赦,以免贾赦借口她无子休妻。 几年恬不知耻老鸨儿生活。使得她心性越发刻薄,整天家除了替贾赦找女人,又添了一宗毛病,钻天拱地搂银子,以为防老。 那时节,贾琏已经娶妻,凤姐很得老太太青眼,邢夫人眼红恼恨却也奈何不得,唯一发泄对象就是庶女迎春了,在迎春身上做耗就成了邢夫人彰显地位寻找平衡的途径。 只因迎春一味忍让,使得邢夫人更加肆无忌惮,有时候甚至当了下人面辱骂迎春,对迎春连面子情分也懒得维系了,就连她跟前的婆子也敢给迎春甩脸子跄跄,使迎春境况更加不堪。 邢夫人不待见,哥哥撒手不管闲,作兴得奶娘嬷嬷下人们一班伺候之人也有恃无起来,公然欺负,刻薄吃穿,偷盗钱财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荣国府二姑奶奶迎春,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羔羊鱼肉,就连下人也敢背后鄙视,称她为二木头。 话说邢夫人进门之时迎春六岁,正好是人生重要关口,她不说好生教养一天,抚育迎春成|人,反而放纵丫头婆子们作耗漠然视之。 那时节,迎春认不清形势,见娶了新母自以为有了依靠,真心实意把邢夫人当成母亲敬重亲近。 邢夫人那时初来乍到,还顾及面子,逢年过节替迎春置办一二件衣衫,她以为迎春要长个子,衣服总是做得松松垮垮不合适。迎春那时候刚从王氏跟回归,甚有些小女儿心性,喜欢漂亮,就跟邢夫人实话实说:“衣服穿着不合适,母亲能叫人改改么?” 这一下可谓摸了老虎屁股了,邢夫人当面冷笑,背后就拿着衣衫到贾赦跟前做药,说二姑娘不好伺候,挑三拣四,继母难做。 贾赦彼时新娶了夫人,虽然不甚美貌却也鲜活青嫩,正在蜜里调油,原本对迎春也没好脸色,倒把迎春叫去教训一顿,要她尊敬母亲,不许违拗忤逆。 那时候,邢夫人面子上还顾着,只在背后使坏。 迎春不明就里,有几次被奴才轻慢。就到母亲跟前哭诉寻求支持,却被邢夫人当着奶娘婆子指责迎春不良善,不善待丫头婆子。 有几次迎春性子发了,一派天真把事情通道贾母面前,贾母因此责骂邢夫人,乘机压制了新媳妇气焰,迎春境况却丝毫没有改观。邢夫人被迎春连累挨了几次骂,邢夫人当时痛哭流涕推卸责任,只说丫头婆子不好,自己没有尽到责任等等云云,说的甚好。 背过人便不时找机会斥责迎春,说她白眼狼不敬亲长,忤逆不孝。后来屡屡故意当着下人辱没迎春,给迎春没脸。更别提经年漠视,不闻不问。 迎春一个六岁孩子,那是邢夫人这个破落户家里养出女儿对手,不到一年,迎春就被磋磨得整日战战兢兢,受了委屈不敢言语,挨了责骂更不敢到外面吱声,因为传扬出去,只会遭受更大的辱骂。迎春为了苟安,只得一味忍耐。 到后来,邢夫人又羡慕探春能干,又反头责骂迎春懦弱没脾性立不起,没有公侯小姐体面,不如迎春有担待,在老太太面前不给自己争脸面。 她也不想想,探春吃穿用度一一比照元春,王氏再骂赵姨娘从来不当奴才下探春面子,宝玉又时时摆出维护姿态,在老太太面前替探春抱不平,那一个奴才还敢磋磨探春,一个个高看她一眼。 迎春是满腹委屈无处诉,只有独自饮泣的份,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邢夫人才满意。 如今死后重生,再想过往,迎春时时忍不住摇头喟叹,自己那时候何等天真,何等宽厚,这些奴才竟然没有一个良心发现,从不感恩自己替他们隐瞒了多少陋习,担待了多少责罚。却一味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有餍足,一个个欺人上脸,惟恐从自己身上榨取的少了。 想着自己因为这些奴才作兴所受的委屈痛楚,迎春心头发闷,眸光闪一闪,看来自己那世真是太慈软,才纵容的奴才们一个个成了精,骑在自己头上作践。 突兀的,迎春想起那两个反水陪嫁丫头,迎春眸子一片清幽,记得她们一个叫做善姐儿,是凤姐做人情送给自己。一个叫做馨儿,是继母邢夫人补给自己凑数丫头。 这两个丫头,过门不到三月,就敢瞒住主子怕床,固然有孙绍祖下作无耻,未必没有丫头本身无良有心攀附。可见陪送丫头的主子如何不经心,才会将那种吃里扒外的下贱玩意儿塞到出嫁女儿身边作耗。 想起这两个破败玩意儿,迎春不由记起秀橘的好,所有人都抛弃自己,唯有秀橘不离不弃,背着孙绍祖,背着做耗的姨娘反叛的丫头,偷偷给自己偷吃偷喝,帮着自己洗衣扫地收拾房间,替自己挡皮鞭,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骂,受了多少气。 记得秀橘是家生子,跟自己同岁,他要等五年后才会选拔入府,一年后才会与司棋一起分派到自己身边。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正跟着二婶过日子。秀橘司棋都是二婶选给自己丫头,这两个丫头在所有丫头中算是最靠谱了。当然,这得剔除司棋出府之丑闻。 所以说,无论别人对王夫人如何评价,迎春临死也对她有一份感激之情。 如今重见二婶王氏,迎春不等贾琏提醒教导,对着二叔二婶行了大礼问了安,手脚并用爬进王氏怀里。 王氏自从生了元春也是多年不开怀,虽然不待见迎春生母郑贵姨娘,见到迎春这样亲热自己,甚是高兴,笑嘻嘻搂在怀里,摩挲着迎春额头脸颊,嘴里朝着张氏笑眼:“哎哟,大嫂,您瞧这个丫头,平日没嘴似的,今日倒这般乖巧呢!” 这话触动了张氏心底柔软,一双眼眸锁着迎春,暖暖笑着,想着迎春对贾赦郑家的冷漠,独独对自己亲热,张氏弯了嘴角,盈盈一笑:“是啊,这个丫头一直以来不开口,今日满岁一开口,就口齿伶俐叫了老太太,这是跟老太太祖孙情深呢!” 贾母瞅着二个媳妇满脸喜气,嘴里笑言凑趣儿:“嗯,得了懵懂小人儿喜欢是喜兆呢!” 王氏闻言喜滋滋起身行礼:“承老太太吉言,倘若果真迎春给媳妇沾了喜,她就是我的亲闺女了。” 大家闻言一笑了之。 迎春一愣之下,心里顿时吃了蜜样甜了,眼眸闪烁发亮,这可是捡了便宜功劳了,宝玉可不是马上要来了。 稍后八中秋,王氏果然就被诊出有了两月喜脉,一家子喜滋滋的,王氏后来果真待迎春自有不同,这是后话不提了。 要说贾母对待几个孙女,也没有刻意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一样的孙女,他一样的疼爱。只不过,相比之下,贾母更喜欢聪明灵巧女儿孩子,无论这个女儿是什么身份地位,她就是喜欢聪明标志姑娘。贾母其人并不会有意刻薄谁,更遑论是自己孙女,只要这个孙女不是惊世骇俗,出丑败行,贾母绝不会摈弃谁。 前一世,迎春自己畏畏缩缩,不出挑,贾母对她也就只是一份普通祖孙之情。就是婚姻之事,也是父母做主,主动权在贾赦邢夫人手里,其时,贾政与贾母都是劝过的,无奈贾赦被五千银子打瞎眼,最终迎春一命相抵了。 如今探春黛玉宝钗湘云这些灵巧人儿尚未出现,迎春就占了先机,她又跟贾琏关系融洽,没事儿贾琏就抱着这个很乖巧老实的妹妹到贾母跟前遛一遛,迎春也跟贾琏这个花言巧语的哥哥学些奉承话儿。 比如贾母夸奖他兄妹聪明灵慧,前生的迎春只会腼腆笑笑。似乎别人夸赞她喜欢她是应该,她不用回报,那做耍子嘴上工夫,她也没做过。她只教条按照大家闺秀训行事,谨遵长者赐不敢辞,谨言慎行,笑不露齿。 这样木讷之人如何会招人喜欢呢。且她更不会撒娇,她四岁之前亲生母亲嫡母相继去世,丫头婆子也敢怠慢,奶娘更是欺负她没商量,她跟谁撒娇去。 纵然当时王夫人照应他一二,错不该张氏一死,王氏就开始弄权,成天忙得不照影儿,哪里有许多时间看顾她。她又是个闷葫芦,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越发纵得一般奴才蹬鼻子上脸欺负人,她也越发郁闷不做声了。 别人只看见她沉默寡言木脸木色不讨喜,哪里知道这个幼年失沽的稚子睡梦里流泪惨伤呢。 待她长大了,有了权利了,她已经养成了万事随意人云亦云的懦弱性格,木头已经造成船,没法子改正了。 如今就不同,她可以跟着哥哥贾琏做小尾巴,嘴巴抹蜜把着嫡母嫡兄,跟着贾琏这个甜言蜜语高手,学会了说些什么诸如‘老祖宗才是这个世上最聪明之人’之类话儿哄贾母开心。 比如贾母一日摸着迎春耳垂说迎春耳朵厚实。伺候妈妈就奉承:“二姑娘是个有福气人儿。” 迎春受了哥哥引导,马上依偎在祖母怀里搓来揉去:“这都是托了老祖宗福气呢。” 或者大清早就跟着贾琏去给老祖宗请安,因为贾琏要上宗学,已经回归大房居住,迎春如今却被张氏养在跟前,贾琏每天过来跟母亲请安之时,迎春已经早早候着了,兄妹一起来跟老祖宗请安,十一岁的贾琏与十四岁贾珠兄弟一起上学去了。十岁元春则与迎春就陪着贾母用餐闲磕牙。 刚开始贾母逗趣迎春:“这个丫头,怎的这样大清早起来,也不多睡一会儿。” “孙女儿想老祖宗呢,谁也睡不着,索性起来陪老祖宗了。” 迎春奶声奶气,不经思索脱口而出的奉承话,听在贾母耳中,浑不觉刻意奉承,倒像是稚嫩儒慕之情自然地流露。 如今的元春正在进行进宫前的全面训练,家里请了专门师傅教导她诗书书画,还请了两位退宫老嬷嬷规范她的行为举止,元春功课繁忙,成天忙碌,教养嬷嬷要求她行为举止时刻端方肃正,走路头不晃,腰不扭,脊背挺直,能动的手臂腿杆子摆幅也大有讲究,手臂不能摆得太高,步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缩手缩脚。弄得元春成天紧张兮兮,很少在贾母跟前撒娇卖痴了。 这个空挡正好叫贾琏携带迎春填不上了。 迎春原本也有顾虑,自己方才一岁多不足两岁的孩子,太早慧会不会惹人猜忌,可是沉默是金实在不适合迎春,迎春必须在宝玉、黛玉、宝钗,湘云这些天赋异禀人精倒来之前,拿下老祖宗,得到老祖宗另眼看待,占据有利地位。 再者,迎春若等到五六岁再讨好老祖宗,已经为时已晚。那时候,宝玉已成气候,迎春或许已经痛失双母,幼儿失母又不得祖母怜惜,在这个势利贾府里,哪里还有她这个孤女立足之处!她铁定会走到孙绍祖这条死路上去。 这样的结果,迎春再不能容忍,所以,迎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跟时间比赛,跟命运角力。 正所谓真心换真心,迎春不懈的努力,春风化雨一般,点点滴滴润泽着贾府各人。不仅嫡母张氏待迎春一如亲生,贾母对这个依恋自己小孙女更加喜欢一份。 嫡兄贾琏对迎春这个妹妹也贴心贴肺了。 迎春不仅积极亲近嫡母,也曾经几次在贾琏被罚打板子之时,嚎啕大哭直至小脸茄紫晕厥,她几乎自残似的救场,使得贾琏成功逃脱几次恶父毒打。 对的,就是恶父,在迎春心里,贾赦就是实实在在恶父,是只知道疼小老婆,卖了女儿换银子享乐最终连累全家遭殃门墙尽毁害死老祖宗之恶父。 为了讨好老祖宗,逗祖母开心,迎春如今努力回想凤姐的妙语,虽不及凤姐那样火辣辣,俏生生,能够引领众人的情绪,却也能时时逗得贾母眉开眼笑。如今贾母对迎春这个孙女越发惦记喜欢起来,没有还吃好喝的,总要想起迎春来。 “把这个碧玉粥给二姑娘留一碗。” “把那个史家送来的荔枝给二丫头送一篮子去,那丫头稀罕。” “把那个江南金桔给二姑娘一篮子。” “把园子里摘得青枣给二姑娘留一些,别抢光了啊。” 等等云云,难以赘述。 总之,老祖宗有好东西总落不下迎春一份,如今迎春在贾母跟前待遇跟元春这个二房嫡女一般无二了。 却说开始时候迎春觉得这些奉承话儿太肉麻了,觉得这些都是前世凤姐姐哄骗人的话儿,生恐老祖宗不高兴,结果却发觉老祖宗闻听毫不膈应,十分欢喜。 后来迎春学的多了,逐渐无师自通,越说越顺溜了,一张小嘴巴也越来越利索,常常一句说完不带喘气儿,不过一岁半的孩子,上下嘴皮一碰,说出的话儿嘎嘣脆生,拖着糍糯糯的奶腔,叫人怎能不欢喜。 重生迎春慢慢的也悟出一个道理,老祖宗喜欢热闹有趣人儿,这人不一定要是凤姐姐。 今世,贾母待迎春有了一份不自觉牵挂,虽不及前世对宝玉黛玉,却也今非昔比了。 正文 糍糯糯迎春女透天机,喜滋滋史太君应梦兆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3 本章字数:4389 当然,这一切都胜在迎春心智成熟先知先觉,加上如今迎春会察言观色读心术,能够准确掌握说话时机,说一句看祖母脸色,高兴就继续说,不高兴就以小卖娇,跟祖母装乖巧懵懂。即便不能取悦祖母也不会惹恼祖母。不仅对贾母如此,对所有人迎春都不敢掉以轻心,要么不言不语,开口必然引人高兴。 迎春之所以会这般积极进取,努力生活,也是逼不得已,退无可退所致,虎视眈眈的阎罗判官盯着呢,不到岁数,且别想早死图疏懒。所以,迎春现在生活目标就是讨好祖母,讨好嫡母,讨好嫡兄,当然也讨好自己生母。这样子母亲在世靠母亲,即便将来依然双母皆逝,有个感情好的嫡兄撑腰,总胜过一无所依。 对于贾琏这个兄长人品,迎春还是信任的,至少他比自己亲爹贾赦,二叔贾政,二弟宝玉都要靠谱些。当初贾赦卖自己,贾琏也曾反对,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 迎春自从接受重生之后就已经想好了,如果能够保住嫡母生母任何一个幸存,对自己都有利无害。嫡母若存,就算不待自己若亲生,也不至于跟破落户邢夫人一般刻薄自己。 生母若存,以她的手腕个性,对抗邢夫人绰绰有余。即便不幸二母辞世,迎春也想好了,要尽量巴结老太太,兄嫂,让她们给自己做主,最好在十七岁之前将婚事说定,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不做孙家妇。 当然,这一切能够成功,都要取决于自己是否值得别人帮助付出,所以,迎春现在第一步,就是让大家喜欢自己,不能忽视自己存在。 这一步,迎春做得很好,眼下已经有了好的开端,只要持之以恒,迎春有信心做得更好。若到了最后,依然不能对抗命运,最起码,迎春自己改变了,不再是那个锥子也扎不出血来二木头了。 重生迎春甚为清醒,眼下情势只是个好的开端,要立于不败之地,任重道远。 她常常会在夜晚握紧了拳头给信心不足的自己鼓气:不要灰心,不要放弃,这一世,纵然不及林妹妹宝姐姐才高八斗,凤姐姐一般杀伐决断,最坏也要跟探春妹子一样,做一个堂堂正正侯门千金,叫人不敢等闲轻视,随意欺凌。 迎春知道自己绵软心慈,在获得祖母喜欢之时,她给自己定下了第二个目标,跟着祖母嫡母,学会如何果决狠心,如何调|教奴才,驾驭奴才。 那一世,林妹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部分阅读 的紫鹃,宝妹妹的莺儿,宝玉得袭人晴雯,都是独当一面的人才,唯独自己的丫头要么无能,要么行为乖张出丑败行就如司棋,拖累自己名声,更有甚者,甚至下贱到反头巴上孙绍祖作践自己。 前一世,迎春被人当众打脸,就是从奶娘奶嫂出丑卖乖开始,这一世,自己决不能重蹈覆辙。 多少个夜深人静时刻,贾府万籁俱静,唯有小迎春,常常独自一人清醒在暗夜里,黑眸灼灼,闪闪烁烁,心思百转,回想前世自己懦弱,埋怨阴曹阎罗多管闲事,无限怀念自己在大观园做人做野鬼逍遥自在日子。 迎春知道自己如今是退无可退,眼前唯有一条道,那就是硬着头皮往前闯! 却说迎春人小鬼大(嘿嘿,草羞涩,当然鬼大,死在二十岁鬼魂),乖巧机敏,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着贾琏学习撒娇卖痴,甜言蜜语,偏生贾母老人家喜欢这一招。 且大户人家老太太不愁吃穿,无非图个含饴弄孙,迎春跟贾府最小的孙儿贾琏相差八岁,贾母面前正好缺少一个撒娇卖痴孙女儿,迎春来得正是时候。 迎春每每悔恨,恼恨自己前生为何那样混沌不开,这样得天独厚的机会,自己怎么就没得到贾母另眼看待呢。 且说如今迎春事出浑身解数,利用超年龄智慧,终于在老祖宗面前得了脸。连带着迎春嫡母张氏也得了贾母好评。被贾母夸赞几回,说她端庄大方得体,很有大家风范,大家子就该这样,庶子庶女跟亲生一样看待。 大方得体? 这话都是婆婆规范媳妇的紧箍咒。想这贾府老公爷当初也有姨娘通房无数,却没见一个庶子庶女出世。老公爷辞世,通房丫头跟前服侍人等都遣散干净,就是几位名牌上老姨太太要么打发回娘家,要么被打发到庙里吃斋祈福去了。这才是大方得体罢!每想起这些,张氏唯有感慨赞叹的份儿,婆婆手腕实在高明,张氏自认学不会。 这话张氏在舌根打转,心底哂笑却不会说,面上还要十二分欢喜,满面笑容跟婆婆道谢:“婆婆夸赞了,这都是媳妇该当的。” 闲话少说,却说迎春重生,使出十八般武艺,总算在祖母嫡母跟前拼了个脸熟,跟嫡兄的感情与前世不能同日日语了。 时光有如白驹过隙,眨眼功夫就到了这年八月十五,贾母在后院子花房设宴,招待阖府媳妇孙子孙女儿赏菊吃螃蟹,大家一个个热情高涨,满面堆笑,个个说着奉承话,尤其爱逗趣一岁半的迎春玩儿。迎春不吝气力,随叫随到,便迈着小肥腿儿满室晃悠,笑声撒一阵一阵银铃似的催生响亮,她额上一点胭脂红,粉嘟嘟脸颊香馥馥的,一双明眸闪亮亮,平是对上谁,都是甜甜一笑,露出一口细米牙,甜糯糯叫一声,轻牵你衣袖,笑眼晶晶,直哄得人直高兴,不等他开口,忙不迭把自己剥好的蟹夹子肉,沾了浓浓姜醋喂给她。迎春嘴甚刁,她只吃螃蟹两只夹子里夹子肉。 却说大家谈笑风生,说笑吃肉饮酒,王氏一边替贾母斟酒剥螃蟹,一边应了贾母命,自己也吃一只。闹得正高兴,王氏忽然迎风呕吐几口,周瑞家里忙着端茶递水:“想是太太吃东西迎了风了,嘴里腥了不对味儿,喝口热汤茶。” 王氏接了茶杯不曾进口,却又是几口清水呕出来。胃里毛乎乎只泛酸,难受的紧,眼泪刷刷的滚落。 周瑞家里顿时慌了,忙着替王氏捶背,低声询问要不要请太医瞧瞧。贾母眼皮一跳,忙询问:“二太太这是如何呢?要不要叫王太医来?” 王氏见大家盯着自己瞧,几十岁了犯呕吐,甚觉难为情,忙讪讪一笑走到贾母跟前道谢:“劳老太太惦记了,媳妇我近来总犯胃病,老这样,过一会子自己就好了,不用请太医了。” 贾母关切一笑:“没事就好,这里你不用伺候了,回去躺躺吧,身子是大事,仔细些。“ 王氏福身告退,元春忙着起身搀扶母亲而去。 一旁东吃西吃迎春,忽然被王氏呕吐吸引了,一双黑眸盯着王氏直转悠,其实心里正在掰着指头,计算着宝玉生日,他是来年四月生日,年那边四个月,年这边要占六个月,十二,十一,十、九、八、七,哎哟,正好该是七月坐胎,迎春好高兴,这是宝玉发芽了呢!想着漂亮宝兄弟,迎春顿时忘乎所以,喜悠悠慈糯糯开了腔:“二婶,您有宝兄弟了!” 迎春这话说出口方知有误,一时间暗自恼恨:自己真笨啊,高兴就高兴,如何连宝兄弟名字也说出来了。一时间惶恐不已,很怕有人追根究底。熟料竟没有人听出这话里蹊跷,一个个倒被她话里后面‘兄弟’二字吸引了。 贾母身边服侍婆子丫头来劲儿,一个逗趣迎春。 一个说:“二姑娘想做姐姐呢?羞羞呢!” 一个说:“姑娘想要弟弟陪你玩了呢?” 迎春憨憨直笑,引得大家都笑盈盈了。 王氏走得不远,闻言心头一跳,跟着眼皮也跳起来,推算贾政歇在自己屋头日子,正是六月底,这还真是对的上,自己这些日子时时作呕,难不成真是坐了胎了,那可真是天大喜事了。 王氏心中高兴,不由双眉带彩,眼眸含笑,眸光斜睨了一眼身后轻狂赵氏,眼中有掩不住的厌恶鄙视,偏偏脸上还带着笑意儿。不动声色,脚下不停,回房不提。 贾母闻听迎春之话,却没觉得迎春可笑,只是心中一跳,忙着吩咐:“快叫赖大。” 一时赖大门口候命,贾母吩咐道:“快些请王太医进府,替你二太太号脉,你亲自去请,要快。” 你道贾母为何这般高兴,只因之前贾母夜有一梦,梦见代善托梦说贾府近有贵人来投。贾母想不到这话所为何来,忽见王氏有怀孕之兆,迎春语出惊人,心中划算,莫不是王氏这胎主贵? 这一想,贾母心里一阵阵透着喜气,口里却不言语,心里却甚是重视起来。 正文 占先机贾迎春左右逢,生羡慕大夫人暗思梦熊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4 本章字数:6711 回头却说王氏在外听见迎春之话,恨不得回头拉着迎春揉一揉,疼一疼,却是不敢在众人尤其贾母面前轻狂,只翘起嘴角,喜滋滋搭着周瑞家里,脚步轻盈回房而去。 周瑞家里搀扶着王氏靠坐躺椅上,心里似乎比主子还高兴,喜眯了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了。 话说这一项周瑞家里可是受了赵姨娘许多腌臜气,这会子见主子高兴,不免趁机给赵姨娘下蛆:“我的好太太,这下可好了,倘若真是应验了二姑娘话,太太您这一胎养下个粉雕玉琢小哥儿,可就灭了赵家与周家威了,您是没瞧见她们最近攀上老爷那轻狂样儿,忒别赵不死的丫头,那天竟然日上三竿才起身,还派人到厨房传话,说是老爷吩咐了,叫给她炖一锅乌鸡汤,我呸,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伺候老爷累着了,下作娼妇,骨头轻的只剩下几两重了,倒把自己当成正经主子了。” 提起贾政这两个花枝一般嫩生水灵新宠,王氏恰似吃了苍蝇一般直恶心,脸上却硬生生笑着,只是眼低却藏不住阴冷戾气,白眼翻了周瑞家里一眼,将口里酸水儿漱出来:“说了你多少次了,遇事要镇定,不要学人轻狂,如今我虽是有儿有女,却是如履薄冰。上头有老太太太岁一般镇着,前头有张氏把着家,她又是满腹诗书大家女,长子嫡妇,无形压我一头。我是家事难沾手,银钱不摸边,跟个外人似的只有干看着。 我应付这一摊子人事,想要在老太太跟前争个体面,为儿女们谋一席之地,本来就艰难,偏是老爷还要给我添堵,在屋里头弄两个妖精似的东西让人恶心。唉,这也是命,我只说把那几个没有脸皮子打发就清净了,不想老太太竟然答应把赵家不成器的收了房,大老爷也是不知羞,自己从外头弄些肮脏不堪的东西进门不说,还要从外头买个周丫头送给我们老爷。大房这两口子是生生在我心上插刀呢!赵家周家这两个污糟包的东西我是不怕,就怕她们养下儿子更加给我添堵!” 周瑞家里笑微微茫茫给王氏漠北顺气:“太太别气,凭他们模样也不是有福的,不然这一阵那样缠磨老爷,硬是没见丁点动静。再者,太太可不是没娘家没根基出身,老太太也不敢随便马虎。何况那起子下贱玩意儿,就算是生下一男半女,还不是要叫太太母亲,他若生下儿子,太太自管从血盆就给他们跑过来,我就不信养不熟得人。再有,这次太太怀孕可是好机会,只要再生下哥儿,我们再造造势,看府里谁还敢说太太不受宠!” 王氏笑一笑:“知道你一心为我,这话出了这里再不许吐露一字,叫别人听见我可就不得你,今后说话就事论事,万不要牵三挂四。” 周瑞家里舔着脸一笑:“看太太说的,我岂是那样没成算得,这不是看着太太气不顺,提太太顺顺顺气,怎样,太太这口气顺没有呢?” 王氏阖眼一笑:“就你能,去外面瞅瞅,怎么太医还不来?我这心口只作涌呢!” 周瑞家里忙着将梅子茶递给王氏:“我这就去迎迎,想是快了。” 王氏眼皮子一闪又道:“回来,我这一胎若是落了实,那两个妖精就更得意了,你盯紧厨房,只要周家赵家承欢,隔日切勿忘记了送补汤去,且别忘记。” 周瑞家里眼眸凛凛:“太太放心,奴婢一定忘不了。” 且说周瑞家里领了令,心里叫一个痛快,喜悠悠出的门去,迎面碰上赖大领着人往二门内送,周瑞家里忙着笑微微迎住了。 回头却说贾母一边打发人去请太医,一边把迎春搂在怀里说闲话:“二丫头,告诉祖母,谁叫你说二婶肚子里是弟弟呢?” 迎春憨憨一笑,露出银牙:“呵呵,不知道呢,我下说着玩儿呢!” 贾母一皱眉:“嗯,玩儿?为什么不说妹妹到说弟弟?” 迎春偏头看着自己祖母,一本正经说出自己担心:“我怕二婶生了妹妹,祖母姐姐哥哥们就不喜欢迎春了,所以就说生个弟弟。” 贾母依旧不信,因为最近王氏时时抱了迎春回去照顾,贾母怀疑王氏这是通过迎春替自己造势呢! 迎春虽然说得毫无漏洞,贾母还是不大放心,又问:“真的?如何弟弟就不会跟你争宠了,祖母如果更喜欢弟弟呢?” 迎春学着所有小女孩模样,往贾母怀里依偎搓揉,将脑袋藏在贾母腋下,双手拽住贾母衣摆,声音有些发闷,迎春是真的担心那些娇俏的姐妹们来了,自己又要靠边站了:“弟弟不会啊,弟弟来了只是最小弟弟,我依然是老祖宗最疼爱小孙女,大家还是会疼我呢!还有,男孩子淘气,没有女孩儿可爱,爹爹总是时时打骂二哥哥,骂他是淘气包,讨债鬼呢。” 贾母精力迅速被这句吸引了:“什么?你爹爹常常打骂你二哥哥?” 迎春连连点头:“老祖宗不知道么?二哥哥说了要告状的呀?哎哟” 迎春说着说着,忽然哎哟一声打住,小肥手儿捂住嘴巴,愁眉苦脸,一幅后悔不迭之摸样。 贾母笑吟吟搂过迎春,拉下她的胳膊:“怎不说了?这个动作不好,下次不许这样,记住了?” “哦!”迎春一双粉嫩小手互相绞来绞去,想对着祖母笑笑,却是眼眸不敢跟贾母对视,低着头,愁着脸,只要哭:“哥哥不叫说,母亲只是悄悄抹泪,也吩咐过叫孙女不要说呢!孙女一时忘记了,这可怎么好呢,哥哥定然要生气了!” 贾母闻言上了心:“哥哥不敢生气,有祖母呢!迎丫头告诉祖母,何故不叫你说?” “这样啊!” 迎春歪着可爱小脑袋,胖胖的小手点着自己腮帮子,一双黑眸忽悠忽悠直转悠,半晌,忽然拍手笑道:“老祖宗,我想起来了,哥哥说被打了屁|股,很丢脸,万不能说出去叫人知道会笑话呢。母亲也说,说,嗯,怕,怕老祖宗听了生气,嗯,就是这样。” 贾母一听宝贝孙子被打了,心疼得只要化,咬牙骂道:“不争气的东西,倒还充个人儿,也有脸,我倒没好好教训他,他倒贴上来了。” 且说贾母心里不自在,正要派人去传张氏问个明白,到底为了何事日日捶打贾琏,却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忙乱,就听得小丫头笑嘻嘻道:“老太太,周嫂子来了。” 贾母心头一荡,周瑞家里是王氏陪房,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等闲不开口,开口必有因。联想方才庆幸,此来只怕有喜讯,忙道:“叫进来。” 周瑞家里进门就笑着跪下了:“给老太太道喜了,王太医号了脉,说我们太太是喜脉,又说脉搏强健得很,婴儿很是康泰呢。” 贾母一听有小孙子抱抱,乐的哈哈直笑:“好,好,好,这就好了。” 周瑞家里讨好了贾母,回头看着迎春笑盈盈递上一个妆奁盒:“二姑娘,二太太说了,多蒙二姑娘金玉之言,叫我金玉答谢。” 说着呈上一个妆盒,迎春奶娘帮着打开,却是一幅金镶翠玉的头面首饰。 迎春看的心头一酸,眼中雾气腾腾,这样的首饰,自己前生出嫁也没得一套,孙绍祖时常挂在嘴上一句话就是五千银子买了个木头人,外带一堆破铜烂铁。那一世妆奁,不仅十箱九空,就连首饰也没得一件像样的,拢共不足一千银子,迎春想起来真恨,就把五千银子把一半自己陪嫁,自己也不会被作践成那个样子。前世梦寐欲求不得手,如今却轻松摆在自己面前,难不成自己重生,命运有了偏差么?这个认知让迎春乍惊还喜,一时呆住了。 周瑞家里还道是迎春不喜欢,忙道:“我们太太说了,姑娘若是不喜欢,尽管自己去挑去,还说了,今后大姑娘有的,二姑娘一准有呢。” 周瑞家里叽叽咕咕说了半天,见迎春兀自发愣,盯着自己,便住了嘴:“二姑娘,可是奴家哪有说错了?还是二姑娘不喜欢?” 贾母也摸摸迎春额头:“二丫头,可是不舒服?” 迎春愣愣的看着众人,柱儿娘忙着在后面伸手推推迎春:“二姑娘,二太太赏赐,快道谢呢!” 迎春这才惊觉自己岔了神,有模似样一摆葱白肥嫩小手:“周嫂子请起。”回头吩咐自己奶妈:“妈妈,有赏!” 此话一出,不光柱儿娘一愣神:“啊?赏?赏赐多少?”就是屋头所有丫头婆子都觉得新鲜,一个个心里稀奇,这二姑娘忒聪明了,不到两岁孩子倒知道打赏呢! 迎春当然知道该如何赏赐,可是眼下的他不该知道,遂傻乎乎仰头看着贾母笑吟吟,露出一口银牙晶莹瓷白:“嗨,老祖宗说,我也不知道呢,二哥哥都是这样说的,我也没听他说多少呢,明儿我问问二哥哥哈!” 贾母却笑微微白眼柱儿娘,这个婆子忒不上道,道:“你这个婆子越活越回去了,姑娘吩咐,你就按规矩办,罗嗦什么,赏!” 贾母言罢低头喝茶,心里却在责怪长媳,哪里寻得这样糊涂东西,不及两岁孩子玲珑。 却还是迎春奶娘在袖口里掏摸半天也没掏出什么来。 贾母见状心头不喜,微微一皱眉,旋即使个眼风,金家媳妇子忙着端出个红膝托盘,托着一贯闪亮铜钱奉上。 周瑞家里主子尚未当家主事,主家老爷贾政只是个小小员外郎,周瑞家里还不成气候,无人孝敬巴结,手头还不大宽裕,一吊铜钱虽少,也可以做很多事情,且这是二姑娘开口,老太太帮忖,不在银钱多少,贵在这个体面。这铜钱代表着她周嫂子得到了老祖宗赏识了。 周瑞家里喜滋滋收了钱,谢了恩起身,开口道辞。 贾母又道:“拿过来!” 金家媳妇又托出一个红膝盘儿,揭开红绸,却是十两雪花银子。贾母言道:“方才是二姑娘赏你。这是我的赏赐。你们几个伺候二太太伺候的好,这些拿去分分,各人吃口酒,解解乏。还有,你去告知大太太一声,就说我说的,王太医的赏钱按头等。” 周瑞家里得了这样夸赞赏赐,脸上无上光彩,高兴地声音都颤抖了:“谢老太太夸赞赏赐,奴婢记下了,这就去。” 贾母今儿甚是高兴,又吩咐几个婆子忙着翻找药材,预备给王氏送去。又吩咐贴身婆子:“你拿二两银子去置办一桌酒席,和你们几个老姐们一起吃吃,今个高兴,老祖宗请客,只是不许喝醉了,也不许赌牌。还有这院子里小丫头们,管是洒扫的,还是我屋里伺候的,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一大把铜钱去卖果子吃,由着她们手抓,手大多抓,手小该着,哈哈哈!” 却说迎春在一边希闲闲翻检着金玉首饰玩儿,急得她奶娘挤眉弄眼,生恐迎春损坏了,好几十两银子呢。迎春却一边玩儿,一边笑微微看着贾母,傻乎乎询问:“老祖宗,我想去看二婶,看弟弟!” 贾母闻言笑呵呵的:“嗯,别看迎丫头豆丁大,行事倒甚有章程了,知道上门道谢了。” 金婆子赖嬷嬷闻言好一番奉承:“老太太的孙女再不会错!” 贾母闻言甚喜,起身牵起迎春手儿:“是该亲自走一趟。来,老祖宗陪你走一趟。”回头吩咐办事婆子:“将找出来人生燕窝红参都包上一包,给二太太送去,吩咐伺候人等精细些。” 不说这一番下来,王氏二夫人见了迎春都是笑眯眯,只把迎春当成了小棉袄儿。拉着摩挲小手小脸儿,倒比对元春似乎还要亲些。 却说迎春嫡母张氏听闻王氏怀孕,贾母紧张兮兮,又是探望又是送补品,心里难免羡慕,搂着迎春疼爱:“你这个丫头真是送子玉女么,说沾喜真就有喜了,也给娘亲沾沾呢?” 迎春闻言神色大变,嫡母张氏可是高龄怀孕,惨难而亡,一时恍惚,似乎看见邢夫人凶狠的银盘大脸近在眼前,一张血盆大嘴不停开合,不住声气指责谩骂自己,迎春不自觉摸一摸脸颊,似乎自己被一阵阵吐沫星子喷着了,心肝一阵乱跳,忙着抱紧嫡母胳膊,愁眉苦脸傻兮兮央求:“娘亲,有二哥哥与女儿孝敬母亲不好么?” 张氏抿抿迎春额上散发:“二丫头不喜欢弟弟妹妹?” 迎春摇头有点头:“嗯嗯,娘亲喜欢二哥哥也喜欢我,若是有了弟弟妹妹是不是不喜欢二哥哥了?” 张氏扑哧一笑:“这个鬼丫头,是怕有了弟妹不喜欢你吧?放心!” 话虽如此,迎春好容易快乐一年多,自这天起又开始忧心了,就怕哪天得了消息,嫡母生母怀了孕。因为迎春两位母亲都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不过这回迎春并未郁卒很久,很快,忧虑的迎春又高兴起来! 正文 弄璋之喜宝玉在望,散金施舍迎春尽孝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5 本章字数:6433 一为腊月初,怀孕六月王氏被确确诊为男胎,王氏因为当初沾喜气之说,也为迎春铁口直断,对迎春甚为疼爱,堪比元春。新年之时凡元春所裁衣衫必定不少迎春,还另外赏赐几件精美玉器给迎春把玩,另外给了迎春一一件灰鼠皮坎肩窝窝一套,虽是元春剩下拼凑而成,贾珠且没有呢! 二为这年腊月二十四,贾府各位太太奶奶都在忙碌着礼尚往来,进进出出窜门子走亲戚送年礼。姑苏林姑爷也派人送了几大车年仪进京,姑奶奶贾敏对所有侄儿侄女一视同仁,人人有礼,般般比重,端砚湖笔宣纸徽墨,外加一幅玉石围棋紫檀棋坪,又有先贤孤本棋谱,虽是拓本,却是弥足珍贵。别人尤可,迎春却是喜不自禁。这一幅围棋一直陪伴迎春寂寞春闺,至死方休。 贾母高兴之余暗暗忧心,特特留下管家婆子说话。细细询问姑娘姑爷境况。管事媳妇甚是爽快:“回老太太,我们姑娘一切均好,姑娘上头公婆全无,进门当家,又在任上,也不需应酬那些外八无路的亲眷,姑爷对姑娘疼爱得很,不比府里两位大爷差,老太太您就放心吧。” 贾母笑微微:“这就好,你们姑娘可有别的口信?” 贾母这话问得甚为隐讳机巧。只因林如海十八岁时父母双亡,他是个孝子贤孙,只守了六年孝,二十四岁孝满,他又想着大登科后再小登科,所幸一举高登龙虎榜,这方才成亲,把个未婚妻贾敏也耽搁了成了二十二岁大姑娘方才出嫁。 如今贾敏过门也五年了,姑爷眼见三十人了,贾敏毫无喜讯传回,这夫妻再好,没个孩子也不成话,不怪贾母要着急了。她想知道贾敏可曾坐胎,又不好直通通就问,只好曲里拐弯了。 管事媳妇心知肚明,却也不敢名言主子是非,跟着懵懂摇头:“姑娘说有话都写在信笺里了,并无什么特别之话交待下来。” 贾母虽然失望,获悉姑爷对女儿甚好,也就搁下了。 却说这边贾琏贾珠元春几个也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商议事情,自己姊妹三个凑个份子,给二妹妹迎春办个生日宴。迎春一边听见,当然喜之不迭,前世从来没人给迎春办过生日宴席。 贾珠元春一向跟贾琏玩在一起,感情甚好,且迎春粉嫩可爱,见谁都是未语先笑,小嘴儿抹蜜,这点小钱不在他们眼里,他们只是担心贾母不同意,因为眼下正是十分裹乱时刻。 贾琏生恐事情泡汤,拍着胸脯子跟哥哥姐姐保证:“只要你们应下,老祖宗我去说。” 贾珠元春也是爱热闹的性子,既有贾琏打前站,焉能不应。贾琏便兴冲冲去跟贾母商量,想要借用贾母小厨房。 贾母张氏婆媳一合计,小孩子一般吃碗寿面,赏赐些玩意儿就好,不能做得太隆重,会折福分。可是贾琏提议不错,虽然腊月腊时,家中忙乱,却不好拂了贾琏一片好意,兄友弟恭,这是大家子最为看重品德。遂吩咐小厨房按照贾琏心意,办了小小一桌席面让他们兄妹乐呵一回。 虽然小孩儿生日不好大办,不过腊月三十乃是贾府二姑娘迎春生日,被贾琏这一吵吵,阖府老小都记住了。 贾母最近被迎春拍哄的浑身通泰,兴致颇好,翻出箱子里积攒上好存货,给迎春做了一身大红镶银狐毛羽缎的斗篷,叫她下了雪穿出去踏雪寻梅。又赏赐迎春几件玉饰摆设。把自己一件心爱仕女字画图的古董插屏,也赏给了迎春,叫她把玩。说是女孩儿房间除了鲜活还得多些书香气,意在熏陶迎春大家气韵。 张氏见贾母兴致蛮高,也不好落后,除给迎春换了大号赤金手镯脚链长命锁,还赏赐迎春一个锦缎荷包,内装八颗小金瓜子儿,叫她随意买些喜欢的玩意儿把玩。张氏知道贾琏经常往琉璃厂晃悠,也知道贾琏次次不落给迎春捎带新鲜玩意儿。 却说这次迎春生日,由贾琏领头嚷嚷,贾母牵头,张氏上心,贾赦这个亲爹不好意思不表示,竟然给迎春打了个二两重的赤金小老虎。 一时间府里各人都有赏赐。王夫人也给迎春一个锦缎荷包,同样装着金瓜子八枚。元春把自己一个玉质九连环送给了迎春,贾珠送给迎春却是一本琉璃厂掏摸来得孤本棋谱,据说是真品。迎春爱如珍宝,前世的迎春惟有一个长处就是会下棋,所以她的大丫头才命名司棋。 却说二十四日过小年,迎春提前吃了生日宴,饮了果子酒,兴头头窝在房里扒拉扒拉清点这次生日收获,央求兄长贾琏忙着自己登记造册。 迎春心里时时记着“积德添福寿”这句话,一刻也不敢忘记。自那时起,每日对着一碗清水拜拜,暗自祷告上苍,福佑自己两位母亲以及祖母大人。 她在心里百肠回转,早打算了八百遍了,等自己有了银子要去庙宇之前施粥施药,要施僧布道周济饥寒之人。 只可惜她小小人儿,心有余力不足,就是每月二两月例也不归她自己掌管,都在姨娘手里攒着。她前世四岁多失母,眼下两岁,时间紧急。迎春眼下能做的事情实在微乎其微。她所能想到唯一发子,就是学习各大家族惯例,行善施舍。 可就是这一小小事情在她也难以实施,她是既没银子又没有能力。更不敢大咧咧直接去告诉嫡母生母:“你们要积德啊,性命危险啊!” 迎春不用想也知道,那样做后果只一样,被人当成疯子。 不过,经过长期思索,日前,迎春倒底想到一个法子,既然嫡母记得自己生日,自己何妨利用自己的生日为由子,寻个庙宇前施粥赠药。至于为什么要去城外庙宇,只因为京畿重地,皇城宝地,闲杂人等逃难乞丐一律不准入皇城。所以这些人一般都聚在城外庙宇、荒宅,苟安性命。 迎春扒来扒去直叹气,等她叹了不下十次时,贾琏终于不耐烦了:“二妹,你道是怎的了?哥哥找了这么多人给你过生日还不高兴啊?” 迎春一双玉芽似的小肥手忙忙摇摆:“不是,不是。” 贾琏索性搁了笔,支着脑袋瞪着妹妹:“那是什么呀?” 迎春皱眉道:“我是瞧着银钱不够用,发愁呢!” 贾琏扑哧一笑,拿手在妹妹额上一戳:“豆丁大的孩子倒想攒银子,你这个小财迷,没托生在商贾之家倒可惜了。” 商贾之家? 这话让迎春想起了薛宝钗,她虽生在商贾之家,却比自己这个侯门小姐过得舒心恣意。遂小声嘀咕:“商贾家未必不好,起码不会缺银子。”后面一句迎春没说:更不会被父亲拿去卖银子! 熟料这话却被贾琏这个儒学启蒙生尅了一顿:“快些把这话收起,士农工商,你是大家子千金小姐,叫人知道你自甘下贱,心羡商贾,还不让人笑话死!” 迎春闻言愕然,商贾下贱是不错,可是那一世宝钗可是姿态甚高,堪堪压过自己等侯门千金,更是最终压倒群芳嫁进贾府,逼死了林妹妹呢? 一时间眼眸流转,这是怎的一种怪异,哥哥这个贾府二代代表人物口口声声鄙视商贾,却如何宝钗在贾府有那样超然地位,就连元妃姐姐也高看一眼,赏赐的物品比自己等亲姐妹都要高一级别,压倒所有人等,跟宝玉平齐。 前一世,这些事情迎春都看在眼里,却没搁在心里,就连惜春也曾愤愤不平,独独迎春淡然处之,不是不计较,而是迎春从未细想,这事儿有何不妥。 如今想来,元妃娘娘到底作何想?倒底把自己姐妹与贾府置于何地?为何世人都道商贾低贱,独独娘娘犹如浊世清流,不屑于士农工商等级! 迎春至此方才发觉,自己上一世真是活得混沌失败。明显叫人诟病的事情,在自己眼里怎么都是那么合情合理了?怪不得一向亲厚自己黛玉会嘲讽自己:虎狼屯于阶下,尚谈因果了。 迎春此刻也觉得自己甚为可笑,难怪自己落得那样下场。前情往事层叠忆起,迎春一时竟想得痴了。 贾琏见状忙拿手在桌上直敲敲:“嗨嗨嗨,二妹?怎么又痴了,你还没回答我,你倒是要银子做甚事?” 迎春惊醒,看着兄长贾琏,眼里泛起水雾,却真真实实在笑:“二哥哥,我,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感激母亲祖母待我好,想尽一份孝心,到庙宇施舍,给祖母母亲积福添寿,祝愿她们永保康泰。可是数来数去,只有十几两银钱可用,平日所得赏赐,不是玩物就是首饰衣物,这些都是老祖母母亲心意,再舍不得变卖。” 贾琏闻言眼睛一亮:“积福添福寿?二妹,嘿嘿,原来你是这个心思,你这个小脑袋还真能想事儿,嗯,其实不用你操心,家庙每年施僧布道,也没见谁得了因果,不过是骗人钱财勾当……” 见贾琏大放撅词,迎春似乎看见红判的银钩直晃悠,忙着打断哥哥贾琏:“二哥哥,心诚则灵,无论别人怎么想,我们做得是我们孝心我们心意,二哥哥难道不愿意祖母母亲长寿康泰呢?” 贾琏急忙否认:“嗨,别瞎说,我焉有此意。“ 迎春立马笑嘻嘻道:“我说这玩儿呢,我当然知道二哥哥是好人,这样好不好。”迎春手里把玩着小金猪,慢慢伸到贾琏眼前:“哥哥,这个值得二十两银子罢?” 贾琏脸色古怪,指着迎春坏坏笑:“噢,你你你,好啊,真是人小鬼大,祖母母亲赏赐东西是情意,尊贵无比,不得变卖,父亲给的东西就可以?哈,你不怕父亲知道捶你么?” 迎春脸色一滞,旋即一笑,笑嘻嘻傻乐呵:“嘿嘿,我看着金子直想着他是银钱呢!哪记得谁送的。”随即招招手:“哥哥,哥哥,近些。” 贾琏低头就着迎春:“作什么?” 迎春小肉陀手挡着嘴巴,在贾琏耳边低声细语:“不如二哥哥你帮我把金猪变卖了,加上我之前十几两碎银子,一起交给城外天齐庙老和尚,就叫他可着银钱买米施粥,能吃几天是几天,可好呢?” 贾琏挑眉打趣:“不怕我贪了你呢?” 迎春咧嘴露齿笑得憨憨的:“哥哥就贪了也无妨,我还不是吃了哥哥宴席呢!” 贾琏拿手一扣迎春额头:“谁看得上你这点子银沫子,嘴巴抹蜜,必有所求。说罢,又是作些什么稀奇板眼?” 这话也不冤枉迎春,只因迎春自从满岁开口说话,口齿很快就超过自己这个师傅青出于蓝了,甜言蜜语怪会哄人,有时候还教导自己如何躲避父亲责罚,百试百灵验。 迎春法子当然灵验啦,这些都是宝玉当初的取胜的法宝,被迎春借取一用尔。 这也怪不得迎春歪招教坏哥哥,实在贾琏并非读书料,贾赦下手太狠,动不动就是打板子,迎春帮着他逃脱几次毒打也是无可厚非了。 迎春一双小手相互捏捏,绞来绞去。半晌才道:“哥哥跟老和尚商量商量,能不能叫他把祖母母亲的生更八字放在佛堂神像下浸润七七四十九天,银钱不够,我再设法补足可好呢?” 贾琏这个山中做神仙不知人间苦的二世祖太子爷,哪里听过这种小女儿贴心孝顺,一时甚是激动。祖母母亲替迎春做了多少呢,她竟然有这份孝心,一时觉得自己简直白眼狼没心肝儿,难道自己还不如两岁小妹妹么?瞬间豪情万丈:“这事儿你放心,明个我与大哥哥见过六老太爷就散学了,正好去办这事儿。七七四十九天是吧,只要他说的出数目,我一准给他凑齐了,不过我在外面少玩个蛐蛐,少买只鸟儿,少吃一餐也就是了。” 迎春闻言惊喜莫名,笑嘻嘻抓住贾琏衣袖直晃悠:“二哥哥意思愿意帮忙罗?” 贾琏小手把胸脯子拍得山响:“当然啰,就是银钱也不须你操心,我屋里银钱百十两还凑得出来,少时我就叫玉兰緑萼她们点算点算。” 玉兰緑萼? 迎春皱皱眉,这是两个久远的名字,多少年没听过了,凝神一刻,迎春方才记起,她们是贾琏的贴身大丫头,还有两个二等丫头青竹墨菊。 迎春不由叹口气,这几个丫头甚有姿色,堪称贾府这岔丫头中楚翘,却是红颜薄命,一个个烟消云散了无下场! 正文 兄妹齐心行善积德,主仆重逢再续前缘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6 本章字数:5301 贾琏见迎春无端叹气,不由皱眉:“二妹妹,你本来生得喜庆面相,生生叫你挤成哭像,你这个皱眉习惯要改改才好,不然将来大了想改也来不及了。” 迎春心道自己已经成了习惯了,却是憨憨一笑,道:“嗯嗯,知道了,二哥哥,我一定改。” 她嘴里说着话,手里忙着把金猪以及散碎银子包做一包递给贾琏:“我托二哥哥的事情可别忘了啊!” 贾琏将包裹一推:“银钱不消二妹妹操心,我有法子。” 迎春急忙推了回去,道:“哥哥的银钱是哥哥心意,我的银钱却是我的孝心,万不能省略。” 贾琏闻言一笑:“也对,据说菩萨都有千里眼呢,作假不好。” 柱儿娘见迎春将银钱悉数给了贾琏,人家退了又不要,只恨迎春这个手太松,被人骗了也不知道。眼里只恨不得伸出爪子来,却迫于贾琏的滛威不敢盲动。 贾琏早看见了柱儿娘猴急巴巴脸色,心中甚厌恶,这一点他跟宝玉一个德行,喜欢漂亮丫头,不喜欢半拉子老婆子,只不过他比宝玉有城府,不会随口哓哓,他是行动派,屋里面丫头个个哄得晕乎乎。不然他奶娘也不会跟凤姐抱怨,说他喜欢外八路,把自己贴皮肉的人儿不亲近了。 这会子见了这婆子眼冒绿光,本当埋汰几句,只是这婆子乃是祖母点名母亲做主放在妹妹房里,打狗要看主人,遂忍下了。 依言接了迎春小包裹,心下一顿,当场打开来,将一些散碎银子大约五两有余检出来递还给迎春:“你屋里也有丫头婆子要使唤,哪里不用钱财,且留些,不好受她们闲气。” 柱儿娘听出这话玄机,又接到贾琏不善眸光,脸色讪讪低了头,再不敢发一言。 隔天腊月二十五,迎春照旧一早起身候着兄长贾琏,一起去了贾母房里会和贾珠兄妹们用过早餐,贾母又吩咐给贾珠贾琏一人一盅生姜糖水吃了,方才放他兄弟出门。 且是贾琏下了学,才跟贾珠商议要去天齐庙办事儿。 贾珠甚是奇怪:“我们有家庙,为何找座外庙?” 贾琏慌忙摆手:“这是二妹妹主意,她不想叫外人知道,特别是家里人,所以才跟我提议到天齐庙去,再说,我们家庙门禁森严,哪里有花子穷汉需要救济,二妹妹意思要实实在在帮助需要帮助之人。正是这天齐庙香火不旺才要救济不是。” 贾珠闻言把头儿一点:“二妹这话倒也在理儿。”忽一笑:“这个小丫头神神叨叨,是不是太早慧了些?” 贾琏撅嘴一声哼:“这倒是,前个老祖宗还在说,咱们家女儿比男儿聪慧,大姐姐十个月开口说话,十一个月满屋子游走,两岁背三字经,三岁能背千家诗,如今迎春虽不及大姐姐聪慧,却也小大人似的,样样玲珑,似乎比我还懂事些,为这个,我被父亲骂呢!” 论挨骂,贾珠老子并不比贾琏的柔和,兄弟相视一笑,心照不宣,齐齐撩袍子上轿,自去办事不提。 回头却说郑贵姨娘,她至此也看出了这个无用的女儿还有些用处,对迎春也上心起来,把扑在贾赦身上精力分了一份到女儿身上。 这年四月春将尽,宝玉在众人盼望中一声啼哭宣布自己的降生,其时,贾母因为王氏发动,正烧着高香跪拜祖宗天地神灵,王氏陪房受托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前来报喜,言称是小哥儿落地不哭,收生娘子一巴掌打在屁股上,孩子张嘴哭泣,从嘴里脱落。 贾母原本得了亡夫荣国公代善托梦,这一下更加认准了宝玉乃是贵人托生,嘴里所衔美玉乃是兴家立业的根本,喜滋滋叩拜祖宗,依照美玉替玉字辈小孙孙取名宝玉。 其时迎春跟着姐姐元春随着祖母在祠堂跪拜,闻讯宝玉平安落地,迎春喜极而泣,庆幸宝玉这个贴心的弟弟如期而至。 要说宝玉真是天赋异禀,刚落地孩子好不怕生,黑眸晶晶四处张望,看见两位美人姐姐竟然眉眼弯弯脸颊生笑吐泡泡,把个元春迎春喜不自禁。 这一年,王氏三十有四,贾珠年满十六即将娶亲,元春贾琏十三岁,迎春即将三岁。 中年得子王氏看着粉妆玉琢的小儿子恨不得捧在手里,贾母更是喜欢,孩子办过满月酒,便将元春挪至后院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部分阅读 葳莛轩,而将宝玉安置在自己卧房套间暖阁里。 而在宝玉洗三满月之时,贾母传令赖大,在门口家庙十字路口各施粥赠药一个月,替孩子消灾脱罪祈福。 因为荣国府大张旗鼓施舍,加上贾府奴才有意渲染,一时间,荣国府有一位衔玉而生哥儿消息不胫而走,成了街头巷尾争相传说的奇闻佳话。 却说宝玉降生,迎春因为故人归来,比元春这个姐姐还要高兴,对于宝玉生活起居,她比贾母王氏还要上心。 迎春因为方才三岁,不需要读书也不许学习女红,遂见天守着宝玉悠车,也是想着自己曾经被奶娘婆子怠慢睡尿窝受煎熬,对宝玉这一方面格外注意,有好几次宝玉尿尿不舒服,奶妈子粗心没发觉,却被迎春发觉小手一探襁褓发觉了,催着嬷嬷更换,或者干脆自己亲自动手替弟弟更换尿布。 迎春初时有些手生,逐渐成了熟手,不久这个秘密被贾母王氏发觉,贾母毫不客气警告了宝玉奶娘李嬷嬷以及保姆嬷嬷教养嬷嬷,再不经心伺候,必定重罚。 对于迎春,贾母与王氏却是更为高看一眼,王氏自此说到做到,待迎春一如元春,凡是元春裁新衣添首饰总有迎春一份。 贾母不久传令,将迎春挪到后院葳莛轩,跟元春一起姐妹作伴,生活起居由贾母亲自照料。将迎春的教养嬷嬷添至两位,保姆嬷嬷也增加一位,迎春身边便有了连奶娘在内一起五位嬷嬷伺候着。 迎春至此终于为自己挣得了一个侯门千金应有的待遇。 一日,迎春在贾母后院碰见了洗衣房金有才家里偷偷带进府来耍乐得丫头,一个粉嫩聪慧小姑娘,她就是四岁绣橘。只是这个时候绣橘还不叫绣橘,穷人家孩子没名字,她只是按着家里姐妹排行叫做二丫头。 乍见忠婢,迎春激动非常,眼眸中瞬间湿润了,却是强抑喜悦,袖管里紧紧攥着粉拳,并没有乱了方寸。 迎春当时压住喜悦,平静问道:“你是谁家孩子,怎么在这里,你叫什么名儿” 绣橘当时很慌张胆怯,却口齿十分伶俐:“回姑娘,我叫二丫头,我娘在这里洗衣房里做工,我们一家人就住在后街上,是我求了娘亲带我进来看看景致。” 迎春微微一笑说道:“哦,你也叫二丫头么,老祖宗也叫我二丫头呢,可真巧呢!” 绣橘乃是初生牛犊,见迎春甚为和蔼,也暖暖一笑:“可不是,怪巧呢!” 绣橘娘听着女儿与人闲磕牙,出来观风,惊见迎春,顿时慌了,忙着磕头:“奴婢知道逾规了,不该私自带人进府,还请二姑娘高抬贵手,奴婢这就送她回去。” 绣橘见娘亲跪下,也急忙跪下磕头哀求:“二姑娘开恩,奴婢只是偶尔进来玩儿,求姑娘发发慈悲,莫要责罚我娘,奴婢给您磕头了!” 迎春拉起绣橘,再小手一抬,露齿一笑:“金嫂子快请起,无碍的,我很喜欢你家二丫头,想叫她陪我玩儿,你可答应?” 李有才家里愣了片刻方才醒神,简直不能置信,如今府里正在替迎春小姐筛选侍女,只有两个名额,陪着姑娘玩儿却有月钱五百大钱。六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好吃好喝好穿还有钱拿,这样的好事谁不想啊,很多人家挤破脑袋求不着,不过年纪规定在六岁以上,会针线丫头方能参加选拔。 她虽然在老太太房里当差,从来没有肖想过,因为二丫头不仅岁数不合,如今还只会缝补破衣烂衫,谈不上会针线。不想竟然得了二姑娘缘分,二姑娘竟然主动说要自己丫头作伴,这可是天将馅饼,到了姑娘身边可是每月月例五百钱呢。 她是忙不迭道谢,直至迎春引了绣橘进房去,她还在发愣,不敢置信。 洗衣房几个媳妇子说着酸话,都道是吴家里使了歪门邪道了,只有吴家自己知道,她实在没有做过什么。 却说家二丫头这一番与二姑娘巧遇,不仅得了二姑娘赏赐吃食玩具,还得到了二姑娘赏赐一个好听新名字‘绣橘’。 从此二丫头有名有姓,就叫金绣橘了。 李家二丫头得了二姑娘缘法赐了名字的消息,很快传到贾母耳朵里,贾母亲自询问迎春:“迎丫头,你喜欢金家那丫头了?” 迎春娇憨一笑:“也没什么,只是我是二丫头,她也说叫二丫头,孙女觉得亲切好玩儿啊,就带了她去吃点心,问了她说是没名字,孙女问得她姓金,蓦然记起大姐姐前几日读橘颂,想起黄金灿灿金橘正合了她的姓氏,孙女也不知道别得什么好名儿,灵机一动,拣个现成,赐她一个名字叫做绣橘。” 贾母闻言眉开眼笑:“好好,这个名字起得好,合情儿,意境儿也好,金灿灿金橘,想着就喜庆开心。嗯,人跟人有个缘法,你开年就要开笔习字学女红,如此,祖母就叫她进府来陪你可好?” 迎春心里欢喜,口里却道:“孙女也说不来,一切都听老太太。” 贾母闻听这话,心中熨帖得很,当即就叫了有才家里吩咐一番,又给大太太张氏传了话,绣橘隔天起就进了贾府,交给迎春奶娘柱儿娘手里□不提。 半月后匆匆而过,到了六月初,贾府里正式筛选了十二个小丫头进府,拢共都交给府里老嬷嬷手里学规矩。迎春在其间看见了两个熟面孔,一个是金家五岁的大丫头绣橘堂姐,后来鸳鸯。再有一个熟人就是赵家六岁大丫头,这个丫头后来成了迎春奶嫂。 正文 喜迎春挣进葳莛轩,敏探春险遭惨难煞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7 本章字数:5693 迎春即将三岁这一年四月,宝玉这个凤凰蛋进行了盛大抓周仪式,虽然之前迎春做了很多努力,给宝玉抚摸文房四宝,古玩典籍刀枪剑戟(竹子编制啊),可是宝玉已然触怒了贾政,他抓了胭脂盒,虽然之前迎春有意识不让他接触这些东西,可是他骨子里天生的一股柔情主导了他,不是迎春这个重新历劫微弱灵魂可以阻止。 虽然贾政失望,贵在贾母因为亡夫一梦,已然对宝玉爱如珍宝,兼之他那莫名其妙而来的美玉,他抓周的笑话,并未丝毫影响到他在贾府超然地位。 这年八月,迎春虽然并未正是上闺学,却在元春手把手教导下开了笔,并教会迎春书写自己名字。 很快,元春发觉自己二妹天赋异禀,凡事一点就通,三字经不过教导一遍,迎春就可以朗朗上口,认字的速度更是有如神助。 这年年底迎春三岁生日之时,迎春在元春贾琏贾珠三人教导下已经读了《三字经》、《千家诗》,且迎春写字姿势,握笔的手法,甚有大家风范,字儿越来越顺流,当然,这还是迎春有意藏拙的结果。 贾府被公认的清俊学者贾政看了迎春临帖,满脸得色,摇头晃脑预言,迎春的字儿若有专人指导,一年后可以超越贾琏。喜滋滋把自己一本卫夫人碑文拓本奖赏给了迎春。 贾赦则在贾母酸话之下,把自己一柄象牙骨坠紫玉蝴蝶扇儿奖赏给了迎春,新年之时特特给了迎春一个大大的绸缎锦囊,装了一对玉如意,八枚一两重吉祥如意金锞子。 迎春跨进四岁这年的春天,乘着房屋重新布置机会,贾母吩咐张氏开了库房,给迎春选了一架黄花梨木白玉兰图案屏风,自己小库房里给了迎春几幅仕女图的古董字画。其他房中物品,床上丝质绣品,一切比照二房嫡女元春,淡淡粉色帐子,洋红色干枝梅花幔子,细白布包被,大红锦缎绣金丝牡丹被面,都是贾母亲自吩咐备办。 贾母原话为:“我们这样人家女儿就要娇养才是。” 迎春卧房布置,贾母全程监管,选择房舍色调时,贾母否定了迎春选用淡青色字画帐子,并细细与迎春解说道:“你们不要以为红绿色就俗气了,你女孩儿一日刚出头的嫩芽,春天的花儿,越喜庆越好,这样才会一生顺畅有福气!” 却说迎春得了祖母嫡母二婶缘法,正是春风得意。 真可谓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一年九月九重阳节,周瑞家里不知何故跟贾政姨娘赵姨娘起了纷争,两人拉扯之下,赵姨娘当着阖家老少主子面前,一个倒栽葱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迎春其时正跟贾母一桌,笑吟吟哄着祖母高兴,她亲眼所见,周瑞家里并未怎么着,却见生母郑贵姨娘与赵姨娘眼色交汇,会心点头而笑。随即周瑞家里指使赵姨娘之时,一项收敛的赵姨娘忽然张狂起来,言语挑衅,态度嚣张,并且率先首先动手根周瑞家里肢体纠缠,紧着忽然惊叫一声,双手护着肚子慢慢倒地,紧着在地上翻滚呻吟起来。 迎春事前亲眼看见赵姨娘与生母郑互使眼色,赵姨娘倒地呻吟,迎春又见一丝哂笑在生母眼一闪而逝,不由心头一动,眼皮子连跳了三跳,翘起了嘴角:难道探春来了? 一时间,迎春心头不由宜喜宜嗔,看自己生母一幅幸灾乐祸模样,难道这次赵姨娘有孕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切别怪迎春懵懂,这些大宅门阴私之事,迎春实在不摸门,否则也不会让人治死了! 却说赵姨娘倒地不起,捂着肚子翻滚饮泣呻吟,其他人倒没觉得什么,就连贾政也没上心,照旧高谈阔论饮酒吃螃蟹,一地下人奴才在王夫人冷眸下也不敢稍有辞色。 却是刚刚流产满月的周姨娘与郑贵姨娘兔死狐悲,摸着眼角上前搀扶,尤氏不明就里,也上前帮忙,赵姨娘却只是不睁眼闭着眼睛叫唤:“哎哟,我的肚子,疼啊,周姐姐,救救我啊……疼啊,老爷,老爷啊……救我啊……我虽命贱,我的肚子啊……肚子啊…” 赵姨娘这一叫唤,站在张氏身后郑贵姨娘行动起来,俏生生上前,不拉不劝,反是伸手摸上赵姨娘肚子,一声惊叫:“哎哟,妹妹,你这肚子怎回事啊,这么鼓鼓囊囊的,莫非,你,你,你……” 赵姨娘与郑贵姨娘这一番哭泣惊叫,一个明示,一个暗示,成功抓住众人眼球耳朵,是个人都起了疑心。 贾母看着地上赵姨娘若有所思,一时间看不出喜怒。王夫人则脸色煞白,眼睛在赵姨娘周姨娘周瑞家里三人身上逡巡,目光阴冷犹如刀剑。 贾政此刻也停了酒杯走了过来,见一地奴才不动弹,心里不免恼怒,借酒遮脸喝道:“狗奴才,还不把赵姨娘抬下去躺着去,这样叫嚷惊着老太太,仔细你们皮。” 他说话间眼眸瞅眼王夫人,再看看贾母躬身作揖:“都是儿子不孝,倒叫老太太受了惊吓。” 贾母看看儿子脸色微喜,又看看儿媳脸色煞白,想起之前滑胎周丫头,心中似乎明白了,一笑道:“不打紧事情,你喝你的酒去,不要叫下人扰了兴趣。” 贾政唯唯诺诺躬身而退。 周姨娘则领头簇拥着赵姨娘而去。 郑贵姨娘回到张氏身后伺候,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王氏二太太,脸颊噙笑,高高翘起了嘴角。 却说贾母打发了贾政赵姨娘,回头看着王夫人淡淡一笑,道:“二太太,赵姨娘样子似乎有了,她虽下贱,肚子里血肉却姓贾,宝玉有个兄弟姐妹帮衬也是好事呢,你好生安顿安顿,不要再让找丫头跟周丫头一样不谨慎,糊里糊涂不知道轻重瞎胡闹,落了胎儿,我们这样人家就要人等兴旺才好呢!” 王夫人心如针扎,只恨一把捏死赵姨娘与周瑞家里,却是生生忍下恼恨,硬堆起一张笑脸来:“是,老太太,媳妇记下了,媳妇这就传太医来确诊。” 贾母含笑点头:“嗯,这才是大家子风范,兴家之根本呢!” 王夫人答应一声携恨而去。 却说王夫人回到房间坐定,直气得头晕眼花,狠狠盯着周瑞家里,半晌无语。她那似笑非笑冷眼,直唬得周瑞家里心里咚咚乱跳,偷眼观察者自个自小陪大主子,知道主子此刻怒火滔天,想着这事一向都是自己经手,却让赵家里丫头有了身孕,无论如何自己难辞其咎。想着主子一贯手腕,不由头皮发麻,心里只求主子万不要把自己也撵了或卖了。 虽然王夫人并未出言责备,周瑞家里却一时难挨一时,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太太,太太,您听我说,真不是奴才手松,奴才真是按时給她们送了补汤,奴才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了,竟让那” 王夫人忽然开腔道:“到了这个时候,跪有何用?” 周瑞家里忙磕头:“太太,太太,有用,奴才这就想法子,叫她烟消云散。〃 王氏一声冷笑:“还不滚起来,叫你男人去请大夫来。” 周瑞家里讪讪起身,折着脚挨近王氏道:“太太,请什么大夫啊,奴婢手里还有药面子,保管一杯水下去就给他抹平了。” 王夫人至此终于忍不住砸了茶杯,压低了声音怒骂道:“糊涂东西,想做死啊?她今天已经在老太太跟前现了肚子,抹得平么?还不快去?”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却说周瑞家里忍了气出门,只把赵不死骂了百遍千遍方才稍稍纾解怨气。 不想大夫人一番诊断,再一次激怒了王夫人,王夫人这一次气极了,狠狠砸了最喜欢把玩一个钧瓷美人觚。 原来赵姨娘已经怀孕五月,正是王夫人生宝玉坐月子时候坐下胎气,自己生死一线给贾政生儿子,高龄产妇身子虚耗得了产后热差点进了鬼门关,不想贾政竟然在此时让赵不死的坐了胎气,她们大约只恨自己不早死吧。 王夫人发怒这件事情绝不能传出去,所以主仆二人关紧房门,地下残渣也不敢叫人进来收拾,只有周瑞家里亲自收拾了装在布袋子里事后埋在了花园墙根下了。 王夫人从此学起了贾母,把原本摆放古董瓷器的套间,改成了小佛堂,供奉了一尊观音像,自此开始日日上香,吃斋念佛。后来,王氏更是形成习惯,每逢初一十五,佛诞日,或是家中老人冥寿,或者心气不顺,她便香汤沐浴,吃斋念佛。 却说王夫人在佛前念了半月佛经之后,忽一日想通透了,也跟张氏似的日日给赵姨娘进补,亲自照料赵姨娘饮食起居,且亲自盯着赵姨娘当者贾政之面吞下。 赵姨娘是越养越胖,沾沾自喜不已。 一日走到郑贵姨娘房中来,得瑟满面,并将自己绣的一幅送子娘娘图,亲手递在郑贵姨娘手中:“都托姐姐洪福,妹妹方才有了今日,否则我这肚子早叫姓王给当成气消了,这幅送子图还请姐姐收下,手艺虽不精细,贵在妹妹心诚,告诉姐姐别笑话,这幅绣像,妹妹绣一针念一句‘姐姐早得贵子’,直望姐姐莫嫌粗鄙,收下妹妹一片心意。” 郑贵姨娘手里有不少好东西,且不会在意一方绣品,闻听此言,心头有一点真心感动。脸上这才带了笑意儿,招呼赵姨娘坐下,慢慢饮口茶水,犹豫片刻,方才叫人收下了送子图。借机屏退左右,微微一笑:“无功不受禄,受禄必有功。鉴于妹妹一片真心,我提醒妹妹一句,不光猪仔喂肥了要杀,孕妇喂肥了也是煞呢!” 赵姨娘闻言唬得脸色煞白,即刻就跪下了:“求姐姐再救我一回,赵月儿永世不忘姐姐大恩大德!” 郑贵姨娘忙亲手搀起,笑道:“这就见外了,起来吧!” 赵姨娘却硬挺着不起:“这府里除了姐姐,谁人真心待我?姐姐不救我,我不如跪死这里!” 郑贵姨娘闻言一笑:“你我都是苦命人,你起来,我教你就是!” 赵姨娘只磕头:“谢谢姐姐!” 郑贵姨娘招招手,压低声音道:“好在还有三四个月时间,应该来得及,你自今日起,莫在食用二太太赏赐大鱼大肉,改为清淡小菜。日间多活动,夜间晚些睡,你这个肚子务必不能再长了,否则可就一尸两命了!” 赵姨娘顿时满脸灰白:“只是我的饭食都是太太亲自打理,我如何躲得脱?” 郑贵姨娘一声嗤笑:“周妹妹孤身一人没法子,你一家子都在府里当差,私下与你些吃食应该办得到吧!” 赵姨娘代谢不跌而去,从此深居简出,一心安胎,倒地他能否逃脱一劫,后面自有水落石出一日! 正文 耿耿忠心绣橘发誓言,眷眷慈爱迎春暖心房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7 本章字数:5296 却说郑姨娘再一次谈笑间破坏了王夫人催肥煞咒,品着茶,心中想象着明春三月,赵姨娘顺利生产,母子平安,王氏该是什么表情?想像着赵姨娘母子如同一根锐利的尖刺永永久久扎在王氏心上,一辈子拔不出来,郑贵姨娘只觉得解气。 她沉浸在自己算计成功喜悦中,眼神凛凛:王氏,我并没进你二房,你却伸脚来踩我,明里暗里嘲讽挤兑,次次让我没脸。是你自己仗势欺人来惹我,且怪不得我还给你,也是你太得意太自负,以为这贾府是你的天下么! 这些都是大宅门里夫人们关于玩弄得阴私手腕,也说不得谁对谁错,不说也罢了。 却说时光飞逝,岁月更替,转眼就到了年底,新春到了,迎春足足三岁吃四岁饭了。 这一年三十除夕夜,整个贾府沉浸在喜悦之中,主子乐呵,下人们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杯小酒,小赌娱情。就连贾母也跟异常兴致,召集几个老妯娌斗纸牌逗得不亦乐乎。 元春贾珠贾琏则带着一群丫头赶围棋,唯有迎春似个小财迷,她如今自己也会写字了(当然,她其实上辈子就会了,这一辈子跟着元春读书,正是个由子),此刻大家耍了之时,她却正在指点绣橘将自己一年所得银钱清理登记。不算贾赦所给金锞子,迎春一年所得赏银以及生日所得金银锞子,拢共约莫值得五十两银子。迎春看着这些银钱,心中默默计算,这几年,她一直攒钱替祖母两位母亲点长明灯,虽然二哥贾琏没说,迎春知道,她所给银钱大大不足。 看着桌上银钱,迎春只叹息,这些银钱对迎春来说是希望,想着他们的作用,迎春只觉得心情沉重得很,偏偏这个沉重的秘密无人能够替她分担,她只能深藏在心底,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重,叫她片刻不得轻松。 却说迎春叹着气,默默扒拉这银钱,留下十两银钱交给绣橘另行包裹,以备不时之需,又拿十两银子交给自己奶娘,叫她们置办酒席与几位嬷嬷吃一席,余下给家里孙子卖果子。 迎春眼下没有独立门户,所跟元春一起同住葳莛轩,又在贾母后院,衣食住行自幼贾母丫头婆子照应,跟前还只有一位小丫头绣橘跟着使唤作伴。 重生迎春一直记挂着绣橘前世忠心耿耿,遗憾自己尚未报答就一命呜呼。 如今迎春虽然没有多大能力,也不不富裕,却想力所能及帮帮绣橘,这也是她提前打发奶娘嬷嬷出去吃酒缘故。 避过众人,迎春私下悄悄塞给绣橘一个十两小元宝:“你知道姑娘我不富裕,这些银钱你拿回家去补贴家用,给弟弟妹妹裁衣服,给爷爷奶奶卖果子打酒吃吧。” 绣橘小小年岁能够当差,已经是得了迎春提拔,今年年末又得了贾母双月例赏赐,她已经十分满足了,不想小姐还要这样偏自己,要知道她自己父母在贾府伺候半辈子,从未一次得过十两银钱的赏赐,心中激动,急忙跪下磕头道谢,声音有些哽咽了:“奴婢谢二姑娘赏赐,奴婢别无他报,一辈子做牛做马伺候姑娘,绝无二心!” 迎春闻言顿时愣了,她没想到不过四岁孩子竟然说出一辈子的话来。 她当然相信绣橘忠诚,前一世,迎春没有偏过绣橘,绣橘也对迎春不离不弃。一时眼窝暖暖的,亲手搀起绣橘,笑道:“这丫头,说傻话,小小银钱说这话很不值当!” 绣橘哽咽道:“好姑娘,您别骗我,您定然知道我姥爷病重缺银子买汤药,故意偏帮奴婢,是不是呢?” 说起来惭愧,迎春十指不沾阳春水,心中又记挂母亲生死,自己荣辱,一心讨好巴结祖母嫡母与兄长还嫌时间不够用,能够提点绣橘小心谨慎不招人嫉妒算计就很不错了,哪有许多心事挂心奴才家中之事?好在迎春尚有一种本领,那就是读心术,这几日绣橘的忧心忡忡引起迎春注意,这才动用读心术,从而了解了绣橘家中之事,此刻见绣橘说破,迎春不会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你这个绣橘,家中有事如何不早跟我说?若不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真情,你外公因为救治不力出了事,岂不让人愧疚呢?我知道你是个本分之人,下次切不可如此!” 说着又打开包裹,问绣橘十两银钱可够使用,不够的话只管开口,自己可以再添一些。 绣橘感动之余,急忙起身摁住迎春手,眼含泪花就笑了:“够了,够了,穷人家一幅草药不过十几个大钱,这些够吃许多了。” 忽然警觉这话不好忙打住话头,满脸后悔直纠结。 迎春见她满脸怪异,忙着动问:“怎了?咬了嘴皮子呢?” 绣橘讪讪的憨憨一笑:“不是呢,奴婢说错了话,汤药最好不要吃太多了。” 迎春想起自己前生熬不下去了,说要死了一了百了,绣橘就是这般呸呸呸一阵子,不由一笑:“绣橘这样孝心,你姥爷定然药到病除,长命百岁。” 绣橘闻言喜之不尽,磕头不迭:“谢姑娘吉言!” 绣橘知道奶娘不大守规矩,是不是偷偷翻动小姐东西,小姐似乎有些大大略略,绣橘于是关紧房门,抱着银钱小包裹颠来颠去藏东藏西,最后将之藏在床下才放了心,逗趣的迎春点着绣橘额头咯咯直乐:“二哥哥看见了一准也要骂你财迷了,也好,今后小姐我银钱就有你经管。” 绣橘两只小手绞来绞去:“姑娘又拿我开心,听奴婢娘亲说,李嬷嬷已经答应了,只等开了春,就要把彩蝶(赵家大丫)挑给姑娘挑做大丫头呢!哪轮的上奴婢管理钱财。” 迎春当然知道锦儿丫头最会巴结自己奶嬷嬷,抬举成了自己媳妇,婆媳联手糊弄自己,这回自己定然不能随他们意了,淡淡一笑:“你只管安心,凭谁是大丫头,姑娘只认你是小管家!” 绣橘闻言洗得直蹦蹦:“真的啊?” 迎春暖暖一笑:“当然真的,她来了,你敬着她,且别怕,有姑娘呢!不过,以后不许再偷懒贪睡,要抓紧时间认字练字,不要光注重针线,开春我上闺学由你陪伴,老祖宗喜欢聪明灵巧的女孩子,你这个陪读能够认字,老祖宗必定高看你一眼,别人也就无话了!” 绣橘以为为婢子只需要照顾主子生活起居就可以了,至于认字那是主子小姐的事情,所以她不喜欢认字,自从她被迎春看中挑在身边,他十分感恩,夜以继日学习女红,熟识府里的规矩,以期很好的照顾她的恩人主子二姑娘迎春。此刻被迎春说得她红了脸,也心花怒放,忙着俯身作保:“奴婢记下了,再不偷懒了。” 这年正月初一,迎春带着绣橘从老祖宗贾母房中开始磕头拜年,然后贾赦嫡母二叔二婶,乃至东府尤氏,一路下来,迎春得了六个沉甸甸荷包,一色的两柄玉如意,八枚金锞子,俱是一钱一枚,迎春心中喜滋滋偷着乐,不为发财,只为这些银钱可以让天齐庙多支撑几天粥棚了。 正月十五,迎春再一次将贾赦奖赏所有金锞子以及过年所得压岁金瓜子银锞子,统统交给兄长贾琏,请他去香火最好的黄觉寺,给贾母张氏以及自己生母点上三盏长明灯。余下一如既往全部交给天齐庙长老,着他买米买药,施舍给借宿在天气庙里的乞丐穷人。 迎春之所以叫贾琏十五才开始施粥,是因为贾珠开始议亲了,王氏出门应酬之时便由贾珠护送,方便女方相看。当然也有互相相看的意思。贾珠生得唇红齿白温文尔雅,带在身边让往事很有成就感。这一来出门应酬,陪伴客人的差事则落在贾琏身上,贾琏跟着贾赦贾政正式出门应酬拜谒各色权贵殷勤故旧,同时也接待上门的世伯世兄,直忙得不亦乐乎,年前委实没得空闲理会迎春之事。 这一年,张氏的大兄继她父亲之后再一次以翰林侍讲学士身份被调回京,并被特别恩赐上书房行走,只要工作就是时时跟在皇帝身边,给皇帝读书讲学。有时候也替皇帝传达一些口谕之类。官位不高,却是昭示了一个信息,张家再次得到圣上宠信。 这一年,贾府往来人家多了一家张翰林府。这一年的正月初六,迎春跟着嫡母上门拜见了舅父张翰林以及舅母陆夫人,并且因为年岁尚小,迎春跟着贾琏一起拜见张家两位表兄十五岁张怡宁,十岁张怡贤,还有七岁的表姐张怡君。 两位表给俱是一表人才,张怡宁已经进了国子监附学,谈吐甚为得体温文尔雅,满腹诗书。张怡贤也请了西席,他跟贾琏一见如故。张怡君已经请了闺学师傅,据说琴棋书画均有涉猎。虽只八岁,已经是个美人坯子,对迎春十分友爱,并未因为她不是姑母所出有所嫌弃。 张氏介绍迎春说的是:“二丫头,见过你舅母。”对张夫人却道:“这是我闺女,叫迎春!” 只这一句,迎春心里已经暖呼呼了,忙着给舅母大礼参拜。 张家老太太对胖乎乎的迎春十分亲厚,搂在怀里,拉着手儿问东问西,似乎迎春就是张家嫡亲外孙女儿。给迎春的见面礼是一幅上等大红尺头,一对小如意,四个铭刻着吉祥如意的银锞子。再有一吊红绳子攒这金光闪闪龙钱串子。 张家虽是书香门第,并不豪富,见面礼却是大气吉祥又喜庆。 这一门亲戚对于迎春便来说是个惊喜,前生的迎春跟他们没有交集,回程之时,迎春想着表姐踏青邀约,十分开心,一双眼睛笑眯眯的惹得张氏直奇怪:“二丫头,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贾琏以为迎春欢喜是得了龙钱串子,唧唧乐呵不住。 迎春却道:“我也有外婆家了!” 迎春想的是黛玉当初得到贾母百般疼爱,当时迎春心生羡慕,只想自己有个疼爱自己外婆该是多么幸福,她自己也知道,这只是奢望而已,在贾府,无论是贵妾贱妾都是妾,妾的娘家人算不得正经亲戚,正如赵姨娘兄弟要给贾环做跟班一样,时时提醒贾环这个庶子也提醒探春着庶女,即便养在王夫人名下,依然是个下贱人生得庶女,低人一等。 思及此处,迎春叹口气,不知是否该庆幸母亲没有娘家人。 贾琏却会错意,想起迎春窝在外祖母怀里看戏一折,呵呵笑道:“我说呢,原来是羡慕大姐可以去外婆家看戏!” 迎春心里美着,也不做解释,纵然开口,她也说不清楚,黛玉尚未出世呢! 正文 姑苏城林绛珠降生,荣国府贾迎春惊魂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8 本章字数:5605 迎春四岁这一年的正月,林家姑爷林如海报喜信函到了京都,林家姑妈贾敏身怀六甲,母婴康健,预产期就在二月底三月初之间。信上另外写了一件事,原来贾敏之前也有怀孕,却在不满三月之时滑了胎,所以这一次不敢大意,也不敢喧嚷,只等月份快足了,这才告知亲友。 贾母得信喜之不尽,除了收拾礼物派人送去姑苏城,还忙叨叨去各家庙宇捐香油钱,点长明灯,又捐了银子,请了姑子替女儿念经消孽障。 迎春借着着贾母的东风,将自己手中银钱尽数交给哥哥贾琏,商请贾琏除了往年施舍点长明灯,再请庵堂姑子替两位母亲念消孽经。 贾琏以为迎春不过心血来潮,施舍之事做一次两次也就够了,哪知道她倒年年不落下,只坚持三年了,心中笑她小小年纪老太太似的信佛信鬼神,接了银钱,忍俊不住把手指在迎春额头一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这般迷信鬼神,简直堪比老太太哟。” 迎春心里一直不敢忘记红判所说‘积德添福寿’,嘴里却不敢明言,对着哥哥甜甜一笑:“我们听老祖宗总不会错。” 贾琏一愣:“老太太说什么?” 迎春没想到贾琏会追根究底,不过这也难不倒她,昔年凤姐可是请人念过血盆经洗孽,遂道:“老祖宗说了,但凡妇人生育做了母亲,都有血盆玷污之罪孽,必须做儿女生前替她们赎罪,这样她们才能飞仙天堂不堕地狱受苦刑。” 贾琏一听母亲罪孽自己就是头一份,头皮一麻,生怕迎春再说出什么,抬脚就走:“好了,好了,说不过你,哥哥替你办好也就是了。” 嫡母生母英年早逝,像一把利剑时时悬在迎春心上,迎春心里巴不得时时跟嫡母生母亲近亲近,以慰心中恐惧。只可惜,她们一个忙着府中俗物,与京中贵太太联谊交往川流不息,一个时时刻刻把着贾赦,想生个儿子壮腰杆子,并无许多空暇跟迎春亲厚。 唯有迎春心里明镜似的,暗暗气球,切勿叫两个母亲传出喜讯来。 这年二月末,姑苏再传喜讯,林家姑妈顺产一女,母女平安,一时阖府大喜。 这年三月初三,赵姨娘临盆,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赵姨娘跟郑贵姨娘一般,一见所生非男,十分失望,且也窃喜,她成功逃脱了王夫人算计,也为今后再孕积累了斗智斗勇之经验! 只是,赵姨娘高兴得太早了,王氏岂会束手就毙,早想好了后手,探春尚在血盆中,王氏已经到了贾母上房,以候府女儿千金之躯,不能任由奴才败坏为由,成功说服贾母将探春交给王夫人抚养,还没睁眼看过亲娘的迎春就被挪到了王氏卧房外的暖阁间。 却说赵姨娘刚从产后昏睡中醒来,却被告知探春养育权从此属于王夫人,真是失望套着断肠,赵姨娘瞬间如坠冰窟。 周瑞家里原本可以乘着赵姨娘昏睡将孩子抱走,只因这一项她因为赵姨娘怀孕受了不少腌臜气,因而故意等着赵姨娘清醒才办,并出言警告赵姨娘,三姑娘的母亲是太太,三姑娘是主子,不得太太三姑娘允许,不许她这下贱之人随意进出三姑娘房间。 赵姨娘当即嚎啕大哭,不顾刚刚生产,身子虚弱,挣扎着起身抢夺孩子,并一声声喊着:“老爷,老爷,做主啊” 只可惜,任凭赵姨娘喊破喉咙,也无人搭理,遂挣扎着跟周瑞家里拼命挣扎抢夺,只是赵姨娘刚刚生产,哪里是周瑞家里对手。况且那周瑞家里恨极了赵姨娘,抱着探春,猫戏老鼠一般,晃来晃去,任凭她哭哑嗓子,就是不许赵姨娘看一眼亲生女儿探春。 赵姨娘心心念念可以替他做主男人贾政,此刻正在外书房替新生女儿起名字,高兴得很,哪里顾得上赵姨娘悲嚎! 且贾政并不以为王夫人抱走探春有何不妥,反而赞叹王氏很有大家子风范! 周瑞家里要得就是这个效果,就是要让她在月子里怄气伤痛,也让人了解她是如何扶不上墙,如何不识大体。 贾母闻讯直摇:“不识好歹!”从此对这个女人放了心,傻厉害女子从来就不算什么威胁。 原本以为赵姨娘很有心计的王夫人也从此轻视了赵姨娘,私下吩咐周瑞家里:“速速查清赵丫头怀孕前后与什么人走得近乎,我就说她怎么忽然聪明了!” 周瑞家里当然希望摘清自己,忙不迭四处查探不提。 却说这年四月,贾珠中了秀才进了学,这可是两府头一份,一时阖府大喜。 五月初一,石榴花开红似火,贾府披红挂彩,高朋满座,庆贺贾珠小登科。温柔娴静国子监四品官李祭酒家里大小姐李纨,被大红花轿抬进荣国府,成了荣府二房大少奶奶。 迎春对于李纨的到来十分高兴,这个嫂子虽然钱财上面有些手紧,对一发小姑子还算照应,迎春当年就跟李纨学过针凿书法,也跟这位嫂嫂研习过棋艺。 李纨入府这一日,元春与迎春在新房里陪伴新嫂嫂,负责给李纨引荐来闹洞房的婶娘嫂嫂,后来元春被贾母叫去会见来贺贵妇人,剩下迎春单刀护嫂。 李纨见走了元春这个大姑子,闹洞房的嫂子婶子肆无忌惮说笑,担心不已。熟料迎春虽年幼却甚尽责。每每有新客到来,迎春都可以十分准确提供客人身份既喜好以及爱听什么话等信息给嫂嫂,李纨得了提点就可以从容应对,说话贴切,所送见面礼品甚合来人心意,使李纨轻松不少。 遇到少数倚老卖老的泼辣叔伯婶娘嫂子过分调笑新嫂嫂,迎春则以小卖痴,在人家口无遮掩之时故作懵懂,忙不跌的给这些婶娘嫂子行礼问安,甜甜询问起婶婶家的姐妹,或是嫂子家的侄女儿侄子可乖巧,提醒他们身为人母,适可而止,借机话语打断扯开,给李纨解围也给哲学婶婶嫂嫂们台阶下地。 说起儿女,大多数奶奶们记起身份有所顾忌,不好再肆意笑闹。也有生性泼辣的大奶奶们,不顾迎春提点,毛手毛脚摸捏新媳妇敏锐地界,说要看看可好生养,生男生女,弄得李纨躲避不及,只羞得面红耳赤。 这些太太奶奶们做了祖母母亲,偶尔也有些人来疯,跟门近,一个得手,就有更多人帮腔。 新房三日无大小,李纨躲不得,恼不得,尴尬万分。 迎春见李纨不堪作弄,只得硬着头皮再次上阵。 她虽人小,预防起来有些吃力,却胜在能读人心,总可以在婶娘嫂子们想要毛手的瞬间,给他们手里奉上瓜果点心茶水,让他们堵住嘴,占住手,无暇作怪。再有冥顽不灵者,迎春就会故意洒点茶水,或者给她们手里塞上萨其马,弄得她满手黏糊,意兴阑珊,只好作罢。 李纨起初以为只是凑巧,后发觉只要有人作怪,迎春就会出手,虽然有时候并不能及时奏效,李纨却看出来了,这个小姑子人小心灵,这是在不动声色维护自己呢。 后来还是尤氏心软,也见闹得差不多了,方才出面将几个泼辣太太奶奶们拉出去吃酒去了。 李纨在事后将给迎春的见面礼做了调整,原本给迎春的礼品只是奉送一套上品文房四宝及苏绣团扇,李纨在问过贾珠后知道迎春正在跟元春学习打棋谱,便将自己一本古本棋谱添上送给了迎春,以为格外亲厚。为了不显突兀,李纨给元春的礼品添上一盒亲手所绣梅兰竹菊苏绣帕子。宝玉除了原本文房四宝,则另外增添了苏绣兔儿爷布老虎。 迎春知道,宝玉的兔儿爷布老虎则是李纨夤夜带领丫头赶制而出。因为迎春提点过新嫂嫂,宝玉是家里宝贝,他的东西不在精贵,在心思巧妙,最要紧是宝玉喜欢。否则再贵重,宝玉不喜,则老太太二太太也不会喜欢。 迎春告诉嫂嫂,宝玉眼下最喜欢喜欢颜色鲜艳神态机灵的各种玩偶。宝玉最喜欢擦胭脂,迎春则没说,因为贾母贾政王夫人不喜欢宝玉这个喜好。 李纨这一世派送礼品变化,别人不知道,迎春却知道这其中的不同。李纨其人比较正统古板,至少没有凤姐玲珑,她前生给几给小姑子小叔子的礼品一模一样,不偏不倚,都是一套文房四宝。虽是上品,却叫贾母王夫人很不满意,以为这个新媳妇儿心思古板吝惜钱财不大方不喜庆。 迎春这一世的礼品多了一本珍贵棋谱,却不及迎春心中的感悟叫她高兴,这应该是李纨用心打探的结果,迎春尝到了主动出击收获友谊的快乐。 抚摸着棋谱,迎春翘起了嘴唇,对于今后漫长的成长道理,迎春又增添了一份信心。 此后几个月,李纨看出了贾府的风向标,要想得到贾母王夫人认同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部分阅读 ,在早晚服侍两位婆婆理顺丈夫的同时,还要讨好两位姑子与小叔子。因为两位小姑子都在上方养着,李纨也成了上房常客,除了跟元春迎春席针凿女红,李纨几乎成了宝玉的保姆娘了。 却是这宝玉自幼喜欢漂亮的女性,贾母王夫人老迈,迎春身子稍小不曾长开,宝玉最喜欢之人就数青春貌美的元春与李纨。只因此刻元春正在进行严格的宫规训练,无暇过多关注宝玉,宝玉便缠上了李纨,除非他睡着了肚子饿了要喝奶,或者被更有趣的事情吸引,否则休想将他从李纨怀里接过去。 幼年宝玉常常霸占嫂嫂占据哥哥位置睡觉,这事儿宝玉三岁之时跟侄子贾兰争宠被人嘲笑,他才有了羞惭心,慢慢改了过来。 这是后话不提了,言归正传。 却说四岁迎春已经成功的在贾府找准了自己公府二小姐位置,成功得到祖母嫡母二婶喜爱,并与兄长姐姐嫂嫂建立了良好姊妹情义,生活舒心充实。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在李纨进门不久,恰逢五月五端午节,孙子进学,孙媳进门,接连添了外孙女儿孙女儿,贾母甚是高兴,这日特特置办酒席,之余留下所有孙子孙女用餐,小酌几杯怡情。不料一旁伺候饭食的张氏忽然头晕目眩一个踉跄,结果被诊断出有了三月身孕,一时间阖府大喜。 不喜者唯有两人,一人就是郑贵姨娘,她自生了迎春,虽然应尽了心机,四年过去不曾怀孕,不想张氏这个徐娘半老却怀上了,你叫她如何不怨恨。 另一个就是重生迎春,张氏怀孕的消息不呃晴天霹雳,把春风得意迎春打懵了,呆愣片刻过后,迎春瞬间心疼到了极致,有泪如倾却只得生生压住,往肚里咽下。 这一夜,很久没失眠的迎春再次整夜无眠。夜半更深,迎春起身,望着嫡母院子泪流不止,嘴里喃喃自语:“老天爷,红判爷,难道就不能饶了信女,让信女嫡母逃过这厄运么?” 正文 妒意横生郑氏生歹念,祸起萧墙迎春寒透心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9 本章字数:6606 却说迎春获悉嫡母怀孕,无异被当头一棒,心情瞬间跌至谷底,糟糕透顶。想着嫡母噩运将至,迎春心中阵阵绞痛,只恨自己人小力薄,做得不够好,以致嫡母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迎春虽然心疼如绞,却在隔日强打笑脸,到嫡母跟前承欢问安,只因心头悲凉,迎春笑得很累很无奈。张氏怀孕后十分疲倦,跟迎春说着话竟然眯瞪着了,迎春恹恹出门,心如死灰。豁然间想起称病不出的生母,不免心惊肉跳,难不成生母也有了身孕?心下着急,慌着脚走至亲母房里,却见娘亲跟前服侍丫头婆子一遛站在门口,迎春一见更慌了,不等她们开口通报,一头拱进房内,且见生母好生端坐,正跟赵姨娘相对私语,迎春抚着胸口松口气。 却说郑贵姨娘陡见迎春进房,眼眸一瞅赵姨娘,二人倏然打住了话题。 赵姨娘面色讪讪恭维迎春几句,跟郑贵姨娘心照不宣一个微笑出了房。 迎春忙与母亲福身见礼:“见过姨娘,姨娘昨个没去晚宴,哪里不舒服么?看过太医没有?” 迎春忽然发问,郑贵姨娘有些愣怔。迎春盈盈抬头对上生母,只一瞬,迎春却吓得心肝儿乱跳。这一吓,便是开了闸,重生以来生母所有不端,便如潮水般汹涌至,充塞了迎春脑海。 自迎春重生,几年来耳闻目睹生母所为,既可说聪明玲珑,也可谓嚣张跋扈。她不仅把贾赦有名分新宠暗算得灰头土脸不自知,甚至敢避过贾赦,不动声色间把几个跟贾赦黏糊过,偷摸掐捏过的露水丫头,做主发嫁给府里歪瓜裂枣污糟奴仆,事后贾赦竟然毫无意义,这一分胆略计谋,不得不让迎春佩服。 其实,这也怪迎春从不愿跟她爹贾赦亲近,若她肯稍加辞色,亲近贾赦一二次,就会发觉,贾赦虽然打发这些丫头,却并未放手收心,不过是换个名目,偷摸丫头变成了偷摸某某家里。 当然,这一笔烂账,迎春不知最好了。 要说这郑贵姨娘这人,天生适合豪门生存,她的醋意跟当年凤姐大不相同,凤姐要求贾琏情有独钟,眼中只有自己。 郑贵姨娘却很清醒,她不需要贾赦情有独钟,她所求是名分地位与富贵。只要那些丫头婆子不威胁她的地位名分,不登堂入室跟她争宠生儿子,她并不在乎贾赦夜半去踹了哪个奴才家门窗,也不干涉贾赦半夜上了哪家奴才炕床。 贾赦采了多少烂花野草,睡了多少粉头花娘别人的老婆,郑贵姨娘并不在乎,也管不过来。只要贾赦不给名分,只管睡他个一千一万,生他几马厩孩子,左不过都是不要钱白使唤的家生奴才,翻了天也姓不得贾。 当然,郑贵姨娘活动范围有局限,他摁得住府内丫头不冒头,却无法阻挡贾赦从府外往回顺女人。 郑贵姨娘纷争对象有两类,一类就是这些被小轿子抬进府有资格生儿子的新姨娘。对于这些人,她绝不含糊,她是来一双打压一对。自郑贵姨娘后,贾赦先后弄了三房姨娘进府,这些人却在进府后,一个个都成了郑贵姨娘好姐妹。 不管这些人是真心实意,还是表面臣服,反正表面上是一团和气。她们一个个有事就跟郑贵姨娘求情,张氏反被搁在一边了。 郑贵姨娘虽然管不住贾赦从外面娶小老婆,也管不了贾赦要上那个小老婆炕床,她便退而求其次,求了差事,欢天喜地替贾赦布置新房。管制这些新人房舍与摆设,饮食与茶汤,甚至还居中调停这小小老婆的纷争,编排这些新姨娘承欢的日子。 一番周旋下来,不仅贾赦对郑贵姨娘恩宠有加,凡有新姨娘的东西,就有郑贵姨娘一份,就是那些新姨娘,也以为张氏刻板,郑贵姨娘和蔼,简直正方偏方是天敌,反身一个个满口姐姐姐姐叫着郑姨娘,大家一起谈笑风生。 郑贵姨娘却在获得这些姨娘新人同时,于无声处暗撒网,不动声色间,已经埋下一个个暗器,一个香炉,一把熏香,一顶蚊帐,一床被褥,已经让这些敌人尚未战斗就飞灰湮灭。 任凭贾赦夜夜狼,却是夜夜耕种不发芽,只是枉费这些如花似玉的新土壤。 除了笼络这些新姨娘,郑贵姨娘最大的兴致,还是明里暗里跟张氏较量。对于张氏,郑贵姨娘却不敢如法炮制,一来不敢下手,二来也没机会下手,三来张氏年长,她不屑下手。 她跟张氏争宠,明明白白就是争面子。她常常在初一十五,夜半三更装病闹腾,生生把歇在正房贾赦挖起来糊弄到自己房里。隔天却又在贾赦庇护下,笑吟吟怯生生去张氏跟前认错赔情。 一回是凑巧,两次三次,瞎子也看明白了,张氏常常气得胃疼,可是面对娇怯柔弱的满口歉意的郑贵姨娘却发作不得,搞不好,郑贵姨娘来个当场晕倒更麻烦。是以张氏只得忍疼装欢,满脸堆笑赐药材,以示关切。 郑贵姨娘吃透了贾赦就是色中饿鬼,她在贾赦面前毫不掩饰自己恃宠生娇本性,她的一切手腕只是瞒哄张氏与众人。前一刻在众人面前她还要死要活奄奄一息,下一刻却花枝招展娇滴滴出现在贾赦面前。 贾赦乐于享受妻妾争夺乐趣,不仅不恼,反是甘之如饴。偶尔也逗趣一次,一本正经说要请太医。郑贵姨娘却也不疾不徐缠上贾赦,笑吟吟只说自己即便病入膏肓,见了贾赦就立马神清气爽,百病消除。 这话鬼也不信,偏生贾赦这人爱好奇特,放着端庄贤淑的夫人不稀罕,倒嫌她啰嗦,不该屡屡规劝他爱惜名声,将息身子,好生做官。反是郑贵姨娘这种作兴之人,倒对了他得口味,无事就爱听她鬼话连篇,无论郑贵姨娘演什么戏码,他都爱看,乐此不疲,食髓知味,事后还替她圆谎,一起乎弄张氏,谁能奈何尔! 回头却说迎春发觉生母不端,不止今日。早在重生之初,迎春就看懂了姨娘藏在眼眸中的不甘,她不甘屈居人下! 迎春不敢冤枉自个生母。怪只怪重生的迎春被黑白无常开了法眼,只需看人眼眸,就可窥人心思。 迎春重生初始,对于生母想取而代之一事每每胆颤心惊。以至于迎春面对生母不敢与之对视,生恐再发现什么龌龊不堪。她不想自己母亲是恶人。迎春每每对着生母,总有一种隔着雾纱的虚渺。无论她如何努力,也不能跟生母贴心贴肺。 究其实质,一为郑贵姨娘对迎春不上心,二也是迎春内心厌恶生母好高骛远与不择手段,却又因血脉相连不忍厌弃。 其后一段时日,迎春暗中注意生母一举一动,却见生母虽是屡屡作兴,也不过使些手腕霸占贾赦,阻止他在正房歇夜而已,并未对嫡母使出什么大j大恶卑劣手腕,也没造成什么恶劣后果。 反观嫡母,除了偶尔郁闷,身子倒日益康健,又有贾琏迎春真心孝敬,张氏日子倒过得悠哉游哉。迎春私心倒希望父亲索性远了嫡母,以免嫡母怀孕,从而摆脱厄运。 迎春想着父亲贾赦虽然荒唐无能好色贪财,却并不是孙绍祖那般心狠手辣,会打杀嫡妻,大面上总对嫡妻有一份敬重。 嫡母乃是三书六礼聘娶的大家闺秀大房太太,而今又有娘家兄长起复撑腰,即便没有丈夫恩爱,她只要活着,她就是贾府正经当家主母,贾府谁也别想撼动大房地位。 当然,迎春并非捧高踩低,偏帮嫡母,见弃生母。生为女儿,父亲贾赦宠谁,她无可奈何,生母嫡母闺房争斗,她也无计可施。 她不敢指责父亲,也不能开口责备生母,更不能偏帮暗助嫡母生母任意一方。她虽有法术在身,却没有害人之心,也无害人之意。身为女儿,她唯有竭力孝道,静观其变,抱着美好希望,暗暗祈祷,希望上苍看在自己虔诚礼佛行善,垂怜怜悯,无论生母嫡母,保留一个胜于无。 这也是迎春无可奈何,无权抉择的一份小女儿私心,实在无可厚非。 回头却说迎春虽然知道生母野心,随着时日推移,迎春在府中慢慢站住脚跟,也慢慢参透了,贾府不是暴发户孙家,尊卑有序之道里,泾渭分明。荣国府的当家太太,不是谁都可以做得,更不是一个后门悄悄抬进府来姨娘可以企及。 想着生母比自己聪慧百倍,想来应该会明白这个道理。 这一想,她慢慢释然了。 想通的迎春回头从生母角度思考,以为生母有此野心,只不过是受了强势压迫所产生的逆反痴想而已。 回头再说郑贵姨娘,她这些年想尽办法不能坐胎,无奈之下,回头再看迎春这个女儿,却也看出些女儿价值,惊觉这个女儿也并非一无是处,从之前漠视慢慢重视起来。想着既然生不出儿子,有个女儿聊胜于无。 这一想,郑贵姨娘把生儿子的心思转回一部分在女儿身上。这一回心她才警觉,女儿对她甚为疏离,至少远远不及对张氏贾母亲厚,她可不想十月怀胎辛苦生下女儿,只认得嫡母不认得亲母。基于此,自迎春两岁之后,郑贵姨娘慢慢回心,时不时于贾赦外出或是夜宿他处空隙,抽空亲近女儿。她跟迎春接触多了,也渐渐发现了女儿可爱,慢慢上心起来,态度随之和蔼多了。 迎春当然希望跟生母多些交集,兼之嫡母也不蛮横干涉,故而迎春每每有空便走来探望生母,母女们闲话唠嗑。迎春心智成熟,很快看出生母转变,见生母逐渐像一个母亲了。再看生母,从她眼中读出了一份真心关爱,迎春心下窃喜,她还以为聪慧生母想明白了,从此安生了。 这之后,迎春便少了一份担忧,一心只挂着两位母亲生死,日日心馨香祷告,默默积攒金钱,各处施舍供奉,一心一意行善积德,希望能够惠及母亲,再无暇顾及其他。 不想迎春正为各方进展良好而暗自庆幸,却忽然闻听嫡母高龄怀孕之噩耗,这个忽如其来消息无异给迎春当头闷棍,直打得她晕头转向。 前生,嫡母与生母这两个斗得天翻地覆女人,乃是前后脚怀孕,又前后脚因为惨难搭伴西去。也正是从此后,迎春跌入痛苦深渊。如今旧事重演,你叫迎春如何不怕,痛到极致的迎春只想找个地方大哭大喊一场。 懵懂之间,担心生母,却不料竟然窥探到生母心中的恶念,美丽笑颜却淬了毒:下作无耻黄脸婆,诺大岁数还要勾引老爷,还怀孩子,哈哈哈,这可真是地狱无门你自闯来! 这浓烈的煞气,只吓得迎春心脏收缩,寒毛直竖,身子不由自主瑟缩,脑子轰隆炸响:难道嫡母惨难是么? 此刻,外边正是阳光明媚艳阳天,迎春却只觉得浑身冰凉,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两年屡屡被贾琏敲打柱儿娘就站在迎春身后,惊见迎春满头汗水,摇摇欲坠。再不敢掉以轻心,急忙倾身询问:“姑娘怎么了?可是身上冷么?” 郑贵姨娘今日心中有事,十分烦躁,对上迎春,却也发觉迎春神情有些不妥,遂耐住性子,将手覆上迎春额头,入手汗腻冰凉,不由光火:“刚刚还好生了,怎么就病了?” 迎春却在生母覆上之时下意识一躲。 郑贵姨娘见迎春躲避,心头更加不悦,手上带了气性,大力将迎春硬拽进怀里摁住,摸了摸迎春后背心,却是满手湿润,迎春背心汗透了,一时间,她心头之火蹭蹭冒将起来,咬牙斥骂起来:“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头啊,派你们到姑娘身边来浪费米粮白吃干饭呢?一个个惯得你们浑身懒骨头,不戳一下就不会动弹一下,姑娘贴身衣服都汗湿透了,你么眼睛白瞎了么?也不知道替姑娘换一换?我一早是如何吩咐你们,叫你们看好姑娘,不许姑娘瞎跑,你们是聋了,还是哑了,说,今儿是不是又带她去族学了?” 柱儿娘知道郑贵姨娘这是借题发挥,找人排揎发泄邪火。 她不敢纷争。她能说什么?说自己劝过了,只是二姑娘不听劝,硬要跟二爷黏糊么?二姑娘转头说给老太太或是太太,自己还能干得下去么? 她也不敢说是琏二爷主动带着姑娘跑么?连老太太都发话了,说他们是亲生兄妹,正该亲近才好,自己一个奴才管得着么? 得罪琏二爷,自己今后还有好日子么? 不过,柱儿娘也知道,自己惹不起老太太心尖孙子,也惹不起这位贾赦宠妾。唯有满口认错,付诸行动,抱着迎春一溜烟躲进了旁边暖阁间,手忙叫快给迎春擦洗换衣衫,好在郑贵姨娘这里换洗衣衫现成有。 耳听得外面郑贵姨娘一声声点着名字责骂,几个老嬷嬷唯唯诺诺,忍气吞声,柱儿娘偷空抹一把额上冷汗,暗自庆幸自己溜得快。伺候迎春的动作也轻柔许多。 坠入冰窟迎春充耳不闻生母恶声,他满脑子转悠着两句话:祸起萧墙,父债子还! 正文 不堪重负迎春女卧病,狭路相逢胭脂虎龇牙 更新时间:2012317 4:39:29 本章字数:5280 却说迎春刚刚得知嫡母怀孕,又窥见生母恶意,真可谓雪上加霜,伤口撒盐,只让迎春痛到绝望。可是如今的迎春清醒的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必须打起精神,设法击破生母诡计,化解嫡母厄运。 自隔日起,迎春每日天方亮就起身,见过贾母就一头扎在嫡母张氏房里,每日问安变成了攒着嫡母张氏嘘寒问暖:“母亲身上可好呢?” “昨晚弟弟可乖不乖?” “母亲昨日睡得可好?” “母亲想吃什么?” 等等云云,难以尽述。 张氏见迎春紧张兮兮,想起之前迎春所忧,还道迎春是吃醋,因笑抚迎春脸颊:“我的小迎春最乖了!” 何娘子一边在脸上划一划:“二姑娘,羞不羞也?” 迎春心知嫡母会错意,却也解释不得,没没面上羞涩,暗地纠结劳心,回到房中长吁短叹,却不敢叫人瞧见。就这般接连三夜苦思冥想,只是无计可施,以至夜夜难眠。 迎春虽然心智成熟,到底只是四岁孩子,身子骨稚嫩,那经得这样日夜忧心如焚,强撑着熬了三天,迎春终于熬不住了。 却说这日一早,正是迎春嫡母张氏被确认怀孕第四日,守夜的绣橘早早就醒了,轻手轻脚开了房门,传了热水,回头替主子配好衣衫荷包香袋儿,放好绣鞋,却不见一贯早起主子有动静。起初绣橘以为迎春这几日忙进忙出,昨夜又辗转半宿,天将方明还喊着吃了一盏茶,想是累着了,困极了。想着让主子多睡会儿,绣橘伸出的手缩了回去,没忍心惊动。 却说绣橘梳洗完毕,坐了一会针线,后来见卯时过了,琏二爷已经上学走了,自家姑娘还在酣睡。绣橘虽然心疼姑娘,也怕误了给老祖宗请安时辰,落得主子嗔怪,这才上前提醒。却不料她这伸手一推,着手火烫,不由一声惊讶出声:“呀?”心中吃惊,不免凑近了细瞧主子,只见迎春满面通红,热汗淋淋。绣橘大惊之下,急忙伸手覆手迎春额上,竟是火炭一样滚烫,顿时吓坏了。 绣橘这下便着了忙,嘴里一边呼唤:“姑娘,姑娘,您醒醒啊?”一边用力推搡,只可惜,任凭绣橘如何推搡叫唤,迎春兀自昏迷不醒。 见了这般情景,小绣橘再也绷不住了,吓得失声嚷嚷起来:“李妈妈,赵妈妈,快来啊,姑娘大热了!” 这一喊不大惊,外屋守夜嬷嬷们急脚鸡一般咋咋呼呼就进来了。柱儿娘衣裳敞着,汲着拖鞋就进来了,一见迎春满面通红,大烧大热情形,心中咯噔一下,立时吓坏了,一声姑娘,一声儿的哭嚷起来。 柱儿娘这一通大喊大叫,一时阖府惊动。 最先赶来是早起习字元春,她一见迎春发热昏迷,暗道不好,急忙使了丫头来请贾母。贾母闻讯,急忙起身赶到后院葳莛轩,一见这情形,也跟柱儿娘一般,心下一声咯噔。你道为何贾母与柱儿娘都这般惊骇,只因迎春这样子无来由发烧让他们想起了无药可治天花。这病眼下帝王也只有等死的份,难怪贾母吃惊。 贾母这里着了忙,一边急叨叨令人传太医。一边吩咐配药房熬制大蒜埂子艾蒿汤来,与上房各人洗手撒地。并吩咐元春速速回避。 元春这些年跟迎春姐妹情深,迎春描红发蒙都是元春手把手教导,何忍离开,遂回绝了贾母:“孙女儿这些时日正在研习病例,也学了些常识,正好出力,老祖宗年岁了大了,且歇歇去。” 一边说话,一边紧着吩咐丫头打来温水,亲手替迎春擦拭降温。 少时,张氏闻讯赶到。 贾母心中隐忧忡忡,力劝她回去歇着:“大太太,你有身子之人,她这个病有些不好说,你切回去歇着,等太医看过确诊了你再来。” 张氏初时看顾迎春有几分疼爱也有几分膈应郑贵姨娘心思,这些年处下来,迎春的乖巧可爱与孝顺已经打动了张氏,心里对她有一份真心疼爱。看着昨日乖巧体贴的迎春一夜之间成了这个样子,心疼的紧,眼睛直发酸,哪里离得开,因点头道:“承老太太挂怀,媳妇还撑得住。” 一边按按眼角,俯身替迎春归顺头发,见迎春嘴唇干裂,忙令人倒了温水亲手喂食迎春,一轻声呼唤:“丫头,是娘亲啊,认得不?张嘴啊,我们喝水啊!” 迎春虽然迷迷糊糊不认人,却知道张嘴接水,咕咚一声就咽下了。 张氏见状大喜,再喂一口:“哎,我们二丫真乖,来,再喝一口哦,喝了水我们就好啰……” 却说郑贵姨娘闻听张氏怀孕,心下发急,这几日拼命缠磨贾赦,昨日直缠了贾赦一夜,正是浑身酥软,吩咐厨下熬些人参乌鸡汤来与贾赦滋补,以便恢复体力。 她这里吩咐完毕,回房梳洗,描眉贴花,却见小丫头杏儿三脚猫一般拐进来,心下不悦,生恐惊醒了内间贾赦,压低声音叱喝道:“吓跑什么,死了你娘老子啊?” 不料杏儿抖抖索索一番言语,却是迎春得了急症,昏迷不醒。 郑贵姨娘惊闻迎春病倒,倒地是自己骨肉,这两年也有了感情,第一次没有精心装扮,便惊慌而来。却她也是关心则乱,一贯很有章法的她竟然忘记了贾母忌讳,当着贾母之面便大力推搡迎春,哽咽出声:“迎春,我的儿,你这是怎的了,做个还好好的呢?迎春,迎春,你睁开眼啊,可别丢下娘啊……” 贾母眼见平常乖巧伶俐的迎春出气多进气少,她又大烧大热,贾母疑心是天花,本来就心情沉重,一阵一阵闷疼,哪堪得郑贵姨娘再来撩拨,立时火冒三丈,厉声叱骂:“谁封了你是娘?我怎么不知道?迎春也是你叫的?我好好丫头被你个混账东西嚎背晦了,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来得?谁给你胆子?快些给我滚!” 郑贵姨娘自进府,虽然不得贾母欢心,却也没被这样人众萧萧辱骂过,一时委屈的很,却也不敢忤逆老太太,只得啼哭着下去了。 王氏因为今日张氏怀孕,贾母着她帮办家务,她心中就起了个跟张氏较劲儿心思,天交卯正就起了床,在议事厅着急管家婆子议事,铺排一天家务。因她是新官上任,威严赫赫,下头人等无人敢随口哓哓。等贾母派人传话邀请太医,她方得了消息,知道迎春病了。虽然郑贵姨娘不是东西,错不过迎春逗人喜欢,再者贾母面前,她也不能不表示。安排人去请太医,她自己也匆匆赶来了。 熟料在游廊上迎面碰见被骂得狗血淋头郑贵姨娘灰溜溜落荒出逃,不由心中如愿。 王是这里以便让丫头报门,一边放缓脚步,昂首挺胸,眼角斜睨着郑姨娘,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桉定例,郑贵姨娘虽是贾赦屋里人,却依旧直算得半个主子,见了王氏这位二房正室太太,就应该俯身问安。 对于王氏,这礼她可以受,也可以叫声免礼,客气不受。在往日,王氏众人面前面子情还在,一般悔匆匆说声免礼或是罢了。 此刻郑贵姨娘弯腰行礼,她不仅直挺挺受了,还不言不语,悠悠然信步而过,一双眼睛笑眯眯似乎不曾瞧见,脸上讥讽却是一览无余。 你道为何王氏这般行事呢? 只因王氏令周瑞家里对贾政两个姨娘严防死守,却不料赵姨娘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怀孕生女,直叫王氏气得七窍生烟,她可是在娘家得了母亲真传,王家只有嫡子嫡女,她这个门第师一贯顺风顺水,不料栽在一个不上道贱皮丫头身上,教他怎能不惊心? 王氏起初还道赵姨娘多高端,跟自己藏拙呢,后来抢夺迎春一出戏,王氏试出了深浅,赵姨娘就是个不上道傻厉害。这才吩咐周瑞家里暗暗查访,周瑞家里酒醉钱家里,探出实情。王氏这才知道,赵姨娘能够躲过自己层层机关,怀孕生女,平安无事,都是郑贵姨娘帮办提点之功。 这个梁子,王氏明面上不好找回来,心里却时时在诅咒算计,只要什么时候寻机扳倒了郑贵姨娘,狠狠踩一脚出出气。 不想六月债还得快。今日亲闻贾母辱骂,王氏心中恰似三伏天吃了冰西瓜,舒爽极了。 郑贵姨娘虽然得宠,侯府规矩却一早定下了,贵贱有别。 别说郑贵姨娘没生下儿子,就是他日生了儿子,也绝对越不过张氏去。 再者,她再横行无忌,也是大房人。王氏二房正室夫人,娘家腰杆子又硬挺挺的,焉能怕一个生不出儿子姨娘? 王氏是有仇必报之人,且这左右无人经过,她焉能放过践踏机会?虽然说不得报仇雪恨,慢慢磨,出出气也是好的。 王氏一边似笑非笑慢慢挪步,一边故作没瞧见郑贵姨娘这尊半蹬瘟神。 侯府等级森严,礼不可废也不可错,王氏没叫起,郑贵姨娘就只好那么弯着身子等着,直等得她弯腰背驼,额上微汗,也没听见王氏叫起,却听得王氏扬长去远了。 郑贵姨娘一重恨又添一份狠,愤恨而起,回首瞪着王氏背影,面上微微笑着,却是眼睛瞪得溜溜圆,眼眸中寒意凛凛。袖管中的手掌只把掌心掐破了皮,她自己竟然丝毫不觉得疼了。 从此,王氏算是跟郑贵姨娘正经杠上了,互相恨死了,双方私下蠢蠢欲动,各各发誓,要伺机报复。 回头却说管家赖大一阵打马急跑,小轿子抬回一位白胡子王太医来,尽管贾母等心急如焚,王太医却是老神在在,凝神静气,一番望闻问切。而后点头捻须,得出结论,迎春乃是受了风寒,兼之郁结不发所致。 众人闻言个个欢喜,不是天花就好了。 贾母放心同时却又双眉紧皱,眼中一片迷惑:这小孩子贪凉受了风寒犹可解,什么叫做郁结不发? 正文 救嫡母孝女自封守护使,赏秋叶宾朋满座似云来 更新时间:2012317 4:39:30 本章字数:5514 却说迎春因为忧虑太过,有感染风寒一病不起。不想竟被经验老道太医看出端倪。所幸迎春昏迷不醒,不然定会吓得半死了。 四岁孩子会郁结不发? 贾母当然不信,迎春平日乖巧聪慧哪像郁结之像?心中暗哂太医老眼昏花,却也不便出口质疑,只是一颗悬着心儿落实了,心道:嗨,管你什么郁结不郁结,只要我孙女儿不是天花绝症就好了。 一时心神安定,吩咐左右人等好生照看,又传话太医,不管什么药材,只要于病有利,管是多少银子,无需节省,直管下方就是了。 虽然不是天花,贾母稍稍轻松,无奈迎春兀自昏迷,贾母不免忧心忡忡,除了吩咐人等时时传递迎春病情,她自己也不顾天气炎热,一天三遍亲自走来探视,甚为关切。 却说昏迷的迎春生魂数次离体,魂魄欲飞,次次都被红判银钩闪耀逼回体内。 再见红判爷,迎春泪水涟涟,伸手拉住衣衫,哀怨声声:“红判爷,信女自那日得到判官爷提点,日日一炷心香,一个银钱不敢乱花,积攒起来供奉菩萨救济穷人,为什么命脉还是顺着老路走,不给信女一点点希望呢?” 红判爷一声哂笑:“真乃无知妇孺,没到最后怎知没有希望,须知上天自有公论,各人自有缘法!” 迎春闻言一愣又窃喜:“判官爷言下何意?是说我嫡母能冲破劫难么?” 红判爷却倏然消失:“天机不可泄漏,到时你自会明白,好自为之。” 却说迎春这一病只昏迷了三日三夜,到了第三日深夜子时,迎春竟至气息全无,慌得绣橘奶娘等俯身大哭,张氏郑贵姨娘两位母亲双双涕泪,大放悲声。 贾母也是老泪纵横:“迎丫头啊,你如此哄骗老祖宗作甚呢” 王氏元春等一边抹泪一边去安慰,贾母好歹住了声,吩咐迎春奶娘等人道:“捡她喜欢的东西都带上,也是我们祖母一场了。” 却说众人见迎春穿戴整齐,一个个上前抚摸作别,暗暗洒泪,不想迎春却突兀的双手抬了抬手,呓语道:“红判爷?”就那么在众人惊诧之下直挺挺坐了起来,死而复生了。 贾母大喜,抢上一步搂住:“迎丫头,可认得祖母不?” 迎春抬眼迷瞪:“老祖宗?” 贾母便搂紧了迎春大哭起来:“我的迎丫头啊,吓死老祖宗了!” 一旁众人具是转悲为喜,围着迎春嘘寒问暖不住声。 贾母更是喜泪纵横,只说是祖宗护佑,菩萨显灵,不由跪在佛前三拜九叩大力叩谢菩萨祖宗。 阖家人等争相议论,都云二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唯有迎春自己心头拔凉拔凉。 迎春病好之后,遂收了心思,再也不跟嫡兄上私塾晃荡。她每日最感兴致事件有三,一是每日早晚不忘一炷心香,祈祷上苍保佑嫡母张氏平安无事。二是每日早晚到贾母跟前问安。第三件陪伴嫡母则成了迎春生活重中之重 这之后,迎春除了睡觉如厕,几乎整日围着嫡母张氏打转。亦然成了张氏饮食起居的督察御史。她除了每日陪伴张氏闲话家常,替张氏混时间,就是着意张氏房中服侍婆子丫头。 迎春好人自有憨办法,她以为做贼心虚,但凡作恶之人必定会心中惶恐,有所思虑恐惧。迎春倾其见识,以为若嫡母之死乃是人为,不外是下药与外力,这两宗外力易露行迹,下药最隐蔽,比如当初尤二姐之死。迎春遂决定贴身护卫嫡母。由是,自她病好,不仅日日陪伴嫡母替嫡母亲尝汤药菜肴,还把一身本领最大限度调动起来,一双眼睛灯笼似的笼罩着张氏身边伺候丫头婆子,但凡丫头婆子递上茶水饮食,迎春务必要亲自过手,意在盯视对方眼睛,以便读心审查这些丫头婆子是否忠心。 而在阖府之中,迎春最防范之人就是自己生母郑贵姨娘。 却说一日,迎春远远瞅见生母房中燕儿鹊儿丫头靠近嫡母补品火炉,正要上前一探究竟,却不料燕儿鹊儿却拔脚走了。以至迎春失却了与他们照面机会,无法探知究竟,为了以防万一,迎春暗暗驱动法术,将药灌整个掀翻了事。 本着救嫡母救自己也救大家原则,迎春对于张氏入口之物可谓严防死守,当然也不止一次连累当差的婆子丫头挨打了上等差事,降级使用。对于此,迎春毫无愧疚也不后悔。 一来,这些婆子在非常时期玩忽职守,熬药期间擅自离开,这原本有错,理当受罚。二来,迎春若不这般防范,一旦造成后果,经手丫头婆子,就不是丢差事,而是丢命了。迎春自以为这是救她们而非害人生事。 只可惜迎春一份菩萨心肠,却无人能够理解她一片良苦之心。 且说这一日,迎春再一次因为丫头擅离不得不叫捧汤丫头打翻汤碗。偏巧这次受罚丫头秋儿乃是迎春奶娘手帕交女儿,因为药罐打翻受罚丢了差事,暗中唆使奶娘来跟迎春抱怨,希望迎春说句话,替那丫头讨情保留差事。 秋儿的事情迎春知之甚详,正因为那日秋儿跟郑贵姨娘一个小丫头咬耳朵说笑,另一个丫头靠近了汤罐,迎春才采取手段,这样漫不经心不听招呼丫头迎春撵之不及,岂会与她求情,给自己留下隐患,遂断然拒绝道:“妈妈,不是我不讲情面驳您面子,实在是那秋儿犯错,理该受罚,她并无冤枉,叫我如何讲情?” 奶娘已经收了老姐妹谢意,想着迎春得宠,那秋儿也没犯什么事情,不过打破药罐撒了药,贾府还缺几个药钱么,便有些不高兴:“那秋儿虽然打破药罐,却并未伤及太太,有什么大不了,以姑娘在太太面前体面,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姑娘缘何就这般推诿?” 迎春暂时不想跟奶娘翻车,遂耐心解释道:“妈妈,别说我没有本事说情,就是有我也不能去。妈妈想想,她打破太太安胎药,我却去讲情,说这不关紧,岂非不孝呢?这个罪名我担不起,妈妈怕也担不起,我劝妈妈安心管好自己就成了,对太太房中之事,自有何嫂子料理,妈妈还是莫要搀和才好。” 柱儿娘闻言脸上更挂不住了:“姑娘这话叫人伤心,我何曾要参合太太房中事情呢,莫说是我奶了姑娘一场,难得跟姑娘开口一次,姑娘理该顾念一二。就是姑娘,也该替自己打算一番才是。乘着眼前在老太太面前太太面前得脸,姑娘就该拿出手腕来显些本领才是,也好让人知道知道,姑娘不比别人差,也免得日后被人轻视不是?” 张氏怀孕正是迎春心中碰不得事情,闻听奶娘竟然这般轻描淡写,言语挑唆,迎春心头不免上了火气:“妈妈这话太糊涂了,太太如今怀孕,老太太都紧张兮兮,为让太太安心养胎,家务事情也不叫操心了。太太补品汤药乃是入口之物,这是何等大事?秋儿她敢擅离职守在先,掉以轻心掀翻药罐在后,这是何等胆大惫懒?就是被撵出去也不为过,如今只是挨板子被斥责几句暂时搁置,已经是太太慈软了,她就该好生反省吸取教训才是,倒有什么好埋怨呢?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自己比太太还精贵?替太太炖汤不重要,反是她跟朋友叙旧更重要?还有,妈妈说话也要谨慎些,我是侯府千金,老太太太太一向爱护,跟大姐一样好看待,并无厚此薄彼。妈妈说什么轻视不轻视,谁比谁差谁好呢?这话传到老太太耳中或是太太耳中去了,妈妈在府里还待得么?” 这话甚是诛心,只把奶娘吓了一身冷汗:“姑娘这是什么话?老奴焉有此意?” 迎春点头:“直望口能对心才是,否则一日出事,我可没能力救得了妈妈。” 柱儿娘唯唯诺诺而退,出门擦把额上冷汗,想不透自己姑娘既是这般老成持重了,只是自此再不敢轻易拿捏絮叨迎春,也在不敢随意揽事敛财了。 所幸张氏一直身体康健,郑贵姨娘也并未传出有孕消息,使迎春揪着寸心稍稍安稳了些。 时间如梭,转眼就到了八月,贾母寿诞,因为不是整寿,只是两府自己庆贺而已,迎春全程陪伴嫡母张氏,那一个贴心,只叫大家眼红。迎春生母郑贵姨娘,更是心头愤愤,极为迎春极力黏糊张氏,也为了张氏似乎生了火眼金星,屡屡破获她之埋伏。 王氏是个火中取栗之人,只因查出赵姨娘怀孕真像,对郑贵姨娘更加厌恶。除开利用当家之便,暗中使坏调换了郑贵姨娘熏香不说,明面上也不落下跟郑贵姨娘添堵,此刻瞅见郑贵姨娘脸色背晦,越发笑得开心,笑盈盈拉着迎春赞不绝口:“瞧瞧这个灵巧的丫头,听说都成了大嫂贴身小太医了,规范大嫂,这样不许,那样不好,大嫂子走路她要扶着,大嫂子躺下,她还要帮着掖被子,端茶递水,亲尝羹汤,多贴心啊。可笑世人不长眼,只重生男轻女儿,要我说,这女儿哪里就比儿子差了!” 张氏笑得欣慰极了:“嗯,我这个丫头确乎比琏儿贴心多了。” 贾琏听见故意委屈:“我看不是孩儿不贴心,是母亲偏心呢!” 贾母怀里抱着宝玉,握着宝玉肥嘟嘟手儿在脸颊上比划:“宝玉说,琏二哥不知羞,堂堂男儿汉倒跟妹妹争宠,羞羞羞!” 宝玉原本喜欢女孩儿,刚刚正在逗趣探春吐泡泡玩儿。闻听贾母教导,习惯性鹦鹉学舌一遍,他奶声奶气,煞有介事,唱做俱佳,原本有趣儿可乐,兼之众人要捧贾母场,齐齐凑趣给脸,一个个大笑不止。 宝玉这小子自小就是人来疯,见众人笑的热闹,他便来劲儿,丢了探春这个活宝贝,手舞足蹈耍宝凑趣,只把‘羞,羞,羞’颠来倒去说了三五遍,惹得大家大笑不止,他却摇头晃脑学着探春直吐泡泡得意上了。 贾母怀里搂了宝玉,左边依偎着元春,右边靠着迎春,李纨王氏尤氏一溜在旁边服侍,贾赦贾政贾珍一个个上前磕头,红男绿女,油光粉脂相貌堂堂。贾母置身金堂玉马,儿孙满堂环伺,直乐得合不拢嘴,心中欢喜鲜花朵朵绽放脸颊,笑意甜蜜化不开,只跟吃了蜜糖一般。道不尽的心满意足,言语难以尽数。 寿诞余庆未消,中秋佳节又至,正是阖家欢庆。 贾母因为府中大小姐元春满十四,来年要进宫选秀,不留牌子就要议亲。二少贾琏也到了拉出去溜溜年岁。在贾母授意下,贾府有王氏出面张罗,光撒请柬,邀请四王八公,亲朋故旧,张灯结彩,举办了大型秋叶宴。 一时间,贾府车马喧嚣,高朋满座,热闹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7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7部分阅读 非凡。 这种庆典在贾府乃是老生常谈,无甚特别。只因亲戚中来了一位标志的有些飒爽的小姐,这个中秋对于迎春便意义非凡起来。 正文 贾母慈爱宴权贵,夫人谋嫡动心机 更新时间:2012317 4:39:31 本章字数:5969 却说这年中秋贾母因为贾府有元春贾琏姐弟到了相看年纪,贾母想着叫元春见见亲戚家太太,暗暗相看人家,大家心照不宣,一日元春撂牌子,大家便可议亲。 贾琏九月生,比元春笑了大半岁,又是男生,虽然不甚着急,贾母以为预先看看也没坏处。 贾母把这个意思略微给王氏一透露,王氏就上了心了,元春的事情王氏另有打算,她一早给二兄长王子腾互通了消息,也打通了关节,务必要留牌子做贵人。只是这事儿尚未办下来,王家兄妹齐心瞒着贾母而已。 王氏之所以热心,乃是惦记上了大房爵位。贾琏是大方嫡子,将来爵爷,正所谓肥水部落外人田,王氏娘家大兄之女凤哥儿,今年十二了,比贾琏小两岁,正好匹配。 王氏眼睛盯着爵位,却也知道,二房要争爵位,道路险阻又艰辛,遂想着即便二房袭爵无望,也要给自己今后生活留条后路。成不了这代主母,她便退而争夺贾府将来的主母之位。只要下任主母出自王家,自己纵然不能主中馈,日子总要好过些。遂把注意打到了贾琏婚事上头。 王氏出身世家,很清楚合纵连横之术,她看清了也摸准了婆婆贾母心思。或者说,王氏很了解世家大族生存法则,为了共同利益,豪门权贵为了同气连枝相互扶持,通常会互相通婚以为联盟。 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乃是世婚家族,代代联姻。四家眼下看来,史家最为富贵,一门二候,是最好的联姻对象。只是史家眼下却没有适龄女子与贾琏匹配。张氏娘家虽然有女正当年龄,张家荣宠却不及王家,且王家祖上几代主管海上贸易,家中金银盈库,良田千顷不止,乃是真正豪门权贵。 虽则贾琏生母张氏偏向跟张家联姻,姑侄婆媳,以为臂膀。王氏却甚自信,只要自己居中传话,贾母权衡之下,必定乐意再跟王家联姻。一来毕竟王家王子腾眼下贵为巡抚,不是张家翰林侍讲可以比拟。二来张家女儿方才八岁,与贾琏差了六岁之多。 却说迎春这些日子随着张氏蠢蠢出怀,心儿揪得高高的,日常寸步不离左右,以便就近守护嫡母。 十五中秋这日,贾府宾客盈门,张氏虽然蒙贾母体恤,在房中静养安胎,却也不能阻挡想采摘贾琏这棵上等白菜的太太登门拜访。其中就有王家大嫂携带自己长女凤哥临门拜访。 却说迎春这日照例陪着嫡母说话,先是来了张家表姐张怡君,迎春欢喜无限接住了,先是互送贴心礼品。张怡君送了迎春亲手所绣迎春花枝似帕子与葫芦荷包。迎春则把张氏替她置办的粉色珍珠发带送了张怡君一对。 之后,一对小姐妹头挨着头说着知心话儿,互相交换着这半年来各自经历,读了什么书,学了什么技艺,听了什么笑话儿啊。 一个甜糯糯说道:“姐姐寄来绿豆酥,又酥又脆,又香又甜,我至今舌头还有余香呢!” 一个不以为意,微笑说:“那个有什么稀奇呢,都是我亲手所作,妹妹喜爱,我明儿就给你做了送过来。倒是你前几日让婆子送的荔枝是个稀罕物件儿呢,比我们家所卖得有新鲜又糯甜核儿还小。” 迎春胖手画画怡君嘴角,嗤嗤笑:“嗯嗯,姐姐一张精贵嘴儿,倒叫你尝出好歹来了,我可是老祖宗说了才知道好说歹呢。我们家荔枝可不是市上买的,是史家表舅孝敬老祖宗的,他在南边做巡按,派快马日夜赶路送来,还有个好听名字,叫做妃子笑,听说跟供奉皇帝老子荔枝是一个味儿呢!” 张怡君暗暗吐吐小香舌:“哎哟,怪得比我们家好了许多,我正要请教妹妹你家哪家淘买的好荔枝,问明了我们也好卖去,这可是没指望了。” 迎春马上笑嘻嘻跟她咬耳朵:“只要姐姐喜欢,今后有我的,必定要分姐姐一般儿,可就一宗,姐姐得拿了酥饼来换才是哟。” 张怡君伸手就捏捏迎春尚未褪尽婴儿脸:“这有何难难呢,就怕你吃胖了要责怪姐姐我了!” “那能呢,又不是吕洞宾呢” “哈,你说什么,你是吕洞宾,姐姐我是谁呢” 两姐妹正说得开心,闹得欢实。冷不防外面一声通传:“王家舅太太到,二太太到。” 原来是王氏亲自领着自己大嫂,带了大包小包贵重药材来瞧张氏了。 迎春这一抬头,顿时一愣,嘴唇蠕动,眼窝子发热,一时间不知该喜该忧。 你道为何? 只因那头束金冠身着红袍,堪比当年宝玉之人,正是迎春老熟人,未来的琏二奶奶王熙凤。 凤姐眼下尚在幼年,可是那高挑柳眉,明媚犀利独一无二的丹凤眼,迎春一眼认出,这个唇红齿白翩翩玉公子,就是自己那个脸酸心苦笑里藏刀,曾经权倾贾府风光无限,却独独对自己不闻不问,漠然视之的嫡亲嫂子王熙凤! 迎春惊愕之时,小美人王熙凤在太太们寒暄声中笑盈盈俯身下去:“拜见大太太,大太太安!” 张氏笑微微道:“哎哟,这就是凤哥儿吧,真是好形貌,迎春,怡君,过来见过你们凤姐姐。” 迎春与张怡君方才答应,凤哥已经笑盈盈走上前来,一手一个拉住了迎春张怡君,笑颜却偏重于迎春:“好标致妹妹,怪得姑妈去我家一次,夸赞一回,说迎表妹如何聪慧,又说大伯母如何会□人儿,夸得我都嫉妒了。今儿一见啊,二妹妹果然标志又聪慧,简直跟元春姐姐嫡亲姐妹似的,叫人爱得慌呢!” 王氏咯咯一笑:“看看这个凤丫头,姑母岂会哄你呢!” 凤姐回头一声笑,双手就挽住了往事胳膊,眸子晶亮,声音甜糯的滴出蜜糖:“侄女儿天大胆子也不敢质疑姑母呢,哎哟,只是侄女儿自今儿起服气了,再不敢嫉妒姑母偏爱了。” 迎春纵然见识过凤姐的口才,依然对今儿凤姐佩服之至,要知道,今日凤姐尚且十二岁,与迎春乃是初次见面。她明面上夸赞迎春,实际上暗中夸赞元春与张氏。只把一众人等夸赞的心花怒放,笑颜盈盈。 张氏看看自家侄女儿张怡君,再看看谈笑风生,八面玲珑凤姐,不得不赞叹者为王小姐小小年纪便具备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之本事。 凤姐之母王家大太太只等凤姐说笑完了,大家都乐了,这才将女儿一拦:“看你,又这样快嘴快舌,也不怕亲家太太笑话你。妹妹们都是大家闺秀,最是温顺斯文了,你领着妹妹好生说话,也要学得斯文些,可别粗声大气,吓坏了妹妹哟。” 凤姐知道今日贾府之行意义何在,也知道母亲这是叫自己跟迎春好生相处。王家王子腾眼下正在得宠,王子腾对凤姐又十分喜爱,她年岁有效,这些年随着祖父母在南京任上,见过不少大世面场面大场面。巴结王家之人多如牛毛,凤姐之眼光非比等闲。 这且怪不得凤姐骄矜。王家眼下有骄矜本钱。 凤姐祖父乃是致仕四品官儿,父亲也捐了出身,叔父更是身居要职,巡抚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这可是从二品大员。王熙凤跟元春一般,也在明年选秀之列,秀女即便做不成小主,以王家眼下势头,联姻权贵,不在话下。 所说,凤姐眼下正做着七彩梦。别说凤姐眼下不倒议亲年龄,就是他日议亲,说实话,一个侯府二世祖贾琏,并不是凤姐梦寐欲求之归宿。 一边对着张氏笑道:“还要大太太别笑话,我们凤哥自小养在祖父祖母跟前,他祖父母又偏疼得紧,把她从小当成男儿一样教养,说话一贯大大咧咧,有口无心。本不欲带她出来,只是我们大姑奶奶说贾府就是自己家一般,老太太大太太最是慈祥温煦,岂会笑话,我这才带她出来见见老太太,大太太,也好叫她见识,什么叫做大家子风范!” 张氏有些短精神,遂笑着一看自己陪房何嫂子,何嫂笑道:“哎哟,亲家太太真是谦辞了,满京都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王家祖上可是独自接驾二次呢,您家姑娘若还叫没见识,这天下可就没有有见识得了。” 其实今日王氏带着凤姐前来探望张氏,一来表示自己跟张氏交好之心,二来也试探一下张氏对王家态度,如今见何嫂子对王家这般称赞,心中甚是欣慰得意。 王氏不需要张氏对凤姐十分喜爱,只要她不厌恶即可。王氏有把握,只要贾母喜爱点头,不怕张氏不点头接纳。对于张氏,王氏十分了解,她纵然不喜欢凤姐,也不会十分作践人。 王氏一份私心,也不希望凤姐跟她婆婆十分亲近交心,正要她婆媳疏离,凤姐要在贾府站稳脚跟,就必须依靠自己姑母帮扶提点,王氏才能跟凤姐买好,联合凤姐,姑侄一心,为二房谋取最大利益。 当然,王氏跟他兄嫂说法又自不同,她跟兄长写信则说的是四大家族必须同气连枝,虽然自己嫁进了贾家,可惜贾政不能袭爵,为了进一步稳固贾王两家联盟,把凤姐嫁给贾府未来爵爷是最稳妥法子。 对于想做皇亲国戚的大嫂,王大夫人自有另一番道理:“嫂嫂别以为进宫就能一飞冲天,您想想在宫中那样蛇虫鼠蚁都有来历的地方,想要飞上枝头,必须要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方才可得。您可知道因为皇宫中只有皇后贵妃才能养下子嗣呢,难不成您以为其他美人贵人都不生养的凤哥不管不顾,性烈如火的性子,她岂能得偿所愿,恐怕到时候向全身而退也难乎其难了。” 王大夫人直皱眉,这跟他们夫妻早先打算有所悖驰:“依大姑奶奶呢?” 王氏见嫂嫂心似有所活动,忙着趁胜追击:“依我说,不如退而求其次,以王家的颜面,替凤哥求恩典自行婚配,一来表白了王家高风亮节不屑攀附,二来姑娘不遭那份罪。” 见嫂子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王氏忙笑道:“不错,我已经替凤哥想好了退路,让凤哥进了贾府,他日就是当家主母,又有我这个姑母帮扶着,岂不比进宫生死凭天好?” 王大夫人直皱眉:“当初婆婆本想把凤哥给珠儿,只是跟珠儿岁数不相当,如今,珠儿已经娶妻,我往家女儿哪有做妾道理?姑奶奶岂非糊涂了?” 王氏抿嘴直乐:“看打扫说的什么,我贾府岂只珠儿一个小子?” 这也不怪她嫂子想不到,寻日里姑嫂门一起磋商左不过是如何将爵位谋来给二房继承,今日王氏忽然转了话题,他嫂子自然有些跟不上,半晌方才不确定言道:“姑奶奶说的贾琏?” 王氏点头:“正是,嫂子看着如何?人家家私不说十足好,却也配得上呢!” 她嫂子愕然:“姑奶奶不是说?” 王氏道:“嫂子想想,我当家也好,凤哥当家也好,岂能跑得脱王家去?” 她嫂子恍然,却也不十分热乎:“这事儿我一人说了不算,回头同你几位兄长参商参商才妥当。” 王家的当家家长不是凤哥父亲,却是他叔叔王子腾,王子腾早被王氏拿下了,王家一家子达成心意,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当然,正所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今日之行目的所在,凤姐不需要知道,小姑娘正做着皇宫梦呢! 正文 谋爵位王氏巧安排,遇辣女贾琏惹风流 更新时间:2012317 4:39:31 本章字数:6174 且不说王氏如何跟看上元春的太太言语迂回,却说凤姐领命牵了迎春张怡君出得正房,迎春本意是要领了凤姐往偏厅小坐,她可不想离得嫡母远了。 却不料凤姐因为自幼长在金陵,王家豪富,家中水阁画廊,再热的天气也热不到她王大小姐,出得门来直嚷嚷热的慌 迎春抬眼见凤姐一身红衣已经被汗水润湿,前襟后心湿润润贴着。凤姐可不比薛宝钗,任是海水滴答,也只会轻摇团扇,凤姐却是嘴里龇着牙吸着气,手里推开了迎春的美人扇儿,自腰间取下一把镶嵌象牙骨湘妃骨水墨扇儿,左扇右扇,直扇得哗哗作响。 迎春见惯了凤姐前生泼辣风马蚤,毫不见怪,倒是张氏侄女儿怡君见凤姐假公子倒有真男儿粗糙不羁,有些忍俊不住,偷偷抿嘴一乐。说来也巧了,还真是芝麻掉进针眼里了,他就那么一抿唇,弯弯眼睛,刚巧倒叫凤姐瞧见了。 凤姐这人性子自小不仅泼辣爽朗,还有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寻日里只有她笑话别人,哪里容得别人轻慢她。见状知道张怡君笑话自己失了闺阁柔媚,心中微恼。且她也颇识得大体,知道这里不是王府,张怡君也非是王家巴结生活的远亲近邻,更不是可以捏圆捏扁奴才,遂压下心气儿,却不显眼。 可是一贯泼辣王大小姐岂是白白吃亏之人,面色不便,心中计较,一双黑宝石眼珠子忽悠悠一转悠,微翘嘴角,迈着方步儿,扇儿那么随手一顺,轻挑一抬怡君下巴,怡君愕然,掉脸躲避。凤姐被她避开扇子,索性把手在怡君香腮一捏,歪了脑袋露齿一声脆笑:“哟,好标致妹妹哟,不知妹妹笑些什么呢,说给我听听,也叫我乐乐呢?” 张怡君虽知凤姐乃是女子装扮,却也没见过这样泼辣女子,却她又跟凤姐不熟悉,顿时涨红了脸颊,后退一步,微微蹙眉:“姐姐休要做耍子取笑,仔细外人看见了不好!” 凤姐见她害羞,越发要逗趣儿,赶上一步,又伸出扇儿去:“妹妹羞怯模样儿真真标志呢,好个美人儿” 张怡君慌忙躲藏,迎春知道凤姐逞能性子,喜欢偏向虎山行,急忙居中一拦:“凤姐姐” 却是迎春一句话没说完,旁边伸出一直胳膊来,把个凤姐拧小鸡子似的封住了衣领子:“哪里来的臭小子,竟敢擅闯后院调戏女眷,你活得不赖烦了?” 迎春抬头,却是贾琏,心中哂笑不及:“二哥哥,快撒手,她不是登徒子,是二婶娘家” 贾琏亲眼瞧见凤姐调戏张怡君于迎春,哪里会理睬,空着左手把迎春一拨:“你休管!”回手在凤姐脸颊上不轻不重一拍:“臭小子呢,你是王家人就了不得啊,你给我说清楚,你要如何下地?说不清楚,小爷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却说贾琏手上带怒而发,他比迎春大十岁,拿手在迎春头上一推,拨的小迎春滴溜溜差点跌倒,幸亏张怡君扶住了。 就在迎春伏在张怡君怀里喘气,贾琏开骂的同时,凤姐且哭且骂起来:“谁是臭小子,你才是臭小子登徒子,你给我放手,放手啊,再不放手,我叫我叔叔灭了你家” “哎呀” 这一声惨叫却是贾琏发出来。 你道为何呢? 这却是贾琏听到凤姐发恶声,右手用力一掼,将凤姐抵在柱子上,整个身子压住凤姐,意为将她固定在栏杆上,不想凤姐已然开始发育胸脯子被他一挤,又疼又慌,羞怯难当,张开嘴巴咬在贾琏肩膀上,贾琏吃疼不过忙松手。 这在别的小姐,一旦脱身逃之不及了,被贾琏白占便宜罢了。何不该贾琏惹得凤姐,凤姐吃了这大亏,岂肯罢休,她虽没工夫,可是见惯了他哥哥打架斗殴呢,一旦脱身乘着贾琏后退,立足不稳,将身子一弓,拼命三郎一般兜头向着贾琏一头撞上去,贾琏被她撞得一个四脚朝天,仰面倒下了。 哎哟,凤姐也没讨得好,只因她用力太猛,一下得手收不住,一个扑爬跌倒在贾琏身上,嘴巴刚刚啃在贾琏下巴上。 贾琏跌得晕头转向,又被凤姐啃破了下巴,哎哟哎哟就叫唤起来:“哎哟,我的娘个娘哟,跌死老子了” 凤姐也跌得眼冒金星,半天直爬不起来。 一边吓坏了张怡君与贾迎春,姐妹两个搂成一团,又是慌张,又是想笑。却都忘记了前来搀扶凤姐。凤姐就那么在贾琏身上扭来扭去。 贾琏被凤姐压着也起不得身,一边推搡凤姐,一边骂骂咧咧:“你个臭小子,还不给老子滚呢,想压死小爷啊,哎哟” 就在这一眨眼功夫,外面来了贾珠李纨,这小两口是来给舅母请安,顺便看望大伯母呢,一进院子刚巧碰见这一出。 凤姐今日穿戴李纨可熟悉得很,刚刚在贾母房里被贾母握住手可是眉开眼笑夸了半天,这会儿见他跟贾琏滚成一堆儿,唬了一跳,赶着上前搀扶:“凤哥儿,你这是怎的了?” 凤姐站起身子,羞怒交加,涨红了脸吐口吐沫子:“呸呸,登徒子,不要脸,你给我等着” 凤姐骂完,头也不回跑路了。 李纨慌忙追着去了:“大爷,你问问二弟出了何事,我去追凤哥儿。” 贾琏虽然没见过凤姐,却听说过王家有个当小子养的大小姐名唤凤哥。更有下人嘴碎悄悄传言,这凤哥寻常比她兄长还要嚣张跋扈,常常跟他哥哥结伴出门,哥哥与人打架,她便带着家丁帮着呐喊助威撂场子。 此刻一听李纨凤姐对答,脑袋轰隆一声巨响,心道:“完了,小爷真倒霉,怎的碰到这个假男人呢!” 以至于被贾珠拧起来半晌尚未回神,贾珠只得在他头上一板栗,开口询问:“二弟?” 贾琏这才回了神:“大哥,大嫂方才说什么?这就是大哥舅表妹?” 贾珠见他涨红了脸,微笑道:“是啊?你怎的?嗯,那啥啥,一下子就,就,成那样,嗯?” 贾琏闻言浑身血都冲上脸颊:“谁啥啥,臭小子调戏二妹妹与怡君表妹,我才教训他,谁认识他啊?大哥可别瞎说?” 贾珠笑道:“别瞎说,他是个女儿家,什么调戏,叫人听了成什么话,她定是见表妹二妹长得好看逗趣儿呢。”说着转向迎春:“二妹妹,凤哥是王家表姐,就喜欢跟人闹着玩儿,没事儿啊,没吓着你吧?怡君妹妹也好吧?” 迎春忍住笑意儿,忙摇头:“没有没有,我知道凤姐姐闹着玩儿,只是被二哥哥拨的头儿发晕,差点跌倒了,幸亏有君姐姐。” 迎春这是怕贾琏找后账,忙着撇清自己。 贾琏回过味来,果然一瞪眼:“二妹妹,你怎的不提醒我?” 迎春怯怯一笑:“二哥哥你听我么?”有拉拉贾琏:“二哥哥,你下吧都青紫了,我房里有老祖宗给的化瘀膏,你跟我来吧。” 贾琏被她提起,这才觉得下巴疼得很,满脸不悦,胳膊一拐,摆脱迎春发嗲:“把我害成这样,你休想小恩小惠就混过去。” 张怡君八岁了,扑哧一笑,把手在腮颊一画:“表哥真是怪人不知羞,迎春妹妹都说了,凤姐不是登徒子,是你自己不听人,跟人家凤哥儿拉拉扯扯,这倒有理怪人呢?” 贾珠点头,压低声音笑道:“还不快些随着二妹妹去抹药,这回你麻烦可惹得大了,我方才来时可是看见许多奴才伸头缩脑看热闹,凤哥儿又急吼吼跑了,我看你今儿日如何下地呢,还不去老祖宗房里躲一躲,大伯知道,你要仔细皮肉疼了!” 贾琏闻言顿觉事态严重,拉起迎春就跑路:“走呢,不是说帮人抹药呢?”一边跑,回头又招手:“君妹妹,快来!” 却说三人一溜小跑到了葳莛轩内,迎春驱散了婆子,吩咐绣橘服侍,三个人一边上药一边小声密议,贾琏神色正经:“二妹妹,君妹妹,今日之事无论何如不许你们告诉人,无论谁问,你们就说是那个泼辣货先动调戏,我是气不过才动手,记住了?” 迎春摇头:“可是二哥哥,这话说了人也不信呢,当时母亲二婶都在场,我们认了她是姐姐了。” 张怡君笑微微撇嘴:“掩耳盗铃!” 贾琏眼睛一瞪,伸手虚打一下:“小心我揍你?” 张怡君下巴一抬,眼眸笑意盈盈:“信你?打一个试试呢?哼,看姑母姑丈不打断你腿杆儿!” 贾琏闻言气哼哼:“丫头片子,一个个都成了精了!” 恰在这会儿,贾母得了信儿,搭着小丫头鸳鸯来了,贾琏一听贾母来了,忙着叫唤起来:“哎哟,疼啊,轻点啊,二妹妹。” 他一假装,倒把贾母啊吓了一跳,慌忙拉着贾琏手儿仔细询问:“告诉老祖宗,除了这下巴颏儿,还有哪里不适?” 贾琏哎哟哎哟道:“老祖宗,孙儿一时也说不上来,反正全身不舒坦,那个假小子没头没脑就用脑壳儿撞人,中了邪似的,老祖宗,这样人,下次可别叫她再来了,来多了,孙儿可受不了。” 贾母闻言呵呵倒笑上了:“哼,你倒说嘴,你说,你动手拉人家做什么?” 贾琏闻言作势皱眉扁嘴:“老祖宗,您听谁胡咧咧?没有的事儿,孙儿可是吃了大亏了,浑身疼呢!” 却说贾母方才已经听了凤姐李纨诉说,又得了王氏笑呵呵一番解释暗示,贾母正中下怀,有几分顺水推舟之意,只是耳听为虚,这才来眼见为实,贾母心下很喜欢凤姐爽朗干脆,嘴巴甜蜜,可是倘若贾琏真有好歹,那也不会轻易放过去。闻此言,贾母又紧张了,却又半信半疑,遂把贾琏胳膊腿儿上下摩挲:“哪里疼呢,真疼的紧了可耽搁不得,需要传太医了。”言罢回首道:“鸳鸯丫头,去叫赖大家里来。” 贾琏见贾母要请太医,不敢再装熊,一骨碌爬起来,在地上蹬蹬走几步,挥挥胳膊,伸伸腿儿,旋即猴到贾母面前嘻嘻笑:“哎哟,老祖宗,这躺得一会儿,倒好多了,一点也不疼了,老祖宗不用麻烦请太医了,您就叫人给孙儿一直六福居酱蹄子佐饭就好了。” 贾母佯作恼了,绷了脸骂贾琏,声音却带了笑意儿:“好没脸蛋子,跟女儿家家打架打不赢还装熊,倒有脸讨赏赐,你想要脸上留斑痕呢,老祖宗可舍不得。” 贾琏腆着脸跟贾母身边挤眉弄眼磨蹭:“老祖宗,没得这么严重呢?” 贾母知道一般奴才最会两面三刀,背后唆使小主子作怪。为防万一,贾母一边拘管贾琏,吩咐鸳鸯重新与他抹药,一边回头吩咐道:“金家里,告诉小厨房,这几天二爷饭菜要清淡,油盐要少,荤腥酱醋一律不许沾惹,等二爷脸上疤痕消了再恢复饮食,若谁不精心照应,叫二爷脸上落了疤痕,看我饶了谁去。” 一群丫头婆子忙着应承不迭,自此谨守贾母之话,任是贾琏花言巧语威逼利诱,谁人也不敢拿自己个前程开玩笑,在贾母眼皮子下面作怪,自砸饭碗子。 遑论贾琏奶娘赵嬷嬷眼睛瞪得铜铃样,洞察秋毫? 这帮奴才这回是不约而同,不仅不帮贾琏开小灶,偷吃食,还一个个赶着规劝贾琏,安心养伤,争取早日痊愈,闹得贾琏连连吃素,嘴里快淡出鸟来,暗暗叫苦不迭。这还是后话不提了。 正文 遭算计凤哥破碎少女心,巧筹谋王氏得偿富贵梦 更新时间:2012317 4:39:32 本章字数:7550 却说凤姐受了贾琏调戏,恼怒交加,百般不依不饶,李纨百般哄骗不住,无奈只得使人请回婆婆王氏与她开销。 凤姐见了王氏更加委屈了不得了,一把搂住,又搓又揉,声泪俱下:“姑妈啊,您平日可是最疼凤哥,今日可要替凤哥做主,叫他打板子罚跪,给我磕头道恼,否则我不依啊!” 王氏听了李纨一番讲述,却是丝毫不恼,反是眉开眼笑反手搂着凤姐,替她理顺发丝,笑道:“哼,你倒会说嘴,今日之事别怪姑妈不帮你,论理琏儿有三分错,你却有七分不是。” 凤姐撅嘴不乐意,手里丝帕子被她死拧成了麻绳子:“姑母倒是跟谁亲你,不与我出气,倒来反头说我?” “哪有女孩儿这般毛躁呢?”王氏轻拍她手背,好歹将丝帕子哄了出来:“早说了你,叫你恢复女儿装扮偏不听,反说这般穿着爽利。这也罢了,你穿就穿吧,倒是守些规矩呢,你倒好,公然在游廊上跟二丫头君丫头动手动脚,这不是找打呢?要我说,琏儿还是温和了,上来先跟你好言好语。你不收敛倒发横,把人家下巴也撞破了,还说要打人家的板子。我倒糊涂得很,也不知道是谁该打板子呢?你以为琏儿是你家小厮呢?” 凤姐闻言拉着王氏不依:“我跟二妹妹动手动脚有什么嘛,我又不是真小子,她又不吃亏,反是贾琏这个臭牤子,他,他,他” 王氏慈眉善目盯着凤姐,一幅公正无私之态:“他什么?你倒是说啊?只要你说得有理,我去说给老太太,与你主持公道,管教贾琏与你赔情认错,完了还叫他跪祠堂去!” 凤姐怎能说自己咬着贾琏下巴了,贾琏呢,啃了自己鼻子了之前呢,他还用胳膊磨蹭了自己小胸脯子,这会儿还疼呢! 这话闺阁小姐能说么? 凤姐虽然泼辣,却是正经娇滴滴大小姐,那件事儿她想起就羞怒交加,遑论说出来! 只得撒娇胡扯皮:“哎哟,姑母,您要替凤哥做主啦!” 王氏年岁渐长,又不爱行动,原本身子不如年轻了。又刚刚高龄生产尚未完全复原,正是该清心静养才是。偏生她受了赵姨娘郑贵姨娘暗算,她又是跟凤姐一个德行,我可负人,人不得负我,吃不得亏,喜欢怄气。 这一怄气呢,就整夜整夜抓心挠肺难入眠,即便做梦,也在跟赵姨娘贾政打官司,辞费滔滔,恨意绵绵。 好在宝玉无端端得宠贾母,连带贾母对王氏越发和煦看重,她才心宽体健,身子逐渐好转。熟料她刚好些,尚未完全康复,恰遇张氏有孕这茬子,贾母委她掌家,这可是千载难逢良机。 正如当初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王氏正要借机显显身受,岂肯错过。不顾病体尚未痊愈,一力承担家务,连贾母要李纨帮办也回绝了,说要小两口赶紧开枝散叶。 至此,王氏致力家务,事事亲力亲为,无比尽善尽美,意在超越张氏,交贾母瞅瞅谁是最合适主母。 且她不止劳力还要劳心。 你道为何? 也是王氏得陇望蜀,刚掌了家,看着马库房金银珠宝房契亩产,想着一日老太太不在了,二房就会扫地出门,自己儿子闺女将靠着贾政七品俸禄生活,真叫她恼红了眼。 这一恼恨,便打起了小算盘,一来算计二房如何提升地位压倒大房,这个王氏做了两手准备,正在实施:一是敦促贾珠日夜用功,二是谋划元春进宫伴驾。 豪门规矩,长幼有序,嫡子承家业。 贾母在一日,大家一家人哥俩好,你有我有大家有,好吃好喝没问题。 王氏心中明镜似的,贾母固然私心偏爱贾政与宝玉,看不惯贾赦好色颟顸,与张氏也不对盘。却也不会公然违背祖训,越过大房,让贾珠宝玉袭爵。最多不过在分家之时多分些田产金银与二房。二房不仅与爵位无缘,贾府荣华也与二房无缘。二房迟早搬出荣国府,成为荣国府客人。这种结局则是王氏不能容忍。 王氏不愿意搬出荣国府成为旁支客人,再进荣国府还要看奴才脸色赛银子通神。恰如后廊上五嫂子,后街六老太爷。 再者,国公府小姐公子议婚,可比员外郎家小姐公子有分量。所以,王氏打定主意,绝不搬出荣国府。逼不得已,王氏也要设法熬到宝玉成婚再说。 想着容貌姣好的元春,王氏心中藏着一份不可说的希翼,或许三年五载,二房就有了转机,袭爵承家未必不可。毕竟这京中二房掌家者不是没有,二房袭爵者也有先例。 说起来,这王氏为了丈夫儿女真可谓绞尽脑汁操碎心。 只是这一切目前尚属镜花水月,贾母已经年近七七旬,天远地进。不知道还能维护二房多久,王氏必须为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日夜苦思敏想之下,终于给他寻到一个两全其之法,那就贾王再次联姻,拿下荣国府下一任当家主母之位。这一重任便落在娘家侄女王熙凤身上。只是这一私心,王氏就连贾政也说不得,只能在心中咕咚咕咚独自翻腾捣鼓。 她是日里算计元春贾珠前程,夜里则百计千方谋算大房爵位,金银亩产。就这般日操劳,夜熬心,日复一日。就是个好人儿也操病了。别看王氏看着尚好,其实全靠人参汤撑着呢。 她这里已经是色厉内苒,外强中干了,哪里经得起凤姐这一通又搓又摇,早就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了。 可是,无论王氏怎么劝说凤姐只是听不进去,王氏只得手抚脑门呻吟出声:“哎哟,凤哥,凤哥,不要再摇了,再要姑妈可就晕了。” 周瑞家里原本避在门外瞭哨,闻言迅速给王氏奉上人参茶,王氏咽了一口才好些。 王大太太瞪了凤姐一眼,忙着替王氏拿捏太阳|岤:“姑奶奶这还是怎的了?熬不住就言语,你哥哥认识个太医好脉息呢!” 两姑嫂说这话,交换眼色,王氏暗示大嫂下决心。王大太太看着标志女儿不甘又无奈。 凤姐虽然貌美如花,却坏在性子太刚,逞强好胜不计后果。实在不适合深宫生存,不如进贾府给王氏做个帮手,确保荣国府跟王家利益一致,这虽是往事提议,却也是王子腾认同之事。只是这凤姐自幼极有主张,王氏与长嫂正苦无机会说服凤姐就范,认从家族安排。正遇上贾琏这事儿,正好比瞌睡遇上枕头,整合事宜,决议岂会再再不纵容凤姐刁蛮任性。 这倒不是王氏不帮凤姐,除开为自己谋利益,王氏还是十分喜欢凤姐这个聪明爽朗的侄女儿。只不过王氏深谋远虑,不允许凤姐任性破坏它的整体部署,他当然会帮凤姐,却不是这会儿,她要帮的是在贾母面前去说合,替凤姐争婚,获得贾府未来主母资格。 当然,这之前,他必须借机说事,拿下凤姐,打消凤姐其他肖想。在王夫人看来,皇宫之中有一个聪明灵慧元春就够了,凤姐进宫无益,或许还会闯祸连累元春。 王氏心意早定,虽没沉脸,却是满脸正色言道:“这个丫头,你也不想想,今日府里多了客人呢,我们知道你是丫头扮的,客人看见岂不坏了二丫头君丫头名声?琏儿也不知道啊?那二丫头是琏儿一个父亲亲妹妹,两人自小感情亲厚,嫡亲一般。君儿呢,又是他舅表亲,你把他亲妹妹表妹妹一遭儿欺负个够,到叫他做睁眼瞎子假装看不见?他今日若看见人家欺负妹子不做声,倒是该挨板子呢!” 凤姐虽然娇蛮,却也是知道好歹轻重之人,否则纵有王氏帮扶,也不会在贾府中混的风生水起了。这会儿听了王氏一番话,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差错,却也不肯就此屈服,遂放出女儿家刁蛮来,拉着王氏搓揉撒娇:“姑母,您跟谁亲啊,就是他不对嘛,您还要帮他来说我,凤哥不依嘛!” 王氏被凤姐又搓又摇,头晕脑胀,又见凤姐眼眶红红,满脸泪水,不忍心责怪太甚,只得给自己大嫂使眼色。 但凡教育孩子,有人红脸,就必须有人扮黑脸,兼之王大夫人原本也觉得凤姐太疯张,只挨着公婆护短,她也说不得,此刻正好借机会扳正,遂变了脸色:“凤哥,你大姑妈说得对,你今日险些闯下大祸了,你也不想想,你毛手毛脚差点吓坏张家小姐,又把贾琏推个叉巴仰,贾琏可是侯府小爵爷,大房独,老太太眼珠子,幸亏没事儿,否则,我看你如何脱身!” 凤姐蛮不服气:“他不过擦破点油皮儿,凭什么脱不得身?惹恼了,我告诉二叔去!” 王氏闻言笑问:“告你二叔怎么办?灭了贾府,还是灭了贾琏?今日这府里权贵满门,你以为你经过今日一场大闹,你打了荣国府琏二爷的事情还包得住么?告诉你,不住明日,你去打听打听,包管这京都之内,妇孺皆知。你以为这满京城权贵子弟,还有敢上王家提亲的?” 凤姐原本很擦两把眼泪,气哼哼想着如何报复回去,闻此言不免神色大变:“这岂非皇宫大内也知道么?”见王氏点头,一把攥住自己母亲,声音发了颤:“娘亲,这可怎生好?” 王家大太太看着大姑子,一声叹息。 王氏接口道:“怎生好?把意外变成美谈就是了!” 凤姐见母亲与姑妈打哑谜,甚为惊讶:“美谈?什么美谈?” 王氏乐呵呵盯着她大嫂不言语。 “也只好如此了!” 王家大太太原本不是很热衷,如今事已至此,容不得她不点头。心中却是觉得这桩婚事做的憋屈,不由心头薄怒,只是一贯从未对女儿说过重话,一时舍不得。又怕责备太过,惹得王子腾王氏这对兄妹不高兴,手指已经戳上女儿额角,却又变成轻轻替女儿顺理刘海,眉眼里硬挤出几分欢喜来,嗔怪道:“还敢问人!只好送你进府来给你姑妈做伴了!” 饶是凤姐刁蛮,却也知道此话之意。一时心中美梦破碎,抿紧了嘴:“母亲,哪有这般巧法,就一眨眼功夫,就叫客人看见了?不过是些奴婢小厮,谁敢龇牙,老板子上身,看谁九条命敢嚼舌!” 王大夫人一顿足:“还不住口!管得住丫头小子,堵得住悠悠众口?没听过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么?” 凤姐闻言,‘哇’的一声哭将起来:“我就说了我不来,母亲定要我来,如今可怎生好呢,那贾琏文不成武不就,读书不及大哥哥,武功丁点不会,连我也打不过,母亲,您要替我想法子啊,我才不要嫁给贾琏那个小白脸!” 王大太太闻言着恼,狠狠剜眼凤姐:“枉自聪明,你跟人家那个样子,已然失了名节,还能怎样,难不成你想如何?进庵堂念佛去!” 凤姐虽然再不敢放声,却只止不住泪水涟涟,抽抽噎噎。 她母亲又恨又疼,压低声音啐道:“你再闹,只怕贾府你也进不成!你真想青灯古佛过一生,你就哭吧,我不拦你!” 凤姐闻言一时六神无主,一头扎进往事怀里嘤嘤抽泣:“姑母,您可要替凤哥做主啊!” 王氏见达到了目的,这才亲热楼主凤姐拍哄:“别哭,别哭啊,你是姑母亲侄女儿,姑母当然要替你做主。琏儿那个小崽子既然坏了你前程,怎么业的叫他负起责任,他要敢说个不字,我保管叫他老子打断他的腿杆子。我王家姑娘其实好欺负呢!” 王大夫人原本就不乐意凤姐太张狂,闻言不由看向大姑子:“大姑奶奶且别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他日连累姑奶奶。” 王氏笑道:“大嫂也谨慎的太过了。莫说凤哥聪慧伶俐不会给我惹祸,就是惹祸,我这个姑母担不起,还有他二叔分担呢!” 王大夫人知道再说无益,遂改了话题,使了吉祥如意来带了凤姐去梳洗匀脸改扮女装。支走了凤姐,王大太太跟王氏姑嫂两个则低声商议着贾琏凤哥联姻之事。 王大太太冲着凤姐背影直摇头:“你看看她,闯了祸事还这般振振有词,我平日说一句也不许,这个性子,如何跟婆婆相处呢?” 王氏倒笑道:“大嫂是不知道我们老太太心思,老太太年轻可是爽快人儿,瞧见我们家那位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理家看帐样样不落人,老太太就是不美意,今儿个见了凤姐倒狠夸了几句,说是凤姐标志飒爽,很有自己年轻风范,还问有人家没有,我当时就说了,跟元春一样,名字记在内务府,要等明年选秀完了才敢说人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8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8部分阅读 家。老太太还叹了一声,说可惜了。” 王大太太感慨不已,说是之前一直提凤姐担心,生恐他脾气暴虐,进宫闯祸,如今倒好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只怕没人敢留她牌子了,皇帝皇子那个是肯受气的。庆幸之余却也无不担心:“只是这事儿倒地说出去不好听!” 王氏闻言低声笑道:“这不更好,不出今儿这事儿,张氏还有心思,出了这事儿,就由不得她不乐意了!” 王大太太凝眸皱眉:“姑奶奶是说?” 王氏笑得更得意了:“贾琏既然连累凤姐声誉,我必定要他负责,府里老太太当家,凤哥既然得了老太太缘法,剩下就是让二哥跟大伯一封信,我再略微提一提凤姐如何爽朗能干,这亲事就落定了,嫂子还担心什么!” 王大太太闻言笑道:“还好凤哥有你这个贴心姑母,靠我做娘的可是不成了!” 王氏闻言抿嘴一笑,兀自喝茶,间或抬头看眼周瑞家里。 周瑞家里忙着替王氏姑嫂续茶汤,一边笑道:“凤哥将来成了这府里当家主母,我们太太可就有靠了。” 王大太太闻言笑吟吟道:“这是一定了,她不孝敬姑母孝敬谁去,不过她小孩儿家家,还要指靠姑奶奶帮衬扶上路才是呢!” “这不是见外话吗,我们嫡亲姑侄,还用说得呢!” “哈哈哈,正是这话!” “嫂子请品茶!” “姑奶奶先请!” 正文 贾二舍一怒惹情债,迎春女立誓护嫡母 更新时间:2012317 4:39:33 本章字数:6101 回头却说迎春见贾琏并无大碍,有贾母坐镇,丫头环伺,心头一松就开始惦记嫡母。勉强陪着贾母说了几句,倒底不放心,因笑微微跟贾母告别说道:“表姐出来好久了,孙女再不送回去,舅母该惦记了。” 贾母笑吟吟抚抚迎春额前散发:“嗯,迎丫头真懂事。回去也告诉你母亲一声,说老太太叫她安心养胎,爱吃什么直管叫下人弄去,不怕花银子。” 贾琏闻言也忙着插嘴,道:“二妹妹,君妹妹,母亲问起,且别说我受伤,直说我在陪酒宴客呢!” 贾母白了贾琏一眼,笑道:“这话说得倒中听!先别说你二哥哥出了事情,免得你母亲思虑伤神。”” 迎春见贾母放人,甚喜,却偏要拉着贾母撒娇:“二哥哥小瞧人,祖母也跟着小看我,孙女岂是那样不知好歹,我省得呢。” “好好好,老祖宗说错了,我的迎丫头啊,最懂事了,哈哈哈!” 乘着迎春腻歪贾母,张怡君避过贾母视线,老不客气朝贾琏皱鼻子:“多会儿肯听人把话说完了,也不会有这一出呢!这会儿倒装正经人儿,德行!” 贾琏如今最听不得这话,气恼把脸儿别开,忽略张怡君,只直管对着迎春吩咐:“二妹妹,我遇到那个泼辣货的事情,务必瞒着母亲。” 迎春忙忙点头,直叫贾琏放心。 贾母又吩咐迎春随伺婆子,叫好生送回去。众婆子丫头无不答应,自送迎春姐妹回访不提。 表姐妹二人出得房来,迎春因担心张怡君说漏嘴,与姐姐头并着头儿咬耳朵:“二哥哥今日之事还请姐姐在外祖母与母亲面前先别提起,就是王家姐姐之事也别提及。” 张怡君虽则聪明,尚只八岁,她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贾琏这回要替凤姐负责,且是云淡风轻,以为没有不可说之处:“说说怎的了,王家丫头自诩风流,不怕失德,我们何必替她担待。” 迎春却知道,嫡母有聘娶侄女之意,今日事情叫嫡母知道,说不得要怄气,就是张家外祖母未必没有心疼孙女女儿之意。 这话迎春却不好说破,只得曲里拐弯儿:“话虽如此,只这话从我们女儿家嘴里说出,也叫人笑话,姐姐可是正经书香门第,望族闺秀,何必白白贴上受人连累!再有,我很怕母亲着急上火,姐姐知道,母亲眼下身子越发懒散,没有精神,至少求姐姐等到母亲生产再说,可好呢?” 张怡君闻言噗嗤一笑,忙又掩嘴忍住,抿嘴自乐。 无他,直怪迎春与张怡君相识,张怡君真心拿他当姐妹,从未轻视忽略,迎春便对这份前生从未有过的友谊格外珍惜,故而张怡君就这样得了迎春缘法,迎春受人之恩,涌泉相报,把张怡君当成了亲密姐妹。 是以,每回见了张怡君,迎春就会把自己欢乐与烦恼跟这位姐姐分享。其中唠叨最多者,便是嫡母健康问题,以至于真个张家以为迎春比贾琏更像张氏亲生。 张家外祖母只为女儿高兴,深感欣慰。张外婆年近花甲,女儿,媳妇,婆婆都做过了,她是深有感触,这女儿对娘亲亲与媳妇对婆婆敬,无法相提并论。 张怡君每每直觉迎春忒杞人忧天:“你也忒胆小了,我娘亲生了我们同胞兄妹共五人,如进不是好好呢?整天乐呵呵,喜眯眯,精神比谁都好,能有何事儿!” 张怡君说的轻描淡写,面色也是不以为然,笑嘻嘻牵起迎春:“愣什么呢?走啊!”抬脚要进院子。 迎春慌忙拉住:“求表姐且听我再说一句。” 张怡君见迎春愁眉苦脸,珍重其事,心头一颤,收起了嬉笑:“好吧,二妹且说!” 迎春清目灼灼,盯着张怡君低声言道;“人跟人不同,舅母虽生得多,却调理得当,倒是越生越康健。姐姐再看母亲身子,原本就不好,如今更加羸弱。且母亲这胎隔了十四年,又年近不惑,姐姐想一想,这怎能一个样儿?” 怡君闻言一皱眉,想起祖母之言,姑母在大表哥之后没有好生休养就操心劳力,落了症候,无法康复。后来有莫名其妙落了胎,身子更加不济,这些年又不肯好生歇下来降息,以至成了眼下这样,全靠药物保养。 张怡君想着思绪直毛躁,遂把脑袋歪一歪,似乎要甩脱烦闷。看着殷切迎春,不想再吓唬她,遂忍下千头万绪,微微勾唇,纤纤玉手一戳迎春脑壳儿:“你这个脑袋成天想什么,这宗麻烦事儿也能叫你琢磨明白了,倒叫我想叫你声姐姐了!迎姐姐?” 迎春闻言亦是心肝儿乱跳,她还道张怡君瞧出了什么,蓦然失色:“君姐姐何出此言?” 怡君不答反倒自己点头笑起来:“看来祖母说的不错哟,姑母真会调|教人呢!我日后可得加把劲儿了,不然,你再叫我姐姐,我可不敢答应了。“ 见张怡君本是说笑,迎春这才安了心:“表姐真会说笑,我笨头笨脑,哪记得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会厨艺,姐姐可别忘了啊,改天得了空,要教导我做酥饼哟,姐姐若是嫌我笨笨,我的大丫头绣橘可是聪明过人,叫她跟着姐姐学会了再叫我也是一般!” 怡君被迎春恭维的十分舒服,笑吟吟拉起迎春并肩而行,一路上说不完体己话。怡君是真高兴,小姑娘心无旁骛,还时不时忍俊不住跟迎春咬耳朵,笑颜甜蜜怡人。 迎春心中却甚为伤怀。为了嫡母担忧,为兄长贾琏发愁,为表姐怡君惋惜。贾琏虽然不才,在京都一般大家子纨绔中,尚算品质纯良。相对来说也算是可靠之人了。 当然,迎春更多是为自己叹气失望,她长期以来的肖想破灭了。自从那年见过温柔可人小表姐,迎春便在心中暗自期望,奢望嫡母能够替兄长聘娶这位贴心的怡君表姐做嫂嫂。 只是这话迎春姑娘家不便出口,今儿除了凤姐这事儿,贾琏与张怡君已无可能。事关名节,今后就更不能提了。 不说迎春失望,回头却说凤姐因为贾琏毁了名节失去了进宫机会,直哭得双目通红。王 氏以为他这个样子不宜再跟贾母照面,姑嫂参商一番,决定王大夫人带凤姐先行回去,剩下之事有王氏斡旋。 却说王氏亲自送了嫂嫂侄女儿直至二门,挥别嫂嫂,王氏折身去了贾母上房。见了贾母忙着替嫂嫂侄女儿告罪,言道:“媳妇替大嫂侄女儿跟老太太赔罪了,只因凤哥不小心弄脏了衣衫,又拐了脚吓坏了,媳妇斗胆做主叫他们家去了,还请老太太不要怪罪才是。” 贾母已然得知凤姐回家真像,见王氏这在众人面前般遮掩十分满意,挥退众丫头婆子,单留王氏说话。 王氏避开众人再一次郑重与贾母见礼:“媳妇儿厚颜恳请老太太,还求老太太做主,救我们凤哥一命!” 贾母胸有成竹,却是故作惊讶:“何事这般严重,起来说话!” 王氏告罪起身言道:“媳妇其实也没脸,都怨我们凤哥调皮不懂事,媳妇叫她随母亲去给大嫂请安,熟料她竟然在廊上跟迎丫头君丫头戏耍。正被琏儿碰上,琏儿不明所以,只当凤哥是男子,上前纷争,两个人拉拉扯扯滚成一团。‘ “我们凤哥嘴唇也破了,衣服也破了,帽子也掉了,那个样子,媳妇都不好一地说的,今日府中人口发杂,这孩子是进不得宫了。” “她母亲直流泪,说是万不得已,只好叫凤哥带发修行青灯古佛,家里不差她一口饭食。是媳妇见凤哥哭得可怜,这才斗胆来求老太太做主,权当是老太太积德了。” 王氏这一番说的贾母心中熨帖,只觉得王氏懂事,这才是大家子作风呢! 只是贾母也没点头答应,只笑道:“你嫂子也忒小心谨慎了,多大事情。贾王两家原是通家之好,他们便是姐妹兄弟,小孩子们一起玩儿难免碰撞,不过无心之过,说什么青灯古佛呢。嗯,凤哥这孩子,我看着有眼缘。婚姻之事还要他娘老子做主,只要他老子同意了,哦我老婆乐观其成。” 王氏闻言十分得意:“老太太有这话我们凤哥有救了。媳妇这就去告嫂嫂凤哥,也免得她胡思乱想。” 贾母却并不答言,接了丫头茶盏美美吃一口,按按嘴角,忽尔一笑:“嗯,你去吧。不过呢,结亲这回事儿啊,依我说还是等大太太生产满月酒上在参商,凑个双喜临门岂不两下喜庆!” 王氏闻言稍呆,暗暗皱眉,不知道贾母何时对张氏这般体贴了。只是这些王氏修为精进不少,瞬间脸上便笑意盈盈了:“媳妇谨遵老太太!” 王氏达成心意,真是喜上眉梢,当日派人跟王子腾寄信,询问他何日进京述职,嘱兄长届时一定要跟贾赦言及亲事,还有买通内务府撂牌子等等云云,不能尽述。 只一宗,凤哥自在贾府出了丑,以为落了面子,自此再不肯轻易踏进贾府,切对进贾府有抵触。 她嫂子急得不行,如是传信王氏。不得已,王氏只得抽时间去探望兄嫂,目的在说服凤哥,王氏捞了凤哥进府原是做帮手,倘若她不配合不讨喜,岂不白搭,赔钱买卖王氏且不会干。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三月日日祝告,凤哥终于想通了,答应王氏,会从此学习家务女红,等着进贾府。 等一切落定,时间也进了腊月了。 春节将至,家夫人人忙碌着欢乐着,为啥呢,只因这家府里,不仅张氏即将生产,李纨也有了喜信了,一时间阖府喜庆。 只有迎春全身备注,寸步不离嫡母。 这日腊月初二,迎春一如既往早起,首先去了贾母房里请安,然后陪着贾母用餐完毕匆匆赶去嫡母房中照应。 张氏见了迎春甚为欢喜,就着迎春手里喝着碧米粥,佐着脆脆酸子姜,原本大夫交代不许多吃,只是张氏好酸,这个日期脆生又有滋味东西忒少了,迎春只得给他控制数量,一顿不许超过五片。 张氏倒是越发吃得高兴,只觉得美味无比。 却说张氏喝了半碗稀粥,生姜刚吃了三片,忽然屏息顿住不张口了。 迎春顿时着了忙:“母亲?母亲?怎的了?” 张氏那一瞬间疼得只抽气,说不得话,只能连连摆手。 迎春见母亲双手捧着肚子喘气,心头一阵乱跳:嫡母大劫之日到了,决不能叫嫡母惨难而死!惊慌之下眼眸四望,生恐看见什么不干净东西! 一旁张罗的何嫂子闻听迎春咋呼,起初没在意,因为迎春一贯喜欢咋呼,小题大做。谁知竟没如往昔一般听见太太调侃二姑娘,忙着抬眼,却见迎春呆愣着,太太捧着肚子,眉头打成结。 何嫂子顿时吓了一跳,张氏的预产期还差半月啊,怎么就发动了?想着太太自怀孕起,除了二姑娘强拉她起床散散,大多日子恹恹躺在床上,顿时也慌了,把手里收拾衣服一股脑儿丢在地上了:“张嫂子,李嫂子,快些看看太太。” 自己说着话扑过去抱着张氏身子。所幸稳婆一早进府,闻听喊叫,两个稳婆一溜烟就进了房。熟料就着一会儿工夫,张氏却又缓和了,没事人似的嗔怪何嫂子:“二丫头不懂,你也不懂呢!” 第26章 何嫂子见张氏缓过来,心中一松,忙着自己检错,只说自己欢喜糊涂了。心中的紧张却为减退,产期提前半月之久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太太年近四十,之不怕凶险得很。 迎春却在瞬间醒神,浑身的鲜血都亢奋起来,生孩子,迎春也见过几次,当初迎春跟探春同养在王夫人房里,赵姨娘生贾环,四岁探春十分早熟,碍于王夫人不敢言语,却是整夜六神无主。迎春当年尽到了做姐姐的职责,陪着探春,张着耳朵听动静,只到东方露晓,孩子啼哭。 对于张氏生产,张家做了完全准备,两个稳婆虽是贾府请回家,实则来自张家。迎春也做了最大努力,她不动声色不下十次堵住了来自自己生母的人祸,也竭尽财力与兄长贾琏连续四年施舍菩萨救济贫弱。迎春更是早晚心香,抄写了足足三百六十不金刚经。 如今,就剩下赌天命了。 却说就这一会功夫,张氏房中动静已经惊动了阖府,贾母接连派出两拨人马,一拨人马去寻找拜客饮酒贾赦,一拨人马去太医院递牌子请太医恢复坐镇。 贾母先去家祠,在祖宗灵牌前焚香祝告。后在佛堂诵念金刚经,祈求菩萨赐福。 迎春则跟贾琏兄妹守在张氏产房门外。 何嫂子李嫂子忙碌着在张氏产房门前用桃木挑起一面大大镜子。 迎春看着大大镜面,忽而心念一动,忙忙找出贾府预备写福字金粉泥,与贾琏在镜面上合画一幅送子观音。 贾琏虽然不以为然,想着做不过心急难耐,不如找些事做,提笔化了一幅金光闪闪观音菩萨。只差菩萨红唇与莲花一点红了,贾琏搁笔取来朱砂润笔。 迎春见之,把下头上金钗,刺破中指,血珠儿滴滴滚落砚台中。 贾琏一愣:“二妹?” 迎春抬眸一笑:“这是孝子对菩萨供奉,孝感动天!” 贾琏闻言动容,右脚抬起,自鞋内拔出匕首,就要割手。 迎春急递上金钗:“刀子不好,金钗止血容易。” 兄妹将鲜血调和朱砂,给观音点上了红唇眉心与莲花。 贾琏愣愣听着母亲忽低忽高呻吟,知道母亲凶险,吓得目瞪口呆,手足冰凉。 迎春比贾琏更害怕,却是摒神静气,双手合十,对着门上观音图像默默祷告:“南无阿弥陀佛,南海观音菩萨,信女称心祷告,求您保佑我嫡母母子平安,信女愿意终生信佛,施僧布道,救济弱小。若是菩萨不答应,信女情愿减寿十年,为母亲续命!” 迎春声音虽小,却因为太过紧张,最后一句减寿之话落在贾琏耳里,顿时心潮翻滚激荡,伸手捉住迎春双手,眼中含了泪:“二妹?” 迎春却嫌他吵闹了,忙摆手:“嘘,别出声,菩萨会生气呢!”自己则闭目嘀嘀咕咕,不住祈祷。 贾琏一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见迎春做得虔诚无比,也合起双手,心中祝告:“菩萨菩萨,您若有灵,请保佑我母亲弟弟平安康健。若要付出代价,请菩萨让我承担,我二妹妹尚小,又是女儿家,贾琏愿意折寿十年,为母亲续命,若普应允,贾琏终生感激不尽,一日贾琏得志,愿为菩萨重整庙宇,再塑金身。” 这一夜,贾府众人众志成陈。贾母偕同贾赦在祭坛前跪拜祷告,大有不眠不休之势。贾琏与迎春兄妹则守在产房门外祷告不休。 贾政陪着太医饮茶待命。王氏则奉贾母之命全权负责指挥,配合太医稳婆所需。 随着时间推移,张氏呻吟声越来越弱,时间也越来越长。门外迎春听着稳婆一声声催促:“太太用力,看着头发了,您别睡啊,用力啊” 张氏挣扎得声嘶力竭,却只是不闻婴儿哭声,只把迎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贾琏已经扛不住,腿肚子转筋,直发抖。 迎春在不能静心念经祈祷,只是心神不宁仓惶起来。 却说时间过了子时,正是天地最为黑暗之时。张氏停住了呻吟,贾琏不知为何竟然睡熟了。 迎春惊觉情形不对之时,竟然也是睡意朦胧。迎春知道,嫡母安全生产之前,自己绝不能睡,因睡意难挡,迎春将中指放进嘴里狠心一咬,嘴里一阵咸腥,人却精神了。却不料醒来之时忽然无来由浑身毛孔一个紧缩,不自主打了个寒战。 迎春惊恐万分。这冰冰凉凉的死亡气息迎春太熟悉了。心知不好,急忙抬眼四观,昏惨惨灯光下,正跟黑白无常两位鬼差打个照面。 迎春霍然而起,全神戒备,将身子挡在门口,一声断喝:“你们到此作甚?” 黑白无常没想到迎春竟然能够抵抗他们所下迷魂咒,也深知迎春难缠:“你这个丫头,恁的大胆,快与我闪开,阎王叫人三更死,岂敢拖延到五更?” 迎春知道此时此刻哭泣哀求于事无补,唯有拼死一搏,按照治鬼的法子,蓦然间拔下头上金钗,刺破右手食指,再次点染观音眉心与红唇:“菩萨,祈求您救苦救难,信女愿意终身敬佛,只求您就我母亲脱呃。” 黑白无常见了观音像喋喋怪笑:“华章观音图就没事了?丫头做梦呢!观音娘娘救苦救难,却管不得人家生死。” 一时阴风惨惨就要进房,却被门上观世音金光所挡,不由大怒:“鬼丫头,你竟敢刺血成图!” 迎春一见观音像挡住了鬼差,心下稍安,只是迎春也知道,二鬼差眼下只是碍于公事公办,想要正门而入正大名分。逼急了,鬼神可以自地下房顶而入。迎春心中一亮,与其守着门户,不如守紧了嫡母。只要错过了魂飞时刻,张氏就算是躲过了。 只是迎春一旦离开,门户无人看守,急切之下寻找兄长,却见贾琏中了鬼差迷魂咒,憨憨大睡。迎春急之无奈,扬手将金钗用力戳在贾琏胳膊上。 贾琏吃疼惊跳而起:“谁扎小爷?” 迎春将金钗塞进贾琏手里,惨声道:“二哥万别睡着,母亲昏迷,形势危急,望二哥大声呼叫母亲,无比大声唤醒母亲,倘若瞌睡,就用这金钗此左手中指,或者左脚也成,只求哥哥不要睡着” 说话间,迎春自己将中指在口中一吮,将口中血水迎面吐向黑白二鬼差,自己将身进了内房:“哥哥守住门户,且别睡着!” 却说迎春近的房来,竟然稳婆也迷瞪瞪的呆着,竟然没人帮助昏睡的张氏,不由大怒,毫不客气一挥手,将二人狠狠摔倒在地,随着哎哟,哎哟两声唤,两个稳婆倒醒了。 一见迎春到咋呼上了:“哎哟姑娘,这产房可不是一般人等可以进出!” 迎春怒目呵斥道:“好个不晓事儿婆子,我不进房,你们是不是预备一觉睡到大天亮?” 两婆子媳妇迎春小孩子,笑道:“姑娘说笑,我们哪有?” “哪有?我母亲这般昏睡,你们袖手不管预备如何吱唔?是不是等道既成事实,若我母亲命大,你们就花言巧语言称自己如何如何尽心竭力,领我贾家赏钱,万一不幸,你们预备如何推脱责任,或者要去谁家面前领赏钱?” 两个婆子闻言吓得浑身筛糠一般:“姑娘这话冤枉死人了,我们可是张家老太太亲自选定呢!” 迎春也是势在必得,容不得别人破坏,金簪子在手,顶住了一个婆子眼角处:“外祖母是个实诚人,她可以绕过贾府拜托你们,难道别人就不可以绕过张外婆收买你们吗?说?何嫂子如何睡着了?你们如额和睡着了?可别以为我人小孤单好欺负,告诉你们,我二哥哥就在门外,他手里可不是簪子是刀子!” 还别说,这两婆子还真的被人赛过银钱,只是他们还没胆子动手罢了。两婆子抬眼对上迎春如同寒冰的眸子,不由脑壳儿一缩,直觉羞惭。倒也急中生智,知道上前察看张氏,立时惊呼:“太太,太太,这个时候千万别睡啊,这可是一尸” 迎春见她口无遮拦,心中狂暴,冷眸凛冽,嘴碎稳婆抡圆了胳膊甩了自己一耳光,瞬间嘴巴已经流了血。 在迎春,葬送了嫡母就是葬送自己,一时心中怒极也恨极,抬眸怒视两位收生嬷嬷,声音不高,却透着凛凛寒意:“嬷嬷们竟然放着母亲不管,自己瞌睡,母亲无事便好,若有一差二错,别怪我不良善!” 两个婆子纳头拜倒:“姑娘饶命!” 迎春满面冰凉:“有我母亲在,就有你们在,否则,可别怪本姑娘不良善!” 两稳婆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必定全力以赴救太太,还请请姑娘唤醒太太,我们才好施救,我们是不敢下得手!” 迎春这才放缓了面色,毫不犹如将鬓边金簪取下,准确刺中张氏人中,唤声:“母亲醒醒,醒醒啊” 少顷,张氏清醒,甚是虚弱,张目四望,还道自己已经到了鬼门关,却依稀认得面前之人:“二丫头?” 迎春喜极而泣:“母亲醒了,孩儿正是二丫头啊!” 第27章 张氏不由哀伤,他刚才分明瞧见了无常鬼儿了,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泣道:“二丫头,替母亲好好照顾你二哥哥,母亲怕是” 迎春忍住眼泪拼命摇头:“母亲,孩儿不许 就这眨眼功夫,张氏眼皮说话间就合上了。 稳婆大急:“姑娘,且别让太太睡过去,快些抓住太太右手命脉!” 迎春依言抓住,惊见黑白无常竟然自房顶冉冉而下,喋喋怪笑:“大胆丫头,竟敢干涉生死,你以为你守住门口我们就进不来了?”同时对着床铺大喝一声:“张氏,时辰已到,还等什么?” 迎春吃惊之下惊见张氏魂魄赫然坐起,不由心下大急,一声狂呼:“母亲!”同时以迅雷之势,将自己右手贴在张氏眉心处狠命一挤,闪亮亮一滴鲜血染红了张氏眉心。 这一滴血出自仙体,占了观音佛缘,一下安抚了张氏魂魄,使其不得离体。 二鬼差见张氏魂归体内,子正三刻就在眼前,拘不着鬼魂,他们可要受惩罚,不由大怒,强行来捉张氏魂魄。却不料张氏眉心射出一道金光,将二鬼差堪堪逼退。 迎春见状大喜,跪倒在地:“多谢菩萨怜惜!” 金光中观世音微微笑言:“木莲仙灵,你前世已经历尽苦难,今生际遇全靠你自己把握,只是你在我佛跟前许下誓言,切勿违背,否则必遭因果,切记!” 迎春以头磕地,虔诚承诺:“信女决不食言!” 观音空中一挥杨柳枝,随着一滴净瓶水落入张氏口中,张氏悠悠醒转,瞬间阵痛加剧,拼力一挣,房中婴儿屋里哇啦哭声震天。产婆喜滋滋抱起婴儿:“二姑娘,二姑娘,太太好着呢,小哥儿漂亮呢!” 迎春颤抖手接过新生弟弟,燕窝一热,喜泪湿肆意,扑簌簌滚落,竟有那么两三滴滚落小婴儿唇边,小小孩儿竟然伸出轰轰舌尖,迅速将泪珠儿抿进嘴里,随即竟然黑眸晶晶盯着迎春,嘴边绽出一丝儿笑意儿。 这会儿工夫,何嫂子喂了张氏定心蛋,张氏恢复了一丝儿体力,看着迎春搂着新生儿哭泣,眼前幻化着方才幻觉,两名无常呼唤自己,自己迷迷糊糊之间,却被迎春惊醒了。 张氏不由疑惑:难道自己方才命悬一线呢? 忽听何嫂子一声呼:“太太?”随即一声‘咦’。 张氏目视何嫂。 何嫂子微微笑道:“太太眉心一点血,吓得奴婢一跳,还好不是太太的,大约稳婆不小心弄得,奴婢已经替您擦干了。” 这一说,张氏不免愕然,她似乎记得有谁在自己额上一戳,睁眼间隐隐约约瞧见了迎春面容。不由心头发暖:“二丫头?” 只是她声音忒弱,几不可闻,何嫂子并未听真,闻言问道:“太太说什么?” 好在迎春泪眸微转,看见张氏,知道她是呼唤自己,忙把弟弟递到母亲身侧。 张氏摇头,不接孩子,反向迎春伸出手。 迎春看懂了张氏心意,却是假作不知,忙握住张氏左顾言他:“弟弟很好呢,母亲安心!” 张氏微笑,蓦然翻过迎春小手,却见迎春一根中指又红又肿,血迹斑斑,知道额上那一戳来自迎春,是迎春唤醒了自己,救了自己母子们。不由眼圈一红:“迎丫头!” 迎春生恐她多说多错多费力:“母亲安心,我很好,二哥哥也好,哥哥一夜未睡,就在门口守候呢,母亲要不要见二哥哥?” 张氏泪珠儿一滚,摇头:“迎丫头!” 迎春忙笑:“母亲安心,二丫很好!” 张氏伸手想要摸摸迎春脸蛋,兀自乏力。迎春将张氏手掌伏在自己脸上,母女相视微笑。张氏一声喟叹:“幸亏有了迎丫头!” 迎春方要说话,门外丫头通报:“老太太到了!” 门帘旋起,贾母领头进了门,接手新手儿笑微微点头儿:“又是个漂亮孩子,跟琏儿一个模子,好。”转眼瞧着迎春笑得更欢乐:“我就看着迎丫头是个好的!” 却说贾母虔诚跪在蒲团上,诵经念佛,恍惚间竟然瞧见满天光华,观世音身在半空,扬手间飞出一道金光,将张氏房舍笼罩在金光之中。贾母口称菩萨,纳头拜倒,一梦惊醒。 贾母不免讶然,难道自己小孙孙竟是菩萨手里一块美玉托生? 正在揣测,却见赖大来报,大太太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母子们闻讯大喜,贾母将梦境说与贾赦知道,母子们商议决定,给新生小孙孙命名:贾珏! 有了观音这一层,贾母等不得天明,执意夤夜来看孙子。却说贾母一心记挂这个来历不明亲孙子,匆匆进房而去。 落后贾赦发现了一旁呼呼大睡的贾琏,不免皱眉纳闷,不知这个疯小子因何在此逗留。倒底父子,生恐贾琏受冻,解了自己毛皮大氅给贾琏盖上,吩咐随从将之抬回去安置。 却是贾赦这个亲爹恁没发觉儿子布靴子被血液浸透,已然凝固。还是贾琏贴身丫头发觉,也不知道贾琏因何弄伤,悄悄与他上药不提。 回头却说黑白无常见观世音菩萨临头,虽不敢再行拘魂,却是磕头不服气:“菩萨这般,叫小差们如何跟阎君交代?” 观音菩萨微笑:“你们君臣做事有差,本座年你们本无恶意,阎君修为艰难,不予追究,你们倒要啰嗦,以为菩萨真可欺么?” 黑白鬼差闻言直哆嗦:“菩萨见谅,虽则如此,那张氏却是是实在寿辰尽了,这般滞留,岂非乱了阴阳?再有,那孩子名不在册,根本无魂来投,即便长大也是个傻子,要知道这样勉强护住,不是助人是害人呢!” 菩萨微笑,一挥杨柳枝,就见迎春胸前璎珞一块美玉飞到观音手里。旋即化为一道灵光没入新生儿体内。 二鬼差愕然。 观音笑道:“此玉原系警幻仙子花园木莲树下一块顽石,几千年手木莲仙露洗涤,久而久之得了仙气,虽不在仙册,却跟着木莲降世,有幸寻得旧主,又受到木莲精灵不离不弃,一世携带,竟然聚成了人气。他已经求了本座,本座也应他一世为人,守护木莲精灵一世。 菩萨言罢万丈金光升腾而起。 二鬼差大叫:“张氏呢?只怕也与天庭有关联?” 但听佛音远远传回:“她有孝子孝女替她续命,本座已然答应,至于地狱少了鬼魂,则不与本座相干,回转阎君,好自为之!” 二鬼差接了佛旨,岂敢违拗,战战兢兢回转阎罗殿,禀奏阎君始末,请求阎君发落。 阎君早已知之,心中暗恼,只要沾了天庭,转头瓦块也成器。却又能奈菩萨何?只得自认晦气,发下令签:“令你们过周过县,寻找同名同姓为恶者,拘其魂魄,打入地府!” 黑白鬼差可知道同名同姓号召,同庚也好找,可是三者齐备难寻,齐齐磕头:“恐有关碍,求阎君降旨!” 阎君一声叹:“寻同庚为恶者,设法令其改换性命,以顺天命!” 不说鬼差如何交差,却说迎春保住了嫡母,顿时喜之若狂,终于驱赶了恶母邢夫人。心头一松,迎春身子一歪,竟然伏在张氏枕边睡熟了。 何嫂子李嬷嬷要将迎春送回房去,却被张氏制止,示意将迎春安置在自己房外暖阁里。 张氏安置了迎春,自己也合目而睡。母女们一个担惊一夜身心具疲。一个鬼门关里转悠一夜,怨气大伤。一个个呼呼大睡,只睡了一整天,直至傍晚方才醒来。 这一餐,迎春享受了顶级待遇,贾母亲自喂食迎春喝鸡汤呢! 腊月初四这一夜拼搏,迎春保住嫡母同时,稳稳走进了嫡母心房,张氏自此,真正把迎春当成自己亲生骨肉。 腊月二十四日,新生儿出世二十天。 张家外婆由张家舅母陪同,舅舅亲自押车护送,前来贾府送粥米,直送了一大车东西,除了金银长命锁各一把,婴儿衣物鞋袜虎头帽。另有上等大米一百斤,白面一百斤,银丝挂面一百挂,鸡蛋九十九枚。一统儿装进车里,直塞得满满当当,外面用彩绸装扮起来,活似个娶亲花车。又有活物两只,全身披红挂彩的大公鸡大母鸡。 张氏见了老母亲,恍如隔世,四手相握,倍感亲切,后怕珠泪扑簌簌滑落。 迎春则一如既往招呼表姐张怡君。张怡君见了迎春,伸手把迎春小鼻子之捏捏:“哼哼,我的话如何,姑母不是好好呢!” 迎春从善如流,直点头:“表姐料事如神,小妹甘拜下风,还望表姐日后多多提携啊!” 两姐妹笑成一团。 第28章 回头却说张氏支开了迎春与侄女儿,留下老母与嫂嫂说话,她告诉母亲嫂嫂,自己要把迎春记在名下,当成亲生女儿。 张舅母很以为然,笑言:“迎丫头却是聪慧孝顺,君丫头回去赞不绝口呢!” 张氏产后虽然调理不错,无奈她生产之时拖了一天一夜,下红不少,一时补不回来,脸色真跟白纸似的雪白少血色。虽然她母亲一再叫她安神静养,她却强撑着精神与她母亲嫂嫂叮嘱:“母亲别拦女儿,这话今日不说,女儿只怕没机会了。” 她嫂嫂闻言直啐几口,道:“姑奶奶且别胡说,犯忌讳。” 张老太太更是心头乱跳,却是不敢露形迹,反是柔声安抚:“就是这话,怀氏夫人精神不济,估计做梦呢!” 张氏却强自聚神摇头道:“我算就母亲不会相信,连我自己当初也犯疑惑呢。事实是,女儿生产那日的却亲眼见过无常鬼,若不是迎丫头守得紧,女儿只怕那日就去了,今日只怕母女们也见不得了。” 说着只抹泪。张老太太再要开口拦阻,张氏直摆手,回头喊声何嫂。 何嫂子呈上一面灿灿光华琉璃镜子。 张老太太一见金光灿灿栩栩如生观世音,忙着起身合十念叨:“南无观世音菩萨!” 张氏已经累得浑身汗,只有力气对着何家里努努嘴。示意她细说分明。何理家里便把当日张氏生产如何凶险细说一遍,又把迎春姑娘如何如何,二爷如何如何等等一切都说了。在张氏示意下,何嫂把贾琏之言告知张老太太,迎春子一岁起有了第一笔压岁银子,就跟贾琏两个兄妹合力施僧布道救济贫弱点长明灯,为双母祈福消灾,只坚持了四年之久。 张老太太闻言愕然:“琏儿真是好孩子,迎丫头也不错!” 张氏这回缓过气,笑道:“非是琏儿懂事,乃是迎丫头提议!” 张老太太再次惊愕:“迎丫头?她如何知道这些?” 张氏言道:“据琏儿说来,迎丫头是忽发奇想学老太太,可是母亲想想,那有个忽发奇想四年之久呢?” 张舅母讶异:“姑奶奶之意?” 张氏摇头又点头:“我也不甚清楚,只怕是小孩子没闭天眼,能够看见我们看不见异象吧,迎丫头估计是看出了什么。否则,这孩子也不会自我怀孕,就日日寸步不离,几乎是贴身守着我。” 张氏气短,说着停一停,却摆手不许母亲嫂嫂插嘴。张老太太等心中凄凉,却也怕女儿万一如何,连个话也没有。只好由得她自己言自语。 “初时不觉得,经历了生产异象。我彻底明白了,我这条命只怕是迎丫头死守住的,只是幸运一时,不能幸运一世,这正是我今天避开他们兄妹摆脱母亲嫂嫂,倘若我有一差” 张家老太太与舅母异口同声呵斥道:“不可胡言,鬼神有灵呢!” 张家舅母说这话起身搂住小姑子:“姑奶奶意思我们知道了,你是担心自己身子弱不能实施周全照应,心疼琏儿,迎丫头,怕她们受委屈。嫂嫂答应你,必定竭尽所能帮助姑奶奶照应他们兄妹。只是姑奶奶也要答应我,月子里可不好胡思乱想劳神费力,要安心静养好生将息才是。” 这年三十,贾琏不用迎春提醒,主动来跟迎春合计,如何分配银钱与各庙宇。 却说这年正月初四,贾府光撒请柬,为大房嫡次子贾珏做满月。 这一日贾府宾客盈门,高朋满座。所有宾客见证了贾府三喜临门。 第一囍:大房喜添麟儿。第二囍,大房庶出小姐正式记在了正房太太张氏名下。第三喜则是贾王联姻私下达成协议。只等王家大姐儿一摞牌子两家就小定。只是这一喜不便声张,只有贾王两府人等心照不宣,暗自那对方当了亲家。 宾客之中打探获悉,迎春正式记在嫡母名下乃是大太太张氏主动要求,不免一个个称赞张氏贤惠。 却说贾母应允,东府贾敬则应西府贾母要求召集族人开祠堂,就在新生儿贾珏落簇谱之时,将迎春正式记在张氏名下,排序贾珏之前,成了大房滴出小姐。 可别小看这宵小次序,它昭示着迎春命运由此改了方向。一个侯门滴出小姐,即便是冠名,那也就具备了嫁入豪门甚至嫁入皇室宗室机会。 消息传回葳莛轩,整个房间瞬间沸腾了,所有人都为迎春高兴,迎春的仆从,元春房里,老太太房里丫头婆子乌压压一群人围着迎春道恭贺。唯独迎春却傻傻的直发愣。 贾琏见迎春又犯了发呆的毛病,抱起了迎春,贴面翻个白眼:“老太太、老爷、太太,东府大爷,珍大哥,以及族中六太爷等长亲都等着妹妹磕头拜祠堂,你倒直发傻,倒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迎春脑子一片空白,傻傻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母亲在就好!” 贾琏一嗤:“母亲当然在啰!”旋即收起嘲讽,看着迎春暖暖笑:“这个傻丫头!” 贾琏这几年习惯了二妹妹神神叨叨,人小鬼大。不知不觉间受到感染,做事之前不自觉要寻求妹妹意思。贾琏有了一种错觉,似乎二妹妹在侧,自己则心神不慌。 这个念头一冒之下,就被贾琏强行压下去了,暗暗啐了自己一口:什么话嘛,堂堂男儿汉,竟然拿丫头片子当主心骨! 贾琏心里不自在,为了表示自己力量与兄长地位,贾琏一使劲儿把迎春猴搂在肩上一阵飞奔,上了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9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9部分阅读 驾。祸害的一群丫头婆子飞奔不赢,气喘吁吁。 迎春一路上异常沉静,实则满怀激动,不能自抑。爬在哥哥肩上进了熟悉祠堂,迎春嘴唇颤抖不已。 贾府女眷一遛坐在祠堂外间茶水间。迎春一一拜过去,贾母,众位叔祖母,然后母亲张氏,二婶王氏,贾珍续弦珍大嫂子尤氏。以及后街后廊上居住本家本家叔伯婶娘与嫂嫂。至亲内眷之内只缺了贾敬续弦,即将分娩董太太。 见过了女眷,迎春在贾琏亲手牵引下进入正厅,跪倒在猩红拜垫之上,正式叩拜了祖宗灵位,以及族中各位长亲。 却说迎春人前表现端庄大方,拜了祠堂便亦步亦趋跟着嫡母宴客,顺带被母亲介绍给各王府侯门亲朋女眷。 张氏总是笑盈盈介绍说:“这是我闺女迎丫头!” 迎春则乖巧顺着母亲鹦鹉学舌:“见过某太太。” “见过某夫人!” 这些太太诰命可是宅门里人精,张氏夫家功勋,娘家清贵,自然乐得捧场凑趣。一时间各有表礼奉上,又把迎春从长相道性格到才学夸赞一遍,各人只恨自己掌握的素材少了,不能尽舒其怀。真是笑声不断,赞美不觉,也不能一一尽述。 正月初五,张氏按照习俗回娘家出月子。 贾琏父子护送,迎春同车陪同,一家子受到张家打开中门迎接上等待遇。 张老太太本当要留闺女住满一月,只是张氏高龄生产,身子难以复原,兼之不得不跟王家结亲气闷不已,身子越发羸弱。 张老太太得知原委,反倒劝说女儿:“姑侄婆媳也有不和蔼的,真有那时候,你倒有理无处说了。” 张氏嗔怪撒娇:“母亲这话说的,女儿岂是那磋磨媳妇恶姑婆呢!” 张老太太到笑了:“这个丫头眼见做婆婆了还撒娇。我是说姻缘不成,说明你们婆媳缘分不到。你们做姑侄情分更好些,勉强倒不美了。” 张氏还要分说,却见张怡君迎春携手而来,忙着打住了话题。迎春跟张怡君却兴致勃勃来跟祖母商议,唆摆祖母答应,并令两位兄长带着自己与迎春上街观灯。 张老太太不答应,张怡君便你在祖母身上搓揉哼唧,张老太太不得已答应下,却是不许她们姐妹街上乱逛,只需在包定阁楼上戴了帏帽观灯。 张怡君迎春甚为失望,想起当初大观园观灯猜谜语,迎春不由一阵发愣:大姐姐就要进宫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陷在宫中了。 却说张府老太太发话,张家大少爷不敢违背,忙着去中心地段预定临街包厢不提。 熟料万事俱备之时,就是在正月初十一早,贾府老太君贾母便派了一辆朱轮华盖车来接她娘儿们回府,理由不可推辞。 张氏身子羸弱,须得太医不时切脉调配汤药,张是住在张府劳动太医往返奔波不恰当。 婆婆惦记媳妇派了车驾仪仗来接,是媳妇的荣耀,张老太太虽然不舍也没有阻拦道理,且张老太太也担心女儿身子,贾府财大势大,既有好医术精湛太医供奉,又有上好药材,这些张府无法企及。 这年正月十五,荣国府张灯结彩,大办灯节。宴请史家王家以及贾府近支等亲近眷属。 贾府虽没明说,大家却是心照不宣,元春一旦留牌子,这便是元春在家度过最后一个节日了。 王家最高长官王子腾已然抵京,据说又要升官了。他十五过府吃酒,一并带来两个好消息,都是关于内闱之事,一是替元春铺好了路径,元春肯定要留牌子。只是内侍权力有限,能不能再上一步,就看元春自己修为了。二一个,凤姐撂牌子也成了。两府亲上加亲已成定局。 第29章 上元节过,贾府廊上红灯尚且熠熠生辉,元春便闻鸡起身,抛却旬日里花红柳绿装扮,跟许多京都闺秀一样,还上一身青色细布棉袍子,内衣贴身荷包里则揣着大大小小不同面值银票拢共五千两,经由教养嬷嬷最后一次审视,洒泪辞别祖母父母众姐妹,有贾珠亲自驾车,将她送入了选秀洪流之中。 且别误会贾府着大手笔,这五千银子只有五百属于贾府公中列支,其余数目来自四面八方。其中,王氏给女儿私房银子一千两;贾母心疼孙女,塞了私房银子一千两。王家两位舅母大人抹着泪水,一人塞了她五百两。 再有东府贾敬,大房张氏各拿了五百银子给侄女庄腰子。张氏除了给银子,又把自己妆奁中来自江南地面式样新奇的珠钗发簪之类小首饰收拾了一匣子,让迎春出面做人情送与大姐姐元春,用于打赏嬷嬷姑姑与太监之用,免得受到这些阴狠老变态挤兑暗算。 东府尤氏婆媳也是一人一匣子收拾金银锞子,嘱咐元春打赏铺路,以便自己在宫中日子过得舒坦些。 唯大奶奶李纨天真,以为元春此去若上位,宫中贵人呼风唤雨,应有尽有,无需自己筹备。若撂牌子,回家备嫁,自己那时再添妆不迟。是以,她是叮嘱好话几大车,并未给姑妹子一分一厘银钱压身。 王夫人看在眼里,面上不显,心中已经着恼。 此一开端,李纨在贾府岁月便始终笼罩在王夫人疏离漠视之中。李纨若知情由,只怕搭上所有压箱银子一千两也情愿吧。这是后话不提了。 这次同去选秀秀女王家大丫头凤姐则成了真正陪衬,王子腾上下打点,凤姐不过到场应个卯,在头一轮就被撂了牌子,着发回家中自行婚配。 日下,王家大房已经在着手采购木材,预备两年后女儿及笄好出嫁。 回头却说贾府二小姐迎春携恨带怒重生,不得已以稚嫩之龄怀藏着惊天隐秘,以稚嫩之肩,扛起了拯救嫡母拯救自己的使命。 如今,年仅五岁迎春,凭着坚忍不拔之毅力,终于完成了非常使命,护住了嫡母性命。只她没想到,这一拼,不仅给自己挣得一个体面的身份与生存环境,还得了红利,凭空多了一个能与宝玉媲美,粉雕玉琢弟弟贾珏。 细究此事,迎春也不惊讶,很简单,嫡母未死,弟弟当然也就勿需死了。 当然,迎春眼下并不知道,这个贾珏到来,虽然没能彻底扭转贾府败势,却也成了贾府颓败之中一抹亮色,成了贾府改换门庭的支柱。更与贾琏官商联手,相宜得彰,成了迎春在婆家挺直腰杆的依靠。 这是后话,先不提了。 回头却说张氏,真可谓鬼门关前又返魂。虽然惊险,总算幸存。迎春因此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一生,无论好歹,总算不用再见阴晴不定,视财如命继母邢夫人了。 虽如此,迎春却不敢稍稍懈怠。无他,只因前生迎春生母郑贵姨娘也死于惨难之中。虽说郑贵姨娘在张氏怀孕期间屡屡作怪,只让张氏防不胜防,让迎春疲于奔命,以至于迎春那段日子日夜忧心,几次被噩梦惊醒,只为梦见生母欲害嫡母。 迎春也曾恼恨生母姨娘,看不起她不好生相夫教女过日子,却偏偏要老命伤财作恶害人。这些话憋在心里,却不敢吐露一丝一毫。只怕一旦说破,连累生母一命难存。 迎春虽然一心挽救嫡母,内心未尝没怀着挽救生母的心愿。迎春想法很简单,只要破坏姨娘计谋,不铸成大错,一切尚有挽回。也免得生母船到江心难补救,后悔莫及。 熟料郑贵姨娘却不能体会,反因迎春屡屡作梗气得半死,只不敢人前表露罢了。 却说张氏平安生产,送了粥米,做了满月,进入产后调理恢复期。虽然她身子虚弱,却是一天好似一天,想必完全康复之日不远矣。 至此,迎春开始将守护目标锁定在生母身上。只是生母形迹让迎春甚为疑惑,她虽然急不得母亲准确死亡时间,却记得母亲死时正是春花怒放时节。 人间四月芳菲尽。换句话说,郑贵姨娘死在四五月交替之间,亦即郑贵姨娘现在应该是挺胸大肚子才对。可是如今迎春暗暗观察母亲,她身材苗条,步伐轻盈,怎么看也不似怀孕六七月之人。 迎春暗自庆幸,难道命运就此发生偏差,姨娘也不用死了? 时光飞逝,二月中旬,大地回春,张氏逐渐康复,面色有了红晕,宽厚慈祥更胜往昔,生母郑贵姨娘则一如既往美艳嚣张。虽然妻妾偶有交锋,确是不伤大雅。贾琏上学勤谨,贾珏越长越漂亮,迎春呢,是祖母开心果,嫡母的小棉袄,大房前所未有的和谐。 窃喜迎春随着祖母嫡母二婶应邀过府赏梅,饮了糯米酒,吃了清碧鲜嫩荠菜饺子。 三月底,百花怒放,东府贾敬夫人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贾敬知天命得女,甚为得意。 十八天后,东府为了女儿大办粥米酒,贾母过府吃酒,受贾敬夫妻所请,按照元春这个春字,替新生婴儿命名惜春。 迎春抱着粉嫩的惜春,只为她高兴,惜春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了。当然,迎春更多是为自己高兴。前世三位母亲一个赶着一个脚步,死于惨难。如今却是两个脱逃,生母无有身孕,命运已然改了方向了! 迎春美滋滋勾起嘴唇,手指点一点惜春小鼻头:“四妹妹,我们不用同病相怜啰!” 又过几日,这天宝玉满三岁,贾母抱着宝玉逗趣儿,迎春携着探春在园子里花枝上栓着红丝带,于众花神饯别。 祖孙们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忽然间,东府管家赖升家里急惊风来见贾母,言道东府董夫人殁了。 众人闻言,如遭雷击。迎春心中如遭重锤,前世东西二府的确连死了三位怀氏夫人。大伯母死了,自己生母呢?迎春手中花枝撒了一地。 贾母怒喝:“胡说,前几天我去吃酒还好好呢?如何就殁了?” 赖升家里大哭不止:“太医说是猩红热,发病急,去得也急!” 这是贾母亲眼所见第二个晚辈媳妇凋落,不由长叹一声,落下一行清泪来。 却说东府董夫人因是诰命夫人,葬礼甚为隆重。不过迎春见过秦可卿葬礼,就觉不出什么了。 却说东府开吊,贾母年岁大了,又是长辈,除了开吊当天过府坐了坐,哭了一场。其后便只在大祭之时过府照应一二,为主是陪伴那些亲戚家的老诰命说说话。 整个西府除了贾珠贾琏日日过府应卯,迎春宝玉探春是不许过去的,因贾母说小孩子眼睛清亮,怕撞客。 迎春偶尔跟着贾母过府,只是亦步亦趋跟着贾母,在灵前一晃。大多时间在一般老诰命面前买卖乖巧。 却说这一日迎春又跟祖母坐车过府凭吊,只因来的诰命忒多,贾母一只应酬,直至吃了晚饭方归。 迎春回到葳莛轩,便发觉丫头婆子一个个来女色古怪,问及她们,又一个个低眉顺眼,语焉不详,要么避之不及。 迎春顿时后悔不该将绣橘奶娘带去东府,否则,至少有个打探之处。 绣橘奉命访查一方回禀说无事,不过很奇怪,贵姨娘两个贴身丫头不见了,据说是被老爷卖给人牙子。 迎春顿时心中升起不祥之感。 迎春知道,高门大院之中不乏隐私,迎春只希望,这次贾府阴私,不要设计生母姨娘。 夜幕降临,迎春临灯读诗,忽而迷糊,瞧见姨娘俏生生走了进来。迎春一笑忙迎上:“姨娘来了,我正想着要去看看姨娘呢!”熟料伸手捞个空,贵姨娘倏然消失了。 迎春一惊清醒,心中不安随之升腾。一时间,迎春心中惶惶然坐立难安,更别说看书,是越看越发毛躁。 索性丢了书本,走到贾母房中来逗宝玉,陪伴贾母说笑好一阵,却不能稍减心中不安。告辞祖母出门,急忙忙又走到嫡母房里来请安,逗逗趣弟弟贾珏。虽则贾珏很喜欢姐姐逗趣,咿咿呀呀笑眯了眼,甚至高兴的嘴角滚落一串串露珠儿。却是难抑迎春心中毛躁不安。强忍心神不宁,迎春微笑起身要去探望生母。张氏一贯温煦宽厚,从无刁难隔断之意。故而迎春亲近生母姨娘,也从不隐瞒嫡母。 不想这次,张氏却一反常态,开口留住了迎春:“你父亲留宿你姨娘房里,你今夜就陪母亲歇下可好,珏儿可喜欢二姐姐呢!” 贾珏奶娘很有眼色,忙把胖乎乎的贾珏递给迎春:“二姑娘你看三爷眼睛,正看着姑娘笑呢。” 贾珏却是在笑,虽然是下意思,迎春也看懂了弟弟真是对着自己在笑。只是迎春更看懂了嫡母那一睃间眼神,她在警告众人,不许在姑娘面前胡言。 这一眼神让迎春如坠冰窟,虽则姨娘做了许多不该做之事,毕竟是自己母亲,血肉相连,迎春实在不想她了无下场。 不过,如今迎春已经明白了,今天这事儿问世问不出来了,唯有暂时隐忍,以观动静。当即答应了嫡母要求,在绣橘伺候下沐浴更衣,歇在张氏正房。 张氏体弱浅眠,不时亲自给迎春扯扯薄被,顺顺发丝。迎春强自忍耐,不发一丝儿异象。 子时方过,迎春有了一丝朦胧之间,听闻房外轻轻脚步声响,有人压低声音说话:“太太,那位又哭又喊,说要见您一面呢,您看?” 半晌,迎春觉得身边床铺一轻,知道嫡母起身了。迎春又忍耐半晌,方才睁开眼睛。但见房内一片漆黑,并无一丝儿声响,唯有地铺上绣橘轻微鼾声,一如既往亲切绵长。 迎春轻巧爬起身子,踮着脚尖出了房门。 张氏一行提着琉璃灯,夜色中很好扑捉行踪。迎春远远尾随其后,目标竟是贾府后院一座掩映在翠竹之下矮小的排房,迎春知道,这是贾府关押恶奴刁奴之所在。 张氏只带了两名亲信婆子何嫂子,与李贵家里在前慢慢行者。夜深人静,听着张氏悉悉索索脚步声,迎春踮起了脚尖,张氏等进去关上房门,迎春却不敢十分贴近,只敢远远隐在竹林之中,房中之言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却说贵姨娘见了张氏一阵骂:“你个毒妇终于来了,你害我这样,我咒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张氏不怒反笑:“这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这般作为!” 郑贵姨娘瞪大眼睛:“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什么为了迎春前程着想,把迎春记载名下,召告天下,其实就是离间我们母女,骗取迎春那个笨丫头对你死心塌地,是不是?” 张氏这回不笑了:“不是,我是真心疼爱迎丫头,想要她好,我不仅要现在疼她,将来还要为她寻一门好亲,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我就是不在了,也会嘱咐琏儿珏儿,要永远照顾迎丫头,为迎丫头撑腰长志,让她在婆家不受欺负,过美满富足日子。” 郑贵姨娘嘶声竭力狂喊道:“我不信,你绝不会这般好心,你若有心,为何嗦摆那些贱人跟我作对?” 张氏讽笑道:“自作聪明,我要害你,迎丫头能出世么?我纵不得老爷欢心,只我不允许,老爷且不敢纳妾。” “你别撇嘴不信,我就是奈何不了你,只要我拖一拖,晚上个三月五月再答应你入门,你要么挺着大肚子入门,连一块遮羞布也捞不着。要么我可以让你直接把孩子生在花轿上,让你流血不死也羞死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傻?我只是看得清楚,老爷这人风流花心,你叫他不偷腥不如杀了他呢,迟早要进人,管他张三李四呢,且你郑贵姨娘底细我很明白,也告诉了老太太,你身家不清,就是至死我,你也扶不得正!” 郑贵姨娘再次嚎叫:“所以你就伙同姹紫,琉璃,绿意,水晶四个贱人陷害我,对不对?我的香炉也是你换的是不是?” 张氏直摇头,咳嗽几声,有些微喘息:“你为何死到临头还不明白?我怀着孩子你日日算计我,亏得迎丫头何嫂子眼睛亮堂,我才存活下来,我七灾八难一身病,自顾不暇,哪有时间跟你无聊?” “我不信,除了你,谁还能鼓动他们,买通他们?” 张氏一声哂笑:“你能帮着赵姨娘成事,别人就不能还给你?你的香炉?哼,不是我换了你的毒香粉,你以为你能怀得上?只可惜,老爷不知轻重,白白糟蹋我的好心了。” 郑贵姨娘下红不知,心中恨意浓烈:“贾赦贼子,往日说得真好听,竟然下得这样毒手,哈哈哈,报应,他杀死自己儿子,已经可以分辨了,是儿子啊。” 郑贵姨娘疯癫一般笑着,忽然尖声一顿:“不对,你会这么好心替我着想,我真傻,差点信了你……” 张氏摇头苦笑:“你往我香炉中参合麝香想没想过迎丫头闻多了也不好?” 郑贵姨娘愕然:“你是说,你是说,你一切为了迎丫头?” 张氏点头一声叹:“一个屋檐下讨生活也是缘分,说罢,倒底叫我何事,能帮我一定答应!” 郑贵姨娘忽然跪地磕头:“姐姐,姐姐,我错了,我给你磕头赔情,您救救我,老爷打得我小产,却把我关在这里不许吃不许喝,不许治疗,我会死的,求姐姐略施援手,我做牛做马报答姐姐,求求您,求求您……” 张氏眼神凛一凛,旋即又缓和眼色:“老爷决定事情只有老老爷自己才能更改。我虽然宽厚,却不会救一个时时刻刻,谋害我姓命之人。不过,看在迎丫头份上,我答应你,不添油加醋,把你的话带给老爷知道,何去何从,一切全听老爷做主,你安心等候吧。” 郑贵姨娘听说一切有贾赦做主顿时绝望,喋喋怪笑起来:“嘿嘿嘿,哈哈哈,你知道老爷不会饶我对不对?哈哈,不要你假好心图我求救,好,你替我带一句话给老不死,就说我就是荡妇,我就偷人了,打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寻那人拼命啊?哈哈哈,还有,不仅我这肚子里孩子不是他的,迎春也……” 张氏没等她说完给了她一记耳光,压低声音骂道:“猪狗不如东西!你就是记恨迎丫头跟我亲也不用拉她陪葬啊?虎毒不食子,血浓于水啊,你怎么这么下作,这么狠呢?这话不说传到老爷耳中迎丫头还有没有命,就是迎丫头,你叫她今后如何做人?你知不知道迎丫头每年积攒钱财到庙里替你供奉,点长明灯,为的是祈求你福寿延绵啊?你有没心啊,是不是人啊?竟然这般侮辱亲生女儿?” 郑贵姨娘初时拼命挣扎,听到后来呜呜嗯嗯,泪流如梭。 张氏这才命令执行婆子将她放开。郑贵姨娘得了自由便趴地磕头:“我错了,我说的气话,我是清白的,肚子里孩子,二丫头都是真真切切贾家人,太太明鉴,太太开恩,好好看待迎丫头!” 只可惜他这最后一句话迎春听不见,竹林之中迎春早已经跑了。她没想到姨娘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要置自己何地? 迎春一路狂奔回房,抓紧被子浑身发抖,手足冰凉:“怪不得,怪不得要买自己了,原来就没把自己当女儿啊!” 迎春拼命摇头:“胡说,胡说,我是贾家人,我跟祖母长的一个模子,我是祖母嫡亲孙女。” 迎春哭喊惊醒了绣橘,一骨碌爬起身子,还以为迎春做噩梦了。忙着揭了帐子呼唤:“二姑娘,醒醒,醒来啊……” 迎春却一头扑在绣橘怀里,搂紧了绣橘哭得肝肠寸断:“绣橘,绣橘,我活不得了!” 这功夫,迎春奶娘柱儿娘也惊醒了,忙着进房询问,绣橘言道:“妈妈快来,姑娘睡魔怔了!” 柱儿娘要接手迎春,迎春却是救命稻草一般,死命搂着绣橘不撒手,只因悲哀欲绝,但见她身子抖索犹如临风劲草,却是不闻一丝儿哭声。 奶娘大惊:“姑娘,姑娘,你怎得了,哪里不舒服,你说出来,哭出来呀!” 30、贤张氏援手助庶女,色贾赦惊觉受愚弄 却说迎春得知生母死亡真相,无异天塌地陷,想着生母对自己糟蹋,迎春直觉生不如死,万念俱灰。 奶娘绣橘不知究竟,又哄又劝,迎春沉浸在极度震惊与悲哀之中,只不理睬。奶娘想要禀报主母,张氏却不见人影,又不敢惊动贾母。正在惶恐无计,张氏主仆恰好返回,奶娘绣橘如见救星,急忙诉说期末。 张氏之前已经得知迎春在后尾随,为了洗脱自己嫌疑,也为了迎春看清楚郑氏为人,张氏没有干涉,任其跟随。倘若张氏知晓迎春早已经洞察生母祸心,不知会不会后悔让迎春涉猎过多呢。 只是人无前后眼,世无后悔药,不说也罢。 张氏见迎春此等摸样,大约猜到她所为何来。张氏知道,无论是郑氏生死,还是迎春自己身世之谜,都是迎春致命的伤痛。 张氏不能再行生育,她不想失去迎春这个聪慧贴心女儿,她已经决定竭尽所能予以帮助,助迎春摆脱眼前厄运。其余,则必须迎春自己慢慢参透。是就此萎靡,还是就此强大起来,做个名副其实豪门贵女,全在迎春自己。 对于迎春,张氏却是真心疼爱,伸手抚上迎春额角:“迎丫头,告诉母亲,可是做了噩梦了?” 迎春闻声抬头,哽咽难语:“母亲?” 迎春惊恐沮丧,让张氏好一阵揪心,伸手环住迎春:“没事,没事,母亲在呢!”一边吩咐何嫂子:“他们也去睡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众人闻言忙着回避。 绣橘忧心忡忡,想要留下,却被何嫂子拽走了,郑贵姨娘秘密,不足为外人道,少知道一点活得更安逸些。 张氏替迎春理理散发:“迎丫头有什么话尽管告诉母亲,不用怕!” 迎春惊慌羞惭眸子对上张氏和蔼面容,一时泪眼婆娑:“母亲,我能见见姨娘么?” 张氏稍滞,目前郑贵姨娘惨状不适于露面,张氏怕迎春受到惊吓,更怕郑贵姨娘胡言乱语,因为:“你姨娘病了,你父亲怕过了病气,不许人探视!” 迎春想问问嫡母,相不相信姨娘之言,只是这话迎春鼓了几次勇气之说不出口,一时挫败,抽噎出声:“母亲,我女儿有话问她,不问清楚,女儿不能心安!求母亲做主” 张氏至此已然明白,迎春听见了郑氏疯言疯语。只是张氏不能确定她听见了多少。想着心病必须心药医,张氏思忖片刻,言道:“好,我明儿跟你父亲说,不过,你要答应母亲,不要四处瞎打听,有话直接问母亲可好?” “谢谢母亲!” 少时,迎春奶娘送来安神汤,迎春逐渐睡去,睡梦中几度抽泣,只让张氏一旁难以安枕。 天刚五更,何嫂子悄悄来禀:“老爷带人去了后院了!” 这是贾赦要处置郑氏了! 张氏闻言急忙起身,她答应了迎春,无论迎春是否真正贾家人,张氏都决定要保住迎春,并让迎春活得有尊严。所以,她必须在贾赦动手前与贾赦说上话,保下郑氏,给她一个体面死法,也给迎春一条体面活路。 张氏匆匆赶到,正当其时,小排房正是灯火通明,尚未动手。这事儿涉及贾府阴私,贾赦带人不多,除了赖大两口子就只有两名看守人犯执事婆子。 张氏上前恭顺行礼问安。贾赦见之,脸色奇臭:“你来做什么?回去!” 张氏不急不恼:“赖管家,你带人回避一下,我与老爷有话说!” 赖大领命致死郑氏,忽见张氏横插一杠,不知何去何从,犹豫之间看向贾赦。 张氏一见顿时沉静了脸:“怎么了?我的话不是话么?这是哪家规矩,我一个当家主母连一个管家也指使不动了?我还不是这荣国府大太太?” 赖大见张氏翻脸,不敢违拗,不等贾赦发话,忙着躬身退了下去:“奴才不敢,太太息怒!” 两个婆子见赖大退阵,忙不迭跟进,一溜烟走个干净。 贾赦心头不悦:“她死了岂不正好,你何必多说?” 张氏闻言瞬间面色凝重无比,声音中透着恼怒:“老爷这话妾身听不明白,也不能接受,至于谁想谁死,妾身此来正是要问个明白,也希望老爷最好是弄弄清楚,再做决断!” 贾赦听出张氏话中有话:“你这话何意?” 张氏道:“老爷怎不想不想,五位姨娘一起到娘娘庙上香,如何就单单郑贵姨娘马车在路上断了车轴?即便坏了一辆车,还有两辆没坏呢,怎么不挤一挤,或是干脆让一辆与郑氏?因何独独落下了郑贵姨娘,又那么凑巧就刚好遇见了巡抚大人车架了?再有,老爷如何也是那般巧法,不早不晚,刚刚赶上那一幕?” 贾赦张口结舌,看看已经被他踢得晕厥郑贵姨娘,心里有了些许悔意,再看张氏,已经满脸疑云:“你把话一次说完不行啊?偏要说一句含一句,什么意思!” 张氏苦笑道:“妾身并未含着一句,要说的妾身都说了,直望老爷三思后行。郑氏犯错,凭老爷如何处置,妾身无话说,只是郑贵姨娘莫名其妙死在这刑房中,传了出去,贾府颜面何在,老爷颜面何在?再者,郑贵姨娘口口声声喊冤枉,老爷不看郑氏也要看在迎春面上,给她一个申诉机会,把事件始末弄弄清楚,至少也要叫她死的心服口服。倘若郑贵姨娘果然冤枉,老爷纵不念她一尸两命,看在她肚里屈死孩子姓贾,老爷也不能任由别人白白算计了!” 贾赦闻言慢慢回过味儿来,是呀,车轴坏了,张巡抚路过,护送郑氏回府,自己也刚刚经过,怎么这么巧了?忽然想起,自己原本要在东府吃酒,是姹紫使人传信,说是身子不爽,又晕又吐,贾赦以为爱妾有孕,这才匆匆而回。难道真有猫腻,自己被人算计?一时怒目圆瞪:“可恼,竟然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开门一声大叫:“赖大,传姹紫四人进来 少时,贾赦四位美人娉娉婷婷而来,苍蝇似的围绕贾赦身边,牵衣牵手依偎摩挲。 张氏只是微笑看戏。 却被贾赦陶醉间瞧见,恼意顿生,把手一挥,摆脱众美纠缠:“好了,太太有话问你们!” 张氏不由肚里讥笑,受用的美事你就自己上前,吃亏不讨好就叫别人。还是忍住怨怼开了口:“我来问你们,既然郑贵姨娘车子坏了,必定要跟你们呼救,你们因何不停车援救,反是一个个扬长而去?” 四美妾一时纷纷扰扰。有说自己刚巧迷瞪过去没听见。有说郑贵姨娘惯会大惊小怪,他们因此没上心云云,反正是推脱责任,不肯承认就范。 张氏知道擒贼先擒王,指着四美妾中最妖娆姹紫作伐子:“你一个小小通房妾侍,本来就不该坐车,而应该跟着郑贵姨娘车架伺候。你们倒好,不说着意伺候贵姨娘,还一个个贪图享乐,主子有难,竟敢装聋作哑,置之不理。如今又满口谎言,推脱抵赖,我倒想知道,你们这是仗了谁的势,这般胆大妄为,公然以下犯上欺主?” 四美妾直说不敢。 张氏一声冷笑:“你们别以为老爷喜爱你们就无法无天,无所畏惧。告诉你们,你们这回祸事闯大了。郑贵姨娘不在老太太眼里,她肚子里骨肉却是宝中之宝,你们只看二姑娘就知道,遑论这回已经分出了阴阳,郑贵姨娘落下了一个成型男胎。哼哼,你们这回能逃脱姨娘落难之事,只怕是逃不脱残害贾家骨肉滔天之罪,你们自己想想,老太太得知,你们是何下场头?” 奴大欺主已经不是小小妾侍可以承担,如今又扯上残害子嗣,岂不罪该杖毙? 姹紫顿时慌了神,她进贾府是为了攀富贵享荣华,摆脱悲惨命运,不是来送死,冲向贾赦拉扯哭泣起来:“老爷,妾身真没听见姐姐曾经呼救,孩子掉了也跟奴家无关啊,老爷您要给妾身做主啊!” 贾赦一个成型的儿子没了,他倒不心疼,只觉得姹紫哭得梨花带雨恁多情,心中一荡漾,反头护着小老婆:“想来是没听见,姹紫最是心慈面软,与郑贵姨娘关系又好,我相信她不是故意!” 张氏听得心里直发寒,这贾赦真是鬼迷心窍,屎糊眼。按照贾府出行规矩,尊卑排序,郑贵姨娘车在前,这些个姬妾随后,再有仆从押车而行,如何就没一个人听见,看见?张氏对贾赦失望至极,却也决议,乘早不乘晚,今日务必要借机铲除这几个为了一己之私儿吃里扒外,烂了心肝的东西,否则,自己夫妻床前岂不埋了四颗祸害呢! “没听见?我却不信,相视姹紫姑娘记错了,忘记了。来人,给姹紫姑娘提提醒,直到姹紫姑娘记起为止!” 贾府执事婆子如何凶残,众人略有耳闻,落到他们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姹紫惊恐不已,哭声凄惨,一声声直喊冤枉。 贾赦动容不已,只跟张氏解释,说这几个妾侍如何惨,如何上了当受了骗。郑贵姨娘如何残害她们,她们已经被害坏了身子,一辈子做不得母亲了云云。又说这几个丫头今后都不是威胁了,叫张氏抬手放过他们去。言下之意,这几个不过是好看的玩意儿,把玩把玩而已。绝不会生下孩子,叫张氏大可放心。 这话里就含有张氏借机歼灭轻敌不宽厚贤惠之意了。 贾赦说话声,张氏也很配合压低声音:“老爷这话差矣,既然如此,老爷就该再寻好的来,收在房中,也好替老爷开枝散叶,百子千孙,还留着这些中看不中用,吃里扒外的废物做什么?” 贾赦被张氏一言中的,说中他丑陋私心,顿时气结,无言答对。 执事婆子碍于贾赦,不敢擅自动手,一个个磨蹭着不敢下手。 张氏见状一声叹:“看来我这个主母不做也罢,婆子也使不动,丫头也问不得,既如此,我还是请老太太来做主吧!” 贾赦闻言心中一颤悠,这可不成。贾赦当初纳娶郑贵姨娘,贾母就不高兴,郑氏出了这档子事情,贾赦如何敢跟贾母报备,只是瞒得密不透风。当家的王氏心中有病,想要渔翁得利,是以,这件事情贾赦王氏这两个大伯子小婶子不用合计就一心一意了,并无人在贾母面前透露一丝一毫。 这会儿张氏要闹到贾母面前,郑氏事情,孩子事情,说不得贾赦就要当众吃排头挨拐杖,颜面何存?贾赦当然不肯张氏将事情闹大,只得退一步,责骂赖大家里:“你聋了不成,没听见太太吩咐?” 这些贾府执事婆子最是心理变态之人,竟然也在这里打人打出了乐趣,听着平日趾高气扬之人声声哀号,她们就爽快。行行出状元,他们打人也打出了经验,一个嘴巴子上去,姹紫已经口鼻流血,牙齿脱落,肿了半边脸了。她刚一声嗷叫出口,左脸又招一下子,顿时两边都发了。 主子不发话,婆子则不住手,只打了十几耳光,姹紫声声惨嚎,挣不脱,跑不掉,等她英雄气过,挺不住了,愿意招供了,已经是口鼻不分,脑袋成了血葫芦。 不说姹紫满脸花红柳绿颜色足,出气多进气少,就是边上观刑三美人也已经吓得瘫痪了。 没等姹紫说完,张氏下令,她们就先跪下了,一个个不敢再抱贾赦大腿,一经爬行到张氏面前磕头:“太太,我们说!” 张氏满意点头:“好,那就说说看!” 她三个倒也异口同声:“我们却是故意装聋作哑,我们只是要她当众出丑,至于因何凑巧碰见了巡抚大人,巡抚大人恰好跟贵姨娘认得,我们一概不知,请太太明察!” 张氏见他们避重就轻,不由冷笑:“就这些?看来你们记性也不大好呢,来人” 三人虽然害怕得浑身发抖,担心一名难存,却也是出自风尘,自有积分担待:“太太饶命,太太想知道什么,您尽管问,我们知无不言” “这才对咯!” 张氏肃静了脸色:“那就先说说,你们为何要害郑贵姨娘,我记得你们可是亲如姐妹,吃喝不分彼此呢?丑话说在头里,你们最好据实以奏,比如,你们为何要偷换香料,为何要锯断车轴,否则跟我掌握事情不相符,就只好麻烦执事娘子了!” 三美妾闻听这话,知道自己的行径全在张氏手掌之中,她们命运已然乖张,不想再跟姹紫一样失去皮像,连个讨生活的本钱也没有了。三人相互交换眼色,决议如实道来,以求活路。 心意已决,一个个争先恐后哭诉起来。说她们如何高兴能够从良入府,之所以先后拜在郑贵姨娘麾下,不过是想生得一男半女,终身有靠,熟料年年盼望,年年失望,姐妹们一个个没消息。 后来得知原委,竟然是郑贵姨娘动了手脚,且她们中毒日久,体内余毒无法清除,已然身子败坏,仙药难医,今生无法坐胎了。她们绝望之余决议联起手来,共同对敌,反戈一击,将郑氏一切勾当还施彼身。 她们一个个静等郑氏报应,结果天不遂人愿,郑贵姨娘这个毒妇竟然怀孕了,因怕被人暗算,她秘而不宣。这正好給她们提供方便,借故整掉她的孩子。让她有苦说不出,尝尝悲痛欲绝滋味。 贾赦一旁闻听,不能置信:“什么?既如此,你们昨日因何一个个都道郑氏自己故意弄坏车轴,目的是要跟巡抚勾搭?” 三美妾磕头不迭:“我们也是见老爷恼恨郑氏姐姐,只想火上浇油,一蹴而就致死郑氏,即扫清障碍,又彻底报冤雪恨,其实并不知道什么过往之事,也不知道巡抚大人会参一脚!” 贾赦至此开始后悔,想起那个被自己踢死儿子,心疼不已。再看四美,格外碍眼,激怒之下,拧起大板子一阵劈头盖帘乱捶,片刻,三人已经全身挂彩,鬼哭狼嚎,四处逃窜。一声声哀求张氏救命。 张氏倒不怜惜这些烂心肝玩意儿,只是张氏今日目的尚未达成,这四美妾还不能死,因伸手拦住贾赦:“老爷息怒,且借一步,听妾身一言可否?“ 贾赦怒道:“这几个可恶玩意儿竟敢玩弄与我,简直死有余辜,你连他们也要救不成?” 张氏摇头:“妾身不是救她们,而是怕老爷一怒之下中人圈套,替人灭口,留下她们,则是永远干证,也是一个警惕!” 31 弄巧成拙四美败露,乘胜追击张氏警言 贾赦怒极,一双色迷眼瞪着张氏,呼呼喘着粗气,心中火气蹭蹭直冒:这个女人总是云淡风轻挑战自己权威,最让贾赦恼恨的是,每每是以她占上风收场。贾赦强压捏碎人冲动,怒气冲冲进了密室:“你又有什么道理要教我?最好说得明白些,老爷我不喜欢猜谜语!” 张氏十几年来已经见惯了贾赦色厉内荏,纵然心中不悦,声音依然温煦和软:“好,妾身也不绕弯子,请老爷仔细想一想,郑氏一向聪明灵慧,就是妾身仆从环伺,帮手如云,也要屡屡中招,防不胜防。” 贾赦鼻子一哼:“她就是太聪慧!” 张氏一笑:“她当然聪慧,不然老爷也不会被她哄得晕头转向,言听计从。过往许多纷争,明明妾身无辜,老爷却偏听偏信偏帮郑氏,反说妾身不宽厚。” 贾赦把眼一瞪:“你有事说事儿,扯那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张氏已然温煦一笑:“非是妾身计较,妾身想说,郑氏如此老谋神算,如何就栽在四哥毛丫头手里了?想姹紫她们几个,年岁轻轻,在府里无牵无挂,毫无无根基不说,还一穷二白钱财贬乏,根本难以跟郑氏匹敌,如何一下子有如神助,洞察郑氏阴谋?手掌还伸得够长,连巡抚过府祭奠时间、路径,也一清二楚?” 贾赦小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你是说?她们胆敢跟外人勾结?” 张氏点头言道:“勾结不错,不是外人。她们四个足不出户,偶尔出门也是仆从环伺,妾身可以断定,这帮手就是府中有心之人。这人利用职权便宜,帮她们内外勾结,替她们出谋划策。名义上是打击郑氏,其实是假借大房妻妾争斗,打击我大房,败坏老爷名声!” 打击大房? 贾赦眼神一下犀利起来。想这荣国府只有两房,非此即彼。 骨肉相残,祸起萧墙,这是大家子的丑陋,也是豪门衰败根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0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0部分阅读 源。贾赦纵然混账糊涂,却不屑为之。也不相信一母同胞二弟会如此糊涂,自毁门墙。 “这不可能!大家都是至亲骨肉,荣辱以供,钱财共享,祸福相连。我也没什么叫人算计之处。” 兄弟如手足,妻妾如衣裳,这是男人通病。贾赦的反应在张氏预料之中,贾赦没有勃然大怒,威胁以多生口舌来休妻,张氏已经很满意。这证明贾赦虽然口里不承认,心中未必不认可。 张氏忍气吞声熬了这些年,今日终于得到丈夫认同,她心下大尉,淡然一笑,进一步撕开荣国府真像:“老爷念在骨肉亲情不计较,愿意荣辱以供,祸福同当,钱财共享,就是上房,也乐意拱手相让。妾身也乐意看到兄友弟恭,这些年来妾身也是这般做法。只可惜事与愿违,我们乐意,有人不乐意,也不满足与人共享,想要独占呢。” 贾赦见张氏言之凿凿,心头疑惑加深,父母偏向贾赦感触至深,难道二房真的不安现状,想要谋取爵位,不惜将手伸到自己枕边? 心中已然认同,嘴上却不肯相信:“你指二弟?不会,二弟一贯只爱吟诗作对纵情山水,对于俗物一概不上心。住上房也是父亲生前意思,并非” 张氏笑而点头,道:“父母疼爱幺儿,原本不错,他们夫妻在父母面前承欢也没什么不好。可是,我们退让并不代表她们就可以心安理得。老爷可曾听过二弟夫妻谦逊过?他两个可曾主动提出过要搬离上房?哪怕只是客气一句呢,有没有?” “休要胡说乱猜!” 贾赦口说这话,暗地里心思百转。二弟贾政这些年来,的却心安理得享受着不该享受尊荣,且对自己这个兄长毫无歉意与谦让。 可是,男人就是这样,他自己能够心中怨怼,并不代表作为外姓人的老婆可以糟蹋自己兄弟。 张氏闻言苦笑:“我知道老爷顾念兄弟情。可是老爷讲情分,也要她们知道情分才成。如今二房迎娶媳妇,不言不语就理所当然占了正房东跨院。” 张氏边说边观察贾赦脸色,毕竟隐忍这些年,今日药下得是不是有些猛了? 见贾赦并未阻拦,张氏一想索性说个明白吧,以后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因继续言道:“我们琏儿眼见要娶亲了,老爷可曾想过,新房将要安置在哪里?要知道我们大房现在住房,只是个一进旧院子改造而成。格局小,房间也少。难道新媳妇进门要跟我们公婆挤在同一个院子?” 贾赦沉脸不语。 张氏再下一剂猛药:“老爷总不会准备让儿子媳妇跟这些姨娘通房门挨门居做邻居吧?” “胡说什么?成何体统!” 贾赦最不乐意提及父母偏爱弟弟这码子事儿,因转移话题:“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还有西跨院吗。到时候我去跟老太太提。” 张氏有些恨铁不成钢:“老爷难道从没想过,荣国府正房应该由谁居住么?琏儿住进西跨院,迎春就不说了,珏儿将来娶亲要住哪里?” “但凡世上之事,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家庭,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当初公爹在世自由安排就不说了。如今公爹过世,老爷就是一家之主,老爷倒底仔细想过没有,这个家庭今后该何去何从,两房人家该如何相处,这些事情老爷是不是该早些跟老太太商议商议?” 还别说,这些事情贾赦还真没细想过,他想要的就是好吃好喝好玩,每天都过快乐日子,今日被张氏触及灵魂,点了命脉,十分烦躁。 “好了,好了,扯这么远干什么?说眼前就好嘛。你方才说有人谋划我,倒是谋划什么?你倒是说清楚些。” 张氏十分挫败,这个话题,张氏从公爹孝满开始说起,已经足足说了六个年头了。贾赦每次都是这样避重就轻糊弄过去,从来不做正面回答。 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张氏不由叹气,只得再次将这个关于未来话题放下,转而诉说眼前。这话的却也是张氏今日来此重点所在。 见贾赦大事糊涂,小事懵懂,张氏觉得悲哀又讽刺。自己倒底嫁了个什么人啊 可是夫为妻纲观念已经渗入张氏骨髓,张氏再聪明也不能独立门户,也不能越过丈夫去跟婆婆分辨,她所做只能规劝夫婿,辅佐丈夫。 张氏沮丧之余,只得尽职尽责惊醒夫君,希望他活的清白些,少犯糊涂:“谋划什么,我问老爷,京中一般爵位如何承继?” 贾赦闻言挑眉,志得意满得很:“当然长子继承,这还用问呢!看你老爷不就知道了!” 张氏也挑眉:“请问老爷,长子一日坏了德行,被厌恶放弃呢?” “这个我朝不乏先例,只要门庭不倒,爵位当然是往下顺延,兄弟补上……” 贾赦得意洋洋说着话,自以为学识不凡,忽然觉得不对味儿,一是通透,立时翻脸,大力一拍桌子:“张氏,你这是什么话?你什么意思?你敢咒我?” 张氏心情十分背晦,有一种鸡同鸭讲感触:“老爷多心,妾身与老爷夫妻一提,我做什么要咒老爷?老爷倒霉对妾身有什么好处?” 张氏说这话,扬手直指四美妾:“至于什么意思,请老爷自己问问她们几个,是谁提醒他们中了郑贵姨娘诡计,又是谁帮他们出谋划策,提议她们出府敬香,安排老爷看了那场并不高明戏法。” 贾恼怒紧盯张氏,思索之间,眉头拧成一堆。贾赦贪财好色不假,乐意被美色诱惑迷惑也是事实,却并不代表他乐意被美色愚弄与欺骗。 凝思半晌,贾赦若有所悟,他竖起眉毛,眯起眼睛,额上青筋直绽,眼中眸光冷冽、狠毒,闪烁犹如狼光,恁的吓人。 极度恼怒贾赦,一步一步走到四美面前,手指直指她们眼窝子:“我问你们一句,你们答一句,你们说了实话,老爷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哼,别怪我我把你们一个个剁碎了喂猪喂狗喂鱼虾,听见没有?” 四美人战战兢兢:“是!” “好!”贾赦冷声道:“现在你们告诉我,是谁提醒你们着了贵姨娘道儿?又是谁提议你们相携去敬香?是谁弄断了车轴陷害郑氏?” “千万不要提及我,否则就没人可以救你们了。” 这话是那人警告。四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不敢开言。 贾赦见状,勃然大怒:“大人啊?” 赖大声音恭顺传来:“老爷?” 贾赦道:“把这几个东西堵了嘴,捆住” 话没说完,四美妾扑地只磕头:“老爷饶命,我们说,我们说!” “说!” “是,是,二太太房里周嫂子!” 贾赦不死心:“那个二太太?” “王氏夫人!” 脑袋轰隆一声炸响,贾赦颓然瘫坐在雕花椅上,色迷迷眼眸中,头一次有了丝丝痛楚。 贾赦这人虽然混账好色,贪财弄权,对于父母相当孝顺,对于兄弟姐妹也没有外心。从小不得父母喜欢,他心知肚明。只为二弟肯读书进取,恨得父母欢心,他自己却是十足纨绔,贪花宿柳,花钱如流水,爹娘对她十分头疼不待见。 当初袭爵,贾赦又因为文不成武不就而被降级袭爵,使得史老太君很丢面子,在一班老诰命中间抬不起头来,以致贾母许多年不爱见客。 是以,张氏所说大方回归正房之事,贾赦根本不敢跟贾母提及,生恐母亲有想法。对于弟弟贾政,贾赦因为自己占据爵位,以为亏待了兄弟,待他甚为宽厚。纵然二房长子已经成婚,贾赦从未动过分他们出去念头,想着日后即便贾母仙逝,弟兄们也住在一起,一来是个依靠,二来贾赦喜欢热热闹闹过日子。 对贾母偏爱二房,纵着二房霸占上房,贾赦也不愿意计较,权当自己住不惯上房。 熟料如今竟然得知二房觊觎爵位,不惜设计败坏自己名声,挑拨自己后院起火,更连累自己妻儿送命。 贾赦一时间直觉挫败无比。 他一向在外买卖官爵,包揽词讼,即便是人命官司,他也是看钱办事,眼睛从来不会眨一眨,却没想到,今天会被至亲,被自己胞弟算计了。 贾赦觉得分外讽刺,也觉得无奈。 对于外人,贾赦不乏狠厉手腕,文抢武夺,无所不用其极,常会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对于一母同胞贾政王氏,贾赦不知该如何应对。至少目前,贾赦还没有这份毒气,可以脸不变色下杀手。 贾赦心中茫然,反手握住妻子:“夫人一贯脑子透亮,你说他们因何如此?兄弟一脉,同气连枝,败坏了我的名声,与她们有什么好?” 张氏丝绢子按按眼角,苦笑道:“老爷应该一早知道,你我夫妻一项不得老太太欢心,只是碍于长幼次序,老爷才得已袭爵。这次若是因为郑贵姨娘传出什么脏话,老爷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老爷这次冲动之下伤了贵姨娘,日后必定会跟巡抚大人交恶。郑贵姨娘错不过是巡抚夫人侄女儿。此事老爷若处理不善因此贬官,就此蛰居,二房在王子腾照应下,必定借机坐大。” “小一辈中,珠儿也比琏儿会读书,已经进了学,他岳父又是国子监祭酒,清流中许多与他交情深厚。贾珠得这两大助力,他日入仕林,必定如鱼得水,青云直上。” “还有元春,妾身听闻王氏与王子腾达成协议,这次进宫实在必得,一定会留在后宫。到时候,他们宫里有人,朝堂有人,老太太又,那时候二房必定水涨船高。那珠儿原本比琏儿上进,事事都压琏儿一头。唉,妾身只担心,琏儿能顺利继承贾府,继承爵位么?” 贾赦愕然:“这不能够” 张氏道:“妾身问一句,若是老太太提出,叫老爷以大局为重爷传爵位与珠儿,老爷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个问题贾赦的却尚未想过,一时语塞。 张氏见状一声叹:“老爷如今爵位在身,大房也只能偏居一隅,琏儿将来若是失去爵位,子孙后代要如何安身立命呢?” 侄子虽亲,跟儿子一比就差了分量。贾珠能干,贾赦当然高兴,大家族讲究一荣俱荣,共同进退。但是这一切并不代表贾赦可以为了侄子而牺牲儿子。 张氏这一番话,老纨绔贾赦是越听心情越沉重。 是啊,自己已然偏居一隅,老二家里尚且不满,弄鬼弄到自己这个大伯子卧房来了。琏儿是小辈,又讨了王家丫头做媳妇,这姑侄们合起来还不把持贾府,把琏儿踩到土里去? 贾赦想一阵悔恨一阵,悔不该贪图王家财势权势,轻易答应再行联姻。如今婚事内定,绝无反悔道理。只想得贾赦万般纠结,一时头疼如裂,只捶额角:“夫人,你倒是说说眼下这情势该如何了断呢?我看,我们不如干脆到母亲跟前揭露王氏,跟她一次掰扯清楚算了!” 张氏摇头道:“老爷现在去,口说无凭,王氏未必会承认。” 贾赦叱道:“怎么无凭?这四个玩意儿不是凭证?” 张氏哂笑:“老爷恁天真呢,这些姬妾都是老爷枕边人,能证明什么?倘若王氏反咬一口,老爷岂不落个容不下兄弟恶名?王氏定然会借机掀开大房妻妾争斗,祸及子嗣之事,老爷在老太太面前不仅要落个贪花无德之名,说不得还要误会老爷当真容不下二叔一家子,从此彻底厌恶老爷,厌恶大房。到时候,大房名利尽失,岂非得不偿失!” 贾赦急白了眼:“这不成,那也不成?你倒是说说,如何才成?” 张氏见贾赦今日终于有所触动惊觉,忧虑稍减,平心静气与他剖析:“老爷能够有所警觉就好,今后何去何从,老也可以慢慢思忖,慢慢决断,妾身一切听从老爷。依我说,一动不如一静,反正也糊里糊涂这些年了,何必急在一时?当然,最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两房人马相安无事就最好。眼下,老爷要先安内,首先必须办好两件事情,一件,速请太医诊治郑氏,竭力挽救其性命。万一她命薄逃不过,也有太医为凭,郑贵姨娘死于难产,这一来,无论正是娘家巡抚衙门,还是府里有心人,谁也不好再嚼舌。第二件事情,这四个吃里扒外祸害,万万留不得了!” 贾赦愤然道:“当然留不得!妈的,敢跟老子玩阴招,看老子剁了她们喂猪喂狗!” 32、棋差一招郑氏失势,冰火锤炼迎春苦心 贾赦这人做事喜欢极端化,极端自私,极端自我,老子天下第一,当然,在这贾府除了贾母,谁也不在他眼睛里。对这些浪荡玩意儿,先时喜欢时,百依百顺,谁说了这几个不是,贾赦还不依。如今被张氏点破这几个女人险恶用心,贾赦一个急转弯,恨透这几个浪荡娘们,恨不得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即刻踩死剁碎。 张氏可不喜欢府中有杀戮发生,急忙阻止:“老爷且住。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们错不过服侍过老爷,老爷也别下杀手,权当给琏儿三兄妹积福了。” 贾赦最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被人牵着鼻子,摁着脑袋,贾赦很伤面子,甚是不悦:“说好也是你,说歹也是你,既说留不得,又说杀不得,难道说,还是留着他们?” 贾赦说着话,看着张氏脸色,脑子飞快打个转悠:这些姬妾一个个个细皮嫩肉,妩媚婉转,比□多份假正经,比良家女子会浪荡。留着她们玩一玩,乐和乐和也不错,玩死了,就了了。 张氏却道:“妾身意思,她们四个,不如就按照通房丫头打发出去,这种事情在高门大户里见惯不怪了,谁也不好说得嘴。” 贾赦断然拒绝:“不成,她们联合外人谋害我的子嗣,我岂能容她们好吃好喝,还成天在我跟前晃悠,还是灭了干净!” 张氏笑而摇头:“且不会在眼前晃悠。东府出丧,关外庄子回来送牲祭。吴老二托他们捎了信,说庄子上有几个奴才早过了说亲岁数说不上媳妇,干活有些不安心了。” 贾赦顿时恼了:“不安心?这些东西就该撵到街上去,十天八天不吃东西,看他安心不安心。” 张氏嗔道:“老爷先别发火呀,这些奴才可不是府里扫地奴才烧火丫头,换个人一句话的事情。他们钻林子伺候牲口都是一把好手,庄子上缺不得,换个人可不容易,好些年不得用。老吴头求我在府里替他们赏赐一房媳妇,以安人心。” 贾赦这会儿听明白了,指着几个美妾:“夫人是说?” 张氏点头微笑:“正是呢。我接信正在为难,您说我们这府里好人家闺女,谁肯去那苦寒之地钻老林子。如今倒好了,老爷以为呢?” 贾赦一听这话,难免纠结,想着她几个鲜嫩皮肉,便宜别人不免牙酸,只是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只是,她们到了那里未必不会多口多舌,还是” 贾赦想说,既然杀不得,就放她们在眼前晃悠算了,老爷我忍着点。 张氏却不会再给她们作怪机会,一句话堵死了贾赦花花肠子:“老爷所虑甚是,命可留下,口舌留不得了!” 贾赦闻言一滞,旋即咬牙暗恨:妈的,圣人恁英明了,唯女子小人难养也。 张氏自然知道贾赦心思,一声哂笑,画个饼奉上:“老爷不必担心后院空虚,妾身身子弱,必定不会阻挡老爷开枝散叶。只是一条,妾身要跟老爷说在头里。今后像这种秦楼楚馆出身,老爷再别弄了,别说我不答应,老太太不高兴,就是老爷自己也要防备肮脏了身子败坏了名声。这种事情寻日家不觉的,一旦被御史知晓,吵嚷起来,就成了天大事情。老爷何苦为了这些玩意儿误了前程。妾身以为,老爷若有心纳妾,最好是正正经经清白人家,模样还在其次,最重要是心底良善好生养。” 张氏这一番话可谓摸准了贾赦脉搏,直说的贾赦面色赫然,心花怒放。他正是青楼楚馆腻味了,大家子一本正经没情趣又太难缠,想要换换口味,尝尝野路子。张氏这话正中他意。 贾赦心思意动,什么四美妾就不是东西了。贾赦大手一挥:“全凭夫人。” 张氏行事不含糊,行船顺风,打铁趁热。四个美人当夜被灌了哑口汤药,连夜发送往关外。 四美妾一夜之间踪迹全无,未留下一丝波纹,除了有心人,无人知道大房有何变故。 贾赦至此对二房贾政两口子有了看法,只是碍于拔出萝卜必定会带出泥,坏在他自个身上不干净,不敢当面锣鼓对面鼓与王氏翻脸,心中对于贾母偏帮二房怨怼多了几分。 回头却说张氏,这个机敏的女人,一路隐忍至今,最终得了得利渔翁。 郑氏经此打击,可谓全面颓败,贾赦嫌弃,儿子殒命。已然毫无斗志。 张氏却借着劲敌郑氏倒霉之契机,一举歼灭了后患无穷四美妾。 对于情敌郑氏,张氏表现的十分贤惠仁道,不仅一力替她昭雪冤枉,事后救治也不含糊。当天就将她移回房中,重新指派了稳妥丫头婆子服侍,以及晓谕大小厨房,郑贵姨娘饮食汤药一律从优。 只可怜郑氏藏了四个月男胎掉了,悲痛欲绝,兼之关在暗房没有及时救治用药,致使她落胎不尽,下红不止,太医也回天乏术,断言,郑贵姨娘纵然痊愈,也不能再生育了。 郑贵姨娘虽然澄清冤枉,贾赦却就此勾起了久远记忆,深觉自己戴了绿帽子。贾赦又恨她隐瞒身孕,致使胎儿在自己手中殒命。 正可谓新仇旧恨,贾赦是恼怒惭愧兼悔恨,五味杂陈。根本不愿意再见郑贵姨娘。 且这贾赦最是喜新厌旧之人,郑氏如今半人半鬼,容颜憔悴,勾不起贾赦半点兴趣。 贾赦从心理厌恶了她。以致对郑氏病情毫不上心。并不肯下气力请医问药。一切全凭张氏张落。 幸亏张氏这人心底良善,也是看在迎春面上,不惜银钱药材,竭力周全。 只是张氏再费心周全,也抵不了郑贵姨娘心中之痛。纵然四美妾得了报应,她自己重新做回了贵姨娘,却唤不起郑贵姨娘半点喜悦。 正所谓心缺一角难弥补。郑贵姨娘不是心缺一角,而是整个心思随着儿子殒命空荡了。她思前想后,从家道中落,到表姨收留,到惨遭蹂躏,到自以为上岸,搭上贾赦,一路走来,可谓血泪斑斑。她亲手掐断过别人生机,手上也沾过别人血泪。到如今糟了报应,死了儿子,她自己也死了心,生不如死。 儿子的死,太医断言,贾赦绝情,种种切切,纷纷扰扰,无不叫她绝望。 她曾竟也是满怀憧憬的二八芳华,父母捧在手心疼爱珍宝。谁知竟然落得今日惨淡下场。 怨天尤人,恨人恨己。 她是恨一阵,怨一阵,哭一阵,悔一阵。只是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郑贵姨娘至此已然毫无生意,伤心绝望之下,一心求死,根本不愿配合治疗,饭不吃药不喝,不过两天工夫,水灵灵的郑贵姨娘,已经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了。 张氏原本心思,是要挽救张氏生命。反正贾赦已经厌弃了她,失去男人庇护的姬妾,在这大宅门里就是个活死人。且她又不能生孩子,根本没有翻身机会。郑贵姨娘要想活下,就得臣服自己,依附自己。张氏想着收复了她,对自己今后掌控后院是个好帮手。 熟料,这郑贵姨娘不经摔打,一心求死。郑贵姨娘生死,张氏倒也无所谓,只怕迎春有怨怼。 郑氏落胎这一场风波,被张氏瞒得密不透风,王氏虽然知晓始末,却因为四美妾失踪而惊心,不敢乱说话。以免惹怒贾赦张氏追查到自己身上。 害命谋嫡,其罪滔天。贾母再是偏爱,王氏也会下场凄凉。 是以,贾母对于郑氏病情病因并无了解。 只是这郑氏毕竟是上了名牌的半个主子,张氏虽然隐瞒真正流产原因,但是郑氏流产之事还是如实报备贾母,否则贾母只要有心,一问太医便知端的。不过郑氏流产原因,被张氏该成了因伤寒所致。 伤寒可是重病,贾母怕迎春过了病气,遂叮嘱迎春,不许上门探视。 其实,郑贵姨娘回房当天,迎春就由嫡母口中获知了实情。她本当守在床前尽孝,却因为郑贵姨娘那句话,有了心病,不敢面见生母。故而,迎春顺从祖母之意,再没提出探视之事。 张氏原本就担心郑氏情形会吓倒迎春,故而也乐得顺水推舟。想着郑氏好些了,体面些了,再叫迎春母女见面。谁知事与愿违,郑氏情况越发糟糕。张氏心下思忖,迎春这孩子聪明异常,还是不要遮盖了,否则自己一片好意却被迎春误会,太不划算。 张氏正在犹豫,这天夜里,郑贵姨娘求见张氏,张氏也想跟她谈谈。这倒是刚刚巧,两好合一好。 这对宿命敌人竟然平心静气谈了半个时辰。 隔天,迎春老早到嫡母房中来请安,私心也想探听一些生母消息。这两日,迎春虽没到生母床前,却是天天过来给嫡母请安,也到过小厨房帮忙熬药看火候。她不仅知道嫡母给姨娘请了太医,房中贵重药材也是倾囊而出。 迎春心中压着疑问,正在思忖如何开口去探姨娘,张氏倒先提了话题,告知迎春,郑氏因为落胎,心如死灰,不肯就医,着她前去探视劝慰。 迎春闻言,心中恰似江海翻腾,爱恨交织。却是拼命稳住,装作一幅云淡风轻,辞别嫡母,走至生母房中。 这房间迎春不过隔了两日没来,却有隔世恍惚。 进得房去,迎春挥退了丫头,在生母枕边坐下。其时,郑氏正在昏睡。迎春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瞅着沉睡生母,心中酸楚交加无味交织。 你前生不是死于惨难吧,也是你自己这般折腾,生生把自己折腾完了吧?你不仅不为了我好生活着,临死你还不甘心,所以你捎上了我,是不是?你以为如此会让那个人伤心痛苦是不是? 熟料却是父债子还,父亲因此才恨不得我死,卖了我入虎口呢。我因为你的任性胡为窝囊一生,窝囊至死,你知不知道啊? 迎春眼中悲愤之泪簌簌滚落之时,郑贵姨娘有所感应的睁开眼睛,惊见迎春,顿时激动起来:“迎丫头?我的迎丫头啊。” 她哭喊着,急切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女儿。迎春却神情纠结,双手紧紧攥在袖管里,免得自己一个不忍心,扑了上去。 心痛使得迎春眼神刻意冷漠起来,就那么疏离看着生母,声音不带一丝暖意:“这里没外人,姨娘不必假装了,还请姨娘告诉我,我倒地姓不姓贾?” 郑氏闻言又惊又怒:“你个丫头,胡说什么?” 郑氏骂声出口,马上想到张氏,那句话她只当着张氏说过。郑氏对张氏感恩戴德顷刻间化成了刻骨仇恨。她以为张氏挑拨了迎春。强烈恨意让她有些喘气不赢,一时间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张氏,我以为你是好人,算我瞎了眼,原来,原来 看着痛苦挣扎生母,迎春倒底没忍住,上前替生母抹胸顺气,语气却依旧冷若冰霜:“姨娘不用激动,也别拉扯母亲,那夜晚母亲前去看姨娘,我就躲在后院竹林内” “什么?” 郑贵姨娘惊恐瞪大双目,在她心里,宁愿是张氏挑拨离间,不想确实女儿亲耳听闻。 这样真像,让郑贵姨娘羞惭无比,也惨绝至极。她没想到自己如此失败,不仅输掉了儿子,输掉了丈夫,竟然连女儿也输掉了:“迎丫头,姨娘气糊涂了,胡言乱语,不知所云。你切莫当真啊!” 迎春唇边绽开一丝惨笑:“那日我从那府里回来,得知姨娘这边有异,急着派人四处打探,谁知却探不到一丝一毫有关姨娘任何消息。姨娘知道,我有多害怕,多担心吗?” “我为了探听姨娘消息,黑更半夜,伸手不见五指,我一夜不敢合眼,我偷偷缀在母亲身后,一个人孤零零走在黑漆漆院子里,黑暗中,所有花草树木都化成鬼魅魍魉。” “我素日是不敢独自走夜路的,为了姨娘,我不惧鬼神,战战兢兢在这些鬼魅魍魉中穿行。姨娘知道我那个时候多么胆怯吗?一颗心肝吓得砰砰乱跳,差点要从嘴里蹦出了。我几次都想掉头逃跑,可是为了要救姨娘,为了要替姨娘排除厄运,我忍住了。” “熟料,我竟然听见那样一番话呢?”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去呢!” “我宁愿什么都不知,蒙在鼓里被别人作践,那样子,我还可以幻想,幻想那些有生母护佑美好日子呢!” 迎春抽泣着摸摸眼角,却止不住屈辱泪水簌簌滚落:“如今,拜姨娘所赐,我连幻想机会也没有了!” 郑贵姨娘闻言泪如雨下,喘成一团,一张脸更是惨白如纸。她浑身无力,却是强打精神,颤抖着对女儿伸出苍白手指:“迎春,是娘不好,你靠近些好不好?让我们娘儿们好生说说话。母亲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睁开眼睛,你还这么小,母亲一日不在了,你要如何过日子呢?” 这话让迎春想起过往苦难,一时伤心欲绝,泪水喷涌而出,差点忍不住去拥抱生母,可是这几日屈辱哀伤,却让她生生忍住了。她无法忘记生母对自己诋毁。这种亲情做仇人性撕裂,让迎春喉咙发疼,心胸压了石板一般沉重:“姨娘还没回答我呢,请姨娘回答我吧,我倒底姓什么?倒是姓贾不姓贾?” 女儿无靠会是什么下场,郑贵姨娘深有体验,因为恐惧绝望,郑氏声音直打颤:“迎丫头,你胡说什么,万不敢听人胡说,你当然姓贾,你是国公府堂堂正正千金小姐。” 郑贵姨娘说着话忽又自己改了口:“不对,不对,姨娘说错了,你是国公府的滴出小姐,是真正的侯门千金,你有出身清贵母亲,也有清贵门庭外家。” 迎春愕然之下嚎啕出声:“既如此,姨娘那日为何对着母亲那样说呢?女儿出身,姨娘最清楚,你如此鄙薄侮辱,信口开河,叫女儿如何立世做人,如何活下去……” 迎春想要看看生母眼睛,确认她话中真假,无奈泪眼模糊看不清楚:“姨娘那样侮辱我,是想叫我死吧,是不是?” 迎春哽咽难语,心痛如绞,冲动之下,一把撸下头上金簪子,紧紧握住,颤抖着抵住自己雪白脖子:“与其日后被人作践死,不如我遂了姨娘的意。姨娘你说实话,是不是恨我,想我死,你说一句要我死,我这就死给您看!” 这一变故,只吓得奄奄待毙郑贵姨娘心神沮丧,濒死身躯竟然一跃而起,一把夺下金钗,郑贵姨娘搂住迎春跌落床上,痛哭失声:“迎丫头,我的儿啊,娘错了,娘后悔了,娘再也不胡咧咧了,我的儿啊” 郑氏哭着喊着,忽而又疯癫一般直摇头:“不,不,不,我不是你娘,我不配。你母亲姓张,是太太。你外祖是张家,张家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是清流领袖,你跟郑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迎春再是强硬心肠这一刻也被软化,母女们搂成一团哭成一堆:“娘啊,您别这样,只要您好好的,别再瞎折腾,我孝敬您,我们好生过日子!” 早在迎春拔下簪子那一刻,绣橘奶娘并服侍人等都冲进了房,众人吵得吵嚷的嚷,乱成一团。 裹乱之间,绣橘惊叫格外刺耳:“不好,姨娘厥过去了。” 张氏闻讯赶到,一边吩咐左右请太医,一边指挥婆子灌汤药。 只是郑氏牙关紧咬,滴水不进。 迎春这几日感觉可谓冰火两重天。她自重生拼命扑腾,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尊自信,被生母一句话打下地狱。原来自己不该埋怨,因为这一切本不属于她,她偷窃了侯门千金身份,她的一切都是笑话。 她自惭形秽,几欲求死,她姨娘忽然反口翻转一切,原来一切都是姨娘为了跟生父制气,信口胡咧咧。不干迎春什么事儿。 迎春不由悲从中来,这是怎样的父母啊?自己是什么命啊? 可是,人不能选择父母。迎春也不能剔骨换血。 生母晕厥,命悬一线。再大的怨怼也灰飞湮灭了,剩下的只有对生母担忧。迎春一时悲痛难忍,搂着郑贵姨娘大声哭喊,借机释放这几日的恐惧彷徨与悲伤。 当然,这一番冰火锤炼,再次站起迎春已经百毒不侵了。 第33章 一时太医到了,一番望闻问切,顿时变脸,把手一拱:“你们不听医嘱,何必劳动我老胳膊老腿?到如今……” 老太医气愤愤抓起官帽:“请恕老朽无能,夫人另请高明吧!” 张氏只得舍了面情哀求:“都是我们不是,还请太医勉为其难!” 太医脸色并无缓和,兀自摇头:“怀氏夫人,原本一脚生门,一脚死门。若非一直跟府上交情匪浅,老朽是不接手的,熟料你们竟然这般轻忽耽搁。” 老太医说话间眼神犀利无比,只盯着张氏:“此病若一早用了我的汤药调理,老朽尚有五分把握,如今可谓神仙乏术了。” 迎春闻言扑地磕头:“我姨娘因为伤心过度拒绝服药,如今经过劝解她已经转回心意,还求您老施以援手,求您开方吧” 老太医获知乃是病人自己拒服汤药,稍稍动容,缓和了神色把手一抬:“姑娘请起,老朽受不起呢。” 张氏搀起迎春,也跟一旁哀求:“医家有割股疗伤之德,请您老勉为其难,权当您做好事了,陈与不成呢,我们都会一辈子念您老的好!” 太医不得已开了方子,却只是摇头:“她既然自己无心,唉,医家医病可不医命呢!” 迎春却不管这些,只要有方子有汤药,她就可以想法子了。 这一晚,迎春整夜守着生母,亲手伺候汤药,郑贵姨娘虽然死志坚定,却拗不过迎春百折不饶,郑贵姨娘摔了九碗,她就端上第十碗,终于感动郑贵姨娘,进了一盅汤药,喝了几口米汤。 夜半,迎春几次被姨娘呓语惊醒,姨娘所说只吓得迎春心惊胆颤,每每下死命握住姨娘手腕,上下左右四处张望,并不见鬼神踪迹,心下稍安。 这一夜,迎春坐在床前守候,期间数次惊醒与郑贵姨娘呓语之中。 郑贵姨娘似睡非睡之间,竟然把这几年她在贾府恩恩怨怨尽数诉诸迎春。她的快乐,她的愁,她踩了谁,谁踩了她。当然,她是身价并无清白姨娘,地位低下,所以,更多是她受欺辱,更所是别人对不起她。从郑贵姨娘呓语重可以听出,她几乎恨上所有贾府人,也包括赖以生存贾赦。 迎春因此得知,姨娘是被父亲亲手所伤,诱因之污水却是出自自己一向敬重二婶之手。 姨娘数次在梦中咬牙切齿,喃喃自语,她要报仇雪恨,还以颜色,甚至发狠说要王氏断子绝孙,要贾府灰飞烟灭。 这样狠毒诅咒入耳,让迎春睡意全消,看着生母纠结不已:既然如此痛苦艰辛,何苦走这一趟,害人害己,连累儿女跟着倒霉受磋磨。 姨娘已经气若游丝,迎春不忍雪上加霜,含着这话说不出口。只得握紧姨娘手,希望她有所依仗。 郑氏昏睡中紧紧抓住迎春手,可怜巴巴,活似抓了根救命稻草。黎明前最黑暗时刻,她竟然得到片刻安宁,睡沉静了。 迎春却心头压了石板,睁着眼睛守到天亮。 隔天,迎春寸步不离生母,饮食汤药,一一亲口品尝。只是郑贵姨娘人且平静了,病却没有大的起色,□淅淅沥沥,根本止不住。大到太医药房,小到土方子童子尿,宝玉,贾珏两人的尿液没糟蹋一点儿,只是不见成效。郑贵姨娘情况虽然没有血崩那般让人绝望,却也让人看不见希望。 火纸木炭灰源源而来,换之不及。满屋子血腥气直冲鼻子,让丫头婆子想作呕。唯有迎春待的时间长了,竟然久闻其臭不觉臭了。 张氏被血腥味熏得浑身难受,见采摘鲜花与脂粉香味已经压不住房中气味。只得吩咐老妈子将陈年艾蒿寻出来,四个香炉放在墙角焚烧,房中才能勉强能进人了。 无论浓浓的血腥,还是呛鼻艾蒿熏烟,丝毫不影响郑贵姨娘。她多时都在昏睡,醒来片刻总是第一时间寻找迎春,及至确认迎春尚在,便再次放心昏睡过去,只是睡熟了也死死捂着迎春手。 满屋丫头婆子都知道,这病只是熬时辰了。迎春也心知肚明,姨娘性命玄乎了,只是不愿放弃,希望有奇迹发生。 迎春可以日夜不睡跟鬼神宣战争夺,却挡不住姨娘身子一日日衰败垂危,也止不住姨娘身上血液像地下泉水一般慢慢往外渗透。随着血液流失逐渐流失的还有郑贵姨娘生命与精神。 迎春一夜未合眼,眼中血丝密布,张氏看着心疼不已。中餐时分,张氏劝说迎春回去葳莛轩沐浴梳洗歇息片刻,以便夜晚陪守护伴姨娘。 这话迎春听得明白,但凡病人,最难熬是夜晚鬼神出没之时。 却说迎春遵从母亲教诲回房梳洗沐浴更衣,也是劳累太过,脑袋沾上枕头便睡熟了。毕竟他只是个虚岁六岁足岁才五岁的孩子,心智过剩,体力却扛不住了。 黄昏时刻,迎春被一阵喧扰声警醒,时时紧绷的神经吓得她从床铺上一跃而起,往外就冲。好在迎春胸有早有成算,睡觉也是穿戴整齐,以备忽发状况。 却说迎春匆匆而出,惊动了门口做针线绣橘将她拦住:“小姐这是去哪里,醒了如何不叫婢子服侍呢?” 迎春反手捂住绣橘,惊慌不已:“方才什么声音?是不是姨娘?” 绣橘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姨奶奶好好的,我刚去看过,太太派人看着呢,睡熟了。” 迎春闻言一颗心肝依然乱跳:“真的?那方才何处惊扰?” 绣橘顿时面色黯然:“是大奶奶,大奶奶不知何故,无缘无故跌进荷花池里。” 迎春吓了一大跳:“什么?她人怎样?” 绣橘摇头:“奴婢伺候小姐不敢离开,奶娘们去打听尚未回来。” 迎春拉着绣橘忙乱乱往外跑:“去看看。” 却说迎春出了正房,并不见贾母,连随行婆子也不见一个,只见贾母房中一个看门小丫头,询问之下方知,老太太道大奶奶房里去了。迎春一听惊动了老太太,心下更慌了,只在心中祈祷,这样多事之秋,千万别出事情,姨娘可是经不起冲撞了。 却说迎春步履匆匆穿过游廊前往东跨院,刚进院门就听有人说话,遂顿住脚步。却是两个老婆子私下嚼舌:“唉,你听说了吗,大奶奶去探望郑贵姨娘,却看见郑贵姨娘病病歪歪一个人往后院子荷花池去了,大奶奶怕她大病初愈身子不支这才跟过去,谁知自己掉进荷花池,那郑家里却不见踪影,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 另一个啐道:“啐,你哪里听了这一耳朵?可别胡说,我听大方姐妹说,郑贵姨娘这几天就没下过地,几天水米不打牙了,何时能起床了听说啊……” 那婆子忽然压低声音,不过迎春主仆却知道下面话意了。这是在咒郑贵姨娘活不成了。 姨娘病症凶险,迎春知之甚详。只是大房极力隐瞒之事竟然传得满府皆知,且这些人似乎对于郑贵姨娘重病,并非同情与担忧,反是令人齿寒乐见其成。 迎春一时悲愤难当,止不住手脚颤抖。姨娘做了什么了,竟然这般人神共愤 两个婆子并不知道有人旁听,不知死活信口胡咧。先头一个似乎被说服了:“这样啊?敢是大奶奶眼花了吧。” “叫我说,也不一定,听周姐姐说啊,那人活着就是祸害,以我说,这宗祸害头子,一日死了也不会消停吧,大奶奶说不得就是被她害得……” 绣橘没有迎春涵养,气急一声呵斥:“妈妈们好悠闲,主子病了不说帮着,竟然这般幸灾乐祸胡说八道,也是我们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1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1部分阅读 太太仁慈过了,连憨头哑巴都成精了。大白米饭吃得你们撑得慌,反头倒拿主子嚼舌消食呢?” 两婆子吓了一跳,扭着脑袋看向迎春主仆,忙陪笑脸:“原是二姑娘来了,老婆子一时没看见,还请姑娘谅解则个。” 绣橘怒气不息,柳眉倒竖:“妈妈装做看不见吧,姑娘站着,你们倒坐得稳当,就连眼皮子也不爱撩一下了呢?看来是该告诉二爷,给你们换换地界儿享福去,也免得你们闲得无聊背后嚼主子舌头。” 两个嚼舌婆子知道绣橘一项锋利口舌,得理不饶人,比她主子难缠得多。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忙着陪起笑脸:“哎哟,绣橘姑娘啊,几天不见,姑娘越发标志会说话了,到来跟老婶娘说玩话了,你落地我还抱过你呢,转眼就成了人了。” 一个却赶紧奉承迎春:“二姑娘这是往哪儿去?怎么不见奶娘嬷嬷们伺候呢,姑娘不嫌的话,有事直管吩咐我们。” 绣橘见她们老j巨猾,左右言他,话中有话,不由动气:“你们不乱嚼舌根子,我姑娘就好了,何敢劳动妈妈们大驾,岂不是罪过。” 两个婆子吊楣撇嘴不服气,斜着眼睛面色愤然。 迎春心中有事,无心跟这些婆子无谓斗嘴,处置她们不过太太一句话的事情,伸手一拦绣橘,眼皮子些微一撩:“且别嚷嚷,问正事要紧。” 绣橘正要征询两个婆子,跨院中忽然传来一阵惊慌吵嚷:“不好了,不好了,老太太,大奶奶见红了。” 一听这话,迎春瞬间吓得腿肚子发软,挪不动脚了。心中只念:“菩萨保佑,别出事啊。” 迎春一直担心,只怕保住嫡母幼弟要拿别人来填命,她希望纵然有填命一事也别叫她知道填的是谁,若是李纨贾兰填了嫡母弟弟坑,这样杀命养命,迎春这一辈无法快乐了。 迎春很信生死祸福,一时心慌意乱,失魂落魄往回走,一时想到嫡母。一时又想起姨娘怨念。李纨出事竟然牵涉姨娘,姨娘卧床不起,绝无可能逛院子。迎春猜测,姨娘大约已经魂魄离体了。 迎春顿时心神沮丧,她知道,李纨孩子保不住了,姨娘大约也活不成了。 迎春甚至不敢深思李纨出事与姨娘关系。经过一天一夜近身接触,迎春深深了解姨娘对二婶王氏恨意有多深,她说了她要报仇,替自己也替没见面儿子。她信誓旦旦,咬牙切齿的说,要一命换一命。 迎春当时只觉得姨娘出气说大话,别说她自己气息奄奄,就是他日好了,如何斗得过正牌的主子太太。 不想今日李纨就出事了。柔弱的胎儿,一旦动红,绝无生机了。难道这就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吗?迎春惊惧不已,又深信不疑。 她观念姨娘,脚步匆匆穿行夹道,慌得绣橘一路追问:“姑娘,姑娘,不探大奶奶呢?” 迎春脚步不停稳住心神:“大嫂哪里这会儿想来人多,我们人小力单,想她那个病,我们两个大约也帮不上,再者我天天照顾姨娘,别给大嫂过了病气。” 绣橘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是。” 迎春说着话,头看见自己奶娘嬷嬷一路寻来,忙顿住脚步把绣橘往回一推:“我自己过去家里看姨娘,你快回去备办瓜果香炉,替我祈求菩萨,求她们垂怜保佑。记得啊,要洗手净面啊。” “知道了。” 绣橘回身拍了一路,不由愣神:“保佑谁啊?”一时转身询问:“姑娘?” 迎春却早已经转过了夹道不见身影。 绣橘呐呐自语:“大奶奶姨奶奶都病者,姑娘要求神保佑谁呢?”追着去问肯定要被姑娘训斥了,绣橘一顿足:“哎呀,不管了,大家一起吧。” 却说迎春匆匆来至生母病榻之前,却见生母依旧昏睡不醒,不有上前握住生母手腕,心中祷告:“娘亲,女儿知道你怨恨之深,只是那事儿纵是二婶所为,跟大嫂子不相干呢,积德添寿,娘亲不要怨对了,您修心养性,好好的活着,我们娘儿们相依为命,等女儿长大了,有能力了,我好好孝敬您,让您过富足幸福日子,好不好?” 郑贵姨娘却是深度昏睡。服侍婆子端着草木灰进来一躬身:“姑娘退后些,我们要替姨娘换褥子了。” 迎春退后,看着鲜血淋淋褥子直觉触目惊心,心中不由阵阵哀伤,姨娘那样柔弱身子能有多少血呢? 一时何嫂子进房来请迎春:“大奶奶小产了,老太太很伤心,太太要在那边照应着,却挂着姑娘,叫奴婢回来照应着,姑娘还没晚餐吧,我已经熬了些碧米粥,添了些鲜||乳|,最养人了,姑娘自己先用,奴婢来喂给姨奶奶。” 迎春感激抬头:“谢谢母亲何嫂,我自己喂姨娘就好了,知不知道大嫂子如何了?” 何嫂道:“人道没事,只是伤心得很,真可惜了,胎儿已经能分阴阳了,是个男胎呢,搁在谁不伤心呢。” 迎春不知该是何种表情,嘴里喃喃:“兰儿么?” 迎春近乎心语,何嫂子没听真切:“姑娘吩咐什么呢?” 迎春警觉,忙着摇头:“哦,我是担心母亲,她身子刚好些,不宜太操劳,这些日子为了姨娘请医延药已经很劳累了,何嫂子是母亲身边最得用之人,还是去母亲跟前照应吧,叫母亲不用顾念我,我好着呢,不碍事。” 何嫂一笑:“姑娘跟太太真是亲母女呢,太太一心挂念姑娘,姑娘一心想着太太,奴婢都被感动了,不耽搁姑娘伺候姨娘用餐了,奴婢去服侍太太了。” 迎春盛好稀粥,嘴里吹吹,抬眸要唤姨娘,惊见姨娘双目清亮看着自己。不由大喜:“姨娘醒了,真好,我们喝粥啊,何嫂子熬的牛奶粥可真香呢。” 郑贵姨娘闻言一笑,因为兴奋,她一向苍白的脸颊此刻竟然染上一层霞光。陡然间忽然恢复明媚鲜艳的姨娘,却一下打疼了迎春心肝,拿着汤匙的手指不由颤抖起来。 迎春心神打乱,竟然汤匙落地,郑贵姨娘嗔怪道:“这孩子,恁得毛手毛脚。” 她自己反手接了粥碗,亲手来喂迎春:“张嘴,姨娘很久没喂过应丫头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迎春咽下一口,泪水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郑贵姨娘一声娇嗔:“看这个丫头,哭什么,不喜欢姨娘喂饭啊。” 迎春擦着眼泪直摇头:“不是不是。”反手把稀粥退回给生母:“姨娘也吃啊。” “嗯。”郑贵姨娘点头一笑:“你父亲呢?怎么都没见过他来,很忙啊?” 迎春泪眼婆娑:“不知道,不,不是,他将将来过了……我这就让人去请去……” 郑贵姨娘嫣然一笑,拂拂迎春额上发丝:“傻丫头。” 迎春忍住泪水,一勺一勺给生母喂食稀粥,郑贵姨娘吃了两三口便不再张嘴。反是看看身上裙衫直皱眉:“好大味儿,来人啊,替我熏衣裳,我要装扮出客。” 服侍婆子一声答应,自去忙碌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听人议论,二千收藏,二百评论,这种人是刷子。 香草欲哭无泪,俺家发誓,绝不是刷子,可是这数字咋这样吻合刷子呢? 第34章 看着生母模样,迎春心中悲痛莫名,颤抖着小手,拼命想要摁住生母,不许她起身下榻:“姨娘躺着吧,要什么告诉我,我替您办去。” “傻丫头,别怕,娘没事。”郑贵姨娘摸摸迎春脸颊,嘴角一丝恬淡笑意,看在迎春眼里,直觉诡异:“娘喜欢漂漂亮亮,你帮娘打扮一回可好?” 迎春知道生母直立起身,体内血液流逝的更快,无奈郑贵姨娘虽是病重,也比迎春力气大许多,迎春根本摁之不住,只得含泪依从点头:“好。” 郑贵姨娘有一双巧手,瞬间已经自己梳好了富贵元宝高髻,指挥迎春替她缠上金丝红宝发带,在额上贴了金色莲花,在迎春帮助下,郑贵姨娘抹上大红胭脂,用猩红胭脂遮盖住苍白嘴唇。 郑贵姨娘照着镜子笑问迎春:“娘好看么?” “好看!” 郑贵姨娘抚上迎春脸颊:“你会比娘更好看。” 一时,丫头们奉命替她穿上洋红绣金丝的穿花牡丹大褂子,同色绣花儒裙,郑贵姨娘瞬间变身,浑不似垂死之人,倒更像是一个待嫁娘子。 郑贵姨娘对着琉璃镜子满意一笑,扶着迎春一步一步走回床榻,步履飘忽如仙姬。 迎春看着生母一步一个血印子,心中惊悸哀绝,嘴里急急吩咐:“快些上草木灰来。” 郑贵姨娘并不在意,只是眼中有淡淡不舍:“不必了,迎丫头,过来娘这里,陪娘说说话。” 迎春脸上强扯个笑意,心中哀痛欲绝:她害怕得紧,娘亲身子衰如败絮,即便驱散无常鬼,守住了娘亲的魂魄,却挡不住娘亲生命流逝。 随着天光隐退,夜幕降临,郑贵姨娘脸上神采犹如离开枝头鲜花一般,慢慢萎靡。 迎春悲伤至极,也惊恐万分,一边分派人去寻求嫡母帮助,一边自己死死握住生母不撒手,嘴里跟姨娘不住口说话,免得郑贵姨娘精神涣散,被鬼神所乘。 郑贵姨娘疲惫不堪,只要合目之时,张氏不负迎春信任,匆匆赶回。 看见宿敌张氏,她倒恰似看见亲人一般,嫣然一笑:“姐姐倒比那人强,惦记来送我一程。” 看着郑贵姨娘笑颜娇美艳丽,肆意绽放,张氏知道这丫头不成了,这是生命消亡前回光返照。急忙抢上几步握住郑贵姨娘手:“妹妹,你要挺住,我已经使人去叫老爷了,他必定会来,你要挺住,啊。” 张氏说着话将迎春挡在自己身后,嘴巴贴着郑贵姨娘耳语道:“妹妹,人死如灯灭,万事皆休。你要抓住机会,告诉老爷你的冤枉,告诉老爷,说你不舍得,不舍的老爷,不舍得女儿,不舍得儿子,更不舍得死。再告诉老爷是谁害了你,请求老爷替你做主……” 郑贵姨娘想起贾赦绝情狠毒,阖上眼皮轻叹:“没用。” 张氏用力一掐郑贵姨娘手腕:“别睡,试一试!帮帮我,帮帮迎丫头,也帮帮你自己!我会好生发送你,超度你,我在佛前替你添油点灯,求菩萨护佑你下辈子投个好胎,让不争不抢做个正经太太。” 郑贵姨娘眼眸中含了泪:“姐姐!” 正当此刻,么上小丫头一声喊:“老爷来了。” 张氏快速做着最后努力:“相信我,别要让自己白白死了。活人斗不过死人,你比王氏亲。” 郑贵姨娘看眼迎春,眼眸中有无限牵挂,声音几不可闻:“迎丫头?” 张氏知道贾赦已经来了,并不隐瞒,反是大声回答说:“妹妹放心,迎丫头从此就是我嫡亲女儿。” 贾赦进门就听这一句,这样的话一般都是临别之话,贾赦心中咯噔一声脆响,一下子空了一角。 这人一般恼恨咒人死是一回事儿,见着真人死在自己面前又是另一番感触。看着打扮光鲜一如新嫁娘的郑贵姨娘,贾赦瞬间被勾起心底记忆,她一下子记起初会郑贵姨娘惊艳与酣畅。 他抢上一步搂住依旧明媚一如新婚郑贵姨娘,悲怆出声:“媚儿?” 郑贵姨娘精力极度涣散,却是记得张氏所说,强聚精力,星眸微启,努力绽放着最后华彩:“老爷,你终于来了,我你想死,老爷……” 贾赦安慰道:“你不会死,老爷救你,快请太医来…” “老爷,妾,妾舍不得老爷……” 这话触动了贾赦内心情愫,鼻子有些发酸:“老爷也舍不得媚儿……” “迎丫头,还,还小,老爷,妾,舍不得,还有儿子,我们的儿子啊……” “我知道,我们可以再生……” 郑贵姨娘闻言笑得凄迷:“老爷骗我,我刚刚才看见儿子了,他说,他说……” 听到自己亲手葬送儿子,贾赦心头一痛:“说什么?” “他说疼,说害怕,妾,妾,要去救他……” 回光返照的华彩逐渐消弭,郑贵姨娘精力越来越涣散,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疲惫,慢慢阖上眼皮。 张氏一手掐住郑姨娘人中大声哭喊起来:“妹妹,妹妹,别睡啊,你再看看迎丫头……”一边推了迎春上前:“迎丫头别怕,叫娘。” 迎春急忙卡住郑贵姨娘手腕,一声悲啼出声:“姨娘,娘啊,我是二丫头,你看看我啊,娘啊……” 郑贵姨娘已然神思缥缈,听见迎春哭声,却再次拼力启开眼眸,眼神已经难以聚集,舌头不灵便了:“娘,弟,弟,死,死……冤啊……” 这一句乃是她拼力而发,话音落地,整各人便涣散了精神,恰似一片随风飘落败叶,摊在榻上。 迎春掐着郑贵姨娘手腕不撒手,拼命哭泣叫唤。 贾赦眼见鲜活的郑氏忽然悄无声息,刹那间只觉得恍惚空洞,愣了半晌看向张氏:“她说什么?” 张氏抹着眼泪:“妹妹说不舍得死,说弟弟,还说冤枉。” 这一会儿太医切脉已毕,张氏忙询问,太医直摇头:“老朽无能,今夜只怕熬不过了,准备后事吧。” 迎春闻言痛哭失声。 贾赦眼角终于滑落一行清泪,轻轻握住郑贵姨娘双手,替她交放在胸口上:“我明白了,安心去吧!” 郑贵姨娘已经口不能言,只是悠着一口若有似无气息不断。只因郑贵姨娘年近二十四岁,寿衣寿材一切皆无。贾赦被爱妾唤醒记忆中的神情,抹着眼泪亲自去张落后事。 张氏并迎春领着一般丫头婆子守候床前。原本张氏不许迎春看人落气,无奈迎春执拗,她还怀着念想,希望有奇迹发生。 迎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生母,却见生母虽然气息微弱,却是一口气欠着不断。 忽然门帘子掀起,走近一位体面太太,迎春闻声抬头,惊喜出生:“大伯娘,您怎的来了?” 那太太不理迎春,手一伸:“妹妹!” 郑贵姨娘笑盈盈起身,与董夫人携手出门:“谢谢姐姐好意。” 迎春笑盈盈跟上:”娘去哪儿,我也去吧。” 董夫人回首一笑,回头拉着郑贵姨娘飞奔。 迎春见娘亲不理自己,惊恐追赶,拽住生母裙边:“娘亲,别走,要走也带上我吧!” 郑贵姨娘挥手一推,将迎春摆脱,迎春便哭将起来:“娘啊,娘啊” 这一哭惊动了张氏,张氏颤抖手指覆上郑贵姨娘口鼻:“迎丫头,你娘去了。” 迎春摇头不信:“不会不会,娘亲刚刚好好地走路,大伯娘来接她” 张氏见迎春话语不像,忙着捂住迎春嘴巴,吩咐迎春娘娘:“这屋里不干净了,把二姑娘抱到老太太房里去。” 迎春至此也想起来了,大伯娘董氏夫人已然死了。 顿时相信,娘亲却是去了,顿时悲从中来,悔恨交加,一声嚎啕出声:“娘啊,娘啊,都怪我” 奶娘记起太太交代,万不能叫姑娘胡言乱语,慌忙一把捂住迎春嘴巴:“姑娘,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姑娘节哀顺变,老太太年纪大了,姑娘切莫惊吓了老太太。” 说这话不见迎春应声,这才放开,却见迎春悲痛交加,又被捂住短气,晕厥了。 奶娘也慌了,见贾母房中有灯,一路飞奔直闯贾母上房:“老太太,二姑娘不好了!” 贾母一般歇得及早,只因今日孙子媳妇李纨忽然落水小产,贾母悲痛,饮食不思,睡意全无。张氏王氏两妯娌紧着劝慰,贾母也不能稍微释怀。 却不料这边尚未下地,那边人来报信,郑贵姨娘不好了,二姑娘吓哭了。贾母闻言,想着郑贵姨娘也刚落胎,掉了个孙子,眼中落下泪来;“这怎的了,一个赶着一个来。” 王氏忙着劝慰,张氏担心迎春,劝慰几句,便跟贾母辞行:“老太太请恕儿媳告退,郑贵姨娘凶险,老爷不管事,迎春尚小,媳妇不放心” 贾母不及她说完就挥挥手:“去吧,去吧,让人把迎丫头给我送过来。” 却说张氏回房,正碰上郑贵姨娘命悬一线,迎春哭得哀哀欲绝,张氏也不好开口分开她娘儿们,只得压下贾母吩咐,权且周旋。及至郑贵姨娘陷入昏迷,迎春怎么也不肯离开,张氏只得留下她送郑贵姨娘最后一程,自己着人給贾母道恼。 这回郑贵姨娘落气,张氏听迎春提起那府董氏,知道迎春撞客了,这才硬了心肠。 不说贾母如何救治迎春,却说张氏见郑贵姨娘面容安详而逝,只是眼睛却睁着,一如生前亮晶晶的。张氏抹着眼泪喃喃低语:“妹妹放心,我说话算话,一准给你风光大葬,与你念经消孽障,让你轮回投胎去。” 张氏说完这话伸手一抹,却不料刚一放开,郑贵姨娘眼睛又开了。张氏点头道:“算你还是个人,放心吧,你也看见了,我喜欢迎丫头,琏儿珏儿也喜欢迎丫头,我们会好生看待迎丫头,给他找个好婆家好女婿,你也要保佑我琏儿不备贱人所害,顺理袭爵啊。” 说了这话,张氏正要伸手,郑贵姨娘到自己闭上了眼睛。 这会功夫,贾赦进了房,他倒没哭一声,只是铁青着脸色,眼中寒光凛凛。 张氏看见贾赦,抹把眼泪道:“妹妹走得倒也安详,只是临了不闭眼睛,我对她说了好一车话,说我会好生照顾迎春,老爷也会好生发送他,她才闭了眼睛呢,唉,真可怜的,鲜灵灵进府才六年多点,二十四岁不瞒呢。唉” 张氏倒比贾赦哭得伤心。 贾赦伸手一搀张氏:“她碰见你是她的福气,你也去歇着吧,这家要靠你了,孩子们还要指靠你,万别病了!” 张氏抹抹眼泪,抽泣道:“老爷节哀,要好好保重,这个家我可撑不起,要靠老爷呢。在这府里,孩子们没有老爷可不成!””我省得!” 贾赦一挥手,招呼婆子们:“搀扶你们太太歇歇去,仔细照应!“ 却说这郑贵姨娘因为是偏门抬进府的侍妾,既不能一如秦可卿挺丧正方正厅,还不能从正方出殡。依照贾母意思,家里有老人,郑氏停丧三日就该挪出去了。是贾赦说了,郑贵姨娘不是贱妾,又生了女儿,养下儿子,虽然掉了,却是因为替自己养儿子死了,怎么也要过了头七再移丧,且贾赦坚持要把郑贵姨娘在家庙停足四十九日,再葬入祖坟,也就是到时候要派人送灵柩回乡葬埋。 有孩子姨娘葬入祖坟享受后代祭祀并不过分,且有迎春这个女儿在,贾母也没反对,直说叫贾赦不许耽搁差事。 贾赦倒也没这份孝心,母子们到没分歧,一时皆大欢喜。 郑贵姨娘停灵府中七天,迎春天天在灵前哭拜。也有与贾赦相好的官宦知道贾赦死了姨太太,过府道恼,只是都是侧门进出。 七日后,灵柩自后街移丧家庙,迎春随着灵柩去了家庙守孝。 贾赦照常上朝,不过十天半月已经哀伤消除。 倒是张氏与贾琏贾珠时不时去庙里与郑贵姨娘添香火,陪伴迎春。 四十九日后,郑贵姨娘灵柩启程,返乡安葬。银钱有大房自己支付。这是迎春重生,贾府大房继张氏幸存之后第二个变数。 前生,郑贵姨娘死后只得一口薄棺。三天后移丧家庙,张氏丧命,贾母又厌恶她,迎春懵懂无分量。郑贵姨娘灵柩便长长久久安放在家庙,陪着几个老姨娘灵柩,做着孤魂野鬼。直至迎春自己死了,她也没捞着入土为安。 第35章 对于郑贵姨娘后事,张氏做得很漂亮,堪称贤惠典范。郑贵姨娘丧事,张氏一切按照正经二房夫人操办,纸马灵堂长明灯上等寿木,和尚道士念经做道场消孽障,总之礼仪规矩色色齐全。 郑贵姨娘娘家绝户了,她自己宣称娘家人巡抚夫人,久不往来,原本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为了迎春体面,张氏也派人正正经经上门报了丧讯。 巡抚夫人虽然称病没到,她原本也是没法子上门,那有个巡抚夫人走后门侧门呢。不过,巡抚夫人也没否认郑氏是自己家侄女儿。派了府中二管家上门送了奠仪。 另外派了四个体面管事女人专门探望了迎春道了恼,除了赠送迎春一串紫檀木念珠,还给迎春留下话说,念珠是巡抚夫人戴了多年之物,沾了佛气了,留给迎春把玩,他日有事,只管去找表外婆。 迎春虽然没又上门去巴结这门亲事心思,只是有了巡抚夫人这句话,却也正了迎春名分,迎春生母是是有头有脸的正经小姐,并非一些刁奴望风所传,身家不清,来历不明。 郑贵姨娘灵柩返乡葬入祖坟,灵魂得以安息,获得死后哀荣。实则得利者是张氏,她不仅得到了一个完整女儿,赢得府内府外一片赞誉之声。 至关重要者,张氏经此变故,跟贾赦就贾府现状认知一事达成共识。 张氏孤军奋战许多年,终于有了贾赦这个得力同盟军,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此后,张氏但凡再受了婆婆挑剔,弟媳妇窝囊气,虽然贾赦因为一个孝子,不会公然替她出面驳斥母亲,却也会在私下安慰妻子几句。再有需要参商之家事,贾赦会不自觉偏向张氏立场。 张氏十六岁入嫁贾府便受窝囊气,至今二十余年,方能得到夫君谅解,有了诉苦地方,已经很满足了。 当然,张氏如今虽然一好百好,却有一个致命弱点,她的健康很成问题,三五天身子不爽快,不及王氏来得强悍。这也是她前生身早死的原因之一。 前世张氏之死,其实跟她外甥女儿林黛玉差不多,一半怪别人挖坑陷害,一半怪她自己体弱心思重,经不住事扛不住打击。 这是闲话不提了。 却说这贾赦虽然认清了贾府形势,知晓了二房狼子野心,也知道了夫人在府中立足不易,贾赦到开始体谅夫人,也开始看重夫妻情分。 老了老了,贾赦这才意识到妻子也是自己密不可分亲人,而非随手可抛之衣裳。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贾赦固然知晓妻儿不易,知道体谅敬重一二分了。且别奢望他自此就改邪归正,成了情圣,会跟结发夫人一往情深过日子。 且说郑氏死后不出一月,贾赦便故态复萌,跟府里一些水性的媳妇子暗地摸掐上了。勉强熬着郑贵姨娘过了百日,贾赦便在府里公然搂了一个烧火丫头上了炕。 张氏很快得到了风声,她与贾赦是结发之情,当初红盖头一节,一颗心就都放在贾赦身上了。别看她虽然面上大都宽厚,善待妾侍,其实心中无不憋闷。 不过,这些年下来,张氏也习惯了。眼下不过一个低微家生子,相较之前那些青楼娇娃已经强多了。 这一想,张氏释然了。 原本张氏想着索性提拔那丫头,熟料打听之下甚为不妥,那丫头是家生子儿不错,却并非贾府家生子儿,乃是王氏一户陪房之女。张氏闻听这话,恰似吃个苍蝇。 本想跟贾赦说破,或者干脆处置了,想起贾赦作兴,只觉得为了小丫头片子不值得,想着贾赦薄幸,郑氏有儿有女又怎样?因此假作不知,暗地里防备着,不叫那丫头生出大祸患,静等贾赦出招再做道理。 张氏虽然知晓贾赦贪花好色,实在没想到自己生下儿子喜悦,加上郑氏一条性命代价,也不过换的贾赦一月清心寡欲,这让原本抱病张氏十分无趣,更加想念迎春这个贴心女儿来。 虽然贾母因为张氏体弱,免了她一早一晚立规矩。张氏这日心中烦闷,也觉得身子尚好,便收拾了来给贾母请安,却见贾母房中静悄悄。她猜想贾母该是午睡了。便信步前往正房后院葳莛轩,来探迎春。说句实话,她原是为了探望迎春才走了这一趟张氏刚进了后院,老远听见葳莛轩小院子笑语喧喧。她一下听出那奶声奶气甜腻腻的笑声来自自己幺儿贾珏,不由脚步也轻快了。 张氏却没听错,笑声真是荣国府最漂亮最惹人喜欢小爷贾珏所发。 如今正是七月流火艳阳天,把人热的无躲闪。 葳莛轩却得天独厚,后有花池送爽,前有花架爬满藤萝。花期虽过,却是藤萝成阵,招摇迎风,满院子花木葱郁,闻着馨香,看着清脆养眼。是从前老国公最喜爱纳凉之所。 那宝玉贾珏都是怕热的,各自有奶娘抱着在这里纳凉玩耍。又有一个贾母既怕热又喜欢跟孙子孙女凑成堆的老菩萨。葳莛轩俨然成了贾府小花厅了,成了祖孙们嬉戏玩耍好场所。 故而,这一阵子,迎春说起守孝,房中比荣禧堂还要热闹些。 张氏进门正碰见这当口,正是嬉笑盈盈扑面来。宝玉依偎贾母只犯困。迎春追着贾珏试新衣,贾珏则在贾母身上扭来扭去咯咯直笑,跟姐姐逗趣。 自这贾珏落地,张氏便病病歪歪,三天两天吃药,贾母便吩咐下去,不许贾珏养在张氏跟前,怕过病气,把个贾珏自满月后就如同宝玉一般养在自己房里,跟宝玉搭伴。这贾珏衣衫鞋袜都是迎春这个姐姐亲手张落,迎春有跟元春一起教养宝玉经验,照顾贾珏驾轻就熟。 此刻正是迎春把所绣肚兜给贾珏比划,半岁贾珏怕痒痒,在祖母怀里躲来躲去笑得缓不过气来。 张氏这一听一看,心情大好,就连精神也好了许多。 贾母心情甚好,对着张氏也甚和蔼,婆媳们到说了许多知心话。贾母很是劝慰张氏几句:“身子不好就好生歇着吧,且别记挂家务,有你二婶子帮衬,你一边看着替她把把关就是了。” 对于家务,张氏的确心有余力不足,忙着道谢不迭,口称谢谢老太太体谅。 临了贾母说要回房午睡,张氏随行伺候。出了葳莛轩,贾母却是话锋一转:“前个我怎么听你二婶子说起,你们那屋里一下子去了好几个,倒是为了何事呢?” 王氏?张氏一愣之下,刚刚好心情被败坏殆尽。 贾母是蓄势而发,不及张氏申辩又开了腔:“郑氏去了,你又病病歪歪,老大是个爷们,跟前不能没人伺候,琏儿才两兄弟也嫌单薄,我们这样大家子不嫌子嗣众多。再这男人呢,屋里呆不住就要出去作怪,你要盯紧些,好生铺排铺排,万不要再叫他弄些不干不净东西回来,没得腌臜人。” 看着张氏低眉顺眼,贾母心中却不高兴,知道这个媳妇是面子柔和性子执拗,遂稍微顿一顿,又道:“你若精力不济,我就替你张落吧!” 张氏慌忙谢罪:“何干劳动老太太,都是媳妇惫懒疏忽了,这就去办!” 贾赦自从处理四妾,又死了郑氏,的却房中空虚。张氏不由苦笑,贾母不喜欢儿子太跟媳妇贴心,王氏也嫉妒张氏这几个月专宠,却不知道贾赦岂是长情人,早就偷摸媳妇子无数了。 不过,张氏深知婆婆面前自己没有反驳权利,说起来,也是自己疏忽,四美妾一去,贾赦房里早该放人了。 这一想通,张氏很快在自己房中丫头里面提拔一个面相姣,性子温顺二等丫头秋蝉开了脸,带到贾母面前过目,贾母喜爱漂亮本分能干女孩儿,张氏提点秋蝉給贾母敬献一双绣花鞋,鞋面不绣花卉倒是满鞋帮子青枝绿叶杏满枝。把个贾母哄得笑眯眯的直说好。 当晚,张氏命人收拾了厢房,并配了一个小丫头归秋蝉使用,就在厢房摆了一桌酒菜,权当秋蝉喜酒了。 贾赦也很够意思,在张氏房里陪张氏吃了晚餐才回去洞房。自此对张氏很是言辞温顺。张氏见贾赦对秋蝉三日不出房,爱之如命,不免皱眉。虽然秋蝉是自己心腹,还是接受何嫂子计谋,将贾赦偷摸丫头秋云也重新分派活计,把他从厨房调出来,专门在贾赦书房伺候。 亲自对那丫头训了话:“只怪老爷没有跟我提起,我不知情先提拔了秋蝉。老太太常说老爷不安心差事,专门殷勤小老婆,所以,大房不能一次提拔两房姨太太,你先伺候着老爷,何时能做姨娘就看你们自己肚子争气不争气了。” 这个偷着撩拨贾赦上床的丫头娘家名字叫云儿,张氏一笑:“云儿?今后就叫秋云吧,你可喜欢?” 云儿甚是乖巧:“很好听,谢太太赐名。” 张氏做事滴水不漏,未防那丫头作怪挑拨贾赦,虽然没给姨娘名分,月钱却跟秋蝉一样涨到二两,只说是贾赦书房大丫头。 不久之后,何嫂子悄悄告之主母张氏,二爷贾琏几次从老爷书房逃逸而去。 张氏暗啐一口,直恨那贾赦不尊重。不得已,又吩咐把下人房挪出一间来,让秋云单独居住,让贾赦办事方便,免得污秽了书房。 这秋蝉一家来自张家,秋蝉原是张氏心腹,原以为家给奴才做个某某家里一辈子。熟料一下掉进米箩里,成了贾府半个主子贾赦姨奶奶。顿时惊喜莫名。且那贾赦情场老手,四十多岁正当壮年,他又会调情,又会拨弄,只把这丫头迷得五迷三道,不知姓甚名谁。时时只想奉承贾赦,长长久久幸福美满,甚至想要生个儿子,以为臂膀,从此富贵荣华。 熟料她惊喜未过,却发觉贾赦老爷又在书房偷腥。很快那丫头也有了专用房间,只比自己差个名分,哪也不过是主母一句话的事情。 秋蝉荣耀不过半月,转瞬惊醒,自己来自张家,不过是太太附庸,生死荣辱都在太太手里,太太好了,自己才能好,这丫头眼疾手快,心动付诸行动。很快恢复之前状态,万事以张氏马首是瞻,除非贾赦歇在她房里,日日清早过来张氏房中伺候,夜晚张氏不睡下她不离开,以丫头自居。 之后,贾赦对她说了些什么话,只要事关贾琏张氏,无论有用无用,她是无不告知张氏,以为防备。俨然就是张氏臂膀耳目。对于秋蝉表现,张氏十分满意,随之将她兄长提拔做了自己田庄管事头目,更是委以重任,代替自己收取租息。 这职位虽然小,却是个受人奉承的之职,秋蝉娘家因为张氏提拔很快翻身成了奴才中的小康户。她父母因为她的缘故被张氏放回家荣养,发过头来叮嘱女儿不要忘本,用心伺候太太。 秋蝉也已经想明白了,自己就算生了儿子也越不过贾琏去,太太待人和蔼大度,与其指望没有影子儿子,还不如奉承太太来得实惠。自此一心一意帮着张氏万事以张氏马首是瞻。 秋云见之,也不甘落后,私下跟秋蝉较劲儿。没事就来奉承张氏,时不时熬了补汤来孝敬张氏。张氏虽然从吃她孝敬,却也给她些脸面,时不时赏赐些首饰头寸。只是她肚子没动静,一直也没挣上个姨娘。 贾赦是个得过且过花花肠子,如今怀抱两个水嫩丫头,后院一派祥和,对张氏更加敬重,几乎言听计从。 贾琏虽然不爱读书,却在张氏亲自监管下日日上书房,贾珏有迎春照料,秋云秋蝉争着讨好张氏,张氏日子过的顺遂极了。一时间,大房出现了少有和谐。 张氏对自己言听计从,贾母心中甚慰,对张氏越发和蔼,叮嘱张氏好生将息身子。 王氏一番挑唆下蛆,隐晦指出张氏体弱多病,原指望让张氏交出府中大帐,好早日结束眼前当家不管钱日子。熟料她一计生出,却石沉大海,并不见成效。贾母非但没有令她全身隐退,反而一再叮嘱她将息身子。倒叫自己多跟张氏请教,这是明白不把自己当成主母了,不由王氏暗恼不已。 她也不想想,贾母从做孙子媳妇熬成老太太,岂能被她小伎俩蒙蔽,一人独大且对贾母没有什么好处,正要两个媳妇互相牵制,贾母这个婆婆才做得舒心省事。贾母用王氏卖命管家,却用张氏牵制王氏,监管王氏,正跟用王氏牵纸凤姐一个道理。得利者总是贾母就是了。 且说王氏一计不成,反惹得贾母怜惜张氏,送了张氏一根百年老人参,心中恼恨,却不敢露于行迹,只私下咬牙切齿责怪周瑞家里办事不力。致使自己搅乱大房目的没有成功。 周瑞家里叫苦不迭:“谁料想大太太那般忍得,那丫头已经够嚣张了,公然在书房作践,张氏不闹反而给他收拾房间,提了月钱,生把这事儿摁下去了。反是大张旗鼓给大老爷收了自己心腹丫头,不仅堵住老太太嘴,还夸奖她贤惠。我们一番运作,到便宜秋蝉那丫头,那丫头又比云儿会奉承,又比云儿娇媚,不是云儿野性陪着大老爷胡天胡地,早被她挤兑得没活路了。” 王氏闻言也知道怪不得周瑞家里,实在云儿那丫头货色太次了,除了一份青春一无所有。心里不由可惜姹紫们那四个会作怪妖精,自己费了人力财力心智,好容易才收买四个祸害为己所用,却不料只用一次就被张氏斩草除根。 王氏恼恨之余,想起自己早早埋下那颗具有杀伤力棋子,不免心中得意,思忖着寻个机会,在老太太面前提说一句。 书房中恹恹思睡贾琏忽然连打三个喷嚏,看看窗外流霞天色,无风无雨,哪来凉意呢! 第36章 回头却说贾琏,自他那日跟凤姐斗殴,致使凤姐名节受损,王家王子腾一番运作,凤姐头一轮便被撂牌子回了家,两家约定在当年九月,贾琏满十五,凤姐正十三放小定。 这本是一桩顺理成章之事,张氏虽然不满,碍于贾母牵头也不得不答应。熟料郑贵姨娘意外小产仙逝,使得张氏有了推诿之词。 郑贵姨娘之死,起因于王氏暗下绊子,贾赦头脑不清被人所乘,造成恶果。原本是不为人知之事,却在张氏有心运作之下,明明朗朗成了一件有预谋谋嫡害命,矛头直指王氏。 大房虽然没有确切证据将王氏绳之于法,贾赦由此擦亮眼睛,恨透了王氏这头披着人皮母狼。 连累得原本十分美满的贾王联姻在贾赦心里变了味。如今贾赦想起这桩婚姻恰似吃了苍蝇般恶心难受。夫妻对于这桩婚事虽然不敢公然反抗,却也达成统一:能拖就拖,不能让王家痛快了。 时间很快到了九月,两家预定联姻之日就在眼前,却不见大房张起这事儿。