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桐【np】》 1.他是恶魔(陆朝) 2008年11月,秋天悄无声息地来了。 津市一中,课间操的铃声将学生们催促出教室。 两个穿校服的女孩在楼梯间狂奔。 “快点啊玉桐,那个转校生就在高二年级主任办公室呢,听说帅得要死!” 吉晨雨急吼吼地扯着身后女孩的胳膊,校服袖子都快撸到手肘了。 办公室的楼梯拐角处,还有几个女孩跟她们一样在翘首以盼。 秦玉桐蹲在地上喘着粗气,手指把跑乱的头发捋回去,听见周围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天啊——他出来了!” “我的妈呀这么帅!” 听到她们压抑不住的惊呼声,玉桐心里的好奇被勾起,真的假的这么帅,从早上一进校园流言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于是她抬起头也想看看这位传闻中的转校生。 一双腿出现在她眼前。 腿很长,只是普通的黑色校裤,被他穿出了高定的感觉。穿着Converse最新款的帆布鞋,校服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腕骨线条干净利落。 秦玉桐拽了拽身旁的吉晨雨,让她把自己拉起来,没想到这家伙重色轻友,看入迷了怎么叫都不理。 她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时,不知道谁太激动了踢了她一脚,脚麻的腿站不住瞬间倾倒向楼梯。 身后女孩开始喊,幸好旁边的吉晨雨反应过来,一把拽住她,使出牛劲把她拉回来。 秦玉桐捂着乱跳的胸口慢慢直起身。 那个所有人口中的主角好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扭头时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单眼皮,眼尾微微上挑,鼻梁高得像用尺子量的,左耳戴着一只黑色耳钉。 他往这边淡淡瞥了一眼,随后跟着主任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他的腿好长啊,皮肤也好白……” 玉桐的脚在刚才有点扭了,走得很慢,吉晨雨还一脸回味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嘿嘿我觉得还有点像年轻时的木村拓哉——玉桐,你觉得他和陆朝相比谁好看啊?” 她的脚步一顿,吉晨雨也停下,奇怪地看着她。 女孩纤长浓密的眼睫垂下,显出几分阴翳,漂亮到极致的脸蛋勾出讽刺的笑容。 “陆朝啊……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众人都说他是天之骄子,崇拜他的光芒,可只有秦玉桐知道,他私底下是多么恶劣。 一个……装模作样的恶魔。 玉桐不再多说,大操场上的音乐已经响起,吉晨雨先溜进队伍。 而她往阴凉处慢慢挪动,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一下,突然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把她拉到大树后面。 金黄的树叶簌簌落下,阴影将她整个覆盖住,她被抵到树干上,面前高大的身影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 “昨天怎么不来?嗯?” 少年近一米九的身形将她笼罩得密不透风,说话呼吸间带着点果味的甜香,密密麻麻洒在她的脸上。 玉桐没说话,但他明显不想放过她,有力的臂膀经络凸起,环住她的腰用力收紧,硌得她生疼。 闭着的双腿被他用膝盖强势地挤进去,玉桐被他箍着向他贴得更近,她能明显感受到他上身的肌肉形状。 而他另一只手从她校服下摆摸进去,暧昧地摩挲腰间敏感的皮肤。 脖颈贴上来一个湿热的吻,滚烫的鼻息喷在下颌,顺着颈线一路往上,留下一道粘腻的水痕。 “陆朝!”玉桐的声音压抑着怒意,偏过头,伸手抵着他坚硬的胸膛不让他再进一步。 “在呢。”陆朝眉眼松了松,微扯嘴角,黑漆漆的瞳仁向下睨着她,欣赏此刻玉桐气得微微泛红的神色。 “欠我的还没还完,午休找我,不然我就去找你了。” 陆朝的手一松,朝她露出一个散漫的笑,向后走去。 —— 【新书求加书架求互动??????(/(?)\)】 2.真想把你玩坏 实验室很少有人来。 一片昏暗的寂静中,隐隐听见啧啧作响的唇舌交缠声,混着几声不甚明晰的呜咽。 秦玉桐的下颌被陆朝的手指扣住,被迫仰头承受他窒息般的亲吻,舌头在她口腔里翻来覆去地搅弄、挤压。 她呼吸不畅,拼命地想去推开他,却被缠住舌头,戏弄一般地挑逗。 良久,两人分开后。 陆朝看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欲,像是要把她拆穿入腹。 现实的白光和梦境的昏暗缓慢重合交织,坚硬又滚烫的触感描摹着柔软,快感蔓延时,玉桐一惊,像条脱水的鱼一样从课桌上弹起来,桌椅挪动发出刺啦的声响。 墙上的钟表指向一点,教室里只有她一个,其他人都去午休了。 原来是梦。 她慢慢坐下,熟悉的甜香从身侧飘过来,身体下意识僵硬。 “睡得好吗?”一阵磁性的声线在耳边幽幽响起,他什么时候来了?! 陆朝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强势地扭过来面对他,有些戏谑地用指尖点了点她的红唇。 “亲我。” 她与陆朝第一次见面还是三个月前刚开学那天。 那时秦玉桐作为区状元升入全国知名的津市一中,她不小心撞到别人,对方手中的相机没拿稳磕到了地上,他脸色很沉,周身的气压降低,看起来生气极了。 玉桐向他诚恳道歉并提出赔偿,他却说这是上世纪的全球限量款,他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已经买不到了,十分珍贵。 她心中愧疚,正想如何赔偿,却没想到那人低下头向她靠近,在她耳边留下一句恶魔般的低语: “既然如此,把你最宝贵的东西赔给我怎么样?” “比如,你的初吻。” 从那天起,秦玉桐就记住了这个名字——陆朝。 陆朝威逼利诱是有一套的,秦玉桐被迷迷糊糊哄着干了许多她没干过的事。 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玉桐不情不愿地抬起头,他生了张很好看的脸,五官立体冷沉,偏又攻击性极强,眉骨锋利,眼皮沉下来时,带着不容侵犯的强势。 但她厌极了这张脸。 玉桐摇头往后靠,后背快要挨到墙壁,身体显然很抵触,陆朝干脆往上托住她的腰,把她压到自己腿上。 “不、不要,你放开!” 她挣扎着乱扭,却瞬间感受到戳着她的那个东西,温度隔着他的校服清晰地传过来。 烫得她腰间一软。 她不敢乱动了。 陆朝哼笑出声,捏住她的下巴将唇覆盖上去,她不肯张嘴,他就先细细描摹她的唇线,或轻或重地啃咬柔软的嘴唇。直到她满脸通红,呼吸不上之后再从微张的齿缝里钻进去。 手也不安分。陆朝从校服下摆伸进,指尖顺着凹下去的脊线摩挲向上,摸到了一个搭扣。 玉桐如梦初醒,猛地推开他退到过道,口腔里带着点血腥味,和他身上那股果味的甜香。 都是陆朝的。 他指尖不在意地抹了下被咬破的唇,血色仿佛漫出瑰丽的花,站起身。 陆朝个子很高,有188,比她高了十几厘米,宽肩窄腰,很有压迫感,普通校服穿在他身上格调都变高了。 “不是说好了吗?让我玩玩你的胸,我们就一笔勾销。”陆朝的嗓音带着点漫不经心,视线落在她胸前。 玉桐双手交迭捂在胸前,细白的指紧紧抓住校服衬衣,微乱的衣襟下不明显的弧度从她攥住的指尖溢出。 陆朝眯着眼,舔了下被她咬破的唇,尝到铁锈味和她口中淡淡的香。 “那、那也不能在这里,教室里有监控……”玉桐左右张望,脸还红着。 陆朝看她这副紧张的模样,垂眼一笑,意外好说话,“嗯,那去实验室。” 实验室很少人来,此时没有开灯,只有一扇小窗和外界接通。从玻璃透出来的光线折射出空间里纷飞的微尘,和两人的身影。 少男少女靠在门板上纠缠。 他的吻又重又烫,从下巴流连到锁骨处,玉桐感觉到一寸湿软在那凹陷处轻轻打转,惹得她抖个不停。 “你别……”她的声音带着点喘,尾音甜腻上扬,像小钩子一样让陆朝眼底的火烧得更旺。 “别什么?”他嗓音很哑,用牙齿继续轻轻磨那漂亮的锁骨,吮吸出响亮的水声,在寂静的空间格外清晰。 玉桐感觉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坠,她的脑子已经不能思考了。 “别这样?”陆朝声音带着恶劣的笑意,一手托住她的臀部往上抬,让她坐在自己的手掌上,顺便重重捏了两下。 饱满,挺翘,手感真是极好。 玉桐嘤咛出声,又很快闭上,心中对自己的反应羞恼不已,掐住他一侧脸颊不准他碰。 除了爸爸抱她的时候碰过,还没有人摸过她的屁股。 陆朝伸出另一只手,在她滑腻如玉的后背上摸索,搭扣扯了几下没弄开。 他喘着粗气往后退了退,让她自己解开。 闻言,玉桐心下不太情愿,便故意拖延时间,扣子一颗一颗解开脱下雪纺内衬,和校服外套一起堆在桌子上。即使是光线不甚清晰,她依旧能感受到那条灼人的视线,快要黏在她身上了。 她磨磨蹭蹭的动作惹得陆朝轻啧一声,抬手按下电灯开关,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快关掉!”玉桐紧闭双眼,双手交叉遮掩住春光。她可不想这么清楚地被陆朝看光。 陆朝倾身附在她耳边,手指绕后两三下解开那搭扣,嗓音带着点捉弄的恶意,“亲我,就关掉。”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奶白色的内衣上,和她的外表一样,又纯又勾人。 然后指尖用力往下一扯。 玉桐身前束缚一松,有些惊慌地仰脸,心下一横,在他侧脸上快速印上她的轻吻。 “啵”的一声。 “好了,快一点!” 他好像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侧脸那块濡湿的皮肤,随后他手一抬,周围又陷入一片昏暗。 “秦玉桐,你这样……真想把你玩坏。” —— 【改过了改过了,搜到了盗文吓晕我了,后面也就这个尺度,喜欢的宝宝可以留下来看(?????)?】 3.这次,拿什么来赔? 秦玉桐感觉难受极了。 她坐在桌子上,双腿胡乱地晃,被面前人用膝盖夹住,动弹不得。 纤细手臂勉强撑起上身,指尖无意识地抠桌边,屋里温度骤散升高,纤细脖颈仰起发出一声难耐的喘息。 “哼……啊啊……” 陆朝微微弯腰,上下齿不过轻轻用力,玉桐就痒得弓身向后靠。 “你不要舔啊……” “不舔怎么吃?” 陆朝说完,伸手把她拉回来离自己更近,两人上半身贴在一起。 玉桐心中一噎,对他的无耻用沉默来抗议,耳畔只听到了他蓬勃的心跳声。 陆朝心中遗憾,真可惜没开灯,不然就能看到她被玩得意乱情迷的样子了。 他从第一眼见秦玉桐就注意到了,胸那么大腰那么细,还长那么纯,那双眼睛偏带着不自知的勾引,真是欠c。 掐握住她的指节慢慢收紧,心头逐渐涌上股戾气,这么久了秦玉桐还是一直躲着他,他长相身材哪里不好,连亲个嘴都不情不愿的,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干她? 然后像揉面团一样,搓圆捏扁,动作毫不留情。 胸口传来一阵撕裂疼痛,玉桐眉心一皱,小声喊疼。 清澈的嗓音带着点嗔怪。 陆朝手一顿,轻嗤一声:“下次再躲我试试,我还能把你弄得更疼。”力道却明显小了。 玉桐不屑地哼哧出声,她又不是陆朝的仆人,凭什么随叫随到。 不知道哪又刺激到陆朝,他惩罚般的施力掐她。 “啊!”玉桐猝不及防惊叫一声,在他怀里剧烈扭动,几乎是拳打脚踢,心里怒骂他是变态,却被他横在腰后的手臂牢牢箍住,徒力挣扎。 又疼又痒,还有种奇异的感觉蔓延。 陆朝终于松开她,粗重的吐息吹动她鬓边的碎发,鼻尖带着几分湿意,垂首亲昵地蹭她红透的耳根,嗓音带着低哑的愉悦,“躲什么?刚才不是很爽?” 接着又像个瘾君子一样,在她潮湿的肩颈处猛猛嗅她身上那股比刚才更馥郁的幽香,抚慰内心饥渴。 而玉桐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折磨,因为再这样下去她忍不住想哭。 她喘气声很小,不太想发出任何声音,还承受着身体和意识的双重折磨,可快感在体内逐渐堆迭由不得她掌控,他的重量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眼前逐渐发白…… 一种恐慌、不可掌控的感觉如狂风般刮开她的心扉,将此地占领。 “叮……叮……” 飘忽的灵魂陡然回到体内,秦玉桐从没像此刻一样觉得午休铃如此动听。 伸手推他的肩膀,没动。 又推了一下,还是没动。 她气性上来,直接拽住陆朝的头发,发质偏硬有点扎手,直到他发出轻嘶,才恋恋不舍放开她,最后嘬了两口。 可口多汁。 她伸手随意抹了把,都是凉透的水痕,皮肤又麻又痛,只顾着胡乱套衣服时,没看到陆朝此刻红透的耳根。 他还羞涩呢。 直到穿戴整齐,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陆朝,我们以后最好还是保持距离,以后就当陌生人吧。” 陆朝靠着墙静静听完,全身隐在阴影里,随意地抱臂看她,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秦玉桐松了口气,刚拉开门往前迈,左脚却踩到了什么金属的东西,嘎嘣一声响。 她浑身僵住抬脚,陆朝弯腰把碎掉的Patek Philippe腕表拾起,外面的光线照亮他眼底的不明的情绪。 她听见,“你又弄坏我的东西了呢,这次,拿什么来赔?” …… 午后的阳光温暖,秦玉桐却觉得身体冰凉,整个下午魂不守舍。 “秦玉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清朗的少年音提高音量。 后背被用力拍了一下,玉桐吓了一跳,捂着不堪重负的胸口回头,睁大眼睛瞪后座的男生。 “林耀!你干嘛啊!” 他一头深棕短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杏仁内双,睫毛卷翘,眼睛大而明亮,嘴角高高上扬,此刻正弯眉看她。 “我都看见那个女生送你草莓大福了,快拿出来嘛~”林耀像只热情的大型犬,拽住她的袖子,明明长得人高马大,却黏人得紧。弯腰往她课桌里探时,毛茸茸的发丝蹭过她的侧脸和下巴,带来一阵痒意。 林耀和秦玉桐是青梅竹马,俩人自小感情甚好,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家也在同一个院里。她知道喜欢吃甜食,林耀也熟悉她的所有喜好,对他讨要的行为见怪不怪。 “哪呢我看不见——”话音未落,林耀就被秦玉桐狠狠锤了下后脑勺,他嗷呜一声,双手捂住脑袋重新坐回去,眼角耷拉下来,看起来委屈极了。 秦玉桐翻了个白眼,把包装精美的盒子拿出来,上面还缠着粉色丝带。这是上午不小心踢她的那个女生送的,玉桐还记得她的脸比西红柿还要红。 林耀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朝她露出灿烂的,带着点讨好的笑容。 桌子里还有一摞信封,是这两天玉桐的追求者送来的,她掏出来和盒子一起,都塞给了林耀,“就知道吃,还有把这些帮我扔了。” 秦玉桐对他人对自己的爱慕毫无兴趣,太受欢迎了也不一定是好事,信纸上多数是青春期男女写的没有营养的酸诗和一些无病呻吟。 她更喜欢比她强的人,能引起她的征服欲。 比如,她的父亲。 —— 【我真想尖叫我都不知道怎么改ヽ(?Д?)?】 4.你犯下的一切过错,我来解决(秦奕洲) 林耀迫不及待拆了包装,拿起软糯的草莓大福咬了一口,嘴角沾上点奶油,双眼弯起,含糊地应了声。 “秦玉桐……你把……拉链拉那么高……干什么……”林耀盯着她拉链拉到顶的校服外套,随口问了句。 秦玉桐突然皱起眉头如临大敌,脑海不由自主回想起陆朝在她脖子上含咬的画面,玉白的脸蛋有点红,“被蚊子咬的。” 他“哦”一声,风卷残云般把一整盒草莓大福吃完,热情地请她放学后一起喝奶茶。 玉桐不想吃任何东西,就摇头拒绝了,“爸爸今天会来接我。” 林耀情绪明显失落下去,嘟囔着小声说了句什么。学校离他们家的距离骑自行车不过十几分钟,这也需要接吗? 玉桐没听清,正好上课铃响了就转身听课去了。 傍晚六点,学生放学。 校门口停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秦玉桐与吉晨雨他们告别,径直走近。 中午的时候没在意,现在发现脚好像肿了一圈,走路歪歪扭扭的。 男人坐在驾驶座上,低头看着文件,藏青色的检察官制服还没换,修长的食指轻敲方向盘像在等什么人。透过车窗,看到玉桐走路像只小企鹅,镜片后的狭长眼睛微阖,浮出几分温度。 秦玉桐拉开副驾驶车门钻进去,把书包往后座一丢,整个人就往他怀里扑,“爸爸~” 秦奕洲单手扶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把眼镜推上去揉了揉眉心:“坐好,系安全带。”话是这么说,他也没真推开,反而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 他身上有股香草混着木质调的味道,每次闻到,总会觉得安心。玉桐把头靠在他肩上蹭了蹭,悄悄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他发达的胸肌,软软的,好有弹性。 心里正暗自窃喜,作恶的手就被牢牢抓住,无可奈何的声音又带着点宠溺,“小乖,别闹。” “爸爸,我的脚扭了,好疼。”秦玉桐从他怀中抬起脑袋,眼角适时出现些微的晶莹,眉头蹙了下,仿佛真是疼极了。 其实是装的,没那么疼,但是只要见到秦奕洲,她心中就会有无限的委屈,想要跟他倾诉。 “腿伸过来我看看。”秦奕洲的大手握住她的踝足上方,把腿放在自己的膝上,另一只手把校服裤脚卷上去,露出半截软玉一般匀称的小腿。脚踝看上去有些浮肿,不过不严重。 他右手拇指在她的光裸的踝间轻轻摩挲,掌心温热,指侧因常年握笔带着点薄茧,蹭得她有些痒。 “疼吗?”秦奕洲问。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一点,不过爸爸一摸就不疼了。” “明天周末,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子,先回家,给你上药。”秦奕洲好像笑了一下,轻轻放下她的腿,给她把安全带系好。 玉桐的表情有些不情愿,每次她受一丁点伤害,秦奕洲就会立刻带她去医院,那地方真是受够了。 车子发动,他的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听见玉桐犹犹豫豫的声音,“爸爸……如果,我弄坏了别人很贵的东西……怎么办?” 她的心里仍旧忐忑,秦奕洲是公务员每天工作很忙,之前她从没遇到过陆朝这么难缠的人,万一陆朝把她告到倾家荡产还连累了他怎么办? 秦奕洲的声音淡淡响起,仍是一贯的从容平静,“如果真是你弄坏的,并且ta有证据,照价赔偿就是。” 玉桐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听见他接着说,“但你先弄明白东西是真的,还是被人以假乱真,给你设的圈套。” 她低下了头,默默思索,回想起那两次的细节。 高一刚开学那天,她在教学楼走廊蹲下系鞋带,再起身就迎面撞到了陆朝。 等等——他为什么看到面前有人蹲下还要往前走?她看不见,陆朝能看见啊。 玉桐眉头紧锁,又想起中午在实验室,陆朝玩她胸的时候腕表是戴着的,当时能感受到凉,她忙着穿衣时,他比自己先到门口…… 难不成,陆朝一直在耍她,故意让她把东西弄坏还不要金钱赔偿,就为了逼迫她干那种事? 想到这个结论,大脑先感到愤怒然后生出几分羞耻,脸色白里透红。 车子缓缓在小区楼下停下,秦奕洲偏过头,看向玉桐,她鼓鼓的胸脯正剧烈地上下起伏。 头顶落下一个温厚的手掌,她怔怔看向秦奕洲,他说:“小乖,我是你的监护人,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而你犯下的任何过错,我来为你解决,不必担心。” 玉桐眼眶微微发热,她那近乎虔诚的依恋神情上,阴霾一扫而空。 秦奕洲是她的养父。 十年前,津市发生了一起大案,她的父母双亡,成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孩,当时秦奕洲刚毕业参加工作,负责这个案子,去受害者家里时他看见了玉桐。 空荡荡的别墅,小女孩蹲坐在巨大的落地镜前,是那么孤独、瘦弱、惹人怜惜。 她把秦奕洲的脚步声认成自己的爸爸,抱着他的腿哇哇大哭,年轻的检察官慌忙哄她。 “小乖,不哭了不哭了……” 那一刻,四季开始轮转,牵绊就此埋下。 —— 【求珠珠(*ˉ︶ˉ*)】 5.叫声哥哥就带(L) 家里温馨干净,电视机旁边摆着秦玉桐小时候的照片。 茶几上摆放一迭红色房产证,她一一翻过,眸中的惊讶越来越浓。 “五套市中心商品房,两套大平层,还有三栋别墅诶!”玉桐到现在才知道,亲生父母留了大量股票和现金在信托,等成年后就能取出,还有两家上市公司,目前是职业经理人在打理。 秦奕洲手上微微用力,把她乱动的脚丫牢牢抓在掌心,手感像云一样柔软,他有片刻恍神,不自觉地用指腹蹭了蹭,意识到后又迅速放开。 给她喷云南白药时,声音比平时哑,“小乖别乱动。” “你怎么以前不跟我说啊?”秦玉桐将目光移在旁边的秦奕洲身上,他换了一身常服,黑色衬衫扣子系到最顶,胸肌把衣服撑得鼓鼓囊囊,袖子挽上一截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紧实有力的大腿隔着薄薄的布料,将温度传递到她脚跟。 想摸,玉桐舔了下唇,等绷带缠完,她把另一只脚也伸到他腿上乱蹭,趁乱在他胸口上踩了几下,是硬的。 秦奕洲伸手刚把一只放下,她另一只脚又搭了上去,他叹了口气,“你没有保护这份资产的能力,过早交予你有害无益。” 秦奕洲时常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对她是不是太过溺爱。从小到大,关于玉桐的一切他都亲力亲为,最大限度给予她最好的物质条件,她每次做错事只要在他怀里叫声爸爸,就再不忍苛责半句。 他想尽力放手,但又总是担心她受到伤害。 我的错,他心想。 秦奕洲摇了摇头,去厨房准备晚饭。 玉桐窝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看吉晨雨给她推荐的霸总小说。 “男主邪魅一笑,冰冷的唇角勾起,桀骜的眼神透出几分漫不经心。”她啧了一声,正想吐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描述让她想起了陆朝。不可否认他浓颜系的长相很符合这个描写。 但是,这个骗子,她心里啐了一口,手机上方跳出来条新通知—— “你的胸真漂亮,像挺拔的竹笋。” “下次想玩你的b。” 低俗下流的话语猝不及防出现在屏幕上,手机差点没拿稳,玉桐火冒三丈,手指框框敲击键盘骂他是个变态。 消息一发出,把那条好友申请咬牙切齿地拒绝再拉黑。 不一会儿饭香味漫在空中,秦奕洲把盘子都放上餐桌,镜片后的狭长眼睛眯了眯,盯着椅子上,把头埋得像鹌鹑似的女孩。 “小乖脸怎么这么红——我做了竹笋炒肉,要尝尝吗?” “不要!”玉桐猛地抬头,声音尖锐。 竹笋炒肉摆在精致的盘子里,看起来色香味俱全,泛着令人垂涎的油光,可玉桐想到竹笋时,男生修长的手指揉捏在胸部上时带来的触感仿佛还未散去。 秦奕洲没说什么,把菜撤了下去。 玉桐吃得很快,秦奕洲刚想让她别急,她就说吃完了匆匆回了房间。 秦奕洲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他做饭水平下降了很多吗?怎么最近她老是吃完就回房间。 玉桐把作业三下五除二做完,迫不及待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桌面上那个“CS”图标。 加载时,眸光隐隐透着期待,心中在想——他会在线吗? 一个月前秦玉桐迷上了风靡全球的枪战射击游戏CS,不过人菜瘾大,天天跟队友互喷。有次更是被对面一个叫“L”的人零封,气得她嗷嗷哭。 结果第二局又遇到那个L,这次是她队友。L身形鬼魅,枪法精准,玉桐第一次见这么厉害的大神,整局就一直跟着他,有人头先抢,有危险先跑。 最后一结算她拿下mvp。 玉桐正美滋滋欣赏战绩,L的好友申请就发了过来,她怕被骂本想拒绝,结果手一滑同意了。 L进到她的房间,开麦说她打得真猥琐,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玉桐也开麦,非常厚脸皮地叫他带自己玩,L声音顿了顿,然后同意了。 之后他们晚上常在一起玩。 …… 玉桐盘腿坐在电竞椅上,耳麦里传来网友L的低笑声:“左边箱子,狙他。” 她手忙脚乱地按鼠标,倍镜刚开,她就去开枪射击,结果被对面爆头。 屏幕灰掉的瞬间,L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无奈的宠溺,“萌、沫兮,说了要预瞄。” 他的声音特别好听,像大提琴擦过绒布,尾音微微下沉。 玉桐有些后悔起了个这么幼稚的网名,要是他用这个声音喊自己的名字的话…… 她咳了一声,把这个想法抛出去,咬着可乐吸管嘟囔:“再带我一把嘛。” 耳机里传来打火机“咔嗒”的声响,他吸了口烟才说话,呼吸间声音带了点哑,“行啊,叫声哥哥就带。” 性感的嗓音钻进耳膜,脸突然发热,心脏跳得有点快,正好房门被敲响。 秦奕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十点了,睡觉。” 玉桐慌忙关麦,扭头喊:“马上!”再转回来时,游戏里L已经退出组队,只留了条私信:“明天继续,乖。” 玉桐盯着那行字看了好几秒,直到秦奕洲又敲门才慌慌张张关电脑。洗漱完爬进被窝时,耳朵里还嗡嗡回荡着L那把苏到死的嗓音。 —— 【CS有些设定不严谨,因为我也没玩过,一部分借鉴了无畏契约,一部分为了剧情瞎编的(???)晚上还有一章,想要珠珠,大家想看哪个男主都随便提哦】 6.好想亲 周末两天除了去了趟医院,秦玉桐就再没有出过家门。 物理竞赛试卷厚厚一迭摞在书桌上,白天她就埋头刷题,为下个月的竞赛做准备。 晚上,准时打开电脑,登录游戏,L的组队邀请就弹了出来。 “今天带你打炙热沙城,跟紧我,别再迷路了。” 炙热沙城是CS的经典地图,田字形结构比较适合秦玉桐这样的菜鸟。 进入游戏,黄沙混着热浪在屏幕上肆虐,L走在她前面经过一个拐角。 秦玉桐操作的角色跳跃到集装箱上,翻看装备栏时,不远处有人扔了个烟雾弹,周围一片混沌,屏幕上只能看到自己。 她叫了一声:“L?” 没有回应。 L不见了,耳机里的声音也跟着消失了。 “又留我一个人。”玉桐嘟囔了一声,摁着前行键,本来先静步,周围安安静静的她就改为正常行走。 快穿过迷烟时,突然右边传来冲锋枪声,屏幕上闪着红光显示自己正在被攻击,她叫了一声快步冲出来随便找个掩体蹲下,紧接着,一道狙击枪的声音冲破云霄,冲锋枪的声音消失了。 玉桐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不敢贸然出去,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紧张地按下武器切换键换成一把短刀,在脚步声停下时,猛地转身朝那人刺去。 L或许是没想到她的突然袭击,他抱着狙击枪愣在了原地,角色胸口上被她弄的伤口还在流血。 “额,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玉桐小声道歉,耳机那头的L缓缓吐出两个字:“笨蛋。”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是笨蛋,但是刚刚确实是自己草木皆兵了,于是并没有反驳。 “你刚才去哪里了?干嘛把我一个人丢这。” “如果刚才带着你,我们俩可都得死了。” 玉桐一噎,“我哪那么没用……” “好,有用的萌、沫兮,请你为我使用急救包。”L的嗓音憋着笑,听得玉桐心里像被小猫挠一样,痒痒的。 治疗进度条到一半,她问L能不能换个称呼,叫网名太羞耻了。 “嗯?那你想被叫什么?”他尾音上扬,认真地思索,“就小笨蛋吧,平时一个人都打不中,扎我倒是挺准。” L转身继续在前面走,玉桐在后面抗议:“不行!这次是意外,我拒绝这个称呼,要叫就叫……就叫……” 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想被叫的称呼太亲密,万一他拒绝了那岂不是很丢脸。 L的角色突然停下来,玉桐撞上他的后背。 “诶怎么了?有敌人?”她晃着鼠标观察左右前后。 “宝宝。”这两个字被他说出来有股特别的味道,玉桐的心仿佛被电流击中,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她故意问:“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吧。” L的角色往前快跑,嗓音有点哑,“没什么,快跟上。” …… 学校周一的升旗大会会由每个班的学生代表轮流上去演讲。 这次是高一7班陆朝。 有人说他在全国高中生数学竞赛又拿奖了,真是学神级别的人物;还有人说他爸是有名的企业家,学校那栋实验楼就是他家捐的。 玉桐听着别人对他的讨论,心里补充了一句:他还是个大色狼。 “我认为学习方法很重要,下面分享几个我常用的……” 少年字正腔圆,低沉悦耳的声线通过音响传到每个人耳中。 晨晖照耀在他挺拔的身躯上,给他镀了层金光,浑身散发傲然又自信的意气风发。 学生对他充满向往,老师眼中盛着赞誉。 他确实是所有人仰望的对象。 高一8班的队伍中,秦玉桐低着头偷偷给吉晨雨讲小话:“我跟你说,陆朝这人有多混蛋……” 玉桐添油加醋对他一阵抹黑,把自己塑造成被蒙骗的可怜女孩,吉晨雨表情从疑惑变成震惊,再到厌恶,眼神像是要喷火。 “想不到他是这种人!真是人模狗样,我现在要立马退出他的后援会。” 玉桐不可置信,这样的人还有后援会? 吉晨雨捂嘴一笑,露出脸颊浅浅的梨涡,“个人爱好,其实你也有哦,我还是会长呢。” 两个女孩偷笑起来,丝毫不知远处班主任已经注意到她们。 “秦玉桐、吉晨雨,在别人演讲的时候说话,丝毫不懂尊重,下节班会课,你们两个站教室外面!”一道阴冷的女声响起,把两人吓了个哆嗦,玉桐回头一看,原来班主任已经背着手无声无息地站到她们身后。 8班班主任是个只会冷笑的中年女人,她最喜欢阴阳怪气,说话绵里藏针。 “我的演讲完毕……”陆朝放下话筒,全场掌声雷动,他的目光转了一圈,落在那个垂着头挨训的窈窕身影上,唇角勾起,惹得女生们尖叫声更大了。 好可爱,好想玩她。 玉桐感受到头顶有一道灼人的视线,她在班主任的唾沫星子里抬头,正对上台上的陆朝,他的嘴唇动了动,秦玉桐却认出来了,那分明是:想、操、你。 7.宝宝好会 升旗结束后是年级统一的班会课,此刻走廊里空荡荡的,秦玉桐独自靠墙站在教室外面,而吉晨雨说班主任一节课都不一定够八成还要拖堂,她上厕所先溜了。 身边偶有人路过,女孩把头埋得低低的,怕被人认出,不然到时候八卦就变成了“高一学霸秦玉桐被罚站走廊,是因为早恋还是成绩下滑?” 窗外的阳光晒在身上很舒服,玉桐无聊极了,伸展左手,欣赏自己匀称漂亮的手指。 像葱白般细腻修长,轮廓透出淡淡的光晕。 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时,却不知道早有人看了她很久。 一中的教学楼设计别出心裁,不同于别的学校一层楼有多个班那样拥挤,他们一条走廊只有两个班,分布在两头。 少年靠在远处的拐角墙上,静静看了玉桐很久,从上课铃打响开始。 日光洒在她身上,亲吻如画般的面庞,毛茸茸又亮晶晶。 上天似乎格外钟爱于她,天地间的钟灵秀气都汇集于她一人身上,用一切赞美之词形容都不为过,眉目间神采飞扬,骨骼如玉般纯净。 她真漂亮,让他舍不得不开眼。 和第一次见面一样,陆朝那颗沉寂许久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一下,一下,抬脚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内心翻滚诡异的冲动。 脚步声渐进,引起玉桐的注意,抬头瞥到他走来,眉心一皱。 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转身本来想跑,结果还没抬脚,左手被那人紧紧握住。 “放开啊——”她用力想抽回来。 “不放。”他执起那只手在嘴边,亲了一下手背。 温热的唇贴上来时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手都不能要了。 “陆朝你别又犯病!”玉桐低声警告。 她生气的表情如此生动,红润唇瓣一张一合,看起来好好亲。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玉桐被迫仰头,后颈被他扣着亲吻,嘴角流下两人混合的唾液,滴落在校服上洇出暧昧的深色水痕。 她又闻到了,他身上那淡淡的,清甜微苦的柑橘香。 令人不适。 用手捶他胸口,纹丝不动;猛踩他脚,陆朝闷哼一声,手臂用力,轻松将她托起抵在墙上。 形成一个压制的姿势。 秦玉桐干脆屈膝,快速顶在他身下。 用了十成十的力。 陆朝睁眼,微抬眉骨,长腿把她乱动的双腿夹住,水光潋滟的唇蹭到她耳边,“宝宝,你再乱动,我可不能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了。” 双唇翕动间蹭得她有些痒,玉桐偏过头盯着他的侧脸,声音压低:“你根本就是在骗我,那个相机和腕表,都是你故意的!” 昨日她受秦奕洲安抚,还有金钱加持,此时质问的底气足了很多。 陆朝倒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用两指揉搓她粉红的耳垂,懒洋洋应了声,“嗯,是啊。” 那一脸理所当然,毫无悔过之心的模样气得玉桐火冒三丈。 她推搡陆朝,让他放自己下来,又怕声音太大引来别人,说话带着断断续续的气音:“那你还来烦我干什么?我明明都给你......” 声音一顿不再说后半句,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陆朝眼中暧昧难辨的神色浓郁起来。 “好友申请,为什么不通过?” “我不想。” “那你就是同意咯。” “同意什——”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嘴就被一只干燥的手掌死死捂住,制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散漫轻佻的嗓音在她耳边炸开,“当然是,玩、你、的、逼。” 空荡荡的走廊,隐约传来教师戴着小蜜蜂说话的声音。 秦玉桐额角冒出薄汗,光斑在她眼前闪烁、跳跃,血液轰然冲上头顶,世界仿佛静止了。 陆朝的掌心贴着校服,慢慢从她大腿往腰上滑。 她紧绷着神经,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喉间发出一声呜咽。 他怎么能这样? 这里是教学楼,随时都有可能经过学生和老师,他们这样抱在一起,被发现了怎么办? 与玉桐的紧张无措不同,陆朝一直神态自若。 他甚至好心情地开始哄着她,说宝宝屁股好圆好软,他都硬得难受了。 近距离之下,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很重,鼻息间喷出的热气打在脸上,她都有种醉了的错觉,浑身一阵乏力。 最可耻的是,玉桐竟然感到很舒服,推拒陆朝的力气都小了。 陆朝感受到她的变化,喉间滚出轻笑,“你看,你不也很喜欢吗?”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但是嘴被捂着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又变本加厉时,她的身体骤然僵住。 他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下巴搁在她肩上,“宝宝你好会夹。” 可她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反应。 麻麻的,痒痒的,身体却并不排斥。 秦玉桐身体抖得厉害,牙齿紧紧咬着的时候下课铃打响了,陆朝动作一顿,眼底划过几分遗憾。 这么好玩的东西,他还没玩够呢。 玉桐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将他一把推开。 然后—— 抬手甩了他一巴掌,转身回教室。 陆朝被打得脸一偏,浮出明显的指印,不甚在意地用舌尖舔了下破掉的嘴角,低头看那只欺负过她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泛着晶亮的光芒,指尖还残留着她的热度,散发着馥郁的幽香。 陆朝搓了搓黏连住的手指,吸气,眉梢轻抬,笑了。 8.可恶的陆朝 大课间的铃声骤然响起,原本寂静的教学楼瞬间沸腾,教室里踊跃着青春的气息。 “你是说,把陆朝打了一巴掌的人,是你?” 吉晨雨音调拔高,手撑在桌子上俯身盯着趴在桌上的女孩。 秦玉桐懒洋洋“嗯”了一声,又把脸翻了个面继续埋在胳膊里。 吉晨雨啧啧摇头,对这段孽缘不做评价。表面上秦玉桐和陆朝没什么交集,除了成绩单名次紧挨着和谈论学校里谁长得好看时,他们俩才常被一起提起。 吉晨雨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可是我听说7班班主任大发雷霆,要查监控给他的亲亲学生讨回公道呢,因为陆朝一直不说是谁弄的。” 玉桐表情凝重起来,猛地坐直身子,刚要起身,又想到什么重新趴回去,嘴里无所谓地说:“那他查呗,把他宝贝学生怎么亲我的监控找出来——” 她止住话头,果然看到吉晨雨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震惊。 “你跟我说你有多讨厌他的时候我还真信了,没想到你们背地里还偷偷亲嘴啊!”吉晨雨气呼呼的,“我真是个傻子。” 秦玉桐比了个嘘让她小点声,是他强迫自己的,好吧也不算强迫,反正这事她没做错。 她毫无愧疚,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吉晨雨又坐回自己位置上,翻开新买的小说杂志——她最爱看的那个四男一女小说,连载整整一年终于到最精彩的部分了,女主将要在这四个男人中抉择出最终的伴侣。 玉桐记得吉晨雨不止一次跟她说过,她是个坚定的np党,十分希望女主把所有男人都收进后宫,当初还拉着玉桐一起,用手机发短信给结局走向投票呢。 秦玉桐则专心致志,已经完全屏蔽了外界的干扰,争分夺秒把最后一道大题解完时,她长吁一口气,眼神扫向吉晨雨。 “什么烂剧情啊!选了个最没出息的结婚,还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长大还嫁给了男配?我去,女主是出车祸不仅失忆了还把脑子撞坏了吧!”吉晨雨两只手拉扯杂志,气得想撕掉,转头又冷静下来猛地合住,嘴里念叨着要给作者写信,强烈要求改结局。 吉晨雨苦闷的眉眼见到她突然眼前一亮,过来捧住她的手,“玉桐,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终极梦想是什么吗?” 秦玉桐同样满含热泪,“收遍天下美男,”脸色突然垮下来,“可是我现在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吉晨雨突然急了:“那肯定是还没男人配得上你,玉桐,你一定要多谈几个男人啊,就当是为了我,要是谁敢骂你我帮你骂回去。” 两个女孩执手相看泪眼,直到玉桐点了点头。 吉晨雨开心了,回到座位上继续掏出她的小本子写写画画。 秦玉桐翻动着她目前做过的物理试卷,已经厚厚一迭,正估算自己大概还需要再做多少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秦玉桐!年级主任找你——”来叫她的人是个不认识的生面孔,玉桐心下疑惑,年级主任找她干什么? 教室外的走廊一如既往热闹,谈笑声传到玉桐耳朵里,她却心情沉重,难不成真被发现是她打的陆朝? 站在办公室门口,秦玉桐深吸了口气,扭动门把手推门走进去。 屋子里,年级主任和各班班主任都在,氛围似乎很融洽,就是她的班主任苏楠脸色貌似比平时看起来更差了。 她扫视一圈,发现陆朝竟然也在,脸上的红印未褪去,斜转了下眼珠上下扫她一眼。 玉桐心一沉,缓步走到年级主任面前。 油头肥耳,身上还有点酸酸的臭味,玉桐悄悄站远了点。 主任低头翻着手中的文件,问她最近学习怎么样,玉桐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如实回答。 过了好久他才抬起头叹了口气,“秦玉桐同学啊,就是呢,老师可能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这个半月后的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啊,需要换人了啊。” 他说话听得人很着急,慢悠悠的,说半句就停一会,玉桐本来有点心不在焉,结果听到后面整个人像被石头砸了一下,直接僵住了。 “什么?!明明我都通过预赛和复赛了,为什么突然换人?老师,我不接受。” 年级主任端起桌子上已经磨掉漆的保温杯,啜饮了口枸杞茶,咂了咂嘴才慢慢开口:“我知道秦玉桐同学你很优秀,老师啊,也都看在眼里,只是吧,这个决定是领导们商谈出来的,陆朝同学呢比较有经验,参加这种竞赛拿了好几次金奖……” 陆朝,又是陆朝,他抢了她那么多东西,这次还要来抢她的竞赛名额。 他天生就跟自己不对付吗? 秦玉桐把拳头捏得嘎吱作响,眼神仿佛要把一侧的陆朝剜出块肉来,陆朝则极其坦荡地回视,轻佻又散漫。 主任的态度却很坚决,陆朝仿佛一直置身事外,只悄悄将目光聚焦在她垂肩离开的背影上。 她看起来像是以为他故意的,啧,哄一下吧。 很快他就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9.第一场雪(江临) 主任拖着腔调终于结束长篇大论,秦玉桐走出办公室时神情都是恍惚的,陆朝走在她后面带上门。 陆朝插着兜叫着她的名字,直到面前的女孩突然停下,她缓缓转过身,漂亮的脸蛋充满嘲意,冷笑:“陆朝你现在满意了吧,你拥有的够多了,偏偏还要来抢我的。” 说完不等陆朝回话,朝楼梯间跑去。 津市一中的教学楼设计偏西式,楼梯从上到下蜿蜒曲折,注重美感,整座回字形结构,风格繁复又气派。 办公室在六楼,而她的教室在三楼,转了好大一圈,玉桐回头,发现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和她隔着半条楼梯的距离。 她越想越气,砖红色高帮帆布鞋踩在楼梯洁白的瓷砖上,噼里啪啦走得踢沓响。 陆朝则疑心她会不会又摔了,“宝宝,你走慢点啊。” 本来是关心,说出来又像是调戏。 窈窕身影一顿,走得更快了,一眨眼消失在楼梯转角。 陆朝将外套随意搭在肩上,也加快脚步。 两人你追我赶,直到秦玉桐闪身进了四楼才不见身影。 四楼都是高二的教室,她想快点甩开陆朝,走动间带起一阵风,上课铃响起,楼道里人多了起来。 前面的男生长得很高,肩线把校服撑得特别好看,她分了下神,结果被后面人踩了下鞋跟,重心不稳朝前扑去。 她抓住了一只清瘦的手腕,闻到淡淡的汽油味和一股独特的凛冽味道。 阳光透过拱窗斜斜打在他侧脸上,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薄薄的单眼皮抬起,目光在玉桐脸上停了两秒。 很眼熟,她恍然想起来是之前那个转校生,她曾见过一面。 秦玉桐的记性一向很好,她会记得所有同学的名字,自然也包括他的—— 江临。 玉桐正在疑惑江临的睫毛为什么这么长,陆朝已经缓步走下楼梯看向这边,他大半身子隐在阴影中,靠在扶手上,唇抿着似是不悦。 玉桐瞥见陆朝这个表情,心下一动,突然踮脚抱住江临,埋头在他宽阔的肩膀处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 然后,挑衅地朝陆朝一笑。 楼道里几乎没人了,陆朝的视线不得不聚焦在他们身上。果不其然,他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深邃的眉眼不悦地往下压,几乎在暴怒边缘,内心疯狂叫嚣:现在立刻把他们分开,然后把秦玉桐抢过来,再将这个不知好歹的野男人痛打一顿。 可是他知道,这是最愚蠢的办法,秦玉桐明显是在激怒他。 于是陆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抱够了吗?”耳边冷不丁传来这句话,声音比想象中低沉。 其实不够,玉桐在心中回答,然后把手从他劲瘦的腰上默默拿开,不等她道歉,江临就转身回了教室。 真是个冷漠的男人。 她站在原地回想刚刚拥抱的触感,偷笑了一下,觉得他很像漫画里的美少年,身上那种清冷高傲的气质,很吸引人。 很吸引秦玉桐。 12月的天已经冷了,昼夜长短逐渐交替。 秦玉桐走出校门外时,天比往常昏暗。没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便知道秦奕洲应该又加班了。 冷风萧瑟,无处不在地钻进衣领,秦奕洲早上说有雨夹雪让她穿厚点再带上伞,她没听,把伞又落车里了。 现在冷了才知道后悔。 临江路是大多数学生回家需要走的路线,秦玉桐也不例外。 津市临海,有一条豫江将地界一分为二。津市一中正好处于豫江下游,此时刚下零度,清澈的江面上已出现小片的冰凌,像白糖一样。 雪粒呼呼往身上砸,能听到密集的脆响。 有些人家长来接,温馨相携而去;有些人成群结伴欢呼着冲进苍白的世界里,庆祝初雪的到来;还有人和她一样,形影单只。 她躲进路边的小卖铺,站在屋檐下,昏黄的灯光在阴天里显得影影绰绰。 雨忽然停了,她重新启程,星星点点的水洼溅进脚踝带来沁凉的哆嗦。 学校不远处的小巷子里有个网吧,秦玉桐从没去过,灯牌上的字闪着七色的光芒,平时她从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可是,鬼使神差,她往门口看了一眼。 一辆Kawasaki NinjaZX-14R停在门口,在朦胧的世界里黑得发亮,上头靠着一个人,是江临。 雪又下了,落在她的睫毛上。 明明是很冷的天,他还穿着单薄的机车服,额发湿着,指间闪着一点猩红,把手送到唇边时刀削般的劲瘦小臂鼓出一根筋,上衣被扯动,露出一截冷白的腰,和ck内裤的字母边。 秦玉桐像根钉子一样被钉在原地,第一次见把内裤还露出来的人,原来江临在学校里的高冷都是装的,私底下这么骚啊。 同时心里又涌出一股难言的悸动。 脏乱的小巷子里,有形形色色的人经过,偏偏在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被染上了色彩。 她发现他左耳的那颗小小的黑色耳钉,好像落在雪地里的一滴墨,白色的烟圈从他脸上散开,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美感。 烟幕和雨幕模糊了秦玉桐的视线,他好像看见自己了,又好像没看见。 远处,黑色奥迪开着车灯从斜斜织成白色的雨幕中驶来,熟悉的喇叭声响起,秦玉桐回过神,立马朝反方向走去。 10.我也不能一直送你 拉开车门,秦玉桐裹挟着一阵寒风,直接钻进了男人的怀里。 车里暖气很足,落在她肩上的六瓣雪花很快融化,将校服洇湿点点,她一边抱怨他来得晚,一边将外套脱掉露出里面粉白相间的卫衣。 秦奕洲摸到她身上寒凉,眉心一皱,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披到她身上。 衣服上带着属于他的体温和木质调香味,玉桐却一把扯下丢到副驾驶,跨坐在他腿上,带着凉气的躯体贴上他。 秦奕洲僵住了,养女柔软的胸脯就压在他的胸前,圆润有弹性的屁股蹭着他大腿还不断地往前移,小手还在他身上乱摸四处惹火,那股让人浑身燥热的馥郁幽香,正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秦奕洲喉结滚动一下,镜片后的眼神幽暗晦涩,盯着她的头顶,身体却没动弹。 秦玉桐闻着熟悉的味道,想起今天在学校里受的委屈,酸涩又涌上心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大颗大颗顺着脸颊落下。 她的脸贴在被泪水浸得透明的白衬衣上,鼓鼓的胸膛又硬又烫,隐约能看见分明的肌理,她摸了又摸,喜欢的不得了,不同于少年的青春活力,有一种成熟魅力令她着迷。 当泪滴再一次划过指尖时,他走神了,想起刚收养玉桐的时候。 秦玉桐小时候并不好带。 六岁时把她接回家,她对一切都感到陌生和敏感,如果他离开玉桐的视线一秒她就会大哭大闹,秦奕洲不得不干什么都得带着这个小尾巴。 睡觉前必须把她抱在怀里,不然她没安全感会哭,一定要趴在秦奕洲身上才能睡着,所以那段时间他基本上整夜都不翻身,到现在都保持这个习惯。 上小学后好了点,但是接她放学又是个问题。津市小学通常下午三点半放学,但是秦奕洲五点以后才下班,其他小孩都会有家长早早来接,只有秦玉桐背着书包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她会被其他小孩排挤,直到后面请了保姆。 保姆是个和秦奕洲差不多年纪的漂亮女人,在他们家干了两年有次开玩笑逗玉桐,问她想不想让自己当她的妈妈。 毕竟秦奕洲除了有个女儿,其他各方面的条件都堪称完美,工作好长得好性格好,给他介绍对象的不在少数。 玉桐平时很喜欢这个保姆,谁也没想到十岁的女孩听到之后会突然大发雷霆。秦奕洲费了老大劲,再三向她保证不会给她找妈妈,并把保姆辞退换了个年纪大的阿姨她才消停。 “爸爸,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嘛——”玉桐拖长声音抱怨,话音拐了三个弯,见他不语又耍赖似的拽住他的领带,丝绸面料凉丝丝的。 秦奕洲被她扯得往前倾,鼻尖差点碰到她额头。 他垂眸,看到养女抬眸时微红的耳尖和别样的情愫,忽然伸手捏住那段雪白的后颈,像拎小猫似的把她拉开,“坐好。” 声音比平时低,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玉桐气呼呼地坐回座位,故意把安全带扯得哗啦响,听到他又喊自己小乖,立马扭过脸将唇角扬起。 “以后会有很多场雨,我也不能一直送你。”秦奕洲发动引擎,并没有看她。 她顿住,那双被水浸过的瞳眸盈盈的,带着一点亮,“你怎么知道不能呢?” 如果是以前,他下雨是一定会来接她的,可是以后,他不能保证。 秦奕洲没了言语,他不是看不出,只是男人到了他年纪,早就失去了少年心性,会变得瞻前顾后,他不想让亲手养大的孩子承受任何非议。 玉桐眼底的光慢慢熄灭了,颓然地靠在座椅上也不再说话。 秦奕洲余光瞥见她把自己裹在他的外套里盯着窗外,紧紧的。 汽车飞驰过马路,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凌空划出弧线,像银刀一样劈开路面,她觉得心里像是下了一场没完没了的雨。 车停在楼下,秦奕洲拿伞下车,伸出右手喊她出来,她却窝在车座上赌气不动。 “下车。”命令的语气。 秦玉桐最烦他这种口吻,梗着脖子偏跟他作对,“我不下,你自己走好了,我以后也不要你来接!” 话音落下,那双狭长眼睛紧紧盯着她,眉目间是隐而不发的怒意和几不可见的无奈。 他低声说:“小乖,别跟我犟了,快出来。” 那只手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雨越下越大,秦奕洲撑着伞站了很久,水几乎要漫过他的皮鞋,他们就这么僵持不下。 她最懂怎么拿捏秦奕洲,偏偏他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他也不可能把她真扔这。 最后他妥协,向前欠身,右臂从她膝下穿过,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眉眼上,玉桐的气突然消了,重新笑起来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轻飘飘的,像片羽毛。 秦奕洲单手将她牢牢抱住,踩着雨水朝家里走去。 11.偷窥爸爸洗澡还脱光了钻他被窝 晚上10点11分,书房的灯光还亮着,男人看完最后一份卷宗,摘下眼镜搁在实木桌上,撑着头揉了揉眉心。 加班到深夜已经是常事,每件经手的案件他都会万分仔细审核,他不希望那件事再次发生。 片刻,他起身朝浴室走去。路过秦玉桐房间门口时停了一下,里面没有动静也没有灯光,应该已经睡下了。 热水哗啦啦冲下,蒸腾的雾气在浴室里弥漫,秦奕洲站在花洒下,水流顺着他的肩颈滑落,滚过结实的胸膛,沿着腹肌的沟壑蜿蜒而下,最后没入人鱼线的阴影里。 他抬手把湿发往后捋,水珠溅在瓷砖上,喉结随着呼吸微微滚动。 并没有注意到微敞的门缝里,有一双偷窥的眼睛在注视自己。 秦玉桐靠在门边,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过缝隙,肆无忌惮地窥视自己的养父——水珠顺着他紧绷的背肌滑落,腰线窄而有力,再往下…… 他忽然转身关掉花洒,拿起浴巾擦拭,接下来的视觉冲击让玉桐瞳孔微缩。 好大……她有点口干舌燥,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由内到外一阵空虚。 她不是第一次干了,12岁那年,她因为对男性的身体太好奇,然后在秦奕洲洗澡的时候装作不小心进去,结果被他红着耳朵义正言辞地教育了一顿,她当时泪眼汪汪地认错,秦奕洲以为她会就此改正,实际是之后做得更隐蔽没被发现过了。 她光着脚悄悄退出去,摸了摸发烫的脸,脑海里却不断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走出浴室,路过自己卧室却不进去,反而进了隔壁。 秦奕洲的卧室窗户开着,窗帘被吹开,风和雨在紧张地交响。 她心脏砰砰直跳走到床边,灰蓝色的床单被熨出锐利的折痕,与深胡桃木床头柜形成冷静的色调对比。 先把睡衣脱掉,再把内衣解开,最后一丝不挂地钻进他的被窝。 不久后,门口传来脚步声,被子蒙着头感觉心跳得好快脑子有种缺氧的感觉。 她一动不动,秦奕洲没开灯也没戴眼镜,自然没发现自己的床上,还躺着另一个人。 他平躺在床上,呼吸平匀,想起今天秦玉桐的种种,脑子一片乱序。 眼睛微阖时,恍惚听见她在叫自己爸爸,声音动听极了。 他不由得怀疑这是不是梦,不然怎么会有她的声音。 一道雪白的闪电突然劈开黑夜,照亮这间昏暗不已的卧室,秦奕洲猛然睁开眼睛,他的养女,正躺在他身边。 惊骇?难堪?秦奕洲无法用词汇去描述他此刻的心理活动,因为玉桐整个人都要贴上去了,她正打算把那块碍事的浴巾扯掉,却被猛地抓住手腕,力道大得她发疼。 他说,秦玉桐,你还要不要脸。 女孩浑身仿佛被冻住了,身体骨血随着言语一寸寸地结冰,再轰然碎掉。 他说她……不要脸。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此时翻动着汹涌的波浪,沉得可怕又危险,她从没见过这么冷冰冰的秦奕洲。 他把玉桐用被子裹紧,不顾她的反抗,将她丢回她的房间。 然后,狠狠地摔上门。 秦玉桐抱着双膝愣了很久,心里酸涩得要命,“骗子……秦奕洲你这个骗子……” 明明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 玉桐环顾四周想发泄情绪,最后光脚踩在地板上打开电脑开了一局CS,红着眼睛见谁杀谁,完全沉浸在杀戮里。 “卧槽……这个狙玩得六啊。”队友们有人出声夸她,不过她咬着牙,冷静地瞄准再开枪,又爆了一个头,两只手依旧抖个不停。 心情稍微好了点,刚一结束打算再开一把时,L的组队邀请弹了过来。 “怎么半夜上线?”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电流的沙哑。 玉桐看了眼时间,十二点了,平时她从没这么晚睡过,因为秦奕洲会管她,不厌其烦。 匹配成功的提示音响起,玉桐眼睛暗了暗,咬着嘴唇敲键盘:“心情不好。” 耳机里传来打火机的声音,他吸了口烟,“说说。” 玉桐盯着发光的屏幕,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勾引养父?这绝对不能说。 于是她慢慢敲下键盘:“表白没成功。”她犹豫了半天,屏幕上的游戏角色就站在原地不动,血条被敌人打得直掉。 L突然笑了,“就这?” 就这?什么就这? 她气得鼠标一摔,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你笑什么!你表过白吗还就这?” “小笨蛋,”他的声音近得像在耳边,“你知道男人最吃哪套吗?” 她的手指顿在键盘上,静静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L的狙击枪在游戏里一枪将敌人爆头,声音带着蛊惑,好似古希腊神话里的塞壬,“需要我教你吗?” 心跳突然加快,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了两下:“…怎么教?” L低笑了一声,游戏里的角色突然转身面对她,狙击枪枪管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游戏里根本没这个动作,但他操控得行云流水,仿佛真的透过屏幕在注视她。 “首先,”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别动不动就红眼睛。” 玉桐猛地摸了下自己眼角,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 “其次——”他故意拖长音调,游戏角色突然贴近,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占满整张屏幕,感觉几乎要吻上来,“叫声哥哥就告诉你。” 玉桐心里挣扎了一下,打开麦克风小声叫了句哥哥,却没得到回应,反而听到了隐约的轻笑声,才意识到这人在调戏自己,压根就没想教。 她耳根发烫,啪地合上笔记本。屏幕黑掉的瞬间,似乎听见L的声音:“这就跑了?” 12.跟陆朝一起参加竞赛?(加更) 五彩斑斓的球鞋与塑胶场地摩擦出咯吱的声响,篮球砰砰地砸着地面,汗液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亮,尖叫声不绝于耳。 这几天秦玉桐一直兴致不高,正值年级篮球联赛的决赛,就被吉晨雨拉出来看热闹,7班和她所在的8班要角逐出个第一。 “啊啊啊——陆朝好帅!” “那个8班的小前锋是谁?打得这么好长得也好帅!” 玉桐在一片激动的呐喊声中,表情凝重,看向比分牌,现在是72:75,7班暂时领先。 球场上,林耀抱着球高高跃起,蓬松的头发翘起来,双手将球用力扣向篮筐。 球进,全场欢呼。 玉桐吸了口冰奶茶,稍微松了口气,吉晨雨倒是有些惊诧,说没想到林耀打篮球还这么好。 林耀确实各项全能,唱跳rap篮球,他都很会,从小就是家长口中那种“大大方方”的孩子。 应该能赢过陆朝吧。 秦玉桐心里正想着,身后有两个高二女生说着声音不小的悄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今天上午罗欣怡给江临表白,结果他连信都不接,罗欣怡当时都快哭了。” “啊,他这人怎么这样,罗欣怡都那么好看了,家里还有钱。” 江临? 玉桐悄悄往后靠了靠,想听得更清楚。 “切,江临整天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知道清高个什么劲。” “你有没有听说,他妈给别人当小叁……” 接下来的说话声太小,只能听见她们不屑的轻笑声。 玉桐却只在乎一个问题,真的是谁跟江临表白他都不接受吗? 比赛中场休息,林耀跑过来时撩起白色球衣擦汗,少年宽肩窄腰,露出块块分明的腹肌。 周围人又开始花痴地尖叫。 秦玉桐却面露嫌弃,递给他毛巾和矿泉水,因为实在是从小到大看腻了。 林耀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随着吞咽滚动,然后眼睛亮晶晶地说:“秦玉桐,你帮我擦擦汗呗。” 玉桐狐疑地抬眼,“你自己没手?” 他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背后够不到嘛。” 她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让他低下身子,撩开球衣给他擦汗。 不远处的陆朝刚拒绝了一个女生递水的好意,偏头看向秦玉桐的方向,正巧看见她在给那个棕头发的擦汗。 冷峻的面庞眼梢下拉,神色极冷极淡。 然后他温柔叫住给他送水的女生,面带微笑地接过瓶子,给人家激动得脸色比苹果还红。 身边的队友挠了挠头,“朝哥,不是不喝女生的水吗?怎么又突然要了呢。” 陆朝握着塑料瓶的手骨节嶙峋突起,突然冷笑一声,在队友耳边低语几句。 中场休息结束,林耀挥着手跑回赛场,回头对玉桐说他一定会赢的。 哨声吹响,林耀却明显感到受到了针对,对面将他重点盯防,让他难以发挥。 最后时刻,对面联手将他的球抢去传给陆朝,少年站在叁分线外,手一抛,篮球在空中划过,进了篮筐。 完美的叁分,胜负已分。 终赛的哨声吹响,陆朝慢悠悠地看了眼比分牌,唇角弧度加大,走到垂头丧气的林耀面前,扬了扬下巴,嘴唇张合:“你、也、配。” …… 秦玉桐第四次听到叹气声了,她忍无可忍,“林耀,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赛,你怎么这么萎靡不振呢?” 男生坐在看台台阶上,毛茸茸的头发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芒,脸埋在胳膊里,声音闷闷的,“玉桐……我真的很差劲吗?” 她皱了下眉,问:“谁说的?” 据她所知,林耀打小就开朗又阳光,从来不会为这种事烦心,一定是有人给他说了什么。 他又叹了口气,却突然感到头顶落下一只温软的手掌。 玉桐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温柔下来,“笨蛋林耀,在我眼里你不用跟别人比啊,这次输了主要还是7班太狡诈了——” 话还未说完,林耀却突然起身将她抱在怀里,他身上很热,带着青春的荷尔蒙气息,小狗一样蹭着她的颈窝,“玉桐你真好~” 秦玉桐咯咯笑着偏头推他,“好啦,等会我们去奶茶店?” 林耀眼睛重新亮起来,“好啊!我先回教室拿书包,你等下。” 正值放学,球场几乎没人了,光从云后折射出来,天空被染成一片火红。 坐着走神时,后脑却被一个暗器击中,水瓶瓶盖滚到她脚边,正想着谁这么缺德,一双白色篮球鞋出现在她眼前。 玉桐眯了眯眼,抱臂站起来,“呦,这不是我们刚拿了冠军的陆同学吗?来找我干嘛。” 阴阳怪气的腔调。 陆朝换了身衣服,黑色卫衣衬得皮肤冷白,手里抱着个篮球,眼皮懒散地垂着,闻言抬了抬。 “想告诉你个关于竞赛的消息,现在看来是不用了。”他抬脚转身,心里默数叁个数。 叁、二、一。 “唉你别走!” 低下头看到袖子被扯住,心里窃喜面上却不显,“秦玉桐,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她重新扬起和煦的微笑,请他把话说完,实际上牙都快咬碎了。 “高叁那个学姐自愿放弃参赛资格,下周,你和我去京城。”他淡淡地说,仿佛是件无关紧要的事。 竞赛名额全校只有两个,成绩优异者可以被保送进顶级高校,让另个人放弃,他费了不少功夫。 “真的?”秦玉桐第一反应却是他是不是又在骗自己,眼神中带着怀疑。 陆朝眉心跳了一下,笑了,被气的。 然后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很重地咬了上去。 13.前一天 这世间事唯一不变的原则,就是等价交换。 陈慧成绩优异但家中贫寒,父亲又在不久前出车祸后续需要大笔医疗费。所以当陆朝用重金来交换她手中的名额时,她几乎是感激涕零地同意了。 双方都很满意。 可他付出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给秦玉桐铺路的,他要从秦玉桐身上,得到他想要的。 * 一开始玉桐还不相信,觉得陆朝又在耍她,直到年级主任把参赛证明交给她,才有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她将证明得意洋洋地给林耀看,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高兴,把她夸得绝无仅有。 少女骄矜地点点头,实际上嘴角的笑意险些压不下去,眸光转动时瞥见江临往这边走来,心中一喜,瞬间转变成星星眼,眨动几下。 正当她以为把江临迷倒时,没成想那人眉心一皱,直接甩给她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转身就走。 林耀目睹了一切,捂着肚子差点笑趴,断断续续地说秦玉桐你也有今天。 玉桐羞赧不已,她何时被人这么甩过脸色?恨恨地给林耀脑壳来了一下,捂着脸往教室走了。 不过这段插曲并未影响她的心情,一直到该启程的前一天。 秦奕洲在书房看文件,她进来给他说要去叁天,秦奕洲抬眉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也没问是跟谁去,甚至连最基本的嘱托都没有。 自从那晚过后他就一直是这样,玉桐知道他大概还在生自己的气,她觉得很难受,毕竟这是她最亲近的人。 于是她便萌生了悔意——早知如此,她就不会那样做,就一直憋在心里,谁也不会知道。 许久,秦奕洲从公务中抬头,见到她还直愣愣杵在那,泪珠将坠不坠地挂在眼角,心里叹了口气,静静看她表演。 哭泣这招从小到大都是屡试不爽,秦玉桐先是憋出来点眼泪,发出微弱的啜泣声,然后偷瞄他的反应。 以前她流下一滴泪就会紧张心疼的人,现在却毫无动静,仿佛对她的一切并不在意。 慢慢的,假哭变成真哭,泪珠自己有意识般从眼眶争先恐后滚落,在木质地板上聚集成一滩水渍。 