王家按耐不住,王大夫人通过王氏在贾母面前露口风探信儿。 贾母虽然嫌弃王氏木讷,不及张氏聪明灵秀,却看中王家财势与王子腾权势。贾母以为与王家联姻,对贾琏他日仕途必有帮助,故而乐观其成。 听了王氏口风,贾母也想起来了,贾王两家约定日期快到了,贾母以为这是喜事,忙着使人去请大房夫人张氏说话。 张氏跟前心腹婆子何嫂子塞了传话小丫头一个猫眼戒子,随口问起贾母今日心情如何,都做了些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小丫头心里高兴,竹筒倒豆子把贾母一早上行踪说了。 探得事情根源。张氏便胸有成竹了,见了贾母,将与贾赦商量好的说辞说了一遍,庶母去世,贾琏按例要守大功九个月孝期。 这个理由可谓冠冕堂皇,且当今天子以仁孝治天下,贾府也号称人居爱国,贾府异日小主子岂能不孝法天子,至仁至孝呢。 贾母闻言点头赞许,只夸赞说琏儿是个好孩子。就是王家家长王子腾也无话好说。难道王家能为了自己女儿安心,逼迫未来女婿不守孝道么。 王家明面上不敢说嘴,私下里却在王氏面上念叨再三,大有责怪王氏不尽力之意。 王氏正因元春花了无数钱财并未一步到位伺候君王,只做了个小小女官而满心窝火,如今凤姐婚事又因为郑贵姨娘丧事被搁置。遂借机把满腔怒火撒到郑贵姨娘这个古人身上,嘴里重三遍四咒骂,只说她活着碍眼,死了还要害人。 无奈大房推诿合情合法,一家上下都说道贾琏孝心可嘉,迎春身份无形中拔高一筹,只害得王氏来那个诉苦地方也没有。 王氏不是轻易罢休之人,因退而求其次,一日走到张氏跟前套近乎,只说小定推后可以,要张氏大小给个表记,以安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2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2部分阅读 王家大嫂之心。 张氏正是要王家闹心才好,笑而拒绝了:“二婶可是糊涂了,我们这样大家子娶媳妇就该三书六礼,哪有这样私相授受道理,传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呢。且老太太还在呢,娶孙媳妇哪里就能绕过老太太去?这种事儿我可做不来。” 这话不久就被有心人传到贾母耳朵里,贾母心里把王氏狠啐几口,再也不念叨王家凤哥可人疼爱,要接来玩耍了。 重阳节过,转眼间,春节又到了。迎春因为身上有孝,除了特别节期,换了素净衣衫出来给贾母母亲请安吃顿团圆饭,等闲之日,轻易不到贾母与嫡母跟前晃悠,只因贾母上了年岁,张氏嫡母身子羸弱,迎春害怕自己一身重孝犯了忌讳。 年夜饭是个合家团聚日子,阖家喜气洋洋,迎春生母新丧,既不能换吉服,又不能一身素衣出来冲撞了,便辞了年夜饭,留在后院由绣橘陪着吃着惯常素菜。 一顿年夜素席并不简陋,是贾母张氏两拨人马特特叮嘱厨房专门给迎春精心泡制而成。 别看迎春吃了大半年素食,人却并不清减,身量倒窜出一大截来。原来贾母张氏怕迎春小小年纪吃素营养不够,两下里常常命人想折,不是让人送来熬了鸡汤撇了油星子烫的小白菜,就是各色干果点心,什么栗子窝窝,核桃酥饼,山药糕饼,葛根糊糊,变着花样做来吃。 更有张怡君这个贴心小表姐,隔三差五来陪迎春住一阵,两个小姑娘除了交换针线,掉书袋子背诗词,就是一起琢磨各色吃食。迎春在排遣悲痛同时,也跟着张怡君这位小表姐学会许多小制作小点心甜品手艺。 回头却说贾琏年宴上不见迎春元春这两个好姐妹身影,有个贾珠又张口闭口跟贾赦贾政等谈着仕途经济。贾琏一来不喜爱这一口,二来他自己也有烦心事。整个酒席他就有些心不在焉,全无往日神采飞扬。 及至贾母这边女眷退席去说知心话,贾琏也匆匆离了席。回房带了自己所买一对八哥儿,有贴身大丫头夏荷提着一盏气死风,来给迎春送年礼。 贾琏是葳莛轩常客,婆子们方才吃了太太二爷赏赐好酒好菜,剩下许多好饭菜,都被他们吃不了兜着回家给小孙子尝鲜去了,被儿子媳妇笑颜盈盈一番恭维,心里得意非凡。 这会儿见了贾琏这个大方主子,正是恭敬不暇,有些体面的便凑上来作揖道谢,体面差些远远磕了头。 贾琏出手照例大方得很,吩咐大丫头打赏下去,每人一两银子外带一吊闪亮龙钱串子。 众婆子道了谢自去尽心此后差事,笼火的笼火,看门户的看门户,巡夜的巡夜,各自尽心不提了、 唯有绣橘跟贾琏丫头在跟前伺候,所谓贴心奴才,迎春兄妹说话从来不避绣橘。 只是贾琏今年与往年神采飞扬不同,是无精打采。 迎春这些年也罢贾琏这个兄长摸透了,知道兄长这是不痛快了,要跟自己诉苦了。因微笑道:“二哥哥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该不是又被六老太爷告了状,被父亲大人责备了?” 贾琏百无聊赖之嘟囔:“哎哟,莫提这章,提起来我就烦,我倒情愿是被刘太爷告了呢,左不过一顿骂,又不是没骂过,忍一忍也就过了,值得闹心呢。” 迎春微微诧异,大房而今慈母建在,父母和谐,家宅安宁。自己这位兄长目下境况,相较于前生单丝独线,孤苦无依,可谓万事顺遂。只有一条不顺者,是屡屡被六老太爷打手心告叼状。贾琏一顿班子在头上悬了好几回了。这回倒说宁愿被告叼状打板子,不由迎春不惊讶:“是什么事情比打板子还严重?” 贾琏顿时气恼不已:“还不是王家那个嫁不出去泼辣货,卯足劲儿要往我屋里塞呢。” 迎春闻言一乐,原来是闹心未来媳妇儿了。 贾琏自己闹心,见不得迎春看景乐祸,顿时翻车:“你还笑,没良心,不是为了妹妹你,我何尝会沾惹那个泼辣货。” 想起凤姐前生为贾琏犯下杀孽,以致被众人拿捏,终于被继母邢夫人摒弃。一声可谓毁在贾琏身上。凤姐风流婉转,泼辣能干,最终了无下场。同为女人,迎春不免兔死狐悲,遂抛开自己不忿,公正言道:“凤姐姐人还是很能干的,她又生得漂亮,人品家世都配得起二哥哥。只要二哥哥自己立得起,又好生待她,与她一心一意过日子,上头有母亲压着,想来不会有错。” 无奈贾琏闻之只撇嘴,混不在意。迎春不由心头微动,想起表姐张怡君,心中不由祈祷,这两人可千万别有了私情才好。这一想,迎春越发发慌,贾王联姻等闲不会作废,张怡君真跟二哥哥有了私情可就遭罪了。 “难不成哥哥自己有了喜欢之人?” 贾琏一声嗤:“我躲还来不及,再说我一天到晚不是跟家里猫着就是上学堂,学堂也没有女生啊,家里,呸,那一日倒遇到个母老虎,真晦气。” 见贾琏提起女人避若蛇蝎,迎春不由失笑:“母老虎?二哥哥说话太过了,凤姐姐再没凶成这样吧。” 贾琏烦躁不安:“她还不凶?这京都敢跟爷们干仗除了她我还没听过第二个。” 这话倒是不错,凤姐前生可是被人夸赞,是个男人也敌不过。迎春沉默了。心中默默计算,凤姐之与贾琏,倒底谁欠谁多些呢?这事儿迎春想来想去也没想清楚。 贾琏静等迎春发话,却见她屋子发愣,便不耐烦了:“哎呀,我头都疼了。二妹妹,你脑子一贯好使,替哥哥想个法子吧,母亲对我说了,王家已经派人在跟祖母说项,预定明年春三月就要放小定订婚了。” 迎春苦恼看着兄长:“祖母决定事情,恐怕难以更改呢。逃脱了三月又能怎样呢?岂能逃得一辈子。凤姐姐倒底是因为二哥哥入不了宫,王家是不会罢休了。” 贾琏直摆手:“我不管啦,晚一天是一天,我才不要分年过节上他们家去做孝子。” 忽然觉得迎春话里有话,兴奋拉住迎春:“这么说来,你有法子了?” 迎春抿嘴笑:“我这个法子恐怕哥哥也不会喜欢呢。” 贾琏急了抓住迎春之摇晃:“快说快说,目前对我来说,没有比见母老虎更郁闷了。” 迎春抓紧贾琏手臂,“别摇了,头晕啊。” 贾琏赫然:“好好,我不摇了,你说吧。” 迎春一笑言道:“你去告诉父亲,就说你想科举出仕,要参加今年童子试。” 贾琏吸口冷气,只觉得牙齿疼:“科举出仕?妹妹,你干脆要我命吧。” 迎春把手一摊:“那就没法子了,唯有这个法子可以名正言顺拖个一年半载,哥哥不乐意,就当我没说。” 贾琏愁眉苦脸:“别说我乐意不乐意,首先你这个法子就不成,科举跟小定并无冲突,别到时侯我话说出去,头上套个紧箍咒,照样面对母老虎。” 迎春狡黠一笑,前生贾琏不是考不上科举,而是一心只等着袭爵,根本没试过科举出仕。贾琏聪明不缺,或许逼一逼,搏一搏,会有不同。免得到时候只能依靠王家王子腾,一家子在王家人面前立不起。即便最后不成功,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哥哥大约忘记了大哥哥前年因何返乡呢?” 贾琏顿时豁然开朗:“你是说我开年就借口参加童子试返回金陵去?不是,我走了,家里照样可以放小定啊?” 迎春悄声道:“这就靠母亲说服祖母了,母亲可以推托说,等大哥哥入了学再行放定,一来凑个双喜临门,二来也显显身份。昭告世人,我贾家男儿不光只会享受祖上恩宠,自己也是心怀大志,胸有韬略青年俊才。且老太太最喜欢儿孙有出息,到时候必定汇乐观其成,鼎力相助二哥哥。” 贾琏一点就通:“这个主意好,等我过了童生试,我就有借口留在金陵继续攻读,以便参加八月秋闱,哈哈哈,倘我十年考不上,我就不信王家会等十年,我甩不脱她拖死她。” 迎春闻言纠结不已:“十年考不上?十年考不上,王家更有得说了,反正考不上,立不了业,不如早成家。依我说,最好哥哥一举夺魁,到时候起居八座,鸣锣开道,威严赫赫,就是娶了凤姐姐,她还敢你这个跟官老爷耍横不成?” 贾琏呵呵一笑:“一举夺魁?做梦呢,我是不做那个梦。” 一件贾琏打了退堂鼓,迎春急忙鼓劲:“就不夺魁,中个举人在我们这样门庭也是稀罕了,到时候凭着家族势力,亲友帮衬,哥哥做个地方大员虎霸一方,并非不可能呢。” 贾琏顿时搭了眼皮:“亲友?王子腾?拉倒吧。” 迎春手指在脸上只羞羞:“羞不羞,一说就到了媳妇家,难道只有王家做官呢,别忘了,我们舅舅现在教导皇帝老儿读书翰林侍讲学士呢。” 贾琏一听这话,喜得直跳:“正是这话,这个读书的注意正要从舅舅身上来了。”贾琏也是孩儿性情,说起风就是雨的,当即辞别迎春出了门:“二妹妹你自己先玩着,我去去就来,总要赶在他们前头给母亲吹吹风才行呢。” 第37章 却说贾琏一阵风窜到贾母正房,门口小丫头跟贾琏混得呗熟,这些个小丫头每年没少得贾琏赏赐,且贾琏又生俊俏招人喜爱,对这些小丫头又和蔼。所以,贾母房里丫头们一个个都很喜爱贾琏这个俊俏又大方小主子。 小丫头正哪儿愣神呢,抬头见了贾琏,喜滋滋见个礼,正要往内通传,却被贾琏使眼色制止了,悄声问道:“老太太做什么呢?” 小丫头依言闭了嘴巴,笑盈盈做个抹骨牌动作。 贾琏直皱眉,抹骨牌的话自己母亲肯定得给老太太搭台子了。那可就说不成话了,贾琏觉得自己的那件事情要说清楚,可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情。 他皱眉呆了片刻,有些不死心,心中期望母亲只在一边伺候,这样子他就有机会交出母亲来说话了。心中想着这事儿,便跟门口悄悄伸出个脑袋向内偷窥,这一看他死心了。她母亲张氏跟二婶子王氏还有东府珍大嫂子尤氏,陪着老太太搭台子斗牌。 贾琏一看这阵势,老太太精神十足,兴致很高,知道今晚这话说不成了。贾琏眼下还不喜欢这些赌博玩意儿,心里甚是失望,叹口气,得了,还是陪妹妹迎春白话去吧。 却不料这一愣神功夫,恰恰被贾母看见了。贾母面向门口坐着,只因一张牌看不大清楚,偏了头拿个旁边观阵丫头瞧,就那么一抬眸,隐约看见个小子摸样闪过去,心知是贾琏,因为宝玉贾珏尚小,不会自己乱跑,贾珠又是个正儿八经个性。贾母笑骂:“那门口是谁,鬼鬼祟祟作甚,还不滚进来磕头呢。” 贾琏被抓个现行,知道逃不得了,忙端正姿态,弹弹衣衫,笑意盈盈,玉树临风进了房,俏生生在贾母跟前跪下作揖:“请老太太安,给老太太拜早年了,祝愿老祖宗福寿延绵,笑口常开。” 这话搁往日蒙贾母早乐开了。这会儿贾母却绷个脸,一双眼睛盯着牌,半晌发了一张出去,这才抽空看眼贾琏:“说的好听,谁知道心里怎么想呢。我方才若没看见呢,你是不是就溜去了,也不会磕这个头,说这些话了。八哥巧嘴,有口无心,老祖宗不稀罕呢。金家里,你琏儿爷今年的红包啊,” 贾母说着话顿一顿。 老金家里以为是叫他打赏,忙着应一声:“哎,知道了老奴这就去。“ 谁知贾母却道:“免了。” 贾琏原是不缺这几个赏钱的,他在府里有月钱五两,上学有纸笔费二两,若有大需求,自有他母亲私下帮衬。只是这会儿为了逗趣祖母,贾琏不免做出些颜色来跟祖母腻歪。但见他闻言跪行几步抱住贾母胳膊,黑眸闪闪跟贾母哀求:“老祖宗,别价啊,孙儿原是偷偷离了父亲那边,专门来给老祖宗磕头的,孙儿还想早点来磕头,老祖宗一个高兴能得个草双份呢,您这样一免,明儿被珍大哥、珠大哥们知道了,还不笑死呢。” 贾母闻言心头一乐,笑盈盈停了牌,目光从老花眼镜上房看出来:“既是专门来磕头,如何又伸头缩脑,可见是哄人的。” 这话却难不倒贾琏,张嘴就是一串话:“孙儿原要进来,却见老祖宗手气正火,问了小丫头,说老祖宗连桩十几把了,孙儿怕进来耽搁老祖宗赢钱,想着老祖宗您再赢上几把,我的赏钱也尽够了。真跟哪儿猫着侯着呢,不想被老祖宗看见了。” 贾母一听这话笑迷了眼睛:“这话我爱听,过来,坐下给我看牌,甭管输赢,今儿晚上老太太桌上铜钱都是你的了。” 贾琏心里本不乐意跟一起妇人厮混,面上却笑嘻嘻,一幅求之不得道态势:“好呢。老太太您可要大收三家啊。” 贾琏一贯甜言蜜语,张氏王氏都是见怪不怪了。贾琏是老太太宠孙,只要老太太高兴,两妯娌乐得装聋作哑,积极配合。唯有尤氏听着新鲜,瞟眼大伯娘张氏,抿嘴一笑:“惯常只听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却没见琏叔叔这样,见了银子忘了娘呢。” 贾母闻言哈哈大笑,众人都是一乐。 尤氏敢跟贾母逗趣,也是贾母对他另眼相看之故。 这尤氏原是官宦门第,家里不十分富裕,自小也是金尊玉贵闺阁千金女。只因她正说亲之时祖父过世,她是在室女,守孝一年,孝期刚过,母亲卧病一年多,尤氏一心服侍母亲,熟料母亲一病不起,又是三年孝期。这一耽搁就成了十九岁的大姑娘。等她孝满了该说亲了,跟她一边大的都做了爹尊了。她家里不愿意给他寻个小女婿,别人家里也不乐意迎娶失母长女。直至他父亲一年后匆匆续弦,迎娶石家一位寡居姑奶奶,她才正经论婚。 这位续弦继母出身石家旁支,也有些人脉,倒给继女寻摸了一门她以为可靠地人家。就这样四年前,二十岁的尤氏嫁进贾府做了贾珍填房,进门就做娘,有个继子贾蓉比贾琏只小三岁,今年十二了。这尤氏只比继子大十二三岁,却很有做母亲派头,把贾蓉照顾的事事周全,很得公婆赞赏,也得贾母赞赏。 她婆婆原本身子弱,进门就帮办家务,迎来送往,操持的越发出挑。因此她虽是那府里,却比李纨在老太太面前放得开。也敢说话些。 却说尤氏这一打趣,正中了贾琏心病,脸皮‘轰’的一下子红到耳根子:“我不要媳妇,就是娶了媳妇,也越不过老太太太太去。”张氏闻言一乐:“这个傻小子。” 贾母却乐坏了:“还是琏儿孝顺,大年夜陪老祖宗赢钱,大太太你教导孩子教得好。” 这一说,王氏脸色不好看了,李纨自小产一直身子不大好,老太太着她歇着去,贾珠配送媳妇回去就没回转。王氏只觉得贾母这话说的自己。脸上陪着笑夸奖贾琏母子,眼眸扫一眼周瑞家里的大丫头,那丫头跟她娘一样机灵,一笑出去寻她母亲去了。 不一刻,周瑞家里就进来了,笑盈盈给贾母报信儿:“大爷叫奴婢给老太太太太报信儿,这会儿正跟大老爷二老爷一起写春联呢,预备着子时糊门神,还要写包袱,寄给给祖宗们,说等忙完了才能过来伺候老太太、太太。” 这话无论真假,贾母听着舒坦,笑道:“告诉他别惦记老太太,我这儿有琏儿与他母亲陪着就好了,他忙正事要紧。” 贾母一直赢钱,精神甚好,只玩到转钟该敬神接年了方罢,尤氏尚可,两个媳妇王氏张氏差点陪不住了。 贾琏侯了一夜恁没个空跟母亲说起读书之事。后来好容易敬神接年拈香事毕,已经天交五更,贾琏见母亲面露倦容,不忍心再劳累母亲,便压下话头。 隔天天色微明,贾府便开始喧闹起来。小辈们给贾母磕头,又有本家小辈进府各房头请安,贾琏辈分不高也不低,又是嫡系,磕了不少头,也受了不少礼。 正月间熙熙攘攘,祭祖吃席,饮酒看戏,迎来送往,贾琏跟着父兄直忙得脚不沾地,且每日里都喝得熏熏然,即便有所空闲,也是舌头不灵便了。 他倒很是惦记迎春,三五时来看看迎春,没再外头见得了好东西,都记得谋一份带给迎春。只不过每每都是匆匆放下,说不了三句话就被人叫走了。 不过,迎春却插空问明白了,读书备考之事,贾琏至今还没跟母亲搭上话儿。迎春估计贾琏要打了退堂鼓,心下暗暗着急。也甚失望。 转眼就是初五了,这日晚间,迎春便有些坐立难安了。她知道,明天就是母亲带着贾琏贾珏到张家串门子,贾琏那话再不跟嫡母提起,就要错过了。 迎春倒不在乎贾琏跟不跟王家结亲,这是她无法逆转之事。但是,读书科举之事,她希望兄长贾琏试一试,能否走一条跟前生不一样人生之路。改变贾府满门碌碌无为,事事依靠王家王子腾,结果王子腾一倒,元春死了,整个贾府无人支撑,轰然坍塌,一败涂地。 迎春知道,即便袭爵,朝廷也会考量袭爵者文韬武略,自己父亲就是因为考校不合格才降爵承袭,没做成侯爷。犹豫再三,迎春决定亲自出手推兄长一把。今日已经初五,明日母亲归宁正是请托舅舅最好时机。迎春知道,母亲这会儿应该正在备办礼品尚未安歇。主意拿定,事不迟疑,迎春脱了平日所穿粗白布袍子,换了件半旧月白棉袍,披了件银狐毛披风,抱着手炉走到嫡母房里。 张氏畏寒,正跟热炕上坐着抱着满岁贾珏剥干果,一边看着何嫂子轻点整理明日归宁各色礼品。见了迎春进来,张氏欢喜的紧,忙催促迎春也上炕,娘儿们对面坐着就着炕桌吃东西,又吩咐给姑娘斟茶摆上各色点心干过,指使的满屋子奴婢一通好忙和。 却说贾珏见了迎春,咯咯笑着拱到姐姐怀里撒娇:“二加加,学姑息(二姐姐,说故事)。” 迎春搂了贾珏亲亲额头笑:“姐姐这活儿要跟母亲说话不得空呢,明儿给珏儿说一车可好呢?” 贾珏奶娘知道二姑娘特特而来定然跟太太有话说,她知道太太很重视二姑娘,听了迎春之话,忙着配合,接了贾珏哄着吃奶去了。 张氏才得空,拉了迎春手摩挲问询:“大冷的天,这会儿怎的来了?我正想着人去问你,要不要明儿跟我去舅舅家去松散一天,又想着你姨娘不易,原该让你全了孝心才是,母亲想叫你知道,你是母亲女儿,母亲不怕冲撞,你外婆舅舅也怕的。” 迎春起身一拜,说道:“知道母亲外婆舅母无不待我好,是女儿不想冲撞母亲外祖母。” 张氏忙拦住:“坐下坐下,知道你是有主见的,就依你了。”又道:“奴才们伺候可周到,可缺什么,差什么,只管做声。” 迎春笑盈盈摇头:“母亲什么都想在头里,吃的用的都堆起来了,女儿什么都不缺。”说着话四处张望:“二哥哥还没会吗,一天没看见呢。” 张氏道:“随你父亲拜客吃酒去了,今个卫家有酒戏,不会早散了。” “这样啊。” 张氏见迎春皱眉苦脸,欲言又止,不又问道:“怎的啦,找你哥哥有事呢?似乎听他说,你吩咐施粥布施他都安排了,他没告诉你?” 迎春不想张氏知道这个,说了要保密的,不由赫然:“母亲也知道了,二哥哥就是大嘴巴,自己事情到忘记了。” 张氏笑笑:“不是你哥哥,我无意发觉的,哦,你哥哥有什么事情么?” 迎春道:“哥哥前个跟我商量来着,说是想参加今年童生试,走科举道路,天天跟我嘀咕呢,我就说了让二哥哥跟母亲商议,也不知道母亲听过没有呢。” 张氏闻言又惊又喜:“多会儿话呢,没听说呢。”迎春便把自己的话贾琏的话都说成是贾琏的觉悟,说的贾琏就是一个斗志昂扬蓬勃向上优秀青年。 张氏听得吃蜜一样,贾府虽有爵位,传到贾琏就是最后一战了,张氏也一直希望贾琏想姑父林如海学习,爵位没了有探花,毫不逊色。只可惜贾琏聪明有余,却顽劣成性不好学。 张氏自己身子骨柔弱七灾八难不说,还有个不着掉的丈夫,惯会惹是生非,连累张氏替他善后。婆婆又精明,稍有不慎就要吃挂落,张氏只觉得力有不逮。 再者,儿子教养在父亲,贾赦自己不着掉,焉能交给贾琏什么好呢。说是教导,其实呢,平日把贾琏往学堂一赶不管不问,等到考评之日,贾琏做不出文章诗篇,他才急了,上板子伺候。 张氏对贾赦教育儿子不抱什么希望,只得私下自己抓紧了,抽空检查贾琏功课,督导他读背写。 自从张氏兄长起复,张氏就跟兄长提过,要给贾琏情歌师傅专门授课,想让贾琏改换门庭。张舅舅很有见识,也曾经不止一次跟张氏念叨过,富不丢书,方能长久。甚至提点张氏,说贾赦只是将军,贾府再挂荣国府牌匾有些名不副实了,要早作打算,他日被人攻击就为时已晚了。 这些话张氏也跟贾赦说过,只贾赦说贾母是超品诰命,国公夫人,国公府牌子管的名正言顺。这话有些牵强,却不无道理,张氏也不好再行违拗,且贾母本就不耐烦张氏动不动说些礼仪规矩。贾母以为贾府时代功勋,自有规矩,不需要文弱酸腐指手画脚来说教。 对于贾琏专门请师父之事,贾赦更加不以为然,因为家住珠玉在前,他能从家学过了童生试了,进入了国子监,贾琏因何要特殊呢。他也不想想,人家贾珠夜夜读书到更漏,就是娶了媳妇,这个习惯也没丢了。 反观贾琏,读书走马观花,蜻蜓点水,每日跟六老太爷应付差事,只求先生不告状,自己不挨打。 贾琏自己呢,也想着家里有的是钱,大不了花钱捐给功名,反正将来要袭爵,有钱有爵位,还怕不能富贵无双么。 张氏再精明也只有一双手。家里一摊子事,也顾不得哪里失了,遑论还有贾赦带着满头花儿跟她添乱,二房王氏这个弟媳妇屡屡在婆婆面前挤兑使绊子。再有有了这样糊涂老子懒散儿子,张氏只得且行且看了。 如今听说儿子主动提起要走科举之路,张氏当然喜之不迭。可是想想儿子平时作为,又有些迟疑,看着迎春一脸希翼,若有所悟:“我儿说实话,是你提点二哥哥呢,还是他自己觉醒?” 迎春忙摇手:“没有没有,真是二哥哥自己意思。” 张氏笑眯眯追问:“真的?你二哥哥那个人可是藏不住话呢。” 迎春一滞,羞惭一笑:“真是哥哥自己乐意,只不过他的初衷是为了躲避三月约定之期。” 这一说,张氏难免失望:“原是这样!” 迎春忙着反手捂住嫡母,口里急急言道:“无论哥哥初衷是什么,总之哥哥想参加童生考试是千真万确了。母亲且不管他是什么心思,只当他是真心上进想要走科举之路。母亲不妨郑重其事,明儿就拜托舅舅办理相关手续,二哥哥到时候就是想打退堂鼓也不好意思了。” 张氏闻言动容,眼睛有些湿润,摩挲迎春脸颊疼惜道:“知道我儿是真心关怀你兄长,只是你琏儿读书,唉,我只怕他不上进,到时候我们忙忙碌碌一场空,徒惹人笑话。” 迎春见嫡母信心不足,忙着给嫡母鼓劲:“距离考试还有三个月之久,我二哥哥也有基础,且我们家得天独厚有现成师傅。舅舅家两位表兄都进了学,舅舅当有教导经验,母亲再求了舅舅给哥哥点拨点拨,再有两位表哥现身说法,指点哥哥温习诀窍,以哥哥聪明,临阵磨枪未必不中。” 迎春这一番话说的中肯诚恳,不由张氏眉开眼一声吩咐:“何嫂,着人去请大少爷!” 第38章 不过一刻,何嫂子进房回报张氏,说道二爷随大老爷拜客才刚回府,这会儿正在梳洗,少时便来。 张氏便吩咐备办醒酒汤。何嫂子将要吩咐下去,张氏又道:“给老爷也备一份。”回头吩咐秋蝉:“你去书房看看老爷,二爷的事,你给老爷提提。” 书房是秋云地盘,一贯不许人打搅,秋蝉早看不过了,得了这话巴不得了,脆生生答应一声,摇摇曳曳去了。 大房而今海晏河清,张氏是运筹帷幄,握在手心的丫头小妾蹦蹦跳跳,混不在心上。 见迎春微微皱下眉,多看秋蝉几眼,知道迎春为向自己,对贾赦小妾一向没有笑脸,心中甚是熨帖。 一边紧着给迎春捡着核桃米,一边闲磕牙。娘儿们正说话呢,门口丫头打帘子,何嫂子囍盈盈一声报喜:“二爷来了,太太姑娘正等着呢,快些进来,这天可冷的。” 贾琏进门给母亲请安,丫头伺候脱了毛皮衣服,回过头来嗔怪迎春:“原是跑到这里馋嘴了,我给你带了宫中御制沙琪玛,尝过都说好呢。” 迎春忙着给兄长腾个地方坐下:“哥哥自己留着吧,还有母亲这里祖母那里都该想着些,虽是家里有,皇宫出来的滋味又不同,也是哥哥孝心。” 贾琏笑吟吟在迎春脑门上一弹:“哎哟,这话你说的不止百遍了,我还能忘记呢,早预备了,祖母那里着丫头送去了,母亲这里我亲自来了。” 张氏听他兄妹答对,满脸笑意,心里只是甜。 迎春抬眼见嫡母瞅着自己抿嘴乐,羞涩一笑:“哥哥一贯周全,我就怕他饮酒弄拧巴了。” 张氏拍拍迎春:“娘知道,好孩子!” 候贾琏坐定,饮下醒酒汤。张氏这才开口:“你二妹妹说你想参加童生试,可是真的?” 贾琏方才还晕晕乎乎,这一吓彻底清醒了,接收道迎春鼓励眼色,贾琏起身下地,躬身施礼:“还望母亲成全,在父亲面前力保孩儿成行!” “你上进,母亲自然欢喜。”张氏拉了贾琏在身边坐下,道:“只是一条,倘一切给你铺好了你又打了退堂鼓,或者你面上应景儿,考试闹笑话,可就不好下地了。一则你自己不小了,二则你老子脾气你知道,你让他失了面子遭了嘲笑,可不是轻易饶得呢。” 贾琏一时愣住。 迎春生怕吓退了贾琏,忙道:“娘亲切别担心,哥哥自己主动提及,必定会努力用功。” 张氏却自有考量:“别看你表兄们下场就是秀才,他们可是自小闻鸡起舞,夜读五更,不说日日如此,也差不离儿,你这些年倒地腹中装了多少书自己个知道,你仔细想想,能不能一日你表兄弟,能呢,母亲千难万难帮你达成心意,不能呢,你就按照你父亲安排吧,恩荫捐官也不是丑事。” 贾琏这会儿一惊醒神了,那家伙噗通就跪下了:“母亲放心,孩儿下决心,决不能让人摁住脑袋办事儿,母亲若答应了孩子,孩儿即便头悬梁锥刺股,也要拿下今岁县试,绝不辜负母亲苦心。”言罢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张氏闻言又惊又喜,却不知道贾琏这些日子可被那些狐朋狗党笑惨了,都说她被女人拿下了。 张氏心里高兴,面上并不松口,直道:“既如此,你先起来,你父亲那里有我去说,明日去你舅舅,我求下你舅舅亲自指点你,你舅舅可是正经两榜进士庶吉士,你明个自己打动你舅舅收你附学,则成,否则,” 贾琏知道这是要考校学问了,忙忙告辞:“如此多些母亲,孩儿告辞!” 张氏忙叫住:“哪里急成这样,你父亲就来,你且等等。” 贾琏闻听这话脚步更快了,转眼失了踪迹。 满屋子包括迎春都是一乐。迎春笑吧也起身辞别:“母亲明日还要早起,女儿不耽搁您歇息了。” 走了迎春贾琏,屋子顿觉冷清。何嫂子嗔笑道:“太太以后别提老爷,这一提啊,二爷二姑娘一个比一个走得快。” 李德家里笑道:“何嫂子这话说得新鲜,严父慈母,二爷姑娘当然跟太太亲了,那有个上赶着挨板子人呢!” 这话落地,贾赦搭着秋蝉秋云两个肩膀进来了,醉眼迷蒙的:“大过年的,谁挨了板子啊?” 张氏接住,贾赦整个身子挂在身上,只把张氏差点压趴下,与秋蝉两个合力把贾赦弄炕上:“醒酒汤呢?怎么没喝啊?” 秋云抢着开口笑道:“告太太,怎么没喝,委实老爷饮得太多了。” 张氏还想说些什么,贾赦着炕起了鼾声。张氏一叹,只觉得没精神,眼瞅着秋云秋蝉眼巴巴瞅着自己,把手一挥:“罢了,就让老爷歇着吧,我这几日犯胃病,闻不得酒气,你们两个就跟这儿照应着,候老爷醒了再说。” 秋云秋蝉两个互相斗个眼色,乐颠颠答应了,各自吩咐丫头回房整理房舍不提。 张氏难得理会两个小老婆斗法,自己依着床头闭目想心思。少顷,何嫂子轻脚轻手进房报备:“太太,玉兰丫头刚才来报,说二爷回去吩咐他们把蜡烛点的亮亮的,说要通夜温书呢,他怕二爷熬坏身子,来问奴婢主义。” 张氏略想一想,一笑:“由他去吧,他身子壮士得很,熬个一夜两夜想来无事。”何嫂子答应一声:“奴婢知道了!”方要传话去,张氏又道:“等等,告诉她们,倘二爷过了四更天尚未歇息就劝劝,就说当心明哥没精神,舅舅见了不欢喜。” 张氏得了这个信息,心中欢喜,也顾不得夫君小老婆在则,兀自睡去。 翌日清晨。张氏惊醒,却是小丫头们熏衣服备热水不仔细失了手,吓得直求饶。大丫头木樨压低声音喝骂:“住嘴,别惊动太太。”张氏看看自鸣钟,五更过了已经正六点了,岁喊了声:“木樨吗?” 木樨木香一并走了进来,服侍张氏起身梳洗。少时探听小丫头报信,老太太起身了。张氏便匆匆丢了粥碗到老太太房里伺候早餐,用一阵捧碗安箸。伺候了老太太用毕,张氏这才跟老太太辞别。会同来此请早安贾琏,领了贾珏出来,携了礼品登车启程。 秋蝉很尽心,张氏车架启动之时,贾赦也到了。 他父子押车,一行人往张家而去。 贾赦不过略坐坐就告辞了。他跟张家舅舅不是一类人,他看不上张舅舅酸腐,张舅舅看不上他恩荫老纨绔。不过因为张氏面子和谐。贾赦这人看不惯大舅子,该尽孝道却不含糊,到老岳母面前请了安,陪着说了几句方才道别而去。 张家阖府不习惯跟贾赦应酬,他去了,母子们说话道随和些。当着老太太,张氏便把自己打算给兄嫂说了。请求兄嫂帮忙,拉拔一把贾琏这个外甥。 贾琏被张氏拘管着,尚未十分纨绔,张舅舅对之影响不算很差,闻听他有此志向倒也欢喜。只不过贾府祖上行伍出身,贾赦也不注重子弟读书,张舅舅对外甥功课不抱什么信心,于是顿了一顿,答应得不那么爽快。 贾琏想起母亲之话,知道舅舅不认同,自己就白瞎了,急得只跟疼爱自己的外祖母使眼色。 老太太心疼外甥,出言道:“你外甥有此心不易,你妹子自出门子可是鲜少求你这个哥哥,你就劳累些吧。” 张舅舅闻言点头道:“如此你先留下吧试试。”使人叫来大儿子张怡宁吩咐道:“带你表弟去书房,把为父留给贤儿题目叫他们一起作。” 张怡宁恭顺答应一声,与祖母姑母母亲辞别而出。贾琏却闹个大红脸。你道为何?只因这张怡贤今年方才年仅十二,比贾琏还小三岁,舅父却说叫贾琏与他一同作文,这不是丢脸么。 且贾琏也不想想,人家张怡贤年纪虽是小,却已经是小秀才了。他舅舅叫他跟张怡贤一起作文没说张怡君,已经是抬举他了。话说回来,贾琏就跟九岁才女张怡君比试,张怡君未必会输呢。 贾琏一去,张家舅舅略做一刻也起了身。张氏很紧张,送出几步,跟兄长请求:“琏儿不才,还请兄长多提点,只当您多生一个了。” 张舅舅闻言动容,当初妹子许嫁贾府并不乐意,不过当时张父乃是皇子师傅,贾府国公爷请婚,皇上参合,太后乱点鸳鸯,赏赐妆奁,张家不敢辞,尚书家才女张氏嫁给了碌碌无为二世祖贾赦。 及至张父因受到皇子夺嫡波及,也厌倦官场急流勇退,张家大兄上不成气候,贾府曾经有不好言语传出,张氏很受了些委屈。所以,张舅舅很能体会妹妹心思,一笑安慰妹子:“为兄尽力而为就是了。” 这句话有天子近臣说出口可是不易。张氏不谙官场,兀自愁眉。她嫂嫂轻声笑道:“这话就是答应下了,放心吧,外甥不笨,这三个月时间尽够了磨出个秀才了。只是外甥要经得起他舅舅磨练才成呢。” 张氏闻言大喜过望,眼睛都湿润了,起身就给嫂子行礼:“都是嫂嫂贤德。” 张大夫人上敬公婆下对小叔子小姑子更是没话说,张氏的妆奁就是出自她手,五百亩庄子,多是良田。张家买进的却有不少劣田。这也是张老夫人十分信任重视这个媳妇的缘故之一。 回程中,贾琏有些沮丧,张氏问及,说是舅父面无喜色只是微微点头‘嗯’一声。贾琏不知何意。 张氏心知兄长这是确定贾琏可以栽培,心中喜欢,面不表露,只是敲打贾琏:“想来你舅舅这是不甚满意了,三月能否成行,就看你这两月功夫了,今晚我就跟你父亲提说,你明日就搬到舅父家里附学,跟你表弟同起同歇,不可懈怠,叫舅父失望,记住了?” 贾琏无不答应,心中却有被母亲套住感觉,想想又觉不对,这事儿是自己首先提及。他却忘记了,这件事情不是他自己提出,乃是受了迎春言语胁迫之故,可以说他落进了自己妹妹所设圈套里。只是贾琏向来跟迎春亲厚,且想不到幼妹会另有打算,心里只道她是为了自己好。 当然,迎春推着兄长进取是为了她自己将来有所依仗,却也是为了兄长将来着想。必定,极力出息了,获利最大者是他自己。 却说张氏敲定了贾琏进学之事,心里美滋滋偷着乐,只跟当初生下贾琏兄弟们一般无二。 回得贾府,张氏略略思忖,决定先跟贾母参商此事,在张氏心里抛开贾母偏向不说,贾母要比贾赦明事理。 果然,贾母闻听张家舅舅肯亲自指点贾琏,十分欢喜。这贾母可是识货之人,她可是知道好歹,张家舅舅是翰林学士,不仅名儿好听,学问也甚了得。 再者,张家乃是清贵门庭,自己孙子跟舅舅亲近,只好处绝无坏处。这样的好事,岂能拒绝。贾母乐呵呵就答应了,心里之夸赞老公爷有眼力:没想到这张尚书倒了,起来个能干儿子,如今看来,这儿子将来必定青云之路坦荡顺畅。 张氏见贾母高兴,忙着就把贾琏这些日子要专心攻书,不便分散精力。张氏跟贾母提出,是否将贾王婚事延后再议。 贾母闻言看眼张氏,心中思忖张氏目的何在。贾母知道张氏出身清贵,素有才名,一贯看不上王家这样暴发户,应该更看不上凤姐这样大字不识儿媳吧。 贾府祖上也是书香传家,只是贾家祖上却是靠行伍发家。贾府老祖宗们也是一种矛盾心理,既要显摆自己功勋卓著,又不爱人家嫌弃自家没学问。 贾母想的就更多了,张氏这个才女儿媳,是否也看不起贾府满门呢?这一想,贾母目光不免犀利起来:“这是你们老爷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张氏一见贾母面色有变,知道贾母犯了心病,忙着毕恭毕敬回道:“儿媳说实话,这事老爷尚不得知,也非儿媳之意,乃是琏儿自己意思,儿媳一时拿不准,特特来寻老太太拿主意。” 贾母闻听这话面色稍稍松动,却是不能释疑:“琏儿?他何出此意?” 张氏稍稍迟疑,低头一笑:“这孩子,媳妇” 第39章 贾母出身尊贵,嫁入豪门,活了大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3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3部分阅读 辈子,所谓见惯不怪,心知张氏这般,大约话里牵着府中旁人,不好随口渲染,这一份谨慎内敛很合贾母心思,遂挥手屏退众人:“你们都下去罢。“ 贾母言罢回看向张氏:“好了,这会儿只剩下我们娘外们并无外人,有什么不好启齿之话,直管说罢。” “是。” 张氏躬身一礼,方才言道:“前些日子琏儿在外面听了些议论心里就制了气,这才闹着要返乡参加科举。” 贾母闻言不解,皱眉道:“议论?什么议论?是谁议论?我们家有什么好叫人议论呢?是不是王家说了什么?” “还是老太太见识高,一猜就中了。”张氏先行恭维婆母一番,而后才说正题:“倒底怎么个说法,儿媳没有亲耳听闻,也不得知,都是琏儿在外行走被人笑话,大意就是王家凤哥儿志在宫闱,不得已屈就琏儿,嫌弃琏儿学无所长,不过纨袴膏粱,不是良配,觉得委屈。” 贾母‘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并无下文。 张氏遂继续言道:“儿媳觉着这话也不算委屈琏儿,琏儿的确文不成武不就,才具不显,难以顶门立户。只是琏儿这孩子一向心气颇高,听了这话就不高兴制了气,嚷嚷要考个功名让人瞧瞧。 儿媳以为孩子愿意上进是好事,只是这事儿说起来牵着王家,我们老爷又是藏不住话的,这话儿媳妇也不敢跟他提,保不住他比琏儿气性还大些,倘若因此跟王家撕破脸,可就闹了笑话了。儿媳妇也是无计可施,这才来跟老太太讨主意来了。” “嗯,你顾虑的是,老大性子确乎是。” 贾母听了这一番话,面色缓和多了:“坐下说话。” 张氏暗暗舒口气,知道这是事情成了一半了。 说起来倒不是张氏嘴巧。乃是贾母一早知道了王家心思不孝,眼高于顶。 四大家族中贾府如今不中不晌,再没了国公爷在时荣耀,子孙们文不成武不就,两个儿子全是恩荫出身。不过老皇恩顾,尚且过得。论钱财不及王家薛家,论权势又不及史王两家。王家而今可是集权钱一体,说凤哥儿轻贱贾琏未必没有可能。 凤姐姿色也不差,陪王伴驾未必捞不上。 贾母想着这事儿看眼张氏,知道她不想迎娶王家姑娘做媳妇,是怕牵着王氏暖不热婆媳不睦吧,这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事贾母可不会答应。遂道:“这事儿,时间推后并无不可,只是那丫头在府里出了事儿,谁家都有儿和女,磨磨性子不是什么事儿,只是要推脱可是不成的。” 张氏闻言心头发闷,却是马上表白道:“女儿家名节如性命,媳妇不是那不知事儿的,除非他王家自己反悔,媳妇断断不会作此想。只是儿媳私心有些心疼琏儿,他一个男儿汉,媳妇尚未进门就被拿住,将来要如何呢?媳妇见识浅,这事儿全凭老太太做主。” 有了这话,贾母私心甚慰,点头一笑:“嗯,知道你是大家子出身,礼数自不会偏颇。” 贾母以为心气高并非坏事,谁个少女对未来没有过一番梦幻,她自己也是打年轻过来的。贾琏虽然出自名门,跟皇子王孙一比差之甚远。凤姐失望贾母可以理解。不过理解不代表认同,既然已经答应跟贾府联姻,出嫁从夫,还有什么权利看不起未来夫婿? 忽又记起王氏背着自己跟张氏黏糊,妄图架空自己之事,眼睛眯一眯,薄怒加深,这张氏既然没有悔婚之意,那就是想给王家王氏以及未来儿媳妇一个警惕了,贾母以为这样没什么出格,公府主母就该有些气性,公府而后的当家人也该有一份担当才是,不然还不给人踩扁了。 深思熟虑过后,贾母点头一笑,转移话题:“不愧是我贾家儿郎,有他爷爷脾性。琏儿呢?叫他来,老祖宗今儿要赏他。” 张氏一听这话知道贾母答应了,一刻悬心放下了。 贾琏正跟外面侯着呢,闻听贾母之话,何用人传,一溜烟跑进来跪在贾母面前,笑吟吟道:“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亲手把贾琏一扶,把个贾琏左看右看,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欢喜,直笑得合不拢嘴:“嗯,越发出息了。”把手在贾琏额上脸颊摩挲着,又问:“听说你舅舅看了你的文章,怎么说的?” 贾琏顿时红了脸:“老祖宗,孙儿惭愧呢,孙儿文章不及表弟做得好。” 贾母呵呵直笑:“这不算什么,他是门第师,爷爷爹爹都是翰林,你爷爷父亲是武官,他原该读书比世人强些,咱们不丢人,从今起赶上就是了。” 贾琏赶紧磕头:“谢老祖宗,孙儿记下了。” 贾母高兴一招手:“金家里,把握柜子里那个描金紫檀匣子翻出来。” 金家媳妇子一阵开箱磕碰捧将出来,却是一顶用珍珠镶嵌金冠,那镶嵌南珠一颗颗只有莲子大小,贾母拿在手里,熠熠生辉,光华夺目。 贾琏被晃眯了眼:“好漂亮,老祖宗。” “漂亮吧。”贾母直笑眯了眼:“这是你祖父年轻伴驾得的赏赐,意义非凡,价值连城呢。你父亲叔叔那伙子人眼睛生了爪子,我看着不顺眼不相称,都没舍得。到了你们孙子辈,你珠儿兄长从文,你尚武,都不及你爷爷文武双全,老祖宗私下感叹不已,美心不足,这金冠一直扣在手里。今日难得你一番志向叫老祖宗听了畅快,就赏赐你了。” 张氏一见心中十分欢喜,眼睛潮呼呼的,嘴上却谦辞道:“老太太别太宠得他,这是老公爷得东西金贵得很,他岂配得,且他上头还有兄长呢,且不好越过去。” 这话说的本分知理,摸着了贾母心思,正合贾母心意。偏是一笑道:“嗯,这话说的新鲜,自古长幼有别。他老子袭爵,琏儿将来也要袭爵,继承他爷爷志向,传承贾府一脉。老公爷的东西给他,也是名正言顺了。” 贾琏闻言大喜,忙着磕头,由贾母亲自给他戴上了金冠。还别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金冠戴在贾琏头上好真称。大红丝绦系在贾琏雪白脸颊上,更忖得贾琏唇红齿白人才俊秀。好一个玉树临风翩翩公子。叫人看了移不开眼睛。 这是贾母第一次越过贾珠正经夸赞贾琏,也是贾母第一次提及贾琏袭爵,继承贾府。想起自己一直不得婆母看重,张氏不由眼眶有些湿润。 这一番景象落在贾母眼中,更加满意熨帖了。她不喜欢儿媳高高在上,自命清高,凌驾头上。却喜欢自己高高在上,感受儿媳妇臣服感佩。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贾母婆媳说话时虽是屏退了左右,婆媳二人谈话内容很快传进了王氏耳朵。把个王氏只恨的咬牙切齿,想着贾府爵位无缘,想着侄女儿婚事延误,这些都是自己一心谋求之事,却一再被人阻碍,只把王氏气得半死。 怒火中烧的王氏,难以抑制心头怒火,命人将贾珠叫来,怕劈头盖脸一顿痛责,只说他目光短浅,儿女情长。娶了媳妇短了志,只知道在内闱厮混,全然忘记了男儿应该志在四方,谋求闻达光宗耀祖。骂完了儿子有捎带李纨一顿,什么妻不贤,不旺夫这些话都出来了。 王氏涕泪双流,辞费滔滔不绝。只把贾珠骂得跪地求饶,羞得李纨痛哭流涕,入地无门。王氏骂得累了,贾珠也信誓旦旦保证,即刻起程返乡隐居闭门攻读,下半年参加乡试,力争榜上有名,王氏这才作罢。 李纨本就害怕婆母,平日里有贾珠帮扶周旋,她还战战兢兢,无所适从。如今贾珠离去,她心下胆怯,不想独自留下,泪眼汪汪要求随贾珠返乡,以便照应他生活起居。被贾珠一票否决了:“万万不可,你这时候提出这话,岂不是跟母亲对着来,届时定然惹得母亲雷霆震怒,你的日子就跟难了。” 李纨出身书香世家,从小受的三从四德训教,闻言再不敢违拗,只是心中苦闷,暗暗饮泣,默默替夫君打点行装。 这情形传到王氏耳中,又是一番咬牙切齿,之后借了机会便发作一番。只苦了李纨,原本温顺寡言,这下就更木讷了。 这是后话不提了。 贾母今年可谓惊喜连连。头天得知贾琏要走科举兴家之路,喜得晚餐胃口大开,在国公灵前喜盈盈禀告一番。 隔天早起,喜庆未消,又得贾珠前来请辞,说要返乡功书,以便参加八月秋闱。贾母喜之不迭,忙着叫贾珠坐下,说说打算。 贾珠就说今明两天各处辞行,后天初九宜出行。 贾母一听就不乐意了:“这么急做什么,好歹过完年再去,听老祖宗,十六动身。” 李纨闻言偷偷欢喜,低眉顺眼不出声,仔细看时,那嘴角却翘起来了。 “这个?”贾珠闻言不敢答应,眼睛看相母亲王氏。 贾母顺着贾珠眸光瞟一眼,弯弯嘴角:“怎的了?” 王氏忙着出声嗔怪,道:“老太太问你话,还不快些应下了。” 这一来一往之间,贾母喜悦大大打了折扣了。眸光在从王氏身上滑过起。心中把那日服侍丫头婆子在心中一个个筛过一遍,看来自己房中眼睛还没拔干净呢。 贾母眼皮子就耷下了:“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刚起身就困得慌。我要躺躺。珠儿媳妇回去替珠儿好生归置归置,其他人也都回吧,” 张氏冬季尤其见不得风,得了贾母体恤,允她自己将息。不过一时半刻工夫,就得了二房消息,暗暗一笑,叹了一句:“只可怜了大奶奶肚里孩儿,若在也该出世了,婆婆面前也有个遮挡。” 何嫂子点头:“可不是,快一年了,也没听见动静。” 张氏心里怜惜着有口无嘴李纨,陡然想起嘴巧舌辩凤姐,不由叹口气,娶了这样刮嘈锋利媳妇,真不知是祸是福。 且说贾珠日日出去辞别恩师学友故旧,李纨则日日暗暗落泪,替夫君收拾行囊,一个上元佳节让王氏闹得他小两口直如生离死别。李纨心中愁苦,还要人前装欢。其苦楚不足外人道,真可谓如人饮水冷暖只有自己知。 相较于贾珠夫妻郁闷不乐,贾琏可算得偿心愿了。得了祖母父母许可,高高兴兴搬去舅父家里寄宿。只是他到舅舅家方知高兴太早了。张舅舅可不是六老太爷好糊弄。此行可谓来得容易,过得不易。 根据张舅舅安排,贾琏必须卯正十分,闻鸡起舞,偕同表弟书房早课。倘若要练刀枪,那就得再再起早。 上午跟着表弟在书房受师傅教导,午后则接受他舅父小灶磨砺。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就是把历届考试脍炙人口的篇章叫贾琏诵念,然后仿照一篇。别看仿照,却不轻松。张舅舅要求贾琏仿照篇不许有原篇重复的观念与辞藻,必须另辟蹊径。贾琏因此可是挨了他母舅不少手板子。 贾琏听进母亲话,舅舅这里不过关,返乡就甭提了,故而咬牙坚持。慢慢一月过去,贾琏手板心皮也厚来,不怕疼了,他舅舅打得慢慢倒少了些。 张舅舅接纳贾琏之前,跟张氏有言在先,舅舅说了,若要来张家读书,就得遵从张家规矩,读书有个读书样子,不许张氏过府探望,或是派人时时马蚤扰,更不许贾琏偷跑回家。忍不了,自管回家去,没人看拦着。 张舅舅特特腔调,若有违背,贾琏他就不要了。 贾母张氏虽然记挂贾琏,且也知道兄长言之有理。自己不回娘家,也劝阻贾母派人探视。 不过,贾母张氏虽然不得面见贾琏,贾琏消息却一丝不漏传回贾府。有迎春张怡君这对小姐妹信笺传信儿呢。 当然迎春传信有所加减,贾琏挨了十板子,说成五板子,夸赞呢则一天天见长。 二月百花节,贾琏被允许回家探亲,一张圆呼脸儿熬成了方方下巴,少了份孩儿气,多了分男儿飒爽英气。 贾母张氏又是心疼又是欢喜,中餐时分,贾琏碗中菜肴堆成小山,贾母还在命人奉菜不止。 张氏暗地嗔怪贾琏:“舅舅不让回家,没说不让写信呢,只字片语也没有,真是养儿子无望头。” 贾琏直喊冤枉:“娘唉,先生每日叫抄书,背书,默书,六老太爷只叫十遍二十遍,还是当堂完成。周先生呢,课堂讲得不住口,作业都搁在下午做。可是孩儿下午要跟舅舅学作文,只好挤到晚上做。舅舅命题文章做不出来要挨打,师傅任务完不成要挨打。儿子可比表弟大三岁,当着表弟挨打,我可还要脸呢。只好夜里不睡也要拼命完成了。一天天最想念就是好生睡一觉了。那脑袋就不能挨上枕头,一挨着就犯迷糊。哪有时间写私信啊,有时间我得私下琢磨琢磨文章,以便应付舅舅考究呢。” 说着话,贾琏便躺下了,四肢舒展直感叹:“真舒服啊,还就没这般舒坦了。” 张氏忙吩咐丫头替贾琏捏捏,她不过打个转身,去给贾琏那件新做袍子,转脸回来,贾琏竟然起了鼾声。 张氏鼻子有些发酸。看来真是累着了,虽然心疼,张氏心里欣喜却更多些。 40、母女交心 贾琏回家一天受到贾母张氏迎春三代女性的无限关爱与优待,所不同者,贾母张氏吩咐厨房,直把大厨房忙的人仰马翻。 迎春则是用了贾母小厨房,亲手做了各色点心小吃,贾琏最喜欢的甜品蜜糖麻花,山药枣泥,芙蓉糕。 张舅舅原本吩咐贾琏隔日一早赶回张家上书房,叫他母子们多聚些时间,熟料贾琏却在晚餐后便辞别祖母母亲迎春,只身返回舅舅家里去了。 贾母张氏欣慰同时眼睛都湿润了。 迎春却知道,这回贾琏受了气发了奋了。她心中甚是高兴自己在兄长棱角尚存之时适时推了一把。迎春勾勾嘴角,心里美滋滋儿的。兄长贾琏即便止步于秀才,这一番经历也让贾琏明白一个迎春活了两辈子才明白的道理,那边是命运很大程度上可以自己掌控。 迎春知道贾琏会在三月中旬起程返乡,私下里,迎春开始替兄长赶制一些扇套荷包鞋袜之类的小物品。一边暗示母亲张氏,提早给兄长预备夏秋薄衫。 张氏而今对迎春就如贾琏一般,有一种莫名信赖,状似无意间问道:“夏秋?你哥哥能中呢?” 迎春微笑点头:“二哥哥自己聪慧,又有舅舅这番临阵雕琢,秀才绝不是问题。” “秀才?”张氏心里没有底,秀才功名她不满足,却也知道金陵乃是科举大省,一个秀才也不容易。 张氏心里,迎春很明白,她自己心里何尝不是如此,但是,她而今不能泄气:“秀才也是百里挑一,不容易呢,娘亲放心啦,二哥哥心气高着呢,一个秀才必定不能满足,好会继续向着举人努力。” 这话张氏相信,只是心中另有纠结:“你二哥哥如今方才觉醒,终究比你家珠儿大哥起步晚了,也是母亲不是,看他单根独苗,不认苛责,才导致今日,怕就怕他费力扑腾,最终还是回家吃饭,唉。” 迎春却有不同看法:“母亲可别这般想法,即便将来哥哥勿需靠功名吃饭,哥哥这一番扑棱,见识跟人脉已经不是一般人等可以比拟。珠儿哥哥能干是好事,他跟二哥哥同出一脉,感情又好,必定会竭力帮衬二哥哥,您就放心吧,这府里将来必定要靠二哥哥支撑呢。只是女儿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呢。” 张氏奇道:“娘儿们有什么话不好讲的,只管说来。” 迎春道:“我也是上次听了祖母话方才想到,祖母说母亲出自尚书府,我便多嘴问祖母,何谓出自尚书府,舅舅家明明叫做翰林府呢。祖母言道,因为外祖父原是尚书,当时府门牌匾便书尚书府。如今舅舅做翰林,所以改成翰林府。”迎春说完看着母亲张氏。 张氏大约知道迎春想问什么,意识心潮翻滚,追问道:“所以呢?” 迎春便把父亲贾赦只是威烈将军为何府邸却叫荣国府之事说了。 张氏闻言心中惊骇无法言表,想着自己那日明明已经看见无常鬼却被迎春死命唤回。是的,虽然那日贾琏也在侧守候母亲,可是张氏心里已经认定是迎春得窥了先机,救了自己。故而,迎春今日之话无异惊雷在张氏心头炸开。在张氏看来,迎春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若不是得窥什么,觉想不起来说这番话。 她慢慢拉起迎春摩挲着:“迎丫头,告诉母亲,你可是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迎春闻言大惊:“母亲?我……” 张氏见迎春下的笑脸煞白,忙着摩挲迎春小脸:“我儿别怕,母亲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母亲腊月到碧云寺上头香,在神坛磕头抽签问平安,娘抽了一张却是目连救母,娘亲放了回去,暗暗又祈求一番,再抽一张,竟然又是沉香救母。” 张氏说着话,眸光盈盈瞅着迎春,迎春却是浑身颤抖起来。 张氏心里一软,将迎春楼在怀里,慢慢摩挲一声叹:“后来娘见了主持大师,大师替娘看了像,说了一句话,娘这才安了心。” 迎春颤抖着嘴唇:“说,说什么?” “大师说,娘亲我一声有贵人襄助,必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张氏说完将额头抵上迎春额头,笑道:“娘知道,迎丫头就是娘命中贵人,是也不是?” 迎春惊愕:“娘?女儿,女儿无德无能,如何当得起,我……” 张氏笑而打断迎春:“我儿别怕,为娘只有感激,并无他意,之所以今日说破,是为了让我儿安心,让我儿信赖娘亲,让我们母女可以交心。做一对胜于亲生的亲密母女,可好?” 迎春眼泪迷蒙了:“女儿不才,却一直当娘亲是亲娘一般敬爱,请娘相信我。” 张氏笑盈盈点头:“这我相信。娘亲幼时曾听祖父祖母教诲,记得祖母曾说,这世上有一种人福泽深厚,聪明过人,能够透过现在看将来变幻,能看着眼前推算未来祸福,换句话说她们先知能力,并善加利用,为亲人挡灾避祸,趋吉避凶。为娘幼时不敢相信又向往,不想今日娘身边就有这样福泽之人,我儿就有此先知能力,是也不是?” 迎春彻底石化。她原本担心嫡母会将自己视作妖孽,继而鄙视放逐。故而一直战战兢兢,既想帮助兄长帮助母亲,帮助贾府拜托厄运,又缩手缩脚,躲躲闪闪。只得罗列接口云遮雾绕,借事说事,从而借力打力,她不想居功,只想大家平安。阎王爷既然不许她轻易求死,她就得设法好好活着,到如今,她默默算计,暗暗使力,一切尚且安好,正向着她之希望发展。 不想今日偶尔头脑发热,竟然引得嫡母这一番话,差点没把迎春给吓死,她可不想被当成妖孽处死。熟料峰回路转,嫡母竟然把她当成诸葛孔明一般的神仙人物。迎春不由喜极而泣,扑进嫡母怀里泣不成声。 张氏见迎春放松了,高兴的拍哄迎春:“好了,好了,大姑娘了,还跟娘怀里撒娇,也不怕珏儿看见笑话你。” 迎春闻言躲在张氏怀里擦干眼泪才坐起身子,不好意思低头偷笑,却止不住眼泪扑簌。 张氏吩咐木犀木莲打水来替姑娘净面,一阵忙碌,母女再次对面在炕上坐定,张氏拉起迎春小手,笑道:“我儿可以告诉娘亲,因为有排便一说么?” 迎春一时扭捏,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天生聪明赛孔明能演算天地玄黄,却也不会傻到告诉嫡母,自己带着前世记忆重新投生了。故而迎春略作思忖,告诉嫡母,自己常常似梦非梦之间,会看见一些未来画面,感知一些未来事情。而且,还会有些特殊人物暗示自己一些破解之法。只因为这事儿在梦里,来无影去无踪,无凭无据,匪夷所思。所以,迎春这才不敢宣之于口,告知于人。 最后,迎春祈求嫡母谅解,她不是不相信嫡母,而是胆怯。 张氏微笑安抚道:“娘亲知道,告诉娘亲,你梦见了什么,故而有此一问?” 嫡母理解来的太突然,打了迎春一个措手不及。她对嫡母诚心诚意孝敬敬重,却从未想过要和盘托出。 迎春顿一顿,看着嫡母,思忖着,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说起。这个忧虑来自迎春魂魄寄居大观园的抄家一幕。这话如何说得,也扯得太远了。 故而皱眉半晌方道:“女儿梦见父亲被人斥责,说他神威将军,居住敕造荣国府,碌碌无为,尸位素餐。” 张氏闻言惊愕:“谁人斥责?” 贾赦官居二品,一般人等斥责不得。 迎春摇头:“女儿只听见声威赫赫,却看不清说话之人。” 张氏心头惶然,难道贾赦将会受到圣上斥责? 这个事情,迎春不知会不会发生,他却知道另外事情必定会来,因道:“女儿梦的混乱。一会儿见人上门报喜,说是贾府两位哥儿都中了,一会儿梦见府中多了个哥儿,最后,府里整个被白雪蒙住。” 张氏闻言已经吓得手足冰凉,一把捂住迎春嘴巴:“嘘,小声些。” 原来迎春因为激动,无形中拔高了音量。被嫡母一惊,倏然住了嘴巴,半晌,迎春委屈扁扁嘴巴,泪珠儿滚落:“女儿经常看见这些混乱画面,怕的不行,又不敢与人言讲,没有一日不是心情沉甸甸,担惊受怕,今日说与母亲,女儿好受多了。” 张氏点头,半晌方才问道:“你因为听见两位哥儿都中了,所以鼓励你哥哥去考试?” 迎春点头。 张氏顿了一顿又问道:“可看清了是谁生孩子?满府雪白为得谁?” 迎春顿了一顿,不忍心说,却想抓住机会,过了今日再提就突兀了。遂压低了声音道:“生孩子是二房赵姨娘。大,大,嫂子一身重孝,哭得死去活来……” 第41章 张氏闻言愕然不已,虽说贾珠一贯瘦削,她再想不到这小两口竟然过不到老。虽说黄泉路上无老少,张氏心中不免沉沉甸甸。悄悄耳语迎春:“这话除了母亲,莫再告诉别人,可记住了。” 迎春前生胆小怯弱又是庶出,跟贾珠这个少年及第荣府骄傲并无多大交际,那时候贾珠去了,阖府悲哀惨绝。迎春只是懵懵懂懂,却是心地善良,看着大嫂子哭得可怜,她便跟着落泪悲伤,心中对于贾珠之死并无多少悲苦。 如今因为贾琏的关系,连带贾珠对迎春也很不错,每年生日不少寿礼,过年不少压岁银子,出门在外,回家不忘记给迎春兜点吃食。而今再提起贾珠之死,迎春只觉心情沉痛,这一份痛楚压抑比当年眼见贾珠葬礼还要重些,也为李纨如今孤身一人梦熊无兆忧心不已。 不过想到贾兰小于贾环,迎春稍稍安慰,不免心中暗暗祷告,赐给大哥大嫂一个孩儿吧,兰儿,你可一定要来呀。 不说张氏母女一边为了贾琏且喜,一边又为李纨扼腕叹息,却说李纨,自从贾珠返乡备考,她新婚娘子乍离夫君,饶是洞房依旧鲜亮,她却只觉索然无趣。 王氏自那日撕破脸责骂过后,虽然没再打骂,却是对李纨这个媳妇没有一点好脸色,见了李纨不是一言不发漠然视之,就是言辞烦躁,三言两语把李纨打发了。按照惯例,王氏如今管家,李纨这个媳妇就该在旁帮办,再有二房的家务也该放手让李纨打理。 王氏却宁愿使唤自己陪嫁婆子,也不叫李纨沾手。李纨虽然嘴笨,却眼明心慧,她知道婆婆很不喜欢自己。却也无处诉苦,只有暗暗饮泣伤心,好在贾母对她和颜悦色,使她稍稍安慰。 迎春自从母丧身有重孝,很怕人家嫌弃,并不到处走动。 李纨出嫁之初,原本跟迎春这个聪慧小姑子处的不错,只因她追随郑贵姨娘落水滑胎,不久郑贵姨娘一命亡故,李纨心里就犯了忌讳,觉得自己运道不旺,看见了郑贵姨娘生魂。 兼之她小产后身子恢复不好,迎春在房里摆了戴孝摆放了灵位,她越怕冲撞了,遂跟迎春也疏远了。 如今贾珠返乡,王氏刻薄,李纨百无聊赖之下想起迎春当日的情意,想着迎春早过了大功之期,不算重孝了。想必阴气也弱了,自己再不会碰见什么脏东西了。 一日她探过贾母,大着胆子走到葳莛轩来,满怀忐忑之情来探视迎春这个小姑子。 迎春乍见李纨,同样心情复杂,看见李纨,就会想起李纨落胎之事,继而想起姨娘对王氏的诅咒,也因为她最近常常会想起贾珠之死,故而怕见李纨。让迎春无奈的是,他虽然知道贾珠早丧,却并不能为家住做什么。因为她前世的弱势胆小,并不经常出现在人前,故而对贾珠记忆很少。对于迎春来说,贾珠死得很突然,似乎是在忽然间,贾珠就死了,迎春那时尚小,跟不知道贾珠因何而死。后来大了些,贾珠只是已经淡化,没人会无聊到去提起当家太太的隐痛,自找麻烦。 迎春唯一只记得,大哥哥贾珠死在冬日里,记忆中阖府哀痛,白雪覆盖房舍,铺天盖地。李纨一身雪白,西跨院如同雪洞一般。 前生迎春主动到潇湘馆探望过黛玉,从未主动到过景色怡人蘅芜院,不是因为宝钗客大欺主,因为迎春前生受人奴役,根本以为宝钗合该受人尊敬,受人仰望。 也非为宝钗爱捧着贾母凤姐宝玉敷衍自己,而是迎春幼年曾经经历三次惨淡丧礼,无形中厌恶那种铺天盖地的惨白,不愿意再置身其中。 回头却说李纨来访,迎春虽然心情复杂却也表现的十分热络,吩咐绣橘上茶水点心,又把自己手炉递到李纨手里捂住。 李纨态度谦和,却难掩眉宇间郁结,说不了三句话,她就会习惯性暗暗叹气。 迎春知道二婶王氏既要儿子上进,又把思念之苦发作到儿媳妇身上。虽不至于打骂作践,却是冷脸以对。 对于李纨处境,迎春不能替她做什么。她不是王氏亲生女儿,不能居中调和她们婆媳关系,也不能跟一般世俗妇孺一般,把王氏臭骂一顿与李纨出气。迎春甚至不能说破此事,以免有人传话,连累李纨犯口舌。 为了缓解李纨心绪,迎春翻出自己亲手所描许多花样子与小绣品来,供她欣赏,求她斧正。李纨闺中也喜好写写画画描龙绣凤,且迎春手艺沉淀两世之功,当属不俗,李纨见之欣喜不已,郁结稍舒。 恰逢宝玉贾珏跟随||乳|娘前来玩耍,贾珏叫着‘佳佳’(姐姐)扑到迎春怀里撒娇。宝玉则手脚并用爬到大搜子怀里咯咯直笑,兴奋的玩着嫂嫂衣袋。一眼看见李纨湿润嘴唇,肥肥手指沾了嫂嫂嘴上胭脂红,笑嘻嘻抹在自己嘴上。 宝玉一招得手,得意非凡。只吓得李纨一跳,待宝玉二次手到,李纨羞怯一笑,捉住小叔子作怪小手。 迎春见状心中一动,这不是一个上佳调解人嘛,遂一笑上前,手指羞羞宝玉粉腮:“这个宝玉,羞不羞啊,大哥哥一走,你就又来犯毛病欺负嫂嫂了。” 宝玉喜欢沾丫头嘴上胭脂吃,贾珠曾经喝叱过幼弟,贾珠虎着脸很是那么回事情,吓得宝玉很久不敢再缠着李纨了。随即李纨被确认怀孕,宝玉才被真正隔绝兄嫂卧房。那时候王氏与李纨正是磨合期,因为李纨疼爱宝玉缘故,婆媳间少了许多摩擦。 而今迎春这一提醒,李纨心中赫然开朗,如今夫君不在,这个粉嫩小叔子正是自己与婆婆间缓和剂。李纨原本也很喜欢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叔子,这段时间忽略宝玉不过因为丧子之痛。 及其当初迎春就有意无意提点过自己,李纨抬眸,与迎春默契一笑。她心中知道自己今后如何讨好婆婆了。 李纨行动很快起了效果,这之后不过三天,宝玉吃饭便要嫂嫂李纨招呼,别人喂饭一概不理,临晚睡觉更是吵闹不休,嫂嫂不哄她不睡,五天后,宝玉再一次进驻嫂嫂闺房。 迎春闻说心里偷偷为李纨高兴。 之前,宝玉与其说养在贾母处,其实是由元春李纨迎春三人共同照顾,王氏自己精力不济,根本就是个甩手母亲。如今李纨愿意全权接手,王氏心头也暖和了。看见宝玉面上,应该对李纨和煦些了。 贾母张氏对这事儿另有胸怀,她们都觉得这个李纨不哼不哈却是个聪明人,看得准,下手快。这样迂回婉转,也不失为一种生存之道。 回头却说张氏,与迎春母女交心当晚,她郑重跟贾赦进行了一次交谈,张氏再一次建议贾赦,叫他说服贾母上折子改换门庭。 张氏说法又不相同,她并未直说迎春之梦,而是换了一种符合身份官方说法:“前几日我听嫂嫂说起,最近有大臣向皇上禀报说有些功勋外戚住宅以及用度逾制,圣上虽然留中未发,面色却是很不好看,依我看,皇上发作只在早晚,我们还是早作打算才好。” 京都权贵圈子,男人们礼尚往来,夫人们也互相往来交换各种各样信息,大到国家大事,皇帝娶亲委任大臣,小到谁家小妾刁蛮都在流传之列。张氏如今不管家,参加贵妇圈子少了,却跟她嫂嫂所熟悉的清贵圈子接触多了,常常对贾赦提点一二,使得贾赦在朝堂上不至于张口结舌,常常奏对中有那么一两句说到点子上,很对上头心思,让人对他头大无脑印象有所改观。 以至于贾赦渐渐爱听媳妇话了,有时候外面有事不能决,还会主动询问张氏拿主意。 对于张氏之话,贾赦不说言听计从,却也不会等闲视之。只是贾赦虽然有所触动,坏在贾府若要改换门庭,却不是贾赦说了能算,想要换成将军府,必须贾母点头才成。 只是贾赦因为不学无术袭爵连降三等,让贾母丢了脸面。如今再去说要改成将军府,他羞于启齿。 张氏言之凿凿,贾赦不得不警惕。他虽然胆大包天,皇帝老子还是怕的。不得已,他只得来跟贾政以及东府贾珍商议。 贾政闻听若有所思,想着这事儿真实性,也拿不准兄长贾赦的真心,便推说这事儿还是听凭老太太决断。 贾珍听罢不以为然,他是气冲牛斗,斩钉截铁,只说牌匾是老祖宗拿命换来,凭什么要换呢?侯爵压成将军,已经有卸磨杀驴之嫌。他言道,除非朝廷明发谕旨,否则绝不更换牌匾。他自己不换,也劝他叔父贾赦切莫轻易妥协。又列举了八公后代,一个个公婆不在了,都挂着老牌匾,贾府如今尚有贾母健在,却要改换牌匾,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贾赦原本半信半疑,被他这一说,一点信心也没有了,反倒觉得贾珍言之有理。 是啊,贾府一切功勋荣耀,都是祖宗拿命换来,凭什么一言不发就给秃噜了。 张氏再劝,贾赦就给顶回去了:“京都不光贾府一家,八公都在,且看看罢,人家动了我们再动不吃,且我们家老太太尚在,要撤换牌匾且轮不到我们家打头阵。” 张氏原没有一蹴而就侥信,也没什么失望,心底却下了决心,一旦有了时机,必定要办这事。何时能办,张氏心头没底,或许等儿子出息了罢。 这事儿如风过水面很快就了无痕迹,并未留下半点余波。 转眼就是三月中旬,贾琏衣衫包裹张氏与迎春断断续续已经备办齐备。只是张舅舅却并无表示。 迎春暗暗着急,难道张舅舅觉得二哥哥水准不够呢?这日来给母亲请安,略略一提:二哥哥回乡时间也该定下了。 恰巧张氏也正想着这事儿。娘儿们想到一处了。迎春便提议母亲回府打探打探。 张氏碍着兄长协议有些许犹豫。想着要跟哥哥要个实落信儿心情占领了上风,决定过府问个究竟。 这一日回禀了贾母,坐车回了娘家。午餐见了到兄长张翰林。张氏来了并不问贾琏好歹,只奔主题问及贾琏返乡之事。张翰林对妹妹很满意,对外甥这些日子努力也看在眼里。只是他自长大成|人担负起家门兴衰,性格越发坚毅冷峻,说起话了也是简洁果敢。他不说贾琏学问好坏,表现如何,只说一句:四月初起程来得及。 这一句就让张氏心跳不已。哥哥说让贾琏返乡,这是中个秀才没问题了。张氏立马想到后续,中举中状元。一时间眉开眼笑。 她嫂嫂张大夫人侯她乐呵够了方才告知,长子张怡宁今年要返参加乡试。她会说服张舅舅,让他们三兄弟一并启程,也好有个照应。 张氏耳听这话,真是欣喜若狂了,张家跟贾家同属一个省份,只不过贾府居住城内,张家却在乡野。这一来正好安排他三兄弟一起在贾府旧居功书,贾琏得二位表兄陪伴,又有先生指点,想要松懈作怪也不得空了。 张氏把这个打算说与嫂嫂,她嫂嫂当然乐意,住贾府当然比租赁房舍方便多了。 张氏这回彻底放宽了心了。 张氏回府便跟贾母商议,自己娘家侄儿也要返乡乡试,正好跟贾琏同行。她想让侄儿们以及先生借居贾府,方便侄儿考试,也方便贾琏向先生请教学问。 贾母听着对孙儿有利,岂有不答应之理。喜滋滋吩咐大管家赖大,火速派人送信金陵,让留守二管家预备房舍书馆,准备接待二爷师徒一行。 依着贾母性子,原要跟贾珠出行一般,丫头婆子仆妇长随,缺一不可,王氏更是派了丫头给贾珠暖床铺。 张氏却谨遵兄嫂叮嘱,除了家里出门伺候车把势,只许贾琏随身携带一名书童伺候笔墨,再一个奶兄赵梁跟着做长随跑腿,再一个二管家跟着安排食宿即可。贴身大丫头是万万不能跟随出门子的。贾琏如今十五六岁,正是血气方刚,又生得风流标志,即便贾琏不风流,张氏也怕丫头风马蚤勾引了。在张氏,风花雪月无所谓,耽搁贾琏前程却是大事了。 张舅舅最看不得侯门这些陋习了,张家有家训,除非四十无子方才纳妾。张氏可不想在这些小事上驳了兄长面子,惹得兄长不高兴,连累贾琏失去舅舅青眼。 贾母虽然不乐意孙儿受委屈,却也知道读书人孤傲高标,惹恼了张翰林确乎与孙儿今后不利,遂强压下了心头不满,任凭张氏操办。 张氏不仅不许贾琏有丫头伺候,就是跟随贾琏的书童长随,也被张氏一一召见,严词警告。去到金陵,一切听从先生教诲,要尊重先生一如主子。要劝诫二爷专心攻读,努力上进。不许唆使小主子出去玩乐游逛。 张氏最后言道:“一旦发觉有人唆使主子学坏,纵着主子玩乐,一律赏赐四十大板,全家撵出府去。” 贾琏的书童就是何嫂子儿子叫做张富贵,长随赵梁是奶娘之子。张氏说这一番话是当着各家大人,这张家赵家都是有脸面人家,回得家去又是一番嘱咐,一定要尽心服侍二爷,万万不许怂恿二爷生出歪点子。 赵嬷嬷到底不放心,贾琏赵梁都是她的命根子,这头一次出门可不能出了事情,当夜辗转难眠,隔日一早,赵嬷嬷起个大早来寻主母张氏,说自己两口子愿意陪伴贾琏去金陵赶考。 赵嬷嬷虽不是张氏亲自择定,却从不怀疑张嬷嬷对贾琏一片爱心,这家府里除了自己也就是赵嬷嬷劝得住贾琏了,且张氏原有此意,只是出门乃是苦差事,这一趟不同一般采买业务,实在是个受苦没有油水的差事。不好意思开口,如今乐得她主动开口,正是喜从天降。焉能不答应:“妈妈快请坐,他日你奶儿子有了出息,定然不会忘记你这个奶妈妈功劳。只是劳动嬷嬷偌大岁数吃苦让我心里下不去。” 赵嬷嬷闻言心里甜津津的,却是满口谦辞:“太太说哪里话,这原是太太看得起才把哥儿交个我,自大奴婢接手粉嫩标志小哥儿那一刻,我就打心里疼上了,别的本事我是没有,希望哥儿出息之心却是比谁都强,说句话不怕太太笑话,只要哥儿出息,哪怕是吃苦呢,就是要命老奴也舍得的。” 第42章 四月初贾琏与两位表兄动身返乡,临行之极,贾赦倒是一幅可有可无。反是贾母张氏都一番训诫,贾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4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4部分阅读 母叮嘱两点,一点注意身子,二点要争气读书光宗耀祖,老太太等着接喜报呢。 张氏首要也是叮嘱贾琏注意身子,另外特特交待贾琏来那个点,第一,学业上要谨遵师傅教会,并亲自到张府当面摆脱周师傅,一切按照规矩来,该打该骂该惩罚,绝不含糊。 第二一条,生活上一切听从奶娘赵妈妈,尊敬奶娘如亲娘,不得半点含糊,否则是不孝。 迎春除了给贾琏亲手绣了一些日常所用的小东西诸如荷包扇套之类小绣件,因为贾琏现在是正经儒生了,迎春赶工替他绣了几顶与衣服颜色花色配套的文生巾。免得他届时缠着另类,摆纨绔谱,受人排挤。 另外迎春别出心裁,给贾琏精心绣制了四根书签,背面分别绣着松竹梅兰四君子图案,配着大红丝绦。 正面则一色绣着箴言: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不扫陋室,何以扫天下。 修身,齐家,平天下! 大鹏一日从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四根书签包含了迎春对兄长鼓励与期望。 贾琏接了书签在手,顿时热血沸腾,贾琏一贯都是受人鞭策封赐教训,从未人这般寄期望于他。一路把玩,爱不释手,雄心振奋,只觉得自己此行担负着全家希望,担负着家族兴衰。 张怡贤对他的亢奋不能理解,却是眼睛盯着四根粉色书签直放光,一贯被表兄求告的张怡贤第一次跟贾琏这个表哥磨蹭上了,好言好语,只为借来书签一观。 偏食贾琏小气,恼他平日装大,偏要憋着他,只许他就着自己手看,不许他沾手。气得张怡贤抓耳捞腮,不得尽兴。 张怡宁瞧不起贾琏爱显摆,也不屑与贾琏所显摆之物,今日却是想一窥究竟,却是拉不下面子求告,遂做出一幅不屑一顾,不爱跟小孩子黏糊的风流摸样,实则心里很是羡慕贾琏有个蕙质兰心贴心妹子。 不像张怡君,成天想着跟兄长斗诗词书画,只要压制兄长骑到他们两兄弟头上去才高兴。要不是她常常替自己们在老夫面前求情免灾,早不想理她了。 回头却说贾府一下子走了两位少爷,贾府一干女眷自此不约而同养成一个习惯,每日早晚必定要在佛前祷告一番,或为孙,或为儿,或为兄长,或为夫君,无一不是祈求神灵保佑亲人平安健康,如愿以偿。 尤其张氏迎春母女,自从到了四月下旬,他母女们便日日伸长脖子,竖着耳朵,着意盯着贾母房里动静,一旦有信,一般都是先到贾母房中。 五月初五,张氏按规矩给郑贵姨娘在庙里安排安排一场法事。想着迎春心里肯定会伤心难过,估计在自己面前也会放不开,张氏特特接了娘家侄女儿张怡君来陪伴迎春住几天。 且说迎春贵在蒲团上听着一群和尚敲木鱼念经,香烟缭绕中,迎春实实在在感知,生母逝去整整一年了,想着那么爱漂亮的姨娘如今变成一堆白骨了,临死也没达成生下哥儿替自己壮腰杆儿之心愿,可谓含恨而死。 想着姨娘遗憾与枉死,无法申诉之冤枉,迎春不由悲从中来,借着法事,迎春放开喉咙好生哭了一场,最后,迎春喃喃祷告嘱告生母:“姨娘您来世投胎可要擦亮眼睛,托生个清贵好人家,做个正经主母吧。” 当晚回府,任凭春光无限,夕阳如霞,迎春却只是心情沉痛。好在张怡君一张巧嘴,喜庆的性子,一个人唧唧呱呱抵得上三五个人热闹,陪着迎春东扯西拉说了伴宿话新鲜事儿,迎春逐渐也搭起了话,两个人叽叽咕咕又说了几车话,直到后半夜累极了方睡着了。 一直守在外面绣橘悄悄进房替姑娘熄了灯,捡起滑落薄毯,又守了一会,直到两位姑娘睡沉迷了她才躺下,张怡君的丫头青梅已经起了鼾声了。 翌日,这两姐妹只睡了个日上三竿,贾母知晓迎春昨天累着了,吩咐不许人惊动,由着她们自然醒。 且说迎春起身,满室红日,两姐妹不免羞涩,悄无声息吃了点心,喝了稀粥。也不好意思来给祖母母亲请安,表姐妹两个就着青藤架下饮茶观景闲谈,轻轻话语,淡淡轻笑,好不惬意。 正是闲适极了,忽听老太太屋里二丫头鸳鸯铃铛似笑声打破了平静。 “二姑娘,给姑娘报喜,金陵来信了,琏二爷中了,老太太叫姑娘去看信呢。” 迎春一颗心肝乐悠悠差点蹦出来,却生生忍住,微笑点头:“嗯,谢谢姐姐,说我少时就来。” 鸳鸯喜滋滋去了,迎春这里丢下张怡君,回房跪在玉石观音前,以头点地,虔诚拜了三拜:“信女迎春,叩谢观音菩萨!” 张怡君见惯了翰林举子,一个秀才可不在眼里,本要嘲讽迎春几句,却见迎春眼睛湿润晶亮,遂在迎春腮颊一画:“瞅瞅,瞅瞅,刚才活似个小大人,这才转眼工夫倒要掉豆子了,羞也不羞。” 迎春严重含着泪,盈盈一笑,越发显得眼眸清幽明亮:“我是高兴,为母亲高兴。” 张怡君微笑点头:“这倒也是,一个纨绔成了秀才也算是改头换面了,姑母想必高兴坏了,走吧,我陪妹妹去看看,回去好吧这里欢庆场面说给祖母听。不过你得收拾一番才是,你这白袍子可得换下了,红的不成,换件兰色罢。”绣橘忙着打来热水,迎春洗手净面,重抿了头发,头上银饰摘下,换上一根碧玉簪子,耳朵也换碧玉坠,看着清爽又玲珑。 迎春记在嫡母名下,如今生母姨娘满了周年,张氏也请人在庙里做了法事。却没提议迎春改装,这是张氏一番爱护。迎春却也知道好歹,正好借着今日喜庆,换下重孝。兰色不甚喜庆,却也不算清冷,迎春穿戴正好相宜。 张怡君迎春姐妹两个互相检验一番,这才携手到了贾母房里,贾母张氏都在,看了迎春打扮,婆媳加深了笑意。 贾母心里称赞迎丫头识得大体,不错! 张氏却是看见迎春这个贴心女儿打心眼里高兴。 大家围着金陵来信谈笑一阵,张氏满口谦辞,直说贾琏撞个好运气罢了,大约止步于此了,那及得上珠儿聪明出息。 王氏听了这话自然欢喜,也罢贾琏夸赞一通,只有贾母是为两个孙子真心欢喜。 却说张氏嘴上虽然谦辞,心里对儿子期望却当然并非如此。 一时贾母困倦,大家散去,张氏便携了迎春表姐妹回房说话,命人找出两个小小锦盒,赏了张怡君迎春一人一个绿茵茵的玉镯子,说是四月过了该换上玉镯了。 迎春之前带的都是雕花的金镯,夏天则是翠玉珍珠相间链子,一般小女儿家即便是大户人家也鲜少戴玉镯者,只为少女未成形,手腕细小,而玉饰昂贵。张氏今日赏赐表姐妹玉镯,戴在细小手上却是刚刚合适,一看就是特特定制。这可是价值不菲。 两姐妹都是识货之人,齐齐起身道了谢,两人把张氏真心疼爱牢记在心中了。 说话间张氏便提起贾琏,提起一双侄子,问及张怡君,因何二侄子贤哥儿不参加乡试。张怡君告之姑母,父亲大人说了,二哥哥读书尚不通透,别看平时吟诗作对,其实华而不实,与其下场碰壁,不如多磨砺几年。 闻音知雅意,张氏听此话便知道贾琏今年乡试希望不大,而大侄子必定会榜上有名。 张氏想问迎春知未来的心思也熄了。 还别说,之前因为王氏觊觎大房爵位,插手大房之事,硬塞了凤姐进大房,张氏对王氏可没什么好脸色,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张氏借口养病,避而不见,不得已见着了,也不过淡淡来,再淡淡去。 王氏则因为张氏母子推迟婚约暗恨在心,见了张氏也没什么好心情,当真是两看生厌。只不过谁也不肯先撕破面皮,两人都是极力忍耐,维系着面子情分。 如今因为两人儿子同时出门在外,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两人再到一起,共同话题多了些。特别是王氏接到金陵二管家来信,说是贾珠在金陵会文很有才名,很的当地士绅青眼。学政宴客赏春,贾珠也在邀请之列。王氏由此心里认定,贾珠必中无疑,自己只怕要多一轴诰封了。心中得意,连带对张氏也没那么多酸话了。 张氏却记着迎春之话,对李纨尤为和蔼,也不大跟王氏争长论短,就连管家之权,张氏也没着急收回,反是一心一意将息身子,照顾贾赦迎春贾珏父子三人。这正是两好合一好,贾府空前和谐起来。 五月中旬,王氏请了叫了几家绸缎铺子进府,又请了京都最有名的裁缝进府,让大家自己个挑料子做衣衫。 不过像贾母的衣衫是不请外人做得。贾母屋里现养着一位退役的绣娘孙姑姑,去年新招进府一批小丫头正在孙姑姑手下调教,预备调教好了分给几位孙子孙女房中做针线。 且说贾母今年因为贾琏中了秀才,心中高兴,乘着这次绸缎铺子进府,贾母私房钱给两房媳妇,李纨迎春探春以及宝玉贾珏都挑了料子,让孙姑姑亲手做给大家。 贾母亲手与个人调好料子,张氏王氏孙姑姑亲自动手量身,李纨迎春一般孙子辈便让她调教丫头动手。 迎春抬眸间,心坎儿一个哆嗦,你道是为何?迎春看见两个曾经眼睁睁看着凋谢,自己却不能救的故人,司棋与晴雯。 司棋身量高些,她带着小丫头给李纨量身。晴雯则给与她身量一样的迎春量身。迎春一个激动,握住了晴雯,晴雯不知何故,惊问:“二姑娘,可是婢子哪里不对?” 这一问,贾母张氏等都微笑看了过来。 迎春一滞,随即笑道:“你是谁家的丫头,我怎么没见过呢?” 晴雯笑得眼睛弯弯如月牙,很甜,很好看;“回二姑娘,婢子原不是这里人,婢子是赖嬷嬷府上丫头,因着老太太喜欢就送给老太太的。” 贾母便笑起来:“怎么,迎丫头也觉得她生的好?” 这贾母喜欢收集漂亮女儿,也希望得到大家认同。见迎春注意自己从赖嬷嬷手里抢过来小丫头,不免得意。 贾母喜欢请问聪明灵慧,迎春可是心里通透,岂能违拗,再者,晴雯实在是个小姐坯子,或者比小姐生得更漂亮些。迎春诚心诚意点头称赞:“老祖宗眼光何时有错呢1” 贾母笑道:“既如此,等她满师就把于你了,你房中也该添人了。绣橘倒是能干,带着个没留发丫头愣头愣脑,看着不像话。论理,去年就该添人了。” 去年迎春满五岁进六岁,男女七岁不同席,迎春就该有两个贴身丫头伺候了,只是迎春在孝中,足不出户,她自己不乐意添人,又在贾母院里,有鸳鸯来回照看,绣橘能干,知冷知热,贾母张氏这才罢了。 迎春闻听贾母让晴雯跟自己,不由看眼司棋,司棋前生死的惨,脑浆迸裂。迎春不由想起自己,心中一痛,再看司棋就似亲人了,晴雯跟了自己,稳当可以逃脱王夫人毒手,司棋落到别人手里,只怕还要再死一回,她是少有几个待自己真心实意之人,岂能任由他再走老路? 迎春这一犹豫,贾母笑起来了:“孙姑姑,了不得了,你两位高足可都入了我们二丫头眼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蝴蝶了邢夫人,涉及司棋。 这个邢夫人也是金陵人吧,所以邢大舅跟着王仁一块儿结伴上京。 我这样设计,司棋就跟戏曲里一样,是家里过不下去了卖给贾府。贾府采买丫头,应该回去金陵老家吧,知根知底才好控制呢! 这个,香草征询一下,能接受香草这样安排司棋来历么? 若不接受,香草可以明天纠错,反正不过换个丫头来历,以及迎春见晴雯是的内心描写即可。名字依然可以使叫司棋。 第43章 孙姑姑有一双清澈眼眸,闻言抬眸,淡淡一笑:“这都是老太太慧眼会识人,这些丫头个顶个聪慧灵巧。” 孙姑姑这话说得很不错,这一批共十二名丫头,是贾母在一群丫头中筛选出来,其中三个出挑的就是外面买来的丫头,一个是八岁司棋,一个是与迎春同岁六岁珍珠,再一个就是赖嬷嬷赠送小丫头,五岁晴雯。 孙姑姑与贾府众多老嬷嬷仗势打压小丫头做派不同,反是尽心尽力教导这些没有人生自主权的丫头,内心希望她们学门技艺在身,能够立世傍身。 这位孙姑姑会有此悲天悯人之想,跟她身世有很大关联。 孙姑姑年岁很轻,是位刚满三十岁的青年女子,生得柳眉杏眼,肤若凝脂。不足者是她身材稍嫌高大,看着不娇小窈窕。她是穷人家女儿,十五岁进宫当差,候她二十五岁熬出宫,当年青梅竹马未婚夫闻达了,娶了别人。不过,这人也不是全无情分,闻听孙姑姑出宫,便请了媒人上门,表示愿意接受她做平妻,允诺一样大红花轿抬进门,与先头迎娶娘子不分大小,三人一字并肩挑。 孙姑姑这些年在宫内当差,见惯了眉高眼低,阴私计谋,对妻妾间血淋淋的争斗看得多了也怕了。再者她进宫这些年,也长了一份见识,不屑于受人奴役。 为主是她对男人失望了。当年信誓旦旦,转眼就娶了别人,如今孩子生了一窝,大约嫌弃妻子糟糠了,又想名言正顺来向齐人之福。 想透彻孙姑姑下了狠心斩断情缘,当即砸了聘礼,自己剪下一缕青丝丢在地上,指着媒人鼻子将人骂了出去:“回去告诉他,我与他婚约情分,如同这一缕青丝。” 骂过了媒人,砸了聘礼,退了婚约,她心里痛快了,却活得不痛快了。 孙姑姑父母双亡,只剩下兄嫂,兄长木讷,嫂嫂不贤,拒婚不出三天,她嫂子见她身上再榨不出油水来,就开始摔碟子打碗,指桑骂槐,逼迫孙姑姑兄长将妹子给人做妾换银子,说是家里不养闲人。 孙姑姑不愿堕落下贱,一狠心做了自梳女,挽起头发。托了之前宫中姐妹,替自己揽活计谋生,每月给她嫂嫂交房租伙食费,这才逃脱厄运。 四年前由人引荐给了贾母教导元春女红,贾母舍不得她一手好绣功,人也生得干净利索,又会说话,就留下了她,算起来进府四年了。 她在贾府相当于供奉,不受人身限制,有专门住房,有小丫头伺候,月例十两,比贾琏贾珠这些少爷还多些。 贾母同她讲好了,寻常日子她只要负责贾母的针线,教导适龄小姐学习女红。再一个任务就是负责训导贾母房中小丫头。贾母心思,贾府不是一般人家,丫头也要比人家强些才成样子。 孙姑姑对于迎春来说是个变数,前生贾府并无孙姑姑这号人物。看着孙姑姑,迎春警觉,自己无形中已经影响了旁人命运。 回头再看司棋,迎春不由心头一动,暗暗讶异,前生司棋也非贾府家生子儿,只因天灾人祸,全家自金陵上京投奔老娘王善保家里,由王善保家里引荐卖身贾府为奴。 当初再见绣橘,迎春就想起了司棋,本以为这一世主仆见不着了,不想竟然再次碰上,这可是应了一句老话,冥冥中自有定数。 迎春看看晴雯再看看司棋,心里暗暗拿定主意,一定要设法把她们要到自己身边,保住这她两个性命,也给自己收揽两个能干帮手。迎春勾勾嘴唇,就让我们这些苦命人绑在一起挣前程罢。 迎春看着头扎丫髻尚且稚嫩天真司棋,默默思忖着。 迎春记得很清楚,司棋的表弟潘又安做生意是把好手,逃出去不过短短半年,却是发了大财回家来接表姐。只是如今有了变数,司棋买到了这里,只不知道他表弟潘又安又去了哪里了。不过,迎春以为这不重要,只要问过司棋,总可以打听出潘又安下落。 想到此,迎春笑一笑,依偎到贾母身边半真半假撒娇道:“只怕老祖宗今日看着迎丫头好,答应把她们赏给孙女,明儿看见别的妹妹比孙女巧,又变了心,改了口,把她们又收回去赏给了旁人了。” 贾母闻言笑起来:“看看,看看这个丫头,小小年岁她倒成了精了,谁还逼得你巧呢。” 迎春忙拉着祖母撒娇:“说孙女是精怪,老祖宗就是神仙如来佛了,孙猴儿再厉害哪能瞒得过老神仙,翻得出如来佛手掌心儿呢。” 这话一出,顿时迎来满屋子喝彩声。都道二姑娘嘴巧会说个话。赖嬷嬷最是会奉承,忙着给贾母作揖:“二姑娘真真是快人快语,老太太可不是就是这贾府里的老神仙如来佛么。” 贾母搂着迎春,笑得见牙不见眼:“得了,老神仙今儿上一回猴精当了,你们两个过来,告诉老太太,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晴雯磕头说道:“婢子没有正经名字,我兄嫂叫婢子丫头。” 司棋也磕头道:“回老太太,婢子在家时叫做大丫头。” 贾母笑道:“这名字用不得了,满地大丫头岂不得乱套。” 说笑间贾母指着迎春对二人言道:“你们以后就跟着二姑娘了,给你们去主子磕个头,求主子说,求赐名字罢。” 她两个果然笑盈盈来给迎春磕头:“婢子们见过二姑娘,求姑娘赐名。” 迎春看贾母答应了,倒又推辞起来:“哎哟,老太太,孙女说着玩儿呢,孙女再喜欢她们,哪能真跟老太太抢人呢,真羞死人了,老太太别当真啊。” 贾母闻言笑得更慈祥了:“嗯,不是你抢,是老祖宗乐意给我的迎丫头。” 贾母言罢指着晴雯:“这丫头笑得好看,阳光明媚的,看着舒心,嗯,就叫个晴雯罢。” 晴雯很喜欢自己名字,喜滋滋忙磕头:“婢子晴雯谢老太太赐名,给老太太磕头。” 贾母又指着司棋,半晌没想到个好名字,迎春不言不语笑盈盈等着。一旁李纨插嘴笑道:“大妹妹善琴,有个丫头叫抱琴,二妹妹喜欢下棋,老太太不如从这里命名。别人一听丫头名字,就知道大妹妹二妹妹是亲姐妹了。” 贾母便笑起来:“这话很是,二丫头可不是喜欢下棋,那就叫做司棋罢。” 司棋忙着磕头谢恩:“司棋给老太太磕头,谢老太太赐名。” 贾母笑呵呵道:“好好好,你们先跟着孙姑姑练习,等出师就跟了你们姑娘去,可要好生练习,可别跟老太太丢脸哟。” 两丫头做了得宠姑娘大丫头,高兴的颠颠的,忙着磕头不迭。只把一旁小丫头看的既眼红又为一起小伙伴落了好去处而高兴,一个个围着司棋晴雯恭贺作揖。其中就有宝玉最喜欢丫头袭人本名叫做花珍珠,再有秦家的双生丫头,后来金钏玉钏,还有宝玉另一对得用的丫头媚人可人,只是这一对姊妹花也没落个好,姐姐媚人早早凋谢了,妹子可人被王夫人胡乱打发出府配了人。 一群丫头中,晴雯尚小,眉眼未开。眼下看来,当属八岁媚人可人这对姊妹花相貌最好,她们正围着宝玉量身,宝玉笑嘻嘻沾了媚人口上胭脂含在嘴里:“姐姐好香。” 贾母笑盈盈并不干涉,周边小丫头胆子也大了,一个个偷乐,惹得媚人脸颊通红,连耳根子也红了。 王氏此刻因为宝玉尚小倒没什么,虽然叹气,却也笑盈盈的。张氏却是示意奶妈将贾珏眼睛避过一边,生怕儿子也这般好吃脂粉。 迎春看着宝玉依然这个性子,只为林妹妹担心,却也无可奈何。见嫡母防备,迎春很能理解,笑着走进嫡母,伸手抚摸着一样粉雕玉琢三弟贾珏,迎春希望他不要再做宝玉。家里有一个混世魔王就够了。再多一个,估计真的要了老祖宗命了,再者,嫡母身子羸弱,估计没有壮硕的二婶子经得起摔打。二婶可是一个儿子死了,还能挺立不倒的倔强女人。 宝玉实在闹得狠了,都影响金钏量身了,李纨也不敢大庭广众下接受这个混世魔王,迎春只得出面抱起了宝玉,姐姐胭脂,宝玉是不敢伸手的,要被老祖宗打手了。 贾母指使一发没留头丫头来跟宝玉玩耍,她们还没到擦胭脂年纪。只是宝玉很瞧不上这些跟自己同年为张开的丫头,自己玩起胭脂盒。 迎春却在一群尚未留头小丫头中,意外又瞧见两个熟人,一个后来紫鹃现在叫鹦哥,一个是宝玉房中麝月,眼下叫月儿。鹦哥被宝玉嫌弃,低头回去亦步亦趋跟着鸳鸯。月儿则跟着珍珠转悠。 迎春心里暗暗点头,怪的紫鹃那般忠心耿耿,麝月如何那般似袭人了。 且说迎春之前将绣橘要在身边,如今又寻见自己前生抱愧在心司棋,想着只要自己够谨慎,严防守,上有嫡母维护,旁有兄长看顾,想来自己可以护得她们周全了。 这天晚上,迎春安然入梦,香甜睡梦中,迎春看见了许久不见姨娘。迎春见生母依然生前漂亮光鲜摸样,竟没有姨娘已然作古之念,笑盈盈迎了上去,却不料姨娘只是笑微微对她挥挥手,便如风刮去一般,转眼就去得老远,迎春不过一眨眼间,生母身影变成了透明,瞬间化成闪亮的光团,一如天上满月。 眼见姨娘消失无踪,迎春心头大急,嘴里叫着便要追赶。却迈不开脚步,只记得满头大汗。 正在焦急绝望无计可施,听得有人远远呼唤自己:“姑娘,姑娘,醒醒,醒醒啊。” 迎春被人猛烈摇晃中艰难睁开眼睛,一时间竟然被晃得睁不开眼睛,原来已经天光大亮了,明媚的阳光透过窗上镂空雕花撒了迎春满头满脸金光。 绣橘见迎春醒了喜极而泣:“姑娘怎的了,又哭又笑,人又不清醒,奴婢都吓得没注意了,再不成,我都要去请太太了。” 迎春知道自己梦寐了,笑道:“没事,做个梦。” 绣橘拍着胸脯子:“这就好了,没事就好了。” 就这功夫奶娘得信心急火燎进了房,看见迎春好生的靠着,顿时无名火气,她一夜未睡刚躺下就听得绣橘咋呼,心头一怒,背着迎春,拿手指戳在绣橘头上责骂道:“死蹄子,除了调三窝四就会大惊小怪,还好没惊动老太太、太太,否则,仔细你皮。” 迎春见奶娘劈头盖脸责骂绣橘,知道绣橘看紧了财物之故,这一年奶娘常常无故失踪整夜,迎春就知道她手痒犯了毛病了。 迎春前生受她欺压拖累,苦不堪言。虽知奶娘在贾府地位超然,等闲不能轻忽得罪。只是迎春曾经深受其害,知道奶娘是个不能恭维放任之人,否则受祸害的终究还是自己。因咳嗽一声打断奶娘絮叨:“妈妈想是没睡好,才这般火星,歇着去吧,这样大小声的,不惊动也惊动了。”又对绣橘道:“把门关上,让小丫头去前面看着,老太太起身了再叫我,我且眯眯,吵得我头晕。” 奶娘心中愤愤,却被迎春看似一句‘没睡好’给吓着了,知道这事儿若是犯了可不是好玩的,说不得就该打一顿板子撵出去了。再者,她也知道迎春平时文弱,遇事却甚有主见,惹恼了定没自己好,闻言哪里敢违拗,灰溜溜回房去了。 第44章 却说迎春奶娘李奶奶回得房去,虽是瞌睡,却也不敢大天白日上床躺着,被人瞧见追根究底牵扯出什么遣返出府可不划算,自己还指望这一月二两银子填补亏空呢。 想起亏空,更因为今日为了绣橘这个死蹄子被迎春冷眼以对,李奶奶就暗恨绣橘。想着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她,她倒跟别人一条心作践自己,心中实在气不忿。只是迎春今时不同往日,她就是心生不忿,也不敢当面质问迎春。 他只觉自己个受了委屈,一口气憋屈着发不出来,心口难受得紧。不敢骂迎春,绣橘却不在她眼里,便跟哪儿强撑着个脑袋,絮絮叨叨咒骂绣橘:主子的东西又不是你家里,你个死蹄子充的哪门子能,哪个主子钱财不是奶妈子过手,就我们这里出了你这个反叛,敢跟我李奶奶嘴里抢食儿。 骂了一阵口干舌燥,便顿一顿,自己找口水喝,缓一缓,紧着咬牙切齿又骂绣橘,自说自答,说道迎春房里金银器皿一宗不见,肯定绣橘偷拿不少回家去了。又说起绣橘老娘姥爷都是病包子,哪里来的汤药银子? 骂了一阵,又撑着脑袋跟哪怄气,想自己眼下正打饥荒,若非绣橘这个小蹄子把着金银,自己偷摸任何一件不起眼的摆设金饰也尽够了,焉能落得如今被人嘲笑,抱着钱篓子饿肚子了。 李奶奶这里恨得咬牙切齿:有本事你得意一辈子,别叫老娘抓住把柄,把你全家赶到大家上去! 李奶奶昨夜一夜没睡,实在瞌睡极了,倒底撑不住上下眼皮子打架,扑到桌子上睡着了,未几,流了一大滩哈什子。 跟着李太太跑腿的小丫头名叫雀儿,平日李奶奶输了钱,没少打骂雀儿出气,饿肚子也是经常的事情。一向都是绣橘偏她,悄悄塞了糕饼点心与她填肚子。她心里感激绣橘,总想着报答一二。 今日听见李奶奶又在输钱发疯,她就缩起身子藏在柜子后面,本当抽空子溜出去躲祸,却听见李奶奶骂得绣橘,她一听,小孩子心性,这可是骂我绣橘姐姐呀,索性附在地上不动,听他妈些什么,等下告诉绣橘姐姐,也好做个防备,不然被她抓住把柄打自己一样打绣橘姐姐就惨了。 听了一会儿不见了动静,知道李奶奶睡着了,她慢慢冒出来,蹑手蹑脚走到李奶奶跟前儿,大着胆子推了李奶奶两下,又喊了两声李奶奶,只没动静。知道睡死了,她皱皱鼻子,做个鬼脸,一溜烟跑过了告诉绣橘,李奶奶如何如何骂人。特特叮嘱绣橘:“姐姐可要谨慎些,我们奶奶可说了,要抓住你错处,把你们全家赶出去呢。” 绣橘闻言又急又怕,这李奶奶可是比自家爹娘混得体面,当真被她作怪撵出去,一家子如何活命呢?绣橘家里还有姥爷老娘爱生病,绣橘娘没有兄弟,全靠绣橘爹娘奉养呢。思来想去,一时也无计可施,只得先打发雀儿再说,绣橘塞块糕饼在雀儿手里:“好雀儿,快回去罢,吃完了把嘴巴擦干净了,别叫她发觉你出来了又打你。” “真香。”小雀儿急急闻一闻糕饼,又小小咬了一口咽下,把剩下包在一方帕子里藏在怀里,方仰头笑道:“不怕,奶奶这一睡不到中午饭不得起身,且醒不了呢。” 绣橘赶紧在她额头弹一下,警告道:“你赶紧吃了,倒收着做什么,留下做赃证呢,被你奶奶看见了又要说你偷嘴受皮肉苦。” 雀儿笑嘻嘻跑了:“姐姐安心,奶奶今儿瞌睡的紧,我吃饱了。我这就把糕饼送回家去,给我弟弟也尝尝。等她醒来,早化在肚子里,渣也没有了,她哪里寻我赃证去。” 绣橘闷头气了一阵,前头观动静小丫头叶儿也回来了,说问了鸳鸯姐姐了,老太太没得半个时辰不得起身。 绣橘知道现在天气人困倦,老太太起得晚正好,索性叫主子多睡会儿。也给她一块糕饼:“院门口玩去吧,别跑远了,仔细看着门,人来了记得通报。” 叶儿是个聪明小丫头,嘴里嘟囔道:“知道了,姐姐好啰嗦,我又不是傻大姐,天天说。” 绣橘笑骂:“你倒嫌我,那天让你跟雀儿换换吧。” “才不要呢。”叶儿闻言做个鬼脸,蹦蹦跳跳跑了。 绣橘反身回房,见迎春睁着眼睛并未睡,诧道:“可是姑娘睡不眠,婢子替你捏捏头吧,我一只跟着姐姐学手法,我娘还说不错呢,就是手劲儿小些,给姑娘捏捏应该正合适呢。” 迎春却坐起身子一笑:“不用,我不爱听她强词夺理还絮叨,吓唬她呢。” 绣橘听了这话,把方才不快都烟消了,嗤嗤一笑:“还是姑娘聪明会制她,凭李奶奶嘴巧今儿嫩没敢吱声儿,脸色铁青,可气着了,雀儿才来说,李奶奶回房没处撒气,倒把我念来念去骂了半天呢。” 迎春讶然,绣橘又对迎春说了李奶奶怀疑自己偷银子,发誓说要把自己一家子赶出去。 绣橘偷银子没偷,迎春可是知道,李奶奶竟然这般胡乱嚷嚷,全不顾体面,幸亏听见的是雀儿,要是别人听去自己贴身丫头是个贼,自己颜面何存?难道自己就是这样没成算没眼力,信任个贼偷?想起前生自己被拿捏,迎春顿时皱了眉:“这个李奶奶越发不尊重了。” 心里想着,这个奶娘可是不能留了,得想个法子挤了这个脓包了。不然日后还不知道要给自己闯什么大祸,迎春可不想被再次连累,再次送命,迎春如今活得有滋味了,也不想早死了。 迎春想着看一看绣橘,只怕手段狠了,吓着绣橘,被人诟病,让人寒心,落得凤姐下场。 迎春想要换种立威方式。使得绣橘一如紫鹃鸳鸯那般对自己忠心耿耿,诚信相待,而不是让人惧怕。至少迎春不希望自己贴心绣橘害怕自己。 一时沉吟,这事儿不能动静太大,闹得人尽皆知,奶娘丢了脸,自己也没光彩。 迎春想着心事,眼神凛一凛,与其将来自己大了更被动,不如现在早些解决了好。迎春瞬间下了决心,再不能放任奶娘继续胡为了。 迎春怕绣橘受惊,且挤脓包这事儿还得靠绣橘与自己合心。因叹口气,给绣橘诉说自己无奈:“绣橘,你自小跟着我,我从没把你当外人看,关上门,你我姐妹一样,我有心思也从不瞒你,说句实在话,奶娘莫说给我长脸,只要她不作兴,不给我丢脸,我也不想驳她老人家面子,错不过吃了她的奶水。只是她早先还知道收敛,这一年越发不堪了,我在孝里,不好跟她大小声的。只是她这个样子,怕是再放纵不得了。在外面闹得不像样子,现在只怕要回房来闹腾了。唉,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绣橘早看不惯奶娘作兴好赌贪财压榨小丫头,因愤愤道:“她敢?还有老太太太太呢。依奴婢说,姑娘就是心太慈软,要依婢子,趁早回了太太,撵了她个祸害,岂不干净。” 迎春要得就是绣橘这般合心,自己好顺水推舟,如今达成目的,迎春心中甚喜。只是怎么撵法,草率不得。迎春自己没权利,要让别人看不下去,不得不下手帮忙,撵了她,叫人说不出自己一个‘不’字,却是个大学问。 她摇头道:“她虽不堪,别人未必知道,撵了她不过母亲一句话,我却要落个不容人了。奶娘毕竟有年岁了,你心里纵然不高兴,平日里要敬着些,免得她挑理。她是长辈,你跟她对阵只有吃亏的份,我也不能时时跟着你。你自己机灵些,免吃了眼前亏。只是有一条,她若自己不尊重,擅动这屋里金银器皿衣服首饰,你尽管当场顶回去,自有我与太太替你做主。” 绣橘得了这话,不由眼睛湿润了,想来自己一家子不会下场凄凉了。连声答应下了:“姑娘放心,婢子绝不叫她算计姑娘东西。” 迎春点头:“哦,不是叫你娘老子注意奶娘动静,怎的了?她今日怎的又是从外面进来?别是又去赌了罢?” 绣橘轻轻点头:“想是的,姑娘这一年守孝不出门子,屋里头事情少,闲的她有劲儿没处使了,拿着银子烧包,听我娘说,她可是府里人都借遍了,说是不下十两帐了。这些天进这屋里眼神看着就不对了,亏是姑娘吩咐我盯的紧,不然就被她趁了空子了。” 迎春闻言想起奶娘第一次偷拿自己长命锁手链脚链当当之事来。那时自己面情软,想着息事宁人,不想纵得她后来竟敢偷拿自己金凤去质押赌博。看来这回逼急了,想起要偷拿自己首饰填亏空了。 迎春想起自己前生所受轻慢侮辱,不由眼眸凛一凛,对着绣橘招招手,主仆一番商议。 绣橘讶然:“姑娘?这不是白白便宜她么?” 迎春笑道:“你想不想今后都能抓住她的辫子,摁住她脑袋,叫她不敢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呢?” 绣橘与她娘这些年受奶娘欺负可不是一回两回,情势比人强,绣橘爹娘也只得忍着。如今听迎春这般说法,又有些迟疑:“只是我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怕是对付不了奶娘呢,奶娘跟姑娘屋里来可是走了老太太路子。” 迎春道:“这不用你担心,只管叫你爹娘拿住她就是了。” 绣橘笑盈盈一福身:“婢子记住了。”言罢替迎春梳起头发。 迎春慢慢又道:“记得告诉你娘,只要跟她打个照面,拿住赃证就成了,她若求情,就说你们管不着,叫她来跟我说。” 这一番话出口,迎春主仆更加贴心了。 绣橘当晚抽空回家一趟,跟她父母一番商议,她父亲尤其是个本分人,这也是老太太让他主管自己院子采买之故。听了女儿话,他心里直打鼓:“她们赌博可不是一人两人,那可是一大帮子,还有放哨瞭场子的,要抓也不易,且这一抓可就得罪老大一帮子人,我们在府里也别想待下去了。” 绣橘急道:“没说叫你抓,您只要在奶娘赌博之时跟她打个照面,是她赌博人证就成了,后面事情你就不必管了。” 绣橘娘也很犹豫,李奶奶可不好惹,她家二婶又成了宝玉奶娘了。 绣橘见父母犹豫不绝不答应,急了:“我这也是为了家里好,李奶奶可是人前人后发了誓,为着我占了她肖想位子,要把我们一家子赶出去讨饭了。” 绣橘说着哭起来:“姥爷老娘这些年瞧病可是全靠姑娘帮衬,若是姑娘被他拿捏,我们全家被赶出去,别说老娘姥爷没着落,就是我与弟弟也得饿死了。” 说着绣橘擦把眼泪起了身:“你们既然怕事不肯替我出头,也不愿意弟弟就爱你过来有出息,罢了,大不了大家死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姑娘是主子,有的是忠心耿耿奴才凑上去帮忙,当成|人家多稀罕我们呢,不过姑娘看我老实可靠呢。” 绣橘娘听说儿子前程,终于下了决心;“罢了,你爹胆小,我去,我知道她们三五时就在小厨房后面杂货房里汇聚,有时候在二门房内里睡房,她们以为拿棉絮堵了门窗就没人知道了,没想到我一个姐妹在厨房打下手,一日起得早了就碰见了,又告诉了我。只是她也怕事,不许我告人。既是这般,我明儿就去跟她套近乎,打听落实日期,门房我去不得,等哪一日她们再道小厨房聚赌,我在老太太院子当差,可是方便,摸准了日期,我主动留在府里值夜,起个大早假作寻个物件,堵了她们去。” 绣橘闻言拍手:“好,就这么办。” 绣橘爹金老二胆小怕事只犯嘀咕:“这成么?” 绣橘反问他爹道:“爹想不想有一日孙子或重孙子也跟赖家似的从小放出去跟主子一样有人伺候着读圣贤书?” 他爹展颜一笑:“废话,谁不想啊。” 绣橘肃正脸色:“女儿可听老太太说呢,天不下雨地无苗,阳光不照花不红,人不勤奋不长进,爹爹以为呢?” 这话其实迎春说的。绣橘以为安到老太太身上更能震慑人。只是无论谁说,她爹却知道这些文绉绉的话中含义,简而言之,不劳动不得食,顿时闭了嘴巴。 绣橘娘发狠一拍胸脯子:“好女儿,娘知道你的意思,咱又不害人,不过长双眼睛,放心吧,你等我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迎春开始用心思了 第45章 绣橘回了葳莛轩,把自己所谋告知迎春:“我娘亲答应了,只是这事儿要成有个机缘。” 迎春闻言,心头甚是安慰,绣橘爹娘都是实诚之人,能勉为其难答应这事儿,可见对自己是上心的,人不能干可以学,坏了心肠就难了。 迎春忽然记起自己前世,做姑娘十七年,婚后年余,自己除了绣橘这个忠心丫头,竟然没有笼络住一个忠心仆妇,迎春不由暗暗红了脸,自己如何活成那样呢? 羞惭之下,迎春抚抚额头,微微咳嗽一声摆脱纷乱思绪,慢慢嘴边绽开一丝笑意,轻声吩咐道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5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5部分阅读 :“打今儿起,奶娘再挑衅,你就别再忍着,趁我不在,你瞅准了机会嚷嚷一回,莫惊动上头,直教人知道你的委屈就成了。” 绣橘是个玲珑人,迎春这话在心里一过,已经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这话说了只隔一天,恰巧这日张怡君过府来探迎春,因为她又学会了一种江南小吃,做好了送来给迎春品尝,姐妹就在张氏房里说话,逗趣一岁半的弟弟贾珏学舌。 回头再说李奶奶,她这几日被人追债,给人说了一车的好话,昨天又被他丈夫知晓了她耍钱输钱,带信叫她回去一趟,见面不由分说揪着她脑袋狠揍了几下,李奶奶爱面子,只疼得晕厥也没喊叫一声。幸亏她男人知道给她留面子,尚在身上□这些不见人之处,只是今日走路就有些不利索,人问起,李奶奶只说自己走路不小心,磕着了。 她也是作兴,挨了打不说自己检讨,从此改了。反是心生一把邪火,把这一切都算到绣橘身上,心里想着,若非绣橘这个死丫头跟自己作对,防贼一样防着自己,自己偷拿一二件不见形迹得东西当当,日子该多滋润,焉有今日之祸? 这日一早进府,见了绣橘气不打一处来,眼睛锥子似的瞅着绣橘,恨不得用眼神锥死仇人,只是碍于迎春在房,不敢发作。 恰巧小丫头来报,表姑娘张怡君来了,正在老太太房里说话。 这张怡君每来必要陪着迎春住上三五日方去,迎春一边茫茫往前面去迎接表姐,一头吩咐绣橘铺排房间。 贾母问明了绣橘要张罗铺排表小姐一应洗浴用品,不得闲,想着左不过司棋要跟迎春,便吩咐让司棋与鸳鸯陪送迎春表姐妹坐车去大房拜见张氏。 绣橘正带着两个小丫头跟哪儿忙活铺排,车轱辘似的转悠。 也是李奶奶不长眼,见迎春不在,便选了这个时机跟绣橘衅绊。 她跟一边嗑瓜子喝茶,先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指手画脚,见绣橘忍气吞声不做声,她便骂顺了嘴,念起老经,说起早先自己服侍大姑娘二姑娘一起住着,这房里原来多么富贵堂皇,满屋子金贵物品,那才是侯门小姐气度。 如今倒好,来了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东西瞎闹腾,把个小姐闺房闹得跟丫头房间似的,空荡荡,那些贵重物品都哪儿去了?莫不是被人趁便偷拿回家去了,不然怎么贵重金饰银器不见一宗呢。 绣橘初时极力忍耐,懒得理会,纵着她越发得势大小声起来,起初两位教引嬷嬷一边躲着袖手听笑话,后来听见绣橘一句一句挤兑的李奶奶无话说,便发起恶来,把绣橘家事拿来说,言语间不乏诽谤侮辱,什么病包子,老痨病鬼儿,小贼盗,小娼|妇啊,都出来了。 绣橘不依两下里纠缠起来。 两位教引听着说得不像了,怕闹起来,这才进来劝解,指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妨头,绣橘就是等的这个机会,趁机就嚷嚷起来,气冲冲开了箱笼柜锁,拉住两位嬷嬷当见证,对着单子清点了自己保管金饰器皿,一一摆放原处,果然一丝不差,严丝合缝。 这一嚷嚷就惊动了前面贾母,不由皱眉,这迎春一贯压制屋里很平静,今日如何这般吵嚷起来,派了小丫头来观动静,回去说是李奶奶跟姑娘贴身大丫头绣橘吵嚷呢,李奶奶怀疑绣橘昧心姑娘东西,这会子绣橘赌气正在按着帐本子清理东西。 贾母愕然,绣橘会看账本子? 贾府丫头不识字的,应该是迎春教导的吧。贾母会心一笑,却没言语。 中午时分,迎春带了张怡君来见贾母说话,正在其乐融融,却听外面廊上有人抽抽噎噎,迎春张怡君照常说笑,贾母便使了小丫头鹦哥去瞧,回来告诉说道:“二姑娘房里绣橘跟鸳鸯姐姐说话,不知道怎的就哭了。” 迎春闻言皱眉:“这个丫头,好生的哭什么?吵嚷人不安生。”说着话,迎春站起身子,要去看看。 贾母把手一摆,道:“小丫头吵嘴生气,常有的事情,你理她作甚,好生坐着。鹦哥,你去,叫你鸳鸯姐姐好生劝劝,小孩子家家受些委屈也是有的,玉不琢不成器呢。” 鹦哥答应一声去了。祖孙们继续谈笑不提。 少时婆子丫头伺候摆饭,王氏张氏李纨也前后脚赶来伺候。桌上却只坐了贾母迎春张怡君三人。 四岁宝玉,二岁探春,一岁半贾珏还不能自己吃饭,另外围着一张桌子,奶娘们一口一口喂他们。 饭后,迎春张怡君姐妹陪着贾母说话消磨时间,侯着贾母倦了才告辞去了。 迎春回到葳莛轩,小丫头叶儿看见,忙不迭一阵飞跑,嘴里叫着:“绣橘姐姐,姑娘表姑娘回来了。” 绣橘赶到门口打起竹帘,见了迎春张怡君眼睛一红,却是满脸笑意伺候茶水,并不提起吵嚷之事。 张怡君跟绣橘混得烂熟,见绣橘眼睛红红了,也不大说话,规规矩矩,故意起身招呼自己丫头青梅:“青梅,收拾包裹。” 青梅奇道:“好生的,收拾包裹做什么?姑娘才说玩三天呢?” 怡君一叹:“唉,我倒是想玩三天呢,没看见人家黑风扫脸不欢迎我们呢,进屋这半天,板着脸也不说话呢。” 绣橘闻言忙笑道:“表姑娘这话说的,姑娘可是太太心尖上的人,跟姑娘地亲姐妹一般,谁敢不欢迎表姑娘,婢子去告诉太太,皮不揭了她。” 迎春笑盈盈拉下张怡君,又对绣橘笑道:“表姑娘说着玩呢,对了,方才鹦哥说你在哭,怎的啦?” 绣橘顿一顿:“没什么,老太太说的是,婢子正是该受教训的时候呢。” 迎春点头:“这就好,奶娘与两位嬷嬷呢?” 这几位刚才帮着奶娘作兴绣橘,却没落下把柄,又见绣橘找了鸳鸯,正不自在。忽见迎春回来,心中忐忑,躲在自己房里装睡,使了收下服侍小丫头来听动静。 绣橘顾全大局,不愿当着张怡君说事儿,因道:“刚才好在,这会儿想是犯困眯着去了。” 给绣橘打下手叶儿气不忿,噼里啪啦就把奶娘们如何作兴,几位教引妈妈如何帮腔的话说了,绣橘是拦也拦不住。 迎春听了沉了脸,却对张怡君一笑:“让表姐看笑话了。”回头才问绣橘:“不是说了姨娘过世,三年未满,虽然不需穿孝,也不该享乐,说了金玉器皿一概收起,如何又摆呢?” 绣橘方要开口,叶儿又抢嘴:“也不是因为李奶奶怀疑姐姐,姐姐赌气才摆起来了。” 绣橘羞惭一笑:“都是婢子不是,姑娘别恼,婢子这就收起来。” 迎春一叹:“罢了,既然摆了就摆着吧,不过是个形式。” 回头却说贾母半躺着眯着眼睛,叫了二等丫头鸳鸯问话:“你二姑娘屋里绣橘丫头哭什么呢?” 鸳鸯就一边替老太太捶着腿,一边轻声细语,把绣橘如何听从迎春吩咐,因为姨娘辞世,屋里摆设一概从简,贵重物品都装了箱子上了锁。李奶奶便怀疑说她偷窃,这才嚷嚷起来,赌气对了单子,一概不差。 李奶奶倒是熄了火,没事人一样豪好不愧疚。绣橘却是委屈的很,想要找大管家评理,却又想着李奶奶是姑娘奶娘,闹起来怕伤了姑娘面子,且姑娘吩咐了要敬着。也不敢跟姑娘说,更不敢惊动太太。怕姑娘跟着怄气,这才出来寻姐姐鸳鸯说话散心。 鸳鸯说着请罪:“都是婢子不该问她,她心里委屈竟然哭起来,惊动了老太太,老太太责罚婢子罢。” 贾母便道:“与你不相干,罚什么。” 鸳鸯又道:“绣橘当时要来给老太太磕头赔罪领罚,是婢子怕亲戚见了笑话,拦下了。” 贾母闻言伸手抚上鸳鸯头顶:“你做得不错。”便阖着眼睛眯顿,睡着前嘀咕道:“烂泥不上墙,老背晦了。” 这事儿就按过去了,张怡君把这事儿当成笑话将给姑母听了,张氏当时没说什么,心里却恼了,只是这人是贾母开口钦点||乳|娘,不便随便开销,贾府也没有开销||乳|娘的先例,张氏暗骂几声老货,按下不表了。 又过了十天左右,已经六月底了,天气越发热了。 这一日晌午,绣橘娘来寻绣橘,一般婆子按规定是不许随便出入姑娘房舍,绣橘娘便站在园子里等着。却不料奶娘一改常态,又是妹子不离口,又是把绣橘娘往自己房里拖,嘴里一声气喝令小丫头提水来,自己要泡茶招待姐妹。 绣橘故作不知,拦着自己娘不许:“怎么敢劳动奶娘操心,我们这儿不必别处,老太太,太太赏赐多多,到处都是宝贝,我妈妈不是这屋里人,还是不要进屋的好,免得他日说不清楚。” 绣橘说着话把一包东西展开□儿交到娘手里:“这是姑娘赏得枣切糕,妈妈拿回去让老娘姥爷尝尝。”旋即又自腰里摸出个小荷包,拿出一小块碎银子:“这是我这个月月钱,我在这里好吃好喝用不上,妈妈拿回去给家里贴补一二。” 绣橘娘笑盈盈收起:“既如此,我就不坐了,里嫂子,走了啊,我们绣橘小,不懂事,劳你老姐姐照看一二。” 李奶奶见他们娘儿们并无私话,也笑盈盈把臂来送绣橘娘:“妹妹好福气,生个闺女心疼娘老子,不像我,就一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闹腾,不怄气就谢天谢地了。” 迎春恰恰摇着扇子走出门来,坐在廊下阴凉处,笑道:“绣橘越活越回去了,李奶奶说的对,即是你妈妈来,哪里有晒着太阳说话的,就让你妈妈进来坐一坐何妨?” 李奶奶乍见迎春,心头乱跳,一双眼睛睃来睃去给绣橘娘使眼色,雀儿最是促狭,一笑:“奶奶,你眼睛怎生了?睃来睃去不住,别是抽筋呢,雀儿给您老揉揉呢?” 李奶奶就要打雀儿,怪他不会说话。 大家一笑。 绣橘娘便远远给迎春见个礼,告辞去了。 绣橘拿个托盘托着一盅茶过来奉给迎春:“天气热,姑娘尝尝这茶,婢子亲手打了井水湓着,这回喝着应该解渴了。” 迎春尝一口点头:“还好。”又看眼李奶奶:“妈妈也坐,站着作甚,绣橘,给妈妈倒一茶盅来。” 绣橘答应一声去了。 迎春吮口茶,也不看李奶奶,状似无意,说道:“这才对呢,一个屋檐下面住着,正该你亲我热过日子才舒心呢。” 李奶奶不想迎春忽然说着话,本来坐下了,忙着重新站起来:“姑娘说的是。” 迎春再喝一口才仰头:“妈妈怎的啦,又站着呢?坐下,坐下才好品茶。” 这功夫,绣橘端了茶出来奉上。李奶奶接了茶水却不敢喝,就那么讪讪笑着。 迎春一笑起身:“这里凉快,妈妈多坐一会子,绣橘,我身上腻味,你去吩咐准备温热水,我要沐浴。” 迎春说着话进了房,绣橘自取忙忙碌碌,把个李奶奶撂在廊上捧着一杯茶,牙关紧咬,眼眸一收一缩的,面上却生生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香草看着清凌凌的清水塘泪飞~~:香草写的好的没话说呢?还是烂的没话说呢?还是烂的没话说呢? 哭了一阵没人理,香草擦干眼泪,瞅着湖面眼放光: 哼哼,哼哼,别以为我香草不会下毒手,胡椒面子买好了! 等过了节日,我撒啊撒啊撒啊撒亲亲节日愉快! 第46章 李奶奶心中七上八下,直觉自己亲手奶大二姑娘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对自己看似亲热,实际却疏离得很。看似柔顺,其实豆丁大一点开始就精怪精怪。一应的金银钱财都不叫自己沾手,动不动就搬出琏二爷来说话,压服得自己在这府里低人一头。 想这府里哪个小主子奶娘不是仗着小主子高人一等,偏生自己占不到半分便宜。自己今日遭人拿捏,不得已低头雌伏,落到姑娘眼里倒说好了? 难道姑娘心目中,自己就该低人一等呢? 蓦然间,李奶奶记起三天前自己被绣橘娘堵个正着,那时候自己说了一车好话,她当时明说了不妨事。今日就找上门来走这一趟,摆明了就是因为自己平日针对绣橘来示威了。 想起这茬,李奶奶直觉眼前一乍:也不知道被姑娘看出什么没有,若是被她知道自己耍钱被人追债,要怎生得了呢? 李奶奶眼珠子转悠着琢磨:二姑娘惯常虽然精明,却待人温煦,鲜少重话,绣橘家里艰难,姑娘帮手不止一星半点。倘知道了自己事情,碍于情面会帮把手吧?只要舍得任何一件摆设金器,自己就烟消云散了。自己毕竟拿血养大了她,一二件金器算得什么呢,她又不缺这些黄白之物,万事有老太太太太罩着呢。 这个念头只是瞬间,李奶奶自己摇了头:不成,不成,不能说,说出去,姑娘不嚷嚷,绣橘小蹄子也要作怪,弄不好就会一顿班子撵出去了。 她是喜一阵,愁一阵,紧张害怕着急愤恨,就是无忧羞惭心,反是觉得自己流年不利,不过玩玩,竟然这般窝囊,被个粗使婆子拿捏了。想着今后都要在绣橘母女们面前陪着小心,李奶奶一时间急怒攻心,牙齿疼起来,腮帮子一扯一扯抽冷风。 这会算被雀儿咒灵验了,她是真抽筋儿了。 李奶奶到了此刻终于后悔了,不该一时手痒沾了赌,把自己逼到这笔田地,对着所有人赔小心,看着小丫头脸色过日子。曾经高看自己一眼的婆婆也翻了脸,曾经亲密男人也绝了情,动不动就拳打脚踢。李奶奶有心戒赌,洗手不干,只是她这赌债亏空越发大了,如今已经有十三两二钱银子了,这个窟窿不堵起来,永远是个把柄。 李奶奶咬牙暗忖,无论如何要想个法子填平这个坑,然后无债一身轻,从今起洗手不干了。 李奶奶就这么呆呆思忖着,一杯茶水端在手里,由凉变热,又回了温,她还没喝完了。 这之后几天,李奶奶也不托大了,天天影子似的,跟在迎春身前身后转悠,把绣橘活计都抢了一半去,每每迎春练字看书时候,她就桩子似的站在迎春身后伺候,手里看似亲热摇着扇,那眼睛就跟梭子似的睃来睃去,盯着一件件金玉摆设直放光,一件一件琢磨,能不能拿,值多少银钱。 偶尔遇见绣橘雪亮的眼神,李奶奶又泄了气,有这个贼亮小蹄子盯着,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再值钱也是动不得了。 匆匆又过五六天,李奶奶天天被人追债,她男人带了几回信叫她回家去,她都没敢应,她知道,回去了也没有半点法子,还要落得一顿好打。如今看来,除了自己,再没人会帮得上自己。 这一日,绣橘乘着天气好,做完了杂务,绣橘便跟桌上铺了大红绸缎,将迎春从小积攒下的金饰物倒腾出来,大小不一闪眼金器,一排排的摆放出来,大大小小长命锁,脚铃铛,手铃铛,金项圈,直铺满了一桌子。 绣橘一边用软软锦缎细细擦拭,一边摇来摇去,让迎春听那小铃铛清幽悦耳叮当声。 这里有贾琏小时候赠送给迎春的,也有张氏贾赦特特打造的,也有贾母赏赐,还有张家舅母外婆给迎春的见面礼。每一件迎春都能说出来历,就似一段故事,迎春十分珍惜他们所含的情意,故而才要求绣橘每年擦拭一次,务必不要污垢失了光亮。 故而这些年绣橘每年都会一件件擦拭,然后装进锦盒里,之前一直锁在箱笼里,如今拜李奶奶所赐,供在宝格中。 李奶奶走进房来就看见这一桌子金黄,面上不动声色,眼睛一下放了光。她知道,这些金器绣橘一年才清理擦拭一次,其余日子都是收起不动了。 李奶奶强忍狂喜,眨眼间想到一个快速脱困的法子。她只要偷空偷拿出一件出去当当,填了亏空,再留下些许赌本翻本,等到明年这个时候自己或许转了运气,把所有钱财都赢了回来,那时再把物件赎回来还回去,岂不人不知鬼不觉。 李奶奶暗自咬牙切齿:我就不信我就霉运到头了,这一整年就不转运了! 绣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心观动静,一早瞧见了李奶奶得意忘形,心知这人坏了心肠了。借着换金器之际,手指故意在迎春手上一触。 迎春不动声色看绣橘一眼,照常说笑:“绣橘,还记得吧,这件是二哥哥小时候所戴,记得那时二哥哥要给我,赵妈妈还舍不得呢,给二哥哥强逼着找出来了。你可要收好了,不要随便乱动。” 绣橘笑道:“知道了,这话姑娘都说三四年了,这是姑娘收到第一件礼物,又是二爷送的,最是宝贝的了,将来要作为传家宝呢,谁敢不记得,又不是傻子呢。” 闻听这话,迎春把脸一红:“啰嗦,快点擦。” 绣橘银铃似笑道:“哎,这就擦。” 这事儿究竟如何了,暂且不表。 前头说了,贾府两位夫人因为爱子出门在外之故,正所谓而行千里母担忧,一个个熄了心思不再斗了,一个专心打理家务,暗中往自己腰包揣些银子,一个着心着意将息身子,相夫教子。一起哄骗的婆婆笑口常开,一家子和乐融融。 转眼七月初,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贾府平静。近一年来,一直闷声不吭,闭门养病的赵姨娘,就这般以她特有的方式,惊天动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一日,王夫人正在议事厅接见一波回事婆子,赵姨娘的贴身丫头当着所有执事婆子面,跪倒在地请求王夫人救她主子,说赵姨娘要生孩子,疼得直打滚。 这个消息无异一声炸雷,王夫人闻言如遭重锤,她高兴得意太久了。这一年,戳眼睛的郑贵姨娘死在她手里了,她高兴; 儿子要中举了,她高兴; 宝玉成了贾母宝贝疙瘩了,一应宝贝紧着赏赐宝玉,她高兴;张氏不理家务,方便她她偷偷捞银子,她更高兴; 最是得意洋洋,赵姨娘被她修理得不敢露面了,关着门害病吃药,都一年了,每回周瑞家里都说找不死的快死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身,每日直哼哼呢。 她这里正在想,是不是该发发慈悲,给赵不死的提前预备一口上等寿木呢。 王夫人算东算西,乐呵呵顺银子,正是春风得意马蹄忙。却少算了一宗,不防备枕边人贾政闷声不吭在哪儿可劲儿造人呢。生了一个给自己堵心不算,这回又在贱人肚子里下了种子,发了芽。与贱人合伙子算计自己,瞒哄自己,现在都要生了,才来通知自己。 这怎不叫王大善人不恼恨。 当着众人,王夫人已经沉不住气,蔽不色,一时脸色铁青,嘴唇颤抖,咬得死紧,眼睛刀子似的从丫头芙蓉身上转到周瑞家里身上,死死盯住:你不是说赵不死的快死了,如何倒要下崽子呢? 王夫人袖管里的指甲把自己手心也掐破了却不自知,眼睛就那么犹如死鱼眼一样瞪着周瑞家里,半天不转动一下。 周瑞家里感受到王夫人锥子似的眼神,浑身冷飕飕的,大热的天直冒汗。却还要强打精神表白忠心,只是那声音有些哆嗦颤音:“太,太,太太,奴婢,奴婢去找个稳婆来?” 周瑞家里一壁说着,一壁眼睛抽筋儿,弄鬼儿。 王夫人一贯跟周瑞家里两个人合伙子算计人,祸害人,被她这一声提醒,顿时回过味来了,生孩子就是进了鬼门关,我叫你生的成,活不成。 当即生生扯出个笑脸,只是脸色僵硬,生生成了阴阳脸,那一抹笑让人直觉阴森森。她那话也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去吧,好好的,找个能干稳婆来,好生伺候着。” 周瑞家里点头一笑,匆匆去了。 就这当口,赵姨娘房里另一个小丫头喜儿急叨叨来了,一把拉住芙蓉乱囔:“快快快,芙蓉姐姐,快些儿回去吧,姨娘都疼晕了,老爷可传话说了,出了事,我们可都活不得了。” 芙蓉嘴角暗暗一扯,胡乱对着王夫人行个礼,惊慌失措拉着小丫头跑了。待跑出了门,芙蓉暗暗一捏小丫头手:“怎样呢?” 喜儿左右瞄瞄,点头道:“周姨娘在呢,说是快落地了,我这才来叫姐姐了。” 芙蓉点头扶胸:“这就好。” 两人一路飞奔回到正房后院偏房里,刚到门口,就听得一声响亮的啼哭,那声音洪亮悠长。 房内周姨娘一眼看见婴儿周正的小鸟儿朝天,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不由喜极而泣,一声报:“赵家妹妹,恭喜呢,你得偿心愿,是个小子。” 芙蓉闻言也欢喜的紧,快步进房扶住周姨娘,两人一起举起婴儿递给赵姨娘:“姨娘,我们成了。” 赵姨娘泪水肆意说了一句:“郑姐姐,我有儿子了。” 却说贾母这里先时闻听赵姨娘发动,毫不意外。贾母如今不缺孙子,尤其不缺赵姨娘的孩子,不过,无论孩子从水肚子里爬出来,总归都是贾家子嗣,子嗣望向,总与家门有利。 贾母默默跪在老公爷牌位之前磕个头,双手合十一阵祷告,与其庶子,不如生个女孩儿罢。 只是事与愿违,旋即,贾母闻报,赵姨娘产下男丁。 相较于宝玉贾珏出世,贾母的欣喜若狂,闻听这个男孙,贾母只是平静说了句:“告诉二太太,一切按照规矩办。” 这话的意思是,这个孩子一如宝玉贾珏,奶娘嬷嬷丫头一个不许少。 赵姨娘起先好怕贾母又道把自己孩子仰倒跟前,及至听到这番话,她放了心却又失望了,即便是孙子,自己生的贾母也不喜欢。 赵姨娘脸色瞬间黯淡了:“老太太只说这些么?” 芙蓉奇怪了:“就这些啊,姨奶奶想听什么?” 周姨娘也不知道赵姨娘犯的那门子愣,劝道:“月子里,不要想东想西,各自好生将息,你现在有儿傍身了,将来等着享儿孙福罢。” 赵姨娘闻言笑了:“我有这一日,绝忘不了姐姐的好。” 王夫人的怒气可想而知了,赵姨娘不仅没死还生个分家产的小崽子,再分割的少,也是家产钱财啊。二房的东西乃至贾府,王夫人早就视谓囊中之物了,哪里容得别人染指? 恨恨的王夫人狠狠甩了哈巴狗儿周瑞家里一个大嘴巴子:“你办的好差!” 周瑞家里噗通一声跪地磕头,哭泣起来,一百年哭泣一边自己扇自己,絮絮叨叨,自责自侮,总之这主仆二人闹得不亦乐乎。 房门外一应丫头婆子只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周瑞家里的大丫头也在王夫人房里当差,她与元春同岁,她这会儿奉命跟另一个陪房女儿守着房门,房中之言语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直羞得面红耳赤,恨恨的把赵不死骂了千万遍。回想着母亲鞍前马后,奴颜媚骨,只差把心肝掏出来摘了捧给主子了,如今因为妻妾争斗落得如此下场头。这个叫红霞的丫头的起了二心:“这房里奴才不是人做得!” 第47章 回头再说迎春,她闻听贾环如期而至,心中窃喜,环儿到了,兰儿也不远了吧,兰儿会来吧! 迎春虽然因为生母之顾疏离了王氏,却也因为生母诅咒应验在李纨身上心生愧疚,希望李纨有所依傍。 且这迎春跟王夫人凤姐不同,她对赵姨娘母子并不厌恶。前生赵姨娘母子没帮过迎春,却也没害过迎春,甚至连想也没想过。赵姨娘作践探春,骂过凤姐,咒过王夫人,说过黛玉宝玉坏话,却从未在人前背后说过迎春半句不是,哪怕是奴才也踩迎春,赵姨娘母子们也没踩过迎春。 迎春是善心的,虽跟他们母子不十分亲密,却觉得贾环错不过姓贾,是自己骨肉相连兄弟,心中也有一份亲情。闻听贾环落地,迎春便走到贾母房里来道恭喜。 贾母纵然不格外看重贾环出世,添人进口总是喜事,怎么着迎春觉得也该亲口给老祖宗道声恭喜才成。 左不过跟贾母一个院子,迎春也不带丫头,自己就走到贾母房里来了,恰逢探春也在贾母房里,正依偎贾母坐着撒娇。迎春给祖母问过安,与她一人一边围着贾母坐着闲话。 其时赖嬷嬷也来陪贾母闲聊,贾母偶尔跟她笑答几句,老人自有他们感兴致的话题,迎春不便插嘴,便乘空子悄悄一拨探春娇俏小鼻头,笑着逗趣小探春:“探丫头,你娘给你添弟弟了,可高兴不?” 粉嫩的探春却争着一双明眸,蕊唇轻启,话语银铃直如朱玉落盘,说出的话却让人尴尬万分:“弟弟?没有呢,刚才看见母亲,忙着呢。” 贾母闻言眼神眯一眯,伸手拍拍迎春,也摸摸探春,嘴边笑意儿加深了。 迎春知道探春说的母亲是王夫人,众目睽睽之下,迎春尴尬不已,知道自己大意了,不该提起赵姨娘。 这话让迎春记起前世,前世的探春从来不屑于提起姨娘,只认王夫人,连环儿也很少搭理。迎春以为探春那般,是因了赵姨娘不庄重之故,引起探春反弹,却没想到原来探春警觉这般早。赵姨娘眼下尚未发过恶,成天猫在房中从不人前乱晃。否则迎春绝不会提这茬。 迎春不由苦笑,这屋里原来只有自己最笨。 迎春不由暗生悔意,却也自此下定决心,无论探春是无意还是无意,今后再不提相关话题。 却说迎春说此话并无甚恶意,她一来以为认下生母并不可耻,难道不承认就不是姨娘养的呢。 二来她嫡母张氏从不隐晦跟她说起生母郑贵姨娘,迎春因此将心比心,才有此一说。 三来,也是迎春爱操闲心,她希望探春对环儿好些,免得环儿又成了前生那般猥琐模样。 这人却是迎春小声私话,却不料探春这般大的声音的反弹出来。 探春之话让迎春觉得自己似乎对不起三妹妹了,虽然她本无此意。愧疚之下,迎春伸手摸摸探春额头,转了话题:“三妹妹这几天玩什么呢,几天不见你去姐姐房里?” 探春闻言马上笑得天真无邪,一双眼睛弯弯的,晶亮晶亮:“二哥哥教我翻花绳,摸红唇呢。” 说着话,探春撅起嘴唇给迎春瞧:“二姐姐瞧瞧,可好呢?改天二姐姐也到大嫂子房里来,叫二哥哥教给你。” 宝玉现在就会弄这个了? 迎春一愣,她知道宝玉爱吃红,后来发展到爱给姐妹陶制胭脂,不想竟然早就开始了。迎春笑一笑,这个宝玉,大约大姐姐打得影本描红他又没写吧。 迎春只是暗暗惊诧于宝玉的早慧,也嗔怪宝玉不务正业。却忘记了,这是李纨曲线讨好婆婆的结果。 想到这一年跟兄弟姐妹疏远不少,尤其跟宝玉,除非宝玉上门,迎春鲜少主动去找宝玉,为着姨娘死,也为着王夫人忌讳。 迎春生母辞世之前,迎春对宝玉的生活起居几乎事事关心,样样插手。在迎春,既是为了元春的嘱咐,也是她真心喜欢宝玉,前生宝玉从未嫌弃过她这个笨姐姐。 当初忽然获悉生母姨娘辞世真正原因,迎春对王夫人是痛恨的,只为前生自己若有姨娘在,绝不至于被人践踏成那样。 这一份痛恨,连带迎春也不愿意主动再见宝玉贾珠。 这一年闭门守孝,迎春也想透彻了,王夫人是王夫人,宝玉是宝玉,宝玉作为兄弟没有亏待过自己,自己嫁到孙家,真正真心惦记自己者惟有宝玉。 迎春想着,是该瞧瞧宝玉去了,也提醒提醒他,要记得大姐姐嘱咐。思及此处,迎春笑盈盈对探春一点头:“好!” 探春获得姐姐允诺甚是欢喜,忙忙拖着迎春,即刻要去李纨房里找宝玉。 探春奶娘知道迎春这几年都不施粉黛,忙着阻拦:“三姑娘,大奶奶二爷现在太太房里有事儿呢,我抱姑娘去二姑娘房里跟三爷玩儿可好?” 迎春房里因为张怡君善于厨艺之故,时时有层出不穷美味糕饼,探春宝玉贾珏都贪嘴甜食,故而也是葳莛轩常客。 探春闻言,立时记起那些让人嘴馋美味吃食,立马转了兴致,牵着迎春手,急急就跟贾母辞行:“老祖宗,走了啊。” 却说迎春带着探春贾珏以及她们奶娘嬷嬷一大阵子回了葳莛轩,吩咐绣橘与刚刚分配的司棋给几位嬷嬷斟茶,自己亲手抱了糕饼盒子出来,喂食探春贾珏两个馋猫。 贾珏还不会自己动手,张着嘴巴等姐姐掰碎了喂食。这贾珏也有个爱漂亮的毛病,又漂亮姐姐在,绝不理会鱼眼珠子奶娘。 探春则很懂事,别看她小,手指很灵活,自己忙着嘴,也不忘记捏下一小块喂食贾珏。 贾珏就那么张着小嘴,接一口迎春的,回头张嘴盯着探春喊声三姐姐。 这贾珏跟贾琏一样,面貌肖母,生得极好看,粉蕊蕊腮颊,红红小嘴唇,黑亮眼睛就那么一闪一闪,笑微微的喊声二姐姐,再喊声三姐姐,笑眯眯讨好两位姐姐,瞧着可爱极了。怨不得探春自己嘴馋也要抽空子喂他几口。 一时绣橘伺候了各位奶娘嬷嬷,得空来回迎春,迎春便吩咐道:“把那年老爷打得那片金锁找出来,你抽空打上新穗子,得空给四爷送去。” 绣橘脆生生应一声,忙去取下锦盒来打开翻找,这一打开便是一声惊叫:“姑娘,不好了。” 这无来由之话,吓了众人一跳。 司棋跟着孙姑姑这些日子在贾母面前当差,更知道眉高眼低,扯住绣橘连声气儿呸呸呸几声:“什么姑娘不好,你才不好呢!话也说不好,真实的。” 绣橘却记得快哭了:“不是的姐姐,姑娘最宝贝那套饰物,就是姑娘平生所得第一件礼物,琏儿二爷送的那一套,不见了!” 这事儿虽在意料中,这话却在意料外,迎春知道奶娘要动手,却没防备会拿着一套,大约因为这一套最纯吧。迎春不免咬牙,这是叫我下狠心呢,明知道我当面背后说了多少次,最是宝贝那平生第一桩礼物,竟然还敢动。 迎春火星子一冲一冲的,豁然起身,带看见两个弟妹以及满屋子奶娘嬷嬷小丫头子,慢慢压住火星,复又坐下,笑道:“瞎咋呼什么呢,这房里寻常出入就这么几个人儿,哪里会有什么贼盗,再好生找找,别只顾着疏懒。” 司棋也道:“是啊,这屋里除了服侍人,鸟儿也不许随便飞进来,怎会招贼盗,别胡说了,快些找找,别是放错地方了。” 绣橘就哭起来:“真不见了,前些天我亲手放进这盒子里,搁在宝格上就没再动过,眼睁睁不见了,不是招了贼盗是什么?” 司棋一听也紧张起来:“真没放错地儿?” 绣橘珠泪滚滚的点头:“因是二爷给的,二姑娘最宝贝了,我岂能记错,合起来好几两金子呢,这可怎生是好,卖了我也赔不起呢。” 绣橘这一咋呼,探春贾珏的奶娘嬷嬷都变了脸色,她们平日间在这屋里也曾经往来,这一失窃还不被牵扯? 迎春听闻绣橘咋呼,把脸一变:“绣橘!”看看众人,又缓和脸色安慰道:“看你,何苦就急成这样,左不过在这屋里,你小声些儿,仔细吓着三爷三姑娘。你平日看着还好呢,很稳沉,怎么遇事就成了急脚鸡,仔细叫嬷嬷们看了笑话。” 几位嬷嬷讪讪的,为了表白清白,一个个都道:“不见了东西原该好生翻翻,且别顾我们。” 迎春闻言看向探春贾珏两位奶娘:“真不好意思,这个丫头一惊一咋,叫妈妈看笑话,嗯,绣橘做事不细致,急脚猫似的,搅扰妈妈们也坐不住。要不,你们今儿先回去,改天得空再来玩儿,且别在意啊,这话出去也别说,转眼就出来了。” 她几个就怕被怀疑粘上这事儿,好说不好听,不想迎春竟然这样轻轻揭过去,还了自己等清白,一个个喜之不迭,满怀感激,暗道二姑娘真是良善人,不愿牵连无辜人。忙不迭道谢去了,一口径都说要保密。 贾珏的奶娘也说了要保密,却是回去思之再三,抽个空子到了张氏跟前,如此这般一番告诉。 张氏闻言心头一跳:“你道是说说,依你看,倒是真失窃,还是放错了地界?” 贾珏的奶娘原是张氏贴身丫头,配了人仍然在府里当差,人称吴嫂子,是张氏亲自挑选,也是张氏心腹,闻言言道:“我看绣橘都哭了,不像假的。” 张氏皱眉:“不中用得东西,多大点事情。” 吴嫂子忙起身:“太太说的是,都是奴婢少见识。” 张氏看着吴嫂子一阵好笑。 何嫂子啐道:“你急什么劲儿,太太又没说你,是说绣橘看着一项稳重小大人似的,竟然这般不经事。” 吴嫂子面上讪讪的,低声言道:“太太不知道,这事儿有个缘故,听说失窃不是寻常物件,是我们二爷送给二姑娘一套金饰,二姑娘说是平生收到第一件礼品,宝贝的了不得,特特放了一个锦盒里,年年不忘记吩咐绣橘翻出来细细擦拭,姑娘自己也动手,生怕有一点污垢。这回失窃恰恰就是这一套饰物,绣橘这才急了。” 张氏这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琏儿?” 何嫂子是当年的当事人儿,倒记得这事儿,笑道:“太太事多,大概忘记了,就是那年二姑娘满周岁,太太叫奴家煮了长寿面,二姑娘第一次开口说话叫了太太‘母亲’,叫了二爷‘哥哥’,二爷高兴不得了,就把自己小时候的金饰送给二姑娘呢?当时赵嬷嬷很是不舍的呢?太太不记得了?” 张氏思忖一阵,恍然大悟,可不是,那一次之后,琏儿跟迎丫头就好的不分你我了,琏儿见天嘴里不理二妹妹,好吃的好玩总记得有个二妹妹,见了奴才坐大欺瞒迎春,撸了膀子就教训。 张氏笑笑点头:“原是这样。”笑对何嫂子吩咐道:“你多双眼睛,看看她们主仆如何开销。” 何嫂一笑:“太太不管管呢?” 张氏喝口茶,慢慢放下杯子:“我们毕竟不能跟她一辈子,为主要看她自己,现在不磨砺,等他日就遭罪了。你看着吧,等闹得不像了,我们再去开交。” 第48章 回头再说葳莛轩迎春主仆,失窃这事儿原是她主仆设好的局,当然李奶奶倘若行得正坐得端,谁也拿她没法子了,只是李奶奶如今满身帐,不得不入局。 换句话说,李奶奶果然品行良善对迎春贴心,迎春只有欢喜,何须出此下策。她也是为了将来不发生更大祸事防微杜渐,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今事情出来,迎春坐在上首,两位教引嬷嬷,司棋,绣橘,连同五个打下手小丫头,一溜站在下面。 绣橘领了迎春令,先吩咐小丫头们一个个回忆,这些天有谁乘着姑娘绣橘不在屋里,进过姑娘房间。 完了迎春表态言道:“这事儿我们自己找出来了,直叫那个动了东西负责,否则这满屋子人等除了跟我不离身绣橘,今儿刚来的司棋,一概都回了太太撵了,你们也别怪谁,大祸每从小事来,奴才不跟主子一条心,放在身边,谁能安生睡觉呢!” 迎春说这话声音极温柔,似乎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听的人却是一身冷汗,一旦因为贼盗回了太太,别说她们自己体面差事丢了,就是一家子老小也没法子在这府里待着了。 一个个忙着应了,搜肠刮肚想起来,两位教引嬷嬷事一贯懒得动弹,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决不坐着的主儿,这一年迎春守孝不出门子,越发懒得他们整天躺在床上,让丫头捏捏锤锤的图舒服,真是想不起谁进出了迎春房间。 绣橘见大家一个个抓耳捞腮没有什么实质可用信息,因一戳叶儿脑门:“平日看着机灵,才放心叫你看着屋子,不想出这事儿,定是你偷懒跑出去玩儿,让人钻了空子,还不仔细想清楚,等着呗撵出去啊?” 叶儿被绣橘一逼迫,脑瓜子倒灵验,一个激灵就想起一事儿来:“哎呀,我想起来!” 绣橘大喜:“是谁?”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6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6部分阅读 叶儿把手一转:“是雀儿,那一次姑娘到这绣橘姐姐过去大太太那边去,叫我看着房子,偏我内急去趟如厕,回来远远就看见雀儿慌慌张张在门口探头探脑,我便问她做什么乘着姑娘不在时候进出屋子,她便嚷嚷起来,正跟她纠缠,不妨头李奶奶也不知道从哪里走了来,兜头给我一顿排头,打得我头都晕了,雀儿乘机就跑了。” 叶儿说着又巴巴看向绣橘提醒道:“几号我不记得,就在上个月末几天,姐姐那日不是问我哭什么,就是那一回。” 迎春闻言忙道:“绣橘快想想,是上月二十五之后的事情还是前头?” 绣橘擦拭金饰那日正是六月二十五,迎春故而如此问法。 绣橘板着指头,默默思忖片刻,道:“二十八,是二十八,正是擦拭金饰三日的事情。这可对上了。” 这一确定绣橘变了脸色,立时柳眉倒竖喝令雀儿:“平日看着你伶伶俐俐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来这手,还不如实招来,东西藏哪儿去了?再不说叫你奶奶打死你!” 雀儿立时就哭起来:“没有,没有,我没有” 叶儿闻言踏上一步,手指雀儿气愤喊道:“雀儿,你敢不认?” 雀儿吓得跪下了,双手乱摇:“不是我,不是我,那一天李奶奶睡觉我也眯着了,醒了不见李奶奶,我怕挨打,就出来寻奶奶,到处都寻不着奶奶,我以为奶奶定是偷空子家去了,就来寻绣橘姐姐玩儿,想跟绣橘姐姐讨些好吃东西回去逗趣弟弟高兴,结果绣橘姐姐也不在,我房内房外喊叫几声,正要回去,不妨头被叶儿看见,她误会我偷东西,我就恼了。” 叶儿气道:“你还恼,今日出了这事,可见我没冤枉你,怪得我那天不过说句顽话,你就恼羞成怒,可见是做贼心虚。” 雀儿哭得更厉害:“姑娘别听她,我那日气恼,也是眼红叶儿,我跟叶儿一批丫头,她就好命跟着绣橘姐姐,好吃好看待,我则要挨打受饥饿,如今还要冤枉我,我一时不忿就跟她纷争起来,后来李奶奶忽然来了,下冷子敲了叶儿头,我就趁机跑了,那天情形就是这样,我真没拿什么,若是说谎,叫我顿顿没饭吃,做个饿死鬼!” 东西哪儿去了,绣橘心知肚明,吓唬雀儿不过做足样子,这会让见雀儿吓得痛哭流涕,又不落忍,啐道:“谁让你赌咒呢,是叫你说清楚,你就在门口,倒地看没看见谁进房子了?” 雀儿抽抽噎噎,也说不清楚:“我真是来寻绣橘姐姐,真没看清楚谁人进了房间,绣橘姐姐拿东西也要踮起椅子,别说我够不着,就是椅子凳子我也是力气,搬不起呢” 这话在情在理,迎春沉脸不语。 绣橘便回迎春道:“姑娘,雀儿说得对,这屋里我与几位嬷嬷奶娘都有嫌疑,不如姑娘回了太太,索性大家好生查一查,搜一搜,我就不信东西不出来。” 绣橘想着李奶奶纵然当了东西总有余钱当票在,搜出来就是凭证。 迎春闻言想起夜搜大观园,自从那之后便开始人才凋零,一个接一个死人了,遂沉脸一声呵斥:“胡说什么,大家一个屋子住着就是缘分,应该互相信任,今后切莫轻言这话。” 绣橘不知道迎春因何忽然发火,却也醒悟自己的注意不是什么好注意,忙着认了错:“婢子失口,下次再不敢了,姑娘息怒。” “嗯!下次不可!”迎春点头又道:“若是别的东西,不见了也就罢了,只是这一套物件万不能舍,我们只要找出来就成了,以后大家上心些也就是了。” 虽然迎春只是放错了,把玩,避讳一个‘偷’字儿,大家却心知肚明这屋里除了贼盗了。 两位教引嬷嬷按照雀儿说法,在这屋里最有嫌疑了,忙着附和:“姑娘真是青天明镜,我们生来没这个毛病,对姑娘不敢说多大功劳,却从来都对姑娘一心一意,不敢怀二心。” 司棋一阵旁观,看出来眉高眼低,这物件绣橘不会动,他跟姑娘一条心,两个小丫头不会沾,正如他们所说,搬不动凳子够不这,那么偷盗者只在两位嬷嬷一位奶娘身上,她拿眼一瞧,两位嬷嬷心安理得,唯独不见奶娘。 她眼眸一转,心里忖一忖,如何这样大的漏洞,姑娘跟绣橘都没发觉,不见奶娘也不见问一声儿?倒底是特特信任,还是? 不过瞬间,她心中豁然开朗了,这个奶娘很有嫌疑,只是姑娘碍着情分,不好直言,绣橘跟李奶奶是死对头,两位嬷嬷只怕事关自己心慌意乱吧。 司棋一笑,承蒙姑娘青眼抬举,这个时候,自己不出头分忧,还待何时,因笑道:“姑娘当然相信你们,只是说了半天怎么不见奶娘呢?” 雀儿哭道:“李奶奶昨儿一夜未回,今早回来就躺下了,睡得死猪,不是,谁死了,也不是,总之叫不醒,我听叶儿叫得急,就自己先来了。” 司棋不知道奶娘过往,不由讶然:“竟有这样大白天睡不醒的,难道姑娘这葳莛轩需要奶娘值夜呢?” 迎春咳嗽一声:“绣橘,你与司棋去把李奶奶好生搀扶起来。” 一时李奶奶被搀了进来,披头散发睡眼惺忪,见了迎春倒没忘记礼数。 迎春也很客气:“本不当惊动奶娘,只是有一句话要问问奶娘,故而不得不惊动您老人家了,今儿二婶得了儿子,我” 李奶奶忙着插嘴:“姑娘是让老身替姑娘走一趟去?这不是问题,老身回房梳洗一番,这就去。” 绣橘插嘴道:“李奶奶,姑娘的意思是问您看没看见琏二爷当年送的那套金三件,您若是拿了把玩,现在也该还回来了。” 李奶奶闻言大惊,立时跳将起来:“好你个绣橘小蹄子,你怎么敢说此话?要知道老太太面前我也有个小凳子呢,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质问我?” 迎春见她这般时候还要嘴硬,果然不见棺材不落泪,心中一声冷笑,沉了脸色,眼眸越发冷冽了。 司棋一笑:“知道奶奶有体面,只是奶奶体面再大也是这屋里奴才,东西丢了还不兴人问一声儿呢,奶奶拿了就说拿了,姑娘也说,您老换回来就是了。没看见您老就说没看见,这般嘴里不三不四,叫人好没意思!” 绣橘泣道:“这也是姑娘心慈,拦着不许告太太,叫我说,一早告诉了,这屋里有一个算一个,一并拉了去,挨个一顿板子,铁打的人也吐口了。” 奶娘不敢看迎春冷冽的眼睛,低头絮叨:“我没看见,谁说我看见了?告太太我也不怕,我可是老太太得人。” 两位教引嬷嬷是知道奶娘好赌的毛病,也知道奶娘最近频繁参赌,手气奇背,都成了散财观音了,只要有她参加,每每三家盈利,外面还有场外分红的。 今日之事出来,他们就有怀疑,只是没有证据,他又是奶娘跟姑娘最亲,故而隐忍未发。却在奶娘进房之时就留心观察她的言行,见她虽然嘴里说得硬气,却闪烁其词,神情紧张,心中一默算,也便猜到了八分。 两个嬷嬷交换眼色,方嬷嬷先出了头:“老姐姐这一阵子手边一直紧张,问我就借了好几回,一两也有,几钱也有,更是前几日,急得快要上房揭瓦,几百铜子也收了,三日前倒拢共还回来了,敢问老姐姐,这钱哪里挪来的?” 另一位嬷嬷忙着点头:“就是,我的一两三钱也还了,就在三天前。这可是一大笔钱,老姐姐月例不过二两,请老姐姐说清楚这钱来路,姐姐可别抵赖。” 方嬷嬷紧着附和点头:“我还知道,这府里姐姐还欠了别人,厨房赵顺家里就是一个,这事儿一问就知,姐姐还是说实话吧。” “你们胡说!”奶娘头上汗液出来了,抬头看着迎春,急急向迎春辩白:“姑娘别听他们,我,我” 话已至此,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一个个屏住呼吸,瞪着奶娘,也等着迎春最后发落。 迎春叹口气:“所有人都出去,奶娘留下说话。” 众人一一告辞,绣橘最后关上房门。 迎春笑一笑方道:“奶娘,您老说实话,刚才您掖进去的是不是当票?” 奶娘慌忙捏紧袖口:“没有,没有?” 迎春见她这般时候还在抵赖,不由冷笑:“为了奶娘面子,我都让人出去了,怎么,奶娘还不预备说实话呢?奶娘不愿意当着我说,难道真要我回了太太,把奶娘交给赖大家里?” 奶娘一惊:“姑娘,你不能这样绝情,我对姑娘一心一意,当姑娘是宝贝一般抱在胸口长大,纵没功劳,也有苦劳呢!姑娘看在吃奶吧。” 迎春淡然道:“功劳苦劳,宝贝不宝贝的,奶娘心里清楚,我也心中有数,不是看在吃奶份上,我也不与奶娘说这些,直接就告诉了太太,奶娘只怕这会儿已经进了黑房子了。算了,说这些也没意思。现在说的是那套东西哪去了,奶娘最好别说不知道,要不请绣橘娘来一趟?” 奶娘闻言心头一震,知道再无狡辩了,立时跪下了,自己一个耳光扇在脸上:“姑娘,我不是人!” 迎春一偏身子不受礼:“奶娘起来,坐下说话,别折我寿。” 奶娘抖抖索索起身,哪里敢坐下。 迎春便问:“东西呢?不会这块就完了呢?” 奶娘掏出当票搁在桌上,又摸出一包碎银子也搁在桌子上:“就剩下这些了。” 迎春看看当票,看看银子,叹口气:“银子奶娘收起吧,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 奶娘闻言扑通跪下痛哭流涕:“姑娘得好,老身一辈子不会忘记,今后定然一心一意伺候姑娘。” 迎春摇头:“奶娘应该知道,您伸手之时就该知道,我们缘分尽了。” 奶娘惊愕抬头:“啊?姑娘不是说?” 迎春言道:“这事儿我不会说出去,东西我会想法子赎回来,奶娘的银钱我不回收,权当感谢奶娘这些年照顾,只是家有家规,我这屋里奶娘不能待了,如何出这屋子,奶娘自己想法子,我不忍心破坏奶娘的声誉,只望奶娘自己也该掂量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否则。” 李奶奶至此除了哭泣也无别的法子,迎春不出她的丑,她当然也要顾全迎春面子,不能叫迎春背负不容他人名声,她知道该如何做,只是不甘心:“你奶兄不得力,我若没有了月例,一家子还要过日子呢。” 迎春笑道:“奶娘说的什么话,奶娘有恩于我,您若出了什么事情,我当为您争取一份荣养银子,奶兄事情我也会跟二哥哥提提,有机会自然不会落下他,您毕竟是我奶娘,我不会眼见您一家子没活路。” 奶娘忙着道谢。 迎春盯着奶娘眼睛,脸上笑盈盈,眼眸却情冷冷的:“只是我若没能力,也就没法子了!” 奶娘吓得一低头:“姑娘是个良善人,必定会福大命大,一生顺遂!” 旋即又给迎春作揖:“姑娘容情,我男人昨儿带信来了,说我婆婆病了,叫我回去看一眼,我想回去一二天,姑娘?” 迎春这才起身搀扶奶娘坐下,一声招呼:“绣橘?” 绣橘开了房门,大家一溜烟进了房门。 迎春笑道:“两位嬷嬷散了吧,东西是奶娘昨个拿去把玩一回,今个睡迷糊,忘记了,这会子想起来了,已经还回去了。” 两位教引嬷嬷虽然疑惑,主子有云,却也不敢多言,只得散了。 迎春便吩咐绣橘:“你奶奶家中婆婆病了,要请三天假回去伺候,你等下告诉一声赖大家里,叫她知会二婶子一声,免生误会。再有,奶娘心情不好,你陪着去帮着梳洗一番,收拾收拾包裹,等下奶娘出门,记得给奶娘带上一包点心,再包一包冰糖,老奶奶吃药也好甜甜嘴。” 李奶奶心里冰冰凉,知道这是不叫自己再进这院子这屋子了。 她不知道自己缘何到了这一步,也不知道姑娘缘何这般见弃自己,虽然姑娘小时候她不大精心,却也亲手养大了她。自她懂事自己也是勤勤恳恳,怎么偶然一次就不能谅解? 殊不知他有如此下场,是她自己积攒两辈子的凉薄与怠慢堆积而成,迎春只是不动声色将她赶出去,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有道是,莫道人生无因果,报应临头悔恨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很肥啊。 第二个祸害灭了。 撒花。 学小老鼠打滚,香草表现好啊,要求表扬啊。 第49章 奶娘这人也算有毒气,回家第二天,李奶奶男人,在贾府做车把势李大财,进府第一件事情就是寻着赖大家里给李奶奶告假,说是李奶奶昨夜半夜如厕,不小心摔坏了腿,而今摊在床上,不能进来伺候了。 迎春很快也得了信,派了两位嬷嬷收拾李奶奶所有的衣衫,带去了李奶奶当月月例,到后街探望,并转告迎春的话,有何困难直管言讲。 李奶奶收下包裹,落了泪,只说自己摔得狠了,怕是要落下残疾,这辈子再无主仆缘分了,叫迎春各自珍重。 这话听在迎春耳里,心情沉了沉。 这日傍晚,迎春再次让绣橘包了二两银子以及一包干果点心去了李奶奶家,绣橘任务是打听实落消息,看李奶奶到底伤势如何。 绣橘回来告诉迎春,李奶奶说了实话,她腿虽然肿的厉害,其实骨头并未受伤,夸大其词是为造势。伤经动骨一百天,李奶奶让绣橘告诉迎春,姑娘给她留了脸面,她会在床上躺足半年,绝不连累迎春。 迎春闻言一块石头落了地,此后每天让雀儿过去一趟,在那边当差,伺候奶娘茶水汤药,一日三餐让绣橘替她留饭。 这是后话不提了。 李奶奶这事儿演变的太快,张氏得了消息派出的探子何嫂子尚未有所动作探,李奶奶已经干净利索出府了。 何嫂子一出马就打听得这个马后消息,急匆匆报给张氏。 张氏闻讯不能置信:“腿断了?迎丫头的奶娘?这是真的?” 何嫂子点头,言之凿凿:“应该是真的,她男人李大财亲自来向赖大家里告假,他岂有诅咒老婆道理。” 张氏闻言纳闷了:“这是什么话说得?难道怕受处罚自残以博同情?” 何嫂直摇头:“这倒说不准。不过赖大家里已经回了老太太,说李奶奶肯定短时间不能再伺候二姑娘了,询问找谁补上这个缺儿。” 说起开赖大一家子,张氏就皱了眉头。张氏老早看不惯赖大一家子,仗着祖宗跟过老太爷,狐假虎威,吃主子喝主子,到头来作践主子。眼睛长在头顶上,稍微弱势点的主子还不在他们眼睛里,张氏亲眼见过后街族人必恭必敬对他,口称‘赖爷爷’,他竟然头也不掉,扬长而去。 主子喊他一声赖爷爷,他倒敢不做推辞反摆谱。 张家也是礼贤下士人家,也没有主子倒过来给奴才请安的,只可惜不是自己当家做主,一旦自己做主了,首先就请他们回家去养老去。 张氏想着这些烂事有些气恼:“知道老太太怎么说?” 何嫂道:“老太太到没话传出来,如今府里人倒攒动起来了,一个个围着赖大家里转悠,听说请客送礼的不在少数,都想来谋这二两银子。” 张氏冷笑:“她倒也有脸,焉不知这李奶奶就是他家推荐的,哼,人心不足东西!” 何嫂子忙一笑,一杯温凉茶递给张氏:“太太如今各自将养身子要紧,何必为这些小人烦恼,犯不着呢。” “说的也是,只是我就听不得他们一家子。我们姓贾的倒要受他个奴才气,什么道理!” 何嫂子见张氏摁住额头直皱眉,知道她头疼毛病又犯了,忙着替张氏掐捏。 张氏松快了,任然放不开那事儿,又道:“二姑娘哪里可有什么动静没有,别吓坏了?” 何嫂子正要说话,就听外面小丫头一声通报:“二姑娘来了。” 一时小丫头打起竹帘,正是迎春带着新得丫头司棋走了进来,见了张氏盈盈福身:“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 张氏忙亲手扶起来:“快坐下。”又吩咐左右:“给姑娘拿个冰碗。” 所谓冰碗,并非碗中有冰。贾府太太小姐肠胃娇嫩,是不直接吃冰的,只是学了宫廷秘方,拿了各种新鲜的水果打碎了,混合在奶酪中或是莲子粉里制成甜食,用器皿盛了,放在冰盆里濆着降温,既解渴又不会太冰冷凉了肠胃。 迎春接了冰碗儿,吃得很慢,半晌也没去掉一半儿。 张氏知道迎春为了何事犯怵,却假作不知,伸手抚上迎春额头,轻言细语:“我儿这是怎了,不舒服呢?” 迎春摇头:“太太别担心,我很好,只是……” 张氏眉眼盈盈看着迎春:“只是什么?我们娘儿们有什么不好说呢。” 迎春遂起身再一福:“女儿有事恳求母亲。” 张氏忙伸手拉起迎春:“做什么又行礼呢,有话只管说来,只要不犯碍,母亲无不答应。” 迎春又一福:“多谢母亲。”这方道:“女儿奶娘李奶奶婆婆生病,请假回去服侍,夜半不小心摔坏了腿。老太太意思要再给女儿寻一位妥当的放在身边,只是女儿想着,李奶奶错不过奶大了女儿,不好叫她生活无着落。” 张氏一听这话,心知这丫头下了手又心软不落忍了。李家婆子做了那样事情,不一顿班子打死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自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原是为了自己不掌家,插手太多王氏不高兴,也是为了顾全这丫头的面子。如今两好合一,还想怎样呢? 难道泼出去的水还要收回来? 这真是有些扶不上墙了!一向聪明都哪儿去了呢? 张氏心中不悦,却是平静问道:“我儿以为?” 迎春皱眉缓缓言道:“女儿意思。我如今也大了,有没有奶奶无关紧,左不过有母亲呢,我想着我屋里就不再添人了,只把这一分月例依然把了奶娘奶,她而今病者,正好养病吃药,而后老了顾一份口食,这也是她奶我一场了。” 张氏思忖着并不急着开腔。 迎春见嫡母不答腔,期期艾艾把手搀住张氏胳膊,仰头看着嫡母,又道:“女儿知道这事儿不合规矩,老太太还不知道,只怕二婶子现在管着家,求她的人一堆,她头一个就不答应。女儿左思右想,太太最是良善人了,这才来求母亲,还请母亲去跟老太太面前说一声儿,可好呢?” 贾府自老太爷起,一向尊崇奶娘||乳|母,视同亲母赡养,当然,作j犯科带坏主子者例外。 李奶奶就属于后者。 所以,迎春要想李奶奶体面自己体面,就必须得到嫡母支持。大房自己摁下了,想必别人也没话说了。 迎春言罢眼巴巴瞅着嫡母,很怕嫡母说个‘不’字。 张氏看着迎春沉吟,这个丫头精明且精明,杀伐决断还是差了些。 反头又一想,这丫头还小呢,小小年纪知道打一下揉一下,算不错了。这帐也算得精明。钱财公中出,她自己也没损失,眼前清净了,还能落个好名声。关键是这样的贱脾气留着就是隐患祸害。 张氏耷下眼帘又笑了,这个丫头,无论他如何做到的,敢拿奶娘开刀,也算有担待。 迎春会读心的。她看出了张氏眼眸中的戏谑玩味,也看出张氏疑惑猜测。被嫡母猜中心思,迎春难免心中惶然,局促站起身子,有些难堪:“母亲?” 张氏再抬头,疑惑尽释,取而代之满脸慈爱,拉着迎春坐下,摩挲迎春小脸:“为娘上次说过了,我儿是福星,今儿娘又多了一项认知,我儿还有一颗菩萨心肠。” 迎春看得出嫡母这话出自真心,不免羞涩一笑,心中惭愧,她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好人,起码不纯粹。她讨好祖母,救助母亲,和睦兄弟,无不怀了私心与目的。奶娘也是她亲手遗弃了。 其实今生的她完全有能力挽救奶娘,她大可以替她了了债务,再训斥奶娘一顿,责令她改过自新,相信奶娘被戳穿后,绝不敢再犯。 只是迎春不愿意操这一份心,她不愿意奶娘再打着自己幌子养尊处优,人五人六。 因为她心胸不大度,她对奶娘前世捧高踩低作践自己耿耿于怀,也嫉恨她幼时对自己的虐待。 迎春笑盈盈看着嫡母,心道嫡母看错了自己,自己没有割股疗伤的医家义,也没有割肉喂鹰的佛家心。 自己有私心,也有恶念,自己不犯人,但是逼急了也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咬人。 不过,迎春在心中发誓,自己绝不会辜负那些善待过自己的人。 奶娘事件在张氏一番周旋下完美落幕,李奶奶获得荣养的尊荣。虽然出了府,每月月例照旧。 张氏不仅赐于贵重药材,还将他八岁大儿子安排进了大房内院做了传话小幺儿,一月五百个大钱。 李奶奶一家子都知道这是迎春的功劳,故而李奶奶虽然当初被逼出府,远离了荣华中心有怨怼,从此却烟消云散了,对迎春只剩感激了。人前人后说不尽的感激话。一年后,李奶奶病好,没再要求进府当差,而是拿着一份月钱,闲来无事在家帮人做衣衫鞋袜赚些外快。当然不不上周瑞家里金家里赵家里,更比不上她妯娌李二婶子,不过日子也能过了。这是后话不提了。 迎春这边走了作威作福自以为是的李奶奶,其余两位教引嬷嬷见识了迎春兵不血刃,再不敢托大,一致的勤勤恳恳起来,尽心尽力教导几个小丫头规矩,绣橘细心精明,管理迎春的钱财衣服,司棋爽朗泼辣,负责跟外面方方面面接洽,这年八月,六岁晴雯也到了迎春屋里做二等针线丫头,分管了迎春四季衣衫。上头又有张氏贾母护着,一时间葳莛轩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成了贾府里女眷以及小兄弟姐妹们最喜欢窜门子的地界儿。 这年八月中秋,贾府迎来一个小小客人,在外地任职的史家大爷携带妻女返乡了,史家大爷乘着中秋佳节过府来探望老姑母,他家有个三岁的女儿命唤史湘云。 一大早的,迎春正由绣橘晴雯等服侍梳头,前头贾母是了鹦哥来传话:“史家大奶奶来了,带了她家大姑娘来做客,老太太叫二姑娘快着点去,免得是史大姑娘一人不自在。” 迎春闻言一笑,知道唧唧呱呱的湘云到了。 不一会功夫,迎春已经收拾整齐了,知道这会史湘云必定会在贾府打住一阵子,而早前给湘云所住的碧纱橱已经住了贾珏,迎春知道史湘云要留下必定会跟自己住一起,便吩咐绣橘司棋将柜子里的铺盖行礼找出来,抖一抖晒一晒,预备给湘云使用,八月天气夜间也甚清凉。 迎春自己带着晴雯便走到贾母房里来会湘云,一眼看见湘云,正如前生第一次见面一般,史湘云已然是一身大红锦缎,白白嫩嫩,正如一朵鲜活彩霞般耀眼。 此刻湘云正窝在贾母怀里,小嘴吧嗒吧嗒,脆生生跟贾母拉呱。 别看湘云小小年岁,她倒甚么都知道,贾母问什么她说什么了,贾母问一句江南可好玩。她把江南有那些好吃,好看的,好玩的统统数一遍。 贾母便笑呵呵的:“好丫头,一张巧嘴。” 她母亲倒不好意思:“让姑母见笑了,这丫头自从会说话就是话篓子,唧唧呱呱,他声音响亮胆子又大,侄媳妇教训她不是一回两回,总是记不住。” 贾母便道:“嗯,大户家人千金要文雅,也要大方,说话蚊子似的哼哼,半天说不清楚,我就看不上。云儿这样就很好,很有大家子气度。” 迎春正要进门就听见这话,触动心中隐痛,不由顿住脚步低了头,自己前生是不是就是这个摸样才让祖母看不上? 晴雯本来喜滋滋跟着迎春,忽见迎春停住脸色大变,她心中一颤,也很有言色顿住脚步,并且十分乖巧的退后三步,静默等候。 第50章 不说迎春僵在屏风外面进退维谷,却说贾母见湘云口齿伶俐,心下甚喜,随口又逗湘云,问她说京都好,还是江南好呢。 老实的迎春以为湘云不满三岁的孩子,落地就在江南,肯定会说江南好。熟料湘云竟然说道:“当然京都好,京都有老祖宗呢,云儿天天想念老祖宗,急着要见老祖宗,云儿路上都没敢睡着呢,就怕错过了。” 迎春闻言愕然,三岁湘云会察言观色,六岁的林妹妹满腹诗书,反观三岁探春尚无这般功底,自己也会作诗却不止六岁心智。 迎春不由喟叹,看来这一班妹子都是天生聪明,胎里带着学问,勿怪贾家三姐妹都入不得贾母眼了。 难怪当年自己在老太太眼中就连拜见客人的资格也没有。 迎春真想掉头就走,脚步颠了颠又放下了,迎春自己深深吐口气,告诫自己,不要任性,过去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了了。 迎春努力让自己平静。 房内贾母却被乖巧懂事的湘云逗得开怀大笑,只搂着湘云疼不够。只是湘云这般表现太好了,勾引出的贾母对自己远在异乡女儿,以及未见过面外孙女儿无限思念。 贾母叹口气看着史家大奶奶笑道:“看这个灵慧的丫头,嘴巴又甜又利索,就不知道你们三妹妹如今怎样了,半年也没来信,她家也有一个女孩儿,今年也是三岁,原也说今年女婿上京述职,她要跟着女婿归宁,来家看看。春上忽然又说身子抱恙不来了,这都几个月了也没个后续,只等她女婿年底上京了。也不知道她那丫头可有云儿这般灵巧呢。” 史家大奶奶笑道:“三表妹最是蕙质兰心,她养的姑娘只会胜似云儿,绝无不及。” 张氏王氏都附和:“正是这话,老太太不用愁。” 迎春听着大家对湘云赞誉之词,心中甚有同感,只觉自己跟这些聪慧的表妹们相比,就似砖瓦朽木,不堪一提。长长呼口气,迎春苦笑安慰自己:好在我已经在改了。 迎春思忖是就这会儿空隙工夫进去,还是再等一等,正在犹豫,屏风后面闪出一位身量娇小,却明眸善睐的小丫头,正是贾母房里小丫头鹦哥。她轻盈而出,抬头见了迎春,未语先笑,盈盈一福身:“二姑娘可来了,老太太问了几遍了。” 这就是善解人意又侠义的好紫鹃。 因为对紫鹃一份天生的好感,迎春报之恬静一笑,回头看一眼晴雯,昂头转进屏风里面。 鹦哥反头一声笑:“二姑娘来了。” 贾母笑道:“快些领进来。” 迎春转过屏风,维持满脸笑意,端正身子,碎步快行,直如弱风扶柳,轻盈无比。来至贾母面前,盈盈福身见了祖母,转头又拜了嫡母张氏,二婶王氏。 贾母笑对史家大奶奶言道:“这是你大嫂子家女儿,唤作迎春,笨且笨些,倒也孝顺。”又拉了迎春手:“这是你史家大舅母。” 迎春便给史大奶奶见礼,史家大奶奶忙着起身,拉着迎春手仔细一番大量,惊诧出声:“我看侄女儿怎么看怎么面善,倒似一早认识呢。” 贾母就笑了:“你也这样觉得呢,他们都说像我年轻模子呢,我还不大信,你这一提,竟是真的了。” 史家大奶奶一幅恍然大悟样子:“姑母这一说倒是确了,我说呢,一见面就亲得很,正有八分姑母影子呢。” 说着把手上一只通身翠的镯子戴在迎春腕上。 这玉镯一看久之价值不菲,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说不得又是上百甚至上千两银子,表礼不是这般表法,亲眷间受礼也要回礼的。迎春不敢授受,忙着推辞:“太贵重了,侄女不敢当呢。” 张氏也笑道:“她小孩儿家家,这礼却重了,她姐妹各人,你已经备办一份表礼,这却不需要格外了。” 史家大奶奶笑道:“原给侄女儿准备了文房四宝与尺头,却是不配二侄女这双皓腕了。” 大家一笑附和。 贾母含笑额首:“既是舅母一片心意,迎丫头快些写过舅母。” 迎春这方道谢收下了。 众女眷重新就做叙话,说些江南风土人情,名胜古迹与景致。 少时,门口一阵脚步声杂,挤挤嚷嚷,却是宝玉,探春,贾珏,由各自奶娘抱着来了。史家大奶奶自有表礼打点,各人欢喜收下,道谢不尽。 最高兴的是宝玉,他倒不是喜欢舅母礼品,而是一见了粉嘟嘟香馥馥的史家妹子,就喜爱了,本来在贾母怀里腻歪呢,转脸看见湘云争着一双黑白分明清亮亮的眼睛盯着他,红蕊蕊的最初花瓣似的,转身就扑过去把人家搂着了,搂着了还不够,又伸手捏捏人家粉腮。 这一变故只在眨眼之间,贾母愕然,没想到宝玉对不熟悉湘云也下手。一众丫头也不及反应,一个个张口结舌。 张氏,王氏,史家大奶奶坐在下首,隔得远些,也来不及阻止。 依偎贾母而做的迎春也吓一跳,她以为湘云定要吓哭了,快不起身预备替宝玉收拾残局。 却是这湘云胆子大的很,不仅没哭不怕生,还笑嘻嘻反手摸捏宝玉同样粉嫩蕊蕊的腮颊。 她两个你捏捏我,我捏捏你,回头又捏捏自己,相视而笑,捏捏的很欢乐。 众人见之个个惊异之下抿嘴笑。 贾母笑得畅快:“这两个小东西天生亲呢。宝玉,这是你云妹妹,好好打个招呼。” 又搂了湘云,对湘云道:“云儿,这是你宝二哥哥,来,见个礼儿,以后好生相处。” 这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家伙已经互相喜欢上了,都当对方是活宝玩具。一听贾母吩咐,双双笑嘻嘻的手舞足蹈了。 一个道:“云妹妹好。” 一个说:“爱哥哥。” 宝玉平日最喜欢腻在贾母怀里了,这回也不挤了,大方让与贾珏,他自己反是挨着湘云坐着,对湘云红粉粉笑脸很感兴趣,虽是贾母警告他是哥哥,是主人,对云妹妹要端庄,他还是忍不住对湘云红苹果一般粉嫩的笑脸感兴趣,冷不等就偷摸偷捏。 湘云也不吃亏,没被宝玉摸捏,毫不犹豫,劈手就回击过去,闹得不亦乐乎。 一时外头传话,今个过节,有几位本家小爷们要来给老太太磕头。 虽是本家,到底男女有别,张氏王氏李纨尤氏一般女眷忙着回避。张氏便说那边花园子树木葱茏,花荫凉快,乘着这会子时辰尚早,过去坐坐。 贾母应了,张氏便起身带着史家大奶奶去了。史家大奶奶原要带着湘云一道,贾母想着这样天气太阳说来就来了,一会儿回来湘云怕受不了暑气,便说让迎春领着湘云去葳莛轩玩耍。 史家大奶奶瞟眼毛手毛脚宝玉,人来疯的女儿,心头老大不自在,眉头微皱,架不住客随主便,只得叮嘱奶娘好生看顾。 奶娘受了主母令,忙要抱起湘云。 宝玉一见,还道云妹妹要回去,一把搂住湘云,整个身子扑到身上护主,跟人家周妈妈闹起来:“我的妹妹,不许你抱。” 大家一见又笑起来。 贾母笑着拉起宝玉:“宝玉,你云妹妹不走,这个样子成什么话,快些儿起来,好生领着你云妹妹到二姐姐屋里玩去,看叫舅母笑话。” 史家大奶奶脸色就有些不大自然,却还是勉强笑着。 贾母开口叫宝玉领着,奶娘周妈妈直得放了手。 宝玉倒是细心,又是替湘云扯衣衫,又抱着两脚悬空的湘云着地,再细心牵起湘云得手,笑眯眯道:“云妹妹这边走,我哥你说哟,二姐姐房里可好玩呢,还有好吃的哟,跟着我,我的都给你。” 湘云一笑两个小酒窝,仰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甜甜点头:“哦,谢谢爱哥哥。” 探春一旁羡慕不已,走上前也想去牵宝玉,宝玉两边被牵扯走不得路,左右权衡,无暇顾及,最终选择放开探春,吩咐道:“三妹妹,你跟三弟一起。” 探春虽不乐意,却是撅嘴去牵贾珏。 贾珏也想去牵湘云这个新姐姐,却脚步没有宝玉快,失了算,正撅嘴不乐呢,也不稀罕探春这个三姐姐。恹恹走到迎春跟前伸出双手:“二姐姐抱。” 迎春一笑,弯腰亲亲贾珏额头:“三弟是小小男儿汉,最乖了,我们跟三姐姐一起啊。” 一手牵起贾珏,一手牵起探春。 探春贾珏互相看一眼,都笑起来。 一群孩儿兵连带奶娘丫头一大帮子,都离了贾母房间,出了后堂,去了葳莛轩。 湘云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玩一起。宝玉充能喂食湘云,搁不住贾珏追着湘云几声姐姐姐姐的套近乎,湘云便起了侠义心怀,以为自己是大姐姐了,心里认下贾珏做弟弟,笑嘻嘻忙着喂食贾珏。 探春一见,忙着跟门进,自己才是正牌姐姐呢,捏了糕饼抢着喂食贾珏,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争吵:“我是姐姐,珏儿,吃我的。” 贾珏很有经验,两不得罪,笑呵呵两边讨好,左边喊声‘云姐姐’,回头又喊‘三姐姐’。 湘云不乐意了,捏着糕饼问贾珏:“你倒是说,云姐姐好不好?” 贾珏咽下口水,笑眯眯:“云姐姐好。” 探春也捏块糕饼在贾珏面前晃悠:“三弟,你说,谁是你亲姐姐?” 贾珏又看探春咯咯笑:“三姐姐。” 湘云又把贾珏拉过去面向自己问他:“云姐姐好,还是三姐姐好?” 贾珏正在咽东西,尚不及答应。 探春又给他拉回来:“三姐姐亲,还是云姐姐亲?” 贾珏两边说不赢了,两边糕饼吃不成,他又要说又想吃,一着急,嘴角滚下一串露珠儿。 探春湘云宝玉三个大的一见,哎哟,这有趣儿,一个个手指着贾珏,合起伙子扑哧一笑。 贾珏已经懂事了,知道哥哥姐姐们笑自己,心里便委屈了,嘴角挂着晶亮涎水,眼里含着泪珠,嘴巴一扁,两眼汪汪,就要开腔。 迎春刚才抱贾珏,把衣衫蹭黑一块,觉得不像,进去换了衣衫,一出来就碰见这茬,忙着搂着贾珏殷勤,顺手接了绣橘茶盏给贾珏喂水喝,又替他擦拭嘴巴圆面子:“哎哟,三弟弟嘴巴漏哟,喝水漏了哟。” 贾珏吃了一回糕饼,嘴巴正好有些渴了,就势握住迎春手又喝了几口,倒忘记哭了。 探春湘云还要追抵:“二姐姐,三弟弟不是……” 迎春回头似笑非笑看着探春:“三妹妹,三弟怎么啦?祖母寻日里怎么说呢?”探春想起祖母交代,自己上有兄长姐姐,下有弟妹。作为姐姐,要照顾弟弟妹妹。身为妹妹,要听兄长姐姐教导。 探春是个精怪伶俐的,知道自己欺负弟弟不应该,满脸堆笑,看着迎春甜笑:“二姐姐,三弟好聪明,知道我是亲姐姐呢。” 湘云是个人来疯,一见探春买好,也来帮腔:“是啊,是啊,他还说我是好姐姐呢。” 言罢她两个都过来围着贾珏讨好,都哄着叫贾珏说自己好。 贾珏被她们捉弄笑话刚才哭了,眼泪刚擦干呢,他还记者仇,制着气,掉了头靠着迎春,搭着眼睛,扁扁嘴:“不好。” 探春湘云两个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看着迎春讪讪笑。 迎春要给她们一个教训,叫她们记得今后不要随意欺负弟弟,也不理会,自顾殷勤贾珏。 宝玉可是聪明得很,知道二姐姐因为自己等欺负三弟不高兴,伸手自腰间取下一个葫芦状的锦缎荷包,伸到贾珏面前晃悠:“三弟笑一个,笑了荷包就归你,有山楂丹,雪梨丹哟,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这一提醒,湘云探春也忙着从荷包里摸出各色各样果脯糖丸来,一个个跟着在贾珏眼前晃悠逗趣。 贾珏最终伸手接了宝玉的荷包,嘴里接了湘云果脯,又接了探春的糖丸,嘴巴咧咧,一口白牙,笑了。 四个小家伙围着桌子又言归于好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7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7部分阅读 和睦了,你喂我,我喂你,贾珏看的眼馋,有样学样,最后也用两个粉红指头,拈着糕饼喂食哥哥姐姐,被湘云探春无意间吮了手指,那种酥麻的感觉让他又害怕又惊奇,一试再试,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侯中午饭摆上,李纨奉命来接这群弟弟妹妹,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种其乐融融的场景。 李纨有一刻恍惚,自己孩儿若在,是不是也该在这里笑呢。眼眸所在最小的小叔子贾珏身上,不自觉见抱了起来。 贾珏正笑的开心,忽然一下子双脚悬空,掉头一看这张脸不认识呢,不由‘咦’了一声,本当抗议,忽然发觉李纨也很漂亮,被抱着感觉也不错。一双眼眸睁得溜溜圆,三分笑七分惊奇盯了李纨。 迎春忙笑道:“珏儿,这是大嫂子,叫大嫂子。” 贾珏正吃东西呢,眼眸弯弯,赶紧眼下口里残渣,咧嘴一笑,又流了口水:“大嫂嫂。” “哎!”李纨也不嫌弃小叔子口水腌臜,用了自己绣绿萼的锦帕忙替他擦干了。贾珏乖巧的笑着,露出一口细白闪烁米牙,粉嫩的牙花。李纨爱得不行,那脸贴贴小小叔子贾珏香腮,这才抬眸,晓谕各人:“老太太房里饭摆好了。” 第51章 宝玉湘云探春都被各自奶娘抱起,宝玉本当要寻大嫂李纨,却见她正抱着三弟贾珏。这宝玉也有些记性,他刚得了二姐姐教训,有些不好意思与弟弟纷争,只得勉为其难,任凭鱼眼珠子奶娘抱起,心里不乐意,嘴巴便撅起了,两只粉嫩小手翻卷着自己襟摆一双眼睛不甘心瞅着大嫂子。 当晚史家大奶奶被贾母留宿,湘云便睡在迎春房里,是夜,湘云充分显现了她活泼本色,只拉着迎春唧唧呱呱说了半夜,从江南好吃的好玩的说道路上船帆,说道落在船帆上的鸟儿。 总之,河道里悠悠绿水,岸上青葱庄家,湛蓝的天空飘过白云,无不成为湘云兴致勃勃话题。就连荣国府门口狮子与铜钉,高高的地基与牌匾,也惹起湘云话题,只说是江南没有这种门,没有这大的狮子,这大的铜钉。 迎春暗暗称奇,怪不得湘云作诗别具特色,原来她这样小的年纪已经有这样强的记忆与洞察力。 迎春已经瞌睡迷蒙,湘云却是睡不着,兴致勃勃又摸出一个小本子显摆一般递给迎春:“二姐姐,这是我的宝贝呢。” 迎春细细翻看,原来是一张一张的水墨画,作画者不拘什么,似乎顺手拈来,看见什么画什么,图画上正有湘云所说的一切,不免奇道:“湘云好能干,这是你画的?” 湘云笑嘻嘻摆手:“不是,我娘画的呢,我看着这些画就能想起我到过好地方,看过景致了。” 迎春笑道:“舅母缘何画这些?” 湘云皱眉道:“我跟娘是提前回来的,我爹爹随后就到,我娘说了,这次回京,爹爹就要留在京里,再不出去了,娘舍不得这些好景致,就把他们留在画中了。” 史家大舅母是江南清贵出身,琴棋书画自然不差,只是? 迎春心头一动:“大舅舅如何没陪着你们一起进京?” 湘云咯咯一笑,小手一戳迎春脑门:“二姐姐真笨,不过我也真笨,我也问了娘了,我娘说了,爹爹是官儿啊,不必我与娘,想怎么就怎么,做官要有始有终,所以爹爹回京要等年底了。” 年底?迎春嘴里苦涩得很。想起湘云遭遇并不比自己强多少,迎春拍一拍湘云:“睡吧,不然明儿可没精力玩儿了。” 湘云忙忙点头:“嗯,爱哥哥说了,明儿教我掏摸胭脂粉呢。” 湘云母亲史大奶奶因为丈夫要进京任职,带领仆从随侍日日忙碌,张落修葺祖屋,以备迎接丈夫进京,湘云便被她母亲搁在贾府暂住。 因为湘云年岁尚小,尚没有独立门户,随侍只有奶娘与一个小丫头,贾母便拨了自己屋里小丫头名叫珍珠的跟随湘云服侍。 这珍珠就是后来宝玉房里的袭人,今年正六岁了,跟迎春一边大。前一世她跟着湘云与宝玉住着一间房里,自此跟宝玉厮混熟了,贾母索性把她送给了宝玉。只是这一回,出了个变数。湘云跟着迎春住在葳莛轩,珍珠也就随在葳莛轩伺候,没有机会服侍她未来主子宝玉了。 迎春心中暗忖,这珍珠只怕这世变不得袭人了。 熟料宝玉自从湘云进驻葳莛轩,他便恢复了日日到葳莛轩逛逛的习惯,有时候湘云贪睡尚未起身呢,他便猴急来了。每每吵嚷的李纨大清早抱着他到葳莛轩报道。 李纨每每送了宝玉便顺道到贾母房中伺候,贾母由是对李纨的怜惜倍增。王夫人碍着贾母对李纨赞赏,再不敢动辄甩脸子呵斥李纨笨拙了,这是后话不提了。 宝玉成天泡在葳莛轩,珍珠是湘云贴身服侍丫头,很快跟宝玉也熟悉起来,慢慢的宝玉爱屋及乌,因为湘云喜欢珍珠,他就只认珍珠替她梳头了。反而疏远了他自己的使唤丫头媚人可人。可人尚可,看在眼默然不语。她姐姐媚人却是如同晴雯一般尖嘴利舌头,火炭性子,免不得背地里排揎挤兑珍珠,这珍珠倒也忍得,每每一笑了之,从不当面与人回嘴顶撞。 珍珠也不是一言不发,在宝玉面前会偶尔提上一两句:“二爷还是叫媚人可人服侍罢,婢子毕竟不是二爷的人,名不正言不顺呢。”或者在宝玉夸赞之时说道:“婢子最是个笨的,还是媚人可人姐姐会服侍人,别人再越不过。” 宝玉多聪慧的人啊,这话听在耳里就觉得媚人可人不良善,犯了作兴,你们不喜欢云妹妹的珍珠,我偏要珍珠服侍。自此越发喜欢珍珠,缠着珍珠,故意对媚人可人不理不睬,气得媚人可人要命,却无计可施。 要知道从爷们跟前被摒弃掳了下去,基本在贾府就没甚么出路了,只能做个灶婢或是洒扫的粗使丫头了。将来配人也是低人一等。 当然,倘若能够一辈子服侍爷们就更好了,这是大人们自小灌输的思想,小丫头还没有自己行为能力。 待媚人可人被宝玉磨得没有脾气了,珍珠这丫头又十分乖巧贤惠了,反头又来劝说宝玉,媚人可人姐姐没说什么呀,待我可好了,二爷你这样待人是不对的,再说我一个人伺候二爷云姑娘两个人忙得不开交呢。等等云云。 绣橘与司棋说这话之时只是撇嘴,挤眉弄眼不屑于故。 迎春微笑不语,这是个缘分,别人说不算数,只要当事人明白才成。反正晴雯已经跟了自己,袭人跟宝玉的关系,便不在迎春改变干涉之列,反正不是袭人也有别人,保住了媚人也不定会比袭人好多少。 再说宝玉,他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对女孩儿心软,珍珠既然说了媚人可人没欺负她,他又回过来想起媚人可人两姐妹好来,媚人可人陪着宝玉二三年了,精心服侍不说,好根宝与联合一气淘气跟死鱼眼嬷嬷作对,宝玉不是薄情人,对她二人又转回来了。 宝玉还小大人训斥劝慰她二人一通:“我对珍珠好,是为了云妹妹喜欢,云妹妹是客人,老太太都说要让着些,故而对珍珠姐姐也要让着些,免得与妹妹不高兴,老太太不高兴,记得么?” 媚人可人也只是八九岁孩子,时间久了,跟大家混熟了,觉得珍珠这丫头也蛮不错,受了委屈还替自己讲话,遂一笑泯恩仇,也跟珍珠和谐了,大家姐妹相称,一团和气了。 只是她们姐妹后来为着争取贴身大丫头这一两月例,倒底着了珍珠道,一击而陨落了。这是后话了。 却说湘云这一住只住了半个月方去,她又是个活泼性子,又没什么等级观念,跟一般丫头姐姐妹妹乱喊一起。她母亲又给了她一大荷包小玩意儿,诸如各种漂亮玉饰戒子钗儿与她打赏人,半月功夫已经跟贾府的一干小丫头混得烂熟。 临别之日,湘云眼泪汪汪,舍不得老祖宗二姐姐爱哥哥。一般小丫头也舍不得湘云好姑娘。 不说珍珠与湘云拉着手儿哭红了眼睛,就是宝玉房里的媚人,可人,迎春房里绣橘,司棋,晴雯,雀儿,叶儿,老太太房里的鸳鸯,鹦哥,以及孙姑姑手里一发小丫头金钏儿,玉钏儿,彩云等,一个个红了眼圈送别湘云,无不舍不得她,一个个叮嘱她早些儿再来。 湘云真的很快就回来了,一个月后,九月中旬,江南快报,史家大爷感染瘟疫。 当然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了。 却说湘云去后,又过了半月,八月底,金陵来了信了,贾珠中了,名次多少却没说。又说兄弟二人不日到家。 同时张氏也接到娘家喜讯,张怡宁中了举人了,名次靠前,十名以内。 阖府闻讯大喜,瞬间忙碌起来。 九月初二,贾琏兄弟到了。 贾府在荣禧堂摆下了盛宴为贾珠贾琏接风洗尘。王夫人贾政春风得意,贾赦张氏也甚欢喜,儿子好歹也是生员了。 贾珠贾琏却有些意兴阑珊。 贾珠因为乡试名次不靠前,贾琏一为乡试不第,二为再也无法推延婚期。今日席上就有贾琏的老丈人王子胜在座,那眼睛不是飘着贾琏,眼眸含笑,那摸样就像在看桌上菜盘子里可口清脆的嫩黄瓜。 今日酒席上最高兴的就是贾母,整个一个笑弥陀。你想啊,无论贾珠贾琏都是他老人家孙子,凭谁好都是他的体面,焉能不高兴呢。 过了九月,贾琏正十六进十七了,凤姐十三满十四岁,结婚也可以了,订婚不算早了。 虽然贾琏心不甘情不愿,可是,谁让他乡试不第呢。 贾母本来也要晾一晾王家,无奈这回王家很够意思,不仅八月十五阖家女眷上门来给贾母请安,贾母生辰本不预备庆贺,她们也特特送了厚礼。送得很和贾母脾性,乃是前人字画与古董画屏。贾珠的喜讯回家,王家又提前专门使了婆子来探贾母口风,能否早些定下两家婚约。 男方才是求门之户,虽然王氏有错在先,王家自己也有错,做到如此也尽够了,何况王家还有个王子腾呢。 贾母就首肯了,也跟张氏通了气。张氏也知道这桩婚事退无可退,只得应了。 这下子贾琏想再找借口推辞婚约,一心一意读书,功成名就再娶亲就不能了。 贾母就说了:“先成家后立业也是一样,你珠儿哥哥还不是中了秀才就依从老祖宗娶了亲,如今不是一样中举,偏你就不听老祖宗?” 这话让贾琏哽住了,无论依老太太在家里的地位还是老太太一个对他的喜爱,贾琏如何说不出来违拗之话,只得自人背晦。 王家是一早准备好了的,贾府王氏当家也跟娘家早通了气,小定就定在九月初九重阳节。 左不过东西都是现成的,贾母开口答应了,贾赦张氏夫妻也只得认下。九月初九,张氏亲自领头,王氏东府的尤氏一行人到了王家给凤姐插戴,正式定下了凤姐这个媳妇。 正是婚期还得两家人坐下来再定,张氏的意思,怎么也得等凤姐及笄,自己可不愿意替人家养孩子,这就还有整整一年时间。 张氏前个过娘家去吃酒,听了兄长对贾琏前程一番剖析,很有触动,她也想利用这一年时间替贾琏好好某算一番。 张家喜宴王家的插戴迎春因为丧母都为随行。两家人虽然都说不计较,对于迎春的懂事都很满意,心中称赞一声二姑娘蕙质兰心。 却说这一日正是九月半,贾琏因为已经取得生员资格,顺利进入国子监学习,虽然贾琏雄心万丈,张翰林对贾琏今后科举出仕并不乐观。张氏知道兄长眼力,暗暗思忖儿子出路。 这一日,迎春照例来给母亲请安,见张氏面色郁郁,不免心情一暗,忙着询问:“母亲可是又犯了毛病?要不要请太医?” 张氏有个头疼发晕的毛病,时不时爱犯,迎春很是担心,故而有此一问。 张氏闻言摇头:“都是你哥哥。” 嫡母没事就好,迎春闻言放下心头沉重,贾琏的事情迎春一点也不急,眼下情势比前生不知道好了多少。前生这个时候,十六岁的贾琏已经因为偷摸凤姐丫头被凤姐辖制了,开始整日跟贾珍走鸡斗狗摸小幺儿了。 迎春微微一笑,挨着母亲坐下:“二哥哥如今成了生员入了学,今后知会越来越好,母亲,您就放宽心吧。” 张氏对迎春的话很感兴趣:“不用担心?你是说你哥哥今后会一帆风顺?” 迎春笑:“具体我也说不好,只是您想啊,二哥哥如今可是拼命读书,您再看看东府蓉儿,已经十二了,成天都干什么,听说他带着一班小幺儿,拉帮结伙,打架斗殴,散漫钱财,酒楼花楼无处不在,闹得学堂天翻地覆,珍大哥还要派六老太爷的不是。您再想想二哥哥,何必一定要拿二哥哥跟大表哥珠大哥比呢,二哥哥有二哥哥的长处呢。” 张氏并不开心:“你二哥哥怎么跟他们比呢?蓉儿从小没娘,你珠大哥……” 张氏言语一顿:“我儿发觉没有,这回回家来,你珠大哥越发瘦弱了,我也是担心,那日在老太太面前提点珠儿一句,让他悠着点,休息休息,补补身子。你那二婶子还道我是坏心,偏说珠儿这样看着怪精神。唉!” 见迎春不答话,张氏顿一顿,斟酌话语,又问:“迎丫头,你猜一猜,你珠大哥明年能中么?” 迎春闻言顿一顿,方道:“大哥哥他今生止步于举人!” 第52章 张氏心头一跳,叹道:“那又何必今年非下场呢!” 言罢,张氏对着迎春苦笑:“看我,一厢情愿,我只说叫他歇息几日,你二婶看我的眼神就有仇了。” 迎春低声道:“我也跟大嫂子底下说了,叫她着意大哥哥身子,这般瘦弱,肯定身上有什么病症,只是……” 张氏看着迎春:“又是你二婶?” 迎春黯然点头道:“是我连累大嫂子,又挨了二婶一通骂。” 想起王氏油盐不进,张氏摇头不已:“这个女人真是魔怔了,她就那么稀罕那一册诰命?” 张氏说此话也是不腰疼,张氏二品诰命,出门应酬,除了极少数年纪老迈者和宗室王公,一色都是别人给她行礼。王氏却只是七品淑人,芝麻绿豆一般,见人就弯腰。挺一个屋檐下的妯娌,这叫她如何能服气?此时此刻,谁人敢出头说一句,叫贾珠等两年再下场,无异要了她的命了。 母女一阵沉默,张氏自言自语:“是不是我也不该逼你二哥哥?” 迎春抿嘴笑:“二哥哥从小被老太太搂在怀里,母亲才管他几年呢,就逼紧了。且二哥哥那身子牛犊子似的,三天三夜不睡觉,照样鲜活蹦跶。” 张氏眉开眼笑:“我儿意思叫你二哥哥继续上学读书?” 迎春笑盈盈点头:“这是当然咯!” 张氏闻言心下大喜,这话在迎春嘴里说出来,听在张氏耳中就成了贾琏偿命表岁的预言了,活着就有希望,张氏笑意儿染红了脸颊直达心底。整个人神采奕奕,满足又欢喜。 迎春脸上也笑着,心中却在回忆当初魂寄大观园所见败象,她那时候匆匆寻找宝玉,亲眼看见贾赦、贾政、贾琏三人披枷带锁,贾府一片狼藉,并无以人伸手搭救。 在迎春心里,贾琏只要跟贾珠一般考中举人就有希望了,到时候他同年同学一大车,贾家纵然失去了王子腾,一旦有事,至少有人通风报信,帮着说话。所谓人在人情在,而非众口一词落井下石。 迎春知道,贾琏前生很多事情,或者说所有跟坏沾边的事,几乎都是奉了贾赦之命,邢夫人自己不生又不贤,别人的孩子不心疼,对贾赦除了一味讨好嗦摆,以求自己锦衣玉食,稳坐夫人。从来不兴劝诫一句半句,生生把具有好人品质的贾琏也陷进去了。 这一世则不同,张氏尚在,张氏可以规劝贾赦,可以教导贾琏,张家的势力可以庇护贾琏,至少,张舅舅是天子近臣,可是随时掌握朝廷风向标。 至少,有了张家势力,贾府可以不似前世,家里死了女儿,却因为王子腾失势,无处探听她是如何死了。 回想这一切,迎春眼眸不由灼灼生辉。兄长贾琏较之前生已经有了天壤之别,前世此刻,贾琏已经跟着贾珍贾赦学得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了。 当然,在迎春心里,大观园是她前生一个美好的梦幻。只是她却不知道,她悲剧的根源,除了她自身懦弱,很大一部分源自大观园的修建。 元春的封妃省亲,就是贾家子弟穷凶极恶骄奢滛逸的根源。也是贾府衰败根源。 当然,这一切不是迎春这个脑袋能够参透。 张氏见迎春半天不语,脸上事儿喜色事儿凄凉,心中大惊,不知道迎春又有什么新的火花思绪闪现。忙着摩挲迎春额头:“迎丫头?好好的,怎么了?” 迎春惊醒,愣一愣方才警觉自己岔神了。笑一笑,忽然放低声音道:“我在想昨日那个梦。” 张氏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是既高兴迎春有着一份先知能力,又最怕听这话,或者说她怕听噩耗,心中却又猫爪爪的想知道:“甚,甚么梦?” 迎春迟疑不语。 张氏心下更急,催促道:“说呀,这丫头?” 迎春挥退左右,附耳密语:“前些日子云妹妹跟着我,夜半也不知道怎么的,似乎就看见云妹妹通身孝,却还在笑吟吟的,我就吓醒了。这几日一直心里不自在,方才突又想起来了,就” 迎春说着话皱起眉头,纠结的看张氏一声叹息:“母亲,我总是做这些梦,如何是好呢。” 张氏搂了迎春摩挲:“没事儿,不怕啊,别人想要这分先知尚不能呢,这是我儿的福分。” 迎春在张氏怀里乖巧点头:“嗯,母亲如此说,我听母亲就是。” 张氏却叹气道:“这个梦落在谁身上呢!” 母女们沉默叹息一阵,迎春当然不敢说破湘云自幼孤苦真像,慢慢转移话题,说起贾珏的可爱天真与聪慧。 翌日,十六早起,史家大奶奶心急火燎来了贾府,她是来向贾母托付湘云的,原来江南传来消息,史家大爷感染瘟疫。 当时张氏王氏以及迎春正在贾母房里伺候早餐,张氏闻言心头一震,不自觉看眼迎春,母女相视无言,脸上是一片凄苦之色。 一时间,整个上房一阵缄默。 贾母眼里含泪:“去吧,好好去,好好回来,云丫头你放心,有我呢。” 迎春知道大人间有话要说,起身接过湘云手:“到跟二姐姐房里玩儿可好?” 湘云幼儿不知厄运至,笑眯眯点头:“好的,二哥哥也去吧。” 宝玉也是糊涂虫,一早猴急了,只是被奶娘捉住不得动弹,闻听湘云召唤,忙忙吃完了碗中米粒儿。口也不及漱一漱,就跑了。 这是非常时刻,迎春带领所有弟妹,连同李纨,到了葳莛轩。 李纨面色很难看,迎春心情很沉重,也不知道拿什么话安慰与她才好。 湘云母亲史家大奶奶当天就动身赶路,贾母张氏王氏乃至东府尤氏,别无他法,只得倾其所有,将府中所有相关药材,尽数装箱,随着是大奶奶上路。 明知其京中有良医,可是这样送命之行,谁人敢去呢,再多银钱也不及命重要。 贾府阖府怀着悲壮心怀送史家大奶奶起程。史家大奶奶临行搂着湘云生离死别一般哽咽难语。最后将湘云递给贾母,深深福□去:“劳乏姑母是侄儿媳妇不孝了。” 贾母张氏王氏尤氏,一个个眼中禽泪,不知道如何说法才好。贾母强忍悲痛之情,强颜欢笑,一再叮咛史家打大奶奶:“速去速回。” 大家心中都明白,只怕史家大奶奶是有去无回了。瘟疫可是要命的病症,就连史家大爷亲兄弟也不肯出京救助,其凶险可想而知,这次送行无异送死。 贾母也曾话里话外叫她以湘云为重,只是史家大奶奶根本听不进人劝,执意要夫妻一体共同进退,奈何! 史家大奶奶这一走,贾母所有女眷尤其是贾母张氏与迎春三人关心最甚,贾母是骨肉相亲,史家大爷是她亲弟弟的长子,怎能不牵挂。 张氏迎春却是因为知晓她们这次在劫难逃而难过。瘟疫自古以来死亡率十之八九,整个村庄鸡犬不留着比比皆是。只是,大家根本使不上力,唯有祈求神灵护佑了。 就这样人心惶惶过了一月,十月中旬,史家二爷亲自来报,说道自己兄长,史家大爷殁了。 贾母闻言大哭了一场,张氏王氏李纨迎春等合理规劝,好歹劝住了。贾母稍稍平复,问及史家大爷后事。史家二爷史鼐言说却说因为感染瘟疫,京都关闭了九门,不许外面人员入城,更不许棺木进城。朝廷更有明文通令,所有染病者一律就地火化。所以,不但史家大爷不能归葬祖坟,就连史家大奶奶也不许回京了。 贾母哭了一场方好些,二爷史鼐便吞吞吐吐说起大爷身上爵位来。 贾母当即就责骂起来:“你哥哥一死致命,你不乐意看顾,叫你嫂嫂一个弱智女流千里奔波,如今你哥哥尸骨未寒你就来提说爵位,倒底哈有没有心呢?我今儿告诉你,你想也别想,湘云不能承继爵位,可以留给她将来子嗣承继。” 当然贾母这是气话,史家三兄弟呢,老三史鼎最有父风,子承父业镇守边疆,老大湘云之父袭了爵位,在家坐镇者就是运气才具都不如兄弟的老二史鼐,他虽不才,岁数摆着,这爵位理所当然应该顺延到他身上。 不过他有个能干弟弟史鼎比着,这两口子心里就有些不踏实了,生怕朝廷一勾画把爵位给了弟弟,所以先来姑母面前探听风声。 不料得了贾母当今恼了,一通话叫史家二爷哑口无言,冷汗直滴。贾母还要怒气不息:“哼,怪得你哥哥生死交关你们袖手旁观,原来等着今天呢?” 这可话就是诛心说了。 史家二爷有此心也不敢领受,跪地就哭起来:“姑母,侄儿胆怯是有,您骂我不顾兄弟手足,不如大嫂扫女流之辈果敢,侄儿都认下,只您说这条,侄儿宁死不敢认。姑母,大哥是您侄儿他出事您心疼,难道侄儿就不是?母亲喜欢兄长文才出众,父亲喜爱弟弟兵法韬略,只有侄儿文不成武,父母在世不喜欢,您也偏心,希望侄儿无下场呢?” 言罢伏地大哭不止。 贾母闻言伤心不已,慢慢转回来了,搂着二侄儿哭了一场:“我可怜的儿啊。” 这一搂就是姑侄和谐了。只是二爷至此心里对姑母嫂嫂侄女儿都扎了刺了,一辈子在心里,是扎着疼,拔了也疼。 史家大爷尸骨虽未回京,史家二爷却在侯府设了灵堂,就在京中开祭。三岁的湘云的尚且不知道家中变故,父亲亡故,被贾母替她换上一身重孝还笑嘻嘻逗趣贾母开心,只把贾母哭得肝肠寸断。 湘云母亲不能返京,湘云便寄居在贾府,只因她是客居自然能戴孝,且他也不懂,她心里记挂着爹娘都在江南,年底就回了。 贾母吩咐给湘云换下了大红衣衫,一律素色穿戴,只在发髻上扎上了白头绳。 湘云稚子不知丧父,照样乐天悠悠,与宝玉探春贾珏玩得不亦可乎,贾母自然交代她兄弟姐妹们都要让着湘云,湘云又是个开朗的,一众表姐妹们感情越发亲厚。 湘云住在葳莛轩中,迎春居长,又怜惜她少年失沽,一应起居事宜迎春无不亲自照料,生恐婆子丫头稍有懈怠。湘云除了宝玉这个好玩伴,最亲近者便是迎春,只把迎春当成亲姐姐一般。 这事儿对于湘云迎春都是个变数,只是好坏就不得而知了。 转眼寒冬来临,腊月天气,京都大雪纷飞,一片白茫茫皓白世界。京都九门复再开启,史家大奶奶也在此刻,冒着寒风大雪押运夫君棺木抵京。整儿人只能用形容枯槁来形容了。 只因史家大爷有同僚因为家中快马传递京都灵药保住了性命,而史家二爷身为男儿,却对兄长冷漠以待,不肯涉险救助,以致史家大爷延误了病情丧命。是故,史家大奶奶心中怀了怨怼。 对于史家已经发丧开吊的事实,史家大奶奶俱不认同,返京之日便在府中铺排,再次发丧开吊。 史家二爷原本对长兄有愧,敢怒不敢言,史家便死一人办了两回丧事。 贾母虽然同情大侄儿媳妇,以为不吉利,只是大孩子儿媳妇孤儿寡母,侄子们做事不地道,这话压在贾母心里,只不好出得口。 史湘云母亲回京,她方知道爹爹殁了。只是小孩子家家还不知道没有父亲的利害关系,也没多少悲哀。只是湘云很孝顺母亲,每每母亲啼哭,她便啼哭,只比母亲还要悲伤,常常惹得来吊之人满堂哭啼。 棺木只停足了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出灵发引。这一番隆重也不必细说了。 这一个年节不说史家在悲哀中度过,就是贾家东西两府也没大肆庆贺。为主是贾母面上懒懒的,连累得阖府除了大面上的应酬,大家也都懒懒的,提不起兴致。 史家不比贾府,史家老侯爷不见溶于本族,在京都自立一脉,祖坟就在京郊,大奶奶随着棺木入葬之日,便闭门守孝,整日啼哭,哀痛欲绝。后来慢慢平复哭得少了,也是终日茹素,沉默寡言,不出三月,更加枯瘦如柴,整个人干扁,如同薄纸一片儿,风吹吹就能飞了。 湘云乏人照顾,也是一般,黄皮寡瘦,眼大窟窿。 贾母见了心痛难忍,责骂史家大奶奶一顿:“大侄儿死了你伤心难过,记不得自己身为母亲,想要一死了之殉夫君,难道也要湘云陪葬么?你让夫君绝嗣,连个祭扫的后代也没有,算得哪一门夫妻情深?” 史家大奶奶最终嚎哭一场,同意将湘云交给贾母带回贾府。 正文 第 53 章 更新时间:2012318 16:10:38 本章字数:7620 湘云再次入住葳莛轩,只把迎春吓得一跳,当即搂着湘云哽咽难语,迎春不曾想到,曾经那般跳脱、光鲜、敏慧,让人嫉妒的湘云,竟然曾经也有这般凄惨的境况。 迎春当即搂着湘云,眼中湿润了,茫茫吩咐香汤伺候,亲自替湘云洗漱梳妆。自此,迎春白天领着她散步,夜半搂着睡觉,细细的照顾饮食,只调理了半月,湘云才慢慢又恢复了神采。 此后,每隔几日,湘云便会回府探望母亲,歇上一夜。 只是史家大奶奶夫妻情重,到底没熬过去,跟着夫君脚步去了,死在夏日里。小小湘云通身雪白,怀抱灵牌,哀哀哭泣。满大街妇孺见之无不落泪,就连一贯心硬的爷们也是心情沉痛。 史家大爷夫妻前后不过八个月,相继而去,留下个懵懂幼女湘云方才四岁半,直叫京都之中认识者,不认识者,只要提起,无不感伤。 且说湘云她父母双亡,大房一切,家财爵位都有叔叔承继,为了面子,史鼐两口子再是不耐烦,也不能再任凭湘云客居贾府,遂回禀了贾母,要把侄女儿湘云接回家里奉养。 贾母虽然舍不得,湘云倒底是史家姑娘,不好强留,为着她的将来着想,贾母只好忍痛将湘云交还给史家去了。 她叔叔婶婶以她父母双亡,身有重孝,不宜出门为由,再不许湘云随意出门见客。湘云这一去便是三年没再进过贾府大门。 三年过去,贾母一再干涉,史鼐两口子才同意湘云偶尔来瞧一眼贾母,每每不歇夜就被她婶子派人催促着去了。这是后话不提了。 大家都没发觉湘云有何变化,只有贾母迎春发觉湘云的变化,一贯送人戒子钗环的湘云,这次再送人变成了她亲手所绣各色丝帕子。 贾母暗暗落泪,悄悄问讯湘云,婶子待她可好,湘云一概说好。迎春却知道,湘云再过几年要替家里婶子姐妹做针线了。 回头却说荣府,贾珠自从金陵回京,在王氏勒逼之下,日夜用功不息,这贾珠原本身子瘦弱,那堪得这般煎熬,他又是新婚夫妻,情意绵绵,两下里挤兑便犯了咳嗽,人越发瘦弱。 及至二月会试,贾珠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之感,碍于母亲期望,也为了自己责任心,贾珠并未将自己身子不适告知于人。 贾母贾赦贾政王氏以及贾琏,无不是欢欢喜喜送贾珠上场,一个个妙语生花,祝愿贾珠鲤鱼跃龙门。 李纨虽然担心夫君身子,架不住贾珠仗着年轻,只说不打紧。 他却忘记一句话:黄泉路上无老少! 阖府之中只有张氏母女为贾珠此行而揪心。 迎春除了平日关注贾珠哥哥,提点李纨膳食补养,在这样大喜气氛中实不敢另发他声的。迎春可不敢奢望王氏也如张氏一般爱自己如亲生。 且说一般会试学子入龙门,拢共要考三场前后九天,这不仅要拼学识,还要拼体力。 自从贾珠入场,贾府一众妇孺贾母、张氏、王氏、李纨、迎春,五位与之亲密女眷,日日焚香祷告,贾母王氏求的贾珠飞跃龙门光宗耀祖,张氏迎春则求的是贾珠能够好去好回,李纨一人是四角俱全,她既求夫君飞黄腾达,又求夫君一生顺遂。 张氏除了日日暗中祷告,还暗中吩咐贾琏,每日一早一晚道学道龙闸外打探消息。 且说这一日已经是贾珠入龙门第八天了,贾琏晌午下学,记起母亲吩咐,骑马来至贡院,便见贡院门外人头攒动,车马林立,都是些忧心的的亲族在外观望。只是龙闸门外有兵丁守候,人群只能远远守候,也不敢高声,一个个眼巴巴瞅着龙闸门。 且说贾琏观望一阵,觉得无趣,调转马首预备家去,忽然闻听龙闸门便一扇小门洞开,四个兵丁抬着一人丢麻袋一般丢掷地上,吆喝道:“顺天府贾家荣国府贾珠家人在否?” 一直守候在门首管事小吴闻言忙上前:“小的就是,不知您老?” 那兵丁拿脚踢一踢地上之人:“贾珠考场晕倒,主考大人慈悲,放他出门,搭回家去吧。” 小吴管事闻言吓得心惊肉跳,他不曾想到这丢出来都不哼哼的人是自己主子,忙着俯身惊叫:“大爷?大爷啊?您怎的啦?您可别吓唬小人啊” 贾琏本来已经拨转马首,闻听忙着回转,一个箭步下的马来,冲到跟前,抱起地上昏迷之人,这个胡子拉喳,苍白羸弱之人不是贾珠是谁呢! 贾琏一时心神俱丧,忙着踢一脚小吴:“嚎什么,快些将马车驱来,送大哥回家。”贾琏一边将贾珠抬上马车一边吩咐自己长随赵栋:“速去禀告老太太,着请太医,快!” 赵栋答应一声纵马跑了。 贾琏让贾珠躺在自己怀里,不停掐他人中,半天贾珠才哼哼一声,却不睁眼,只是额上了冷汗涔涔,贾琏拿手贴上贾珠额头,并不见热,知道这贾珠是虚弱所致,心下稍安,随手替贾珠整理头发,却发觉贾珠下颌处有血迹,忙着一抹,尽数抹去,贾珠心下吃惊,轻轻掰开贾珠嘴巴,却是牙齿见红。 贾琏吓得撒了手,一颗心肝儿差点蹦出来。 古语有云,少年咳血,命不久矣! 贾琏一时间只觉得手脚冰凉,他也冷汗涔涔了。 一时间,贾琏再顾不得许多,顿脚催促道:“快些儿!” 小吴忙着挥了三鞭子,马车直飞一般,惊得满街行人避之不及,所幸没有伤亡。 却说赵栋回家一番禀报,直唬得贾母差点惊厥,迎春因为心中烦躁不安,当时就在跟前,忙着死掐贾母人中,嘴里一连串吩咐:“鸳鸯去告诉二婶子,大奶兄去找赖大,速速延请太医过府,通知各位老爷。”紧着又喊一句:“打开中门!” 忽又想起嫡母一项药物齐备,忙着吩咐丫头司棋:“快去告诉太太,就说大爷晕厥了,有适当膏药丸药尽数拿来。” 一屋子人等原本吓得呆愣没主意,听了七岁迎春从容调度,这才羞惭惊醒,分头行事,瞬间,贾府齐齐而动。 少顷,李纨先到了。 贾母正愣愣的看着迎春吩咐差事,心中一时五味俱全。迎春一再提醒过众人,贾珠身子羸弱,要好生调理。李纨也提过,挨了王氏一顿骂。自己当时只当迎春大惊小怪,不想贾珠身子竟然败坏至此,连考试也不能顺利完成。 贾母一时心痛如绞,都是自己疏忽了,望子成龙之心太切! 一行清泪自贾母眼角滚落,我的好孙孙啊,祖母误了你! 李纨原本强忍泪水,一见贾母落泪,心头顿时慌了,一头扑进贾母怀里哽咽出声:“老祖宗” 贾母是家里主心骨,不敢放声,只是搂紧了李纨浑身颤抖。 迎春忙着两厢劝慰,无奈她二人俱是贾珠最亲近之人,哪里忍得住呢。一时虽没放声,确是呜呜嗯嗯,悲戚惨惨。 恰在此时王氏急急赶到,门口丫头通报,李纨急忙起身,扭头擦泪。 却说王氏慌张而来,原是来讨主意,不料首先入眼就是李纨泪眼斑驳,顿时心头怒火腾腾,好你个丧门星,自从你进门就没好事,这会儿你男人尚有气呢,你就来嚎。她闷声不吭上得前去,扬手就是一巴掌。 众人都在愁眉沉沉,忽听‘啪嚓’一声脆响,齐齐惊愕抬头。贾母气得将要发作,门外一阵吵嚷:“让开让开,大爷回来了!” 却是贾琏抱着贾珠大踏步而来,贾母慌忙让出坐塌,将贾珠置于榻上。 贾琏气喘吁吁:“快些儿用热水,大哥哥浑身冰凉。” 一时间丫头们忙着抱被子。 迎春则吩咐丫头将准备热水奉上,李纨颤抖着亲手服侍,替贾珠擦拭,却被王氏抢了去:“滚开,不要碰我儿子!” 李纨委屈丛生却不敢吱声,各人心思都在贾珠身上,也没人去责备王氏疯癫。 迎春忙着地上手炉:“我们替大哥哥捂手捂脚吧。” 李纨执手贾珠,贾珠之手真跟死人一般,冰冰凉凉,泪水止不住滚落,恨不得将夫君之手塞进胸口,却是人多不敢行事,只得学者迎春一般将贾珠手覆盖在手炉上捂着。 贾母一旁默默落泪不已。 张氏匆匆而至,将一口人参汤给贾珠灌了下去,又拿一片薄薄人参片,让贾珠含在嘴里,一直闭眼哼哼的贾珠终于微微睁开眼睛,半晌方才气息奄奄叫一声:“老祖宗!” 贾母闻言这才哭起来:“我的珠儿啊,你要吓死老祖宗啊!” 李纨回头泪眼婆娑:“大伯母!” 张氏搂住李纨:“你婆婆年纪大了,你要坚强些。” 就在此刻,外面赖大一声报:“大老爷二老爷回了,太医到了。” 贾母忙道:“快请太医。” 一众人等忙着闪开,并无一人愿意回避,大家齐齐盯着贾珠,只恨不得以身相替。 却是太医言道:“请太太奶奶们让开些,老夫也好静心切脉。” 一时间众人回避,老太医细细诊脉,只过了一刻有余,方才皱眉回望一边贾母等人:“大爷是否长期体弱咳嗽?” 王氏茫然皱眉,贾珠体弱? 李纨忙出头言道:“近一年常常夜半出汗,晨起也有,半夜发热,清晨即退去。” 老太医点头:“这就是了,唉,延误了,这样的身体怎么受得科场那般煎熬呢。” 贾母王氏闻言具是魂魄不定:“请太医圣手施为。” 老太医直摇头;“若说只是肺痨。老夫尚可诊疗,若只是伤寒,老夫也可,唯独这两宗病症一起来,老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言罢询问道:“大爷应该咳血有些时日了,如何不早早医治,到如今” 李纨闻言就哭出了声:“我早说了叫大爷就医,大爷只是不听,说是年轻,抗抗就过去了,没得让老祖宗老爷太太担心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8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8部分阅读 ” 王氏就骂起来:“你个丧门星” 贾母厉声道:“住口!”回头看着太医:“还请太医用药。” 老太医道:“伤寒此病药物是一部分,最主要靠病患体质强健,方能复原,如今大爷本身患有肺痨,又进考场一番煎熬,身子犹如败絮,正是巧手难补了!” 贾母无法,只得下令送客。 紧着又请太医进门,只请了五位,一个个摇头摊手。贾母王氏尤其李纨,便如天塌地陷一般了。 一时间,贾府整个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贾珠堪堪熬了三天,二月二十夜里,贾珠忽然神清气爽,起身于书桌上写下两字儿:“贾兰!” 推醒李纨,递于他手中。 李纨惊见贾珠两颧赤红,惊叫一声:“大爷,快些躺下,大冷夜里。” 这一声惊叫惊动了外面守候之人,却见贾珠大爷跟李纨说话,一个个惊喜交加,忙着各房通报,这是贾母交代下的。 却说贾母这几天夜夜难眠,每每守候贾珠至深夜。这一日却忽然瞌睡了,却在睡梦中惊醒,兀自心惊肉跳,贾母是上了年岁之人,自有一定的诚服阅历,一时回味,顿时一声惊叫:“哎呀,不好了。” 今夜正是鸳鸯带着鹦哥守夜,见贾母迷瞪,他们两个也靠着床铺迷糊,闻听,鸳鸯忙着捻亮了灯芯,探身闻讯:“老太太?” 贾母冷汗淋淋,忙问鸳鸯:“什么时辰?” 鸳鸯道:“三更刚过,不到子时呢,您安心睡吧。” 正在此刻,外面小丫头轻声问讯:“鸳鸯姐姐,说是大爷醒了,正同大奶奶说话呢。” 贾母闻言心头一痛,一口鲜血涌到嗓子眼,生生闭住了。闭目半晌下了床铺:“服侍我穿戴。” 贾母急急赶到东跨院,贾珠已经着床,气喘如牛。王氏正拉着贾珠生生呼喊:“你有话只管说,娘一切听你!” 贾母这时候进了房,拐杖丢了老远,抢上一步:“我的珠儿,祖母来了。” 贾珠转眸瞧着贾母:“老太太,您白白疼了孙儿了。” 贾母珠泪滚落:“不许胡说!” 贾珠摇头,眼中泪水涌出:“孙儿不孝,兰儿靠老祖宗了!” 贾母又痛又愕然。她知道贾珠不放心李纨,兰儿谁呢? 贾珠便颤抖着手将李纨之手避开母亲递给贾母。 王氏呜呜就哭起来:“我的儿呀,你这说些什么呢” 李纨也放了悲声:“大爷,您带着我吧!” 正文 第 54 章 更新时间:2012319 21:17:41 本章字数:8575 贾珠死在二月二十夜里子时,已经桃花初绽早春,竟然飘飘洒洒下起了桃花雪,及至天亮,存雪竟然淹没了脚背,整个贾府室内室外混为一体,一片白茫茫的凄凉景象,让人不忍观瞧。 可怜贾珠脚下无子,头上两层老人,不能正厅发丧,按规矩脚下无子属于夭亡,应当当日移丧庙宇停灵。 王夫人悲痛欲绝,追打李纨,李纨直嚷嚷要随贾珠同死。 贾母想起贾珠临死之言,喝令人等制服了疯癫王氏,请太医过府请脉,李纨已有三月身孕。 这个喜讯虽然不是时候,总算让贾母老怀稍稍宽慰。 贾母是含悲忍痛,亲自张罗请来族里一众长老并族长贾珍,将李纨怀孕之事晓谕众人:“珠儿媳妇刚刚被诊出三月身孕,遗腹子也是子,珠哥儿也算脚下有人了,我的意思,让珠儿就在他自己居所停灵开吊发丧。还望各位叔伯们玉成,老身感激不尽。” 贾母发话,岂有不睬之理。族长贾珍与一众族老商议决定,允许贾珠在他自己居所东跨院停灵开吊。 贾母年迈,多年不理家务了。王夫人中年丧子,痛断肝肠,数次晕厥。李纨身怀有孕,一心只要同死,俱都不能理事。唯一剩下这些年深居简出养病张氏,临危受命,出头露面张罗起来。 张氏将近四年不理事,府中旧日执事媳妇,新旧更替了不少,搁置降级者众,一应大小执事媳妇,凡跟张氏沾边者,这些年都被王氏以各种借口铲除殆尽,唯有贾府盘踞多年的老人尚在,只是这些人这些年跟二房王氏沆瀣一气,共同掏摸大房公中银钱,难免怠慢差事,想将张氏拿下,等待王氏回来。 特别赖大两口子一贯跟王氏狼狈为j,王氏大捞昧心财,他们也顺手捞了不少,如今张氏乃是贾府正主子,岂容他们顺手牵羊,昧心发财。这样就势必是挡了他们财路。听闻张氏出面打理家务,顿时警觉撼动了他们利益,不免暗中联络,授意亲信,届时故意拖拉懈怠,让张氏出丑,不得不自动放弃管家权。 赖大跟心腹原话是:“二太太宽厚仁慈,只有二太太掌家,我们才能大家发财!” 且说死了长子贾珠,贾政一夜之间鬓生白发,心情灰败至极,堂堂男子,泪水不干,直差没有嚎啕出声,根本不能理事。 贾赦见兄弟如此悲伤,此前一点怨怼早飞到天外去了,只得收拾心情,出面奏请钦天监,择定了二十二日正是吉日。 贾府贾母与贾赦贾珍商议决定,就在二十二日发丧开吊。棺木等外务外头的事物自有贾赦贾珍贾琏三个爷们分头打理,内务就靠张氏一人操办。 虽说贾珠乃是黑发人,不宜大四铺排,无奈贾府树大根深,盘踞京都历时三代百余年,亲朋故旧不在少数。 张氏思忖着,自己虽然管家不在话下,只是仓促上手,难防有人使坏,明日一个不好,就会出纰漏,为了自己面子,也为了贾府将来,自己明日必须万无一失,否则这贾府再给王氏折腾几年,非折腾空了不可。 为了稳妥起见,二十一日一早,张氏重出江湖头一日,卯正十分,张氏便带着迎春,何嫂子坐镇议事厅,召集府中上至大管家赖大,下至各房丫头一体训话。 一顿开场白过后,张氏吩咐何嫂子按照花名册一一点名。 张氏按着人头,亲自分配差事,这都是作业规划好了,大家子自有定例,张氏将她们分班排组,自管一行,各自当差,不予混淆。 大者四十人一组,少者四人六人一组,按照贾府巡夜老规矩,每组分成两班轮换,相互策应,务必万无一失。 最后,张氏亲自宣布奖惩规矩,便遣散众人,叫他们各司其职,要求他们一切准备事宜,必须在晚饭前教令验收,误卯家法伺候。 下面的做事的仆妇尚好,坏在王氏一手提拔各色小头目,她们跟了王氏三四年,吃了不少好处,那心早就偏了,又被赖大鼓动,只觉得张氏是来断大家财路,又欺负张氏一贯柔弱温煦,把她那话根本不放在心里,三三两两暗送递眼波,会心阴笑,有心要跟张氏别劲儿,试一试身手。 及至晚班点卯前查验,许多事情不尽人意,张氏毫不犹豫,责令当事人重新来做,其余人等一体等候,惹得一体有心人怨声鼎沸。 张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隐忍不发,并不纷争。那些吵嚷之人越发得意了,沾沾自喜,以为不用三天就能挤兑得张氏走路了。 只等最后一组验收完工,万事妥帖,张氏再次召集所有人等,集体训话。只是,这一回语气便不客气了。 且说张氏在大厅坐定,喝了口茶,滋润喉咙,一声问:“何嫂子,现在什么时辰?” 何嫂子郑重看眼钟表:“回太太,亥时正。” 张氏突兀一笑:“哈,这可真是新鲜哈,堂堂荣国府荣华百年之老宅,大家都是府中久经历练老人,办事情都是办老了的老手了。有些还是亲历过国公爷的大事之人,怎么在一个晚辈丧礼上这般手脚忙乱不堪,戌时交接的事情,竟然延误至亥时,足足晚了一个时辰,却是何故?” 下面一体人等,有的是故意懒怠看戏的,有的是一贯嘴笨的,总之一个个闭口不言就是了。 “是我信错你们,还是你们一个个都活回去了?” 张氏说着话,双眸缓缓扫视大厅,她眸光清冷犀利,大厅内所有人等都觉得张氏在自己脸上有所停留,心怀鬼胎者,便搭了眼皮。 心底私者更是静默无言,这些人哪怕只是底层人士,却是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知道这话针对何人。 张氏见状,复一笑:“嗯,我知道了,长期懈怠懒散,难免手生,我也不想一棒子就定人生死。今日延误一个时辰上夜,权当演练了,我暂且不怪大家。从此刻起,我们书面行文,各人具保,各负其责。等下我让林之孝家里再把作息时间,奖惩条例宣讲一遍,各人仔细聍听,好生记牢。明日一早开吊,各行其责,再若出错,决不轻饶。” 一时间大家散去不提。 是夜,张氏这屋里生出来的根芽就起了作用了,张福的妹子,亦即何嫂子姑妹子许给了钱家里,钱家在贾府也有几辈子老人了,祖祖辈辈管着府里的库房钥匙,是一个肥缺,也是紧要部门,明日要晒张氏,库房重地出错也是一个法子。赖大心腹就有这钱家老大,叫做钱柜。 钱家大婶子就是赵国基的妹子,赵姨娘的姐姐。她姐姐得了这个消息,悄悄来跟赵姨娘商议拿主意,说是赖大家里,周瑞家里私下联络,要晒大房台子,到时候还会起哄王氏出来借机发难。问赵姨娘,这事儿做不做得。 赵姨娘因为王氏屡屡下杀手恨得王氏要死,她又是唯恐天下不乱性子。再者,赵姨娘也会看人,她以为张氏掌家她们母子们更容易讨生活。她宁愿讨好张氏也不愿意讨好王氏。遂私下吩咐她姐姐一番。 结果,这个消息很快通过李富贵家里传到张氏耳中。张氏心有成竹,一番布置,按下不表了。 翌日五更点卯,张氏早早驾临议事厅。 迎春因为嫡母体弱,答应了嫡母提议,故而早早起床会同母亲,陪同母亲来至议事厅,意在帮忙嫡母长一双眼睛。且这迎春可是知道王氏心腹之人有哪些,一双眼睛盯着这些人仔细瞧着。 她站在张氏身边,看得明白,只见下面人等,首先不见赖大家里,要知道这府里赖大家里是总管,她不来,会让很多人见风使舵,跟着懈怠。另外二婶手下几位得力干将一体不见了。 迎春暗暗皱眉,忧心不已,看来母亲这回差事不轻松。不由咳嗽一声,伸手在母亲后背一画。 张氏却稳稳坐着,回给迎春安心一笑。 你道张氏因何稳坐钓鱼台呢? 却原来这张氏虽然身子弱些,却性格刚毅,胸有谋略。当初得了迎春透露先机,她便警觉这是一个平稳收回权利的好时机。 话说回来,这也是王氏确乎捞得忒明显了,难怪人家张氏利用他儿子葬礼。 腊月间迎来送往,府中各种忙碌,王氏因为元春之故,这几年不遗余力跟各王府宗室结交,一道年节忙得不亦乐乎。 四大家族除了王家薛家她惠顾尤佳,再就是对娇客林姑爷特特对待,这也是人家林姑爷年年用车队上京送年礼之故。就是贾母后家史家,她也有所怠慢。这也有个缘故,贾母本就对侄子有心病,看在眼里,也不露声色,纵得王氏越发胆大了。 贾母娘家也敢怠慢,张氏娘家张翰林家就更不消说了。王氏对张家这房贾府正经亲戚,是略略也不睬了。 张氏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回禀贾母,直说王氏劳累忙碌,自己张罗娘家之事自己操办,左不过自己无所事事。 贾母知道个中猫腻,因为元春之故遂也不多言,张氏言之有理,她边顺水推舟了。 张氏便自己打理娘家年礼,以及新近结交的清贵门户,礼尚往来,无一缺漏,其乐融融。 当然,这是所眼一看,明面上的事情。暗地里张氏却利用这一忙碌之际,着令手下四大陪房暗中召集训练自己心腹人手,以备自己复出夺权,一击而中。 张氏名下八户陪房,四个陪嫁丫头也都嫁给了贾府奴才,成功渗透进了贾府大根系之中。其中有个佼佼者就是嫁给了贾赦长随,如今很有出息的林之孝,她闺名银翘,如今人称林之孝家里。 说起来,这林之孝两口子当初得宠于凤姐,也是贾琏功劳。凤姐若是活到王夫人岁数,只怕林之孝两口子会越过赖大一家子也说不定。 除了这些在府里原本得用之人,何嫂子另行从张氏铺面里,庄子上筛选十名男丁,十名媳妇,又从户下人子女中遴选了十名男童,十名小丫头,这其中有会当差的只是目下不显眼,也有生手,张氏勒令何嫂子监督查验,让他们父子,母女,姐妹,相互教导,等待时机,顶漏补缺。 故而,眼下对于赖大家里暗中刁难,张氏是求之不得,只等他们冒出头来,一棒子给他们敲掉了。 怪只怪张氏做事甚是机密,迎春不得而知,只为这事儿替嫡母担心一夜。 回头再说张氏携带迎春驾临议事厅,吩咐何嫂子按名册点名签押,头一个赖大家里就着人来请假,说是昨夜晚下雪路滑不仔细摔了一跤扭了脚筋,走不得了。 剩下执事媳妇便有五位请了病假,张氏细看他们的分管事物,一个个都是紧要部门,差一环无能人操办就会混乱不堪。张氏合上名册,问其病因,不是头疼就是吃坏了肚子。剩下又有两个迟到一刻钟。 所幸下面奴才多是最底层老人,齐齐一堂,一个不少。 张氏拿眼一看,请假迟到之人都是王氏心腹,其中姗姗来迟者就有周瑞家里。她是府中负责照管女眷进出车驾的管事,这些人跟各家主子关系密切,有最是难伺候一群人,是个顶顶重要场所。 王氏总共有四房陪房,分别是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来喜家的。她们都是跟王氏差不多岁数的老人儿,当时跟过来是一色水嫩小媳妇,年岁并不比王氏大,是王家老太太有心替王氏培养得力帮手。 周瑞家里身份更特别些,她是王氏的二等陪嫁丫头,本来有些心思在姑爷身上,后来看着王夫人身边几朵梅下场太惨,熄了心思,由王氏做主嫁给了家生子儿周瑞,成了王氏最最得力心腹。 所以,在王氏一众臂膀之中,周瑞家里在府中最是得脸,平日里眼高于顶,除了赖大家里她是谁也不睬,就是二管家林之孝家里也不在她眼里。她又口舌伶俐,最会巴结当权主子,贾母夜深喜爱她。 张氏偏故意问她:“周嫂子是办事老人了,侄儿大事,缘何竟然迟了?难道在嫂子心里,小主子不在你眼里呢?” 周瑞家里道:“原是我们太太太过悲哀,奴婢昨个陪伴太太一夜,今儿就……” 张氏原本马上将她拔出,一听她拿王氏说话,知道这是个套儿。遂面露戚容,一点头:“唉,这话也在理儿,你们太太身边委实也离不得人,不如周嫂子你就别领差事了,对牌交与别人,你专心去陪陪二婶罢,候二婶好些了嫂子再来听差,可好?” 周瑞家里闻言顿时慌了,眼下这个差事可是肥差,不仅可以自己出门二五二六冒充主子,驱马坐车,还可以插空子租赁与人收受好处。 再者,每年的修缮费用,车帘子,布幔子新旧更替,又是一大笔银钱,他们两口子内外配合如鱼得水,银子哗哗只淌,如何舍得脱手。闻言急忙跪下表白:“奴婢虽是二太太陪嫁之人,目下却在府里当差,如今既是大太太主事,一切听从当家太太,岂能任凭心情使性子呢。”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又有一份委曲求全之意。 张氏微笑点头:“我就说周嫂子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因小失大,很好。” 周瑞家里忍气回队,眼眸请冷冷的心下冷笑,下马威是吧,等着瞧吧。 既然饶了周瑞家里,来喜家里也是因为开解王氏起得迟了,只有一并饶了。 再者,这周瑞家里来喜家里虽则迟了,却也来了。比那些干脆撂挑子者好多了,张氏便决定放她们过去,以观后效。一笑言道:“既是这般,且当差去,不过丑话说在头里,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明日再若迟到,决不轻饶。” 随即分派令牌,开口点将:“林之孝家里,你顶替赖大家里缺,总管各处巡视,上传下达,又偷懒的,懈怠的,擅离职守的,随时报备我听,严家惩处,切勿出现纰漏。” 林之孝家里答应一声,接了令签。 张氏紧着点了自己四个陪嫁丫头,张全家里,李富贵家里,王平家里,朱顺家里,秦三家里等五人,顶上请假执事之位,分管紧要的之处,茶水间,大厨房,来吊亲戚家茶水供给,席面茶饭供给,再有顶顶重要之处灵前上香等事宜。 迎春当初见过凤姐的风采,今日又见嫡母风范,只有暗暗佩服的份儿。特别是嫡母临危不乱,派兵点将,瞬间将瘫痪的支架扶起来的本事,更令迎春钦慕不已。 同时,迎春看着这些贮备人等,心中明白了培养亲信之重要。 一个上午过去,各处情况正常,张氏稍稍松口气。 不料午饭时刻,林之孝家里匆匆来报,周瑞家里车马出了事故,按照分管,周瑞家里带领四十个人分管招待来客仆从,诸如车夫长随等人的茶饭,结果,不是茶水冰凉,就是碗碟不够,客人上桌坐了半天,前头菜碟子都冷透了,后面菜肴还不见踪影。 这些人平日在府里也是人五人六的,如何受的这般怠慢,就嚷嚷起来。 张氏便问:“可知问题出在哪里,是茶水间,还是厨房,还是库房,还是传递之人故意怠慢?” 林之孝家里道:“出在招待传递之人身上。” 张氏便问:“这两处分管者是谁?” 林之孝家里苦笑道:“还能是谁,周瑞家里,来喜家里呗,还不是一早受了太太气,如今使性子撒气呢!” 张氏便道:“张树家里,王山家里,你们跟着林之孝家里去顶缺,告诉下面人等,若是要学他们主子尽管学,我有的是人手顶上去。” 回头又对林之孝家里道:“你亲自送她们去当班顶缺,再跟客人好生解释赔礼一番,直到客人满意为止。还有,倘若周瑞家里来喜家里两个回来了,你收了她们对牌,告诉她们爱跟哪儿待着,便去哪儿待着。让若不服,让她们来跟我说。” 正文 第 55 章 更新时间:2012325 11:33:35 本章字数:8210 张氏打发林之孝家里三人,起身对何嫂子迎春一笑:“你们跟我各处巡视一番,与各位亲戚告罪一番,免得被这些奴才们多嘴坏了亲戚情分。” 迎春便抬头挺胸,姿态端正的第一次代表贾府女眷,出现在各亲戚女眷之间,跟着嫡母浅笑盈盈与各位亲眷问好道恼致谢。 尚且扎着总角的迎春,就这般被张氏隆重推到所有贾府亲戚面前,彰显了迎春在大房乃至贾府的重要地位。 贾母房中一般老诰命围着说话开解,迎春乖巧与各位老诰命见礼。贾母落泪,迎春温言细语开解祖母,那话说得在情在理,不失分寸。 “虽是大哥哥去了老祖宗伤心难过,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老祖宗再哭也不能叫大哥哥回魂,大哥哥在世最孝顺的人,祖母伤心太过,大哥哥九泉必定难以安心。大哥哥虽不在了,还有兰儿等着喊您老祖宗与您膝下敬孝呢。” 贾母擦干眼角,点头道:“是呢,你大哥哥把你大嫂子侄儿托付老祖宗呢。” 迎春替贾母拢拢头发,依偎贾母膝下,仰头盯着贾母,一双清水明眸灼灼其华:“正是呢。兰儿要托您的福分,还有二哥哥,三弟,四弟,他们将来读书出仕,都要靠老祖宗福佑,还有我这个笨笨的孙女儿,也要指靠老祖宗护佑呢。不若您听孙女劝,好好保养,长命百岁好不好?” 贾母闻言手抚迎春脸颊,看着一般老诰命和泪笑了:“不想我这个腐朽老婆子在我孙女眼里这般有用呢,看来我要可劲儿活着才成呢。” 这些老诰命就怕人家嫌弃她们命长当道,一个个笑着夸赞迎春。 ……“这孩子跟人真亲啊。” ……“跟老姐姐生得一个模子呢。” ……“这个孩子生的好,真可人疼。” ……“真孝顺啊。” ……“知书达理啊。” ……“老姐姐福气啊。” …… 一场丧礼下来,迎春长相性格酷似贾母的,知书达理,端庄贤淑美名自此便在京都亲戚间慢慢传开去了。 七岁的女儿便能襄助母亲,应酬亲眷,难得温恭端方不刁蛮,这要大了还了得?有几家公府结亲的心思也有了。只是孩子尚小,言之太早,且放在心里了。 不过此后,每逢春分夏至深秋霜降,邀请迎春过府赏春赏夏赏秋花冬雪之家便多起来了。 以致张怡君几次来探不得碰面,赌气送给迎春一件绣品,绣着一只喜鹊站在梅花枝上,嘴巴喳喳叫,尾巴翘上天。 迎春噗嗤一笑当天回访舅舅家,表姐妹两个叽叽咕咕直笑了半夜。 这是后话不提了。 回头却说周瑞家里来喜家里,你道她们哪里去了呢? 却原来这周瑞家里的却赔了王氏大半夜,四更才回去睡下了,其实她一早完全可以赶得上点卯,却是依着赖大吩咐,仔细梳洗一番,慢条斯理到了议事厅,到了门口才故意加快脚步,一幅赶不及模样。其实,她就是要试试深浅,看看张氏如何处理这事儿。 结果张氏不软不硬说了一通话,虽然没有实质处罚,却也差点让周瑞家里下不来台子,不得不跪下表白一番,方才勉强混过去。 这在奴才跪主子,原是稀松平常之事,周瑞家里却觉得丢了面子。 要知道王氏当家那会儿,她成天陪着王氏,同进同出,早早晚晚也没谁敢龇牙。府中打小人等见了她无不恭敬喊声周嫂子,与她寒暄让道儿。 如今张氏当家才头一天,她就受了一通话,简直天上人间了,她心里就极不舒服,只觉得张氏驳了自己面子。 张氏因为她牵三挂四,拿着王氏与死人说话,不愿落人口舌,对她网开一面,不想却被这周瑞家里想左了,以为试出了张氏底线,张氏不处罚她应是看在王氏面子。 由是周瑞家里越怕坚定了信心,一定是张氏自知身子羸弱,不宜长久管家,故而才不敢得罪王氏。 周瑞家里既然心里认定了张氏不过是荷叶上露水珠儿,长不了,便以为眼下张氏不过是山中无老虎,被贾母临时拉她出打个替,一旦自家大爷丧事过去,二太太必定回来继续主持中馈。且这晒台子看热闹本是大管家赖大的主意,赖大经历了多少风浪,其会错算? 这一想,她心里就得意了。生怕湮灭了自己功劳,抽空子赶到王氏跟前磨齿报备,把早上的事情说了:自己与来喜家里如何迟到了,张氏如何示弱,并未敢做处置。吴家里几个请假,她也不敢深问吃了哑巴亏,乖乖让她几个憨登登陪房顶了缺。 王氏听到此处虽没说话却皱了眉。 周瑞家里可是察言观色老手,忙道说明儿就让她们几个正主儿上工,看她如何收拾。 王氏虽然死了儿子,伤心欲绝,管家权利关系着今后顺银子大买卖,还是费心听了一耳朵,点点头,笑一笑,虽然笑得比哭难看,表示自己知道了。 得了主子夸赞,周瑞家里就更得意了。 王氏赏了她一杯茶水,她又美滋滋回去了。 何不该第一拨进府客人中,就有王家几位舅太太并凤姐。这周瑞家里最是捧高踩低会巴结,忙着献殷勤,亲自将她几个带到王氏房里。 王氏房里伺候婆子丫头一大堆,她偏偏要忙进忙出,指手画脚亲自张罗茶水点心,又跟着王氏以及几位舅太太哭天抹泪一通。 这还不算完,这哭完了,她又充能亲自带着客人去西跨院上香,上完香人家王家太太跟其他亲戚会见去了,她又折回去陪着王氏磨牙说话。东扯西拉,害得王氏哭晕厥了,她又是一通忙碌。亲自把太医所开安魂汤给王氏灌下,直到王氏睡着了,她自己有哭又忙,也累极了。想着左不过时间还早,王氏房里烧了地龙,又燃着熏笼,室内暖和,正好借着陪伴主子,迷瞪一下子,就是张氏知道,自己也有借口乎弄过去。这周瑞家里想着心思很快靠着熏笼迷瞪过去了。 来喜家里心里没有周瑞家里这般算计,只是昨日也睡晚了,今早又被说了几句,觉得张氏这是排挤人,心里有些气不顺,也来寻王氏说话,却见周瑞家里跟哪儿迷瞪,他原是等周瑞家里醒了好说话,等着等着,竟然也迷瞪过去。 那些手底下人不见了头头,无人拘管,成了无笼头马儿,乐得躲在房中躲清闲烤火扯白话,结果,厨房饭菜好了无人传递,茶水好了无人筛。 这边桌上客人数目,茶水房厨房都不知道,还以为这边不需要呢。结果就是那边饭菜闲着,这边客人晾着。 却说林之孝家里令人顶缺,自己两边调停,她是府里二管家娘子,亲戚间都知道,见他亲自来赔笑脸,热饭热菜上了桌,大家气也平了。 回头却说周家家里来喜家里迷瞪醒了,一看钟表,吓坏了,撅起屁股撒欢跑,却也晚了。林之孝家里等着呢。 只得双双来至议事厅寻找张氏,张氏巡查去了却不在,她两个只得等着如坐针毡。 一直到午后大小管事碰头,张氏才问起她二位去向何处。可笑这两人如法炮制,又说安慰二太太去了。 张氏便笑了:“看来我这个人威信扫地啊,一早规矩怎么说的呢,可有人记得呢?” 林之孝家里言道:“凡误点卯,偷懒,懈怠者,一律杖责四十,另派差事。” 张氏点头,肃正脸色:“我虽非无情之人,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能定了规矩又不遵守,大家伙说是谁不是啊?” 下面也有跟周瑞家里不对付之人,连同大房一派,回答声音十分响亮:“是!” 张氏一笑:“既如此,你两个这就去执事房领四十板子,打今天起,你们就不用再来这里领差事了,专门去陪伴二太太吧。” 周瑞家里来喜家里哭丧着脸道谢领赏去了。 不过张氏很仁慈,打过了屁股,又传令药房给她二人一人一瓶化瘀膏药。 隔天,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还有郑华家里,吴寿家里回来当差。 张氏便问道:“几位嫂子都还利索了,怎不多养几天?” 她几个一口同声回道:“奴婢们什么人呢,岂敢托大长期养病,昨天实在起不来,今天略略爬的起来了,就来了。” 张氏微微一笑,道:“奥哟,几位嫂子行为真是让人感动,不仅我这个当家太太感动,就是我那睡在东跨院的大侄儿也会感动了。只是这大冷的天,几位嫂子都病成这样了,岂能再让你们出来操劳呢?” 这几个人听说贾珠也会感谢,只觉得后脑勺发麻。 张氏话说到这儿,那笑意儿一丝也没有了:“几位嫂子还是回去好生养着吧,且别着急,我们贾府可是慈善人家,绝没有人病了还要使唤的道理。” 这几个人心里叫苦不迭,总不能现在反口说昨儿没病,今儿更没病吧。她几个只得会灰溜溜出了议事厅,几个人一合计,悄悄去寻周瑞家里拿主意,到了荣禧堂后面王氏门口,就听王氏撕心裂肺怒骂:“我是同意你们,可没叫你们耽误差事呢,没用东西。” 骂声落地,便是一阵杯盏破裂声响,她几个吓得一激灵,赶紧夹着尾巴溜之乎也,一个个心里悔之不迭,不该听了赖大周瑞嗦摆。 却说迎春本来不懂丧葬礼仪,当初秦可卿正厅发丧,大事铺张,奶娘当时就说了句:“作孽。” 迎春当时虽没言语,只以为奶娘嘴碎,心里伤感可卿的温煦典雅,哪里想过是否呵护礼仪,只道是人之常情,如今比照贾珠,迎春不免疑惑,也不敢正大名分去问人,只是自己处处留意,从贾母与母亲置字片语中倒底窥探一二分,原是大哥哥头上有人,正厅停丧犯忌讳。 迎春因为想到了有关珍大哥的闲言碎语,想到了惜春对东府的厌恶至深,想到了尤氏之病,不由一声叹息,尤氏日子也甚苦楚。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边贾府白茫茫一片办丧事,张府却传来喜讯,张怡宁会试第八名。 已经是正经进士了。只剩下最后一场殿试,张怡宁便是朝廷命官了。 张家并未让报子上门,而是张舅母带着女儿前来吊丧之机,私下告之张氏。 张氏心里欢喜,却不好露于行色,大房眼下谁也不好离了贾府前去吃酒,嘴里便给她嫂子道恼,只说等白事过了,一并补赏侄儿,并说祝愿侄子一举夺魁。 她嫂子听了这话,却微笑摇头。 张氏不解:“嫂嫂难道不想大侄儿状元及第?” 张舅母悄声道:“我也不懂,是你兄长意思,说是能进二甲就好,年轻人太过意气风发并非好事。” 这就是政治上的事情,张舅母与张氏并迎春都通文墨,她们都想到一句话,便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其实张舅舅用意更为深远,一般状元公都会留在天子身边,或直接入翰林做编修。他们一帆风顺,难免得意洋洋,其实不过多读几句圣贤书,对于官场人情世故一概不懂,很容易被捧杀。且在帝王身边当差,并不轻松,不然也不会说什么伴君如伴虎了。 二甲则不同,在内行人眼中,二甲跟三鼎甲并无多大差异,不过时运而已。 二甲就有许多优惠不足外人道,只有自己知道好处。 一般二甲都会被赐予庶吉士,进入翰林院跟前辈师傅修炼,一般只要正经跟了师傅,只要你不是十分不着调,师傅便会倾心教导,三年散馆,已经人情练达,世故圆滑了。有师傅铺路,即便不能留馆,被派往六部任主事、御史,也能派到地方任官,放个实缺。 到了地方,自有一应师伯师叔做上官照应着,只要你不是十分混蛋顽劣不堪,就可以仗着关系,大展一番拳脚,做些实事,积累经验教训与人脉资历。后面的仕途不出意外就会一路畅通,直至阁臣。 当然,张舅舅心里作此想,能跟儿子说,绝不会跟夫人说,在官老爷眼中,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张舅舅也不例外,至少,张舅舅以为女人不应该参合政治,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了,当然,才貌双全就更好了。 这就是张舅舅不图虚名务实的品行,这也是他不赞同贾琏这个纨绔外甥继续科考的原因。贾琏乐意到下面去做一任月奉十两八两的县令么?他零花钱也不止这个数。 三鼎甲庶吉士倒可以留在京都,贾琏也没有那个寒窗苦读恒心毅力。 张舅舅已经看准了贾琏这一辈子考个举人顶了天了,故而才建议妹妹,要么让贾琏顶着举人的名头经商。贾琏擅于跟人结交,应该可以荫实家业。 要么让贾琏利用家族恩荫,参加笔帖式,在衙门做个辅官,既可以充门面,也可以父母膝下敬孝,老了袭个爵位,四平八稳一辈子,不失为一种中庸之道。 这话已经打动了张氏,只是这一切的等贾琏再次下场后才能决意。这是闲话,不提了。 三月殿试,张怡宁竟然中了探花,跨马游街,赐庶吉士出身,入翰林院学习修炼,已经活得准信,张怡宁拜在当世大儒乔学士名下。这也是意外之喜了。 中状元,入洞房,大登科后小登科。张怡宁就占全了。 张怡宁的小媳妇就是张舅舅同年之女,现在江宁的徐知府,可谓世家婚姻,珠联璧合。 只因女方随父上任,已经又兄长母亲护送,乘船水路上京,船上满载妆奁,不能快性,婚期定在五月,石榴花开好季节。 这倒正好方便张氏。 却说贾府出了贾珠这桩白事让人心酸,倒也有两宗喜事,一时前面所说李纨身怀遗腹子,二是贾府姑奶奶贾敏夫君林姑爷派人上镜报信,贾母四月产下一子。 这喜讯来得也算时候,正好冲淡了贾母郁结,终于露出了少有的笑意儿。 回头却说王氏,自从贾珠死后,她是伤心欲绝,除了贾母,她对谁也不理不睬。 贾府之中,她恨透三个人,一个首当其冲是李纨。 其二就是兵不血刃,一举歼灭王氏所有爪牙,斩断她捞钱之路的张氏。 其三就是因为丧父被贾母怜惜,寄居贾府史家大姑娘史湘云了。 第56章 其实,这王氏憎恨媳妇李纨,还真是牛性犯横,令人匪夷所思,毫无道理。 可是这王氏偏是振振有词,自以为很有道理,毫不顾念李纨腹内是他儿子骨血自己亲孙子,心里诅咒李纨红颜祸水,害死了自己儿子,恨不得李纨死了才好。 她以为,贾珠熬神备考,李纨不该不知尊重,纠缠夫君行房事,她以为倘若不是李纨狐媚纠缠,致使贾珠耗费精气,贾珠你年纪轻轻,绝不会身子那般衰败,一命枉断。 她不容置否,自己在心里已经给李纨冠予鲜廉寡耻评语…… 这话碍于贾母威慑不敢明面谩骂,不得不强自收敛。只是见不得李纨,只要看见李纨就会想起贾珠之死,她就会恨的咬牙,气得发抖,嘴里忍不住冒出‘祸水’‘妖精’字样来。 李纨却是聪明人,知道这话含意。暗地里不知落了几缸泪水。只是她这冤枉无处可申,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好在后来因为湘云事件贾母彻底恶心王氏,迎春设计推波逐浪,让宝玉童言无忌将李纨遭遇泄露给了贾府至高无上贾母 贾母满腔怒火找到了发泄渠道,借口子嗣为重,一声令下,叫李纨安心养胎,无需早晚请安。同时,拒绝王氏请安叫她去庙宇与贾珠念经做法事,其实就是变相敲打王氏,以示警惕。 这是后话,不提了。 却说贾母为了震慑王氏,借机将李纨随侍婆子丫头一通警告:“倘若服侍不尽心,致使孩子大人略有损伤,一干人等统统刑仗四十,驱逐出府。”。 这些婆子丫头平日都是看着王氏眼色行事,有意无意排挤李纨这个小寡妇,想立功表现,掉到有出息的王氏与宝玉跟前服侍,毕竟跟着李纨这样无权无势的小寡妇不可能有什么好出路了。 如今得了这通教训方知道,老太太无二太太不是一条心思,虽然不甘心,也不得不尽心当差,且混过眼前再说吧…… 李纨这才逃得命来,吃了几天安静饭食。若非贾母鼎力维护,真不知道贾兰能不能睁眼看世界了。 再说这王氏恨张氏,也是一桩很无道理事情。论理,荣国府贾赦袭爵,贾赦便是当然主子,张氏就是当家主母,她主中馈,理所当然,就是荣禧堂正房王氏也该让出来才是。 无奈王氏占尽了便宜,搞坏了脾气,理所当然住正房,理所当然偷银子,一日不偷,心里就不踏实。 且说这王氏初时沉湎贾珠夭寿,悲痛欲绝,倒也尚好。如今贾珠死了三月,她逐渐平复下来。 只是她自私暴戾所造恶果尚在,李纨这个毕恭毕敬的受气媳妇,如今奉了老祖宗之命借口安胎躲灾。贾政也怕了她的疾言厉色,更因为她变态作践媳妇而灰心,绕着她走,成天不是歇在书房就是在赵姨娘房里。逗趣贾环,享受父子天伦。即便绕不过去碰了面,也不大睬她。说不了三言两语抬脚便走了。 亲生儿子宝玉又养在贾母房里,白日由贾政清客门指点启蒙读书,她除了知道三字经天地玄黄,大字不识,根本摸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9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9部分阅读 不着儿子发丝儿。 宝玉偶尔到了她房里,她也是一幅苦大仇深晚娘嘴脸,宝玉稍微调皮,她便絮絮叨叨,打打摔摔,根本不会殷勤小孩子。 宝玉尚小,成天所见不是笑如弥陀老祖宗,就是美貌伶俐小丫头,那时赏心悦目之事,二三次之后也怕见她了。 元春陷在深宫,探春黏糊她,她又觉得不是亲生不贴肉,探春便掉头黏糊老祖宗二哥哥二姐姐去了。落下王氏孤家寡人,整日家无所事事。 人一无事,就会瞎琢磨生些幺蛾子作怪,长夜无聊,王氏就想起贾府每年进项几万银子几万良田,想起府库成山古玩珍珠玛瑙与金银。 她这几年掌家小偷小摸顺银子,可是尝到了抓权甜头,也因此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 王氏眼下百无聊赖,便左性了,想着既然儿女离散,夫君无良,自己要翻身做人上人,唯一途径就是掌权弄钱,至少要即便里子不堪,至少在外人面前活得光鲜神气。 这王氏弄权为主为了捞银子,为元春在宫中拉关系铺路,扶她上位。说到底,这弄钱也是为了更好弄权。 只要想象皇妃的母亲,皇子外婆,那身份何等尊容,谁人敢藐视!每想到这一日荣耀,王氏就会分外兴奋,双目放光。她期望有朝一日母凭女贵,出门起居八座,进门一言天下,跟贾母一般,做个说一不二老祖宗。 王氏没想到柔张氏乘着贾珠之死自己不得不撒手家务之机,上来就是杀手锏,瞬间乾坤挪移,把收租息的周瑞换掉了,大厨房总管换了,府中所有采买也全部换成了张氏亲信。一下子把王氏所有捞钱门路堵死了。王氏手中只余下几间无聊商铺。 别看收租息是个不起眼差事,他却掌管着整个贾府经济门脉。 贾府之所以重农抑商,是因为贾府老祖宗渊缘。 贾府祖上也是读书人,后来虽然尚武发达了,老国公很崇尚读书人,常常自诩自己耕读传家。只是到了贾赦这辈人不成器,才看不起穷酸书生。 是故,打老国公爷开始,便信奉读书人观点,是谓谋道不谋食!亦即偏重置办土地,轻视商贾。贾府传统,有了余钱不喜爱弄商铺钱滚钱,却喜欢在东省置产买地,而且偏爱荒山老林子。 故而,贾府如今在东省地有良田数千顷,山林子牧场也有几座,商铺却只有零星少许。 仅有几家金铺,绸缎铺药材铺,还是贾母跟着一般太太们做耍跟风置办。贾母自己也是轻视商贾,对铺面根本不上心,只当玩儿。原本不大景气,这两年被王氏折腾,越发不堪,苟延残喘了。 张氏收回了所有贾府命脉产业,堵死了她所有搂钱门路。就是那几家商铺,也是张氏为防王氏狗急跳墙,故意施舍。 只因这几家铺面本来不大赚钱,盈利不多,王氏即便全部昧下,也填不满她牙缝的,她是见过大钱之人,如何甘心呢。 她又是那样偏执古怪的性子,憎恨才是正理,不恨张氏才怪了 有了这一层仇恨,王氏每见张氏,心里恨得针扎一般,鲜血淋淋,只想生吞活剥了她,却又不敢,面上表情就十分古怪了。惯常不是傻笑就是僵笑,莫若说是抽筋儿更精妙。 张氏虽然笑不达眼底,确是满脸宁静,喜怒不露形色。两妯娌关系降至冰点,若非张氏温煦贞静,只怕面子情分也难维系。 王氏憎恨湘云就更加没有道理了。她以为是湘云把晦气带进了贾府,妨了贾珠命脉,致使贾珠英年早逝。 话她压在舌根打了多少转悠没敢发出来,倒不是她仁慈,怜惜湘云孤苦,而是上头有贾母镇着呢。 王氏如今女儿尚未出头上位,儿子没成年立家,她即便心中不服,却也不敢跟贾母翻脸。 且说如今一般小丫头已经分配各房院当差,金钏玉钏儿这对姐妹便分到了王氏房里。 太太房里鸳鸯,迎春房里司棋晴雯跟她们是连裆裤亲密姐妹,大家都是一条藤上苦瓜果,约好了相互照应,同气连枝。 鸳鸯虽然知晓且不会跟贾母哓舌,免惹贾母伤怀。 司棋晴雯不是藏的话的,又因为张氏才是正经主母,湘云成天就在眼前,所以毫不隐瞒,不拉不拉竹筒子倒豆子,尽数报给迎春知道。故而,王氏跪在佛前如何咒骂张氏李纨以及湘云,迎春一本之策。 迎春碍于嫡母体弱心气又高,不敢告之。却也知道王氏奈何不得母亲。只有李纨湘云可怜。故而,迎春每每拘着湘云,尽量避开王氏。 这一日也是事有凑巧,张怡宁要办喜事,家里吵吵嚷嚷不得安宁,张家人口简单,各人自有分管,张老太太张舅母都是身子硬朗之人,人逢喜事精神爽,亲力亲为。根本不劳张怡君这位孙小姐操半点心思,张怡君只落得剪双喜窗花。她心灵手巧,玩儿似的就做成了。 新嫂子尚未进门,祖母母亲满口夸赞,似乎都没了张怡君的席位。兄长也是每天忙碌,甚至宁愿自己一个人傻笑,也不爱跟张怡君这个巧嘴妹子啰嗦。 她就觉得备受冷落了,赌气来贾府探望姑母表妹。 迎春乐得有人做伴,茶水点心亲自招待,轻言细语好招待,两个姐妹躲在花架下晒这温煦阳光叽叽咕咕说心思。 张怡君便说他兄长如何可恶,成天像个傻鸟,回家就躲在着傻笑。 贾琏如今也被王家盯着要完婚,逃不脱八月去了。 迎春就跟张怡君笑话贾琏,说他如何怕娶老婆,成天愁眉苦脸。两姐妹头碰着头,叽叽咕咕,嘻嘻哈哈,争着埋汰自家兄长,直笑成一堆。就这么眨眼一会儿功夫,宝玉湘云就跟探春三个牵手跑到老祖宗房里去了。 事有凑巧,人有背晦。偏偏就在这会子,蛰居思儿咒人发泄的王氏,也乘着阳光好出来放风,走着走着心气也顺了,便走到贾母房里来请安卖乖。想着如何跟贾母提说张氏身子病弱,不好操劳过度,让她自己分担一些家务事,分一杯羹。 这一来正好撞上了宝玉湘云探春他三个在贾母面前承欢。 王氏一眼看见了头扎小银钗的湘云跟宝玉手牵手腻歪,眼睛便直了,冷飕飕直冒寒光。执拗疯癫的王氏,犹如鬼使神差,伸手出去粗鲁掳下了湘云总角之上小银钗。 她粗鲁动作唬了湘云一跳,小脸煞白,仰头颤声惊呼:“二太太?” 贾母一把搂过湘云去,瞅一眼王氏,皱眉不语。 王氏回过味来,觉着这个动作出格了,却又不甘心,脸上僵硬的笑一笑,言道:“哦,云丫头正是花朵年纪,怎么带这样肃静东西,像你三妹妹一样,索性不戴还好些呢。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是。” 贾母见她发恶拿自己做幌子,心头恼怒,想起她丧子之痛,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没有发作。却也不会轻易放过她,遂一笑:“难为二太太孝顺了。迎春湘云都养在我这院子里,我是老背晦,不怕的。这几年有她们说笑,这把老骨头倒越发精神了。二太太不比我人老命硬,身子娇弱,珠儿又去了,你好生歇着,或是东府逛一逛,跟你侄儿媳妇说一说散散心去。” 意思是你好生保养自己吧,不要成天说东道西,胡思乱想。怀疑别人妨了你。各人有个人福分呢。看看我七老八十,成天跟迎春湘云这两个戴孝的一起混,还不是红光满面,越发精神呢。 王氏虽蠢笨些,这话还是听得懂,面色有些许扭曲:“媳妇心如死灰,哪里还有心思顾及自己,又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日夜享乐。” 她这话是骂得贾政赵姨娘。 贾母知道她恨赵姨娘,可是骂了赵姨娘享乐,他跟谁享乐? 这不是骂贾政没心没肺吗? 贾母当然不乐意人家找上门来骂自己儿子,哪怕自己儿子确乎做的不地道,死了儿子,不安慰老婆,却跟小老婆掺合。 贾母冷冷看一眼王氏,这位原本木讷二太太一张灰白柿饼脸,眉头紧锁。这原本中庸的长相配上目光凶狠,恶毒嘴巴,实在没法看了。哪个男人愿意跟一头凶恶母老虎同床共枕呢! 只是看在贾珠面上,贾母不忍心骂出口,因放缓了音调:“成天想着有的没的做什么,你只管凭心做事,家里无趣,就到家庙多陪陪珠儿,一来你自己出去看看太阳,放宽心胸,而来珠儿他百日在即,你这个母亲也该张罗念念经,替他消消孽障,让他去的顺遂,来生托个好胎,这也是你们母子一场情分!” 王氏闻听这话,忍气发作不得,差点把嘴唇咬破,再看祸首湘云,那眼神越发冷了。 湘云再聪明也只有三岁,哪里就听得出大人话中讥讽,她还跟宝玉探春一起屈膝福身,礼仪谦谦:“太太好走。” 正文 第 57 章 更新时间:2012325 11:33:36 本章字数:6709 贾母看着懵懂的湘云,越看心里越发疼得化了,火气又上来了,半晌,拍拍湘云:“云丫头乖,后院二姐姐房里玩儿去。” 宝玉最是爱玩爱闹的,闻言即可笑嘻嘻跟贾母作揖告辞,忙不迭牵了湘云探春往后院而去。 花珍珠与媚人可人三人可是最会察言观色丫头,她们刚刚领略王氏冷冽目光,一个个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满院子明媚的太阳洒在身上,他们却一个个只是身上寒冷。 却说迎春正跟张怡君花架下开心嘀咕,忽见宝玉三人疯跑而来,迎春赶紧起身迎住:“别跑,慢着点,当心摔了。” 湘云唧唧笑着,拉着迎春腻歪。 张怡君晓得湘云遭遇,展开那方花喜鹊丝绢子逗引湘云,湘云见那红花朵朵,鸟雀而鲜活,扑到张怡君怀里腻歪去了。 迎春抬眼寻找湘云影子花珍珠,却见她满脸忧色,再看媚人可人,也是满脸背晦,更多是惶恐不安。 迎春知道,这些小丫头不比湘云探春无忧无虑,最会察言观色了,暗忖湘云三人在贾母房中必定出了纰漏,遂一笑:“你们三个,来,跟我去端些茶果来招待表小姐,不然,又该挑理,说来了半天没人理睬了。” 张怡君的丫头青梅忙起身:“奴婢也去。” 迎春把手一拦:“你也是客,哪有指使客人道理呢。” 青梅只道是迎春客气,咯咯一笑:“表姑娘真会说笑,奴婢算是什么客人呢?能跟姑娘出来走走已经是千恩万谢了,哪里还能甩手吃喝等人服侍,咱也没生那个命呢!” 张怡君原本跟湘云说逗趣没注意丫头情形,这会儿却看出来,迎春大约有事儿要背人处理。见青梅拧不清,遂冲着青梅一声嗤:“平日在我跟前也没见你这般有眼色呢,不拨一下,你也不爱动弹一下,怎么见了二丫头,你倒怪伶俐了?难道你也‘淮南为橘,淮北为枳’?” 青梅知道主子脾气,不以为杵,一笑不理,自去跟探春宝玉两个打粘粘。 迎春带了媚人三个到了廊下:“你们在此稍待。”自己进房去了。迎春一边吩咐司棋准备茶果点心,一边吩咐绣橘:“外面三个丫头面色不对,你去问问。” 绣橘领命去了,少时返回,如此这般告诉迎春。 迎春嘴唇勾了勾,自己这个二婶子可真是个妙人儿,害人性命眼睛不眨一下,捏死人命只当捏死蚂蚁。自己死了儿子就来怨恨别人。湘云已经这般可怜无助也要迁怒,其心之狠难以尽述。 迎春总算明白了,二太太因何当年屡屡当面慢待黛玉,大约也是嫌她晦气吧。亏得林姑父大车大车年礼敬奉,只是暖暖不热乎她。 迎春不由弯弯眼睛,嘴角一丝讥讽,黛玉进府十年,贾府可是平安无事,并未死人呢。倒是黛玉被她逼死,贾府也就散了。四角俱全宝钗并未给贾府带来什么转机,反是贾府因为救援薛蟠惹了众怒。 迎春同时想起前世,老祖宗总是对王氏好一阵歹一阵了,也有好几次当面不给贵妃之母二太太面子。 迎春只觉得理不清堵得慌,长叹一口借以舒缓,幸亏自己拼命保住嫡母,否则,自己明知其恶行还要忍气吞声,献媚讨好于她,岂不要跟林妹妹一般怄死吐血了。 张氏这次强硬复出,除了准备阶段,其余并未隐瞒迎春,迎春参与整个新旧更替过程,得窥个中缘由奥妙,获益匪浅。 迎春知道,嫡母之所铁腕出击,皆因二太太捞银子捞得太过了。至于她倒底捞了多少银子,张氏正在清算,迎春并不知道具体数字。不过张氏大略告之迎春,贾府在东省地除了山林荒地,良田大约两万亩以上。每年出息也在两万以上。 迎春虽然没正经当过家,却也知道,贾府一年花销用不了二万银子。 张氏告之迎春,自己当家那会儿,丰年都会有五千银子进府库,祭田良田荒山林子三头并进,各增加二百亩以上。盈利逐年增加。即便年景不好,也有一半富裕。 王氏当家四年,银两未剩一分,土地未曾一亩。 张氏说话之时给予一句评语:“金钱鼠,败家子。” 迎春凝眸思忖,王氏如今已经被张氏掐住,除非老祖宗不顾儿孙死活,否则在元春上位之前,王氏不过是吓蹦跶。 迎春担忧湘云李纨。 湘云犹可,不久将家去,目前自己多拘管她就是了,李纨要如何在整日无所事事王氏手中讨生活呢?如今的王氏可比不得当年事事顺遂,前世的王氏只是凶狠贪财,如今王氏要再添一条,即偏执性变态。 李纨前生不偏迎春,却也灭嫌弃过迎春,迎春不能眼睁睁看着李纨再次因为王氏失去孩子。 迎春正在沉思纠结,张怡君一阵风飘了进来,拿手在迎春眼前一晃:“嗨嗨嗨,怎么一个个喜爱发傻呢?” 张怡君身后是牵手嬉笑的宝玉湘云,后面气吁吁赶上来个敏探春。 探春瞅着宝玉湘云手拉手,拉扯迎春裙边扁扁嘴:“二姐姐,二哥哥只跟云姐姐好,都不理我一理呢。” 宝玉一双眼睛明亮清澈,笑眯眯跟探春纷争:“云妹妹是客人,且她二月末,你三月初,也不比你大几天呢。” 探春被他说破撅起嘴。 迎春等□子拍拍探春:“二姐姐理你。”回头抚摸粉嫩宝玉,迎春心头一动,眼眸中笑意深了:别怪二姐姐利用你,二姐姐这是替你积德呢。 迎春这一通透,心情轻松了,笑盈盈打趣张怡君:“唉,我在担心呢,大表哥娶亲了,明年后年二表哥又要做亲,唉。” 张怡君把手里藤蔓在迎春脸上一抚,摇头晃脑:“他们爱娶不娶,干卿何事,多事悲秋。” 迎春握住她,夺了枝条在张怡君额上抚来抚去:“唉,后年不知轮到谁呢,是谁要及笄了呢。” 张怡君今年十一岁,这个年代女子十三许婚,十五及笄出嫁是常事。见来迎春调侃笑话自己,如何能饶,伸手就抓迎春,迎春拔足就跑,两人一追逃,银铃笑声弥漫庭院。 张怡君住了三天,张家使人来接,说是新娘子到了,住在张家别院,等待出阁,叫张怡君回家去陪新嫂嫂。张怡君邀请迎春同行,迎春辞谢了。张怡君知道她的忌讳,也不强求,欢喜去了。 临别之时,张怡君担心迎春羡慕,小女孩哪有不爱热闹呢,因侠义满怀,信誓旦旦:“待我得了好吃好喝好玩的,必定少不了你一份!” 却说自从听闻王氏当面排揎湘云之事,迎春心疼湘云年幼受欺辱,更加拘管湘云,成天形影不离,无论是上书房读书,还是跟孙姑姑学刺绣认布料,总是随身携带湘云。 湘云也从这回起,开始接触了刺绣。 这一天,湘云被她病重母亲接回家小聚,迎春上午进闺学,下午便来陪母亲说话,看母亲处理家务。 这日傍晚,张氏回过贾母留下迎春晚餐。 张氏一般不留饭,倘留下迎春,便是有话要说或是有事交待。 果然,饭后,张氏搬出两本账让迎春慢慢看。 迎春快拿来看去看的眼花,张氏一笑,何嫂子递上一把巴掌白算盘给迎春。 迎春观之愕然:“这是象牙?” 张氏笑道:“你爹爹掏摸东西,搁着也是废品,给你学算盘吧。” 迎春皱眉:“母亲,这小的珠子,如何扒拉呢?” 张氏一笑,自己接了过去,十指尖尖,飞快拨打起来,伴随着轻微的劈啪声响,迎春看的呆住了。心里对嫡母景仰又多一层。 迎春接过来,却总是觉得自己手指太粗了,似乎算盘太小无法下手。 张氏笑道:“慢慢来,等练熟了,就会觉得这算盘还可再小些呢。” 言罢手把手教导迎春看账拨打算盘,且不是基本功,而是教导迎春换算府中出息与用度的平衡大帐。 迎春算盘没看懂,嫡母的话却听明白了。 嫡母说的是二太太当家四年这本大帐。 前面说了贾府大笔收息都在土地,丰年大约二万五千两,一般年景也不低于两万两。 张氏指着账本问迎春:“这四年我已经问清楚了,土地年年丰收,你看看这账。” 迎春皱眉,知道猫腻何在。 王氏当家这四年每年都是丰年,东省地收入应该在十万以上。 王氏账上一律按照一般年景入账,光这一笔就是两万银子烟消云散了。 张氏再指着本年度账本给迎春观瞧:“看看这里,可看的明白?” 迎春知道这是出入总账。 两万银子在腊月间已经支出了一万五千银子,余下五千,二月贾珠丧事已经花费殆尽,如今尚在四月,账上已经只剩下八百银子了。 见迎春迷糊,张氏解释道:“你父亲一年只有五百两俸禄,你舅舅呢,就更少了,一年大约二百两,你二叔也是一样,二百两不足。两万两是个什么概念呢,相当与两位亲王俸禄,四位郡王俸禄。”迎春大约懂了:“二婶这些年开支,相当于两座王府,四座郡王府?” 张氏点头:“还有五千多银子未进大帐。” 她告之迎春,王氏这几年,不仅土地没有添置一亩,库银也没增加一毫,还几次三番想要动用府库,要知道府库银两是贾府三代积蓄,不到万不得已,非天灾不许动用。 这件事情,幸亏贾母咬死了没松口。 张氏说着拿出王氏开支明细账簿指给迎春细看,迎春看了一眼只吓得目瞪口呆,原来二房每年用于宫廷打点银子竟在万两以上,还有自己父亲贾赦与二叔花费每年都要数千两银子。 迎春愕然:“大姐姐这是吃银子呢,就是当饭吃,也不用这么多吧?” 张氏摸摸迎春后脑勺:“孺子可教。” 迎春听懂了,这些数目不真实:“母亲准备如何呢?” 张氏笑道:“怎么样?太后娘娘一年不过几千两银子呢,正经娘娘也不过一年几百银子花费,元春一个女官要万两?我会如实禀告你祖母知道,并把这一笔开销记在二房名下。树大总要分叉,年底有花红,我叫她羊毛出在羊身上。” 迎春活了两世,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说分家之事。迎春记得前世,老祖宗临死,两房人绑在一起。 “分家?祖母绝不会同意罢?” 张氏笑笑:“像你二婶这样人,一旦在公中捞不到好处,就会不安生了,荣府开府之时,圣上所赐田亩,按规矩是要跟着爵位走的,其余祖产盈余才是兄弟分割部分。这些年下来也是一大笔银钱。她的性子绝不会甘心受制于人,必定会有所决断,要么设法掌控贾府中馈,这是不可能的,要么就是分家另立门户。她不动,我也自有法子逼她动。府里银钱再多,也架不住她这般谋算。否则让她的了机会掏空府库空虚,那时节只怕兵败如山倒了。” 迎春心中划算,爵位?祖产?府库?大观园? 前世,王氏力主为了大姐元春省亲修造大观园,结果花光了府库尚欠外债,从而家计艰难,要靠凤姐姐东挪西借,寅吃卯粮! 亦即,大房才是荣府真正主人,二婶前世根本就是仗着老祖宗宠溺,鸠占鹊巢,摆大房谱,慷大房之慨? 正文 第 58 章 更新时间:2012325 11:33:37 本章字数:11476 张氏的铁证如山,谆谆教诲,对迎春无异当头棒喝。迎春终于明白了许多不曾明白事情,老祖宗不仅对孙子孙女有所偏颇,对待儿女更是偏颇的厉害。 迎春甚至设想,自己父亲贾赦为之所以花天酒地,跟二婶二叔比着偷摸府库银钱,是不是也是一种不花白不花的心思呢? 迎春同时也想起,自己父亲连同二婶以及居心不良赖大,合伙瞒哄贾母,将整个库银偷摸一空。贾母临死,父亲贾赦才如实禀告,府库空虚久矣,东省土地也荡尽了。 迎春记得很清楚,贾母当时一口鲜血吐出来,仰头就倒了:“我对不起老公爷啊!” 只是府库倒地是多少呢?为何祖母这般在乎? 迎春讪讪抬眸一笑:“母亲,您可知道府库倒底有多少家底?” 张氏一笑拍拍迎春脸颊,一挥手,何嫂子将一本厚厚账簿呈上。迎春已经有了经验,直接翻到账簿最后一页,仔细一看数目,迎春不由吸口冷气,乖乖个天爷爷,四年前,贾府府库已经有一百二十八万之巨。 这般来算,只要贾府当家是个守成之人,哪怕是东省地颗粒无收,也可以支撑两三辈子了! 迎春瞠目凝眉,陡然想起修造大观园之时,凤姐一日跟贾琏吵嘴说漏,说大观园糜费百万之巨,贾府倾尽不过五十万银子,还说大观园是王家人出钱造办。 这样说来,嫡母死后,二婶当家,前后不过十年,贾府已经被她奢侈浪费掏摸大半。这是七八十万银子哪儿去了呢? 鲸吞? 靡费? 迎春惊惧不已,这样败家子当道,贾府不倒倒谁呢? 他们银钱花不了,山珍海味吃不下,百万之举只为大姐姐回家半日,自己堂堂正正侯门千金,当年出嫁妆奁不过一千两,简直打发乞丐一样打发自己,还不及他们指缝间漏下,吃酒所费。 正是因此,自己成天被孙家上下挂在嘴上,是买来奶奶,是赔钱奶奶,以至于被踩在脚下,作践致死。 迎春心中愤愤,嘴里喃喃,眼眸中蕴含了泪滴:“豺狼虎豹,不及也。” 张氏指着账本倾囊教授,何嫂子悄悄一扯她衣袖,张氏抬眸,却见迎春面色苍白,目中盈泪,不由惊愕,手绢子按按迎春眼角:“我儿怎的了?” 迎春吸吸鼻子,并不躲避,自己接了丝帕子擦拭泪痕,抬眸间莞尔一笑:“女儿后怕又庆幸,幸亏有母亲,否则,不出十年,我们还不被人撵出门去讨饭吃呢。” 张氏嗔怪亦笑:“看这个丫头,耸人听闻呢,哪里至于呢,我儿出嫁,娘的妆奁你有三分,你爹爹家产总要与你十分之一,你就一辈子坐着,也吃穿不尽,切莫再说傻话。” 迎春顿时羞红了脸,匆匆起身一福:“夜深了,母亲也该歇息了,女儿告辞。” 张氏见迎春害羞了,心里怪喜庆儿:“忙什么,你嬷嬷们没来接呢。” 迎春只是匆匆紧走。 张氏回眸,见何嫂子抿嘴偷了,也是一乐呵:“老货只是笑,快些儿套车送姑娘回去。” 迎春一般在张氏处用餐,回来都会在贾母房里说笑一阵,道了晚安方才回房,今日径直回了房,进门直嚷嚷香汤伺候。 迎春泡在水里发愣。既为母亲之话高兴,又为这话担心,迎春想起了孙家,想起了中山狼。 迎春将头埋进水里,直至窒息方才出水。 头脑清明的迎春冷眸凛凛,自己宁死也不再进孙家门了,一定要想个法子才成。至于什么法子,迎春心中没谱。不过,时间尚早,自己慢慢打算,一定会有圆满解决法子! 五月初八,张怡宁大红花轿娶亲,俊俏新郎官,一身大红官袍,头插金花,春风得意,正是闺阁千金梦中的夫郎。一时羡煞许多京都闺阁女郎,只恨自己不是轿中人。 张氏回家只跟迎春夸赞,说到时新媳妇模样俊俏,识文断字儿,尤其性情温柔,习得一手好女红,张家上下每人衣衫鞋袜皆是新媳妇亲手所绣。张氏是个有修养之人,夸赞了侄儿媳妇,便说自己没福气。 迎春知道张氏这是嫌弃凤姐不识字儿,但是凤姐杀伐决断甚是了得,只要张氏将之收服,正好弥补张氏体弱,婆媳相辅相成,共同对付王氏。因笑道:“人上一百种种色色,须知温婉有温婉的好处,爽直也有爽直的好处呢。” 张氏叹息:“怕只怕不是爽直是狮吼,家宅难安呢!” 狮吼? 迎春不由暗自抿唇,贾琏曾经骂过凤姐是夜叉,嫡母又说凤姐是狮吼,真还是母子连心呢。 张氏见状一声哼:“难道我有说错呢?” 迎春忙搂住嫡母肩膀轻笑:“母亲想想呢,那孙猴儿可厉害不?上天入地敢斗玉帝,结果呢,还不是被驯服,心甘情愿鞍前马后服侍唐僧呢?” 张氏被这个比方说动了心,这才勉强一笑,倒地心有不足:“可知我明明放着颜如玉呢,何必费力调|教一只毛猴儿?” 迎春神秘一笑:“母亲难道不觉得咱们家里现在就跟唐僧取经一般,那些盘根错节奴大欺主之徒,居心不良之人,一个个就跟妖魔鬼怪似的,时时想要侵吞蚕食我们贾府。我以为母亲您正需要一个类似孙猴儿一般,铜头铁尾腰杆子强硬的帮手才是。” 张氏闻言颇为意动,意味深长一笑:“说说看。” 迎春笑道:“您也知道,贾王两家联姻不能更改,您与其徒劳伤感,不如用其所长,凤姐姐底细女儿这几年已经了解详细分明。她虽然不认字,不爱女红,可是却从小跟着她祖父大伯在衙门长大,帮着她伯母打理家务,人情练达,见多识广,杀伐决断,甚是了得。您只要将之降伏,婆媳联手刚柔并济,必能立于不败之地。倘若真娶一个大嫂子似的二嫂子,心慈面软立不起,您身子又不好,岂非还要劳心费力照顾儿媳妇?” 张氏嗔怪一笑:“你的意思是叫我聘礼要厚厚的,婚礼也要盛大隆重。” 迎春微笑点头:“嗯,您给了她面子,她才能在贾府站住脚跟,也才会对您感恩,待您亲厚。不过,凤姐姐曾经扮作男子混迹衙门,对衙门之内一些阴私鬼魅伎俩见惯不怪,怕只怕她胆子太大,二婶子” 张氏当然知道王氏心狠手黑,为了一己之私,贪财害命,可谓无恶不作。遑论凤姐也是王家养出女儿,还比王氏多一番宦海历练。张氏不由眼眸一冷:“她敢胡作非为,我断然不会容她!” 迎春之所以会为凤姐说话,乃是怕张氏厌恶凤姐太过明显,伤了婆媳感情为王氏所乘,闹得大房内宅不安。且迎春也知道,凤姐比王氏多一份爽快,却少一分忍耐宫功夫。以嫡母张氏手腕,只要有心,必定能将之降伏,再者,在贾府,凤姐与张氏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希望贾琏顺理袭爵,继承贾府。 五月底,贾珠满白日做法事,王氏希望李纨一同前往,送贾珠最后一程。贾母却做主留下了李纨,直说什么事情也比不上子嗣传承。要知道贾珠既是王氏头生子又是王氏一贯的骄傲,正是心头肉一般,如今好端端的就死了,李纨这个罪魁祸首却好好喘气,王氏心中愤恨汹涌,你这个红颜祸水,不知羞耻缠死了男人,还有脸呢!的心头的恨一拱一拱的,整个一个心智失常了,虽则周瑞家里很有眼色,一再拉扯她衣袖暗示她时辰不早了。王氏却失子之痛占了上风,被嫉恨蒙蔽了眼睛,我的珠儿死了,你为什么要活着?也不顾人中萧萧,对前来送别的李纨一声冷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如今你夫君命也没有了,何必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各自好吃好喝长命百岁吧。” 李纨闻言无异当头一棒,当即跪地大哭:“婆婆说此话叫媳妇如何自处?若非我不忍夫君骨血断绝,追随夫君何须婆婆提醒。看来是媳妇想错了,媳妇谨遵婆婆教训,这就随同婆婆前往。” 李纨哭罢挣扎着就要登车。只把一干服侍人等唬得魂飞天外,要知道贾母有话在先,李纨母子出事,服侍人等一个也别想脱身,遂一个个死命拦住。 却是这几天本来因为贾珠早逝,身心摧残,兼之王氏嫌弃,虽有贾母疼惜,倒地隔了一层,过日子还是要仰仗公婆,李纨整日心绪难安,吃不好睡不宁,整个人眼大窟窿,只剩下一个肚子最厚实了。且最近思及贾珠百日将满,就要返乡安葬,李纨想起夫妻恩爱,如今天各一方,黄土掩埋,便终日啼哭不休。这一番挣扎激动,便只觉得头重脚轻,步履虚浮,一时血气上涌,眼前金星乱蹦,脑袋嗡嗡乱鸣,眼前一黑,软软就往地上溜。 一时间直吓得众人手忙脚乱。 王氏眼眸也有一时悔意划过。只是想到自己那样玉树临风的儿子如今已经化为腐朽,王氏有冷了眸子,只觉得李纨这是障眼法,不过借故不想去庙里受苦罢了。竟然不管不顾率众等车去了。 这边贾母活得消息,急忙亲临关切。李纨已经被张氏掐醒正在悲悲切切:“大娘,您何苦救我,让我随了夫君去吧?” 张氏闻言倍觉心酸,一半劝慰一半斥责:“这可是胡言呢,你婆婆也是痛失爱子,方寸大乱,有口无心,你何必跟她计较。你好生养大孩子,延续珠儿血脉是正经,切不要这般胡思乱想!” 那李纨正在哀哀哭泣,抬眸见了贾母,再次珠泪滚滚,哀痛欲绝:“老祖宗,您白疼我了,孙媳撑不住了!” 贾母怒极痛极,拉着李纨声泪俱下:“你要撒手就先掐死老祖宗罢!” 一时间,婆孙两个流泪眼对流泪眼,好一顿断肠嚎啕。 张氏迎春母女两个,好一番苦劝,贾母李纨才住了哭声。 贾母给李纨吃了一颗定心丸:“你好生养下哥儿,老祖宗不吃也有你们母子一口饭。” 李纨可是聪明人,贾母这一口饭可是不少,他母子两个只怕一辈子也吃不了。李纨自此得了军令状,一门心思安心养胎,再不说一个‘死’字。他也别无所求,直望着儿子长成那日,扬眉吐气。 三日后,王氏回府。得知李纨安然无恙,府中一切正常,并无什么言语风波,不由暗自得意。 当夜,贾母忽然病倒,昏迷不醒,贾府连延请太医过府,汤药换了好几道,却是药石罔效,毫无结果。 阖府惊惧惶然。 张氏的铁证如山,谆谆教诲,对迎春无异当头棒喝。迎春终于明白了许多不曾明白事情,老祖宗不仅对孙子孙女有所偏颇,对待儿女更是偏颇的厉害。 迎春甚至设想,自己父亲贾赦为之所以花天酒地,跟二婶二叔比着偷摸府库银钱,是不是也是一种不花白不花的心思呢? 迎春同时也想起,自己父亲连同二婶以及居心不良赖大,合伙瞒哄贾母,将整个库银偷摸一空。贾母临死,父亲贾赦才如实禀告,府库空虚久矣,东省土地也荡尽了。 迎春记得很清楚,贾母当时一口鲜血吐出来,仰头就倒了:“我对不起老公爷啊!” 只是府库倒地是多少呢?为何祖母这般在乎? 迎春讪讪抬眸一笑:“母亲,您可知道府库倒底有多少家底?” 张氏一笑拍拍迎春脸颊,一挥手,何嫂子将一本厚厚账簿呈上。迎春已经有了经验,直接翻到账簿最后一页,仔细一看数目,迎春不由吸口冷气,乖乖个天爷爷,四年前,贾府府库已经有一百二十八万之巨。 这般来算,只要贾府守成,哪怕是东省地颗粒无收,也可以支撑两辈子了! 迎春瞠目凝眉,陡然想起修造大观园之时,凤姐一日跟贾琏吵嘴说漏,说大观园糜费百万之巨,贾府倾尽不过五十万银子,还说大观园是王家人出钱造办。 这样说来,嫡母死后,二婶当家,前后不过十年,贾府已经被她奢侈浪费掏摸大半。这是七八十万银子哪儿去了呢? 鲸吞? 靡费? 迎春惊惧不已,这样败家子当道,贾府不倒倒谁呢? 他们银钱花不了,山珍海味吃不下,百万之举只为大姐姐回家半日,自己堂堂正正侯门千金,当年出嫁妆奁不过一千两,简直打发乞丐一样打发自己,还不及他们指缝间漏下,吃酒所费。 正是因此,自己成天被孙家上下挂在嘴上,是买来奶奶,是赔钱奶奶,以至于被踩在脚下,作践致死。 迎春心中愤愤,嘴里喃喃,眼眸中蕴含了泪滴:“豺狼虎豹,不及也。” 张氏指着账本请囊教授,何嫂子悄悄一扯她衣袖,张氏抬眸,却见迎春面色苍白,目中盈泪,不由惊愕,手绢子按按迎春眼角:“我儿怎的了?” 迎春吸吸鼻子,并不躲避,自己接了丝帕子擦拭泪痕,抬眸间莞尔一笑:“女儿后怕又庆幸,幸亏有母亲,否则,不出十年,我们还不被人撵出门去讨饭吃呢。” 张氏嗔怪亦笑:“看这个丫头,耸人听闻呢,哪里至于呢,我儿出嫁,娘的妆奁你有三分,你爹爹家产总要与你十分之一,你就一辈子坐着,也吃穿不尽,切莫再说傻话。” 迎春顿时羞红了脸,匆匆起身一福:“夜深了,母亲也该歇息了,女儿告辞。” 张氏见迎春害羞了,心里怪喜庆儿:“忙什么,你嬷嬷们没来接呢。” 迎春只是匆匆紧走。 张氏回眸,见何嫂子抿嘴偷了,也是一乐呵:“老货只是笑,快些儿套车送姑娘回去。” 迎春一般在张氏处用餐,回来都会在贾母房里说笑一阵,道了晚安方才回房,今日径直回了房,进门直嚷嚷香汤伺候。 迎春泡在水里发愣。既为母亲之话高兴,又为这话担心,迎春想起了孙家,想起了中山狼。 迎春将头埋进水里,直至窒息方才出水。 头脑清明的迎春冷眸凛凛,自己宁死也不再进孙家门了,一定要想个法子才成。至于什么法子,迎春心中没谱。不过,时间尚早,自己慢慢打算,一定会有圆满解决法子! 五月初八,张怡宁大红花轿娶亲,俊俏新郎官,一身大红官袍,头插金花,春风得意,正是闺阁千金梦中的夫郎。一时羡煞许多京都闺阁女郎,只恨自己不是轿中人。 张氏回家只跟迎春夸赞,说到时新媳妇模样俊俏,识文断字儿,尤其性情温柔,习得一手好女红,张家上下每人衣衫鞋袜皆是新媳妇亲手所绣。张氏是个有修养之人,夸赞了侄儿媳妇,便说自己没福气。 迎春知道张氏这是嫌弃凤姐不识字儿,但是凤姐杀伐决断甚是了得,只要张氏将之收服,正好弥补张氏体弱,婆媳相辅相成,共同对付王氏。因笑道:“人上一百种种色色,须知温婉有温婉的好处,爽直也有爽直的好处呢。” 张氏叹息:“怕只怕不是爽直是狮吼,家宅难安呢!” 狮吼? 迎春不由暗自抿唇,贾琏曾经骂过凤姐是夜叉,嫡母又说凤姐是狮吼,真还是母子连心呢。 张氏见状一声哼:“难道我有说错呢?” 迎春忙搂住嫡母肩膀轻笑:“母亲想想呢,那孙猴儿可厉害不?上天入地敢斗玉帝,结果呢,还不是被驯服,心甘情愿鞍前马后服侍唐僧呢?” 张氏被这个比方说动了心,这才勉强一笑,倒地心有不足:“可知我明明放着颜如玉呢,何必费力调|教一只毛猴儿?” 迎春神秘一笑:“母亲难道不觉得咱们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0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0部分阅读 家里现在就跟唐僧取经一般,那些盘根错节奴大欺主之徒,居心不良之人,一个个就跟妖魔鬼怪似的,时时想要侵吞蚕食我们贾府。我以为母亲您正需要一个类似孙猴儿一般,铜头铁尾腰杆子强硬的帮手才是。” 张氏闻言颇为意动,意味深长一笑:“说说看。” 迎春笑道:“您也知道,贾王两家联姻不能更改,您与其徒劳伤感,不如用其所长,凤姐姐底细女儿这几年已经了解详细分明。她虽然不认字,不爱女红,可是却从小跟着她祖父大伯在衙门长大,帮着她伯母打理家务,人情练达,见多识广,杀伐决断,甚是了得。您只要将之降伏,婆媳联手刚柔并济,必能立于不败之地。倘若真娶一个大嫂子似的二嫂子,心慈面软立不起,您身子又不好,岂非还要劳心费力照顾儿媳妇?” 张氏嗔怪一笑:“你的意思是叫我聘礼要厚厚的,婚礼也要盛大隆重。” 迎春微笑点头:“嗯,您给了她面子,她才能在贾府站住脚跟,也才会对您感恩,待您亲厚。不过,凤姐姐曾经扮作男子混迹衙门,对衙门之内一些阴私鬼魅伎俩见惯不怪,怕只怕她胆子太大,二婶子” 张氏当然知道王氏心狠手黑,为了一己之私,贪财害命,可谓无恶不作。遑论凤姐也是王家养出女儿,还比王氏多一番宦海历练。张氏不由眼眸一冷:“她敢胡作非为,我断然不会容她!” 迎春之所以会为凤姐说话,乃是怕张氏厌恶凤姐太过明显,伤了婆媳感情为王氏所乘,闹得大房内宅不安。且迎春也知道,凤姐比王氏多一份爽快,却少一分忍耐宫功夫。以嫡母张氏手腕,只要有心,必定能将之降伏,再者,在贾府,凤姐与张氏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希望贾琏顺理袭爵,继承贾府。 五月底,贾珠满白日做法事,王氏希望李纨一同前往,送贾珠最后一程。贾母却做主留下了李纨,直说什么事情也比不上子嗣传承。要知道贾珠既是王氏头生子又是王氏一贯的骄傲,正是心头肉一般,如今好端端的就死了,李纨这个罪魁祸首却好好喘气,王氏心中愤恨汹涌,你这个红颜祸水,不知羞耻缠死了男人,还有脸呢!的心头的恨一拱一拱的,整个一个心智失常了,虽则周瑞家里很有眼色,一再拉扯她衣袖暗示她时辰不早了。王氏却失子之痛占了上风,被嫉恨蒙蔽了眼睛,我的珠儿死了,你为什么要活着?也不顾人中萧萧,对前来送别的李纨一声冷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如今你夫君命也没有了,何必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各自好吃好喝长命百岁吧。” 李纨闻言无异当头一棒,当即跪地大哭:“婆婆说此话叫媳妇如何自处?若非我不忍夫君骨血断绝,追随夫君何须婆婆提醒。看来是媳妇想错了,媳妇谨遵婆婆教训,这就随同婆婆前往。” 李纨哭罢挣扎着就要登车。只把一干服侍人等唬得魂飞天外,要知道贾母有话在先,李纨母子出事,服侍人等一个也别想脱身,遂一个个死命拦住。 却是这几天本来因为贾珠早逝,身心摧残,兼之王氏嫌弃,虽有贾母疼惜,倒地隔了一层,过日子还是要仰仗公婆,李纨整日心绪难安,吃不好睡不宁,整个人眼大窟窿,只剩下一个肚子最厚实了。且最近思及贾珠百日将满,就要返乡安葬,李纨想起夫妻恩爱,如今天各一方,黄土掩埋,便终日啼哭不休。这一番挣扎激动,便只觉得头重脚轻,步履虚浮,一时血气上涌,眼前金星乱蹦,脑袋嗡嗡乱鸣,眼前一黑,软软就往地上溜。 一时间直吓得众人手忙脚乱。 王氏眼眸也有一时悔意划过。只是想到自己那样玉树临风的儿子如今已经化为腐朽,王氏有冷了眸子,只觉得李纨这是障眼法,不过借故不想去庙里受苦罢了。竟然不管不顾率众等车去了。 这边贾母活得消息,急忙亲临关切。李纨已经被张氏掐醒正在悲悲切切:“大娘,您何苦救我,让我随了夫君去吧?” 张氏闻言倍觉心酸,一半劝慰一半斥责:“这可是胡言呢,你婆婆也是痛失爱子,方寸大乱,有口无心,你何必跟她计较。你好生养大孩子,延续珠儿血脉是正经,切不要这般胡思乱想!” 那李纨正在哀哀哭泣,抬眸见了贾母,再次珠泪滚滚,哀痛欲绝:“老祖宗,您白疼我了,孙媳撑不住了!” 贾母怒极痛极,拉着李纨声泪俱下:“你要撒手就先掐死老祖宗罢!” 一时间,婆孙两个流泪眼对流泪眼,好一顿断肠嚎啕。 张氏迎春母女两个,好一番苦劝,贾母李纨才住了哭声。 贾母给李纨吃了一颗定心丸:“你好生养下哥儿,老祖宗不吃也有你们母子一口饭。” 李纨可是聪明人,贾母这一口饭可是不少,他母子两个只怕一辈子也吃不了。李纨自此得了军令状,一门心思安心养胎,再不说一个‘死’字。他也别无所求,直望着儿子长成那日,扬眉吐气。 三日后,王氏回府。得知李纨安然无恙,府中一切正常,并无什么言语风波,不由暗自得意。 当夜,贾母忽然病倒,昏迷不醒,贾府连延请太医过府,汤药换了好几道,却是药石罔效,毫无结果。 阖府惊惧惶然。 正文 第 59 章 更新时间:2012326 13:06:36 本章字数:6501 贾母这一病危,头一个吓坏了迎春与湘云,姐妹一起来至贾母卧房,趴着床头哭喊贾母。 迎春这人前面说了,黑白无常替她开了天眼,她会读心。 却说迎春陪着湘云进房,拉着贾母哭了几嗓子,便觉氛围有异,如何呢?贾母贴身大丫头琥珀,二等丫头鸳鸯面上俱无忧色。她二人陪在一边,每遇迎春对视便目光躲闪,不敢对视。 迎春便起了疑心,故而故意拉住鸳鸯细问究竟:“鸳鸯姐姐,你昨夜服侍老祖宗可有异状?夜里可有咳嗽惊悸,或是什么响动呢?” 迎春口里问着话,一双眼睛不错盯着鸳鸯眼眸,果然,鸳鸯嘴里说着话,眼神几次飘乎闪烁:“老太太昨个晚上看着还好呢,夜里到惊醒了几次,今早起来就有些没精神。” 迎春却从鸳鸯闪烁眼眸中看出犹豫,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二姑娘老太太其实没病,只是心病而已。 迎春得窥实情心头一松。她倒想看一看贾母到底何意,只可惜贾母双目紧闭,迎春也就无计可施了,只是默默在心里划算:老祖宗为何装病呢? 一般人等,但凡装病,要么向某人示弱借以避祸,这个说法用在别人尤可,用在老祖宗身上显然不通。这贾府老祖宗至高无上,凭她横着趟,还没什么人需要老祖宗装病示弱以避祸。 那么,这事儿只有第二个理由了,老祖宗有的放矢,生病乃是不说之说。 迎春眼眸凛凛,低头暗忖,老祖宗这忍而不发,倒是想说什么?想说谁呢? 迎春一般抹泪,一边把贾府之人一个个进行排除,最后想到了这一项屡屡发恶二婶子身上,迎春已经看出来了,老祖宗对二婶子已经厌烦至极。如今二婶子刚进屋,老祖宗就装病,难道是要在二婶子身上做文章? 想到此,迎春不免有些兴奋了,思想也一下子通透了。看来老祖宗为了保护李纨母子平安,要拿二婶子作筏子了。 迎春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怀疑,却不动声色,面上故作懵懂,小手指暗暗掐进自己掌心中,一阵钻心疼痛传来,迎春眼角珠泪顿时滚滚而落。她便在珠泪滚落即刻抬眸,哽咽着询问鸳鸯:“老太太这几日可曾到过那里,或是看过什么书画古物之类?亦或者见过那些外头来的陌生人?” 鸳鸯见迎春啼哭伤心,心有不忍,几乎想要告知真相了,却听得迎春问起这些细枝末叶,也不知她意欲何为,参测不透,她只得如实回答:“老太太昨日哪里也没去呢,只是到过大奶奶房里探视一回,又道大爷书房坐了坐就回来了。哦,还有傍晚二太太打庙里回来了,给老太太道了平安,说了些庙里事情。” 迎春闻言故意一愣,皱眉凝神起来,少顷对着鸳鸯一点头儿:“有劳姐姐好生照看老祖宗。”回头搂着湘云出了房门:“云妹妹,我们别吵着老祖宗了。面的老祖宗不安宁。” 却说迎春出得门来,张氏王氏跟那儿坐着,又有东府尤氏也在,还有几位本家叔伯婶子嫂嫂也在。迎春对着他们一一点头,挨着嫡母站下了。 张氏见迎春出来忙问:“老太太这会子看着如何呢?太医直说脉象平稳,却总是不醒,真叫人着急上火呢!” 王氏等闻言都帮腔,迎春看着这些人,没有一个真心实意,唯有尤氏与廊上五嫂眼眸中带了担忧。迎春盯着二婶眼中泄露的幸灾乐祸,一时也硬起心肠。悄悄密语嫡母:“母亲,您说老太太会不会是撞客呢?老祖宗年岁可大了,经不起呢?” 张氏眉头一皱,抬眸看着迎春。迎春眼皮子一磕,清水眸子落在二太太王氏脸上。 张氏便起身,命人提留灯笼来至大厅,对着无头苍蝇似的贾赦兄弟一声询问:“老爷二叔,我看老太太无缘无故这一病,妾身觉得十分蹊跷呢。” 张氏这话说得太隐晦。贾赦不是聪慧人,没大听明白:“老太太如何蹊跷呢?你倒说说?” 张氏咳嗽一声道:“老爷您想啊,太医说了老太太脉象平和,什么叫平和?也就说明老太太身子没病。既然身子没病如何却人事不省呢?这还不蹊跷呢?我这心里七上八下没着没落。老爷,您说老太太会不会撞客了?毕竟府里最近” 贾政尚在疑惑:“撞客?” 贾赦却拊掌兴奋起来:“正是这话,待我着人去请得道高人。” 张氏点头:“妾身也是这般作想呢。” 就这会子功夫,贾母房中嚷嚷起来。 贾赦几人慌忙而至。 却是贾母忽然魔怔说胡话,手中连抓只抓,嘴里叫着:“珠儿,珠儿?” 王氏听着老太太哭叫珠儿,贾珠可是她的心头肉,起身就进了贾母卧房,与贾母牵手相泣:“我的老太太啊,只有您是真心疼爱我珠儿啊?” 屋外女眷见她婆媳们哭上了,不免一一上前劝慰,迎春被挤到人群之后,泪眼模糊看热闹。 却说贾母被往事牵着手哭泣,原本紧闭眼睛忽然睁开,瞬间惊喜连连,伸手摸上二太太脸颊:“珠儿,你可回来了,亏你孝顺,还记得回来看老祖宗啊!” 满屋之人听了这话,俱是倒吸一口冷气,无不即刻退避三舍,一个个炸着汗毛,惊恐盯着王氏。 王氏哪里瞠目结舌直解释:“老太太,我不是珠儿啊,我是珠儿娘啊!” 张氏听了这话紧着吩咐:“何嫂子子,快把二丫头三丫头云丫头送回房去。” 又叫贾琏:“琏儿,你带着二弟三弟回去你的房间,不叫你们别过来啊。”贾琏想要反驳,被母亲一瞪眼,忙着闭上了嘴巴,一手一个抱起宝玉贾珏去了。 迎春几个也在瞬间被奶娘嬷嬷架起,腾云驾雾一般回了葳莛轩。 湘云探春一般一个依偎着迎春:“二姐姐,老祖宗怎的了?我们好怕呢。” 迎春两边搂着拍哄:“不怕不拍,老祖宗会护佑我们的,二姐姐搂着你们一起睡可好呢?” 两个小家伙乖巧点头,将脑袋一边一个藏在迎春胳肢窝里,不许奶娘近前。 直哄了好一阵子,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这两个小家伙才扁着嘴巴睡着了。 迎春便使了两个老嬷嬷前面打探动静,回说,老太太又安静了,这会子前头正设坛呢,叫姑娘们不许前头去,各自早些安歇了。 迎春又唱又演累了满身汗,吩咐香汤沐浴,将脑袋埋进水里,偷偷在水里笑了:“二婶子这回栽了!” 隔天早起,迎春早早起身,梳洗整齐,早早来至贾母房里请安,却是贾母已经清醒了,只是人却没精神。迎春殷勤上前软语问询:“老祖宗可好了,昨儿吧孙女们吓坏了,特别云丫头三丫头,直担心老祖宗,半夜不肯安睡呢。” 贾母暖暖笑得慈祥:“可怜见的几个好丫头,可别被我老婆子吓坏了。” 迎春搀扶贾母办起半靠着背靠,笑眯眯仰头:“没有呢,后来我告诉云儿三妹妹,说老祖宗会护佑我们呢,他们才安心睡熟了。” 贾母就笑出了声:“看这二丫头,老祖宗又不是菩萨呢!” 迎春急忙摇晃贾母胳膊:“在孙女心里,老祖宗就是老神仙,可保家宅平安,可保百病消除呢。” 贾母仰头就笑了。 鸳鸯也抿嘴笑了:“老太太,就凭二姑娘这话,您也要多喝一碗粥才成呢。” 贾母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嗯,你们看看这两个丫头,一唱一和的。” 张氏一早理事,紧赶慢赶,正赶着老太太摆饭这当口,也算来的正当时。 服侍贾母饭毕,张氏就禀告贾母:“二太太自愿为老太太祈福,昨夜已经去了后边栊翠庵念经吃斋。” 贾母惊诧了:“吃斋念佛?为我?” 张氏忙着细细解说,昨日老太太见了王氏如何如何,后来大家如何参商,大老爷请了道士,然后排查出来了,说是王氏这几年走倒运,身上阴气重,珠儿大爷魂灵竟然被她带回了家,惊吓了老太太云云。又说道,府里上有老,下有怀氏夫人,最好能够避开一年半载,躲过厄运去。 故而王氏自愿去庵里服侍菩萨去了,祈福改运驱除厄运。王氏百般抵赖之态张氏却没说。 当然,贾母又非真病,无需张氏赘述,她也一清二楚啰。 只是,这侯门大户休妻不是什么光彩事情,越是豪门大户,越是家和才能万事兴旺,贾母深知个中奥妙。且她如此宽宥王氏,不过看在元春宝玉身上,元春八岁时被人相看过,说她命贵至极。宝玉又是贵人脱胎,他们的母亲决不能是弃妇。 只是王氏贪财刻薄恶毒,亲孙子也不顾念,这就踩了贾母底线。贾母虽有偏颇,却希望儿孙满堂,阖家兴旺,王氏这样败家子是万万容不得。这才借鬼神说话,薄惩以示警戒,只希望王氏能够参透,今后好自为之。 却说贾母听完张氏一番解说,不免双手合十一声叹:“唉,难为她一片孝心,愿佛祖赐福与她罢。” 迎春在边上听得真切,看的明白,心里真正服了自己老祖宗了。这虚虚实实神神叨叨就把事情给办了。 忙着接口替贾母捧场:“老祖宗神仙金口,大姐姐白兄弟必定大富大贵呢。” 张氏看着迎春一笑,迎春心中羞惭,自己说谎越来越顺溜了。 贾母心里可是算计满满,惩罚王氏王家必定心中不悦,接下来两家亲上加亲正好缓冲这一阴郁。贾母要让王家知道,贾家跟王家没有芥蒂,委实王氏行差踏错,不得不薄惩警惕。 故而,贾母笑着询问贾琏八月婚事筹办情况。张氏笑言:“媳妇已经列好聘礼礼单,请老太太最后定夺。” 贾母这一看,面色不变,心里却暗暗点了头。贾母原以为张氏不喜这门亲事,聘礼不定要慢待,熟料张氏竟是最浓重的办法。 只是前头有贾珠婚事比着,贾府礼仪自有一定之规,贾母便问了句:“这单子似乎比珠儿当年重了六成呢?” 张氏笑道:“老太太您眼睛可亮堂,正是多了六成,这其中三成是媳妇私房妆奁所出,媳妇就三个孩子,我偏心些,珏儿年幼得四成分,琏儿迎丫头各占三成。另外三成是我们老爷看着媳妇添了三成,他过不去,也添了三成。” 贾母闻言眉眼满是笑:“嗯,这就好了,你是个有福的。” 张氏一福身:“都是托了老太太福气。” 贾母一个眼色,鸳鸯递上一张单子,却是三千两银票。 张氏忙推辞:“老太太银子还是留着自己花罢。” 贾母笑道:“我的东西左不过攒给孩子们,不仅琏儿有,二丫头三丫头宝玉珏儿各自有份,这是我祖母心意,不劳你推辞。” 迎春看了聘礼单子,心中哂笑了,孙家五千银子抬进贾府已经打瞎了满府眼睛,眼下这张单子便是一万九千了。 迎春这才深深感悟,当日贾府当真是败絮其中,穷途末路也! 迎春再一次思索一个至关重要问题,贾府银钱哪儿去了? 迎春脸色落在了张氏眼中,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当着贾母却是按下不表。 正文 第 60 章 更新时间:201248 10:59:47 本章字数:8056 接下来一段日子,张氏便开始打金器镶珠宝,为儿子准备行聘大礼,也就无暇顾及迎春小心思了。 王家跟贾府虽不在一条街上,却都在南城富贵区,贾府这边一动她们便知道一清二楚。 却说凤姐父亲王子胜,其初见贾府对婚事推三阻四已经十分愤愤,却不料自己外甥死了尚未堆坟,妹子便被发配,什么阴气阳气他才不信,不过是人为障眼法。 他那边正气哼哼给二弟王子腾写信,要求王子腾上下其手打压贾府,并说自己也要寻上贾府去借机发作一番。大不了女儿不嫁了,就不信我们家女儿嫁不去了。 忽然间埋在贾府眼线就传回消息,自从贾珠满了白日,贾府出去了最后一道白布,张氏便开始大张旗鼓操办儿子婚事,就连聘礼礼金王家也知道了,连实物带现金可是足足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两。 王子胜夫人当时闻听声音也颤抖了:“老爷,这可是真的呢?” 不怪王大夫人不相信,她小姑子传回来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王氏说道自己之所以会礼佛进庵堂,其实是张氏想赖婚设的圈套捣的鬼,她让人告诉兄长,一定要带人打上贾府去,跟贾母评理去。 王子胜含笑点头:“应当是真,要知道贾府里操办婚事之人正是赖大两口子。” 王子胜夫人闻言喜不自禁,忙着去告知了王子腾夫人。 王子腾夫人早就笃定了贾府不会赖婚还会大操大办,她点头微笑:“这是绝不会错了,我们老爷早就说了,贾府不是等闲人家,知道事情的厉害关碍,已经说定的事情绝不至于无故反悔,也绝对不敢马虎凤丫头。偏是嫂嫂不知道听了什么话就是不信。要知道贾府老太太可是活了大半辈子,经历了三代人了,岂能这样没成算。” 王子胜夫人不免惶然:“她家不动我们焖得慌,他家这一动呢,又让人急得慌了。” 王子腾夫人可是特特上京来嫁侄女儿,闻言皱眉哂笑:“嫂嫂你这话叫人不爱听了,有什么好慌来慌去呢?” 王子胜夫人道:“原本给凤哥儿准备三万妆奁,是她聘礼三倍,意在压倒贾家,扬眉吐气一回,不想张氏这样的大手笔,再看这三万岂非小气了?” 王子腾夫人这回嗤笑了:“不是我说你啊,大嫂,你这心啊也太偏的过了些,你家库房那银子,就分给凤哥儿五万十万又怎的?你只一个儿子呢?要知道老爷子当初就特特多给了凤哥儿三万,你就只拿出来三万来打发凤哥儿?” 王子胜夫人面色讪讪的,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 “大嫂倒好意思来问我,我倒要问问大嫂子,你们母女们今后还见面不见面呢?我竟不知道呢,你们凤哥儿合着只是老爷子孙女,竟不是你们大房女儿了?你们的银子只该儿子享用。姑娘不许摸边儿呢?” 王子胜夫人忙摆手:“二婶子这是什么话呢?凤哥儿是我亲生女儿呢。” “晓得是亲生的就好咯,别说我没提醒你,老姑奶奶也是五万呢,一辈不如一辈,看不被人笑话我王家要垮台了。” 王子胜夫人面红耳赤:“人总是,错不过仁儿姓王不是。依二婶所言要如何呢?” 王子腾夫人闻言皱眉,忍住厌烦闲闲饮口茶水,方才把那火星儿压了压:“要如何?首先老爷子与贾府银子要全部给凤哥儿,你们两口子给多给少,看着办罢。” 说着自己掏出一张单子来递给嫂嫂:“这是一个田庄,二家铺面契约,算是我给侄女儿添妆。” 王子胜仔细一看,铺面在前门楼子旁边,那可是寸土寸金,再看庄子竟然是五百亩的大庄园,这是京郊一个村落。王子胜夫人面皮火烧火燎起来。 她也不是有心刻薄凤姐,凤姐错不过是她亲生女儿呢。只不过凤姐自小不在身边,难免更加溺爱儿子些。 再者,她以为三万银子再添上自己妆奁,应该足够了。再不好越过姑奶奶去。 她以为十全十美,不想受了弟媳妇一顿抢白,还不得不捏紧鼻子悉数笑纳,真是够窝囊了。 王子胜夫人回房说与老爷王子胜,王子胜就笑了:“我原也没把你的话作数提起过,你倒自己招她二婶子,她二婶子跟你亲还是跟凤哥儿亲,头发长,见识短,你自己招跄跄怪谁呢。” 王子胜夫人顿时来气:“不然呢?” 王子胜笑道:“他祖父留的三万,我们也添三万,贾府聘礼悉数添上,叔叔伯伯添妆,不上礼单,让凤哥儿自己拿着,婆婆厉害的话也好有个松动。”说着王子胜一笑:“据我看,贾府婆婆不是会谋算媳妇妆奁的,只看我们姑奶奶就知道了。” 王子胜夫人轻笑:“我们姑奶奶什么人啊,她是二姑娘,论理她去薛家的,却给她整掉个个儿,妹妹先嫁了,姐姐后出嫁。” 王子胜顿时变脸:“闭嘴,父母做主,有你置喙?” 王子胜夫人撇嘴压低音量,起身退了出去:“闭嘴?闭嘴就能改变事实了?一味护着妹子,看她一日谋算凤哥儿,又待怎样。” 王子胜没再咆哮,却皱起眉头:凤哥儿婆婆这姿态摆得端正,凤哥儿若是一味偏向姑母,将如何?婆婆若恼了可不好,大房也是两个儿子呢。 王子胜摸着下巴,缩紧了眉头。 回头却说贾府,张氏这边正在如火如荼备办婚事,史家那边却传出了丧音。就在六月初五这日夜里,史家二管家,抱着一把黑伞敲开了贾府边门:史家大奶奶保龄侯夫人殁了。 史家大奶奶可谓自己盼了自己死刑,她是丈夫死后就没准备独活了,只是不想寻短见罢了。 虽然这事儿是大家预料之中事情,可是事到临头,难眠悲伤难受。 可怜小小湘云,大半夜从床铺上挖了起来,糊里糊涂把孝衣孝帽穿戴起来,睡眼朦胧间,被贾珍贾琏两兄弟亲自护送回了史家。 贾母为怕湘云孤单无助,将想运用惯丫头婆子一并带上了。熟料,贾母派给湘云的丫头珍珠,以及两名教养嬷嬷被史家随车尽数被遣返。 天明,贾母赶到史家,史家二爷便说了要留下湘云在家守孝,不再回贾府了。并言说自己已经给侄女儿配齐了四名嬷嬷两名贴身丫头。 贾母能如何说呢,只得同意,且大侄儿灵前不能没有孝子。 贾母点头答应了:“这是道理,只是云丫头尚小,是你兄长仅剩骨血,她娘生前亲手交给了我,我对她多一份牵挂,她要好才好呢,也免得我老天拔地瞎操心。” 史家二爷哪里听不出话里含义,贾母这话有些赤果果:想把侄女儿作践死了好称心,要看看我老姑奶奶答应不答应。 湘云这一去就是三年整,虽然湘云不能进府,贾母也没有放任不管,隔三差五派遣一名叫翠缕丫头跟着嬷嬷过府送东西,目的在她人小机灵,片语打探湘云倒底生活如何。 虽然打探的湘云粗茶淡饭过日子,贾母却也说不得什么,守孝呢。新继任保龄候两口子有的是话说呢。 这年八月十八,凤姐嫁给了贾琏,那可是轰动一时的婚礼,不说贾府如何大排宴席,如何客似云来,高朋满座,就是新娘子十里红妆直叫人津津乐道月余。 凤姐给贾府各人礼品十分周到细致,除了贾府五位长者,按照规矩一丝不苟,平辈的小叔子小姑子也是经善尽美,花了大工夫。 她虽不认得字儿,不懂女红,却是所有小叔子小姑子每人一套上等文房四宝,都是京都最富盛名翰墨斋出品。那雪白宣纸据说是皇宫皇帝所用一批出品。 二位最亲近小姑子迎春探春,除了文房四宝。每人一套翠玉头面。一套金镶玉头面合称金八件:凤点头珠钗,那高昂凤嘴里垂下一刻莲子大的红宝只在眉心颤悠。鬓边插戴金凤小对钗一对。红宝耳钉一对,璎珞项圈一个,金镶玉金镯子一对。 她那个意思,按照夏戴玉石冬着金,两个小姑子们只要用她所送一年尽够了。 两位小叔子只是文房四宝之外每人一张唐人临摹的王右军古贴,一为快雪时晴,一为兰亭序集。 看的迎春到眼热,恨不得拿金八件去换。谁知宝玉贾珏两个却不在意,眼睛不错盯着凤姐这个一身火红,唇红齿白的新嫂嫂看不够。一个眼睛不错,她两个就围上去了,五岁的宝玉,三岁贾珏,一边一个坐在贾琏鸳鸯锦被上,紧紧依偎新嫂嫂,笑眯眯一口一个凤姐姐,只差没流口水了。 惹得一屋子婶子嫂子一阵阵笑,直合不拢嘴。 凤姐单子忒大,甚至把贾珏抱在怀里喂他吃蜜枣。还是迎春怕弄花了凤姐妆容,将贾珏哄骗下去,以带离新房为胁迫,只许她们在床上闹腾。 不想贾珏竟然跟宝玉在贾琏新床上撒气欢来,两个人叫着劲儿翻跟斗,耍宝博笑声。后来喜娘娘撒帐,他两个满床铺捡起枣儿桂圆吃,还争着抢着去喂新嫂嫂。凤姐少吃谁一颗,谁就乔了。 那一日新房笑声没断过。 一些嫂子婶子们原要调笑凤姐,后来被他两个猴儿耍宝,只顾笑的肚子疼,这一章倒忘记了。 张氏这个婆婆姿态摆得很正,凤姐回娘家住过对月,张氏便把大房之事,贾母房中事,以及几位小叔子小姑子的事情交给了凤姐打理。不过,张氏要求凤姐每日晚半晌伺候过了贾母用餐,务必到自己跟前,一一备述一天详情,以便自己查漏补缺。 张氏很快发觉,凤姐很会讨老太太小叔子小姑子喜欢,所有人等除了迎春笑而不语,其她人等一个个夸赞凤姐能说会道,和蔼风趣。 特别是宝玉贾珏简直成了凤姐跟班了。那嘴里念凤姐次数已经超过了二姐迎春,更超过了张是这个母亲。 这倒也不是贾珏喜新厌旧,实在是他已经三岁在望,迎春奉命给他开笔,写下了自己名字,每日被迎春握住手描红一篇。迎春给他准备的是最最简单的三字经,每天最多只用半个时辰,贾珏还是不乐意。因为迎春宝玉探春无不描红写字,他找不到可以不写字攀比对象,最后终于给他找到了拒绝理由,他是黑眸晶亮,话也理直气壮:“老祖宗也不描红呢?非要我描?” 张氏给他怄的笑了:“老祖宗不需描红就可以吃香喝辣别人孝敬,你敢比老祖宗?” 贾珏话更绝:“如此,我明儿也当老祖宗就是呗。” 这话惹得父母兄长姐姐一通好笑。只有凤姐最好,抚手夸赞自己聪明灵慧,平日里还好吃好喝好看待。贾珏成了凤姐坚决追随者。 这一日迎春再教他描红,他写一笔就喊:“绣橘,芝麻饴。” 再写一笔又叫:“叶儿,核桃仁儿。” 迎春怕他这样坏了脾气,立规矩,写字时候不许吃东西,那个丫头违规,手板子伺候。 贾珏就气呼呼跑了:“二姐姐最坏,我找凤姐姐去。” 凤姐这人也不是一味耍宝摆虚架子,凤姐知道婆婆喜欢儿子多认字儿,贾珏不爱写字。凤姐知道这是个讨好婆婆绝佳机会。 她知道贾珏跟宝玉攀比,生恐自己喜欢宝玉多了。她便想个主意,故意当着贾珏请宝玉替自己写帐,不过是卖了多少针头线脑,进了多少首饰花红。 宝玉已经开笔两年,人又聪明,肚子里已经人了三五百字了,轻松写了。凤姐接了,简直跟接了宏伟巨著一般赞不绝口,一说宝玉的聪明,比自己有出息,自己十五了不会写字,宝玉六岁不到就会写字,又夸宝玉写的字儿漂亮:“看这字儿,一行行整整齐齐,就跟花圃苗似的,怪好看。” 直把宝玉夸成一朵花儿。好吃好喝一堆堆奉上,虽然贾珏也吃了喝了,总觉得不及宝玉香甜。 贾珏就羡慕了。 别看他小,很有计谋,私下问凤姐:“姐姐明儿想写什么,珏儿给你写。”他脑袋一点一点直拍胸脯子:“凤姐姐别看我小哟,我也是会写字的呢,二姐姐教我呢。” 凤姐就说了:“嗯,这样啊,这么老请别人记账也不是个法子。我改主意了,打明儿起,我想请宝兄弟教我读书,每天学一句,一年也能学三百句了。总有一日我自己写帐才好呢。” 贾珏忙笑嘻嘻套话:“凤姐姐学什么呢?” 凤姐便笑:“嗯,我明日想请表兄弟教我三字经,他昨儿背给我听了,也写给我看了,嗯,背得好,写的也好。” 贾珏记在心里,当晚就去迎春面前卖乖:“二姐姐不生气,珏儿知道错了,我把今儿晌午耽搁工夫补回来成不成?” 迎春哪里会跟他生气呢,见他主动提起练字,只有欢喜,忙握住他手教他,润墨,刮笔,落笔,收笔。 贾珏学得忒别认真,比之前十天的功效还好些,迎春心中暗喜,贾珏聪明不下宝玉,有过之无不及。 这一日,小家伙不仅跟着迎春习字半个时辰,还跟着迎春诵念半个时辰,方罢了。 翌日一早,贾珏破天荒比迎春起得早,大清早就到了迎春房里,迎春还在梳妆,他便催着练习。 迎春倒笑了:“一贯是上午我去闺学,晌午再教你,今日倒慌成这样?” 贾珏就要脑袋:“不成不成,晌午宝哥哥也下学了,就要这会子练,二姐姐,你写一句放下,我照着写就是了。” 迎春只得吩咐铺纸绣橘开墨盒,笑问:“练什么?” 贾珏却摆手:“不要,不要黑墨,要红字的。” 迎春点头:“好。” 贾珏便念:“人之处,性本善。” 迎春顿笔,疑惑道:“这一句昨儿已经练好了呢?” 贾珏神情扭捏:“不用你管啦,写嘛。” 迎春挥笔写了。 贾珏细心吹吹,迭起,收在书里。 少时,迎春净手,带着贾珏到了贾母上方,凤姐已经张罗摆了早餐,祖孙用餐不提。 再一刻,迎春宝玉各自告辞上学。贾珏便猫一样出动了,拉了凤姐一路跑:“来呀,来呀。” 正文 第 61 章 更新时间:201248 10:59:49 本章字数:7801 却说叶儿得了迎春吩咐,见三爷贾珏出动,便暗暗缀在身后,一路尾随,却见贾珏将凤姐拉进自己小书桌前,正经摊开书本,拿出迎春所打影本,笑道:“凤姐姐,认得这字儿么?” 莫以为凤姐真是一字不识,这几个字儿凤姐还然认得,却故意皱起好看柳叶眉:“不认得呢。” 贾珏闻言就得意了,粉嫩的肥指头指着纸上字儿摇头晃脑:“这叫人之初,性本善,凤姐姐昨儿不是说要学这个么?” 凤姐就一惊一咋起来了:“哎哟,这字儿三叔写的呢?” 贾珏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点了头:“嗯嗯。” 凤姐美眸闪烁,双手摸着字儿:“真的啊,哎哟,三叔可是真聪明啊,平儿,如意,快快来看,瞧三叔这字儿写的,可不比宝兄弟差呢。” 贾珏等得就是这一句话,眼睛笑成了弯月牙,只差没流露水珠了。 平儿如意都是凤姐贴身大丫头,一样的俊俏摸样,聪明伶俐,闻言俏生生一声答应,双双着意看一眼,二美交口夸赞:“果然呢,三爷好学问呢。” 凤姐就笑的银铃似的地嘀铃铃脆响:“那是,就你们,几辈子也赶不上。” 被三位美女啧啧夸赞,贾珏越发得意洋洋,一双眼眸溢彩流光:“怎么样,凤姐姐,要不我教你呢?” “这感情好!”凤姐美目流转,抚手大乐,俯身抱起贾珏搁在雕花大椅子上:“好呢,三先生请上座,我们开始读书啰。” 贾府里这会儿工夫,基本是人走一空。贾琏国子监去了,迎春探春上闺学,宝玉上家塾。 贾母呢,忙着跟赖嬷嬷这些老人儿闲磨牙,张氏在议事厅忙碌,还有一个贾环,鼻涕糊糊,被他母亲抱在怀里捂住,生恐人家作践他抢了他。 二房事情,张氏也没有特特分派,凤姐因为王氏缘故厌恶赵姨娘,也不作兴他母子。 整个上午,凤姐就跟贾珏黏糊了。 贾珏正儿八经教了凤姐写会了两句,人之初,性本善。背了四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叔嫂用了一个时辰读书习字儿,其余便是凤姐带着一班丫头哄着贾珏吃喝玩乐。凤姐不吝夸赞,四个贴身丫头小意儿奉承,直把贾珏美得胸脯子挺挺,头昂扬。 及至晌午迎春下闺学教导贾珏读书习字,那叫一个乖巧顺溜,迎春尚未回来,贾三爷已经驾临葳莛轩。 迎春都困了想午睡了,他小爷那里还兴致盎然呢。 葳莛轩一班丫头一个个瞅着贾珏抿嘴乐呵。迎春心知有异,难免私下征询,叶儿比比划划,把贾珏如何充能教导凤姐读书习字说一遍,直笑得喘不上气来。 迎春也被逗笑了,怪得贾珏忽然这般乖巧纯服,心里不得不赞叹一声,凤姐真是个能人,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有法子成为众人焦点,让人不得不注意她。 凤姐这般卖力,无非是想夫妻美满,婆媳和睦。外人插手就违和了,迎春故而按下不表。只是更加细心教导贾珏,对他所有要求一求百应。日日替他们叔嫂打影本垫背。直到一日贾珏教导凤姐被张氏自己碰见了,这事儿才露白了。 儿子是爹娘心头肉,老儿子就更加是心肝尖儿了,母亲绝不会恶言以对善待儿子之人。自此,张氏对凤姐这个媳妇尽量公事公办的之心,稍稍偏了那么一点点,其实也不偏,就是有了那么一丝丝认同。至少,这个媳妇在努力讨好自己,并没有跟外人合谋想要辖制自己之意图。 不过,婆媳是天生劲敌,想要跟婆婆交心换心,凤姐路且长着呢。张氏需要经过几件大事,看看凤姐如何站队才成。这是闲话,不提了。 九月初一,李纨顺产一子,母子平安,李纨几乎没受什么大罪,因为那孩子小猫咪似的瘦弱,哭声细微。 贾母与张氏坐阵东跨院,看到孩子第一眼,贾母张氏眼中俱是失望,这孩子可怜见的能成|人么? 李纨却得了宝贝似的,看着贾母张氏珠泪滚落,脸上却笑成一朵花:“我对得起大爷了。” 贾母张氏担心之余,唯有无微不至关怀,这日起,东跨院太医隔三差五上门替他母子请脉开方。那药味儿弥漫整个贾府。 贾兰自落地之日起,李纨月例涨到十两,是凤姐双倍,贾兰月例也是双份,四两。屋里服侍丫头婆子一律按照贾珏宝玉一般配给。 贾兰奶娘按照李纨心意挑选,前前后后直换了十几个,才挑到一个合心的。 贾母张氏却是不满意,李纨所挑那些奶娘不是肤色黝黑就是牛高马大又肥硕,只是李纨自己喜欢,她又是寡母子,张氏不好说的,直摸不透她是什么心意。 迎春却是知道,李纨是吸取了宝玉教训,怕奶娘抢了自己做娘的在儿子心目中地位。却没对任何人说起这事儿。 只是后来随着贾兰长大,这李纨又变了习性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1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1部分阅读 ,喜欢跟年轻俊俏小媳妇黏糊,像平儿银蝶凤佩这些个美貌小妾,摸摸捏捏。 贾珠几个守了多年的姨娘通房也一个个变了心肠嫁出去了。 别的姐妹不知道,前生时,迎春是很看不惯的,口里不说,心里别扭,一回二回便远了她了,轻易不往她跟前凑。这是后话,不提了。 很快就是腊八,贾珏满三岁进四岁了,哥哥姐姐嫂嫂俱都有礼品赠送,迎春送了贾珏一大叠红字影本,让他去哄嫂嫂,探春送了自绣荷包丝绢子,贾琏送了小弟一对巧嘴八哥,却被贾珏转手送给了二姐迎春,挂在长廊外面树梢上,说是让二姐写字绣花的时候的时候,逗她说话好解闷儿。 叶儿喂着八哥跟绣橘磨牙:“三爷这是贿赂二姑娘吧。” 绣橘在她额头上一敲:“得罪了三爷去跟雀儿作伴去。” 叶儿摸着额头跑了:“不说还不行么。” 史家湘云的也有表记,送给贾珏一个亲手绣的扇套儿,她是求了她奶娘周妈妈悄悄送来,说姑娘十分想念在葳莛轩的岁月。 张氏给奶娘收拾一食盒精细点心,又把从南海采办的新鲜水果装了一大食盒。叮嘱她一定要亲自交到湘云手里,就说老祖宗婶娘姐妹们都想着她呢。 周妈妈只抹泪:“老太太太太放心,老奴总会设法让姑娘吃得上。” 贾母看着自己团花簇锦的孙子孙女,越发揪心湘云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好在周妈妈临行说了句:“听说三爷要奉调进京了,三太太倒是个爽快人,我们姑娘必定与她合得来,只是没个人跟三太太说上话。” 贾母会意点头:“你放心去吧,你一心待承你们姑娘,她不是无情之人。” 这年的年宴,贾珏也正经入席了,跟宝玉,被奶娘抱着的贾环,贾兰,在贾母房里一人一方,正经占了一桌。 当然,贾环贾兰叔侄是来不吃饭,不过凑齐一桌来领贾母床下那些闪亮的龙钱串子。 大年夜,最高兴事情,是贾母这个老祖宗给儿孙们发红包,内里装着一年花红。 张氏乘着大家欢喜,在拜祖宗之前这个小空挡,贾府头头脑脑小聚会领红包时刻。当着全家男丁来给来给贾母报账。这是张氏当家管理,被王氏省略四年了,贾母也觉得新鲜。 当然,孙子辈只有结了婚的贾琏有权参与,像迎春探春这样女儿,还有宝玉贾珏这样没成年的是没资格的。 张氏把一年账簿摊开在贾母面前小几上,一笔一笔指着明算开支账簿给贾母观看。 今年贾府所有进项除了活物土货米粮不算,掐去零头给办事者作为车马茶水费。现钱二万六千两银子。填补本年度亏空六千两,下余二万两,一万留作明年花费,五千照例山林良田祭田三头并进。余下五千银子,就是阖家老少红利。 贾母闻听亏空二字把眉头一皱:太平年景,贾府何来亏空? 这话却被贾赦首先问了出来,不得不说贾赦对于银子比贾政敏感,贾政是那种只要自己有书读,出门清客有银子就赛神仙之人。其实这一点宝玉跟他父亲很像,不同一点,是贾政会装,宝玉不会。 张氏便道:“我三月正式接手府内小账,账上不足五千银子,珠儿大事完成便只剩下不足五百,不说琏儿婚事,只说一家子吃喝,这五百银子够哪里使?” 贾赦闻言那心头火气蹭蹭的冒出来:“废话,谁问这些,我问的是去年年底银子哪儿去了,二万六千银子为何只剩下五千银子?” 张氏便把王氏小账给贾母看:“去年只有二万银子进账,腊月间光皇宫替元春打点就是将近一万银子,又有亲戚间寻常走动花费几千银子,全家分红去了四千多,余下便不足五千银子在帐上了。”张氏说这话抚抚额头:“若非珠儿琏儿这两桩大事碰上了,也不会亏空,只是……” 贾赦愤愤敲桌沿:“珠儿事出突然,琏儿一早就知道的事情,几万银子哪儿去了,为何准备不充足?” 贾母瞪他一眼,贾赦愤然住了嘴。贾母这才回头问张氏:“之前收息是多少?” 张氏道:“我们家为主收息是土地,媳妇当家七八年,若遇丰年,每年都是二万五千左右徘徊,逐年土地增加,收益逐渐增加。若遇灾荒年也在二万银子。我们土地都在东省地,那里是黑土,除非三四月天反常下冰雹子,毁了庄家要反茬补种,一般年景都还好。” 贾母眉头紧皱了:“二太太当家这几年都是收息二万两,这看来是年年三月四月间都下冰雹子啊。” 贾政这会儿方才听出不对了,站起身子:“老太太,这是什么话。” 贾母搭着眼皮子:“看着账本子说的话呀?” 贾政瞠目结舌。 贾母巴掌本子合上:“大太太继续。” 张氏便按着账本念着分配:老太太二千两,大房二房减半,各房一千两。贾珠贾琏已婚兄弟一样,每房二百两。余下迎春探春宝玉贾珏贾环贾兰按人头摊算,每人得一百银子。 贾母睁开眼睛:“二房还有元春丫头呢?” 张氏点头一笑:“这也有,大姑娘元春不在家里吃穿用度花费,每年的月例花费折算现金按五百算,她分红比照她两个哥嫂,算二百。她孤身在皇宫,怪可怜见的,也没个人服侍,我这里想跟老太太商量一下,再多给她三百银子补足一千,可好?” 贾母点头微笑:“你想得周到。” 张氏又道:“媳妇之前当家规矩,两位老爷在公中列支费用不得超过一千两,这几年暴涨道一倍。另外,账上记载,这四年二婶花费在皇宫打点银子竟然高达四万两,不知道老太太可否知情?”贾母眼眸一冷,看了贾政一眼没做声。贾政满额头冷汗涔涔了。 张氏叹口气:“论理,姑娘进宫博前程,我做伯母不该说什么,可是,也不能因为大姑娘一人就置家里这些兄弟姐妹于不顾,大姑娘眼下才是一个普通宫女,就这般花费,他年若有变迁,我们贾府能不能负担起?我们这样人家虽说有些家底,只是这般花法,怕是金山银山也挡不住。” 贾母看着张氏言之凿凿,知道她肯定就这事儿想了许久了,或许也有了主意罢,故而耷下眼皮,不动声色:“大太太有什么想法?” 张氏叹气道:“大姑娘进宫也是不得已,想要搏个前程也是为了家里,只是我们贾府之所以兴家立业,靠得是老祖宗马背上一刀一枪拼命得来。以后我们贾府要兴旺发达也要靠儿子们争气,没有哪家靠着姑娘吃饭的道理,说出去好说不好听。再者,姑娘出嫁在婆家地位高低,得靠娘家兄弟撑着,娘家立不起,姑娘就受气,舅舅家里一滩泥,几个外甥看得起?” 张氏说着话眼睛盯着贾母,见贾母微微额首,遂又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个事儿,姑娘能够出头,与她自己与家里都是好事,只是媳妇以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样非常荣宠乃是福分,该来自会来,岂能这样不顾一切糜费银钱谋求能成? 一来,这样奢侈糜费下去,我们贾府会终有一日负担不起被拖垮。二来,会让家中子嗣思想行为产生偏差,以为钱能通神,以为有钱就可以横行无忌肆无忌惮。当真我家儿郎一个个养了这样拧不清,混不论,我们贾府出路是什么呢,老太太?” 贾母面色无波,眼眸清冽,她不以为这话虽有理,且事情不会这般严重。贾母看着张氏半晌才点头:“这话不错,不过,元春孤身一人在宫中,我们不能不顾罢。” 张氏点头:“当然要顾,只是我们须得量力而为。一年一万,相当于一个亲王了,老太太?这事儿落在天子耳中要如何向我们贾府?那前朝的沈万三是如何家破人亡呢?” 谁都知道,沈万三是钱多烧包,终究一日被皇帝当成肥羊宰杀了。 贾母面色沉静,入定一般。 张氏却要把话说完才能心安:“倘若这些银钱当真是全部送进宫去了,大姑娘还是眼下这个样子只是做个书阁姑姑,依我说,不如设法让姑娘指婚出宫,也好落一个好去处。毕竟元春今年也十九了,比琏儿还大了半岁多,实在耽搁不起了,再晚,就只能填房了。” 贾母自然之道张氏言之有理,自己时就那会儿已经生下儿子三岁了。 可是,贾母依然记得算命所说,元春命贵无比,只是这话她在心里没对别人说起过。 贾母也曾经想过,贾府女儿做个王府王妃是命贵了,只是后宫指婚下来却没有荣府元春。贾母这才疑惑了,只怕是皇妃?却是这些年下来一无所成。 贾母不是糊涂人,王氏小动作她不能说不知道,为了哪一点虚无念想,她也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睛,却也没想到王氏胆大如此,四处伸手。敢把一年收息花的只剩下零头,真是大手笔啊。 贾母忽然一笑:“你们兄弟带着琏儿兄弟们写春联桃符去吧。” 正文 第 62 章 更新时间:201248 10:59:51 本章字数:7458 贾赦明白被人算计,愤愤不平了。 在他贾大老爷心里,府库银子多的是,他这个人其实也是个含着金匙落地的二世祖,在他眼里,他不在乎府库少了多少银子,他只是不乐意被人当成傻瓜蛋子糊弄,也不乐意有人吃独食,银子大家的,要花大家花。 即便谁有化用,比如元春需要打点,贾赦也乐意,元春一日出息了,大家落得个光彩不是。你这样偷偷摸摸把人当成傻瓜就不成了。 贾政就是再傻也听出来了,自己夫人这是明枪暗夺蚕食家产,他虽是老纨绔膏粱,却是个比较纯粹的人,羞惭不已。 贾琏是小辈儿,亲耳闻听母亲揭露二婶,他也不好说的谁,听得谁,一时坐立难安,尴尬不已。 贾母这一发话,贾政贾琏叔侄两个如蒙大赦,惟恐走之不及。唯有贾赦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走。 贾政羞惭不已,故意落下红包不取。张氏偏偏不许他轻易过关,吩咐儿子贾琏:“琏儿,把你二叔红包奉上。” 贾政头也不回只拱手:“请大嫂列入公中罢!” 张氏舒眉轻笑:“瞧二叔说的话,嫂嫂岂是是非不分之人呢,各房院开支多寡自有明细记载,入息分红份例也自有定例,我虽是当家理事,也只有按规矩办事,没有随心所欲胡乱混淆的道理。” 这话相当明白了,二房兄弟不可能一辈子栓在一起,各自花销各自记载在册,一日分家要算账,那时候一笔结算就是了,这样这样模棱两可算什么事儿。 贾政这下也不好走得了,只得回返拱手:“就依大嫂。”接了红包,只是烫手得很。 张氏最后起身告辞要去:“老太太您坐坐,媳妇去看看祭祀三牲菜肴,少时再来陪伴老太太说话。” 贾母却道:“一切都落定了,不过过一眼警醒警醒,吩咐你媳妇去就是了,那丫头看着还精细。我们娘儿们也好得空说说话。” 张氏回身,含笑坐下:“是,老太太。”说话间回眸一个眼风,自有何嫂子会同凤姐代劳做最后巡视去了。 身边人进退涵养,很能映射主子的气度,贾母心中额首便笑了:“听说舅老爷要升礼部侍郎?这可要好生庆贺一番才是呢。到时候记得让琏儿父子亲自过府与舅老爷恭贺,贺礼也要厚厚送上一份才是。” 张氏笑盈盈起身行礼:“承蒙老太太挂心惦记,媳妇这儿替兄嫂拜谢老太太。” 贾母笑盈盈点头:“你们老太太也好罢,也不见她出来逛逛。” 张氏闻言忙又起身行礼:“母亲年岁也大了,喜静不喜动,等闲不出门子。” 贾母点头:“老人家都这样,大太太多走几回罢,老人家不爱动,有人上门说话会欢喜。” 张氏含笑应了:“多谢老太太有心了。” 贾母黯然点头:“张家子嗣一个个读书上进,你们老太太有福气啊。不像我们家行伍出身,如今不时兴了,子孙转武从文无所成就,珠儿看着不错,可惜福分又浅,唉!” 张氏忙着劝慰:“人死黄泉难扶起,各人自有个人造化,好在老太太命好,不成器的孙子还有不少,可娱晚年。” 贾母微笑点头:“嗯,琏儿也不错,只是老人家难免贪心些。”顿一顿又道:“送元春入宫我也曾犹豫过,也替元春相看过人家,更与几家老姐妹递过话,元春撂牌子就结亲家,人家也乐意。只是他王家舅舅操办一切,王氏说话那意思似乎万无一失,我也只能顺水推舟。我们这样人家女儿都要走这一步,只是没想到她们兄妹给办成目下这样。” 张氏当然知道王氏敢肆无忌惮,贾母定有纵容之责。既然贾母说穿,她做媳妇到底是晚辈,也不好再说什么。 贾母见张氏不语,遂叹道:“只没想到王氏是这样不知好歹,我允诺她替元春打点,她却上下其手,我真疑惑呀,她倒底送进宫去有多少?我元丫头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啊,她可是个聪慧懂事好丫头,在家也是金樽玉贵长大呢。” 张氏听贾母这话是不准备撤出元春,今后少不得还要塞银子。一年一万糟蹋确实不行了。思忖再三,张氏把一张单子摊开放在贾母面前:“老太太请看,这是她二婶每年替大姑娘打点明细数目。” 贾母盯了一眼有些模糊,遂摸出眼镜,张氏忙着起身服侍她戴上了。 贾母这才细看账目,指着画押处:“这姓钱的是不是赵家那个,那个?” 张氏点头:“他是赵姨娘姐夫,媳妇也是通过赵姨娘才说服他,赵姨娘很怕被二太太知晓,一再不敢,媳妇再三保证她才接手,还请老太太不要责备她。” 贾母看帐念叨:“账上出一千,王氏便扣押五百?” 张氏点头:“是,余下五百还得再去二百,一百赖大自得,余下一百帐房一应大小人等,凭是洒扫的,看门的,也都有份,一律按照等级分摊下去。” 贾母眯眼暗咬牙:“这般看来,一千银子十去七八呀。” 张氏点头:“是啊,这样细算算,元春每年花费银子约莫二三千而已。” 贾母喘气便急促起来。 张氏见状手上一缩。 偏是贾母眼尖:“你那手上是什么?” 张氏被贾母看穿了,只好递上:“老太太慢慢看啊,且不要激动。” 贾母一看脑袋就‘嗡嗡’起来,眼前金星一阵阵乱蹦。 你道为何? 原来这又是一份黑供状,签押人换成林之孝与周瑞。 贾母怒道:“怎么那儿都有林之孝?我还以为他爹是个老实的,他也是个老实人才提拔他,没想他倒是个变数。“ 张氏闻言忙道:“老太太息怒,这林之孝老太太冤枉他了。当初媳妇养病不理家务,忽然一日,他带着媳妇来跪我,言说叫我救命。媳妇这才知道二婶竟然这般做事偏差。” “老太太也知道,媳妇那个时候刚生了珏儿,元气大伤,一年之间就没离过药罐子,就连说话力气也没有,哪有闲心管他们呢?就叫他来找老太太说话。” “您也知道,林之孝两口儿最是胆小怕事之人,哪里敢来见老太太,直怕被他人说成背主,又不愿意同流合污,有愧德行,辜负老太太信任。” “两口子哭得伤心不了,他媳妇儿脑门都磕破了,看着实在可怜得很。媳妇无奈,只好吩咐他们按兵不动,勉为其难收下他们两口子每年非法所得,登记造册,他这四年竟然也得了三千银子,比老爷这个二品官也不差了。” 贾母一项临危不惧,喜怒不露形迹,这回终于破了功,拿手猛力拍打桌几:“孽障啊,这个孽障,竟然跟奴才合谋自己家财,这可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唉,家门不幸啊。” 张氏本来对贾母偏爱二房颇有微词,见贾母伤心,少不得又来细心劝慰:“老太太且别伤心太过,但愿她二婶这一年吃斋念佛能够有所感悟,且老太太如今已经认清她了,只要老太太能够遏制她,她再想作怪却也不能够了,媳妇只怕二婶不是屈居人下的,今后这家里怕是免不得要风波不断了。” 贾母怒极再拍桌子:“她敢,我还没死呢,轮不到她起雄。” 张氏递上茶水,替贾母摸背:“老太太且息怒,自己保重最要紧。” 贾母叹气摇头:“唉,我只说她也是大家子出身,却不料……” 张氏听这话耷下眼皮子,当初自己父亲因为朝廷情势复杂隐退,随即病逝,贾曾经嫌弃自家清贫落寞,不是老公爷主力,自己险些被退婚遗弃。 张氏嘴角勾起一丝讥笑,这就是婆婆您看重的人大家子罢,知不知道到底是败家子还是大家子。 贾母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并未发觉大媳妇脸色有异:“这个人再不能沾手家务,接触银钱,你要把握紧些。” 张氏因为沉思一时不及回答,贾母这才察觉大媳妇心不在焉:“大太太?” 张氏迅速找回思绪:“哦,媳妇再听呢,老太太您有话就吩咐吧。” 贾母微微皱眉:“我说这家里你要精心些,看紧些,你身子不好,你那媳妇看着还不错,人聪明有孝心,让她多帮你分担一些,你替她掌掌舵,把把关,自己多保养,万不要累病了,我老婆子可把这一家子交给你了哟。” 张氏闻言忙起身:“老太太说的是,媳妇都记下了。”说话间顿一顿,又道:“老太太既是这般相信媳妇,媳妇有话就跟老太太直说了,还望老太太不要责备才好。” 贾母闻言:“嗯,只要为了家族子嗣好,你只管说来。” “承蒙老太太信赖。” 张氏含笑言道:“媳妇知道老太太心疼儿孙,这是儿孙们福气,只是任何事情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俗话里不是有个说法,叫做富不过三代,这三代,并非指的银钱花尽了,而是指的子孙不争气,骄奢滛逸失了本色,败坏家风,家运自然衰败了。” 张氏说着自袖内取出一纸来递给贾母:“我们这样人家万事自有定例,媳妇也不多言。只是各家自有各家特性,我们家也不能一成不变。媳妇这些日子一直在思忖,如何才能使我贾家血脉万世昌隆无断绝。终于给媳妇想出一些路数来。” 贾母闻言很有兴趣:“哦,什么路数呢?” 张氏凑近贾母,指着纸上所写,慢慢给贾母解答:“这是媳妇拟定新章程,目下着重两个方面,一个是子嗣前程铺排。一个是家中钱财的合理用度与积累。媳妇以为这两项关系到一个家族中兴与延绵,具体事项我都做了详细注解说明,还请老太太斟酌,看是可行不可行?” 贾母闻言顿时心情激荡,贾府富贵延绵无绝期,这可是大事情。忙着接过手去,细看分明。 张氏第一条就是改变贾府子弟上学老规矩,一个个跟着六老太爷混日子,学子层次不同混在一起很难兼顾。鉴于私塾中学子来自五花八门,难免良莠不及。所以,张氏建议,在外院特特辟出一个小院来,作为荣府自家私塾。 对于授业先生,张氏也有注解,那就是邀请京中年轻落榜的举子任教。 张氏以为,这些人年轻有冲劲,读书科考也有现成的经验教训,可以将身说法,便宜学子进益。再者,他们流动性也大,不合心换起来也容易。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隐藏好处,这些举子难免一日一飞冲天,那时节难免不会对贾府这些弟子格外恩顾一二,这可是花钱买不来的交情。 对于儿孙资质优劣有别,读书成就不一,张氏也有注解。但凡贾府子弟,过了二十岁尚不能入学者(中秀才),就走捐身份经商之路。 二十五岁不能科举入仕者,则参加笔帖式考试,进入六部当差熬资历。 总之一句话,贾府子嗣不许游手好闲,好吃懒做。 其实,这是张家舅舅给贾琏规划的人生道路。被张氏推广成了所有贾府子嗣的人生道路。张氏私心希望贾琏能够两榜题名。却也知道,各人自有天命,不得强求,这是张舅舅原话。 张氏深以为然。 贾母看着这一条,听着张氏解说,以为切实可行,贾琏袭爵是最后一站了,且孙子辈只有贾琏一人可袭爵。张氏此举可谓未雨绸缪,为贾府子嗣开辟一种新出路。 虽然贾母不屑经商,但是儿孙若真是功不成名不就,一事无成,经商其实也是一条好出路,至少可以积累金钱人脉,不至穷困潦倒,以图他日东山再起。 心头已然认可,贾母微微额首:“大太太怎么想起这茬来?” 张氏微微一笑:“媳妇这也是听了兄长之话才想起来,您看看贾府私塾这几十年来,何曾出过几个举人?两榜进士更是从来没有过,六老太爷日下越发老迈不堪,媳妇宁愿白白帮助他几百银子过生活,也不愿意让孩子去私塾里混日子,学坏脾气。” 贾母面皮扯一扯,睨眼张氏,这个大太太有时候说话太犀利,说的六老太爷混饭吃一般。 见贾母额首,张氏指着第二款贾母细看,这一条写着贾府今后经济运作方案,为主三条。 第一条就是贾府坚持开源。 张氏秉承张家贾家两家祖训,土地是根本,每年必须曾加一定额度的土地,以便生生不息。 第二条便是节流。贾府生活之外交际应酬开支,必须有所遏制。这一款主要针对三人,贾赦,贾政,贾元春。 张氏给他们三人每年额定,除了他们自己俸禄不上交宫中,他们在公中列支费用不得超过一千银子。 第三点,亲兄弟,明算账。 张氏特特注明,大房二房虽然没有分家,但是,各人除了生活必须之外的开支,必须分开记账,且无论哪一房有重大开支项目必须两房商议决定,开支额度不得超过府库半数以上。 前两条尚可,贾母看到第三条,那眉头皱起来打成结:“这是何意?贾府还没分家呢?” 正文 第 63 章 更新时间:201248 10:59:51 本章字数:7942 贾母这个反应也在张氏预先设想之列,当然这是张氏最不喜欢看见反应,却不能不再一次让事实验证贾母偏心。 好在张氏其人做人做事,甚有成算,提出这个建议的同时,就已经准备了充分的理由,预备应付各人质疑。也做好了受人责备与人辩解的准备。也相信只要贾母真正为了子嗣前程会顾全大局,放弃一己之私而生偏颇。 故而,张氏虽然听出贾母语气不悦,却并不慌乱,反是从容以对:“正是因为贾府没有分家,就更应账目分明。只有明确个人利益,才能杜绝某些人私欲贪念,才能让大家伙大家劲儿往一处使,齐心合力过日子。否则,人人都跟二太太一样,想着反正公中银钱,不花白不花。甚至一时走了歪道,自甘堕落,不惜联合奴才坑蒙拐骗。别说这个家只有百万之资,就是千万亿万,堆山填海,如此内外勾结,明抢暗偷,也有枯竭一日。” 张氏言及此处,尽量克制激动,放缓语气,眼眸恳切的看着贾母:“老太太您细想,媳妇说话在理不在理儿?” 贾母眼眸凛凛看着张氏:“你对二房,对府里银钱财产倒是什么想法,能不能开陈不公告诉我老婆子?” 张氏起身正色道:“家国传承自有定例,媳妇焉能有旁的心思,一切听从老太太铺排,只是,媳妇乐意一家子共享荣华,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家族被莫名贪念拖垮败落,满门子嗣落得个没饭吃的下场。相信老太太要比媳妇更加乐意子嗣旺相吧!” 贾母眼中眼中有了厉色:“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没饭吃?琏儿将来有爵位,谁敢把他撵出去不成?” 张氏清眸静静看着贾母,毫不避讳:“今日是媳妇当家理事,只是,媳妇身子老太太也知道,” 贾母厉声打断她的话:“年纪轻轻,你说这些做什么?” 张氏神情一暗:“人生百年,有起有落,媳妇不忌讳一个死字。眼前就有一个珠儿,他比媳妇更年轻呢,老太太。” 贾母闻言默然,凝眉思忖。 张氏继续道:“媳妇相信,只要老太太在一日,琏儿必定无碍,只是人生无常,若有一日,媳妇不在,老太太也力有不逮,怎么办?二太太一日得势,她那个做派,这贾府能有好么? 所以,媳妇以为这府里必须有个章程加以遏制。任何一房不得蚕食另外一房利益,只有这样泾渭分明,才是长久之计,请老太太仔细斟酌,细细思量。” 张氏固然言之有理,贾母难免生了恼怒:“我贾府眼下繁花似锦,花团锦绣,倒底有什么隐患让你大太太如此忧心忡忡?” 有什么隐患? 张氏不由想起那日得闲,张氏招了迎春留饭,饭后旁敲侧击,询问她那一日当着贾母面因何走神。迎春满脸忧色,不答反问:“母亲,倘若一日我们家花费百万巨资,只为建造一座中看不中用的锦绣花园子,将会怎样呢?” 张氏当时就惊骇了。 你倒为何呢?因为前朝先后两位首辅大臣,皆因为家中出了后妃,皇家一道圣旨,着令省亲,两家无不倾尽繁华,争奇斗艳。只恨压不倒对家。结果呢?两家俱是一般零落不堪。其中一家一家,全家男丁赐死。另一家因为种种原因,略好些,总算保住一脉香烟,却从此元气大伤,子嗣飘落无踪。到如今,两家均是烟消云散,世上再再无人提起他们姓名。 这事儿就发生张氏幼年,跟张氏之父张家老太爷辞官避祸大有关联,一度成为张家禁忌,故而张氏记忆深刻。 而且张氏自小跟着母亲出行,曾经跟这鼎盛两家的女眷,有过来往,她们那样的气派比贾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堪比皇宫宗亲之中佼佼者。巧的是,两家都因为家有后妃,建造了堪比皇家御苑的花园子。 如今贾家正好有个元春力图上进,迎春有预测将来先见之明,此话一出,张氏马上联想到元春身上,迎春这话必定暗示,他日元春定然心愿达成,陪王伴驾。那时候圣旨再说省亲事,贾府一众该当如何? 依张氏对婆婆对夫君小叔子了解,他们不定心向往之,欢喜雀跃,或许就如迎春之问,耗费百万只求博君一乐! 张氏自幼熟读经史子集,通晓二十四史。看惯了十里长河中王宫贵胄起起落落生生死死。且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张氏可是个玲珑心肝人,叫她如何不惊心呢! 贾母见张氏沉吟不语,脸色白了红红了青,变幻不定,不由大为惊讶:“大太太?” 张氏凝眸:“哦,媳妇想问老太太一句话,倘若一日,大姑娘进位,却需我贾府倾尽所有,老太太您将如何抉择?” “元春?”贾母眼眸一亮:“你是听到什么风声?” 张氏断然摇头:“姑娘毕竟在宫里,一日不出来就是帝王女人,不到最后很难定论,老太太也说了,大姑娘命贵,媳妇依理推论,未必没有那一日。” 贾母心中如风车一般转悠,元春命贵,倾尽所有? 皇亲国戚,后妃宝眷,进出宫闱,俨然自家,那时无上荣宠。贾母左右摇摆,无法抉择:“贾府富豪,岂能倾尽所有?不会吧?” 张氏闻言内心无比挫败,只是事关己身,却不能放任不管,她郑重一福身:“真有那一日,媳妇请老太太多为府中儿孙想一想,也为贾府后世千秋想一想。” 见贾母沉吟,张氏心中火苗蹭蹭高涨,遂压低声音道:“当今圣上少年登基,后妃如云,子嗣更如春笋一般比比皆是,那序位都序到二十几了,纵然封妃,再生一个小皇子又能如何?” 贾母闻言仰头,眼眸中满是愕然。 张氏见状索性一咬牙再推一把:“别说宫中多阴私,这孩子能不能怀上,能不能养下,能不能长大,就是长大了,老太太,您看过多少庶子能继承家业呢?” 张氏说话间贴近贾母耳语一般:“就连皇太子不也是了无下场,后家更是灰飞烟灭呢。” 贾母脸色灰白,盯着张氏,眼中意味不明。 张氏该说的已经说晚了,一旁静坐再不出声。心中却是越发主意拿定,贾母即便不支持自己,自己也要做,吃喝玩乐荣华富贵绝不含糊二房,但是,若要大房陪葬,决不答应。 婆媳一时间静坐无语。 少顷,贾母艰难开口:“王氏赖大私分银钱这些事情还有谁知道?” 张氏摇头:“这是内宅密事,不是什么光彩的,媳妇焉能信口哓哓,除了老太太并无二人知道。” 贾母知道贾赦不在张氏眼里,可是儿子呢,迎春呢?特别是迎丫头,似乎这些日子整日跟张氏一起理家,是不是就是在暗地里铺排这些事情?遂虚眯了眼睛,挑挑眉头:“迎丫头呢?” 张氏忙道:“迎丫头也不知道。” 贾母显然不信:“这些日子,迎丫头可是天天跟你一起呢,难道不是忙这事儿。” 张氏丫头笑道:“迎春是侯门之女,将来出嫁必定要主中馈,媳妇带着她学习家务也是有此一想,我贾家女儿纵不能让人看扁了不是。迎丫头只知道府中有哪些出息,那些开支,了解府中惯例,亲戚间如何迎来送往,人情往来。二太太那些不上桌面事情媳妇一字没漏。” 见贾母依旧沉吟,张氏一笑:“不过,不瞒婆婆,终究一日,媳妇会把这些高门大户里的勾当,尽数解释给迎春知道,也免得他日出嫁一无所知受人欺诈蒙骗。” 少时,外面脚步声响,张氏追问:“老太太?” 贾母挥挥手:“暂时按你的意思去办,以后的事情,车到山前必有路罢。” 饶是贾母有所保留,张氏还是泫然欲泣,这个认同对于偏心已久的贾母来说,实在不容易。 张氏抢在众人进房之前躬身大礼:“媳妇谢老太太宽待,媳妇恭祝老太太长命百岁,岁岁安康。” 这话落地凤姐李纨前后进了房,凤姐眼尖嘴快:“媳妇还说抢着第一个来给老祖宗拜年呢,还是被婆婆您抢了先了。”笑嘻嘻一声招呼:“姐姐们,快些儿安排蒲团,别耽搁二奶奶挣压岁银子哟。” 丫头们听见响动,一个笑眯眯出来安排蒲团。贾母张氏婆媳也就这会子忙乱恢复常态,笑眯眯看着儿孙们鱼贯而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蒲团摆好,凤姐抢先就给贾母跪下三叩首:“孙媳妇给老祖宗拜年了,愿老太太长命百岁,岁岁平安,儿孙满堂,千秋万代。” 贾母被凤姐进房一同闹,心情大好,笑盈盈伸手一抬:“好好好,说得好,这可得靠你哟,你跟琏儿两个要努力哟。” 李纨原本身上有孝,只是身上有双层老人,他不得不来给公婆太婆婆拜寿。这也是贾母怕她孤孤单单胡思乱想,让她出来沾些喜庆,少些孤寂。也好慢慢走出来。 李纨身着素色夹袄,半新不旧,头上挽着圆髻,两支银色梅花簪将整个头发犹如篦子一般紧紧篦住,整个脸上光溜溜不落一根发丝儿。脸颊苍白小巧,恰如瓷白娃娃一般,静谧无波,只一双眼睛依旧清澈灵动。 她也如凤姐一般叩首三百口称:“祝老祖宗福禄寿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贾母递了红包,递金橘,笑盈盈直点头:“乖乖乖,都是好孩子。” 迎春宝玉贾珏探春一个个抢着来磕头,又各自抱着龙钱串子笑眯眯显摆去了。 宝玉贾珏却把那金黄善良龙钱串子当成马匹一般在地上拖着围着众人圈圈转着撒欢跑:“噢噢噢,过年啰。” 唯有贾环把着奶娘怀里嫩不敢下地来。给贾母磕头也要奶娘抱着代磕,话也不敢说,蚊子似的嗡嗡。哪有一点探春利索劲儿。 贾母不由看看迎春探春,就皱了眉头,心里想着,这孩子还是要跟着嫡母才成呢。只是想起王氏,贾母心头一沉。眼睛从宝玉探春脸上滑落至李纨张氏二人面上,凝神片刻,贾母最终熄了接回王氏之意。 张氏一直注意着贾母脸色,见她变色,忙着招呼道:“宝玉,珏儿,成什么话,奶娘做做么看着笑呢,摁住他两个猴子,给老太太送去,仔细碰着老太太。” 宝玉贾珏两个人最是马屁精,宝玉这回儿玩疯了,他妈是谁也忘记了。太太交代的话也飞到天外去了。 闻听张氏让人捉住他们,他两个自己先动了,一起跑去贾母面前卖乖,争着往贾母怀里爬:“老祖宗抱我,我乖……” “老祖宗,珏儿也乖呢……” 探春盯着宝玉,想着太太吩咐,看着老祖宗的反应,却一直没有话说,她知道这会儿工夫了老太太还不发话,太太是回不来了。却也不敢一如太太交待,乘着大家拜年之际大哭大闹,哭喊要母亲。探春想着,二哥哥是老祖宗宝贝孙孙子,他若先哭了,自己肯定要帮腔。二哥哥这会子没哭呢,她岂敢开头呢。 大家得了压岁钱一个个笑嘻嘻的撒欢儿,她却想着怕太太不高兴要责备,心里闷闷的不敢开怀。 好在如今贾母已经令她暂时搬进了葳莛轩与二姐姐迎春作伴,生活起居皆有凤姐照应,倒也不比跟着太太差。只是,探春看着二姐姐迎春有兄嫂照应,有母亲疼爱,还有老祖宗关爱,小姑娘喜欢攀比,就觉得还是太太回来好,太太回来了,自己就跟二姐姐迎春一般无二了。所以,前日见了太太,回家就跟老祖宗求了情,叫太太回来吧。老祖宗没答应,却也笑意盈盈,探春以为老太太这是答应了。来那个天过去了,却没见太太回来。 今儿是大年夜了,太太所说拜年之际也过去了。探春一双眼睛盯着二哥哥宝玉,宝玉却只是跟着三弟珏儿疯玩,并不理会自己眉眼暗示,探春也就没法子。 少时拈香开始,探春被凤姐迎春一左一右牵着手,好温暖好惬意,她终于忘记了太太这茬了。 回头却说贾母这房里正闹腾,外面贾琏报门而进:“老祖宗,珍大哥一家都来了,我们老爷与二叔问是否开始拈香了。” 几位服侍奶奶忙着端上备好香汤,鸳鸯琥珀等忙着给各位主子绞帕子净手。除了羸弱李纨,其余连同贾兰也被奶娘抱着,一路拈香,去祠堂祭祀拜祖宗。 贾兰的名字正式由贾珍这个族长记入簇谱。荣府二房长房嫡孙。 回头却说王氏,自从被贾母勒令吃斋念佛,心怀怨怼,与其说念佛,不如说她天天念咒,诅咒。 后来慢慢平静了,周瑞家里便给他出主意,大太太不是不喜欢凤姐嘛,不如借这个由头,唆使舅老爷找老太太老爷讨个说法。 王氏满怀信心,原本以为想借着凤姐婚事挑唆兄嫂大闹贾府,自己必定要被贾母倚重,回家摆平事端,那时岂不可以风光回家了。不想张氏这回一改常态,高姿态接媳妇,使她阴谋失算。 她又想利用新年之机会回家,利用周瑞家里将探春宝玉带来庵堂。王氏抱着探视的宝玉探春一通啼哭,声情并茂,只说哥儿姑娘没有母亲遭罪了,又言称自己病体痛楚,叫他们兄妹祈求老祖宗发慈悲,让自己回家去治病也好照顾他兄妹两个。 宝玉探春当即回家就哭了,求了老祖宗。 贾母见孙子孙女哭得可怜,原本想着李纨已经生产,王氏回家也不能奈何了,她关了小半年了,也应该得了教训了,毕竟除夕夜是个万家团圆的好日子。 贾母心中已经暗暗打算好了,预备接她回家一起拜祖宗了,那时别人也不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2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2部分阅读 好说什么。亲家面子上也好有个交代。 结果张氏一出,贾母恨得她咬牙切齿,宝贝孙子孙女面子也不够用了。 且说今年对荣府来说不是什么好年景,可是对于张氏来说,可谓吉祥高照,诸事顺遂,她那心里喜气咕嘟咕嘟往外冒。 这可是张氏嫁进贾府二十年来最扬眉吐气得日子了。 娘家兄长官升礼部侍郎,大侄儿进了翰林院成了储相。儿子贾琏力求上进,媳妇眼下也还驯服。张氏所担心贾琏懦弱儿媳狮吼恶缘分没有出现。就连一向对自己不假辞色的贾母,也不得不正视张家这门亲眷。主动提及两家今后多走动。 当然,最让张氏高兴之事,贾母不得不采纳自己提议,同意自己两房分立账户,她不用在担惊受怕记黑账了。 正文 第 64 章 更新时间:201248 10:59:52 本章字数:7435 张氏嫁入贾府几十年来,因为贾赦不为贾母所喜,连带张氏在婆婆面前也不讨喜,落得个长房嫡子偏安一隅。这还只是仅仅落在族人眼里一点明亏。这几十年暗亏也不知吃了许多,皆不为人知罢了。 如今即制定了花费额度与规矩,又设立了分头账户记载各房各院的花费明细,二房花费用度一目了然,是非曲直就摆在明面上。偏私太过就好说不好看不好听了。 张氏毅然决定,立账第一笔,就会把王氏四年漏掉二万银子落账,再把元春四万花费落账在二房户下。这不是张氏小气,张氏是要用王氏亲手所搬石头砸砸她自己脚,否则,她这样的人势必不会警醒。 对于张氏来说,王氏眼下已经划拉的部分尚属小事儿,关键是要遏制王氏贪欲,不能任由她贪念膨胀,拖垮整个贾府。 至于将来分府,张氏是不怕的。自古以来,大家族分府分宗,自有定例,为了宗族兴旺发达,保护嫡长子传家制度,其余兄弟则直分利。亦即,爵位以外的财产平均分割。 当然,这样分割前提是兄弟和睦,得爵位者良心中正才成。 张氏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贾母如何偏袒纵容二房,家中银钱玩物奴仆甚至府邸,张氏什么都可以与之均分,只是跟着爵位赐下的土地,张氏寸土不让。 父母在不远游,父母在家不散。 张氏是和煦之人,只要大家相安无事,王氏不觊觎大房东西,贾母若在一日,大家安享荣华一日。只要贾母不过度纵容二房,威胁大房子嗣生存之道,张氏绝不提说分家之事。 换言之,一旦贾母王氏拧不清,为了一己之私,威胁大房乃至贾府生存,这规矩这账册就是铁证,张氏会毫不犹豫请出族中长老主持公道。毕竟家族传承,族产承继都有一定之规,有理可循。 其实,这帐原本张氏本可以悄悄记载,只是一个‘孝’字当头,倘不得贾母首肯,到时候即便张氏拿出账本来赢了二房,记黑帐整婆婆这件事情,在这个愚孝年代就是不孝。张氏就会被扣上不孝罪名,被人诟病。倘若有心人运作,不孝则是七出之首,这对于一个妇人来说就是声誉尽毁,生不如死了。这不是张氏所能承受。 其实,张氏早就看出了贾府弊端,贾府两位老爷昏庸无能,只知道仗着祖荫挥霍无度。最高的掌控者贾母,又偏听偏信偏心,王氏则是不安于室,贪婪觊觎不属于自己东西,后代子嗣不求上进。种种切切直让张氏忧心不已,早想加以遏制,甚至根除,只是孤掌难鸣,力有不逮。 如今则不同了,张氏内有迎春示警提醒,外有娘家兄长高瞻远瞩。张氏自己聪慧机敏,一点就透,更囍贾赦逐渐醒悟,不会再无谓拉扯张氏后退。张氏可算得二十年间苦心磨剑,终于让她利剑出鞘,抓住了王氏内外勾结祸害贾府这个把柄,对贾母晓以利害,半是利诱半是胁迫之下让贾母不得不采纳自己内分外不分之提议。 贾母这一允诺,无异在众人心头摆上一杆秤,从此之后,它将时时刻刻提醒老太太与二房,不要贪欲太过。 荣国府二房太太王氏乘着大太太生产一死致命之机,抓权贪财嚣张一时,如今因为贾珠之死落下帷幕。荣国府眼下终于正本清源,导回正轨,由嫡系大房掌控贾府。这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贾府之中比张氏更高兴者还有一人,这便是候府二姑娘迎春了。迎春知道,母亲掐住了二婶子,斩断了她伸向府库魔爪,等于成功遏制了贾府衰败的机缘之一。 至少目下,二婶子无法再挖贾府基石了。 如今的贾府,实在比迎春记忆中的贾府好了许多,贾府自身变化尚不明显,对于迎春自身,可谓天上人间。 首当其冲,是嫡母犹存,且待迎春如亲生,这是迎春这一世最大成就,也是她最大的福分。 不久之前,张氏明白表示,要将自己妆奁三成作为迎春妆奁,迎春那一刻的心头喜悦,就似心坎上开了一朵鲜花一般,日日绽放芬芳。 迎春知道,一个出嫁女儿妆奁厚薄,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女子在婆家地位。因为妆奁不仅仅代表财富,它代表一个女子在娘家地位。 嫡母许诺五分之一家产妆奁可是价值不菲,按照目下来算,贾府库存二房人家一半一半,大房就是六七十万现银。且如今张氏当家,按照张氏治家方略,再过十年,贾府财富至少再曾加三成以上。十取之一,够一个小康之家生活三四辈子了。 比这丰厚妆奁更让迎春高兴者,是张氏口里所言她自己名下三成妆奁,这代表一个母亲真心呵护与疼爱,这三成妆奁代表他日迎春有难,张氏这个母亲就是迎春的依靠。 换言之,有嫡母张氏存在的娘家,将会是迎春终身强而有力的靠山。 这是迎春前生想也不敢想的福分,迎春重生操心劳力至今,终于苦尽甘来,赢得这样局面,可谓心愿得偿。 迎春知道,自己作为候府女儿,至此,她已经真正摆正了自己位置了。 不过,贾府至此并非万事大吉。迎春前世可是亲眼得见二婶王氏的凶悍与狡诈。前世二婶子能够掌控贾府,玩弄所有人命于鼓掌之间,除了身份地位摆着,也是她自身一份杀伐决断毒气使然。 想起那一串串鲜活的面孔因为王氏二婶子辣手摧残凋零,成为一具具森森枯骨,迎春不寒而栗。他倒是不怕二婶子危害自己,迎春很怕二婶王氏为了掠夺贾府施辣手,对付自己姨娘一样对付嫡母张氏。 除此之外,即便王氏不用非常手腕对付张氏,迎春也很清醒知道,王氏二婶虽然眼下蛰居,他日东山再起不无可能。 原因有二:其一,元春姐姐再过五年将于二十五岁高龄封妃。那时贾政王氏身上都将增加一层光辉。在荣宁二府风光无二。贾母办事也要忌惮贵妃之母三分颜色。 其二,自己嫡母身子羸弱。虽然嫡母乘着羸弱身子已经多活了四年,可是,迎春很害怕,一个不好,再次失去这个疼爱自己有如亲生嫡母。 迎春知道,嫡母在,自己在大房如同嫡女,一日嫡母不在,迎春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局面出现。无论谁来填房,不说对自己如何,势必不能抗衡二婶王氏,贾府倾覆只在早晚。 迎春已经尝到了有母亲做嫡女的甜美,也经历过继母邢夫人的来凉薄,她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迎春知道眼下二婶就很不死心,他亲眼听闻了宝玉与探春的哭诉,迎春知道,小儿无心,这是王氏在背后嗦摆。 迎春也看清楚了,今生虽然有了变数,多了贾珏这个孙子,宝玉依旧对贾母有着特殊意思。 迎春只知宝玉衔玉而生,故而贾母珍惜如宝。万猜不透这是因为他祖父托梦之故。只为贾母从未在人前提及。迎春只能通过人的眼睛来读心,贾母岂能天天把这心思挂在脸上呢。故而即便迎春有异能也无法获悉真正原委。 迎春以为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要保证张氏有一个强健身子,有命在才能跟二房周旋,也只有嫡母张氏主家,以她之聪慧,以张家愈来愈显贵的地位,贾府或有可能避免倾覆之祸。 迎春知道,要想嫡母张氏跟王氏一样虎犊子似的强健是不可能的,毕竟张氏自来身体羸弱,四十多岁的人了,身条还似若柳扶风,不见发福。迎春以为要想嫡母活得久一些,唯一途径就是少操劳,多休养。 其实这一条迎春早替嫡母打算过了,那就是张氏挂帅坐阵,凤姐充当先锋,一迎春对凤姐了解,凤姐肯定乐颠颠应承。 只是张氏听且听了,眼下尚未采纳,只是让凤姐打理琐碎之事,比如小叔子故妹子吃喝拉撒些许事情,并未将贾府家务交付。凤姐做的也不错,眼下老祖宗小叔子故妹子都夸赞她,凤姐自己也得了实惠,跟着贾珏读了半部三字经,会认得百十个字了。 随着冬日降临,张氏咳嗽又多了。兼之年节操劳,除夕夜忙完府里事情,又大半夜去宫门排队进宫请安。这一来回折腾,挨冻受饿,回家来咳嗽越发厉害了。迎春一旁服侍,那咳嗽一声声只跟敲在心坎一般。 转眼就是初二,照例,凤姐要在这一日由贾琏陪着归宁,凤姐早就雀跃不已了,那个当姑娘不想回娘家呢。 只是贾府不是一般人家,这一日有许多的本家亲戚家来访,特别是一些跟贾母上下年纪的亲眷妯娌来探望贾母,给贾母张氏拜年问安。贾母一般都会留饭,与一般老妯娌们斗上一天牌。 虽则具体事情有下人张罗,可是整个场面必须有人全方位撑起来。来往女眷必须得有人招呼,老太太牌桌也要人罩着,陪着一群老祖宗说笑热闹。 贾府眼下贾母年老,只管享福,绝不可能去指手画脚铺排家务。大房太太张氏扛大旗,无奈张氏身子原本羸弱,这一阵子清理王氏龌龊污垢,布局规划,思虑太过,劳累不堪,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剩下太太辈分,禁足王氏倒是老虎犊子身子强健。可张氏就算自己死撑,也不会放虎归山。 往年照应客人还有一个大奶奶李纨,今年贾珠一死,她不能出头也没心思。不要人反头操心她就万幸了。 唯一剩下凤姐能帮张氏,只是这凤姐身份有些尴尬处,张氏不能心无旁骛拿她跟迎春似的贴心。纵然目下有些改观,张氏不是嘴上刮嘈性子,至少眼下张氏不会开口请求凤姐:媳妇你不要归宁省亲,留在家里帮婆婆一把罢。 张氏纵然有心提拔媳妇,也要看看凤姐眼力劲儿,更要看看凤姐有心没心,心在哪儿。 凤姐前生厉害,也是有人教导一步一步磨砺而成,她如今是新媳妇,低眉顺眼,在两重婆婆手下讨生活,虽然极尽蹦跶,却还没跟任何一位婆婆心贴心。丈夫贾琏又是美心不美意,三天热乎两天冷清,不连同婆婆打压她已经烧香了,别指望他来回护。凤姐只觉得心累,正要乘着归宁,回家去松散松散呢。 一人高兴就忘形,也就不会细心揣摩婆婆心思。再者,凤姐一早知道,婆婆因为姑母之故不大喜欢自己。凤姐以为婆婆不会轻易信赖自己依靠自己。 说穿了,凤姐今年刚满十五岁,再聪明,人生阅历也有限,天才也需要磨砺,神仙也需人点化。 凤姐这里虽然见婆婆有些咳嗽不舒服,她以为一年中婆婆躺着的时间也太多了,就没有多少时间是硬朗十足的。在凤姐心里,婆婆是个药罐子,却是异常强悍药罐子,也是个经得起熬的药罐子。绝不会轻易认输的性子,尤其现在正跟自己姑母摽劲儿呢。 她那里兴冲冲收拾好了辞了太婆婆贾母又来迎接婆婆,也有一遍辞别婆婆的意思。凤姐这里进房,张氏正跟那儿洗漱呢。 迎春昨儿见嫡母芓宫中回来就不大好,担心一夜,四更天就没睡了,也起了心思,嫡母这一不舒服,正是凤姐机会,迎春想要推凤姐一把,让她在二婶子回家爱之前跟婆婆结下同盟。也是变相帮嫡母一把,让母亲从此做个运筹帷幄之人。 当然,成功与否,要看凤姐玲珑剔透了。 这一份心思压在心里,迎春早早就带了丫头过来了。正在忙碌张罗。凤姐也有眼色,忙着上手,接替迎春工作。 迎春就笑盈盈问她:“我起身老祖宗尚未起来,我怕惊动老祖宗就没进去,这会儿起了呢?” 凤姐笑言:“我刚服侍老祖宗穿戴已毕,那边厨房要等着太太去了摆饭呢。” 张氏笑一笑,紧着几声咳嗽。贴身丫头木犀忙着递上热热姜茶,张氏慢慢饮一口。 迎春看眼凤姐,忙道:“母亲想来受了凉,这会子天气正冷,还是女儿去跟老太太报备一声,您晚些而过去,老祖宗想不会怪。” 张氏摇头:“这怎么成呢,一会儿早来的客人就该到了,后街几位婶子惯常是来府里早餐。一会儿斗起牌来就没闲暇了。这会儿过去,正好跟老太太商议商议章程,问明白老太太意思,也好铺排下去,难道要老太太亲自操心不成。” 迎春又看眼凤姐:“这话女儿去问也是一般呢,得了老祖宗意思,女儿再请母亲示下,左不过动动嘴,不过劳烦几位妈妈们多跑跑腿了。” 何嫂子跟林之孝家里都笑:“这有什么说的呢,姑娘只管吩咐就是了。” 迎春谢过极为鼎力相助妈妈,回望嫡母,继续言道:“今儿来的都是本家亲眷,母亲身子不爽,大家心知肚明,有女儿陪伴她们也是一般。” 张氏却道:“还是不成呢,你身上本就派了事,等下你叔伯嫂子们堂姐妹们来了,要你陪着,老太太面前也要人照应才成,否则,你那些老祖宗们又要挑理儿,说我们小辈子不喜欢她们上门叨扰了。” 迎春点头回应嫡母:“是啊,老祖宗最爱热闹了,只可惜大嫂子守孝,二嫂子要归宁呢,探春又小不顶事,宝玉又懵懂的很,逗趣倒是成,真是叫人愁呢。” 说话间迎春水汪汪眸子回望凤姐一扑闪,抬手之间,有意无意微微屈肘把凤姐一拐。 凤姐原意是来辞别的,迎春这一番话下来她也听出道道,且迎春又是瞟又是拐,聪明如凤姐她岂能不明白。迎春这是旁敲侧击向张氏推荐自己,想叫自己作为荣府女主人出面招待客人。 凤姐可知道,这一出,则是向所有亲眷表明,凤姐得到了婆婆信赖,正式开始襄助婆婆打理荣府家务了,从今儿起,凤姐就成了真正荣府少主母了。 要知道凤姐嫁进来小半年了,她也是百般努力,千般讨好,始终难得婆婆认可。她只道自己要望穿秋水难如愿了,不想机会却忽如其来。 婆媳姑嫂是天敌,迎春一项对自己淡淡的以礼相待,不及探春宝玉贾珏三个小的亲厚,不想关键时刻竟然这样帮自己,直叫凤姐心中感激涕零。惊喜交加之下,凤姐眉眼含笑,一颗心肝乐呼呼荡悠起来。 学习小老鼠,打滚哭泣~~~~~~ 正文 第 65 章 更新时间:201248 10:59:53 本章字数:8036 却说凤姐见迎春暗助自己,不由大喜,只是,迎春有意搭桥,自己也有心出头,凤姐不能确定婆婆心意,一双眼眸看着婆婆,等着婆婆发话,紧张的额上汗滴也出来了。却见婆婆张氏似笑非笑,低头慢慢喝汤,沉吟不语。 难道婆婆不信任自己? 凤姐心里一急,浑身血液都集中到了脸上,在袖管里握紧了拳头,小手指用力掐戳一下手心,生疼生疼,瞬间脑子也理顺了:机不可失,不能辜负迎春这一番心意,也不能辜负自己一身本事。 凤姐稳稳迈出一步,盈盈一福身,一双眼眸人恳切看着婆婆:“媳妇一向愚笨,虽一直心疼太太操劳辛苦,有心想替太太分劳一二,却不敢出头,直怕越帮越忙,反给太太添麻烦。若蒙太太不嫌媳妇粗笨,还请婆婆开恩,把媳妇带在身边,让媳妇替婆婆做个跑腿传话儿的,媳妇也好跟着太太见识些仕途经济,学些做人道理。” 张氏闻言眼眸含笑:“我晓得你是个好的,人也能干,只是这是你出门子头一个年节,亲家太太必定昨夜就望着女儿女婿了,你们今日不回去,只怕亲家会失望,也会责怪我做婆婆的不通情理了。” 凤姐一听这话是松动了,忙道:“这不能够,我们老爷太太二太太每见了媳妇,总是一再吩咐叮嘱,要孝顺公婆,跟着婆婆多见识,如今知道了,只有高兴,万不会多想。” 张氏点头微笑:“这般听来亲家公亲家太太真是难得了,只是,倒底是……” 凤姐生恐张氏反口,自己坐失良机,急忙开口道:“我娘家离得不远,太太若是允许,就让二爷去媳妇娘家露个面,左右邻居不议论,我爹娘必定是欢喜不尽了。” 张氏一听这话,眸中笑意更深了,这倒是个好主意,姑娘家务缠身,这姑爷亲自上门拜访,岂不更能说明姑娘在婆家地位了?自己这个媳妇儿真是聪明有趣儿得很。 张氏瞅了凤姐几眼,见她神情甚为恳切,眼眸明亮,自己不答应是不是就太不通情理了? 张氏其实一直在考虑贾母于迎春建议,在张氏似乎还没看明白,只是自己眼□子有些不爽利,王氏却回家在即,自己不拢住媳妇,难道留给她去拉拢挑唆?张氏想起迎春的话,孙猴子难道赢得了唐僧呢! 张氏放下汤碗,按按嘴角,点头一笑:“倒也使得,媳妇今儿就留下帮衬帮衬,赶明儿得闲了,你再回去多住几天,陪陪亲家太太。” 凤姐忙着再福身:“多谢太太!” 张氏回头吩咐何嫂子:“使人去告诉二爷,就说她媳妇我留着了,不得闲家去,叫你二爷替他媳妇去探望岳父母,再把酒窖里二十年女儿红送他老丈人一坛子。” 凤姐闻言笑意更浓,又一次盈盈福身,向婆婆致谢。 却说贾琏这边原本凤姐一步来二不来,等得烦躁,不想等来母亲这话,更是满心不悦了。他本不不乐意去呢,如今倒叫他一个人去探虎|岤,还不得叫岳父母骂死呢? 贾琏心中郁结的很,眼见各人搬东西装车,忙忙碌碌,竟无人理睬自己,贾琏只当左右无人,跟那儿嘟囔发狠:“女儿红,她也配!母老虎,饮花雕罢!” 这可不是好话了! 平儿原本贴身跟着凤姐到了张氏房里,这会儿凤姐因怕贾琏闹幺蛾子,也怕自家父母误会,特特派了平儿陪伴贾琏同去说项,免得贾琏落埋怨,麻烦的还是自己。 不妨头刚要进门听见这话,心里就不平了。 平儿有些心气,不比一般丫头眼浅,看见姑爷俊俏就一味巴结俯就,她是一心一意辅助自家小姐的,眼里心里直望姑娘好。此刻闻听姑爷出言不逊,怨怼自己姑娘,心里便有了恼意:新年大节,叫人饮花雕,这不是咒人呢! 复想起这些日姑爷对姑娘不咸不淡,平儿就更为自己姑娘委屈了,那火气蹭蹭就上了头,隔着门帘子一声嗤:“亏得姑爷您还是孔圣门人,满腹经纶仁义道德,竟然这样妇人之见,论人短长。” 贾琏还道凤姐来了,闻言一掀帘子,不想只有个丫头立在门外,不由哂笑:“哈,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奴才,山间竹笋,嘴尖毛长,懂什么!” 平儿见他理亏了还嘲讽自己,满心不忿:“婢子是不懂什么,却知道为人说话要凭良心!” 贾琏闻言嗤笑:“你倒说说,我哪里不讲良心了?” “我们姑娘自打进府,什么不是依着姑爷,凭是姑娘得东西,一概摆着,连锁也不上,只凭姑爷高兴,随意取舍,这样的体贴殷勤,怎么到了姑爷眼里没有一份好处,倒成了母老虎,该花雕了?” 贾琏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被这丫头听见自己背后骂人,原有些羞惭新,不想这丫头一路挤兑自己,振振有词,竟至无话答对。 今儿这事儿搁在薛蟠那样莽子身上,无理也有理了,嘴里没理,拳头也是道理了。 错不过贾琏如今很有礼义廉耻之心,自己先有些气不壮,且这事儿也不是吵吵事情,叫人知道还不是自己没趣儿。 遂不再纠缠,反是把小丫头盯了几眼,记起这个丫头是自己媳妇二等贴身丫头平儿。 平儿眼下脸蛋尚未完全长开,只能算作清秀,在凤姐四个二等丫头里面,平儿算是上色了。却不及另外两个大丫头吉祥如意来的风韵, 在贾琏眼里,凤姐这些丫头无异都是些歪瓜裂枣,再没谁比得上他平日惯用的四个大丫头水灵。只可惜被母亲在婚前一水都打发出去配了人。 这却也是张氏跟大宅门一般婆婆的不同之处,她秉承张家书香门风,媳妇也是自家人,是孙子母亲是亲人,小妾姨娘则是玩意儿外人,张氏以为,不能让外人给自家亲人添堵。 贾琏却因此更加讨厌凤姐,以为不是她来,自家用惯手的丫头也不会被打发出去。 故而,虽然凤姐恩爱,丫头殷勤,贾琏只是美心不美意,挑三拣四不顺眼。 凤姐这般丫头虽美,却都跟凤姐上下年纪,摸样儿尚不曾完全长开,眼下尚属清秀佳人,没有那般迷人风情,勾不起琏二爷兴致。 其实,也不是凤姐不美,丫头不俏。为主是贾琏今生跟凤姐缘分结的憋屈,又被凤姐轻视,伤了他男儿汉面子,故对她们主仆也怀了怨怼,心气儿不顺,一朵朵鲜花都成了狗尾巴花了。 最主要缘故,是贾琏本身也变了,他眼下还没机会学会贾珍那一身臭毛病,顶多嘴上风流罢了。 贾琏前生可是风流无比,男女不忌。不仅自己身边大丫头俊小厮摸个遍。结亲不出一年,就把凤姐两个大丫头吉祥如意摸了。惹得凤姐娇嗔疯癫,将计就计,不仅借机会把贾琏气焰压下去,还顺手把贾琏几个大丫头做了垫背,一个个整得灰头土脸无下场。贾琏新鲜劲儿一过去,她反手之间又把吉祥如意开销了。 再过二三年,二等丫头熟了,安姐儿,庆姐儿也被贾琏相继摸了。 凤姐岂容得人在心上插刀子,何况还实在凤姐生孩子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捅刀子?安姐儿庆姐儿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凤姐带着一群脂粉英雄有备而来,结果一个个栽在贾琏手里,只剩下个平儿有刺,丰儿蒲柳无色。贾琏还要在外生冷不忌,惹是生非,直只叫凤姐爱恨交织,跟贾琏斗了一辈子气,直至贾府土崩瓦解,才算了了。 如今真可谓一个大反转,贾琏是吉祥如意不沾了,倒心心念念自己原来几个大丫头。 却这也是张氏管的紧了缘故,那几个丫头都是上佳之色,眉高眼低比人家小家碧玉也不错些儿。贾琏却只是饱餐了秀色而已。除了一个中上之姿夏荷做了贾琏通房丫头,帮助贾琏成了男人。其余几个,贾琏一概没沾手。 这几个丫头陪伴贾家少年不多情!何况贾琏是个多情公子,牵肠挂肚也在情理之中。就是夏荷,如今也在张氏身边服侍,要等凤姐怀孕才能回来服侍。贾琏等闲摸不着边。 这也是张氏防范子嗣正统之举措,她要保证贾琏长子嫡孙名位,决不能让庶子先出世压了嫡子风头,惹得家宅不宁,后院失火。 灌红花的事情张氏做不来,只有暂时将之隔开。 也非张氏不懂权衡,她这叫先正己,后正人。看看凤姐应对,倘若凤姐不上道,一味跟二房王氏黏糊萌生外心,夏荷便由张氏赏赐下来,量想凤姐也不敢违拗。 贾府里张氏一举一动,王家一清二楚,张氏在儿子婚前归置丫头之事,王家更是一清二楚。故而,王子胜来两口子觉得张氏这婆婆姿态摆得甚正,可比自己妹子王氏是强了许多。 王家可是十分清楚,贾珠新婚,身边就有两个通房,却都是王氏所赐。一个姨娘还是在媳妇小产期间提拔,害得媳妇病床缠绵不起,实在不能算作厚道人。 这也是王子胜夫妻以及王子腾夫人一再告诫凤姐,要她孝顺婆婆,克制性子柔顺夫君之缘故。王家长亲明白告诉凤姐,有了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要好生珍惜,切勿河东狮吼,夫妻背离,婆媳失和。 回头却说这平儿跄跄这茬事,她是凤姐四个二等丫头之一,她与丰儿属于例外,不屑谄媚姑爷的另类丫头。 平儿比凤姐小二岁,眼下还是双丫髻,头插翡翠小凤对钗,一双眼睛乌溜溜黑珍珠似泛着光亮,气呼呼盯着姑爷。 贾琏同时也在凝眸观瞧对方,但见她身穿水红长袄儿,披着一见白狐狸毛的斗篷,一双清水眸子清凌凌的。因说话快速激动,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忖着雪白毛皮,乌黑的青丝,就似染了朝霞的水蜜桃,看着甚是讨喜。 贾琏这一瞧之下,心情倒好些了,嘴里一声嘻,手里短笛敲在平儿头上:“一个小小丫头就这样尖牙利齿,顶撞姑爷,还说不是母老虎?依我说,一窝母老虎!” 平儿方来,跟贾琏照面少,还不大摸得准姑爷脾气,一时不忿嘴舌逞强挨了打,一股侠勇之气也散了,收拾姑爷自有姑娘上前,自己干嘛强自出头,以身犯险,遂低头再不敢硬气。却悄悄翻个白眼,心里不服直撇嘴:白眼狼,喂不熟! 贾琏见她面上偃旗息鼓了,实则气鼓鼓似个蛤蟆,微微一笑,抬脚就走:“你姑娘不是吩咐你带路么?走着!” 却是这会子时间,凤姐迎春领了张氏教诲,匆匆转了回来,凤姐以二奶奶身份去各处照料铺排,迎春立在贾母身边伺候。却见贾琏一身鲜亮前来跟贾母辞别。 迎春忙着追出来,贾琏正在等着人家拉马套车。迎春盈盈福身:“送二哥哥,哟,这真是新女婿,骑白马哟。”后面一骑骑到岳丈家,迎春没出口。 贾琏便睨着眼睛看迎春:“说,是不是你让夜叉讨了太太乖?” 迎春拿手在脸上一画:“嗨,夜叉?口不对心吧,也不见你把人撵出来呀?” 贾琏咬牙瞪着迎春,嘴巴蠕动半天却没词儿。 迎春笑嘻嘻上前一牵贾琏衣衫:“别气,别气啊,回来路上给我带玩意儿哟。” 贾琏心里以经笑了,弯腰抱起八岁迎春,面上颜色不松动:“没良心,联合外人对付亲哥哥呢,你道是跟谁亲呢?” “当然跟二哥哥亲呢,凤姐是二哥哥媳妇,所以也跟凤姐亲呢!” 贾琏鼻子一哼。 迎春这才轻声言道:“母亲年下操劳过度正病者呢,凤姐不出面,就要母亲出面,你忍心母亲再添病呢?凤姐这是心疼母亲呢,二哥哥知道怎么做了哟。” 迎春说话间伸手把贾琏脸颊往上拧起:“笑一笑,笑一笑,嗨,这才对啰!” 贾琏抱着迎春走回二门内:“知道了,人小鬼大!” 迎春在后挥手笑:“我要一对会唱歌黄鹂!” “知道了!” 平儿远远对着迎春一福身,跟车跑了。 迎春进了贾母上房,冲着凤姐一笑,暗示她没问题了。姑嫂相视一笑不在话下。 却说贾母这里正在念叨:“他三婶子,五婶子,八婶子都怎的啦,往年早来了?” 就听外面一阵脚步乱走,小丫头笑盈盈通报:“老太太,三老太太,五老太太,八老太太一起都到了。” 贾母眉开眼笑:“我说怎么晚了,原是集合成堆去了。” 却这一进来,贾母就发觉不对头了,原来三老太太脸色不对,隐有泪痕。 贾母这里忙着挥退丫头婆子,把手细细追问。 原来三老太太在家里怄了气。说起来真跟贾府有一拼,不过当事人换个个儿。 三老太太大媳妇当家,给自己娘家年礼要比二媳妇三媳妇家厚意一倍,再有,大媳妇掌管几家铺子收息,被她漏了一半,结果被儿媳妇三媳妇大年夜吵吵出来,三个儿子闷不吭声,都怪三老太太不肯分家,自己吃了亏。 三老太太泣不成声:“一个个不是省事儿的,没得一个愿意为了我老婆子过个安心年节忍一忍儿。都是我养的,我难道还会偏谁不成呢!” 五老太太,八老太太都跟哪儿劝慰。各自说着家里闹心事儿。贾母就搁哪儿说不出来话了。她想起这些年贾府就没大理会张家人。至少贾母心里是这样。贾府豪富,张家就似草鞋亲。张家节礼从来不跟王史薛三家一个档次,虽是礼尚往来,倒底失了厚道了。 特别王氏帮着掌家这四年,厚此薄彼不是一二回了。张氏虽然言语清冷犀利,有些恃才傲物,自以为是,却是事事请示自己,有理也没高声过。 贾母暗暗叹气,说起来,张氏实在算得厚道孝顺了。 贾母隐有愧疚,忙一摇头,再把三老太太手一拍:“今儿过年,我们老姐妹好生乐和再说,管明天做什么,说不得今儿晚上眼睛一闭,随他们闹去。” 凤姐在外把门等候,闻听这话咯咯笑着进来了:“老祖宗,您可别呀,孙媳妇还等着您年年通吃三方分花红呢!” 贾母哈哈哈大小:“好好好,就依你,通吃三方!” 五老太太指着三老太太八老太太笑起来:“三嫂八婶,快些捂住钱袋子,这婆媳们都设好套儿呢!” 几位老祖宗一阵好笑,麻溜的斗起牌来。 正文 第 66 章 更新时间:201248 10:59:56 本章字数:15477 也是巧的很,今儿没来一位小媳妇,来的都是迎春叔伯姐妹侄女儿,年纪也跟迎春差不离儿。这有个讲究,岁数大些十岁以上的姐妹都随父母去了外婆舅舅家了,年节走动其实也是亲戚家变相联络相亲时机,走亲戚的母亲各自带着适龄儿女,互相看对眼了就暗自磋商,叩头预约,各自心中有数,时机成熟便请媒人捅破这层窗户纸儿。经此筛选,落下来的就是迎春这种七八岁年幼娃儿了。 再有儿子都是心头宝,一个个被母亲打扮一新,小女婿似的跟着献宝去了。故而今儿列席男娃儿就是宝玉贾珏了,一顿早餐下来,这两个粉嫩的兄弟便成了大家宝重宝,晚辈小侄女儿倒还罢了,守着小辈儿规矩礼数,对着他二人恭恭敬敬。 “宝二叔好!” “珏三叔好!” 兄弟两个美滋滋儿的偷着乐。 一群小姐姐妹妹就没那么体贴了,一个个上来亲热,围着二兄弟掐来捏去,未几,一张粉嫩脸颊就更加红粉粉嫩生生惹人怜爱了。 两兄弟还没乐够呢,那嘴巴又翘起来了,眼中盈盈,隐有雾气。 迎春一见,又不好开口阻拦,只得将自己所攒下所有宝贝,诸如花样子啦,各种首饰啦,字帖古玩啦,排排列阵,让姐妹们欣赏,宝玉贾珏这才逃脱魔掌。 兄弟两个心有余悸,携手去了老太太跟前卖乖,熟料,又是一阵摸捏掐,兄弟顿时腌菜了,相对无言,欲哭无泪:咱脸上没抹蜜,掐啥,捏啥呢,都? 晌午十分,张氏坐着暖轿过来陪着一班老太太凑趣儿,贾珏把脸藏在母亲身后,紧张兮兮。及至饭后,老祖宗们累了要歪歪,张氏回返,一向缠着凤姐迎春贾珏泪眼花花揪着母亲裙摆:“母亲,我要跟你。” 张氏乐了:“这是怎的呢?二姐姐二嫂都不好呢?” 贾珏自娘怀里抬起头,粉嫩小手摸摸脸颊,扁扁嘴,一行泪滴扑簌簌:“不是!” 凤姐迎春一边见状抿嘴偷乐不已。张氏便知大约贾珏吃人逗趣了,面皮薄了不好意思了。及至明白,张氏倒笑了:“琏儿小时候倒是乐呵着呢?” 何嫂子就笑:“那是,咱我们二爷撵着嫂子亲亲呢,嫂子怕羞不敢抱呢!” 张氏就抿嘴乐起来,想起儿子跟自己别苗头,便问:“几个丫头还安分呢?” 何嫂子便道:“太太赏赐衣服首饰,叫他们自配婚姻,男方也是花轿相迎,如今尚未当差,在家里窝着呢。冬梅看着是没心思的,那两个心高气傲,似有不甘,倒两个都是能干人。” 张氏道:“你看着,过完年就安排冬梅进府当差,与夏荷一起给你打下手,你要看近些,切勿出了纰漏。那两个原是嫁在庄子上作儿媳,就安排到庄子上去做事,历练,历练,看看能不能独当一面,将来给姑娘做个帮手。” 何嫂子底笑:“太太对姑娘真是用心呢!”。 张氏笑:“将心比心呢,这丫头,我也只差生了她!” 何嫂子笑道:“亲生也未必比姑娘更贴心呢!” 张氏笑盈盈点头:“谁说不是呢,这大约是我命中跟着丫头有缘分吧!” 张氏身边之人就没有一个嘴歪迎春的,这既是张氏人前背后对迎春一个心思,却也是迎春性格温煦结下善缘了。 回头却说贾琏到了岳丈家,王子胜夫妻见女儿没有行的确有所疑惑,不过王子胜陪着贾琏坐席并无二话,贾琏今日心情比新婚上门又有不同,贾琏人才俊秀,善于言辞,今日又肯俯就,翁婿相谈甚欢。 王子胜夫人原本疑惑,及至在后堂问明原委,乃是姑娘自己请命留下帮着婆婆襄理家务,又听平儿说道,太太已经允了,年节忙完了,消闲了,便允许姑娘回家多住几日。 王子胜夫人心中就更加熨帖了,只念了好几声弥陀。接着便细细追问平儿,你姑娘这些日子可好呢?老太太太太可和蔼?你姑娘为何自己请命留下,就不怕婆婆不答应呢更没脸呢?如此云云,事无巨细,一番细问之下方知,女儿得了姑妹子襄助,终于得了婆婆青眼 平儿还告诉自己夫人:“小婢看府里大太太意思,似乎早有提拔姑娘意思,只是碍着什么有些迟疑,今儿二姑娘一推,我们姑娘一俯就就成了。大太太对我们姑娘真是不错了,不仅如了姑娘愿,吩咐姑爷前来拜年,还令姑爷抱了老窖藏酒来孝敬老爷,听说是珍藏二十年的女儿红,等闲不舍的与人呢。 ” 王子胜夫人可是知道女儿在母亲面前影响力,说一句好话顶人家十句,说一句坏话更加能顶人家一百句。那迎春虽不是张氏亲生,却情同母女,赛如亲生,且需好生笼络。因细细吩咐平儿:“告诉你们姑娘,跟府里姑娘好生相处,尤其二姑娘,更要拢住了。” 平儿便笑道:“我们姑娘平日见她淡淡的不近不远,暗地发愁,还道她不是好相与,结果关键时刻见人心,她便立场鲜明支持姑娘,可见二姑娘心里很有成算,她自有处事法则,不像是以自己好恶胡乱说话之人。” 王子胜夫人闻言点头:“如此就好,你回去告诉姑娘,婆家不是娘家,不要随意使性子,既然婆婆倚重,就好生服侍,家里无需她惦记,她好我们就放心了,我们最快也要等开春后才回南边去。” 平儿喜道:“这可好了,姑娘一直忧心这个,生怕太太过完年就走了呢,如今好了,太太您不走了,府里大太太也回心了。姑娘这可真是一顺百顺,该高兴得了不得了。” 王子胜夫人看着平儿真心欢喜,不由动容:“你是个实心丫头,你们姑娘得你一辈子帮扶也是福气。” 平儿一愣装糊涂:“太太可是说反了,小婢能跟着姑娘才是福气呢。” 王子胜夫人点头:“去见见你兄嫂,她们也要随我们回南边去,再见只怕不易了。” 平儿爹娘下世,兄嫂待她甚好,忙着点头跑了。边跑便摸着新年所得赏赐,老太太屋里打赏,太太打赏,姑娘打赏,再有月钱,拢共也有十几两银子。平儿握在手里,到了厨房间,找到自己嫂子。 她嫂子正指挥人等铺排菜肴王席上去,见了平儿大喜,滕开身子喊了声:“三德家里,你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3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3部分阅读 我盯着点。”自己拉了平儿说话:“听说姑娘没回来,我正要得空问你,可是姑娘使了性子出了纰漏不成 ?怎么不劝劝姑娘收敛些儿?” 平儿将荷包塞在嫂子手里:“哪儿能呢!” 嫂子一看:“这是做什么,姑娘自己收着,往后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个人照应的。” 平儿推回去:“拿着吧,我们在府里吃穿都是公中定例,老太太太太都和蔼,时有赏赐,姑娘也不会亏待我们。” 说话间左右瞄瞄,压低声音:“我们当初逃荒进府是不得已,嫂子与兄长脱身之事如何呢?这些年也攒下不少银子了,趁便早些求了太太,侄儿侄女儿渐渐大了,不好几辈子都服侍人不是。乘着老家亲朋故旧都还在,早些儿回去投奔,年代长了,只怕老辈子都去了,无处投奔呢。” 平儿说着红了眼圈。 她嫂子伸手摸摸平儿眼角:“姑娘怎么打算?你待人实诚,只怕姑娘舍不得放人。” 平儿摇头:“这倒不会,太太挑了我们这群人七八个,我虽挑在内里,却不是最出挑,要笼络姑爷且轮不到我,前面吉祥如意斗鸡眼似的拦着呢,我熬些年,等我们姑娘生了小子,坐稳了当家位子,我就趁便求个恩典,或许就允了。只是无论兄嫂怎么忙乱,每年年节记得托上京买办捎封信来,我也好知道你们的情境,等我脱身也知道何处要去寻你们。” 她嫂子就笑:“这是一定了,你哥哥拿你眼珠子似的,岂能丢下你不管呢。只是你兄长这会儿跟着老爷服侍不得空闲呢。” 平儿起身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太太允了姑娘,初七八不回来,过了十五必定要回家住几天,那时再见不迟,只是你们的事情要抓紧。” 平儿说着施施然离了后宅,她嫂子直叹气,无他,她男人如今混的风生水起,不想赎身出府呢。平儿嫂子叹口气直发愣,那边有人嚷嚷:“寿儿家里,管家娘子找呢!” 她闻言答应一声,按下心思自去忙碌不提了。 贾琏这一趟酒醉饭饱,满载而归。平儿不仅得了太太二两银子的打赏还得了一根金镶玉戒子收在妆盒里。细心地丫头们还发觉自从奶奶管家,姑爷慢慢似乎回心转意了,跟奶奶有了笑脸儿。只是依然对这一班丫头没什么特别,却也被吉祥细心扎察觉了,姑爷喜欢指使平丫头做事服侍了。只把自以为貌美如花的吉祥如意心酸不已:姑爷什么眼神呢! 凤姐这一个春节过得可谓春风得意,贾母开始发觉这个孙媳妇很会插诨打斜活跃气氛,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很有分寸。张氏也很满意,凤姐每日一早必到婆婆跟前领命,一晚必要亲自服侍婆婆晚餐才回自己房里。惹得逐渐领略媳妇风味的贾琏怅然不已。 却说转眼初六,张氏一贯当家时候必是乘着初六这个空档回去娘家走一趟,想着凤姐也不曾回得娘家,十五又是一场忙碌,便让凤姐也回去住几天,左不过这几日家中客人少了,不过是几位老诰命过府陪伴贾母斗牌玩耍,有迎春照应也就是了。 偏是凤姐体贴婆婆,提议先跟着婆婆到张家去拜望外婆舅母,请了安再回自家去,也免得外婆挂念外孙子。张氏当然求之不得咯。 张家外婆见了女儿带着儿子媳妇上门,那凤姐这会上门可不比新媳妇拜门,那声音叫一个响亮爽快,笑话儿一折一折讲出来,恰当又好笑,只把外婆欢喜的那嘴巴笑得咧开到脖子后跟了。 反观张家大奶奶就娴静的多了,细致周到,温煦宜人。 事后张氏跟嫂子说话,张家舅母倒羡慕凤姐爽快,说老太太好久没这般高兴笑过了。 张氏闻言不由想起迎春劝慰自己之话,娴静有娴静得好,爽快自由爽快得好。对凤姐又满意一份,的却,凤姐在讨好贾母这事儿上省了张氏许多功夫。张氏还时不时跟着乐一乐,心情也会晴朗不少。 却说张氏在娘家用了午饭,娘儿们躺在热炕上说笑,就听外暖阁里玩耍贾珏笑声,嘀铃铃的响起来:“咯咯咯,凤姐姐啊!”。 笑声传进来,却是贾琏抱着弟弟,只是贾珏那手却牵着嫂子哦。 张氏笑盈盈问他们:“这会子怎的过来呢?”。 贾琏回道:“都是你媳妇闹妖,说是来迎太太。” 凤姐正行礼被张老外婆亲手扶起,她就咯咯笑起来:“老祖宗赎罪,孙媳妇自见了老祖宗就格外亲,活似观音菩萨似的慈善温煦,心里一直想着老祖宗放不下,这就又拖着二爷来了,老祖宗别嫌弃孙媳妇闹腾才好呢!”。 张外婆那个喜欢激动哟,当即就搂了凤姐在身边坐着,一声声催促让人茶果点心快快好摆上。闹得贾琏直觉这媳妇肉麻太过,偏生自己母亲外婆吃这一套,他忙忙告辞去寻表兄弟们去了。一路上摸摸脖子抓痕,心里只哂笑:母老虎倒会哄人儿。 初一至十五,短短半月间,凤姐与张氏婆媳关系迅速密切,张氏再看凤姐就不是王氏侄女儿,而是自己媳妇儿了,眼中有了一份真心笑意儿。 十五元宵夜,迎春凤姐一边一个搀扶贾母张氏观灯夜游,走桥过路,虽是没出荣宁街,却是荣宁街上得花灯山不比别处差,从荣府到宁府,两家女眷转一圈,自家街上花园子走一圈,桥也有了路也有了,病也走了 却说这年五月底,王氏吃斋一年回得家来,却是张氏凤姐亲如母女了,虽然张氏心地没有尽信媳妇,留着心眼儿,至少表面上一派和煦,王氏看起来她婆媳是亲密无间了。 王氏原本就对兄嫂有了女儿忘记妹子满心不悦,如今见凤姐这般行止就更恼怒了。私下传了凤姐几次,凤姐每次倒是必来,只是来去匆匆,不是口称老太太等着就是说婆婆有吩咐,亦或刚坐下就有管事媳妇上门寻,且凤姐每来,必定丫头婆子一大阵子,似乎生怕落单了。 王氏先时自嘲:“我这里又老虎呢,摆着大阵势。”慢慢发觉凤姐似乎有意跟自己撇清,言语之间只论婆家情分,一概不问姑侄缘分,这才醒悟了,这丫头攀上高枝儿,瞧不上自己这个落魄姑母呢!心里就恨上了:“哼哼,不是我,你就能如愿了?“ 却不想想,凤姐心底怨恨她呢,不是姑母为了一己之私设计自己给元春腾地儿,自己岂能委委屈屈进贾府?不是姑母作怪,自己岂能被婆婆夫君冷淡?如今自己好容易挣得新局面,岂能容得人来破坏? 这也是凤姐出嫁前夕,王子胜夫人思忖再三,还是疼爱自己姑娘之心占了上风,生怕女儿受了姑子挑唆被利用,跟着作兴失了婆婆欢心,坏了一辈子前程,细细与女儿说了王氏秉性,包括王氏之前做姑娘之时如何设计姐姐薛姨妈失了贾府亲事落到薛家门里,也包括王氏私心想要通过侄女儿把持贾府之事。 凤姐天生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前世是婆婆邢夫人不得志,她才把着王夫人接进权力中心,如今他自己婆婆得势,他岂会舍高就低?再者,夫君岂是傻子呢,爵位是大房的,将来是自己夫君的,府里财富也是,她岂能拱手相让?姑母再亲哪有自己儿子亲?。 王夫人这算盘算是打错了,她其实也打算不错,错的是张氏如今活着,比她多了份名正言顺。多了个迎春,比她先知先觉。。 再者,她不该一念之差害死迎春生母,不仅替张氏扫清了障碍,还让原本亲近她的迎春从此寒了心。 正文 第 67 章 更新时间:201248 10:59:57 本章字数:6751 王氏失势,既有张氏蓄势而发,也是贾母不再力挺她了,前世贾珠陨落,贾母自己老天拔地亲自掌家也没让邢夫人沾手呢?这世倘若贾母如法泡制,张氏至少不能这般轻松便铲除王氏所有势力。 却这内里王氏自己比前世也有一个变数,前世王氏志得意满还顾着面子,对付李纨湘云都有一份涵养,一如对待黛玉,笑里藏刀,不露痕迹,蒙骗了贾母。浑不似如今这般,不分轻重,不分场合,粗鄙暴虐,大失分寸,失了体统,失了贾母之信任。 无论王氏如何心有不甘,如何百般祝告菩萨,让侄女儿这个白眼狼栽个跟斗吃个亏,却不能丝毫阻挡贾母越来越喜欢凤姐,也不能阻挡张氏凤姐婆媳情谊越来越和谐,张氏愈来愈信任媳妇。 张氏做事让人无法挑剔,这年四月二十六,宝玉满六岁,外院书房落成,张氏摆脱娘家哥哥,正经替宝玉请了一位姓蒋的江南落第举子为师父。 据张舅舅所言,他的学识并无不妥,错在时运不济,故而他要在京等候两年后的会试。无奈他乃清贫学子,囊中羞涩,张舅舅爱惜他才学,正好受了张氏请托,也算来那个好合一好,顺手举荐进了贾府做西席。教导六岁的宝玉,四岁的贾珏。 贾赦不耐烦跟书生交往,便有贾政主持,让宝玉贾珏正经三拜蒋先生,认了师傅,定下师徒名分。 这年八月十五,迎春乘着节日脱下了素服,换上了张氏替她特特裁剪的粉色春衫。一为过节高兴,二为迎春出孝,张氏在中秋隔日十六这日,特特替迎春在葳莛轩办了一桌酒,宴请了张怡君以及张氏新结识徐大学士府孙女儿徐玉媛,梅翰林家的大姑娘,以及老八公府石家的两位孙女儿,另有几位本家几位姐妹,凑成一桌,吃螃蟹赏菊吟诗作画。 迎春是主人,她不善诗词,也不屑抄袭姐妹诗词充数,只是与同好者斗棋玩耍,兼做诗词评判。 一众小女儿为赋新词强说愁,左不过寻章摘句,拼拼凑凑,除了张怡君才比潇湘蘅芜君,余者俱皆寻常,不提也罢。 中秋过去,转眼就是重阳节姑嫂过府吃酒玩乐,尤氏也有话禀告贾母,要给十五岁的贾蓉议亲了。贾珍已经看上一户人家女儿,说那人才一等一,好得天上有地下无。尤氏便拿了媳妇素描小像过来跟贾母参商。 贾母看了画像,眉眼十分周正:“看着满灵性,贫寒之家出才子,山窝飞出金凤凰,虽然家境差些,这摸样倒也配得起,只是媒人嘴里能跑马,你们见过本人没有?” 尤氏便道:“孙媳倒没见过,我们大爷说是跟他照过面,说本人相貌更胜画像三分。且是琴棋书画样样不差。” 贾母闻言皱眉:“这样齐整,确是皇妃也做得了!”还有一句贾母没出口,灵性太过,怕是蓉儿压不住。只是这娶媳妇是爹娘做主,人家公婆直说百般皆好,贾母岂有打破的道理呢,且是按下不表了。 这一日,四岁的惜春便被落在荣府里了。准确说,是惜春自己赖在迎春房里抢先睡下了,及至尤氏想起小姑子,他已经睡熟了,是假装睡熟了。九月夜晚风凉,贾母做主留下了惜春。 你道是惜春为何如此呢? 却是自那日迎春出孝,接了惜春过府参加姐姐酒宴,这个寂寞的孩子便爱上葳莛轩的温馨,自此便日日缠着嫂嫂尤氏,催她过府来给老祖宗请安,其实是她自己想来玩耍。 每每过府,夜晚降临,惜春必行千方百计留下来,不是摸摸蹭蹭歇在葳莛轩,就是乘空子爬上贾母床上先睡了。 几次三番,众人都晓得她的心思了,这孩子孤单怕了。 贾母最是慈善人,尤喜欢灵性女孩儿。见状不免想起她早逝母亲董氏,越看她越可怜见得,心里只是过不去,放不下了。便做主把惜春也留下了。只是暖阁里已经住了宝玉贾珏,葳莛轩已经住了探春,贾母便把惜春留在自己外套间住着了。 惜春这一来,倒触动一人之心思,给她寻到一个渲染存在感,重新出头露面的机会。 这人便是二太太王氏。 王氏这些日子也看明白了,自己宝贝儿子宝玉,贾母不会放手,想要回来是不可能了。且王氏也不愿意他离开贾母这个实权人物。她虽然成天念经择佛豆,似乎看破红尘了,实则私心却如沸水一般翻腾,日日躲在暗处算计。无奈张氏将他的爪牙剁尽,道路封死。她是长日无聊,百般无奈。 忽然听说贾母留下了惜春在房里养着,她便看出一条生路,她可以把贾府姑娘抓在手里,美其名曰照应他们,其实也就可以就此复出,参加外事交际,想贾府这样的府邸姑娘,到了一定岁数,便要出门社交,增加见识,也是向人宣布,贾家有女初长成,意在想看结亲之意。 王氏也算玲珑剔透,她便起了这个心思,曲线出头。这倒跟他媳妇李纨自荐诗社社长如出一辙。 这一日王氏一早梳洗的整整齐齐,头发一丝不苟,穿戴石青绣金菊的褂子来给贾母请安了。 这些日子王氏还算安静,既不跟赵姨娘掐掐,也不跟贾政跄跄了,时不时还关心下宝玉探春生活起居,数次在贾母面前提说,要将贾环报了自己养,只是贾政不松口,说孩子太小离不开亲娘,其实信不过王氏人品,怕她按下毒手,结果贾环。 贾母看着她连贾兰也不大作兴,亲孙子也不顾念,岂能善待庶子,贾母看破了她是左兴,也就没说什么,直说教她自己降息身子要紧,并不戳破她,姑且当她是好心了。 却说这一日王氏看准了机会,一大早来给贾母请安,并未一如往昔,三言两语就告辞,反是絮絮叨叨东扯西拉不起身。 贾母还道她又要提起贾环,正在思忖要不要遂了她的意思,却不料王氏开口却是要照顾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生活起居。 王氏也是做了一番准备,那话说得很在理:“大嫂如今打理家务,且身子羸弱,再让她兼顾几位姑娘力有不逮。凤丫头也要襄助她婆婆,又是新媳妇,全家几百人全靠她张罗,已经够累了,她还要照顾琏儿,在看顾这些姑妹子小叔子就有些忙不过来了。媳妇如今正好得空,正好照顾她姐妹们,一来替家里分担分担,二来也好排遣失去珠儿孤寂。” 话说这个地步,连贾珠也搬出来,贾母再不允许就有些不通情理之嫌了。再者,贾母自己年纪大了,亲自照顾惜春,委实有些力不从心了。 贾母想着这王氏倒底出生大家子,纵然贪欲太甚,教养几个姑娘识字学针线还是能够胜任。心里已经八分肯了。 不料王氏紧着提出,为了方便照顾,要把她三姐妹移进她自己院子里去居住。迎春如今自成一体,她也知道迎春移居有些勉强,怕人说嘴,便牵强附会说着什么这是为了让三姐妹享受同等待遇,也是不偏不倚的意思。 贾母听着这话有些违和感,迎春住着就不平等,要知道元春十大这里出去呢!这话却不好亲口反驳,便道:“嗯,由你照顾她姐妹们,这确是好事儿,只是你大嫂如今管着家,迎春又是大房的,要问问她的意见才好决定。” 张氏一眼看穿了王氏,迎春新近频频接受邀请,外出参加各公府王府女眷主办的秋游春游聚会,一概都是张氏与凤姐带着出行。王氏忽然出头招揽这事,明显是要把姑娘们攒在手里,指着姑娘们说事儿。往后再有太太联谊赏春踏青之类,张氏凤姐岂能撇来她呢! 这话张氏不会说,自有一番话回绝她:“三丫头四丫头年纪小些,倒是可以移到二婶房里去,方便照顾。只是迎春不能搬出去,我与凤丫头整日忙碌,有时候难免对老太太宝玉贾珏几个疏于照应。如今有迎丫头在这里看着,正好可以帮着查漏补缺,不至于委屈老太太与他几个兄弟姐妹。再者,凤丫头指靠迎丫头帮着盯账本呢,她起得早睡得晚,闹腾二太太不安宁就不好了,且二太太你还有兰儿母子要看顾,环儿也大了,老跟着姨娘厮混也不是体统,二太太身子再好,也不宜太过劳累了。” 这话说的王氏哑口无言了,是啊,她还是祖母呢,还是二房主母,先把自家媳妇孙子,庶子管管好吧,大房女儿不劳操心了。 贾母想着湘云不久将来贾府走动,必定要跟姐妹玩耍,王氏院子里?贾母沉静了脸色:“大太太言之有理,如此,就把探春惜春移过去吧,环儿,你也上些心,长大了也是宝玉帮手。” 王氏心里直咬牙,她正要拉拢迎春除了获得出府交际机会,还有一个阴私,那就是适时给张氏上眼药。王氏很有把握可以挑唆迎春跟张氏背心离德,之前迎春可是很亲近自己的,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却被张氏拦截,王氏心里纠结不已,却也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好慢慢来了。 王氏挑挑眉峰,按下不悦收起不满,堆起笑脸:“老太太说的是,媳妇记下了。” 从此,探春惜春姐妹两个便多了一门功课,抄佛经择佛豆。小姑娘学诗词,朗朗上口还有些兴趣,成天学佛经参悟前世今生以及来生,哪里有兴趣呢。未几,惜春便来跟迎春嘀咕:“二姐姐,我跟你住吧?” 迎春奇怪:“四妹妹住着不顺心呢?” 惜春委屈直扁嘴:“每天早上抄经一个时辰,下半晌择佛豆一个时辰,我跟三姐姐一起睡也不许,说话也不许,我还不如回家去呢!” 大家闺秀要沉静端庄,王氏是按照自己小时候模子训导她两个。这倒未必不好。迎春一刮惜春鼻子:“回家去?再来找老祖宗撒娇或是到我这里混点心可就不成了!” 惜春凝眸半晌思忖,权衡利弊,最终一笑:“嗯,我还是留下吧。” 迎春摸摸惜春额头:“好妹妹,姐姐教你个法子,你吧佛经当成三字经,三字一顿,心里默诵手里写,这样就容易混时间了。等你五岁了,就可以上闺学了,那时节就不用抄经了。” 惜春想着上闺学可以跟姐妹一起来来去去,说说笑笑,顿时心里美滋滋:“我听二姐姐。” 眨眼又是腊八,今年比去年不同,一切人情往来,以及与各公府亲眷交际,无论大宴小聚,在贾府有了一个明显变化,张氏每每出门都会携带自己儿媳妇凤姐一起。且张氏每见亲朋故旧,必会郑重给媳妇儿引荐,事后也会详细给凤姐介绍各人背景与渊缘。明眼人都看得出,张氏这是有意放权媳妇儿了。 子这个年节开始,张氏慢慢退居人后,凡有外出,除非血脉至亲,或是几辈子老交情,一般都是凤姐出面。来访亲眷一般人等也是凤姐接待。凤姐正是成了贾府实际当家人,当然府库大钥匙还在张氏身上挂着,等闲家务已经是凤姐说了算。 随着凤姐独当一面,张氏便知是在边上看着,除非不得已,并不干涉凤姐。只一点,张氏慎之又慎。张氏特特跟心腹内管家林之孝再三交代,凡是贾府跟官府打交道的文字书信,必须经过自己亲手处理,回过老爷再交给办事师爷办理,其余人等,即便二爷贾琏,也不得擅自代表府里出头露面,私交官府,否则,家法不容。 张氏说这话并不避讳凤姐,意在警醒儿媳妇,不许将手伸出府去。张氏之所以着意提示这点,除了得了迎春提点。也是张氏一番见识,作为天子近臣官宦世家出身,耳浴目染之下,张氏深知官场凶险,也知道朋党下场。 张氏此举乃是防患未然,生怕贾琏凤姐不知轻重,闯下大祸。 正所谓幸福日子容易过,贾府的日子一如所有世家大族,男子们无不一本正经,每日衙门书房行走,美其名曰奔前程。 女人则消闲得多。 正月里聚在一起打扮得漂漂亮亮观灯闹春,春日撒下一叠烫金帖子,请来亲朋眷属吃酒赏春,或是应邀出息各种聚会饮宴,日日不乏欢笑。夏日呢,又是洒金笺飞进飞出,请朋友亲眷过府吃酒赏秋叶秋景。 冬日里老太太最高兴,约上几个老姐妹,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猜拳斗牌,输的银钱,赢得快乐。 迎春则在冬日里带着姐妹兄弟烫酒吟诗,踏雪赏梅,东府会芳园的梅花很有特色。 春三月,东府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大红花轿抬回了贾蓉媳妇秦可卿,人称东府小蓉奶奶。这秦可卿不仅人生得美,性情也好,怜贫惜弱,尊老爱幼,荣宁两幅无不喜爱她,特别是宝玉贾珏两个小叔公,说起东府蓉哥媳妇,那是眉飞色舞,赞不绝口。凤姐这个火辣辣的嫂子不够看了,这两人迅速倒戈成了蓉哥媳妇崇拜者。 这年金秋十月,凤姐进府三年终于有喜,阖府大喜。 说起来,迎春九岁这年是最幸福美满一年了。 俗话说得好,月有阴晴圆缺,人生总有遗憾,贾府正在为了凤姐怀孕欣喜交加,姑苏传来信笺,一下子给贾府老老少少蒙上一层阴影。 林家三岁独子夭折了,贾府姑奶奶贾敏,则是终日以泪洗面,卧病在床。 正文 第 68 章 更新时间:201248 10:59:57 本章字数:8360 所谓母女连心,贾母闻讯心头一痛,嗓子腥甜,不曾哭泣,先自仰倒。亏得左右伺候人等齐全,鸳鸯琥珀齐齐伸手,将贾母搀住了,老金家里最为老成,吩咐放平贾母,死掐贾母人中。又拿薄荷熏香給贾母嗅闻,几番折腾,贾母终于悠悠醒转,愣怔半刻,方才哭出声来:“我可怜的敏儿啊,老天爷,您收我吧” 就这一番响动,早惊动了议事厅里凤姐,得知原委,凤姐自己急急赶往贾母上房,一边使人给婆婆传信儿。一边吩林之孝家里:“让人通知老爷二爷,就说老太太病了快请太医。” 张氏闻讯哪敢稍缓,急急登车而来,少时全家老小汇聚贾母房中。 彼时迎春探春惜春早在一旁服侍贾母,探春惜春惊慌失措,一声声呼唤老祖宗。 迎春较之她们面色稍微镇定些,握着贾母之手,一边劝慰,一边陪着落泪,心里却是惊涛骇浪,悲痛更甚,她暗暗责备自己,自己是过得太顺了,竟然忘记姑母这茬事儿。 今日这一封信笺倒来,迎春方才记起,姑母贾敏辞世之时,自己刚过十岁生日,黛玉六岁进京,正是明年。亦即姑母病亡就在眼前。 想着黛玉可怜,迎春眼泪比贾母流得更凶。 张氏来到便见迎春这般摸样,对张氏来说,迎春喜怒直如悲喜之风向标,见状不由心头一沉,姑奶奶只怕不好了。 张氏不由想起小姑子贾敏刁钻任性,也想起小姑子聪明灵慧。 当初张氏进府,贾敏因为自己唯一性遭受威胁而刁顽试探,及至跟嫂嫂熟识了解,却也不止一次在母亲面前为嫂嫂掩护解围。 后来王氏入府,两下嫂嫂一比较,贾敏嫌弃王氏文盲木讷,直觉鸡同鸭讲,与才女大嫂从互相掐尖儿,到惺惺相惜,到慢慢偏向张氏,最终成了一对知趣相投好姑嫂。 张氏低眉抹泪,难道那个聪慧机敏的敏妹妹不好了? 却说凤姐赶到,端茶递水忙得不亦乐乎。 张氏得空拿了信笺观看,却是并无言明贾敏病症如何,只有笼统一句抱病在床。婚后十余年仅得一子,却又亡故了,怎不叫人痛心! 张氏很能够体会贾敏失子的绝望。一日当初张氏生产贾珏差点一尸两命,性命攸关之时那种恨不能以命换命保全胎儿之悲哀。 张氏眼眸不自主看向迎春,贾敏一项身子康健,并无不足之症,缘何? 迎春沉静在自己哀思中,她在心中拿定主意,林妹妹这回再进贾府,自己必定竭尽所能,保护她不再受伤害了。迎春心中暗自庆幸,碧纱橱被贾珏占了。陡然想起,嫡母张氏有意将贾珏挪回大房。迎春决心要阻止这个决议,等到黛玉前来,自己更要一力促成黛玉入住葳莛轩。有自己照应黛玉起居,老祖宗想来不会反对。 这是迎春这个温煦之人中庸之法,这也不能责怪迎春,姑母远在扬州,远隔千山万水,叫她一个闺阁女子实在是无能为力。迎春叹气,一抬头间,却见母亲殷切盯着自己,迎春不由一愣:母亲缘何这般看着自己,难道自己感情太外露,露了形迹? 迎春不由摸摸脸颊,再抬头,张氏已经转开眼眸,向着贾母去了。 却说张氏见贾母哀痛难抑,唯有细语劝慰:“老太太也要自己保重,一味悲伤也不是办法,媳妇想着,姑老爷信笺写的实在含糊,姑奶奶又是十几年不曾归宁,具体情形我们一无所知,不好自乱方寸。” 贾母抽噎着点头:“谁说不是呢,这个狠心丫头,她是没的娘家的人呢!” 这话没人敢随便接嘴了。 张氏只好勉为其难:“这也是没法子,谁让姑老爷受到今上重用呢,新迁巡盐御史,老太太不妨换个想法,这是林姑老爷前程远大呢!” 王氏不咸不淡站了半天,这会儿终于插上嘴了:“是呀,老太太,姑奶奶上无公婆,能够跟随夫君一起上任,无拘无束自己做主,我们姑奶奶这是多好的福气,多大造化啊!” 这话听在别人耳中尤可,贾母这样上了岁数之人如何听得?顿时恼了,满腔担忧痛楚化为怒火:“混账老婆说得是什么话?合辙死了公婆就是儿媳福气,你这话是咒我不早死咯?嫌我这个老不死活得太久了,挡了你们福气,是不是?但凡婆婆娶了媳妇儿就该识相,自己抹了脖子与人腾地儿么?” 这话却是说得忒重了,婆媳是天敌啊,贾母连张氏也挂落在内了。 王氏噗通跪下了磕头:“老太太息怒,媳妇焉有此意!” 张氏平白无故吃挂落,也忙跪下:“老太太恕罪,念在媳妇们愚笨,并非有心,老太太自己保重!” 迎春凤姐相互打个眼色,双双拥住贾母,两边灌迷汤、 凤姐插诨:“哎哟,老祖宗,您可不能死哟,您这样的老神仙不在了,我们这些小鬼儿还活个什么劲儿?” 迎春说不来这样话,她便摇晃贾母胳膊撒娇卖痴:“老祖宗您再生气也犯不着这样说话呢,满口死呀活呀,就是孙女三妹妹不在老太太心里眼里,还有宝玉珏儿环儿呢,他们可是您的宝贝孙子重孙子,一心巴望着您给他们相看媳妇儿呢!您可不能这样偏心眼,只帮二哥哥蓉儿娶媳妇,不管宝玉珏儿环儿呢?” 迎春说这话指给宝玉贾珏打眼色,宝玉贾珏这会儿工夫早就自行下课赶到了,这两个活宝贝这几年被人逗引取笑,越发练就脸皮子厚了,娶媳妇,娶什么样的媳妇寻常挂在嘴上。他姐弟们多年哄骗老祖宗早有默契,迎春眼眸一飞,他们双双拱道贾母怀里又搓又揉又央求:“是啊,是啊,老祖宗,您不能偏心,您可是说了要看着宝玉长大娶媳妇儿呢。” 贾珏也红了脸跟贾母怀里蹭蹭:“珏儿也要,要蓉哥媳妇那样的,不然,凤姐姐这样的也行啊!” 凤姐在旁噗嗤一笑,咬牙在贾珏脸上一掐:“这个小没良心,这是嫌弃我啊?我哪点比容儿媳妇差呢,不过是我不会鬼画桃符呢?赶明儿,看谁还给掏摸好吃的,你就听琴看画儿去吧。” 贾珏不想哄骗老祖宗得罪二嫂子,正在懊恼如何补救,凤姐也去拉扯贾母胳膊:“老祖宗,您给凤丫头评评理儿,我哪儿比人就差了,落得人嫌弃?” 贾母这会子被一双粉雕玉琢的孙子又搓又揉,暖了心房,又被凤姐插诨打斜胡咧咧,怄得一笑:“你兄弟还小呢,知道什么,有口无心呢,你到计较什么。” 这会儿工夫贾兰也被李纨唆使,甩着两条肥登登的短腿儿,颤巍巍挤上来:“老祖宗,二姑姑,还有兰儿呢,兰儿也要呢!” 大家不想贾兰也学会这一出,齐齐扑哧一笑。 贾母更是笑眯了眼,将贾兰抱在怀里亲热:“好好好,老祖宗给我们兰儿娶媳妇儿!” 迎春乘着这功夫拉拉贾母衣袖,示意还有两人跪着呢! 贾母这一看,张氏果然好好跪着呢,点头:“这是做什么,都有岁数了,起吧!”心中对张氏些许的不满也散尽了,忙把迎春一推,笑道:“去搀扶你娘起来,就说老太太气糊涂了,原不是要说大太太呢。” 迎春闻言暗笑,却是忙着搀扶起张氏坐下了。顺势蹲下替张氏把膝盖搓揉几下:“太太可还好呢?老祖宗说您委屈呢!” 迎春代表贾母,张氏忙说不敢。 却说李纨,她这里闻听贾母松口叫起,不计前嫌,也忙着去搀扶婆婆王氏。不料贾母紧着这一说,原本要搀扶王氏的李纨之手就僵住了。王氏自己也不敢往起爬了。 贾母叹气道:“哎哟,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头疼得紧呢。迎丫头,凤丫头,大太太,今儿太阳看着还好,你们娘儿们陪我后院子散散去。” 一屋子人瞬间沉寂的鸦雀不闻。 迎春凤姐稍微一愣之下忙着应声:“好呢,老祖宗,我们搀着您!” 贾母却一笑:“鸳鸯,好生搀着你们二奶奶,记住了,二奶奶可是宝中宝哟!” 鸳鸯笑嘻嘻搀着凤姐,琥珀搀着贾母,木樨搀着张氏,迎春惜春忙叨叨在前领路,一路人往后院葳莛轩去了。宝玉贾珏被贾母牵了手,一路兴颠颠去了后院。 探春则是落后一步,与李纨双双搀起王氏:“太太,您还好呢?” 王氏恼恨李纨方才那一缩手,气呼呼甩脱了两人:“我还死不了!” 回头却说贾母一行到了后院,那里有闲心观景,太阳虽好,全无暖意。支开了宝玉贾珏几个小的,贾母看着得力的媳妇孙媳妇,拧起眉头直叹气:“大太太,你说说,敏儿这回” 张氏忙着摇头:“三岁的孩子丢了,悲痛是必然的,姑奶奶身子一向强健,养个年余等身子康复了,再生养一个哥儿也就是了,老太太且别想多了。” 贾母却是摇头:“这林家什么都好,就是子嗣上头艰难,五代单传,这一辈能不能唉,姑爷的差事看着光鲜,实则上下不讨喜,都说江南好,富庶且富庶,只是这江南官场浮华地,历来江南官宦有几个能够” 这话凤姐迎春不大懂,接不上话。张氏却是不敢接口。 江南地面富庶,是人间天堂,也是人间炼狱,前朝曾经十年内杀了三任知府,两任巡盐御史,第三任巡盐御史没有被圣上勾决,却莫名死在江淮名妓床铺之上。 这是一个洁身自爱的官员,掖着脑袋为社稷奔波,结果落得这种窝囊死法,叫人诟病唾骂,直叫匪夷所思,也叫人毛骨悚然。 是故,江南官场被称之为炼狱,实不为过。而今林姑爷就在这个黑白两道都死过的巡盐御史任上。 贾母凝眉摇头:“叫人想着就心里没底儿。” 张氏挥退服侍人等,只剩下迎春凤姐娘儿们四个,这方言道:“老太太,史家三爷也奉调进京了,要不,您写封信给姑老爷,或叫姑爷请调回京,或是让姑奶奶携女进京,也好有个照应。” 贾母摇头:“姑爷这个位置,你比我清楚,不是谁想做就能做,也非是谁人想退就能退,雷霆雨露届时天恩,难呢!至于进京,敏儿若肯,也等不得今日。嫁鸡随鸡,这也是她的命。唉,只盼着他们顺顺当当。” 张氏叹息:“先头几年姑奶奶时有信笺,谈谈家长里短,偶尔也谈及姑老爷衙门之事,这几年信笺也少了,多是大而化之,语焉不详,真不知道姑奶奶是何详情!老太太,要不乘这个机会,派人去探望探望姑奶奶,您说呢?” 贾母摇头:“年年派人送年礼,年年直说好,去了又能抵什么事儿?除非我老婆子亲自去,要不谁跟敏儿说得上话?” 这话凤姐听得一头雾水,迎春也听得糊涂,这般神神叨叨,姑母难道不是正常死亡? 迎春忙摇头摆脱这个奇怪念头,姑母是正房嫡妻,跟林姑父琴瑟和谐,林家清贵门庭,万不会有谋杀正妻之阴私存在。这一点迎春坚信,也可以从林姑父亡妻之后不愿续弦得到佐证。 排除阴私暗害,迎春对于姑母早逝唯有一解,那便是因为爱子丧命,忧伤过度而死了。 只是?迎春看着祖母嫡母,心中疑惑升腾。只因姑母辞世就在眼前,心中无限沉痛与哀思,只是鞭长莫及,无计可施。 却说张氏以为内心生不祥,故而开口劝说贾母致信,熟料贾母自有打算,不予采纳。张氏有心再劝,想着贾母言之有理,出嫁姑娘没有舍弃丈夫常驻娘家道理,切林姑爷并非刻薄无情之人,娘家的却没有致信接回姑娘的道理。这一想,张氏那话再也说不出口了。转眼看见迎春满眼忧虑,张氏心中违和感越发重了。 鉴于之前迎春每梦必中,张氏甚至不敢再问迎春,梦里端详。 荣府阖家为了远在江南的贾敏揪着一颗心,这并不影响时光流逝。转眼腊八,张氏再一次说服贾母,委派了二管家林之孝家里带着乘车贵重药材去了人间天堂扬州城。 这一年贾府第一次破例没有收到扬州城年礼,林姑爷于小年前寄来信笺一封,告知贾母,贾敏病史沉重。 阖府女眷俱是心绪不宁。 贾母唯一希望,是前往扬州的林之孝能够寄来好消息。未料林之孝却在年根儿二十八返回京中,他再次证实,姑奶奶贾敏病势沉疴,似有不起之像,姑老爷心神俱丧,大姑娘黛玉日夜伺候守候母亲床前,伺候汤药。 这一说,荣宁两府顿时陷入一片悲痛之中,贾母犹如万箭攒心一般,恨不得飞身前往扬州城,以身相替。苦的是风雪茫茫,路遥千里,水路腊月已经阻断,踏雪颠簸,莫说贾母受不得。就是其他人等想要探望也不能够。 这一个新年,贾母泪水没干过,想不到活蹦乱跳的姑娘嫁出去,不过十年竟然要天人永诀了。怎不叫人痛断肝肠! 面对贾母悲哀,一家子无计可施,什么语言能抚平一个白发送黑发人的老母之心呢! 张氏跟贾母商议决定,一旦水路通航,便派人前往一探,希望贾母可以再见亲人一面。 至于派谁,贾府挨个排一排,人选不言而喻。 贾赦贾政都有官职,不能擅离职守。贾母年老,张氏体弱,王氏赳赳又跟贾敏不对付,就她愿意去,贾母也信不过她。 余下一班孙子辈,李纨是个寡妇,不易抛头露面。凤姐有孕在身,保胎不及,家务事也渐渐放手了,岂能千里奔波颠簸。 迎春方才十岁,宝玉尚小,从上数到下,从老算到小,唯有一个贾琏是可以驱使之人,这个任务理所当然落在贾琏身上了。 明知其冰不融化不能起航,张氏子正月初五过后,日日使人前往码头问讯,正月十六这天,终于有一船家松口,答应十八日出行。 张氏亦喜亦忧,儿子再大,在母亲眼里也是孩子,张氏不仅指派了贾琏奶娘奶公相随,得力婆子两名,长随带了两人,又抽了府中粗壮男子两名随行伺候,临行更是千叮万嘱,早早投宿,天亮起锚。 正月十八一早,贾琏再次带着昂贵药材,辞别一家老小起航了。 正月底,驿站信使再次递来扬州城消息,姑奶奶贾敏于正月二十辞世。 苦苦煎熬二月之久贾母,再也挺不住了,仰头就倒了,晕厥过去。 荣宁街东西两府一片悲音。 马上要衔接小说了,方方面面要考虑。 所以,有些慢,有些卡。 有不合情理的地方敬请亲亲们指出,香草保正,有错就改。 ps,贾敏之死迎春很兼顾,毕竟扬州城跟京都远隔千里。 但是,香草允诺,黛玉进府,绝对不会在落尽王氏手里,沦为鱼肉。 再ps:林妹妹要出场了! 正文 第 69 章 更新时间:201248 10:59:58 本章字数:8049 却说贾母晕厥,唬得张氏凤姐一般媳妇孙媳妇可是不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4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4部分阅读 轻,惊慌之下,掐的掐,喊的喊,哭的哭,乱成一团。倒是张氏稳重,忙叫灌水擦药酒,几经折腾,贾母终于醒了,那泪水就跟雨帘似的刷刷刷刷的不断线,直哭得声嘶力竭。 张氏,凤姐,李纨,迎春,探春,宝玉,贾珏,一个个围着贾母哭的哭,揉的揉,劝的劝,只是贾母痛失爱女,如同被摘了心肝一般,伤心欲绝,哪里止得住呢!贾母这一番惨痛难忍,整整三天啼哭不止,她又是年迈之人,如何受得,以至晕厥数次。 贾赦只得上折子请命,商请太医住家救治。 贾母终日啼哭,日不思饮食,夜不能安枕,即便点着息魂香也睡不安稳,往往睡不了半个时辰就要警醒,一夜之间如此惊醒数次,次次啼哭不休。 阖家女眷也是整日陪着,泪水不干,懵懂的贾珏贾兰也是泪水涟涟,就连王氏这个跟贾敏不对付的,也跟着哭了几场。 贾赦贾政两人也报了休沐,守着贾母唉声叹气,莫可奈何。 第三天傍晚,贾母终于哭哑了嗓子,身子劳累过度,再也熬不住了,终于在药物与香料双重作用下,安睡一夜。 第四日一早,亦即二月初四,贾母清早起身,急招张氏传话:“速速派遣林之孝,着他带领四个得力婆子即刻上路,会同琏儿一起办完敏儿丧事,立即将玉儿接回京来,我要替我那苦命的敏儿抚养玉儿。” 张氏闻言隐有不安,母丧重孝,论理黛玉要守孝三年才能离家。倘若接来京中,小小孩童离乡背井,牵挂父亲,思念母亲,如何能安宁呢。只是贾母眼下悲痛欲绝,岂能听得逆耳之话,且张氏并非贾母信赖之人,这话出口定惹猜忌,张氏话到嘴边又含住了。唯有言听计从,安排人手打点启程不提。 林之孝此行一并带去贾政亲笔信函,信中备述贾母闻女辞世之哀痛,也一一剖析女儿失母之弊端,最后与如海参商,贾母欲接外孙女儿进京抚养,希望林如海能够体谅贾母一片爱女之情,送女进京。 却说贾母自闻贾敏噩耗,恸哭三天,随即病倒,太医成了贾府常客,张氏凤姐李纨迎春日日伺候床前,迎春更是夜晚也歇在贾母外套间,以便时时照顾祖母。 如此一月,方才慢慢好转了,只是人不能提起贾敏之名讳,提起就要啼哭。甚至宝玉的名字也能引起贾母想起黛玉来,宝玉也不敢日日道贾母面前卖乖了。好在宝玉学业也忙起来,先生开始教导五言对联,宝玉迷恋起来,与贾珏两个争先比后,也为防备贾母想起黛玉啼哭,宝玉倒比贾珏到内闱厮混时间少了。 王氏那日挨了排揎,轻易不敢到贾母面前晃悠倒霉,张氏这边着人接了湘云进府来住着,史家二爷虽然不乐意贾母参合娘家事情,架不住有个三爷忠靖侯夫人居中调和,二爷也不好做得太过,毕竟大家都是有头脸的,同气连枝,相互依存。为了表妹落难,心里也甚难过,慢慢回过来了。 贾母有了湘云呱唧呱唧说笑,又有迎春探春惜春把闺学也停了,整日陪着贾母解闷,到了三月春暖花开日,天气晴和,贾母心境也渐渐好转了。 贾母自此最大的寄托就是日日望着扬州来信。二月中旬,林姑爷如海来信,定于下月初二黛玉启程进京。贾母一颗悬心落地,日日期盼外孙女儿,倒是笑得多谢了,饭量也逐渐正常,张氏凤姐终于松口气。 凤姐是个强悍之人,别人怀孕坐着躺着还要哼哼唧唧浑身不舒坦,他倒好,成天车轱辘似的转悠,也不肯听劝稍微歇息,反跟婆婆纷争,说是产婆吩咐了,怀氏夫人多走多动对胎儿有好处,张氏只好由她,只是吩咐迎春多分担一些内务,张氏也分担了出府应酬这一摊子事情,凤姐只管府内日常运作。 转眼三月中旬,贾琏派了长随赵栋回复报信,不过三五日就到家。 贾母正是欢喜无限。自此,日日派了小丫头看着二门,自己每日也要到门首站一站,把那游廊上瞄几眼,似乎一个不小心,外孙女儿就摇摇摆摆进来了。 这一日贾母又是一早起身张望一番,凤姐迎春好歹全进去了:“老祖宗,虽然天气回暖,清晨露重,还是不要在门口站久了,您好好坐着,妹妹一进门,我们一准通知您,管保误不了。” 一时摆了早餐,贾母带着迎春姐妹们用了,各自散去,姐妹们自去闺学。 张氏不必王氏,心中惦记故妹子这一点血脉,自那日接信黛玉要来,就吩咐凤姐留意布置,依照张氏分派,这些日子下来,黛玉一应物品已经备办齐全。只是贾母吩咐往热闹布置,怕姑娘伤心,张氏却怕屋子太过鲜艳怕姑娘不自在,毕竟敏妹妹聪慧异常,她生的孩儿必定灵巧。 迎春虽然知道黛玉爱清雅,却不敢善自说话,怕人追问。总不好说妹妹生活习惯也是梦来的呢。 黛玉居所也有争议,贾母想让黛玉留在自己外套间,方便就近照顾,迎春则说,妹妹初来乍到,正要跟姐妹们一起才好排遣孤寂悲哀,主动请缨,要照顾黛玉生活起居。 迎春就在贾母后院,虽没出了贾母屋子,倒底有一箭之地,有些声息不闻,贾母犹豫片刻,也觉得迎春言之有理,湘云最是喜欢热闹,唧唧呱呱缠着姐妹说笑了,黛玉想来也是一般,这才勉强答应了。 回头却说迎春等在贾母房里用了早餐,各自回房收拾一番,与探春惜春一起去了闺学,孙姑姑教导姐妹三人分辨各色布料,以及各种布料的产地性能特色用处。忽听外边守候丫头晴雯叶儿,惜春如画,探春的诗书翠墨一起把脑袋伸进学堂里,笑嘻嘻嚷嚷:“姑娘,姑娘,林姑娘来,老太太叫今日不上闺学了。” 姐妹三个闻言一起看着孙姑姑,孙姑姑眼见姑娘们眼巴巴神情,笑着点了头儿:“去吧。” 她三个一阵风出了门。探春惜春一边一个围着迎春:“二姐姐,你说林姐姐她会认字吗?” 迎春一边忙忙走,一边笑:“当然会认字,姑父可是探花郎,姑母也是才女呢。” 惜春笑眯眯:“二姐姐,林姐姐长得像谁呢?” 迎春挽起惜春:“人已经来了,你自己看呗。”又捏捏惜春鼻子:“说不定比你俊哟,不会哭鼻子罢!” 惜春撅嘴:“二姐姐,小瞧人儿,老祖宗可夸我是小仙女呢。” 惜春奶娘一边赔笑:“二姑娘逗你呢。” 惜春一笑:“谁不知道,要人说。” 言罢居中一插,左右探春,右手迎春:“快些儿,仔细被人抢了先。” 迎春笑:“急什么,宝玉跟珏儿上私塾呢,且不会让他们溜堂。” 三姐妹一团喜气进了上房,张氏王氏李纨已经齐聚一堂。 迎春早看见了贾母身边一抹浅翠色身影,黛眉杏眼,桃腮樱唇,小巧挺修的鼻梁,眼眸中怯怯盈泪,刚哭过了之故,脸颊鼻头晶莹粉红。 贾母见他三姐妹进房笑嘻嘻其牵起黛玉手:“来来来,认过你三个姐妹。” 黛玉怯怯起身,盈盈泪光,气息急促不平。 迎春知她紧张,上前一步握住黛玉手:“林妹妹好,我是你二姐姐。” 黛玉看着温煦的迎春,直觉她声音跟相貌一样和煦温馨,含笑将身一福:“二姐姐好。” 迎春忙着搀扶起来,招手探春惜春过来:“这是你三妹妹探春,她是三月生的,这是你四妹妹惜春,她是七月生人。” 探春忙着福身:“林姐姐好。” 惜春直接拉住黛玉手:“林姐姐,你生的真好,可是像我敏姑母呢。” 黛玉不好怎么回答,羞涩一笑低头。 张氏闻言笑起来:“瞧这个惜春不吃亏,生得好必定是像姑母了。” 笑着把黛玉送回贾母身边坐下:“自此跟着姐妹们一起说笑过日子,就跟自己家里一样,不要拘谨。” 惜春挤着黛玉坐下,仰头笑看黛玉:“林姐姐,你跟我一起住可好呢?” 王氏在座,这话该她说才对。闻言咳嗽一声,直觉心里别扭,却也不得不预备开口。 迎春伸手一揉惜春额角:“又胡说,老祖宗已经答应林妹妹跟我一起住在葳莛轩,敢是四妹妹要跟老祖宗抢人呢!” 惜春闻听黛玉进驻葳莛轩,拉住迎春撒娇:“二姐姐,让我跟林姐姐一起住好不好,我保证不学云姐姐唧唧呱呱。” 探春瞄一眼嫡母,暗中一拉惜春:“二姐姐哪里住不下许多人,我们每日下了闺学去找林姐姐一起谈笑也是一般呢,隔的又不远,不过一条游廊一堵墙,何必要一起住呢。” 惜春想想也是,拉着黛玉仰头笑:“林姐姐,我们可以找你玩儿呢?” 黛玉牵了惜春手,微微一点头,眼中笑意盈盈:“嗯!” 贾母闻言笑起来,一手搂了惜春,一手楼了黛玉:“好好好,你姐妹们正要和气才好呢。” 惜春便跟黛玉碰着脑袋悄悄说话,多是些孩子话,江南那边女孩子能上街玩儿嘛,寻日都玩些什么呢,听说江南好景色,姐姐都到过那些地方呢。 黛玉便细声满气与她解说一二,母亲身子不大好,一般不大走动,上街也少,多时坐轿,古刹名寺去过一些,景致不错,春日草地上绿油油的正好放风筝,夏日柳丝儿底下观荷花喂鱼儿。也有桃园梨园桂花园,花开如海,风吹香飘,只是短暂的很等等云云。 黛玉慢慢悠悠,有条有理,娓娓细数花儿盛况,花海香飘,恍如景致就在眼前。惜春探春就跟着黛玉叙述叹息皱眉,只恨不能身临其境。 正在热热闹闹,凤姐一声娇笑登场:“哎哟,我来迟了,不及迎接远客!” 贾母张氏李纨迎春姐妹等闻听声音俱是会心微笑。王氏眼皮子就搭起了,嘴唇抿得死紧。 黛玉凝神静气,心中思忖,母亲说外祖家最重礼节,这是那位这样放诞不羁站起身子。 黛玉凝眸之间,凤姐已经近的房来,黛玉直觉眼前一亮。入眼是金彩辉煌,真如洛神仙子。 凤姐今日的确好打扮,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头上五凤挂珠钗,那凤嘴一颗莲子大小珍珠只在眉心颤颤巍巍。大红金丝绣的百蝶穿花云缎夹袄,罩着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子,下着翡翠撒花裙。 生得柳眉丹凤眼,粉面含春,风流妩媚,难以言表。 黛玉微笑起身,迎春随即起身,握住黛玉笑言:“这是琏二嫂子,我们寻日都唤凤姐姐。” 迎春细语落地,贾母已经笑起来:“你不认得他,她是我们这里出名泼辣货,南京人叫辣子,你只管叫她凤辣子。” 黛玉知道外祖母说笑,福身称呼一声二嫂子。 凤姐一把拉住黛玉,还一番打量,笑吟吟送回贾母身边,把黛玉好一通夸赞,只说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仙子第一人。 贾母当然高兴不了。凤姐又追思姑母,只是这一次她刚起头,张氏便拦了:“宝玉珏儿都知道避讳,你好好的别招惹老太太,快些告诉你老祖宗,分派的事情都怎样呢?” 贾母也一声嗔怪:“着实讨打。” 凤姐忙自己拣错,言道:“妹妹的一应器具物件都收拾妥妥当当,无不比照二妹妹,裁衣服料子也叫绸缎铺子送了样品来,只等太太看过了,几位妹妹一起裁衣服。” 贾母闻言笑道:“这倒罢了,记下你的打,改日一起算。” 一时间,这边茶果点心摆上,凤姐笑吟吟招呼黛玉,嘴里抹蜜一般,殷勤叮嘱,无非是不要拘谨,只当自己家里一般,谁若怠慢只管告诉自己云云。 一时,贾母便说道,这会子两位舅舅该下朝了,叫嬷嬷护送黛玉拜访舅父。 张氏便含笑起身:“我带外甥女儿过去罢,这边有凤姐支应也足够了。” 贾母闻言额首:“如此最好。” 张氏起身辞别,所有人等送出门去。张氏便携了黛玉上了自己惯常往来的翠幄清油车。见黛玉怯怯的,张氏心知她乍离故土,难免惶恐,微笑握了黛玉手,细细告知几位姐妹性情,又说二姐姐迎春十分细心周到,最是疼爱弟妹,家里姐妹兄弟无不受她照应,像宝玉贾珏兄弟,都是迎春教导开笔写字儿,第一句书也是迎春教导诵念,叫黛玉有事只管告诉,不要腼腆。 黛玉一一应了,心里想着母亲临别叮嘱,母亲自从弟弟夭折,啼哭之余便是给自己讲述京都之事,并说大舅母识文断字,知书达理,最是和煦之人。此刻听见大舅母这般温言细语叮嘱,心里便暖暖的,眼中多了一份儒慕之思。 张氏见黛玉身子放松柔和了,这才细细问起黛玉,母亲病中情形,病了多久,如何就不起了。又问黛玉身子如何,怎么看着甚是怯弱。 黛玉一一应答,母亲如何起病,如何汤药喝了直入喝水,毫不起效等等。自己如何落地就羸弱,吃药至今,所用药材堆山填海。 张氏见黛玉逐渐放开,这才闻言询问,道她母亲可有什么临终之话,生前可曾提起京都之事。 黛玉闻言,玉手在袖内握紧,心里赞叹母亲料事如神,竟然猜到大舅母定然会避过众人有此一问。黛玉眼里慢慢蕴满了泪水。张氏还道触及他隐痛,怜惜顿生,忙着伸手搂了黛玉拍哄:“好孩子,快别伤心,是舅母不该提起。” 黛玉摇头:“等闲人说起也没事,只因母亲病重多次提起舅母,那景况恰如昨日一般,音容话语就在眼前,外甥女儿这才……” 张氏点头:“就是我,这些年也常常想起刚进府与你母亲相处情景,替她梳头,送她上轿也似昨日一般。” 黛玉泪光点点。 张氏替黛玉擦去泪痕:“今后在这府里有事只管只说给我听,舅母也是母,切勿见外才好。” 黛玉再一次泪盈于眶,慢慢自袖内贴身处掏出一个密封信笺来双手奉上。 “你母亲遗言?” 张氏眸露愕然,她以为,贾敏有信必定托付贾母兄长,不曾想自己竟有。 俺遇见林妹妹就有些抓瞎,总觉得如何写也不妥帖。 正文 第 70 章 更新时间:201248 10:59:59 本章字数:8447 黛玉低头拭泪,轻声言道:“自母亲卧病,日日以泪洗面,日不思饮食,夜不得安枕。稍微松快些,就写写画画,每每写了撕,撕了又写,不知反复多少次,外甥女儿求也不允,父亲说也不听,也只得由她。” 张氏抚抚黛玉额首:“你母亲想来舍不得你们父女,想给你们留下文字念想吧。” 黛玉点头:“母亲走时十分清明,临睡还拉着外甥女儿叹息落泪,外甥女儿只道是母亲累了,握了母亲手陪着,熟料一睡便没醒来,手也滑落逐渐就冰了。这信是外甥女儿整理书桌,才发觉母亲最终落成三封信笺,都是写了姓名封好口的。” 张氏惊讶:“三封?” 黛玉点头:“头一封就是给父亲的。另外两封,一封写着母亲大人亲启,再有一封就是……” 张氏点头,握紧了信笺,拿了丝绢子替黛玉按按眼角:“好孩子别伤心,你母亲也不希望看你日日落泪呢!” 黛玉闻言直点头,慢慢收了泪。 少时车驾进了仪门,张氏携带黛玉下车:“这里原是花园子一角,我与你大舅舅这在这里,你二嫂子二姐姐跟着老太太住在正房院里。” 说着话,一班丫头婆子并贾赦几个小妾迎了上来。张氏自携了黛玉进房,口里吩咐:“秋云,去请老爷过来,就说林姑娘来了。” 秋云既是贾赦小老婆,答应一声摇曳着去了。 少一时,贾赦进来。 黛玉起身拜见,又落了泪。 张氏亲手搀扶在身边坐了,冲着贾赦言道:“瞧这孩子亲不,只跟妹妹一个模子,只是怯弱些。” 贾赦听了这话,把黛玉紧看几眼,就似看见妹子,心中搅动,一声叹息,他抬手摸摸眼角:“玉儿么?” 黛玉忙着行礼:“外甥女儿请舅舅安!” 贾赦点头沉声道:“来了这里就安心住下,你舅母最是慈善,有事尽管禀告,切莫见外。你姐妹们也是好的,虽则愚笨,都在闺学,你们一起做个伴儿,学些礼仪规矩。” 贾赦说着话起身抬脚要走。 张氏皱眉:“这是有事?外甥女儿大老远来,头会见面,总该一起吃个饭才是。” 贾赦停住,看着黛玉叹一声:“舅舅家里就是自己家里,跟着你舅母就似跟着母亲,切莫想家。” 言罢抬脚又走了。黛玉急忙福身恭送。 张氏携了黛玉坐下:“你母亲最小,你舅舅可疼爱你母亲了,自得了你母亲病危消息,你舅父每日哀叹,这一阵子就没开怀过。” 黛玉忙道:“母亲寻常也这样说过,自小舅舅舅母最是疼爱了。” 娘儿们说了一阵,黛玉因为记挂拜访二房舅母,起身告辞。 张氏原本舍不得黛玉就去,要留黛玉用饭。 黛玉再三苦辞,直说改日一定再来,张氏想着贾母望着,王氏又古怪,怕去晚了不好。这方罢了,不免仔细叮嘱几句,特特吩咐嬷嬷好生伺候着,亲自送了黛玉上车,方才叹息几声回了房。 拿着贾敏遗书慢慢拆封展开来,张氏直觉千斤重。 贾敏笔记不似往昔俊秀,有些微发飘。 长嫂芳鉴,见字如唔: 妹自染病,夜夜梦回京都,梦中得见先父,慈眉善目,言语之中多是思女之苦。细细思量,愚妹顿悟,吾命不久矣。 妹虽自幼丧父,幸有慈母在上,兄嫂怜惜,爱如珍宝二十载,不知愁为何物。 及至大归,门庭清贵,夫君俊秀,琴瑟和谐,鹣鲽情深,正是春风得意人风流,羡煞世人。 奈何月有圆缺,人有离合,愚妹诸事顺遂,偏偏天不假年,寿岁不全。 愚妹落地,口衔金匙,金尊玉贵,荣华半生,虽则夭寿,了无遗憾 。 唯一不舍者,膝下一女黛玉,羸弱堪怜,单丝独线,无所依傍。 稚子丧母,三苦之首,每每思及,肝肠摧折。 惜老母年迈,哀兄长粗粝,思之再三,唯有长嫂,慈善雅量,可堪托孤。 愚妹泣血三叩,俯祈长嫂恻隐,怜惜孤女,权当多生多养。 若蒙嫂嫂慨允,恩养遗孤成|人,则愚妹九泉含笑瞑目,来生结草衔环,以报嫂嫂深恩。 愚妹泣血再拜,遥祝吾嫂,荣华富贵福寿长,子孙延绵杏满枝。 愚妹,敏字! 某年某月某日夜半子时。 张氏一壁看,一壁落泪,信笺读完,已然泪眼模糊。 何嫂子等人先是不敢惊动,眼见张氏哭声响起,急忙上前劝慰,又有木樨木香,端茶递水,合力劝慰半天,方才止住悲哀。 你道张氏为何这般伤心欲绝? 只因张氏推己及人,林姑爷儒雅端方,人中龙凤,敏妹尚且如此担忧,倘若自己一命亡故,留下贾琏贾珏,刚当如何?贾母偏心,王氏狠毒,其情其景实在难以相像,张氏更为自己庆幸也更加为了贾敏伤怀! 张氏平复心情,慢慢收好信笺,压在观音像下,双手合十,喃喃祝告:愚嫂答应你,有生之年必定善待玉儿,栽培教导,如同亲生。妹妹在天有灵,保佑我贾府阖府平平安安吧。 张氏这顿晚餐吃的滋味寡淡,临晚又不放心,过来贾母房中请安,却见黛玉与一般姐妹围坐贾母跟前,虽未曾开怀,却也娴雅贞静,这才安心。 贾母已经发话着张氏免了早晚请安,好生将息,见张氏走来,不免动问:“大太太这是有事呢,这个时辰倒过来?” 张氏尚未开口,凤姐赶紧起身搀扶住婆婆就笑起来:“敢是太太舍不得林妹妹,怕媳妇不识得礼数怠慢了,赶过来盯着呢!原来在太太心里,媳妇就是那样不着调呢,唉!” 凤姐惯常会撒娇卖痴了,众人见怪不怪都笑起来。 张氏忙唤如意吉祥:“笑什么呢,还不过来搀扶你们主子,别看没见行迹就大意,且要仔细了。” 吉祥平儿忙着上前搀扶凤姐坐下,凤姐还要撒娇:“看太太紧张呢,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样娇贵。” 黛玉没见过这样的相处模式,她在家跟父母也是彬彬有礼,纵然撒娇,不过人后依偎软语,哪有这样当着外人,毫不顾忌。口不言语,眼眸中看着各人姐姐妹妹细语呢喃,笑意盈盈,不免心生羡慕。 贾母摸摸黛玉额上散发,怜惜之情,溢满眼眸。 却说宝玉今日也是背运,因为知晓林妹妹要来,他心里直发急,书也背颠倒了,诗作也被先生一再挑剔,打了手板子不说,还留下他罚抄书。连累贾珏也不好离开,哥哥没走了,弟弟岂能走?哥哥在抄书呢,弟弟敢不陪着呢? 你道为何先生这般严厉呢? 贾琏去年乡试不第,蒋先生今年会试落榜了。这段日子把一股子狠劲儿洒在两个学生身上呢! 知道晚饭过了,他两个倒霉蛋子方才下学。 吃了饭过来睡眼迷蒙过来见外客。两兄弟见了天仙林妹妹具是眼前一亮,却也没有说闲话精力了。只在贾母撮合下,认了哥哥妹妹姐姐。 贾珏贴在贾母身上腻歪:“这个姐姐真好看!” 宝玉隔着贾珏呢,那目光越过贾母贾珏笑嘻嘻盯在黛玉身上瞧:“老祖宗,这个妹妹我见过呢!” 贾母哈哈大笑:“就会胡说!” 黛玉闻言抿嘴笑,眼眸却在宝玉贾珏这两个俊俏的表兄弟身上。 迎春早防着他呢,见他晚到略略放心,不想刚一放松,就闻听宝玉这晚了几个时辰老话,迎春暗道背晦,知道自己该出面阻止了,否则,依着宝玉性子,必定絮絮叨叨说起玉啊诗啊,难保不会旧病复发,发癫发痴砸美玉。那必定一场大乱。 要知道,贾母虽然厌恶王氏,对宝玉爱护有增无减。只为贾母以为宝玉石贾府兴旺发达乃至中兴根源之所在。 黛玉又是心重浅眠的,又一路劳顿,再一闹,这一夜只怕会散神难眠,落下心病。迎春更不让本来满心郁闷的王氏寻到机会拿黛玉煞气。 宝玉这话出口,贾母笑声落地,迎春一看宝玉那喜滋滋神情,人来疯发作在即,遂抢在宝玉发癫之前笑盈盈站起身子,隔断猴近宝玉,握了黛玉手搀扶起身告退:“老祖宗,我带妹妹去归置归置,别人布置怕妹妹不习惯。” 贾母也知道黛玉这一路鞍马劳顿,笑着允了。思及迎春房里丫头各有职责,恐难兼顾黛玉,遂将自己名下鹦哥拨给黛玉使唤。 能伺候小姐是丫头们第一出头选择,鹦哥丫头欢喜不尽,忙着谢恩认了新主子。 贾母送佛送到西,又道:“你那个丫头名唤雪雁,鹦哥儿你入乡随俗,既跟了姑娘就换个名儿,玉儿,她是你的丫头,你就赐她个名儿吧。” 黛玉看着鹦哥黑眸晶晶,甚是伶俐乖巧,心下喜欢,眼眸一亮,已有计较,微微笑道:“你今后就叫个紫鹃吧。” 鹦哥忙着俯身:“紫鹃谢姑娘赐名儿。” 且说宝玉探春惜春贾珏见黛玉告辞,一个个不舍得俱都起身,齐齐都说要送黛玉回房。 迎春且不会給她们机会,特别是给宝玉祸害黛玉机会,伸手拦了:“都早些歇着吧,明儿一早都要上学呢,你们若喜欢林姐姐,明儿早些过来探视也是一般。” 林家子嗣艰难,林如海很注重养生之道,黛玉素有早睡习惯,闻言温顺与各人告辞。 张氏遂也起身:“我同你们一起去看看,或缺什么,也好叫人立时补上。” 贾母闻言十分动容,想起女儿信笺所言,一时心情激荡,那眼神意味杂呈,如泣如诉如悲。 凤姐闻言暗吃一惊,这是责怪自己没尽心么?她很怕婆婆不满意,也忙起身跟随:“何必婆婆操劳,还是媳妇替婆婆看着去吧。” 张氏知她误会了,忙伸手一拦:“你挺胸大肚子,掺合什么,且回去歇下,别累坏我的孙孙是正经。” 凤姐闻言一颗心儿停当了,笑意吟吟允了,告辞贾母张氏,搭着平儿如意出门去了。 平儿出门笑得得意:“太太而今越来越疼爱奶奶了。” 却说凤姐如今怀孕,不能服侍贾琏,按照惯例,要么张氏指人下来,要么凤姐自己抬举身边人,吉祥如今正在争取姨奶奶位置。吉祥焉能放过任何一个讨好机会,故而娇笑奉承:“就是呢,奶奶命真好,遇到这样婆婆太婆婆,自己女孩儿一般看待,若是奶奶一举得男,这阖家还不把奶奶捧上天去呢。” 凤姐闻言眼眸一飞吉祥,丫头心思写在脸上,凤姐如何不知,瞬间沉静脸色。 吉祥是大丫头,平儿不好指责她,只是暗地拉拉吉祥,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吉祥此刻也发觉了凤姐不悦,急忙闭了嘴巴,后悔不敢急功冒进。 主仆进门,却见对面书房透着亮光,这是贾琏先回房了。听着便便响动,那边门帘子一掀,出来的正是凤姐大丫头如意,见了凤姐一俯身:“奶奶回了,二爷刚回来。” 凤姐闻言抬眸一瞧,顺着打起帘子,正看得见贾琏坐在灯下看书。凤姐回眸再看如意,纤纤玉手里正捏着一把剪刀,凤姐顿时心里就酸了:哈哈,这是在玩红袖添香夜读书把戏呢。 贾琏如今已经与凤姐分床,就睡在对面书房内,不过每晚上会在这边由丫头伺候洗漱,方才过去歇息。故而,吉祥如意每晚都会上演一番争夺战,一个替贾琏掌灯,另一个必定抢着替贾琏洗脸洗脚。 凤姐进门见如意殷勤,脸色便不好看。她怀着孩子担着心,就怕不是男丁,那容得别人此刻觊觎自己枕席,在她心头扎刀。见吉祥眼眸热切,只发飘,凤姐一声咳嗽甩了吉祥,也不跟贾琏打招呼,哼哼唧唧独搭着平儿进了内室。 吉祥尴尬极了,也懊恼极了,她今晚已经两次触怒了主子奶奶了。她再不敢道贾琏面前示好,忙着出门吩咐小丫头;“热水伺候,奶奶要洗漱。” 一时,小丫头抬来热水,吉祥亲自用盆盛了进房,却见平儿正在给凤姐捏小腿松散,忙也上前替凤姐拿捏,嘴里轻声询问:“奶奶先洗洗脸,泡泡脚,后再拿捏会更舒服些。” 凤姐跟哪儿闭目养神,闻言也不睁眼:“下去吧,平儿留下就好了!” 吉祥慢慢退出门去,略微站了一刻,又盛了热水去了对面房间。 丰儿进来打手势,凤姐直咬牙,却是没有发作,凤姐知道婆婆管得紧,贾琏不得婆婆与自己允许绝不敢乱来,暂且懒得跟丫头制气。她有更烦心的事情呢,悄悄密语平儿:“大嫂子今儿跟我言讲,说她那时怀着兰儿整日抱着酸菜坛子,一顿没有酸菜不得下饭,问我喜酸还是爱辣,我说眼下没偏爱。其实我自己知道,我不爱酸的,就想着吃甜的辣的,平儿,我这胎怕是” 平儿一边替凤姐拿捏脚背,一边细声劝慰:“奶奶白操心,就是女儿又怎的?奶奶才十八岁,大把年华,怕什么,一年一个,慢慢生呗,不是说先开花后结果么,不相信满枝桠的花儿就没一个果儿?” 凤姐伸手就打平儿脑门:“我啐,一年一个,你当奶奶我属猪啊!” 顿一顿,凤姐努努嘴巴一声叹:“还是我们平丫头好,你看看那两个东西,要翻天了,叫人看着恨得慌!” 平儿忙仰头一嗤:“二爷看着风流模样却不失乱来的,怕太太呢,只要奶奶您不松口,凭谁也不敢乱来。” 凤姐叹气:“我就怕太太赏赐个妖精东西下来就糟了,还不如把她们两个抬举了,倒地是我自己人,也好拿捏。” 平儿忙摆手,支了丰儿到门口看着,这才悄声言道:“我前个跟老太太房里去碰见赖嬷嬷跟几个老嬷嬷扯淡话,刚好说起二爷,我不敢靠的太近,约莫听了一耳朵,说是我们二爷头上还有个哥哥,无端端丢了。” 凤姐早觉得贾府兄弟排序很奇怪,贾琏宝玉两个都叫二爷。都叫之前还以为贾琏是跟了贾珠排序,原来却是这个缘故。怪不得环儿一会儿叫做环三爷,一会儿又说四爷。 见凤姐沉思,平儿又道:“我还打听的一个消息,您知道太太为何跟老太太总有些隔膜不亲近?” 凤姐眼眸一亮:“为何?” 正文 第 71 章 更新时间:201248 23:17:21 本章字数:6657 平儿悄声道:“奶奶知道我们太太出身,那可是有名清贵之家,那边老太爷是两榜出身,天子近臣,曾经教导皇子皇孙学业。张家家风更是严谨,跟贾府规矩大有冲突,张家祖上明文规定,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以求子嗣。” 凤姐一嗤:“啰嗦,这个谁不知道,拣紧要的说。” 平儿一笑:“奶奶也太心急了。” 凤姐咬牙就敲她额首:“小蹄子!” 平儿拿手一挡:“哎呀,别打,我说,说还不行吗。” 凤姐笑吟吟睨着眼睛,嘴边噙笑:“卖关子下场头。” 平儿摸摸额头扁扁嘴,继续道:“两家规矩有这样反差,当然互相看不顺眼,太太初来乍到之时,对我们老爷依红偎绿十分反感。却也谨遵三从四德,忍气认了。后来太太怀孕,老太太不知什么心思,明明房里花红柳绿,竟然又赏赐一名叫琉璃的的用丫头给大老爷,一来就是一两银子姨娘,外带个小丫头,那派头可了不得,见天吩咐厨房煨鸡汤,说是要补身子。太太对老太太有些抵触,却也不得不屈从了。不想肚子里哥儿却出了事。” 平儿言及此处,声音压得更低:“似乎就是老太太新近赏赐那个东西作的怪,听说她在汤药里加了桂圆汤,这在别人估计没什么,合不该我们太太本来体弱,因此动了胎气早产了。结果可想而知了。孩子不足月,胎位不正,太太疼了三天两夜,那血流的吓死人,可怜了七个月一个小子呢,落地满脸青紫色,恁没哭一声。听说大太太哭得死去活来,产点没抹脖子,就此亏了身子,只调养了好几年方才复原。后来才有了咱们姑爷。我就说呢,为何我们姑爷是大房,倒比二房珠大爷小呢。今儿才晓得有这样根苗!” 凤姐把手一戳平儿额首:“知道你聪明!”又皱眉:“我们太太呢,就这样罢了?” 平儿摇头哑笑:“太太只是哭,听说大老爷当时也气急了,下了毒手,亲手轮了板子,当场把那作怪丫头打残了,还是当年姑奶奶说情,让大老爷给老太太留些面子,才没打死留了一口气,大老爷倒地不解恨,命人给她寻了个痨病鬼儿夫家嫁出去了。” 凤姐龇牙吸气:“唉,那丫头是老太太跟前的,这不是活打了老太太面子呢?” 平儿点头:“谁说不是呢,据说,老太太原本就不大喜欢我们大老爷,从此就更是带了槅子,索性不喜欢了。后来借口给大太太养病,把大老爷打发去了花园子里别居。” 凤姐叹气:“哈,这一住倒生了根了。” 平儿点头:“好在丢了大孙子,老太太也自知理亏,不好明面发作我们太太,却也不十分待见了。也不叫太太管家,后来二太太进门,老太太一门心思抬举二房太太,打压我们太太。二爷出世又被老太太抢了养在跟前,我们太太敢怒不敢言,两下里各怀心病,心照不宣,这些年一直疙疙瘩瘩不和谐,直到最近方才缓和些儿。” 平儿说这伸出两根指头:“起初是老太太主理中馈,两房太太分担府务,二太太分管厨房采买,大太太分管府中收支平衡。据说太太怀了二爷,身子倦怠,我们家这个就乘机点眼药,挤兑我们大太太,幸亏当年姑奶奶贤惠,总在老太太面前替大太太说话。我们太太生了二爷,听说二太太借口大太太要休养,想要接管全部家务,又是姑奶奶说要学习管家理事,把大太太手里家务接手过去,帮着支撑半年,直到大太太康复交还,这才维持两房平分秋色呢。” 凤姐当然知道二房争斗,却不知道还有这些内幕。伸手一抚平儿脑门:“好丫头,你倒乖巧,我打听几年也没你打听齐全。” 平儿伸出两根指头一声嗤笑:“还不是这位所赐,所有人都防着我们呢,大房以为我们二房的,二房又当我们大房的,两边不讨好,受得不是气呢,熬了这些年下来,大房地下奴才才慢慢接受我们,把我们当成自己家人,也才偶尔透露一鳞半爪,加上我多方打探,慢慢总结得出这些结论来。奶奶还当人家容易呢!” 凤姐轻挑一摸平儿:“知道平二丫头受苦了,不如奶奶我提拔你做个通房,咱们一起服侍二爷吧?” 平儿闻言涨红了脸,眼眸里冒出火星子,用力把敷子一丢:“奶奶别没正经满口胡吣,拿丫头磨牙,若嫌弃平儿不会巴结服侍要换好的来,就直说,把平儿买了就是了,犯不着这样拿话糟践人。平儿我若生过一星半点私心,叫我不得好死,死了打下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凤姐进府这些年,从开始的战战兢兢受冷遇,到如今八面玲珑,平儿丫头帮衬可说居功至伟,要比两个大丫头吉祥如意更贴心得力。凤姐舍得吉祥如意,却舍不得平儿呢,连忙殷勤安抚:“瞧你,不兴说个笑话呢,不过说着玩呢,小蹄子就发疯癫,忒小气,没度量!” 平儿眼眸含泪,撅着嘴巴,气呼呼重新换过热水,低头闷声替凤姐搓脚。凤姐知道她恼了,故意撩拨,拿手摸摸捏捏,只到平儿扑哧一笑,主仆这才和谐了。 平儿把凤姐安置在贵妃躺椅上,心里火气也散尽了,把最要紧一句话告诉主子奶奶:“所以,婢子以为,除非奶奶得罪我们太太狠了,否则,太太绝不会给二爷塞人,是提拔这两个,还是顺着二爷主动把夏荷要来,奶奶你还是自己掂量吧。” 提起这茬,凤姐心里就作酸,不由一声叹:“唉”方要发发牢马蚤,外面丰儿一声通报:“奶奶,二爷进来了。” 主仆一笑闭了嘴,齐齐微笑看向门口。 回头却说张氏这边亲自送了黛玉迎春回房,实则是不放心黛玉初来乍到,进房时故意落后一步,暗暗拿话交代迎春:“你妹妹来自南方,许多东西不趁手,衣服估计也不合适,凤姐丫头虽然仔细,倒底南北生活习惯有所不同,恐有遗漏疏忽。等下你帮妹妹归置东西,比照你的穿着打扮,细细记下妹妹还缺些什么,明儿列了单子叫你嫂子一并补齐。特别你妹妹身子虚弱,一早一晚着意提醒点加减衣衫,玉儿是你姑母唯一骨血,且别病了才好。记得吩咐三丫头四丫头,还有宝玉珏儿,叫他们旬日多让着点林妹妹,他们虽小些,林妹妹毕竟是远客,又是初来乍到,难免胆怯。” 迎春一一答应点头儿:“母亲放心,女儿省得,定然不会慢待妹妹。” 她娘儿们说话虽小心,却难提放有心人。母女间对话一句不拉叫尾随的鸳鸯鹦哥(紫鹃)听了个真真切切。紫鹃心中很为自己姑娘高兴,大太太是掌家太太,姑娘得了太太庇护,在这贾府就没人敢轻忽了。 鸳鸯有心而来,回去细细禀明了贾母。贾母回头再看贾敏来信,直觉字字玑珠。那手就有些颤抖起来:“敏丫头,你的眼神比娘好啊!” 原来贾敏给贾母之信,并非全为托孤,信中贾敏以一个旁观身份最后一次劝说母亲,不要再跟大哥大嫂较劲儿,没有那个母亲能够真正战胜儿女。 贾敏在信中告诉贾母,以自己幼年跟大嫂接触,大嫂虽然嘴不饶人,喜欢直抒己见,带人也有些清冷,与贾府之人格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5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5部分阅读 格不入。其实不过因为各自受到教养不同,生活环境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不同。实则,张氏待人真诚,不会两面三刀。 贾敏告诉贾母,自己接到母亲来信,言及大嫂理家新规,看似针对二房兄嫂,似乎不睦兄弟。实则大嫂是反对靡费钻营。母亲以为大嫂斤斤计较,锱铢必较,又不会铺排,似乎有些小家子气,其实大嫂此举乃是秉承张家谋道不谋食之祖训。 大嫂一系列行止,诸如求田问舍,置办祭田,收购瘠田养种,约束家人抛洒银钱,无不都在提倡勤俭节流之清贵家风,遏制奢靡纨绔之风气。无不都是兴家之道,培养子嗣,各展所长,更是一个家族长远之计。 贾敏分析了大嫂张氏种种施为,看似违拗母亲,实则是真心为了贾府好。 贾敏最后告诫贾母,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贾敏劝慰母亲遇事三思,多听从大嫂意见。又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不要一味听信二嫂嗦摆,殚精竭力,奢侈靡费以求攀龙附凤。须知,高处不胜寒,伴君如伴虎! 最后贾敏写到,女儿叩别母亲,祝愿母亲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子嗣延绵,千秋不绝! 贾母摸着最后两字泪流不止,手指移动之间,一滴热泪正滴落在两字中间。鸳鸯忙着拿丝绢子一按,移开一看,却是‘绝笔!’二字。 鸳鸯取信在手慢慢折叠收起:“老太太,夜深了,婢子替您收起,您明儿再看吧!” 贾母珠泪滴落,无言点头,慢慢躺下,睡眼迷蒙之间,却拿手在鸳鸯头上慢慢抚摸几下:“真是好孩子!” 葳莛轩内,迎春与黛玉并排而卧,各自一床锦被,迎春闭着眼睛,直到身边黛玉响起细微悠长的呼吸,她方才最后替黛玉掖掖被头放心睡去了。 殊不知迎春睡稳,黛玉睁开眼眸,眼角滴落一行眼泪,转眸看了迎春半晌,慢慢合眸真正睡熟了,嘴角噙起一丝笑意儿。 翌日一早,探春惜春宝玉贾珏齐聚葳莛轩,不过晴雯奉命守在内室门口,只许探春惜春入内帮助黛玉洗漱穿戴,宝玉贾珏只许他们在外间等待。 黛玉梳洗完毕,一班表兄妹相互见礼,亲亲热热一起来给贾母请安,贾母搂着黛玉疼爱不已,贾珏宝玉从此退了一箭之地。 黛玉从此在葳莛轩安身,上午随着迎春探春惜春一起上闺学,下午则在贾母上房陪着贾母说笑消磨时间。黛玉一应生活所需自有贾母张氏想在头里,无不比照迎春探春姐妹,事无巨细周到妥帖。 不过三日后,张氏根据迎春所列清单,将黛玉春日所需一应襦裙坎肩褙子夹袄小毛皮衣衫置办齐全,比之迎春所有一般无二。 闺学所请女先生很快发觉黛玉诗才敏捷,优于所有本家小姐,比之偶尔来此附学的湘云只高不低。黛玉偶尔所作诗篇,被宝玉贾珏充数,竟然得到蒋先生这位举人夸赞。黛玉六岁诗才已经超过了八岁的宝玉六岁的贾珏。这让宝玉贾珏这对兄弟羡慕之极。心中对这位表姑娘崇拜的五府投地。 迎春听闻宝玉贾珏竟然将黛玉诗作滥竽充数,以为此风不能助长,因为迎春希望宝玉贾珏能够学有所成,特别宝玉不要再走前生老路,一辈子被母亲祖母拿捏,落得个大厦倾覆出家为僧的下场。遂对他二人当面警惕,不许再行此事。 熟料这两人不久又犯,偷偷把黛玉所题对联当着先生吟诵显摆。 迎春闻讯十分苦闷,她既要导正兄弟,又不敢告知贾赦贾政,这两人实在不会教养孩子,所依仗手段,不过就是对儿子下毒手。 鉴于这小兄弟二人不把自己话当回事情,迎春又不能违拗祖母阻挡他兄弟出入内廷。为防他们再行泄露姐妹笔迹,养成虚假习气,迎春思忖再三,将这二人告到长兄贾琏面前。贾琏作为长兄有权利教导弟弟,贾琏也以为他二人做法不合礼教。将他二人叫去,训教半个时辰,罚站抄书百遍,外带不许吃晚餐。 宝玉贾珏觉得委屈万分,事后双双投告老祖宗贾母,贾母对他二人将姐妹习作出示外男很不高兴,一项喜爱这两个金孙的贾母也对他们黑了脸,冷了眼。严正警告二人,今后不许泄露家中姐妹消息半点与外男知道。否则就要告知二人老子,板子伺候。 这两个兄弟第一次知道男女之间有大妨。 这事儿不久被王氏张氏获悉。 张氏对儿子进行了细心说教,她借此机会,教导儿子贾珏,身为家中男子,姐妹们的兄弟,要有担当,要保护姐妹不受外人伤害欺辱,并且告诉贾珏,女孩儿容颜,字迹,乃至随身物品,都是神圣不可侵犯,一旦被人偷窥,触摸就是亵渎,就是侮辱,这是绝对不能容忍之事。 贾珏从这日起,知道了自己除了能够受到二姐三姐四姐表姐之优待,更有责任保护她们不受外人之伤害。 王氏则与张氏不同,他得知宝玉受到了贾琏惩罚,受了贾母责骂,心疼不已,隔天就熬了冰糖燕窝给宝玉进步,不仅当着宝玉责怪贾琏大惊小怪,又警告宝玉以后不许他跟林妹妹亲近。愤愤不平,指着小丫头骂了几声‘晦气’‘妖精’。 宝玉经过贾母教训已经知道自己行为不对,也很聪明,知道母亲骂得林妹妹,他又偏爱漂亮姐妹,私心以为母亲骂林妹妹很不该,林妹妹那么聪明可爱,应该是仙女才对,怎么能说晦气了? 只是他原本胆小怕事,王氏有威胁说他再不听话要告诉他老子贾政知道,贾政曾经打破宝玉手掌心,旬日见了宝玉不是横眉竖眼就是满口出声孽障,宝玉见了他根本不敢利索说话。故而宝玉对他母亲吩咐之话也不敢违拗,在宝玉心里对父母认知就是,只要父母高兴,随时可以将他打个半死,遂连连点头称是:“儿子记住了,太太!” 在宝玉心中,贾琏比父亲可亲的多,老祖宗二姐姐宫中元春姐姐比之母亲更可信任依赖。 正文 第 72 章 更新时间:201249 19:21:40 本章字数:7003 岁月如梭这话不错,转眼就是五月,随着春衫脱去,凤姐人本来生得苗条,越发显得挺胸大肚了。虽然凤姐自以为动如脱兔,行动敏捷,一切无碍,可是众人看她这样颤颤巍巍走路,一个个替她悬着心,至此,大家一致劝慰凤姐歇息吧,这个样子她自己不出事,大家都要担心坏了。 只是张氏体弱人所共知,叫她独当一面一二月尚且,若时日长了肯定不成。凤姐如今方才五个月身孕,从她生育到复原,至少需要需要八个月到一年时间。张氏身子又不堪重负,所以,这一段时间必须有人出面协助张是管家,接手凤姐所管一摊子事情。 当然,这是大家眼里看到事实。其实,这之前,张氏早做了安排。上一次生育贾珏被王氏得逞,乃是因为张氏彼时没有帮手。 这一次则不同。大房有个能干女儿迎春已经长成,迎春早就介入襄助打理府内常务这一摊子事情。二房大奶奶李纨早得了张氏默许,受了凤姐请托,已经暗中接管贾府大厨房。只是凤姐尚未生产,大家没有正式交接。 张氏凤姐不以为然,家务正在有条不紊慢慢交接到继任手中。却架不住有人盼着机会很久了。 却说这一日凤姐正在房中胡吃海喝兼听平儿说笑话,不料对凤姐冷脸冷眼两年王氏姑母,带着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来至凤姐西跨院,王氏笑吟吟一挥手,随从放下一桌子燕窝人生高丽参,另有许多贵重药材。 凤姐这些日子有李纨迎春襄助,已经处于半蛰居状态,怀孕夫人不仅身子蠢蠢,脑袋也有些迟钝了,凤姐对于姑母忽然驾临示好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她是圆滑聪明之人,就是怀孕迟钝也比别人聪明许多,他生就八面玲珑,当然不会落人口实,让人挑理儿,当即咯咯一笑起身,亲热接住王氏,嘴里噼里啪啦一阵吩咐。丫头们上茶上点心,吗,忙之不跌。嘴里更是抹了蜜一样:“太太这是什么话说得,伦理该是我做小辈的上门给太太请安才是,倒要劳烦太太罚步,真是大步该呢。” 王氏此来且不是来跟她客气,也不是喝茶聊天来的,只是为了目的,也不得不客气虚应几句:“这孩子跟姑母客气什么,这府里还有谁不姑妈跟你亲,快些坐下,起来做什么,自己姑妈不许这些俗套。” 凤姐笑嘻嘻落座:“姑妈这些日子还好呢?我可听琏儿说了,说我们宝兄弟可出息了,做得诗词对联很得先生夸赞,连老爷也夸奖宝兄弟呢,我还跟二爷说笑呢,宝兄弟要不了三五年就能入学了,可要把二爷比下去啰。” 王氏可不是来说这个,咳嗽一声打断了凤姐喋喋不休:“他一个毛孩子,如何担得起这些夸赞。倒是琏儿如今眼见当爹了,越发稳重出息了。怎么着,姑妈替你做主不错吧?” 凤姐展颜一笑:“姑妈从小总是维护我,我怎会不知道。” 王氏就提起凤姐怀孕之事来,先问了孩子有动静没有,平日爱吃什么,直管告诉姑母,又问凤姐可有哪里不舒坦等等云云。 凤姐一一回说了,都好呢。 王氏话锋一转,一幅慈眉善目,叮嘱凤姐好生休息安胎,这头一胎最是重要了,千万不要学她媳妇李纨,几十岁的人了,不知轻重,好端端一个大胖孙子恁叫她败家子整掉了。 凤姐闻言心里一咯噔,恼怒顿生却不好发作,那笑颜僵在脸上:“咳,哦,这个呢,姑妈说的是。” 王氏手拍凤姐一声叹:“不过,你也别怕,你有我这个姑妈不是,家务上头有什么倦怠不明白,只管告诉姑母,自有姑母替你担待分忧分劳。” 凤姐一愣:“家务?” 王氏笑盈盈点头,一幅救世主摸样:“是啊?你婆婆就似个灯草人儿,经不起事儿,什么事情都指派你,可怜你如今挺胸大肚子,整天忙碌,这怎么成呢?明儿起,你叫执事婆子有事去问我,我自替你张罗起来,你就消停安胎罢,力争一举得男,那样老太太就更加器重你了,这贾府还不我们姑侄说了算。” 凤姐瞠目结舌,这家务事她婆婆张氏早在她怀孕之初就安排妥帖了,李纨迎春一直私下协助凤姐记账铺排,如今凤姐如何叫手下管事去投靠王氏呢。再者,那些管事媳妇多时婆婆张氏提拔自己户下人以及府中几辈子老人,其实凤姐能够反正呢? 王氏见凤姐沉吟,不由挑眉:“怎么?不放心姑妈?我们至亲骨血,难道姑妈会害你。你也看见了,你婆婆对迎春也比对你们来那个口子好,我还听说啦,你婆婆要把就家产三一三十一,分与迎春珏儿呢,你难道就甘心?你婆婆这样宠爱小儿子,保不济也想把爵位传给幼子罢。” 这话一下子扎疼了凤姐心,眼神茫然起来,间或飞了门口把哨平儿一眼。平儿却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闻。 凤姐暗暗咬牙思忖起来,婆婆宠爱幺儿,她当然看在眼里,断肠儿总是受到优待些,这并不出格,凤姐很乐意宠爱这个小叔子,想着小叔子教导自己读书写字儿,凤姐还笑一笑。 今天之前,凤姐拿小叔子当儿子一样疼爱,从未想过小小童儿有一天会跟自己儿子争抢爵位。 这事儿会发生么? 凤姐皱眉叹口气。 至于平分家产给三兄妹,凤姐却也能理解,自己不也带了十万家财呢,两位姑妈都是五万银子十里红妆出门子。大家一母同胞,亲生骨血,没有一个天堂一个地狱道理。 只是,凤姐再飞一眼依旧低头不响平儿,这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话呢?自己怎么死人一般,一丝不闻呢? 王氏见凤姐脸色变换,心中暗喜,知道不能逼得太急了,起身一笑:“你也不必太着急了,等你想明白了就来找姑母罢,姑母总是维护你的。” 凤姐微笑起身送出王氏,回头瞟眼平儿:“说话呢?” 平儿小心道:“说什么呢?” 凤姐一声啐:“当是太太说的话,二太太,你什么看法?” 平儿忙着在门口张望一番,回身劝道:“我的好奶奶,快些小声些,这话儿若是传到我们太太耳朵里还得了呢?奶奶该记得,我们怎么熬法才得了太太姑爷阖府认同,难道如今凭了这个一句话就要一切都毁了?” 凤姐深深一叹:“总不能听见当成没听见罢。” 平儿低声道:“别的婢子不敢说,这爵位绝对不可能又转移。” 凤姐凝眸:“为何?” 平儿道:“你只看看大老爷二老爷,老太太那样偏爱二老爷呢,把大老爷撵到了边角去了,还不是没把爵位给二老爷?何况我们太太如何出身,最是规矩礼仪之家,就连一贯婆婆拿捏媳妇塞人离间儿子媳妇也不屑,岂会这样呢?” 凤姐心中纠结瞪着平儿不做声。 平儿扁嘴嗤笑:“要我说,这位自己会这么干吧,你瞧瞧她怎么收拾大奶奶?我们太太怎么提拔大奶奶呢?” 凤姐依旧沉吟,这事儿实在关乎她自身利益,再者,在凤姐心里王氏是她姑母,不会越过宝玉帮她,也不会故意害她吧。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旁观者清,平儿知道凤姐犯了疑惑,忙道:“奶奶自己想想看,我们老太太怎么待承孙子呢,二太太如何待承兰儿呢?宝二爷八岁了二太太动不动拉在怀里搓揉,那兰儿不错三岁不到,奶奶几时见她亲热过?对亲孙子这样不慈祥,奶奶以为她会为了奶奶真心打算呢” 凤姐听着这话深以为然,长长舒口气:“今儿这事儿如何下场呢?” 平儿伸出两根手指:“两条,一条,奶奶两边不帮,誓言相告二太太,就说家务事已经听从大太太吩咐交给大奶奶二姑娘接手了。” 凤姐点头:“这倒也行,二条呢?” 平儿微笑:“彻底跟二太太翻车,把二太太之话透露给我们太太知道,旗帜鲜明向我们太太表明立场,从此婆媳一心,共同进退。哼,大太太若是知道二太太这般调三窝四,一定气恼不休,也一定有法子整得二太太灰头土脸吧。” 凤姐闻言愣住:“错不过我也姓王呢!” 平儿叹气:“那就实言相告呗,然后奶奶就等着一次一次跟她斗,直到二爷袭爵为止。” 估计叹口气,必定一笔难写两个王字,就此将王氏整死,凤姐有些难以决断。 只是,她不急,王氏着急呀,第二天又派了周瑞家里这个笑面虎来探消息。 凤姐无奈只好推诿:“这事儿太太虽是好心,可是我是小辈儿,哪有小辈儿致使长辈劳累得道理,就是要我卸任也要上头发话才成啊!” 周瑞带着这回去了。 凤姐吩咐平儿悄悄尾随:“看他们如何作为。” 平儿少顷回复:“二太太往老太太房里去了,说些什么可不知道了。” 凤姐笑道:“你跟鸳鸯亲姐妹似的,这话未必探不来?” 平儿认命一笑:“什么事情瞒得过奶奶呢,二太太跟老太太请命呢,只是,她把责任推到奶□上,说奶奶跟她抱怨累得慌呢,她心疼奶奶,故而愿意勉为其难替奶奶操持操持。” 凤姐气得柳眉倒竖:“这是什么话呢,我和曾抱怨过?这话要是我们太天知道还了得?” 平儿就冷笑:“当断不断呗!” 凤姐一声啐:“你倒说说要如何断?” 平儿一笑:“奶奶点个头儿,自有奴婢去办,包管奶奶落不下一点不是。只是日后奶奶不能怪人才成。” 凤姐疲惫一叹:“去吧。” 这平儿微微一笑:“奶奶等着吧。” 说话间就往葳莛轩来寻迎春,迎春见了她还道凤姐有什么不好,忙着动问;“凤姐姐呢?身子可还好呢?” 平儿皱眉迟疑再三方道:“说不上好不好,就是气闷得慌。” 迎春一听这话不对路,忙挥手让一行人等退下:“说吧。” 平儿看眼探春惜春并黛玉,欲言又止:“也没什么的,其实。” 迎春勾唇:“你这个丫头专门寻在我这里来叹气,难不成你奶奶刻薄你呢?” 平儿忙笑:“二姑娘真会说笑” 探春既有眼色,自己是二房,王氏又是讨人厌烦的,姨娘又是喜欢胡搅的,平儿丫头这样遮遮掩掩,躲闪自己眼神,指不定就跟二房有关。她有些尴尬,有些气闷,也有些不忿,豁然起身拉起惜春。勉强一笑:“我们下学还没起看望老祖宗呢!” 两人牵手出了门。 黛玉也要起身,迎春单单拉住黛玉:“林妹妹别去,这会子太阳正烈性,老祖宗吩咐你落了太阳在前头去呢。”言罢对平儿一笑:“说吧,林妹妹不是外人。” 平儿虽然气走了探春有些不安,却总比自己奶奶遭暗算好些,这一想,平儿也不愧疚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王氏之话一字不漏说给了迎春。 迎春立时气个柳眉倒竖。黛玉则是听得瞠目结舌。 平儿最后哀求道:“我们奶奶是不信的,可是二太太三番两次上门,我们奶奶又急又怕,这会子正在坐蜡,婢子怕奶奶愁坏身子,这才来跟姑娘寻个主意,这要如何才好呢?” 迎春略一思忖,凤姐平儿这一对主仆可不是简单人物,前生,二房太太当道,就一起投靠二房王氏,这一世大方当道就把姑妈卖了。 迎春有些气恼,这人心真是。 就当此刻,绣橘匆匆来了,一个眼神,迎春就知出了事情,一招手,绣橘附耳一阵密语。 迎春再看平儿莞尔一笑,这个坏丫头。这一下子,迎春又释然了,凤姐也难呢,她们不卖二房,就要被王氏卖了。至少这一对主仆还知道轻重,省得亲疏。迎春一笑:“你说这话我倒想起来了,太太曾经说笑,要把自己妆奁三三四分割,珏儿小些的四分。至于其他我可没听过呢。告诉你们奶奶放心吧,太太是什么人,她自己有眼睛不是。没得听人说什么呢。至于家产,珏儿不说什么,我做女儿没有吃垮娘家的理儿呢。” 平儿忙着检白:“姑娘且别误会,奴婢这样说不过是让姑娘拿个主意,我们奶奶且没什么想法呢。奶奶也说呢,一母同胞,嫡亲骨血,没得为了身外物生分道理呢。” 迎春一笑:“这就好!” 第 73 章 张氏见王氏又跳将起来,觉得王氏这个脓包养了几年是该挤一挤了,放任不管又该坏事了。微笑着吩咐迎春:“告诉绣橘母亲,摸准她们开赌时间。” 唉,且别说,这个机会还真的难寻,厨房这些赌鬼竟然鸦雀不闻没有动静了。 无他,因为王氏已经暗中联络昔日旧部,多方体恤拉拢,预备要反戈一击。这些人都被周瑞家里来西家里等几个拉去家里联谊吃酒小酌去了。余下留守值班人员想赌也不够角儿呢。 别说她们这一私下运作,日日聚会参商大事体,为了明天扬眉吐气而努力,把那些打牌赌博的心思也熄了。 只苦了凤姐主仆,天天跟她姑母磨叽周旋,为何呢?王氏要凤姐主动跟贾母推荐自己接替,凤姐却说要王氏自己争取,自己必定配合,这都是跟她婆婆张氏商议好的推诿之词。要么,凤姐实在没话说,就偶尔装装胎动。把那些外交辞令翻来覆去说了也不知道多少遍。 整整一月过去,绣橘娘才传来消息 迎春与李纨这天夜里等着四门关闭,夜深人静,忽然领着一队执事婆子查哨,重点排查厨房。迎春理由十分充分,天干物燥,厨房是火种之地,尤其要分外小心。 这一下子关门打狗,将厨房大小一窝赌博鬼抓了个现行。 这个赌博案不仅牵连大厨房主厨分管采买,也牵连贾母小厨房的主厨采买,一下子将盘踞厨房二十年赖大亲家吴德家里敲掉了,葡萄串似的腾出了两个采买两个主厨空缺。主厨其实就是分管厨房头头,也是肥缺,即便不贪的头头,他一家子大小吃喝不用自己掏银子。起了贪心,那帐没法子算了。毕竟贾府每年宴会不在少数,不说那银子哗哗溜进荷包,说是沁水坑不为过了。 这次抓赌,除了大厨房大总管张全家里,其余头头脑脑无一遗漏。这赵全家里正是张氏陪房,他之所以漏网倒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却是她进厨房之初张氏就有训诫在先,着她不得养成恶习,否则就没了主仆情分。 赵全家里记性不错,一直谨守本分,从不参与聚赌,否则就是侥幸脱逃,也会有人供出她来。赌博窝一端,赵全家里暗自庆幸,自己幸亏一切都听太太,没贪小利。 鉴于张氏的人已经占据了大厨房总管一职,总采买一职,迎春与张氏参商决议,用贾母户下人鸳鸯的父亲金彩补上。 迎春之所以提议金彩继任,一为他识得字又是个老实人,她媳妇跟林之孝家里有一拼,平素闷声不肯,说一句顶一句,心里很有成算一个人。 鸳鸯祖父也曾做过账房,因性子鲁直跟赖大不睦被挤掉了。后来甚至被赖大忌惮,发配到南京看房子去了,后来郁郁而终,留下鸳鸯兄妹在京中受孤单欺凌。 迎春知道,如今的金彩已经被挤兑道边边角角了,再过些时候,金彩就要被发配了。 这样的人再次起复,必定会更加小心谨慎,也会对主子忠心不二。 二为补赏,前世贾赦曾经觊觎鸳鸯姿色,好好的姑娘差点被逼死。 贾母一贯信赖赖大,以为金彩父子太过是老实人,不堪大用。贾母之话也很有道理,金彩的确不善机变,不然他身贾母这个当家老太太户下人,恁被赖大挤兑成了打杂跑腿儿。 张氏起初也觉得金彩不会变通。之所以听了迎春建议用金彩,是因为金彩家里是贾母用惯的老人,虽然金彩跑腿打杂,金彩家里一直在老太太跟前当差。虽是做杂物,也是贾母顾念老人。 张氏此举正是为了安抚贾母。免得贾母心生疑惑,以为张氏当家想要一手遮天。 张氏会如此周全细致,皆因她心里已经下了决心,迟早要把赖大这个尾大不掉,奴大欺主东西敲掉。而赖大正是贾母当家时一手提拔扶持起来得力帮手,赖嬷嬷跟贾母有着姐妹一般的情分。 张氏在整饬同时也不得不得考虑贾母感受,免得老人多思多想不安宁。 至于贾母担心金彩不够聪明能干,迎春的理由很充分,她说贾府现在是守成阶段,所有事情都有一定之规,办事之人只需按部就班即可。 所以,府中办事之人忠厚诚实比聪明灵慧更重要。只有诚实忠诚之人,才会时刻以主人利益为利益,才不会胆大妄为,打着贾府旗号招摇撞骗,连累主子名誉受损。 迎春以为,人不能干可以学习,可以教导。反而是太过聪明,藐视主子就会生外心,背主反噬。迎春告诉祖母,贾府这样的人家已有百年根基,只要大家一心一意互相扶持,就能抵挡外人攻击谋算,最怕就是内部作乱反戈一击,令人防不胜防。 迎春说着话,心里想的是凤姐因妒生恨,暗中支持张华投告兄长贾琏之事。这就是聪明的可怕面。 贾母闻听此言颇有感触,不期然想起了赖大联合王氏昧下土地出产之事,贾府对来家可说仁至义尽,他们却依然不餍足。 贾母心中无限感叹:人心难料,欲壑难填。 只是,赖家毕竟是跟着老祖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伴当,功不可没。贾母不忍心下狠手,或者说面子上抹不过。 故而,之前张氏要严惩赖大,被贾母轻轻放过去了,反劝张氏,水至清无鱼,权当酬劳他家几辈子的恩情了。 对于他的亲家,贾母就没这份顾忌了,爽快发落了这位曾经横着走得吴大采买守大门去了。 张氏对于迎春所说忠诚很有感触。鉴于她前次提议拘押赖大质对,着他吐出私吞银两,贾母否决了。这次张氏提议,不如就此机会将赖大全家脱籍恩释。 张氏以为,赖大既然求了恩典将儿子脱籍成了良民,说明他自己羞于为奴。像他这种为自己留下退路的之人,危急时刻多半不会跟主子同患难。倒不如成全他达成心意一家子脱籍为良,省得这样不奴不良,身份尴尬。 张氏这个提议再次被贾母否决。贾母以为,赖家小辈儿没成器,老辈子没营生,这样放出去不是恩惠是结仇。 贾母态度坚决,不容置否,张氏迎春也不好再违拗。 却说迎春与李纨是忽发奇想,忽然查岗,赖大这个老太爷早就出府歇息去了。对于贾府昨夜之事丝毫不闻。隔天一早,四门都换上了张氏心腹镇守,不叫消息走漏半点。 赖大进府就被老太太传唤。鉴于有人举报吴德瞒上欺下,中饱私囊。贾母命令赖大,让他负责处理吴家一事。这既可说是贾母对赖大信赖,反之也是贾母对赖大一家子的警惕与挽救。有主仆一场仁至义尽之意。 由于张氏是夜间忽然发难,封锁了消息,赖大与吴家毫无防备。 却说赖大带着大小执事来至后街吴家,吴家境况让人有些不能置信。不说女人家身上绫罗,头上珠翠。吴德家中竟然搜出了金银玉器数十件,最让人吃惊,一个奴才家里堂而皇之摆了好几件价值不菲古董瓷器。更别说那床上帐幔铺盖,一色丝绸锦缎。散碎银子头面首饰就不说了。光是五十两一锭现银整整就有五千二百两。整整齐齐码在吴德老妈房间床头夹墙中。 吴家的人口也很奇怪,吴家老太太跟着小儿子居住,有个小丫头使唤无可厚非,毕竟上了年纪行动不便。吴家孙子竟然也请了奶娘,吴家二媳妇,亦即赖大的女儿也有一大一小两个贴身使唤丫头,厨下有专门厨子。 丫头也仿照贾府,一色穿红着绿,涂脂抹粉。 即便吴德儿子是绸缎铺掌柜,月例也只有五两,年底分红数十辆,也不应该有这样的家当,这样的排场。况且这几年绸缎铺子一直持平,几乎没有出息入账,掌柜伙计也不可能有花红。 这样的富贵荣华,体面排场,若非大家心知肚明这是一家奴仆,还当是进了官宦之家了。 追查这些金玉器皿与绸缎一下子又牵出了吴家二儿子,贾府绸缎庄的掌柜吴兴。 赖大被点将查证亲家,为防止他半途通报,张氏早有安排,着他带领一班小管事随同前往。众目睽睽之下,赖大毫无办法,顾不得他女儿哭诉撒泼,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追查绸缎金器来源。 吴兴倒很合作,不仅爽快交代这些银钱锦缎来源,还交代出这些金玉器皿来源,俱是从金铺低价掏摸而来,金铺的掌柜来喜因此也被牵连出来。 来喜正是王氏倚重奴才,也是王氏子王家带来的陪房。 吴兴扯出来喜,因为这来喜是王氏陪房,吴兴以为,来喜受命王氏,这样牵丝绊藤滚雪球滚到主子名下,就会让上头顾忌。 是所谓板子再也打不到主子身上。这内里牵着王氏的,王氏一定不会就范,必定要垂死挣扎。贾母为了贾府声誉,也为了王家权势,势必会选择装聋作哑,暗中阴消这事儿。 如此一来,大家就搭载过渡,逃出生天。这也是赖大暗示女婿坦白之意。 赖大为了表达自己公正无私,遂不隐瞒,点点滴滴毫无遗漏,和盘托出告之贾母。 贾母看着供状,气的浑身乱颤。若说之前只是气恼,这下子可谓如遭雷击了。 这王氏把两家铺子当成她自己私产也不算什么,因为贾母从未真正在意这玩儿间置办铺子出息。在贾母心里,她乐意置办产业租赁,却不愿意亲手涉及生意。 贾母恨的是王氏不尊重。 王氏为了遮掩自己私吞出息,不惜与奴才同流合污。这让贾母分外痛心。 迎春知道凤姐曾经高利放贷,看着古董瓷器,迎春一眼看出这是一个隐藏祸端。 心头一动,想起周瑞女婿冷子兴。前世,凤姐二婶可是跟他关系密切。 她故作懵懂,指着其中一项记载追问赖大:“赖大爷,金铺缘何竟有古董?别是记错了?” 赖大盯了迎春一眼,直觉她眼神犀利,不由心中一凛。 贾母闻言警觉,冷声道:“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贾母一贯对赖大一家子和颜悦色,如同亲眷,这是第一次冷眼以对。 赖大在贾母冷眸之下低了头:“这个奴才也问明了,金铺生意不大好,掌柜的便以金器为本,偷偷做些典当放贷业务,以补铺面亏空,平衡收支。” 贾母闻言眼眸犀利起来。她可是活了半辈子,老成精的人物。精明贾母马上嗅到一个危险气息:王氏挂羊头卖狗肉,利用金铺幌子,暗中经营当铺与黑钱庄。说白了就是打着金铺幌子,干着高利盘剥勾当。 贾母不由攥紧了拳头,朝廷明文禁止高利盘剥,当铺犹可,放贷就是大恶。 一旦被御史言官获悉张扬出去,贾家爱惜了几辈子老脸也就丢尽了。 无论典当行还是地下钱庄,往往会为了一己私利,逼迫人家倾家荡产,一般慈善人家不屑以顾,只为此行利虽大却有伤阴骘,会祸及儿孙。 像贾母这种连张氏支持子孙做正当生意也反对之人,岂会去赚这样昧心财。 贾母看着来喜与吴兴交待,只气得浑身哆嗦,血冲脑门,上下牙直掐架就是说不出话来。 迎春指点之下,贾母发觉王氏私下经营当铺放贷已经五年,看来她是自从接手铺子就在动这个歪脑筋了。看着王氏为了谋财不惜以身试法,连子孙后代也不顾了。贾母甚是后悔,当初不该为了平衡二房媳妇让王氏接管家务。 贾母再看赖大,那眼中就有了毒了,连连挥手,让他滚蛋。话也不愿意说了。 打发赖大,贾母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有请你们二太太!” 少时,王氏欢天喜地来了。她以为贾母回心转意了,又要支持她复出了。心里得意洋洋,一路盘算着要如何挤兑的张氏山穷水尽。 不料她这里喜滋滋见礼请安,不提防贾母扬手将账簿狠狠砸在王氏脸上:“重利盘剥,有伤阴骘,祸及儿孙,你知不知道?” 王氏愕然:“老太太,您这是什么话?媳妇何曾重利盘剥,何曾有伤阴骘,又何曾祸及儿孙了?” 贾母见她振振有词,气得浑身一阵冷颤,手指地上账簿供状:“你好,好家教,好涵养,好口才,好手段。我也不多说什么,你自己看看罢,你做的好事,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对你的信任与恩情?” 王氏也认得几个字儿的,账本她看过无数遍了,供状上字儿大多数也认得,都是她平日看熟悉的。 王氏看过账册供状,人虽跪倒,却并不惊慌,她以为自己委屈受得够了。她是堂堂王家嫡女,王家是豪富门庭,功勋之家。张家不过是一户穷酸耕读人家,侥幸出了个进士罢了。自己堂堂豪门贵女,却要在张氏这个穷酸女儿手下讨生活,忍受她的指手画脚与排挤。 王氏觉得这本来就是个笑话。 王家如今如日中天,王子腾步步高升。贾府上下受着王家恩惠却不待见自己,天下哪有这样道理呢? 王氏毫不以为自己有错,她虽跪地低头,却不认错求饶,只是声声哭诉:“老太太总说疼我们老爷,疼宝玉,疼元儿。媳妇一直相信您,可是,您是如何疼爱呢?爵位没有,元春在宫中无人理睬,府里一切都是大房把持,我连边角也摸不着,您叫我二房子孙今后如何吃饭呢,老太太?” 见她这样黑白颠倒拧不清,枉费自己一片心意。贾母气得浑身乱颤。张氏迎春合力劝慰也止不住贾母将一切手边东西砸向王氏,却是嘴唇颤抖,骂不出一句话来。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睛,找了这样无知蠢货。 贾赦贾政闻讯而来,这贾赦原本对王氏怀着杀妻灭子仇恨,又见她吧贾母气成这样,他可是流氓莽夫,不似贾琏贾政酸溜溜文人腔调,冲动之下就是一记耳光扇出去,犹自气不忿,又飞起一脚,要踢王氏。唬得身后贾琏半死,大伯子打小婶子传了出去还不是笑话呢。忙着飞身上前,拼命抱住了贾赦腿杆子,将之托住了:“父亲,父亲息怒,自有二叔呢!” 贾赦大怒,收回腿来要踢贾琏。 张氏高声喝住了:“老爷这是做什么?老太太气得都快晕厥了!” 贾赦这才警觉失礼,忙着跪倒:“老太太息怒,儿子孟浪。” 却说贾政,他得了赖大耳报神,赖大当然是叫他来救火,谁人不偏自己房里人呢。 贾政昏头昏脑而来,进门第一个念头就是跪下磕头给贾母赔情,不妨头贾赦来了这一出,到把他唬住了。及至听了贾琏之话,他方回过神来,这个温煦老实人发了狠,悍然起身,再没了读书人体统,一把薅住王氏头顶发髻,下死命拖至贾母面前:“贱人,快些给老太太认错,否则,我休你!” 王氏闻言更是悲从中来,扑地大哭:“老太太,您说媳妇倒底有什么错,媳妇几十年来,那一日不是为了老爷为了孩子在操心,媳妇操劳一生却落得休弃下场,媳妇还活着做什么?我还不如死了,大家也好干净。” 王氏哭着嚷着,发了疯癫一般迎头要撞柱子。 唬得所有人等拉劝不及,吵吵嚷嚷一片混乱。 贾母却是一声断喝:“放了她,让她撞,王氏,你有毒气撞死了,我老婆子替你填命,一命不够还有政儿与宝玉!” 第 74 章 贾母上房这一番变故立时惊动贾府所有人,各房各院的主子在得到了消息的伊始匆匆而来。迎春虽然安抚了黛玉贾珏回房,却挡不住跟王氏关系密切的李纨凤姐探春与宝玉。 却说凤姐得知婆婆将王氏爪牙一并铲除,且搂草打兔子,不仅掀开了姑母私吞铺面出息之事,还揪出了姑母房贷盘剥之事。凤姐可知道这事儿不小,贾母阻拦贾府子嗣经商凤姐可是知道,知道王氏这回不能善了。毕竟一笔难写,大家同出一门,凤姐再不能坐视,不顾丫头阻拦,想前来化解,略尽自己绵薄之力。 却说她匆匆前来,进门正巧听见贾母呵斥声。凤姐顿时吓煞,姑母这回事儿自己也有关联,倘若姑母当真碰死,自己还有何面目见娘家人呢?凤姐拔足一阵飞跑进了房,直扑王氏。 回头却说众丫头婆子正在拉劝,忽听贾母震耳发聩一声斥,愣怔之下松了手。王氏原本只是吓唬人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不想被贾母看穿,呛着她撞墙。王氏心里恨极,暗想索性一死,让王家来给自己讨公道。心念一起,一声熬叫就奔柱子去了。 宝玉探春李纨先恰在此刻进门,岂能叫她得逞,今后大家还要做人呢?贾府声誉还要不要呢!于是乎大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来阻拦。凤姐随后进门加入拉劝阵营。 却说王氏一见有人拦阻,更加拼命挣扎,执意求死。挣扎之间,一眼看见凤姐,心里越发恨得慌,直觉凤姐猫哭耗子,有意无意拼命一推,凤姐肚子上着了一下,人也被惯性推搡出去。 其时,贾赦贾政还跪着磕头请罪呢。大家一半都看着王氏,一半劝慰贾母,没提防凤姐中招跌落,众人惊觉要救,已经不及。 这一变故来的突兀,满屋皆惊, 张氏更是吓得半死,只是手脚发抖。迎春顾不得贾母,飞奔过来搀扶,凤姐已经被贾琏抢先搂起,一叠声追问:“可好呢,如何呢?” 平儿惊慌之下拉着凤姐浑身上下察看,一叠声追问可有受伤不时。 如意吉祥拉着贾琏哭将起来:“二爷啊,这可怎么好,我们早就说了叫奶奶不要参合,不要参合,凭她闹去,奶奶就不听嘛。” 贾琏被她们一哭更加烦躁,不由大怒:“闭嘴!”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6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6部分阅读 儿这边跟迎春一起搀扶凤姐坐下:“凤姐姐快说说们那里不好?” 张氏也忙过来拉凤姐,惊慌询问。 凤姐方才腹中针扎一般疼痛倏然而逝,这会儿只觉得屁股发麻。见众人如临大敌,她满不在乎,将身子扭一扭笑嘻嘻:“没事儿,我又不是林妹妹,仙女似的轻飘飘,这算什么呢,我好着呢。” 贾母心有余悸:“快传太医。” 凤姐只说不需要,还笑微微转个圈儿。 张氏一边忙着吩咐人请太医。一边令贾琏将凤姐抱了回去。 李纨其时就在凤姐身边,王氏眼眸凶狠乍然而逝,却也被她捕捉,只觉得身上寒冷,暗暗替凤姐担心,也为自己前景凄惶,凤姐与他血相通,自己算什么呢。 迎春起初吓得不轻,这会子见凤姐精神焕然,稍稍安心。安抚了贾母,与李纨相携来探凤姐。 却说贾琏此刻正在忧心忡忡,拉着凤姐详细盘查,言语之间也有责备之意,嗔怪凤姐不该以身犯险。 凤姐听了这话很是熨帖,心中激荡,美眸欲哭似笑,水眸盈盈,楚楚可怜。 贾琏一见顿时心慌,忙着替夫君拭泪,口里急急捡白:“又没说什么呢,哭个什么劲儿呢。” 凤姐这样也有个缘故,前些日子凤姐蠢蠢与怀,鉴于吉祥如意越来越马蚤动不安,再三权衡之下,凤姐以为与其抬举不知天高地厚吉祥如意,不如顺遂贾琏心意抬举老实的夏荷,婆婆面前也是一份大度。遂向张氏讨回了夏荷。 贾琏的偿心愿,正在情意浓浓,凤姐虽然面上顺服,想着那边清热似火,难免清冷无趣,言语泛酸。贾琏却为凤姐大度陪了一份儿小心。 当时凤姐讨要夏荷,迎春十分担忧,迎春深知贾琏对夏荷有些真情意,生恐凤姐嫉妒太重,闹出事端,又恐怕贾琏重蹈覆辙,被凤姐拿捏没了气性,枉费自己一番苦心周旋。 后见凤姐尚且温煦,倒跟贾琏有些疏远,迎春又怕他两个因妒生恨,就此生分。贾琏是大房长子,一旦夫妻失和立不起,劳心的还是嫡母,受累的就是整个大房了。 故而,自从五月夏荷进了西跨院,迎春心中甚为忧虑。此刻却见贾琏凤姐相对泪眼,一个撒娇一个赔情,足见一份真情在,暗暗舒了口气。 却说李纨见她们夫妻情深,不期然想起和煦贾珠,心中酸楚,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无愁觅恨,撒痴卖娇。 李纨再坐不住,强装一笑,携同迎春辞别出门。吉祥如意奉命送了出来。满口阿谀奉承,却不能少见李纨心头烦躁。 瞅着这两个如花的丫头明媚欢笑,李纨直觉刺眼,为了掩盖泪水,李纨仰头看天,逼回泪水,嘴里埋怨:“秋老虎真是名不虚传,都快乞巧节了,还这样热法。” 迎春闻言心中一颤悠,顿住脚步。 巧姐儿正是乞巧节的。上一世总说巧姐儿因为生日不好多灾多难,迎春还说这一世巧姐儿能够不叫巧姐了。 李纨见迎春停住,心中讶异:“这是怎么得了,落下东西了?” “大嫂子先行一步,我还有一句要紧话说。”迎春言罢反身折回西跨院。 平儿见之惊讶不已:“二姑娘可有什么紧要事呢?” 凤姐正在房里跟贾琏腻歪,闻听迎春去而复返,也甚奇怪,甩脱贾琏拉扯,敏敏鬓角,擦擦眼角,抬眸睨着贾琏:“二妹妹怎又回来了?别是老太太吧?” 贾琏摇头一笑:“这不会,应是不放心你,二妹妹一向细心,且别吓唬自己。” 平儿掀起珠帘:“二姑娘来了。” 迎春却在门口顿住:“凤姐姐,我进来了?” 凤姐忙着一声笑:“迎妹妹快些进来呗,学什么酸腐。” 迎春微笑进房,迎面碰见贾琏笑着出来:“妹妹来了。” 见他溜号,迎春忙着伸手一拦,仰脸瞅着兄长:“索性告了假,二哥哥今天就不要出门了,多陪陪凤姐。” 凤姐闻言把脸一红,嗔道:“看二妹妹,人都说了没事儿。” 迎春回眸一笑:“有事儿没事儿要请过平安脉才成,再说,老祖宗那里也要着意,一屋子女眷可不成呢。” 贾琏点头笑着抱拳:“为兄省得了,妹妹大人!” 众人闻言,各各抿嘴偷乐。 “二哥哥就会皮,人是好心好意正经话。” 迎春笑着进房,又把凤姐着意盯了几眼:“凤姐姐,你倒是仔细感应感应,倒底哪里不适应,且别掖着,早些告之母亲也好早做防备。” 凤姐原本嘻嘻笑着,见迎春一本正经说着话,也当了真。略一思忖,不由皱皱眉:“方才吧,落地那一刻,我这腹中有一瞬刺疼,似乎一根线儿牵动了五脏六腑,疼得叫人差点厥气,不过就那么一晃,我还没抓住呢,他就过去了。” 迎春顿时紧张了:“现在呢?“ 凤姐摇头:“现在只是头晕晕的,肚子倒没了感觉。” 迎春想着那样推搡跌倒,好人也会头晕了。稍稍安心,微笑叮嘱凤姐几句,正要辞别呢,丫头打起帘子,却是张氏陪着贾母来了,鸳鸯琥珀搀扶着,后面跟着贾琏陪着小心。 凤姐心生感激也甚不安,眼眸又水濛濛了:“老祖宗太太,你二老则的来了,大热的天气呢,我真是没什么。” 贾母蹙眉直叹气:“真没什么才好你,若是有个……唉,我这老脸可是没地儿搁了,他日也没脸见老国公爷了。” 张氏闻言忙劝道:“老太太这是什么话,有老太太福大命大,百岁千岁,重孙子托了您的福,保准没事儿。” 贾琏忙着忙腔:“正是呢,老祖宗,孙儿被您回去罢,您老要好生保重,可别……”“ 张氏伸手一挥:“才说没事儿,你又来说。“ 贾琏嘿嘿一笑:“儿子是说,老祖宗一定要好生将息,一定要长命百岁,我们也好跟着您富贵无边呢。” 众人都笑微微附和着,一力劝慰。 好说歹说,贾母只是坐着不动,说要等太医来了再去,不然回去也不得安生。 众人再不好违拗,只得依从。 一时太医进门,平儿放下蚊帐,老太医翘着胡子,凝神半晌,退出了内室。 张氏忙着闻讯,邀请太医处方。 太医甚是谨慎,不肯开药方:“孕妇有些气血不稳之像,这几天要着意。“ 贾母再三请求太医帮忙,太医固执摇头:“孕妇已经七月有余,此刻安胎反而不利,顺其自然吧,过了今夜晚,我明儿再给少奶奶开方子。” 这话无异一石激起千层浪,张氏立时就慌了:“您这是何意?孩子看着精神尚好呢?” 太医摸着胡须:“一般人看法跟医家看法不尽相同,众人看着凶险医家未必紧张,医家紧张外人未必知道。过儿今夜再看吧。” 贾琏送走太医,留下一室寂静。 太医这话几乎明示了,凤姐对半会有事。 李纨曾经六个月滑胎,凤姐又是这样。贾府这是怎的了?贾母心中一痛,拿手捂住嘴巴,只抽气。吓得鸳鸯琥珀齐齐替贾母拍背,好容易平息了。 这话背着凤姐说的,一提人等吓得鸦雀无声。张氏心里惶惶的,却是不敢显露,与迎春合力把贾母送上轿椅去了。 巧儿生在七月,七月是鬼月,这个出世会一生不顺。前世被贾琏气得早产,这一世贾琏改了,竟然又出了个幺蛾子王氏。 因迎春不由感慨,看来人生命运总是这样缠绕不休,很难有所改变。这个巧儿看来注定就叫巧儿了。 张氏这里按下不安,进房安抚凤姐:“太医说好着呢,养着吧,没事儿。” 凤姐闻言把心放宽,咯咯一笑:“我就说嘛,我这牛犊子似的,哪里有事呢。” 张氏并迎春出门,张氏特特吩咐如意吉祥平儿:“你们好好伺候奶奶。” 夏荷一路送出门来,张氏就在院门停住:“我当初独独留下你,因为你是个本分孩子,你二奶奶既然跟我要了你来,你就要帮着二奶奶一心一意过日子,只要你谨守本分不出错,有你的好日子。” 夏荷忙着福身:“婢子谢谢太太恩典。” 张氏又道:“你奶奶年轻,几个丫头也都是一团孩子气,这屋里就你大些,你今夜晚要格外警醒些,着意留神你们奶奶房里动静,也要提醒你们二爷留神,可记住了?” 夏荷再次福身:“婢子一夜不睡也不会让奶奶出事。” 张氏摇头:“这倒不必,少时稳婆进府,为怕你们二奶奶紧张害怕,就先到你的西厢房等候,叫琏儿在书房等候,一旦你们奶奶发动,你切记火速送信给我,我今儿歇在老太太房里。” 夏荷一一答应了。 张氏这里出来,忙忙派人去接稳婆进府,自己坐车回去,将一根百年老参翻了出来,急忙忙又坐车回了贾母房中。 贾母也翻出了一根老人参来。婆媳相视一笑,是苦笑。 贾母张氏两层婆婆强装镇定,大眼瞪小眼,竖着耳朵等着后院凤姐消息。满屋子丫头走路都是踮脚慢挪,生恐发出一丝儿声音,打扰了两位主母。 贾母最爱热闹了,今儿也吩咐不想有人打搅。鸳鸯一个眼神,迎春忙着将黛玉惜春贾珏一一安抚。探春宝玉被今日一闹吓得半死,早就攒着王氏回房去了。迎春去了一趟,却见宝玉探春围着王氏床前,听着王氏絮絮叨叨,历数自己进府之后的委屈辛酸。 王氏房里的四大陪房尽数被贾母关了黑屋子,扬言要老账新帐一并算。守着门户不过是探春宝玉的奶娘与嬷嬷们。这些人正是惊恐不安,见了迎春如见救星,围成一团,哭天抹泪,皆为自己前程担忧。 迎春见他们说得不像了,把眼睛一瞪:“有精神嚼舌不如好生照顾主子,踏实做人做事自有你们好处。” 镇住了一般刁钻婆子,迎春回头叮嘱下面丫头金钏玉钏并媚人可人袭人,一定要好生看紧宝玉探春兄妹以及二太太,今夜晚就陪着太太歇息,切勿再出差错。 却说贾母张氏婆媳,凝神静气吃过晚饭,凤姐房院仍无动静。张氏心焦派了木樨前去探听消息。少时,夏荷一同前来,言说凤姐这会儿正大口吃饭喝汤,笑语盈盈呢。 贾母松了口气:“这个孩子是个大气的。” 饶是如此,张氏依然不敢大意,是夜,张氏留在贾母房中,婆媳说话消磨时光。 刚入定,夏荷手边小丫柳儿慌慌张张来了,说是凤姐房中有呻吟声。 张氏心惊乱蹦,忙问凤姐情形。 柳儿却道:“不知道啊,吉祥如意拦着不许我们夏荷姑娘进门呢,夏姑娘就怕耽搁事情,自己守着门外,让婢子来请示太太。” 凤姐的人防着姑爷新宠也能理解,张氏却不敢消停,急忙往凤姐房里来了。凤姐乍见婆婆唬了一跳:“太太怎在这里?” 张氏伸手抚上凤姐额头,冷汗涔涔的,急问:“可是胎动了?” 凤姐一个忍不住呻吟几声,听着就是忍着剧痛。 “媳妇也不知道,又不是着急疼,只是冷一阵热一阵,不疼的时候跟没事人一样。” 张氏一声唤:“夏荷进来。” 夏荷领着两个收生婆子进了门:“见过太太。” 两个婆子也要行礼,张氏忙一摆手:“无需虚礼,快些看过二奶奶。” 夏荷这边忙着将一应准备奉上,收生婆子热水净手,给凤姐摸拿胎位,未几一声惊呼:“不好,奶奶胎位尚未顺过来,孩子斜在肚子里。” 凤姐顿时吸口冷西,张大嘴巴又疼起来:“太太。” “好孩子安心。”张氏拍拍凤姐,回身忙作揖:“嬷嬷经验丰富,请你务必想个法子。” 嬷嬷略一沉吟:“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机会一半一半,太太奶奶信得过,老婆子即刻施为,若是信不过……” 凤姐咬牙一声喊:“我信!” 张氏握了凤姐手:“媳妇儿?” 凤姐大口哈气,频频点头:“媳妇愿意一试,只是,媳妇求您,太太,万一的话,紧着孩子,也请您善待孩子。” 张氏厉声道:“胡说八道,给我收起这些胡思乱想,没娘的孩子谁待见啊,不是说你牛犊子呢,打起精神来,老婆子我大的小的都不舍!” 这边收生嬷嬷得了允诺,一阵忙碌,给凤姐熏艾催生。 张氏则起身来禀报贾母,贾母一听只发慌,怀氏夫人里来凶险,生死各半,如今这孩子有没到月份,情景堪忧。贾母不放心,只说要亲自坐阵。却被张氏拦了:“老太太您白天受了惊吓,万不能再熬夜,您早早睡下,一切有媳妇盯着,媳妇也生养三胎,不比您的经验少。凤丫头今夜未必生,老太太今天好生歇息,明天夜里再换您坐阵。” 贾母点头,自去佛前许愿念经不提。 张氏却折身到了葳莛轩。 迎春原本不担心凤姐,只是乍见母亲夤夜登门,吃了一惊:“母亲,可是凤姐姐?” 张氏点头吩咐绣橘司棋等:“好生照顾林姑娘。” 张氏携了迎春出房,来至宽大游廊,打住脚步,目光灼灼盯着迎春,握住迎春之手轻微颤悠:“迎丫头,你要帮帮母亲,帮帮你二哥哥,他们结发夫妻,头胎孩儿,万不能出事。” 迎春知道这是担心凤姐,反手握住母亲,嫣然一笑:“母亲勿忧,您道女儿如何没主动守护凤姐呢,只因女儿我昨日做个好梦,我梦见凤姐姐房里开了满鲜花,花枝颤悠,香气扑鼻呢。” “真的?” 迎春甜笑:“当然真的呢!女儿何曾骗过母亲呢!” 第 75 章 张氏得了迎春保证,一颗悬悠悠的心肝落了实处,拉着迎春手连连点头:“好孩子,母亲信你,你说说什么是什么。” 张氏虽然说了这话,手里却没放开迎春,母女一路进了西跨院,来看凤姐。 贾琏的奶娘赵嬷嬷刚得了信儿,风风火火赶来,正在忙前忙后。抬眼见了张氏,就似见了菩萨救星,一把搀住张氏:“哎哟,这是什么话说呢,原是预测九月生,我还欢喜来着,直说他们父子有缘分,倒生在同一个月份,这是怎么说呢,忽然间就早产了?二奶奶身子又不是那羸弱的呢?” 家丑不得外扬,张氏且不会说什么,只是摇头:“这孩子早产,谁人想得到呢,真是劳累嬷嬷担心了。” 赵嬷嬷忙摇头:“太太这话说的外道了,老奴不操心二爷操心谁去呢。” 赵嬷嬷搀扶着张氏,亲婆婆奶婆婆一起进门来看媳妇,却见凤姐合目躺着,两只腿上熏着艾香,老嬷嬷则拿手占了酒水,替凤姐按摩顺胎位。天气炎热,凤姐与嬷嬷都是满头脸汗水。 平儿守着凤姐身边,不住手替凤姐擦拭脸上额上汗水,间或在凤姐耳边嘀嘀咕咕,替凤姐宽心。见了张氏一行,忙着过来张罗接待。 夏荷则不时替两个收生婆子递敷子递茶水,也是满头大汗。 反观吉祥如意,却是碍手碍脚堵在门口,手里丝绢子扇的呼呼的,平儿不拨一下,她们也不知道主动张事儿。 张氏眼眸一扫见贾琏走出书房门,心下明白了,那眼眸就越发冷了:什么妖精玩意儿。连累张氏再看儿子贾琏心气也不顺了。 男人不许进产房,贾琏只能守在中堂。就是张氏,收生嬷嬷也说房中之人不宜太多,只得在套间坐定。迎春青春少艾原不许进产房,正好陪伴张氏,母女静坐,话也不敢大声,一起眼巴巴瞅着平儿进出忙碌。 张氏眼见平儿忙来忙去,挥汗如雨,倒是越看越顺眼。吉祥如意见张氏再做,不免时时过来殷勤服侍,嘘寒问暖续茶奉承,可惜张氏不是浅薄之人,最看不得这样狐媚妖道不实诚之人,媳妇的下人却也不便直言斥责,只是沉静脸色,眼角也不撩一下二人。唯平儿夏荷过来,张氏方才殷殷垂询,询问凤姐情形。 等待的时光真是难挨,尤其是等待一个新生命降临,让人心焦不了。那钟表的滴答声,一下一下直敲在人心肝尖上。让人有滴血的冲动。 两个时辰静静过去,子时将至,凤姐疼痛加剧,忍耐到了极限,开始凄声尖叫。迎春吓了一跳,临门偷窥,却见嬷嬷动作也重起来,那气喘的呼呼有声。伴随着摸摸推拿搓揉是凤姐一阵阵惨烈叫声,只叫迎春心中渗得慌。 张氏原本合十静坐,此刻再也坐不住了,一掀帘子进了产房,看这摸摸粗鲁动作,张氏吓得心肝打颤:“嬷嬷,您轻些儿?” 嬷嬷大口喘气:“太太,您别心疼,一旦宫门全开,孩子位置还没正过来,若是胳膊先出来,大人孩子可就遭罪了。” 张氏闻言僵住。 嬷嬷手里不住:“太太别急,没事儿,奶奶情况还算好呢,我有把握一双两好,您还是外面候着吧,没得吓着您。” 张氏闻听这话,心中稍安,却是惊吓够呛,那腿只跟压了石板,哪里拖得动呢,全靠迎春木犀木香三人驾着出了产房。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过了子时,凤姐尖叫更加凄厉,只跟杀人似的。迎春听着,一颗心肝乱蹦。这已经超出了迎春的承受力,这阵势比当初张氏生贾珏那会儿吓人多了。当初张氏虽然羸弱,却是不哼不哈,多半时间昏迷不醒。迎春那时一心点击救母,鼓着一口气,虽然害怕发慌,却没得这般渗人,叫人六神无主心里慌乱。 凤姐尖叫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变成闷哼,迎春心里也没底了。因怕吓着母亲,迎春暗暗握紧拳头,强自镇定,不敢稍露怯色。 最终,迎春撑不住了,手握澄亮铜镜,慢慢挪步至门口,狠心咬破食指,迅速描绘一幅慈眉观音,口里念了三声佛号,踮脚将铜镜挂在房门上。 贾琏就在中堂守候,这个动作勾起贾琏记忆,似乎是母亲生珏儿的时候。贾琏无声走近门前,张嘴咬破自己食指,紧紧摁在观音眉心。 迎春愕然抬头,原来贾琏什么都记得。 张氏看似闭目合十,暗暗祷告,实则无时无刻不在注意迎春,迎春初时变色,张氏吓得差点把持不住。迎春这个动作却让张氏真正放了心。张氏想起自己那会儿可是比凤丫头凶险多了,自己能够逃出生天,凤丫头肯定没问题。 五更梆子响起第一声,凤姐屋里传出呜里哇啦婴儿啼声。嬷嬷声音更响亮:“恭喜太太,姑娘命好呢,我说如何爱到这般时刻,原来等待凤展翅呢。” 张氏接了孙女在手,喜气盈盈:“好俊的丫头,瞧着粉嘟嘟脸蛋,亮晶晶眼,果然花枝颤微满屋香哟!” 迎春眼眸湿润了,忙着过来接受小侄女,捧在手里,小小巧巧,活似个小猫咪。双手掂着递给贾琏:“恭喜二哥哥做爹爹了,来。看看你女儿。” 贾琏把手一缩,不敢接受:“这么小啊,如何抱呢?” 张氏抱回孙女一声笑:“瞧你这个当爹的,没出息。女孩子秀气才好呢,要五大三粗做什么!”言罢回头看着凤姐笑:“好好歇息,我去给公公报喜去,他又升官咯,当了爷爷呢。” 今晚一切,凤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时泪眼婆娑:“太太……” 张氏保住了媳妇孙女儿,眼睛也有些湿润:“好好的哭什么,添人进口,高兴才是呢。” 凤姐抽噎着笑了,却无端端蹦出一句:“媳妇没用呢,没生下儿子来!” 张氏摇晃着孙女,一声嗔:“这话该打嘴,女儿才好呢。先开花后结果,姐姐牵着弟弟跑,如何不好呢。”说着点点孙女嘴唇:“丫头,你说呢?” 巧姐儿却本能伸出尖尖小舌头,快速舔了一下张氏手指,连连吧唧嘴唇。张氏呵呵一笑:“快拿蜜糖水儿,这孩子敢是饿了呢!” 原本这会儿应该奶娘上阵了,只可惜巧姐儿提前出世,找好的奶娘还在坐月子,月份大些的倒有,只是月份大了奶水没有营养。月母子又不能进府,只好另外再找了。 张氏想起来忙着吩咐:“林之孝家里可在?” 主母未睡,林之孝家里如何敢先睡去,自然在外等候,闻听忙着进来道喜:“恭喜太太,给您道喜了。” 张氏点头:“生受你了,你下去打听打听,最好赶在明天寻摸一个合适奶娘来,最好是这东西两府知根知底儿头生胎。” 林之孝家里答应着退下去了。 就这会儿功夫,夏荷已经端着四个红糖鸡蛋上来了,笑盈盈递给平儿:“快喂奶奶吃下去,生了姑娘,奶奶肚子里该有多大的亏空呢。” 凤姐这回真心对着夏荷笑一笑:“劳烦你。” 夏荷恋着贾琏,很怕凤姐,见她道谢,有些手足无措:“看奶奶说的,这不是该当呢,不值得提呢。” 丰儿忙着替凤姐围上丝绢子,平儿则将凤姐搀扶靠着炕壁,这才接过红糖鸡蛋定心汤来喂凤姐,间或眼眸锥子似的扫射眉眼缠绵的吉祥如意。 夏荷招呼收生嬷嬷:“嬷嬷这便请,您二位幸苦了,我一并替您二位也煮了一碗甜汤鸡蛋,您二老吃了我们姐儿定心蛋,也好福佑我们姐儿顺遂康泰。” 凤姐性子野,或者也可说眼高于顶,跋扈性子,岂会有人祖宗似的对自己指手画脚,掣肘妨碍,故而出嫁过来并无奶妈嬷嬷相随,除了八户下人,其余一水是八岁至十五岁的丫头陪嫁。故而吉祥如意这样大丫头二小姐越发闹得不像,也没个人敢约束了。 这会儿夏荷忙碌不堪,她们二人竟然靠着门方,眼睑缠绵惺忪欲睡,那头一点一点跟啄米鸡仔似的,越发挨了张氏眼睛了。 还是平儿有眼色,忙着把定心汤递给丰儿伺候,自己走过去暗暗一掐她二人,在她二人惊叫之前言道:“快去帮着招呼嬷嬷去。”说话间把眼睛瞪得溜溜圆,不叫她二人出丑败兴。 这边收生嬷嬷吃着甜汤鸡蛋暗暗夸赞张氏:“我也替人收生半辈子了,这般慈祥婆婆还真是少见,不说一直守着,就是听了落地是个丫头多少婆婆翻脸的,偏着张氏夫人还喜滋滋安慰媳妇,真是少见的菩萨了。” 夏荷就笑:“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太太最是喜爱女孩儿了,没瞧见我们二姑娘,跟太太形影不离,可是太太心尖尖呢。那亲热劲儿,把脚下的小哥儿也比下去了。” 两位嬷嬷也知道些贾府之事,难免挤眉弄眼:“这二姑娘真不是太太亲生呢?” 夏荷但笑不语。 嬷嬷也是人精自然意会,摇头感慨:“这可是一点看不出呢。怪道人常说福大命大,一点不假呢。” 这边嬷嬷刚放碗,那边木樨木香端着盘子过来了,揭下红凌子,却是双倍的赏钱与尺头。两位嬷嬷欢喜不迭,柳儿提着灯笼引引路:“床铺已经安排好了,二位嬷嬷将就一夜,不要嫌弃。” 两位嬷嬷漱洗上床,齐齐唤声菩萨:“这样的软枕玉簟,丝罗蚊帐还说将就,我们也别活着咯。” 林之孝家里办事还真是实在,隔天刚过头晌,便来了四位应选奶娘,一排排站着任凭张氏挑选。张氏选中两位眉眼周正,肤色白皙的||乳|娘吩咐人带去凤姐相看。 少平回报留下王平家里。 张氏赏赐其余三位二两赏银,道声辛苦打发了。 张氏凤姐挑选的奶娘跟李纨选择截然不同,是顶顶漂亮一个。不过凤姐不是看脸选择,而是让巧姐儿自己选择,姐儿吃谁家娘就留下谁。 这王平家里两口子都是张氏庄子上的下人,这媳妇生了孩子在后街偏远小院子住着,与另外两家供住一个小院子,一家子老小三代住着三间厢房。如今做了巧姐儿奶娘,张氏便吩咐下去,就在后街最近便地方找一处房子,将她一家老小移来,以为就进看顾巧姐儿奶兄。 林之孝家里有些为难,原是后街急出最近便房舍都被王氏几户陪房谋去了。张氏尚在沉吟,这话边传到贾母耳朵里,一声令下,让把最近变一户腾出来,却是周瑞家里。 周瑞家里如今失了车马管事之职,却依然在车马处当差,这回抓赌却没她什么事儿,叫她腾房子似乎师出无名。张氏这人做事身有尺寸,将稍稍偏远的来喜一家子跟王平家调换居住。来喜家住着六间房舍,正好缓解了王平一家三代拥挤窘态。大姐儿奶娘平地翻身,也彰显了张氏这个祖母对孙女的喜爱,阖府之中那些嚼舌之人再不敢私下胡咧咧二奶奶不如大奶奶了。看看这是什么待遇,大房太太把孙女看的比人家孙子更金贵呢。 孩子是父母心头肉,贾琏倒是无所谓,他以为祖母疼孙女理所当然,凤姐的感触大不相同,对婆婆的恭敬中有了三分真心了。暗自庆幸自己是大方媳妇。反观元春几年没个动静,哪有自己这样顺心如意。凤姐这人很有自知之明,元春比她会认字,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还只是书吏。还不如自己这样丈夫在侧,儿女在怀来的怡然。从此把那没进宫的不甘之心彻底湮灭了。 三天后,大姐儿洗三,东西两府如花美眷齐齐而来。最美者当属荣哥媳妇秦可卿了。 收生嬷嬷这日收获可不小,光是添盆就是一大笔入息,那奉承之话车载斗量,只把大姐儿说成了天仙子下凡。李纨可没有着这样待遇,只看得眼窝子发酸。 大姐儿这个出生日期不大巧,虽有迎春美梦在前,张氏倒地心中难安,隔日就着人往城外娘娘庙,西山的碧云寺,后山的栊翠庵各处添香油,请师父念经消孽。又把大姐儿八字送去家庙请长老神仙亲收了寄名弟子,张道长将寄名符儿在佛前镇着受香火沾佛气七七四十九天,方才亲自送了来。 贾府这一番惊扰下来,大房大获全胜还添人进口得了孙女儿。 王氏经此一役,可谓输得彻底。这说得贾母的信任与她在贾府的谋划,当然,贾母虽然将王氏陪房全部打压殆尽,却不能同意贾政休她。只是对外宣称王氏撞客受惊,不能再见外客。私下里,贾母严令王氏闭门念佛抄经,每月六六三十六卷,派人去各个十字路口火化,借以消除她高利盘剥之孽障。 八月初三,乃是贾母寿诞,凤姐尚在月子里。亲朋好友亲戚邻居齐来恭贺,张氏车架来往招待甚是不便,累得够呛。 贾母经过一月思忖做出重大决议,在这日贾政贾赦拜寿磕头之际,告知贾政,鉴于八月十五中秋节,府中要大宴宾客,王氏病重不能理事,张氏身为主母偏居一隅,来往不便。王氏卧病需要清静,命贾政一家八月初八跟大方对调居所。 贾政闻言满脸羞愧:“合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亲们一路支持爱护,让香草满怀信心快乐写下去。 第 76 章 大房偏居,远离了上房,这是一种权力剥离,荣誉上打压,精神上的排挤。其实,大房居所虽比不上主屋气派巍峨,依然雕梁画栋十分雅致宜人,不是等闲能比。 贾母所说宁静静养也没睁眼瞎说,大方居所实在算得上风景这边独好,只是远离了权力中心,与道理上不通,故而贾赦夫妻心中窝囊。 张氏如今夺回了权柄,正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人要求见张氏也不得不屈尊跑一趟,贾赦这份窝囊气也逐渐平复了,他是个惫懒之人,躲在这边好吃好喝左拥右抱小老婆,也就万事大吉了。 张氏这边也住了几十年了,故而也就住惯了,习惯了。从初始愤愤不平到如今不甚在意了。 贾母忽然兴头了,张氏再三推辞,言称不必麻烦。张氏这话真心实意,无奈贾母心意决绝,只得依从。 且说这事儿参商决议,李纨就在当场,当即变了脸色,面如死灰。 贾母心知她的难处,也是一贯真心怜惜她,这一去成天跟着王氏,纵然能逃一命,也不知要受多少磋磨,贾母时时记得珠儿临死之言,对李纨出路,心中早有计较,不免拿眼看着张氏:“大太太,我想着探春惜春两个丫头可怜,跟着王氏能学什么呢?你的身子也不耐操劳,我的意思,珠儿媳妇依旧跟这边住着,以便她照顾宝玉探春惜春兄妹,你意下如何?” 张氏忙着应承了:“老太太就不说这话,我也正要禀报老太太呢,珠儿媳妇识文断字,有她照顾宝玉探春惜春兄妹们上学读书,正是相宜。” 贾母闻言喜之不迭:“珠哥儿媳妇,快给你伯娘见礼,从此跟着伯娘好生过日子。” 李纨忙着拜谢张氏,眼中盈盈蕴泪。 却说贾政领了贾母命,越想心中越发羞愧难当。当即回去知会王氏,着她命令仆妇,即刻收拾打点,准备搬家。 王氏焉肯轻易退出主屋,心中光火,直觉贾母张氏逼人太甚,自己已经交出管家权利,还不够委屈呢,如今还要腾出住屋,自己自进贾府居住至今,已经几十年了,住成家了,大家都是儿子媳妇,凭什么大房就该占尽一切,简直岂有此理嘛。 王氏这里张口就跄跄,大声质问,歪理一堆,更是理直气壮,要去贾母跟前评理。 贾政见她事到如今还要拧巴,满心郁结,冲口便道:“你若有夫妻情分,就速速收拾,若不听我,我也不怪,这就与你休书一封,凭你离了这里。” 王氏如今人老珠黄,纵有金银满箱,一个被遗弃的女人,无儿无女如何能活呢,再不敢闹了,期期艾艾收拾包裹不提。 熟料这一搬家,王氏又出了个大纰漏。却也是被赵姨娘挤兑设计了,引导贾政亲自发觉了王氏设在佛堂的地下室与双佛堂。 这也是赵姨娘意图自保之意。只因此去偏安一隅,想着王氏狠毒,只怕性命不保,故而与周姨娘两个计议,决定合力一击,求得贾政警惕庇护。故而收拾佛堂之时,故意措手掀开了暗格,掉出巴掌大的灵牌子足有八块。 王氏也是无有成算,劈手就来打人,赵姨娘就吵嚷起来,周姨娘些许认得几个字儿,便故意大声惊讶:“咦哟,皇天爷爷呢,这不是,这不是” 贾政正坐着生气呢,听见惊叫,只道是王氏又作祟,便度了过来。却是一地牌位,看着说煤堋v芤棠镎裘访妹茫终哪钜欢ǎ鹨还劭矗词且豢粗拢缶2坏轿危庑└雒郑闶嵌炷芟辏渲兴拿罚群蟾终瞪殂杭》粝嗲坠1纠匆蜃派岚翁岚我晕丈苡茫幢煌跏喜缓卟还都蘖讼?br /gt; 熟料却一个个拱在佛堂之中,怎叫贾政不惊讶:“她们不是恩放了呢?” 赵姨娘周姨娘乘机告发,言称这些女子其实根本就没嫁人,无不有孕之际,被王氏借口发嫁,拘谨在田庄里,下药残害致死,一尸两命。 “毒妇!” 贾政哪里听过这样恶毒,不由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绽,倒不是为了女人孩子,只为这妇人太过狠毒。当即将所有的牌位砸在王氏头上,王氏瞬间成了血葫芦。 王氏见事情败露,扑地大哭,抱着贾政退杆子请求原谅,说她也很害怕后悔,故而才设了牌位超度他们。请求贾政看在元春宝玉谅解一回,她再也不敢了。 贾政是个古板纯粹之人,直觉这样的毒妇,一日也过不得了,命人捆了王氏塞了嘴巴,自己来见贾母,一定要休王氏。 王氏当然不能休,几位贾府体面也为元春宝玉。 贾母当即驾临王氏内室,下令封门闭户,却把赵姨娘周姨娘也一并捆了,跪在当地。 贾母面黑如铁,厉声问道:“你们是三人一起死,还是三人一起活?” 她三人当然乐意一起活了,齐齐磕头。 贾母声音冷冽似刀:“家丑不可外扬,此事若是泄露一丝半点为外人知道,我把你们三人舌头一起割了去喂狗,你们信也不信?” 三人再次磕头,泪眼婆娑。 贾母先令放了王氏,命她一番梳洗,一旁端坐。之后,贾母传令执事婆子:“周赵二妾,忤逆主母,以下犯上,每人掌嘴二十,抽二十鞭子。” 贾母镇着,听着外面噼里啪啦一阵耳光藤条。 随后,周赵二人满脸鲜艳拖了进来磕头谢恩。 贾母挥手驱散众人,着令关闭四门。 贾母单问二人:“可记住教训了?” 二人口舌肿胀不能言,唯有磕头如捣。 贾母厉声喝道:“我贾府是规矩人家,主就是主,奴就是奴,奴才再得脸,也是奴才。一辈子也别想爬到主子头上去,你们可记住了?” 二人再次磕头泣血。 贾母挥手:“带她们二人下去疗伤。” 二人被拖下去了。 贾母再次关门闭户,单单留下贾政王氏。 贾母盯着二人足有一刻钟,方才眼中滴泪,一声叱责:“你们两个混账东西,还给孩子留不留活路呢?” 贾政磕头哽咽:“儿子死罪,老太太切勿伤了身体。” 贾母便问:“你还休妻不休?” 贾政心中不甘,却是言道:“一切都听老太太。” 贾母厉声叱道:“王氏,跪下!” 王氏噗通跪下,碰碰磕头:“老太太饶命,媳妇嫉妒心盛,一时糊涂,再不敢了!” 贾母咬牙恨道:“丫头小子虽是个玩意儿,我们这样人家,你不喜欢打发几个银子远远地发嫁出去也就是了,你这蠢妇,竟然残害人命,蝼蚁也是一条命,何况还是人命,你纵不怕短命不记得,你就不怕有伤阴鸷会祸及儿孙呢?” 王氏哪里还敢回嘴,以为磕头认罪:“老太太饶恕则个,媳妇再也不敢了,媳妇跟您发誓,从此痛改前非,吃斋念佛,重新做人。” 贾母恨道:“若非看在元春宝玉,看我不把你乱杖击毙!” 王氏兀自磕头哀求,哭得倒也可怜!幸亏宝玉探春惜春都去上学,否则,难以收拾了。 贾母恨得头晕脑胀,半晌方道:“记得花园角上有一座临水小院子,大小九间房舍倒也齐整,那地界翠竹掩映,临水而居,倒也是个雅致之所。” 贾政忙着磕头:“儿子记下了,儿子几十岁还要老太太操心,实在罪过不轻。” 贾母起身:“王氏,你好自为之,希望你不要污秽了花园子景致!” 王氏见贾母总算是允诺饶过了自己,喜极而泣,磕头不迭。 却说贾母一番发作,回得房去,只是精神萎靡,只觉得心里发慌,胸口发闷,一声声叹着长气,后半夜就大烧大热起来。 鸳鸯听着不对,欠身一摸,贾母额首火烫烫,再看贾母,满脸通红,满嘴燎泡。吓得嚷嚷起来。一时间阖府惊动。 贾琏连夜出府,搬请太医过府。太医一番诊断,言称贾母乃是怒火攻心,虚火上升所致,又小感风寒,故而撑不住了。 开了纾解方子,言说只要患者心情舒畅,慢慢调养就好了,并无大碍。 这倒是合了贾母心境。 贾母病倒,亲朋故旧齐齐来探,贾母张氏一致口径,直说贾母饮宴,一时高兴多坐些时刻,着凉所致。 只是这一闹,两房对调时间耽搁了。那些森森牌位只在贾母面前晃悠。贾母一生耍尽手腕,老公爷老姨娘三位通房一堆,并无一人诞育子嗣。只是贾母从不扼杀人命,她只是毁坏良田成瘠田,让那些花儿春风无限不结果。王氏这样的血淋淋,直叫贾母毛骨悚然。 这话贾母却不敢对张氏言讲,也不敢轻易让张氏入住,贾母怕冤魂缠绕大房一脉,致使福运衰败。 三天后,贾母痊愈,召见贾政,母子密谈半个时辰之久,最终达成协议。 当天,王氏再次为表孝心,主动请缨,自愿进驻后山栊翠庵,为贾母吃斋祈福。随即,贾母命人请来张神仙,言称老公爷托梦,说是荣府今岁犯太岁,有些不好,嘱贾母请道士作法驱邪,正本清源。 张神仙带领九九八十一命道士,三天三夜日夜念经消孽祈福。 贾母则在房中跪拜国公灵位,祈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7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7部分阅读 求他保佑贾府子孙。 初十日,贾母一声令下,说道张神仙有话,上房需要重新布局翻修。将王氏一体家具帐幔统统搬进梨香院中封存。贾母心里,原本要一把祝融了销,只怕引人注目,这才作罢。 王氏在庵中,无法兼顾,贾政一切听从贾母,贾母诺大年纪竟然亲自兼管上房翻修,说这是老公爷嘱咐,要她亲力亲为,子嗣方才旺相。 贾母带着房中丫头鸳鸯琥珀以及她二人母亲金彩家里,张福家里,命她们清理地下室物品,竟然清理出来四万多现银。外带一箱子房契借据。贾母烧毁了账本字据,将四万银钱搬回自己小库房。 当天夜里,王氏四大陪房从犄角旮旯被召唤回来,整整十夜,不眠不休,担土填方,将地下密室填平。当日是她们挖,今日由他们填,也不算委屈他们。 随即,王氏四大陪房被贾母一体发配东省地,圈禁一处,养瘠田去了。唯独留下周瑞家里这个老丫头备用。倒不是贾母格外喜欢这人,而是之前据来喜交代,王氏放贷开当铺与周瑞姑娘女婿有牵连。 故而,贾母留下周瑞两口子以为人质。他两口子因此留在贾府,依旧伺候大房车架之事。 这一番折腾,并未影响贾府借着八月中秋给大姐儿满月凤姐出窝办酒。大房一脉喜气洋洋乎。 二房却甚背晦,王氏吃斋,赵周二位整日闭门不出,生恐在落不是。李纨紧跟贾母与张氏,优哉游哉。剩下那贾政,每日住在外书房中,自思自叹,羞惭之至,等闲不往贾母跟前凑了。 且说,这一番翻修房舍,直至八月底才算完工。大房一家在九月初二凤姐生日乔迁新居,乔迁喜酒生日酒,凤姐被灌了个酩酊大醉。 王氏妆奁被搬进梨香院,梨香院的摆设则被搬进花园别居供贾政使用,这些家具原是老公喜爱之物,留给他喜爱的小儿子倒也相宜。 只是王氏进了栊翠庵吃斋念佛去了,而栊翠庵已经被贾母收买了契约成了贾府家庵,王氏这一番祈福,应该经年不回了。这一来,二房便缺了一位主母。贾母且不会任由赵姨娘周姨娘起雄,万般无奈,跟李纨参商,着他跟去大房,主理中馈。 却别说,李纨这次并未推脱,一口应承下了。 你倒是为何呢? 只因如今二房剥离,独自开火,一切费用分拨开来。王氏荣养家庵中,她主理中馈,二房便是她之天下。王氏妆奁一并锁在梨香院,一体也是她管,她若处理,贾母也不会言语,何乐不为! 李纨母子在九月初十过完了重阳节,跟随公爹移居花园别具,自此打理二房中馈。 探春惜春则由半隐居的张氏接手教管,荣府中馈从这年金秋十月,正式由凤姐全面接管。当然,她也只是家里最高级的主管,那府库钥匙三道锁,一把贾母手里,一把张氏腰间,一把则在大总管赖大手里。 说起赖大,张氏原本希望他这次出个纰漏,将之来那根拔除,熟料他竟然大义灭亲,这让张氏失算了。只得暂时按兵不动了。 只是经历这事儿,张氏越发看清楚赖大此人非比等闲,留在府里迟早坏事儿。张氏已经下定决心,等待时机,剪除他这枯枝败叶。故此密嘱凤姐,明里暗里,大事小事只跟林之孝两口子参商,等闲不麻烦赖大两口儿,将之闲置,且当他们牌位一般供着。 贾政办去花园子,他那一群帮闲雅士不好跟着去了,留在这边贾赦不是会谈文的,花园子却没有这样养闲人的场所,他们渐渐觉得没趣儿,径自散去了。他们原是客居,爱来便来,爱去便去,也不在话下。 除了一二位被贾琏挽留,脱去清客袍服,正式成了贾府自食其力书办。闲着在外书房看看书,偶尔也替贾赦代笔奏章,为主是恭候贾琏母子夫妻使唤,他二人倒比之前帮闲更滋润了。 贾政自搬去新居,等闲也不出门去,平日在花园子散步钓鱼,听说李纨便在莲池边上替公爹置办了全套的躺椅钓竿,如今贾政闲来无事便亲自教导贾环贾兰几句天地玄黄之类,以为娱乐。 李纨这般施为,实是有意为之。她可比王氏精明多了,知道贾母绝不会亏待二房,她也看清楚了张氏设账本之初衷,公公肆意抛洒也有兰儿一份在内。 李纨可不会任由清客吃货浪费自己家当。当然李纨不会疾言厉色,她是笑嘻嘻香茶接待,只是晾着人不叫见真佛,若有需求,几两几十两也肯应承,贾政那般动辄百八十两的事情少了。 之前清客被李纨如此吱唔几次,等闲也不去那边寻人,就是再见了贾政也没什说得,李纨也有接待。贾政见之,也无话说。 贾政也不是爱招摇的性子,由是开销锐减,等闲不倒大账上支钱,这倒是李纨掌家所带意外收获了。 却说李纨掌管二房,初时迎春尚有些许担忧,毕竟李纨手紧,非比等闲。虽是王氏无良,宝玉稚子无辜,后来见李纨对宝玉贾环也甚周到,不必前世那般吝啬钱财,所不同者,三者所需,般般比重。不必前生天上人间一般差额而已。 前世贾母王氏肆无忌惮偏着宝玉,未必就是好事。如今上有张氏掌舵,下有李纨均衡,又有贾珏比照,宝玉跟跟一般兄弟子侄旗鼓相当也是该当。迎春以为宝玉脱离神话,走进人群,品尝些人情世故也是好事,慢慢的也就放下了。 不过一条,迎春对待贾珏宝玉一般重视,鞋做两双,荷包一对,般般比重,绝无偏差。 张氏自从搬来这边,等闲不管家务,把精力放在二处,一是关心贾母贾赦身体调养,二是关心贾府自贾琏至贾珏的教养上头。第一件事情,张氏说服了贾母,将宝玉贾珏从暖隔间挪了出去,两兄弟做了邻居,一起进驻凤姐前生小院子。并非贾府缺房子,像凤姐这样的小院子贾府还有几座,只是离得远了些,不及这座房子近便,方便照顾,也方便到外书房读书。 这年除夕,王氏被允许回家掰了祖宗祠堂,及至她回到新居,一切已经被李纨把持,她手下陪房只剩下周瑞家里,也是不顶事儿的。 王氏妆奁家俱库存锦缎一色全无,只剩压箱底儿银钱一文不少,陪嫁古董瓷器损失大半,当家之时所捞银钱器皿一概全无。追问贾政,贾政根本不露面。询问李纨,李纨一问三不知,直说一切老祖宗做主,她不知晓,叫王氏自去询问老祖宗。 王氏见了贾母就如老鼠见了猫,生怕贾母发怒驱逐自己,哪里还敢去问这些呢,心中恨极,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心中发狠,直说一日翻身,再行清算不迟。 过了元宵节,王氏即被贾母勒令返回栊翠庵吃斋祈福,她心不甘,也无办法,只得委曲求全,这是后话不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所有亲亲支持厚爱。 香草会努力更新。 握拳,加油! 第 77 章 回头且说黛玉,腊八一过年味愈浓,迎春停了闺学,开始整日帮着张氏凤姐忙碌年节。 惜春也回了东府,探春也整天回去大房帮着李纨忙碌。贾母虽然不管事实,却要坐镇总局,谁家人情如何添减,都要一一请是贾母而后施行,这是对贾母尊敬,也是贾母德高望重之故,有贾母镇着,大家就更加心安理得。 清闲的黛玉乡愁骤起。 这是她在贾府头一个年节,心中惦记爹爹,夜半思念亡母,偷偷饮泣,也不敢叫人知道。 却说近来黛玉夜半辗转难眠,以至夜半吵醒迎春。迎春心知黛玉多愁善感,定然是年节将近游子思亲了。 忧思伤人,迎春不忍黛玉伤怀伤神。对着这位聪慧敏感林妹妹,迎春一直一来关爱有加,有意无意引导黛玉走出闺门,多走多动,接进自然,关心些俗务。只为前生迎春眼睁睁见她死在面前却不能救。 当然,迎春也知道,黛玉前生为情所困,死在王氏母子手里,故而今生她才设计让黛玉远离宝玉。 如今,黛玉虽未跟宝玉同塌而眠,却因贾母将宝玉养在内闱多年,允许他随意进出,大家习以为常,免不得表兄妹们有些许接触。 宝玉对所有姐妹都殷勤,对黛玉湘云这些表妹尤为细致。黛玉今生会不会再跟宝玉两小无猜,情绝而亡,迎春实在没把握。 不过,迎春能够把握的是自己态度,她愿意竭尽所能帮助黛玉。 迎春在黛玉眼中看见了浓浓的自责与伤感,迎春读懂了黛玉心意,她想祭拜母亲,无奈寄人篱下,不能遂心,故而伤怀。 这事儿在迎春不是什么大事。 隔天,迎春早起借着请安之机回禀母亲张氏,如此这般一番述说。张氏很以为然,吩咐下去,点起两乘轿子,八名执事婆子,陪同迎春出行。 葳莛轩中,迎春黛玉已经毛皮大氅,鹿皮高靴装扮整齐。一时轿子到了,黛玉带着紫鹃,迎春则带着绣橘,主仆共乘,名曰前往家庵栊翠庵踏雪寻梅,实则迎春暗中知会主持姑子,着令劈出一间雅静的禅房,要替贾敏安置神位,布置神堂。 迎春携手黛玉庵中各处游玩,闲话之间,迎春询问黛玉喜爱哪一出房舍。结果,黛玉爱好一如前生,她指着一处房后松梅,床前有竹的小院子,说道:“好一个雅致所在。” 随侍姑子听了黛玉之话,自去办理不提。 迎春微笑携了黛玉手:“别处再逛逛去,师太说后山腊梅含苞欲放,我们瞧瞧去。” 迎春黛玉这里携手踏雪,四处观赏,紫鹃绣橘团了雪球丢掷,黛玉则是安静观赏,见了小小松鼠竖着毛茸茸的尾巴蹦来蹦去,脸上绽出温馨的笑意儿,伸开手掌,露出掌中剥好的核桃仁儿,只可惜松鼠不知人好意,闪着晶亮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悠一阵子,瞬间飞上更高的树梢跑了。 松鼠跳跃之间,弹起松枝梢头,震落簌簌积雪,落得黛玉迎春满头脸飞雪。迎春惊叫逃开了。黛玉却是仰头一边拍打帽檐,一边仰脸蹙眉笑骂:“生得倒怪好,却是个坏东西!” 迎春帮着黛玉拍散雪沫子,笑道:“你倒骂他,他还骂你不速客呢!” 黛玉闻言外衣外头,会心一笑:“可不是呢,这原是他的地界儿!” 迎春见何嫂子那边招手,便携了黛玉手笑:“看手都凉了,回去跟师太讨杯水喝暖暖,回头再来逛。” 姐妹回返,直望方才松下小院,进门一方大大松竹梅三友屏风,转过去就是一方香坛,墙上挂着观音像,桌上供奉着灵位,左右青花瓷瓶,插着新折梅枝。香堂头顶,高挑着一盏长明灯,坛前香炉香烛一应俱全。 迎春含笑拉了黛玉上前,三柱清香在长明灯上点着递给黛玉。黛玉接香拜了三拜,将要上香,这才细看,却见灵牌写着,先妣贾氏恭人神位。 黛玉目视迎春,惊喜交加:“二姐姐?” 迎春握着黛玉手帮着插好三柱清香:“我听妹妹今日夜夜叹息,睡不安稳,便猜到是这个缘故,自作主张禀明了母亲,做了这番铺排,这房舍是妹妹亲自挑选,想来姑母必定喜欢。” 黛玉目视灵牌,那收摩挲,再看迎春,目中泪光点点:“生受姐姐!” 着一座小院子五间房舍,三明两暗,中堂做了香坛,两边也都收拾妥当,摆着书案交椅卧榻,方便黛玉来时小坐歇息,另一边则是桌椅板凳,可做奉茶清谈之所。 此后每逢塑望之期,黛玉必来,或是写了诗词灵前焚烧,或是采了鲜花灵前供奉,心中就似见着母亲了。其余日子则拜托师太好生打扫净室,不许落了灰尘,也不许闲人打搅。 自此,黛玉有了亲诉心声之所,并将此事写信告知父亲如海知道,如海对张氏一番周到细致也甚感激,父女心中各自安慰不提了。 这年腊月二十三,扬州如海送年礼来了。除了年礼,林家管家林忠捎来女儿黛玉生活所需万两银。女儿不在了,女婿依旧不改当年孝顺,这份年礼贾母受得喜出望外。这一份银钱,一下子只砸在贾母张氏心上,一时怒火直冲脑门,贾母冲口骂道:“可恶行子,这是冲谁!” 贾敏遗言并未提及银钱之事,如海此举让真心疼爱黛玉贾母张氏心中膈应。张氏稍稍理智些,深知官场险恶,一年所费何须万两,难不成林姑爷这是托孤? 心念至此,张氏禀明贾母,招了林家来送年礼之老管家林忠问询姑爷衙内情形。 少时林忠前来,神情沮丧,语言晦涩:“老爷自太太过世,每每夜不能寐,后来姐儿离家,老爷孤身只影,更加消沉,常常夤夜读书,不眠不休。” 张氏追问:“你们老爷命你送银可有话说?” 林忠摇头:“直说劳烦老太太舅太太再仔细看顾大姐儿,其他一概全无。” 张氏再问:“你们老爷公务如何,可还顺利?” 林忠再次摇头:“老爷公务老奴不懂,老奴只是负责老爷生活起居铺排。” 贾母心中一顿:“你们老爷也有通房小妾,生活何至于叫你铺排?” 林忠叹息道:“自从夫人辞世,老爷性情大变,日夜只在书房歇息,端午节后,老爷将两位姨奶奶,几位通房姑娘尽数脱籍,各人一份安家银子打发别嫁去了。老爷自此越发沉迷公事,夜达五更。老奴看着担忧不已,也无他法。后来老奴想着我们大姐儿最为聪慧孝顺了,这才主动承担了上京送礼之责,来问大姐儿讨个主意。” 这样遣散奴婢姬妾,不是大难临头就是心灰意冷。左不过不是好事。 贾母闻言心中纷乱,对于林忠求见黛玉,贾母并未首肯,这样的境况黛玉知晓并非好事。张氏见贾母沉吟愁闷,只得挥手打发林忠下去歇息。 回头询问贾母:“老太太以为这事儿如何应对?” 贾母道:“那丫头是个心重的,倘若叫她知道父亲这般求死心态,如何还能住得?定要吵嚷家去,亦或不许,必定忧思在心,她那个体质,真是让人大不忍。” 张氏皱眉;“只是这事儿若不交姑娘知道,他日姑爷出事,姑娘必定怨怼。” 贾母拿眼睛瞅着张氏:“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张氏摇头:“姐儿还小,媳妇也说不好,只是从我们二丫头看来,年纪小未必没有想法,父女情深,或许有姑娘在身边,姑爷心胸也会开阔些。” 贾母目中落泪:“林姑爷这样的性情人品,世上也难寻了,可怜敏儿娘儿们怎的都是这般没福气呢?” 张氏也摸摸眼角:“姑爷这边并非不能挽救,但看如何作法。” 贾母哽咽:“如何作法?我们家也没有合适的姑娘去填房呢,再者,就有人选,他年届五十,心事又重,有没有知冷知热的亲人在身边扶持,能不能撑得过三年去?” 张氏道:“不如就依管家所请,让姑娘回去瞧瞧姑爷去呢?” 贾母把头摆出露水了:“这怎么成呢,天寒地冻,林丫头单薄的就似跟嫩芽儿,如何经得起呢?” 张氏叹一声,半天不响了。贾母也是一声声叹息。这话也就搁下了。 林忠等了几天,并不见贾母有话发下,知道再等也无结果,遂告别贾府,冒雪返回扬州去了。 随同年礼,黛玉收到父亲如海家书一封,如海在信中详述扬州年节繁华之美。如海叮嘱黛玉切勿想家,要她跟着外祖母舅母好生上学过日子。对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之糟糕,心情之晦暗,官场之凶险,一字未提。 黛玉接信十分欢喜,当夜提笔给父亲写了洋洋洒洒数千字,描述自己的生活,贾府各人对自己态度,以及叙述自己感悟,一如既往嘱咐父亲保重。 黛玉写好,双手奉给迎春:“二姐姐替我看看,可有什么遗漏之处?” 迎春言道:“姑父为地方官数十年,不知道这一届任满又该调任哪里了?” 黛玉闻言亦有同感:“父亲本事两榜出身,当初若不外调,一日张家舅父各做翰林编纂,母亲也不至临终不见亲人面了。” 迎春笑道:“妹妹既有此意,何妨告知姑父?” “这也使得!” 黛玉闻言挑眉一笑,提笔在信末续写道: 女儿曾听外祖母提及,巡盐御史任期三年,女儿屈指算来,爹爹尚有两年任期,届时爹爹作何筹谋?爹爹可否一如史家伯父请调进京,让女儿也好承欢膝下,聊慰眷眷之情! 信笺自有贾琏托付驿馆差役送达,不过一句好话伎俩散碎银子,也不在话下了。 转眼就是二月十二百花节,正是黛玉生日,被人不知道,贾母迎春知之甚详,只因她有孝在身,也不便提起,免她伤怀。贾母不动声色,直叫小厨房主管绣橘娘替黛玉亲手做了一碗长寿面,迎春呢,也不露声色,托付哥哥贾琏替黛玉买回一对巧嘴八哥挂在廊下,叫她学舌。 八哥便整天说嘴:“林姑娘来了!” “林妹妹吃茶!” 这年三月初三,张氏带领迎春凤姐到张家贺喜。张家二少张怡贤年满十八,由张舅舅上司,工部尚书夫人为媒,聘了尚书侄女儿杜氏慧敏为妻,婚事定在来年五月。 之所以如此安排,乃是因为明年又是大比之年,今年夏秋,张怡贤便要返乡参加乡试。 三月十六,张氏迎春凤姐娘儿们再次过张府吃酒,张家十五岁大姐儿张怡君,许给了张舅舅同年杜翰林家的二公子杜桐为妻,双方约定,明年八月婚期。 婚期是张家老太太择定,倒没有什么特别理由,只为张怡君不能赶在哥哥张二少前面成婚。张家是礼仪之家,若无特殊情况,不能乱了长有顺序。 这杜家跟张家可谓门当户对,也是金陵耕读世家,祖上历代都有入仕之人。张家女婿杜桐,也是儒生,预备今年跟张怡贤一起下场搏功名。 郎舅们约好七月结伴返乡应试。 张氏与张舅舅参上决定,二十二岁贾琏今年返乡参加乡试,做最后一次搏击,明年能中便把,不能上榜则参加六部笔帖式,谋个差事。张氏意思,明年起,贾琏必须要脱离太学,安身立命挣银子,养家活命。 贾琏与张怡贤杜桐三人约定,预备七月七,过了乞巧节就动身。 回头却说张氏,在打听贾琏前程之时,也隐约向兄长问及朝廷风向,并提及贾府姑爷林如海。 张家舅舅虽在礼部,却是天子近臣,对于江南林如海也有了解。因见张氏关切,林如海是至亲,稍稍提点一句,道:“江南富庶地,历来江南官宦,要么同流合污为朝廷铲除,要么木秀于林,被同僚构陷。尤其是在新旧更替时期,善始善终者” 这话听得张氏心惊胆颤:“兄长之意,岂非左右都是个” 张舅舅点头:“官场历来如此,江南尤甚!” 张氏紧握双手颤抖了:“难怪,可怜玉儿!难道就没有双全之策么?” 张舅舅黯然失笑:“除非皇恩浩荡,格外恩顾。亦或真有通天之能,索性掀翻了,打破了江南连横合纵格局,只是谈何容易,多少人意气风发而去,披枷带锁而归!” 张氏回府辗转三日,夜间不能合眼,每每合眸,贾敏便在她脑海中翻来覆去吟诵遗言,哀怨缠绵。张氏也知日有所思之故,虽知道林如海此行只怕难以全身而退,奈何官场之事不是张氏一个妇道人家可以逆转。不过,不做些什么,张氏心里下不去,张氏做不来明年或是后年再接一封托孤书! 这一日清明节,贾母张氏排遣贾琏宝玉贾珏三兄弟前往家庙跪经花纸钱。婆媳们也置办了酒水在花园子望风祭酒。 这日晚上饭后闲谈,张氏跟贾母提起贾琏返乡之事。 贾母便问:“你们可曾议定,何日启程?” 张氏蹙眉半晌方道:“琏儿原本定于七月初八,媳妇另外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母知道张氏行事自由章程,不是随心所欲之人,因道:“你一贯深谋熟虑,固执己见,这般犹豫倒是少见,我倒想听听何事了?” 张氏便道:“最近几日,媳妇夜不能寐,每一阖眼,妹妹就来哭诉,媳妇猜想,要么媳妇不久人世,亦或姑爷处境堪虞唉” 张氏说着摇头叹息:“老太太,一个云儿已经叫人揪心,若大姑娘” “这,如何是好呢?” 贾母一声哀叹:“这是你们姑嫂好,我是总梦不见敏丫头呢!” 婆媳一阵沉默,贾母打破寂静:“大太太有什么想法呢?” 张氏看着贾母,缓缓言道:“扬州距离金陵不远,左不过琏儿要返乡,媳妇想着不如就便,让琏儿走水路护送大姑娘扬州一行。只是大姑娘不耐舟车劳顿,琏儿要早些动身了。” 贾母眯眯眼:“嗯?” 张氏咬咬嘴唇:“或许无用,只是,好歹也叫他们见上一面,就是琏儿,藉此也可在他姑父面前受教一二,若能有幸在他姑父手里磨砺几日,见识见识,异日为官也有个章程。” 贾母心里思忖,瞅着张氏意味不明挑了挑眉:“噢?” 张氏便道:“媳妇意思,让琏儿带了大姑娘省亲,等乡试完毕,若是中了,偕同大姑娘年前返回,若是不中,就让琏儿在他姑父任上历练历练人情世故,大姑娘也好伺候慈父膝下,以为孝道。明年开春,冰雪消融,再从水路返京,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贾母这才点头:“林姑爷宦海数十年,琏儿受他几日教诲,不定受益匪浅,玉儿伺候长亲也是人之常情。” 贾母说话间,眼睛一直盯着张氏,心中甚为嘉许。张氏看着处处为了黛玉着想,贾母却也看见张氏一点小心思。 贾琏此行可谓一双两好,一来黛玉父女团圆。二来,贾琏若得林如好指点提携,将来入仕,必定有益无害。 张氏以心换心,纵然有所算计,贾母看来,也无可厚非。 张氏见贾母允诺,心中欢喜:“老太太以为使得?” 贾母郑重点头:“就依你所言吧!” 黛玉闻听贾母之言,顿时欢喜雀跃,忙着休了家书回乡,告知父亲。 贾琏凤姐夫妻便忙碌起来,凤姐为主替贾琏打点出门行头,安排车马,以及挑选随行人员。贾琏倒比凤姐轻松多了,在太学院里吹吹风,自己要返乡了,接下来就是流水席,间日与一般朋友作别吃酒,当然也借机舞文弄墨,吟诵诗词典章,以文会友。左不过是卖弄风马蚤,也难以赘述。 很快到了五月初二,正是张氏选定的吉日,一家人护送黛玉到二门,贾母张氏李纨凤姐迎春探春惜春,又有东府尤氏婆媳,再有宝玉贾珏兄弟都来给黛玉贾琏送行。 贾琏这次出门依然与前次一般,除了凤姐陪房旺儿夫妻,就只有奶兄弟赵栋,再一个书童跟随,伺候笔墨。 黛玉除了来时奶娘雪雁,回程多了个紫鹃丫头,紫鹃因为比黛玉大了一岁,又是贾府家生子儿,她聪明能干又贴心,晓得出世规矩,又忠心耿耿,处处为主子着想,处处好像在主子前头。不过一年,她已经超越雪雁,成了黛玉倚重的心腹丫头。 第 78 章 却说黛玉临行前夜,迎春与她促膝谈心,别的迎春不敢多说,只是反复叮咛黛玉,回家之后,一定多多忍耐,切勿在父亲面前太多表露亡母哀痛,以免惹起老父伤怀,必定姑父年岁大了。迎春特特提点黛玉,多加关注父亲如海饮食起居。 张氏有事从来不瞒迎春,当初林管家求见黛玉之事,迎春知之甚详。迎春因此得知林如海眼下境况堪虞。 用贾母说法,是立志求死。 这话迎春虽不知道。迎春却知道,不出意外,林如海会死在后年九月。 黛玉虽然不过上京一年,与当初离巢孤雁已然大不相同。她已经蜕尽懵懂,余下聪慧与敏锐。 一是没娘的孩子自担当,虽然贾府上下对黛玉从无半点格外,无奈黛玉太过聪慧,无论何事,她都会在心里过一过,掂量一番,警醒自己识大体知分寸。 这样的深思熟虑,那心态秉性不说一夜之间成|人,却也使得黛玉迅速脱离了万事无忧的境界。也让黛玉看着比一般孩子更早慧。一如重生迎春,十分乖巧懂事。 二为迎春有意潜移默化。黛玉自来贾府,便随着迎春居住至今,迎春最是温顺体贴之人,照料黛玉一如血脉至亲宝玉贾珏。一年四季,迎春总是提前将黛玉宝玉贾珏三个四季衣衫打点得妥妥帖帖。再有,迎春平日除了上闺学议事厅帮帮办就爱无之外,私下最为关心有两件,一是敦促宝玉贾珏学业,二就是时时关怀迎春在贾府来那个做靠山贾母与张氏起居饮食与健康。 但凡春夏秋冬,四季变换,迎春对于贾母与张氏的饮食起居就会格外关注。只要贾母张氏稍微有些许不适,迎春的药膳就会适时奉上。 像贾府这样传承拜年公府女眷,自有一套养生健体之道。迎春除了跟厨房师傅学习历代传承膳食,还亲自研习药膳,对已有方子进行改良完善。 当然,迎春对此十分谨慎,她所拟定了药膳方子都是从老太医口里讨来,府中原有的养生方子改良,迎春都是一一抄写,呈报太医审验,添补删减,完善过后方才投入食用。 迎春研究膳食的最佳搭档就是张府小姐张怡君,张怡君的豁达知性,让黛玉很有好感,张怡君一如迎春,很喜欢黛玉湘云这两位聪慧的小妹妹,对她们只有爱护疼惜。相对于迎春,黛玉跟张怡君更有话题,因为张怡君不仅喜欢研究膳食点心,还善弄词章。 张怡君可谓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之典范,她最大的好处就是心底善良,表里如一。 张家不及贾府王家豪富,张怡君面对迎春凤姐,从无自惭巴结之意。她满腹才情,出口成章,与凤姐这位贾珏教出来的学生相处,也从无轻视之意,会尊敬叫她一声表嫂。 但凡张怡君过府来显摆自己新研究的药膳,或是新得词章之时,就是贾母派人去候府接湘云过府之时。 几个女孩子不愿意分散,常常四个人挤在葳莛轩歇息。特别是夏秋季节,探春惜春也会加入,几个姐妹就会秉烛夜话,或是夤夜对月谈心,吟诗作对。 迎春不善此道,便是他们三位才女的评判与保姆。为他们提供精美的饮食与怡情香茶,在她们三人相持不下争做魁首之时,替她们仲裁评判。 迎春诗才不敏,却是最公正精准的评判,三人无不服气。 迎春所做一切,从不避讳黛玉。有时还要故意拿些俗务跟黛玉参商一二。以言传身教让黛玉感悟,人生在世,除了琴棋书画诗词篇章之外,还有烟火。除了男女之情,还有亲情友情可以依靠支撑。 黛玉虽然天仙化人,不染烟尘,错在她太过聪慧。 迎春携带黛玉在葳莛轩一起读四书五经华词典章,打谱填词。也在葳莛轩操办府中俗务,比如对账派月钱赏钱,处罚丫头婆子。比如斟酌药膳方子。无需迎春格外提点,黛玉只在一旁观摩,耳浴目染之下,黛玉便对一切洞若观火,历历在目。有时倒比迎春还要记得清楚,几乎可以过目不忘。迎春若有模糊,黛玉可以给出精准答案。 却说当初,迎春有意熏陶黛玉这些俗务,倒不是为了林如海,是为了黛玉自己眼明心亮。 前生黛玉曾经几次病情反复,明明不吃药好好的身子,吃了补药,喝了补汤,反而病情急转直下,羸弱至极以至咳血。 凤姐曾经私下怀疑过是否有人利用了食物相生相克构陷黛玉,只是后来杂事凡尘,黛玉有没有得力之人撑腰,了无下文。 一切一切,迎春铭记在心,故而方才引导黛玉。 迎春曾经跟母亲有滤过姑父的身子,说起过黛玉湘云一样命苦。到嫡母张氏会说服贾母让黛玉返乡伺疾,却是迎春不曾想到。 看着黛玉小轿消失在大门口,迎春勾起嘴角,这真是意外之喜。 黛玉这一返乡正好伺候父亲病体,自己教会黛玉药膳养生之道,倒是歪打正着了。 迎春挥手之间,心中默诵,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您大慈大悲,您既然怜惜信女给了信女一个慈母,请您也怜惜怜惜林妹妹吧! 迎春凤姐姑嫂护送张氏回房,张氏状似无意叹息道:“琏儿会好吧?” 凤姐快嘴抢道:“二爷此去得了姑父福气,说不得就一飞冲天了。二妹妹,你说是不是?” 迎春笑道:“当然会,只要嫂子您别抱着二哥哥腿杆子不放手,他必定会大展宏图。” 凤姐就喜滋滋搁着婆婆捏姑子脸颊:“哎哟,承你金口。” 张氏盯一眼迎春:“你姑父林妹妹也会好吧?” 迎春飞快抬眸,碰上母亲殷切目光,心下一颤悠,略一迟疑方道:“母亲说好,必定会好吧!” 凤姐笑吟吟点头:“嗯呢,这话说得是呢。” 张氏却是无来由一声叹息! 顿一顿又道:“琏儿媳妇!” 凤姐忙道:“太太您吩咐!” 张氏便道:“除了使人往各家庙宇各施舍香油三百斤,再使人告知家庙家庵主持,如今正是春夏交替,青黄不接,疾病肆意,着她们组织僧侣道姑,就在庙宇庵堂之前搭棚子,施粥赠药一月,粥要插筷子不倒,粮食直接从仓房调取。” 凤姐便道:“施粥好办,左不过是柴禾大米人手的事情,只是这赠药有些麻烦,且不说我们不会开方子,再者大家犯病千奇百种,我们也不知道他犯那种病,需要什么药呢?” 张氏微笑:“这倒是个问题,我倒一时没想到呢!” 迎春插嘴道:“这也好办,但凡指望我们赠药人家大多是穷苦人家,这些人家如今季节犯病,最多就是伤风伤寒这些小病灾,其余富贵之病她们也得不着。汤药方子呢,我们府里不是有几位常年供奉太医么,请请他们按照这个季节容易犯病例子处几个房子,抓药熬了散发。至于凤姐姐所说对症下药之事,女儿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该将不该讲!” 凤姐一嗤:“二妹妹你就说吧,你说的话太太何时驳回过呢!” 张氏也一乐:“说说看?” 迎春笑道:“不如让那些少数病不对症者,直接往药铺看病抓取,我们家让人送一张银票压在药铺,一月期满,多退少补。” 张氏点头:“这倒也成!“ 凤姐却道:“这若是药铺起个心思,把他那些正常病人都算到我们名下,岂不冤枉!“ 张氏愕然:“这不会吧,谁会赚取这样昧心财,不怕忌讳呢。“ 迎春略一思忖:“这样吧,若是我们家施舍之人,让管时之人写一张便条也就是了。“ 张氏冲着凤姐点头笑:“就按你妹妹说的办吧。” 凤姐回去一番吩咐,霎时间各位管事便领了对牌,自去办理不提。私下里,凤姐不由跟凭嘀咕:“太太越发信神鬼了,施粥赠药还是看得见的好处,人家吃了喝了,还会称赞一声,说我们是良善人家。年年月月道观庵堂,好好的银子化成烟,熏得那些木塑泥胎黑糊糊烟蒙蒙,他也不会说句话,起什么作用呢?” 平儿嗤笑:“我的奶奶,这府里家财何止万贯呢,那些木塑泥胎又吃得您多少呢,您就这样心疼,也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克着奶□壳疼。再者,太太说的替二爷林姑娘祈福,二爷林姑娘坐船可是要靠风婆河神照料,奶奶快别胡叨叨,免得菩萨怪罪,发上一阵打头风,可是了不得。” 凤姐自己不信,别人说了她又觉得耍骸拔疫垢抑淠愣悴乓徽蟠蛲贩缒亍!?br /gt; 平儿嗔笑:“才说不信什么皇天菩萨,这会儿又急了。现在五月天,风和日丽,就是一阵打头风,也不过阻碍船只慢行些,顶多撒几滴雨水在二爷衫子上,他还坐得大船,就跟搬了房舍上船,风吹不得,雨撒不到,如何就护成这样呢!” 凤姐又啐:“我吃多了,护他!” 平儿讽笑:“这才真正口是心非呢!” 凤姐一声叹:“你看太太啊,对二姑娘似乎倒比亲生二爷三爷更珍贵呢!” 平儿又嗤笑:“您这计较什么呢,儿子多了自然不稀罕,再者女儿是要娇养呢,这才几天,奶奶就忘了,但凡奶奶跟几位爷冲突,老太爷哪次不是举着拐杖追打爷们呢,几时舍得说奶奶一句不是?” 凤姐拿手拿手把平儿一戳:“就你狗记性好,陈谷子烂米记得清楚。” 回头却说迎春,如今张怡君备嫁,需要绣许多的衣衫鞋袜,以备将来孝敬婆家与夫君。 这人一般有长处便有短处,张怡君喜爱钻研膳食,吟诗作对独占魁首,对于女红上头稍微欠缺,毕竟一个人精力有限,不可能十项全能。倒也不是说她就毫不在行,只是谈不上精美。 她虽然不需要自己绣全部嫁妆,公婆夫君的见面礼必须要拿的出手不叫人笑话。张杜两家都是清贵之家,若是上绣坊定制,必定以为没诚意。 她大嫂答应帮她绣穿花牡丹新嫁衣,她自己绣夫君衣衫,却来央求迎春替她绣送给公婆两套衣衫,因为张怡君看过迎春绣给贾母张外婆的生日寿礼,万字不到边的大褂子让张外婆赞不绝口,还有那头上抹额,无不合适。 用张怡君话说,堪称上品。老人家心意相通,迎春手艺哄哄她公婆绝无问题。迎春跟张怡君自小一块长大,比嫡亲姐妹也不差,只得答应了,是秘密应下了,这事儿不得叫一个外人知道。 张怡君原本还要拉扯湘云,在几个姐妹中,除了迎春占了两世吃沉淀的好,就数湘云手艺好些,张怡君就像请她帮忙绣小叔子小姑子礼品,却叫迎春拦下了,湘云如今已经在府里承担众位姐妹兄弟的针线活计,迎春不忍心再给她添加负担。 这一分活计,迎春自己也揽下了,反正迎春做小少爷小姑娘衣裙有经验,她给宝玉贾珏所绣绿萼梅花儒巾儒衫,羡煞家塾一众小哥儿。 却说这日大晌午,外面太阳白晃晃的刺人眼,迎春趴在窗下替张怡君描写衣领衣襟衣摆所用花样子,却听得绣橘司棋晴雯袭人几个跟哪儿嘀嘀咕咕,做些蟑眉鼠目行径。 天气原本闷热,给他们一打搅,迎春就搁了画笔,一声咳嗽。 绣橘听见忙着进来闻讯:“姑娘可是需要时呢?” 迎春便道:“需要什么,需要清净呢,这样叽叽咕咕叫人不得安宁,说什么呢?” 绣橘神色尴尬,欲言又止。 迎春便一声呼唤:“晴雯?” 这个晴雯眼里不揉沙子,有话就说的性子。宝玉看上她伶俐,说要跟迎春讨要她去服侍,问他乐意不乐意。这对袭人们就是无上荣宠,这个丫头竟然翻脸:“我们就是几个铜钱买的玩意儿,主子说什么是什么。二爷想要如何只管去做,问我们做什么?从未听过玩意儿还能自作主张呢?” 宝玉便面色讪讪不敢言语了。 绣橘见唤晴雯,这个爆碳必定吵得满屋皆知,忙着贴近迎春耳朵,一阵细语。 绣橘说着红了脸,迎春恼怒非常一声啐:“叫叶儿去寻她兄弟茗烟,上老爷书房睨睨,可是实情。” 这个茗烟是个机灵鬼儿,又是小丫头叶儿堂兄弟,迎春便吩咐绣橘利用平日两方主子熟识,跟他拉拉近乎,借以掌握外书房动静。 绣橘便道:“就是茗烟小子托付叶儿送的信儿。婢子方才就是听了这话不能信,故而惊动姑娘。” 迎春一听这话落实了,心中陡然火炽,霍然起身,径直到了后院凤姐房里。 凤姐门前坐着两个小丫头,那脑袋依着门方瞌睡,凤姐自己跟床上合着眼睛迷瞪,平儿给她有一下无一下打扇,自己也眯着眼睛。 迎春心了带了气性,将手把珠帘用里一摔,哗啦啦一阵乱响,惊动了房内房外人。 却说凤姐睡梦正好,忽然被人惊醒,满肚子邪乎就要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8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8部分阅读 开骂,却见迎春带着绣橘跟哪儿立着。 忙着一骨碌起身,拉衣抿发不迭:“二妹妹这会儿怎么来了?可是太太有话?” 平儿忙着上茶:“二姑娘快些而坐,品品我们这里凉茶,看看对味儿不对?” 好脾气迎春却没了好气性:“我哪敢吃你们私房茶水,再过几天,我跟母亲都要指靠你们主子赏饭吃呢!” 凤姐平儿闻言吓了一大跳,余下瞌睡一丝不剩。 凤姐跟平儿交换眼色,忙着上来殷勤迎春,却也绵里藏针:“看妹妹说的什么话呢,我虽是大的,在妹妹面前从来不敢托大,对太太不说比得亲生娘,却也差不离儿,妹妹这话,我实在受不起!” 迎春便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房里大丫头吉祥如意呢?” 凤姐有些莫名奇妙:“当是在他们自己房里呢,二妹妹这是寻他们使唤呢?”说这话一边打发丰儿出去唤人。 迎春却又扯开话题:“我问凤姐姐一句话,夏荷是母亲硬性塞给你呢,还是你自己去讨来呢?” 凤姐愕然:“这是什么话呢,当时我心甘情愿讨来呢?” 迎春沉脸不语。 少时风儿回来诺诺而言:“奶奶,吉祥如意都不在。” 凤姐变了脸色:“不在?快去找来,死蹄子又去哪里逛去了?” 迎春冷笑:“难不成他们是自作主张去老爷书房服侍呢?” 凤姐平儿齐齐惊愕万状。 第 79 章 迎春便盯着凤姐主仆眼睛,半晌,却见她眼中只有惊愕难堪,并无算计之窃喜,方知她主仆当真无辜,迎春面色稍霁。这才顺了平儿稳殷勤坐下了,握了茶盏,却是无心品尝。 凤姐安抚了迎春,思及根源,开始发飙:“兴儿,兴儿,滚进来,死了啊?” 丫头闻言,一叠声催着找兴儿。 迎春见状顿时着恼,冷声道:“凤姐姐这是做什么呢?难不成想嚷嚷阖府皆知,做成铁案不成?” 凤姐气急交加,赌咒发誓:“二妹妹,我若有此心,叫我斧钺加身,不得好死!” 平儿也是羞愧满面,嘴里吓死劲儿咒骂吉祥如意二人。 迎春见她们主仆并非做作,这才一声叹气,放下心怀,只要不是凤姐中了王氏蛊惑昏了头就好! 迎春不是不讲理的,见凤姐果然不知情,忙着起身一福:“姐姐莫怪我性子急,说话冲,你若知道我当初如何救” 迎春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这话不能说口呢,迅速换了话题:“凤姐姐别嫌我话重了,你想想母亲身体,想想二哥哥前程,你要知道,媳妇的丫头去服侍” 迎春难堪顿住。 凤姐羞得脸红耳赤:“这我何尝不省得” 迎春这才又道:“这事儿传将出去,哥哥前程还有没有?凤姐姐你可知道,我与母亲当初花费怎样心思,二哥哥他才有今日成就?母亲虽然贤惠,若果知道吉祥如意这事儿,那个身子还能保得住么?” 凤姐恼恨至极,开始骂起来:“我万想不到这两个猪狗不如东西,会起下这个心思呢,二妹妹一定要相信我。” 迎春点头道:“我就是相信姐姐,才来跟姐姐商量,否则,我就直接告到老太太跟前去了。再者,凤姐姐想想,一旦有了这样的事情,我这个贾府女儿固然没脸见人了,凤姐姐又将如何呢?大房子嗣今后如何立足,如何做人呢?” 凤姐闻言激怒交加哭诉起来:“我就是张狂些,上下廉耻也还知道呢,这是什么人挑唆她们,这般狠毒龌龊,陷害我啊……” 迎春这会儿才惊觉方才声音是不是大了些,忙着把手指一贴凤姐嘴巴:“嘘,这使能张扬的事情么?” 凤姐捂住嘴巴,不住抽泣,神情沮丧,哀哀欲绝。 迎春方知自己话或许说得重了,急忙起身,再行深施一礼,道:“只要不是凤姐姐想差了,我也就放心了。我最怕姐姐被人挑唆跟太太外道了,这才有些急了,还请姐姐莫怪我!” 凤姐忙着来搀扶迎春:“二妹妹这是为了我着想,我岂是不知好歹呢,快别这般说,真真叫我羞煞!” 迎春因放低声音:“这屋里上下人等,管是近的疏的,姐姐必须一概嘱咐下去,这事儿不许出这个院子,更加不能够传到二房或是母亲耳朵里。” 凤姐瞟了平儿一眼,平儿丰儿立时走了个干净。 迎春说这话看着凤姐:“凤姐姐应该明白,有太太在,这府里才是大房天下,爵位才是二哥哥的。否则,光凭凤姐姐在府里未必立得起来。凤姐姐自己也有眼睛,应该看得出谁人才是真正对你好!” 凤姐忙着点头不迭:“这何消妹妹说得,我如何看不出,又不傻呢。” 平儿此刻折身回来,急道:“说这话起什么用呢,关键是要把两个东西叫回来呀?” 凤姐手抚额头,一声啐:“对啊,怎么忘了这茬了,平儿快去” 迎春忙着伸手一拦:“你们想被老爷打死呢?” 凤姐顿时跌坐,嘴里叨叨无计:“这可如何好?下贱痞子,看我二天缓了手,不揭了她们皮!” 迎春忙道:“且别冲动,老爷是什么人,你也知道。他发起狠来,可是连二婶子也敢打,你们他更不会忌讳。为今之计,唯有一招,釜底抽薪!” 凤姐喃喃:“釜底抽薪?” 迎春点头:“对,为免闹出笑话,人决不能留在府里了,必须抢在老爷开口要人之前,将人打发到老爷无法寻找地界去!” 凤姐咬牙切齿:“这是自然!” 迎春听出凤姐恨意,心中一颤,忙又道:“最好是远远发嫁出去,流落娼门这样损招最好莫用,有伤阴鸷不说,老爷也有本事把她抬回来。那时就更无法收拾了。” 凤姐想得就是把人卖进烟花巷,这一听又恨不得杀人了。 说这话迎春起身靠近凤姐:“听说凤姐姐娘家在东省地也有庄子呢!” 顿一顿又道:“最为关键,姐姐要仔细想一想,这几个丫头原本一心一意看着二哥哥,倒底如何发疯做这些事情呢?最好把这根子挖出来,否则以后大家别想安宁了。” 凤姐闻言顿时呆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变换不定。 迎春知道凤姐大约知道根源了,遂再次以靠近凤姐低语道:“太太如今对姐姐十分信赖,姐姐莫做些什么叫太太寒了心,再要挽回可就难如登天了!” 不等回答,迎春走出房门,冲着夏荷一招手:“你跟我来!” 夏荷诺诺而行:“是,二姑娘。” 迎春待她来至长廊,见四周无人经过,便站住了:“我知道夏荷是母亲的人,今日这事儿我却不想母亲知道,损敌一千,伤己八百事情,我希望你也不要做。贾府虽然没有卖丫头先例,凤姐姐行事一贯我行我素,一旦触到了她的极限,她拼着得罪二哥哥,把你卖了也是白买!” 夏荷忙低头:“婢子不会!” 迎春一针见血:“你跟吉祥如意房子连着房子,你的小丫头柳儿跟踪过吉祥如意,或许你起初是防她们勾引二哥哥,可是发觉她们掉了方向,你并未提醒你主子奶奶,是不是?” 夏荷闻言面红耳赤,嘴唇颤抖,就连退杆子也颤抖差点立不住。 “你莫要害怕!” 迎春淡然一笑:“我不是对你,我也是担心二哥哥被人引诱坏了,才叫人盯着,结果发觉你也很有心。你是二哥哥心上人,我不想你了无下场,伤了二哥哥心。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太太最讲规矩的,你就生十个儿子,也爬不到凤姐姐头上去。你最好结局就是一心一意帮着你们奶奶,大家其乐融融。可别惹毛了你奶奶,你该知道,你奶奶做姑娘时候曾经帮办衙门差事,杀伐决断十分了得,就是男人也没她果决。你最好记住一点,她善待你,不是怕你,是想讨好二哥哥。她要灭你,易如翻掌!” 夏荷连连点头:“婢子记住了。” 迎春折身就走了。 夏荷有追赶几步:“二姑娘?” 迎春回身。 夏荷道:“二奶奶曾经不止一次给二太太送东西到庵中,都是吉祥如意错着去,就在三天前,她们又去送了新鲜蜜桃。” 凤姐去年被王氏陷害早产,迎春以为她记着疼痛,应该离开王氏远些了。不料凤姐竟然一直暗中与她来往,迎春知道凤姐也不易,倒底出自一门,上头有长辈压着,也不好做得太明显,这才不得已使了丫头前去。 大家也不是瞎子,迎春张氏都知道这事儿。在迎春,只怕张氏会不高兴,却不料张氏一直假作不知。 张氏当然很恨王氏,她自进府被王氏踩了几十年,虽然七上八下各有输赢,只是张氏原本是当家主母,是诰命夫人,却被王氏这样掐着玩,倒底心存怨怼。 王氏的定例月钱都是李纨操持,有什么用度也归李纨添置,这是张氏故意交办李纨办理,就是要让王氏在媳妇手下讨生活吃吃瘪。看她日后还奢侈不奢侈,张狂不张狂,也是叫她尝尝被人掐着脖子的滋味。 迎春知道夏荷之意,他不是告状说凤姐给王氏送东西,只是想告诉迎春,这一场祸事是因为凤姐引起。暗示,吉祥如意是受了王氏蛊惑所致。 这个问题,迎春不打算纠缠,自有凤姐自己去跟她姑母算账。错不过大家都姓王,这时候若有外力介入,他们必定联合一致,共同对敌以求共同利益。放任不管,凤姐必定会将王氏恨道及至。要知道凤姐虽然泼辣,却最爱惜名声,王氏却设计让她扯上这种丑事,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夏荷见迎春忽然沉思,不由心下惶然:“二姑娘?” 迎春一挥手:“回去吧,记住我的话,太太希望大房其乐融融呢,我也这样希望。” 夏荷知道迎春这是承诺放过自己不会跟凤姐揭发自己了,眼睛有些湿润:“婢子谨遵姑娘训教,今后必定安分守己,好好辅助奶奶过日子。” 迎春回身默默走着,思忖着,这王氏如今已经身在庵堂还要伸手出来搅扰,倘若两年后元春姐姐封妃,她该当如何?岂非又要卷土重来?虽然张氏可以与之抗衡一斗,不知道也花费许多精力。 想起这茬,迎春不由在心中细细思索之前一直都在思索事情,大姐姐前生封妃倒底给贾府带来什么? 迎春思来想去,似乎除了一个倾尽家财的园子并无什么。最后落得个凤姐填补妆奁当当过日子,自己堂堂侯门千金不过千两妆奁,被人踩在脚下,嘲讽致死。 绣橘在身后默默跟着,见迎春转回葳莛轩,不由跟紧一步:“姑娘,真的不告诉太太吗?” 迎春皱眉:“告诉太太知道有什么好处么?” 绣橘摇头。 迎春想着外书房贾赦这个不争气老子,恨不得他死了算了。之前他不哼不哈躲在房里喝花酒,也不招惹张氏生气,迎春几乎要忘记他前生作恶了。冷不丁他又来这么一出,这是将妻子儿女置于何地呢! 若非亲生父亲,迎春要啐他一口吐沫送他一句;猪狗不如! 想起父亲这个甩不脱的耻辱,迎春心情异常烦躁起来,对着绣橘招招手:“让叶儿去盯着前院,还有盯着凤姐院子,我先去太太房里瞧瞧去。” 迎春来至母亲居住三间上房厢房,却见宝玉贾珏两个正在房里习字儿。 迎春奇道:“今儿怎么下课这早?” 贾珏道:“师傅要出去以文会友,就放我们歇息半天,母亲又要我们抄书来着。”贾珏说着为了博取迎春同情,将小手摆得鸡爪子一般:“二姐姐看看我这手,都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宝玉起身叫了声二姐姐,伸手就捉贾珏手:“我看看呢,哎哟,这跟酒糟鹅掌一般,肉乎乎呢!” 贾珏夺回手,抿嘴弯眼偷偷笑,瞄着母亲如何发落。 张氏见了迎春,果然把手一挥:“知道你们脚上长了毛了,老太太房里请安去吧!” 他两个闻言忙着爬下椅子,齐齐到张氏面前躬身施礼,这才结伴出门。刚出门首就是一阵疯跑而去了。 宝玉的丫头媚人袭人,贾珏的丫头紫竹紫云跟着一路叮咛:“二爷三爷,慢点跑,仔细磕了牙!” 张氏闻听直摇头:“看老太太把他们纵得。” 迎春想着他们要如何在贾母房里讨好卖乖好吃好喝,迎春心情稍好了些。 张氏回头拉着迎春:“这般热天倒出来逛什么,仔细中了暑气。”一般吩咐叫上酸梅汤来。 迎春一眼看见桌上一纸名单,便拿了起来:“母亲这是在挑人啊?” 张氏点头苦笑:“嗯,秋云有了。” 迎春马上反应这是给贾赦补人了,背晦的心情出现一丝亮光,父亲最是喜新厌旧,这边塞人,那边或许顾不上,正好给了凤姐留下一个空子。 正在思忖,何嫂子带进八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太太,这几个丫头都是到了岁数的,您赏她们几句话罢。” 张氏一个个瞅着,一次挑出了二位出挑姿色,其中就有秋桐。迎春愕然,陡然想起贾赦无耻荒唐来。这是这事儿迎春虽是心中纠结万分,却开不得口。 张氏指着秋桐道:“你自今起,在秋蝉跟前服侍,她肚里的孩子就是你的命,你要谨慎,记住了?” 秋桐眉眼乱飞:“回禀太太,婢子记下了。” 张氏再指着另一个道:“秋云的丫头要放出去了,有你顶替,要仔细做事。” 那丫头也道:“婢子记下了。” 张氏指着另外六个道:“你们在我这院里子服侍一场,也是主仆缘分,下月是大姐儿生日把你们几个放出府去,自此就是良民了,各人回去将手头事情交接清白,回头我让账房每人赏你们十两纹银,回家好生嫁人过日子,不要丢了贾府脸面。” 她六个闻言脸上露出欢喜来,磕头谢恩不迭。 迎春闻听这话也欢喜起来,对呀,给大姐儿积德放人,贾赦敢说什么呢! 迎春心情大好:“这个法子好,以后丫头到了岁数都这么办吧。积德行善,大家方便。比有些人家把麻雀子捉了放,放了捉强多了。” 张氏笑:“府里要用人,每年放人都有定数,总要留下一些伺候差事。” 迎春笑道:“着我当然知道,不知道老太太房里,还有凤姐姐房里丫头要如何办呢?” 张氏微笑:“老太太房里要等到八月看老太太意思,琏儿媳妇也要看她自己,十五六岁不大不小,留个一二年也成,放出去也可以,要看看房中人手够不够了。” 迎春记得鸳鸯就是老太太舍不得,十八岁尚未放出去才惹得祸端,还有司棋金钏。如今张氏将放人岁数提前,这可是个好消息呢! 迎春笑吟吟拼着酸梅汤,已经是心情开阔了。心中谋算,要给这几个惨死丫头提前谋一条生路,免得她们陨落,也败坏贾府的名声与福气。 一时,下面人等呈上放人名单来,张氏看了并无差错交个何嫂子:“交给琏儿媳妇,叫她关照下去,凡是出府丫头,铺盖行李四季衣衫都一并赏赐她们带出府去。还有,吩咐下去,不许她们给大姐儿磕头。” 迎春起身接了名单:“何嫂子跑来跑去也累了,女儿顺路走一趟吧。” 何嫂子也不客套:“奴婢就沾姑娘光偷个懒了。” 迎春辞别出房,来至游廊之上,将名单递给绣橘:“去告诉二奶奶,就说太太给秋云秋蝉房中都添了大丫头。叫她不必慌张露了形迹,只把那二位照此办理就成了。” 绣橘担心:“这还得几天呢?” 迎春却不着急了,因为秋桐那个媚眼虽不是顶出众,却不是安分东西,比吉祥如意要惹火些,缠住贾赦十天半月不上书房没问题,贾赦原本也不是读书的人。 迎春虽是这般作想,还是提着心,结果贾赦真没有让人失望,见天下朝就扎在两房妻妾房里消磨。这边凤姐不动声色,拘着吉祥如意两位,暗地里却已经打点好一切。 七月初一,贾府赏出身,放出十二名丫头,着她们回家自行婚配。其中就有凤姐房里的吉祥如意。这来两个人还眼巴巴等着贾赦替她们做主呢。结果,初一一早出府被送上一叶扁舟,由凤姐户下人王老把式两口子押送直奔口外黑山头去了。 八月初,老把式回京,言称已经亲自把两人送进洞房了。新郎是王家户下人,都是精壮汉子。已经交代庄头,凤姐不发话,她们永远不许进京。 凤姐闻言恨得牙疼,只觉得太便宜他们了。凤姐心里恨不得把他么买进妓院去,千人枕万人压,只是迎春几次提点,暗示她为人父母要积德行善。又拿大宋朝开国皇帝与靖康之耻点拨凤姐,祖宗欠债,后人是要还的,切勿不信天理循环。 说的不信鬼神的凤姐毛骨悚然,这才打消了。后来,凤姐十分佩服迎春远见,果然,不过半月后,贾赦这个老不修竟然使了小厮进来打听吉祥如意。兴儿照着凤姐吩咐说是为了给大姐儿积德放生了。贾赦又打听方去哪里。只把凤姐吓得一头冷汗,心中把这个不要脸皮子公公狠啐了几口。 自此,只要知道贾赦在上房,凤姐必定远着走,在心里恨不得把他治死了,只是不敢下手罢了。 这以后,凤姐严令房里大小丫头,谁敢无事到处瞎逛,或是擅出二门,一律打断狗腿撵出去。 第 80 章 经此一役,凤姐越发憎恨那些窝三调四丫头,再后来,凤姐果真把自己丫头安姐儿脸戳花了,庆姐儿腿打断一回。原因无他,俱是偷偷溜出二门弄风马蚤,被凤姐知道杀鸡儆猴。 她二人虽然后来经平儿请求没有撵出去讨饭吃,却也自此吓破了胆子。 府中上下都知道了凤姐说一不二秉性,等闲之人再不敢跟她对仗。凤姐威风在下人中间也悄悄传开了。 自此而后,凤姐院子成了贾府里最严实篱笆墙。这是后话不提了。 这年八月,贾母房里也放出一批到了岁数大丫头,十四岁鸳鸯琥珀成了贾母房里大丫头了。同时,迎春看见一个不想看见丫头,傻大姐。前生这个丫头有口无心天真无邪,很得贾母喜爱,她基本无所事事到处瞎逛白拿五百钱。 傻大姐虽然懵懂无知,大观园丫头凋零却由她而起,如今又看见这个丫头,迎春心中一阵乱跳。 迎春也知道当初罪责不在傻大姐,邢夫人也已绝迹,可是她曾经是引发灾乱的由子,正如乌鸦不定就是灾,看着总觉不吉利。 傻大姐一如乌鸦,会勾起迎春那段黑暗记忆。 迎春之前根本没有想起这傻大姐来,得见傻大姐很突兀。只因是老太太房里要挑人,凤姐特别慎重其事,要亲自见过,并且特特叫上迎春帮忙长眼。 这次挑的小丫头,为主是给鸳鸯琥珀鹦哥几个打下手。一色都是六至八岁丫头。 凤姐吩咐,叫按着名册叫着名字:“慧儿?” 傻大姐便四脚叉拉走了进来,虽是她母亲一路拘着,她还要笑嘻嘻左顾右盼,冷不丁揪人家小丫头头上彩缎钗子,惹得她母亲一路掐她,赔情不迭。 迎春就这样看见傻大姐。 傻大姐已经八岁了,之前挑了两次,因她一不会针线,二不会茶饭,有口无心大嘴巴,几个管事娘子都没选上她。这次她娘估计又塞了人家银子,才把她又参了进来混数。意在给这个傻女儿寻个吃饭的场所。 凤姐听着她娘报了名字,当即翘了嘴角,讶异道:“她就是慧儿?” 凤姐说这话,忍俊不住,‘咯咯,咯咯’就笑起来了。 她娘自知女儿憨笨,一时面涩涩的道:“家里人口多,她饭量又大,虽然不聪明,洒扫还是会的,求奶奶赏她口饭吃吧。” 凤姐一嗤:“这是老太太房里挑人,老太太最是喜爱聪明漂亮的女孩儿。” 那婆子就低了头不响了。 傻大姐却左顾右盼无知无识,别人笑她也跟着好笑。 迎春不知道前生是什么机缘巧合挑上了傻大姐,这一次迎春不预备让她再进府里来当差。便道:“你说她会洒扫?她果园子拔拔草,摘摘果子,看看门子会不会呢?” 傻大姐娘也是肥胖婆子,在贾母厨房做杂事,男人在花园子伺候花草。闻言翻着眼皮难置信:“果园子?二姑娘说的花园子吧?” 迎春摇头:“果园子!太太置在西山脚下果园子!” 说话间迎春笑看凤姐:“大姐儿奶娘一家子不是从庄子上抽调上来了?” 凤姐恍然一笑:“是啊,下面一直叫添人,可是大家都嫌苦,谁也不乐意,太太也说那边人手还将就,这事儿就耽搁了。” 迎春抬抬下巴:“他们夫妻两个,一个伺候花草也不轻松,一个打杂看着也壮实,她女儿脑子笨些,看着也是康健,想来到庄子上去做事应该合适。” 那婆娘听着下乡到郊外有些不乐意神情,抿嘴不发言了。 迎春笑道:“这事儿个人家上等差事身上当然不乐意,你们两个都是粗使,月例不过八百钱,你家丫头就挑上了,一辈子不过五百钱,她这样一派天真,岂能当事儿?你还能指望挣上一两去?” 婆子有些意动,看着迎春欲言又止。 迎春知道他的心思:“你们一家子下去庄子上,不说一家三口月例就可收入三两,下面房舍又宽敞,也不必在这里拥挤了,似乎你有个儿子,该娶亲了吧?” 婆子见提起儿子笑一笑:“他在门房伺候茶水,已经说了媳妇儿,是个洒扫上头的。” 迎春点头:“这就是了,太太待人向来宽厚,果园子原是瘠田,就在西山,也不远,而今还在养地,只收果木出息。只要你们伺候好了果园子,闲暇也不拘管你们,各人都有一块空地,凭你自己种菜蔬,种杂粮,只要不耽搁正事儿,吃不完还可以买卖。米粮公中发放,一色不须花费银钱。穿戴也有公中发放,一病二灾太太也会看顾,你一家子三两月例尽落。你自己划算划算,一年至少攒下四十两呢,看是合算不合算?” 那婆娘听着暗暗心底掰指头划算:哎哟,这可以买四亩良田,十亩瘠田呢! 婆娘动了心了,笑眯眯瞅着迎春乐呵:“二姑娘是说,我们丫头也是一两?只不知道月月米粮有多少呢?” 迎春翻翻账簿簿子,微微点头:“找着了,人头一天一斤米粮,杂粮就多些,要细粮还是杂粮,看你们自己意思。” 那婆娘听了这话,哪里不愿意呢,她自己丫头自己知道,人事部不通,有个地方吃饭就不错了,如今还能挣钱,还是二小姐价钱,何乐不为!婆子拉着傻大姐跪下磕头:“承蒙二姑娘看顾,我们乐意。” 旋即又怯怯露个笑脸,巴望着迎春:“老奴身讨姑娘个情分,只是我那儿子儿媳妇都是老实人,现跟着老奴公婆在后街住着公中三间房,两间倒座,还望姑娘二奶奶发话,不叫别人挤占了,我们年节回京来也好落个脚。” 凤姐爽快一笑:“这有什么话说呢,你今后就是太太的人了,有人敢占你来告诉我,我叉她全家出去睡大街。” 凤姐为何高兴呢,只因这大姐儿奶娘原是张氏西山果园里当差的,他两口子上来了,那边就缺了人头。偏生这府里根根绊绊都有牵扯,谁也不乐意风里来雨里去做个庄户人。张氏不是强人性子,便缓下了。 凤姐为这事儿一直觉得抱愧,这一下倒好了,傻大姐一家子填了空,他爹会伺候花草,去伺候果园子正好,傻大姐也一辈子有饭吃了,正是一双两好。 凤姐私下夸赞迎春:“你倒如何想起来了,叫她在空地里种菜蔬杂粮,不然那婆子只怕也不动心。” 迎春其实从探春管家化了来,当初那些婆子一听有利可图可是趋之若鹜呢!这话露不得,遂淡然一笑:“我也是随口一说,不想竟然把她唬住了。” 凤姐一笑,捏下姑子粉颊:“就你聪明,随口就把人唬弄了。” 八月底,张家接到了三份喜报,张怡贤中三十八名举人老爷。杜桐中了六十六名举人,最后一份喜报乃是贾琏中了第八十八名举人。刚好下面只压了个孙山。 只是这样,也把个张老太太喜眯了眼睛,吩咐管家放了三车炮仗。 却说贾府同时也接了喜报,阖府大喜。 最喜欢者当属二姑娘迎春。得此喜讯,迎春长跪观音像前,双手合十,泪流满腮:“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信女虔诚拜谢菩萨厚恩,给了信女一个慈母,再给信女一个成器兄长,信女明儿就是给娘娘添香油进香火,愿您与天同在,于世共存,普度众生,南无阿弥陀佛!” 自贾珠之后,荣宁街再一次挂满了五彩灯笼。荣国府在贾琏缺席情况下流水席只坐了三天,贾府还清了有名的戏班子进府唱戏。 迎春则委托十岁宝玉,八岁的贾珏,代表自己去城外各处观音庙施舍香油三十三斤,暗合九霄云中三十三重天堂。 所用银钱,则是迎春年终分红,新年佳节各位长辈所赐压岁银子,以及月例节余。 或许是张氏有意,迎春的压岁银子总是比贾珏多出几倍,足够迎春年节之时各处施舍添香油。 就是平日,张氏对葳莛轩的赏赐也是源源不绝,迎春决不至于会在银钱上头闹饥荒。 九月初九重阳节,张氏继八月十五赏赐葳莛轩过节银子五十两,又赏赐下重阳赏秋宴银钱五十两。 晴雯喜滋滋摸着银钱,跟绣橘悄悄咬耳朵:“太太只怕是千里耳呢,姑娘这里刚刚去了一小注,马上来了一大注。就似活水,源源不绝,看似不富裕,实则就没愁过呢!” 绣橘睨着眼睛不抬头,忙忙写这张本子:“才知道啊,羡慕啊?” 晴雯顿时气厥:“羡慕?我们什么人,敢生这个心思?” 恰恰被迎春从张家吃酒回来看见晴雯吃瘪娇俏模样,不由心情大好:“大丫头又在欺负小丫头呢?” 绣橘见迎春满面嫣红,忙着搀扶,嘴里埋怨出行司棋:“你跟着姑娘也不劝劝,倒让姑娘吃了许多酒,平日我们跟着舅老爷家去,贯会说嘴,别人都不会服侍,今日自己跟着服侍成这样,活打嘴呢?” 司棋也有些酒意,立在门边把着门方,细细笑:“一回不带你,你就泛酸,下次出门你跟着,好了吧!” 迎春带了醉意,听了司棋挑唆,倒信了真,摸摸额头仰头笑:“原来为了这个骂晴雯啊,才刚在自家吃了三天席面,又来馋嘴?明儿晚上支二两银子,你们自己去厨房打点酒菜,弄一桌吃吃去,何必骂她!” 绣橘咬牙瞪着司棋,要去掐她又搀扶着迎春不得空手。 司棋晴雯叶儿见绣橘这个红人儿难得吃瘪,个个乐得抿嘴偷乐不了。迎春每每吃醉了,或是微醺之时,最爱要绣橘在跟前伺候才安心,这是迎春几辈子对绣橘积攒下来的信任。别人求不来,绣橘也推不脱。 绣橘脱不得身,只得亲手服侍迎春洗浴,由得她们得意去。等她空手,晴雯忙着茶水伺候,捏背掐腰,甜言蜜语。 姐妹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原本也是主子温煦才能玩笑,偶尔口舌之争弄弄巧,无伤大雅,绣橘见她隐情,戳他一指头,便一笑了之了。 等明儿,晴雯便道迎春跟前说嘴,倒把迎春所说二两席面说成四两。迎春皱眉想一想,记不大清楚,挥挥手:“找你绣橘姐姐去呗!” 晴雯得意了,因为二两是她混来的,便满世界请客,把翠墨如画平儿丰儿鸳鸯琥珀紫竹紫云媚人可人都请到了,就落下袭人。 叶儿提醒她:“姐姐,还有袭人姐姐呢?” 晴雯翻个白眼:“哈怕狗腿儿,也配吃酒呢!” 原本晴雯袭人一处学针线,纵然言语不合,也不过一时之气。 晴雯如何这般明目张胆厌恶袭人?这里头也有个缘故。只因宝玉口无遮拦,喜欢谁谁都挂在嘴上,这个晴雯眉眼俊俏,有几分恰似林妹妹,宝玉倾慕林妹妹才气与灵气,不免爱屋及乌,格外多看她一眼。晴雯在迎春房里当差,迎春看顾弟弟,一回二回叫晴雯招待宝玉,或是送吃喝玩物。晴雯言语脆生风趣,也不爱巴结爷们,这一份傲气也有几分像了黛玉,宝玉越发喜欢,也就有些发痴颠,拉着晴雯甜言蜜语,叫晴雯索性跟了自己服侍。晴雯当即一顿跄白,宝玉深觉懊恼,讪讪一笑也就揭过去了。 不妨头袭人听宝玉要过晴雯,就记在心里头了,暗中琢磨,这晴雯比她生得好,又手巧,又是爱掐尖跋扈性子,晴雯若来,仗着宝玉,自己岂不要靠边站,成了砖头瓦块了。心中不定,便背过众人来套晴雯:“我们二爷说啦,这府里丫头凭谁巧也没晴雯心灵手巧呢?二爷这般钟情妹妹,妹妹不如索性跟了我们二爷,我们姐妹做一处吧!” 晴雯立时翻脸:“我呸,你跟你二爷好好做一处罢,少来拉扯我,我可没得那个命,能跟你花大能人做姐妹!” 自此故意冷落袭人,偏生要装成拉拢媚人可人之摸样,惹得袭人心惊肉跳,反而处处给晴雯赔小心。 晴雯却要处处标榜自己不屑跟袭人为伍,只把袭人气得要命,也不敢惹她这个春风得意二姑娘手下二小姐。 这个事情终于因为一场酒席被迎春知晓了,一向小丫头都是绣橘司棋节制,迎春是不管的。得知晴雯这样叫嚣着跟袭人对阵,迎春才惊觉这个晴雯光是要在自己名下,只怕还要惹祸,这样张狂,还不避讳好恶,迟早要栽在有心人手里,小命了销。 迎春觉得有必要煞煞她的性子了。 便招了晴雯问话,为何针对袭人。 晴雯便道:“不爱看她哈怕狗儿嘴脸,张口我们二爷,闭口我们宝玉,以为自己就是姨奶奶呢!” 迎春就沉了脸:“住口!打狗欺主这话听过么?宝玉倚重她,乐意她这般,她自己也乐意,随她去好了。她有不好,自有宝玉房里嬷嬷管教她,又不与你相干,你跳出来做什么?” 见晴雯扁嘴,显然不服气。 迎春叹气又道:“你可知道,她叫宝玉小名是老太太吩咐的,你这样不知好歹吵吵嚷嚷,知道的说你是跟袭人两个小丫头起了龌龊。若是那不知道原委的,被人挑唆几句,还以为你对宝玉老太太不恭顺,你想过这样后果么?” 晴雯倒底只有八岁,吓得就哭了:“婢子哪有这个心思,老太太喜欢婢子要了婢子来,好吃好喝教导本事,婢子恭敬老太太来不及呢!只是袭人她不该自己满口宝玉,还要疑惑我,牵三挂四拉扯我,以为我也跟她一般心思呢,婢子这才气不忿……” 迎春道:“你是我房里丫头,袭人若说了妨碍之话,你当即就该啐她一脸,再告诉绣橘姐姐或是嬷嬷们,自有人去知会李嬷嬷教训她,叫她跟你赔不是。哪有你这样不明不白隔三差五寻人晦气,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不知分寸,就是仗势欺人,别人不知情者,还道是我纵着丫头欺负兄弟呢?” 晴雯便自觉受了委屈,哭得抽抽噎噎,梨花带雨。 迎春为了她今后之好,且不会轻易放过,又道:“你若觉得委屈,我也不敢要你了,你爱去哪儿是哪儿!” 晴雯焉肯离了这里,顿时哭得悲悲切切:“婢子记下了,姑娘别赶婢子走!” 绣橘知道迎春喜爱晴雯,也以为晴雯是该受些教训了,故而一直没插嘴,这会儿见迎春发了狠话,忙着劝慰:“晴雯快些告诉姑娘,说你从今后你要改了这个爆碳脾气,遇事有礼有节,讲究策略,再不蛮干了?” 晴雯忙着嗯嗯唧唧学一遍,涕泪满面。 迎春闻听差点笑出来,却为了让晴雯记住教训,学会藏拙保身,收起浑身毛刺,故意沉脸道:“看着吧!” 此后,晴雯在绣橘敦促下,虽然性子依然刚烈,却也知道进退分寸,慢慢收敛锋芒,胸中有沟壑,等闲笑盈盈,出手掐七寸,成了迎春左膀右臂,这是后话不提了。 回头却说贾琏中举,宝玉贾珏最高兴了。二人师傅再次名落孙山,真是时运不济。先生郁闷之极,自己要去买醉,便放了他们休课三日,准许他们代替兄长应酬场面。他两个喜坏了,吃酒看戏,样样不落。两兄弟都有敏才,利用贾琏狐朋狗党轻敌之心,与人家定下不平等条约,联对吟诗斗酒,世兄们输了饮三杯,他们兄弟输了饮一杯。 