可是哭了这么久,她不得不接受这招并不管用的事实,猛地吸了吸鼻子,打算起身。 秦奕洲观察了小姑娘很久,看她哭得眼红鼻子红,模样可怜极了,他又忍不住心软,心里那点气早就随着她脸颊落下的泪滴消失了。 玉桐摇摇晃晃站起身打算回房间收拾东西,却眼前一黑朝前栽去。 秦奕洲眼见她要磕到桌角,冰冷的表情终于破碎开来,手中钢笔咔哒掉到地上也顾不得管,一手握住她莹润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圈在怀中。 玉桐的头抵在养父坚硬的胸膛上,两个人的心跳都又快又重,颊侧的泪水流了一半,又忽然坠到他的羊绒衫上。 “你不是不管我了吗?”她把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有些委屈地说,手却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说不会不管她,随后拇指轻擦过她的眼下,长而翘的睫毛被沾湿变成一簇簇的,像只小花猫。 秦玉桐仿佛下定了决心,郑重地表示自己以后不会再干出格的事,只把他当爸爸,只求以后秦奕洲不要不理她。 男人低下头,沉沉的目光对上她明亮的眼睛,心上说不出什么滋味,她毕竟太小,做错事很正常,但是他不能,甚至连想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他缓慢地点了点头,头顶的灯光在他身上笼了层深浅不一的阴影,逆着光,轮廓分明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两人却谁都没松开手,直到手机响了起来,玉桐心神一晃,走到外面接起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了电话疑惑地“喂”了一声,那边沉默了一会,问她是不是哭了。 是个好听的男声,有点耳熟,但一时间对不上人脸。 她觉得这人还怪无聊的,正打算挂掉时他说他是陆朝,手指悬在挂断键最后没按下去。 玉桐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但还是带着点鼻音,“你怎么有我电话的?” 有点质问的语气,那边的陆朝突然哼笑一声,“我还知道你很多东西,比如你的QQ密码——” 这可把她吓了一跳,毕竟传上去的东西多多少少带着点隐私,接着有些不悦地问他到底有啥事。 又是一阵沉默,陆朝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轻敲后盖,其实他没啥事,只是突然想听听她的声音,于是拨打了她填在参赛证明上的手机号,所幸确实是她。 陆朝半开玩笑地问她能不能把好友申请同意了,毕竟她好友那么多也不多他一个。 真是闲的,大晚上打电话是为这事。 玉桐撇撇嘴说知道了,也没等他回复就挂了电话,然后回到了房间。 天山别苑,是津市的富人住宅区。 陆朝站在宽阔的阳台上,窗外的车灯一晃而过,一辆加长劳斯莱斯停在楼下,司机打开车门,先下来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的父亲陆城。 他垂头往下看时一脸淡漠,车里伸出来一只极美的手,陆城殷勤备至地将人搀扶下来。女人约莫叁十多岁,身穿墨绿色旗袍从车上款款下来,一张妖冶风情的脸、一身骨肉匀称的皮。 怪不得能把他爸迷得神魂颠倒,两年前连重病在床的妻子都不顾了。 陆朝眼底带着嘲讽,却注意到车上又走下来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少年身材修长,左耳戴颗黑色耳钉,和女人如出一辙的漂亮,对陆城的关怀始终表现平淡。似乎是感受到那道炙热的视线,他雪一样冷清的目光落在别墅的阳台上。 有意思。陆朝眯了眯眼心想。 14.别对我这样 这一年年底,京津铁路全面通车。 秦玉桐向身后的秦奕洲挥了挥手,拉着行李箱进了车站。 她按着车票上的座位号一个个找过去,14F—— 秦玉桐低头看了眼车票,又抬头确认了座位号,她的位置上坐着个穿黑色连帽卫衣的男生,歪头靠窗,帽沿下拉,只露出绷紧的唇角和形状好看的下巴。 “你好,这是我的位置。”玉桐出声提醒,男生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你好,能听见吗?”她不得不提高音量,依旧没得到回应。 这人睡这么死? 她伸手打算把他叫醒,手指还没碰到他的肩,男生就动了。他僵硬地转过头,眼下还浮着青黑,似是一夜没睡。 她一看还有些惊讶,正是陆朝。 秦玉桐讪讪收回了手,立马责怪他坐错位置,陆朝声音很沙哑,说自己看错了,然后坐到了旁边的D座。 车票是学校给的,俩人座位挨在一起应该是正常的。 列车开始发动,秦玉桐提起行李箱往行李架上放,她穿鞋有174本来以为轻轻松松,结果小小箱子重量不轻,放上去费了不少劲。 她长吁一口气,打算坐进去却被两条腿挡住了路。男生低着头仿佛一座静止的雕塑,长腿微敞着把狭窄的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喊了两声又没回应,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装的。玉桐默默吐槽完,目测宽距和长度刚刚好她能通过,就打算迈过去。 结果恰恰出了意外。 她左脚刚落地,右脚也要抬起时,一直一动不动的雕塑突然抬了抬腿,碰到她的大腿内侧,害她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到他腿上。 两人额头还因为惯性磕到了一起,陆朝闷哼一声睁开眼睛,和她面面相觑。 乘务员拿着终端一个个查票过来,走到他们俩旁边停下,表情带着迟疑,“女士,每个人需要按座位乘车,请您回到自己的座位。” 秦玉桐拧紧眉,耳根却泛着粉意,胡乱应了声从他身上踉跄起身,坐回自己位置,乘务员走后心还跳个不停。 “这么快就对我投怀送抱?” 他靠着座位将头偏过来,唇色浅淡,嘴角略微上扬,语气撩人心弦。 “意外啊,难不成你觉得我故意的。”秦玉桐目不斜视,从包里拿出一本英文着作《包法利夫人》,翻开书页不再理他。 阳光透过车窗照亮书中黑字,弗洛伊德说过:“幸福的人从不幻想,只有感到不满意的人才幻想,未能满足的愿望是幻想产生的动力。”艾玛从自己幻想中的爱情追求幸福,多次偷情只获得短暂的欢愉。 她也时常去幻想一个莫须有的人和她来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实际只有幻想的过程中是幸福的,幻想结束,她还是那个没有任何改变的秦玉桐。 她凝神沉思时眉头是轻轻蹙着的,光斑踔跃成一条亮线落在她鼻尖,光彩四溢。 像一只误入人间的精灵。 在陆朝前十七年的短暂的人生里,他从未和这样的人产生接触。心机深重的,阿谀奉承的,或者被他身上某种特质吸引的,而她都不是。 她不需要讨好谁,只需要坐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汇集到她身上,也包括陆朝的。 窗外的景致不断变化,秦玉桐的手翻过下一页,却感到肩膀一沉,一个脑袋靠了过来。 她剧烈耸肩,试图甩脱,而陆朝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直接黏在她肩上不放。 “就一会。”他的声音带着平时没有的疲惫。 秦玉桐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他此刻的状态看起来十分颓靡。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可是你靠着我我会不舒服啊,那有桌子你自己放下来。” 陆朝静静注视她一会,她也丝毫不惧地回视,最后他说了声好将头移开了。 一小时后,列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陆朝自觉地先站出去,长臂一伸就将她的粉色行李箱拿下来。 也没顾她的道谢,单肩背包快速往车门走去。 车站外有很多司机来拉客,一看到出来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就一窝蜂地往前凑,好像看到了什么香饽饽。 “美女坐车吗?” “去哪啊?我载你。” “来来来我帮你拿。” 秦玉桐被围得水泄不通,行李箱还被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大叔抓住,她正打算说出酒店名字时,少年推开人群走来,把她的手拽住,冷着脸吐出两个字:“让开。” 陆朝沉着脸的样子确实很有压迫感,有种不可侵犯的气势,周围人不自觉地噤了声让出了路。 他走得很快,秦玉桐得小跑着才能跟上,行李箱车轱辘咯噔噔响,在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前停下,暖银色的车身还有标志性的银色小飞人,驾驶座下来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喊陆朝“少爷”。 陆朝点点头,拉开车门让玉桐进去,他则从另一侧上车。她第一次坐这么高级的车,好奇地打量了一圈,觉得这车真是漂亮极了。 司机把行李放好启动车子,暖气很足,窗户封闭,几乎是很快她就又感到胸闷恶心,原来再贵的车也是一样晕。 车里很沉闷,陆朝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玉桐有点不想求助他,因为总觉得尴尬。 可这一排按钮,哪个是? 可万一她要真吐在这辆车上,陆朝又让她赔…… 玉桐被这个想法吓到了,清了清嗓子,“能开下窗吗?” 司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小姐,车里开着空调。” 玉桐愣了下,说了句行。 陆朝听到动静从手机里抬起头,看到她安安静静缩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的样子,语气不辨情绪,“孙叔,开窗。” 司机立马哎了两声按下按钮,却有些后怕。一般开车的人不喜欢开窗,就只觉得这个漂亮女孩是少爷的普通同学,毕竟他们看起来并不相熟,但是少爷的语气很明显能听出来,他生气了。 陆朝收回凛冽的目光,开口:“你把对我的冷脸用到那群人身上也不至于走不动道了。” 冷风刮过脸蛋,有些轻微的刺痛,秦玉桐想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在说刚才的出租车司机,“那我以后给别人冷脸你就满意了?” 陆朝轻嗤一声不置可否,怎么可能,就没见过她对别人甩过脸色的。 她只对他这样。陆朝心里涩涩的。 15.第一天晚上 劳斯莱斯在一座高档小区里停下,进门是叁百平的大平层,没有经常居住的人气,但是被打扫得很干净。 陆朝让秦玉桐随便找个房间住,然后正欲转身回房,被她叫住。 “陆朝——” 清甜的嗓音挽留住他的脚步,也把他的心一并留下,陆朝身形一顿,倦怠地抬起眼皮,语气略带轻佻,“有事?” “能不能用下你的电脑?我的没带……” 陆朝扫了她两眼,从包里掏出电脑递给她,意味深长地留下“别乱看”叁个字,就打了个哈欠回房间了。 玉桐收拾好之后打电话叫了份外卖当做午饭,被问到点几份时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两份吧。 艳阳从正南逐渐偏西,斜斜的余晖落到少女精巧的鼻尖时,键盘的敲击声还未停止,秦玉桐将搜到的资料整理成一个文档打算保存下来。 点开文件所在位置,屏幕上的东西却令她惊得瞪大了眼—— 【劲爆!少女与野兽的杂交过程】 【饥渴少妇在深夜敲响我家大门】 【兄妹趁父母睡着悄悄做*】 长达两页的视频文件内容诸如此类,她现在知道陆朝说的“别乱看”是这个意思,不对,她没偷看,这是系统自动下载到这的。 她快速滑到最底下找到自己的文档保存好,旁边那个文件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文件名叫“秦玉桐”。 光标悬在上方,秦玉桐眼神凝在这一处,她皱了皱眉,下意识觉得里面和那些视频一样,是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但是好奇心又在驱使她,让她点进去。 正当手指要落下时,却莫名感到一阵凉意从背后传来,身体僵住,然后若无其事地把窗口关闭。 起身时,便看到少年伏在沙发靠背上,就在她身后,嘴角勾出似讽似嘲的弧度。 “你刚刚在看什么?”他问。 “文件啊,我没看什么。”她回。 “是么......”他脸朝她俯近。 “陆朝你干嘛?”秦玉桐心慌了,她觉得刚才他肯定是看见了,否则怎么会这样问? 于是她理不直气也壮地倒打一耙,“你干嘛要下载这么多那种视频啊,害得我下载的东西都找不着了。” “哪些?” 他的脸逐渐在秦玉桐眼底放大,离得这么近,近得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就是......就是.......”她向后退了一步,小腿抵到茶几上,下一刻,手腕就被稳稳扣住,覆在腕骨上的力道那么霸道,轻松就将她拉回他身前。 这个动作带着一点控制欲,让心脏控制不住地跳动,秦玉桐的脸不由自主地发烫了。 所幸陆朝只是敛眸盯了她几秒,松了手,他的眼神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随意扫过电脑桌面,目光落在一旁的饭盒上,微微挑眉,“给我的?” 秦玉桐点了点头,刚想让他热一下,就见他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吃了一口。 他僵住了。 舌尖上的辣意瞬间传遍全身,陆朝死死地皱起眉头,快速起身去厨房拿了瓶水仰头灌下。 秦玉桐走到他身边,声音疑惑,“……很辣吗?” 她明明点的微微微辣。 陆朝喉结滚动,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落到衣领里,直到空瓶了才停下看她。 “额……你的嘴——咯咯咯不好意思……” 陆朝的嘴居然变得又红又肿,与他这张帅脸极不相符,听到女孩的笑声他心里气得要死,偏偏她还不知好歹地停不下来,整排洁白的牙齿刺眼得很。 让你笑。 他上前一步扣住她的后颈,高大的身影将她抵在冰箱门前,低头亲了下来。 奇迹般的,难以缓解的辣意瞬间就消失了,口中只尝到了属于她的幽香。 秦玉桐微微抗争了几下却被他强有力的臂膀越收越紧,唇和舌都被卷着、吸着,滚烫的体温从他身上传来,烧得秦玉桐的脸越来越烫,飘忽的灵魂也仿佛在他怀里融化,有他托着才不至于下坠。 许久,直至暗色吞噬了整间厨房,陆朝松开插在她发间的手,和她分开,神色在暗中看不明晰。 “很辣吗?嗯?”陆朝食指擦过她也变得微微红肿的唇,声音带着哑。 秦玉桐喘着气,眼底还有些迷蒙的水光,像一湖秋水被霸道地搅弄,漾出满目春色。 她的舌尖隐隐发麻,没回答。 确实辣。 …… 陆朝貌似真的吃不了辣,晚饭途中秦玉桐一直低着头默默吃着饭,这些菜品精致无比,共同特点是没有一点辣味。 她全程没敢抬头,怕撞见他露骨的视线,也怕看见他的嘴又忍不住笑出来。 咽下最后一口汤,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秦玉桐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上扬,把手机拿出来接起。 “爸爸~” “嗯嗯我到了呀。” “吃了吃了……嗯——跟一个同学。” 秦玉桐抬头看了陆朝一眼,又迅速移开。 她又对电话叽里咕噜说了许多,挂断时眉梢还带着喜悦,却突然发现桌子那头陆朝撑着脸在盯着她,不知道多久。 “你爸爸?” “昂。” “你们关系很好?” “啊,和自己爸爸关系不应该都很好吗?” 秦玉桐困惑,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这种问题,但是陆朝仿佛被戳中心事一样,脸上浮现出郁色,一声不吭地起身,回房间。 夜已经深了,秦玉桐从床上起来上厕所,她迷迷糊糊地拉开房门,心里想着都怪陆朝,不然她也不会喝那么水。 走到一间敞开的房门门口时,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眯起了眼,还有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像是人声。 陆朝不睡还干嘛呢? 她朝里望去。 她不该看的,以至于后来每次她想到这个场景,心里就追悔莫及。 因为,陆朝在,自慰。 —— 【嘻嘻(*/?\*)】 16.要不要做点有意思的事 少年穿着黑色家居服,露出冷白修长的腕骨,和他手中与肤色极不相称的东西。 是原始的,毫不掩饰的欲望。 秦玉桐大脑“轰”的一声,炸成一片绚烂的空白。 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四肢百骸都僵硬得不听使唤。 理智告诉自己不该再看下去,脚下却像生了根。 那低沉的、压抑的喘息,像羽毛般搔刮着她的耳膜,又像重锤击打着她的心脏。 陆朝。 他在…… 那个姿势,那个声音…… “砰砰砰——”心脏擂鼓般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羞耻与惊异的情绪,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期待。 秦玉桐立刻否定这个想法,她又不喜欢陆朝,怎么会期待? 陆朝似乎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动作一顿,那奇怪的、压抑的喘息声也戛然而止。 他侧目朝门口看来。 空气死一般寂静。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陆朝低沉的,带着一丝被撞破后的沙哑和不悦的声音传来,“好看么?” 秦玉桐一个激灵,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转身就想逃回房间。 “站住。”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秦玉桐的脚步钉在原地,背对着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纸巾擦拭后丢掉的细响,然后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一股柠檬味的甜香又夹杂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将她笼罩。 陆朝走到了她的身后,离得很近。秦玉桐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拂过她的耳廓。 “转过来。”他命令道。 秦玉桐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磨蹭了半天,还是僵硬地转过身,硬扯了个微笑,“晚上好啊......” 她不敢看他,脸颊烧得滚烫,估计红得能滴出血来。 陆朝的目光却像带着实质的重量,一寸寸地在她身上逡巡。 “看到了多少?”他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自己不知道关门么?而且我什么都没看到。”秦玉桐脱口而出。 陆朝轻嗤一声,“这是我家,我想怎样你管不着。” 他伸出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秦玉桐被迫对上他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打扰的不爽,有戏谑,还有一丝……兴味? “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他挑眉,指腹在她光滑的下颌上轻轻摩挲,带着一丝电流般的酥麻。 秦玉桐镇定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撒谎:“我骗你干什么,你有什么好看的,或者说你很希望被我看见什么吗?” 如果忽略她红透的脸,陆朝就真信了。 他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那你现在,是在发抖么?”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秦玉桐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气息,那种让她心慌意乱的味道。 “我冷。”她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实际上暖气快开到叁十度了。 “是么?”陆朝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这样呢?还冷不冷?” 他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秦玉桐惊呼一声,整个人都贴在了他滚烫的胸膛上。 隔着薄薄的睡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与她自己慌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让她觉得被陆朝掌控,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秦玉桐转了下灵动的双眸,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挑逗,“陆大少爷精力这么旺盛,需不需要……我帮你降降火?” 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惊了。她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陆朝也明显愣了一下,表情诧异,随即立刻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你想怎么帮我?” 秦玉桐僵在他怀里,脑子更乱了,她咽了咽口水,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回场子。 “比如……多喝点冰水?”她扬起一个自以为很无辜的笑容。 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弯起,盈着细碎的灯光,带着不自知的明媚,让他有片刻失神。 陆朝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 “秦玉桐,要不要做点有意思的事。” ......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刚才发生的事了。 那画面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甚至愈演愈烈,细节也越来越清晰。 陆朝湿润的眉眼,泛着水光的唇角,紧绷的下颌线,还有那只骨节分明、青筋微凸的手…… 当时她还哭着说她想上厕所...... “啊啊啊!”秦玉桐在心里无声尖叫,双手捂住滚烫的脸。 她怎么会想到这些细节! 她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都怪陆朝!都怪他! 大半夜不睡觉,搞这些! 这一夜,秦玉桐罕见失眠了。 她把自己蒙进被子里,试图用物理隔绝法驱散那些不健康的画面。 然而,越是压抑,那些画面就越是鲜活。连带着白天的那个吻,也变得格外灼热起来。 他的唇,他的舌,他身上滚烫的温度…… 秦玉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 她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17.合作愉快 天蒙蒙亮的时候,秦玉桐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走出房间,在常年健康作息养出的白里透红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她走到厨房想倒杯水,刚拿起杯子,身后就传来幽幽的声响。 “昨晚……睡得好吗?” 秦玉桐手一抖,杯子差点摔了,她猛地回头,陆朝就斜倚在厨房门框上,黑曜石般的眸子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戏谑,直直地锁着她。 他穿着宽松的黑色丝质睡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片精致的锁骨,头发还有些凌乱,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说不清的性感。 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气得她咬牙切齿。 或许是秦玉桐的目光太直白,陆朝轻咳一声,说:“昨晚没看够?” 一提到这个,她立刻不自在地移过眼眶,喝了两口水。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呛到。 秦玉桐弯腰,伏在吧台上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陆朝替她顺气,意味深长地说:“又没人和你抢,我昨晚就喝过了。” 她捂着心口,眼角亮晶晶的一片星子,另一根纤长的手指颤颤巍巍指着他,仿佛在控诉他的不要脸,咳得更厉害了。 陆朝压过那抹笑意,开口:“快去收拾,物理竞赛要迟到了。”然后忽然松开手,直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散漫,仿佛刚才那个暧昧丛生的人不是他。 —— 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在清大附中举行。 寒风掠过,路边成排的梧桐褪尽繁华,枯叶蜷曲,在枝头簌簌低语,灰白的枝桠嶙峋刺向天空,偶有残留的荚果悬在风里,微微摇动。 身穿西装的老师引着两人在校园里穿梭,为他们热情地介绍参赛情况。 “这次进入决赛的只有叁十人呢,两位同学真是优秀。陆同学你上次......”老师与陆朝似乎格外相熟,又多鼓励了他两句。 穿着紫色校服的高中生叁叁两两从他们身边经过,花坛的褐色泥土上覆着层苍白的旧雪,斑斑驳驳,凋零的草木层层掩映之后,秦玉桐则出神地看向一个鲜艳的身影,那人捧着本厚书躲在角落。 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在那里干什么? 她眯着眼睛想看清那是什么书,却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老师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看向花坛,大喊一声:“范思哲!你怎么还在这?” 那个鲜艳的身影依旧稳如泰山,老师急得跑过去把他扯了过来。 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年表情冷冷清清,垂眸听着老师对他的数落,说比赛要开始了还不入场。 而他则一直仿佛置身事外,依旧搂着那本黑色封皮的书,一言不发。 直到陆朝提醒,老师才如梦初醒将他们带进教学楼。 黑框眼镜少年走在秦玉桐右后半步位置,她回过头,看上去也就是个初中生,很小,很乖。 问他,“你叫范思哲?是思考哲学的那个思哲吗?” 范思哲:“……” 秦玉桐有些尴尬,他一直垂着眼也不看她,对她的问题如耳旁风。 让人感觉不太礼貌,于是也没有想介绍自己名字的意思,只是看了眼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书,也没看清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范思哲轻轻开口:“《罗生门》。” 秦玉桐来了兴致,正要探讨一番,肩膀被某人揽住扯向他那里。 “别聊了,入场了。” 考场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十几岁的少年,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陆朝和秦玉桐自然被分在同一组,两人找到位置坐下。 “紧张吗?”陆朝问。 “有什么好紧张的?”秦玉桐语气很是无所谓,她在考试前已经复习得很充分了,如果没发挥好,那就是她技不如人。 比赛开始的铃声响起。 两人一组分AB卷,她和陆朝的题还不一样。 秦玉桐扫了眼题目,立刻提笔做了起来。都是些中等题目对她来说难度并不算大。 时间还剩下五分钟,秦玉桐检查完后放下了笔。 她抬起头,便能看到陆朝垂眸专注解题的侧脸。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有一种令人心折的专注和英气。 他写字的速度极快,字体眼花缭乱,思路清晰得令人发指,那些在她看来需要反复推敲的难题,在他笔下仿佛迎刃而解。 越看她眉头锁得越深。 爸的,这么会写。 秦玉桐干脆不看他了,将头转向另一边,正巧看见黑框眼镜少年。 他似乎也做完题了,左手指间转着一支笔,表情呆呆的,意外有点可爱。 秦玉桐轻笑,像不经意间掠过的微弱气流。 但这似乎引起了范思哲的注意,他再次抬眼看向她,脸上是无辜又茫然的神情,仿佛在问她笑什么。 秦玉桐立马收敛表情,低头翻动试卷,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范思哲转过脑袋,下意识缩了下脖子,衣领遮住半红的耳尖。 第一部分考试结束。 “感觉怎么样?”她问身旁的陆朝。 “第一。”陆朝的语气平静而笃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秦玉桐撇撇嘴,“你就这么自信?” 陆朝侧过头看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我们。” 不是“我”,是“我们”。 阳光从落地窗外斜斜射进来,光如黄金般明亮澄澈,懒洋洋照在两人身上,四周人头攒动,学生老师的嬉笑言谈声仿佛也远去了,时光在此时也悄悄逗留。 结果毫无悬念。 当宣布笔试成绩,念到“第一名,秦玉桐、陆朝小组”时,她下意识地看向陆朝。 少年脸上没什么得意的表情,只是在听到两人名字并列时,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下,偏过头,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 他的眼神轻佻,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像是裹着蜜糖的钩子。 “合作愉快。”他薄唇轻启。 很快就不愉快了。 18.她该在万众之巅 老师分发了实验器材和说明书,宣布:“第二部分,电路设计与故障排除,限时九十分钟。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陆朝已经长臂一伸,将桌面上大部分零件划拉到自己跟前。 “我来搭主体电路,你负责检查和记录数据。”他头也不抬,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秦玉桐一听就烦,太阳穴突突地跳。这家伙,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合作的意思是共同参与,不是你单方面发号施令。” 陆朝微抬眉骨,黑沉沉的眸子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深邃,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让她牙痒的弧度:“哦?那秦同学有什么高见?” “至少,”她拿起另一份说明书,“我们应该先各自看一遍流程,统一一下思路。” “思路?”陆朝嗤笑一声,指尖捻起一根导线,“最佳思路就是我的思路。跟着我,能最快完成。” 这家伙的自信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傲慢。 她内心冷笑,拿起万用表:“行,你搭,我负责给你找出一百个错误。” 陆朝挑眉,似乎觉得她这话有点意思,手上动作却丝毫未停,各种电阻、电容、二极管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精准地落在电路板的预设位置。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快,却不乱。 秦玉桐不得不承认,单论动手能力和对电路的熟悉程度,陆朝确实顶尖。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这个电容的极性反了。”她冷不丁地开口,指着电路板一角。 陆朝动作一顿,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又迅速松开:“小问题,不影响主体功能测试。”说着就要继续。 “小问题?”秦玉桐声音拔高一度,“物理实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万一烧了芯片,整个重来,你负责?” 陆朝终于停下手,侧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耐:“秦玉桐,你今天是来抬杠的,还是来比赛的?” “我是来赢比赛的!但不是用你这种粗心大意的方式!”她毫不示弱地回视。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周围其他小组的同学已经埋头苦干,偶尔传来低低的讨论声,更显得他们这一隅的剑拔弩张。 陆朝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伸手,将那个电容拔了下来,调转方向,重新插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 很快,主体电路搭建完毕。 “测电压。”他简洁地命令。 秦玉桐拿起万用表的表笔,开始逐点测量,同时在记录纸上写下数据。 “A点电压5.02V,B点3.31V,C点……” 陆朝听着数据,眉头越皱越紧。 “C点电压异常,比理论值低了0.5V。”秦玉桐报出结果。 陆朝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万用表,亲自测量,脸色沉了下来。 数据无误。 他盯着复杂的电路板,嘴角绷着,开始逐一排查。 秦玉桐站在一旁,抱臂看着他,也不说话。她倒要看看,这位天才打算怎么解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实验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陆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烦躁地用手背抹了一下。 “是这个叁极管的型号用错了,β值偏低。”秦玉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指着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元件。她刚才检查零件清单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陆朝动作太快,她没来得及细说。 他拿起那个叁极管,对比了一下备用零件盒里的型号,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确实是他的疏忽,为了追求速度,拿取零件时扫了一眼就用了。 秦玉桐学着往常他的腔调,阴阳怪气轻嗤一声。 陆朝:“......” 他默默换上正确的叁极管,重新测量。 “C点电压恢复正常。”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秦玉桐“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接下来的故障排除环节,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诡异。 陆朝负责判断故障区域,秦玉桐则负责精准定位故障点。 他提出一个可能性,她立刻用数据验证或反驳。 “可能是R5电阻虚焊。” “用放大镜看过了,焊点饱满,不是虚焊。测一下Q2的基极电流。” 两人你来我往,没有一句废话,配合得倒也算默契,只是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谁也没放下。 终于,在比赛结束前十分钟,所有故障排除,电路正常运行。老师过来检查,点了点头,在他们的表格上签了字。 秦玉桐长长舒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工具,只觉得身心俱疲。她再也不想跟这个大爷合作了。 她看向陆朝,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我希望不要和某人有下次合作了。” 他正低头收拾散落在桌面上的零件,侧脸线条依旧冷硬,听到动静抬起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不是某人一直在旁边指手画脚,浪费时间,或许能更快。” “呵呵......”秦玉桐斜着眼,虽然身高差了一截,但气势丝毫不输。 最终,还是陆朝先移开视线,他拿起自己的东西,丢下一句:“走了。”便径直朝门口走去。 —— 颁奖典礼上,闪光灯和赞誉声一同盈满整个礼堂,学术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为他们亲授奖牌,秦玉桐心脏轻飘飘的,眉梢都透出少年的骄矜,她喜欢这种被瞩目的感觉。 她生来就该在万众之巅。 摄影师让身穿红色校服的男孩女孩站得近一些,对这两个长得格外好看的孩子库库按快门。 秦玉桐往左移半步。 陆朝就往左移一步。 最后的成片上,女孩冷着脸被搭住肩膀,男孩的表情也十分冷峻,但是那只手却牢牢抓着不放。 19.初步引诱失败 秦玉桐一进到教室,同学们突然欢呼起来。 “玉桐,你太厉害了!” “简直是为校争光!” 赞美声此起彼伏,像浪潮般将她包裹。 而她微微扬着下巴,享受着这份独属于胜者的荣光。 林耀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咧开灿烂的笑容,像只快乐的大金毛。 “我的金牌桐!”他夸张地叫了一声,给了秦玉桐一个大大的熊抱,蓬松的头发在她颈侧蹭来蹭去。 秦玉桐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脸上却漾开真实的笑意,“行了行了,再抱我就要窒息了。” 林耀嘻嘻一笑,放开她,然后神神秘秘地说有东西要送给她。 他小心地从课桌里掏出本相册,秦玉桐翻开,素描纸被好好地塑封保存住。 画上的是她。 少女黑发绾成马尾,铅笔轻柔勾勒出轮廓清晰的侧脸,神情明媚动人,眼眸明亮,熠熠生辉;唇角轻扬,微微翘起。神韵尽藏于纸间,有着令人心醉的魔力。 林耀眨巴着眼睛,完全一脸等夸奖的表情。 秦玉桐看了又看,满意的不得了。 “唔~还行吧,画出了我十分之一的美貌。” 两个人相视笑起来,闹作一团。 林耀说她自恋鬼,玉桐只当是夸赞。 预备铃响了两人才分开。 “哎,我说,”吉晨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公告栏那张照片,你跟陆朝……” “老实交代,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进展?” 秦玉桐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我跟他?怎么可能。” “那种自大狂,白送我都不要。” “而且,”秦玉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已经有新的人选了。” 吉晨雨眼睛倏地瞪圆,发射出八卦的亮光:“新的人选?!谁啊谁啊?快告诉我!” 秦玉桐但笑不语,只留给她一个“你猜”的眼神。 “我的狩猎目标,”她轻飘飘地说,“更新了。” 第二天傍晚时分,夕阳正好,微风不燥。 这个时间,走读的学生大多数已经出了校门,据吉晨雨可靠情报,江临每天这个时间会来车棚骑他那辆黑色机车。 秦玉桐深吸一口气,对着吉晨雨比了个“OK”的手势。 “记住,”她最后叮嘱,“要叫得凄惨一点,但别太假,重点突出情况危急。” 吉晨雨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放心!奥斯卡影后级别的助攻!” 秦玉桐斜了她一眼,算准了时间。 远远的,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夕阳那头。 简单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单手插兜,莫名就多了几分疏离的气质。 是江临。 秦玉桐心脏漏跳一拍,随即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酝酿情绪。 她装作路过的同学,脚下一个“踉跄”,仿佛体力不支,身子软软地朝前倒去。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声调控制得恰到好处,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得住。 “砰”的一声轻响,她“昏倒”在地,姿势还力求有美感。 吉晨雨立刻戏精附体般扑了上去,声音抖得跟筛糠似的:“玉桐!玉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她一边摇晃着秦玉桐,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晕倒了!” 那演技,浮夸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 江临的脚步顿住了。 他清冷的目光投了过来,眼下的泪痣微动,在秦玉桐“苍白”的脸上停顿了几秒。 然后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吉晨雨见他靠近,哽咽更重了,带着哭腔喊道:“学长!江临学长!你快救救玉桐!她、她好像没呼吸了!” 她拼命使眼色,疯狂暗示:人工呼吸!快!就等你了! 秦玉桐闭着眼,努力维持着“昏迷”状态,雪白的小脸上眉头微蹙,如蝶翼般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耳朵却竖得老高。 她的眼皮逐渐暗下来,能感觉到江临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一阵淡淡的汽油又混合着冷冽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清爽又独特。 是江临身上的味道。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期待着接下来偶像剧般的情节。 快啊,按剧本来啊!英雄救美,然后心跳加速,眼神拉丝! 只听江临沉沉的嗓音响起,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她脸色还好,呼吸也匀称。” “应该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吉晨雨:“……” 秦玉桐:“……” 江临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探了探秦玉桐的额头。 他的指尖微凉,触感清晰,让秦玉桐控制不住地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体温正常。”他下了结论,语气依旧平淡。 然后,他站起身,对上吉晨雨那双写满“怎么办”的眼睛,冷静地开口:“我去叫校医过来。你看着她,让她平躺,别让她再磕到头。”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毫不拖泥带水地朝校医室的方向走去。 留下吉晨雨和“昏迷不醒”的秦玉桐在原地,面面相觑。 西伯利亚的风从高原不远万里一路吹过来,掀起秦玉桐额前的碎发。 有点冷。 还有点……难以言喻的尴尬。 吉晨雨强忍着笑意,“玉桐,还继续演吗?江临学长去找校医了,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秦玉桐猛地睁开眼,从地上一跃而起,抄了抄身上的灰,漂亮的脸蛋青一阵白一阵,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演什么演!丢死人了!” “那个论坛上谁分享的百分百成功恋爱秘籍?瞎说的吧,都是假的!” 她精心策划、耗费了无数脑细胞的“意外之吻”获取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还被正主当成了普通晕倒需要送医务室的路人甲? 这简直是她秦玉桐人生履历上浓墨重彩的奇耻大辱! 她紧张地四处张望,“周围没人看到我躺在这吧?” “应该、大概没有。” “哎呀快走快走,我可不想明天上校园小报。” 两个女孩相携着手,仓皇往校门口逃去。 而去找校医的江临,目送那道身影离开。 20.如果被他摸那里 暮色四合,校园里的银杏叶在寒风中飘零辗转,铺就一地金黄。 秦玉桐一路小跑,跟吉晨雨告别,目光在车群中逡巡。 当那抹沉稳的黑色缓缓驶入视线时,笑容就自然地浮现。 车窗降下,露出秦奕洲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今天穿着深灰色的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如水。 上车。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 秦玉桐拉开副驾驶的门,动作轻巧地坐了进去。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柑橘香味。 “今天这么慢?”秦奕洲问。 “嗯……多跟同学玩了会。”她回。 秦奕洲侧目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衣服上怎么有灰? “啊?哪里?” 秦玉桐低头,这才发现校服袖口沾了些许灰尘,刚才没拍干净。她刚要抬手拍掉,秦奕洲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轻轻拂过她的袖口,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腕。那一瞬间,秦玉桐屏住了呼吸。 “就是摔了一跤……”秦玉桐嗫嚅。 小乖,在学校也要注意安全。他收回手,声音带着些许无奈。 “知道了爸爸。”她低下头,掩饰脸上泛起的红晕。然后很快又兴冲冲地向他分享去京市的事,秦奕洲启动车子,像往常一样聆听着,也不自觉地被她的情绪感染,温和地笑起来。 秦奕洲提议去庆祝一下,她要求回家换身衣服。 她才不要穿着校服跟爸爸出去吃饭。 秦奕洲自然应允。 …… 秦玉桐进入卧室已经快半小时了。 他正要敲门时,房门从内打开。 她穿着浅灰色针织开衫,搭配白衬衫打底,格纹百褶短裙,腿上是黑白拼接长筒袜,刚及膝盖,露出大半截圆润的大腿。 秦奕洲眉头一皱,她就知道他又要数落自己,抱着他的手臂开始撒娇。 “爸爸~人家穿得不少了,你看这是加绒的。”秦玉桐揪住大腿上的光腿神器往外扯了扯表示自己真穿了。 她眼角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闪着细碎的亮光,对着他眨眼时让他的心神一晃。 最后他没说什么算是默许。 车子驶入市中心,停在一家装潢考究的法式餐厅前。这是他们常来的地方,安静、私密,适合谈话。 一下车就有一阵冷风朝她吹过来,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她忽视秦奕洲微沉的眼神,将手揣进他西装口袋里,“爸爸帮我暖一下就不冷啦。” “小乖,别闹。”他把她微凉的手掏出来,用温热宽厚的掌心包住,捂了捂才放开。 餐厅内灯光柔和,钢琴声若有若无地流淌。新来的侍者引领他们入座时,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下。 美丽动人的少女挨着英俊挺拔的男人,看起来亲密无间。 “两位是情侣套餐还是单点?”年轻的侍者微笑着问道。 秦玉桐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发烫。她偷偷抬头瞥向秦奕洲,却见他的表情瞬间僵硬,下颌线条绷紧。 “我是她父亲。”他的声音冷了几分,手指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领带。 侍者尴尬地道歉,匆忙递上菜单。秦玉桐低头假装研究菜单,内心却泛起一丝隐秘的喜悦。 在别人眼中,他们看起来像情侣吗? 这个念头让她既罪恶又兴奋。 “想吃什么?”秦奕洲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鹅肝和牛排,五分熟。”她迅速回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进行。秦奕洲询问了她的学习情况,未来的大学计划,话题安全而官方。 秦玉桐表示会跟他一样上津大的法律系,目光却忍不住流连在他握着红酒杯的手指上,那修长的指节,修剪整齐的指甲,还有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青筋。 如果被他摸那里,一定会很爽吧。 完了,光是想一下就要有反应了。 你最近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秦奕洲突然问道,目光透过镜片直视她。 秦玉桐的叉子顿了一下,还好。 那个和你一起参加竞赛的男生...陆朝? 我们只是竞争对手。她回答得太快,声音也略微提高,随即懊恼地咬住下唇。 秦奕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但秦玉桐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晚餐后,回家的路上车内一片沉默。秦玉桐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光,思绪纷乱。她知道自己对秦奕洲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养父女的界限,这种感情像毒药一样侵蚀着她的理智,因此她不得不向他人身上转移这种不伦的情感。 小区安静得近乎寂寞。秦奕洲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家门。 我去书房处理些文件。他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你早点休息。 秦玉桐点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她长舒一口气,打开电脑。 她这几天忙得没空登CS,L不会把她忘了吧?毕竟之前她基本都天天登。 等了很久才更新完,一连串消息立刻弹了出来。 L:叁天了。 L:你死了? L:…… L:宝宝你理理我。 L:一天内不回删了。 L:行,我删了。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 秦玉桐:哥哥~ 秦玉桐:别生气嘛 秦玉桐:这几天准备比赛太忙了 秦玉桐:你最好了~ L目前的状态是在游戏中,消息肯定是看到了,但没有回复。 秦玉桐:哥哥理理我嘛 秦玉桐:我前两天被个自大狂气死了 秦玉桐:他以为他是谁啊,全世界都得听他的 这次,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L:……谁啊? L:他怎么气你了? 秦玉桐蜷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秦玉桐:一个讨厌鬼 秦玉桐:不说他了 秦玉桐:哥哥想我了吗? L:不想。 L:谁让你叁天不理人。 她咯咯笑了起来,男人说不想就是想。 她认定L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啊。 21.想跟哥哥见面 秦玉桐:我错了嘛 秦玉桐:哥哥~原谅我好不好 L:就这? L:没诚意。 秦玉桐:那哥哥想要什么 L:叫声好听的。 秦玉桐的脸颊发烫,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几秒,然后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秦玉桐:老公 发完这行字,她立刻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抱枕里,胡乱地将头发拱散。 对方似乎被震住了,久久没有回复。正当秦玉桐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时,消息提示音响起,她立马爬到桌子旁边。 L:......今天嘴这么甜? L:受什么刺激了? 秦玉桐:就是想你了嘛,下个月有全国大赛的线下选拔赛,你会去吗 L:看情况。 L:你希望我去? 秦玉桐:嗯... 秦玉桐:想见你 发完这条消息,她感到一阵眩晕。她从未向L提出过见面的请求,L也没问过她的名字,这打破了他们之间长久以来的默契。 L的回复迟迟不来。秦玉桐盯着屏幕,心跳越来越快,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消息提示音响起。 L: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让秦玉桐的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期待和不安。她蜷缩在椅子上,将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膝盖上傻傻地笑了起来。 心脏像是被泡进了温水里,暖洋洋的,又有些酥麻的痒。 晚上十点,秦玉桐刚洗完澡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之际,电脑右下角,“滴滴”两声,弹出一个小小的企鹅图标。 新的好友请求。 秦玉桐从床头柜摸过来手机,眯眼躲避黑暗中散射的光线,把亮度调到最低,打开QQ。 申请人头像是一片纯粹的深蓝色,像深夜无星的天空,没有任何多余的图案。 昵称是两个字:江临。 她脸上的表情倏然僵住。 江临? 那个让她在夕阳下颜面尽失的冰山学长? 他加她做什么?嘲笑她演技拙劣?还是……良心发现,来道歉的? 秦玉桐的指尖悬在“同意”按钮上,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磨了磨,带着几分不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点了下去。 几乎是立刻,对方的消息就弹了过来。 江临:同学,你今天还好吗? 江临: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要再去校医室检查一下吗? 语气礼貌而疏离,像例行公事的问候,听不出任何私人情绪。 秦玉桐盯着那几行字,眉头微微蹙起。 这家伙,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她那么卖力地“昏倒”,难道只是为了让他送自己去校医室? 胸口那点因L而起的雀跃,瞬间被一股无名火冲淡了不少。 她深吸一口气。 秦玉桐:我没事,谢谢学长关心 秦玉桐:一点小意外而已,已经活蹦乱跳了 她甚至还发了个龇牙笑的表情,显得自己毫不在意。 江临:那就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对方的头像暗了下去,显然是下了线,或者只是不想再聊。 秦玉桐:“……” 她盯着聊天框,半晌,把手机丢到一边,用力扭动身体,像一条被冲上岸的搁浅小鱼。 这算什么?撩一下就跑?还是单纯的同学关怀? 真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第二天一早,秦玉桐一脸怏怏不乐地进了教室。 吉晨雨见她脸色不佳,立刻凑了过来。 “亲爱的玉桐,昨晚没睡好?被哪个帅哥扰了清梦?” 秦玉桐把书包往桌上一甩,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憋闷,“那个江临,他昨天晚上居然加我QQ了!” 吉晨雨眼睛一亮:“哦豁?有进展?他是不是被你精湛的演技折服,终于意识到你的美貌与脆弱,准备对你嘘寒问暖,然后展开猛烈攻势了?” 秦玉桐无语地盯着她,“你这脑子天天都在想什么?” “他就像个查户口的,问我昨天摔倒有没有事,身体好不好,需不需要再去校医室。”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专门来气我的?” 吉晨雨眨巴着眼,努力憋着笑:“呃……听起来,好像,是挺正常的关心?” “哪里正常啊,”秦玉桐提高了点音量,又赶紧压下去,“我昨天演了那么大一出戏,他以为我是真的体力不支晕倒在地啊?” “他但凡有点情商,就该知道我那是……”她顿了顿,有点说不出口,“那是给他机会!” “结果呢?他就让我躺在那,现在又跑来问我好不好,你说他是不是脑子缺根弦?” 吉晨雨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玉桐,你别生气嘛,说不定人家就是个钢铁直男,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直男?”秦玉桐冷哼,“我看他是情商盆地!”她越说越气,小脸都涨红了,“我算是看透了,这种人,就算长得再帅,也是块捂不热的冰疙瘩。” “我决定了,”她一拍桌子,神情决绝,“从今天起,正式放弃江临这个目标。” 吉晨雨挑了挑眉:“这么快就放弃了?我还以为你会越挫越勇,把他拿下呢。” “拿什么拿。”秦玉桐泄气地趴在桌子上,“太费劲了,我宝贵的青春不能浪费在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身上。” 她蔫蔫地说:“而且,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得好好复习拿个第一,不能让爸爸失望。” 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秦玉桐气鼓鼓的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她确实是生气了,也确实是……有点小小的失落。 毕竟,江临那张脸,那颗涩涩的泪痣,是真的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可惜了。 她叹了口气,翻开课本,目光却有些涣散。 22.爸爸舍不得我呀 最后一科收卷铃响,秦玉桐刚蹦出考场就被一群人堵在走廊拐角。 陈昊抱着一大束俗艳的玫瑰,几个跟班在后面起哄。 秦玉桐!他单膝往地上一杵,跟个大兵似的,跟我在一起吧! 这人十分热衷于给她写情书,秦玉桐有幸拜读过几次,狗爬的字体,稀烂的文笔,通篇的错字。 长得还一脸蠢样。 烦。 秦玉桐翻个白眼想绕开,却被他拽住书包带:给个答复啊! 她的答复就是'滚'! 一个高挑的身影突然从人群里挤进来,林耀一把拍开陈昊的手,难得严肃,气势也重了几分,没看见人家脸都绿了? 陈昊恼羞成怒:关你屁事! 巧了,林耀勾住她肩膀,呈现出保护的姿态,她爸是检察厅的,专治你这种法盲。 趁陈昊发愣,他拽着她冲出人群。 跑到操场秦玉桐才出声:我爸啥时候能当挡箭牌了? 她正在笑着,风吹起她的头发,轻轻搔过他的侧脸。 林耀甩着刚才被挤乱的棕色呆毛得意:下回请我吃冰淇淋就成! 夕阳把他虎牙照得亮晶晶的,连着脸颊也被浸上一层橘色的柔光。 这个时候偷偷脸红,应该......没被发现吧? --- 寒假作业在书桌上积了灰,秦玉桐天天睡到日上叁竿。 但是幸福日子注定持续不了多久。 她有时蜷在沙发打游戏,跟L连麦,他的嗓音透过耳机低震:今天教你狙人。 秦奕洲晨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少女懒散地趴在沙发上,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跟谁在说话聊得那么开心,一双玉白的脚就那么随意地搭在扶手上,趾盖透着淡淡的粉色,激动的时候会突然蜷起。 秦奕洲深吸一口气。 又吸一口气。 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正学着压枪,突然被拎着后颈提起来——如山般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伫立在沙发后,镜片后的眸光扫过屏幕上另个男性角色。 穿袜。他扔来毛绒袜,声音比平时沉。 “哦。” 她套上袜子又趴回去,却听见耳机里L轻笑:家长管挺严? 没来得及回,就显示网络连接异常,重连好几次也没成功。 “咦,爸爸,怎么没网了呀?” 秦奕洲站在路由器旁,放下刚拔掉的网线,淡淡开口:“我拔了。” 同时眼神凉飕飕地飘过来,“游戏就那么好玩?” 秦玉桐郁闷地把电脑一合,坐直反驳:“我在房间你让我出来,我出来了你又拔网线,干嘛管我啊。” 结果收到一个眼刀,她立刻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秦奕洲指尖敲着表盘,林耀在楼下等你。 她心中一喜,窗外果然传来口哨声,林耀一身蓝色羽绒服,踩着新雪朝她用力挥手。 秦玉桐扒窗台喊:冰场等我! 转身时没注意撞进秦奕洲怀里,香草味混着木质调猛烈地钻进她鼻腔,他刚运动完胸肌还是充血的状态,把她的脸都撞疼了。 “啊——” 秦奕洲扶过她的肩膀把她轻轻推开,带着茧子的拇指重重擦了下她嘴角的口水渍,少跟游戏里不叁不四的人混。 “人家不是不叁不四的人......”她嘟囔着,在秦奕洲面前又不敢太大声。 窝窝囊囊去洗漱完换好衣服,又被秦奕洲叫住。 “小乖。” “不要玩太晚,我会来接你。” “哦哦,知道啦。”她背上背包急着出门,只是随意地应了声。 “还有——” 秦玉桐眨眨眼:“爸爸舍不得我呀。” 陈述句。 他直接用围巾堵了她的嘴,然后打包扔出玄关。 —— 冰刀在冰面上划出凌乱的弧线,秦玉桐死死拽着林耀的羽绒服后摆:慢点!我要摔了! 他弯起杏眼,坏笑着突然加速:这不是没摔嘛——哇啊! 砰—— 他俩一起栽进雪堆里,秦玉桐额头撞在他锁骨上,登时红了一片,疼得直抽气。 林耀手忙脚乱要扶她,看见她的表情突然僵住:...完蛋。 “林、耀!”秦玉桐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悄悄硬了拳头,毫不留情朝他砸去。 “玉桐!好玉桐,别打脸啊——” 许久。 垂头丧气的男孩捂着脸跟在冷面少女的身后。 “我错了嘛,不要生气了玉桐~” 他扯了扯她的衣角,没有回应。 “我给你带一个月的芋泥奶茶,好不好呀?” 他滑到秦玉桐身前,露出讨好的笑容,脸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少女表情有点松动,正要开口时,听见一个讨嫌的声音。 玉桐!陈昊的声音从护栏外炸响,你也来滑冰? 秦玉桐扭头看见他穿着荧光绿滑雪裤,正激动地翻越围栏。 林耀猛地把她拽走:跑! 脚下的冰刀在冰面上打滑,跌跌撞撞被他拖着逃向休息区。陈昊还在后方高喊:我买了情侣手套—— 这边!林耀拉着她突然拐进器材室,反手锁门。 两个人靠墙喘着粗气,莫名有点逃亡的感觉。 那什么,他挠头,要不咱们从后门溜? 秦玉桐噗嗤笑出声,器材室的小窗漏进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他头顶翘起的毛发上,她伸手替他捋了捋,却看见他耳朵尖泛着粉。 “你耳朵怎么红了?”她问。 没想到林耀只是睫毛颤了颤,那双明亮、炙热的眼眸倒映着她的脸庞,一眨不眨。 被他抓住的掌心变得发烫,逐渐湿热起来。 空气仿佛都变得黏腻,她心里一毛,及时终止这个暧昧的气氛。 秦玉桐哈哈一笑,另一只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肯定是太热了。” “对吧,林耀?” 她下结论。 —— 【关于竹马打不过天降这回事。林耀同学有话要说】 23.学校里有很多人追求你? 