结果,他们诗才敏捷,联手把一帮子弱冠之年的世兄们喝到桌子底下去了。害得张氏出面与人陪情,好在大家都是世交好友,他两个又是总角之年蒙童,别人家也不好意思计较,乐得一笑了之。 只是自此,贾府有两个天才神童消息不胫而走,两个小家伙成了香饽饽了。家里来了男客必定要他两个见见面,来了女眷,无不捏捏掐掐,疼爱一番。 两兄弟自此达成共识,与其被这些婶娘伯娘嫂嫂们掐捏,不如在书房挨先生板子爽快些!等闲在不往老祖宗跟前躲懒了! 第 81 章 {}&回头却说贾琏,家里等他回家跃龙门呢,久等不回,却派了奶兄回家送信,言称暂不回京,要在林姑爷任上帮办公务,归期不定,明年春上酌情再定。{shukeju} 张氏也知道贾琏读下一句又忙着改口,叫迎春不要因为湘云张表姐不亦乐乎忘记她。 迎春已经去信询问黛玉,今后要如何,会不会再行返京,跟姑父有乜有探过调任回京之事。只是黛玉尚未回复。 迎春正在翘首盼望。却被母亲传召。 迎春审慎言道:“林妹妹只说林姑父气色好转,身子大有起色,其他并未言及。” 张氏便殷切看着迎春:“你看着你林妹妹,可是好的呢?” 迎春便笑:“林妹妹才情高雅,诗才敏捷,小小年纪已经可以跟怡君表姐对阵,他六岁的诗作蒋师傅就赞不绝口了。不说据举世无双,也是凤毛麟角了,如何不好呢?” 张氏摇头:“才貌双全固然好,只是人生有长有短,占尽了就不好了,是不是自身太完美,福分上头就……” 迎春闻言心中一颤,难道嫡母一如王氏嫌弃林妹妹孤苦命? 林妹妹岂非太可怜了? 迎春不好说别的,知道嫡母跟姑母感情不错,遂将话题撤到姑母身上去:“我听祖母母亲寻日之话,敏姑母不是夭寿像,姑母身子康健,如何林妹妹这般羸弱?只是姑母从不归宁,我们也不知道几十年间,姑母在江南倒底遭遇了什么呢?” 张氏见迎春滑来滑去就是不如从前直白相告。张氏思忖,只怕这回迎春并无不好预感呢?也思考起迎春猜测,难不成小姑子夫妻果真遭人暗算,方才自己丧命,女儿羸弱?也因此才托孤进京避祸? 张氏想来想去想只是想不不透彻,更加惧怕了江南这个官场地狱了。 迎春虽然明确警惕,张氏也理顺了自己思绪。张氏决定迅速致信江南,着贾琏开开春胡可携带嗲与返京,倘若真是林如海连累妻女遭人构陷,怎么也要替妹妹留下这位医血脉才是。再有,贾府今后也该趋吉避凶做些准备了。 张氏拿定主意,这日特特避过众人,与婆婆贾母两个密室议论一番。 当日,张氏便找了凤姐一番嘱咐,今后再到江南采办,逐渐减少与甄家商务往来,银钱交往,慢慢淡化甄家与贾府关系。 凤姐为此十分不解,许多人想跟甄家搭上关系还不能够,如何婆婆竟然要跟甄家划清界限?只是,凤姐见识过婆婆远见,无一不准,也就压在心里不言语了。 却说翻年,贾琏只等的张怡贤杜桐等都下了场,出了结果,张怡贤杜桐都没有张怡宁的好运气,他两个杜桐落地,张怡贤虽然上榜,只中了二甲同进士,他有父兄在朝,看样子要放外人了。 不过五月婚事照旧,张氏为了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9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9部分阅读 喜事,也为着江南凶险,为了黛玉的安全,张氏前后三天亲手写了来两封信件快马催促,眷眷之心溢于言表。 贾琏有杜桐这个妹婿作伴垫背,贾琏这才高高兴兴与四月底携带表妹黛玉再次返京。 黛玉这次进京比之前次风韵又自不同,竟然回家一年长了一头出来,身条超过了探春,堪堪跟迎春比肩,蜕变成一位窈窕婵娟了。 贾琏做了举人,再不去太学院,贾赦请托同僚,为贾琏谋缺,外放倒有几处,张氏怕了官场凶险,也不乐意贾琏进了这个染缸,只怕他年轻懵懂不得脱身。 贾赦便跟贾母商议,贾家行伍出身,自己是将军爵位,不如让贾琏去参选内廷侍卫,拿笔考还不是手到擒来。御前侍卫将来袭爵做将军,也算说得过去。 张氏的意思,贾琏错不过是个举人,肚子里有些诗书,还是在六部混着好些,自来文官都比武官体面些,不做主管不担责任,利用便宜,一日张舅舅所说,做一门既能生财又能长久傍身的买卖,必定贾琏是爵位承袭最后一站了。子孙后代除了土地,也得有个退路才成。 且这侍卫跟着皇上,就是皇上盾牌,自己儿子拿肉身替皇上挡灾,张氏舍不得。 只是这事儿也不能尽如人意,这贾琏在林如海处做了几月书办,觉得忒枯燥没意思了,他不是个沉得下心,坐得住的主儿,反倒对侍卫一职感兴趣。 这倒也不稀奇,男儿立志带吴钩,原本就该对骑马越抢感兴趣才对。 只是这侍卫一职,美其名曰考校。实则拼出身拼家世拼人脉关系。虽然贾赦上下托了关系,凤姐也悄悄使劲儿,给婶娘王子腾夫人递了话。 王子腾待过兵部待过都察院,如今又是升了九省统制了,人脉自不必说。 贾府王家明里暗里使劲儿,大约一个侍卫跑步了。不过为了应景儿,贾琏不得不找了个骑射师傅,开始练习骑射。 贾琏骑马是会的,那是风流潇洒,悠哉游哉。马上拉弓射箭刺抢挥剑就不成了。所以,必须临阵磨磨抢。虽然人情托到了,贾琏自己也要过得去才成。左不过到年底遴选还有些时日,慢慢练习呗。 回头却说王子腾,这年奉命回京述职,与正月末到京,一番上下打点扑腾,竟然鸿运当头,官升一级,竟然升了九省统制。 王家大排宴席,烫金请柬到了贾府,邀请贾家阖府过府饮宴。王子腾夫人随后亲自来了,带着整整一马车的贵重药材,都是从苦寒西北掏摸回来的尊贵品种。 特特送给贾母一支人参,那主干已成|人形,大小根须只铺了一尺方圆,据说三五百年了,没有三五千银子买不来。说这还黑山那边的价码。 贾母受礼并不开怀,这与其说是送礼,不如说是王家对贾府贾母施加一个压力,寓意很明白,王氏关了这几年了,也该放出来了。 王子腾的夫人除了拜见贾母,凤姐李纨都有礼品,那人参燕窝虽不及贾母精贵,却都是上品。 王子腾对凤姐说的是同气连枝,她待凤姐如同女儿,话也说的直率:“你姑母好算计,你吃了她的亏,心里记恨也是该当。不过时过境迁,她也受了这些年,你也总算没大碍,为人不能只看眼前,要顾大局。王家女儿一辈子关在庵堂里,形同修行,说出去谁脸上光彩呢?” 疼爱自己的婶娘亲自发话,凤姐只有唯唯诺诺,把那个压制元春的话也不敢说了。 李纨哪里,王子腾夫人说的是孝道,想她孤身一人拖个孩子不容易,那话也说得隐讳些:“你婆婆岁数大了,身边无人伺候,孤零零的敲木鱼,养儿防老,珠儿虽然不在了,地下若有知,还不定如何伤心呢?做人要饮水思源,做儿女当仔细思量,身从何来!” 李纨便抽抽噎噎,抹泪哭了:“府里老太太管总,大太太当家,二房这边也有老爷把舵,老爷还有宠妾,一个个都是头上人。外甥媳妇我一个寡妇失业之人,历来只有听命的份儿呢,哪有我说话的地界儿?不过仗着年轻,充能下力,看顾一家子吃喝拉撒,还请舅母大人明察才是。” 王子腾夫人见她哭得可怜,说的在情在理,心里倒不落忍,自己姑子手腕她心知肚明,这个孩子也不容易。这一思忖,她倒觉得自己不该替姑子出头欺负晚辈了,还是个无依无靠晚辈。王子腾夫人自己熄了怒气,只剩下对她孤儿寡母怜惜,反头又安慰她几句,叫她宽心,有事只管说与舅母知道,方才叹息着去了。 她原是来出头出气的,回程呢,倒落了个心情郁结。 回头却很说贾母,王家这样子上门,无论是施压还是示好,只要贾府不准备跟王家断交,对于王家家主之意,贾府就不能再装糊涂,必须得有一个表示才成。 这一来,春三月三,王家赏春宴上就出现了王氏二夫人身影,虽然惊鸿一现就消失在京都贵妇圈,贾府东西两府一色都是琏儿奶奶与小容大奶奶出面应酬,两边婆婆张氏尤氏很少露面。王氏就更不消说了,他不过一个七品淑人呢。 接下来王子腾出京,贾府一切外务都有凤姐出面,就是王子腾夫人也没话说得,她心里也更喜欢凤姐呢,王氏这边也就没有人想起她来了。 对于王氏频频送信诉苦,王子腾夫人反头倒劝她,你有吃有穿,有花用,你婆婆也有话,除了爵位,家财平分,一分不少你,你儿媳孝顺,孙子都有了,还折腾什么呢,含怡弄孙,好生保重享福吧!王氏顿时气个仰倒! 家财平分,不过空口白话,空中一个画饼呢!钥匙在人家腰上挂着,我何时才摸得着呢,摸不着的能叫钱么? 不过,王氏也有所得,她从此脱离了庵堂,在二房花园房院里起熊。整天家里骂媳妇,斗小妾,把贾环拘着打骂辱没,美其名曰,嫡母育儿,反正是可劲儿折腾,发泄这些年所受怨气。 贾政任凭她闹,只是不理睬,只把上房让于她,从此竖了路,不进门了。二房家务事体依旧委托李纨,贾政吩咐家下小子,家有客来,一律知会李纨接待,人若问起王氏,大家口径一致,只说她身子羸弱,需要静养,不便打扰。 李纨就耳朵受苦了,自此每天都要接受一阵婆婆训教,不过李纨与赵姨娘已经形成一种互相依存关系。李纨当家虽然不会特特优待赵姨娘也不会克扣他们娘儿们用度,态度也还恭顺。至少不会一日王氏动辄耳光吐沫星子。 赵姨娘受了她些许敬意,则在贾政枕下吹风,三不五时称赞李纨几句。 王氏若是太过分,李纨索性不睬低头,纵得她得意洋洋,大有翻身之势。赵姨娘缺不乐意王氏再得意,必定要去贾政面前煽风点火,唆使贾政火星起来,冲着王氏一阵咆哮,王氏也能安静几日。 后来李纨学精了,反正大权在握,不愿意再在公公妻妾之间做磨心子了,受憋屈。借口贾兰五岁要上书房,特特禀明老爷贾政,孩子太小,她不放心,要早送晚接。 贾政深以为然,便发话,要李纨免了一早一晚在婆婆面前立规矩,什么规矩在孙子读书面前都要让路。 李纨从此堂而皇之,送了儿子,便留在贾母房里陪着贾母磕牙,避开王氏又讨好了太婆婆。 贾母也不乐意看见王氏,遂免了王氏早晚请安。李纨丫头时时把那边消息传过来,不是说赵姨娘被王氏整治,撒泼滚了一身泥,就是王氏又罚丫头跪了瓦块瓷片。左不过鸡毛蒜皮,只要不出人命,贾母也不睬她,只把宝玉拘在手心里,不叫他过去,怕学坏了脾气。 回头却说贾琏,既然定了要入仕途,那个恩荫太学士名额就空缺了。 宝玉如今也十一岁了,贾母因为贾珠的教训害怕了,乐得他悠哉游哉耍乐,贾母含怡弄孙,心满意足。 王氏死了贾珠,贾政恩爱,从之前一呼百应到现在下人也不甚作兴,落差太大。 王氏又有气性,学不来邢夫人的缩头乌龟,贾政不作她,宠爱贾环母子们,她就整天磋磨赵姨娘母子出气。 如今王氏没有贾母撑腰,赵姨娘也不惧她。虽则贾母有话警惕,也只说自己不能当太太,没说自己不能受老爷宠爱。 赵姨娘想着,自己只要不下毒谋死人命,落人把柄,怕她怎的?再有,她失了老爷恩爱,得力儿子也死了,媳妇也不待见她。也不信她能咸鱼翻身。 你就死了,也是自己闹腾死了,与我什么相干? 遂大起胆子,跟王氏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言语刻薄,把个王氏气得七佛升天,恼羞成怒,把个理智都抛闪了,只要与赵姨娘拼个你死我活。直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完全不顾体统。 下人们虽然当面不敢,背后却把她跟赵姨娘相提并论,一起笑话。 凤姐虽然厌恶王氏,错不过大家都姓个‘王’字儿。她倒是出面劝过王氏一回,结果被王氏抢白一顿。 凤姐无法,只得将王氏情况告之婶娘:偏执疯癫,更甚从前。 未几,王子腾夫人便传话来了,慎重告诫王氏,各自要有分寸,倘若不知轻重,再惹祸事,被贾府关进庵堂,或是以正妻疯癫,聘娶平妻,王家也管不了了,毕竟出嫁从夫。 再者,王家也不止一个女儿,寄言嘱她,孩子为之,善自珍重! 王氏闻言,再次七窍生烟,仰倒了! 第 82 章 王氏知道娘家全体偏向了凤姐,继贾府之后放逐自己,立时气得仰倒!至于她如何嫉妒愤恨自不必说了! 王氏这一番受到了嫂嫂警惕,振聋发聩,王氏蛰居,犹如静如饿虎待食,等着绿茵茵的眼睛在暗中思索,王家都不管自己了,自己还剩下什么呢? 儿子被贾母攥着,女儿在宫里不死不活,自己该怎么办呢?还有反败为胜机会么? 王氏被逼上绝路,倒也安静下来,开始反思自己该当今后何去何从。 经过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之思索,王氏终于看到了自己生命中亮点,一为宫中的元春,虽然元春已经二十有三,却一直没有指婚出宫,没出宫来就有机会,上次塞给夏公公银子之时,夏公公答应过,要为元春制造得宠机会,现在元春看管着皇宫的藏书阁,机会虽不大,却并非没有机会。 在王氏心里,自己跟元春荣辱一体,元春的机会就是自己的机会。 二为被老太太视若珍宝之宝玉,只要宝玉尚在,自己在贾府就有一席之地。宝玉一日得势就是自己东山再起之时。 王氏想到这里,死灰的眼眸重燃希望。这一想通,王氏即刻就行起来。自隔天起,无论贾母如何推辞,王氏日日早晚都准时到贾母跟前服侍请安,她自那边坐车过来,有时候倒比张氏到得早些,可见下了真功夫了。 王氏不仅每日必来,亲手服侍贾母梳洗早餐,日日不落。鸳鸯也不好跟她硬性争夺,只得退避一旁。 贾母虽然嫌弃她笨手笨脚,不如鸳鸯伺候轻巧,也不好恶言相对她一片孝心,只得勉为其难忍受着。三五天后,贾母终于忍不住发话:“二太太孝心老太太知道了,你到底年纪大了,媳妇也有了,各自歇着吧。” 王氏却坚持不懈,自觉给鸳鸯打下手,递递梳子头油之类。 一日三餐,也是抢着服侍,必恭必敬。 这个正是三月中旬的事情。 看她不哼不哈,放着媳妇不叫伺候,天天过来伺候自己,诚心诚意,贾母想着宫里元春,聪明宝玉,心里也慢慢转过来了:只要她真心改邪归正,未必不好。总好过元春将来出息了,论其母亲来,却是个悍妇泼妇。左不过无事,两个媳妇配着个孙媳妇凤姐或是配着李纨尤氏打几圈骨牌,权作消遣。 只是一条,贾母很有把握,她已经信实了张氏的治家之道,张氏每年的账本都报于贾母知道。贾母看着府中土地库存银钱持续增长,心中欢喜不尽。张氏作法,正是守成之道,虽然不会一夜暴富,却会令贾府长盛不衰。 再者,张氏对宫中元春,府里的宝玉乃是李纨贾兰,待承很好,一如亲生琏儿珏儿。 却说迎春,她深知贾母对湘云的疼爱怜惜,只因她参与家务打理,凡是迎春姐妹换季制衣,或是年节添置毛皮衣衫,迎春都会提醒母亲算上湘云一份。 张氏呢,则是从善如流,每每排遣体面婆子,接了湘云过府一并裁剪。 平日里,迎春在贾母跟前承欢膝下,总是长着眼睛带着耳朵,但凡贾母一个眼神一句话提到了湘云,迎春就会迅速做出反应。张氏则会在半个时辰后将湘云接进贾府,出现在贾母面前。每每让贾母惊喜交加。随之而起,便是一份心满意足。 湘云得到舅母悉心照料,当然会在贾母面前说尽舅母好言。再加上贾敏临终托孤之言,张氏对黛玉的练习照料,种种切切都让贾母满意,认为这才是贾府兴旺的长久之道。 反观王氏,忽冷忽热,忽而癫狂。贾母故而打定主意,再不肯让王氏沾惹家务了。 这一次王氏复出,诚心低头屈就贾母,并未让贾母对她重拾信任,不过是贾母多个固定牌搭子。 王氏也很聪明,知道贾琏中举,再不上国子监了,只是一个让宝玉脱离贾母掌控的好机会。便跟贾母提说,贾琏空缺出来的太学名额,能否让给宝玉,让宝玉可以得以提升,他日越跳龙门,既能光宗耀祖,也让宫中元春安心。 元春次次带信出宫都会托付迎春帮着照料宝玉,贾母乃至贾府所有人都是知道的,王氏这话也不算是胡诌。 且贾母对宝玉也有一份根深蒂固的喜爱,便心里应承了,她只想到这是王氏替宝玉谋求前程,倒没想到其他上头。贾母也有意要把一份恩荫给宝玉。只是爵位乃是贾赦所袭,这一份恩荫当属贾珏。贾母想要偏着宝玉,贾珏也是亲孙子,而且出生之时也有观音娘娘降祥瑞一事,贾珏说不得也非池中之物。两个都是金孙。所以,贾母也有些迟疑,不好强硬取舍,便拿话试探张氏。 张氏却很慷慨,微笑言道:“太学名额需要生源资格,宝玉贾珏兄弟都是荣府子弟,凭他们自己争取,谁先入学全凭他们本事。” 王氏见张氏这样滑溜,虽然宝玉占着年岁便宜,她还是心中不平服,眼眸一睨,插嘴道:“倘若兄弟都中了,如何呢?” 张氏淡淡笑道:“二太太这话真是多心多余。想我们这样的人家,亲朋故旧多得是,总有几个靠得住也靠得上的亲戚。且子孙读书并非坏事,到时候就低头求一求人,托个门子,两兄弟一起进去未必不能。我有个堂兄弟就在国子监做教习,我们府里大奶奶之父不是挂着国子监祭酒么,二太太放心,只要他兄弟能干,我们老爷总会设法子让他们兄弟如愿就是了。” 贾母听了张氏这话,心中十分欢喜:“大太太这话我爱听,嗯,这话也提醒了我了,史家两门公侯,他王家舅舅也有面子呢,再者东府容哥儿也不爱读书,宝玉若有出息,总有法子提拔他就是了。一切有你嫂子担着,二太太,你把那心放回肚子里吧。亏不了宝玉。” 王氏不想张氏这般会耍太极,几句空话哄得贾母眉开眼笑,堵死了自己挑唆言路。却也只有罢了,谁叫眼下情势不如人呢! 倘若不生变故,就这般下去,王氏也该安静几日,过过平静日子。合该她就是个折腾命。 话说转眼四月初,就在她眼见难以哄回贾母灰心认命之时,门房一声通报,金陵薛王氏薛家姨妈一家子到了。 这个消息倒把王氏吓一跳,好好的怎么进京来了? 其实贾府上下早得了这个消息,只是王氏古怪疯癫至极,无人乐意与她闲话,更无人告知于她罢了。 不过瞬间王氏又欢喜雀跃了,虽然当初她坐下了昧心事,谋划了婚事,好在这些年过去,她姐姐也不计较了,且血浓于水,如今有个姐姐来了,怎么都要亲过外人。大家有事就可以商参办理,薛家的钱财可是不下百万之巨,薛家又是皇商,家中有许多稀罕东西,若是姐姐肯帮着运筹,元春封妃,未必不能。 至于如何跟妹妹拉拢关系,王氏眼珠子一转就有些计较了,当初自己曾经点拨过妹妹,弄些神通,姐姐却东施效颦弄得俗气,如今看来倒正好,岂非一段天赐姻缘呢! 王氏也是个人才,不过转眼之间就有了这样一番好筹谋了。 主意拿定,王氏便当着贾母吩咐道,快些儿去外书房闺学通知姑娘哥儿们,到大厅来见客,就说薛姨妈家宝姐姐来了。 迎春在闺学得知信息,心中默算,这薛家竟然比前世晚来了一月有余呢。迎春想着起前世宝玉一来便是满府收买打点,弄得上上下下都把她捧上天,直说林妹妹尖酸刻薄成性。 如今倒好了只因贾琏科举成绩羞于见人,故而难见故人,江南躲避,张氏一催再催,他只等了三月三几位表弟成绩出来有人垫背方才携带林妹妹起身,如今尚在路上,至少中旬才得到家。 且如今的林妹妹矜持健康,与宝玉不过寻常一份姑表情分。 且这一世,贾府正经请了女红师傅孙姑姑,用不着宝钗显摆绣工了得了,迎春心中十分期待,倒要看看宝钗如何运作了。 却说探春惜春等得了消息,无不欢喜雀跃,不过这一世少了王氏凤姐帮着鼓吹,迎春三姐妹根本不了解宝钗如何才高八斗羞煞男儿汗,更不知道宝钗如何描龙绣凤称能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四角齐全。 倒不是王氏这一世不想吹嘘造势了,而是凤姐李纨蛮下了薛家进京消息。 不过,虽然没有王氏宣扬,倒地要来个新姐妹,小女孩总是爱热闹,惜春尤其期待,拉着迎春探春喜笑颜颜:“知不知道宝姐姐比云姐姐林姐姐怡君姐姐才学如何呢?若是也善诗才方好呢!” 迎春掐指算算年纪,这个宝钗与自己一年,实则足足比自己大了一岁有余,今年也是整整十三,虚岁十四岁了。前生自己十八岁嫁人一年,死后又一年,她才以二十一岁高龄嫁给十九岁宝玉。害得林妹妹花季芳龄丧了命。 迎春想着八面玲珑诗才敏捷的宝钗,也不得不真心赞叹她一句:“听说这位宝姐姐堪比青莲之才呢!” 却说迎春将要进房却又顿住脚步,招手贾母门口一个小丫头闻讯:“大太太呢?” 小丫头道:“大太太尚未到,二太太大奶奶都到了。” 迎春便遂探春惜春道:“妹妹们先走一步,我去迎迎太太二嫂子,就怕丫头门说不清楚怠慢客人。” 惜春着急要见外客,并不疑惑。探春心思略深,估计迎春是要说服大太太以礼相待,也不说破,期期一笑分头去了。 迎春便往母亲房里来了。 却见凤姐也在,正在伺候婆婆张氏用茶。嘴里说的正是薛家之事,见迎春来了,凤姐一笑:“我猜妹妹必来,果然不差,这就来了。” 迎春福身行礼,挨着母亲就坐:“母亲知道消息了?” 张氏点头:“老太太刚派了小丫头。也知会了你们姐妹?” 迎春点头:“三妹妹四妹妹已经去了,宝玉珏儿大约也去了,我来迎迎母亲。” 张氏笑:“特特来迎我,应该不是怕我怠慢客人吧?” 迎春点头笑:“太太一项怜贫惜弱,女儿再不会这样想,只是想着薛家毕竟久不上京城,宅邸毕竟荒芜,也不知道婶娘有何打算,所以来看看母亲作什么打算,女儿的意思,万不能让薛家姨妈一家入住荣府,否则也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了。” 张氏笑:“才刚你二嫂也说这个,我倒以为薛家应该不乐意才是,毕竟多年不见,他家又有成年儿子在,又刚刚犯了这样的杀人之罪。老太太应该不愿意招惹这样的人,二太太更加要避嫌才是,没得便让哥儿们跟着带坏了脾气。” 迎春看了看凤姐:“听说薛家大姐儿是来选秀,母亲为了女儿前程只怕想法又自不同。” 张氏微笑:“这倒也是,学家女儿已然十四,与其说是待选才人赞善,到不如说是借机扬名,谋求豪门婚姻。之前不是没有先例,世人难免心思活络。” 迎春微笑:“这个女儿也说不好,只是女儿意思,若是薛家表姐待选暂住也就罢了,若是常驻落脚,就要三思,那薛家子实在不易招惹,杀人之罪,罪在不赦,这样奔逃在外,岂是长远之计,纸包不住火,终有一日要露陷。” 凤姐听着这话不是不尴尬,薛家薛蟠暴病外逃是王子腾的策略,遂咳嗽一声,道:“只是我们如何窥知他们是想待选还是常驻?又不好直眉瞪眼问出来?” 迎春拉拉凤姐衣袖笑吟吟:“姐姐最会察言观色,又不是没准备过待选阵仗,满口谦辞做什么?” 凤姐把脸一红,倒明白了:“这倒也是,只看看她教养嬷嬷有几位就成了。” 说着一声唤:“平儿?” 平儿就进来一福身:“二奶奶,打听清楚了,薛家一共来了二十余口,箱笼拖了满满一船,除了薛家三口,再有一个小女孩坐轿子,两个小丫头,再有薛家三户户下人,其余则是薛家大爷随侍小厮与伙计。” 张氏皱眉:“大姐儿身边没有教养嬷嬷?” 平儿摇头:“回禀太太,婢子并不曾见到。” 张氏看眼凤姐轻轻一笑:“这个样子不像待选,倒像是居家迁徙啊,二奶奶如何想来?” 【最快更新,】 凤姐脸色红了:“太太放心,媳妇知道如何处理。” 张氏便起身携带迎春出门,往老太太房里来了,无论张家来人王氏如何轻慢,张氏不想叫人说自己眼中无人,薛家也算是贾府正经亲戚,没有贾母都认了,自己不认道理。 第 83 章 只因当初王家也是在册之户,家中女儿都要参加选秀,撂了牌子才能自行婚配,王家老姐妹俩年岁都耽搁大了,王氏足足十六岁,薛姨妈也足足十七岁了,才定下自由婚嫁。 王家姑娘不过仰着头念几句三字经,从来不兴读诗&略坐一坐便又带着姐姐侄女儿荣禧堂上来见贾母。薛王氏乃是皇商出身,负责采买置办皇家贡品,故而那礼品与别家自不相同,色色新奇。 王氏说这话当着贾母之面,贾母受了重礼,岂能不做表示,只得开口留客。 薛王氏原本有些犹豫,还在推辞。却不料少时宝玉贾珏联袂而来,见了宝钗这位温柔如花,有别于自家姐妹羸弱柔美的丰盈美色,他二人虽然懵懂,却也天性使然,知道欣赏,齐齐惊艳不已。贾珏依着贾母撒娇。宝玉却是心里欢喜,面色飞扬,快步上前便拉着手,笑嘻嘻胡言乱语亲热不及:“一个林妹妹原本已经天仙化人了,不想世上还有一个这样举世无双的宝姐姐,这造物主真乃神奇,神奇呢!” 他这边眷眷不已,及至闻听母亲贾母挽留姨母表姐一起居住,他便喜得孙猴儿一般抓耳捞腮了,心想,哎哟,林妹妹貌比西子,宝姐姐恰似玉环,我这个泥胎凡夫,不出门便与二美为伴,岂不美哉。便在一边极力撺掇挽留,把好姐姐,亲姨娘不知道叫了多少遍。 回头却说宝钗,自从父亲故世,兄长顽劣不成器,整日走鸡斗狗,她日日忙碌帮办家务,寻日所见不是她兄长那样粗俗之人,就是一色低贱的奴仆伙计,何曾见过宝玉这样玉树临风,眉眼俊秀,满口锦绣缠绵的翩翩公子呢?却这佳公子偏偏又对自己热情依恋,眷恋不舍,薛宝钗少女之心虽不至于马蚤动,却得到极大愉悦。觉得住在这里,有这样公子相伴也是一桩没事,再者,以侯门女孩儿身份进宫,岂不好过商贾之女?遂赶在她母亲之前便先行福身谢恩了:“多谢老太太姨母怜惜!” 说这话把她母亲笑看一眼。 平素薛王氏在家处理家务商务,向来十分仰仗女儿智慧,见女儿答应下了,心下暗忖,大约女儿审慎有度,以为住在贾府有利无弊,便也顺水推舟应承了。 王氏想让姐姐一家子在内府居住,因为荣府除了上房附近的主院,尚有许多偏僻的内宅,不过离得上房远些。俗话说亲戚亲戚,没有住在外面的道理。 回头却说迎春跟着母亲前来,见过祖母客人,迎春自然加入探春惜春一起,姐妹坐着说话,多半时间,则是听着宝玉兴致勃勃跟宝钗谈论诗词乐章。 宝钗表现甚是不错,在迎春这一班侯门千金面前也无惧色,稍稍拘谨过后,便在宝玉热情追捧之下将一丝惧色荡尽了。反是笑吟吟询问迎春妹妹读些什么&” 薛王氏听张氏提起琏儿媳妇,忙问:“是凤哥儿吗?” 张氏微笑点头。 迎春见宝玉腻味宝钗,目光灼灼,互相看着金锁玉牌,只觉得难为情。这会子见薛姨妈问话,忙着走过去,一边撕下贾母身上贾珏,挨着贾母坐下,一边笑嘻嘻接过话去,把凤姐好一番夸赞,又说府里老太太太太姐妹们无不喜爱她,倚重她。 贾母见她们姑嫂这样好情分,迎春这样大方得体,心里喜欢,把迎春额上头发拢了几拢。 薛姨妈闻言也甚喜欢:“哎哟,说起来我也好些年不见凤哥儿了她倒这样好出息了,真想不到呢,真想看看这丫头出挑成何样,小时候可是又调皮又聪明,我是很喜欢这丫头呢!” 贾母笑:“之前隔得远,今后常来往就是了。” 薛王氏抹着眼泪:“不止是隔得远些,凤姐哥儿出嫁,我这这个姑妈愿该上京亲自来贺才是,又恰逢她姨父去了未满三年,我纵然想来,也怕给孩子沾惹晦气,好容易忍下了。” 贾母见她心情不好,便笑道:“你王家养得好女儿啊,她如今更能干呢,她婆婆又是个单薄身子,正如她二妹妹所说,这家里上上下下全靠她才能周全呢。” 薛姨妈也高兴起来:“全靠老太太太太疼她。” 回头看着张氏:“我听嫂子们说了,我们凤哥儿多亏大太太宽宥调教。不然她小小孩儿能懂什么呢。” 张氏便跟这笑:“姨太太客气!” 薛王氏笑得越发真诚:“大太太贤名我在金陵也听闻了,如今看着你们几位姑娘,一个个标志能干,这都是大太太功劳呢!” 张氏忙笑:“这都是靠老太太福气,她几个才无病无灾呢!” 薛王氏不是口齿伶俐之人,这才想起,自己漏了老太太了,一时有些僵住了。 那边闲聊的宝钗却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之人,当即往这边而来,盈盈福身,笑颜如花:“大太太这话,在金陵我们太太一直挂在嘴里念叨呢,说是荣国府能够这样鲜花簇锦,家运昌隆,多亏了有个老神仙坐阵呢!” 贾母伸手握住宝钗手,眼睛上下一番打量,但见宝钗肌肤扫雪,眼黑深幽明亮,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唇红齿白,鼻若悬胆,不由夸赞:“姨太太好福气,宝姐儿生的好福像,把我们几个丫头都比下去了啰!” 迎春探春惜春一起搓揉贾母:“老祖宗,您这话叫人伤心死了!” 张氏真心维护迎春:“老太太,花红柳绿各有特色,我们家女孩儿也是不错呢!” 薛王氏忙着附和:“正是呢,我们姐儿自小似个小大人,我倒喜欢府里几个姐儿,活泼可爱招人疼!” 贾母被姐妹几个搓揉的满心甜蜜蜜的呵呵直乐:“都好,都好。老祖宗逗你们玩儿呢!” 二太太王氏听她两个到越说月亲热了,脸上肌肉扯了几扯,扯出个僵硬笑脸。心中甚腻歪,凭你们谁能干能比得过我的元春丫头。这话不能说,却也不想夸赞几个明明远不如自己元春的小丫头。唯有三缄其口,总不能大煞风景,说你们不过庶女,值什么?哪比得我的元春乃是堂堂嫡女。 只是心中憋屈,脸色也随之阴沉了。 恰在这会儿工夫,凤姐就风风火火进来了,她依然是一贯作风,人未见面,笑先来了:“哎呦,这都到齐了,就差我来迟了。” 进门先是拜见了贾母张氏王氏,而后就拉着薛姨妈落泪追思之前姑妈如何待自己好。宝钗上来拜见,凤姐便拉着宝钗赞不绝口:“哎哟,早听说了宝妹妹才貌双全,今儿得见,果然非虚,这可是替我们王家女儿长了脸面,看看谁家再敢说我们王家女儿是不认得字儿呢!” 贾母就笑:“你倒会贴金,人家是薛家大姐儿,怎么成了你王家了!” 贾珏听见不乐意了:“凤姐姐说这话是抹杀我这个先生咯。” 凤姐就咯咯笑起来去戳贾珏脑门:“看你,这就不懂,还不兴我们自己谦虚谦虚呢!” 贾珏倒得意了:“这话倒不错!” 宝玉就噗嗤一声:“好你这个能干先生,教了三五年了,也不过学会了三字经千字文而已,就敢妄称先生了!” 贾珏就去跟宝玉拉扯起来:“二哥哥你也教导丫头认字儿呢,你道是找一个出来比凤姐姐能干呢!” 大急俱都笑了起来。 张氏这边便问道:“二奶奶,一切都安排妥帖呢?” 凤姐笑言道:“我正要问问姨妈宝妹妹,二太太那边花园子也有空院子,我们这边也有空置小院子,虽然不大,供妹妹请嬷嬷学习规矩暂住几月,绝无问题。” 张氏忙着跟进:“不是说了你有个表兄弟么?” 凤姐点头道:“正是有个薛蟠兄弟,这个我二叔走前就提过了,说是薛家老宅子出售的出售了,剩下荒芜破败不堪,不得居住。我便叫人租赁一座小院子,如今已经收拾整齐,目下只有一个看门人看着,随时都可入住。” 凤姐安排这样妥帖,只是,薛姨妈看了宝钗一眼,母女俱是面露讶异,这跟王氏路上说法大相径庭。母女们互看一眼,车车嘴角,各自沉吟。 二太太王氏闻言皱眉,面上带了薄怒:“蟠哥儿正要在府里附学,你叫他住在外面租住叫什么事儿?” 凤姐闻言忙着笑微微解释:“附学倒不是大事儿,租赁房子就是后街花枝巷里,几步路就到了六老太爷家塾。” 王氏依旧愤恨不已:“你也说了,府里多的是空置院子,既有院子,你姨妈住得,蟠哥儿也就住得,何必多事,再行租赁?” 凤姐早有话应对上来:“太太所说,叫薛蟠兄弟跟着姨妈住,我不是没想过,只是越想越有些不妥当。二房那边园子里不说小丫头小媳妇儿不少,就是年轻姨娘们也有好几位,这样穿梭不息,难以避嫌。再有大嫂子带了兰哥儿也在那边住着,她寡妇失业,参合一个外男进来,实在不方便。” 王氏气冲冲:“这边呢?也有谁寡妇失业?” 贾母张氏以及迎春姐妹们齐齐变了脸色。迎春更是坐不住了,起身一牵探春惜春,示意姐妹退出去了。 探春暗暗一捏迎春手,面露祈求。迎春只得再次坐下了。 且不说这话叫贾府满门妇孺不自在,心中愤懑,就是薛王氏母女也心中滴血,谁爱寡妇失业呢! 凤姐闻言也是眼皮子跳了几跳,咬牙只恨,这个姑妈真是,刚好几天,这一来人有人来疯了。只得咳嗽一声,细细辩白:“这边厢呢,房屋是不少了,只是府里有三位妹妹,还有林妹妹即日到家,云妹妹隔三差五就来住一阵子,再有张家表妹,还有其他亲戚家女孩儿也常来探望老祖宗,这内院没有一日不是女孩儿满地笑语,宝妹妹来住,倒正好,反正宝玉珏儿尚在总角之年,都比宝妹妹小了许多岁,不谙世事。” 凤姐说这话,眼睛把贾母张氏王氏都各各扫了一眼,才道:“这薛蟠兄弟嘛,实在是” 凤姐之话虽没说完,话里含义大家心知肚明。薛姨妈薛宝钗齐齐烧红了脸颊,知道贾府已经知道了薛蟠的胡闹行径了。 王氏气得直瞪眼,赌气道:“蟠儿怎的了?既然你这边不方便,就不劳神了,不如” 凤姐与王氏交锋之时,迎春闷闷坐着,却是暗中察言观色。一见王氏开口,只怕要提说梨香院,或是花园子空房,不管是二房还是别院,只要是贾府的房子,将来被人拱出来,就是窝藏逃犯,还会扯上包揽词讼之罪。 遂在王氏话说一半,大声将之截断了,接过王氏之话:“不如这样如何,宝姐姐左不过住到年前,正月十五之后就进宫了,不如宝姐姐就跟三妹妹四妹妹一起住着,那间房子原是云妹妹来时小住,既干净又整齐,一应铺盖行礼日常用品俱全,宝姐姐的教养嬷嬷也如三妹妹四妹妹一般,随着宝姐姐一起居住,反正房舍宽敞得很。姨妈跟婶娘多年不见,正好一起住着作伴,也好说说知心话儿,平日也不寂寞,岂非正好?” 迎春说这话眼睛看着贾母笑眯眯的,最后一句就是问的老祖宗贾母。 贾母一看这阵势,心里明白了,这大房上下一心不接纳薛家人呢。贾母心里对宝钗这个女孩儿还是喜欢的,她向来喜欢漂亮女儿孩儿,且宝玉这会儿一直猴在人家女孩儿身边唧唧歪歪,兴奋异常,只是,迎春已经提前跟贾母报备了薛蟠的行径,贾母也很不待见薛蟠为人,欺男霸女,杀人害命,这还了得?且别带坏了贾府子嗣。因道:“这倒也使得,平日里,二太太,你就带着姨太太过这边来坐坐,大家一起抹牌说笑,日子也好消磨些。薛家哥儿,就在外面住着,道刘老太爷家里上学也方便些。凤丫头,你派人去跟六老太爷打个招呼,给你表兄弟入了学。” 凤姐忙着答应一声。 王氏面皮扯了扯动直抽筋儿,终于开口言道:“老太太安排甚好,只是大太太身子骨也不好,教导三丫头四丫头已经破费力气。蟠儿不方便,就在外面住着,姐姐侄女儿都跟我去园子住着,左不过那边上房大得很,我一个人住着空落落。” 薛姨妈母女都一愣,上房?立时气得嗳气几口,自己寡妇失业之人跟妹妹妹婿一个屋檐下居住成个什么样子! 第 84 章 贾母立时就变了脸,却也不好点破,只是撇开王氏不理会,反是掉头看着李纨吩咐道:“珠儿媳妇,把那边花园子里房院不拘哪里,拣宽敞的收拾一间出来,与你姨太太妹妹住着,要好生照应,万别怠慢贵客。” 李纨忙着起身应了。 王氏惊见贾母变脸,这方警觉自己失言,顿时懊恼不已,直觉这些日子功夫要白费了。 这却也不是王氏故意,在她也是气恼极了,实话实说而已。 王氏修行几年,与贾政恩爱全无,她的房间,贾政已经竖了路了,贾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已经不以为有多羞人了。 只是她忘记了,她姐姐与侄女儿乃是外人,就是诉苦,也要私下里才相宜,不该这样大庭广众。 贾母甩了王氏脸子,却不能不顾及亲戚面子。回头笑着吩咐道:“凤丫头,你姑母方才一直念叨你,你们娘儿们许久不见,中午饭就在你房里设宴,替我好生招待你姨娘妹妹,你们娘儿们也好生亲热亲热。” 王氏听了这话,知道贾母恼得很了,惯常亲戚来了,贾母都要留饭。这样吩咐小辈子招待,少之又少。 她也还算乖巧,没有在理直气壮质问究竟,而是忙着小心翼翼接下贾母话:“凤丫头,你就好生照顾你姨娘妹妹,我回去也好准备准备,你大嫂子一个人只怕忙不赢。” 贾母听她声音就不耐烦了,把手一挥:“既如此,时候不早,你们婆媳快些去吧。” 王氏李纨婆媳便起身退下了。 凤姐这边领命起身,笑吟吟来搀扶薛王氏:“好久不见姑妈了,怪想呢,今日既然得了老太太话,我们娘儿们好好说说话。” 贾母见薛王氏神情忐忑,不大好看,知道她是初来乍到,被王氏闹得二心不定了。便一笑:“贵客临门,老太太实在高兴,只是我这人老毛病多,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0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0部分阅读 几年这精神头越发不济事,人老不中用了,姨太太不嫌弃,改日就多来房里坐坐,陪老婆子说说话。” 薛王氏忙起身笑道:“这是一定来的,正要沾沾老神仙的福气呢。” 张氏也忙起身,笑颜相送:“凤丫头只管好生陪陪姨母罢,多日不见,必定有许多体己话说。家务事只管交给你妹妹便是了。” 凤姐便笑吟吟冲着贾母张氏福身道谢。 迎春等姐妹一起送出门去,热情簇拥着薛家母女往凤姐西跨院去了。 迎春陪着薛姨妈与宝钗母女稍坐了片刻,就起身道恼,带着平儿绣橘去外间接待回事管是媳妇,张罗家务。{}! 探春惜春姐妹则陪着宝钗说笑。 凤姐便跟薛姨妈说些陈年往事,也说些王氏二太太这些年也不知道怎的了,好几天歹几天,时不时就管不性子法疯癫,又对薛王氏致歉:“二太太也不是有心。” 薛王氏性格比之王氏要温吞许多,在娘家时候,跟嫂子感情不错,对凤姐这个侄女儿更是爱若亲生,姑侄们感情不错,便悄声打探:“你二姑妈这是怎的了,早些年不是听说恨得老太太缘分,几次去信都说是住着荣禧堂,还说……” 薛王氏忽然警觉这话不该对凤姐说,顿住了,笑一笑:“这如今看着倒不像呢?” 凤姐便携了薛王氏进房:“我有一款好料子,借重姑母眼睛瞅瞅看。”避开探春姐妹们,悄声把王氏如何管家耍心眼蒙骗大家,如何跟奴才合计谋算自家人,又如何犯禁,导致老太太恼了。夫妻失和又是何故又说了,如何又磋磨怀孕李纨,几乎堕胎。致使媳妇九死一生。如今二房都在李纨手里,一贯掐着王氏的话也说了。 薛王氏听罢直叹气:“她当年多么傲强性子啊,但凡好东西该她得,不该她得,一概总要设法抓在手里才甘心,她谋算进了贾府,我以为她从此心满意足安分了,熟料越发不堪至此,说起来都是钱权闹得她,都迷失本性了。” 这话凤姐不敢说,唯有跟着叹息。 薛王氏忽然握了凤姐手:“总是一笔难写,你如今得了老太太婆婆缘分,看顾点吧。” 凤姐尴尬一笑:“大姑母也知道,二太太稀罕的是什么。” 薛王氏点头,拍拍凤姐:“也难为你了!” 凤姐看着今日二太太情形,遂一笑,看着薛王氏:“二太太是有名无利不起早,隔三差五就要闹一回,也不知道如今又在谋算什么了。” 却说李纨那边临晚来跟凤姐捎话,说是实在赶制不及。凤姐知道李纨难处,也不说破,只是苦苦挽留薛家母女,说是娘儿们多年不见,索性琏儿不在家里,把薛家母女留西跨院厢房歇息了。 却说薛家母女虽则只来一天,这一番话听下来,只觉得这贾府只怕住不得。之前薛王氏也隐约听闻王氏夫妻失和,如今一看,果然不差,简直是淡若冰炭。不然,王氏也不会在众人面前失言,说要将客人安排在正房居住。 再想想之前大奶奶李纨,眉眼之间倒跟大太太还亲热些。薛王氏只觉得奇怪,还道是李纨捧高踩低,不孝顺。如今看来确实有因有果。薛王氏便把这话告之宝钗,宝钗面上微笑,只教母亲不必担心。{}&心头只觉得姨妈不会来事儿,堂堂王家嫡女,舅舅那样的权势熏天,她竟然连这么些老弱妇孺也摆不平,实在少谋无才。 却说这薛王氏当着凤姐一味劝和,心头一角却在暗暗哂笑,当初那样不择手段,到如今夫妻失和,儿女失散。还不如自己这个寡妇失业之人呢!寡妇失业又怎的?自己腰缠百万贯,儿女双全又孝顺,岂不好过被媳妇掐着脑袋捱日子。 这母女两个挨着头儿叽叽咕咕半夜,俱都打定主意,最多留到入宫前。薛王氏私下吩咐薛蟠,早早使人修葺房舍,尽早自立门户要紧。 回头却说隔日午后,贾政下朝会了几个同僚喝了几杯,回去方知道家里收拾房舍,金陵大姨子一家子来了。 贾政迂腐,却是个忠厚人,做事一板一眼。虽王王氏不堪,他恨不休了。贾母不许,他在心里就把王氏当成原配妻子,王家这门亲还要正经认下。也是为了情面罢,听说大姨子正在上房说话,贾政便来寻王氏说话,吩咐王氏好生看顾。 王氏难得见到贾政亲言细语,她是个见缝插针之人,知道贾政爱面子,不会断了王家情分,遂当着薛姨妈说了几句酸话。隐射张氏不看待王家亲眷。 贾政看见宝钗贞静贤淑,进退举止,落落大方,很是喜爱。被王氏几句话点拨,觉得这大嫂也是太跋扈,明明有房舍,如何不待见亲戚,倒要撵到外面去,为主是薛王氏孤儿寡母,依靠谁呢! 贾政以为贾母不知道这事儿呢。借着酒劲儿,他就想起东南角上梨香院来了。这倒是个清静之所,薛家母女门人口简单,住着倒正好。口里就说了:“何必租赁,梨香院不是空着,正好居住。” 王氏便说如今是大太太当家,已经安排下了,如何能改呢。 贾政虽然不待见王氏,却不想失礼与亲戚。索性要过来给贾母请安,便大包大揽,说自己会解决。乘着酒劲儿走到荣禧堂,来给贾母请了安。紧着闲话几句,慢慢就说道房子上头,将自己心意说了。 贾母知道家政古板性子,必定是脑子不清楚受人挑唆了。略一沉吟,冷声道:“你可知道你那内侄儿薛蟠因何上京?” 贾政听着贾母声音不对,酒醒了一半:“据说是斗殴不知轻重所致。” 贾母就冷笑:“是吗?他是霸王,人家死的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家里老弱病残,如何跟他斗殴?” 贾政低头:“这个儿子实在不知情。” 贾母睨他一眼:“这话我信,你成天上朝点卯,下朝读书成痴。闲事不管一点儿。不知你是如何听说,老婆子可是听说那薛蟠欺男霸女活活把人打死,再玩弄权谋,诈死逃逸。这样的人住在贾府,我们贾府几辈子前程还要不要?难道要子孙们也跟着学他杀人放火不成呢?” 贾政哪里还敢说话,只有低头赔情不迭。 贾母叹道:“再有,那梨香院是你父亲暮年荣养之所,他一生虽然征战杀伐,却是为国为民,从不胡乱行事,无辜伤人。若他魂魄不远,知道住进这样一个凶残恶徒,地下也不得安宁了!” 贾政冷汗下来了:“儿子糊涂!” 贾母便道:“你有亲戚情分倒也不错,你身在工部,大可以与他行些方便,助他整修房舍也就是了。她家女孩儿倒不错,孤儿寡母怪可怜,你能帮也就帮一把,全了亲戚情分,其余也就罢了!” 贾政低头受教:“老太太教训是,儿子记下了。” 贾母又道:“你那个太太……” 贾母想提起王氏白日胡言不逊,想起他夫妻已经冷如冰炭,再说难不成叫他休妻?只有暂且忍耐了,遂改了口:“告诉你那个太太,不要眼皮子太浅,我们这样人家,钟鸣鼎食之家,正该宏图雅量。人家寡妇荷包,切莫伸手!” 贾政那头低只要低到腿空之间去了。心里只恨,这个女人起这个心思,只怕异日要死在这个‘钱’字上头了。 贾政回去,顾着颜面,并未说破贾母之话,倒是着人唤了呆霸王薛蟠前来,板着脸很是警惕几句,着他在私塾好生读书,再不许胡作非为。又说叫他铺排银钱,预备修葺祖屋,自己替他介绍货真价实的建筑班子。 凤姐很快闻听贾政的决定,忙着来告之张氏:“薛家事情太太且别再担心,叔父已经着人替他们修葺房舍,只要薛蟠回家顶门立户,就是姨妈妹妹住在这里也不过走亲戚。出事不赖我们。” 熟料这话说了不过三天,薛家姨妈携带宝钗气吁吁来跟凤姐哭诉,原来薛家房舍竟然被留守奴仆法买了,如今人也逃去不见了。 一贯只有凤姐算计别人,竟然被人这般算计,凤姐气得直瞪眼:“奴婢如何能发买房舍,这得有房契啊,没有房契,敢说买房,且不算呢,一张状纸告到官府,一顿板子将他买卖双方一并打死!” 薛王氏便哭起来:“都是蟠儿那个糊涂东西,那年你姨夫下世,他上京来交割银钱,我便嘱他索性将房舍一并法买了。蟠儿这个混账东西因为一时难寻买主,却写了委托书托付一个帮闲办事,熟料那个帮闲自己卖了房舍跑了。房子都过户三年了,我们竟然一丝不闻。” 凤姐心里只恨薛蟠,白披男人皮了。嘴里直叹气:“这可难办了,既是房契,委托证书一应齐全,就只有吃下这个暗亏了。不过还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那个帮闲汉家人,或许可以挽回。只是,薛蟠怎么犯这种糊涂呢?” 薛姨妈也一声声叹气:“说起来这章我就恨那个孽障,这个帮闲汉竟然是个上无父母下无兄弟。他这样赤条条的流浪汉子,怀揣几千银子,如何会再露面,必定要寻找隐秘之所落地生根去了。” 凤姐见条条路都不同,只得回头劝慰道:“好在一座房子对姑妈来说不算什么事情,只当舍财免灾了。” 薛宝钗在旁插嘴:“唉,这话我早劝了妈妈几多遍了,妈妈何尝是心疼这些银钱,气得不过是哥哥这种年纪,如此毛躁失策。” 薛姨妈闻言只抹泪:“你说说,他七尺汉子,还不如你这个女流之辈精明能干,些许小事办成这样,叫我如何放心将偌大家产托付于他呢?” 凤姐点头:“好在妹妹聪慧,姑妈还有盼头,异日说个能干媳妇儿,有人提点,收了野性子就好了。” 薛姨妈满脸无可奈何:“也唯有如此期待了。” 凤姐了了这事儿,无不担心,只怕这薛家要黏在贾府了。却也不敢说什么,私底下来见婆婆,如此这般说一遍。 恰逢迎春在侧,她便笑:“母亲您瞧凤姐姐,我倒是什么大事体,不过些许小事儿,倒急成这样做什么。薛家最不缺就是银子了,有了银子,还怕没房子呢,再有二叔就在工部,打听哪里有房舍买卖还不是小事一桩?” 凤姐点头:“买房子?这倒也是个法子,只是,二太太” 张氏说着抿口茶:“我看姨太太跟你很是投缘,该不会,你与自己姑妈这些话也说不上?” 迎春笑盈盈搀住凤姐:“这且不会吧,凤姐姐?” 凤姐想着要跟二太太王氏拉锯战,就发憷,凤姐可以已经窥见王氏心思何在,必定要和自己放手一搏,可是,凤姐看看婆婆,再看看迎春,自己不去能行么?无论成败与否,自己势必要走一趟。遂将身一福,勉强笑一笑:“媳妇这就去办。” 迎春见凤姐面有难色,知道她忧虑何在,也跟着一俯身,告辞出门来追凤姐:“凤姐姐,一起走!” 凤姐皱眉看着迎春。 迎春亲热挽住凤姐胳膊:“怎么?凤姐姐如何这般看着妹妹?” 凤姐叹气发酸:“我就知道,我与妹妹终究不及太太情分!” 迎春就扯了手出来,抬脚走了,一边走着,一边直叹气:“怪得有人要说狗咬吕洞宾,枉费我巴巴赶出来。” 第 85 章 却说迎春掉头而去,凤姐还在愣怔,平儿已经警醒,忙着拉扯凤姐:“奶奶?” 凤姐何等样人,立时察觉玄机,咯咯咯咯笑起来,几步赶上迎春挽住:“看看二妹妹妹啊,终究小孩儿,不过一句玩笑话,何至于此呢!” 迎春被她拉住,不得不停住脚步,却是依旧沉静着脸色,不喜不忧,翘着小下巴,就那么水汪汪的瞅着凤姐,心中暗哂:二姑娘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个凤辣子如何转圜,哄了本姑娘的计策出来。 凤姐却一阵风撮着迎春往自己房院而去:“快快快,我房里有你喜欢的东西呢!” 迎春挑眉:“好东西还是姐姐自己留着吧,我与姐姐情分……” 凤姐忙着拉起迎春手:“哎哟,妹妹这是当了真呢,好好好,姐姐给你打几下与妹妹消气吧!” 说着递上脸来,嘴里嘟噜:“不过妹妹要轻些,免得我带了幌子不得见人,受累的还不是妹妹呢!” 迎春虽然今生活泼许多,还没到凤姐滚刀肉底部,顿时哭笑不得:“怪的老祖宗说你是泼辣货,真是不假,叫我打你,转眼又去老祖宗面前告状,说我不忿尊卑上下。” 凤姐却在瞬间笑起来:“好了好了,笑了就好了。”自顾自拉了迎春坐下,招手唤平儿:“奉上来!” 原来是一封信笺,扬州黛玉写来信笺。 迎春看过无限欢喜:“二哥哥与林妹妹月中就到了,这可太好了,届时我们姐妹一起去舅舅家里逛一天去。” 凤姐在边上问:“高兴吧?” 迎春眼睛盯着信笺,沉浸在自己喜悦里,脑袋连点直点:“嗯嗯!” 凤姐便伸出手来:“拿来!” 迎春抬头:“什么啊?” 凤姐睨着眼睛,玉手扇啊扇的:“主意啊?不是说不是什么大事吗?” 迎春也睨着眼睛,直摇头:“我看姐姐真是该打,当初姐姐那般想进宫,可是在宫中有门路,势在必得?” 这是公开秘密了,凤姐毫不避讳点了头:“有啊,跟薛家这事儿什么关系?”话没说完,凤姐一声‘哦’:“你是说帮她进宫?” 迎春点头:“她要进宫搏前程,娘家岂能寄人篱下?” 凤姐挑眉道:“可是,二太太也能帮她,届时大姑妈必定事事要听二太太,长住府里也未可知,只是我们太太必定不高兴!” 迎春迅速更正:“啐,什么太太不高兴,是那个人实在不得沾惹。” 凤姐忙点头:“是是是,这我岂能不知道,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还有二太太从中作梗。” 迎春笑眯眯压低声音:“且等着吧,姐姐先去跟薛姨妈说上几句,一旦她要求姐姐援手,姐姐就放手一搏,如今的世道,只要有银子,什么事情不能手到擒来。” 凤姐得意点头:“这话倒不错!” 迎春忽而肃正脸色,眼眸盯着凤姐闪亮亮的眼眸,伸出一根指头在凤姐面前晃啊晃:“我们姑嫂情同姐妹,我也不掖着藏着。我提点姐姐一条,姐姐务必切记,姐姐你只管将王家关系交给薛家,切勿亲自出头替他们打点,银钱更是不要沾手分毫,以免将来说不清楚。” “这哪能呢!”凤姐脸上笑着,眼睛盯着迎春心中发憷,自己怎么才刚生出心思,迎春就知道了?难道迎春能掐会算不成呢?心里一阵阵发凉,今后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迎春明知她心思,却故意一惊一咋:“姐姐,姐姐?发什么楞啊?” 凤姐笑眯眯‘噢’一声,起身抱出一个首饰匣子:“这是薛姨妈给我堆纱绢花,说是宝妹妹不喜欢花儿朵儿这些,我还没动过,妹妹先挑两支吧。” 迎春一看又一愣,这事儿怎么有提前出来了,刘姥姥尚未来,林妹妹又不在,就是二哥哥也不在呢! 迎春看着凤姐粉腮把脸红一红,伸手挑了四支:“林妹妹也有吧?” 凤姐笑:“那还用问!” 却说凤姐亲自送了迎春出房门,回去房里直叹气。平儿就好奇:“二姑娘不是已经替奶奶都打算好了,如何还是这般犯难呢?” 凤姐苦笑:“看着她说得热闹,哪里起到一丝儿作用?”说着话,凤姐招手平儿靠近:“你有没觉得二姑娘太聪明了?似能掐会算,连我想什么他也知道呢?” 平儿嗤一声:“奶奶的心思婢子十之,婢子也能掐会算,不过跟人接触久了,对方心思也了解个七七八八,连看的带猜得,凑一凑,也就齐全了。” 凤姐顿时放松了:“你这一说,我就放心了,若是真有人可以看穿人的心思,那就太可怕了。” 平儿笑:“也不可怕!” 凤姐冷眼看着平儿:“不可怕?” 平儿笑:“当然啊,二姑娘就能看穿人的心思,也与我们无碍,我们总是跟太太二爷一条心思,二姑娘也是这般,我们利益一致,都是为了大房二爷,所以我们的心思二姑娘知道岂非更好?怕什么呢?” 凤姐心里画一画,顿时笑了,伸手一捏平儿脸颊:“就你聪明,奶奶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不如我让二爷受了你吧,我们长长久久在一起!” “奶奶就是喜欢不正经。” 平儿啐一声,劈手跑了。 回头却说贾琏,三月二十自扬州走水路,总算在薛家人来京半月后,于四月中旬到家了。 贾琏回京事情前面已说过了,再不赘述。 却说黛玉这回返京,虽说成熟不少,遇见宝钗这个四角齐全之人,还是稍嫌稚嫩。好在这一世不比从前,宝钗日日在那边院子里,请了两个嬷嬷学规矩,轻易不到这边行走。她虽然行事周全,上下打点,也是打点那边二房之人,不与这边大房相干。 人们只说她比大奶奶温煦大方,扯不到黛玉与迎春姐妹们身上。 再者,如今张氏当家,也没有人傻到那般地步,敢公然吹捧宝钗踩低贾母心尖尖黛玉。 这一世,迎春自从重生,步步为营,细心谋划,许多人和事都发生了变数。黛玉跟宝玉之间关系首当其冲。 黛玉初来,迎春便利用贾珏,有意拆开了宝玉跟黛玉同床共枕青梅竹马经历。中间,黛玉又因为张氏怜惜回家一年伺疾。她跟宝玉虽比一般外人亲密些,却也不似前生那般耳鬓厮磨,亲密无间。兼之,当家主母张氏对她和颜悦色,又有迎春刻意关心体贴,在黛玉心里,宝玉再不是唯一依靠,对之依恋之情淡化许多。 反之亦然。 宝玉身上也因为迎春有意而为有了变数。一来因为迎春提点,张氏运作,虽然宝玉贾珏偶尔到贾母房里厮混,却终究搬出去住,等闲不许他们到姐妹们闺房闲走。 二来宝玉因为被拘在房读,有蒋先生这个脾气不大好的先生盯着,再不能一如前世在私塾人多好混日子。宝玉虽然不情愿也不得不天天点卯,否则蒋先生板子不轻饶。 再者,他又有贾珏这个小弟弟比照着,也不好落后叫人笑话,也只好勉为其难,读写诗,免得落后贾珏这个天才儿童太多,被先生责骂。 这一来,宝玉就更没有时间到处瞎逛,殷勤姐妹们,自然跟黛玉接触也就少了。 这一世,贾政对宝玉的态度也有些许不同。贾政如今搬去那边,宝玉依旧留在这边,父子隔得远了,宝玉不用天天被他老子吓得半死了。 还有王氏今生栽在张氏迎春母女手中,失宠贾母与贾政,也是去掌家权利,没有杀伐决断权利,王氏再凶狠也不过是没有利爪的老虎,再不能肆意伤人,赵姨娘日子好过多了,不再需要拿宝玉下蛆,宝玉待遇似乎好了许多。 贾政偶尔见了宝玉,宝玉虽然吓得老鼠似的,贾政却气多了,也不似原先见天开口就骂他畜生,闭口就是板子。偶尔还会笑一笑,夸一句半句。 贾母呢,又因贾珏这个小小孙子比着,也不好过分骄纵宝玉。迎春这一世再看宝玉,怎么看,怎么觉得宝玉似乎比前世懂事多了。只是宝玉爱跟丫头姐妹淘气发痴性子并未丝毫改变,只分有机会没机会。 宝玉虽然喜欢黛玉,黛玉也不讨厌宝玉,只是黛玉跟着迎春住着,宝玉来去总没有之前那般一间房子住着方便。太晚了,迎春就要开口撵人了。 宝玉黛玉这对前生青梅竹马,今生不过偶尔在贾母房里相遇,宝玉固然喜欢疯言疯语,或许是没跟宝钗这个参照物吧,或许多了贾珏这个变数平衡了阴阳,黛玉与宝玉贾珏都是淡淡的相处。 或许是惧着张氏,这一世,无论宝钗还是黛玉,从未有人私下上过宝玉贾珏的所,夜半滞留。 迎春冷眼旁观宝黛钗今生,宝钗日日在那边猫着,等着宝玉过去殷勤,凭他如何殷勤,总之不在众人眼前。 而林妹妹则跟迎春探春惜春姐妹处得极好,跟宝玉贾珏关系也是般般比重,似乎并未偏重与谁。 最明显,是黛玉虽然依旧敏感聪慧,见识独到,嘴不饶人,偶尔见宝玉对谁殷勤过了,也会刺上一句半句。却也没因为湘云宝钗公开跟宝玉制气哭闹过。 黛玉似乎也不爱拈酸吃醋了。 至少看在迎春眼中是如此。 迎春见此,倒觉得很是不习惯了,直在心里犯疑惑,难道自己的命数变了,林妹妹也变了呢? 迎春瞬间释然,无论林妹妹因何而变化,这正是迎春希望看见之结果。 反头再说薛家,之前因为薛家房舍被偷卖,凤姐受命唆使薛家买房搬家,提了一提,薛姨妈受了王氏蛊惑,也没动静。凤姐心里只发愁。 不过贾琏回家,家里开始运作贾琏前程,凤姐忙着跟娘家疏通贾琏事情,把薛家暂时搁下了。 熟料八月份,贾琏的事情顺风顺水了,薛家忽然出了问题,薛蟠虽然抱了暴毙,但是他打死人的事情还是被人捅出来了,宝钗参不参选就在两说了。 贾雨村用的欺哄政策,冯家撤了诉,这案子并未上达都察院。之所以被人捅上去,不过是有人想抢皇商这块肥肉罢了。 这件事情,迎春前生知之甚详。后来虽然补救了,皇商资格抱住了,却因为王夫人存了私心,一来不想宝钗太过聪慧貌美,王氏不想她进宫跟元春争宠,二来,王氏看上了薛家百万家财,故而故意拖拉,让宝钗失去了待选资格。 只是薛姨妈并未就此事跟凤姐商议,而是全权交与王氏办理。 凤姐还在犹豫。迎春却通过绣橘买通了金钏获知,薛姨妈给了王夫人四万雪花银子,请他帮着保住皇商资格与宝钗的待选资格。 凤姐叹息:“四万雪花银,这是肯定能办成。” 迎春摇头:“不一定,我说宝钗待选资格必定要被撸下来。” 凤姐讶然:“这却为何?” 迎春低声道:“姐姐想啊,薛家有多少银钱啊,四万如何够呢,当年二婶子管家指缝漏一漏也是这个数呢。起码要把薛家家产拿来一半,或是全部拿来才好呢!” 凤姐捂住嘴巴,旋即伸出两根指头:“妹妹也看出来了,这个心思?” 迎春点头、她当然看得出来,当年王氏就是凭借宝玉吃完了家财,接着又凭借宝玉吃黛玉,吃完了黛玉吃宝钗。最后吃垮了整个贾府轰然倒塌。 这一世,迎春决定要缝住她的嘴巴。悄悄低语凤姐:“无毒不丈夫,为了保住我们自己,姐姐必须设法戳穿二太太。” 凤姐当初可是冒充小子打理家族事宜,如何运作,那些人物是关键,她一本之策。 很快,凤姐就布置下去,很快打听出来,王夫人不过出手一万银子,请托事宜也只有一项,保住薛家皇商资格,对宝钗之事提也没提。 凤姐悄悄告之迎春,她预备亲口告之薛姨妈。 迎春略略思忖,姑嫂一番密语。 几天后,贾琏便指个事情请了薛蟠喝酒,席间贾琏将内务府一个经办介绍给了薛蟠,并道:“有什么事情只管请托,大家都是几十年的好朋友了。” 薛蟠彼时还清醒,遂笑一笑,大家继续喝酒。酒过三寻,薛蟠微醺,贾琏再次明言:“薛表弟这般蒙头喝酒做什么,容易醉呢!不是有事吧?” 薛蟠苦笑一声打开了话题:“哎哟,事儿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妈妈见天嘀咕让人受不了,好还容易出来高兴一回,琏二哥就不能不提这是伤心事儿么?怎的四个女人家家,兀的絮叨。” 贾琏七哄八哄,终于让薛霸王说出了家中出事。之后,那位经办兀自愕然:“有这事么?皇商资格这事儿到是有,令妹之事一概不闻呢?” 薛蟠指着妹妹飞黄腾达呢,顿时酒醒了一半:“没有?不会吧?” 贾琏迅速插嘴:“这事儿临时说起,未必就确切,为了慎重,咱们明儿再约一次,大家清醒说话。” 就这般,薛蟠知道了二太太两面三刀,气愤愤寄信宝钗,母女们一片真心相托付,竟然被至亲这般蒙蔽耍弄,母女们当时气蒙了。 只是薛姨妈懦弱,不好跟妹妹撕破脸,只是来寻凤姐,又哭了一场:“当年她设计我,我也算了,如今她竟然为了自己女儿设计钗儿,她们母女就是该做人上人,我们母女就是该替人垫背呢,凤哥儿,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凤姐忙着劝慰:“这话侄女儿当初提醒过大姑妈,说是二太太无利从不起早,姑妈当时没答话,侄女儿也不好说的太明白,毕竟大家出自一门。索性如今知道了,做些补救罢,姑妈也不差这几个钱,舍财免灾罢!” 薛姨妈便给凤姐塞银子。凤姐谨记迎春的话,咬牙才把银票推回去:“姑妈这样太见外,我让你侄姑爷替表弟引荐个办事人,叫表弟直接跟他见面,那时如何打点,姑妈自己承担也就是了,我们血脉至亲,何必这样生疏。” 薛姨妈眼泪就没干过,悄声密语凤姐:“凤哥儿自己小心些,你二姑妈对爵位尚未死心呢,在她眼里,这荣府活活被你们大房霸占了,她必定要铲除而后快!” 凤姐愕然:“铲除?她凭什么?” 薛姨妈面色惭愧:“我已经紧着吕宋国的宝石珠子赠与二姑妈几大匣子,她已经着人镶嵌去了,不久就会进宫孝敬各位后宫主子,只怕不久就有消息了。” 凤姐叹气:“姑妈真是实诚,您既要送宝妹妹进宫,如何有替别人铺路?” 薛姨妈按按眼角:“我是心软,受不得她泪眼婆娑,我就没辙了,想帮她了。” 凤姐闻言知道这是个绝妙时机,忙道:“说句话姑妈或许不喜欢听,亲戚再亲,也没有自己骨肉亲,大姑妈又不是置办不弃高楼大厦呢,何必……” 薛姨妈便点头:“你叫琏儿替我们打听,看看那儿有现成房舍,三五进深都成,不过要在这内城方好,最好离你们近些,我们姑侄们说话也方便些。“ 凤姐知道孤儿寡母不容易立门户,私下与贾琏商议,叫他各处打听。很快贾琏便有了眉目,就在荣宁街尽头,一座三进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花园水榭,清雅别致。 只是房舍原是一官员旧,坏了事情,房舍景致不许大的修缮即可入住,就是价钱贵些,因为房中的家具器皿,一概随卖。房子捏在内务府手里,价钱要贵些,否则这样的罪官的房舍也没人敢要了。 薛家姨妈去看了很是满意,银钱也不在意了。出了一份房钱,又花了一份水酒银子,房舍过户了。 九月初选,薛宝钗已然在册。 薛姨妈则在接到初选通知后,举家乔迁新。王夫人后知后觉,气冲冲去质问姐姐:“你们为何背着我坐下这事儿?“ 薛宝钗笑吟吟装无辜:“姨妈说的什么话,当初可是光明正大请托姨妈,如何又说背着您?谢谢您一力成全,我妈妈们备下一大宗礼品,正要谢谢姨妈定例襄助呢!” 说着暗示香菱份上礼品:“姨妈笑纳!” 王夫人有话说不出,有火无处发,再次气个仰倒!心里直说完了,完了,薛家自家丫头进去,如何还能哄她出银子帮着元春打点? 王氏见姐姐脱钩而去,不由心头一声哀嚎:我可怜元儿啊! 第 86 章 却说薛家金秋十月初十正式乔迁新居。 凤姐迎春黛玉探春惜春姐妹都去坐席吃酒,玩了半天,也帮着宝钗布置新居,只是宝钗恁得左兴,大红粉红紫色都不要,一色黑白搭配,探春惜春还要跟他白扯劝慰,迎春拦了:“客随主便罢。” 这年年底,贾琏也有斩获,御前侍卫疏通顺利,六部笔帖试得了甲等。王子腾跟张舅舅各显神通,最终张氏力主,贾琏弃了侍卫,做了户部一名主簿。 贾琏不免沮丧,张家表兄张怡宁便邀请了做了御前侍卫的同年相聚,席间大吐苦水,什么冬站三九,铠甲似冰冻掉耳朵,夏熬三伏,喂养蚊虫,穿了铠甲如同维煨要在火炉上。 贾琏一听,这哪里是人受的?他只不过练了半年骑射,手上已经生了老茧,脸庞已经黑如锅底,再要冬练三九夏三伏岂非要了命呢! 新年伊始,贾琏身穿鹌鹑官府,做了户部主簿。 回头却说王子腾,运作贾琏之事失利,发了凤姐好大一通脾气。凤姐也只有领受份了。她既不敢得罪婆婆,也不敢得罪叔叔,只有受气的份。受了气还不算,还要满嘴抹蜜,四方谢谢。还要高高兴兴上下周旋,气得她夜半胃疼好几回。 凤姐却也知道,怪不得叔叔婆婆,谁叫大家都是为了自己夫君贾琏好呢。 再说元春,摒弃了王子腾收买太监手腕,改而宝石讨好后妃,十分奏效。皇宫于大年初三传出了好消息,首领太监到府传旨报喜。 贾元春进宫九年后终于女官之身承恩,一跃得封贵人,成了皇帝真正女人,做了内宫小主。 元春今年二十三,熬了这些年终于做了贵人,虽说在官女子位份飞跃三级,可是宫中贵人以下位份无名额限制,又有大批宝钗这般如花年纪新人即将进宫,元春却耗尽了好时光,这个贵人做得实在尴尬。 贾母等人实在没法子高兴起来。 迎春闻讯却在暗自焦虑,看来王夫人与元春还在继续争取,只是不知道元春后来如何一步登天封贵妃了。贵人到贵妃也是连升三级。 贾母原本还在打算,等元春熬到二十五岁出宫,无论如何要给她说一门相称的亲事,如今这般,一切都免谈了。 元春这一承恩,薛家母女紧张了。 元春如今虽然不成气候,她手握王家内线,好话说不上,要撸下宝钗轻而易举了。王氏能够递进去宝石,必定能够递进话去。 凤姐也很怕元春这招,着人暗中跟宫中夏公公疏通,却得知,元春已经于首领太监处塞了一万银子,只说薛家姑娘不乐意进宫,希望成全。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且办事也有先后顺序,他已经答应了元春,就不能反口了。 这些太监虽管不住皇帝想睡在谁床上,且能够筛选谁有机会进皇宫。 凤姐从而知道,王氏随着宝石把从薛家划拉来的三万银钱尽数送进宫去。 凤姐虽然得到了消息,却没透露给薛家,她想最后看看,元春最后的抉择。 这年正月十五,元春虽不能出宫,却让手下小太监送了赏赐回府。贾母王夫人张夫人都是一色蜜蜡念珠,据说是元春亲自在宝华殿诵经三天的圣物,可镇邪安神。 贾琏宝玉贾珏贾兰俱是一般,不偏不倚,各人文房四宝一套,御制新书一套。姐妹们则是文房四宝一套,御制珠花四支。虽不名贵,贵在产地难得。 另外,元春还送了各位兄弟姐妹一盏宫灯,让个人玩赏。 贾母赏赐了小太监一盘子金银锭子,细细盘问元春好坏与否。 小太监且说元春稳重端方,很得太后皇后缘法,虽然目前还是附宫,相信不久就能成为一宫之主了。 贾母深知宫闱之事,知道元春并非得缘法与皇上,而是是搭上了皇后之船。 皇后能抬举,也能打压,且不会无缘无故抬举谁人,元春定是答应了皇后,成了争宠的马前卒子了。 贾母因而感慨不已,元春除非生下一男半女固宠,否则就是皇后手里风筝,随意收放。 自此,元春的生养与否,成了贾母一块心病。 正月十六,薛宝钗在最后议论筛选中落选,撂了牌子。 贾府所有女眷,包括贾母在内,嘴里虽不说,却都暗自认定了,这是元春秉承母意,打压了宝钗。 特别是凤姐,更加齿寒王夫人与元春,大家一脉相承,元春若不想宝钗争宠,只需不让宝钗做后宫,照样可以帮助宝钗获得公主侍读职位,从而提高身家地位,将来照样可以借着公主之势,博取一份好前程。 只可惜,王夫人对薛家财产实在必得,容不得宝钗脱出手心去。 贾母至此不得不承认,如今元春已经不是当初元春,她已经是贯会运用手腕踩着别人上升的后宫娘娘了。 贾母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懊恼。不知道元春究竟要尊贵到哪一步。贾母时常便在佛前祈求,祝愿元春早产麒麟,防身固宠。 再说薛家。如今宝钗落选,薛王氏顿时被打懵了。薛蟠在金陵犯下重案,薛王氏再是恼怒愤恨妹妹王氏,想回故乡眼不见是不能够了。她又是个无主见的,正在惶恐无计,王夫人使人找上了她,重提联姻之事。 薛王氏便有犹豫了,宝钗虽然琴棋书画,四角俱全,却不敌身份欠缺,难道当真嫁给寒门学子吗?便拿了这事儿跟女儿宝钗商议。叫她自己主张。 宝钗经过此役,如今更加深刻认识到强权厉害,薛家钱财再多,终究不敌小小贵人一句话。薛王氏与她商议今后,是否接手姨妈好意。宝钗知道宝玉受宠贾母,一日元春得势,王氏起复,宝玉袭爵未必不能。贾母偏爱,自己才学样貌均胜于旁人,进府并非会落下乘。心里对元春很是怨怼,你既然压了我运势,我就借你运势吧,你再扑腾,也是帮我扑腾。 这般作想,兼之宝钗自小也受得三从四德训教,既然她想改变生活轨迹不得遂,便也不反对母亲依附贾府。只说:“女儿但凭妈妈周全。” 所谓依附贾府其实就是依附王夫人,共同对付张氏凤姐。 薛王氏频繁出入贾府,迎春知道,宝钗母女虽然几经挣扎,最终还是没逃脱王夫人与元春联手算计。 迎春得知宝钗落选,十分沮丧。元春在皇宫少了劲敌,大房就不得安静了。 宝钗的智慧心机,迎春知之甚详,一旦对阵,凤姐两口子联手只怕未必是她一人对手。更恼火是元春封妃在即。 想到王夫人与元春联手筹码就是宝玉,迎春对元春今生积累的敬意迅速消退。 元春这一分算计,不仅将自己逼上老路,也无形中把贾府引上了衰败之路。同时还会影响他最疼爱兄弟宝玉的人生之路。宝玉虽然胸无大志,可是他也有自己做人的准则,元春却借口疼爱,买卖了宝玉人生。 迎春重生战战兢兢,谋得了今日局面,决不允许有人破坏。可是凭借一己之力,如何能够扭转乾坤呢? 只是元春如今进位,东西两府俱是大喜,迎春心中苦闷也不敢直白表露,否则还不被人认为痴傻呢。值得暂时压下忧烦,慢慢思索出路。反正如今比前世已经站了许多优势。自己还可以从容思索应对。 转眼二月十二,会芳园梅花盛开,元春进位,各人心里高兴不已。也是尤氏有心,这一日置了酒席,亲自带了蓉哥儿两口子过来恭请贾母。 来时正逢迎春因为隔日是黛玉芳辰,今年黛玉已然出孝,贾母与她打造了一套玉簪花冠,绯红色的小巧花瓣,碧玉雕琢枝叶,金玉的花蕊。一朵朵精巧的小花用金丝穿凿缠绕成花冠。别人戴着估计俗气。黛玉佩戴却只让人觉得活泼可爱,清新脱俗,恍若花仙子一般。 张氏送了黛玉银狐皮褙子坎肩。凤姐则是一贯的热闹,请了京中最好绣娘替黛玉绣了一见石榴红的大褂子。寿星如此穿戴倒也相宜。 两位舅舅则各自赏赐了古玩玉器让黛玉把玩。 迎春探春湘云惜春姐妹们的礼品则只是心意上头,左不过绣品荷包丝绢子之类。宝玉贾珏则是各自作诗一首贺寿。 张怡君已经出嫁,不好轻易出门子。却是连夜蒸了各色糕点,足足六抽屉,巴巴使人给黛玉送来了。陪嫁丫头青梅言道:“我们奶奶说啦,知道林妹妹什么也不缺,这些小点心是我们奶奶亲手所作,不在贵重在心意,权做寿礼,以贺芳辰!” 只有李纨婆媳,一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1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1部分阅读 个说身子不爽怕给外甥女儿沾晦气,不如闭门年经摘佛豆替外甥女儿消孽障。一个说寡妇失业不好冲了妹妹好运气。 贾母一笑了之,黛玉也不在意。 二月十一,姐妹相聚一堂都在贾母上方陪伴黛玉吃寿面,饭后围着老祖宗贾母说笑逗趣儿。 尤氏母亲婆媳三人进来一说,邀请阖府婶娘姐妹过去了一天,赏梅饮宴。 贾母最爱热闹,也是风雅之人,闻言欢喜不尽。 黛玉也知道东府此举虽不全是为了自己,也有自己成分在内。贾母一个眼神,她忙着亲自起身,携了秦可卿之手,一起坐回贾母身侧说话。 迎春知道侄媳妇可卿善棋,便提议,让她明儿跟黛玉手谈一局。又明着提点:“林妹妹棋中圣手,等闲之人不是她的对手,蓉哥媳妇明儿可得小心呢!” 秦可卿微微笑道:“只要能跟林姑姑对阵一局已经是万般荣幸,哪里还敢奢望赢棋呢!” 惜春一旁听见大喜,拍手笑起来:“好哟,好哟,我既下不赢蓉哥媳妇儿,又下不赢林姐姐,明儿我可要好生瞧瞧,倒底是谁技高一筹。” 贾母喜欢迎春乖巧能干,也喜爱探春敏慧恭顺,她最喜欢还是黛玉娇俏与惜春娇憨。此刻不免把手抚上惜春脸颊嗔怪:“看这个丫头,谁赢也不是你赢,倒高兴什么!” 秦可卿忙着一笑:“小姑姑棋艺非凡,寻日都是疼侄儿媳妇,让着侄儿媳妇呢。” 惜春闻言就得意了:“蓉哥儿媳妇再者东西两府里头最是聪明人了!” 大家闻言都笑起来。 黛玉抿嘴,拿一根指头在惜春脸颊上轻轻一画:“这倒是夸侄儿媳妇呢,还是夸自己呢!” 惜春把脑袋藏在贾母怀里咯咯笑,不理人了。 东府请了荣府满门女眷,贾母想着黛玉生辰,又逢春日正好,日光晴和,正是踏青赏春的好日子,便做主叫宝玉贾珏都放一天假日,跟着东府去赏梅花。 蒋先生也是最爱附庸风雅之人,闻言就依了,自己也去城外庙宇寻芳吟诗去了。 迎春探春惜春黛玉一班姐妹,另有李纨凤姐与二月十二一早,聚在贾母跟前吃过早餐,欢欢喜喜坐了翠盖朱车,跟着贾母张氏软轿,浩浩荡荡一队车驾前往东府赏梅。 临门下车,却见王氏已经携带薛姨妈宝钗在门口迎接了。 贾母虽然厌恶王氏,如今她是贵人之母,贾母也不得不露个笑脸。看着宝钗明媚鲜艳随着王氏,只替她可惜,心中也在责怪元春,宝钗这样身份低姿色好的丫头带在身边其实也是一份助力,偏是她信了生母王氏,把人摁住,希望不要生了反心才好。 贾母想着便伸手牵了宝钗,笑眯眯一阵夸赞:“我就看着宝丫头好,我们玉儿就是太单薄,怎么补也不见好,叫人看着怪心疼。” 言笑盈盈一手宝钗一手黛玉,笑吟吟一群,进了进了会芳园。 会芳园梅花开得甚好,只是今年阳光温煦,梅枝上冰雪已消。一般孙子孙女簇拥着贾母,后面跟着张氏贾王氏薛王氏尤氏婆媳李纨凤姐几个殿后,看着前面一群姑娘风姿绰约,笑语飞扬,一个个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秦可卿更是无限感慨,幽幽喟叹:“什么叫人比花娇呢!” 凤姐最是喜欢可卿风流妩媚,笑盈盈拿手在秦氏脸上一戳:“你这样风流妩媚无边也要羡慕人家,我跟大奶奶岂不活不得了!” 李纨见她无端拉扯自己,睨着眼睛:“也不看看自己辈分,没脸没皮儿跟着小辈子疯长,做叔子婆婆,倒想跟侄儿媳妇争窈窕,你也好意思!” 凤姐笑嘻嘻把脸凑近秦可亲:“要论这两府媳妇,别人呢,我一百个不服气,要说输给蓉哥儿媳妇啊,我是心服口服!” 想必她三个,尤氏陪着张氏两位王氏就没话说得了。只有竖着耳朵听听前面姑娘笑,再听听后面媳妇儿吵吵的份了。 亭子间早又铺好毛皮的桌椅,贾母便进去做了,却放了孙子孙女们自去玩耍。却是宝玉,偏说是逛累了情愿陪着贾母坐着说话。 贾珏一人独赏群芳,紧跟着迎春姐妹,搜肠刮肚背诵前人有关梅花诗句,一群姐姐这个凑他一句,那个补他一段。跟他最是搭档好的就数宝钗黛玉了。 却说一种姐妹玩个尽兴,回去之间几位夫人陪着贾母,独独不见了侄儿媳妇可卿与宝玉。 迎春左右一看,袭人等一提不见了,招了晴雯细问:“你宝二爷呢?” 晴雯便抿抿嘴:“刚才见他被袭人几个拥着去了。婢子也没上前去,不知哪儿去了。” 迎春左右一看,宝玉丫头果然一个不见了。又瞟见跟哪儿撇嘴挤眼偷笑,迎春心里顿时一忽悠。猛然想起前生晴雯吵吵,隐约说得宝玉跟袭人暧昧不明,故而招了袭人恨,最终想个法子治死了晴雯。 迎春知道晴雯与媚人可人交好,怕事知道不少,故而见晴雯又在挑眉冷笑,便给绣橘是个眼色,叫她约束晴雯。 袭人不在迎春眼里,她爱跟谁不重要,重要的迎春想起了秦可卿与林姑父。 前生之时,秦可卿这好似最后一次公开露面了,自此缠绵病榻,好一阵,歹一阵,直拖了一年有余,忽然就才去了。而林姑父死在可卿前面九月里。 迎春顿时心情沉重,这些事情迎春一直避讳不敢想,却总是由此及彼,不得不叫人想起来。郁闷抬头,迎春看着黛玉笑颜如花,眉峰跳了几跳。叹口气,迎春自己宽慰自己,之前黛玉所说姑父身子康泰,如今林妹妹也没有十分病病歪歪,但愿林姑父健康长寿吧。 迎春低头划算,今晚回去催促林妹妹再寄家书回去问安吧。由头也简单,黛玉生日,临晚总要去母亲跟前拈香,一色是迎春陪伴,届时问起姑父也不各色。 稍后用餐,迎春再见秦可卿,见可卿眉宇间却是忧色凝重。迎春心中祷告,指望可卿万别生出病症才好。迎春想看看可卿忧思何来,却不明所以。 回头之间,却见宝玉满眼缠绵。 迎春习惯使然,不自主盯了他一眼,只觉得心中一阵忽悠悠乱跳。即便宝玉是自己兄弟,迎春月忍不住啐一口,猪狗不如的东西,平日看着还好,如何竟然生出这般心思来! 红楼之迎春花开 正文 第 87 章 却说迎春窥探宝玉心中涟漪,顿时恼了,只是这话也不好说破,遂撇开眼帘,不再跟宝玉对视。 稍后,听得绣橘回禀方知,宝玉睡在可卿房里。据说梦里叫了可卿名字。迎春不知道宝玉如何这般,心里又把他死劲儿啐一口吐沫。吩咐绣橘,约束所有丫头,以后再不许嚼舌。 下午手谈,秦可卿连败两局。 惜春天真直嚷嚷:“今后我要跟蓉哥媳妇多切磋,等赢了棋,再跟林姐姐下。” 回程中,迎春瞧见紫鹃手里捧着棋盒,正是方才所见玉石围棋。黛玉见迎春细瞧,一笑:“侄儿媳妇盛情难却!” 惜春一哼:“偏心丫头,我过生日没见她这般细致!” 迎春把手一画惜春鼻尖:“今年赶你生日,我提前知会她一声,叫她记得给小姑姑上寿也就是了,吃什么醋呢!” 惜春就不好意思了:“我也不喜欢这些石子儿呢!” 迎春点头:“嗯,知道了,四丫头喜欢湖笔宣纸与徽墨,晴雯,记下了,赶明儿记得提醒我。” 惜春要捂迎春嘴巴,晴雯脆脆应了:“记下了,姑娘!” 惜春又羞又恼,探春黛玉两边抢着羞羞画脸,惜春就跟迎春拉扯不依,姐妹四个笑成一团。 笑得前面轿内贾母张氏也笑盈盈了。 婆媳们各自感慨:“年轻真是好!” 回头却说迎春东府一行,心中隐忧,却不敢稍露辞色,只怕影响了嫡母张氏。张氏一般冬春就会犯症候,东府游园归来就又犯了咳嗽,太医切脉,只说这是老毛病,好生养着,自有冰糖燕窝伺候着,慢慢天气暖和,也就好了。 却说这年二月二十日,私塾蒋先生忽然辞馆,说是只能做到月底,敬请主家原谅。 原是他春游之日遇见了之前的同年放外任拜庙酬神,邀请蒋先生一起上任做个刑名师爷。 蒋先生考了这些年,屡屡不第也灰了心,遂答应了。这是好事,张氏没有耽搁人家前程道理。师爷虽不是朝廷敕封官吏,只要跟主官融洽,先生自己又有举人功名,他日被上官举荐做主官也不无可能。 张氏很大气,不仅当即允了,还另外备办二百两程仪奉上,又将平日伺候蒋先生的书童身契一并给了蒋先生。 蒋先生入贾府两袖清风,如今出府却是铺盖行李四季衣衫毛皮大氅一概齐全。 张氏尊师重教,做事滴水不漏。自从蒋先生入府,吃穿住行,一律跟两位学生一般比重。平日师生们一起用餐。逢年过节,先生与学生一并裁剪衣衫。蒋先生有些孤傲习气,寄居贾府,却没又丝毫屈辱之感,倒觉得有了亲眷不舍之意。 临别之日,贾赦不耐烦见酸腐文人。张氏尊崇孔孟,命贾琏出面,与宝玉贾珏在荣禧堂设宴与先生饯别。 这是把蒋先生当成雅客了。 蒋先生临行望着上堂,躬身三拜,权当作别主家了。寄言贾琏:“二公子三公子俱是人中俊品,蒋某学识有限,务必再请名师雕琢,他日必成大器。” 贾琏当然知道这话其实是告之母亲张氏,便原话转告,张氏欣慰不已。写了信笺让贾琏过府与舅舅商议,要为贾珏宝玉延请名师。只可惜当初为了蒋先生,张家西席吴先生已经去了杜家私塾坐馆。张舅舅只得回复贾琏,说是自己会托人细细寻访。 张氏无奈,虽是不乐意,也不得不让贾珏宝玉随同贾环贾兰一起上了六太爷代儒的私塾。总好过他们成日家游逛要强些。 三月初三,迎春忧心可卿,在葳莛轩中置了酒席,特特邀了可卿一人过府饮宴赏春。 酒足饭饱,迎春黛玉探春惜春等携带侄儿媳妇可卿到家庵栊翠庵赏春景。午餐凤姐着人送了食盒上山来,姐妹在姑母贾敏的禅房用餐,至晚方归。 玩赏之时,可卿蜕尽忧色,神情甚是轻松愉悦。 迎春有意识与可卿一路,笑颜细语:“既是侄儿媳妇喜欢,我们不妨每年三月来此赏玩,可好?” 黛玉也道:“是啊,但愿年年人同景相似,人生无憾矣!” 可卿闻言眉开眼笑拉住迎春黛玉:“可卿能有这样雅量高致的姑姑,真是三生修来矣!” 迎春黛玉探春惜春齐齐与可卿单手相握:“那就一定为定,以后每年三月三,我们栊翠庵相聚赏春景。” 回头却说迎春听闻吴夫子在杜家坐馆,正是张怡君的夫家,便写了信笺给张怡君,邀请她过府赏春。 三月初八这日,张怡君携带自己小姑子杜宛前来,杜宛跟迎春同岁,今年正好十四岁。只是杜宛正月生,已经足岁,迎春腊月尚在望。 荣府花园虽然被隔断部分与二房,余下翠竹花木莲池也堪游逛。杜宛哪里见过这样的府邸与排场,不时喜露形色。 迎春游逛间闻讯张怡君,能否让宝玉贾珏附馆,吴夫子教导三个学子,当不在话下。 张怡君满口应承,说是回家必定问询公婆,促成此事。 不过三日,张舅舅忽然寻了贾琏说话,杜家姑爷一人就读,宝玉贾珏若愿意,可以过府就馆。多奉上一份束脩也就是了。 贾琏回家说与张氏,张氏便细细告之贾母。贾母便问:“可是你兄长张侍郎家那位探花郎之先生?” 张氏笑道:“老太太好记性,正是他,不然,媳妇焉能屈就附馆呢!” 贾母点头微笑:“这倒是。”又道:“如此,你就安排吧,只是不能亏待杜家,也不能薄待了先生。” 张氏额首:“这是自然!”少顷又道:“媳妇想着蒋先生所说,让吴先生考教一下他们兄弟,看看明年可否回乡参加童生试,倘若过了,也好就学国子监,那里面教习夫子都是科场出身,教导手法又自不同。” 贾母额首:“很是这话,琏儿学了几年可是长进不少,笔帖试考得不错,我们这样功勋之家,就数琏儿学得好些。”旋即又看着张氏笑:“当然,这都是你这个母亲做得好。” 张氏忙着起身谦恭:“媳妇知道什么,都是托了老太太福气。” 当晚,贾政前来请安,贾母便把张氏把这话告之贾政,贾政倒是答应下了。 张氏翌日便特特带了迎春宝玉贾珏过去杜府拜府,见了杜家老太太与夫人。杜老太太见了宝玉贾珏粉雕玉琢一对金童,喜得赞不绝口。又见迎春还比自己孙女宛儿小些,倒比宛儿懂事。 杜老太太听张怡君说过,联系就馆出自二姑娘迎春主意。拉了迎春手,兀自十指尖尖,水葱嫩白。心里爱的不行,只把把迎春拉着夸了又夸。心里只可惜,杜家小孙子太小了,今年方才八岁,才发蒙学,年纪不配。 最后就夸赞张氏,大方得体,张家养的好女儿。 张怡君婆婆也只夸赞张怡君,说是张怡君来了杜家,家里上上下下周全得妥帖无比。 不料想当晚王氏便来给贾母请安,说是宝玉就在私塾上学,下午由宝钗教导伴读。王氏在贾母面前只把宝钗夸成一朵花儿,说的宝钗经史子集通透无比。 王氏也跟张氏一个心思,预备叫宝玉明年回乡童生试。 贾母便不再说什么,两个媳妇都是为了孙子好,只好孙子好,贾母能说什么,便也同意了。 只是贾母特特招了宝玉说话,叫他要专心学业,不可懈怠。 四月初,王氏再次回明贾母,说要将宝玉挪去那边居住,免得一早一晚来回奔波劳累。 贾母眉头皱得直打结,最后方道:“暂时在那边收拾房舍与他读书,为主还在这边。” 王氏见贾母变脸,这才不响了。 这般行事不过三五天,王氏又变了风向了,却叫宝玉依然在这边居住,换成宝钗早接晚送,说是方便宝玉尽孝,一早一晚到贾母面前请安问好。 此后,宝钗跟宝玉一早一晚携手出现在贾母房里,逐渐形成了一道靓丽风景。 起先家下人等还指指点点,后来便见惯不怪了。 只是,慢慢的,宝玉宝钗黛玉湘云之间形成了一股怪现象,黛玉湘云常常联合起来对付宝钗,总要把她挤兑的山穷水尽方才罢休。 迎春很奇怪,宝玉并不如从前维护林妹妹一般维护宝钗,反是笑嘻嘻看着黛玉湘云联手欺负她的良师益友宝姐姐。他不仅不帮着宝姐姐,还要满口‘林妹妹,云妹妹’不住嘴殷勤,倒把宝钗气恼几回。 贾母看了有时候道替宝钗敲打湘云与黛玉,叫他们不要欺负姐姐大度。却对宝钗这样的隐忍很赞赏。 贾母心里想着,宝玉有那样不着掉的母亲,又有那样算计的嫂嫂。且二房宝玉没爵位,家财也不过四之一。娶个宝钗这样的外圆内方有成算的富商媳妇也不错。 只是,贾母看看湘云与黛玉,心中有些不乐意。比起宝钗,贾母更加疼爱湘云黛玉。只可惜,湘云侯门嫡女,黛玉父亲官居三品,二人都是三年大选在册秀女。若论婚事,还得等待皇上开金口。 贾母不由叹口气,孩子还小呢,且先看看再说吧。 自此,贾母心里把宝钗也纳入了孙媳妇考察对象,对她倒比对王氏还和蔼些。 薛姨妈因此也成了贾母房里常客,时不时过府来请安,陪着贾母打打骨牌说说话,左不过是混时间。 贾珏呢,也是一早一晚到贾母房里点卯,其余时间则在杜府读书。他便成了张怡君跟迎春的信使,常常替两位姐姐传递书信。张怡君记挂黛玉湘云,有时便托付贾珏给两位妹妹带吃食。 湘云黛玉得了贾珏奔波劳累,隔三差五也回敬他些辛劳酬谢,或是一个扇坠穗子,或是笛子穗子,亦或者扇套子。 因为宝玉给外人的映像是已经被宝钗定下了。黛玉湘云有意无意远着他些。几次三番,贾珏倒比宝玉跟两位表姐亲近些了。 张氏也在心里划算,两个姑娘都苦命,俱是一般聪慧伶俐,只是一个内敛,一个张扬。看本人,张氏更喜欢湘云活泼跳脱。论感情,张氏偏疼黛玉些,毕竟黛玉一只跟着张氏,又有贾敏一份托孤之情。 不过,无论是谁,在论亲之前,张氏不希望她们有什么。遂私下约束贾珏,不许疯言疯语唐突了姐妹们。如今大了,更不许跟表姐妹拉拉扯扯。要以礼相待方好。 贾珏虽然读书比宝玉惊心灵通些,于男女之上缺心眼,跟所有姐妹都是一团和气,并无偏私之心。 张氏让迎春居中探听,得知贾珏就是个糊涂蛋子,也就放心了。随即又担心,私下跟何嫂子抱怨:“这个珏儿是怎的呢,记得琏儿这般大很会殷勤姑娘了,他倒傻乎乎,你私下看看他房里丫头们,倒底他们私下说不说什么。” 何嫂子不久告之张氏,说三爷房中除开打杂小丫头不算,贴身丫头紫竹紫云,二等丫头紫苏紫草,贾珏一视同仁,没见特别喜欢谁,也没见处罚过谁。 因为三爷待人公正,房中丫头也没有相互倾轧的事情。只是他奶娘女儿灵芝,稍微各色些,她比贾珏小三岁。是贾珏特特求了张氏放在房里,的一份月钱,权当孝顺奶娘了。 她年岁小,也没有什么正经差事,跑跑腿儿,有时候递个水什么。 奶娘自己教导女儿,只怕下不得手,有些娇养任性了。 张氏皱眉:“你给奶娘递个话儿,叫紫竹紫云好生调教三爷房里小丫头,一日紫竹紫云出去了,后面怕是接不上。” 张氏这话暗示很明白了,倘若奶娘再不改观,就只能叫她回家荣养去了。 却说这年八月十五,贾母置酒,将两府中女眷聚集一起吃酒看戏过节。贾珏宝玉也休沐一天,在家过节。大家吃酒赏月,直至月上中天方散了。 翌日十六,迎春宿醉头疼晚起,晴雯忽然一头撞进来,哭哭啼啼来寻迎春,跪地磕头不止。 这些日子晴雯进益不少,鲜少这样莽撞了,大约出了大事体,迎春不由心跳不已,惊问何事。 晴雯却说昨夜晚媚人可人两姐妹被二太太下令,无端端各打四十大板,屁股腿子打得稀烂,如今还说要扔出去讨饭去。只怕是活不成了,晴雯求求迎春出面救救她们姐妹两个。 迎春知道媚人可人这对姊妹花生的漂亮之极,换上衣衫,若说是千金小姐只怕也能蒙混。 只是为何忽然挨打? 迎春问道:“何故下这样重手?宝二爷呢?她们不是宝二爷丫头?为何要你求情?” 晴雯哭哭啼啼说不清楚,直说:“二爷吃醉了!” 司棋绣橘两个也跪下了:“姑娘别问了,等问清楚了,人怕不成了。” 迎春便骂:“糊涂东西,我就是过问也要师出有名才成,要弄清楚谁罚的,为了何事处罚,这四十大板公不公正,才能想对策吧,难道你们是叫我什么也不知道,没头没脑去撒泼抢人呢?这家里没有规矩了?” 绣橘这才忙忙抹泪,说道:“婢子也是发急了。昨夜的事情,是袭人传话,媚人可人不知道何事得罪了宝钗姑娘,说是二太太发话,令执事婆子将媚人可人责打四十板子发卖了。当时大太太二奶奶姑娘们都酒醉睡熟了,没人敢惊动。管事婆子执事婆子们也吃了酒,很是不耐烦,不顾我们求情,噼里啪啦就把人打得半死了。” 迎春讶然:“只是袭人说话,执事婆子就把人打了?昨夜谁当值巡夜?” 绣橘道:“昨夜巡视是赖大家里” 晴雯见绣橘扯其他,便插进来,狠狠磕头:“就是这样,若有一句谎言,婢子愿意一死谢罪。” 迎春顿时恼了:“再要胡说一句,小心掌嘴!” 晴雯低头哭泣。 二太太,宝钗,赖大家里,袭人 迎春微微思忖,下了床铺:“速速与我梳洗穿戴!” 坐在梳妆台前连发指令。 “司棋,去给林之孝传话,着他速请太医过府,给两位丫头诊治。早该苏林之孝家里,将媚人可人抬去议事厅,先行上药,化瘀膏去药房拿。” “晴雯,你速速告诉二奶奶,就说我在议事厅等她。” “叶儿,雀儿,去往宝二爷房里,叫所有丫头婆子前往议事厅回话。” 最后又道:“不要惊动老太太与太太。” 所有人等瞬间走个干净。 少时,迎春穿戴整齐,方要出门。凤姐带着平儿急急来了:“二妹妹,这可如何好?是二太太发话大的人呢?” 迎春睨她一眼:“二太太又不当家管事,且是半夜三更,且不说隔着长长路程,直说夤夜落锁,隔断两边,袭人如何就得了二太太指令了?就是要处置发卖丫头,也该先回过当家主事人一声才是啊?” 凤姐点头:“这话倒是!只是” 迎春一边急急迈步,一边言道:“如今太太病弱不管事,管事的是你我二人,我是不知道,凤姐姐知道么?” 凤姐忙道:“我昨夜比妹妹喝得多,岂会知道呢!” 迎春恨道:“府里都打死人了,你我主事人尚且不知道,这个府里奴才岂不是要翻天了!” 凤姐也只恨:“昨夜谁当值啊?竟然办了这种糊涂事?” 迎春迎头一阵风似的快走:“去了不就知道了!” 第 88 章 却说迎春凤姐姑嫂到了议事厅,却见议事厅已经乌鸦鸦站满了下仆妇丫头。 执事婆子管事婆子站在两厢,宝玉房中婆子丫头站在中见。他们面前门板上则是血肉模糊媚人可人两姐妹。 请脉的太医正是府内贾府世交王太医侄子小王太医,他们叔侄乃是医学世家出身,由老公爷举荐进宫,虽不在贾府当差,贾府每年在年礼中有他一份供奉。 故而府中并不瞒他。且天下之事不可能瞒尽天下人。 凤姐迎春姑嫂来时,小王太医正在给姐妹两个请脉。 少时诊脉已毕,起身拱手,隔着竹帘想姑嫂二人回禀:“她二人伤了筋骨,又没及时治疗,怒火攻心,热毒入体,夜间又受风寒,只怕……” 迎春凤姐闻听俱是急急起身,忙忙施礼。凤姐道:“务必全力以赴。”迎春忙着补充:“无论什么药材只管用上,无需吝惜钱财!” 小王太医道:“小医遵命,只是医家医病不医命,好与不好,得看她们自己造化了。” 迎春再道:“话所如此,还请小王太医竭尽所能,务必不留遗憾,如有任何需要,直管明言。” 小王太医拱手:“如此,请府上去同仁堂去求一味墨玉续骨膏,否则,这两个丫头能拣一命腿也废了。” 凤姐犯难:“钱财不是问题,我们跟同仁堂并无深交……” 迎春却道:“小王太医医学世家,想来世家之间必定互通有无,就请王太医代为周全如何?” 王太医道:“同仁堂当家有些怪癖,有人求药他千金不卖,有人求药他分文不取,府上只管上门求取,言明用途,必定不枉此行。” 迎春闻言心中一个激荡,明白他所指何在,遂郑重起身一福:“请王太医处方。” 王太医稍愣之后写下处方笺奉上。 凤姐接了处方与对牌同时交与林之孝家里:“叫你当家去账房取现银千两,去往同仁堂求药。驾车去,要快。” 王太医开了清热解表方子,这个贾府子能应付,照方熬药,不在话下。 一时媚人可人姐妹被连着门板抬起。颠簸之时可人发出一声呓语:“我没有……冤枉……” 可人这一声呓语虽不大,却惨声欲绝,使得原本噤若寒蝉所有人等浑身一个寒战。尤其宝玉房里袭人,竟然腿肚子颤悠起来,几乎站立不住。 迎春冷冷盯了袭人一眼,握住可人乱抓的双手,贴近可人耳朵,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言道:“我知道,放心养伤,我向你保证,贾府乃是有规矩的良善人家,但凡作恶之人,必定会让她付出代价,你相信我,安心养伤就是!” 可人闻听这话安静了,豆大珠泪自眼角滑落。只是媚人却悄不声息。让人不认观看。 晴雯忽然跪地磕头祈求:“二姑娘,婢子想去照看媚人姐姐,还望姑娘成全。” 迎春看她哭得可怜,便点了头。 晴雯起身,一双眼睛瞪着袭人:“请二奶奶二姑娘放心,婢子会日夜告诉两位姐姐,务必挺住,活着,但看恶人如何死!” 迎春皱眉正要责备。 袭人却一声熬叫晕厥过去。 迎春倒被她气得笑了:“害死人家不眨眼,怎么轮到自己一句话也守不住呢!”吩咐绣橘:“用水喷脸!” 凤姐一声冷哼:“旺儿媳妇!“ 一个媳妇子走至袭人身边,自头上拔下银簪子,用力一扎,袭人又是一声熬叫跳将起来,捂住嘴巴,浑身颤悠:“妈啊,疼” 迎春但笑不语。 一执事婆子见事不强,忙着表功跄跄袭人:“花姑娘,有多疼呢?要不要婢子扶您坐下歇一歇?” 旺儿媳妇得了凤姐暗示,上前一个嘴巴子:“少在这儿装模作样,难不成比四十大板还疼?不过十两银子买来的玩意儿,当真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就是主子了,忘记当初如何瘦的皮包骨头磕头讨饭了!” 迎春憎恨袭人,也看不起旺儿媳妇这种滥用职权,便沉静了脸色。 凤姐见迎春沉脸,忙着一瞪旺儿媳妇:“多话,退下!” 迎春边看着凤姐:“姐姐问吧。” 凤姐便狠狠一拍案几:“昨夜是谁值夜?” 赖大家里埋头上前一步:“是奴婢!” 凤姐一声笑:“原是老嫂子,那请赖大嫂子说说昨夜是个什么情形罢,不知嫂子奉了谁的命,下令要将两个丫头打死?” 赖大家里心里直发虚,后悔昨夜这事儿是否抱那宝姑娘腿杆子抱得太厉害了。她这里嘴唇蠕动方要发话。 迎春拦头添上一句:“须知,这宝玉房里媚人可人袭人三个拔尖美人儿,可都是老太太赏下。你这样子把人打的稀烂,可是回过了老太太?” 赖大家里闻言腿杆子一软,要知道她们一家子之所以这办体面就是仗了老太太宠爱,昨夜怎么狗屎迷了眼睛,只记得宝姑娘是二太太喜欢的人,是未来宝二奶奶,这袭人是老太太赏赐,是未来宝二姨奶奶。以为不过偶两个狐媚子丫头,正副奶奶都说要打,自然就打得了。 她是奴才,主子话哪能不听,就是大太太问起,往二太太身上一推也就是。 且如今大姑娘得势成了娘娘,还怕大房病婆子做什么,她都死了一半了,这府里迟早是二太太与宝二奶奶天下,那时候,自己如今替她剪除狐媚子岂非大功一件? 熟料却忘记了,袭人固然是老太太所赐,媚人可人也是。袭人做得姨娘,媚人可人姿色更好。 赖大家里顿时悔之不迭,不该吃酒误事,云里雾里,思虑不周,把事儿做错。 事到如此,她也不能一个人担着,遂把袭人如何传话,媚人可人如何得罪了宝姑娘,二太太传话说要好生教训教训之话都说了。 赖大家里是办事老人,知道这事儿办差了,只怕逃不脱责任,只是也要多托一些人下水,罚不责众,那时放好脱身。 这赖大家里也真是家学渊源,打得主意跟赖大如出一辙。只是这手法不新鲜,张氏上次没有收拾掉赖大,并非栽了,而是老太太舍不得。 迎春等着凤姐审问,凤姐却犹豫不发。 迎春只得亲自问话:“袭人,我来问你,媚人可人如何得罪了宝姑娘?” 袭人眼光乱扫,不是看向门口。 迎春便道:“袭人你看什么?可是还有什么证人没到?绣橘,点点人头,看看谁人没到?” 绣橘上前煞有介事一番清点:“回姑娘话,二等丫头麝月没来。” 迎春便道:“执事婆子去一名,有请麝月姑娘辛苦一趟。” 回头看着袭人:“你现在可以说了,说不清楚地方,麝月马上就到了。” 袭人哪里等得麝月呢? 只得认命言道:“媚人可人对宝姑娘对宝姑娘出言不逊,故而……” 迎春迅速截断她话题:“这是什么时候事情?” 袭人道:“十点多一点,二爷醉了,奴婢服侍二爷回去醒酒,宝姑娘不放心,也一起来了。后来媚人可人就来了” 迎春追问:“怎样?” “她们言语粗俗,牵三挂四,讥讽宝姑娘夜半三更在二爷房里,奴婢就警告他们几句,她们就跟奴婢拌起嘴来。” 迎春道:“说重点,怎么打起来了?你说是宝姑娘吩咐,可是当真?” 袭人稍稍犹豫,肯定道:“是,宝姑娘说,这样巧嘴滑舌的丫头真该教训教训了。奴婢” “就怎样?你就自作主张,告诉赖大家里,打人四十大板卖出去?” 袭人吓得跪倒双手乱摇:“没有没有,二爷醉酒睡熟,奴婢返回酒宴寻找宝姑娘,宝姑娘气恼离席,奴婢就回了二太太,二太太就说敢得罪宝姑娘,简直要翻天,吩咐奴婢要好生教训。” 凤姐紧张插话:“你说清楚,倒是二太太吩咐,叫打四十板子卖出去?还是宝姑娘,还是你自作主张?” 袭人忙又摇手:“奴婢冤枉,奴婢如何知道如何处罚,也没说过叫打四十板子,奴婢只是让婆子人捆了媚人可人交给赖大娘与执事嬷嬷,传二太太话,重重处罚!还请二奶奶二姑娘明察!” 迎春冷哼:“是要明察。赖大娘,您说说,倒是您自作主张打人买人,还是袭人传令?” 赖大家里忙磕头:“姑娘明察,的却袭人姑娘传话说,媚人可人得罪宝姑娘,说叫打一顿发卖了,还说要重重处罚,让她们知道疼,这府里奴婢最终板子就是四十大板啊,姑娘明察,老奴也是奉命办事。” 凤姐冷笑:“糊涂方小说西,既是十点多,我们都在赏月,如何不悄悄问过,要自作主张?” 赖大家里顿时喊起冤枉:“二奶奶明察,袭人姑娘传话之时,已经子时过了,各位主子奶奶都睡下了,奴婢本当要等今天发落,袭人姑奶却说,宝姑娘二太太气大发,只怕等到今日,我们也有办事不力的不是。” 迎春闻言笑起来:“凤姐姐,你说这好笑不好笑,十点事情等到子时过了才发落,府里一个大管事娘子竟然听从一个外买丫头吩咐,二等丫头吩咐发卖大丫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看来我们两个要好生反省,退位让贤了。” 袭人吓得砰砰磕头:“婢子只是说管家娘子但太小,她二人得罪宝二爷心尖尖上的人,别说只是打人,就是把人买了,凭娘子多年体面主子奶奶也不会说什么,并非真心说叫把人卖了啊!” 迎春闻言顿时恼了,提溜起一摞账本子就丢在袭人脸上:“谁是心尖尖?宝二爷今年方十二岁,懵懂天真总角之年,哪里就有心尖尖之人,再要胡说八道败坏主子名声,别怪我把你乱仗击毙。” 袭人吓得浑身颤抖,磕头不止:“婢子口误,是得罪贵戚,得罪贵戚啊!姑娘饶命!” 迎春便问绣橘:“她们所说,可都记下了?” 绣橘道:“记下了!” 迎春接过审讯记载,慢慢观看,慢慢思索。这很显然就是宝钗袭连手剪除情敌。执事婆子是二房余留下来仅有的反身力量。赖大家里,不过是想做顺手人情,太好贵人之母之弟媳,一日二房反正,她好表功。 迎春心里冷笑,打得好算盘,姑娘我叫你这艘大船翻在阴沟里。迎春心中划算。这事儿若捅到了老祖宗跟前必定再又反复,不如自己先斩后奏。 倘若老祖宗顾全自己面子顺水推舟,自己就可以把赖大一家子连根拔起,顺带再把二房余毒清除干净。 即便老祖宗不给自己留面子,也没什么,自己撒撒娇哭一场,请罪说自己年轻气盛,能力不够,虑事不周也就是了。落在万人眼里,自己顶多就是个有些傲慢自以为是大小姐。 这京中那个大小姐不傲慢呢!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毛病。 主意拿定,迎春冷声道:“绣橘,记下!” 绣橘道:“是!” 迎春扬声发落:“赖大娘子,身为总管事娘子,竟然当值饮酒误事,胡乱施暴,致使无辜之人一死致命。现在革去总管娘子差事。本当重则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赖大家里一听顿时叫起屈来:“二姑娘,二奶奶,老身服侍主子一辈子,没有功劳有苦劳啊?” 凤姐张张嘴。迎春不等她发话,继续言道:“念其年纪老迈,当差多年有苦劳,免其刑杖,罚当月月例,即刻起交接差事,回家荣养去吧。” 回头指令:“平儿,收了她的小门钥匙,进出府执事腰牌,你亲自陪她去收拾府中暂居房舍方小说西,今日就出府,晓谕大小门房,赖大家里不得随意进出府门,违令者,一同革去差事,永不录用。” 平儿看眼凤姐,凤姐微微沉吟,默默点头。 赖大家里再次嚎叫起来:“二姑娘,二丫头,你有什么权利,竟敢开销我?” 迎春见她双目赤红不肯雌伏,知道她这是瞧不起自己,偏要火上浇油:“凭什么?凭我是侯门嫡女,凭我是老太太太太吩咐协管家务!” 赖大家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侯门嫡女?别笑死人了,要道你不过一个贱婢所养庶女,身价尚且不清不楚,到敢在我面前充主子,须知我赖家可是贾府功臣,当初救过老祖宗命……” 她正在喋喋不休,殊不知迎春悄悄走近,‘啪啪’一个对耳抽,然后吹着手掌:“论理我不该打你,只是你骂我我不恼,全当你年岁大我敬你。且你不该侮辱我父母双亲。谁都知道,我生母是巡抚衙门内侄女儿,巡抚夫人已经认了我为外孙女儿,特特留下信物,叫我一日受人欺负,递牌子求见,巡抚夫人自回替我了销,怎么,你要试试?” “我说嫡女并非无凭,我生母去世,太太收养与我,老祖宗与我父亲发话,此事已经知会了族长珍大哥,族中长老认可。簇谱之上白纸黑字,历历在目,我贾迎春排在大房嫡子贾琏之后,贾珏之前,乃是大房嫡长女,你竟然藐视老祖宗与我父母双亲,乃至贾氏族长族老,破口大骂我是贱婢所生,你好大面子,好大担待!” 迎春忽然翻脸:“来人啊,赖大家里以下犯上,羞辱主家,目无尊长家规与王法,拖下去杖责四十,以儆效尤。” 赖大家里闻言害怕起来:“我是老太太户下人,你不能处罚我。” 迎春厉声道:“老祖宗把家务托给太太,太太托付我与二奶奶,早已言明,一切家务但凭我与二奶奶。我现在说要罚,二奶奶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2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2部分阅读 ,你呢?同不同意?” 凤姐笑道:“太太说叫我们互相帮衬。” 迎春微笑:“很好!” 几个执事婆子自身犯错,诚惶诚恐,不等人吩咐,一哄而上将赖大家里摁住,噼里啪啦大了四十大板。 迎春回头又问绣橘:“方才赖大家里所骂,可曾记得清楚?” 绣橘点头:“记清楚了!” 迎春点头:“叫她打下手印!” 自有人摁住老大家里打手印。 迎春看着证据齐全,丢回绣橘。笑着吩咐:“我只依理惩罚,不害人命,去药房领取化瘀膏一瓶,解表药一幅,一并送出二门交给门房送回赖家去。” 事已至此,谁管不停要吃眼前亏呢,呼啦啦一拥而上,将赖大家里拖下去了。 迎春回头询问宝玉房里匆匆而来麝月:“你们二爷起了?” 麝月跪下磕头:“尚未!” 迎春便问:“我来问你,袭人何时吩咐捆人?何时吩咐送交议事厅?可是宝姑娘或是二太太派人敦促?” 麝月忙道:“约莫十点过了二刻多些,袭人姐姐吩咐教养嬷嬷捆的人,关在后边杂物房里。说是太太吩咐,等天明交给宝姑娘发落出气。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袭人姐姐吩咐把人送来这边,奴婢实在不知情?” 迎春便问:“既是不知何故,你们可曾劝过?要知道媚人可人是大丫头,你们都是她们调教出来,如何忍心叫她们死于非命?” 麝月低头:“这屋里以媚人可人姐姐为大,她们犯错,袭人姐姐为大,她是奉了太太命,婢子们谁人敢不听!” 迎春指着其余丫头问道:“你们都是这样心思啰?” 秋纹碧痕等各不做声。 一个没留头小丫头抬手指到:“昨个夜里,袭人姐姐前脚走了,碧痕后面悄悄跟着去了。夜半各人都熟睡了,她又鬼祟祟出去了,天亮才鬼祟祟回来,打量我们不知道呢!” 碧痕吓得伏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 迎春盯着这个丫头:“碧痕?你几岁?” 碧痕道:“回,回二姑娘,奴婢十岁了,是宝二爷房里的三等丫头。” 茜雪吓得也跪下了:“二姑娘容禀,不关碧痕的事情,是婢子叫她去找晴雯求救与二姑娘,并非行歹事,还请姑娘明察。” 迎春便问:“你们平日都跟着谁,做什么事情?” 茜雪磕头道:“奴婢跟着媚人姐姐打理收管二爷衣服饰书针线,碧痕跟着可人姐姐打理二爷房中银钱器皿,麝月秋纹则跟着袭人一起专管二爷起居饮食。平日忙碌时候,大家也相互搭把手。” 迎春心中哂笑,袭人前生得宠宝玉,家里成了土财主,这两姐妹不识像,将宝玉房里的身外物全部抓在手里,给袭人剩下个光人,怪不得要设法弄死了。 前世媚人本该死在三年前腊月,是迎春有心保她一命,没叫夜半丢出去,而是另辟房舍让晴雯伺候。不想如今似乎依然难逃一命,还连累可人。 就是这个可人,迎春记得前世这个时候,早也因为姐姐之死心怀怨怼,触犯了宝玉,袭人嗦摆,不满十五遂就被早早打发去了庄子上跟着爹娘种菜。后来也不知道如何了。 这一番问下来,迎春已经心知肚明,看着凤姐:“凤姐姐说这袭人丫头如何处置?” 凤姐一贯厌恶袭人这样闷不吭声,却闷头害人方小说西,且她这样欺上瞒下,害得凤姐差点枉担人命,岂能容得。遂道:“这种害人精,就把媚人可人所受一并还给她受了,再叫她哥哥进来领了回去,各自过活去。” 袭人闻言哭起来 :“奶奶饶命,奴婢再不敢了,求奶奶给婢子一个改过机会罢,求求您,二奶奶!” 第 89 章 凤姐咬牙抿嘴,美眸溜溜圆盯着袭人,只觉得这个丫头倒是越看越像是自己二姑妈王氏二太太呢!陡然间想起大姑母所言,二姑妈王氏为了爵位之争,一心要铲除自己这房。这个袭人这样巴结宝钗,将来还不得一心一意帮着二太太宝钗来收拾自己? 凤姐想到此处,越发咬牙不松口,怒目瞪视执事婆子:“愣怔什么?等菜呢?” 执事婆子吃了排头,心中恼恨,撸起袖子,瞪着眼睛上来就拖袭人。袭人见事不强,随手把身边丫头碧痕茜雪一人抱了一只腿杆子,惨声嚎啕:“碧痕,茜雪,救救我,我不想死……” 碧痕当初看见媚人那个血肉模糊,心里恨不得袭人死,可是八十板子? 袭人想不死也难了 碧痕无端打个寒战,身子就吓软了,战战兢兢磕头:“二奶奶饶命!” 茜雪也跟着磕头:“她自作践,二奶奶犯不着为她生气,您就消消气,开恩饶她一条贱命,让她自作自受也就是了!” 茜雪这话说的实在,凤姐听着心里舒坦许多,是啊,这个袭人丫头,仗着有几分姿色,小聪明,一心巴望着攀龙附凤,想要做主子,好享那荣华富贵。如今被打残了撵出去,可不是自作自受,只怕是比死还难受! 凤姐心中畅快,美眸虚眯着,嘴角慢慢勾起。 平儿平时跟袭人接触甚多,都是主子房里得宠丫头,媚人可人太骄傲,口舌锋利无比,贯会挤兑袭人,嘲讽她会巴结。 平儿是沉静性子,知道在这府里不巴结主子难以活命,看见袭人每每笨嘴拙腮被挤兑,看着忒可怜,倒同情袭人多些,有时候帮她一句二句,两人慢慢倒投契了,兼之袭人有意奉承,二人倒比旁人更合得来些。 平儿看着袭人叹口气,只是这个丫头也太狠了些,一个屋檐下住着姐妹,不过口舌之争,她竟然挑唆要人性命,也忒可恶。奶奶二姑娘都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袭人今日只怕轻饶不得了。 看着袭人哭得可怜,左不过相识一场,能帮就帮一把,只求图其不死罢! 心意拿定,平儿踏上一步,悄悄耳语凤姐:“二奶奶,已经伤了两个一死致命,这个八十板子下去只怕有死无生,如今太太病着,老太太年岁大了,哥儿姐儿们都小,丫头横死只怕不祥,婢子求奶奶松松手,权当奶奶您是积德放生吧。” 这话凤姐听着顺耳,却不好自己改口,故而看着迎春:“二妹妹,你看?” 迎春拂拂额头,看看绣橘司棋叶儿雀儿,一个个抿嘴不响,大约恨不得袭人死了罢。 迎春也恨袭人这样闷声咬人恶狗,只是迎春不想手沾人命,因道:“不如板子减半,给个教训又不伤性命如何?” 凤姐挥手:“就如此吧,倒便宜她了。” 袭人想着自己与人不同,挣扎着不服:“婢子是服侍二爷的人,求奶奶问过二爷……” 迎春闻言眼神骤然而冷,这确是给脸不要脸了。 凤姐见饶她一命尚不餍足,还要拉扯宝玉说事儿,顿时一瞪眼,越发恼恨了。 执事婆子惯会察言观色,一见凤姐变脸,一个个争着冲上去前去捂住了袭人嘴巴,这些婆子可不会怜香惜玉,三下两下,竟然把袭人闷晕了,拖死狗一般拖着出去了。 迎春一下子打掉了两个毒瘤,心中舒畅。只是,迎春看相宝玉房中一伙子,这一下子走了三个大丫头,只怕要乱套了。 迎春盯着茜雪,这个丫头可是有些气性,前世因为一碗茶,宝玉发颠撵她,她索性求了恩典出去了。 曾几何,迎春十分羡慕她的敢作敢当,听她方才所言,看着是个有成算的丫头,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回眸看着凤姐:“宝玉房里不能没人挑头,媚人可人好了还要回去,又不能再派别人,姐姐看着茜雪如何?” 凤姐盯着茜雪,对她方才所言甚是满足,遂点了头:“茜雪,媚人可人养病期间,宝玉房里有你挑头,可要仔细些当差,万别出了差错。” 茜雪磕头应下:“婢子一定尽心尽力。” 迎春便笑看众人,道:“二奶奶已经指派茜雪,茜雪自今日起也跟麝月秋纹一样,升二等,月钱一贯。其余各人,要听命行事,各自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不许胡乱嚼舌,可记住了?” 众人齐齐应了。 迎春笑着吩咐茜雪:“袭人必定服侍宝玉一场,也别亏待她,你回去将她铺盖行李四季衣衫收拾了,赏她带回家去,再与她要化瘀膏一盒,解表汤药一幅,等打完了连人一并送出府交与她兄长,告诉她兄长,就说府里不要身契银子,也永远不许再上门庭!” 茜雪无不答应。 迎春挥手:“去吧!” 碧痕走了几步又折回身磕头:“婢子请二奶奶二姑娘示下,婢子想办好了自己差事偷空去伺候媚人姐姐与可人姐姐,不知可使得。” 迎春略略思忖道:“她们在后罩房养伤,离你们较远,府里会另派人看顾,你们有空探一眼就是了,不要待得太久,身上沾了血腥,过了病气。” 始作俑者都办了,迎春看着几个执事婆子问凤姐:“这几个凤姐姐如何处置?” 凤姐一愣:“啊?” 迎春笑:“可别忘了,执事婆子执刑,必须要有当家人发话或是令签才成呢!” 凤姐当然知道这些人都是姑母爪牙,就此拔出就最好,只是,姑母怕会不依。心里打个弯儿,反正她们出自王家,自己拢着她们也就是了。不过执事婆子,量来翻不出天去。便道:“你们一个个老人,竟然被一个毛丫头耍了,我都替你们臊得慌。你们自己个掌嘴,就掌二十罢,再罚月例三月,可是服不服?” 四个婆子正要搭话谢恩。 迎春接口打断她们:“林之孝家里,你带着他们去僻静地界执刑,完了安排她们充裕洒扫去吧。”说话间起身笑看凤姐:“补齐执事婆子就要姐姐自己负责啰,我不爱操心这些事情。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去服侍太太起身,还要到老祖宗房里伺候早饭,这就告辞了。” 这话就是任由凤姐铺排不插手人事安排,凤姐闻言心头喜滋滋,笑道:“二妹妹去吧,告诉老祖宗,等我安排好了府务就来伺候她老人家。” 迎春微笑迈步:“这是自然。”回头招呼绣橘:“带上笔录,我们去见太太。” 却说迎春来至张氏房中,张氏正在梳头。迎春便一旁默默静立,帮着插戴钗环。 张氏穿戴整齐,正位上座,握着迎春之手,口里讶异:“迎丫头可是哪里不舒坦?我瞧着你脸色有些不大好呢。“ 迎春便郑重一福身:“到没有不舒坦。只是女儿今儿早起气极了,任意用事,不知进退,代为母亲处置了几个刁奴,经过情形,绣橘都有记载,还请太太责罚,女儿无不承受。” 张氏深知迎春一贯温煦,不会放肆。若是出手,必定事出有因,遂伸手拉起迎春:“我儿别急,坐下说话。” 绣橘早把记录奉给了何嫂子,何嫂子识得字,略略一看,脸色大变。忙着低头递给张氏。 张氏看见何嫂子变脸,心中一凛,忙着接手细看,一看之下,不由鼻子冒烟,心道,好个姓赖的,我不寻你,你倒打上门来。不免银牙咬碎:“这也欺人太甚,目无王法尊长了。” 怒气冲冲起身,拉了迎春就走:“我们一起去见老太太,这些奴才简直要翻天了,这样下去,恐怕我们要跟奴才讨饭吃了。” 张氏一贯四平八稳,鲜少喜怒行色,今日可是气得狠了。上次就让王氏赖大联手逃脱了,这回你们还有过强梯么? 张氏眼神清冷犀利起了。 迎春想着贾母年岁大了,乍一听问估计难以接受,便细细劝慰母亲,如何循序渐进,慢慢告知贾母方好。 迎春母女一路商议,少时到了上方贾母居所。 贾母已经穿戴齐全,正在净面洗手。迎春见贾母眉开眼笑,遂拉拉嫡母:“母亲稍安勿躁,怎么也要让祖母用过早饭才是。” 贾母见了迎春母女,十分欢喜:“昨晚多喝几杯,今日起来有些晕乎呢,你们可还好呢?” 迎春忙着搀扶贾母:“孙女还好,老祖宗昨夜睡得可香呢?” 贾母拍拍迎春喜盈盈笑道:“你张家姐姐所酿果子酒好喝也平和,却是有些后劲儿,倒也正好安睡,一举两得,很好。” 迎春忙道:“既是老祖宗喜欢,赶明儿也学会了,专门替老祖宗酿造四季果酒,可好呢?” 贾母便哈哈笑:“这敢情好,还是我的迎丫头有孝心,我老太太有口福啰。” 少时,黛玉探春惜春们也陆续来了,再过一时,那边王氏李纨也甚为稀罕,一早来了。 凤姐便风风火火安防饮食。张氏王氏李纨各各起身帮衬。贾母则带着黛玉迎春姐妹们按顺序坐了。 下一刻,宝玉在宝钗陪伴下恹恹的来了。 宝玉看向迎春的眼神便有些,说不上仇恨,却是有些复杂,似乎不相信一贯温煦的二姐姐会把袭人撵出去。 迎春也并不搭理她,只是静坐侯着众人安防碗碟饭筷。 张氏母女一番美意,只要贾母吃了早餐再行说事,却是王氏得了赖大的指点,哪里还忍得住,只想借此一举搬到了大房张氏娘儿们三个才好呢! 遂借着宝玉便开了口:“宝玉,你是什么眼神,就是你二姐姐打烂了你的丫头,也是老太太吩咐她管家之所,就有一差二错,也是老太太发落,你怎么敢这般直眉瞪眼看着亲姐姐,真是太不懂事了,快些给你二姐赔不是!” 宝玉哪里知道母亲会忽然发飙,他是个急不得的,一早惊问媚人可人袭人齐齐挨打,皮开肉绽,生死不明,她已经犹如万箭攒心一般,此刻又被母亲一阵胡乱炮轰,顿时懵懂起来。 兀自站着发呆:“二姐姐?太太?” 宝钗丝绢子按按眼角,来搀扶宝玉:“知道你心软,有话就说出来,别瞥在心里,瞥出病来可怎么得了呢!” 贾母顿时皱了眉头,手提着筷子不动筷,眼睛在张氏凤姐迎春三人身上来回逡巡。 贾母不发话,张氏迎春母女按照既定成全老太太早餐之一,便不做声。 媳妇羸弱,孙女金贵,贾母便拿一向康泰犹如小牛犊子的孙媳妇凤姐开刀:“凤丫头?” 凤姐正在布菜,闻言气恼看眼王氏母子,笑道:“老太太,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不如您先用餐,完了孙媳妇与您细说可好呢? 贾母闻言索性放下筷子:“既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不如先说了吧,否则,我老太太性子急,只怕要吃些夹什子,该闹积食了。” 说着起身安坐在贵妃榻上。 李纨一贯息事宁人,忙着招呼黛玉探春惜春姐妹一溜烟出了房,要带姐妹们去了后院葳莛轩。 宝钗也一笑告辞,跟了去。 宝玉便眼巴巴看着宝钗:“宝姐姐?” 宝钗回首笑得春风拂面:“别怕,有话只管告诉老太太。” 李纨走至门口顿住,回头给迎春使眼色,叫她开溜。迎春不是宝玉,知道这事儿跑不脱,只有迎头承受。遂看了眼王氏宝钗,回给李纨一笑,微微摇头。 李纨叹气出去了。 这边贾母就坐,看着王氏:“二太太有事就说罢,一大早乌眼鸡似的,这会子又等什么?” 王氏便给宝玉使个眼色,叫他说话。 宝玉看着迎春,想着这位温煦二姐姐对自己无微不至,告状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遂低了脑袋不做声。 迎春微微一笑,心房少暖,总算自己在他心里比袭人重了一丝半豪了。想着宝玉前世对自己稚子之爱,遂也不怪他了。落在那样心机深沉的母亲姐姐奴才手里,如何不受蒙蔽呢! 一时对宝兄弟只有同情,没有丝毫怨怼。她想对宝玉想一想,以示自己并不在意,只是宝玉低着脑袋,也就没法子了。 王氏见宝玉指不上,只得亲自上阵,尖锐的咳嗽一声道:“倒也没什么大事情,只是不知道昨夜何故,执事房忽然发落了宝玉房里老太太所赏赐三个丫头,一个个打得皮开肉绽,怕事活不成了,老太太,您是知道的,宝玉最是心软,一早就哭红了眼睛,到我房里去求情,求我无论如何也要替他保下几下个丫头。” 贾母愕然。 迎春做了这样事情? 不说贾母惊讶,就是房中其余人等,也是齐齐愕然! 王氏却生恐天下不乱,继续絮叨:“宝玉吓得够呛,哭得甚是可怜,无奈媳妇不当家不理事,也做不得主,这不,只好带着他来求老太太了。指望老太太疼疼他。可怜见的,哭得实在可怜呢!” 王氏说话可有选择,宝玉只求袭人无事,她却说成三个。 张氏知道事情始末,心中屋子冷笑,这样颠倒黑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笃定,以为能够取信老太太?难不成以为自己是贵人之母就可以指鹿为马了? 贾母盯着迎春半晌方道:“迎丫头,你说说。” 迎春笑颜如花,挽着贾母胳膊挨着贾母坐下:“不知老祖宗信不信孙女呢?” 贾母见迎春这般笃定,心中一松:“哼,不信你……” 王氏心中一喜。 贾母却拖着长腔把手捏住迎春耳垂:“信谁哟!” 王氏顿时黑了脸。 凤姐见机便噼里啪啦一同诉说,媚人可人如何,宝钗如何,袭人如何如何。赖大家里如何如何。自己跟迎春今早如何善后,种种切切,干净利索说个周全。 王氏冷笑:“人都半死了也不说话了,凭你说黑说白了。” 迎春一个眼神,绣橘便把日常记录手札奉上。鸳鸯接手递给贾母。 贾母一摆手:“宝玉,老祖宗眼睛吃力,你替老祖宗念念。” 宝玉便开始自赖大交待开始,念着念着,宝玉的舌头被猫咬了,不响了。 贾母顿时怒火填胸,伸手:“鸳鸯?” 鸳鸯便把册子递给贾母,并提贾母翻至紧要之处。贾母手指便颤抖起来,忍了再忍,方才没把册子砸到王氏脸上,而是丢在地上:“你倒赶来说嘴,你们姑侄干下好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我就知道,我给宝玉安排丫头莫不乐意。只是我早就警告过你,人命不是猫狗,你不喜欢打发别出去也就是了,为何要人性命?真是不知死活,死性不改!” 王氏便跪下请罪:“老太太息怒,媳妇昨夜喝醉了,谁知竟然被个黑心丫头钻了这样空子呢?” 贾母怒道:“你说宝丫头陪伴宝玉读书,读书就读书,何须要夜半三更读到床铺之上?媚人可人是宝玉大丫头,劝诫主子守礼乃是本分,难不成倒要帮着他们?可恶方小说西,竟然碍了你的眼睛,要结果她性命?” 王氏这下子只有磕头了:“袭人可恶丫头,竟然敢这样污误攀主子。老太太,媳妇我要跟她质对,媳妇绝无害人之心啦,就是宝丫头,媳妇也敢担保,她冰雪聪慧,冰清玉洁,她跟宝玉只有襄助之意,绝无什么背人之事。且她一贯礼贤下士,怜老惜弱。这事儿在我们二房有目共睹,众人皆知。老太太不信一问便知,宝钗绝不会唆使袭人行凶。就是媳妇今日来此,只为心疼宝玉,绝无其他,老太太明察。” 贾母气得浑身只是颤抖,宝玉回过神来,扑到贾母怀里痛哭流涕:“都是孙儿不好,害得老祖宗动气,老祖宗您消消气,万别伤了身子。” 贾母便搂着宝玉哭起来:“宝玉啊,都是老祖宗不好,让你落得这样的母亲,虎毒不食子,你这样教唆儿子歪门邪道,不敬亲长,这是要毒害亲儿啊。” 王氏闻言吓得魂飞魄散,背了这样的名誉还了得,只怕又要吃斋去了。忙着磕头如捣:“老太太息怒,媳妇受了小人蒙蔽,知道错了,看在娘娘份上,您息怒啊!” 贾母指着王氏骂起来:“小人蒙蔽,我看你就是天下第一小人!” 王氏磕头:“老太太息怒,媳妇真是受人蒙蔽。” 贾母:“你说是谁?谁蒙蔽你?” 王氏见问,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赖大管家一大早就去跪了媳妇的房门,说是迎丫头胡作非为,把丫头婆子不当人命,竟然下令乱仗击毙,媳妇也是吓着了,心想我们这样良善人家,如何做的这事儿,这才不辨真伪,急急而来告诉老祖宗。熟料,竟然是赖大恶人先告状,老太太明察,体谅媳妇一心为公之心啊。” 贾母此刻抬头看着张氏:“大太太,我看你一早脸色不大好,眉宇间似有怒色,是不是为了赖家?为何不早些告之?” 张氏忙着起身道:“媳妇一大早得知赖大家里胡言乱语诋毁迎丫头,媳妇气得够呛,本当要诉与老太太知道为迎丫头讨一个公道,熟料,迎丫头再三劝慰媳妇,说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再是如何,也等老太太用了早饭再慢慢述说,免得惊吓老太太,媳妇这才隐瞒下来,不想……” 张氏怒目王氏一眼,闭了嘴。 贾母这话听着稍稍舒心,挥手:“你也年岁大了,身子又不好,坐下罢,站久了仔细头晕。” 王氏气得仰倒,自己跪着倒不晕了? 贾母再看王氏真如看见臭狗屎一般厌恶了。遂不耐烦的直挥手:“回去吧,好生吃斋念佛……” 王氏见贾母并未撵自己去庵堂,大喜,正要起身。 熟料外面吵吵嚷嚷,却是晴雯哭哭啼啼一头撞将进来,扑地磕头大哭:“老太太,太太,姑娘,求您们救命啊!” 迎春闻言吓得心惊肉跳:“你说什么呢?” 晴雯大哭:“媚人姐姐不成了,我起初喂水,她似乎还在吞咽,后来瞧着渐渐脸色不对了,药水来了怎么也喂不进去,我就慌了,大着胆子一摸她鼻息,已然全无,浑身都冷了……” 凤姐叱道:“糊涂方小说西,传了太医没有,倒是哭什么?” 迎春心里已经透心凉了,小王太医已经尚未离去,请问这般,应该是人不成了。 晴雯泪眼模糊:“婢子不知道,婢子一摸姐姐愣了,脑袋就炸了,也不知道告诉谁,大家都在吵吵嚷嚷,婢子就想起老太太是菩萨心肠,婢子就想求老太太救救媚人,老太太您最喜欢媚人聪明灵巧的,您救救她吧,奴婢甘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贾母闭闭眼睛:“凤丫头,快传太医去。” 林之孝家里蜇摸进来磕头:“回禀老太太,小王太医尚在府里,已经摸了脉搏,脉息全无,媚人丫头不成了。” 此话落地,满屋皆惊。 贾母跌落榻上! 第 90 章 不说贾母闻听丫头丧命气恼,且说鸳鸯琥珀鹦哥金钏玉钏彩云绣橘司棋等在外间伺候,乍听这话,无不痛心,各各抽泣起来。 正所谓唇亡齿寒,兔死狗烹,昨夜晚大家还一起亲密嬉笑,敬酒划拳呢?一夜起来就天人永隔,如何叫人不伤心! 葳莛轩一众人等很快得知了媚人死讯,所有人等伤心之余,齐齐看向宝钗主仆,尤其是葳莛轩丫头紫鹃雪雁叶儿雀儿,她们跟宝玉丫头几乎不分你我。再有探春惜春的丫头翠缕侍书如画,这些丫头也是跟媚人一批丫头,那眼神就跟锥子似的锥向宝钗主仆。 宝钗却毫不在意,镇定抬起玉手,丝绢子抹抹眼角,满口悲天悯人:“可惜了这个丫头,生得那样妩媚婉转,人才风流,不想却是福禄缺寿,真真遗憾。” 紫鹃毫不客气道:“正是这话,她若生得犹如我等拙笨,也就不会被人这般嫉恨,或许能逃一命呢!” 众丫头七嘴八舌,无不点头符合。 莺儿却是不敌众人冷眸,慢慢缩到主子身后去了。 探春心底倒地偏向嫡母宝钗,起身斥道:“这是做什么?是非曲直自有老太太太太公论,何须你们嚼舌?” 紫鹃气愤不平,却也不敢跟探春拌嘴,恹恹低头。 黛玉却在探春话音落地之时站起身子,抬脚就走了:“老祖宗年岁也大了,不知道前头如何了?” 紫鹃雪雁齐齐跟上搀扶黛玉,主仆们一径去了。 惜春跟着起身:“三姐姐,我们也去瞧瞧老太太去,大清早就闹腾,早餐尚未用呢!” 说这话惜春挽着探春也走了。 瞬间葳莛轩的主子丫头走个干干净净。 黛玉探春惜春姐妹去了上房探望老祖宗,一众丫头则都一个个去了后罩房,来探媚人可人。 却说紫鹃等来至后罩房,其情其景实在让人伤心。 媚人这会儿已经被翻过身子,人已经死了,屁股打烂也不怕疼了,他直挺挺躺在地上门板之上,脸上已经蒙上了黄表纸。 其妹可人呢,却依旧侧卧一旁,为防其滑落撕裂伤口,晴雯在其腰后垫着高枕,只是可人受损伤又受寒,高烧高热,满面赤红,大汗淋淋,神思昏昏之间,双手乱抓乱捞,大声呻吟:“姐姐……姐姐” “冤枉……” “疼啊……” “我疼啊……” 她的呼叫凌乱,短促,惨惨戚戚,一众丫头何曾见过这样的惨状,瞬间嘤嘤哭声一片。负责收敛婆子拦着一众姐妹,执事婆子抬起门板,用篾席子卷起媚人尸体,照例,媚人这种夭折丫头不赏赐棺木,要直拉去化人厂火化装瓶。 紫鹃见媚人衣衫染血,头发凌乱,心中实在不忍,遂举步拦着:“怎么这就火化?他爹娘不曾上京,她妹子也不曾清醒,难道不兴亲人送一送?” 婆子劝道:“知道姑娘一片好心,只是人死了不干净,天气又热放不得。姑娘好事退后些,靠近不祥。都是卖身的奴婢,她爹娘来了又如何?左不过都是奴婢,有你们姐妹望她一眼,送了一程也是福气了!” 恰在这时,茜雪带着碧痕秋纹等丫头来了,提了一个包裹,祈求那婆子:“嬷嬷行行好,许我给姐姐换件他素日喜欢衣衫,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 执事婆子怕担责任,只是推诿不许。 紫鹃司棋一体帮着请求,司棋是迎春丫头,很能说得上话,却这媚人又是屈死,婆子也很同情她少年夭亡,也就依了,准许她们替媚人梳洗打扮换衣衫。 司棋紫鹃茜雪碧痕等一般丫头跟媚人朝夕相处,那眼泪就没干过,就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滚落一地。 荣禧堂。 却说贾母一时回神,再看向王氏眼神顿时犀利冷冽无比,再也无法克制心中恼恨与失望,颤抖着手指直直戳在王氏眼窝子:“本以为你吃斋念佛这些年该有些长进了,熟料还是这般心狠手辣。做人要知道推己及人,别人家如花女孩子送进府来,如同我们家元春送进宫去一个道理,都是身在他人屋檐之下,你这样动不动就谋算别人性命,也该想想自己的人生道路自私后代,积德方能惠及儿孙,我是菩萨一般嘱告你,你只是不听,难道要等到大祸临头才醒悟吗?” 王氏还要辩解。 贾母厉声打断了:“回去吧!” 王氏也有了岁数,跪得久了,腰酸腿疼,头晕眼花,起身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众人想起她的狠毒,刚刚摧折一朵鲜花,都怕沾惹她身上凶狠血腥。就连宝玉也愣愣的,没伸手扶一把王氏。 王氏死灰脸色,一瘸一拐往外挪,心中只是茫然,这是怎的了? 贾母却厉声警告道:“你从今而后,再不要出头露面,我老婆子受不起你的惊吓。宝玉的事情,自有我与她大伯娘姐姐操心,你,与……” 贾母倒底忍住了,没有口出恶言与亲戚:“你们别再操心了,我贾家养得起儿子,请得起师傅!” 这是隐晦的拒绝宝钗进府纠缠宝玉了。 媚人死了,贾母十分气愤难当,却是这事儿还得顾及贾府颜面,好生遮掩一番。 媚人死在自己当家之时,迎春很内疚,不顾绣橘司棋劝止,亲自去送了媚人。看见过自己尸体的迎春,看着死灰的媚人,迎春重生,曾经立志,不再叫一人枉死,熟料却在自己眼皮底下死了,且是死在这样美好欢乐的日子里。迎春十分恼怒悔恨,也甚为羞惭。 少时,凤姐吩咐再行摆饭,谁还吃得下去,俱是略略提一筷子就算了。 迎春出的上房一声唤:“绣橘,叫林之孝家里来议事厅见我。” 林之孝家里很快前来,迎春便问:“袭人可曾出府?” 林之孝家里言道:“还在后罩房养着,媚人姑娘事情太突然,还没来得及通知花家。” 迎春道:“取消袭人出府脱籍资格,把她关在柴房养伤,一切有你看着办,与她疗伤,吃喝不少,玩别叫她死了。” 林之孝家里答应一声:“二姑娘放心,她命又硬又贱,且死不了。” 迎春道:“这话怎么说?” 林之孝家里道:“媚人可人姑娘挨打,一个高烧胡说,一个送命,独独袭人,还能威胁吆喝,贿赂人替她去请宝二爷说话。同样挨板子,她跟没事人似的,这不是硬命犯贱呢!” 迎春心念一动,不好问林之孝家里知道什么,只是吩咐:“我且不信这个,劳烦妈妈去查一查他们三个身子差不多,如何竟有这样的差距。” 林之孝家里点头去了。 少时又回,告知迎春,带来一个执事房里小丫头。 小丫头战战兢兢告诉迎春,执事婆子板子分几种,一种干板子,一种湿板子。 迎春讶异:“湿板子?” 丫头道:“一般丫头挨板子都是五斤板子,若是别是使了钱,或是受刑人得罪过执事婆子,执行婆子就用浸水的板子打人,挨起来就是七斤八斤了,四十板子就成了六十七十伤了。” 迎春惊怒:“你的意思媚人可人挨的湿板子?” 小丫头:“是!” “这些恶毒东西!” 迎春眼中怒火升腾,打了水板子又睡一夜地板,这是故意致人死地了! 小丫头见迎春震怒,又道:“还,还有” 迎春手都颤抖了:“还有什么?” 小丫头道:“干板子还分一般跟尿板子。” 迎春听得心惊肉跳,一拍桌子:“这又是什么讲究?” 小丫头吓得只磕头:“二姑娘饶命!与我不相干,我只是负责泡板子晒板子。” 迎春顿时挫败,给林之孝家里使个眼色。 林之孝家里忙着劝慰小丫头:“姑娘不是冲你,你说你的。” 原来,这些执事婆子平日执刑,也分三六九等,若是跟自己相好的,塞了钱的,就使尿水泡过晒干板子打,这样打起来不疼还好得快。若是一般不好不坏的关系就用干板子实打实打,该多少受多少。若是旁人使了钱,或是本身有仇者,他们便乘机下毒手,用水板子打,加重受刑人苦楚。 迎春冷笑:“不用说,袭人自己打得尿板子咯?” 小丫头点头:“是,因为袭人姐姐之前塞给妈妈一锭银子。” 迎春怒问:“什么时候?是他自己挨打之时,还是媚人可人挨打之时?” 小丫头战战兢兢:“是,是送媚人可人二位姐姐来的时候,袭人姐姐说,太太说了,重重责罚!” 迎春心下大怒,掷下竹签子:“四名执事婆子生性狠毒,肆意妄为,致使媚人无辜枉死,即刻拘来每人责打四十大板。” 林之孝家里忙道:“执事婆子尚未选上来。” 迎春道:“你去告诉二奶奶,叫她即刻委派,我这等着用。” 林之孝家里弯腰退下:“是!” 迎春一指小丫头:“你,叫什么?” 小丫头道:“婢子小菊儿。” “速速准备水板子!” 小丫头磕头:“是!” 少时,凤姐匆匆来了:“二妹妹,这是怎的了?不是已然罚过了?” 迎春笑了:“小菊儿,给你二奶奶讲讲故事听。” 小菊儿一番讲述,凤姐也是目瞪口呆。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林之孝家里来报,说是已经打完了。 迎春问道:“水板子?” “是!” 迎春便看着凤姐:“凤姐姐,我以为这样恶毒之人,府里再也留不得了!” 凤姐便吩咐道:“即日起,革去四人差事,永不录用。其家人子女全部赶出府去,即刻送往京郊田庄做苦力,不得再行进府当差。” 凤姐吩咐完了搀扶迎春一笑:“妹妹可消气了,我送妹妹回去吧!” 迎春叹气:“我气不气有什么打紧呢,我只是希望府中切勿再有枉死之人,以免祸及子孙。”迎春说这话真诚看向凤姐:“凤姐姐,女儿在外要靠娘家兄嫂子侄撑腰,我直望凤姐姐与母亲儿孙绕膝,一如今日老祖宗!” 迎春说到动情处,眼眸蕴水雾:“玩别叫别有用心恶毒之人败坏了我们荣府风水宝地,冲了后代子嗣福气!” 凤姐惊见迎春落泪,一阵风似的将迎春搀扶到自己房里去了,急急替她洗面梳头,细声劝慰:“知道妹妹心善,媚人死得惨烈死得冤,只是私人不能复生,妹妹自己想开些,且他们是家生子儿,想来翻不起大浪来。” 迎春摇头:“人说人死如灯灭,其实人死了恨不会消呢。媚人死了,可人还在,她父母还在,恨就在。我们不能再行作恶了!” 迎春这话是针对凤姐前生爱灭口斩草除根而发感慨!提醒凤姐切莫作此想法。 凤姐点头:“这是自然!” 迎春目光灼灼看着凤姐,道:“仇不能灭,唯有化解。所以我留着袭人,等着可人。我们必须让可人一家出气,谁人作恶,必须自己受,我们不能替人背恶名!” 凤姐愕然:“可人倘若杀了袭人如何好?” 迎春叹息:“那也没办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且我看那可人不是杀人之人,否则两姊妹早就挤兑的袭人山穷水尽了,哪里还有她害人的份儿!” 凤姐点头:“但愿吧!” 平儿奉上牛奶粥:“二姑娘喝点吧,清晨闹到现在,水米没打牙呢。” 迎春哪里有胃口,摇头推开了,起身告辞:“凤姐姐切记,天地间存在循环报应,我们不能作恶,也不能替人背恶名!哪怕一点点小恶!” 九月初,可人醒了,同时得知了姐姐死讯,哭得晕厥过去。醒来便追问袭人下场。 晴雯告诉她,袭人被二姑娘打了四十板子,如今关在后柴房养伤。同时告诉她,媚人丧事交给府里二等管事负责处理善后,因为丫头死了不能停丧,不能赏赐棺木入土,送到化人场一把火烧了装在了陶罐里。 可人激怒交加:“她为什么还在府里没有赶出去?是不是还要叫他再去服侍宝二爷?是不是已经确认了她姨娘身份?” 晴雯急忙解释:“没有没有,宝二爷虽然跟袭人关系好,可是知道是袭人捣鬼害你们,就再也不见她了。袭人嗓子都喊破了,二爷都没去看过她,说她心肠太狠毒,太可怕。” 可人见过袭人跟宝玉纠缠,不能置信:“真的?” 晴雯举手:“真的,骗你是小狗。你想想啊,她的板子打得轻,宝二爷若是顾恋她,如何你倒好了,她却美好呢?” 可人看着晴雯:“轻些?” 晴雯直伸舌头,迎春嘱咐过她,不要透露太多细节,免得可人恨上家恨。话一出口只得自己圆:“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3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3部分阅读 她使了银子,执事婆子没打足力,打你们却是吓死劲儿。” 可人咬牙只恨:“狗东西!” 晴雯忙道:“别气别气,二姑娘已经为你们报仇了,敦促二奶奶吧他们全家发配到庄子上下地做苦力去了,还说了,他们心肠歹毒,后代子孙不许进府伺候。” 可人眯起眸子,睨着晴雯,语气甚冷:“为我?” 晴雯毫不避讳可人清眸,连连点头:“你可别不相信,我们二姑娘心最软了,听说媚人姐姐去了,当时就落泪。原本四个执事婆子只是罚去粗使洒扫,袭人也赏了出身自行婚配,后来二姑娘听闻媚人没了,顿时大怒,追回重新发落。” 可人心中激荡翻腾:“既如此,袭人缘何还在府中?” 晴雯悄悄言道:“二姑娘跟二奶奶商议了,说是留着袭人给姐姐出气,任凭你如何发落。” 可人讶异:“真的?” 晴雯点头j笑:“当然真的,我还听说二姑娘说了,即便你把她打死,也是她该受。只是” 可人瞪着晴雯:“只是什么?尽管说,死都死过了,还怕什么。” 晴雯道:“老太太说了,媚人姐姐死了,虽不与主人相干,终究死在府里,所以,你不能再留在府里伺候了,不过,二姑娘说了,会替你们一家子脱籍,再赏赐你们本钱银子,或是经商,或是卖地,总够你们一家三口活命就是了。” 可人顿时咬牙:“人都死了,要钱做什么!” 晴雯死拉着冲动可人:“我知道姐姐会这般说,可是,姐姐你要知道,媚人姐姐死在袭人跟宝姑娘手里,与老太太太太奶奶姑娘不相干,且二姑娘力主替你报了仇,又勒逼着宝二爷不许她替袭人说话。所以,你的仇人是宝姑娘跟袭人,不与府里人相干,做人要恩怨分明,我们二姑娘可是好意啊!” 可人一指头戳在晴雯头上:“哟,那年我们守了你三天三夜,你病好了说是终身报答我们,如今又转了码头了?” 晴雯急道:“我依旧终身报答姐姐,只是你不知道二姑娘待我好,你与媚人姐姐灾祸焉知不是口舌太锋利,招了嫉恨。先时,我也是这般跟他针尖对麦芒,简直宝二爷曾经口无遮掩,那个花狗子就恨上我,我们姑娘狠狠教训了我,细细与我说道理,我才学者敛了锋芒。姑娘又吩咐绣橘姐姐压制袭人,叫她不敢动我。否则,我大约也” 晴雯没有说出最后两个伤心字儿,却仰起头:“做人要有义气,我做人有骨气,我也得报答我们姑娘,忠心耿耿服侍姑娘一辈子。” 可人一揉晴雯额头:“知道了,开玩笑呢,当真做什么!”起身抿抿头发:“带我去瞧瞧我们袭人妹妹去。” 晴雯一笑:“何须带路呢,你到后院去听听就知道了。”紧着一拉可人摁在床上:“只是你如今不能擅自走动,否则变成瘸子别怨人,要知道这墨玉续骨膏来之不易。” 九月底,可人可以扶着拐杖走动。 媚人的爹娘被找了上来,告诉她们,女儿媚人感染风寒没熬住去了。 张氏做主赏了她们夫妻四十两银子,并在后街給她们分了一座小院子住着。 凤姐意思,想将他们两口子调上京来,一个做了门房,一个做了贾母替贾母浆洗衣衫。总比他两个种菜轻松些。 只是媚人死了,可人不能再留在宝玉身边伺候。 贾母深谋远虑,以为可人一家虽然可怜,只是这样的人不能再留在府里伺候,否则祸患无穷。 可人性子刚烈,这件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她姐妹受了冤屈,只怕不能用强。凤姐提议让迎春处理,迎春一向亲和,深得丫头们敬爱。不比凤姐以凶悍霸道出名。 迎春一早让晴雯对可人春风化雨,这番召见可人,可人初时毛躁与愤怒已经收缩收敛,再不是当初哭喊咆哮,能够平静与人答对了。 见了迎春,可人一切正常,俯身请安,一丝不苟。 迎春便询问了当日到底为了何事跟宝钗袭人起了龌龊。 可人告知迎春,自己与袭人之间,并非一日之祸,乃是她们姐妹一早跟袭人结了怨。 迎春追问因何结怨。 可人言道,一为宝玉胡乱赏赐金银贵重器皿,被姐妹们以太太要对账单为由拒绝,告诉袭人想要拿走古董瓷器,必须先回了太太或是老太太才成。二是她们姐妹分别碰见了袭人夜半爬上宝玉床上,言语之间不免轻视讥笑。 八月十五那日,宝姑娘夜半而来,陪着宝玉睡觉,她们姐妹根本不知,只当又是袭人在弄鬼,心中羞愧,姐妹隔着门刺了几句,意在点醒她收敛些。却不料中了袭人埋伏,他她故意不明说宝姑娘也在,只是一味言语挑唆拌嘴。最后当面挑唆,说是媚人可人这分明是故意辱骂宝钗姑娘。 那种龌龊事情,姐妹羞于启齿,便越发被宝钗误会他们恶意中伤,故而嫉恨,拂袖而去。 可人一边诉说,直至痛哭流涕,说早知因此葬送姐姐性命,当初就该拼命揭穿袭人这个荡|妇嘴脸。 迎春扬手制止可人继续哭诉:“我今日问你,你说与我,我相信你的人品,老太太太太奶奶都会相信你,免得瞥在心里冤枉。所有有关之人都受到了处罚,袭人只要不伤她性命,也有你发落,你也算出了气。只是今日这话离了这里就了了,莫再告诉别人,个中厉害关系,你自己知道。” 可人点头言道:“姑娘一时婢子明白,二太太宝二爷是主子,且我姐姐之死跟他们没有关系,我不会嫉恨他们。” 迎春点头:“很好,府里拟定,新年之际要放出一批家奴脱籍从良,太太已经把你一家三口算在份内,府里有安家银子赏赐,你家按规矩可领四份。倘你不乐意,我们在京郊新买了几个小庄子,都是中田,有待耕种养熟,你们可以择其一处,一家同去,我知道你爹爹是种菜好手,我们提拔你父亲做个管事,你辅佐你父亲做个管事姑姑。无论如何,总让你们安居落叶,衣食无忧。” 可人略一思忖,心里想着晴雯的话,又想着自己家中把那个无亲戚依靠投奔,遂仰头问道:“敢问二姑娘,这庄子可是大太太名下田庄还是公中所有?” 迎春一愣:“是我们太太所卖,怎的?” 可人伏地磕头:“回禀二姑娘,晴雯说得好,婢子姐姐死在袭人与恶毒婆子手里,婢子要报仇,二姑娘替婢子报了仇,又给婢子报仇机会,婢子要报恩,婢子没有大本事,唯有一辈子伺候姑娘,报答姑娘。” 这话说得隐晦,迎春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迎春已经虚岁十四,及至免论亲,好友三四年,正是养田好时机,倒不是张氏小气,这是张氏一贯的持家之道。张氏此事置办几个这样的小庄子显然是为了迎春出嫁陪嫁准备,可人明显是向迎春请求,将来跟随迎春陪嫁做户下人。 迎春故作不知:“你言重了,我当家管事,整肃家规职责所在,你无须记挂在心,当以你自己方便为好。” 可人再次磕头:“不满姑娘,婢子只有姐妹二人,如今姐姐已死,婢子家里也并无可靠亲友依靠投奔,出得府去未必能够平安一生,与其出府无依无靠,婢子不如终身追随姑娘,既报恩德,又保自身!” 此乃忠义之婢,有时比血脉至亲更可靠。迎春心头欢喜,神色不变:“既如此,我会告诉太太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草草两张一起更,双更要表扬啊。 第 91 章 回头却说宝钗,自那日在葳莛轩被一众姐妹撇下,甚是无趣,想着自己一心为了宝玉好,宝玉却时不时讽刺自己几句,什么铜臭,禄蠹,遗老腐儒。反而对黛玉湘云这两个更亲切些。她们有什么好呢,不过出身世家之娇骄顽劣千金罢了。 湘云黛玉靠着家世压自己一头,宝钗甚觉委屈,铜臭禄蠹,难道谁人离开这些能活名么?这荣国府不是铜臭禄蠹撑起来的呢? 如今越发气得胃疼,自己不过发话教训个下人丫头,又不是自己下手打死,这些人竟然这般怪人不知理,这才真正岂有此理。 莺儿一边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再看看自家姑娘神色变幻不定,心中甚为忐忑,怯怯询问:“姑娘,我们要不要也跟上?” 宝钗这人虽然有些自以为是,王夫人说她冰雪聪明却是没错。只不过冰雪聪明的过了,性子也冰雪了。虽然性子冰雪,却也受不得别人冷言冷语,漠视仇恨。 宝钗孤傲性子受到了严重挑战,高贵一如自己竟然不敌一个贱婢,这叫人如何待得下去,顿时眼眸一冷:“跟什么?本姑娘是无所事事看热闹的人么?去告诉素云一声,就说我家里有事,先告辞了。” 宝钗心中制气,也不辞别李纨王氏,竟然自行收拾东西带着莺儿出府家去了。 就连莺儿告知她老太太雷霆震怒骂了二太太个狗血淋头,宝钗也没想要留下与姨母分忧,心中甚是责怪姨母,小小不言之事都办不妥帖,多好的翻身之机竟然挨骂,还要连累自己,多么无用至极。 心中恼恨,反是顿足催促车夫加快脚力。 却说宝钗回家倒把她母亲薛王氏吓了一跳,却也甚为高兴,忙着起身握住女儿手掌摩挲不住,甚为关切:“为娘昨夜走得早些,我儿还好吧,宝玉可曾喝醉了?那孩子最是任性,你姨母既是看重你,你就好生劝劝他,少饮酒胡闹,多读上进” 宝钗为了宝玉受了一肚子气回来,不想进门又听见母亲说宝玉,顿时恼了,却也不好明言,便起身便往自己卧房去了:“妈妈自坐歇息,女儿昨夜睡得晚了,头疼得紧,要去补一补,这就告辞了。“ 薛王氏闻听宝贝女儿头疼,心中着忙,神情跟家关怀:“头疼?要紧么?是不是请个大夫瞧瞧?或是让你兄长在铺子里抓点汤药?只可恼你兄长竟然一夜未归,也不知道跑哪儿胡闹去了,这可怎生好呢?” 宝钗听母亲叨叨,更加烦闷,伸手把母亲一拦:“妈妈去吧,我躺躺就好了。” 薛王氏被女儿拦着不许进房,顿时僵住,宝钗乘机闭了门户。 薛王氏猜测大约昨夜贾府发生了什么,一指莺儿:”你跟我来!” 因为宝钗早又叮嘱不需多嘴,莺儿出世不敢吐露事情,越是这般,薛王氏越发觉得可疑,心中一急便要动家法。 莺儿这才战战兢兢把昨夜事情说了。又说了今日清晨二太太如何带着小姐宝二爷讨公道,结果媚人丫头却死了,老太太如何发作了二太太,众姐妹如何冷落姑娘之话都说了。 薛王氏听闻,顿时气苦不已:“这却何苦来哉!” 回头却说宝钗,推却了母亲,静静坐在窗前愣神,想起方才自己说话大方得体,并无不妥,应该被人推崇,为自己马首才是,为何却被那些不如自己的低贱之人排挤疏远呢? 想着黛玉拂袖而去,想着探春惜春趋炎附势,想着迎春明明庶女,却在自己面前摆起一幅侯门贵女之态势,宝钗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明明自己出身豪门,天生聪慧,样貌出众,琴棋画,门门精通,为何竟然不敌几个孤女庶女? 尤其是想起今日的葳莛轩遭遇,宝钗甚觉屈辱难堪,一行清泪无端自宝钗莹白粉腮滑落! 我薛宝钗才是福禄寿齐四角俱全,你们凭什么这般待我! 回头却说贾府王氏。 那日发作了王氏,后又知会贾政,叫他约束王氏,让王氏闭门吃斋修心养性,不必过来请安,最好也不要外出丢人现眼。隔日就让宝玉不需再去私塾跟着薛蟠混日子,而是吩咐宝玉的奶兄李贵陪着宝玉跟贾珏一起去杜家附学,直至自己聘到合适塾师为止。 这边贾政得了贾母话,回去就吩咐下人说夫人病了,需要静养,更是请了太医给王氏请脉,贾政明白告诉说是王氏最近脾气暴躁,夜不能寐,吩咐太医给开些凝神静气助睡的汤药服用。 太医诊脉似乎有些不妥,这些大宅门多有鬼魅,也不足为奇。便询问剂量,贾政却说越快见效越是好。 贾政打定主意不叫王氏再见人了,先是将单子抄录一份备用,方便今后照单抓药。随即指定两个身强体壮婆子专门监视王氏吃药,不许倒掉。并警告两人,倘若夫人到了汤药而暴躁闹事,就腰家法伺候,所谓家法,就是板子。 这两个婆子都是贾府老人,家中牵丝攀藤都在府中伺候,所谓牵一发动全身,他们不想骨肉分离,主子吩咐焉敢不从,遂整天逼着王氏吃药,一滴不剩。 赵姨娘虽不识字,却是学的鬼魅伎俩齐全,要不探春也不会那般聪慧厉害了。这是闲话不提了。 且是赵姨娘先是见元春成了贵人,吓煞一阵子,老实不敢再招惹王氏,没敢再在她饭菜上动手脚。 熟料王氏不谨慎又载了,赵姨娘真是喜不自禁。心道还是趁早把这个恶婆娘收拾了吧,直别死就是了,谁也不敢说什么。遂乘着枕畔酣畅之时,又给贾政出主意,说是王氏之所以暴躁,乃是因为夜不能寐,光是吃药只怕见效慢,最好是双管齐下,加大太太房里熏香安魂香分量,这样太太睡得香了,病症自然就好了。 王氏屡屡生事,贾政不甚其烦,如今听闻这话,以为安魂香助睡,应该并无什么不妥,遂吩咐赵姨娘,自己公务繁忙,要她会同周姨娘,好生照顾太太吃药养病,万别叫太太再胡闹,惹得老太太不高兴。 赵姨娘得了这个鸡毛令箭,便整天行事权利。只要王氏要出门或是吵闹,赵姨娘就吩咐两个婆子给王氏喂苦药汤子,不喝就去告诉贾政。 贾政虽然不才,却有妙计,那就是威胁王氏倘若不好生服药治病,闹得家宅不宁,就将之送进庵堂祈福念经去。 庵堂王氏待得怕了,只得认命喝药。 却不知为何,这药越喝王氏越发暴躁。起初只是偶尔难以安眠,后来竟至彻夜难眠,王氏不想熬死,就只有屡屡加大安魂香的分量。 这个王氏便成了极端两面人,要么成天眯眼不争,嗜睡不醒,鼾声雷动。要么醒来就脾气暴躁如雷,无论是谁,即便李纨贾兰,一句不对,凭是滚烫的开水,或是名贵瓷器,手边有什么就丢什么。 李纨无奈,只得亲自请求久不上门薛家母女,还别说,薛家母女上门之时,王氏倒也略略好些。只是宝玉日日忙碌学业,每日最多晚上匆匆而来便匆匆而去,对宝钗越发恭敬有礼,不假辞色。 宝钗深觉无趣,她不是保姆,专门与人看护病人来的,慢慢的便不愿登门,李纨总要请上三五次,她顶多来一次,多时候推说身子不爽,犯了咳嗽老毛病,正在服用冷香丸。 薛姨妈跟女儿共同进退,也是这般推三阻四,直说家中繁忙,无有空暇。 总要宝玉亲自上门去一趟,她母女们才作兴王氏一阵子。 渐渐的,二房边有话传出,说是王氏多半被冤魂所缠,大约不得好了。否则,如何汤药喝水一般,只是不见好?总要外人来了才能震住呢? 李纨倒也看出些不妥,只是这王氏清醒之时便作践媳妇,李纨遂不胜其烦。 再者,赵姨娘是公公制定照顾婆婆,也不是媳妇能指责之人,遂也不愿意深究,任凭赵姨娘照顾,只要她睡着不吵闹也便是了。 为了避免被王氏清醒指责谩骂,李纨要么学宝钗称病躲着,也不能总是病者吧,病好了就到贾母面前承欢。反正王氏没有到荣禧堂的资格,李纨是不怕她告状,说自己忤逆。上头还有公公撑着呢! 王氏便整个落在赵姨娘周姨娘手里,贾政回家便叫她闹腾,贾政不再就让她酣睡,只是赵姨娘也知道王家元春厉害,害得整得,直叫她死不得。 这却是王氏自己种下冤孽,怪不得别人。 薛家母女也怪,李纨请他们之时,推三阻四,李纨不理了,他们有三五天上门一次,来探王氏。 王氏就这般好一阵子,歹一阵子,来回折腾。 渐渐的,二房又传出话来,说是这王氏跟宝钗有缘分啊,只要宝钗一来服侍,王氏病症立马轻了三分。这话传到贾政耳朵里,乐得清静,遂郑重拜请大姨子薛王氏:“如此,就请姨太太与侄女儿多来府里走动走动!” 这算是一句话解了宝钗进出贾府尴尬境地了。 她母女再进贾府,就正经来拜访贾母,贾政发话,贾母也不好驳了当官儿子面子,面子上还要维系一番。薛姨妈沉寂月余,又成了贾母牌搭子。 却说时间很快进了腊月,贾府如今比之忘年更加欣欣向荣。贾琏在户部混的风生水起,因为跟内务府太医院都有交往,多方打探评估,已经拟定了章程,准备开设一间药材铺子。 张氏看了他的方略,以为可行,只是叮嘱一句:“药材入口,一定要货真价实,贾府不赚昧心银子。” 迎春见了甚是疑惑:“这内务府太医院采买贵重药材不是有皇商么?”迎春记得,薛蟠曾经办过药材。 贾琏笑得云淡风轻:“这种事情但看各人本事了!” 迎春想起薛蟠也想起了路途风险,因道:“药材采办要到东省地,那边我们不怕,只怕是一路之上不太平,哥哥要做这行,两点很重要,一是掌柜需要自己人,还要有担待,路上也须得请个妥当之人一路护航。” 贾琏皱眉:“这话甚是,铺面倒好说,最难是这路上,我们府里再是难寻这样能干之人呢!” 迎春想起冯紫英卫若兰这些豪情男子,他们随时眼下还小,机会武功,未必没有同门之谊师兄弟,或是相熟的镖局武士,因点拨道 ;“这有何难呢,我们原本武学世家,哥哥随是弃武从文,相交世兄世弟中未必没有武艺超凡者,哥哥只要倾心相交,难保无人愿意跟哥哥同心同德,招揽这门生意,世上钱财赚不完的,哥哥索性接纳他共同经营,结成同盟,同担风险,只要他乐意创业立身,还怕他不肯使力!” 贾琏闻听喜之不胜,抬手就弹迎春脑门:“哎哟,好妹妹,这话真如醍醐灌顶,我这就去联络去。” 张氏就恼了:“你妹妹都快十四了,兀自毛手毛脚,再犯,小心我掰你爪子!” 贾琏笑嘻嘻嘴里忙请罪:“看着妹妹粉团团长大,总觉得还是小孩儿,下次定然记住了。” 又十月中,迎春正与待遇闲话,趴在绣绷子前商议如何配色。凤姐搭着平儿笑嘻嘻走了来,身后跟着丰儿善姐儿,各人手提一翠绿的青竹提篮,内力装着满满金黄的橘子。 绣橘司棋晴雯等人忙着接收东西上茶水。 迎春黛玉忙着起身迎接凤姐,一左一右调侃,一个说:“劳烦二奶奶亲自送东西,这怎么敢当呢?” 一个说:“可不是呢,这样的巾帼英雄,倒给我们小丫头当跑腿儿,真是罪过啊,罪过!” 凤姐一嗤:“你们也别酸我,打量我真闲呢,来受你们这两个巧嘴姑子的话。只是你们二哥哥派人送了金桔回来,特特交代,二妹妹林妹妹要挑选最大个最金黄|色的送去。我记下了,想着怎么也要先紧着老祖宗吧,二爷知道也不会说我错。熟料,老祖宗又说我了,我老婆子不爱吃那酸酸的东西,快些紧着大的,好的挑一些先给你林妹妹二妹妹送去,她们两个,最爱这个了。” 凤姐说着亲手提了篮子在迎春黛玉跟前晃悠:“这不,我脸太太跟前也不及去,就慌忙着亲手挑了来,一个个我都用丝绢子擦擦干净了,连一丝儿灰尘也没有,平儿丫头还说我各色,不过金桔,却拿丝绢子擦他,犯得着嘛?我就说了,哼,你二爷疼妹妹,咱们要精心,宁愿咱们脸不干,送给二为妹妹东西也要干净!” 黛玉迎春以及司棋绣橘一个个笑得直岔气。 晴雯紫鹃笑着替他们拍背。正好湘云搀扶着贾母走了来,笑吟吟指着黛玉迎春:“你们这些丫头有什么用处,主子被编排成这样,还在跟着笑话,还不快些去帮你们主子报仇雪恨,撕了风辣子的嘴,琏儿不过稍微疼爱姐妹些,她就吃这样干醋,瞎编排!” 迎春黛玉起身来迎贾母,湘云则带着丫头们当真去围攻凤姐,作势要撕嘴。 凤姐知道贾母拿自己开涮,可怜兮兮把嘴巴递给贾母:“还是老祖宗亲自撕了吧,省得留着说错话,惹得老祖宗不高兴!不过,求老祖宗可怜可怜,要轻轻撕,可别撕坏了,话说不说不打紧,还要吃饭呢!” 贾母闻言也笑得直掉泪,指着凤姐笑得说话不得。 贾母一时边说起,往年也有金桔,却是阖府不过一篓子,每个主子多则一碟子,少则一个两个,今年这样的充裕,都是琏儿有出息了。 凤姐便笑言,都是托了贾母福气。贾母却说凤姐丫头贤惠,婆媳们互相吹捧,逗趣的迎春姐妹一个个偷笑不跌。 凤姐却在时候悄悄告诉迎春,贾琏跟内务府总管合伙铺子已经铺开了,采买商队已经出发,采办主管是太医院院办推荐,盘药老手,贾琏联营将军府冯家,冯家老将军正是驻边将军,冯紫英尚未正式从军,整天跟一般好武小子纠结在街上游荡吃酒,城外跑马。他很乐意跟贾琏联手,说是只当游历玩儿了。 凤姐告诉迎春:“你二哥哥说了,说是这次冯紫英们去了结拜四兄弟,一个是我们世交卫家,卫家老将军也还在军中,还有一个姓柳,也是个武学世家幕落子弟,听说一身好武功,还有一个姓水,据说也是个皇族,只是跟进上隔得远了,爹爹早死了,家道中落,他是家中独子,倒不骄矜,身上似乎有个芝麻大活不得命的小爵禄,一心练武想从军搏出身。他们平日都是跟你二哥哥很投机酒肉朋友,这会倒干起正事来了,都说直当玩儿历练了,什么钱不钱的不在乎,呼啦啦带着属下家院就去了。” 凤姐笑吟吟压低声音:“你二哥哥生怕应总管不满意,熟料,那头听你二哥哥一说,都是军中子弟,欢喜不尽,直说你二哥哥会办事儿,这不,一高兴,人家有银子买不来的金桔,就白白拖回家来了。” 迎春皱眉:“凤姐姐,这是不是就是官商勾结,成么?” 凤姐一啐,喜滋滋夸赞自家夫君:“胡说八道,这叫做皇家采买,是为皇宫中皇帝后宫采办药品,保养皇上娘娘皇子们千秋万岁,你二哥哥这叫公忠体国,忠孝双全!” 第 92 章 凤姐说话间声音又低了几分:“你二哥哥还说了,只要跟内务府搭上关系,那后宫娘娘们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睛里。” 迎春闻言愣一愣,心中划算,二哥哥若是早一年走这步,是不是就可以把宝钗送进宫去陪伴皇上了?想到此处,迎春不由抬眸看一眼黛玉,心中祈求,林妹妹,万万不要喜欢谁啊! 这话却是能想不能出唇,迎春见凤姐盯着自己眼眸闪烁,便也压低声音:“二哥哥听没听说大姐姐消息?过得好不好,或是有无身孕之类?” 凤姐点头:“有,似乎我们大姑娘并不十分得当今缘分,倒是皇后跟前走得勤便些,这身孕只怕” 迎春知道,后宫进位,除了本人得了皇帝青眼,就是凭着家庭背景。元春进宫九年始封贵人,说明家庭背景祖宗福荫对她并无多大裨益。亦即荣国府并不在圣上眼里。 这一晚,迎春夜里又失眠了,整夜纠结元春封妃之事,大姐姐前生乃是无子封妃,应该相当得宠才是,如今消息且说她不得皇帝缘法,那前生妃位从何而来?难不成元春姐姐后来对皇帝立了奇功? 这个问题不是迎春重生就可以想得明白。时光也不会因为迎春心情郁闷,就滞留不前。转眼进了冬月,葳莛轩已经架起了熏笼。 冬日手冷,迎春黛玉不比男儿,冬日里还要三九练字,增长学问,锻炼意志。孙姑姑也不教导刺绣了,罗姑姑也不盯着学子练字了,不过说些典故,大家玩玩诗句续接,对对联,说笑一折也就散了。 迎春黛玉便双双倚着熏笼,闲闲翻,偶尔遇到精美词句,姐妹便细语交谈几句,吃着丫头们递上剥好皮儿水果,瓜子,核桃仁儿。 这一份冬日里的慵懒闲适,正好掩盖迎春心中因为元春儿引起的郁闷与不安。 这一日正是冬月半,房中烧了暖炕,不似外边那般寒风凛冽。 午后时光,迎春与黛玉姐妹又围着熏笼说话翻,恹恹思睡。丫头们也一个个缩手缩脚,懒懒的围着熏笼,有一针无一针的做着针线,或是懒心无常翻着花样子。 慵懒闲适弥漫整个葳莛轩。 忽然间,厚厚门帘被搭起,张氏跟前大丫头木香走了进来,见了迎春喜滋滋一俯身:“二姑娘,太太让请姑娘快些上去,张府杜府都来了报喜婆子,张家二奶奶与姑奶奶都有了喜讯呢。” 这个消息对于郁闷的迎春来说,无异雄鸡啼叫东方白,迎春郁闷心情顿时充满欢喜,瞬间就兴奋起来,兴冲冲起身牵起黛玉手:“走,我们瞧瞧去。” 姐妹一高兴抬脚就要出门去,绣橘紫鹃慌忙叫住,各自帮着替各自主子披上斗篷,拢紧了毛皮围脖,瞬间迎春黛玉就被遮蔽的只剩下一双眼睛了。晴雯雪雁则忙着替主子们递上手炉抱在怀里。 迎春偕同黛玉进得荣禧堂正厅东厢房张氏所,小丫头打起帘子忙忙通报:“二姑娘林姑娘来了!”屋内张氏闻言一惊笑颜如花了。一见二人进房,更是喜不自胜,忙着唤人扶她姐妹上炕暖和着,紧着将烫金喜帖递于二人观看:“前个你舅母还在着急,说到你两位表嫂,一个表妹,愁得不行,你大表嫂呢,说是先开花后结果,结果一个女儿都四岁了,还没动静了。你二表嫂跟表姐又是一个个没动静儿,急得你舅母四处观音庙中施舍香油。” 迎春微笑:“舅母也太着急了过了,这不好了呢!” 张氏笑道:“人哪有前后眼呢,你舅母也不是没道理,自己媳妇无子,自己可以体谅,张家也有四十不纳妾的规矩,你两位表嫂是不怕的。只是着急你表姐,虽说杜家也有家训,且不是自己做主,焉能不急呢,这可好了,你舅母高兴得都落了泪了。” 迎春笑微微道:“我早就劝过,外祖母与舅母都是乐善好施之人,菩萨必定护卫,何须愁烦!舅母直不信,如今怎么样?” “你舅母还夸你呢,说你是金口!”张氏说这话看着迎春:“记得你表姐比你大三岁,今年整十七了。” 黛玉歪歪脑袋:“大舅母之意,是不是说明年该给二姐姐办及笄礼了?” 张氏抚抚黛玉:“是啊,办了及笄礼,再舍不得也留不得几年了,所幸玉儿尚小,翻年才十一。” 迎春便捏黛玉:“都是你,惹得太太说这些。” 黛玉则笑眯眯哄张氏:“凭谁都去,玉儿舍不得老祖宗大舅母,情愿一辈子陪老祖宗舅母说话解闷儿。” 张氏闻言笑吟吟摩挲黛玉手:“还是我们玉儿贴心,你看看珏儿那个小子,也十岁了,成天满嘴不是大马金刀弓箭骑射,就是之乎者也,要么就讨论哪儿蛐蛐叫得响亮,哪儿卤味肘子最好吃。哪有女儿说话让人心疼顺气呢!” 却说张家一次两桩喜事,张氏心里欢喜不迭,原本有些不虞,这一下却精神起来,兴叨叨张罗起来,不顾凤姐迎春劝止,亲自上门给母亲嫂嫂道喜,娘儿们一高兴就吃了几杯小酒。却不料这一去,张氏回家夜半就咳嗽起来,惊动了凤姐迎春一个个守着,雪梨膏吃了整瓶,只不见轻松。 天色微明就请了太医过府请脉,却说是吃了酒吹了冷风,寒气入体,凉了肺了。虽不是大症候,却是痼疾发作,张氏便遵医嘱,卧病休养。 却说张氏这一病,直到腊月方才轻松些。凤姐迎春再不敢让张氏些许操劳。日子进了腊月,迎春便停闺学,除了帮办家务,余下时间,日日泡在嫡母跟前伺候着。 这一日正是腊八,家庵送了粥来,说是师太念着平安经五谷熬制。迎春以为这个意思好,正在伺候张氏用粥,张氏并提逐渐康复,竟然用了大半碗,迎春十分高兴:“母亲自此要好生养着,且别轻易出这门,万事吩咐女儿凤姐姐就是了,且别耽搁出息拈香拜祖宗就是了。” 张氏微笑点头:“都听迎丫头!” 母女细细说话,迎春便把拟定年礼单子给张氏过目。张氏正在细细查验,天不删减,并细细将增减缘由说与迎春。忽听听小丫头叶儿与这屋里小丫头跟哪儿笑嘻嘻议论,说是门房里来个姥姥,兀自好笑的紧,走路也好笑,说话也好笑,那那都好笑。 迎春心头一动,说话有趣的老婆子?难道是是刘姥姥来了?便问她:“可知道是谁家亲戚?一行几人?谁人引见?” 叶儿脆生生言道:“她自个说是王家老亲,只是二太太精神不大好,也不爱见她,她原是求了周瑞家里门子,现如今,二太太也不大作兴周瑞家里,不过为着他女婿才留着她。周瑞家里便自作主张引她去见了那边大奶奶,只是大奶奶没得二太太吩咐,只说怕是借着幌子打秋风来外四路,也没见她。” 迎春扬眉:“这会子人呢?” 叶儿道:“那周瑞家里见主子都不作兴,趁便溜了,把老婆子晾下了。那婆子还不知道,在门口傻等。门房因见那姥姥寒风抖索,拉着个孙子怪可怜见,允她在门房避风,就这么会子功夫,她便东一句西一句跟人扯上了,逗得大家伙笑得人仰马翻。” 迎春听了直皱眉,这个大嫂子,看着慈和,如何能这样呢?人家几百里路程投奔来了,她倒这般不作兴,还不如当初那个狠辣凤辣子。 谁还没有草鞋亲呢? 迎春招手,悄悄吩咐叶儿:“去告诉门房,留下她们祖孙吃一杯热茶点心,就说二奶奶一准有赏赐。”回头又吩咐绣橘:“你去告诉二奶奶,就说那婆子大老远来了,凭他是不是王家亲戚,都仔细问问,若是有难处,帮她一把,就是过路的,到了门房,这冰天寒地,也该帮助她几个银钱回家去。我们家里还缺她十两二十两银子呢!” 绣橘忙着去了。 迎春想了想又吩咐晴雯:“你们今年不是新换了蚕绵被褥,那旧的还有六成新,还有你们穿小棉袍子,找几件送给那个孩子去,这大冷的天出门子可不易。再有,吩咐司棋姐姐与她十两银子吧。” 晴雯也点头去了:“知道了。” 大约半个时辰,绣橘回来说道:“平儿姐姐去问了,问明白了,却是王家老亲,虽不是血亲,确实大家都姓王,大家连了宗。二奶奶正在招呼他用餐,一切都会打点齐全,叫姑娘别担心。” 一时,晴雯也来了,回道:“东西都送到二奶奶屋里去了,紫鹃也收了自己不要一包袱衣衫送了去,把个老婆子当时就哭了。” 外头迎春主仆说话,屋里头何嫂子悄悄跟张氏言笑:“二姑娘真是菩萨心肠,一个外八路的婆子也这样照应着,将来必定福分不浅呢!” 张氏叹息:“明年又是三年选,我让琏儿替他妹子报免选不知能成不能,总要经过这一关才能谋将来!” 何嫂子便笑;“太太谋算二爷进六部看来是对路子了,二爷如今可是兴头呢,应该不是难事。” 这日临晚,凤姐来见张氏,见迎春也在,便笑道:“今天难为二妹妹提醒,否则我就要落不是了,人家背后还不骂我们眼里没祖宗呢?只是这大嫂子,不是我背后说他,虽是我王家亲眷,错不过她是二太太媳妇,竟然这般不闻不问,也不知会我一声儿。真是叫人” 张氏一笑:“腊月腊时,她不比你,外头有琏儿,内力有你妹子,她那边没有帮着,你二太太还要成天跟她跄跄,心里毛躁也是有的,也怪可怜,你多担待些吧!” 凤姐就笑:“太太说的是,这话外人面前我也不说,不过仗着太太疼我,嘀咕几句罢了。”紧着便问迎春呈上年下单子可有什么变动没有,没有就该启动了,外省亲眷,相视金陵老家那边,林家甄家的都该回了。”又压低声音:“林家姑父去年让琏儿带回来五万,太太让给妹妹在东省地买了万亩中田养着。不想姑父今年给妹妹的生活靡费银子涨到” 凤姐说着伸出一只手来翻了番。 张氏愕然:“十万?” 凤姐点头:“恩呢!太太看着要如何处理?还是置田,还是?” 张氏心头一沉变了脸色,眼神不自觉瞟眼迎春,母女相视愣愣的,各自心头翻滚。迎春也是心头一阵乱跳,这个林姑父的架势像是托孤之态。迎春张氏想法各自不同,迎春想着姑父病症只怕不得好了。张氏却想起兄长之花,江南官场凶险,不是披枷带锁,就是马革裹尸。 张氏心头直发闷:“你林姑父那边回礼跟往年一般处理,林姑父寄来银钱,一概交给老太太手里存着,土地太多就打眼了,我们侯府也只敢几百亩几百亩添置呢。” 凤姐见个人面色沉重,咳嗽一声:“还有两件事情说于太太知道,一件是东府蓉哥媳妇珍大嫂子约我明天乐一天去,说是腊梅花儿花了。请太太示下,去是不去呢?” 张氏笑:“这两府原是你与蓉儿媳妇出头露面,你们和气也是好事,她单单请你,也是一片孝心,焉能不去呢!家里有你妹子看着,安心吧!” 凤姐笑着道谢:“那就劳累妹妹了。”迎春一挑眉:“凤姐姐就到就好咯!”凤姐笑笑又道:“还有就是周瑞家里女婿跟人打官司,求到我名下,我原是不理会,只是周瑞家里说了,这内里有二太太份额。” 张氏皱眉,半晌方道:“这个二太太,不知道老太太厌恶典当行么?怎的还在沾手?” 凤姐叹息:“我也是这般说法,只是二太太眼下情形,谁在眼里呢!” 张氏点头:“这话也是,如此,你让琏儿去看一看,倒地是单纯典当还是涉及其他,若是单纯典当官司,且有冤屈,你二太太再不济也是贾府人,不能叫人踩在头上不吭声儿。若是有其他猫腻,速速回明老太太,一举荡平了。” 凤姐答应一声:“是,媳妇记下了。” 张氏顿一顿又道:“若无甚大事儿,叫琏儿告诉他二叔一声,人是他屋头里,典当行老太太虽厌恶,也不算违法乱纪,我们也管不着,二房如何处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却说腊月间,宝玉贾珏也放了假,听闻东府置办赏梅宴单请凤姐一人,如何能依,一个个守在老祖宗面前腻歪挑唆,让老祖宗发话,家仆凤姐带了自己们去。 翌日凤姐来辞行,两个粉嫩的小叔子在一旁暗送秋波,老祖宗又一力促成,独行侠成了三人行了。凤姐没带三岁巧姐儿,倒把一双俊俏小叔子一左一右搂着上了马车了。 贾母带着一班姐妹笑盈盈的逗趣儿,唯有迎春看着直皱眉头,心里想着,这家伙,一个十三了,一个十一岁了,还这样奶里奶气。二哥哥已经往商路上去了,光靠别人扶持三五年或许能成,一生一世一辈子,都能靠在别人身上么? 迎春袖管里握紧拳头,眼眸也虚眯起来,不成,明年务必要把这两人送回金陵磨练去。 第 93 章 凤姐宝玉贾珏这一去,便认识了秦钟,凤姐宝玉恰似见到宝贝,独独贾珏似在可有可恶之间。 凤姐替秦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4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4部分阅读 讨了情,贾母允了他在私塾读。 宝玉样子恨不得回家陪伴,几次言语试探:“祖母,有这样良师益友相伴读,可谓是事半功倍。” 贾母喜欢秦可卿,更喜爱漂亮聪明的孩子,秦钟既漂亮又聪明,贾母上等赏赐,尤嫌不足。 贾母房间听了宝玉央求,似有意动。凤姐察言观色,他也偏爱可卿与秦钟,便道:“学堂里一起人都是势利眼,宝玉若同去,倒也省得许多麻烦。” 迎春便左右逢源。先是打消宝玉回家塾肖想,笑眯眯看着宝玉:“宝兄弟,你出来去杜家附学,乃是老祖宗令谕,就该耐心附学等待塾师上门才是,如今为了秦钟又来反口,那学里六老太爷自来有些各色,岂能听之任之?这虽是你小孩儿是心情,心血来潮,外人不知道,岂非让人诟病祖母朝令夕改?如此令长亲蒙手口舌,岂非做儿孙不孝?” 贾母一笑:“你二姐姐说的很是道理!” 宝玉忙笑:“原是说着玩的,岂能当真。” 对于贾母凤姐恨不得把人家孩子夺了模样,迎春一句话便将了她的军,迎春搀扶着贾母娇笑:“老祖宗也别羡慕人家孩子生得好,我听说那秦家孩子是父母五十多岁所得老来宝,凤姐姐如今正值青春年华,凤姐姐若有孩儿必定更胜别家,老祖宗您说是也不是?” 贾母成功被转移视线,笑吟吟看着凤姐:“是啊,凤丫头,宝玉珏儿尚小,老祖宗我能否抱曾孙孙就全靠你与琏儿咯。” 凤姐正在嬉戏不迭,闻言神情一僵。 你别说,贾琏如今虽然在外风流名声,却从不往屋里添人,一心一意守着一妻一妾,房里丫头也被凤姐吓破胆子,等闲不敢自己往上凑。 凤姐如今是一人独大,又见婆婆不干涉儿子房里事,夏荷受宠多年也不见肚子有动静,她正是春风得意马蹄忙,夫妻情浓,倒鲜少想起要生儿子固宠了。 而今听得贾母被迎春勾引提起子嗣,也不过顺风过儿,稍稍一愣神就把话儿遮掩过去了。倒对迎春起了三分疑心,不知道这姑子又在想什么心思呢?或者太太有什么想法?只是迎春受宠与太太夫君,凤姐也不敢轻易龇牙。 晚间悄悄与平儿嘀咕:“你说二姑娘今儿这话,是太太意思,还是有别的意思?” 平儿勾唇挑眉:“婢子倒觉得二姑娘提的好,奶奶成天风风火火,也不想想,姐儿都快四岁了,也不打算打算,难道奶奶目下不生,到要等得七老八十了再生呢?” 凤姐把眼一瞪:“难道我不想呢,要怀得上才能生呢!” 平儿道:“库房里那些助孕药材都堆成山了,婢子每每提及奶奶都要嫌烦,怪得何人?” 凤姐龇牙:“是是是,平姑奶奶,明儿起,我喝药,成了吧!” 平儿一嗤:“嗨,倒像是婢子欠了奶奶,也不知道生下孩子叫谁娘呢!” 撂脸子走了。 隔日,贾蓉便带了秦钟四处拜见长亲,大家各有赏赐,不提也罢。只是宝玉受了迎春跄跄,再不敢提起回家塾之事了,反是被贾珏比着,日日早出晚归到杜家附学。 私下里跟丫头抱怨:“二姐姐宝姐姐,一个个金玉一般人品,如何都这样沾染了禄蠹气息呢?天可怜见!” 茜雪既不违拗宝玉不许他说,也不会顺着宝玉讨好,只是做好自己本分,当时便左顾言他混了过去。提醒宝玉读写字一概不少。 事后警惕屋里麝月秋纹碧痕几个大丫头,主子酒后之言,一概不许外面嚼舌,倘若被人知晓,必定回明了奶奶撵出去,那时候且别说谁谁没情面。 新年临近,迎春帮着凤姐日日忙乱。也顾不得其他了。 宝玉的消息却日日有,宝钗如今到二房越发走得勤便,直说王氏病中离开不开宝钗片刻。宝玉自然也藉此跟薛家越发近乎了,听闻宝玉甚至好几次让人送信回家要歇在薛家,只是贾母厉害,凭是夜半三更,必定要派人硬性将人接了回家。 几次三番,迎春顿时警觉起来,薛家有什么这般吸引宝玉呢?私下暗暗来见二哥哥贾琏。 为了凤姐不起疑心,迎春当了凤姐面询问贾琏:“二哥哥可曾听得学里传出什么话没有?” 贾琏这些日子忙着跟上司同僚吃请请吃联络感情,另有出外才买的冯紫英与宗室公子水衍得了御前侍卫差事。贾琏置酒于他们庆贺。忙得不亦乐乎! 如今乍听迎春闻讯,直觉茫然:“什么话?没什么呢,前几日我还见薛呆子纠结几个孩子在酒楼吃酒……” 呆霸王男女不忌,迎春知之甚详,心头只是恶心不了。兼之本来不喜薛家满门,不自觉拧起眉头。贾琏说着话见迎春直拧眉头遂住了嘴:“不说他了,二妹敢是听见什么?” 迎春便把宝玉日日往薛家去,又把薛蟠前生之事当成传闻说了出来:“我那儿听得珏儿房里||乳|娘妈妈在长廊骂那传话小厮,说再要乱嚼舌,就要报了主子乱棍打死,我就叫司棋暗地访查,却是那小厮听了茗烟说笑嚼舌。” 凤姐挑眉:“嚼的什么要紧话,竟然让妈妈听了要打死?” 迎春难堪万分,也不得不模糊提及:“我听着有些疑惑不明白,也不敢问别人,故而来跟兄嫂说说,那话是说宝钗兄长在学里一掷千金,包养了谁谁,我就想着学里哪里来得女儿家,倒叫他包养?想着宝玉见天跟他一起,只怕学坏了,故此一问,还望二哥哥查查看,倒是何事,且莫叫宝玉小小年纪学了浪荡子行径。” 贾琏凤姐同时变了脸色,夫妻交换眼色,凤姐讪讪道:“莫非薛呆子把艺妓招到学里去了,被茗烟听见,他又不明白,故而胡言乱语吧。” 迎春便低了头:“这些个我是不懂,薛家也不于我们相干。凤姐姐也知道,宝兄弟好几次借口吃醉酒想要歇在薛家,不是老祖宗警醒,只怕就得逞了。故而,还望二哥哥警醒宝兄弟些才好,且珏儿转眼就大了,若是跟着也学坏了脾气,母亲知道可怎生得了呢!” 贾琏急道:“这且不能够!”生怕吓着迎春,忙着一笑:“有二哥哥呢,妹妹安心。” 迎春点头:“这是自然。只是如今母亲病体尚未痊愈,珏儿聘请坐馆塾师之事还望二哥哥抓紧些催促舅舅那边,快些将人定下来,即便抵不上吴先生也不打紧,慢慢骑驴找马吧。要快些,最迟不过二月,母亲有意让珏儿们四月返乡参加童生试。最好有先生陪伴上路为妥,二哥哥且别耽搁了!” 迎春女儿家,即便知道什么也不能言明太过,丢下这番似是而非之话便去了。 贾琏凤姐便着了忙。迎春方才转身,贾琏便匆匆使人唤了宝玉小厮问话,一问不打紧,只把贾琏凤姐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薛蟠不仅好色,还好男风,是个阴阳双面人。自来贾府附学不足一年,跟贾家私塾里一些丧德之徒纠结成群,又有六老太爷孙子不成器贾瑞作兴扇风,纵容薛蟠无法无天,在学堂里成了霸王人物。见天银钱流水似的抛洒,或是利诱,或是强逼,把人家长的整齐些的孩子玩弄个遍,据说新近正在糊弄秦钟,还跟一个姓金的亲戚少爷大打出手,只闹得学堂乌烟瘴气。 贾琏私下狠狠教训了宝玉,警告他再若跟薛蟠胡闹就要哦告诉二叔贾政,捶不死他。 宝玉发誓赌咒,只说再不去薛家,贾琏这才了销。一边催着母舅张侍郎,一边自己私下各方打探愿意坐馆的老学究新举子不提。 荣府年节,年年一样,不过请送礼,张灯结彩,除夕夜拜祖宗,初一清晨进宫朝圣。余下便是亲戚间往来,请吃吃请,也不在话下。 且说这年过了正月十五,张家舅舅那边有了消息,替贾珏聘请了一位姓石老夫子,此人科举出生,跟张舅舅可算得同年同学。因为脾气怪,不耐烦应酬上官那一套,辞了官。喜欢四处游历,这回到了京中被张舅舅捉住了。 他受过张舅舅恩惠,不好直言回绝,便索要月奉十两银,意在刁难。 熟料石先生倒霉遇见迎春张氏母女。 一早张舅舅说了石先生过往秉性,张氏有些犯愁,先生再是才高八斗,成天不见踪影,学生学什么? 迎春有感贾府男儿个个女气十足,阳性不足,逐渐失却了老祖宗荣光了。便劝慰母亲:“母亲幼受庭训,熟读诗,须知孔夫子们七十二贤人,难道都是在房里死读读出来呢?” 为了张氏不舍得,迎春又列举了东府个珍大哥蓉儿蔷儿为例证。明确暗示母亲,倘若一味不忍心,今日之贾蓉便是明日之贾珏。 张氏非等闲夫人,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呢。更知道有本事之人喜欢摆谱,故弄神通。张氏母女岁达成一致,要借重他磨砺贾珏。 张氏不仅一口应了薪俸数目,还许他四季衣衫与学生一般穿戴。不过,张氏重薪金,也提出要求,除非先生自己出仕,或是学生出仕,否则不得轻易辞官,不得轻易抛下学子出游。 张氏之所以如此,是听了张舅舅所言,这位石先生曾经出过榜眼弟子,才学不下那位吴先生,只是酷爱游历山水,常常三五月不见踪迹。主家若不乐意,他便辞馆而去。 张氏想留下这位教导贾珏成|人成才,才格外提了这样要求,但凡文人都有些迂腐气息,一旦答应事情,除非万不得已,一般不会轻易破誓。 贾琏转达母亲之言,石先生果然迟疑了,叫他成年不走动,闭门闲坐,再多银钱也提不起精神头。 贾琏见状一笑,复又传母亲余下之话:“家慈说了,行万里路读万卷,家慈不阻拦先生出门,只是先生出门别忘记教导学生就是了。” 石先生半晌方才反应过来,老张家闺女也不好缠啊。不过,石先生难得有这样通达主母,左不过自己一生也不想出仕,教导学子游历两不误,何乐不为! 石先生认栽,乖乖签了契约,做了贾府西席。 二月,石先生师徒在京中过了百花节,便起身离京,带着宝玉贾珏二位学子回金陵参加童生试。 张氏听了迎春劝慰,男孩子不能太过娇养,纨绔子弟难当大任。派了贾府二管事林顺夫妻随行照顾。贾珏宝玉除了每人一名长随伴当,一名童,使唤丫头一概不许跟随。 贾母甚是不舍,却也不得不为了孙儿前程着想。 张氏让贾琏告之先生,宝玉若过了童生试,可先行送回京中就学国子监,贾珏无论过于不过,都继续跟着先生求学,无论先生留在金陵或是返回京都,或是出门游历都好,总之不能耽搁学业就是了。 回头却说薛蟠这头,过了三四月间,私塾流言便成了东西两府公开秘密,那话说的不堪入耳。 东府小蓉奶奶秦可卿为了闲言碎语气病了着床了。平儿知道凤姐一向份秦可卿交好,得悉忙着告之凤姐。 凤姐顿时后悔,不该叫秦钟附学。收拾整齐了忙着过府,好生抚慰可卿一番。 回到家中,心中甚是不忿,又使了旺儿到学里以贾琏名誉传话贾瑞,再若有谁不长眼睛该欺负秦大爷,着令六老太爷开除了销,否则,荣府不在承担学堂膳食补给,贾瑞的话自去压服金荣不提了。 五月间,金陵来了消息,宝玉中了童生试,贾珏竟然也过了。贾母张氏迎春大喜,贾母更是喜不自禁,两个金孙这般出息,可是应验了上天吉兆了。 五月底,宝玉由他奶兄二管事夫妻送回府来了,先生说她虽过了童生试,想是火候欠缺,要他入学国子监磨练。贾珏没有回来,连长随童一并都没回家,只是二管事带回来石先生一封信并贾珏亲写一封信,愿意跟着先生游学增长见识。 这一次宝玉回家说起,大家方知道,石先生竟然是个文武全才,身怀武功,曾经在金陵闹市上将一寻衅滋事言语调戏宝玉兄弟的小霸王教训了。 宝玉当时佩服的五府投地,直想跟着先生游学去,只是出京就讲明白了,他已经年满十三,务必要进国子监。李贵与林顺得了贾母严令,哪里肯依宝玉胡闹,双双威逼着,把宝玉拘押着回来了。 贾母顿时有些不悦:“这样惹是生非,珏儿跟着他岂非学得胆大起来。” 张氏力主贾珏托付给石先生,如何能辩。 凤姐忙着起身赔笑:“老祖宗,据闻老国公爷三五岁就开始读习武,七八岁就开始跟着老老太爷下军中历练,跟着兵士一起操练,十一二岁就开始随着太爷上阵呢。” 迎春也道:“孙女常听老祖宗教导宝玉珏儿,叫他们不忘祖宗爵位来之不易,要效法老祖宗勤谨躬耕,如今珏兄弟正是效法太爷祖宗,老祖宗倒有舍不得呢!孙女时常听林妹妹说起江南山水,倒想出门游历看看,只恨甚为女儿身,出不得二门呢!” 贾母何尝不知道这都是张氏心思?想要磨练儿子,只是想着张氏大约嫌弃自己娇惯孙子故而使然,贾母心里有些不舒坦,如今被凤姐迎春两全劝说,又说是贾珏正是听了自己训教这才上进求学,一下子面子里子齐全,虽高兴一笑:“我只是舍不得珏儿年岁小,粉嘟嘟的一团孩气,怕他出门在外想娘想祖母也见不着。既如此,凤丫头,你速速去信金陵,着他们速速曾派人手尾随护卫,万不要有何差池。” 凤姐嘴里答应了,事后张氏却拦了,石先生既有本领自身,本有长随伴当童车把势五六人也尽够了。在躲不过累赘。只叫贾琏写信去给林姑爷,嘱咐他在地面上遇事看顾一二。 却说宝玉这一入学国子监,贾母甚为高兴,便吩咐在荣禧堂上置办家宴,一家人聚聚,王氏也因为正月间元春过问,贾母允许她亲戚间走动,家里有重大庆典也可参与。这一日,宝玉的庆功宴,她便由赵姨娘周姨娘搀扶着,薛姨妈母女陪同饮宴来了。 迎春探春黛玉惜春湘云宝钗陪着贾母一桌,迎春发觉宝钗眼神屡屡飘着太太一桌子,跟薛姨妈打着眉眼官司,心里顿时警觉起来。也往那边飘了几眼,却见赵姨娘周姨娘一左一右犹如门神站在王氏身后服侍。 王氏今日也甚是反常,目光有些呆滞。任凭赵姨娘周姨娘替她布菜堆积成山,鲜少动用。只是大口饮酒,也不用菜。迎春便看了凤姐一眼。凤姐也发觉王氏神情有异,便上前来殷勤奉菜,忽然间,王氏便发起疯来,一桌子酒菜掀开了,撒了一地菜肴碗盏,汤汁子飞溅到处都是,唬得张氏薛王氏尤氏以及本家几位婶子惊叫奔逃不迭。 王氏那边一发疯,不等众人反应,薛王氏跟宝钗就跟训练了一样飞奔一般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王氏,王氏便越发疯癫起来,拼命挣扎,大喊大叫,最后忽然晕厥过去。 这一忽然变故吓傻了所有人等,贾母不敢消停,急忙卓人请太医。老王太医过府请脉,眉头凝结。 少时便说王氏脉搏有异。却不肯多言。 薛王氏便发难了:“太太一只照着王太医方子吃药调养,如何说有异,难不成是方子出了问题?” 王太医也不纷争,只是对着贾母躬身一礼:“老太太相信小医,小医服侍府中各位也有十几年,从不曾稍有懈怠疏忽,还望老太太明鉴。” 贾母从王氏与薛王氏母女行动眼神眉宇间似乎看见了一股暗流。遂挥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相关人等。 迎春则在事发初起,就带着黛玉湘云探春惜春去了后院自己房里回避等候。只派了丫头晴雯叶儿等候打探。 这边贾母清散了众人,只留下有疑问薛王氏以及张氏婆媳二房媳妇李纨。这才郑重问道:“王太医,这里并无外人,老身信你医术,你只管明言,二太太到底如何?” 王太医躬身一礼:“二太太症状脉息都似中了慢性毒药。只是这位夫人有一点却说错了,小医还是去岁八月间替二太太处方过,从此没再见过二太太,所以说着汤药跟小医有关实在荒谬无稽。” 贾母点头:“老婆子相信你的医德,妇孺无知,且她是亲眷,不了解情况,还请不要见怪,改日,我让他们父子专门置酒给老太医赔情。” 王太医口说不敢,躬身退下了。 贾母回头厉声询问李纨:“珠儿媳妇,你婆婆汤药是何人伺候?呢可有过问?” 李纨闻听王氏中毒的那一霎那已经知道薛家母女这是蓄意而为,自己太大意了,没想到他们会插手自己家务事情。看来今日自己若不给出个说法,换言之,今日王氏之事若不有人承担是过不去了。 李纨叹气跪下:“老祖宗屏退左右,孙媳有话禀告老祖宗!” 第 94 章 贾母愕然之下盯了李纨片刻,这话贾母一生也不知道听到过多少次了,也理解得颇为透彻,通常有下情禀报者,无疑是说这事儿包涵阴私龌龊,事关贾府体面。 贾母看着李纨眼中惊慌急切,更加肯定自己猜测,扬手挥退了所有人等,各人鱼贯退出。 薛王氏迟疑未动,似乎希望留下。 贾母抬首凝眸,浅笑道:“请姨太太罚步外面坐一坐,待我老婆子理顺了家务事,再陪伴姨太太吃杯酒水!” 薛王氏甚不甘心,无奈身在屋檐下,贾母之话在情在理,只得退下。 贾母复而盯着李纨:“说罢,一字不漏!” 李纨便把王氏自八月十五之后的事情细说一遍,公公贾政如何请了太医,如何吩咐赵姨娘,如何叮嘱自己都说了。 贾母眼皮子乱跳:“你说什么,你们老爷吩咐赵姨娘照管二太太饮食起?” 李纨道:“是!老爷吩咐,太太病了,叫赵姨娘伺候太太养病,外人一概不许惊扰,否则惊动了老太太动怒,家法不饶!” 贾母压低声音:“药方子你可曾见过?” 李纨点头:“孙媳妇前些时日惊见婆婆些许异样,也曾疑心过,故而使人抄了药方子,也不敢问人,自己找了些籍翻查对,的确是安神之汤药,只是” 李纨说着惊慌抬眸,复又搭起眼皮:“赵姨娘剂量似乎不对。” 贾母惊问:“如何不对?” 李纨道:“医嘱一天三遍,一幅一天,赵姨娘擅自加量,一天三副。” 贾母心跳如擂鼓:“为何不制止?” 李纨伏地道:“我也问过姨娘,为何擅自更改度量,她便说是老爷吩咐了,只要太太不吵不闹就好了。” 贾母怆然落泪:“糊涂东西,三丫头怎生好呢?可怜三丫头!” 李纨听了这话,惊心不已,难不成老太太要剪灭赵姨娘?这般想着,李纨手脚差点抽筋儿,这事儿她自己也有份默许,倘若赵姨娘必死,必定会绝地反弹以求生存,那时候必定咬出所有一切,那么自己所作所为就会当众揭破,贾家礼义贤孝之家,兄弟姐妹妯娌门必定会齐齐不齿自己,那时兰儿怎么办? 再者,三丫头探春可不是好相与,一旦获悉赵姨娘死因为何,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决不能让老太太生心杀机,至少,赵姨娘不能死在此时。 李纨心中谋定,伏地磕头:“老太太超生!那位不过糊涂刻薄,并无害人之念,权当看在三妹妹面子吧。生母出了这样的忤逆大罪,女儿再好,如何论亲呢!” 最后一句话击中贾母心中柔软,贾母平生最喜爱就是孙子孙女聪明伶俐了。贾母气得脖子梗梗,半晌方才顺过气来,怒目凛然一声断喝:“你去叫那赵姨娘,要么她认下擅自加量一罪,我赏她四十大板,留她一命!要么,任凭王氏发落她!” 李纨领命而去。 贾母一声令下,鸳鸯复请众人回房就做,当事之人,一个不少,只少了发疯的二夫人王氏。 少时,赵姨娘被执事婆子拘押而来。 贾母动怒要打,她便一一招来,只说王夫人曾经要害自己落胎,平日如何刻薄寡恩,可待自己与贾环,自己实在气不忿,不过想让她多睡没力气作践人罢了,并无害人之心呢,求老太太赎罪云云。 贾母听赵姨娘隐去贾政吩咐一节,心头稍微轻松,瞬间变脸,着令将赵姨娘责打四十大板,贬为通房丫头,革去半年月例。 薛王氏不忿:“老太太这般处理,似乎……” 说话间眼睛扫了李纨一眼。 李纨虽然站立不动,却是紧握收心已经攥出汗来。 贾母且不会允许拉扯李纨,继而牵丝攀藤,滚雪球。故面露浅笑,目光清冷:“姨太太以为如何?把赵姨娘交给有司发落?且她是个不知道轻重,又不识得字儿的无知妇孺,倘若吓着了,还不乱咬主母呢,届时扯些什么红花,泻药之事,如何了销?虽说清者自清,二太太再怎么也是贾府二太太,难道要跟奴才当堂对质呢?我贾府可是有头有脸勋贵门户呢!” 薛王氏听出贾母责难,惊慌之下左右逡巡,这才想起自家智囊女儿回避了。她稳稳心神,想起女儿所言,自己不过替妹子讨个公道,并无过错。 薛王氏也曾经带着孤儿寡母守住了薛家财产,没交族亲霸占,肚子里自有几分计较。看来今日情势比人强,恐怕难以达到女儿所说,替妹子拿回掌家职权,只得罢了,缓缓再图了。 遂慢慢堆起笑意:“老太太所虑甚是,妾身一时心慌失措了,望老太太见谅。” 贾母也不像亲戚翻脸,遂一笑:“姨太太也是姐妹情深,情有可原。只是,今后姨太太还要多走动,二太太那里多宽慰,错不过大家亲眷一家人。” 薛王氏闻言大喜,心中暗忖,这莫非是老太太允了婚事了?忙着应承不迭。 前厅一切,虽是贾母严令保密,却很快被迎春葳莛轩一众获悉。 赵姨娘阴谋谋害二太太,却被薛家母女察觉了,一状告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将赵姨娘打了四十大板,贬为通房丫头了。 探春闻言,当即花容失色! 葳莛轩中,宝钗主仆再次成了众矢之的! 宝钗这次没有挨到最后被落下,而是率先起身,盈盈福身告辞:“我还要去伺候姨母汤药,告辞了!” 昂首走了! 探春顿时哀哀欲绝:“不是每日里好吃好喝么,倒是为何啊……” 迎春忙着安慰:“三妹别担心,老太太既然压下了,就不会再行追究了。” 探春凄惨抽泣:“这一下子太太必定信足了薛家母女,二哥哥也很死我了,叫我一个女儿家,不必环儿可以读进取,今后要如何安身立命啊?二姐姐啊……” 迎春握住探春手信誓旦旦:“姨娘是姨娘,你是你,你依然是贾府千金小姐,自有老太太二老爷替你做主。薛家再亲也是外人,管不到我侯门女儿身上。” 探春悲泣:“老太太不会厌弃我吧……” 迎春断然摇头:“不会,否则也不会保全姨娘了。” 探春哪里听得进去,兀自哭得凄凄惨惨:“只要母亲刚刚待我好些,姨娘就要闹一出,每每如此,难道真要我一日死了,他才得清静不成呢……” 迎春知道探春生性桀骜,不肯雌伏,只要力争上进,只是王氏这种心境,前生探春灭绝了母女情分也只落得远嫁下场,如今有了这档子事情,又有宝钗母女时时一旁絮叨,探春再是俯就,只怕也难转圜了。 这话迎春也不好明劝,只能靠探春自己想通才能了销了。 当日傍晚,探春打起精神探望嫡母王氏,替王氏此后汤药,王氏当面摔了碗盏:“滚,想药死我,没那么容易呢!“ 探春石榴裙上溅慢了药汁,却是跪地哭泣,请求嫡母谅解,希望嫡母接受自己服侍,一边嫡母早日康复,减轻姨娘罪责。 探春悲悲切切只是认错,王氏只是厌烦不了。宝钗薛王氏母女相视一笑,宝钗遂开口劝慰:“太太今日正是气头上,任谁说也不会听从,三丫头且听我一句,改日再来罢。” 探春心里恨她们母女一味挑唆,只是如今自己处在劣势,却也不得不顺着话题好下台阶:“如此,就请宝姐姐劝说劝说太太,凭谁再好我也不认,我只认王家是外族,太太是我亲生母亲!” 薛王氏也帮着将探春往外送:“知道了,我会把你的孝顺告诉你母亲,放心吧!” 自此,探春每每一早在贾母出处请安已毕就去二房嫡母房里问安,只是三五次不得见到真佛一面,都是一色宝钗薛王氏代为传话,只说是王氏精神欠佳,叫探春改日再来云云。 探春便日日走到嫂子李纨房里坐一坐,自叹几声。李纨也便劝说几句,只说自己得了机会,必定要替探春解释几句。 实则,李纨比探春待遇也好不得多少,在薛家母女金钱运作之下,如今二房下人几乎都听薛家母女调度了。 李纨是一个铜板攒出汗来的性子,也不屑与跟薛家母女金钱战术,她纵然相拼也拼不过,逐渐变成了二房边缘人物。 好在二房尚有贾政镇着,又有李纨日日在贾母面前晃悠,即便王氏也不敢做得太明显,探春贾环衣食无忧。 赵姨娘打滚撒泼,无奈贾政就喜欢她直来直往性子,不费脑子,依旧日日歇在赵姨娘房里。惹得王氏越发憎恨探春母子,暗暗发誓,绝不叫她娘儿们好过。 这是闲话不提了。 转眼就是秋下,丹桂飘香,枫叶金黄。 再过几日菊花绽放,东府修仙贾敬生辰到了。 贾珍两口子便商议着置办酒宴,要接回贾敬这个老神仙祝寿。商量一定,尤氏便吩咐下去,着令赖升打点出两天酒宴。 贾珍亲到庙宇来见父亲,细说根由,要接了父亲回府祝寿。贾敬却道:“我乃是修仙之人,不再五行中,各自周全就是了,不必烦扰。” 贾珍素日知道父亲各色,只得恭敬退出,不敢多言。 到了贾敬生辰,贾珍不敢再见父亲,便将那各种小吃,稀奇果品装了十六捧盒责令儿子贾蓉给父亲送去,临行交待一番话说。 回头却说前一日临晚,尤氏携带贾蓉过府来拜请荣府众人,凤姐没见着可卿,想起那日可卿买面色凄然心里就犯了疑惑,也没敢当面问出来。 却说且说贾敬生辰这日,荣府这边,贾母原本也要去了,不想夜里就有些不渝起来,迎春黛玉见贾母身子不爽不能成行,遂也没有兴趣过府吃酒游逛了,齐齐推辞,留在府里陪伴贾母。大房这边就只有凤姐陪着张氏来了。 要说二房王氏,也是她养女得季,因为正月十五元春特特动问,贾母无奈解了禁足令,准她早晚请安。 尚未得意几日,谁知五月间忽然因为吃错了汤药,发了痴颠,闹了一场,贾母对她又宽宥了些,允她能在近亲中走动,只是严禁她代表贾府出息各王府诰命举办的宴席。 王氏虽有不甘,也只得依了,暗暗跟薛姨妈等屡屡筹谋,要设法令元春如何一飞冲天才好。 这些日子薛家母女细心照料劝慰下,安心调养身子。又有探春坚持不懈,日日亲奉汤药,凡是汤药必要亲口尝过再喂嫡母,倒地感动王氏,也回转了心意,如今王氏待探春恢复了从前,只是勒令探春把与赵姨娘情分掐断的干干净净了。 而今,探春人前人后只认王夫人,那眼睛不捎带睨一下赵姨娘与贾环了。 王氏虽然如今饮食仔细,万事自有薛家母女帮着谋划,赵姨娘再无空隙下手,只是年岁大了,之前亏了身子难以复原,健康大不如从前,合该好生静养才是。只是她方才解了禁足令,难得有个在亲戚间露面机会,也便撑着病体,打扮光鲜,由着探春李纨陪同来了。 男里就有贾琏宝玉兄弟。贾琏原是爱热闹的性子,在部里也不是紧要的差事,就请了一天休沐假日,一早禀报了贾母张氏,说是前头来替珍大哥应付人。 宝玉呢,原本在上国子监,也因为大爷生辰,一如贾琏告了假日。宝玉也是各色,他也不跟贾琏一道主事儿,更不往外面男里去,却在太太小姐们跟前晃悠,专门颠颠跟着太太姑娘们凑热闹。 他这般行为却也不为别的,只为他听了秦钟言说,他姐姐可卿病了。宝玉记得那日早春所见可卿娇俏,也不知病体如何,他心里惦记侄儿媳妇病症,想要亲眼瞧瞧。 回头却说迎春,为了贾母身子不爽,留下照顾老祖宗。未料竟然见到早该回府惜春尚在,迎春不知何故,不免温言劝慰:“今日是大爷生辰,你回去大嫂子岂非多想?” 惜春断然道:“我自此没爹娘也无兄嫂侄儿,老太太留我一日我就好过一日,老太太撵我,我就出家去做姑子!” 吓得迎春一大跳,吓死劲儿呸呸几声:“胡说八道,大爷出家不回你伤心,好好留下陪伴老祖宗,且别再说这样晦气话。” 惜春眼眸中凄厉一闪而过:“我自此东府竖了路了,除非谁人死了,否则绝不踏进半步。” 迎春叫惜春决绝吓得心惊胆战,只是悄声安慰:“不去就不去,有姐姐陪着你。只是这些话留在心里就是了,且别再说了,听着渗人呢!” 惜春便把头埋在迎春膝盖上呜呜嗯嗯起来。 迎春时候叫惜春丫头如画细细查问,如画也很不清楚,知道:“上个月中秋节,姑娘还欢欢喜喜过府去约了小蓉奶奶在天香楼上下棋聊天观景致,夜里兴致勃勃不肯睡。翌日一早又去,说要再分输赢,回头来跟林姑娘讨教。” 迎春愣神:“天香楼?”前生可卿自绝天香楼。 如画被迎春自语吓得顿了一顿,怯怯看眼迎春,迎春并未怒容,这才继续言道:“岂料晚间回府就痴痴呆呆了,夜哭还偷偷哭泣许久,婢子问了又不承认,只说做梦,这后来就常常夜半叹息不止,无端端折腾来折腾去。” 迎春回神,凛凛眼神,道:“仔细想想,除了这些,还有无其它什么端倪没有?” 如画沉思片刻做恍然状:“姑娘前些日子把小蓉奶奶孝敬的丝绢子啊,钗环玳瑁,衣衫鞋袜都拿剪子铰了个稀烂,吩咐奴婢拿去埋在院里里海棠树下了。” 迎春挥手着她退下:“这话别再对人提起了。” 如画躬身退下了。 迎春便坐着发痴想,敢是可卿侄儿媳妇出了事情呢?出了什么事情呢?却也想不明白,又想起可卿性命就在眼前,心情兀自沉重起来。 临晚,凤姐做归来。迎春便故作兴趣走到凤姐房里闲谈,细问宴会盛况。 凤姐寡淡无味说了一回。 迎春便笑问:“姐姐眉宇间似有忧色,难道有人不敬姐姐呢?” 凤姐便想起色迷心窍贾瑞来,却也非是为此烦心,便把可卿身染沉疴说了。 迎春便问了句:“上个月还与四妹妹夤夜鏖战,誓分输赢不可,怎的不过半月,起病这般汹汹,姐姐可问清了?” 凤姐摇头:“家下三百余口子呢,面面俱到,她又不似我有福气,有二妹妹帮着,婆婆罩着,上头有老太太疼爱,我又是恶名在外,不肯吃亏。她一个婆婆似个面人儿,宁肯委屈自己,也不肯稍微亏待了别人。娘家不能依靠,全靠她自己担待。她兄弟又不成年,又有些顽皮性子,这般八方煎熬,不病也难了。” 迎春跟着叹息:“姐姐有空时时过去劝着些,自己也多歇息调理才是,家务事情叫平儿看着,有人为难的话不好说,只管告诉我与太太。就是二哥哥有什么,也只管告诉我,我一准维护姐姐你说话也就是了。” 凤姐眼圈一红:“多承二妹妹疼我。” 迎春在她脸上一画:“也不羞!”笑着走了。 平儿进房笑盈盈替凤姐绞帕子:“奶奶真好福气,二姑娘多贴心啊!小蓉奶奶就,可谈容哥儿一团孩子气,只知道在外没白天黑夜闹腾,焉不知后院红杏……” 凤姐厉声道:“嚼舌!” 平儿戛然而止,深深舌头,俯首帖耳,眼眸怯怯:“婢子失言,奶奶责罚。” 凤姐嗔道:“明儿起,罚你亲手做些小点心羹汤,送过府去赔情。” 平儿忙着点头:“这有何难!” 却说迎春探听明白,知道可卿只怕劳累心病,一半一半,知道惜春十分爱护可卿,便时不时在她面前提一提,把凤姐所说告之惜春,侄儿媳妇这几日松快写了。 这几日又很了些。 惜春不时眼皮子乱跳,只是忍着不搭话。 这样过了半月有余。 忽一日,凤姐依了迎春所请,乘着惜春在时来邀请两位小姑子:“我今日做了些山药枣切糕,要给侄儿媳妇送过去,二妹妹四妹妹可要一起过去瞧瞧去?” 迎春一笑起身:“这敢情好,礼也不须我们备了,岂非便宜!”也不问惜春乐意不乐意,拽起就走了。惜春象征性挣扎两下就上了车驾。 这日已经十一月初了。 可卿见了惜春迎春凤姐三人,立时泪眼婆娑,哽咽起来。 三人陪着说话,迎春帮她拢了头发,凤姐亲手服侍可卿用了半块糕点,惜春最终拿起汤匙喂了可卿几汤匙照见人影稀粥。可卿合着泪水吞咽下去了。 迎春便拉了凤姐起身,又叫瑞珠:“我与你二奶奶要蹬东,你帮着看住门户。” 惜春瞅见左右无人,细声道:“身子使自个的,这般作践什么呢?之前一切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你好生将养吧,等你好了,我依然过来陪你观景下棋聊天,可好呢?” 可卿那眼泪就如断弦主子,簌簌滑落,就着就在床榻枕上磕了头:“谢姑姑舌下超生!” 这之后,有时凤姐过去瞧她,有时候惜春约了迎春姐妹同去瞧侄儿媳妇,慢慢的可卿竟然有了起色,白面糊糊也能进下半碗了。 阖府大喜! 冬月中一日,忽然府里大家议论起来,说是后街瑞大爷忽然就死了。 迎春也甚奇怪,不久之前贾瑞还来贾府请安来着,如何忽然就死了,这可真是人生无常了! 凤姐平儿主仆闻讯却会心一笑,同声一啐:“活该!” 这些闲话,不跟贾府相干,不提也罢。 忽然一日,外出游学的贾珏随着师傅返京,不过一年不到,贾珏竟然突然拔高尺余,跟宝玉比肩了,且是下巴尖尖,面上蜕尽了婴儿肥,成了玉树翩翩少年郎君了。 一并而来,还有扬州来信,说是如海不好了,林家管家林忠之子林华奉命来接黛玉回家探视。 作者有话要说: 香菜很喜欢栀子花 第 95 章 这林华乃是贾珏路上碰见,彼时听闻姑父病重,贾珏顿足不已:“早知如此,我便留在扬州了。” 只是那时节已经在通州码头之上,后悔晚矣,也只得回京再论了。这才结伴而归。 且说黛玉闻听父亲病重,顿时痴了一般,当即哭了:“这怎么会,前月父亲尚且来信,言说一切均好呢……” 黛玉直哭得哀哀欲绝,梨花带露,哭得张氏也伤心不已,贾母听闻顿生一股愁闷。 迎春听闻贾珏八月跟姑父一起过节,忙着招了贾珏亲自细问,嘱他软语抚慰黛玉。 贾珏便与众人言说,姑父八月见看着尚好,饮酒吟诗,精神抖擞,否则自己必定会写信回家了。如今事隔三月不足,即便生病,当无大碍云云。 黛玉那里听得进呢,只是哽咽呜嗯,众姐妹无不心酸。 贾母虽然舍不得黛玉寒冬出门,却不能阻碍她父女面见,只得吩咐打点行装,又吩咐贾琏去户部告假,护送黛玉南下返乡。 却说贾珏,因为刚刚从南边游学回家,惊闻姑父病重,甚悔没有临行探望姑父,又见黛玉哭得伤心可怜,他倒没有一如宝玉泪水涟涟,却向老祖宗请求,也要偕同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5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5部分阅读 哥哥贾琏护送林姐姐返乡去。 贾母既舍不得黛玉苦寒奔波,哪里舍得阔别一年孙子再有出门呢,就是张氏见贾珏身量高挑却体态纤细,分明一份营养不足之态,心中好生疼惜,正要利用冬日替儿子好生补一补。遂劝道:“你既说姑父不打紧,何必又要反口,没得吓唬林姐姐,更加慌张。不如陪伴老祖宗过了新年,翻年再说服先生往南边游学,绕道去探望姑父也就是了。” 贾珏还要再辩。迎春微笑伸手,搀起贾珏:“珏儿远游年余,老祖宗母亲日日引颈期盼,切勿任性,徒惹老太太太太伤神。” 贾珏这才罢了,忙着与贾母张氏磕头赔情不迭,贾母张氏哪里计较这些,不过见到贾珏这般知情达理,进退有度,心中各自欢喜不尽。 十二月初日,一家人送别了黛玉风雪上路,贾母泪水涟涟,只说叫黛玉勤便写信。黛玉拜别众人,洒泪而别。 张氏心中本来只觉祸福难料,返身回头,惊见迎春满面忧色,瞬间打疼了张氏眼眸,心头沉甸甸正如压了千钧重担:可怜玉儿! 或许是黛玉跟了张氏已经情同母女,或许因为迎春预言每每太过精准,张氏这一次竟然不敢动问林家吉凶。 回头却说凤姐,只因贾琏护送黛玉南下探亲,心中甚是无趣,白日尚好,腊月正经忙碌不已,无暇分神,最是夜间长夜慢慢难熬。 却说这一日,凤姐吩咐熏香锦被,和平儿连个说笑一阵,念叨贾琏黛玉约莫到了何处,话到尽处,各自瞌睡不了。凤姐尚有精神,说着话不听平儿答复,看时平儿已经睡熟了,凤姐一个哈欠,胡乱睡下不提。 朦胧之间,听闻有人呼唤自己,眯眼处,竟然瞧见秦可卿俏生生走了来,凤姐只道是她偷空来看自己,心中无限欢喜,起身迎接。 却不料可卿絮絮叨叨说出一番话来。无一不是警惕凤姐,要未雨绸缪,谨防一日树倒猢狲散,百年基业成灰烬。 最是惊奇,可卿竟然笑语预言,贾府即刻就有一桩泼天富贵临门了,无异鲜花着锦。凤姐追问如何富贵,可卿避而不答,直说临了自然知道。 言罢转身,嘴里念念有词:“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凤姐不善诗词,听不明白,还要拉住细问,却不料可卿已然飘然远去,凤姐待要追赶,脚底下一滑,就听二门上传来云板之声,连扣四声,正是丧音。 凤姐忙睁眼忽听外面脚步忙乱,高声动问:“何处传来丧音?” 巡夜婆子高声禀告道:“回二奶奶,东府小蓉奶殁了!” 凤姐碰的跌回炕上,痛哭惊呼:“可卿啊!” 凤姐忙不迭穿衣起身来至张氏婆婆房中,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均在在座,大家无不纳闷,前日还见了,病症大减,太医也说冬尽春来必定康复,如何一夜之间竟然丧命? 惜春呐呐失语:“都是我!” 一时心中剧痛,忍耐不住,竟然失声,又觉不妥,死死捂住嘴巴,浑身抽搐不已。 好在大家各自沉痛,迎春又加掩饰,只说无事,鸦雀不问遮掩过去了。 宝玉最是个慈软之人,如今正在为了黛玉伤心,乍听可卿又殁了,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来,吓得一干丫头心慌无计。宝玉还要嚷嚷立时过府。丫头无法,只得告禀同院贾珏,兄弟们一起王老太太房里来请示。 贾母张氏都道人刚落气,恐怕不祥,宝玉只是不依,贾珏只得舍命配兄长:“如此,孙儿陪伴兄长一道去吧!” 贾母更加不允:“这可不成,你还没满十二岁,决不许去。”只把宝玉这个混不楞没法子,只得点起一对成年仆妇男丁,护送宝玉过府。 凤姐这些日子再忙总要过去探探可卿,见她一日好似一日,心下正在欢喜,不想她竟然去了。复又想起刚刚还与可卿梦中相会,言笑晏晏,睁开眼睛她就死了,凤姐一时浑身发冷,兀自颤抖不已。 张氏瞧见,只道她慌张之间穿得少了,忙着吩咐给凤姐找了毛皮大衣服披上,又叫丫头将熏笼抬进炕边,让凤姐迎春靠着说话。 张氏再三追问之下,凤姐断断续续把方才梦境说了,张氏顿时愕然,自己媳妇女儿怎的一个个都通神呢? 郁结之下言道:“迎丫头,可解得二奶奶这梦中何意?” 迎春便道:“我贾府目下荣华富贵,要说鲜花着锦,只在大姐姐身上了,只怕是要再进位份了。” 张氏讶异:“日前我给大姐姐捎带银钱过年,并未听说她身怀龙种,这无缘无故如何就要升迁呢?” 凤姐心中一个怪念头升腾,咬牙道:“这世上不缺杀人养命者,太太您不觉得蓉儿媳妇死的蹊跷?三日前我还见了她,已然能进小半碗米饭,半盏燕窝粥了,我当日做得山药糕,她一气进了三块,陪着我说了好些话,只说开春要大家同去栊翠庵踏青饮宴,如何三天就死了?” 张氏闻言瞠目结舌,手指凤姐:“你你你……” 凤姐眼眸凛一凛:“太太可知道,可卿不是秦家亲生女儿,她是弃婴,来历不明之弃婴,大哥哥忽然脑子不清,侯门公子偏生要聘娶一个寒门弃婴,须知那秦邦业只是营缮司郎中,家贫如洗,就连儿子的束脩也要东拼西凑,他如何就跟珍大哥搭上关系呢?” 半晌方道:“不许胡说!” 凤姐心疼不止,摇头落泪:“我父母不在,太太妹妹面前不能说,媳妇那里去说去?太太须知,秦家事情我叔父一本之策呢!” 张氏急得无法,值得喝令迎春:“二丫头,捂住凤丫头!” 迎春没有捂住她,只是以手扶其背:“凤姐姐难受就哭哭罢!” 凤姐便把额头抵在熏笼上呜呜嗯嗯起来,想着婆婆身子不爽,只不敢放声。 张氏侯她清醒了,厉声警告:“这话万不许再讲,且别给儿孙肇祸。” 迎春却听懂了凤姐暗示,可卿死的蹊跷,大姐姐飞升也蹊跷,说不得两个蹊跷就是二房王氏薛王氏伙同王子腾弄得鬼。之前王家倾斜凤姐一方,如今元春进位,王家心思渐渐又偏过去了。 虽然迎春不知道凤姐所说可卿到底有什么猫腻,迎春却看清了凤姐眼中明白的猜忌,秦可卿死在大姐姐手里。只是可卿出处,迎春看不明白,只怕凤姐姐也不甚清楚吧。 迎春没有接凤姐之话,而是另辟蹊径,重新分析凤姐梦境:“凤姐姐方才所言还有一句,烈火烹油,太太想想,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怕大姐姐诶封妃之后,上头就有后续了。而这一会后续必定会导致诸芳尽,什么情景才会诸芳尽呢?再有,各自须寻各自门,岂非是指贾府树倒猢狲散呢?” 张氏心惊肉跳:“二丫头?你也糊涂呢?” “母亲不要光想着这话犯忌讳,须知未雨绸缪总不错。” 迎春看着嫡母直摇头,似不甚在意,心中惨痛。 想着前世贾府一败涂地,迎春直道摁住王氏败家,凤姐放贷也就是了。如今看来,并不尽然。 贾府虽然剔除硕鼠,保住百万家财,似乎可以富贵久远了。可是,这些日子耳闻目睹,迎春受到张舅母嫡母熏陶,也稍微明白一点点什么叫做政治。兼之这些日子,迎春有意研读史书,看盛衰,历朝历代,无不都是飞鸟尽良弓藏。像是大汉韩信,像是明朝徐达,像是本朝睿王。 而国家穷了,就该杀富济贫充实国库了。像石崇邓通,像沈万三。当今上位数年,正在励精图治,去旧迎新,而贾府虽然子孙不再勇猛,却因为传承百年,可谓树大根深。勉强也算得一个旧臣‘旧’字。正在去字一列中。 所以,一个不好,贾府就会重蹈覆辙,招致倾覆之祸。可笑王氏之流梦想凭借皇帝,让爵位易主,焉不知性命难保矣! 却是张氏听了可卿一眼,摇头叹息:“未雨绸缪,说的轻巧,又有几个真正做到了?你们姐妹也别太慌张,慢慢看着罢!” 迎春看着张氏轻描淡写,心中忽然剧痛,她不要看着贾府倾覆,也不想惨死夭亡。拂拂衣裙,迎春在炕前跪下了,双手拉着嫡母,眼中殷殷垂泪:“母亲,您一定设法阻止,决不能让二房为所欲为,连累整个贾府大厦倾覆,子孙化做猢狲散去。” 凤姐撩裙也跪下了:“太太您一定要设法保全大房一脉!” 张氏也是泪眼模糊,一手一个往起拽:“起来,起来,我们娘儿们凝成一股劲儿,共同保全贾府罢。目下先紧着可卿丧事着落了才成,也不知道东府如何办理,不要太委屈孩子才是,可怜见得,也没享过几天福!” 迎春见过可卿葬礼之奢华,可谓空前绝后,堪比王府哀荣了。 却说天亮,这边张氏带着凤姐迎春贾珏探春惜春,那边来了王氏李纨又有薛王氏宝钗,会同一起,齐齐往东府而来。 秦可卿尚未入殓,整个东府一阵裹乱。 大家不免动问,却是尤氏病了不能理事。凤姐惦记可卿,要去观瞻遗容,惜春随她同去。 迎春探春胆怯,不敢到她卧房去,一径到了上房来瞧尤氏,却见尤氏睡在床上犯了老病,不得起身。迎春安慰她几句,尤氏说起可卿也无话,只是暗暗落泪。 迎春姐妹出来陪着张氏略坐一坐,贾珍来拜,张氏文明了正式发丧日子尚在三日后,便起身告辞,只说到日子再来。 凤姐迎春奉着张氏回府,知道贾母惦记,一起来见。 贾母动问:“一切可曾妥当?” 凤姐只是悲恸难忍,平日巧嘴八哥,今日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来。不是平儿丰儿两边扶住,只怕就跌了。张氏旬日就弱,今日过府去一趟,忧伤不已,又吹了风,只有些精神倦怠。 迎春只得跳投回话,把话讲一遍,大伯父一概不管,尤氏病着,全凭大哥哥料理。 贾母便道:“珍儿做主,倒也使得,可有什么章程没有?” 这正是迎春想要告诉贾母之话,忙道:“我刚才听得宝兄弟说,阴阳司那便择定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珍大哥允了,并说,可卿是大方得用儿媳妇,今日死了,还说长房自此灭绝无人了,悲痛难忍,直说倾其所有以至哀思。如今已然拟定,着请了三百零七名和尚并道士入府做法超度!” 贾母便骂:“三百僧道?孽障啊,他娘死了那会儿,也没请三百和尚道士,如今这般作兴!”缓口气又骂:“真是作孽东西!没得娘老子呢,他老子又没死,就敢停四十九日!” 一时着人寻来贾赦贾政,张口教训:“他虽是族长,你们是他叔伯,正该教导他些,如何能这般作孽?速速劝他改期,只需停灵三十五日也就是了。” 贾赦便道:“儿子怎么没劝,无奈侄儿哭成泪人,也不好下心说得了。” 贾政也道:“就是他用忠义老王棺材板子,儿子也劝了,只是不听,到底各家自立门户,也不好强逼。” 贾母闻言,想着两府,没出五福却也隔了四代了,贾珍又是一族之长,不由一声叹:“罢了,凭他去!” 自此,贾母平添一桩心事。 当晚,张氏想着白日凤姐哭得几乎难以站立,十分不安,使人招了凤姐说话:“你虽然跟侄孙媳妇处的好,心里难过,她那样人才,那样品行,一家大小,谁人舍得呢?就是我心里也是摘心滴血的痛呢!只是人死黄泉难扶起,有什么办法呢,能哭得回来,我们哭死也乐意呢!既然不能,就要各自保重,侄孙媳妇也不希望你哭坏身子。” 凤姐点头,强堆起笑:“太太教训的是,媳妇记住了。” 张氏嗔道:“我何曾要教训你呢?最要紧要顾及老太太,老太太年纪大了,平日最疼爱侄孙媳妇,听人提起就要抹泪伤心,我只怕她伤身病倒可怎生好呢!” 凤姐听了只要落泪,只是忍住:“媳妇记住了!” 张氏见她强忍悲痛,忍得可怜,又道:“你这几日好生歇着吧,家务事交给你妹子,你若想她呢,就去灵前上柱香哭一哭,回府来各自忍着些。只是也不要太放任自己伤痛,也要自己顾惜身子骨,须知莲儿不在家,你上有老下有小!” 凤姐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一下子忍不住了:“太太不知道,不是我不懂事,实在侄儿媳妇死得惨,死得冤啊!” 张氏闻言手里茶杯一下跌落在地:“胡说,什么惨啊冤的,她不是病死么?” 凤姐哭道:“不是啊,是吊死的,我去看时,只有宝珠瑞珠守着她,那舌头还伸着,眼睛不肯闭,我说了一车话她都不理,我最后说道,‘你即便冤死也去吧,害人者必定与你死的一般无二,一夜暴毙而亡,相信婶娘,老天长着眼睛呢!’她这才闭上眼睛,他竟然,竟然” 张氏听得心肝乱跳:“什么?” 凤姐颤声道:“她竟然绽出满脸笑意来,太太,可见我说中了,有人害得她” 凤姐这话落地,就听外面一声惊叫:“姑娘,姑娘,你怎的了?” 这还是绣橘司棋声音。 张氏凤姐俱是吓了一大跳,却是迎春晕厥了。 原来张氏白日伤心又吹了冷风,神情倦怠,迎春不放心便亲手做了药膳过来,熟料在门口却见张氏两个丫头木香木樨贴耳倾听,面无人色。遂也摆手叫绣橘司棋且被出声,蹑手蹑脚上前探听究竟。竟然听到附近这一番话来,顿时想起许多前情往事来,可卿暴毙,元春忽然一飞冲天,许多之前迎春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似乎都通透了。 难道贾府种种切切灾难都是报应么?正如凤姐告慰可卿,害人之人怎来来的怎么去么? 迎春心中一时间热血翻腾,惊惧交加,恐惧象山一样压迫下来,迎春无法承受,顿时晕厥了。 第 96 章 回头却说贾母,只因可卿辞世,贾珍恣意靡费,心中甚为不安,复想着可卿身世也就按下不表了。心中只求这事儿快些过去也就罢了。 熟料东府兀自不太平,一件件怪事接连发生,先是秦氏贴身丫头瑞珠殉主碰死了,紧着另一个贴身丫头宝珠,又自愿做了秦氏哭灵女。 阖府男人都在称赞瑞珠忠义,只有凤姐惜春尤氏几个暗撒同情之泪,各自在心头辗转不安。 贾母再是信息不通也知道可卿之死,只怕暗藏着玄机,几次想要动问,无奈张氏病恹恹的,迎春也忽然晕厥病倒,只有凤姐忙前忙后,已经十分疲惫,懒心无肠,似乎最近话也少了。 贾母纵然有心追究也觉得不是时机,只得按下满腹心事。兼之又有黛玉在外,贾母这些日子真在火上烤着一般焦躁。 第三日正式开吊,张氏虽是长辈不用上香哭灵,想着可卿的好处,却是拖着羸弱之身来了。张氏这一来,也算恰当,正好替代尤氏招待上祭亲眷诰命。又有凤姐探春惜春一路奉陪着,在亲眷女客中周旋,倒也大家满意。及至晚些时候,王氏带着李纨宝钗来了,张氏正好稍作歇息,凤姐约了惜春来瞧尤氏,尤氏依旧躺在床上。 那尤氏见了凤姐便挣扎着询问丧礼如何。 凤姐知道瞒不住,便把贾蓉出资千金捐了龙禁尉说了。尤氏闻言就倒了,一声声噎气不已,拉住凤姐惜春泪眼婆娑:“我活着做什么呢,我还不如死了呢!” 凤姐也无话可劝慰,只得陪着流泪,半晌方道:“你是死了媳妇,又没塌了天地,且别说这些丧气话!” 惜春一旁立着,痴痴的流泪,也不说话,也不去安慰嫂子,只是傻愣愣,也不知道想得什么。 正方此时,外面丫头进来通报,说是史家史湘云陪着婶娘来了,那边大太太叫凤姐出去会客。凤姐只得起身,临行安慰尤氏:“你好生养着,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明儿给你送来。” 却说可卿丧礼四十九日,贾母原本不许贾赦贾政过去,只是满京城的清贵豪门齐齐上门祭奠,贾赦贾政不出面之说不过去,不得已,只得出面陪客,一时间,东西两府前街之上,官来官往,两府众人应接不暇,众人为了可卿丧事直忙得人仰马翻。 唯一不足则是尤氏着床不能理事,府中女眷往来无人应酬,贾珍只怕得罪亲贵眷属,甚不自在。恰被宝玉这个无事忙瞧见,忙叨叨与他引荐自己凤姐姐。 贾珍一想凤姐手段,欣然应承,径自来求凤姐。凤姐心知肚明可卿如何死法,再者宁府受了多少腌臜。有心替可卿刨本一回,半推半就就应下了。 贾珏这些日子除了去宁府帮着陪客,日日到贾母跟前说笑,也日日来探迎春,迎春不过是吓着了,兼之旬日心思太重,这几日睡足了,也就无甚大碍了,只是人没精神,也不想过府去观瞻那场闹剧一般的丧礼,便依旧日日靠在床上,借病躲腌臜。 这日湘云到东府上祭,偷空过来探视贾母迎春,平日嘻嘻哈哈的湘云也是愁容满面,几位可卿之死,也担忧探亲的黛玉,直向迎春打探,黛玉可有信来。 迎春淡笑叹息:“你真是聪明一世,眼下只怕还在路上呢,哪里会有信件呢!”湘云听闻贾珏开春等可卿丧礼完毕就要起身南下探望黛玉,便于贾珏约定,临行一定要告知自己,有东西书信捎带。 贾珏忙着应承了,并道:“林姐姐真好人缘,前个二哥哥三姐姐,四姐姐都是这样吩咐我,说是有东西捎给林姐姐呢,我还笑话他们,早上分手,晚上就盼望了。” 湘云听了这话,脸色就搭起了,直跟迎春抱怨:“二姐姐知道不知道,宝二哥如今连跟我说话也不大敢了,一心捧着金玉良言呢!” 迎春皱眉:“怎么这话你家里也听见了?” 湘云心里发酸,只是冷笑:“只怕满京都都传遍了呢,和尚算了命了,薛家金锁女儿,要寻个佩玉的哥儿婚配,荣府玉哥儿正合适呢。” 迎春淡笑不在意:“金锁佩玉,谁家小姐没有璎珞金锁项圈呢,偏是薛家的有了金锁,只要婚配佩玉呢,谁会信呢,不过徒增笑尔,有什么好生气呢!” 湘云听闻这话,扑哧一笑:“谁说不是呢,二姐姐不知道,还有更离谱的话呢,说荣府二太太跟薛家女儿八字甚合,太医都瞧不好病症,薛家女儿服侍好了。二姐姐听听,薛家女儿倒成了灵芝仙草了,能治病了。” 贾珏笑得没心没肺:“前些日子蓉儿蔷哥儿约我们吃酒,还笑话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二哥哥就恼了,好一通发作他们,吓唬的蓉儿蔷儿作揖打躬不了。如今倒更好了,二哥哥娶棵仙草回家,岂不全家百病消除呢。” 迎春湘云这才惊觉,不该当着贾珏这个小屁孩儿说这些,双双红了脸颊。迎春便仗势压人,拿白眼瞪他:“小孩子懂什么,不许出去胡说。” 贾珏想左了,笑嘻嘻指着湘云道:“云姐姐别怕,我不会跟二哥哥出卖你,他绝不会知道这话去吼你。” 迎春听他这般言讲当真还是个糊涂蛋,与湘云两个交换眼色,乐得顺势一笑:“知道就好,出去玩去吧。” 贾珏便躬身作揖:“知道姐姐要说细话,就不撵我我也要练功去来,不然先生又该责罚了。” 湘云看着贾珏笑道:“珏儿真是文武全才啊,莫非将来会安邦定国呢!” 迎春笑道:“嗯,比宝兄弟也不差吧?” 湘云乐呵呵道:“这是自然,二姐姐亲兄弟,岂有差的呢。” 回头却说凤姐因为贾珍祈求,协理宁国府,一时间早出晚归,更加忙乱。迎春不要意思再躲闲,慢慢恢复,开始接管府务,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只在葳莛轩议事。听得管事媳妇日日回报凤姐的威风八面,如何发落丫头婆子,竟然把赖升小舅子媳妇打了,就连赖升媳妇也被挂落一顿,赖升媳妇捏着鼻子受了,恁没敢龇牙。 这些事情,迎春知之甚详,前世凤姐也没给赖家面子,打了赖家小舅子,如今赖大被剔除府去,虽然没有没收赖家资产,赖家在贾府的体面风光不再了。故而,这回,凤姐连东府赖升大管家也捎带了,真正是风头十足了。 这一闹腾直至二月初,可卿出殡移灵柩与铁槛寺,两府之人已经人疲马乏了。 宝玉贾珏以及两府老少都去告别做夜,因为知道沿途王府侯府驸马府都设有路祭,且都是主家亲临,贾府贾赦贾政等爷爷辈子的男丁不得不出面致谢。 贾母张氏王氏以及贾府小姐都只是头夜晚去坐夜,隔日送了可卿灵柩上路便回府了。只有凤姐,因为是主事之人,随着灵柩去了铁槛寺。 临行,迎春将一切事情前思后想一遍,突兀一件事情就是张金哥之死。迎春思前想后,决定借梦警惕凤姐。这日凤姐因为迎春身子不爽亲送迎春回房。迎春便拉着凤姐说细话,无意之间便讲起自己昨夜一梦甚是奇怪。 凤姐因为梦见可卿托梦,如今也深信不疑,鬼魂预言了。便道:“是何梦境,说出来我替妹妹圆圆看。” 迎春道:“此梦倒似乎不与我相干,梦中一只通身金黄八哥追着一名老尼姑乱啄,只把尼姑眼睛主子啄瞎了,那尼姑嚎啕质疑,那金色八哥竟然说起人话。” 凤姐讶异片刻,一笑:“八哥会说话倒也不稀奇。” 迎春却道:“金八哥说话是不稀奇,只是所说之话甚为希奇古怪,叫人疑惑呢!” 凤姐来了兴致,追问道:“什么稀奇话?” 迎春慢慢思忖,道:“那金色八哥说道,你眼中只有金子,如今叫金子打瞎了眼睛也是命里该当!” 迎春紧着告知凤姐,最奇怪还是那金色八哥说了这些话,一飞冲天,漫天盘旋,口里竟然如泣如诉吟唱起来,把几句‘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种下仇恨,自己遭殃’也不知道唱了几遍。再看时,那鸟儿转眼间竟然化作杜鹃,声声悲鸣,滴血而去了。 迎春说着间看向凤姐:“姐姐你说,这梦稀奇不稀奇?这只金八哥之话是何意呢?难不成那尼姑曾经害过她,她死后化成金色八哥报仇,疑惑是别的,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尼姑,金哥,跟我们贾府有什么关系呢?” 凤姐想起可卿,嘀咕道:“这老尼暗中作孽也未可知!” 迎春叹道:“尼姑固然作恶也是该当,我只希望这血淋淋的事情,万不要跟我们府上沾惹上才是呢。” 凤姐闻言心跳如鼓,强笑道:“这且不会,我们府里一项施僧布道,如何沾惹血腥呢!” 迎春淡笑叹息:“凤姐姐记得这话就好,且别惹上血淋淋金哥才好呢。” 且说凤姐送殡离去,迎春已然不放心,又叫了司棋出去传话两位书办,但凡有书信往来,必须知会太太,太太首肯方能办理,其余之人,凭谁也不许擅自动用贾府或是二哥哥印信。 凤姐离开三日,迎春提心吊胆,时时着人盯着凤姐手下仆从,所幸,凤姐没叫迎春失望,三天过去,鸦雀不闻。直到她自己回府来寻迎春说话,拿手把迎春攥得死紧:“二妹,你可是通神呢?” 迎春淡笑讶异:“这没头脑说的什么话?” 凤姐压低声音:“静虚老尼果然来寻我说话,当真有一个张金哥的女子,那老尼要坏她的姻缘,许诺给我五千银子叫我帮忙” 迎春故作懵懂:“哎哟,这可是一本万利,姐姐给她办了?” 凤姐一啐:“去,当我什么人,肖想这种银子,把我王家砖缝里扫一扫也不止这些呢!” 迎春盈盈笑道:“凤姐姐,我看你双眉带彩,应堂发亮,只怕姐姐命里有喜事儿了!” 凤姐不起然想起可卿之花,面色黯然:“只怕不是喜事,是祸事了。” 迎春这些日子一来躺在炕上装病,脑子却没闲着,一直以来都在筹谋,如何在元春封妃的大势之下打击王氏,摁住她不得冒头,日下正好想通关碍,只是这事儿要成要等凤姐这个贾王两家的中心人物说出来才更有重量,故而,迎春十分忐忑,生怕凤姐在水月庵歪掰靠不住,还好,她顶住了。 迎春决议跟凤姐联盟,左右夹击贾母,只是这事儿不能空|岤来风,忽如其来,需要等个合适机会。倒不料凤姐就把话送到嘴里来了。 迎春悄悄给屋里伺候绣橘使个眼色,绣橘便跟司棋晴雯三人相视一笑,各自把手下丫头打发干净了,几个嬷嬷责备绣橘司棋指使出去办事儿,与晴雯三人拦门坐着做针线,就是婆子丫头回话,晴雯几人便对外说,二姑娘倦怠,正在歇息,不许他们高声,打发他们隔上半个时辰再来。 回头却说迎春后众人退尽,忽然握住凤姐手,眸子清澈锁住凤姐:“凤姐姐想不想把大姐姐封妃真正变成贾府喜事?” 凤姐挑眉叹息:“那位一旦飞升,二房必定做大,府里一切只怕要她说了算,又有薛家母女谋算,妹妹可别小看薛家母女,面上笑盈盈菩萨似的,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凤姐这话让迎春想起薛家小妹来,薛宝琴可是对宝钗儒慕尤嘉,竟然有这种事情,迎春是没想到,愕然之情溢于言表。 凤姐见迎春似乎不信,言道:“薛家跟我们贾府一般无二,也是老兄弟两个,二房老爷自小自许风流酷爱山水旅游,直管在各国招揽货源,家私银钱一概不记,偌大一份家业全凭兄嫂打理,原就不大管事,结了亲也没改初衷,不想又死了,孩子尚小” 迎春凝神听着思忖着,觉得这话甚是靠谱了,薛宝琴的却是自小四海游历,阅历甚广。 却听凤姐继续絮叨:“论理,兄弟死了,长房大嫂子正该顾惜妯娌侄儿们,宝钗母女们呢,却是借机怀柔耍j,把整个薛府百万家财独吞殆尽,对外却说丈夫辞世,家道中落,家财败尽了,只给二房分下些许零头仅够温饱。自己母子三人借口姑娘选秀,暗中带了百万家财进京来了,剩下寡妇弟媳气病着床,带着一双儿女哀哀等死。” 迎春听着唏嘘不已:“不想宝钗那样看着温顿,竟然这般冷清心肠。” 凤姐嗤笑:“温顿?二房眼下都快成了她的天下了,正经珠大奶奶被她这个金玉良缘挤得快要山穷水尽了。” 迎春叹道:“也怪大嫂子自己,银钱刻的太紧了,这才被薛家漫撒银钱,收买了人心,再有,赵姨娘事情她又失察,正是遭人话柄错处,二太太岂有不磋磨她的道理。婆婆教训媳妇天经地义,就是老太太也不好明着说话了。” 凤姐淡笑:“哼,焉知不是薛家母女跟二太太设的套,说是中毒,如何不出半月又抖起来了?当真薛家丫头是仙草能治百病呢?如何不能救治自己父亲叔叔婶娘呢,倒是专门顺服外人呢!明眼人一看就能看穿了,不过是糊弄人的障眼法罢了。” 凤姐说这话冷笑起来:“哼,她这样的心狠手辣,机变百出,加上大姑奶奶得势,岂非老虎生了翅膀?只怕未几,我们都要在她手里讨饭吃了!唉,可笑聪明二妹妹竟然还说成喜事呢?我真不知道,这喜从何来?” 迎春微笑:“二太太即便贵为后宫之母,在贾府也是以祖母为尊,倘若我们率先说服了祖母,要遏制住二太太并非不能。” 凤姐闻言来了兴趣:“如何遏制?” 迎春笑看凤姐:“你将可卿托梦讲与祖母知道,凤姐只消映射,可卿托梦与你说有人害他死得冤枉,然后再把可卿对贾府预言告知,祖母一生见多识广,且精通诗词,必定能够参透个中关碍,且这何事儿,风姐姐必须马上就办,否则就是马后炮了,祖母必定不信。” 凤姐担心贾母相信了也难以遏制王夫人。 迎春正色道:“爵位是大房,掌家的也是大房,二房宝玉兰儿不成年,不能成事儿,我们就把二太太当个菩萨供起来,好吃好喝好穿戴,只是贾府不能由她说了算。只要我们老爷与二哥哥不贪虚名,不推波助澜,安守本分,不张狂作兴,低调行事,那么大姐姐封妃就是贾府荣宠招牌。” 凤姐摇头:“我们老爷无事还要搂着小老婆吹拉弹唱,遇见这宗喜事还有不作兴呢?” 迎春轻笑:“你只负责人老太太,老爷哪里自有我与母亲设法,总有法子将她唬咙住了。你不相信太太呢?” 凤姐想起婆婆行事,桩桩件件算在头里,几乎把老公爹攥在手心里玩弄,不由信心大增,笑道:“如此,我们分头行动,总要试一试才知道结果呢!” 这一日凤姐迎春相携来给贾母请安,探春稍作便去了王夫人面前奉承,宝玉贾珏分头上学上书房。迎春便起身牵起惜春手:“四妹妹,闺学听了这些日子了,马上要重开,我们去看看可需要添置笔墨纸张。” 留下凤姐独自陪伴贾母说笑。 凤姐见房中只剩下鸳鸯在侧,遂故作沉思状,一声一声叹息。 贾母看了凤姐几眼,见凤姐只不理会,便给鸳鸯使个眼色。鸳鸯便笑着给凤姐冲好茶递在手上:“二奶奶今儿怎的了?可是有什么不顺心?” 凤姐故作惊讶:“鸳鸯姐姐何出此言,谁人都知道我在这府里老太太太太疼着,姐妹叔子无不对我好,我一天笑都来不及,岂有什么不顺心呢!鸳鸯姐姐定然眼花,看错了。” 鸳鸯便笑:“二奶奶这可是平白瞎说,不光我,就是老太太也看见的,老太太,您可要给我作证哟,不能因为二奶奶跟您亲就偏帮。” 贾母便笑:“鸳鸯丫头说的不错,凤丫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告诉老祖宗,老祖宗与你出气。” 凤姐忙着起身行礼谢恩,笑道:“孙媳被老祖宗捧着,谁敢不长眼睛招惹我呢,只是,孙媳妇这些日子每夜都做同样梦,孙媳媳妇愚笨,想来想去想不透彻,直把人逼得快要疯癫。” 贾母闻言点头笑:“这话听着像是真话,你且说说,让我也听听是什么梦境这般让人犯迷糊。” 凤姐便告诉贾母,说自己原本跟可卿一起相约去石榴园里看榴花,讨彩头,熟料一个眼错可卿竟然不见了,自己遍寻不见,忽然见她高挂在树梢上,声声哀泣直叫救命。 自己正在着急,忽然天将大雪,鹅毛一般,瞬间将可卿身上覆盖的严严实实,却是奇怪得紧,自己身上并无一点雪花,满院子的石榴越发开的娇艳无比。 贾母闻言神色变幻不定:“高挂树梢?夏日飞雪?这是” 贾母已经知道可卿死于投缳,本来已经心生疑惑,此刻闻言,心跳如雷,喘气急促:“接下来呢?” 凤姐继续言讲,说是自己正要设法救援可卿,忽然间可卿尸身竟然不见了,整个天地间花海一般,满天满地石榴花红飞扬。凤姐颤声道:“老祖宗,您猜猜孙媳妇看见了什么?” 贾母眼皮子乱蹦:“什么?” 凤姐道:“我看见二太太,薛姨妈宝钗三人搀扶着大姑奶奶踏着花红而来,大姑奶奶竟然头戴凤冠,身穿金黄凤袍,地下跪了一地人,一个个口称” 贾母忽然扬手:“住口,鸳鸯!” 鸳鸯带上房门守住门户。 凤姐吓得跪下了。 贾母上前一步,忽然掐紧了凤姐下巴,眼眸中怒火腾腾:“你说,为何胡编这些话出来?” 凤姐眼眸中泪珠儿簌簌滑落:“老祖宗,孙媳妇天大胆子,也不敢编排这些话呀?况且,我还有梦境更吓人呢,可卿还跟我读了好些诗句,老太太听了就知道,我自来不读诗书,如何也编不出来的呀!” 贾母闻言死死盯了凤姐半晌,急急粗喘几声,放了凤姐:“说?” 凤姐道:“孙媳妇正在惶恐,之前一切又换了场景,之间可卿飘飘欲仙,竟然半空飞度,口中吟唱,说什么,鲜花着锦本是虚,烈火烹油转头空,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老太太知道孙媳妇愚笨,正要追问,竟被那梆子一敲便醒了。” 凤姐说话间将手搭在贾母膝上:“诗意孙媳一句也不懂,琏儿也不在家,又不敢对人言讲,这几日翻来覆去暗暗琢磨这些梦境,这些话,只是想不明白,不想今日倒教鸳鸯姐姐发觉了。” 贾母眼中垂泪,伸手抚摸凤姐肩头:“起来吧,别跪了。” 却说迎春带着惜春到处转悠,惜春这些日子心情不好,未几就倦怠了,迎春乐得吩咐人送他回去歇下了,自己慢慢往贾母上房而来,却见鸳鸯坐在门首做针线,不由抬高音量:“鸳鸯姐姐,老祖宗睡下了呢?” 鸳鸯正在摆手叫她低声。房里贾母声音响起:“是二丫头来了吗,进来吧!” 第 97 章 却说迎春走到贾母上房,看见鸳鸯守住门户,知道凤姐已经说到主题了,自己应该可以出场了,便提高声音跟鸳鸯打声招呼,果然如她所愿。 迎春听闻贾母声音心头大喜,忙着医生应承进了房。俯身见过贾母又跟凤姐见礼打过招呼。 贾母看着迎春,再看看凤姐,伸手招呼道:“二丫头,过来,到祖母这里来。” 迎春依言挨着贾母坐下,仰头看着贾母笑:“祖母可是为了可卿心里不舒坦呢?” 贾母点头又摇头:“凤丫头,把那四句诗词告诉你二妹妹听听。” 凤姐便学舌一遍,贾母问道:“二丫头可识得个中意境?” 迎春当即就惊慌失措了:“老祖宗,这是谁人诅咒我们?” 贾母面色肃静:“为何如此问法?” 迎春道:“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三春去,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这一句一层意思,句句凶狠,诅咒我们贾府盛极而衰,终究会骨肉离散。这人是谁,祖母应该狠狠教训她才是!” 贾母见迎春这话整合了自己心境,一时间心疼难忍,想起当初贾珍迎娶可卿做媳妇,自己反对,贾珍暗示可卿身世堪怜。 贾母本着多一份恩情多一条路,不料竟然被王氏等知晓,惹下这等大祸,这要如何是好?这样得来富贵,岂非正是烈火烹油?放任下去,贾府唯有一个下场,灰飞烟灭! 贾母一时心疼难忍,泪如雨下。 凤姐闻言眼眸损失犀利起来:“二妹妹这话太武断,这四句诗是我梦中所得,如何就是诅咒了?我诅咒自己有什么好处?” 迎春故作惊慌跌落:“什么?梦境?又是梦境!” 凤姐反应过来,迎春这是再配合自己,心中啐一声自己,忙着将迎春搀扶起来,口中讶异:“二妹妹,怎的了?” 迎春眼眸中溢满惊恐:“难道真是上天示警?怪得,怪得?” 迎春呐呐自语,瞬间伏在贾母膝上抽泣起来。 贾母闻言心中顿时揪心不已:“怪得什么,迎丫头?” 迎春想起过往,伤心陡起,扑在贾母膝上哽咽难语,却是紧紧捂住嘴巴不叫自己哭出声音。 贾母顿时被搅乱心胸,搂着迎春拍哄:“迎丫头,迎丫头,怎的了,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做主。” 迎春哽咽道:“老祖宗,孙女梦境比之凤姐更为可怕,更加匪夷所思,孙女不敢言讲……” 又是梦境,只怕贾府真的在劫难逃么?难道贾府也逃不过四世三公们的下场么? 贾母心中大痛。 凤姐知道此时必须抓住机会,一举拿下老太太才是,忙着拉劝迎春:“二妹妹,你有什么梦境吓煞成这样,不如告诉老祖宗或许有解呢?” 贾母被凤姐提醒顿时警醒,现在不是哭泣时候,因摩挲迎春头顶:“二丫头,别怕,天塌下来也有老祖宗呢,告诉祖母,你梦见什么了?” 迎春便把贾府的绝境当成梦境。 说自己在梦中仿佛重活了一世,所有日常齐起居就跟目下生活一般无二,只是自己在梦里已经看见了贾府将来与结局。 贾母心坎瞬间压上石板一样沉重:“将来与结局么?” 迎春便把元春忽然封妃说了,并说自己连封号也记得,叫做‘凤藻宫尚书’贤德妃。 闻听此言,贾母心中不是惊诧,而是惊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6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6部分阅读 恐了,看来,元春母女们真是做了亏心事了。否则,迎春如何编的这样齐全。 贾母颤声追问:“之后呢?” 迎春眼眸泪光隐隐:“然后,正合了凤姐所言烈火烹油!” 迎春接着把府中人如何疯魔一般,倾其所有建造一座美幻绝伦,堪比皇家御苑的大花园子。银子花的淌水一般流出去,土地买了,银钱尽了,凤姐姐为了贴补生活,把嫁妆也变卖了。 然后,二太太为了弄钱,无所不用其极,杀人害命,开当铺,高利贷。 迎春最后颤声道:“最后,最后……老祖宗……” 贾母泪水盈盈,拿手摩挲迎春:“你说,老祖宗也经历过一次抄家了,经得住。” 迎春惨声点头:“的确抄家了,老祖宗。” 贾母眼睛瞪的滚圆:“抄家?你大姐姐呢?” 迎春便把大姐姐元春无端端一夜暴毙,然后墙倒众人推,一夜间,参奏贾府的折子状子雪花似的飞扬,什么亏空国库,什么重利盘剥,什么杀人害命,什么包揽词讼,什么买官卖官,还有窝藏人犯,等等切切一起压下来。 迎春最后颤声道:“为了还债,父亲叔叔婶娘们一起把孙女卖了五千银子,把三妹妹远嫁番邦,以期脱罪,只是萤火之光难敌狂风暴雨。” 迎春告诉贾母道:“老祖宗,整个一切想是演戏,大姐姐封妃之时,正是二叔生日小宴,阖家喜气盈盈。抄家之日,正值二叔小宴,一纸圣旨,锦衣卫包围了贾府,阖府男女老少披枷戴锁……”迎春眼眸凛凛看着贾母:“然后,孙女看见贾府火光冲天,化为齑粉啊……” 贾母跌足落泪:“一败涂地,怎会如此?”忽然抓起迎春:“你们太太呢,她那样聪慧,如何竟不沙发遏制?” 迎春泣道:“大姐姐封妃,二太太便理所当然被拱上当家主母之位,她不仅倾其所有造园子,还奢华享乐,短短一年,便府库空虚,债台高筑,东省封地也卖了,还动用祭祀款项。母亲据理抗争,无奈全家上下都觉得母亲不合潮流,嫉妒二房成了皇亲国戚,没有一人理解母亲,母亲气急交加,一病不起,不久便……” 贾母怆然:“辞世?” 迎春点头,泣不成声。 贾母冷眸看向凤姐:“然后呢?”这意思很明白,凤姐又没参加推倒贾府。 迎春也看凤姐,一句话将之摘干净:“母亲一去,二哥哥迁怒,将妆奁殆尽的凤姐姐赶了出去……” 婆婆死了?自己被休?那贾府岂非真正成了二太太天下?凤姐此刻真正被吓到了,拉住迎春摇晃:“二妹妹,休要胡说!” 迎春看着凤姐,眼中是化不开的悲痛:“正如姐姐所言,我为何要诅咒自己?我乐意被卖,乐意看着众姐妹死的死,散的散么?最后连三妹妹也要牺牲远嫁,宝玉被逼出家。” 迎春说到最后,悲痛欲绝,咬破唇瓣不自知:“老祖宗,一切一切,都只为了二房鲜花着锦,金玉良缘啊!孙女死了也不安宁啊,不安宁啊,老祖宗!” 贾母被迎春脸上蜿蜒的血迹吓着了:“迎丫头,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别怕,醒醒,醒醒啊!” 迎春噗通跪地,对着贾母‘砰,砰,砰’三叩首:“老祖宗,是真的。七月初二,倘若圣旨不来,大姐姐不封妃,或者封号不对,或是大姐姐不要求二太太当家,二太太不提议省亲造园子,孙女情愿被老祖宗当成妖孽,仗毙除害以正视听,孙女绝无怨言!只请老太太相信孙女,防患于未然啊!” 凤姐也跟着跪下,给贾母磕头:“老祖宗见谅,二妹妹这是糊涂了说胡话,老祖宗切莫当真啊!” 贾母却知道此话只怕实打实了,迎春曾经通夜守护张氏护佑珏儿降生,贾母是亲眼得见。如今只怕是祖宗菩萨借了这两个丫头之嘴示警贾府。 贾母至此已经心头信足了十分了。 当日,贾母招集房中所有丫头婆子,厉声训斥:“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些人舌头长,喜欢说东道西,听见针尖大的话就要吹成天大窟窿,以求达到自己私欲。” 贾母说话间顿一顿,目光凛冽扫视所有人等:“之前种种,老太太我也不再计较,但是,从今日起,凡在这院里屋里的丫头婆子,再无中生有嚼舌挑事儿,一旦发觉,即刻不问情由,凭是说的,还是听得,一起乱仗击毙!以我贾府今时今日地位,想来打死几个刁奴,没人敢龇牙咧嘴来动问!” 贾母说到此处,特特提高声音:“你们,可记住了?” 这些婆子有些爱听见一字半句传话嚼舌的,也有老实巴交,也有什么也不知道,任凭什么人,在贾母威仪之下,俱是低了头,齐齐应道:“谨遵老太太教训。” 贾母又吩咐凤姐:“即刻起,关闭二房与主屋通道,不许二房之人到主屋来请安,告诉二太太大奶奶,就说我要斋戒百日为祖宗祈福,任何人不许上门打搅。” 复又叮嘱凤姐迎春:“今日之事再不许提起!” 二人忙着应了。 翌日起,贾母果然素衣素食,吃斋念佛起来,孙子孙女请安也不接待了。唯一允许迎春每天下午伺候一旁抄写金刚金。 迎春如今已经辞了闺学,除了早晚给母亲请安,管理手中大小厨房事宜,下午一准陪着贾母抄经。 三月初,春日暖暖,运河冰雪融化殆尽,贾珏与恩师起身游学,直奔扬州去了。 贾府女眷这一年春夏十分反常,既不举办赏春宴,赏花宴,也不应邀踏青聚会,十张请柬,十份回绝。当家人凤姐迎春,不是推说张氏抱恙,就是借口贾母不愉,作为孙女的迎春探春凤姐理所当然要伺疾,不得外出应酬。即便是王公贵戚也怪不得人家孙女儿行孝道。整个贾府大房一脉前所未有的沉寂。 二房这些时日却是屡屡出些作兴事情,先是三月末,赵姨娘不知何故,打滚方踹闹腾一场,结局是终于把已经八岁的贾环入了私塾了。 紧着四月初,跟着贾政鹦鹉学舌附会风雅赵姨娘,午后晒着太阳赏莲叶,竟然梦中掉进荷花池里,差点淹死。若不是恰好遇见李纨也来游逛,救了已经晕厥的赵姨娘,只怕就一命呜呼了。赵姨娘为此病了半月多。 最让人惊讶,是四月底,李纨竟然不顾贾母禁令来了上房。 这一日,凤姐迎春正好分派完了活计,姑嫂坐在廊下饮茶叙话,却见久不露面李纨悄悄来了。 凤姐迎春都甚惊讶,一贯循规蹈矩的李纨缘何要违拗贾母训诫。 李纨却是来求凤姐帮忙,言称道姑静虚有门亲戚,亲戚家有个叫张金哥的女儿被人强婚,李纨请求凤姐给云光写封信去,代为周旋一二。 迎春凤姐闻言,齐齐变色。 这事儿迎春闺女儿不好插嘴,一旁默然不语。凤姐便问道:“这事儿是大嫂子自己收受还是受人请托?大嫂子可知道这个中关碍?” 李纨虽然木讷却也聪明,立时警觉追问:“有什么不对么?” 凤姐道:“大嫂子可知这张金哥可比香菱,李公子就薛霸王?大嫂子若是帮忙,成了什么角色了?” 李纨正在品茗,手中茶杯顿时跌落,粉脸苍白:“什么?可恶,可恶,我做错什么啦,她要这般害我?” 凤姐忙着挥退各人:“你说的是谁?” 李纨颤声道:“我们太太!” 迎春变色:“有什么说头吗?” 李纨生出一根指头:“说是张家谢银一千两!” 凤姐笑道:“错,张家出银五千两!” 李纨知道王夫人已经对自己灭绝了情分,她除了博取凤姐迎春同情,面见老太太诉苦别无出路,遂哀哀哭泣起来:“怎么这般横,夫君是捡来么?兰儿不是他亲骨肉么?求二为妹妹让我面见老太太,否则我们母子迟早难逃性命。” 凤姐作难的瞅着迎春,叫她定夺。 迎春略一思忖,以为这未尝不是打击王氏的机会,故而点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得先去问问才成呢。” 谁料贾母竟然不见,只说:“她婆婆叫她办她就办呢,自己没长脑子呢?竟敢违抗我的教训偷偷过府来办这事儿!叫她回去,回去自我反省去!” 迎春只要让贾母了解二房动静,并不十分勉强,就出来了,不过对李纨说话委婉许多:“老太太心绪不佳,不想见人絮叨,你且回去,把这事儿退还回去,别管了就是。” 李纨闻言眼中尽是绝望,心中怨恨所有人,竟然这般欺凌自己孤儿寡母呢! 却说李纨恨恨回府,进门就见马道婆从赵姨娘房中鬼鬼祟祟而出。李纨便吩咐素云:“去把鹊儿叫来。” 原来李纨接受了上次教训,花钱买通了赵姨娘房中鹊儿为自己眼线。 少时鹊儿进门,福身言道:“奶奶不叫我也要禀告奶奶的,求奶奶救救婢子。” 李纨皱眉,满心火气:“什么救命,说清楚?” 鹊儿道:“我们姨奶奶这回祸闯得大了,她竟然请马道婆施妖法,要诅咒二太太,还叫我去太太房里放那些小鬼纸人儿。” 李纨大惊:“你放了?” 鹊儿哭天抹泪:“姨奶奶逼着说要把婢子卖到窑子去,婢子焉敢不从,大奶奶救我。” 李纨挥手:“你起来,太太呢?” 鹊儿道:“二太太去了薛家吃酒,说是薛家要替薛大爷纳妾,摆酒清客替香菱开脸,二太太就去了。不然姨奶奶焉敢呢?” 李纨笑道:“你去吧,没事儿,我替你将哪些东西烧了就是。” 鹊儿欢喜不迭,磕头去了。 素云进来搀扶李纨:“奶奶真要去搜那纸人儿?” 李纨冷笑:“太太房里丫头婆子一个个大眼贼似的,我去搜,只怕还要怀疑是我干的呢?“ 李纨忽然看着素云笑:“要不你去?这在太太面前可是大功一件呢?“ 素云吓得花容失色跪下了:“奶奶饶命,婢子焉敢沾惹这些个呢。“ 李纨厉声道:“那就只当不知道,免得惹祸上身。“ 素云浑身直发抖:“可是那纸人儿……” 李纨死盯着素云:“你方才也听见了,太太这般挖坑害我害哥儿,你就不替我委屈,也不替大爷委屈么?” 素云浑身抖索得像是抽风打摆子:“奶奶饶命,婢子焉敢!” 李纨擦把眼泪:“算了,大爷人都死了,说着些做什么,你跟我一场,只要你一如既往忠心耿耿,等到了岁数,或是你家里有好对象,告诉我一声,十两二十两嫁妆银子我还有。” 素云忙着磕头,只说自己生事李纨人,死是李纨鬼,要一辈子陪着奶奶。 李纨笑着夫妻素云,替她擦去眼泪:“这就好!” 回头却说贾母,思忖再三找来凤姐,吩咐道:“再不许静虚师徒进府,吃着贾府供奉却要来贾府作恶,简直作死!她那个徒弟我看着也不是安生的,派人盯着她们师徒,有机会拔了她们!” 三月末,扬州来信,林如海殁了,贾琏贾珏帮着黛玉扶灵回苏州去。 贾母闻讯哭了一场,为了林如海这个孝顺女婿,也为了黛玉孤苦。张氏迎春凤姐无不洒泪唏嘘。 五月间,秦邦业被儿子秦钟活活气死了。消息传到贾府,个人唏嘘不已。 贾蓉得了凤姐指点,一封书信道县衙,智能儿师徒便被官府拘捕,各打了四十,发配充军三千里,充作苦役去了。 秦钟因为跟智能儿私通被老父亲杖责四十大板,尚未康复,父亲便死了。他羞愧难当顿时着床,病势沉重。 宝玉可谓冰火五重天,不是跑来跟迎春凤姐嘀咕抹泪:“林妹妹只怕要哭死了,这可怎甚好呢?可叹我不如珏儿好命,没有托生在大太太名下,不然也去苏州陪着妹妹去。” 凤姐无奈苦笑。 迎春安慰道:“宝兄弟你好生读书上进,将来护佑妹妹不叫别人欺负她也是一般。” 宝玉便道:“我们这样人家,何须得我做官呢?满门富贵,也不差我一个禄蠹呢!” 迎春冷笑:“如此,你就做个金丝雀儿被人捧着养着吧,何必又来羡慕珏儿兄弟,回去二太太跟前撒娇去,我们这里忙得很呢!” 宝玉灰溜溜去了。 凤姐便叹息:“这府里那个不是这样想得,你跟他发什么火气?” 迎春叹气:“二哥哥比他强,珏儿小些也比他强些,就他成天云遮雾绕,不知所云!” 凤姐便笑:“二爷跟宝玉这般大还不是一样呢?” 迎春想想也笑了:“这倒是,还有珏儿呢,可不比他小些?” 凤姐恼怒王氏,却是偏疼宝玉,捏捏迎春粉腮:“你公平点,珏儿若非你怂恿,还有张家表兄弟南来北往作比照,太太岂会放心他出门子?珏儿不出去游历见识,焉有今日男儿铮铮气?你不替他分忧还要乖挂落他,你这个姐姐也特偏心了!” 迎春皱眉:“我有么?” 凤姐浅笑:“没有么?” 迎春叹息:“他被二太太捏在手心里,唯有出仕一条路,他又不上心,叫我能如何?” 凤姐了然点头:“也是呢,言语好些吧!” 不说贾母日日念经祈祷,五月底,终于百日功满结束斋戒。儿媳孙子孙女们回府正常早晚请安。 贾府里贾母这个第一爱热闹的人提不起精神来,连累得阖府大小没精神。堪堪又是月余过去,这一日,贾政王夫人忽然联袂而来,只把张氏凤姐等稀奇不了。却是王夫人提议,说是贾政也小五十岁了,这几年七灾八难,不如今年借着寿诞庆贺一番冲冲,也不消请外人,只把亲戚与本家到齐也就是了。 贾母日日计算着这个日子呢,闻言抬眸把迎春看一眼,迎春心中了然,只不敢看贾母。 贾母心头眼眸盯着王氏恨不得将她笑脸打烂了,却是沉吟半晌,长叹一声,点了头:“那就这样吧!” 第 98 章 王夫人出头这日,正是六月底,距离贾政生辰尚有三天,宫中并无一丝儿消息传出来。其实宫中早有传闻,只是贾府的宫中通道一直借重王家,如今王家致力于扶持元春,这些通道便掌握在元春手中。 当然,如今贾府有了贾琏新渠道,这事儿贾琏若在,又自不同了。 却说凤姐,随着亲眷们陆续到达,心中疑惑顿生,她还算厚道,暗暗替迎春担忧不已。只怕一个不好,迎春失宠于贾母,果然被当做妖孽处置,怎生得了? 贾母心中却又是一番境况,她迎春预言,甚为信奉。这些日子,贾母心中一直在暗暗筹谋,如何才能冲破难关,保全贾府血脉延绵。 及至贾政生辰这日来临,贾母一早忐忑不安起来,她寄希望宫中来人,又不希望,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道倒地是什么心思。 唯有迎春十分笃定,寸步不离贾母左右,时不时給贾母一个暖暖的笑意儿。 凤姐人在两幅女眷中周旋,一双眼睛却时时在暗觎王夫人薛姨妈的脸色,这两人除了满面笑意儿,倒也无甚特出之处。 凤姐眸中精光闪烁,倘若她们也不知道封妃消息,凤姐只能佩服大姑奶奶城府深厚。 一时到了晌午,上有歌舞助兴,一班人推杯换盏,吃酒划拳,热闹非凡,阖府盈盈。唯有贾母迎春凤姐三人心中有事,一个个提着心,捏着手心直出汗。 未几,门子来报:“有六宫部都太监夏老爷特来降旨!” 这一报,如同重锤砸在贾母心上,贾母心坎一颤,手里筷子就掉到桌上。 迎春忙着替贾母将拾起,摆放整齐:“老祖宗!” 贾赦贾政在外闻言俱是一般慌乱,忙着令停了戏文,撤去酒宴摆上香案,打开中门,跪接圣旨。竟是叫贾政入朝听宣。 这话一出,贾政糊涂至极,马满腹女眷除了张氏迎春没忍心告之,再有李纨探春惜春这些不知情,那心只揪得老高。 其余分为两派,一为王氏薛王氏宝钗三个,面色已经抑制不住喜气往外透。二为贾母凤姐迎春三人瞬间只觉得被置身在热炉子上煎烤。 可恨王氏薛王氏宝钗三人还要故意制造紧张,三人围着贾母嘴里唠叨不止,薛王氏还故意搀扶贾母胳膊,拿话试探:“老太太见多识广,忖忖这事儿凶吉最好是喜事儿,可别出事啊!” 气得贾母只要捶人,却是皮笑肉不笑应酬道:“姨太太说笑了,江山代有人才出,见识广不过老不死活得久些罢了,哪里及得如今小辈儿脑子活络,一个个人精似的,特别薛大姑娘,我们家四个丫头拧一起,怕也不及呢。” 薛姨妈见贾母话锋不对,赔笑讪讪:“老太太真会说笑!” 贾母坐在榻上,凤姐迎春两边陪同,张氏也在一边坐着,看见贾母脸色不对,只是安慰:“老太太且宽心,老爷二叔虽在部里做事,却是被人排挤着不管事,平日觉得不能立功,如今想来也应该无过。琏儿又出门在外,就是有错也不在此时发作,许是好事也未知。我们府里除了诸位爷们,不是还有贵人在朝吗,或是贵人有了喜讯也不定!” 贾母闻听张氏这一番话,心中对这个大媳妇更增一分好感,不说这份的洞察力,直说这样吓人阵势,难为她依旧这般云淡风轻,看的透彻。 贾母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儿:“有大太太这话,老婆子就安心了。” 张氏真有些受宠若惊,自己说了什么了,老太太竟然这样好的心情,这么高的评价。眼眸扫向媳妇闺女,二人一色满眼笑盈盈。 张氏便疑惑了。却是按下不表,接了鸳鸯们奉上凉茶,慢慢品着。 一时,外面林之孝带着几个管家跑得气喘吁吁:“奉老爷命,请老太太率领太太们进宫谢恩呢!” 贾母不死心,仔细询问一番,果然元春封了凤藻宫尚书,封号贤德妃! 贾母至此也无甚话说,忙着穿着装扮起来,唯有张氏觉得这事儿不对头,追问林之孝:“可说没说为何进位?大姑奶奶可是身怀龙脉?” 林之孝一概摇头不知道。 张氏眼睛看着贾母:“老太太?” 贾母摆手:“先谢恩吧。” 一时间两府诰命贾母张氏王氏尤氏四乘大轿,在贾赦贾珍父子们护卫下进宫去了。 一时间阖府上下俱知喜讯,满门喜庆。 也有几人不悦,一位赵姨娘跌足大恨,手里拿着个布偶,拿银针连刺她眼睛珠子:“这个杀人害命毒妇,竟然做了皇帝老子的丈母娘,真是老天没眼睛啊,哼哼,得瑟罢。” 刺罢布偶,心头又恨马道婆,白哄了自己五十两银子,自己可是攒了好些年啊,结果那个东西竟然毫无损伤。想着王氏连环儿的红利也要攒在手心里,说什么将来娶亲用,赵姨娘恨得牙痒痒,只想咬人以解恨。暴虐的砸了一件不值钱的摆设,赵姨娘的心头愤恨依旧不能平复,心头气极,吩咐鹊儿:“你速去寻舅爷来。” 鹊儿迷糊:“姨奶奶,那个舅爷啊?” 赵姨娘咬牙就是一巴掌,骂道:“糊涂东西,我的兄弟赵国基,他是环儿舅舅,难道当不得舅爷称呼?” 鹊儿忙不迭去了,出门摸着脸颊哭起来。 李纨没资格进宫,正在房里不自在,听着鹊儿哭声,不免疑惑:“素云,哪些东西你丢了呢?” 素云正给李纨宽衣,一声娇笑:“看奶奶说的,婢子跟奶奶寸步不离,何时有得空工夫呢!” 李纨一笑,严重精光闪烁,把二房人头在心里过一过:“你去探探彩云口风,她跟环儿母子们最近乎,或许……” 素云凝眸:“奶奶的意思是彩云发觉了赵姨娘的企图,怕惹祸,暗暗收拾了?” 李纨点头:“不然说不通啊!” 素云果然来探话,嘴里只说前些日似乎看见鹊儿丫头有一日慌慌张张来了主卧,提醒金钏玉钏彩云们要当心,且别被盗。 金钏玉钏闻言柳眉倒竖:“这个贱坯子,她到太太房里作甚,看我不捶死她。” 彩云闻言就慌张不堪,忙着拉住金钏:“姐姐兀自性子急,听风就是雨,倒底也没丢什么呀,素云姐姐不是也说约莫像,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呢!” 彩云说着给素云赔笑祈求,素云也一笑:“没丢东西啊,这就好了,或许是我看错了。” 素云出门彩云相送,素云悄声笑道:“彩云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就连环哥儿跟前一个小丫头也这般维护呢。” 彩云就涨红脸:“姐姐说笑,她原本也没做什么。” 素云不是来查案子,探出了口风也就罢了,劈脚走了。彩云又赶上一步拦住:“姐姐舌下超生。” 这就是有什么事了,素云微微笑道:“放心,我不过顺嘴一提,当真什么。” 素云回去说与李纨:“奶奶猜得不错,彩云处理了。” 李纨略微思忖:“你去把新近西瓜挑一篮子给赵姨娘送去,就说叫她收仔细,别叫人看见,连累我们吃挂落。” 素云答应一声,方要出门,李纨又道:“告诉姨奶奶,娘家或有什么需求一时不及,自管来告诉我,多的没有,几百两银子我还挪得出来。” 素云应声去了。 回头却说宝玉,元春封妃阖府闻讯大喜,他却是那第三个不欢喜之人。 一为他不以为深宫大内是什么好去处,二为好兄弟秦钟卧病不起。任凭府中客来似云,他只是闷闷不乐。 却说这一日,迎春正陪着贾母坐着,一时凤姐喜滋滋来了,却是贾琏着人报信,明日就携带黛玉回家了。 贾母迎春欢喜不迭,迎春想起贾珏:“可说珏儿没有?” 凤姐一愣:“哎哟,这可没问呢,我这就去。” 迎春一拦:“既没说,想是没回来,他那个师傅不爱尘世热闹冷清性子。” 凤姐点头,顿一顿跟贾母诉苦:“二太太这几日乘着来客众多,指手画脚,一会子说这儿不好,一会子又说哪儿不妥当,一时都哭谈抹泪,说什么大姑奶奶在宫里熬的苦啊什么,我又不好跟她对着阵,弄得亲戚邻里看我眼神都不对了,似乎我们刻薄大姑奶奶似的。” 这话没落地,张氏慢慢走来一声笑:“见过老太太。” 贾母笑:“大太太也坐罢,这几日人来人往也够辛苦。” 张氏告罪坐下了,接了茶水品了一口淡淡一笑:“刚才听着媳妇儿说亲戚们眼神不对,我还听着个新鲜话儿,王家二太太说是我们二太太每日来往这边应酬客人真是辛苦了,先时住着就蛮好了,合不该搬来搬去,如今到麻烦了。” 二太太竟然回说:“当初搬过去是为了养病,如今倒是养好了。”张氏说着话笑看贾母:“我听着这话说的二太太像是要搬回来住呢!媳妇当初也说了搬不搬无所谓,媳妇都听婆婆的。” 贾母淡然一笑:“我贾家的家务事倒叫外人挂心,看来我们真要特特置酒谢承她们了。” 凤姐听着就红了脸,王家二太太就是王子腾夫人,自己二婶子。 贾母知道这也怪不得凤姐,遂一笑:“你们婆媳这些天也闹够了,回去歇着吧。二丫头,扶你太太回去罢,我这里不须伺候了。” 迎春搀扶着张氏往卧房去,服侍张氏宽衣净面,悄悄笑着:“太太只管安心,老太太自有安排,且不会再偏心了。” 张氏笑道:“老太太偏心娘也是不怕的。这一回再换房,我就给他们腾地界儿,不住京都了,索性回金陵了,迎丫头可乐意呢?” 迎春笑道:“当然乐意,只是老太太怕不许的,这阖府交给二房太太就放心。” 张氏笑道:“她倒想。哼,还要我答应呢。我这一走可不是一个人走,我得把属于大房一切都搬走,还得把搬家动静特别闹得大些,叫满京都之人都知道,荣国府大房被驱赶出府出京了。” 迎春愕然:“这也是一条路呢,能成么?” 张氏笑:“逼不得已,只能成了。这府邸她们喜欢就留给他们好了,只是不能暗地就给了,要通过官府契结文书。大方二房各立门户。凭王氏闹上天庭去,也于我们不相干了。” 迎春皱眉:“可是,这府邸不是赐爵敕造么,该属于二哥哥呀?” 张氏笑:“爵位到你二哥哥手里,便是最后一战了,且他只是将军,终究要被皇家收回。倘若老太太一日辞世,这荣国府就得大修方能入住,否则就是逾越,。与其如此,不如我们自己早做打算,摔脱了王家害群之马,听你舅舅说,王子腾已经跋扈上天了,总有一日会登高跌重。还有你大姐姐,论理,她无生养,贵人升做嫔位已经是天恩,她竟然连升三级成了贵妃,拔苗助长,可不是好事啊!我这心里直发慌呢!历朝历代,后妃之中有几人能得好死呢!” 迎春惊愕看着嫡母张氏,直觉嫡母是不是孔明再世呢?自己亲历还不如嫡母看的透彻啊! 迎春顿时后悔,是不是不该跟凤姐联合唱戏呢?就按照嫡母路子似乎也行得通呢! 不过,反头一想,嫡母办法虽然听着好,以贾母性格,只怕不能轻易屈服,弄不好,落个不孝之名也未可知。再者,母亲离京,贾府王夫人一干人等没有顾及,倘若任性胡为,惹下大祸,还不得株连呢,本朝可是有连坐法。 迎春叹气,事到如今,只有按照既定路线往前走了。 翌日,贾琏偕同黛玉回府。 张氏迎春姐妹一早等候在贾府房中,迎接黛玉,一时亲人见面,不免相拥弹泪。尤其贾母,搂住黛玉,儿呀肉啊,狠狠痛哭了一场。 这一番黛玉再进府来,已经出落得更加飘逸灵秀。贾母搂住只是伤心,她倒是先收了泪,反劝贾母节哀保重。她的乖巧剔透,惹得贾母张氏更加怜爱不已。 张氏拉住,细问了一年经过情形,黛玉一一备述。又问贾珏,黛玉说是贾珏跟随师傅游历去了,说是年下一准归来。紧着将贾珏的信笺交给迎春张氏。 一时间,迎春引着黛玉回房歇息,各位姐妹一路相随,湘云昨夜已经接进府里,特特等着接见黛玉。姐妹到了葳莛轩,又是一番别后私语,免不得抹泪含笑,一时悲她痛失双亲,一时又因为姐妹今后日日相伴而欢喜,正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宝玉闻听黛玉回府,下学就往家里赶,将自己新得蕶苓香串郑重取出来转赠黛玉,黛玉听了来处,劈手把一串价值连城,别人梦寐难求的香串丢在地上:“什么臭男人东西,我且不稀罕呢!” 众姐妹见他吃了挂落,个个抿嘴浅笑。宝玉涨红了脸,各自收起了。 回头却说贾琏,远行归来,满府里见过各位老爷太太,阖府长辈至亲。贾母知他一路劳顿,吩咐他歇着去,有事儿明日再论。 贾琏闻言迟疑,欲言又止。 贾母挥退众人单留下了张氏与贾琏母子们。 贾琏忽然就跪下了,磕头哭泣:“我对不起老太太,没能保住林姑父。” 贾母愕然:“他是体弱病重,你有什么法子呢,起来吧!” 贾琏暗暗饮泣:“姑父不是病症,乃是遇刺,虽然姑父早有准备,皇上御赐灵药,只是那暗箭之上喂了毒,虽有灵丹妙药也回天乏术,勉强拖着得见妹妹一面。” 张氏惊得目瞪口呆,果然江南多艰险。 贾母跌落:“可怜林丫头,你姑母只怕也是如此吧。” 贾琏点头:“姑母是误食了姑父羹汤,虽然抢救及时,还是没熬住。姑父告知孙儿,圣上原本要调姑父进京,姑父不甘心,留下帮着清理江南官场,结果……” 贾琏告之贾母,姑父刚死,林家亲戚就上门闹丧,欺负黛玉孤女无依,要接手姑父丧事以及林家产业留下林黛玉,所幸如海早有安排,留下遗书,分割了家产。 贾敏名下妆奁五万银子,陪嫁庄子以及贾敏这些年产业进项,历年收益也有五万多,累计十万银,尽归黛玉名下。 林家如海这一房名下房产,以及当初从族中分得祖产,如海都详尽列了清单,寄言林氏族长,暂时列入林氏祠堂以为祭祀之资产。 林姑父也有后续写得明白,一日黛玉有后嗣愿意继承林氏一脉香烟,则族中应该将祖产悉数返还。 余下林家数代宦囊积蓄,约有三十余万两白银,则归黛玉所有。 这是林如海留给黛玉明面上资产。 再有黄金五万两,古董字画收藏约莫万余件,自从黛玉进京,林姑父利用每年进京送年礼之机,已经陆续转移到贾敏西山的陪嫁庄子上。 这个陪嫁庄子眼下下辖着百余户佃户,土地由之前千亩扩展到了二千亩。林家大管家林忠带着大儿子林华一家人看守着,林家二小子林荣则带着老婆孩子在苏州为林姑父贾敏夫妻守墓。 林姑父已经给林家父子脱籍,并在老家替他们父子置办了一个五百亩的农庄。只待黛玉成年,接管了产业,林忠一家子回家颐养天年。 另外,林如海一如贾府,在东省地也购买了万亩土地,一概有林家忠仆打理着。这些都是林如海暗中留给黛玉的资产。 贾琏说着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有厚厚账本数十本,再有银票一张,乃是如海给贾母孝敬。 贾琏言道:“姑父说了,自此永诀,却要劳累老太太代为照管安排黛玉今后生活,这十万银子权当女儿女婿尚活在远方,每年年礼孝敬,还请老太太一定收下了!” 贾母手握银票,眼睛瞬间又湿润了。少顷问道:“这些东西玉儿可知道?” 贾琏摇头:“姑母的遗产与三十万白银妹妹知道,其余黄金古董字画与土地,姑父怕妹妹担惊受怕,没有告诉。” 贾母感叹:“林姑爷一生耿介,祖产入了族产充了祭祀,无异肥羊落了虎口,如何能再拔出来?” 贾琏磕头:“都是孙儿无用,做事有欠周全,当时林家族人上百人围攻灵堂,孙儿记得姑父之言,不忍惊动衙门弹压,故而只得将祖产返还了林家。” 贾母道:“罢了,你听从林姑父遗愿也是该当,而后黛玉夫婿若是好的,何愁林氏一族不凑上来巴结。若是无用,拿在手上也保不住被掠夺。” 贾母一挥手:“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贾琏告罪退下,走至门首,稍稍犹豫,最终悄悄抹一抹额上冷汗,回房去了。 贾琏之所以这般,乃是因为林姑父额外赠送贾琏一盒南珠,一盒吕宋所产各色宝石,一箱子黑山所产人参,他没有向贾母报备。 贾琏看过,这些东西跟黛玉所有并无二致,在他心里,这些东西算是他这个父亲给大姐儿积攒妆奁了。 却说贾母目送贾琏出门,回首看着张氏淡笑,眼眸意味不明:“大太太,林丫头这事儿你怎么想?” 张氏一愣:“未知老太太所指为何?” 第 99 章 贾母凝眸:“林姑爷这一去,黛玉免选恩典是定了,玉儿既不入宫待选,也就可以自论婚嫁了,不是吗?” 张氏听了这话已经知晓,贾母心头已经打定了肥水不落外人田的主意了。 只是,张氏不是眼浅之人,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张家钟鸣鼎食的日子也有过,落魄时候也吃过粗茶淡饭。张家满门并未跳脚骂天,而是怡然自乐。 如今贾府银钱已经够用几辈子了,无需锦上添花。 贾府盛行合纵联姻,张氏却以为联谊婚姻弊多利少,琏儿的婚事就宣示了无穷弊端。自己媳妇却要时时警惕,真是累心。 故而,张氏以为贾珏索性是小的,也不是贾府承重之孙,他之婚事还是要顺心如意,以求百年好合。正合了贾母之话,只要合适了,贴几个银钱也无所谓。 这倒不是张氏不想黛玉做媳妇,而是张氏想要顺其自然。不要像贾母这样势在必得,宝玉不行换贾珏,贾珏不行呢,只怕要换贾环? 张氏以为,只要贾珏黛玉乐意,联姻未尝不可,若是两下不对眼,黛玉未必不能外聘呢? 当然这话说不得,说了就是戳了贾母心,打了贾母脸,这样背晦的事情张氏且不会去做。因笑道:“玉儿跟了媳妇这些年了,媳妇拿她女儿一样,总要给她找个家世相当,才貌匹配人家,如今玉儿尚小,有孝在身,如今论婚姻似乎急了些呢。” 贾母见张氏放着百万家财竟不招揽,这般稀松平淡,心头颇为不悦,皱眉道:“这话是不错,只是林丫头没有娘家依仗,我的心思是要亲上做亲才放心。宝玉岁数人品无不合适,只是他那个娘,唉,李纨那样笨拙,也要怄死了,何况玉儿冰雪聪明,身子又羸弱,如何经得起她那样凶残磋磨!” 张氏从来就只是就事论事,或是当面质疑,不兴背后诋毁,故而沉吟不语。 贾母只得自说自话:“还有薛家三个,成天缠着,还画蛇添足,弄出个什么金锁谣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女儿大了,要嫁人。我只怕连累玉儿了。” 张氏这才笑道:“宝玉男儿,倒也不怕的,只怕任由她们这样作下去,薛家大姐儿势必要进府了。再说了,二婶脾气,也只有薛大姑娘那样身强体健才能受得住,老太太应该高兴才是呢!” 贾母便冷笑:“身强体健?云儿岂不比薛家姐儿更矫健呢,她又活泼开朗,说话叮当脆响,宝玉自小也喜欢跟云儿玩闹说笑呢!史家门第也匹配,岂不更是佳偶天成!” 张氏想着湘云,侯门侄女,孤女免选也容易,倒也是门好亲。配宝玉倒也配得过。 张氏不免嘴角勾起,这个丫头进门就是笑语飞扬,一人能抵得十人说笑。只是史家侯爷夫人眼高于顶,一项不爱跟贾府亲近,三太太倒和蔼,湘云又不养在她名下。 这话又是逆耳之言,这是无关贾府兴衰,不过顺口而论,无需论证是非曲直,只说:“云儿倒是个好的,未知史家侯夫人什么心意呢?” 贾母素来不爱提起二侄儿两口子:“不说宝玉了!”说着话看向张氏,心里还是记挂黛玉亲事,贾母看上了张氏待人温煦,她又和贾敏姑嫂情深,就是自己不在了,应该可以善待玉儿。玉儿身价也正好富裕了贾府后嗣,正是一双两好! 贾母越想越美,眼眸晶亮透着喜悦:“珏儿呢,岁数是小了点,不过老辈子也有女大三一说呢。” 张氏被婆婆问到脸上,便笑:“这姻缘之事虽是父母做主,其实也有个缘法在内里。大姑娘两头虚才十二岁,珏儿也才十一,我看他两个见面姐姐弟弟倒叫得亲热,就是太过亲切了,似乎都是没有心机的糊涂蛋呢。媳妇的意思,眼下不急,早订下了孩子们反而不自在。女孩儿十六七岁订婚也不算晚,再过几年看看,老太太以为可好呢?” 贾母闻言神情一滞,贾母之意思是要眼下就暗暗敲定,免得他日生变。贾母看着张氏,眸露疑惑,难不成大太太嫌弃玉儿身子骨羸弱? 张氏说话间瞧见贾母面色不悦,心中一哂,只觉得婆婆也太急了,虽说是婆媳,倒底自己才是正经婆婆,也没得强婚急成这样罢! 当然,黛玉身子弱点,张氏不甚满意,张氏想起自己吃亏身子弱,遭了许多罪。好在贾珏不是宗孙,无需他两口儿支撑家族,倒也无甚不可。只是黛玉这孩子太过聪明,心思太重,慧极易伤,只怕…… 黛玉这样品貌气度,男子一旦沾上,如何能忘? 那时,珏儿岂不可怜! 张氏抬眸看着贾母殷殷目光,最终一笑:“珏儿婚事呢,虽有儿媳做主,总要合了老太太眼缘才能福寿康泰不是?只是如今他头上还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还有林姐儿,总要上头都办圆满了,才轮到他!” 贾母闻言一忖,这也是啊,总不能小弟弟跑到前头去了,遂一笑:“看来是我着急了。”心下一松,笑一笑,又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7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7部分阅读 问张氏:“这些账簿?” 张氏按按嘴角,笑道:“大姑娘将来无论嫁去谁家,即便不为冢妇,自己一房总要自己管理。我听迎丫头说了,大姑娘在家曾照管姑爷起居,略微懂得一些俗务。这些账簿不如索□给大姑娘自己保管,老太太派个妥当人,慢慢教导大姑娘。将来成家立业,她总要知道自己有多少家业罢?” 贾母闻言点头:“这话很是,还是大太太打算的长远。”因着一声唤:“鸳鸯,去请你林姑娘二姑娘说话。” 鸳鸯脆生生答应一声去了。 少顷,迎春偕同黛玉一同前来,黛玉换上了月白衫子。迎春则是一身粉兰。二人齐齐给贾母张氏行礼。一左一右挨着贾母坐下。 黛玉略外头儿瞧着贾母:“老祖宗唤玉儿何事呢?” 迎春也点头:“是啊,鸳鸯姐姐还要着重说了叫孙女一同来,孙女只当鸳鸯姐姐传错话。” “错不了,就是叫你们两个!”贾母笑指箱子里包裹:“玉儿,这是你父亲交给你琏二哥带回来,我跟你大舅母商议了,我老了,眼力劲儿也不好,原想叫你大舅母帮着看管,只是你大舅母身子也弱,你们凤姐姐呢,一天忙成车轱辘,也难有空暇。思来想去,还是你自己看着罢,你若是自己看不懂呢,就问你二姐姐好了。” 黛玉看诗书传记从来只会嫌书薄了,如今看着厚厚账本直皱眉,拉着贾母撒娇:“老祖宗替玉儿看着可好呢,玉儿这些日子一路思念老祖宗舅母姐妹们,如今只想陪着老祖宗说说话,跟姐妹们读读书,这些劳什子我一看就头疼呢!” 张氏看着黛玉轻笑:“不如就等大姑娘先歇息三五天再接手罢,玉儿只当是看麻衣相术,这可比那些费脑子的书本简单多了。” 黛玉闻言笑盈盈看着张氏:“大舅母教训的是,只是玉儿隔几日就要上闺学,也不得空呢!” 张氏看着迎春:“如此,迎丫头先替妹妹带回去仔细收起,等妹妹恢复了,就拿出来教她看帐,嗯,这事儿也不急,既然上午你妹妹要上闺学,下午要来跟老太太混时间,不如就午饭后一个时辰吧,小孩子家家哪里有许多瞌睡,以后就用这点时间学账本,再难,三五年也该学会了。”张氏不及黛玉撒娇就看向贾母:“老太太,您说这样可使得?” 贾母也知道黛玉有个爱静不爱动毛病,喜欢午后懒洋洋犯迷糊,夜里反而辗转难免,为此,贾母之前特特交代紫鹃拿话陪她混着时间,屡屡不生效。如今张氏安排正合贾母之意,遂点头:“如此倒好,一举两得了。” 张氏想起迎春所言,又道:“大姑娘来信所说要在庄子上安放牌位祭祀,我听着不甚好,那庄子虽不远,倒底在城外,来往不方便。我替大姑娘择定了日子,就七月七罢,也无需请的外人,大姑娘把姑爷牌位请上栊翠庵去,跟姑奶奶并列受香火供奉,只是姑爷新丧,大姑娘就辛苦些,一早一晚到庵里上香祭祀一番,至少坚持三年,以后再改为每月朔望一祭,大姑娘看着可好呢?” 黛玉本在淡笑撒娇,听着听着就肃静了脸色,此刻见问,忙起身拜在张氏膝前:“舅母如此待承,玉儿何以为报呢……” 张氏忙道:“这是什么话呢,迎丫头,快搀扶妹妹起来,这个孩子……” 黛玉擦着眼角,轻轻抽泣。 张氏听不得哭声,自己心里也湿润了。 贾母手里轻拍着黛玉后背,皱眉道:“只是这里去庵中说不远也有二里地,进了庵门还要二里山路,只怕……” 张氏道:“媳妇自三月听闻林姑父去了,便跟迎丫头商议定了章程,如今一切妥贴了。” 当日林如海死讯传来,迎春到母亲房里报信,母女们当即落泪。迎春想起自己当日在府里祭奠母亲,一些不方便,黛玉想来也是一样。便想起了姑母设在庵中祭堂,遂跟母亲提议,不如到时候让黛玉大大方方在庵堂设灵堂,祭祀供奉姑父三年,以免她忧思抑郁。 再者,太医每次替黛玉请脉,总叮嘱她要多活动锻炼,只是贾府女儿衣食无忧,无需劳作,黛玉喜静,不爱游逛,时时犯困思睡,总是病恹恹的,不及湘云跳脱康健。 如今着她形成规律,日日上香祭拜,岂非锻炼也有了,孝心也有了。 只是母女们知道这一路虽然不长却也不短,遂一商议,自贾府后花园子门开处,修建一条青石板路,直通栊翠庵山门。黛玉便可坐车直达山门。上山二里地,黛玉正好步行,一来观景致,二来练脚力,反正林妹妹跟贾府姑娘们一样,也不兴缠脚。脚虽小,走路没有一丝问题。 贾母听了这一番话,只是笑眯眯点头:“好好好,好啊!” 心中再次感叹贾敏眼睛亮,托付对了。 却说黛玉七月初七卯时起床开始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月白衫子,乌鸦鸦头发只在头顶松松挽个常髻,用一根银簪子攒住。耳垂银丝米珠耳坠,通身再无一件饰品累赘。 又有特特而来的湘云,再有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还有宝玉也特特起个早,兄弟姐妹们一起汇集,姐妹们坐了两辆大车,宝玉骑马,又有一众丫头婆子徒步随车拱卫。 掌庵师太携带来四个徒儿打坐念着往生咒,孝经。 黛玉自撰祭文,朗读烧化。香烟缭绕中,黛玉亲手将父亲牌位跟母亲牌位并列安放香堂之上。亲手上了第一炷香。 迎春姐妹挨个写了词章纪念姑母姑父,诵念烧化。黛玉在上跪拜答谢,前后直忙了一个时辰,总算大功落成。 这些都是孩子们一番孝心,贾府贾母张氏等并无参合。 湘云在贾府陪住半月,日日与迎春探春惜春一起陪同黛玉上山上香祭拜。湘云跟黛玉同病相怜,每日总是泪眼模糊。 如此一直到她二婶子派人来接,说是家中活计累积,忙之不迭。湘云只得忍气而去,临行拉着迎春黛玉,欲哭不敢,抑郁蹬车而去了。 探春惜春坚持几日就因为这个那个耽搁了,唯有迎春,一为受命,二为自愿,日日陪同黛玉上山一趟,直至黛玉孝满。其间,除非迎春患病,或是黛玉身子不渝,从未耽搁。 迎春上山上香,并非有形无实,有口无心,而是每每虔诚之至,上香磕头祷告,祈求姑父姑母护佑黛玉,护佑自己护佑贾府,并在灵前承诺,只要自己尚有一口气在,必定护佑黛玉一日周全。 这一年,元春刚刚封妃,迎春足十四岁,黛玉足足十岁。可怜黛玉,是母丧刚满又丧父。 且别说,张氏迎春这一番别具匠心,黛玉受益匪浅。 黛玉初时,又是劳累又是哭祭,几乎不支。上山几乎靠姐妹们托着上去。幸亏迎春一边调理药膳与黛玉补身,一边会同湘云探春等日日陪同,让黛玉不至孤单丧失信心。 一月之后,黛玉慢慢好转,虽然依旧喘息不定,上山再无需人生拉硬拽,只需人稍稍搀扶即可。 三月后,黛玉虽然依旧气急,却是日日走路平稳,虽是走走歇歇,毕竟可以独立支撑了。 半年后的黛玉,已经上山下山,气息平稳,再不心跳如故气息急促了。 这一年冬日,黛玉依旧有些畏寒,上山之时,毛皮大氅,手炉捂着。 不过,黛玉有一个明显变化,虽然依旧偶犯咳嗽,确实没再病重着床,精气神好多了。 迎春建议黛玉停了人生养荣丸服食。只是隔三差五食用一盏半盏冰糖燕窝,再用雪梨清炖当茶。 这些俱是后话了,且不提了。 回头却说张氏,起初见黛玉被人硬拖着上山上香,心里不免提着,后来眼见黛玉一日日好起来,心里喜滋滋的。 恰逢这一日迎春走来请安,张氏不免嗔怪:“这样好法子竟然不告诉母亲,赶明儿母亲也想试试去。” 迎春慌忙拽住:“妹妹是天生体弱,依赖补药,却是正在发育成长,身子中有潜伏的能量,女儿不过叫她返璞归真,重拾青春气息。母亲不同,母亲身子曾经受过药物损伤,又生养二哥哥珏儿,身子受了亏损,可谓气血两亏,光是锻炼已经不能弥补,必须药疗食补方能无虞。母亲没见,林妹妹正是花骨朵,也要补品辅助呢。” 张氏拿手摸摸迎春额头发丝儿:“年青真好,就似那出土苗儿,一天一个样,乘人不备,已经婷婷玉立了。” 迎春仰头笑:“未知有多少人羡慕母亲,生在清贵之家,嫁入豪门勋贵,儿女双全,至诚至孝呢。” 张氏笑吟吟抿嘴乐。 何嫂子忙着一旁奉承凑趣儿:“二姑娘自从懂事气,每每说话,总能叫太太神清气爽多进一碗半碗呢,百试百灵,比药还强些。” 张氏微笑额首:“可不是呢,迎丫头啊就是我的保命丹呢!” 迎春闻言笑吟吟,想起今日来意:“母亲昨日进宫见着大姐姐,可还好呢?” 张氏笑着一挥手,何嫂子含笑点头退下了,瞬间把房中丫头婆子一概清除的干干净净,带着木香木犀守在门首做针线纳鞋底儿。 张氏便拉了迎春坐下:“前日初六,老太太刚过了寿诞,心中欢喜,因吩咐我与王氏三人递牌子请见,我原是不爱走动,想着大姑娘多年不见,就随了老太太进宫去。到了凤藻宫,元妃竟然分别对待,为娘刚落座说不过三句话,元妃就说请我别室饮茶。” 迎春一惊,忙着安慰:“大约亲生母亲总归好说话些……” 张氏点头:“的确如此,后来老太太也来别室饮茶,王氏最后方才出来。可见,元妃也不是当初深明大义大姑娘了,乃是心里分了三六九等的主子娘娘了。” 迎春追问:“老太太可曾说了什么没有?” 张氏摇头:“老太太倒是没吭声说什么,我看王氏眉眼得意,只怕在打什么主意吧。” 迎春一笑:“再跑不出惦记人前光鲜人后银钱,之前二叔排揎了二太太,不许冷子兴女人再上门庭,听说如今倒跟薛家火热了,母亲您想,薛家跟二太太分得开么?” 张氏啐道:“薛家仗着几个臭钱作兴,快出嫁姑娘成天围着成年哥儿转悠,薛家也不怕坏了名声!” 迎春叹气:“云儿在府里都听说了金玉良缘,她还要什么名声?之前有老太太挡着,如今大姐姐是君,薛家紧着上供银钱,大姐姐见家人不过片刻之间,宝钗黛玉都没见过,好歹还不是全凭着二太太嘴里一句话,只怕老太太也挡不住了。” 母女们正在议论,晴雯进门一福身:“二姑娘,老太太跟前的鹦哥来了。说是老太太找。” 迎春闻言忙着告别:“母亲歇着,女儿去去再来。” 张氏眼眸虚眯,看着迎春身影消失,嘴里呐呐:“若是杀人案子再掀出来呢?” 何嫂子一旁惊诧:“太太说什么?” 张氏一笑:“无事!” 却说迎春走了来见贾母,贾母屏退各人,叹道:“二丫头,你是神算呢,你大姐姐果然提说二太太住得偏院出入不方便,各王府公卿造访,在花园子一角接待也不成话。” 迎春一笑:“这话甚稀奇,之前我么老爷太太每逢年节喜庆之日,哪次不是赶来荣禧堂会客?独独二叔二婶就不能罚步呢?” 贾母叹道:“这话我不是没说,只是,唉!” 迎春起身一福:“老祖宗,人是最会得寸进尺了,您这一退步,隔不了几天,只怕就要提说修园子了,您答应不答应?倘若再过几日,大姐姐心疼宝玉,说教二哥哥把爵位也让了,您同意不同意?” 贾母一惊:“怎么说到爵位了?这原是长房嫡孙继承,国有法度,谁敢乱来!“ 迎春苦笑:“老祖宗,难道大房不该住在荣禧堂?大姐姐既然以为贵妃之母应该住在上房,那么贾府爵位为什么不能转移给贵妃之亲弟?” 贾母呐呐:“这不会,琏儿跟贵妃血脉相连,且不会这样想法。”迎春再一福身:“贵妃不这样想,别人会想,会去嗦摆贵妃,三人成虎,强行索取惯了脾胃,自然就理所当然了。只怕贾府全部搭上了才能餍足呢!” 贾母愣愣看着迎春,无言反驳。 迎春瞅着贾母迟疑下不得决心,决议再推一把,遂轻声告之贾母:“孙女试探过母亲,倘若二房再有反复,该当如何?” 贾母忙问:“你母亲如何说法?” 迎春白你告诉祖母,母亲说了,身子羸弱再也没精力跟王氏斗智斗勇,她们能够逼迫至亲血脉,难保不会仗势逼迫百姓,自己管不了,唯有避而远之。带领大房老少,一家老小退回金陵老家守墓耕读,怎么也要留下一点资本以为延续家父血脉。 贾母愕然:“父母在,不远游,做下人岂能丢下老母一走了之?” 迎春眼眸凛凛迎住贾母:“祖母您不能责怪母亲有此想法,倘若今日母亲退让搬家,明日必定要交出府库钥匙,母亲眼睁睁看着府库空虚,土地荡尽,如何能活?” 贾母愕然,想起迎春梦境。 迎春略微一顿,继续言道:“所以,老太太您若真的扶持二婶。母亲说了,可以让出府邸,只是爵位不行。而且出让府邸母亲也有条件,老祖宗您必须出面主持分府,并立下文书到官府存档,以示两房各立门户,再无瓜葛,大房自此退回老家去。” 贾母哪里舍得几位孙子,就是张氏她也舍不得,贾母希望的是一团和气,其乐融融,惊闻张氏萌生此意,不由大怒,狠力摔了茶盏:“胡说八道!” 第 100 章 贾母摔了茶盏尤不解气,霍然起身,手指迎春:“是你母亲的话,还是你说的?” 贾母的威严让迎春心生畏惧,不过一瞬,贾府分蹦的残酷后果又让迎春在顷刻间心神坚定,她咬紧了牙关,就那么直挺挺跪在贾母面前:“眼目前一切无不应验了孙女的噩梦,孙女既然无力改变,孙女也只有顺从母亲意思逃开,孙女不想失去慈母!” 迎春越说越有底气,眼眸坚定迎住祖母眸光:“老祖宗,孙女也不想失去您,真有那时,孙女求老祖宗,您带上玉儿,跟我们一起返乡,让孙女伺候您颐养天年罢!” 迎春言罢跪行几步,抱住贾母腿杆,轻轻饮泣:“孙女不想眼睁睁看府邸倾覆,也不忍亲见骨肉离散,姐妹飘零!” 贾母盯着迎春有一刻恍惚,喃喃自语:“我贾府团花簇锦,难道真会一朝倾覆?” 迎春肃目凛凛:“老祖宗可知‘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兵败如山倒’啊!” 天子一怒? 贾母嘴里喃喃,陡然记起元春进位秘密,顿时如坠冰窟。这些天贾母听见恭维话多了,又接了诰封,置身花团锦绣之中,心中就美起来了。浑然忘记了,元春既非皇子之母,也非帝王宠妃。乃是无端端平步青云! 世上万事皆有因果,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富贵贫穷往往只在帝王一念之间! 清醒贾母瞬间颓败,跌坐榻上。 迎春仰头,双手握住贾母之手:“老祖宗,只要您愿意,您可以延续阖府儿孙福泽!” 贾母盯着迎春激烈喘息:“我?” 迎春点头,眼眸巴望着祖母:“当今圣上宣扬仁孝治国,所以,您只要做到慈爱公正,就可以力挽狂澜,救贾府于倾覆!” 贾母心神大乱:“说说?” 迎春蹬在贾母膝前:“您也说了,国有法度,长子承爵,故而由大房继承荣国府,名正言顺,大太太当家打理荣国府府务,也是理所当然。二太太虽是贵妃之母,却是您的儿媳,她之任何无理由要求,您作为贾府长亲,身为婆婆,大可以予以否决。” 贾母知道迎春言之有理,只是元春也是贾母心头肉,椒房贵戚无论听起来看起来都是那么迷惑人。 “话是不错,就怕贵妃” 迎春果敢言道:“贵妃虽尊,却是出嫁女!她若需要娘家银钱帮助,只要在合理范围,母亲绝对不会吝啬。只是家有家规,贾府谁袭爵,谁当家,得按国法家规办理。除非贵妃下懿旨,或是把贾府家事变成国事,说服圣上改封。否则,贵妃任何私下言语暗示,您大可不必领会!” 贾母凝眸:“这样子?贵妃如何想呢?” 迎春冷眸言道:“孙女说句不敬之话,贵妃好生伺候皇上,孝敬太上皇太皇后就好了,原不该插手家事国事。她这般胡乱指挥,搅扰娘家倾覆败落,对自己有什么好呢?还有,大姐姐仗势打压逼迫伯父伯母出让爵位府邸,一旦传将出去,大姐姐将要如何立足后宫?” 贾母闻言摁住额头跌坐榻上。 迎春放缓声音,话意却更加诛心:“老祖宗您想想,大姐姐并无寸功与朝廷社稷,却在两年之间连升六级,从一个普通官女子,一跃而成贵妃,后宫之中被大姐姐压服之人必定会有诸多不甘怨怼,就是朝堂之上,肯定也有许多人等着揪辫子,看笑话呢!” 贾母闻言心潮翻滚,连连点头,是啊,历朝历代后妃后族,除非皇家嫡系一支,有几个能够善终? 贾府公爵连降三级成了将军,明说是考核不过关,其实各人心知肚明,贾府吃亏在上一轮排序中列错了阵营。 如今再又沾惹,岂非? 贾母无端端打个寒战:皇家事情实在沾不得边了! 贾母想通透了,长长叹口气,招手让迎春坐在身边:“迎丫头,这些年越发长进了,比你大姐姐当年也不差半分。” 贾母对待迎春和颜悦色,即为赞同迎春所言,只要自己时时警醒,量来祖母心思不会再有大的波动了,迎春窃笑:“孙女跟大姐姐无异云壤之别,岂敢跟大姐姐并论!” 贾母淡笑:“你比大姐姐懂事,你处处为了贾府着想,为了兄弟打算!” 迎春没再接口,大姐姐也甚懂事,她想通过王夫人掌控贾府。张氏当家,她便不好操作。 故而不得不谋嫡夺权。 迎春眯眯眼,只不知道,薛家这几年倒地贴了多少银钱给大姐姐呢? 接下来,祖孙轻声交谈,气氛融洽,全无了方才剑拔弩张。 这会子正是午后,未几,探春惜春也来了。之前话题不宜再提,贾母迎春默契闭了嘴,随着姐妹们一起谈笑闲话。 少顷,黛玉睡起来请安,挨着贾母一阵搓揉撒娇,贾母心情转好。 又过一刻,小丫头打起竹帘通报:“大太太,琏二爷,连二奶奶来了!” 贾母闻言笑道:“快请进来!” 除了贾母,迎春黛玉探春惜春几姐妹齐齐起身行礼。就见张氏带着贾琏凤姐面色凝重而来。 三人行礼入座。 贾母察觉几人神色不对,问道:“琏儿这才下朝呢?你们老爷二老爷可是一路?” 贾琏摇头:“老爷二老爷早散了,我去会个朋友,落后一步!” 凤姐忽然间咯咯一笑,拍拍手:“几位妹妹,猜猜你们二哥哥都谋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走走走,跟嫂子瞧瞧去呢!” 贾府养出小姐如何听不出凤姐暗示,各自起身不跌。迎春一手拉了黛玉,一手扯着惜春:“老祖宗,母亲,我们去去再来啊!” 贾母微笑额首。临出门,迎春稍微放缓脚步,落在最后,耳听噗通一声,回眸惊见贾琏跪地上了。 迎春皱眉,难道是省亲旨意下来了?旋即否决自己,应该不会!只为贾琏读孔孟之书,凤姐迎春都不敢用鬼神糊弄与他,故而贾琏对内宅之事一概不知。 迎春一路随着众姐妹脚步慢慢走着,心中却在神游:二哥哥倒底探得何事,竟然这般惊慌失措? 一时大家到了议事厅,却见一篓一篓妃子笑摆在大厅之上。妃子笑历来都受女孩儿喜爱,黛玉探春惜春都露出笑意儿。 探春笑言:“敢是大姐姐恩赐呢,往年顶多一二篓,今年翻了几番呢!” 凤姐笑而不答,只是吩咐道:“各位妹妹看着那篓好,就吩咐人抬了去罢,今年荔枝管够!” 惜春天真,东瞄瞄西瞅瞅,黛玉探春都是随意一指。迎春也就着边上指了一篓,便有婆子忙忙送去了。 迎春想要打探消息,因对黛玉笑道:“妹妹先去,我跟凤姐姐说句话就来。” 黛玉最是聪慧之人,微笑告辞去了。 凤姐便携了迎春手,去到后面小账房,关了房门平儿看着,自己坐着凝眉叹息。 迎春便笑:“有话就说呢,难道二哥哥惹祸了?” 凤姐叹息:“我倒宁愿是你二哥哥惹祸,且不是。”招手迎春靠近言道:“宫中那位如今也觉得悬脚,怕了,正在私下设法求子呢!” 迎春一笑:“这很正常啊,后宫嫔妃那个不想生儿子呢,不过跪祖宗菩萨,皇帝知道也不会责备!” 凤姐咬牙恨道:“若是她磕头拜佛倒也好了!” 迎春顿觉事态眼中,惊愕:“怎么呢?” 凤姐言道:“你二哥哥在宫中有个朋友,是帝王亲信,之前他家中老母病重,要二两以上成型人参配药,恰好你二哥哥得了些好的,就与了他一根,他母亲当真就病好了。他心生感激,只说家中并无财帛,遂告诉你二哥哥一个信息。” 凤姐说着压低音量:“说是他之前几次碰元妃月圆之夜于御园山石之上供奉香案拜月,他起初也没在意,宫中拜月娘娘多了。后来一次不经意竟然瞧见我们元妃偷偷化了黄表佛,他才惊觉靠近,却见娘娘拜的竟是巴掌大霹雳木刻!” 迎春不懂这些:“有什么不对么?” 凤姐颤声道:“什么不对?霹雳木上写着今上生辰八字,这是巫蛊求子,要知道,宫中历来厌恶巫蛊,这可灭门之罪啊!” 凤姐说着话手也抖索起来:“若非你二哥哥偶施恩惠,那人特意留意娘娘,及早发觉,若是这件事情被他人察觉,兴风作浪,那就不是求子了,被冠上谋逆之罪也未知!” 迎春闻言吓得浑身瘫软,依在凤姐身上:“什么?” 凤姐搀扶着硬化村饮泣道:“之前,你二哥哥还探听出来,娘娘这一二年花钱如流水,一年只怕花费在五六万,简直就是散财娘娘,不是出钱替太后抚慰贫穷亲戚,就是替皇后娘娘后家侄子办妆奁。一色都是皇商薛家经手,那妆奁办得花团锦绣,却不需要一份银子。太监宫女,娘娘动辄五十一百打赏。去年万寿节,我们娘娘竟然敬奉给太后娘娘一件珍珠衫,说是前朝遗物,价值连城。” 凤姐惨声道:“据说现在后宫都在传言,说是我们贾府只怕富可敌国了!” 迎春惊愕失声:“这不是把贾府当成肥猪摆在皇上案几上么?” 凤姐惊叫:“肥,肥猪?这是什么话?” 迎春清眸哀痛:“猪儿肥了,凤姐姐以为该当如何呢?” “宰杀!”凤姐捂住嘴巴跌坐哀叹:“天,这可怎生好?” 迎春心中哀怨丛生,原来贾府覆没,就是这般作起来的,可怜前生这一切罪责却都推在凤姐姐身上。迎春看着貌似精明凤姐,心中感叹,看着光鲜之人,也是一个替人垫背的可怜人! 闻听凤姐声声哀怨,迎春眸中冷飕飕泛着寒光:“怎生都不好,莫如掐断根源,一了百了!” “掐断根源?”凤姐念叨几声,忽然眼眸冷冽起来,咬牙一击案几:“对,釜底抽薪!” 迎春忽然想起李纨前几日的眼眸,俯身耳语:“凤姐姐,不如你去跟大嫂子亲热亲热去,你略微提一提马道婆,定有所得。” 凤姐凝眸盯了迎春片刻,欣然点头:“好!” 却说迎春慢慢走到母亲房中,张氏竟然尚未归来,迎春暗暗思忖,祖母得了这样消息,只怕会铁了心思偏向大房了,只是大姐姐的事情要尽快了销才成。因为这个巫蛊时间很可能就是大姐姐葬送的根源祸胎。 迎春想到此处,不由眸光亮一亮,如今二哥哥得了这个先机,提前加以铲除,是否大姐姐就可以平安度日?至少不会一夜暴毙,惹得龙颜大怒,抄没贾府罢! 迎春正在左思右想,门帘一声哗啦作响,张氏回来了。迎春慌忙迎住,张氏却是一个踉跄,差点跌落,身后木香木犀迅速接住了,迎春也飞步迎了上去搀住:“母亲?” 大热天气,张氏额上冷汗涔涔只摆手:“没事,没事儿!” 何嫂子已经绞了帕子,迎春接了替张氏慢慢擦拭汗滴:“母亲勿忧,总有法子可想。” 木香找来清心丸,迎春服侍张氏咽下,又替母亲抹胸顺气。 张氏闭目半晌,方才神智清明些,眼角有清泪滑落:“大姑娘在家看着尚好,如何一入宫门变成这样呢?” 迎春不敢接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干巴安慰:“总会有法子化解的,母亲安心。” 一时张氏又饮了半盏温茶,情绪慢慢回落,拉住迎春:“母亲失态,吓着我儿了!” 迎春闷闷摇头:“无妨,母亲无事就好了!” 张氏这会反头去安慰迎春:“老太太已经发话,着王氏闭门念经祈福百日。拘谨她不许出门子,老太太自己则会在下月初二进宫面见娘娘,届时,老太太会逼迫娘娘销毁木刻,晓以利害,不许娘娘在犯糊涂。至于圣上恩赐令御后家接驾省亲之事,老太太也答应为娘会坚决阻止。” 迎春追问:“薛家怎么办?如今拜他们所赐,贾府已经名声在外,气势如虹了!” 张氏拍着迎春:“我已经着你二哥哥去见舅父,寻找几个铁面御史参奏薛家,把杀人旧案翻出来。贾雨村一项仗势跋扈,不怕没人落井下石!” 迎春心中忐忑:“不知薛家案子,我们贾府可有沾染?” 张氏摇头:“这件事情在我当家之时,所办外务我一清二楚,府里没有办过这事儿,只是你二叔曾经替贾雨村联络过起复,只怕要受牵连,或许还会连累娘娘受斥责。” 迎春笑道:“这倒无妨,大姐姐合该受些警惕清醒清醒了,也该认清楚薛家不可靠了。” 旋即又道:“如今讲究株连,老爷二哥哥只怕也会被牵连呢!” 张氏笑道:“老爷反正不得志,牵连也无妨。如今老太太已经定了章程,琏儿只怕要在这府里抱孙子了。我想好了,就着机会,索性就便请罪,让你父兄上折子请旨,改换门庭,将荣国府改成将军府,让圣上知道知道我们贾府诚意。” 今日虽是诸事不利,惊吓连连,却也有一点亮色。张氏想着贾母允诺,眼波盈盈看着迎春:“老太太答应了,今后贾府儿女联姻不在局限四大家族世婚旧习,一律往清贵新秀上面靠,真正如你祖母所言,只要孩子品貌相当,无非贴补几个银钱,拜年腐朽门第,也该招揽些新鲜活力了。” 迎春避重就轻:“也就是老祖宗怎么也不会同意薛家啰?” 张氏点头:“这是一定了!”旋即有沉静了脸色:“就怕王氏这个搅…不安生,毕竟如今王家圣恩尚在,王子腾若因薛家跟贾府翻脸,你父亲无所谓,你二哥哥只怕今生仕途无望了。” 迎春可知道,新皇坐稳,太上皇故去,王家终究要败落,与其那时节受牵连,不如现在就跟王家生分了。反正贾府没有什么显赫官位,丢了也无妨,还可以抑制老不羞的老爷子仗势欺人,抢人家姑娘扇子,败坏贾府名声。 迎春打定主意,顺便把老不羞父亲算计掉,故而审慎言道:“王家乃是太上皇旧臣,宠臣,反正我们贾府不大受新皇待见,不如我们索性趁机跟王家分崩,最好母亲鼓动鼓动老爷,煽动他发一回横,在朝堂上跟王家舅爷针锋相对干一仗,王家受宠,圣上必定斥责老爷,老爷肯定会憋屈,母亲您就索性蛊惑老爷辞官归隐。老爷因为王家丢官,等于昭示天下,贾王彻底决绝了。” “二哥哥是王家姑爷,大姐姐多少有几分面子,肯定能够留在六部混差事,毕竟人在人情在,有个身份好办事,两眼一抹黑可不好。” 张氏闻言眼眸灼灼看着迎春,眼下迎春跟那个清退奶娘之时的迎春已经大大不同。连亲生老子也敢算计了。 张氏淡笑迟疑片刻方道:“你再不喜欢老爷,他也是你父亲,这般算计,老爷知道该伤心了!” 迎春以为父亲那样花天酒地,母亲应该怨怼才是,如今听来似乎不是。 迎春低头半晌方才怯怯言道:“女儿倒不是为了自己喜欢不喜欢,儿女又不能抉择父母呢,只有认命。女儿如此谋算,只为听闻自从大姐姐封妃,父亲书房拜访之人日日应接不暇,那日贾雨村来,我让李幺儿偷听一回,却是父亲再跟贾雨村商议,受了某某银钱,着贾雨村上下疏通,买官卖官谋缺补……” 张氏惊得茶盏跌碎了:“什么?几时事情?” 迎春道:“就是前不久,我还听说贾雨村鼓动老爷请旨省亲,还说,许多官员乐意帮衬!” 这不是赤|裸|裸卖官鬻爵呢!这可是皇家大忌,无异自寻死路! 张氏愤恨一拍炕桌:“这个狼崽子!” 迎春低头:“女儿何尝不想父亲高官厚禄,只是女儿害怕,老爷这样下去不仅官爵不保,只怕会了无下场,那时要钱作甚呢!” 张氏凝眸:“你曾经说过,你父亲在朝堂被人训斥?难道就是这事儿发了?” 迎春黯然:“这才是将将开始,日子长了如何乐得!” 张氏终于握住迎春:“娘知道,你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作人。” 伸手拂拂迎春额发:“放心吧,娘来想办法!” 五日后,朝中有四位御史联名上书参奏贾雨村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迎春得悉,大喜! 第 101 章 龙颜一怒,朝堂许多官员闻风而动!一时间,两次保举贾雨村的王家王子腾与荣府贾政两郎舅被人就揪了出来。一个个辞费滔滔,俱说贾雨村原本贪墨苛刻,举荐之人必定任人唯亲云云等等。 王子腾贾政被圣上单独召见,才俊皇帝雷霆震怒,只把半百两老唬得个面无人色。 王子腾不是等闲之人,一朝背晦,明察暗访,访得这几个愣头青御史,与张家长子翰林院编修是同年,王子腾是老狐狸,马上嗅出,此事跟张家老爷张侍郎有莫大牵连。 王子腾本想反扑,无奈张家历代做得清水官儿,参无可参,而张家老太爷曾经是今上师傅,王子腾不敢下手了。 这一口怨气就鳖下了。 却说贾雨村的案子正在如火如荼清查,又有贾雨村帐下刑名师爷上作证,言称贾雨村曾经受惠甄家老爷,方得上京赶考,得意发迹,却恩将仇报把杀死甄老爷爱女凶手生生走脱。又说了自己真实身份,当年葫芦庙中小沙弥,曾经受了甄家救济,当初贾雨村落魄三餐不继,借住葫芦庙,自己也曾服侍过贾雨村,等等云云。 这可是铁证如山证实了贾雨村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了! 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严惩贾雨村呼声喧嚣直上。贾雨村的下场乃是贾府期盼,严格说是贾府老太太太太以及迎春期盼。只是贾府一众不曾想道,原来薛家那个楚楚可怜的婢女竟然是江南望族之女。 堂堂甄家贵女,竟然沦落与人做小妾还朝打夕骂,不由人唏嘘不已! 甄家本家家主,如今正领着江南织造,正是太上皇眼中得意人儿,如何忍得这口气,快马江南,一时信笺返京,确有此事,又画了此女幼时肖像一张,又有其生母肖像一张。悄悄使了官女子上门假作官媒,戏称奉了贵人之命相看,实则来探究竟。 乍一见面,不消再说了,那女子眉心一点胭脂痣,柳眉杏眼无不酷肖生母。 甄家怒极,一封奏折奏上,贾雨村有多一条灭绝人性之罪,这罪虽不致加刑,却是人人厌恶唾弃了。 对贾雨村这个能吏尚有意思爱惜的今上也寒了心,知遇之恩,援手之情,贾雨村尚且落井下石,这样的人品再不敢用了。 却说十日后,又遇朝会,贾雨村案件落实,那家伙只得收拾行囊离开吏部。碍于王子腾上下扑腾,最终发配去做边缘小县县令。 贾雨村可是王子腾苦心扶持门吏之中楚翘,竟然被张家糊弄掉了,他焉能咽得下这口腌臜气。 且说他怒气冲冲下得朝会,恰逢贾赦坐在城门口等待贾政。这贾赦一为自己眼下正在贾雨村勾搭,生怕东窗事发牵连自己,二为贾政担忧,故而在城门口等候。 恰逢他舅子张侍郎路过,虽然贾赦最近有些眼中无人,错不过是姻亲,遂与他打个招呼。 贾赦虽然瞧不上张舅舅这样腐儒,不过这些年有张氏掌舵,贾赦跟张舅舅关系一度不错。只是最近元春封妃,贾赦那脑袋昂起来了,这一二月,鲜少跟张舅舅套近乎了。 今日圣上震怒,贾赦这个不懂政治的老纨绔心慌不了,想着大舅子是天子近臣,不免好言好色说了几句。恰被那下朝的王子腾看见。 王子腾是个跋扈性子,心里就不对付了:你贾府多年来受我王某庇护,如今却恩将仇报,反头联合这个酸腐来给某家添堵买什么玩意儿! 王子腾的官阶高于张侍郎,张侍郎依理与他见礼,他竟然大刺刺受了不回礼,这可是大失体统。 张舅舅拂袖而去。 王子腾倒觉得张舅舅挑衅,把一腔怒火烧在贾赦头上。他平日嘲讽贾赦也不止一回二回,这一生气,更不气了,当即一声冷笑做了开场白,讽刺贾赦不学无术,只会人云亦云,拉着妇人裙边云云。 原本张氏已经暗中规劝贾赦,王子腾如今拱卫元春上位,又得圣上恩顾。他原就跋扈,劝慰贾赦低调做人做官。对王家王子腾要恭顺谦和,切勿招惹。否则,他们舅甥联手,必定要挤兑得大房山穷水尽无立锥之地。 这原是张氏激将法,贾赦当即嗤笑张氏妇人之仁,说元春贾家的,跟王家什么相干,断不会纵容王家欺凌贾府。 贾赦话虽这般说,心里却记起了王子腾屡屡对自己的无视鄙薄。一时失笑,以为自己小心眼,王子腾一直以来,似乎对自己尚可。 熟料今日王子腾竟然当着许多朝官鄙视自己,要知道贾赦虽没有前世那样混账透顶,他被连降三级这个事情一直是贾母耻辱,也是贾赦耻辱,许多人只当他是个笑话。 王子腾欺凌贾赦,这些人为了巴结王子腾,便一起看贾赦笑话。贾赦受了这些年的腌臜气,如今成了皇亲国戚,正在云里雾里,豁然发觉,自己依然是大家笑柄,顿时怒了。 人至绝境,必定能够反弹激发潜能。贾赦瞬间记起王子腾妹子曾经害死自己骨肉,还有王子腾这些年抬举弟弟两口子,将自己这个长子爵爷挤到角落里缩头躲避二十年。 新仇旧恨齐上心头,贾赦那个气哟,蹭蹭直冒。 贾家老辈子赳赳之气就上头了,要知贾家发迹与老祖宗马背上杀伐,贾赦不才,毒气还有,撸着膀子就窜上前去,跟王子腾你来我往争执起来,直吵得不开交。 贾赦这些年憋屈做官,低头做人,他又是个没文采之人,三言两语就被王子腾这个口舌锋利的封疆大吏挤兑的哑口无言。 贾赦只觉得这辈子的委屈都上了头,心里咒骂,你娘奶奶熊,你王家挑唆我老娘不待见我一辈子了,你今当众侮辱我,老子受够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时间老夫聊发少年狂,伸手就给王子腾一耳光摔在脸上,王子腾闪开一半。贾赦的手指还是摸着了王子腾的脸颊耳朵,虽则不疼,面子掉了。 王子腾岂是受气挨打之人?这一下子被贾赦捞着了,直气得肝火汹汹,掳起膀子就薅住了贾赦胸襟,一时间两人你推我搡楼成一团,王子腾技高一筹,贾赦被掼倒在地。 幸亏贾王两家下人都在外城等候,否则以两家刁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8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8部分阅读 奴性子,非引起群殴不可了。 却说贾赦养尊处优,推搡三五下已经气喘吁吁,这会儿被掼倒在地,虽是头晕眼花,倒是觉得踏实了,索性脸也不要了,躺在地上嚎啕嚷嚷起来:“哎哟,救命,打死人咯!” 贾琏没资格上朝,他却人缘极好,消息灵通,少时就有相好御前侍卫水汐偷偷与他报信:“二爷父亲大人跟你二丈人王大人在城门口干仗呢!” 贾琏只当人开玩笑:“这且不会!” 水汐正在大费口舌,却见他张家大表兄的伴当来报,也是这一班说法,贾琏这才信了,知道坏事,飞身上马,有水汐护航,双马并辔,一通好跑,到了城门口一看,他爹正在地上撒泼学泼妇呢! 在瞧他二叔贾政,一旁手足无措! 贾琏顿时傻眼。 水汐看看左右人来人往围成阵,暗拉贾琏衣襟言道:“世兄,还是快些把人弄走的好!” 贾琏面红耳赤一抱拳:“劳烦兄弟替我辟开道!” 水汐就大声吆喝起来:“起开,起开,各位大人吃着朝廷俸禄,竟然不顾朝廷体统颜面,状若妇孺,围观取笑,难道不怕圣上怪罪呢,散去吧,散去吧!” 众官员闻言个个羞惭,一个个用袖子遮面作鸟兽散去。 贾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几步窜上前,将贾赦扛起也跑了。 少时,来至自家轿夫面前,将贾赦塞进去吩咐:“速速抬回家去。” 又吩咐自己伴当兴儿:“速速回去禀告奶奶,太太,老太太,赶紧想折。” 贾琏自己颠颠跑回去二丈人兵部衙门,打躬作揖,只说晚上一起下馆子。王子腾怒气不息,和令人将贾琏叉出去。 下人认得贾琏,倒也没叉他,只是作揖:“姑爷且回去,若要转圜,不如请大姑奶奶去跟二太太说话。” 贾琏闻言作揖而去。折身请教二叔贾政,贾政这会子工夫还没弄清楚,自己老哥子如何就这般冲动了。只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大约是跟贾雨村罢官有关系就是了。 贾琏头疼不已,一个父亲老纨绔,一个叔父老糊涂,这是什么事儿,心里怄得半死,您两老不能光耀门楣不惹祸行不行呢! 这话也不敢龇牙,无法,只得反头去寻张舅舅拿主意。 张舅舅又气只好笑:“怎么办?谁不知道你老爷是个混不楞拧不清呢!” 这话说的文绉绉,其实就是再说贾赦老不羞! 贾琏脸红得似个关公,那头低得要下地了:“只求舅舅救父亲一回,只怕这会儿圣上也知道了,这可是失了官威官体了,只怕不止申饬了!” 张舅舅敲着案几,暗暗思忖,对于这些个世家,圣上倒是不怕贾赦这些混吃等死之辈,就怕志向高远之流。因道:“叫你老子速速去跪勤政殿,你也陪着去,等待圣上何时叫你们滚了,你们就回去吧,丢官弃爵,任凭皇上发落罢。” 贾琏垂头丧气作别舅父。 张舅舅拍拍贾琏臂膀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又道:“回去跟你母亲商议商议,想想我之前所言。” 贾琏不得已,只得打马回家,直奔老太太上房。却见父亲贾赦正在磕头哭诉,泪水淋淋。 贾赦见了贾琏更有气势:“琏儿你说,我今儿是不是有理?王家欺人太甚,琏儿,你快些写休,为父再替你寻个好的来。” 凤姐吓得噗通跪下:“求老太太太太做主!” 贾母啐道:“胡说八道,他叔叔与你打架,与她什么想干?你有本事怎么打不赢?倒回家来撒野,老祖宗的面子都给你丢尽了。” 张氏亲手扶起凤姐:“平儿,扶你奶奶回去歇着,好生劝慰,老爷糊涂了,切莫当真!” 凤姐哽咽去了,临去睨着贾琏,贾琏心急如焚那顾得她,只是着急道:“老爷且别说着些有的没有,还是想想如何了销这事罢!” 贾母顿足:“是啊,你个孽障,几岁呢,你跟王舅爷朝堂分辨是政见不合,圣上圣明且不会怪,你竟然学人家毛头小子去打架,真正活回去了。” 贾母气哼哼坐回榻上:“还打输了回来,我贾府几代战将,马上枭雄,子孙没落至此,真气死我了!” 探春惜春站在贾母身后,止不住身子颤抖,笑坏了! 迎春黛玉稍有城府,两个相视一偷笑,双双咳嗽,一左一右搓揉贾母,迎春出言劝慰:“老祖宗,您消消气,不是还有珏儿呢,别看珏儿小,上回我亲眼见他几个飞纵就上了墙头了树梢了,前个写信回来,说是可以徒手捉野兔了,假以时日啊,必定文武全才,替老祖宗争光!” 贾赦忙着点头:“是啊,老太太,还有琏儿也不错,前个我见他跑马射箭,十中,比儿子强多了,您就看在儿子给您生了两个不错孙子,消消气罢。” 贾母又要生气又要笑,把脚一顿:“滚下去梳洗梳洗,少时再来听信儿。” 张氏忙着招呼丫头,叫把贾赦送到蝉姨娘房里去。 贾母这才动问贾琏,倒底何事闹成这样。 贾琏便把贾雨村贬官,二岳丈窝火找茬子,父亲不忿,言语冲突一直动手述说一遍。并道:“父亲这回犯事不轻,一是叔丈得宠,二为父亲动手殴打上官,三为在城门口撒泼失了体统,圣上必定要追究。” 贾母只是顿足骂:“这个孽障,打也找个僻静地儿呢!” 合辙老太太不反对斗殴,只是不该当中斗殴又斗输了! 张氏与几个女孩子都之偷笑。 贾琏面上甚是无光:“老祖宗,还是要设法子补救才好,总要消了圣上怒气才是呢!只怕娘娘要遭殃了!” 贾母哼道:“如今这祸事为她而起,受些言语也不冤枉!” 贾琏道:“这,父亲这事儿怎生了?” 贾母眼眸虚眯:“做官半辈子一没见他荣耀捧回来,二没见他银钱抱回家,多做多错,不做也罢!” 贾母这话乃是针对贾赦卖官鬻爵而发,张氏且没替夫君藏着掖着,一股脑儿倒给了贾母知道,贾母知道轻重,与其让贾赦尸位素餐拖累贾府,不如叫他回家专心致志跟小老婆喝酒,说不定还能做些贡献,养几个孙子繁衍后代。 贾琏听了这话也道:“舅父前个跟孙儿透个信儿,圣上之所以令个后家预备接驾,乃是因为国库空虚,几次催缴欠款,却是人人推诿喊穷,圣上恼怒,却又不好发作太上皇老臣,故而,与几个肱骨之臣想出了这么个冠冕堂皇损招,目的就是试探这些个哭穷的官员倒底有钱没钱,那时罪证捏在手心里,予取予求!” 张氏愕然:“真的?” 这话是张氏托付兄长查访请托之词,未料竟然是真的,一双眼睛看向贾母。 贾母眉心直跳:“可知薛家情景?” 张氏道:“前日有个甄家管家娘子前来打探,细问薛家薛蟠品性,媳妇便叫凤姐接待,凤姐后来言说,甄家的意思,若是薛蟠可堪匹配就要正式联姻,若是不堪,就要落井下石。” 贾母哦一声:“凤丫头如何说法?” 张氏道:“她们血脉至亲,没多一句没少一句,据实而言。” 还有一句话,张氏看了二房女儿探春一眼没出口。那女人也问了凤姐房里丫头,其中就有平儿,平儿恨薛家母女屡屡磋磨,把薛蟠男女不忌,上下不分,满撒金钱说了个底朝天。最后平儿好发了感叹:“只说他打死了人,一家子竟然都不理会,连一句抱歉也免了,就知道这是什么人家,等闲之人只怕难以消受!” 那女人临走已经愤恨难平,大约不会把香菱留在薛家了。 贾母皱眉:“可惜了香菱那丫头,我就看着不是等闲之辈,不想落在薛家手里,唉,这一辈子只怕也完了。” 张氏道:“听说他家遭了祝融,人还齐全,回家去一家子相依为命,倒也胜过在这里受磋磨。” 贾母便道:“甄家跟我们是老亲,我的祖婆婆出自甄家,甄家接女儿若上门来,大太太备一份程仪罢!” 香菱这个女孩儿大家都见过,瘦瘦弱弱,一双眼睛甚为明亮,脸蛋清丽秀美,不想竟是望族千金沦落风尘,如今见她脱噩,各自替她高兴。 这是闲话,且不提了。 回头却说贾琏,见老太太太太把话扯远了,忙着磕头提醒:“舅父之意是要父亲主动请罪……” 迎春见说道重点了,不便参合,遂起身:“我去看看凤姐姐,只怕她要多想。” 迎春起头,探春惜春黛玉个个起身随附。贾母额首:“嗯,好生陪她说笑一阵。” 迎春临行看眼嫡母张氏,美眸清凌凌一扑闪。张氏佯作咳嗽,丝绢子一挥,暗示自己省得了。 三日后,薛家案子有了结果,薛蟠当街杀人,事后诈死逃窜,贿赂官府花钱买命,条条不容于国法,刑部受命,抓人判刑。 刑部堂官合议,原本要判薛蟠斩立决,其母薛王氏,妹子薛宝钗也有了窝藏之罪。 王子腾哪里肯叫妹子甥女儿受刑罚,急忙出面周全,言称后宅妇孺,懵懂无知,实在无辜。王子腾跟刑部三司具有关碍,大家伙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才摘除了薛家母女,也保全了薛家财产不充公。 只是这个人情不能空口白讲,上上下下要口径统一,为此,薛家花了血本,花费几十万保住两命! 这也是薛王氏薛宝钗命好,有个好兄长好舅舅,否则多少要吃几天牢饭了。 薛蟠是薛家独生儿子,薛王氏哪里甘心断子绝孙,跪了兄长大门,哭天嚎地,只说倾家荡产也要给薛家留后。 王子腾不得已再行周旋,满撒银钱,只求保命。 三司不敢舍命求财,依旧判了薛蟠死刑,不过斩立决成了斩监侯! 薛家依旧不甘心,王子腾夫人与王氏密议,着元妃另辟蹊径,奉上白银十万于皇后,皇后允诺宝钗当满呈情。 宝钗唱作俱佳,只说薛蟠乃是血气方刚,当时根本不知道出了人命,上京并非逃逸,乃是护送自己妹子上京待选。 王家圣宠,元妃的面子,薛家银子,终于使得薛蟠死刑改判成流刑,往北流放三千里,劳役十年。 谁都知道,王子腾奉命戍边,薛蟠往北发配,不过换个地方作威作福。 薛家经此一役,兼之这些年支持元春争宠,家财损失大半,百万家财仅剩四十万雪花银,皇商资格被人褫夺。 只是因为元春救护薛蟠性命,薛家母女几乎跟二太太薛王氏成了一家。 二太太王氏虽然争夺荣国府主母失败,二房从此却有她说了算。王氏病弱,便传令二房上下人等,一切府务暂由宝钗打理。 一时间,宝姑娘在二房坐镇行令,言出如山,怡然当家奶奶! 宝钗银钱满撒,只是那高高在上姿态,让李纨探春二个胸有沟壑之人暗暗气闷。 薛家与王家元妃联手,快如闪电,及极贾琏获悉,王子腾已经携带薛蟠出京上路往北去了。贾琏知道,这回贾府算是把这个二岳丈得罪惨了。 张氏迎春虽然没达到分离元春与薛家目的,折损了薛家一般家当,将薛蟠弄到边关看雪景,也算小战告捷。 第 102 章 回头却说贾琏,那日得了张舅舅点拨,陪同父亲贾赦一同去跪勤政殿。 也是合该贾赦倒霉,明明好好的天气,秋高气爽,贾赦初时还在嘀咕晒得很,转眼就是大雨倾盆。那贾赦多年养尊处优,尤喜那女色,无一日不作乐,身子絮状,挨不过一时三刻,身子就是面条见水,瘫倒了。 这是在皇宫大内,天子眼下,贾赦别说瘫倒了,就是死了,圣上没发话,贾琏也不敢自行撤退,无奈,只得将老爹贾赦背在背上,父子继续跪罪。 元妃早知道了自己大爷联合张家挤兑母舅,起初不闻不问,后见大雨倾盆,自己若再不言语只怕要被人说成凉薄,只得带着抱琴去求皇后斡旋。 皇后娘娘知道圣上不过是借题发挥做个样子,心里巴不得这些勋贵们自相残杀,杀绝了才好。臣子们若是一团和气,铁板一块,做皇帝还如何睡得安稳呢! 故而,皇后也知道,此刻自己出面说情,必定奏效。再者,元妃尚且老实听话,充当自己的耳目爪牙。如今不过顺水人情,何乐不为?遂一笑:“祖宗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只是本宫打理后宫,后宫嫔妃不安稳皇上也不安心,且贵妃伺候太后皇上勤谨辛苦,本宫怎么也要替贵妃走一趟试一试。” 元妃怎么不知其中关碍,只是自己无子无宠,必须要家里宫里,方方面面尽善尽美不出纰漏才成,故而对皇后恩典感激涕零。 当今天子不过要个台阶,既然发妻出面说情,怎么也得维护皇后尊严,遂一挥手:“既然知道错了,朕也不处罚,叫他们回去自拟罪责吧。” 贾琏早有准备,忙着将藏在腋下的折子递上,只是已经润湿,却也看得分明。 贾赦自述有负天恩,有失体统,自请辞官归隐。这是贾赦请罪折子。又有一折,乃是贾琏起草,言称奉了祖母命,上折子请旨,要修葺府邸,只因敕造荣国府匾额乃是太上皇亲笔,不敢擅专,故而请旨定夺。 圣上一看心头暗喜,这贾府老太太还算识趣儿。只是圣上心头欢喜却不能答应,反而叫了太监总领传口谕,劈头盖脸一通骂:“太上皇恩宠贾府功勋,难道寡人就是薄情寡义之徒?” 骂完了又缓和言辞:“然史老太君颇识大理,传朕口谕,老封君在一日,荣国府牌匾就一日不换!” 贾琏闻讯忙着磕头谢恩不迭。 贾琏早就闻听舅舅说过,当今皇帝倘若骂一顿,说明还没有真正厌恶你到除之后快境地,亦即从今而后,只要你安分守己,自此便算雨过天晴了。 贾赦这日回家便病了,一时冷一时热,大热天捂着被子打哆嗦,直闹了半月,太上皇赐药,贾赦之病方才了销。 随后,圣上允准了贾赦辞官奏折,他原本也不是做官料子,正是求之不得,从此贾赦就专门在家守着小老婆喝酒去了。 树大有枯叶,贾府上下主仆三百余人,虽然张氏治家严谨,难免疏漏,总有那么几个浪荡水性不安分东西,知道贾赦慢撒金钱,一个个暗中绿了眼睛,来盯这个老金童。 贾赦本来就是个浑不楞玩意儿,霸王硬上弓也干了不少了,有人送上门,何乐而不为,于是不分香臭,搂进怀里,反正他又不心疼头上被拔去了的金簪银簪子玉簪子,只图偷得乐呵,漫撒银钱买风流。 张氏知道贾赦毛病,起初还要上朝,时间有限,如今赋闲,胡天胡地免不得。张氏早有章程,专门针对贾赦。 她跟郑氏想法不同,当日张氏生病,郑氏把持内闺,只要无人生儿子夺宠,任凭贾赦胡闹。 张氏反之,与贾赦约法三章,妻妾人数也有定规,上名牌姨娘二名,再有四个通房。目下,张氏根据约定已经完全配齐。前年秋云生了贾琮血崩而亡,如今张氏便将一名叫秋玉通房补了姨娘名额。 剩下秋桐,秋雨,秋霜三名老通房,张氏又补上一名叫秋枫的丫头凑足四名。 为了预防贾赦再行胡乱偷摸,张氏将四个通房丫头全部安排在两名姨娘院子里服侍,让她们既争宠邀功,又互为犄角。借以平衡后院,不使一方坐大,生了歪心。 张氏晓谕手下丫头执事婆子,一旦发觉那个小媳妇不守本分,无事进了房晃悠,勾引爷们,即刻全家清除出府。 阖府之中倒也安宁。 转眼进了九月,贾母进宫,暗示元妃屏退左右,鸳鸯与抱琴守住门户。贾母便将元春拜月败露之事禀告。继而规劝元妃将腰间佩戴霹雳木刻交给自己收藏销毁。 元妃虽然利欲熏心,却也知道厉害,顺从贾母心意。 对于元妃省亲试探,贾母婉转回绝了。 贾母告诉元妃,修个园子至少需要百万,相当于贾府百年的花费。这不是贾府这种普通嫔妃人家花费得起。慢说贾府没有这些钱财,即便有,还不如修桥补路,施粥赠药,替娘娘祈福,求菩萨保佑娘娘一生顺遂。 元妃顿时变了脸色,贾府有多少家底,元春知之甚详。贾母说此话不过是要把银钱留给孙子,不愿意为自己这孙女花费罢了。 贾母活一辈子,岂不知元妃心中所想,故作无意,言笑盈盈告诉元妃,吴贵妃父亲满世界跟人挪借资金,弄得怨声载道。那些被他勒索钱财之家当面赔笑,背后无不咒骂他一家子死绝了。 元妃闻言面色讪讪,少顷问起自己母亲王氏二太太何故未来。贾母看了看门口抱琴鸳鸯,故作饮口茶,拿丝绢子掩住嘴角,轻声言道:“二太太不知怎的了,前个夜半起夜忽然就嚷嚷起来,谁是看见个女人披头散发,手里拖着长长白丝带,冲着二太太}的笑,二太太当夜就不好了,如今非得住在佛堂,金刚经念得不住口才能安静些,否则离了佛堂,就胡言乱语,直说蓉哥媳妇夜夜邀她舞白练!” 元妃手一哆嗦,团扇跌落。 贾母不动声色:“这病根儿说不得,府里也不敢请太医,只叫宝玉干娘马道婆子替她请了碟神,说是有怨灵纠缠。” 贾母说这话见元妃面色苍白,不忍心再吓唬:“娘娘安心,马婆子说了,只要不出佛堂便无事。只是二太太这般瞎嚷嚷,我生怕她进宫失了礼数,反而给娘娘招灾,故而拘着她在家吃斋念佛。” “老祖宗做得对!”元妃眼眸瞅着贾母精光灼灼,宅门后宫是一个道理,母亲之病只怕蹊跷。 贾母回视元妃,眸子波澜不兴:“你大老爷失了体统,自己丢了官,大约也连累娘娘,大老爷后悔不跌,病了半月,如今羞惭不了,躲着不见人,生恐连累娘娘。” 元妃笑得很是勉强:“本宫倒没什么,叫大爷安心!” 贾母却笑得慈祥:“这些日子熬得也可怜,年过半百吓得够呛。今日娘娘这话我带给你大爷,也好叫他睡个安稳觉。” 元妃额首:“圣上已经开恩,自家骨肉,还计较什么呢,大爷太谨慎了。” 贾母点头:“娘娘这话很是。再有,我跟大太太商议了,家中女儿一如你姑母,都是五万妆奁,娘娘也是一样,大太太还给娘娘准备一个千亩出产庄子,一年收益也在千两以上,再有家里分红,娘娘跟兄弟们一个样。” 元妃动容,王氏每每诋毁张氏贾母,元妃听得多了也犯了疑惑,渐渐心生怨怼,如今听了贾母之言似乎不对:“分红?这怕不好吧,本宫倒底是出嫁女儿。” 贾母轻笑:“一家人本该如此,娘娘何必气,前些年娘娘还是官女子,大太太每年分红也没少了娘娘份。如今娘娘进位了,更加需要花费,岂能变了呢!” 元春闻言愕然。她母亲王氏可不是这般说得。王氏说她自己因为年年往宫中送银钱贴补,惹得张氏老太太不悦,故而被剥夺了当家主母之位,撵到庵堂受苦,几乎一命难逃。又说自从张氏当家之后,对二房刻薄狠毒,简直一毛不拔。如今自己与宝玉都是看人脸色吃饭,给娘娘的用度则是她自己变卖妆奁所得。 元妃原本不大相信,他心目中的祖母大伯母不是这般浅薄之人。再者,母亲处境果然如此艰难,王家舅舅必定要说话。 何不该,后来宝钗随行进宫几回,元妃私下询问,竟然说的与王氏严丝合缝,一般无二。并言之凿凿,王家那时节见贾珠死了,凤姐坐大,当时娘娘又无进位音讯,为了将来打算,王家默认了贾府对往事迫害。 三人成虎,且这话有礼有节,当时还是贵人的元妃这才信了。自此,元妃对从小爱惜自己老祖宗有了怨怼,对一项贤惠的大太太也嫉恨起来了,也因此才打定主意,自我奋斗。也因此,那日见了张氏,以为她是自己富贵了才贴上来的小人,心中不忿,故意给个下马威。 如今听得贾母之言,竟然全班否决之前说法,不由失神:“大太太果然” 贾母没想到王氏下过这样下作绊子,凝眸道:“娘娘可是有话带给大太太?” 上月初六张氏进宫后受了冷遇,贾母以为元妃有话交代,熟料元妃微微一顿道:“哦,老太太替本宫谢过大太太。” 一时掌事嬷嬷动问:“老太太留饭么?” 贾母忙着起身:“不了,这就走了。”贾母起身行礼:“今后娘娘但凡有任何需要直管给琏儿捎口信,你兄弟琏儿如今承蒙圣上恩典,并未夺差,尚在吏部混差事,人缘算不错。” 元妃应了,眼眸中消除了之前默然,多了份依依惜别情怀。 贾母辞别未几,元妃招了心腹丫头抱琴:“宝玉你认得吧?” 抱琴跟鸳鸯是一批丫头,比之鸳鸯略大些,元春当时进宫只是官女子,不能有丫头跟随,二年前元春封妃,之前丫头都放出去了,只有个小丫头抱琴勉强算是旧人,就送进来了,这二年并不怎么得元春青眼。反是更依赖宫中所派掌事姑姑。 今日见元春动问,不知何故,老实点头:“认得!” 元春道:“宝玉在府里境况如何,可比的三弟珏儿?” 抱琴之前一直在老太太房里当差,闻言甚是疑惑:“娘娘怎会如此问?全家老小,上至老太太,下至几位姑娘小爷,无不把宝二爷当成宝贝,老太太赏赐历来都是宝二爷珏三爷一个样子,这些年宝二爷与珏三爷的饮食起,一概都是二姑娘负责打理,二姑娘可谓一视同仁,抛开宫中的份例,二姑娘给二爷三爷东西,凭是吃的喝的,俱是一模一样,先是花色都一样,后来二位小爷大了,个子不乐意,这才换了花色。” 抱琴见元妃沉默,又添一句:“奴婢跟着老太太伺候,就婢子看来,对于二爷三爷两个,虽是三爷小些,老太太似乎更加偏疼二爷些,平日总说,阖府老爷哥儿们就数二爷酷似老公爷呢!” 元妃眼眸一闪:“可知当年二太太为何进了庵堂?当真是自请么?” 这事儿抱琴一本之策,只是他可不敢实话实说,遂道:“这事儿六七年了,奴婢当时只是小丫头,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当时府里发生三件大事奴婢记得很清楚。” 元妃眯眼:“哦,可记得清楚那三件?” 抱琴掰着指头:“第一件就是二太太当时去给大爷做百日,大奶奶身怀六甲不能随行,边去二门送二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地了,大奶奶忽然就跪地嚎啕,随即晕厥,差点一尸两命。” 元妃眸子一冷:“有这事?后来也没听说缘故么?” 抱琴道:“没有,因为老太太当时听闻大奶奶晕厥,想着大爷去世临别拉着老太太把大奶奶托付给了老太太,不想大爷才去,大奶奶母子就一死致命,当即一口鲜血吐出来就要倒了。隔天,二太太就自愿去了庵堂为老太太祈福去了。府里一下子病倒两个,阖府大乱,全府上下都不敢高声说话,奴婢亲眼得见老太太吐血仰倒,吓得要死。” 抱琴说这话看着元妃脸色,见她满眼悲哀却无怒意,方才继续言道:“后来老太太好了,却又时过境迁,大太太二姑娘治家严谨,遂没有人再敢提起了,故而奴婢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缘故。” 抱琴说完了半天,元妃还在愣怔,半晌招招手:“你明儿出宫一趟,去国子监寻二爷童茗烟说说话,明白么?” 抱琴点头,心中只觉得累得慌,却是躬身退去,不敢少有颜色。 回头却说贾母回府,心情大好,便张罗起来,叫迎春拟定名单,散发花笺,邀请人,以迎春几姐妹手帕交优先,贾母摇摆赏秋宴,请大家吃蟹饮宴赏菊赏枫叶。 迎春得了贾母传话,这日午后往母亲房里请安,商议宴席名单与菜色点心。贾母虽说了以迎春姐妹为主,迎春却想着怎么也要给贾母邀请一桌牌搭子来乐呵一天。 不妨头,却在碰见一女子慌里慌张,见了迎春竟不避让。被绣橘喝骂,她方才低头请安:“奴婢是厨下新来的厨娘,给二姑娘磕头。” 贾府有个规矩,下人仆妇大多是从后门出入,这个妇人看着眼生,不似贾母院里的,如何竟在这长廊晃悠。迎春心中疑惑,不免着意盯她一眼。这个女人心中有病,以为迎春看出什么,吓得差点打饭食盒。 迎春如今管着厨房,当然认得厨下妇人,这个女人眼生得很,不由又盯了几眼,心下一凛。 无他,这个满脸花里胡哨的女人正是前生那个人尽可夫的鲍二家里。 闺名英丫。 迎春暗啐,这个东西前生不知检点,还不知死活,睡了主母床,竟敢唆使主子休妻,以致最后畏罪投缳,弄脏贾府地界。 迎春最恨就是这种下作无耻东西,眼神顿时犀利起来。想起她方才似乎从前院而来,前院有宝玉与贾赦二人房,宝玉肯定瞧不上这货色。 迎春顿时银牙暗咬,这个色货只怕又在作怪呢! 曾经留意过,并无这个玩意儿,怎么就蹦出来了。 一时到了母亲房里便一提:“我方才在廊上碰见个小媳妇提个食盒,见了我相视碰见煞神,她自说是厨下娘子,我竟没见过,且她一身光鲜油头粉面,看着似乎不大像厨娘,何嫂子认得不?” 何嫂子一嗤:“她啊,是鲍二家里给他从乡下买来媳妇儿,家里穷才卖的,是个心高气傲不甘心的。哎,她在厨房给鲍二打下手,如何竟到了长廊去?” 迎春微微一笑:“我正是见她从斋方向而来,这才奇怪呢!” 言罢低头饮茶。 何嫂子目视张氏,张氏一挑眉,主仆达成合议。何嫂子一笑,言称有事,便退下了。 隔天,张氏发作了厨下鲍二与吴二两口子,全部赶出府去,担当倒夜香职位。 随后张氏又抛出杀手锏,凡是家中有败坏风华女儿媳妇者,其家中女儿便归入品行不端之列,再不能挑进府中伺候,一律只许做粗使。 这倒不是张氏醋意横生,乃是要致力于肃清府内环境,妾就是妾,丫头就是丫头,各负其责,决不允许两不分明,败坏风气。 既有严令,又有榜样,贾府中在没有人白日黑夜擦脂抹粉往房凑了。哪个胆敢行下贱,不消等候张氏发作,早被他们自己婆婆姑子丈夫收拾没有人色了。这还是后话不提了。 回头在却凤姐,那日得了迎春提点,有意结交李纨,又是拉拢又是吓唬,竟然访得元春的霹雳木刻出自宝玉干娘马道婆之手,再由王夫人带进宫去。 李纨知道马道婆已经作法很久,要害王氏,眼见凤姐似乎了解马道婆许多的事情,生怕一日王夫人出事,凤姐疑心自己,因道:“我最是厌恶马道婆这种走千家窜万户云头鬼脚婆子,不过目下看来,她在这府里可是大吃八方呢!” 凤姐是何等样人,即刻听出这话里有话,心念一转,这府里最跟王氏合不来的就是赵姨娘,赵姨娘若跟马道婆子黏糊,必定不会祈求康泰,她之康泰只在贾政身上,她拢好贾政一切就有了。 那么剩下就是作恶了,想着王氏平日所作所为,探春差点不能出世,贾环一直躲到出生之日方才暴露,赵姨娘所受迫害不必不小。她一旦有点滴机会,必定要反噬。 凤姐眉峰挑一挑,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一笑:“大嫂子比我识文断字,当知道巫蛊厉害,历朝历代不溶于宫廷,故而,这个马道婆留着就是个祸害,所以,还请大嫂子瞅准时机,将其除之,否则,一个不好我们都得为她贪婪而垫背。” 李纨闻言那嘴抿得死紧,手里茶盏差点被他捏碎了,自己母子并未受到点滴好处,凭什么他们作恶,且要自己母子垫背?心头火苗子一蹭一蹭往上蹿,眼睛盯着凤姐,那眼睛红红的,行将滴出血来。 她这个神情悲愤又惨烈,看的凤姐心肝忽悠悠的乱跳,忙着一笑,打破沉寂:“大嫂子?我所说你可记下了?须知元妃可是兰儿嫡亲姑姑呢,她好了,兰儿也有依靠,元妃一日不好了,大家好日子也就,大嫂子是聪明人。” 李纨低头喝茶,将眼泪忍回肚子里:“元妃虽尊倒地出嫁之女,宝二叔心好,只是,”半晌方才抬头,眸光直视凤姐:“兰哥儿今后还要依靠二叔二婶子照看呢!” 凤姐闻言露齿一笑:“这何须说得,我们大姐儿将来还不要靠兰儿这个兄长撑腰呢!难道大嫂子会见死不救呢!” 李纨微愣,她一向所想,只是自己兰哥儿是长子嫡孙,应该得到优待特权,说实话,他从未想过自己儿子应该对谁付出什么。不过她还是很机敏之人,随即哂笑:“这话何须二婶特特来提,兄妹之间正该同气连枝才是呢,兰儿单丝独线,不跟大姐儿亲近,跟谁亲近,别人也贴不上呢!” 第 103 章 凤姐看着李纨满脸笑意,说得情真意切,心下甚慰。在凤姐想着,无论自己生儿与否,兰儿总是荣府长孙,多一个兄长维护,对大姐儿将来只有好处。 是故,凤姐笑吟吟伸手一握李纨:“那就先行谢谢兰哥儿了。” 旋即,凤姐压低声音,悄悄伸出两根手指:“大嫂子盯紧了薛家母女,太太虽则不慈善,却是个直不统,一切点子都在她们母女身上。无论如何,马道婆子留不得了,倘若能牵上她们,即便不能伤筋动骨,进府做少奶奶且别想了!” 李纨眼眸一亮:“老祖宗意思?” 凤姐点头:“嗯嗯。” 李纨一时惊喜交加,这些日子她实在受够了。面对苛刻冷漠婆婆,自以为是高高在上薛家母女,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能不能忍到兰儿成|人自立门户。每每夜深人静时刻,她思来想去似乎难逃婆婆魔爪,几乎要失控疯狂,不吃顺气丸安魂汤简直无法呼吸也无法入睡。 这下子乍听凤姐之言,贾母全面否决薛家,更有铲除之意,她焉能不喜。瞬间觉得压在心头大石板松动了。 李纨抚着胸口,似乎自己喘气似乎都顺畅了,长长舒口气,李纨瞬间觉得日子似乎有奔头了。笑盈盈把自己新得面茶拿出来招呼凤姐。 两妯娌品茶细语,十分融洽。 李纨心气一顺,忽然记起一事来,正要告诉凤姐,话到嘴边却又一滞:“凤丫头,别说我多心,说起来你跟薛家一脉相传,血脉至亲,可比我这个妯娌亲呢!” 凤姐闻言把眼睛一瞪,嘴里一啐:“我呸,我跟谁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进贾府就是贾家人,自然亲近贾家人。” 凤姐说着话,眼神犀利起来:“她们唆使娘娘太太做那事可曾想过一朝败露要满门获罪呢?”说这话顿一顿,瞅着李纨直怄气,又一啐:“我啐,糊涂玩意儿。你倒说说,我跟你亲还是跟她亲?” 李纨就笑起来,拿手摩挲凤姐手:“算我错,大人不计小人过。告诉你正经话,昨儿我们太太薛姨妈宝钗三人黄昏时分悄悄去了东府,夤夜方回,你要注意些,只怕会有什么动作吧!” 凤姐挑眉勾唇淡淡笑:“看来太太真是不拿老太太作数了,老太太说的话直如耳旁风了。难道真要仗着娘娘跟老祖宗翻脸呢?” 李纨且不关心王氏跟贾母翻脸与否,在她看来,翻脸最好了,自己正可以渔翁得利。 李纨跟凤姐一个心事,担心王氏靡费自己母子们活命银钱修建楼台宇阁装门脸。他看得很通透,自己孤儿寡母无所依靠,唯一依靠者就是自己分内家产银子了。这笔银钱可是自己这房儿孙养命钱,别说婆婆小姑子要霸占,就是亲生娘老子要来抢,自己也不能答应。 故而,李纨急切心情更胜于凤姐:“我担心太太要联合族中势力压服老太太,压服老太太同意娘娘省亲修别院,好给她自己充门面。那是多大场面啊,这满京都的权贵只怕都要露面,那时节太太绝对会寻机借势而起。我们两个都要在宝丫头手底下讨饭了。” 凤姐哂笑:“这且不会,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连娘娘也没说动呢。” 李纨冷笑:“只要省亲议定,太太必定翻身。你想啊,贵妃私下说话,老太太不理还成,若是那日摆出排场,委派太监宣旨,那可就避无所避了。” 这事儿凤姐心知肚明,拍拍李纨:“这事儿老祖宗早防着呢,你安心吧,你只消盯住她们一伙子,万不能再叫她们有机会蛊惑娘娘。你要瞅准机会,若能将他们当场擒获,人赃并获,那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全在我们手里捏着!” 李纨心头如同吃了蜜,眼睛笑眯眯,嘴巴合不拢,反手握住凤姐,声音甜津津的:“放心,为了贾府,为了娘娘,为了老祖宗,我日夜不睡也不会耽搁这事儿。” 凤姐二房之行,满意而归。 回程,平儿与凤姐同一辆车坐着,眼眸闪了几闪,终于悄声道:“奶奶,我瞅着大奶奶倒不像说话像演戏。” 凤姐一嗤,拿手戳上平儿腮帮子:“就你机灵,唉,也怪不得她这样步步算计,娘家呢,因为她寡连归宁也免了她,倒是嘱咐她孝敬婆婆,房门莫出,二门莫迈。一个公公万事糊涂,一个婆婆凶残刻薄,还有一个那样强势妯娌,眼见被人踩到脚底了,不算计也活不成了。” 平儿勾勾唇,终于忍下,再没言语了。 凤姐回头就跟贾母报备,二太太夤夜过去东府,密会贾珍夫妻。 贾母眼神凛一凛:“你们二太太此行,是想借重合族之力压服荣府了。” 迎春就在当场,聚神思虑前世,记得二太太曾经因为凑份子修园子,逼迫贾珍银钱,差点跟东府翻脸。迎春莞尔一笑,道:“这事儿也不用担心,老太太直管摆明了态度,说贾府无钱修建别院。倘若谁要讲究这个虚排场,谁家自己出银钱好了,我们荣府没意见。” 贾母挑眉:“叫他们凑钱自己修园子?” 凤姐一嗤。 迎春当然知道她笑什么,抿嘴道:“老太太想想,我们这荣宁街上族亲,多是依附两府生活,每年我们府里都要拿出千余银钱替他们置办年货,孩子上学也靠两府接济。他们纵然拥戴修园子,也不过就是空口说白话。大多数或许还存了心思,想要借着这件大事各自混些口食银钱,若叫他们拿银子,还不如要了他们命呢。〃 迎春说着伸出一根指头直晃悠:“若说凑银子,孙女料定他们只有一个反应,撒手不管!” 凤姐抚掌笑:“二妹妹脑子真是快,这个法子好。” 贾母微笑看着这姑嫂两个,觉着这个话说的刻薄些,却是个好法子。“ 回头却说这日傍晚,凤姐正在摆放碗碟,伺候贾母晚餐,黛玉湘云坐在贾母左手,迎春惜春坐在右手,探携带兰儿坐对面,一边伺候上菜者就是李纨。忽听外面丫头报门:“老太太,东府珍大奶奶来了!” 贾母闻言笑道:“快请进来!” 一时尤氏走了进来,见过贾母,卷起袖子就帮着服侍贾母几位姑子。 少时饭毕,凤姐尤氏的饭菜也上来了,他们妯娌悄无声息吃着饭,这边贾母带着一班孙女儿外孙女儿说话消磨时间。就听得湘云快嘴快舌在说着前几日跟着三婶出门应酬听来的新文话题。 湘云有口无心,乐呵呵道:“哎哟,老祖宗,外面都在说吴家只是旁枝末叶人家已经子丈量土地造别院了。又说贾府百年侯门,富贵无双,必定不会落后吴家。还有人说,似乎听说贾府也在筹谋上折子请旨,一旦获准就要造园子了。我婶娘一班朋友还在打探,问我们娘娘若是省亲,三婶能否参加接待呢!” 贾母闻言眉峰一挑:“哦,你三婶如何说法?” 湘云笑嘻嘻道:“怎么说呢,三婶实话实说呗,直说我们家没听见信儿呢。”笑罢只在贾母怀里搓揉:“老祖宗,若是省亲,可要给孙女儿留给个座位哟,还有,我左边挨着林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9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9部分阅读 姐,右边挨着迎姐姐,可好呢?” 迎春探春惜春一个个抿嘴笑。 黛玉被湘云吵吵的心里喜悠悠的,忍不住伸手一捏湘云脸颊,又在她鼻子上一刮:“疯丫头,你看看人家大姐儿,不比你娇俏呢,也没得你会撒娇卖痴呢!” 湘云便索性笑嘻嘻靠在贾母怀里,冲着黛玉皱鼻子:“哼,你天天跟老祖宗腻歪,我今儿不过些微亲近些,你就吃起醋来,还一本正经拿大姐儿说事,谁不知道老祖宗疼你得紧,不说把一干姐妹都靠后,只怕抱你的时候,比大姐儿还多呢,你倒来说嘴,真正笑死个人儿了。” 黛玉被她抵黑,追着湘云要打,湘云就满场子跑着躲闪,迎春探春惜春一个个加入战团,姐妹们笑成一堆,小花厅里尤氏凤姐停了筷子只羡慕:“我那个时候虽是可以扮作小子外面游逛,终究没有姐妹作伴孤孤单单,哪有这般热闹开心呢!” 尤氏转过筷子头在凤姐手上一敲:“你就知足吧,多少人楚家之前能逛回寺庙已经烧了高香了。谁像你,男人堆里也敢去。亏得琏儿敢要你!” 凤姐笑嘻嘻把脸腆近尤氏:“怎么来,你嫉妒啊?去把去吧,唆使你小叔子不要我呗!” 尤氏咬牙把凤姐一戳,正要发话,却听那边湘云一声惊呼:“哎哟,我的妈也,二太太,您,吓死我呢!” 原来湘云嘻嘻哈哈满屋子飞奔,一众姐妹又帮着黛玉也有帮着拉劝的,总之乱成一团,笑成一堆,冷不防湘云一头撞进跟静悄悄而来的王氏怀里,顿时吓了一跳。王氏也被撞得奥哟哎哟叫唤。宝钗母女落后一步,慌忙敢上前来搀扶。宝钗更是出言责备:“云丫头,你多大岁数呢,还假小子一般,这般疯跑做什么?” 湘云乖巧一俯身,脆生生道恼:“给二太太见礼,二太太见谅,云儿方才没瞧见您!” 贾母见不得王氏死灰脸色,更见不贯宝钗称霸二房,还要将手伸到自己房里来,我贾府贵也是随便人等能够得罪呵斥。 却说王氏见湘云请罪,本来不屑之人,倒也没打算计较,堆起笑颜,正要挥手说句气话。 却不料贾母忽然沉脸一声喝:“门上是谁当值?怎么不通报就放人?幸亏是二太太姨太太,若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放进来可怎么好?” 门子上小丫头叫雁子,闻言吓得直哆嗦:“老太太赎罪,婢子通报了三声您没发话,二太太们就自己进来了,婢子,婢子” 贾母把脸唬起:“做错了事情还敢分辨,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呢?竟敢如此张狂起来,难道我贾府是没有规矩人家?”言罢一声喝:“来人啊,把这个丫头拖下去掌嘴二十。” 一时婆子上来将小雁子拖将下去了,旋即响起噼里啪啦掌嘴声。 二太太王氏薛王氏宝钗三人气得面如土色,只觉得那嘴巴子长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直发烧。 迎春暗暗一拉贾母:“老祖宗!” 贾母回头,故作一惊一乍:“哎哟,姨太太啊,快些坐下,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贵临门竟然只记得教训小丫头,真是老背晦了,招人嫌咯!” 二王氏明知道贾母借题发挥,哪里敢龇牙,只得借坡下驴,寻个椅子坐下了。薛王氏陪笑道:“看老太太说得,我们常来常往自家人,何须这般气。” 贾母便微笑不语了。 正好鸳鸯着人上了茶水,贾母静静品茶不提。 原本满屋子欢笑静若无人了。 王氏咳嗽一声:“怎么,珍哥媳妇没来呢?” 众人一愣,鸳鸯正要解答,那边尤氏笑着转了出来:“见过二太太,老太太慈爱赏了侄儿媳妇饭菜,刚刚用完。” 王氏眼珠子频转,询问尤氏可曾搭上言语,尤氏借故咳嗽,微微摇头。 王氏眼眸顿时一冷:“珍哥儿父子呢?? 有事忙着必恭必敬道:“想来是在外房陪老大爷说话呢!” 贾母闻言把眼睛一眯:“哦,这倒奇了,今个不是月头也非月半,你们一家子到来的这般整齐,我早就说了,你们都忙,用不着记挂些成股百年的老规矩,心里有孝心就是了,不在形式上头。” 尤氏不善言辞,见老太太装糊涂,一声咳嗽,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王氏便挑起话题:“珍哥儿父子们也不是专门来请安,乃是大家伙商议着,如今圣上开恩,各家有楼台殿宇之家可以接回娘娘省亲归宁,可怜我们娘娘十五岁进宫如今十年了也没回家一次,娘娘夜夜思亲思故里,只是巴望着回家瞅一眼,看看祖母叔伯们过得好是不好,也就安心了。” 贾母一声咦:“省亲?你们别忙活了。一来我们家不具备姐接驾条件,二来,前个娘娘已经打消了归宁念头了。” 王氏闻言一滞,打消了?眼眸瞪视贾母,心中气愤难平,定是这次老太太说了什么了,否则,已经说定的事情,娘娘岂肯放弃呢!只是这省亲设计钱财不是一百二百,故而,王氏不敢质疑贾母,满腔怒火也值得忍下了,冷眸把姐姐薛王氏一瞪。 薛姨妈见状一声笑:“娘娘最是心地慈善,只怕给人添麻烦,只是娘娘虽然体恤,我们做长辈的也该慈爱才是,娘娘一入深宫十年,好容易盼到今日这样的好机会,岂能白白放过呢!哪怕只是片刻相聚看一眼也是好的呢,哪能任由孩子苦苦思亲不动心呢?老太太,您是最疼娘娘的不是吗?” 贾母原本就许多话摔在薛王氏脸上,想了一想还是忍住了,忽然一笑:“嗯,的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儿女都是父母心头肉,京都距离朔北三千里,寒冬在即,不知道姨太太可曾遣人前去送寒衣?” 薛王氏一愣:“喔,这是自然,承蒙老太太惦记了。” 贾母薛王氏一问一答,无力瞬间咳嗽之声此起彼伏。 迎春李纨跟薛家前世今生有仇怨,甚解恨。 湘云后来屡屡被王氏言辞暗示命不好,克父母,再是神经大条,也知道王氏不喜自己与宝玉交好,有无端被宝钗母女言语挤兑,一日前生挤兑黛玉,说成侯门寒女,寄人篱下。 话虽不错,却是很戳耳朵,让人气闷。所幸今生宝钗不能影响不能波及荣禧堂,湘云的憋屈要比黛玉轻得多了。今日得见宝钗母女出丑,出了口怨气,却也没落井下石。说实话,湘云还是很羡慕宝钗,哥哥虽然混账,毕竟有哥哥,可以互相牵挂互相依靠。不像自己,孤身一人。 原本薛王氏提说儿女情是为了逼迫贾母就范,不想贾母不咸不淡反将薛王氏,寓意不言而喻,自己儿子杀人越货,身陷囹圄不去好好管教,倒来操什么淡心呢! 薛王氏一时脸色涨成猪肝色,再不敢随便开口了。 二太太王氏见贾母不动声色便把自己两名生力军封住了嘴巴,心头之火就开始一蹭一蹭的跳跃,不是宝钗在他身边时时拉扯衣衫提示,早就忘了婆媳尊严跳起来了。 却说凤姐,听见房中贾母一句一个挤兑得薛家母女山穷水尽无人色,心头亦喜亦忧。喜得是屡屡给自己使绊子薛家母女出丑,心头爽快。忧的是这些人倒地是王家亲戚,只怕自己今后会被老祖宗婆婆公公迁怒。 故而,又是出场之时,凤姐只作揖,叫她谨言。自己则悄悄躲在外间观动静。意在制止王氏闯下什么大纰漏,错不过大家都姓王。 却说凤姐看见王氏三人已经被贾母那话困住,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头打破僵局,让她三人安全撤退,以全颜面。不料望风的柳儿颠颠而来:“二奶奶,大老爷二老爷,那边的珍大爷,琏二爷,还有族里一些白胡子长衫子,总之一大阵子,纵有十几二十人,一起往这边来了。” 凤姐闻言,深吸口气,故意放重脚步,眼睛暗示门房丫头通报。 小丫头也甚机灵,笑吟吟道:“老太太,二奶奶来了。” 贾母终于放缓了脸色:“哦,快叫进来!” 凤姐随着小丫头通报声已经跨进房来,圈圈与人见礼。最后自己拣错:“二太太姨妈既几时来的,都怪我人笨,些微几许家务事情,都把我忙得手脚打跌,也没来得及迎接太太姨妈,还请二太太姨妈赎罪,赎罪啊!” 凤姐这话明眼人一听就是屁话谎话,明明刚才在隔壁用餐呢,一众姐妹连带尤氏都翘起嘴角,睨着眼睛看她表演。 薛王氏知道凤姐一贯捧着婆婆祖婆婆,远着自己娘儿们。只是这是在贾府老太太跟前,薛王氏不敢摆长辈谱,更不敢面上带出来,气笑着:“你是当家主母,自然事多,哪个怪你做什么!” 凤姐甜笑:“还是姨妈最疼我。” 这里正在上演骨肉亲情,外面小丫头一声通报:“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珍大爷,琏二爷,宝二爷一起来了。” 房中之人都是本家小辈,各自俱不惊慌,凤姐尤氏起身迎接。迎春姐妹则齐齐回避,进了贾母内室说话去了。 唯有薛家母女,一个寡之人,一个待字闺中,两个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房中个人恼她们不自重,各人都不理睬,还是凤姐看不过,给平儿使眼色,平儿只装看不见。只得使个小丫头吩咐道:“把薛姨妈宝姑娘带去我院里,叫你丰儿姐姐好生招待。” 这才算是借了薛家母女之尴尬。 薛家母女出的门去恨得不行,宝钗眼泪也出来了,她堂堂薛家大小姐何曾受过今日之辱。在凤姐房中不过略微坐一坐就借故告辞了。且没有回家去,而是母女驱车去了二房等候。 宝钗暗暗握拳冷笑,越是不欢迎,我偏偏要堂堂正正做主人。 薛姨妈呢,靠着车座闭目神游,想起凤姐之前暗示,自己之前的犹豫,她不清楚,自己如何一边抗拒一边走到今天。 这是闲话不提了。 回头却说贾政几人联袂而来,各各与贾母行礼,一时按序排座。这种场合,尤氏凤姐没有座位,二人分开两边,站在贾母身后伺候。 一时茶水点心齐备,贾母这才开颜笑道:“今儿如何到得这等整齐呢,闹得我还以为记错日子,今日是除夕夜呢!” 贾赦虽是个爱热闹的浑不楞,张氏这些日子没少做功夫,吧整个省亲事件实质,掰开了,揉碎了,一一讲解剖析,点点滴滴灌输给贾赦知道,贾赦这些日子终于弄明白了,圣上省亲并非好事,乃是迎春所说,丢个石头试水深,打草惊蛇取苦胆,不是什么好事。又告诉贾赦,有钱陪着皇帝玩儿,不如自己淘换古董回家把玩呢! 张氏还允诺,老爷实在喜欢热闹,可以在花园子搭个戏台子,老爷喜欢哪家戏班子,就请哪家戏班子唱戏,唱腻了咱再换。决不能被皇上当成年猪宰咯! 年猪肉? 贾赦此刻想起张氏所说还有些忌讳,刮着茶碗,只觉得脖子凉凉的,不自觉缩一缩。随即沉脸品茶不语了。 贾政呢,这些日子老婆小老婆屡屡闹腾,元春又弄个巫蛊事件,幸好被琏儿发觉摁住了,贾政是个忠厚少谋之人,只是后怕不已,心中对王氏更加绝望了,却又不能休妻,心情灰败至极。 不过,对于省亲,贾政跟张氏等人看法不同,他以为这是圣上隆恩,做臣子只能接受,不能辜负了。 贾珍是省亲极力拥戴者,他以为元春封妃,自己就是国舅爷了。如今圣上允许贵妃省亲,这是多大恩宠啊,今后看谁还敢跟自己作对!他那颗自从秦可卿死后黯然失色心胸,瞬间亮堂起来,也激动起来,只以为贾府除了老祖宗开府以来又爬上一个高度,如今是皇亲国戚了,跟皇上成了一家了,这可是世世代代荣华富贵不用愁了。 原本贾珍心情激荡,熟料两位堂弟贾琏宝玉并不热衷,就连大老爷贾赦似乎也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贾珍不由把眼睛看向二婶子,直犯疑惑,不是说只有大太太反对么?如今看着似乎不像呢? 第 104 章 却说贾珍热情激昂而来,要跟贾母商议迎接元春省亲,却发觉除了王氏,整个荣府都兴趣缺缺。不由心生疑惑,目视王氏二婶,想要知道究竟。 这王氏原本就是利用贾珍的身份地位达到自己霸占展贾府目的,如何会给他说实话,更不会当众承认自己私心了,遂故作糊涂,只是频频给贾珍使眼色,叫他说服贾母。 贾珍虽然察觉情势不对,只是他既来了,不能白跑一趟。 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怎么也要把心里话说了才是。 故而,贾珍一声咳嗽,起身冲着贾母一揖到底:“论理,儿孙们本不该惊动老祖宗,打扰老祖宗清静,只是如今省亲这事儿,侄孙想来想去,对我贾氏一族,只有好处,您想啊,皇上虽说号称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实则封妃又有几人呢?历朝历代又有哪个朝代有这样恩典,允许后妃归宁?这可是天恩浩荡啊,老太太,我们做臣子只有感激涕零,哪里能够不理不睬呢?” 贾母心中早有打算,任是贾珍舌灿莲花,兀自不动如山,怡然一笑:“皇上天恩浩荡是不错,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臣子应该感佩,圣上旨意理当奉若生神明。” 贾珍闻言一喜:“老太太真知灼见!” 王氏更是满脸生辉,暗喜自己这一步走对了。的却,前生之时,贾母也有些许犹豫,结果就是王氏唆使凤姐暗中联络贾珍,利用贾珍一族之长身份,鼓动和族长老出头,达成一致修园子。 前生王氏之所以可以达成,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邢夫人太各色,不仅失却了婆母的欢喜,就连自己媳妇儿凤姐也完全倒向王氏。 也怪凤姐自己聪明误,只以为自己姑母绝不会害自己,也以为迎春可以家族带来无尽财富与荣耀,全然不把可卿警惕放在心上。结果傻里傻气联合外人,把属于自己子孙的家产花得一干二净,最后贴上嫁妆不说,还搭上了性命跟巧姐儿一生。 如今的凤姐有了张氏掌舵,迎春提点,早就眼明心慧,看得透彻,故而王氏今生阴谋诡计无法施展,只觉得步步受制,步履艰难。这是闲话不提了。 回头却说贾母顺着贾珍之意肯定了圣上恩宠不能辜负,使得王氏以为自己阴谋得逞,正在暗自高兴,却不料贾母话锋一转:“可是,皇上所发邸报琏儿抄录回家我也仔细琢磨了。圣上谕旨所说,乃是家有楼台殿宇可以接驾的嫔妃后家,反之,没有楼台殿宇就不能够接驾。想我们两府虽然房舍够大够多,却远远不及皇家气宇,即便请旨,圣上也不会答应呢!” 贾珍闻言差点失声嗤笑,谁家有现成呢?这不是妇人之见么?这份意思却不敢表露分毫,只得暗下不屑讥笑,耐心给贾母解释:“皇上是说了家中须有楼台殿宇方能接驾,我贾府没有可以修建啊,如今吴家,李家都已经破土动工了,孙儿我在府里日日巴望叔父们上门商议,只不见人提起,今日方才冒昧上门来了。” 贾母眼眸睨着贾珍,笑得甚是慈祥:“修建?这倒是个好主意。” 贾政贾珍王氏无不欣喜,熟料贾母语气一顿:“只是,修建省亲别院不是修建民宅所,三进四进院子,花费万两银子就够了,那可是动辄百万之巨。珍哥儿,你想没想好,这银子从何而来?” 贾珍差点冲口而出,当然荣府府库咯!却是话到嘴边含住了:“这个?” 贾母眼光一扫儿子媳妇,见贾政王氏都惊愕个嘴巴,遂眼露讥讽:“珍哥儿,你该不是想让你二叔们学那吴家,摁住乡绅筹集,巧取豪夺,被人背后咒骂断子绝孙罢?” 贾珍一滞,几声干笑:“这不能够,我们贾府乃是传承百年候府,哪能学那些不良行径!” 王氏见贾珍被贾母捏住,行将烟消,急忙拿话奉承贾母:“正是我们贾府托了老太太福气,家大业大,富贵荣华,不比吴家乡下土包子,不顾体统。老太太是历经岁月的老祖宗,几十年来扶保贾府欣欣向荣。任何事情也难不倒老太太。因此,媳妇们才来跟老太太商议呢,凭是天大事儿,只要老太太答应了,定会顺畅无阻!” 王氏说着话,眼眸乱瞟,示意贾珍两口儿帮腔,又拿眼睛睨了凤姐李纨,眼眸之冷冽,颇有警告之意。凤姐李纨各自掉开脸去,行如盲眼,只气得王氏指甲掐进肉里不觉疼了。 幸亏尤氏无嘴,贾珍倒还机敏,忙着附和:“是啊,只要老太太做主,还愁没有银子吗?” 贾母苦笑声声,那眼眸从王氏身上转到贾珍身上:“二太太,珍哥儿,你们娘儿们太看得起我老婆子了,我老天拔地,混吃等死,不被人嫌弃老不死就很不错了,哪里有什么法子哟!” 贾赦贾政王氏闻言俱是惶恐起身:“老太太何出此言?叫儿子媳妇们如何担待得起呢?” 贾母淡淡一笑,连连挥手:“坐,坐,坐,我也不过那么一说,年老嘴碎,也没怪谁。” 贾赦几人稍微松口气。正在坐下抹汗,又听贾母叹气:“娘娘封妃确是好事,她想省亲回家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合情合理。只是我贾府哪里置办得起富丽堂皇之皇家别院呢?也只好委屈娘娘咯!” 贾母说着话,转眸看着两个孙媳妇,笑得慈和:“不过,圣上仁慈,允许后妃亲眷会亲,今后呢,珍哥媳妇,琏儿媳妇,我老了,大太太二太太身子又不好,珠儿媳妇不宜出门,你们两个幸苦些,每月抽空去瞧瞧娘娘去,免得娘娘挂心。” 凤姐尤氏起身应了:“谨遵老祖宗教诲!” 贾母笑盈盈点头:“好了,你们无事就散去吧,老身近来身子越发不济了,见天思睡,不成了,去躺躺!” 贾赦几个爷们面面相觑,这就完了?荣禧堂上还有许多本家等着消息呢? 不过,贾赦虽然疑惑,却也十分乐意看着贾母排揎王氏二房,看着王氏吃瘪贾赦心里甚是欢喜:“儿子恭送老太太,老太太安心歇息吧。” 贾政贾珍兀自愣神,想不通一项爱热闹的贾母为何忽然性情大变。前不久贾母不是还特特进宫探望元春么?难道不是心疼娘娘之意么? 贾琏心思却很简单,那就是紧随贾母父心意,见父亲起身,也忙着起身预备附和,预备告辞散去。 王氏这些日子日日做着美梦,自以为乃是贵妃之母,说不得省亲过后,圣上龙颜大喜就有赏赐,那时节,把自己封赐一个一品诰命又怎的呢。自己可是皇上岳母。熟料,自己要求主理贾府贾母回绝了。如今比贾府穷的多的人家都在修园子预备接驾,闹得热之闹之,唯有贾府不动声色。 王氏知道贾母爱热闹,也喜欢元春,如此反常冷淡,必定是受了二房张氏迎丫头蛊惑。想着这些年委曲求全,王氏就怄得半死,夜夜要吃顺心丸安魂汤。好容易又得了圣上允准后妃省亲,王氏以为此举即可讨好圣上,又可以襄助自己一飞冲天搬到张氏,一时间精神亢奋,上蹿下跳,内外联络。 结果被贾母因为巫蛊事件禁足,不能递牌子跟元春商议,只得依靠薛家母女出面,漫撒银钱,暗中收买本家亲眷,想要联合起来给贾母施压。 不想她忙道手脚大跌,却被贾母三言两语打发自己,见也不见族亲长老们。这叫王氏如何甘心?王氏心中愤怒之极,忍耐到了极限,霍然起身,冲到贾母面前。凤姐尤氏唬得不轻,双双护主贾母:“二太太?” 最受惊吓的是贾政,他眼见王氏失措,心头一个激灵,想着她最近满嘴里嚷嚷什么鬼啊神啊,言语颠倒,还道她发疯要对老太太不利,忙着一声呵斥:“王氏?” 宝玉也被王氏神情吓着了,急忙起身搀扶王氏:“太太可是哪里不舒服,儿子送您回去歇息吧!” 王氏方才直觉愤怒蒙住了心,只想大叫大喊大声质问。却叫李纨凤姐尤氏一通惊叫蒙住了。又听宝玉的喊叫,她慢慢恢复几丝清明。 王氏用力眨巴眨巴吊稍眉,一双四白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袖管里拳头攥得死紧死紧,十分艰难才没口出恶言。 王氏这里强压怒气,尽量稳住气息,心平气和,为了缓和气氛,王氏甚至很艰难堆起一丝僵硬笑容:“老太太说没钱,儿媳却想问一句,府库库银百万之多,每年尚有收益二三万两,您怎么能狠心拒绝,说是没银子呢?” 王氏诉说着,忽觉委屈满腹,落下泪来:“娘娘一个人身在宫中多可怜啊,难道甚为女儿,她想回娘家来看看就不成么?” 王氏说这话动了感情,声音也哽咽起来。宝玉是个多愁善感之人,见母亲说得煽情也鼻子发酸了:“太太别急,老太太不会不管大姐姐呢!” 贾母招手:“宝玉!” 宝玉坐到贾母身边,眼睛瞅着王氏,只是不敢再说什么?在宝玉心里,他却不知道一天吃饭要多少银子,府里能不能有钱建别院,他以为贾母既然有银子就建造一园子好了,他正想见姐姐一面,叙一叙离别情。 贾母安置了宝玉,回头看着王氏:“二太太也坐下吧。” 回头眼眸把两个儿子扫一眼,问道:“老大,老二,你们怎么看法?” 贾赦见了王氏就有气,他已经知道老娘跟自己太太同意了想法了,自己就是反正也怕是反正不过老太太跟自己太太,再者,他为何要帮着王氏这个毒妇得意呢?贾赦以为自己媳妇说得很对头,心疼娘娘不能拿整个贾府垫背,贾家传承还要考贾府子嗣。 当然,张氏也说了,元春是贾府女儿,只要自己当家一日,必定每年在收益中给娘娘列支一份,一如贾琏兄弟,让元春在宫中不至于拮据。元妃的妆奁五万银子也不会少,她几时要,几时给她。 这话贾赦很满意。当即说夸赞太太想得周到,以为劳命伤财买那个虚热闹实在不合算。 此刻见贾母动问,忙道:“这府里老太太见多识广,儿子一切听凭老太太主张!” 贾母看着贾政。贾政不想贾赦如何说法,不合自己心思,遂沉吟片刻道:“儿子以为此事既然圣上恩典,我们做臣子应该慎重考量才是,不要惹得龙颜震怒才好。” 贾母额首:“老二这话意思我听懂了,你与你们太太一样心思,赞同接驾修建别院。还有珍儿。” 言罢,贾母叹口气:“俗话说得好,父管三十年,子管三十年,论理,如今这府里本来是大房袭爵,许多事情只有大房说了算,我老了不该参合,只是你们既然相信我,我今日就做主了。” 屋子里所有人等齐齐转眸看着贾母。 贾母言道:“我的意见,做任何事情都要量力而行,买空卖空做花架子,最终只会伤自身。我们贾府还没有花费百万银子的能力,所以,我不赞同修建省亲别院!我也知道,光靠我一张嘴说你们也不服气。” “这是府中大事,既然意见不一,不如就表决吧。嗯,老大,老二,琏儿,宝玉,珏儿,还有兰儿他爹不在了,就有大奶奶代为表决。看看民意再论,你们以为如何?”” 贾赦忙着起身作揖:“一切都听老太太!” 贾琏也跟着老子作揖:“孙儿也听老祖宗!” 宝玉见贾母盯着自己笑,也忙起身作揖:“孙儿也听老祖宗!” 贾母又看向李纨,李纨便把贾兰一推,七岁贾兰肥嘟嘟小手只作揖:“重孙孙也听老祖宗!” 王氏见所有人都听贾母气得浑身直哆嗦:“你们,你们,如何对得起娘娘?娘娘进宫是为谁?娘娘是为了家族利益,才在在宫中孤身奋战啊,你们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她?” 贾母闻言顿时变脸,勃然大怒:“混账女人,敢说这话侮辱祖宗,就该叉出去打死!”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贾政贾琏宝玉凤姐尤氏贾兰都跪下了:“老太太息怒!” 贾母却只是怒斥:“愣怔什么?还不把这个愚妇叉出去打死!”闻听外面瞬间裹乱,躲在房中迎春姐妹也唬了一跳,迎春姐妹交换眼色,一起跑将出来围着贾母,一个个软语求情。 黛玉依偎着贾母,直替贾母抹胸顺气:“老祖宗息怒,不是说过几天摆宴请我们游湖划船赏秋荷呢,可不许生气赖账哟!” 湘云便替贾母揉背:“是呢,是呢,我还惦记采莲子呢,吃新鲜莲子羹呢,老祖宗可不许气坏了!” 惜春也忙凑热闹:“老祖宗,您不是说了要亲眼看我画画儿,若是画的好,就给我在院子里建一座小房子,让孙女把花园子春夏秋冬四季美景留在画上么?可不许返回哟!” 迎春则亲手給贾母奉上温差:“老祖宗,您也说累了,先喝口水,换换气再说吧!” 贾赦恨不得把王氏打死,只是他也知道,这话说得办不得。又见女儿们一个个竭尽全力在周旋,只得也跪下磕头:“老太太自己保重身子,为些不相干之人气坏身子划不着!” 他心里还恨着王子腾,也闹着凤姐,说话间就一起捎带了。 贾政见所有人都跪下了,王氏还挺立不跪,忙着一声喝骂:“王氏,还不快些给老太太请罪?否则,我休你蠢妇!” 贾政一声休,终于把王氏又气醒了神,顿时浑身发抖,手指贾政:“你休我?” 贾政昂头道:“正是!快给老太太赔罪!” 却说鸳鸯见贾母只是抽噎不说话,知道老祖宗气蒙了,忙着把清心顺气丸喂了贾母一颗。 贾母咽下,这才醒神过来,自己摸着胸脯子,依旧怒气不息:“我贾府有今日虽是圣上恩典,却也是我老祖宗精忠报国,流血流汗亲手所挣,我们家女儿能够入皇家服侍皇上是我们荣幸,难道我们贾府兴旺是靠女儿邀宠不成?你这个蠢妇毒妇安得什么心思?你说这话,置我贾府于何地?” 贾政一边自己磕头,一边声声责骂王氏,着她磕头赔罪。 贾母哪里肯听他两口子说话,手指从王氏身上滑到贾政,怒目断喝:“你们也不用给我磕头,你们乃是椒房贵戚,我且受不起呢。你们给我滚,我从今儿不想见着你们!” 贾政的话,知道贾母气大了,忙着磕头:“老太太您息怒,儿子这就回去反省去,您千万保重啊。” 贾政说着话只给王氏使眼色,叫她退下,王氏却煞神一般,须发怒张,一双眼睛瞪着贾母,似乎深仇大恨化不开。 却说贾政百般暗示王氏不理,他又是个少谋算的,不知道把人拖出去呢,也可以平复一下老太太怒气呢。只是嘴里教条,王氏油盐不进,哪里肯听。却是把贾母气上加气,冲着外面一声喝:“伺候的人呢?把你们二太太,不是,是椒房贵戚,弄回去!” 一时间,金钏玉钏都进来了,还有贾政特特安排给王氏两个蛮力婆子也进了房,是个人推推搡搡把王氏拖了出去。 王氏一路不死心:“老太太,您不能这样啊,您不能这样对待娘娘啊,这个府邸不光是大方的,二房也有份啊?您不能大方说什么是什么,把我们二房不当人啊,老太太” 这话就是忤逆诋毁了。 贾母气得差点晕厥升天,靠着贵妃榻上一声声噎气。只把凤姐尤氏迎春等吓得不轻。裹乱不堪。 回头却说张氏,因为已经跟贾母达成协议,为了避免王氏受刺激,张氏今日故意缺席。熟料一波一波丫头回报消息,越来越糟糕,王氏已经歇斯底里不顾脸皮了。荣禧堂上更有一批长亲族老静坐呢。 闻听王氏贾政被贾母斥退。张氏知道自己再不能就假作不知,置身事外了。匆忙遂换了大衣服,带着丫头婆子往上方而来。到正是时候,在长廊正上将将碰见泼妇一般喊叫的王氏,后面跟这个束手无策的小叔子贾政。 贾政见了张氏躬身施礼。 王氏一见张氏,那嘴里嚷嚷就换了词儿:“你个痨病秧子,心忒毒啊,你们咒死了我的珠儿又来害我的元春啊,你们好毒,好狠啊!我好恨啊!” 张氏本当一个耳光扇过去,却是忍住了,眼眸冷冽一瞪几个婆子:“喊得好听是不是?还不快些把嘴堵上!” 几个婆子忙着堵上王氏嘴巴,拖着上车去了。 贾政忙着赔情作揖:“嫂嫂莫怪,王氏近来屡屡疯癫,不是有心。” 疯癫?这倒是个很好的借口。 张氏微笑一瞅贾政:“二叔,俗话说长嫂比母,嫂嫂我就托大说几句,这二太太既然都疯癫成这样了,你如何还叫她出来丢人献丑呢?之前听说她日日嚷嚷见了鬼魂,今日又臆想说人害了珠儿,再过些日子,也不知道也说些什么骇人听闻之事了。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贾政有什么话说的,只有忙不迭低头作揖:“大嫂教训的是,得罪之处还请嫂嫂谅解一二。” 张氏笑道:“一家人说什么谅解不谅解呢,二婶子这些年做下的事情,二叔想也知道,真要计较早呕死几个来回了。” 贾政再作揖:“嫂嫂宽宥阖府皆知。” 想着王氏不择手段,到如今还不消停,为了掠夺本不属于他的爵位不停挑事儿,狠狠心,咬咬牙,又道:“不是我说二叔,其余都好,就是面情太软,心太慈和。这个性子好却好,却失却了刚性,二太太既然已经疯癫成这样子,二叔再心软也不该放任她出来乱说,得罪我是没关系,若是说漏了什么,得罪了天上,怎生好呢?” 张氏说罢悠悠一声叹:“一大家子人命呢!” 贾政知道张氏所指,一时冷汗涔涔:“嫂嫂所言甚是,这就回去办。” 张氏闻言甚喜,甩手走了:“只是她错不过是贵妃之母,与贾府有功。也别亏待了,多派些人手看顾,只别叫她乱走乱说话就是了。” 贾政早有此意,嘴里连道:“是是是,嫂嫂说的极是!” 张氏本当要说隔开薛家母女,想着凤姐计策,遂又忍下了,心中安慰自己,各人自有各人缘法,作恶之人受报应也是天理循环。 第 105 章 却说张氏进得上房,看见贾赦贾珍贾琏爷们吓得三孙子似的仓惶失措,心里也紧张起来,还以为贾母出了什么大事呢:“老太太还好呢?” 贾珍见贾母气得不轻,王氏已然自顾不暇,甚是后悔,不该为了渺茫的荣华,这般汹汹而来,贾母倒底上了年岁,倘有一差二错,自己身上就有洗不净的污点,今后难以抬头做人! 他这里正在悔之不迭,不该贸然出头,乍见张氏进门,忙着上前见礼:“婶娘您可来啦,老太太气大了,见谁骂谁!” 贾琏也在一旁热锅蚂蚁似的:“您好生劝劝老太太,千万别气坏身子!” 见了张氏最高兴者,莫过贾赦,这些年靠着张氏点拨,习惯了依靠老婆,此刻看见张氏就似看见救星:“夫人啊,老太太平日最听你,快些去劝劝老太太,且别出了事儿。” 张氏儿子丈夫一个个六神无主,能说什么,唯有额首点头:“切别急,老太太一生经历风浪数不清,这此不算什么!” 却说贾母此刻已经慢慢缓回来了,跟自己子孙斗心眼,让贾母觉得累心的紧。见了张氏松散了精神:“大太太来了!”勉力抬手指指正厅:“荣禧堂!”再也不想多说半句了! 张氏了然点头:“老太太安心歇息就是,媳妇省得。” 贾母见张氏接下担子,知道此事可托,安心合上眼帘。 凤姐迎春姐妹服侍贾母歪在榻上歇息,鸳鸯轻柔替贾母捶腿,贾母渐渐眼睑缠绵,睡去了。 太医尚未请脉,张氏只怕贾母气出个好歹,坐在外间等候太医。 少时,太医到了,就着贾母睡梦里请脉,悄悄告之众人,老太太不过怒火攻心,郁结不发,以致心窍迷糊。清心静养几日也就是了。连药方子也免了。王太医是熟人,迎春也没回避,悄声问道:“可辅以药膳么?” 王太医额首:“如此甚好!” 张氏一颗心放下,着人请了贾珍说话:“珍哥儿你说实话,那些个长亲族老是自愿前来,还是受人蛊惑?” 贾珍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答对。只为这些人之中也有薛家母女收买的,也有自己威逼利诱。 薛王氏母女这些日子上蹿下跳,走街串户所为何来,张氏有什么不知道,冷笑道:“看来族中长亲并非主动参合啰。我就在暗暗奇怪呢,这些族亲旬日指着我们吃口安逸饭,平日见者甚是恭敬。如何而今一反常态,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委实蹊跷,不想却是受人蒙蔽唆使。这倒解得通了。” 贾珍哪里敢跟张氏磨牙,只有默认了,作揖羞惭不已:“侄儿也是一番好意,绝无恶意!就是这些族亲,也是为了家族利益前途,并非有意违拗,还请婶娘见谅。” 张氏不想苛责贾珍,他毕竟是一族之长,想要借由立威扬名也在情理之中。却也没有替他摘清意思。敢做就该敢于承担后果。 身为一族之长,自己不修心修德,家事族务一塌糊涂也就罢了。倒有闲心参合别人家务事,可见是越来越糊涂了。 还说什么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就连可以强行干涉别家家务么? 张氏不想再跟他多言,转而询问自己老爷老爷贾赦:“今日之事,未知老爷如何了解?” 贾赦哪里知道如何了销,他处事的方法就是打骂欺压威逼胁迫。今日来的都是贾氏长亲族老,他这一套行不通了。他既性情鲁莽无才少谋,又笨嘴拙腮少有急才。唯有一宗,专会装疯卖傻,胡缠蛮搅。眼珠子一转,捂住脑袋哼哼两声,假称头晕:“哎哟,哎哟,头疼得很,顺子,扶我回去躺躺去。”搭着眼睛吩咐张氏:“为夫精力不济,一切劳累太太做主。” 张氏起身应了:“叫琏儿伺候老爷回去吧!” 贾赦慌忙摆手:“不用,不用!”一摇一晃自己去了。贾琏凤姐弯腰恭送,相视偷笑,且不知道回去喝酒喝药呢! 张氏跟贾赦做了一辈子夫妻,焉能不知真假,也不戳穿他,任由他去了。回头看着贾珍:“珍哥儿?你是一族之长,人又是你惹来,你怎么说?” 贾珍许了这些人利益好处,倘若直通通叫人回去,没有个交代,只怕不能了销,一时急得汗流浃背,望着张氏只作揖:“太太与侄儿个计策,总要把人请回去,又顾全侄儿面子,侄儿一辈子记得婶娘好!” 张氏闻言一笑,站起起身:“好,我替你圆过去,只是珍哥儿,人既然是你蛊惑而来,少不得就幸苦一堂跟着我去送神罢。” 贾珍忙着躬腰作揖:“这不消婶娘说的,侄儿伺候婶娘。”说着话身伸手来搭张氏。 他礼贤下士,张氏不是凤姐,不爱沾惹他一身马蚤味,眼风一扫:“二奶奶,迎丫头!” 凤姐迎春款款上前,一边一个搀扶住张氏臂膀,母女们领头走了。 贾珍落得讪讪傻楞。 一时间,张带着儿子媳妇侄儿侄儿媳妇,浩浩荡荡一队人马驾临贾府正殿荣禧堂。 荣禧堂下那些长亲族老已经十分不耐,张氏威威赫赫而来,他们不敢招惹。单挑小辈子侄儿贾珍:“珍哥儿,你倒是商量事由还是耍人玩呢?把人丢在这里大半天,来那个人影也不见了,水倒喝了一肚子?” 张氏娴静端方就做上堂主位。迎春凤姐一边一个站在张氏座后。其余尤氏丫头婆子,两溜雁翅排在两厢。 迎春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些叔伯、叔祖、兄长们,心中暗暗哂笑不已。既想依附贾府吃饭,又想指手画脚控制贾府,天下就没这个道理呢。 却说一众长亲不好跟张氏娘儿们犯横,便一个个指着贾珍贾琏说话。 贾琏与这事儿也不相干,他可怜兮兮装可怜:“老爷受圣上申饬罢官,老太太一直身子不大好,侄儿外面忙着当差,回府忙着伺候汤药,一概外务都丢开了,实在不知道。”几句软话就摘清了自己。 贾赦父子落汤鸡一般回家,贾赦罢官几至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3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0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0部分阅读 不起,阖府众人无不知晓,无心参合也说得通。一众族亲羞惭顿生,不该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掉头便揪着贾珍吵嚷,只说贾珍不成体统,办不来事情。 贾珍自知今日事情办岔了,如今自己是两边不落好,只有圈圈作揖:“五太爷,六太爷,七叔,八叔,您们别生气啊,实在是,实在是” 当初议定省亲之事,各位族人分管差事都议定了,摩拳擦掌指望大赚一笔,如今已经听见响声银子忽然没有了,岂能不失望嚷嚷。 贾珍也不知道说什么,一双桃花眼瞅着张氏,面上可怜兮兮,心中却又仗恃,今儿这事儿解决不好,自己虽然没面子,这里是荣禧堂不是?这些个长亲怒了打打砸砸,遭殃的且不是自己。出去乱说乱喷也不是坏的自己名声。 怕他怎的! 张氏在上,各人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早有成算,她与贾珍一个心思,此事必须巧解,不能强逼,扬声一笑道:“六老太爷,您这就错怪人了,这事儿不怪珍哥儿,他一早过府来,费尽口舌说服老太太,只是我们老太太近来身子骨实在不好,耳朵也不好,眼睛更是模糊不清,认了半天才把珍哥儿认出来,结果听不得三句话就头晕,须得歇一歇。老太太又怄不得,急不得,珍哥儿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干着急,这才耽搁了,还要各位叔伯见谅才是。” 五老太爷,六老太爷是荣府老公爷一个爷爷的堂兄弟,亦即贾母小叔子,搬出贾母能吓倒别人,吓不倒他两个。 贾五太爷首先开了腔:“既然说了这半天,倒是结果怎的呢?别叫我们瞎耽搁工夫啊?” 张氏笑道:“耽搁各位功夫很不好意思,中午饭我们摆席待,酒菜管够。” 六老太爷在私塾坐馆,比旁人多一份傲气,鼻子哼哼:“这是什么话,倒像我们来蹭饭,我们是来商量大事,且不是来吃酒席呢!” 张氏看着这些吃着贾府还要发飙之人,觉得很无趣,眼眸冷了冷,排揎之话说不出口来,唯有缄默。 凤姐眼见冷场,咯咯就笑了:“看六太爷说的什么话,各位叔伯长亲,平日里请也请不来的贵,说什么蹭呢,谁说这话,就该一顿嘴巴子打死他去。谁不知道您家是干大事情的人呢,只是这事儿要办,饭也得吃,总不能平白劳动叔伯太爷们呢?等下我们太太还有二两茶水银钱车马费,这是我们做小辈一片孝心,个位叔伯一定要笑纳哟,不然我们老太太该教训我们太太,说我们婆媳们不会办事儿了,慢待了亲戚!” 二两银子?堂上吵吵声音一下子安静了,要知道平日里后街本家靠着族里周济银钱生活。除了年关额外一份年货,平日一家子也只有二两银子伙食费,如今张口就是二两银子茶水费,确乎很够意思了,很有诚意了。心中一股怨气也平复了,觉得今儿来的值得。 只是大家虽然喜欢银子,面子还要顾着,六老太爷一声咳嗽:“老大家里,老朽知道你一项待人慈和,这家族众人没少受你照顾,只是我们今日是为了娘娘的事情而来,到底如何,老太太是什么意思,总要叫我们知道知道吧?” 这话说的甚有道理,张氏在上笑道:“六太爷说得极是,但未知六老太爷,您是个什么章程?” 六老太爷捋捋胡须:“我们的意思啊,省亲之举,乃是皇恩浩荡,必成千古美谈,何乐不为呢,老大媳妇,你说呢?” 张氏一笑,环顾一圈:“想来各位都是这个意思吧?” 下面一群人本就是跟着六老太爷来的,无不点头称是。 得到肯定答复,张氏一笑:“二奶奶,把你老祖宗意思告诉各位叔伯太爷们。” 凤姐脆生生答应一声,一张巧嘴吧嗒吧嗒脆生响,把迎春的意思说了。省亲可以,修建别院也没问题。只是既然省亲乃是和族荣光,又是和族公议决定,荣府只有勉为其难了。无奈,贾府人力财力物力都有限,还请和族老少爷们有一个算一个,群策群力。修建别院的银钱平摊出来。 凤姐最后告诉大家:“老祖宗使人算了下,要修得富丽堂皇,不坠皇家威风,这费用可不菲,大约需要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在场叔伯们无需多出,你们只要能够凑足一百万,余下五十万荣府一力承担了。” 底下一阵惊呼声:一百万? 满屋子爷们差点骂娘,老子有一百万还来收你们几个娘们气呢?奶奶球! 一个个成了没嘴葫芦。 张氏一声咳嗽。迎春出来盈盈俯身:“今日老祖宗身子十分不爽,我们太太身子也弱,不能久留陪伴各位叔伯太爷,这就告辞了。各位叔伯太爷们就慢慢跟这个商议着,等下会有丫头通知开宴,宴会已毕,再去账房领取茶水车马费,我会吩咐账房先生恭候各位。” 张氏紧着欠身道恼,随即吩咐道:“珍哥儿,琏儿,你两个陪着各位叔伯,务必招待周全。” 贾珍贾琏齐齐应承,躬身送别张氏一行。 张氏便由着女儿媳妇两边搀扶,身后一队丫头,一队婆子,浩浩荡荡离了荣禧堂。 娘儿们三个端着姿态,一起回到张氏正房。丫头婆子忙着替他们娘儿们换下大衣服,茶水点心伺候上来。 凤姐如今跟张氏处得极为亲密,婆媳之间有些女儿撒娇的成分。但见她接了茶水饮了,浑身松散靠着炕桌,娇喘喘只拍胸脯子:“哎哟,哎哟,这可是我第一次得见这样许多叔伯爷们,吓得我哟,当初过门认亲也没见着这么些爷们呢。本以为今日难得下地呢,不想竟然有惊无险!” 张氏笑道:“有人打上门庭,总不能无人抵挡吧。论理我们娘儿们不该见外男,怪只怪你那个公爹无良,遇事就逃。偏偏琏儿分量又不够,还不够那些族老吓唬的。老太太偏又身子不爽,剩下我们娘儿们,也只有咬牙撑了,谁让我们摊上呢。不过也好,我们娘儿们出头,他们也不好意思太过胡缠蛮搅,毕竟欺压侄儿媳妇孙媳妇名声将出去也不好听!” 张氏说这话看着迎春:“不过,今日能够这般顺理脱身,也是你二妹妹功劳,他们想挖我们肉吃,我们就逼着他们先挖自己肉,人心都是自私的,什么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才知道疼了。” 凤姐点头嬉笑,冲着迎春抱拳:“二妹妹高见,嫂嫂佩服!” 迎春笑盈盈恭维回去:“也是风姐姐棋高一着,一百万砸下去,哪个背得起呢,不跑就傻了!” 娘儿们三个喜滋滋相顾而笑,省亲事件大约应该就此落幕了吧! 回头却说贾政,听了张氏一席话,羞愧难当。呆坐房,回想起这些年月王氏所作所为,真是谋财害命都做全了,贾政想起贾珠来,这个孩子不死,二房是不是就有希望了。想起王氏曾经迫害李纨差点令兰儿夭亡,贾政恨得不行。 最终下了决心,使人传李纨训话:“自明儿气,我二房闭门谢,凭他是谁,一概闭门不纳。再有,二太太饮食起你别管了,我自有安排。” 李纨讶异:“闭门不纳?薛姨妈呢?” 贾政知道霹雳木刻一事就是出自薛家娘儿们主意,恨得要命,冲口道:“闭门不纳,谁也不见。” 李纨讶异:“薛姨妈现在府中,总不好开口赶人罢。且薛姨妈一贯常来常往,陡然不纳也该有个说法才是,否则。” 贾政心情十分烦躁:“那就暂时放着吧等机会再说。” 李纨心头一动,机会么?还真有呢! 却说王氏被迫子拘押回房,薛家母女正在等候,王氏一番咒骂哭诉,只把薛家母女惊呆了。她们万般没想到,老太太绝情至此。薛王氏只是跟着哭泣抹泪。薛宝钗却动起气脑筋,如今事情竟然演变成这样子,看来老太太摒弃了二太太了。宝钗眼神凛一凛,难道真的不顾宫中娘娘了?宝钗百思不得其解,缘何老太太憎恨二太太到了这个地步了? 只是如今王氏被贾母禁足,不能在进攻探亲,宝钗想问个究竟也没机会。一时哄得王氏睡下,宝钗暗暗跟母亲商议:“看来我们光靠姨母是不成了,必须的争取娘娘支持。” 薛王氏摇头:“娘娘鞭长莫及呀,就拿这回事情,娘娘也暗示了,你姨母百般努力还不是老太太一句话就葬送了。娘娘再是为尊,不过出嫁女儿,想要在娘家当家作主,不成呢!” 宝钗冷笑:“省亲娘娘不好自己给自己出头,别的事情应该可以罢?” 薛王氏惊讶:“我儿所指何来?难道你说的是婚事?” 宝钗点头笑得讥讽:“哼,可笑大房凤丫头迎丫头,自以为是占了上风了,焉不知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呢!如今我们只要说服娘娘赐婚,再改爵,我看他贾府谁敢不遵!” 薛王氏兴奋的眼眸冒光,只是瞬间有黯淡了:“莫说老太太下了禁足令,就是老太太允了,你姨母如今这般摸样,整日里胡言乱语,哪里敢让她进宫呢?只怕一个不好,得罪了圣上还不得掉脑袋呢!” 薛宝钗瞅着母亲嫣然一笑:“母亲不觉得您跟姨母有八分像么?若是由您代替姨母进宫,而后借故将女儿留在宫中陪伴娘娘,岂非一举两得?凭女儿智谋,说服娘娘下旨赐婚绝非难事儿。” 薛姨妈亦喜亦忧:“这能成么?欺君之罪可是不轻呢?” 宝钗信心满满:“这事儿要跟姨母说好,到时候车帘子一蒙这贾府说人知道,进了宫中,那些宫女都是陌生之人,谁认得谁呢,到时候,您速去速回,只要您出了宫门,谁敢说什么?” 宝钗巧舌如簧,终于劝说得薛王氏动了心思,二人一起悄悄来见王氏,却叫莺儿香菱守住门户。三人叽叽咕咕一阵密谋参商。 王氏原本还有些晕晕糊糊不清白,及至听见宝钗妙计,顿时兴奋起来,抚手称赞,只道此计甚妙。 且别说,这事儿被瞒薛家母女王氏三个瞒得一丝不透,贾府阖府女眷竟然无人知晓。倒也不是多么高明计谋,委实有些出其不意,众人实在想不到。 李纨得了凤姐授意,一心挂在马道婆子与巫蛊事件上头,想着要如何捉她现行,竟没想到薛王氏母女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上演一出——李代桃僵。 九月十六,薛王氏当真以王氏名誉混进宫去探亲,穿了王氏诰命,依旧一如从前带着宝钗进宫去了。 元妃听闻母亲会亲,甚喜,及至见到母亲,大惊失色,这可是欺君之罪。不过三言两语,便打发王氏匆匆去了。 王氏则以贾府不能接娘娘省亲归宁,怕娘娘孤独,留下表妹宝钗陪伴娘娘。 薛王氏提着脑袋提着心,出的宫门,也不知是后悔还是后怕,薛王氏摸着凉飕飕脖子流下两行清泪,心里只是苦叹:何苦来哉! 第 106 章 却说薛王氏侥幸成功,后怕不已。还有人比她更怕呢,谁呢,就是周瑞两口子。 说起来也是贾母当日一念之差,知道王氏跟冷子兴勾结,只怕一日不好,故而留下周瑞家里以为人质。本来已经撵去打杂了。不料元春封妃,王氏有抖擞起来。周瑞两口子又得了重用,整日跟着王氏进进出出,成了二房当红人物。周瑞家里依然做回老差事,专门管理二房车轿出行之事。 这回薛王氏此行全仗他两口子暗中与王家渠道勾结配合,这两口儿虽然害怕,却也不敢违拗王氏,只有配合主子们份儿。再者富贵险中求,也只有勉力一搏了,也正是她们两口子全力配合,这一次欺上瞒下之举侥幸成行了。 此刻周瑞两口子带着仆妇侯在宫门,别人犹可,周瑞家里一时难挨一时,只怕出了岔子。两口子此行薛家许诺二百银子,她也怕有命挣,无命花用呢。 周瑞家里双手合十,口里把从小听过的神灵挨个叨念一遍,祈求今日之事顺利过关,只要把薛王氏抬上轿子,今日差事就算了了。 乍见薛王氏出来,周瑞家里恰似捡到宝,兴奋差点落泪,那容得薛王氏有煽情机会,嗖的就上去搀住了,手脚兴奋直打颤:“太太,奴婢搀扶您上轿罢。” 薛王氏当然知道高低,依言上轿,一路飞奔回府。如此一般述说,一切顺利。贾王氏听闻事成,喜之不迭,自己好日子不远了。 欣喜王氏眼眸凛凛:那时节,有冤抱冤,有仇报仇了! 回头却说李纨,她如今在二房虽说当家,可是王氏毕竟是婆婆,贾政也只说要王氏抄经养病严禁出门子,并未说要休妻,王氏依然是尊贵的二房主母,椒房贵戚。谁人有敢怎的她呢?她除了不能大摇大摆出入门庭会亲友,其他享乐作恶一丝儿不变。二房上下除了贾政,别人依然拿她当成神物一样恭敬。 再者,薛家母女一早上下使钱,李纨除了自己房里丫头婆子能驾驭,基本就是聋子耳朵。王氏房中之事,她更是一丝不闻。 回头却说凤姐,这些日子贾母卧病,虽无大事,总是心里不舒坦,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头,不思饮食。迎春日日宽慰照料,百般细致。凤姐也没了会亲心情,尤氏跟元春隔着一层,一心等着凤姐一并进宫,这事儿就耽搁下了,宝钗进宫之事被瞒得密不透风,家府之中竟然无人知晓。 三日后,贾琏回家暗中告之凤姐:“二太太可是被祖母禁足抄经呢?而今怎样呢,你可看过没有?” 凤姐见他问起这章,无奈叹气:“我前儿去看了看,头发越发花白厉害了,精神倒好,见了我,还使性子骂人,看着又可怜又可气,能怎样呢?谁叫她除了是二太太还是我姑妈呢。想想她屡屡生事,真是恨得慌。” 贾琏叹气:“果然没病,这就对上了。” 凤姐没听明白,知道贾琏疑她,忙着给贾琏保证:“你放心,我也就看看她,关心关心,错不过一个门里出来的。至于她说些什么,我是不听的。” 贾琏知道她想左了,压低声音:“哎哟,不是我不敬长辈,二太太真不是消停的,老祖宗的话在她那儿完全不管用了。” 凤姐一惊:“怎的啦?” 贾琏道:“她竟然瞒着我们偷偷进宫去了,还把薛家表妹留在宫里了,你说说,她这是想干什么呀?” 凤姐吓一跳:“不能吧?”少顷,凤姐苦笑道:“这也是没法子,二太太身份摆着呢,老祖宗也是作难,总不能一如从前,再强行关进庵里去罢。娘娘看着呢。如今不过勒令她抄经自省,也未派遣执事婆子看押。必定她是贵妃之母,不是囚徒,也不好做的太绝情,总要给娘娘留着几分面子呢。还有宝玉没说亲,老祖宗也要顾着。后面还有我二叔呢,也不能不考量,老祖宗也是左右权衡,狠不下心来。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愁病了。” 这些弯弯绕绕贾琏也很明白,只觉得宝钗在宫中不是个事情。遂提醒凤姐:“二太太这般行事,必定又在筹谋什么,你还是提醒提醒老祖宗的好。” 凤姐心里直纠结,难道叫自己去跟老祖宗谏言大义灭亲不成?恐怕自己敢谏言,老祖宗也不敢采纳呢。这般想着,嘴里却顺嘴答应敷衍贾琏:“知道了,快些用饭吧,下半晌不是还要铺子去察看呢,且要盯紧些,万不能出了岔子。” “知道了,太太念,二妹妹念,如今你又跟着念!” 贾琏被一群女人管头管脚,甚不开怀,闷头用餐,收拾去了外房。 平儿服侍凤姐饮茶,一旁直犯疑惑:“奶奶觉着这宝姑娘进宫是什么含意呢?” 凤姐吐口茶末,一声嗤:“什么意思,还不是金玉良缘呗。“ 平儿皱眉叹息:“真不知道二太太做什么,好吃好喝,椒房贵戚,偏偏要跟莱太太别劲儿,元妃娘娘难道只是二太太女儿不是老太太孙女儿?说大些,元妃娘娘是贾府女儿,难道为了二太太一人舒坦颠覆加付不成呢?倒地作兴什么呢?难道二爷二奶奶袭爵将来会亏待他们不成?非要赤眉绿眼抢过去?” 凤姐抿嘴笑:“还是我们平儿又聪明又善良,我是越看越喜欢了!”说着摸上平儿脸颊:“啧啧啧,瞧这粉面嫩生生得,脱了壳儿鸡蛋似的,赶明儿我给二爷说,把你” 平儿把脸一红,劈手一格:“奶奶也太没正行了,人家说正事呢。二爷既然交代了,这事儿您不能不说与太太老太太,免得他日落不是,再有,奶奶不妨过府去警醒警醒大奶奶,叫她多盯着些薛家,即便不敢明着阻拦,也不能这般一丝不闻,连个信儿也不晓得。” 凤姐深以为然:“好好好,这就去!”起身却是眼一花,嘴里喊声:“平儿?” 平儿以为她有做耍子糊弄人,远远躲着笑:“又怎的呢?”后见凤姐扶着额首,不像是做假,这才慌了,急忙搀住:“怎的呢?怎的呢?” 凤姐闭目一阵却又好了,只把茶水喝一大口。平儿搀住,主仆两个慢慢出了院子,一路参商,想着贾母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实在不敢惊动,折身来见婆婆,屏退左右,悄悄把话告诉了婆婆张氏,故妹子迎春。 张氏想起自己那日嘱咐,竟然成了这样,摇头感慨不已:“这些贾府男人啊,真不,没法子说了。” 凤姐征询道:“二爷吩咐,叫告之老祖宗,二太太这样摆明违拗,老祖宗年岁又大了,前个已经气得够呛,媳妇委实不敢。” 张氏点头:“你做的好。想她眼下还能谋划什么呢,不过就是宝玉婚事上头跟老太太别劲儿,薛家就薛家罢。” 凤姐笑微微点头:“媳妇听您就是了。” 迎春听着直觉不对,问道:“宝钗开年才满十五,薛家只是丢了皇商资格,女眷并未入罪,薛宝钗入宫……” 迎春眼眸讪讪,承恩两字没敢说出口。 张氏哂笑,当今风流无比,舅嫂姨妹子也不知道沾惹多少,笑着摩挲迎春玉手:“你大姐姐敢接纳,自有考量,又不与我们相干,随她去罢。” 凤姐脑子飞快,即使明白映出所指,凤姐了知道当今天子的潇洒风流。一时眼眸闪烁,这两个碰上了…… 凤姐嘴角勾勾直乐呵,假作咳嗽,按按嘴角,果真如此,别人皆大欢喜,就不知道元妃娘娘是高兴呢,还是吐血呢? 凤姐神游幻想微微浅笑,以致迎春唤了她几声她才惊觉:“哦哦,二妹妹说什么意思?“ 迎春道:“我是说,亡羊补牢犹未晚,凤姐姐最好去知会大嫂子一声,叫她设法把那些巴结薛家东西剪除掉,免得她们内外勾结闹出大乱子来。“ 凤姐点头:“嗯,我这就走一趟。“ 迎春忽然心念一动,拉住凤姐:“那周瑞家里最是诡计多端,惯会媚上欺下,听说上次刘姥姥与她有恩才求得她,她竟然为了大嫂子冷淡,把人家一个乡间婆子大冷天丢在寒风里撒手不管了,十分冷酷无情一个人,且要防着些。” 张氏闻言点头:“嗯,是该提醒大奶奶一声,如今她们那边自成一体,这个周瑞家里就是二太太的第一狗腿子,他两口子又熟悉府里规矩,她女婿人头地面又熟,叫大奶奶设法掣肘一二,万别惹事儿。” 李纨得了凤姐提点,惶然大悟:“我说呢,这就对上了。怪不得那日我去请安,金钏玉钏都被撵得远远的,只有薛家丫头莺儿香菱守门户,一步不许靠近。” 凤姐讶然:“香菱?她不是早离开薛呆子呢?” 李纨讽笑:“哼,人走啦,名字留下了,姨妈又买个丫头和莺儿一起服侍宝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依旧用了香菱名字。” 凤姐龇牙吸冷风:“这样啊,还真是各色!” 李纨摇头咂嘴直笑。 凤姐也笑一笑,想起此行目的,放低声音叮嘱道:“你暗地里探探,别弄出大动静,探清楚若是周家里搞鬼,二太太面前找个借口敲掉算了。” 就这会子说话功夫,彩霞来了几趟:“太太叫奶奶呢,等着呢!” 素云看着凤姐似乎不乐意拜见那位,忙着支吾:“我们奶奶正换衣服,就来啊。”彩霞便央求:“素云姐姐催着点,只当疼了妹妹了。” 彩霞声音越来越低,隐隐带着鼻音。 凤姐耳尖早听见了,拿眸光问询李纨。 李纨苦笑叹气:“你也听见了,这就是我过的日子。要不几天不照面,闭门把人赶出来,要不就一天十遍折腾。老爷甩手不管,就管呢,也不过骂几句,说几句无关紧要之话,什么休啊,吓唬吓唬,如今也不怕这茬了。除非老祖宗不发话,我是没法子了。” 凤姐拍拍李纨:“唉,忍忍呗,老祖宗不也因为面子忍着呢!你快去吧,我也告辞了。” 一时李纨带着素云去了。 凤姐自己上车,却给平儿使个眼色努努嘴,平儿点头一笑去了。 少顷,平儿赶上来扶着车驾:“打听清楚了,二太太因为那日大奶奶不帮她说话折腾大奶奶呢,假作腰酸背痛腿抽筋儿,只说大奶奶手法好,别人拿捏不见效,没白天黑夜折腾。凭是夜半三更,屡屡使人叫唤折腾,听说这一阵子大奶奶院子里夜不安枕,就是金钏玉钏儿彩霞们也是非打即骂,特别是彩霞,二太太抓住什么是什么,一概往身上抽,只留着脸面好见人。唉,听得我胆战心惊呢!” 凤姐听了也只有叹息份儿:“这倒是作些什么呢,好好日子不好生过!” 其实,真正原因只有王氏自己心里清楚,李纨也犯糊涂,知道为的省亲表决。实则,李纨另有行径妨碍了王氏不自知。 前些日子李纨总见周瑞家里出入内房,跟薛王氏二太太做堆嘀咕,后又见薛王氏三番两次进进出出,每回都是四门紧闭,几层人围着,不叫人靠近半步。后见周瑞家里偷偷摸摸把王氏小轿子也抬去薛家,甚为讶异。暗中着人打探,只是随行婆子都被周瑞家里重金收买贿赂,哪里有一丝半点漏出来呢,反招了王氏嫉恨,变着法子瞎摆布。 回头却说贾母那日被王氏联合外人算计怄病了,缠绵床榻降息月余,慢慢好转了。时间转眼到了十月。 黛玉映出每日结伴必上栊翠庵,回头跟贾母细语描摹,栊翠庵中的菊花绽放,枫叶染霞,又有苍松翠柏,整个峰峦绽放着一年中最后的妖娆。 姐妹两个一唱一和,只把栊翠庵说成了人间仙境,贾母闻听动了心思。 这一日,黛玉上山上香可热闹了,贾府老太太卧病一月终于起身了,又有史家湘云来瞧姑婆婆,再有贾府三位姑娘,一位张氏大夫人,一位二奶奶凤姐,可谓浩浩荡荡,一队车马小轿子到了山门下车下轿,丫头婆子小姐们簇拥着奶奶太太老太太往栊翠庵中来赏秋游。 庵中主持师太带领收下师妹弟子排成两班齐齐来迎,言说祭堂一切准备就绪,请太太奶奶小姐们上祭。 众人上香已毕,早有香茶奉上,一切安排的妥帖周全。 迎春慢慢饮茶,瞅着手里的胎白瓷上缠枝莲花,陡然记起曾经孤傲冷艳那人,心中喟叹,如今不入贾府,也该另有一番际遇罢。 熟料一念才起,就听门外老尼声音:“老太太,贫尼有一位游方挂单师妹,因为叨扰贵府,想来给太太奶奶们磕头请安。” 贾母最是怜贫惜弱施舍僧道慈悲人,闻听这话忙着一声答应:“既如此,引她进来!” 一人进来,一身蓝白相见道袍,宽袍大袖,衣袂飘飘,近前稽首:“贫尼妙玉稽首,各位施主平安!” 迎春惊愕抬眸,果真妙玉!手中茶盏差点跌落,这个世界太小么! 贾母喜爱漂亮伶俐孩子,看清了妙玉眉眼,慈眉一笑:“好标致小师傅!” 妙玉一稽首。回头招手,两个小尼托着茶盏铜壶而进,妙玉盘腿而坐,烫壶泡起茶来。 此回没有宝玉,缺了宝钗。妙玉只是贞静的展示茶艺,既不饶舌,杯盏也没甚特出之处,并未分出三六九等。 迎春暗暗哂笑,大约大家都是俗人,不配妙玉姑姑盛情。 湘云是个没城府的,见了妙玉面容姣好,身子窈窕,心里爱的紧,一双眼睛只是来回逡巡,忍俊不住扑哧一笑:“你们瞧瞧,她不仅名字有个玉,就连眉眼也似林姐姐呢,你们不是失落姐妹吧?” 今日之人都是通透之人,闻言都是暗中皱眉,湘云这话说的实在莽撞了。谁都知道黛玉父母双亡,妙玉也是自由孤苦,这不是揭人伤疤么。 迎春忙着圆场:“都道江南山川俊秀,地灵人杰,林妹妹跟妙玉师傅身上都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飘逸吧!” 众人其口赞同。 妙玉却轻轻一笑:“姑娘高看了,贫尼哪有林千金好命,失了父母有外祖,想我父母亡故,竟是无依无靠了!” 言罢稽首,不亢不卑去了。 旋即主持师太近前言道:“妙玉师妹自来就是这种孤傲性子,并非对人不敬。还请老太君各位太太奶奶姑娘们勿怪才是。” 贾母便问妙玉来历。 师太言道:“她是我师傅关门弟子,家中原是世家大族,自小琴棋画无不精通。只是自由体弱多病,不得不带发修行躲避噩运。熟料家遭大难,门墙尽毁,只留下她在庵堂逃过一劫,却是孤苦无依了。” 众人闻言无不叹气。特别黛玉湘云迎春三个,最能体会无依无靠的惶恐,各自晦暗面色。 贾母最是心慈,叹息道:“可怜生的好人才,却是个苦命的,她既是生在南边,却如何到了这里了?” 师太言道:“她是跟着师傅北上来寻观音遗迹,却不料师傅不久前坐化了,临行交待,南方与她不利,叫她切切不可返回,留在这里自有际遇。” 大家闻言又是一阵沉默,少顷黛玉言道:“师太转告妙玉师傅,若是愿意,可在这院子里落脚,这院中之物随她取用。我日日上来敬香,也有个说话下棋玩伴,未知她肯是不肯?” 少时妙玉再来,单单给黛玉行礼道谢,说是自己四处飘游惯了,不会在一处停留太久,不过他乡遇知音,乐意盘桓几日再去。 众人闻言各自讶异,凤姐嘴边显出讥讽来。 迎春想起妙玉前世是王氏派了撒金柬邀请回来,如今只怕际遇不合,一份傲气放不下罢。遂笑道:“自古来大约有才有貌有品行之人,都天生有些怪癖,这个妙玉只怕就是如此。” 大家闻言一笑了了。 茶毕,姐妹们簇拥着贾母四处游逛观景。贾母窝在房里一月,今日出来走动只觉得神清气爽,越发兴致勃□来。 贾母不愿断了游兴,这日午餐,便叫人摆在半山亭子间,大家观者山景,品着素斋,别有一番风味。 却说大家宴罢,正在品茶闲聊,湘云忍不住就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起来,一时得一句“红叶飘飘风飒飒”,众人称赞道:“应景。”一时又吟‘金菊摇曳百花残’,拉着众人评判。 黛玉笑而不语。迎春觉得尚好,正要夸赞。贾母却摇头:“应景却应景,意思不甚好!” 凤姐嘻嘻笑道:“我是不懂,不过听着霸气得很!菊花是个厉害的。” 张氏一旁饮茶,闻言挑眉勾唇,凤姐不识得什么字儿,字面意思还掐的准,倒是个聪明脑瓜子,可惜被王家白糟蹋了。 众姐妹闻言齐口称赞凤姐:“不错不错,批得真好。凤姐姐,下次作诗请你做评判罢。” 凤姐忙摆手:“这我哪会啊!“ 湘云更是拉着凤姐:“凤姐姐,你很有悟性,不如你来几句试试,或许一试扬名天下知了。” 凤姐更加吓着了,把手乱摆,劈手跑到贾母身边躲避:“老祖宗救我,妹妹们都欺负我!” 贾母却把凤姐一推:“你就跟妹妹们玩玩去。” 湘云得了贾母纵容越发活跃,姑嫂们嘻嘻哈哈歪掰瞎闹。贾母张一旁乐得喜滋滋看热闹。 正在其乐融融乎,不料有婆子仓惶而至,跑得手脚只打跌:“老太太,二奶奶,不好了……” 凤姐见一贯稳成吴登新家里这般惊慌失措,恼怒之下一声怒喝:“活回去了呢,什么不好了,慢慢说,吓着老祖宗仔细皮筋!” 那媳妇子直磕头:“不是奴婢无用,实在是不得了了,出了大事体。” 凤姐又要呵斥,迎春拦住了:“没事,你只管说,天大事情,总要说出来才能解决不是!” 媳妇子磕头道:“不知道怎的了,二太太忽然发了疯,也不知道哪里拖得刀,满屋子追着杀人。” 贾母闻言心惊肉跳:“杀着谁了?” 媳妇子上下牙齿之掐架,咔咔直响:“大奶奶唬得要命,拉着兰哥儿爬上假山,跌落摔坏了腿,倒底躲进假山洞里去了。” 贾母直拍胸:“还好,还好,祖宗保佑!” 凤姐稍微定了心:“二太太被关起来了,清了太医没有?” 媳妇子颤抖着:“没,没呢。满屋子只有丫头婆子,二太太举着明晃晃的刀子,谁敢捉去。” 凤姐毛躁了:“一次说完,到底如何了?” 媳妇磕头:“满屋子丫头婆子吓得东躲西窜,不妨头环哥儿下学回来,迎头就碰上了这茬,二太太就举刀追杀环哥儿,环哥儿吓得四处乱窜,最后跑到花园子去了,倒底没逃脱,被二太太追上砍伤了肩膀,幸亏赵姨娘扑上去拼命,这才救下环哥儿,结果二太太砍伤了赵姨娘,两个人拼命拉扯,一起跌落荷花池,赵姨娘死拽着二太太不撒手,两个拼死都想摁死对方,结果,结果……” 媳妇子浑身抖索,不敢说下去了。 一众人等已经听得腿脚发软了。探春抢上一步,拧起媳妇扇了婆子一耳光:“说?” 媳妇子终于喊出最后一句话:“都溺死了!” 探春头皮一炸,一口血喷出来,仰头就倒了! 唬得贾母张氏婆媳差点晕厥,忙着喝令救治。 凤姐迎春快步抢上去搂起探春,死掐人中,探春醒来愣怔瞬间,忽然大放悲声:“娘啊……” 第 107 章 贾母见探春醒了喜极而泣:“三丫头啊,你吓死老祖宗啊!” 探春搂着贾母大哭起来:“老祖宗,太太啊……” 贾母忙着安慰:“别急,别急啊,万事都有老祖宗!” 家里出了这样事情,再好的景致也没心情了,大家急急忙忙起身预备下山。只是当时上山原为了走路锻炼脚力,没抬轿椅上山,贾母张氏乍闻凶信,都是腿软的不行,探春更是哭成一滩泥。 凤姐只得吩咐壮实婆子背起瘫软探春,将贾母张氏半搀半抬簇拥下山,及至上了小轿子,一路飞奔回府。 到了贾母上房,就连泼辣凤姐也只是腿脚发软无主张。更别提众姐妹,一个个吓得面色煞白,谁也不敢过去二房探查。 唯有探春,事关自己反而不怕。经过刚才发泄,此刻已经安静,却是沉寂可怕,不言不语,默默垂泪。 嫡母生母厮杀而死,还杀伤同胞弟弟,她不知道该怪谁,该哭谁,该向谁申诉去。 静默一刻,探春想着平日也没好生伺候母亲,如今死了,总要见生母一面,哭几声,权当酬谢养育之恩。心念一起,便挣扎起身往外闯。 迎春就在身边,慌忙拉住:“三妹妹做什么?” 探春力大得很,扬手摔脱了迎春:“我去看看太太姨娘。” 贾母大惊失色,忙令人拦住,说是去不得,人刚落气有煞神,不干净,怕撞。 探春不过是聚集全身力气做了最后的迸发,婆子一拉,贾母一哭,她便再也撑不住了,冉冉倒了。 众人又要掐捏,贾母摆手:“索性叫她睡一睡,出了这样事情,睡着了必醒着好熬些。” 回头却说林之孝家里,一早候着了,早该回报,却见探春发作,只得暂时退让。此刻见主子们落定了,方才进门拜见。贾母令她回禀始末。 林之孝便将大老爷贾赦已经带着大小管家以及精装男子二十多人过去了,这会子人已经捞上来了。两边的下人都拘押起来关在柴房,预备回话。 贾母追问:“可又派人去寻二老爷琏儿们?” 林之孝家回道:“已经着人去了,宝二爷哪里也去了人。只是大奶奶兰哥儿环哥儿都受了伤,奴婢们不敢自传,还请老太太示下。是否传太医!” 贾母沉吟道:“你速速派人去请相熟王太医,再着人将他们三个安置在东跨院去接受诊治。” 林之孝家里领命自去办理。 贾母看着张氏凤姐婆媳:“这事儿务必暂时瞒下,待商议过后再做道理。满府上下也要警惕,不许私自议论泄露消息,违者乱仗击毙!” 凤姐忙着点头。张氏却起身一福身:“媳妇之意,这事儿能瞒官府不能隐瞒王家,须得速速派人去王家送信儿,大家把事情摊开来说,好生商议。” 贾母点头:“这话很是,凤丫头,这事儿由你去办,派遣心腹得力之人前去传话,万不要再行节外生枝生风波!” 凤姐点头:“娘娘封妃,我爹娘都上京来了,眼下正在京都,派谁也不放心,还是我亲自走一趟的好。” 贾母点头松口气:“如此最好,与你父亲好生说!” 凤姐答应一声的一阵风走个没影儿。 这样的事情别说迎春没经历过,就是张氏贾母也是六神无主,毕竟王氏身份特殊,牵绊着娘娘与王家。 目送凤姐去后,贾母疲惫的靠在榻上,招呼张氏:“大太太也坐歇歇,精心等到老大消息,唉,这宗事儿还有得熬了。” 张氏想起这事儿万不能传出不好风声去,哪里坐得住,起身告辞:“媳妇去去就来。” 贾母知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也不阻拦。张氏自去集合家下大小管事婆子齐聚议事厅,分派他们各自管好自己属下,切勿出了纰漏。 鸳鸯替贾母按着额头,替贾母松散神经。 迎春黛玉湘云惜春几个则是一个个鸦雀不闻守着贾母,根本不敢回房歇息,似乎到处藏着鬼魅魍魉,唯有贾母跟前才最安全。 贾母忽然这个开眼睛:“迎丫头?” 迎春急忙握住贾母手:“老祖宗,孙女在这儿!” 贾母拉着迎春,目光哀痛:“迎丫头,接下来府里事多,你母亲与嫂嫂只怕忙的顾不上,你大嫂子们三人诊疗之事还有几个姐妹,都由你费心了。” 迎春忙着起身一福:“孙女记下了,老祖宗安心!” 贾母又问:“三丫头可好些了?” 翠墨忙道:“已经醒了,滴水不沾,只是默默拭泪!” 贾母一声叹:“好好伺候好主子,老太太重重有赏,啊!” 探春已经又诗搀扶着起身,正在发呆,不知道自己日后如何自处,忽听贾母关爱,不由悲从中来,哇的一声扑在贾母膝上:“老祖宗,我该怎么办啊……” 贾母一直绷着,只为贾府如何度过这个劫难而忧烦。探春这一招惹,贾母也伤了心,搂着探春哄着拍着,自己也落了泪。祖孙两个相对饮泣,勾惹得迎春黛玉湘云姐妹无不落泪。 贾母可是府里主心骨,张氏生怕苦海了,忙着上前劝慰:“老祖宗,现在还不能哭,等下亲家老爷来了,还得老太太出面周旋,商议个章程出来,您可是府里主心骨,可千万要挺住。” 迎春也一旁劝探春:“三妹妹且忍悲痛,先紧着活人吧,大嫂子受伤,二房内眷就靠你支撑了,万不能病了,你要坚强些,我们振作起来,帮着府里撑过这个难关去。” 黛玉搭上探春迎春握着手:“三妹妹别怕,我会帮你!”湘云惜春也伸出手搭上去:“还有我们!” 探春是个好的,在姐妹们劝慰下慢慢止住哭泣,泪眼婆娑直点头。 贾母见一班丫头这般懂事,甚是欣慰,摩挲着探春安慰道:“好孩子,没事咱们不招事,事到临头,咱也不怕事,一辈子时间很长呢,总要一步一步慢慢熬过去。” 探春拭泪点头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1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1部分阅读 “孙女记住了!” 贾母扫眼孙女外孙女儿:“你们也是一般,遇事莫慌张。帮着老祖宗好生守住兰儿们,好歹不能再出事了。” 迎春探春齐齐哽咽:“孙女们省得!” 贾母这里正在安慰叮嘱,临场启发教诲一众孙女。外面一通乱嚷嚷:“老太太,环哥儿兰哥儿都接来了。” 贾母忙叨叨起身:“太医呢,可到了?” 林之孝家里忙着回禀:“还没呢,想来快了。” 贾母着急直上火,拐杖乱戳地面:“怎么还不到?几步路程,慢成这样。她几个情形如何呢?” 着急要去西院。 林之孝家里忙拦着:“老太太去不得,环哥儿伤得最很,肩膀被隔开老大一个口子,流了许多血,衣衫子都浸透了,已经用了府里应急膏药,只是伤口太大,外面缠着被单子都渗透了,那血腥味我们也守不住作呕……” 贾母闻言心肝儿乱颤:“这可怎生好,怎生好哟?兰哥儿呢?”林之孝家里道:“跌落的时候大奶奶搂紧了兰哥儿,自己做了垫子,兰哥儿只是扭伤了脚踝,大奶奶却是摔断了大腿骨,性命无忧,知不知道还走……” 林之孝家里说话间见贾母面色铁青,把下面的话儿噎住了。 探春闻言豁然而起:“人在哪里?” 林之孝道:“环哥儿安置在东厢房。” 探春劈脚跑了。 贾母慌得不行:“快快快,快叫婆子们跟上去。” 张氏也急忙起身:“老太太别急,媳妇这就去盯着去。” 迎春没拉住探春,起身吩咐道:“林妹妹,云妹妹,你们陪着老祖宗!” 自己搀扶着张氏急急忙忙来追探春。 一时到了西跨员,但见一体婆子都围着李纨母子,迎春母女根本插不上手。想着她们只是摔伤腿,想来性命无忧。母女们转去东厢房,贾环面如土色还在担架上,人已经晕厥。探春正在一声声呼唤,一边用力死掐贾环人中。 张氏见所有人等都围着正房,并无一人殷勤贾环,不免皱眉道:“四爷屋里丫头婆子怎么一个不见?” 李纨跟前素云方才见到张氏匆匆离去,受命而来,悄悄告之张氏:“大老爷命在在太太姨娘房里都搜出了写了生更八字小纸人儿,如今两房主子又都死了,大老爷将两房下人都锁在柴房里了。” 这是大家簇一贯的应急措施,张氏不好再说什么,吩咐道:“何嫂子去二门等候,太医一到直接领到这里来。” 迎春忙着去吩咐厨房预备炖汤烧热水。张氏想着贾环不能无人照顾,别人也不会尽心,一边吩咐婆子将贾环安置在东厢房,一边分派身边丫头木犀:“今日起,你负责服侍四爷,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 迎春刚巧回来听见,略一思忖,吩咐绣橘:“快去三爷房里,叫紫竹把三爷衣衫鞋袜,从内至外收拾一全套。” 回眸见探春拉着贾环落泪,反手握住探春:“别怕,环哥儿已经止住血,余下就是补身疗伤,太医经验老到,环哥儿年纪小,不怕恢复不了。我已经吩咐去熬人参燕窝汤与他补身。眼下我们还是快些与他清洗干净,换上干净衣衫,这样只怕还要添病。” 探春泪眼模糊:“幸亏还有二姐姐。” 迎春努努嘴:“说什么胡话,还有太太,老太太呢!” 探春哽咽着直点头。 一时热汤备下,贾环有伤不能入水,只能擦拭。脱衣服又是难事。贾环左肩缠着厚厚的布条,迎春怕撕裂伤口不敢下手。还是晴雯机灵,寻了剪刀递给迎春:“二姑娘,索性剪了!” 迎春伸手来接:“聪明丫头!” 晴雯摆手:“我看姑娘手指抖索,还是婢子来吧!”说话间,将贾环衣衫脱下只留下左肩,手指灵巧绕一圈,将衣衫子齐齐剪除。 平日见了血迹就发晕的探春迎春,因怕丫头不小心淋湿伤口,姐妹两个亲自替贾环清理贾环身上污血。只忙得满头大汗,终于给贾环换上了干净衣,只余下左肩上厚厚绷带,不敢动手。 一时间太医到来,李纨一声声喊着叫先给贾兰察看。却是忙中出乱,没说清楚,只来王老太医一人,且王太医不会正骨。与他们母子一人一刻止疼药,回头给张氏作揖:“老朽不善骨科,勉力而为只怕坏事,太太只需请来同仁堂正骨大夫,她们医术膏药俱佳,大奶奶大哥儿定然无碍。” 张氏点头:“如此,请太医移步东厢房,那孩子伤了肩膀,还请王太医费心。” 李纨见王太医撒手,哭得撕心裂肺:“太医,您是太医啊,无论如何,请先救我的儿子啊,我就这一个儿子啊!” 王太医拱手:“奶奶见谅,老夫于骨科不在行。” 张氏知道她命运乖张,设计儿子必定心神大乱。忙着细语安慰:“大奶奶别急,已经去请正骨大夫,医家讲究一个对昼,保管耽搁不了,放心啊。” 李纨却置若罔闻,发疯一般喊叫:“拦住他,拦住他,先救兰哥儿啊,他的腿子可不能废啊,这可要怎生好啊……” 贾兰两个教养嬷嬷虽然不敢拉扯太医,却因为贾兰牵着他们的前程命运,双双堵住了门。 王太医不好跟夫人动手,顿时僵住:“大太太?” 一地丫头都看着张氏。 张氏平日十分心疼李纨,今日却对她很失望,贾兰的双脚虽然肿的厉害,显然无关性命,贾环却已然晕厥,不说性命攸关,至少比贾兰严重。 照理,大夫来了应该先紧着严重患者施救,却被婆子先行领到上房来瞧她们母子,这事儿张氏原本已经心生不悦,事有缓急,都是贾府子嗣没有贵贱之分。李纨显然以为自己母子之命比贾环金贵,才这般施为。这也罢了,人性都是自私的。 这会子明知其太医与贾兰无用,与贾环却可救命,她却这般不识大体,胡缠蛮搅,强行阻碍,这就不是自私自利,而是可恶了。张氏恼怒更甚,却也不好当着外人发作,张氏压着火气,声音虽然不是十分大,话意却重了:“大奶奶安心,兰哥不过扭伤脚踝,离那肝肠肚肺远着呢。且王太医根本不懂骨科,还是先让他替环哥儿治疗吧。环哥儿已经晕厥,他若出事,老太太可不会饶人呢,家法四十杖,那可是能死人了!” 张氏最后一句,是瞪着两名婆子说的,言罢一挥手:“木香,带路请王太医请往东厢房去!” 两名婆子迫于张氏目光吓得一瑟缩,倒底闪开身子。 张氏眼睛不睬李纨,径直走至贾兰身边,抚摸贾兰脸颊笑道:“兰儿还疼不疼?” 贾兰吞下止疼药好多了,忍着不适摇头:“大祖母,兰儿好多了。” 张氏笑道:“哎哟,兰儿真勇敢,脚踝肿成这样了,也不瞎哭瞎闹,真是个懂事好孩子,怪不得老祖宗疼兰儿呢,天天嘴里不住口念叨兰哥儿,听说兰哥儿念的好,可高兴了,只夸赞兰哥儿肖父,长得可真俊啊,真聪明啊,把他几个叔叔都比下去啰,将来肯定要做状元郎呢!” 贾兰这些年天天接受母亲训教,就是长大中状元,登龙门,做高官。闻言十分高兴:“兰儿一定不辜负老祖宗期盼!”言罢我羞涩莞尔:“还有大祖母!” 张氏微笑点头:“好,真是好孩子!” 贾兰一高兴忘记疼痛,叽叽咕咕给张氏言讲学堂事情,老太爷打了谁谁的板子,夸赞了谁谁,等等云云。 祖孙两个笑盈盈的说着话,亲密无间,期间贾母派人来探问贾兰可好,赏赐了人参燕窝两大包,吩咐快些等给母子们补身。 贾兰更加确定老祖宗钟爱自己,喜滋滋的小嘴更是吧嗒不住。李纨愣愣落泪,愣愣笑。直至同仁堂大夫到来。 大夫见李纨伤重,原是要先给李纨处理,李纨坚持先给兰儿正骨。张氏为了节省时间,只得依了。 正骨可是很疼的,贾兰被张氏抱住,小手都把素云手臂都捏青了,硬是咬牙一声没哭。 张氏见惯了贾府里教养的哥儿们,心中不得不暗中夸赞一声李纨,自私且自私,很会教导儿子。兰儿若是不继承母亲的吝啬自私,将来必定大有出息。 少时,大夫给李纨诊断,却是大腿粉碎性骨折,需要卧床一百天。 张氏甚是担忧:“能偶正常走路吗?” 大夫笑答:“凡到我同仁堂就医者,还没有抬着出门的。“ 张氏搁着竹帘只作揖:“这就好了。届时,我荣府定当奉送金匾一方。” 李纨母子无碍了,贾环却还没有消息,一个个打探丫头只说,尚在缝合,四爷没有清醒。 一时又说正在敷药,四爷依旧未清醒。 二房与王家挫伤交涉之事也没有进展,张氏心中焦急万分。一时冥思苦想,这事儿王家若是揪住不放,再牵出马道婆,最后牵出元妃巫蛊求子事件,可就糟了。 再说迎春,贾环这边昏昏沉沉,探春抽抽噎噎,迎春不停安慰她,给她鼓气,也是脱不开身。 迎春知道凤姐父亲已经进府,只是没有结果,心下惶恐,坐不安宁,心中牵挂贾王商议结果,也在考虑这事儿,如何才能善了呢,心中祈祷,赔钱赔银子配面子都好,只要不牵扯出大祸就好了。 后来实在难熬,也顾不得扰乱母亲了,热锅蚂蚁似的,不时走来悄声询问。 “二哥哥有信么?“ “凤姐姐呢?” “老祖宗也没信儿?” 张氏一次次摇头,迎春心中毛喳喳的,张氏自己心中也是慌乱。 寅时,贾王和谈参商终于有了消息。王子胜原本对妹妹枉死十分怨怼,只说自己不能做主,要等王子腾回家再说。贾母不得已将王氏所犯摊开,贾琏更把马道婆子当面审验,马道婆子交代了王氏如何行巫蛊诅咒,然后又说自己如何收了赵姨娘银钱,再行诅咒,只为赵姨娘下诅咒在先,王氏在后,故而王氏先行发疯,本来只要摁住了不致送命,却不知道如何出了岔子。 王子胜气焰顿时矮了几分。贾母便晓以大义,说是王家倘若不能接受和解,硬要兴诉讼打官司,也只好让马道婆子上堂佐证了。那时候贾府王府命运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王子胜当然不想两败俱伤,在凤姐眼泪攻势之下,王子胜屈服,代表王家答应将王氏之死定位失足落水,同意举丧。 据说,薛王氏不服,嚷嚷要报官。贾政硬气一回,将纸人以及马道婆的招供摔在薛王氏面前:“此事摁住,大家还是亲眷。” 贾赦就很不气了:“若是走漏一丝半点消息,我保证,先死的一定不会是我贾府。” 薛王氏就怂了。 这事儿最怕窝里斗,正如探春所说从内部杀起来,就难以收拾死得快。只要达成了协议就好办了。两家统一主意,事情就好办多了。贾府由贾琏亲自到衙门斡旋,仵作不过做个样子而已,略略看那一眼,将王氏之死定为十足落水。 隔天,贾政贾琏贾珍宝玉都上折子举丧丁忧,也给元妃报丧音。元妃获信,顿时痛断肝肠。宝钗乍闻王氏死讯,大失所望,她已经得到了元妃认同,婚事成就只在早晚之间,不想却初二了这样岔子,不说王氏辞世无人再替自己做主,直说宝玉三年孝,宝钗也以为自己拖不起。心中酸楚,恨意顿生,不说劝慰元妃节哀,反倒声声质疑,只说姨母死得蹊跷。 元妃十分痛楚再添三分愤怒,对一项敬重的老祖宗起嫌隙,对生母只是起了疑心。略微思忖,元妃决议差个清楚明白。遂让抱琴拿了腰牌送宝钗出宫查探,并与宝钗约定,若有隐情,可与下太监联络,并将下太监在外城的府邸告知宝钗。 第 108 章 回头却说贾府贾政请旨治丧,上允准,并恩赐治丧银钱五百两!这可是隆恩浩荡,贾政马上上了谢恩折,并递牌子到御前,要进宫磕头磕头。 上怜起丧妻之痛,免其奔波谢恩! 贾府请了钦天监择定停丧三十五日,三日后就是吉日,就在后日正式发丧开吊。 王氏丧事正式议定,贾母张氏凤姐迎春娘儿几个齐齐放下心来,缓缓舒口气。 尤其迎春,她亲眼得见贾府衰败始末,深知衰败根子就在王氏母女们身上。如今一旦剪除隐患,实在是喜上心头。虽说死者为大,知道自己不该为了王氏之死而高兴,却是抑制不住心底喜悦之情。 非是迎春不敬死者,只为王氏这一死,彻底断绝了元妃娘娘省亲之路,贾府衰败根子剪除了,叫迎春如何能够不高兴! 回头却说贾政贾琏丁忧折子获准。贾政而今年过五旬,只要贾母发话,着他荣养,想来他也不会寻机起复,正好安享富贵。 李纨贾兰宝玉贾环探春这些二房子嗣却有三年孝,再是折腾不过在府里,且这些人也折腾不起来。 迎春想想实在高兴,一时眼眸灼灼,华彩闪烁:前世这三年,正是贾府迅速毁灭之时,如今自己只要帮助母亲约束好哥哥贾琏,弟弟贾珏,掣肘父亲贾赦,不叫他参与任何卖官鬻爵之事,就可以安全度过贾府劫难。 这三年,宝玉贾珏贾环贾兰几个正好蛰读,修身养性,将来能经商者经商,能科举仕途者入仕途,总之,务必各尽所能,发光发热,不做纨绔膏粱。 如此下去,贾府前途可谓一片坦途,自己再不用担心被人贱卖,被人欺辱践踏了。三妹妹不用远嫁番邦,黛玉不会死了,宝玉也不会抛家出走了。 迎春想着就高兴:咱贾府关着大门过日子,谁还能把是非从天上掉下来! 贾府尚有贾母建在,王氏虽然贵为贵妃之母,也不能在荣禧堂发丧,灵柩安放在花园房正厅。 回头再说王氏正式开吊之日,人来的不少,与贾府有亲者,带故者,王公大臣,达官显贵,齐齐而来。荣宁街上,车马喧嚣,盛况空前。 王氏的板子一早就看下了,贾政选择上等杉木,宝玉也无意见,直说一切但凭老爷做主。 贾政交代下去,着人厚厚的上了黑漆,撒金寿字熠熠闪亮。 贾政是个千年不变七品员外郎,王氏品级随丈夫,丧葬品级只能按照七品孺人。王氏倒底是贵妃之母,圣上觉得这个实在不好看,念在元妃面子,赐哀荣与王氏,着例四品淑人品级发丧。 葬礼花费虽不及秦可卿奢靡浮华,却是一切按照品级布置,也及其隆重了。 僧道在园子里王夫人落气处设坛念经洗孽,超度亡灵。再有佛僧开方破狱,拘都鬼,延请地藏王,开金桥等等切切都按章程一一铺排。凤姐做了现成的主事,有了可卿葬礼经验,一切更加的顺利成章,有条不紊,筹划得十分妥当周全,亲朋好友无不称赞。 元妃贵体不能踏贱地,虽不敢举丧,却也换了素色衣衫,暗暗饮泣,每奉七,便派遣太监入府上祭。 再说薛家母女临门吊丧,凤姐迎春姐妹接待,薛宝钗对自己进宫伴驾贵妃一事秘而不宣,她进宫乃是为了内外策应促成自己高嫁侯门做贵妇,不想王氏竟然被马道婆做法反噬,害人终害己,实在意外。 马道婆这事儿乃是薛家母女一手促成,贾府愿意息事宁人,她们已经烧了高香,只是王氏一死,宝玉婚事将有贾母说了算,宝钗婚事便蒙上阴影。 宝玉丧母,守孝三年,那时节宝钗已经年满十八,论婚许嫁,至少一年,宝钗实在耽搁不起。志在必得的婚事,行将泡汤,薛家母女如何甘心。 薛王氏甚至打起了热孝成婚的主意,只是宝钗跟宝玉婚事除了薛家抛出金玉良缘的谣言,并无实质约定,此计当即被宝钗否则。 母女合计,要想婚事成就,还得从贵妃身上来。宝钗决意,如今他哥哥在外劳役,她左不过在家无事,一日王氏灵柩移家庙,她请求便继续进宫陪伴元妃。决不能让薛家对于元妃十几万的投资打了水漂。 这是薛家母女私心,成也不成尚在未知,暂且不提了。 且说宝玉自从王氏殁了,而且殁的那样轰轰烈烈,只叫宝玉犹如万箭攒心,心如死灰。 头三日王氏尚未入殓,他便日日守候尸身,哀哀哭泣,三日水米不打牙。及至正式开吊,需要孝子手捧令牌转丧。 二房三子,长子贾珠早逝,遗腹子贾兰又受伤不能行走。李纨正恨的紧,就是能走也不会让他出头了。 贾环不是嫡子,又受了伤,唯一剩下宝玉,一人支撑场面。他已经精疲力竭,却不得不勉为其难,跟着念经和尚不过传了三五圈,头晕目眩不支倒地,晕厥了。 贾母闻听,唬得魂飞魄散。好在太医请脉,并无大碍,只是太过悲哀劳累。贾母闻言稍稍宽慰,忙令抬到自己房里将息。筷子撬开牙齿,将米汤灌了进去。 宝玉慢慢苏醒,滚到贾母怀里哭得惊天动地。哭过这一回,再后来就不再哭泣了,只是默默喝水默默进餐默默垂泪,躺了两日,又挣扎着过去守灵,贾母再有拦不住,值得依从。好在宝玉伺候每日不再在拒参汤,贾母这才安了心。只是日夜守在灵前,不肯须臾离开。 比之宝玉更苦者就是探春了,赵姨娘临死拖住王氏一起溺水死了,王家不能发作贾府,当时家仆将马道婆子乱杖击毙人去了乱葬岗。余下怒气发作在赵姨娘身上。王子胜提出和议条件之一便是,赵姨娘不许发丧,不许收敛,不许归葬贾家祖坟。说是赵姨娘在一侧挺尸,王氏死了也不得安宁。威逼贾政对外宣称丫头得了急症死了,一张草席将人拖去化人场,烧成灰拿去十字路口扬了尘,生生世世叫人践踏,不得超生。 宝玉知道王夫人跟赵姨娘的恩怨难说分明,比其生母更加厌恶赵姨娘,心里可怜探春这个妹子,总要有个祭祀化纸所在吧。鼓起勇气对着舅舅作揖,支支吾吾恳求,赵姨娘不许归葬就罢了,野外挖个坑,赏口薄棺木吧。 这话一出就招了王子胜一个耳刮子,啐一口:““忤逆不孝!”骂了一句:“小畜生!” 这在宝玉,已经是抗争极限了。挨了打,挨了骂,也对得起探春平日的尊敬,再后也不发言了,任凭王家施为。 余下还有贾琏凤姐在场,凤姐原本厌恶赵姨娘,哪里会求情,只求事情圆满即可。宝玉这个开心果儿都找了打,贾琏隔着一层更不敢开口了。凤姐杀鸡抹猴,拧眉怒目,贾琏只得点头,默认了王家所求。 贾政虽然不忍心,也为了大局不再置喙。 探春闻听这样的结果,心中气苦,如何跟偌大贾府,血脉至亲抗争呢。心中也知道嫡母发疯因为生母诅咒,与其说生母死在嫡母之手,不若说是自作自受。探春哀叹她们二人自作孽,更哀叹自己今后命运。 探春说不得争不得,怒不得。唯有日日披麻戴孝,陪着宝玉在灵前哭丧,将满腔悲愤惊怒发泄在哭嚎声中,其哭声凄惨哀怨,叫人不忍听闻。任谁也劝不住,总要等她自己哭累了,晕厥昏迷了方罢。 众人皆知她之心思,也不好多说。 迎春日日细心劝慰,叫她节哀顺便,探春遭此大难,如何听得进去。唯有日日令人熬了参汤勒逼者探春食用,或是乘着她晕厥强行灌食,其余也只好由她了。 五七出丧,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将王氏送去家庙停灵。 宝玉探春兄妹满身素缟,立在冷风飒飒冬日里,更加衬得形如枯槁,让人不忍心观瞧。 王氏移灵,宝玉还不能消停,好药继续在家庙里替王氏超度直至七七四十九日,死者魂归地府,葬礼方才真正结束。 回头却说宝钗受命出宫,来探王氏死因,见过母亲方知,王氏是被诅咒发疯而死了。顿时气苦跌足,恨声咒骂赵姨娘,祸害人的下贱玩意儿。 宝钗原本想要就着抱琴守在宫门,想要当日返回宫廷,哪知道却被凤姐得了先机,早就掌握了他的底细,已有定夺,要宝钗母女控制在手。 凤姐亲自陪同薛家母女上香拜祭,孝子还礼之后,哭哭啼啼拉着薛家母女不松手,故意当着亲近女眷哽咽哭诉,拿话将之陷住。 “二太太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宝妹妹了,生病之时也是妹妹伺候再能安静,如今二太太停留世间最后几日,还请宝妹妹这五七之期陪伴左右,务必安抚太太魂魄,唔使亡者缺憾。二太太地下有灵,必定保佑妹妹事事顺畅,心愿得遂!” 旋即给薛家母女分派了所就近住,又派了四个婆子日夜跟随守候,防备她们母女在王氏葬礼期间弄鬼儿。宝钗知道元妃还在等候自己消息,心急如焚,却也无法,只得暂且按捺,容后再图了。 每每奉七,元妃总要排遣下太监过府上祭,一律贾琏宝玉陪伴,兄弟两个每每厚赏,直叫下太监回禀娘娘,安心静养,直说等府中事毕,必定请旨会亲。 元妃还算机敏,宝钗未归,有无信息,元妃心中疑惑,却并未泄漏一星半点与夏太监,之所以派遣夏太监,不过希望宝钗机敏些,倘若真又不妥,主动就见夏太监。 熟料凤姐防得严严实实,凡是的了宫中有人上祭,务必寻个岔子将母女们支开去。 元妃与薛家都被凤姐钳制,王氏丧礼平安无事。 宝钗母女熬到王氏五七出殡,随着一众女眷,坐了轿子送灵至铁槛寺,又陪了最后一场法师,母女们累得七荤八素了,当日返回家去昏睡三日。 凤姐至此再不作兴,随他们方便了。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整个贾府上下俱是人疲马乏。 迎春建议,凤姐发话,除了必须当值巡夜人员,一体出力丫头仆妇,凭是一等二等。一色每人领取二两银子卖果子吃酒,轮班休假三日,送撒松散。 回头却说李纨三人,李纨摔断了腿,不能行走,指靠别人背来抱去,也不说了。贾兰的伤势看着厉害,实则半月后就可以勉强行走了,一月后行走如常,只是李纨憎恨王氏丧心病狂,竟然忍心追杀亲骨肉,只是摁住贾兰不许下地,说是怕落下残疾。到了王氏出殡之期,李纨一早派人禀告贾母,直说贾兰尚未康复,嫩胳膊嫩腿儿,只怕反复残废,请求贾母允准,贾兰不送殡。 贾母其实已经知道详情,大夫天天汇报病情呢,李纨三人的药方子也是贾母过目方才熬制,焉能不晓得贾兰病情。只是李纨既然提说,贾母只好装糊涂替她遮掩,直说贾兰尚未康复,心中却在埋怨李纨,不敬死者,只怕折福,这话人在心里,不敢言说,也不愿意想起。 贾环呢,身上刀伤长约五寸,深可见骨,可见王氏虽然疯癫,也是恨极了,蓄势而发。贾环伤口太大,身子幼弱,当初高烧高热昏迷三天三日方才苏醒,醒来得知母亲过世,哀怨恸哭,撕裂伤口再次出血,富有昏迷一天一夜,再后来便昏昏沉沉,时醒时睡,梦中瞎哭瞎闹,嚷嚷救命,有时嘴里嚷嚷姨娘。伤口也迟迟不收口。他真是拖到月余方才勉强康复,人虽被张氏下令汤汤水水养胖了些,只是他整个人恹恹的,活似个小老头子似的,灭有精气神。 小小孩童,遭遇那样的惨景,只怕不是一时半刻能恢复。 王夫人赵姨娘身死,房中丫头婆子要全部打散,该嫁人要放出去,余下婆子,各房院都不乐意接待,凤姐只得将他们一体发配到庄子上种田去了。不去也可以,后街呆着讨饭吃。 金钏玉钏暂时放着打扫房子,等着一二年后配小厮,或是往外聘。金钏玉钏都不愿意出去,只想再当几年差事,也好挣得几两嫁妆银子,体面嫁人,遂暗地向李纨探春递话试探。 李纨厌恶王夫人,她房中之人也不一概不见,岂能找个人在眼前,时时提醒她想起从前委屈屈辱,日日自戳心窝子。自然不纳。 探春也没回复,谁不知道金钏玉钏平日眼睛里只有宝玉。直叫诗告诉她姐妹,说是姑娘眼下只顾着伤心,没有闲心。回头,探春却亲自求了张氏凤姐,把赵姨娘房里的针线丫头芙蓉要去房中,说是自己房里缺个针线丫头。 探春房中只有两个大丫头,再添一个乜不算多,张氏便答应了。探春又替贾环求情,把王夫人房里的丫头彩霞,她妹子彩云换了去伺候贾环,赵姨娘房里鹊儿也归在贾环房里。 贾府伺候之人都有定数,来一个就要走一个。探春这般安排,应是拿丫头作伐子出怨气了。 府里人大都知道,贾环房中之前伺候两个大丫头不经心,这山望着那山高,日日谋求换主子,探春眼明心亮,早在眼里,如今有了机会当然毫不气将之剪除,让他们另攀高枝去。 这些丫头的高枝即是宝玉,宝玉虽然面糊不懂仕途经济,却是个慈软孝子,母亲亡故,正要沮丧守孝,已寄哀思就连金钏玉钏这两个母亲房里丫头他也顾不得了,如何还会招惹这些原本不安分,骨头轻贱丫头呢。 再者,茜雪秋纹麝月也不是等闲之辈,岂能让人夺了自己清闲精贵的差事。 不久,几个丫头就被凤姐顺手打发,配给外院粗使小厮。 虽说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是她们平日捧高踩低结果。 金钏玉钏看在眼里,心头拔凉拔凉。无奈之下,暗中祈求鸳鸯,想到贾母房中伺候,贾母房里是贾府最为优厚所在地。 无奈贾母羞于提起王氏,连带他房中人也不愿意听见看见。鸳鸯不过略微试探一下,提及她姐妹如何安置,贾母即刻便说,此事自有二奶奶做主,必定妥当,无需操心不了。 金钏玉钏留守贾府的最后希望被截断。自此死了心,唯有黯然守着主子房舍,等待一年后出府配小子了。 其实金钏玉钏哪里有什么不可谅解错处,不过死心塌地跟着王夫人而已。怪只怪王夫人几乎践踏过府里所有大小主子,惹了众怒。大家都跟李纨一个心思,不乐意想起从前伤心日子。 绣橘跟金钏玉钏关系不错,绣橘也曾暗暗求过迎春,言称她们姐妹曾经帮助过自己,希望迎春可以周全一二。 迎春并不排斥金钏玉钏,只是,迎春房里已经多了个晴雯,荣养了奶娘,实在不易再添人。再有,全家上下都不待见他们姐妹,迎春也不好冒着大家忌讳收留他们姐妹,伤害所有亲人感情。 迎春心里感慨万分,她实在想不到,王氏的民怨如此之深,以至她的丫头也无法被人原谅,无法再在贾府立足。 虽然也是迁怒,比起金钏前生声誉尽毁,香消玉殒,如今只是发配出府配小厮,走向她既定的命运,已经是菩萨开恩,改变噩运了。相较于王氏仅仅因为晴雯神似黛玉而迁怒,更是天上人间了。 迎春只能让绣橘暗示金钏玉钏,自己会力所能,给予帮助,除了出府的赏赐按最上等,还会说服凤姐替他们配人之时,选择一户良善之家。 第 109 章 却说王氏治丧五七三十五天,期满移灵铁槛寺。贾府因为贾母这个老祖宗在,棺木出门,府门的白练白灯笼随即取下,一并带到铁槛寺随着纸人纸马车船一并花火了。 两府之人这些日子已经忙的人仰马翻,至此齐齐松了口气,各自去和周公亲昵。唯有宝玉是重孝,还要在铁槛寺继续坚持守灵,日日点灯化纸,陪着道士念经消孽,直至七七四十九天,直至灵柩安置侧殿。 贾琏作为荣府少主,开始各处送礼,答谢那些为葬礼出钱出力亲友故旧。 贾琏获悉上司通传,他丁忧折子未准,贾琏无需丁忧,得已继续在吏部堂下混差事。贾琏原是个闲不住之人,如今在吏部混的融洽,闻言大喜。 这事儿在迎春意料之外,却在张氏意料之中。瞅见迎春惊愕,细言为迎春解惑。贾琏只是侄子,又非主官肥缺,丁忧不丁忧也不会碍着别家升迁发财。故而,贾琏不仅得已保留差事,还赚得贤孝好名声。 这种人情练达,迎春未曾经历过,也不曾有人细心替她解答,更没有教导过,重生迎春再一次发现一个好母亲对一个能干女儿的必须行与重要性。 人情往返,有来有往。上官看顾,贾琏必须领情,予以答谢。只是眼下贾琏不易吃酒,更不能进出酒楼,故而,贾琏着人在按人头定了肉盒子,上至堂官,下至衙役门丁,人人有份。 这礼对于堂官们可有可无,小小不言。不过贾琏身为侯门少主,当今国舅爷,能够谦逊恭敬至此,上官们心中十分舒坦。 贾琏的平级同僚,以及那些门丁衙役,则是十分感谢了。 说起来也甚心酸,这些门丁衙役二两银子的月俸,子这京都之中,实在不够做什么。同僚家中孩子替人帮佣,妻子老母日夜针凿以求温饱者,大有人在。 贾母人参燕窝吃不了,整碗倒掉也不心疼,同僚中老母病重思念肉汤不得者不止一人。这种人家,你给他二两银子,且也不舍得卖肉。贾琏这样一份礼物,看似不现眼,却是甚受人欢喜。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衙役门丁薪俸低,不得不另谋外水。这也是各衙门打板子捆人都有学问的缘故之所在了。 七七四十九日后,王氏断七,宝玉主持最后一场法师后返回家里。自此闭门守孝,埋头读不缀。 贾琏至此也无需再家里庙里两头兼顾,遂正式销假,回衙门当差。 荣府二房门前的白练白灯笼也取下一火花了。李纨已经能够拄杖行走,亲自主持除服,看着一堆雪白化成青烟,心头长长舒口气。 她左不过是寡之人,三年守孝与她一生清冷实在算不得什么,她正好借此不理外务,专心教导儿子读过日子。 荣府至此完全恢复常态,再无一丝儿白事踪迹,彪悍王氏真正成为荣府过去,不再被人提起。 凤姐这些日子乘着精神办丧事,疲倦嗜睡,凤姐一直以为自己累着了,岂料丧失办忘了,大睡特睡之后依然整日朦胧。饮食也发生变化,嗜酸如命,那梅子茶平儿闻着就酸倒牙,凤姐却觉得甚是对味。 平儿几次提醒凤姐说是来两月没换洗了。凤姐混不在意,笑称自己一向日子不准。后来碰上王氏丧事,大家就没旁的心情了。如今闲下来,凤姐症状越发明显,平儿伸出三根指头直晃悠,提醒凤姐:“奶奶,您这是前后三月哟?之前再没这样吧?” 凤姐正在美滋滋品味酸倒牙梅子茶,闻言还嫌平儿刮嘈:“什么三月两月,来来来,你也喝一口,嗨,从没喝过这么好的味儿,今年梅子味儿忒正……” 自己说着话忽然心头狂跳,一把拉住平儿:“平儿,你刚才说什么?三月什么?” 平儿撇嘴只好笑:“三月什么?没换洗呗!” 凤姐惊喜交加:“你记得准么?真是三月?” 平儿点头,丰儿也掰着指头直点头:“嗯嗯,的确三月了,再过几日不来就是四个月了……”丰儿念叨着忽然惊叫失声:“哎哟奶奶,您怕是有了罢!” 凤姐喜滋滋一打丰儿指着自己爪子:“小蹄子,大惊小怪做什么。”挥手抚上腹部,脸上美滋滋偷着乐:“这是什么话说,天天盯着就没事儿,不管了,倒悄悄的就来了。” 平儿喜盈盈一扯凤姐衣袖:“奶奶这是确定么?婢子去告诉太太老太太去。” 凤姐一啐:“急什么,你先去告诉林之孝家里,就说我这些日子嗜睡,整日疲倦,让请个太医把把脉!” 平儿乐颠颠答应一声就去叫旺儿媳妇说话。 少顷,阖府都知道了,凤姐怀孕了。 阖府大喜! 贾母大喜,请了太医当面问话。这回来的张太医,擅长妇科,他进门对着贾母只作揖,胎儿已经足足三月了,脉搏雄健,应是男胎。 匆匆赶来赶来张氏正听着这一句,念声阿弥陀佛,喜盈盈吩咐下去:“赏赏裳,双份打赏!” 少顿又吩咐:“何嫂子,平儿丰儿服侍的好,一人一对金锞子!” 贾母却想起之前许愿祷告,忙唤鸳鸯:“快给我打水净手,我要去给祖宗上香去。” 又招呼张氏:“大太太,你也来!” 老婆媳来两个搀扶着进了佛堂,这立供奉了观音像,也供奉了老公爷的牌位。婆媳喜滋滋商议着明儿到哪哪去酬神。 这一年的腊月,迎春第一次跟着嫡母张氏坐轿子出了城,去了城外京山碧云寺还愿烧香,又去了白云峰下白云庵施舍香油,第一次亲自请托师太开粥棚。 师太净月昨日得了消息,今日特特庙门迎接贾府香,禅房饮茶已毕,指引迎春观看了她施舍十几年的粥棚。 师太指着山门外大茶棚子:“这是府上二爷那年来吩咐搭建,说是要年年施舍,不可简陋敷衍,都是上好木材,顶级青瓦。数十年了,二爷年年来了便着人修整,又年年增添了石桌石凳无数,成了今天格局。平日便当茶棚,方便了无数上山下山过路人。” 迎春细细观看,棚内除了石桌四张,周边还有长石条做成的石凳,四周若封上土墙可做房舍用了。 迎春看着张氏笑:“二哥哥做事实诚,将来生意必定会兴旺昌隆。” 张氏笑眯眯拍拍迎春手:“为娘相信你!” 回头却说贾母,自从可卿亡故,凤姐迎春梦兆开始,及至元春封妃,一切梦兆应验,贾母心里压了厚厚石板一样,这些时日就没轻松惬意过。不想王氏这个无穷折腾货色临死还闹出这样一出天翻地覆祸事,几乎难以收拾。让贾母愁眉不展,心情压抑背晦到了极致,身子虽然并无大的毛病,精神大不如从前。万事都提不起精神来。 凤姐这个喜讯来的正是时候。贾母连日的阴郁阴郁一日消除殆尽,余下满心欢喜,一时喜上眉梢。心情一好,贾母对于王氏恶性作兴也多了一份谅解。对于元春的那一份埋怨也消散了,剩下只有对这位高处不胜寒孙女的无尽牵挂与关爱。 贾母知道,凤姐如今完全控制了元妃的消息来源薛家与王家。元妃失去薛家与王家帮助,太监姑姑们她又不放心,以至于日夜忧愤,形容消瘦。 贾琏打探消息告知贾母,贾母再也坐不住了。 元妃也曾不止一次派遣太监上门至祭,却并无一句话问候贾母。贾母知道,元妃心中有委屈,有疑惑,只是碍着甚为贾府女儿,情况不明不便发作。 元妃需要自己给她一个解释。贾府也应该给她一个交代,作为女儿,她也有权知道母亲真正死因。 王氏移灵后第一个会亲日,贾母递牌子觐见,得以允准,祖孙得已再次见面。 这一次会晤,二者心情不复从前,贾母是倍感轻松,元妃反之,心情沉痛。 身边太监姑姑丫头环伺,祖孙们说着不着边际气话。看着元妃疏离,贾母果敢暗示元妃屏退左右。 元妃也需要了解真像,顺口指了几件事情将一体人等全部支开。 屋里只剩下抱琴鸳鸯陪侍。贾母轻言细语,将王氏之死始末原原本本告之一遍,并告诉元妃,李纨目前还瘫在床上,贾兰贾环虽然伤势痊愈,却受了惊吓,夜夜噩梦,也不知道几时方能消除心里恐惧。二房因为王氏祸害,几乎全局覆没。 元妃愕然,她记忆中的母亲虽然有些算计冷冽,却是个慈母,说她迫害赵姨娘母子们尚可信,她如何不也能相信母亲王氏会追杀嫡亲媳妇孙子。 虽然抱琴从宝玉口里得知,母亲曾经恶语中伤嫂嫂,只是嫂嫂差点落胎,元妃以为,那不过是母亲失去儿子神思昏庸所致,绝对不会是有意为之。 这样凶残灭子之人绝对不是自己母亲。元妃大受打击,心肝抽搐,她手抚胸口几乎窒息,冲着贾母直摇头,豆大珠泪颗颗滚落:“我不信,老祖宗,你是骗我吧,母亲绝对不会这般恶形恶状!” 贾母眼中蕴泪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2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2部分阅读 ,起身轻拍元妃后背:“别说你,就是我咋闻之下也不愿意相信呢,无奈,这确是事实!” 宫中有禁忌,即便娘老子死了也不许化纸悲鸣,元妃将脸藏在贾母怀里暗暗饮泣。贾母连声抚慰,元妃半晌方才缓了过来。 鸳鸯守住门户,抱琴奉上热水,元妃净面,祖孙重新落座说话。 贾母等着元妃情绪稳定,这才将马道婆的供状欠身递给元妃过目,迅速收回,放在手杖之上凤嘴里。 元妃至此,心疼道无以复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贾母乘机告知元妃,王氏之前不过自私自利,木讷蠢笨,不过偶有适当,算计过头。自己一再容忍挽救,就是当初送娘娘庵堂,也不过是为了李纨能够顺利生产。 元妃再次辩驳,她以为王氏绝不会危害李纨。 贾母只一句话便噎得元妃哑口无言。 贾母言道:“珠儿咽气,将媳妇儿手递给我,托我照顾她们母子,我不答应,他瞪着眼睛不闭眼,那个凄凉,我至今还历历在目。” 元妃闻言便呆了,任凭眼泪无声滑落。 贾母便告诉元妃,自己将她安置在园子里,将之禁足,目的再于好生约束,免得她坐下违法乱纪伤阴鸷之事,给娘娘宝玉肇祸。也是为了抱拳她善始善终。不想王氏受到薛家蛊惑,偏听偏信,婆婆夫君之话一概不听,一条黑道跟着薛家走到头,做出这些悖伦之事,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还险些害了害了娘娘,连累贾府倾覆。 元妃顿时警醒,难怪薛宝钗一去不回:“薛家这般折腾倒是为何故?” 贾母盯着元妃半晌叹息:“她们索求,娘娘应该知道!” 元妃眼中滴下泪来:“如此执着做什么,到如今命也没了……”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府里有你大太太跟风丫头,迎丫头如今越发出息了,很有你当年风采,娘娘也无需太过担心,还需自己保重。” 贾母安抚好一阵,元妃方才平复了。贾母复又递给元妃一只含苞石榴雕花银簪:“簪花头是空心,内里有你大太太给你一年份例与花红,共计一千银子,前些年都是交给你母亲转给你,如今你母亲殁了,就直接交给你自己保管,以后这事儿形成定例,一色都在腊月会亲之时交与你。” 元妃接了银簪,轻轻抚摸,心潮翻滚,今日获悉消息实在太过震惊,大伯娘跟母亲的形象整个一个颠覆。 贾母知道元春心情,一声叹息:“除此,你太太另外还有一句话让老身禀告娘娘。” 元妃抬手按按眼角,额首欠身,话里中透着鼻音:“老祖宗不用这般气拘谨!” 贾母道:“大太太说,你兄弟贾琏虽然不才,却是个重情重义孩子。他两口子答应了大太太,只要荣府一日不倒,她们一日奉养娘娘花用,并会当作家训传承给子孙。” 这些话里的信息,跟王氏之前所说可谓天翻地覆,大相径庭,想起之前对大太太冷落,元妃百感交集,一时泪眼婆娑:“是我蒙蔽视听,我对不起大太太。“ “你大太太知道你的不易,并未怪你!”贾母伸手拍拍元妃:“公中账上摆着娘娘妆奁五万银。你大太太叫我问一声,这些银钱娘娘是要即刻支用,还是卖田置产吃出息,只消吩咐一句就是了,自有你二弟琏儿替你办好。” 贾母说着话想起贾琏自娶亲越发出息了,不由慈眉一笑:“你二弟读不及别人,做生意似乎很有悟性,人缘也不错。我原本不欲子嗣经商,只是你大太太说爵位只有最后一站了,儿孙们需要寻个活路才是,免得届时手忙脚乱,一片茫然。唉,我如今也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你们各自平安就好了。” 这话贾母说的平平淡淡,元妃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她想起不久之前因为嫉妒扎布偶而杖毙拉去乱葬岗的宛嫔,君王要叫人死,不过轻飘一句话。简单明快犹如折断花枝一般脆生快捷。 元妃勾起心底隐痛,不寒而栗。忽然拉住贾母哽咽出声:“老祖宗,替我谢过琏儿……” 贾母正要搭话,却见外面人影晃动,贾母迅速提高声音:“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娘娘节哀,只要娘娘太后圣上都好,我们贾府才能好,命妇一家才能安心。” 贾母话音落地,抱琴领着一位富贵嬷嬷走了进来:“贵妃娘娘,太后娘娘跟前的月嬷嬷来瞧您。” 月嬷嬷微笑福身参拜:“给贵妃请安。” 元妃迅速起身抬手:“月嬷嬷快快请起,嬷嬷是太后娘娘跟前的老人,不必这般。” 月嬷嬷笑道:“娘娘是贵妃主子,礼数不能废。”言罢笑盈盈对着贾母福身:“太后娘娘听闻贾府老封君来了,想着元妃素日谨慎端方,如今丧母,正该有亲人多陪着说话才好,故而令奴婢传个话,着令老太君留饭,已经着人通知御膳房了。” 元妃贾母齐齐福身道谢,抱琴将一个翠色荷包奉上。 “怎好回回都要贵妃赏!”月嬷嬷推辞一番,接下荷包欢喜而去。 祖孙坐下亲热叙话,仿若回到云英未嫁之时。一时御膳房席面奉上,不想皇后娘娘赐菜随即也到了。下一刻,圣上的葡萄美酒也赏赐下来。 这可是无上荣宠,虽然连累得贾母老天拔地跪了三此,心里却是喜悠悠的。 元妃欢喜且欢喜,哪里用的下。贾母胃口不好,只不过这个荣耀难得。 皇宫不是等闲之地,无有太后懿旨或是皇上圣意,任何人不得扇子滞留。凭是如何不舍,贾母也必须在宫门下匙前告辞出宫。 饭后祖孙的情分又自不同,说话再无芥蒂。祖孙说起别后离情,回忆当初其乐融融,无忧无虑。俱是唏嘘不已,各各感叹,血浓于水的祖孙情怀缘何曾经蒙上了阴影。 临行话别,元妃更是依依不舍,言说自己身不由自,嘱咐贾母多来走动。 贾母也是红了眼圈,终于将自己最担心之花说了出来:“娘娘熬了这些年,谁料刚刚封妃就被撤了绿头牌,终年不得面前天子,深宫寂寞,娘娘孤身一人,怎么熬的……”摸下眼角,贾母直哽咽:“小户人家也要讲究游子依靠,后宫无子,终究是个虚,真是叫人……” 元妃闻言珠泪滴落:“都是我自己命里所带,人如何也强不过命去,有些事情争也是白争,也只有安于天命了。”说话抬眸看着贾母:“老祖宗也要自己保重……”伸手握着祖母,元妃哽咽道:“宫门一如深似海,二妹妹三妹妹且别学我,老太太做主替她们寻个好人家,这个皇宫……” 贾母很怕隔墙有耳,元妃说漏嘴,暗暗用力一捏元妃:“老祖宗省得,娘娘也要好好的,娘娘那日想念老祖宗了,就捎信琏儿,但凡老祖宗还有一口气,必定年年来望娘娘。” 元妃心头一颤,马上接口:“老祖宗必定寿比南山!”贾母点头:“就依娘娘!”元妃最后言道:“还有宝兄弟……” 贾母微笑拭泪:“这个娘娘放心,贾府家私有他一份,必定不会亏待,只是他的亲事,那薛家,家世也还罢了,那人品,我们贾府实在是经不起…” 贾母说着连连叹气直摇头。元妃含泪点头:“宝兄弟婚事老祖宗做主就是。” 贾母可是知道薛家跟王氏合伙勾结,炮制了一系列的谣言烟雾,就是元妃也有牵连:“只怕薛家不会善了。” 元妃挑挑眉:“老祖宗安心,孙女自会设法了销她们。” “娘娘有这话,老身也就安心了。” 掌事姑姑提醒道:“娘娘,再不出宫怕迟了。” 祖孙万般不舍依依惜别。夏太监抱琴将贾母送至宫门,眼见贾母上了小轿,方才回去复命。 孙子孙女都是老人心头肉,贾母一路回家,想着元妃的处境,只觉悬心,忧心不了,声声叹息不住。 不说扶轿杆鸳鸯,就是随行金婆子,听着贾母一声一声叹息,直如砸在心上,心肝一颤一颤直发慌。 第 110 章 荣禧堂上房,贾母房前。 张氏带着凤姐迎春姐妹晚餐前就在此等候了,结果宫中传出消息来,元妃留饭。 原本宫里主子留饭是荣宠的标志,只为元春态度暧昧不明,贾母陷在宫中,全家心都揪起了。 张氏本当使人传信贾琏,着他打探宫中动静。随即又打消了。贾琏即便宫中有熟人,也不能任意为之。得的等着当班之人出宫了才成,这就需要时间,亦即贾琏最快消息得等明天了。眼下知道了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了。张氏索性按下了。等到宫门下匙贾母仍然不回,那时再作打算。 所幸的是,贾母也怕府里担忧,着人递了消息,且也不好多说,统共一句:一切安好! 张氏凤姐迎春等得了此信,一颗悬心稍稍安定。只是不亲眼看着贾母平安归来,娘儿你们始终忐忑不安。却是相互安慰:好了好了,有消息就好了! 等待时光甚是磨人,迎春看着壁上挂钟,只觉得今日那时针似乎坏掉了,半天都没动过。 好容易挨到黄昏,林之孝终于派小幺儿快马回府报信:老祖宗出宫了,即刻回府。 揪着心的娘儿们闻讯,燕归巢一般齐聚荣禧堂前,一个个眼巴巴望着二门口。一时瞧见贾母进门,娘儿们喜极而泣,儿媳,孙媳,孙女们一拥而上,搀的搀,扶的扶,‘老祖宗’‘老太太’叫不住口,嬉笑声声。腾云驾雾一般,将贾母簇拥进房,一个个围着牵衣拉手,问东问西。 儿孙们这般亲切眷念,贾母老怀宽慰,眼圈有些湿润了。 一时宽了大衣服,洗漱净面,换过常服,重新落座。贾母笑盈盈伸手拉了迎春黛玉贴身坐定。左摸摸右瞅瞅,最终眼睛瞅着黛玉,那眉眼处慈爱,浓的化不开。 凤姐吃醋了:“老祖宗,您这一去乐不思蜀,把我们都吓坏了呢,这会子只是心疼林妹妹二妹妹,把我们都不稍微理一理。” 贾母闻言乐呵呵一笑:“疯丫头,你过来,老祖宗最疼你了。” 这才告诉大家,皇宫之行如何圆满,得了怎样的恩宠惠顾。最主要一句,贵妃对荣府,对大房,嫌隙冰消了。 薛家做派,贾母不好名言,却也将薛家败露消息告之大家,笑道:“贵妃很关心几个弟妹,一再嘱咐,叫我老婆子多长双眼睛,好好替弟妹们打算将来。” 这话多数人似懂非懂,张氏迎春凤姐娘儿们听懂了,这话重点落在一个弟弟的‘弟’字上。它隐藏一个信息,亦即,宝玉婚事贵妃不干涉了。或者说,薛家彻底没戏了。 这是凤姐有喜之后又一喜,阖家欢喜! 转眼就是小年,各家各户后门王府都一致忙碌起来。贾府今年却分外宁静。张灯结彩,戏班子杂耍说班子一概全免了。 虽然王氏咎由自取,死有余辜。只是,死者已矣,恩怨两销,不再计较。活人要尽活人本分。 论理,贾府有贾府这个老祖宗在,无需为了王氏守什么,阖府大可以借着贾母名誉,吃喝玩乐。 遑论王氏其人实在糟糕,阖府除了宝玉大约没有人乐意再想起她来。只是,错不过有元妃宝玉在,贾母贾府怎么也要考虑她们的感受,给她们姐弟留些面子。 贾母以为,元春原本处境堪忧,郁郁寡欢。贾府不能再在她心上插刀子,让元妃以为贾府凉薄,感受不到一丝丝温情。 这一年春节,贾母一声吩咐,这个年节过得甚为低调简朴,除了年夜饭财色整齐些,隆重些,余下并未像往年一般大排宴席。贾府的春节,比平日并无二致,安安静静,平淡如水。 不过,府里虽不大肆庆贺,贾府主子们身上穿得素净了,那眉梢眼角光彩依旧。说是神采飞扬也不为过。 贾母张氏凤姐一个个没看言笑,心里透着都是乐。 回头却说句贾府唯一放养的孙子贾珏,贾珏于小年前回京归家,除了同行师傅,除了给姐妹采买江南各种机巧玩物。贾珏一并带了一位志趣相投的金兰兄弟。他自称北静王水溶的侄子,如今借北王府,名曰徒骏。此子比贾珏大了一岁,贾珏认了他做异姓兄长。 贾珏徒骏二人结交颇有戏剧性,乃是不打不相识。不是相互打,而是贾珏帮助徒骏追回了被偷到钱袋,一起胖揍小蟊贼。此后,徒骏随同贾珏师徒一起游学,会文,唱和,惺惺相惜成了莫逆,继而结拜。 此番归来,徒骏作为兄长护送贾珏回家,顺便认认门户。 当今皇族姓水,大家猜测他大约是水溶外家亲眷。 徒骏其人生得玉树临风,温文尔雅,虽然衣着简朴,难掩眉宇间自信与贵气。 贾母素来喜爱俊俏孩子,一眼望见就生了好感,瞅着人家孩子笑得慈眉善目。 徒骏既是贾珏的义兄,特特上门拜见,礼数不能少。 贾母张氏作为长辈,都是给了上等打发。贾母是湖笔端砚徽墨宣纸,大红绣百合的锦缎荷包,装着两柄小小翠如意,再有四颗惊喜锻造金锞子。 干亲娘老子,一年一件花袄子。故而,张氏依着规矩,打发一子徒骏一身锦袍,细白布的长筒袜子,鹿皮长筒靴子一双。打扮一新,站在贾珏一起,俱是唇红齿白,就跟亲生兄弟似的。 结拜义兄,长亲怜爱打发百十金,这在贾府不过一个小插曲,惯常之事,不足为奇。有日碎石如水,瞬间无痕,不提也罢。 除夕夜,阖家沐浴斋戒,拈香祭祖拜祠堂。 拜过祖宗,迎春并未一如别的姐妹回去补眠。 迎春跪在墨玉观音面前,一如往昔,虔诚膜拜,诚心祷告,感谢菩萨保佑,信女将一生信奉我佛,施僧布道,救济弱小,直至永远。 阿弥陀佛! 晴雯悄悄一拐绣橘:“姐姐,我来了这些年,姑娘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拈香,年年三十都要顶礼膜拜,难为姑娘坚持,数年如一日。” 绣橘微微勾唇:“你才来几年,我跟姑娘十几年了,从未见姑娘少拜过一次呢。” 迎春心无旁骛,顶礼膜拜。丫头们细语呢喃,谁也没发觉,观音菩萨眼睛似乎亮了亮,嘴角似乎微微勾了勾。 正月初一卯正十分,贾母张氏婆媳穿了品级服饰,坐着大轿子由贾琏护送进宫朝贺,给太上皇太皇后圣上皇后等主子们主子磕头拜年道一声新禧。左不过权贵之家年年都是这一套,不再赘述。 新春之极,大家虽不能吃酒作乐,却是日日齐聚贾母房中,或是听贾珏讲述这一年游历江湖惊险故事,或是听贾母讲古。又或者凤姐凑凑趣儿,说些乡间俚曲,博人一笑尔! 贾母困了,姐妹们便聚集在葳莛轩,小姐主子丫头片子围在一起赶围棋赢铜板,不过小赌娱情而已,谁也不当真。 迎春黛玉被丫头们拉着玩儿,随意丢掷,输了便紧着开销,一场输了几百钱也不心疼,不过逗得大家一笑。 若是赢了,也不许丫头收起,一概洒在桌上,凭着各人拿去。 迎春房里的叶儿雀儿,黛玉跟前新添小丫头春纤,宝玉房里春燕,贾珏屋里春晓,贾环屋里鹊儿春喜这些小丫头颇有心得,每日就望着着这个时候,每每迎春黛玉打个哈欠说:“困了,算了罢。”她们便嬉笑着一哄而上,把桌上铜板抢个精光。谁若手脚慢些,没捞着,还要拉着紫鹃绣橘评评理,说是谁谁太跋扈,抢得忒多些,自己却没一星儿,太不公平。 左不过是玩儿。绣橘紫鹃每每笑呵呵夺了那抢得多者,周济那空手者,一番平衡,有的撅嘴,有的笑。 绣橘紫鹃便给那撅嘴的一个板栗:“贪心不足,明儿姑娘再赢了,一概收起,也就无所谓公平不公平了。” 撅嘴挂瓶儿的忙着作揖:“逗着玩儿呢,谁真恼呢!” 众人哈哈一笑,也就罢了。 明儿照样抢钱,照样评理,照样再撅嘴挨板栗。小孩子家家哪里有个准星呢。左不过是个乐趣。 过了初五,大家都不玩了,各规正传,开始新一年的生活。 迎春这年三十便是十五及笄了,正赶上王氏殁了,迎春身上一年孝,还要着素服,生日宴就不能办了。 迎春不以为意,她只要家宅平安一家和顺就满足了。 张氏甚是遗憾,私下跟着凤姐商议,等到王氏满了周年,办一场隆重赏菊宴,好好给迎春热闹热闹。 凤姐如今怀孕,不宜再行操劳。迎春年满十五,上了两辈子学,该学的早就会了。她便停了闺学,一心一意帮着张氏料理家务。守孝期间,凤姐迎春不得出门应酬,京中的人情往发却免不得,之前一直是林之孝出面料理,如今王氏满了白日,荣府也该恢复各种社交联谊了。 说话间就到了正月十四,王氏辞世百日。贾府请了僧道各五十名,替王氏在家庙做了水陆道场。 贾府阖府自这日起结束茹素。府里老人清淡尚可,毕竟孩子们正在长身子,凤姐又有身孕,长期茹素不相宜。 正月十五,上元节,贾府这才张灯结彩起来,置办了丰盛节日宴席,只是免了丝竹酒戏。 子夜时分,一家子吃了团圆的汤圆,放了眼花炮竹。昭示着贾府重新回到京都社交圈子。 是日起,荣府主母张氏开始出门应酬,代表荣府出席京都各亲眷故旧家中婚丧嫁娶。 贾珏也是一年孝期,这一年,他师父勉为其难,留在贾府教导贾珏。贾珏有孝在身,不宜出门,他义兄徒骏每月总要上门拜访二三次,每来身边总要带着一二个朋友。 贾琏的朋友水衍竟然跟徒骏亲眷,徒骏上贾府,十次到有九次是水衍陪伴。因为水衍的关系,贾琏跟徒骏也认识了。 贾琏如今占据着府里大房,贾府祖上乃是香门第,房中藏齐全,总有上千种。贾珏每每炫耀般带着这般兄弟在房中品茗读,高谈阔论。 是故,贾琏也跟这一班子小兄弟也混成朋友,大家成了通家好友。徒骏便跟着水衍一般,叫着贾琏琏二哥。 徒骏既是贾珏义兄,偶尔便要随着贾珏贾琏一起拜见老祖宗贾母,请安问好。迎春打理家务,管着府里大厨房,贾母小厨房,又时时在贾母房里陪贾母说笑混时间。就有那么一二次,贾珏携带义兄谈笑而来,迎春便偶有避之不及之时。 贾母以为北王府跟贾府是世交好友,两个孩子义结金兰,那徒骏又是个将将十二总角少年。通家之好打声招呼也没什么。便两边交代她们:“这是珏儿二姐姐,你比大些,你也叫声姐姐罢。” 徒骏便作揖:“二姐姐好!” 贾母又对迎春说:“这是珏儿义兄!” 第一次,迎春慌张一福遁去了,恰如受惊神鹿。 在迎春,再小也是外男,且他见张家表兄也只是低头一福,问句表哥好就完了,并不多说一句。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 徒骏礼仪谦谦,口舌恭敬乖话,慢慢成了贾母房里常,府里人见惯不怪,也不拿他当外人,有时候难免疏于防范。 迎春不比其他姐妹,管着家务与贾母的小厨房,旬日里总要在贾母房里往返三五趟,一来一往,长廊门首匆匆过,一时不妨头,难免偶有相遇。 迎春最初惊慌过后,心绪逐渐安定。再若避之不及,便索性把徒骏水衍这对兄弟当做贾珏一般小弟弟,略微福身权做招呼。 几月下来,偶遇也有三五次,大家虽是远远相见,也不交言,余眸散光之处,对方眉眼也模模糊糊看清了三五分,对方姓甚名谁却也知道了。 徒骏跟贾府少年一般无二,温文尔雅俊俏的美少年,并无什么奇特之处。只那跟班水衍,迎春在凤姐哪里听过一耳朵,到他时旁支宗亲,又在贾珏哪里不经意听一句,便知道他领着御前侍卫差事。 这人身在行伍,并不赳赳粗俗,那神情颇似湘云女婿卫若兰,卷气中带些侠气。 迎春脑子就打个转悠。 迎春倒也没有特别心思,只不过前生见过孙绍祖那般畜生一样凶残的武官。如今得见生一般的侍卫,觉得讶异罢了。 迎春这种身份,每每行动,身边丫头婆子一大阵,所谓看见了,也是隔着婆子丫头,远远的距离匆匆扫过。 经过婚姻磨难迎春,在没有女孩儿天真烂漫,有的只是理性,从不会肖像什么神仙眷侣,情有独钟。 再世为人,迎春所求,也不过是父母之命,举案齐眉,善始善终。当然能有凤姐好运,得一个一如嫡母一般公正婆婆,就谢天谢地谢菩萨了。 不过,迎春也有心理准备,作为重生斗败王氏的胜利者之一,迎春今生抗爆能力大大增强。即便再有一个前世一般偏私刻薄嚣张的婆婆,虎狼丈夫,迎春也有把握立于不败之地。纵然不能相敬如宾共白头,迎春也有把握做到独善其身。绝不会再行任人践踏。 故而,凭他是谁,在迎春这里不过都是些小小不言之事。恰如吹过湖面微风一般,很快就刮过去了,并不落下一丝痕迹。 这年六月初八,凤姐瓜熟蒂落,略略哼哼几声,爽快的给贾母添了个红粉粉胖乎乎的重孙子。 贾母高兴地叫着双份打赏,忙不迭又去老国公灵前磕头上香禀告:“老公爷啊,您有长房嫡亲重孙子了,后继有人,高兴吧!” 张氏忙着打点,亲自坐车去各寺庙还原烧香添香油,忙之不跌,喜之不尽,难以赘述。 贾琏则亲自写了报喜贴子,备了礼物各处报喜,乐颠颠提了红蛋去衙门显摆,逢人递上红蛋:我得儿子了,我当爹了,我琏二爷后继有人。 一圈喜讯抱下来,收获了满耳朵恭喜,贾琏嘴巴见天咧着,就没合拢过。 且别怪贾琏这般说,这个社会,夫人生了女儿不算有后,丈夫照样可以以无子休妻。 再有,没有儿子的丈夫似乎不能称其为丈夫,说话腰杆不硬气。凤姐如今生了嫡子,贾琏高兴也甚合乎情理。再碰见贾珍,他就不敢再说贾琏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了。 因为凤姐贾琏身上带着孝,得了嫡子也只办了洗三添盆仪式。满月酒没请,只是在一日请了贾珍这个族长以及族里各位长老莅临贾府,开祠堂祭祖,添上了荣国府长房长子嫡孙:贾葳。(凤姐儿子,咱还是叫葳莛吧) 这日洗三添盆,贾府按照礼仪规矩特特派人去给薛家报喜。薛姨妈这回再进贾府神采飞扬起来。 亲朋好友捧场,贾母张氏坐在上首,见薛姨妈在盆里丢下一个小金佛。应酬问一句:“怎么不见薛大姑娘来,薛大姑娘大了我家二丫头半年,如今也该论亲了吧?” 薛姨妈眉宇间就带出不屑来,也不正经搭话:“我们姐儿的事情自有贵妃做主,别人也操心不了。再者,这长幼有序不是,她上头还有哥哥,总要哥哥先娶亲才是呢!” 贾母张氏婆媳还有屋里陪伴凤姐的迎春姑嫂俱是心中咯噔一声脆响,不知道这薛姨妈阴阳怪气提起薛蟠为了那般。 论理,薛蟠尚在刑期内,他如何能够回家来娶亲?宝钗等着哥哥十年刑满再论亲,二十五岁高龄老姑娘嫁给谁去? 尤其贾母心里结了个疙瘩,元妃说过要了销薛家,倒是如何了销呢?半年多了也没个准信! 第 111 章 却说贾葳洗三,薛王氏阴阳怪气一通话,贾母那心就揪起了,元妃跟薛家有一份说不清楚的纠葛,这事儿没有了销,贾母一刻不得安宁。 当日,贾母就吩咐替自己递了牌子请见娘娘,一为会亲,二为报信,很快就有信息回复,贾母获准隔日,六月十二进宫会亲。 如今祖孙已无芥蒂,祖孙叙过别情,贾母奉上一篓子洗三红蛋,自有掌事姑姑拿下去给大家沾喜气。 贾母一见众人回避,也不绕弯子,把话明白问出来了。 “听闻薛家在到处钻营要给薛蟠脱罪回京,未知他们可有逼迫娘娘?宫里一直没个准信,你大太太凤丫头二妹妹都惦记的紧。” 元妃微微一笑:“老祖宗放心,他如今自有亲妹子替他打算了,再勿需牵扯本宫。” 贾母愕然。 元妃正要细说分明,就听外面宫人通传:“贵妃娘娘,薛氏来了。” 贾母皱眉看向元妃,难道这薛氏是谁?一时茫然,知道这皇宫非是等闲地,慢慢站起身子。 元妃一面微笑答应:“请进来。”一边摆手:“老祖宗坐着就是了。” 贾母抬眸,门口摇摇摆摆走进一人来,湖绿衫子,满头翠,正是薛大姑娘薛宝钗。 薛宝钗如今看着些微清减几分,依旧粉面桃腮芙蓉面,天庭依旧甚饱满。她那里进得门来,先给元妃盈盈一福身:“德贵妃娘娘安好!” 元妃忙叫人扶起:“妹妹小心些,且别折了腰。” 宝钗手扶着腰间,转面向着贾母,未语先笑。 贾母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作势行礼。 元妃却在话音落地之时起身下位,将身子插在宝钗与贾母之间,正好挡住宝钗视线,亲热伸手拉住薛宝钗:“妹妹这些日子最好消停歇着,如何不听招呼又跑出来,若是遇见什么冲撞了龙胎怎生好呢。” 元妃说着话一声招呼:“莺儿,你跟着主子多少年了,也不知道劝劝,这些日子最紧要,务必小心。” 龙胎?贾母闻言满脸惊愕,嘴唇颤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色煞白煞白:会亲会出孩子了,这是秽乱宫廷啊?贾母一颗心肝差点跳出胸腔:这可如何是好啊? 元妃却自自顾跟宝钗亲热:“妹妹快些回去养着吧,圣上应该很快有旨意下来,妹妹抓紧时间好好保养,别到时叫圣上看到妹妹憔悴了。” 元妃一声吩咐,抱琴便招呼莺儿一起搀扶起薛宝钗,不由分说将她撮将出去了。 元妃落座笑看贾母:“老祖宗,您品品看,这茶味儿不错!” 琼浆玉液贾母也喝不下去了,握着茶盏手指颤抖,聚哞惊问:“娘娘,这,薛大姐儿这是什么事啊?娘娘,您可别打下什么错注意啊?” 贾母生恐自己当初一句无子可靠触动了娘娘,打起借腹生子主意了。这可是欺君之罪,掉脑袋的大事啊! 这也是贾母太过惊诧,没有听见元妃为了接她疑惑,故意几次提及圣上。 元妃笑看贾母,示意她且别着急,使个眼风,掌事姑姑将满屋芓宫女嬷嬷清散干净了。 元妃低声道:“宝钗正月传信进宫,说愿意进来陪我说话,我如她们所愿请旨皇后,说我守孝凄苦愁闷,夜不能寐,想接表妹进宫说说话,宽宽心,皇后慈爱允准了。” 虽然上达天听,贾母已然心有余悸:“娘娘这事儿办糊涂了,他们母女可是无利不起早啊!” 元妃凝眸:“嗯,正如老祖宗所料,姨妈果然另有所图,要求我设法赦回薛蟠。” 贾母闻言恨得慌:“这好似什么人啊,她明知娘娘有孝在身,不能面君,这样要求岂非有意刁难,陷害娘娘于不孝?” 元妃却甚宽宥:“薛氏不识字不懂礼法也是有的。且我不会犯糊涂,只是实话相告,说除非有喜讯事关薛家,我身在孝期,这事难成。劝说薛家再等一年,容我那时设法。”妃说着摇头:“只是薛氏她们等不得,偏要这般作法,我也没法子。” 贾母颤声道:“会亲会成这样子,岂不是娘娘过错?太后皇后追究起来如何是好?” 元妃摇头:“薛家供奉皇后太后十万银,将她择为秀女。进宫虽在我这凤藻宫当差。后面却不与我相干。” 原来宝钗利用元妃搭桥,用白银十万将自己砸进宫来,自此更是揽下了凤藻宫一应外务差事。时时利用传话之机会到皇后长春宫服侍巴结。 皇后当初收银之时已经知道她进宫目的志在承恩,以便解救其兄长。皇后不喜欢有人暗中阴私算计自己。薛宝钗这般明明白白道出目的的交易,皇后反倒喜欢。 她当初既然受了薛家五万银,已经决定要帮助薛宝钗达成心愿,顺手还了薛家人情。皇后是个贤惠皇后,知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的女人只要圣上喜欢都可以受用,自己何必作梗,不如物尽其用。 皇后既也需要更年轻美女做打手笼络皇帝,更需要银库支撑开销收买大臣。身份高贵的元妃生不出孩子。薛宝钗的孩子威胁不了自己,大家各取所需,何乐不为! 那日皇后得了线报,皇上黄昏幸御园,便也携宝钗乘着春日游御苑,很凑巧与圣上碰上。 皇宫中美人无不缩食掐腰,薛宝钗这种玉环姿容,实在少见。不由眼前一亮,心痒难耐,推说体热更衣,皇后顺手安排宝钗进了衣帽间服侍皇帝更衣。 薛宝钗如愿承恩。 圣上酣畅淋漓,心满意足之时方问佳人出处,却是元妃表妹,想着元妃守孝自己半年没理过了,如今占了人家宫里表妹。甚为尴尬。当即允了她官女子位份。 不想薛宝钗天时地利人和占尽,甚有福气,一箭中的,珠胎暗结,怀了龙胎。 元妃笑言:“太医刚诊了脉,已经报到了御前,这已经过了半月了,迟早要进位份。等那薛蟠特赦回京,我也算换了薛家人情了。” 贾母了然:“怪不得薛王氏说什么哥哥娶亲,压着妹妹这话了。”复又看着元妃叹气:“她进来但真对娘娘你没有威胁么?她的心思可不容小觎!切莫让她乱说话!” 元妃知道贾母担忧何来,微笑摇头:“空口无凭,她是聪明人,知道如何权衡。再者她受身份限制,若是生下儿子还能得个贵人,若是生女,只怕就是一辈子下三等了。她很快就会知道,要在这宫里立足就必须依附我。否则,一日死了也不知道如何死法。” 贾母闻言打个寒战:“娘娘,她既然与娘娘无碍……” 元妃一笑:“若是别人我或许会,她倒底是我血脉至亲,有个亲眷相伴说话,帮我料理宫务,也可聊解这深宫寂寞,老祖宗安心,我会好好安置她。” 贾母点头喟叹:“但愿她能够明白,与你相互扶持!” 元妃笑得笃定:“老祖宗放心,本宫会教导她明白为止。” 贾母看着元妃眉宇间的孤傲果敢,再一次深深感觉,如今面前所见再不是当初的聪慧孙女,而是位份尊贵,杀伐决断的深宫娘娘了。 这年八月中秋,宝钗因身孕封为美人,依附凤藻宫。皇上虽然没有大赦天下,却很够意思,没有白吃白占,下旨特赦薛蟠返京。 薛蟠九月中旬抵京,很快在京里开起铺面做生意,他曾经来寻贾琏相与贾府合股,却被凤姐婉拒。 凤姐不知道宝钗进宫真情,以为她是乘着会亲偷偷爬了龙床,凤姐最恶心那些下贱爬床自荐枕席玩意儿。只因两边都是血脉至亲,凤姐不好明言,却对宝钗暗生鄙薄,甚是不屑。遂郑重警告贾琏:“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妹子去陪姑奶奶说话儿解闷儿,结果爬上姐夫床。这种人一个眼风一句话都含着意思,如今和你做生意,只怕他日就把你药材供奉资格抢了去!趁早离得远些!“ 贾琏对老婆之话自然要仔细参详,稍后便以药材行自己不能做主推却了。 不久,贾琏便打听出来了,薛家干起了老本行,竟然跟赖家赖长荣合股开起了当铺。至于有没有放高利贷,贾琏没有细打听。 紧着,薛家便如火如荼替薛蟠说起亲事。薛姨妈谢媒银子重,这些媒婆子只要有银子死的说得活。且在外人眼里,薛蟠大小也算是圣上大舅子,俗称国舅爷。薛家曾经是皇商,那银子肯定堆成山。只是有些忌讳,这人打死过人,只怕太过凶残。 这个薛姨妈生意出身,自有成算,买通媒婆子一通谣言散发。说什么薛蟠当初原非仗势,只不过年轻气盛,多情种子,失手伤人不过争风吃醋,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把粗俗不堪薛蟠吹成了英雄救美的多情男儿,男女通吃毛病也说成少年风流,贪图新奇而已。 不过,谣言满天飞,薛家婚事一直没有下文。听说是薛国舅立志要寻个绝色女子,否则宁愿光身。 媒人上门须得奉上小姐素描肖像,皇帝选美也不过如此,大多数人家就不乐意了。也有少数爱银子不要脸面人家,双手奉上女儿画像,只是国舅爷没瞧上罢了。 这还罢了,他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贾琏凤姐气死,彻底跟薛家决裂了。原来那薛蟠被人指责眼高手低,他却人前人后扬言:“再怎么也的,要寻一个及得上凤姐姐那般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才,方才配得上我薛家门楣。” 这话凤姐本不知道。只是薛姨妈三番两次来看葳哥,寻着凤姐讨要葳哥儿贴身小棉袄。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孕妇怀揣了哥儿贴身小棉袄,一准生男不生女。 凤姐本来恼着薛家,不欲亲近。无奈薛姨妈有备而来,大包小包贵重药材,人参燕窝送了来,伸手不打笑脸人,一笔难写两个王。凤姐也不好十分推拒。只得勉为其难陪着她说闲话,一不小心舌头跑偏了,竟然略微提一句:“表弟婚事可有眉目?” 薛姨妈也是人老失脚,还以为凤姐是她贴心忒肺人儿,便大大略略把儿子之话当成笑话说给凤姐听。 凤姐当时柳眉倒竖,忍了再忍才没当着长亲姨妈骂将起来。 凤姐泼辣归泼辣,贾珍来了她也端端正正说笑几句才回避。还敢当面问候他媳妇儿媳妇呢。打骂教训贾蓉也是张口就来。只是人家不能亵渎她。你再是亲近之人,一旦有了这一层心思,她就很不死你。要知道贾琏人品不为不美,又是后门少主爵爷。当初不过失察惹了她,差点没把人家肚子捶破,耳朵咬掉了。 且那道贾瑞可比薛蟠形象好得多,肚子还比薛蟠多了几分文采,他的思慕凤姐尚且以为是侮辱,遑论男女通吃的杀人凶犯呆霸王? 光是想想就恶心,这对凤姐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当夜晚,凤姐气愤愤豪不避讳,就把那话告诉了贾琏,勒令贾琏再不许跟他喝酒往来,把薛家这条路竖了!只差没说叫把薛蟠给老娘灭了! 贾琏自然言听计从,自此厌恶了薛蟠。心里只在寻摸机会,要把他收拾一回,记得今后说话带着把门的。 如此,凤姐又不跌服,又传令门房:“再有薛家递牌子递话,就说我事忙没功夫,不得空闲见闲人,只要是姓薛的,凭他是猫是狗,一律不许放进来!” 门房虽然不至于把薛家来人打出去,却是再也不肯替薛家好好传话。二房李纨宝玉守着孝期,等闲不出门子,薛姨妈自此在荣府绝迹了。 却说时光如梭,十月初八,王氏小祥。 贾府在家家庙替王氏做了一场法事,烧了周年。宝玉身上粗麻布可以换成白布衣了。结束茹素,可以吃些荤菜,只是不能酒戏。这些宝玉也不是十分喜好。 贾母坚持下,宝玉扯了此间地铺,睡回主卧房,只是命人收起绸缎软枕锦帐。一色铺上白布床单,挂着白布帘子,盖着兰花棉布被褥。 贾环贾兰早就不记荤腥了。唯有探春跟宝玉是一般,至今方才开斋。 白玉探春原本要睡草垫子粗白布,是贾母眼见冬日将至,命令换上了棉絮细白布。 十月初十这日,贾府重孙孙贾葳操办了隆重的百日宴,府里办了三天酒戏,遍洒烫金请柬,广请京都亲朋好友故旧。 贾琏凤姐迎春贾珏这些侄子侄女侄儿媳妇则借着给贾葳百日酒宴的机会除服,换上了吉服。 这一日,凤姐打扮得十分光鲜。身着石榴红的洒金吉服,头戴五凤红宝珠钗,抱着宝贝儿子各处拜。 喜得贵子的凤姐,粉腮含春,双眉带彩,二眸灼灼,光华灿灿,优雅姿态,稳健步伐,自信笑容,整个一个逡巡领地女大王。 迎春则是一身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3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3部分阅读 红衫子,绣着金丝百蝶牡丹图,笑盈盈跟着嫂嫂母亲一起接待各府贵戚。听了一路能干,标志,端庄,贤淑。有心的夫人便在暗地打听,何时及笄,可许得人家了。更有当面跟贾母张氏套话者:“这般能干标志女儿,也不知道哪家高门有福气得了去。” 贾母张氏俱是一色微微笑,门第高矮倒不拘,只要清白人家,人品才学配得上。后面再加一句,孩子还小呢,过年才及笄,还要多留一二年,不急呢! 贾母张氏话虽这般说,各位夫人心中自有考量,如今贾府圣眷优渥,家境豪富,迎春虽是庶女,却被张氏记在名下,跟嫡出小姐并无分别,只怕不是寻常人等能求得。 说话到了十六,张氏在这日替迎春补办了及笄酒,也不明说,只是让迎春亲手写了薛涛信笺,寄给亲戚朋友家相好的姐妹,大家借着这个聚一聚。 一为迎春素服一年蜗不出,再为庆贺迎春年满十五,招告亲朋好友,我家有女初长成! 这一天,四王八公家里都有小姐奶奶莅临,大家都知道,这虽说得赏秋宴,实则是迎春及笄礼。送礼的不在少数,多时亲戚家长着奉送的头面首饰衣料,也有送玉器古玩的,一色都是精细贵重就是了。 姐妹们则是只为高兴,陪着说话喝酒。湘云是个活泼风雅的孩子,就提议诗词接龙游戏,错了罚酒。 迎春没想到,是时移世易,湘云依旧说出了这鸭头那丫头。惹得紫鹃雪雁绣橘司棋一窝蜂的围着她要桂花油。 彩霞彩云如今倒没不自在羞红脸,如今他的小主子贾环尚在孝期,只差了她来恭贺服侍。她他是低眉顺眼,满场子帮着绣橘司棋紫鹃张罗着,迎春瞧着她甚有平儿的风范。 哦哦,忘记提了。凤姐在贾葳百日宴上将平儿高调的许给贾琏做偏房。凤姐倒不郁闷,只把夏荷偷偷哭了几场。虽然贾琏对她恩爱不断,她的肚子只是鼓不起来。究竟什么缘故谁也不知道,夏荷也曾经怀疑凤姐使坏,只是她自己十分谨慎,却依然没有信息。 府里人不光夏荷怀疑凤姐,就是张氏也曾经跟迎春提了一句。说是夏荷这丫头恁没福气。 因为凤姐怀孕,要分房,那时节凤姐要提拔平儿,平儿不肯。贾琏几乎就住在夏荷房里。却是丝毫不见动静,就跟石板撒种一样,没见发芽。 迎春们母女说话一点就透,迎春光看母亲眼眸也知道了,遂一笑:“这也是个缘分,只说凤姐姐生了大姐儿三四年了,眼睛差点忘望穿,要贵重药材吃了只怕有一大车呢。” 这话一说,张氏就笑了,再不提这话了。 回头却说迎春补办及笄宴,杜大奶奶也来了,如今要叫翰林夫人了,杜桐中了进士点了翰林。 杜大奶奶张怡君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了。她是一举得男,三年抱俩,小的是个女孩儿。丈夫婆婆都欢喜。张怡君又会做人,如今在婆家混得如鱼得水,小叔子,小姑子无不跌幅。 这些姐妹中,虽然应缓存最心疼湘云黛玉,却是跟张怡君这个新生朋友最能交心。 这大约是因为张家一家子毫不吝惜的热情接纳温暖了迎春罢,也或许正因为迎春前生跟他们没有交集,没有恩怨纠葛,更能敞开心扉吧。 张怡君今日可有受人之托而来,乘着酒过三巡,酒色遮脸,试探迎春:“妹妹比我小四岁,今年也十五了,睡梦中可有梦见谁啊?” 迎春微笑点头,靠着张怡君:“有,梦见姐姐家里的远哥儿了!” 张怡君笑吟吟:“还说呢,那日带他过府吃酒,回去难道一天,说是迎姑姑比小姑姑好看,气得她姑姑追着掐他。” 张怡君的小姑子今日也来了,是一个脸蛋鼓鼓红纷纷的娇憨姑娘。对张怡君这个嫂子掏心掏肺。 杜家不甚富裕,虽然规矩重些,有些刻板,却是婆媳和睦良善人家。迎春真心赞叹:“姐姐长在香里,嫁进清贵家,娘家兄嫂爱惜,夫君温煦,婆婆慈爱,少有人有这样好福气。” 张怡君就笑:“妹妹没说到点子上头,这是小家有小家好处。不像你们家,又是爵位,又是银子堆积,把人眼睛都晃花,自然要发昏!” 正说着,张怡君的小姑杜玉婉跟湘云追着来了,一个姐姐一个嫂嫂笑嘻嘻上来就灌酒。 张怡君拉着迎春飞也似逃跑,一边贴着迎春耳朵:“你认得衍哥儿不?她娘跟我娘是远房表姐妹,曾经是很亲密的闺阁密友。我娘这会子正在姑姑房里说话呢!” “你自己心里要……” 话没说完,却被小姑子玉婉拉住胳膊,只得把话吞回去了。 第 112 章 却说张怡君特特寻了迎春说了几句云遮雾绕私房话,只是话没说完,就被玉婉湘云搅扰了。杜玉婉性子跟湘云一般爽朗,手上一倾,一小盏酒倒进了迎春嘴里,还要怂恿湘云:“云姐姐,快些儿,再倒,再倒,哪有寿星躲着消闲不理人的呢,罚酒三杯!” 任是张怡君如何替迎春遮掩,说是自己要蹬东邀请迎春作伴,哪里哄得过去。 杜玉婉扑闪睫眉:“嫂子且别再编了哟,嫂子可没少跟妹妹我说这葳莛轩,只没住成家呢,这样蒙蔽视听,是不是也想喝酒啊!” 张怡君很没义气闭嘴了,她如今是当家奶奶,过了率性年纪,女儿跟随婆婆在姑母前面去了,自己若是喝醉了回去,不仅婆婆面前难为情,自己积攒了几年的威仪还不荡尽哉! 迎春方才掐着酒量,再有三杯也不惧,爽快饮了。 杜玉婉跟湘云起头,缠着迎春敬酒者就多了。今日来的人多,迎春乃是东道,哪里敢放量,却是湘云玉婉两个只是缠夹不清,非要灌酒。幸亏黛玉惜春闻讯寻了来,左挡右驳,挡住了玉婉,却不住湘云闹腾。 黛玉知道湘云经不得激又爱诗成痴,遂拿话醋那湘云:“哟,我知道了,四妹妹才刚说了要赛诗词,你就跑了这里来闹酒,敢是怕输了不好看躲羞藏拙吧!” 这一说就起了湘云兴致,放过迎春不理了,单掐黛玉去了。 张怡君是少奶奶身份了,不好跟这小姑娘闹腾,见迎春危情解除,借故去寻女儿芸姐儿,去了张氏房里探消息。临行给了迎春一个眼风:“那话,你心里要有数哟。”言罢径自去了。 今日及笄宴,来了不少世家亲眷诰命夫人,都是贾母张氏跟凤姐招待。而今在这葳莛轩坐席者,都是一色血脉至亲,像湘云黛玉惜春这样亲密姐妹,另有还有本家姐妹喜鸾后廊上四姐儿这几个旬日跟迎春有往来者,玉婉是沾了张怡君的光,再有贾珏曾经在杜家附学,她又跟嫂嫂张怡君亲密得很紧,顺带着也跟迎春混熟了。 回头却说走了张怡君,众姐妹回座,湘云惦记着吟诗,不再馋酒,大家都惦记一展诗才,很快放盏,撤了筵席。湘云巧舌如簧鼓动尚且羞涩众姐妹们,不妨即兴作诗助兴。在坐着无不通文墨,备湘云蛊惑着无不跃跃欲试。 一时黛玉吩咐,紫鹃绣橘边张罗起来,葳莛轩里住着两个女秀才,最不缺的就是笔墨纸张。一干烂漫的姑娘们就在厅堂做了临时诗社。 黛玉、湘云、惜春,以及后街贾王扁之妹喜鸾,贾琼之妹四姐儿喜凤,再有张怡君的小姑子玉婉,一致兴致高涨得很。各自分派丫头伺候笔墨,凝眸拧眉沉思起来。 唯独迎春酒一旁岔着神:“衍哥儿?谁是衍哥儿?难道是那个御前侍卫呢?” 蓦然间,脑海中飒爽英姿一闪而过。迎春眼帘一阵热,知道这是表姐暗示自己水家有意结亲,暗示自己若不乐意尚有可为。 迎春眸光散漫,自己乐意不乐意呢?面色红一红,暗暗啐一声,什么乐意不乐意,哪有女孩儿自己做主的?心里忽然又咯噔一下,倘若不能自主,孙家又来怎生了得呢,要知道父亲贾赦除了喜欢银子,对孙绍祖的弓马骑射夜深推崇。 自己也要听之任之,重蹈覆辙吗?这是玩玩不能呢! 迎春心神凛然,自己最近日子过得太顺溜了,竟然忘记了这个天大仇家了。忽然惊心不已,据孙绍祖后来尖嘴辱没,他应当是省亲当年上京谋缺,故而跟父亲搭上关系。岂非就是眼下? 迎春浑身一个寒颤,暗暗使个眼色把绣橘雀儿一招,如此这般一番吩咐,着两人各自去父亲母亲跟前打探,母亲跟前来了什么人,父亲跟前可有何人递过牌子求见。 却说绣橘趣儿去了,湘云黛玉惜春一个个已经把诗作抄录出来,问及迎春却是没有。不免缠着迎春罚酒。迎春认输认罚,接过红红的葡萄酿一饮而尽。 迎春被他们连贯三杯,有些晕眩,尚且清明,笑吟吟伸手:“输家认赌服输了,赢家是否应该不吝赐教,奉上诗作呢?” 丫头奉上抄录诗作,先看湘云诗作《对菊》,迎春一愣之下看内容,打头一句:别院移来贵比金,一丛浅淡一丛深迎春手一抖,忙唤黛玉诗作抄录:《咏菊》,竟也与前世一般无二无:赖诗魔昏晓侵 同样的人,同样诗篇。提示着贾府曾经的荣华曾经颓败。迎春恍惚了:贾府如今似乎已经走出败局,只是迎春很怕许多跟前世契合之事,这诗句虽是小事,直叫迎春惊心不已,其他相携之事难道也一起来了么? 湘云黛玉再说了什么迎春恍惚之间都没听清了,一时晕眩得很,亦步亦趋的晴雯忙搀扶着迎春进房去半靠在榻壁上。寿星醉酒,别人也被了兴致了,此乃午宴,姑娘们兴致,留到此刻已经是未时三刻了,各自散去了。 迎春微醺歇息,黛玉湘云闹了半天也乏了,自去歇晌不提。 却说绣橘去了张氏那边可人繁多,却没有空子谈事儿,却是在那边帮着搭手。 倒是雀儿回来忒快些,因为如今房伺候的就是迎春奶娘的小儿子坎儿,坎儿比迎春小三岁,是张氏看了迎春的面子安排的差事。这个小子识得字儿,很快给迎春带回来一个小纸条。 迎春一眼所过,顿时手脚冰凉了,脑袋嗡的一声炸响,手脚不免乱颤,纸张脱落飘落地上:山西大同孙绍祖,求老爷谋求兵部实缺指挥使,孝敬白银五千两。 五千元银子竟然由此来的,迎春心潮澎湃,自己嫁过去那会儿孙绍祖尚未就职,应该是贾赦使力不上,又挥霍了银子换不上,故而拿了自己女儿做亲抵债。 迎春气得咬牙,父亲竟然许得这样糊涂亲事! 还有孙绍祖,自己孝敬巴结差事,事不成又算后账,逼迫亲事,眼见贾府颓败讨不到便宜,就来祸及自己出气,自己虽是贾府女,出嫁从夫却是正经孙家主母,孙绍祖竟然那般毫无人伦宠妾灭妻,简直猪狗不如,算不得人了! 凶残的孙绍祖,暴发户婆婆狠毒磋磨,刻薄小姑添油加醋,自己被洗劫一空的妆奁,被婆婆小姑穿戴头面衣衫,被粉头睡过锦被 那段惨绝人寰日子,如今想起,直如地狱一般暗无日月! 人怎么能够坏成那样,恶成那般? 迎春心里一时锥心刺骨疼,眸光中泛起了凛凛寒光,攥紧双拳指甲掐进掌心暗咬银牙:孙家!孙绍祖! 只可惜这事儿迎春再恨再锥心,却是使不上力。自己这一世修炼的再能干也只是内府手段,与外面官场一概不通,要了销孙家,必得要求助母亲与兄长方能成就。 一夜噩梦不断不能安枕,迎春的梦就在孙家宅门里打转转,俗不可耐且狠毒婆婆,爱贪便宜刻薄小姑子,还有满屋子横纠纠婆子,妖娆的粉头,爬床丫头,一体压向迎春。 迎春到处躲藏,好容易摆脱梦幻,却有陷入噩梦。迎春梦见自己又坐上轿子,颤悠悠红彤彤,正字无处可逃,忽然眼前一亮,红盖头飘落空中,孙绍祖那张粗俗凶恶嘴脸当在眼前。 迎春这回终于一声惊叫吓醒了。 帘子外面守夜的正是晴雯带着叶儿,忙着披衣起身,拨亮烛台进房,却见迎春黑暗里坐在床铺上,冷汗涔涔。 晴雯伸手一抹吓得不轻:“姑娘哪里不好呢,快说说?” 迎春心跳如鼓,有些气喘不赢:“递口水!” 炉子在外间,晴雯开了门拧铜壶倒水,冲了茶水卤子递给迎春,迎春急急饮下,心坎少定。 这一响动,对面守夜紫鹃也被惊动了,悄悄掌着烛台过来了:“二姑娘怎的了?可要去叫绣橘姐姐来?” 绣橘司棋睡在厢房里,这若叫起来响动就大了,说不得要惊动上夜嬷嬷。迎春忙摆手:“我还好,你们打盆水来我擦擦,一头汗。” 叶儿掌灯,晴雯兑了热水,紫鹃忙着收起帐幔,三人服侍洗漱,方毕,倒底惊动了院门上夜嬷嬷,在外敲门:“晴雯姑娘?” 晴雯隔着房门搭话:“没事儿,姑娘口渴要吃茶水。” 婆子乐得无事,回去躺下了。 这边黛玉睡得浅,也醒了,索性睡不着,披着衣服过了中堂就进来了,笑吟吟上了雕花床:“二姐姐,我睡不着,我们一起说说话儿。” 紫鹃忙着去搬黛玉被褥,春纤抱着枕头只哈欠,紫鹃忙接了,叫她自去睡下。 紫鹃晴雯安置两位姑娘睡下,放下帐勾,退去外间,也把自己被褥搬来与晴雯一起挤着,两人不敢高声,偶尔交谈一句。听着内房没动静了,她们也眼睑缠绵起来。 内侍迎春却在黛玉睡熟之后睁开了眼睛,瞅着黝黑的帐顶,缠绕迎春的还是孙家孙绍祖,迎春慢慢坐起身子,靠在雕花栏杆上沉思,自己前世许嫁尚在两年后,还有大把时间转圜。 迎春替黛玉掖掖被头,慢慢睡下,默默诵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贯温煦迎春,此刻心胸异常冷硬起来,孙家孙绍祖,你又找上门。前世不过仗着爆发横财,不知天高地厚,横行无忌,那般作践。这一世你若家无隔夜粮又将如何?只是,怎生才能谋算了孙家家败人散呢! 迎春慢慢回想孙家的财富从何而来,忽然记起,自己入嫁孙家,孙绍祖日日喝得烂醉,问起都说是与人谈生意,记得婊|子路过口风,说是孙绍祖似乎专门谋算人家王府皇家的东西,以稀为贵发横财。 薛蟠也开当铺,曾经纠结冷子兴一起贩卖古董,这三个胆大包天之徒若是混在一起,又将如何? 这些都是迎春内闺女儿小见识,思来想去再没什么一举荡平法子了,慢慢就犯了困了。 翌日,晴雯把这茬告诉了绣橘:“姑娘昨夜被噩梦惊醒了。” 绣橘就心里突的一跳。绣橘已经有了经验了,姑娘每每噩梦,府里人或是亲戚间就有白事或者祸事临头,绣橘试了几次了,像是小蓉奶奶,珠大爷,林姑爷,无不灵验。 绣橘这一想就痴了,这回是谁呢? 绣橘把这府里老太太太太老爷数一遍,忙摆头一啐:呸,呸,呸,肯定不是府里,是亲戚家里! 迎春洗好了脸等着绣橘梳头,她却在那儿挤眉弄眼,摇头咂嘴。便把手一敲梳妆台:“绣橘姐姐?” 绣橘见迎春打趣,把脸一红:“噢噢,昨日被云姑娘灌了,头还是晕乎。”低了头忙着替迎春梳起头发。 一时黛玉也梳洗停当了,二人结伴走到贾母房里,湘云已经梳妆整齐了。今日贾母出钱请,还有一天酒戏。那戏台子就搭在大厅里,请了有名坤班来唱戏。 昨日上有外,今日来的都是姓贾的本家妯娌姐妹。迎春是寿星,今日无需动,与湘云黛玉惜春四人陪着老祖宗坐着。凤姐带着尤氏的媳妇儿胡氏在哪儿忙不迭。张氏跟尤氏却在一边坐着说话。张氏看着迎春如花容颜,就想起昨夜嫂嫂之话,微微叹息,迎丫头只怕留不住了。 虽然知道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张氏想着迎春明儿含着别人最母亲,就跟被人偷了宝贝嘎达似的,甚是失落不甘。接连叹了几口气。 尤氏惊问:“大伯娘哪里不舒服呢?” 张氏摇头,眼睛瞅着迎春几个:“昨日还是牙牙学语呢,转眼就及笄了。”说话抚摸鬓角:“唉,是该老了!” 尤氏忙一叹:“大伯娘说着话侄儿媳妇无处站了,您跟我一起就似姐妹呢,您这话是嫌弃侄儿媳妇未老先衰呢。” 张氏就笑:“学者你二婶子,你哪儿花开怒放呢,就敢说老了,仔细老太太掐你嘴。” 尤氏就盯着张氏抿嘴,婆媳们都笑了。 昨日嫂嫂说的门户倒也配得上。孩子张氏也见过,人才品性都不错。只是一宗张氏不大如意,这家婆婆是个寡母,名声在外,甚是厉害。她自己生了三女一子,姨太太一个个蛋也不下半个。临了丈夫死了,再把姨太太一个个扫地出门,说是自己不耐烦守寡也有人来争坟头。 迎春那样温煦性子,狠不来心肠,能够立得起吗?张氏只怕迎春过去受磋磨。 迎春虽是庶出,却因为张氏待迎春如亲生,迎春在荣府的地位一如嫡女。 许多人家更是都得到了风声,荣府主母张氏答应了,要拿出资产的十分之一给二姑娘做陪嫁。谁都知道,荣府家财百万贯,十分之一可吃几辈子了。 自从迎春十三岁那年请旨免选了。这几年有意向结亲的人家还真不少,一色都被张氏以孩子尚小推拒了。 不过私下里张氏也让人细细打听了各家详情,以备参详。如今迎春已经出孝补办了及笄礼,那些有意向人家又都通过各种渠道传递了消息。迎春的婚事就迫在眉睫了。 这日晚餐后,贾琏与凤姐前来请晚安。张氏便把曾经递过话,有意结亲几家人选拿出来,跟他两口子商议。 其中不乏门当户人家,想是将军府陈家杨家,靖国府蒋家。这三家都是跟贾府相若的百年门第。老一辈是战场上的老兄弟。陈家是二房长子,石家是长房次子,蒋家是独子。 但凡这样的世家求亲,不会贸然请媒人,俱是私下打探清楚,双方有了口风才会动作,不然谁也丢不起那份人。 按照张氏心意,最好能够寻一个自己娘家那般清贵人家。却是这些人家不愿意跟贾府攀附。张家侄儿年纪又不符合,俱是大了六七岁的,不然张氏早就下抢手了。 这事儿都在张氏手里攒着。心里压着,所说了孩子小,不甚急。私下也在比对挑剔。昨夜也跟贾琏凤姐参商了,把这些配得上几家孩子摆着比对。 结果一大扒拉候选人,都被贾琏否决了。 威震将军陈家的儿子,贾琏说他上头哥哥有爵位,下头弟弟会读,就他是个百不成,十七八岁了也没个差事,又不屑于经手家务。在家里也不受爹娘祖父母待见,整天闲逛,提笼架鸟,打架赌狠。挂着招牌说在族学里读,且是考了四五年了,连个秀才没考过,显见就是个笨的,大约大十岁了也只能是个童生了。且他好眼高手低,自己不成器,还一心一眼要求个世家绝色。 贾琏最后给他定论:他跟薛蟠一个货色,太太自己考虑。 威远将军马家呢,贾琏又说杨家儿子多,老三房没分家,三房拢共十余个儿子。没得一个出息的,一个个寄生在祖宗身上。 阖府上下好排场,一家子男人不是老纨绔就是小纨绔,只知道花天酒地,出入青楼酒楼。 一个老祖宗只好拢这媳妇孙女其乐融融,不管儿孙稼穑生计,也不教导女儿勤俭持家,只知道穿金戴银不肯稍微简朴些…… 如今债台高筑不自省,在外到处借银子做空头,据说日前正在采谋下家,要卖直隶几座农庄子支应门面。 贾琏惯纵一句话,马家只剩下花架子。如今只怕等着媳妇妆奁填亏空。 神武将军冯家幼子,冯紫英弟弟冯楠英,贾琏说一句话,冯紫英带倒是不错,可惜已然有了婚配对象,他这个弟弟比二妹妹小了二岁不说,还,太太您看着蓉儿可是个好女婿呢? 再有柳家一等子柳芳隔了十岁幼弟,贾琏倒没多说:“岁数小了些,岁数品行恰似宝兄弟,屋里总有十个八个漂亮丫头缠绕,知不知道生没生儿子!” 凤姐不停反动纸片名单,一个个都被贾琏嫌弃,挑剔的体无完肤。 张氏把桌上名册合起来丢给何嫂子:“烧了吧,看你这差事办得,辛辛苦苦收集这几月,都在人家二爷脑子里了。” 贾琏腆着脸拣夸赞:“那是呢,儿子一贯聪明记性好。我们部里同僚一天我就认全了,隔天我就能喊出他们姓名,把他们全体震住了。” 张氏抬手要打贾琏:“你就能吧。瞧你那嘴脸把人嫌弃的,谁敢嫁进你们贾府?为娘当初就该远着姓贾的了。” 贾琏知道娘亲不会恼,索性嘻嘻笑:“舅舅一家似乎很不满爷爷当年仗势抢亲呢!” 张氏被他怄得慌,却也发不得火:“哼,看在你与迎丫头珏儿,倒要感谢老公爷了。” 凤姐忙把贾琏一瞪,贾琏忙着躬身大礼:“儿子失言,太太勿恼。” 张氏要打却舍不得把手放下了:“你却好生打听打听,最迟要在明年春日过小定,把迎春婚事定下来,就要派人去南边采买木料,最快也得一年呢。” 贾琏恭敬答应一声:“儿子明儿就去,一定打探的明明白白。” 凤姐夫妻相携告辞去了。 木香木犀进来服侍张氏梳洗。 张氏心肠懒懒的直没劲儿,何嫂子知道是说起姑娘亲事太太不自在了。因替下木犀,亲自替张氏捶腿:“太太舍不得二姑娘,等定下亲事就跟亲家太太商议商议,多留几年再去。” 何嫂子不是外人,跟张氏多年左膀右臂,心腹忠仆,就似老太太鸳鸯无二,几乎要比贾赦还亲些。在何嫂子前面,张氏可以全身放松:“再是舍不得,姑娘不能养过十八岁呀。” 言罢又是一声叹:“这么多人家,怎么就没一个满意的呢!” 何嫂子哧溜一笑。 张氏皱眉:“我说错了什么?” 何嫂子摇头:“二爷那话能听么?须知小蓉大爷续弦媒婆不是踏破门槛挤破头,多少人家希望嫁进宁国府啊。今儿看的这些人家,凭是那一家姑娘嫁过去也能过日子。叫我小的说一句,不是人家不好,是二爷太太舍不得姑娘了。” 张氏哑然失笑:“你说的是,等明儿琏儿再打听打听,总要挑个更好地,家事门第尚在其次,为主要女婿能干,婆婆良善才能成。我们迎丫头捧在手心里长了这些年,如何也不能叫她去受别人磋磨。” 这些都是母亲的疼爱女儿小心思,何嫂子一声喟叹:“二姑娘前世修来好福气,今生投在太太名下。” 且说贾母又给迎春请了一天酒戏,迎春心里有事,只是时时晃神,人只是懒懒的有些提不起兴致。 迎春尚在思量如何跟母亲示警,牵出孙家而后灭之。这日来给嫡母请安,迎春尚未寻找时机开口,她那为难迟疑神情就落在张氏眼里了,不由动问:“可是这几日酒宴过量上了脾胃?寻个大夫请请脉呢?” 迎春摇头:“无需,只是睡得不安稳,过几日就好了。” “睡不安稳?你小小年纪如何有了这症候?” 这可是熬费心神气血虚弱症状,久之必成病。张氏心里顿生不悦,看向晴雯就冷了脸:“你们怎么服侍姑娘呢,姑娘夜不安眠睡不宁,如何不报?” 晴雯忙着蹬身请罪:“姑娘连续两日噩梦,直说这几日太太老太太正高兴,且别添堵,不许声张,直叫绣橘姐姐做了宁神汤,只是效果不大,今日太太知道了,婢子恳请太太替我们姑娘好生诊诊脉吧。” 迎春见张氏发作晴雯,直觉这是个好机会,忙着替请问辩解:“非是晴雯不好,只是这事儿不是医家能”迎春说着故意一顿:“太太就饶了晴雯吧。” 张氏瞅着迎春神□言又止,也没心思追究晴雯,把手一摆:“既是你主子求情暂且不论,下去吧,好生服侍主子。” 晴雯告退,迎春趁机吩咐:“绣橘,林妹妹前日被我夜里闹了,这几日有些犯咳嗽,你去二奶奶那里说一声,自今日起,林妹妹每日添补一两眼窝二两冰糖份例,再有去吧药房熬制雪梨枇杷膏领回一瓶子来交给紫鹃,叫她看着姑娘吃。 绣橘也忙忙答应去了。 何嫂子见迎春直走贴身丫头,也一笑将木香木樨二人指了事情带出内室,带外面去陪着迎春随侍嬷嬷吃茶磨牙。 张氏这里牵起迎春手,眸露关切:“我儿可是梦见什么呢?难不成是谁又” 孙家是迎春的噩梦,迎春的恨,他们那样践踏自己,迎春只觉得难以与他们共存。只是迎春能力有限,而鼓动母亲帮助自己铲除孙家可不容易,故而,迎春决定利用母亲对自己疼爱与信赖,以自己为诱饵孤注一掷,激发张氏铲除孙家。 迎春瞬间泪眼模糊,扶着张氏膝盖就跪下了,把头伏在张氏膝盖之上哽咽抽噎:“母亲” 张氏吓了一大跳:“迎丫头,这是怎的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了?快起来,有话直管告诉母亲,万事有母亲担待!” 迎春就等着一句,仰头珠泪滚滚:“母亲,娘啊,女儿,女儿估计不能再服侍母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三千五,今日三千五啊。 二合一哟,要表扬! 得了表扬,明日还有哟! 第 113 章 这一句话直说的张氏心惊胆颤,忙着想搂起迎春坐下,迎春却是哭得直不起身子。张氏被他哭得眼发酸,心发慌,把手颤悠着摸着迎春脸颊:“乖乖,别吓唬娘亲啊,告诉娘亲,可是梦见不好的事情?” 迎春摇头:“不是的,这个梦境持续很久了,只是不怕吓着母亲一直没敢告诉。” 张氏颤抖着拉起迎春:“你到底梦见什么恶兆?梦是反的啊,切别怕!” 迎春哭着摇头:“您叫女儿如何不怕?之前一切都应验了,打蓉哥儿媳妇夭亡开始,我就一直断断续续做着梦。最近却是越发清晰起来,事情与人都丝丝如扣对得上,且不说之前大哥哥,林姑父事事灵验。直说大姐姐的事情,在蓉哥媳妇殁了当夜,女儿梦见了咱们贾府将来的许多事情,比如大姐姐会飞升妃位,封号贤德妃。还有省亲的事情,也是我梦见告诉老太太,老太太才死力杜绝了省亲。再有巫蛊之事,二太太之死,女儿无不梦兆在先。” 张氏不知道贾母极力反对省亲好有这个缘故,张氏还以为贾母是从勤俭出发呢! “这些事情无不解决,你好担心什么呢?” 迎春摇头,泪流如倾:“如今,女儿梦中看见自己被夫家折磨,少年夭亡”迎春拉住张氏:“娘亲,女儿舍不得娘亲,舍不二哥哥珏儿风姐姐老祖宗,女儿不想死,娘啊,女儿喊没活够呢,女儿也没好好孝敬您呢,女儿不想死啊,娘啊” 迎春直哭得喘气不赢。 张氏也吓得面无眼色,颤抖着伸手捂住迎春嘴巴:“胡说什么呢?你时候付贵女,有娘老子兄弟撑着,谁敢呢!快别胡说!” 迎春摇头:“您不知道,您不知道啊,这都是真的啊,那梦境真真切切,万事应验,只差女儿没死了!” 迎春忽然哭着一愣:“不对,还有一件不应” 张氏愕然:“什么?” 迎春愣愣看着张氏半天不响,不敢说出来。 张氏忙着催促:“说啊?看看到底何事,既然一件可以避免,难保两件不能一起避开。” 迎春伸出手指指指贾母房间:“鸳鸯?” 张氏大惊失色,这事儿自己摁住了迎春如何得知呢? “鸳鸯的事情变了” 迎春看着张氏眼睛,知道自己赌对了,老爷对鸳鸯生过心思,被母亲扼杀了。 张氏心头慌成一团:“你快说说呢?你们倒底梦见什么,又瞒着我什么呢?” 迎春这下子更有底气了,把自己遭遇当成梦境。告诉母亲,在梦中,贾府遭逢巨变,父亲用了人家五千两银子,逼迫自己抵债成婚。最终自己被折磨致死,贾府旋即倾覆。 迎春告诉张氏,她本来以为阻止了大姐姐省亲,二太太作孽飞升,贾府命脉改变,不想当初害死自己,祸害贾府之人现在又出现了。且来到了贾府,还跟父亲搭上了关系。 迎春添油加醋,说自己梦中,贾府颓败由东府坏事儿开始,连累老爷遭圣上申饬,许多人见风使舵,将贾府几位老爷几十年来的点点滴滴错处俱都抖落出来,夸大其词,无限上纲加以抨击。 贾府女婿孙绍祖借机投靠中忠顺王府,掉头反诬贾府自己老丈人贾赦,指证老爷卖官鬻爵,把他当初孝敬,后来当成聘礼的五千两银子,说成是被强行勒索索贿。 暗中勾结买通了姓李的御史言官弹劾参奏,孙绍祖挺直干证,给贾府冠上贪赃外卖,巧取豪夺,包揽词讼,早年二太太高利贷盘剥也揭露出来,还有本家亲眷谋求贾府爵位,落井下石,拼力推到了贾府。联合王姓锦衣卫,将贾府抄了个干干净净。 孙绍祖为了巴结忠顺王府,将自己活活折磨致死,以为投名状投,续娶忠顺王府侧王妃的侄女儿,从而攀附权贵,飞黄腾达起来。 张氏虽然之前屡屡信任迎春,从不疑惑,可是迎春如今所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能人可以预测将来古来有之,比如有诸葛孔明,珠玉在前不容置否。可是像迎春这样,在梦中活了一世之人太过骇人听闻。 张氏瞅着迎春不能置信,伸手摸上迎春额头:“迎丫头?你你你” 正当此时,外面咯咯一阵娇笑连连,不是凤姐是哪个? 何嫂子知道迎春母亲话未说完,起身行礼却是将身子挡住门户:“二奶奶这是来请太太安呢?且待老奴通禀一声。” 凤姐无论见贾母还是婆母俱是一阵风来一阵风去,那容得人家挡她的路,顿时拧起眉毛,想着何嫂子是张氏贴身的嬷嬷,在张氏面前很是得脸,无异凤姐副婆婆,遂又忍下了:“莫不是太太昨夜晚睡得不舒坦呢?” 昨夜晚跟母亲商议了二妹迎春婚事,凤姐了解婆婆对姑子眷念,只怕睡不好也是常情。 何嫂子上尚在犹豫,迎春抬手握住张氏之手:“母亲,我这梦,凤姐知道始末。” 张氏眸露狐疑:“可是二奶奶来了,着她进来!” 一时发觉进房,却见迎春哭得面无人色,暗暗讶异。先是给张氏见礼,忙着来搀扶迎春:“二妹妹这是怎的了,如何这般?” 迎春惨然道:“凤姐姐,且把我之前所梦告诉母亲吧。” 凤姐心头一颤,这事儿贾母叫不许外传,如何今日迎春又掀开了? 迎春见凤姐犹豫忙道:“姐姐可记得我当日梦境?可还记得父亲与二婶子与合伙子把我卖了五千银子?” 凤姐茫然点头:“记得,你说了老爷卖官鬻爵事发,去昂倒众人推,不得已把你卖了五千银子以故生活,把三妹妹远嫁和番,谄媚朝廷,结果依旧独木难支,终究难敌大夏倾覆!” 张氏惊愕异常霍然而起旋即跌落:“什么?你们说些什么啊,给我说清楚?” 迎春忙着安抚张氏:“太太别急” 张氏一甩手:“你们说说,倒地还有什么瞒着我?凤丫头?二奶奶?” 凤姐紧张直搓手,一张帕子搓成了草绳子,嘴唇微颤不成语:“太太,老太太下了封口令” 迎春惨声道:“凤姐姐,不是我无信义为了老祖宗令,而是那个花五千银子凶残之徒出现了,眼下已经跟大老爷搭上了关系。我害怕,即便没有二太太,大老爷若是糊涂上了贼船,我贾府,贾府儿女依旧宿命难逃啊?” 张氏惊怒交加,一拍桌子:“你们两个速速给我说清楚,到底什么事情瞒着我?” 凤姐迎春一起跪倒,一人拉了张氏一只手:“太太别气,我们知道太太身子弱,只怕您受不得惊吓,这才瞒下了,您别急,我们原原本本说给您听。” 张氏已经听过迎春的版本,指着凤姐:“你说,二丫头,你不许插嘴。” 凤姐便道:“太太只记得可卿临死给我托过梦?” 张氏点头。 凤姐便道,说自己后来再次梦见可卿。便把那日对家所说重复一遍。随即把梦境也说了,自己姑嫂如何借此打动了老太太,联手抑制省亲一事。 张氏惊愕不已:“迎春你说二太太揽权,贾府倾覆,母亲呢,难道我是死人啊?我就看着他败家祸害子孙?” 迎春凤姐惊恐不已都低了头:“太太,您!” 这样的表情,张氏如何看不住来,定然自己在梦里遭了荼毒了。张氏了然点头:“所以,你们不敢告诉我且去跟老太太商议联合,老太太” 迎春赶紧扑在张氏膝上禀告:“老太太知道事情始末,她信任了我与风姐姐,她权衡利弊,选择了您,摒弃了二太太。” 张氏闻言心跳如鼓,自己有利于贾府繁荣,故而老太太选择了自己,亲手破了局,所以王氏殁了。自己这条命再一次由迎春忙着自己捡回来了。 张氏颤抖着抚上迎春脸颊,心中悲哀,自己们这些侯门女眷真是命如棋子。必须不停的争斗,让自己有用,有能力,被需要,方才能够挺立世间不颓败。 张氏一时感慨万分,自己屡屡遇坎儿,迎春一次一次挽救自己。如今迎丫头自己遇到了死局,或许也是贾府死局,是自己该出手的时候了。 张氏知道,圣上日前已经因为申饬了史家,据说是因为史家忠靖候吃空饷,喝兵血。若非水溶曾经与督战王子腾联合武官保奏,且如边境马蚤动,是怕这次史家就完了。 喝兵血吃空饷并非史家一家,圣山却之揪住史家发作,其动机值得商椎! 张氏知道,迎春预测是未来,自己已经努力支撑走到今日,无论是贾府,还是迎春,张氏都要竭力挽救。这还是挽救自己,也是挽救儿孙。 至于那个找上门来冤孽,人都有弱点,只要找捉了他的弱点,正如她曾经对付贾府,罗列他罪证,将之爆发暴露,死期不远矣。除非,他是公正善良之辈,从无而行污点可趁。 她伸手拉起迎春,右手递给凤姐:“别怕,你们守住母亲,母亲但凡有一丝力气绝不会放弃你们!” 迎春凤姐俱是热泪盈眶。迎春看这母亲与凤姐,心里想着,自己救回母亲,促成他们这样和谐的婆媳关系,也是人间美谈了。心里顿时满满甜蜜,想着晚间回去一定再给观世音娘娘跪香一个时辰,感谢菩萨护佑。 张氏略略安定心怀,一如贾母一般叮嘱二人:“老太太年纪大了,且别惊动了,让她安享晚年吧。” 迎春姑嫂齐齐答应了。 当晚迎春回去沐浴斋戒,给观世音娘娘跪香。贾琏凤姐再次奉命聚在张氏房中。张氏将一个地址递给贾琏:“速速动用所有关系,打探这个人的底细品行。如何发家,如何作恶,事无巨细,点点滴滴,越清楚越好。” 凤姐谨守诺言,那话连贾琏也没告诉。贾琏完全一头黑雾:“母亲打探这人做什么?又不相干呢?” 张氏道:“不想干么?他如今跟你父亲缠成一条绳,请吃请喝,还唆使你父亲卖官鬻爵,相干不相干?他还联合你父亲偷偷买卖皇家御用之物,相干不相干?” 贾琏惊愕不已:“什么?老爷如何这般糊涂呢?依我说,这样的人,老爷就该衣柜棍棒打打出去,如何好跟他往来密切?” 张氏挑眉:“我也是这话呢,且是你老爷倒把握还一等咒骂,说我自以为是,其实不过是些后院内宅夫人伎俩,能懂什么仕途经济?恁没有一星半点巾帼气概。反是这个孙绍祖真正是国之栋梁马上英雄,能跟之前的贾雨村一较高下,他那见识胆略,整个荣宁两府儿男无人能及呢!你听听,一个外四路倒把我亲生的比下去了,我这半辈子不是白瞎操劳了,说话还不及外人抵事了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4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4部分阅读 !我也不多说了,你是孝顺的,好歹替我查查清楚,这个英雄气概孙绍祖倒底是是条人中龙,还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狼!” 贾琏办事也叫一个快字,三天就有了回信,原来贾琏略略一打听,就发觉一个破绽,这个孙绍祖已经整整三十高龄,却并无妻子。贾琏以为这事儿不简单。故而让旺儿无事生非打了孙家一个土包子采买,然后让自己伴当赵栋出面抱打不平。那才买也姓孙,是孙绍祖远房堂兄,为了感谢赵栋二人一起喝酒,酒醉把什么都说了。 原来这个孙绍祖就是恶霸大变态。他十八岁时候说过一门亲事,恰逢对方爷爷辞世他去祭祀,竟然乘着酒兴翻墙进了内宅,把未婚妻子妹子□了。岳家跟他评理,他竟然厚颜无耻说是不如乘着热孝姐妹易嫁以遮羞,女家不肯要退亲,他竟然到处防风,说人家女子不检点,害得未婚妻姐妹双双在孙家门口投缳而死。 他岳家乃是香门第,愤而投上高,无奈大同府乃是边陲重地,文官根本不作数,一体都是无关发话,孙家父子都在军中,手握兵权,一介生哪里是他们对手,死了女儿,还被反坐诬告,费尽家财才逃出一命,如今也不知道哪里投亲友去了。 孙绍祖在当地恶了名声,人家女儿宁愿讨饭也不愿意嫁给他,他的婚事拖延下来,他便滛乐府里丫头媳妇子,反是顺眼的无不下手,他娘原是个小户女子,一家子靠着喝兵血发迹,她娘典型暴发户婆子,儿子糟蹋使唤丫头,反说人家勾引,把人家打骂辱没,气性烈的也有投井撞墙投缳者,只是都是买断的穷人孩子,又是那样边陲之地,死几个人简直有如折断草芥一般,都没人管的。 如今是土霸王当腻味了,故而上京来巴结,想要改换身份做贵族。看着贾府权势重,贾赦昏庸浪荡,打听出贾赦喜欢淘换古玩,就贡献几幅字画,得了贾赦的好感,一来二去成了忘年交了。如今时机成熟,边奉上白银五千两,想要谋个兵部实缺。 很快迎春也得到了消息,迎春只听得身上一阵一阵发冷,也一阵一阵悲凉,如此简单法子,前生如何没人替自己访一访呢?一时红了眼圈。 凤姐忙着安慰:“别急,别急,虽然寻不着原主告发他,你哥哥已经说了,冲着他拉着老爷败坏德行,也绝对不会放过他。正在设法子套他呢,等着吧,不出三两月,一准叫他家败人亡!” 却说这一阵子凤姐各种忙乱也不着家,把大姐儿贾葳都甩给平儿。平儿这日正在房里给大姐儿剥板栗吃,有逗趣儿葳哥儿嘴里念叨:“倒是你娘是谁呢,成天不着家!” 奶娘就笑盈盈:“平姑娘跟奶奶好的一个人,说平姑娘是娘,只怕哥儿也认了。” 平儿脸儿一哄,又一啐:“又嚼舌小心奶奶听见撕了你的嘴,别怪我不取保。” 竟然丰儿笑嘻嘻进来了,后面跟着上回打秋风的刘姥姥。这回不是打秋风,二十来送礼。倭瓜野菜枣儿地瓜的堆了一地。 平儿是个良善之人,当即招生招呼,使人去寻凤姐,说是刘姥姥来了。一时贾母使人来唤,说是贾母请刘姥姥说话。刘姥姥一个乡村之人,原本是上次得了好处,这次来谢承,说话就走了,又怕耽搁工夫,又怕见生人,哪里肯去在,挣扎着就要走去了。平儿得了贾母命,哪里肯放他去,拉着她推推搡搡就到了贾母房里。 其时,一众姐妹都在贾母房里奉承,湘云尚在,一体围着贾母说笑。 刘老进房看见满屋子金玉一样人物,只当自己建了九天玄女了,圈圈的作揖。 平儿拉着她到了家母面前,她搓着屁股,趔着身子,学者人家作揖打躬,慌里慌张只怕不恭敬,又将身子福一福:“老老寿星安!”贾母叫坐,他屁股挨着板凳一丝儿挂着,几次差点跌落。惹得黛玉惜春湘云一个个只要笑坏。 迎春却是来看着那婆子格外亲切。想起她前生闹的笑话,悄悄抿嘴。转眼瞧见贾母跟前服侍鸳鸯跟哪儿喜盈盈的,今生母亲救了鸳鸯,贾府少了罪孽,鸳鸯可以善终了。 迎春不由想到,父亲如何就偃旗息鼓了? 蓦然想起前些日子,母亲冷不丁又给父亲买了两个绝色小丫头做姨娘名唤秋翠秋湖。 这是母亲取得名字,贾赦无数个老婆,只要上了床,一色占一个秋字儿。迎春当时就想过,这样一个一个添置,只怕一日这个秋字不够用了。 思及此,迎春忽然醍醐灌顶,当时只觉得两个外头买的丫头来得蹊跷,母亲说了不许外娶勾栏于良家。勾栏下作无耻,容易败坏家风。良家子命苦,不好糟蹋人家葬送伺年华。 原来母亲违心买了这两个良家碧玉,是母亲为遏制父亲愚蠢妥协结果。 迎春又气又喜又惊,母亲真是个好母亲,替儿女挡了灾祸竟然无人知晓。迎春不由嘴角翘一翘,这真正才是妻贤夫祸少呢! 父亲贾赦这是八辈子修来福气,得了这样妻室,避开了邢夫人这个败家老婆。 迎春抿嘴弯眉翘唇,无不落在凤姐眼里了,心里欢喜得紧,这些日子迎春就没开过怀,张氏直说让凤姐多看顾,想个乐子,凤姐只是相处了一百宗,无奈迎春心里挂着生死大事,哪里能够展颜。 今日得见贾母迎春都喜欢,不由心花怒放的,撺掇贾母留下刘姥姥歇一日再去。贾母正要找人说话,欢天喜地答应了。 隔日贾母带着刘姥姥游逛了贾府花园子,又到栊翠庵观瞧一回秋色。依旧在苍松翠柏掩映揽翠亭前开酒宴,凤姐依旧跟鸳鸯合伙子耍笑了刘姥姥,吩咐刘姥姥说了:“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言罢弯腰驼背瞪着眼睛做个呆猪模子,直把一群姑娘笑得直大跌,湘云喷饭,黛玉跌落桌上立不起。惜春忙着喊叫奶娘搓揉肚子。贾母也笑得喘息不赢。 迎春笑过一次了,这一次依然笑得直流眼泪。 凤姐没笑,争着精神看着贾母迎春与张氏,见他们笑呵呵,自己也撑不住乐了一回。一天下来大家无不兴致勃勃,难以尽述。刘姥姥得了贾府老小主子好,得了满车的礼品。刘姥姥特特来谢承凤姐,大姐儿得了名字巧姐儿。 这日晚间,迎春在母亲房里闲话,贾琏兴冲冲而来,喜盈盈告知母亲,孙绍祖打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学校考试,停更一天。 后天晚上恢复更新! 第 114 章 却说迎春这日傍晚跟黛玉惜春一起陪着贾母用餐已毕,独自走来给母亲请安,其实也想探探虚实,迎春知道若有消息,张氏必定实言相告。娘儿们还没说到主题,贾琏匆匆而来,迎春以为贾琏有什么妙计生出,却是说得孙绍祖这个莽夫打死人了。 不由一惊,孙绍祖这个人因为尚未就职,一般只敢在家里横,如何打死人了? 贾琏乐颠颠细说根由。 原来北街有个姓石破落户名唤石呆子,家里有及时把好扇子,不知道怎么传出了风声,大家都知道,就有藏家上门收购,贾赦也得了消息,让贾琏设法收购,只是贾琏三顾茅庐,门槛踏破,那石呆子抵死不买,贾琏出道一千银子一把,这已经是天价了。石呆子却说就是饿死也不买。贾琏回家告之贾赦被贾赦一同臭骂,只得勉为四处设法托朋友。 贾琏想起冷子兴是贩卖古董或许有法,知道赖家与他有关系,便上门闻讯,赖家却是哭声震天。贾琏还倒是赖嬷嬷殁了,忙着动问,却是赖尚荣出了事情。 原来赖尚荣冷子兴合伙做古董生意,在琉璃厂开了一家古董铺子,最近听得石呆子有古董扇子,便动了心思,因为赖尚荣最近正在巴结显贵想要谋一份差事,心想着这个古董字画扇子,岂不是最好的敲门砖,又体面又金贵。故而跟冷子兴找上门去。 他两个都是仗势欺人得主,合不该碰见山莽子孙绍祖,那孙绍祖满口土的掉渣的乡下话,哪里在他们眼睛里,三句不对就喝令奴才动手。 结果人没打得,反而被孙绍祖把他们治了。孙绍祖可是军旅出身,上来一招擒贼先擒王,一个耳光就将冷子兴打得晕头转向,赖尚荣咋呼着上前帮忙,结果被孙绍祖一个窝心脚就踢飞了。 赖尚荣从小如同宝玉一般娇养长大的绣花枕头,如今全家脱籍,贾母并未收回赖家在荣府贪污所得,直说权当报答他祖宗当日出生入死了。 赖家如今家产不下十万银,俨然官宦人家一般,奴仆成群,高楼大夏。赖尚荣就是个典型纨绔公子,一介手无缚鸡之力文弱生,哪里经得起孙绍祖这个土匪一脚,当即口鼻流血,面如金纸。 冷子兴吓得再不敢上前,吆喝着抬起来赖尚荣就往回跑。却被孙绍乘着酒兴追赶一路,屡屡斗殴打杀,最后冷子兴孙绍祖赖尚荣三人俱被都被巡街御史带回衙门关押。冷子兴赖尚荣各人所带两个脓包长随,一个也没跑脱去报信。 冷子兴尚好,还有半条命在,赖尚荣半夜还在哼哼,后半夜就没了动静,冷子兴以为他睡熟了,遂灭理睬,熟料天亮一推,这才发觉他已经全身发硬了。 张氏迎春都讨厌赖家,却没想到赖家竟然死了最优秀的孙子。迎春尚在愣愣的转不过弯来,记得老祖宗并为之时赖家一家子卷包而逃,都逃到赖尚荣任上去了,如今怎么死了呢? 张氏扼腕不已:“你去问问赖家,有什么需要帮助之处,能搭手就搭把手。” 迎春悄悄扯扯张氏衣衫:“赖家似乎跟冷家一起开当铺,冷子兴之前可是跟二婶子一起质押盘剥,他们如果纠结在一起的话,今日我们替赖家出头,他日牵扯出来就有我们的不是了。” 张氏摇头:“你还是小孩子,我们不帮赖家出头,他日出事,那些有心之人御史言官,照样也能牵强附会攀上我们。” 贾琏却倒:“牵扯又怎样,我们难道担不起事儿怕牵扯吗?” 张氏闻言把眼一瞪:“你不要以为现在荣华富贵多荣耀,要知道祖祖辈辈流了多少血泪,操了多少心,担忧受怕战战兢兢才有今天宁静!你妹妹虽然是女儿家,这防微杜渐,未雨绸缪,却是比你高明得多。要知道千里长堤毁于蚁|岤,我们不怕事,也敢担事,但是要看是什么事。没有明知其是坑是陷阱,一着不慎要危及家族,却要一头扑上去的道理!” 张氏说着敲击炕桌:“舍身取义,也要看值得不值得!” 张氏爱之深责之切,话越说越重了。贾琏吓得站起身子,忙着低头作揖:“母亲教训的是,孩儿轻狂了。” 张氏皱眉:“知道就好,男子汉要有骨气有担待,却不是狂妄自大,颟顸愚鲁!” 贾琏点头不迭。 迎春只觉得自己一句不慎连累哥哥,很不该,忙着起身拉着母亲告罪:“都是我乱说话,惹得母亲动了气,二哥哥挨了骂,女儿这里给母亲赔礼,不是女儿夸赞二哥哥,二哥哥眼下成就,比起别人家同龄人已经是天差地别了,就是比珍大哥这个族长爵爷也不知道强了许多,听珏儿说,外面的人人说起二哥哥,无不翘着拇指夸赞呢,说是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才刚做了一年笔帖式就升了主事,从七品升到了六品。珏儿听了都感到光彩呢,母亲您有话慢慢说,二哥哥一准会听呢!” 张氏见吓着迎春,这才一笑:“好了,我也不过是提个醒,人人都是大年轻过来的,那这个年纪难眠浮躁,你如今却如你妹子所说,做的很不错了。” 贾琏已经被母亲骂得流汗了,此刻闻言忙着擦汗:“妹妹夸赞,都是母亲教导好。” 张氏微笑品茶,却瞄见何嫂子在外使眼色,又瞧见一幅鲜艳的裙边,遂笑道:“妻贤夫祸少,你媳妇儿也有功劳,上敬老,下养小,中间和睦妯娌姐妹小叔子,你要好生待承媳妇,不要红眉毛绿眼睛以为自己是个官儿了。” 贾琏闻言撇嘴:“她已经够嚣张了,太太还夸她,赶明儿” 凤姐哪里容得被人说坏话,咯咯一声笑,一阵香风飘进来:“太太,您这儿说什么呢,好热闹也,怎么不叫上媳妇一起热闹热闹呢!” 张氏哂笑:“我这儿正骂着琏儿毛里毛躁,说个媳妇也不知劝。” 凤姐明明听见夸赞呢,知道婆婆打趣儿,笑嘻嘻认错:“婆婆教训的是,媳妇一准改,今日回去就劝二爷,叮嘱他无比孝敬婆婆,要学王祥卧病,老莱子娱亲,” 张氏不等说完已经扑哧笑了:“这会子怎的来了?家务事情都妥当了?” 凤姐就一叹:“赖嬷嬷带着赖大两口子来了,正在老太太面前跪着哭呢,我到了门口听了一耳朵,吓得没敢进去。” 张氏见凤姐说着话眼睛躲躲闪闪,因问:“赖嬷嬷?可是来求什么恩典?” 凤姐眼睛弯弯直点头:“太太神算,赖尚荣横死了,只可惜孙家有军功,又说是失手打死人,罪不至死呢。一没披枷带锁,二没有动刑,还单独一间房,有人伺候烟酒茶,日子过得滋润的很,赖家想请我们替他撕把撕把,唉,倒也可怜,年纪轻轻的。” 贾琏跟凤姐的意思都是一致,冲着这个孙绍祖拉扯贾赦败坏贾府,也要出头露面,掐死方休。迎春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只是不敢贸然催促,怕一时心急留下破绽给贾府招灾,反正慢慢磨也是杀人抵命天经地义。 张氏却想着迎春方才之话,说都知道赖家是贾府恩放奴才,赖家若是跟高利盘剥沾上了,可要坏贾府事儿。如今恰逢赖尚荣之事,不如就此撸撸,将赖家这个隐患除了。 遂吩咐贾琏:“你去告诉赖大,直接问他,可曾沾过印子钱高利贷没有。再告诉他,有伤阴鸷事情,我们贾府可不想沾惹。这种官司我们管一不能再二,问他有什么打算!你现在就去问,回来告诉我!” 少时赖大家里哭着来了,扑地磕头:“太太,我们知道这些年做事有差错,手上不干净,太太的话我们当家明白了,今儿回去就吩咐赖升辞掉东府差事,等官司完结,我们阖家回去河间县做地主吃出息,子子孙孙再不沾惹那些生意了!” 张氏点头:“好,你先回去吧,节哀顺变吧!” 赖大家里磕头去了。 张氏吩咐贾琏:“你去赖家盯着他把借贷凭据当面销毁,然后去都察院地上荣府拜帖,叫赖家奉上一万银子压帖子,空口说白话可不行。” 三天后,孙绍祖被披枷带锁押入死囚牢。只是审来审去并未结案。贾琏一打听,原来孙家也上下使了银子,让都察院延后判决,暗地使人走什么关系去了。 这一延后就进了腊月了。京中顿时车水马龙冒着风雪忙碌起来。 这一日正是腊八,因为迎春年年在碧云寺施舍救济僧道饥民,与碧云寺结下善缘,在佛家眼里是典型善男信女了。腊月初四,碧云寺师太排遣弟子特特其前来传信,言说碧云寺将与腊八佛祖成道日举行浴佛会,届时会诵经祈福,并会赠送“福寿粥”“福德粥”给善男信女,恭请贾府女眷莅临。 能得到碧云寺支持师太邀请可谓善缘,迎春等人无不雀跃,就是贾母也想亲临,无奈腊月初初七一早开始飘雪花,贾母便打消了念头。张氏也因为身子羸弱不得成行。 初八一早就有凤姐带着迎春黛玉惜春还有史家湘云,东府的尤氏婆媳两个,一起光临碧云寺。 却说迎春等在山门下轿,被师太亲自迎接至大殿,在诵经声中拜佛求签接受福寿粥。善男信女吃福寿粥不过是个意思,随后贾府凤姐迎春等被师太请入后院禅房歇息。 凤姐迎春黛玉姐妹们坐定,就有一形容乞丐的婆子在门槛外磕头如捣。贾府小姐们无不生在锦绣堆里,哪里见过这等情形,黛玉惜春湘云一个个吓得往后直躲,唯有凤姐迎春之前见识过灾民模样,并未失色。凤姐知道这是庵堂后院,一般人等不得擅入,应该不是恶人,遂看向师太:“这是什么人如何再次磕头?” 静云师太稽首:“出家人原不该管红尘事,只是贫尼早年在俗家与此妇人认得,她如今家遭巨变,家破人亡,乞讨上京来寻贫尼,无奈贫尼不管红尘事,也是无法帮办,故而引导她来求夫人,若有怪罪,贫尼愿受责罚!” 凤姐本有些不悦,无奈师太请罪在先不好发作,因道:“若有冤情,可上刑部都察院,怎的来此撞木鱼?” 静云言道:“若是都察院肯受理,何至于此!”。 妇人却在外磕头:“小妇人并非莽撞之人,之所以冒死求见夫人,乃是贼子正与夫人家里有些牵连,故而特特求见。” 凤姐挑眉:“这是什么话?我贾府良善人家如何到跟贼子有牵连?” 静云忙着周旋:“奶奶别生气,这妇人乃是身遭巨变,冤深似海,得见奶奶,眼见大仇得报,故而心情激动,语无伦次,并非贼子跟贵府有牵连,乃是跟他眼下所犯案子跟贵府下人赖家有牵连。” 凤姐闻言一愣,继而微笑:“我这些妹妹都是深闺女子,受不得惊吓,还请师太另辟一室,我与她说话!”。 静云大喜:“奶奶这边有请!” 尤氏陪着黛玉湘云惜春。迎春凤姐姑嫂去了静云师太禅房。 原来这女子乃是静云师太俗家堂姐,来自大同府,正是孙绍祖前岳母。 只这一句,迎春凤姐姑嫂相视一笑,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凤姐忙道:“你家中上有何人?你可有状纸?” 妇人言道:“拙夫就在山门外草棚内安置,民妇这里有拙夫亲笔状纸!” 凤姐接手递给迎春,迎春只看起头几行,已经血热上涌,眼圈发热,转瞬合上。看一眼凤姐。凤姐便道:“你这个样子衙门以为你是讨饭的当然不会受理,明日你们夫妻梳洗干净,一早进城去都察院喊冤,我包你们状纸递上去,只是一条,孙绍祖母亲尚未宣判,尚是官绅,以民告官,身先有罪,二十杀威棒可是” 妇人忙着磕头:“小妇人宁愿一死鸣冤,我的女儿死了我早就不想活了,留着一口气,只为看贼子下场。” 凤姐喉头有些发紧:“你放心,只要你敢上堂,我保你一准遇见青天大老爷,你一家子不带冤枉过大年!” 妇人闻言纳头就磕:“果真如此,奴婢一家子生生死死祝愿奶孙昌盛,家宅兴隆,千秋万代!” 凤姐嘴一努,走去了。 平儿也是眼窝子浅的,泪水刷刷的直吸鼻子,怀里摸出一张银票:“这是五十两银票,我们奶奶赏你的,明儿别再住窝棚,号间房吧。”随即取下自己一对金耳环,手上金戒子一体塞在妇人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他日回乡给你女儿多少几张纸钱,下一世投个好胎。” 那妇人见平儿紫色立领风毛褂子,珠翠满头,金耳环撸下来就送人,比他们乡下最大富户老婆还要气派些,心想肯定是为奶奶,忙又跪地磕头:“奴婢祝愿奶奶百子千孙,富贵延绵!” 平儿忙拉起:“这我可不敢,我也不是什么奶奶呢!”抿嘴抹抹眼角去了。 迎春出得门,也给绣橘使个眼色,绣橘便翻身去奉上二十两银子,声音也有些低潮:“这是我们姑娘赏你,别说什么死不死,你若死了女儿靠谁与她花钱打鬼投生去?”怀里另外摸出来三两块碎银子:“这是我的,别嫌少!” 那妇人有要磕头,绣橘忙着拦了:“且别着了我们姑娘福气,安人若有心,一般的遇见庙宇道观,替我姑娘祈祷祈祷,保佑姑娘万事顺遂也就是了。” 妇人忙不得答应,心中无限感慨,怪得家族递延百年,真正一家子良善啊! 静云搀扶妇人:“放心去吧,去跟姐夫商量一下,收拾收拾,赶晚上我派人替你们雇车架进城去。”。 妇人摇头:“我们就在这里歇夜,明儿赶早进城就是了,这一路受得活罪实在受够了,窝棚虽然简陋,却睡得自在!” 静云点头:“随你吧!” 自己忙忙走去,亲自张罗香茶茶果奉上,对贾府一众态度更加虔诚慈和。一时间,凤姐湘云迎春惜春黛玉姐妹们所抽签子都解了来了,迎春一看自己竟是:“无端觅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 迎春顿时红了脸,忙着揉成团捏在手心里,因为姻缘之事迎春最急,凤姐一旁追问:“说的什么呀?” 迎春一笑:“不知所云,看不大懂!” 黛玉等也各自揉了,都是一样回答凤姐:不知所云! 静云师太送凤姐等下山,特特对着迎春一稽首:“恭喜姑娘,姑娘红鸾星动了!” 凤姐闻言喜滋滋替迎春戴好大红斗篷:“今日来得值了! 却说凤姐迎春回家正是开始迎来送往,府内开始分发年节的物资,各房院的瓜果干果锦绣衣衫蚕丝被,再有银霜炭,各式各样熏香姑娘们胭脂花红金玉首饰等等切切一切贵族家里的奢侈品都要添置想你的,所谓弃旧迎新,一色都要还上最时新的。再有凤姐亲自盯着分发到各房院,一丝儿也错不得。 说起来,这一世的凤姐不如前一世嚣张了,在这贾府里,除了下人,凤姐是一个也不敢得罪。 即便贾环,贾琮,凤姐也不敢稍稍怠慢了,一旦被张氏发觉,可不好了销! 在一个特殊人物旧识湘云,张氏告知凤姐,无论春夏秋冬,府里姑娘裁衣衫,卖胭脂花红都得有湘云一份,就在自己开销中列支。凤姐哪里敢这样子,还不被贾母贾琏骂死呢,凤姐心里就是在即账上贴补也不能让张氏贾母心里不痛快。湘云开销一色大房户头列支了。说湘云是贾府姑娘也比得了,她只不在贾府领月例。 这样的优待贾母凤姐所有人等都以为理所当然,只有迎春知道,这是湘云名号遇见张氏了。否则今日贾府不吃死黛玉就算是人品高雅了! 回头却说贾琏受命凤姐去都察院一番打点,隔日大同府人关雎先状告孙绍祖入室□,致使自己一双女儿羞愤自杀。孙绍祖至此身系三条人命,已经是死有余辜了。 实可叹孙家喝兵血发达的父母在京中上下打点,花费十万银子,只差临门一脚,却被关家插一脚,声称若不公正审判,将要滚钉板告御状。上面贾琏请了北王爷,也不知道皇帝老子如何知道了,闻听孙绍祖不光是失手伤人,竟然将未婚妻子姨妹子一起侮辱葬送了,致使岳家关门闭户,在外乞讨。一时雷霆震怒,着令刑部都察院审清验明斩立决!与腊月十八,赶着在菜市口把孙绍祖砍了,刑部也着急啊,大家伙儿赶着过年呢! 鉴于孙绍祖罪大恶极,刑部判定,曝尸荒郊,让他与野兽果腹,蚊虫为食,与草木同朽,受世人践踏! 孙家一对活宝竟然不知死活求见贾赦,被贾琏打发他五千银子退出去了。也算是留下了一份烧埋银子。 斩杀孙绍祖当日,关家夫妻买了一大车炮仗,赖家更是买了三大车炮仗一旁候着。午时三刻,人头落地,鞭炮震天响了约莫半个时辰。两家人父母各自抱着各家孩子灵牌子哭倒在场:“孩子啊,看看吧,仇人下地狱了,眼睛要明亮啊,让他做鬼也别安宁啊!” 迎春这一日获悉仇人伏诛,一时泪流满面,静静跪在观音娘娘面前一个时辰,诵念佛经平复心情! 恶魔消除,离开暖阁佛堂观音娘娘,迎春举目望天,只觉得晴空万里,她此刻已经心无尘埃! 腊月二十三,个京中四品以上官员进宫参加祭灶神,跟着皇帝大块儿吃肉。 东西两府贾珍有资格,其余贾赦老矣,贾政根本就没啥本事,听从贾母劝告,在家里教导贾环贾兰读吧。贾琏品级不够。 熟料腊月二十三一早,宫中黄衫子临门,贾府大小一体汇聚荣禧堂,摆香案接圣旨,太监女里女气拖着唱腔:查荣国府一等威烈将军之子贾珏,聪明灵慧,雅量高标,着即日起进学御房,为皇太子侍读,钦此,谢恩啊! 贾母张氏贾赦贾政贾琏以及所有贾府人等个个发愣:皇太子,谁啊?没听说本朝立了皇太子啊! 此来者乃是太监总管,见众人发愣笑道:“今个早朝刚刚下旨,等下邸报才到呢!” 大家忙着磕头谢恩。 可是贾珏郁闷呢,皇太子?谁啊?小爷不认得呢? 老太监却一躬身:“得了,洒家已经宣旨完毕,余下是咱家说给小爷的私房话,珏三爷,您家好福气啊,得了太子爷的青睐,来日前程远大,不可限量啊!” 贾琏亲手接过一托盘子银锭子,金锞子,再有珍珠链子,奉给总制太监:“您老可否泄露一二,这太子爷是那位爷?” 老太监瞅瞅红绸下黄白之物,眉开眼笑:“那位爷?皇后娘娘所出四皇子啊,这个伴读名额可是太子钦点呢,这可是天大殊荣啊!您们擎等着更上一层吧!” 老太监言罢转身一请:“珏三爷,您请吧,外面车架候着你,您打今儿起,就跟着太子爷共进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俺家是勤劳小蜜蜂。 小老鼠打滚啊 要口头表扬啊。 第 115 章 却说贾珏去了约莫二刻光景,东府贾珍兴叨叨来给贾母报信,商议明日进宫朝贺事宜。对于贾母早知太子晋位甚是惊诧。 也不怪贾珍这般作色。如今荣府消息相对闭塞。大老爷贾赦之前虽然不受重用,总在朝廷杵着,多少知道些门道。如今被申饬清退,索性混吃等死,酒色无边。贾政原本庸碌少才,靠得祖宗恩荫出仕,却有愚钝无谋,年过半百无所建树,丁忧之后借病乞骸骨,没再复起。 新生一代贾珠倒争气,可惜身子羸弱又殁了,宝玉贾珏贾环尚小不曾科举入仕。唯一贾琏,读差强人意,如今混得倒是不错,却也只是小小主事。兼之他听从张舅舅劝诫,一般不热乎朝廷大事。 贾府眼下老弱病残,不在两班文武之列。若不刻意打听,整个就是聋子耳朵了。 不过,贾府男人虽然颓废不堪,无需临朝听政,贾母张氏却是响当当记录在册外命妇,依律,储君确立乃是国家大事,贾赦贾政这种老朽病弱可以不去,贾母张氏婆媳没有提前告病诰命夫人,理应进宫朝贺。 不过半个时辰,贾琏护送贾珏归来,同时抄回邸报。 今日圣上叫大起只为一事,经过圣上太上皇反复磋商决定,为了社稷安宁,民心安定,立皇后所出四皇子为东宫太子。 太子名讳:水骏。 贾府一众人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太子早就自爆名讳,只是反其道,隐藏了姓氏。 贾琏笑道:“水木土,哎哟,再是遇见姓木的,可要在心上思忖思忖哟。” 贾母微笑点头,回想起徒骏的气派:“怪道那孩子气度与众不同,果然出身尊贵。” 凤姐最会察言观色,忙着奉承:“啧啧啧,看看人家珏儿,真是慧眼呢,这一出去游学就拣一个金兰太子,哪像某些人,拉回来一大车,除了酒囊饭袋就是狐朋狗党!” 这一句话讨好了贾母张氏,各自微笑。却得罪了夫君贾琏吃了味儿,挑眉反讽:“某些人也率性游走,狐朋狗党也没落下呢!” 凤姐气鼓鼓还要分辨,却是一时无词,难到她说自己其实有知己?今日也不是撒泼的日子。 她们一概牛头不对马面,贾母张氏也不理会,婆媳自顾说着贾珏与徒骏的奇遇缘分,喜忧参半罢。 迎春瞧着凤姐气鼓鼓如有蛤蟆故腮,暗暗笑着一拉凤姐:“二哥哥说错了,凤姐姐当年四处游逛虽有交到半个狐朋狗党,却是钓到一个金龟婿哟。” 凤姐抿嘴笑。迎春冲着贾琏一努嘴:“瞧瞧,瞧瞧,金龟婿被人钓到在钩上,还不自知洋洋得意,姐姐觉得可笑不可笑呢?” 凤姐就把贾琏想象成一只金鲤鱼被自己勾住嘴巴,等着好看的眼睛祈求自己高抬贵手,心里乐呵,就扑哧一笑。 贾琏不知道凤姐定是又跟妹子迎春编排自己什么,气恼不休,确实不敢发作妹子,把凤姐狠狠瞪一眼。无奈他越瞪眼,凤姐心里越发觉得正合了金鱼眼祈求怜悯可怜劲儿,越发笑得欢乐。贾琏见镇不住媳妇,索性撇眼不理了。 凤姐也心情舒畅了,这方才罢了。 只要凤姐心气顺,自回去哄得贾琏顺毛捋,迎春微笑不理了。调脸去参合母亲老祖宗一堆听闲话。了解些仕途经济人情练达。 对于贾母来说,贾珏能够跟未来之君搭上关系,那简直贾府上了新朝战船,只要紧跟太子,这贾府一准就不会偏航。 贾母今日十分高兴:“怪不得珏儿落地,观音娘娘驾临,金光笼罩真个屋顶,原来应验在这儿。” 这个话题贾母第一此言说,不由引起一阵讶异惊诧。贾母便把当日梦境诉说一遍,自己梦醒,贾珏落地。实在是天降吉兆。 张氏亦惊亦喜亦担忧:“珏儿方才十一,懂得什么呢,媳妇只怕他举止失当,获罪上君。” 贾母点头:“这也是了,珏儿读得不错,这见上殿规矩尚不熟悉呢!“ 贾琏喜滋滋言道:“老太太太太安心,三弟跟着太子殿下,就是去见皇上太上皇也不会单独前往,再者进了东宫自有师傅教导礼仪,太子能够晋封也是他自己有能力得到皇上认可。再者,皇后岂会容忍太子东宫有失?必定安排周全。三弟十分敏锐通透,绝对不会有失。” 贾府一众正在患得患失,一时说起贾珏,一时说起明日进宫朝贺之事。就见林之孝跑得满头大汗来了:“衍大爷的伴当来了,要见二爷!” 众人俱是一愣,贾琏闻言脑子活络起来,水衍是御前侍卫,此来必定与东宫太子相干,遂与贾母张氏施礼:“我去见见!” 少时贾琏回返,喜滋滋告知祖母母亲:“是衍哥儿怕我们着急,使了伴当来传话,说是三弟要演练明日太子冠带礼仪,今日歇在宫里了。” 贾母张氏又是担心有是欢喜,终究欢喜占了上风,贾珏得志比元春上位更加让人高兴。世人重男轻女,总以为男子才是真正顶门立户之人。 迎春却甚担忧:“珏儿是外男,能在后宫歇息么?” 贾琏知道迎春不懂得这些,忙着解释:“皇子们的所在前朝,就跟我们府邸前院内院一个道理,跟后宫是隔开的,长街关闭就是两个世界。” 迎春腼腆低头。贾母一拍迎春手:“你们小孩子家又没进过宫,不知道也是正常。” 凤姐心中喜乐,忽然嘻嘻一笑:“要说这个衍哥儿真是难得稳重心细,知道三叔必定想不到送信出来,又惦记我们怕着急,真正十分周全。” 贾母张氏对视一笑,这个水衍甚为懂事,从年前就关心贾珏之事,如今奉命前来,礼仪谦谦。婆媳再看水衍顺眼多了。也双双想起水家暗示婚姻之事。 少时婆媳二人叩拜老公爷牌位,磕头上香已毕,婆媳闲坐叙话。贾母轻声询问:“迎春亲事你怎么想?” 张氏言道:“媳妇也真正要跟老太太报备这事儿,媳妇之前也吩咐琏儿暗地细细打探了,那些百年世家花架子也真多,不是孩子教歪了,颓废不堪,就是花空了家底卖地卖庄子,支撑门脸。琏儿的意思,这些世家大族乌糟包的事情实在太多,迎丫头温墩慈软,不如替他妹妹择一人口简单人家。” 贾母知道张氏大约看中了水家了,因道:“我约莫听说这家婆婆名声不大好。” 张氏一笑:“这也是各说各话,一个寡母子要生存实在不易。当年那些不成器外四路大伯子小叔子上门闹丧,比寡妇改嫁,要收房收土地恩养侄子,她若不厉害些只怕就没得立锥之地了。” 贾母点头:“原来是这样,人心不古,古来有之。只是这水家三代单传,人丁不大兴旺,姐姐姐夫到底是外姓人。” 张氏也点头:“确乎单薄些。不过人丁单薄也自有他的长处,至少没人为了觊觎爵位时时刻刻谋算,喝口水也要三思后行。” 贾母知道张氏因为王氏谋算爵位吃亏不少,自己这个婆婆未必没有纵容之责,心里不大自在了,不乐意再说这个话题,故而话锋一转:“如此也罢了,还有刻毒妾侍那些话呢,舅太太不是跟水老妇人沾着远亲,她怎么说,可曾细问过?所谓无风不起浪,总有些缘故在内里。” 张氏言道:“这样的大事,媳妇自然细细问过,据我大嫂言说,水太太厉害也是逼不得已,这个小的儿子跟上头姐姐隔了足足十年,丈夫想儿子,姨太太左一个又一个,妻妾之间相互碍眼,暗中掐得厉害,姨太太固然没身孕,水太太自己十年间竟然两次落胎,就是这个哥儿出世后也是灾星不断,什么落水,摔跤,被狗咬,也不止一次两次,真是血泪斑斑。” 贾母闻言挑一挑眉,姨太太虽是玩意儿,却是占着岁数青春优势,想起自己侯门嫡女,当初还不是要提丈夫纳妾,不由叹气:“这确乎是件戳心之事,身为妇人也只有忍了,谁不是慢慢忍,慢慢熬呢。” 张氏点头:“她也不是忍不得,据说,水太太守寡遣散姨太太,也是谨防她们再行祸害儿子性命,其实也没有完全遣散,目下还有一个姨奶奶,是水母当年一个陪嫁丫头,陪着水家母子过日子。” 张氏说着笑了:“说是水母厉害,不许姨奶奶有身子,却是水家上三代都是单传,连个姑奶奶也没有,却怪谁来?” 贾母闻言一笑,明白了张氏暗示遂道:“水家奉恩将军府,石家也是名门嫡子,两家门第倒都配得上,我的意思,就在这两家择其一,你跟老大商议商议罢。” 石家是当年八公之一,大家知根知底儿,有时说话也方便。贾母偏向世家通婚也是常情,张氏点头应了。 贾母见张氏言听计从,心中熨帖,一笑又道:“珏儿入东宫伴读,估计新近门槛要踏破了,珏儿亲事你也要放在心上了。” 张氏闻言心中动一动,仔细看一看贾母神色,方道:“嗯,媳妇记下了,不过这事儿还要缓一缓,上头除开迎丫头还有探丫头,宝玉,环儿三个,二房如今没有当家主母,还得老太太多操心了。” 说到此处,张氏心里头一哂,拿手一抚额头:“瞧我一忙差点忘了大事了。昨天,有官媒上门打探二叔亲事,说是有一位付家姑娘,父母先后亡故,守孝六年耽搁婚事,今年十九岁了,他兄嫂乐意她进来填房。昨日太晚了,媳妇原本今日早起说给老太太,不想被珏儿事情一插就忘了。” 贾母闻言直皱眉:“你二叔今年也五十过了,怎么忍心耽搁人家如花姑娘家?” 张氏不好答言,只说:“这事全靠老太太做主。” 贾母略一思忖:“唉,任凭二房这般下去也不是法子,不说三丫头发嫁,只说政儿,也该有人服侍才是,一个周姨娘年轻时候就笨嘴拙腮,如今越发不堪,我前儿瞧见她倒不似个姨奶奶,像是政儿娘了。” 张氏闻言抿嘴一声咳嗽。 贾母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过了,呵呵一笑。 贾母给张氏交了心,说是贾府方才平静些,再经不起一个王氏进来瞎折腾,二房嫡孙子也有了,不差儿子撑门脸、贾母意思是不给贾政再续弦,只给他纳几个青春美妾伺候起也就是了。张氏知道,贾母这是给宝玉媳妇腾位置扫障碍,一个年轻婆婆压在头上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张氏心里大致有谱了。如此,张氏更不想参合二房事情:“这事儿还是老太太安排吧,这个人选问题要好生斟酌。” 身为荣府当家主母,张氏可以替贾政正经操办婚事,却没有给小叔子塞房里人道理。 贾母却不放过张氏,他给贾政纳妾需要张氏参详人选呢! “大太太看着这府里那个丫头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5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5部分阅读 不错,最好是本分不生事儿的,外面卖的不懂规矩,我的意思,就在家生子儿里挑一个好的给政儿放在房里服侍。” 张氏最厌恶做这个事情,满头白发纳红颜,花枝一般丫头,糟蹋谁也不忍心。张氏此刻甚觉赵姨娘不该死。贾母问话却也得有个态度:“媳妇的意思,要么就在二太太原有丫头里挑一个,太太丫头服侍老爷名言正顺。金钏玉钏姐妹正在等着发嫁,就很合适。” 贾母眼眸一冷:“她房里能调教什么好丫头!” 张氏只得继续出主意:“或者干脆就由老太太赏赐一个吧。” 自己赏赐一个? 贾母看看自己身边丫头,无不花枝一般,贾母那他们当成孙女儿一样疼爱打扮,一个个聪慧灵巧水葱似的,有些舍不得。 再一想王氏身边丫头,谁知道跟着王氏学些什么狐媚歪道呢。贾母可不想再出一个赵姨娘。心里打定主意,忍痛割爱,就在自己房里挑一个吧。 这日晚餐后,贾政来贾母房里请安,张氏知道贾母有话要说外面丫头通报就辞了贾母往迎春房里去了。 这日腊月二十三请灶神,原是灶神得意上天庭的日子,贾政在这日得意洋洋小登科,贾母把自己房里年岁最长大丫头琉璃给了贾政做姨娘。 贾政这种年纪也不好意思请,再者也要顾及娘娘感受,宝玉的面子。张氏又早推脱了不想插手,李纨守孝,不好理会这事儿。贾母就把这事儿吩咐给了凤姐。凤姐领命,吩咐厨下做了一桌酒菜送去二房院里。贾母小库房赏赐琉璃一身银红绣银丝的长袍,全套上等丝绸锦被,金玉头面,由林之孝家里几个婆子帮着她梳妆打扮起来,已然就是奶奶模样,由着鸳鸯琥珀鹦哥几个一起长大姐妹陪着。 林之孝家里吩咐一众媳妇子,打了一路红灯笼,乘着夜色把琉璃送去二房院里,往贾政房里送成堆就算完事儿了。 琉璃父母都在贾府当差,她父亲是门房上头小头儿,母亲是厨房厨娘。如今琉璃受了抬举,做了贾政房里人,虽不是正经亲戚,也不好再使唤他们,太不厚道。贾政老天拔地见天看着年纪轻轻的小妾父母在面前晃悠伺候也不像话。 贾母再想到这一层,翌日一早便吩咐凤姐把琉璃的父母恩放出府,在后街给了他们家一个单独院子养老,家俱一应俱全,都是府里操办,月钱不减发双份,再拨了一个小丫头帮着打杂做饭看门护。 琉璃元不乐意这般,如今见贾母这般安排自己父母,从此不再做奴才,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这也是贾母心里高兴趁兴办喜事儿。琉璃隔天论理要给贾母房里来磕头奉茶。无奈贾母张氏东府尤氏一早品级装扮起来进宫朝拜去了。到了晚间,琉璃才过来贾母房里给贾母张氏凤姐奉了茶。贾母张氏凤姐各有赏赐,左不过金玉饰物,想着贾政虽然年老却是礼仪谦谦,并不轻慢癫狂,琉璃渐渐欢喜起来。 对于父亲二叔这样子老牛吃嫩草,黛玉湘云惜春们见怪不怪,大家子都是这般,黛玉父亲钟情贾敏也有通房姨太太。像是史家几个侯爷庶出子女不在少数。大家子这种事情只要两厢情愿,不像贾赦当年那般霸王硬上弓,谁也不会见怪。 再者贾政身边的却没有服侍,周姨娘老天拔地不要别人服侍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服侍得了贾政! 唯有迎春分外十分郁闷,却也知道不是自己能够管辖。知道自己婚事就在明年春天就要说定,想起妾这种存在,迎春心里甚不自在。想起贾母嫡母作法,一个个妾放在房里。想着自己他日也要这般过日子,吃够了小妾暗亏的迎春嘴里有些发苦。 这确实女儿家出不出口心思。迎春也只有暗暗郁闷罢了。只是希望将来的丈夫能够温煦守礼些,能够一如自己二哥哥那般等着儿女双全了,自己力有不逮,再添她人。 黛玉湘云都发觉迎春闷闷不乐,二人时时说话逗笑,无奈迎春心思说不得,不好姑父二位妹妹好心劝慰,强作欢颜一笑罢了。 同样郁闷的还有金钏玉钏姐妹,她们不是没有动过心思,只是王夫人厉害,不敢想,如今竟然落在琉璃头上,他们一般的姐妹,如今却要弯腰伺候唤声姨奶奶,心里也直苦。 二十四这日晚上,贾珏回家来了,皇子们彩服日,贾珏这位太子伴读回家过年,年后初六御房开科,再去当差。 贾母张氏房价迎春一个个拉着贾珏摸索不住,问不住口,无非是习惯不习惯,一个个担心贾珏在家里金枝玉叶进了宫受人欺负。 贾珏咧着白森森牙齿笑:“谁敢欺负,小爷不欺负人就好了。” 贾母张氏忙着吩咐:“宫里那些蚂蚁也是金贵的,咱们不受欺负也别欺负人。” 太子希望贾珏头一年能够住在宫里,等一切顺利了混熟了,第二年再行走读。 贾府离皇宫有半个时辰路程,皇子卯正就上房,要贾珏走读实在有难度,一夜之间也不要睡了。就是贾母张氏也舍不得。 如此就要给贾珏预备服饰行头。皇宫其他事物,迎春不懂,迎春包揽了替贾珏打点衣服行礼饰物之责,从头上发带道脚下鞋袜,小到一个扇坠儿,扇套儿花色选定,颜色搭配,大到贾珏的铺盖行礼,随身携带打点所费银钱。事无巨细,都是迎春亲手操办。自从腊月二十四得知贾珏要进宫寄住,迎春就开始忙碌起来,直至把贾珏送出贾府大门,迎春才算是完成了这件大事儿。 火头再说元春,虽然孝满了,皇帝跟前新人一茬一茬犹如雨后春笋,一个个花容月貌,好在元春看得开,一心守着宝钗,替宝钗安胎。年前却在皇后大喜之时得知贾珏得了太子青眼,知道贾母所说贾珏结拜大哥竟然是太子,心中无限欢喜。至少,这代表圣上不十分宠爱自己也不厌恶自己。 高兴之余,元春排遣自己跟前小太监送了长长一张单子,写着宫里就学上房几位皇子的脾性喜好,还有几位上房师傅的脾性喜好。再有眼下太子读的进度,太子平日喜欢读些什么等等信息。 当然宫中眼睛千千万万,一不小心那草堆里墙壁上就有眼睛盯着你。元妃分外小心,也不敢多写什么。除了介绍皇子于师傅们喜好秉性,就是再三叮嘱弟弟好生当差,千万别辜负了圣上皇后以及太子爷对贾府信赖。 估计是怕贾府藏不凑手,元妃随信附上了好几套御制籍,都是世面难买的珍稀版本。 这一份单子来得正好,贾珏过年也不敢稍缓,他师父也不敢稍有懈怠,想着决不能让贾珏塌了自己名声,帮着贾珏梳理一遍,好在贾珏聪明,读得不错。 师徒梳理一遍腹中诗,贾珏胸有成竹,蒋先生笑得志得意满。 上房师傅?蒋先生还不放在眼里,自忖这些博学鸿儒未必超过自己去。 贾珏师徒忙碌不堪。 与此同时,荣府当家主母张氏,少主母凤姐也忙之不跌,非为其他,乃是为了侯府二姑娘迎春择婚而忙碌。 第 116 章 贾府当家主母张氏有个天子近臣做哥哥,得窥圣意,圣上目下已经越来越不能忍受一众功勋借势压人,自以为是指手画脚。其中就包括手握重兵贾府亲家王子腾。 却说当今圣上水澈算得一个英明天子,继位伊始就有清洗两班文武刷新吏治之志,只是太上皇左拦右劝,知道太上皇顾念老臣,只得压下励精图治心思,慢慢设法消磨。 之前省亲就是圣上试探世家掏空世家之策。贾府得了张舅舅暗示,迎春警惕,贾母一众娘儿们上下齐心,守住了底线,挡住了王氏,没有冒犯圣上逆鳞,藏富藏拙成功。 但是一众功臣占据许多国家资源,一家一户就占据良田万顷,苛捐杂税一概全免,国库空虚,整个朝廷就是一艘承载超重的破船,圣上这个掌舵人迟早不堪重负,要动刀子割腐肉疗伤。 话张氏藏在心里不敢言讲,一直以来犹如巨石压心坎。 为此,张氏战战兢兢,克勤克俭,私下摁住了丈夫许多不法行径。张氏之所以违背自己誓言,替贾赦迎娶穷家女子为妾,就是两还相对取其轻,维护贾赦面子贾府体统。 之前张氏正在操心要如何安排好鸳鸯出路,从而彻底消除贾赦老年失德之隐患,却被迎春找上门来和盘托出那般惨烈之梦境,因为张舅舅透露天机正好跟迎春梦境吻合。 张氏因此吓得不轻。 为了贾府,为了儿孙们的将来,张氏至此终于下定了决心铲除孙家,赖家,以及冷子兴。目的就是将现实中,梦境中,一切不利于贾府,威胁到贾府的不利因素,提前清除干净,不留给圣上拿贾府开刀的借口。 这件事情天随人愿十分顺利。这件事情成功棋子石呆子,张氏也听从迎春计策,花高价买了他名下一间偏僻的门面商铺,意在资助他回乡祭祖攻读。 迎春跟嫡母张氏之间如今说话已经无需遮掩。迎春说话很明确通透,让石呆子离京返乡,一时让扇子事件冷却。毕竟首先逼迫石呆子买扇子的就是贾赦贾大老爷。二是釜底抽薪,让贾赦彻底熄了抢扇子心思。 至于石呆子,扇子事件中,贾府相当于放过他一次,救了他一次。又贴钱他逃命,已经仁至义尽。今后无论他功名成与不成,扇子能否保得住,再跟贾府没有瓜葛了。 石呆子不是傻子,一间僻静的二层楼房,三百银子人家多出一倍,出了六百银子,还许诺说,日后石呆子可以原价赎回。他经过孙绍祖官司,已经知道些人情世故了,贾府这回并未仗势作恶,孙家想要牵连自己,还是贾府出头帮着挡了。 他知道贾府如此做法含义,不过想跟孙绍祖之死,赖尚荣之死摘清关系。 石呆子学的孔孟之道,虽然倔强固执,好歹还是知道的。人不能无情无义,故而很爽快的打包走了,说是要返乡祭祖。闭门攻读去了。 石呆子其人甚有骨气,他需要银子,却不愿白白占人便宜。衙门过户之时,他将自己自己后院几间住房也补写在契约中,连同门脸房一起做价六百两,虽然依旧不值得,却也是他一番至诚。 不过,石呆子也有附带请求,他母亲当日的妆奁收在一间房里上锁封存,并言称,倘若自己十年不回京都,家俱任凭贾府处理。 石呆子还说了最重要一句话,关于贾赦曾经派人逼迫买扇子一事他绝不会人前提起。石呆子不是傻子,他虽然不知道孙绍祖哪里是贾琏派人故意透露信息,却是已经猜测到,这次扇子事件跟贾府多少有些牵连。 张氏有此心意且不不会承认,林之孝回家复述,她当即就啐一口:“无知狂生倒会胡沁,快些给我追回来,房子不要了。” 林之孝忙着劝慰:“人已经走了,奴才亲自替他套的车。” 张氏作色:“你还踢雇车,当时就该一巴掌甩过去,夺了银子回家来。” 林之孝是个老实人,汗滴滴落:“这个,太太,那个” 凤姐忙着劝慰林之孝出去了:“太太骂得石呆子那个行货,与你不想干,你辛苦了,这个月月例双份。” 处理完石呆子事件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 回头却说打从腊八开始,上贾府送节礼人家比之往年陡增一成,平日八竿子打不着的亲眷也上门来了,这些人都是有意之家遣来探消息。 京中之人大都知道,贾府二姑娘及笄出孝,贾府当家主母年前四处走动比往年勤便许多,乃是为二姑娘择婿。 一家养女百家求,京都中名门世家大族,有意跟家父攀关系结亲者都抢在在年前奉上自己诚意。毕竟贾府如今在世人眼里可是炙手可热香饽饽。 且京都早有传言,贾府二姑娘不仅嫁资丰厚,还出得厅堂能下厨房。 迎春没想到,今生会做药膳管理厨房也成了婚嫁优势了。不免哂笑,这真是人嘴两张皮,说话不费力,但看怎么说了。 对于迎春的婚事,张氏尚未定论。并非挑花眼,实则是十分纠结。 张氏一心希望,迎春将来嫁入有钱有闲有权势世家豪门,生活舒适做人上人。 可是,如今得窥圣意,哪些世家大族在张氏眼里就成了冰雕翡翠楼,一个不好就是粉身碎骨,烟消云散。 如次心境之下,许多世人眼里良配在张氏这里就成了鸡肋。贾府并非固若金汤,如今也需要助力。张氏希望迎春在自身顺遂之下,还可以顺水推舟成为兄弟们的助力。兄妹间同气连枝,互为犄角。 这是大家子不得已生存法则,怪不得张氏掂量谋算。 回头却说贾珏,正月初五这天正式进宫开始他的伴读生涯,亦即开始他人生政治生涯。所谓伴读,就是太子读伴当,自己就是伴当,童不许带了,一切都有小太监打理。 贾母张氏一个个拉着舍不得,直送到而门口。 宫里自有东宫太监驾车来迎,骑马仗剑开路者正是御前侍卫水衍。看着单腿下跪,宝剑戳地向贾母张氏行礼水衍,无论贾母张氏还是贾琏凤姐一提觉得这个水衍最近似乎不出不在。时不时就要出来晃荡晃荡,似乎生怕人家不知道他的存在。 迎春头戴着大大风帽,遮住大半脸颊,跟着老祖宗母亲嫂嫂身后来送弟弟贾珏。听着水衍的声音响起,心跳不自主快了。却也不敢抬头,只是眼角余光迅速一瞟而过,只是那人跪像十分老实,低眉顺眼,必恭必敬。 迎春这有心一眼,拢共只瞟见他一个戴着暖帽顶扪心。 贾珏在大家眼里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这叫大家如何舍得,一个拉住摩挲叮嘱,殷殷话别。无论大家如何依依不舍,最终,贾珏上了宫里来接的马车,水衍仗剑在前喝道,贾琏骑马在后护轿。与初五傍晚,将小弟贾珏送进东宫去了。 贾珏初进宫几日,一家子女眷伸长了脖子等着宫里消息。好在水衍是御前侍卫,没事也可以四处走动,贾珏消息事无巨细传给贾琏。贾珏进宫秉承贾母张是吩咐,一切以太子为主,不出头不冒尖,不招事儿惹事。 张氏听了三天生活细节,无不乖巧安静,一刻玄心逐渐放平。兼之迎春的婚事迫在眉睫,张氏没有许多时间再挂念贾珏。 再者,贾珏之前已经撒放过许久,张氏一忙之下,恍惚间权当贾珏跟着师傅游学去了。不过是进了龙潭虎|岤去了而已! 回头却说正月初八,张氏带着迎春过侍郎府给外婆舅舅拜年,张怡君纳得了消息,选在这一日归宁。她也是受人之托,特特前来帮腔。 迎春这里进门刚给外祖母舅母磕头请安,红包还未来得及收拾妥帖,就被张怡君挟持到她在前所赏梅花去了。 这一回,左右无人,又有绣橘青梅守门户,张怡君开口直言:“知道衍哥儿因何遣媒么?” 迎春微微低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有什么好说呢,自古来就是这个规矩。” 张怡君拉起迎春手一拍:“错,是衍哥儿看上你,暗地求了他母亲,她母亲隐忍不发,直等到你及笄开宴她见了你一面,这才上门请求我母亲从中撮合。衍哥儿你也见过,这桩婚姻可比旁人来的如意哟!” 迎春心里也有几分欢喜向往,却是低头淡淡笑:“左不过父母做主罢了,论什么旁的。” 张氏这边也在跟他嫂嫂说话,这些日子张氏把所有有意结亲人家细细挑选。除了张舅母极力撮合宗室子弟水衍,张氏对另一家学士府长孙子楚天遥也有意向。 这楚天遥是长子嫡孙,举人身份,他因为母亲亡故守孝三年,今年十九。张氏以为这个岁数很相当,女婿大些多谢担待,夫妻间更和睦。 水衍只比迎春大一岁,男孩子晚熟些,其实就是两个大孩子。 楚家家境犹如张家一般,世代香,耕读家族,家有良田千亩,家风纯良,乃是湖北荆襄地面名门望族。 楚家唯一不好,就是徐家有一个刚进门二年继母婆婆。 张氏故而犹豫。 婆媳本来就难得相处,亲生婆媳拗劲儿,中间尚有儿子可以转圜,如今继母婆婆,儿子也不是亲的,媳妇更加难做。 张舅母听张氏老道一声嗤笑:“像你这般挑法,君儿嫁去杜家就不该,唉,两层婆婆弟妹多,岂不累的慌!” 张氏微笑:“女儿终生大事,总要慎重才好。” 张舅母哂笑:“我这个亲生岳母也没的你这个大娘难缠。” 张氏把茶盏一顿,声音清冷:“迎春自满岁抱在我屋里,比我亲生还亲些。” 张舅母忙笑:“小姑莫怪,我不过一时口快而已,谁不知道你们娘儿们感情好。来来来,嫂子亲自替你冲茶!” 张氏也觉得反应大了,接了茶杯一笑:“这岂敢呢!” 张舅母也不再催逼了,只道:“水家家境一般,我那老姐姐却是真心待承媳妇,她当初有压箱金子二百两,是她母亲嫁妆之外另给傍身所用,他埋在床头底下接近三十年,当初堂姐夫病重,用的一色贵重药物,拉欠不少外债,家计艰难,他带着小女儿日夜与人做针线嫩没舍得动用。这回要与儿子做亲,知道贾府不是等闲人家,这才挖出来了,说是要给媳妇打首饰置钗环。二百金子在侯府不算什么,在她却是真心一片,可见她是真心喜欢迎丫头。她也当着我的面说了,她就喜欢迎春性格柔顺,端方能干。她也知道自己名声传得不大好,想要娶个贤淑端方的媳妇回去襄助儿子,好生过日子。” 张氏唏嘘:“我们老太太担心他家人丁单薄” 张舅母一笑把姑子手一拍:“这话我上次也暗示了,说你想给迎丫头找个清贵人家,只怪我儿子岁数不对,她十分通透,马上答应了,说是迎丫头三十岁之前,绝不会因为儿子插手媳妇房里事情,不过她也说了,他家单丁独苗,总要有人传宗接代。” 张氏一嗤:“在嫂嫂眼里我是那样蛮横之人,只是我们老太太看上石家。”张氏是养女儿人家,虽然心里已经十分肯了,却还是言道:“嫂嫂知道,我一向为出身张家自豪!” 张舅母知道姑子还在惦记楚家,遂道:“这婆媳间讲究个缘分,妹妹疼爱迎丫头,自去思量,一个是一心一意护卫儿子婆婆,一个是隔心隔肚皮继母婆婆,倒地那个好相处些。” 张舅母也有婆婆,自己也正在做婆婆,不好说得十分露骨,那年轻婆婆一日生育,就是媳妇头上紧箍咒心上刀子。 这个张氏岂能不知道,也是张氏犹豫原因。 一时外面嚷嚷,老太太那边传饭,叫请太太姑奶奶。姑嫂这才打住话题,一起往老太太房里来了。今日都是至亲血脉,张外婆叫张舅母婆媳也一起入席,直叫丫头们伺候。 回程之时,多了贾琏押车,他是下朝后特特来接母亲。 迎春在二门上了软轿,却听见前头有人给张氏见礼口称侄儿见过大伯母,不由脚步一顿,却是没回头慢慢坐进轿子,却将轿帘偷偷掀开丝丝缝隙窥视。却见那人正跟在张氏轿旁,一壁走一壁说这什么。迎春瞅一眼绣橘,再看一看前头。 一时到了贾府门前,水衍辞别,说是明儿要值早勤,今儿要歇在侍卫处。 贾琏与他拱手作别。 少时轿子进了二门。司棋搀扶迎春下轿,迎春紧走几步,上前搀扶母亲张氏,娘儿们一起往贾母房里来问安。 贾母说了几句,见张氏母女面有倦色,只留下湘云黛玉说笑,吩咐迎春们母女先行回去熟悉歇息。回房之时,绣橘已经打探清楚,水衍是特特前来告知三爷在宫中的信息。 迎春便问:“可知说了什么?” 绣橘道:“说是三爷十分聪明机灵,授课的乔师傅还夸赞了三爷,我们娘娘跟皇后娘娘都有赏赐,三爷在宫中应付自如,躲过了好几次调皮皇子的算计呢。” 迎春一惊:“啊,什么人这样大的胆子?三弟可是太子伴读啊!” 绣橘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似乎水大爷也没说是谁。” 迎春顿时纠结起来,贾珏在贾府跟迎春接触的时间比张氏还要多,若说迎春姐代母职一点也不过分。稍作歇息,迎春带着绣橘晴雯走到房间房里来见房间。 其实贾琏尚在外房,房中只有平儿跟凤姐靠着熏笼徐眯着眼睛有一针无一针做针线。乍见迎春前来,平儿忙着让开位置给迎春。迎春稍微犹豫便把对贾珏的担心说了,希望凤姐转告二哥哥,明儿打探一下贾珏倒地受了什么欺负。 凤姐却把迎春手一拍,笑道:“这大可不必担心,不说公里有太子娘娘,直说我们珏儿那一纵上树倒挂上房的本事,宫里有谁能够暗算他呢!” 凤姐言罢又悄生告诉迎春:“知道珏儿进宫跟我要什么吗?要了二百颗银瓜子儿,知道他做什么用么?” 迎春狐疑摇头:“做什么?” 凤姐眉眼弯弯:“射麻雀儿!” 迎春惊喜交加:“他用了套子给林妹妹捉松鼠我倒是见过,银瓜子射麻雀姐姐亲眼的见么?我怎么不知道?” 凤姐龇牙笑:“那时候二太太每满周年,他在后山用石子射那竹鸡用土埋了烧着吃,被你二哥哥瞧见告诉我的。他还跟我撒谎,说是银瓜子打赏用的,你二哥哥跟踪他,看见他用银瓜子在花鸟市场打一个嘴巴不干净的鸟贩子,一下子就把人家牙齿打掉一颗,又把人家一直虎皮八哥打死了。你二哥哥怕人发觉,用脚踩了,捡回来给我瞧了,就是我替珏儿打造那一批。” 平儿一边笑:“这也不知道谁该欺负谁了。” 迎春心情愉悦:“只是宫中大都有功夫呢。” 凤姐一嗤:“那些都是弓马骑射大刀阔斧,抡圆膀子干的事情,手一动还不叫人拉住了,太子可是贴身侍卫,哦,那个水衍,衍哥儿,你哥哥说,他如今就在东宫值勤,天天跟我们三爷做一路呢,放心吧。” 迎春自此放下心,三弟有这样的本事又有太子娘娘罩着,就是有人使坏,也不会吃什么大亏了。 回头却说张氏,回府翌日,就将新近所得讯息跟贾母细细磋商,贾母心里比较倾向于石家幺儿子,以为上面有父母兄嫂顶着门户,小两口正好可以悠哉游哉过日子。 张氏却知道石家手握兵权,宗室贵女婆婆,家大口阔,是非也多,不如水家进门就是主母,婆婆纵然刁难也不过对付一个,糊弄也好,哄骗也好,左不过直费一次精神。 再一个,石家当家主母出自西宁郡王府,西宁郡王府可是跟圣上不大对付,石家手握兵权,依附西宁王府,以圣上目前心境,如鲠在喉。看着光鲜,实则岌岌可危。 不过这是贾母之意,张氏不得不采纳。张氏不免有些头疼了,就连凤姐也觉得石家不错,本身权重,又有王府靠山。 只是这西宁王乃是圣上眼中钉,无时无刻不在算计除之后快。这是张家舅舅参透天机,张氏岂能轻易透露,只在心里气苦不已,一旦跟西宁王府扯上关系,他日背晦,不光迎春不得好,贾府也受牵连。 再一个,张氏又怕兄长猜测出错,自己若对着贾母干,将来石家富贵延绵,水家婆婆不好,岂不是要被贾母埋怨? 其实贾母没有最终定论,不过是提出来大家参详。这话张氏若要问询迎春本人意见,事情很好解决,因为西宁郡王后来海疆一战,兵败如山倒,风光无限石家成了替罪羔羊,贾府搭上了探春还跌了个头破血流。西宁王若是挺立不倒,贾府还能苟延残喘不少年。 虽然圣上看在族妹开恩,石家虽不至于灭门,却是阖家发配岭南,一大家子老弱妇孺寒冬腊月被押解上路。 阖家唯有郡主留京,带着圣上留给她一个五岁孙子,守着年老婆婆,那日送别夫君子侄,一夜白头。 轰轰烈烈的皇亲国戚子爵府,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子孙飘零,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第 117 章 回头再说贾府,虽然张氏眼下急着给迎春择婿,却也没有仓促成事之意,因为跟老太太意见相左,故而暂时搁置了。 不过,张氏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迎春结亲一定要避开招圣上嫉恨的六公六子,另起炉灶,跳出老圈子给贾府寻找一份新的活力。 回头却说贾母,除夕夜,贾母领头,阖族血脉至亲云集,论资排辈齐齐磕头,拜了祖宗,上了香供,花了纸马,子时放了烟花爆竹,左不过年年如此,难以赘述。 五更时分,贾母张氏尤氏几人装扮起来,进宫给元春恭贺华诞,自有内官接送,元春宫里人来人往,俱是主子娘娘,贾母们也不好多待,略略一叙也就罢了。 正月初二,元春按照出嫁女儿规矩,派了太监上门给贾母几位长辈送礼,各位姐妹兄弟侄子侄女儿各有表礼,左不过是些御制机巧之物,贵贱难说,代表元妃对亲人的惦记。 元春这回礼品不分高下,所有低眉侄女侄子一视同仁。 阖府外人并无察觉,只有迎春暗暗合计,这大约是二太太往事不在了,再没有人唆使元妃跟贾母斗心眼子了。 正月初五贾珏进宫之后,正月初六贾母便进宫会亲,一早递了牌子,都是内官安排妥帖了,进了宫门径直来见元春。 贾母之所以选择今日会亲,乃是今年宫里要大肆庆贺元宵节,皇后老蚌生珠怀孕了,三十岁的年纪不容易,皇上太后都是大庆的意思。 贾母此来一时托付贾珏的事情,二是告之元春自己对二房安排事宜,包括自己替贾政纳妾之事,再有商议宝玉婚姻人选。宝玉还有一年多就出孝了,这些事情要造作定论,免得慌乱。 却说贾母进宫,先将一年用度,贵妃妆奁所置办田庄出息拢共四千银子给了元妃,着她自己花销,贾母告诉元妃,贾琏说了,这只是开始,往后还会继续增加。 元妃让抱琴收拾妥帖:“琏儿越发出息了,我听说她在礼部混的不错,上官只说他好,家里有没有让他再进一步打算呢。” 贾母笑道:“你大太太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无需刻意求之。” 元春便问起宝玉读情况,贾母直说宝玉如今稳重多了,预备后年出孝参加乡试。 又说宝玉今年十四了,闻讯娘娘对包与婚事有何打算。 元春知道贾母心意,左不过不是史家就是林家,只要老祖宗看着好就好,元春相信贾母不会祸害宝玉,遂道:“做这事儿没谁比老祖宗眼光好,老祖宗看谁好就定谁。” 贾母点头又说了贾兰读也甚勤奋,预备后年跟宝玉叔侄一起返乡参加童生试乡试。 元妃因为李纨不许贾兰替王氏送殡,十分膈应,贾母提了贾兰,她只是唔了一声,随口问一句也免了。 贾母也没再提起,看着元妃精神不错,转而询问:“娘娘看着气色甚好,一切还顺心吧?” 元妃知道贾母所问何来,羞涩笑一笑,告知贾母,自己一切尚好,圣上虽然不十分宠爱自己,一月总有一次会歇在自己宫中。 贾母眼眸亮一亮,满怀希翼。 元妃一笑摇头:“顺气自然!” 此事元妃已经获悉,自己寒宫很难怀孕了。只是不想贾母忧心,故而隐秘。 贾母临行辞别之际,看见了已经升为贵人的薛宝钗。肚子圆溜溜的披着毛皮大氅走了进来,活似个白胖狗熊。元春并未宣召薛宝钗,就是不乐意贾母诺大年纪薛宝钗见礼。只是薛宝钗似乎总是记不住,有意无意撞了进来。 贾母虽然是超品,无奈宝钗睡了皇帝床,占了龙气,就是主位。贾母活了一辈子,都成了精了,宝钗不甘与心思,贾母心知肚明,只要贾府如今事事顺遂,贾母且不会为了些许颜面落下话柄,让人诟病作兴。当即躬身行礼,拜见这个薛氏贵人。 元妃当即变了脸色,眼风似刀横扫而去。 薛宝钗暗中观察着元妃神色,想着自己在贾府委屈,本当不避不让,却瞧见元妃神色大变,权衡之下闪身避开,伸手一笑:“老祖宗快快免礼,且别折了晚辈寿数!” 贾母起身一笑:“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掌事姑姑金簪跟抱琴自去送别贾母不提。 元妃回眸一笑:“妹妹就快临产了,这天冷的很,出来作甚?难道有身事情比生下龙胎更重要?” 宝钗正要分辩。 元春一扬手:“小李子,快些送贵人回去歇着,这个时辰请脉的太医该到了。” 说话间笑盈盈看着莺儿:“你是贴身丫头,一日贵人产下龙子必定全体褒奖,且别除了差错才好。” 元妃句句都在理,句句都是为自己好,堵得宝钗说不出话来,只得笑盈盈俯身辞别去了。 莺儿小心搀扶着宝钗回宫,小声劝慰:“娘娘您这何苦呢?折腾来折腾去,最终还不是自己生气?依奴婢劝,您赶紧生下龙子最紧要。” 宝钗反手一挥,就听啪的一声:“连你也要教训我?” 莺儿含泪却并未松开宝钗,摒神静气将宝钗安置在榻上。 小宫女伸头探脑,却是没敢出声。 莺儿忙着给宝钗地上温水。宝钗猛饮一口,抱着肚子剧烈喘息,莺儿却忙忙提宝钗顺被,忙了好一阵子,宝钗方才逐渐平息,抬眸看向莺儿:“还疼么?” 莺儿摇头:“娘娘顺气就好了!” 宝钗伸手向摸摸莺儿又缩回了手:“等我生下龙子,看谁敢不下跪!”手上用劲几上插梅枝咔嚓折断:“秕子直头!” 莺儿忙着握住宝钗手腕仔细查看:“娘娘,您仔细手疼!” 回头却说抱琴回返:“贵妃娘娘,今日要不要去给薛贵人看脉案?” 元妃按按太阳|岤,皱眉一闪眸:“本宫这几日头晕目眩,总是嗜睡呢。” 抱琴忙一福身:“奴婢这就传太医。” 回头却说贾母坐在回家轿子里,心里一阵一阵的喜庆,元春如今顺顺当当,贾珏伴读东宫,贾母舒口气,贾府除了缺少一个顶门立户的朝廷栋梁,似乎没有遗憾了。 贾母难得心情舒畅起来。忽然想起元妃说元宵节会让太监上门赐宫灯节礼,顿时有了好主意。 当晚,贾母便吩咐张氏,府里几年不曾好好热闹了,今年纠就皇后的东风,好好庆贺一番。吩咐张氏,大办灯会。贾母知道张氏一贯低调,很怕张氏驳嘴。说了一通理由:宫中要大办,臣子呢没有不捧场的道理。再有元妃娘娘届时有赏赐,别娘娘满怀喜庆,府里冷冷清清。 张氏如今心境变了,也想借由上元佳节庆贺庆贺,彻底祛除王氏带给贾府的晦气。哪有不肯之理,忙着答应了。回头吩咐凤姐,老太太说了大办灯节,老太太这些年跟着子孙担忧不容易,也没提过什么要求,且别让老太太失望。 凤姐多么活络之人啊,忙忙跟贾琏商议过节之事不提。 贾琏得了贤妻命,过府联络宁府贾珍,两府顿时忙碌起来。 在荣宁街上拉起了帐幔,挂起了一排排红灯笼,又在就爱抚门前搭起一座鳌灯山。上下各色花灯拢共五百盏之多。雄踞在荣宁街上。周边之人都沸腾起来,听说贾府还邀请了戏班子舞狮队呢,一个个早早在附近相熟人家定下造访计划,不相熟也不管紧,银子开路。 凤姐有私下跟迎春黛玉惜春三个姑妹子商议,说是贾琏吩咐了,老祖宗既然有兴趣办灯节,我们不能败了老祖宗娘娘兴致,既然吩咐说要大办,就要办的热闹些,文雅些。 凤姐笑道:“你们知道的,热闹这事情包在我身上,戏班子,舞狮队,采莲船,你们二哥哥都请下了,只是这要文雅些,让老太太高兴,我就没法子了。” 凤姐说着圈圈拜福:“妹妹一定要帮我哟,我别的本事没有,吵架斗殴有一套,异日妹妹们出门子受了谁欺负,直管告诉我凤辣子,我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她郑重其事说有事,一众姑子都凝神静气听她说,结果说成这样子,姑嫂们平日感情好,也不怕她,一个个银牙咬着要掐嘴,凤姐就一路咕咕唧唧求饶跑到贾母跟前去歪缠:“老祖宗,您可要救我一救,我是听了老祖宗吩咐办差呢!” 贾母得知原委先把凤姐腮帮子一掐,又把她往黛玉面前一推:“掐吧,掐吧,没有做嫂嫂样子,照实该掐!” 黛玉果然就把凤姐腮帮子一边拧一下,却也没下力,话说回来,黛玉没得四两力气,下力也不疼呢。凤姐就咯咯笑起来,拉着黛玉不放手:“哎哟,妹妹再掐几下好不好,妹妹怎么掐得我香喷喷的呢,妹妹倒是百花仙子下凡尘呢还是香喷喷香玉呢!” 黛玉身上有一种淡淡幽香味儿,只是谁也没说破过,宝玉曾经追着黛玉说是黛玉身上藏了什么精巧香囊,当时惹得黛玉恼了,啐了他,心里却暗暗欢喜的。 不想今日凤姐嚷嚷出来,顿时羞了,一啐,把脸伏在贾母怀里:“老祖宗,您快些掐她嘴,旧爱胡扯编排。” 贾母呵呵笑着:“还是饶了她吧,可怜见得,那嘴巴已经映红了,再掐,你二哥哥还以为猪八戒下凡来瞧他了!” 这话落地,满屋大笑不迭,黛玉迎春趴在贾母身上直抖索,就连张氏一贯正经,也笑得直憋气,何嫂子忙着替她摸背顺气。 凤姐娱乐了大众,上元节还没到,大家已经心情舒畅了。 贾府各人从初十开始就开始吃元宵酒了。 初十这日,凤姐一只没归宁,因为十五也不得回家,这日带了儿女回家去过节吃酒。 十一这日,贾赦张氏出钱请了酒戏进府,两府之人乐了一天。 十二这日,荣府就去了宁府吃酒。 贾赦贾政贾琏等在外院摆席。贾母张氏凤姐迎春黛玉惜春湘云等姐妹被尤氏婆媳两个迎到内院大花厅就做,戏台上唱着席。 尤氏得了凤姐提示,将后街几位本家老太太请了来跟贾母搭台子斗牌。 尤氏便带了三个人来拜见贾母一干亲眷,迎春正跟黛玉惜湘云几个观赏插瓶里的一枝红梅春,抬眼瞧见尤家三口,不免错愕。忙着拿眼去瞧凤姐。 凤姐因为跟尤氏关系好,很热情的招揽二尤姐妹,当着贾母好一番夸赞,只说二姐秀丽三姐俏丽。 凤姐忒的热情,自己夸赞已有不足,受了尤氏暗示,又带迎着二尤认识迎春黛玉姐妹们。 二尤按说是惜春正经亲戚姑娘,众姐妹却见惜春不拿正眼瞧那姐妹二人。