林耀眼底的光,像是被风吹动的烛火,轻轻晃了晃,然后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嗯,是有点热。”他声音低了下去,原本清朗的声线带着一丝沙哑。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索性就不再说话了。 两人刚溜到后门,突然听见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回头一看——陈昊踩着单板从高坡俯冲而下,雪沫在他身后扬起一道银白的弧线。 他一个利落的回转刹停在秦玉桐面前,护目镜往上一推。 装得要死。 “我刚才看见你滑冰了,”他挺了挺胸膛,一脸炫耀,“姿势不太对,重心也不稳,这样很容易摔跤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施舍般的优越感:“正好,我可是我们区青少年组滑雪比赛的前叁名,我来教你滑雪啊!” 林耀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用不着。” “又是你,”陈昊不爽地瞪向林耀,“我和玉桐说话,有你什么事?” “我是她的好朋友,”林耀往前一步,将秦玉桐更严密地护在身后,“她说她不想你教。” “我什么时候说了?”秦玉桐小声嘀咕,但还是配合地从林耀身后探出头,对着陈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嫌弃:“陈昊,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们不想看见你,也不需要你教。” 她转向林耀,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甜甜的笑:“林耀教我就行了,他滑得可比你好多了。” 林耀微微一怔,随即胸口像是被膨胀的棉花糖填满了,甜丝丝的,刚才那点失落瞬间烟消云散。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眼底重新亮起了细碎的光。 陈昊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林耀:“他?他行吗?” “行不行,也比你行。”林耀抱臂,语气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嚣张与得意,“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你!”陈昊气结,两人吵吵嚷嚷,跟几百只鸭子一样。 秦玉桐烦得捂住耳朵,没注意冰场广播正在播报:请秦玉桐小朋友速到服务台,您家长在等。 那俩人吵个没完,看样子剑拔弩张快要打起来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玩够了? 悬着的心立刻安定了下来。 回过头,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朝这边走来,看不清表情,但那强大的气场却瞬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秦奕洲。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剪裁合体,衬得他肩宽腿长,金丝眼镜后的狭长眸子淡淡扫过叁个少男少女,什么都明白了。 小乖,过来。秦奕洲轻轻一勾手指。 “爸爸。”秦玉桐小跑过去,挽住秦奕洲的手臂。 秦奕洲的目光落在她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才转向林耀,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秦叔叔好。”林耀礼貌地打招呼,姿态不卑不亢。 秦奕洲“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秦叔叔好!我叫陈昊!”陈昊也迫不及待地开口,在这位未来的“岳丈”面前介绍起自己。 只是被男人锐利深沉的目光盯着,他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身处法庭正被审讯,那种气压和窒息好似实质。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都挂不住了,想起来“她爸爸在检察厅工作”,内心不自觉地升起一阵恐惧。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陈昊是吧,” “离她远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然后秦奕洲没管脸色瞬间苍白的陈昊,揽过秦玉桐的肩膀,语气恢复一贯的温和:“回家了。” “哦,”秦玉桐回头对林耀挥挥手,“林耀拜拜,陈昊……再也不见。” 不过五点多,路灯突然亮起来,照出纷纷洒洒的影子,才发现开始下雪了。 秦玉桐和秦奕洲并肩走着,发现他肩头落了一层薄雪,她伸手想为他掸去,还未触到衣服,又缓缓下落。 还是算了吧。 男人偏过头时,她正好低下头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睫毛上沾着未化的雪粒,在光下像星星一样闪。 万籁俱寂,只听见雪落的声音。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 秦奕洲启动车子,没有立刻开走,而是沉默地看着前方。 秦玉桐坐在副驾驶,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今天玩得开心吗?”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还行吧。”秦玉桐含糊地应着。 秦奕洲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学校里有很多人追求你?” “额……没有很多。” “像他这样的有几个?” “嗯……应该就这一个。” “以后少跟他来往。” “嗯嗯。” “学校里接近你的男生,”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嘲,“没一个安好心的。” 秦玉桐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哪有……” 她突然想起了L。 爸爸说学校里的男生没一个好东西,那……网上的呢?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L,又算什么?她觉得他是个好人,而且他们马上就要奔现了。 秦奕洲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道:“网络上的人,更要警惕。” “最近出了很多网络奔现遇害的案子,”秦奕洲打着方向盘,瞥她一眼,又补充,“有很多就是像你一样的单纯小女孩。” 他余光看见他的小女孩脸色突变,淡淡勾了勾唇。 他不会允许她去搞什么虚幻的网恋的,隔着网线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也就是她过于天真才会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有可乘之机。 想都不要想。 —— 【秦奕洲:我不允许小乖身边有不轨之徒(全部赶走)】 24.来看看我 秦奕洲的警告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秦玉桐心上。 那些话语的回音在深夜里被无限放大。 十点半,没开灯。 隔壁就是秦奕洲的卧室,隔音不算太好,她不敢有太大动静。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屏幕的冷光照亮她小小的脸。 耳机里,L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带着磁性质感。 “跳A大。” “嗯。”她小声应着,鼠标在被窝里艰难地移动。 “怎么了?”他似乎察觉到她今天格外安静,“又被家长训了?” “没有,”秦玉桐小声反驳,“我爸他……就是瞎担心。” “他好像过来了,我先不说话!”她猛地压低声音,整个人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停滞了。 走廊传来秦奕洲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声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跳上。 门把手轻微转动。 秦玉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门被推开一条缝,男人高大的身影在门缝间投下一片阴影,目光在黑暗的房间里逡巡。 她立刻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样子,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 许久,门又被轻轻合上。 她长舒一口气,耳机里传来L的一声轻笑,带着几分无奈和调笑。 “真跟做贼一样。” “都怪我爸!”秦玉桐愤愤地敲了一下枕头。 “CS全国大赛的线下选拔赛,这周日就在津市的电竞馆,”L忽然开口,“要来看看吗?” “周日啊?” “嗯,”他的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丝笑意,“来看看我。” 来看看我。 这四个字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 网吧里烟雾缭绕,嘈杂的人声混着若有若无的叫骂钻进秦玉桐的耳朵里。 少女猛敲键盘:林耀!你狙人用脚瞄的吗? 他委屈巴巴缩在椅子里:CS这游戏好难...... 秦玉桐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摘下耳机走到林耀身后,俯过身,柔软的掌心盖住他的右手,带动鼠标。 “笨死了,还得我来教你。” “哦...哦哦。” 她专注地瞄准,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右手按动鼠标。 一枪爆头。 她得意地直起身,抱臂,“如何呢?我现在不说百发百中,也至少十发九中。” 林耀配合地露出崇拜的表情,双手抱拳,“哇噻,这就是神枪手吗?太太太厉害了吧!” 网吧角落,昏暗的顶光下,唇畔呼出的白烟缓缓扭动、飘散,模糊了少年分明的轮廓,和眼底那颗细痣。 给往日如雪清冷的黑眸,蒙上了一层迷离的雾气。 秦玉桐似有所感,朝背后望去。 江临靠在墙边,领口微敞,露出弓弦似的锁骨,黑色耳钉在灯下泛着冷光。 他掐了指尖的烟,目光在她的机子屏幕上停留两秒,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角落机位。 认识?林耀凑过来。 秦玉桐推开他脑袋:专心送你的快递。 她坐回电脑桌前,发现L邀请了自己好几次但是她刚才在教林耀没发现。 L:在忙? 秦玉桐:我在网吧,刚才没看见 L:嗯。 嗯? 说完这个字他的状态突然显示离线,秦玉桐摸不着头脑,这种情况难道不该重新邀请她吗? 这时,柜台网管大喊:未成年都赶紧出去! 秦玉桐没时间思考了,他们被赶出网吧时,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精神小伙的摩托车轰鸣着掠过身边,溅起的水花全泼在林耀裤腿上。 林耀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我新买的裤子!! 秦玉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闭嘴,吵死了。 他瞬间蔫了,耷拉着脑袋,湿漉漉的裤腿还在滴水,活像只被雨淋傻的金毛。 她翻了个白眼,拽着他往奶茶店走:行了行了,请你喝杨枝甘露,加双倍西米。 他眼睛一亮,但马上又故作矜持:......那还要加奶盖。 加加加! —— 天色渐暗,林耀捧着杨枝甘露和芋泥波波,左右各来一口,喝得不亦乐乎。 秦玉桐慢下脚步,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嚼嚼嚼......没有吧。” 她无语地看着林耀,但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减少。直到前方出现一条黑漆漆的小巷,隐约的打斗声越来越近,她拽着林耀正要绕路,突然几个混混撞了出来,堵住了巷口。 “艹,那杂种这么能打,果然给那么多钱的事不是这么好干的。” 他们骂骂咧咧,一瘸一拐地逃窜,却看见了在路边的秦玉桐。 哟,小妹妹这么晚还在外面啊?为首的青年咧嘴一笑,伸手就要摸她的脸。 林耀猛地挡在她前面,把奶茶泼到他身上:滚开! 对方显然被激怒,三四个人就要冲过来揍他。 秦玉桐呆若木鸡,突然—— 砰! 原本倒在墙角的阴鸷少年暴起,一拳砸在最近那人的鼻梁上。他动作狠厉,带着不顾一切的势头,招招见血,转眼间几个混混哀嚎着逃窜。 他踉跄着,向她缓缓走来。 这才看清他的脸——江临。 他额头似乎破了,血痕顺着鬓边往下淌,左耳的耳钉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鲜红的豁口,衣服扯烂了半边,眼神却冷得像刀。 ......早点回家。他声音沙哑,擦肩而过时有股血腥和烟草的味道。 她喊住他:你受伤了! 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动作有些诡异,背影很快消失在长街深处。 路灯亮起的瞬间,照亮了地上那滩未干的血迹。 林耀咽了咽口水:......这哥们儿真猛。 秦玉桐没说话,心跳却迟迟平静不下来。 —— 25.现在,我不是来见你了么 晚上九点,往常这个时间L都会在线,但刷新了十几次游戏界面,L的头像始终灰着。 秦玉桐支着下巴思考良久,还是不敢跟秦奕洲说,万一之后他不让自己出门就不好了。 她打开企鹅图标,找到对话框最底下的江临,消息删了又改,最终只发了个:今天谢谢你 三分钟过去,对话框依然空白。 秦玉桐不死心,又发了一条:你的伤还疼吗 他终于回了。 江临:没事。 她正要说些什么时,突然弹出语音通话请求——来自江临。 接通瞬间,听见熟悉的打火机咔擦声,然后是金属盖子甩上的脆响,但背景音里夹杂着医院广播。 他闷着咳了几下,嗓子比平时哑,粗重的喘息透过话筒传过来。 “咳咳咳...我没事,不用太担心。” 可这声音一听就让她心疼,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你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去看看你。” “不用了,有人陪着我。” 江临的态度很坚决,挂断后就在医院的椅子上合眼。 额头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右臂却在控制不住地抖动,他却没有多少痛苦的神色,仿佛习以为常。 “呵,怎么就没把你打死呢。” 对面坐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大爷似的敞开两条长腿,仰起头,露出极具侵略性的五官,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个“哥哥”。 江临依旧不说话。 陆朝见自己被无视,并不生气,施施然起身,抓住他弯折的手腕用力摁了摁,一阵骨头碎裂的嘎嘣声。 附在他耳边笑着说:“婊子的儿子,送你的礼物满意么?” 江临突然像只暴怒的狮子,用那只伤得不太重的左手,向面前的少年砸去。 陆朝倒在地上,捂着脸却笑得畅快。 江慧颐刚取完药,回来就看见她儿子在打陆朝,霎时大惊失色,不分青红皂白给了江临一巴掌,“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除了飙车和打架,还会干什么?” 女人说完,就关心着别人的儿子,将他晾到一边。 …… CS线下选拔赛当天,电竞馆里人声鼎沸,巨大的电子屏上正播放着激烈的对战画面。 这是全国第一届关于电竞的官方赛事,办得很是热闹,解说的嘶吼和观众的欢呼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秦玉桐一个人有些无措地站在入口。 L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都没上线,她不知道L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甚至连他属于哪个战队都一无所知。 她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一张张年轻又专注的脸上搜寻,试图找出那份独属于L的样貌。 L声音那么好听,应该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但是也有人说声音太好听的都是大胖子,不过就算是个大胖子她也要见一见他。 见了再跑也不迟。 可这里每个人都戴着耳机,神情肃杀,与她想象中的样子截然不同。 一个小时过去。 两个小时过去。 直到最后一轮比赛结束,灯光大亮,选手们陆续离场,她也没找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她问了很多人,但他们都说不是,也不知道什么叫L的。 洗手间的镜子上,少女如晨星般清亮的眼神暗了下来,她垂头丧气地出去,正打算回家。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嚣张又带着压迫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在找人?” 秦玉桐抬头,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 他长得极为英俊,是那种浓烈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帅,眉眼间尽是桀骜不驯。 陆朝怎么在这? “不关你的事。”她往旁边挪了一步,想绕开他。 陆朝却也跟着横跨一步,再次挡住她的去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是在找‘L’吗?” 秦玉桐猛地僵住,震惊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陆朝没回答,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他手指一划,屏幕切换到聊天记录界面。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你……” 那正是她和L的对话。 秦玉桐:气死我了!今天排位又遇到个挂逼! L:乖,不气,上号我带你。 秦玉桐:哥哥猜猜我长什么样 L:不用猜,你是最漂亮的。 私密又熟悉的对话内容,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你是怎么……”她声音发颤,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陆朝和她想象中的L完全不一样。 L从来不会生气骂人,但有人骂她会帮她骂回去,偶尔会把她撩得面红心跳,而且只跟她一个人玩,只要有他在的游戏就不会输。 而眼前这个人,霸道、强势、自大。 但是……如果陆是L好像也说的通,声音貌似也有点像,毕竟网线多少会有一些失真。 陆朝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有疑虑,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 “怎么,”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戏谑的沙哑,“失望了?” “我的长相,不合你心意?” 他刻意将问题引向她的“期望”,而非他的“真实”。 秦玉桐心乱得无法思考,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却抵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陆朝用手撑住墙,将她完完全全地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惊慌失措的脸,嘴角那抹笑意加深,带着一丝得逞的意味。 “找了我这么久,”他伸出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一缕发丝,语气霸道又不容置喙。 “现在,我不是来见你了么。” 陆朝凑到她跟前,高挺的鼻与她的鼻头挨在一起,亲昵地蹭了蹭,他身上那股潮湿的甜腻更重了。 秦玉桐屏住呼吸,不自在地缩颈,下巴抵在胸前,盯着他的唇,她忽然想起来之前是如何被亲吻的了。 脸、嘴、脖子、胸,还有那次他亲了她的私处。 陆朝垂眸看她,不放过一点表情的异动,他偏头,先是亲了一下她瑟缩的脸颊。 还是一样的软,好亲。 在秦玉桐紧张闭眼时,用唇瓣擦着她绯红的脸颊缓慢地来到嘴边,轻轻压住,然后一点点偏移,沿着丰润鲜艳的唇缝碾压和覆盖。 然后,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缓慢温柔地摩挲,轻易地撬开她的齿,将她收拢在怀中。 他能感受到她的抗拒在他的唇下消散,开始主动、忘情地回应他,雀跃的感官在此刻无比清晰。 极致又绚烂。 是他的了,即使并不光明伟岸。 那又如何呢? —— 【陆朝:(整理衣服)(完美出场)没错,我是L。】 26.又被陆朝舔了 他滚烫的唇舌带着掠夺的气息,不容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秦玉桐被吻得头晕目眩,浑身发软,只能靠着他手臂的力量才不至于滑倒在地。 “唔……陆朝,够了……” 她在他亲吻的间隙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手掌徒劳地推拒着他坚实的胸膛。 陆朝终于稍稍退开,黑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他用拇指摩挲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声音喑哑。 “这就受不了了?” 他轻笑一声,“换个地方,继续我们没做完的事。” 秦玉桐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他一把抓住,力道大得让她几乎要惊呼出声。 他拉着她,直接进了洗手间。 秦玉桐反应过来时,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你疯了!这里会有人来的!” 陆朝置若罔闻,推开门,将她拽了进去。 “咔哒”一声,门被反锁。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洗手间的灯光惨白,照得他脸庞轮廓分明,也照出她眼底的惊慌。 他将她抵在冰凉的瓷砖墙上,那股强势的压迫感再次将她笼罩。 “怕什么?”陆朝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他们听不见。” 他的吻再次落下,这一次却不再是单纯的唇舌交缠。 他一路向下,吻过她小巧的下颌,修长的脖颈,最终停留在她锁骨的凹陷处,不轻不重地吮吸着。 细微的刺痛和酥麻感让秦玉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陆朝……别……”她的声音带着颤。 他却像是没听见,手指灵巧地解开她外套的扣子,然后是毛衣…… 冬日微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让她瑟缩了一下。 陆朝抬起眼,漆黑的瞳孔里映出她迷茫又无助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没有再继续脱她的衣服,而是蹲下了身。 秦玉桐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眼睁睁看着他,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狂妄自大的陆朝,此刻正仰头看着她,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狂热和执着。 “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埋首下去。 温热的潮气隔着最后一层布料传来,让她浑身一僵。 外面传来冲水的声音,还有两个女生说笑的声音,她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秦玉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指甲都快要掐进掌心里。 “……有人。”她压低声音,惊恐地提醒他。 陆朝却仿佛觉得这样更刺激,舌尖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在最敏感的地方重重一抵。 “!” 秦玉桐猛地咬住下唇,不让破碎的呜咽溢出。 极致的恐惧和极致的快感像两股交缠的电流,瞬间贯穿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怕被发现,怕这不堪的场面暴露在人前,可身体深处涌起的浪潮却诚实得让她羞耻。 世界仿佛被割裂成两半。 门外是清晰的说笑和脚步声,门内是令人面红耳赤的濡湿声响。 她紧紧抓着洗手台的边缘,骨节泛白,感觉自己像一叶即将被风暴倾覆的扁舟。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而她也在一阵灭顶的战栗中,彻底失守。 陆朝缓缓起身,用指腹擦去嘴角的晶亮,然后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舔了一下。 那个动作,色情又充满了挑衅。 他看着她瘫软在墙边,双腿发抖,眼角泛红,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情潮,满意地勾起唇角。 “舒服吗?宝宝。” 他温柔地伸手帮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衫,还不紧不慢地伸进去揉了下她的胸,果然硬了。 “乖女孩,”他捏了捏她的脸,“记住这个感受。” --- 那次疯狂的经历后,大雪覆盖了整座城市,世界一片寂静。 秦玉桐有好几天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甚至不敢打开手机。 她总觉得身上还残留着陆朝的气息,那种炙热混杂着潮湿的甜腻。 L真的是这样吗? 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那些聊天记录,除了她和L,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就在她以为可以这样逃避下去时,陆朝的电话打了过来。 “下楼。”依旧是命令的语气,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秦玉桐鬼使神差地换上衣服,下了楼。 他的车就停在楼下,黑色的车身在雪地里像一头沉默的野兽。 后座车窗降下,露出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上车,带你去看电影。” 那个寒假,她被他约出去了很多次。 看电影,吃饭,逛街。 他做着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情,却又在最寻常的约会里,不断试探她的底线。 在漆黑的电影院里,他会抓住她的手,覆上自己。 “手冷不冷?”他贴在她耳边,灼热的气息喷洒出来,“我帮你暖暖。” 他的手覆上她的,带着她的手一路向下,停在牛仔裤那片紧绷的布料上。 秦玉桐瞬间像被烫到一样想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扣住。 “别动。”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蛊惑,“乖一点。”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隔着粗粝的布料,那里的惊人热度与轮廓。 她的脸颊滚烫,心跳如雷,只能僵硬地任由他掌控着自己的手,动作生涩又慌乱。 周围是电影的音效和观众的笑声,而他们所在的小小角落,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暧昧气息。 还有一次,在他的车里。 车停在无人的江边,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和飘落的雪花。 他将座椅放倒,把她拉到怀里。 “宝宝,”他吻着她的耳垂,声音沙哑,“帮我。” 他拉开自己的裤链,将她柔软的手指包裹住那片滚烫。 “就像这样……”他引导着她,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秦玉桐闭着眼,不敢去看,只觉得羞耻又刺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应该推开他,应该痛骂他,可身体却一次又一次地沉沦。 她告诉自己,她是因为L才接受陆朝。或许,她心底深处,也对这种禁忌的快感,存着一丝隐秘的渴望。 寒假结束的前一天,他送她回家。 在楼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索取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秦玉桐,”他忽然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是我的了。” 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开学后,”他漆黑的瞳孔锁住她,“你不许再看别人一眼。” 27.当然是干你 开学后的日子,比她想象中更具压迫感。 陆朝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无论她在教室,在食堂,还是在操场,只要他在,总能感觉到那股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他只是看着她,用眼神宣示着所有权,那份沉默的占有,比任何实质的触碰都更让她窒息。 直到那个周五的下午。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响,她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是陆朝发来的消息,一个地址,后面跟着两个字。 “过来。” 那是一个她从未去过的高档公寓楼。 秦玉桐站在楼下,抬头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建筑,手心沁出冷汗。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每一次跳动,都像在敲击她的神经。 门是虚掩着的。 她轻轻一推,走了进去。 房子很大,冷色调的装修,空旷得有些不近人情,不像是常有人住的。 陆朝刚洗完澡,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湿漉漉的黑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胸膛和清晰的腹肌线条一路滑下,没入浴巾的边缘。 他靠在吧台边,手里晃着一杯红酒,眼神慵懒又危险。 “过来。”他又说了一遍。 秦玉桐僵在原地,不敢动。 他放下酒杯,朝她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跳上。 他没说话,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卧室。 她被重重地扔在柔软的大床上,陷进羽绒被里。 天旋地转间,他高大的身影已经覆了上来,将她所有的光线和退路全部堵死。 “陆朝……你、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干什么?”他低笑一声,胸腔震动,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 “当然是干你。” 这句话粗俗又直接,直接把她干懵了。 他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啃噬着她的唇,她的脖颈,她的锁骨。 “不要……我不能太晚回家……”她摇了摇头,双手抵在他胸前,却像是螳臂当车。 内衣搭扣被扯开的声音,清晰又刺耳。 肤如雪腻,牛乳般晃人眼睛,如瀑般的长发松散开来,逶迤铺在床上。 那双他品尝过多次的尖尖青笋,半遮半露,傲然挺立。不盈一握的腰肢下是平坦的小腹,和两条又细又长的莹润的腿。 他的手探入,熟练地拉下最后一层布料,找到了那片湿润。 “嘴上说不要,”他恶意地在她耳边喘息,“这里可比谁都诚实。” 他拉下自己的浴巾,将她碍事的布料丢到一边,倾身而上。 冰凉的空气和灼热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她恐惧到浑身战栗。 只要他再往前半寸,一切就都毁了。 “陆朝……求你……”她的双眸盈着几分祈求,一片波光潋滟隐在睫眉深黛之下。 眉眼含春,如水柔软。 “不要这样对我……求你了……” 他停下了动作。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地看了她很久。 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欲望、挣扎,还有一丝……烦躁。 他猛地从她身上翻下,坐到床边,抓起一旁的烟盒,抖出一根点上。 “操。” 他低低地骂了一句,狠狠吸了一口烟。 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 秦玉桐蜷缩在床角,一件一件地穿好自己的衣服,出门时,她踌躇很久,开口:“我走了啊......” 他一动不动,烟蒂被他捻灭在烟灰缸里,吐出最后一个冰冷的字眼。 “滚。” 晚冬的冷风灌进她敞开的衣领,刀子一样刮着皮肤,可她感觉不到冷。 城市的霓虹在她泪眼婆娑的视野里,晕染成一片片模糊而怪诞的光斑。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沿着人行道,一步一步,麻木地向前走。 身后,一声低沉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 不是陆朝那辆招摇的跑车。 这声音更野,更自由,带着撕裂空气的力量。 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在她身侧缓缓停下。 车灯雪亮,将她苍白失措的脸照得无所遁形。 骑在车上的少年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冷峻清隽的脸,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是江临。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眸,此刻却微微蹙起。 “秦玉桐?” 他的声音和这夜色一样清冷,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质感。 “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 秦玉桐怔怔地看着他,大脑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一时间竟无法组织起语言。 她只是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单薄的外套,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竖起了全身的防备。 江临没有再追问。 他只是从车上下来,长腿一跨,动作利落干净。 他脱下自己的机车夹克,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你家在哪,”他言简意赅,“我送你回去。” 秦玉桐想拒绝,可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 夹克上残留的温度,和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让她在那一瞬间,竟生出一丝贪恋。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将头盔递给她,指腹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脸颊,干燥而温热。 她坐上后座,隔着一层厚实的夹克,都能感受到他背脊传来的坚实热度。 “抓紧了。” 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两侧的衣角。 机车启动,猛地向前窜出。 秦玉桐一声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贴上了他宽阔的后背。 她的脸颊,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鼻息间全是他身上干净的味道,混杂着皮革与风的气息。 在这之前,她从没有想过风是什么味道,但是在他身上,她确切地感受到了——凛冽,清爽,和席卷一切的迷人。 风在耳边呼啸,引擎在空中轰鸣,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环住了他劲瘦的腰。 他的腰身很窄,却充满了力量感。 隔着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腹部紧实的肌肉线条。 那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将脸埋在他的后背,贪婪地汲取着那份陌生的、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全的温暖。 车停在她家楼下。 秦玉桐有些恍惚地下来,那份惊悸还未平息,摘下头盔还给他。 “谢谢你,学长。” “嗯,”江临接过头盔,挂在车把上,“早点休息。” 她却被车把上的一个小挂饰吸引——猎影,CS里的狙击手角色,也是L常用的。 她问:“学长,你也玩CS?” 江临清冷的眸光轻轻落在她脸上,又缓缓移开,“嗯……” “不过我前段时间手受伤,很久没玩了。” 他说完,重新戴上头盔,发动了机车。 黑色的影子,很快就消失在夜色深处。 秦玉桐站在原地,还在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怀里还抱着那件属于他的夹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心跳。 衣服,忘还给他了。 28.敢跟别的男人约地方见面 L上线了。 游戏邀请不断在右下角闪现,秦玉桐却迟迟没点下同意。 想到陆朝今天对她做的事,她就气不打一出来,打算多晾他一会。 L:怎么不来? L: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 这人怎么装傻?还问她遇到什么事。 秦玉桐: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怎么有脸问我 L很久后才回。 L:抱歉,我那时候在医院,家里看得紧所以没能去选拔赛。 L:是我失约了,我向你道歉。 L:秦玉桐,放学后,东门小树林,有事找你。 L没去选拔赛,那陆朝是怎么回事?! 秦玉桐又惊又惧,把这段聊天记录又截屏发在了QQ空间的私密相册。 秦奕洲又来敲门催她熄灯睡觉,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几个噩梦。 —— 放学后,她收拾好书包,打算偷偷摸摸去小树林见一见真正的L。 可仿佛命中注定,她刚走到教学楼的拐角,手腕就被人一把攥住。 “想去哪儿?”陆朝眯着眼,语气不善。 “我……我回家。” “是么?”他冷笑一声,不由分说地将她拽向小树林的方向。 “陆朝你放开我!我不去!”她挣扎着,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慌。 他根本不理会,力气大得惊人,将她一路拖拽到树林深处,抵在一棵粗壮的白杨树上。 “长本事了,敢跟别的男人约地方见面了?”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 “我没有!” “你以为我没看见?” 他俯下身,狠狠地吻住她,不像吻,更像是撕咬。 惩罚的意味,昭然若揭。 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唇齿间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松开了她,用拇指擦过自己沾了她血液的薄唇,垂头压着眼皮。 “记住,你是我的。” “再有下次,我就在这里,办了你。” 他拉着秦玉桐转身离开,不经意地往侧方一瞥,唇角极轻一勾。 她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另一片树影下。 江临静静地站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清冷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看见了,全都看见了。 看见她被陆朝拽进树林,看见她被按在树上亲吻。 他们是情侣?或许是吧。 他放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攥成了拳头,骨节泛白。 本来想告诉她,他就是L,现在看来好像没必要了。 —— 学校顶楼的天台。 风很大,吹得人几乎站不稳。 陆朝就站在天台边缘,指尖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点在暮色中明灭。 秦玉桐上前一步。 “你不是L。” 她没有问,而是用一种陈述的语气,将这个事实砸向他。 陆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化为满不在乎的讥诮。 “哦?” “是我,又怎么样?不是我,又怎么样?” 他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去捏她的下巴。 “你的身体,不也一样为我着迷吗?” 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皮肤。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用尽了秦玉桐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扇在了陆朝的脸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 风声都仿佛静止了。 陆朝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迅速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 他似乎被打懵了,过了几秒,才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头转了回来。 那双黑眸里,再也没有了平日的戏谑和散漫。 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秦玉桐迎着他能杀人的目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陆朝。” “你真让我……恶心。” —— 回到家,她脱力般地倒在床上。 拿着手机跟吉晨雨吐槽陆朝是个大骗子。 吉晨雨:嗯嗯知道啦,你快给我昨天发的说说点个赞,每次就你不点 这是说说点赞的事吗?她暗自腹诽,恨恨地打开空间,给吉晨雨新发的一女N男微小说点了个赞。 往下翻了翻,江临发了一条动态。 时间,是昨天夜里零点。 “今夜的风很冷,看见一只迷路的蝴蝶,翅膀都冻僵了。” 配图很模糊,是在疾驰的状态下拍的,但是她还是看清楚了,那个挂在车把上的猎影。 蝴蝶、猎影、L、受伤…… 秦玉桐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又一个聊天的片段在脑海中闪回。 L说他喜欢听的冷门乐队,正是江临上次在学校广播站放的歌。 L说他去年刚来这座城市,喜欢一个人骑车去江边。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不是陆朝。 从来都不是他。 那个用谎言将她拖入深渊,肆意凌辱她,践踏她尊严的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盯着CS登录界面,光标在开始游戏按钮上悬了又悬。脑海里不断闪回江临冷冽的侧脸和L在耳机里低笑的嗓音—— 小笨蛋,枪都拿不稳? 现实里他连正眼都不看你,游戏里却手把手教你压枪。 真的是江临吗? 秦玉桐登录游戏,L的头像已经亮着。 但反常的是,L并没有邀请她,而是很快开了下一把。 秦玉桐只能给他打字,问他是不是江临。 L依旧没有回话,急得她用QQ给江临发信息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 秦玉桐:江临你说话啊 秦玉桐:哥哥你理理我 秦玉桐:江临哥哥,别不理我...... 一分钟。 两分钟。 十分钟。 她眼中闪过失望,却依旧固执地等着他的回复。 L:嗯。 L结束游戏,邀她进房间。 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呼吸声,但这次她听得格外仔细——是江临。 今天学瞬狙。他声音比学校里低哑,却带着游戏里特有的散漫,跟紧我。 她手指在键盘上微微发颤,角色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跳上。 地图是黑色城镇,他带秦玉桐卡进一个刁钻的狙击点。 这里,他开镜秒掉远处敌人,看懂了? 她没回话,突然在队伍频道打字:江临 游戏里他的角色顿住,枪口微微下垂。 耳机里沉默两秒,传来他淡淡的回应:嗯。 她心跳快炸了,又打字:你为什么刚刚不理我 这次他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 他只是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跟陆朝...是什么关系?” —— 【江临:我为陆朝不理你。】 29.交往 秦玉桐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今天下午……在小树林?” 游戏里江临的角色身形猛地一僵,许久才缓缓移动,低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是。” 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秦玉桐慌乱地解释:“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他……他强迫我的!” 少女焦急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江临的心底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语气却依旧平静:“嗯。”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了。” 秦玉桐这才稍稍安心,却又忍不住追问:“那你为什么刚刚不理我?” 江临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思考该如何措辞。 “没什么。”他最终只是淡淡地说,然后转移话题,“来打一把。” 尽管他刻意掩饰,秦玉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一丝异样。 他好像特别特别特别生气。 第二天上午,大课间。 津市一中的校园里,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秦玉桐一路小跑着,终于在高二教学楼下找到了江临。 周围的女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着。 校园女神找江临干什么?难不成也是被他的皮相迷惑,非要撞一撞这又冷又硬的南墙?谁不知道江临这人性格差出身也不好,都在传他是什么豪门私生子,他妈马上就要成功上位了。 除了那张脸,哪还有一点点优势? 路过的人都悄悄慢了脚步,屏息凝神,生怕错过这个大八卦的任何一个细节。 秦玉桐跑到江临面前,微微喘着气,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乌黑的长发在晨光中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江临!”她清脆的声音在喧闹的校园里格外清晰。 江临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遮掩,并不看她。 “怎么了?” 秦玉桐也偏过头,发现他眼角有乌青,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嘴角也有破损的痕迹,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你又跟人打架了啊。”玉桐朝他伸手,他却下意识后退避开,用手背挡住了脸。 “别看。” 他不好看了。 却没想到,女孩把他的手珍重地捧起来,柔软的指尖拂过他手背的淤青和破皮,似云一样棉软,像风一样轻柔。 他薄薄的眼皮微垂,看到那双星眸的担忧和怜惜都快溢出,还在问他疼不疼。 他的喉咙卡住,半天没发出音,涩得难受。 原来早已习以为常的伤口,竟然还有资格被别人心疼吗? 此刻,心脏仿佛被沾着柠檬的银针一下下地扎,酸涩得不行,而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无知无觉的女孩。 她什么都没做,事实上也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随意地站在那儿。 像月亮里堆积着白雪,映得亮堂堂满身光芒。 风未动,云未变,阳光依旧。 但他的沉寂的眼睛被照亮了。 许久,他把女孩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闷笑:本来疼。 远处的铃声开始在校园里回荡,玉桐听见他心跳声震耳欲聋。 现在不疼了。 玉桐的心跳骤然加快,脸颊上的红晕更加明显。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个美好到不真实的梦。 她一直暗恋但没有结果的学长,竟然就是她游戏里亦师亦友的L,而他现在还主动抱了她...... 这种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 “我给你带了件东西!” 一件被精心包住的礼物递到江临跟前。 往常给他送礼物的不少,但他向来都是无视。 江临清雪似的眸光流转,问:“送我的吗?” “是呀,为了感谢上次学长送我回家,还有上上次帮我赶跑那些人。”玉桐激动又期待地示意他拆开看看。 是一副手套,标签写着Kushitani。 日本的牌子要一千多,这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属实负担有些重了。 他第一反应是退回去,玉桐却突然跳开,双手背到后面。 “江临,你为什么不接受呢?总不能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他解释,“我没有。” “既然没有就收下,还有,我不喜欢陆朝,我喜欢——” 下一秒,一道低沉中蕴着薄怒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秦玉桐。” 少女突然僵硬,转身就是陆朝那张凌厉的脸。 却跟往常不太一样,因为他脸上也挂了彩,优越的眉骨上是深色的痂痕。她的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游移,心里有个猜测。 “你们是……打架了吗?” 陆朝走近,眉目冷淡,审视这两个人,表情越是平静,实际上心里被她刚刚说“不喜欢”气得发了狂。 不喜欢他,那喜欢谁? 喜欢这个江临吗? 那个家伙哪点比他强? 他慢慢抬手,朝玉桐伸去,嗓音压着冷意:“过来。” 她反而后退,躲在了江临身后。 “陆朝,我都跟你说明白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缠着我了!” “而且我和江临,已经开始交往了。” 原来人在阳光下也会全身发冷。 陆朝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舌尖顶了下腮帮,突然笑开,迈步往后退。 “好,好,好。” 陆朝走了。 玉桐稍微松了口气,松开了江临的衣角。毕竟她是真怕陆朝再发疯。 “我们……正在交往?”江临纤长浓密的眼睫垂下,轻微颤动,看不出情绪。 她尴尬地垂下脑袋,解释只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 “如果你介意的话——” “不介意。”他打断她。 “我们交往吧。” —— “所以你就这么谈上了?”吉晨雨眯了眯眼,语气不善。 秦玉桐娇羞地点了点头,脸上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我真的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 “停停停,”吉晨雨叹了口气,“您自个儿知道就成,其他各方面差了点,也就长相勉勉强强配得上你吧。” 玉桐皱眉,“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呀。”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变成你男友以后我可不得用新的眼光看待?” “更何况,”吉晨雨重新翻开她那本厚厚的小说,“我现在信奉的是——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 “给男人花钱,倒霉八辈子呦。” 玉桐有些心虚,因为她的确给男人花钱了。 30.只能做朋友吗 关于江临为什么线上线下两模两样,秦玉桐在晚上和他连麦时发出疑问。 因为,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这样,你才会主动靠近我。 玉桐:“那...哥哥是在欲擒故纵吗?” 他的语气夹杂着些微的委屈,“嗯,但是你好像不吃这套,还差点......” 差点被别人抢了。 “咯咯咯咯咯......”玉桐笑得前仰后合,“看你以后还装不装。” 江临:“不过一开始你很喜欢,不是吗?” 她的脸瞬间烧起来,屏幕上的角色差点走火。 他忽然低笑,和学校里那个冷冽的江临判若两人:专心,小笨蛋。敌人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架枪,却听见他补了句:......明天学校,别再假装没看见我。 玉桐眨了眨眼,小声反驳:“明明是你总不看我。” 耳机里传来他的一声轻笑,电流让那声音比平时更酥麻:我看。 她手指一抖,狙击枪走火打在天花板上。 每次你经过走廊,他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从未在学校里听过的温度,我都看着。 游戏里的角色突然转身,面朝她的人物蹲下——这是CS里对视的动作。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屏幕上的两个游戏角色静静相对,她可以想象到此刻的江临在电脑面前是什么样的。 专注的眼神,清冷又勾人。 他的人物抬手扔给她一把英雄级狙击枪——游戏里最稀有的装备,只有在天梯榜上排前十的人拥有。 送你。他说,以后...... 话没说完,房门突然响了。秦奕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乖,出来吃宵夜。 玉桐慌忙关麦,却听到耳机里传来江临最后一句: 明天见。 不是对游戏里的角色说的。 是对她说的。 拉开门,脸颊还烧得厉害,秦奕洲端着芒果布丁站在门口,目光在她蜜红的耳根上停留一瞬。 以后晚上别来叫我...她声音越说越小,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秦奕洲挑眉,视线越过她肩膀扫向亮着的电脑屏幕:在忙? 她侧身挡住:...反正就是不准突然敲门! 秦奕洲突然俯身,带来清香和木质调的醇厚:和谁聊天? 没谁!她抢过布丁就要关门,却被他用脚抵住门框。 他低头看着,目光深得让玉桐心慌:十点睡觉。说完突然捏了下她小巧的耳垂,这么烫? 玉桐像触电般弹开,他却已经转身走向书房。 关门瞬间,听见他意味不明地补了句:......心情都写脸上了。 她摸着滚烫的脖子蹲下来,电脑屏幕还停留在游戏界面,江临的人物依然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她回来。 林耀突然发来消息:卧槽!江临刚加我,还问我你喜欢喝什么奶茶! 玉桐把脸埋进抱枕里,心想今天晚上,好像热得反常。 她捧着手机在对话框删删改改,最后只发出去一句:你怎么回的? 林耀秒回:我说你只喝芋泥波波,加双份珍珠,叁分糖 紧接着又补了一条:然后他问我... 消息突然卡在这里,她急得直接打电话过去:他问什么了?! 林耀在那边笑得贱兮兮:哎哟,现在知道急了? 林耀! 行行行,他憋着笑,他问我,'她是不是对花生过敏'。 秦玉桐呼吸一滞。上次体育课低血糖,她确实说过这事——但江临当时明明在操场另一端。 电话那头林耀还在叨叨:我说你不仅过敏,还非要吃,上个月才被秦叔叔扛去医...喂?喂? 她已经挂断电话,打开和江临的聊天窗口。 江临的最后一条消息静静亮着:晚安,小笨蛋。 第二天,秦玉桐特意早起编了鱼骨辫,发尾还系了条雾霾蓝丝带,对着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刚进校门就被林耀拦住:哟,这头发—— 他爪子刚伸过来,被玉桐一个侧身躲开:找死? 林耀嬉皮笑脸地追着她闹到教学楼,突然嘶了一声:...我劝你回头。 她转身,看见江临拎着奶茶,手捧鸢尾花站在走廊拐角。他今天没戴耳钉,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目光落在她时明显怔了一瞬。 不同往日的毫无装饰,少女一头茂密的黑发被细心编起垂在左胸,蓝色丝带缠绕在发间,仿佛翩然的蝶栖停,衬得她清丽无比,骨肉匀亭。 她比昨天还要美,比他见过的任何样子都要动人,那双倒映着他身影的清眸,水润透亮,更是美到刻骨铭心。 林耀压低声音: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玉桐没理他,因为江临已经朝她走来。阳光穿过廊柱,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芋泥波波。他把奶茶递来,指尖在杯壁轻轻敲了两下,叁分糖。 玉桐接过来时碰到他手指,温度比奶茶还烫。 “还有……”江临好似一株含羞草,突然不自然了起来,“送你的花。” 蓝紫色鸢尾花被精致的包装纸裹好,花瓣形似鸢鸟尾羽,绚烂又妍丽,青翠的叶片新鲜得还带有晨时的露珠。 江临眼尾那颗小痣在花束后若隐若现,又涩又欲。 整个走廊鸦雀无声。 风掠过新编的发辫,丝带扫过脸颊的触感,和他此刻落在她发顶的目光一样轻。 玉桐伸手接过,露出了此生最灿烂,最甜美的笑容,“谢谢学长,我很喜欢!” …… 鸢尾花被养在窗台的瓶子里,阳光照射,肆意盛放。 “你今天都看好多好多次了,有那么好看吗?” 少女雪白流畅的侧脸晕出柔和的光芒,闻言未动,“你不懂,我看的不是花。” 林耀不服气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我怎么不懂了,这种花花期只有一天,第二天就会谢掉,有什么好看的。” 他握笔的手指紧了紧,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嫉妒,却不敢表现出来。 “可是谢了又会再开呀,它不会枯萎的。”玉桐抬手抚了下花瓣,回头笑看他。 林耀瘪着嘴气呼呼的,卷卷的睫毛扑闪扑闪,扭过脸就不看她。 她以为他在为以后放学回家不跟他一起而生气,语气温柔了几分,“嗯……放学我要跟江临去玩,你不要告诉我爸爸,如果他问起来——” “就说你跟我在一起。”林耀打断她,音调却比往日低许多。 “嘻嘻林耀,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玉桐弯着眼睛,笑容明媚。 林耀勉强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笔在画纸上戳下深痕。 只能是,最好的……朋友吗? 31.我喜欢被你占便宜 期待了一整天的放学铃响起,书桌放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班主任却依旧在长篇大论。 秦玉桐频频朝门口望去,只看到走动的人影,她的心早就飞出去了。 “我看某些人早已经坐不住了啊,算了,下课吧。” 众人瞬间发出欢呼,玉桐抓起书包就往外走。 江临倚在走廊栏杆上,手里转着机车钥匙。夕阳给他轮廓镀了层金边,连皱眉看表的动作都惹得隔壁班女生捂嘴尖叫。 男生们则大多一脸鄙夷,暗地里骂他就一小白脸就会装,实际上酸气都快冒出来了。 刚冲出教室,江临就自然伸手接过了她的书包。 紧张?他低头看她攥紧的拳头。 她嘴硬:才没... 话没说完,他忽然用指节蹭了下她发烫的脸颊:撒谎。 玉桐缩得像个鹌鹑,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约会(以前跟陆朝当然都不算)难免有些激动和紧张。 车棚停着他那辆黑色机车。 当她跨上后座时,他低沉的笑声混在风里:抓紧,小笨蛋。 秦玉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环上他劲瘦的腰,再趁他不注意偷摸两把腹肌。 硬硬的。 江临只是绷着身体,由着她闹。 如果她喜欢的是他的身体,那他无比庆幸,还好他有能让她迷恋资本。 总比某些一无是处又整日只会意淫的人强。 等红灯时,她抬头看到一截粉粉的脖子,“哥哥你脸红了吗?” “……没。”他下意识否认。 “那一定是哥哥身上藏晚霞了,让我找找~” 作乱的软腻小手在腹肌沟壑间滑动,那薄且细致的肌理不见一丝赘肉,肌肉分布错落有致让她爱不释手,每一块都想雨露均沾,甚至大胆地沿着人鱼线向他的胯骨之下摸去。 “是不是在这里~” 话音刚落,他就突然发动车子冲出去,吓得玉桐掐住他的腰不敢乱摸了。 好凶。 车停在一家游乐场前,江临替她摘头盔时,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耳垂:怕高么? 秦玉桐摇摇头。 他去买摩天轮票的时候,玉桐就在一旁等着。她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从远处传来,有个身影看起来很熟悉。 这时江临回来正好吸引了她的注意,就没再去想。 结果刚坐进舱门,底下突然传来陈昊破音的呐喊:玉桐!我买到票了! 只见他扒着即将关闭的闸门,手里攥着张被汗浸湿的票根。工作人员拼命拽他:先生这样很危险! 天啊,这家伙怎么也在? 陈昊竟然还没死心吗? 秦玉桐眉峰微蹙,正在思考该怎么办时,江临突然按下紧急暂停按钮。 五分钟。