湘云黛玉也不好太热情驳了惜春面子,凤姐介绍到面前,各自微微额首。 迎春心里只怪异,这已经完全脱离了前生轨迹。 前世二尤在大伯父临死之前从未被就贾府人正经认识过。东西两府之人从没拿尤家老娘当作正经亲戚,她夫死不满周年就改嫁了,在世人眼里占了寡情四个字。 阖府之人也瞧不起尤氏。因为尤氏家无隔夜娘,还有个这样庸俗继母娘。她的地位比邢夫人还不如,没有一抬妆奁。她是跟珍大哥先认识有了情,后才说的亲。贾母当时不大乐意,贾敬也不大欢喜。无奈贾珍只说好,尤氏如何温柔如何贤惠能干。说人家父母双亡可怜见的,能逃出一命也很不错了。又救了惊马受伤的自己。 贾母贾敬这才不反对了,左不过是继室,身份也不好挑剔。贾珍急急忙忙把人娶进了府。 索性尤氏却是温柔娴静,有口无嘴,贾母慢慢也就欢喜了,时不时还要压制贾珍。 对于尤家拖油瓶女儿二尤,就更没有人作兴了,除了把他们当成玩物的贾珍父子与贾琏。 如今竟然全变了。 迎春愣了。 却说二尤各方行礼,姐妹无不额首作答,唯有迎春默默静坐不应声。 尤氏甚是尴尬,一双眼睛瞅着凤姐,央她转圜。 惜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6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6部分阅读 春也不喜三尤,以为二姐姐为了自己受冷遇抱不平,心中欢喜,却是悄悄扯扯她的衣袖:“二姐姐?” 迎春这才反应,一福身,算是见了礼。为了掩饰自己失措,迎春坐到了贾母身边。 迎春瞧不上尤家姐妹很正常,尤氏凤姐尴尬之余,也不好怪的,谁叫自己尤家门风不佳呢! 热孝进门继母,肆意出入姐夫家的小姨子。尤氏甚悔,今日不该带着妹妹过来。 其实,迎春并非鄙薄二姐三姐,而且对他们遭遇给予同情,只是二尤之死后来成了贾府坍塌的一根稻草,迎春就有些膈应了。 迎春间或看一眼凤姐,再看一眼二姐,一个爽朗飞扬,霸气横生,一个娴静贞雅,犹如睡莲静静吐芳。 迎春叹口气! 心里静静默算大伯父归天日子。心忧二哥哥再上了当,虽然二哥哥今生没再胡作非为,可是若遇见尤二姐这样女子,跟凤姐完全两个极端,二哥哥不动心才稀奇呢。 当年二哥哥心甘情愿娶了凤姐,还对尤二姐有几分真心,如今岂非更加有理由纳娶二房? 迎春盯着凤姐紧张的思索破解之法,怎样才能将一切消弭在萌芽阶段呢? 忽然间迎春听着贾母问起了二姐三姐岁数,二姐回答十七了。 迎春故作懵懂‘噢’,拿眼把二姐很盯了几眼:“怪的可卿称赞有个二姨聪明灵巧,可惜了金玉人品……” 迎春说着忽然莞尔,收了话。 凤姐听她说起可卿,不知道这个小姑子又要变换什么幺蛾子,正在仔细听着,应缓存忽然打住了,被人尚可,凤姐就急了:“金玉人品才好呢,正好寻个好女婿,倒是可惜什么呀?” 迎春只是装糊涂微笑,一双眼睛却有意无意瞅一眼尤氏。 尤氏正在不自在,却见迎春那样冷嗖嗖的眼神看自己,心神一凛,笑道:“可卿大约是可怜我这个二妹妹自小指腹为婚罢!” 凤姐嘴里一嗤:“这有什么可怜?”忽然顿悟:“莫不是夫家不好了?” 尤氏点头:“他家坏了事,妹夫浪荡街头,无力迎娶,这才拖到这般田地,唉!” 贾母正在细细端看二姐三姐,心里爱她们灵巧,心里想起了后廊上贾芸,那孩子年年跟着她母亲磕头,听说读也不错,正向着要不要帮助他家几两银子,来个亲上加亲,因为辈分不对,正在犹豫,忽然听了这话,不免遗憾,也立时打消了念头,一声咳嗽:“姻缘前生定,宁毁十座庙,不拆一门亲。既是你的妹子夫家艰难,宁府多的是铺子田庄,何不叫珍儿与他个差事,帮他些银两,助他们完婚,这可比在庙里供奉金像的功德更甚呢!” 尤氏听了欢喜不得,忙着拉了妹妹给贾母磕头:“谢老祖宗垂怜!” 贾母微笑,伸手一抬:“起吧,日子定了告我一声,我也随个分子,凑个热闹,沾些喜气,哎哟,好几年没办过喜事了。” 这话一出几位老祖宗又一阵沉默,都忘记出牌了。 这几年荣宁街上拉出去三具棺木,还不包括那用草席子拖出去的赵姨娘。 七老太太为了活跃气氛,贾母甩出一张二万,她忙着摊牌,和了,清一色要三万六万凑句。 贾母吩咐鸳鸯给钱,鸳鸯却伸出手对着七老太太:“给钱吧,双份儿,您是诈和!” 贾母闻言,忙把眼镜戴上,哈哈笑起来:“哎哟,我一句牌也没有竟然赢钱,感谢起七婶娘哟!”又笑骂鸳鸯:“笨丫头,什么双份,是十倍翻赔,快去七老太太钱匣子里抓钱去,越多越好,这钱都许你卖果子吃了。” 一时三方丫头都去七老太太篓子子抓钱。七老太太昭关钱夹子,帮着数钱小丫头锁儿见她们抓了十几把还在往兜里装,顿时发急,将身子扑在七老太太装钱匣子上面,四脚乱摆:“不许,不许,你们赖皮,早够数了还在抓,太贪心了!” 大家不过逗乐子,逗老祖宗们一笑,小丫头却这样的一根经,简直就是钱迷傻大姐。 众丫头们虽然泼辣粗糙些,也没见过这样撒泼赖皮的,一时愣了。 四位老祖宗被她团鱼是的四脚划动模样逗乐了,齐齐笑起来。 七老太太笑得直擦泪,伸手拍拍锁儿背:“真是老祖宗好锁儿!等下你去算算,她们抢了多少,你的赏钱翻倍!” 锁儿顿时乐了,忙抹抹眼角,扑通跪下:“谢老太太赏!” 鸳鸯等人又是扑哧一笑,谁说她傻妮! 第 118 章 十三这日一早,凤姐给贾母的惊喜陆续登场了。 贾母这日有迎春黛玉陪着用了早餐,正在吃茶闲坐,凤姐拦了小丫头,笑嘻嘻亲自通报来了:“老祖宗,有贵!” 贾母对着迎春黛玉几个笑:“这个猴儿又在弄鬼了。” 话音落地,外面笑嘻嘻扑进一个大红影子来,福身下蹲行完了礼,一头扑进贾母怀里撒娇:“老祖宗,想死您了!” 贾母看清来人就笑起来:“看我的云丫头哟!” 众人不用看就知道了,这样撒娇卖痴大声喧哗者,除了史家史湘云还有谁。 原来她家里三叔叔放了外任,二婶不是好相与,三婶可怜湘云日夜劳作,临行与二嫂一番交涉,要带湘云出京去,却被贾母拦下了。 贾母原本年前要接湘云进府,是湘云懂事,说是三婶子家里要打点行李,自己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帮着妹妹们归置归置衣衫鞋袜还是成的,故而留下了。 原本忠靖侯定了过了元宵节再去,如今忽然改期,提前起程出京了,湘云这才赶上上元佳节进贾府。 是凤姐为了给老祖宗一个惊喜,特特叫湘云晚了一天,在今日进府来了。 贾母搂着湘云笑得见牙不见眼,欢喜不迭自不必说。 少顷,凤姐亲自带着自己母亲堂妹前来拜见贾母。原来凤姐堂妹年满十四了,王子腾的亲女,父母俱在任上,只为任上公务繁忙,王子腾且不会为了女儿婚事耽搁前程,不得空闲归京,又不想放弃女儿联姻作用,遂令王子胜夫妻与儿子王仁特特带她上京来,专门议亲来了。 再有李纨寡嫂上京投亲,住在李祭酒家里,年前曾经来探望李纨,拜见过贾母,贾母当时喜爱她们姐妹生的灵巧,又因为李纨寡守节,贾母着实赞了他们几句。 凤姐当时就一一记在心里了,知道贾母爱热闹的性子,这回一并也接进来过节了,姐妹一早进府,打住在花园子二房,这会子来拜会贾母张氏。 迎春看着凤姐忙前忙后,一屋子水灵灵小姑娘,不由神思恍惚,仿佛在人群里看见了那个跟自己同病相怜,被逼当衣,怯怯的邢岫烟,还有那个万千宠爱集一身,俏丽天真的薛宝琴。 眨眨眼,终于甩掉二人幻影,迎春勾勾唇,各自平安罢。 黄昏时分,后街上喜鸾喜凤相携来给贾母请安。 几个女孩子除了王家女儿王玉凤因为生疏矜持些,其余一个个娴熟围着贾母,笑语盈盈搓揉依偎。一屋子风流灵巧的女孩儿围着贾母说笑,娇声俏语,阳春三月的新华一般,人比花娇,灼灼其华。 贾母被这些明媚鲜艳的孙女们缠绕,自觉也年轻不少,心里的喜气都映在脸上,整晚笑眯笑眯眯的,那眼睛就没睁开过。 这一晚上睡梦里,鸳鸯听见贾母夜里还笑了好几声呢,以为贾母醒了,却是笑眯眯做着梦。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大青早上,贾母尚在梳洗,外面小丫头就报门不迭。 “七老太太道!” “六老太太到!” “五老太太到!” 正是后街上依附荣宁二府几个老妯娌,五老太太,六老太太,七老太太。一个个大清早就带着小孙女儿赶早餐来了。 小孙女们请了安自去跟迎春姐妹亲热。老太太们一个个跟贾母笑盈盈拉手说笑:“史大嫂子,你匣子里的钱准备够不够哟?乘早叫琏哥儿媳妇多多备下,免得届时要人等着,心里猫抓似的,我们记性死在不大好呢!” 贾母笑盈盈道:“年年都是我准备铜钱,今年啊,轮到你们准备咯,鸳鸯,摆上来!” 鸳鸯便在贾母手边摆上一个描金红木盒子,揭开盖子:“老太太,您只管赢钱,这个装不下啊,屋里头琥珀还在拾掇,即刻就有空盒子奉上来,不耽搁您存钱!” 七老太太最爱说笑了,扯着嗓子吆喝:“凤丫头,你一早请了我们来陪着老太太玩牌,却有这样刻薄你太婆婆,连一个铜板也不把她玩,不怕我们几个老婆子开祠堂替你太婆婆讨公道啊!” 吴老太太六老太太一叠声跟着笑,还一人丢一把铜钱在贾母红木盒子里:“是啊,是啊,可怜见的史大嫂子,英雄一辈子,您如今怎么混成这样啊,孙子们一个个担心你长歪了玩物丧志,把银子化成坨奉给你,不帮你化成铜钱,可怜哟。” 贾母一张嘴哪里说得赢三张嘴巴,只是笑盈盈打哈哈。 正在笑得热火朝天,迎春过来带领一班小媳妇给老祖宗们奉上早餐。各位老祖宗面前的吃食一模一样。一瓷碗碧米粥,又有荞麦面的饽饽两枚,金黄玉米饽饽两枚,山药枣切糕两块,一色做成鸡蛋大小个头。这些是王太医交特特交待老太太每天进些粗粮。 又有几样佐菜一色都是精细制作,营养丰富东西。最后一小瓷碗甜汤,乃是清酒里窝着两个圆溜溜的荷包蛋。 寓意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四位老祖宗面虽这一盘子色香味,食指大动,这才转了打住了话题,各自进餐。 一时餐毕,再有雨前香茗奉上来。 茶毕,老祖宗们招呼着排座次,预备斗牌了。 老祖宗正要继续方才话题调笑,就见凤姐风风火火进来了,身后跟着八个媳妇子,一个个屏气使劲儿,两两抬着是一只篓子紧跟着凤姐亦步亦趋。 众位媳妇子进门站定了,口里微微喘息:“奶奶还没吩咐这些篓子搁哪儿呢?” 凤姐笑嘻嘻一拍那说嘴的:“我打你个笨东西哟,混了一辈子倒混回去了。你说说我们应该孝敬谁,当然是供奉四个老神仙撒!” 贾母以为凤姐掏摸什么好吃鲜果,结果盖子揭开,竟是满满一篓子善良铜板。七老太太就笑起来:“这下子不怕人没有零钱赖账咯。” 凤姐笑吟吟道:“几位老祖宗尽管输,输不完呢,等下撒给狮子采莲子。” 四个老祖宗一起笑:“你个猴精倒会取巧,面子里子全有了!” 一时间坐定,众位老太太斗牌不提。 所有女孩儿都在葳莛轩里耍乐,自有迎春照应着,李纨没出孝,不能出面,所有事体都有二奶奶凤姐带着贾琏两个姨奶奶夏荷平儿张罗起来。 张氏与宁府尤氏婆媳则陪着四位老祖宗斗牌说笑,照应茶水。 晌午过后,荣宁街前似云来,大轿子,华盖车,热闹非凡。张家的老外婆,张舅母,大少奶奶(小奶奶去任上了),杜家少奶奶(张怡君),杜家大姐儿杜婉玉结伴而来。 张怡君杜玉婉大家都是认识的,黛玉湘云最喜欢张怡君这个才气纵横的大姐姐了。 闻听这话俱是喜之不迭,一提簇拥着迎春前往贾母房里来会亲。 黛玉迎春对着张老太太张舅母还能端正姿态,见了张怡君,双双扑将过去抱住亲厚,湘云惜春跟张怡君杜玉婉早成了金兰手帕交了,花笺也不知道互寄了许多,今日得见分外亲热,一屋子小姑娘诉说的别后离情,娇笑连连。 却说大家正在喜滋滋认亲戚,这个叫亲家,那个叫奶奶,姐姐妹妹婶婶,也论不清楚了,正在热热奶奶嘻嘻哈哈。 小丫头一声通报:“王家亲家太太到了。” 凤姐闻听喜滋滋迎了出来。应缓存听闻王家舅母来了,为了凤姐面子,也忙着跟随迎。 打头就是凤姐姐母亲王子胜夫人,后面跟着一个珠翠满头妇人,脸似银盘,高颧大眼薄嘴皮的不是薛王氏还是谁呢? 这个薛王氏之前迎春看她尚可,如今越看越觉得她生得刻薄像! 乍然遭遇,凤姐迎春都有一瞬间错愕。贾母在宫里吃了宝钗算计,两府女眷都有所闻,虽然贾母口说这是规矩礼仪,却是各人心里自有愤恨。 依照凤姐心思,做了这样的事情,今后老死不相往来,百十里避开了。哪里还敢这样施施然送上门来,倒是有恃无恐,还是厚颜无耻呢? 难道真的以为宝钗怀胎就可以将贾府踩在脚下了? 尤其在凤姐心里,宝钗就是个爬姐夫床贱皮货色,遮羞还来不得,哪有这样炫耀屁|股白净道理?当着娘亲不好发作,总不能不顾及娘家面子,把人赶出去。 凤姐心中愤恨直堵在嗓子眼,咽了几口唾液方才略略透了一口气,回头无奈看视姑妹子迎春,各自轻叹。 凤姐接住母亲,笑着往里让。 迎春则迎住了玉凤姑娘,二人见礼拉手已毕,却见后面摇摇摆摆又来一位小姑娘。迎春抬眸,顿时呆住,你道是谁?正是迎春以为会缺席的宝琴! 迎春顿时纳闷,如今没有大观园了,怎的薛宝琴还是进了贾府了。 迎春愣神工夫,薛宝琴却已经对着迎春拜下了:“见过二姐姐!” 迎春微微迟缓,迅速伸手一扶:“琴妹妹免礼!” 凤姐讶异:“哟,你则的知道琴妹妹?” 迎春一愣:“约莫听人说过,不是凤姐姐说的呢?” 凤姐也愣了:“我说的?”莞尔一笑:“瞧我,忙糊涂了,说过什么话,我自己到忘记了许多了!” 虽然有了薛宝钗恶劣在前,贾母已然很喜欢天真俏丽的薛宝琴,拉着手说了半天话,听说许给了梅翰林之子,只说可惜了,这摸样性情王孙公子也配得上。 薛王氏闻言顿时沉静了脸色,难道宝钗就是破铜烂铁么,当初那样的嫌弃作践。薛宝钗已经确认了是个男胎。薛王氏今日前来就是来显摆的。只可惜一直没人提起话题。 她想要找个人说说,也没有她的熟人,王子胜夫人一早就听过了,凤姐倒是认得,只可惜今日是主人家,忙得花蝴蝶一般满屋子飞转,哪里有功夫听她说闲话呢。 张氏专心陪着母亲嫂嫂说话,又有张怡君迎春黛玉们围着,亲热异常,眼角也不睃她一下。尤氏陪着就爱抚几位老太太还来不及,哪有空闲理她这个外四路。 薛姨妈死盯着粉光油脂的凤姐,不过面子情面顺带自己进来,就没再多跟自己说一句,只把特特前来扬眉吐气的薛王氏憋屈的难受。 薛王氏拿眼一瞧,从贾母到张氏凤姐迎春黛玉湘云等小姑娘,一个个俱是假仁假义,笑里藏刀,面容可憎。这人一旦偏执就会自说自话,自以为是。 薛王氏便癔病上头,发起癔症:今日若有妹妹在,自己怎么也不能混成这个样子。还有宝玉探春也不放他们出来过节,一切一切都是贾母张氏婆媳害得妹妹外甥们,也害了自己女儿,不然今日宝钗不也是春风满面跟这个招待阖府人,哪有凤丫头这个不识字的睁眼瞎子风光无限? 这般思忖着,薛王氏越发不能忍受被无视冷遇,心里的嫉妒仇恨一拱一拱的冒出来。龇牙咧齿暗发狠,今儿怎么也得扳回一局,长长薛家威风,让所有人瞧瞧,我薛家女儿金樽玉贵,福泽深厚我薛家如今成了椒房贵戚了,马上就是皇子之母了,你贾府得瑟什么,后悔去吧! 薛王氏这般臆想翩翩,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气冲牛斗了。觎个空子,腆着脸凑到贾母牌桌前看牌。把话题往宝钗身上扯。 张氏尤氏都知道宝钗故意出现,意在折辱贾母。看见薛王氏就像看见一只腆着肚子冒充仙鹤鹌鹑。假作看牌,各自避开不理。 薛王氏哪里甘心,宝钗肚子有龙种呢,不显摆显摆岂非锦衣夜行?咳嗽一声,咯咯一笑,单挑胡氏:“哟,这是蓉哥儿的填房吧,嗯,这样敦实富态才是过日子样貌,女孩子生的小蓉奶奶那般,就太过灵巧了!” 敦实憨厚富态?太过灵巧?这是咒人呢? 满室错愕,一室寂静。 凤姐母女恨不得把薛王氏撕巴烂了丢出去。 贾母手顿时轻颤起来。 胡氏也变了脸色,自己生的好坏管你神事情,甚后悔不该方才对她额首一笑,惹来这样背晦。 黛玉何曾听过这样混账话,身子即刻颤抖起来,泪眼蒙蒙,嘴唇轻颤,却知道大节下哭泣不吉利,拼命忍耐。 迎春闻言也气得双目冒火,恨不得冲上去撕裂了薛王氏嘴巴丢出去,却是被所受教养压服了火气,什么不能做,只有竭力安慰黛玉。再看傻傻不知道作为薛宝琴,就碍眼得很了。 张氏一贯拿黛玉当做女儿一般,那容得薛王氏这个俗不可耐的东西欺辱,其时,张氏怕张老太太不自在,暂时离了牌桌,陪着张老太太张舅母说话看戏,亲自张罗母亲嫂嫂侄媳妇喜爱的吃食点心。乍听这话,顿时把变了脸色,把杯子狠狠一顿:“来人!” 这是要把人丢出去了。 若在平日这也使得,错不过今日大年节下,亲朋满座,任性不得。她嫂子忙着把姑妹子手一拍,小声言道:“权作笑谈!” 张氏深以为然,挥退何嫂子几个。 正是一声喝令虽小,王子胜夫人却听见了,忙着使人知会正在各处检点凤姐。凤姐得令直觉背晦,这会儿急急赶了来,搀扶着张氏低声赔情:“都是媳妇处理不好,太太看在媳妇暂且息怒,媳妇马上设法让她消失。” 说着要上前去。却被张氏伸手一拦:“不必!” 眼眸一转,笑微微走到贾母身边:“老太太这章牌可是拿不准呢?”凑近帮着看一看,伸手抽出一张牌丢出去:“二饼!” 这才做回贾母身边,一声轻笑:“姨太太这话我可要驳一驳哟,这生老病死,长寿夭寿,一早就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了,可谓人未出世寿命富贵已经定下了。跟高矮胖瘦,贫富俊丑实在不相干呢。不然怎么会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之说法呢?” 张氏说话间又帮贾母打出一张牌,继续言道:“就说那杨贵妃吧,未必生得比谁不富态呢?寿数却有几何?哎哟,一招世俗附会生死,岂非要说他名字起的不好了,不该占个环字呢?” 薛王氏方才那话不过是她姐妹私底下咒骂黛玉之话,原是败坏黛玉名誉,说她命薄夭寿福分浅。她的宝钗才是富贵荣华命脉。今日她被激怒,一时气愤说讲出来。 这些话是她在二房说惯的话,二房李纨上下人等也不知道听见几多回,不过李纨息事宁人不想招祸,让贾母越发厌恶二房,关紧门户,私下提醒那些被铜板收服的老东西,别为了几个铜板丢了全家人的活路。 故而这话之在二房流传,张师傅将迎春乃娘儿你们知道了也会去给老太太添堵,故而贾母这里被瞒得一丝不透。今日这是头一遭儿听了这些混账话。气得不轻。 张氏原本息事宁人,只是暗地将她们母女们摒除贾府。为的是不叫贾母黛玉不快活,不想薛王氏给脸不要脸,当面叫嚣。 张氏心里直骂愚蠢:今时今日,太子已经确立,宝钗怀了孩子又怎的?难道她的孩子能够顶替太子爷? 因不想被张氏扯出杨玉环来,谁不知道杨玉环三千宠爱在一身,最终落得个被逼投缳下场头! 这话咒的宝钗富态恰如杨玉环呢! 薛王氏气得脖子耿耿说不出话来。 薛王氏当面咒黛玉,贾母如何忍得,抓住机会,一声嗤笑,也顾不得避讳了。 “大太太,枉你生在香门了,这个解释实在不太通,人家叫个环字,就说人家坏在环字上,若是叫个簪子,岂不栽在簪子上头?实在不通啊,不通!” 这话就是咒回宝钗名角钗子上了。 薛王氏已经气得上下牙掐架,牙齿咯咯响起来。 张氏故作不知,忙着一笑:“老太太说的是,媳妇读少了,不识礼仪!” 听她们婆媳一唱一和诅咒宝钗,讽刺自己不识字不知礼,薛王氏气得行将一口鲜血吐出来。直觉的胸口发闷,双手抓住胸口,大口喘息。 尤氏在就眼观四路,瞧见贾母张氏几位姑娘无不愤愤,恨不得撕了薛王氏丢出去,却是主人家,当着王子胜家里,隐忍不发。 贾母张氏乃至凤姐迎春都对自己不错。尤氏抿抿鬓角,再看凤姐满来无奈,暗暗给自己打眼色。尤氏勾勾唇,微微点头起身关切:“薛姨妈这是怎了?快些搀下去,倒茶来。” 一时薛姨妈被搀扶到王子胜夫人身边坐下,尤氏接了小丫头茶盏,亲手丰给薛王氏:“姨妈方才说起蓉哥儿,我倒想起薛大爷,听人说他前些日子看上那一家什么标志人儿呢?如今怎样了?下聘没有?” 这话一出,满室一阵嬉笑声,谁都知道薛蟠调戏柳湘莲被打得躺了半月之久,柳湘莲借机走西口给贾琏办货去了,薛霸王也羞得躲在就家里月余不敢出头,最后借口做生意跑得没影子了。 这本来就是京中笑谈丑闻,想只有薛王氏以为女儿做了贵人可以遮百臭了,到处显摆。 却说这薛王氏正接了尤氏茶盏饮了一口,方要咽下,忽听这话,顿时呛了肺,惊天动地咳嗽起来。 尤氏忙着招手:“快点来人,姨太太这是受了风寒,快些着人送回家去,帮着请个大夫瞧瞧。” 薛宝琴早就坐立难安了,这会子只觉得身子被人家怒火烧光了。羞惭难当只想要逃离了这里,低着头上来搀扶薛王氏,声音带了哭腔:“大娘,侄女儿搀扶您,我们回去吧!” 凤姐吩咐王家跟来的几个婆子,一起来搀扶薛王氏,说是搀扶,不若说是胁迫,半拖半挟持出去了。 人离席,主家不理睬不成。迎春将泪光涟涟黛玉交给张怡君身边,自己起身尾随凤姐送别薛王氏。 凤姐见外面大雪天气,吩咐叫人搬床薄被。 迎春来眼眸冷冷,脸上却在笑:“是啊,好好伺候着,且别再添了病症,大过年的,又是这样的天气,大家都怕雪呢!” 凤姐闻言,眼皮子乱跳! 第 119 章 迎春回头碰上凤姐的惊愕,瞬间赫然。 迎春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咒人。并非迎春刻薄,乃是黛玉前生就是死在王氏薛家之手,如今她竟大年节诅咒黛玉,这才勾起了迎春的愤怒,口不择言了。 这却是迎春不知道黛玉之死也有凤姐的份儿,否则此刻绝不会赫然以对,该连凤姐也恨上了。 这倒怪不得也不是迎春偏心,一贯迎春所见,都是凤姐一再撮合宝黛婚事,吃茶做媳妇啊。吃生姜啊,都是凤姐技巧。说的就是宝黛拈酸吃醋。甚至明白说过,黛玉嫁给宝玉一嫁一娶,免了黛玉妆奁了。这话会所的隐秘,该知道都知道了。 故而,迎春以为凤姐应该是宝黛婚姻的坚决拥护者。 再者,以凤姐精明,就算不护卫黛玉也该维护自己,弄个女诸葛回来对她自己这个大字不识之人实在没什么好处。 此刻,迎春对上凤姐惊愕,柔顺搭下眼帘:“我实在气不过,不速之客,还要口出恶言” 凤姐短暂讶异,心中一声喟叹,今日薛王氏这场羞辱,且是怪不得别人,谁让薛家再三再四挑衅,不尊重呢?忙着挽住迎春叹口气:“被说妹妹,我也很气呢!”又把手替迎春展展眉,忽然一笑:“算啦,不相干的浑人,跟她生气犯不着,高兴些,别让外人败了兴致。” 迎春舒口气,再对凤姐莞尔一笑。 凤姐抚抚迎春脸颊:“这就对咯,我们进去吧!” 薛王氏自辱一般作兴,很快成了云烟。姐妹们各自凑堆耍子起来,只是王子胜家里浑身不自在,暗暗叹气。他侄女儿玉凤几次三番安慰不住,悄悄寻了平儿递话。 少时,凤姐抽了空子来迎母亲,与各位太太告罪,陪着母亲假说蹲东,母女们去了凤姐房里。凤姐又拿话好一番劝慰,玉凤也帮着说尽好话,又替婶娘抚背顺气。 王子胜家里只是扶胸叹气:“虽是她不尊重,倒底是王家人,又是我带了来,实在是丢脸的很,怄得我这心口疼。走也走不得,留也不是。最怕还是连累你被老太太,大太太不待见,唉!” 凤姐一声嗔笑:“丢脸也是丢她自己,她是薛家人,与咱们王家什么想干?妈妈信我,老祖宗与咱们太太圣明呢,分得清楚优劣好坏,绝不会牵累我们娘儿们呢!” 一叠声直说别担心,又紧着吩咐小丫头大睡上来,亲自帮着母亲洗脸均粉,重新送出花厅来见客。张氏想来怕王子胜家里不自在,起身招呼亲家:“亲家母替我们老太太看着牌,我寻我娘家嫂子说句话。” 王子胜家里在贾母身边坐下。贾母如何不知道张氏意思,回头摘了眼镜对她笑:“你替我盯紧些,我跟这些妯娌斗了一辈子牌输了一辈子,今日借亲家太太眼力劲儿替我翻个本!” 凤姐迎春为了逗趣老太太忘了方才不快,姑嫂们亲自上来奉茶送茶果,迎春劝说老祖宗们歇一歇吃了东西在玩儿。 凤姐就笑嘻嘻收了牌,搀扶几位老祖宗们榻上歇一歇,又吩咐小丫头替各位老太太捏背捶腿。 凤姐迎春分别于几位老祖宗递话央求。 过了一刻再开牌,贾母赢得风生水起,乐呵呵夸赞王子胜夫人是财喜娘娘。 这日几位老太太播撒完铜钱,志得意满回家去了。 十六日清晨,凤姐每人两匹华美锦缎,说是给老太太们做荷包抹额打发时间做耍子。这一匹锦缎可是百十两银子,几位老祖逢人直夸凤姐巧,话说得好,事儿做得漂亮。再遇在背后骂凤姐心辣脸酸的多要呵斥几句。 人嘴两张皮,人捧人高,凤姐名声也没前生那样坏了。至于她房里的姨太太生不出孩子,那是她自己没本事儿。还有贾琏一月摸不著姨太太,那是姨太太没有吸引力。 至于贾琏的小厮挨了风辣子板子,那是他自己个没眼力劲儿,不够机灵。这还是后话不提了。 再表上元佳节当晚,凤姐好一番忙碌下来,顺利开起晚宴,因为晚上要观花灯走桥祛病。所以晚餐要早些,夜里还有一顿元宝宵夜呢! 少时排坐待客,果然贾母拉着张家老太太坐了上席,几位老妯娌做了陪客。 将王子胜夫人,张家舅母两位亲家太太都安排在主席之上,贵客待遇。王子胜自此放心了,女儿在贾府响当当的少主母了。 回头却说大家用了晚餐,一个个回房梳洗,打扮起来,黛玉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身上一件大红羽绉面白狐狸皮的鹤氅。迎春惜春都是一色大红星星毡,一色掐金羊皮靴子。湘云却打扮成个小子摸样,贾母给她一见灰鼠皮的大褂子。 再有亲戚家里小姑娘都打扮停当了。 大家爱嘻嘻哈哈重新出来聚在贾母房里说笑但等天黑定了就去过桥走病,观花灯。 只是天色灰蒙蒙,将黑不黑,贾母牌也玩腻了,大家坐着无事,凤姐是个闲不得人,就提议大家利用这点空闲击鼓传花,输了讲笑话。 迎春因为黛玉不快活,想起她诗才好,不如让她作诗一番岂非忘记了方才不快?因笑道:“年年都是这个调调,说笑话插诨打斜,太不老套了,今年玩个新鲜的,击鼓传花连诗句。不过,凤姐姐你提议的,你先来一句做题引,我们大家好接着玩。” 凤姐忙着躲闪:“不好不好,你们还是各自掐着玩儿罢,且别扯我,凭是干的湿的,我一概都不知道的。” 湘云便捉住她不许走,生拉硬拽他坐下了。鸳鸯琥珀绣橘几紫鹃几个早就准备鼓槌花朵笔墨纸砚妥当了。 鸳鸯高举鼓槌不落下,众人催她,她道:“二奶奶不发话呢!” 凤姐被湘云黛玉两边催的无法,只得出题:“一夜白风紧!” 湘云闻听喜得只拍手:“好诗,好诗,谁说你不会作诗呢,该打嘴了!” 凤姐乘机跑了,去跟老祖宗贾母们周旋,笑语满室飞扬。 大家就开始联句,如今去了宝钗宝琴等人,来了张怡君杜玉婉鸾凤喜凤,依旧凑出了唱片诗词。 黛玉吟出了‘沁梅香可嚼’。 湘云说出了‘时凝翡翠翘’。 迎春一一誊记载。熟料杜玉婉说出了‘天雨亦潇潇’。迎春守旧顿了顿,复一笑:真乃是词章早生成,时人偶得之! 这一番笑谈下来,凤姐已经开始催了:“收起了,收起来,老祖宗已经穿戴就好了,走桥呢!” 收拾这些迎春们自不必管,就是鸳鸯绣橘紫鹃这些也不必管他,各自服侍自己姑娘戴起昭君套,围起毛皮风领。 一出大家族拥着出的门去,湘云黛玉缠着贾母身边。迎春凤姐搀扶着张氏。张怡君搀扶祖母,张大奶奶搀扶这张舅母,几位老太太有各自孙女儿搀扶着,浩浩荡荡出了荣府,王荣宁街上来观灯。贾赦贾政不凑这个热闹,自有宝玉探春陪他们说话。 贾琏贾珍骑着马,带着十几精壮小厮,跟着一大群女眷身后瞭哨,谨防有人捣乱。 荣府除了街面又鳌山,花园子都张灯结彩。宁府的会芳园更是灯火通明。迎春们跟着贾母在街面上还小心谨慎着,进了会芳园就松散了,各自仔细看着灯谜,猜着了,花灯就取下来归了自己,不在花灯好看与否,关键使这个意境让人心醉神驰。 迎春猜中一个鱼跃龙门的灯笼,预备送给贾珏,晴雯提在手里笑嘻嘻指着一另一个八仙过海嚷嚷:“姑娘,姑娘,猜这个,这个喜庆,意境也好。” 叶儿偏偏指着一个美人灯笼:“这个仙女更好看!” 迎春一瞧告诉叶儿:“叫你多认字不认,这是麻姑献寿!” 主仆们正在高高兴兴挑灯笼,就见贾蓉带着张氏跟前的木犀匆匆而来。 木樨道:“姑娘,宫里来人了,娘娘派人来赐灯谜。老太太找您呢!” 贾蓉却是规规矩矩低头作揖:“二姑姑您先请,侄儿还要去找寻别的姑姑们。” 迎春这才惊觉,只顾着灯,竟然与黛玉湘云惜春还有张怡君杜玉婉几个走散了。 贾蓉走了几步又回转作揖:“侄儿刚才忘记一事,三叔从宫里出来了,说是马上还要回去呢,老祖宗要留三叔一起吃元宵,催姑姑们快些儿。” 绣橘闻言着了忙:“姑娘跟这儿等着,且别慌乱崴了脚,我去叫婆子抬轿椅过来。” 绣橘说着话忙忙去了,迎春听着右前方有姐妹笑声,正是蓉儿去得方向,便让晴雯在前引路,自己搭着叶儿慢慢走过去,一边观赏昏黄烛光下竹影梅花。熟料正看得兴致,脚下一绊,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就在晴雯叶儿惊呼声里,迎春以为这会必定要鼻青脸肿,吓得手里乱抓乱捞,结果果然捞到一个坚实臂膀,助了自己一把,生生把迎春已经跌倒一半身子给捞了回来。 迎春把这胳膊稳住脚步,惊魂略定,抬眸道谢:“多谢这位嫂……” 迎春声音戛然而止,什么嫂子呢,却是一个公子哥儿呢! 待看清那人眉眼,迎春便呆住了,嘴唇不住蠕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月色虽明,灯光昏黄,晴雯猛见一个铁塔似的桩子从天而降,矗在面前,吓得灯笼也丢了,却知道护住,抢身挡在迎春身前:“是谁?” 水衍退后三步,躬身施礼:“方才情急之下一时鲁莽,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谅解!” 迎春这时节已经稳住心神,把手暗暗轻扯晴雯衣衫,示意她让开些儿。迎春福身一拜,星眸一闪低头道:“说什么唐突,小女多谢公子搭手!” 水衍还是三年前在贾母房里正面瞧见过迎春眉眼,那是迎春虽然眉眼如画,却是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秀雅稚嫩。如今迎春已经长开了,星眸清澈,柳眉弯弯,鼻若悬胆,最是身姿窈窕,纤腰细细不胜衣。正所谓月下看美人,恍若天仙子! 迎春这里明眸慢闪间,刹那间照亮水衍心窝子,顿时暖烘烘的春光明媚起来,舌头也不听指挥了,呓语一般作揖道:“那个事情,我母亲表姨那个事情,就是那个事情,请姑娘您允了吧,小生,小生平生将以张家姨丈为楷模!” 这算情话么?迎春没有听人说过情话,偷看几页书上男女也不是这般说法,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情话,却在迎春心里掀起了波澜。迎春直觉脑门‘轰’一下,所有热血都涌上脸颊,一时间心发热,眼发酸,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儿。 迎春羞怯的只是手脚无措,面皮做烧,尚不及相好答言。 “后会有期!”水衍身影倏然而逝,隐入梅园深处! 第 120 章 迎春愕然未定,前方远远响起贾珏的声音:“二姐姐,是你吗?” 迎春了然那人是被珏儿惊遁,心中感念他体贴维护,这种被男人呵护滋味,迎春从未尝过,心中亦惊亦囍。贾珏渐行渐近,晴雯叶儿已经福身施礼,迎春这才忙着收回心神:“噢,珏儿吗?” 贾珏喜滋滋冲着无头苍蝇般的婆子挥手:“这边来,二姐姐在这里!” 迎春杯贾珏搀着上轿椅,左右不见绣橘,不免讶异:“珏儿如何寻来这里?可有看见绣橘?” 贾珏言道:“那个丫头也不知道慌什么,竟然摔坏了脚踝,还有那个司棋,浑身抖索的,像是害疟疾打摆子。”说着自己一笑打下嘴巴:“瞧我,母亲听见又该叫人掐嘴了!” 司棋?迎春不由皱眉,这个丫头今儿一天都神龙见头不见尾的,略晃一晃面,转眼就不见了。女孩儿总有几天身上不方便,遂也没问起。不想却在这里发抖做什么? 忽然间迎春心头一声炸响,想起一件久远的风月之事,迎春顿生一身冷汗,自己真是生活的太悠哉闲适了,竟然把这件要命的事儿忘记了。急忙拉住珏儿:“她两个人呢?” 贾珏反握姐姐,笑道:“正有几个婆子抬着轿椅,我吩咐他们送回去了。” 迎春点头,心头却砰砰乱跳。 想一想,忙着低头吩咐晴雯:“你速速回去照顾你绣橘姐姐,不必回来服侍我!叫你司棋也别来了。” 晴雯也不问根由,姑娘吩咐自有道理,一福身去了。 迎春偕同贾珏来至荣禧堂,却是元妃派了太监送了许多灯谜来挂在廊下,黛玉湘云惜春喜鸾喜凤玉凤等都在各处观瞧,挑选自己喜爱的灯笼或者自己猜,或者请人猜。 迎春见了贾母张氏凤姐,不见了族里几位老祖宗,知道大约回家自去团圆去了。贾母吩咐迎春也去廊下猜谜。迎春口里应着,乘机回到葳莛轩。来到绣橘与司棋所住厢房。索性这院子里妈妈婆子俱是吃酒凑热闹,只有两个外门上婆子,还有两个小丫头雁儿雀儿被她们嬷嬷妈妈留下看门子,正在一个个撅嘴不乐。 迎春便吩咐雀儿雁儿前头去看灯,却叫晴雯:“你带着叶儿守住门户,不许闲人进来。” 司棋正坐在绣橘床头,拿敷子包了冰雪给绣橘捂着脚踝止疼。见了迎春忙着跳起身子,平日灵活眸子今日却傻呆呆的,脸儿低垂,下巴恨不得藏进胸口里,因为羞惭惊恐,她竟然不知道请迎春就坐。 迎春自己找把椅子坐下,冷冷看着司棋:“说吧,你一晚上不见人影,哪去了?绣橘又怎么受的伤?” 司棋低头不语。 绣橘张嘴道:“没什么,我不过经过假山竹丛,一只野狗飞奔而出,奴婢吓了一跳” 迎春却不看绣橘,只盯着司棋:“是么?” 司棋略抬一抬脸颊,眼睛盯着迎春所坐雕花扶手,嘴唇一下一下蠕动:“我,我” 迎春冷笑起身:“看来好人不易做呢!” 迎春起身却顿住脚步,似帕子按按眼角一声叹:“你们两个是我的贴身大丫头,我本来舍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7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7部分阅读 得你们,原想做一辈子主仆,大家一起帮扶着过日子,如今看来不成了,正所谓人大心也大。绣橘,你今年十六,司棋你也十七了吧,嗯,女大当嫁,是该出去了。” 绣橘听了这话一声惨呼:“姑娘?” 迎春见司棋没有大的反应,继续言道:“明儿我就给凤姐说,叫免了你们身价银子,再替你们求一门好亲,你们出去备嫁吧。倒底主仆一场,我不会亏待你们。你们跟我这些年读书识字,大裁小剪都是门门精通,比人家小家碧玉也不差,我就按小家碧玉打发你们,除了我平日赏赐你们四季衣衫,你们各自带去,你们屋子摆设铺盖行礼,你们也各自都带走。我再与你们每人一套新嫁衣金玉头面,与你们装新。” 顿一顿,却见绣橘饮泣呼喊,司棋直挺挺不求饶,又道:“你们错不过跟了我这些年,没有在婆家受气的道理,我再把二百银子你们压箱底儿,也是主仆一场了。” 迎春说着话起身就走。绣橘一声惨痛:“姑娘我不出去!”又冲着司棋一声叱喝:“司棋,你倒地作兴什么?在这府里,我们不靠姑娘能靠谁去?” 司棋这才哭出了声,噗通就跪下了:“姑娘,都是司棋错,司棋认打认罚,求您饶了绣橘,别牵连她,您说亲在即,身边不能没有贴心丫头。” 司棋说着爬行几步,抱住迎春双脚,哀哀磕头:“是司棋猪油蒙心做下错事,不求再留在姑娘身边,只求姑娘超生!” 迎春听着贴心人三字,不免心酸,看着绣橘眼窝子一热。迎春并无打发她们之意,只是他们不肯说实话,若真是为了潘又安,那潘又安必定逃跑,届时又是一场祸事,故而问明白了好做安排,却不料她们两个竟然联合欺骗自己,顿时恼了。 如今见她们服软,心里气也平了。迎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绣橘:“疼得很么?” 绣橘差点落泪,不说疼不疼,嘤嘤哭起来:“奴对不起姑娘,奴” 迎春拍拍绣橘手:“要知道,你这样遮盖并不能帮到她。” 绣橘低头饮泣:“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顾了眼前了。”又见司棋哭得可怜,心里又软了,泪眼祈求司棋:“司棋,你告诉姑娘吧,我自小跟着姑娘,姑娘菩萨心肠,定然替你周全。” 司棋这才爬行过来,以头点地,哀哀诉说一番。 说今日自己相会之人名叫潘又安,是东府新近奴才,也是自己至亲血脉固表兄弟。自己原本是金陵人,老娘是邢家下人,自己娘亲是放出府的丫头。自己在家时候,与姑表兄弟潘又安两小无猜,交换了信物。自家起初有几亩薄田,日子还能过得去,后来天灾,爹也死了,娘们过不下去。恰逢贾府采卖丫头,她娘就把女儿买到这里,奔一条活路。潘又安一家也投靠老娘成了邢家下人。 后来因为邢家大姑奶奶嫁给一个世袭武官做填房,表弟家又跟着老娘一起陪嫁到了武官家里。不料武官家里的老太太不是良善人,以为偏听小儿子闺女。对邢家姑奶奶姑娘好生厉害,几次三番想要谋夺媳妇妆奁。只是邢家姑奶奶手紧,下人帮手齐全,下不得手。 那婆子不得逞,便使出婆婆手段见天作践。那邢家姑奶奶问安去得早了,她说是媳妇故意半夜吵闹,不叫她睡觉,盼着自己早死好霸家产。去的晚些儿,又骂说媳妇是破落户的女儿不知道礼节好歹。 略拨一拨嘴,就冷茶热茶往身上泼,热饭热菜兜头就倒了媳妇子一头脸,还要罚跪。 邢家姑奶奶没得法子,只得忍痛拿出些陪嫁器皿讨好婆婆小姑子,暂时歇几日将养。那婆子赏到甜头,更不餍足,几次想要偷盗财产,直是媳妇房里帮手多,不得得手。 那婆子便生了计策,天天作兴,挑拣饭菜冷热,媳妇驳一句嘴,就喊儿子打媳妇,否则就要告忤逆。邢家姑奶奶娘家兄弟只知道吃喝嫖赌,输光了钱财阖家住在庙里。哪里有本事跟武官对峙。再又因为姐姐出嫁刮光了大半家财,她弟媳妇怀恨,唆使男人不许管,两口子装聋作哑,更是问一句也免了。 邢家姑奶奶苦不堪言也只有撑着,天天烧香磕头,期盼生子撑腰,总不如愿。 平日里散些小钱,哄着婆婆姑子,总算挨过一年。直怪邢家姑奶总不坐胎,那婆子便有了新说辞,捻三挂四:说什么养个活人白吃米粮,不如养只鸡,还能下个蛋吃,养猪也能杀肉吃。极尽侮辱。 她小姑子不贤惠,不说劝劝,也作践,不过她识字儿,说的也文雅好听些:牡丹脸大挂空枝! 这样冷嘲热讽,挨过三年,邢家姑奶奶索性肚子没动静。又不肯舍弃钱财,老婆子便天天逼着儿子休妻,说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儿子不听话,又嚷嚷要请族长开祠堂。 其实老婆子也是瞎说,姑奶奶丫头做了妾侍,生得有子。 只是邢家姑奶奶娘家无人,只得任凭她胡说磋磨。邢家媳妇这下子慌了。也是实在受不得磋磨,只得事事顺着婆婆。 那婆子趁机要媳妇把箱笼锁进府库,说要这样安全。媳妇怕被休弃,只得顺从。那婆子也是无耻的紧,悄悄请了锁匠,把媳妇压箱银子偷个精光。 金箔银子弄光了,婆子略略安静几日。 不过三五月光景,小姑子出嫁,那婆子替女儿办嫁妆十里红妆,吧媳妇金银器皿都把给了女儿。这号不满意。看着媳妇下人,活像看见银子。又作兴说女儿出嫁缺几房家人,家里人太多也消耗不起米粮,逼着把媳妇几房家人送给女儿去了。 那姑子不是好人,焉敢用嫂子下人,转手就卖给人牙子,自去买了新人用。潘又安一家就这样被买进金陵贾府老宅子。 迎春闻言心中翻腾不住,却是按捺情绪:“什么邢家里姑奶奶?你表弟缘何来了这里?” 迎春其实想问这个邢姑奶奶是不是前世刻薄继母邢夫人。 司棋言道:“姑奶奶名讳谁也不知道,只不过邢家大舅爷鼎鼎有名浪荡无良,叫做邢德全。败完了家财,全家寄住在庙里,全靠老婆女儿做绣活过日子!” 迎春一时眼皮子乱跳,额头一阵阵发热。不想今世还有故人的消息,只不想她那样贪财狠戾,嗜钱如命,今生却落得个朝打夕骂凄惨境地! 迎春如今过得好了,几乎忘记邢夫人如何作践自己了,邢夫人初来,自己那样欢喜,结果她屡屡作兴,自己多说一句,她便板脸教训,说是姑娘家家犯口舌要不得。后来自己说的少了,不说话了,她又说自己不喜庆,不及探丫头,针扎不出一句话来。 缝一件衣服似个箩筐,恨不得叫你穿十年,说一句不合适就说姑娘挑剔的很,不好服侍。弄得迎春坐卧难安,左右不是。 迎春现在实在很佩服自己耐性,那些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日子,自己是竟然熬出来了。林妹妹曾说风霜刀剑严相逼,迎春以为那就是自己前世真正写照。如今再叫迎春去过那种日子,迎春估计一天不出头,不是吐血身亡就是自己抹脖子了。 司棋见迎春面色变来变去不敢再说了。 迎春却愣住了:“怎的不说了?你表兄如何到了这里?” 司棋小声道:“腊月里宁府小蓉大爷回乡祭祖,表弟就觎个空子毛遂自荐,小蓉大爷见他机灵收在身边伺候,已经一个多月了,一直不得我的消息,今日听闻两府观灯,她便一早等在回访院里假山下,趁人不备拉住了我。” 迎春皱眉:“七八年不见,你怎么认得真切?” 司棋颤抖递上半只银锁片,银锁是红心,按下机关便弹开,头里有一张红纸卷起的小纸条。 迎春没看,合起银锁还给了司棋。 司棋收起道:“他样貌没大变,却有半片银锁片,两下一合就是一双比目鱼!” 迎春便问:“你有什么打算?” 司棋便哭:“奴婢不知道!” 迎春便道:“你是跟他回金陵,还是愿意在京都落户,继续帮我?” 司棋瞪大眼睛,她只要逃一命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有挑选的道理,顿时张口结舌说不的话来。 绣橘恨得直那枕头砸过去:“发什么痴呆,姑娘问你话呢?” 司棋顿时哭了,磕头如捣蒜:“姑娘不嫌弃,司棋愿意终身伺候姑娘!” 迎春便私下吩咐一番:“我明儿回了凤姐姐,直说你大了”如此这般吩咐一通,想着要无声无响做成这种事情,必须要有人配合才成,思来想去,这事儿若无凤姐帮手必不能成。 迎春记得潘又安是个做生意好受,出去一年,十两银子变成几千银子。这是个人才,且司棋也是个胆大心细罩得住场面人才,只不过投身丫头,身份局限,智谋比小姐也不差。 迎春决定为了自己今后的生活,冒一次风险,赌一次,凤姐会帮自己并未自己周全。 隔日十六。 贾府吵闹一夜,人困马乏。 贾琏要去当差一早去了。凤姐服侍贾琏出门折回去补眠。候着平儿安排好了洗脸水,早餐温好了,她方才施施然起身梳洗。主仆们一起用餐,平儿替凤姐盛好了粥奉好菜,递在手里,自己也盛一碗站着吃。 贾母尚在补眠,迎春便抱着怀炉走到凤姐房里来了:“哎哟,你们主仆倒好呢,大家伙子都饿着,你们躲着吃好的。” 平儿忙着放了碗:“才刚去问了,还说各房院都没声息,姑娘倒是腾云驾雾来呢,一丝声响也没有?” 迎春挑眉:“平姑娘骂我呢,鬼魂才没声音呢!” 平儿笑着替迎春解下披风:“这我哪敢啊,您是驾下凡仙子呢!” 平儿替迎春盛了粥,迎春百年吩咐晴雯:“我扰了平姑娘的饭食,你去帮着把我的那一份端这里来。” 晴雯答应着起身,平儿忙着跟上去了:“这怎么好呢,我自己来吧!” 凤姐听了筷子看着迎春咧嘴笑:“说吧,又要我替你炮身腿儿?是施粥呢,还是施药,还是去养荣堂送衣服料子?” 迎春嫣然:“不是,是问嫂子要一个人儿!” 凤姐一嗤:“我的人儿?我这里都是些笨嘴拙腮丫头,哪及得上妹妹房里,一个个识文断字儿,女先生似的,折煞我呢。” 迎春笑:“实话告诉你也不怕,前个母亲问我。说我房里可有丫头要求恩典。我试探一下,我屋里司棋很能干,我想让她长长久久帮我,这个丫头能干且能干,脾气硬得很,她说不乐意做通房。我只得忍痛说放她出去,她又说愿意一辈子跟着我伺候我。我觉得不对,就问了她,她说从小定过亲,是她表弟,如今就是改嫁也要问过原主,否则一辈子老死不嫁人。” 凤姐听得肃然起敬:“不想一个丫头还有这样烈性子啊?”顿一顿道:“你想叫我求你哥哥替你打听司棋表弟一家子?” 迎春点头:“嗯,最好把他一家子买了来,然后” 凤姐抿嘴一笑:“知道了,这丫头说没说他表弟哪儿人啊?” 迎春道:“这个我没问,等下我指个事由,嫂子替我问她!” 凤姐点头:“嗯!” 迎春起身道谢:“谢过姐姐,这是个好人呢!小妹无所谢,就祝愿凤姐姐百子千孙吧!” 凤姐拉住迎春:“坐坐坐,这话我收下,不过呢,我也有一个疑问,一直憋在心里了,不吐不快呢!” 迎春看着凤姐一本正经,不想做耍子,点头:“你说,我知无不言!不过,你别那些前朝后汉提那文地理来问我,我是不懂的。我也不敢坐了。” 凤姐摆手:“坐下,谁问那些,又没吃多呢。我问你,那尤家二姐如何得了你的青眼,你那样帮她?” 迎春一滞:“这个啊?”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竟然出了汗。迎春擦一把:“这个呢,不好说!” 凤姐敲一敲碗碟:“哎哟,你那个事情,我也不好跟你哥哥开的口,毕竟一个丫头” 迎春扬手:“好,我说,你可别又说我神神叨叨哟?” 凤姐一听这话,越发想听了,迎春神神叨叨一项很准:“说,快些儿,我最爱听你说些神神叨叨!” 迎春招招手:”耳朵!”候凤姐贴近了,悄悄道:“年前吧,我梦见珍大哥二哥哥两人一起娶亲呢“ 凤姐大惊失色:”什么?” 迎春忙道:“做梦!” 做梦?凤姐咬牙切齿,做梦我也掐你他! 忙着压低火气:“谁?” 迎春伸出两根指头直摇晃! 凤姐挑眉,忽然瞪大眼睛,指着迎春:“你是说,那尤?” 凤姐颓废:“怪不得呢,我说你忽然帮她!” 迎春挑眉,拿手一戳凤姐腮帮子:“我帮她做什么?人家帮我二嫂呢!” 凤姐回味来了,笑着一点迎春鼻尖:“还是我们二姑娘,人又美,心又好,嗯嗯,真是舍不得哟!” 迎春知道母亲兄嫂正在为自己议亲,闻听这话,忙着起身:“风姐姐记得那话哟,我去瞧瞧老祖宗!” 凤姐拉住迎春:“别羞啊,别说你没想法,我可是过来人,总想着要落个好去处呢,摊上个好人儿呢!” 迎春被拉住挣不脱身,低头微笑不做声。 凤姐便道:“太太前个跟我与你二哥商议呢,你哥哥呢中意衍哥儿,说他品行好,家世也好,只是家底子不厚,老太太中意石家的孙子,模样儿不错,虽没有爵位,家当也该不少。太太犹豫着,不知答应哪一家,怕你羞,就叫我问问,你有个倾向没有。” 迎春待不说,又怕许错了,待要说,哪有姑娘家家自己许婆家! 架不住凤姐一直催:“你到说呢?左不过你有厚厚妆奁,谁家去也不会受委屈。” 迎春听这话似乎倾向石家,那石家可是灭门之祸,惨烈无比,自己没有睁着眼睛跳火坑的道理。 想了半天方道:“二哥哥一项待我好,我听二哥哥!” 凤姐闻言愕然! 这可真是兄妹一心啊,都看上单薄水家,看不上繁花似锦的石家母呢! 第 121 章 回头再说正月十五,贾府庆贺元宵佳节,元妃赏赐宫灯谜语,贾府下一代的希望贾珏回府过节,且是太子素服陪同,可谓三喜临门,阖家大喜。 迎春这日也得三喜。一喜便是与水衍那么一瞬间遭遇,迎春摸摸烧红脸颊,那人说什么呢?眼眸闪闪烁烁,迎春难掩喜气,世上除了孙绍祖那种虎狼,竟然也有这样腼腆英武男儿! 平生愿意效法张舅舅? 张舅舅可是谦谦君子,好丈夫好父亲,且是好官员。自己能够德遇如此良配,此生无憾矣! 只是,她能够言而有信么? 迎春闭闭眼睛,管他呢,吃饭也有噎死呢? 二囍乃是迎春化解司棋麻烦,也为自己找好了得意帮手。迎春相信,潘又安能够空手套白狼,一年赚得几千金,必定能为自己收好铺子,发扬光大。直说一年也只几千金,生活无忧矣! 三喜,乃是前生噩梦邢夫人再不会出现了,贾府纵然再娶亲,也去不到她有夫之妇名下了。 迎春思忖一阵喜一阵,直至五更方才阖眼,一早招了凤姐求情,一边分派绣橘,使了叶儿已经招了茗烟,求他给潘又安低了纸条,统共一个字儿:等! 这是迎春不得已吩咐,不然自己这边替她谋算周全 ,他自己个逃跑了,岂非瞎子点灯呢! 这夜凤姐也难入眠,一为薛家闹了一场,不知道婆婆采取什么措施。隔日早起,又有迎春前来请托,得了迎春心思。凤姐更添一份心思。直二为姑子迎春可惜,石家多好的人家啊,百万家财,两个儿子,吃喝八辈子也喝不完了,又是王府亲眷,又是天子重臣。 唉! 怪只怪,贾琏跟熊兄弟们也闹了大半夜方才回来,凤姐再想跟贾琏交交心,贾琏连眼皮子也太不起来了。 正月十六,虽然别人安逸了,凤姐平儿迎春三人不得安逸,年结果后,所有排放出来的金银器皿要回库封存,宫中赏赐,亲眷家的赠送,要造册登记。 再一个,张氏交代凤姐迎春亲事。凤姐虽然探得迎春思虑,还是不能置信,要等贾琏回家再行磋商一番。这也是凤姐真心实意为了迎春好了。 这日一早,凤姐得了迎春的暗示,借口忙碌,没有跟婆婆照面。 晌午过后,贾琏下朝,索性今儿没有约了朋友吃酒去。凤姐就把那话问了。 贾琏直说水衍好,并说了三大好处。第一,水衍是皇家宗亲,虽是末枝,却也有爵位在身,奉恩将军岁俸银虽只110两,禄米110斛,却是正四品。迎春妹妹过门就是诰命夫人,自己当家作主。这可比去石家应付两层婆婆好多了。再者,石家大媳妇是子爵,超品,迎春进府没品级,见人弯腰岂不累死。 第二好。水衍人品好,家教严,十七岁了,还没晓人事。她母亲前些日子请了个宫里嬷嬷给他教导人事,只把大家伙儿笑死。 说到这儿,凤姐也笑了:“这却奇了,人家十四就开荤,怎么的十五也睡了,他怎的?” 贾琏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他家三代单根独苗,他爹就是女色太重,三十五岁就去了,水老太太怕儿子步其后尘,故而管的严格。据说水衍十三岁跟着姐夫打茶围,回家差点没把退杆子打断了。连累女婿骂得一年不敢上门去。” 凤姐愕然:“这个,是不是管得太紧也不大好呢?媳妇进门他岂非也要干涉?” 贾琏愣一愣:“这不会吧!她望孙子才要迎娶媳妇呢!” 凤姐叹息:“第三好呢?” 贾琏一顿:“被你一插我倒忘记了?什么呢?”凤姐忙着给他拿背:“快些想想?” 贾琏一拍额头想起来了:“第三好,这个水淹是太子党,这两人是发小,太子练武就是水衍陪练,那年太子游学,水衍有老母在堂,又是独子,恰好病了,这才让珏儿捡了便宜。水衍若去,贾珏见不到太子哥了。太子想来甩脱侍卫,从来甩水衍。” 凤姐诧异:“衍哥儿家里品级也不高,怎么得了太子青眼?” 贾琏笑答:“这个你问我我还真知道,水衍家爵位虽然是末枝,他家跟北静王是一脉传承。不过北静王是长房嫡系。逢年过节也有进宫朝贺的资格,那一年中秋吧,皇子们校场比武,太子被人陷害落水,湿了衣衫,身边人被调开,回去换衣衫肯定来不及,试衣服进场便是衣冠不整大不敬。险些耽搁生圣前露面机会。水衍把自己的行头给了太子,他自己没赶上比试。” 凤姐点头:“嗯,这天下真是没有无语那无辜的恩仇。” 贾琏笑道:“水衍人品一等一,迎春嫁给水衍,最起码两代荣宠。再者,他这份赤胆忠心,岳家绝对不会不闻不问,他好了,也是贾府助力靠山。” 凤姐拿手一戳贾琏额头:“哎哟,贾二舍也有私心罗!” 贾琏顺手捉住凤姐一拉:“我对你私心更重哟!” 凤姐连打带削,其实贾琏对手,也只有乖乖束手就擒。 贾琏夫妻一心,说服了张氏。婆媳们达成一致之后,一起来见贾母。张氏边对贾母言道;“石家跟水家都是好的,媳妇委实难以抉择,媳妇以为迎丫头今后还要考兄嫂照顾,遂那事儿交给凤姐两口子做了最后的比对。” 贾母比较了解凤姐,笑道:“哦,那他们两口儿最后的相中哪家呢?” 张氏微微一笑:“还是凤姐丫头细细。” 凤姐嘴巴滴溜溜把贾琏之话锦上添花,只把水衍说成忠肝义胆,武艺超群。 凤姐也罢石家夸了一番,最后言道:“石家也是好的,只是二爷说这是给二妹妹挑选婆家,一切要以为妹妹为先,二爷说石家还是是好的,家境也是好的,只是石家婆媳妯娌间差别太大,她家里婆婆大嫂都是超品诰命,唯独我们妹妹进门没品级,倒时候是怕是……” 凤姐顿一顿方道:“二爷说,石家门第太高些,不甚匹配!” 贾母叹道:“嫁女嫁高,石家也不算不匹配!” “这个?”凤姐不自觉看一看婆婆。张氏笑道:“石家好且好,只是孩子岁数小了些,才十五。再有,媳妇打听一事,史家二候爷夫人跟石家大嫂频频往来……” 下面画张氏不说贾母也听懂,石家只把迎春当做候补,贾府跟史家相比,门第差了一截。 贾母顿时搭了眼帘:“喔!” 并未说同意与否。 张氏跟凤姐都是机敏人物,知道老太太心里不高兴了,各自转移了话题。 这事儿鸳鸯很快告知了绣橘,迎春也知道了。知道这件事儿自己没有开口道理,再者老祖宗隐忍不发应该是去打探缘由,想来不久就有消息。 果然三天后正月二十。 贾母特特招了张氏吩咐道:“先合一合八字看看!” 一般是男方合八字,不过也有女家暗中合一合,若是相克就作罢,页面的后面受气。 水家生更八字现成有,张氏便让自己身边的何嫂子亲自去城外白云观招了张半仙合八字,却说是三生修造,美满绝配。 贾母吩咐张氏将水衍八字压去祠堂一夜看看有无异象。 贾府这里动作,早有人写成奏折交给了太子。 太子使人避开贾珏唤来水衍,直接甩出密折。水衍观看,长身作揖:“属下谢过太子殿下!” 水骏笑道:“且别谢,还有最后一夜呢!” 水衍忙着又打躬:“殿下成全则个!” 水骏哈哈大笑,一招手:“小戴子,你今夜去宁府祠堂,一片树叶也不许它掉在地上去。” 且说贾母不甚喜欢水家婚姻,吩咐把孙女婿庚帖安防祠堂让祖宗选择。结果,不仅没有听见祖宗发怒发威嚎哭,且是贾珍夜半发觉祠堂内又有宝光闪烁,光华灿烂。 贾珍隔日开了祠堂却是一张庚帖静悄悄押着。忙着报之贾母,这门婚事祖宗允了,且喜欢了。昨夜祠堂现了祥瑞了。 贾母闻言有什么不信呢,贾府这种神神叨叨事情贾母见惯不怪了,从宝玉美玉到贾珏出声观音现身,再到迎春凤姐的梦幻示警。等等切切也太多了。 祖宗这样满意,贾母心里再无芥蒂犹豫。直说让张氏放手去做。 隔天,张氏便回娘家探望母亲。 自有张舅母两边传话。 翌日,正月二十二,官媒携带男方给家长仗着贾母礼品上门说亲。当然,主家正是奉恩将军水衍。 张氏便让凤姐把迎春的泥金庚帖交给官媒带回,留下了男方写明上三代祖宗名讳庚帖。这回无需再问祖宗,两家商议请了日子,拢共择定了两个日子,一个二月十九观音生日,再一个三月初三王母娘娘蟠桃会,供贾府选择。 凤姐便让迎春择定一个。 迎春记得二月十六,老太妃薨了。这两个日子都背晦,迎春抬头看了凤姐一眼:“左不过林妹妹要做生日,不如就叨扰林妹妹一次可好呢?也免得前后几天下两道贴子!” 迎春是正主,且在张氏凤姐心里有着特殊地位,迎春指点日子必定有讲究。张氏当即允了,贾母闻听迎春这般看重黛玉,哪里不答应。 水家只要如期小丁就成,提前更好,岂会反对。 迎春小定就定在十二了。 迎春虽是庶女,却是侯府寄名嫡女,贾府上下一向视同嫡女,故而,张舅母知会水太太,这小定不得马虎,一律按照大家子嫡女操办,免得得罪亲家,自己居中难得做人。 水家太太亲自得见迎春,喜爱迎春端方能干,温恭贤良,贾府承认是嫡女,婆家只有荣耀。 迎春得了凤姐传递喜讯,心中欢喜不迭。又有黛玉张怡君史湘云喜鸾喜凤惜春等得了信儿,前前后后来给迎春道贺,只把迎春羞怯难当。好几天不敢人前露面。 贾母张氏各自不怪,反是天天使人赏赐吃食点心菜蔬。迎春躲了三天羞,慢慢上前头来见祖母母亲。 贾母吩咐了姐妹们不许人前取消,迎春慢慢恢复了。 却说贾珏,虽是在宫中伴读,慢慢熟悉了宫中礼仪,有水衍殷勤开道,贾珏出手也大方,一色跟着出行抢着付账。不消一月,贾珏把公众各门官头头脑脑混的人烂熟。一张脸变成了通行证。 自二月起,贾珏开始三五天回家歇息一夜,老祖宗膝下娱亲,一家子团圆和乐。 慢慢的,贾珏再回家总有礼品捎给二姐姐,或是玩具,或是珍禽,或者吃食,再有西洋机巧物件,有金灿灿的鎏金帆船,有会唱歌的跳舞的小人儿,还有巴掌大笑金灿灿鎏金壳的琉璃镜。 迎春起初真以为贾珏所买,吃食分给大家,物件任凭大家喜欢,乐意就赠送。左不过大姐妹,还要时常提醒贾珏,无需花费钱财,别的姐姐看见怕有想法。后来却发觉,别的姐妹均无想法。 慢慢的,迎春觉着不对了,贾珏哪有这些银钱?还有狼牙项链,贾珏也说是买的,哪有这样粗俗手工艺品? 后来,两辈子没谈过爱情的迎春忽然悟出了爱情,夜里几次笑眯眯,惊醒晴雯,方知姑娘做梦了。 三月三,说话就到了。 春暖花开,整合喜事。 张氏吩咐就在葳莛轩院子里搭起囍棚,厨下大办酒宴。凤姐有特特在京中又有名气点心铺子,定了二十样果子,分别为四荤、四蜜、四干、四鲜、四点心。 回礼按照规矩一早准备好了。 衣衫鞋袜也是在最有名气的铺子定做,衣衫做一盒,鞋袜一盒是迎春亲手所作。再有端砚徽墨湖笔上等宣纸凑成一盒,最后一盒子是给亲家母回礼紫色锦缎一盒。 这一日,迎春婆婆水家太太因为寡居并未露面,而是请了张家舅母还有一位水家关系最近的全福夫人,水衍的六婶娘,再有水衍三位姐姐齐齐过府下定。 大神娘口里把迎春夸赞一番:“府上女儿真是教导好,摸样俊秀,端庄娴静,我们衍哥儿好福气,三嫂子如愿了。” 贾母张氏心里欢喜,却一个个口里谦逊,直说亲家太太夸赞了,还要长辈们看顾才成。“ 一番客套过后,交换定礼。 水家四盒礼品,锦缎衣衫两套,锦缎衣料一盒,白玉如意一柄,金镯子,金戒指,镶珠嵌宝的钗钏簪珥并一盒。 凤姐接了递给贾母张氏观看,这确是水母用了心思,准备的色色齐全。贾母张氏各自额首微笑。 张氏示意,何嫂子捧上回礼。 六婶子与几位大姑子看了衣服针线,一个个面露笑意,齐齐夸赞迎春几句。 张氏谦逊着。凤姐却顺着几位亲家太太话把自己姑子也夸赞几句,说是迎春不要紧针线好,还写得一手字儿,做得一手好茶饭,管家理事更是一把好手。又说府里太太的嫁田果园农庄子,都是迎春忙着记账对账。 听得水衍几位姐姐一阵一阵欢喜。水母年纪老迈,且是名声彪悍。娘家正缺少一个这样能干的弟媳妇坐镇理家,且弟媳妇出身这样旺相人家。必定会旺相水家。娘家旺相了,姑奶奶们也有光彩。 水家这三位姐姐,最小一位也比水衍大十岁,今年二十七了。三个人再看迎春,就似看个宝贝了。弟媳妇还没过门呢,她们三个已经爱上了。齐齐夸赞不绝口。 迎春一色羞怯低头,微笑颜颜,露出一方精致如雨下巴额,再有黑黑缎缎丝滑闪亮乌发。 正是羞怯女儿家,越发爱人。 今日迎春是正主,不能随意行动,不过一早就有张怡君史湘云黛玉惜春戏凤喜鸾一屋子姐妹相陪伴,说话姐妹,好不快活。 贾府也是喜事连连,凤姐周全了迎春的小定,又是头发晕,她只是撑着,这日二月月初十四,姐妹们在贾母面前说笑,凤姐,忙着在哪里安防碗碟,预备给老祖宗众位姑子开早餐。也不知谁身上香味儿重了,还是菜碟儿味儿不对,凤姐就呕起来。吓得众人一激灵。贾母赶紧忙吩咐搀扶她坐下了。 张氏也在,一愣神就笑起来:“平儿,搀扶你主子回去躺下,叫林之孝家里传太医请脉。” 他这话出口,满屋子讶异,凤姐就红了脸:“这不会,葳没满岁呢!” 贾母闻言喜上眉梢:“小心无大错,平儿,听你太太话。” 走了凤姐,这边不热闹了,一个个惦记。 少时,平儿喜滋滋来了,乖乖里格窿咚,凤姐这个儿包又有孕了。欢喜的贾母张氏一叠声说要去庙里酬神。 凤姐倒不好意思了,只是抱怨:“看我,迎春妹妹小定,正在请期,接下来就该办妆奁,倒把我打住了,这可怎么好呢?” 张氏盈盈笑:“孩子最要紧,你只管歇着,你妹子事情我先办着,府里唆使能干婆子,索性我只动动嘴。等你太稳当了再出来操心吧。” 接下来张氏便管理家务,迎春会药膳,索性管着厨房,就有迎春照顾凤姐安胎,迎春之前服侍过母亲凤姐安胎,熟门熟路也不在话下。左不过是用亲近信任人,然后自己亲自把关用药材,则万无一失。迎春忙着母亲料理家务,照顾贾母凤姐妥妥帖帖,倒还有时间拾到绣品花样子。 湘云绣工不错,知道迎春忙碌也帮一些。却是迎春不许他劳累,只叫她陪着黛玉吟诗作赋,无聊再做些儿针线,左不过张氏已经答应了等凤姐胎儿坐稳,府里就要择选绣娘进府,专门替迎春绣妆奁,迎春所做,不过自己嫁衣子孙被。婚期尚未定论,时间因该充足。 这年贾府好事连台,不想十六日夜,朝中敲了云板,那位德高望重老太妃薨了。一时间满朝诰命俱皆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位人家,一年不得筵宴音乐,庶民三月不得婚嫁。 贾母笑对张氏凤姐:“幸亏迎丫头爱热闹,要跟妹妹挤,否则就要延误了。订婚不顺事事不顺,迎丫头好福气!” 张氏凤姐齐齐道:“这都是林姑娘福气,也是她姐妹们好感情!” 说话间她婆媳相视一笑,心中了悟,怪得迎春择定十二了,只怕又得了梦兆吧! 第 122 章 回头却说宝玉,宝玉开年之后就病了,见天咳嗽恶心厌食,所幸太医诊脉,不过体弱难敌寒毒入侵,五府受损。却是他不听贾母训觉,不肯食用荤腥,又打地铺,简之乍然失母,陡然云端跌落一般,既然记得母亲教训,希望自己读书及第登龙庭,宝玉最是厌恶读书,为了孝道,一门心思读起书来,夜夜五更不息。 他落地就是金樽玉贵,阖家当成宝贝,哪里受过一些子委屈。如今几次三番折腾,他又忌食荤腥,虽有贾母替他调养,着他用些人参燕窝,架不住他长年累月熬着,慢慢添了病症,年前天寒地冻,寒冷异常,他堪堪熬过年来,一下挡不住发出来了,这就着了床。此病虽然不致命,总是恹恹答答不思饮食,只把贾母愁得不行。忙不迭请医。 无奈迎春大事在即,她及笄碰上王氏亡故,耽搁议亲,如今年满十六,小定在即,耽搁不得。贾母也值得先行忙完了迎春再说。 及至迎春顺利小定,贾母正要吩咐好生看顾宝玉。熟料太妃又丧,贾母一颗心恨不得掰开来使,一个身子恨不得生出两个来,只不能够,唯有叮嘱凤姐迎春好生看顾。 回头再说老太妃薨了,贾府有爵位女眷一提进宫排班祭奠。 原本贾政无爵,有无官职,正好坐镇家里,却不料他自收琥珀,满心欢喜受用,年前尚好,新年一过,不知怎么的就病了。 贾母口里不说,心里很骂了几句不争气,也抛开不管了,只顾全了国礼,和着张氏尤氏日日早出晚归,直闹得人困马乏,一时回家话也不能说几句,只要躺着歇息,家中之事难以兼顾。 却说太妃停灵二十一日,归葬孝慈县,贾府有爵位者贾赦贾珍贾母张氏觉得前往,一月才回。 府里少主母凤姐有身孕不能理事。迎春能干确是闺阁女子,许多不便。贾政宝玉卧病,事务繁杂。贾母实在担忧,做主把尤氏报了生育,令她坐镇打理贾府事宜。 贾母临行,特特交代迎春尤氏,要好生看待黛玉湘云以及凤姐。又叮嘱不要慢待了宝玉探春的衣食周全。 贾母殷殷嘱咐,各人答应不跌。那边贾政托付给李纨。 却说二十一日期满,贾府贾母张氏启程,贾赦贾珍带着几十仆从前呼后拥前往孝慈县。落脚房舍自有仆从提前出京安排妥帖,也不赘述。 自从贾母等送灵出京,凤姐迎春尤氏三姑嫂们管着内务,因为府里仆从分了一大批跟着贾母们去了孝慈县,府里人手有所欠缺。林之孝宝贝迎春凤姐尤氏三个议论,说把两处厅院都关了,一应人等都走西边小角门。日落时分就关闭仪门,谨防恶徒乘机潜入。 林之孝家里则每日领着十几个婆子上夜,各处巡查,穿堂里也曾加人手守夜打更,内内外外事无巨细安排妥帖,防护的铁桶一般。 转眼就是清明,贾政宝玉都病者,贾琏只得打点起人手,带着贾环贾兰贾琮三人去铁槛寺烧纸祭奠。宁府贾蓉也打点祭祀道家庙祭祀,左不过年年如此,今年换了领头罢了,不说也罢。 迎春遵循贾母叮嘱,除了帮搬家务也约束丫头婆子不叫他们轻忽尤氏。着重精力放在替凤姐安胎,替宝玉养病上头。所幸过了清明,宝玉病有起色,迎春欢喜不迭。知道他有些作兴,认定事情不松口,温言劝慰,二太太去了,自有贾母姐妹们疼爱来怜惜,嘱他切勿颓废,也别嫉俗,只管歇息将养,待身子康复,再读书奋进不迟。 宝玉听了迎春之话,愣愣半晌落了泪:“是我惫懒连累姐妹老祖宗!” 自此依言安心将息,日日起色,半月痊愈,迎春凤姐子无不欢喜,使人把他地铺拆了,严令茜雪,再若让宝玉受寒,定然不饶。宝玉自此再不作兴安心读书,偶尔痴想一回,倘若太太在,自己是不是已经娶了林妹妹?瞬间自打嘴巴,骂声孽障,埋头读书去了。 却说尤氏凤姐迎春三个,每日办理家务,闲暇之时三人一起合计今后章程,一色和和气气,姐妹情深。 凤姐一日忽然想起迎春梦境尤二姐,便问尤氏:“你那二妹妹完婚与否?” 尤氏便看着迎春笑:“承蒙迎妹妹提点,而今大爷出本钱给他们在尤家集上买了一栋房舍,前门临街门面,后面住宅,办起一家杂货铺子,拢共哈花费八百银子。大爷说了叫他们三年返本,铺子房舍便是尤家了。” 凤姐便想起那个俏丽三姐儿,看眼迎春又问:“三姐儿几岁呢,也该说亲了罢?” 尤氏道:“三姐儿十五岁,论理该说亲了,只是家里精穷,妆奁全无,我也帮不的许多,人品再好也是做陪房命,她那个性子心比天高!” 尤氏谈起不迭:“唉,都是一个穷字,难呢!” 还有一宗尤氏没说,尤家现在开铺子,人手不够,难面二姐三姐偶尔出面周旋。她们生的漂亮,男人难免垂涎。人家被调戏了,不过来脸红羞怯躲避了。三姐不同,她就敢当街叫骂,扯起板凳要把人腿杆子砸断了。尤老娘张华二姐忧心不了,却也劝服不下,只得由她,一般人爱她妩媚婉转,谁也不想娶个母夜叉。再就是尤氏所说妆奁问题,便无人问津了。 迎春知道尤氏并非手里无银钱,她是宁府当家主母,宁府土地千顷,铺面林立,王氏能够一年贪污万两,她一千落不得?不过不是一个娘胎,难得替她们张罗罢了。 这也难怪,尤氏从小死了新娘,后母带着来两个女儿,尤氏受了多少气也能想得到。 不过,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姨子再跟前晃悠,几人能够忍耐?不由那眼睛看下凤姐,眉睫一扑闪。 凤姐一声咳嗽:“小户人家或许嫌弃没妆奁,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8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8部分阅读 碰上个贪色权贵也说不定就粘住了,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经得住那样妩媚人儿在眼前晃悠呢?杨玉环隔着备份,唐明皇还设法咯弄了呢!” 这话一出,尤氏迎春一起咳嗽,迎春虽然订了婚,却也不好赖着听这话忙站起身子就走了;“嫂嫂们慢慢说,我去看看妹妹们。” 尤氏想起可卿,当时沉了脸要走。 凤姐是有意而发,并非歹意侮辱,岂放他去,那就侮辱落实了,忙一把拉住:“大嫂子坐下,我非是讥诮你,只为你是实诚人,我们处的好,忍不住提点你,免得你到时候受了腌臜气没处说的。” 尤氏皱眉:“这好似什么话?” 凤姐假意一声咳嗽:“这话我说了你自己拿主意阴消了,且别宣扬才成。” 尤氏更加疑惑:“什么话这样难出口?” 凤姐言道:“我也是听下人议论,不知道能不能当真,说的是大哥哥跟两位小姨,说是珍大哥元宵节看着二为姨妹子眼睛也不眨,整个痴呆了,许多人都看见了呢,我也是忍了许久,这才忍不住说了。” 尤氏自从可卿丧事,二姐三姐进府吊孝,她便约莫听见些风声,只是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可卿方死,贾珍死去活来,也没心思想这些。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尤氏跌坐,眼圈也红了,自己忍耐他父子麋鹿,如今又来霸占妻妹,自己真是没的脸活了。顿时呜呜嗯嗯起来。 凤姐一边分派平儿打水,一边安慰她:“这种事情也要有个机会,两厢情愿,你要么把妹妹迅速发嫁了,哪怕贴个一二百银子呢,要么老死跟他们不往来也就是了。” 尤氏握住凤姐手:“我只说你嘴尖刻薄,不想全是为了我。”说着又哭起来:“你不知道,我为了他不尊重,差点没气死,我又没你好命,一个一个生孩子,也只能忍着。我是忍气吞声,九死一生啊!” 凤姐喉咙也堵塞了。 迎春在外面没走远,只在廊上就碰见宝玉房里小丫头来投告。迎春是了绣橘晴雯去弹压,心里惦记凤姐,知道这会子应该说的差不多了。又怕她们说的不可收拾,凤姐怀着孩子呢,万一有什么说也没光彩。遂又指着丫头婆子的事情走了回来。恰好听见尤氏哭起来,迎春只怕影响了凤姐肚子,忙着放重了脚步走了进来:“哎哟,两位嫂嫂可真是感情好,我一走你们说细话,欢喜成这样,难道这就是所谓喜极而泣呢!” 尤氏当真破涕而笑:“妹妹怎的来了?” 迎春道:“嗯,宝玉房里几个婆子不成体统,竟然打骂女儿,茜雪说她一句她顶十句,说是自己女儿打死无碍!你说气人不气人,这是看着太太不在翻天呢!” 凤姐当即就骂起来:“放她娘的个屁,在屋里说妈妈女儿,这屋里只有主子,他要打死丫头得问主子答应不答应!平儿,你去骂她一顿去,敢再不听,打出去。” 尤氏听凤姐动气,不好再哭:“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而消气,平儿你陪着你们奶奶,我去骂他们,保管无事啊。” 凤姐骂人家常便饭,为这个生气早死八百回了。尤氏被迎春带走,她就舒坦了躺着平儿捶腿。 平儿嗔怪:“奶奶敢的忒多了,管他们小姨子大姐夫呢?自己保养哥儿要紧呢!” 凤姐问:“我方才听见哥儿哭了,是不是惫懒没仔细?” 平儿笑道:“皇天爷爷,老祖宗太太宝贝成什么样儿,谁敢惫懒?不想活呢?哥儿有些舌头发红,奶娘自己喝了黄连水,只把一根指头沾一点抹在□上,哪知道哥儿精怪,哇的一声就苦了,把吃一口的奶水全部吐了,还只委屈,哭得惊天动地呢!” 凤姐就笑:“这个巴掌大的孩子,他到精怪,也不知道学的谁!” 平儿看着凤姐挑眉笑。 凤姐了唔,瞪眼一啐:“敢是跟你学得,平儿他跟你最多!” 平儿抿嘴:“是是是!是奴家不对,教坏了哥儿!” 凤姐忍俊不住,主仆(__)嘻嘻笑了。 回头却说尤氏迎春携手而出,走到宝玉小院子,绣橘劝慰,晴雯责骂,战火早已平息了,几个婆子恹恹的等候发落。 尤氏看着婆子问:“你是哪里当差,看着眼生得很?” 迎春确认的这婆子是春燕亲娘,如今在厨房粗使,也甚奇怪:“你是后罩房的婆子到此作甚?” 晴雯撇嘴:“她以为女儿在这屋里服侍,她也能来,挫脚撮手进屋来。她女儿春燕知道规矩,劝她家去,他不听,麝月就教训他几句,她倒脑羞了,打骂女儿出气。” 那婆子磕一头,打个嘴巴子,生恐人间爱撵她出去。 春燕挨了打,这会子见她妈妈这样出丑败兴,又不听自己劝说,只是丢脸不下,也怕连累自己离了这里,家里精穷呢,嘤嘤哭起来。 外面闹破天,宝玉无力书声琅琅。 迎春便吩咐把她母亲带离院子,来至倒座房。尤氏问明白婆子无理,春燕无错,吩咐春燕起身。且把婆子打了二十板子,遣散回家去了。 这个婆子原本在家里替人洗衣浆衫,一月挣不了几个大钱。还是春燕左求右求,求了绣橘娘,才给她一份差事。吃喝免费还有五百钱,又不餍足,闹出这样事情,挨打丢差事也是活该了。 春燕谢恩,搀扶她母亲出门,一路喋喋哭诉:“我的话妈妈之不听,如今又丢了差事,家去奶奶还不骂你,你的日子怎生挨呢?” 他妈妈一路自打嘴巴,大悔不该。正要除了西角门,有一个小丫头坠儿来了,递给春燕一个药瓶儿:“这是化瘀膏,二姑娘发话赏赐,我替你们去领了。等下子春燕你自取磕头谢恩哟!” 春燕道了谢,自送她妈妈回去不提了。 转眼就是芒种,迎春黛玉湘云惜春等都到花园子送花神。宝玉的生日也到了,他又鲜少出来走动,又不是荤腥,迎春亲手替他做了寿面,姐妹们各有纸墨字画书籍奉送,宝玉一一手下,写了拜帖让茜雪各处送达谢意。 迎春便问茜雪,宝玉如今生活起居。茜雪回说,自从太太过世,二爷忽然间成|人一般,也不胡缠蛮搅,除了偶尔发呆自说自话,多半时间读书写字,忙碌不休。 黛玉湘云原本跟宝玉玩得好,知道他看书头疼,如今这般,湘云就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复关山五十州。”黛玉便接:“劝君且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大家一笑,且不知道宝玉能走多远! 众姐妹相聚送花神,有了湘云黛玉,俱是女中秀才,不免诗兴大发,做起诗来,没有了宝玉,湘云也不拈酸,黛玉也不啼哭,女孩儿们一团和气。 湘云是个豪爽性子,作诗就要饮酒,饮酒更要作诗,家里有无长辈拘谨,夜夜闹到深夜方休,只说是畅意人生。姐妹们日日往者院子里栊翠庵中游逛。 这一日姐妹们又在一处摘花玩耍荡秋千,忽然的东府几个人慌张来报尤氏:“大老爷殡天了!” 众人聚下一跳。 细问方知,贾敬吃多了仙丹升天了。众人具结慌乱,尤氏做主将一干人等锁拿备审,只等贾珍回家定论。一边派人飞马前往慈孝县。只因庙宇狭窄,尤氏着人将贾敬法体抬往铁槛寺。只因天气炎热,尤氏做主,择吉日入殓。三日后破孝开吊。只因凤姐怀孕,宝玉守孝又不知事,尤氏便请了族里玉字辈几个兄弟帮着执事照管,其余分派府里能干执事。 及至贾珍请旨回返,一切具结停当。父子们先到铁槛寺祭拜。何不该尤氏老娘带着二尤来了。贾珍父子喜之欲狂。凤姐闻听尤氏这样,知道她难以割舍娘家,只是自己严防死守,排遣小厮日日跟随,更是把国丧将家孝,日日念叨,直说如今娘娘珏儿各有脸面,且别给他们摸黑,严令贾琏不许在外歇息。 虽然凤姐比来比去没有明言,贾琏什么不明白,外面打茶围也是常有之事,喝花酒也是有的,值不当真就是了。 听了凤姐这番念叨,不由贾琏火冒三丈:“二爷哪里写着字,要犯滛|戒?” 凤姐倒嘻嘻笑:“没写就好,我也是怀着孩子格外忧烦,只怕阖家老小出那么一丁点事情,心里日日担忧不了,二爷看在妾身为了贾府,并非为的自己,原谅则个!” 贾琏见了凤姐一打一摸,连哄带摸,心里怒气化成,猴着亲香。凤姐没满三月,哪敢放肆,搓揉的情浓,便许诺:“你搬去平儿房里,之别留下幌子,叫御史嚼舌根子!” 且说贾敬移丧回府,停灵正堂,一时间王公大臣俱来吊销,好不热闹。 贾琏也有过去,只是凤姐防的紧,成天小厮跟随。贾珏因为大伯殡天,被允许回家吊孝。迎春嘱咐贾珏日日缠着贾琏,不离左右。贾珏虽然疑惑,一贯对姐姐言听计从,也不追究,已然照办。 贾琏见者二尤标志,却也早知道他们与贾珍有一腿,遂也不再兜揽。 就有贾蓉诱惑,挨了贾琏说,挨了贾珏银瓜子。隔天贾琏回家说与凤姐:“蓉小子不知择地得罪了珏儿,挨了暗算了,脚踝肿的恰似猪蹄胖。” 凤姐暗暗称奇,不知道贾珏为嫂嫂抱不平,知道贾珏看见腌臜事儿。 四十九日,贾敬出殡。 有过几日,凤姐捉人打听,尤三姐随着老娘竟然在后街花枝巷租赁了房舍。迎春闻言吓得心惊胆颤,下令贾珏打探。 贾珏回说尤家老娘带着两个女儿住在花枝巷,俨然官宦之家。 迎春报之凤姐,凤姐失了旺儿打探清楚,狗东西张华捐款而逃不知所终,二姐无着落,贾珍替他们娘儿们租赁房舍,说是就近居住也好看顾。据旺儿言说,贾珍一月倒有大半歇在花枝巷。有老娘常常带着女儿陪饮,四人坐了四方,你敬我往,投怀送抱,恰似暗门子。 凤姐只有叹息:“珍大嫂子也是该着,一辈子逃不开腌臜气。” 迎春却是担忧:“家孝不算,国孝在身如何了得!” 第123章 凤姐听得迎春担忧,直觉挠心:“这人,真是,为老不尊,还要闹到几时才得休!” 迎春看着凤姐,思忖半晌道:“凤姐姐,你说,若是珍大哥闹出了祸事,我们荣府或遭连坐嘛?” 凤姐马上呸呸两声:“呸呸,童言无忌,哪有祸事!” 迎春叹气:“姐姐别以为御使大夫都是吃干饭的主儿,贾雨村可不是坏在他们手里呢!” 这话说得凤姐也紧张起来:“这可怎么好?谁能干得住珍大哥?就是老祖宗说话他也是阳奉阴违,更别提两位老爷自身不正了。 凤姐说着一摆手:“管谈们做什么,水来土掩吧。倒是妹妹,国丧倒是小事,三个月匆匆就过了。大爷去了,妹妹也有一年孝期,孝期不得论婚配,这大定期就要延迟,新房家具需要量尺寸,才好采买木料,我们若是着急孝期就过去丈量,必定要被男方看轻,也怕御史咬一口。明年五月孝满再丈量,打家俱上漆怎么也得三五月才成,这就拖到后年去了,妹妹就十八岁了。我昨日就跟你哥哥愁得不行呢!” 迎春起身一啐:“嫂子这是嫌我呢,别说我吃你到后年,我吃一辈子,看你怎么着!” 迎春说完撒丫子跑了。 绣橘晴雯笑盈盈追上去。 迎春出了门才想起自己忘记一事。孝期主子不动婚嫁,奴才是可以的。 迎春遂决定乘着八月贾母生日发嫁司棋。来跟凤姐商议,必定潘又安现在是凤姐奴才。 丫头结婚再不能伺候小姐了,正好张氏已经给迎春准备一间铺子,只是做什么生意尚未决定。迎春很看重潘又安经商才能,准备让司棋两口儿替自己管理铺子。先跟着贾琏学者,今后也好独当一面。 谁知被凤姐打趣,迎春一羞倒忘了。 迎春愣了愣,再回去实在羞怯,看着这个事情要放一放再找机会了。好在太妃也有三月孝期,等满了再说吧。离八月还远呢! 却说这个事情尚未下地,这一日,迎春觎个空子吧司棋的事情说了,迎春一概替凤姐在张氏跟前说话,凤姐正要承他的情,哪有不依呢,满口应承。却见贾琏走来,皱眉不悦。连迎春与他见礼也知嗯一声。 凤姐看着不像,又怕迎春心里不自在,忙着上前动问:“这是那里受了气来的?说来我们听听,也可替你圆圆,且别叫妹妹误会你甩脸子呢!” 一边说着以便使眼色。 贾琏倒是有些作难。 迎春见他们挤眉弄眼,起身告辞。 凤姐忙着拉住。贾琏笑道:“这话,妹妹倒也听得。” 遂把贾珍央求贾琏给小姨子做媒的事情说了。迎闻听做媒心下明了,庆幸自己没走开,否则又是一场祸事。 就听凤姐问他:“看中谁了?” 贾琏就说是柳湘莲,因为柳湘莲喜欢走四方,又豪爽有武艺,所以贾琏许他合股做生意,他便把惊叫五百亩庄子做了抵押,做了小东家。专管药材运输押运事宜。如今过了几年了也挣下了一分家私,赎回了老宅子,田庄也赎回了。 只因陪着贾琏跟贾珍喝过酒,贾珍便派给贾琏这个差事。贾琏因为知道三姐跟贾珍不干净,怕这件事情做了将来落埋怨,坏了自己跟柳湘莲情分,要知道柳湘莲虽然没有什么权势,江湖关系甚广,药局走要药材一项顺顺当当,遇见过几次打劫的,倒被柳湘莲打个落花流水。是要局不可或缺的人才。故而犹豫。 凤姐皱眉:“珍大哥也真是,这种事情倒来攀扯你。” 贾琏忘情一拍手:“着啊?他要长久,去乡下弄个孩子来顶缸也就是了,竟然看上小柳子” 凤姐就咳嗽,贾琏这才想起迎春尚在,忙住口。 迎春假作没听懂,却是就着柳湘莲婚姻说了自己意见:“这件事情很好解决。” 贾琏凤姐都知道迎春一项又称算,忙问:“如何呢?” 迎春道:“哥哥思忖,哥哥现在觉得婚姻不合适,又怕回绝珍大哥惹得他不高兴。哥哥想想,若是从中玉成了。柳湘莲这个人妹妹在闺中也有听闻,殴打薛呆子一事上可见他是正经人,他那个性子,若是以后听说什么,必定要恼了,那时节吵嚷起来,会怎么样呢?岂不是哥哥怕得罪,结果两边都得罪?” 凤姐笑嘻嘻一抚手:“妹妹这话说得正合我意,就是这个话,与其将来翻脸,不如现在回绝,尚有可为!” 贾琏叹气:“干巴巴的说去如何说呢,总要有个由头才好。” 迎春略一思忖,记得柳湘莲托词说过姑妈做主,便道:“哥哥就回说,你问了,柳大爷说姑妈做主已经定了别家了,哥哥说晚了。” 贾琏闻言大喜:“这个法子好。”忽又一愣:“若是说穿了,小柳子没有事情呢,那时节,必定要跟大哥翻脸了。他可是宝贝姨妹子紧着呢。” 迎春尚未发言, 凤姐一啐:“翻了才好,免得将来作死连累我们。” 贾琏顿时变脸:“说什么呢?他作死与你什么好?”起身走了。 留下凤姐委屈不行,迎春拍拍凤姐:“说得好,他不是作死做什么?” 凤姐沉脸不乐。迎春忙叫平儿:“快把你们好茶果点心拿来吃吃。” 凤姐扑哧一笑,也不恼了:“把我前儿剥的松子拿来下茶!” 平儿嗔怪:“不是剥给二爷下酒呢?” 凤姐凤目一瞪,把平儿戳得脑瓜子一偏:“我说吃就吃!才几天就偏向他,我就不把你二爷吃,怎的?” 平儿红脸下去了。 迎春笑盈盈搀扶凤姐就坐,姑嫂吃茶闲话,祖母母亲有交代,气坏了小侄子不好交代。 回头却说,一月过去,贾母张氏返京,刚好得及替贾敬送殡。只是贾母年老之人,又路途劳累,又哭了一张贾敬,体弱身染微恙,索性太医看视并无大碍。迎春又亲自安排药膳替贾母调理不在话下。 及至五月中,凤姐暗叹不日有消息传来,贾珍越发闹得不成话了,竟然跟三姨子打闹异常,街坊邻居无不笑话。迎春便暗示凤姐,将尤氏委屈说了。贾母恨得不行,隔天叫了贾珍来教训一顿,叫他迅速发家姨妹子,老不休二姐也要送走。 贾珍便磕头哀求,说是三姐发嫁倒可以,只是二姐似乎有孕了,去不得。 迎春暗暗诧异,这个二姐还真是命中有子。 贾母叫苦不迭,孩子总是一条命,可是国孝家孝那一项是能违拗,遂顿足骂道:“你好有脸,她是张家之妇,怀了孩子也不与你想干,家孝国孝当头,你难道遇见鬼了迷了窍了?快些把老不休,小马蚤鞑子统统送了去,否则,别怪我去衙门与你分宗别户,我虽疼你,也不能让你这些弟弟妹妹叔叔伯伯替你陪葬!我言尽于此,十天为期,你速速办理,否则,别怪我老来无人请!” 贾母因此连尤氏也恼了,他来探视贾母,贾母直说没精神,叫他回去,各自好生理家。尤氏也甚委屈,便去寻着凤姐哭了一场,后来想着凤姐身怀有孕,便去张氏跟前哭诉,直说自己无娘家,有无孩儿,幸亏老祖宗疼惜,如今老祖宗见弃,丈夫姐妹作践,还不如死了呢! 张氏便安慰她一回,劝她回去,自己慢慢劝说贾母回心。 很快就有了消息,尤三姐被贾珍嫁给了后街上贾璜的侄子金荣,贾璜夫妻做的媒。他侄子家里只有一个寡母,贾珍给了三姐一千银子妆奁,金荣母子喜之不迭,他原本靠着薛蟠养活,薛蟠挨打逃去了,他便在界面上混着,他不是能吃苦得主,日子差点混不下去,只有他姑母时时接济他。正在无计思富,恰好贾珍送上门来,喜从天降,忙着说服嫂子侄儿应下了。至于戴不戴绿帽子也顾不得了。 三姐原是不乐意,只是柳湘莲早有妻房,她也没有去作妾的道理。女人总要嫁人,她又失了脚。又家贫,如今柳湘莲也没抛弃她,她也死无由头,再者,他大姐二姐都跟了贾珍,没得一家三姐妹嫁给同一男人道理。只得嫁了金荣。嫁给金荣总是正头娘子。 过不久,凤姐就听说,三姐把金荣母子都收服了,一家子都听三姐行事。进价从此吃香喝辣,富贵起来。却不知道金荣是个娈童,从此跟薛蟠做了姐妹了。知不知道薛蟠回来要打怎么样的官司。这是后话不提。 这一年八月,贾母生日,凤姐说服献计贾母叫发放一批丫头出府积德。贾母屋里丫头琥珀已经给了贾政,只剩下鸳鸯,只是贾母觉得鸳鸯人品那个小厮也配不得,贾母就说留下了慢慢寻那好的配。心里想着要给鸳鸯配个有田产根基的女婿,做个正房主母去。暗暗吩咐凤姐,着他留意,看看有无合适人选。 张氏房里木樨木香也到了年岁,被何嫂子求了木樨去做二媳妇,木香嫁给了张氏庄子上庄头儿子木青。探春宝玉房里丫头尚小,迎春房里绣橘不愿意出去,司棋便配了贾琏新收小厮潘又安。 张氏本不乐意,说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司棋跟着你二妹妹一场,生活跟小姐也不差。怎么也要寻个知根知底人家,嫁到外头,也要有几亩土地活命才是,怎么嫁给一个刚买的小子?” 凤姐便悄悄说了缘故,原是订了亲的姑表亲,败了家,买了身,如今到碰上了,也是一桩美谈了。 张氏这才没话说了。 凤姐又言道:“这个潘又安家里原本有些生意,会记账看账本子,司棋是二妹妹丫头,不如成了亲就在玩面替妹妹看铺子,将来陪嫁去水家,岂不两全其美?” 张氏一听这话,心里顺畅了:“难违你们姑嫂好,替你妹妹想的齐全。” 倒把司棋叫了来嘱咐几句,赏了她二十两妆奁,一幅银首饰,一身衣料,还给了她几身自己年轻时候鲜亮颜色衣衫。 司棋磕头道谢不跌去了。 凤姐也有赏赐,张氏二十,凤姐便给了十五两,一身衣料子。 迎春便按照之前承诺,赏赐了司棋银钱首饰,至于装新嫁衣,是迎春替她买的料子,裁剪绣花都是司棋自己手艺。至于府里相好的丫头们各有表礼也难以赘述,不提也罢了。 八月初八,司棋大红衫子给迎春磕头,在晴雯绣橘叶儿一般水灵灵的丫头簇拥下,两个婆子挑着两盏红灯笼出嫁去了。 新房就在后街,单家独户一个小院子,司棋老娘也买来了,潘又安的爹娘也投靠来了。司棋新婚之夜先不叙说夫妻情分,道对表弟言道:“表弟当日誓言,夫妻出去打天下,以求一家团聚。我们今日合家团聚,全仗姑娘恩德。我有一句奉劝表弟,把誓言改一改,我们一生追随姑娘,除非姑娘不要我们,成不成?” 潘又安稍微迟疑,他有本事,出去可以挣一份家业。 司棋见他犹豫又道:“我知道你心高,你要知道,那日我们被发觉,不是姑娘心善,被被人发觉,不是一顿板子打死,也要胡乱发卖配小厮,哪有我们逞心如意?” 潘又安略一思忖点头:“好,就依表姐!” 司棋羞怯发娇语:“啐,什么表姐,男女授受不亲,哪有表弟把着表姐呢?快些离了这里” 潘又安马上受教,凑近了致歉:“好娘子,莫生气” “哎哎哎,爹娘还没睡” 司棋休息了三天,进府来给迎春磕头,包了一大包袱瓜子点心糖果进来看望小姐妹。同时去凤姐哪里报道,接受作为媳妇子新差事,司棋跟着丈夫潘又安在绸缎铺做内务。 虽然迎春信任司棋眼光,张氏贾琏之意都是慢慢历练看看他潜质如何,若是上进的,明年正好陪嫁迎春。绸缎铺开业,贾琏调了老绸缎铺子二掌柜任掌柜,潘又安识得字,安排他做了帐房伙计。潘又安之前只是贾琏新收小厮,如今一步登天做了铺子账房,阖府之人都羡慕得紧。各人都在暗自议论,这个小子真好命,说了一房好媳妇。司棋是二姑娘手下二小姐,受宠爱,连带女婿受重用。 迎春房里的绣橘晴雯叶儿雀儿等个个欢喜,看了司棋的前途也就看见自己,越发尽心尽力,忠心耿耿。 八月十五,贾母吩咐在花园水榭了摆宴,过节赏月。吩咐叫宝玉探春李纨母子俱都参加。 赏月宴由贾琏凤姐两口子主办。不说碗大螃蟹,直说满桌子时令瓜果点心,看着就赏心悦目。整整一桌子鲜果,都是南海岭南运来时令水果。蜜桃香蕉荔枝葡萄金桔火龙果猕猴桃色色俱全。又有贾琏寻了夕阳法子特特酿制的葡萄酒,酸酸甜甜,受到贾府女眷追捧。 各人吃了鲜果美酒都跟凤姐道谢,都道是贾琏娶亲一年比一年出息,阖府沾光彩。凤姐忙着谦辞,说是婆婆张氏功劳最大。大家一起恭维张氏敬酒,张氏忙说不敢擅专,便说贾琏从小指靠贾母教导有方。大家又忙着给贾母敬酒,敬来敬去,直喝得甜甜蜜蜜。 一时,贾琏宝玉贾珏贾环贾兰一起来给贾母张氏敬酒,贾母笑得眼牙不见眼。一气接了儿孙酒盏,虽是只有二钱量,也喝得有些晕忽忽,脸色泛潮。 贾母提议击鼓传花,花落谁家罚酒一杯讲笑话。各人得了花都凑趣儿逗乐老太太。贾政得了花,讲了个怕老婆的故事。贾赦如今心境变了,他说不会讲故事,说有一家老夫人过寿,很多达官显贵文人雅士上门祝寿,齐齐一堂好不快活。 忽然下人送来一份寿礼,却是一幅字画,老夫人受得金银古玩也多了,字画缺少,令人展开,看是那位名家墨宝。结果却是仇家恶作剧,一幅画上画了一个乞婆拖儿带女,左手拿着破碗,右手要饭。一幅对联更加气人:这个婆婆不是人,两个儿子全是贼。 老夫人差点晕厥。两个儿子气愤非常,恨不得将送礼之人碎尸万段,只是捞不着仇人。 贺客中有一个才子,淡淡一笑接过手去,吩咐笔墨伺候。他刷刷下笔行云流水一般。少时大家爱再看,画面变成一座观音坐莲台,一双儿女成了金童玉女。对联也变了,才子添了两句话,变成了:这个婆婆不是人,九天息那女下凡尘,两个儿子全是贼,偷来仙桃献母亲。 大家听了齐齐拍手,都道说得好。 一时大家都兴头了,吃酒赏花,无不尽兴,酒水也不知道添置多少上来。 微醺贾母越发富态,看着孙子孙女圈圈坐,言笑晏晏,心里欢喜路在脸上,笑吟吟活似弥勒佛。 大家正围着贾母说笑,忽听岸边竹林中远远传来悠扬笛声,乘了月色而来,随着清风飘散,一时间天地静谧,广博寰宇之间,似乎只剩下着悠扬飘逸的天籁。 当然,更加兴致是湘云黛玉,两人携手到了池边桂树下,诗兴大发,做了长篇大论华美词章,尽兴而归,暂不赘述。 且说这年十月初十,凤姐子时过了动了胎,索性稳婆奶娘早进了府。凤姐夜半不吭声息,连贾母张氏不及惊动。迎春匆匆而来,刚进院门,她就老母鸡下蛋一般简单,嘎咕咕几声生下一个白胖儿子,足足六斤八两。 贾琏欢喜直蹦,产婆双份谢仪,贾琏胳膊指挥:“我要摆酒三天,大宴宾客!” 平儿一边“二爷,不可摆酒,大爷没满小祥呢!” 贾琏一拍额头:“这也是啊,通知帐房,所有伺候二奶奶的丫头婆子都有功劳,没人二两赏银!” “哈哈哈!” 隔天贾母张氏得信赶到,已经升级做了婆婆太婆婆了。两个婆婆睁着看孙子,一个说鼻子直挺像琏儿。一个说眼睛弯弯像凤姐。 贾珏也来凑热闹,恁说侄子嘴巴像自己。贾母用手一拍他顶门心笑骂:“妈的猴崽子,想要儿子自己生,倒来抢侄儿!” 贾珏这才惊觉话说错了,红了脸颊忙解释:“我是说,我嘴巴长得似太太,侄儿嘴巴也似太太,孙儿是这个意思!” 大家笑得直打跌。 一一个个笑道:“三少爷想媳妇儿了!” 笑得贾珏一溜烟跑了。 第124章 却说凤姐又生一个胖小子,张氏成天笑眯眯的。放下迎春妆奁之事,着意看顾儿媳妇。 转眼十月半,王夫人大祥。贾政病也好了,着李纨张罗祭祀物品,带着宝玉贾兰贾环乘车去了铁槛寺,请了和尚念经,烧纸花钱,祭奠灵柩。 大祥之后,宝玉脱下白袍,换上了石青色袍子。恢复了府内行走,早晚给贾母请安问好,谈吐之间不再忽天忽地,人沉静了许多,嘴上生了软软绒毛,脖子生了喉结,声音粗噶低沉,宝玉直刺已经脱尽脂粉气,很有几分铮铮男儿气。 贾母之前降宝玉养在内闱,实在是心疼过度,以为王氏木讷爬吧宝玉教成那般木纳无趣。从前宝玉整日在贾母跟前厮混缠磨,贾母觉得孙儿贴心,如今宝玉铮铮挺立,贾母更加高兴,知道自己教导有方。看吧,如今出落多好了。 贾母看着宝玉唯一不好就是不及先前圆润,单薄了。茫茫吩咐厨下替宝玉进补。宝玉拒绝荤腥,贾母便吩咐用了鸡鸭炖汤撇进了油星,做成清淡菜汤。宝玉如何吃不出来,也不好违拗贾母慈意,只得装糊涂领受。 花开两枝,分头来表。回头却说王夫人宝眷薛家,却是王夫人大祥,贾政给薛家下了帖子,却不见人来。贾政也不怪罪,也不理睬。 凤姐小子洗三,她也没露面。凤姐却也不怪罪,谁叫宝钗兴叨叨十个月生下一个女儿。早先奢望嫔妃之位一如黄鹤飞去,宝钗是个内敛之人,表面无所谓,内心惨伤,大失所望,径直病倒,一个好好杨妃之才,竟然成了瘦飞燕。她是胖美人,瘦了反而难看。 皇帝本是风流种子,宫里环肥燕廋,美女如云,从此再不惠顾。可怜宝钗二八年华,红颜未老恩已断。 好在元妃乃是妃位,皇帝一月总要惠顾一次,再有女儿养在元妃处,倒底是骨肉,也有一份欢喜。宝钗不再承恩,供奉不少分毫,日子也过去。 薛王氏因为在贾府发刁,张氏令贾琏击垮薛家两家铺面,薛蟠逃离不着家,掌柜的乘机卷走余款,将铺面也发买逃去了。 这掌柜也是薛家老人,被薛家恩放得主,不想竟然反噬主子。薛王氏一个女人家家不会做生意,掌柜也逃了,儿子也跑了。只得烦求贾琏设法。贾琏乘机把薛家两间铺面房契过手买交给了张氏收管。却把铺子租赁出去收租费。这确是贾琏障眼法,若是贾府即可开铺子岂不广告天下,薛家铺子贾琏整垮的。 凤姐到底姓王,怀着孩子,这话儿贾琏没露口风。凤姐一丝儿而不闻。不过,薛家尚余钱财三十余万,这次泼了些许不打紧,薛蟠败家家常便饭,薛王氏也习惯了。 却说时光很快就进了十一月中,凤姐满月,只因贾敬居丧,也不能宴客,只是老祖母祖母姑姑叔叔表姑门,各自奉上礼品。再有宫中大姑姑差遣大太监上门宣读懿旨。贾琏二子赐名莛。又赏赐福禄寿的金元宝,再有御制锦缎几匹。反正元妃如今心境变了,合该贾二少受惠。贾葳可是没有这份福气,他出生皇妃姑姑正跟他父母制气呢! 时光很快进了腊月,就不上门薛家忽然派了大管家娘子上门,亲自来给凤姐报喜。薛家大爷薛蟠定于腊月初八完婚。新娘就是供奉夏家。 凤姐讶异:“怎么一丝不闻呢?” 管家娘子言道:“是大爷出去散心走动,邂逅少时青梅竹马,认了哥哥妹妹,家里住了半年,这就成了好事了。回家说给母亲,逼着马上行聘,太太只是些微犹豫,说是要打听打听,大爷就说过了这家,再不娶亲。太太无法,只有依从,不过听闻新奶奶十分俊俏,杀伐决断十分了的。” 迎春闻言勾唇暗乐,却是了得,进门一月就跟婆婆杠上了! 凤尚未出孝不能降临却是派了林之孝家里亲自上门致歉上礼,也不在话下了。至于新夫妻好坏凤姐也无暇过问,虽然守孝,府里还是要热热闹闹过新年。依然酒席连台。只是贾琏宝玉不是迎来送往主角,主角今年换成了贾母贾赦与张氏。 热热闹闹过了年,转眼正月十五闹花灯,掐指算来,王氏死了整整二十七月。贾母吩咐阖家李纨母子宝玉探春一色披红挂绿,就着这个举国欢庆蹄日子除了服。 这晚观灯,贾珏自宫中散学回家,带给二姐姐迎春一盏和合二仙琉璃灯。迎春也不动问只是接了灯笼,却把一方凤穿牡丹的荷包系在贾珏腰间。 贾珏要送何人,迎春一概不管。 至于贾珏,一如往常,新年衣衫鞋袜山坠子头绳子一应俱全。当然,宝玉也是全套。不在话下。 这年与往年不同,观灯回家,湘云黛玉齐齐失眠,偏偏两个人都挤在葳莛轩,齐齐叹息,迎春原本满腹心思,眼眸恰似洗水珍珠,闪闪烁烁难安眠。三个姑娘索性起身,煮茶品茗,三人手谈。 满室丫头原本没有睡意,主子起身正是如意,一旁纠结再赶围棋,嘻嘻哈哈直闹了一夜,最后铜板洒了一地,最爱铜板的雀儿也不捡钱了。且是留着最后一丝力气爬上床去。 晴雯知她最爱财,不免醋她:“钱被偷了!”她嘴里咕噜:“偷便偷去,先睡了再说。” 绣橘紫鹃直乐:“这个人真是累着了。银子也不爱了!” 回头且说后廊贾芸,因为迎春提点,贾琏启用贾芸帮衬生意,不想贾芸十分尽力,人也聪明伶俐,很有潜力。贾芸因为贾琏提拔他在药局帮衬,一年也得几百银子,家里逐渐兴旺。她母亲五嫂子是个知恩图报得主,虽然都是姓贾,贾芸若无贾琏照应绝无今日局面。岁心生感激,凡有荣府之事,无不关切上心。 这一日进来瞧张氏凤姐,就有些迟疑再三,似乎有话不好出口。 荣府因为太妃薨了,贾敬殁了,十分低调从容。张氏有空又要操心迎春的妆奁,府里又有绣娘替迎春绣制绣品。忙得无暇分心。 迎春出嫁在即,逐渐府里家务管的少了。自己躲在屋里绣嫁衣,一针一线,绣金丝,缀宝石,精雕细琢。外面之事很少听闻。 凤姐忙着安胎,先是因为二尤,他好时时警醒,后来这二位开销了,她便心宽体胖去了。谁乐意一二辈子操别人闲心呢! 所以东府如今赶些什么,贾府最聪明几个女人一概不闻了。 火头却说张氏,见他后廊侄媳吞吞吐吐,便问:“可是外面传了那个小叔子或是叔叔什么闲话?” 五嫂忙上起身额首:“婶娘真是慧眼,却是有些闲话,只是侄媳我也是寡妇失业之人,我都听见好久了,只怕这话出来得更久,虽说是人正不怕影子斜,婶娘还是瞅瞅清楚为好!” 张氏皱眉:“倒地说的谁?” 五嫂道:“乃是东府珍大爷。” 张氏大惊失色,还道他借腹生子事情发了。忙问:“什么事情?” 五嫂言道:“似乎是孝期聚赌,讹人钱财,据说京中地面流氓无赖,纨绔膏粱齐齐聚结通宵达旦。侄媳见识小,东府孝期未满,这般闹发若是被朝廷知道,只怕不好,东府有无人辖制得了,故而告知婶娘,婶娘酌情,也许侄媳杞人忧天也不定。” 这话落地,就听有人赞叹:“怪得芸儿能干守礼,果然慈母孝儿,家风淳朴!” 迎春说这话走了进来,先给张氏见礼:“见过母亲,请母亲安!”回身给五嫂行礼:“迎春见过五嫂,五嫂安好!”五嫂忙着回礼:“妹妹安好。一直想见妹妹给妹妹道声谢,我们芸儿不是姑姑叔叔疼爱,哪里有今日出息。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不想今日碰见,真是喜煞人呢。你侄儿长说要给姑姑磕头,只是内外有别,不能随愿。我就笑说,你有孝心,就快些娶个媳妇,也好服侍你叔婆姑姑叔叔婶娘们!” 张氏迎春见她说的喜庆一个个笑盈盈看着她乐呵,张氏忙着张罗叫人把好吃的好喝的摆了一桌子,又吩咐山上了明前茶来,娘娃儿们吃这喝着,说着闲话。 张氏听他方才提起媳妇,不免动问:“云儿今年几岁了,可是看中哪家姑娘了?” 五嫂笑道:“承婶娘垂询,您侄孙儿今年正十八岁了,前几年侄媳托人,人家看不上,近年到有人送了女儿庚帖来,芸儿又说帮着叔叔做的真正好,没得找个没见识的,絮絮叨叨反而不美了。这就拖下来。” 张氏额首:“十八岁倒是该说得媳妇了。” 迎春就想起了林小红,小红如今正在凤姐院子给平儿打下手。不知道贾芸跟她见着没有。这样事情,迎春不好开口,否则司棋婚事迎春也不会转弯抹角请托凤姐了。 五嫂子就起身一幅谦谦笑道:“侄媳是个没见识的,侄孙儿这件大事想要托付婶娘呢。” 张氏心知他的想法,却是故意不知:“噢,我倒正想在与人作伐积德阴德,不想就有你送上机会来,你说说条件看!” 五嫂便道:“向我们这种人家大富大贵不鞥够,吃饭是没问题的,讨个媳妇也不难,只是侄媳想着,与其外面找个不知根底之人,不如就请婶娘调教一个好的给他,管保比那小家碧玉还强些。知不知道芸儿有没有这福气!” 张氏微微挑眉:“喔,芸儿别是看上谁呢?” 五嫂忙摆手:“他那里得见真佛,年年也就跟着叔叔们进来给老祖宗磕个头就去了,头也不敢抬,只怕见到姐姐,也只认得几双鞋儿了。” 这才是守礼孩子。张氏就笑:“这事儿我搁在心里了,包管替侄孙儿挑一个才貌双全四角俱全的媳妇儿。” 五嫂道谢去了。 张氏这才沉了脸:“二爷回来速速着他来见我!” 小丫头忙着去二门告知贾琏的小厮不迭。 迎春挨着张氏,替母亲按压太阳|岤:“母亲也别太着急,总有法子好想。” 张氏摇头:“两府同气连枝,一损俱损,难道我们荣府能够跟宁府脱开关系?” 迎春手里一顿:“能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9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9部分阅读 够脱开关系么?我们跟宁府出了五福没有呢?” 这回轮到张氏发愣了,转头握住迎春手:“我儿?” 迎春抿抿嘴:“珍大哥这件事情牵涉甚广,尤二是孝期怀孕,那时还是国丧,如今又出了聚赌,这是家孝,这头一宗可大可小,女儿也是鼠目寸光,还是母亲远见卓识,做主张!” 张氏叹气:“一切等你二哥哥回话再说。老太太,只怕不肯呢!” 第125章 这个迎春当然知道,上一世两府缠绕到死也没分开,想要轻易达成肯定不简单。 迎春一叹:“老祖宗不忍心,可是不忍心丢掉一个,就忍心丢到所有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母亲固然难,也要努力看看,总好过白白受过,什么不也不做。老祖宗纵然固执,没有亲疏部分道理。葳儿莛儿巧儿,一排排粉嫩圆润,多可爱呀。还有珏儿” 张氏忽然一握迎春手:“还有我儿聪明知心,母亲知道了,会勉力一试!” 迎春把下巴搁在张氏膝盖上:“母亲一路包容女儿,女儿让您为难了!” 张氏捏捏迎春胭脂色粉腮,盈盈浅笑:“不是,母亲很喜欢你跟在身边啰啰嗦嗦,可惜。” 迎春皱鼻子俏笑:“母亲永远是迎丫头最最亲近之人” 言罢忽然觉得这话不多,忙着一俯身,撒丫子跑了。 当晚。 贾琏受命出去来那个时辰,夤夜而归,张氏尚在等候。但见贾琏满脸背晦,顿时心沉谷底:“他果然做了那些事情!” 贾琏点头:“他与薛蟠金荣合伙子做庄,骗了人来赌,获利均分。” 张氏恨道:“不上道东西,好歹也是世家公子,眼皮子忒浅!” 贾琏又道难堪更甚:“还有,珍大哥养了一般清俊孩子,使人调教了,充当招待” 张氏愕然:“什么?” 贾琏难堪更甚:“金荣老娘死了,尤老娘跟了金荣,每每金荣夜堵,珍大哥插空子就去了金荣家里” 张氏啐道:“j情起杀机,这真是作死呢?卖官鬻爵呢?违制买卖皇家饰物呢,有没有?” 贾琏摇头:“这个在暂没发觉,慢慢访察!” 忽然张氏想起迎春所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话意思不是暗示自己不懈努力么?那又何必一次发作?忙对贾琏一笑:”你去寻老祖宗,把这些话说给他,就说我还不知道,您就请老太太规劝规劝那边。你私下注意那边动静,再有新的发现,再去告诉老祖宗。毕竟这个家里也只有老祖宗能够全服珍儿了。“ 贾琏也没多想,他对贾珍还是有感情,毕竟贾珍也没害过他,大家一起长大。 结果一说,把贾母气得脖子桶粗,立时派人把贾政贾赦张氏叫了来,问他们知道不知道贾珍的事情。 贾政哈里哈气:“儿子知道一些,珍儿丢了文,如今捡起武来,倒也相宜,毕竟贾府袭的武爵。儿子已经吩咐宝玉贾环贾兰三个有时间多去跟他珍大哥学习” 话没说完,贾母一个靠枕砸过去:“打你娘的皮,学习,一个个学到监牢去” 贾赦眼见贾政受宠一辈子,老了挨了这样打骂,噗嗤一声就笑出来。 贾母正光火,鸳鸯替她捶着美人捶,贾母闻听这话,夺了美人捶就砸贾赦。贾赦吓得花白胡子翘起老高。鸳鸯可是贾赦心仪美人,顿时难堪要死。 张氏忙着一拉他,夫妻们跪下领罪:“老太太息怒!” 贾母气哼哼的:“琏儿,把你母亲搀起,她一天忙得的陀螺似的,可怜见而,哪有时间去管外头?我有你母亲这个媳妇,可比那些白吃干饭的东西强多了,别跪出病来了,我老婆子指靠谁去?” 贾母这个人好恶到地之人。当初喜欢贾政不喜欢贾赦,看张氏,哪儿哪儿不顺眼,如今厌恶贾政贾赦不能干,再看媳妇就是一枝花,看看胡子拉喳不成器两儿子,狗屎不如了。 贾赦不做声了,他老婆给他露了信儿。他虽然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却也知道逼着贾母锋芒。贾政不知道就离,追问道:“老太太这是受了什么气了?那哪有什么事情告诉儿子,儿子一准替您出气。” 说起这章贾母又恼了:“你一天到晚除了读书作画,喝酒,你有没有关心过子孙后代,祖宗家业根基呢?” 贾政低头:“儿子惭愧!” 贾母啐道:“知道惭愧倒好。琏儿,说个你老子叔叔听听。” 贾赦援救晓得些风声,贾政这个道学家吓得不轻:“这个珍儿,真是岂有此理,老太太定要好生教训!” 贾母闻言又恼了:“我呸,有子不要父上前,你们一个个长着好看呢?到要我老天拔地去管家务事?,你们两个速速去把珍儿这个不争气东西骂一顿,镇住了,否则不要回来见我。” 贾赦贾政两个狗血淋头走了。黛玉湘云迎春探春三个躲在内间忍笑认得浑身发抖,谁也不敢笑出来,黛玉眼泪也出来,迎春自己忍得幸苦还要替他拭泪。 却说贾政贾赦奉命过府去,两个人倒也没干开骂,只是说道他干得狗屁烂事儿老太太知道了,气得不轻,要跟他断绝关系,要他知情识趣儿呢,就把家里赌博窝子扯了,把那些个烂事儿戒了,再去老太太磕头认错,大家还是一家人,否则,哼哼! 这是贾政说得,贾赦没做声,贾赦以为老太太夫人媳妇儿子都是杞人忧天。如今贾府就是搞女人赌博也犯不了事儿。不过是老太太差遣,他不得不得来。 贾珍倒也挺劝,果然收了剑道,驱散了人群。带着尤氏头上带着竹帽子,额头缠着草绳子,給贾母额头认错,哀哀恸哭,直说自己亲娘死得早,没受教,往老太太怜惜多教导。 贾母见他替死去母亲,心里又软了,吧贾珍骂了几句,祖孙倒抱头哭了一场。 迎春至此知道了,贾母轻易不会舍弃贾珍。但愿贾珍不要重蹈覆辙。跟着搅和立储之事。迎春虽然愚钝,却也知道,贾府是因为阴谋颠覆眼前的太子而受了太子忌讳,暗示党羽将贾府铲除了。 如今珏儿是太子党,水衍也是。迎春只希望宫里姐姐不要瞎掺合,也希望东府不要瞎掺合,就则样平衡过渡却是最好了。只是迎春不是儿子,不鞥去做主张,只能在母亲祖母跟前敲木鱼了。 正月十五荣府侄儿侄女替贾敬的服孝也满了。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二月十二,荣府接着黛玉十三岁生日为由,光撒请柬邀请所有宝亲贵眷入府赏花。 这次来了水太太,迎春未来婆婆,她是来相看迎春跟张氏探口风,商议择婚之事。保驾护航的已然是张舅母,张舅母如今不是侍郎夫人呢,已经是尚书夫人了。 张舅母既是迎春舅母又是尚书夫人,这个闻讯级别不低了。贾母心里十分很满意。极为张舅舅升迁,也为迎春高兴,有个尚书府舅舅,迎春女婿在升迁上多了一份助力。 贾母看眼娴静迎春,那笑从心底发出来。再看张氏格外顺眼。眼睛一滑看见黛玉湘云探春一拉雀儿,最后眼睛落在探春身上,心里只恨王氏不尊重,探春也如迎春一般成长岂不十全十美? 贾母眼睛就在湘云黛玉身上逡巡,来那孙女一样优秀,一样喜欢,舍弃哪一个也不忍心。眼睛又把张氏一睃,脑海里反复出现十全十美四个字儿。眼睛笑眯眯的瞅着张氏,似乎张氏身上什么宝贝如了意。 张氏正跟嫂嫂说得投机,忽觉脑后凉悠悠的似乎不对头,忙着回首,却是贾母端着酒杯看着自己笑眯眯的就是细眯眼睛老狐狸。张氏心里突突一跳,实在猜不透贾母打的什么鬼主意。 那边张舅母一拉张氏:“姑奶奶,我说你在听么?是不是让水家去请阴阳师择日子呢?” 张氏回头:“哦哦,这事儿,等我少时秉过我们莱太太再给你准信儿。” 张舅母听这话是准了,笑道:“合该如此!”眼睛却对着堂姐把手里酒盏一举。水衍母亲随谈几上吃食点心瓜果并无分别,论资排辈,座位排在末尾去了,见了堂妹打手势,心里满满欢喜。眼睛再看贾母跟前的迎春,活似在春天看见隔壁人家菜园子里的金花未谢嫩黄瓜。管你培育多少年,自己一伸手,这嫩黄瓜就是自家得了。 水母笑得志得意满,也举举手里女儿红! 水家很快请了婚期,拢共三个,一个是九月初九,十月初十,还有一个是腊月初八。 张氏择中九月初九下大定,腊月初八大婚。 水家母亲又不满意了,招了张舅母过来讨价还价,把婚期钉在十月初十,水母说了,今年就要享受媳妇操持年节。养女儿人家应该矜持,张氏再三不肯:“迎丫头二兄弟宝玉三兄弟珏儿今年都要下场,十月婚期,我怕他们赶不及回家来送亲!” 水母再三恳求:“中间有一个月呢,我们哥儿说了,届时会让朋友前去接应两位舅兄,一路驿站提供良驹,包管赶得及。” 张氏知道这个朋友应该是太子水骏吧。既然话都说成这样,太子也出来担保,不能再矫情。这才松口,对传话人张舅母一笑:“我这是看在嫂嫂,我们好了几十年,也不能不将情面,只是我们迎丫头一点不好,这话可不好说了。” 张氏笑微微半真半假,张舅母一哼:“你纵不说,难道我这个大媒还能消停了。我堂姐刀子嘴豆腐心,别人花不听,我的话是言听计从!” 张氏这才一笑:“瞧嫂嫂,人家说句顽话,当真什么呢,来来来,我敬嫂子一个酒。” 姑嫂笑盈盈推杯换盏,纵然春华不再,那笑容并不逊色,恰如这杯中女儿红,温润甘醇,越久越有风味。 兄弟返乡 既然定下定下了婚期,打制家俱便正式提上议事日程了。张氏派人去丈量尺寸。水家是个三进老院子,后面也有个花园子,虽比不得贾府,却也五脏俱全,春夏秋冬四季花卉俱全,也有一方小小莲池水榭。 丈量尺寸是何嫂子带人去的,回来给张氏说了房舍布局,是京都老宅子的款式,虽然摆设物品成旧,房子还不错,无需再买宅子,粉刷修葺一番即可。 又给张氏详细介绍房屋格局,宅子前后共四进,前头一进,倒座房三间,分别是厅堂与姑爷房房,为主招待姑爷朋友。 前院目下没住人,两侧各有一个小院子,左边那个是车马棚,门子与车夫姑爷长随住者。 宅子的第二进就是正院,水太太带着老姨娘住着。 第三进姑爷住着,正屋三间,当中是正堂,东西两侧是暖阁,正房两侧各有一间小耳房,供近身大丫环住。 正院后头第四个院子,是一排过的七八间后罩房,都是家中男女仆役所,厨房,柴房,水井都在这个院子。 张氏便问:“今儿丈量房舍是二进还是三进?” 何嫂顿一顿:“第三进!” 张氏又问:“家下人口可问清楚了?” 何嫂子笑道:“都问清楚了!” 水府拢共四房家人,管着府里的厨房洒扫浆洗。水哥儿奶公奶娘权充内外管事。 老太太跟前姨太太跟前规格一样,都是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其余则是粗使丫头。 何嫂子告诉张氏,水家真是靠着俸禄过日子,清静得很。姑娘过去人马可以立时撒开,一天之内可以接管正个府邸。 何嫂子最后直笑:“姑爷屋里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都是户下人女儿。两个大丫头上前来照应,我细看了,唉,笨笨的,只说是眉眼齐全,连我们府里三等丫头机灵劲儿也没有,我们老太太肯定是一个也瞧不上。可见水太太确乎不喜欢窈窕水色莺莺燕燕。” 张氏微笑:“她夫君去得早,她年轻吃了妖精亏,唉,但愿她宝贝儿子,不连着媳妇也排挤才好。” 何嫂愣一愣:“水太太看着精明是精明,却很爽朗,似乎不是那种阴沉古怪性子。” 张氏笑道:“舅太太倒也是这般说法,如此最好。不然,我一心为这迎丫头好,才拒绝了那些空架子世家大族,选了这家,倘若迎丫头过不得,岂不要被老太太埋怨!就是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何嫂笑道:“不说我们后附又老太太太太爷们疼姑娘,就我们二姑娘摸样性情,凭是到了谁家,也能立得起来过日子。我们姑娘既能干,又不稀罕婆家一草一木,正是腰杆子挺直,硬气得很呢!” 张氏笑道:“这话也有道理,不过家果日不是比勇斗狠,要一家子合心才好,否则就是赢了也是累得慌。” 何嫂子忙着应是,主仆议论半晌方罢。 这里情况自有人特特通报迎春知道,对于水家清贫迎春并不在乎,对于水家水母对于儿子教养迎春心里十分欢喜,至少不会跟母亲一般被小老婆包围。却是面上淡淡的,只当与自己不相干。淡淡的喝茶,跟黛玉慢慢下棋。却是心无二用,未几便出昏招,直到中盘就投子认输了。 迎春一愣之下:“再来!” 黛玉起身一叹:“心不在焉,再来实盘也是这般。紫鹃丫头,你陪着二姐姐输吧!” 紫鹃就笑:“姑娘他绕了我吧,我紧赶慢赶能够算清输赢已经很不错了,这会子有分派我下棋,我还是帮着婆子去洒扫去吧。” 迎春追着黛玉掐脸:“你就埋汰人吧,我就那样次,支配跟丫头下了!” 黛玉被迎春掐着腮帮也不改口,笑盈盈的:“没有心,只怕连丫头也赢不得呢!” 她死不认错,迎春却舍不得再掐:“明明这般的刁嘴,却是叫人爱,算了,饶了你吧!” 凤姐正在帮着张氏忙碌参详嫁妆单子,迎春的妆奁总额张氏已经确定了,除了张氏妆奁三分之一,贾府女儿出嫁规定的三万妆奁,这是贾敏的当年规格。 张氏却使人唤来凤姐商议,总账上又一百四十多万现金,张氏心很宽敞,两房人家一人一半。张氏跟凤姐商议:“你妹子这些年没少为家里操心劳力,她婆家你也知道,吃穿不愁,却是毫无积蓄,你妹妹金尊玉贵长大,没有养大了却叫她去吃苦道理,珏儿的家我当了,你呢,我要问你一声,我们二房也只有一个女儿,你也只有一个妹子,我想着把大房现金总额的十分之一给你妹妹做妆奁,余下九成是你们兄弟二人平分,你是什么想法?” 凤姐忙着站起身子:“看婆婆说的这话,您怎么想就怎么做,这是您的慈爱,谁还有意见不成?就是我们兄嫂,我也早给二爷说了,二爷早年得了些好的红宝,我早就给迎妹妹预备了全套头面,金玉宝石珍珠一样一套,都是时新款式。我已经带来了,就看太太您满意不满意,若是看着不好,媳妇即可就让人改去。” 夏荷平儿丰儿小红在后面果然一人捧着一个首饰盒子进了房,齐齐放在桌上,凤姐自一个个打开,张氏看时,果然光华灿烂,金子熠熠闪耀,却是时新打造。 张氏额首:“嗯,这才是兄友弟恭的兴家之兆呢!” 何嫂子忙着夸赞:“量大福大,舍得舍得,说得就是我们二奶奶呢,将来必定富贵无双啊!” 凤姐笑得似朵花儿:“都是妈妈夸奖的好!” 张氏笑道:“巧姐儿多跟姑姑亲近,她二姑姑是个心善的。” 凤姐笑盈盈的:“巧姐儿跟姑姑可亲呢,已经在描摹姑姑打得影本了,最喜欢就是去葳莛轩找三位姑姑亲近了。” 婆媳们欢欢喜喜说这话,却是平儿去而复返,神色甚是尴尬。 凤姐当着张氏不想背话,便问:“何事?” 平儿小声道:“姨太太来了!” 凤姐皱眉:“那个姨太太?哦,薛家?” 平儿尴尬点头:“恩呢!” 凤姐这才忙着起身辞别:“婆婆无甚吩咐,媳妇去去再来。” 回来却见薛王氏哭得眼圈鼻头红红的。凤姐忙着搀扶坐下了:“姨妈这是怎的了?” 薛王氏就哭起来:“你表兄好好的娶个搅家精,进门不过半月就闹起来,这会子连我也敢对着骂了,昨儿十六,听闻你宝妹妹病了,我递牌子会亲,回来却是你表兄又跟搅家精闹了一场,把家里的银钱拿走一半,人影不见了。我倒没问得她,她却跟我对起嘴来,还说我一心想着女儿,不如去跟皇帝女婿过日子,你听听这是什么话,我有儿子有房有地,凭什么撵我去跟女婿?凤丫头啊,你说我姨妈我命苦不命苦啊。你宝妹妹金玉人品,全是为了哥哥才落得今日地步,不想却得了这样嫂嫂,如今有我,他好这样,他日我去了,你妹妹不是个孤人呢?” 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家里有老人最不喜欢见哭声了,这样被老太太张氏听见都是不好。凤姐忙令丫头关门闭户。又是苦苦劝慰半天,薛王氏才住了哭声,还是抽抽噎噎:“凤丫头,你是个好的,都是二姑姑错了念头,今后姨妈我不在了,你宝妹妹你切看他一眼吧。” 倒地骨血至亲,凤姐被他说得心酸起来,眼圈有些湿润:“您且别急,表兄总坛混账些,对宝妹妹还是好的,必定不会不管,再者,姨妈您且要长命百岁呢!” 又吩咐打水提薛王氏匀面,梳洗了叫他歇着,也不敢引她区间贾母张氏,却是自己来跟张氏报备,言说薛姨妈家里乱糟糟的,媳妇忤逆,想在这里清静几日。 张氏本不想再见这样人,便道:“你安排吧,我这几日没精神!” 凤姐知道这话音,张氏不可以接待。贾母就更不用说了,宝钗那样作兴贾母,薛姨妈当面诅咒林妹妹,不叫人打出去已经很够面子了。凤姐只得吩咐丫头好生看顾薛姨妈,等待贾琏回来设法。看能不能吧薛蟠找回家来。 找三五天,薛蟠派个人回家送信,说是跟人出门做生意去了。勿念! 薛姨妈气得脖子梗梗。却也不能常驻亲戚家。凤姐无奈只得亲自护送薛姨妈回家,意思要劝劝夏金桂。且不料夏金桂这几日乘着薛王氏不再,把家里变成赌博场,一边啃着鸡骨头,油闪闪的嘴巴油闪闪手里摸牌,差点把凤姐恶心死。 薛姨妈还没张嘴,夏金桂竟然叉手叉腰骂街起来,说是自己嫁人嫁汉,连饭也没得吃,汉子跑了,婆婆不管。 薛姨妈当即气得晕厥。 凤姐无所谓跟他吵架,却也起了火星,当即着急薛家来人训话:“你们是死人啊,太太不见了也不见你们找找寻寻,向你们这种背主无德的东西就该一顿板子打死!” 薛家一群老人吓得够跪下了:“不是不想找太太,只是奶奶规矩大。” 凤姐凤眼一挑:“奶奶?什么奶奶?你们太太回来半天就没见过媳妇过来拜见伺候,这屋里有奶奶么?” 夏金桂扭扭捏捏过来挑起跟凤姐一样好看的丹凤眼:“哟,这位那位,跟这儿发威?这里是薛家!” 薛王氏这会儿缓过气来:“你也知道,这是薛家,我们薛家要不起你这样搅家精,把男人打得不落屋,你哥扫帚星,你给我滚!” 夏金桂还要啰嗦絮叨,凤姐一声令下:“听见没有,你们太太说了,这个女人不是薛家人了,请他出去!” 夏金桂把腰一叉:“谁敢?我是薛蟠夫人,是这里少奶奶。” 凤姐道:“既是薛蟠的新夫人,怎不见你孝敬婆婆?像你这样忤逆不孝,姨妈可以告你忤逆,你可知道,忤逆可以判绞斩立决!” 夏金桂啐的一声回后方去了。 凤姐直叹气:“千挑万选,这是选的什么呀,面子也不顾了?” 薛王氏只有哭。 凤姐遂道:“姨妈也该拿出婆婆的款来,自今天起,要给他立规矩,哪能这般,男人不在家,婆婆也不再,竟然男男女女一桌子坐着说说说笑笑,当这是菜市场暗门子呢?” 凤姐看见帘子外面一双绣花鞋,回身大声教训地下人:“男主子不再,打今儿起,大门关闭,后门上锁,只留角门供采买进出,角门排遣四个精壮汉子日夜轮换看门子,再找是个婆子,分两半日夜巡逻,遇见脸生的,直管捆起来送到衙门去,皮不揭了他!” 薛王氏也知道借势,厉声喝问:“你们听见没有?” 地下仆从齐齐应承:“是!” 只把帘后的夏金桂气得仰倒! 薛王氏此刻方知骨头香,拉住凤姐潸然泪下:“凤哥儿,姑姑对不起你啊!” 凤姐摸一摸薛王氏;“没什么对不起,倒是表哥回来不怪罪我才是。” 薛王氏一啐:“他敢,有脸呢!” 饶是凤姐曾经怨怼过这个大姑妈,却也心酸得很,儿女一个个不幸至此。这话搁在心里,到了荣宁街,看见荣府门前气派的狮子,威武兽头,凤姐心里又笑咪咪了,管他谁家不停当,自己一家和乐才是最最重要呢! 他且忙着呢。 忙什么呢? 且是宝玉贾珏的事情,还附带王氏移灵归葬之事。 贾府两位公子,宝玉贾珏都进了学,屈指算来三载有余,他各自读不缀,今年恰是大比年,贾政吩咐宝玉返回原籍乡试。本来嘛,七月动身即可。 只是迎春看着贾珏日日进宫奉承太子,夜里读通宵达旦,这般熬下来只怕身子吃不消,暗暗担心不已。虽跟母亲提议,不如让贾珏提前返乡攻读备考,也免得他心挂两肠,劳累伤身,毕竟刚满十三岁。 张氏哪有不答应呢,自是千乐意万乐意,今年迎春出嫁,若是贾珏开个举人献礼,岂非双喜临门! 贾珏也有此意,日日在宫里也待的腻味。正是来那个好合一好,忙着进攻递折子请辞。 再有宝玉在府里也憋得久了,闻听贾珏要返乡攻,索性也提出提前返回金陵闭门攻读。 只是宝玉想着母亲尚未归葬,大哥去了,侄儿还小,父亲老迈昏庸,自己不提起只怕母亲就要经年空玄。虽跟贾母提出,要奉母亲灵柩回乡安葬。 这是儿女孝顺,正是为人根本,贾母纵然厌恶王氏,也有有欢喜。只是贾母不大放心两个金孙,担心宝玉年轻不懂俗务,又怕他太过劳累耽搁读进取,遂吩咐贾政随行。贾政哪里敢推辞,自然满口答应,倒把琥珀哭了几夜,直说有子不要父上前,责怪贾政不该答,闪下自己一人,日子难捱。 贾政平生三个老婆,王夫人狠毒木讷,赵姨娘泼辣无知,哪见过这等温柔知理又内敛可人的妇人,临老倒开了窍,无限这婉转。只是这是安葬大房夫人,没有带这小老婆道理,也只有忍痛分离,说道:“老太太吩咐,谁敢不依,不过半年功夫,转眼即逝,权且忍耐。” 这事儿很快就叫贾母知晓,再不待见琥珀,几次她来请安,贾母都说无需。原本贾母舍不得儿子孙子,要等些日子,这回且是吩咐凤姐,速速安排人手,请阴阳师付择定起灵日子,好上路,越快越好。 这日正好月底,凤姐来与婆婆报备上一家家务账务。张氏一般知道凤姐不会差错,手里随手翻着,眼睛却是并未细看,口里便问:“二房宝玉事情可安排妥帖了?” 凤姐忙道:“一切妥当!” 张氏点头:“择定那一日?” 凤姐言道:“三月初八,益出门,易安葬!” 张氏微笑:“好,你一向做事令人放心。” 日子定下,宝玉贾珏衣衫行李包裹自然还是迎春打点,其余都还罢了,只有几件夏衫,元说不急,这下也要连夜赶工,不免湘云黛玉探春惜春知晓,齐齐伸手,姐妹们为了两兄弟,着实忙碌几昼夜,堪堪赶了出来。 除了帮办针线,姐妹呢自有心意奉上,探春与宝玉贾珏一人一双鞋子,那鞋子真是做得好,绣金描银,挑花绣朵,恰似工艺品。 贾珏毫不气受了,却是捧鞋在手,只是感叹:“这可叫人只想供着,不认穿着呢!” 宝玉却是知道探春,言道:“兄妹情谊也不在此,哥哥日日记挂妹妹,妹妹一切自有哥哥替你做主。妹妹是大家子,以后不要再做这个,免得熬坏眼睛。” 迎春听了,只为宝玉这话叫奇。宝玉真是长大了。 探春眼睛湿润,知不道是忧是喜。 黛玉便笑:“二哥哥此去,只怕要蟾宫折桂!” 湘云马上一俯身:“祝愿宝哥哥珏儿弟弟,此去蟾宫折桂,青云直上九万里!” 宝玉贾珏忙着回礼:“承蒙吉言,定当不负!” 迎春出嫁 却说贾珏把宝玉返乡,贾府就剩下迎春婚事一桩要事。 迎春的妆奁像古董玉器字画之类小件,张氏有心,这十年来已经攒下不少了,只需配足一些锦缎布匹即可。玉石摆件之类,也齐备了,三尺高珊瑚树,两尺高的翡翠竹,一尺高翡翠白菜。除此外还有一棵碧玉黄翡雕成的蟠桃树,碧玉黄翡虽非极品,确实贵在吉庆,难得。 这些东西都是当初替张怡君彩办嫁妆之时,张氏见财起意谋下了,当初每样俱是双份,预备给迎春与孙女儿添妆。都是张舅舅请托云南督抚从南诏国运来,比起京都价钱要便宜一倍,拢共花费了八千银子。几年了,装箱收在张是小库房,一直没动。 这回张氏上了妆奁单子,凤姐才有幸得见。凤姐也见过好东西,似这样齐全却是少见。 贾母见了单子,吩咐鸳鸯开了小库房,搬出来一件镶嵌螺钿的花鸟屏风,让张氏添在单子上又指着单子上压箱银子,留下三万银子银票,其余换成金子二千金子,不上妆奁,给迎丫头自己拿着。 张氏忙着点头应了:“还有什么不妥,请老太太过目。” 贾母把妆奁单子一合,取下眼镜,微笑额首:“很好,迎丫头落在你名下是她的福气。”这个妆奁单子比当日贾母也不差了,那确实明面上只有三万,其余都是自己这个母亲多年积蓄与妆奁才成就了贾敏十里红妆。故而,迎春妆奁这般厚,贾母不得不得在理感叹量大福大,王氏死在她自己算计了里了。 贾母这般感叹也有遂探春怜悯,贾府女儿公中有定数,探春是庶女,妆奁稍稍次于嫡女,将来张氏不给三万,李纨乐不乐意给探春添妆奁贾母不好干涉,贾母唯有贴补一部分不偏不倚。 想起这些,贾母不由一叹。 张氏心里一忽悠:“老太太,可是妆奁?” 贾母摇头一笑:“不是,我想起了探丫头!” 这个张氏就不好说的了,探丫头是二房,自有二老爷做主。 这个话题不好继续,凤姐不乐意得罪李纨,虽说起了巧姐儿,说是巧姐儿前儿给自己绣了一条丝帕子,说着拿出来给贾母看。贾母看着半天,青枝绿叶,花似毛刺,终于一笑:“大姐儿能干,老身眼拙!” 张氏确认的孙女所绣,抿嘴一乐:“这必是她二姑姑教导,这花叫做石竹花。” 贾母一乐,再看一眼:“却不错,嗯,这二丫头倒说最喜欢老祖宗,俏丫头也是,怎的不给老祖宗也绣一条。” 这回轮到凤姐笑:“哎哟,老祖宗,您这可冤枉二妹妹与巧丫头,我可是替他们保平不平了,她们姑侄可不是心口不一之人呢。” 贾母假作瞪眼:“怎么呢?难道不给我东西还是我的错了?” 凤姐笑吟吟把花儿只给贾母瞧:“巧姐儿了说了,二姑姑林姑姑云姑姑说,这叫石竹花,也叫母亲花呢!” 贾母闻言倒地又把丝帕子拿在手里反复看:“嗯,这可是活到老学到老哟!豆丁大的孩子,却知道这些,快把巧丫头抱来,我倒问问她,还知道什么新奇百怪!” 外面一叠声叫巧姐儿。贾母笑眯眯等着,张氏婆媳抿嘴一乐,老小老小,只要不生气就好了。 且说三月宝玉去后,四月初着人回报,王氏已经顺利归葬贾府祖坟。余下宝玉贾珏跟着蒋先生学习读书,贾政则日日出门访亲会友,吟诗作赋,不在话下。 及至五月初,这边迎春妆奁逐渐齐备,贾芸带着去江南给迎春打造家具的大船也回到京中,迎春新家的新房书房一应家俱毛胚俱全。直合回京接了榫头打磨上漆最后一道工序,还有五个月,时间且是富裕。所有师傅木方直接进了后街梨香院,有贾芹看着,日日给贾母张氏通报进展。 八月初,贾琏告了休沐,带着二管事以及张是迎春凤姐们给宝玉贾珏准备的全套衣帽鞋袜,一律按照贾母吩咐,大红山子,簪红缨的珠冠。切吩咐贾琏,一定要他们兄弟这样子打扮进场,说这里头有祖宗的福佑。 贾琏去后,贾母张氏凤姐迎春探春几个日日伸长脖子望着金陵,湘云黛玉也日日心香祷告,祝愿宝玉贾珏能够高中魁首。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又至。 凤姐一早开始忙碌置办中秋家宴,中午时分,贾母院里大花厅已经喜气盈盈,东西两府以及后街本家叔婆婶娘齐聚一堂,贾母精神好得很,跟一般老周里划拳行酒,哈哈大笑。 正在就喊热闹,外面林之孝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老太太,中了,中了,二爷中了” 一听二爷中了,屋子里顿时一片静谧,探春激动的手指发抖,二哥哥中了!二哥哥说了,一切都由他做主,自己有靠了,顿时清泪滑落。 张师凤姐迎春也都欢喜,只是贾珏未中些许遗憾。 却不料林之孝还有下句:“不是,奴才口拙,是二位爷都中了,宝二爷还是解元,珏三爷第五名,恭喜老太太,大太太。” 哎哟,这一下,满屋子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贾母笑得满脸金丝菊花:“赏赏裳,满府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二两赏银,林之孝,快快快,套车,老婆子要去家庙酬神,吩咐家庙家庵开粥棚,发馒头,凡来排队这,一人一碗粥,二馒头,一吊钱。再有,大太太,在荣宁街上开三天三夜流水席,无论男女老少,街坊邻居还是过路者,只要愿意道声恭喜,统统坐席。” 说这话一边笑,笑得直喘气,面色潮红泛紫:“鸳鸯,快扶着我去拜祖宗。” 张氏见状,心头乱蹦。忙着上前给贾母摸背顺气。 张氏一动,迎春及时发觉,贾母已经八十岁,这般笑法,如何使得?迎春手指轻微颤抖,忙吩咐鸳鸯:“快寻清心丸!”自己也抢步上前,假作撒娇给贾母抹胸:“老祖宗!” 张氏见了迎春直觉,自己亲自奉上茶盏:“老太太,您喝口茶润润,且有您乐呵呢,明年还有会试殿试呢,等到宝玉珏儿跨马游街,有您乐呵呢!” 少时,鸳鸯出来。迎春悄悄接了丸药,暗示母亲凤姐配合。张氏乘着贾母张口欢喜之机,把药丸喂进去,凤姐赶着喂一口茶水,迎春再假作替贾母擦拭,把手在贾母下巴一按,贾母嘴巴阖上,就听咕嘟咕嘟一阵响,丸药咽下去了。 药丸下了半晌,贾母还在笑,人却安静了。 张氏凤姐迎春三人配合行云流水一般,除了鸳鸯其余人等还在欢欢喜喜议论兴头,俱无知晓,贾母曾经在鬼门关上打个忽悠。 及至贾母面色平静,人却精神疲惫得很,凤姐迎春忙着搀扶贾母:“老总觉得累,就去躺躺,您是来祖宗,谁也不怪您!” 张氏出来吩咐道:“快请王太医过府号脉!” 这才仔细询问:“谁回来报信?” 林之孝道:“是二管事赵栋!” 张氏额首:“着他进来!” 一时赵栋进来,细细告诉了。 宝二爷中了第一名,二爷第五。二老爷二爷都很欢喜,本来要早些回京,只是二爷五爷要参加鹿鸣宴,府里也要宴客,还要拜恩师,一时快不得,又怕家里着急,故而叫赵栋提前进京回报。 张氏便问:“都有哪些人临门?” 赵栋道:“也不拘谁,二爷吩咐,在祖宅摆酒酒三天,不要贺礼,一声恭喜就入席。” 这倒真是亲祖孙。张氏抿嘴:“你下去吧,去账房领十两银子,给你娘买点好吃好喝的。” 赵栋磕头去了。 小儿子也成|人了,张氏笑盈盈走进来了,也不搭着和嫂子了。只觉得神清气爽,似乎陡然年轻了。 接下来贾府三天流水席,一句话,车马喧嚣,客似云来! 几家王府公卿世交夫人诰命齐齐来给贾母张氏道喜,就是那些人未到,礼物都叫大管事送来了。 今年与往年盛事相比又有不同,贾府酒宴上多了两家贺客,一是贾府新姑爷,水家水衍,亲自上门来了。二是太子水骏,特特派了詹事来了,上了一份大礼。固然添彩,却是喜忧参半。贾府已经经历过一次抄家了,只想平安度日,却是避无可避,也值得诚惶诚恐,跪领天恩了。 且说荣宁街上,府里三天酒宴过后,便依着贾母吩咐,又在街面上摆下三天流水席,反是过路者还是左右邻居,见者有份。 这样子只闹了前后六天。迎春要备嫁躲羞,不能出来会客,女客俱是贾母张氏凤姐李纨探春等几个接待,虽然欢喜,却是人困马乏。只歇息三天尚未恢复。 九月初九,是贾水两府行聘日子。两家俱是慎重其事,提前一月就往亲眷故旧家下了烫金喜帖。预防亲眷家里有事好避开,腾出时间赴宴。 这一日一早,贾府高朋满座,也有至亲好友,也已世交故旧。贾母张氏凤姐三代侯门主母,再有府里三小姐探春西四小姐惜春表小姐黛玉湘云帮着接待女客之中闺阁千金。 虽然水家清贫些,这结亲大事若是聘礼太过间薄就是对侯府千金不重视了,贾府不再乎钱财却在乎面子,水家至少要按照中等下聘才是。 张氏虽是笑意盈盈,心里却是向着这事儿。晌午刚过,林之孝家里在外面招手,何嫂子去而复返悄悄告知:“水家聘礼满满当当三十六台已经出府了,且送聘礼这级别颇高,俱是姑爷同僚,一水的俊俏后生,其中不法世家爵爷。可谓人比礼重。” 张氏闻言,那笑容就挂在嘴角摘不掉了。 两家相隔并不远,水家下聘队伍吹吹打打还绕了弯路,方才来至荣府。聘礼虽然不甚厚,却甚齐整,金银首饰,锦缎布匹,食盒果盘,大雁茶叶门门齐全。 宾客都知道水家家境,前些年一直灾祸连连,这些年方才好转,能有这些聘礼已经是十分慎重了。 贾府三个金孙与九月中旬方才道家,正好赶及迎春的好日子。 转眼就是十月初九,正是贾府送妆奁到男家的日子。 这日一早,两府俱是宾朋满座。 按规定,贾府要下午方能送妆奁,且要男家三催四请方才如愿。且说这日贾府一众亲友用过午餐,闺女们都聚集在葳莛轩陪伴迎春,迎春则身着红衫,打扮鲜艳,娇羞的坐着,接受各位姐妹的祝福。 张氏凤姐则在花厅招待所有女眷,贾赦贾政贾琏贾珍宝玉贾珏则在外面周旋于男客之间,敬酒看戏不亦可乎。 丑时正刻,水家八名俊俏后生,俱是水衍同僚,一色大内侍卫。这些小伙子正是谦辞下聘之人,多有爵位,又有官位,一色品级装扮,高头大马骑着来催装。 贾府这边自有宝玉贾珏招待这些熟悉催妆贵客。茶过三巡,八个小伙子唱诺三道,贾府开始发妆奁。 从库房发出妆奁一一摆在荣宁街上。 先是九十六台大宗家俱,俱是按照水家水衍房舍打造。卧房家具是上等花梨木所制。余下桌几箱柜一应都是红酸枝木一一安放在前门街上。 箱柜装满了衾被枕褥、幔帐挂帘、四季衣裳并尺头衣料。接着悬挂,一座西洋大钟,各式挂屏。再有摆设,红珊瑚,翡翠白菜,碧玉蟠桃,翡翠竹,再有一架黄花梨木镶嵌螺钿大屏风,一架花梨木白玉兰大屏风。 大红什盒里盛了头面首饰、胭脂水粉等物。塞满了整整八抬。最后一抬装着土胚,代表迎春嫁田庄子百倾地。这里头关外黑土千亩,再有西山脚下二十顷田庄,再有房山二十倾稻田。 再有一抬,放着两处房产,四间王铺子房契,再有陪嫁大丫鬟二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4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0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0部分阅读 人,二等丫头二人,小丫头六人,嬷嬷二人,陪房家人十户等身契。 贾府后面出一台,前面挪一挪,一直挪到街面去了。拢共一百二十八抬,摆了一路,惹得一群小童跟着跑着看热闹,嘴里嘻嘻哈哈唱着。 小黄狗,汪汪叫,姑娘出嫁要妆奁,一要要了九十六,姑娘还说不太够,描金柜,描金箱,金银珠宝满堂堂 贾府发妆奁用了足足一个时辰。妆奁抬至水家,水家关家接妆奁晒妆奁,安放家具摆件,却用了两个时辰。水家一众亲友个个咂嘴巴舌,齐齐都道,水家老太太从糠箩掉进蜜罐了,活到天堂里了。 水家老太太以及几位姑奶奶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这样的丰厚妆奁,那样标志能干人才,只怕不好降伏。虽然人才水太太姑奶奶们见过的,倒地要一起过了日子才知道姑娘倒地如何性情品行。 婆媳是天敌,婚前挑选得再好,过日子好不好,也要看缘分了! 十月初十,卯正开始,凤姐已经起身忙碌。及至辰时东府尤氏婆媳过府照应,凤姐已经大环境布置停当,院子里更不消说的,那是一尘不染,不必说的。贾府内外张灯结彩,院子里花枝上也挂满了七色彩带,喜气洋洋。 厨房里更是忙得热火朝天,鸡鸭鱼肉俱是鲜活乱蹦的,猪肉也是一早宰杀,新鲜的紧。各色瓜果菜蔬前几天就下了单子,今日清晨齐齐送到,绿油油,水汪汪,看着就爱人。 东西两府的厨子今日齐聚荣府,丫头婆子穿戴一新,穿梭如云,往来奔忙。 迎春一早就在绣橘催促下起了床,厨房丫头将热水送至葳莛轩门首,绣橘用玫瑰香精配制香汤,迎春起床直接今日浴桶沐浴,司棋绣橘紫鹃雪雁晴雯一起候着,迎春出浴,一起围上来,侍候迎春穿衣梳头。 新嫁衣是迎春一针一线亲手所绣,上面的珠宝都是迎春亲手所缀,石榴红宽袍缎袍,绣着鸳鸯与莲花,同色长裙绣着金丝莲花,水衍是奉恩将军四品武官,自有礼部按例颁发凤冠霞帔。迎春一时打扮整齐,披上云霞鸳鸯纹霞帔,戴上凤冠,插上金钗,甚是华丽贵气,忖得迎春肌肤赛雪,眉眼如画。 最后是凤姐尤氏,还有亲亲表姐张怡君这几位至亲姐妹,亲自来替迎春上胭脂水粉描画翠黛。 七手八脚群策群力,迎春便端坐一如九天仙子。 黛玉湘云探春惜春喜鸾喜凤再有杜玉婉王玉凤等姐妹围绕身边,满室娇俏。 张氏则在一旁笑意盈盈陪着,看着姑娘们花朵一般齐开一片。 少时,绣橘捧了一碗特特熬制桂圆莲子红枣花生汤圆过来,凤姐接手递给张氏,张氏亲手喂给迎春。迎春羞怯:“还是女儿自己来吧!” 张氏暖暖一笑,笑得眼圈有些红了:“记得那日你生日,我替你做了一碗长寿面,你那会子拿不稳筷子,是娘亲手为喂你,人都说你口吃不说话,你那日却明明白白喊我一声娘。那时节,娘就那你当成亲生了,今日离开娘,就让娘为你吃最后一口娘家饭,从此就是婆家人了。我儿要如这稠稠的莲子桂圆汤一样,把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这话勾起迎春心里记忆,只有迎春自己知道,鞥能够走到今日多么不易。 迎春吸吸鼻子,仰面再叫一声娘,已经泪水滚水簌簌。 凤姐忙着替迎春擦拭:“不哭不哭,长长久久富贵日子等着二妹妹呢!” 晴雯将迎春口上胭脂擦尽,迎春就着张氏之手吃完了一碗甜汤,六个鸡蛋大的冰糖汤药。 张怡君忙着替迎春补妆:“别再哭咯,我表弟衍哥儿最心软了,别到时候来结亲,两个人泪眼对泪眼就出丑了。” 张舅母大表嫂一旁笑微微劝着:“妹妹赶紧给珏儿娶个媳妇就是了,人家抢我们女儿,我们也抢别家就是了,伤感什么呢,高兴点,你们珏儿媳妇包在嫂嫂身上!” 张氏按按眼角:“谢嫂嫂美意!” 少时,夫人们往贾母房里去探望,留下一般小姐妹祝福话别。 迎春在姐妹亲情缠绕之下,方才伤感一扫而光,正在高兴,门外忽然古乐喧天。小丫头叶儿雀儿一阵乱跑:“姑爷来了,姑爷来了,骑着大马,好精神呢!” 俺明明写的喜事,怎的喉咙梗梗呢 第128章 确说迎春虽是二次新娘,依然忐忑不安,闻听新郎到来,顿时慌乱不堪,却是这些年历练,自有一份定力,姐妹们惊喜而起,迎春却安然静坐。 陪着迎春的尚有张怡君这个过来人,再有黛玉这个天仙化人妹妹,黛玉却不着急偷看姐夫,却是紧紧攥着迎春手,眼中泪光盈盈。 张怡君不由心底一声佩服,这般时节最能体验一个人的涵养与定力,姑姑把黛玉教导的真好。 迎春见了黛玉泪眼,心里头之发软,拿手捏捏黛玉,不及发话。凤姐尤氏以及官媒喜娘笑嘻嘻进来了。 尤氏凤姐张怡君三人围着迎春,你一句我一句交待着她们已经说过无数的婚礼仪式,吩咐迎春所要注意事项。虽然这些礼仪迎春已经姥姥记住,并且已经做过一次,还是不厌其烦耐心微笑额首,以示自己正在虚心领教。 张怡君给迎春最后一次补妆,又是手里头捧着大红富贵牡丹头盖候着,凤姐则是生怕迎春紧张,忙忙安慰:“别怕,新郎一下子却接不得人,你那三个兄弟一个侄儿子,还有两位表兄表姐夫,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满腹韬略,新姑爷要间新娘子,没得真才实学且不易。擎等着吧,慢慢磨呗!” 张怡君笑道:“别以为就我们这边有人才,人家那边间接亲的也请了智囊团呢,接亲里头有四位文举。” 迎春闻言盈盈含笑,这才是两厢情愿做亲家吧。 凤姐忙道:“别忘了,我们二爷马上娴熟,我们珏儿可是有功夫,那米粒也可以伤人呢!” 张怡君毫不示弱,笑吟吟:“据我知晓,接亲里头也有八位武举爷哟,有一位还是前科武状元呢,怕是对阵起来不含糊,珏小子公里再好,双拳难敌四手呢!” 凤姐想来嘴巴利索,纵横无敌,这回被张怡君掐住脑袋,顿时哈哈一声哂笑,耍起横来:“也,你倒是那一边啊,我女家说一句,你顶十句?” 湘云什么时候都有急智,闻言拍手:“凤姐姐真聪明,他且不是贾府的,她是杜家的。” 尤氏并后街上几位本家妯娌大家伙闻言都一笑:“是啊,风辣子,你这是怪人不知理啊,她是杜家媳妇,又不是你贾府媳妇,凭什么帮你啊!” 又有知道一些字旧事妯娌大胆的笑言:“是啊,是啊,你当初要不是把我们二兄弟骑在身上打,今日进门也不知道是谁呢?” 凤姐张怡君都是咬牙切齿笑。 黛玉微笑给张怡君解围:“君姐姐只是告诉我们不要轻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湘云也拍手:“好哟,好哟,正要旗鼓相当才好玩呢!“ 正方此时,外面观阵叶儿进来吵吵,琏二爷宝二爷的第一道门被冲破了。这会子进了仪门了。 湘云顿足:”哎哟,怎么这般不抵事呢,再探再探!” “哦!”叶儿慌忙带着小丫头秋儿又跑了。 凤姐得意得很,闭不住小小虎牙洁白闪烁:“慌什么,还有四道门呢!吃茶,吃茶!” 未几,又是踢踏踢踏脚步乱跑,秋儿上气不接下气:“奶奶,姑爷家着实厉害,二道仪门又攻破了!” 湘云急了:“谁守得,肯定放水!” 秋儿抽烟张怡君笑吟吟:“是表姑爷跟表少爷。” 湘云看眼张怡君不好埋怨:“哎哟!” 凤姐就笑着饮茶:“下面就看张家大表弟能抵挡几时了!” 尤氏慌张:“只怕误了发亲吉时!” 凤姐摆手:“别急,老太太掐着时间呢。” 湘云一击掌:“哼,到了这里,不把十个红包,决不能放他过关。” 一时,叶儿来报:对上诗句了,进了南大厅了。这回要闯三爷的阵法了。 这一说,大家都忙乱起来,过了贾珏这关,就该接人了。湘云拉了黛玉匆匆跑了:“我们去帮珏儿。” 凤姐笑盈盈拦住了:“珏儿比武,你们又不会,再者,真的不想二妹妹出嫁呢?” 湘云顿时泄气:“哎哟!” 张怡君就逗她:“别急别急,你留着好题目将来三难新郎啊!” 大家闻言都是一阵好笑。 这一回绣橘慌了神:“新郎已经过了关了。姑娘该去荣禧堂辞别老太太太太们,准备上轿子了。” 迎春被绣橘晴雯搀扶着,来至荣禧堂上,贾母贾赦贾政张氏已经按照位次端坐。刚刚接受了新女婿水衍磕头敬茶。 及至迎春被尚书夫人张舅母引进入厅堂,小丫头摆好拜垫,迎春在绣橘晴雯两个丫头搀扶着跪下磕头拜别亲长。 贾赦装着老子样子训教着。贾母张氏已经哭起来了。凤姐尤氏忙着劝慰:“妹妹住的又不远,说回来救回来看老太太们了,老太太太太快些而祝福妹妹几句呢!” 贾母这才哽咽着说了句:“要好好的过日子,孝敬婆婆,听从夫君。” 张氏也被劝住了,略略收了泪:“夫妻和顺,相濡以沫,白头到老,子嗣繁茂。做女儿跟媳妇不同,要放平心绪,遇事多思多想多问,不要闷头生气,吃亏还是自己。” 迎春一一答应着,被喜娘牵引着到了门口。就听贾琏言道:“二妹妹,我背你出门!” 迎春点头,趴在哥哥背上。贾琏一边走,一边叮嘱:“二妹妹出了门子还是我的妹子,虽然万事和为贵,若是受了委屈忍无可忍也无须再忍,直管告诉哥哥,我们家福不是没名没姓,我与珏儿有手有脚。” 迎春连连点头,眼泪滴滴滑落:“我记住了!” 贾琏一步一步稳稳迈着步子:“轻声叮嘱。”贾珏宝玉也一边跟着,说着同样话语。 一时喜娘喊声:“吉时到了,新娘子上轿,起轿了!” 一时间鼓乐大作。 迎春握紧手里的白玉如玉,眼睛盯着自己双手,正在凝思,今番出嫁盛况与前生天差地别,忽然轿子颤巍起来。迎春不由‘呀’了一声,声音很小,却被绣橘听见了:“姑娘别怕,二爷三爷都在外面呢!” 宝玉贾珏一边一个扶轿送嫁。 水家是宗亲,贾府是功勋,都是贵族,都在富贵南区两家不远,一顿饭的功夫也就到了。轿子停住,先听见射箭声响,紧着轿子颤悠悠一晃悠 绣橘伸手搀扶,迎春在红盖头下准确抓紧绣橘手腕,慢慢下了轿,喜娘把绣缎一头递在迎春手里,绣橘晴雯两边搀扶着迎春慢慢走着,迎春蒙着头,只看得见脚下,却是一路红毯,前面不远处,一双大脚,迎春百年跟着这双脚慢慢移动,脚不沾泥,到了大厅。 紧着迎春就跟木偶似的,有着绣橘晴雯常搀来搀去。 耳听得赞礼官喊着:一拜天地,拜!起! 二拜高堂,拜!起! 夫妻对拜,拜!起! 礼成!送入洞房! 迎春泪水哗哗的就下来了。 这一辈子,自己终于完成了心愿,宁死不嫁中山狼! 一时二人入了洞房,喜娘唱着喜歌撒帐花生、栗子、桂圆与红枣莲子撒的迎春满头满脸。下一刻,迎春眼前一亮,入眼一张俊朗笑脸,正在明眸灼灼望着自己,迎春与她目光一碰就转开,低眉顺眼,抿唇,嘴角噙起一抹盈盈浅笑,再不敢抬头。 迎春低头瞬间,耳边传来一阵欢笑。随即就有两位端庄的夫人端着托盘进来,夹起一个喂给迎春:“生的熟的?” 迎春把嘴夹生面块咽下,小声道:“生!” 有人起哄:“没听清楚?新娘子大点声儿!” 迎春只得把声音放大些:“生!” 屋里哄堂大笑,方才喂迎春夫人大声说笑:“大伯母,可听见啦,新媳妇说了两个生,可是要生一串串呢!” 大家都是一通笑。 方才喂饺子妇人回头捧上来一个红漆描金的托盘,上面的白玉盏正是迎春陪嫁。玉盏被红丝锁链,要喝酒就得凑近脸颊,四目相对,迎春对水衍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羞怯面容,也望见了水衍颤抖嘴唇。 迎春闭目饮酒,颤抖眉梢盈盈含笑:这个男人亦很紧张! 饮罢合卺酒,婚礼最后功成了。水衍挨挨蹭蹭,眼睛瞟着迎春,笑意傻傻的,露着一口结拜耀眼牙。迎春被他盯着笑,粉面一阵阵发烧,偶尔一抬头又慌忙低下了。方才捧盏的嫂子就把水衍往外推:“衍哥儿快去陪客人,新娘子有我们!” 水衍一边往外退一边笑:“祺大嫂子” 祺大嫂子忙忙推他:“知道知道,不许他们胡闹!喝酒去吧!” 水衍家没有亲嫂嫂,所以迎春也不认得。好在水衍三个姐姐都在。水衍大嫂首先自我介绍:“我是水衍大姐。” 迎春忙着起身行礼:“大姐好!” 大姐喜滋滋答应一声,替迎春一个个介绍,大姐二姐。迎春忙着行李。大姐有介绍,这是族里祺大嫂子,二嫂,三嫂,五嫂,六嫂,都是一个太爷爷。 迎春一一行了礼,心里却在划算,都是一个太爷爷,一个爷爷却没有?真是三代单传呢! 迎春正在划算,却听一声笑:“哎哟,人都说侯府千金侯府千金,原来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啊!” 迎春闻言一滞,脸上烘烘做烧,不知这人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如何碍着她,更知道自己不能翻脸,只得腼腆一笑:“六嫂真会说笑,若是有人四只眼睛两张嘴,岂不成了妖怪!” 大家闻言一阵大笑:“六嫂子,你家里只怕就有四只眼睛的没人呢!” 大家有事哄堂大笑。 六嫂变了脸,起身去揪那刚才发话者,二人对嘴去了。 迎春暗暗嘘口气! 抬头对上大姑子笑脸,迎春忙着端正笑脸望过去。 大家说笑一阵子,迎春记住了三位姐姐脸,还有祺大嫂子,其余则有些模糊。 祺大嫂子渲染是这群人领头,双手招招:“走走走,都帮大伯娘招呼客人去,没得挤在这里跟新娘子闹妖,却不招呼客人,改天大伯娘怪罪可别说我大嫂子没提醒你们啊!”领头拉着那位说笑的六嫂子去了。 迎春大姑子落后一步,悄悄告诉迎春:“弟妹莫紧张,六嫂子说笑呢,大家不过是一个太爷爷,隔得远了,平日也不常见,他们见了母亲其实猫咪。别怕啊。”回头又吩咐门口两个大丫头:“春风,夏露奶奶丫头们初来乍到不熟悉,你们两个是服侍大爷的老人,带着些,帮着服侍奶奶。” 一时房中可人鱼贯而出走个干干净净,只剩下迎春为首葳莛轩一众,外家水衍两个贴身大丫头。 水衍的大姐离去,两个丫头一一俯身:“奴婢春风,夏露,拜见奶奶!” 迎春微微一笑:“起吧,就你们两个服侍大爷?” 春风欠身道:“还有两个打杂小丫头,一个秋雨,一个冬梅。只因奴婢与夏露年前就要出府,他他们两个是太太年初选出来做针线的。” 迎春微笑看眼绣橘。绣橘便把特特装着赏赐箱子打开,奉上四个荷包:“两位姐姐幸苦了,这是今后大家一起做事,还望姐姐多提点。” 两个丫头摸着荷包里面四个金锞子,欢欢喜喜磕了头出去了!本来以为是银锞子,谁知来至廊下一望,竟然金光闪烁,顿时喜出望外。 两个丫头都十八岁了,本来去年就要出府成亲,太太吩咐他们再等一年,等着少爷成亲新奶奶接手大爷,他们再出去。两人本来被耽搁婚事,心里有些不满心急,不想新奶奶这样大方,只怕出府之时还有赏赐,妆奁也就多了,婆家面前也直起腰。这一来耽搁一年也值得了。 却说迎春打发两个丫头,闲坐一刻,心中想着方才的一切,大姑子眼中有一种释然宠溺,六嫂眼中却有嫉恨一闪而过,只是她很快转开眼睛,迎春没看清她到底因何嫉恨。 两个丫头跟何嫂所说一般,憨直的很,一切都挂在脸上,且水太太已经給她们配了婚,他们到嫌弃主子结婚完了耽搁他们成亲。 迎春不由笑一笑,看来婆婆篱笆墙十分牢靠,身边两个丫头似乎对主子没有丝毫心眼。 叹口气,迎春听见自己肚子里咕咕响了一声,迎春脸一红。旁边的晴雯十分自责:“都是奴不尽责,二奶奶准备了小点心,我拿给姑娘!” 晴雯赛一颗在迎春嘴里,入嘴即化了一口糖,却是金果。吃了三颗,门方敲响。方才两个丫头提着食盒进来:“奶奶,是太太吩咐我们来送吃食!” 说着把食盒东西摆在桌上,四冷四热八碟一汤,饽饽米饭齐全。 两个丫头一边摆放一边微笑:“奶奶用着,我们去给奶奶准备香汤,大爷吩咐了!” 绣橘晴雯偷着抿嘴。 迎春脸上一烘,丫头太精了不好收拾,就像前生凤姐给的善姐儿,邢夫人给色彩蝶,冷不防捅刀子。是这两个也太少根筋,什么都说在明面上。你就不会把香汤放下就走了。 晴雯见迎春面含羞,忙着上前帮忙:“姐姐幸苦了,我来吧!” 幸亏两人到爽快。 迎春闻听香汤准备下了,凤冠不用戴了,吩咐绣橘帮着摘了金冠,卸了凤钗,迎春摇摇脖子轻松多了。 绣橘快手快脚给迎春盛了半碗米饭,摸摸特特交代了,饭菜不能太饱了。迎春招呼绣橘晴雯一起用。恰逢陪嫁嬷嬷王嬷嬷张嬷嬷进来了。告诉迎春,箱笼都点齐了,并无差错。 迎春忙着招呼他们已用用餐,生怕他们再多说什么,钥匙在绣橘腰上呢,箱笼难道会跑了,这样大声说话,叫水家人听了去不知道怎么想。两位嬷嬷见迎春眼眸眨一眨,也知道这话说的造次了,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两位婆子也机灵,忙着大声说道,水家管家娘子甚客气,一早招呼她们用过了。 用了餐,迎春吩咐大家都吃点,也都饿了。 少顷,春风夏露热水送到,被晴雯指挥着抬进沐浴间。只是新郎却是一等二等总不见。 叶儿雀儿不是传信:“姑爷还在喝酒呢!” 一时又来:“咱家二爷三爷都回家去了!” 迎春只得耐着性子等着,脸上虽是妆奁不甚厚,却也是比平日厚多了,只是不习惯。 前生,迎春因为就等孙绍祖不至,实在太累,提前卸妆,被孙绍祖说成不庄重,挨了孙绍祖一个耳光。迎春吃不准人家新娘子是丈夫来了再卸妆,还是提前卸妆,只不过自己碰上孙绍祖特别倒霉罢了。 迎春十分后悔,不该羞怯,没有问清楚君表姐当初细节,只是这种事情谁好意思呢! 绣橘看出迎春不自在,悄声问着:“姑娘要不要先宽衣?” 迎春一愣,这话迎春先生也听过。 迎春想了想,盖头已经揭过了,合卺酒喝过了,自己已经跟他是正经夫妻了,再会面应该穿着大衣服慎重其事吧!还是按照自己心意来吧,因点头:“宽衣吧!” 绣橘打来热水,晴雯帮着迎春放下头发,洗净了脸,摸上护肤香膏,舒服多了。这才服侍迎春脱了嫁衣,换上一身大红宽袍袖的便装,一头乌发梳得通透,黑缎缎的披在肩上,忖得迎春眸如星子,肌肤赛雪。 晴雯站在身后替迎春梳头,笑盈盈赞叹:“姑娘肤色真白,头发如墨” 外面哧溜一声笑。 房中几人,连带迎春都站起身子! 洞房 笑声落地,一群半大小子吵嚷嚷簇拥着摇晃晃的水衍就进来了。屋里顿时充斥着浓烈酒臭味儿。 迎春知道,这是再一波闹房的来了。这真是娘们闹完了小子接着闹,一茬一茬!对付这个,张怡君告诉过迎春心得,要么索性敞开了性子,掌握主动,猜谜斗诗,跟他们斗智一番,要么就装羞怯博同情,让嬷嬷丫头们收拾去。妾不能顺着他们胡闹。 水衍两个同僚合力想把水衍抬至榻上,累得满头大汗,却没成功,却是又添了两个小子,一人抱着一只退杆子,方把人糊弄到了罗汉床上。 水衍便玉山坍塌在榻上,四肢朝天,仰天示人。 还在笑哈哈:“今儿高兴,喝,谁不喝,一醉方休。” “哈哈哈 “倒酒” 迎春暗暗握拳镇定,醉成这样,怎生好?再看那一班子兄弟,一个个膀大腰圈,赳赳雄壮,止不住心头乱跳,掩不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这些子都是水衍一起厮混的兄弟,只怕要瞎胡闹吧。 果然,一群小子进房就嘻嘻的叫嫂子:“嫂子,要吃茶呢,可有香馥馥的奶|子茶?” 一个又叫:“嫂子真好看,家里可还有妹妹呢?” 一个笑:“你问这个做什么,想跟衍哥儿挑担子啊?” 随即屋一阵哄堂大笑。 还有促狭道:“哎哟,对不起您呢,嫂嫂,兄弟们一时不查把新郎灌醉了,怕是力有不逮。不如这样,闻听嫂子棋艺了得,就有小生陪伴嫂子品茗手谈,以为赔罪,可好呢?” 下一个嘴更村:“得了吧,你会品茗?你品胭脂耍大刀吧!” 哈哈哈 迎春被取笑的手足无措,唯有低了头,玉手紧紧抓住自己裙裾,微微颤抖,就怕有人动手。 幸亏有两个嬷嬷挺身而上挡在身前 绣橘就盈盈一笑:“大爷,您喝醉了吧?” 那酒醉佬想要伸手摩挲美人。 晴雯忙着怀抱绣凳塞过去抵在下巴处:“大爷,您请坐!” “大爷您请做,且别气!”两嬷嬷陡然上前帮助摁住那家伙坐下了。 绣橘回头再一个瓷杯装满沐浴汤塞进手里:“您请喝茶!” 晴雯乘着裹乱,搀扶着满脸发烧迎春藏进内套间,不知道如何应答。幸亏外面进来一个小媳妇,后面跟着一溜小丫头,每人手里一个红漆描金托盘,托盘上托着一盏盏桂香飘逸酸梅解酒汤,八个小丫头穿着簇簇新粉色衫子,一色头上扎着双丫髻,一排排站着,齐齐言道:“奶奶请大爷们饮醒酒汤。” 八个丫头声音嘀铃铃,脆生生,托着奶腔童音,正在胡闹的一群半大小子闻言抬头,乖乖,一个个粉嫩的小妞,正水眸剪剪瞅着自己,一个个浅浅盈笑,眉眼如画。嫩白的手,大红盘儿,瓷白胎盏儿里装着深红的梅汤,扑鼻而来是桂花芳香。 小媳妇适时福身:“这是我们奶奶感谢大家伙子操劳一天,怕大爷们醉酒伤身,一早吩咐特特备下了,还请大爷们笑纳,饮下解了酒乏。” 这些孩子原有些腼腆,这会子一边粉嫩小妞笑盈盈候着,一边小媳妇儿糍糯糯求着,他们若是再闹,必定盘儿盏儿摔满地,他们是来给新郎凑趣,不是来添堵。看看醉成一滩泥水的水衍,相互看一眼:哎哟,算了吧,难为了新嫂子这样体贴。 清醒的熏醉的,一个个借了桂香萦鼻酸梅汤饮下。醉醺的还要咋呼,几个清醒的就拽着几个发疯往外拖,返身给迎春作揖:“唐突了!衍哥醉了,嫂子服侍醒酒吧。”说着忍不住笑:“否则,真是力有不逮呢” 迎春走出来,远远俯身回礼,却不说话。真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说:“放心吧,我一定替他醒酒,他绝不会力有不逮?”或者说‘凭他去,力有不逮方好呢!’ 怎么说都不对,迎春索性不做声,盈盈俯身,低头羞怯。 一群毛头小子终于闹闹穰穰终于出去了。 司棋返身回头招呼张嬷嬷李嬷嬷:“好了,在咱们也出去吧,姑娘该安歇了!” 因为又前生的经历,迎春信赖绣橘司棋。故而迎春的院子司棋绣橘一项是主事儿的。人家屋里当权的嬷嬷在迎春这里反而靠后了,成了摆设。若不是楚家不带嬷嬷不像话,迎春真不想带他们。不过,张氏也叮嘱了,这两个嬷嬷对怀孕生产颇有心得,倒地比外头的放心些。 两个嬷嬷闻言行礼说了吉祥话退去了。 司棋最后一福,给迎春手里塞了一颗弯腰,轻声说道:“这是二奶奶给的醒酒丸,用水化开,见效快些,半个时辰人就可以完全清醒了。”迎春正在细细听着。司棋忽然抬头:“二奶奶说,包管生龙活虎。” 迎春惊骇转而羞怯:“呃,你” 司棋躬身后退:“奴家告退。”插空子招手,示意晴雯绣橘速速撤退。 绣橘晴雯依计而退:“姑娘歇息!” 晴雯甚是担忧:“司棋,我们都走了,姑娘一个人面对醉酒佬能应付么?” 司棋食指忒在嘴上:“嘘,我们当家的一直注意姑爷呢,姑爷可精了,拿酒都何在脖子里了。” 晴雯满脸佩服:“噢,装醉啊,太像了!比咱们二爷猴精啊!” 绣橘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怪不得这般酒臭。“说着起身要进屋,司棋忙着阻拦:“姑娘洞房,你做什么?” 绣橘是个老实人:“姑娘多担心啊,我告诉一声,免得姑娘着急。” 司棋又‘嘘’一声,摁住绣橘不许动:“这才有情趣呢!”拉着绣橘往厢房去了:“晴雯,你候着,姑娘叫水,你支应着。” 屋里迎春见绣橘晴雯一哄而散,想要叫住,却没开口,自己洞房,哪能拉住丫头呢,叫人知道岂不笑话!因忍住慌乱,将解酒丸化了水。慢慢靠近水衍,费了老大的功夫方才将水衍搀起,那家伙却是脑袋软绵绵的搭在迎春肩上,嘴唇软软划过迎春脸颊,迎春心里一个激灵,慌忙细看那人,却是俊彦近在咫尺,皱眉咂嘴,似乎做梦。迎春将他扶得周正些,转脸去端茶盏,忽然耳垂黏糊糊被人一吮,那种酥酥麻麻感觉直透心房,似乎有人拿了柔柔羽毛在人心里轻轻撩拂,迎春浑身不自主颤抖,慢慢回头,却是正好碰在水衍酒香柔软唇上。 迎春赫然,瞪大眼眸。 水衍却笑言笑意,似乎戏谑,似乎腼腆,含住迎春轻轻一吮。迎春顿时惊慌后仰,差点跌下罗汉床去,水衍迅速前倾,堪堪将迎春拦腰抱住,身子滴溜溜一转就将迎春置在榻上,合身压住,脑袋伏在迎春胸口直感慨:“好悬好悬,幸亏你夫君我有些许功夫,若是个文生,岂不玄乎!” 迎春被他伏在胸口调笑,口干舌燥,信口砰砰砰乱跳,这样的阵仗迎春从未经历过。迎春以为夫妻就是见面脱衣服,直捣龙门巢|岤。 迎春这般想着,水衍已经在轻嗅迎春脖颈香腮,偶尔猫咪似的一舔,激起迎春浑身颤栗。 迎春伸手,软弱无力,推拿水衍:“夫君,沐浴” 水衍略微停顿,鼻音浓浓笑:“好!” 迎春庆幸,总算可以呼吸脱身了,闭目微颤。却不料下一刻迎春就似一片树叶一般飘起来,迎春吓得不轻,慌忙抓紧,却是恰好抱着水衍脖子。 水衍软香在抱,嗅着迎春鬓角闷闷嘎嘎的笑。 少时,二人进了沐浴间,香汤齐备。 迎春好不容易扶住沐桶站稳身子:“奴服饰夫君洗漱。” 水衍却伸手来解迎春衣衫:“还是让小生服饰娘子吧。” 迎春本想逃开,想起怡君所言,闺房一切都不为过,恰如上所言画眉之乐!迎春颤栗着,却是生生忍住。熟料水衍并非好手,领口的扣儿半晌方解开,前襟一颗又费半晌,下面腰间,如何也解不开来。 迎春稍稍安慰,这件衣衫盯了三十六颗纽扣,不是轻易能解开。遂轻轻笑,颤栗伸手:“奴与夫君宽衣衫!” 水衍任由迎春宽衣,服侍他入水,正要转身,却被水衍抢上来,弯腰揭衫,往上一提,一件长衫被水衍反脱下来,内力便是一根结带,一拉便开,水衍手忙脚乱将迎春剥脱,最后之余一件百合当胸亵衣。 迎春惊慌护胸,待睁眼,已经在水里! 迎春嘴唇轻颤:“夫君,还是让妾身起身,先服侍夫君吧!” 水衍黑眸湿漉漉点头:“嗯!” 迎春颤抖起身,方要背转身子出浴,水衍迅速伸手一拽,亵衣脱落,原来水衍早将系绳解开来。 迎春吓得缩进水里,眼眸盈盈欲滴,樱唇微张,急急喘息。 水衍血气方刚,年已十九,这些日子天天被兄弟们带去艳香楼实践,只是水衍怕羞,只得将他藏在柜子里面观摩,那些女子都是水蛇一般缠裹人,水衍好几次鼻血淋淋,差点露陷,要去抢食儿。 面对活色生香,岂能再忍,一个饿虎扑食儿就上去了,二人沉水,一时水花四溅,木桶周边湿了一片。 水衍这里亲香摸捏,就要合体。 迎春双手颤抖,脑子发昏,却是记得奶娘所言,抓紧瞬间空隙,呢喃:“元” 水衍闻言顿时暗骂,差点收势不住,只得暂且忍耐,出了桶,胡乱揪下架上棉纱将自己与迎春胡乱缠住,往床上去了。揭开百子锦被,除了花生红枣桂圆,果然好友一方雪白白凌子,水衍将迎春往白凌子上面一放,便欺身而上,迎春一声惊呼,却被水衍适时含住。 细微呻吟,锦被起伏,具备摇曳粉帐遮住! 迎春身如飘萍,上天入地,直觉身无所依,一双柔荑紧紧攀住夫君胳膊,恰似抓住了桨杆扬帆,随着那船儿行驰在波涛之间。 迎春兀自抓的手都酸了,水衍那腰杆儿混不知道累,起伏颠倒耕耘不辍。凭是迎春豪门千金意志坚贞,最终难敌英雄豪杰气贯长虹。那手臂颤抖了,瘫软了,任凭额上汗珠儿滴滴滚落,玉指上再无一丝力气。 跌宕之间,灵魂儿飞升天外,云天深处鲜花和着旋律,朵朵绽放,瞬间一片花海荡漾! 第130章 水衍新婚得了甜头,恰如小孩子晓得一个新游戏,煞是高兴。夜里兴奋难眠,双眼放光,盯着媳妇。每隔半个时辰,迎春恢复体力起身请辞一番,他见了迎春雪白肌肤,就又有精神了,反反复复玩那个奥妙无穷的新游戏。 迎春勉强自己清洗了三次,最后一次实在支撑不起,扑地不动了,只得由肇事者代劳,只把羞得迎春入地无门,上天无路。 夫君原来还做这些事,夫妻还有这样相处模式,夫妻间那些一星半点事儿,竟然这样奥妙无穷。 做女人还有这种缠绵欲死滋味,迎春只能感叹,自己上辈子白活了。 她受教两辈子俱是阳春白雪,涉及风花雪月,不过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类。水衍这般痴迷缠夹,水□融,别说迎春享受过,实在不曾听见过。 即便凤姐泼辣,也不过教导她些微邀宠之道,什么欲拒还迎,在水衍这里根本行不通。没等你拒,他已经把人整摸得失去思考空隙。 张氏教导端庄典雅,箴言劝慰,更是行不通,迎春若是夫君请自爱惜,多则伤身。他却说,娘子无忧,为夫十九年才做三五回,委实不过。迎春说请夫君爱惜妾身,水衍便道:“为夫不够温柔么?我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请,对方学习温存之道,又道实地观摩数次呢!” 迎春顿时哑口无言,能说什么?水衍的却温情款款,迎春除了初时偶有疼痛,事后体力不支,却是过程十分欢愉,难以拒绝。 迎春这里正在回忆过程,水衍又加一句:“咋么?娘子觉得不舒服?好家伙,这些人藏私,没教真艺,却偏了我的银子,明日定要讨还。” 讨还?迎春女顿时紧张,难不成他要跟别人说,新娘子觉得不舒爽,所以学费追回。忙着拉扯水衍:“算了吧,一百银子不是什么大事儿。” 水衍最不是好人,笑吟吟道:“那不成,他们不叫真艺,我别处学去。” 迎春便浑身颤抖,这样一夜折腾还不是真艺,别处学了将是如何?顿时急了蒙着被子颤抖:“不要,我说不要就不要,哪有束脩追回道理?” 这话也没错,迎春请了教养嬷嬷,用了小瓷人模拟教导人事,事后张氏也是封了红包的,赠送尺头的,难道说施展一回,没成功就追回,岂不叫人笑死了。 水衍见迎春羞怯当真,笑得嘎嘎的,闷闷抽搐:“不讨,不讨了,既然娘子以为还可得,小生就听娘子话,虽然没学全,却也学了七七八八,索性便宜他们了” 迎春看着这个情形,知道自己上人当。顿时羞得浑身火烫,只想即可消失,生把自己卷成一只大虾状,将脸蛋伏在胳肢窝里,不敢抬眸。 水衍至此知道娘子大约实在不成了,鸡也叫了头遍了。等晴雯听到暗示,再一次示意司棋绣橘送来香汤,别说绣橘看见姑爷抱着姑娘入浴,羞红了脸,就是外面伺候司棋也红了脸,新房外面值夜晴雯就更不消说的了,脸上泛起玫红。 司棋要回来做管事媳妇,房屋尚未收拾出来,一大家子搬家不易,得要过几天,婚事完结才得来,就跟着绣橘挤在厢房,二人虽不是一拨,跟着迎春十几年,不是姐妹胜似姐妹了。想着那四个新选的水灵灵教了规矩的小丫头,司棋抱着绣橘胳膊直感叹:“只怕二奶奶太太的心血白费了。姑爷这样,何须丫头来固宠!” 绣橘却只有高兴:“这才好呢,姑娘是好人,就该配个好人,安安乐乐过日子才好呢。” 司棋想起水老夫人,只怕不是十分好相与,带要跟绣橘商议商议,如何帮着姑娘立足,绣橘哈欠连天已经不胜烦劳,只得罢了。 却说翌日一早,迎春卯时四刻就醒了。这是迎春多年的习惯了,卯时四刻醒来,在床上略温一温,卯时六刻必定起身梳洗,然后想好一天该做的事情。辰正时刻,无论春夏秋冬,迎春必定已经起床在了。及至小丫头报备了贾母太太起了,迎春便开始各房院请安问好。 这个习惯,迎春自从五岁正是由兄长贾琏发蒙起笔起,一直坚持至今。 迎春醒来,初刻还道在家里,却是浑身不对,软绵绵的,特别□像是滚石压过一般,寸寸疼。迎春稍动,更疼,不由吸口冷气。抬眼瞧见顶上儿臂粗细喜蜡依然明亮。脸上做烧起来,自己已经成了人妇了。忽闻耳畔均匀的呼吸,蓦然回首,水衍正支着胳膊,抬着什么黑眸曈曈盯着他笑呢。 迎春不过瞬间空表,随即想起一切,慌忙抬手压住自己锦被,眼眸怯怯,眉睫扑闪扑闪,心思百转,敢说什么呢?别说迎春有经验,没有,孙绍祖那次是老早就起床耍大刀去了,回来就是骂骂咧咧,嫌弃迎春不会奉承,床上不风马蚤,新婚之夜无兴趣,还不如花钱睡女表子。 迎春愣怔一颗,慌忙起身。 水衍伸手一摁:“天没亮呢,娘子再躺一躺!”自己却下了床。经过昨夜,迎春自绝跟夫君关系拉近了,胆子也大些了:“夫君这是早值?” 水衍轻轻笑:“不是,我每日此刻要耍耍拳脚连连骑射,御前侍卫不能生疏武功!” 这一说,迎春忙着起身:“妾服侍夫君。” 水衍也不拒绝,笑眯眯任凭迎春替她穿戴,偶尔还要伸手捏捏迎春圆润的小耳垂。迎春颤微,他就十分满足闷闷笑。 这是前辈教导他诡计,说是女人身上有兴奋点,只要触摸,女人就化成水了。水衍甚是高兴,他在迎春身上找着了,还不止一个地方,浑身上下只要触摸,迎春都会颤抖激动。 这个家伙心里可乐着。这样端庄贤淑老婆,却是浑身绵软敏感,轻轻触摸就会浑身玫红轻颤。 “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见娘!”水衍出门不忘捏捏妻子手,嘱咐一句这才出门去了。 晴雯绣橘春风夏露候着水衍出门,这才鱼贯而出,春风夏露是来送香汤。迎春正坐梳头等候沐浴,却是门上一响,迎春抬眸,却是一嬷嬷笑盈盈进门来了。 春风忙着说道:“大奶奶,这是太太跟前的林嬷嬷,太太院子里都听嬷嬷吩咐。” 长辈跟前的嬷嬷就跟长辈一般,迎春忙着整理衣衫,起身站立。林嬷嬷给迎春行礼问安:“衍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1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1部分阅读 哥儿又去晨练呢?” 得到答复,林嬷嬷就笑:“这个哥儿,新婚之时也不知道陪陪娘子,一天不练又怎的。” 迎春笑道:“我不碍,承嬷嬷慈爱。” 晴雯按照惯例捧着描金托盘出来奉上,一共三个荷包。林嬷嬷,两个丫头,人人有份。 林嬷嬷略作推辞笑纳了,又给迎春行礼:“老婆子放肆了,太太等着老身报喜呢!” 迎春脸上一红。林嬷嬷已经示意随行丫头去掀开了锦被,丫头快手将白凌子收紧红木匣子里,却对林嬷嬷微一点头。这是看见落英了,迎春脸上烘烘做烧。 林嬷嬷却带着两丫头给迎春等身行礼:“恭喜大奶奶!” 迎春红脸叫起。 林嬷嬷带着一行人告辞而去。 绣橘晴雯忙着伺候迎春沐浴,一边少时水衍回来碰上。 幸亏迎春手脚快,她这里刚才出浴,擦干身子,穿好衣衫,正在盘发,水衍已经大汗淋淋回了房,见者迎春已经梳洗停当,不由嗔笑:“娘子这般快手脚!” 迎春也不接话,微笑吩咐晴雯绣橘替水衍找好衣衫,预备他沐浴更衣。 及至水衍沐浴更衣已毕,外婆一个婆子掐着时间送了甜汤进来,米酒糯米汤圆,寓意新婚之喜甜甜蜜蜜。 迎春笑领了。 一切停当,方才随侍小丫头盈盈俯身:“太太有请大爷大奶奶。” 水衍领头,迎春端正身子,满脸恬静跟在水衍身后三步远。水衍几次要拉迎春手,都被迎春早有防备划过了,最终还是被水衍握住玉手。身后传来闷闷笑声,迎春脸色发红,记起母亲教诲:“你婆婆寡多年,与儿子相依为命,在她面前,切要小心谨慎,以免婆婆不悦。” 迎春聪慧异常,又有读心之术,知道母亲之意,乃是暗示自己不要婆婆面前跟夫君太过亲密,惹得婆婆不悦生气。思及此处,迎春细若蚊蝇:“夫君慎思,婆婆面前若失了庄重,今后如何相处。” 言罢用力一挣,这回挣脱了。 水衍也回过味儿,老实了形色,及至到了前厅正堂,水衍已经面色沉静,姿态卓立了。 谁家房舍就是一个简单四进院子,比贾府九曲十八弯好走多了,不一时就进了正堂, 水家亲眷不多,水衍家三代单传,这一代只有三个姐姐。此刻都到了场。 水母坐在主位,三位姐姐坐在下首,还有一位衣着不俗,挽着发髻的妈妈立在水太太身边,迎春猜测,这应该是水母当年的丫头月牙月姨娘。以为始终跟水母站在一起,一致对外,甚至对付老爷的忠婢。 小丫头摆上拜垫,水衍迎春并排跪下,晴雯递上红漆描金托盘,迎春高高举起:“请婆婆喝茶!” 水母微笑喝了茶,旁边月姨娘便把托盘上鞋子受了,拿起细看:“太太您看,大奶奶好好手艺,这鞋底儿针脚密实,这鞋帮青梅指还接着指头大的毛杏儿呢,恭喜太太,您就要儿孙满堂子满枝了。” 水母笑:“你哄了我一辈子了,我就爱你哄人。”水母在茶盘上搁了荷包。笑着对迎春道:“这是你月姨娘。” 迎春起身一笑:“月姨娘安!” 晴雯奉上托盘,也是鞋袜,只是月姨娘迎春无需跪拜了。 紧着三位姐姐,迎春都有鞋袜奉上,三位姐姐都给了荷包。人少也有人少好处,迎春膝盖不用受苦。 三位姐姐都是合家来吃酒。所有外甥,迎春都有打法,女儿是一个荷包,两支堆纱宫花,一对米珠流苏对钗。男孩子也是荷包,外家没人一套文房四宝。 一时认亲完毕,月姨娘一声吩咐:“都进来拜见新奶奶。” 水衍的奶公奶娘充任内外管事,都是四十左右年纪。姓顾,人称顾管家。他们有一个比水衍大半岁女儿已经放出府出嫁了。还有两个小女儿,一个正是水衍跟前小丫头,今年十二,叫做翠玉。一个在水母跟前当差叫做翠环,今年十五。眉眼不算漂亮,贵在青春气息。 再一家就是水母陪房林嬷嬷一家子,林嬷嬷寡,嬷嬷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出府嫁给了小地主。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在府里当差。 他儿子叫做刘志,是府里专管车架马匹的,其实也就太太一架车,一匹马,水衍一匹马。水家人口简单,水衍出门,太太不出门,故而,这个吴志兼顾车把式养马。 儿媳妇管着阖府的针线房,她家里也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做了水衍贴身小厮,叫做全儿,今年十六岁。家里也两个女儿,一个跟着她媳妇做针线,名□燕十岁,一个是水衍房里新提起来接替春风的小丫头,名□柳,也是十二岁。 再有一家姓王,男人是门子,女人管着厨房事宜,家里两个女儿,一个就是水衍屋里的大丫头春风,时时刻刻急着出嫁丫头,另一个就在厨房帮厨,样子跟她姐姐差不多,白净皮肤小下眼睛,名□枝。 再有一户人家姓夏,家里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就是水衍大丫头夏露,出府在即。小丫头也在水母跟前伺候,名叫夏云,十五岁。儿子最小今年十三岁,专门负责内外援传话,名叫夏雨。 姓夏夫妻两个管着水家后花园子以及府里花花草草,兼顾府里内内外外洒扫。 再有月姨娘一个侄女儿跟着月姨娘服侍,这个丫头眉眼不错,今年十五岁了。 一时间大家上前磕头,迎春一一吩咐发下赏钱。 贾府千头百绪,迎春也能一一摆平,水家四户人家,迎春眨眼功夫已经记得清楚明白,并且基本记住了所有小丫头名字。不过眨眼功夫,迎春还品出一个重要气息,迎春闻听介绍,水衍奶娘一家子在府里很吃香,占据了府里要害部门。 不过水家清贫,占据子重要位置也不过是劳心劳力替主子把日子过好了。 拜见完毕,水母就一串钥匙递给了迎春,再有家里内府账目以及奴仆花名册子递给了迎春。水母笑盈盈拍着迎春手言道:“今后这个家就交给媳妇了。” 迎春谦辞,退回了账簿:“账簿就有婆婆管着,您有事吩咐媳妇也就是了。” 水母却甚干脆:“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媳妇进了水家门,就是我水家少主母,为娘我操心半辈子,也该享些儿孙福了,除非媳妇嫌弃这个家穷不乐意?” 迎春看眼水衍,水衍一笑:“母亲看重娘子,娘子就孝敬孝敬娘亲。” 迎春只得接了账簿。 水母笑言:“我旬日不大管事,一切都是月姨娘经手,有不明白之处尽管开口询问。” 月姨娘笑颜如菊:“大奶奶且别气。” 会亲回门 婆婆吩咐,迎春自然要点头应承。有俯身向月姨娘道一声有劳了。迎春俯身起来,水衍手自然搭在迎春身后腰间,将她轻轻一带,面相自己母亲。 水母看着佳儿佳妇,甚是欣慰,且不叫坐,微笑看着月姨娘:“厨下可齐备了?” 月姨娘俯身回说:“回太太,一切俱都齐备。” 迎春知道,该祭灶了。 果然水母言道:“带你媳妇去吧!” 本朝祭灶有规矩,本应由男方家长拈香,新夫妇三叩首祭拜,然后将临时设位供奉的灶神纸像取下,与一些纸钱一并在院内焚化。水家却有例外,水衍父亲早逝,水衍又是独子,姐姐姐夫又是外人,算不得水家人。水衍便自己拈香,而后与拉着迎春一同跪下,三叩首,拜祭灶神。 拜祭完灶神,又去佛堂拜佛,程序与祭灶大约一样,不过多了一项,拜祭者要念祝词。水衍小厮泉儿怕水衍出错,悄悄递上一纸,水衍大约也怕说错话对佛祖不敬,便接了单子,满脸恭顺肃静照单朗读。 “男室女家,人之大伦,礼重婚姻,嗣源所系 “今迎娶贾氏迎春,共承宗祀 读完这些祝词,夫妻们跪拜三叩首,双手合十,搀扶而起,双双鞠躬退出佛堂。 接下来就去拜祖宗祠堂,祠堂且不再水淹家里,在昨日主事祺大嫂子家里。迎春夫妻带着喜饼喜封上门,一则祭拜祠堂,随带感谢祺大嫂子操劳。 迎春进得祠堂,随着水衍下拜虔诚叩首。水家族谱上水衍后边从此添上名字:贾氏迎春水衍从此也算成|人成家了。 这一日午餐,只有水家三口再有三位姑奶奶并家人。一共两桌,一起摆在厅堂上,不过中间用品吧个风格开来,男人们被安置在屏风外面。水母迎春三位姑奶奶,再有两位外孙女儿则在屏风内坐席。 月姨娘与她侄女儿云英站在水母身后伺候着饭菜,迎春原不欲坐,要服侍水母用餐,水母却道:“少奶奶是新妇,理该坐下用餐。” 迎春知道这话潜台词,新妇不用,等回了门应该立规矩了。 “媳妇遵命!”迎春恭顺答应坐下了。 月姨娘云英殷勤的服侍水母,不时帮着奉菜,候着与人盛饭。迎春瞅着云英忙碌身影,面色不改,心里却是转了几转,面若桃花,眉眼温煦,手脚伶俐,磊磊大方。这倒是丫头,还是表姑娘? 每一道菜上席,迎春都会注意水母眼色,只要水母一门菜看了两眼,云英就替她奉上。水母嘴里说不要,眼睛却是笑盈盈。 这个难不倒迎春,只要轻瞟一眼,哪怕她面无表情,迎春也知道水母心意。不过,迎春不想表现的太过伶俐,让众人防备,直到一道火腿笋汤上桌,迎春放下碗筷,亲手替婆婆盛了奉上。 水母顿时眉眼弯弯了,这个媳妇真是聪明人,一顿饭的功夫就学会察言观色,弄清楚婆婆喜好,倒底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有眼色,家教也好,并未因为婆家清贫就眼高于顶。 水母脸上就有了喜色。 几位姑奶奶也落下一半心来,虽说日久才能见人心,前有姨母夸赞,三位姑奶奶得出一致结论,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个弟媳妇知达理是不错了。这才是兴家之兆呢。虽说有些气疏离,新媳妇那个不是这样子小心谨慎过来的。 三姐妹都笑盈盈看着母亲,只道母亲好眼力,今后只等着含饴弄孙了。 水母跟女儿眉眼官司一番,更加高兴。微笑指着桌面吩咐:“把这个挪到奶奶面前去,这个味儿不错,媳妇尝尝看。” 迎春则是先行起身谢过之后,才坐下开始享用,吃过之后,又赞美一句,一顿饭吃的气气。 晚餐过后,迎春陪着水母几位姑奶奶说一会话,便告辞了,挪个空儿让姑奶奶母女说话,想来他们一天见了自己有许多话儿交流。 迎春回房靠着美人榻,由绣橘捏脖子,迎春一概头饰简洁,不过一根凤钗,一朵珠花,这几日凤冠珠翠可不轻松。 不过,迎春回想今日一天,与婆家相处,一切顺利,并未有劈头来给下马威。 记得迎春前生出嫁翌日,伺候婆婆姑子丈夫吃饭,饿得前心贴后心,老婆子还在慢慢饮茶剔牙,嚼舌闲话,及至迎春匆匆回房用过残粥,略坐一刻,老婆子又传午餐了。迎春一顿午餐在晚上,一顿晚餐在夜里。夜里还不能睡个囫囵觉,又要应付中山狼,真是苦不堪言。 如今这般婆婆,这样夫君,迎春已经十分感恩了,甚是满意了。 明日归宁,三位姑奶奶回家,迎春有把握把水母哄得开开心心,绝不会有人心眼子比贾母还多呢!至于水衍一夜又要如何闹腾,不说也罢了。 贾府已经派人传话,会在卯正四刻过府迎接。 却说翌日,卯正时分,迎春已经打扮停当。先去上方拜见水母,水母却也早早起身候着了。天色未明,屋里却是烛台明亮。迎春夫妻刚坐定,云英便张罗着饭菜摆上了。 迎春吃了两只饽饽,半碗粥就放下碗筷。 月姨娘便上来报备:“回门礼品都备下写好签字,这是礼单,请太太示下。” 水母瞧一眼,笑答:“你是妥当的。” 月姨娘便笑:“奴婢就吩咐装车了!” 水母便嘱咐儿子:“见了老太太替母亲磕头问好,就我祝老太太福寿康泰。” 水衍恭顺应道:“是,母亲,儿子记下了。” “你父亲去得早,见了你泰山要虚心受教,老辈子吃的盐也你们吃的米多,总有些人生哲理花钱也买不来。” “是!” 迎春闻言,顿时汗颜低头,水衍还是别学父亲为好! 闲话一阵,外面古乐齐鸣。这是贾府迎接车架到了。 一时水府打开中门。进门却是两人,正是送亲扶轿杆的宝玉贾珏。二人上前拜见水母姐夫,得了两个喜封,再次道谢。 迎春夫妻辞别水母三位姑奶奶,宝玉贾珏一边一个陪着迎春说话,无非说老太太太太如何想念,昨日晚上就开始唠叨了。又说姐妹们如何挂念。贾珏笑道:“还有廊上鹦鹉呢,昨日还学二姐姐,‘绣橘给,倒茶来!’” 一时来至二门,上了贾府华盖车。车架行至街面,古乐吹打起来,热热闹闹直奔荣宁街。一时到了荣宁街,早有贾蓉贾兰在此等候,迎春夫妻进了宁府,却见贾琏贾珍正在正堂等候,引导迎春夫妻人了宗祠。 这是水衍初次进贾祠,不免暗暗留神,细细打量。 却是宁府西边另一个院子,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上悬一匾:“贾氏宗祠”。两边有一副长联:“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尝之盛。” 迎春水衍夫妻跟着贾琏贾珍进入院中,白石甬路,两边皆是苍松翠柏,葱郁优雅。 月台上设着古铜鼎彝等器。抱厦前面悬“星辉辅弼。”九龙金匾。两边一副对联:“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儿孙。” 五间正殿前悬一块闹龙填青匾“慎终追远。”旁边一副对联:“以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宁荣。”原文 所有牌匾俱是先皇御笔,水衍见之不由暗暗咋舌,自家乃是皇族宗亲,论起荣宠不及贾府这般亲厚了。 迎春夫妇拜了家堂里的神、佛、祠堂里的宗亲三代牌位。然后来至荣府荣禧堂,水衍给贾赦夫妇行三叩首的拜岳父岳母礼。 贾母没到荣禧堂,水衍迎春夫妻便有张氏凤姐陪伴到了贾母院子,贾母屋里今日十分热闹。来了许多亲眷,有本家几位老祖宗,一贯陪着贾母抹牌顽耍的,今日都到了,再有张家舅母,大表嫂,杜家大奶奶。再有有史家湘云,林家黛玉,再有李纨,探春,惜春,喜鸾,喜凤。齐齐一堂,喜笑颜颜。 水衍迎春夫妻给贾母磕头,收了厚厚红封。水衍又再磕头,替母亲问候贾母。贾母甚是高兴:“代问亲家母好,叫你母亲得空来贾府走亲戚,我老婆子最喜欢抹骨牌,你母会不会呢?” 水衍忙磕头:“会的,只是打得少,没有好的牌搭子。” 贾母就笑盈盈了:“这感情好,我这里多得是好牌架子呢!来,你们见见这几位老祖宗。” 凤姐便在边上笑吟吟提醒:“这是三老祖宗,这是五老祖宗” 水衍迎春挨着磕头,收了红封。接着拜见张家舅母,也得了红封。在拜见贾珍尤氏贾琏凤姐李纨,张家表嫂,杜大奶奶。这些是平辈,行礼即可,红封不许少。 接下来,是妹妹弟弟拜见姐姐姐夫,就该迎春水衍夫妻派发礼品了,喜封。 湘云,黛玉,探春,惜春,喜鸾,喜凤几位妹妹,自有绣橘晴雯奉上首饰盒子,外带每人一套上好文房四宝。 宝玉,贾珏,贾环拜见姐姐姐夫,贾蓉贾兰上前拜见姑父姑母。男孩子礼物,水家每人一套御制新,四五经。这是太子馈赠,正是有钱难买之物,除了贾珏已经得了,别人可是稀罕的紧。就是贾蓉这样不喜读,摆着也是荣耀。除了水衍准备礼物,所有兄弟侄子跟姑娘们一样,每人都是上好文房四宝一套。 最后是八个小丫头出来端着描金的盘子,上面满室各色锦缎荷包,内装吉祥如玉金锞子四个,银锞子四个。所有弟弟妹妹侄子侄女都不落下。 这些是迎春在娘家之时已经攒下了,出家时候就放在葳莛轩,根本没有带到水家去。所有荷包都是迎春带着绣橘晴雯亲手所裁,所绣,所装。 贾葳,贾莛,巧姐儿三个小的,用不上文房四宝与新,她们的礼物又自不同,除了迎春备下荷包,三个嫡亲侄子每人一见白狐毛皮凤帽,坎肩,窝窝。乃是她们姑父水衍围猎亲手所打,迎春这个姑姑连夜赶制,真可谓礼轻情义重。 所有长辈,除了水家派送礼品,迎春都有礼物奉献,从贾母开始,到李纨尤氏凤姐,俱是迎春亲手缝制新衫鞋袜。料子都是上好锦缎,裁剪绣花都是迎春亲手张罗。这些衣衫鞋袜也一色整整齐齐码在葳莛轩,并没有冒充妆奁抬进水府去。 贾府上下不缺金银,长辈兄嫂们不缺衣衫,关键是这份心意难得。各人都收的欢喜。 绣橘晴雯端着盘子送出去衣衫,收回来轻飘飘银票,两个丫头嘴笑歪了。 水衍在旁边看着妻子派发礼品,一愣一愣。他初时见母亲准备礼物,只怕减薄了,怕岳家不悦。却不料妻子另有安排。却这些礼物原本存在贾府没带过水府去,也不算是违拗嫌弃水母。 一时认亲派礼完毕,众人皆大欢喜,夫妻们该分头行动了。水衍随着贾赦贾琏贾政贾珍去外房叙谈。迎春则被张氏凤姐拥进了张氏卧房。 来至张氏卧房,迎春重新给母亲三叩首,张氏亲手拉起来,眼圈这才红了,问道:“我儿嫁到水家三日,婆婆待你可好?” 迎春点头:“婆婆尚好!”迎春说着抬眸,眼睛水汪汪的:“只是不及母亲!” 张氏一把抱住迎春摩挲:“我的儿,为娘哪里舍得呢,只是女大当嫁,为娘不能因为舍不得就耽搁你!” 张好似体弱哭得不,迎春今日百感交集,顾不上其他,凤姐忙着亲手给婆婆递上茶水,中打岔:“迎妹妹,妹婿待人可温柔呢?” 迎春闻言,似乎被人窥破天机,面色红得朝霞一般,低了头:“尚好!” 张氏这是忙啦迎春手:“若是有何不妥,只管告诉,自有你嫂嫂兄长替你做主。” 迎春羞怯一笑:“姑爷待人真是很好。” 张氏摸着迎春头上五树凤钗,点头:“昨日似乎还在找人要糖吃呢,今日就是诰命夫人了。” 凤姐就笑:“妹夫真是有心,新娘过门之时诰封已经请下来了。妹妹有福气。” 一时凤姐悄悄问道:“我怎么听小丫头说,水家姨奶奶带这个十五六岁的表姑娘日日伺候在你婆婆跟前?” 张氏闻言愕然,想起当初养在自己身边夏荷来,但是夏荷是正经通房丫头,可不是什么表小姐,表小姐身份可大可小。张氏不由想起湘云黛玉,这可是正是人选。水家可别打错了算盘。 想起来何嫂探路,如何探得:“何嫂?” 何嫂子忙道:“奴婢那日去,实是没有见过这号人,主子就是水家母子,再有个老姨娘,其余小姑奶奶个七八个,都是说的丫头呢。” 迎春知道母亲担忧什么,忙笑:“不值得什么,不过是姨娘家里放出去的兄弟的女儿,说到底也是家下人女儿,她也不小了,我既然担了嫂嫂名声,自会替她打算,尽快替他安排一门亲事嫁出去。” 张氏看着迎春自信慢慢,想来夫妻恩爱,点头:“嗯,不过还是先看看她们什么打算,或许早许了人家了也不定。只怕是打了别的注意,可不成。这样的身份可不好处理。” 迎春点头:“这个女儿省得。” 少时开席,迎春被安排陪着贾母坐了上席,迎春看着上等席面,心里只是一阵阵激动。前生迎春在邢夫人房里讲究画面,邢夫人絮絮叨叨教训声音,在迎春脑海飞过去。迎春愣神之间,筷子在玉兰片里拈了三次。 贾母就吩咐鸳鸯:“等下让你二奶奶把新得菜蔬各色捡起一篓子,给你二姑娘带回去。” 鸳鸯还没答应,凤姐已经听见了:“老祖宗,知道您心疼二妹妹,二爷一早就特特给二妹妹备下了,什么新鲜的冬笋,莲藕都有,再有南边来的苹果雪梨金橘各色一小篓子都摆着呢,只等妹妹带回去了。” 贾母就笑:“嗯,我说一句,你就絮絮叨叨,生怕人家满你功劳,这样不好!要罚。” 凤姐最会凑趣儿,也是她今儿兴致高昂,笑吟吟凑近:“就罚老祖宗打嘴巴可好呢?” 尤氏一嗤:“这算什么,明知道老祖宗舍不得,偏说这个,老祖宗回回偏私,不过捏一下,捞痒痒呢,不成!” 凤姐转身就跟尤氏掐上了:“不然呢?今个没外人,都是自己亲眷,我也不怕丢脸,只要你能说得出,我必做得到!” 尤氏眼睛往屏风外面一扫:“风辣子,你若敢去给娇敬三杯酒去,我就服了你了,今后惟你马首是瞻!” 凤姐凤眼邪飞:“我也不要你服气,我就一个要求,我去敬酒,你把盏如何?” 尤氏一听埋头吃饭去了:“疯婆子,你自己去,我才不陪你疯呢!” 凤姐就硬要拉扯尤氏,尤氏吓得双手乱摆。 胡氏见之,忙着双手捧了酒盏过来:“二婶,您今儿操持这样好的席面招待亲友,着实劳苦功高,侄媳妇不才,敬您一杯酒,婶娘不嫌弃侄儿媳妇笨拙,就领了吧!” 尤氏有媳妇帮腔损失脱身,凤姐尚在气,尤氏就着媳妇手,搂着凤姐脖子就灌进去了。凤姐正在气说笑呢,哪知尤氏下这样毒手,差点呛了,忙着吞咽。带要跟又是算账,又是拉着媳妇去给迎春敬酒,凤姐就不好意思打岔了,咬牙恨道:“那日我有了媳妇,看怎么收拾你!” 贾母起了头,凤姐一发挥,这席面再不讲究食不语了,一个个起哄醋那凤姐。再有湘云黛玉探春也活泼起来,一个个再不惧贾母在座,开始挨个给迎春敬酒。 黛玉湘云探春惜春一个塞一个会说话,迎春盛情难却,只是接了酒杯,五盏小酒下肚,迎春已经满面桃花。旁边桌上的喜鸾喜凤也起身过来了,迎春边说实在不能喝了。她三个就故作生气:“我们姐妹带地疏远些,敬的酒也没有解解们亲香!” 迎春最是温煦之人,哪听得这话,忙着起身接过饮了,酒饮得多了,迎春也放开了,拿手把水灵灵喜鸾一拧腮帮子:“看你敢不敢再胡说了。” 喜鸾笑吟吟讨饶:“哎哟,姐姐饶了我吧,妹妹寻常蛮乖,姐姐知道啊。” 及至迎春放了,她又说嘴:“二姐姐不公平啊,喜凤也泛酸了,姐姐也去拧一拧,这才公平合理呢!” 喜凤听见早跑到贾母跟前去了:“老祖宗,您要罚喜鸾才行,哪里能都当面说是了非呢?” 贾母就笑:“喜鸾啊,你是不对,以后说你妹妹啊,要背着点,哪能这样当面锣鼓对面鼓呢?” 这话一出,喷饭也不知道有几多了。 这一番闹腾,湘云黛玉们早放了碗筷,一旁看戏。湘云插嘴:“对对对,凤姐定不要放过去,你有来那个个媳妇,怕什么呀,俗话还说了,双拳难敌四手呢!” 凤姐这一听高兴了,只夸云妹妹会说话,笑吟吟跟姑子们闹去了。 这一下用了餐,迎春们一般姐妹围着贾母说笑。 少时,外面有小厮传话,谁是姑爷下了桌子了。问奶奶就回去还是在晚一会。 这人是贾赦房小厮。 迎春方要搭话,贾母已经开了腔:“家里请了一天酒戏,这么早去什么。叫你们老爷二爷好生陪着孙女婿高兴,用了晚餐再去。” 少时小厮又来:“老爷说知道了,这会子姑爷二爷三爷宝二爷都去了东府,说是比试弓马骑射。” 迎春忙问:“东府剑道不是撤了吗,如何比试?” 贾母也道:“是啊?” 尤氏脸色胡乱变换。 张氏却一挥手,让那小厮去了。 贾母就看着尤氏。尤氏半天方才说出话来:“是收了几个月,最近又办起来了。赌牌九是停了的,绝对没再沾了。” 贾母脸色就很不好看了:“你老实说,都是些什么人?” 尤氏面红耳赤:“都是京城名门世家子弟,多是蓉儿朋友,媳妇想着蓉儿迟早要出仕,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次没干涉。” 迎春看眼张氏,没再说话。 一时贾母困倦,大家散了。迎春被黛玉湘簇拥道葳莛轩歇息,黛玉只是笑吟吟看着迎春:“姐姐满脸笑意,想来心满意足了,恭喜姐姐。” 湘云却是抱着迎春胳膊:“二姐姐,快说说,拜堂的时候你怕不怕?真的蒙着盖头什么看不见么?要是新郎找错了怎么办?” 迎春就笑:“云妹妹,你一下子问着许多问题,叫我说什么呢?” 绣橘笑着告诉湘云:“不怕,由我与晴雯替姑娘看着呢,哪能错了新郎呢?” 湘云一啐绣橘:“嗨,你看见了就是真的了?” 晴雯嗤笑:“在云姑娘眼里我们就这般不济事?发亲的时候,新郎可是给老太太太太老爷们磕了头,我们跟绣橘搀扶着姑娘辞行上轿,这样还认错,我们还是人呢?” 黛玉在脸上一羞:“云丫头这么紧张,敢是怕被人抢了新郎啰?” 湘云就扑过去跟黛玉撕扯。 正在欢喜不了,张氏跟前大丫头木香来了,进门笑吟吟一福身:“给各位姑娘问安!”回身才对迎春单一福:“太太请二姑奶奶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一起啊,一更算昨日,一天三千三。 撒花!!!!!!!!!!!!!!!! 败枝腐叶 迎春笑盈盈起身与众姐妹辞别,湘云神鹿一般飞跳起身,笑吟吟挽住迎春:“我送二姐姐过去。” 张氏这会子找自己必定要说私房话,湘云跟着肯定不方便,迎春微笑看眼见黛玉。 黛玉与应缓存住的久了,甚有默契,眼睛盯着孤本棋谱,嘴里闲话:“云丫头,你不说我的荷包比你的灵巧呢,你若能赢我三盘,我就送给你,如何?” 湘云得了个葫芦形的荷包,黛玉却是一早选定蝴蝶形状,绣橘特特留给黛玉。却被湘云瞧见入了了眼,缠着要跟黛玉换,黛玉美心东西岂能拱手,推辞了。这会儿黛玉拿荷包做饵,湘云果然被吸引,顿时豪气干云:“别说三盘,三百盘又如何?” 湘云那头迎战了黛玉,回头跟迎春歉意:“二姐姐,我送你到门口啊!” 迎春对着黛玉暗暗一福笑盈盈转身:“多谢云妹妹厚谊。” 一时到了张氏上房,湘云撒腿溜了。掐被凤姐迎在门口看见了:“云妹妹慌得什么?”迎春微笑拉住凤姐进房:“跟林妹妹厮杀去了。”凤姐了然一笑:“她们碰面没有一日不比试了。” 姑嫂携手进房,迎春给张氏见礼,却被张氏吩咐凤姐拦住了:“快些搀起你妹妹,一天见十次,岂不要磕头十回。”及至迎春起身,张氏拉上炕去坐了。 丫头婆子忙着茶果点心摆上,何嫂就将房中现在人等全部清除了。 迎春吮口香茶,却见张氏凝眉迟疑着,欲言又止。遂笑问:“母亲可是有话要问女儿?” 凤姐便笑了:“这可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二妹妹去。” 张氏点一点头,眼中尽是忧虑:“方才说起东府,我见你眉头拧紧,可是有何不妥?” 迎春闻听张氏问起这话,一时间只觉得难以言表,少顿方道:“倒也没什么,我只是听珍大嫂子说聚会者都是世家子弟,就有些担忧。珍大嫂子以为没有聚众赌博就无关紧,我却以为情形更厉害。聚众赌博,圣上知道了,最多骂一句糊涂顽劣,尸位素餐。罚俸申饬了事。若是聚众又不赌博,圣上该怎么想呢?哪个皇帝乐意臣子抱成一团?” 凤姐讶异:“这一说来,问题可真是大了。不过,我们家如今都安分守己,老爷叔老爷都不问朝政了,圣上发作也落不到我们头上吧” 迎春摇头:“凤姐姐别忘了,我们跟东府是本宗本家,外人一向把东西两府相提并论。东府一旦有事,荣府定然脱不得干系。” 张氏凤姐齐齐挑眉,随即各自若有所思,大家都是深知宅门规则,对于外面大政治却有些模糊。说起来迎春也不是政治敏锐之人,不过胜在先知先觉。 贾府倒霉大限之期就在明年冬季,明年有一系列噩运,平安洲暴动,王子腾镇压□返京途中暴毙。也不知道是暴民所为,还是暴君所为。紧着元妃病逝,圣上秘密发丧,不许贾府扶棺。贾府坍塌湮灭在大学纷飞日子。 在迎春心里,这一日不冲过去,犹如虎豹酣睡榻侧,难于安枕。 却说迎春瞧见母亲嫂嫂懵懂,不知道厉害所在,遂提醒道:“我朝世家都是军功出身,当年八公共同进退,在战场守望相互,才得胜出。虽然贾府现在无人领兵,可是八公后代一直没有断了联系。像石家,杨家,卫家三家实权,一直都跟我们交好。再有我们姻亲史家在军中也是实权,还有王家叔父也是军政大员。” 凤姐惊愕:“我叔父不在京中啊?” 迎春微笑反问:“王舅爷呢?他有无跟珍大哥来往?” 凤姐听着这个不争气兄长,不免咬牙:“叔父不在,谁说他也不听啊。” 迎春叹气:“我们这些世家姻亲,落在皇上眼里其实就是一伙子。前些日子,我们家两位老爷退,皇上对我们已经不甚在意,这从大姐姐如今任高位悠哉游哉可以看出来,可是,” 迎春说着顿一顿:“东府如今大张旗鼓纠结世家子弟,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啸聚,落在圣上眼里就是朋党。倘若圣上一旦寻着机会发作,我担心倾巢之祸。” 迎春想起明年年底王子腾的陨落,因问凤姐:“凤姐姐最近可曾有姻伯父消息?” 凤姐摇头:“确切消息没有,传言有一些,似乎我叔父又要升迁吧。” 迎春知道凤姐对贾母影响力,她一张巧嘴说服贾母可要比张氏强许多,不过不是切肤之痛,恐怕不会下力,遂喟叹拨火:“姻伯父已经是就九省检点了,这回再升就是阁臣宰辅了。若是受了东府牵连,岂不冤枉!最可怕者,荣府比之王家更易受到牵连!” 凤姐闻言拧眉,如今王家又回头来待见凤姐了。若是被东府搅黄了?凤姐银牙咬碎,看着张氏:“太太,这可得想法子才是。” 张氏闻言毛骨悚然,却又有些疑惑:“太平无事的,皇上也不是暴君,哪能因为几个毛孩子聚众就大动干戈?世家首尾相连,皇上除非一举荡平,只是荡平了容易,落下谁去替他守疆保土呢?” 张氏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张舅舅透露,番邦笑过蠢蠢欲|动,而我国国库空虚,无力用兵。眼下圣上致力于江南官场整顿更新,为主是揪出钱粮硕鼠,追击欠债大户,借以充盈国库。再论其他。张舅舅递话给张氏,清查府里老账,看看有无国库欠银,若有,趁早归还。切勿引起圣上反感。 贾府开府之时,曾经借贷过国库银两二十万两,这些年张氏当家,府库充盈,根本无需借债,所以,所有功勋都把国库当成自己家府库,张氏却是谨守本分,并不伸手。不仅如此,上一次圣上下旨追债,张氏随大流已经归还十万,本当一次还清,又怕做了出头鸟,引得圣上忌惮,世家侧目,故而按照圣上公布还款措施,分期分批陆续归还。张氏已经计划了好了,这次圣上再提债务,张氏则尽数归还库银。 张氏另外一个安心理由,则是这次受到圣上重拳出击甄家,贾府因为甄家祸害林姑爷之故,早就跟他们断了联系了。 为了找个事情,贾母还曾经暗中责怪过张氏目光短浅,性情凉薄,不想如今正好夺过圣上清查。 综上所有,张氏以为几年内,贾府以及京都世家,应该没有倾巢之祸,张氏有些怀疑迎春这回是否有些言过了。 张氏知道,迎春想把东西两府纽带割断,免得遭受拖累。张氏之前也想过,只是贾母不肯,张氏也不好太过执拗,引得贾母不悦。只得接受贾母意思,带着东府一起过,张氏一直以来步步提防,无使贾珍造成大祸。 如今眼见迎春一心一意想要脱离东府,不改初衷,她既为迎春自主高兴,只是当初,她连一个奶娘也不肯下重手辖制呢?如今杀伐决断,不眨眼皮。 张氏深恐迎春转变得太过极端自私了,大家族之间有来有往,才能同气连枝,首尾呼应。张氏虽然不乐意再跟大家族有过多牵扯,东府错不过姓贾,一笔难写。且如今身在其中,不得不遵循游戏规矩,倘若能拉不拉一把,岂非太过凉薄?将来万一荣府有事,人人只想撇清,靠谁拉一把呢? 张氏虽然只在心里心思一晃而过,却被迎春看懂了。张氏眼中一瞬间的疑虑被迎春捕捉住了。迎春顿时后悔,自己是不是说话太直接了。 不过,迎春已经得知,今年平安洲旱情严重,明年将会持续旱灾。五月,平安洲将会全面暴|动,王子腾血|洗镇压,尚未得及享受荣耀,就暴|毙半路。 随即,平安洲反叛余孽再一次纠结,乘着圣上围猎,在铁网山发难,预备改朝换代。 因有□之徒曾经参与贾珍聚众骑射。西府被指筹谋暴|动之事,虽然没有确切证据,架不住御史大夫撞柱泣血。 荣府因此遭到圣上忌惮。为贾府湮灭埋下祸胎。 恰在此后不久,元春莫名亡故,贾府最后一根稻草倒掉。随即坍塌湮灭。 荣府这一世虽然已经退避低调,一旦东府沾上□之罪,荣府依旧在株连首列。 迎春记得,四大家族最先倒台从史家开始。事由正是平安洲暴|动。其实平安洲军政最高长官就是史家三叔父。他制下暴|乱首先有罪,暴|动发生之初,他以为不过乌合之众,轻忽从事,致使暴|乱迅速成燎原之势。仓促镇压,已经难以翻转局势,罪加一等。 暴|民乘胜夜袭府城,他不仅战死了儿子,还因玩忽职守,被降爵停职。 再后来又一次边关战事,史家偕同石家出战,再次败白,一起玩完了。还连累卫家与湘云。 后来贾府出事,史家倒了,王子腾死了,石家卫家也被发配。东西两府下狱,竟然无人相救,只余一个北静王,却恰好在边关督战。贾府倒塌犹如催腐拉朽。干净彻底。 这是后话,不提了。 想起过往,迎春心情沉痛,之前不是没有给过洞府机会,没有提醒过,他却执迷不悟走到今日。他自己都不爱惜身家性命,又岂能怨怼别人凉薄? 倘若明知死路一条,还要执意绑在一起,岂非太过愚蠢?与其愚蠢致死,何妨凉薄一回? 迎春抬眸对上母亲,缓缓言道:“太平之年,当然无事,若是天下不太平呢?” 张氏吓得不轻:“你怎说?怎么会不太平?” 迎春压低声音道:“母亲知道,女儿因何上一次极力劝慰咱们老爷致仕么?” 张氏心脏收缩:“怎么?” 迎春道:“我曾经瞧见幻境,咱们老爷披枷带锁。“ 张氏扶胸,气闷不已:“何故?” “一来因为东府被人诬陷参与谋划暴|动,荣府因此受到牵连。二来,老爷多年跟史家三伯父串通纠结,包揽词讼,买卖人命。再有二婶牟利事情,再有尤氏姐妹事情,零零总总合起来,就……” 张氏心里着急竟然说不出话来,她甚为担心,那个暴|动分子只怕已经到过东府了。心中焦虑,这样的罪责如何担得起。张氏激怒之下,怒气攻心,嘴唇嚅动,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干抽噎:“这,这……”人有些支撑不住往后仰倒了。 迎春见张氏这般,唬得不轻,忙着替张氏抹背顺气:“母亲,醒醒,醒来啊。” 凤姐心惊肉跳,却是把手心死命一掐,顿时稳住神,忙着给婆婆喂水:“您别急啊,别急啊,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2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2部分阅读 有法子可想呢。” 姑嫂联合将张氏救醒了。 迎春甚是后悔,不该急躁如此:“都是女儿不好,不过是幻觉,不该这样直通通的就说出来。” 张氏拉住迎春,眼圈也红了:“这怎么怪的你,子孙不争气啊,你说这是孝期,正是躲祸机会,偏生做出这些事情。” 迎春忙着安慰:“好在我们老爷,叔老爷已经不在官场,圣上念在我们一门谨小慎微,就是发落,也该斟酌一二。” 凤姐忽然言道:“太太,现在正有个机会,我们可以借此吵嚷起来,逼迫老祖宗答应分府。” 张氏闻言,忙问:“快说?” 凤姐眼眸闪闪发亮:“尤二姐生了儿子,珍大哥把他们母子接进府里来了,这可是犯了老太太忌讳了。” 张氏愕然:“这是什么话?不是在花枝巷单住去了?如何敢这样大胆把有夫之妇接进府里占有?” 凤姐道:“我听容儿媳妇说的,张华卷走钱财花尽了,又回来找二姐,尤老娘又死了,尤二姐便找了珍大哥,珍大哥就着人把他拿住了,逼迫叫他写了休,给了他二百银子叫他另外娶妻。” 张氏讶异:“珍儿媳妇就由得他胡闹?“ 凤姐咂舌道:“珍大哥与尤二姐答应把那孩子认在大嫂子名下,当成嫡子,大嫂子何乐不为呢,自己养大的孩子必定不同。因此,蓉儿两口子觉得委屈,怕将来被扫地出门,私下里在二爷与我面前落泪哭诉,我们这才知道了。我也是因为蓉儿不争气,大嫂子也可怜,遂没吱声。” 迎春额首:“想必蓉哥儿是想让凤姐姐替他在老祖宗面前递个话吧?” 凤姐点头:“想来如此。” 迎春抚手道:“这且好了,怪的凤姐姐说是机会呢。” 凤姐有些犹豫:“我是又怕气着老祖宗,最怕受了气最后还是没结果,白白操心。” 迎春言道:“总要试试。凤姐姐莫要正儿八经,只当笑话提一提,把蓉哥儿话透露出来,看情形再说。若是老祖宗看着精神尚好,姐姐就细细剖析厉害给老祖宗知道。” “这宗事情老来祖宗必定不许。就会教训珍大哥。珍大哥做了这些年族长,大权在握,我行我素惯了。这里头牵着尤二姐还有孩子,珍大哥最是见了女色犯糊涂主。肯定觉得老祖宗多管闲事。” 迎春说话间看这张氏:“母亲,您只要说服老爷跟老祖宗站在一起,整个荣府一致态度强硬,绝对不允许那惹祸孩子入嗣,这一来,珍大哥必定毛躁,到时候,就不是我们要分宗,只怕珍大哥自己就要提出来了。” 凤姐高兴抚手:“这个主意好!我早就在思忖了,只是没得这般周全。” 回头拉着张氏:“太太,您说呢?” 张氏脸色甚是无奈:“也只好如此了。希望老祖宗想得开。” “只要母亲有决心,必定能够说服老祖宗,老祖宗年纪大可是不糊涂。亲疏可是分得清楚。”迎春言罢笑着看凤姐:“只怕二哥哥同情珍大哥呢!” 凤姐笑得甚是自得:“我有法子叫他同情蓉哥儿。” 迎春盯了凤姐一眼,慌忙低头,原来凤姐想利用贾珍霸占秦可卿之事说服贾琏同情蓉哥儿。先夺□,如今又来夺爵,何其可怜呢! 这个法子却是是个好法子,贾琏是个性情中人,必定会偏贾蓉。只是,可卿死不得安宁了。 迎春心里合十祝告:“可卿,可卿,英灵不远,切莫怪罪。你那个公公实在太混账了。” 这事儿议定,张氏甚是疲倦。凤姐迎春姑嫂免不得拿话开解逗趣。见张氏之不开怀,凤姐暗示平儿将巧姐儿葳哥儿带了来,张氏见了花朵儿似的孙女儿,粉团团的长孙子,再大不快也烟消了。 这是贾府存亡重中之重,如今已经着手清除,迎春直觉五脏六腑都清新通透了。 水府主母 一日甚短,欢乐的日子尤其短暂 转眼,迎春已经坐在回府车上,想着姐妹亲人依依情怀,凭是迎春两世为人,许久,还是有些伤怀,在娘家清闲随意的日子不复返了。 迎春怕水衍见怪,不敢宣至于口,默默靠着车壁,顺着车身震荡,轿帘荡出空隙偷偷窥看,直至荣宁接到迅速退后,消失殆尽。 迎春微微轻叹回眸,却见夫君水衍正盯着自己,一愣之下,不由赫然,忙着低头掩饰。迎春怕水衍责怪自己没有归属感。 水衍却被迎春隐忍的情绪牵动心弦,伸手一揽娇妻,鼻尖摩挲迎春额首眉心,话音透着浓厚鼻音:“若是在家寂寞,不妨多回娘家走走就是,左不过眨眼功夫。” 浓烈的男性气味随着汗味儿弥漫,萦绕在迎春鼻端。迎春心坎一颤,身子微微一挣点点头:“嗯呢!”心里要跟没准备这般做。那个婆婆喜欢媳妇儿见天回娘家呢! 水衍知道自己家新娘子害羞,也怕响动大了招人闲话,手臂不甘下滑,却倏然握住娇妻玉手,拿手藏在袖子里,揉揉捏捏,心中陡起一阵酥酥麻麻痒痒的感触,挥之不去,直达骨髓,水衍的眼眸顿时迷离起来,抹蜜一般笑意黏糊在迎春粉腮红唇处,心中暗忖:应该绵软香糯吧!今日切要好好尝尝,再不能囫囵吞枣! 水衍想着直那么美,美得他得意笑出声来。迎春正在羞怯难当,忽闻笑声,惊愕抬眸:“可是且妾身发髻凌乱?”说着话忙着在扶手处暗格里翻检,想要找出那面琉璃镜子照一照。 水衍忽然欺近,闭目在迎春耳后一嗅:“不是!” 热乎乎的气息吹在耳后,这里正是迎春敏锐处,这会子轮到迎春浑身酥酥麻麻痒痒了。迎春极力忍住喘气,慌忙偏头躲避拿手推挡,却是车身一震颤。车把势在外一声唤:“大爷大奶奶,到了!” 迎春慌忙抿抿鬓角,抹抹衣褶,这才抬眸,嘴角一丝嗔笑。伸手握住水衍伸出手掌,却被水衍反手握住,小手指在她手心一勾。 迎春脸色一红,恰似桃花上脸颊,娇羞粉嫩。 水衍见之,肚里暗笑,自己这个新娘子实在太过羞涩了,燕好之时顶多柔荑攀附,嘴唇咬破也不肯出声。水衍眯眯俊眸,如何才能挑逗她轰轰烈烈呢? 迎春哪里知道他此刻迤逦,等着带领去见婆婆,却见夫君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由羞怯,抿嘴一笑,靠近夫君暗暗揪他后襟。 水衍这才回神,回眸一笑,水衍牵起迎春进了二门。迎春却是忙着挣脱了,退后三步跟在水衍身后。 水衍停住,迎春也停住,水衍回眸瞪眼,迎春抿嘴微笑。已经行到水母堂前,水衍知道偃旗息鼓,咳嗽一声跨上庭前台阶。 早有小丫头叽叽喳喳去报喜:“太太太太,大爷大奶奶回来了。” 迎出来的却是月姨娘姑侄,月姨娘一脸慈爱,云英却是意味不明,看着水衍夫妻脸上一致的红晕,云英眉头微微一皱。 只这一瞬间,迎春在她眼中看见一丝嫉恨闪过,迎春不由一愣,之前轻忽之心荡尽。 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 迎春不得不佩服母亲与凤姐的敏锐,六岁的女儿不出嫁却守在别人家里,果然有虎视眈眈不纯之意! 迎春端正身子,手搭着叶儿,昂首挺胸,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与门扉处立住,面上绽出一丝恬静笑容,迎住云英目光:“云妹妹也在,正好嫂嫂有礼物与你,原本让丫头送去,如今倒不必了。” 云英被迎春清眸逼视,不由心中瑟缩一下,忙敛住眼眸一福身:“劳烦大奶奶惦记!” 迎春眉头一耸,旋即平复,抬眸看眼水衍,却见水衍面上笑容荡尽,昂头进了正房:“娘侯着呢!” 月姨娘眼神却瞧见了大爷眼中不悦,回身之际,眼眸复杂看眼自己侄女儿,眼眸一暗,云英想效法自己,可是? 月姨娘看看后面捧着礼盒晴雯,那眉眼气质,比个小姐也不差。奶奶那样人品,这个丫头摆着,哥儿眼里哪里还有旁人? 月姨娘伸手拂拂云英额上发丝:“进去吧,高兴些!” 却说迎春来至婆婆跟前,笑盈盈请安问好。再奉上贾府长亲回礼。水母甚至体谅:“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下罢。” 迎春又把月姨娘云英礼物奉上:“这是我们太太一片心意,姨娘妹妹且无嫌弃!“ 月姨娘忙着微笑回礼:“大奶奶说笑了,只有高兴,那里有嫌弃道理!” 水母的礼品是老老太太所赠一株据说拜年野山参。再有张氏所赠一盒燕窝,一包冰糖,凤姐所赠两瓶荔枝蜜。 月姨娘稍次,只有公中上等回礼一份,两块尺寸。 云英回房,她跟着月姨娘居住在上院西厢房,将迎春所赠礼盒随手掼在几上。 喜儿忙着上茶,看见礼盒笑吟吟收拾起来:“大奶奶家的东西必定不凡呢,哎哟,好漂亮的绣花!” 喜儿见这青枝绿叶红花朵朵丝帕子,喜之不迭:“姑娘,都是杏花呢,有杏花,青杏,红杏,哎哟,情态各异,足足一打呢,姑娘,你几年也勿需再添了。 云英闻言顿时娥眉紧锁,杏眼光火:“拿来我看!” 喜儿忙着捧上,嘴里还在夸赞:“真是好看,奴婢从未见过如此好东西呢!” 云英就着喜儿手一条条翻检,红花绿叶,毛头青杏,云英鼻翼急剧擅动劈手一掌将锦盒掀翻:“岂有此理!” 喜儿吓得之瑟缩,不知道为何一直温煦和蔼表姑娘这般大的气性:“小姐,请小姐责罚!” 云英一掌挥出,悔意顿生,自己是娴静庶女,如何能偶这样色厉内荏。屏住火星一笑:“喜儿,我有些累了,这些丝帕子,你喜欢就赏你了。” 喜儿是月姨娘的小丫头,闻言惊喜不已:“给我?” 云英皱眉:“废话!不要就丢了!”忽然又收敛脾气,拂拂额头:“喜儿,我小日子到了,有些毛躁,你别在意,也别告诉姑姑啊,我躺躺就好了。” 喜儿闻言大喜,忙着起身道谢:“奴替小姐去煮红糖鸡蛋,小姐吃了定然病痛消除。” 回头却说迎春与水衍相携回房,水衍却要去前院兵器房转转消消食儿。他睡前要耍一趟拳脚工夫,这是他自小养成习惯了。及至他回房洗漱,迎春已经洗漱清爽,换上了宽袍大袖的一身青杏枝领抹的便服,房内熏香馥郁。水衍沐浴香汤已经备下,香胰子香膏齐备。 水衍入桶熏熏欲醉。及至出浴,迎春早讲一应物品奉上,擦身棉巾,穿戴锦袍。夫妻相携套间叙话。 少顷,绣橘的粳米牛奶粥已经奉上来了。迎春挥退丫头,亲手替水衍盛粥布菜。 这粥可不平常,可以强体助孕,乃是凤姐的秘密武器,生子法宝。婚前特特交给迎春主仆二人学会了。力争一箭中的,在婆家站稳脚跟。 水衍哪里知道这等机关,欢欢喜喜吃了,至于夜里如何鏖战,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翌日,迎春便开始了水家主母生涯。 这日卯正时分,水衍歇息三日,今日该要回去当班了。迎春醒来,水衍还在酣睡。 绣橘在外值夜,听见响动,忙着隔门询问:“姑娘,可是要水?” 昨夜动静闹的大,绣橘肯定听见了。迎春红了脸,却是身上腻味,顾不得羞涩:“嗯!” 少时,绣橘带着小丫头云儿秋儿进来送水,绣橘亲手调制水温,配制香精。伺候迎春入水,替迎春揉捏。 绣橘原本因为水衍在室,浑身紧张,却不料姑爷大刺刺裹着锦被走了来,绣橘全身血液轰的一下子都用涌到脸上。绣橘刚要张嘴,水衍手指贴在嘴上。指指门口。绣橘踮着脚退去了。 迎春美美闭着眼睛:“绣橘,这边!” 又微微偏头:“这边!” 绣橘搓洗手法极好,却是手掌有些粗糙了,因笑:“绣橘,是不是下厨多了?那个描金荷叶的箱笼里有一个青瓷葫芦罐儿,那个东西擦手最好了。你再泡水多了,就擦一擦哦,保管有用。” 迎春眼笑吟吟说的高兴,却不料绣橘那拿手就不规矩起来,顺着腰背搓到前胸,平日都是毛巾子擦拭,今日却是肉张搓揉摸捏。迎春浑身一颤,忽然察觉不对,双手颤抖护住前胸,拼力一挣,扭转身子。却见水衍灿若星辰明眸压降下来:“娘子哪里还痒痒,告诉夫君?” 迎春愕然惊叫,却是一半出唇一半烟灭了。哗啦啦一阵水响阵阵。 绣橘红脸后退,恰撞在水衍惺忪晴雯怀里,晴雯张嘴就骂:“死……” 却被绣橘捂住,眼睛抽筋儿一样眨动,晴雯被她唔得行将厥气,只得微微点头,以示明白。绣橘这才饶了她。两人悄悄退出正厅,来至门口,双双跌坐廊上。晴雯伸手一掐绣橘:“你做死啊,想害命怎地?” 绣橘任由她掐,借以发泄满腔迤逦,心里嗔怪:“这个姑爷,灭白天黑夜,姑娘如何受得了呢!” 晴雯瞧着绣橘被自己掐的面颊火红还在乐呵,不由笑骂:“你疯了啊,不知道疼?” 绣橘忙着手指贴在唇上:“嘘嘘嘘……” 又指指卧房。 晴雯愕然张目:“啊,这可是……” 说着话,身上也软了,靠着绣橘喃喃:“太太知道可怎么好?” 绣橘颤抖:“先摁住,再规劝,啊,记住了。” 晴雯拍胸脯子:“亏得姑娘把那两个傻楞子放了休沐去办嫁妆,否则不等天明,阖府知道了。” 这一说,绣橘紧张了。忙道:“姑爷那来那个小丫头,从今起归你使唤,拘着她们学针线,赶明儿充实府里针线房。” 晴雯点头。 绣橘闭闭眼睛:“你跟着守着,我去厨房悄悄。” 回头却说迎春早早起身,却是被闹个手忙脚乱。浑身酸然。还得支撑起身,亲自服侍水衍早朝,水衍还不好生配合,只闹得迎春眼里滴蜜,手指都不听使唤了。好容易水衍穿戴停当。 晴雯低头带着叶儿雀儿进来,递敷子,递香胰子,递上青盐。这才遏制的水衍老实了。顺利洗漱完毕。 绣橘的粳米牛奶粥又奉上来了。配着饽饽煎蛋糟鹅掌,再有青碧小菜,小小一盘饭菜,色香味齐全了。水衍吃得肚儿圆乎,告辞娇妻去了。 迎春就着余下吃了半碗,亲自张罗婆婆早餐,日怎么也要表现表现,不能让婆婆挑剔说媳妇拿大,不孝婆婆。 辰时正,观动静叶儿颠颠来报,说是老太太屋里响动了。 迎春便带着晴雯秋儿往水母房里来请安,恰逢月姨娘在替水母梳头,迎春就上前替下小丫头,递个发簪发单什么。及至水母穿戴起来,迎春又帮着抿抿衣褶子,正正发簪钗环。及至水母净面,迎春顺手就把自己给婆婆备下的香胰子,香膏子奉上。 水母闻着味儿正就笑领了:“生受你了。” 迎春就笑:“这都是媳妇该当呢!” 这边梳洗完备了,绣橘带着小丫头提着食盒上房来了。及至水母出得外套间,早餐上桌,却是两份摆着,除了迎春这个新媳妇,表姑娘云英也备下一份来,云英点心竟然是各色花卉,红红黄黄,颜色十足。 绣橘晴雯当即变了脸色。绣橘一早厨下准备早餐,云英分明知道,却也捣鼓这样一份东西出来,特特奉上,什么意思?难道跟自己姑娘打擂台争锋? 绣橘尚好,晴雯眼眸就冰锥子一样锥着云英了。云英虽未回头,却觉得脸颊火辣辣了之发烧。 丫头们的水母月姨娘都发觉了。水母看眼月姨娘,并不半分情绪。再看一眼晴雯,觉得这个丫头过于霸气了。云英毕竟伺候水母五年了,人心没有不偏的。 迎春却没什么紧张,此念头微微一哂,看来凤姐条丝帕子浪费了,别人根本看不懂。迎春瞬间笑意满脸堆起,心里只当她伺候多年习惯了。 迎春故意仔细看了看云英的早餐,面上并无恼色,却是对着水母羞赫一笑:“不知道云英妹子这样巧手,媳妇所准备这份就不够看了。” 云英闻言正要谦逊几句,迎春却把自己所作早餐一一摆放起来:“不过,云妹妹这些都是甜腻之物,媳妇这份就偏清淡,婆婆就勉为其难尝尝媳妇这碧米粥吧,虽然没什么特色,贵在米源稀罕。” 放好了点心,又对绣橘招招手:“再有媳妇昨日听见婆婆偶尔咳嗽,恰好我嫂嫂昨日给了一篮子雪梨,媳妇就给婆婆做了冰糖川贝雪梨盅,婆婆吃着好呢,媳妇临晚再做一盅来,婆婆吃个三五日,包管咳嗽消除,咽喉不燥。” 迎春说这话,绣橘已经呈上来,红红枸杞,雪白的梨肉,晶莹的川贝小颗粒,看着养眼,闻着香糯。水母这几日却是有些喉头瘙痒,不时咳嗽,看着这梨盅色泽喜庆清爽,听着功效也好,遂先用了梨盅,觉得十分顺口。少时一盅便用尽了。水母又用了小碗碧米粥,看着核桃大小金黄的饽饽煞是可爱,忍不住吃了两个。又拈了两个荞麦饽饽,最后又把云英的花色点心吃了一块,水母放了筷子:“今日够了。”笑看迎春:“少奶奶好手艺。” 迎春笑道:“除了这梨盅是媳妇亲手所作,其余都是绣橘丫头功劳,媳妇可不敢邀功。” 水母看眼绣橘点头:“好丫头,摸样俊俏,手也灵巧。” 绣橘忙着福身:“太太谬赞了,这些手艺都是我们姑娘教导,我们姑娘在家惯常研究药膳点心,替我们老太太太太调理脾胃。” 水母笑看一眼身边大丫头翠环,翠环便奉上两个荷包,绣橘云英一人一个。水母再看眼月姨娘,月姨娘便捧出一个紫檀的盒子来。盒子表面油光闪亮,也不知道摩挲过少次字啊会这般光华如镜。 水母结果开了铜锁,却是一对通透晶莹的比目鱼玉佩,水母递给迎春:“水家唯此一对而已,是你太婆婆新婚隔日传与我,传媳不传女,今日传与你,你与衍儿当肖此玉。琴瑟和鸣,为水家开枝散叶,生生不息。” 迎春本要推辞,这一话说出来却推辞不得了。忙着福身领了,红脸答道:“媳妇必定不负婆婆期待!” 水家虽说清贫些,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架子门面也撑着。老门老户规矩没变,但凡吃穿住行,一色都是奴才打理,主子直管捞钱回来就是了。两个半主子,也有几人服侍。全部开销来源由水衍一百一十两爵禄,一百多两俸禄,再有三百亩水田收益三部分组成。 迎春默算一下,水府一年大约六百银子收息,一般人家也够用了。只是水府并非一般人家排场,就有些捉襟见肘。 迎春看着水府各项支出。老太太十两月例,月姨娘是五两。迎春看见这个数字顿一顿,眼眸眯一眯,这是当家奶奶规格,看来老太太对老姨娘甚是敬重。 再看水衍这个主子,也是五两。这估计是给他外面应酬花费额度。迎春之意翻了下之前一年支出,没看见水衍有大笔开销。仅从账簿子看来,水衍是个乖乖孩子,至少没有大笔花费在喝酒玩乐应酬上。似宝玉那般买只翠鸟二十两,买只绣眼两,鹦鹉一只八十两的开支并未见到。 再有水衍的奶公奶娘顾管家夫妻,水母陪房林嬷嬷,半主半仆云英,月例都是一两。 迎春在云英名字上点了点,抬眸问内管事奶娘:“一两?云英姑娘不是姨奶奶侄女儿,他一家都脱籍出府了,论理该是亲戚不是奴婢,因何这样月例?” 顾妈妈笑道:“要说起来姨奶奶的侄女儿本不是正经亲眷,只是太太看在姨娘满上认了她是表小姐,原本月例二两,却是云英姑娘说要自立,自愿伺候太太,拿大丫头月例,这才。” 迎春闻言’哦’一声,继续看账本,心里却在思忖。这般说来,她还真不是表小姐了,怪不得她昨日唤自己大奶奶,不唤表嫂了。 迎春眼神凛一凛,不做表小姐甘愿做奴仆,奴仆配小厮倒也简单。 迎春丢开云英,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体。继续看着府里人事开销。专管车架马匹的男仆刘志两口子,管着水家后花园子以及府里花花草草夏夫妻两个,在厨房门房当差的王家两口子。水母跟前两个丫头,水衍跟前两个大丫头,小厮泉儿都是八百钱月例。其余水母,老姨娘,水衍屋里各有两个小丫头,厨下两个灶婢,传话小厮夏雨都是五百钱。 说服月例跟贾府比较略微偏低。总计起来每月月例主子开销二十两,奴仆月例两,主仆一起需要三十四两,这个数字实在不多,不过相对于水家六百银子收入来说不算少了,一年月例就要开销就是四百零八两。六百银子总收益便只剩下二百银子顾生活。 这还有人情往来,应付意外事件呢? 迎春叹口气,怪不得说水家年年无结余,订婚要水母拿私房了。 如今添了迎春月例,还有迎春带来几十人,水家收入光做月例也不够了。水家眼下的收入支撑这一大家子委实不易。当然,迎春的丫头婆子可以自己发月例,说出去却要叫人笑死了。 府里账本子一项是月姨娘收管,她甚是小心谨慎,迎春驾临前厅倒座房,她便带着云英来了,以备迎春遇见疑惑答疑。 迎春与她互相见过,便专心看帐,看完之处看收益。这一月有礼金,水家亲朋故旧不甚富裕,除了三位姐姐姐丈二百银子,算是大礼,水衍本家几位远房堂兄大多十两,总共有位本家,还有两位是五两礼金,还有邻居街坊一两二两,共计带有七百三十二两银子。若非迎春前生受过孙家磋磨,手里有时候甚至无有半分银子,迎春估计要惊愕不下了。 迎春慢慢看着,水衍的人缘不错,整个侍卫处倒凑了一千银子礼金。 迎春看见几个熟悉名字,二哥哥贾琏,三弟贾珏都在水衍名下凑份子,再有水骏,柳湘莲,冯紫英,卫若兰,一色二百银子。他们六个一张单子共计一千二百。 这些银子随要还礼,却可以挪借生财,正好还有一间空铺子,正好用这些做本钱把生意做起来。只是做什么尚未,最好是能够很快生利钱那张中,因为迎春自己月例还有丫头婆子户下人的月例拢共需要三十余两,这些银子必须在公账上列支,否则水家面子不好看了。 晚间水衍回来看着迎春在梳妆台上拨弄象牙算盘,十指葱白,在算盘上拨的捻熟,恰似弹奏一般发出轻微悦耳的声音。水衍在旁看着,忙碌迎春身上自有一股威仪流露。 想着迎春的体贴温顺,水衍嘴角勾起,这大约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床上叫娇娘吧。一是看得痴了,竟然嘿嘿,嘿嘿笑出来。迎春做事惯常专注入迷,及至周边想起嗤嗤嘿嘿笑声方才惊醒,抬眸见了水衍,忙着起身,却被水衍摁住:“娘子继续拨算盘,甚好看。” 迎春羞红了脸颊眼风直扫晴雯绣橘,两人忙着盛水绞帕子,却是一个个低头抿嘴不看他们两个,迎春想要发作,却不好起得头。 及至水衍沐浴,迎春这边出来见了司棋,着她跟潘又安商议商议,有什么来钱快速,又不违法乱纪违背良心。 司棋倒不是十分看好自己夫君,不免皱眉:“姑娘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他之前顶多帮人跑腿看帐而已啊?如何直达快速的生财之法呢?” 迎春笑看司棋:“你告诉潘又安,他除了月例,还有百分之五抽头,亦即每赚一百两,他的五两,亏了算我的,不过,我希望是不亏。只要他月月生财,等你们孩子落地,我有厚礼奉送!” 司棋虽然对自己相公能力有所怀疑,可是对迎春开出条件十分兴趣,眼眸亮晶晶的笑道:“竟然姑娘如此看重,奴就勉为其难问他一问。” 迎春可是十分信足,知道潘又安必定能够替自己开源大发。只是迎春没想到,天她兴头头去跟水母商议资金问题,却遇见了难题,原来这账上银钱多是有帐无实。 昨日今日,一半一半哟。 真勤快,自己撒花! 主母生活第一天 却说迎春把水家人事,账款查看一遍,账面上余下三千多银子,秋收出息尚未入账,这些钱不多且也不少,做些生意开源应该可以了。 其余迎春决定按兵不动,二十几个明明白白的人,明明白白账簿子,实在是小小不言之事,不消半个时辰已经清清楚楚。真是闭着眼睛也能混明白。 唯一变数就是云英,这个有些难以掌控,因为这涉及水衍心思,人心最难把握。迎春真有些心里没底。 不过,如今迎春却是不怕这些狐媚歪道,有的是主意等着他们,不过迎春十分腻味这宗人,只是有些犯恶心。好好女儿家不说力求上进,偏食守着别人家里等着做妾,贱皮不贱皮呢!这是后话不提了。 迎春十户人家都是贾府家生子儿,都是张氏精挑细选,迎春自己过目,j狡之人一概摒除了。这些人事,迎春也在嫁入水府第四日全部安排定了。 原本就有四家人在庄子上做事,名单来了水府,人却没来。这些人迎春在娘家时就认得了,这些庄子人事账簿一早就有迎春掌管,都是张氏替迎春挑摘的一水年轻媳妇子,没有丝毫负担那种,暂时无须调动。 余下四户,潘又安司棋算一户,潘又安已经在铺子里账房了。虽不是掌柜,别人月不敢轻忽。司棋则在迎春管事娘子,水家事情有老管家夫妻两个,无缘无故也不好更换,水府巴掌大的事情,也不需要几个管事。司棋为主是经手外务,负责接洽田庄与铺子上的人事。迎春在前街还有一个空铺面,尚未决定作何等生意,到时候又走一房人。 剩余四家人,金二一家,亦即绣橘一家子。迎春已经替她八岁弟弟金源脱籍脱籍,文在衙门里,只等批复,他就可以附学读了。绣橘妹妹十三岁,也是迎春陪嫁丫头之列,正在跟着绣橘打下手,等绣橘出嫁,她妹子正好接手。 对于绣橘这个上一辈子唯一陪伴她到最后,替她挨打,替她头饭菜吃食忠婢,迎春不准备让她做管事媳妇一辈子服侍人,迎春准备年底就给她脱籍,明年替她寻一个婆家,陪嫁她一百亩土地小庄子,二百银子,让她嫁给平民去做小地主婆子,日后大家作为亲戚走动。绣橘父母则等他儿子得力,在外面混出头,就让他们一家子脱籍去做平民。永世再不为奴为婢。 其余三家,都是三十左右年轻夫妻,其中两个媳妇子,迎春全部安排在自己院子里当差,分管浆洗与针线。余下吴立两口子与张全三个则充实到前院专管马匹车架出行。因为水家前院只刘志一个人,现在迎春来了就该新买轿子与车马,增加两匹骏马,一个人又要管理马匹车架又要出行伺候,实在忙不过来。再有门房之前就一个人,日夜盯着也不是事情,谁家没个事情,正好分一个人前去帮忙。 六户人家有六个十岁左右女孩子,全部收归归晴雯手里学针线。四个小厮,一个在水衍外房服侍,一个在水衍演武厅当差,这些地方原本没有人手,如今正好相宜,剩余两个都在二门候着,跑腿传话,随时打偏手。 水家大小厨房都是月姨娘委派云英负责,让管家告诉云英,今后直管大厨房就是了。绣橘娘之前管着老太太厨房,如今迎春安排她去管理小厨房,专管水家四个主子饮食,并派了两个小丫头去帮厨。 入口的东西迎春不敢马虎,这是迎春唯一插入自己人手地方。像账房采买一块,迎春完全没动。 当初见绣橘全家都成了陪房,晴雯也动了心思。她兄嫂因为赖大一家子去了乡下,也放了他们夫妻做平民,在贾府后街租赁房子,东挪西借打些短工讨生活,她哥哥吴贵根本管不住她嫂子灯姑娘,嫂子简直就是万人骑。她兄长见晴雯得脸,自从迎春订婚挑选陪房,便托了晴雯求情,想要陪房脱离那个圈子,也好有主子管教他媳妇子。 吴贵两口子迎春太知道了,这个灯姑娘曾经兜揽过贾琏,调戏过宝玉,上杆子偷竹子,实在是个下三滥。迎春想起来就侧目,哪里会要这样的人,想也没想,拒绝得十分干脆,并说服了晴雯:“又不是呢亲兄长,且你嫂子那样名声,哪个好人家愿意沾,躲还来不及,你倒上赶着,难道想他们跟着你丢脸面呢?” 晴雯就不响了。据说如今这两口子投靠了东府贾珍,服侍这尤二姐母子,据说闹得不成样子,迎春只是庆幸,当初没答应。 这是闲话不提了。 晌午时分,迎春已经理好账簿子,各路人马各就各位,迎春回房梳洗一番,准备去婆婆跟前商议开源之事。司棋却回来了,带来了潘又安的三个赚钱方案。第一个,最来钱,典当行,第二个,古玩铺子,这两宗生意相辅相成。来钱快又赚钱。司棋号告诉迎春,说谁潘又安懂得古董签订。迎春不由讶异,知不知道他一个仆人哪里学的这个技艺。司棋认了半晌决定告诉迎春,潘又安祖上曾经是盗墓的,后来祖宗失手下狱,后辈子才改邪归正,不过鉴定宝物的技能代代相传。 迎春顿时心里敲鼓,怪不得潘又安前生大短短半年竟然赚了几千金银呢! 典当?古董? 迎春有些心发慌,接着看第三点子,到东省地烧酒窑子。这个迎春有所了解,只是,这个生意需要大量的粮食陪衬,且朝廷不许造私酒,若是取得酿造牌,层层盘剥,所剩无几。 迎春瞧着几面,半晌不语。 典当古董行有些蒙钱感觉,私酒倒是可以,反正自己在东省地也有千亩良田,每年几千旦谷米,只是这个罪责可大可小。 迎春写了一句话:第四个点子! 交给司棋,着她速去速回。 少时就是午餐时间,一时叶儿来传话,老太太传饭。迎春照照镜子,抿抿头发,又叫绣橘给自己检查一番,匆匆忙忙来至水母上房。小套间里绣橘娘正在指挥小丫头上菜着箸。迎春便接手摆饭,荤素搭配,肘子烂烂的,再有鸡皮笋汤,再一碟子烤||乳|鸽子肉鸽,蛋皮卷,其余则是时令小菜,诸如薄如蝉翼新藕片,翠绿各色小菜。 月姨娘云英也随迎春一起站着服侍水母,一人吃饭,三人奉菜。水母便说一人吃着不香,着迎春月姨娘三人坐下一起用餐。迎春在家常跟老祖宗母亲一起用餐,谦辞几句,便在下手坐下了。月姨娘云英直说主仆有别,不肯就坐。直至水母迎春吃完了,他们固执才坐下用餐。月姨娘在水家生活一辈子,生活气息都随主子,主子不在桌上也只坐着半边椅子吃饭。云英则是吃相文雅,比大户人家小姐不差,看来是受了水母□。固执悄无声息吃完了饭菜,又忙着着人收拾。 水母正在饮茶,这才笑问月姨娘:“大奶奶娘家菜色还吃得惯吧?” 月姨娘看着水母笑吟吟,那会说不好,忙道:“太太兀自说笑,奶奶家钟鸣鼎食之家,哪有不好一说!” 迎春忙着叶儿上茶:“姨娘也尝尝,这茶是我二哥特意孝敬老祖宗两罐,老祖宗与了一罐我。” 月姨娘喝一口点点头:“嗯,这茶叶一叶叶花儿似的,看着怪好看。”月姨娘说着品了一口,笑道:“喝着也不错呢。太太,您品着呢,似乎比我们吃得茶好多了,到跟大奶奶之前孝敬太太的雨前十分像呢。” 水母点头:“嗯,你一说,还真像!” 迎春笑道:“婆婆姨娘好鉴赏,这是明前雀舌,媳妇刚得的,起了封,不足半斤,婆婆姨娘喝着好,等下我让绣橘包两包给婆婆送了来。” 水母见云英一旁立着便笑:“英儿也坐下尝尝,你嫂嫂这茶味儿不错。” 迎春忙令叶儿冲茶。 云英挑眉一笑:“嫂嫂莫忙,这明前一两茶叶一两金,一杯茶可以生活一个月了,我们穷家小户可喝不来。赶明儿学会了,怕是回家去了不习惯,我还是喝白水便宜。” 这话一出,屋里喝茶声音都熄了。水母月姨娘茶杯都在嘴唇便顿住了。 好好的气氛被云英坏掉,绣橘晴雯叶儿雀儿几个恨不得撕了她嘴巴。 迎春心里苦笑,自己一片好心,这倒成了炫耀了,因看着水母一笑:“媳妇是个糊涂人,在家之时闲事也不管,万事都靠嫂嫂母亲张罗,实在不知道油盐茶米贵。这明前茶直听说数量少,不易得。妹妹这一两茶叶一两金的说头,我还是头一次听呢。” 月姨娘忙着笑:“她小孩子不懂什么,奶奶别信她就是了。” 云英再要张口,被姨娘瞪回去了。 “姨娘多心,不过随口说笑,哪有那么些心多呢?”迎春勾勾唇:“其实,我在家大多喝雨前,前个老祖宗赏了一杯明前吃,还真没尝出来什么区别。只因都说好,这才想着孝敬太太,原想着博得太太一个笑,媳妇就得意了。不想招了妹妹这些话来,倒是媳妇轻狂了。” 这话说得水母才笑了,继续品茶,点头:“这确乎汤色韵味确乎难得。”眼风一扫云英:“你嫂嫂是个大方人,切莫辜负这好茶。” 云英清高不成,索性撒气起来,坐下把茶汤一口饮尽了,砸吧嘴唇:“确乎不同,味儿怪好,只是这一杯茶似乎没喝出劲道儿,说不出到底哪儿好。既然嫂子家不缺银子,不差门路,何妨明儿送妹妹三五斤明前,让妹妹细细品尝,也好将结果告知与众,可好呢?” 迎春笑一笑:“妹妹真会说笑。” 云英睨着眼睛:“说笑?嫂嫂方才还说我们一家人,怎么现在妹妹讨杯茶吃又不舍得么?想是嫂嫂嫌弃妹妹,不把妹子当成一家人。” 晴雯一嗤。 迎春看一眼晴雯,晴雯收住笑,咳嗽一声挺直了脊背。 云英见不得晴雯一张俏脸戳眼睛:“你嗤什么,咳嗽什么?看不惯你就说啊?你今不说出个子根毛叶来,我还不依呢!” 不依?晴雯一愣之下嘴角噙起一丝讥诮。 云英正盯着晴雯,那一丝讽笑哪里瞒得过,云英顿时恼了:“你是什么意思?为何不回答我?难道我连问你一句也不能?” 迎春生怕晴雯说出什么刺心之话,招惹了水母不痛快,为个外人过路之人实在范不着,忙着中参合,转移话题:“妹妹再来品品,这第二道水正出味儿呢。” 月姨娘也忙暗地使眼色劝慰:“英儿,你就品品看,这味儿确乎不错呢?” 水母则一旁笑盈盈品茶,似乎没听见云英叫嚣。 云英反头却跟迎春对上:“你这般遮掩阻拦什么意思?难道你的丫头就是矜贵娇养的,我问一句也不成?我错不过是这府里表小姐呢?” 迎春顿时凝住了笑意儿,看中云英眼眸中的恨意分明是冲着自己,面对这毫无道理的针对于仇视,迎春甚是不悦,声音一贯温煦,却是加重了语气:“妹妹这是什么话呢?我这丫头虽不金贵,却也是礼仪谦谦笑脸迎人,哪里不中表姑娘之意了?我因为又要遮掩呢?若是她们哪里一差二错了,表姑娘直管当着婆婆之面讲出来,我自会家法处置,我们贾府不是随便门户,水府也不是没有规矩地方,绝对不会纵容丫头不知高低三等上下尊卑。” 云英顿时气结,叫她如何指证?晴雯的不屑与讥讽乃是形色之间,并非言语行动有迹可循。 迎春看着水母不言不语装聋作哑,故意把话引到水母身上,虽然迎春知道这事儿起头跟水木没有关系,可是对于水母看戏心态迎春十分不满。自己才是水家主母,水家儿媳妇,水母却在看戏,自己尚且能够控制,若是他日遇见更厉害挑衅,自己不能独立应付,水母是不是也要看戏?虽然婆媳是天敌,可是自己才是水家千方百计才求回来的儿媳妇。 云英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水母这样姿态,迎春很不高兴。要看自己能力如何那是婚前事情,如今自己已经入了水家,难道这样试探,能力不及想退货不成?迎春怒气在心扉流转,有种被欺骗的感觉。若非她求亲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3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3部分阅读 时言之凿凿要如女儿一般爱护自己,母亲也不会选择水家这门亲事。 迎春想起母亲的话,真是没错,婆家不如娘家,一切不能随心所欲,要忍耐,胆大心细,三思后行。婆媳间虽然难以相处,切勿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与隔阂。 婆婆不是母亲!迎春再一次提醒自己,压制住心头不悦薄怒。 这话说起来一大篇儿,思绪却不过一瞬间,想通之后迎春,笑得云淡风轻,然后笑意盈盈看着婆婆。 水母却兀自点头微笑:“这茶确乎不错。”忽然抬头看向迎春云英:“你们咋咋呼呼说些什么呢?” 月姨娘忙一笑:“她们姐妹玩儿呢!太太甭理他们。”说话间又跟迎春一笑:“大奶奶不知道,我们太太年时节还过耳病,每每劳累或是生病就会耳背,声音小了便听不清楚了。” 难得糊涂 月姨娘说话间偶尔眼神凌厉看一眼云英,嘴里却在努力让迎春相信,水母并不知道方才几人说了些什么。 迎春嘴角噙笑,这是什么鬼话呢?自己分明看明白了婆婆眼神,那分明就是抱着看戏之心,纵容云英跟自己胡缠蛮搅,想打自己闷棍没打成,这会子倒成了病症了。 想病遁? 没得那么容易呢! 迎春微微皱眉,甚是讶异,关爱之情切切:“哦,婆婆竟然有耳疾?请过什么大夫呢,太医瞧过没有?” 水母至此,只有继续装下去,暗暗看眼月姨娘,暗示月姨娘回答,这一来一往落在外人眼里,倒真像是有耳疾了。 月姨娘得令,忙冲着迎春轻言细语:“大夫瞧过不少,太医却没瞧过。” 迎春故意刺一刺:“这样子,夫君不知道么?凭着夫君在太子跟前当差,求一求太子,请太医过府一趟应该不难,这可是夫君轻忽了。” 月姨娘闻言愕然:“啊,这样啊”月姨娘说着话目视水母,眼波流转,这个白话说不下去了。大奶奶跟大爷新婚志喜,蜜里调油,知道这事儿还不恼怒? 水母见月姨娘圆不来了,这才开口:“太子事情又多,衍哥儿身为臣子,跟着太子是为了替太子办差,哪里能够为了些许小事麻烦太子呢。” 迎春面上却孝心十足:“婆婆这话也是。” 新婚第一天就给自己摆阵势,无论水母有意而为,还是顺水推舟,迎春心里都打定主意,今儿一定要坚持到底。既然你们爱糊弄作耍,我就跟你们糊弄个透彻,耍个实在。 却说水母见迎春顺了自己,微笑点头欲言其他。迎春岂能轻易放过她们,抢在水母转移话题之前,再一次面露忧色,话里是情意无限:“如此,怎么也不能耽搁婆婆病症,媳妇明儿回家一趟,请嫂嫂发荣府帖子去请太医,旬日给我们老祖宗请脉息王老太医好脉息,会一手好针灸,专治疑难杂症,不如就请王太医过府一趟,替太太扎几针,可好呢?” 水母闻言瞠目结舌,暗自咬牙,这媳妇儿看似精明,却是这样听不懂暗示,倒是真心孝顺,还是故意跟自己胡扯扯?水母本没耳疾,岂能叫太医戳穿,那是在儿子面前媳妇面前岂非颜面无存? 再者,她一辈子有病也不喜欢喝那苦药汤子,岂能无病被人扎着玩儿? 起初不过顺着云英做耍子,想在谈笑间压压迎春气焰。无论贫富还是门第。迎春都属于下嫁。水母一来很怕迎春骄矜,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二也是曾经暗示过云英,如今答应了张舅母不能反口,故而云英作酸,水母也是有些亏心,遂没作声。 熟料自己一句托词,却被迎春粘住。至此,水母心中甚是不悦,不由白一眼月姨娘,看那云英的眼眸就有些发冷,看看这白话扯得,没有那个真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儿。倒如今,新媳妇气焰没下去,倒把自己也套住了。 月姨娘至此面色黯然,搭了眼皮不响了,她跟太太配合多少年,装聋作哑,撒痴卖娇多少年了,一向是双剑合璧,所向披靡,不想今日遇到较劲儿的新媳妇,双剑杀出被缠住,收不回来了。 无论迎春私心为何,为了婆婆请太医都是孝心一片,水母纵然不乐意看太医,也不能蛮横无理,当然更不能承认自己撒谎,遂打定了忽悠糊弄倒地的主意:“不过是人上了岁数,陈年旧疾,只是偶尔听不见,不疼不痒,又不关乎性命,也不耽搁事情,白花那些冤枉钱做什么?”说这话,水母拉住迎春手亲热拍一拍:“倒是媳妇一片孝心,令老婆子感动,水家能娶媳妇进门实乃祖宗福佑。媳妇至诚至孝,必定福至心灵,希望来年水家能够添人进口。” 伸手不打笑脸人,水母既然伸出手来,迎春只有接住。凭是夸赞还是期盼,迎春都坦然而受:“孝顺婆婆是媳妇本分,那里值当婆婆这般夸赞!婆婆安心,媳妇必定不负婆婆爱护之意。” 水母见这话说顺了,生怕迎春有反口,她从前跟男人敢拼刀子,对姨娘也敢下黑手,毫不心软胆怯。跟迎春这样嘴巧舌辩,倒觉得累得慌。言罢起身拍拍衣襟,生怕迎春再要粘住她:“姨娘陪我去佛堂拜拜佛祖,如今衍哥儿成家立业,媳妇贤惠能干,正该感谢佛祖护佑才是。” 走了几步,脱离了迎春拉扯范围,这才回身笑对迎春:“媳妇忙了一上午也累了,回去歇息吧,衍哥儿一般酉时下朝,你们晚上自己吃饭,着他不要过来烦我,我要专心礼佛,答谢神灵赐予。” 赐予什么? 水母却不明言,以免迎春太得意。 水母病遁不成,借口礼佛逃遁,有对迎春好话说尽,不吝夸赞。婆媳第一天就打擂台,传出去也不好听。迎春见好就收,不再纠缠耳聋真假,起身恭送婆婆。看着水母遁去身影,迎春眼眸凛凛,第一次权当成是为尊者隐吧。且绕过这一次。下次在弱联合外人,绝不会轻饶。只要届时再敢托病,装个什么肉疼牙齿疼,人参没有,必定让太医开一月黄连水,我一准孝敬您黄连一箩筐来,让您家慢慢煮着吃。 却说云英,起了个头,点了炮仗,却见见大家伙子说这话跑偏题直偏了八百里,原是找碴子让水母教训教训这个家大业大强行进门的娼|妇儿,不想自己反受了气,水母竟然不为自己做主,随随便便这般烟硝了。云英不由气恼,当初不是水母姑母暗示说笑,自己岂能进出水府一如自家里?到如今烟消云散没个说法,昨日月姨娘已经在动员她息心,准备求太太奶奶替她寻一门好亲。 只是云英不甘心,她一心守着表哥,巴望这些年,正是丢了,侧室竟然也捞不着,凭什么?衍哥儿这些年对自己很好,亲妹子一般,水母待自己原不错,小时候夸赞自己生得好,跟表哥是金童玉女一对双。如今嫌弃自己嫁资贬乏,聘娶了豪富之女贾氏进门。 云英暗暗绞着帕子,只恨自己投错胎,凭自己的相貌才情,若是自己也是公侯小姐,嫁资万贯,保不齐谁是水府少主母呢? 云英看着迎春只是嫉恨,凭什么这个女人家财万贯还要才貌双全?这世界是实在太不公平了。像水母与自己姑母这般,小姐有财,丫头有貌,相辅相成才是正理呀? 云英很不甘心,看着晴雯绝无仅有的颜色心头只恨,这个小娼|妇必定是预备给表哥做小来的,凭什么她们陌生之人就轻而易举得到表哥垂怜,自己跟表哥青梅竹马却要咫尺天涯?自己哪里不好了,人才品貌样样不缺,不过就是出身贫寒而已。 却说云英自己跟哪儿天人交战,乍听水母要去礼佛,忙着起身搀扶:“英儿服侍太太。” 水母却是轻巧抽出手臂。摸摸发髻鬓角:“你也累了这半天了,去歇着吧,别跟着我老婆子受累。” 云英手里捞个空,顿时失望之极,看来姑姑之话并非空|岤来风,太太只怕要打发自己?气恼之下,云英回看迎春主仆离去身影,心中恼恨:将将进府就这般防贼一般防人,难道你能够一辈子独占表哥? 云英呆愣片刻,一顿脚,眼眸里闪烁着坚毅之光,贾迎春,凭你三头六臂,这个水家水家姨奶奶我简英儿坐定了。 叶儿见云英回了卧房方才赶上迎春:“姑娘,表姑娘想跟着太太礼佛,被太太拒绝了,那丫灰溜溜的回去了。” 水府虽小,也要进房隔墙有耳,迎春并不答话,及至回房,迎春这才冷笑几声,实在好笑,云英连个通房也不是,倒底凭什么跟自己挑衅?难道他跟水衍表哥表妹情谊深? 正在凝神思忖,绣橘递上茶水:“姑娘,奴怎么看怎么觉得那表姑娘思想不单纯,姑娘还是防着些才好。” 迎春抬眸:“你们也看出来了?” 晴雯冲口道:“小娼|妇形色都在脸上呢?” 迎春瞟一眼晴雯,晴雯忙着噤声。 迎春哼一声:“你以为我当时没瞧见你那嘴脸?什么时候不好掐他,偏要当着太太面?太太会怎么想呢?我怎么护着你,你若是得罪了太太我也不好袒护你了,你为了个外四路的表姑娘得罪太太犯得着么?跟着绣橘学了这么些年,怎么不大长进呢?” 晴雯皱眉:“我是为了姑娘,看她轻狂样子,三五斤明前,亏他说得出口。她以为自己是皇后贵妃呢,明前茶都进了御茶司了,有本事管皇上要去啊!” 迎春凝眉:“你倒越发上劲儿了,皇上娘娘也随口哓哓,看来要给你指户人家了,我这里留不得你了。” 晴雯吓得出了哭腔:“姑娘,我不出去,我说了要跟姑娘一辈子,哪能反悔呢!” 迎春看着晴雯不做声。 晴雯忙着作保:“奴婢二次再不会尖嘴快舌了,必定紧急姑娘教训,三思而言,三思后行,谨言慎行,好不好?姑娘您消消气,奴婢下次绝不会了。”晴雯哭着上了劲儿:“我错了还不行?我下次不敢了还不行?我给姑娘跪下好不行?” 绣橘见晴雯哭得狠了,忙作保:“奴婢一定监督提醒她,再不会犯了。” 迎春见晴雯当真要跪下,甚是没意思,忙摆手:“跪什么呢?我何曾喜欢人家跪我呢!”回头嗔怪绣橘:“谁又说要她出去了,不过也该给她寻个婆家,她也十五六了,总是不稳沉,男服学堂女服嫁,找个婆家估计就老诚了。” 晴雯挂着泪珠子就笑了,爬起身子跑了:“姑娘就会埋汰人,我才不嫁给臭男人,不嫁不嫁就不嫁!” 绣橘忙着替晴雯说话:“她是心疼姑娘,也没说什么,表姑娘真是让人咬牙。” 迎春赖得理会晴雯爆碳,对着绣橘一笑:“你也看出来了?我本来想好待她,看在老辈子份上好生发嫁她,如今却是这般狗急跳墙要偷嘴,切别怪我凉薄了。” 绣橘言道:“奴婢看那丫头眼睛里有股邪火,估计要插空子生歪心。” 迎春冷笑:“哼,倒要看看她的道行。明儿起,你安排两个机灵丫头充实洒扫,轮换监视她,除非她睡觉了,不要脱离了视线。再跟外头小厮递话,注意姑爷外房,谨防她夤夜抱枕!” 绣橘闻言面色越发肃静了:“姑娘心里有数就是了,要不要告诉二奶奶?让张舅母递个话?” 迎春摇头:“一个多情丫头,实在不算什么。何必惊动凤姐,照你所说,王家人,张家人岂不要天天住在家府里替姑娘灭火呢!没得叫人笑话了。”我帮姑娘卸了钗环歇晌吧。” 迎春微笑:“是不是大事,只是让人恶心不舒服。” 绣橘压低音量:“小姐可是说的老夫人?” 迎春笑而不语。 绣橘点头:“这却难怪,我娘在厨下打听清楚了。表姑娘从小就在府中出入,进府也六七年了,月姨娘跟太太名属主仆,情似姐妹,姨娘当年为了太太姑爷拼命维护,月姨娘无子女,云英从小当成女儿一般,太太虽然灭准备把她做媳妇,未必没有收纳二房之意,只是后来咱们太太有话在先,这才熄了心思。或许之前透露过意思,如今不提了,表姑娘这才气恼,太太也因此才姑息。” 绣橘说这话,见迎春不响,大约心里不舒服,继续言道:“表姑娘自小跟着太太,小猫小狗也有感情呢。但看今日,姑娘言语不气,晴雯讥讽嗤笑,太太不言不语,姑娘以为太太不该如此,奴婢却以为太太不发话就是偏帮姑娘了。” 迎春一笑:“你这话有些新鲜。” 绣橘一笑:“姑娘想啊,太太若是有意抬表姑娘,必定要出言警惕,姑娘想想老太太如何维护云姑娘林姑娘,府里人别说丫头就是主子想要不敬,老太太如何收拾他们?” 迎春心情倒真是开阔了:“算你有理。”正说话,外面叶儿打起门帘:“司棋姐姐来了。” 司棋一路进门一路啐叶儿:“什么司棋,要交小潘家里。” 叶儿在脸上羞羞。 司棋把她脑袋一敲:“小丫头,懂什么,外门守住门户。”言罢进了套间,向着迎春一俯身:“姑娘” 绣橘扑哧一笑:“方才还说人家叶儿呢!” 司棋一笑再俯身:“大奶奶好!” 迎春一抬手:“行啦,慢慢适应吧。” 司棋便把潘又安回函给了迎春。迎春一边看一边问:“他怎么说的?” 司棋压低声音:“他说烧酒窑子府里二爷也有做,是跟内务府合伙子,姑娘可以跟二爷通气,到时候挂在二爷名下就是了。再有,我们家那人说了,典当就是变相钱庄子,只要我们不妨高利贷,印子钱,就是了。再有典当行是朝廷允许经营生意,只要我们照章纳税,不昧心欺心,上头有人罩着就是了。典当行总要有人做,与其坏人做,不如我们正正规规做。” 迎春重生就想过将来婆家爱不济要如何生存,暗暗涉猎不少生意上窍门,知道典当行不仅要有资金,还必须有专业眼光,遂摇头:“虽然你当家的懂一些,一个人撑不起来一个典当行,必须得有经验厚实的大小朝奉才成,否则,别说赚钱,只怕赔光本钱。” 司棋一笑:“二爷手里养着一班人马,姑娘不知呢?” 迎春皱眉:“什么人马?” 司棋道:“当初薛家铺子到了,掌柜卷包跑了,薛太太让二爷帮着善后,二爷就把这一帮子人安排在城外庄子上面帮闲,混口饭吃。原本想要开个典当行,只是爱着老太太转不过弯来不乐意,二爷不想欺骗老太太,又有了药局子这个大生意,也就熄了心思了,那一班子人马都窝在手里了,这事儿当初就是我们当家出主意让二爷办的,如今只要跟二爷要过来,铺面人手都是现成的,只要资金跟得上就可以开张了。不过,本钱不能少了。” 迎春额首:“这个好说,我一家不够,可以联合经营,只是典当行都在琉璃街,前门的店铺岂非空置?” 司棋笑道:“这个我们当家也说了,他建议奶奶开一家六陈行,咱们家有多少土地粮食啊,买这个谁也卖不赢咱们,再有两府之前禄米从来不用,都便宜外人了,这回正好便宜咱们,岂不好呢!” 这个迎春知道,这些禄米多事陈米,贾府因为自家有土地米粮,下人也少有吃这个,也不在乎一石米粮一两银,禄米多是四换一兑换了新米了,跟白送一样。 乍听司棋提起,水家做这个生意倒不会惹人笑话。这个六陈行又稳妥,连本钱都不需要,卖不掉又米粮在,再者,京中之人嘴都刁,多喜欢二两银子一旦买东省地的米粮,说是营养养人。再者这六陈行的生意,贾府周边之人似乎并无人做,也不存在抢夺生意之嫌疑。心中便认定了忙着吩咐:“叫你们当家满上筹备,囤积粮食,预备年前就开张。” 司棋忙问:“其余呢?” 迎春道:“这个得容我想想,你先去办理六陈行事宜吧。光一个米铺只怕不成,得有仓库碾坊,一并着你家打听打听去。” 司棋见迎春这般倚重潘又安,笑盈盈答应着去了。 迎春火土吩咐绣橘:“你亲自走一趟,告诉你父亲,今年大小庄子谷米不卖了,我们自己开店子,再着他走一趟牙行,请他们推荐一位年纪轻些小掌柜,最好是未成家的,结了婚的拖累人。让潘又安跟我二哥过目就成了,至少一次签十年啊。” 绣橘有些疑惑,却是答应着去了。 绣橘刚转身,却见叶儿忙着打帘子:“姑爷回来了。” 话音落地,水衍已经进来了,跟绣橘走个对面,绣橘忙着行礼。水衍大踏步进来,笑看迎春主仆:“你们这是看上谁,要签谁十年啊?” 正文 新婚之乐 水衍问话,自是主子奶奶回答,合不该奴婢插嘴,却是姑爷问话,绣橘也不能大咧咧拂袖而去。绣橘便回身站定,垂眸之时眼眸快速睃一眼自己姑娘迎春。 迎春冲她微笑挥手,绣橘这才行礼去了。 迎春折身替水衍宽衣:“偏你耳朵尖,我们女人家能说什么,还不是家长里短家务事儿呗,问什么呢!倒是大爷,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不是酉时才换防呢?” 水衍笑吟吟:“嗯,是酉时,不过为夫身上不舒坦,就先回了。” 迎春吓得一跳,忙着伸手摸上水衍额头:“哪里不舒服?要紧不?什么时候事情?” 水衍伸手搂住娇妻,嘿嘿笑:“身上发软,三四天了” 迎春瞧见这人这样赖皮嘴脸方知上当,嗔怪道:“你这样瞎闹起了,婆婆知道还不得责怪,哪有为了,为了,不好生当差呢?” 迎春说着红了脸颊。 水衍满足的看着羞怯的娇妻,鼻子猫咪嗅 似的直拱拱,嘴里笑道:“侍卫处惯例,新婚一月内只当半天班,我之前也不知道替代许多人呢,前辈们说了,这叫最佳耕种期,不如” 迎春一啐,劈手跑了。 晴雯听着屋里有了响动了,这才进来配制沐浴,备好一切又退下了,水衍不喜欢丫头伺候沐浴,一般都是自己解决。 那水衍见晴雯带着小丫头退下,便宽衣沐浴,忽然吵吵起来:“啊哟,娘子,今儿怎的没有香胰子?我这浑身汗味儿奴呢?” 迎春暗地责骂晴雯,慌什么呢,这样小事体也出错,忙着寻了一块送进去,却见水衍正好好的给自己浑身泡沫擦拭呢,愕然之下,人已经被水衍捞着拽进浴桶。 迎春不曾提放,吓得手里乱抓,却是水衍浑身香胰子光溜溜抓不住,迎春往下一溜,手里握住一个毛乎乎的小棒子,倒是止住了跌势,没有一个倒栽葱栽进木桶里。却说迎春稳住身子之时,却听见水衍一声呻吟,甚是。 迎春不由愕然羞怒,这是叫得什么春呢? 却不料手里支撑就在这会子颤巍巍转动起来,迎春赶紧摸一把脸上水珠儿,细看右手里方才支撑之物件,不看还好呢,一看之下,顿时花容失色,丢之不及! 水衍原本爽煞了,嗯嗯唧唧享乐。不妨娇妻这般可爱,尤其那惊恐双眸,水濛濛,圆溜溜,犹如小猫咪惊见大老鼠,顿时大笑不止,一时不慎岔了气,咕咚一声跌落在浴桶里! 晴雯自从那日被水衍白日戏耍,从此得了乖巧,凡是是水衍在室,管是做什么,一色关紧门窗,远远守在廊下。即听不见暧昧水响,也不许人去打搅。 且说迎春那夜一声娇啼,从粉嫩处子变成喷香女人,跟水衍一下子就熟识起来,这些日子处下来,已经慢慢摸着水衍的脉搏,虽然不会任由水衍胡闹,却也会偶尔配合一下,羞羞答答,到更加能激起水衍的兴奋,越发觉得娇妻婉转妩媚。 夫妻玩笑一阵,迎春坚持不肯白日燕好,凤姐当初率性而为被府里下人当笑话讲,来拿当初迎春也听见风声,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水衍迷恋新奇,却也不好违拗妻子软语恳求,心里越发敬重妻子端方贤淑。只是心中猫爪捞心,恨不得那块黑布把天遮起来。 迎春候着水衍出浴,茶水喝着了,便把今日理帐事情说了,并说了开源生想法,否则一大家子开消起来必定会捉襟见肘。 水衍心里美滋滋的品味着方才乐事儿呢,哪里耐烦听迎春说这些闲事,且他一贯不理这些事情,随口言道:“既是母亲着你管家,就是信任的意思,你只管放开手脚做就是了。在自己家里做事情怕什么呢?这屋里还有谁敢说你个不字?” 迎春便笑:“既是这般,我就去做了,异日若有什么一差二错,夫君可要替妾身担待担待哟?” 水衍把迎春瞅一眼:“你这样娇滴滴的美娇娘能出什么错?” 迎春拿手一牵水衍袖袍:“答应不答应呢?” 水衍撇嘴一拍胸脯子:“答应,如何不答应,直除开两条不成,天塌下来为夫顶着。” 迎春讶然:“才说答应,这会子又讲价钱,倒是说说那两条?” 水衍笑道:“第一条,不许上房揭瓦。”迎春知道他说笑,一嗔:“我又没疯病,第二条?”水衍道:“不能叫为夫怀孩子,实在没地界!” 迎春一嗤:“不理你了,哪里学来疯话。” 水衍见迎春要走,忙着伸手一拉,把迎春拉回榻上偎着:“不开玩笑,说正经,你想做什么?” 迎春因为生意没落实,倒想起一事来,遂文水衍:“我看府里有个小庄子,三百亩,我没见着田契,不知水田旱田呢?” 水衍笑道:“这个我还真知道,早些年我没当差,跟着顾管事去收过租息,是水田,三百亩上田。” 迎春愕然:“上田?你没记错?” 水衍挑眉:“绝对不错!” 迎春便问:“你知道这个庄子每年多少出息?” 水衍摇头::这些事情都是奶娘奶公操心,我只管挣钱花钱,不问这些,怎么?“ 迎春忙摇头:”没什么!“忽一笑:“你可曾听过烧锅子?” 水衍显然知道:“怎么?你想做这个?”随即皱眉:“据我所知,京中个王府公府参合不少,只怕我们插不上手呢,北边粮食也有限,朝廷又有禁酒令,似乎?” 迎春被他说得直悬心,又问:“古玩与典当呢?我说的正正经经的生意。” 水衍略忖:“这个朝廷允许,我如今跟着太子,似乎可以做得,只是,我们家没人懂这个,我只会骑马射箭,只怕不成呢!” 迎春笑道:“你既说成就是了,自管有会得人,事事又要主子操心,要奴才做什么?你就做个靠山就成了呗。” 水衍闻言把迎春一揽:“这个没问题,靠着吧!” 迎春凝眸睨言水衍,心里甜滋滋的份儿,二人正说这话,外面敲门声响。 迎春忙端正了:“莫要闹,准时有管事媳妇商议事情呢。” 水衍搂着迎春腰:“商议就商议呗,我摸我的,你说你的,又不耽搁事情!” 水衍说话声音忒大了,迎春住的房子进深不大,又是宣纸糊就窗棂儿,不带隔音。门口之人定然听个正着了,迎春臊的满脸通红,有心拼力跑了,又被他摸得浑身发热发软,再者也将不脱,忙着软语求饶:“你内里歇息去吧,得空我们再说话,你这样,叫我如何辖制下人呢!” 水衍这才心不甘情不愿放手去了内室:“快些儿说完了。” 迎春收拾一番,端正了坐姿发方道:“是谁?” 晴雯道:“司棋回来了,哦,是小潘家里回来了。” 迎春抿抿鬓角,抚抚脸颊,觉得无碍方道:“进来吧!” 进门来却是绣橘晴雯司棋三大丫头,司棋没忘记行礼。迎春招手:“坐着说话,跑来跑去幸苦了。” 司棋却笑道:“坐车呢,车来车去,又不消走得路,有甚辛苦。” 迎春微笑道:“如何呢?” 司棋道:“六陈行马上就可以开起来,仓库碾坊可以租赁,以后慢慢添置,再者,奶奶在西山让可人打理那个百亩小庄子,现有个小粮仓,佃户也有碾坊,虽然不甚大,可以暂时存放,可人一家子十分可靠,想来没问题。典当行马上可以开张,古玩行要先做些准备。” 司棋说这话压低声音:“至于古玩店,我们当家说了,店里的有镇得住的东西才成,如今困在京里不成,最好能够亲自去一趟陕西或者河南一趟,或可淘得几间好东西,只是这需要一笔银钱呢” 迎春愕然:“现在?眼下已经冬月?” 司棋言道:“正是年关时节,差钱的日子,才好收这些东西,价钱也好些。” 迎春闻言心中欢喜,潘又安还真是个做事人,如今这样替主子着想的奴才实在有些少了。只是,下去收货必须要带银子,这就要好生琢磨琢磨了,别到时候钱没赚着,人出了事情。 司棋看着迎春沉吟,也不敢催促,她以为迎春不放心钱财出手,心里忽上忽下,想起表弟之话:“就看你的姑娘有没有胆量了!” 正在此刻,水衍走了出来。迎春见了忙起身,让了主座给水衍。司棋上前行礼,水衍不大认得司棋:“你是?” 司棋言道:“奴婢是姑娘陪房潘又安家里。” 水衍点头:“知道了,你是自小跟着你们姑娘,嗯,潘又安是吧?你叫他晚上来一趟,我跟他谈谈。” 司棋却道:“我们当家就怕姑娘有话要问,正在外面候着呢,奴婢这就去叫他去?” 水衍点头:“叫他在外书房等着。” 司棋行礼去了。 迎春嗔怪:“你怎么出来了?吓着人。” 水衍笑:“你不是说你们几个一起长大,贴身贴心之人,既是这般亲密,见面何妨呢?再者我不见见,怎知夫人所言非虚?” 迎春挑眉:“怎样?” 水衍点头:“嘴巴利索行动利索,知不知道她当家的如何。” 话说到这里,迎春不由动问:“你觉得他所说下去之话如何呢?我这心里七上八下,毕竟出门在外不是作耍子,他不可能空手去。” 水衍点头:“见过再说吧,毕竟不是小数目。” 迎春一嗤。 水衍挑眉:“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迎春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从来不怀疑他们两口子忠心。” 水衍脸上有了一份庄重:“夫人意思,是担心他下去安全?” 迎春点头:“正是。赚钱重要,人更重要,听说陕西蛮荒之地,路远迢迢,实在是。” 水衍盯着迎春脸上忧色,半晌一笑握住迎春手:“嗯,姨母表姐常夸夫人宅心仁厚,果然不差。凭夫人这一份心,此行必定顺利。” 迎春闻言笑一笑,还是不能展眉:“说话容易,只是为了我么家的事情,叫他背井离乡的,我这心里实在” 水衍道:“你忘记我做什么呢?小柳子手底下有的是好手,求他派一二名跟着小潘就是了。” 迎春闻言抚手:“这个主意好,哎哟,我之前提醒二哥哥,到了自己忘性大了。”迎春说这话笑盈盈吩咐:“晴雯,给你姑爷上杯好茶来,今儿可是立了功了呢。” 晴雯答应一声,少时亲手奉了茶水上来了。 迎春吃着茶,盯着晴雯,想起潘又安,忽然心里一动:“晴雯,米铺要挑掌柜的,等下人来了,你去看看问他几句话,哪个顺眼,就留下那个。” 晴雯闻言脸红了:“姑娘臊我呢,婢子除了斟茶倒水做针线,别的知道什么,敢当这个家?还是姑娘去看看问问才是正理呢。” 迎春鼻子一哼:“就你多话,叫你去你就去,牙行推荐来的都是有本领之人,叫你去就是挑个眼缘,人跟人,有个缘分,今儿就看谁跟我们晴雯有缘分了。” 晴雯一滞,眼眸清汪汪看着迎春,眉头皱起,活似个受了委屈狗宝宝。 迎春睨她一眼:“怎么?不是说不离开我么?既然如此,我总要替你挑一个顺眼之人啊,这府里小厮都是半桩子呢,难道晴雯喜欢小孩子?” 搁往日,晴雯又要爆几句,当着姑爷不好放肆,气鼓鼓去了对面房里做针线。 水衍瞅着迎春笑:“哎哟,却是个厉害河东狮哟,小丫头都不敢言语了。” 迎春笑看水衍,半晌一叹:“丫头大了就跟女儿大了一个理儿,留不得,留来留去留成仇了。” 水衍伸手一抬迎春下巴笑道:“这确实发的什么感慨,谁跟谁结仇呢?” 迎春遂起了身,坐在梳妆台上去,照着菱花,抿抿鬓角。 水衍便闲闲喝茶,眼睛瞅着媳妇咪咪笑。 半晌,迎春言道:“今日晴雯得罪了表姑娘了。” 水衍皱眉:“表姑娘?那个表姑娘?” 迎春闻言心头暗喜,却是不动声色,嗔道:“那个?不是叫你表哥那位云英姑娘呢!” 水衍眼眸一黯:“母亲吩咐呢?” 迎春点头:“嗯,张嘴都说得云英妹子,阖府都叫的表小姐,不过太太没说清楚,这云英倒是那门亲眷家表姑娘?是姑表舅表还是别的?那日认亲似乎没这门亲戚,我倒是纳闷得很,只是初来乍到,也不敢多打听,只是存了疑问在心里。” 水衍哼哼几声:“什么亲眷啊,不过是看在月姨娘一辈子为我们母子,恩顾她些,府里一起子便拿个绣花针儿当棒槌,都是顾妈妈,不说约束,还跟着瞎起哄的。” 迎春忙道:“倒不是顾妈妈说得,阖府都是这般,太太又说是妹子,我倒信足了,只是行事又不像,若是婆婆家里表小姐,就该二两月例娇养起来,再没有使唤亲戚道理。” “她又领了一两月例,管着厨房,这又似乎大丫头,只是婆婆面前她坐卧说笑又甚随意,不像丫头摸样。我就有些拿不准了,只得当成表姑娘待她,想着既是姑嫂,看在婆婆面上也该亲香些。她又称呼我是大奶奶,不唤表嫂,言语间透着疏离,我就糊涂了,也不好问得别人去,只好请教夫君了,今后如何态度对她。” 水衍皱眉:“她爱咋的咋的,她自愿做奴才你就当成奴才,反正也是十五六岁了,住不得一辈子,母亲自回处理她。” 迎春得了这话,知道轻重,转身盯着水衍笑:“春风夏露腊月出嫁,我想着赏她们二十两银子陪嫁,倒地伺候好些年了,情分不同。“ 水衍点头:“你就看着办吧。” “嗯!”迎春点头又道:“还有,我看着太太这月二十四生辰,往年府里如何办呢?我听顾妈妈说婆婆今年五十四岁,这可是合着暗九,是不是该请一台酒戏,把亲朋故旧请来热闹热闹?今儿已经月半,眨眼就到了,若是办酒就该早派请柬,让亲眷家里挪出日子来。” 水衍笑道:“往年都是姐姐姐夫带着外孙们回家来大家吃一顿,喝的云里雾里就散了,我选了差事,也提说过好好请一回戏酒,太太直说不要,说是等到六十大寿再说。老人都爱热闹,娘子若是大办,太太想必喜欢。” 迎春闻言甚是高兴一抚手;“如此,就决定大办一场,必定今年太太做了婆婆了,应该不同些。”随即把话往自己方向引导:“往年我们家老太太做寿,总要连带放几户人家出去,再有发嫁府里到岁数的女孩子,小厮们赏媳妇,没有合适者就打发几两银子,着她们出去自行婚嫁,再有去庙里添香油,为福府各人祈福点灯。府门口放一天粥饭,施舍一天药草,是个积福添寿的意思。我们老太太说这个比放几笼子鸟雀儿更实惠。” 水衍闻言微笑点头:“很是应该。” 迎春继续言道:“我晌午看名册,府里除了春风夏露还有几个丫头也都十五六岁了,这等丫头若非特别重要能干,主子倚重舍不得,就该打发配人了,赏几两银子,着她们把日子过起来。只是我看着府里似乎没有适龄小厮呢?府里之前的丫头都是外聘么?” 水衍就笑:“嗯,前个太太还说笑呢,说我们府里不光是主子单薄,奴才家里也是男丁稀缺,一窝子丫头。” 说着话,水衍嘴里‘噢’一声:“我跟前泉儿十七了,顾妈妈倒是求了太太赏个媳妇,只是没有合适的。” 迎春闻言甚是讶异:“十七了?这早该娶亲了,如何太太把春风夏露放出去却不配给泉儿?” 水衍唧唧笑:“这倒不是太太舍不得,是泉儿没看上。” 没看上?大凡主子赏赐,奴才一半笑领,哪有这等挑三拣四,必定私下看上谁呢?迎春想着说服丫头真正歪瓜裂枣,几个小的颜色尚好,大些的真是没看头,这必是府里所念不买新人,都是家生子转来转去做亲年代久了,不似贾府,儿媳妇多,经常买些好颜色,家生子儿也比别家俊俏伶俐些。 迎春暗暗思忖着,泉儿看上谁呢?他是管家之子,水衍的乃兄弟,在水衍跟前甚是得意,若是提出来,水衍必会成全。隐约间心中有了一丝纹路,因问道:“该不是泉儿看上外面谁了?” 水衍笑凑近:“也是,也不是,尽说别人做什么,还是说我们自己事儿吧。” 迎春伸手一挡:“丫头就在外头,正经些好说话。” 水衍挨着迎春蹭蹭,唧唧笑:“我很正经了。” 迎春又走回罗汉榻上坐定:“顾妈妈是你||乳|母,泉儿也是你奶兄弟,大爷没有兄弟,奶兄弟将来拉扯出息了也是助力,不如今年乘着婆婆生辰,赏他一房能干媳妇,如何?” 水衍额首:“好是好,人选呢?” 迎春道:“老太太跟前人自有老太太安排,不好动的,别处丫头又年幼,不如着人去外面聘娶一个,顾妈妈家里有宅子,媳妇儿就不进府当差,如后养下儿子也是平民,即刻能够读书出仕,岂不好?” 水衍听见迎春句句都为了别人好,笑道:“哎哟,我到是去了个菩萨回来呢,这般贤惠能干。” 随即一哂:“只是,这般好心,那小子只怕不能体会呢。” 迎春心中答案呼之欲出,却是故意含糊:“如何呢?难道我的安排尤甚不妥?” 水衍摇头:“这倒不是,只是泉儿喜欢云英,云英平日跟他说笑无碍,提起婚事就着恼,泉儿忽上忽下的,这才岁数捱大了。” 迎春故作讶异:“这确实奇怪呢,泉儿我见过,一表人才,顾妈妈家里虽是奴籍,比人家许多平民还强些,再者,只要泉儿乐意,我们可以发还奴籍,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这可是一宗好亲呢?” 水衍摇头:“算了,我明儿透个信儿与他,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迎春从善如流:“好咧,如此,大爷就去太太跟前说一声,太太若是肯了,大爷就着手拟定这边亲友名单,我初来乍到不熟悉,我们那边亲友自有我拟定。” 水衍皱眉,甚不乐意,他可不想冬窝子:“这会儿?不是说了太太不让去?” “纵然不去太太屋里,也该去前院走一趟,你莫非忘记呢,司棋当家的还等着你。”迎春明眸曈曈:“再者,大爷回来也该去给太太问安一声,否则太太还不多心呢,且别叫人说真么‘鸦鹊子尾巴长!’” 嗯,这后院不宁可是不大好。水衍一忖,虽不情愿,也只得点头听从:“好,我这就去外面书房见小潘,一便问过泉儿,再把请柬名册拟定让老太太过目。” “这才是一家之主呢!”迎春笑着,便取了一件豆青常服与他穿戴起来,送他出门,水衍趁空子一咬迎春耳垂:“先香一个,晚上再补哟!” 迎春脸儿做烧,之前见那孙绍祖跟丫头粉头搂抱亲香迎春只是犯恶心,如今轮到自己竟然心里甜蜜蜜心向往之呢? 迎春暗暗啐一口自己,真是堕落得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连续三天考试,故而昨日来不及更新。今日补上,三千三千啊。 热得要命。汗流浃背呢! 大家看着,俺去洗洗去! 忽悠家事 迎春正在自怨自艾,不妨头瞧见中堂晴雯带着绣青叶儿几个在门口做针线,虽是没有出声,却是嘴角翘翘。 迎春更是臊得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4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4部分阅读 。咳嗽一声:“晴雯?” 晴雯忙着放下手里绣花绷子,嘴角收起了却不及藏起眉眼弯弯。 “你们?”迎春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叶儿小绣箩哐啷一声翻在地上,迎春晴雯同时间扫过去,叶儿顿时面红耳赤:“姑娘,婢子什么也没听见。” 迎春脸色绯红。 晴雯忙着上前帮着收拾绣箩,一掐叶儿,暗咬牙:“我怎么嘱咐呢,还是这般毛手毛脚?” 迎春忙着端起茶来镇定,一声咳嗽:“绣青,你姐姐呢?” 绣青上前一步:“回奶奶,姐姐乘着午间去家里见父亲,说是有事,只没告诉婢子何事儿。” 迎春原是尴尬之间无话找话说,绣青一说,迎春也记起来了,绣橘办差去了,因点头:“哦,如此,你去告你母亲一声,太太哪里晚餐主清单,着她亲自去送,问一问太太意思,明儿如何下菜单,还有,大爷的饭菜送到这里来。” 绣青答应着去了。 迎春便问晴雯:“看掌柜的事情,你要仔细想想,错过了可就没机会了。” 晴雯摇头:“婢子不想去看。” 迎春皱眉:“为何?” 晴雯抬头:“婢子不愿意外嫁,婢子愿意一辈子跟着姑娘?” 迎春心里一跳,这个晴雯一只心高气傲,前生稀罕宝玉,这一辈子没见她们过多交集,不过宝玉贾珏都在葳莛轩进进出出,难道? 迎春忙摇头,这是不可能的,自己作为姐姐,哪怕弟弟纳妾十个八个,也决不能赛人给弟弟,让人怀疑自己心思不纯。迎春看着娇俏晴雯,若是这个丫头有这心思,只当自己白疼她了,那便是再能干也留不得了。 因默然不语,闲闲饮茶。 晴雯见迎春不做声,眼神意味不明,生怕迎春多想,靠近一步,声音甚是陈恳:“婢子自己知道,婢子比媚人更爆碳,若无姑娘这些年提点爱护,只怕早就得了媚人下场,还论什么其他?可人时常跟我说起,受人滴水之恩,就要粉身以报,婢子跟可人一个心思,可人做得到,婢子也可以。婢子在这世上也没亲人,姑娘就是婢子亲人,婢子愿意效法司棋可人,一辈子帮衬姑娘。” 迎春皱眉看着晴雯:“这却难了,潘又安是机缘巧合,可人丈夫是庄头儿子。我的陪房来的都是三十岁以内人家,孩子都小。这府里也只有你姑爷伴当泉儿一人适龄,却是他心里另有期盼,你这般人才,我也不想委屈你。故而,我才嘱咐挑选俊俏能干小掌柜。” 晴雯摇头:“姑娘美意婢子明白,婢子并非不嫁给小掌柜的,婢子意思,一切听从姑娘安排,婢子不乐意瞧他是谁,只要姑娘瞧着好,安排谁就是谁,婢子绝无二话。” 迎春闻言额首,只要不是还想着那个爷们去做小就好了。 晴雯见迎春面色缓和,压低声音继续说着:“再者,司棋已经嫁人,不方便在姑娘身边伺候,绣橘姐姐年岁大些,姑娘先紧着绣橘姐姐。姑娘身边不能没有贴心的人,这府里虽然逼不得我们荣府里,却是各人都有一个心眼,尤其是云英丫头,婢子看她有些袭人的心思,却比袭人更猖獗。姑娘您一双眼睛只怕看不过来。婢子加紧教导叶儿雀儿绣青三个,等她们行事稳妥独挡一面了,婢子那时任凭姑娘安排。” 迎春伸手,晴雯近前一步,迎春握住晴雯:“听你这一番话,足见你果然长大了。你的婚事就再看几年。至于云英姑娘,我自有主张,她跟袭人不同,姨奶奶跟太太情分匪浅,所以没有真凭实据不要动她。” 晴雯点头。 迎春又道:“倒是这月二十四是太太生辰,你快些帮我绣一幅富贵牡丹帐幔,再有同花系的被褥枕套出来,再有一套万字不到头朱红袍子,同色绣鞋,抹额,一套蚕丝亵衣,赶得出来么?” 晴雯笑道:“婢子正在绣一幅富贵牡丹的帐幔给小丫头们描样子,这倒正好了,剩下袍子不是问题。” 迎春挑眉:“嗯,生辰宴会讨了太太口彩,你年下赏银翻一番。” 迎春房里丫头,自从绣橘开始,大丫头都是每年十两银子赏赐,这翻番可就一亩上田三木旱地了。晴雯尚未脱俗,忙着道谢:“姑娘您就准备好赏银吧。” 这里主仆话说透了,晴雯喜滋滋告退。看门户的小丫头秋儿颠颠来报:“叶儿姐姐,绣橘姐姐回来了。” 叶儿装大在秋儿头上一敲:“毛里毛躁,慌什么呢?鬼撵呢?” 绣橘伸手就在叶儿头上一敲:“你倒有脸教训人,满口胡沁什么?是不是要嬷嬷掐嘴才记得忌口呢?” 叶儿顾不得脑门疼,忙着讨好一拉绣橘:“下次不敢了,奶奶方才还问姐姐呢!” 绣橘想起正事,忙着进屋。迎春正在看闲,听见脚步声,抬眸一笑:“你爹娘还习惯吧?” 绣橘点头,看一眼伺候雀儿,雀儿便去门口跟叶儿做针线。绣橘笑道:“姑娘吩咐我已经告之父亲,他已经去见人牙子,明儿就会荐人进府。我父亲明儿就去西山以及昌平两个庄子转悠。”绣橘说着话压低声音:“奶奶吩咐打听府里田庄也有消息,这个管理佃户庄头奶奶再想不到是谁。” 迎春摇头:“这可真是考著我,名册上就没这一款。” 绣橘笑道:“孙福贵!” 迎春皱眉:“孙福贵?” 绣橘抿嘴笑:“奶奶不知道吧,月姨娘本姓孙呢!” 迎春点头:“她们被太太放出去,就在庄子上落地生根了,怪不得三百亩上等水田一年出息只有三百五十两呢,昌平气比京都还要适于人,故而很多人家在昌平有别院,那里的土地可是水旱两季春季小麦夏季稻谷。不说春季,只说稻米一季,也是四担粗米三担细米。一半出息也是四百五,水家不用交税,这又是六十担。” 绣橘点头:“是啊,他几乎跟府里平分秋色了。” 迎春想起说服一大家子六百两,孙家四口人带着孙子却是二百两,只怕如今应该比水母还富裕些。 迎春不由想起当年凤姐借当过日子,赖家却修花园子。 绣橘见迎春沉吟,又道:“还有,还不知道他倒地是不是五五开呢?这个庄子是个老庄子,像是村舍池塘旱田都不在三百亩里,也有三五十亩呢,这些土地原是佃户自己耕种,听说孙家去了也收归起来一起耕种,池塘喂鱼,旱地买卖蔬菜,只是府里的出息十几年了没变过。” 迎春点头:“这个人倒是能干人,只是心歪了,大约以为土地是他家里了。” 绣橘道:“奶奶只看媚人一家子一百亩土地也有一百五十两出息上缴,他爹娘还对奶奶感激不尽就知道了孙家有多黑了。” 迎春看着绣橘:“这些都是打哪儿来的?” 绣橘道:“厨房两个厨娘说出来的。”绣橘说着话看着迎春:“这事儿月姨娘只怕知道,府里管事还有林嬷嬷每年都得孝敬,就不知道水母知道不知道。奶奶只看这府里这些年不起翻就知道咱们太太只怕内宅争斗是好手,开源生财不在行呢!” 迎春叹气:“我也在想呢,这十几年来这一大家子,早些年还烧了大爷俸禄,如何养活了?” 绣橘一笑:“奶奶不知道罢,府里原本只有三户人家,门房一户,就是那个刘志一家,厨房一户,这两家男人做粗使,管理洒扫整理花园子。还有管家奶奶一户,内外才卖张罗都是他们,其实管家的是月姨娘呢。 迎春愕然:“这些人?“ 绣橘笑:“这些人早些年都在庄子里种地,不然奶奶以为她们如何知道这般详尽呢,去年大爷议婚了,太太才把他们抽调上来的,奶奶只看春风夏露那般黑法,手指粗大,那里是内宅之人,分明就是村夫农妇。”迎春抿嘴偷乐:“这看起来,婆婆倒是吃的苦的。” 绣橘笑道:“嗯,据说早些年族人妄图勒逼太太改嫁好霸占这宅子与庄子,一大群人进屋里来搬东西,强占房舍,住着不走。太太跟他们大打大闹,舅姥爷家里因为跟咱们太太不是一母所生,根本不管这茬,还是几位姑奶奶也回来跟着帮腔闹腾,这才把这些人赶出去了,为了族里不替太太做主,为了杜绝她们口舌,太太十几年来不出门子,就跟族里的妯娌都断绝往来。” 绣橘说着笑得有些岔气:“还有,太太怕人引诱大爷,姑爷跟前从小跟前没有十三岁以上丫头,一只只有一个十岁左右做洒扫,反是年满十三太太就换人,严防死守呢。姑爷除了上学堂,练武场,姑爷从来不兴乱走,花费银子也有定例,每月过了五两,天塌地陷也不许再添了,就连几位姑爷一起出去玩乐也要太太允诺才成。” 这话说的迎春一愣一愣:“我看着大爷身上男子甚足呢?” 绣橘笑道:“我们姑爷跟宝二爷不同呢,姑爷从小就没读过私塾,小时候上族学,十岁时候竟然考上西山官学。每月还挣二两银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得了当尽太子缘法,进了国子监,姑爷偏重习武呢,后来索性有挑上了御前侍卫了。” 这个缘故迎春听贾琏说过,是因为水衍忠厚才得了太子缘法,跟着太子当差。 迎春想着婆婆跟张家舅母都是出自田家姑奶奶,田家也是香门第望族,如何不管姑娘死活? 迎春陡然想起自己曾经死在孙家,贾府也没动问过,不由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心:“田家并非籍籍无名,否则也不会有资格嫁给宗室,如何这般行事呢” 绣橘微笑:“这个我娘也打听得了。” 原来水母幼年失母,受继母磋磨长大,既没学会女红,也没学会如何治家理财,反是跟继母斗争长大,浑身反刺,若不是当年祖父与水家有恩,只怕婆家难觅。好容易长大出阁,田家老太爷在任上,继母带着水母在老家大名府住着备嫁。 谁知这个继母在任上答应好生了,回家却变了卦,不仅昧下丈夫给女儿三千银子妆奁银子,还昧下水府聘礼跟前头太太妆奁,想以次充好,结果被当年月姨娘之母,水母之||乳|母发觉,悄悄告诉了奶女水母。水母一气之下告到族里,族长就是现在张舅母祖父。出面主持公道,却是水母母亲自知有后娘必有后爹之古训,临死将自己的妆奁托付给婶娘族长娘子。 当时族长娘子拿出了前头太太托孤文,以及妆奁册子,领着几个族里老妯娌一一清点,结果,却是后母已经卖了前头太太留给女儿两家铺面,银钱补贴娘家兄弟做生意,且做赔了。许多金玉头面压箱底金子都被继母霸占,结果被族长娘子待人在继母妆奁里强行搜了出来,且那后母头上手上俱是前妻收拾,也被族长娘子一一拨了下来。族长当着族众,把后母好一通责骂。水母就从族长家里出嫁挨了。 这还不算,后来族长写信派人送到山东任上,将五品知府田老太爷骂得狗血淋头,这事儿不知怎么的还被御史知道了,奏上一本,天老太爷本来有机会再升一步机会落空,结果五品官儿也丢了,只得灰溜溜回了老家求田问舍,闭门不出。终究难舍权柄,又悔娶了恶妇,又恨养了悍女,就是不检点自己治家无术,不出两年郁郁而终。 继母甚是凶残,想着你害得我做不得官太太,我也闹得你不安生,瞒着老爷子托儿带母打上门庭,打滚放踹,说是水母狼心狗肺,将父亲身败名裂。 左右邻妯娌间平日有嫌隙或是嫉妒的,一通胡说八道,水母娘家族人隔得远,没有反证,因此在婆家邻面前颜面荡尽,原本婆媳就因为没有儿子纳妾之事生气,这一来更加不待见水母,族里妯娌明里暗里挤兑,那这事儿说笑。水母也是气不过,回娘家族里哭诉,结果族长又把水母父亲继母一顿痛责,水母带了娘家族长证词信笺回婆家,交给当时水家宗长祺大嫂子的公公,晓谕族众不许嚼舌。 从此水母把娘家一条路竖了,跟婆家落井下石的妯娌也断了往来。没有丝毫助力,水母连生三个女儿,被婆婆夫君不待见,后来因为婆婆屡次给儿子买妾,水母两次被且是挑唆使坏滑胎,水母便还施彼身,那个通房姨娘承恩就设法整治,没怀孕惯避子汤,怀孕了灌益母茶。致使水母婆媳夫妻交恶,得了一个恶妇之名,再加上左右邻又不和着故意传播,水母名声越来越坏了。 而从始至终,月姨娘一家一直站在水母身后,死挺到底,这便是今日水母善待月姨娘宽宥孙家的道理。 张舅母之所以会力挺水母,替做媒迎春,就是知道水母之所以成为悍妇恶妇,实在是逼不得已。除此外,张舅母还有一个私心,水父当年宠妾灭妻闹到宗人府,结果丢掉差事还被降级三等袭爵,从正一品子爵成了三品将军。如今水衍争气,一日复爵,岂不是白捡个子爵诰命?水衍迎春出息了,对贾府张家都是助力。 这话张舅母悄悄说给了大太太张氏,因为没有影子的事情,张氏并未说给迎春。 反是水母死了男人从此闭门守寡,奉养婆婆,婆媳间慢慢舒缓。没有男人在中间梗着,水母没有怨毒,奉养婆婆至诚至孝。在族里慢慢有了些地位,再没人干说东道西了。 及至水衍读出息跳上御前侍卫,族里老妯娌思及水母不幸,大家慢慢恢复些许往来,直至今日。 迎春听着水母血泪史,跟自己前生就是一个模子,不过水母是个齐天大圣,自己是个阿弥陀佛。迎春不由暗自庆幸,自己若是嫡母不再,再次在邢夫人手底下讨生活,性格叛逆起来,是不是就是水母的下场呢? 想起这茬,迎春不由想起贾珍尤氏三姐妹,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了。希望贾珍能够在年前发出不满来,这个脓包越早挤出去越好,至于东府将来,迎春宁愿荣府供养他们父子吃白食,也不乐意他们仗势欺人,胡作非为。 主仆商量完正事,迎春开始说起绣橘婚事,并告知绣橘,这个月二十四日水母祝寿,届时会邀请东西两府亲眷,迎春会在水母寿宴上发布发还绣橘身份,并且发嫁丫头的消息在两边亲友间放出去,必定会有动心者,还会跟凤姐私下提请,请她替绣橘张罗一门亲事,到时候择吉选择一门合适亲事。 迎春说话间握住绣橘手告之:“我已经着人把你跟你弟弟的脱籍文送去衙门了,总在风封印之前会有消息,你自己嫁衣要慢慢绣起来。” 若说晴雯婚事迎春有试探成分,绣橘的婚事迎春是真真切切想替她办得圆满,让她过得幸福。 绣橘知道自己跟姑娘同岁,却是年岁大了,也不再推辞,只是低头:“姑娘做主,婢子信得过。” 却说迎春召见晴雯绣橘,主子们说了一个时辰话,水衍尚未回返,倒是前院的洒扫小丫头翠儿来送消息,说是云英去了前院伺候茶水,还问询水衍,说她替太太炖了野鸡汤,问水衍要不要陪着水母一起用餐。 迎春闻言心头拱火,没出嫁大姑娘追着成亲的男人是什么意思,瞎子也知道,因问:“姑爷怎么说呢?” 翠儿只有十岁,贾府家生子儿都很水灵,一双眼睛水汪汪溜溜圆:“姑爷回说‘太太要念经礼佛,超度众生,人野鸡找你惹你,你却杀生,胡闹嘛!” 迎春噗哧一笑,吩咐叶儿:“给你翠儿抓一把果子吃,难为她说话好听。” 贤妻难当 却说迎春这几日吧水府内务摸得七七八八,却也有些疑惑,这日水母又让人传话,说是自己要茹素礼佛,叫水衍迎春两口子不要去打扰。 迎春大约猜到这话打哪儿来的,水母纵然不乐意水衍迎娶云英,大约不希望水衍偏向迎春。昨日水衍虽然明着推搡云英,却是让水母心里不对付,觉得辛苦养大儿子不贴心了,偏向了外人。只是水母求亲之言热乎乎的尚未冷却,宝山张舅母言之凿凿,贾府张氏出名护犊子,这二人就似两座大山挺立在迎春身后,是的水母不敢发作。 迎春又是新媳妇,水母跟前晨昏定省,礼仪不错一丝儿。水母自己名声在外,这些年略微好转,不想再兴败坏连累子孙,故而心里不悦,也不好发作,只是她的郁闷需要找个发泄之处,遂借口吃斋礼佛,实际却是试探迎春,看看迎春反应。 水母一发话,就被迎春看清楚了他的意图,不说迎春会读心之术,直说这些年迎春跟着贾母身边历练,贾母前世惯常用礼佛这些借口埋汰邢夫人与王氏,今生更是把王氏逼得山穷水尽。水母小小伎俩,迎春如何看不出来高低呢,却是故作愚鲁,水母说要茹素,迎春便拿着鸡毛当令箭,实心实意操办素食。 每日叫人做了精细的素食亲手送了去,水母推脱不见,迎春则礼仪谦谦说完自己甚为媳妇该说之话,再不疾不徐告退。至始至终不生丝毫烦躁。 只是经过云英之事,迎春看出月姨娘的情分不止表面这般轻飘。迎春猜测,只怕孙家一切都是水母故意放任所致。似乎是一种万里江山平半分意味。 