他起身时舱门晃了晃,等我。 她扒着玻璃窗往下看,江临单手插兜走向陈昊,不知说了什么,陈昊突然面如土色地松开了闸门。 等他回来时,她发现江临左手关节又擦破了皮。 你打他了?玉桐抓起他手腕。 江临任由她检查,喉结动了动:只是讲道理。 她小心碰了下伤口,“你都不疼吗?” 他怔了怔,随即轻笑,捉住她的手腕轻轻按回去,没再挪开。 “你摸摸它,就不疼了。” 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整座城市在脚下铺开,高楼大厦星罗棋布,霓虹逐次亮起。 而她并不在意城市的景色如何,只偷偷瞄江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也在看她。 江临突然倾身,捏住她下巴:闭眼。 她心跳漏拍:干、干嘛... 陈昊在下面拍照。他拇指蹭过她嫣红唇角,假装亲密比较快。 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秦玉桐颤巍巍闭眼的瞬间,他却只把额头抵在她肩上。 ...笨蛋。他闷笑的声音震着她的锁骨,真信啊? 她意识到江临又在逗她,羞恼地将人一推,“不理你了。” “怎样才能理我?嗯?”他的尾音上扬,撩得她心花怒放。 “咳,你闭眼。” 闻言,江临闭上了眼,乌黑纤长的睫毛紧张地颤动。 先是一股轻柔的吐息,带着馥郁的幽香笼罩了他,然后眼角落下一个轻吻,像羽毛撩动心尖。然后那片轻羽慢慢偏移,覆上他的唇瓣。 唇和唇严丝合缝相扣,绵延不绝的弧线如亘古不变的山峦拥抱日出晨曦的微光。 江临猛地睁眼,看见少女在阴影中浓墨重彩的容颜,似画师最得意的千古绝笔。 她还在忘情地亲吻他,热烈又大胆。 玉桐悄悄探出一截小舌,灵活地舔过他花瓣似的唇,明显感到他的身体一抖,僵硬不行。 她的心蓦然生出一股罪恶感,唇稍退了些许。 摩天轮在缓缓下降,狭小的空间,喘息声清晰可闻。 “这样……就原谅我了吗?”他问。 明明刚才是她先亲上来的,此时却害羞得好似是他强迫。 “嗯那个、我我刚才就是情不自禁,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灵动的少女对他道。 江临细碎的眸光闪了闪,慢慢漾成了一斛清亮的雪水。 他将头埋在少女颈间。 “没关系……我喜欢被你占便宜。” —— 秦玉桐觉得这才是正常的谈恋爱。 江临每天都会亲手送她一束鸢尾花,从此窗台上照过来的不只是春光,还有少年袒露的心意,像这花的花语——信任、忠诚、爱与思念。 他们会在江边的夕阳下接吻,让奔涌的浪花见证这段青涩的爱情。 网吧的包厢里,江临会手把手教她打游戏,有时候她故意出错,就是为了多听他叫几声“小笨蛋”。 她会坐在他腿上撒娇,喊着“哥哥教教我”,圆圆的屁股把他蹭硬后,再用那双懵懵懂懂的眼睛盯着他,用最无辜的语气说:“哥哥你好硬啊。” 江临只能掐着她纤细的腰,恨恨地把她多亲几遍,亲到浑身泛红,亲到嘴唇都肿,直到她软软地说“哥哥我错了”才肯罢休。 虽然他非常想将她按在床上,把她干到没力气再闹。 让那双可恶的小嘴只能痴痴地叫他一个人的名字。 非常非常想。 想得快疯了。 32.三个人的礼物 “卧槽,陆朝居然要办生日派对,还请了咱们两个班所有人!”班长黄杜飞夸张地嚷嚷着,手里捧着一迭烫金的邀请函。 “真的假的,以前也没发现他这么高调啊。” “哈哈哈有的玩不就行了,正好还是周五晚上。” “我去,陆朝居然包下了整个‘海上明月’,那可是五星级酒店啊!” 整间教室跟炸了锅似的,全在激烈地讨论陆朝生日这事。 当邀请函发到秦玉桐这里时,黄杜飞疑惑地“咦”了一声。 “这个跟别人的不太一样欸。” 秦玉桐正低着头写数学试卷,闻言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让他放自己桌上。 吉晨雨拿着邀请函走过来,问:“玉桐,你去不去啊?” “他给每个人都发了,啧啧,要是不去还显得对他有意见似的。” 秦玉桐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雪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去就去呗,反正就当蹭顿饭。”她漫不经心地说,语气里却透着些许勉强。 她拿起桌角上的邀请函。 暗红色信封,烫金火漆印章封口,展开后内页是他一贯的奔逸字迹。 “致秦玉桐: 周五晚7点,望来。 地址:海上明月 ——朝” 黑卡纸上淡金色的字泛着奢华的暗光,信封里还夹着一株干枯的紫花。 吉晨雨接过闻了下,一股淡淡的甜香,“好像是紫藤萝,我家门口就有。” “不过——”她又瞄向玉桐手里的信纸,带着几分揶揄,“我们收到的都是印刷的,这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 吉晨雨没说完,就被玉桐捂住嘴推走了。 刚回到座位,后背就被人戳了一下。 “你去不去呀?”林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眼睛贼亮贼亮的,像只偷腥的小猫。 “我不知道......”她神色苦闷。 虽然看起来是正常的同学交往,但是她总觉得去了就是对江临的背叛,毕竟两人上次还是针锋相对的状态。 林耀“嘿嘿”一笑,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是因为江临吧,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护上了。” 玉桐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 “好好好,我不说了,”林耀举手投降,“这样,你准备个礼物,我帮你带过去好了。” 她想了想,觉得林耀说得有道理,既不用去,又不用拂了陆朝的面子。 “那…放学后去商场看看吧。” ---- 津市最大的百货商场,商品琳琅满目,热情的店员急着给女孩推销。 “哎呦喂小姑娘来看看我们家的钢笔,万宝龙还有派克的,应有尽有!” 店员小哥满脸堆笑,觉得女孩通身的气派看着就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专心致志推销那些进口品牌。 秦玉桐看了眼价格,摇摇头,温和出声:“麻烦你给我看些便宜点的牌子吧。” 柔和的声线让店员黑色的皮肤跟烧起来似的,说话也结巴起来:“哦哦、好还有这些您看看。”说完又偷瞄了几眼女孩。 秦玉桐最终挑了一款精致的钢笔,包装简洁大方,价格也不算太贵。 “就这个吧。” 林耀凑过来看了一眼,撇撇嘴,“这样式,像是女孩会喜欢的。” 秦玉桐白了他一眼,“礼物贵重不在于样式,而在于心意。” 其实是她零用钱给上次江临买礼物掏光了,下个月的还没发,现在正处于青黄不接的尴尬时期。而且陆朝喜欢什么,她还真不知道,就按她自己品味随便挑了一个。 好歹不是地摊货,他就知足吧。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林耀无奈地耸耸肩,又突然扯着她的衣袖,“那里有个拍大头贴的,我们去拍好不好?” “明明是来挑礼物的,怎么成出来玩了?” 林耀抱住她的手臂,就往照相馆走去,眉眼弯成月牙,“来嘛来嘛。” 他们付了钱挑相框,秦玉桐觉得HelloKitty的可爱挑了好几张,结果一看林耀选了两只猪! “什么啊我不要照这个!” 玉桐伸手要抢册子,结果林耀长臂一举她就够不到了。 她气鼓鼓的,趁林耀不注意,往上一跳,抓住。 林耀本来还在得意地笑,下一秒,一个盈着香气的身子扑向了他,他心里一慌,怕她摔倒,就顺势将女孩搂在了怀里。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她红润的脸颊近在咫尺,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嗔怒时蹙起的眉头在林耀眼里都好看得要死。 “...秦玉桐,你不能这么霸道吧,好歹让我也挑一个。” 秦玉桐勉勉强强地同意了。 两个人长得都很好,随便照照都是完美的成片。只是到最后一个猪头模板,玉桐怎么照都不满意,僵着脸坐得端端正正。 没想到腰间突然被一只罪恶的大手靠近,把她最受不了的软肉一掐,就立马笑到脸都变形。 咔嚓。 林耀按下确定键。 玉桐看此事已经无法挽回,有种天塌了的感受,“我的一世英名...就这么被你毁了。” 林耀取来照片,笑道:“哪里毁了,玉桐你看,这不是很好吗?” 她瞥了眼照片。 两人面对着面,都是笑得灿烂,气氛融洽,就是那明显的猪鼻子太煞风景。 玉桐捂住脸,“不要啊,快拿走我不想看。” 林耀哦了一声,把照片认认真真收好。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他还会时常将泛黄的照片拿出来翻看,对秦玉桐说, “这是我们第一张单独的合照诶。” —— 晚上,秦玉桐和江临连麦聊天。 “你今天去哪了?”江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去商场给陆朝挑生日礼物了。” 江临的目光瞬间凝固在她脸上,脸色也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你…给他送礼物?” “嗯,毕竟是同学嘛,我不好不送......”秦玉桐有些心虚。 江临沉默片刻,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这就是你今天不让我等你的原因吗?” 秦玉桐连忙解释道:“啊这个,哥哥我不会去的呀,只是让别人带过去,那个礼物只是我跟林耀随便挑的。” “林耀?”江临的声音更冷了。 她感觉气氛不太对劲,连忙转移话题,“哥哥你这是吃醋了吗?” “没有。”江临的语气依旧冷冰冰的。 “那我怎么闻着一股子酸味,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少女言笑晏晏调笑道。 江临又是沉默许久,“你从来没送过我礼物。” 果然是因为这个。 她咬了咬唇,压低声音:周末来我家。 江临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什么? 我给你准备了更好的礼物。她故意把尾音放轻,只给你一个人的。 耳机里突然传来椅子翻倒的巨响,接着是江临手忙脚乱扶东西的动静。 ......你故意的?他声音哑得不像话。 少女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傲娇道:嗯哼~ 江临深吸一口气:现在就去。 不行!她赶紧阻止,我爸在家! ...... 周末。玉桐哄他,我保证比给陆朝的好一万倍。 耳机里传来打火机开合的咔嗒声,江临在平复情绪。 江临? ...... 江临哥哥? 他猛地掐灭打火机,再叫一声。 江临哥哥。 这个称呼再叫多少声,都不会厌倦。 33.一生一世(二合一) 周末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房间,听见门铃响时,秦玉桐心跳猛地加速。 拉开门,江临站在玄关处——依旧捧着一束鸢尾花,黑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袖口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连头发都精心抓过,发梢还沾着点外面带来的春意。 他看她时单眼皮微微上挑,又迅速别开眼,将花束递给她,冷白喉结滚动了一下:......礼物呢? 玉桐故意逗他:哥哥这么急啊? 江临耳根瞬间红了,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按在门板上,声音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耍我? 这个距离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汽油混着轻柔的紫色花香。 没耍你。玉桐把他拉到卧室,拿出丝绒盒子,只给你一个人的。 江临松开她,接过盒子,打开时瞳孔明显收缩—— 银沙黑曜石耳钉静静躺在绒布上,内侧刻着两人名字字母交缠的缩写“L﹠T”,弧面上游动着的光带,好似猫眼,流光溢彩。 ......情侣款?他指尖轻轻掠过耳钉。 她点点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不喜欢的话—— 话没说完就被他拉到怀里。 江临把耳钉盒紧紧攥在手里:帮我戴。 他低着头,清冷的眼神专注地落在她眉间,带着柔软的温度。 玉桐踮着脚,颤抖着手指给他戴耳钉时,听见他压抑的喘息:......故意的? 嗯? 刻名字。他偏头咬她耳垂,让我天天戴着你的标记? 她红着脸没否认,却听见他突然闷笑:巧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打开,两枚造型独特的戒指静静躺在其中。 铂金戒圈,戒托是鸢尾花造型的,花瓣上点缀细碎的钻石,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DR?”秦玉桐一眼认出这是那个营销“一生一世”的牌子。 “嗯。”江临拿起其中一枚较小的戒指,轻轻套在她的中指上,“我等不及了......”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指尖的冰凉触感让她一阵眩晕。 “我比赛的奖金买的。”江临的语气有些忐忑,像是怕她嫌弃。 毕竟才在一起一个多月就送戒指,怎么看都显得轻浮。可是如果不能送给她,他这一生还能送给谁呢? 认定了一个人,江临是不会更改的。 所以当玩机车的朋友知道这件事后,十分震惊。平时冷心冷肺、在赛场上风雷电掣的江神,有一天还能陷入感情的漩涡。 秦玉桐的眼中泛起一层水雾。 这傻子,居然把奖金都花在她身上了。 “你才是那个笨蛋......” 她拿起另一枚较大的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套住你了,一辈子不许离开我。” “一辈子不离开。” 他俯身,吻住了她。 玉桐闭上眼睛,回应着他的热情,她喜欢和江临接吻。 很喜欢。 唇齿交缠,呼吸交融。他会先用柔软的唇瓣贴上来,轻轻厮磨,然后慢慢撬开她的齿关,却不进入,只是含唇舔弄,等她喘不上气再稍稍分开,又再次含住,直至她眼神逐渐迷离,亲密无间。 少女此刻宛如一颗熟透的水蜜桃,声音都带着甜丝丝的腻味,“哥哥,礼物满意吗.......” 他低笑一声,指腹蹭过她红肿的唇瓣:你说呢? 玉桐刚想说话,他又俯身压下来,这次吻得更深,舌尖扫过上颚时,她忍不住呜咽一声,手指在他背上抓了几下。 江临闷哼一声,不但没停,反而变本加厉地扣住她的腰,把整个人往怀里按。他的黑衬衫领口早就被她扯松,露出锁骨上那颗小小的痣,玉桐看得口干舌燥,忍不住仰头去亲。 他呼吸一滞,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别招我。 少女却坏心眼地在他锁骨上轻轻咬了一下,感觉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 江临眸色一暗,直接把她压在床上,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看来今天是不想让我走了? 玉桐红着脸,却还是挑衅地看着他:有本事别走啊。 他盯着少女看了两秒,突然笑了,低头在她耳边恶劣地低语: 那你明天别想下床了。 他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指尖陷入发丝,唇舌交缠间呼吸灼热得发烫。 这个吻,带着青涩的悸动,又带着浓烈的爱意。 窗外艳阳高照,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他们交缠的影子映在墙上,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要不要把窗帘拉上......”玉桐抖着声音问。她有点害羞。 他没回话,指尖微微发颤,解她衣扣的动作却异常坚定。 她闭眼,睫毛轻颤,能清晰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带着克制又失控的欲念。 第一颗扣子松开时,瑟缩了一下,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江临的掌心贴上来,温度烫得她轻轻一抖。 ……睁眼。他声音低哑,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缓缓睁开眼,对上他幽深的视线——他的眼尾泛红,呼吸粗重,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的渴望。 看着我,他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锁骨,好好看清楚。 阳光为少年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倾身压下来。 玉桐被亲得浑身发软,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他的黑衬衫,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烫得她心跳失控,耳畔只剩下彼此紊乱的喘息。江临稍稍退开一点,单眼皮垂着看身下的女孩,眼底暗得惊人。 被他亲得泛红湿润的嘴唇微张,露出一点柔软小舌,发丝凌乱地散在枕头上,裸露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像两颗跳跃的雪团。 白得晃眼。 舌试探性地伸出,挑了下小巧的花红,修长的十指覆上,轻柔地揉捏。 她发出一声娇媚的嘤咛,“嗯~哥哥可以重一点......” 江临得到鼓励的信息,十指收拢,玉团就从他的指间溢出,手感好得不可思议,像是一片轻云,心也随之飘起来。 衣衫褪去,肌肤相贴。 玉桐羞得想躲,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枕头上,手指严丝合缝插在她五指之间。 他的吻落下来,从唇角到颈侧,再顺着敞开的衣领一路向下,最后在雪白的肚皮辗转。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点燃一簇簇火苗。 玉桐难耐地仰起头,另一只手插入他的发间,喉间溢出细碎的呜咽。 “啊......嗯......” 吻越来越深,越来越热烈,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的本能占据了主导。 她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他的温度和力量。 江临的掌心贴上细腰,指尖在那片敏感的肌肤上轻轻划过,引起身下人一阵战栗。 这么敏感? 她羞恼地瞪他,却被他趁机吻住,所有抗议都被吞没在唇齿之间。 “喜欢,很喜欢。”吻闭,江临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她耳边道。 ...... 江临的第一次确实来得又急又凶,几乎是刚进入就绷紧了脊背,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闷哼,随即伏在她身上微微喘息。 她红着脸摸了摸他汗湿的后颈,指尖感受到他脉搏的剧烈跳动,他有些懊恼地咬了下她的肩膀,声音闷闷的:……别笑,我、我是第一次。 玉桐没笑,只是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尖:没关系。 他撑起身看她,眼底还带着未褪的情欲,指腹蹭过你泛红的眼角:……再来。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满室旖旎。 这一次,他明显放慢了节奏,指尖和唇舌耐心地探索她身体的每一寸敏感,直到她在他身下颤抖着求饶。他的动作又凶又温柔,每一次深入都让她脚趾蜷缩,意识涣散。 第叁次时,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她的反应,指尖掐着细腰,在她耳边问:……喜欢这样?还是这样? 玉桐呜咽着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攀着他的肩膀,任由他一点点探索、占有,直到意识模糊,只剩下他的名字在唇边辗转,将自己带上更失控的巅峰。 窗外雨声渐歇,房间里只剩下交缠的呼吸声。江临从背后搂着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乌黑发丝,餍足又慵懒。 少女累得眼皮发沉,却听见他突然开口:……下次会更久。 她忍不住笑出声,被他惩罚性地咬了下耳垂:小笨蛋。 他一个人的小笨蛋。 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鸢尾花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气息。 秦玉桐昏昏欲睡之时,她事先定的闹钟响起来了。 这代表着秦奕洲会在一小时后回家。 她推了推身后的江临,声音还带着情事后的哑:我爸快回来了...... 他皱眉把她往怀里按,指腹无意识地摩挲她后腰:......再五分钟。 不行!玉桐挣开他,捡起散落的衬衫往他身上扔,还有血...... 江临瞬间清醒,眼皮猛地抬起。 他一把拽过她查看腿间,被她红着脸拍开:不是!是...... 她指了指床单上暗红的痕迹,......那个。 他喉结滚了滚,突然低头亲了她一口:我的。 玉桐火速把床单卷起来塞进洗衣机,倒了大半瓶洗衣液。 江临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衫扣子,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直笑。 还笑!玉桐咬牙切齿地把他往浴室推,洗澡!你身上全是...... 我什么?他把你一起拽进淋浴间,说清楚。 花洒劈头盖脸浇下来,两人在热水里接了个湿漉漉的吻。 把他推出门时,他黑发还滴着水,领口大敞,脖子和锁骨上还留着被咬出的红印子。 ......衣服穿好。始作俑者手忙脚乱地给他扣扣子。 江临任她摆布,突然说:下次去我家。 啊? 我床单不怕脏。他咬着耳朵说完,又挨了一下,才黏黏糊糊地告别走了。 狐狸精。 秦玉桐拍了拍滚烫的脸颊,甜滋滋地想。 卧室开窗通风,将地上的纸巾和套扫干净装垃圾袋丢下楼,连玄关处的拖鞋她都又摆了一遍。 这下应该不会被爸爸察觉到异样吧。 刚收拾完现场,门锁就传来转动声—— 秦奕洲拎着公文包进门,目光在她泛红的耳根上停留了一秒:洗澡了? ......嗯。玉桐低头假装整理衣领,心脏快跳出喉咙。 浴室的洗衣机传来洗衣结束的声响。他走进浴室,很快,“小乖,过来。” 她呼吸都快停了,磨磨蹭蹭往浴室挪。 正当她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拉开门时,看见地板砖流了一地白色的泡沫,洗衣机正在往外吐泡泡。 洗衣液放太多。秦奕洲淡淡地说,下次半盖就够了。 刚长舒一口气,听见他补了句:“怎么突然洗床单了?” “嗯......月经提前了。”她扯了个谎,说完又偷瞄秦奕洲。 男人并未起疑,“这次是早了两天,下次放着我来洗就好,知道吗?” 她忙不迭点头,然后又被秦奕洲赶出浴室,等他把一片狼藉收拾完,突然想到,刚才小乖的手指上,好像戴着什么东西...... 34.被爸爸发现了 戒指收到首饰盒放好后,秦玉桐从书房里挑了个玉质花瓶,对着蓝紫色鸢尾花茎咔咔一剪,将剪下来的茎干捆起来,插上几根木棍,小心翼翼地将花插进去。 但总觉得只有紫色显得有些单调。 秦奕洲端着刚煮好的红豆汤进来,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 少女正坐在他的书桌前,面前摆着一瓶花,歪头思考时清丽的眉眼比花朵还娇俏。 他将汤放在桌上,走到阳台,剪了两支含苞待放的白杜鹃。将其点缀在紫色的鸢尾花中,瞬间就变得清新雅致起来。 “这样好看多了。”秦奕洲看着花瓶,语气温和。 玉桐甜甜地应了一声:“谢谢爸爸。” 男人像往常一样宠溺地捏了捏她光滑的脸,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白嫩的手指,那里什么都没有。 虽然他的直觉一向没出过错,但是此刻也安慰自己,一定是多想了。 - 秦玉桐和江临的约会逐渐形成固定流程。 周六早晨,他会骑着机车准时出现在她家楼下,粉色头盔往她头上一扣,指尖顺势蹭过她耳垂上那枚和他同款的耳钉。 然后去街角咖啡店吃早餐时,把她唇边的奶泡舔掉,美其名曰开胃。 郊外的盘山赛道在周末会变得热闹一些,而这次江临也终于不再是独自走完全程,因为终点处会有他牵挂的身影,第一个扑到他怀里,夸他刚才的压弯好厉害。 下午的电影院永远是作案圣地。江临买最后一排的座位,宽大外套盖住他们交缠的手。 有时候某人作弄心大发,在爆米花桶下摸到他早已硬热的部分时,他会咬着牙掐她的腰:......回家再算账。 真正的算账要等到傍晚。 江临的公寓有面落地窗正对城市夜景,他喜欢把玉桐按在玻璃上从背后进入,让她眼睁睁看着霓虹灯在视线里碎成一片片光斑。 当她腿软得站不住时,江临就咬着她后颈说风凉话:不是挺能撩吗?再浪啊。 最后听她哭哭啼啼喊好多声哥哥,直到嗓子微哑才罢休。 送她回家还得偷偷摸摸的,把车停在单元楼绝对看不到的位置,最后等她亲够了也摸过了才肯走。 ...... 最近小乖有些异常。 秦奕洲坐在沙发上看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刚回家的秦玉桐,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她眉梢眼角都洋溢着笑意,跟从前又不太一样,像是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难道……是谈恋爱了? 这念头一出现,就被他压了下去。 小乖还小,应该不会这么早……吧?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打破。 他们家通常会聘请一个打扫卫生的钟点工每周来一次清扫,这次,王阿姨在整理秦玉桐房间时,发现了一个被拆封的冈本盒子。 王阿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秦奕洲。 她的女儿跟玉桐差不多年纪,最是明白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会干什么。 “先生,我今天在小姐房间打扫的时候……”王阿姨吞吞吐吐地说。 秦奕洲接过盒子,看清楚上面的文字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一个合格的父亲应该给女儿留有私人空间,因此他几乎不在没有秦玉桐允许的情况下进她的房间,但这次不同。 他得亲自去看看了。 推开房门,这里的装修设计还是他一手包办的,既简约又处处透着用心。 实木书桌摆放着一些书和试卷,她还是喜欢看完了不收随意乱放。秦奕洲一一翻过没发现异常,打开抽屉,躺着一个带锁的日记本。 四位数密码,先试了她的生日。 开了。 日记本里,记录着她和一个男生的点点滴滴,从网游里的相遇,到现实中的相恋,日期都写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现在也不得不知道,她在两月前就和一个叫江临的谈起了恋爱。 日记里还提到了戒指,他继续翻她的梳妆台,不仅发现了鸢尾花戒指,有条手链引起了他的注意。 蝴蝶造型的宝石,看切割工艺绝非凡品,把盒子上的英文字母“graff”一搜。 秦奕洲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什么样的人会送女孩如此高昂的珠宝?必然是心怀不轨。 他甚至打开了秦玉桐的电脑,自动登录上她的QQ。 置顶的聊天记录里,全是她和江临的甜蜜对话,甚至还有……一些更加露骨的内容。 秦奕洲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怒火中烧,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背着他和一个男生在一起这么久了。 而且,看聊天记录里的内容,他们已经…… 秦奕洲的脸色铁青,狭长的眼眸眯起,同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乖还小,一定是那个男生诱骗了她! 秦奕洲拿起手机,拨通了下属的号码。 “帮我查一下江临的资料,津市一中的,高二学生……”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 -- 秦玉桐这次回家,总觉得爸爸的眼神不对劲。像是生气又像是痛心。 她大气不敢吭一声,吃完饭,筷子一放就要起身,却被秦奕洲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坐下。他语气不重,但不容反驳。 她攥着衣角坐回去,眨了眨眼,“怎么了......爸爸。” 秦奕洲盛了碗汤推到她面前:喝完。 少女皱眉:可是我饱了。 你回来前,他突然开口,跟别人去吃了什么? 她心跳漏了一拍:......就、就路边摊。 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辣得嘴唇都肿了,还撒谎? 她下意识舔了下刺痛的嘴角,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 秦奕洲眸色沉得吓人,常年健身高壮的身躯朝她俯来,指腹重重碾过她下唇:再让我看见他亲这里...... 话落,秦玉桐吓得魂都飞了,刚才在楼下,被看见了。 35.被爸爸打湿了 wx 1fx.co m 男人锋利的唇线绷得笔直,高挺的鼻骨线条凌厉,微微驼峰,镜片后的眼睛细长深邃,尾端上挑,此刻冷冷地睨着面前的女孩。 周身是常年从事检察工作浸淫的不怒自威,气势凛然。 秦玉桐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蝶翼般的睫毛不停颤动,却被捏着下巴被迫抬起头。 他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更是一阵烦躁,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让声音听起来尽量温柔。 “小乖,爸爸对你不好吗?” 她摇头。 爸爸对自己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信赖的人。 “那为什么要早恋?还是跟江临那样的混混?”男人问。 年少丧父,还有个那样的母亲,常年混迹娱乐场所,不学无术,不是混混是什么? “他才不是混混!”秦玉桐猛地睁圆了眼睛,反驳,“我就是喜欢他!” “喜欢?你才十六岁,懂什么叫喜欢吗?”秦奕洲冷笑一声,松手起身,朝客厅走去,背影有些不耐。 她不服气地走到客厅。 茶几上摆着熟悉的东西。那盒拆封的避孕套,陆朝送的手链和江临送的戒指,以及她的日记本,全都扔在桌上。 看到这些,秦玉桐脸色瞬间惨白,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暴露在阳光下,羞耻感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颤抖。 秦奕洲!她气得抓起抱枕砸过去,直呼他的大名,声音哽咽,你凭什么翻我东西! 他轻松接住抱枕,面色冷峻:凭我是你监护人。 监护个屁!玉桐口不择言,你又不是我亲爸! 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凝固。男人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滚动两下似是在忍耐,最终只吐出叁个字:去面壁。 但她却梗着脖子,漂亮的眼睛盛满愤怒,也不动弹,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我不去!我又没做错!” 事到如今,竟然还敢有这种态度,真是把她给惯坏了。 “秦玉桐!”秦奕洲彻底被激怒,连名带姓叫她。 他长腿一迈,直接扯过她的胳膊拉到沙发上,大手穿过她的小腹,将人完全地翻过去,伏在他的膝盖之上。 拉扯间,她的衣摆被蹭得卷起,细白腰身上的红色指痕看得他理智全无。指定网址不迷路:wa1 tc.c o m 很明显是新掐出来的。 接着,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落在她屁股上,“你还敢顶嘴?!” “啊!”秦玉桐因疼痛尖叫一声,眼泪夺眶而出,“你凭什么打我?你放开我!” “错没错?!”秦奕洲又是一巴掌,力道更重,“分不分手?!” “不分!我就不分!”秦玉桐哭喊着,“我爱他!你凭什么不让我跟他在一起?!” “你还敢说爱?!”秦奕洲怒极反笑,又是一巴掌重重落下,“你懂什么叫爱?!” 随即又是几声响亮的巴掌扇上来,打得肉浪翻涌。她的裙摆早在巴掌拍打之间慢慢挪去了上方,虽然没有完全露出臀部,但裸色内裤的边缘已完全暴露。 贴身的浅色布料,将少女挺翘饱满、富有肉感的臀部微微勒住,形成轻易引人犯下罪恶的浅浅沟壑。 秦玉桐紧紧咬着嘴唇,抓着沙发的绒布,不让自己的哭声变成求饶,屁股上的疼痛让她额上冒出了冷汗。但同时,她可耻地发现——她湿了。 被爸爸打屁股,疼痛竟刺激出一股莫名的快感,她不得已将一双纤长的大腿并得更紧,怕被男人察觉出。 秦奕洲看着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心里既愤怒又心疼。 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他只想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可她却偏偏要往火坑里跳。 手上的力道渐渐变轻,最终无力地垂下。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他颓然地靠在沙发上,撑着额,声音沙哑。 秦玉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屁股火辣辣的疼,她从他腿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用力摔上门,扑到床上。 泪水决堤般涌出,浸湿了柔软的枕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要这么对她,为什么他不理解她的感情? 这是第二次打她,上一次太过久远已经忘了是因为什么了。 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但压抑的呜咽还是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溢出来。 被打的地方,肿起来了,像是有团火在烧。 更让她难堪的是,那里湿得厉害,凉凉的布料黏在皮肤上,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伸手摸了一下,指尖沾了粘腻的液体。 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心理上的第二次凌迟,脱下内裤,直接扔在地板上。 这时,敲门声响起。 “小乖,开门。”是秦奕洲的声音,比平时沙哑。 秦玉桐没有理他,将脸埋进枕头里,哭得更大声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 “小乖,把门打开,我有话跟你说。” 秦玉桐还是没有动,她不想看到他,不想听到他的声音,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默了很久很久,门开的声音传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内裤,以及床上紧紧裹住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女孩。 他的心猛地一揪,心疼和自责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慢慢走到床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乖……” 床上的鼓包动了动,秦玉桐钻出来,头发凌乱地贴在脖颈,泪眼婆娑地瞪着他。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秦奕洲没有走,反而在她身边坐下,将她轻轻地搂进怀里。 “对不起,我不该打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哽咽。 秦玉桐在他怀里挣扎,想要推开他。 “我讨厌你,秦奕洲。” 秦奕洲。 竟然连爸爸都不叫了,看来是真被讨厌了。 男人心中落寞,却将她抱得更紧,任由她捶打自己的胸口。 “小乖,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了,我也会难过。”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祈求。 见女孩无动于衷,他叹了口气,只能暂停这个话题,“疼不疼?我给你上药。”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药膏,低头征询她的意见。 听到玉桐很小声地哼了一声后,大手掌住她的腰,稳稳托到他腿上。 撩开裙子,雪白的臀上是一片红肿,轻轻一碰,怀里人就疼得发抖,看得他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怪他,打太重了。 用指尖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轻轻地揉按帮助吸收。 冰冰凉凉的药膏带来一丝舒缓,秦玉桐往他怀里缩了缩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男人两只宽厚的手掌覆在圆丘上揉,力道不轻不重,掌根压着软肉往上推,左右擦按,速度缓慢。 有点,太磨人了。 秦玉桐忍不住仰颈,发出细小的哼唧,抓住秦奕洲的手臂。 男人停下,“我弄疼你了?” “没、没有。”说完,她又转而揽住男人宽厚的肩膀,咬住下唇防止再发出羞人的声音,然后把半张红透的脸埋进去,悄悄用腿环住他的腰。 偷偷向后瞄时,他好似并未注意,继续专注手上的动作。 男人的侧脸骨骼分明,有一副好骨相,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魅力。玉桐不由得看呆了,咽了下口水,某处控制不住,传来奇异又熟悉的瘙痒。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秦奕洲轻轻的呼吸声和秦玉桐偶尔的呻吟声,还有掌心摩擦皮肤的水声。 窗外,夜色渐深。 她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挪动了下体,西裤布料对它来说还是太粗糙,她几乎要叫出声,下体一阵阵痉挛。 很麻,很痒,很想要他的手指,插进来狠狠搅弄。 流出的水液洇湿了一大片布料,还隐隐有扩张的迹象。她都能感觉得到,秦奕洲也不可能感觉不到。 果然,男人停下了动作,目光深沉地揽住她的腰 —— 36.冷脸洗内裤 但男人最终什么都没说,将药膏盖子拧紧,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怀中的女孩已经安静下来,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懵懵懂懂地望着他。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她放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睡吧。他低声说,手指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或许是哭累了,玉桐闭上眼睛,困意袭来,脸颊上的泪痕在台灯下泛着微光。 秦奕洲凝视着她,胸口泛起一阵酸涩。他从未想过会动手打她,更没想到会把她打成这样。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地板,那条被丢弃的内裤静静躺在地毯上。秦奕洲弯腰捡起,指尖触到一片湿润。他皱眉,将布料展开,借着灯光看清了上面可疑的水渍。 上面还散发着她独特的体香。 一瞬间,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秦奕洲猛地将内裤攥成一团,大步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紧绷的面容。 水龙头被拧开,冷水哗啦啦地冲刷着他的手掌。他将那条内裤浸湿,挤出一点洗衣液,熟练地搓洗起来。泡沫在指间堆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水温的冰冷。 她缺男人了,而且似乎谁都行。 这个念头突然闯入脑海,秦奕洲的手顿住了。镜中的男人眼神突然阴郁,嘴角绷成一条直线。他继续搓洗的动作,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布料撕碎。 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理解,但不代表能接受。 同龄男生,哪有靠谱的,不都是玩玩吗? 大一点的更不行,全是算计她的青春来的。 秦奕洲将洗净的内裤拧干,挂在烘干架上。他撑着洗手台,低头看到裤子上干掉的一圈水渍,深深吸了一口气。 也许是他管得太严了?也许他应该给她更多自由?但一想到她可能受到的伤害,秦奕洲的胸口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不能冒险,尤其是现在,正处于青春期。 走到酒柜吧台,秦奕洲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他疲惫的面容。他想起小乖小时候,第一次叫他爸爸时的样子,那时的她那么小,那么依赖他 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提醒他明天上午的庭审。男人放下酒杯,揉了揉太阳穴。无论如何,明天他得先处理好工作,然后再想办法解决小乖的事。 —— 周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秦玉桐皱着眉头醒来,先感受到的还是臀部的钝痛。她慢慢翻身,发现床头放着一杯水和两片止痛药。 她盯着那杯水看了几秒,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了药片。喉咙干涩得发疼,温水滑下去时带来一丝舒缓。 外面传来锅碗的轻响,是秦奕洲在做早餐。平时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出门了,今天却特意留在家。秦玉桐撇撇嘴,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去洗漱。 厨房里,秦奕洲正好将煎蛋装盘。 坐垫。他简短地说,从沙发上拿了个软垫放在餐椅上。 玉桐没理他,直接坐到了硬邦邦的椅子上,疼得眼角一抽,却强忍着没出声。 秦奕洲叹了口气,将牛奶推到她面前。今天请假吧,在家休息。 不用。她硬邦邦地回道,低头戳着盘子里的煎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她刻意避开秦奕洲的目光,也不再像往常那样跟他有说有笑。秦奕洲几次想开口,最终只是沉默地吃完早餐,收拾好餐具。 我送你去学校。他说。 我自己打车。秦玉桐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秦奕洲心上。他站在玄关,看着紧闭的大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钥匙。 上午的庭审结束后,秦奕洲直接驱车前往津市一中。他没有提前告诉她,而是通过教务主任要到了江临的课程表。 他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男人能把她迷得神魂颠倒。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鱼贯而出。 一个高挑的身影从教学楼走出,步伐有些急促,似是在急着去见谁。 有个女生拿着封信扭扭捏捏地要递给他,男生停下,像是说了拒绝的话。 女孩红了眼眶,坚持把信塞给他然后跑没影了。 秦奕洲站在树后,目光锁定在那个男生身上,跟他得到的江临照片一样。 真是招蜂引蝶。这是对他的第一印象。 江临。秦奕洲走上前,声音低沉。 男生停下脚步,平静地看向他,秦叔叔。 这个称呼让秦奕洲眯起眼睛。他知道自己是谁?看来小乖没少提起自己。 有时间聊聊吗?秦奕洲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咖啡厅。 江临没有立即回答,看了下手表的时间,“二十分钟后我和别人有约。” 足够了。 咖啡厅里人不多,秦奕洲选了角落的位置。服务员送上两杯美式,江临没有加糖,直接喝了一口。 听说你和我女儿走得很近。秦奕洲开门见山。 江临放下杯子,我们正在交往。 我希望你认清楚,秦奕洲的声音冷了几分,你们不可能会有结果。 江临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敲击了两下,许久,恕我直言,秦叔叔,”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这是我和秦玉桐之间的事。 不管是什么,秦奕洲向前倾身,强大的压迫感展露无遗,我希望你离她远点。 咖啡厅的背景音乐突然切换,Summer的旋律悠然响起,轻快的钢琴曲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江临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秦奕洲的眼睛。 “不可能。” 秦奕洲的手指在桌下收紧,她还未成年,我是她的法定监护人。 监护人不代表可以控制她的感情。江临道,如果您担心的是学业,我可以告诉您,她一直是年级第一。 油盐不进。 37.Summer 连续叁天,秦玉桐故意把早餐吃得飞快,放学回家就钻进房间,连眼神都不给秦奕洲一个。 第四天晚上,她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秦奕洲把一杯热可可重重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喝。 秦玉桐假装没听见,把脸扭向另一边。 电视里正在播一部老电影,女主角哭着说你从来都不懂我,她趁机把音量调大。 秦奕洲直接关了电视。 客厅陷入死寂,她终于忍不住抬头瞪他,却见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你小时候......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 ......明明最黏我。 她愣住了。 记忆闪回七岁那年,发高烧死死拽着他领带不让他去上班,最后他不得不打破底线请了假。 那是以前。玉桐硬着嗓子,现在不一样。 秦奕洲突然弯腰撑在她两侧的沙发扶手上,高大身躯将她笼罩住,惯来沉稳的面容显出与年龄不符的固执,哪里不一样? 这个距离太近了,她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香草味,他应该刚喝完酒。 玉桐回神,往后缩了缩:......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他眼神一暗:江临? 玉桐没否认,心跳快得离谱。 下一秒,他伸出修长的指捏住她下巴,拇指擦过她嘴角的可可渍:可惜。 ......什么? 秦奕洲松手,转身往书房走,像在自言自语: 可惜他永远没法像我这样了解你——连你喝热可可会沾到嘴角都不知道。 她呆坐在沙发上,直到听见书房门关上的声音才回过神,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他刚才擦过的地方。 ......烫的。 之后秦玉桐磨了他整整一周。 从早餐的牛奶麦片换成他亲手做的叁明治,到放学回家主动给他捶背捏肩,嘘寒问暖,秦奕洲的态度逐渐软化。 最后,秦玉桐使出杀手锏。 “我保证,只牵手,别的什么都不做。”她举起叁根手指,一本正经地发誓。 秦奕洲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只许牵手。”他强调,语气里却少了之前的强硬。 “好!”秦玉桐立刻眉开眼笑,扑过去抱住他,“我就知道爸爸最好了!” 只牵手?当然不可能。 周末,秦玉桐照着江临给的地址找过去。 津门故里分着新街和老街,旁边就是老江。老街年代久远,最早可追溯到明清时期,北起通北路,南至水阁大街,两端还有高耸的巨型仿古牌楼。是一处繁华的商业步行街,津市老工艺品字号的聚集地,大家都爱往这边走。 目光所及,有光鲜亮丽的城里人,也有蓝白布巾的农民。 不可胜数的人和货物充斥在这条百年老街,岁月流逝也不曾消减人们生活的热情。 青石块铺成的老路光滑可鉴,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匆匆踩过,朝小巷深处走去。 “花哥纹身”招牌在门市上挂着有些褪色,歪扭的字迹透露出店主人对汉字的掌控并不熟练。 秦玉桐走进去,头顶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动。 “叮铃铃——” 不大的门面,纹着两条花臂的粗壮男人叼着烟,手持线圈机,正给一个少年的手臂纹身。 听到动静,花臂男人扭过头,粗看女孩年纪不大,“未成年不要——” 待看清她的面容,嘴里的烟掉在地上也没注意。花武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她走进来,就感觉这间狭隘的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秦玉桐并未理会,小跑到少年身前,抱住他另一条手臂,面上一派娇嗔:“江临哥哥,你怎么来纹身了呀?” 江临笑一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着,“来看看好不好看。” 纹身进度已接近尾声,只剩下上色。栩栩如生的蓝紫色蝴蝶落在少年淡青的血管上,下面是一行花体字母——Tu es toujours l'été liberté。 你永远是自由的盛夏。 花武一边解释道这是江临特意要求的,一边完成最后的步骤。他看起来长得很凶,倒是十分健谈,笑呵呵的,皮肤黑牙齿还挺白,说秦玉桐一进来就跟破屋生辉似的,被她提醒是蓬荜生辉,男人才恍然大悟夸她有文化。 秦玉桐突然想到她刚进来,这个花哥不让未成年纹身,但是她记得江临也还差几个月,质问男人:“怎么你见我就不让纹,反而给我哥哥纹呢?” 气势汹汹,还有几分责问的意味。 花武的脸变得黑红黑红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江临见状,把玉桐往怀里带了带,捏住她柔软的指尖,向上摸到硬质戒指,安定不少,“小笨蛋,花武是我朋友,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秦玉桐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比我和哥哥还要早吗?” 江临弯起唇角,一双含笑眼夏花般潋滟,“要早一点哦。” 花武见两人旁若无人地秀起了恩爱,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连忙收拾东西起身。 “疼吗?”秦玉桐仰起头,潮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蝴蝶的翅膀。 江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亲了亲她的眼皮,哑声道:“不疼。” “Tu es toujours l'été liberté……”秦玉桐轻轻念着这句法文,手指描摹着江临手臂上振翅欲飞的蝴蝶。 “喜欢吗?”江临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喜欢。”秦玉桐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江临的眼睛里,“为什么要纹这个?” 江临沉默片刻,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我想把你永远刻在我身上。” 秦玉桐的心脏猛地一颤,脸颊泛起红晕。 “傻瓜。”她轻轻捶了一下江临的胸口,“我又不会跑掉。” - 江临公寓的书房里里摆放着一架老旧的钢琴,木质的琴身有些斑驳,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这是我爸以前教我弹的。”江临抚摸着琴键,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后来……他出车祸走了。” 秦玉桐的心揪了一下。 “我还在酒吧弹过琴,为了生计。”江临自嘲地笑了笑。 他坐下,手腕在空中悬了很久才落到几个琴键上。 熟悉的前奏响起,她认出来是那首《Summer》。她以前学过一点,正巧现在还记得。 江临正在专心弹琴,身边落下一个白色身影。 秦玉桐在钢琴前坐下,他们四手交迭在琴键上。 江临的手指修长有力,秦玉桐的手指纤细白皙。 黑白琴键在他们的指尖跳跃,流淌出优美的旋律。 轻快的音符在房间里回荡,仿佛夏日的微风拂过脸颊。 夏天到了。 38.前戏 暑假的阳光晒得人发烫。林耀咬着冰棍,敲开秦玉桐的家门,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瘫:喂,研学夏令营去不去?雪山徒步,星空露营,超酷的! 玉桐正窝在沙发玩新买的iPhone4,闻言抬头:雪山? 对啊,阿尔卑斯山脉!他掏出手机划拉出几张照片,冰川、峡谷、还有温泉——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晚上能看到极光。 她有点心动,但犹豫道:我得问问爸爸...... 林耀翻了个白眼:你都多大了还问家长? 她多大都归我管。 秦奕洲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他穿着居家服,手里还拿着份文件,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什么夏令营? 林耀瞬间坐直,条件反射般把手机递过去:就、就学校组织的,绝对正规!带队的是地质系的陈教授,安全措施—— 秦奕洲打断他:几天? 两周。 不行。 玉桐哀嚎一声:为什么! 秦奕洲瞥了她一眼:你连行李箱都不会自己收拾。 我会! 上次去迪士尼,你忘带充电器,半夜哭着给我打电话。 ......那是意外! 林耀在旁边憋笑憋得发抖,被她狠狠踹了一脚。 最终,在她软磨硬泡下,秦奕洲勉强松口,但要求是每天必须视频报备。 出发前一晚,客厅堆满了东西—— 防寒服、登山杖、应急药品、甚至还有个小型氧气瓶。秦奕洲正往行李箱里塞第十包暖宝宝,被她一把按住:我是去研学,不是去南极科考! 他皱眉:雪山昼夜温差大。 可这也太夸张了......她扒拉着箱子,等等,这什么? 从夹层里摸出个黑色小盒子,打开后是枚精致的卫星定位胸针。 实时定位,防水防摔。秦奕洲面无表情地给她别在衣领上,敢摘就打断你的腿。 秦玉桐哭笑不得,却听见他又补了句:......平安回来。 声音很轻,却让她鼻子一酸。 原来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秦奕洲,也会担心到失去分寸。 玉桐突然扑过去抱住他:放心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僵了一瞬,最终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嗯。 窗外蝉鸣阵阵,夏夜的风吹起窗帘。 之后她问了吉晨雨,对方苦哈哈地说来不了,她妈妈是老师,这次期末没考好被栓在家里上家教课,玉桐安慰了她几句。 吉晨雨不解地吐槽:“也不知道我妈非那么在意成绩干啥,我又不用跟她一样从大山里考出来......对了,我爸的朋友开出版社的,说要给我写的小说出书!到时候你可要叫我大作家了。” 秦玉桐说好,一定要当她第一个粉丝。 - 夏令营集合当天,机场大厅熙熙攘攘。 秦玉桐费力地拖着秦奕洲塞得鼓鼓囊囊的行李箱,正低头核对登机牌,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抬头就看见陆朝站在值机柜台前,黑色冲锋衣拉链敞着,他挥挥手,不咸不淡:好巧。 大夏天穿这个,神经病。 玉桐翻个白眼,转头瞪向林耀。 这货正假装专注地研究机票,但嘴角的弧度出卖了他。 林、耀。她咬牙切齿地掐他胳膊,你是不是—— 冤枉啊!他龇牙咧嘴地躲,我真没告诉他! 陆朝走过来,顺手接过她的登机箱:确实不是他说的。他道,学校官网有名单。 玉桐狐疑地掏出手机查证,林耀趁机溜去托运行李,跑得比兔子还快。 所以,陆朝欠身靠近她,声音带着笑意,不想见到我?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玉桐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上个人—— 排队。 江临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登山包。黑曜石耳钉在额发阴影下若隐若现,看向陆朝的眼神冷得像冰。 陆朝挑眉:哟,醋王驾到。 玉桐震惊地看向江临:你怎么也—— 地质选修课学分。他面无表情地拽过她手腕,走了,安检。 林耀在安检口疯狂招手:快来!我发现休息室有免费哈根达斯! 她被江临拉着往前走,回头看了眼陆朝。 他站在原地没动,微微仰头,见她看自己,神色顽劣。 感觉没安好心。 飞机冲上云霄,舷窗外的云海翻涌,带着夏日独有的热烈。 抵达瑞士时,雪山脚下的空气清冽得像掺了薄荷。酒店大堂里,带队老师正分发房卡:两人一间,自由组队—— 一行十四人,老师已经发了五张房卡。 江临已经拽过她的行李箱,把两人的护照并排拍在前台。 一间。 林耀正在旁边啃巧克力棒,闻言直接呛住,眼睛睁得比桃儿还大,咳咳咳......你俩这就同居了? 陆朝靠在罗马柱上轻笑,语气莫名:动作挺快啊江同学。 玉桐耳根发烫,想解释这只是为了节省开支,却见江临已经接过房卡,食指勾着她卫衣帽子就往电梯走,走了。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她终于憋出一句:......你故意的? 江临单手撑在她耳侧的镜面上,低头时冰凉的耳钉擦过她脸颊:嗯。 “不然除了我,你还想跟谁一间?” 电梯叮地停在28层。走廊尽头是间全景套房,落地窗外就是终年积雪的少女峰。 刚放下包,手机突然震动—— 林耀发来照片:陆朝正站在房间阳台,举着望远镜往他们这边看。 配文:「你俩最好拉窗帘」 怎么就默认他们要做了呢...... 她伸手要关窗,却被江临从背后抱住。 别管他们。他咬着她耳尖低笑,这里隔音...... 特别好。 窗外,阿尔卑斯的雪终年不化。 而室内的温度,正在急剧攀升。 秦玉桐双手撑着落地窗台,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蜷缩,阿尔卑斯的雪峰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 江临的胸膛紧贴着她光裸的后背,灼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烫得她微微发抖。 ......抬高点。他哑声命令,手掌掐着她的腰往上一托。 脚尖费力地踮起,足弓绷成一道弧线,却还是够不到他想要的姿势。江临低笑一声,突然把她整个人转过来抵在玻璃上,膝盖强势地顶开她腿间:这么笨? 窗外就是雪山,玉桐羞耻得脚趾都蜷缩起来,生怕对面酒店有人望见这荒唐的一幕。 江临却故意磨着她,滚烫的唇沿着少女脖颈一路吻到锁骨,留下湿热的痕迹。 ......你快点......玉桐难耐地推他肩膀,声音黏得不像自己。 他反而变本加厉地放慢动作,修长的指尖恶劣地在她腰窝打转:急什么? 用鼻尖蹭过她粉红的耳垂,前戏不做够...... 你会哭的。 39.你叫爸爸的时候声音特别软 秦玉桐确实哭了。 当他终于进入时,咬着他肩膀呜咽出声,指甲在他背上抓出几道红痕。江临闷哼着扣住两只纤细手腕按在头顶上方,喘息粗重:......放松。 可她绷得更紧了,整个人像张拉满的弓,连脚趾都蜷在他腰后。江临突然停下,汗湿的额发垂下来扫过她颤抖的眼皮:怎么还跟第一次似的...... 语气无奈,眼底却烧着暗火。 少女羞愤地别过脸,却被他捏着下巴转回来。下一秒天旋地转,他把少女抱小孩似的抱起来走向大床。 她慌乱地搂住他脖子:江临! 换个体位。他把她扔进蓬松的被褥里,单膝压上床沿,省得你总夹我。 江临握住细腰将她了个翻身, 纹着艳丽蝴蝶的小臂挨着她,汗与汗交织流淌,顺着连接处滴落在床单上。 窗外,雪山的轮廓渐渐被永夜侵蚀,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 秦玉桐蜷在江临怀里,浑身酸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眼皮沉沉地快要阖上时,突然一个激灵惊醒—— ......爸爸!她猛地撑起身,抓过床头手机,我忘了给他报平安。 江临懒洋洋地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翻了个身:打完继续睡。 她随意套了件上衣,拨通视频。 现在国内九点多,爸爸应该还没休息。 屏幕很快亮起,秦奕洲坐在书房里,金丝眼镜反射着电脑冷光,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秦玉桐。 连名带姓的称呼让她瞬间清醒,连忙把手机举远些,确保镜头只拍到肩膀以上:爸、爸爸......我们到酒店了,声音甜得能滴蜜,瑞士超漂亮的! 秦奕洲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她锁骨上半遮半掩的红痕上。 玉桐下意识扯了扯睡衣领口,却听见他冷不丁问:江临呢。 “他当然是在自己的房间。”她面不改色。 秦奕洲扫了她几眼,指尖在桌子上轻叩,“嗯,明天还有冰川徒步,别太晚睡。” 她点头如捣蒜,却在挂断前一秒听见他极轻地补了句: ......注意安全。 屏幕暗下去后,手机突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抽走,江临柔韧的身体从身后蛇一样缠上来。 你叫他爸爸的时候......他指尖摩挲她喉间,声音特别软。 玉桐红着脸踹他:变态! 江临轻松制住她乱蹬的腿,扯过被子把两人裹成茧:睡觉。顿了顿,或者...... 你想再试试变态的威力? 窗外,阿尔卑斯的星空璀璨如钻。 第二天清晨,酒店餐厅里飘着咖啡和牛角包的香气。 秦玉桐端着餐盘刚坐下,就看见陆朝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来,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 他端着咖啡杯,目光幽幽地扫过玉桐,又瞥了眼她身旁神清气爽的江临,最后默默坐到了隔壁桌。 玉桐低头咬了口可颂,假装没注意到他投来的幽怨视线。 林耀端着堆成山的培根煎蛋一屁股坐到陆朝对面,明明自己也没睡好,却幸灾乐祸地捅了捅他:怎么,昨晚失眠? 陆朝慢悠悠地搅着咖啡,语气平静:嗯,研究了一晚上阿尔卑斯山的地质构造。 林耀挑眉:哦?研究出什么了? 陆朝懒懒抬眸,视线轻飘飘地掠过玉桐,又若无其事地收回去:发现这里的岩石层……比某些人的心还硬。 秦玉桐差点被橙汁呛到,赶紧低头假装专注地切水果。 江临全程没说话,只是把剥好的水煮蛋放进她盘子里, 再顺手抹掉她嘴角沾上的果酱。 动作自然得仿佛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呵,一群妒夫。 不足为惧。 带队老师拍拍手召集大家:十分钟后大厅集合,今天去冰川徒步! 秦玉桐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再待下去后背都要被射成筛子了。 身后传来林耀的大嗓门:陆朝你走不走?再磨蹭最佳观测点就被别人占了! 