迎春不缺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只是不想糊里糊涂,让人觉得是个傻子。吃亏也要吃在明面上,不能让人以为是个冤大头。 迎春私下吩咐自己陪嫁嬷嬷刘嬷嬷吴嬷嬷两个,她两个这些年虽然没有得到过迎春宠信,却是一生靠着迎春吃饭,迎春带他们不薄。 迎春着她们整了酒席,请了水衍的奶娘水府顾妈妈吃酒,打听一些水府旧事。他们帮不跌就去了。迎春想知道孙家事情水母知不知道,知道多少,再做定夺。 一顿酒席下来,顾妈妈喝的高了,一切都出来了。这水府起先有些资产,原有千亩土地,水老太太也有些私产,只是一个儿子难免娇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水母嫁进来又是个浑身长刺的主儿,夫妻并不和谐。叮叮当当就没断过争吵打闹。 只为水母跋扈,银钱把得紧,水老爷在外面惹了祸事每每跟水老太太拿钱贴补。以至后来老太太妆奁贴的精光。反正她也没女儿,也不在意,只要儿子高兴。 熟料水老爷在家里宠姨奶奶宠得不相干,竟然看上一个官卖的清倌儿,这女子大家小姐出身,琴棋画无所不能,身上却又那么一股空谷幽兰意境,立马就把水母这个母大虫比到地里去了。只是这清倌人需要三千银子赎身银子。 水父这精虫上脑的家伙嫖了几次不餍足,竟然在情人无声眼泪之下行偷盗之事,竟然乘着水母不察,偷偷把一个五百亩上等庄子卖了。只为这位新宠奶奶不愿意进府立规矩,水父便把人安置在外面。也是他胆大包天,为了方便起见,竟然把情人安排在水府邻街上,自此所有俸禄小费再无一分一毫交回去,一分不少交给外室,一心一意过着小日子,俨然两头大。 世上没有不透风之墙,水老爷行事不计小节,很快大家都知道了,水母却不知。最终还是月姨娘兄弟年终收租息发觉了庄子易主,暗暗打听明白外室所,告知了水母。水母一气之下带人打上门去,请人搬空了外宅,并把外室揍得个半死。 这一场大闹,不仅坐实了水老爷宠妾灭妻,还揭露了水老爷私纳犯官之女为妻。 私自纳娶犯官之女可是重罪,这比宠妾灭妻更加严重了,谁老太爷请动本家战功赫赫老北静王保驾,老北静王跟谁家老太爷是过命交情,致力死保。圣上这才从轻发落。水老爷虽然保住了爵位,却被直落三级。 水老爷心上人再次官卖为营妓。 水老爷恨得要死,及至明白是月姨娘一家子中使坏,着人灌了月姨娘红花水,生生打掉了一个成型胎儿,自从不能生育了,又把月姨娘兄弟退杆子打断了。 水老爷此后变着法子折腾水母母子们,就连水老太太也骂他冤孽托生。好在他醉生梦死,最后酒醉落水死了,否则水家不定连宅子也败光了。 眼前这个三百亩小庄子,是水母买了大庄子发家女儿再行倒腾小庄子,之前就是水姨娘兄弟打理,后来他兄弟脱籍却没离开庄子,继续做着庄头。 迎春带着绣橘晴雯听得唏嘘不已,迎春至此明白,只怕这个庄子上的事情水母一清二楚。遂吩咐两位嬷嬷以及绣橘晴雯,从此不许再提庄子上的事情,只当不知道一样。 却说迎春一边积极准备水母的盛宴宴会,亲手写了请柬着水家大管家顾同送贾府张府杜府这些至亲人家。史家在京是史家二爵爷,一项跟贾母生分,迎春便写了帖子给贾母,着贾母转交湘云。 为着黛玉湘云着想,迎春除了各家各户的请柬,分别给黛玉湘云探春惜春喜鸾喜凤等青春少艾的小姑娘单另写了花笺。 其余便是水府亲眷本家,都是水衍跟股管家一起商议拟定,拢共发出了三十六张请柬。 水府厨下没有这个能力,迎春便让绣橘回了贾府,让凤姐贾府的红案班子借了使用三天。 十月二十二日一早,迎春亲自指挥阖府上下装扮起来,大门仪门院门一色挂起红灯笼,凡院子里树木都用了大红的绸缎扎了花儿装点起来,一个时辰,真个府邸已经是喜气洋洋起来。 水母知道迎春要给自己办寿宴,此刻闻听这个阵仗亦是茫然,亦喜亦嗔起来。 前院正厅前搭了戏台子,在后花园搭了喜棚戏台子,作为女眷活动场所。厨房正在四进,送吃食往前往后都方便。前院男,后花园女眷正好相宜。 辰正时刻一切就绪。贾府大司务也带着班子到了。一色锅盆碗盏都是贾府里带了来,水府目下上没有一马上几十套餐具。 午时,水衍的三位姐姐一起到了。 三姑奶奶婆家最近,就在直隶,三姑奶奶家境殷实,丈夫只是生员尚未入仕,故而阖家都来了。 大姑奶奶随着夫君在大名府为官,大姑奶奶便有有儿子护送,与三姑奶奶结伴而来。 二姑奶奶夫君则是榜下招婿,在翰林院里做编撰,寒门学子,清水衙门,这些年某外放一直不成功,靠着二姑奶奶妆奁帮扶着过日子,二姐夫也放得□段,替人作赋题词,平日替人看功课,些许挣些银钱。 如此,三位姑奶奶跟往常一般,在二姑奶奶家汇合,结伴回娘家祝寿。 迎春得了消息,一边使人给婆婆送信,自己急忙带着丫头婆子到二门迎接,姑嫂门拉着手到了水母上房。 迎春将三位姑子交给婆婆手里,略坐坐告罪而出,自去张罗午膳不提。 一时水衍下朝,却是会同二姐夫一起回家,这是水府管理,女儿们提前一来,二十三日暖寿,二十四吃了早餐各自分道扬镳。 这日午餐,女眷们的席面就摆在水母正方正厅,外男则在前院正厅用餐。 水母原本只作等闲,及至席面上来,鸡鸭鱼肉鹅鸽荤菜二十碗,果食八碗,蒸食三碗,蔬食四碗,最后一道燕窝鸡丝汤。共计三十六碗,老人都喜欢吉祥数字,取六六大顺之意。 水母以及三位姑奶奶这才发觉这一次的生日宴会不同凡响。水母知道迎春在张罗自己生辰宴会,却不知道这般大办起来了。 月姨娘协管家务,府里的银库府库根本也没什么值得交接之处,迎春已然吧账本放在上房东稍间。其实还是月姨娘管着。迎春这一次操办宴会,直说自己孝敬婆婆,银钱并未从公账上支取,一概走得自己小账,故而月姨娘并不知晓。包打听云英因为受了水衍一顿嘟嚷,直觉没脸,这些日子一直装病卧床,不敢出面见人。 故而,迎春并未怎么刻意隐瞒生日宴会要大办之事,水母却因为心不在焉,并不知道。 及至晚间迎春跟三位姑子商议,明日敬请三位姑子姐姐帮着应承人,水房得知这一次盛宴盛宴。水母抚摸着人名单以及明日宴席席面,拿手就颤抖起来,嘴唇也颤抖起来。 水大姐忙着握了母亲手:“母亲真是好命,摊上这么过好媳妇,真是前生修造,不亏您辛苦这些年。” 水二姐见母亲甚是激动,忙着替母亲拭泪:“这是高兴的事情,您哭什么呢?” 水三姐出嫁晚些,跟母亲比两个姐姐更亲些,她瞧出来了:“母亲您是直爽人,一贯恩怨分明。这会子这样哭法,莫不是您这些日子做了什么?敢是为了什么针对弟妹?” 水大姐这会子也发觉了,母亲一贯爽快,这回竟然不言不语哭得厉害,也犯了蹊跷:“母亲,你倒是说说,难道弟媳妇不贤惠?可是这府里宴会动静,我看着不像呢?” 水母终于哭出声来:“我一辈子跟人争斗,只知道人心险恶,人家对我不好我是不怕的,比我狠我也是不怕的,却是别人对我好,敬着我,我有些不习惯,也有些不相信了” 水母自己抹抹眼角:“就是你们,有那个不跟我驳嘴呢,偏是媳妇儿,我不见她,天天来请安送饮食,我说不吃荤要茹素,她就熬了鸡汤撇了油做菜汤,茄子合了鸡肉炒了,摘了肉丁只端上茄子来。清晨燕窝冰糖,宵夜冰糖雪梨,我确是做梦一般心发慌,你们直说,我这是怎的了” 三位姑奶奶俱是噗哧一笑。 水母自己也红了脸。 水三姐看了眼月姨娘,叹息道:“月姨娘,您说母亲这时怎的了?您天天跟着母亲,母亲最信赖您,你该为母亲分忧才是呢?” 月姨娘面皮一红。 云英依然十五,早先水母有话交代月姨娘姑侄,正房不能,二房不能跑。云英虽然委屈也甚高兴,从此便记在心里了。却不料贾府许亲有附带条件,姑娘三十不生育方才允许姑爷纳妾。 这话月姨娘知道,暗暗劝说云英,只是,任凭月姨娘如何劝,云英咬死了不嫁人。因为水母有言在先,媳妇进门就纳云英,云英等着水母做主呢。 新娘子进门,水衍夫妻感情蜜里调油,水母纳妾之话却不复提起,云英这才慌了,着急了。暗地唆使姑母跟水母要一句话,若是话也没得一句,她在府里实在也住不得了,怎么说十六岁也该许人家了。 月姨娘眼睛比云英生得亮,知道这话说不得,说了也是白说,遂一直按兵不动。 云英只好亲自披挂上阵,心里想着一个人大鱼大肉纵有厌烦的时候,自己这盘青菜也许就合了胃口。她想着凭着自己跟水衍自小情分,只要水衍肯兜揽,她就有法子生米煮成熟米饭。不想那日去黏糊不成,倒得了大爷一番训斥,虽然水衍并未说重话,云英委屈的不行,直说表哥娶了媳妇就忘记了自己大小情分了,哭着来跟水母哭诉一场。 月姨娘当时在场,并未劝阻,为了大爷实在是难得之人,也为了新奶奶温柔可亲,只怕能够容忍。再者,他知道云英并非贪图富贵,云英实在喜欢水衍。 水母当时答应了张舅母,至极看见迎春温煦和蔼,很有容人之量,也添了这个心思,毕竟云英跟了许多年了,很会奉承水母,水母夜深喜爱。只是聘娶之时有言在先,不好反口。水衍也不兜揽,水母便生了叫迎春开口的心思,自己只答应自己不塞人,并未答应不许迎春自己给丈夫安排。这些日子冷冷淡淡就是这个主意,让迎春不知所措,自动上钩。 熟料迎春是个吃尽姨娘苦头之人,想也没想着这章。她只记得母亲临别私话,三十岁了不生养,千万要为了子嗣计。 这之前,迎春不会考虑给自己添堵。水母安排她会将之晾起来,水衍自己找了她会将之打出去。想要迎春主动安排,门也没有。 水母这个人是个爽直性子,喜欢快意恩仇,明刀明枪,如是她会弯弯绕,就会一如凤姐一样,连太婆婆也帮着她收拾贾琏,不会悍妇之名满天飞了, 却说月姨娘被水家三位姑奶奶盯着,虽是笑意盈盈,月姨娘只觉得面皮发烧,后背发凉。她以一心一意帮助水母而著称,此刻难道为了云英一点私心把一世英名荡尽了? 月姨娘闭闭眼睛,忽然就跪下了。 水母慌忙命女儿搀起来,月姨娘却道:“月眉惭愧,这些年跟着太太,太太待月眉姐妹一般,比姐妹还亲,是月眉糊涂,生了觊觎之心,贪图大爷聪慧能干,想揽作侄女婿,今日月眉把私心拿出来,请太太发落。” 水母忙摆手:“不是你的错,原是我做事无章程,你起来吧。” 月姨娘却道:“太太果然谅解月眉,就请即可替云英说一门亲事,月眉安心留在太太身边服侍,否则,月眉没脸再见太太大爷大奶奶了。” 水大姐亲手搀扶月姨娘:“姨娘请起,母亲年岁大了,此事有我担待。” 月姨娘这才起身。 水大姐甚是爽快之人,随即吩咐贴身丫头:“悄悄去三爷,着带着他的伴读前来给姥姥请安祝寿。” 水母便知道这个伴读大约就是云英对象了,这是叫月姨娘预先相看了。 水大姑奶奶便说起这个伴读,乃是丈夫同宗兄弟儿子,家中小有薄产,百十亩土地,父母都是庄户人家,大儿子是个地道的农夫,这个是小儿子,一心攻读,要科举入仕,孩子却是聪明。只是他兄嫂唧唧歪歪,不乐意奉养弟弟,水大姐气个侠义之心,自己儿子左不过要伴读,两好合一好。 叔伯嫂子也托了她,如今她正好做这个现成媒人。这个水家大姐夫是个五品道台,正在大名府做官。 却说那孩子尚未到来,迎春却带着丫头浩浩荡荡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迎春今日好打扮,头上梳着螺旋高髻,五凤珠钗,凤嘴里一挂米珠流苏下坠一颗鲜亮红宝。垂在眉心颤颤巍巍。后面一只蝴蝶簪,将发尾扣住。耳边是红宝耳坠,与顶上珠钗相映成辉。 上身穿着石榴红的锦缎大褂子,绣着金丝牡丹,下穿珊瑚红的马面裙,绣着同色百蝶穿花,停在牡丹上得金丝蝴蝶似乎鲜活一般。 身后两个大丫头,一色竖着云常发髻,红色丝带绑着头发,头上除了鬓边一根珊瑚发簪,并无多余首饰。看着清爽秀美,倒不似丫头。 二人身后则是一溜六个小丫头,一色水红夹袄儿,柳青裙儿,瞬间水母记忆三位娇面前便是四品干过,四品点心,四色蜜果,四色鲜果,一色都是白胎瓷的盏儿,看着养眼得很。 迎春忙着与婆婆姑子姐姐见礼,水大姑奶奶拉了迎春让出自己作为叫迎春挨着水母坐下说话。 绣橘晴雯则指挥各人有条不紊上果盘。六个小丫头放下果盘后退着出门,绣橘晴雯则站在迎春身后。 一下子进来八个丫头进房,俱是进退有度,并无一丝杂音。 水家三位姑奶奶都是诰命夫人,却是家里没有这样齐整的作风。水大姐打心眼里为母亲高兴,这些年了母亲终于可以享媳妇福了。 这里迎春跟水母说话并无一丝异常,水家三位姑奶奶心里都放平了。 一时,水大姑奶奶的三小子带着伴读进来请安,给姥姥磕头,有给舅母磕头:“外甥周宏志拜见舅母,舅母吉祥安康。” 周宏志伴读也是周宏志的堂兄,跟着周宏志一般拜见迎春为舅母:“外甥周宏发拜见舅母。” 迎春早有准备,一样的口称舅母,迎春便是一样打发,锦缎荷包递了出去,两人一样份例,一钱重吉祥如意金锞子。外加一人一套墨宝斋的上等文房四宝。 绣橘晴雯上前打发见面礼,周宏志尚在束发之年,周洪宇却是弱冠之年,大户人家小姐养在深闺,他二人除了家里姐妹,鲜少见者明眸美人,这绣橘晴雯俱是女中豪杰,绣橘十七,晴雯十五,正是鲜花怒放年华,相貌比人家千金小姐不差半点。 周宏志兄弟二人只觉得眼眸有些睁不开,红了脸借了赏赐,忙着道谢。 大姑奶奶发话,着两人去前面跟舅舅说话,二人依言告辞,齐齐转身去了。 水大姑奶奶便发言言道:“那高些就是,他发蒙有些晚了,今年十八,去年已经入学,今年乡试下了场却是没过。” 水母微笑看着月姨娘,月姨娘当着迎春有些面面□:“但凭太太。” 水大姑奶奶有意买个好,转头看着迎春:“弟妹看着如何?” 迎春一时没想到,微微额首:“大名府是大省,能够入学已经不易,只是大姐姐特特说他做什么?” 三姑奶奶笑道:“弟妹看着他给月姨娘做个母亲可使得?” 迎春忙着起身给月姨娘道喜:“恭喜姨娘,得此佳婿。” 迎春得知他家里来那个兄弟一百五十亩土地,父亲早年在镇上替人家做掌柜,后来自己做行商,慢慢积攒家产,成了地主,如今要改换门第做读人了。 迎春心底替云英高兴,这户人家就是小户千金也嫁得,若是男方乐意,云英可谓高嫁了,说不得三年五载就是个诰命夫人了。迎春看着大姑子,眼神灼灼,这个大姑子这回行事有些蹊跷呢,如何来拜寿竟然替人家带着女婿呢?却是摁下不表,姑嫂门说些家务事。 迎春便问起大姑奶奶十三岁的外女儿因何不到外家来顽。水大姑奶奶笑得甜蜜:“原本要来的,只是她兄嫂接她去任上做耍,没得空就罢了。” 二姑奶奶嗔笑:“这里都是自家人,何必掖着藏着?”回头看着迎春道:“你大外甥媳妇又有了,你外甥女儿前去照顾嫂嫂安胎去了。” 迎春越发不懂了,挑了挑眉没做声。 三姑奶奶嗤笑:“一个个装精,说一句留半句,显得有学问呢?” 水母也上了心:“一个个神神叨叨。” 大姑奶奶这才笑道:“不是装神,大媳妇知府舅舅家里小儿子今年中了案首,他家有意结亲,大媳妇说了,眼下倒是个机缘,我叫妞妞自去相看相看,我们家不愁好女婿,为主要妞妞顺心。因为没定性,故而。”又嗔怪二妹:“嘴尖毛长,做了婆婆都没改。” 二姑奶奶不干了,赶着掐打,三个人加起来一百多岁倒闹腾起来了。 迎春看着姑子与婆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人家婆婆相媳妇,他来个姑娘相女婿,人家都是举人了,又是知府公子,大姑子还嫌。果然世上做父母心都是偏的! 迎春应付的一干姑子斗了半夜牌,迎春不善斗牌,足足输了两掉钱,回家原本想把大姐姐做媒说一说,却是被水衍拿住一阵颠簸,累极了,完事就没得一丝气力了。 一夜无话。 隔天早起,水衍依旧去宫里点卯,混一圈再回来陪。 迎春卯正起床开始忙碌起来,人们陆续都到了,东西两府在张氏带领下早早来了,这是迎春出嫁第一次给婆婆做寿,东西两府齐齐来给姑奶奶长脸。 张氏凤姐尤氏李氏都是每人一乘四人轿,黛玉,湘云二人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探春、惜春三人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 然后就喜鸾喜凤也坐一辆朱轮翠帷车。再有黛玉的丫头紫鹃、雪雁。探春的丫头侍翠墨,惜春的丫头入画彩屏,李纨的丫头素云,碧月,凤姐的丫头平儿、丰儿、小红,再有巧姐儿,葳哥儿各自有奶妈子抱着公坐一辆。再有伺候主子出门的几个粗使的丫头,小姐们嬷嬷妈子,跟着出门的媳妇子们。 主子奴才车架差点没把胡同口堵严实了。惹得满街小孩子挨着挤着看热闹。迎春早知道有这一折子,在水府面前胡同口早早拉起了蓝色围布。 车轿一路弛入前院,水府没有贾府排场,没有许多软轿,迎春便命人清空了前院男丁,只有丫头婆子伺候着。所有亲眷一路浩浩荡荡直入水母上房,一时之间,两边又有厮见不迭。 不说贾府管家奉上银封古董插屏摆件,直说贾府来了六个水灵灵的女孩子齐齐行礼,水母以及三位姑奶奶眼睛简直不够看了。水母那嘴巴笑得裂至后颈窝子里了。 二姑奶奶家里女儿今年十三岁,正是哦花样年华,她长在京都,她爹爹是翰林,并不怯生,说声声音圆润,行礼落落大方。张氏凤姐尤氏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5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5部分阅读 李纨不吝夸赞,各人都又金戒子玉镯子奉上,一圈长辈拜下来,小姑娘身后丫头托盘上多了四只手镯四只金戒子,再有是个锦缎荷包。 水家三位姑奶奶也是拉着水灵灵巧姐儿夸赞不跌,巧姐儿嘴巴甜津津,也得了水家几位姑奶奶表礼无数不提了。各人陪着水母说了一阵话,大家提议去看看迎春的所,水母跟张氏手拉着手过了长廊到了三进迎春夫妻院子。 正厅摆着梨花木的玉兰大屏风,两边雕花红木椅古色古香,小套间则是婉约之风,摆放着各色古玩玉器多宝阁则将内侍一分为二,外面一面墙上柜装买了籍,紫檀的大桌,红木雕花椅,桌上摆着墨石冻镇纸,紫檀木笔山,隽刻着荷叶荷花的端砚。刻着兰草徽墨。案一边则是半人高的青花瓷瓶,插满了画卷。对面雕花窗下则是罗汉床,罗汉床上炕桌一盆文竹高低错落,跟青花瓷的花钵相映成趣,枕边则摆放着翻开本,显见房主经常在这里躺着读。 罗汉床的背影墙则是一张雁归图 富丽堂皇中透出一股卷气息。 内里墙角由四扇合页梅兰竹菊花草屏风劈出一个衣帽间。遮天接地粉色帐幔绣着干枝梅花,后面则是雕花栏杆拔步床。床上也是暖色调,大红百子图褥子,粉色帐子绣着荷叶莲蓬,莲蓬地下还有红鲤成双,鸳鸯成对。 张氏凤姐李纨以及姐妹们各各抿嘴,迎春很好的继承了贾母收拾所的品味。可惜老祖宗没来亲自看看。 一时,水母邀请张氏凤姐李纨尤氏等去上房吃茶,迎春吩咐绣橘晴雯服侍姑娘们,自己护送母亲去了婆婆上房,大家略坐坐,一众太太奶奶便往后面逛园子,喜棚就坐,寿星点戏,好戏开锣,一时笙萧鼓乐好不热闹。三位姑子一力应承,招呼各位亲家。 迎春则带着绣橘司棋各方巡视,一圈下来,平安无事,这才回房招呼一般姐妹们吃茶谈笑。 未几,小丫头来报,张家太太杜家太太联袂而来,已经到了府门了,迎春又忙忙亲自迎至二门,杜玉婉竟然来了,迎春尚在跟张舅母寒暄,她已经扑上来抱住迎春胳膊又喊又跳:“玉姐姐云姐姐都来了么?” 杜太太没有张怡君温柔,再者今儿场面不同贾府里姐妹们在后院玩耍,这里还是前院,虽然通道上临时拉起幔帐,男就在跨院说话,这样吵嚷,隔堵墙也听见了。 杜太太即刻变脸,暗暗一掐女儿胳膊。杜玉婉吃疼,却生生拿手捂住嘴巴,忍住了。 张怡君知道婆婆手黑,玉婉为了礼仪不敢躲避,为了约束姑子,也为了解救姑子,只把小女儿支上前牵住祖母手。又给婆婆递眼色,杜太太这才放过女儿牵着孙女儿去了。 杜玉婉眼中水汪汪的甚是委屈:“我都怀疑了,我是捡来的。” 张怡君暗暗瞪眼,她方住口,进了二门张怡君这才言道:“往日都是女儿们赏春斗诗,你大点声小点声没关系,今日是寿宴,这里是前宅,你这样不是自找呢,快些住声,否则今日回去免得不小腿受苦了。” 杜玉婉大约经常小腿吃苦,忍住泪水不响了。 张舅母先去跟水母祝寿,再有去了迎春房里略坐坐,杜太太留下玉婉给儿媳妇,狠狠瞪了女儿几眼,这才与亲家母说说笑笑去了寿星屋里。 迎春将席面事情甩手交给了司棋绣橘晴雯几个张罗。自己偷空子带着一众表妹去了后花园子观景游玩,水府花园子虽小,也有几亩地,四季花卉一样不少,也有莲池水榭。 一时绣橘前来通知开席,迎春忙将一众姐妹安排坐席,黛玉等闺阁姐妹席面就开在迎春院子里,迎春请了张怡君做席长,又让晴雯绣青在这里照顾,自己带着绣橘会同司棋可人匆匆来至上方照应,索性迎春三位姑子甚是卖力,并不拿自己当人,而是帮着迎春各方应酬。 晚餐之时,本家几位嫂子,水母几位相得妯娌前来祝寿,又有水衍的同僚下了朝前来贺寿,迎春担心水衍应付不来,却说是贾琏宝玉贾珏在前面保驾护航,又有水衍二姐夫外甥帮衬,迎春这才略略放心。 索性贾府来的都是至亲姐妹,迎春力有不逮也不怪罪,水家亲友不多,也来了无桌,幸亏有三位姑子都把自己当成主人,致力周旋照应,一天堪堪过去。 傍晚送别贾府张府杜府三大府,张氏临别眼圈有些红,自己娇滴滴的女儿为了别人累得似个陀螺,它既心疼也泛酸。嘴里却连连说着好,因为张氏今日听着水氏一族老妯娌个个夸赞迎春。 这些夸赞,在迎春笑盈盈送别本家叔伯婶娘,再一次亲耳听闻,迎春心里是美的,婆婆烙印在水府门上彪悍印记在自己这里掐断,同时,迎春也成功将自己贤良淑德推销出去,赢得颂词满天飞。 迎春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迎春陀螺似一天下来,已经累得浑身散架,这一次,迎春真领略了贾母所言单丝独线之苦楚。哪似贾府,太太奶奶姑娘一大堆,各就各位分堆对付,仆从门也是行家老手,水府就练迎春一个人。 迎春换了衣衫到水母跟前请安,眼皮子已经打架了,水母以及三位姑子也是赞不绝口,迎春最后已经只看见一张张红唇蠕动,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了。回房途中全靠绣橘晴雯左右夹持,靠着迎春自己,只怕走不回去了。 迎春躺在床上睡着之前,有了一个强烈愿望,明年再做寿之前,必定要在水家发掘几位帮手妯娌与叔伯姑子,单丝独线的确难受。再有一句话,锦旗一般飘荡在迎春心房,凤姐姐,我真心佩服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些事情,逮住了就多写点。 家事 翌日,三位姑奶奶原本吃了早餐就起程,只是因为大奶奶做媒处理云英之事,故而耽搁下了。迎春决定索性所请一天酒戏,反正酒菜再支应一天所缺无几。 迎春有意结识族里妯娌,迎春跟水母商议,让水母将平日对脾气的妯娌邻请了来热闹一日。水母却说叫迎春看着安排。迎春便以水母名誉邀请水母相好的妯娌,再有同族祺大嫂子,二嫂三嫂五嫂子六嫂子当日在洞房说话的妯娌,原本请不起牛嫂,迎春甚是犹豫,最后还是算上了她,让顾管家挨家去请了来。 这日没有男,酒席打在水母院子里,就在庭院里早搭起一台小戏唱起来。 水母为了给月姨娘面子,乘着这日酒宴给云英说成亲事放小定,亦即让周宏宇拿贴身之物为凭,他母亲也有四样礼物为定。为了慎重起见,女方也请了祺大嫂子为媒,原本祺大嫂子不乐意,却是大姑奶奶亲自请求,也私下说了利害关系,原来这一切都是水衍给水大姑奶奶写了信笺,眼说了云英经常明示暗示,自己不厌其烦,央求大姐设法相助,在年内打发云英。 水家三位姑奶奶最是疼爱兄弟,水家家贫,水母名声显赫,不是张舅母一力承担,难以攀上心仪亲事,故而水大姐接了信便慎重对待,与周宏宇父母商议亲事,更是担保将来必定会尽力提拔周宏宇这个侄子。 水母更是代为准备四盒回礼,免得婆家看轻。 这日迎春为了避嫌,伺候各位叔婆婶娘们早餐,便将一干妯娌邀请到自己房里喝茶聊天,迎春预备中择定一二位靠谱妯娌,以为臂膀,相互帮衬。 迎春给几位妯娌每人一方尺头,做的侄女儿则是每人四样礼品,一个金镶玉的戒指,一对珠钗,一双珍珠耳坠,两只堆纱宫花,也是珍珠做的花蕊,几位小姑娘当即打扮起来,立时增色不少。 迎春这叫大面积撒网小面积收获,先部分厚薄一起交往起来,然后择善而厚之。 祺大嫂子不吝夸赞:“韵儿,快些谢过你九婶子,你九叔娶了你九婶,可是你们沾福气哟。” 祺大嫂子在妯娌中很有感染力,一时大家齐齐夸赞。 凡是为母亲者,无不希望别人看中自家孩子,迎春一番礼物派下去,就连挑嘴的六嫂子也没再发酸,而是让自己大妞给迎春行礼道谢。迎春今日的礼物可值得十几两银子了,六嫂家无恒产,仅靠丈夫一个马甲的收入,再有婆媳们做针线度日。说她人穷志短也可以,说她见钱眼开也可以,总之,她心里不舒服表妹没有嫁进来,却也没有跟银钱制气道理。 却说妯娌们正在其乐融融,小丫头秋儿在门口一晃,叶儿瞧见忙着出去了。少时回返,悄悄跟绣橘一阵耳语,绣橘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折进房里悄悄给迎春打眼色。 迎春心知绣橘这般闭不住眼色,必是有大事发生,遂一笑:“今日难得阳光好,后院子有一拍枫树眼下颜色正好,再有几丛金菊也开了,难得有一丛緑菊呢,嫂嫂们可去观赏观赏?” 祺大嫂子闻言笑着起身:“嗯,在就听闻婶子后院景致不错,只是婶子一项深简出,我们也不好打扰,今日就托福九婶子一开眼界了。” 一时晴雯忙着在前引路,绣橘则落后一步悄悄把正方事情说了,云英不许婚事,哭着要铰了头发做姑子,这会子云英被月姨娘约束住了,大姑奶奶上赶着帮人落得这个下场头,恼得不行。 迎春得了这话,想着大姑奶奶请了祺大嫂子为媒之话,不想这会子刚一试探就出了岔子,便悄悄跟祺大嫂子告罪:“大姑奶奶那边有事叫我,这边妯娌就请大嫂子帮衬一二,我去去就来陪嫂子。” 祺大嫂子估计是要商量云英的事情,微笑点头:“这有什么,都是自家妯娌,你只管去,这里有我。” 迎春以便吩咐几个媳妇子照应着茶水点心,又吩咐晴雯照看着,自己带了绣橘往前头来了。一路上迎春也把事情问清楚了,云英跟男方并未见面就嚷嚷起来要铰头发,本来一桩美事儿成了逼迫人命了。 不说水母脸色铁青,大姑奶奶一片好心,在娘家落了埋怨,回婆家也没法子对妯娌交差,这会子都气得脖子一梗一梗,不是做了多年主母,只怕要落泪了。跟哪儿对着两位妹妹,嘴里直说:好人难做呢! 迎春问道:“月姨娘如何说?” 绣橘便没好气了:“秋儿说是月姨娘当时甩了云英耳刮子,直说对不起太太,要把云英遣送家去,云英却大哭大嚷,宁死也不回庄子去。闹得好似大爷怎的她了,难道以为这样一闹就可以逼迫姑娘就范么?真不知道是人脸还是树皮!” 迎春扬手,绣橘抬眸已经进了谁们院内,绣橘端正身子后退一步跟在迎春身边,后面跟着雀儿云儿秋儿叶儿四个小丫头,再有两个嬷嬷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上房厅门,就听大姑奶奶声音:“算我错,行了吧?我枉做小人成了吧?” 迎春脚步一顿,难道水母责备了大姑奶奶? 守门小丫头聚精会神听着房内动静,竟然没有发觉迎春主仆门已经到了跟前,迎春已经进了正厅,小丫头才慌慌张张打帘子,声音磕磕巴巴:“大,大奶奶来了!” 房内声音戛然而止,迎春微笑进了套间,与婆婆姑子分别见礼。不等迎春发话,大姑奶奶不拉不拉就把事情复述一遍,手拉着迎春只抹泪:“弟妹你说说,我也是一片赤心牵挂月姨娘,不忘她的好,这才替她介绍一个有出息的后生,将来入学中举封诰命,步步高升,我怎么成了恶人了?谁都要来埋怨我?” 迎春不闻谁埋怨,却是笑着打岔:“我们老祖宗曾经说过,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下无媒不成婚,什么才子佳人后花园都是无聊文人编纂无稽之谈呢,大姐姐做媒是成|人之美,怎会招人埋怨呢?相视大姐姐听错了吧。” 迎春闻听水大姐招人埋怨,心里就猜到埋怨之人必是水母无疑,否则,以水大姐在三姐妹中的傲人之姿,如何会委屈呢,必定针锋相对回去才是了。 水大姐闻听迎春之话却是苦笑:“我倒以为是成|人之美,熟料人家大小姐看不上呢?秀才娘子还不餍足,只怕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呢?” 水二姐见说大姐说漏嘴忙着笑道:“姻缘姻缘,重点在一个缘子上头,大姐姐只是答应给侄儿划拉一个媳妇儿,又没有指名道姓,这个不成,就不行另找她家?她是一家养女百家求,大姐就应个景儿,来个踏破铁鞋觅佳妇呗!” 水三姐凑趣道:“是啊,侄子条件不是蛮好,寻一门亲事还是轻松平淡,我就有现成的人选,摸样品行无不百里挑一,就怕弟妹舍不得呢!” 昨日迎春当着众人发话,要发嫁丫头,妆奁大家也知道了,赏出身还有百亩良田,四箱子四季衣衫,四套头面首饰,二百银子压箱底。再有绣橘这些年的积蓄银钱与物品,这可是比得上一般千金小姐了。当初迎春进孙家,可是只有一些贾母王夫人凤姐拼凑的旧家具,再有薄薄的三十六台妆奁,装着一些米粮过时节的布料,总额不足一千银子。 迎春此刻想起来尚且心酸,真不知道自己那段日子如何忍受过来呢? 不过,这周家亲事符合迎春的择婿标是一回事,绣橘亲事又是一回事,绣橘一向跟着迎春吃穿用度,读识字,比一般人家小姐还能干些,迎春培养她不是给人用来救火的,且是给云英救火,她也配! 迎春本想断然拒绝,却不能不安按住性子,婉辞道:“三姐可是说笑呢,云英在婆婆跟前伺候,论理我们晚辈还要叫她一声姐姐,只因她是姨娘侄女儿,母亲才吩咐叫一声表小姐。如今做亲被问到脸上,女孩子面皮薄,难眠会羞怯,未必就是不愿。且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姐姐介绍这样的好女婿,孙庄头必是乐意。” 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起了头,哪能半途而废,迎春且不会留着云英继续恶心自己,大姑奶奶想挽回面子,自己就帮着她达成心意。反正云英的父亲正好回来送菜蔬吃寿酒。 水家二姐三姐原本是为了给大姐打圆场,水大姐却没有这个想法,虽说没有说名字却也是点清楚了是水家远亲,如今绣橘虽好,却是户下人,父母俱未脱籍,水大姐觉得也不好跟婆家妯娌交代,在婆家家族里也失落了面子。正在心烦意乱,却听迎春说起孙庄头,正中下怀,忙跟回头劝慰水母:“母亲,这云英不主不仆在府里住着,今日又是这一番闹发,那意思已经昭然若揭,母亲您还是拿个主意吧。” 水母抬眼看迎春,迎春笑得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水母略微思忖,道:“林嬷嬷,你去跟孙家里说道说道,若是做亲,就来见大姑奶奶,若是不乐意,就叫她们把姑娘接回去自行发嫁,十六岁了,耽搁不得了。” 这话让迎春有些意外,却在意料之中,主子可以恩顾奴才,奴才没有要挟主子的道理。水母虽然对月姨娘有些私心,把云英当成女儿一般教养,不妨头云英今日大哭大闹,就是撕了水母脸。水母这些年闭门教子,功成名就,甚是自得,竟然被云英吵嚷成了后花园私会。不由水母及恼又怒。虽然一贯偏爱云英,却也容不得他败坏自己儿子。 孙家很是识相,旋即孙婆子就进来了,满面含笑给水母姑奶奶门请安,给迎春也是礼数不差分毫。 她收下了四样定礼,男方庚帖,并把写着云英生辰八字以及||乳|名庚帖交给了水大姑奶奶,最后有对大姑奶奶提携之恩感激不尽,一再保证,他们两口子很乐意这门亲事,并且表示这就带着云英回去备嫁,小定大定,何事娶亲全凭大姑奶奶周全。 水母水大姐等闻听此言,面色一体好转。水姑奶奶虽然还是有些膈应,却是比方才高兴多了:“孙嫂子放心,哪家婆婆跟我最是相宜,云英去了那家里却不会受委屈。” 迎春也暗暗打量她,不过四十岁光景,形容体态不似一般乡间妇孺,衣着整齐,头发服帖,说话低眉顺眼,应对大方得体,看来这个婆子倒比云英清醒。 婚事说定,各人给孙婆子道喜。水母赏赐二十两,三位姑奶奶俱是十五两,迎春也随着大流赏赐了孙婆子十五两银子随喜。孙婆子眉开眼笑,笑得嘴皮子保不住牙齿。水大姐便吩咐随身伺候嬷嬷:“去叫宏发来给岳母见礼。” 水大姐这是让孙婆子相看女婿,以便坚定她的决心,暗示她压服云英,再无心二心。 少时周宏发进来行礼,他是秀才,没有磕头拜见,只是唱个大喏,躬身大礼。这般已经把孙婆子高兴不了,她没想到女婿这般年轻英俊。 为防云英闹出笑话,断了这般好琴,孙婆子告罪辞别了水母迎春三位姑奶奶:“承蒙太太,奶奶,姑奶奶们恩义,给我们云英攀了好亲,我这就回去备办婚事,只等姑奶奶的喜讯了。” 水大姐便道说年前必定让人来下聘,婚期到时候再议。 孙婆子千恩万谢去了。 午餐之时,水母正方打了四张桌席,三桌女,一桌男都是本家子弟,用了屏风隔开,大家隔着屏风说话看戏,只是看不见彼此。不知是恼还是羞,几十年不曾离过水母片刻的月姨娘第一次缺席了,没在水母身后伺候。 事后绣橘告诉迎春,孙婆子将云英带走了,衣服首饰铺盖行礼一体收拾了四只大箱子。 迎春挑眉:“不是闹腾的厉害,如何又服帖了?” 绣橘轻微一阵细语。原来云英原本不听劝服,叫她娘孙婆子狠狠扇了两记耳光,然后令庄子上头两个送菜蔬的婆子将她夹持住,并威胁说了狠话,只要云英胆敢大喊大叫,黄了婚事,连累下头的弟弟妹妹,她便当众撕烂云英嘴巴,然后灌下哑药,权当当初没生养。 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这一回迎春为了水母举办生辰酒宴,虽然花费五百银子,却是买个心头舒坦,族里祺大嫂子二嫂子与三嫂子五嫂子自此跟迎春成了好姐妹,剩下一个六嫂子,偶尔说几句迎春酸话,也没人应对她。 祺大嫂子更是背过别人点拨她:“倒底是表妹亲还是儿女亲?你们家老六在甘心一辈子做个马甲,不想再进一步升格领催什么呢,你娘家几个兄弟都是闲逛自顾不暇,你家几个侄子侄女儿前程仰仗谁呢?你起初起意,不过是要借重九弟力量,如今竟要做仇人呢?我看九弟妹是个贤惠人,只要你将心比心不格外,未必不如你家表妹强些。你那表妹家里也是一摊子,他若得了好吗,未必就能想起你。” 六嫂子当初确实有此意,看见水衍一步步进取直至攀上太子,而她当家的成亲十年已然是个马甲兵,便想攀附水衍仰仗一二,结果水母不兜揽,聘娶迎春的,六嫂子心里发堵,这才在洞房言语刻薄,欺负迎春新媳妇。 这些闲话休提了。总之一句话,迎春异常酒宴在族里打出了贤孝之名,也结识了几位相好妯娌。不至于孤立。意外收获,还顺手捎带,把云英这盆浑水泼了出去。当然这里面有水衍功劳,迎春且不点破,只是一颗芳心跟夫君更加贴近了。 十一月初八,贾府派了贾珏驾车过府迎接迎春回家住对月,迎春已然住在葳莛轩,因为府内有黛玉湘云探春惜春这一班小姨子,水衍想住进贾珏的半大门院子也不成,却张氏做主被安排在依霞斋贾珏宝玉的外房里。 水家恼了云英这一出,虽然迎春没有告状习惯,张氏还是知道了,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只觉得水母有些不清白。好在迎春在这世上没吃亏,水衍的行为举止也叫贾母欣慰。 人心没有不偏的。虽然每一个母亲都不喜欢儿子算计自己,对于水衍为了迎春联合水大姐算计母亲月姨娘贾母心里还是高兴地,只是这事儿心里高兴说不的,故而,整个贾府都没在水衍名下吐露半字,乐得做个睁眼瞎子。 迎春回娘家小住,张怡君携带她家里大姐儿来了一次,她替绣橘保媒来了,男家就是杜桐表舅,杜太太同族堂兄儿子,名叫苏鹏,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仅剩下三十亩土地生活。因为屡试不第,目下已经绝了科举之心,在家里办个私塾。原本的对象舅表妹嫌弃他没有前程退了亲,嫁给一个五十岁的道台做填房去了,苏鹏舅舅却把本族里一个旁支豁嘴姑娘替嫁说给苏鹏,苏鹏一怒,与舅舅岳父割袍断义,关了私塾,变卖了田产房舍,带着仅余八百银子到京都投靠表姑母,杜家帮着他在东城买了一栋房屋,前院做局买卖,后面住。如今生活尚可,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也是月月有进项,衣食无忧。 迎春听了觉得人到合适,绣橘进门不受婆婆欺压,他在老家失了牵绊,长期留在京中,自己也可以就进看顾,男方不想读出仕,绣橘的身份不会成为掣肘。 只不过人心难测,迎春问道:“他可知道绣橘家生子儿身份?别眼下贪新鲜漂亮,异日为了被人说几句又来后悔,我这里可是不买后悔药哟?” 张怡君把迎春手一拍:“瞧你,这般不信人?历来男方是求人之方,我来与你说,自然是他的意思,他不乐意我何苦费这口舌?” 迎春皱眉:“他自己托你?” 张怡君嗔笑:“你这话说得,我虽然当家,府里也是两层婆婆,苏鹏是婆婆亲戚,婆婆不发话我如何敢兴头?” 迎春微笑点头:“我看着还不错,只是这是绣橘婚事,成不成的,要问过他自己才能决定。” 少时绣橘前来,迎春把话说一遍,表姑娘张怡君替他做媒,男方情况也说一遍。 绣橘闻言对方二十一岁,是个秀才,开着局做生意,心里已经肯了,却是红脸道:“我不过是个丫头,他在潢门,如何乐意呢?” 张怡君笑道:“这个你放心,他当日跟他前岳父发誓言道,异日必定说一个才貌双全娘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美貌贤妻,让乡邻瞧一瞧,我苏鹏不是福糊不上墙烂泥巴。” 绣橘这才红了脸告退:“奴婢又不识得什么体统,好歹全凭姑娘做主。”一径走了,这一去,一整天躲在厢房绣花,再没出来走动。 迎春知道这是准了。遂允了婚事,一边派人通知绣橘父母预备婚事,一边喊了人牙子来,替绣橘花二十两银子买了两个十岁小丫头交给晴雯训练,以备明年陪伴绣橘出嫁。 三日后十二,杜家请了官媒上门提亲,因为迎春发嫁丫头,绣橘父母尚在奴籍,迎春作为女方接受了四样收拾作为聘礼,并将绣橘八字交给了媒婆。绣橘上来给张怡君迎春磕头道谢,这门亲事算是说定了。 双方约定了正月十八小定,届时商议婚期。 迎春已经打定主意要将绣橘在三月之前给绣橘完婚,因为五月间平安州就会爆|发民|变,届时谁还有心思娶亲,不被人说成呈现添堵,也会被人当成有心无肺。 映出回家不过七天,在老祖宗面张氏面前奉承的一团和气,顺手还把绣橘婚事敲定,水衍见天让人传递字条说约定见面,迎春却是微笑不理睬,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八月后,十一月二十六,水母终于坐不住了,亲自驾车来贾府拜访贾母,送了水衍钻天拱地所得三十斤御田碧米,陪着贾母摸了一天牌局,临别,也没干跟贾母提说迎春回家之事。也没见着迎春,迎春陪着张氏到城外碧云寺上香去了。 隔天,水母又来,因为贾母昨日邀请她过府摸牌。这回水母也没空手,给贾母张氏一人一支野山参,又摸了一天牌。傍晚,随着张氏凤姐到庙里吃斋上香的迎春终于回府了。水母看着迎春笑意盈盈替自己与贾母两下看牌,水母嘴里只发苦,甚悔自己曾经试探压服,没有提前打发云英,那请求迎春结束住对月回家之话,对上贾母笑眯眯眼睛,话到嘴边恁没说出来。 水母不言,贾母假作不知道,贾府上下礼仪谦谦好吃好喝好看待,回家更是山珍海味加鲜果回礼,直叫二管家将水母送回府门。 姑娘住对月,婆婆不开口,媳妇没有自己上赶着回去道理,会被婆家看轻忽。 腊月初一,水家三姑奶奶亲自上门来了,在贾母张氏面前磕头请安,恭敬不暇,贾母张氏凤姐李纨都是有一份礼物。及至水三姐拜访张氏,贾母看着各种药材,其中还有二两血燕,贾母知道张氏等人是上等燕窝,微笑看着迎春:“看来你婆婆这回折了大本钱了,把当家东西都拿出来了。” 果然,水三姐这回是奉母命来接会弟媳妇,以为水母想念儿媳妇,二为年关将近,家里不能缺了当家主母。 贾母闻言一笑:“这却是老身疏忽,只是舍不得迎丫头,想多留他几日,没想到他终究出了门子,娘家再好住不得一辈子。”又回手摩挲迎春手:“既是你婆婆接你回去,婆婆命不能违拗,你就跟着回去吧,只是遇事别委屈自己,老祖宗在这里呢。” 迎春点头答应了,主仆门后面去收拾行装。贾母又对水三姐言道:“我这个孙女儿从小孝顺,最是敬老扶幼,心肠慈软,十几年了,每年都把临用银钱积攒下来,买米买药布施行善,只是一条,有些慈软太过,我就担心他被人屈服不知道吭声,今后还要靠着三姑奶奶教导一二。怜惜一二。” 水三姐哪里敢答应,只是俯身行礼:“老祖宗说话折煞晚辈了,弟妇自入府礼仪谦恭,左右邻舍亲戚朋友无不夸赞,晚辈岂敢应承这话。” 水衍下朝也来迎接,姐弟被贾母留着用了午餐,这才一体出府。 迎春水衍来时带了两辆车,一车坐人,一车礼品,回家则是四辆大车装得满满当当。原来是迎春在娘家帮着凤姐办理年货,顺便把婆家年货年礼准备下了。 回得府去,迎春就开始跟着水母带着礼品到族里拜访两位硕果仅存的太婆婆,其余各家年礼,都是迎春亲手写了签字,命顾管家以及采买金二亲自送到各府邸。 迎春回府没见着月姨娘,却是孙家已经辞别了京都,回归大名府置下一百亩土地落叶归根了。 原来是孙家怕云英再有反复,颜面无存,更怕与水家交恶,求了水大姐帮着孙家在大名府已经买下了一栋小小四合院,买了一百亩中田,并将户籍也迁回了原籍去了。 这些事情迎春早已经知道,却是亲自问了月姨娘去向,并对孙家搬迁表示讶异。并对月姨娘决定离开京都投靠弟弟一家子表示遗憾:”姨娘陪伴婆婆一辈子了,年前还是去接回来吧。“ 水母摇头:“知道媳妇慈善,只是月姨娘过不去自己那关,由她去吧,那天想通了就回来了,想不通接回来也是留不住。” 月姨娘临走把府里账本清理的顺顺当当,这些年的收入支出明明白白。 迎春看了账册,不得不佩服月姨娘管家能力不弱。 月姨娘走了,林嬷嬷老迈,不堪服侍,迎春索性做了调整,将府里原有针线房改为水母院子针线房,将厨娘刘家里母女作为水母小厨房厨娘。为了补齐月姨娘空缺,为了避嫌,迎春没有用自己户下人,而是花费七十两银子另外买了一家三口进门,两口子带着个女儿,男人姓方,叫方华,是一家移灵回家丁忧老尚发卖户下人。 发卖媳妇原来是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因为她是京郊人,老尚家在四川,也不准备起伏,体谅家下人等骨肉难离,除了家生子儿,其余一概就地发买了。人牙子介绍说方华家里说她很会伺候老人家解闷,迎春看中这一点卖下她一家。 迎春除了替水母买了一房家人伺候,还给水母买了两个十三岁小丫头,充当二等丫头,又添加了两个十岁小丫头,专门负责水母房院洒扫。让水母房里拢共有了八个丫头伺候,专属伺候下人有三房。旬日里大气一桌牌搭子也不缺人伺候茶水点心做针线了。水母排场虽不及贾母,却跟迎春房里人数平齐,月例也从之前的十两涨到十五两。这样的待遇再依附北静王爷生存一干人等中已经算是上等人了,不是先前破落将军门户可比拟,水母成了许多老妯娌羡慕对象。 这既是迎春的孝心,也是迎春小心谨慎,免得落人口实,说是迎春只知道自己享受,不管婆婆受苦。 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水母很快适应了被人从头到脚伺候过日子。又到一年年节,水母甩着手好吃好喝,接受本族妯娌晚辈上们磕头拜见,发放者媳妇准备好的荷包,笑得山花烂漫,犹如九月怒放的金丝菊。水母其实是个爽快人儿,年夜跟三老妯娌搭着台子一起守岁,等候祭祖时辰,一边吩咐小丫头摆上各色点心吃食,一边乐呵呵显摆起儿媳妇孝顺,言下之意,自己自己做个甩手掌柜幸福美满。 三位老妯娌咂嘴咂舌,其中七老太太更是羡慕:“难得你也说声好,看起来你家真的捡到宝了,你说你怎么这样好命,这么凶巴巴的婆婆竟然说到个娴静媳妇,咱们娴静端方,却说个河东狮呢。” 水母就抵黑:“别说这话糊弄人,别以为你那儿子喝花酒养个外室坏家事的事情被人不知道吧,你那个儿媳妇我看还是好的,只不过骂两句算了,还把孩子大人领回家去,叫我,一体卖到窑子里去,哼。” 七老太太面上讪讪:“谁能跟你比呢,你命好,孙猴子倒有老来福呢!” 一时到了子时四刻,水衍迎春两口子带着两溜打着灯笼的丫头仆妇来清水母,去各房院拈香行礼。 水母偕同三位妯娌起身出门,却见满房院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一路所过,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仪门并内垂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台阶之下一色点着大红喜烛,金龙似的。 两边丫头提留着等灯笼伺候水母拈香完毕向大门祠堂出发,两溜灯笼从水府正堂延伸而出,一路红红火火。 水母在丫头搀扶之下昂首阔步,满头珠翠,浑身绫罗,跟着身边妯娌谈笑风生,那手挥得灵活雄健,活似当年挂帅出征佘老太君似的,神气活现! 水衍迎春紧跟其后,水衍高兴地嘴巴合不拢,一排牙齿银闪烁:“全是娘子功劳,多少年了,似乎自我懂事,母亲就没这样乐呵过!” 李纨心思 却说迎春借着一场生日宴拍死了云英,再把水母供奉起来,进门两月,把水府理个通透。迎春既得了贤名又扫清了障碍,摸顺了婆婆,在年前稳稳站住了脚跟。虽然也有些小小委屈波折,比起凤姐三年才讨得婆婆欢喜已经是兔子与乌龟了。 五更时分,水母与迎春婆媳便按照品级装扮起来,正好水衍休班,着了品级四品武官老虎补服,亲自护送迎春婆媳进宫朝贺。却在宫门遇见大大两个两队灯笼,分别写着‘荣国府’‘宁国府’,这边水衍下马到了贾母张氏轿前施礼,那边护轿贾琏贾珏宝玉贾蓉也下了马,过来给水母行礼。迎春方要下轿,却被贾母传话说:“天冷无需拜见,老祖宗知道你的孝心了。” 张氏也传了话:“少时慈宁宫再见不迟。” 迎春在轿里道谢,依言端坐。 一时两府合成一处,齐齐进了外城,在御街下轿,迎春这才上前跟贾母张氏尤氏见礼,一起往慈宁宫朝贺太后娘娘。贾母迎春俱是外命妇,朝贺完毕就得离宫,元妃却要全程陪伴太后娘娘,不过与贾母等远远瞧见,微微额首。 出得宫门,迎春也无暇跟贾母张氏多聚,各自归家预备香案接年,天亮还要各房走动拜年磕头呢。 初一敬父母,迎春请了酒戏,将族里长亲本家请到家里坐流水席。 初二拜岳父,只为水家二姑奶奶三姑奶奶送年礼之时已经派了管家传话,正月初二要回娘家拜年,迎春作为当家主母不好不管人,让几位姑子多口舌,迎春便在府里安排了两天酒戏,邀请了族里的几位不走岳家老婶娘,祺大嫂子二嫂子头生都是儿子,且都娶亲,儿子媳妇要上岳家,迎春便邀请祺大嫂子二嫂子阖家上门,陪伴两位姑奶奶热闹一天。 水衍陪着几位兄长小侄子在正房大厅看戏吃酒猜拳,水母迎春在内院陪。水母迎春婆媳则在内院陪。水母跟跟族里几位老妯娌摸牌赌钱顺带看戏,水府两位姑奶奶则跟族里祺大嫂子二嫂子合在一起摸牌。 府里一切衣食住行,一早安排就绪,外头股管家喝着水衍照顾外男,内里管家娘子会同司棋晴雯两个分派大小丫头婆子,厨下则是绣橘母亲带着一般厨娘灶婢照应,如今各就各位,井井有条。迎春无所事事,则专门负责点戏,完了在两副牌场子之间闲逛逗趣儿。多半时间是帮着婆婆看牌,迎春事先给每位叔婆婆封了六两的红包,再在各位面前堆起了几串子闪亮铜钱。直叫他们可劲儿输。几位老太太不是自己银子不心疼,可劲儿喂张点炮,只把水母高兴不了,以为今年运气实在好,再烂的牌也能和下来。 几位奶奶早就发觉了猫腻,唯有水母赢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 迎春还在紧张兮兮帮着婆婆看牌,说是这张不能打,那张要放炮。几位奶奶妯娌一个个相视而笑,暗地夸赞迎春会哄老太太。 初三这日,祺大嫂子亲家上门,家里请了一天酒戏,也是请了阖府长亲以及亲眷上门。特特请了水母迎春婆媳陪撑门面。 初四这日两位姑奶奶一早去了,合族老幼有一户算一户,一起凑份子钱,在祠堂唱了一天戏。水母迎春婆媳是族里门面盅,族长就是祺大哥,祺大嫂子一早知会了迎春,届时定要光临凑趣儿。迎春是新媳妇,如今正在打开局面,岂有不答应道理,子时满口应承,还封了二十两银子帮衬族里。 初五则是族里出钱在祠堂唱一天戏。 一直闹到初六这日,迎春才有空心。只是正月初六一贯是张氏回娘家日子,迎春不叫张外婆失望,索性将回娘家日子推至正月初八。这日也是上上吉日,宜出行,访友。 熟料初四这日迎春正在族里应酬,却见司棋匆忙而来,晴雯忙着迎上去,回来说给迎春,却是贾母忽然晕厥了。迎春一听顿时慌了,忙着跟水母报备,又跟祺大嫂子告罪,匆匆做了车架回府而来。却见凤姐得了消息接至二门,眼睛红肿的厉害,迎春顿时手脚发软,抱着凤姐胳膊乱摇晃:“凤姐姐,可是老太太?” 凤姐忙摇头:“不是,不是,老祖宗已经醒了,只是我瞧着老祖宗精神颓废,似乎一口气老了十岁,我这心里就发慌呢。” 迎春想着贾母前世死在明年,知不知道大姐元春能否挨得过去,心里也直发堵,一时眼圈也红了。凤姐见了迎春这个摸样,忙着宽慰:“都是我的错,老祖宗暂时不能有事。” 迎春抹抹眼角:“我知道,我们进去吧。” 迎春听说贾母醒转,想着自己泪痕犹在,如今又是一身冷气,遂接受凤姐邀请,先到西跨院洗漱,换过衣衫再去探视贾母,免得自己探病反而惹得贾母添病。 姑嫂携手慢行,迎春遂悄悄询问根源。 凤姐叹息:“这里事情颇多了,几宗事情加在里头,回屋里我慢慢说与你。” 原来贾母这回生病夹着三宗事情。第一宗是年前的事情,除夕祭祖,贾珍果然提出给尤二姐的孩子入族谱,贾母不乐意,当即骂了贾珍一顿,结果正月初一,贾珍过来拜年,竟然提出要分宗。贾母当即摔了茶盏,撵走了贾珍,自己气得胃疼一天。 第二宗因为探春,只为她翻年三月就及笄了,贾母着令张氏凤姐出门应酬带着探春,意在与各府邸太太们联谊,给探春说一门好亲。熟料李纨起了私心,想着老祖宗许下了探春五万妆奁银子,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想把探春许给自己娘家小堂弟。即便部落下什么好处,也给自己长点面子。这些年娘家对她实在冷淡的很。她在老太太面前透了话,这样子作法在民间叫做换亲,把人当成东西交换。贾母当即就不高兴了,一口否决了:“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不作兴小门小户勾当。” 李纨当即吃了挂落,却不死心。竟然利用年前亲戚间互送年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6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6部分阅读 之际,让自己堂弟私会探春,被探春惊觉,寻机脱身,暗暗哭了一场,却被琥珀知道了,因为一向受到李纨压制,故意在老太太面前露了口风,老太太当时就火大了,把贾政找来骂了一顿。 贾政磕头赔罪不迭。 贾母围着二房没有正经当家主母,决定给白玉议亲。人选就在黛玉湘云两个选择。黛玉湘云贾母一样喜欢,只是考虑着二房李纨盘踞多年,黛玉身子骨只怕撑不住跟李纨纷争,遂跟贾政商议,给宝玉聘娶湘云,黛玉则聘给贾珏,大房又张氏凤姐两个支撑,黛玉正好大树底下好乘凉。张氏贾政都无意见,李纨却不想宝玉娶湘云,一为湘云表面爽朗实则狡黠,她又是老太太心头肉,一旦进府,自己在二房岂不是又要回到从前去?二来,湘云没有多少妆奁,一个光身子进府必定要跟自己锱铢必较,寸土必争,黛玉则不同,他身子羸弱,进府必定依靠自己张家理事,二来,她家财百万,虽然有些小性儿,却是善良大方,对侄子们向来手松,对贾兰也和蔼,娶黛玉于公于私都好。 她不敢反驳贾母,遂悄悄给宝玉说嘴,宝玉那个脾气这些年虽然改变不少,关键事情却是不揉沙子,当即就去贾母跟前磕头吵嚷起来,说是不娶林妹妹就出家做和尚。当时湘云黛玉都在,两个都哭了。湘云闹着要回去,说是不再碍人眼。黛玉则是哭得差点晕厥,也要收拾东西回苏州投奔族人去。 结果宝玉两边磕头,三人哭成一堆,贾母心发急,眼发黑,仰头就倒了。 凤姐说完只抹泪:“你说说,我们哪一个对大嫂子错了,她竟然这般,老太太哪一宗不是偏向他们母子们?家里钱财什么不是紧着他们母子们花费?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都说我厉害,如今才知道蒙声不吭之人才是人精呢!” 李纨的厉害迎春当然知道,前生李纨平日言笑盈盈,一旦谈到银钱,那是分文不舍,每次起社,必定要挨家挨户收取姐妹们几百钱,迎春曾经一回不凑手,她那脸黑的迎春不敢去见她。 不过,李纨算计迎春也能理解,必定他们孤儿寡母,希望妯娌大度些富贵些也不为错,只是不该那老太太出气,迎春心里就有些薄怒了。这还是迎春不知道李纨贾兰前生曾经怀抱银钱置巧姐儿于烟花巷里而不顾,倘若知晓,以迎春这种性子,必定敬而远之,再不作兴了。 迎春叹息:“如今云妹妹与林妹妹如何了?” 凤姐摇头只叹息:“唉,起初老祖宗是打算云妹妹林妹妹都入府,如今这一闹,林妹妹还好些,毕竟宝玉求的是她,老祖宗顺水推舟也就是了。湘云只怕在府里住不得了,宝玉不要的如何能够再给珏儿呢,兄弟之间只怕不好相处。” 迎春皱眉:“这可是苦了云妹妹了。他二叔二婶不是好像与,三叔三婶在外任” 迎春想起今年五月的平地风雷,眉头也越发皱得紧了。眼眸迷蒙,看来湘云还是要嫁给卫家了。迎春记得,今年年底史家就要倒霉,湘云又无多少妆奁,届时嫁进卫家日子必定难过。 迎春记得贾母前生悄悄给过湘云一千压箱底银子,还有古董插屏玉石摆件。那时候迎春是个鬼,却是心里酸得很,自己一个嫡亲孙女儿还赶不上一个娘家侄孙女儿。 如今易地而处,迎春自己的了嫡母嫡兄宠爱,倒希望老太太多给些私房与史湘云。 一时迎春心境平复,偕同凤姐往贾母上房而来,张氏李纨贾赦贾政都在,迎春首先到了贾母床前,贾母原本闭目假寐,见了迎春,眼圈就红了,待迎春俯身行礼,贾母就握住迎春哭起来:“我的好丫头啊,你若来得晚些,只怕老祖宗也看不见” 迎春知道这个时刻越是安慰越是认得老祖宗伤心,遂另辟蹊径,嗔怪道:“您可是答应了要看着宝兄弟珏儿成亲,帮着带孩子呢,如今这般说法,只怕是想推卸责任,躲清闲呢!” 迎春说着替贾母理理被褥,一边盈盈笑:“老祖宗说话不算,不是尊者风范,这可不好哟!” 贾母心情稍微松动,却是摇头:“那时候以为自己真能再活十年二十年,如今看来真是痴心妄想咯。” 凤姐听见忙着上前帮腔:“老祖宗是老神仙呢,我们可是都要仰仗老祖宗过好日子呢,老祖宗你想撒手不管可是不成呢,凤丫头这辈子可是下了决心了,我是螺蛳缠上鹭鸶的脚,您休想甩脱孙媳妇儿。” 迎春点头:“风姐姐这个主意好,姐姐缠住左边脚,我就缠着右边脚,老祖宗一边飞呢,咱们一边给老祖宗讲故事说笑话解闷儿” 贾母闻言扑哧一笑,伸手要打迎春:“这个笨丫头,凤丫头说个比方,你倒真吧老祖宗当成鹭鸶了,我可不想一辈子被人掐着脖子玩儿呢” 贾母说着又要笑又要咳嗽,慌得凤姐迎春鸳鸯鹦哥等忙成一团。一时停当了,贾母心里竟然开阔多了。一天水密不粘牙了,这会子气消了,竟然觉得饿了。 哎哟,贾母这一声喊说饿了,可把一干人等喜坏了。凤姐忙着吩咐平儿亲自去传话,上了御稻碧米粥,夜半不敢吃荤腥,贾母坐着南边的坛菜下粥吃,竟然吃了大半碗,阖府大喜! 凤姐迎春亲自服侍贾母洗漱擦拭。搀扶着贾母到了花厅就坐。贾母看着满屋子人等直说头晕,挥手让个人退下,只留下凤姐迎春说话。 宝玉闯下大祸,一直贵在外套间,这会子爬行至贾母跟前,把头搁在贾母膝上哭将起来:“老祖宗,孙儿万死难辞其咎!” 贾母眼圈又红了,大家慌忙劝慰,凤姐便责备宝玉一通,宝玉住了哭声。贾母这才好些了,因没看见湘云黛玉,问道“ 两个丫头呢?” 凤姐言道:“云妹妹在三妹妹房里,林妹妹窝在葳莛轩里” 贾母便吩咐:“快些叫了来。”又吩咐宝玉先去歇着去。宝玉便道:“我等着妹妹们来了好赔情。”贾母言道:“你若听话,就回去乖乖念去,三月过后老祖宗自然满足你,只是你再不许说话唐突,为了妹妹们不自在,你这些日子就住在房安心攻读,争取蟾宫折桂,可成?“ 宝玉闻言虽然觉得腻味,却是别无他法,只得磕头:”孙儿定然不负老祖宗期望。“ 一时宝玉退下,少顷,史湘云林黛玉两位施施然而来。连个俱是一个模子,虽然没在抽泣,却是一样眼圈绯红。 贾母一手搂起一个,差点又要落泪:“都是老祖宗不好,不该说些玩话,宝玉一贯疯疯癫癫,听风是雨,那些话不作数啊,你们且别多心烦恼,嗯?” 对于他们婚事安排却是只在这屋里言讲,也只有张氏几个人知道,却被李纨所乘,贾母这方才想起这屋里丫头只怕有了内鬼了。 当即吩咐凤姐:“我这屋里凡是十五岁以上丫头,统统配人去。” 鸳鸯听见神情黯然,贾母又道:“只除了鸳鸯丫头,我要再留他几年。” 鸳鸯忙着道谢,却是眼珠儿簌簌滚落。 正月放人,正是时节,凤姐忙着应承了。贾母又道:“珠儿已经去了多年,他那几个通房姨娘都无生养,又都年轻,他们跟着珠儿一场,我们不能昧心,叫她们憋屈在这里,你一人給她们四十两银子,着她们速速离府,自奔前程去吧。” 凤姐闻言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讥讽。心里感叹,这些人真是日子过得太顺流太随心所欲了,胃口越发大了,是该修理修理了。因道:“只是大嫂子跟前久不用丫头,都是通房姨娘充任,如今一体放了,只怕大嫂子用起来不趁手了。” 贾母眼中厉色一闪而逝:“他之前不是喜爱那总黑胖粗壮的婆子嘛,你就按照这个标准与她寻了丫头补上去,再有,前些日子啊,我梦见珠哥儿对着我哭泣作揖,想来不放心兰哥儿,你把他挪到这边房来,也跟着蒋先生读,等他叔叔明年有了功名,就给他补上国子监。”说话间看着凤姐:“葳哥儿还小,国子监先让给兰儿吧。” 凤姐忙点头:“一切但凭老太太。” 贾母又道:“珠儿直说在那边清冷孤单,过了初五,你就去通知妙玉姑子,着他收拾一间禅房,就说大奶奶要给大爷做九九八十一天往生经,免得他再挂念阳间。” 141 贾母发作李纨,凤姐心里窃喜,却是不能表露,嘴里还要替李纨掰扯辩白几句,这才是家族兴旺之兆呢。 凤姐扑哧一笑,明眸烁烁瞅着贾母乐呵:“哎哟,老祖宗,发嫁丫头打发姨娘都容易,至于去寻找些五大三粗的媳妇子委实不易呢!” 贾母皱眉:“怎么?阖府就找不出来三五个?你不是很有能力呢?” 凤姐笑道:“这还不是要怪老祖宗呢,这府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一处不是老祖宗操心劳力定下章程,就说这阖府伺候婢子,老祖宗您爱漂亮,从您做孙子媳妇起,就年年划拉划拉的收集那些聪慧灵巧女孩儿进府,试问老祖宗呢,这些既聪慧又灵巧的女孩子,如何能够长着长着就长成五大三粗呢?” 贾母斜眼挑眉最终忍俊不住:“这么说,你不能完成差事,还是我的不是咯?” 凤姐随手指着跟前丫头:“你看这鸳鸯鹦哥珍珠,一个个水葱似的都是家生子儿,难道都是丑娘养下来?叫我哪里去寻丑婆子呢?” 凤姐说这话,可怜兮兮伸出手来:“老祖宗您还是先惩罚,孙媳妇再去办差吧!” 贾母看着凤姐说得可怜眼里却是戏谑,不由佯怒,斜眼挑眉回瞪凤姐,凤姐索性把手凑得进些:“老祖宗?” 贾母知道这是凤姐变相推诿,也是为自己考量,自己一个太婆婆强行换了孙子媳妇屋里人,只怕会落个不慈之名,伸手轻打凤姐手心,复一笑:“罢了,你去问问她们愿意出去就出去,不乐意出去已然跟着,八十一天礼佛,八十一部经书万不能少了。再有,你告诉珠儿媳妇,叫她想通了就来见我,若是想不通呢,就在庵里带着继续想,慢慢想,一直想清楚为止。” 凤姐甚是厚道,这话并未当天就去传达,而是等着初六晚上才去递话,李纨当时就呆住了。自她进府,贾母待她一直和颜悦色。尤其贾珠辞世,贾母一项都是李纨最大的靠山,为她抵挡着来自婆婆王氏的迫害与苛刻。贾母会如此苛责自己? 李纨有些不相信,嘴里喃喃自语:“不会,不会的,老祖宗一项疼我疼兰儿,怎么会要抢走我兰儿呢?这不会,绝不会的。” 凤姐虽然同情李纨孀居,为了府里宁静少些是非,还是一针见血惊醒道:“老太太是疼爱你疼爱兰儿不错,这并不代表你就能算计老祖宗最疼爱的孙子外孙女儿,莫说我没提醒你,这府里就是我们二爷二姑奶奶受宠,也从未越过林妹妹去,不为别的,只为林妹妹着实孤苦可怜。你怎么能忍心算计她的闺誉?宝玉如今这样一吵吵,林妹妹莫说嫁出去,就是嫁给珏儿也不能了。” 李纨以为做的机密,不想人人皆知,一时白了脸:“我是为了宝兄弟好,他不喜欢云妹妹。” 凤姐不想听她诡辩,兀自叹息:“他们一起长大,你怎么知道云妹妹不能跟宝玉琴瑟和鸣?就算不能,你也不该怂恿着宝兄弟去闹,若是这事儿传出去,你莫以为只是影响了三妹妹与云妹妹婚事,一旦荣府名声臭了,兰儿未必能够说得好亲昵。” 李纨闻言心肝儿乱颤起来,也有些后怕,她闭闭眼睛,强装无畏:“凤丫头,你不要说得这般厉害不堪,我本无此意,我只是” 凤姐接口道:“你只是觉得云妹妹精明能干,怕她与你争锋,怎么不想想云妹妹也甚可怜呢,本来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如今不得不家去遭罪,你知道她二婶子一项把她当成针线丫头使唤,她又没有妆奁傍身,恐有一个侯门千金名号,家去那家里日子能够舒坦得了?枉她一口一个大嫂子,如今却被害成这样,不知道如何伤心呢?” 李纨愣愣的抹泪哽咽起来:“大爷,你但凡活着,我们娘儿们何须这般?” 旁边服侍的素云以及两外一名姨娘也跟着抹泪起来:“奶奶,我们不出去” 凤姐凛然无言,把素云狠狠一瞪,待她几个吓退了阵。凤姐冷了脸,对上李纨挑眉道:“哦,珠大哥?不知打大嫂子你以为珠大哥活着能怎样?” 李纨不答话,只是垂了眼帘,嘴角噙起一丝冷笑,珠大哥或者怎么样,这还需说得?自然是荣府长子嫡孙呢! 凤姐淡然知道李纨一项不甘之所在,凤姐眼中划过一丝冷厉,嘴里却是说得平静缓慢,手里慢慢转悠着茶盏:“须知,珠大哥虽是荣府里大爷,兰儿也是荣府最大重孙子。” 说到这里凤姐收起冷笑换上一张和煦笑脸:“我们二爷却是长房长子,我们葳哥儿才是长房嫡孙!” 凤姐嘴角噙着一丝讽笑:“先时二太太有些拧不清,直说老祖宗要把爵位给宝玉,却是不知道我们老爷答应不答应呢?大嫂子,你说这样白日做梦可笑不可笑?” 李纨张口结舌:“我我” 忽然间李纨薄怒满面:“凤丫头,你说这话是何意?” “什么意思,大嫂子这般学问不知道,我也是听着我们太太学舌,我也不知道。我今儿来传老太太话的,老祖宗想问问你,何时错待你了?” 凤姐说这话忽然起身走近李纨身边:“莫说老太太,我也疑惑呢,你看看啊,你一人月例二十两,比我们两口子一起还多了十两,年底分红你又是双份,前儿老祖宗还说叫把国子监恩荫名额让给兰哥儿,老祖宗哪里错待你呢?” 凤姐说着动了气性,抬脚出门去了:“我会遵照老祖宗吩咐打点庵里一切,去不去的,你自己思量。” 凤姐回头也不敢跟贾母张氏说这话,却怕气着他们,只是心里一股怨气不发不成,找着葳莛轩来,跟迎春不拉不拉发泄一通,临了道:“合着我们做什么就是该当得,他们母子吃着占着头一份倒是受了天大委屈了!” 两个都是嫂子,迎春是姑子,只能劝说不能挑唆,遂亲自一杯热茶递给凤姐,笑盈盈道:“哎哟,您这肚子都生了两个宰相种子了,怎么几句话好受不得?么听过量大福大呢?”说着又替凤姐摸背:“来,消消气消消气啊,宰相娘呢,横眉竖眼怎么成!” 凤姐这才绷不住扑哧一笑:“说得跟真的似的。”掩嘴又一笑,对着迎春一福:“承蒙姑奶奶金口,若有这日,必定请你坐上席!” 迎春笑着应承:“必有此日呢!” 一时姑嫂落座,正经叙话。 迎春这才发问:“倒地那府里如何说得?” 凤姐一时不察,甚是讶然:“那府?什么话?” 迎春嗔道:“分宗!” 凤姐点头;“哦,这个呀,只等老祖宗缓过劲儿来就办。” 迎春略一思忖道:“凤姐姐努下力,只在初八开衙就办吧,老太太纵然不开心,十五一闹也就松散了。” 凤姐讶异:“如何这般急发?” 迎春道:“二月宝玉珏儿要下场,这事儿若是等到那时再办,珍大哥必定要拿他们两个小的说嘴,说他们登高第不认人。乘着如今我们这边式微,快刀斩乱麻,切记不要拖泥带水,否则就要受拖累了。” 凤姐眼皮子一跳:“什么拖累?还是上次那事儿?难道真的呢?” 迎春凝眸:“凤姐姐既是听我瞎说过?” 凤姐盯着迎春凛凛清眸,毅然点头:“知道了,不出十五,必定办妥。” 一时姑嫂们一起往荣禧堂张氏住所而来,这事儿要办害得贾赦出面才成,能够说服贾赦者唯有张氏。 却说张氏这日原本要往娘家走一走,却因为李纨挑唆宝玉闹了一场,张氏只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心中无限感慨,这李纨不愧是王氏媳妇,阴谋诡计使得顺手。 这一生气,张氏就有些胃疼了,吃什么也不香。昨日又为贾母忽然病倒熬了大半夜,身子就有些顶不住了。只为新年大节犯忌讳,张氏不乐意喝苦汤药,就有迎春熬了药膳调理,今日便松散了许多,这会子正在歪着养神。 二等丫头夏儿跪在床前脚踏上,慢慢捶着美人捶。张氏合着眼睛,却是睡不眠,有一搭无一搭听着何嫂子说着闲话。朦胧之间,听见一阵轻微脚步声响,忽听小丫头在外悄声细语:“给二奶奶二姑奶奶请安,太太刚刚用了药膳歇下了,何嫂子陪着呢。” 张氏仔细听着,却是外面声音说着越发小了。 张氏猜到是凤姐迎春到了,生怕她二人走了,忙着起身出言:“迎丫头来了?” 张氏这里方才坐正了,就见凤姐迎春姑嫂笑盈盈进屋来了。两人盈盈福身,张氏忙令二人上炕坐着取暖。 茶水点心入口,凤姐咳嗽一声说起正题:“太太,方才我跟妹妹说起那府” 张氏挑眉一看何嫂子,瞬间屋里便清空了。 凤姐便把方才商议之事说了,又把贾琏的话也说了,贾琏觉得贾珍可怜又可恼,不同意分宗,直说要劝劝。 张氏皱眉:“这几日他忙紧忙出就是去那府劝说呢?” 凤姐点头。 张氏叹息:“这倒真是亲生父子呢!” 迎春知道这话,贾赦估计也不乐意撇下贾珍,只是这个时候却是顾不得,因道:“这是珍大哥自己意思,是他嫌弃这府里掣肘令了他不的快活,且不是老太太老爷嫌弃他,母亲” 迎春说这话,忽然发觉何嫂子颜色不对,往外一瞟,却是门口小丫头都有些手脚不错不自然,这府里有这个煞气者,唯有大老爷贾赦。 迎春微微一笑,不理何嫂暗示,故意言道:“母亲您一定要说服父亲自立,我们这府里对然无人高管厚爵,老爷二老爷都丢职罢官,却也是侯门府邸,该有一股血性才才是。又不是没儿子,何必要靠一个出了五服侄儿子!之前人家不说靠着也就靠着了,如今人家已经提出来了,不想再叫我们累赘,难道我们这府这般没志气,哭着喊着求着去?” 这话落地,张氏眉头一挑一挑,嘴角翘翘的,尚未借口,门帘子一摔,贾赦进来了:“哼,说什么呢?好热闹!” 凤姐迎春忙着施礼。张氏也起身让出上座给贾赦。贾赦大刺刺坐下,对着迎春凤姐一挥手:“你们下去吧。” 凤姐迎春忙着告辞退出门去。 出了门上了游廊,凤姐才抿嘴笑起来,手指指戳迎春:“你呀你呀,太坏了,这回咱们老爷只怕气坏了。” 迎春嘴唇一勾,惊慌拍胸:“哎哟,吓死人了!” 凤姐鼻子里一声冷哼:“你就装吧,看谁信你呢。” 迎春只不过告知与人,自己乃是无心违逆父亲,并非有意,不过一时口快而已,对于凤姐指责,她也不分辨,却道:“老爷怎么这会子到内宅了?” 凤姐果然被转移了视线,掩嘴偷笑:“太太是老爷夫人,老爷去夫人房里还要挑时辰呢?” 迎春一愣,嫡母虽然看着尚可,肤色白皙紧绷,今年可是年约五旬了,难道贾赦还会恩顾呢?前世,他可是看也懒得看幸福人一眼呢,何时改了口味了? 迎春脸一红,暗暗啐一口自己,这岂是身为女儿该思考之事呢,忙着闭紧了嘴巴,再不所说一个字儿。 凤姐虽然生冷不忌,却也惊觉公婆私密这个问题不宜深谈,不再追究。姑嫂两个红脸对红脸,默契一笑,掉开脸。 隔日初七,李纨前来叩拜贾母去家庵,贾母推说身子不爽没有见,却是让鸳鸯送了一本孝经给李纨,其余一句没有。 迎春陪着贾母早膳过后去给母亲请安顺便辞别,却听得张氏言说,贾赦一早带着贾琏贾珏去了族里拜访几位长亲去了。迎春知道,大约两府分宗快了。 张氏说了这话,又道:“外婆春秋已高,年前念叨你好几次呢,你派人送去的衣服鞋袜外婆很喜欢,逢人就夸赞你手艺好,人能干呢!” 迎春便想起自己初见张家外婆之时慈爱,那一份慈爱对自己今后的成章甚是重要,遂笑道:“我也想外婆呢,至今女儿还记得当时母亲告诉外婆说‘这是我的女儿迎丫头’,外婆就拉了女儿浑身摩挲疼爱,抓了许多点心给女儿,又给女儿压岁银子长命锁,一切似乎就在昨日,历历在目。” 张氏闻言笑得慈祥:“亏你记得这些,我倒忘了,我却记得你一岁也不开口说话,老太太派人去十字路口讨千家饭,你却开口叫了我一声娘。” 迎春当然记得,却道:“真的么?我一岁就会喊娘呢?母亲别是说笑吧,女儿哪有那般聪明呢!” 何嫂子笑着帮腔,把迎春好一通夸赞,张氏笑成了一朵花儿。 迎春临别言道:“母亲那日去瞧外婆呢,女儿陪您去吧。” 张氏道:“这些日子老太太心里不痛快,以后再说了,说不过过了十五才有时间呢,倒时候我让你珏儿兄弟来接你。” 迎春忙道:“别,让管家去说一声就是了,珏儿要攻书,且别攀扯他。” 这话虽是迎春真心话,正是摸准了张氏脉搏了。迎春说的真情实意,张氏听得一脸幸福:“嗯,但愿珏儿这次皇榜高中才好呢。” 复又道:“只是这两兄弟一起,只怕会有两宋之难了。” 迎春就笑:“珏儿玉树临风,做个探花也不错哟!” 张氏笑得更窝心了。迎春忽然想起黛玉来:“母亲对林妹妹怎么想呢?” 张氏就皱眉:“那个孩子是个好的,人品才学家事都没得挑,只是心事重些。” 迎春看着张氏只担心,心里想着李纨今后只怕要怨怼。待要劝说母亲成全宝玉,又不知道母亲如何想法,财色动人心,必定黛玉身价百万。待要劝说黛玉给了珏儿,中间又碍着宝玉,只怕兄弟要生嫌隙。届时吵嚷起来,阖府不得清闲。 一时心中惶然得很,看眼母亲,欲言又止。 张氏似乎猜测的迎春所想,拍拍迎春手:“放心,左不过以老太太林丫头的意思为先,老太太发话,我认同,这府里也没谁敢太岁头上去动土。不说你姑妈有信托我,就是只看林丫头这些年孝顺我,我也要护她周全。” 迎春得了此言,笑盈盈恭维母亲:“这府里老太太是老神仙,母亲就是菩萨娘娘,林妹妹必定无忧了。” 却说迎春告辞娘家回家去,不过三天,这日正月初十,迎春陪着水母搭着台子斗牌,凤姐派了婆子上门,说是贾琏得了许多新鲜小菜,再有南诏国进贡鲜果,送来迎春尝尝鲜。 迎春也没在意,临晚,晴雯告诉迎春说,白日来的赵栋媳妇,凤姐着她传话,说是两府已经在族里四位老太爷见证下分宗了,这几日府里正在收拾院子,只等衙门批文一下,就要重立祠堂。 迎春闻言合十祷告,只念了三声菩萨。 迎春一直等着张氏传召还去探望张九外婆,却是一直没有信息。 转眼就到了十五,迎春一边开始忙碌过节,一边备办绣橘小定仪式,这些日子迎春赏了绣橘一匹大红绸缎,绣橘一直闭门绣妆奁,迎春跟前大丫头顶上了绣青,绣橘已然拿着一两月例,直至她出嫁为止。 正月十五,迎春在房门前扎起了鳌山,阖府内外点起了红灯笼,真个府邸内外灯火通明。水家跟贾府相隔不远,荣宁街上也搭起了鳌山,今年与往年不同,往年荣宁二府合搭一座鳌山,今年一条小小荣宁街上耸立起两座巍巍鳌山,惹得许多走病游人驻足惊叹。 水母十分够意思,华灯初上,水母一身火狐大氅,召来水衍迎春夫妻,着她们陪自己出去观灯走病。 水衍迎春哪能不允,夫妻们回房穿戴起来,迎春翻出陪嫁里两件银狐大氅,夫妻们产戴起来。迎春比水衍再多一定同色昭君套。后面跟着绣橘晴雯绣青几个大丫头,一色都是红绸灰鼠皮子披风,再有叶儿秋儿雀儿几个二等丫头却是大红兔毛滚边的长棉袍。 顾管家夫妻率领水府原有人等守护府邸,司棋夫妻则率领迎春所有陪房男女分队,两边灯笼跟随护卫。 水母在前面引路,慢慢游逛,看着看着,迎春眼中出现了两座辉煌的鳌山,跟着瞧见两条金龙一般的高蜡直通荣府。迎面而来,却是贾母张氏凤姐黛玉探春惜春由丫头婆子簇拥而来,后边紧跟着贾政贾赦贾琏宝玉贾珏并贾环贾兰,几乎荣府倾巢而出,只差了李纨而已。 迎春惊愕之下嘴巴上位闭上,这边厢水母已经跟贾母张氏等搭上了话,水衍更是打千行礼不迭。那边一众小辈也上来给水母行礼,两边行礼还礼,不亦可乎,唯一剩下迎春成了傻子。 凤姐见了就打哈哈:“哎哟,这是谁家新媳妇,傻乎乎呢?” 黛玉探春惜春则上前给迎春行礼:“给姐姐请安,二姐姐新年好!” 迎春这才惊觉,胡乱摸着眼角,忙着回礼,一边窜至贾母跟前行礼问安,又给张氏行礼不迭,迎春一项笑不露齿,今日却是嘴唇如何也包不住牙齿了。 这日,两家合成一处,荣府一族第一次没有沿着荣府宁府环绕走病,而是走病走出了荣宁街,出的荣宁街,贾珏水衍贾琏贾环贾兰等飞身上马,带领府里小厮,列成来两队,贾母水母张氏三位太太打头,阖府女眷慢慢游过御街,踏过了金水桥。 这日迎春夫妻游逛回府已经过了子时,迎春夫妻送了水母回房歇息,迎春跟着水衍牵手回房,心里喜气只是往外透,眼睛闪着火化,一双含情眸子时不时瞟一眼水衍,笑眯眯的只是合不拢嘴吧。 水衍拉着迎春手就火热起来,眼中也是火星闪烁,挨着身后绣橘绣青晴雯等,不好意思搂抱娇妻,抑制不住喘息之声呼呼响。 水衍虚眸威胁娇妻:“你再这样看人,我可是忍不住” 迎春心里高兴,似乎没听见水衍威胁,水衍抱起迎春,迎春自然环上水衍脖子,眼睛依旧闪闪烁烁锁着水衍,笑眯眯的抿着嘴。 身后晴雯绣橘绣青一体低了头,盯着地上仔仔细细看着,似乎地上藏着金银财宝呢! 作者有话要说:草的新坑,欢迎光临,收藏撒花,无限感激! 无题 却说迎春回房,早有金二家里将热水送到,晴雯绣青忙着接了进去调试香汤。屋里一早烧了热炕,熏了暖香,满室温馨。 迎春夫妻进了净房,晴雯这边忙着熏被铺床,绣橘也将助孕的夜宵奉上,却是一等二等不见主母出来,却听得净房传出一阵哗啦啦水响,继而隐约传出来男子粗重的急喘,夹杂着女子甚是痛楚的娇吟。 绣橘绣青晴雯三个面面相觑,绣橘已经得了司棋的婚前性教育,顿时面红耳赤,一手拽了妹妹绣青,脚底下抹油。晴雯待要跟随,绣橘食指竖在唇前:“嘘!” 又指指内闺净室,瞪眼比个口型,警告晴雯:“你是奶奶贴身大丫头,你敢玩忽职守!” 这个晴雯当然知道,姑姑教导过了,除非姑娘开口,不叫伺候,贴身丫头必须在房内伺候守夜。 眼眸雾蒙蒙瞅着绣橘姐妹,晴雯撅嘴跌坐。 看着晴雯顺服模样,绣橘俨然一笑,满意得推着妹妹出去了。 这却不是绣橘私心重,实在绣青方才十三岁,见识甚少,绣橘怕绣青顶不住诱惑,萌生旖念,也怕妹子行动鲁莽得罪姑娘。 以绣橘的眼色,她已经看出来主子的心意,主子没有送姑爷丫头意思。所以,绣橘必须亲自掐断妹妹这种家生子儿共有的晋升念想——服侍姑爷做姨娘,帮着姑娘固宠生儿子。 绣橘与晴雯的独立思想,是自小跟着姑娘身边,由着姑娘一点一滴敲打出来,绣青没有这机会跟着迎春锤炼。她年纪小,家里不舍得她吃苦,也要她陪着爷爷奶奶外祖,过着富家小姐一般的轻松日子。 晴雯性子虽然爆碳,绣橘却知道她品行刚毅有主见,铁了心思帮助主子,并无攀附之心。不似自己妹子,有些懦弱认死理儿,从小在后街上耍乐,并未进府服侍,接受甚为奴婢训教。而贾府后街上那些家生子女孩儿,许多人一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嫁给主子做姨娘,穿金戴银做人上人。 绣橘不是信不过妹妹,实在是世人都做这般想,绣青只不过是个略略认得几个字儿女孩儿,如何期望她多么骄傲坚毅,能够出污泥而不染呢! 故而,自从绣橘一家子归到迎春名下,自从姑娘有意提拔妹妹继任自己做贴身丫头,一直亲自将妹妹带在身边,日日警惕教诲。 绣橘不愿意姑娘堵心,更不愿意看见姑娘堵心来自自家家里。 却说内闺净房,一双人儿俱是不着寸缕,迎春红艳艳的脸庞,黑发如瀑倾洒后背,正衬得她肌肤赛雪。 但见一双玉手紧紧攀着男子肩膀,整个身子挂在男子腰间,因为男子用力的冲撞而摇晃起伏,渐渐的,迎春的盘着腿杆子软榻无力了,若非被男子紧紧托住腰杆,几乎撑不住了。 迎春美眸虚眯,贝齿紧咬嘴唇,面色痛楚儿沉醉,随着男子最后的疯狂冲击,似乎已经忍耐到极限。忽然,一阵无言欢愉从紧密之处升腾而起,那种难以言表的舒爽痛快,让女子一双软绵的瞬间绷直。 迎春每一个脚趾头都快乐的颤抖起来,甚至每个还毛孔似乎都通透起来,吟唱起来,这种激荡的欢悦迎春难以承载,她不敢喊叫,唯有大口大口喘气,却又怕声音过大,每每咬唇,将呻吟吞进腹内,变成生生闷哼。 她一双玉手因为浑身的酥麻难耐无从发泄,儿深深掐进男子皮肉里。雪白的颈脖染上一片胭脂色,因为无言狂喜,因为难以抒发畅意,迎春将脖子拼命后仰,以便释放浑身火热。嘴里呜呜嗯嗯,似哭似泣,那些端庄娴静,笑不露齿的闺阁训教,统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迎春眼下能做的就是贴着怀抱的男子,疯狂扭动,借以发泄体力行将崩裂的极乐欢愉! 迎春的动情激发水衍最后的忍耐,他拼力一耕,一柱激射,尿在温暖深处! 迎春却在同时,直觉心底陡起一阵酥酥麻麻,犹如洪水一样汹涌蔓延到手尖脚趾,四肢百骸。 男女双方瞬间疲软,双双跌落浴桶,喘成一团! 晴雯虽然经过姑姑调|教,哪里见过这种肉搏战呢,她想要退出去躲得远些,不听这些靡靡之音,却是也手脚颤抖,几次发力,却是退杆子发软,不得起身,只得那么抱着姑爷姑娘的丝绵睡袍,摊在罗汉床上不敢动弹,生怕发出响声惊动房内鸳鸯。 直至室内传出慵懒一声唤:“谁在外面?” 晴雯嘴巴张了几次,才找回自己声音:“姑娘?” 激|情过后,迎春方才发觉睡袍棉敷子一概全无,不免美眸睨着夫君,嘴角娇翘,晴雯绣青一贯做事细致,都怪这人太心急,定时吓着她们,不敢进来送衣物。 晴雯回答一声,身子依然不敢动弹,等着姑娘吩咐。 即便无人观瞻,迎春也羞怯搭起眼帘:“你把衣物搁在衣架上!” 晴雯闻听这话,心下一松,慌忙将衣物方好,慢慢后退,心里无限感激姑娘体贴,没有吩咐自己贴身服饰。否则,自己今日必定要出丑了。想起姑姑教导,忒身负是姑娘姑爷,要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晴雯我我粉拳,闭闭眼睛,看来自己还要继续修炼才成! 晴雯镇定再镇定,轻轻拍打自己脸颊,方才迈着碎步开了槅门:“绣青,准备宵夜!” 绣青在外面也是浑身毛躁,手脚无措,却见晴雯贴身服侍,镇定自若,甚是佩服得紧。嘴里答应着出门传话,心里暗暗警惕,自己的宫里尚浅,还要跟晴雯姐姐好生适应才成。 迎春这里几次乘着浴桶却是站不起身子,水衍搂起妻子,踏出浴桶,扯了棉敷子将娇妻裹住,鼻子嗅着娇妻发丝儿,眼眸晶亮一勾嘴唇:“好一个侍儿扶起娇无力!” 迎春闻言娇嗔睨他一眼,想要挺立身子却是腿杆发软,只得任凭夫君替自己擦拭,穿上睡袍。 迎春羞得低了头,只讲脑袋埋进男子怀里去。 水衍满足的看着妻子的娇弱羞怯,自己手忙脚快穿起袍服,迎春替他整理袍带,几次三番才将衣衫系牢靠了。 一时夫妻相携出房,晴雯已经将一晚梗米牛奶粥端上来,做菜是鱼汤喂得寸长白菜心。 迎春眼眸灼灼,几次偷瞄晴雯与绣青,却见绣青忙着躲避奶奶目光,晴雯却是一旁侍立,双手交握面前,眼观鼻鼻观心,娴静端方。 迎春再看水衍,却见这个家伙一本正经吃吃喝喝,似乎方才天雷地火与他无干。 迎春嘴角微翘,轻轻咳嗽一声,收起忐忑,放下碗盏。 绣青已经恢复平静,忙着上来收拾。晴雯却快速递上暖呼呼的敷子于迎春擦手。又接过叶儿手里淡淡茶水递给迎春漱口,秋儿踏上一步,奉上钵盂。一切都在静谧中进行,快速敏捷顺理成章,犹如行云流水。 旋即水衍放下碗盏,方才的动作又重复一遍。 末了,晴雯垂眸言道:“锦被已经熏好,姑娘姑爷请歇息吧。婢子就在外间伺候着。” 迎春自己知道,今日该晴雯值夜,微微点头:“嗯!” 绣青晴雯带着一对丫头后退而出。 水衍在一旁看着丫头们进退,心底佩服贾府丫头训练有素礼仪端方。 夫妻相视一笑,携手上|床,一夜再无话了。 转眼就是十八,如今绣橘一家已经在水府后街上住着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三间正房,两边厢房,房前有树,有井台,后面还有一个小小菜园子,可以养鸡养鸭种种菜。 十八这日,小院子张灯结彩起来,绣橘穿着自己修成的大红袍子端坐厢房中,迎春权作亲眷临场观礼。女方领头者却是张怡君,再有官媒,这是订婚登记一起完成了。 男方罩着规矩奉上四盒礼聘,绣橘娘奉上绣橘亲手所绣的衣衫鞋袜,再有迎春准备文房四宝凑成四盒回礼,既有品味有有诚意。 男方将择定婚期一并奉上,一个三月初六,一个八月初八。迎春属意三月初六。绣橘娘虽然觉得时间仓促,却是一切听从迎春吩咐,两方约定二月初八下聘礼,三月初六迎娶。 正月时十八这日,平儿丰儿作为绣橘姐妹也来做观礼,奉送了张氏凤姐赏赐的四样首饰,也带给迎春一句话:“分宗的官方文件下来了,荣府择定了正月二十二日,恭请荣公回荣府,自此各表一枝,立祠祭祀。 平儿告诉迎春,明日会有请柬到府,恭请姑爷姑娘回家观礼。 迎春这日眉开眼笑,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既为绣橘杏嫁有期,又为娘家终于摆脱宁府掣肘而高兴,虽然有些掩耳盗铃,总比什么也不做强得多了。 隔日,果然林之孝亲自道水府派发请柬,恭请水府三口到贾府观礼。水母一口应承了。吩咐迎春赏赐林之孝上等红封。 正月二十二,荣府宾朋满座,贾氏一族诸位长亲齐齐一堂,在一阵古乐齐鸣声中,贾母带领阖府老幼将几代荣公的牌位被迎回荣府供奉,那阵势娶亲过节似的,就连宫里的元妃也派了太监来恭贺,热闹非凡。 荣府这日请了几台大戏,分别在祠堂荣禧堂与贾母房里唱将起来,一直蛰备考的宝玉贾珏这日也出来陪作耍,阖府内外喜气盈盈。丝毫不减被抛弃之沮丧。 对于荣宁分宗祭祀,众说纷纭,除却贾府内亲,很少有人猜测内情,贾母一概直说树大分叉。众人闻之,无不点头附和。 不说贾府一切让迎春如何高兴,且说迎春跟潘又安筹划的当铺在正月初八迎来了第一个月盈利,除开一切尚未到期活当不算,光是死当得宝物折合,一月之间竟然就有五百八十三两的进项。饶是迎春见过银子,却也没见过三间小小铺面一月之间竟然如此暴利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7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7部分阅读 。 司棋将一箱子银子递给迎春:“这是我们当家上交盈利,请姑娘查收!” 迎春揭开烘漆盒盖,闪闪发亮的官银洁白闪烁,迎春用力合上箱盖,脸上是闭不住的欢喜流畅:“我终于亲手赚到银子了。” 司棋躬身施礼:“恭喜姑娘!” 迎春开箱拿出一定五十两官银,在家一定十两小银子锭子递给司棋:“恭喜老板娘子,这是你的脂粉银子。” 司棋推辞,双手乱摆:“不成不成,这怎么成?当初不过说着玩儿呢,我们不过出出力,也没本钱银子,哪里值得这些?” 迎春笑盈盈看着司棋:“自从你到了我跟前,几时见我说笑过?” 司棋跪地大哭:“姑娘,从今而后,我们两口子命都是姑娘的” 迎春伸手拉住司棋:“这话我记住了!” 司棋哽咽起身哭得止不住。迎春给晴雯使个眼色,晴雯绣青便上前拉扯司棋:“看看,看看,都是老板娘了,还这般没出息,快些儿擦干眼泪,不然我们潘家姐夫还道是我们怎的欺负人呢!” 叶儿忙道:“晴雯姐姐,不叫姐夫,改叫潘掌柜呢!” 秋儿拉扯司棋:“司棋姐姐,您上次说发财了邀请我们吃饭呢,作数不作数呢?” 司棋噗哧一笑,捏一捏秋儿肉呼呼婴儿肥:“作数,如何不作数!” 叶儿闻言拍手笑起来:“噢噢噢,我娘说局的肘子最美味,司棋姐姐,我要吃肘子呢,可好不?” 司棋把手一挥:“行行行,直要你们说得出来,我一准买给你们!” 晴雯见了司棋轻狂样子,心里有些发酸,鼻子一哼,半真半假道:“我要吃御膳房里的将鸭子,烤||乳|猪,你有么?” 司棋举手就打晴雯:“你这个小蹄子,你成心臊我呢,看我撕了你的嘴,就会埋汰人” 晴雯哪里会让他的手,嘻嘻哈哈笑着,撒丫头就跑了。 一时水衍回房,满屋子丫头鸦雀不闻退了个干净。 迎春起身迎接水衍,替他脱下大姨夫挂起来。水衍笑盈盈趁机揩油,捏捏迎春粉嫩的耳垂:“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迎春牵起水衍手,用力掀起盖子,银光闪闪银子就在眼前:“你看,这是什么?” 水衍虽然不会做生意,自家铺子行情一直关注着,当初看见这样盈利也是吃惊不少,毕竟他甚为四品五官,御前一等侍卫也只有二百多银子俸禄,一家小店月盈利这般多,却是没有想到。不过看着迎春这般高兴,不由打趣道:“看看呢,出身大家子,怎么没见过银子似的?” 迎春盈盈笑颜看着水衍,嘴角上翘:“我管过府里府库钥匙,如何没见过银子呢?只是,这些银子不同呢!” 这话说得水衍有些不懂了:“都是银子,能买东西,如何不同了?” 迎春摸着箱盖:“我从小到大都是靠着父母恩宠养大,何曾亲手赚过一两银子呢?”迎春说话间抬头:“夫君,我想把这第一个月所所赚银钱,剔除一百两请两天酒戏,邀请府里姐妹以及族里妯娌来赏梅观雪。其余都送到城外白云庵与碧云庵去,让他们用这些银子长期开粥棚,周济那些缺衣少食的孤儿寡母行人僧侣,可好?” 水衍一早知道贾府二小姐乐善好施,不吝钱财,今日真正见识了,因笑道:“好,娘子做主就是了。” 迎春仰头笑:“多谢夫君!” 水衍又来了谁来风,鼻子皱皱靠近迎春耳廓直嗅嗅:“娘子要如何感谢呢?” 迎春含笑回望,眉眼盈盈,羞怯怯,一切都在不言中! 不说迎春在水府里如何混的风生水起,却说时光如水,转眼就是二月初六,这一日正是迎春摆酒给宝玉贾珏下场壮行色的日子。因为宝玉贾珏二月初八要下场会试了。 这一日,水府后院梅花正艳,满园新绿,正是大地回春时节。宝玉贾珏兄弟那该读文章今在腹中了,二人一样锦袍玉带,金冠束顶簪花红,一样的唇红齿白修眉凤目。端的是玉树临风人中龙凤! 这二人搀扶着老祖宗贾母进府,不说水母一众水府妯娌小姐们看的痴迷眼,就是一般丫头婆子也被晃花了眼睛,水府前些年不成样子,老主子荒滛,小主子也是英武类型,几时看见过这样人才,真真是碾玉成|人,粉雕玉琢呢! 整个水府上下在乍见贾府两块玉之初,行为举止竟然不约而同,瞬间停滞。 宝玉贾珏寻常出门见惯的毫不在意,迎春因为贾府奴才见惯不怪,倒是鲜少得见这种盛况,乍见甚是愕然,继而沾沾自喜,与有荣焉。 水母一见不吝夸赞:“哎哟,先前只闻府里孙女儿生得好,生的巧,今儿一见,老祖宗府里竟是藏龙卧虎,满门锦绣呢!” 祺大嫂子爱得不行:“哎哟,这样人品,只怕要凤子龙孙也配得上呢!” 随行二嫂子三嫂子等随口附和:“这话儿很是捡便宜,人家现有贵妃在朝,何须你多嘴!” 贾母张氏则是一路的谦辞:“哪里话呢,不过是无知孩童罢了。” 一时到了内堂,黛玉探春惜春取下头上帷帽,毫不意外赢得满室惊叹。 水母嘴巴几乎合不拢:“者莫不是蓬莱仙子呢,老祖宗哟,您家真是仙姿府邸呢!” 祺大嫂子拽起文来,抚手赞叹:“我之前不相信古人所言沉鱼落雁,以为他们胡说八道,世上哪有这样没人呢?今日一见几位姑娘,我信了!” 祺大嫂子虽说是几位姑娘,那眼睛却是瞟着神仙仙姿一般黛玉,众人届时一般,频频点头。 黛玉这话听得忒多了,并不讶然,只是含羞带怯低头依偎着贾母端坐不语。贾母连连套:“不粗笨罢了!”眼里却是浓浓的骄傲与得瑟。 隔天,迎春替宝玉贾珏各人准备一套大红锦袍,取个彩头。又熬制了雪梨贝母膏子,燕窝冰糖糊,分装在葫芦型的白净瓷瓶儿里,满满当当。贾母则是汲取上次贾珠教训,每个孙子都备办一份营养的干果点心,再有一日三餐的人参养荣丸备着。宝玉贾珏觉得这是女人吃的东西,嫩不要。贾母佯作生气:“你们孝顺老祖宗就乖乖带着乖乖吃了,你们甭想蒙混老祖宗,吃与没吃,我看脸色就知道了,你们两个谁敢阳奉阴违,别怪老祖宗从此不认人了!” 这话可是说的重了,却是正中了贾珏二人心思,宝玉贾珏哪敢不听,把那些阳奉阴违的心思也收起了。贾母也是被贾珠吓怕了,好好的孙子进场,出来就不成了,谁不怕呢? 看着两个金孙频频点头,啄米鸡仔似的,贾母终于笑道:“去吧,老祖宗等着你们报喜呢!” 宝玉贾珏双双在拜垫上三拜九叩行了大礼,又给父亲作揖磕头,在于姐妹们作揖而退。 外面早有贾琏水衍骏马高骑,为宝玉贾珏二人护航。 一时,宝玉贾珏二人上了朱轮马车。 贾母只在二门挥手:“宝玉,珏儿,你们好好地啊,老祖宗等着呢!” 虽是贾母知道官场凶险,考场凶险,却是不得不让心爱的孙子去搏击闯荡,如今分宗了,贾琏无爵无职,荣府两房要靠他二人出仕撑起门楣呢! 虽然道理贾母碧水人都懂得多,却是心里头实在舍不得孙子吃苦,那脸上笑着,眼中一行清泪蜿蜒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荤菜,有木有? 匆匆二月 却说宝玉贾珏兄弟二人于二月初八日同入龙门,参与春闱搏击。贾母张氏一个个慈母心怀,牵肠挂肚,寝食难安。身在龙门的宝玉兄弟两个倒是轻松惬意的很。 宝玉自幼聪慧伶俐,实有过目不忘之本领,之前不过不喜八股,又有祖母母亲宠溺过度,自然偷懒厌学。后来王氏自作孽而死,宝玉这才被逼思索人生道路。自此一改前非,之心相学。 后来因为婚事允诺了老祖宗,也为了赢得美人归,这些日子更是下了死力气,不过略微用功,已经成绩了得可谓成竹在胸。 贾珏聪慧也不差,且他自小功底扎实,比宝玉思想也端正,自小就勤勤恳恳,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与责任。有的名师指点,中进士不消说的,只看名次好坏了。 这回兄弟赶考,倒是不觉得什么,却把一家子老小妇孺担心得紧,贾母张氏婆媳早晚叩拜菩萨,初八他兄弟入场,初九贾母张氏婆媳便沐浴斋戒进驻佛堂,吃斋念佛。迎春却在水衍护卫之下,带着丫头婆子去了城外白云庵施舍香油银子。 凤姐与贾琏男外女内,总管全局,宝玉的小厮茗烟,贾珏的小厮都在外面轮班盯着,日夜守护,不敢稍离。贾琏日日到贡院打探一遍消息,得知兄弟抬出来的病好并无兄弟二人方才离开回府。同样天天来贡院打探着还有迎春夫君水衍,迎春虽然没有跟母亲一样吃斋念佛,却是每日不得贡院消息不鞥入睡。 凤姐在家里挖空心思给贾母张氏做些既营养又可口素斋,以免他日进士老爷回家来了,两位婆婆却病了。凤姐之所以这般笃定,乃是迎春预言,说兄弟二人印堂发紫,必定要高官侯爵。 其实这就是废话,这两人已经中举,即便宝玉不能再进一步,已经比贾政这个老子高明许多,元妃必定不会放任他籍籍无名。贾珏也是,他已经是太子党,如今又中举,考官即便看在太子面上也会让他榜上有名。所以,他们毫无意外,必定会中皇榜。只不过是张氏凤姐一贯信任迎春,也身在其中有些关心太过,故而看不明白。 宝玉等入围三天,正是黛玉的生辰,贾母张氏忧心忡忡,一体吃斋拜佛打坐去了,哪里顾得黛玉呢? 再者,黛玉无论是宝玉贾珏都跑不了是贾府媳妇了,也不敢委屈。又因为三月过后,一旦宝玉贾珏得中,无论是谁,贾府都会大大操持一番,与她们小定,所以,凤姐决定只给黛玉一碗寿面,眼下两个老的不出事,两个小的中皇榜才是至关重要事情,其余,实在有些顾不上。 倒不是人力物力顾不上,而是贾府三大巨头贾母张氏凤姐没心思。 迎春却知道一个女孩儿及笄礼若是无人操持会多么失望。 此时正值春日。水府后花园里桃花梨花含苞待放,虽赶不上荣府水榭花园,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迎春遂在初十这日亲手写下桃花笺,邀请昔日闺友来家赏春。 十二一早,迎春更是派出大小管事亲自上荣府杜府张府史家去亲自接人,辰时正刻,迎春已经笑意盈盈在府门迎接贵了。 来者有寄荣府才高八斗黛玉,再有法了得的探春,擅长丹青的惜春,再有心直口快性情洒脱史湘云。张家除了大少奶奶,还有一位侄小姐张怡兰,他父母都在苏州任上,她进京为了选秀,却是撂牌子,如今正在等着聘人,只为她家里继母甚是厉害,张怡君怜惜她,留她在京多住些日子,预备让张尚干预干预,给堂妹寻门好亲。之前特特跟迎春打过招呼,故而迎春邀请了她国府做。 再有跟黛玉相熟的姐妹喜凤喜鸾,又有杜家的小姑子玉婉也跟着嫂嫂来了。 迎春没有邀请凤姐,她自己找上门来了,还给迎春带来两位堂妹玉凤丹凤。 迎春要请人除了是黛玉闺蜜这一条,还有一个特征是今日人这个号十二人。俱是一色才貌双全,聚在一起可谓赏心悦目。却说大家来至花园亭台,迎春一早做了装扮,锦缎飘飘,喜气盈盈。 迎春知道小姐们凑在一起,赏花观景,必定少补了舞文弄墨,文房四宝一早备下了,姑娘们游逛哪里,小丫头们提着箱跟到哪里,只要一个手势,就有一众仆妇摆上案,做起诗来。 因为水府花园子桃花很有气候,黛玉的桃花诗篇得意诞生,黛玉写一句,张怡君赞一句,等待与写完,所有人等已经痴迷。 迎春看着熟悉的词章,惊愕不已。迎春嘴唇蠕动尚未发言,湘云已经抢着出口:“林姐姐这诗词好却好,只是伤春悲秋太过悲情,与姐姐岁数不相当呢!难道姐姐跟着老祖宗住得不舒坦呢?” 迎春皱眉看向湘云,这话说得跑题万里,在黛玉却是大不敬,不餍足了。 黛玉闻言一双剪水眸子清凌凌看向湘云,眉尖微蹙,似乎没想到湘云会如何说话,一时间有些茫然无计。 迎春却乘机中一插,将两人实现挡住,伸手握住黛玉;“昨日可是又去了栊翠庵了?知道妹妹妹妹生辰都会思忆姑母,也不要太后伤怀,姑母在下头也不会安宁呢!” 黛玉闻言不由反握迎春,秀气小巧的鼻翼微微颤微,眼圈有些潮乎乎的泛着光华:“谨遵二姐姐教诲,真是什么都难逃二姐姐慧眼呢。” 黛玉这话是承认桃花诗乃是悼念母亲之作,并非伤春悲秋靡靡之音。 方才众口夸赞黛玉诗才敏捷,转眼又一个个佩服的看着黛玉,无声赞叹黛玉蕙质兰心,孝顺闺女。 湘云有些气不过黛玉三千宠爱在一身,老祖宗有了黛玉就忘了自己,之前不过偶尔想起自己来,后来进驻贾府,湘云总觉得贾母待自己不及黛玉亲昵。后来婚姻之事又被宝玉吵吵出来,害得湘云回家被堂姐妹嗤笑,被二婶训教,说她不检点,丢了大家闺秀颜面。 今日也是迎春请柬上门,史家二夫人不是看在水衍太子党,只怕不会放人,临行见湘云兴叨叨,自己女儿却没分,保龄侯夫人就又酸溜溜牢马蚤几句,湘云原本受了气不敢作声,不想来至水府,黛玉又被众星捧月一般,受到众人关爱追捧,湘云一股怨气陡然而起,她自小跟宝玉一个炕上游玩,那时节上没有黛玉呢,如今黛玉一出,老祖宗二哥哥全变了,不由她不牙根儿发酸。 不想竟然被二表姐几句话又给她赢得满堂彩,湘云一张脸便黑云沉沉了。 迎春安慰了黛玉,众人恭贺黛玉之时,迎春悄悄靠近湘云:“云妹妹这一项可好呢?” 湘云勉强笑一笑:“什么好不好,就那样呗!” “就那样?” 湘云面容一滞,皱眉看着迎春,甚至不解,自己在府里过的什么日子难道儿姐姐诶不知道呢,为何这样问?旋即湘云淡笑:“二姐姐当然不能体会。” 迎春不与湘云这个吃醋宝宝纠缠,极目一笑,遥遥看着黛玉说笑身影:“林妹妹不似云妹妹率性洒脱,也不及云妹妹好命,云妹妹三句话不对付收拾包裹就嚷嚷回家去,林妹妹呢,父亲五代单传,家乡天边,想要拂袖而去,却每个地界呢!“ 湘云甚是聪明,知道迎春这是责备自己不敢针对黛玉,她有些不服气:“她,老祖宗二哥哥都待她好,他何时受过气?” 迎春却反问:“你是不是以为林妹妹夺了你的宠爱?” 湘云扭头不答。 湘云其实有些贪求了,当初史家三爷虽然自己背晦,湘云妆奁有些不足,婆家却是门当户对,卫若兰英俊潇洒,聪明能干,只是不该早死,卫家拥立有站错队而已。综合起来,湘云比黛玉命好了许多。最起码除了贾母还又三叔三婶真心替他打算,不是黛玉除了贾母还有王夫人薛家上赶着害她。如今薛家不下药了,王氏不指桑骂槐了,却又出来个李纨推波逐浪。 湘云虽然命苦,并非最悲惨,没有谁欠她什么,黛玉更不欠她。 迎春淡淡一笑:“林妹妹母亲是老祖宗亲生女儿,云妹妹呢?” 湘云脸色一白。 “林妹妹父母双亡,叔伯全无,关门闭户,云妹妹呢?” 湘云面色黯然,倔强顿消,微微低了头。 迎春握住湘云手:“你与林妹妹一起长大,林妹妹嘴巴虽然犀利些,却是善解人意,从来不会因为口舌之争不理人。尤其对比她年岁小的。林妹妹曾经说过,正因为是姐妹才会磕磕碰碰,嚷嚷驳嘴,若是外人就只剩下气疏离了!” 迎春说一句,湘云头就第一分,她想起黛玉好了,无论言语还是钱财物品,黛玉似乎一直让着自己,惯着自己,无论何物只要自己赞叹一句,黛玉必定就会让丫头给自己包上一份,当时没有,过后也会补上。 湘云眼圈有些发红,看一眼迎春,珠光一闪:“儿姐姐,我其实很喜欢林姐姐,只是,只是” 迎春点头:“是宝玉。可是你要知道,林妹妹跟宝玉只是点头之交,林妹妹待他不如待你好,你要什么林妹妹从不打阻口,宝兄弟要是样东西没得一样到手里,这些你该知道。其他的事情都是长亲的事情,女儿家家在家从父,出门从夫,没有自己置喙权利。” 湘云眼泪哗啦一下流了满面,脑袋一点一点的,只抹泪:“儿姐姐,我不是针对谁,前几日回去,二婶子就高低声,暗示我不守闺训。堂姐妹们一个个带着丫头婆子上门来指指点点,撇嘴咂舌,讥讽嘲笑。婆子丫头指桑骂槐的,今早出门,因为姐姐只给了我请柬,没有几位妹妹,二婶子要我带着妹妹,我因为没有姐姐允许不敢擅专,二婶子就恼了,我” 迎春点头:“这是我的疏忽,下次再有这事,别人家我说不准,我这里你只管带她来,我会给你面子,让他们惧服你!” 湘云惊喜而笑,忙一福身:“谢二姐姐,我去给林姐姐赔不是。” 迎春去拉住了她,一努嘴,翠缕忙着奉上镜匣,悄悄笑:“姑娘瞧瞧呢,花猫似的。” 湘云细瞧,不仅眼圈红红,胸襟上还有粉痕,就是袖口也皱褶了,湘云甚是不好意思,拿了丝绢子遮住眼睛,只在迎春身上蹭蹭:“哎呀姐姐,这可怎生好,衣服也污渍了。” 迎春便道:“绣青,你带云姑娘回房去梳洗一番,将我没穿过得衣衫,找一件跟姑娘同色系的换上,再把这件擦拭干净熨平了,回头再交给翠缕。” 翠缕今早就见姑娘脸色不对,这会子见迎春劝服了姑娘,喜气盈盈一福身:“谢二姑娘,二姑奶奶姑娘只管带着绣青妹妹去招呼人,姑娘面前有我呢,雀儿带着路就是了。” 迎春却是有事,不过跟一群姑娘打个照面,便暗暗拜托给表姐表嫂,自己回头去检查席面与寿面赏钱,虽然有几个年轻媳妇帮衬着,今日是黛玉及笄,非比寻常,务必要花团簇锦,富贵喜乐。 却说迎春忙了一圈,回房去不见湘云,因为留守的叶儿:“你云姑娘呢?” 叶儿笑道:“云姑娘等不及梳头,就一阵阵摧折到园子去了,说不能让林姑娘一个人把风头占尽了,显见得别人都是木头瓦块不成器。” 迎春苦笑,这个云儿,难道不鞥让一让人家寿星么? 少时,晴雯会还,迎春忙问史林儿女动静,晴雯笑道:“姑娘放心吧,云姑娘这会正跟林姑娘联手跟杜大奶奶姑嫂斗诗对联呢,二人双剑合璧,好得很。” 迎春伸手一捏晴雯:“双剑合璧,晴雯姑娘真能干,会看帐本子还会用典故呢。” 晴雯笑嘻嘻的:“姑娘教导巧姐儿奴婢也通了几耳朵,奴婢还奉命监督大姐儿备述成语,总是记得三言两语呢。” “嗯,嘴巧舌辩,数你有理。”迎春笑着收话,那的跟爆碳跄跄:“要开席了,不快些服侍,还在吧嗒吧嗒说闲话,当心扣月例!” 晴雯一边伺候迎春脱下大衣服,再替迎春换上瘦袖口紧身长袄,嘴里也不闲着:“姑娘也别怪人,这可是三爷说得,强将手下无弱兵,都是姑娘教导呢!” 黛玉年轻虽然不拜寿,却要送寿礼,这个仪式安排在入席前,就在迎春正房厅里。 迎春与黛玉的寿礼跟宝玉贾珏一个级别,一身大红襦裙,周身绣着红谷幽兰,领抹绣的绿萼梅花枝。为了配合新衣,紫鹃给自己姑娘梳个螺旋高髻,佩戴着振翅蝴蝶钗儿,一身红衫子跟衬得黛玉肌肤瓷白如玉,腮颊粉嫩如花蕊。 但见黛玉走着连环碎步来至众人面前,嫣然一笑对着迎春盈盈福身:“谢谢儿姐姐。”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发出一阵梦幻般惊叹,一个个瞧着黛玉,直恰如九天仙子下凡尘。 室内众人被黛玉之美貌镇住,一个个鸦雀无声,满室静谧,恍若无人之境。 被晴雯悄悄领进来预备给人惊喜的凤姐吓了一跳,咯咯一笑打破沉寂:“哟,怎么一个个瞠目结舌呢,难道我头上有角不成呢?” 众人这才回神,却见凤姐乍呼呼走至黛玉面前,一把拉住啧啧称奇:“哟哟哟,人说女大十八变,这话可真不错,林妹妹成了美天仙咯!” 众姐妹忙着跟凤姐见礼,迎春引着凤姐就坐,凤姐却一摆手:“不急不急,先献宝,再吃茶酒不迟!” 亲手将自己的寿礼地上,却是八块碧莹莹的翡翠玉绕成的一对金玉蝴蝶钗。 后面一溜人走出来,正是贾母跟前的鸳鸯鹦哥,张氏跟前木槿木樨,年前木香嫁给了贾芸,木兰将给了贾琏的奶兄弟,二等木槿木樨就提成了大丫头了,今日代表张氏前来上寿礼。 贾母寿礼是一柄一尺长的和田玉如意,整柄如意看起来就是一只怒放的牡丹。贾母之前给待遇祝寿不过一些玉雕花卉生肖玩物。今日这柄如意可是意义匪浅,如同聘礼一般,恰似婆婆相看插戴金凤钗一般。只是孙子不在家,考绩未出,贾母想要锦上添花,故而没有明示,只好暗示,让黛玉安心。 湘云见之,面色一暗,眼眸似泣似哭低了头。 张氏的寿礼则是娘家人一时,是一笼八十一个寿桃,再有三十六斤银丝挂面。 黛玉羞红脸喜盈盈福身道谢。 迎春微微勾唇,贾母张氏真可爱,一个扮演婆婆,一个扮演娘亲! 一时司棋来报,酒宴摆好,戏子到位,请寿星与姑娘们就坐。 因为今日黛玉是主角,水母不好抢得风光,过来陪着略坐坐,送了黛玉一对玉镯,就推说年老瞌睡辞去了。 迎春知道水母心思,这是怕姐妹们拘谨,不得开怀,心中甚是承情,亲自将水母送回卧房,并将上等席面亲手摆放整齐,服侍水母饭毕。 外边晴雯带着四个小丫头端着一色红膝盘儿,托盘上满是各色锦缎荷包。晴雯言说,寿星林姑娘赏赐,人人有份。得了上次要叩拜谢恩。晴雯笑道:“林姑娘说了自己年轻,受不起叩拜,吩咐大家免礼!” 寿星有话,众人不好违拗,一个个领赏之时,笑盈盈望着内室福身,权作谢恩。 贾母与张氏这一直于佛堂,念经不缀,直至二月十八傍晚,宝玉贾珏出了龙门跪倒在佛堂门口。贾母张氏方才最后一敲木鱼,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放下木鱼。 婆媳二人搀扶起宝玉贾珏上下摩挲一番,时日不见,兄弟二人嘴上生起了寸长绒毛,其余并无大碍,两人面色红润,眼眸清来亮,不过请神有些许疲倦。贾母张氏已然潸然泪下,直说清瘦了。 贾琏凤姐迎春都在。迎春忙着安慰祖母与母亲:“这才有男子汉气质呢!” 贾琏也笑着劝慰道:“老祖宗,二弟三弟算好了,毕竟九天十夜,饭食自理,活动只在方寸之间。您是没亲眼看见,许多举子头上沾着饭粒儿,满脸墨汁儿,眉毛胡子一塌糊涂,真是没法子看了。” 贾珏拍着胸脯子:“老祖宗别担心,孙儿身子骨好着呢,我与二哥哥都是自己提着箱走出来,这些日子有十几人半途晕厥,今日出场又有五人倒卧龙门,差点被踩死。” 贾母惊愕:“哎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菩萨保佑!” 宝玉也凑趣儿,搀扶着贾母讨好卖乖:“孙儿很听话呢,老祖宗给的人参养荣丸一粒不剩,吃得精光了!” 贾母笑眯眯点头:“好好好。这就好,这才是老祖宗的好孙孙哟!” 贾珏也会拍马匹:“这都是老祖宗高瞻远瞩,赐了孙儿们养荣丸,不然啊,孙儿只怕也顶不住,成了倒卧了。” 话音落地,就被张氏一声啐,板栗敲在额上。 贾珏被打,哭丧着脸跟贾母告状:“老祖宗,您看太太?” 贾母笑骂:“该着,谁叫你胡说八道!” 贾珏皱眉看着迎春凤姐,眼眸清汪汪,活似个受委屈小狗狗。 凤姐迎春俱是扑哧一笑。迎春更是把贾珏脸颊一羞:“多大了,还这样,不害臊!” 凤姐咯咯笑着忙帮腔:“是啊,我的举人老爷!” 金榜题名时,冰媒上门庭 宝玉贾珏二人虽说比别人体质强健些,又有百年野山参垫底,也呼呼大睡一天一夜方才复原了,睡醒当日夜里正是抢会首榜花时候,贡院左右团转街面上酒楼茶铺,有一家算一家都挤满了考生家眷,等着抢榜。 这一次科考,却是贾府自老公爷开府一来第第一件大事,贾府老兄弟贾赦不爱读,是个老纨绔,贾政倒是入了国子监,最终还是恩荫出仕。孙子辈贾珠是个好的,飞升在即,却是魂断考场,贾琏呢,虽是聪明,却是本末倒置,只爱呼朋引伴,不大爱读,勉强中举人已经顶到天了,连场子也不敢下了。难得今年宝玉贾珏两个五魁神童下场,夺冠有望,正是贾府蛰冲天之势。 贾琏与宝玉贾珏还有宝玉把兄弟柳湘莲卫若兰冯紫英,贾珏身边则是御前侍卫处以水衍为首的四五个御前侍卫,大家都在连升酒楼分成两桌吃酒。也不点菜啥啥,直吩咐掌柜,好酒好菜只管上来,服侍好了重重有赏。 贾府三位公子掌柜寻常得见,对于贾府两位公子更是信心十足,闻言喜上眉梢,今日的赏钱少不了了,了哈哈分吧伙计把店里招牌菜一道一道往上送。 贾琏则吩咐几个伶俐小厮在赵栋茗烟,再有贾珏的小厮雨墨,带领下去贡院门前抢榜花,打探消息。 贾琏安排就定了,却不料他老爹大老爷贾赦这个不爱读的老纨绔也兴奋起来,亲自发话吩咐贾琏,叫他吧府里清俊小厮拉一支十二人队伍去抢榜花,还说抢到状元赏银五十两,抢到三鼎甲者赏银二十两,凡参加者,一律五两银子幸苦费,这可是一大笔银子,五十两银子可买无亩上田,二十亩中田,三十亩下田了。后者,也是两亩良田,四亩中田,一家子吃穿不愁了。 就是抢不到者也就五两,差不多半年工钱啦,一个个踊跃的很。 老爹发话,贾琏岂敢违拗,像屁股疼呢?只得依从,齐齐一排七八十壮丁男子,挑选了十二个面容清俊身材高挑者,十二人一色石青色短打扮,打了绑腿,带着护腕,头上绑了红丝带,上面绣着三个黑字儿:“荣国府!” 一溜小伙子精神抖擞走过荣宁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马球呢! 一时到了连升搂,只把宝玉贾珏水衍等一班兄弟唬得一惊一乍,没想到贾赦还有这般可爱一面呢。 众人嬉笑落座,饮酒品茶,呼朋引伴,吟诗作赋,其实一个个心中提着玄,等着最后揭幕时刻。 结果,只等一等不来,二等本来,今年一百二十名进士已经报了一百一十五名了,还没有宝玉贾珏姓名。贾珏尚好,宝玉考绩牵着林妹妹呢,顿时变了脸色,豆大汗珠子直往下滴落。一桌子原本兴高采烈,此刻都没嘴了。 贾珏方才十四岁,可有可无没压力不大,笑嘻嘻给宝玉作揖:“恭喜喜哥哥呢,哥哥进了五魁了。” 众人一愣,贾琏首先反应过来:“对啊,宝玉乡试解元,这回数不得就是五魁会元了。” 水衍也忙着倒酒打岔说笑,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些打鼓,虽然解元很少落榜,但是万事也都有意外,贾府这回可是兴叨叨期望很高,宝玉更是卯足了劲儿,倘若不中,真正败兴得很了。 就在大家忐忑不安中,终于迎来又一波报子,却是雨墨,只见他跑得气喘吁吁,直打跌:“二爷三爷,珏三爷中了,中了” 贾琏心中着急,拧起雨墨灌一口茶,在他胸前一抹顺:“中了第几?” 雨墨本来气吁吁,又被贾琏一罐茶,梗着子,生出三根手指:“三,三,三” 贾琏把雨墨一掼:“骂得不中用东西,知道三爷中了,问你中的第几” 雨墨跌落一声哎哟:“二爷呢,奴婢说了,三爷中了第三呢,报子就在” 雨墨话没说完,贾琏等已经笑起来,水衍忙着斟酒:“我就说嘛” 这话没落地,茗烟又是气吁吁跑的直打跌,这会来的人多,后面跟着赵栋,茗烟还在结结巴巴,赵栋已经口舌利索说完了:“恭喜二爷,宝二爷中了会首了!” 宝玉方才闻听贾珏得了第三,一根神经已经绷得紧了,完了完了,这回老太太定时要成全三弟了,正在紧张兮兮,忽听自己的了第一,脑袋一声嗡,这家伙高兴地晕厥了。 茗烟等人一体上前救护,贾琏却是抱起宝玉只打哈哈:“没事儿,美事儿,宝兄弟这是欢喜傻了。” 他一边蹬蹬下楼,一边招呼:“小柳子小卫子,冯兄,走走走,我家里去喝酒,老祖宗已经在前院堆了炮仗,大厅摆了酒,搭了戏台子,要乐呵个通宵达旦呢!” 荣府贾母上房,张氏凤姐迎春探春黛玉惜春一个个声场脖子,竖起耳朵听了门前动静,既然见外面脚步声急,所有人等都紧张起来,却是林之孝在门外磕头:“给老太太太太奶奶姑娘,给所有大小主子报喜了,中了,中了,爷们都中了。” 贾母陡然立起身子,凤姐迎春慌忙搀扶住。贾母却是脚步稳健,飕飕飕飕走到外间:“说清楚,谁中了,中了第几?” 林之孝再磕头,声音带着喜悦哭腔:“回老太太,二爷中了头一名,三爷中了第三名,大喜啊,老太太。” 贾母一个踉跄,往后一仰,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祖宗保佑,菩萨有眼啊,我贾府中兴有望了!” 张氏凤姐等吓得不轻,熟料贾母丝毫无碍,蹬蹬往内室而去:“大媳妇,待我们去感谢神灵祖宗与菩萨。” 张氏凤姐忙着搀扶贾母往佛堂而去,后面跟着探春惜春。迎春如今是外人了,陪着黛玉坐着,回眸瞧见黛玉眼眸灼灼,满面笑意儿。迎春想起联姻来,一笑拉住黛玉手,一大一小两块羊脂玉比目鱼在黛玉眼前晃悠:“林妹妹,你说这块小玉好呢,还是这块大玉好呢?” 黛玉伸手将两方玉佩摊子收心,勾唇一笑:“大小都好,难分轩轾。” 迎春收回玉佩:“这可不行,妹妹还是想清楚些,倒地小的好,还是大的好,届时告诉我,我再与呢佩上。” 黛玉这下子发觉这话语不对了,顿时红了脸,起身一啐:“二姐姐出了门子就变好了!”扭头一阵彩云般飘去了。 雪雁忙着追赶主子,紫鹃对着迎春一福:“我们姑娘羞臊了,婢子替姑娘赔礼。” 迎春挥挥手,盈盈笑:“去吧,不碍的。” 却说宝玉贾珏中了进士,这样的排名就算有所变化也变化不大了,宝玉不中状元五魁决定跑不脱了。 隔天,宝玉兄弟去看榜,果然杏榜高张,兄弟都在榜首。接下来三天,贾府张灯结彩大排筵席,水母迎春婆媳两乘轿子到贾府吃酒,再有张家杜家史家这些贾府姻亲一体都来了。东府尤氏婆媳也来帮衬凤姐支应,甚是羡慕。凤姐见到尤氏面黄肌瘦,问了声,尤氏支支吾吾,直说上了脾胃,并无大碍。 凤姐知道她不会直言,因为胡氏跟着迎春照应亲友,遂悄悄跟迎春说了,着她探探。胡氏背过婆婆也不忌讳了,一股脑儿告诉了。原来都是贾珍惹的祸,在家里闹得不成话了,通宵达旦陪着二姐三姐金荣几个喝酒划拳,一屋子主子仆人媳妇子乱坐瞎睡,直戳眼睛。尤氏不过略提提,就挨了贾珍骂,那过继孩儿也不许又是抹了。 胡氏一直奉承尤氏,尤氏却要收养幼子,打他们夫妻脸面,胡氏心里甚是爽快:“也是我们夫妻不入婆婆眼睛,不然也不会连累婆婆受这些闲气。” 凤姐听了迎春转述,直叹气:“这却是一扑爬跌在门槛上了。” 迎春也只叹息:“这也是她自己作兴,看着吧,能帮一把则帮一把,大嫂子只是有些糊涂罢了。” 姑嫂门叹息一阵,便有巧姐儿摇摇摆摆扑上来亲热姑母,东府这话就罢了。 却说转眼三月,三月初三宝玉贾珏以及赏赐矣百二十名新进士,一体排队进场,参加殿试。宝玉贾珏兄弟俱是成竹在胸,很快交卷回家,春衫华丽,骏马高骑,跟着一般朋友踏春吟诗不提。 三日后,荣宁街上鼓乐喧天,宝玉中了状元了。 贾母高兴地老眼落泪,贵在佛堂长哭不起:“老公爷啊,我这回下来也安心了啊!” 贾赦,贾政两个老兄弟高兴地猴儿似的手舞足蹈。贾政泪眼婆娑,对着中堂磕头,贾赦清白些,忙令贾琏:“着你媳妇准备三牲祭品纸马银锭,我们要开祠堂大祭宗祠。” 贾琏欢喜答应一声,又道:“只是这事儿还得等老祖宗点头,还有三弟细喜报尚未到呢,是不是略等等,等三弟有了消息一起禀报列祖列宗?” 贾赦哈哈大笑:“这是这是,老子高兴糊涂了!” 这里正在笑呢,外面尤氏鞭炮震天,唢呐悠扬,第二发喜报又到了:金陵荣国府贾珏贾老爷得中第三名探花老爷了。 哎哟,贾母这里刚刚哭完,接着又哭,凤姐这边发赏钱,贾琏在外面方花炮。贾母张氏婆媳又去佛堂禀报菩萨祖宗,大慈大悲菩萨保佑,祖宗有灵,荣府大房三少贾珏也中了。 贾母一边哭一边笑:“老公爷,您就笑吧!” 这边喜棚凤姐早就打好了,戏台子就搭了三处,祠堂前言情族亲长老。大堂上宴请亲朋好友,贾母的院子延请女眷。贾母脸上笑容就没歇过。 却说这回贾府设宴,几乎把京中清贵豪门一网打尽。四王八公侯门驸马一个不漏。 老北静王妃,南安太妃齐齐恭喜贾母,膝下一对金孙。贾母对南安世子北静王也是不吝夸赞。一群老太太笑得不亦乐乎。北静王妃便提起话头:“老太太,你这两个孙子真是喜人啊,未知婚事如何?” 南安太妃忙点头:“是啊,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喝杯喜酒呢?” 贾母想起黛玉宝玉金童玉女,脸上就笑开了花了,盈盈作揖:“正在议亲呢,尚未定论,这杯喜酒必定邀请二位贵人了。” 却说这里正在笑语盈盈,欢喜不尽,前头一阵喧嚣,古乐大作。贾母忙令人前去查看,少时回报:“北静王爷到了!” 老北静王妃一愣笑了:“这个孩子,今早起说是圣上又要事相商不来了,这会子又追着来了,真真让人笑话。” 南安太妃就哂笑:“不用这般显摆,说不知道北静王爷孝顺呢!” 贾母啊忙着中调和:“都好,南安王爷世子都不差。” 几个老太太正在互相奉承,贾赦贾政贾琏前来磕头禀报:“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圣上遣北静王为媒,安平大长公主招赘宝兄弟为当朝驸马爷呢!” 可怜驸马爷 贾母这里正想者黛玉宝玉双玉姻缘,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如花美眷,正是得意洋洋乎。贾母一个心儿正是吃了蜜一般,一双两好,心花怒放:敏儿,姑爷,我给玉儿寻了好姻缘了,终不负你二人临终所托了! 原来贾母林如海临终各有信给贾母,请求贾母铺排黛玉终身大事。 熟料这边厢尚未说破,皇帝便来抢亲,贾母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若要成全宝玉便是抗旨,抗旨罪及满门,贾府焉能承受?黛玉托庇贾府,贾府获罪,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思及此,贾母心中似油煎,却由不甘心:“你说什么?招谁做驸马?”贾政磕头再道:“回老太太,是宝玉。” “宝玉?”贾母心头一叹:“怎么不是珏儿呢?” 贾政再磕头:“老太太快些准备一下,少时便有赐婚旨意了。” 北静王妃与南安太妃喜滋滋给贾母道喜,贾母却是面上笑着,嘴里有些发苦,一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8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8部分阅读 为宝玉中意黛玉,二为生恐宝玉胡闹,招惹灭门之灾。 贾母这里正在患得患失。 北静王也听闻母妃在此,走进来拜会母亲大人。贾母与南安太妃年岁摆着,又是世交,也无须回避。北静王给母亲行了礼,再给南安太妃见礼。贾母级别要给北静王爷行礼,北静王甚是谦和,忙着虚手一扶,直说免礼。 北静王爷也是有旨意在身,政老已经答应婚事,他就要回去交差复旨去了,故而不过匆匆而来随即匆匆而去了。 宝玉尚公主,抛开黛玉因素,可谓天大喜事。无论贾母张氏都知道,驸马都尉这种远离朝堂富贵官儿,最适合宝玉这种富贵闲人了。就是迎春听闻此事,也觉得宝玉其人很适合皇上委派这个差事。迎春在心里何事祷告:“但愿宝玉能够把公主哄好了!” 虽然君命难违,贾母张氏迎春凤姐等人很拍宝玉似之前一般闹腾,甚是担心。因为宝玉自从听闻消息虽然没有仰头就倒,却是有些痴痴呆呆,把一体伺候之人吓得不轻,却也不敢惊动贾母这个老祖宗,只得暗暗来寻了迎春这个跟宝玉相得姑奶奶商议。 迎春闻讯也不敢说与贾母张氏知道,借口出门,匆匆来见宝玉,却见宝玉面如白纸,正在一口一杯闷闷的灌酒,茜雪,麝月碧痕秋纹一个个愁眉苦脸不敢劝。 迎春挥退所有人等,直流茜雪晴雯守卫门户。 迎春夺了宝玉酒杯,在他面前坐下:“宝兄弟这是怎么的了?说给姐姐,看姐姐能否替你排一排?” 宝玉闻言讶然,拧眉冷眸,盯着迎春甚是不善:“姐姐何必明知故问?” 迎春摇头:“何为明知故问?我只知道宝兄弟而今登进士第,做新郎官,是人生大喜,真正不知道宝兄弟愁闷何来!” 宝玉张口道:“二姐姐明明知道我喜欢林” 迎春快速将茶盏在桌面一顿:“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知道君命如山,圣命难违!” 宝玉怒道:“强扭的瓜不甜,皇帝没有强抢道理!” 见宝玉说出如此天真之花,迎春不有哂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江山万里都是天子所有,天下百姓都是天子子民,他无需强抢,这一切本来就是天子所有!” 宝玉颓然而坐,片刻霍然而起。 迎春忙这一拦:“你干什么去?” 宝玉道:“二姐姐说得对,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现在就去求老祖宗,将婚姻公布天下。” 迎春黯然道:“晚了,二叔答应了北静王媒证,老祖宗也答应了。” 宝玉心中绝望,怫然大怒:“不可能,老总答应我了,老祖宗怎么能够出尔反尔呢!” 迎春摁住宝玉:“君命如山,老祖宗其能违拗?” 宝玉再次挣脱迎春:“我去跪金銮殿,我要恳求圣上收回成命。左不过圣旨未到。” 宝玉倒底是男生,迎春有些摁不住,忙唤晴雯:“传话下去,院门紧闭,今日走脱了宝二爷,满院子人等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杖毙!” 宝玉最是妇人之仁,再不挣脱,却是冲着迎春咆哮:“果然是清俊女儿不能出嫁,一旦成家就变得心狠手辣,我知道姐姐一贯瞧不起太太行事,今日姐姐岂非昨日太太?” 宝玉说着往外走,挥手圈圈威胁众人:“看你们谁敢阻拦,二姐姐杀的你们,我却杀不得?” 满屋子奴才丫头闻言惊骇,看着眼眶通红,面目凶狠的宝玉,一个个不自觉后退三步。 迎春冲到宝玉面前问道:“你一直孤行,可知道欺君抗旨,除了灭门,还要株连九族?” 宝玉冷酷道:“与我何干?” 迎春继续道:“所谓九族,即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而父族四,姑之子姑姑的子女、姊妹之子外甥、女儿之子外孙、己之同族即父母、兄弟、姐妹、儿女。” 迎春怒道:“你即便忍心老祖宗,老爷,太太,姐妹们身首异处?忍心让林妹妹身首异处?阖府老小何辜?林妹妹何辜?” 宝玉愕然“我没有!“ 迎春却不会给他大风发飙机会,穷追猛打:“违抗君命,是为不忠,连累老祖宗诺大年纪罪犯欺君,是谓忤逆,是谓不孝。为了一己之私让阖府去死,是谓不义。为一身苟安舍弃阖府性命是为不仁。枉你自称又有情有义,却是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迎春玉指直逼宝玉眼窝子:“这就是你宝兄弟平生追求做人的道理?” “你读的呢?” 宝玉被迎春步步紧逼,退无可退,辩无可辩:“你胡说,危言耸听,当今圣上乃是明君,明君不会滥杀无辜!天子圣明,必定能够体察,成全美满姻缘。” 迎春冷声言道:“既如此,你应该在琼林宴上求下赐婚旨,而不是如今木已成舟再悔恨!” 宝玉恨道:“我宁死不娶公主!” 迎春残酷言道:“武则天曾经杀攸暨之妻以配太平公主!” 宝玉颓败委地:“不,不会的。林妹妹不会死!” 迎春躬身握住宝玉:“你乖乖去招驸马,则林妹妹不会死,大姐姐三妹妹不会死,老祖宗不会死,阖府老幼都不会死!” 太上皇设宴 宝玉闻言心如刀绞,索性摊开四肢,呈一个大字仰天而躺,二姐姐说得对,自己不能连累老祖宗与林妹妹。宝玉不再吵闹,只是一双眼睛空洞洞的黯然无神,无声的泪滴子滴滴滚落。 茜雪秋纹眼见宝玉如此,虽没有晕厥了事,却也吓得不轻,一个个上前来搀扶:“二爷,地上凉,睡不得。” “二爷,婢子搀扶您床上躺着可好?” 无论谁说什么,宝玉一概无视,不是有意漠视,而是他的心灵空乏了。 宝玉这个万念俱灰的摸样,狠狠抽疼了迎春的心坎,方才的凌厉顿时化为柔肠,忙这令人将宝玉抬至榻上。迎春面对如此宝玉,想起他前生为了黛玉弃家遁世,迎春责备之话再难出唇。 宝玉这个样子阖府老小见怪不怪了,却是决不能传出去,为了贾府阖府性命,也为了林妹妹名声,迎春聚集了宝玉房里十二个大小丫头以及婆子警告道:“今日二爷之话不许走漏半句,如若有谁胆敢嚼舌,别怪姑奶奶心狠手辣,把你们全家割了舌头买了去西北开荒。” 迎春说着美眸圆瞪:“可记住了?” 一地丫头婆子齐齐应声:“记住了!” 迎春遣退了众人,吩咐晴雯:“去熬些滚烫的生姜茶来给二爷驱寒。” 迎春这会子发落,宝玉已经回魂,翻身过去望着墙壁发呆,心里更加鄙视迎春这个鱼眼珠子。 迎春却不能放过他,强硬将之搬正过来,握住宝玉之手,宝玉嫌恶的想要夺回收取,迎春力有不逮,又怕弄伤了宝玉,只得放手。宝玉再次翻身面对墙壁:“二姐姐放心,我会遵照圣旨娶公主,不会妨碍大家荣华富贵。” 迎春听了前半句,正要伸手拍一拍宝玉夸赞一句,听见后半句那手就僵住了。喉咙有些哽咽,却是强忍住了,知道自己说什么宝玉也不会理解,遂道:“宝兄弟好生歇着吧,等下姜茶来了要热热喝下去,免得病了,今日若有旨意,还得跟着老太太老爷一起进宫谢恩呢。” 宝玉冷冷躺着,默然不语。 迎春只得出来吩咐茜雪:“把二爷的状元袍服熨平了备着,好好服侍二爷。” 茜雪秋纹忙着点头:“姑奶奶放心,婢子们会劝诫二爷。” 迎春正要出门,却听得宝玉喊了一嗓子:“二姐姐,今日若是珏儿,二姐姐也不帮忙,也会逼着他乖乖去招驸马嘛?” 迎春自问自从宝玉出生,哪怕王氏还是郑姨娘,也从未迁怒过宝玉,对不起宝玉,在迎春心里宝玉跟宝玉般般比重,也希望宝玉黛玉开花结果。如意出了意外谁也不想。却不料宝玉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言。 迎春比比眼眸,一时眼中热泪滴落:“宝兄弟,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对宝兄弟与珏儿并无差别。你既然问了,我就回答你一句,是的,倘若珏儿被招驸马,他不乐意,我会劝着他去,逼着他去。原因只有一个,我不愿意看见家贾府因为一人之过落得个满门抄斩!” 迎春说着走回来用力扳正宝玉,直视宝玉:“你恨我也罢,从此不认我也罢,我还要再一次告诫你,皇上招赘不是老祖宗能够左右,不是你我能够左右,贾府上下承受不起抗旨后果,所以,你委屈也好,怨恨也好,你都必须欢欢喜喜去尚公主做驸马!” 迎春说完掉头就走了。 宝玉赤足追了出来,他心里不服,他觉得自从母亲亡故,阖府偏向三弟贾珏,这也是他发奋读的原因之一。自从得见林妹妹,她就是他的向日葵,虽然黛玉不曾回应过,宝玉势在必得,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却功亏一篑,他不甘心。 “二姐姐,我要你回答我,没有招赘之事,我与珏儿二选其一,你希望谁娶林妹妹?” 迎春心头滴血,却是忍住心疼,一字一顿:“我不干涉,林妹妹喜欢谁就是谁!” 宝玉顿时扑地大哭起来:“二姐姐” 迎春已经无话可说了。她快步出门,转过壁影,却见凤姐李纨齐齐而立,双双迎住迎春。迎春俯身行礼眼圈一红,委屈泪珠儿方才滑落下来,忙着擦拭,问道:“圣旨到了么?” 凤姐一边搀扶着迎春,一边摇头:“没有,方才夏公公前来传旨,说是明日慈宁宫太上皇与太后娘娘设宴招待三鼎甲。” 迎春愕然:“三鼎甲都去?这是相看的架势,不是说招赘宝兄弟么,如何这般?难道是北静王爷会错意?” 凤姐皱眉摇头:“谁知道呢?” 李纨心中悔之不迭:“早知如此,老祖宗早些替宝兄弟定下婚事就好了。” 凤姐瞟着,嘴角噙起一丝讽笑:“是么?” 李纨顿时面面红耳赤,诺诺几声,终于闭了嘴巴! 迎春却顿住了脚步,心中光亮一闪:“若是太上皇与太后娘娘最后相看呢?” 凤姐叹气:“已经决定的事情”迎春快语打断了凤姐,明眸灼灼:“听人说,这位十九公主虽不是太后娘娘所出,却是自小养在太后娘娘名下,甚是宠爱!” 凤姐眼皮子之跳跃:“莫不是公主不满意?” 迎春忙着吩咐李纨:”大嫂子快去,叫老祖宗问问珏儿,在宫中可曾见过十九殿下。” 回身来拉着凤姐返回宝玉房间,宝玉正在案前发呆,有着麝月替她梳妆。 宝玉知道招赘之事于迎春无干,自己方才不该那般怪罪人,起身施礼。 迎春不计前嫌将捂住宝玉:“宝兄,你说说,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宴请三鼎甲是何道理?” 宝玉初时懵懂:“什么道理?” 凤姐一旁提醒:“有没有可能,这是让公主最后择定人选?” 宝玉眼睛一亮,一抚手:“着啊,三弟方才还在劝我,说他曾经见过公主,公主很标致也随和得很,三弟还替他上树捡过风筝呢?” 说这话拉起凤姐迎春,双眸喜滋滋放着光:“我们去见老祖宗,明儿饮宴,让珏儿好生表现,无论如何替下我!” 凤姐闻言却是僵住,抬眸对上迎春,眼眸闪闪烁烁,甚是作难。迎春也甚茫然,今生不同往日,林妹妹并非只对着宝玉一个,珏儿也是经常给黛玉湘云探春惜春等姐妹们带玩意儿,带吃食。黛玉美貌无双,才情高雅,谁也不能保证,贾珏就对黛玉这个表姐没感觉。只要宝玉招驸马,林妹妹毫无疑问就要嫁给贾珏了。 世人都不乐意做驸马受奴才之气,宝玉不乐意,贾珏就甘愿么? 公主情怀 却说宝玉闻听太上皇宴请三鼎甲,即刻嗅出一个信息——太上皇很可能不满意自己,要亲自挑选驸马,或者说小公主不满意自己,要亲自相看。 宝玉顿觉此乃天赐良机,公主今年方才十五及笄之年,十分受宠,醒来跟三弟珏儿曾经见过,或许因为芳心暗许,钟情三弟,结果被皇上乱点鸳鸯,太上皇这番乃是拨乱反正? 宝玉越想越以为然,无限的欢喜充塞了宝玉心胸。一手一个拉住凤姐迎春,一双俊彦两边穿梭不迭,湿漉漉的祈求:“凤姐姐,二姐姐,我么一起去见珏儿去,你们可要帮我啊!” 迎春方才已经说得够狠了,也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立场,此刻不想再说什么,迎春也希望这一次相看能够解脱宝玉,因道:“宝兄弟,假若,我说假如,这一次珏儿努力了,太上皇还是相中宝兄弟,宝兄弟意下如何?” 凤姐明白迎春所指,忙着点头:“是啊,毕竟宝兄弟是三元及第状元郎,太上皇看上很正常。” 宝玉满腔热情一冷,握住迎春的手劲儿猛增。迎春知道宝玉对黛玉执着,在迎春心里,很希望公主最后看上贾珏,贾珏很有担当责任感,即便不能跟公主琴瑟和谐,也会举案齐眉。可是,事情由不得自己掌控,迎春盯着宝玉:“一旦事情无可逆转,我希望宝兄弟以大局为重,人生不光有爱情,还有责任与义务。” 宝玉略微呆愣片刻,勉强言道:“凤姐姐二姐姐放心,倘若最终不能摆脱这门亲事,我会,我就顺从天命。” 凤姐闻言笑起来:“我就知道宝兄弟通情达理了,走吧,老太太必定等急了。” 迎春一行人来至贾母上房,却见贾母房中几位妈妈一溜站在廊上。见了迎春一行忙着施礼:“老太太太太都在,就等二爷了。”及至凤姐迎春宝玉三人踏进房内,却见鸳鸯鹦哥两人立在屏风外亲自迎接:“老太太,二奶奶二姑奶奶二爷来了。” 贾母声音很急切:“快些进来!” 房内张氏李纨贾珏已经等待多时了。 迎春进了内室,但见上房内除了主子,并无闲杂人等,这显然是个私密谈话的态势。今日所谈虽是私话却关乎朝廷更关乎着阖府命运,凤姐跟迎春相视叹气,两人收起了嬉笑,双双给贾母张氏请安,又与李纨点头微笑。一旁贾珏一脸轻松写意,似乎全然不知今日谈话之所在,笑嘻嘻给夫君迎春作揖:“凤姐姐好,二姐姐好,我方才特特来寻两个姐姐敬酒,却不见踪影,晚膳之时可要罚酒三杯哟!” 贾母闻言也轻松了些,笑道:“酒有的吃,不急在一时,且坐下。” 凤姐迎春对着贾母一幅,说声是,这才一旁就坐了。 大家都看向贾母,贾母看看宝玉珏儿两个孙子,心中亦喜亦忧,一时之间竟然无从说起了语塞半晌,贾母一叹:“唉,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再重复,我只想问问你们,对于北静王太上皇先使者先后到府传旨有什么看法?这是我们贾府大事,大家好生合计合计,议论个章程才是。” 张氏凤姐迎春李纨等都欠身,谨慎回道:“是,老祖宗说的是。” 贾母沉脸看着儿媳孙媳,再看看孙子孙女儿。宝玉几次三番要说话,都被贾母摆手制止了。贾母最终点名道:“凤丫头,你平儿最是有主意的,你说说?” 凤姐起身一笑,道:“孙媳妇理家好有些成算,这事儿委实拿不准,不过方才与迎妹妹议了下,孙媳与妹妹都猜测,或许这是太上皇相看之意,既然三鼎甲同时赐宴,这就说明驸马人选尚未最后敲定。换句话说,三鼎甲都有希望招驸马!” 宝玉一下子窜出来猴在贾母身边,惹得贾珏悄悄翻个白眼,嘴角悄悄勾起一丝讽笑来。 这话一出,宝玉高兴了:“桌啊,三弟,你可要努力啊!” 宝玉是哥哥,长兄如父,贾珏忙着起身作揖:“尚公主招驸马并不是我们乐意就好,全凭皇上太上皇之意。弟弟在这里公主兄长双喜临门,福禄寿囍!” 宝玉闻言顿时急了,上期那一步拉住贾珏:“珏儿,你不是说公主聪明贤惠,爽朗大方么?” 贾珏俊眼清凌凌瞧着宝玉:“是啊,我现在好使这般认为啊,公主聪明贤惠,美丽大方,谁做了驸马是谁的福气!” 宝玉闻言乐了:“这不结了。老太太,您听见了嘛,珏儿都说公主好,这驸马人选三弟比孙儿合适。” 贾母闻言凝眸片刻,却问张氏:“大媳妇,你怎么看?” 张氏起身言道:“媳妇以为由此可能,但也不排除三鼎甲齐聚乃是为了陪衬得状元更出挑。” 贾母点头:“嗯,大太太言之有理。” 贾母忽然一挥手,鸳鸯鹦哥捧着两代荣公的爵位出来了。贾母亲手接过,放在中堂之上。 贾母对着牌位三拜叩首,张氏凤姐李纨迎春宝玉贾珏慌忙着跪下磕头。 贾母起身,又福了三福,双手一抬,张氏凤姐迎春搀扶而起。贾母候大家站定,忽然一声断喝:“宝玉,珏儿,你们给两位爷爷跪下!” 贾珏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身子挺得笔直。 宝玉却愕然片刻方才跪下了。 贾母站起身子,走下坐塌,一手一个摸索着宝玉极爱觉头上珠冠(状元驸马在家里也是常服,不会穿戴官府),叹道:“三鼎甲我贾府独占两个,你们都是好的,不愧为家贾府好男儿。” 宝玉贾珏双双抱拳:“都是祖宗福佑,老祖宗教导。” 贾母笑着点头:“好孩子!” 贾母再一次同时摩挲宝玉贾珏二人粉蕊蕊的脸颊,退后一步,言道:“我贾府爵位传承三代,屹立百年不倒,靠的祖宗浴血奋战,靠的是满门忠心不二。我贾府百年以来么有出过乱臣贼子忤逆之人。”贾母说这话转身指着两代荣国牌位:“现在,我要你们兄弟对着祖宗牌位发誓,要忠君报国,要光宗耀祖,誓死不做乱臣贼子五逆人!” 贾珏回头看眼宝玉,兄弟相视额首,双双磕头发誓:“不肖子孙贾宝玉,贾珏,对祖宗发誓,凡后,必定忠君报国,天下为公,成家立业,恭顺孝悌,若违此誓,天地不容,祖宗不佑!”随后三拜九叩,方才起身。 贾母闻言喜泪奔流,将宝玉贾珏一怀抱著:“好好好,好小子!” 贾母拉着宝玉贾珏坐在身边,笑盈盈挥手:“坐坐坐,大家都坐下。”回头气昂昂喊一嗓子:“鸳鸯丫头,上茶果点心来。” 鸳鸯脆生生一声答应,忙不迭奉上点心茶水来。 贾母招呼大家茶饮一遍,这才笑道:“宝玉,珏儿,明日进宫,你们两个好生表现,不要试图蒙蔽太上皇,太上皇圣明烛照,乃是英明天子,一切鬼魅伎俩都在他老人家眼里呢。至于你们二人谁人折桂,单凭天意,切勿自作聪明,可记住了?” 贾珏答应的爽朗干脆:“记住了,老祖宗放心吧。” 宝玉唧唧歪歪几声,方才应道:“孙儿领命!” 这一夜,贾府注定是个马蚤动之夜。贾母张氏老少两代主母不约而同跪在观音像前,诚心祷告,祈求明日顺风顺水。 第三代主母凤姐洗漱的喷香,靠着引枕跟夫君贾琏议论这事:“哎哟,这明日公主看中珏儿就好了,宝玉满意,我们也省心了。” 贾琏撩袍嗤笑:“这个傻子,娶公主有何不好,闹什么?” 凤姐本来十分烦躁,闻听此言顿时变了脸,眼睛锥子似的锥着贾琏:“怎么?羡慕了?嫉妒了?” 贾琏马上警觉自己失言了,忙着伸手把凤姐粉腮一捏,在鼻子下头嗅嗅,嘴里嬉笑:“瞧你说的这话,我多大年纪了,想这些?我是说宝兄弟也太不省心了。””说正事儿呢!”凤姐满腹愁绪,把他一推:“谁说不是呢!”复又一叹:“这宝兄弟也是命运乖张,先是二姑母生死作兴,生把自己作死了,连累宝兄弟抬不起头来,好容易进了学中了举人饮了琼林宴,以为这回心想事成,心满意足了,公主又来插一杠子,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贾琏拍拍凤姐:“别急啊,我觉得吧,宝兄弟做个驸马是他最好出路了,他又不爱钻营,又不会接人待物,俗务更是一窍不通,这种人天生就是享福做主子指手画脚的命,如今上了公主,岂非恰好呢!所以说,宝玉做驸马是对贾府最大贡献,这是喜事啊!” 凤姐点头:“谁说不是呢,我就怕宝玉作兴,闹腾起来,一团欢喜成祸事!” 愁闷的凤姐眼眸悠远,眉睫扇儿似的扑闪,别有一番情绪,贾琏被勾引的□昂昂,丹田处一股邪火生疼,他不是忍耐主,将身一扑,压住凤姐。凤姐已经:“哎哟,你作死啊?人家说话呢?” 贾琏气喘吁吁,手里剥着凤姐,退杆子自己蹬裤腿儿,火辣辣缠打起来。可怜平儿忙叨叨奉命煮茶,回头却见丰儿那手摆的犹如狂风拂柳。平儿一愣,轻推双层绣花门帘,露出半边脸颊,却见内侍不见人影,唯有幔帐颤悠悠。 平儿回头一啐:“啐,大天光亮的!” 来迎接媳妇回府的御前一等侍卫水衍正在接受媳妇盘问:“我问你啊,三弟可有跟之九殿下见过呢?” 这几日迎春为了两个兄弟忙得脚不沾地,水衍多有愤懑,那鼻子围绕着媳妇耳垂鬓角磨蹭,守夜不规矩,直奔秀女峰,哪里耐烦:“想来,嗯嗯,似乎,见过吧。” 迎春心里焦急,玉手捂住夫君嘴巴,用力撑住:“倒地见过没有?” 水衍皱眉,指指迎春,暗示她不放松自己没法子说话,迎春松手,他乘机含住迎春小指,一吮:“见过二三次吧!” 迎春红脸,心中却是欢喜了些,看着水衍一本正经问道:“夫君看来,明日饮宴会不会是公主之意?她会中意谁?” 水衍不是傻人,问道:“是娘子偏向三舅爷,还是二舅爷别有怀抱?” 迎春心头一颤,忙着摇头:“想哪里去了,我是心里不定,怕是太上皇看不上宝玉。珏儿补上,总好过榜眼抢了驸马。北静王大张旗鼓上了门,结果落了空,只怕要成了街头笑柄了!” 水衍乘机把头埋进媳妇怀里嘟噜:“没事儿,公主看不中状元爷,也是探花郎,绝不会花落榜眼家。” 迎春一喜:“真的,何以见得?” 水衍嘻嘻笑:“三弟教导人家公主爬树,还夺了人家公主金瓜子珍珠打雀儿,还跟人家一口一个仁兄海涵,仁兄见谅。所以我说,公主若是看不中状元,必定花落探花家。” 翌日清晨,宝玉贾珏着了品级服饰,先去贾母上房问安,贾琏早就来了,三兄弟一起磕头问安,贾母每人上次一碟子竹荪燕窝卷。朝会上头可不简单,皇帝老子一旦说上了瘾,可以连续两三个时辰议事。参加朝会的大臣若是无用了汤汤水水,一旦在朝会上出丑,轻则申斥一顿,重则丢官罢爵。 这竹荪燕窝卷就是贾母特特为了宝玉两个兄弟初次临朝,吩咐小住房连夜制作。至于贾琏,则是占了两个弟弟光彩了。 作者有话要说:草忏悔,草愧疚,草只想看金牌,不想写字! 画圈圈! 一波又起 却说贾琏贾珏宝玉兄弟三人骑马上朝,一般高头骏马,一样的人才俊秀,两队清俊小厮伺候着,俨然成了荣宁街上一道养眼的风景。 贾琏一行人施施然行过宁府,门上有一群仆从小厮伸头缩脑看热闹,嗡嗡议论嘀咕:看看自家老爷这是办的什么事儿,莫不是脑子犯迷糊呢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二寡妇,残花败柳,竟然跟荣府闹掰,看看荣府如今一门双进士,二爷还要招驸马,贵妃娘娘,驸马爷,西府如今可是满门富贵了,再加上个上天入地,无孔不入,拼命捞钱的琏二爷,可谓是钱权在握了。 总之一句话,西府更上一层楼,神奇了! 一群奴才一个个后悔不跌,自己当初如何不求进西府当差呢! 今日叫了大起,贾珍也在听朝之列,贾珍管委十足,贾蓉三孙子似的颠颠服侍老爹出府,准备好了车架,再去二门迎接亲爹,却见二姨娘尤二姐拉着老爹手臂直接送出二门来了。 贾蓉素日也敢偷偷跟二姐拉个小手,说句顽话,当着老子贾珍却是避猫鼠似的不敢抬头,贾珍可是会毫不气吐他个满脸浓痰吐沫子。贾蓉丢不起这个脸面。必恭必敬叫道:“老爷安,二姨娘安”! 尤二姐避过脸去。 贾珍却是指着门口一群小厮喝骂:“嗨嗨嗨,猴崽子,大清早的没事儿干,嚼什么蛆呢?” 贾珍可是干一顿板子打死的主儿,一群小厮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只磕头:“老爷早!” 贾珍张口就骂,就近抽了一边子,跪在前头一个小厮夹袄就开了花了。 贾珍一声怒喝:“说?哑巴呢?” 开了花儿小厮磕头:“将将西府琏二爷,宝二爷,珏三爷大门前经过,三位爷们一色黄骠马,大管家林之孝亲自带领两队人马二十四个清俊小厮,缠着簇新的衫子前呼后拥而去。三位爷们玉树临风,威风八面,小的们这才贪眼多看了一眼,没想到怠慢了老爷,小的该死,求老爷恕罪!” 开花小厮连连磕头,肩头的棉花一扇一扇的格外刺眼。 事关西府两位炙手可热的堂兄弟,即便是在府里,即便贾珍又被设计抛弃之疑惑,他依然不敢开口埋怨,两府下人不分你我,妁不得就有人暗的下蛆,贾珍老成精怪人物,除非遇见二尤,精虫上脑,否则,绝不会白白落下把柄。 贾珍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怨恨,一路气冲冲往门外,一边嘴里吩咐:“去长房令五两银子,做一件新棉袄子。” 贾蓉弓着腰杆子,撅着屁股,之等他老子上轿走远了,他便成了秕谷子,伸直脑袋。快步跨进二门去,紧赶几步搀扶尤二姐:“侄儿送二姨!” 尤二姐拐了几下没拐脱身,仰头一口啐在贾蓉脸上,贾蓉却笑嘻嘻:“谢二姨儿疼我!” 一群人冷笑散去,偏是刚刚从庄子上回来焦大瞧见了,张口就骂:“呸呸,下流种子娼妇儿,这府邸迟早败在你们手里!” 尤二姐倒把脸一红,贾蓉听惯不怪了,或者说美色当头,耳聋眼瞎了。竟然不理焦大咒骂,双双扬长而去了。 回头却说贾母张氏凤姐三位主母夫人,自从贾府三杰离府,张氏凤姐便聚集在贾母房里,婆媳一起服侍贾母用餐。今日家里似乎胃口甚差,看着金色的玉米饽饽,黑色的荞麦合子,碧绿的稀粥,青碧的小白菜,恁是没有胃口。 凤姐亲手奉菜,嘴里劝着,贾母几次三番食不下咽,招呼张氏道:“大太太,你也坐下吧,一个人吃着不香。” 张氏坐下,却也是食不下咽,婆媳相视苦笑,两个人吃着似乎也不香呢! 凤姐急得不行,暗暗给平儿打眼色,吩咐她去葳莛轩请林姑娘巧姐儿过来救场子。倒不是林妹妹骄矜,委实宝玉这阵子说话无遮拦,贾母怕林妹妹恼羞,遂吩咐她姐妹们这几日免于早晚请安了。 今日若不是事出无奈,凤姐不也好意思商请林妹妹了。 黛玉是个好的,本来不乐意露面,却听平儿言称老太太长吁短叹,食不下咽,只怕熬坏了,她便顾不得了,忙着停下练字,牵了徒儿巧姐儿,姑侄忙着赶往老太太处。 却说黛玉与巧姐儿进房,正碰见贾母张氏味同嚼蜡。黛玉尚在施礼问安,巧姐儿已经在母亲示意下扑到贾母面前,黑瞳瞳杏眼黏糊着贾母直发娇嗲:“老祖,大姐儿好想您哟!” 贾母腾出手来摩挲巧姐儿脸颊:“是嘛,老祖也想你哟,我们大姐儿起得可真早呢!” 巧姐儿却拉着贾母不依,皱着娇俏鼻子:“老祖说谎,既然想念巧儿,如何有好东西却不叫巧儿呢?” 对着粉嫩娇嗲的巧姐儿,贾母心情大好:“哦,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让你母亲明儿做给你吃。” 巧姐儿娇嗲牵牵贾母衣袖:“老祖啊,巧儿今儿就想尝尝呢,我已经馋嘴老祖饭菜好久了,可是老祖总是不叫巧姐儿,巧姐儿好伤心呢,老祖可是嫌弃巧姐儿不及林姑姑聪明嘛?” 七岁巧姐儿得了凤姐真传,唱做俱佳,眼睛水盈盈活似个委屈小猫咪,让人不忍拒绝。 黛玉一贯跟着贾母缠磨依偎,而今到了谈婚论嫁之年,又有巧姐儿这个八哥嘴儿横空出世,黛玉又是巧姐儿女先生,素日间越发端庄娴熟起来。此刻闻听巧姐儿耍宝,赢得贾母欢心,黛玉脸上甚有光彩,见她攀扯自己,不由好笑,弯腰捏捏巧姐儿粉嫩嫩的香腮:“竟敢当面说先生坏话,可知为学生这要尊师重道么?” 巧姐儿红蕊蕊小嘴吧嗒一笑:“姑姑可是说了,学堂先生,下学姑姑呢,却又来计较?” 黛玉玉指羞羞巧姐儿:“为师不光说了尊师重道,还说过天地君亲师哟?” 巧姐儿’哎哟‘一声,把脸伏在贾母怀里咯咯笑:“这一句我忘记咯!” 少时,凤姐新一发早点呈上,贾母已然心情大好,喜滋滋吩咐道:“给林姐儿,巧姐儿添上碗筷来。” 贾母又吩咐张氏也重新就坐,祖孙四代吃的其乐融融。 看着贾母婆婆都进了办完碧米粥两个饽饽,虽然不多,也算是六分饱了,凤姐悄悄舒口气,悄悄冲着黛玉一眨眼,暗示她带着巧姐儿留下陪伴贾母张氏度过这段等待时光。 且说贾琏午餐后回府报信,却不说贾珏宝玉招赘之事,反而心事重重告知凤姐:“平安州乱民啸聚了!” 凤姐愕然:“平安州?”心中已经惊涛骇浪,不她想起迎春梦境来,当初凤姐半信半疑,不想今日果然梦境成真。 贾琏却没发觉凤姐异状,一声叹息:“史家祸事临门了!” 这又对上了! 凤姐的惊愕已经难以言喻表述了。她痴呆半晌,抓住贾琏:“一次说完,平安州出事,跟史家什么关系?” 贾琏咳嗽一声,习惯性左顾右盼一番。凤姐已经不耐烦:“我这里水也泼不进来,安心吧!” 贾琏这才言道:“巡抚衙门上折子参奏史家叔父,斥责史家叔父扰民欺民,不体恤民情,简直就是个酷吏,又说他这几年私下摊牌,苛捐杂税层层盘剥,致使名怨沸腾,下辖民众集结起来向官府抗议。史家叔父不说安抚自省,反而诬民为匪,血腥镇压。以致今日燎原之势。” “血腥镇压?” 凤姐顿时惊慌失措:“这还了得?” 贾琏摇头:“这还不是最厉害之处呢!” 凤姐已经吓得面色煞白:“这样罪犯滔天,还不算厉害?” 贾琏点头,声音透着悲凉:“史家叔父不仅吃空饷,喝兵血,还有杀害无辜百姓,冒领军功一罪。” 凤姐已经手脚冰凉了:“这可是欺君之罪,开不起玩笑,你可打探清楚了?” 贾琏嗤笑:“你以为我这个吏部主簿吃干饭呢?那个衙门不卖吏部面子,我们不打听,他们乖乖送上门来。” 凤姐没心情跟贾琏驳嘴,收拾一番忙叨叨往婆婆张氏房中来了,进了房间,凤姐顾不得施礼问安,一把握住婆婆张氏,双手不自觉颤抖:“婆婆,平安州出事了,史家也出事了,巡抚衙门把史家二叔告下了。” 张氏浑身汗毛一竖,那个时候到了么? “哪里消息?会不会误传?” 凤姐咬唇摇头:“不是,二爷回来了。” 张氏皱眉:“怎么不见他禀报老祖宗?” 凤姐摇头:“二爷是怕惊吓老祖宗,故而不敢告诉。” 凤姐握紧张氏手,声音带着哭腔:“婆婆可还记得,二妹妹当年梦兆?” 张氏看眼凤姐,口虽不言,眼中尽是愁烦,事关贾府,她如何不记得? 凤姐呐呐自语:“怎么办呢?东府会被牵连么?我们会不会?” 张氏厉声呵斥道:“不会,我们与东府分宗了,史家也只是亲眷,只要不是谋逆大罪,应该不会牵连我们。” 凤姐却是抖得不成样子:“怎么办,太太?巧姐儿才八岁,尚未议亲,葳哥儿不足四岁,莛哥儿还在吃奶,还有宝玉珏儿兰儿三妹妹尚未说亲,一屋子妇孺,这可怎生好呢?” 张氏把凤姐手心狠狠一掐:“稳住!听风就是雨,你是当家主母,你若慌了,一家子老小怎么办?” 凤姐咬牙点头,生生撑住,不叫自己软弱颤抖。一双眼睛却是巴巴望着婆婆,又看了房方向:“要不要告诉公公出去打听打听?” 张氏冷笑:“他如今就是聋子耳朵,惊动他做什么?你回去吩咐琏儿,叫他莫要生长,叮嘱随行小厮,不许胡言乱语,府里决不允许有一丁点谣言传出来,否则,家法不饶!” 凤姐点头,抬脚却是一个踉跄。 张氏知道她是关心则乱,忙着起身拉着凤姐,语气镇定自信:“放心吧,就算东府有什么,我们也不怕,我们如今有珏儿跟随太子,朝堂上有你舅舅,你舅舅是清流领袖,还有大奶奶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许多御史言官出自国子监,想来会留一二分情面,即便有些风吹草动,我们也可以应付得了,别怕,你上有老下有小,必须镇定,必须挺住。” 凤姐去了。 张氏再也坐不住了,如此情景,宝玉贾珏婚事已经是微末小事了。 张氏徘徊半晌,已然吩咐道:“何嫂子,吩咐备车,我要去尚府!” 方才张氏其实也很慌张,迎春当初的警示,张氏时不时会在脑子里过一过,就怕一语成谶,贾府受到牵连。这些日子,随着五月临近,张氏也紧张的探听着消息,不想平安州果然出事了。 张氏惊喜交加,喜得是,东西二府已经泾渭分明,惊的是,迎春再一次预测准确了。 却说张氏到了尚府,张舅舅被天子留下议事尚未退朝,却把张外婆高兴不了,拉着女儿不住口夸赞外孙子贾珏:“我就说珏儿是个好的,瞧他那个长相,天生聪明,果然应验了,如今是当朝第三,可不容易啊!” 张氏忙着笑道:“外甥多像舅,珏儿都是占了他舅舅姥姥的光了,不然,哪有他的探花郎呢!” 张外婆听了这话,心里恰似吃了蜜:“舅舅有功劳,也是外甥福分啊!” 这话里慈爱宠溺溢于言表。 张氏陪着母亲说笑,心里却是焦躁如火燎,张舅舅直至酉时正刻方才回府。及至张氏心事忡忡回府,已经戌时初刻了。 宝玉贾珏已经回府,在贾母房里静候张氏多时了。 招赘之事尚无定论! 张氏不得不打起精神,亲切询问宝玉贾珏饮宴过程,宝玉贾珏且说宴席之上很融洽,圣上虽然出题考校二人,二人之间确实心无芥蒂。 张氏其实想问一问公主对二人孰轻孰重,熟料二人所答非所问,直说太上皇说了什么话,公主的意向不明。 张氏猜测,只怕是圣上得了平安州民众啸聚,没有心思儿女情长了。 这头竟然没落定,张氏不由嘴里发苦,难道贾府要靠姑娘宠爱保平安么? 心念至此,张氏蓦然心惊不已,张氏记起迎春所言,贤德妃冬月薨了,还有王子腾。张氏不自觉瞟一眼凤姐,既然平安州动荡已经查实严明,那么,元春王子腾这对亲舅甥能够逃过命运桎么? 确是张氏一事未结,一事又来。贾珏护送张氏回房,竟然兴致勃勃说起平安州战事,他言称,太子若是率兵亲征,自己将作为亲卫团一同前往。 这一句话出,如同雷震,一下子把张氏打懵了:“你说什么?你要护卫太子前往平安州?” 平安州引发一系列风暴 建功立业男儿事,贾珏就是这个期望建功立业的男儿汉。他读圣贤,观天下事,颇有诺个生万户侯之志。他自顾说得高兴,不妨头被母这般惊诧喝问。 贾珏人小却是颇通人情世故,顿时警觉母亲上了年纪,听不得这些话,忙着猴到母亲身边,仰头嬉笑:“没有呢,太子殿下虽然摩拳擦掌,想来过不了皇上皇后那关呢!” 张氏紧紧拉住贾珏:“珏儿?”张氏担心,太子不去,自然有人要去,珏儿学武,她担心这个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9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9部分阅读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请愿前往平贼,如何是好呢? 张氏也知道,倘若太子果然受命前往历练,珏儿作为太子伴读侍卫,必定要寸步不离左右,为太子做盾牌。珏儿可是自己拼了老命养下老莱子,辛辛苦苦养大了难道是为了给人做盾牌呢? 张氏握住老儿子,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一双有些松弛的美眸此刻瞪得老大,她嘴唇不由自主哆嗦:“珏儿,不许你主动请缨,答应母亲!” “孩儿眼下是文官,若无诏命,绝不硬凑。” 贾珏点头点得甚迟疑,身为太子党,关键时刻若不挺身而出,就不成其为太子党了。 贾珏去后,张氏思前想后越想越怕,张舅舅说皇帝有意清除尾大不掉功勋之家。张氏知道这话含意,皇帝想要借刀杀人了。 思及此处,张氏再次惊慌吩咐众人:“何嫂子,派人去接二姑娘,就说老祖宗想她了。” 却说迎春也是一早就提着一颗心,对于尚公主这事儿迎春可没经历过,有了贾珏这个变数,她不知道花落谁家。自从夫君水衍上朝,迎春在家是坐立难安。水母也看出来了,她道是迎春担心宝玉不中选呢,笑道:“府里宝哥儿玉树临风才高八斗,必定能得太上皇青眼!” 迎春能说什么,唯有附和:“承婆婆吉言。” 晌午过后,本该返回的水衍却没了踪迹,只有全儿回家报信:“大爷朝上有事耽搁,请太太奶奶不用等候了。” 迎春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不过迎春没有想到平安州上头,前世,平安州之事,是五月间王子腾奉命剿匪、,贾府才得了消息。迎春只道是宝玉贾珏在宫中出了事情呢,一时急得犹如热锅蚂蚁一般,无奈她之前天天在娘家照应,没有回家一晚上又走娘家道理,只得暂时忍耐,且等夫君消息。 熟料水衍酉时六刻方才疲惫而归,告诉迎春一句话:平安州民变! 迎春其实正替水衍除了官帽,预备疏通透了冠上墨玉,闻言手一抖,水衍一声惊叫:“哎哟,谋杀亲夫啊!” 迎春无意间很拽了水衍头发。 看着夫君皱眉苦脸,迎春甚是惭愧,忙着替他揉搓赔笑脸:“还疼不?我无意的。” 水衍俊眸含情,点点腮颊:“嗯嗯,香一个?” 平日里都是水衍主动香人,迎春一贯只是被动配合,这会子水衍却是故意为难调笑了。大天白日,迎春是怎么也做不来的,含羞带怯扭捏半晌,兀自不肯。水衍便打住话题,只是笑眯眯看着自己害羞的小娘子。 迎春见他不再吐露半句,眼眸雾蒙蒙睨着夫君:“晚上,成么?” 迎春答应就好了。水衍见好就收,心里佩服前辈,她说女人动情会主动,且主动别有风情,蚀骨。水衍一直向往那种蚀骨的感觉,也一直等着迎春主动求欢,却是美梦难圆。迎春虽然过程中甚是柔顺,也会配合,娇喘吁吁甚可爱,可是,却从来不会主动勾引缠磨。 前辈们好说女人很贪婪,食髓知味。 水衍很向往那种被娘子勾引,被吃干抹净的感觉! 却说迎春抛下诱饵,终于引诱夫君将今日朝堂之事细说一遍,迎春得以知晓,平安州农民因为不堪赋税,食不果腹暴|动了,他们杀了当地的县令,打开了官仓,将官仓粮食一抢而光,分而食之。 而暴动起因则是县令无法完成当地总督忠靖候所拍十万军饷,而把农民赋税层架三成,并且忠靖候还应了县令之情,派兵上门收税,抗税不交者,轻则一顿毒打,手写皮肉之苦,再把家里家具口粮一抢而光,重则残废丢命。 几次三番,终于导致了全面爆发。 迎春心头一声惨呼,平安州闹匪,史家倒了,东府事件离揭破不远了。荣府顶住吗? 想起阖府女眷被捆绑官卖的凄凉下场,迎春不由祷告上苍,把那个牵扯贾府的纨绔子被天收去吧,切莫再呆在世上害人了。如果可能,为了阖府女眷不受侮辱,迎春杀人之心也有了。 只可惜,迎春只知道有此事,不知道具体何人所为,如今想要提前预防也不能够了。 却说迎春夫妻到了上房问安,被水母打发回去各自安歇。水衍黏黏糊糊,恨不得即可一番。只是祸事当前,迎春哪里有心缠绵。粉腮含忧,愁锁眉梢,长吁短叹。 水衍缠绵的心情也熄了,反头细心安慰娇妻。 夫妻们正在细语犯愁,却有秋儿风一阵跑了来,附耳晴雯一阵嘀咕。晴雯忙着叩门:“姑娘姑爷,荣府来人了!” 迎春一听荣府,忙着道:“快些进来!” 晴雯忙着把老祖宗不大自在,想见见二姑娘之话说了。 迎春便问:“来的是谁?” 晴雯言道,是府里二管事,何管事。 迎春一听,这是母亲的人,知道是母亲为了堵塞婆母而托词祖母。回房去跟水衍说了:“祖母大约听闻世家事情,有些不好,母亲还我回去劝解一二,还望夫君见谅,与我同往婆婆处禀明了。” 水衍闻言忙着起身:“如此,你我速速装扮起来,我与你同去。” 水衍通行,水母并无二话,并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媳妇你多多那话宽慰,人生一世,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迎春谢过婆婆,夫妻们上马坐轿,不过一刻,已经到了荣府门前。大管家林之孝正在奉命等候,一路迎往荣禧堂。这一路何嫂子已经把话说给迎春,史家事情尚在瞒着老祖宗,乃是太太要见姑娘,只为姑娘刚刚回府,怕水母挑理,只好托词老祖宗想念孙女儿。 及至进了二门,却见凤姐也在,他告诉迎春,为防意外,太太已经吩咐将无依无靠史家大姑娘湘云接进府了,此刻正在葳莛轩梳洗。迎春听了心头一暖,母亲无论何时何地总会替他人考虑一二,最难得对人有一股真情实意。对自己如此,对黛玉湘云亦是如此。 迎春握住凤姐手:“母亲跟凤姐姐必定会后福报。” 凤姐却是心神不宁,不敢言语,憋得难受得紧,却是对迎春这个姑妹子毫无隐瞒:“二妹妹,不会有事吧?” 这里正是仪门通道,迎春不敢吐露天机,只是握住凤姐微笑:“我说过,姐姐必有福报!” 一时到了荣禧堂上房西厢,张氏正靠着引枕冥思,喝着双眼,皱着眉峰,神色甚是肃穆。 迎春阻止了丫头大声,轻轻进房一声轻唤:“母亲?” 张氏并未熟睡,不过假寐沉思,当即睁眼,见了迎春展眉伸手,声音里透着苍凉:“二丫头来了,快些过来!” 迎春握住母亲手,张氏顿时眼圈一红:“平安州” 迎春点头:“我知道,你姑爷告诉我了,幸亏我们做了防范。” 张氏摇头:“这个还在其次,我担心珏儿啊!” 迎春见张氏抹泪,顿时心中紧张起来:“珏儿怎的了?” 张氏眼中蕴泪:“珏儿他说,他要去平安州剿匪。” 迎春皱眉:“珏儿剿匪?怎会?他大了说是个文官,小了说是太子”迎春说话间一愣:“难道是太子?” 张氏点头:“珏儿说了太子摩拳擦掌,说要亲征平叛,珏儿也是斗志昂扬,说要亲王保驾,与太子做个开路先锋!” 张氏言罢捂住嘴巴哭出来:“这可怎生好,他才不满十五岁,还没结婚生子呢!” 迎春闻听这话,心里到停当了,前生平叛者是王子腾,京中也有许多勋贵子孙前往平叛,其中并无太子什么事情。迎春握住母亲,眼暖暖的瞧着母亲,压低声音道:“母亲别急,我给母亲保证,只要珏儿步步紧跟太子,我担保珏儿无事。” 迎春说得轻巧,张氏如何能安心呢? “可是太子当庭请战了,圣上也夸赞了太子。” 设计社稷大事,迎春低声笑道:“太子请战乃是高姿态,或者说是收买人心,国之储君,乃是根基稳妥之所在,试问太上皇圣上如何肯让国之根本去冒险?就是圣上人同意了,只怕皇后也不会答应。” 张氏一贯依赖迎春,也相信迎春直觉,合泪追问:“你肯定?” 迎春点头:“我肯定,母亲不记得祖母之言呢?珏儿降生乃是观音大士亲自送来,他沾了观音娘娘福气,如何会有事呢?” 张氏合泪而笑:“果然如此,我死意瞑目了!” 一个死字让迎春心惊肉跳,握着张氏手不由得一紧,前生那世,元妃实在冬月里。迎春瞅着凤姐,王子腾死在升官路上了。死得很窝囊,胡乱吃补药! 今生迎春没有那般天真了,这王子腾实在死得太可笑了! 一句话,飞鸟尽,走狗烹啊! 迎春抬眸看向母亲:“大姐姐,女儿是说,娘娘可有消息?” 张氏一愣,凤姐已经明白迎春所问何来,忙道:“宝兄弟珏儿中进士,娘娘派了太监来贺喜。” 迎春摇头:“我是问,可曾亲眼见过大姐姐?” 张氏,凤姐俱是一愣,齐齐摇头:“老祖宗年前倒是进宫了,可惜后来遇见东府事情,开年一直不大好,也不曾递牌子。” 迎春凝眉半晌抬眸看着张氏:“母亲,您这个月十二递牌子会亲吧。” 张氏眉头一挑:“这却为何?” 迎春言道:“您告诉大姐姐,贾府荣华富贵自有二哥哥珏儿宝玉们,大姐姐只需安于现状即可。” 凤姐声音里满是喜悦:“太子会?大千岁?” 凤姐甚是小心,说道太子把拇指往上一挑,说道淑妃大千岁则把手掌一翻。 迎春点头,至少迎春致死没有听见太子落马消息,且太子是皇后之子,想来固若金汤。再者,易迎春的阅历,太上皇皇上等着两双龙眼呢,岂容得宵小篡位? 只是,这个迎春也没有十分把握,那一世元妃死了,皇后却是依然母仪天下,元妃死后不准亲人告别,没有大臣命妇祭拜,匆匆忙忙送去皇家庙宇寄存。只比宫女待遇略好些。 迎春怀疑,元妃是否临阵倒戈背弃了皇后,或者她犯下了大逆之罪,否则,皇上不会再贵妃死后一月谋害了王子腾,三月间将四大家族连根拔起。 如今荣府老一辈子已经藏拙归隐,小一辈走了科举轻轨之路,并且搭上太子这条线。且跟江南巨贪甄家一早划清了界限,年前甄妃被贬,甄家跟着倒霉,满门抄斩,却并未波及贾府。 贾府当初被御史参奏逾越府门,也已经禀明圣上,得到圣上恩赐。圣旨就在香堂供着,万无一失。所有一切前生的祸害已经不复存在,唯有一点不再掌握之中,就是元妃之死了。 如今无论贾珏宝玉谁尚了公主,又是一层保险。娘家已经富贵荣华,元妃并无子嗣,她只需自保不忤逆欺君连累贾府就是一世荣华了。所以,至此关键时刻,必须有人劝阻元妃,千万不要临阵倒戈,谋取非常荣宠了。 迎春再一次握住母亲张氏之手,眼眸灼灼,满脸肃穆:“母亲务必进宫一趟,您告诉大姐姐,贾府子侄如日中天,她是姑奶奶,不要想着娘家,一心过好自己日子,安享荣华就是了!” 不说张氏如何进宫劝慰贵妃娘娘如何宠辱不惊,安享富贵。 且说平安州民变一日一变,迅速蔓延,除了军队驻扎领地,其余各县衙府衙兵丁根本不值一提,农民军以摧腐拉朽之势,蔓延了大半个省分。 靖安侯告急,天子震怒! 原本热火朝天招赘之事暂时搁浅,谁人领兵挂帅提上朝会之上。一时之间,京都中沉寂多年勋贵元老,纨绔才俊,一体热血沸腾起来,一个个趋之若鹜,慷慨陈词,要到战场洒血搏击,誓死保卫江山一统。 这些热血青年之中,就有两位跟贾府息息相关,一位是御前侍卫,三等武官水家姑爷水衍。一位则是荣府弟子,本科探花郎贾珏贾大人。 此信一出,水家贾家都马蚤动起来。 贾府有了迎春垫底分析,贾母张氏虽然忧心忡忡,却是隐忍不发。一个个烧香磕头,祈求太子不要披挂上阵。 水府水母闻听独子要上前线,立时塌了天地一般,立时哭得惊天动地,把炕桌拍得山响:“逆子呢,把逆子给我找了来!” 迎春匆匆而来告诉婆母:“夫君上朝议事尚未回府,婆婆您有话吩咐媳妇就是了。” 水母顿时发了疯一般将茶水泼向迎春:“你是怎么做人老婆的?竟然拢不住男人,让他向往战场去送死?” 这样的诛心不识得大体之言迎春可不敢答话,为面祸从口出,迎春不理婆婆责骂,忙着劝慰:“男主外女主内,媳妇那里服侍不好,凭是少了月钱,还是言语少了恭敬,违拗婆婆,婆婆直管说出来,媳妇领罪受罚,去跪祠堂。” 水母正要发作,迎春逼得更近些,低声言道:“可是婆婆若说朝堂之事,请恕媳妇无能为力。却相公身袭武爵,皇上问计,岂能退缩?相公乃是一片丹心护国土,替君分忧,如何能说是送死之举?媳妇还请婆婆慎言。谨防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水母心急如焚,不想迎春却跟她如此针尖对麦芒,纠缠她话里毛病,不由恼恨交加,气急败坏之下,口不择言起来:“好个学富五车大奶奶,为了你的荣华富贵,冠上金花,竟然不顾丈夫生死了么?” 迎春噗通就跪下了,砰砰砰以头点地:“婆婆此话媳妇万死不敢承受,为了荣华富贵不惜那夫君性命交换,这与谋杀何异?与畜生何异?媳妇万万不能承受。媳妇恳请婆婆收回此话,否则媳妇跪死不起!” 水母顿时觉得迎春太过骄矜,自己是长辈,不过一时口误,迎春竟然这般较真起来,难道想要自己这个婆婆强么? 她是咬死不改口:“我又说错么?你丈夫难道没有要上前线么?” 迎春也不回嘴,只是磕头:“媳妇请婆婆收回此话,媳妇万死不敢当!” 晴雯绣青跟着迎春一起前来,不料水母却是这样一同诛心之言。莫说迎春气得心头滴血,就是晴雯绣青也是气得半死。晴雯是下人丫头,不敢指责老夫人,却是跟着迎春磕头哭起来,一时之间,水母上房磕头声,哭泣声响成一片。 金二家里,顾管家夫妻,还有迎春的教养嬷嬷们一个个上前劝慰。 迎春却是磕头不止,磕头一下说一句,:“请婆婆收回此话,媳妇万死不敢当!” 顾管家仗着奶娘身份上前劝慰:“大奶奶,太太不过一时口误,奶奶是小辈,难道还有长辈给你赔不是啊?” 迎春含泪反问:“为了荣华富贵,不顾夫君性命,这是何等严重的罪责?顾妈妈,您这是要我承认包藏祸心么?” 水母也甚觉后悔,不该说话造次,却是覆水难收。 却说这里正在不可开交,族里的祺大嫂子与五嫂子来了,他们是被司棋请来,潘又安已经往贾府去了。 祺大嫂子听闻前因后果,心里责怪水母糊涂,之前只觉得这个婶子爽快泼辣,却没想到如此不顾大局,看不清楚形势。不说如此敏感时刻,朝堂之事要三缄其口,就是迎春这个媳妇,如今已经是炙手可热门户,那容得这般红口白牙胡乱打压诬陷? 婆媳交锋 却说祺大嫂子进门,正瞧见水母坐在上座咬牙切齿指天誓日:“你这个不贤人,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我做婆婆不能说你一句呢?” 迎春却是磕头砰砰作响,话语哽咽不成句:“媳妇,媳妇幼承庭训,知晓大道纲常论理,贵贱尊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有道是夫为妻纲,夫君要做什么,媳妇岂能阻碍?” 迎春声声泣血:“婆婆是长辈,若是婆婆只是心气不顺,无端打骂,媳妇纵然委屈也不敢委屈,拼死也认了。只是,婆婆不该这般罗列罪责,谋算夫君这种十恶不赦之罪,媳妇委实担不起,还请婆婆收回责罚,还媳妇一个清白,否则,媳妇宁死不能承受!” 水母拍桌子怒骂:“反了反了,你竟敢威胁我?这是哪家规矩,婆婆说话媳妇敢顶嘴来?从夫,难道没听说过妻贤夫祸少吗?” 迎春再次磕头哭泣:“婆婆若只是岂有不顺打骂几句,媳妇忍下尚可,可是婆婆这般定下媳妇毒妇之罪,您叫媳妇如何忍下?您让媳妇今后如何在这家里立足?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再有,夫君此番不是游手好闲为非作歹,乃是为国为民尽本分,媳妇纵然惧怕,纵然不舍,却也不好拉扯夫君后退,让夫君成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啊,婆婆啊,请您三思,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媳妇一条性命吧。否则,媳妇背着这样恶毒名声,如何有脸苟活呢!” 迎春听见外面脚步声响,知道有人前来,不是水衍下朝就是族里嫂子,或者婆家之人,迎春索性放声苦求起来。迎春一边悲声辩白,一边碰碰磕头,少时,青砖之上已经有了血迹。 祺大嫂子进门正碰上这茬子。 晴雯眼见有人进门一声惊呼:“哎哟,姑娘,姑娘啊,您都流血了,咱别磕了,既然太太不容,我们回荣府吧。” 后宅备嫁绣橘此时也赶了来,惊见迎春额头见红,顿时如丧考妣,扑上前抱住大哭:“我的姑娘啊,您自小金尊玉贵,老太太太太奶奶们那个不是把姑娘捧在手心里疼爱,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磋磨啊,不想出门不过半载,竟然让人作践成这个样子啊,我的姑娘啊,您好命苦啊” 绣橘晴雯一打头,迎春房里一干人等大小二十几口一起抹泪哭将起来,把个水母哭得哑口无言,目瞪口呆了。 新近返回的月姨娘拉起这个,跪下那个,只记得干瞪眼,无计可施了。 祺大嫂子悲苦的眼睛也酸了,水母当日求取迎春他是知道的,那是什么好话都说尽了,天花乱坠,如今竟然这般诛心逼迫,莫说无心之过,若是有心,不知道如何了! 祺大嫂子分开众人,双手挡在迎春面前,不许迎春再磕:“她九婶,你贤惠不贤惠,我们左右邻舍都看在眼里了,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你的委屈我已经知道了,我婆婆也知道了,元要过来,只是进来有些头疼脑热,着我过来跟你说一句,‘九婶子是个贤惠的,我们合族都知道,念在她婆婆守寡半辈子不易,谅解了吧’。所以,你听嫂嫂一句劝,起来吧,咱们有话好好说!” 迎春已经跪了两刻钟,水母诛心之言,让迎春悲愤不已,一口气撑着到现在。此刻闻听气祺大嫂子之话,迎春一口气送,抓住祺大嫂子双臂,迎春泪如雨下,浑身颤抖,站了几次,却是站不起来。她想问问,自己难道做的还不够好么?却是心头千头万绪,五味交织,嘴唇蠕动颤栗,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时间万般委屈涌上心头,直如万箭攒心。 迎春顺势搂着祺大嫂子腰肢放声大哭起来:“大嫂子啊,我冤啊,婆婆这般” 祺大嫂子忙道:“我知道,族里也知道,你是个孝顺媳妇” 水母闻言顿足喝骂:“老大家里,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了?她唆使男人上战阵,难道还有理了?我做婆婆难道骂不得媳妇了?” 迎春也不回嘴,只是拿丝绢子无捂住眼睛往外冲:“婆婆说这话,叫媳妇如何有脸活了啊” 祺大嫂子吓得一激灵,忙着搂进迎春责骂:“胡说,年纪轻轻胡说什么呢?”言罢,祺大嫂子把迎春递交给一同前来五嫂子,气愤愤扭头对上水母:“我说婶子啊,你这是作兴什么呢?是不是日子过好了,闲得慌呢?您老去街门口看看听听去,街坊邻都怎么说得?” 那边祺大嫂子跟水母对上,这边五嫂子悄悄耳语迎春:“我婆婆说了,叫你自管可劲儿闹腾,好好下下她的面子。婶子这些年跋扈惯了,不能贯她脾气,否则,你这一辈子有的受。只是,那你那寻死觅活的话收起来,不吉利!” 迎春听到这样知心话,伏在五嫂子肩膀上可劲儿哭起来。 晴雯绣青等一般丫头见迎春哭得伤心,一个个哭得直抽抽。活似在这府里被欺负的活不下去了。 迎春今日这般大动静,乃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要族里人出来说一句公道话,让自己正身正名。否则,他日水衍出征,自己日子如何挨的下去? 说一句诛心之言,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她了解水母寡母养儿作兴,今日若不发出来,日后还不知道她如何磋磨折腾。 自己碍着媳妇身份不敢反抗,岂非又要走会老路上去?那样子自己重生一切谋略岂非白费! 当然,迎春夫妻情深,水衍有好有歹,迎春也没准备独活。可是自己死也要死的尊严,死的敞亮,死的光明磊落。决不能再窝囊死了。 这是迎春万万不能接受的。 故而,迎春今日势必要闹他一场,给水母扬扬名,给自己立立威。让众人知道知道,自己如何委曲求全,水母如何作兴凉薄。 迎春今日之所以豁出去一闹,乃是忍着一口腌臜气。 月姨娘回返水府,竟然把云英十三岁的妹子云霞给带了来,一如既往,按着云英路子,占个近水楼台,把人放在水母院子里待着。 三月以来,迎春因为宝玉贾珏中了进士一心扑在娘家,回家就多了这么个东西来。 那日,水衍悄悄休沐,水衍与迎春一早到上方问安,预备过家爱抚帮衬照应人,这些日子贾府似云来,张氏凤姐有些照应不过来,李纨寡,不好人前张扬,迎春日日国服帮衬。 熟料进门就有一抹红霞窜上来,合身挂在水衍身上,嘴里称呼水衍表哥之时,手里就着挽上了水衍胳膊,喜滋滋花枝乱颤:“表哥,瞧我长高了吧,那一回你去庄子上头,胳膊上提着我与弟弟满山挑水玩儿呢,可记得不!” 水衍不妨头这一出,浑身不自在,掰下云霞,给他引荐迎春:“这是你大奶奶!”又对迎春道:“这是运营的妹子云霞。” 水衍这话很有深意,也摆明了自己立场,他不认云霞这个表妹子。 云霞却故作懵懂,俯身称呼迎春为表嫂,仰面微笑盈盈,犹如带露花枝一般。 迎春当然顺从夫君咯,既然夫君不认亲戚,自己何必多事,遂不大兜揽,缓缓走过去,微微额首:“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婆婆正好有人说笑解闷了。缺什么告诉绣青一声,且别委屈自己。” 抬脚跟上快步如梭的夫君,夫妻双双给水母见礼。 云霞低头掩去眼里恼恨,还不及我姐姐生得好,不过有些臭钱罢了,竟然仗势欺人阴我姐姐,哼,且别惹我! 月姨娘当时脸色不大好看了,眼睛瞟了迎春几眼,当初迎春可是认了云英做表妹,几月不见,竟然这般硬起了。 脸色便沉静了。 水母也是有意给云霞一个体面身份,一来为了月姨娘上次的明理,二来自己也有个亲近姑娘在跟前说笑,丫头们服侍再好倒地隔着一层皮肉,不可心。三来,水母在心里,迎春过门正十八岁,半年了却没动静,虽说当初保证了,四十岁前不纳妾。这话虽是水母亲口所说,却也没料到迎春健康的身子竟然养不下孩子来。 水家三代单传,千里良田一根葱,单根独苗,单丝独线,实在是耽搁不起。 是故,水母早就打算好了,三年后迎春依然无所出,就要给水衍纳一房良妾。这个云霞今年才正十二岁,三年后正是春花怒放时节。至于儿子媳妇鹣鲽情深,男人都是贪花辈,云霞住在自己院子里,二人天天见面,水母不信,儿子天天面对娇滴滴水灵灵的美女会不动心。 之前水母严防死守,是因为儿子尚小,早早失去肾水,与生养寿岁有碍,如今不同,水衍已经二十周岁,正是血气方年之年,不成这年轻养下儿子吗,难道真等到四十岁养下病秧子吗? 既然有了这个心思,孙子的出身就不能太低,故而,谁母要把云霞抬高成表姑娘,在等云英夫君中了功名,也算得门当户对了。 熟料水衍不兜揽,迎春也是不咸不淡。 水母心里就有些不对付,老酸水泛滥,以为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了。眼睛再看迎春,就有些不善起来,挨着迎春实在跳不出搓出来,娘家又芝麻开花一般节节攀升,水母这才按下性子来。 熟料好好的平地风雷,平安州出事了,儿子就开始跃跃欲试了。说什么要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战场是好上的吗?那可是真刀真枪,提着脑袋的事情。 水母当即把儿子责骂一顿,着他不许胡闹。什么功名利禄,生命最重要。 最可恼的是,媳妇竟然不规劝,还跟着兴头,私下里竟然再替水衍打听什么金丝甲胄,这是怂恿儿子拿命博取前程啊!自己辛苦养大儿子难道就是给人做嫁衣的吗? 水母当即怒火熊熊。之所以这几日隐忍不发,是水母还想再看看事由真假。这话必定水母水母没有亲眼得见,她想看看,迎春倒地是否暗地支持夫君。 今日,顾妈妈终于逮住了自家小子泉儿,事实果然如此。迎春已经让当铺掌柜潘又安四处张罗去了,要替水衍寻求利剑金丝甲胄,并说不吝钱财。 虽然月姨娘顾妈妈都说这是大奶奶心疼大爷,水母哪里听得进去,她只知道自己奔命半辈子养大的儿子要上战场去送死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之事。 他内心也知道辞世不管媳妇之事,可是迎春甚为妻子难道就不能劝劝?那有个丈夫出征,妻子热之闹之帮着兴头呢?她也不想想,君命难违,一旦圣上下旨,谁敢临阵脱逃?迎春闻讯也是夜夜难眠,泪湿枕巾,还不敢人前显露,也不敢让丈夫知道。 水衍若是拒绝出征,不但有抗旨之罪,后半辈子也无颜见人了。迎春身为妻子,如此关键时刻,难道能够拖住丈夫,让她做个妻奴,做懦夫,下半辈子躲在阴暗角落过日子么? 迎春正是知道一旦圣旨下达,万无更改,军令如山,君命难违。迎春出了祈求圣上点将漏掉水衍,余下只有积极备战了。这才一掷千金为丈夫置办保命兴头,战场上瞬即万变,谁的刀快,谁就得胜。迎春不敢告诉水母,也是怕水母担惊受怕,索性等到水衍出征再有水衍自己告诉。 或者,圣上驳回一干御前侍卫请命,水衍写血之事便可不了了之,又何必让水母诺大年纪受煎熬呢?却不料自己一片好心,却被水母这般践踏,不仅当面泼茶,还说出这般诛心之话,迎春今日若不狠狠闹一场,让水母知道知道厉害,让她知道,迎春只是善良孝顺,并非懦弱可欺。否则,迎春今后再也别想在这水府挺腰子过日子了。 撒赖 如今已经惊动了族长家长子嫡媳,亦即本族宗妇,目的已经达到,迎春不再赘述,只是嘤嘤哭泣,释放自己委屈,等着水母反口,自打嘴巴子。也好叫她知道疼痛,记得话不能乱说,贾迎春不是泥人,任人揉捏。下次说话,最好三思! 却说祺大嫂子跟水母接上话,提起街坊邻居,左右邻舍以及族里亲眷。水母眼中有一丝悔恨,看向迎春的眼色甚是恼怒,胸脯子一起一伏:“怎么的?棋哥媳妇今儿来是为了要我的强,下我的脸的?” 祺大嫂子脸上堆笑,话里却是绵里藏针:“婶婶莫要这般说话,正所谓家和万事兴,婶婶如今家有佳儿佳妇,族中之人那个不羡慕婶婶,都道您是苦尽甘来,中有福报。衍哥儿自从娶亲,行事越发方正,大家都在议论,只怕叔父被降爵位要在水衍兄弟手里赏赐回来了。水衍兄弟只怕也是想要光耀门楣才踊跃参战,您该庆幸又九婶子这样通情达理,夫唱妇随的媳妇才是,然您呢?” 祺大嫂子说话间顿一顿,笑而摇头,道:“您却在这儿说什么媳妇唆使儿子上战场送死,什么拿命换荣誉诰命,您这话后果很严重,婶婶知道么?” 水母心里怒气升腾,挑眉冷笑不语。 祺大嫂子笑道:“您这话若叫有心人听去,吵吵出去,那可是犯了太子了,您知道么?水衍兄弟是太子贴身侍卫,这回写血书,乃是要跟随太子督战,太子尚未出征,您就吵吵什么送死,丧命,您这是诅咒谁呢?” 水母眼眸冷凉瞪视着祺大嫂子,嘴唇因为愤怒,也因为害怕而哆嗦起来:“棋哥媳妇,你不要胡说八道,老身焉有此意?”忽然手指祺大嫂子:“我警告你,今日之话若是传出去,我死必定要拉个垫背人。” 祺大嫂子肃静脸色:“这个婶娘放心,若非害怕这话传出去,我也不会走这一趟了。眼下最要紧是,您必须安抚九弟妹,立时将这场祸事阴消了。” 水母闻听祺大嫂子之话,知道族里不会把自己怎样,家族之间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族里绝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这个理由可不敢宣之于口。 顿时硬气得很:“哼,安抚?如何安抚,难道我做婆婆就不能教导媳妇了?” 祺大嫂子笑道:“是,您若只是随口打骂自然无妨,九婶子看在您是长辈也许就忍下了,族人也最多议论您不慈而已。可是如今您如今指责九婶子犯了恶逆,十恶不赦,九婶岂能默认重罪,坐以待毙?您若不收回这话,一旦叫亲家听去了,传到宫里宫妃耳朵里,或是九婶子两个兄弟为姐姐不平,在圣上面前参奏一本,您想想后果如何呢?” 水母愕然:“家务之事,如何会惊动圣上?” 祺大嫂子冷笑:“您都定了九婶恶逆,即便此事族里不追究,九婶子顶着这样的恶名还如何这族里做媳妇?再者世上立足?一般人家若有奇冤难白,就会叩阙鸣冤,以示清白 水母大惊:“叩阙?” 祺大嫂子淡淡一笑:“这是一般寻常人家,九婶子就不必如何麻烦了,一来荣府老太太大太太身上有诰封,二来宫中有贵妃娘娘在,三来,婶娘大约听说了,荣府如今有两位哥儿得中三鼎甲,其中宝二爷中了状元,三爷中了探花,据闻皇上看中贾府儿郎,要招赘驸马,人选不是二爷就是三爷。您说说,这事儿一旦闹出去,对簿公堂,公堂之上会向着谁?” 水母双手颤抖起来:“我们水衍哥儿也是太子侍卫。” 祺大嫂子笑道:“可是您如今不是不许衍兄弟在跟随太子了?就连支持水淹兄弟的九婶子,您都要以十恶之罪处置了,您还替太子?” 祺大嫂子想要完美结束话题,却不察自己满脸讥讽:“之媳妇以为,此事婶娘若无交待,只怕不能善了哟!” 水母一时间黯然神伤,她不知道,原本温顺谦和的媳妇如何陡然这般锐利起来,自己优哉游哉的富贵日子,怎么陡然成了这般了。 水母眼里又悔又恨又不甘,她气愤愤死盯着祺大嫂子:“依你之意,难道要我做婆婆去给她做媳妇的认错去?” 祺大嫂子反问道:“不然呢?叫九婶子去回娘家喊冤?” 水母心头犹如沸水一般咕嘟嘟的翻滚,一旦自己跟媳妇低头,今后好如何自处?媳妇一旦得了意,从今后还不天天骑在自己头上过日子? 水母眼眸冷冽起来:不行,这绝对不成,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满世界都是,难道自己能干儿子找不到一个媳妇呢?倒是你个忤逆贾氏,忤逆婆婆被休弃,谁还敢要你! 水母咬牙就要硬顶硬,抵死不改口,打死不认错! 月姨娘跟了水母半辈子,她一早知道水母绝不会服输,她一旁冷眼旁观,想看看水母如何耍心机手段,白婆婆威风逼迫迎春屈服。月姨娘每逢挑得老高,这个大奶奶如今一人独大,过得也太舒心了。连着一般丫头都成了精了。当初自己跟着太太进水府,那可是水里火力,刀光剑影厮杀出来的,凭什么贾迎春进门就摆着主子谱儿,把他们这些鞠躬尽瘁之人踢到一边去? 云英虽然让她丢人,却倒地是嫡亲侄女儿,若非这个贾迎春婚前就干涉水府,逼迫太太许下诺言,云英这会子脸长子只怕生下来了。 自从祺大嫂子进门,月姨娘暗观动静,她一直盯着迎春一举一动,但见她哭泣,丫头婆子便跟着哭泣,间或还叫人搬来族里说得上话祺大奶奶,五嫂子。这个态势说明贾迎春根本就是有备而战,也摆明了贾迎春逼迫太太雌服之意。想得通透了,月姨娘不免心头愤怒,这个大奶奶可是不简单! 先是不动声色就唆使大爷背弃跟云英十几年的兄妹情分,还把自己娘家兄弟搂钱事情公之于众。虽然太太没追究,大爷没追究,月姨娘兄妹忠心为主的形象已经大打折扣。最最恼火者,是贾迎春短短时日竟然迷惑了大爷,一心想着她,把其他人等都不在眼里了。 看似她温墩和蔼,实则绵里藏针,胸怀沟壑。就连自己也被她表象蒙蔽,以为是个糍糯的,差点着道。不是自己见机快,几十年的老脸差点叫他撕破了。如今不过半年时间,族里宗妇被他唆使句句针对太太,口口声声向着大奶奶,可见这族里也尽被收买了。 如今太太所剩下唯有婆婆威仪,若是今日被逼着给媳妇认错,他日如何在这府里立足?自己这个跟着太太的你才岂非要日日躲在阴暗角落过日子? 不成! 这绝对不成! 自己拼尽一生得来的后半生荣耀,不能这般被她只手毁灭了! 月姨娘眼见水母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水母要爆发,月姨娘知道,这一爆发,太太必定讨不得好,虽不及祺大奶奶说的厉害,必定会被人指指点点,荣府出动,太太的恶名就会再次漫天飞扬,贾迎春跟大爷的夫妻情分只怕就要烟硝。 果然如此,只怕大爷也要怪太太不明事理。 月姨娘虽然暗恨迎春,却也十分清楚迎春进府给水府带来了什么。迎春不但给水府带来了大批金银财宝,还给水府带来了许多人事关系。且大奶奶治家理财是把好手,短短时日,就立起来三家铺面,且是家家盈利,特别琉璃厂两家铺面可谓日进斗金。水府的收益,短短半年之间,竟然翻了十倍不止。 一旦大奶奶跟大爷分崩,这些财产就会荡然无存。即便云霞进府做了正当奶奶也是清贫度日,遑论太太绝不会任云霞做媳妇。这一点,月姨娘很清楚,否则,也没贾迎春什么事儿了。 月姨娘眼观八路,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悠,脑子里紧张思索着,思来想去,要全身而退实在不易。万般无计之下,倒给她想到一计:装糊涂,病遁! 月姨娘悄悄拉拉水母衣衫,暗示她稍安勿躁,一切看自己。她自己快步走向迎春,高声夺人:“哎哟,我的大奶奶,太太这一项身子骨欠安,乍听大爷之事又惊又怕,一片心都在大爷身上,满心替大爷担忧,难免词不达意,太太这会子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了,大奶奶您大人大量,何必跟太太一个病人计较呢?” 水母跟月姨娘双剑合璧半辈子,之前是跟婆婆丈夫姨娘斗法,不想如今却要跟媳妇耍宝,但是眼下除了病遁撒赖,也被无他法了。既然月姨娘已经铺好路径,水母只得顺势而为了。 月姨娘话音刚落,她马上扶额呻吟起来:“哎哟,头疼得厉害,月姨娘,月姨娘,快些儿扶我进去吃药吧。” 言罢对着祺大嫂子挥挥手:“老大家里,你婶子我今儿早起就头疼如裂眼发花,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你九婶子年轻,难免骄矜些,你替我劝劝她啊,居家过日子,哪能事事较真呢?我进去躺躺去,叫你九婶子陪你吃酒啊?” 留下了满屋子丫头婆子面面相觑,晴雯绣青绣橘们更是瞠目结舌,忘记了装哭! 晴雯怄得差点叫骂起来,你娘的个屁,你个老妖婆子,你过家家,大耍活人玩儿呢! 迎春正在嘤嘤哭泣,闻言抬眸,却见祺大嫂子五嫂子俱是一幅见鬼表情。 水衍得了张家表兄使人传信:婆婆罗列大罪,媳妇委屈喊冤。总之一句话,老弟后院失火了,速速扑灭之。 张家表兄一本正经,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5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0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0部分阅读 字儿写的正气凛然,气贯长虹。由不得水衍不信。他原本正在慷慨陈词,激扬文字,不舍的离开,却也知道,后院不稳,百事不成。无奈之下,只得辞别同僚,给太子告罪,匆匆回家。他着急上火赶回家来,进府就见这一幅场景:丫头婆子瞠目结舌,族里祺大嫂子五嫂子却是一副哭笑不得面容。 再看自己娘子,直哭得双目赤红,额头带彩,头发也披散了,可谓狼狈之极。乍见自己,珠泪簌簌滚落,翘鼻子一皱一皱,抽抽噎噎,活似个委屈小狗猫咪。 水衍心里一痛,正要举步上前,却见迎春低头拭泪,耳钉连连晃动。水衍止住脚步,转而向祺大嫂子躬身长揖:“有劳祺大嫂子。”祺大嫂子抬手:“九弟客气!” 水衍转向五嫂子,又是躬身大礼:“有劳五嫂子,兄弟惭愧!” 祺大嫂子挥挥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进去瞧瞧神婶子吧,你自己惹祸自己说清楚了,惹得你媳妇替你受过。” 水衍连连点头,满眼祈求冲着祺大嫂子拱拱手:“是,是,是,娘子面前,还要有劳而为嫂嫂替我向娘子多多美言抚慰。” 闹出孩子来 却说这边祺大嫂子五嫂子一起劝慰着迎春,将她送回房间梳洗,祺大嫂子亲手替迎春擦拭,迎春额上已经青紫渗血,祺大嫂子五嫂子一边一个温言细语劝慰迎春,晴雯绣橘则是忙忙替迎春抹上带着薄荷香味化瘀膏药。 晴雯心里不服气,一边替迎春梳头一边饮泣:“姑娘,我们收拾收拾家去吧?” 绣青绣橘都道:“就是,姑娘,我们不受这份气了。” 五嫂子这半年跟迎春房里混的熟悉了,闻言把绣橘腮颊一捏,嗔怪道:“哎哟,我的绣橘姑娘,晴雯姑娘性子急些,你可是一贯稳重,比个后门奶奶也不差。怎的如今毛躁起来呢?” 说着把祺大嫂子手一捏,挤眉弄眼:“大嫂子你说这可是待嫁女儿羞涩心呢?记得我当年可是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夜夜难眠呢!” 绣橘虽然婚期已定,倒地还是闺阁女儿面皮薄,顿时羞臊的满脸通红,个平日早跑了,今日却是非常时期,守着迎春不敢稍离,睨言五嫂子垂了眸子:“五奶奶平日倒好,今日看着不老成。” 祺大嫂子只是微笑着,心里想着怎么把今日之事抹平了,怎么也不能叫迎春带了委屈过夜。略微几句就套出了叶儿话,迎春清晨不过略略进些粥就被水母召唤而去,直闹到现在。祺大嫂子不免叹气,接替晴雯手替迎春梳头,一边劝慰晴雯:“知道你心疼奶奶,人赌气,别跟饭食制气,万事都等吃饱肚子再说。快去替你奶奶弄些吃食来,早餐也没吃好,可别饿坏了,落了病根儿。” 晴雯想着这些日子姑娘总是不思饮食,说病又没病,就是人有些疲倦。晴雯几次提议请先生瞧瞧,迎春提说这些日子娘家婆家两面跑累着了,歇息歇息就好了,没得在这个繁忙之时在添乱。 今早又是吃几口没胃口,就被水母一顿呛呛。此刻闻言忙着答应了:“哎,我们奶奶这些日子累得慌,饭也吃不下,今日又是一场闹,只怕更没胃口。一早我瞧见厨下有些发面,不如婢子去做三碗猫耳汤来,二为奶奶陪着我们奶奶,必能进的多些呢?” 祺大嫂子微笑一拍晴雯:”这感情好,早听说了九婶子屋里几位姑娘厨艺了得,今日就让我们一饱口福吧!” 五嫂子忙凑趣:“听说亲闻姑娘针线必绣娘还精巧呢,那日有缘定要瞧一瞧。” 晴雯被夸赞的红了脸,忙着一福:“奶奶们没听他们以讹传讹,婢子粗笨得很呢。” 言罢笑盈盈出了房门,径直去了厨房。 这边祺大嫂子五嫂子便东扯西拉说起绣橘楚家事情,因为女方是祺大嫂子的媒人,这可是老大面子,不知绣橘,就是迎春也要承他的情。五嫂子局中层参合,绣橘偶尔会答几句,迎春虽不言语,听着他们说起妆奁铺排等事儿,心里逐渐缓和些了。 不说祺大嫂子五嫂子攒足劲儿制造和谐氛围,回头却说水衍听了祺大嫂子之话,进了水母内室参见母亲,却是水母一见儿子怒从心头起,今日一场闹都是这个忤逆子的起因,顺手抄起拐杖就往儿子身上敲。月姨娘正在水母身边弓腰劝慰着,哪里肯教水衍吃亏,忙着拉住水母:“太太息怒,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哥儿自来孝顺,太太只要玉哥儿好生说说,哥儿必定了解太太苦心。” 水母就捶着炕桌哭起来:“可怜我吃苦受累半辈子,到如今儿子忤逆,媳妇不孝,叫我如何活得下去哟?” 月姨娘一边替水母拭泪,自己也抹抹眼角叹道:“唉,我们太太不过是担心大爷,不是我说,这个大奶奶往日都好,不想在这个时候不能体谅太太一片父母苦心,跟太太胡搅蛮缠,唉,可把太太气着了。” 云霞给水母递上绞好敷子,杏眼一冷,添油加醋:“人都说大奶奶大家闺秀,知情达理,今日竟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真是叫人惊诧的很呢。” 水衍闻言把脸一沉,眼眸冷冷看眼云霞:“我跟太太有话要说,月姨娘留下来,其余闲杂人等,退下去!” 云霞一愣,面色甚是委屈,蹙着眉头就要张嘴。月姨娘已经听出了水衍不悦,忙着瞪了云霞一眼,把嘴一努,示意她退下去。 他一早已经知道母亲与媳妇对垒起因经过,他知道媳妇委屈,却也知道母亲固执倔强,他既不敢指责水母,也不好昧着良心顺着水母之话责怪迎春。迎春是他自己当日心仪方才千方百计求回家来,且母亲话也太重了,无论如何不能纵容母亲,否则他日必定家宅不宁。可是,水衍目前不想退缩,也不敢退缩,如今若是反口退缩,那么他这一辈子将会跌进尘埃,退不可退了。最好的结局就是回家来求田问舍,走狗斗鸡了。水衍是个有抱负之人,不说封疆大吏,绝不甘心碌碌无为,吃软饭。 水衍拿定主意,要劝解母亲,故而跪地磕头请罪:“都是儿子不是,古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是儿子不孝,不该母亲尚在就出仕为官,到如今骑虎难下。不过,请母亲安心,既然母亲有令,儿子就算拼着被同僚嘲笑,世人毁谤,被太子圣上厌恶,也要上辞官,从次回家来一心一意伺候母亲,早晚问安,朝夕陪伴。” 水母正在抹泪啼哭,想要压服水衍,让水衍勒令迎春来给自己陪情人错,不想水衍竟然会错意,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水母一时愣住了,疑惑之下看眼月姨娘,自己几时说过不叫儿子做官,自毁前程呢? 水母尚在疑惑,月姨娘已经听出了大爷这是以退为进,在将太太,替大奶奶开脱。月姨娘眉峰一耸,心中嗟叹,没想到自己与太太苦心经营数十年,却不敌她进府半年情分,不由眼眸黯淡。她心中甚是膈应,却是不敢当着大爷点拨太太,搭着眼皮子一笑:“大爷这是说孩子话呢,太太一心巴望大爷光宗耀祖呢!” 水母恍然:“是啊,我盼着你升官进爵尚且不及,如何忍心叫你放弃辛苦挣来的前程呢?快些给我打消了念头,男子汉大丈夫,那能够窝在家里吃闲饭,你不嫌丢脸,我还臊得慌。” 水衍就等她母亲上钩来,闻言忙着苦着脸一叹:“唉,儿子也不甘心呢,想当初,四百兵勇里挑选是个侍卫官,儿子当时为了争取这个机会真是拼杀的精疲力竭,最后还是太子拉了儿子一把才得中了呢。” 这话虽然说的隐晦,却是含意昭彰。当初因为太子青眼得中御前侍卫,如今太子需要帮助,自己却要辞官,这便是背信弃义。太子是他日君王,今日得罪太子,他日下场如何,不言自喻! 水衍言罢垂头丧气。一双眼睛却在暗暗管着动静。 水母先是愕然,继而彷徨,再后来就是凄凉了,除非平安州和谈休战,否则儿子参战在所难免。 在所难免,自己能做什么? 除了烧香祈福,就是替儿子准备上好兵器甲胄。想到兵器甲胄,水母眼皮子直抽抽。 看来自己实在冤枉了媳妇儿。 水母是个爽直性子,这会儿方才惊觉迎春闹得实在理所当然。想着媳妇的背景,儿子前程,水母抬眸看向月姨娘:难道真要给媳妇儿赔情呢? 月姨娘看懂了水母之意,就着搀扶水衍:“大爷快些起身说话,地上凉!”回头来看着水母,脑袋不动,眼皮子一眨,耳坠子晃了几晃:不能! 月姨娘自小对待水衍,跟一个慈母无异,水衍顺从起身,却是躬身道:“辞官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太太好生歇着,儿子这就回去写奏折去!” 水母眼皮子乱跳,冲口就道:“胡来!” 水衍却是躬身退下:“太太歇着吧!” 水母抓起引枕砸了过去:“你给我回来,你想气死娘啊?” 水衍忙着返身跪下磕头:“儿子焉敢!”水衍抬头之时,牙齿吧舌头尖尖狠狠一咬,嘴里伴随一丝腥味是钻心疼痛,水衍抬眸,虽没哭泣,却是虎目蕴泪:“可是,母亲,孩儿辞官,您不许,上战阵去,您又闹腾,您倒是教教孩儿,儿子倒地该怎么做呢?” 这边厢水母愕然之下哑口无言。 外边却是一阵叫不乱走:“太太,张家姨太太来了!” 丫头话语落地,就见张舅母张尚夫人跨步而进,水母忙着见礼,张舅母勉强回礼,却是唬脸而坐。 水母陪着小心:“表姐今日如何得空呢?” 张舅母坐定,水衍忙着上前行礼:“侄儿给姨母请安!” 张舅母瞅着水母以叹息,欲言又止,反头冲着水衍一啐:“安?我倒想安呢,你们母子叫人不得安宁呢?” 水母讪讪。 水衍忙着赔情:“都是侄儿不是!” 张舅母咬牙把炕桌一拍:“你呆这儿做什么啊?还不去看看你媳妇去?你要做爹了,不知道啊?” 水衍真不知道,闻言又惊又喜:“啊?您说真的啊,姨母?” 张舅母一声冷哼:“我哄你做什么,都快两个月了。太医说是胎儿有些不稳,也不知道保得住保不住呢,真是罪孽啊!” 水母闻言喜极而泣,后悔莫及,伸手就打水衍:“愣着做什么啊,快些看看去啊?” 水衍闻听这话,顾不得行礼,撒腿就跑了。 水母顿时急得团团转:“这是神话说的呢,怎么一声不闻呢?唉,都是我,今日这一闹” 月姨娘忙着一声咳嗽扶住水母:“太太别急,您元不知道啊。这大奶奶也是,这样的喜事瞒着做什么呢?” 水母随口便道:“是啊,瞒我做什么?” 张舅母横眉瞅一眼月姨娘,水姨娘立时把头一缩,垂下眼眸。 “一个多月的身子,谁也不是神仙,谁能知道?且这一个月来,你媳妇是怎么操心劳力,你没看见?”张舅母冷笑起身:“唉,我这个外人急什么,我走了。这回孩子保得住万事大吉,若是保不住,我看你如何跟我交代,跟亲家母交代。水衍哥儿马上要出征平安州,一旦,哼,我看你下半生如何跟自己交代!” 水母想起迎春肚里孩儿,后怕无比,双手竟然抖索起来,似乎留着张舅母,一切就好了:“姐姐难得来,媳妇又这样,姐姐孙子孙女都有了,比我有经验,就留一夜,陪我去看着媳妇儿可好呢?” 敲打 张舅母闻听水母说得低声下气,期期艾艾,心里一软,必定在奶奶个节哀之时两人是最好的姐妹。正所谓树大有枯枝,纵然大户人家,也有心怀叵测居心不良之人。 张舅母在娘家虽然没有后母姨娘磋磨,只因祖父是族长,性格耿直爱说直话,得罪不少人。一些爱调三窝四伯娘婶母总会不是挑衅生事儿,舌根子压人。张舅母受得淑女教育,不好撕破脸俩与人争辩。 水母不用说受到继母老子磋磨。张舅母幼时看不上水母泼辣,起初不过看不过她继母故意颠倒黑白,偶尔替她税句公道话,使得继母传扬水母恶名的伎俩泡汤。水母虽然彪悍,却是知道好歹之人,投桃报李,每每言语上替张舅母帮腔,事后还会打击报复。比如针对过张舅母之人不是宴会上被死猫死老鼠吓得狼狈不堪就是衣服开线,身上泼茶,总之是出丑卖乖。张舅母虽然不认同,却也解恨。这两位性格极端的族姐妹,刺猬一般相处,无形中互补,久而久之结成同盟。 张舅母是族长家的小姐,在场面上替这个堂姐撑腰,使她继母打起来不敢下死手。水母这个做堂姐的却在跟继母争斗中练就铁齿铜牙,一身阴人技巧,私下里帮张舅母收拾那些爱占便宜的婶婶,尖酸刻薄的族姐妹。 水母可说是阴整过无数人,无数人家里死过鸡鸭猪崽子,往嘴坏婶母家酱缸里淋冷水生蛆的事情没少干,却是从来没有害过张舅母一家人,可说是想也没想过。 水母出嫁,逼迫继母吐嫁妆,无不又张舅母推波助澜的影子。就是那次水母被继母上门败坏,也是当时尚未出嫁张舅母替她周旋递话,一直事情圆满解决,老族长威胁‘去母留子,收回族产’。方才彻底把继母母子们打压住了,虽然水母没有娘家依靠,继母异母弟弟们再也不敢生事害人了。 再后来,大家天各一方,却没断绝信笺。张家落魄,水母年礼虽薄,却没断过。直至张舅母随夫起复,两姐妹又相互亲密起来。张舅母之所以替水家做宝山,既是为了提拔堂姐一家子,也是受了张氏所托,要开辟新的姻亲,不再受世婚束缚,免得帮成一团死。 水母之前隔岸观火行为张舅母虽然不满意,却也挑不得礼儿,一个媳妇来那个外四路的表姑娘都摆不平,还成什么奶奶呢。今日得到了张氏传信,张舅母却是气着了,当日跟自己答应好生的,转眼又是预备通房又是诛心之言,人家孩子才操心劳力,挖心掏肺却落得婆婆恶逆评价,搁谁也要翻车了。 张舅母原本要拂袖而去,却被水母拉住祈求,返身坐下,一句你莫要嫌我嘴直,开始一场长篇大论,只把水母说亲起点点滴滴一一提起来,又把迎春所作所为一一陈述,最后管总一句话:“你自己设身处地想一想。你又想媳妇听话能干,又想媳妇软糯随你拿捏,勤爬苦做挣银子替你儿子养活小老婆,跟你继母当年磋磨你有什么区别?跟你婆婆当年何异?你当年既然憎恨继母婆婆,如今为何要把自己变成她们一路人?” 水母面红耳赤:“我没有,你听谁瞎说?”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 张舅母冷眸剜一眼月姨娘,鼻子里一声哼哼:“你知道荣宁两府百年连宗如何一朝分崩?” 水母不知道张舅母缘何提起这话来,讶然道:“为何?与我家什么相干么?” 张舅母一嗤:“告诉你,是我们姑奶奶主意。起因就是东府珍大爷把两个如花似玉姨妹子养在府里,黏黏糊糊,不成体统,我们姑奶奶是清贵出身,眼里不揉砂子。迎春丫头可是我姑妹子血盆里抱在身边养大,那也是眼里见不得鬼魅丫头。” 张舅母说这话把茶杯一顿:“别说我没提醒,一日把自己算计到岭南熏瘴气,或者到大草甸子上卧冰雪,且别来跟我哭诉。” 水母诺诺道:“哪能呢?”眼睛跟月姨娘一碰倏然分开,生怕被张舅母扑捉到。 月姨娘也忙着帮腔:“姨太太这是打哪儿来的话呢!” 张舅母瞟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刮着茶盏:“这每年进京举子就有好几百,听说几百个秀才才出一个举人呢,秀才要出头那得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要湮灭一个秀才,不过扬手一抖,百十两银子事情。” 月姨娘正是因为云英将给了秀才,一日中举就是诰命夫人而得意,那经得这样的话,正如文火顶头一盆水,湮灭殆尽,心里只打颤悠,嘴里不敢再言语。 她原本站在水母侧面,这一下子似乎害怕张舅母怒火烧到自己,慢慢将身子退到水母座位后边去了。 水母见状,甚是不忍,忙着拉住张舅母,转移话题:“妹妹所言至理名言,我都记下了,原是我一时糊涂,也是为了水衍哥儿,妹妹知道,我劳苦一辈子就得了这一棵独苗苗,岂能不忘他好呢,实在不是有意。” 张舅母睨着水母:“不是有意?为提示眼下你媳妇胎位不稳,你是叫她背着怨气掉了孩子呢,还是想你媳妇欢欢喜喜养下一个白胖孙子来?” 水母闻言眉开眼笑:“这话说得,当然要白白胖胖大孙子啊!” 张舅母把茶盏一放:“这就好,不是说要看媳妇么?我陪你,去跟你媳妇说几句软话,关心关心。” 月姨娘闻言忙在后面悄悄一拉水母衣襟。 水母心里发苦,面上苦涩:“妹子,我改了不就成了,我到底是婆婆,婆婆哪有跟媳妇” 张舅母拍拍衣袖一声唤:“水莲啊,去吩咐顺轿。” 水母顿时慌了,知道张舅母今日一去,再要请她上门可是难了。忙着拉住张舅母忙着点头:“我去,我说,成么?” 张舅母额首。 月姨娘却是一声喊叫:“不成啊,太太,您今日一低头,他日如何做婆婆呢?” 张舅母这回不客气了,把眼一瞪:“这是哪家立规矩?主子说话奴才敢插嘴?” 月姨娘委屈道:“姨太太此话太重了,月眉早被太太烧了卖身契了。” 张舅母挑眉:“是么?一个外人,太太奶奶又没下帖子,有你插嘴份儿?” 月姨娘嘤嘤起来:“太太?” 张舅母抬脚就走了:“不是我说姐姐,实在是二伯母去的早了,这府里混每个章程。” 水母再也顾不得月姨娘,忙着跟上,讪讪道:“倒地是一起长大缘分。” 张舅母拧眉:“一起长大就要分丈夫,分住房,分儿子,现在难道还要你媳妇认他做婆婆呢?” 水母愕然:“谁说的?” 张舅母气冲冲往前走:“还用的说?自己细品!” 水母可不敢得罪这个妹子,至少眼下不敢。哄回媳妇,跟亲家周旋,替儿子打探消息,哪一宗都离不开张家贾家。张舅母不过四十出头不到五十,也不要丫头搀扶,脚下如风,穿过抄手游廊往迎春院子里赶去。水母虽只比张舅母大了三四岁,却是一头花白头发,不说面皮皱褶不及张舅母圆润,就是腿脚也不及张舅母利索,她搭着丫头紧赶慢赶方才跟上张舅母。嘴里直嗔怪:“妹子啊,不知道你姐姐未老先衰许多年呢?” 张舅母见她又装可怜,心里好笑,还是站住脚跟。 回头却说水衍三脚猫似的连跑带跳回了卧房,不及丫头通报,一头撞进内室,也顾不得祺大嫂子五嫂子正在陪坐,上前蹲在迎春面前,面上笑得花儿一般绽放:“嘿嘿嘿,姨母说得真的呢?我要做爹呢?” 迎春头上缠着粉色头箍,正在听着祺大嫂子五嫂子传授育儿经,不妨头被水衍不管不顾一头扑在膝盖上,抓住双手直摇晃。稍微惊诧之余,顿起满面羞涩:“嫂子们在呢,也不叫人!” 水衍这才笑盈盈放了迎春,对着祺大嫂子五嫂子直拱手:“有劳有劳,他日叔子摆酒,两位嫂嫂一定多喝几杯啊!” 祺大嫂子哂笑起身:“得勒,这可真是媳妇娶进门,媒人摔过墙,老五家里,我们走吧,免得别人嫌弃。” 五嫂子乐呵呵应和着,跟迎春夫妻告别。迎春再三挽留,两人恳留,执意告辞。迎春只得使个眼色吩咐:“晴雯,绣青,送大奶奶五奶奶出去。” 晴雯绣青得令,一人提留一个小包裹将二人送至二门。二门出门展开,却是每人一个荷包,两块银红锦缎,银块尚在其次。两人家里都有十二三岁的大姐儿,料子正好小姑娘做春衫,妯娌相视一笑,暗暗夸赞迎春回事儿,不叫人白耽误工夫。 却说这边祺大嫂子刚才跟张舅母照了面,闻听太医之话气哼哼去了,他们知道水母脾气,这两下里只怕要吵吵起了,也是水衍前来顶缸,她二人估摸着时间告辞了,一路生怕遇见水母被缠住,若是见证他们婆媳将相和,他日买难眠尴尬,这条路却是要竖了。他们仰仗迎春水衍之处还多呢,不想做他们一家子磨芯子,出门三进来,那是脚步如梭,急忙忙告辞出了门。 绣青不免跟晴雯嘀咕:“奶奶们这般飞奔,不知道还以为撵牲口呢!” 晴雯笑道:“就你爱嚼蛆。叫我说,他们是怕被牲口撵呢!” 绣青指着晴雯笑:“晴雯姐姐,你这一张好嘴啊!” 两人笑嘻嘻回头,迎面碰见张舅母一行人。二人忙使了小丫头前面通报,她两个敛衽见礼。 水母方才被她主仆挤兑,虽是自己不对,却是一时难以回心,灭有好脸色的。张舅母十分热情:“你们两个丫头不在奶奶跟前服侍小少爷,到跟这儿来说笑,看我不告诉你们姑娘,把你们一个个赔了女婿去。” 晴雯笑盈盈上来搀扶张舅母:“舅太太,您好没喝上酒,倒先醉了呢!” 张舅母哈哈笑起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迎春院子,叶儿雀儿站在门前迎接:“姑娘姑爷,姨太太太太来了!” 迎春要起身,却被水衍拦住:“我去迎!” 张舅母进房,迎春敛衽行礼。张舅母快步拉起来就笑:“外甥女儿,舅母又来看你了,可好些儿?汤药喝了呢?” 其实迎春根本没有胎位不稳,只是张舅母诈兵之计! 迎春当着水母不好意思装病,想要站立伺候。 张舅母毫不客气拉了迎春在窗下坐下了,不住口询问:“肚子还坠么?头还疼么?放宽心啊,一定要心情愉快才好呢,头一抬可是马虎不得。你们年轻不晓得厉害,可别使性子,要好生听太医吩咐,卧床休养啊。” 水母刚被水衍搀扶着坐下,张舅母一声笑:“你婆婆已经知道错了,跟我后悔的不得了呢,你婆婆是长辈,虽然错了,小辈儿也不要太计较,就让你婆婆跟你陪个情儿也就是了,一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后和和美美过日子啊。” 张舅母说这话,见水母不停暗示兀自坐着没表示,不由提高声量:“要听舅母话,有什么委屈告诉舅母,舅母替你做主,可不许再怄气生气,要当心孩子啊!” 迎春笑道:“舅母家里也忙,外甥女儿哪敢麻烦呢?” 水母被张舅母使眼色,哪里肯就此屈服,一时间坐立难安。 张舅母几好笑又好气,只得顺着迎春花,暗地提点:“我忙什么啊,有子不要父上前,家里有呢表嫂们,我不过坐着说几句罢了。“ 水母闻言眼皮子一跳,张嘴就喊水衍:”衍哥儿,快些给你媳妇作个揖,就说太太年纪老迈,有省得社稷大事,朝堂事情也不懂,一时着急,说了什么了自己也不记得了,叫你媳妇莫生气,安心养下哥儿,就是我们水家功臣呢!” 喜事 却说水母也没笨完,听得张舅母一句有子不教父上前,眼眸一转拔高姿态,吩咐儿子水衍给媳妇代为赔情。水衍当然乐得做这个和事老,自己也好清静清静,他可不想整日家做磨芯子。跟他老子似的折在女人手里。他不会忤逆母亲,却也不会听任老娘,夫妻交恶,妻离子散。如今老娘退一步,有了其乐融融天下大同的机会,莫说赔不是,就是负荆请罪又何妨? 水衍当即长揖点地:“母亲一时情急,娘子” 水衍代替水母赔情,张舅母在侧,迎春岂会当着外人坐而受礼,传将出去岂不落个嚣张跋扈名声?忙着一闪身将身子藏在张舅母身后,嗔道:“为妻只求一家和睦,别为了旁干之事生分了,岂敢受夫君之理?还不快些儿起来,当心舅母笑话。” 张舅母却是不肯放过水母去,这一次轻巧了,下次不定再犯,将迎春推到身前,受了水衍一礼:“父债子还,理所当然,你今日受了这大委屈,又跪又哭,差点伙计子嗣,这都是水衍小子做事不分明,受他一礼又怎的?” 迎春杯张舅母趁着受礼,水衍知道这里不行等下难得跟迎春相对,忙着躬身长揖:“母亲年纪大了,外面的大事不明白,倒叫娘子受委屈,这都是为夫的不是,还望娘子海涵!” 迎春被张舅母坤着受礼,不得动弹,只好玉手款摆:“做什么,做什么?快些起来。” 水衍见迎春脸色依旧沉静,知道他心结未解,想起太医所言,胎儿不稳,不能再受刺激,如今这般郁闷光景可对孩子不好。一时i型呢里不知如何和是好,那眼睛瞟着张舅母使眼色。 张舅母虎着脸,把眼眸一瞟水母,嘴里趁着水衍:“合手言欢将相和,衍哥儿,你媳妇不笑不做准啊!” 水衍眼珠子一转悠,却见晴雯前来给众人上茶,俯身退下,水衍心下一亮,撅起屁股唱个喏:“喏喏喏,为夫这厢赔礼了!” 水衍一个武将,学者戏台上文弱生摇摇摆摆,拿腔拿调,怎么看,怎么别扭,迎春掩口一哂:“当着舅母忒轻狂!” 张舅母这才一抬手:“好了,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今后要做什么乘早跟你娘亲媳妇商议清楚了,须知老母在堂,妻室在房,你不是从前的毛小子,你是儿子更是人家夫君,马上还要做父亲,做事老实这般毛躁,如何能成?你姨夫日常念叨‘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且吧那些慷慨激扬先收起,把后院安排妥帖了,否则你一心挂两肠,一事无成!” 水母见儿子赔了情,迎春还要骄矜,张舅母还要不依不饶。顿时有些脸色讪讪:“衍哥儿一项都是好孩子。” 张舅母点头:“嗯,说的是,歹竹出好笋!” 水母诺诺脸红,丝帕子掩嘴吃茶,却是茶盏叮铛喝不到嘴里:“妹妹说笑。” 张舅母挤兑得水母也够了,这才一笑:“衍哥儿好在不肖父,姐姐你有福气了。” 张舅母说水衍不肖父,已经是很气了,很有修养了。水父在左右邻舍亲戚之间就是一个笑话,人们说起他来,不自觉就带着一种鄙视。虽然父亲不是东西,水衍除了觉得痛心余下就是难堪。 张舅母正是深知这一点,不过点到为止。今日来此为的是给水母母子们惊醒惊醒,贾府之于水府可谓是天差地别,水家名声那是败到极致。警告水母,要想好日子一直过下去,就不要再作兴了。 当然,张舅母知道水母嚣张一辈子,一帮子打死不切实际,她今儿来就是摆明白一个姿态,对迎春在水府遭遇贾府无论什么态度,自己是立场鲜明,要站在迎春一边。 张舅母见今日的目的差不多到了,遂起身告辞,迎春忙着要送,张舅母拉着迎春送回榻上:“好好坐着,你的孝心舅母一早知道,不再这一朝一夕上头。你好好的养胎,水衍哥儿若干给你气受,直管给舅母捎一句话来,舅母我立时打上门来给你撑腰,记住了。” 张舅母说得水衍,却是看的水母,水母心里虽然不自在,随着这个从小护着自己妹妹却是恼不得。 却说水母送张舅母到了二门上了软轿,上舅母临走回头看了眼招呼轿夫水衍,对着水母一招手,示意水母附耳,言道:“云英之前管过厨房?” 水母愕然挑眉,等着张舅母说下去。 张舅母却不愿意再多说一句,放下帘子:“走吧!” 水母目送轿子远去了,水衍搀扶母亲:”儿子送太太回房。”水母却是挥退水衍:“去陪着你媳妇吧,好好与她说话,就说今日那话,原是我气头上一句话,且别搁在心里瞎捉摸。” 水衍却是坚持把母亲送回上房,方才往后面去了。 水母看着儿子明明急之无奈,却跟自己装模作样,心里满是辛酸,心酸之余却是找回自己荣升祖母的喜悦:“告诉你媳妇,好好养着,这些日子不用请安了。” 却说水母走后,月姨娘想着张舅母的指责,新阿里甚是忐忑不安。这会子见了水母忙着上前搀扶,眼睛巴巴看着水母:“太太,姨太太?” 水母虽然不相信月姨娘姑侄们管厨房会出什么事情,却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必定孙子是自己嫡亲血脉,自己只有一个儿子,不容有失。 正巧顾管事夫妻得了喜讯前来给水母贺喜。 水母忙着吩咐打赏下去,阖府老少,月例双份。 水母院子里丫头仆妇无跪了一地磕头谢恩:“恭喜太太,贺喜太太。” 管家娘子顾妈妈甚有脸面,被人不过磕头说声恭喜,她却是笑盈盈凑到水母跟前,喜滋滋抚手乐呵:“太太,您判了这些年,终于得偿所愿,这回睡梦里也要笑醒了吧。” 水母忙着作揖:“同喜同喜,衍哥儿有今日,得亏你这个奶娘呢!” 两个老太太恭喜一阵,商量着报喜之事,水母吩咐顾管家去最好的点心铺子买齐十二色点心,各处报喜不提了。 水母一边吩咐丫头们翻箱倒柜把各色贵重药材找出来摆了一桌子检查,一边唤住了贺喜来的绣橘老娘金二家里:“大奶奶在娘家就是你服侍,如今你奶奶有孕在身,你要格外当心,凡是奶奶入口之物,你务必亲自动手,切勿丝毫闪失。” 金二家里福身道:“太太不唤奴身,你也要禀报太太一声,大厨房里毕竟人多手杂,最怕是百密一疏。再有奶奶怀孕,胃口不好,正经席面吃不了两三口奶奶吃不下无关紧,亏着肚里小主子可是大事体。” 水母很以为然:“依你之见?” 金二家里早有腹稿:“奶奶身边的晴雯,一手好厨艺,自幼服侍姑娘,奴家里绣青也会炒的一二个小菜,不如就在大奶奶院子立起小厨房来,特特服侍姑娘姑爷,夜半要个热汤热水也方便。” 水母自然答应不跌,一叠声叫着顾管家,着他派人去水衍院子里立灶头,添置一应锅盆碗盏之类。 月姨娘正在收拾药材,闻言手里一顿,她回了水府又张罗起水母饮食,变相接管大厨房。闻听金二家里提议给迎春开小灶,眼眸一紧,这是不放心自己了! 可是,他是人在屋檐下,不敢多说什么,一时间心里恼恨,面上似笑非笑:虽是候门女,不过是个庶出的,这般骄矜作甚?那嘴角就扯起来了,想当初太太怀着哥儿,还要在老太太跟前立规矩,张罗一家子大小生计呢。 云霞站在姑母身后,面上有恼恨酡红,姑母不是说那女人是个难受孕的,三年后就可以借口子嗣抬举自己做二房,如今那个女人竟然坐胎,三年后的约定岂不泡汤?自己难道再跟姐姐一样回家去,嫁做穷汉妻? 云霞暗暗咬牙,这个女人实在可恼得很! 不说水母上房心思迥异三人心肠,却说水衍背过母亲,转过三进仪门,就脚底生风飞奔起来,回得房去,一把抱起迎春在手里笑哈哈颠来颠去。晴雯绣青叶儿雀儿几个贴身旧婢正在围着迎春欢喜说笑,一个个对水母被下联吃瘪暗暗高兴。却被水衍一头撞进来来了这一出,一群丫头见惯了宝玉贾琏那种含情脉脉动口不动手情调,对于水衍这种嘴到手到的柔情有些不适应,一个个羞得满面通红,唬得四下逃窜不迭。 迎春吓得搂进水衍,生生嗔怪:“大天白日做什么呢?快些儿放手。” 水衍去世充耳不闻,自顾笑嘻嘻飞起了旋子,双双跌落绣床,水衍笑眯眯俯身自眉毛一路膜拜:“这是谁家小娘子,这般美貌香甜,聪明能干呢?” 迎春双手推拒:“别别别” 水衍却是蜻蜓点水一般,四处出击:“嗯嗯嗯,别什么,什么啊?” 迎春脸颊飞霞,黑眸星子似的闪烁羞怯:“有人呢?” 水衍实在高兴得很了,一抬手将迎春架在左肩之上,满屋子转圈子:“看看,看看,看清楚了,哪里有人呢?” 迎春玉手扶住水衍额头,心里甜滋滋的只要开出花儿来,只是水衍这般疯疯癫癫,迎春很怕一个闪失,忙着颤声哄骗,那声音糍糯糯,甜津津,裹着蜜一般儿:“夫君说得对,没人,只是孩子会害怕呢,夫君放下我来,咱们一家子三口好好说话,可成呢?” 水衍闻言一愣,扭头瞅着头上迎春,裂开嘴巴合不拢:“三口?” 迎春抚抚腹部,羞涩点头:“恩呢!” 水衍眼睛成了一条缝了:“对哦!” 嘴里说着话,手里小心翼翼把迎春抱下肩头,却是放在腿上,把手慢慢放在迎春腹部,咧嘴呵呵笑:“儿子,我是爹啊,知道不?” 迎春笑脸一收。 水衍说了半晌不见迎春回话,抬眸瞅见迎春满脸困惑,忙问:“怎的了?不高兴?” 迎春迷惑一摇头。 水衍顿时紧张兮兮:“哪里不舒服?” 迎春玉手捂住水衍嘴巴,眼眸里淡淡忧愁:“大爷很喜欢儿子,我担心,只怕不是儿子” 水衍斜眼睨着迎春,唧唧笑:“不怕,娘亲不是生了三个姐姐才生了我,咱们慢慢试呗,有种子,有良田,害怕种不出好苗来?” 155 荣府张氏大夫人正在府里坐立难安,等待这张舅母的回信,迎春被水母刁难之事张氏尚未告知贾母,只怕贾母发威,提起当初许婚张氏执拗。石家小儿子已经跟杜家张怡君的姑子杜玉婉结亲了,目下已经放定,婚期就在今年金秋。 贾母曾经当着张氏说了几声可惜。 这让张氏很舒服。张氏今日得信,之所以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请了张舅母,乃是给水母一次警告,也是先礼后兵之意。至于没有惊动贾母,一为贾母年纪大,二来也为了水府婚事乃是张氏做主,倘若贾母一个气不忿,张氏的脸面不好看了。 自从何嫂子回复告知已经将张舅母送进了水府,张氏便立着耳朵等着消息,等着等着,却等来了张舅母的陪房,她不仅告知了迎春此仗大获全胜,还带来一个天大喜讯,成婚半年的迎春身怀有孕了。 乍闻此信,张氏呆了片刻,却是一边凤姐咯咯一笑:“恭喜太太,贺喜太太。太太,我们很该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祖宗知道知道呢。” 凤姐说着上前给婆婆拭泪:“婆婆,这是喜事儿啊!”张氏抬手一摸,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落泪,不由一乐:“看我,人水家孙子,倒把我乐得。” 何嫂子带着木樨等丫头连声道喜,张氏喜盈盈吩咐下去,阖府月例双份。喜滋滋梳洗打扮,吩咐凤姐:“你亲自捧着琏儿淘换给我那瓶儿葡萄美酒,我们去跟老太太敬一杯。” 这话落地而,木樨已经把美酒奉上了,凤姐亲自捧在手里,一路人兴冲冲往贾母院子来了。 其时,正值午餐过后,虽然尚在三月,贾母有些困顿,鸳鸯生怕贾母吃了就睡积了食儿,暗示黛玉湘云探春三个陪着贾母说话混时间,贾母正跟哪儿迷迷糊糊可有可无笑着,却见张氏婆媳春风满面进来请安,贾母焉嗒嗒抬手:“嗯,都坐吧,这会儿怎么来的这般齐整呢?” 张氏凤姐喜滋滋就给家里道恭喜,贾母尚在迷糊:“谁有孕了?”贾母眼见凤姐眉飞色舞,还道是凤姐,乐呵呵招手:“风辣子,你过来,我说呢,不年不节,我做个梦里到梦见双龙戏珠呢,莫不是你这回是双胞呢?” 说得凤姐害了羞,小帕子掩嘴咯咯笑:“去瞧瞧老祖宗,孙媳都快三十了,哪有这个福分呢?是迎妹妹!” 贾母闻言心里图图跳,这可是家爱抚除了黛玉意外死一个外孙子。她有些不能置信,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转头握住黛玉手,指着凤姐:“玉儿,你听清楚没有,这个凤姐辣子说些什么呢?她说你二姐姐怎么的?” 黛玉瞧见张氏凤姐一个个喜气盈盈春风满面,知道迎春怀孕应该是半晌十打十,黛玉忙着起身一福,笑微微道:“恭喜老祖宗,二姐姐有喜了,您做了老外祖了!” 黛玉打头,湘云探春惜春等一个个上前行礼道恭喜,贾母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1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1部分阅读 犹自不信,哈哈大笑起身,手指张氏:“大太太,这是真的啊?我又做了老祖宗,你也做了外祖母?” “真的,真的,只怕这会子报喜的报子都快进进门来了。”张氏乐乐笑着上前握住贾母手,降贾母搀扶坐下。贾母却再次站起身子,嘴里吩咐:“赏赏裳,所有人等有一个算一个,没人一贯大红丝线铜钱串子。”他自己呢,却是忙叨叨吩咐鸳鸯打水净手点香炉,安置拜垫,自己三拜九叩,无比虔诚的顶礼膜拜去了。 却说这边贾母正字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感谢菩萨,禀告祖宗,外面噼里啪啦响起了鞭炮声。张氏吩咐迎,贾母听见忙道:“打开中门,放鞭炮,这可是大喜事!” 却说贾母张氏凤姐等齐齐等在贾母上房,预备亲自闻一闻报喜婆子,熟料来贾府报喜的竟然是水衍自己。水衍进得门来,等不及丫头摆放拜垫,纳头就拜:“给老太太请安,恭喜老祖宗,娘子有了两月身孕了。” 贾母喜滋滋上下大红锦缎锁麟囊:“乖乖乖,幸苦了!” 水衍喜滋滋接过赏赐方好,对着张氏再次下跪:“给岳母请安,恭喜岳母大人,您做了外祖母了!” 张氏也有赏赐,也好似一个鼓鼓囊囊大红锦囊,绣着五子登科。 轮到凤姐就是作揖了,凤姐准备的是状元及第的金锞子。 因为水衍来的忽然,黛玉湘云等一群姨妹子回避不及,一体都躲在黄花梨木的玉兰屏风后面,看着水衍推到玉山,撅着屁股满屋子作揖,一个个掩着嘴巴偷着乐呵。 水衍听见笑声,不急不恼,反而再次那头拜倒:“小婿有个不情之请,娘子身怀有孕,甚是思念亲人,只是太医交代,三四个月之间不易舟车劳顿,小婿很怕娘子会闷,小婿自己公事繁忙,小婿想请岳母大人舅嫂子几位妹妹过府瞧瞧娘子,未知可否?” 贾母甜滋滋的熨帖得很,却是沉脸一声哼:“看来果然是人老惹人嫌啊!鸳鸯,也没人记得你老太太,我们还是去给菩萨可偷去吧。” 水衍对贾母不甚了解,闻言一愣,却见凤姐百忙之中对着自己眨眼睛,嘴角噙着明显笑意儿。 水衍顿时明了,索性装糊涂,拦着贾母噗通就跪下了,只磕头:“老祖宗息怒,是小婿嘴笨,只是别误会娘子,娘子在家那天不念叨老祖宗岳母以及妹妹们几遍呢,只是小婿浅见,想着娘子再是思念之苦,倒底是小辈,哪里敢劳动老祖宗前往探视呢,小婿一早跟娘子商议定了,一旦娘子坐稳胎位,小婿就亲自陪同娘子回家住上十天半月,好好承欢老祖宗膝下。” 贾母顿住脚步,屏住笑:“真的呢?” 水衍忙着点头:“当然真的。小婿岂敢哄骗老祖宗,就怕老祖宗嫌烦,故而不敢开口呢!” 贾母故意弯腰低头盯着水衍观瞧,只瞧得水衍心里也没底了,贾母这才哈哈一笑,亲手拉起孙女婿一只手:“好好好,起来,可要记住你方才所说哟!” 水衍这才确定了老太太果然在跟自己耍乐子,不由笑得得意非凡,潇洒抱拳:“君子一诺值千金,小婿当然记得!” 水衍这边辞别了贾母,有到外房去给丈杆子报喜去了。 且说贾母今日获悉迎春怀孕,又见水衍这个年轻有为的孙女婿甚疼媳妇,心知迎春终身有靠了,真是高兴不了。说起话来一句一个哈哈,笑过了,又吩咐凤姐置酒,好好款待孙女婿。 凤姐哂笑:“哎哟,瞧瞧老祖宗,见了外孙女婿,把孙媳妇都看扁了,活似我们就是歪瓜裂枣呢!” 贾母作势要打凤姐,凤姐满嘴甜言蜜语直讨饶,屋里头欢声笑语一片。 众人笑得开心,贾母却透过众人瞧着黛玉湘云两个,心里暗暗叹气,本来美美满满两全其美,不想今日不上不下。 黛玉乍见老祖宗看眼自己眉峰微蹙,知道老祖宗心病,却是故作糊涂不知情,依旧随着众人淡淡微笑,心里头却是空了一角,没着没落,无滋无味,仔细究竟,却又不知道这股愁绪所为何来。兀自觉得不自在。 且不说水衍如何酒醉饭饱满载而归,直说隔天,张氏便带着丫头婆子带着满满辆车的药材补品,古器玩物衣料,浩浩荡荡一行二十余人到了水府。这一次,张氏给迎春送来两个婆子,两个善于洗后月母子媳妇子。 今日所来四人,都是凤姐用惯得产婆与月嫂,产婆今日只来人人门路,今后按月前来一次即可。月嫂却是从此介入迎春怀孕之事,张氏许他们月例五两,余下日子,她们二人将会一力包揽了迎春从此以后的衣食住行。第一件事情就是迎春从内到外的衣衫全部从新裁剪,蚕丝这些都不用了,一色细白棉布贴身穿戴。再有水衍跟迎春不仅饮食分开,室也要分开,水衍被毫不气请去了厢房住。 水衍住厢房好事迎春争取结果,两位伺候媳妇子原本是要水衍去住外房,只是迎春想着云霞眼里的那一簇火苗,实在有些不放心,水衍主动猎艳迎春以为还不会,若是云霞半夜学者云英送送糖水茶叶不无可能,不得不防。 这一闹腾就是三天,绣橘该出嫁了,迎春原本说好要送绣橘,这下子躺着养胎不敢动弹,只好委派司棋帮忙,好在有祺大嫂子鼎力相助,代替娘家人送亲,给绣橘长了脸面。绣橘女婿封了八两红包。迎春再给祺大嫂子封了二十两红包外带一块石榴红吃尺头。 祺大嫂子从后逢人便说迎春大方得体,对丫头就跟亲人姐妹似的。不下一天,整个水府一族都知道了迎春出资千金嫁丫头了。只因晴雯等知道,这千金直说还少了。 绣橘回门这天正是三月二十,迎春隔着珠帘看见绣橘女徐,虽不及贾珏贾琏人品,却也是眉清目秀,身材修长,头戴文生披花巾,倒不像是生意人,想个读举子。 绣橘磕头起身,他很自然把绣橘胳膊一搀,看着就是个细心之人。迎春很为他们高兴,准确说侍卫绣橘高兴,迎春赏赐他们夫妻一套宝蓝色绣着并蹄莲的罗衫,一对玉如意,再一个花开富贵的翡翠摆件。 迎春看着眼前一身大红金丝绣凤的新娘子,眼中却是远远看见了那个从胸口掏出一个葱油饼塞给自己的浑身懂得瑟缩身影。迎春眼中蕴泪,频频点头:“如意吉祥,富贵延年!” 绣橘哭道在地,不顾夫君拉扯,只磕头:“谢谢姑娘厚恩,婢子没齿难忘!” 迎春忙着吩咐晴雯等扶起来他夫妻就坐,一时前面来了水衍,请了绣橘女婿去说话。迎春伸手:“你进来我们好生说会话,以后做了当家奶奶,可就难得见了。” 绣橘再次哭倒在迎春膝上:“婢子前生修造得好,今生德遇姑娘呢!” 迎春把绣橘肩膀一拍:“可知遇见你,也是我三生修来福气呢。” 晴雯绣青只抹泪。二人上前搀扶绣橘,晴雯嗔道:“姑娘肚里有小少爷呢,可不许在哭啊?” 绣青却道:“姐姐只管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沾惹姑娘一根头发丝儿。” 绣青这话却有缘故,本事绣橘看出了月姨娘姑侄们不怀好意,叮嘱绣青私下留意,别叫姑娘吃亏,她却是小孩子心性,一个激动就说出了口。 绣橘一横眼,晴雯一个板栗上了头:“笨啊,你这样大张旗鼓,早被敌人谋了。” 迎春挥手笑嗔:“都是些小孩子家家,下去吧,我与你们绣橘姐姐好生说说话。” 背过众人,迎春笑盈盈递给绣橘一张方子,低声吩咐绣橘如何行房事,如何饮食调养,原来是元春芓宫内谋出来的生子秘方。绣橘听得面红耳赤,临行带着迎春替他准备几大包药材欢欢喜喜上车去了。 此后,因为绣橘夫家开屋,绣橘隔三差五便往水府来一趟,没有新必要给迎春家里送一套,说是将来小主子得闲好看。再有什么孤本名画,也是先紧着迎春送了来。每来必定要跟迎春说一会子话才去。 回头却说迎春因为那日又哭又跪,虽然她自己以为不打紧,却把水母水衍,母子吓得不轻,根本不许她下床来,三步也只需迎春在房内活动。迎春只好在水衍当班之时才能得空偷偷往后花园子赏春景。 不想有一次竟然遇见云霞姑侄,云霞竟然在花园子空地上穿着戏子服侍,又唱又跳,水袖身段倒也有几分美感。见了迎春略略迟疑上来拜见,却被两位月嫂以及两位嬷嬷隔在一丈之外。 这边厢晴雯绣青搀扶着迎春预先撤下,迎春直皱眉:“云霞这是做什么?” 晴雯婢子直哼哼:“狐媚歪道,理她做什么,吃多了呗!” 迎春侧目,盯着晴雯。 晴雯举手:“好了好了,我说行吧,我打听了伺候云霞的小杏花,她说云霞那日陪着太太去族里看戏,看见一出麻姑献寿,就上了心,说是她寄身府里,身无所长,无以为报,决议在我么太太生辰之时,亲自献上麻姑献寿一折,借以表达对太太的崇敬与感激。” 156 绣青跟着直呸呸。 迎春凝眸:“是么?” 晴雯绣青忙着点头。 迎春心思却飞得老远,今年八月老祖宗会过大寿,元春姐姐王子腾将要先后在年底凋落。迎春不由叹口气,老祖宗这个大寿做的还真不是时候呢。试想一想,皇上日日为了平安州烦心,荣府却在大肆庆祝吃吃喝喝,穷极奢华。 君王不恼恨真不是人了。 晴雯搀扶着迎春坐下,地上一杯淡淡酸梅汤:“姑娘可在听奴婢之话?” 迎春饮一口直皱眉:“忒淡了!” 晴雯又给迎春加上一匙子酸梅膏子:“姑娘?” 迎春喝了一口,这才惬意一笑:“急什么,任她是飞天仙子,我保管叫她跳不成。” 晴雯闻言兴奋得很,眉眼弯成新月牙:“姑娘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快些说与婢子,婢子也好提前痛快痛快,您不知道,这个贱婢每日借口太太有事商议,天天都到二门迎接姑爷呢!” 水母也是一天一天送来各种各补品,当然,水母的东西迎春根本不敢入口,全部便宜了两位教养嬷嬷了,不过十天下来,两位嬷嬷已经下巴滚圆了。 水衍则是天天准时回来跟儿子说话,随便把朝廷动静跟迎春报备,什么史家二叔被迫上阵,被农民军打击的龟缩不出了。到了四月,水衍回家之时已经在提及王子腾了。 水衍告诉迎春,自己跟贾珏都有可能上前线。 迎春愕然:“跟着太子?” 水衍摇头:“不是,我们作为御前监军前往!” 这便是太子不会去了! 迎春惊诧之余,心里一沉。 贾珏虽然文学修为不错,有治国之能,骨子里却是崇尚武能安邦。故而,平安州战事一出,贾珏就跟大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平安州在贾珏水衍眼中是建功立业之路,在迎春眼里却是九死一生! 自从宝玉得中状元,直接进入翰林院做了七品编修。贾珏以钦赐庶吉士身份进入翰林院,跟着吴大学士修炼,三年后散馆按照考绩正式授官,目下只是跟师傅观摩政事,不能算作正式官员。 迎春以为贾珏身在文职,从此远离战争,不想他胡闹跟着御前侍卫请战,竟然获得圣上批准。 难道圣上真的要把公府世家一网打尽? 迎春前生亲眼得见战事惨烈,一个个斗志高昂,妄想建功立业万户侯的八公子弟,几乎全部把性命丢在平安州。王子腾虽然后来用了杀光抢光烧光三光政策,取得完胜。他踩着无数人的鲜血,得到圣上嘉奖,升官加爵。因此被那些马革裹尸世家恨入骨髓。 记得那一世,平安州一役,八公除了贾家无人参战无人死亡,其余七家,包括为家冯家,具有子弟折在平安州。 荣府与王子腾成了众矢之的,别说倒霉无人援手,整个一个墙倒众人推。 前生,王子腾死于吃错汤药。 迎春之前一直以为是皇帝下手诛灭。今日有了贾珏水衍,迎春有了切肤之痛,她不知道水衍贾珏有个一长二短,自己该是何等心情? 迎春光是想一想就心痛莫名,对于王子腾这个把无数好儿郎丢在战场主帅,自己会如何对待? 自己会不会买凶杀人,杀之后快呢? 迎春想着不由一个激灵,脑子里也开了一扇窗,一扇洞察荣府覆灭之窗。 荣府覆灭,不是皇上迁怒,就是那些痛失爱子世家大族,在要死大家死的心理作祟之下,临死拉着贾府垫了背。 平安州看似芥末之痒,实则凶险万分呢! 迎春不由攥紧了粉拳,如何脱困呢? 迎春就在这种一惊一喜之中过了十天, 一时间,迎春脑中闪过那些鲜衣怒马而去,马革裹尸而回京都纨绔,想着如今水衍贾珏就是这些鲜衣怒马骑士之一,迎春甚是恐惧,她不知道置身其中贾珏与水衍能否避过此劫。 恐惧过后,一股悲凉自迎春心底汹涌而出。 却说迎春忧心如焚,夜里辗转难眠。 虽是如此,迎春一直怀着侥幸之心,她希望最终出战没有水衍,也没有贾珏,这个信念支撑着迎春。四月中,迎春得知了确切消息,水衍贾珏都在出战名单之上,再也支撑不住了。 这日正是四月二十傍晚,迎春听闻水衍之话,脑袋嗡的一声,忽然晕厥在水衍怀里。 这一次,迎春不是装病吓唬谁,她真正病了。 算起来,迎春重生,自从那一次因为得窥生母嫡母秘密大病一场,至今十几年没有生病了。这一病却是气势汹汹,满脸通红,热气腾腾,整个人陷入昏迷之中,满口胡话连篇。 只是除了偶尔几句‘珏儿’‘大爷’其余届时含糊其辞,难以分辨。 水衍大惊失色,一边派人疾驰贾府请来张氏坐镇,一边拿了帖子进宫请了太医入府。一番望闻问切,言称迎春忧虑太甚,郁结不发,伤了肺腑。太医最后一句话在水府贾府引起轩然大波。 黄太医煞有介事声称,一般人来说,这般病症不过小事儿,几乎药到病除,只是孕妇就有些麻烦,药与毒只是一线之隔,一个不慎,胎儿难保! 说穿了一句话,迎春这病需要清热解毒,表药发散,只是迎春身怀有孕,解毒之药很可能将胎儿当成血块一块儿解散了。故而要小心斟酌用药,恐怕要祸及胎儿。 太医提议用最原始的退烧方法,一是姜汤发寒,二是,用温水洗浴降温。这就是无为而治,为主要考孕妇本身抗病。 他最后又道,让若家属愿意力保大人,可以用药。 水母希望保孩子,却也知道没有大人就没有孩子,只好说得光面堂皇些:“大人孩子都要!” 张氏虽然也想两全其美,却是更加心疼迎春,在张氏想来孩子可以再生,迎春生命只有一次。摸着火烫烫迎春,看着迎春干枯嘴唇,她恨不得药到病除。却也怕这一胎不慎,落下病根,造成终身遗憾。 可是,张氏也不愿意那迎春性命开玩笑。 张氏看着这位杏林高手黄太医把手一伸:“借一步说话!” 来至上房堂,张氏言道:“请教大人,只要大人熬过去,孩子一定能够保全么?” 面对这位三品诰命,贵妃家眷,黄太医心里甚不舒坦:“万事都有例外,下官不敢保证!” 张氏少顿再问:“用药之后孩子是否一定不保?” 黄太医搭着眼皮子整齐药箱,声音冷冰冰:“一半一半,请恕下官不敢断言!” 张氏顿时怒了:“你这是耍着我玩儿么?” “不敢!” 十分淡定黄太医没想到和和气气贵妇人会忽然翻脸。心里不免惶然。他如此模凌两可之话,乃是为明哲保身,减少麻烦,以便事后顺利脱身。只不过平日他说话会带些感□彩,今日确是说得冷冷冰冰。 张氏更是关心则乱,事关迎春母子安危,她是听不得这些含糊之词,顿时恼了:“又是不敢!不敢保证,不管断言,你倒地做什么来了?割股疗伤医家义,医者父母心。你这明明就是钝刀子割肉么?你身为太医,一把岁数,进得病家,不说尽心竭力救治病人,反是神神叨叨,没有一句实落话,倒把病家吓唬的一愣一愣,你既然这不是那不敢,何必滥竽充数称太医?难道你在皇宫大内就是这般老j巨猾糊弄差事,没有一句实话么?” 太医大都有些傲气,却这黄太医今日心气本来不顺。那受得张是这般劈头盖脸斥责。诚然,他在宫里当差,要忍受皇帝嫔妃们张口闭口摘人脑袋。在外面出诊,大多却是气气。 黄太医遭受张氏责难,顿时起了孤傲之心,他收拾纸笔软垫,关闭药箱,起身预备扬长而去:“既然如此,情老朽无能,你们另请高明!” 黄太医的冷淡冷漠刺激了张氏绷紧心悬,她心里怒火一拱一拱的突突升腾。张氏将身挺直,一声冷笑:“这是跟我耍光棍你?你既然来了,就甭想撇得清。大人孩子有一损伤,我便拿你是问。你今天敢跟我含糊差事,合我贾府,张府,水府三大家之力,我就不信,你能全身而退!” 张氏这话一出,自然有人将姓黄的拦住。黄太医左冲右突不得动弹。 黄太医顿时怒了,手指张氏气得发抖:“你,你,你,岂有此理,张家清贵门庭,竟然出了你这样仗势欺人之徒,简直斯文扫地,败坏门庭!” 张氏怒火熊熊一拍案几:“我今儿就是仗势欺人了,我儿若有闪失,绝不叫你有儿送终!” 吩咐两名仆妇将姓黄拖进厢房守住门户,招待姓黄的守住饮茶。水府仆妇嫌弃他说话不好听,用了温水冲了茶末子。气得姓黄直跳脚,胸脯子与一鼓一鼓的,差点炸裂。 黄太医不信自己耐不得几个妇人,几次耍横想要冲出房门,只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水府执事婆子对手呢,只得回去乖乖饮茶泻火! 却说张氏只是贾府先遣部队,后面紧跟着就是贾琏凤姐,再有一位贾府老朋友王老太医父子。他父子乃是被贾琏自炕上挖起来,他儿子小王太医不放心,跟随而来。 其时,迎春已经饮下了姜汤,晴雯绣青正在给迎春温水擦拭以降温。王老太医仔细请脉,仔细斟酌一个方子,其中以柴胡,黄芩,茯苓,竹沥为主,吩咐熬了当茶喝。 汤药熬上了,王太医隔帘指导晴雯,用捣成糊状的姜汁涂抹迎春手脚后背心。 半个时辰过去,迎春大热退尽,人清明了,只是身子发软。睁开眼睛看着张氏凤姐面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迷迷糊糊道:“母亲?凤姐姐?” 迎春想抬手摸摸,却是无力抬手,她莞尔一笑:“不想做梦看见你们,可是美梦呢!” 张氏喜极而泣,拉住迎春手贴在自己脸上:“什么做梦,是娘亲来了,不信摸摸,可热乎?” 迎春扁扁嘴唇,珠泪而一滚而下:“娘!” 张氏忙着替迎春拭泪:“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这个孩子,有什么委屈告诉娘亲啊,憋在心里做什么呢?差点没把为娘吓煞呢!” 凤姐则是扑到门扉:“王太医,迎妹妹醒了,请您老再给请请脉!” 王太医再次请脉,报了喜:“大人病消,孩子无碍了。” 张氏水母齐齐行礼道谢,直把王太医夸得神仙似的。 王太医抱拳谦逊不迭:“哪里,哪里,二位夫人赞誉太过了。少夫人原不是什么大症候,不过有孕在身有些碍手罢了。” 水母心里高兴,顾不得张氏在侧,张口泄了底:“哼,还是王太医医术高明,医德高雅,不像草包黄” 王太医就势抱拳:“老朽正要请教二位夫人,不知道老朽同僚黄太医现在何处?” 张氏扯扯嘴角:“王太医这般清明之人,竟然有黄太医这般拧不清的朋友呢?” 王太医道:“他为人尚好,之前因为替一位娘娘保胎不力,被降级留用,戴罪立功,故而特别胆小谨慎,其人并无坏心眼。他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二位夫人看在老夫薄面,谅解一二。” 事关内庭,张氏不便动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也是因为女儿迷眼不睁着急上火,这肚子里可有孩子呢,他呢,进得府来,乎云遮雾绕,事关人命,难免着急,跄跄他几句罢了。” 随即朝着何嫂子一努嘴:“去看看黄太医喝好喝好了没有,喝好了送他出门吧。” 何嫂子答应一声出了门。 贾琏在外悄悄吩咐平儿:“奉上二十两谢仪!” 平儿一笑应下了。 这边王太医的谢仪确实隆重得很,张氏笑盈盈吩咐下去,丫头端上红漆描金托盘,放着两块上等锦缎尺头,一个大红色锦缎荷包装着金玉满堂四个金锞子,个个都是九钱重,无论分开合起来都是吉祥数字。 水母也赏赐了八色点心,两包新茶。 王太医每年在贾府都有固定供奉银子,这些不过是门脸事情。自然笑纳不提。却是黄太医等在府门,见了王老太医,满腹委屈,涕泪双流:“院正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招谁惹谁了,被人指着鼻子骂?” 王太医摆手:“上车吧!” 黄太医上车兀自愤愤。 王太医看了他一眼:“人家说的不错,医者父母心,人家母子两条命叫在你手上,你云天雾绕没得一句实落话,还要吓唬人家一尸两命,怎么不叫人焦心呢?” 黄太医顿足:“不过是些仗势欺人为富不仁之徒,凭什么要我俯首帖耳服侍他们?我若不是替他家姻亲安胎失手,如何会有今日落魄,夜半三更任人呼来喝去?一日等我喘过气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王老太医把眼一瞪:“宝贵人如何怀孕,如何落胎,明眼人一清二楚,这也是你得已小惩大诫之故,你若一意孤行,定要纷争,乘早离我远些,老夫诺大岁数,只想寿终正寝,不想身首异处!” 黄太医愤愤不平:“明明我的保胎药没有问题,贵人落胎,乃是在凤藻宫闻了麝香,凭什么叫我背黑锅?” 王太医闻言喝令停车,将姓黄的一脚踹下了马车:“你今晚就写辞呈,我明日替你呈上,今后人前背后,不许你提我的名字,也不许你说是我同门师侄!” 张氏死磕水母 黄太医也是四十几岁人了,儿子孙子都有了,儿子不上进,家里开着药局仗着黄太医的名声,以及艾滋锦衣玉食吗,岂能真辞职?爬起身来,一颠一颠追赶小师叔,这有人照应跟两眼一抹黑可是冰火两重天呢! 回头却说张氏跟凤姐,先时迎春凶险,其实是孩子危险,张氏无暇顾及其他。此刻迎春脱险,孩子保住了,迎春俨然那就是水府至尊宝。 忧心一去,张氏昂起高傲头颅,咱是税负至尊宝娘亲呢! 咱怕谁呢! 回过头去,张氏再看水母,越看越不顺眼了,心里火苗子蹭蹭的冒,却也不好责骂黄太医那般施为,毕竟迎春还要在这府里生活去下,可是,脚掌是忍下这口气却是不能够了。 张氏拉着迎春软免手指,尖尖下巴,一双眼睛越发大了,眼泪一阵一阵推麻似的,母女们相对饮泣,庆幸劫后余生团聚。张氏迎春各自都上过死神味道,清醒知道,人的生死不过一口罢了。 水母人在中堂上坐着,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毕竟之前她发作了迎春,水母心里暗自认定了迎春这病只怕跟自己有关联。 水母拳头攥得紧紧的,只怕张氏借题发挥,果真如此,迎春怀着孩子,自己怎么做也是错了。 迎春发病之初凶险,琪大嫂子得了信儿,心中惶恐,连水母都知道怕了,只怕不好了。遂知会了族里跟迎春相好的几个妯娌,只怕迎春一个不好,大家好了一场,见个面吧。 祺大嫂子,二嫂子,三嫂子,五嫂子都到了,就连一直跟迎春疙疙瘩瘩的六嫂子这会子也来了。 这回是水母在张氏登门发作了黄太医派人送信出去,为的是来几个族人壮声势,让张氏碍着外人不好发威,欺负她孤儿寡母。 那信原是送在祺大嫂子婆婆手里,她婆婆不乐意跟着水母诺大年纪丢着面子,就指派自己媳妇过来照应,并嘱咐说,荣府只要不动手,其余任凭发泄施为,水母很该守些磋磨了。 祺大嫂子想着迎春凶险,便约了族里几个相好妯娌来探视,这会子迎春脱险,其余几个都家去了,唯有祺大嫂子五嫂子跟迎春观其最好,留下来一直陪同至今,想着见过了荣府亲家与迎春再去。 却说祺大嫂子五嫂子亲身经历了赏赐水母发难,都知道迎春这病因,虽然不好开口说什么。一群媳妇听见迎春房里有抽泣声,一个个偷偷睨着水母,但见水母坐立难安,却也没人乐意搭理,一个个心里等着看笑话,作吧作吧,这回作耗了吧。 水母眼眸几次落在祺大嫂子身上,却是开口求人之花没有说出口。 却是月姨娘听见迎春哭声,立在水母背后悄悄拉扯水母衣衫,暗示她做点什么。 水母却把胳膊一拐,跟哪儿一本正经,腰杆子挺得笔直。嘴巴抿得死紧,倔强的不发一言。 月姨娘只得压低声音拉劝:“太太?”望着迎春房里努努嘴,示意水母进去,人挺在面前,迎春就想说什么也爱着情面不好说的。水母也少落些埋怨。 水母兀自不理睬,月姨娘心里也别扭。虽说婆婆给媳妇立规矩天经地义,架不住迎春怀孕怀的不是时候,否则这次绝对是个打击大奶奶绝佳机会,一旦大爷上了战场,还不是太太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月姨娘心里闪现那日偷瞄见潘家里指挥人抬进来那一箱子雪花银子,三家铺子竟然月入千金,这跟之前水母简直是天差地别,只可惜,这些银子都抬进大奶奶房里去了。自己跟着太太熬了一辈子,临老了,也不过是大奶奶发慈悲把她的月例银子从五两涨到了十两。十两跟大奶奶月入千金如何能比? 还有庄子,大奶奶其人简直就是活打人脸,之前自己弟弟管桩子,一年不过三百银子。而今,大奶奶说什么庄子上的大米不好吃,要吃东省地产米,七倒腾八倒腾,又是开碾坊,又是种莲藕,养鸡鸭生猪等活物,一个小小庄子收入生生翻了番。羞得月姨娘都不敢顾管家与账房先生了。 好容易点拨太太寻个机会拿捏奶奶,让她理亏放权,好把铺子交个太太打理,太太万事都交给自己,自己正可以从中周旋,给云霞与她将来的孩子攒下写东西傍身。 熟料?唉,月姨娘娴静的看眼迎春卧房门帘,这个大奶奶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怎么就那么巧怀上了孩子,还这般固若金汤,连番折腾恁没损伤。这倒好,太太倒没拿捏住她,她倒把太太驾到火上烤去了。 自从屋里有了断续哭声,祺大嫂子几次目视水母,只是等了半晌,并不见水母去跟张氏搭讪低头。祺大嫂子知道这位伯娘又在死撑面子了。心里倒希望他索性躲出去算了,免得这般当面碍着让人不得不发作。 这也确是水母秉性使然。她一辈子硬挺惯了,她习惯了当面锣对面鼓,她也以为,她就是惩罚媳妇也没错,婆婆惩罚媳妇理所当然嘛,况且那日是迎春自己个乐意要跪,自己又没逼迫她。 却不知道,那样的罪名指控,迎春身为媳妇不能打,不能骂,还不能纷争,不跪还有什么活路呢? 水母一如既往死挺着,以为只要自己理直气壮,又有琪大嫂子敲边鼓帮衬,张氏也就无可奈何自己了。 她却不知道,今日情势不比往日。往日她是弱势,她占理儿,没闹到最后,总有人出来出头谁句公道话,她也就获得艰辛万苦直胜利。 如今情势反转,水母而今在族人眼里,纯粹就是好日子过腻味了,瞎折腾!族人谁还理她,一个个偏向迎春。迎春进门所作所为有目共睹,水母想说瞎话也没人肯信了。 所以,她今日挺也是白挺,铁定抗不住了,要倒在张氏手里了! 迎春卧房里哭声一直没间断,呜呜恩恩让人心里直发慌。 月姨娘越听越紧张,不能劝服水府太太放低姿态,月姨娘瞄上了祺大嫂子,水母会跟族长娘子求救,就是月姨娘馊主意,倒也省了张氏婆媳功夫。 却说月姨娘施施然,来至祺大嫂子面前,将身一福:“我们太太心系儿媳妇孙子,心乱如麻,亲家面前有不周到之处,还请祺大奶奶代为周全一二。大家必定同气连枝,一笔难写两水字,要互相襄助才是。毕竟咱们太太面子,牵着族里体面。” 祺大嫂子如何不懂这个理儿,不然今日也不来了。 虽然水母有些肆意妄为,可是如果今日水家主母任由贾府打上门来教训一顿,水府面子也不好看了。 若是传扬出去水府落一个刻薄孕妇,欺凌媳妇的名声,别说水府哥儿再说好亲难了,就是闺女,也别想再对上好亲事了。 祺大嫂子想起婆婆嘱咐,只要贾府不把人往死里逼,小惩大诫由他们,只要不把恶名传出去就好了。 祺大嫂子,心思百转,在厅堂枯坐半晌,几次暗示水母去探视迎春,却是水母见水衍被贾琏缠住说话不在跟前,生怕自己受辱,不肯挪动。 回头却说水母沉脸皱眉挺着,这是迎春所,一群丫头虽然眼圈红红的,却是不错丝毫规矩,不是上来茶水满上,只是任凭祺大嫂子如何追问,她们是一句多话没有,必恭必敬上茶后退,井然有序。真正让人憋屈。 祺大嫂子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子。却在此刻,迎春卧房大红撒花的帘子揭起,走出一位俊俏小媳妇,正是平二丫头。 晴雯一路指引,平儿到了祺大嫂子跟前将身一福:“这位是宗妇祺大奶奶吧,婢子给您请安,听我们姑娘说一直承蒙祺大奶奶照应,我们太太想见见祺大奶奶,还请您罚步跟我来。” 祺大嫂子正有此意,以为结交荣府主母,二为探视迎春。 却说祺大嫂子进门,刚要给张氏行礼,就被凤姐亲自扶起,迎春握住祺大嫂子一只手就哭起来:“大嫂子,我们好妯娌差点见不着面了。”祺大嫂子也伤了心,跟着落了几滴泪,忙着抚慰迎春:“九婶婶快别这样,我知道你委屈,可也要顾念自个才是,你还怀着孩子呢,天大事情也不及孩子平安落地这事大。” 张氏凤姐也在一旁劝慰,迎春好歹忍住了哭声,抬眸吩咐:“晴雯,怎么不给你大奶奶上茶果?” 祺大嫂子忙着阻拦:“哎哟,你好顾着我作甚,我那一日不来一趟,少吃你一杯茶又能怎的。倒是九婶婶千万不能再伤心了,对孩子不好,听话啊。” 绣青早绞好帕子,凤姐亲手接住替迎春擦拭,叶儿秋儿替迎春捶腿捏脚,迎春体力不支,竟然迷迷糊糊睡去了。 凤姐带着晴雯绣青以及几个嬷嬷守住迎春,张氏则带着随侍婆子来至外套间窗下罗汉榻上,与祺大嫂子分别坐下。 祺大嫂子方要开口说点什么,张氏便用帕子捂住嘴巴饮泣起来:“不瞒大嫂子,方才我们迎丫头样子,我杀人的心都有了,你不知道,我们迎丫头自小是我与他老太太捧在手心里长大,琴棋画女工,家里都请了专门女先生教导,她是一点就透。” 祺大嫂子忙点头:“九婶婶聪明伶俐合族里谁人不知呢,都在夸赞亲家太太呢!” 张氏继续哭诉:“偏是这丫头不仅乖巧懂事,那心肠软的跟水似的,家里哥儿兄弟受罚,她先就哭起来,势要救下兄弟不挨板子,否则嗓子哭哑也不住声音。每年得了压岁银子红封,一一积攒起来,自己不舍得买吃食玩物儿,却要把与庙里姑子去施粥施药,服侍他的丫头婆子,凭谁家中有事,踮着脚尖也要帮忙排除抹平,一家子上下,老老小小无不喜爱她。” 祺大嫂子频频点头认同:“这我知道,九婶婶这半年来所作所为,族里长亲平辈那个不夸赞,小辈子们都喜欢跟她结交,亲家太太,我婆婆提起九婶婶就不住口夸赞您教女有方呢!” 张氏至此,终于止住哭声,点头一笑,隔着小几拍拍祺大嫂子:“替我代问亲家太太好。”回手丝绢子点点眼角,叹口气:“我们迎丫头也是回去一次夸赞贤婆媳一回,直说族里宗妇婶婶如何慈祥,宗妇嫂嫂如何爽朗大方待人赤诚,夸赞的我们老太太还有我那个媳妇儿见天催促迎丫头替他们引荐。本来府里预备赏春宴,迎丫头也说要给我们引荐族里妯娌,偏生遇上平安州不太平,耽搁了,否则,这样好亲戚,那里等到今日才得见呢!” 言罢一挥手,何嫂子便将两个锦盒奉上来。 张氏往祺大嫂子面前推推:“今日来得匆忙,这是府里备下常例,有些那不手来,不过祺大奶奶跟我们迎春好,在我心里大奶奶就跟我的晚辈亲人一般,定然不会见怪的。” 外面还有五嫂子,祺大嫂子自己单收了礼物有些不好意思,随退回礼盒:“原该我们晚辈孝敬长辈才是,哪能倒过来呢?再者,今日我跟他五婶子过府,原是因为我们和九婶婶关系好的缘故,不在这些。” 张氏点头:“怪的我们应丫头不住口夸赞大奶奶急公好义,果然意思而不差。”随即将礼盒推向琪大奶奶:“不过,大奶奶方才也说了,人我是张亲,须知长者赐,不能辞!再若推辞,可就是不是真心那我当长辈了。” 琪大嫂子一滞功夫,平儿又请了五嫂子进来探视迎春,五嫂子在外套间跟张氏请安问好。 琪大嫂子忙着两下里介绍,张氏吩咐看坐,五嫂子却说探过迎春再来陪伴说话。 张氏知道迎春方才眯着了,不置可否见人,支使木犀问一声。木犀接了内饰门帘子,一通比划,晴雯蹑脚蹑手在门口直摆手,声音压低的只见口唇在动:“奶奶睡得很不安稳呢!” 五嫂子点头:“我就不打扰了,好生照应着,有事支应一声。” 晴雯感激一笑回去了。 叶儿伶俐的搬了绣登,五嫂子谢过方才落座。眉眼跟琪大嫂子暗示,水母尚在厅硬撑着同亲家摆谱。 张氏早就从平儿暗示中知晓水母德行,不是个轻易服软主儿,自己今日偏要她开口服软不可。故作不知道,吩咐木犀奉上同样的见面礼给五嫂子。五嫂子照例推辞。却是张氏把那人情话又说一遍,直说的迎春把他们二位当成嫡亲的姐姐一般。这一番话下来,祺大嫂子倒不好推辞了,一拉五嫂子,双双道谢,收下了:“如此,却之不恭,晚辈们感谢亲家太太厚爱了。” 这一方都铺垫好了。张氏重新提起话头,说起自己如何替迎春看亲事,原本不大看好水府寡母养儿,俗话说父父子子。我们很是担忧。只为迎春兄长跟水衍相识,力保姑爷人品才学,又有张尚夫人宝山,水母话也说得好,说是水家自这一辈子起,立下新规矩,男子四十无子方才纳妾。老太太跟自己才打消了最后一点疑虑,这才择定了水府。 张氏絮絮叨叨至此,把两家联姻国王诉说一遍。失望之色溢于言表:“谁知道,我们欢欢喜喜与她对亲,妆奁陪嫁无不精挑细选,如何做媳妇,如何伺候婆婆夫君,我们嘱咐不下千万条,谁知道,起那些日子竟然被亲家太太那样指责。我原想着我们家孩子绝不会如此,却也知道嫁出门女儿泼出门的水。忍了吧。熟料,今日竟然出了这样事情。差点一尸两命,这个迎丫头啊,就是太实诚了,你说我们娘家人不好出面,你就不会跟妯娌们诉诉冤屈呢?生生把自己逼成这样,若不是黄天菩萨行善,我今日只怕是哭也么有好腔了!” 琪大嫂子五嫂子这才知道,水母曾经跟贾府做了这样保证,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可是知道月姨娘姑侄们心事,月姨娘家里两个侄女儿,一心要效法姑母,世世代代为水府献身。她两个原本就是预备给水衍暖床的姨娘。这在水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2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2部分阅读 家族里基本就是公开秘密。 大家也能理解,这样事情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各家各户都有,每时每日都在发生。 如今听了张氏之话,只觉得这水母办事是在有些膈应人。人无信不立,办不到就不要夸口。却也不能说什么,水母毕竟是长辈,唯有苦苦劝说张氏,两人轮换着夸赞迎春,简直就是二十四孝媳妇。并说让张氏放心,这族里没人敢说迎春什么,也不会什么。 总而言之一句话,迎春做人做事实在没得挑了。 张氏这一通拉拢哭诉,要的就是这族里有人知道事情始末根源。此刻见目的达到了,遂收了泪:“唉,虽说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做媳妇不容易,可是到底谁家闺女谁人疼,不满两位侄儿媳妇,我们迎丫头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女婿公务繁忙,这府里,” 张氏说到此打住:“唉,不说了,都怪我们自己孩子没能耐,不及人家会讨婆婆欢心。原本我们不该说什么,不过这样子接连出事,实在叫人不放心。” 琪大嫂子大约知道张氏意思,点头道:“这倒也是,怀孕夫人最是凶险,马虎不得。” 张氏忙着一握琪大嫂子手:“大奶奶果然善解人意,说道我心里去了。虽说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可是也没有任由她生死不顾道理,我跟她兄嫂商议了,明日就接她回去修养一阵子,等身子养好了再送回来。必定她肚子里是水家骨血。” 五嫂子心里暗暗点头,娘家这个时候不出头还待何时?不过她面上还是劝说道:“亲家太太虽然疼女儿,可是也没有让亲家太太诺大年纪操劳道理呢!您放心把九婶婶交给我们妯娌二人,保管您七个月后报个大胖孙子!” 琪大嫂子忙着点头:“这话正是。虽然亲家太太是好心,我只怕九婶婶搬来搬去不方便,反而不好。” 张氏微笑摆手:“这不难,我们老太太有钦赐八抬大轿,轿夫是专门训练老人儿,即便走山路如履平地,莫说这两家不过距离二里地,眨眼功夫也就到了。” 琪大嫂子虽然知道水母做得实在悖理,却也是受命而来,水家媳妇怎么也不能回娘家去待产,这般回去想要接回来可就大费周章了,那脸可丢大了。 水母倒也罢了,反正名声不堪一提了。为主是水衍丢不起这个脸,族里也都不起这个脸。尤其自己公公对水衍期望很高,水衍出息了,族里也跟着水涨船高,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能出茬子,再者,琪大嫂子这个宗妇也并非板上钉钉子了,其余几房早就虎视眈眈,想要谋夺族长之位。自己夫君原本就是混混差事,若是失去族长位置,那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最糟糕的是,这件事情若是自己处理不好出了问题,不但宗妇之位有人质疑,就是回家去也难以跟公公婆婆夫君交代。 琪大嫂子一边不动声色跟张氏应酬,一般心思百转,紧张思索,无论如何不能让张氏明日成行。 忽然间,琪大嫂子脑子一闪,想起了一人来,不由大喜过望,这人一定能够帮到自己,也愿意帮助自己。琪大嫂子借口蹬东,跟张氏告罪少陪。张氏明知其要打什么主意,却也大智若愚。张氏口称要接回迎春,却也知道姑娘没有常驻娘家道理,她就是要摆个姿态,没有重量班班认出来拉劝,绝不会更改了。 所以,张氏必须要容她一个空儿,让他们去搬救兵来。 出得门来,悄悄使人往前头送信,告知水衍:“亲家太太要带走九婶婶,速速有请三姑奶奶尚夫人!” 水衍知道丈母娘发作了,他却也乖巧,将话告诉舅兄贾琏:“舅兄教我!” 贾琏很满意,及满意母亲发飙,也满意妹婿信赖自己,一笑道:“你只管把人请来就是了。” 水衍只抹冷汗:“就怕岳母不依!” 贾琏笑道:“无事,到时候等你们三姑奶奶那么一求,舅太太那么两边一抹,你们老太太跟我们老太太说一句是落花,好好待承媳妇孙子,我们太太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把迎妹妹许你为妻!” 水衍皱眉:“这一说,岳母这边似乎无妨了,不满舅兄,我只怕我们家老太太执拗,唉!” 贾琏呵呵一笑,附耳道:“这事儿跟容易了,到时候你就往大堂中间一跪,两边喊娘,我保管你万事大吉!” 水衍有些疑虑:“这个,成么?” 他可是知道自家老太太何等彪悍难缠。 贾琏嘻嘻乐呵:“成,怎么不成,百试百灵!” 水衍一滞,转而惊喜:“舅兄,你?” 贾琏警觉说漏嘴,忙着把水衍一推:“哎哟,腻味什么,快去,快去!” 你不低头我不休 却说水衍得信儿,知道媳妇儿安全了儿子保住了,正在暗自高兴,说无足道跟家舅兄贾琏饮酒碰杯。却不料琪大嫂子递了信儿出来:乃家岳母发飙了,奶家媳妇儿子几不保! 水衍满腔喜悦顿成灰,他是心中无计,只得躬身大礼,跟岳母最亲近之人问计:“舅兄救我。” 贾琏倒也是个善心人,忙着把自己这些年实战经验倾囊传授:装孙子,装可怜,抹稀泥。 总而言之一句话:伸手不打笑脸人,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水衍半信半疑,却是不敢马虎,好在姐丈姨丈都住在外城,忙使了泉儿往姐丈家去请姐姐,自己跃马加鞭,赶往尚府。 却说水衍到了尚府,张舅母正在陪着张老太太说话,忽闻水衍夤夜求见,心中不免咯噔一下直发慌,难不成迎春出了事情? 张舅母不敢惊动张老太太,直说媳妇跟自己有些事情要商议,便告退出来。水衍正在而门口着急转悠,门子请他饮茶摆手,请他坐下摇头。听闻一声太太有请,水衍顿时脚下生风一般,只恨引路的姐姐走慢了。 水衍进了垂花门,因他是外男,不好招进内宅问话。让张舅舅传话有太罗嗦了。做不过水衍是张就是外甥,房拥有者又是自己夫君。张舅母很担心水家有什么塌天祸事,遂让人带了他在房花厅相见。 水衍心里着急,急匆匆而来,见面二话不说,直挺挺就跪下了,低头抱拳,恳求道:“请姨母安,夤夜打扰姨母,实在情非得已,还请姨母谅解!” 张舅母吓得不轻:“我的儿,这是做什么?有话说话,姨母依你就是了,快些儿起来!”又吩咐两边厢:“给哥儿上茶!” 水衍到底年纪轻,还没有练就地动山摇心不惊的境界。她心里着急,哪里有闲情喝茶。那手只摆得迎风柳叶一般:“还请姨母移驾,具体缘由侄儿路上如实禀告。” 这般功夫,张舅父也被惊动了,听说水衍造访,便走了来。张舅父对水衍这个后生晚辈印象不错,武行出身不粗鲁,甚有儒将风采。因见他急白了脸,话语说的不明不白,故而一笑提醒:“这般时节应该不是请你姨母去吃酒,这是去见谁?” 水衍扶下额头,摔把汗珠儿:“不瞒姨丈姨母,岳母舅兄与舅嫂俱在侄儿家里,嗯,家母” 张舅舅微笑摇头自去了,他向来对后院之事不上心。张舅母眼眸猛地一紧:“你岳母如何去了?难道是你媳妇儿出事了?” 水衍点头:“虽然凶险,眼下已经无碍,只是岳母要接媳妇家去生产,侄儿恐怕又是一场大大闹,届时只怕大人孩子会有损伤,还请姨母解救侄儿于危难!侄儿这里有礼了!” 水衍说着又要跪拜,张舅母已经霍然起身:“我知道了,你去二门等候,我少时就来。” 水衍颠颠出了房小院,早有门童将缰绳递上。不过一刻功夫,水衍只觉漫长无比,一时难捱。 张舅母换了一身紫色绣花大衣衫,额上是姜黄|色的红宝抹额,头戴五凤钗,高髻上插着七树金花。这是一品夫人的装扮。 张舅母不过换身衣衫,水衍直觉姨母瞬间从慈母变成了高高在上之人,无形中一股压力四射。观之敬畏之情尤生。 张舅母上车招呼水衍:“经过情形,细细诉与我听!” 水衍事无巨细诉说一遍。 张舅母一句中的:“你想没想过,如何月姨娘姑侄没回来,你母亲媳妇处得亲如母女,缘何她姑侄一来,你母亲偏执了,媳妇也倔强了?” 水衍忙道:“姨母,侄儿每日里公务就忙得焦头烂额了,那里顾得了这些呢!” 张舅母点头:“这就好,你若不想跟你父亲一般,家务事闹得要上步军统领衙门去,不愿意有朝一日你母亲,或者媳妇落进了慎行司,今日就依我铺排,你那个母亲不撞上南墙也不会回头了,你也奈何不得。我今儿逼得替你做主了,免得他日你受了夹板气,出丑败家。你可答应?” 水衍最恨父亲让自己变成同伴嘴里笑话,自然答应不跌:“全凭姨母!” 张家距离水府不到两刻路程。轿子到了胡同口,张舅母吩咐道:“你先进去问问,看看你三姐倒是没到。” 水衍抬头,却见大街上骑马护轿者可不就是泉儿。水衍忙着上前迎接。 水家三姐隔着帘子跟张舅母打过招呼,两人轿子一前一后抬进了水府。 其时,水母见亲家不招揽,迎春已经脱离危险,遂挺直了腰杆子让月姨娘搭着手儿进房,跟张氏说笑:“媳妇既然无事了,夜也深了,亲家太太歇了吧!”说这话,故作轻松打个哈欠:“我也困了,明儿再来陪亲家说话。” 月姨娘硬着头皮,只觉得贾府二奶奶目光刀子似的锋利。害得她准备一箩筐的场面话恁被憋回喉咙了。 月姨娘一路跟随水母,只觉得脖子里,后背心,冷飕飕直发凉。瞧着水母有些战战兢兢:“太太,婢子怎么觉得亲家太太笑的有些四兀俊?br /gt; 水母心里虽然忐忑,嘴上却道:“怕什么?她未必四只眼睛两双手?在我府上,我怕谁?“ 水母虽然借口歇下,却是睡不着,想着水衍半天没路面,别是被亲家舅爷收拾了吧,忙着派人去其那面房询问,却是派去的丫头没见卓大爷,亲家舅爷的随从守着房门,一问三不知。 水母顿时犹如困兽,在房里直转悠。 月姨娘一阵阵后怕:“太太,婢子真后悔,不该胡乱打听大爷奶奶的事情,连累太太陷入这般境地,还差点连累太太失去孙子,我真是该死,我不该回来。” 水母停住皱眉,那件事情起因是什么水母已经模糊了。是月姨娘多嘴?水母摇摇头,就是没有月姨娘自己也可以打听出来。水母却忘记了,若是没有月姨娘姑侄剧中插手,那日晚上,或者隔日,或者个些时日,水衍就会自己跟母亲坦白,水母也就怪不着迎春,若不是月姨娘诉说大奶奶迎春一掷千金购买宝剑盾甲时添加了许多感叹句与猜测,水母也不会那般昏了头,不分青红皂白发作迎春,在迎春跪地讨说法之时还怪迎春执拗。 因为月姨娘说大奶奶虽然能干,做事自以为是,独断专行,之前开铺子是这般作风,如今在大爷的事情上头又是这般。又说迎春自以为出身高贵,性子执拗,听不得别人说话。又说这种事情,别人推脱劝阻还来不及,哪有大奶奶这样,赶紧忙的置办行头,生怕大爷不去似的。 云霞更是红着眼圈:“表哥上了战场有她什么好,这般亟不可待,推波助澜?” 种种切切,激发了水母作兴,导致那一场婆媳间的彻底爆发。也导致了迎春今日这种憋屈过度后果。是在过程很惊险,后果很严重了。 却说三姑奶奶跟张舅母轿子进了院子,水母留在二门等候水衍的丫头颠颠往水母上方报信:“太太,太太,不好了,大爷把三姑奶奶,姨太太都搬家来了。” 这个丫头之所以说不好了,因为上次张舅母来家整了水母灰头土脸,赔笑下场。今日张舅母又来了,当然是不好了。 水母尚在思忖,这二位如何这般时节来了。 月姨娘下的变了脸色。 云霞见太太愣怔,姑母下的青白脸,顿时怒了:“小蹄子,你才不好呢,不会说话就别说,一边去。” 云霞一呵斥,水母醒了神:“带路,迎接贵。” 水母这里往外迎接,张舅母却是脚不点地往后面迎春的住房去了。 张舅母三姑奶奶当然要在第一时间去关心孕妇与张氏,难道先跟水母见面,让张氏怀疑他们私下合计如何算计他们母女呢! 水母见张舅母往后面去了,也跟着上前赔笑:“妹妹这般时候怎么来了,真是没想到,稀呢?” 张舅母一笑:“不稀了,上月才来的,我告诉你,我今年还没走过亲戚,就只来了你家两回,啊!” 水母拉住张舅母:“这般急切做什么,先去我那屋里坐坐,我得了好的茶面子。” 张舅母睨着眼睛:“我是你,我就把媳妇肚子捧着,好好等着孙子落地叫我奶奶,而不是想那些”张舅母说这话看见月姨娘姑侄缩头缩脑跟在身后,顿住脚步:“这姑娘谁家里?看着生得机灵,怎的这般没规矩?黑更半夜不睡觉,满地撒欢做什么?” 月姨娘姑侄顿住脚步。云霞惊若小鹿一般,身子躲往姑母身后,她可是知道这位姨太太厉害,她一句话就能灭了自己。 水母对于云霞的不上台面忽然心生不悦,沉脸挥挥手:“你们,歇着去吧。” 月姨娘往前凑了凑:“婢子伺候太太。” 张舅母已经不耐烦了,径直去往三进。三姑奶奶将身一福,也追着张舅母去了。 水母叹气:“我不碍!”加快脚步,撵上了张舅母,并肩进了迎春上房。在水母心里,有张舅母中调和,自己或许能够跟亲家太太达成和平,恢复之前祥和。 自从迎春诊断出了身孕,说水母不后悔就冤枉他了。 却说张舅母一行进房,早有琪大嫂子五嫂子等的心焦不了,见了这二位菩萨一般人物降临,如蒙大赦。 秋儿丫头轻声通报:“姨太太,太太,三姑奶奶来了。” 张舅母三姑奶奶快步进房,三姑奶奶还要跟张氏寒暄一二,却觎见张氏正跟凤姐婆媳愁眉相对。那寒暄之话语不好出口,只是行礼问安。 婆媳们抬头都是双眉紧锁,满眼蕴泪。张氏满脸愁色,也顾不得跟三姑奶奶应酬,直直起身迎接张舅母,拉住手叫了一声:“嫂嫂,”下头的话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张舅母虽然得知了迎春已经脱险,见了此情此景,心中抽痛:“妹妹这是怎么了?莫非迎丫头又不好了。”攥住张氏两人一起揭开帘子进了内室,却见晴雯绣青两个头里一个脚边一个守着,面无喜色。 张氏轻声问:“你们姑娘可醒来?” 晴雯摇头:“一直在昏睡。” 张舅母将手贴在迎春额上,有些微热,皱了皱鼻子,只觉得药味儿冲鼻子。 晴雯忙着解说:“姑娘有身孕不敢熏香,开了窗子又怕夜间风大露寒,这屋里味儿不好,太太们还是外面说话吧。姑娘若醒了,我叫太太们。” 张舅母跟三姑奶奶心里没底儿,迎春这个情景也看不出好歹来,只得跟着张氏凤姐们退了出去。 晴雯放下门帘,掩上房门,勾起幔帐。慢慢爬上床去,与绣青一人一边替迎春捏捏腿杆:“姑娘闭着眼睛,尽量睡吧,您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了。什么也别想,生下健健康康哥儿是正经,外头,随太太们闹去。” 迎春满面倦色,微微额首,闭上眼睛,只是眼皮子不是跳跃,昭示着她心里不平静来。 张舅母落座直叹气,看了水母一眼道:“这迎丫头大小胖乎乎的精装得很,今日怎么这样虚弱呢?” 水母警觉看一眼堂妹,皱皱眉头:“之前倒好,自从诊断出身孕” 水母说这话忽然闭住嘴巴,嘴角扯了几扯,她想起来迎春身孕是如何诊断出来了。水母倔强抿紧嘴巴不语了。 这边三姑奶奶先听了泉儿嘴里一鳞半爪,也没说清楚,这会子琪大嫂子悄悄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三姑奶奶只是叹息,知道母亲又犯了作兴了。当她听说当初发作迎春恰是月姨娘姑侄们胡乱传递消息时候,眼眸凛然一闪:这月姨娘姑侄们真是留不得了。 一个个都不是省事儿东西。 这边张舅母也在仔细询问迎春病情。 张氏直摇头:“先请一个,一问三不知,跟哪儿胡乱添乱,后来王太医看了,也是说不敢用药,只是开了几位药效轻微药房,虽然不损伤胎儿,却是治病也不得力。大夫说了要细心调理,得依靠病人本体熬病。” 凤姐接口叹息:“依靠自身就靠嘴壮实了,只是迎妹妹什么也吃不下,方才我是生把她摇醒了,强逼着,她才勉强喝了几口米汤,直说胸闷,头疼,嘴里没味儿,不想吃。凭你怎么摇晃,就是昏昏沉沉睡不醒。” 凤姐停下抹泪。 张氏刚好眼泪擦干了,喉咙清爽了,接口继续控诉:“论理,我不该不请自来,赖在亲戚家里,只是我这心里就没底,不亲眼盯着不放心啊,就怕一错眼” 张舅母能说什么,只有劝慰,两边抹平:“哎哟,好妹妹,你这是什么话嘛,我这个姐姐虽然脾气硬,性子冲些,大道理还是拧得清楚。迎春是你姑娘,也是他的媳妇儿呢,怀着他的孙子呢。你来探望他的孙子母亲,你亲家高兴还来不及,说什么赖不赖,谁敢说这话,一顿棒子撵出去。” “姐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最后一句是对水母说的。 张舅母说这话把水母手一掐,眼中一抹警告之色递给她:快接招吧,否则,别怪我撒手走人了。 水母明知道张氏这是挤兑自己,心里甚是不悦,本希望妹子女儿替自己分辨几句,却不料妹妹说着说着,却是叫自己低头。水母心里不舒服得很,却是不敢拂了堂妹面子,张舅母这一辈对得起水母,从娘家充任水母守护神都一辈子了,水母跟谁翻车,也不好意思跟张舅母翻车。却水母是那种咬定青山不放松,一条道走到黑的角色,她认定了张舅母一辈子会帮她不会害她,水母违拗自己,也不会违拗张舅母。 这就是所谓一物降一物吧。三姑奶奶生恐母亲执拗,却见母亲虽然板着脸,却是堆起了尴尬笑脸,虽然晓得不亲切,不好看:“亲家这话叫人无地自容了,平日下帖子还请不来的贵呢。亲家不嫌弃我们这里简陋,招待不周就万福了。” 水母赔了情分,也有不甘,这最后一句捎带了自己怨愤,亲家来头大了,不好招待,作为您的亲家,本亲家诚惶诚恐。 水母这句说对了,张氏留下来就是专门找碴子挑理的,一声咳嗽:“哎哟,亲家这话说的让人莫捕捉头脑,什么嫌弃,不周?岂敢呢?今日才知道,亲家您爱说笑哈!” 凤姐就笑:“哟,瞧亲家太太说的,亲家能让我们娘家人进来看姑娘一眼,已经是开恩了。搁有些不讲理的人家,把门一关,自己回去睡大觉去了,一张冷板凳也没有,谁敢说什么?姑娘还在这里过不过日子呢?” 张氏常常叹口气,面色悲苦:“我们养女之家,从女儿落地操碎心,琴棋画,四五经,挑花绣多,大裁小剪,做人道理,点点滴滴,无不悉心教导。为的是到了婆家不被人挑剔,不被嫌弃,能够中了婆婆意,平平安安一辈子,万不要落得个慎行司里度日月,我们就烧高香咯!哪里还敢祈求什么?嫌弃什么呢?” 水母那脸色在张氏婆媳轮换挤兑中涨成了猪肝色,进我的拳头索索发抖,却是不敢发作。张氏也没点名,水母自己却实实在在做过了。 凤姐看眼水家三姑奶奶,伸手握住了这位三姑奶奶,叹气抹泪:“这些女儿家的苦楚,也只有自己做了媳妇,又养了女儿才能体验,这做婆婆的时时刻刻想着自己也有女儿,这心放平些,这世上也就少些女儿泪了。三姑奶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水衍三姐听着听着涨红了脸,因为尴尬,因为难堪,也因为理亏,她无法分辨,额上出了一层细密汗珠子。可是为了今日两家不至于撕破脸,这位三姑奶奶却是按下不安于尴尬,堆起笑容:“谁说不是呢?谁家不养女儿,谁有不做媳妇?一颗心端平了,也就万事大吉了。” 水母没想到女儿也来挤兑自己,不由怒目而视。 张氏看着瑟瑟抖索的水母,微微一叹,结束了舌战:“看我,一高兴起来口没遮拦,说这些闲话做什么,亲家太太,您对媳妇没得挑了,我是说者无心闲磕牙,您可别多心啊。” 水母嘴皮子抖索,牙齿要了嘴皮子,嘴里又涩又咸,偷偷咽下,咳嗽几声,只是找不着话题,不知该说什么。 张氏却是一笑:“我原本明儿一早去跟亲家太太商议,我们迎丫头这不是病了吗,太医说了要好生调理,就当我是私心重吧,我委实有些不放心,这屋里亲家太太年岁大了,自顾不暇。又没个亲兄热弟妯娌帮衬,琪大奶奶五奶奶都是好的,只是道理各家各户,都是当家主母事儿多。迎丫头这个样子一时也离不得人殷勤。我倒是有空闲,也没有岳母常驻女婿家的道理,我是这般想的,我想把迎丫头接回去住些时日,等孩子生下来,我保管养的健健康康的,回头再给您送回来,这毕竟孙子姓水,谁也混不去。” 张氏说这话殷切的看着水母:“您说可好呢?亲家太太?” 水母终于忍不住了,战抖着手指指着张氏:“你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想抢我的媳妇孙子,门也没有!” 张氏苦笑着摊手:“这是怎么个话说的呢?谁抢你的呢?我这不都说了,孙子生下来给您送回来,还是跟着您姓水。” 凤姐翘起嘴角一乐:“再者说啦,男人三妻四妾的,只要预备下一些个姨娘啊,通房啊,觎个空子往屋里一送做一堆,您还怕没有孙子吗?只要有女人乐意送上门,十个八个的,何愁生不出来?何必心心念念这一个?” 水母瞪着眼睛,想喊想叫,想发怒,只是无从说起。 张舅母琪大嫂子本着贾府只要不动粗,言语之间占个上风不算什么,只要不动粗,不懂五行也就是了,等她们发泄够了,在抹稀泥两边劝和,最后还是一家亲。 她们作壁上观,也暗示三姑奶奶别插嘴,三姑奶奶今日来此母的很明显,等下劝说母亲认过错,低个头。切勿火上浇油,跟贾府婆媳论高低,这两人可是后宅争斗中的领袖人物。 这边水母四边巴望无人伸手,只得万变不离其宗,好歹只有一条计策,死挺。 她终于找准了自己声音:“不行!” “再者说啦,我婆婆也是为了您着想,您想啊,姑爷上战场十之了。我们姑娘又是个贤孝的,心疼姑爷,免不得要提姑姑也张罗一二,买个宝剑匕首飞刀暗器金丝软甲什么给姑爷防身。您这儿耳根子一软,借了人家递给您的脏水盆子往我们姑奶奶身上一泼,您这孙子“ 凤姐和风细雨的跟水母细细掰扯,一福我们都是为了您家好呢! 水母不等凤姐说完,霍然起身,大喊呼喝,这回水母因为找回了声音,说话也顺溜了,她道:“任你说上天去,也不成!” 一笑 水母终于喊出来了:“孙子是我水家的,谁也别想抢了去!” 张氏凤姐齐齐翘起嘴角。 张舅母跟三姑奶奶相视一笑,互相提醒,该我们上场了。 三姑奶奶微微点头,打起头阵,她搀扶母亲回坐:“您别激动,坐下说话,亲家太太说了,孩子生下来姓水,没人跟您争抢。只是把弟妹接回家去” 这话听着劝慰,实则在水母受伤自尊心上撒盐。 水母心头恼恨,大力把三女儿一推:“不成,我说了不成就不成,我水家又没死绝了,我的大孙子凭什么生在别人家里?天下没这个道理?他贾府的孙子怎么声道王家去?” 凤姐正是王家姑娘,闻言一嗤:“亲家太太这话说得,我这孩子刚上身,婆婆就把太医手生媳妇定下了,好吃好喝好看待,请了说先生小戏子回家来消遣,又没□丫头忘我屋头赛,又没横加咒骂,罚跪撒泼,我一天到黑笑口常开舒舒服服,我做什么回娘家?我好好的日子作兴做什么?又不是犯贱呢?” 凤姐这话指桑骂槐的狠了些,三姑奶奶有些挂不住:“亲家嫂嫂,我母亲也是一时糊涂,您这话” 凤姐忙把自己脸颊一掐:“瞧我,平日说笑惯了,今日出了丑,失了体统了,这话说得我自个,她姑姑千万别多心啊。谁又不是疯子傻子,做这个事情呢?” 张氏听着凤姐道着歉还在张口闭口埋汰人,不由一笑:“疯丫头,舅太太姑奶奶面前也不收敛些,老太太三天不骂你,你就疯涨起来了,回来给我坐下,还是这般快嘴快舌,你当别人都跟老太太似的,喜欢你这个泼皮辣子呢。” 凤姐乐颠颠给张舅母三姑奶奶福身赔小心,又蹭回去站在张氏身边絮叨:“太太您饶了我吧,千万别告诉老太太,老太太又该骂我了,太太您看在我快做婆婆的人了,给我留给面子吧。” 张氏抿嘴一笑:“知道就好!” 婆媳间一个撒娇,一个宠溺,婆媳拈熟的打趣说笑,自自然然扯出老太太慈爱,一看就是祖孙婆媳三代和睦友爱,平日间闹惯得,那情景堪比母女情分,只把张舅母三姑奶奶看的目瞪口呆。 水母瞅着她们婆媳一唱一和,唱做俱佳,显得他婆媳多和睦,自己这里油镬煎熬,不由暗暗咬紧嘴唇,只觉得忒扎眼睛,戳心窝子。 三姑奶奶看着母亲羡慕嫉妒恨的表情,不由暗哂,再次搀扶母亲回坐:“您有理说理,有理不在声高,坐下再说吧。” 张舅母一看火候熬得差不多了,一笑道:“三侄女这话很是,有理说理,有错认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姐姐,您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水母心里很后悔,好好媳妇得罪了,好好日子被闹成这个样子,却是嘴硬:“我,我有什么错?” 张氏一见她这个油盐不进样子,忙摆手:“亲家太太有什么错呢?没错!” 凤姐马上跟风逼迫:“舅母这话说差了,我们不是来纠错,我们是来接姑奶奶家去调养一段时日,姑奶奶这个样子看着” 凤姐言罢一叹,张氏马上抹抹眼角:“唉,都是我们迎丫头没福气,没经过事儿,多大点事情,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不就是恶逆指控么?统领衙门又不是阎罗殿,走一遭儿说清楚就是了,何须要这般忧心忡忡,弄的这般差点一尸两命境地呢?” 凤姐幽幽再叹气:“迎妹妹就是心肠太实在了,太糍糯,上次跟我说起来一个什么桩头,竟然敢把庄子上头出息贪污一半自己享乐,日子过得比主子还阔绰,我就说了,那我叔叔帖子,把那人往都察院一送,一顿板子,发配黑山头去垦荒得了,她偏生捂住,说是什么几辈子交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当舍财免灾了。”凤姐说着向着张舅母拍拍手:“你说说,这种吃里扒外奴才谁家容得呢?