陆朝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急什么,冰川又不会跑。 直到走出餐厅,才松了口气。 江临捏了捏她后颈:紧张什么? 玉桐小声嘀咕:怕你们打起来…… 他嗤笑一声,把她拉到走廊转角,低头在柔软的唇上咬了一口:要打昨晚就打了。 秦玉桐转念一想也对,目前他们看上去还是正常的模样,应该不至于打起来。 — 雪山巍峨,阳光耀眼。 冰川徒步刚开始时,秦玉桐兴奋得像只小麻雀,举着手机到处拍照。 江临江临!快看那个冰洞! 林耀你站那儿别动,我给你拍张酷的! 哇——这冰层怎么是蓝色的! 江临全程跟在她身后半步,像道沉默的影子,每次她蹦跳着踩到光滑的冰面时,他都能精准地拎住她背包带防止摔倒。 但两小时后,秦玉桐的体力开始急速下滑。 呼吸在零下的空气里变成白雾,登山靴越来越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咬着牙没吭声,但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累了?江临问。 玉桐摇摇头,硬撑着又走了十分钟,结果一脚踩空,差点滑进冰缝。 江临一把拽住她手腕,直接把人背了起来。 喂!放我下来!玉桐慌张地拍她肩膀,大家都在看...... 江临把她往上托了托,再乱动就把你扔冰河里。 秦玉桐这才老实趴在他背上,脸颊贴着他温热的后颈。 少年的体温透过冲锋衣传来,带着熟悉的凛冽气息,但跟雪山不太一样。 雪山的气息更冷更烈,而他身上却更干净,让人安心。 江临。玉桐小声叫他。 嗯。 我重不重? 他侧头瞥了她一眼:比我的登山包轻。 她噗嗤笑出声,随后眯起眼睛,感受着冰雪的清冽。 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而此刻,她伏在这个为她翻山越岭的少年背上—— 忽然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 继续往前,雪地越来越厚,路也越来越难走。 但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壮丽的景色。 数千年来大自然形成的壮观美景征服了亲身到临的每一个游人。 “好美啊……”她感叹。 江临在她耳边低语:“你更美。” 秦玉桐脸颊一热,故作镇定地看向别处。 队伍的末尾,零星几个同学还在互相拍照,走得慢了些。有两男生请陆朝为他们照像。 陆朝摩挲了下手中早已破旧的相机,抬头本是拒绝,却不经意瞥见了被背在背上的少女。 天地间一成不变的雪色更衬得她脸上的羞涩娇艳动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不是属于他的。 他忽然改变主意,让两人站好,恰巧是秦玉桐的方向,举起相机。 快门按下,定格永恒。 光明正大地将她框进他的相片。 —— 【强取豪夺倒计时】 40.别讨厌我了,好不好? 帐篷外暴风雪在咆哮,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刺眼的白与刺骨的冷。 秦玉桐蜷缩在睡袋里止不住地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第五天的雪山之行。 秦玉桐一阵绝望。 其他人在一小时前跟着老师去勘探,而她这几天没怎么睡好觉,身体发懒,就申请留在了相对安全温暖的营地。 本来还能听见外面一男一女的说笑声,但暴风雪一起,铺天盖地的,就只有残风了。 她内心安慰自己,等风停了就好了。可是事与愿违,一下比一下重的狂风铁了心的要将这小小的帐篷吹倒。 紧接着,帐篷被撕裂,漫天飞雪瞬间将她吞没。 窒息感袭来,白雪似有千钧重,把她狠狠地压在下面。 突然,大地剧烈震颤。 “雪崩!”有人惊恐地大喊。 只见巍峨的雪山之巅,暴雪一层接着一层,一浪接着一浪,似千军万马奔腾而下,直冲着他们而来。 两个人慌不择路往山脚跑去,见不远处有个黑色影子隐隐约约现在风雪中,焦急大喊:“喂!雪崩了还不快走!” 陆朝本想独自采风,才脱离了队伍,此时正巧他拍完想要的照片。微眯眼睛确实见只有两个人影,而刚才留在帐篷的还有一个,大声问:“秦玉桐呢?” “什么青铜?我们走了不管你了!” 两人显然不想多聊,稍作提醒便继续逃亡。 毕竟他们都听说过雪崩的可怖,再不走真的要埋在这? 油然升起的大片白色颗粒遮盖了原本的蓝天,陆朝侧首看了看山脚,头也不回地朝帐篷方向冲去。 秦玉桐这个傻子,不会真的没跑吧。 白茫茫的雪地,他急切地想要找寻那个身影,可他发现一切都已被夷为平地,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陆朝再次不死心地找过,目光在这片危险的地方逡巡,即使雪崩有卷土重来的风险。 他要干的事,还没有一件做不到的。 白色、全是白色,陆朝感觉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险些失明,他用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睁开眼。 半只纤细的手掌埋在雪地里,仿佛冻得失去了知觉。陆朝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但他还是朝那个方向走去。 万一呢? 他心里总觉得那是秦玉桐在向他求救。 走近了,才发现根本不是幻觉。那只漂亮的手无力地垂下,中指上的鸢尾花戒指沾着几颗雪粒。 他疯了一样刨雪,没有工具就用手指,直至双手失去知觉,凭着肌肉记忆将人挖出来。 少女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上结了层冰霜,美丽得像冰雪精灵。 只是这只精灵好像失去了呼吸。 别睡。他声音发紧,手掌用力搓着她失去血色的脸颊,看着我,秦玉桐。 可不管他怎么喊,精灵都毫无反应。 身后又传来轰鸣声,陆朝将人架在自己身上,争分夺秒朝雪崩侧方跑去。 * 雪山的另一侧。 周围的游人混杂着德语和法语,激烈地说那边有了雪崩。 带队老师为了不引起恐慌,打算先把学生们带下山。 江临突然心头一跳,想起刚才他们指的方向就是营地那边,焦急的表情让他猜到一二。 而秦玉桐还在那里,她应该出事了! “大家听我说,我们今天先结束行程——唉这位同学你别乱跑!” 老师本想拦住高挑的少年,可对方却不听劝阻,仿佛不顾生命般,直直朝灾难发生地冲去。 林耀显然也想到这个可能,逆着人群,和江临一同,在雪地狂奔起来。 他们都不敢想起那个最坏的结果。 如果…… 不!没有如果! …… 雪窝外,灾难还未平息。 陆朝一把扯开自己的羽绒服,将不省人事的女孩裹了进去。 他掀开自己的毛衣,直接将她冰凉的双手按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滚烫的体温灼热,皮肤相贴处传来剧烈的心跳。 你不是最讨厌我吗?他恶狠狠地说,那就别死在我面前。 女孩颤巍巍的睫毛轻轻扇动,却依旧没能睁开眼睛。 江临还在山下等你。他声音突然低下来,变成难得的祈求,你要是敢闭眼,我就亲你了。 秦玉桐混沌的思绪被这句话刺得一个激灵。 第一反应,她好像正在被火炉包围,不由自主地想离热源更近,手掌无意识地在火炉上乱摸,却疑惑为什么是有弹性的。 陆朝微阖双眼,保持着环抱她的姿势,眉宇间带着疲惫,也没在乎她的小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无力低头,额头带着不正常的温度抵住她的。 秦玉桐一睁眼,见到的就是陆朝放大的俊脸。 离得好近,鼻子都挨在一起了。 呼吸一重一轻,在狭窄的空间交缠起来。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被雪埋住艰难求生,一只强有力的手将她拉了出来,紧紧将她抱住。 那个人……是陆朝? 竟然是他。 秦玉桐瞬间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感激,又像是别扭,身体在回暖,心上也淌着淡淡的暖流。 她不明白陆朝为什么会来救自己,这显而易见是很危险的事。 他竟然能够不顾自己的安危…… 玉桐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细细观察他的容颜,连他有多少根睫毛都数得一清二楚。 好像……确实长得不错。 她一直没出声,他也没睁眼,两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突然,陆朝说话了,把她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偷看被发现了。 ......你赢了。他闭着眼,自嘲地笑了笑,我还是舍不得。” “要是我们今天死在这里……” 陆朝像是在说梦话,黏糊糊地蹭了蹭她,“别讨厌我了,好不好?” 好不好? 外面的风声好像停了,可她的心跳却更快了。 秦玉桐抿唇,想要控制自己,不要在这样过分安静的环境里过分清晰。 但他们相触的皮肤温度却越攀越高,蔓延至四肢百骸。 远处传来搜救队的呼喊声,打断了她喉咙里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玉桐兴奋地摇了摇他,“陆朝,我们得救了!” 他却像是没了骨头般,软软倒了下去。 —— 睡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更新! 41.挟恩图报 huan haor.c om 刺眼的白光褪去,混沌的黑暗中,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耳中。 陆朝好像回到了十叁岁那年。 市里某次联考刚结束,旱了整个秋天的城市,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站在学校门口,浑身湿透,瑟缩着肩膀,一言不发。 原本几个人,也都陆陆续续被家长接走,最后竟然只剩下他了。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整个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前些日子他因为母亲的治疗方式跟父亲吵了架。他觉得母亲还能再撑一段时间,父亲却要停了续命设备,冷漠得仿佛对她毫不在意。 陆朝不明白,为什么曾经恩爱的父母在短短几个月突然变得好似陌生人。 病床上,曾经辉煌热烈的女人形容枯槁,如同一丛开败的藤萝花,平静地说着遗言。 商业联姻,满腔爱慕,半生冷血。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的爱可以伪装,他早就在外有情人了。 陆朝质问他,被父亲不耐地打断。还扣下司机,想用这样的方式逼他就范。 今天不会有人来接他。 这时,一把鲜艳的紫色雨伞出现在他的头顶。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孩。 她有着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你怎么了?”女孩关切地问。 陆朝沉默不语。 他不想说话,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脆弱的样子。 “是不是没有带伞?”女孩歪着头,天真地问。 陆朝还是没有说话。指定网址不迷路:yeseshuw u6.co m “我爸爸等下会来接我。”女孩的语气很笃定,透着溢出来的幸福,“你呢?有人接你吗?” 陆朝摇摇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接他了。 女孩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追问,随即把雨伞塞进他手里,“给你用吧,我爸爸来了!” 说完,她就欢快地跑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身边。 女孩撒娇似的嗔怪男人来得慢,然后被搂在怀里,伞也向她倾斜,挽着手走远了。 雨越下越大。 那一刻,陆朝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问路过的和她穿同样校服的男生,“她是谁啊?” 男生显然熟悉,凭背影也认出来了,“秦玉桐啊,长得漂亮成绩还超好。” 秦玉桐。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伞是紫色的,还有淡淡的芳香,遗留在上面的香气似乎也是紫色的,梦幻般笼罩着他。 闪光的雨点仿佛流动的河流,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他心上缓缓流过。 他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 “陆朝!陆朝你醒了!” 一个焦急的声音将他从梦中惊醒。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病房里围满了人,老师、江临、林耀,甚至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同学。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老师关切地问。 “我没事。”陆朝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都昏迷一天了!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林耀道。 “多亏了你,玉桐才没事。”江临拍了拍他的肩膀,放下了之前的恩怨。 “你真是个英雄!”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激动地说。 陆朝的目光扫过众人,来回两圈,没看到想见的人。 他默了默,难掩失望,对他们说:“我想独自休息一会。” 等他们退出之后,陆朝靠在床头,侧头看向门口,一动不动。 他倒要看看,某人的心肠到底有多硬。 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陆朝斜斜瞥了一眼,继续阖眸装作闭目养神。 秦玉桐轻手轻脚地走进,把门合上,手里提着个保温盒。她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看到少年似乎一直没醒,有些懊恼,“来得有点晚了……” 医生预测他下午会醒,她就想着他没吃饭会饿去买了点吃的,结果回来人又睡着。 正当她打算转身走的时候,沉睡的人发声了。 “秦玉桐,你走什么啊?” 秦玉桐脚步一顿,转身看他,“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陆朝语气平淡,却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秦玉桐把保温盒打开,奶油的香气随之飘出来,“我买了点吃的,你应该饿了吧。” “我不饿。”他别过头,赌气似的。 秦玉桐以为他又是怕太辣,安慰道:“放心吧,一点都不辣。” 但他显然没有进食的打算。 “坐下。”陆朝指着床边的椅子。 秦玉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是坐下了。 “那天,下雨……”陆朝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哪天?”秦玉桐一脸茫然。 这世间那么多雨,谁知道他在说哪天。 陆朝心里一沉,“叁年前,联考结束,下大雨,你把伞给了我。” 秦玉桐努力回想,却毫无印象,“是吗?我不记得了。” 陆朝猛地直起身,黑漆漆的瞳仁盯着她,下叁白更有些明显,无端透出几分阴森可怖,“不记得了?你竟然不记得了?!” “我真的不记得了。”秦玉桐有些无措,“那天雨很大,很多人都在躲雨,可能我给了很多人伞。” 陆朝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心里的期待瞬间落空。 “那你总记得那把伞吧?紫色的,还有香味。”他不死心地追问。 “伞……”秦玉桐想起了什么,语气惋惜,“我只记得那把伞挺好看的,后来好像丢了,挺可惜的。” 可惜的? 她竟然只可惜一把伞?! 陆朝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怒气和不甘在漆黑的眸当中翻涌,卷成浪潮,似要奔袭一切,颠覆世界。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疼,四肢百骸都在熬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深刻。 原来,在她心里,别说江临,连一把伞都比不上。 秦玉桐可以把伞给任何一个人,别管是什么陆朝、王朝、李朝,于她而言都没分别。 可是,那么多人,只有秦玉桐会问那个淋雨的男孩, “你怎么了?是不是没有带伞?” “秦玉桐,我救了你一命。”他一字一句地说。 秦玉桐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 “一句谢谢就够了?”陆朝冷笑。 “那……你想怎么样?”她无端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像被毒蛇窥伺,阴恻恻的。 陆朝看着她,眼神复杂,有失望,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痴迷。 他靠近,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肌肤。 “吻我。”他说。 42.背叛的开端 “吻我。”陆朝重复。 秦玉桐睫毛轻颤,像蝶翼扑朔,显出几分慌乱。她咬着下唇,犹豫不决。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陆朝身上淡淡的药味,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这样……不好吧……”她嗫嚅着,脑海中浮现出江临清俊的脸庞,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陆朝眼神骤然变冷,指尖用力,几乎要掐进她的肌肤。 “不好?我救了你一命,你一句谢谢就想打发我?”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更多的是受伤后的委屈和愤怒。 秦玉桐吃痛,微微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要解释,却被他打断。 “那你是什么意思?”陆朝逼近她,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她脸上,让她感觉一阵晕眩。 他的眼神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她吞噬进去。 秦玉桐的心跳得很快,几乎要震破胸腔。 事情发展好像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蝴蝶,无力挣扎,“我只是……我和江临……” “江临江临,你眼里心里就只有他!”陆朝猛地站起身,一把将她拉起来,禁锢在怀里。 “明明我先遇见你的!你为什么偏偏就不能看看我?” 他身上的气息将她包围,带着一丝侵略性和强势,让她有些害怕。 “陆朝,你冷静一点……”秦玉桐挣扎着,却被他抱得更紧。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陆朝低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粗暴而急切。他的唇带着薄荷的清凉,却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肌肤。 她用力推他、咬他,血腥味漫在口腔中,可他仿佛不知疼痛一般,掌心更用力地把她按向自己。 秦玉桐被迫承受着这个吻,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咸涩的泪水混杂着他的气息,侵入到她的口腔,漫出些微的苦。 窗外,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红色。 病房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暧昧而压抑的气息。 陆朝尝到她和泪,却依旧没停下。只是吻渐渐变得温柔,像是一片羽毛,反复拂过她的唇瓣,含住吮吸。他撬开她的贝齿,舌尖探入,与她的丁香小舌交缠。 太久没吻了,都快忘记了她的滋味。 陆朝扣住她的手腕,身体难耐地贴合磨蹭,含住她的舌忘情嘬弄。 仿佛她是他掌上的酒杯,醇香而美味。 脑海中的感官雀跃勾连,闪成无数亮片。 秦玉桐的抵抗渐渐软化,身体也变得酥软无力。她闭上眼睛,任由他予取予求。 算了,就让他亲吧。 亲够了就好了。她这么安慰自己。 病房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两人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两人微微分开。 秦玉桐脑子迷迷瞪瞪,靠在他怀里,大口喘着气,脸颊绯红,像熟透的苹果。 她正要启唇让他放开自己,软绵的胸却被一只手捏住,那力道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呜......” 陆朝隔着布料硬括的胸衣,张开手比了比,比以前好像大了,有些握不住。这个发现让他妒火中烧。 “江临喜欢吃你的胸吗?” “变得这么大,是不是让他吃的!” 陆朝一边质问,一边长指缓慢收紧,感受到女孩紧绷的身体,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连解开内衣的耐心都没有,直接把它推到她的腋下,一只大手抓上去揉。 秦玉桐一颤,唇里溢出细小的哼唧,求他别抓了。 长身体变大了不是很正常吗?非要臆想一些有的没的。 陆朝哪会听她的,他不仅要抓要揉,还要亲她香甜的小嘴。 秦玉桐受不了了,因为她很明显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内裤湿、黏,两条长腿不由自主地合拢,企图能够遮盖情动的痕迹。 直到私密的短裤被陌生的大手探入,她才剧烈地挣扎起来。 陆朝烦躁地啧了一声,翻身将她压在病床上,制住她的腿,抬手重重地拍了下她挺翘的屁股。 “啪——” “让你不听话,他能摸我就摸不得?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我救了你,你就这种态度。” 秦玉桐紧咬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身体依旧紧绷但不再动了。 陆朝显然也没打算从她口中得到答案,他压上来,下体的灼热抵着她,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得到的硬度。 “宝宝,让我蹭蹭。” 他突然换了副磁性的嗓音,让她有片刻的愣怔。然后一只大手就毫无征兆地从她腰侧滑了进去。 秦玉桐正要反抗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陆朝灼热的吐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后,“不要动,或者你想被别人看见?” 然后她就被被子蒙上,顺手将她翻了个身,侧躺背对着他。 秦玉桐紧张得鼻尖冒汗,害怕被进来的人看见他们在医院床上苟且。 但接下来的声音,仿佛晴空中炸响霹雳。 因为,那人是江临。 陆朝侧身支头,怀里还搂着秦玉桐,却神态自若。他掀起薄薄的眼皮,漫不经心扫了江临一眼,在问他有何贵干。 但那眼神带着一种隐秘的自得。 看吧,你的女朋友正在我怀里,因为我的触碰而发抖。 “……陆叔叔听说你昏迷了,他很担心你。”江临没发现异样。 “哦——”陆朝拉长语调,面上浑不在意,实际上被子下的长指沾着少女新鲜的黏液,正一下下地进攻隐秘幽森的溪谷。 他只探入半根指,那紧致狭窄的蜜穴便从内到外地抗拒,夹着他不让前进分毫。 “我倒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好继承遗产,”陆朝微笑,“不过呢,为防止你们母子有非分之想,我还是先求你们先走一步。” 他一边说着,一边加大力道顺着越来越水往里挤。 秦玉桐抓着他清健的腕骨,略长的指甲嵌进他的皮肉,哀求他不要这样做。 都把他的手指吸成这样了,还在装什么?他的宝宝可真不诚实。 陆朝突然弯了下唇,对着远处皱眉的江临开始扯闲天。江临虽不解,但以为他是无聊想找人聊天,心不在焉地回着。 玉桐不知道又跑哪玩了半天没见到人,他等会要去把她找回来。 可江临又怎么能想到,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女孩,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另一个男人,用手玩到快高潮了吗呢? 43.男小三上工 不行了…… 不行了…… 啊—— 秦玉桐失神地睁着双眼,理智让她咬住自己的手腕不至于把呻吟叫出口。 外头的光线在被子缝隙边缘处闪现,折射到她中指上套着的鸢尾花戒指上,刺痛了酸涩的眼。 象征着信任和忠诚的鸢尾花在指间剧烈发烫。 烫得秦玉桐浑身痉挛。 她背叛了誓言。也背叛了江临。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于是泪如雨下。 陆朝从她身体里抽出指,拿湿巾擦净。 被子掀开,露出大汗淋漓的少女。 “他走了。”陆朝把她拥得更靠近自己,啄吻怀中人的后脑,抬手触到她脸上的一片湿冷。 怜惜仿佛也被浇灭。 “你为什么哭?我弄得你不爽吗?”他硬声问。 秦玉桐在余韵里缓了半天,不想说话。 古今中外,爱情皆被冠以忠贞唯一之名,她这么做无疑是错的。 做了错事,难道还要开心吗? 他压着眼角冷笑,似讥似嘲:“那就是还讨厌我,觉得我把你弄脏了。” 玉桐蜷了蜷手指,还是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在陆朝看来就是默认。 多可恨的女人!他用命把人救出来,却只配得到这种反应。 他双目赤红,气得牙龈都要咬出血,恨不得立刻把她干一顿,把她彻底干烂,嘴里只能叫“陆朝”两个字。 但他又安慰自己,还不急于一时。 期间护士来查房,说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需要再休息几天。 秦玉桐在一旁听着,不知道他也说法语在装什么。她有点想走,她想到江临还在酒店等自己。 可他不准。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门再次被关上。 陆朝从背后将她抱住,摩挲那截雪腻的腕骨,忽然沉沉一笑,伴随着酥哑动人的声线:“宝宝,我变成这样可全都是因为你。” “救命之恩向来以身相许,你得补偿我。” 补偿?他又想了什么手段来套牢她。 秦玉桐动了动乌黑眼珠,涩道:“你想怎样?” 陆朝勾了勾唇,“宝宝我好喜欢你呀,你也对我有感觉不是吗?” 他凑近了些,在她耳边吐气,“我要,当你的小叁。” 秦玉桐疑心自己听错,转动变成浆糊的脑袋,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他抬起浓眉,一字一顿:“我,要,当,你,的,小,叁。” “我保证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哪怕是以这种方式。”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没站稳倒在了坚硬的怀抱里。她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坏,明明白白;他的好,好像也有。 巨大的愧疚撕扯她纯真的灵魂。她对不起江临,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背叛了他。她也对不起陆朝,目前无法给他想要的感情回应。 但她更对不起自己。 呼气、吸气、呼气……脸色逐渐如金纸煞白,胸腔中的新鲜氧气逐渐稀薄,玉桐却仿佛失去了这与生俱来的能力,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从空中不断坠落。 怀中的女孩仿佛死去了一般,柔若无骨,要向下倒去。 陆朝接住,将人平躺放在病床上,双手交叉按压她的胸口,俯身做人工呼吸。 一口、两口……少女迷蒙的双眼逐渐恢复焦距,脸色依旧苍白。她哭着问:“只能这样吗?” 他说是的,只能这样。他想得到她,这是唯一的执念。 玉桐哽住,眼泪流得更凶了。陆朝只是冷眼旁观,甚至还有闲心吃那份早已凉掉的苏黎世小牛肉,裹上浓稠的奶油蘑菇酱,香甜美味,每一口他都吃得畅快极了。 很晚了,但瑞士的天还亮着,秦玉桐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她听见自己说:“好。” 一转眼,江临担忧的面容近在眼前,他用指尖轻碰了下红肿的眼角,问她怎么哭成这样。 秦玉桐用力将他抱住,不停地重复:“江临哥哥,我最喜欢你了,我只爱你一个人。” “我只喜欢你一个。” “我只喜欢你一个。” 江临被这一番告白冲得晕头转向,哪还能想到她说这些话的深意? 一切不过是心怀愧疚想要弥补而已。 秦玉桐说她也想把他纹在自己身上,被江临拒绝了。 大手从她纤细的天鹅颈慢慢抚到美丽的蝴蝶骨,再继续往下,掐住那段不盈一握的腰肢。 然后再狠狠撞进去,紧密贴合。长指插进她攥紧的拳头,相扣。他说:“你全身上下如此美丽,我不忍心,更怕你会后悔。” 带着终身洗不掉的标记,每一次看到,爱的人更爱,恨的人更恨。 雪白丰盈的少女臀部随着主人的心意也跟着轻微颤动,玉桐缓缓扭过头,问他:“那你就保证自己不后悔吗?” 江临俯身,胸膛紧贴着她的背,说话时沿着骨骼和血肉,一路传导到她酸涩的心里。 “我这辈子,只会爱上一个人。笨蛋才会后悔。” 这番话听得她又想哭又想笑。她在内心回应他:可惜我再也无法全心地去爱你了。 …… 第八天,她和陆朝做了。 秦玉桐借口身体不适,拒绝江临留下照顾的提议。 和另一个男人, 在他们每天晚上睡的床上, 赤裸相待。 跟陆朝接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做完前戏被他握住膝弯,他又问喜欢什么姿势。 这跟姿势有什么关系,只跟人有关吧。玉桐觉得磨叽,用脚蹬了他的脸。 这种略带侮辱性的动作,反倒让他看起来更兴奋了。 少女张口大喘着气,半眯着眼,将腿随意搭在他宽肩上。滚烫的汗珠滴落到雪地上傲立的红梅上,被她嫌弃地用手拂去。 陆朝情迷的表情一愣,把唇抿成一条直线,又恢复成冷嘲的嘴脸:“你又有多喜欢他?要不然你会现在跟我——” 未尽的语言被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她噙着生理泪水的清亮眼眸迸发出摄人的寒光,“你不配说他。” 此时,少年的眼底闪过一丝波澜和受伤,稍纵即逝,随即隐没于暗色中。 他的动作更加剧烈,差点要将她撞散架。 那些幼稚的、愚蠢的问题,他问了一遍又一遍,有些她没听见,有些听见了也没力气回,但她的回复里,从不会有他的名字。 44.为什么肾虚 镜子前,秦玉桐凑近仔细瞧了瞧,确保除了唇上微微红肿外,没有别的多出来的痕迹。 她捡起衣服穿上。 扣子系到一半,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具潮湿的躯体贴过来,带着若有若无的甜香,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从后伸出手,自然地替她系上。 玉桐不动,斜睨陆朝。 湿漉的额发贴在他凌厉的侧脸上,脸上指印未消,睫毛微垂,柔和了平日里的攻击性。 她瞧见他发梢上的水珠滴落到自己衣服上,蹙眉:“把我衣服弄湿了,能不能起来啊。” 陆朝系扣子的手指一顿,舌尖顶了下脸腮,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把最后一颗纽扣扣好。 还想温存一番,却被玉桐推开,催促着他快些离开,江临要回来了。 他笑了,薄唇勾起,笑意不达眼底,“睡完就这个嘴脸吗?宝宝,你真是提裤子不认人啊。” 玉桐黛眉倒竖,“你不是自己要当小叁吗?小叁要有小叁的觉悟,你除了在床上伺候我,还有什么用处?” 他微微挑了挑眉,戏谑道:“那就是说江临在床上满足不了你……怪不得,那么紧,他可真没用。” 说完伸手往她臀上来了一下,玉桐瞬间如受惊的兔子跳开。 这个畜生,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比床上功夫强多了。 她揉了揉还酸痛的屁股,强硬地把他推出去。 两人在房门口推推搡搡,没注意到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的少年眼中。 玉桐嫌弃地擦去脸上刚印的口水,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玉桐,你怎么……” 她压着内心的狂跳转身,勉强露出一个笑。 “林、林耀,好巧。” 林耀身量高挑,捧着两杯奶茶,一杯新的,一杯喝了一半。他先看了看陆朝。 陆朝不动声色离秦玉桐远了几步,正好是安全距离,脸好像有点痕迹,但表情很镇定,仿佛他们不熟。 “我先走了。”他转身离开,走得很快,仿佛不想在这里多呆。 林耀自动忽略掉他刚发现的小秘密,把新的奶茶往玉桐手里一塞,笑道:“给,这家奶茶店好像很受欢迎,我排了好长时间的队!还热着呢你快尝尝!” 她吸着奶茶偷偷打量了下林耀,细碎的阳光把他的头发染得浅棕,他觉察到她的目光,大大的杏仁眼对着她弯了弯。 他好像没发现异样……或者,不想拆穿她。但是她心里还是没底,咽下香甜的奶茶,她清了清嗓子。 “那个,刚刚——” “我不会跟江临说的,”林耀认真地说,“玉桐你做什么都是正确的啊,我都支持你!” 赤诚热烈的对白把她说得哑口无言,玉桐的脸有点红,心里负罪感却轻了些。 正确的,就当是正确的吧。 之后某个小叁还算信守承诺,有人在的地方,他们全程无交流,偶尔视线相交也会露出避嫌的神色。 江临还以为他们关系不好,从来没怀疑过她。她愈发愧疚,对男友就更加好。 她最常对陆朝说的话就是“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也配跟他比”,每次偷完情身体满足了,还要用尖利的语言攻击,来达到心理的满足。好似这么做就能抹去这件事情的本质。 不过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为维护这段本就是偷来的感情,似乎别无他法了。 …… 回国后,秦奕洲直接把她拎进了军区总医院。 “爸爸,我真没事——“秦玉桐第无数次试图挣扎。 他充耳不闻,修长的手指敲着病历本,对主任医师说:“脑部CT加项,再查神经反射。“ 玉桐生无可恋地躺在核磁共振仪里,听见他在外面和医生讨论“高山症后遗症““低温神经损伤“,连“雪盲症潜伏期“都扯出来了。 护士抽第五管血时,玉桐终于忍不住:“秦检,您这是公报私仇吧?“ 他抬眼看她:“嗯?“ “就因为我偷跑去登山...“玉桐越说越小声。 他单手撑在检查床边,另一只手替她按着抽血后的棉签,镜片后的眼睑微垂。 “秦玉桐。“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她,“今年除夕,你发烧到39度还偷吃冰淇淋。“ 玉桐心虚地别开眼。 “去年八月,韧带拉伤瞒着我去和林耀打篮球。“ 棉签突然施加的力道让她轻嘶一声。 “现在,“他松开手,眼神直视着她,“你跟我说雪崩没事?“ 走廊传来小护士的窃窃私语:“秦检对女儿好凶啊...“ “可是刚他蹲着帮小姑娘系鞋带诶...“ 玉桐捏着化验单发呆,突然发现所有检查项目后面都画了勾——原来他早就确认过她没受伤,却还是固执地要全套复查。 窗外,夏日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少女跳下床去追那个挺拔的背影:“爸爸!我想吃医院后门的绿豆冰!“ 他头也不回:“看完中医。“ “那您陪我吃。“ 前方的人影微不可察地僵了僵,白大褂被风吹起一角。 “...嗯。“ 诊室里飘着淡淡的药草香,老中医推了推眼镜,在病历本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肾阴亏虚,精血不足...“ 秦玉桐如坐针毡,余光瞥见秦奕洲修长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 “病因?“他声音很淡,却让她后背一凉。 老中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年轻人嘛,房事不节也是常见...“ 秦玉桐猛地呛住,咳嗽得满脸通红。秦奕洲突然站起身,将她带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空气都凉了几度。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平直腕骨在楼道灯光下泛着冷白:“自己说,还是我查?“ 玉桐死死攥着处方签,纸边都被捏皱了:“就...那次...“ “江临?“ 玉桐摇头摇得像拨浪鼓。 “林耀?“秦奕洲敛眉半晌,说出了这个名字。 她吓得一哆嗦,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 “嗯……也许大概。”她还想糊弄过去。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秦奕洲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可怕。他缓缓摘下眼镜,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每次他审重刑犯前都这样。 玉桐扑过去抱住他胳膊:“爸爸我骗你的!其实是因为……“ 窗外蝉鸣突然喧嚣,她红着脸凑到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秦奕洲的动作顿住了,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半晌,他轻咳一声把处方单整齐折好,“……以后半夜别看那种片子。“ 她偷偷松口气,却听见他转身时极轻地嘀咕:“……还不如是江临。“ 药房外排着长队,他让玉桐坐在树荫下等,自己站在烈日里。 少女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后颈也红了——原来秦大检察官,也会害羞啊。 45.天上掉下来个神经病 药房外排着长队,秦奕洲让秦玉桐坐在树荫下等,自己站在烈日里。 她唇角忍不住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心底那片因陆朝和江临而搅起的浑浊泥沼,似乎被这夏日午后纯粹的光与热净化了几分。 津市的八月,暑气蒸腾,空气像一块被拧干的热毛巾,闷得人喘不过气。 医院里种满了上了年岁的法国梧桐,浓密的枝叶交迭,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阴影。 蝉鸣声不知疲倦,一声高过一声,像是要把整个夏天都嘶吼出来。 秦玉桐百无聊赖地晃着腿,目光追随着一只在树干上缓慢攀爬的瓢虫。 那小小的红点,像她此刻无处安放的心。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明明是这场情感漩涡的中心,却好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冷眼瞧着“秦玉桐”这个角色在几个男人之间周旋、沉沦。 就在她出神时,头顶的蝉鸣声忽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紧接着,那片浓密的梧桐树冠一阵剧烈晃动。 “哗啦——” 有什么东西正从上面迅速坠落! 秦玉桐甚至来不及抬头,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裹挟着碎叶和断枝,重重地砸在她身前的泥土地上。 “砰!”一声闷响。尘土飞扬,呛得她偏头咳了两声。 待烟尘散去,她才看清,地上蜷着一个少年。 他似乎摔得不轻,半天没动静。 “喂,你……你没事吧?”秦玉桐迟疑地站起身,往前凑了凑。 少年终于动了。他缓缓撑起身体,坐了起来,烦躁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那一瞬间,秦玉桐的呼吸滞住了。 少年有一头罕见的白发,不是染的,而是那种近乎透明的、雪一样的纯白。 更奇异的是,他的睫毛也是白的,像冬日里挂在枝头的霜,衬得那双眼瞳黑得惊人,宛如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他长得过分好看了,是一种超越性别的美,五官精致得像是上帝最偏心的杰作,皮肤在树影下白得像上好的冷瓷。 只是这份美丽,被他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戾气破坏殆尽。 他似乎没注意到秦玉桐,只是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只还在徒劳挣扎的夏蝉。 蝉翼高速振动,发出“嗡嗡”的悲鸣。 “吵死了。”少年启唇,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冷冽的质感。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蝉,仿佛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 然后,在秦玉桐惊愕的注视下,他另一只手的手指缓缓合拢。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蝉的悲鸣戛然而止。 绿色的汁液顺着他修长惨白的手指缝隙渗出,那几条细长的腿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秦玉桐胃里一阵翻涌,脸色瞬间白了。 这个人的漂亮是真漂亮,病态也是真病态。 “你有病啊!”她脱口而出,带着娇俏的颤音。 少年捏死蝉的手指一顿,终于抬起头,那双沉寂的黑眸第一次聚焦在她脸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眼中的暴戾和不耐烦,在看清她面容的刹那,如同冰雪消融,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灼热的迷恋。 像一头在荒原上濒死挣扎的孤狼,终于嗅到了魂牵梦萦的血的气息。 他扔掉蝉的尸骸,在裤子上随意擦了擦手,然后踉跄着站起来,一步步朝她走近。 秦玉桐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了粗糙的树干。 “姐姐。”他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濡湿和依赖,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 “……”秦玉桐脑子一片空白。 这人谁啊?她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个疯子弟弟? 少年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她身上,鼻尖轻轻翕动,像是在嗅闻她身上的味道。 他闭上眼,脸上竟露出一丝满足又安详的神情。萦绕在他周身的那股躁郁气息,奇迹般地平复了下去。 “离我远点!”秦玉桐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伸手想推开他。 可她的手刚碰到他的胸口,就被他一把抓住。 他的手很凉,像一块玉,力气却大得惊人。 “姐姐,你身上好香。”他睁开眼,黑沉沉的瞳孔里映着她惊慌失措的脸,唇角勾起一个天真又邪气的笑,“我喜欢。”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小少爷!沉少爷!”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保镖模样的人正焦急地四处张望。 听到声音,白发少年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下来,眼底的平和被厌恶取代。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来,视线胶着在秦玉桐脸上,似乎要把她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姐姐,等我。”他飞快地丢下这句话,然后松开她的手,转身,像一只白猫,敏捷地蹿进另一边的灌木丛,几个起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保镖们显然也发现了他,立刻追了过去。 原地只剩下秦玉桐一个人,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她低头,看着自己被他抓过的手腕,上面还残留着他冰凉的触感。 再看看地上那只被捏得面目全非的蝉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小乖,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秦奕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拿着几盒药,见她呆立在树下,眉头微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中暑了?” 温热的掌心贴在额上,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终于将秦玉桐从刚才那场诡异的遭遇中拉了回来。 她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爸爸。”她顿了顿,“就是……刚才好像看见一个神经病。” 医院里什么光怪陆离的人没有,秦玉桐只当是撞上个脑子不太灵光的,转头便将那张漂亮又病态的脸抛在了脑后。 毕竟比起一个萍水相逢的疯子,她自己那一摊子烂事更叫人焦头烂额。 —— 【先道歉,我这段时间三开实在没精力所以一直没写,再写起来发现忘大半了m(_ _)m】 46.中药 客厅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深色的木质家具透着沉稳的质感,唯有空气里弥漫的苦味,破坏了这份宁静。 秦玉桐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那味道她再熟悉不过,苦涩,霸道,钻进鼻腔,一路蔓延到舌根,搅得五脏六腑都皱成一团。 她僵在原地,漂亮的眉头拧成一个小疙瘩。 秦奕洲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松了松领带,露出一段线条分明的脖颈。他卷起白衬衫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走向厨房。玉桐趴在餐桌边偷瞄他,发现他连熬药时背都挺得笔直,像棵不会弯曲的雪松。 很快,他端着一只青瓷小碗走了出来。 碗里是半碗乌黑的药汁,在灯光下泛着一种不祥的油光,正丝丝地冒着热气。 “趁热喝。”他把碗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秦玉桐看着那碗药,像是看着什么洪水猛兽,小脸皱成一团,往沙发深处缩了缩,声音拖得又软又长,带着点撒娇的鼻音:“爸爸……我可不可以不喝啊?” 秦奕洲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交迭起长腿,金丝眼镜后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淡淡道:“你说呢?” “我没病,那个我不看就是了嘛......”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极小的缝隙,“真的,我一点事都没有。” “良药苦口。”秦奕洲不为所动,言简意赅。 “可是真的太苦了。”秦玉桐从沙发上挪下来,凑到他身边,蹲下身子,把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仰起一张清丽无双的小脸,眼睫像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的,声音更是软糯得能掐出水来,“爸爸,求求你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她太知道自己的优势,也太懂得如何利用这份优势来对付秦奕洲。 果然,秦奕洲的目光软化了一瞬。他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语气里带上一丝无奈的纵容:“小乖,听话。” “不听。”她耍赖,抓住他衬衫的一角,轻轻晃着,“闻着就想吐,喝下去我今天晚饭都吃不下了。” 秦奕洲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权衡。 就在秦玉桐以为自己要得逞时,他忽然开口:“喝完,给你一颗陈皮梅。” “两颗!”她立刻讨价还价。 “一颗。”他寸步不让。 “那……那半碗行不行?我喝一半,就一半。”她伸出白嫩的手掌,比了个“五”的手势,眼睛里满是希冀。 秦奕洲脸上的温和褪去,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重新变得沉静而锐利。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是一种无声的压迫。 秦玉桐在他的注视下,气势一点点弱了下去。她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站起身,挪到茶几边,苦大仇深地端起那只青瓷碗。 “我喝完了,你可不能赖账。”她最后挣扎道。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秦玉桐心一横,眼一闭,屏住呼吸,结果刚碰到唇就被苦得一个激灵。秦奕洲忽然伸手托住碗底,不容拒绝地往上一抬—— 咳、咳咳......!玉桐呛得眼泪汪汪,药汁顺着下巴往下淌。 下一秒,带着薄茧的拇指擦过你唇角。秦奕洲垂着眼,指腹在你唇上停留了一秒:......十六岁了,喝药还像小孩。 她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忽然发现他左眼尾有颗很淡的痣,藏在镜片后面,平时根本看不见。 看什么?他松开手,转身去拿纸巾。 ......爸。她鬼使神差地喊住他,如果...... ——如果我不是你养女呢? ——如果我想和你在一起呢? ——如果...... 如果什么?他回头看她,镜片反着光,看不清表情。 玉桐低头搅着药渣:......如果我不喝光,会挨骂吗? 秦奕洲顿了顿,......会。 窗外的栀子花被夜风吹得沙沙响,他站在暖黄的灯光下,喉结动了动:所以,喝完。 玉桐捧起碗一饮而尽,苦得浑身发抖时,一颗陈皮梅被塞进手心。 糖纸窸窣声中,他几不可闻地叹息:......娇气。 酸甜的滋味迅速冲散了满口的苦涩,像是久旱逢甘霖。她含着梅子,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她睁开眼,秦奕洲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杯温水。他抽出纸巾,动作轻柔地擦去她唇角的药渍。 “登山耗气血,又在外面胡来,”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淡淡的斥责,“不好好调理,以后有你受的。” 他的指腹温热,擦过她的唇角,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秦玉桐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避开。 秦奕洲的手在半空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 “去换身衣服,准备吃饭。”他转身,将空碗拿回厨房,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克制,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亲昵,只是她的错觉。 —— 一连几天,秦玉桐的舌根都是苦的。 那碗乌黑的药汁成了她每日的必修课,秦奕洲雷打不动地守着她喝完,再面不改色地递上一颗陈皮梅。 窗外的梧桐树叶被晒得蔫蔫地打着卷儿。室内冷气开得足,秦玉桐却觉得浑身都燥。 她对着镜子,伸出舌头,舌尖上果然冒出一个红肿的燎泡,一碰就疼。 晚餐时,她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对面的秦奕洲:“爸爸,我嘴里都长燎泡了。” 秦奕洲正慢条斯理地给她剔着鱼刺,闻言,抬起金丝眼镜后的眼帘,淡淡瞥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虚火。” “……我能不能停两天?”她小声商量,“感觉越喝火越大。” “不能。”他将一筷子莹白的鱼肉放进她碗里,“把身体亏空补回来之前,哪儿也不许去。” 禁足令下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秦玉桐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涌上一股奇异的、带着罪恶感的松弛。 也好。 这样,她就有了完美的借口,不必去面对江临,也无需去抵挡陆朝。 47.不能出去 h eh uan 3 .c o m 夜里,秦玉桐把自己关在房间。 她翻开自己的iPhone4。屏幕幽幽地亮起,几条未读短信挤在小小的显示框里。 最上面一条,是吉晨雨的:【玉桐,江湖救急!我卡文了!你和江临学长到哪步了?给我提供点素材呗!】 往下,是江临的,言简意赅,带着他一贯的清冷:【玉桐,想见你。】 再往下,则是陆朝的,霸道得像一道命令:【出来】 隔了几分钟,又一条:【在哪】 秦玉桐盯着那几个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陆朝那张浓颜昳丽的脸上,布满不耐的神情。她甚至能想象出他下一秒就会把电话打过来,或是直接出现在她家门口。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忽然想起从军区总医院带回来的那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她全套的体检报告和病历。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她迅速从书包里翻出那沓纸,找到医生龙飞凤舞写着诊断的那一页——“气血亏虚,心悸失眠,肾气不足……” 她将手机摄像头对准那张纸,按下拍照键。在那个年代,手机的拍照功能聊胜于无,照片模糊,光线也暗,但那几个关键的诊断名词,勉强还能辨认。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谎言像一张细密的网,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起初是为了挣脱,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成了作茧自缚的蚕。 她先点开江临的对话框,指尖在按键上悬了半天,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去。指定网址不迷路:y ed u 7.c o m 【哥哥,对不起……我生病了,医生说要静养,最近可能都不能出门了。】 发送。 几乎是立刻,她又点开了陆朝的号码。 对话框里还残留着他那句“在哪”。她删删改改,最后只发过去一句冷冰冰的陈述。 【我病了,要静养。】 而后,选中那张模糊的病历照片,按下了发送键。 照片以彩信的形式,分别传送给了两个号码。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将手机扔在床上,自己则滑坐到地毯上,背靠着床沿,长长地吁了口气。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 她没有去看。 无论是江临的关心,还是陆朝的质问,她此刻都不想面对。 窗外夜色如墨,栀子花的香气被晚风送进一丝。秦玉桐抱住膝盖,将脸埋进去。 她用一个谎言,为自己换来了片刻的安宁。 手机在地毯上固执地震动着,嗡嗡的声响,像一只被困在夏末琥珀里的残蝉,挣扎着,不肯停歇。 秦玉桐将脸埋得更深,试图用膝盖隔绝那恼人的声音。 但那震动终究是停了,世界重归寂静。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是一分钟,也许是十分钟,她终是忍不住,像个窥探秘密的贼,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捡起了那支已经有些发烫的iPhone4。 屏幕上,两条崭新的信息提示,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她先点开了江临的。 幽蓝色的对话框里,他的文字一如既往地带着一种克制的温柔:【怎么会突然生病?是不是在雪山上落下的病根?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好好休息,别多想,我等你。】 字里行间,是少年人纯粹的自责与疼惜。愧疚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颤抖着,退出了和江临的对话框。 然后,她点开了陆朝的对话框。 最新的信息只有寥寥几个字:【我让你肾虚?】 秦玉桐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死死盯着那几个字,脑海里瞬间闪过陆朝看到那张模糊病历照片时的情景——他大概会先是蹙眉,随即像是看懂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嗤笑出声。 紧接着,屏幕又亮了一下,一条新的信息弹了出来。 【我的功能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 轰的一声,秦玉桐的脸颊烧得通红。 羞耻与愤怒交织,她猛地将手机倒扣在床上,像是甩掉一个烫手的山芋。 那碗黑漆漆的中药似乎在此时才开始发挥它真正的效力。药性随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一股燥热从身体内部升腾起来,催生出浓浓的倦意。 秦玉桐踢掉拖鞋,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也好,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夜色渐深,窗外传来几声微弱的虫鸣。 秦玉桐很快坠入了梦境。 梦里的场景光怪陆离,支离破碎。她好像回到了秦奕洲那间宽大的书房,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檀木香,混杂着纸张的清芬。 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实木地板上。 秦奕洲就坐在那张红木书桌后,没有穿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西装,只着一件白色的棉质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灯光下,镜片反射着冷然的光。 他好像在看一份文件,神情专注而沉稳。 “爸爸。”她在梦里轻声唤他。 他闻声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不再是白日里的严厉与克制,而是深沉得像一口古井,带着她看不懂的漩涡。 “过来。”他的声音比平时要低,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 她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的木偶。 他朝她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那只手没有像往常一样抚摸她的头,而是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 “小乖,”他又唤了一声,嗓音愈发喑哑,“还难受吗?” 他说的是什么?是那碗苦涩的药汁,还是身体里那股无名的虚火? 她不知道。 她只看到他缓缓摘下了眼镜,随手放在桌上。没有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狭长眼睛里的情绪更加清晰,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他俯下身,身上清冽的香草和木质调混合的气味将她完全笼罩。 然后,一个吻落了下来。 不是落在额头,也不是脸颊,而是精准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起初只是轻轻的触碰,带着一丝试探的凉意。随即,他撬开她的齿关,舌尖探入,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梦里的秦玉桐浑身发软,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只能攀着他的手臂,任由他予取予求。 那股燥热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汇成一股急欲寻找出口的激流。 “嗯……” 一声细碎的不成调呜咽从喉间溢出,将她自己惊了一下- 隔壁书房。 秦奕洲刚刚结束一个跨洋的视频会议。他摘下耳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手边的威士忌抿了一口。 夜很静。 静到他能清晰地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压抑的声响。 48.他的玫瑰 那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像是小猫的爪子在挠门,带着一点湿润的、黏腻的意味。 秦奕洲的动作一顿,眉头缓缓蹙起。 他想起了前几天在医院的警告——“别总看那些不良的片子”。 这孩子,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 那点旖旎的呜咽声还在继续,甚至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 秦奕洲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动作间带起一阵微风。脚步沉稳而悄无声息。 他走到秦玉桐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声音也没停止。 手搭上冰凉的黄铜门把,轻轻一转——门没有反锁。 门锁发出极轻微的“咔哒”一声,被房间里的声音完全掩盖。 他推开一道缝隙。 一缕清冷的月光从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中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亮斑。 借着这微光,他看清了房间里的景象。 女孩儿睡得并不安稳。她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薄被早被踢到床下。梦里有人掐着她的腰,滚烫的掌心顺着腿根摩挲。 指尖蹭过小腹时,难耐地弓起背,睡衣卷到胸口。 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空调的冷风吹过,激起一层细小的栗粒。 那条印着小草莓的棉质内裤,不知何时被褪到了腿弯处,皱巴巴地挂着。 而她的双腿,正大张着,毫无防备地敞开。 一只手无意识地探入腿心,指尖在那片幽深隐秘的泥泞中,笨拙而急切地动作着。 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爸爸……别……” 秦奕洲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那一点点月光完全遮蔽。 门锁落下的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像一声叹息。 秦奕洲没有立刻离开。 他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伫立,像一座沉默的即将被内部岩浆融化的冰山。 空气里还残留着女孩儿房间泄出的情欲的甜腻气息,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呼吸。 他没有回书房,更没有去浴室冲一个能浇熄欲念的冷水澡。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任由方才那活色生香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无休止地播放。 那截被睡衣卷起而露出的不堪一握的纤腰;那双毫无防备大张着匀称修长的腿;以及,那片被她自己指尖搅弄得一片泥泞的隐秘桃源。 最致命的,是那一声声夹杂着哭腔的呢喃。 “爸爸……别……” 是拒绝,还是变相的邀请? 秦奕洲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一种陌生的、被烈火灼烧般的焦躁感,从他每一寸肌理深处烧灼起来。 这是他三十多年克己复礼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终于转身,脚步沉重地走回书房。威士忌的琥珀色液体在水晶杯里晃荡,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色。 酒液滑入喉咙,带来的不是镇定,而是更猛烈的火焰。 他一闭上眼,那具青涩又诱人的身体就在眼前晃动。 他开始深刻地剖析自己。 他真的,从一开始,就把秦玉桐当成养女来看待吗? 记忆被拉回到十年前。那个怯生生只会抱着他大腿哭的小女孩,瘦得像一根豆芽菜。可当她抬起头时,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撞进了他的心里。 他告诉自己,这是怜悯。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的责任感。 他给了她最好的生活,让她上最好的学校,把她从一株营养不良的野草,精心浇灌成一朵温室里娇艳欲滴的玫瑰。 他享受着这种掌控感,享受着她全然的依赖与信任。 他以为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直到她开始发育,少女的曲线逐渐玲珑。他开始不自觉地避开与她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他开始严厉地管束她的穿着,不允许任何过分暴露的裙子出现在她的衣柜里;他开始不动声色地筛选她身边的每一个异性。 今夜之前,他将这一切都归结于一个父亲的保护欲。 可今夜,那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被昨夜那一声声破碎的、夹杂着哭腔的“爸爸”,烧了个干净。 一整夜,秦奕洲都没有睡。 书房的落地窗外,津市的夜色从深沉的墨蓝过渡到泛着死寂的灰。他没有开灯,任由自己陷在沙发里,指间的威士忌换了一杯又一杯,冰块早已化尽,琥珀色的酒液在昏暗中,像一双窥探人心的野兽的眼睛。 他像个闯入禁地的小偷,在午夜时分,终于窥见了自己内心最阴暗、最不可告人的欲望。 那欲望的名字,叫秦玉桐。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才站起身。宿醉与失眠让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那双狭长狐狸眼,此刻布满了疲惫的红血丝。 他没有回卧室,而是直接进了浴室。 当秦玉桐哼着歌,穿着昨夜的睡裙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餐厅里,晨光透过百叶窗,在长长的餐桌上切割出斑马线一样的光影。秦奕洲已经穿戴整齐,一身熨帖的白衬衫黑西裤。他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报纸摊开,却一页未动。 他身上还带着沐浴后清爽的水汽,可那份清爽却掩不住他眉宇间的倦色,连一向挺直的背脊,都似乎有了一丝颓唐。 “爸爸,你昨晚没睡好吗?” 秦玉桐的声音像清晨的露珠,带着少女特有的甜软。她自然地走到他身边,伸手拿起桌上的牛奶,凑过去,看到他眼下泛着一层淡淡的青黑,心疼地蹙起了眉。 “是不是又熬夜看卷宗了?黑眼圈都出来了。” 这是他们之间再寻常不过的对话。以往,他会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或许还会纵容地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抱怨几句。 可今天,秦奕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依旧落在报纸那毫无意义的铅字上。 秦玉桐没察觉到这细微的疏离。她放下杯子,目光落在他微敞的衬衫领口,以及那条还没系好的领带上。 “我帮你。”她笑着说,身体自然而然地向前倾,踮起脚尖。 这是她从初中开始就有的习惯。她喜欢给他系领带,喜欢看他为她弯下腰,喜欢指尖触碰到他温热颈间皮肤的亲昵感。那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特权。 她的手指已经捏住了领带那丝滑的布料。 然而,预想中那个为她低头的动作,没有发生。 秦奕洲退了一步。 动作很轻,幅度很小,却像一道无形的惊雷,劈在了两人之间。 秦玉桐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指尖还残留着真丝的触感,脸上那抹明媚的笑意瞬间凝固。她不解地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眸,盛满了茫然与委屈。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的车鸣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秦奕洲的目光终于从报纸上移开,却并没有落在她的脸上。他的视线垂着,看着自己胸前那条被她捏住一角的领带,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能闻到她身上少女的幽香,能看到她裙下那双笔直纤细的小腿,能想到昨夜那不堪入目的画面。 他不能再让她碰他。 “我自己来。” 49.雪女 餐厅里,晨光依旧明亮。可随着那个背影的消失,整个空间的光线似乎都失了温度。她还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伸出手又被抽离的姿势,指尖冰凉。 桌上,他喝过的那杯黑咖啡还剩一半,旁边是他没动过的三明治。一切都和他离开前一样,唯独空气里那份属于他的气息,正在一点点变淡。 一种无所适从的恐慌,像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暑假还很长,长得像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隧道。 往年的暑假,是她最期待的日子。因为他会暂时放下繁重的工作,带她去海边,或者只是待在家里,陪她看老电影。可今年,这个刚过一半的暑假,突然就变成了某种煎熬。 秦玉桐在沙发上蜷缩了一上午,电视开着,声音关到最小,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光影跳跃,她一个画面都没看进去。 直到门铃被人按得震天响,像一串急促的鼓点,不耐烦地催着魂。 秦玉桐趿着拖鞋去开门,一股热浪夹杂着少年清爽的汗味扑面而来。 “我的姑奶奶,你是在家冬眠吗?按半天了!” 林耀一头蓬松的栗色卷毛,被夏日的太阳晒得有些发亮,鼻尖上渗着细密的汗珠。他那双标志性的杏仁眼一看见她,就弯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挤进门,熟门熟路地从鞋柜里翻出自己的专属拖鞋换上。 他像一阵风,瞬间搅乱了满室的沉寂。 “快,救命,”林耀把一大摞暑假作业“啪”地摔在茶几上,整个人往沙发上一瘫,哀嚎道,“数学最后两道大题,还有物理实验报告,借我抄抄。” 秦玉桐没说话,只是走到自己的书包旁,从里面抽出几张写满了字的练习册,扔了过去。 林耀如获至宝地爬起来,翻开一看,脸又垮了。 “秦玉桐,你就是个奸商!”他控诉道,“答案你用黑色水笔写,解题步骤你用自动铅笔写,字小得跟蚂蚁爬似的,还得我自己拿橡皮擦了再重新抄一遍。你这防伪技术怎么不去申请专利啊?” 这确实是她的小花招。既能让林耀抄到思路,又不至于让老师一眼就看出是复印机式的抄袭。 以往,她会笑着回敬他几句。 可今天,她只是默默地回到沙发另一头,拿起一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旧书,径自翻开,整个人缩进了文字的世界里。 林耀一边骂骂咧咧地抄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瞟她。 今天的秦玉桐有点不对劲。太安静了。 像一株被抽掉所有水分的鸢尾,美还是美的,却没了那份鲜活灵动的生气。 “喂,”他用笔头戳了戳她的胳膊,“想什么呢?被你那个检察官爸爸训了?” 秦玉桐的肩膀微不可察地一僵。 她翻过一页书,声音很淡:“没有。” “那是怎么了?”林耀不依不饶,凑过去看她的书皮,“《怪谈百物语》?又是这种鬼里鬼气的书。我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老看这种东西。” 她看的这一页,正写到“雪女”的故事。传说中,雪女会在暴风雪的夜晚出现,用冰冷的呼吸夺走迷路旅人的性命。 秦玉桐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冰冷的“雪”字,仿佛能感受到那份刺骨的寒意。 她没理他,视线胶着在书页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献祭给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暂时忘记早晨秦奕洲那个冰冷的眼神,和那句“我自己来”。 林耀见她油盐不进,撇了撇嘴,只好低下头继续和物理题搏斗。 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光线在窗帘的缝隙里拉成一条笔直的金线。 空气里只剩下林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他偶尔压抑不住的对某个公式的咒骂。 他抄完最后一个字,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一转头,却发现秦玉桐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阳光透过她的发丝,给她漂亮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长而卷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看得太专注了,连他靠近都没有发觉。 林耀心里的无名火“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他搞不懂,一本破书,怎么就比他这个活生生的大帅哥还有吸引力。 他伸手,一把将那本《怪谈百物语》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不准看了!”他把书举得高高的,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霸道和幼稚,“先陪我聊天。” 秦玉桐终于有了反应。她慢慢地抬起头,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还带着几分未从故事中抽离的迷惘和……寒意。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也不抢。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他,倒像是在透过他,看什么更遥远、更冰冷的东西。 林耀心头一跳,举着书的手,竟莫名有些发虚。 空气里那点对峙的火药味,被她这一眼看得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诡异的凉,仿佛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似的。 林耀甚至觉得,此刻窗外叫得声嘶力竭的蝉,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瞬间失声。 就在他心里发毛,想随便说句什么打破这死寂时,秦玉桐动了。 她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没有声音,像个幽灵。 阳光被她纤细的身影挡住,林耀整个人被笼罩在她的影子里。 她微微俯下身,凑到他耳边。一股清浅的无名冷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钻入他的鼻息。 然后,他听见她用一种极轻、极缥缈,仿佛裹着冰雪气息的声音,呢喃道: “旅人……你的气息,好温暖……” 林耀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了起来。 这句台词,正是《怪谈百物语》里,雪女对将死的旅人说的话。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真的看见了漫天风雪里,那个白衣胜雪、吐息成冰的绝美女妖。他手一抖,那本被他当成武器的书“啪”地掉在地上。 “我、我操!”林耀狼狈地向后踉跄一步,后腰重重地撞在茶几角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预想中的冰冷吐息没有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压抑不住的、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 “噗嗤……哈哈……” 秦玉桐直起身,捂着肚子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那双清丽的眼眸里,终于漾开了鲜活的笑意,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有暖阳照了进去。 50.胆小鬼 林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他那张被晒成蜜色的俊脸,瞬间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地指着她:“秦玉桐!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他猛地扑过去,伸出两只手,对着她怕痒的腰侧就是一通猛攻。 “你还笑!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别……林耀……我错了……哈哈……好痒……” 少女的求饶和笑声混在一起,像一曲不成调的夏日乐章。沉闷了一上午的客厅,终于被这两个少年人胡闹的声响彻底填满。 两个人从沙发这头滚到那头,最后双双力竭,并排躺倒在柔软的沙发里,胸口都在剧烈地起伏。 林耀侧过头,看着她因为笑闹而泛起薄红的脸颊,和眼角沁出的生理性泪水。 “服不服?”他用胳膊肘顶了顶她,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得意。 秦玉桐喘着气,偏过头,眼波流转,媚骨天成,带着一丝狡黠:“不就是鬼故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句话成功地激起了林耀的胜负欲。 他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电视柜前,拉开一整个抽屉的DVD光盘。这些都是他以前放在这儿的,大多是些动画片和好莱坞大片。他从最底下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张封面漆黑、印着一个惨白女人脸的碟片。 “行啊,”他晃了晃手里的碟片,碟片上《咒怨》两个鲜红的大字,像血一样刺眼,“有种就跟我看这个。” 2009年的津市,网络远没有后世发达,租碟看电影,依旧是年轻人最主流的娱乐方式之一。 秦玉桐坐起身,看了一眼那个封面,无所谓地耸耸肩。 林耀拉上厚重的窗帘,整个客厅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电视屏幕散发出的幽幽冷光。他把DVD放进影碟机里,光驱发出的“嗡嗡”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电影开始了。 阴森的配乐,压抑的旧宅,还有那个着名的从楼梯上爬下来的白衣女鬼。 林耀一开始还强撑着,双手抱臂,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秦玉桐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在伽椰子发出“咯咯咯”的喉音时,还饶有兴致地侧头问他:“你说,她这个声音,是声带哪个部位摩擦发出来的?” “……”林耀的脸已经开始发白了。 电影情节推向高潮,男主角惊恐地拉开被子,伽椰子那张惨白浮肿的脸,毫无征兆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 林耀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猛地朝旁边一扑,整个人死死地抱住了身边的热源,把脸埋了进去。 温香软玉,满怀馨香。 秦玉桐被他这一下撞得向后一仰,后背抵住了沙发靠垫。少年的身体带着夏日的燥热和淡淡的汗味,像一只大型犬,在她怀里抖得像个筛子。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头发正蹭着自己的脖颈,痒痒的。他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在她的锁骨上。 电视里,恐怖的音效还在继续,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怀里这个人的心跳,和他身上传来的让她安心的温度。 早晨因秦奕洲而起的恐慌与冰冷,似乎在这一刻,被这笨拙而炽热的拥抱,驱散了些许。 夏日的热风,终究是吹不散心底的寒意。 但少年人的体温,或许可以。 秦玉桐愣了片刻,抬起手,有些生疏地,轻轻拍了拍林耀不停颤抖的后背。 她低下头,唇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淡淡的纵容。 “好了,胆小鬼。” 他埋在她的颈窝,像一只找到了庇护所的大型犬,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清冽又柔软的气息。电视里伽椰子还在发出“咯咯”的怪响,可他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有秦玉桐平稳的心跳,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脏撞击声。 就在这片刻的安宁里,玄关处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咔哒”声。 林耀几乎是弹射起来的,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潮红,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被揉皱的T恤。秦玉桐的身体也僵了一瞬,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啪嗒。” 客厅的顶灯被打开,刺眼的白光倾泻而下,将他们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都照得无所遁形。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衬衫和西裤,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和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平静无波地扫过凌乱的沙发,和沙发上坐姿僵硬的两个少年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耀还未来得及收回的,那只横在秦玉桐身后的手臂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是一种无声的压迫,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令人窒息。电视里的恐怖音效还在继续,却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像一场拙劣的滑稽剧。 “秦、秦叔叔好。”林耀头皮发麻,站起身,声音都有些结巴。 秦奕洲的视线从他脸上淡淡掠过,“嗯”了一声,最终还是落回秦玉桐身上。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镜片后的眼神,深得像一潭不见底的寒水。 他径直换了鞋,走进来。擦身而过时,秦玉桐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着淡淡烟草与威士忌的冷冽气息。 他解开领口的扣子,走进开放式厨房,打开水龙头,水流声哗哗作响。然后是冰箱门打开的声音,拿出食材,砧板上响起刀刃与木头碰撞的,富有节奏的“笃笃”声。 他就这样,将客厅里的两个人,当成了透明的空气。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狂风暴雨更让人心惊。林耀尴尬地站在原地,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他偷偷去看秦玉桐,发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神色。 他问是不是和秦叔叔吵架了,秦玉桐没回话。 厨房里,秦奕洲背对着他们,宽阔的脊背绷成一道坚硬的直线。他面无表情地切着番茄,脑海里却一遍遍回放着开门时看到的那一幕。 少女柔软的身体,陷在少年的怀抱里。 那样亲密,那样自然。 是他从未触碰过的领域,是他用十年的时间,亲手为她筑起的高墙之外的风景。 原来,他的小姑娘,已经到了会被别的男孩子拥抱的年纪了。 刀刃重重地落在砧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心口那股酸涩的、陌生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几乎要将他勒得喘不过气。 51.你就是嫌弃我 蝉声渐歇,暑气消散,津市一中迎来了新的学年。 开学典礼冗长又无聊,校长在主席台上念着千篇一律的稿子。秦玉桐坐在高二的队伍里,阳光晒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典礼结束,人群开始散去。吉晨雨正拉着她,兴奋地讨论着新学期要写的小说大纲,一个女生忽然走到她们面前,有些不太确定地问:“请问……是秦玉桐吗?” 秦玉桐抬眼,点了点头。 那女生脸上立刻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羡慕神情,指了指体育馆的方向:“陆朝让你过去一趟。” 秦玉桐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穿过喧闹的操场,走向学校最偏僻的旧体育馆。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陈旧的灰尘和皮革味道扑面而来。 偌大的器材室里,只有一扇高窗透进一束光,无数尘埃在光柱中浮动。 陆朝就站在那束光里。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校服,却硬是穿出了几分桀骜不驯的味道。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清晰的锁骨。他靠在一个废弃的跳马上,双手插兜,正垂眼看着地面,侧脸的轮廓深邃得像刀刻一般。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他抬起头。 那是一双侵略性极强的眼睛,像鹰。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产生一种被猎物盯上的错觉。 光柱恰好打在他的侧脸,将他深邃的五官勾勒得愈发分明。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以及此刻正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嘲弄弧度的薄唇。 陆朝就这么看着她,没有开口。 空气里浮动的尘埃,静静凝滞。 秦玉桐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校服礼裙,白色的棉袜裹着纤细的脚踝,安静地站在那儿,像一株误入废墟的白玉兰。 她先开了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你找我?” 陆朝终于动了。他从跳马上直起身,缓步向她走来。 他走到她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低头,目光像是带着实质的重量,从她白皙的额头,滑到她微微抿起的唇,最后,落在那截因紧张而绷紧的天鹅般优美的脖颈上。 “嗯,”他应了一声,嗓音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沙哑,尾音却微微上挑,透着玩味,“想你了。” 秦玉桐的睫毛颤了一下,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之间过分狎昵的距离。 她的闪躲似乎取悦了他。陆朝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发出沉闷的共鸣。他没再逼近,反而退后一步,重新靠回那个破旧的皮质跳马上,长腿随意地伸着。 他用下巴点了点自己身前的空地,眼神里的暗示不加任何掩饰。 “就在这儿,怎么样?” 秦玉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一块铺着陈年体操垫的空地,垫子的蓝色帆布表面已经磨得发白,角落里还有几块暗色的污渍,不知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空气中那股皮革与灰尘混合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她微微蹙起了眉,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嫌恶。 “太脏了。”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挑眉看她,似乎觉得她这个理由有些可笑。“脏?”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个词,“那你觉得哪儿干净?” 他环视了一圈这间废弃的器材室,目光最终又落回那匹跳马上,拍了拍身下的皮面。“这上面?还是……”他的视线转向角落里堆迭起来的厚厚的海绵垫,“那边?” “你选。” 秦玉桐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来,布料被她捏出一道细微的褶皱。她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去看他指的任何一个地方。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一些。 “都脏。” 这下,陆朝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偌大的体育馆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束光柱,还在不知疲倦地照亮着飞舞的尘埃。 他站直了身体,一步一步,再次走到她面前。这一次,他没有给她任何后退的机会。一只手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他的指腹有些粗糙,带着薄茧,摩挲着她下颌光滑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他的眼睛离她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见自己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那个小小的倒影。 “秦玉桐,”他缓缓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不是嫌这儿脏。” “你是嫌我脏,不想跟我做。” 他用的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笃定道。 “对不对?” 空气凝滞。 她没说话,只用那双清透如琉璃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有一片冰凉的平静。 这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陆朝烦躁。 他扣着她下巴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他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裂痕,看到畏惧、羞愤,或者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什么都没有。 她就像一尊精美易碎的瓷器,内里却填满了坚冰。 良久,陆朝忽然松开了手。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体育馆里显得格外刺耳。“行。” 他退后一步,抄着裤袋,恢复了那副慵懒姿态。 “换个地方。” 一路无话。 午后的阳光毒辣,蝉鸣声嘶力竭,空气热得像要烧起来。 陆朝的手像铁钳,攥着秦玉桐的手腕,走在学校最偏僻的那条香樟小径上。他的步子很大,她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校服裙摆在身后划出焦躁的弧度。 他的单人宿舍在留学生楼的顶层,是陆家捐楼时顺带提的“小要求”。 钥匙拧开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甜腻香味与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是独属于陆朝的气息。与旧体育馆里那股腐朽的尘埃味不同,这里的气息是鲜活的、具有侵略性的。 秦玉桐之前总不理解为什么他的味道那么柔和,原来和烟草混合,就会变得辛辣。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一张单人床,书桌上放着一台厚重的外星人笔记本电脑,屏幕保护程序是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校徽。桌角搁着一部黑色的PSP,旁边散着几张游戏卡带。 一切都彰显着主人的优渥与漫不经心。 陆朝反手甩上门,门板“砰”地一声合上,将外面的蝉鸣与燥热彻底隔绝。 窗帘拉着,室内只开了盏昏暗的台灯,光线暧昧。 秦玉桐还没来得及看清更多,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着后退,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凉的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吻随之落下,带着惩罚性的力道,辗转撕咬,不留一丝喘息的余地。 52.等不及了 一个月。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这样亲近。生疏又熟悉的触感,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逆流。她像一艘在暴风雨中失控的船,被他掀起的巨浪裹挟着,只能被动地承受。 他的手探入她的校服衬衫下摆,掌心滚烫,所到之处,激起一片细微的战栗。 秦玉桐的指尖无意识地蜷起,抠住了门板上冰冷的金属把手,以此来抵抗那阵灭顶的眩晕。 一切都太快了。 快得让她感觉不到任何情意,只剩下最原始的欲望与占有。 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唇齿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她偏过头,细白的脖颈绷成一道脆弱的弧线,声音带着哭腔,破碎而微弱。 “陆朝……” 他置若罔闻,埋首在她颈间,呼吸灼热。 秦玉桐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因为情动,而是源于一种被粗暴对待的委屈。她攥紧了拳,用尽力气推他,却撼动不了分毫。 “……你弄疼我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像被雨打湿了翅膀的蝴蝶,“前戏……前戏都没做够……” 这句哼哼唧唧的抱怨,终于让陆朝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里,紧紧地盯着她。他的眼眶有些发红,眼里有种近乎偏执的情绪。 她甚至没能消化这句话里病态的占有欲,身体的失重感再次传来。陆朝将她从冰冷的门板上抱了下来,动作却算不上温柔,像拎着一只不听话的猫,几步就扔到了那张单人床上。 宿舍的床垫很软,她陷进去,又被弹起半分。 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而温暖的光带,却照不亮床上的昏暗。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一切都静得可怕。 陆朝没有立刻压上来。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身剪裁得体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硬是透出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他解开自己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然后单膝跪上床沿,阴影便将她完全笼罩。 秦玉桐蜷缩起身体,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用尽全身力气戒备着。 他却笑了,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指尖并没有触碰她,只是虚虚地划过她衬衫的轮廓线,从锁骨,到胸口。 “自己来,”他的声音很轻,“把扣子解开。” 秦玉桐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说,”他俯下身,滚烫的鼻息喷在她的脸颊上,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荷尔蒙气息,压迫感十足,“解开它。还有里面的。” 她的指尖发着抖,连带着校服的布料也一起战栗。那颗小小的,圆润的塑料纽扣,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她试了好几次,指腹都磨红了,才堪堪解开第一颗。 陆朝极有耐心地欣赏着。 直到她颤抖的手指解开最后一颗衬衫纽扣,露出里面纯白色的棉质胸衣,他的眼神才骤然变暗。那目光像实质的火焰,灼烧着她暴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肌肤。 果然比想象中更大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秦玉桐咬紧了下唇,闭上眼,双手绕到背后,摸索着解开了那细小的搭扣。 束缚一松,她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他终于动了。 他俯下身,温热的唇却并没有落在她的唇上,而是精准地含住了右边。 秦玉桐浑身一僵。 预想中的啃噬和疼痛没有到来。 他没有用牙齿,动作甚至称得上……温存。 不是啃咬,仿佛幼兽般的吮吸。湿热的、柔软的触感,包裹着那一点,力道不轻不重。 这和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种羞辱都不同。 陌生的电流从那一点炸开,迅速窜遍全身,让她绷紧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疼痛和恐惧被一种更原始、更难以言喻的酥麻感所取代。 她的脑子成了一片空白,纷乱的思绪被这缱绻的动作搅成一团浆糊。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吗?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自己不是被侵犯的猎物,而是被安抚的珍宝。这错觉太过危险,也太过舒适,让她几乎要沉溺其中。 就在她意识迷离,几乎要溺毙在这片诡异的温情里时—— 毫无预兆地,一贯到底。 “啊——!” 撕裂般的剧痛从身体最深处传来,瞬间将她从那片虚假的温存中残忍地拽了出来。那点刚刚让她浑身发软的舒适感,被这突如其来的贯穿撞得粉碎。 她疼得弓起了背,指甲在身下的床单上划出几道的抓痕。一滴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刚才那一点点的温柔,不过是疯狗在享用他的猎物之前,一点微不足道的耐心。 陆朝抬起头,薄唇上沾着暧昧的水光,眼底却是一片沉沉的、得逞的墨色。他欣赏着她脸上痛苦与迷茫交织的神情,像欣赏一幅价值连城的画作。 他低头,用一种近乎残忍的爱怜,吻去她眼角的泪。 声音喑哑,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烙进她的灵魂深处。 “不是喜欢被我咬么?” “这才是……疯狗的操法。” 他盯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唇,和那双噙着水汽的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半晌,他沙哑地开口,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宣告。 “等不及了。” 话音未落,他便有了动作。 陆朝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滚烫的手掌毫不客气地探入她校服裙摆之下,像抚过最上等的丝绸,然后一把扣住她的大腿,腰腹骤然发力,就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啊——” 秦玉桐猝不及防,一声短促的惊呼被堵在喉间。身体悬空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以求平衡,双腿也本能地夹紧了他精瘦的腰。 这个姿势…… 她的脚尖悬空,纤细的脚踝在空气中划出无助的弧度,整个人像藤蔓,被迫攀附在他这棵野蛮生长的树上。 他抱着她,压在门板上。 没有丝毫缓冲,他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狠狠地向上顶了一下。 “唔……” 秦玉桐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身体猛地绷直了,指甲深深陷进他后背的衬衫里。那布料不便宜,此刻却被她抓得皱成一团。 委屈和怒火烧上心头,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环在他颈后的手猛地收紧,五指插进他微硬的发根里,不管不顾地用力一扯,声音是哭出来的,又狠又颤。 “陆朝!你他妈是狗吗?!” 这声带着哭腔的怒骂,非但没能让他停下,反而像一剂催化剂,让他眼底的疯狂烧得更旺。 他笑了。 低低地笑起来,胸腔震动,那笑声喑哑又性感,贴着她的耳朵钻进去,激起一阵栗意。 他偏过头,滚烫的唇几乎要擦过她的耳廓,气息灼人。 “是。”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只咬你一个人的疯狗。” 53.讨厌 空气里浮动着尘埃与汗液混合的咸湿气味。 秦玉桐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摔在岸上的鱼,只剩下徒劳的、细微的战栗。身下是国际生宿舍标配的硬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床褥,被揉得一团乱。 撕裂的痛楚还未完全消退,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会引来一阵尖锐的回响。 身上的人没有离开。 陆朝的呼吸像一头刚结束捕猎的野兽,粗重、灼热,喷洒在她的颈窝。汗水顺着他紧实的背脊线条滑落,滴在她的皮肤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那股横冲直撞的蛮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慢的占有。 他不再是那条不管不顾只想咬断她喉咙的疯狗,反而像是在细细品尝自己的战利品。每一次缓慢的研磨,都带着有技巧的力道,仿佛要将他自己的形状,深深烙印在她的身体最深处。 秦玉桐僵着身体,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床单。 理智告诉她,应该推开他,应该尖叫,应该用尽一切力气反抗。可身体却像被抽走了筋骨,软成了一滩烂泥。那股起初让她痛不欲生的蛮横,在此刻缓慢而磨人的节奏下,竟诡异地升腾起一股陌生的、酥麻的电流。 她痛恨这种感觉。痛恨自己身体的背叛。 就在这时,陆朝忽然低下头,滚烫的唇贴上她的耳朵,那只戴着黑色耳钉的精致耳朵此刻红得几乎要滴血。他的声音被情欲濡湿,变得喑哑而黏稠。 “宝宝,我好喜欢你。” 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像一块巨石,轰然砸进秦玉桐混沌的脑海。 喜欢? 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不是喜欢,更不是爱。这是一种标记,是野兽在自己的领地上撒尿,用最原始野蛮的方式宣告所有权。是陆朝这样天生掠夺者的本能,看到想要的东西,便不择手段地弄到手,打上自己的印记,再揉碎了,吞吃入腹。 她的心冷得像一块冰,可身体却因为他这句耳语和随之而来的深顶,不受控制地弓了起来。喉咙里溢出一丝破碎娇媚的呜咽,连自己都觉得羞耻。 她偏过头,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颊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讨厌。”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毫无力道,与其说是抗拒,不如说更像某种变了调的邀请。 陆朝听见了。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紧贴的身体,清晰地传导给她。那笑声里满是得逞了然的意味。他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掐着她腰的手骤然收紧。 “嘴上说讨厌,嗯?”他咬着她的耳垂,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她感到一阵刺痛的痒,“身体可比你诚实多了。” 说完,他不再给她任何思考和喘息的机会。 刚刚平息下去的风暴,以一种更加凶猛却又带着诡异温柔的姿态,重新席卷而来。他不再是单纯的发泄,而是带着一种奖赏般的侵略,精准地擦过她身体的每一个敏感点。 暮夏的日光被厚重的窗帘滤成一条昏黄的金线。 空气里混杂着汗液、情欲和一种陌生的,属于陆朝的甜腻香味。高潮的余韵像退潮,带走了那阵灭顶的酥麻,只留下黏腻的狼藉和骨头缝里空洞的酸软。 她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一截香汗淋漓的后颈。雪白的校服衬衫被揉成一团,丢在床脚,像一朵被暴雨摧残过的栀子花。百褶裙的拉链还敞着,歪在一旁。 身后的床垫陷下去一块,陆朝的体温和重量重新覆上来。他从背后抱住她,滚烫的胸膛贴着她汗湿的脊背,一条手臂占有性地横过她的腰,手指去勾她的下巴,想把她的脸转过来。 “宝宝,怎么不理我?”他的声音还带着事后的沙哑,嘴唇贴着她的耳廓,气息湿热。 秦玉桐却像只被蛇信舔舐过的青蛙。她偏开头,躲开他的亲吻,声音从枕头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哭腔和厌恶。 “滚开。” 陆朝的动作顿住了。他浓黑的眉拧起来,眼底掠过一丝不悦。他可以容忍她的挣扎,甚至享受那种征服的快感,但他不能容忍事后的冷漠。 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用完就被丢掉的工具。 他捏着她下巴的力道重了些,强迫她转过头来。秦玉桐的眼睛红肿得像兔子,瓷白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里满是倔强的恨意。 “刚才不是很喜欢吗?嗯?”陆朝的指腹摩挲着她脸颊的泪痕,调侃,“叫得那么好听。” 羞耻和愤怒涌上心头,秦玉桐猛地抬手,想推开他。 “别碰我!你脏!” 可她的手腕被他轻易地攥住,压在头顶。陆朝俯下身,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霸道和气势,此刻像山一样压下来。 “脏?”他重复着这个字,尾音拖长,像是在品味什么有趣的词汇。随后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紧贴的身体传给她,“那刚才被‘脏’东西操的时候,你流那么多水做什么?” 秦玉桐浑身温度升高,一时间找不出话反驳他,只能又将脸重新埋进枕头里。 看到她这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陆朝心底那点暴戾的火气又诡异地熄灭了。他烦躁地松开她,翻身下床。 房间里响起窸窣的穿衣声。秦玉桐依旧趴着,把脸埋得更深,像一只鸵鸟,以为看不见,危险就不存在。 没过多久,床边又是一沉。 她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正拿着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擦拭她的后背和大腿。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与他本人极不相符的小心翼翼。 是浸了热水的毛巾。 秦玉桐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别动,”陆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了刚才的戏谑,变得低沉而温和,“不擦干净会不舒服。” 他耐心地帮她清理着身体。擦完之后,他拉过被子,将她赤裸的身体裹住,只留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在外面。 宿舍里的小冰箱发出轻微的嗡鸣。陆朝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一瓶玻璃瓶装的橙汁,是那种进口的,只有少数高级超市才能买到。他拧开瓶盖,插上吸管,递到她嘴边。 “喝点东西。” 秦玉桐紧闭着嘴,不理不睬。 陆朝也不生气,就那么举着。宿舍里很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从金色变成了橘红色,黄昏到了。 “桐桐,”他又叫她,声音放得更软,几乎带上了点哄劝的意味,“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你再不理我,我就……再做一次。” 赤裸裸的威胁,却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来。 秦玉桐终于有了反应。她猛地转过头,狠狠地瞪着他。 陆朝却笑了。他就喜欢看她这副鲜活的样子,哪怕是恨着他的。他把吸管又往她唇边送了送,“喝一口,就一口。” 她像是赌气,又像是真的渴了,张开嘴,就着他的手,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冰凉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短暂恢复水分。 见她喝了,陆朝眼里的笑意更深。他把橙汁放在床头柜上,那个上面还摆着一个索尼的MP3。他顺势坐下来,伸手去拨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 这一次,秦玉桐没有躲。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陆朝,”她开口,声音哑得厉害,“你就是个疯子。” “对,”陆朝坦然承认,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滑到脖颈,最后停留在她跳动的脉搏上,感受着那脆弱的生命力,“为你疯的。” 他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宝宝,别讨厌我。”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只要……也喜欢我一点点,就一点点,行吗?”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轮廓勾勒出一层温柔的毛边,那张浓颜系的俊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卑微的神情。 秦玉桐看着他,心里一片茫然。恨意像野草,被刚才那场暴力的情事浇灌得疯长,可此刻,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又像一场暖雨,让她不知所措。 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头,重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不推开,不回应。 这已经是陆朝能从她这里得到的,最好的默许。他无声地笑了,心满意足,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次,他只是抱着。 54.她好像忘了什么 陆朝的怀抱滚烫,秦玉桐像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任他抱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醒来时,宿舍里已经空了。 床头柜上那瓶橙汁还剩一半,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是陆朝龙飞凤舞的字迹: “宝宝,我先走了。晚上等我电话。” 落款只有一个嚣张的“L”。 秦玉桐盯着那张纸条,像是看见了什么肮脏的病毒。她抓起它,揉成一团,连同那半瓶橙汁,一起狠狠丢进了垃圾桶。金属内胆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身体的酸痛和黏腻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下午发生了什么。她赤着脚下床,走进逼仄的独立卫浴间,将花洒开到最大。滚烫的热水兜头淋下,她用浴球蘸着沐浴露,一遍遍地擦洗着自己的身体,皮肤被搓得通红,仿佛要擦掉一层皮,才能洗去陆朝留下的所有痕迹。 可她知道,没用的。有些东西,已经脏了。 *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秦玉桐回到教室时,铃声刚响过。 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和少年人身上淡淡的汗味、书本的油墨香。风扇在头顶嘎吱嘎吱地转着,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津市一中的午后,可对秦玉桐而言,世界像是蒙上了一层毛玻璃,所有声音和景象都隔着一层,显得不真切。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屁股痛,双腿之间也痛。 “玉桐!你跑哪儿去了?刚才老班还问你呢。”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拍了拍她的胳膊。是吉晨雨,她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腮帮子鼓鼓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没什么,去……操场走了走。”秦玉桐从书包里拿出练习册,声音有些发虚。 “你脸色好差啊,”吉晨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白的跟纸似的。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去医务室啊?” “我没事。”秦玉桐垂下眼,翻开书页,目光却没有焦点。 吉晨雨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尤其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她敏锐地察觉到秦玉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和疲惫,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她想再问,可见秦玉桐那副恹恹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风扇的噪音。 过了许久,秦玉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转过头,轻声问:“晨雨,问你个事。” “嗯?”吉晨雨正对着一道数学题抓耳挠腮,闻言立刻来了精神,“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秦玉桐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书页的边角,“你在写一本小说,里面的女主角,被卷进了一段……她很不喜欢的关系里。那个男的对她……很坏,但有时候,又好像对她很好。你说,她该怎么办?” 吉晨雨立刻来了兴趣,这是她最擅长的领域。她把笔一放,身体都转向了秦玉桐:“强制爱啊?我懂我懂!那男主什么人设?霸道总裁还是病娇疯批?长得帅不帅?有钱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让秦玉桐有些发懵。 她脑海里浮现出陆朝的脸,和他亲吻她额头时近乎卑微的神情,然后又闪过他粗暴贯穿她时,眼底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 她喉咙发干,艰难地开口:“……又坏又好。” “这不就是典型的虐恋情深嘛!”吉晨雨一拍大腿,兴奋地分析,“这种人设最带感了!读者就喜欢看这种拉扯。你听我说啊,按照套路,女主一开始肯定要反抗,各种逃跑,然后被男主抓回来,关小黑屋这样那样……但慢慢的,她会发现男主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比如他有个悲惨的童年什么的,然后就忍不住心软了,最后就是——” “……就是斯德哥尔摩,爱上他了呀!” 吉晨雨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磕到了”的兴奋。 斯德哥尔摩。 爱上他。 下午那些屈辱的、被撕裂的画面,伴随着陆朝那句滚烫的“我好喜欢你”,再一次冲刷着她几近崩溃的理智。 她会心疼陆朝?会爱上那条疯狗? 秦玉桐放在书本上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崭新的书页被她抠出了一道深深的折痕。 “她不会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冬日玻璃窗上的一层薄霜,冰凉又决绝。 吉晨雨愣了一下,嘴里的棒棒糖棍转了个圈:“哎呀,你这就不懂了。小说嘛,就是要戏剧冲突。没有爱,哪来的恨?没有一点点心动,哪来的拉扯感?你这样写,女主就太单薄了,读者会觉得……” “她只会觉得他恶心。”秦玉桐打断了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又清晰,“从头到尾,都恶心。” 那股浓烈的厌恶和恨意,强烈到让吉晨雨都感到了不适。她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你……你今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不就是个小说人设嘛,至于吗……” 至于吗。 秦玉桐垂下眼睫,不再说话。 她怎么跟晨雨解释,这不是小说,是她刚刚经历过的地狱。在吉晨雨的世界里,强制爱是带感的标签,虐恋情深是流量密码。可于她而言,那是滚烫的掌心,是用恩情绑架,无法挣脱的禁锢。 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风扇老旧的轴承发出单调的催眠曲,窗外的光线渐渐由刺目的白转为温暖的橘黄。 秦玉桐的思绪是混沌的,像一团被猫玩弄过的毛线。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无意识地转着笔,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自己的帆布笔袋上。笔袋一侧的拉链没有拉好,露出了里面躺着的一部粉色的小巧的诺基亚滑盖手机。 是去年生日时,秦奕洲送的。偷偷放在学校里用作接收信息。 手机…… 陆朝那句“晚上等我电话”像魔咒一样响起。她下意识地皱眉,一股反胃的感觉涌上喉头。 她想刻意地遗忘,仿佛这样就能把今天下午的一切都抹去。 可她好像把不该忘的忘了。 僵硬地伸出手,拉开笔袋,将那部手机拿了出来。按下点亮屏幕的按键。 下午五点四十五分。 屏幕壁纸是一张鸢尾花的特写,幽蓝色的花瓣,神秘又清冷。而时间下面,有一行她自己设置的备忘录提醒,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快一个小时了。 ——「下午四点半,图书馆三楼视听室。江临哥哥。」 她想起来了。 今天,她和江临有约。 昨天在走廊上遇见,他叫住她,单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另一只手拎着个CD袋。少年身形清瘦挺拔,银色的耳钉在日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那双没什么情绪的单眼皮看着她,眼角下的泪痣显得有些性感。 “玉桐,”他声音像他的人一样,有点冷,但很好听,“上次说的那支北欧的后摇乐队,我刻了张碟,明天给你。” 当时人很多,她心跳得像擂鼓,又故作矜持地点头:“好。谢谢学长。” “下午第四节课后,图书馆三楼视听室,人少。”他顿了顿,嘴角似乎弯了一下,那抹笑意转瞬即逝,“我等你。” 我等你。 这三个字,曾让她一整晚都没睡好。 江临。那个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那个永远一副冷淡疏离,却会在她看过去时,眼神为她有片刻停留。 他是她的初恋。 可她把他忘了。 在她被陆朝在床上摆弄,神志不清的时候,江临正在图书馆等她。 从四点半,等到五点,再等到现在……他是不是已经走了?他会怎么想她? 言而无信……满嘴谎话……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懊悔瞬间攫住了秦玉桐。比起被陆朝侵犯的痛苦,这种亲手碾碎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的感觉,更让她无法忍受。 她不能就这样算了。 “哗啦——” 秦玉桐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噪音,打破了整个教室的寂静。所有人都循声望向她。 她像是没看见那些诧异的目光,手忙脚乱地把书本和文具一股脑地塞进书包里。动作慌乱,毫无章法,粉色的手机从她指间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玉桐?你干嘛去?”吉晨雨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帮她捡起手机,“还没下课呢!” “我……我有点急事,必须得走。”秦玉桐接过手机,声音都在发颤。她拉上书包拉链,甚至来不及背上,直接拎在手里。 她必须去见他。 她必须去跟他解释。 哪怕他已经走了,她也要去那个地方看一看。 那是属于江临的地方,干净,清冷,和煦。她要去那里,洗掉身上属于另一个人的,肮脏又滚烫的气息。 55.我等到了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剩下秦玉桐自己的脚步声,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在空旷的教学楼里砸出沉闷而急促的回响。 她几乎是跑着下楼的,傍晚的风从楼梯间的窗口灌进来,带着一丝燥热后的凉意,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发丝黏在汗湿的皮肤上,有些痒,她却顾不得去拂。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像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去图书馆。 去找江临。 津市一中的图书馆是一栋独立的苏式老建筑,红砖墙上爬满了常青藤。