也就我们迎妹妹好性儿。恕了她们。人家不领情,偏生还要理直气壮回来报仇来了,唉,这一会是我们舅太太来得快,又有两个妯娌眼睛亮,否则,别说孙子,就是母子,也不知道哪里寻去了。” “唉,人心不古啊!” 张氏收住的泪水又被凤姐找出来了,板了脸训斥道:“我们接人就说接人,杂七杂八做什么?”回头欠起身子拉住张舅母手:“嫂嫂,当日您是宝山,今日,您可得为迎丫头说句话,让我接了家去,好歹抱住他们母子们性命再说,搁着她们母子门在这屋里,我实在不放心。” 张舅母点头:“这话我的受着。”说着回头看着水母:“姐姐,我觉得我们姑妹子这话很是道理,你也不要想不通,我保证她好好接回去,好好给您送回来,可好?” 水母万年不变就一招:“不成!” 张舅母一嗤:“不成?你留着媳妇做什么呢?你那样忤逆帽子戴在媳妇头上,搁我,我也早就跑了,还等着你还第二回呢?” 水母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眸里蓄满暴虐狂躁,口气冲的很:“我说了,我是一时心急,妹妹纠缠这些陈芝麻有什么意思呢?” 张舅母故意把头一偏:“你攥着拳头做什么?难不成想打我?” 水母恼恨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哭笑不得:“妹妹,你不要胡缠蛮搅冤枉人,我打自己也不会打你呀。” 张舅母拍拍胸口:“这就好,我信你!可是,好好的媳妇被你逼得病危,人家娘家来接你又不放,你倒低想怎么样?” 水母唬得站起身子,因为气愤,手指有些颤栗,她指着张舅母:“你,你,你,你不要以为我奈何不得你,就胡说八道,我几时逼迫媳妇来着?这是我媳妇孙子,我好好的分派人伺候着还来不及呢?我逼迫她做什么,我又不疯癫?” 三姑奶奶单刀直入:“母亲既然这般思虑,为何又要将有孕弟妹逼得又磕又跪?” 水母见话又绕回去了,又急又气又怄:“我说了,是误会,是意外,我若知道媳妇怀了孩子,我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惊动她呢?你们怎么不相信我,难道真要我死了才能一证清白吗?” 三姑奶奶吓得一跳,慌忙拉住母亲:“母亲,你说的什么话嘛,我还不是为了家宅平安,我错了还不成吗?您别激动!” 张舅母哂笑:“你女儿说了什么呢?我们说了什么呢?我们不过问问,你就受不得了?你那日那样的恶名栽倒迎丫头头上,她是什么滋味儿?你到如今还不醒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嘛?” 水母听闻这话,神情黯然:“你知道的,我是急脾气,那日听了一些话,知道媳妇怂恿哥儿上战场去,我就急昏了头了,气头上说的话” 张氏忽然接话:“听了一些话?亲家太太能告诉我们听了什么话,听了谁的话么?” 水母顿时语塞。 三姑奶奶蹙眉:“难道又是云霞姑侄?” 水母张煌抬头,面色讪讪:“她们也是为了你弟弟担心,她们是好心。” 水三姐顿足:“大姐姐好容易把云英请出去了,你又找他们回来做什么?云英若是吗,没有一丁点破绽,弟弟会厌恶他么?大姐会这般不遗余力收拾他么?您怎么不好生想想呢?” 水母愕然:“她们做了什么啦?” 当着张舅母跟张氏婆媳,水三姐有些难堪,咬牙不语。 琪大嫂子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我倒听说了,说是云英那个小蹄子几次送去房的汤水有问题,幸亏九弟机敏,也是婶子您管得紧,九弟没有坏脾气,这才没着道儿,时候请了大姑奶奶,为的是大家全个面子,毕竟一辈子交情了。” 张舅母张氏凤姐们虽然早就察觉,却是齐齐愕然盯上水母。 水母一是惊愕万分:“三丫头?老大家里,你可不要胡说?” 琪大嫂子想起绣橘请托,起身圈圈一俯身:“婶娘既然不信,我说的话要负责人,就请婶娘传了之前在云英跟前服饰小杏花来问问,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水母黑风扫脸:“自然要问,来人。” 秋儿机灵出头,接下差事:“婢子去传。” 外头值夜婆子也是来得巧,两人合力拧着一个丫头进屋,大力掼在地上:“这个丫头方才在外面鬼鬼祟祟,见了我们撒腿就跑,我们原要关起来天明了回奶奶太太,听到这位姑娘传人,正是这个鬼丫头,就给送了来。” 水母定睛一看,地下哭得眼泪哗哗正是杏花,顿时恼了:“呢你夜半三更不睡觉,跑到外面做什么,游魂啊?” 杏花哭哭啼啼:“太太容禀,婢子不是有意,婢子起夜,睡迷糊了。” 琪大嫂子冷笑:“我倒不知道,婶娘无头几时穷的这般了,姑娘房里连个恭桶也置办不起了?” 五嫂子也插嘴:“是真是假,一查便知,来人啊,去杏花房里瞧瞧,有恭桶没有?” 水三姑奶奶狠狠言道:“若是产清了说谎,打四十板子,全家发卖了。” 杏花这会子吓着了,碰碰磕头:“我说,我说,求太太们奶奶们不要发卖我们全家,我奶奶上了年纪,我弟弟还小,我也是听命行事,没有干坏事啊。求求您们,求求你们啊” 水母一拍桌子:“嚎什么,你娘老子又没死!” 张舅母嫌他说话晦气,一摆手:“带我问她。”回头盯着小丫头:“你好好说,果然没有什么错处,我不仅不卖你,还要奖赏你。” 杏花泪眼花花:“婢子说,婢子都说给您们,婢子不要赏赐,只求姨太太做主,不要发卖我全家。” 得到水母张舅母保证,杏花儿抽抽噎噎讲述起来。原来之前云英小姐因为去给大爷送吃食,招了大爷埋怨,后来,云英不敢去前院了,每日命令杏花到前院打听水衍动静,仔细探听水衍那一日会在老太太房里留饭。 凤姐催促道:“说重点。” 杏花点头:“大爷在太太屋里留饭,表姑娘就会亲自下厨替大爷做菜。每次都不少芹菜豆干,凉拌黑木耳,鱼翅,竹笋,红罗卜,冬瓜汤这些菜色。婢子以为姑娘是为了讨好大爷,还建议姑娘多想几道新鲜菜色出来,可是姑娘不听,翻来覆去制作这几道,说大爷喜欢这几道菜色。” 水母劈手一耳光:“你好大胆子,竟敢监视主子?来人,拖下去打死!” 杏花忙磕头:“婢子再也不敢了,太太饶命!” 张舅母摆手:“要打要罚,也等他说完了斟酌,你这个爆碳性子,一辈子就不能改改?” 凤姐冷笑:“真该打死,打死了就死无对证了不是?” 三姑奶奶忍气吞声:“我娘并无此意,亲家舅母别误会。”回头喝令杏花:“快点说,捡重点。再要哭哭啼啼,索性一顿板子打死算了。” 杏花忍住眼泪,再不敢抽泣:“是是是。每晚若是大爷在太太房里陪着说话,姑娘还会吩咐婢子给大爷炮制,莲心茶。因为莲心茶苦,又亲手做了菱角粉糊糊,让婢子一并送了去。” 杏花是个衷心的,之前一直为了云英不值,觉得水衍不领情,还要横挑鼻子竖挑眼。熟料这回云霞来了,杏花才知道闯了大祸了。那一日,迎春晕厥,杏花因为云英出嫁到了水母房里当差,月姨娘回家又跟了月姨娘服饰,间接又成了云霞丫头。 前些日子太太水母替吩咐替迎春熬了保胎药,见杏花一向老实,吩咐杏花子送去,路上却被云霞拦阻了。 凤姐闻言眼眸顿时犀利起来:“拦住了?” 张氏怒目:“你做了什么?” 杏花忙摆手:“没有没有,不是婢子,是表姑娘,他把奶奶保胎药倒掉一般,加进了井水” 凤姐气愤愤就是一巴掌:“什么?你把给你们奶奶喝了?” 杏花痛哭流涕:“婢子本不敢送。可是云霞姑娘威胁婢子,婢子也是没办法啊,奶奶,太太,您们饶了我吧,婢子真是无辜的。” 张氏眼泪下来了:“我可怜丫头,怪得病了,就是好人喝了井水也要闹肚子,何况是个双身子。” 婆媳们听不下去,两人搀扶去了迎春闺房。 水母此刻比任何人都要愤怒,手脚直发抖:“快去,快去,把月姨娘姑侄两个加了来。把这丫头全家捆起来。” 杏花吓得满地磕头哭号。 面对张舅母黑云压顶,杏花不知死活讨价还价,水三姑奶奶怒不可遏,头上金簪子把杏花嘴巴一戳:“嚎什么?快说,她如何威胁你做这事儿?否则,把你全家杖毙!” 杏花再次磕头,痛苦嚎啕:“她说婢子只有听从吩咐才有活路,因为之前那些菜都是有害的,据说男人吃多了不生孩子。她说婢子若不跟他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3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3部分阅读 配合,就去告诉太太,说之前那些菜都是婢子主意,要害大爷与奶奶。” “后来婢子实在害怕,几次打翻了汤药,她又安慰婢子,说是井水放进去不过喝了拉拉肚子,并不会怎么样。她不过是替她姐姐出出气罢了,并不会害人性命。后来婢子见大奶奶喝了果然没事儿,这才放了心。” “熟料这回奶奶病的那样厉害,婢子这才害怕了。我来偷观察动静,并不是要害人来的,我希望奶奶平安无事,太太明鉴啊” 水母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吩咐琪大嫂子:“给我捆起来,捆起来。” 这事儿本不与琪大嫂子动手,水母吩咐有是一回事儿了。挥手让人捆起杏花,免得她嚎啕心烦。 少时,月姨娘姑侄战战兢兢被提留来了。 月姨娘扑到水母跟前喊冤:“太太救命,这些疯婆子进门就踹人,把我们姑侄当做猪狗不如啊。” 水母眼神纠结痛苦又狠戾,落在月姨娘眼里就跟淬了毒似的,顿时慌了:“太太啊?” 水母闭目,一行清泪滑落,水母不看云霞,死盯着月姨娘:“你说,你只告诉我两宗,知不知道云英下药?知不知道云霞换药?” 云霞顿时面色灰败:“冤枉啊?” 水母劈手一个耳光:“闭嘴,堵起来!” 月姨娘搂抱云霞不许人碰,撕心裂肺苦求水母。因为月姨娘特殊身份,两个婆子瞅着水母,不敢下死手。 水母咬牙,手指直戳云霞眼窝子:“你问问她,她干什么?你问问她,大奶奶如何病的。她说的清楚,我就饶她。说不清楚,我也就不得她。” 月姨娘心肝乱颤,抚摸浑身哆嗦云霞:“告诉姑妈,你干了什么?太太问的什么?” 云霞浑身乱抖索:“姑妈,我怕,我要回家,我们回家吧,姑妈?”不等月姨娘答话,起身往外就冲。被执事婆子反拧胳膊提留回来了。 张舅母示意拔掉杏花嘴里的抹布,杏花张嘴就嚎:“表姑娘救命啊,婢子从事听从你啊,你说井水吃了没事啊,大奶奶却病了,太太要打死我啊,表姑娘,您救命啊?” 水母盯着月姨娘:“听见没有?你说,你知道不知道?” 月姨娘惊呆了,他希望迎春不要怀孕,不要生儿子,为了给云霞腾时间,腾地方,也知道云英云霞喜欢水衍。这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云英当初不肯嫁人,水衍又看不上她,她已经很难看,很丢面子。所以这次带了云霞回来找面子。可是,她的却不知道云英云霞做了什么下作手段。 她见一辈子知音人也怀疑自己,月姨娘心都碎了,碰碰乱磕头:“我发誓,若是知道,或是参与,叫我不得好死,灰飞烟灭。” 水母泄了气似的跌坐在雕花椅上:“我信你。你起来,收起东西,即刻离府。从此,我们只当不认识了。” 月姨娘心如刀绞,却是磕头辞别:“太太,您保重,月眉告辞。”言罢搀扶云霞:“我们走!” 张舅母眼神一冷。 水母声音冷冽:“云霞不能走。” 云霞顿时瘫了,爬着抱住月姨娘:“姑妈救我。” 云霞月姨娘顿时魂飞魄散:“太太,云霞还是孩子,他不懂事,求您看在咱们主仆一辈子交情上头,留她一命。婢子回家天天烧香磕头,给大奶奶祈福,保佑大奶奶百子千孙啊。” 张舅母这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她近日来只是要逼着水母地下高贵头,从此婆媳和睦,一家子和和美美。不想竟然出了这个事情。张舅母还真是不知道如何拿捏了。 水母有心放过,却怕贾府两婆媳不依不饶。 三姑奶奶恨不得云霞这个搅家精死了才好解恨,好好一家子,被她搅扰成这个样子。任凭月姨娘苦求,她黑着一张脸不做声。今日这事儿,除非苦主迎春发话,否则,这个云霞难以脱身。月姨娘很快想清楚这事儿,转而爬行出了东厢,归在院子里磕头:“大奶奶您福大量大,您饶了我们蝼蚁之命吧。” 水母也不阻拦,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却说张氏婆媳哭着进房,却见迎春已经醒了,主仆们悄悄说话。 张氏大喜,忘了哭泣:“我的儿,你可是清醒了。” 迎春虚弱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这个丫头,不许我醒来。”说话间直至晴雯。 晴雯忙着跪下了:“太太赎罪。”回头扁嘴:“姑娘,您不义气啊!” 凤姐已经明白了,把手上一枚金镶玉戒指脱下戴在晴雯手上:“好丫头,做得好。” 张氏咬牙:“下作东西,也有脸。”抚摸着迎春直心疼:“怎么这般狠毒呢,竟然把井水参合药里面。” 晴雯皱鼻子嘻嘻笑:“其实,姑娘并未喝那汤药,我们岂能上她的当。” 凤姐笑:“这怎么说,怎么有病了?” 迎春摇头:“我是着急,憋屈,又想着大爷跟珏儿,唉。” 张氏握住迎春手:“这就好,这就好,果然被这些下作东西算计,真是呕死了。” 外面月姨娘声音一阵阵传来,听着迎春之毛躁:“晴雯,你去告诉她们,把云霞,把云霞赶出去,两家从此断绝往来,警告她们不许进京,否则,决不轻饶。” 凤姐叹息:“迎妹妹太好性儿,叫我,就把他们一顿板子,扒光衣服,赶出去讨饭。” 迎春微笑抚上腰腹:“权当给哥儿姐儿积德了,我在菩萨面前发过誓言,这一辈子,要积德行善。” 晴雯盈盈福身:“二奶奶别担心,看我去替姑娘报仇。” 迎春忙道:“别伤她们性命。” 晴雯一嗤:“我怕脏手呢!” 这边迎春劝慰张氏:“娘亲,我婆婆那里也够了,想来这些日子里子面子都臭了,教训也够了,撵了云霞姑侄,应该再不会任意妄为了。” 凤姐瞪眼,想说交水母赔情。看眼张氏闭了嘴巴。 张氏略村点头:“我不在逼她,一切听你舅母安排。可成?” 抬眸看着凤姐:“你去告诉舅母去。” 凤姐出得门来,添油加醋,把一切都说成是迎春意思。说是迎春醒了,第一件事情请求张氏不要为难婆婆。只要婆婆日后一心一意过日子就心满意足了。又说迎春说了,知道水母跟月姨娘情分,看在水母面上饶恕月姨娘姑侄,唯一要求,两家必须就此断绝。 张舅母指指水母,直摇头:“你说说,你说说,这样媳妇,哪里找去?” 水母羞惭交加,却是追问:“媳妇还家去不?” 凤姐顿时一叹:“真是女生外向啊,迎妹妹说了,相信婆婆,就在家中安胎。” 水母闻言泪水瞬间肆意,张舅母水三姑奶奶双双劝慰也理睬。 凤姐琪大嫂子们吓得不轻,只怕这下子高兴了傻了,那样子迎春可有罪受了。两人拉拉水三姑奶奶,把这个意思说了。五嫂子出主意说,要不用簪子扎人中吧,或者就醒了? 四个正在悄悄计较,张舅母却是苦口婆心劝慰水母,水母忽然大手掌一抹泪水,唬得起身蹬蹬蹬蹬出了西厢。张舅母唬了一跳,忙着追赶询问:“姐姐这是做什么去?告诉孩子们一声,让孩子去。” 却是水母径直到了迎春上房,叶儿忙着掀帘子:“太太来了!” 张氏跟迎春相对愕然,这是做什么来了?一直死挺倔强了不得? 水母三步两步到了迎春床前,弯腰拉住迎春:“媳妇,婆婆做错了,婆婆糊涂,差点害了我的贤惠媳妇,害了自己孙子。我做下这等大错,给你跪下也是该当!” 这话吓煞人,迎春忙摆手:“别别别,您” 张氏惊愕不已,死死拽住水母,婆婆跪了媳妇还了得? 水母对着张氏一笑:“亲家安心,我再是糊涂,也不会置媳妇于不孝,我不会做糊涂事。”说这话,泪水哗哗的:“媳妇,那可愿意原谅婆婆一回,今后我们做一对母女亲人,可好呢?” 迎春惊愕抬眸,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哪个倔强如牛的婆婆? 水母面色羞红,怯怯松了手:“媳妇不乐意,也是该当,我” 迎春岂会放弃这样机会?忙着拉住水母,连连点头,泪水肆意奔流:“愿意,愿意,媳妇愿意,之前媳妇也有不是,媳妇那天太过倔强,不肯好好说话,婆婆不要跟媳妇一般见识,看在大爷,原谅媳妇一回。” 水母摇头:“媳妇快别这般,都是婆婆听信小人挑唆,差点害了哥儿害了你,害了我的大孙子。你快别这样说,再要如此,就是不原谅婆婆。要羞死婆婆!” 迎春含泪微笑:“好好好,婆婆您别哭,我们都不说了,可好?” 水母点头,正跟哪儿扯起袖子抹泪。张舅母哈哈哈大笑揭了帘子进屋来了。 “我就说了,我这个姐姐性子鲁莽直率些,认识不错的,小姑子,现在相信了吧!” 风波又起 张舅母进门说笑调和,张氏凤姐婆媳也只有就这台阶,亲戚间总要来往。张氏给凤姐一个眼色,自己首先一笑:“我也是见了姑娘凶险有些急了,亲家母勿怪才好。” 水母忙着伸手跟张氏相握:“哪里话来,亲家母不怪我耳根软就万幸了。” 凤姐忙着上前福身:“亲家太太大人大量,我素日喜爱说笑,说错了什么,还望亲家太太左耳进右耳出,恕了小辈儿有口无心吧。” 水母看着凤姐嘴角直抽抽,这个粉面罗刹嘴巴子太损了。 水三姑奶奶忙着上前拉住凤姐:“这是什么话呢,什么恕不恕,舌头还被牙齿咬呢,没得计较那些。”反手又给张氏行礼:“连累亲家太太深更半夜熬着,都是我们不是,说起来都是衍哥儿做的不周全,依我看,亲家太太您就好生收拾收拾他。” 张氏且不会会说女婿是非,也不好女婿好上天了,笑道:“小孩子家家没经历过,总要慢慢教导,慢慢磨练,急不来的。” 张舅母呵呵就笑起来了:“我算看出来了,你是姑娘女婿都不舍得说一句,我偏要你心疼,骂他一顿才甘心,看他下回还敢连累我老天拔地半夜奔波。” 琪大嫂子听说这话,忙着派人去传水衍进来。水衍进来,却不是一人,这小子身后一对丫头婆子,端着酒盏,提着食盒。水衍进门按照贾琏吩咐,也不要拜垫,直挺挺跪在正堂中央,磕起头来。 张舅母张氏等面面相觑:咱还没发话呢,这就自己跪下了。张氏有心说两句业障不开口了。 这当口,水衍已经一边磕头,一边认起错来:“连累母亲岳母夜半操劳,都是小子不是,小子在这里磕头认错,母亲岳母,您二位若是心有不顺,只管打我记下出出气,反正我皮糙肉厚也不怕疼。” 水母有心骂几句,见张氏没吱声也抿紧嘴巴。心里却是恨恨的,不是你这个孽障说一句藏一句,老娘岂能丢这个一个面子呢。却是舍不得打一下。又见儿子跪在尘埃,心里之担忧,这夜半地下冰凉,只怕跪出病来。想说让儿子起来,之前迎春跪地情景让水母舌头发木,说不的话。 张氏瞅着水母神色变幻,却是微笑不语,虽然心疼女婿,却又要水母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儿子七尺汉子舍不得,人家闺女怀着孩子就下的手? 水三姐抿嘴偷笑,弟弟眼见学圆滑了。凤姐看着水衍这个样子只觉得眼熟,嘴角也翘起来了。 水衍三跪九叩过后,两个母亲一个觉得人家屋里不好越俎代庖,一个生怕亲家自己偏袒儿子。两人都要等着对方先开口。张舅母要的就是这两亲家以后和和平平相处,心里有些疙瘩就让他们最后发泄发泄吧,一旁作壁上观,使眼色不叫水三姐参合。琪大嫂子等见水三姐都不做声,自己隔房的更是一旁看着,静观其变。 水衍确实不尴尬,他早跟着舅兄学好了,把手一招,小丫头风尚酒盏,水衍斟满两杯,高举托盘:“母亲岳母,您为二位若是肯谅解儿子,酒饮了儿子这杯酒,恕了儿子。二位母亲若是心里有气,儿子就一直举着,直等您二位消气为止。” 凤姐见水衍学的贾琏撒赖精髓,不由掩嘴哂笑。只给婆婆使眼色,手里伸出两根指头,张氏忍俊不住噗嗤一声:“这个猴儿,学的谁呢?还不快些起来,当心把你母亲怄坏 水母在这件事上丢了脸了,荣府一系算是大获全胜,张氏大度的首先接了酒盏,笑盈盈先干为敬。水母心里只恨,这最后一哆嗦又给别人抢了先,忙着抢过酒盏一口干了。她心里不服气,一口气岔了,顿时呛了,剧烈咳嗽起来。水三姐忙着替母亲顺背,水衍则起身搀扶张氏就坐,水母瞧见越发咳得厉害了。 司棋自从迎春不好,一直忙起那忙后,直至迎春脱险,也没离开,只跟着绣橘这两个等着这是后续,及至兵不血刃收拾了月姨娘姑侄,她两个这才放心,亲手去了小厨房,迎春可是一天一夜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这会子见尘埃落地,她二人给迎春熬制的燕窝粥也好了。绣橘亲手捧了进去伺候迎春,司棋则进来禀告,说是西厢预备了热汤水,敬请各位太太奶奶梳洗,宵夜已经备下,即刻送了来。 众人闻言,这才惊觉,几乎闹了一夜,竟然已经天色微明,寅正时分了。这一睡铁定不能暗示起早,不如用了宵夜,多睡一刻。张舅母张氏大头,众人也不推辞,都去了西厢梳洗用餐不提。水衍趁空进房来殷勤老婆,晴雯绣橘并绣橘司棋几个老搭档便退到对面物理说细话。绣青心里一直惦记晴雯如何收拾云霞杏花,刚背过水衍便急急追问:“晴雯快说说,你如何给奶奶出气,扇了她们几个耳刮子?” 晴雯挑眉一嗤:“去,那宗贱坯子脸厚的,可比当初哈怕狗,我这手儿怕是拨不动呢。” 司棋见他提气袭人倒霉催的,笑着一戳晴雯:“你这张刻薄嘴儿,人都残废了,你还拈三拈四,几时能改改你” 袭人后来嫁了人,端着大家字架子,总是把贾府事情挂在嘴上,倒有福气,生个儿子竟然起名小玉。婆婆夫君本不高兴了,起初惧着她跟宝玉情分,荣府关系不敢做声。袭人精于算计,坐付小姐攒下几百妆奁银子,她婆婆小姑子连汤也喝不着,久而久之,怨愤更深。 后来,王氏死了,宝玉伤心欲绝,三年守孝,再顾不得寻找袭人,袭人跟贾府彻底断绝往来。 好不好的袭人婆婆家正好是迎春佃户,迎春提拔媚人一家子做了庄头,袭人顿时落入媚人手里了。袭人舔着脸跟媚人认亲,被媚人啐道脸上。她婆婆从此知道了袭人没了仗势,得脸姐妹不作兴,知道袭人就是个拔毛的母鸡了。她婆婆从此硬气起来。 她丈夫是庄稼把式,性子鲁莽,她婆婆觊觎袭人陪嫁,想挖了给自己女儿做陪嫁,袭人自然不肯,婆婆就拈三拈四,说起袭人是破鞋,挑唆的男人捉住了往死打。 后来袭人陪嫁丫头还被丈夫睡了,袭人抓花了丫头脸,最后把丫头捆了要发买,结果她丈夫把她一顿好打,一时失手,把袭人打折了退杆子,索性给丫头单另收拾房间,再不给袭人打地铺了。袭人骂丫头下贱,丫头反头对骂,说是丫头下贱总比破鞋好。袭人摊在床上活不得死不得。 她婆婆趁机搜去了袭人所有的陪嫁首饰,统统锁进自己房里,也不给袭人请医延药,任凭袭人自己躺着养,袭人好好一个水做美人,成了残疾了。 花自芳两口子上门闹了一场,被她婆婆啐在脸上,说是捡了破鞋正好退货。花家逼着要妆奁,婆婆已经贴了自家女儿了,那里拿得出来,袭人生了儿子,倒是修不成了。他哥哥看着袭人残废了,回家也没有出路,只好偃旗息鼓,暗地劝慰袭人忍耐,等儿子成|人也算熬出头了。 花自芳女人去求媚人看在过去情分看顾一二。媚人一句话把她嫂子堵死了。媚人说道:“你去问问袭人,我姐姐可人今在何方?”媚人告诉花自芳女人:“除非她有毒气一根白绫子,或者抹脖子,或者离了这里,否则,就慢慢受着吧,我姐姐在土里埋着,冰冰凉凉。她在世上挨着,虽然难受,一口气还热乎呢!” 好在她嫂子还算忠厚,想着家里靠了袭人发家,每每暗地里塞给几两银子,袭人勉强也过得,只是一口气憋得,二十岁的人倒看着三四十岁了。之前媚人儿子做一岁,司棋去吃酒,碰见袭人已经不复从前,暮气沉沉的没有一丝活泛气了。 晴雯雀儿叶儿这些吃过袭人亏得只觉得解气,却是绣橘叹息几声,为人不要风帆驶尽了,袭人就是榜样了。 一时平儿也来这里打铺,见他们这里说起袭人,不免提起可人媚人姐妹另一个仇人薛宝钗来。说起来薛宝钗也是胆大妄为,二月间,皇上因为宝玉贾珏同等进士第,那夜翻了元妃牌子,结果,宝钗夜里竟然闹起来,忽然晕厥,结果皇上过去探视再没复返,四月就传出来宝贵人有孕。元妃成了宫里笑话。病了一场,从此不见宝钗,宝钗怀了孩子正在兴头上,她以为上回孩子生出来了,这次也一样。也不想想,上次是皇后许了元妃,这个孩子归元妃恩养,元妃日夜精心方才保住了。这回元妃抱病,宝钗不等皇上封赐下来就流产了。吃了亏还不知道找谁算账去。 如今在宫里挨着,日日以泪洗面。薛姨妈去了几次,宝钗哭了机场,母女门想跟元妃请罪讲和,元妃直说没有恩怨,无需相见。后来薛姨妈再去,宝钗心灰意冷拒绝相见。 一群昔日纷争见证人,说起从前当事人,一个个感慨不已,还是林姑娘云姑娘好,如今云姑娘正在议亲,林姑娘亲事无论罗落在二爷三爷都是好归宿。 平儿又道,眼下官媒上门好几遭了,只等二爷成亲,三姑娘三爷也都要说亲了。三姑娘对大家没有十分恩情,也没什么坏处,总归是昔日主子们好,大家便又高兴起来了。 天光大亮,张家贾府的儿子们一个个驱车上门来接各自母亲,张舅母张氏那脸上笑容就没断过。水母水三姐水衍母子门三人亲自送到二门,水衍又驱车护送岳母舅母轿子出了胡同口,这才这身回来。 回头来就是打发月姨娘姑侄了。云霞已经回过味儿,死活不肯离开,直说他愿意嫁给水衍长随泉儿,续接姐姐姻缘。月姨娘也有此意。 水母尚在犹豫,要不要请了顾管家来问问,倒也是门当户对仪门好亲。 水三姐当即劈头盖脸一顿责骂,直说云霞猪油蒙心,厚颜无耻,定是打得勾引主子的坏心。水母却是另有打算,使人唤了顾管家夫妻两个,当面提亲。 顾管家尚在犹豫,顾妈妈当即拒绝:“我们群而福薄,如何能配的云霞这样表姑娘?且,大爷已经向奶奶讨了情,已经许了我们泉儿,许嫁一个陪嫁丫头过来,所以,姨奶奶的恩情愧不敢当。” 顾妈妈昨日可是亲耳听见这个丫头想害主母落胎,水衍可是她一手抱大,跟儿子也没两样,诅咒云霞还老不及,岂能让云霞这样黑心肝媳妇?再者,昨夜晴雯姑娘当着阖府下人斥责了云霞歹毒,又让执事婆子喂了云霞整整一海碗冰凉井水,又把云霞劈头泼了一盆井水,说是让他记住井水滋味,今后莫再害人。 这可是面子里子丢尽了,顾家岂能要这样的媳妇? 水母发还了月姨娘户籍纸,任凭她去何处落地生根,看在往日情分给了月姨娘二百银子安家费。至于云霞,水母不送她见官已经是恩赐了。当即,水三姐命顾管家替他们姑侄雇好了车架,亲自押送她们出城奔北方去了。据说是投奔云英去了。 水母舍不得月姨娘,只跟水三姐咒骂云英:“贱蹄子,我说你弟弟弟媳妇好好地健健康康怎的不开怀,原来是这个贱蹄子一直给你弟弟吃些避子菜肴,你说她小小年纪怎么这般狠毒,就是我当年恨你父亲,也没做过这事啊?” 水三姐好笑,母亲当然不会如此,否则,水衍也怀不上了。再者,水母不避子,他直接灌红花水打胎。 却说这头迎春得报,一颗石头落了地。长长出了一口腌臜气。 接下来的日子,水衍成天忙碌,水母则是天天的给迎春进补,恨不得把迎春肚子抱在怀里过日子。贾府张氏不放心迎春,隔三差五就派人送了黛玉探春惜春三姐妹过来陪伴迎春,迎春现在除了忧心水衍贾珏,可谓万事大吉。 时间到了五月,京中剿匪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却不是王子腾领兵,而是北静王水溶偕同太子亲自前往。阵前先锋竟然是史家侯爷推荐自己帐下副帅,一个杀人如麻的酷吏。 这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呢,他曾经因为父亲袒护下毒毒死自己母亲小妾,而怒闯父亲卧房,把小妾从父亲床上拉起来当众杖毙,然后将通房破腹挖肝,抛尸荒郊,任凭虫吃鼠咬。 他父亲为此吓得大病,他从此投笔从戎。史家侯爷曾经别义军围困,为主就是靠此人杀人如麻,护住了主帅最后面。水衍告诉迎春,此人名叫王悼文。再一个消息,太子组成了一个二十四人精锐卫队,其中水衍是侍卫队长,贾珏则是太子贴身护卫,剿匪期间,二人要同吃同住。 据说他眼下正在日夜培训刀斧手,苦练杀人三招,戳眼睛,割脖子,割耳朵。戳眼睛让对方茫然是错,下一步割脖子了断性命,第三招割耳朵则是为了领赏钱,十两银子一只耳朵。亦即二十两银子一条命。 前面的话是水衍亲自告知,后面花则是绣青跟泉儿那里打探得来。 迎春当即一个寒战,难道珏儿也要个人家脖子跟耳朵吗? 迎春当然也知道,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仁慈不得。迎春能做的就是吩咐潘又安,赶紧照着水衍兵器铠暗器,重新置办一套。 正在大家忙忙碌碌备战期间,贾府传来不和谐音符,琥珀流产了,她当着老太太哭诉,指认李纨给她保胎药里参合了益母草。同时在她的香炉里参合了麝香。原因是害怕琥珀生了儿子分家产 儿男奋战疆场,妇孺拱卫家园 迎春获悉消息,大吃一惊,她及没想到二叔还会生育,更没想到琥珀会指控李纨。李纨贪财迎春知道,李纨私下煽动赵姨娘给自己当枪手对付婆婆,迎春也知道。 李纨会算计公公小妾么?迎春就不能确定了。除非迎春可以亲眼看看李纨眼睛,只可惜,不仅水母水衍严禁迎春不许她出府,就是张氏凤姐得知迎春想法,也不许迎春擅动,张氏直言,迎春五个月之前不许离开家门半步。 迎春只得作罢。 随后,钦天监择定五月十六黄道吉日,万事顺利。北静王与太子爷率领三万精锐铁骑,旌旗猎猎杀出京都。同行者好友银甲小将水衍与贾珏。 这一日清晨,水母偕同迎春以及水家三位姑奶奶,在府门口送别银枪银甲水衍,水母与三位姑奶奶分头敬酒作别。迎春落在最后把盏,强忍泪水,强颜欢笑,迎春亲手斟酒三杯。 “为妻敬上三杯酒敬,一杯祝愿夫君身心康泰。” “第二杯祝愿夫君所向披靡。” “第三杯酒,祝愿夫君早奏凯歌!” 水衍接过酒盏,一杯祭抢,二杯祭奠天地,第三杯满饮,摔杯誓言:“为夫必定不负娘子!” 言罢打马飞奔而去,留下水母迎春以及水家三位姑奶奶泪水长流。 自从水衍去后,水三姐过府来专职陪伴迎春,贾府张氏凤姐,也是隔三差五带着几位姑娘轮流换班过来陪伴迎春解闷。水衍贾珏军事一日一封信发还,报告各自行程。 迎春身孕日渐显现,肚子大的出奇。迎春却是肚子越大越发灵活,水衍走后,迎春所作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之前存放在东省庄子里三万石大米即日运输进京,囤积在京郊陪嫁庄子。 六月中旬,水衍贾珏同时中断信,从此水衍与贾珏在没有私下消息传回,无论张氏,还是迎春,只能依靠张舅舅在军机处打听零星片段消息。只知道剿匪部队推进困难,原因是军队根本无法区分谁是良民,谁是匪患。 八月底,迎春随着张氏到城外白云庵进香,发现京郊大地已经被流民占据,到处都是难民们搭建简易棚子,一时间污秽遍地,哀嚎遍野。原来是朝廷忙于征集粮草,支援前线,更害怕这些流民是匪徒装扮。为了防御匪徒哗变,冲击皇城,朝廷责令巡街御史衙门会同步军统领衙门京涌进京都民匪难分难民驱逐出京。难民流离失所,只得滞留城外。好在此刻正是秋季,这些流民便蝗虫一般,将京郊地面庄家一扫而空,很多人家稻田稻子被灾民席卷一空,损失惨重。 迎春开在白云庵外常年施舍的粥棚杯水车薪。 看着遍地难民,迎春忽然想起了后来土崩瓦解四大家簇与八公。迎春脑海中灵光乍现,觉得这是上天赐给功勋们的生机,迎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兄长贾琏:京都贵族联合起来,在城外搭建简易楼房,施粥赠药,安抚难民,为朝廷分忧。 贾琏迅速把迎春想法告诉了张舅舅,张舅舅以为荣府出面号召难以服众,也会引起升上猜忌,不如联合北静王妃,北静王妃与太后乃是表姐妹,若是太后与北静王妃出面号召,师出有名,又德高望重,一呼百应。 贾母与张氏婆媳拜访了北静王之母老北静王妃,老北静王妃深以为然,联合西宁老王妃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深以为然,当即捐赠一百金,后宫娘娘公主争相效仿,当日筹集白银万余两。第一批银钱交给吏部,明他们专款专用,火速购买粮食,赈济灾民。不叫饿死一人,犹如京都尊严。 紧着就是京都各大家族捐献钱粮无数。其中水府捐献大米一万石,折合今年米价,价值一万五千两。荣府贾母不敢超越天后娘娘,捐赠八十来那个黄金。张氏捐赠六十两黄金。二房贾政捐赠六十两黄金。李纨凤姐顺次递减,各捐赠五十两黄金。 宝玉因为在职,跟着翰林院官员捐赠,不在贾府列帐。 荣府公帐捐赠大米一万石,这是张氏去年秋下听从迎春劝告,留下贾府田庄所产三万五千石。这些粮食也在朝廷大军开拔之前运抵京郊囤积。此时正要派上用场。 皇宫百官带头,北王府,西王府,水府,荣府,争相相应。宁府贾珍父子悄无声息,日日饮酒作乐。 贾琏奉了贾母之命私下约见贾珍,劝说贾珍捐赠钱粮,结果,贾珍却道,他在兵部已经捐赠了自己一年的俸禄。 贾母想起他捧戏子买□一掷千金,命令贾琏传来贾珍,先给一口吐沫啐在脸上,紧着把贾珍骂的狗血淋头,直说她把婊|子,戏子看的得比祖宗爵位脸面重要,比良心重要,比自己个命还重要。 贾母言道:“这是你叫我一声老祖宗,我最后一次教导你,你若听从,今后还有祖孙情分,你若不从,从此把荣国府的路竖了起来! 贾珍纷纷回家,思虑一夜,终于略略明白贾母暗示。翌日,捐赠大米五千石。傍晚,贾珍偕同尤氏过府请罪。贾母让他们远远磕头去了。言道:“自个珍重吧,老祖宗老了!” 圣上对荣府积极倡导赈灾迅速做出反响,连续三夜翻了元妃牌子。并告诉了元春最新战况,水衍跟贾珏随着太子北静王爷坐镇大帐。变相告诉元妃,水衍贾珏目下很安全。之所以没有信件回家,是因为害怕走漏消息,故而切断了一切消息往来。 贾珍得信方知贾母金玉良言,父子过府磕头道谢不提。 薛家紧着做出反应,捐赠细密一千石。薛家已经大不如从前,薛蟠返京四处出击谋求重皇商资格,塞给戴权银钱数万,事情并无踪影。 薛蟠几次与人合股做生意军事有去无回,加上薛宝钗在宫中四面出击,花钱无数,薛家家底儿已经露出来了。如今薛家二房二房兄妹丢下寡母进京完婚,薛姨妈正在谋求二房。 薛蟠因为夏金桂吵嚷不休,薛蟠竟然在外面置办私宅,养了七八个兔儿爷,日夜饮酒作乐,不着家。 薛宝钗再传信出来要求母亲增加捐赠,至少紧跟荣府,薛姨妈已经无能为力了,他手里只有最后几万银子了,她得留着养老呢。 这话是八月十五,因为战争威胁,大家无心过节,贾母却是分派凤姐不能委屈贾府唯一姑奶奶,亲来给迎春送节礼。凤姐在茶余饭后告诉迎春,说是夏金桂越发不成气了,把干兄弟见天住在府里,日日相见。又成日家纠缠二房公子,薛姨妈几次气得老病复发,肚子胀气跟个皮球一般。 见了凤姐拉着哭泣不止,直说自己一日闭了眼睛,让凤姐帮着求求元妃,看在亲戚不假,血肉相连,看顾宝钗,养大公主,给宝钗一个念想,一碗安生饭吃。 迎春闻听直叹气:“不知道他如今悔不悔呢,她若在,与娘家筹谋,薛家或许可以多撑几年也不定。” 凤姐摇头:“当初也有两榜进士求娶,薛姨妈连梅家香世家翰林府也不在眼里,一心巴望王府侯门。到如今 “人若疯魔,不可活!” 姑嫂唏嘘一番。迎春想起李纨:”琥珀那事儿,真是大嫂子?” 凤姐摇头:“不知道,当时珏儿出发在即,谁有心思理她去。老太太嫌弃她不识时务,败了兴致。命人掌嘴二十,撵到栊翠庵带发修行去了。大嫂子被老太太单独召见,当时身边并无一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之这事儿后来不了了知。倒是大嫂子身份几个姨娘,还有素云,老太太每人赏了四十两银子,着领回家配人去了。” 琥珀跟迎春一年生人,迎春不免恻然:“二叔没说什么?” 凤姐笑了:“说什么?金钏玉钏还记得吗?这两个丫头也是命苦,当年被撵出去了,原是叫她们自己婚配,结果恰逢他老子不知怎么的竟然醉酒跌死了。她们姐妹是府里撵出去的,每人愿意招揽。他们姐妹也是骨气得很,索性立志自立,靠着她妈妈一人在西府当差,金钏姐妹与人做针线,竟然母女们守孝三年。前些时间求了我想给金钏说个人家,我哪里有心思,就搁着了。不想琥珀死了。二老爷跟前没人伺候,老太太预备再选丫头开脸,结果那些身边丫头一个个都不乐意,吓得好几天在老太太面前直哆嗦。” “老太太吩咐我在外面寻一个清白良家妇女,我就把金钏事情说了,老太太听说他们这般骨气,竟然回心转意,召见金钏训斥一顿,让金钏开脸做了姨娘,他今年二十了,倒也相宜,她妹子十八岁,我也帮她寻了个小地主,上个月也嫁人了,虽是填房,前头老婆没生育。” 迎春盯着凤姐眼睛,心头甚是悲哀,虽然凤姐没有明说,迎春从他眼睛里已经看清楚了,凤姐认定了琥珀坏在李纨手里。老太太要护着兰哥儿,就不能为难李纨,同时也是维护兰哥儿,又有赵姨娘前车之鉴,琥珀势必不能再跟贾政,否则,二房祸事不远了。 见迎春沉吟,凤姐一笑:“说件高兴事情,探春寻了个俊俏女婿呢!” 迎春顿时来了兴趣:“那一家?是京城么?” 凤姐摇头道:“是张家大表弟妻弟,他父亲新近升了兵部,兵部老爷跟二叔也是旧识,两家知根知底儿。他家请了张舅母传话,有意结亲,说的家里老二,已经中了举了,学了你兄长,因为名词靠后没有会试,说是三年后再考,预备一飞冲天呢。今年十五了,年龄正配。” 迎春知道,这是贾府新近的接亲招数,吸引新的血液,斌摒弃世婚束缚。这是贾府逐渐认清了清流重要性之表现。贾府爵位行将终止,必须寻求新的兴盛途径。 迎春因此想起了史湘云:“云妹妹呢?听说史家也在替她议亲?” 凤姐笑道:“云妹妹婆家比三妹妹门第高些,也是老二,妹妹也认得,就是跟你二哥哥宝兄弟较好的卫若兰,我前不久还见着了,一表人才,比二妹夫一丝不差呢!” 迎春眼皮子一跳:“哦,他是从文还是从武?” 凤姐笑道:“这可是问着了,他哥哥从文,他从武,曾经跟着小柳子帮着我们药局上黑山头保过药材回来,那武艺据说堪比小柳子,没得挑了。” 迎春忙道:“这次剿匪去了么?” 凤姐笑道:“他们父子都在京郊营帐,属于京畿拱卫部队,妹夫与珏儿属于内卫御林,这次出征属于督战,监军。”凤姐说这话笑嘻嘻压低声音:“妹夫跟珏儿就是跟着太子下去熬资历,不会真的上战阵,为主护卫太子殿下安全返京就是大功一件。” 迎春闻言喜极而泣,却是生生含着眼泪不滑落,快手捉住凤姐:“真的呢?风姐姐那里探得消息?大姐姐前些时日却没此意啊?” 凤姐咬唇左右偷瞄,然后压低声音,几不可闻:“这话如何能明言?堂堂太子岂能置于危墙之下。据说这次之所以让太子督战,是因为北静王爷做出了详细分析战报,匪徒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据说是王师一出,必定所向披靡。本来我叔叔想捡这个便宜,已经上下疏通说定了,后来不知怎么的被北静王半路截取了,我叔叔为了这个事情,心里很不自在呢!” 迎春听闻此事心里就咯噔一下,美美的心情顿时无端端惶恐起来。要知道王子腾当年就是因为京都镀金的勋贵子弟损伤太多而招人暗算。 迎春睫毛只是颤微,如今换了北静王爷与太子爷,能有所改变么?水衍贾珏座位太子嫡系会不会被人迁怒? 162国事家事婚事事事齐全 不说迎春如何隐忧在怀,好在黛玉与探春惜春三体那趟前来陪伴说笑,迎春也能暂解烦忧。水母不用说了,天天恨不得抱着迎春肚子过日子,一天到黑笑眯眯的几乎住在三进院子里。张氏,凤姐婆媳更是隔三差五亲自过府探视,其中三天五天呢,则是黛玉探春惜春尤氏几个轮流过府陪伴。 李纨寡母子不爱出门,又受了贾母排揎,把一概服饰姨娘丫头尽数撤换了,李纨更加落落寡欢。这回对迎春也算特别了,抽时间来了几回,表示关怀。 水家三个姑奶奶闻听弟弟有后,也不落后于人,几个姐妹轮番回家殷勤眷顾,水三姐家在京城,不消说的日日过府来一趟。随着各路人马来来往往,各种补品吃食堆山填海而来。 凭是龙肝凤胆,但凡太医,收生婆,月嫂子们提一句,某某某吃食对孕妇有好处,下一顿饭桌上,迎春总能吃进嘴里,这一番轮番轰炸下来,迎春那肚子越发大的狠了。 时光如梭,转眼到了九月初九,正是菊香蟹黄重阳节,之前中秋佳节倍思亲,水贾两府儿郎离家,大家都没有心思,这回重阳节水府两婆媳以及水三姐也一般寻常,迎春是不能饮酒不能食蟹,水母跟水三姐为怕迎春嘴馋,也没准备这些节礼,日子一日平常,清淡营养。 却是九月初八傍晚,宝玉竟然匆匆来至水府,他是来报喜的,原来兵部得了剿匪王师捷报,王师经过三个月的拉锯战后,取得了绝对胜利,匪徒主力军队已经消灭,眼下只余小股残匪,预计再有一二月整顿秩序,打扫战场,残余之部便可荡尽,王师可望在十月班师回朝。 这可是天大喜讯,水母等闻讯大喜。水母忙着吩咐准备香案火烛,母子们三人当院燃起高香,磕头酬神,叩拜列祖列宗,各方神灵。水母更是吩咐下去,着令准备车驾,打点行程,她明日要去城外甘露寺烧香还原,酬神谢菩萨。 这边迎春婆媳正在喜气洋洋,那边贾府车架到了府门,却是凤姐亲自来了,迎春这会子正在水母上房,跟水三姐姑嫂们抹泪高兴呢,凤姐就喜滋滋进了门,却是奉了贾母指令,亲自来送请柬,邀请水母三人明日入贾府共度佳节。 贾母说道:“水母三个人过节怪冷清,不如大家一起说笑热闹些。” 水三姐忙着道:“老祖宗诺大年纪,倒要劳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4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4部分阅读 烦老人家惦记我们,原该我们孝敬老祖宗才是,只是……” 这话不说凤姐也知道,只是大家没心思,都没准备。水母意思也是不好麻烦亲家。 贾府也不是没心没肺得主,凤姐且不会吃这个亏,忙着笑道:“我们府里原是不准备办了,却是今日得了喜报,宫里娘娘更有绝密喜讯,据说咱们家三爷跟姑爷这回护驾有功,圣上还要格外恩赐呢。老太太一欢喜,就吩咐说热闹一番,还请了京里一个出名小坤班,据说那单旦角儿龙凤呈祥长生殿唱的绝佳呢。” 凤姐这话说到这儿,水母听闻水衍立功受赏,心里高兴不暇,也不挑剔了,不过略微推辞便应了。倒是对于水衍珏儿立功耿耿于怀,不知道受了多大罪呢,紧着追问凤姐:“舅奶奶可知她们郎舅到底如何立功?可有损伤没有?” 凤姐稍稍愣了愣,忙着一笑:“这个,详细情形我们也不得而知,总之他两个眼下全须全尾,不日班师回朝,那时便可亲眼目睹了不是?” 水三姐一旁盯着迎春,但见她满眼焦虑,生怕问出什么来惊吓迎春,忙着一笑圆话:“这倒也是,左不过十天半月路程,既说了立功,便是安然无恙了。” 迎春其实也有疑惑,闻言把心放停当些了:是呢,既然是立功受赏,必定是性命无忧,想水衍与珏儿,一个马上工夫了得,一个飞天纵地,打得一手暗器,他两个互相照应,想来不会吃亏。这一想,嘴角微翘,脸上不自觉带了天净笑意。 一旁凤姐水三姐两个瞧着会心一笑。 隔日,水府三口一行三乘轿子到了贾府,凤姐带着众位姐妹都到二门迎接。不止黛玉探春姐妹,正在议亲的湘云也被贾母使人接了来。 湘云的婚期定在来年五月,她婶娘没有替她请绣娘,她所有的绣品都靠自己日夜赶工。这一次重阳节是他跟姐妹们最后一次肆意欢聚了,一贯爽朗的湘云有些伤感,神色落寞,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头。她一反常态,没有跟以往一般叽叽喳喳,与黛玉并立,盈盈浅笑而立。 反是贾府两位姑娘探春惜春抢了先,也是热逢喜事精神爽,新近宝玉贾珏联袂三甲,连累探春惜春的婚事也水涨船高,舅舅能干,也是一般家庭择亲的准绳。探春惜春如今出门应酬几回,一色被人追捧者,二人精神与往日大不相同,越发端庄爽朗起来。尤其探春,更是落落大方,杀伐决断,在二房威信直追李纨。与黛玉相处的也越发好了。 此刻,两姐妹一边一个亲热的拥住迎春,一口一声姐姐‘姐姐好呢’,‘姐姐幸苦了’,一路欢笑往贾母院子而去。 探春更是闭不住的欢喜,悄悄跟迎春耳语:“二姐姐,琏二哥,宝哥哥都说了,二姐夫这回必定要更进一层,二姐姐说不得就是国公夫人呢。” 惜春拉着迎春抢着撒娇:“二姐姐可不是跟老祖宗一般样呢?” 迎春先闻水衍康泰,再问富贵临门,正是喜不自禁,却是往婆婆后背心瞟一眼。抿唇一笑,微微娇嗔:“别瞎说,没影儿呢!” 惜春探春想起这位亲家太太各色,赫然一笑,各自点头不迭。 水母跟贾母张氏见面,你来我往行李不跌,排序坐下。这边迎春进门,各处行礼,贾母张氏忙着叫免了,贾母伸手笑盈盈:“哎哟,我的迎丫头哟,这可是富贵无边了。”及至拉着迎春在身边坐下了,细细的浑身摸索一遍,完好无恙,这才仰面跟水母水三姐一笑:“亲家母亲家姐姐真是有心了,我这个傻丫头可是享福勒,水葱一个人儿养的这般富态圆润了,叫我老婆子怎生谢忱你们好呢!” 水母尚在讪笑,水三姐已经起身福身下去:“老祖宗这话说的让人臊得慌,却是咱们水家祖坟冒了青烟,这才福佑得了这般好媳妇儿呢,正该我们感谢老祖宗,亲家太太才是,如何老祖宗倒来跟我们抢话说,把我们嘴笨的人倒没地儿站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贾母笑吟吟看着水母:“亲家太太有福气,养得好女儿。” 贾母这一夸赞,水母也放开了,不住口从迎春到惜春夸赞一遍,夸赞了姑娘有夸赞贾府几位舅爷,直说的宝玉贾珏人间仅有青年俊才。 没有母亲不喜欢被人夸赞自己儿女,张氏脸上也有了真心笑意儿。 未几,张舅母偕同张家大少奶奶,独大大奶奶一同到来,又有几位心仪贾府的贵妇人都察院夫人,九门提督夫人,再有翰林院承旨夫人。其中最有意向者是徐兵部夫人,亦即张家大少夫人之母。虽然张氏贾母已经私下偏向了徐家,只是事情尚未最终罗定,不好太露形迹,贾母张氏凤姐三代主母对待所有夫人都是热忱接待,并无偏私。 当然,因为徐兵部跟张家是亲家,跟贾府算是转折亲,看戏的座位便紧邻贾母之位,属于主场席位。有心人会发觉,贾母跟徐兵部搭话次数要比别人多那么几句,且句句不离徐家二哥儿。 不过,眼下不是议亲的时候,贾母并未安排聚集在葳蕤轩的姑娘们出来拜见各位贵妇人。徐兵部夫人随着张舅母探视迎春偶尔惊鸿一瞥探春风采,吃下一颗定心丸,预备公主招赘之日便请媒人,那只是凑巧罢了。贾府上下情绪的跟朝廷紧密一致,前线战事未歇,贾府心没有心思张罗任何喜事,一切都等王师凯旋。 这年十月,太子偕同亲卫部队首先返京,文武百官只城外实力迎接,太子亲自下马与文武百官招手回应,姿态谦和,受到百官颂扬,都道太子甚有储君风范。 圣上后继有人,龙颜大喜,当日在金殿当着满朝文武褒奖了太子一行。 贾府一喜一忧。 喜的是随行的贾珏虽然依旧在翰林院修炼,却被提前授予翰林编修官衔,正七品。按照太子的意思,是要贾珏直接进入左右春坊担任中允,成为明明白白太子党。只是宝玉珠玉在前,状元公只是编修,弟弟没得越过兄长去道理。 贾珏这次救驾太子有功,论功行赏又挨着长幼有序,品级上吃了亏,圣上格外另有赏赐,黄金百两,各色锦缎百匹,各色毛皮百张,再有一辆朱盖双辕车,那车大的可以在内里睡觉打滚儿。却是内力机关,餐桌茶盏一应俱全,换句话说,有了这辆马车,贾珏可以一车为家,吃喝拉撒。 这车驾尚不在贾珏眼里,最爱的是两匹白马据说出自蒙古,那毛色纯白无杂色。贾珏骑上去,真正印证了什么叫做白马王子了。 贾珏得到礼品投一瞬间想道:“再出门踏青赏花游学都方便了。” 贾府这些年沉寂的够了,年年也有赏赐,那都是什么呢,不过是祖宗祭祀的奠仪,不过是老祖余荫。而今这般却是儿孙本事挣了来,不说老祖宗贾母老泪纵横,就是贾赦这个混不理的老子也为老儿子高兴一把,酒席上把自己吹了一番,只说贾珏是继承了自己衣钵,是老贾家种子。 他是吹嘘了祖宗吹嘘儿子,就是自己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好吹嘘,饮宴者都是贾家族人,知根知底儿。 一个个笑话贾赦,跟人家比老子,拼儿子,就是不掂量掂量自己,一个被圣上撵回家来喝酒陪伴小老婆! 这话都在个人心里,却是不敢出口,大家聚集在这里,都是靠着东西两府生活呢。 贾府一众再为贾珏高兴同时,也为跟随北静王殿后将军水衍忧心,战争的事情,一日没有见人,那心就揪得老高。 迎春得信,甚是失望,面色甚是灰败。要知道王子腾也是王师北归他殿后,好在水衍依附北静王,不是主帅,天塌了又北静王这个长汉子撑着。使得迎春失望中看见一丝光亮。 水衍这一殿后竟然一月未归,水府上下笑脸便凝固了。 这一月之间,贾府却是喜事连连。第一件,久悬不决的公主婚事有了着落,圣上赐婚状元公贾宝玉尚公主,赐封驸马都尉姐爵位。 宝玉闻讯甚是失望,只为有约在先,心中纠结痛楚,却没有行为乖张,他只是将自己关在房内一天一夜,喝了一夜水酒,摔了一地碗盏之后,平静的到贾母面前磕头:“老祖宗安心,孙儿必定不负君恩,不负老祖宗培育。” 宝玉一直没有取字,大婚赐下,贾政给宝玉取字慎之。 驸马都尉要另外赏赐驸马府,虽然之前赐婚搁浅,公主府一直在紧张修缮中,此刻已经完全竣工。圣上传下旨意,令钦天监择吉上报,圣上圈定了来年三月初六公主招赘。 荣府一时成为京都权贵圈里正想追捧之地,亲朋故旧,远亲近邻,云集而来。 阖府大喜。 特别是贾母,喜之不迭。她深知元妃在宫中艰辛,如此亲上做亲,宝玉跟皇上成了连襟,元妃之前的种种过失总要看在妹子妹婿面上谅解一二,这个公主可是养在太上皇跟前的小御妹,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 贾赦贾政张氏贾琏凤姐乃至贾珍尤氏也都为了宝玉高兴,虽然贾珍有些泛酸,为何不是自己西府哥儿尚公主呢。却是高兴要比酸醋多,虽然分宗,作为荣府近支,他们西府多少也有些好处,有人要收拾西府也要三思后行了。 不喜者有二,一是宝玉意兴阑珊。二是李纨,挑来挑去,落得个公主妯娌,今后莫说占便宜心思不敢起了,还要被公主压一头,见面要跪要拜。深深后悔当初作祟,湘云进门至少也比公主好相处,真是算计不打算计来,后悔莫及。 回头却说水衍,他这一殿后,直至十一月初尚无消息进京,迎春顿时发急了,嘴里开始念叨:“大爷,您可要赶回来啊。” 下半句迎春怕吓着大家,念叨在心里,她担心生孩子凶险,就怕自己一口气接不上,留下孩子受磋磨。 这却也不怪迎春多想,只怪她与林妹妹无娘的孩子结局太惨痛,所以自己倘若出事,怎么也要留一句话给水衍:切勿让孩子没了亲娘又没了亲爹。 十一月初八这日,水衍尚无进京消息,迎春已经大腹便便瓜熟蒂落,等不得了。一是她日夜忧思,二是她肚子太大,实在载不动了。 迎春比预计提前十天发动。 这日早餐后,阳光温煦,迎春肚子绞痛之时,正拖着大肚子在大厅与仪门间通道上散步,至于他为何选在通道上散步,其意不言而喻:通道上可以看见二门动静。 且说迎春正似个鹌鹑,挺着个大肚皮滚来滚去,无端端一口冷气,硕大身躯往下坠落,幸亏水三姐绣橘天天贴身的跟着,后面又有晴雯绣青,还有两位月嫂子跟随。一见迎春摸样,两位伺候月子的嫂子便临阵指挥起来:“大家伙别慌啊,奶奶这是发动了,要生了。大家听我吩咐,晴雯姐姐,你是个细心的,快去准备热水替奶奶沐浴更衣,换上一早准备的细棉布的宽袍大衫。绣青姐姐,剪脐带剪刀要沸水三遍,绣橘姐姐,您按我之前吩咐去准备吃食,还有人生备用。” 这边凤姐恰巧这日过府来送催生礼,水母陪着说话,忽见小丫头跑得只打跌:“太太,舅奶奶,咱们奶奶要生了。” 凤姐胡乱跟水母辞别,忙叨叨提脚就往三进来了,放进了三房院,忽然打住脚步,嘴里吩咐丰儿道:“速去二门知会旺儿,着他去寻二爷,通知老太太,太太们,下帖子,派轿子,有请老王太医到水府一趟。就是二姑奶奶发动了,其余切莫多说,免得吓着老太太。” 丰儿啄米鸡子一般直点头,凤姐自己往迎春房里来了,迎春自己挺着个肚子不觉的,只是疼的时候难受,停下来就着急动问:“二门可有动静?” 绣橘只得安慰她:“我父亲与当家的就在府门街口等着呢,保管不会错眼漏了消息,姑爷一旦回来,您一准最早得报。” 收生婆子果然很有见地,迎春上午发动起来,傍晚十分也没有产子迹象,倒是跟闻讯而来的张氏尤氏言笑晏晏。 晚餐陪着母亲嫂嫂们用餐,迎春还特特给张氏水母亲手奉了几样菜色,那摸样恭敬柔顺,顶礼膜拜一般感觉。 张氏水母捧饭碗的手指不自觉颤抖,心里咯噔咯噔直抽凉,食难下咽。 一屋子丫头婆子都低了头。大家心里直发慌,怀氏夫人生产,一脚生门一脚死门,死门那一脚拔不回来就是一生玩完了。当家人水衍不在,一家子老小没有主心骨呢。 163、第163章 且别说,张氏水母还真不是多心,迎春尽心伺候两位母亲羹汤菜肴,内心确有最后晚餐意味。迎春深知自己走到今日,能够体验做母亲,做贤妻的滋味,无不是上天怜悯。 而今,她唯一遗憾就是产前不能跟夫君水衍话几句,说说自己的感激与嘱托。 迎春能有今日,虽不满足,亦无憾了。唯一不放心腹中骨肉无所倚傍。想想张氏这样的端方贤良之人,照顾黛玉事无巨细,堪比亲生,黛玉任然有寄人篱下的小心谨慎。寻日不敢多走一步路,更不敢多说一句话,这样长大孩子,即便金樽玉贵哪里能够畅意人生。 荣府最尊贵女主人贾母,更是摆明了姿态,只差召告天下,黛玉是她心尖子,生人勿近。饶是如此,李纨任然在背后算计了黛玉的名声。虽然事后李纨受到了贾母斥责打压,更被家人厌弃,如今更被贾母抬举探春在二房管事,压制得她只能闭门教子。她他的教训受了,可是,黛玉今生除了做贾府的媳妇已经别无出路。虽然贾母没准备让黛玉外嫁,可是有了这件事情,总归让人生恨。 无娘的孩子处世,实在艰难得很! 这是闲话,且不提了。回头却说这日夜里,过了子时,迎春阵痛密集起来,直挣扎到卯正时刻,头一个孩子终于呱呱落地。 迎春虽然阵痛疼得厉害,生孩子的时候却没有受多大罪过,很是顺利。迎春生之前太医已经诊断了是龙凤双生。头一个娃儿是个男婴,落在捧在凤姐手里,只比巴掌大一些儿,跟贾葳贾莛壮硕个头无法比拟,凤姐心里有些失落,却是抱到门口,喜滋滋报喜:“亲家太太,恭喜恭喜,是个小公子呢。” 尤氏接过孩子递到水母手里,嘴里不住道喜:“恭喜亲家太太,贺喜大伯娘,先龙后凤,龙凤呈祥,这是吉兆啊,他日必定富贵无边呢!” 水母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儿,心里本来这般想着,嘴里偏要谦逊着:“舅太太抬举了,平平安安就好了。” 这边正在传看大哥儿,帘内孩子哭啼又起,这回没有疑义,是个小公主。迎春挣扎到这会儿,满身汗水湿透了衣衫,头发贴着脸颊,湿腻嗒嗒。一贯整洁伶俐的迎春丝毫不觉自己狼狈,已经疼糊涂了,也不觉得哪里疼了,她想支起身子看看孩子,只是浑身酸麻,恹恹思睡。 她浑身连动一下手指力气也没有了。思绪荡悠着,似乎挂在高高中天,她微微喘息,透着一种迷蒙喜悦:这下终于完成任务了,咱可以休息了。这般想着,那眼皮子就阖上了。稳婆跟月嫂子都有经验,胞衣未下,产妇切忌昏睡,一旁逗引着迎春说话。 说起来也是巧了,这个妹妹抱出来,看着却比哥哥还要大一圈儿。凤姐抱了喜滋滋的说与张氏水母,众人生恐第二个比第一胎更小不好养育,闻言忙着比较,果然大了些许,齐齐欢喜不了。 尤氏更是兴致勃勃,吩咐小丫头奉上红绸秤杆子,要仔细称量外甥。 第二个孩子顺当落下,这边包裹好了,胎衣顺利娩出,至此,收生婆子终于喜滋滋报了一声:母子平安了。 阖府大喜。 张氏水母两个母亲终于放下悬心,一边齐齐合十念佛号,一边笑若弥勒,吩咐打赏稳婆月嫂以及府中上下。 水母吩咐大家都是长房领取:稳婆二十两,月嫂十两,服侍奶奶的贴身丫头十两,其余仆从每人五两。 张氏却是吩咐奉上红包,红包是一早包好了,两位收生婆子每人五十两,一身尺头。月嫂红包则是二十两,也有一身尺头。其余,迎春贴身大丫头跟月嫂同例,二等丫头十两红包,余下届时五两红封。超别在于,水母说明白了赏赐多少,张氏只说一个字:赏! 何嫂子只需按照事先写好的签字发放就成了,荣府的赏赐虽然压到了水府,包了红封也不失礼。 临时前来帮衬的司棋绣橘两人都是随了大丫头晴雯例,每人二十两红封,一身尺头。 紧着就是水三姐凤姐,这二位是嫂子姑子,只需顾着眼前人就是了,她们分别赏赐了两位稳婆,两位月嫂,以及贴身丫头,再有外观家娘子司棋,出嫁绣橘。 这一日水府上下仆从受礼收到手酸,尤其是水府家生子儿,这般赏赐在水府真是头一遭儿,一个个笑呵呵的咧着嘴巴就没闭上过。几个小丫头躲在廊上清查红封,暗地里交头接耳,一个黑庞儿正是水母房里小丫头,笑眯眯的两眼成了一条缝:大爷回来也会赏赐罢? 一个尖尖下巴小丫头一个是厨下的,一个大眼圆脸是针线丫头,两人也是笑眯眯点头附和:这是肯定啊,大爷奶奶寻日就比太太手松呢! 迎春进门,水府上下人等无不欢欣雀跃,不仅月例翻倍,年节都有赏赐,家里没有喜筵寿诞,另外派赏,四季衣衫从之前一套变成了每季两套,府里仆从特别是爱漂亮小丫头一个个笑眯了眼。密语内容延伸到了大爷大奶奶丫头出嫁事情,奶奶一个个都是厚礼馈赠,不说绣橘特别比不上,只说服侍大爷的姐姐,跟着奶奶不过一个月,竟然每人得了四十两,这可是不小一笔钱财,足可以让小户人家丰衣足食好些年,大家都有一双手,那日子过气来只能好不会坏,想起来这茬,一个个丫头眼眸放光,只觉得前程似锦有奔头。 看着今日一下子得了赏赐二十几两,这可是三亩水田,五亩旱田啊!几个丫头碰着头嘻嘻笑:“保佑奶奶明年再生双胎小哥儿吧,咱们又可以收赏收到手发软了。” 几个丫头正在嘻嘻哈哈附和说笑,恰被四处张罗发放赏赐的顾管家听见了,一顿笑骂撵走了:“没出息,眼皮子浅!” 小丫头们笑嘻嘻作鸟兽散去。 顾管家心满意足摸摸腰间鼓起来的荷包,再捏捏袖管里亲家太太上等红包,顾管事也笑了,甜蜜蜜的抿嘴乐和。想自己之前在府里苦哈哈的一年到头蝇营狗苟,还不足百两赚头,这还是自己乘着管事之便,偶尔扣下来。 如今新奶奶进门,自己一年正大光明的到有了百余两的赏赐,月例也翻了番,短短一年多,自家已经以养老的名誉,在奶奶面前过了明路买了三十亩上等水田,挂在大爷名下免赋税,一年五十两的收成奶奶分文不取,又发话许嫁贴身丫头,允诺陪嫁自家女儿外嫁。等儿女们落定了,自己再干几年,做个小地主颐养天年的梦想是不远啰。 儿子泉儿这回跟着大爷上战场,大爷立了功,儿子只怕更有出息了。 顾管事越想越舒畅,笑眯眯打一下自己嘴巴:老东西,克扣那十个二十个铜板的事情可别再干了,丢不起这个人了! 回头却说水三姐见孩子落地,母子安康,心里的高兴只要溢出来,亲手给迎春擦汗珠子,晴雯奉上定心汤又被她接过手去,亲手喂食。荷包蛋完整圆润,却是贾琏钻天拱地寻来百只乌鸡,命人养在京郊庄子上,撒放刨食,每日热乎乎五六十枚新鲜鸡蛋,一色乌鸡双黄蛋,大补之品。(别说要一百只鸡蛋啊,还有三十只是配额公鸡哈!) 却说迎春产下双胞胎,本来恹恹思睡,却被三姑姐姐摇醒了喂食定心蛋,迎春嘴里甚无滋味,勉强咽下一个去,只觉得蛋黄多了,面糊糊在嘴里打饼,有些口干舌燥,只想喝一杯凉开水。 月母子当然不能沾凉水,凤姐忙着兑了温开水,用汤匙子一勺一勺喂食迎春。却在这会儿工夫,就听得外面脚步声乱响,二门口守候的秋儿叶儿急冲冲而来,喜滋滋在门口报喜:“太太,亲家太太,舅奶奶,大爷到了大门口了,一人一马,一身战甲呢。” 这个消息对于引颈期盼的无异喜从天降。张氏水母等一个个闻言心花怒放,合十只念弥陀。两个母亲由着丫头搀扶起身,眼睛盯着厅门瞧。 水三姐闻听这喜讯,还道自己听觉出了混乱,忙到门口察看,只见水母张氏这般殷切的神情,知道弟弟果然回家来了。 喜悠悠回身来给迎春报喜:“弟妹,听见没有?衍哥儿回来了!”迎春这里正喝水,只因嫌凤姐汤匙喂水不解渴,欠着身子,由着晴雯扶着腰背,她自己一手托着凤姐手,就着茶盏喝水。忽闻喜讯,瞬间有些愣怔,难以置信。菩萨果然听见自己祈祷了,让夫君赶在自己生产前回家来了! 她绽开笑脸,转眸对上水三姐,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忽然腹内蓦然一痛,恰似利刃狠狠划过,撕裂肝肠一般。迎春那话含在嘴里再也说不出来了。迎春难忍腹内撕裂般疼痛,双手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以为依仗,胡乱间,她抓住凤姐手,死死捏住。 凤姐正在细听外面动静,心里只为迎春高兴,一个不防,被迎春一抓吓得松了手,茶盏咣当一声落了地,幸亏地衣铺着,瓷白的盏儿滴溜溜打着转儿,却是秋毫无伤。 凤姐讶异之下,忙看迎春,却见迎春梗着脖子,满脸痛楚,张着嘴巴直抽冷气:“哎哟,凤姐,姐姐,疼,疼,疼……” 凤姐顿时魂飞天外,吓得心肝儿乱颤:坏了,莫非血崩呢? 她一边往门口冲去,一边嚷嚷,声音变了腔调了:“太太,婆婆,太医,太医,有请王太医,迎妹妹……” 一边收生婆子掂量着大小四份赏赐,大约不下一百五十金,直觉今日赚翻了。她这里正在喜滋滋收拾包裹剪刀,忽闻凤姐嚷嚷,她吃了一惊,怀氏夫人要么不状况,一旦有事神仙难救,稳婆腿肚子直转筋,却是无暇自顾,舍身扑上去,跪在床头,颤抖着解开被单,替迎春观察摸腹,半晌,收生婆子带着喜悦颤音喊叫起来:“哎哟,奶奶又要生了,快备热水我洗手来!” 王太医此刻一脚踏进房门,闻言就顿住了,迎春若是生命堪忧,他是救命神医不避嫌,这会子却是不好进来了。 凤姐甚是机灵,也是担心迎春,收生婆子之话虽然喜庆,却也害怕做不得准,想要得个安心。忙着上前接过王太医药箱,笑道:“哎哟,老神医,您可是看着妹妹长大的,喊您一声爷爷却当得起呢,您给孙女儿请请脉能怎的?” 王太医这话却是当得起,他比贾母年岁小些却也可算是同辈人,他又跟贾府三四十年的交情了。 事急从权,眼下似乎不对景。王太医有些迟疑:“奶奶既然无妨,还是……” 凤姐咯咯一笑:“医者父母心,您老不会忌讳血腥味儿,是吧?” 王太医面色一滞,胡子翘翘睨眼凤姐,似乎觉得凤姐侮辱他只能比治病救人高尚情操。抬脚随了凤姐跨进房间。 迎春这会儿正在镇痛间隙,真好诊脉。水三姐放下帐幔,一方丝帕子遮住了迎春皓腕。 太医闭目伸出二指切住,半晌额首:“老夫竟然眼拙了,少夫人却是三胞胎!” 凤姐闻言大喜,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的张氏水母等终于安下心来。 恰好这一瞬间平静过后,迎春又阵痛起来,疼得浑身直颤微。收生婆子也洗手完毕,紧张的指引迎春吸气用气,迎春至此有些力不从心,收生婆子担心时间太长,大人体力不支,孩子生不下来,母子危险。焦急之下,便用手挤压迎春腹部,帮助孩子下移入盆。产婆忙的满头大汗,约莫一刻过去,最后这个憨皮性子孩子顺利入盆,迎春拼命使劲,只想早给孩子求条生路。 就在这紧张工夫,就听外面脚步咚咚作响,小丫头心系迎春母子们,紧张的盯着房内,一时不察男主子归来,水衍只得自己报门:“母亲,岳母,孩儿回来了。” 张氏水母闻言大喜,难得一致相携出来东稍间,齐齐拉住水衍,浑身上下查看摸索,验证了水衍全须全尾,两位母亲齐齐蕴泪:“好孩子,可回来了,回来就好。” 西稍间打通了隔墙,预备了两架悠车,作为孩子养育室,此刻大姐儿大哥儿已经入住了新居。水衍心里记挂迎春,却被两位母亲簇拥着进了育儿房。秋儿叶儿如今随着奶妈子月嫂子打下手,水衍正要进房,却被她两个拦住门房,振振有词拒绝入内:“哎哟,姑爷,您这样一身甲胄的可不好,可别吓着哥儿姐儿们,小哥儿姐儿娇嫩得很,您还是换了吧!” 张氏这会子也惊醒了,对啊,这一身甲胄只怕还沾染了血腥人命呢。心里这般想着,话却没出口,只是看了水母一眼,一贯不合拍的两人,此刻却是心照不宣,瞬间达成共识,齐齐起身拉着水衍:“快去梳洗了再来,这会子还缺一个呢,等会儿连着老三一起看罢。” 水衍嘿嘿嘿笑:“呵呵,还有老三么?呵呵,好好好,我就去,就去。” 他这儿正在嘿嘿傻笑,却是磨磨蹭蹭不挪动脚步,眼睛黏糊者迎春卧房。 绣橘心中熨帖,微笑吩咐小丫头枝儿:“去让婆子提水到西厢房,你跟藤儿伺候姑爷沐浴。” 水衍还是不挪动,直挺挺站在当院,眼巴巴盯着我房门,直到房中婴孩哭声再起,凤姐喜滋滋报喜声响起:“恭喜亲家妹夫,二妹妹又生一个小子呢。” 水衍这才傻呵呵沐浴去了。 水母看着手里巴掌大的孩子,又是欢喜又是愁。一时,尤氏忙叨叨用了红绸秤杆子秤外甥,老大(大哥儿)三斤八两,老二(大姐儿)四斤二两,老三(二哥儿)三斤六两。 张氏看着小小孩子也发愁,奶娘差一个还是小事儿,这样小小的秧子,一个个眯眼不争的,看着底气不足,不知道能否平安成|人呢。 凤姐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婆婆心思,不由笑道:“哎哟,还是迎妹妹厉害,我生葳哥儿才七斤二两,莛哥儿只有六斤八两,迎妹妹一胎竟然坏了十一斤重的三兄妹,可是劳苦功高得很啰。” 又冲着水母道恭喜:“亲家太太,请等着罢,十八年后,哥儿们给您挣诰命,去孙媳妇吧!” 这话水母听着熨帖,脸上顿时开了花儿。 这会子工夫水衍已经收拾停当,抬脚就往迎春产房冲,要去探望妻子。两位伺候的月嫂子正搭帮着晴雯绣青给迎春收拾擦拭,更换血衣,惊见水衍乱闯,忙着阻拦:“产房污秽,大爷您还是先去看看孩子吧,奶奶这里自有我们照管,您过个三五日再来看奶奶。” 水衍这会子心系迎春,哪里顾得去看儿子闺女,看着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倒,他眼直晕,心里突突突突乱跳:“怎么了?恁般吓人?” 一个月嫂子笑着解释:“这只是清洗的血水,奶奶一胎三个孩子,不算什么了。” 凤姐指挥着小丫头抱出三个陶罐来,对着水衍笑道:“这是哥儿姐儿胞衣,姑爷去后院子埋在树下面,切莫叫畜生或是歹人偷了去,坏了哥儿姐儿们运道。” 水衍这一听,面色凝重起来,亲自将三个陶罐宝贝似的用衣襟兜着去了。 少时回还,却见奶娘们正在给孩子洗澡,原来孩子拉了脐巴巴,一屋子臭烘烘的,秋儿忙着往熏笼里添香,水衍却是冲鼻不闻,跟门口伸头探脑。等老大洗好了递出来,水衍接在手里只觉得是千金尊贵宝贝,喜滋滋瞅着儿子乐呵:“哎哟,刚生下来就长了络腮胡子了?” 水母跟张氏相视一眼抿嘴笑:“这个傻孩子!”水母结果大孙子月亮看越喜欢:“咱孙子漂亮呢!” 一时,大姐儿也洗好了,水衍接过大姐儿,又是一惊一咋:“哎哟,姐儿脸蛋红彤彤的,是不是火性重?” 说着话,水衍把孩子递给张氏:“岳母您看着,是不是叫太医瞧瞧呢?” 张氏拍拍女婿安慰道:“姐儿红纷纷的,跟她娘亲落地一个模子,将来必定是白净肤色。” 水母也已一旁欠着身子看孙女,笑吟吟跟张氏咂嘴:“他小孩子,没经过事情,知道什么呢,咱孙女也漂亮!” 张氏笑着点头:“这是一定了,爹娘都是好胎子呢!” 一时,老三也沐浴完毕,奶娘喜滋滋递到亲爹手里。 再接次子,水衍有经验了,既没咋呼儿子长了胡须,也没咋呼儿子脸红是不是有火气。这会子工夫,水衍做爹爹的感觉越发浓了,抱着次子,挨个跟老大老二比较,结果发觉,老大老三一个模子,既像母亲又像父亲,让你说清楚到底哪里像,却又不分明。独独闺女儿却是像爹多些,额角脸盘似母亲,眉毛虽则弯弯,却是明显浓密粗黑,嘴巴小巧,鼻梁却是又挺又直。只是眼睛闭着,不知是迎春的杏眼,还是水衍凤眼了。 水衍轮换抱着三个孩子,亲来亲去嘀咕不够。 “嘿嘿,母亲,您看俺儿子啊,真乖啊!” 水母点头笑:“嗯嗯,像我儿,错不了。” “呵呵,岳母大人,俺闺女儿,可是真俊啊!” 张氏额首不看孩子,看着女婿微笑:“可不是,像她娘的俊模样。” 室内响起阵阵笑声,一个个笑眯眯看着水衍得瑟献宝! 164夫妻情浓 饶是凤姐婆媳和谐,夫妻恩爱,也是一旁看着眼热,当初她生巧姐儿,贾琏虽然没有很失望,也没有这般高兴。 当然,这是凤姐没经历过前世惨伤,两下比较,难免不餍足。 前世贾琏不仅妻子怀孕摸丫头,摸自己身边的也摸妻子陪嫁丫头,得知凤姐早产生下女儿,失望之余,一头扎进房去压着小厮,喝小酒。 凤姐若是知道这茬事,只怕伤心更甚,瞬间变成心狠手辣,浑身人命凤辣子了! 再有水三姐,她头胎养下儿子,却也没见夫君如水衍这般狂喜。婆婆吩咐他二个月不许夫君同,她是言听计从,对于婆婆赏赐暖房丫头更是甘之如饴,夜夜承欢。 及至二月禁令期满,夫君已经被妖精迷惑,初一十五按例歇在上房,却是呼呼大睡,为的养精蓄锐,再战红袖添香。 若非自己暗中换了她的避子汤,让她懵懂怀孕,再把贱妇助兴的蝽药剂量翻倍,致使他们彻夜疯狂,颠倒流产。自己出面请了大夫揭破贱妇暗用蝽药,贱妇这才被婆婆一顿板子发买了,消了自己心头恶气。 水三姐叹口气,人跟人命不一般,好在夫君大礼不错,如今府里金丝雀儿虽多,却再不沉迷,在大面上没再给自己添堵。自己儿女双全也算过得。 不说凤姐水三姐两个年轻媳妇比较之下心中泛酸,尤氏无限酸楚,就是张氏也羡慕起来,想起自己当年生贾琏,贾赦却是请了小戏子来唱戏,酒席中途逃离,躲到炕头跟戏子哺酒去了。 好在自己如今熬出来了,孙子外孙也有了。 张氏咪咪眼眸,再把珏儿的婚事定下,也就人生圆满了。 当然,这一屋子女眷,最最感慨者,当属水母,张氏还有一个好娘家,婆婆早年虽然偏心,大面子上还不错,又有姑子撑腰敲边鼓,贾赦虽然荒唐,也没有宠妾灭妻。而今子孙满堂,四世同堂,张氏纵有怨怼,也气平了。 唯有水母,浪荡夫君,极品婆婆,一无是处,唯有自己死挺死扛。 张氏心满意足之余,却见水母神色戚戚,人心同此,张氏深知亲家的惨伤,不免劝慰:“亲家母,您好福气哟,我是眼巴巴盼了十年才有三个孙儿,那及得您,媳妇进门两年抱了三个孙子,这可是您前生修得好,也是天地之间有杆秤,该你的福气绝不会少。” 凤姐忙着帮腔:“是啊,老亲家,您的福气没人比哟!” 尤氏也道:“说不得过个一二年,又是双胞三胞了,您这一双手可是抱不过来了,我看您还是生个十双手罢。” 多子多福寿! 水母这一听心里醋溜一扫精光,只剩下满心欢喜笑满腮了。 无论水母张氏,还是凤姐尤氏水三姐,她们只是后院女子,争宠于夫君使他们生存的法则。却不知道,水衍此番对迎春的夫妻情义已经机关过了战争洗礼,经过了从生到死,九死一生的检验。 水衍胸前中了一箭,后背中了一枪,箭枪穿透外面银甲,虽然伤了皮肉,却是没伤着筋骨经络,原因无他,只因那一日,水衍贴身穿着迎春千金淘来的金丝软甲,金丝软甲虽然没有完全挡住枪箭穿透力,却是把杀伤力降到最低,太子二十四位护卫身陷匪徒包围,唯有水衍贾珏郎舅两个有了迎春准备的金丝软甲逃过一命,其余二十二名来自哈宗室勋贵家的敢死护卫,损伤殆尽。太子却被水衍贾珏以身为盾牌守护者,等到了北静王回师救护。 水衍知道,自己能够逃过一命,全赖迎春不惜千金值班铠甲,否则别说立功受赏,就是自己与太子珏儿三个也没命回京了。 原本贾珏立功返京,圣上预备改而招赘贾珏,却是太子说服了圣上:驸马不得参政,请父皇为儿臣留下探花郎。 太子预备让贾珏入住左右春坊,圣上为了保存太子实力,让贾珏留守翰林院。 圣上言道:阁臣出翰林,让他去翰林与六部间磨练吧。 水衍跟贾珏护卫太子脱离险境,贾珏没有三军将士的欢呼雀跃,他反身握住水衍手,赤目无泪,却是誓言铮铮:“姐夫,好好待我二姐,否则,我即便拿命也要换掉你的命!” 水衍反手抱住贾珏,胸脯子跟贾珏用力一撞:“我若对不起你二姐,不等你来,我自我了断!” 太子闻听这两郎舅话语始末,得知自己这两块救命盾牌出自水府贾氏,沉默半晌言道:“我许她一世荣华。” 言罢径直去了主帅营帐跟北静王爷参商封赏事宜。 回头却说水衍,想着迎春待自己的好,回忆起之前迎春为了给自己准备行装所受磨难,更想起这些磨难来自自己母亲,还有自己娇妻以及三个嫡亲的孩儿差点陨落,水衍一刻也等不得了,他要见一见自己娇妻,他要跟他诉说一番自己的思念与感激。然后,许下她一世的情浓于荣华。 对娇妻思念犹如青藤一般缠绕,让水衍心疼窒息。 清晨,水衍几次欲闯卧房,均被月嫂阻挡,水衍一颗心被思念折磨的犹如百爪挠心。水衍不能得见娇妻,整个上午窝在西稍间逗趣三个孩儿,惹得奶娘们憋手蹩脚,面红耳赤。 隔日晌午,一家子老小闹了两天一夜,实在都闹累了,一个个眯顿过去。 水衍猎豹一般蛰伏在儿子房里观察动静,这会子终于给他瞅准时机,猫咪一般,蹑手蹑脚,踮着脚尖,摸进娇妻卧房,彼时迎春正在昏睡,满头脸汗水,她双眉紧皱,嘴唇噏动,双手紧紧拽住锦被。 迎春因为产后体弱梦寐了。 水衍一见娇妻红艳艳的脸庞,顿时心摇旗鼓,眼眸淌蜜,他握住迎春颤抖玉指,颤抖手指怎么也擦不干净迎春脸颊额角汗滴。遂抬起箭袖轻轻替迎春擦拭,拇指轻揉迎春眉心:“别怕,我在呢!” 水衍的手指肚因为紧握刀枪数月,已经生成了厚厚的老茧,梦中迎春敏感觉得似有荆棘捧着额头,皱起眉头,微微掉头! 水衍看看自己手掌,咧嘴一笑,双手交替在腋下摩挲,在脸上试一试暖和了,这才再次握住迎春玉手。 迎春手冰凉冰凉的透着寒意,乍遇水衍温暖手心,迎春贪图一般紧紧握住,慢慢的松开了紧皱眉头,眼皮子轻颤,嘴角噙起一丝笑意,呼吸悠长细微。 趴着绣凳的晴雯惊醒,水衍忙着摇头,示意她去对面稍间歇息。晴雯叫醒了秋儿,两人慢慢退出。 水衍待她二人退去,将迎春双臂放进锦被,脱了套鞋坐在床尾,将迎春捂脚汤婆子撤下,改而将迎春肿胀的双足踹进自己怀里,眼睛盯着妻子恬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5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5部分阅读 睡颜,双手慢慢揉捏着妻子肿胀的脚踝。 睫毛颤微扑扇几下,迎春在水衍注视下睁开眼眸,迎春是半躺,睁眼直直对上一双温煦的眸子,稍微愕然,迎春眼眸乍然明亮,脸颊染上了朦胧烟霞,须臾间呼吸急促起来。 对上迎春慵懒星眸,水衍万般蜜语无从说起,脸颊红了,心坎儿升起一团火,他手里不停地揉捏,眼眸笑微微一眯:“娘子且睡,为夫陪你!” 迎春微笑,忽然眼眸一转,看向门口。 水衍额首:“孩子都好,勿忧,睡吧!” 迎春展颜,露出恬静微笑。 这一阵忧心忡忡,一天一夜挣扎,此刻眼见夫君在侧,得知孩子康泰,迎春全身心似乎飘忽起来,只觉得整个世界春风徐徐,鲜花绽放。 睨着夫君,迎春柔柔勾唇,沉沉入睡! 帷帐外站着被惊醒凤姐尤氏妯娌,两人相视,泪盈于睫:这个姑爷太温情了!两人悄悄退下,各自凝眉,心里都起了怀疑,水家姑爷果然是联手珏儿,砍杀五十余人,护着太子,全歼了夜袭匪徒么? 却说三日后,水府三个新生儿洗三,恰逢皇上叫大起,收生婆一早进府,各家女眷齐齐临门,水家今时不同往日,一个小小洗三礼,竟然门庭若市。 首先到府当然是荣府婆媳带着荣府三位姑娘黛玉探春并惜春,巧姐儿也吵着来瞧姑母,只是老祖宗贾母一人在家不放心,李纨寡不宜出席喜宴,却又因她算计黛玉湘云,残害琥珀,而被贾母厌弃。两宗罪证并无实证,无奈贾母已经认定了,心中十分不待见,若非贾珠托付在前,李纨去庙里祈福个十年八年也够了。 如今李纨也知道自己被嫌弃,等闲不敢往贾母跟前凑了。为了不给贾母添堵,凤姐只得留下了开心果孙小姐巧姐陪伴贾母。允诺隔日单单送了她来瞧姑母,巧姐这才罢了。 东府尤氏婆媳也来了,尤二姐的儿子正式上了簇谱,虽然记在尤氏名下,尤二姐如今在东府逐渐坐大,大有取而代之之势,尤氏不得已反头跟蓉儿媳妇亲近,以图假儿子真孙子。只因婆媳不受贾珍待见,跟张氏凤姐走得近乎,迎春家洗三,她们婆媳早早的就上荣府候着了,生恐落后被拉下。 再有尚府张舅母婆媳,又有杜家张怡君婆媳,史家保龄候夫人竟然也贵踏贱地,平日里,迎春这般人家不在她眼里,如今却是忠靖侯战败,连累保龄候之位岌岌可危,她也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因水衍是这次战争的胜利者,忠靖侯被皇上搁置容后再议,指望战将们帮衬一二,只求圣上不要株连。 其余还有昔日八公命妇,再有水家本族叔伯婶娘妯娌,再有一个新升徐兵部夫人,也带着女儿来了,她一是看在荣府,二是水衍今后很可能到兵部任职,她是上官夫人,提前来跟水衍这个特殊下属卖个人情。 最是意外之人是薛家姨妈,她带着一个小媳妇,却不是她自己媳妇夏金桂,却是侄儿媳妇,这只儿媳妇不是外人,竟然是李纨族妹。 薛姨妈来的较晚,洗三将要开始方才匆匆而来,薛姨妈能来是给夫君长脸,如今薛宝钗已经得了教训,薛姨妈吗频频示好,凤姐再不计较以前,恢复了淡淡交往。 薛姨妈孤零零无人搭理,凤姐不忍,想着迎春温煦,引着她来探视迎春。介绍薛姨妈侄儿媳妇之时,凤姐加了一句,说是李纨族妹。 迎春闻听微微愕然。论说李祭酒自持清流,连贾府这样功勋之家也不大亲近,应该不会看上薛家商户人家,不知道今生为何肯了。 送别薛姨妈去坐席,凤姐笑而解惑道:“她是孤女,父母死绝,兄弟全无,依附族长叔父,薛家不要妆奁,聘为正妻,李家当然求之不得。既解决了侄女儿生存问题,又省下一份嫁妆,何乐不为?” 迎春甚疑惑:“论理,薛姨妈出门应该带着夏家呢,竟然抬举侄儿媳妇,夏家性子岂能容忍,还不闹翻天?” 简迎春提起这章,凤姐有些哭笑不得,直摇头:“夏家那位也是太不成话了,真把薛蟠当成吃素王八呆子,竟然猪油蒙心,鬼迷心窍,明目张胆养汉子,下作东西偷人竟然头道自家里,不说是她养兄,直说她们同根同姓没出五福,真不知道他两个如何做出来了,这个样子只怕在娘家就不清楚了。” 迎春闻言瞠目结舌:“竟有这事儿?” 凤姐咂嘴道:“姨妈这回士气惨了,也顾不得丢脸了,那一日他养兄又来相会,薛姨妈暗地使了小子锁了门,再把薛表兄叫了来,薛蟠把她养兄堵在屋里,浑身不挂打得半死扔到了大街上,一封休了销了,连着妆奁都摆在街上,一把火烧了精光。如今薛蟠心灰意冷,也不再说讨老婆了,除了喝酒就是捧戏子,养兔儿公,薛姨妈死了心,恰逢她妯娌过世了,这才怜惜侄子,指望老来有靠。” 这薛家真是臭不了闻了,没有特别机遇,只怕就此沉寂了,衣食无忧没问题,想要光耀门楣只怕难了。今后交往接亲,清白人家都要绕道而行了。 迎春想起薛宝琴,却是没过问,毕竟这一世迎春乃至贾府都跟他兄妹没交集。 洗三礼原要设在三进正房大厅,三胞胎孩子太小了,水母张氏都是一个意思,就在西稍间三个孩子的起室进行,三个孩子一起被大葱敲打屁股腰背后脑说,只说将来中状元做夫人。 府里完事具备,只等水衍一般哥儿们下朝坐席。却是一等不回,二等不归,正午时分,水衍长随跟班泉儿气喘吁吁而归,连累他老子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进打听之磕头:“恭喜太太奶奶,方才朝上论功行赏,奖赏剿匪功臣,北静郡王上表奏请,言称我们大爷英勇骁战,甚有先祖遗风,奏请为大爷复爵,回府国公爵位,圣上当堂准奏,报喜的人马已经到了前厅,宣旨的太监随后就到,大爷让小的回家来提前知会太太,做好接旨准备。 阖府大喜,只有些不能置信。 大喜之下竟然有些呆愣了。这会子工夫,凤姐身边小红也进来了,跟凤姐嘀咕,说是贾琏卓人送信,姑爷复爵了。 凤姐闻言就笑起来,上前给水母道喜:“恭喜亲家太太,贺喜亲家太太,真这会儿是儿子回家了,孙子出世了,爵位恢复了,这可是三喜临门啊!” 凤姐这话一开,所有人等齐齐道贺,喜气一堂。 水母被众人簇拥着前院去了,凤姐尤氏不爱那个热闹,进来陪着迎春说话。 迎春在内已经接受探春待遇一种姐妹恭贺,内中喜悦难以言表,她被孙绍祖摔死那一刻,怎么也没想到能有儿女双全众星捧月一日,一行喜泪潸然而下。 探春惜春黛玉都陪伴着迎春,探春黛玉很能体味迎春的喜悦,只有惜春出言劝慰:“二姐姐这是好事啊!” 迎春点头。 黛玉握住迎春手,软语安慰:“今后这样喜事知会越来越多,二姐姐喜泪留着吧,月子里且别哭坏了眼睛。” 探春却是细细替迎春拭泪,盈盈浅笑:“林姐姐说的很是呢,咱们家喜事只会越来越多,眼见就有两桩呢。” 迎春点头,柔柔微笑:“三妹妹却说说,让我听着高兴高兴。” 探春伸出葱白玉指:“一宗,老祖宗前日说了,三月里忙完了宝哥哥喜事,就该给珏儿议亲了,二姐姐说这是双喜不是?” 探春一边说着,星子般黑亮眸子,笑盈盈瞟着黛玉。 迎春闻言知雅意,知道这是探春暗示贾珏婚配黛玉,心里只怕黛玉牵挂宝玉不高兴,心里甚是紧张,抬眸细瞧黛玉,却见黛玉并无情绪波动,似乎宝玉招赘不过是亲戚间喜事罢了。说起贾珏议亲倒是脸红了,心下安定了,是了,今生黛玉少了王夫人骗财磋磨,无需寻求宝玉这一点唯一温暖,心胸自然宽了,人生路也宽了。黛玉配贾珏这款美玉也不错。迎春乐得跟探春凑趣儿,微笑点头:“这是大喜呢。” 惜春撅嘴不乐意了,食指搭着拇指,娇俏的比出三根指头:“三姐姐错着,老祖宗明明说了,今年三喜临门呢,只是不知道还有一喜在哪里呢?” 探春红了脸。 惜春拉拉黛玉:“林姐姐知道么?” 三喜之中有黛玉一喜,黛玉一啐:“四妹妹也学得三丫头一般嘴尖舌利,赶明儿看谁陪你赶早看朝霞画露珠儿!” 惜春这是故作懵懂,一箭双雕,打趣两位姐姐。虽被黛玉啐一声,却是不恼,拉着黛玉撒娇:“我是真的不知道,姐姐告诉我吧,倒是那三喜呢!” 黛玉只是羞怯不理,惜春又拉着黛玉搓揉:“姐姐别不理我,我不问了就是,明儿到栊翠庵,姐姐陪我去画雪景可好呢?” 探春便笑:“四丫头最没羞,又没骨头了,十三岁了还是这般缠磨人,看你将来” 正在这一刻,外面亲友随着水母接旨完毕,想起迎春来了,齐齐而至三进来给迎春道恭喜。姐妹们这样的儿女私话不足为外人道,黛玉姐妹三个齐齐红脸打住了话题。 凤姐怕吵着迎春,忙着起身拦住了:“同喜同喜,只是二姑奶奶这会子精神不佳,等着哥儿姐儿满月之时,必定大摆宴席,恭请各位前来饮宴,届时各位亲友一定要多喝几杯,不醉不归啊!” 165一丁点肉汤幽幽飘香 水衍荣封护国公,迎春成了护国夫人,阖府狂喜。 洗三这日,整个水家沸腾了,族长族老不等水衍派人,在圣旨上门之时已经齐聚在水衍加大厅等候,水母是个女人家,顾管事就没经过大事体,族长亲自带了自家老管家过府来帮着张罗,再有继任族长水淇带领着几个族里子弟帮着招揽来贺男,淇大嫂子原本正在参加洗三礼,正好带着几位来贺妯娌招待上门女眷,一时间席面难以支应,直接道街面清雅叫了上等席面。 水衍一贯被水母辖制,没有酒量,这一日被人灌得酩酊大醉,水衍发了酒风,水衍发酒疯很特别,他不哭不闹,反而大笑三通。 “哈哈哈,我水衍娶妻若此,不枉此生!” “哈哈哈,我儿女双全啊!” “哈哈哈,我有福气啊!” 然后,笑眯眯仰头倒了! 当然,没有倒在地上,他倒在长随泉儿怀里。 之后,泉儿成了酒宴焦点,他声情并茂讲述了水衍因何发此感慨。 原来,那一日探子来报,说是探得了一股残余匪徒化整为零,盘踞在柳家堡一带,约有百余人,白日伪装农户,夜间出动烧杀抢掠,灭大户,烧官衙,抢夺金银财宝。 当时王师两万人马有各路将军率领铺开,各路出击围剿,北静王跟太子坐阵主帅帐,帐下只有一千部队,拱卫城池。 北静王想着不过百十人,遂把卫戍部队分兵两队,一队自己带领前往柳家堡剿灭匪徒,一般留守城池有太子指挥。 却不料此乃城内潜伏的匪徒鬼魅伎俩,她们恨透了北静王与太子铁腕,起了舍命枭首计划。 这一日夜半,隐藏在城内的二百余人兵分两处,一路各处放烧粮仓烧民宅制造混乱,一路夜袭太子行馆。 太子夜半惊闻城内马蚤乱,命令所有将士出击救援,自己只带领警卫部队留守。 这正是匪军希望格局,五六十人带着纵火柴油直奔太子而来,他们放火滋扰,不惜代价攻进了行馆,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太子卫队虽然精锐,却只有寥寥二十余人,寡不敌众。行馆已经不能依仗,大家护卫太子撤出行馆,以期跟外面部队会合,只是这些亡命之徒是为了死于战争的哥儿兄弟而来,岂肯轻易放弃,他们简直不惜代价,一队人在前充当盾牌近身肉搏纠缠,一队人马藏在他们身后放冷箭下刀子,攻其不备,一命换命,目的就是斩首太子,死得其所。 太子贴身警卫最终大部分战死,唯余下水衍贾珏郎舅虽然身中数箭,始终用身子守护太子,且站且退,最终跟回援不对会合。 众人不解:“大爷跟贾三爷难道不怕刀剑?” 泉儿感慨:“这就是咱们奶奶未雨绸缪的好,咱我们大爷跟三舅爷除了兵部银甲,衣内另穿了金丝软甲,可御刀枪剑戟。太子身上一点皮肉也没伤,据说也有一件更好地,听说是番邦进贡呢。价值连城啊!” 众人见他吹得神乎其神,有人不免嫉妒:“是不是真的啊,你又在哪里?瞧你一点皮肉也没伤,难道比你大爷功夫还好呢?” 泉儿双手乱摆讪笑:“这可不敢贪功呢,军中纪律严明,不许仆从跟随,我虽跟着大爷,却只能另行租住,那夜晚我听闻太子行馆出事,出的门来已经火海一片,只顾着哭喊大爷,哪有那个命拱卫太子?” 说着笑吟吟着人搀扶水衍,送回斋歇息醒酒。 泉儿这一番述说,无疑在众人心里激起千层浪,他们在羡慕水衍立功受赏之余不免感叹:娶妻娶贤! 水衍这个小子当真好命,才色兼得还贤良,骂得,老子们怎么没有这好的命呢! 贾琏宝玉贾珏都在席上,听着大家夸赞迎春,一个个笑容满面与有荣焉!外院的事情很快传进内宅,大家津津乐道起来,有的恭维张氏,说她教女有方,有的羡慕水母,说她祖上有德,娶得贤妇。 水母欣慰之余也有些许酸楚,儿子这般渲染媳妇贤良淑德,这是在防备自己啊! 且说贾琏宝玉贾珏三兄弟联袂来探姑爷,本来因为水衍醉酒,他三个悄悄来探,不欲惊动旁人,故而制止小厮报门。却不料正听见水衍主仆私语。 却是那泉儿服侍水衍吃着醒酒茶:“大爷这般维护奶奶,说不得太太如何难过呢,毕竟太太之前大闹了一场,人尽皆知的。” 水衍摆手:“太太强势惯了,除了受过爹爹欺压,一般都是她收拾旁人,且一辈子我行我素惯了,行事执拗霸道,有时候为了痛快不计后果,之前对仗爹爹与那些狐媚之辈,也是她们罪有应得,熟料竟然有用到你奶奶身上,想到三个孩子差点因为她们亲奶奶灰飞烟灭,我就后怕。家和万事兴,你奶奶是个娴静性子,不比太太豁得出去,久而久之必定再又出事。我是儿子不好当面顶撞维护你奶奶,也只有酒后吐真言,让太太知道知道媳妇在我心里分量,今后行事也好三思后行!” 贾珏三个闻言顿住脚步,相视微笑,这个姑爷很不错,有谋略! 贾琏更是得意非凡,这个妹夫可是他力主促成。他笑咪咪一挥手,三兄弟作猫眯步伐退却了。 水衍耳听八方,豹子一般跃身而起:“走了么?” 泉儿在门口查看一番回身竖起大拇指:“大爷,您真高,一箭三雕啊,这回太太奶奶亲家太太们一个个都把大爷当成宝了。”水衍一巴掌拍他头顶上:“胡说八道,什么三雕,你奶奶是真的好!” 泉儿笑嘻嘻调侃:“大也不怕奶奶就此拿乔,伊势而成胭脂虎,辖制大爷与太太呢?” 水衍笑骂:“敢编排奶奶,当心我碎你牙花子!” 泉儿忙着作揖打拱:“不敢不敢,大爷绕我吧!” 水衍笑:“我饶不饶不在话下,且是你奶奶许你媳妇小心弄飞了!” 泉儿闻言面色大变,晴雯俏丽在脑中闪过,听闻她是立志不做小的,大爷一心在奶奶,也没心思。不由心痒难赖毛茸茸的猫抓心,立时腿杆子软了,跪地拉着水衍愁眉苦脸哀求:“大爷,国公爷?切莫在奶奶面前露白哟!” 水衍哈哈大笑,踢了泉儿一脚:“瞧你耸样,一个丫头,至于嘛!起来起来,不然可是真的不饶了!” 泉儿闻言喜之欲狂,有磕了头方才起身。水衍想起迎春打算,觉得不错,泉儿将来是公府大管事,迎春大丫头成了管事娘子正好帮助迎春正是接管公府,新旧管家交替于无声处进行,家和才能万事兴! 水衍这一番心意很快就被迎春知晓,心里美滋滋的偷着乐和,正所谓人正所谓逢喜事精神爽,有水母张氏两位母亲的细心呵护,众姐妹关爱,水衍夜夜都来给娘子做特殊护理,迎春一天到黑不是冲着儿女笑,就是睨着夫君美,产后恢复的特别好,身子比之前圆润了些,腰杆子肉呼了,却是更有韵味了。 幸福日子如流水,转眼即逝。迎春出月了。 这一日清晨,水府门前支起了两顶粥棚,所谓粥棚却不光施粥,乃是施粥赠药送馒头外带一串子闪亮铜钱。 这日一早,迎春婆媳上了马车,邀约荣府宁府张尚府,杜侍郎府,徐兵部,再有水府妯娌琪大嫂子五嫂子,一起到城外碧云寺添香油上香。 这日酒宴上,迎春这个新出炉的护国夫人光撒请柬,邀约贵来宾,与隔日到碧云寺聚集放生,弘扬善恩。 响应者云集。 圣上选择三个孩子满月之时,钦赐护国府烫金牌匾,水府黑漆大门换成了御制朱红兽环,一个个碗口大的门钉金光耀眼。 迎春头胎孩子满月酒宴水涨船高,盛大而隆重。这一日几乎是全城勋贵倾巢而出。饶是迎春提前预备了,男全部在淇大嫂子家里坐席,水家的四进院子依旧拥挤不堪,三进院子人满为患,最后只得在后花园子搭起戏台子,勉强把迎春院子略微疏散了些。想着一胎三个孩子,迎春抚额,再生二胎还了得? 迎春抚额,腮颊飞霞,看着夫君呢喃:“看来得扩充院落了!” 水衍搂着娘子喷香身子,在她颈间轻轻嗅着:“无碍,我们这院子只是当初公府的中进,两边尚有东进西进都是咱家的,当初父亲犯事,我还小,被族里强行瓜分去了,如今是该返回了。” 这事儿迎春也听过,只知道本家来闹,被水母打退。这般看来,当初本家叔伯虽然没有活得水衍母子赡养权,倒底被占去了房舍,只留下主院。 而今水衍成器,归还房舍理所当然。迎春有些犹豫:“若是强行索取,只怕会落得个仗势欺人之名呢!” 水衍笑道:“当初族里以朝廷褫夺了封号封地为借口强占了我们房产,如今万亩封地已经发还,看这些老朽还有何话可说!” 水衍说笑间双手绕过去探进了迎春衣襟,瞬间握了满盈颤微。 迎春被她握住玉峰瞬间呻吟出声,仰头迎春索取唇。不过瞬间,迎春便浑身绵软败下阵来,瘫在夫君怀里,梗着脖子大口呼吸,只要窒息。 水衍浑身火烫烫只作烧,他抱起娇妻压在炕上,一时间喘气不赢。 迎春虽然化身春水,恨不得把自己揉碎了容进夫君一体,却是尚有一丝清明,母亲密语字字清楚,妇人须得修养月半尚能合体,迎春轻咬舌尖令自己醒神,颤抖着捂住胸襟;“夫君,夫君,使不得,为妻恶露未尽呢!” 水衍闻言顿时泄气,正在身子山一般放松了压在迎春身上不动弹。半晌撑起身子,气恼盯着迎春,迎春双眸湿漉漉的回望夫君,嘴角微翘,带着歉意。想起嬷嬷教导,压箱底春宫图,迎春越发脸红了,犹豫再三,她颤微伸手,闭上眼睛,壮士断腕一般,握住水衍昂扬。 水衍不妨头,身心荡漾一身闷哼,紧紧搂住迎春压在自己身上,要付挺起,浑身颤抖。 迎春听着夫君响鼓一般心跳,吓得不敢动弹,只是手上越发握得紧了。 水衍被她刺激,也是旷的久了,一射如注,竟然尿了。水衍却发出杀猪似的一声哼哼,成了死狗了。隔着底裤,迎春依然感觉手指有些黏糊,手里东西似乎更昂扬了,迎春瞬间烧红了脸颊,附着夫君胸脯一动不敢再动。 忽然间,水衍嘿嘿嘿嘿闷笑起来,反身压住迎春,满眼气恼羞怯,咬一口迎春粉腮,锉牙道:“你这个坏东西,跟谁学的?浪费爷大把儿子!” 迎春羞怯睁眼:“大姐姐给的御制……” 水衍咬牙皱眉:“春宫图?” 迎春眼眸水润润的抿嘴笑。 水衍气恼起身,板起脸来训斥道:“下次不可,爷还忍得住!” 迎春迅速抬眸偷瞄水衍一眼,正对上水衍冷峻眸子,倏然垂眸,想起水衍方才窘迫,迎春嘴角微勾:“嗯!妾身知错了!” 迎着这一低头,恁的是腮颊染霞,娇俏妩媚,水衍心神荡漾,气恼的眸子染上神彩,慢慢裂开嘴角,心摇旗鼓,却是不敢再近身,只是伸手拂拂迎春额发:“什么错不错,没事啊!” 迎春抬眸,眉睫扑闪,绽开笑意:“谢夫君!” 水衍瞧见这一番妩媚婉转,只觉得心如鹿撞,丹田陡升一股热浪,水衍顿时双眸赤色,撒腿跑了:“娘子稍安,为夫还有事忙!” 166、羡慕嫉妒恨 却说隔日,由迎春倡议发起的放生宴,可谓盛况空前,与会者竟然足足凑齐了三十六位当家主母,算上余下附随的小媳妇大姑娘更是多了去了,城门口集合地,车马轿子摆起一条长龙,拢共竟然聚集了百十两轿子,华丽丽的往城外而行。 一行贵妇中最为尊贵者当属北静王王妃婆媳两个,说起来这个北静王王妃之所以来捧迎春的场,倒不是多么看重迎春这个新出炉的国公夫人,乃是来沾沾迎春喜气。 说起来北静王府的子嗣甚是艰难,一个王妃,两位侧妃,还有数位美貌侍妾,恁是只见耕耘没见收获,一屋子姬妾,竟没有落下一点骨血。 虽然北静郡王尚且年轻,也是二十有六了,说不上大,也不小了。婚后十年无所出,让人不得不怀疑水溶身子。 直说跟他同岁的贾琏吧,虽没有北静王爷的杀伐决断,呼风唤雨,子嗣上头却是技高一筹,而进已经二子一女,妻妾还在继续中。 眼下跟北静王征战的水衍,不过二十郎当岁,竟然一胎三胞,一下儿女齐全了。不说老王妃着急就是北静郡王妃也是心急如焚。就是水溶听闻迎春一胎三胞胎,也是心里发酸,嘴里发苦:老子怎么没碰见这般能生的老婆呢!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这不那日喜宴,水衍给北静王府撒了请柬,却是没准备王爷驾临,熟料竟然是老少王妃齐齐而致,这可是超越了迎春的新上任国公夫人的承受能力,急急忙忙接了贾母过府陪同,再有两位史家夫人并湘云作陪,总算没失礼。 史家这回得了北静王庇护,亏得太子亲临战阵,了解了剿匪不易。一边敲了边鼓,刁民的凶残不能正常估量。圣上年在忠靖侯曾经战功彪炳,只把忠靖侯本人褫夺了封号,撸去了职务,贬为庶民,却是没有罗罪入狱,保住了最后的体面与身家性命。保龄候作为忠靖侯嫡亲兄长也被人参奏奴役佃户,严苛盘剥,圣上只是口谕斥责,并未将罪。史家总算保住了祖宗挣下爵位,挡住了第一波冲击。 不过,保龄候原本蛰居,靠着爵禄田产度日,如今忠靖侯回家依附,虽然没了官职,却有一身本领与丰盈家财,往日的人脉还在,如今正好努力教导下一代修身养性,以图他日东山再起。 保龄候夫人经此一役,深深体会了什么叫做同气连枝,史家这一回不是沾了元妃与宝玉水衍贾珏的荣光,只怕是会被御史言官参死。 劫后余生的侯夫人再不敢眼高手低了,如今是放低了身姿,为了跟宝玉贾珏水衍交好,恨不得天天把史家老姑奶奶贾母抱起恭敬。 当然水衍如今也需要官场人脉,太子授意他接手忠靖侯爷在官场的人脉,以图将来新旧交替固若金汤。史家侯爷为了自家子嗣他日东山再起,乐得送给顺手人情,将自己旧部与人脉关系一股脑儿引荐给水衍这个政坛新秀,即便她们不会死心塌地跟着水衍,最起码不会掣肘水衍的发展。 水府自从挂上了护国府牌匾,不用水衍上门,族长亲自带人驱逐了占据水家东西两路宅院的族亲,水家与腊月初开始整饬修葺,堪堪赶在那月二十四过小年时节,推到了东西两路隔断的女墙,恢复了祖宗当日的规模。 顺理成章,这一年的新年大节,迎春主导下的护国公府的人情往来比之往年繁盛了之地飞跃。上要巴结王府,下要兼顾同僚。好在这些礼节迎春在荣府之时都帮办过,参照凤姐的礼单再拟一份尽够了。 无论荣府还是护国公府,今年的年礼都有两处特别,一处北静王府的节礼比往常曾加了三成。再有荣府跟护国公府共同增加一个往来户,这便是已经开府的太子府地毓秀宫。 太子节礼比之北静王府又厚一成,这是君臣礼节。不能让太子圣上察觉北静王比太子尊贵。 护国公府送进宫去的礼仪得到了双份奉还,太子赏赐了许多宫中御制玩物,圣上年下赏赐多了新贵护国公。 这一年三十夜,迎春婆媳乘坐大轿子在宫门口遇见贾母张氏婆媳,因为往来繁杂,两队人马不过打个照面,相视一笑而已。 聍听太后教诲,迎春身穿品级服饰,头插金花,跟祖母母亲站在一起,张氏悄悄握住迎春,迎春手指有些颤微,眼眸晶亮神采飞扬。 事后,荣府与护工国府女眷被太后留下说话,这可是殊荣,许多命妇红了眼。 落座之后,太后先时夸赞荣府养的好女儿,再夸水母教导好儿子,赏赐了糕饼茶果。吃不吃尚在其次,为主是再有贵妇聚会,迎春便有了特殊地位,她是太后看重贵妇人。 君臣相谈甚欢,太后夸赞迎春,太后言道:“嗯,果然一幅好相貌,是个有福的。”又笑对水母:“老姐姐,你娶了个令人羡慕好媳妇啊!” 迎春婆媳一体起立,连道太后夸赞了! 太后还要接见其他命妇,末了笑道:“贤德妃也是个好的,今日不变,改日你们娘儿们也聚聚吧。” 有令元妃:“贤德妃,替哀家送送!” 元妃笑吟吟领命:“皇后娘娘也要留护国公夫人说话,儿臣这就送他们过去。” 水衍贾珏拼死护主,太后显然早知此事,微笑额首:“去吧!” 贾母一行离去,屏风后面走出一位橘红色妆扮少女,腻在太后怀里娇笑。 太后慈爱的笑着:“满意了吧,女生外向,还没过门呢,就想着替夫家谋划了。” 少女羞红了脸:“母后,人家是看在她们救了侄子,又不是因为……” 太后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不是因为她们是你婆家人!” “母后就会笑话人!”少女羞怯难当,掩面跑了。 且说贾母张氏迎春婆媳进了景仁宫,元妃半蹬礼,贾母一行却是跪拜大礼,好在皇后仁慈,速速令人搀扶赐座。 皇后娘娘又是一番夸赞,她的谢意比之太后更为真切,太后有许多孙子,这个不成可以替换他人,皇后娘娘只生一子而已。 皇后娘娘笑道:“听闻护国公夫人一掷千金购买甲胄,还道是个多么飒爽之人,今日一瞧,竟然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迎春起身婉辞:“臣妾愧不敢当,得见皇后娘娘国色芳华,实乃臣妾平生幸事!” 皇后娘娘笑容可掬:“好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坐吧!” 言罢转眸笑看贾母:“荣公夫人,贵府真是毓秀福地,方才养出贵妃与护国公这样出色的女儿家,培育出驸马探花郎这样俊俊杰男儿,真正让人羡慕的紧。” 贾母张氏忙着起身行礼:“都是托了圣上隆恩,娘娘洪福。” 又是一番君臣相谈甚欢,皇后娘娘各有赏赐,贾母水母俱是沉香木的凤头拐杖。张氏是两挂念珠,一串紫檀,一串蜜蜡。 迎春的赏赐别具一格,礼盒解开金碧辉煌,乃是一套红宝镶嵌头面。一只七尾挂珠凤钗,凤嘴里的挂珠温润光洁,红宝镶嵌凤目溢彩流光,两边厢陪着两只侧凤小钗,最末摆着一只攒髻所用振翅蝴蝶。 此乃御制之物,精工细作,栩栩如生,可做传家之宝。迎春领赏,伏地叩谢。所有女眷跪领谢恩不迭。 这一年迎春再次参拜水府祠堂,参与祖宗祭祀。这一次,水衍的座次排在族长右手。这一次,水母迎春的位置越过了所有女眷,成为亲手安防祭品之人。 毫无疑问,迎春婆媳因为水衍复爵而水涨船高,成为水氏一族最为尊贵的夫人。 这一年春节,还无疑问是水贾二府的荣光之年。对于迎春,可谓改天换地。 因为元春康泰,因为回京述职的王子腾竟然没有吃错药。王子腾虽然因为平安洲动乱受了株连,失去了九省检点之职,却因为元妃与宝玉两位外甥的屹立,让许多落井下石之辈望而却步。 正月十五,惶恐一月的王子腾得到了圣上最后结论,他做回都察院堂官,依然是起居八座重臣,得圣上倚重。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迎春遐思翩跹,热血沸腾。自己没死,大姐舅爷也没死。是不是代表自己跟大姐同命运?贾府两大柱石屹立不倒,再添新贵宝玉贾珏与水衍,是否代表雨过天晴,一切再难都烟消云散了? 迎春美滋滋逗趣儿三个粉嘟嘟的娇儿,心里透着那么美。 自正月起,贾府因为宝玉三月的招赘忙碌不暇,不说贾母张氏被一波一波上门结交的女眷闹得晕头转向,凤姐更是收礼受到手酸。那登记的礼单足足能有一尺厚。 这是明面上的礼单,再有私下塞给凤姐的红蓝宝石与珠钗,更是数不胜数,用平儿的话说,大姐儿的妆奁首饰不用再张罗了,奶奶再嫁一个女儿也尽够了。 凤姐微笑:“我岂是那眼浅的,眼下她三姑姑正在议亲,一体收拾起来捧到老祖宗哪里过明路,老祖宗再不会亏待咱们大姐儿。”笑了笑,凤姐瞅着平儿平坦小腹,只挑眉嬉笑:“自从有了莛哥儿,我已经停了你的避子汤,你二爷每月总要兜揽呢二三次,怎的总没喜讯?你二爷倒是撒种没撒种呢?” 平儿本不乐意做小,倒底被她逼着给贾琏受用,一辈子不得出头,本就不美心,此刻又被她当面笑话打趣,立时变了脸:“啐,还是个当家奶奶,没羞没臊!” 一摔帘子劈脚走了。 凤姐咬牙切齿只发狠:“个死蹄子,你给我等着,看我得空皮不揭了你!” 熟料平儿就着折回来,将俏脸奉上:“揭吧揭吧,揭了我的皮,看看吓死谁!” 凤姐咬牙伸手捏住平儿粉腮,倒底没舍得下狠手,气呼呼的自己气得笑了:“你就仗着你二爷来怄我吧,看我不,看我不……” 平儿娇笑:“怎么样呢,我等着呢?“ 凤姐锉牙:“看我今儿叫你二爷收拾死你!”窗外红儿丰儿杏儿柳儿闻言嗤笑。 平儿顿时羞红了脸:“啐,啐啐啐……”一时不知道骂什么好的,一顿足跑了。 凤姐这回心里顺畅了,美滋滋饮茶。 贾琏今日跟人谈了大宗药材生意,江南丝绸茶叶采办也谈好了,山东的酒窖送了五万银子,微醺回府,贾琏心里美滋滋儿的哼着小调儿:“得得,锵锵,当!”春风满面往凤姐房里来了。 凤姐忙不迭接住了,帮他解扣儿,脱去外面长衫子:“遇见什么好事儿,美成这样?” 贾琏袖口里抖出来一叠子银票来:“你收起三万,另外两万明儿交给二妹妹。” 凤姐勾唇:“哪儿来的?” 贾琏冲着凤姐哈口酒气:“这儿来的!” 凤姐一喜:“酒窖出息?今年多了一万啊?” 贾琏笑:“嗯,除了先前两个,跟二妹妹合伙子又弄了两个,我这边挂着内务府,二妹妹挂着太子,太子占一半,余下说好了平分,我想着我们这边有一半出息了,直取了一份,余下二份归了二妹妹,她们新开公府,正是花费时候,修葺房舍,招聘人马,置办行头,拿眼不要银子?” 贾琏说的高兴,忽然打住,睨着凤姐:“我这样,你不会有意见吧?” 凤姐一啐:“我呸,不过五千银子,我王家扫扫墙缝儿也有了。别人上赶着巴结还没门路呢,自己妹妹大腿不抱紧还想些什么?姑姑好了难道不提拔侄儿侄女儿呢?我是那不识理儿的?咱家又不差钱呢?” 贾琏把凤姐嘴上胭脂一抹,喂到自己嘴里砸吧:“嗯,美味!” 凤姐正在想事儿,不提防被他调戏,忽然想起平儿傲娇之态,又是一啐:“就会跟我胡咧咧,有本事把人家收拾服帖呀?” 贾琏睨着凤姐,很怕她有吃味儿,说实话,自从平儿小蹄子收房,一为凤姐爱吃味儿,二为平儿不贪求,贾琏就没尽过兴,多粉嫩丫头,白白放着干涸了。 贾琏最知道凤姐性子,只怕自己一兴头,她又要故意磋磨,遂故作熏熏然不接话,趔趄着往炕上躺。 凤姐急忙拉住:“嗨嗨嗨,可听见我的话了?” 贾琏心痒痒的却是故意纠缠凤姐:“来来来,上炕,为夫伺候你,睡觉!” 凤姐撇嘴:“睡睡睡,就知道睡,酒醉佬!” 贾琏立马顶嘴:“谁醉了,我没醉,你信你来,我大战你三百回合,你就知道爷厉害了!” 凤姐闻言挑眉,七个怀心思,拧着贾琏耳朵嘿嘿嘿笑道:“我是不行,有本事你把平儿战个三天直不起腰,我才服了你呢!” 贾琏睨着凤姐心头狂喜,这个醋坛子今日这么大方呢?一跃而起,耍起酒风来:“去就去,谁怕谁,来来来,我叫你瞧瞧我的厉害!”嘴里讲着狠话,手里拉着凤姐,却是故意滑不溜秋抓不落实,脚下踉跄。 凤姐上了钩,给丰儿使个眼色,把贾琏一阵风撮进厢房平儿屋里去了。 小丫头守着门户,却是平儿歪在床上想心思。 丰儿临门通禀:“平儿姐姐,快来帮扶一把,二爷吃醉了。” 说着话,搀扶着贾琏忙叨叨的闯进东次间,平儿嘴里嚷嚷:“疯丫头,二爷吃醉了怎不交给二奶奶,倒要搀扶到这里?当心奶奶揭了你的皮?” 平儿嘴里嚷嚷,一边整理衣襟,一边搓着身子往下溜,两只脚忙着在地上扒拉着穿鞋,丰儿使个眼色,把贾琏往平儿身上一丢,撒腿就跑,把着门房,欠着身子叫道:“二奶奶交代了,叫平姐姐伺候二爷呢,姐姐不乐意,自去跟二奶奶说话,我们只管听二奶奶吩咐做事,其余一概不管。” 言罢很细心替她们掩上房门,笑嘻嘻溜之乎也! 平儿费了老大劲儿才把贾琏掀开身,爬起身子。如今天还来亮着,贾琏不好施为,直挺挺翻过去嫁妆挺尸。 平儿瞅着贾琏俊俏面孔,亦喜亦忧,想着凤姐强势,贾琏贪恋婉转搓揉,平儿无端端红了脸,拂拂脸颊,冲着贾琏一啐,拿手把贾琏眉心一戳:“两口子赖皮,不是好人!” 这一戳,只戳的贾琏心神荡漾,差点跃身扑食,忽听外面窗户悉悉索索,知道有人听动静,生生忍住了。 少时,丰儿去跟凤姐回报:“二爷睡死了,平儿姐姐跟哪儿嘟噜着,不知道说什么,啐了一声婢子倒是听见了!” 凤姐勾唇哂笑:“去,吩咐给平儿姑娘送水去,今夜预备着,预防二爷半夜要吃茶!” 小红丰儿抿嘴笑着不动脚,这话如何传得出口呢,小丫头杏儿脆生生答应一声去了。 凤姐一边忙碌琐碎事情,一边听动静,子时刚过,丰儿回话,平儿屋里夜里竟然要了三次水。 凤姐嘴里说叫贾琏磨死平儿,这会子想着她们如何婉转恩爱,水□融,那俏脸蛋又绿了:“娘的皮贾二舍,在我屋里没见过你这样生龙活虎呢!” “啐!” “狗男女!” 丰儿忐忑不安:“奶奶,睡下呢?还是叫二爷去?” 凤姐气呼呼躺下了:“睡觉,睡死她们!” 丰儿抿嘴暗乐,把琉璃灯旋到最小,自己悄悄躺在外间值夜,先时还在默默阴笑,笑着笑着竟然睡着了,实在这些日子年节婚事,她们这些心腹跟着凤姐年抽转,凤姐有傲气,不许别人说半点不好出来,委实累得半死。 翌日,凤姐听闻平儿房里拂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6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6部分阅读 晓又要一次水,黑着脸去了议事厅。丰儿道:“不等平儿姐姐?” 凤姐一声冷哼:“不等!” 平儿倒没如凤姐愿瘫倒三天,却是躲着一整天没露面,三餐都是小丫头端在房里吃。 昨日十六月儿圆圆,贾琏浪荡。 今日十七,月儿依旧圆圆,贾琏怕见妻妾面。 大清早跑得没影子,中餐在外面跟小柳子混一顿酒菜。晚餐十分勾着脑袋,磨磨蹭蹭回府,众人给他找到一个躲避好理由。在外面置办一席好酒菜,就在外书房陪着准新郎传授婚恋经验,以及妻妾平衡之术。 只不过宝玉喝酒来之不拒,贾琏俏皮话一句不接。倒是把陪客贾珏臊得满脸通红,居中打岔:“琏二哥,别光说话,多吃菜!” 贾琏唧唧笑,宠溺一拍贾珏脑门:“小东西,你也好生听着,办完了宝玉,就办你了!谁也躲不脱!” 说着话笑盈盈指着宝玉贾珏:“你们两个好生听着,赶紧结婚,赶紧生孩子,至少要赶上我,两子一女,当然多多益善,十个八个最好了!” 宝玉美心不美意,淡淡笑着不做声。 贾珏扑哧一笑:“十个八个,琏二哥,你说的人啊还是猪啊?一窝十个八个,下地就能满地跑呢!” 这一下子不光贾琏扑哧一笑,就连宝玉也绷不住了,想着一胎十个,猪娃子一样满地爬,他笑得眼泪也出来了。 贾琏指着宝玉乐呵:“好了好了,笑了,还是三弟有本事!” “今年真是喜事多多啊,来,宝兄弟,咱们哥三干一杯,乃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贾珏又乐了:“岁岁有今朝,琏二哥,你打算叫宝二哥去多少老婆啊?” 贾琏哈哈大笑:“哈,莫以为你是才子探花,这回可是理解错了吧,我说的希望年年如今朝,喜事多多,说错了话,要罚酒啊,来,罚酒,满上,满上!” 167护国公荡漾篇 回头却说护国公府水家。正所谓同人不同命。护国公水衍可没得他大舅爷贾琏的这般逍遥惬意了。 自从复爵,水家来客陆续不断,再有族里的事情,之前都不跟水衍相干的事情,如今都有水衍一份,想是什么水家儿子娶媳妇,必要水衍这个国公叔父道场撑门面。 似乎陡然间,水家接媳妇男家媒人,以请动水衍夫妻为荣耀。迎春因为生育,身子羸弱,大家怜惜,又有年节忙碌,尚可推辞一二,水衍一个大老爷们,就是拒无可拒了。 且来者俱是水衍叔伯爷爷,人家是长辈,来请你是看得起你。若作套就是不服抬举了。 之前,水父不成器,宠妾灭妻闹得人尽皆知,水母娘家落井下石,族里这些长辈们可是众志成城,为了水衍母子撑腰说话,把不成器的水父压之灭之,让水衍母子得以正常生活。她们尽到了长辈的职责。 如今你水衍出息了,很该为族里的长辈晚辈们尽尽心意。否则,就是忘恩负义,族里一人一口吐沫也把你淹死了。 故而,自从腊月起,水衍晚餐几乎没在家里用过,整个一个流水席吃着。每晚都喝得醉熏熏方才回家来,上床也要他媳妇迎春跟丫头们和伙子抬上去。 至于水衍心向往之夫妻间那些事儿提也别提了。 再说迎春,冬月出窝,水父复爵,身子尚未复原,就开始备办年节,礼尚往来,贵妇太太集团家里喜宴喜酒也是推脱不得。又有无数亲眷利用年节行走联络感情,且今年的亲眷比之往年增加一倍以上。总之是热闹空前,忙碌非常。 等到过了大年夜,正月间各府之间开始请吃吃请,为主是荣府张府杜府史家,还有王家也让凤姐亲自出面邀约迎春上门赏梅看雪寻春。这些人家都是血脉至亲,同气连枝,均是迎春无法开口拒绝人家。迎春只好日日奔波往来在各宅门之间,笑盈盈八方周旋,一天下来脸颊笑得酸溜溜的用热敷子热敷方能缓解。迎春整个忙的车轱辘子。 每日晚间回家抱着儿女亲热成了最最温馨时刻。最后,护国公府与初十这日摆下酒宴回请,命妇间正月的互动方才告于段落。 接踵而至便是上元佳节,迎春看过节礼,各处增加添补一些,备办上元佳节。 正月十二起,水家三朵金花举家北上,回娘家护国公府来了。三个女婿约好了春节回自家,上元走岳家来给小舅子捧场,暖房。大姐夫二姐夫沾了水衍光,一个进了户部任郎中,一个调任炙手可热直隶做了府台。 这回是上任顺便走岳家。 之前都是女儿外孙前来拜贺,这回女婿女儿齐齐而来。水母看着姑娘女婿一个个出息,只高兴的老泪纵横。揽小鸡一样揽着外孙外孙女儿,亲热不够。 住处倒是好安排,如今水府大了去了,一家一个院子也就够了。三个成亲的外甥单住一个院子,其余三个外孙则在水衍外书房跨院安歇,几个为成婚的外甥女儿分住在水母二进两个跨院里。 三个姑奶奶家里拢共六个外甥,九个外甥女儿,三个成婚的还有两个姨侄孙子,三个姨侄孙女儿。 清静水府一下增加三十几个主子,这让一贯清闲迎春有些难以适应。再有各房院丫头婆子都是都是新近招揽,尚未熟络起来,只好迎春带着几个大丫头管家媳妇多看顾些,一时间只忙着脚不点地,分|身乏术,恨不得生出是双手来。 这些亲戚不比长期寄住者,一顿接风宴,跟荣府接待薛家一般把你一个院子,你自己吃喝拉撒去吧。 也非自家人,像是荣府,人口多,大家怡然自得,当家人只要按部就班就可以了。 她们不同,她们只来三五天,却是一年只来一次娇娇客。姑子,侄媳妇,侄女儿,侄孙女儿,侄孙子,那一个见了,你都得笑容满脸,夸赞着,陪伴着。陪着吃饭,陪着赏景,陪着说话看戏抹骨牌。最好时时刻刻出现在她们视线里,微少一点马虎,就有可能得罪这些嫡亲亲眷。让人诟病,说你为富不仁,眼里无人。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众口铄金,迎春只得打起十二分精力各处周旋。 哎哟,迎春这下子可是真的体验了独生子的难处了,正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刨除一来一往,中间三天,迎春真是被吵嚷的一个头两个大。这边吆喝着打骨牌,那边看戏闹翻天,再有侄儿媳妇有个头疼脑热,侄女儿,侄子,侄孙子,孙女儿有个伤风咳嗽,消化不良,事事都要迎春亲自铺排,真要把人忙得个半死。 说起来,迎春在荣府也是利利索索当过家,管过事,却是这般一股脑儿几十口人涌进来,一个个都是重中之重,都要亲亲热热的,亲自招呼的客人,少之又少。谁房头的客人往谁屋里一送,在吩咐厨房一声就得了,余下自有屋主自便。就跟前世一般,李纨亲戚跟李纨,邢夫人的侄女儿跟着迎春,薛宝琴跟着薛宝钗,蛮好处理。这一世一个湘云黛玉,跟着贾母,一个张怡君来了自有迎春张氏兜揽,井然有序。 似水家三位姑奶奶这般一窝蜂而来,水府只有三个主子,就有些人手吃紧。 水母还有些怕吵闹,外孙女儿事情多不兜揽,水衍还要衙门去点卯的,唯一余下迎春一个人陪着练,迎春委实有些吃力了。 些微一下子没跟上,外甥女儿外甥媳妇就会怯怯的:“舅母,是不是我们吵到您了哈?” 迎春忙着微笑解释一番,不会啊,舅母不过一时间想事情岔神啊!别多想啊! 真是劳心劳力。 十六日傍晚,三位姑奶奶心满意足,拉着迎春依依不舍,大家洒泪而别,各自打道回府。 哎哟,车轱辘子转悠三天迎春一只撑着一口气,这一下子松懈了,那浑身上下没得一丝力气,只剩下喘气的份了。 水衍还要跟迎春念叨:“娘子啊,十五月亮十六圆啊!” 迎春抬抬手,却没抬起来,人已经呼呼了。 翌日,迎春守着庆典金银铜贴各种器皿入库,再有看着年节礼单入账,兜兜转转的又是一天忙碌,及至水衍各处应酬回家来,迎春又只剩下爬上床的力气了! 水衍于是继续郁闷:“娘子啊,十七的月儿依旧圆圆的啊!”迎春今日要比昨日强些,微启星眸,惫懒扑闪三两下,方才认清楚夫君当面,正是满脸委屈。因道:“夫君,有事呢?” 水衍私心雀跃,有门啊。 “娘子,天上月圆,人间人圆啊!” 迎春瞌睡蒙蒙,脑袋秀逗,以为夫君要看月亮:“月圆啊,你自便啊,我我我,跟这儿陪,陪,陪……” 水衍喜之欲狂,哈哈,贤妻应承了! 猴急之下,自己脱,再给媳妇脱,把个准备进房替迎春捶腿的晴雯惊得血液沸腾。 忙着将一体丫头驱逐殆尽,自己坐在厚厚的门帘子下头守住关碍要塞,不许闲人惊扰! 迎春晕晕呼呼做起春梦,春梦那么真实,那么香艳,以至于迎春浑身酥软酸麻,模模糊糊的迎春发觉,自己春梦对象竟然是夫君水衍,不由莞尔一笑,落在水衍眼里,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勾引邀约,空了十余天了,他可是攒下浑身劲儿,越发卖劲儿耕耘驰骋,婉转摇曳,汗如雨下! 迎春半梦半醒,晕晕忽忽了乐陶陶,她实在太累啊,难得睁眼,这个梦啊,真是太可乐了,太舒爽了! 睡梦中的迎春没了清醒的骄矜,淋漓尽致的抒发自己愉悦与欢快,嗯嗯唧唧,呜呜啊啊,似痛苦,似娇嗲,似哭似笑,哭笑娇嗲,抓打掐,百般姿态,妩媚婉转到极致。 水衍隐忍的耕耘至此,再也无法控制节奏,这样的松弛,这样放荡形骸的娇妻,水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俯就吟唱般的呻吟水衍从来没听过,四肢百骸的酥麻飘荡让水衍似乎是生了翅膀,他此刻只想振翅搏击冲浪。一番惊涛骇浪般的冲击,使得迎春出梦乍醒,虽是浑身酥软,却是勉强能够睁开眼帘,眼前夫君震荡的面容,身上是一快乐波纹,疯狂的愉悦酥麻让迎春忍耐的面孔扭曲了,唯有大口喘息:“夫,夫,夫……停停……” 这般时节,水衍哪里停得住,兀自一马平川,肆意驰骋,一飞冲天直至天尽头。 风帆驰尽,水衍像一床破絮,耷拉着倾覆着迎春,嘴里已然呼呼如牛喘。 迎春则是喘息方定,莫名委屈,这个人,怎么这样呢?乘人不备,无良至极! 迎春想要起身梳洗消灭赃证,却是浑身无力且被压在山下,动弹不得! 良久,水衍只住呼呼喘息,艰难抬起头来瞅着迎春,惊见迎春怒目圆瞪,他竟然咧嘴一笑:“娘子,你竟然可以这般好!” 这话刺激了迎春,迎春柳眉倒竖,聚集力量用力一掐水衍茱萸,水衍不妨头熬叫一声翻身罗马,迎春愤怒压上水衍,伸手拧着水衍耳朵,恼羞成怒,泪水涟涟:“贼子,□!乘着人睡梦偷袭,你不是东西!” 水衍愕然张口,这指控简直千古奇冤啊。 “什么啊,你答应的啊?”迎春一啐:“胡说八道,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家来的,谁答应来着?浪荡子!“ 水衍委屈大发了:“娘子,夫人,这可不能乱扣帽子啊,你也嗯嗯唧唧很享受,浑身扭捏很卖力啊?” 迎春咬牙切齿,把手死死摁住水衍嘴巴:“住口住口,给我闭嘴!” 水衍看着迎春气急败坏,忽然唧唧唧唧怪笑,胸脯子震动,那个地方又昂扬起来,直戳戳的磨蹭人了。 迎春醒觉自己浑身并无寸缕,哧溜一下子钻进被窝,把身子裹得紧紧,板脸生气:“你这是不尊重,龌龊,卑鄙,无耻!” 水衍搁着被窝困住自个媳妇:“嗨嗨嗨,咱们得说清楚啊,我事先确实问过你啊,你言道,夫君啊,你自便啊,我躺着,陪着……” 迎春慌忙捂住水衍:“啐,胡说!我才不会!” 水衍笑微微的:“不信啊,初时晴雯也在啊,叫她进来,你亲自问问呗!” 水衍说着起身,一幅找人作证态势。 迎春惊怒交加,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竟然一跃而起,扑到水衍,恶狠狠的摁住了威胁道:“你敢?” 水衍笑吟吟摇头:“不敢!”陡然翻身,将恶娘子压服:“真的不敢了,娘子,恕了为夫吧,作为补赏,为父替娘子推肩拿背,可好呢?” 迎春气极挣扎。 水衍忍住笑意,愁眉苦脸:“娘子实在不饶恕,为夫只要请来晴雯丫头,一正清白了!” 水衍挣扎着要起身,迎春顿时发急,猛力拉扯水衍不许,水衍嘴里嘀嘀咕咕:“明明答应的,叫我自便的,又不承认,真正女小人女子难养也,咱真冤呢……” 迎春恨得牙痒痒,愤然昂头,手臂一收,张口咬住水衍嘴唇,想让他闭嘴,却是人没咬着,全面沦陷! 却说晴雯羞怯溃退,在房外呆坐片刻,随即恢复清明,吩咐绣青去准备燕窝粥与几样小勃勃,再烫一壶果子酒来,奶奶晚餐几乎没吃什么就爬上床去了,等下肯定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又叫来叶儿吩咐道:“吩咐厨下速速备办香汤,少时要用。” 叶儿十三,已经知事了,答应一声,变红了脸颊。 晴雯瞧得明白,一声笑骂:“小蹄子,这会子就发|春呢!” 一时间,绣青叶儿齐齐回报,晴雯勾唇,悄悄带着二人插销了大门,免得外人打扰,留下雀儿一人守门户,她三个缩在西稍间的外铺上向火,一边竖着耳朵听动静,却是一等不见雀儿出声,二等不见雀儿传消息。 三人相视瞠目,只怕雀儿睡着了,晴雯柳眉倒竖,冲冲出房,却是雀儿抱着手炉,踮着脚尖晃来晃去。 晴雯愕然。 悄悄打开了门扇,举眸瞧天,却是月如银盘,已上中天! 晴雯皱眉呆痴,一股寒风呼啸而来,晴雯眯眯眼,掖紧了身上夹袄,缓缓合上门扇。 蹑脚蹑手回至值夜间,绣青挑眉,晴雯摇头。绣青蓦然而起,讶然道:“奶奶,”忽然死盯晴雯:“不会是你听错吧?” 晴雯啐道:“我呸!” 正房此时,外面雀儿诺诺:“姐姐,奶奶房里响动了。” 晴雯一瞪眼,绣青忙着出去开门,少时热腾腾的沸水,再一桶凉水抬了进来。晴雯绣青亲手接了,走进帘子:“奶奶?” 水衍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晴雯调好香汤,浴袍浴巾浴豆,一一摆放齐全。再唤一声:“奶奶,好了!” 依然水衍慵懒的声音:“放下吧!” 晴雯没有会过意来。 水衍抱着迎春抬脚。 迎春没有听见脚步声,知道晴雯只怕等着替自己沐浴,拼命摆手不从。 晴雯茫然无措让水衍毛躁了,冷了声音:“我说,出去!” 晴雯这下子听真了,那里还愿意多待片刻呢,逃之不迭! 168、黛玉及笄舅母做婆母 过了十五六,水家的喧扰告一段落,迎春也不能消闲,贾府正式忙碌宝玉的婚事,虽然公主府又内务府整饬,凤姐张氏作为当家主母也要关心关心,才能昭示荣府对皇家的敬畏,对公主的敬重与热忱。 宝玉除了到翰林院点卯,开始接手内务府安排教引嬷嬷训导,学习宫廷礼仪以及跟公主君臣夫妻的相处之道。 诸如公主跟驸马不是寻常夫妻的朝夕相处,而是内外有别,驸马需要等待公主召见方能夫妻燕好,夫妻相见须得先国礼后家礼,以及宝玉的先跟公主三拜九叩,而后公主才能对夫君行礼问安,押后才有夫妻间恩爱缠绵。总之一切主动权都掌握在公主手里。 一般人会郁闷至死,宝玉这种不大热忱之人倒是可有可无,距离反而让他能够调节身心,更加自由自在,心里道没有点滴的抵触。宝玉又聪慧,大多礼节一点就通,对嬷嬷虽然腻味,荣府对嬷嬷打赏甚是丰厚,这些都出自元妃授意,是故来给宝玉教导礼仪的嬷嬷们无不对荣府对宝玉赞不绝口,只说驸马温恭谦和,玉树临风,公主有福气。 太后太上皇圣上皇后听闻自然欣慰,对元妃也越发看重。婚事筹备有条不紊顺利进行。 公主府的硬件设施年前已经齐备,开年不过进行内饰铺排,正月底已经就绪,礼部会同内务府反复检验,务必美幻美伦,富丽堂皇。 最后一轮验收,荣府贾母张氏凤姐乃至迎春都参与了,贾母瞅着金碧辉煌的公主府,那嘴巴就没合上过。一日当日贾母接驾巡视大观园。 公主府也有一个老大的后花园,树木葱郁,亭台楼阁,假山碧池,很有江南的山水灵秀。 迎春暗暗欣慰,这个居所应该很合宝玉心思了。 却说荣府自从开年越发如火如荼准备着宝玉的亲事。本来无暇估计其余,只是这年的二月十二,是黛玉及笄之年,过了这日黛玉就正十五岁了,亦即应该嫁人了。 黛玉可是贾母的心尖尖,委屈谁也不能委屈黛玉。再者宝玉招赘在即,紧着就是黛玉婚事,贾母属意贾珏,正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在贾母眼里,谁做孙媳妇没有黛玉合适,同理,谁做外孙女婿,没有自家孙子贾珏做来美满。 这事儿,贾母一早就跟张氏商议,撑着黛玉及笄,把黛玉跟贾珏的婚事定下来。张氏当即表态说让贾母做主就是。贾母对于张氏的善解人意十分满意,心里想着,解决了黛玉的事情,自己也可以比得上眼睛了。 不过为了黛玉在贾府住得安心,贾母一直拖着没跟黛玉挑明。也正因为贾母这般小心爱护黛玉,才会对李纨故意算计勃然大怒。而今提起黛玉婚事,贾母不免想起李纨来,心里还是余怒未消,恨得牙齿痒痒,亏得自己那样维护他们母子,他竟然人心算计他古墓唯一血脉,真正凉薄的让人齿寒。 且说日子一日日过去,眼见十二逼近,贾母跟张氏商议小定之日越发逼近。初十这日,贾母已经是避无可避了,这才叫了黛玉来。东扯西拉半天,种语言道:“玉儿,你父母生前有信件给我,把你的终生大事托付给我,这事儿你可还记得?” 提起父母,黛玉不免泪盈于睫,抹泪额首。 贾母就怕这一章,忙着把黛玉搂在怀里拍哄不跌:“不哭不哭啊,外祖母一直来都不忍心,如今也是万不得已才提起这章啊,玉儿,老祖宗不能陪你一辈子,总要给你找个疼爱之人托付了,才能安心去跟你母亲交代啊。” 贾母这一说,越发勾引的黛玉气喘吁吁,泪如雨下了。 张氏凤姐原本在外面等候,却不料里面哭的一团,忙着进来劝慰。好说歹说,贾母总算止住了哭声,却是已经哽咽难语了。凤姐忙叨叨安慰不跌。 不得已,张氏握住黛玉摸索半晌,想着后日就是十二了,这事儿林家没有长辈,总要有人跟黛玉通通气吧,这种事情也没有托付外人的道理,虽然千难万难,张氏还是开口问道:“外甥女,你说说再者府里住得惯住不惯呢?” 有了贾母方才的铺垫,黛玉隐约知道这话出处,虽然羞怯,却知道这是自己一生大事,还是随心意吧,因点头:“外甥女儿住得惯,就跟家里一般。” 张氏闻言笑意加深,跟贾母对视一眼,贾母满意一点头,张氏继续笑问:“舅母再问外甥女儿一句话,外甥女儿若是喜欢就答复舅母,不喜欢就当舅母年纪大了犯迷糊,不知所谓,可千万不能恼了,可成?” 黛玉乖巧点头,声音低柔,却是字字清晰,言道:“舅母尽心教养玉儿这些年,嘘寒问暖,跟母亲也不差,凭是舅母说什么,玉儿再不会恼舅母。” 这话出口,贾母张氏凤姐三人已经笑开了花了。 张氏摩挲黛玉玉手:“这就好,舅母问玉儿一声啊,舅母很喜欢玉儿,不舍得玉儿,玉儿可喜欢舅母,一辈子不离开舅母,就跟珏儿弟弟一样,把舅母当成母亲伺候呢?” 之前若是含糊试探,这话已经很直白了。 黛玉脸颊轰的一下红艳艳的做烧起来,女儿家家如何说出口呢? 黛玉脑袋低到胸口了。 张氏安慰拍拍黛玉:“无论玉儿如何回答,舅母还是一样疼你。” 黛玉忽然起身,掩面而去,留下的话语却是字字句句,清清楚楚。 “玉儿也不知道,总听老祖宗舅母吩咐就是了!” 贾母笑吟吟点头:“好好好,老祖宗替你做主了!”又道:“凤丫头,快些把你妹妹好好送回去。” 紫鹃雪雁原本被贾母知道外面等候,这般时节已经从鸳鸯嘴里得到了消息,二人喜盈盈等在梨花玉兰屏风处,见了黛玉急急而来,两人忙着搀住,双眼瞅着黛玉羞红脸颊,知道已经事成,二人相视,喜不自禁。想着为主子担心这些时日,总算大事落成,双双湿润了眼眸。 紫鹃忙着替黛玉披上猩猩毡的披风,细细系着带子:“姑娘别急,仔细风大!”恰被被凤姐赶了出来,一边搂着黛玉往回送,一边笑道:“好紫鹃,还是你周到,将来你姑娘必定不能辜负你。”抬眸又见雪雁捧着手炉往黛玉手里塞,有笑道:“雪雁丫头也不错,你们姑娘好福气啊!” 搁在往日,黛玉又要跟她磨牙了,今日却是脸红心跳,语不成句,只是一阵风的叫不停顿,想要快些回访躲避去。 凤姐挽着黛玉那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洒下一路欢笑。 余下的事情就是如何放定插袋了,这却有些为难,贾母不想委屈黛玉,想着三书六礼样样齐全。林家在京都没有亲眷,总不能让黛玉从别院或是农庄出嫁吧。不说贾母舍不得,就是张氏也不放心让黛玉去城外住一夜去。 还是凤姐心思活络,笑道:“眼下有现成地方,又合适又方便又体面。” 张氏心里一动:“说说看?” 凤姐伸出两根指头:“迎妹妹啊,迎妹妹最疼爱珏儿跟林妹妹了,让他主持操办林妹妹的及笄礼,她必定乐意。” 贾母闻言呵呵直笑:“嗯,这倒稳妥。” 婆媳三人达成一致,凤姐出面跟迎春通气,迎春当然不会推辞,回家跟水衍一提,水衍听闻帮着珏儿娶媳妇,哪有不答应道理,满口应承。两夫妻又跟水母商议,水母再不会为难迎春这个福星媳妇儿呢。 迎春全权负责,在护国公府给黛玉大办宴席庆贺华诞。 时间虽然紧迫,如今府里正在操办宝玉婚事,亲友们也能谅解。迎春知道黛玉,不在人所人少,贵在知心知意。迎春隔日些了泥金请柬,摒弃权贵,邀约荣府水府满门亲眷。为主是张府,杜府,史家,王家这些姻亲。再有张怡君,杜宛,湘云,探春,惜春,喜鸾喜凤这些相熟的姐妹们。 水府这边,迎春请了宗妇琪大嫂子母女,再有五嫂子母女,他们围住帮着迎春照顾客人,尽地主之一。 淇大嫂子与五嫂子十分乐意,她们家里女儿正是议亲时候,跟迎春与荣府一干才华出众的姑奶奶结交,总没坏处。 意外客人是湘云的两位堂妹,湘玉,湘灵姐妹也在保龄候夫人授意下,主动俯就,前来给黛玉庆生,母女门再无轻视孤女之意。 贾琏跟宝玉属于外男了,不过在外院坐席,贾珏已经得了贾母慎重嘱咐,张氏也特特叮嘱了,要给他娶媳妇儿。贾珏一早知道自己估计要娶林姐姐,只是一日未定,一日不敢相信。最后听说已经议定了要娶林姐姐,贾珏嘴里说老祖宗做主,脸上已经绷不住笑了。 这一日,贾珏得了贾母许可,故作懵懂,全程陪伴姐妹们,全做一天护花使者。 这种安排,无论贾珏还是黛玉,还是探春姐妹们,各各心照不宣。迎春暗暗观察,黛玉每逢贾珏面露微笑,贾珏时不时偷窥黛玉,发出傻乎乎微笑。 三春姐妹都是来抬庄的,且不会妨碍,反是事事兼顾贾珏,贾珏逐渐胆大起来,跟湘云黛玉频频互动,不过黛玉微笑不语,湘云却是难得机会松弛,跟贾珏哥儿们一般,毫不拘谨。贾母逐渐找回当日在葳莛轩受宠与两位表姐的自信。窥视神仙姐姐黛玉也越发胆大些了。及至探春有意把话题扯到贾珏强项谈诗论画,贾珏已经侃侃而谈,神采飞扬了。对黛玉这位神仙般的姐姐也没有惧意了。 少时,众姐妹斗草,贾珏运气奇佳,那样的多的姑娘小丫头没看见,竟然给他寻得一枝夫妻穗,忍了再三,终于按耐不住,故作潇洒,挨到黛玉主仆跟前唱个喏,将奇草奉在黛玉面前:“林姐姐,小弟寻得一株好的,未知姐姐可喜欢?” 湘云跟翠缕正在黛玉主仆不远处,一边寻着草花,一边跟黛玉主仆拉呱,此刻见了贾珏献宝,跳跃过来,劈手要夺:“珏小子,不老实,什么宝贝东西,给我瞧瞧?” 贾珏轻巧避过,将夫妻穗拢进袖口,背起胳膊挺起胸脯子迈方步:“没啥呢,我说着玩儿。云姐姐喜欢什么,红梅还是緑萼?小弟自去寻来献给姐姐。” 湘云挑眉:“不老实,我明明看见了。”缠着贾珏要搜身。 贾珏虽然比湘云小了一岁,却是身姿挺拔,比湘云足足高了一头,他不舍得好容易寻得夫妻穗。饶是湘云灵活,哪能得逞? 迎春见湘云发了人来疯,忙使个眼色,晴雯笑吟吟上前拦住湘云:“云姑娘慢些,当心跌倒了。” 探春惜春方才就在黛玉身旁,看清楚贾珏手里物件,对其含义心知肚明,姐妹相视一笑,居中一插,挽住了湘云:“云姐姐,前头亭子边有一从绿萼梅花呢,我们瞧瞧去吧。”姐妹们热情的撮着湘云走了 贾珏再回身,却见黛玉摇摇摆摆赶上张怡君说话去了,顿觉无趣儿。失望之下,却发觉手里夫妻穗儿不见了。 贾珏抬眸四顾,却见紫鹃笑着抬手拂拂斌鬓角,粉红色丝绢子垂下一丝绿意。 东西虽在紫鹃手里,黛玉没恼便是乐意了。 贾珏顿时眉开眼笑,心花朵朵了。得意洋洋回眸来,不期然对上二姐迎春含笑眸子,叫声二姐姐,咧开嘴巴合不拢。 迎春伸手理理贾珏马蹄袖,嗔道:“嘴巴咧到后颈窝了,这么高兴呢!” 贾珏双眸带彩,在迎春面前没了探花志得意满,更美了临镇的镇定狠厉,反是有些扭捏羞涩,他腼腆一笑:“当然高兴,祖母已经跟我说了,并说林姐姐也肯。只是我放心,很怕林姐姐委屈。”迎春看着玉树临风的小弟,也不知道他婚期传出有多少闺阁女儿放心破碎了。熟料他在黛玉面前却是这般没信心:“怎么,林姐姐一贯待你不好么?” 贾珏嘿嘿一笑:“当然好。不过之前是表姐弟,云姐姐林姐姐都是一样哄着我,好吃好玩的想着我,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心里很怕林姐姐嫌弃我。” 迎春咯咯一笑,伸手为他拂拂银冠上垂下红丝绦:“这个傻孩子尽说傻话,谁会不喜欢咱们芝兰玉树的珏三爷呢。” 笑罢了一拍贾珏脸颊:“要有信心,咱珏三爷认第二,看谁敢人第一?” 贾珏在长姐面前童心毕露,胸脯一挺,下巴一抬:“那是,暂时俊美无敌探花郎呢!” 迎春笑吟吟细细叮嘱:“以后你就不是受姐姐宠溺的弟弟了,是男人,是丈夫,要有担当,有责任,对媳妇儿要体贴,要细心呵护,要记住,你今后就是媳妇儿的依靠了,小夫妻相亲相爱过日子。却莫要学珍大哥蓉小子胡天胡地,我可是不答应。” 贾珏摸摸鼻子直皱眉:“知道了,祖母母亲凤姐姐已经教导过许多遍了。” 迎春柔柔一笑:“知道了就好了,出去寻你姐夫吃酒去吧!” 贾珏追随者黛玉身影嘿嘿笑:“我不爱饮酒!” 迎春一笑,拍一下贾珏:“这会子你林姐姐见了你该不好意思了,今儿是她华诞,让她好好的玩一天。” 贾珏踮着脚瞅了瞅隐入□的黛玉,已然没有踪迹,不免后悔,早知如此,应该等到回程再说了。 不过方才林姐姐回头呵斥紫鹃似乎脸颊红艳艳的,应该是内心欢喜吧。贾珏喜滋滋告辞去了。 迎春不免提醒:“收着些,当心他们瞧出来灌你!” 贾珏似乎充耳不闻,乐陶陶去了。 迎春不放心,又秘密叮嘱小丫头秋儿:“去往二门寻三爷小厮,叫他们看着三爷,莫教人家灌醉了。” 重头戏在晚宴,贾母张氏凤姐作为婆家人隆重登场。当着所有亲友之面,先有张舅母这个全福夫人拉着黛玉从头到脚夸赞一边,才华出众,姿容娴雅,贤良淑德,宜室宜家。总之天地之间数一数二的好姑娘。 凤姐亲手奉上并蹄莲话红木盒子,在众人眼前揭开了,供大家观瞻,一颗子光华灿灿的金玉首饰,一盒子装着晶莹剔透的翡翠如意,一盒子四季衣衫,一盒子四色锦缎。 在众人盈盈笑语祝福声中,张氏笑吟吟给黛玉插上了一只五凤挂珠钗。 张氏话语甚是宠溺:“我们大姐儿今日起就是温柔娴静大姑娘了,舅母望你一生康泰,事事顺达。” 即便人们没有听懂张氏之话语,只看黛玉头上那一枝跟凤姐一模一样凤钗,已经是其意自现了。 迎春作为黛玉娘家人,替黛玉准备回礼,左不过按照定例准备,文房四宝,衣服鞋袜,锦缎料子。 这是贾珏不用表态,黛玉却在大家起哄声中给贾母张氏行礼,贾母一早就是老祖宗,唯有张氏这里要改口了,舅母改成婆婆了。黛玉婆婆两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唤了一声:“玉儿见过舅,母亲,安好!” 羞怯的再也说不下去了。 凤姐还要跟哪儿吵吵:“倒是舅母,还是母亲呢,咱们没听清楚啊?” 最后张怡筠跟迎春两个把黛玉解救下来了。张怡筠跟凤姐抬杠磨牙打趣儿,这两人嘴巴子有一拼咯。凤姐无暇再打趣儿黛玉。迎春宣布开席了,招呼着一众亲友坐席去了。 探春惜春紫鹃雪雁乘机簇拥着满脸瑰丽的黛玉到了西厢客房躲避去了。 169贾母的决定 黛玉婚事落定,阖府大喜。最最欢喜者,莫过贾母贾母,一双眼眸美滋滋的眯着,脸上的笑容犹如天际云霞一般灿烂。 黛玉订婚当日,贾母在佛堂三跪九叩,当着老公爷牌位,念叨着闺女芳名,哭了一场,当然这是报喜之喜泪。余下日子,贾母日日双眉带彩,整个人神采奕奕,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这是自从黛玉之母亡故后贾母最最舒心畅快的日子了。 幸福美满的贾母不由在心里庆幸,幸亏老公过慧眼识珠,力主把张氏这个当初自己有些膈应的媳妇儿迎进门来,有几次三番逃脱算计,侥幸活了下来,否则,贾赦续弦再好也难敌王氏彪悍。贾母有些不敢想象,倘若张氏殒命,荣府在王氏这个败家子掌舵之下会成个什么样子? 只怕要跟西府一个样子了。想起西府一团乱糟,贾母只有叹息份了。贾母也在心里庆幸,幸亏当初听了儿媳妇之言,否则眼下祸事就会烧到自己身上了。 原来已经有御史弹劾贾珍父子国丧期间啸聚作乐,夜夜笙歌,吃喝嫖赌。只是眼下圣上正在奖赏功勋,还没得空收拾他们。贾母只是担忧贾珍私德有亏,张氏凤姐却是记得迎春梦境示警。虽然分宗,张氏婆媳也不希望西府落得个树倒猢狲散下场。 这些都是闲话,且不提了。 这一日正是三月初三,宝玉的婚事已经万事俱备,只等婚期降临。这一日,神采飞扬的贾母传令阖府女眷,老太太做东,宴请阖家女眷赏春。出嫁女儿迎春被贾珏亲自驱车迎回荣府做客。 众人为了宝玉婚事忙得够呛,能偶松散松散个个欢喜不跌。唯有张氏知道,今日赏春宴,贾母另有要事公之于众。 第一要务当然是吃吃喝喝之余,让一众姐妹们再把宝玉携带娶公主府的随身财产理一理。因为宝玉本身的资材份额问题,贾母吩咐张氏已经把荣府公众所有的不动产,生意扑面以及府库库银全部清理出来了。按照之前张氏跟贾母约定,理念出息均分,账目清清楚楚。 按照贾母之意,乘着这次宝玉资财分流,张氏已经把探春妆奁数额核定出来了。公中妆奁三万。再有贾环贾琮两位庶子聘礼单列出来了每人一万银。余下府库存银则是两房均分。 至于贾环贾琮两位庶子来日成家立业分家出府的资财份额,贾母也让张氏注上一笔,按照迎春出嫁之时张氏做法,整个家财的十之一分配。在贾母心里,庶子也是子,虽然不能光耀荣府门楣,倒底也是荣府子嗣,不能太过亏待了。好在两房均只一个庶子,分割起来很容易。 原本这些事情不着急,可是贾母年纪大了,荣府两房终有一日要分门别户,贾政不是清白人,贾母对李纨的品格与能力都失去信心,所以,贾母决定乘着宝玉尚公主之际,把宝玉贾环的继承产业问题敲定个章程。免得自己挺尸在堂,儿女们纷扰争产去了。 贾母两项是有一说,大多女眷都觉得公平合理,这才是大家子气概呢。探春坐在姐妹之间,听闻贾母分派,面上虽然平静无波,心里已经热浪翻滚:姨娘,你挣了一辈子,这下子可以安心了,老太太没有亏待女儿与环儿。也有不高兴着,这人是谁,容后再表。 且说贾母一番演讲,带领阖府女眷首先完成今日重中之重,最后查阅宝玉带进公主府资产。 宝玉公主三月六日大婚,公主府会在三月五日晒妆奁,那时节,宝玉的资产也要送进公主府,一如寻常哥儿娶媳妇送聘礼。 虽然宝玉尚公主,毕竟跟一般寒门才子尚公主有所区别,寒门才子高中招赘,一道诏书,驸马爷只出一个光身子尽够了,靠着公主富可敌国的资财,享受着驸马都尉的爵禄,从此过着富裕美满的种马生活。 荣府儿郎招赘自然跟别家不同,宝玉虽然不能继承勋爵,按照荣府规矩,宝玉娶媳妇宫中应该出一份聘礼,再有按照荣府资产分配原则,宝玉可以分得一大笔资财。为了给公主脸上贴金也好,为了给宝玉造势也好,宝玉势必要有一分产业带进公主府才成。侯门公子招驸马乃是奉诏,是给君王尽忠,不是依附公主吃软饭。 再有,贾母虽然把宝玉目下所得财产单列出来,却是有言在先,从今往后,只要两方为分家,所有荣府所有公中资财,除却功勋不动产,宝玉跟贾珏贾琏一样享有均分权,一分一毫也不得少。 这是贾母今日要敲定的第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贾母纵然不说,张氏也会分配的清清楚楚,因为这分配方案原本就是张氏所提议。 自从张氏干掉王氏掌家一来,荣国府大方二房的账簿就一直分庭别立。这些年来张氏操心也够了,张氏由此萌生退意,年岁逐渐大了,张氏深感力有不逮,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贾母昨夜跟张氏商议之时,张氏便表露此意,索性有贾母做主把来二房彻底分割清楚了,正所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宴席。乘着眼下两房还算和睦,不如好和好散,从此各人自扫门前雪去。 却是贾母权衡利弊,二房李纨既然靠不住,她那个斤斤计较只进不出性子,只怕日后会开罪公主。是故,贾母几乎是以恳求语气,让张氏承诺,等宝玉成亲后,有张氏出面把三丫头探春婚事敲定,让自己亲眼看着探春风光发嫁出去。 瞧着张氏黯然神色,贾母又特特提点张氏,宝玉今后需要依靠贾琏贾珏帮衬,同样,荣府袭爵是最后一站,同样也需要公主驸马的各方关照。大家只有同气连枝,方能长盛不衰。 这个理儿张氏自然知道,可是她不想自己操心劳力替人家积攒金钱,还要被被人一副小媳妇模子到处诉苦,似乎在荣府受了莫大委屈。 这话说的李纨母子。 李纨在二房日子虽然锦衣玉食,却是不大顺气。贾政而今跟金钏过的很恩爱,虽然金钏是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7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7部分阅读 侍妾,家政几乎跟她朝夕相对,日日歇在她房里。 贾政之前带琥珀也不错,结果琥珀流产,李纨却被琥珀拿住了把柄。是否属实,贾政不会深究,却是从此看她不顺眼了,等闲不叫李纨到跟前,连累对贾兰也冷淡许多。贾政虽然对那个没见面的孩子没有多少感情,却是对李纨这种手段寒心,他想起了当初手段狠毒残酷的王氏。 所幸二房如今大面上有贾母张氏罩着,小事则由探春当家,虽然没有主母坐镇,好在金钏本分认命,出了一心服侍贾政,想要努力养下一男半女终身有靠,其余一概不参合,倒也相安无事。 二房虽然目前一排平静,贾母心里却是忧心忡忡。贾母原本寄希望于宝玉娶一房能干媳妇,她相中了湘云,就是看中湘云爽朗大方,跟凤姐也合得来,又得张氏喜爱,将来两方相互扶持,繁荣昌盛。熟料事与愿违,宝玉竟然被招赘尚了公主,公主岂能看上荣府这座小庙。李纨撑不起一个大家子。贾政眼下已经花甲之年,难不成娶个十八岁的填房呢?堂堂公府,总不能依靠贾环一个庶子撑门户吧? 贾母每每想起,只觉得头疼无比。 正因为二房各种曲折,贾母知之甚详,是故,为了二房不至于败落,至少有生之年,贾母不想看见这种状况。 凡此种种缘故,贾母当然希望张氏能够带着二房过日子,遂语重心长言于张氏,话语戚戚,透着一个年迈慈母的无奈与苍凉:“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不容易,为了荣府繁荣昌盛操碎了心,而今你也是儿孙满堂,很该享享儿孙福了。只是老身年纪大了,有生之年想过几日安生日子,叫我垂暮之年眼睁睁看着子孙四散,我心里不好过。” 贾母说话间哽咽低沉,长长叹息一声,道:“等我眼睛闭了,那时是分是合,由你们自己决定。” 这话触动了张氏,谁无年少,谁又不老呢!怅然之下打消了念头。 当然,对于张氏这些年来,特别是黛玉的婚事顺利敲定,让贾母对张氏的喜爱更近一步。贾母作为婆婆,要给张氏一个公道。 这件事情,贾母昨日已经跟贾政贾赦通了气。贾政贾赦都是无条件就全盘接受了贾母主张。 贾政深知荣府若非张氏的能干与勤谨,就没有今日之繁华。且历来大家族为了保障嫡枝繁荣昌盛,向来有不成文规定,家族不动产一般不分割,庶子与非承继子分家单过只分配一定数额的银钱。 贾母今日所言不过是顺应时风,矫正之前偏颇。再者,一般人家都是当家人一句话政策,一份银钱砸下来,管你服与不服,公与不公,张氏这般事无巨细清清楚楚一分二,已经很公正无私了。再者,这些年大嫂把族产打理得很好,二房稳稳获利,其实有些不劳而获意思。 贾政其人智谋不足,品行尚可,很有自知之明,他从来不敢忘记王氏曾经的作为。他不好意思怨怼。 再有当初贾母做出二房分割家产决定,乃是针对大方爵位,也是怕大嫂子蛮横跋扈,把二房子嗣扫地出门,生活无着落。如今按照大嫂张氏经营与家规,二房是锦衣玉食,库房充盈。且失去的产业,大房允诺给予银钱补赏。 贾政哪里还会对贾母有怨言呢!对于贾政来说,自幼受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纵算贾母有所偏颇他也不敢怨怼,遑论贾母分家很是公平合理。贾政何乐而不为! 贾赦当然更乐意了,能够号令整个荣府,谁不高兴!虽然不是他的荣耀,但是荣耀之人是自己儿子啊,他是与有荣焉。 儿子们虽然答应了,为了给张氏正名,女眷则誓必要警醒一番才成。众口铄金的道理贾母很明白,许多舆论都是从后院传扬出去。 贾母要晓谕众人,眼下不分家是自己主张,他日如何分家也是自己主张,与旁人不相干。 这番话得到所有人等认同,包括美心不美意的李纨。 170、人老弥坚贾母正言,借酒撒风李纨爆发 170、人老弥坚贾母正言,借酒撒风李纨爆发 贾母最后平静说出第三个决意。 自己百年之后,荣府资产按照分息不分产之原则分家,所有荣府产业,宗祠祭田支配权,经营权,都归爵爷所有,外人不得插手。 亦即,荣府所有不动产,大小生意都归贾琏所有,外人不得觊觎。当然,公中产业该二房所得部分,贾琏这个爵爷要换算成现银补给二房。 这是贾母深思熟虑后决意。正所谓万里江山一人统领,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为了荣府繁茂昌盛,千秋延绵,为了家族利益必须重点扶持嫡枝。 贾母之所以当着贾府这些嫡亲晚辈郑重声明,皆因之前贾母在不同场合,也是当着众位亲友说过来两房均分荣府资财之话。贾母甚至话里话外隐约暗示过众人,宝玉才是荣府兴旺根本,是荣府命根子。 贾母如今警醒了,自己之前所言,很容易让人误会,将来荣府会让二房继承,将来的爵爷是宝玉。故而当众澄清。 回头却说李纨,她对庶子与出嫁女儿分配资财数额并无异议,却对宝玉参与分配怀有异议。 李纨以为,宝玉既尚公主,皇家已经赏下了泼天富贵,宝玉从此富甲一方,何苦再跟她寡母侄儿争夺家财。宝玉若是知情识礼,就应该主动站出来向众人宣布退出族产分割,并承诺将二房资产送给侄儿贾兰,这才是一个做叔叔的道理。 在李纨心里,二房今后要靠着贾兰这个长子嫡孙支撑门户,继承全部家业理所当然。 李纨的这种认知是自从宝玉确认尚公主以后逐渐生成,当初李纨咋闻宝玉尚公主,郁闷了很久,因为他第一反应是今后再见小叔子与弟妹要磕头行礼。郁闷之余,李纨豁然开朗,想到了宝玉尚公主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心中窃喜不已,这个念头随着时间推移,愈久弥坚。熟料事到临头,贾母主张分割宝玉所的财产,宝玉并无推辞,全盘接受了。 李纨也是一家不止一家苦,宝玉乃是心高气傲之人,岂会依附公主吃软饭?依附女人不如依附家族来得名正言顺些。她更加忘记了,宝玉原本喜欢黛玉,被她搅扰了。而今尚公主乃是君命难为,不得已,宝玉没回头来踩她已经雅量高致了。 李纨质疑话语已经冲到喉咙,却在贾母严厉眸光之下,把话咽下肚里。 贾母似乎洞穿李纨思绪,贾母面带淡淡笑意,却是眸光凛冽:“有一点我要郑重告诉你们,宝玉尚公主,不是改姓入赘,将来子嗣姓贾不姓水,依旧是荣府嫡枝。这一点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们可不要忘记了!” 众人都笑了,谁会这般呢! 这话李纨听着,恰似针对自己,心中甚不服气却也不敢造次,只得委委屈屈随众人额首称是。 熟料她这里正在膈应,却不想贾母又抛出这第三条决议来。 李纨脸颊顿时煞白。 当初二房在荣府坐大,贾母态度模糊,王夫人期望宝玉袭爵,李纨也私心希望是自己儿子贾兰出头。 如今爵位无缘。二房只有分配银钱的权利,东省的土地与各项金鸡一般的买卖都跟自己跟儿子贾兰不相干了。 这怎么成? 李纨心中愤恨了,愤而抬眸,再次碰上贾母冷眸,迫于贾母多年积威,李纨胸脯子剧烈起伏,最终恹恹低下头去。 李纨低下了脑袋,脊背却挺直,一双拳头攥得死紧,长长指甲掐进掌心觉不得疼痛:她是荣府嫡长孙媳,兰儿才是荣府长子嫡孙! 如今竟然拿钱打发,她不甘心! 荣府现有多少赚钱的产业,李纨已经着娘家兄弟摸得一清二楚,除了眼下贾琏以荣府名誉标得茶叶丝绸两宗宫廷供奉,再有一家药局也很赚钱,可谓日进斗金。 虽然药局没有一如两宗供奉列入公帐,而是对外宣称是与许多东家合伙经营,打着凤姐妆奁的招牌。 可是李纨早就拿定了注意,药局虽是贾琏能干方才立起来生意,所谓子孙无私才,贾琏所有理应归入公中所有。李纨打定主意,势必要分一杯羹。 而今贾母一句话,荣府所有下金蛋的金鸡都跟自己无缘了。李纨可是知道,立起一宗生意,打出名头是何等不易。凭什么凤丫头两口子拥有了一切还要独吞药局?实在贪得无厌! 贾母决意可谓深入人心,凭是张氏凤姐还是迎春探春都觉得理所当然,其实,若非贾母之前一直偏颇误导,这话分家之事根本不必贾母宣之于口。等到将来贾母飞升,请来族长长亲,按章办事就得了。然后二房卷铺盖走人就是了。所以,贾母今日之话,众人虽没觉得多与,也没有欣喜若狂。不过人人觉得贾母终于清醒了。 虽然张氏一早就是这般打算,不过得到贾母支持心情十分愉悦。娘儿们言笑盈盈,品酒赏春,谈论天气,享受着春日妩媚风光。娘儿们饮酒谈笑,其乐融融。 唯有李纨,虽然跟随众人游园赏春,却是满眼春色难入眼,莺飞啼鸟似杜鹃。她满心只有怨恨与屈辱,愤愤然不能自拔。自己青春守寡,夜夜在黑夜中数着念珠,心如死灰,苦苦熬煎,战战兢兢,不敢走错一丝一毫,却落得个被人欺辱下场。 大爷若非被长辈逼迫上进,光宗耀祖,刺股悬梁熬坏了身子,如何会死? 大爷若不死,谁敢轻视我们母子? 李纨饮酒如饮水,斟酒丫头筹建李纨满面戾气,担忧不已。李纨越喝越不对味,越思越想越是愤怒伤怀,只觉得上至贾母贾政,下至丫头小子,总之是满屋子之人都在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子。 一时间嘴唇也因为愤慨激动而哆嗦起来,借酒遮脸,委屈话语不受控制冲口而出:“药局,烧窑子,如何分配?” 此言来的突兀,似乎是春日融融之时,忽然从天外飘来一股打头寒流,原本言笑晏晏众人齐齐惊愕,笑容一时间收不住,凝滞在脸颊眉梢。 许多人尚不及反应李纨之话,兀自讶异之时。凤姐噗嗤一声就笑了:“大嫂子,听说您在汤山那五百亩带着温泉眼子土地,最近地价可是日日飙升,可谓寸土寸金。我原本羡慕的紧,相求购一眼盖一间别墅,二爷拦住不许。不想大嫂子这般大方,竟然要分一半给你侄儿们。我在这里先谢谢了!” 李纨不想凤姐知道自己买地之事,立时涨红了脸颊:“凤丫头,你不要胡缠蛮搅,温泉土地是我的妆奁,在这京中,还从未听说过谁家分产要分媳妇妆奁的,这话传扬出去,岂非让人笑掉了大牙!” 凤姐抚手大笑:“真的呢,大嫂子真是博学多才,也知道妆奁私产不得分割道理,既如此,缘何却又来提说药局呢?难道大嫂子有钱可以去买黄金土地,却不许我做生意赚些胭脂水粉?大嫂子就爱跟我开玩笑!” 凤姐说着话握住李纨,虽然凤姐知道李纨是当真的,却不想扫了贾母兴致,李纨母子算起来也有三十万银钱家产,比西府主母尤氏还要富足,如何这般人心不足,想要参合自己私产?难道之前自己太大方,不该人生燕窝不要钱一般奉送呢? 凤姐盯着李纨似笑非笑,半是威胁半是玩笑,却给李纨搭起了下台梯子:“大嫂子逗趣的也够了,老祖宗看着呢,等着孙子媳妇过去敬酒呢!” 幸亏李纨开言针对凤姐,贾母虽然闹心,却也可以权作耳聋,睁一眼闭一眼装糊涂去了,终究是自己脚下人,难道去跟她一个寡妇失业孙媳妇针尖对麦芒呢!亏得迎春探春都是伶俐的主儿,乘着凤姐缠住李纨空隙,姐妹闹哄哄的架秧子起哄黛玉,要看黛玉的私房绣品。黛玉红了脸,扭身跑了,迎春姐妹正好撮起贾母追赶黛玉去了葳蕤轩。 李纨直觉凤姐装神弄鬼糊弄自己,顿时恼羞成怒:“什么玩话?你不要巧言令色!二叔主外,你主内,二叔所办买卖当然归属于公中,你们如何能跟我攀比?” 凤姐低头至此,也没了好心情,一声嗤笑:“大嫂你不要忘记了,这府里是婆婆当家,婆婆主内,公公跟二叔主外。我不过是闲暇无聊,帮衬婆婆家务,二爷可是没闲着,日日在六部苦哈哈服侍人呢!” 凤姐说话间甩开了李纨,凤目冷冽起来:“既然我的私产要一体分配,大嫂子五百亩温泉眼子也拿出来吧,还有大嫂子在前门楼子稻花香点心铺子份额,衣帽坊的份额统统拿出来充公,我就无话了。” 李纨顿时暴躁:“二婶当真要瓜分我的妆奁呢?就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呢?” 凤姐凤眼眯成一条缝儿:“你的妆奁?拿出你的妆奁单子搂一搂吧!若是严丝合缝,我就服了你,不仅把药局送给你,还把我所有妆奁陪嫁一并奉送!” 李纨顿时语塞,鼻翼剧烈煽动,心中愤恨不已。 汤山的土地初时贫瘠,是李祭酒得了内部消息,周边要有大的建筑群体,他日地价即将飞升。李纨得信,拿出所有积蓄,又狠心卖了原本一个百亩小庄子所买下五百亩荒山。妆奁单子上面当然没有这一笔。 李纨咬牙:“此乃我的私房银子所购买,跟公中资产不相干!二婶子夫妻则又不同,岂能跟我攀比?” 凤姐冷笑:“堂嫂可以请人清查公中账务,看看可有一笔银钱用于药局的开办了,哪怕只有一分一毫,我没有二话,立马就把药局交出来充公!” 凤姐眼风四扫,瞧见周边已经再无旁人,唯有自己的丫头与李纨的身边几个半老婆子,再不跟李纨掰扯,却是压低声音一声哂笑:“我们婆媳夫妻们勤扒苦做挣来银子,你不哼不哈一人独吞三十万,我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或许还会再添无数儿子与闺女,拢共也才三十万。我才不足呢?你有什么不餍足?” 凤姐可不是什么菩萨好人,这话可谓刁钻毒辣 李纨顿时气极,能生孩子了不起么?自己若有夫君在,难道生不出来么?她想喊,想吵闹,却是说不出口。凤姐这样泼皮之人都要压低声音,李纨那里敢放高声呢?今后还要不要做人呢! 李纨直觉受了侮辱,憋屈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最终成了茄紫色,手指颤抖着在凤姐眼前晃悠:“凤丫头,你,你,你,太恶毒!” 171、怒气暗生张氏警言,醍醐灌顶李纨惊心 171、怒气暗生张氏警言,醍醐灌顶李纨惊心 凤姐清眸犀利之光一闪而过:“我恶毒?我不过跟嫂子诉诉苦,说说我开药局子缘故。孩子多,三瓜两枣填不饱肚子,这才开了药局给你侄子侄女们挣一碗包饭吃,熟料你这个大伯娘却不许,要砸她们饭碗子。” 凤姐话至此处,挑眉嗤笑:“哈,我倒不懂了,你这个伯娘,碗里锅里嘴里满当当的,闲得无聊来砸侄儿们饭碗子,倒底谁恶毒呢?” 李纨一时之间没有言语反驳,憋闷的呼呼直喘粗气。两边仆从俱都远远避着,不敢出声。 张氏将贾母簇拥进了葳蕤轩,侯她们祖孙们说笑起来,这才折身回来寻找李纨凤姐妯娌。她缓缓走近,正听见凤姐跟李纨讨论毒辣不毒辣之话。 张氏不想听壁脚,远远的咳嗽一声。李纨凤姐即刻噤声,齐齐回身看着张氏。 凤姐笑吟吟福身给婆婆请安,自然站在婆婆身侧,小鸟依人一般寻求婆婆保护。 李纨则是兀自挺立,面色凄凄切切,不知所谓。 张氏看这光景大约猜到凤姐此番大获全胜,李纨估计被触到了心底禁忌,才这般悲悲切切。 想李纨一时被贾母维护的久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自我膨胀起来,竟敢把刀口指向黛玉宝玉,这可是贾母逆鳞。王氏覆灭固然有张氏退波逐浪,没有贾母放任,王氏走不到那一步去。究其原因啊,不过是王氏触到了贾母逆鳞,让贾母无法容忍。 李纨寡妇失业之人,能够在荣府金尊玉贵,靠得是贾母张氏两代主母的宽宏与怜惜。其实质,不过就是拔除牙齿老虎。却是这些年来顺当日子过得久了,一时间忘记了自身的处境,竟然对着荣府少主母龇牙咧齿耍起威风来。实在不足为虑。 对于李纨乃至二房,张氏本着同根生,手里松一松,二房就有五六十万现银。张氏若是发横,满可以每家每户几万银子打发了。 当初老公也辞世,贾母悲痛欲绝,张氏作为新一代侯府主母接管荣府中馈,曾经有过一次资产大清查。 老公爷大约也知道贾母心事,害怕子孙夺产遗祸家族,曾经录下一份详细资产明细,以为分产作证,当时族长贾珍与几位族里长亲都有签字画押。张氏若是不讲情分,大可按照当时老公爷留下资产进行两下分割。 严格说来,老公爷辞世,贾赦便是荣府一切资产的法定继承人,大可以当时就把二房扫地出门。却是贾母偏颇,抬举二房反头骑到大房头上。 除了此法,张氏还有许多法子,足矣让李纨头破血流,看着府库银子,画饼充饥。 要知道,自从王氏归西,跟张氏套近乎,想把女儿送进来给贾政填房的人家不在少数,就在眼下任然有人跟张氏打听二老爷贾政何时续弦。 如今宝玉黛玉各自有了好归宿,贾母未必不乐意贾政续弦。且李纨最近频频算计已经惹恼了贾母。张氏若是从中歪一歪,很够李纨喝一壶。 试想一下,李纨成天伺候一个跟儿子一边大的婆婆,是何等惊艳?且贾政一日不死,李纨就是白发蓬蓬,牙齿掉光,也要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即便这位稚嫩婆婆不整不磨,只怕也要把人恶心死了。 且男人八十能生娃,贾政才将不到六十,大有可为。按照贾政的传播能力,王氏三十七岁尚能生下宝玉这个宝贝疙瘩,十五岁的新娘子不说十个八个,一二个稀松平淡。 一个孝字儿压在头上,李纨一辈子望着府库银钱望梅止渴吧! 不过是贾母张氏怜惜李纨母子们孤苦,不忍雪上加霜。当然也是不想让宝玉夫妻受委屈,这才拘押着不许续弦,逼着贾政做鳏夫罢了。 如今宝玉尚公主,黛玉嫁给了贾珏,二房在没有贾母心尖子了,松口给儿子来个第二春不无可能。 所以,李纨莫以为分了家,头上没有婆婆这把刀,就得意忘形,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无人约束了。一旦闹过了头,重新给她头上悬一把天子剑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没有兔子不吃草,没有猫儿不偷腥。同例,没有那个男人不爱美娇娘。 所以说,在张氏眼里,李纨不过是秋后蚂蚱,再蹦蹦跶也是白搭。 张氏看眼凤暗暗摇头,这个凤丫头还是稚嫩了有待磨练。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人灰飞烟灭,何必操心劳力,口干舌燥! 张氏毕竟是长者,除非逼不得已,绝不会跟孤寡侄儿媳妇较真。暗暗一叹,张氏走近李纨,温颜征询:珠儿媳妇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或者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大伯娘听听,替你分解分解?” 李纨瞅着张氏,满眼委屈,泪光盈盈,却是大力一抹眼角,冷笑:“委屈?我们这命如草芥靠人施舍苟活之人,岂敢烦心委屈?” 张氏顿时冷眸:难不成李纨也跟她婆婆王氏一样起了歪心思,以为爵位原该属于兰儿? 自古以来长子承爵,当方袭爵理所当然,没有亏欠任何人。李纨而今竟敢给自己甩出这样嘴脸,是何道理? 一贯温煦的张氏心生恼恨。这可真是升米恩斗米仇。论理,老公爷下世之日,这府里一切都跟二房没关系了。看来时这些年日子过的忒舒服了,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张氏原本是个厚道人,对李纨这个苦命人尤其不忍心说一句重话。如今看来痴人不说,乖人不知。不把话意挑明了,有些人是永远不会明白了。 张氏虽则心生怒意,话语却是一如既往平静无波:“唉,前几日听了些闲话,有几位夫人悄悄言与我,说是有人私底下嚼舌,说是荣府二房没了当家主母,混不成个样子。又有人谣传,说是荣府有人欺凌孤儿寡母。我原本还跟她们解释说,这肯定是哪个别有居心者胡说八道,是谣言,是笑话,不可信。不想侄儿媳妇今日也说此话,如此看来,必定是我这个大伯娘力有不逮,照顾不周,让你们娘儿们受了委屈。” 张氏微微一叹,苦笑道:“也是这话,我毕竟不是你的正经婆婆,又上了年纪,这边子女也多,确是无法全心全意照顾你们。大伯娘这心里真是惭愧啊!” 张氏说着话,眼眸灼灼盯着李纨:“这话别人说了我不信,珠儿媳妇倒是说说,是何人,如何欺凌你们?难道真是奴才们胆大包天,奴大欺主?” 李纨嘴角一丝哂笑,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是谁欺凌明摆着呢? 张氏权当眼神不济,声音一日既往的温和,却是话锋一转:“不过幸亏侄儿媳妇这番言语,倒是正合了我的心思。” 张氏说着话,脸上笑意越发加深了:“自你婆婆去后,二房没有正经主子,你乃孀居之人,许多事情不好露面,我也是年岁大了,照顾不得许多,也许是该替你们寻摸一个主心骨了。今后你们母子们也好有所依靠。” 张氏话语平静,满脸淡淡笑意,眼风似笑若讽:聪明高傲的李祭酒姑娘,若是你头上压上一个聪明美貌的婆婆,是否更加美满呢? 不过以张氏慈爱,这话只是一闪而过,永远不会言之于口。 李纨一时间尚未理会张氏话里含义,神情茫然无措。凤姐已经笑吟吟臆想翩跹:二叔要续弦么?二房可要兴旺热闹了。 李纨尚在瞠目结舌,大伯娘此刻提我婆婆做什么? 张氏忽然一笑;“我是长辈,自然会替你好好打算,你们母子思慕亲眷抚慰也是人之常情。既然你这般期望婆婆眷顾,我作为长辈自然疼你,老祖宗必定也会更疼爱你们。”张氏慈爱挥挥手:“你且安心去吧!我必然帮你达成心意。” 张氏言罢朝着凤姐一招手:“老祖宗刚才好念叨,说是凤丫头哪儿去了?你快随我去见老太太罢。” 李纨居所就在荣府花园子之中,她失魂落魄转身。 怒气发泄过了,剩下唯有悔恨,三十万已经是老大一笔银子了,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望尘莫及。自己只要熬到分家单果,这些银子就在囊中了,子子孙孙八辈子也花用不完,如何这般意气用事,为了心口一点不平,跟大房闹僵呢?若是大房反悔起了歪心,自己岂非竹篮打水? 正在五味杂陈,心中亦怒亦忧亦悔亦恨,忽听张氏声音远远传来:“大奶奶,再过三日宝玉成亲,家里办喜事无需你插手,你可以借此机会归宁,回去看看你的老父老母去。而后,你恐怕就不得空了!” 凤姐闻言一笑:“是啊,大嫂子,李府老太太前些日子大祥,听说府里也分家各立门户了,只是不知道你寡母婶娘而今如何呢?” 李纨闻言脚步一顿,面色煞白。 张氏闻言微微皱眉。 凤姐亦步亦趋跟着张氏:“婆婆?” 张氏回头叹息:“为人风帆莫要驰尽。打人不打脸,她是寡母子何许你说?”捏捏凤姐手掌,张氏笑道:“你而今是全福人,要珍惜福分,何必跟她苦命人一般见识?” 凤姐闻言甚是惭愧:“太太教训的是,媳妇孟浪了!” 张氏摆手:“知道你是个爽朗人儿,今后注意,去吧,哄哄老太太去,今日被你大嫂子一闹,又该不痛快了。” 回头却说李纨,凤姐嘴里所谓婶娘,就是李纹母亲,也跟李纨一样是寡母子,娘家分家李纨知道,父亲是李家支柱,二叔辞世,三叔庶子,分家之事李纨知之甚详,三叔不过一座宅子一千两银子就分出去单过了。二婶娘家就更加简单了,父亲不过给李纹姐妹三十六台妆奁,婶娘则是每月领一份月例,四季衣衫了事。二婶娘想要过继三叔儿子养老,父亲没允许。 李纨浑身一个寒战,凤丫头说着话什么意思?难道暗示要跟对待婶娘一般对待自己,让自己月月领钱,剥夺家财? 大伯娘说什么呢?自己归宁?父亲早说了让自己守节做节妇,不许在上娘家门,有事只需兰儿过府问候,自己如何归宁呢? 张氏一贯说话虽然温柔委婉,对李纨一直慈爱尤佳,每每遇事真心提点,有事说事,从来不说废话,这样神神叨叨,绕来绕去,这是第一次。 李纨在这一番云遮雾绕之下,给李纨直觉是不知所云。 李纨喃喃自语:“大伯娘倒底什么意思呢?” 李纨正在纠结猜测,一旁呆滞半晌秦嬷嬷忽然品出异味,一时声音颤微着透着凄惶:“奶奶,您可听出大太太话意?” 李纨皱眉:“什么?” 她眸光涣散,想到了娘家不接自行归宁,会受到严厉父亲怎样责难,或许连门也叫不开。 奶娘言道:“大太太提起婆婆,有说什么奶奶思慕亲眷,说什么可怜奶奶没有亲生婆婆照顾,又说不会让奶奶失望,老太太也会疼爱奶奶,您说,大太太这话什么意思?” 李纨闻言愕然:“嬷嬷以为何意?” 奶娘话语透出哭腔:“我的奶奶,您想想二老爷呀,奶奶可知道,大老爷前些时日还接收了扬州知府孝敬一对姊妹花儿?” 李纨脑子有些呆滞,大老爷纳美妾跟自己有何关联? 在李纨心里,贾政不续弦乃是天经地义,并非谁人对二房制衡,或者对她们母子格外关照。她从来也没想过为此对谁感恩。 嬷嬷摇头,自己这个主子有时候聪慧,有时候真似一叶障目了:“二老爷虽然年纪大些,可是娘娘驸马之父,身份尊贵,家资丰盈。妄想攀附之人趋之若鹜。奶奶,这些年是老太太压服着不许二老爷续弦,若是老太太恼了,大太太从中一撮合?您想想?” 李纨闻言一个踉跄。 奶娘忙着搀扶住:“奶奶,奴婢早劝过您了,要忍耐,要包涵,一切都等到哥儿顶门立户另立门墙为止。这些年您做的尚好,为何进来忽然连连糊涂?为了一些无关紧要人事跟老太太别扭,今儿又惹了大太太与二奶奶,搅了老太太兴致。大太太与二奶奶虽然精明强悍,却是历来没有针对过奶奶,老太太更是一颗慈心抚慰,您这倒底为何呢?” 李纨忽然扬手,怆然道:“别说了……” 红楼之迎春花开 172喜事连连 李纨踉跄着脚步往回挪步,只觉得退杆子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脑门子无端端出了一一层细密冷汗,身子似乎被石磙碾过一般,浑身上下寸断一般痛入骨髓。李纨至此已经想得通透,王氏嫡亲婆婆尚且如此,李纨不敢想象今后,直觉绚丽的天空瞬间坍塌,勉力跨进门槛,脑子甚是清明,人却疟疾一般颤栗起来,浑身是去了支撑力气,败絮一般直往地上滑溜。 李纨灰败死寂模子,吓坏了秦嬷嬷一众,李纨身边一众姨娘与大丫头都被贾母发作打发个干干净净,贾兰又去了李府至祭,剩下一群没头没脑的小丫头苍蝇似的孩子知道哭泣。秦嬷嬷也是慌得不行,李纨出事她可担不起,却又不敢擅自惊动上房老太太,忙着人报了贾政,求他拿个主意。 贾政最近对李纨甚是失望,琥珀的事情出来后,琥珀固然受到了贾母打压,却跟贾政毕竟是肌肤之亲,琥珀自己完了,也在贾政心里种了刺,把李纨算计宝玉黛玉的事情给抖了出来,贾政因此记起之前王夫人所说李纨不祥。如今宝玉娶亲在即,贾政对宝玉婚事甚是满意,李纨却在这个关键时刻闹腾,贾政心里很不痛快,只觉得李纨是个搅家精。把之前对李纨怜惜越发淡了干净:“真若病了,奏报琏儿媳妇,请太医去吧。” 言罢继续打谱去了。 金钏闻讯,有心探望,抬抬脚步又缩了回去。想着平日李纨不待见,自己何必凑上前去讨人厌。身为贱妾,职责所在就是陪伴主子吃喝玩乐,不须贤惠能干。 金钏忖度一刻,还是做好本分吧。退回房内,熏了香,泡上茶,摆好了茶果。理理云鬓,凝神安坐,等待主子驾临。 夜幕降临,洒扫的小丫头枝儿来了,把白日隐约所得只言片语告知了金钏,最后目光闪烁,迟迟疑疑言道:“姨娘,咱们大奶奶竟然在后院浇凉水,一瓢一瓢的,秦嬷嬷都跪下了,大奶奶也不” 金钏依然扬手打断了枝儿,随即靠着引枕:“你今晚一直再给我捶腿捏脚,你手法很好,继续吧,明儿我给三姑娘说一声,把你调到我院子里伺候,你可愿意?” 枝儿喜极而泣,忙着道谢,伺候主子比在院子里伺候花草出息多了,翌日姨娘有孕,自己也光彩。 一时贾政来歇,金钏尽心伺候,并不多嘴。金钏可是明白人,妾上无妻自己才能顺当,只有大奶奶重新赢得老太太怜惜才会妾上无妻。这一点上金钏跟李纨的利益一致,所以,伶俐的金钏不会戳穿李纨。 这日夜晚,李纨忽然病了,大烧大热,满口胡话,梦中一声哭喊贾珠名字,状若疯癫。 金钏迅速作出反响,亲自带人往这边上房来送信,李纨重病消息直达天听。 张氏忙着命人夜半出府,拿了荣府的帖子延请王老太医,诊断一番,却说是风寒入侵,只要吃药发出汗来,便无碍了。只是李纨拒绝吃药。一时唤着贾珠,一时痛哭流涕呼唤贾母。众人不解其中之意,凤姐却是清楚得很,李纨这是借病提醒贾母,也提醒大家,当日贾珠曾经病床托孤。 夜里不敢惊动,翌日,凤姐伺候了贾母早餐完毕,方敢回禀。果然,贾母闻言大怒:“这是跟谁置气?难道想搅和宝玉婚事不成?”吩咐众人好生伺候,若有闪失严惩不贷。 李纨却是个固执的,贾母不表态,她便病势沉疴不沾汤药。初四这日晚间,李纨已经熬了一天一夜,水米不进,身上火烫烫的,嘴唇干枯泛白,面如槁灰,身上连一丝汗滴也没有。 这日傍晚,小王太医来切脉,告知凤姐,病人再这样干烧干熬,只怕小病熬成大病。寒症死人不是玩话,张氏闻言惊心不已,难道自己把话说重了?心中懊恼,也怪李纨,既然这般没担待,何必又要磨牙亮爪子?倒低可怜李纨,匆匆带领凤姐来探李纨。 李纨果然大烧大热,人事不省。 张氏用凉水覆上李纨额头,李纨睁眼还能认人,看着张氏十分激动,挣扎着起身磕头:“大伯娘,我错了。”却是浑身虚脱,那里有力气呢,张氏忙着摁住了:“这个时候说着些做什么,什么错不错的,一家子骨肉谁会计较呢” 李纨一时间泪流如梭:“大伯娘啊”哭得只要晕厥。 张氏接手婆子汤药,忙着点头安慰:“什么也别说了,治病要紧,听话啊,咱们吃药,你要看着兰儿中举娶媳妇抱孙子呢!” 李纨却避开了,眼眸呆痴一般空洞,嘴里喃喃絮叨:“大伯娘,我才将看见大爷了,大爷笑吟吟的,把我的手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也笑吟吟呢” 张氏叹息:“你这孩子,何苦呢?”却是明白了李纨心病不光在自己这儿,放下药碗,吩咐众人:“继续给大奶奶用冷水覆额,擦拭手脚,一刻也不许停歇。”又指着几个婆子:“你们三个,再找根银汤匙来,不能由着你们奶奶性子,必须把药灌下去,否则,你们谁也担不起!” 几个婆子帮着诺诺而去了。 李纨的||乳|娘秦嬷嬷噗通一声给张氏跪下了,直磕头:“大太太,我们奶奶是心病啊,大太太,您救救咱们奶奶吧。” 张氏皱眉:“兰哥儿呢?” 嬷嬷泣道:“昨儿是亲家老太太冥寿,奶奶便吩咐小爷去磕头跪香去了,不许我们惊动,说是水惊动了小爷就是逼她死。” 张氏眯眯眼,总算没有那兰儿做戏,也算是爱护儿孙了。 张氏吩咐秦嬷嬷:“你在这里好生看着你们奶奶。”又一看凤姐:“你跟我去看看老太太。”凤姐哪又不从的,张氏一路跟凤姐商议着:“凤丫头,你想想我们如何跟老太太开口,才能说服老太太。” 凤姐半晌不作声。贾母张氏主张平分出息,自己一房吃了这样大亏,李纨还不餍足,凤姐心里很不舒坦,自己不计较来探望已经仁至义尽了。 张氏如何不知道凤姐心思,张氏也喜欢银子呢。可是有时候银子买不来命,买不来好运道呢。正跟贾母所言,贾琏这一辈子可以袭爵,下一辈子就是平民布衣了。难道不需要宝玉这个叔叔帮衬呢。今日大房掐死了二房,宝玉不会寒心呢,兰儿不会怀恨呢?一旦亲人们寒心四散,再多的银钱也换不回来了。 张氏看着凤姐一笑:“你是聪明人,我只说一句,一个好汉三个帮,须知独木难支。你跟宝玉是表姐弟,李纨兰儿却是宝玉嫡亲嫂嫂与侄儿呢。钱财散尽能复来,人心失去难挽回!” 凤姐被婆婆看产心思,面上一红,赶紧言归正传,讪讪一笑:“婆婆安心,有鸳鸯与媳妇儿做耍子,保管老祖宗回心转意。” 张氏一笑,凤姐能够这么快想明白看来是个有福的,谁也不容易,都是一个心愿惠及儿孙罢了。婆媳相携来至贾母卧房,贾母却在佛堂念经。 张氏征询:“老太太怎么样?” 鸳鸯摇头:“坐立难安,吃不香!” 张氏努努嘴,示意鸳鸯打偏手。鸳鸯笑着引导张氏进房,张氏静静的一旁跪下,合十当胸,默念心经。 未几,贾母收功,垂眸道:“大奶奶怎的了?” 张氏摇头:“吓着了。” 贾母冷哼:“她多聪明绝顶,谁能吓唬得她?” 张氏搀扶贾母起身,笑道:“抡起聪明来,这府里捆一起也聪明不过老太太去。” 贾母瞪眼张氏,忽然笑了:“大太太也不错啊,老了老了会哄人了啊!” 张氏笑道:“老太太这些孙子媳妇孙女孙子们个个聪明,媳妇就是再笨,这些年跟着老太太也学会几句了。” 贾母心中受用,招呼张氏坐下,婆媳品茶,却是再不提李纨这话。张氏虽然定盘心稳,架不住人命关天,李纨等着贾母发话救命呢,不管李纨是有意还是天意,既然这般知道悔改,总要给一条路她走下去。悄悄溜了鸳鸯一眼。鸳鸯便笑吟吟手持美人捶过来了。 贾母不看也知道媳妇的眼神官司,微微一叹:“你也别是来求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命是她自己的,她自己不要,我老婆子何必多事。” 张氏闻言语塞,忙冲着鸳鸯使眼色。 鸳鸯一嗤。 贾母瞪眼嗔怪:“你这个丫头,笑什么?我老婆子好笑么?” 鸳鸯道:“我正是笑老太太呢,也不知是谁,昨夜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日吃饭,一时嫌咸,一时嫌淡,话也不愿意说,人也不理,自己个躲到佛堂去念经。”鸳鸯说这话停下美人捶,看着张氏笑:“大太太,您给婢子分解分解,老太太这是担心大奶奶呢,还是厌弃婢子不会服侍呢?婢子这心里打昨儿起就慌得很呢?” 贾母听着鸳鸯瞎掰心里乐得很,扬手要打人,鸳鸯歪着脑袋笑,贾母也笑了。 张氏笑道:“鸳鸯姑娘懂得老太太,这正说到媳妇心里了,只是媳妇心里有,一时说不全乎。老太太既然这般担心,何必让她错觉呢?” 凤姐这会子抚手就笑起来:“还是鸳鸯姐姐会说话,老祖宗都笑了,跟姐姐一比啊,我这个孙子媳妇成了没嘴的人了。” 众人都笑了。 贾母这才问起李纨来。张氏把方才李纨的话说了。 贾母立时红了眼圈,骂道:“孽障啊!” 贾母就这般被张氏搬动了,来至李纨房内,贾母一句话不说,板起面孔,接手药碗来给李纨喂药。 李纨大口大口吞咽,泪流满腮。 临了,李纨在炕上磕头,痛哭嚎啕:“老太太,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8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8部分阅读 媳妇母子性命是您所赐,孙媳妇却鬼迷心窍犯了迷糊,孙媳妇万死啊,求您谅解,老祖宗!” 贾母不劝反怒道:“胡说八道,你死了叫我老婆子如何去见珠儿?你若孝顺,就活到七老八十,子孙满堂,年年带领儿孙们来给老婆子祭坟扫墓烧香磕头。” 李纨扑上来保住贾母腰杆哭得惊天动地:“老祖宗啊,您一定要老百岁千岁,让孙媳妇孝敬您,报答您啊。” 李纨聪明的易损伤自己为代价,终于赢回了贾母怜惜,贾母对李纨不满冷淡,终究因为血缘亲情在祖孙抱头痛哭中烟消云散。至少,明面上如此。 李纨好容易鼓起勇气冲冠一怒就此偃旗息鼓,除非伺候再遇大的机会与动荡,否则,李纨绝不会再生雄起之心了。 自此,李纨坐回了原本那个乖巧孙媳,较之从前更加一心一意孝敬贾母,教养贾兰,安安静静期待贾母许诺那个七老八十,百子千孙的锦绣日子。 翌日,正是公主府晒妆奁的日子,贾府也凑热闹,把宝玉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精细物品一一包装,成箱成车的拉近公主府去。宝玉的东西可不是嫁闺女那样一百二十八抬就全城震动了。王氏的妆奁当日也是十里红妆,贾母做主分给了宝玉一半。贾母手里的东西百余得了一股,再有张氏贾赦贾政贾琏凤姐赠送,再有宫里元妃娘娘之赏赐。一件件一箱箱无不光华灿烂,美奂美伦。 这些还只是明面的。宝玉身上还有一只芙蕖荷包,内里装着他的一枚签章:介石士。这枚小小印鉴乃是墨玉雕成,是贾琏送给宝玉,也是贾琏用着没印鉴为印信,替宝玉把二房家底一半的一半十五万现银存进了内务府下钱庄,再把一张宝丰钞的银票存进了紫檀盒子,凭借这个印鉴在迎春家的聚宝斋当当了。 凭是谁,只要凭着这枚印信就能得十五万银子。反之,就是宝玉,没有这枚印信,也取不走贾琏替他当当那个紫檀盒子。当然除了贾琏,谁也不知道那没紫檀盒子价值几何。 贾琏回家只跟凤姐感叹:“宝玉真是长大了!” 任凭凤姐如何追问,贾琏也没吐口宝玉请托贾琏存银当当说了什么。宝玉当时言道:“祖宗遗产生出来银子留着守护祖业吧,我这个驸马都尉也有爵禄爵产,没想到弟弟不堪担负家国重任,这身皮囊倒可以换得锦绣日子,也算是物尽其用,不拖累祖宗!” 贾琏当时产点落泪,没想到宝玉这般心灰意冷。却不料宝玉又哈哈笑起来:“二哥哥别被我吓着,也别替我担忧,明儿起,我就是万人仰慕的风流驸马爷了,大把锦绣日子等着我呢,替我高兴吧!” 后来,宝玉成了驸马一夜之间改了习性,把身边一众女孩儿一提遣散发嫁了,从此跟公主做了一对相敬如宾的好夫妻,儿女成双,却没有妻妾成群,就连公主主动替他收揽的姨娘也不兜揽,只是越发纵情山水诗,与一般文人清结成挚友,春日赋花,冬日吟雪,后来诗词文章水,笔墨画越发进益,为人所传抄。 后来公主出面替他将画诗作刊印成册,为文人马蚤追棒。 荣府可谓好事连连,紧着,三月初八,荣府给探春大办成|人礼,邀请了所有名门小姐前来观礼。其中也有徐兵部家里的小姐。熟料热之闹之成|人礼上竟然来了不速之,老少两代北静王妃相携而至。不说探春凤姐与迎春姐妹,就连精通世故的贾母也甚是疑惑。 三月十八,荣府传出了黛玉跟贾珏正是举行订婚宴。撒出去喜帖再次让荣府成了京城话题。除了官媒到场,男方冰媒是水衍。众人看着女方媒人竟然是堂堂的北静王爷。世人惊愕不已。 随即,徐兵部家里跟荣府商议婚事步伐缓了下来,徐兵部夫人不再一趟一趟进府恭维贾母张氏了。荣府一众正在疑惑,不知道徐家打得什么主意。 张氏目下很少出门应酬,只有吩咐贾琏出去探听消息。 却不料迎春归宁传来令人气愤信息,她甚是气愤告知祖母母亲:“最近徐兵部夫人成了北静王府座上,频频跟宗室皇亲家的主母接触,眼下已经跟燕国公家里的小姐在接触议亲了。” 贾母顿时气了个仰倒:“她如何敢如此欺人?三丫头就是庶出也是公府小姐,配给他家绰绰有余?” 张氏讶异:“这话时打哪儿传出来的?别是听岔了?” 迎春摇头:“北静王妃宝山,说的燕国公家里嫡次女,已经小定插戴了,绝不会出错。” 173、藏污纳垢宁府事发,殃及池鱼荣府遭殃 北静王妃? 贾母张氏凤姐三代主母面面相觑,齐齐愕然。 无论北静王,还是北静王老少王妃,跟荣府关系一直十分亲密,可谓通家爱之好,这些年来两府之间一直有来有往,朝堂之事,北静王也肯提携贾府,今年下场之前,北静王甚至接了宝玉贾珏进府,招了博学鸿儒替他们临阵磨枪,掳顺功课,为此还招了二人塾师蒋先生不满。 正因了北静王不忘两家的过往,肯亲近俯就,北静王作与黛玉贾珏婚事为冰媒,虽是北静王主动揽事,荣府也没觉得突兀,反而顺水推舟。一来,林家也是五世列侯,虽然到了如海而斩,之前跟北静王府也是常来常往,林如海本人跟北静王也有交情。二是荣府跟北京王府私交甚笃,故而,才有了北静王作冰媒这事儿。 按道理,北静王府论公论私,都不应该搅扰荣府已经水到渠成婚事。 北静王府如此改弦更张,让人费解。正所谓反常即为妖,贾母张氏凤姐三代主母捆一起,一时间也参不透北静王府为何要插手这件事情,一起看着迎春。 张氏凤姐婆媳皱眉苦思。贾母却是气得直瞪眼:“二丫头,你可知各种内情呢?” 迎春心中有一份揣测,只是这事儿有碍探春名声,又无没有真凭实据,迎春不敢轻下断言,只好安慰贾母道:“孙女得了消息甚是气愤,忙着来传消息,其余尚未打探。老祖宗安心,孙女必定打探清楚。” 贾母气得不轻,只好叹气:“只好如此了。” 众人又是一阵安慰,贾母稍微宽慰。却是叮嘱各人,不要碎嘴嚼舌。凤姐忙着出去施行,严令今儿在场个人,无比咬紧牙关,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惊动了三姑娘,凭是谁,必定要一顿打死。 一众仆妇无不作保,如今没有傻丫头,想来消息不会泄露了。 这边贾母重新匀面,娘儿们聚集商议。贾母已经方寸大乱,半天也没商议出结果来,凤姐迎春值得使劲浑身解数跟贾母逗趣儿。 贾母虽然稍解愁怀,却是不能放开怀抱,毕竟这事儿是贾母亲手操办,也因为这事儿设计北静王府,关系荣府前程呢。 张氏皱眉半晌,言道:“我们跟徐府是张家侄儿媳妇搭的线,徐家主动攀亲,虽然没有下定,却是大家心照不宣,如今出了这事儿,除非张家侄儿媳妇不知道,知道了必定回来给我们一个解释。所以,依我说,犯不着打听了,只听他们怎么自圆其说就是了。好在尚未正式纳聘,对探丫头并无损伤。” 贾母闻言吗,深以为然:“就按你母亲说的。” 迎春忙着应承了:“老祖宗放心,必定不亏待了三妹妹。” 凤姐也忙着劝慰贾母:“老祖宗安心,凭三妹妹人才,凭我们荣府家事,给三妹妹在寻一门门当户对亲事并非难事,燕国公府说起来好听,也是三代赋闲,管着国公府牌匾,也是看在她们老太太” 凤姐说的畅快,忽然发觉这话不对头,慌忙打住了。 贾母一脸背晦,荣国府如如今也是空有招牌没有国公爵位了。贾母心中很难过,瞬间泪盈满眶:“是我对不起列祖列宗,荣府从公府变成了实际将军府,否则,一个闲散燕国公兵部侍郎如何敢欺负上脸来” 这话一出,张氏也觉得脸上无光了,若非聚爱社不学无术,没有政绩,袭爵考核不过关,如何会被圣上降爵呢?贾珏倒是立功,却非贾赦功勋,奖赏不到爵位上头。 一时也跟着抹泪请罪:“都是媳妇无能!” 贾母这下子倒是清醒了,伸手拍下张氏,反头安抚媳妇:“老爷们无能,与你什么相干,你这个媳妇,做的不错了。” 张氏得了这么一句,泪水反而肆意起来,看着老态毕现婆婆,从前的怨怼委屈随着眼泪洒落了,笑着回握老婆婆:“媳妇做什么都是该当的,一切都是脱了老太太福气。” 贾母逐渐老迈,似乎不大爱端婆婆架子了,见者媳妇孙媳妇孙女儿一个个能干,两个儿子虽然差强人意,三个孙子一个比一个出息,荣府后继有人,贾母只觉得自己已被值得了,一反沮丧,乐呵起来:“哎哟,是我老婆子不知足了,有你们这群儿孙绕膝,还求什么呢,做人不能太贪心,不能生在福中不知福哟。” 凤姐迎春忙着拍马屁:“老祖宗才是我们的福气呢。” 徐家的事情被张氏严令控制,原本贾府接触不止徐府一家,之前因为两家有意,张氏吩咐探春深居简出。不想徐家踩崴脚,张氏只得改口。此后,京都盛宴聚会中,再次出现了探春身影。 婚事临门一脚悬了空,贾母张氏凤姐心头都不舒坦,都憋着一股气,凭着探春才貌双全,兄长能干,姐姐富贵,不信就不能说一门好亲事。 这件婚事尚未最后敲定,长亲尚未正式知会探春,到最后反而是探春最轻松了。对于探春来说,不管许给谁都是长辈做主,她反正也没见过谁。徐家儿子没有水衍的福气,能够在事情滞碍之时亲自上阵捕获心上人之芳心。 迎春不由安生感慨,之前跟孙绍组议亲,迎春以为闺女应该有话语权。如今看来,议亲这事儿让长辈最为稳妥,小辈儿不参与不受伤害。 这真是到什么山上唱什歌了。 迎春不出手,如何搬到孙绍组,嫁给有担待有情义水衍呢?反之,探春若见了徐家子,就有了无穷尽的麻烦了。 迎春暗暗哂笑,这议亲之事也要亲人而异了。 想起水衍当初利用太子偷溜进园子,那一句话至今还让迎春心跳如鼓:“那件事情,小姐答应了吧!” 迎春抿嘴微笑,抚抚脸颊,火烫烫了。 听着夫君车外踢踏踢踏马蹄声,一双眼睛亮晶晶淌着蜜,悄悄掀了帘子。正巧被水衍筹建,一个飞跃上了马车:“娘子可是思念小生了了?” 迎春唬了一跳,红了脸颊:“正经些。” 水衍嗯嗯几声清嗓子,正经动问:“今日说些什么呢,我跟着书房喝茶,茶卤子换了三道了?” 迎春立时沉了脸,皱眉:“你说北静王妃为何插手三妹妹婚事?” 水衍讶异:“怎么,王妃给三妹妹做媒?” 迎春叹息:“做媒倒好了,可以拒绝,哼,她是搅合,让人无法拒绝!” 水衍摸摸鼻子挨着迎春蹭蹭,嘿嘿笑:“这可是考着我了,比让我射那鹰眼难多了。” 迎春却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北静王府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日一试便知了。 转眼就是四月初,公主无所谓住对月这张事儿,满了月就开始跟京都贵妇联谊,趁着后花园花季正旺,下了帖子邀请满京都相好的夫人小姐与会赏春。烫金的帖子到了荣府,上至贾母,下至探春,再有出嫁的护国公夫人,凡是荣府跟宝玉沾亲者,人人有份。 公主虽是荣府媳妇,却是君臣有别,贾母张氏这些长辈一般尽量避免跟公主在公众场合会面,免得贾母老天拔地还要给公主行国礼,大家尴尬。 这一日来了凤姐迎春探春于惜春。 迎春利用机会把探春引荐给家有儿郎贵妇人,熟料北静王妃亦步亦趋跟随姑嫂三人,结伴而行,甚是亲热,亲密的有些过了。余下贵妇虽是一个个都对探春姐妹笑脸相待,却是不接迎春橄榄枝,更没有主动询问探春者。 凤姐疑惑,抽空子询问:“迎妹妹可知道王妃娘家情形?” 凤姐这话怀疑北静王妃要替娘家兜揽探春。 迎春却知道北静王妃家中兄弟姐妹俱皆婚配,她跟皇后同族,姐妹婚姻不由父母做主。迎春先头那个想法再次冒头,心里一时沉甸甸。 探春曾经抽过上上签,预示王妃命,难道这般应验么? 随着探春的婚事屡屡不顺,不是对方正跟人论亲,就是对家父亲恰巧出点问题。总之不顺之际。并且十分凑巧,凡是迎春想给探春议亲的人家,一般不过半月就会跟别家敲定婚事。 迎春越发郁闷,只觉得被一只黑手掐住了脖子。 老神在在贾母也恍然了,再一次召开了小型商讨会,与会者,荣府老少三位主母,再有出嫁二姑奶奶迎春。最后商议决定,由贾母请旨进宫会亲,去跟元妃托付一二,打探消息。 熟料,贾母尚未进宫,朝堂上却出了大事,一夜之间,所有御史似乎被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开始群起而攻之,对象就是东府贾珍。 北静王抓捕的叛贼之中有人供称,曾经在宁府聚会,商议啸聚之事。这可是敏感话题,皇上最害怕言论,皇上迅速发下谕令,着北静王会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彻查此事。 北静王就是个掌舵人,这种逮捕人的苦差事都是刑部动手。刑部杜尚书发下令签,逮捕了大批涉嫌之人,贾珍父子首当其冲,另外有许多京都勋戚子弟涉足宁府被牵连。被牵连之中有人不服气,竟然攀咬贾赦贾琏父子与宝玉。若非贾珏跟着太子混差事实在不得闲,大约连贾珏也咬上了。 谋逆乃是大案,皇上令北静王全权负责,北静王在府里坐阵,叫三司办理。 刑部杜尚书背靠两座大山,心里甚是停当,一边着人上门捉拿贾珍,对于驸马爷也是公事公办,竟然绕过王子腾去,暗地令公差上门请宝玉问话。 王子腾很快的了消息,心里很不痛快,却没出面阻止,阴阴笑了几声,给报信的校官一拉手,对方袖口里多一张百两宝钞。王子腾自己特特避嫌,去了对面太白楼临街雅座饮茶去了。 王子腾没有失望,一壶茶水尚未底,校尉再报王子腾,出差的校官被打得抬回来了。 原来,宝玉出门会友,校官跟门子纠缠,公主府门子岂是好像与,那里把这等小人物放在眼里,不问青红皂白往外轰人。两下里正在纠缠,不防头被公主出门踏春遇见了,一问就炸毛了:这还了得,竟敢在太岁头上来动土,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心头恼恨,一个眼神,教养嬷嬷传下口谕,以惊驾为由,一顿乱棍将公差打个半死。 随即,公主也不赴宴了,銮驾直接进了慈宁宫,扑倒太后怀里哭的花容失色,哀哀欲绝。 太后这里问清情由,方知道刑部尚书捉拿驸马,欺压公主。后宫不得干政,这事儿太后管不了,却是心疼女儿,领着公主去见致仕的老爹太上皇。太上皇一听恼了,这是欺负我手中无权啊,竟敢欺负老子的老闺女了。顿时气得摔了茶盏,快把皇帝儿子给我找了来。皇帝颠颠来了,太上皇一句话甩出去把皇上噎得半死:“皇帝,明年再开恩科与你御妹招驸马罢。” 皇帝一时莫捕捉头脑,老皇帝开骂,老太后与御妹呜呜嗯嗯,这才知道杜尚书这个老棱子给自己肇祸。回头把刑部杜尚书申饬一顿,朕叫你灭几家老顽固,何时叫你灭驸马呢。 杜尚书直喊冤枉,不过例行公事走过场,有请驸马爷过府一叙,顺带状告公主打了刑部校官。 皇帝当时火了,怒道:“公主新婚燕尔,你上门捉拿驸马,公主好性儿只是打一顿,搁在其他脾气不好身上,才不打小兵小虾,直接一顿鞭子抽死你!你且不是御史台,打死也白搭。” 杜尚书唯有请罪了。心里也得了皇上提点,以后这种马蜂窝让御史台那些愣头青戳去。 杜尚书不委屈了,忙着检讨自己过错,请求英明君主再给自己一次立功赎罪为国效忠机会。 皇帝心里虽然答应了,可是气不平啊。本来今日偷得半日闲,正在跟新交心窈窕爱妃赏景谈诗词,鸳鸯戏水弄清波呢,却被太上皇惊散了鸳鸯,捉了去,冷嘲热讽排揎一顿。这可是芙蓉帐暖变成罗刹殿,忒他娘的煞风景。 皇帝脑子心里鸡毛撩拨一般痒痒难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这一切都是你杜尚书不会办事,让朕不痛快。朕这口窝囊气当然要从他身上找回来。杜尚书虽是用顺手爱卿,却是不发作一番,难消心里折扣怒气。 皇帝瞪着眼珠子,狠狠将卷宗摔倒脸上:“你有脑子没有,贾赦连个官儿也不好好做,成天跟府里喝酒作乐,他那退杆子走路也打颤了,这样废柴也能造反?偏生还有你这废柴瞎起哄?” 再看一卷又摔一卷:“还有驸马爷,手无缚鸡之力,史家太君抱在怀里养大黄嘴牙子,他会造反,你造反他也不会造反。” 杜尚书噗通跪下了:“检举之人言之凿凿,臣想那贾珍跟荣府乃是一脉相承,同气连枝,所以就,这才……” 皇帝老子又摔一卷宗:“两府都分了宗了,你仔细揣摩没有?他为何分宗,你仔细打听没有?成天坐井观天,自以为是,北静王督办,你通了气没有?编个理由也编不圆乎,让朕哑口无言,你这个尚书干不了就请辞吧,换别人能干人来。” 这边皇帝把惹祸杜尚书骂的狗血淋头这当口,外面荣宁街乱了套了。 都察院上门来了,带着兵丁,虽然没有锁链,却是语气生硬邀请老爵爷贾赦谈谈心。 要问王子腾因何没有漏消息呢,侍郎想进一步,绕过去王子腾,等着事后拉他下马,自己好不缺口。 贾赦心里害怕,嘴上牛气得很:“我荣府世代忠心,我老祖宗驰骋疆场,我儿子杀敌报国,我侄子忠君爱国沐浴皇恩,老子只怕福享不了,要去参合泥腿子反叛呢?是谁攀老子,瞎他娘的狗眼呢!” 姓赵的堂官恨不得一声令下就去后院抢东西,赛腰包,这荣府卖儿子还搭上那些家产,水知道这府邸还藏了许多钱财呢。遂皮笑肉不笑:“老爵爷,这些事情跟我说不着,您还是去都察院想清楚了再跟北静王爷圣上说去吧。” 家里小一辈子男人一个个都去了衙门,家里出了贾赦这个酒色之徒,就是贾政这个道貌岸然,不顶事的。阖府老少,眼见了官兵,刀枪剑戟,忒吓人,一个个退杆子软了。 张氏凤姐以及阖府女眷之前因为宁府出事都聚集在贾母房里,正在商议着人去贾赦商议,不想林之孝惊慌而来,都察院赵堂官气势汹汹来请赦老爷。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贾母张氏凤姐一个个退杆子发软。张氏一声声吩咐:“快快快,快些吩咐人马,速速把琏儿珏儿找回来,再给驸马府,护国公府去送信,让她们速速打探清楚,老爷倒地惹了什么祸事。” 回头却说水衍,自从平安州归来,有太子保举,作乐散佚大臣,襄助领侍卫内大臣,掌率侍卫亲军,拱卫皇宫内院。 这日杜尚书挨骂不久,水衍就得了消息,心头略略谋算,大约知道荣府这回应该平安无事,顶多费些口舌而异。却怕荣府着忙乱投医,悄悄给自己小厮传了信,也不敢多说,只有四个字儿:“稍安勿躁!” 这信儿刚得了片刻,荣府果然来了人,竟然是林之孝家里亲自来了,迎春知道老祖宗大约吓坏了,略略问了几句,却是不敢离开府邸,只怕水衍又有新的消息,忙着照单奉送,把这四个字写在林之孝手心里。并告诉林之孝道:“告诉老祖宗,这是姑爷原话!” 174、荣宁风雨 却说杜尚书跟得罪了驸马爷,挨了骂,这还不算完完结。 皇帝最后一句:你得罪了公主驸马,自己想办法,磕头赔罪全由你,把公主哄高兴了才算了事,否则,你自己收拾收拾回家抱孩子去吧。 杜尚书不由冷汗苏涔涔,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想着如何收拾残局,如何不好,自己一辈子的官途可就玩完了。杜尚书今年方才四十八,大有可为,十年寒窗,三十年官场,提着脑袋走到现在不容易啊! 杜尚书耷拉着脑袋出得宫来,回了衙,得知都察院赵侍郎为了自己高升,越过王子腾,把贾赦如软禁了,心里不由幸灾乐祸,超点笑出来,终于有人替自己垫背了。 都察院这三字刺激了杜尚书半混沌状态的智慧,对呀,王子腾是驸马爷亲舅舅啊,这会子被人摆一道,必定恼火,自己这里且去寻他,透露消息,让王子腾好生发作一番,踩死了姓赵的,取悦了王子腾,自己也可以逃出升天了。 这一想,忙着着人打探,寻找王子腾踪迹。行不官差也不是一色饭桶,很快就有了消息,王察院猫在对面太白仙品茶呢。 杜尚书也忙着到了后衙,换了一套常服,摇摇摆摆也进了茶楼,上了二楼,故意把扇儿一收:“哎哟,幸会幸会,不想在这里幸会了老元戎啊。” 这一局还真排在点子上了。王子腾最喜欢彪炳自己战功了,这个称呼他很喜欢。虽知这人不可能是幸会,却是回礼一请:“老杜啊,不嫌弃一同坐下。” 杜尚书哪里敢嫌弃,特特头本来的呢。 他坐下了招手小二:“把这最好春茶上两壶,建好的茶果,这桌上记我账啊。” 这是茶楼惯例,这些个当官的可不会天天带着压死人的银子,也不会随身携带银票,一般都是按月道各府结算。 小二答应一声,自去办理。 杜尚书是个聪明人,知道这几天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去,一句不提荣府不提姓赵的,只说自己收下那些棒槌下属,不小心把驸马爷公主得罪了,自己如何被圣上骂得狗血淋头,最后向王子腾投诚,老元戎拉拔下官这一回,下官永世不忘大恩德。 王子腾是个精算盘,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杜尚书三个隐含在话里重要消息,一个是有人牵连宝玉圣上不高兴了。二一个,圣上并未恼怒杜尚书,虽然如他说妈的狗血淋头,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否则,姓杜的不会好好的来跟自己套近乎,应该下了大牢了。 三一个是杜尚书送给自己人情,把姓赵的冤家对头敲掉的机会来了。 王子腾也不是那顺手擒来的殃鸡仔,滑不溜秋的打太极:“哎哟,老夫虽说是驸马爷娘舅,可惜君臣有别,老夫只怕有心无力啊。” 姓杜的马上马屁拍上:“瞧您说的,您老的能力威望谁人不知,只怕您不起心,您老只要有心,万事不是事了。” 紧着车轱辘子奉承话,最后还有一句很关键,御史台缺一个左都御史,下官亲家正在采谋贤能,您老门生故旧若有合适的,希望举贤不避亲。 这话正对了王子腾的心意了,你到为何呢,前些日子,宝玉跟他这个舅舅托付了,三弟贾珏现在翰林院做编修,闲得无聊得很,希望舅舅能够举荐,让他挪各地方修炼修炼。 这个忙王子腾很乐意帮忙,只是他最近有点背,巡检之地除了匪患。不然姓赵的也不会踩他了。 有人帮忙可以帮到点子上,这既可以昭示王子腾影响力还在,也可以很好的取悦驸马外甥。 王子腾这下子被拍的舒坦了,哈哈笑:“嗯,你我这般关系,何须这般郑重其事啊,你纵不说,难道我会看着不理么?你太小看老夫啊!” 杜尚书乐得见牙不见眼,心里码着老狐狸,不及爱你兔子不撒鹰,面上忙着点头嗬嗬嗬直乐:“是啊,是啊,我就是这般糊涂人啊,老元戎您今天才知道啊。” 王子腾一贯瞧不上贾赦,却对他两个争气儿子很嫉妒:骂得,这老天爷真是不公啊,老子聪明盖世,膝下无儿送终,一个侄子也是个纨绔草包。贾赦这么一块荒草地,竟然长出来两棵好笋子,真他妈的邪了门了,荣府只怕是得了那位菩萨青眼,这般洪福齐天呢! 却说赵侍郎得意洋洋将贾赦请进了都察院后堂,虽然没有直接投进监牢,那态度可是蛮横,茶没有,饭没有,话也没有好的,咣当一声把房门扣死了。 贾赦一时间气的七窍生烟。正在老子长,老子短的指天骂地,忽然闻听墙上一排柜子‘扎扎扎’一阵响动,贾赦这个酒色空虚的老儿海道有人下死手,唬得随手拧起一把雕花高背椅,幸亏他吓着了,没有大喝一声,应该说还没来得及大喝一声,却见王子腾跟柜子后面给他打手势。 贾赦顿时怒不可遏:“你格老子六亲不认啊,你?” 王子腾忙着摆手,做个噤声手势。 贾赦还没笨完,马上警觉了,闭了嘴巴,蹭蹭蹭上前拧住王子腾衣襟:“亲翁,你什么意思啊?老子没对不起你王家门啊,整个荣府都叫哥凤丫头手里拿着玩儿呢,你好不满意,这样下黑手啊?” 王子腾见贾赦拧不清,赶紧忙的把贾赦一拖,到了隔壁房间,这才嘴里一啐:“胡咧咧吧,我问你,你想不想报今日这一箭之仇?” 贾赦气得胡子乱翘:“想啊,太想了,是谁害我,你告我,老子弄死他!” 王子腾一笑:“谁,赵良德呗!” 贾赦血红眼睛叫骂:“老子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何故要整老子?” 王子腾冷笑,手指一戳贾赦胸脯子:“他想借你来整到我。” 贾赦明白了:“他想坐大都察院?妈的,等老子除了这里,老子跟他没完!” 王子腾招手嘿嘿一笑:“别价,整不死他,你就别离开这里?” 贾赦愕然:“我不出去”忽然笑起来:“哦?”他沉睡许久的政治脑仁儿被激活了:“你是说。。。。。。〃 王子腾点头:“哎,请等着吧,御史台马上又人参他,再有我,驸马爷,探花老爷,护国公四处去喊冤,姓赵的不死也不行了。” 贾赦心神一松,哈欠连天:“别的倒好,这里我可是住不惯呢!” 王子腾道:“放心,出了女人进不来这里,吃喝拉撒一色上等伺候。” 贾赦这才满意了:“也只好如此了。” 赵侍郎正在得意洋洋等待升官发财呢,却发觉风向忽然就变了,杜尚书带领了下属亲自去了公主府谢罪领发,弹劾都察院罔顾律法,私闯民宅,胡乱掳掠的折子三五篇到了圣上案头。 翌日,圣上叫大起,生了好大气性,把王子腾当殿发作一顿,王子腾首先毕恭毕敬凝听教训,然后才扑地磕头大喊冤枉。说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捉拿荣府嫌犯之事。 这话当即被驸马爷反驳了:“察院大人此言差矣,贾府乃是被栽赃陷害,并非嫌犯!” 王子腾从善如流:“老臣愚昧,驸马爷息怒。”宝玉从善如流,沉脸不语。 王子腾安抚了外甥,转向上座辩白:“老臣督查九省失误,本当引咎归隐,得蒙圣恩浩荡,留下老臣荣阳天年,老臣心中愧疚诚惶诚恐,每日里思虑要如何肝脑涂地以报圣恩,生恐给圣上添乱子。若说老臣固步自封,思想禁锢,愚顽不堪大用,老臣心服口服。且是这好大喜功,诬陷忠良之事,老臣实在不知道,也不敢当啊。圣上您要明察啊!” 圣上发怒道:“你有隐情,可是事实是纰漏处在你都察院呢?” 王子腾满腹冤枉:“禀报圣君,前个老臣落衙下朝,门平安无事啊,昨个老臣身子不爽告病一日,临晚,老臣侄女大哭归宁,这才得知事由。值得安抚内眷。老臣忐忑难安,几乎一夜无眠,今日一早,老臣卯正等候神武门,确乎不知这塌天大祸有何而来啊。” 这个时候,有人出列奏报:“启禀圣上,都察院这一块一向都是赵良德赵堂官代理,自从老元戎外放回京,身子一向不爽,三天倒有两天病,一天做衙,那事情不够赵堂官一个清晨就完事了,老元戎实在是尊崇圣上当日的生意:回都察院日日反省呢。” 皇帝嘴角翘起,这话他的确乎说过。 看向出头的杜尚书,婢子一哼:“哼,你自己的事情还没结论,你还有闲心啊!” 杜尚书当着满朝文武朝着宝玉拱手:“承蒙圣上惦记,驸马爷宽宥,不怪属下那两个传令兵口舌笨拙,还赏赐了他两个汤药银子。” 圣上眼眸一瞥,皱眉看眼宝玉,这就完了?朕挨了骂,你倒做起好人来了。 嗯哼! 宝玉正在眼观鼻鼻观心,忽悠悠浑身一个激灵。 宝玉虽然迟钝,好在下朝之时北静王按落了大轿,与宝玉步行一段,言道:“世兄有日子没进宫给太上皇太后娘娘请安了吧,今早十六殿下进宫请安去了,世兄正好去磕头请安,也好顺便接公主回府。” 这一招宝玉还是会的,之前没少唆使贾母对仗贾政呢,想来天下一个理,皇帝也要讲孝道,刚才圣上眸光忒怪了,还是去太上皇跟前露个脸吧。忙着给北静王拱手道别:“谢谢王爷提点,改日请王爷品茶。” 忙叨叨吩咐:“顺轿,打到神武门。” 宝玉上轿抚额庆幸:幸好幸好遇见了王爷,不然这个局还不知道如何扭转了。 一路上按自思忖:这一场祸事来的冤枉哉乎,好好的屋中坐,祸从天上来。又想起太上皇看着威严赫赫,实则熟悉了也不是十分吓人,不过有些难以捉摸,息怒无常。好在太上皇没有什么怪毛病,不过喜欢偷偷棋子儿,悔悔棋,有公主帮衬,宝玉触了几次霉头,已经学会了如何把赢棋下称输棋,最后一盘下成平棋,哄骗老爷子开心,得一句:孺子可教也! 赵堂官一句话被撸去了差事。 这是隔日水衍到荣府接回妻儿告诉消息。 原来昨日,不光是凤姐哭着回了王门,张氏也顺脚回了张府,还有贾母老天拔地,派人找回了迎春,迎春甚是讶异,刚刚不是传了消息呢,怎的这般毛躁起来。 贾母遣散众人,这方得知,一切都是姓赵的挑祸,本来只是东府犯事,被人咬出了孝期啸聚,对太妃不敬。 姓赵的看见这个机会,眼冒金光了,他许他不死,并以立功赎罪升官发财相诱惑。买通了一个曾经到过东府骑射赌博的纨绔。 这个笨蛋在京城杀伤人以为犯下死罪,闻讯平安洲匪徒啸聚前去投奔,结果王师一到他就缴械投诚了。这么个无赖,为了脱罪攀咬贾珍父子,因为在都察院审讯期间被赵堂官挑唆,这个赵堂官本来可以直升都察院尚书,却不料被王子腾这个老东西中途杀出摘取了胜利果实,一直耿耿于怀。 这一回看着宁府这个机会,就想牵丝绊藤搂草打兔子。贾赦就是这跟藤丝儿,王子腾就是他要猎获那只又肥又老又占地阶又挡道的肥兔子。 结果是功败垂成身先死。 北静王奉命开堂,那纨绔言之凿凿,贾赦贾琏与宝玉的确参与啸聚谋反。 北静王惊堂木一拍,着令:“以民告官身先有罪,诬告陷害罪加一等,来人啊,拖下去,先打八十大板,再问他诬攀公主驸马之罪。” 纨绔顿时尿了。八十大板打下来,还有命么?再有诬攀公主驸马,这可是欺君之罪。自己之前不过伤人罪,而今已经成了谋逆罪,再加欺君之罪,难道自己要连累家族断子绝孙你,株连九族啊! 这个小子临死悔悟了,把姓赵的卖了。交待说:罪人原本只想立功赎罪,揭发检举宁国府贾珍父子国丧家孝期间啸聚作乐,纳妾生子,藏污纳垢。 赵堂官夜深,支开了差役,许了罪人升官发财。罪人这才鬼迷心窍,诬攀荣府与驸马爷。罪人所言句句属实,罪人知道自己罪该万死,罪人谋反不是本意,不过是走投无路谋个吃饭地方。还请王爷查明真像,不要牵连罪人父母家眷亲友。 赵良德岂能轻易就范,这可是死罪啊,马上追思挣扎:“嘟,你这个亡命之徒,逆贼,好大胆,好恶毒,何故诬陷我清白之人?” 北静王也道:“着啊,夜半无人私语,何人为凭证呢?休要诬攀,当心罪上加罪,那真是要祸及其二祖宗了。” 赵良德忙着呼喝:“来人啊,将反贼还押大牢……” 纨绔知道监牢的黑暗,他身边许多人可是因为有人害怕被牵连,夜半被人用沙石麻袋压死了。扑地大喊:“罪人有辩,王爷开恩。” 北静王挥退衙役:“说!” 纨绔言道:“罪人相问赵堂官几句话,王爷可否许个方便?”北静王:“正要叫你们质对,有何不可。” 纨绔道:“敢问赵堂官,罪人之前跟您熟不熟,有无交往?” 赵良德昂首挺胸:“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 纨绔回头狂热的喊道:“王爷可曾听清楚了?他与罪人之前根本不认得?” 北静王甚疑惑,还是答道:“当然。” 纨绔磕头:“王爷适才所言,夜半无人私语无人作证,罪人有物证,可否为证?” 北静王愕然:“物证?” 纨绔道:“那日赵堂官夜会罪人,因怕被人偷听,与罪人贴而说话,罪人为了活命在外流浪,曾经习得偷盗之术,可以从开水里捞起铜钱不伤手,那日瞧着赵堂官身上一方玉佩甚是精美,罪人顺手摸了,而今就在大牢之中,敢问这样的物证可否作证?” 北静王跟三司首脑一阵合计,答道:“果然是赵堂官随身之物,当可为证。” 赵良德闻听刺眼冷汗涔涔,怪的随身玉佩到处寻不见,却不料被这个恶贼偷去了,那上面貉子可是自己女儿亲手所结呢。 不由睚眦欲裂,飞身踢了纨绔一脚:“贼子……” 纨绔甚是刁钻,不肯说出藏匿地点,这是他的唯一依仗,他要求北静王以及三位堂官跟随,他要亲手交给主审官。 果然,纨绔抛开了监牢稻草,扣松了一口金砖,下面一个破布包,打开了却是一方羊脂玉玉璧。 赵良德当即跪地认罪,只求不牵连父母妻儿。 赵良德毫无疑问被下了死牢,可笑他想着王子腾的位子,觊觎荣府的金银,落得个斩监侯,妻儿发配家财充公下场头。这还是圣上人次结果,否则就是身首异处,妻儿发卖了。 这却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该糊里糊涂犯了皇亲国戚,尤其是热乎乎新出炉的驸马爷呢。还有一个明面上大公无私,实则偏私的北静王爷。这也是他命里该着,狼心狗肺花了眼,撞在这一伙子狡黠之徒手里了。 贾赦身在都察院,熬了两天一夜,虽然是赵良德不该唆使匪徒污攀,可是贾政之罪也是律法难容,不是年在祖上荫德,说不得脑袋搬家了。 最终落得个抄家夺爵,父子充军的下场,好在主审王爷斟酌酌情,只把□祸首尤二姐墨黥,劳役三年了事。尤氏婆媳不过手写惊吓,被关在宁府后院一天一夜,最终被贾母出面领回,安置在西北角一个小院子里,稚子无罪,尤二姐的孩子这回真正归了尤氏了。胡氏婚后数年无动静,大约想着自己生不出来了,想着劳无靠之可怕,遂一心一意帮着婆婆,婆媳倒也安静,日夜针凿不停,一心一意养育这个来历不明小叔子。 贾赦虽然谋逆之罪子虚乌有,贾珍秽乱之罪属实,虽然两府眼下分总,贾珍犯罪之日两府尚属于一家,贾赦有教不严,治家不严之罪。 贾赦之罪乃是皇帝口谕,谁也不敢再行置喙。 可怜贾赦,按照皇帝暗示只怕要入慎刑司服役。目下暂时关押在都察院后院拘留室,虽然好吃好喝好睡,可是贾赦那卡里睡得着呢。顿时怒从心头起,把赵良德王子腾十八辈祖宗挨着个儿骂了一遍:老子操你十八辈祖宗,老子在家里喝酒呢,你们两个老毛子争权夺利前车老子做什么呢。骂累了,然后请求探视会亲眷,贾琏贾珏护着张氏来了,贾赦见了老妻,哭的上气不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9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9部分阅读 接下气,涕泪纵横,只叫着妻儿救命。切莫再信任王子腾这个王八蛋! 一旁陪同的王子腾脸上一层黑霜,他也没想到皇帝放过了其他人,却对着贾赦来了一个马后炮,虽然不伤筋动骨,膈应人啊。堂堂贵妃驸马的伯父进了慎行司,虽说这慎行司一般人等进不去,可是好说不好听啊。 之前贾赦受拘押,迎春日夜劳心,此刻圣上英明,北静王能干,已经把荣府一众摘出来了,贾琏毫毛无伤,继续在吏部混差事。宝玉安安乐乐,贾珏有内部消息,要去御史台兼职左都御史,实地磨练,简直就是蒸蒸日上欣欣向荣。 至此贾赦这个曾经成天跟小老婆喝酒,不顾儿女死活,买了女儿作乐之人,迎春以为关进慎行司三五月一年,也是罪有应得。 虽然这话迎春不敢说,心里却是实实在在这般想过。 只是贾母不会任由贾赦受苦,元妃宝玉都不乐意。 贾母因此作出重大决定,亲自修本上书皇帝,决议即刻,摘下老匾额,重新改建贾府,以顺民意。因为御史台参奏宁府逾越之时也顺带参奏荣府,虽然圣上宽厚,臣子也要有自知之明才是,不该仗着圣君英明倚老卖老。 贾赦也为了早日脱厄,在王子腾小道消息之下, 把王子腾诅咒一通之后,亲笔上书,言称自己老迈昏庸,不堪重用,有负圣恩,在请辞官位之后再请辞爵位,让长子贾琏袭爵。 皇帝对于贾府反应很喜欢,却是三辞。贾母贾赦母子再三上书。北静郡王,南安郡王居中进言,圣上终于朱笔一挥,允准。消了当日挨骂之气。 贾赦被拘禁十日之后,回到府里。阖府大喜,贾母吩咐酒宴压惊。 且说贾府正在摆宴,众人推杯换盏,贾赦热泪盈眶,小酒喝着,小老婆伺候着真是舒坦啊。 忽然,林之孝颠颠来报:“大老爷二老爷,宫里来人了!” 175、砌水拿鱼全为子嗣,皇恩浩荡御赐婚事 贾母听见了,眼皮子乱跳,荣府已经换了门楣,房檐矮了三尺三,还要怎的?一时嘴唇直哆嗦:“来的,是谁?” 林之孝传话说:“乃是凤藻宫里总管太监!” 宫里来人谁还吃得下酒席,贾母放了碗筷,张氏探春黛玉们都跟着下了桌子,忙着回到贾母房里等待。 如今贾赦不管事了,一切只吩咐贾琏照应。贾琏迎出来,却是下太监来传口谕,元春微恙,圣上恩准贾府贾母张氏两位长亲进宫探视。迎春心里就咯噔一下子,大姐元春本来该死在去年的,挨到今年,难道终究捱不过?那么自己死在今年年底之事呢? 宫里宦官算不得男人,凤姐迎春尚可一见,事急从权,迎春悄悄言语凤姐:“二哥哥粗心,要打听清楚倒低是谁的旨意” 迎春担忧眸子让凤姐也有些紧张起来,把托盘里两个官制银锭子换成了金锭子,让人送出去外书房,并递话给贾琏。贾琏见了迎春字条,慢慢引诱着内侍说话,把话引到贤德妃日常起居,见了些什么人上头。 太监得了双倍赏赐,舌头说话利索多了。把贤德妃昨夜晚至今晨的动静说了一遍。告诉贾琏说,娘娘一切都好,昨日老北静王妃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留饭,太后娘娘传召贤德妃娘娘作陪。今日一早娘娘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把自己日常所吃龙井茶赏赐给了贤德妃娘娘一罐,公中出了皇后娘娘只有贤德妃有此殊荣。后来皇后娘娘有单独留下贤德妃娘娘说话,贤德妃娘娘回宫时候满面笑容,中餐用的特别香。 迎春闻言一颗心稍定,与凤姐相视而笑,这般看来大姐姐暂时无碍,只是不知道太后皇后跟北静王妃凑成一对做什么。 贾琏最后告诉一个附带消息:“宝贵人怀孕了,怀相不好掉了。” 迎春凤姐齐齐愕然。之前,因为宝贵人亲生女儿翎羽公主养在元妃宫里,宝贵人在圣上探望之时忽然不经宣召闯宫,被圣上下令贬谪成了宝答应了,如何又翻身了? 凤姐迎春同时想起了宝贵人之所成为宝贵人的缘故,难道这个人又来一个故技重施不成?那样聪明之人,难道不知道不被皇帝期盼的孩子难以成活么? 迎春是厚道人,眼眸鄙薄一闪而逝,却没有出口,她已经收到惩罚,落井下石实在没意思了。凤姐忍不住一声嗤笑,复又想起大家一脉相承终究一声叹息罢了。 姑嫂正在唏嘘,鸳鸯亲来,倒是贾母有请二奶奶二姑奶奶。姑嫂猜测必定老祖宗急切,慌忙着赶到家母上房,凤姐就将原话复述一遍,迎春一边缺漏补缺,言毕满室寂静,贾母张氏面面相觑,有些猜不透元妃意图。 迎春心中疑惑方向越发明确,却是黛玉探春在侧不好名言,只道:“按照内侍所言,娘娘一切安好,明日皇宫之行至少不是坏事可以肯定,否则,咱们娘娘不会这般休闲。” 探春靠着贾母言笑盈盈:“二姐姐说的极是,老祖宗您就放心吧,如今大爷官司了消,门楣改换,二哥哥珏儿的婚事已然说定,咱们家再没有人家觊觎之处,您就放宽心吧。” 觊觎二字重重敲在迎春心坎上想起水衍笑谈北静王开玩笑说他如何没有好命一胎三胞,复又想起一贯和煦北静郡王妃亦步亦趋破坏探春婚事。难道他们想要迎春进王府做侧室?迎春惊悸抬眸,探春窈窕身姿,明媚笑颜,瞬间打疼了迎春眼睛,一口气堵在心口:北静郡王一项跟贾府亲厚,从未起过联姻之心,如今这般破坏探春寝室,四面堵截,砌水拿鱼,难道自己连累三妹妹? 三妹妹多么跳脱的性子,委屈为妾,哪怕是王府,岂能畅快? 一时间,迎春胸口憋闷眼直发酸。 张氏跟迎春作乐几十年贴心母女,虽是迎春强颜欢笑,张氏还是发觉了迎春神情的沮丧郁结,抚慰贾母歇晌,凤姐邀约迎春去巧姐儿屋里歇息,姑侄们亲厚亲厚。迎春正要顺水推舟,张氏却道:“琏儿媳妇自取忙碌,让你迎妹妹陪我说说话。” 迎春知道自己落寞落在了母亲眼里了,却也想着跟母亲念叨一二句,让张氏明日不至于手脚无措,即便猜测错了,娘儿们说的私房话也不妨碍。 母女坐定,遣散仆妇,张氏关切拉起迎春手握住:“方才见你眉心郁结,眼眸苦涩,难道是亲家有作怪?” 迎春摇头。 张氏眉心一跳:“你在担心宫里娘娘?” 迎春只觉得嘴里发苦:“母亲,或许是我连累了三妹妹了!” 张氏惊问其详。迎春便把自己这一阵疑惑说了:“北静王府一项跟我们贾府亲厚,除了子嗣这一点,我真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让他们一夜之间做出这种拆散姻缘之事。” 张氏愕然,片刻恍然:“怪得你张舅母言称徐家毁约不得已,又说什么日后便知端详,原来如此!” 迎春闻言红了眼圈:“三妹妹婚事竟是这般毁了,是我对不起三妹妹!” 张氏安慰道:“各人各命,你三妹妹性情与你不同,她未必不喜。” 迎春讶异:“三妹妹可是说过什么?” 张氏微笑:“你想想你如何对郑姨娘,她又如何对待赵姨娘环儿?” 迎春想起探春一项力争上游,以庶出为耻,郡王侧妃虽是非原配却是正三品诰命夫人,眼中泪滴滚落:“但愿三妹妹如意。” 张氏叹息:“不如意也是女子之命,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怎么怪得你来,我儿切莫这般自责。” 张氏一番劝慰迎春心情稍微平复,却依然一夜辗转难眠。 翌日,贾母张氏婆媳入凤藻宫拜见,迎春则在巳时初刻回娘家等候消息,真是坐立难安。贾母张氏却在午后方归。迎春等前去迎接,贾母却是一语不发,回家便躺下了。 张氏招了迎春凤姐商议,果然是老北静王妃得知荣府联姻方略,不乐意再跟世家联姻,兼之北静郡王妻妾达八人之多,跟贾母旬日表达的夫家相去甚远,老少北静王妃眼热迎春生养能力,达成协议,要替北静王谋娶三姑娘探春。也是凑巧,北静郡王原本一正三侧妃子,去年死了一侧妃,北静王妃没有替儿子补齐,只是替儿子纳了两名侍妾,言明谁人怀孕便补谁名额,熟料一年过去,所有妻妾依然小腹平坦,纹丝不动。 迎春早知这事儿,并无讶异,凤姐笑问:“如此说来,北静王妃允诺三妹妹进府就是正三品侧妃?” 张氏额首:“正是这般,只是王府上下数得上名号的不下十人,我真担心三丫头,这般高嫁,不知” 张氏说着打住话题。凤姐心直口快:“太太担心北静郡王本身” 张氏再次额首:“好在太后赐婚,也算名正言顺!” 三个女人一时静默,果然这般,无有种子再是土壤肥沃也是枉然。 迎春愁眉,张氏叹息。还是凤姐再次打破沉寂,咯咯一笑:“依我说,这样三妹妹才轻松呢,若是有孕,就是我们三妹妹洪福齐天,若是没动静,那也是机缘不到,怪不得三妹妹,左不过阖府上下都吃白饭,没有单怪三妹妹道理。” 这一说,还真是起了作用,张氏笑盈盈道:“你们姑嫂快去跟你老祖宗这般说笑去,一路上把老祖宗可是愁坏了,我正好跟你三妹妹说话,你们在她挂不住。” 凤姐迎春相携去了贾母房里。片刻之后,张氏的大丫头木犀便来传话:“太太请三姑娘说话!” 探春一去再没复返。凤姐迎春则好歹把贾母说动了,起身叹息一回,开始让鸳鸯把自己私产单子找出来,让凤姐迎春帮着替探春挑选,王府之意是八月下定,探春十月进府。 贾母直抹泪:“王府妻妾成群规矩大,可怜探丫头,可不能委屈了她。”言罢拉着迎春手:“二丫头,你在府里样样自主,你母亲待你亲厚,三丫头命苦,老祖宗要多与她些东西” 迎春闻音知雅意,忙着接口:“老祖宗操心一辈子,原该我们孝敬您才是,您这话岂不让孙女羞死了!” 贾母又看向凤姐,凤姐忙着摆手:“老祖宗,您饶了我吧,您要再说一句,我可就哭给您看!” 贾母破涕一笑:“没羞没臊。”一手拉住迎春,一手拉住凤姐,笑着点头落泪:“你们姑嫂都是好的,我老婆子有福气啊!” 翌日,太后娘娘赐婚旨意到了,贾府荣公孙女,贾政之女贾探春蕙质兰心,娴雅端方,北静郡王,英姿勃勃国之栋梁。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太后作伐,成|人之美,特将贾氏探春赐婚北静郡王,择吉完婚,钦此!” 176、贾探春出闺成大礼,贤德妃破碎黄粱梦 太后赐婚,探春作为当事人亲自聍听,之前,张氏奉贾母之命私下跟探春通气,告知探春三个意思,其一,太后赐婚,探春婚事一如宝玉婚事,不可逆转。此话告知探春,这桩婚事无论探春喜欢与否,都必须欣然接受。 其二,将探春进王府明面话说了,探春在王府的地位仅在太妃王爷王妃之下,是正经王府主子。侧妃也是正经妻室,子嗣上玉牒,死后陪葬入祠堂,接受后代香烟祭祀。 其三,私底下太后说给元妃的话也告诉了探春,只要探春产下子嗣,探春则母凭子贵。 此话何意,大家心照不宣! 摸着杏黄懿旨,探春亦喜亦忧,探春很明白,虽不是正妃,正经上了宗谱的正三品夫人,对于将军府侧枝庶女实际已经高嫁,元妃娘娘可是做了多年宫婢方才得以出头,大姐姐在宫里熬得多么辛苦只看自己姨娘多么惨淡探春就可以猜测一二。王府复杂焉有宫中复杂?京都地面又有哪个大宅门是桃花源呢? 探春不惧侧妃之位,左不过自己享受朝廷爵禄,她最为忧心者,是王府一众妻妾全无动静,自己能够跟二姐姐一般幸运吗? 张氏恐怕探春嫌弃北静郡王年老,劝说道,郡王二十八岁,外表实则跟二姑爷水衍并无多大差别,相貌英俊,可比得她嫡亲兄长贾宝玉,看着也就二十郎当岁,可谓年轻英俊相貌堂堂。 此话探春深以为然。探春虽未亲眼得见,闺阁中也有听闻,北静郡王乃是京中淑媛齐齐羡慕对象。如今俊美无俦的北静郡王将成为自己夫君,探春嘴唇微微勾起。自己一个庶出女儿能够以侧妃尊荣堂堂正正生活在郡王府,还求什么呢?唯一所求就是上天能够特别惠顾自己了。 贾母吩咐替探春置办酒宴,着她们姐妹们好好热闹一回。根据约定,三日后,王府将会派遣嬷嬷进府教导探春有关礼仪。 迎春则怀着惴惴不安之心,与凤姐一起带领一班姐妹前去二房给探春贺喜。瞧着探春脸上待嫁女儿娇羞之色并非伪装勉强,接受一众姐妹祝贺也是真心微笑,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翌日,贾母跟张氏凤姐三人计议,二房原本住在花园子里,风景雅致,把探春的现居院子扩大一倍整修,便是一处雅致居所。 贾母最后言道:“葳蕤轩是二丫头归宁居所,三丫头也不能亏待。凤丫头,你告诉珠哥媳妇,三丫头出阁后她的院子保持原样,院子里洒扫仆妇要挑好的留守看护,日后作为探春归宁居所,不再入驻她人。” 凤姐奉命传话,李纨岂能不答应,她已经被拘管的够久了。 说起来,探春婚事最大受益人则是李纨,探春如今出嫁,自然不能再管二房俗务,李纨作为二房唯一的正经主母,贾母心有不愉也不得不发话恩准李纨解禁,出面理事。李纨解禁令叩拜贾母之时,贾母另有一番训教,不过,当时贾母为了给李纨留面子遣散了所有人等,祖孙倒低说了什么,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了。 回头再说探春婚事,探春置身王府居偏房,贾母虽有遗憾,却因元春所劝稍稍宽慰。想起来元妃之言不无道理:北静郡王乃是实权王爷,王府子嗣艰难,探春虽为侧妃,已属高嫁。且她只要一举得男,必定前途无量。 随着时间推移,贾母心中余下些微不愉,在礼部正式册封,北静郡王府太妃王妃在北静郡王护送之下拜访贾府过后消失殆尽,精气神日渐恢复起来。 探春婚事因是太后赐婚,礼部跟北静郡王府议定的婚礼除了探春不能穿戴大红,聘礼比当日正妃九十六台减少一成之外,其余一切都比照娶妻礼仪,太后赏赐了半副銮驾八抬喜轿。 接下来的贾府变忙碌起来,八月初八小定,十月初十迎娶,时间可谓紧迫。好在妆奁不是问题,太后赏赐,王府聘礼,以及元妃赏赐,再有贾母积攒的东西,很能撑起门面来。虽然王府对于探春妆奁数目并无约束,贾母张氏商议决定,北静郡王妃亲自陪伴婆婆到贾府探望,给足了荣府体面,贾府也不能不拿出诚意来,探春妆奁抬数不超过王妃当年一百二十八抬。当然,贾府陪嫁给探春的东西不会减少,不过变明为暗,不写在妆奁单子上罢了。 这一年的八月初三,贾府拟定要给八十高寿贾母大办寿诞。北静郡王面子,圣上恩典,把充公宁府赏赐给了驸马爷小夫妻两个作别院。 这一日,关闭日久的宁府披红挂绿喜气洋洋起来,荣宁街上再一次车水马龙,京都所有清贵豪门几乎倾巢而出,蜂拥而来。 接下来,荣宁街上就没消停过,八月初八,探春定亲,虽然贾府已经不再称侯门,请柬也只发给了亲朋故旧,这一日荣宁街上依旧车水马龙。然后九月初九,王府送聘礼,精美马车,披红挂彩的骏马与奴仆,堵塞了整个荣宁街。万人空巷观看热闹。前一段因为贾府换了小狮子,朱门漆黑,矮了房檐而盛传家贾府要玩完谣言改变了风向:贾府出了王妃,只怕爵位要往上升了。 回头再说迎春,自从探春小定,迎春几乎日日过府帮衬,贾母将给探春挑陪嫁陪房的任务交给了迎春,替探春张罗妆奁的夫家也是日日拉扯着迎春帮忙长眼,等待十月探春坐着八抬大轿出嫁,迎春落停回家放才发觉,呀呀学语三个粉团子会叫爹爹奶奶就是不会叫娘亲。 迎春自此下定决心,出了参加探春回门宴,其余时间日夜陪着孩子,终于在三个小家伙生辰之际成功让小家伙认回了娘亲。 且说这一日正是迎春三个孩子的生日宴,迎春置办酒宴,宴请水府一众亲朋故旧,忽然间,凤藻宫的宣旨太监直闯水府报信,说是元妃娘娘忽然不愉,皇后娘娘怜惜,允准贾府亲眷进宫探亲。 贾母尚好,迎春心惊肉跳。 翌日,贾母张氏凤姐三人回家传信迎春,只是元春偶感不适而已,有些虚弱梦寐,并无大碍。 梦寐二字让迎春惊恐更胜,只是面对贾母笑脸不敢异议。 腊月初八,迎春依照定例,熬了腊八粥分送各府,去往北静郡王府的是晴雯,迎春派遣晴雯,一再晴雯机灵,着她察言观色,看看探春在王府生活境况,熟料晴雯回报迎春,说是宝贵人竟然殁了。 迎春愕然,之前所得消息,宝钗虽然堕胎,却在元妃关照之下已经康复,则会忽然殁了?前生迎春虽然不喜欢宝钗凉薄,她说金钏乃是玩水失足,多赏赐银钱也就是了。她说香菱之死乃是各有天命。迎春曾经恨过她凉薄,嫉妒过她抢了自己的宠爱与风头,却从未想过宝钗会英年早逝。 愕然之余,应缓存恐怕消息有误,忙令司棋回府悄悄告知凤姐,凤姐慌忙去薛家探听,却是消息属实,薛姨妈已经哭晕厥了。 凤姐悄悄告知迎春,公主府里传出消息,宝贵人并非正常死亡,乃是在福海溜冰,冰船忽然陷落,当时出了宝钗,还有元妃带着依附凤藻宫的两位小答应也在船上。 大家七手八脚救起一众人等,一众嫔妃吓得七零八落。还是元妃询问宝贵人如何,这才发觉宝钗不知道去向,着人再行打捞,宝钗已经冻僵了。 翌日,探春与公主府先后传消息回府,圣上震怒,因为那一日不止宝钗死了,附宫两位小主受到了惊吓流产了。圣上虽没申饬元妃,元妃病了,圣上只是赏赐药材,并未亲临探视。隐有责怪之意,圣上以为元妃隐瞒两位小主的怀孕消息。而皇宫之中已经多年无有皇子出生了。 这一次,元妃并未传递消息出宫,贾母张氏请求会亲的折子虽没驳回,却被留中。 贾府会亲折子被拒消息传到迎春耳中,迎春心坎无来由漏跳了,她差点厥气过去。 这一年春节,本预备给贾珏议亲只是搁浅了,贾母在接到拒绝的消息之后,固执跪在佛堂念经一天一夜之后病倒了,贾府忙着请医延药,贾母直至腊月二十八方才勉强痊愈。张氏告知探病的迎春,贾母这是撑着精气神呢,宝玉贾珏都探听了消息,元妃身子稍有起色,贾母想在年宴上见见元妃,身子奇迹一般这好转了。 正月初一,贾母张氏迎春一众在慈宁宫大殿之上瞧见了伺候在太后身边的元妃娘娘,一项珠圆玉润的元妃清减了,虽然脂粉遮掩之下更选的秀美了,却是难掩眉梢眼角愁绪。 迎春偶尔捕捉到元妃的眸光,迎春读懂了她眼中恐惧。难道大姐姐梦寐没消么? 迎春心里一沉。 这一次,太后留下许多命妇说话,贾府众女眷也在召见之列,元妃也作陪。却没如去年一般叫元妃接见家人。 贾母因为见着元妃喜悦,出宫之时心情稍微好转,迎春因为窥破了元妃心思而添了心病:大姐姐为何惊恐呢?难道宝钗之死有猫腻?想起之前可卿之死,元妃忽然上位,迎春心情沉到谷底。因为,重生迎春相信善恶有报,也相信天地鬼神灵魂。倘若也有跟自己一样不屈之灵魂寄居大观园一般皇宫呢? 迎春记得贾母临死之时看见了自己,难道大姐姐看见了谁? 迎春不由自主一个寒颤! 贾母却在上元佳节夜提起了贾珏与黛玉婚期,贾母想在三月给黛玉贾珏完婚。张氏于此有些异议,黛玉对然年满十六,可是贾珏尚未冠戴,张氏以为男儿汉肾水早泄与寿命有碍,至少要等到跟宝玉一般进了十八再成婚。 贾母忧虑:“玉儿到时候就整十八岁了!” 张氏笑到:“外甥女儿身子骨柔弱,我还想替她调理几年,老太太您想一想,琏儿媳妇与二丫头都是满了十八才开怀呢,这些年媳妇吧玉儿当成亲生女儿,太早叫她生育受苦委实舍不得呢,您就安心吧,她两个都还小,再过两年,我一准替他们完婚,绝不会耽搁您报重孙孙!” 张氏这话贾母当然相信,一笑道:“这话很是,太早生养亏身子!” 这一年三月,圣上带领一众妃嫔奉太后太上皇游猎西苑。贾珏宝玉水衍都在随扈之列。 三月中旬,贾母闲暇,宴请迎春婆媳赏春,不过是借机会悄悄外外孙,因为水母跋扈得很,不许孙子轻易离开自己眼睛,贾母只得让水母同行。 这日晌午十分,迎春眼皮子就一阵乱跳,忽然间心神不宁起来。 未时正刻,被贾母派遣前去给贾珏宝玉水衍三人送美酒美食的林之孝忽然惊慌而回:狩猎部队仓惶而返,全城戒严了。 贾母张氏齐齐惊愕。 张氏凤姐习惯性看向迎春,以往惯例,没有事故,迎春都会给她们一些警惕与策略。 而今,迎春抓瞎了。此消息超出了迎春先知范畴,前生此刻,元春已然作古,迎春也已然寄居大观园饮露珠了。 不过,而今贾府不比往日,消息灵通得很,很快的,贾琏出去一圈带回贾珏宝玉水衍探春四路消息回府,西苑昨夜晚忽然遭遇叛逆袭击,其时元妃与皇后正在陪伴太上皇与太后娘娘说笑,忽然杀声四起,火光冲天,却是被圣上恩养之忠义老千岁之子忠恕郡王挟持叔祖父太上皇逼宫夺嫡,为父王老忠义王复仇雪恨。 他的旗号是杀死篡位王,复仇复国。 他振臂高呼,说天下原是他祖宗打下来,先皇却恩将仇报,将他老祖宗掘坟鞭尸,又屈斩他父亲老忠义王,他要清本正源,一统江山。 最后被忠义之士救下了太上皇与太后,贼王兵败被擒拿。 贾母吓得手足瘫软:“快说你娘娘如何?” 贾琏哭倒在地:“娘娘与皇后护着太上皇太后娘娘不叫贼王亵渎,后来贼王不下被全部歼灭,贼王被围,圣上允诺放他一条生路,让他放了太上皇太后皇后与娘娘。” 贾母合十祷告:“这就好了!” 贾琏以头叩地:“不好啊,贼王抵死不投降,他放过了太上皇太后与皇后,独独拉了我们娘娘当盾牌逃出行宫,却将咱们娘娘” 贾琏哭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凤姐拧起贾琏的伴当兴儿:“你说,否则打断你退杆子!” 赵栋哭喊道:“那个穷凶极恶东西,他把咱娘娘挂在树梢,他自己跳崖身亡了!” 177、看破红尘惜春改缁衣,男儿无能女儿去和番 赵栋之话犹如重锤出击,瞬间击中贾母心房,一直以来最大有心成了事实,贾母强提着一口精气神儿再也撑不住了,仰头就倒了。 元春死了,贾母病了,昏迷不醒,贾府里顿时乱成一锅粥。元春的死在宫外,遗体直接寄放城外皇家庙宇甘露寺中,贾府贾赦贾政宝玉贾琏贾珏这些有功名的男丁去寺里参与葬礼,女眷只有张氏迎春凤姐探春这样有品级的命妇方能前去瞻仰遗容,参加守灵祭奠。 贾母病重,凤姐也报了病,在家主持大局,伺候贾母汤药,黛玉,惜春以及寄居贾府贾府尤氏婆媳联合李纨,一起执掌家务。 黛玉凤姐料理贾母病体,伺候汤药。李纨惜春掌管起府务。再有凤姐尤氏婆媳以及贾兰贾琮两个小男丁则分成三班,日夜坐镇,挑选了服内健妇三十六名,各执棍棒,分成三班日夜巡查警戒。外院一切事物交给了贾芸贾环主管,本着晚开门早关门的策略,确保贾府安全。 外围,贾琏托付了柳湘莲的武馆,每夜两名武师巡夜照应,水衍不当班之时也时时过府查看,并托付巡街御史,多派兵丁往荣宁街晃悠。整个贾府内内外外,护卫得铁桶一般。 只是贾母遭受重创,虽然清醒,却是着床不起,日日泪水不干。太医嘱咐,贾母上了春秋,犹如强弩之末,身子已成败絮,倘若能够收起伤心,好生将养,或许可以撑个一年半载,否则,拖不过三两月了。 凤姐,黛玉,惜春等闻言,一个个心如刀绞,哭成泪人。 元妃死得惨烈,太上皇皇太后念其誓死护卫之情,可谓尽忠尽孝,算的好媳妇好臣子,吩咐圣上要厚待。 圣上也感念元妃死的忠烈,把之前对元妃依附皇后所作所为一概烟消云散不提了,心里只记得元妃好处,倒也有了几分悲哀之情,亲笔御书,赐给哀荣,传旨礼部,贤德妃贾氏以贵妃之礼安葬。危难之时与元妃共同守护太上皇之皇后,出于愧疚之情,奏请圣上,将宝贵人所出翎羽公主记在贵妃贾氏名下,恩养慈宁宫,让贵妃有女哭灵,摔盆打幡。 圣上辍朝三日,王公大臣服丧二十七日,民间三月不许婚嫁动响乐。圣上颁发三轴旌表到了贾府,贵妃生父贾政教女贤孝,起复擢升为为礼部郎中,教化万民。虽然职位未变,品级升了一级。追封其生母三品诰命,祖母史太君已经是超品,赏赐黄金千两,以为旌表。 只可惜,三道旌表因为王氏往生,贾母病重,只有贾政一人领旨谢恩。 三十五日后,贵妃移灵享殿,等待归葬。 贾府内摘除了所有花红柳绿之物,贾母依旧卧病在床,张氏凤姐婆媳日日在床前伺候着。却不料屋漏偏遇见连阴雨,倭国乘着我朝内乱频繁之际,四月中跨海进犯,烧杀抢掠,攻占城池,守将战死,兵士溃散,举国哗然。圣上雷霆震怒,翌日叫大起,招九卿议事,鉴于倭寇棒子屡屡进犯,这一次更是丧心病狂,烧杀抢掠,文武百官统一口径,一个字:战! 京都再次马蚤然,选兵调将。这一次水衍贾珏这些太子班底尽数未动,北静郡王慷慨请战,圣上却点了另一家请战王爷南安郡王领兵征讨。五月中旬,大军集结完毕。圣上亲临城楼祭酒,南安郡王率领王师五万,再一次旌旗猎猎,杀出京都。 卫若兰之父卫老将军做了南安郡王先锋官。 随后,前线战报频繁,有胜有负,今日说倭寇赶下海了,明日又来战报,倭寇在海疆游击作战,烧杀抢掠。由于倭寇多年马蚤扰侵略已经形成了完整登陆抢掠撤退作战方略,海疆战线太长,我军人数有限,兵困马乏,又不擅水战,倭寇一旦下海,咱们鞭长莫及,只有望洋兴叹,防不胜防。 六月中,十六岁的湘云嫁给了卫若兰,因为贾母卧病不能前去观礼,湘云前来探视贾母,哭的花容失色。因为卫若兰已经子承父业,被充任朝廷粮草官,婚后三日就要押粮草出京,奔赴福建海疆战场。 张氏心中戚戚,很怕贾母伤怀添病,劝慰道:“你表姐夫表弟都上过战场,我们也是日夜玄心,这不是好好的,安心吧,必定平安无事。”恐怕贾母不妥,一边又给迎春凤姐使眼色:“二丫头,你劝劝云妹妹啊,没事儿啊!” 迎春搂着湘云,花容惨淡,劝慰之话哽在咽喉,卫家这一次 当初许婚,迎春曾经鼓动贾母,能不能把湘云许给一起求亲的冯家,只可惜,史家权衡再三,以为冯家冯紫英之弟冯紫东太过文弱,不配将门虎女,选择了卫家将门虎子卫若兰。以世人眼光,卫若兰文武双全,英姿飒爽,的确要把纨绔子弟冯紫东甩出了几里地。 贾母为了迎春恳切,曾经跟史家侄儿媳妇细谈论婚事,只是湘云婚事倒低不由贾母这个姑祖母做主,湘云最终花落卫家。 迎春纵然心如刀割,也只有缄默之分。史家不是张氏嫡母,迎春岂敢拨开迷雾说真情! 送别湘云,黛玉甚是担心,避过众人。眼眸迷蒙:“二姐姐,云妹妹这般哭泣,只叫我心头不祥得紧!” 迎春心头压抑,反头来安慰黛玉:“明日去碧云寺进香,我们一起给卫家父子点一盏长明灯吧,祈祷菩萨保佑吧。” 海疆之战频频进京,一时胜利了,一时又战败了,敌我各有损伤,本以为三月平息战火,只拖了半年,依然不疼不痒小胜小败,没有重创顽敌。冬月初,南安郡王传回战报,正在秣兵历马,准备江海冻结之时,撑着敌寇行船不便,难以逃遁之际,跨海追寇,一举荡平。只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请求朝廷拨给充足粮草。 朝廷获报,人心鼓舞,朝廷上下同仇敌忾,只因战火连连,国库空乏,圣上振臂一呼,共赴国难。上至太后,下至黎民,云集呼应,权贵豪门更是鼎力相助,很快筹集粮草五万石,赶在结冰之前,开拔出京。 熟料上元佳节,举国欢腾之际,福建忽然传来战报,王师惨败,损伤大半,主帅南安郡王被擒,右先锋石家郡马爷父子失踪。 更有内部消息说,石家父子投降番邦。 此乃奇耻大辱,圣上震怒。 近年得意武官为之惊悸。之前主和文官群情激扬,折子雪花一样飞到天子案头,要求严惩败将降将于当日主战的将官。北静王王子腾这些主战派在朝堂上与文官们唇枪舌剑,剑拔弩张,只可惜武官不善言辞,难敌言官辞锋如刀,气的脸红耳赤败下阵来。 圣上拍案而起,却是怒极无语,拂袖而去。 百官醒转,圣上也是主战派!武官稍安,文官悚然! 可是,御史言官代代相传的精神就是不怕死,不过须臾间,在几位白胡子大学士的鼓捣下,有群情激扬起来,隔日朝会,照样蝗虫一样纠结上书,大有要天子谢罪之势! 圣上称病霸朝,京都哗然! 三日后,圣旨下,根据海疆巡抚总督奏报,将叛将石家家眷无论老幼,投入刑部大牢。一时之间京中武将人人自危,特别是卫家这种败将之家,更是愁云惨淡,京都上空被黑云笼罩,让人窒息。 水衍得了朝廷邸报,迎春抢先预览,却是腊月江面结冰,右先锋石将军不顾主帅反对,以为倭寇擅长海战不擅陆战,率部跨海追击,结果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致使左先锋战死,主帅被擒,王师溃散。 贾琏探听消息,随同最后一批粮草出京监军王子腾失踪了。 其时,贾府一众正在贾母房里,饮着小酒陪伴贾母逗趣儿。湘云也因为年前传来邸报,得知大军班师在即,心中喜悦,过府来探姑祖母。 消息传到贾府:卫家二管家亲自来接,告知凶信,老将军战死,少将军重伤,支撑着护送老将军遗体进京,甚是凶险。 湘云乍闻凶信,呆痴片刻,哭嚎而归。 凤姐直觉脑门轰隆一声,紧着眼前一黑,仰面倒了,被平儿搀住,拼死掐人中方才醒转,连夜归宁探视叔母,王家已经是一片愁云惨淡。凤姐与贾琏商议,派人前去海疆寻找,无奈王子腾膝下无儿,凤姐提议让自己长兄王仁令人前去。却不料王仁闻听凶信,竟然连夜收拾细软,预备逃窜回乡避祸。凤姐怒极,与王仁大吵一架,几欲晕厥。夜间陪伴王子腾夫人,谁梦见忽然腹痛,醒来已经底裤润湿,淅淅沥沥,幸好王子腾夫人晕厥数次,府内有现成大夫。太医把脉言道:可惜了,奶奶有了二月身孕。 贾琏闻言痛恨极了,把王仁狠踢了几脚,护送着凤姐回府再不许他招揽娘家之事。这一下子,贾母原本尚未复原,这一下子因为湘云的惨痛忧心忡忡,复又听闻凤姐落胎,贾母虽然经历颇多,倒低上了春秋,有顺风顺水这些年,而今牵一发动全身,再次病倒着床。凤姐也是躺在床上日日落泪。贾琏无法,只得出头水府王府内务府四处打探消息。 只可惜,京中消息都是口口相传,做不得准信,水衍水溶也只知道朝廷邸报之上消息,一切的等候海疆战败将回京方才得知。 正月底,朝廷做出决断,派遣北静王前往海疆善后。二月中,王子胜自海疆传来确切消息,找着王子腾骸,王子腾死了。王家门前的兵丁解散。王家挂起白幡,家中已无男丁,唯一男丁王仁已经逃窜回乡避祸去了,凤姐撑着身子骨去王家料理,再次晕厥灵堂,卧病在床。 三月初终于传回消息,番邦同意释放南安郡王,但是提出要南安郡主联姻恕父。南安郡王府再次陷入混乱之中。旋即,王妃说服太后,玲珑郡主年方式三,岁数太小不堪重任,奏请在世家名门中挑选淑女,封为郡主,赎回南安郡王。 迎春闻报匆匆回府,只怕南安王妃再打贾府姐妹主意。贾母年老,生恐南安王妃把注意打到自家里,忙着传唤张氏吩咐:“四丫头是个可怜的,襁褓丧母,父兄难靠,婚事不顺,再不能让她落入番邦。” 张氏与贾母商议决定,速速替惜春定亲。张氏之前已经再替惜春议亲,只是官宦之家都不服就,张氏只得弃贵就富,让惜春做个富贵人家少奶奶。却是贾母觉得对方门户低了尚在犹豫。而今也顾不得了,贾母另张氏速速择其良善者定下。熟料惜春闻讯,抵死不从,愤然剪下一撮头发来。 张氏只得劝慰贾母,暂且答应惜春,容后再图,总比远嫁狼窝要强些。贾母万般不舍,却无她法,只得叫了惜春当面问话,祖孙哭了一场,贾母同意惜春带发修行。 之前惜春因为家中祸事,婚事不顺,世人大多势力而灰心,曾经多次扬言出嫁修行,皆因贾母怜惜不允。京中贵妇多有风闻,这一次托辞避祸,倒也不算突兀。 南安王太妃果然过府探视贾母,却是贾母病体难支,凤姐卧病,只有张氏面容憔悴接待了南安王太妃一行人,张氏行了大礼,便抹泪跟王妃哭诉家中惨淡,婆婆久病不起,让人日夜悬心。 南安王太妃固执要面见贾母,却见贾母面如金纸,出气大,进气小。看着南王妃目中含泪,却是口不能言。 南安太妃凑趣抹抹眼角,关切问起贾母病情,缘何这般久了还不曾痊愈。 听她提起这头,张氏正中下怀,说起贾母卧病缘故,原本东府出事,贾母便大受打击,后来好了,身子大不如从前了。紧着贵妃薨逝,贾母病倒了。 南安王太妃慈爱点头:“这些都听说了,不是太医瞧着好些了?” 张氏摇头:“都是这些年府里犯太岁。” 紧着把贾赦患病,差点呜呼之事说了。这个张氏却是没有夸张之意。贾赦之前的了别人赠送两匹扬州瘦马,日夜滛乐,不知道保养,竟然吃药助兴,狎昵不止,弄的一身病。时值元妃国丧,他还不知道检点,一次竟然酒后跑马。元妃白日禁忌尚未满期,大伯父这般作乐,虽然元妃做法有些欠妥,手法也很毒,却为贾府尽到了身为女儿职责,比起贾赦贾政强多了。 这一世,贾母拒绝了元妃回家省亲,是她终身没有再回家园,原本愧得慌,那听的贾赦这般做作? 贾母痛心又失望,她没有骂贾赦,也没有骂张氏,只是言道:“莫叫他给儿孙们脸上抹黑!” 张氏是恶心之极,想着他不尊重,死了倒干净,只是不想耽搁儿子前程,贾赦死了贾珏要丁忧,而今贾珏尚未修炼成功,一旦丁忧脱离朝堂,只怕他日起复受挫。 张氏为了儿子,也为了贾赦不步贾珍父子后尘,只得忍怒出手挽救,将两匹扬州瘦马提脚卖了,然后矫诏贾母之言,把贾赦送到京郊庄子上头休养生息去了。那个小小庄子原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6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70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70部分阅读 是是贾府专门饲养马牛鸡鸭鱼鹅之所,东省地黑山村来的活物都饲养在这里,也是屠宰之所。虽然依山伴水,荷塘田田,精致优雅,其最大特色,一色的粗壮男丁,带着粗壮老婆。 这倒非是这个地界不灵秀,天生养不出美女来,乃是张氏提前将命何嫂子夫妻两个将庄子上清纯女儿,俊俏媳妇都调离了,一体去了迎春的米面加工作坊,媚人正在挑选人手,这也是正好凑巧了。 贾赦来此出了吃喝玩乐,想要□却是不能,别说那些粗壮婆娘贾赦不喜欢,他也摁不住。这是张氏陪房何嫂子之话,当时贾琏凤姐夫妻正在张氏跟前伺候,差点没把他两口儿笑得肚子抽筋疼。 回头且说张氏絮絮叨叨,不顾南安王太妃一再蹙眉,兀自说着贾母烦心事,说了湘云夫君,说了亲家王子腾,最后才轻描淡写说了惜春这个倔强丫头,因为遭遇家变,竟然要遁入空门,谁也不能当面提一句说亲之事,一旦提说,她就要死要活。 张氏最后言道:“太妃娘娘您说说,我们老太太诺大年纪,日日这般操劳,唉,都是我们做下人无能,让太妃娘娘见笑了。” 南安王太妃背后两个嬷嬷差点惊呼,却是南安王太妃稳得住,依旧言笑盈盈:“来了这一会子,何不叫府里小姐来见一见?” 张氏抹抹泪眼吩咐道:“把孙小姐叫来。” 不一刻,粉雕玉琢的巧姐儿来了,先是盈盈拜倒给南安王太妃行礼,在就扑到张氏怀里:“祖母唤孙女何事呢?可是老祖宗好些了?” 南安王太妃眉眼直跳:“这是?” 张氏微笑:“这是琏儿长女,而今贾府唯一姑娘。” 南安王太妃抿唇:“听闻栊翠庵景致不错,做不过无事,不妨一游!” 张氏心里只抽冷气,这样冰冷心肠呢,你的女儿金枝玉叶舍不得,人家合该倒霉么?面上却不敢稍有不忿,含笑起身,吩咐打道栊翠庵。 却不料栊翠庵中正在讲经说法,讲经者竟然是惜春,缁衣素锦的惜春小脸清瘦苍白,眸光清幽,张氏见状鼻子发酸。 南安王太妃不动声色听了半晌,面上佛然之色逐渐变成凄苦无奈,贾府女儿是抢不成了。失望的南安王太妃只得打道回府去了。一行人倏然而去,却给贾府留下一屋子愤然之气。 南安太妃最终选择了石家郡主府十四岁孙女儿,替南安郡王收为义女,奏请圣上,赐封郡主,饶是这般,圣上依然没有饶恕石府之罪。 圣上看在郡主出自皇家一脉,与她留下一个三岁孙子养老送终,一孙女和番为王妃,其余家眷无论男女,因为郡主和番免除斩刑。致使死罪可免何罪难逃,阖家充军岭南烟瘴之地。 郡主出狱,一夜之间从一位中年美妇跨入了老年。 京都传言,郡主乃是伸冤无门,一夜白发! 真相到底如何,谁知道呢? 不过,石家父子擅自调兵脱离主帅已经得到证实,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更是千真万确。 迎春甚是纠结,没想到石家逃过了去年,却倒低没逃过命运!只不过多了海外一点血脉。贾府逃脱了抄家灭门之祸,却把惜春耽搁了。 一直以来深有把握的迎春茫然了,再世为人,改变了许多,更多人走向了既定命运,她不知道自己命命盘将要如何旋转下去! 178、兔死狐悲兄弟扶持,唇枪舌剑姑嫂绝义 这一次海疆战役,除了举国上下添了无数的孤儿寡母之外,彻底烟消者就是郡马府石家,彻底幕落陪葬者是王家,王子胜跟贾赦是同类,根本就是靠着祖上余荫,仗着兄长王子腾混吃等死老纨绔。结果他又没有贾赦好命,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王仁,大伯父生死不明,他到逃跑了。 王家女儿倒是好,一个做了伯爵府少奶奶,一个成了荣府主母,却是妇道人家,最多私下银钱眷顾,朝堂之事使不上力。这也是人人盼望儿子的道理。 受海疆战役波及隐退者是卫家,卫家卫若兰扶灵回京,御史言官雪花一样的奏折参奏老将军误国,少将军惧死,要把他卫家满门下狱治罪。 亏得此事牵扯着南安郡王与圣上,最大霉家石家也是皇亲,如今已经一败涂地。御史们穷追猛打,使得整个宗室皇亲顿生兔死狐悲之情。宗室皇亲经过几次政变叛乱已经被圣上排挤在议政核心之外,如今身赴国乱,匡扶社稷还要被彻底赶出朝堂,以后谁还敢再出头领兵? 况且皇亲宗室一般都不科举入仕,大多是靠得军功晋身,如今这般不是要断绝宗室活路么? 武官也憋屈得紧,你文官要扬名,就要那我们武官性命祭旗么? 一个个摩拳擦掌咬牙根:那就拉出来遛遛吧,谁死谁生但看天意了! 宗室皇亲以及惯常被压制武官们,在长久沉默之后群情奋起,纠集一班人马,满京城收集文官劣迹污秽,准备绝地反弹,与御史言官满朝清流们展开殊死搏斗。 结果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死人。除了少数几位贾珏这样刚入道修炼的愣头青,许多吐沫横飞辞费滔滔言官,都有这般哪班的罪恶,有不想丁忧匿丧不报者,有丁忧期间与妻妾作乐养下子嗣者,行贿受贿者有之,还有纵奴为恶乡里者,再有太妃贵妃国丧期间纵情声色者,总之是上至朝堂结党,下至吃喝拉撒,事无巨细,一一被翻了出来,且有详细的备述,人证物证齐全。 武官集团在新一轮争辩中将证据当堂抛出,一班子铁齿铜牙的言官顿时被当头一棒,打掉了嚣张气势,不得不俯首认罪,一锅炖了。罪不至死,却也无颜再立朝堂哓哓舌辩了。落得个罢职贬谪的下场。这一场对垒胜负翻转只在须臾,御史言官候补不及,人人自危,落得个衙门空虚可罗雀! 最是一位徐老学士倒霉之极,他本身并无劣迹,却是他长子国丧买卖瘦马,整个一个贾赦翻版,只是他老婆没有张氏气度,及时铁腕扼杀,并消灭赃证。结果是他长子充军三千里,遂没抄家,却也是家产被长子倒腾一空,抄无所抄了,皇上也没料到这个曾经恩师家境糟糕到这种地步,一个不忍心,倒恩赐一笔返乡费用给这个昔日师长。 只把徐老学士羞愧的想要撞柱遮羞,被圣上着人抬回家去,此后三天不言不语,等家眷把行礼收拾出来,他却把自己活活把气死了。 徐氏家族更是为了不受牵连,把徐大学士一家开除宗族,没收了祖传,任由他们飘零孤悬在外不管不顾了。 一场文武对决在血雨腥风中落幕了。 张氏暗自庆幸自己当日高瞻远瞩,得窥没把迎春嫁进石家,否则今日发配岭南,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石家遭遇让迎春亲眼得见了天子一怒之结果,若说感受四个字儿:不寒而栗。 这日夜里,迎春迎来暌违许久梦寐,迎春梦见自己置身汪洋之滨,耳听人生沸腾,人头攒动,迎春却是谁也不认识。却是送别和番郡主场景,迎春正在为石家姑娘担忧,却不料郡主回眸,却是怀抱仙桃之探春。迎春梦里还记得迎春嫁了北王府,惊愕不已,正待上前查问,却见探春身影倏然而逝。 迎春惊吓而醒,失声哽咽。水衍惊醒,忙着询问,迎春哽咽难语:“我看见了和亲郡主!” 水衍也甚同情石家姑娘,却是无可奈何,喟叹道:“郡主此去祸福难料,你一贯心善,自然不落忍。事已至此,再是揪心也于事无补。”水衍说话间搂紧迎春:“娘子实在挂心,不如明儿你去碧云寺替郡主也点一盏长明灯,替她祈求顺遂平安吧!” 迎春愕然,不过是梦,如何提探春点灯呢?这成么? 水衍却自顾自话:“好在她救下一家子性命,又替她祖母幼弟换得栖身之所,也算是求仁得仁。” 迎春这才察觉自己哭的与水衍所想南辕北辙了,却是一时间悲痛难消,长叹两声,总算平复心情。她伸手回抱夫君,窝在水衍怀里蹭蹭泪痕:“妾听大爷!” 郡主出嫁,两方经过拉锯一般磋商,北静郡王严词拒绝了倭国要求赔款抚恤死难将士,无偿提供各种农作物种子教导农桑,合作开矿,以及倭国边民自由出入海疆四条无理要求。只答应倭国,以国家形势进行贸易。 面对狂妄扬言要再次兴兵,武力割据海疆倭国将官,北静郡王态度异常强硬:“倘若尔等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本王将说服皇兄,迁境禁海,举全国之力,建立庞大海师,踏平尔扶桑弹丸之地!” 最终,两国按照北静郡王之意签订了合约。除了郡主和亲,倭国以黄金与我朝贸易棉帛,丝绸,茶叶,瓷器,粮食等,倭国则保证十年内不犯边境海疆。 六月初,北静郡王护送南安郡王返京。与出兵不同,到城门迎接者除了南安郡王与北静郡王家眷,并无外人迎接。可谓城门冷落鞍马稀。 皇上以为,和亲寻求安定乃是屈辱之举,对南安郡王这个败军之将,以及签订和亲约定北静郡王,圣上以为不将罪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岂会与他们作脸。皇上心里希望这两位最好是夜间潜入,悄悄回家躲起来,从此莫再见人了。 可惜事与愿违,圣上可以推诿见面时间时机,却不能拒绝不见。北静郡王要进宫交差,南安郡王要进宫谢罪谢恩。再者,这两位无论是领兵还是和谈都是秉承圣意,圣上想要随意拿捏,宗室有宗长还有太上皇与祖宗规矩,也不能那么事无忌惮,随心所欲。 皇上可以吩咐说人家幸苦了歇息几天,这话推诿三天还可以,十天半月就是自打嘴了。 三天后,两位王爷吃了山珍海味,喝了美酒佳肴,睡了美□妾,酒足饭饱,浑身通泰,坐着华美车驾进宫来了。 圣上不得不召见二位贤弟,面对自己两位为高权重堂兄弟,心里恨不得踢两脚,关键时刻没给自己挣面子。嘴上还得客气说话:二位王爷幸苦了,千万保重身子,尔后还得仰仗二位王爷替朕分忧啊。 两位王爷诚惶诚恐,五府投地,言之凿凿,特别南安郡王声音有些哽咽:“愿为吾皇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回头却说贾府,张氏奉贾母之命劝说惜春改装,预备议亲,却是惜春各色,竟然闭门不出,说道:“老祖宗若是疼我,便恩养我一世,我落个清静闲适,若是不肯,只当我死了,我自己讨着吃!” 张氏凤姐劝说不来,又换了尤氏胡氏婆媳相携上门,惜春竟然异常激愤起来:“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假托出家是为了躲避远嫁谋求更好婚事?呸,你们错了,我是一早看破了,你们锦衣玉食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寄人篱下。可卿活着美幻绝伦,死了十里长街搭祭棚,比父亲还要隆重,又如何呢?难道就不腐烂了?” 惜春言罢一声冷哼:“如今,谁又记得谁?谁又顾得谁?” 尤氏胡氏听惜春提起葬礼提起可卿这笔烂账,都臊红了脸颊。打人不打脸,四姑奶奶说话太村了。 尤氏言道:“之前都是我们的不是,只是时过境迁,四姑娘也无需揪着不放,再者,我们也不是要姑娘替我们谋求什么,不过为得姑娘自己前程呢,如今再说这个些,很没意思!” 惜春闻言一声冷笑:“这话很是,实在很没意思!你们两个心里还在怪我没有自请和番去,卖了自己赎回大哥哥蓉儿是不是?” 尤氏胡氏都没做声,很显然,惜春说中了,她们心里正有此意,石家郡主已经住回老宅子去了,他们婆媳只能依附在荣府,住在偏远之地苟延残喘。 惜春将他们神色收在眼底,愤然之间一声啐:“我自落地,你们管过我吃喝,还是问过冷暖?祖宗的爵位偌大家事如今何在?你们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自己知道,倒有脸来和我说话,我从前没有依靠你们,而今你们也别负累我,凭你们说我无情也罢,狠毒也行,我一生只认得老太太是我亲人,老太太在一日,我在这里住一日,老太太不在了,你们也无需管我,凭我天地之间去自生自灭,虫吃鼠咬,与草木同朽,也是我的一番造化!” 惜春说着哭起来,她何尝没想过嫁人生子做少奶奶然后再做老祖宗呢?她何尝不希望蓉儿娶妻荫子,将来成为自己的依仗呢?她何尝没想过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呢? 可是,她看见了什么呢? 尤氏闻言脸色大变,唬然而起:“姑娘这是什么话,当初是老太太怜惜……” 惜春厉声打断了尤氏:“别提老太太,你们不配。老太太没劝过你们么?你们听了么?又是背后怎么编排老祖宗?”惜春手指着尤氏有哭有笑:“你们夫妻好情谊,姐妹好情谊,叔嫂好情谊,公公婆媳也是好情谊啊,你们一家亲!老祖宗用性命挣回来的爵位荣耀,生生被你们肮脏了抹黑了,葬送了,你们好本事,好孝顺,好情谊。” “要我拿命换你们的荣华富贵,你们扪心自问,你们配么?你们滚,给我滚得远远地,看着你们我就觉得恶心!” 尤氏至此已经羞怒交加,恼羞成怒:“都是我们的不是,姑娘就一个人好好活着吧!” 惜春扬手断发:“如此甚好,而后各人赎各人的罪过吧!” 尤氏直挺挺起身,却是头晕眼花耳朵轰鸣,颤栗不住,她拉着胡氏跌跌撞撞往外跑,尤氏死死咬住唇瓣,忍住了胸腔一口血,仿佛一张口就会喷射而出,气绝身亡。 胡氏却是觉得惜春太过绝情了,搀扶着婆婆,回头话别:“四姑姑您别生气,四姑姑之话侄儿媳妇记住了,侄儿媳妇给您保证,终身决不再踏进了栊翠庵半步!” 惜春决绝将剪下一缕头发丢出门槛:“一言为定!” 179、罪有应得贾珍殒命,寿终正寝贾母登仙 尤氏婆媳大败而归,她们说话避过众人,大家不知道她们说些什么,尤氏回家卧病在床。 之后,无论谁劝,尤氏婆媳都不愿再理会惜春,胡氏被人劝的急了直抹泪,只说自己人微言轻,宁死不再沾惹惜春之事。 贾母长吁短叹,凤姐顾不得嫌疑求助迎春探春,希望她们能够一姐妹之情化解惜春的怨怼,毕竟才是十五岁的女儿家,如何忍心叫她青灯古佛一辈子。 迎春探春当然义不容辞,分头到了栊翠庵,惜春知道二位姐姐所为何来,不想再忍悲伤,索性闭门不纳。迎春探春姐妹三次上门俱是无功而返,众人见她态度坚决只得作罢。 贾母为了安抚,只得传话惜春,此事等知会了贾珍再做道理。惜春得了此话,倒愿意见人了,不过每日回来拜会贾母一次,每来必定缁衣妆扮,也陪着众人说笑下棋,只是不能略提亲事,谁提恼谁,众人不敢再行絮叨。 贾母见她似乎铁了心,无奈之下只得着人前去贾珍充军地,一为送给银钱衣物,二为了惜春之事,贾珍毕竟是嫡亲大哥,惜春果然出家,也必须他允准发话才是。 不料想,家丁一月后返家回报,贾珍死在西北边陲了,忌日正是家丁达到前三日。 张氏唬得不轻,贾珍虽然荒唐,身子骨一向看着硬朗,如何就去了?家丁磕头回话说:“贾珍父子不耐风寒,路上就病了,索性贾琏奉承的好,差役请医问药,病史好了,却是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到了充军之所,虽然做情免了杀威棒,除了镣铐,劳役不能免除,对于一般人等不在话下,坏在贾珍从小锦衣玉食,那里吃的这份苦,三天两头犯病,慢慢的羸弱,最终不治。” 凤姐一贯喜欢蓉儿俊美,忙着动问:“蓉哥儿呢?” 家丁却说贾蓉也是皮包骨头了,拉着家丁只是哭泣,祈求老太太婶娘二叔设法救命,否则,只怕今生难以见面了。 凤姐闻言立时泪流满面,与张氏娘儿们哭了一场。张氏忙着招了贾琏说话,着他设法托人,务必给宁府保住一条根苗。 贾珍之死,张氏凤姐都不敢跟贾母言讲,贾珍从小也是贾母看着长大,贾母疼爱贾珍不比贾琏少些。且这些年贾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受的也够了。 两府虽然分宗,贾珍是大家亲人已经是一种根深蒂固认知,特别而今大家都活得有滋有味,唯独他却死了,尸骨埋在苦寒地,须得贾蓉获释方能捡骨回乡,一个个面带戚容。 贾赦贾政张氏两房商议,贾珍尸骨虽然未归,家里还得把丧事办一办,至少让活着的人有个祭奠之所。最后大家商议决定,贾珍虽然犯罪,但是人死帐销,贾珍虽然犯罪,宗族并未将之除族,贾珍之罪已经搭上了性命,也没有什么后账可找的了。 贾琏出面,在有司衙门托了人情铺排,尤氏作为未亡人出头露面,在家庙铁槛寺替贾珍做七天法事超度亡灵,把贾珍灵牌子供奉在家庙,让他享受烟火,早登极乐。 家庙做着发誓,贾琏来往张罗,凤姐们也要前去凭吊,来来去去的,面上不免带些戚容,终究在贾母面前露出了行迹,贾母发了好大脾气,勒令贾琏说实话。 可怜贾母诺大年纪,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间喉头腥甜,眼前发黑。 阖府惊恐,忙着请了太医诊治,王老太医只是摇头:“老太太诺大年纪,屡屡惨痛哀绝,纵然神仙也难救了,可这老太太爱吃什么爱喝什么无须忌讳了。” 贾赦贾政请求太医务必让贾母多活一时,活得舒服些。 太医用了艾灸,又用些提神镇痛药物,太医说得很明白,贾母已经高寿,想要好转却是不能了,这般用药意在减缓病患疼痛,让病患最后时光好受些。 贾母一般情形之时都很平静,似乎已经察觉自己病入膏肓,并不一如往昔询问病情,而是开口盯着贾琏:“你与你大哥哥自小交好,好歹保住蓉儿一命,替你大哥哥捡骨吧。” 这事儿贾琏早有计较,无不答应,十日后,贾母接到贾蓉平安信,贾蓉已经由北静王请托戍边将军,不再做苦力改而充作将军府小厮,虽然依然是劳役做奴才,却是衣食温饱,风雨不洒,性命无忧了。 贾母看信使然,再不提一句旁的了。 此后,贾母多半时间处于昏睡状态,清醒时间越来越少,醒来就会寻找黛玉迎春湘云探春们,下了闺学没有,说起宝玉贾珏就会唠叨着他们读书太苦,又吩咐张氏不要抬拘管过度了,又说起贾珠来,直说贾珠是个好孩子。贾母自顾自的说着,大家又听明白的也有听不明白的,不过一点大家十分清楚,贾母时日不多了。 正所谓生死有命,一众人子女唯有抹泪之份了。 张氏为了延续贾母生命,不惜银钱,让贾琏花重金在辽东黑森林卖了几株百年野参,每日给贾母提神补气。张氏意思总么也要叫贾母赚足了八十四这个人生极限再去,这才不枉贾母老寿星称谓。 此后,府里老少爷们娘儿们每日比来贾母跟前三五趟,无事一般都在贾母房里耽着,以慰慈心,生恐一个疏忽错过送终,遗憾终身。便见日把一班孙女重三遍四念叨,一眼话别一般。黛玉巧姐儿天天守着,迎春探春惜春隔三差五前来探视。 张氏暗暗知会了史家,明说了贾母病情,史家阖家过府问病,贾母清醒之时能够认人,高兴之余,眸光之中难言怅然落寞。 张氏凤姐迎春等都知端的,贾母这是思念湘云了。 这事儿张氏实在无法子。湘云婆家虽然得利于皇亲国戚绝地反弹儿不致罗罪,却是卫若兰伤残,卫大爷无才平庸,再不可能恢复昔日风光了。而今,劫后余生的卫家为了避免成为御史言官靶子,决定避其锋芒,阖家护送老将军灵柩反响安葬守孝去了。湘云也跟随夫家而去,她重孝在身,不可能前来探视。 很快到了八月初三,又是贾母生辰,贾母患病,不耐吵嚷,不许大办,张氏却与凤姐迎春探春等商议决定,就在贾母园子里摆两桌,至亲之人聚一聚,给贾母拜寿冲喜。 这一日,贾府内外披红挂彩,廊上仪门点起灯笼,意在图个吉利。 这一日迎春探春齐齐归宁,给来贾母贺寿。 却说迎春诞下三胞胎,因为怀孕之时颇多波折,可谓九死一生,虽然顺利诞下孩儿,大大损伤母体,伺候再未开怀。三个小家伙就更显珍贵了,他三个又长的标志,人见人爱。 两个孙子在水母眼里就是命根子,眼珠子,除了怕水衍,迎春也不敢轻易责罚。而今三岁不足,被水母惯得只差上房揭瓦了。 唯一一个丫头,水母精力不济,兼顾不暇,又被父亲水衍天天背在背上颠颠跑着给亲闺女做牛马,还乐呵呵给迎春夸赞,说是虎父无犬女,姑娘将来必定是巾帼英雄。 迎春夹在水家母子之间,完全没有话语权,迎春因此没少跟张氏凤姐抱怨。 这日来探贾母,三姊妹在贾母卧榻上爬来爬去,迎春呵斥,贾母护着。迎春便跟张氏凤姐叹息:“三个小家伙最会寻找保护神了,我走哪儿都没说话的份儿。” 凤姐就笑:“这不碍事,我自小就是跟着祖父祖母,也没见长歪啊!” 迎春尚好,这话说的张氏直牙疼,若非凤姐彪悍,这荣府主母轮不到凤姐。 贾琏直接撇上嘴:“消停些吧,你!”回头向着迎春:“二妹妹,淘小子不打紧,姑娘且别放纵了,赶明儿把女婿骑着打,传出去我们舅舅脸上也不光彩呢。” 众人一愣之下,了然大笑。 凤姐立时臊了,咬牙嗔怪:“多少年的话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偏是记得!” 贾珏不知道这些话出处,却是乐呵呵逗趣两个侄儿:“葳哥儿,蕤哥儿,你们想不想要骑在身上打人媳妇啊?” 葳哥儿大些,又被贾珏发蒙读了几句书了,知道这话不是什么好话,摸摸鼻子,露出一口细米瓷牙嘻嘻笑。四岁蕤哥儿不知道媳妇是什么,却知道打人之人是坏人,一个个拍着手蹦蹦:“媳妇打人,恶媳妇” 逗惹得迎春家里两个小子一个丫头跟着闹腾:“恶媳妇……” 迎春慌忙去捉他三个,却是张氏纵着,贾琏护着,捉住这个,那个跑了,凤姐也跟着护小鸡一样拦着,大家一起逗着孩子撒欢儿。 贾母精神疲惫之极,看着满地孩子撒欢,甚是宽慰,面上露出浅浅笑意。 探春看着侄儿们迈着肥肥短腿儿,鸭子似的嘎嘎嘎嘎乐呵,直觉喜庆,忍不住上前凑趣儿,追撵着逗趣侄儿们做耍子,却是笑着笑着,忽然鼻血滑落,众人吓得不轻。众人怕吓着贾母,忙着将探春簇拥到外间。 尤其张氏,见不得血迹,一时紧张兮兮,探春虽是贾府女儿,却是出嫁侧王妃,若是在娘家出事,可是罪责不轻。忙着吩咐叫太医请脉,这一请请出一桩天大喜事来。太医喜滋滋拜倒:“恭喜侧王妃贺喜侧王妃,娘娘有了两月身孕了!” 阖府大喜! 探春一时间成了国宝了,凤姐迎春小心翼翼将她搀扶坐下,却是不敢张扬,吩咐王太医压下消息,只等王府自己太医确认,听了太妃王爷意思再说。 随后,贾琏贾珏亲自护送探春回府,两兄弟亲自求见北静王爷,并小心翼翼告知北静王,侧妃刚刚身子不爽,还请王爷请个太医瞧瞧。 北静郡王出初时不解,而后狂喜而去,连茶水也不请报喜官吃一盏。 贾珏贾琏兄弟回府静候王府佳音,凤姐迎春慢慢给贾母透露探春消息,贾母却是只当玩笑,幽幽叹息:“凤丫头啊,你那个经验在迎丫头有用,你三妹妹未必有用啊,北王府那些个” 众人会心而笑。 忽然间,荣府门前鞭炮大作,小厮乐颠颠进来报喜:“北静王府前来报喜,咱们三姑奶奶有喜了!” 张氏凤姐一早知道了,忙着吩咐封赏。却是贾母耳朵已经不十分灵便,却也听懂了七八分,只不真切,一时喜之欲狂:“再说一遍,谁报喜啊?” 凤姐合着门外远远的炮仗声笑道:“老祖宗啊,三妹妹,三妹妹有喜了!” 贾母一番旬日的颓废之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初时中气十足,笑着笑着忽然就嘎然打住了。 凤姐迎春正一左一右搀扶着贾母,忽觉贾母身子软哒哒往下滑溜,双双惊愕抬眸,却见贾母嘴巴大张,满脸笑意,只是已经发不出声来了。 其时,黛玉正在一旁赔笑,瞧见了贾母异状,颤抖伸手:“老祖宗?”却是已经没有了气息,黛玉顿时哭起来:“老祖宗,您跟我说说话,应我一声儿?” 张氏对于贾母的情形已经心知肚明,这些日子一直在悄悄备办后事了,此刻上前,帮着把贾母平放在榻上:“你们都来给老祖宗磕个头吧。” 鸳鸯颤抖着给贾母盖上黄表纸,却是一抹一抹,贾母直不闭眼睛,鸳鸯哭道:“老太太,您怎么啦?不认得鸳鸯啊?” 张氏上前,伸手在贾母眼前一抹:“老天太安心去吧,玉儿有媳妇,府里一切都有媳妇呢!” 张氏移开手指,贾母已经笑微微合上眼帘,掐死熟睡一半,依然一如平日,富贵慈祥! 180、白浩浩贾母返故乡,热闹闹黛玉做新娘 贾母走得很安详,她最为忧心者一个宝玉已经做了尊贵驸马爷,一个黛玉已经跟贾珏订婚,并且得到未来婆婆的偏爱,且这半年来,贾母已经把黛玉名下财产,包括贾敏秘密托付给贾母再有林如海临死托付给贾琏的财产,田产铺面,经过了六年的打理,不仅没有丝毫损伤还增加了十数万银子,这样的增长额度还是张氏拘泥于不敢大肆兼并土地结果。 贾母临死,张氏允诺,他日分家,贾珏依然会分得现金一半,就现在这算也是小三十万了,假以时日,之多不会少。不说黛玉手握几百万的家产,就是贾珏这些公产,也足够他两口儿吃个八辈子,在养活十个八个孩儿了。 所以,贾母是心无牵挂,心满意足区域老公也回合去了。 虽则贾母走的心无怨尤,活着的人却是十分伤心,张氏凤姐李纨尤氏黛玉迎春探春惜春,一个个直哭得泪眼模糊,哭得晕厥有三人,第一个是晕厥的是黛玉,自从父母亡故,黛玉几乎跟贾母形影不离,贾母爱如掌珠一般,黛玉乍见贾母决绝,一阵心如刀绞,软软的就倒了。第二个就是迎春,迎春想起前世今生,颇多感慨,既为贾母前世今生对自己的眷顾,也因为前世今生的巨大差别,眼见贾母寿终正寝,自己重生可谓改天换地,心中激荡难以抑制,一时情绪失控,晕厥了。 第三个晕厥着却是张氏,张氏自从生了贾珏,在迎春帮衬下,贾母一改常态,到了最近十年,张氏跟贾母完全没了地对情绪,反而相处的母女一般。张氏自己也是年逾五十,几近花甲,思前想后,一场悲痛嚎啕,身子骨就顶不住了,晕厥了。 贾赦贾政贾琏宝玉贾珏几个也是哭的泪眼婆娑,倒低比女人还是清醒些,父子们商议着,贾母葬礼如何办法,如何花费,必须的拿出个章程才是。 贾珏宝玉贾琏等都说:“请父亲拿个主意吧!” 贾政躬身一礼:“兄长做主!” 贾赦抹抹眼角:“琏儿,去寻你媳妇,问问你母亲,如何办法。” 贾琏暗地直撇嘴,面上却是毕恭毕敬:“儿子这就去!” 少时,贾琏回禀:“母亲已经铺排下了,一切都有凤哥做主已经从公帐上拿出了五万银子先用着,不够再填补,母亲说了,老太太生前爱热闹,这回是老太太最后一宗大事,无比般的热热闹闹。” 贾赦点头:“你母亲一贯妥当。” 贾政想起之前贾珍曾悲参奏葬礼奢糜,因道:“依我说,还是不要太过糜费得好。” 贾琏一贯跟老太太亲,这回老太太临死还给他们两口子三个孩子都留了东西银钱,老太太对一班孙子孙女真是疼到骨髓了,一时哭得泪眼模糊:“方才大嫂子也是这般提说,我便认了眼前这五万,我如今继承了爵位,老祖宗后事原该有我办理。将来分家从我账户上扣除,还有几位妹妹,都得了来祖宗的遗留的财产,都是几件老祖宗平日喜欢的古董并五千银子,二妹妹三妹妹都说只要古董,这银子她们不要,还给老祖宗办后事,再有老祖宗给自己也留下一万银子,并写了遗言,说是让可着一万银子办后事,是母亲不落忍,老太太荣宠一辈子,怎么也要让他老人家走的体面些!” 宝玉贾珏手里也有贾母遗留的清单,贾母给儿子孙子都是一万银子,孙女庶出孙子重孙子孙子都是五千银子,宝玉贾珏当即表态,愿意拿出这一万银子来给贾母办葬礼,无比体面光彩。 贾政并非舍不得银子,不过是在礼部做官,越发教条了,简直刚刚写下了丁忧折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个也不知道了。 贾政丁忧折子圣上当即准了,贾政原本做的就是悠闲官儿,许多人眼睛盯着呢,圣上正好那这个官儿去做其他人情。不过,圣上做的很漂亮,着礼部官员上门祭奠,还赏赐了白银千两以为奠仪。银子虽则少些,却是皇恩浩荡,其包含着皇家对贾家态度,一句话圣宠优渥。 兼之贾母有个公主孙媳妇,不看孙面看佛面,京都地面的权贵无不趋之若鹜,齐齐而往荣宁街。 同样写下丁忧本章还有贾珏宝玉贾琏三个嫡孙子,贾琏是长子嫡孙,袭了爵位,理该丁忧,圣上准了,却驳回了宝玉贾珏的丁忧折子,准许她们白日孝期假日,着她们给祖母守过了白日,除服销假。 贾府请动钦天监择下吉日,恰好又是三日后日期最好,以及八月初六发丧开吊。 贾母似的可谓喜庆,不说荣宁街上百官往来,车水马龙,直说灵前孝子,白浩浩的跪了两长溜,哭号这更是不计其数,后街上后廊上的几辈子的老妯娌侄儿媳妇,哪一个没受过贾母惠顾怜惜呢,一个个追忆当初,贾母如何贤惠淑德,把他们从老家解出来锦衣玉食,等等云云,哭诉不休。贾琏宝玉贾珏贾环贾琮贾兰凤姐李纨迎春探春这些嫡亲子嗣就更不用说了,就是张氏这个媳妇也在灵前晕厥两次,到场祭奠之人无不夸赞贾府子嗣贤孝。 因为贾母生下三个儿女,脚下孙子重孙无数,贾府请了九九八十一个道士替贾母坐血河道场,让贾母不致坠入血河血海受苦。又为了让贾母早登极乐世界去享福,则又九九八十一个和尚,替贾母念经祈福。 一时间人来人往,大祭祀小道场,一众亲朋故旧热热闹闹陪伴了贾母七七四十九日,最后仙乐齐鸣,将贾母灵柩护送到铁槛寺,等待白日过后返乡入土,与老公也合葬。 不说一场葬礼下来,张氏卧病在床,就是凤姐迎春探春也不舒坦了,一个个请医问药,幸亏探春被王府婆子亦步亦趋跟着,不许她到灵堂,张氏为了让探春好生安胎,与王府对好了口径,直说灵堂不利孩子,探春除了头一日过府观瞻贾母慈祥遗容,其余日子就没再进府,饶是这般,探春想着自己在贾母怀里的安生日子,只是觉得对不住祖母,心里日日过不去,又不能到灵前哭一哭,只有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哭了好几场,最终病倒了。 好在北静郡王与太妃,每逢贾母大祭祀,必定会到场,出丧之日,北静郡王府的路祭又高又大又隆重。 余下日子,贾赦贾政贾琏贾珏宝玉贾环贾琮贾兰这些大小爷们日日在庙里守灵烧纸,张氏凤姐黛玉都是病病歪歪,府里一切后续之事全靠了尤氏婆媳帮办李纨,支撑府里俗务,这才勉勉强强支应过去。 再有凤姐渐次恢复,有风风火火主持府务,这才恢复常态。 百日后,贾府在铁槛寺做了一场事,贾赦贾政贾琏三人护送着贾母的灵柩返乡去了,宝玉贾珏兄弟送出城外十里方回。这一次祭祀,探春也在北静郡王护送下到了铁槛寺,并恭送贾母出城方回。 翌日贾珏宝玉销假回衙门当差。 百日后,黛玉恢复了初一十五到栊翠庵替父母上香,不过写经卷之时多谢一卷焚烧给贾母。 冬月十三,贾母百日,贾府除白。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人生在世难免人情往发,在张氏安排下,黛玉除白之后开始跟着张氏待客接物,经手一应婚丧嫁娶之礼仪往来,人情打发。张氏这是为小两口儿将来未雨绸缪,虽然眼下贾府靠着凤姐跟李纨支撑,总有一日,黛玉应该独当一面,所幸,黛玉十分通透,一点就透,虽然不及凤姐爽朗豪迈,却是更加娴静端方,温文尔雅,带人温和,让人如沐春风,获得一众亲友喜爱。 只是一条,黛玉不大喜欢理财,钥匙账本子一概交给紫鹃雪雁,年终结算叫她过目,看也不看就叫收起。贾琏去了南京,张氏吩咐贾珏闲暇巡查铺面庄子,贾珏倒是去了,账目没看,每次跟柳湘莲一班武师都得天昏地暗。巡查庄子,则带着京都一般子弟漫山遍野撵兔子射老鹰,呼呼喝喝,把人家庄子上得鸡鸭猫狗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头了。 张氏看着这两口儿只是皱眉担心,这般下去,若是碰见狠毒的,只怕被人吃干抹净了。 凤姐只是笑嘻嘻:“太太莫被林妹妹骗了,那紫鹃可是对么精明人儿,被林妹妹拿捏得死心塌地帮衬她,一家子大小如今都在帮着林妹妹打理产业,再有雪雁的父母兄弟,如今也都为林妹妹所用,再有老林忠一家子,无不忠心耿耿,这其中虽有林姑父的安排,也有林妹妹自己笼络。田产庄子明说老祖宗拿在手里,实则都是林妹妹自己在管理,那些字减免租子,救济钱粮,虽有二妹妹紫鹃的谏言,林妹妹若真是一无所知,那里盘得活呢?” 张氏总算舒眉:“但愿如你所言。” 凤姐笑道:“林妹妹眼下不过是有山靠山,一日没了靠山,必定自己能够担待得起。” 这一年过了腊八,开始大肆忙年,张氏耍个心眼,直说时时头晕,靠着靠枕支撑,实则看着黛玉带领紫鹃雪雁支撑场面,暗地嘱咐何嫂子给黛玉撑场子,前面接管起张氏人情往发这一摊子事情。黛玉果然是无山自担,条条款款,安排的事无巨细,大多都能应付自如,不过偶尔征询张氏,张氏暗暗欢喜,看着这个林丫头果然是个有心人,看似无心,实则一一记在心里了。 张氏之意一再试探黛玉才能,到底舍不得她一个女儿子操心太过,很快恢复健康,日日帮撑着支撑,婆媳三个直忙的了呵呵。 凤姐也十分乐呵,越发喜欢黛玉,为何呢,凤姐喜欢抓权,喜欢人前显摆。黛玉呢,则反其道而行之,喜爱清静,喜欢窝在炕上教导巧姐儿写字儿,然后自己细细饮茶品茶点。然后拉着巧姐儿去往张氏跟前承欢,听着凤姐说笑逗趣儿。 总之一句话,不到万不得已,不乐意人前露面。 张氏不得不暗暗感慨,这倒是前生修造,一静一动,一张一弛,倒也正好了。若都是逞强的,倒不安生了。张氏自此越看黛玉越发如意。 隔年三月初三,北静王府传来喜讯,探春剩下一个七斤八两女婴,虽然不是儿子,却把王府上下喜欢的不得了,探春唯一不高兴着,生怕太妃妃失望,却是老太妃喜滋滋安慰探春:“先开花后结果。” 洗三之日,北王府大事铺排,给满京都的豪门权贵都下了帖子,北静郡王府有了后代了。 老太妃更是与北静郡王在老王灵前泪眼婆娑,而今探春能省女婴,必定他日能生儿子,之前京都宗室悄悄流传的老北静王杀孽太重绝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7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71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作者:肉书屋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71部分阅读 嗣之说不攻自破。 却说这回探春这胎也得亏太妃把得紧,探春一经确认怀孕,太妃便将探春接近了自己院子,严防死守,一应菜蔬茶果汤药,全部有自己心腹嬷嬷经手,不叫外人插手一分一毫,终于守得一个孙女儿。太妃心里又有了打算,探春的一应调养,自己都要亲自打理,务必三年报俩。 贾珏一年孝满,贾府考试着手办理喜事,与贾母辞世来年又隔年阳春三月,贾府小美玉贾珏,以太后赏赐半副銮驾,八抬大红花轿,从护国公府,将护国公义妹,十八岁表姐林黛玉娶回家里,不说十里红妆,直说半副銮驾八抬大轿从水府出发,绕着荣宁街来往两个来回,引得无数人争相观看前科探花郎。 这一日,京都淑媛放心破碎一地。当然,那大红花轿中颤颤巍巍,曾经写出桃花诗的才女新娘子,更让人抓心挠肝,神思飘渺,妄想一阵仙风吹起轿帘红盖头,好叫他们一睹芳容。 黛玉的婚床是迎春作为女方亲长亲自铺垫,又让贾珏领着三胞胎在新房睡了一夜,三个孩子第一次摆脱奶娘母亲祖母的束缚,缠着小舅舅可劲儿淘气,高兴地在百子图的铺盖上面直撒欢儿。 这一日,轿夫为了讨喜钱,那大红花轿只在贾府门前颤颤悠悠,就是不进府门,贾赦张氏贾琏凤姐一个个出头撒喜钱,轿夫一直不理睬,兀自锁啦热火朝天追着凤求凰。 最后是贾府从上至下主子都洒遍了,轿夫还是颤颤悠悠颠花轿。一般是扶轿子兄弟照应,今日扶轿子的兄弟也是请的贾珏兄弟,一班子稀里糊涂兄弟,跟着闹得起风,那里想起贾珏交代呢。 贾珏见轿子差点颠翻了,心里疼爱妻子受累,在马上作揖打拱:“张兄李兄,纳兰兄,海兄包含则个” 轿夫们不是一般的轿夫,是贾珏做御前侍卫一群小兄弟,都是讨了媳妇主儿,贾珏越是说好话着急要看新娘子,她们越是闹腾磨蹭,就是要让贾珏抓心挠肝,心痒难耐。他八个嘻嘻相视而笑,抬着轿子转圈圈:“哎哟哟,嘴巴渴得慌哟,新娘子,可怜可怜呢!” 凤姐忙令紫鹃忙着筛上红糖姜茶:“这紫娟姐姐是新娘子贴身丫头啊,你们知足吧。” 这些歌家伙继续喊叫:“哎哟哟,肚子饿得慌哟,新娘子可怜可怜呢!” 凤姐一看了不得,这些家伙只怕闹的兴起忘记了正事儿,眼看昏黄落尽,拜堂吉时将至,凤姐灵机一动,拉着送亲太太迎春来撒钱:“各位喜轿们听我一言啊,受了咱们这位送亲太太喜钱可是喜上加喜呢!” 轿夫一起笑:“嘿嘿,只怕这位太太手上抹蜜呢,还是十全十福呢!” 凤姐笑道:“抹蜜不抹蜜我是不知道,十全十美算什么,咱们这位太太可谓是十全十二美呢!” “为何呢?” “哈哈,咱们这位太太可是宜室宜家典范!” 轿夫们继续转圈圈:“信你?” “不信?听着!” “听着你!” “咱们这位姑奶奶啊,自从嫁给了姑爷,姑爷的爵位回来了,成了护国公了。你们说说,算不算得宜室宜家?” “算得!” “水家三代单传吧,嗨嗨,咱们姑奶奶进门,一胎三胞了,儿女双全了。你们说这种媳妇说不说得宜室宜家?” “说得!” “咱们姑奶奶而今又怀孕了,太医说了又是双胞胎呢,你们说喜庆不喜庆呢?” “喜庆!” “兄弟们愿不愿意自个媳妇都生双胞胎呀?” “愿意!” “咱们祝福新郎官一胎双胞,好不好?” “好!” “咱们先让新郎官洞房好不好?” “好!” 凤姐赶紧忙撒喜钱:“谢谢兄弟们,撒喜钱罗!” 轿夫们一个个傻眼了,互相瞪眼:“是谁答应?” 复又一个个嘻嘻笑:“你不想生双胞胎?” “想啊!” “那就进去呗!” 轿夫们一个个嘻嘻哈哈喊起来:“拜堂呢!” “洞房呢!” “双胞胎啊!” “这个辣嫂子忒坏啊!” 哈哈哈哈哈!!! 【完结】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第71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