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时,一股独属于旧书本的、霉变与油墨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瞬间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大厅里空空荡荡,只有管理员阿姨在打盹。橘金色的余晖穿过高大的拱形窗,在磨得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 这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脆弱的胸腔。 她已经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他肯定已经走了。 这个念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她刚刚因奔跑而发热的身体瞬间冷了下来。双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她还是上了三楼。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轻响,在这份死寂里显得格外突兀。 三楼最里侧,便是视听室。一扇虚掩着的门,门缝里没有透出任何光亮。 秦玉桐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站在门口,手扶着冰凉的门框,连推开那扇门的勇气都没有。 或许,就这样也好。 她现在这副样子,又有什么资格去见他? 身上还残留着另一个男人的气息,那股浓烈、霸道的味道,无论她用多烫的水冲刷,都像是刻进了骨头里。她觉得自己脏透了。 就在她转身准备逃离时,一丝极细微几乎被忽略的旋律,从门缝里泄了出来。 是后摇。 迷幻,空灵,像是从极北之地的冰原上传来的风声。 是江临喜欢的音乐。 秦玉桐的呼吸一滞。她猛地回头,像是看到了神迹,颤抖着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视听室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来自角落里一台老旧台式电脑的屏幕。幽蓝的屏幕光映照出一道清瘦的剪影。 少年戴着黑色的头戴式耳机,靠在椅背上,一条长腿随意地伸着,另一条屈起。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随着音乐的节拍无意识地敲击。与她同款的耳钉在昏暗中,捕捉到屏幕的微光,闪过一道冷冽的亮。 他还在。 他竟然还在等她。 那一瞬间,爱恨情仇如同山洪决堤,轰然爆发。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或许是她的抽噎声惊动了他。江临的动作顿住,他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音乐声立刻清晰地流淌出来。他转过头,微微怔了一下。 “玉桐?” 他的声音比音乐更清冷,也更好听。 秦玉桐站在那里,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她想开口说话,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江临站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也隔绝了那唯一的光源。 “怎么了?”他皱起眉,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和哭得通红的眼眶上,“出什么事了?” 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是干净的洗衣粉混合着淡淡的鸢尾调。 是她一直以来,偷偷肖想的味道。 “对不起……”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我来晚了……” “嗯,”他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不是的!”她急切地摇头,眼泪掉得更凶,“我……我忘了……对不起,江临哥哥,真的对不起……” 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不能告诉他,她是跟陆朝在一起。 她向前一步,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他劲瘦的腰,脸埋在他的校服衬衫上,放声大哭。 江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怀里女孩的身体很软,带着一丝奔跑后的热气,却又在不住地发抖。她的眼泪很快就浸湿了他胸口的布料,滚烫得像是要灼伤他的皮肤。 他轻轻地拍着她颤抖的后背。 “别哭了。” 可这句安慰,却像是打开了她情绪的闸门。她哭得更厉害了,仿佛要把这辈子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她抓着他衣服的力道很大,指节都泛了白,像是在抓住最后的救赎。 过了很久,久到江临觉得自己的衬衫都要被她的眼泪浸透了,她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他能感觉到她情绪的平复。他低头,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闻到她洗发水的清香。 “好点了吗?”他问。 秦玉桐在他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却依旧不肯抬头,也不肯松手。她贪恋这个怀抱的温度和气息,这里是安全的,干净的,能让她暂时忘掉那些肮脏的记忆。 江临没再说话。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任由她抱着。耳机里泄出来的后摇乐还在继续,空灵的鼓点和吉他音墙,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他稍稍松开手臂,低头看她。 秦玉桐终于抬起了脸。 眼睛肿得像桃子,长而卷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鼻尖也是红的。那张平日里明媚动人的小脸,此刻看起来脆弱又可怜,像一只被暴雨淋湿的猫。 她看着他,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水汽,嘴唇翕动,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江临看着她,看着她被泪水洗过的干净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微微红肿的漂亮嘴唇。 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 一个冰凉的带着薄荷清香的吻,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很轻,像一片雪花。 然后,那个吻顺着她的鼻梁,缓缓下移。 他亲了亲她湿漉漉的睫毛,泪珠的咸涩晕染开。 最后,他的唇,小心翼翼地,印在了她的唇角。 不是亲吻,更像是一种安抚。 温柔的,克制的,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和郑重。 “没关系,”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我等到了。” 56.逾矩 她的指尖下的布料滑腻冰凉。而布料之下,是男人灼热紧绷的身体。秦奕洲的喉结因为她大胆的靠近,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成熟又性感。 时间凝滞在这昏黄的灯光下。 她的气息,是夏末栀子花的淡香,混着一点点刚哭过的咸湿水汽,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呼吸。十六岁,含苞待放的年纪,一切都是鲜活而致命的。 秦奕洲垂下眼,狭长的狐狸眼在金丝镜片后,情绪被遮掩得滴水不漏。 他怎么跟她说? 说他看着她从一个只到他膝盖的小团子,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心里那份名为“父爱”的堤坝,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早已被某些失控的情愫蛀空,摇摇欲坠。 说今天早上,他在财经晨报的角落里看到一则社会新闻——津市某富商因猥亵养女被捕入狱。那一瞬间,他看她的眼神不再是父亲看女儿,而是一个男人,看到了自己最阴暗、最不可告人的恐惧。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 秦奕洲的手,终于动了。 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抱她。他只是用一种近 秦奕洲的手覆上秦玉桐的手背。她的手很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死死攥着他睡袍前襟那片冰凉滑腻的真丝面料。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热,带着常年握笔和翻阅卷宗留下的薄茧。他没有用力,又很用力,一根一根地,将她的手指从自己的衣料上掰开。 近乎一种残忍的温柔。 “秦玉桐,”他叫了她的全名,声线是一贯的平稳,“松手。” 两个字轻易地击溃了她摇摇欲坠的防线。秦玉桐眼里的水汽瞬间凝成泪珠,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他手背上,滚烫。 她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声音发着颤,“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因为江临……你生气了?我以后不见他了,你别不要我……” 她语无伦次,试图用最拙劣的方式来挽回。 秦奕洲的目光落在她红肿饱满的唇瓣上,那是被另一个男人亲吻过的痕迹,像雪地里开出的刺目红梅。他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眼神暗得像不见底的深潭。 “这和他无关。”他终于掰开了她所有的手指,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那个危险足以点燃一切的距离。真丝睡袍从她指间滑走,不带一丝留恋。 他垂眸,用一种近乎审判的语气,陈述一个事实:“我们之间,逾矩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书房。背影决绝,斩断了她所有不该有的念想。 门“咔哒”一声合上,将秦玉桐的世界一分为二。 门外是她,被他话语里的冰霜冻结在原地,浑身冰冷。 门内是他,被自己亲手筑起的高墙围困,呼吸困难。 秦奕洲没有开灯。 窗外,津市的夜景像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车流汇成沉默的河,无声地奔涌向远方。可这一切繁华,都映不进他眼里。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熟练地抖出一根,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他已经戒烟很多年了。 那个小姑娘,是他亲手抱回来的。他教她写字,教她弹琴。 他以为自己永远会是那个克制沉稳的监护人,是她最坚实的港湾。 可不知什么时候,她看他的眼神开始掺杂进少女朦胧的依赖与爱慕。尤其是那天晚上,他看到了她的全部。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方才在客厅,她从背后抱住他,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单薄的睡袍,隔着一层真丝,那热度依旧烫得惊人。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口的起伏,和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质问。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 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唾弃的怪物。 尼古丁的渴望在四肢百骸叫嚣,最终还是被他强压下去。他将那支未点燃的烟扔进垃圾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拿起书桌上的座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那部红色的电话,是检察院内部的专线。 电话很快被接起。 “老领导,是我,秦奕洲。”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沉稳,“嗯,这么晚打扰您。我想申请一个外派支援的名额,去邻省那个扫黑专案组,对,就是最快能出发的那种。”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没有半分迟疑:“家里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生活。” 挂断电话他静立了片刻。又拿起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这次的等待时间稍长一些,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爽朗又带着睡意的声音。 “喂?奕洲啊,这么晚了,有急事?”是市公安局局长,林耀的父亲,林建国。 “林局,抱歉这么晚打扰。”秦奕洲的声音放缓了些,带上了一丝人情味,“我这边临时有个紧急任务,要去外地一段时间,归期不定。玉桐……这段时间,可能要多麻烦您和嫂子照看一下了。” 林建国在那头笑了:“你这说的什么话!玉桐跟我们家闺女一样,跟林耀那小子一天到晚混在一起,你还怕我们照顾不好她?你放心去,家里有我们呢。” “嗯,”秦奕洲应了一声,声音很轻,“那就拜托了。” 结束通话,他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鸢尾花形状的白金项链。那是他准备送给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 他发现她最近很喜欢这种花。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将盒子关上,推回抽屉最深处。 然后,他起身,简单地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必要的证件。就像一次寻常的出差,仿佛明天就会回来。 临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客厅的灯还亮着,女孩蜷缩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痕。 这次他没有走过去为她盖上毯子。 男人只是在玄关处站了很久,目光浅浅描摹着她的轮廓,最后,轻轻带上了门。 也许明天就回来了。他想。 57.今晚别走 那个夜晚之后,秦玉桐的世界里,某种支撑她长大的东西,无声无息地塌陷了。 起初是无法接受。她会在清晨半梦半醒间,习惯性地以为能闻到楼下厨房传来的秦奕洲为她准备早餐时那一点点咖啡的醇香。可空荡荡的家里,除了她再无别人。 玄关处他常穿的那双皮鞋不见了。书房的门紧闭着,落了锁。衣帽间里,属于他的那一半,只剩下几件她亲手挑选却没来得及送出的秋冬款衬衫,像被主人遗弃的骨骸。 他真的走了。没有争吵,没有解释,只留下一句冰冷的“逾矩”,便从她的生命里,撤离得干干净净。 林耀的母亲,那位待她如亲女的阿姨,开始每天变着花样地让司机送来汤羹和晚餐。林耀也几乎天天来报道,讲着学校里那些不好笑的笑话。 秦玉桐只是安静地听,偶尔牵动一下嘴角,算作回应。 她接受了。像一株被骤然抽离了藤架的植物,无奈地,匍匐在地。她依旧上学,写作业,甚至在吉晨雨拉着她讨论最新小说剧情时,也能给出像样的反应。 只是所有人都看得出,秦玉桐那双总是含着光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津市的秋天,是这座城市最美的季节。梧桐叶被秋风染成金黄,铺满街道,车轮碾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首绵长的悼亡诗。 月考成绩张榜的那天,天气格外晴好,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津市一中的光荣榜前总是最热闹的地方。秦玉桐的名字,从高一入学起,就从未离开过最顶端那个位置。年级第一,是她身上众多光环里,最习以为常的一个。 “玉桐!快来看啊,放榜了!”吉晨雨拽着她的手腕,兴奋地往人群里挤,“这次你肯定又是第一,赌一包辣条!” 秦玉桐被她拉着,有些心不在焉。 她其实并不在乎。秦奕洲不在,考第一又给谁看呢?那个会在她拿回成绩单,眼底流露出骄傲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诶?怎么回事?”吉晨雨的声音忽然变了调。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让真正的学神走近。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过来,带着探究、同情,或是幸灾乐祸。 秦玉桐的视线缓缓上移,越过一张张熟悉的同学的面孔,落在那张红色的榜单上。 她看见自己的名字。 不在第一个。 不在第二个。 甚至不在第三个。 年级第七。 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嗡嗡作响,却又听不真切。她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心脏疯狂失速的擂鼓声。 天,好像真的要塌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拨开人群的,只记得身后吉晨雨焦急的呼喊。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想逃。 教学楼的天台,风很大,吹得她单薄的校服猎猎作响。她扶着冰冷的栏杆,看着楼下操场上蚂蚁般大小的人影,眼泪终于决堤。 不是因为区区一次考试。而是这一个月来所有被压抑的委屈、恐慌和被抛弃感,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秦奕洲,你看到了吗?你不要我了,我就真的什么都做不好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递上一张纸巾。 秦玉桐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哭什么,”江临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和他的人一样,又酷又懒,“不就是没考第一,至于么。” 他靠在另一边的墙上,单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另一只手夹着一根还没点燃的烟。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 秦玉桐没接纸巾,倔强地用手背胡乱抹着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别管我。” 江临轻嗤一声,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只是伸出手,将她整个人从栏杆边拽了过来,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风声在耳边呼啸,盖过了一切。秦玉桐的身体先是僵硬地挣扎了一下,鼻尖却撞上他的味道,干净得像冬日初雪。 被压抑的哭声终于从喉咙里冲出来,变成细碎的呜咽。她攥着他身前的衣料,把脸深深埋进去,任由眼泪肆无忌惮地浸湿他的胸膛。 江临没有动,也没有出言安慰。他只是用手臂圈着她,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目光越过她单薄的肩,望向远处被晚霞烧成一片橘红的天际。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轻微的抽噎,他才松开她,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哭够了没?” 秦玉桐红着一双兔子似的眼睛,窘迫地从他怀里退出来,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嗯。” 江临垂眼看她,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看起来脆弱得像一件马上就要碎掉的瓷器。 “走了,”他言简意赅,转身就往楼梯口走,“送你回家。” 秦玉桐愣愣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那块被秦奕洲抽走后空洞冰冷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填上了一点。 暮色四合,秋夜来得早。路灯一盏盏亮起,将地面染上昏黄的光晕。秦玉桐安静地坐在机车后座上,晚风吹起她的长发,拂过江临的后背,带起一阵微痒。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攥住了他校服的衣角。 他们穿过老旧的居民楼,穿过霓虹初上的商业街,食物的香气和人间的烟火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包裹。 江临骑得不快,声音混在风里飘过来:“冷不冷?” 她把脸颊往他背上贴了贴,摇摇头,很轻地说:“不冷。” 到了她家门口,江临停了车。秦玉桐跳下来,看着眼前这栋在夜色里安静矗立的房子,感觉像一个巨大而空旷的牢笼。 她从书包里摸索钥匙,指尖却有些发抖,试了几次都没能对准锁孔。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从她手里拿过钥匙,轻松地“咔哒”一声,开了门。 门内,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江临没有急着走,他靠在门框上,看着秦玉桐在玄关换鞋,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她没有开客厅的主灯,只开了玄关一盏昏暗的壁灯。光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越发显得孤单。 “进去吧,”他终于开口,“早点休息。” 秦玉桐换好鞋,却没有动。她转过身,背着光,江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紧紧抿着的唇。 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她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声音,轻轻地问:“江临,你今晚……别走了,好不好?” 她需要一点声音,一点活人的气息,来对抗房子里无处不在的,属于秦奕洲的影子和足以将人吞噬的孤寂。 58.留宿 “嗯。” 一个极轻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溢出来,带着一丝夜晚的沙哑。 他答应了。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应允了她近乎无理的请求。 那根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房子里依旧安静,但因为多了另一个人的呼吸,那份足以将人吞噬的死寂被驱散了些。 “饿不饿?”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这才感觉到,胃里空得发慌。从下午在天台崩溃到现在,她滴水未进。她点点头。 江临站起身,走向厨房。秦玉桐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冷白的光瞬间照亮了他半边轮廓分明的脸。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都是秦奕洲离开前为她准备好的食材,蔬菜、肉类、牛奶,分门别类,整整齐齐。 她却从来没有动过。她不会做饭,以前也从不需要她做。以后更不会。 江临扫了一眼,从里面拿出两个番茄,几个鸡蛋,还有一把挂面。他转过身,见秦玉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门口。 “我来吧。”他说,不带疑问。 秦玉桐这才知道,原来江临是会做饭的。 他脱下校服外套,随手搭在餐椅上,里面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他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开始洗番茄。水流的声音哗哗作响,给这个冰冷的房子添了几分烟火气。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着圆滚滚的番茄,有种奇妙的反差感。他洗得很认真,然后拿起刀,在砧板上切块。刀刃落下,干脆利落。葱花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秦玉桐就靠在厨房门边,静静地看着。看他打鸡蛋,看他烧水下面,看白色的蒸汽氤氲而上,模糊了他清隽的眉眼。那个在学校里总是独来独往,在CS游戏里是冷静果决的神级指挥L的江临,此刻正系着一条明显不属于他的小熊图案的围裙,为她煮一碗最简单的番茄鸡蛋面。 让她有了家的感觉。 面很快就煮好了,两碗。他把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上面卧着一个漂亮的荷包蛋。 “吃吧。” 她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吹了吹,放进嘴里。很烫,却也很好吃。 吃完面,江临把碗收走,在水槽里洗干净。秦玉桐想去帮忙,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去洗澡,”他擦干净手,声音平淡,“早点睡。” 她点点头。 等秦玉桐洗完澡出来,穿着秦奕洲给她买的真丝睡裙,长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却没有在楼下看到江临。她心里一空,以为他已经走了。 就在这时,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他还在。 秦玉桐松了口气,坐在床边,用毛巾心不在焉地擦着头发。水声持续了很久,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浴室的门被拉开一条缝。 “玉桐。”江临的声音隔着门板和水声传来,有些模糊。 “嗯?” “进来一下。”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了?” “水温调不了,不是太烫就是太冷。” 这栋房子的热水器是老式的,开关确实不好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她推开浴室的门,一股夹杂着薄荷沐浴露香气的湿热蒸汽扑面而来。水雾氤氲,整个空间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江临就站在花洒下,水流正从他头顶冲刷而下。他没有穿上衣,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肩胛骨、紧实的窄腰和清晰的人鱼线滑落,没入围在腰间的白色浴巾里。他手臂上那朵鸢尾花纹身,在湿润的皮肤上,像是活了过来,妖异地绽放。 秦玉桐的呼吸瞬间停滞,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虽然看过很多次,但还是会脸红心跳呢…… “那个……那个开关要往左边拧一点,再往上提……”偷瞄几眼又若无其事移开。 她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想去帮他调。 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 她惊呼一声,被他用力一拽,整个人都撞进了他怀里。后背重重地抵上冰冷湿滑的瓷砖墙壁,激得她一个哆嗦。 “江临你……” 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他捏住,被迫抬了起来。 花洒的水流劈头盖脸地浇下来,瞬间浸湿了她的睡裙和长发。薄薄的真丝面料湿透后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 “调不好,”他低头看着她,声音被水声衬得喑哑而性感,“故意的。” 水声哗然,盖不住秦玉桐怦然的心脏。 浴室里的雾气更浓了,像化不开的牛奶,将他与她包裹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狭小世界里。暖黄色的顶灯光线透过水雾,在他薄薄的单眼皮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那颗泪痣因此显得愈发蛊惑。 秦玉桐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隔着薄薄一层湿透的真丝,滚烫得像烙铁。也能感觉到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肌肉线条坚硬,李有力量感。 他的眼神,是一片沉沉的墨,揉碎了浴室顶灯的光,也揉碎了她。那里面没有平日里疏离的冷,只有浓浓的欲。 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下一秒,他俯下身。 唇瓣相贴的瞬间,带着薄荷沐浴露的清冽气息和他本身干净的味道,不由分说地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花洒的水流依旧不依不饶地冲刷着,冰与火的交织,让她浑身都起了战栗。她仰起头,像濒死的鱼渴求着水,笨拙而急切地回应他。手臂下意识地环上他的脖颈,指尖陷进他湿漉漉的黑色短发里。 这个吻,渐渐变了味道。他放缓了力道,舌尖温柔地扫过她敏感的上颚,像是在舔舐一只受伤小兽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几乎要在这个窒息的吻里溺毙,江临才稍稍松开她。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鼻尖相触,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冷不冷?”他哑声问,修长的手指关掉了花洒。 浴室里瞬间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她摇摇头,身体却诚实地打了个哆嗦。江临低咒一声,二话不说,扯下挂钩上干净的浴巾,将她连人带湿透的睡裙裹了个严严实实,随即一个横抱,将她抱了起来。 秦玉桐惊呼一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他没再说话,踩着一地的水渍,大步流星地走出浴室,穿过客厅,径直走向她的卧室。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他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床垫因为重量微微下陷。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单膝跪在床沿,俯身看着她。 水珠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滚落,滴在她被浴巾包裹的锁骨上,激起一阵细微的痒。 “秦玉桐,”他叫她的全名,声音里有一种奇异的郑重,“看着我。” 她便顺从地抬眼望进他眼底。 他们是最清楚彼此身体的人。从高一那个兵荒马乱的夏日午后开始,在无数个无人知晓的隐秘角落,他们早已用最原始的方式,探索过对方身体的每一寸地图。 他拉开浴巾,指尖拂过她依旧湿润的肌肤,从纤细的脖颈,到精致的锁骨,再到微微起伏的胸口。所到之处,都像燃起一串细小的火苗。她身上的真丝睡裙湿透后变得半透明,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的曲线比赤裸更要命。 他没有急着剥离那层障碍,反而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目光沉沉地描摹着。温热指腹此刻摩挲在她细嫩的皮肤上,带来一种粗粝又令人心颤的触感。 “哥哥……”她有些不耐地扭动了一下。 他俯身,吻落在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我在。” 他知道她所有的敏感点。他知道吻哪里她会战栗,抚摸哪里她会腿软,知道用什么样的力道能让她最快地缴械投降。 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沿着她的下颌线,一路向下。当他隔着那层湿透的布料,含住胸前的一点嫣红时,秦玉桐弓起身子,一声压抑的呻吟从喉间溢出。 他像是得到了鼓励,手上动作不停,轻易地就剥去了那件碍事的睡裙,将它随意丢到床下。然后,他褪去自己腰间唯一的遮蔽。 当他终于毫无阻碍地进入她时,秦玉桐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身体被填满的充实感,驱散了心中所有的不安与空虚。她像一艘漂泊已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没有更多前戏,也不需要。此刻,他们需要的,只是最直接、最深刻的拥有。 他开始在她身体里冲撞,每一次都进得很深,力道凶狠,像是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嵌入她的身体里,将她这段时间的痛苦与彷徨,尽数撞碎。 床板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呀吱呀”的抗议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秦玉桐搂着他的背,指甲在他紧实的背部肌肉上划出一道道浅红色的印记。她承受着他的给予,也回应着他的索取。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一种极致的释放。 那些积压在心口,让她夜不能寐的沉闷与酸楚,仿佛都随着身体的颠簸,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被撞击成细碎的星尘,消散在着淋漓的汗水与交织的喘息里。 他掐着她的腰,逼她看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用最原始的律动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玉桐,”他在她耳边喘息,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叫我的名字。” “江临……江临……” 她的声音破碎,不成调子,却像最动听的催情剂。 他撞得更深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近乎发泄的情事才终于在两人同时抵达顶峰时,画上句点。 江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依旧埋在她身体里,将头搁在她的颈窝,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和呼吸。 秦玉桐浑身脱力,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房间里弥漫着情欲与汗水混合的气味,暧昧而黏稠。 良久,他才抬起头,用指腹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痕。 “哭什么,”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丝清冷,却带着事后独有的沙哑,“我还在。” 她吸了吸鼻子,伸出双臂,用力地、紧紧地回抱住他,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 嗯,你还在。这就够了。 59.打错 秦玉桐是在一阵细微的酸痛中醒来的。 她动了动,身边的人立刻有了感应,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将她更深地揽进怀里。 江临还在睡。 秦玉桐侧过身,贪婪地,一寸寸描摹他的睡颜。 清晨熹微的光线,柔化了他脸部所有锋利的线条。安静地阖眸,长而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那颗泪痣,便像是停泊在阴影里的一滴墨,沉静而蛊惑。 他睡着的时候,很乖。 她伸出指尖,极轻地,碰了碰他手臂上那片鸢尾花的纹身。 墨色的线条盘踞在结实的小臂上,花瓣的脉络清晰,有一种颓靡又决绝的美。 她忽然生出一点坏心思来。 猫儿似的,她悄无声息地弓起背,被子下的身体,像一条滑腻的鱼,贴着他温热的肌肤,缓缓向下。 他的呼吸依旧平稳,似乎毫无察觉。 秦玉桐的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她的腿微微分开,找到了那个依旧沉睡的物事,然后,用自己最柔软的地方,轻轻地,带着一点试探的意味,磨了上去。 隔着薄薄的布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惊人的轮廓。 一下,又一下。 她像个点火的顽童,用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耐心地挑逗着沉睡的火山。 终于,她感觉到身下的东西有了苏醒的迹象。先是微微一颤,然后,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缓慢而坚定地,在她腿心之间,膨胀、变硬。 江临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闷哼,眉头也随之蹙起。他似乎在睡梦中被什么东西搅扰,却又挣脱不出来。 秦玉桐玩心更甚,她加大了一点力道,用腿根的软肉夹住那滚烫的硬度,不轻不重地碾磨着。 这是一种奇异的报复。报复他昨夜的凶狠,也报复他此刻的无知无觉。 “唔……” 江临终于受不住这种折磨,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视线还有些朦胧,带着初醒的迷茫。他低头,看向被子里那个作乱的源头,再抬眼看向她,瞬间点燃了两簇墨色的火。 “秦玉桐,”他开口,声音是宿夜未散的沙哑,每,“大清早的,不老实?” 她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明艳大方。又故意动了一下,清晰地感觉到那东西在她腿间不耐地跳动了一下。 “谁让你睡得那么沉,”她声音里带着娇嗔,理直气壮,“叫都叫不醒。” 江临盯着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忽然轻轻地笑了。那笑声从胸膛里震出来,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下一秒,他一个翻身,瞬间将两人的位置调转。 秦玉桐惊呼一声,人已经被他牢牢压在身下。他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禁锢在自己与床垫之间的一方小天地里。 晨光恰好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他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我睡得沉?”他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脸上,“我看你,是欠收拾了,是不是?” 他的身体紧紧压着她,那苏醒的巨物,此刻正毫无遮掩又极具侵略性地抵着她的小腹。那滚烫的硬度,隔着薄薄的睡裙,烙得她皮肤一阵阵发麻。 “哥哥……”她立刻就软了,讨饶似的,声音也变得又软又糯。 “晚了。” 江临吐出两个字,然后,便低头吻住了她。 一只手,也不安分地探入她的睡裙下摆,在那光滑如绸缎的肌肤上,四处点火。 床头手机,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那种经典单调的和弦铃声。 两人动作皆是一顿。 秦玉桐下意识地要去推他,却被他按住了手。 江临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里面翻涌着被打断的不悦和浓稠的欲望。他没说话,只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拉下她的睡裙肩带,一口咬在了她圆润的肩头。 “啊……”秦玉桐吃痛,却又觉得那痛楚里带着一股奇异的电流,瞬间窜遍了四肢百骸。 铃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江临终于直起身,长臂一伸,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蹙了蹙眉,他直接按了挂断。 手机被随意地扔回床头柜,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方才还满室流淌的暧昧与温存,像是被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从中斩断,余温尚在,却已然变了质地。 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危险的静默。 秦玉桐能清晰地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那具身体,肌肉线条都绷紧了,不再是情欲勃发的紧实。 她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察觉到不妙。 江临没有再吻她,甚至没有再碰她,只是用那双墨沉沉的眸子,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让她没由来地感觉害怕。 “我……”秦玉桐刚想开口解释点什么,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他却忽然动了。 没有任何预兆,他掐着她的腰,她整个人便被轻而易举地翻了个面,被迫趴跪在了柔软的床垫里。 睡裙从她光滑的背脊上滑落,堆迭在腰间,像一朵凌乱的云。清晨微凉的空气,瞬间亲吻上她大片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秦玉桐的脸颊深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发丝凌乱地散开,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见,感官便愈发敏锐。 她能听到他沉稳下来的呼吸声,就在耳后。能感觉到他分开她的腿,那灼热的、极具侵略性的物事,就抵在她最湿润柔软的入口。 她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要干什么? 下一秒,那滚烫的硬度便缓慢而坚定地,挤了进来。 只进来一个头。 然后,就停住了。 像是楔入石缝的楔子,进退不得,却又以一种无比清晰的存在感,牢牢地嵌在那里。 这是一种极致的折磨。不上不下,不深不浅。身体深处最敏感的那一点被反复撩拨,却又得不到彻底的满足。空虚和渴望的火焰,瞬间就被点燃,烧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江临……”她难耐地扭动了一下腰,“你……” “别动。”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冰凉的质感。 一只手抚上她的背,顺着脊骨的沟壑,缓缓向下,最终,落在了她挺翘的臀峰上。那手掌温热,带着薄茧,覆在上面。 “陆朝。”他终于开口,“他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秦玉桐浑身一僵。 又暗骂了陆朝几句,估计是因为昨晚没跟他打电话今天就给她来这出。 “我不知道,”她心虚地把脸埋得更深了些,声音闷闷的,“可能是……打错了吧。” 这种借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身后的男人,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从鼻腔里哼出来的冷笑。 那笑声让她头皮发麻。 “打错了?”他重复了一遍,语调没什么起伏,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秦玉桐,你当我是傻子?”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卧室里炸开。 不算很重,却带着十足的惩戒意味。他一巴掌拍在了她右边的臀瓣上。那片细腻的肌肤,迅速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酥麻的痛感混杂着羞耻,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 她惊得倒抽一口凉气,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弓起,却被他牢牢按住腰,动弹不得。而她这个动作,却让那埋在她身体里的东西,又往里深了一分。 “啊……”她忍不住溢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老实点。”江临的手掌还覆在那片被打红的肌肤上,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像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想不起来,我就帮你好好想一想。” 他俯下身,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颈窝。 “说,”他压低了声音,“不然,下一巴掌,可就不是这么轻了。” 61.血誓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此刻任何的犹豫和反抗,都只会引来更可怕的后果。这个少年,在某些方面,偏执得像个疯子。 身体还残留着方才情事的余韵,腰间酸软,腿心还在发颤。那些被激烈顶弄过的地方,此刻都叫嚣着一种靡艳的酸疼。 她顺从地仰起脸,纤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了颤,挂在上面的泪珠终于不堪重负地滚落,划过脸颊,浸湿了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 滚烫的。 江临的指尖微微一缩。 “我只属于你。 “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背叛你。” 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无比用力,仿佛是在用尽全身力气立下一个血誓。 ——— 江临走后。 床单被揉得不成样子,上面斑驳的水渍昭示着方才的战况有多激烈。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毯上。 她捡起来,机身冰凉。按下按键,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未接来电。 陆朝。 秦玉桐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就是这个电话。 如果不是这个电话,江临不会突然发疯,她也不会……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名字,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胸口翻涌着一阵后怕的寒意,混杂着一股被点燃的怒火。 几乎没有犹豫,她按下了回拨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听筒里甚至没有传来半分嘈杂的电流音,安静得过分。 “喂?” 秦玉桐的怒火“噌”地一下就窜到了头顶。 她压低了声音,像是怕隔墙有耳,声音又急又厉:“陆朝,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电话那头的似乎轻笑了一声。 “危险?”陆朝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歉意,反而带着一种玩味的调侃,“怎么,差点被抓奸在床了?” “你!”秦玉桐气得浑身发抖,她攥紧手机,指关节咯咯作响,“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发现了!你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哦?”陆朝的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打电话,那发短信?” “短信也别发!”秦玉桐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和决绝,“陆朝,我们到此为止吧。我求你了,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行不行?” 她真的怕了。 江临刚才的样子,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困兽,那种要将她撕碎生吞的眼神,让她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她不想失去江临。更不敢想象,如果被江临知道她和陆朝之间的事情,会发生什么。 听筒那边的陆朝,沉默了。 过了许久,久到她以为陆朝已经挂了电话。 “秦玉桐,”他的声音再度响起,之前那层懒散的伪装被撕得一干二净,剩下的,是极其的强势与霸道,“你是我先看上的。” “游戏什么时候开始,是我说了算。什么时候结束,也一样。” “你想结束?”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然后是深吸一口气的细微声响。 他哂笑,隐含威胁,“可以啊。我现在就去告诉江临,他的宝贝女朋友,前天晚上是怎么在我车里哭着求我操她的。”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冰冷的寒意,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乖一点。”陆朝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调子,像是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宠物,“下次,别再说这种让我不高兴的话了。嗯?” “还有明天来找我。” 不等秦玉桐回答,电话就被他干脆地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秦玉桐无力地垂下手,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第二天是周日。 秦玉桐按照陆朝短信里发来的地址,在路口打了一辆出租车。老旧的捷达出租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电台里放着许嵩的歌,那略带慵懒的调子,在此刻听来,却像是为她谱写的一曲哀歌。 车子一路向东,驶离了熟悉的市区,拐进了一片别墅区。 这里的路灯都比别处更亮些,安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出租车司机在最里面的一栋别墅前停下。 秦玉桐付了钱,推开车门。 高大的黑色铁艺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仿佛早就预料到她的到来。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中年女佣迎了出来,对她微微躬身:“是秦小姐吧?少爷在等您。” 秦玉桐点点头,跟在她身后。 脚下是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映出她苍白而模糊的倒影。玄关极高,头顶一盏造型奇特的银色吊灯,散发着清冷的光。正对着大门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浓烈的红色与黑色交织在一起,像凝固的血液和暗夜,带着一种野蛮又原始的冲击力。 整个房子里,闻不到一丝烟火气。 太大了,也太空了。 她的脚步声,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女佣将她领到客厅,便躬身退下了。客厅的布局同样是黑白灰叁色,一组黑色的真皮沙发,一张造型不规则的玻璃茶几,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摆设。 楼梯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陆朝正从二楼旋转的扶梯上走下来。他穿得很随意,一件黑色的高领羊绒衫,配一条深灰色的休闲裤,头发还有些微湿,像是刚洗过澡。他没有穿鞋,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一步一步,不疾不徐。 他的目光,像鹰隼,牢牢地锁着她。 “来了?” 秦玉桐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唇,那里,还残留着昨夜江临咬出的细小伤口,已经结了浅浅的痂。 “他弄的?”陆朝的眸色沉了下去,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秦玉桐下意识地想躲。 可他的手指却像铁钳一样,牢牢地固定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陆朝,”她的声音干涩,“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陆朝的指腹在那道细小的伤口上,不轻不重地碾过。 “你不是最清楚么?” 话音未落,他另一只手猛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拽进了怀里。 秦玉桐惊身体重重地撞上他坚硬的胸膛,撞得她有些发懵。他身上很暖,隔着两层衣服,那热度依旧烫得她皮肤发疼。 “昨晚在电话里,不是还挺有骨气的么?”他的手掌顺着她背部的曲线,一路下滑,最后停在她的腰臀处,用力地揉捏了一下。 “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放开我……”秦玉桐喘了两下,挣扎的力气在他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放开你?可以啊。” 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转而掐住她的后颈,像对待一只不听话的猫。 “那天在车里,你哭着求我的样子,我还没看够。” “再哭一次给我看看。” 62.衣服 泪水瞬间涌了上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她的人生,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指手画脚? 秦玉桐猛地抬起膝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向他的小腹。 陆朝闷哼一声,大概是没料到她敢反抗,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下意识地松了力道。 就是现在。 秦玉桐挣脱出来,想也不想地转身就往玄关跑。 她甚至没跑出叁步。 手腕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从后面攥住。 陆朝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被惹恼后的低哑笑意。 “长本事了,秦玉桐。” “还学会咬人了?” 他没再给她任何机会,另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 秦玉桐惊呼一声,手脚并用地挣扎,拳头毫无章法地落在他坚实的胸膛和肩膀上,却像是棉花砸在石头上,不痛不痒。 “陆朝!你放我下来!你这个疯子!” 他无视她的叫骂,抱着她,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上二楼的旋转扶梯。 扶梯旁的墙壁上,挂着一排黑白摄影作品,全是些荒凉的、带有强烈情绪冲击力的风景,嶙峋的礁石,阴郁的枯木,翻滚的乌云。秦玉桐看到作品的署名都是陆朝。 二楼的走廊很长,铺着厚重的深灰色地毯,吞噬了所有声音。 陆朝一脚踹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他的房间。 一张黑色的双人床摆在房间中央,床单凌乱,看得出主人睡前的不安稳。 他将她扔在那张大床上。 床垫很软,她陷了下去,又被弹起,摔得头晕眼花。 秦玉桐挣扎着想坐起来,陆朝却已经欺身而上,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完全全地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浓墨般的眸子里,翻涌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他笑了。 不是那种嘲讽的笑,而是带着一点哄诱的,温柔的笑。 “跑什么?” 指尖轻轻拂过她因为挣扎而散乱的鬓发,“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比之前的粗暴更让秦玉桐感到毛骨悚然。 她别过脸,咬着唇不说话,眼睛里全是戒备。 “还在生我的气?”陆朝的指腹描摹着她的脸颊轮廓,“气我昨天在电话里吓唬你?还是气我刚才对你太凶?” 他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脸上。 轻轻说道:“宝宝,别跟我闹脾气。” “你知道的,我只是……太想你了。” 秦玉桐抿了抿唇,没回应他。 陆朝见她神情松动,眼底的笑意更深。 他慢条斯理地从她身上起来,然后走到墙边一个巨大的入墙式衣柜前,拉开了其中一扇门。 不是衣服。 衣柜里没有挂着任何一件正常的衣服。 是十几套用衣架精心挂好的……内衣。 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内衣。 有纯白色的,带着蕾丝花边和蝴蝶结的女仆装;有暗红色的,缀着细小铃铛的猫耳套装;有黑色的,仅仅由几根皮带和金属环连接而成的束缚衣;甚至还有一套……津市一中的校服,只是裙摆被改得极短,衬衫的布料薄得近乎透明。 每一件,都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堕落又禁忌的意味。 秦玉桐目瞪口呆,雪白的脸颊浮上朝霞般的薄红。 陆朝靠在衣柜门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表情,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他随手取下那件女仆装。 “上次在车里,你说我变态。” 他走到床边,将那件布料少得可怜的衣服,扔在秦玉桐的面前。 冰凉的丝绸触感,让她浑身一激灵。 “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能有多变态。” “喏,这里有很多。” 他用下巴点了点衣柜的方向。 “你挑一件。” “挑一件你喜欢的,穿给我看。” 陆朝就站在床边,双臂环胸。他并不催促,只是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就足以让人浑身血液都逆流。 秦玉桐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愤怒烧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发烫。她缓缓地坐起身,一缕散落的黑发滑过她雪白的脸颊,遮住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冷光。 她没有去看那件衣服,而是抬起眼,直直地对上陆朝的视线。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浓黑的瞳仁里像是藏着一片没有星辰的永夜。 可秦玉桐没有躲。 半晌,她忽然笑了,那一瞬间仿佛晴光映雪。 空寂的房间都被照亮了。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开脸颊边的碎发。 “好看吗?”她问。 陆朝回过神,眉梢微微挑起,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他以为她会哭,会骂,会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继续挣扎。 他饶有兴致地“嗯?”了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这件衣服,”秦玉桐的指尖,终于落在了那片冰凉的丝绸上,轻轻捻了捻,“设计得确实不错。” 她抬起下巴,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刻意学来的妩媚,那是她从电影里看来的,此刻用得青涩,却也因此更添了几分纯粹的诱惑。 “只是……”她话锋一转,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一个人穿,多没意思。” 陆朝眼底的墨色翻涌了一下,他向前一步,俯下身,一只手撑在了她身侧的床垫上,将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那你想怎么样?”他的声音低哑下来,垂眸看着她的眼睛。 秦玉桐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耳廓上,痒得让她想缩起脖子,但她忍住了。她甚至更大胆地迎上他的目光: “你穿啊。”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陆朝僵住了。 秦玉桐看着他的反应,心底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意。她坐直了身体,甚至伸出手,拿起了那件女仆装,在他面前抖开。那短得可怜的裙摆和暴露的围裙设计,在她白皙的手中显得越发淫靡。 “陆朝,你穿上,”她看着他的眼睛,用最甜最软的语气,说着最挑衅的话,“你穿给我看,然后,我就穿。”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激我?你觉得,用这种幼稚的方法,就能让我放过你?” “是不是幼稚,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秦玉桐毫不示弱地回敬。她将那件衣服迭好,放在一边,摆出了一副“你不穿,就谁也别想继续”的架势。 她赌男人的自尊心,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穿上这种可笑的女装。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63.赌题 秦玉桐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心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但她的脸上,依旧维持着那抹近乎完美的,挑衅的笑意。 房间里只听得见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一急,一缓,像一场无形的角力。 终于,陆朝动了。 他缓缓地,用舌尖用力顶了一下右边的腮帮。 “秦玉桐,你觉得,这样就能让我觉得难堪?” 秦玉桐攥紧了身下的床单,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难不难堪,不试试怎么知道?” 陆朝的目光像带着滚烫的温度,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巡视。从她纤细精致的锁骨,滑过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的饱满胸口,再到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最后停留在她倔强而漂亮的脸上。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她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 那薄如蝉翼的蕾丝,那短得遮不住任何春色的裙摆,还有那纯白色的、带着禁欲感的围裙……穿在她的身上,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她会哭吗?会像现在这样,用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瞪着他,眼尾泛着委屈的红,却又不敢反抗? 那画面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他喉头发紧,小腹窜起一股熟悉的邪火。 理智和自尊,在他汹涌的占有欲面前,节节败退。 看她穿上这件衣服。 让她彻彻底底,从里到外,都染上自己的印记。 这个念头,像一颗疯长的种子,瞬间爬满了他的整个大脑。 所谓的男性尊严,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足轻重。 “好。”从陆朝的薄唇里吐出来,清晰得让秦玉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陆朝却不再看她,他转过身,竟真的弯腰,捡起了那件被秦玉桐扔在一旁的女仆装。他像是审视一件艺术品一样,用两根手指拎着那少得可怜的布料,然后,在秦玉桐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脱下了上衣。 少年清健的身型,宽肩窄腰,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然后,他将那件布料少得可怜的围裙,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秦玉桐皱着眉看他。 这画面,荒诞,诡异,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力。 纯白的围裙,系在他精壮的窄腰上,下面是深灰色裤子。两者的反差,非但没有一丝滑稽,反而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堕落的色气。 他还嫌不够。 长指拿起那顶带着荷叶边的发箍,随意地戴在了自己的黑发上。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床上已经完全呆住的秦玉桐。 “现在,满意了吗?” 满意吗? 她怎么可能满意。 灯光是暖黄色的,落在陆朝线条分明的肌肉上,勾勒出一道道性张力十足的阴影。而那纯白的荷叶边发箍和腰间系得一丝不苟的围裙,又给这具充满攻击性的男性躯体,平添了几分禁忌的、被驯服的意味。 秦玉桐的目光从他紧实的腹肌,扫过那不堪一握的窄腰,最后定格在他戴着发箍的脸上。他神情坦然,仿佛这身装扮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件无关痛痒的戏服。 他满足了她的要求,现在,轮到她兑现承诺了。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句话,是她自己说的。 秦玉桐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 她走向那堆被陆朝扔在天鹅绒地毯上的“礼物”,目光在那十几套布料稀少的衣物上扫过,最终,指尖勾起了一套深蓝色的水手服。 比起那些几乎等于没穿的蕾丝和绑带,这套衣服,至少还有一件短袖上衣和一条百褶裙。 “就这个?”陆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淡淡的不满。 秦玉桐没回答,捏紧了那两片薄薄的布料,转身走进了衣帽间旁边的独立卫浴。 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陆朝的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门外的陆朝没有催促,他有的是耐心。 终于,门把手被轻轻转动。 秦玉桐走了出来。 陆朝靠在床头的动作没变,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她的那一刻,呼吸却几不可闻地停滞了一瞬。 她选了布料最多的一套,可穿在她身上,却比那些最露骨的款式,还要勾人。 那件白色的短袖上衣,尺寸小得过分,紧紧地绷在她发育得极好的胸脯上,布料被撑到极致,薄得几乎能透出底下内衣的轮廓。深蓝色的水手领堪堪遮住锁骨,却更衬得她脖颈修长,宛如天鹅。 而那条百褶裙,短得令人发指。 她只是站在那里,裙摆就只到大腿根部,两条腿笔直、匀称,在灯光下泛着牛奶般细腻莹润的光泽。只要她稍微动一下,裙底的风光便若隐若现。 清纯与色情,两种极端的气质,在她身上揉合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矛盾美感。 “过来。”陆朝的声音哑得更厉害了。 秦玉桐的脚趾蜷缩了一下,终究还是迈开了步子。 她走到床边,还没站定,手腕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攥住。陆朝稍一用力,她便站立不稳,整个人跌坐进他怀里。 确切地说,是坐在了他的腿上。 隔着薄薄的裙料和他的长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腿部肌肉的坚实,以及……某个已经苏醒的、极具侵略性的存在。 秦玉桐的身体瞬间僵硬。 陆朝却像是没察觉她的僵硬,一条手臂牢牢地圈住她的腰,防止她逃离,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下一秒,他的唇覆了上来。 他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吮吸着,啃咬着,仿佛要将她的所有呼吸、所有思绪,都一并吞噬。 他的手也不安分起来。 圈在她腰间的手,像带着火,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在她光滑的背脊上游走。另一只手,则顺着她的大腿曲线,缓缓向上,探向了那短得可怜的裙摆之下。 当他粗糙的指腹触碰到她光滑细腻的大腿内侧时,秦玉桐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 不行。 不能这样。 就在陆朝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最后的隐秘之地时,秦玉桐的脑子疯狂地运转起来。 “陆朝,”她的声音带着被吻过后的破碎和颤抖,却异常清晰,“我们……我们打个赌吧。” 陆朝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她腿根处,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裤,感受着那里的湿润和温热。他轻抬起眼,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赌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情欲未得满足的不悦。 秦玉桐心脏擂鼓,却一字一句地说道:“就赌……一道题。” 她从他腿上挣扎着挪开一点距离,指了指不远处书桌上摊开的一本《五年高考叁年模拟》,“最后一页,最后一道解析几何的压轴题。你做得出来,”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今晚,我随便你处置。” 陆朝眯起了眼,似乎觉得这个提议荒谬又有趣。 秦玉桐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孤勇:“但是,你要是做不出来,就必须放我走。并且,以后不准再用这种手段逼我。” 空气,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陆朝看着怀里这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孩,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眼尾,和那双强装镇定却水光潋滟的眼睛。 她以为,一道题就能难住他? 他松开了钳制她的手,长指慢条斯理地摘下了头上的荷叶边发箍,随手扔到一旁。 只听见他说: “好啊,秦玉桐。” “我跟你赌。” 64.认输 陆朝没有画辅助线,也没有建立繁琐的直角坐标系。一个个简洁的向量符号,一行行凝练的推导过程,在灯下流淌而出。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更没有半点的涂改。 秦玉桐的呼吸都停了。 怎么会…… 他怎么会知道…… 她想起了上学期期末,那张几乎变态难度的数学卷子。她考了148分,本以为数学第一又是囊中之物,结果榜单出来,陆朝的名字第一次压在了她的上面。 150分,满分。 他的卷子被当作范本,在几个班轮流展示,每一个步骤都堪称完美,挑不出半分瑕疵。当时她只当他是狗运来了,才能比她考得高。 原来不是。 他根本不是靠运气。 “嗒。”笔被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前后,不过叁分钟。 陆朝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他只是靠在椅背上,赤裸的上身在灯下泛着一层薄汗的光泽,那流畅的背部肌肉线条,因为这个放松的姿势而舒展开。 “过来,看看。”他很平静。 可这平静,却比任何的炫耀和嘲讽,都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秦玉桐的脸上。 她的脚像灌了铅。 终于,她走到了书桌旁,垂下眼,目光落在了那本书上。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步骤,完美无缺。 答案,分毫不差。 她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郁和委屈,猛地从心底窜起,瞬间就冲红了她的眼眶。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要这样? 在学校里,他要抢走她的第一。在这里,他又要用这种方式,碾碎她最后的希望。 秦玉桐猛地抬起头,眼睛水光潋滟,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陆朝,你是不是有病?”她压抑不住哭腔和颤抖,“你什么都要跟我争,什么都要跟我作对!是不是看我输,看我难堪,你就特别有成就感?” 陆朝无意识地转了下笔,想起的却是刚才她那个魅惑的笑容。好像是第一次对他笑。 他仰头看着她,目光深沉,从她泛红的眼角,滑到她身上那件紧绷得不成样子的水手服,再到那双赤裸着、因为紧张而蜷缩起来的脚趾。 他没有回答她的质问,只是缓缓地站起身。 一米八八的身高,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阴影瞬间将她笼罩。 秦玉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腰却抵在了冰凉的书桌边缘,退无可退。 “秦玉桐,赌,就要认输。” 他的脸,一寸寸地靠近。 “你说过,今晚,随便我处置。” 书桌冰凉的棱角硌着她的腰,身后是铜墙铁壁,身前是万丈深渊。她能清晰地看见他漆黑瞳孔里,映出的自己那张惊惶失措的脸。 水手服的深蓝领巾被扯得歪在一边,露出脖颈一小片白皙的皮肤,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她以为会是一个更粗暴的吻,或是什么更过分的事。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咬破他嘴唇的准备。 然而陆朝只是停在了离她不到一拳的地方。他垂下眼,目光像羽毛,一寸寸扫过她被泪水濡湿的睫毛,挺翘的鼻尖,最后落在那双紧抿的泛着水光的唇上。 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汗珠顺着他紧实的胸膛肌理缓缓滑落,没入劲瘦的腰腹之间。 “笑一个。” 秦玉桐猛地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她声音发颤。 “我说,笑一个给我看。”陆朝重复了一遍。 他甚至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点了点她的嘴角,示意它应该向上扬起。 “像你对他笑那样。” 他。 江临。 原来他都看见了。 看见了她在江临面前,那种发自内心不设防备的笑。 而现在,他要她在这屈辱的时刻,为他复制一个那样的笑。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你做梦!” “是么?” 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反应。 “看来,你还是没学会什么叫‘认输’。” 话音未落,他的手忽然动了。 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侵犯,那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灼人的温度,闪电般地探向了她的腰侧。 “啊!” 秦玉桐惊叫一声,身体猛地一颤。 一股难以忍受的酸麻痒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她想躲,可身后是桌子,身前是他,她被牢牢地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陆朝!你放开……哈哈哈……你干什么……滚开!” 她的挣扎和咒骂,很快就被一阵阵不受控制的笑声冲得支离破碎。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不断滑落,生理性的反应让她根本无法抵抗。 陆朝的另一只手轻易地就扣住了她乱挥的双手,将它们压在头顶的书架上。他俯下身,滚烫的胸膛几乎贴上了她因为蜷缩而挺起的脊背。 他的唇含住她的耳垂,涩情地抿着。 “笑啊,秦玉桐。” “大声点,笑得再好看点。” 他的手指灵巧地在她身上最敏感的软肉上游走,从腰窝到肋下,每一处都精准地引爆她身体里最脆弱的神经。 她在他怀里无助地弹动、痉挛。水手服的裙摆在挣扎中凌乱不堪,露出底下光洁修长的大腿。 “不……不要了……哈哈哈……求你……陆朝……” 断断续续的求饶从她口中溢出,混杂在尖锐又失控的笑声里,听起来像某种破碎的呜咽。 意识渐渐模糊,视野里只剩下头顶那盏昏黄的灯,和他俯视着她的那双幽深的眼。 他看着她笑,看着她哭,看着她在自己身下彻底失控,那张对他总是骄傲和疏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狼狈又脆弱的表情。 终于,在她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陆朝停手了。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秦玉桐浑身脱力,软软地靠在书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和泪水糊了满脸,头发凌乱地贴在颊边,胸口剧烈地起伏,身上的水手服被揉得皱巴巴的,像一朵被暴雨摧残过的娇花。 一只手伸了过来,用指腹,慢慢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秦玉桐浑身一僵,却连抬手打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看见陆朝正低头看着她。 他的眼神依旧深沉,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是什么,她看不清,也无力去分辨。 “早这样不就好了。” 他凝视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和因为刚刚的狂笑而依旧微微上扬的唇角,声音低沉而满意。 “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 66.允许 冷风一吹,秦玉桐打了个激灵,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她站在自家门口,忽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荒谬感。 掏出钥匙,金属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她屏住呼吸,轻轻打开门,闪身进去。 家里灯没有亮。她松了口气,摸黑换了鞋,蹑手蹑脚。 只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好了。 可就在转角,书房的方向,一缕暖黄色的光从门缝里泄了出来。 秦玉桐的血液,在刹那间冻结。 他回来了…… 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凌晨回家?怎么解释这件明显不属于她,带着陌生男人气息的外套?还有她红肿的嘴唇,和脖颈上那些根本来不及遮掩的暧昧红痕…… 秦玉桐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椅子拖动的声音,然后是沉稳的脚步声,正朝着门口走来。 跑。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 “咔哒。” 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秦奕洲穿着一身柔软的灰色居家服,站在门口。他没有开大灯,只留了书桌前那盏昏黄的台灯。光线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却让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他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幽微的光。 “小乖?”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温和。 秦玉桐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狼狈得像一只被捉奸在床的猫。 她以为,接下来会是疾风骤雨般的质问。 是失望,是愤怒,是审判。 然而,秦奕洲只是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迈开长腿,一步一步走来。 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秦玉桐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木质调香气,那是她从小闻到大的,能让她感到安心的味道。 她死死地咬着唇,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秦奕洲却只是抬起手,将滑落到她臂弯处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她裸露的肩膀。 他的指尖温热,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皮肤,让她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没有问她去了哪里,没有问她和谁在一起,更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只是垂下眼,视线落在她的膝盖上,问: “膝盖还疼吗?” 一句话,让秦玉桐所有紧绷的神经、所有伪装的坚强,瞬间崩塌。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 是了,她逃跑时,用膝盖狠狠地撞了陆朝。那一下用尽了全力,自己的膝盖也磕在了桌腿上。回来的时候走路姿势一定很怪,只是她自己慌乱中没有察觉。 她以为他会质问,会审判,会用检察官的锐利剖开她所有的谎言和不堪。 可他没有。 他只是像以前无数次她摔倒受伤时一样,第一时间看到的,永远是她的伤口。 秦奕洲没有等她回答,径直转身走向客厅的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了医药箱。 他回到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朝沙发扬了扬下巴。 秦玉桐顺从地走过去,坐下。 男人在她面前的羊毛地毯上单膝跪了下来,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他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签和碘伏,然后伸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脚踝。 “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 他的声音很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膝盖,让她忍不住颤抖。 秦玉桐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那么好看,他专注得像是在处理一件艺术品。 碘伏触碰到破皮的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嘶”地抽了口冷气。 秦奕洲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抬头看她,眼底是清晰的关切。 就是这一眼。 让秦玉桐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决了堤。 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地砸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一颤。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着泪,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秦奕洲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追问,也没有安慰。 他只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抽出几张纸巾,用一种克制到近乎冷漠的姿态,一点一点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直到她渐渐平复下来,他才重新拿起棉签,为她涂上消肿的药膏。 做完这一切,他收拾好医药箱,站起身,恢复了那个沉稳可靠的秦检察官。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 “很晚了,睡吧。”他说。 秦玉桐仰着一张泪痕斑驳的脸,看着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停下。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声音平静地像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实。 “小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任何事。” “——除非,是你自己允许。”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迈步回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秦玉桐一个人,抱着双膝,坐在冰冷的黑暗里,久久无法动弹。 是啊。 是她自己允许的。 在那场赌局里,她输了,她认了。 所以陆朝所做的一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她“允许”的。 67.保护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一如往常,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布朗运动,粉笔灰在斜射进教室的光柱里无序地飘荡。窗外的梧桐树叶子黄了一半,风一过,就簌簌地往下掉,铺了满地金黄。 世界依旧在运转。 她坐在座位上,手里转着一支百乐P500,目光却空洞地落在窗外。老师的声音,同学的嬉闹,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传来的,模糊不清。 那种被侵犯的黏腻感,像附骨之疽,无论洗多少次澡,都觉得洗不掉。陆朝那张秾丽而势在必得的脸,他滚烫的呼吸,还有书桌边缘冰冷的触感……这些画面总是在她走神的时候,像恶意的弹窗一样,毫无预警地跳出来。 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直到天光微亮才能浅浅睡去。 秦奕洲没有再提那天晚上的事,他一如既往,早上会为她准备好温牛奶和叁明治,晚上回家会耐心地听她讲学校的趣事,俨然完美父亲。只是她已经很久没有“趣事”可讲了。 他越是体贴克制,她心里的愧疚和难堪就越是疯长。 “啪。” 一个揉得紧紧的小纸团,砸在了她的额,弹到了桌上。 秦玉桐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有些茫然地转过头。 后座的林耀正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他那头天生的柔软卷毛被阳光晒成了浅褐色,一双明亮的杏仁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里面盛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喂,秦玉桐,”他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魂儿飞啦?叫你半天了。” 秦玉桐摇了摇头:“没事。” 这两个字说得有气无力。 林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认识她十几年,她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死气沉沉的样子?以前的秦玉桐,就算外表再清冷,那双眼睛里也总是有光的,像藏着一整条银河。可现在,那里面只剩下一片沉寂的,望不到底的深海。 下课铃声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教室的沉闷。 “走,跟我来。” 不等秦玉桐反应,林耀已经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干燥又温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灼人温度,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去哪儿?下一节是老王的数学课……”秦玉桐被动地跟着他,声音里透着一丝挣扎。 “管他什么老王老李,”林耀头也不回,拉着她穿过喧闹的走廊,“今天我带你翘课。”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带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意气。 秦玉桐被他拽着,几乎是小跑着下了楼。教学楼后的那排香樟树下,停着一辆自行车。林耀长腿一跨,稳稳地坐了上去,然后拍了拍后座,对她扬了扬下巴。 “上来。” 秦玉桐犹豫了。 “快点儿,等会儿教导主任该出来巡逻了。”林耀催促道。 她最终还是坐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双手抓着自己校服的衣角。 自行车猛地向前一冲,她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双手下意识地就抓住了他腰侧的T恤。 布料下的腰身紧实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线条和热度。 秦玉桐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想松开,可车子骑得飞快,她又不敢。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起了她的长发,也吹散了盘踞在她心头多日的阴霾。林耀身上有股干净的,像阳光和青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他没问她到底怎么了,只是哼着那年烂大街的,周杰伦的《稻香》。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 少年的声音清越,带着一点不成调的跑偏。秦玉桐笑了。 自行车穿过市区,拐进了一条越来越偏僻的小路。路两旁是高大的厂房,红砖墙上爬满了藤蔓,巨大的烟囱沉默地指向天空。 这里是津市的老工业区,早就废弃了。 林耀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大串钥匙,挑了一把,熟练地打开了门上的大锁。 “吱呀——”一声,铁门被推开。 他牵着车,领着她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空旷的车间。穹顶很高,一排排巨大的玻璃窗布满了灰尘,阳光艰难地从缝隙里挤进来,在空气中投下了一道道清晰可见的光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奇特味道。 车间的正中央,却摆着一个画架,旁边散落着各种颜料和画笔,地上铺着一大块防污布。几幅已经完成的油画靠在墙边。 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 秦玉桐知道的。从小到大,林耀不开心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画画。但他很少带别人来。 林耀把车停好,走到画架前,拿起一支画笔,在指间转了转,然后回头看她。 “站到那束光里去。”他指了指窗下最亮的那片地方。 秦玉桐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把校服外套脱了。”他又说。 她身体一僵,指尖瞬间冰凉。 脱衣服。 这个指令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脑中那个黑暗的房间。陆朝低沉的命令,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的战栗…… 她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林耀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他扔下画笔,几步跨到她面前,看着她煞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怎么了?桐桐?”他慌了神,声音都变了调,“不脱,不脱也行!我就是觉得你里面那件白衬衫在光里会很好看……你别怕,怎么了?” 他想去碰她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猛地停住,生怕自己的触碰会让她更加害怕。 他的小心翼翼,和他眼神里那份不加掩饰的心疼,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秦玉桐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写满焦急的脸,从小到大,这双眼睛看过她哭,看过她笑,看过她所有的得意和狼狈。 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 林耀彻底乱了手脚。 他最怕她哭。 他手忙脚乱地想去口袋里找纸巾,却摸了个空。情急之下,他直接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子,笨拙地去擦她脸上的泪。 粗糙的棉布蹭在脸上,有点疼。 “别哭啊……”林耀的声音又低又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哽咽,“你一哭,我这儿,就跟被人拿刀子剜一样疼。”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秦玉桐的哭声再也忍不住,从压抑的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她把这些天所有的恐惧,委屈,难堪,全都哭了出去。 林耀就那么站在原地,任由她哭,手足无措地,一遍又一遍地用袖子给她擦眼泪,直到那块布料湿得能拧出水来。 许久,哭声才渐渐停歇。 秦玉桐顶着一双又红又肿的兔子眼,抽噎着。 林耀看着她,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伸出双臂,轻轻地,试探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他的拥抱很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僵硬,小心翼翼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好了,不哭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像在哄一个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呢。” “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少年的怀抱,并不宽阔,却像一个坚固的堡垒,将外界所有的风雨都隔绝在外。 69.醒悟 他的怀抱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欲望的安抚。 像冬日里终于寻到的一簇篝火。 风从耳边刮过,回家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许多。她始终没有再松开攥着他衣角的手。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像被太阳晒过的青草味道,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奇迹般地冲淡了那股附着在她记忆里的腻味。 到了楼下,林耀停下车,长腿撑地。 “到家了,”他回头,逆着路灯的光,却依旧能看见他灿烂的笑容,“早点睡哦。” 他没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字都没有。这份心照不宣的体贴,比任何盘问都更让她心头一暖,也更让她酸涩。 “嗯。”秦玉桐从后座下来,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林耀看着她,直到那道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调转车头,骑车的身影很快融进了夜色里。 屋里很安静。秦奕洲不在客厅,书房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光亮,想来是又在看卷宗。 她换了鞋,把自己关进房间。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的小台灯,光线昏暗,将一切家具的轮廓都勾勒得模糊而温柔。她走到书桌前坐下,那张桌子也是红木的,和陆朝房里那张,材质相似。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桌面,她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胃里一阵翻搅。 她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了一个带密码锁的日记本。是很多年前吉晨雨送她的生日礼物,粉蓝色的封面,印着一只傻乎乎的卡通兔子。 密码是她的生日,她没改。 她翻开本子,笔尖悬在纸页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她想写写今天,写那个废弃的车间,写空气里铁锈和颜料的味道,写林耀用袖子给她擦眼泪时,那笨拙又心疼的模样。 可她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鬼使神差地,她翻开了前几页。那是陆朝强迫她的第二天,她写下的日记。 墨蓝色的字迹,是她惯用的钢笔,写得很工整,甚至有些过分的冷静。 【……他的房间很大,满墙的书,空气里是好闻的花香。他换下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口是鸢尾花的袖扣,很别致。那身深蓝色的水手服,布料很好,裙摆的褶皱很漂亮。他吻我的时候,嘴里有红酒的香气。】 秦玉桐看着自己写下的这些字,呼吸都停滞了。 不对。 根本不是这样的。 那一点都不好闻,是令人窒息的,属于雄性动物的领地气息。袖扣她根本没看清,她只记得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是怎样不容抗拒地撕开了她的底线。水手服的布料再好,也只是道具,裙摆的褶皱在她被按在桌上时,凌乱地翻卷着,像一朵破碎的蓝色鸢尾。 还有那个吻。 那不是红酒的香气,是猎食者口中令人作呕的腥气。 她看着纸上那些被精心挑选过,甚至带着一丝暧昧美感的词句,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了上来,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在干什么? 她在美化一场强暴。 她在潜意识里,把那些屈辱的,肮脏的,让她痛苦不堪的细节,全都过滤掉了。她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在记录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风月艳事。 这个发现,比陆朝的侵犯本身,更让她觉得恐惧。 原来,她才是最可怕的那个。 一直以来,她都被教导要做一个好女孩。成绩优异,举止得体,情绪稳定。秦奕洲把她保护得太好,让她以为世界非黑即白。可当那片巨大的,无法忽视的灰色地带蛮横地侵入她的生活时,她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反抗,不是求救,而是——自欺欺人。 是她那些可笑的、从小被灌输的道德感,那些关于“好女孩”的条条框框,成了捆缚住她的最沉重的枷锁。是这些东西,让她在被撕碎的时候,不是放声尖叫,而是下意识地去寻找一块名为“浪漫”的遮羞布,来掩盖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因为一个“好女孩”,是不该遭遇这种事的。 如果遭遇了,那一定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所以她不敢告诉秦奕洲,不敢告诉江临,甚至不敢告诉自己真相。 荒唐。 多么荒唐! “啪嗒。” 一滴眼泪砸在纸页上,迅速晕开了一团墨迹,像一朵丑陋的霉斑。 秦玉桐猛地合上了日记本,仿佛那里面关着什么会吞噬她的怪物。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或者,她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懦弱的废物。 她打开通讯录,手指飞快地滑动,停在了“陆朝”两个字上。 屏幕的冷光照在她脸上,映出她眼中从未有过的决绝。 她要彻底断绝关系。不是逃避,不是周旋,是彻底地,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连根拔起。 然后,她要跟江临坦白。 手指继续向上滑动,停在了一个单独的字母上——“L”。 这是她给江临的备注,她喜欢他清冷的气质,喜欢他打CS时专注的样子,喜欢他眼角那颗泪痣,甚至喜欢他指间那股淡淡的烟草味。 她曾经以为,自己要把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 可现在她明白了,一段需要用谎言和伪装来维系的感情,本身就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她不想再骗他,更不想再骗自己。 她要告诉他一切。告诉他,她被人弄脏了。 他会怎么看她?是厌恶,是鄙夷,还是同情? 秦玉桐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是她唯一能自救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肺里所有的懦弱和犹豫都吐出去。然后,她按下了那个置顶的字母,屏幕跳转,出现了两个选项。 【呼叫】 【信息】 夜色正浓,窗外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房间里,少女握着手机,屏幕的光在她颤抖的瞳孔里,燃起一簇小小的,却无比坚定的火苗。 70.从未爱过 第二天,津市下了一场大雨。 那场雨是傍晚时分毫无征兆地落下的,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很快就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天色浓稠如墨,路灯提前亮了起来,在雨帘里晕开一团团模糊的、橙黄色的光。 秦玉桐没带伞。或者说,她是故意没带。她任由那冰冷的雨水从发梢滴落,沿着脸颊的弧度滑下,浸透单薄的校服衬衫。布料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少女窈窕婀娜的轮廓。 出租车停在陆家别墅那两扇雕花的黑色铁门外。她付了钱,推开车门,径直走向那扇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森严的门。 门铃声响了很久,久到秦玉桐以为里面没人。就在她准备再按一次时,门开了。 开门的是陆朝。他显然刚洗过澡,身上只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黑色丝质睡袍。湿润的黑发还在滴水,黑眸在看到门外狼狈的她时,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欣喜取代。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来找我。” 他懒洋洋地倚着门框,语气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宠溺,伸手就要把她拉进去,“闹脾气也该有个度,进来,别着凉了。” 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秦玉桐往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了。 陆朝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也凝固了。 秦玉桐抬起头,雨水顺着她苍白的小脸往下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昏暗的门廊灯光下,幽幽发亮。 “陆朝,我们结束吧。” 玄关内水晶吊灯的光芒奢靡而温暖,将他周身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边。而她站在门外的阴影与雨水中,仿佛两个世界。 陆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过了几秒,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宝宝,别闹了,”他再次朝她伸手,无奈又强势,“我知道上次是我过火了。进来,我给你放热水,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秦玉桐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那条通往楼上的旋梯,那个他曾经像拎起一只猫一样将她抱上去的地方。她的眼神冷了,“我说真的,我们,结束了。” 语毕,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肃冷的眉眼在门廊昏黄的灯光下压出一片阴翳。 “秦玉桐,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欲擒故纵?”他拽住她冰凉的手腕,“你觉得这是你能说了算的事?你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 他太习惯于掌控一切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她闹的小性子,一场需要他多花点心思来哄劝的游戏。 秦玉桐没有挣扎。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玩游戏?” 他眉心一蹙,耐心告罄,终于亮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那你就不怕我把我们的事告诉江临?”十足的威胁意味,“我想想,他要是知道,你在我身下是什么样子……” 他刻意停顿,欣赏着她可能会出现的惊慌、恐惧、或是屈服。 江临是她的软肋。他笃定,她绝不敢冒这个险。 然而,他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秦玉桐只是长长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在湿冷的空气里化作一缕白雾,转瞬即逝。 “不用你告诉他,”她说,“我会亲自去说。” 陆朝脸上的表情,在那一刻,彻底凝固了。 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半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第一次浮现出慌乱。 怎么会?她怎么敢? 那个他用来威胁她、捆绑她的最大筹码,一夜之间,失效了。 “你……疯了?”他干涩地吐出几个字。 “也许吧。”秦玉桐终于用力,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掌中抽了出来。那片被他攥过的皮肤,已经红得发紫,像一道丑陋的烙印。 她不在意。 陆朝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都堵在了门框与他身体之间。雨水淋在身上也不在意。 “为什么?”他死死盯着她,“到底为什么?秦玉桐,你给我一个理由!” 他不能理解。明明前几天,她还在这栋别墅里,在他身下,发出那种令他失控的声音。她的身体那么诚实,每一个反应都写满了沉溺。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我们这样不好吗?”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我们继续保持这种关系,不让任何人知道。你还是江临的女朋友……而我是你的……” “我的什么?”秦玉桐打断他,眼神讥诮,“我的小三?” 陆朝压下唇,紧抿。 他什么时候需要做这种见不得光的角色?可偏偏,他无法反驳。 “陆朝,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身体上得到过,就等于拥有了全部?” 陆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没说话,但眼神已经默认。 “你觉得我喜欢,是吗?”她问。 “难道不是吗?”他立刻反驳,“你在书桌上的时候,明明……” “是,我喜欢。”秦玉桐坦然承认,这个答案让陆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她接下来的话,却将他彻底打入了冰窖。 “我喜欢你的抚摸,喜欢你的亲吻,甚至喜欢你进入我的时候那种被填满的感觉。” “但是,”她顿了顿,抬起眼,直视着他骤然紧缩的瞳孔,“喜欢你的身体,和爱你,是两回事。” 哗啦啦的雨声在他耳边变大了,像是为这场终局奏响的背景乐。 陆朝怔怔地看着她,过了好几秒,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干涩不可置信的笑。 “……你说什么?” “我说,”秦玉桐像是在宣判他的死刑,“性和爱,是可以分开的。我享受和你做,但那只是生理反应。” 她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补上了最后一刀。 “陆朝,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惨白的光映亮了陆朝那张凌厉的脸。血色从他脸上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骇人的苍白。 天地上下全然的崩塌和碎裂。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家世、他的样貌、他无往不利的手段,在这一刻,都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击得粉碎。 他以为自己捕获的是一只蝴蝶的全部,到头来,他得到的,不过是她厌恶之下,一点不值一提的身体欲望。 他甚至,连一个合格的“对手”都算不上。 陆朝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他眼中的狠戾和疯狂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狼狈卑微的乞求。 他松开了手,却顺势滑下,转而用双手捧住她冰凉的小手。高大的身躯微微弯下,试图平视她。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放下了他所有的骄傲。 “宝宝,别这样对我……”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把城南那套别墅转到你名下好不好?你不是喜欢珠宝吗?我都可以给你……” 71.偏偏 “宝宝,别这样对我……”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把城南那套别墅转到你名下好不好?你不是喜欢珠宝吗?我都可以给你……” 秦玉桐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甚至没有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就那么任由他握着,像握着一块没有温度的玉石。 见她不为所动,陆朝眼中的恐慌更甚。猛地收紧手指,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隔着丝滑的布料,那颗心在疯狂地、杂乱无章地跳动。 “你摸摸看,”他几乎是在哀求,“它为你跳的。秦玉桐,你不能这么狠心……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你属于我,你怎么可以说结束就结束? “当初你救过我,我记得。”秦玉桐目光缓缓移到他的脸上,“你说,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所以我要听你的。” 她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纤细的脖颈上。 少女的皮肤细腻而冰冷,脆弱的颈动脉就在他的掌心下,一下,一下,微弱地跳动着。只要他稍稍用力,这抹鲜活的生命就会在他手中终结。 她说要把命还给他。 他怎么舍得? 这个念头疯了一样地蹿进脑海。 他费尽心机,不择手段,把她从江临身边抢过来,在她身上刻下自己的烙印,不是为了要她的命。 他是想要她这个人,活生生的,会哭会笑,会脸红心跳的秦玉桐。 陆朝猛地甩开她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眼眶猩红,胸口剧烈地起伏。 客厅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只有雨声依旧。 不知过了多久,陆朝终于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霸道和强势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偏执和……哀求。 “最后一次。”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再陪我最后一次。就当是……两不相欠。” 他妥协了。 用这种近乎卑微的方式。 秦玉桐看着他,没有说话。 “最后一次,”他重复道,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意味,“之后,我放你走,我保证,再也不会去打扰你和……江临。”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他苍白的脸照得一清二楚。 秦玉桐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原来不可一世的陆朝,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好。” 她听到自己说。 他眼里的光,瞬间亮了起来。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混杂着即将失去的痛苦,矛盾而炙热。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走过来,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没有了之前的粗暴和不容抗拒,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她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走上旋梯,走进那间卧室。 他把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没有急着脱她的衣服,而是俯下身,先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雨水。他的指尖滚烫,触碰到她冰冷的皮肤,两人同时瑟缩了一下。 他开始吻她。 从额头,到眉心,眼皮,再到鼻尖,最后才落在她的唇上。 这个吻,没有了之前的掠夺和侵占,只剩下缱绻的描摹和反复的碾转。 湿透的校服被一件件剥落,冰冷的空气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用自己的身体笼罩住她,用体温将她一点点捂热。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房间里却温暖如春。 他埋首在她颈间,嗅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一遍又一遍地,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气,叫着她的名字。 “秦玉桐……” “秦玉桐……” 她闭眼睛,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点燃一簇又一簇的火。他的手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带着一种末日来临般的绝望和痴迷。 动作间带着孤注一掷的凶狠,又有一种近乎崩坏的温柔。汗水从他紧实的背脊滑落,滴在秦玉桐的锁骨上。 窗外暴雨如注,雷声滚滚,像一头发怒的巨兽在天地间咆哮。 卧室里却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纠缠的呼吸,床架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以及皮肤相贴时粘稠湿热的声响。 这是一场盛大而绝望的祭祀。 陆朝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祭出去,试图在她身上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他一遍遍地吻她,从紧闭的眼到颤抖的唇,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他进入得那么深,每一次撞击都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楔进她的身体里。 “秦玉桐……”他含糊地叫着她的名字,“看着我……求你,看着我。” 秦玉桐缓缓睁开眼。 水晶吊灯的光线刺得她眼眶发酸,视线里,是陆朝那张因情欲和痛苦而扭曲的脸。 他的眼眶是红的,浓密的睫毛上甚至挂着湿意,那双一向睥睨众生的黑眸里,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乞求。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躲闪。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在审视一出与自己无关的独角戏。 她的身体是诚实的,在这场极致的感官盛宴中战栗、蜷缩、攀上顶峰。可她的眼神,自始至终,清醒得像一块冰。 这块冰,彻底冻伤了陆朝。 他所有的疯狂和痴迷,在她清冷的注视下,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最后,他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她的皮肤上。 是汗,还是泪,已经分不清了。 这场最后的告别,做得太过忘情,以至于谁都没有注意到,那扇厚重的卧室门,在他抱她进来时,只被随手带上,门锁的卡榫并未完全扣合,在风的对流下,虚掩着一道缝隙。 * 同一时间,一辆黑色的川崎,停在了陆家别墅的门外。 江临熄了火,长腿撑地。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在夜色里也难掩清俊的脸。眼尾狭长,左眼下的那颗泪痣给他平添了几分冷感。雨水顺着他利落的短发滑下,他毫不在意地用手抹了一把脸。 母亲和那个男人出国旅游了,让他来拿忘掉的戒指寄给她。 偏偏忘了,偏偏是今天,偏偏……是他。 江临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她总是喜欢使唤自己。但还是用密码打开了大门。 玄关一片漆黑,只有他带进来的风雨声。他随手按下开关,水晶吊灯骤然亮起,照得一室辉煌,也照得一室冷清。 “陆朝?”他喊了一声,换了鞋往里走。 没人应。 空气里有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没多想,径直走向二楼。 实木楼梯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声响。越往上走,那股味道似乎越浓,还混杂着一些别的、更具侵略性的气息。 更奇怪的是,他好像听到了一点别的声音。 很轻,断断续续,被淹没在哗啦啦的雨声里。 像是什么东西的撞击声,又像是……女人压抑的不成调的呜咽。 江临的脚步停在了二楼走廊的尽头。 声音是从陆朝的卧室传来的。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告诉自己别多想,也许是陆朝在看电影,那家伙品味恶俗,就喜欢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抬步,朝那扇虚掩的门走去。 越近,那声音越清晰。 女人的喘息,男人的低吼,交织成一张靡乱的网,兜头将他罩住。 那女人的声音…… 他太熟悉了。那是他每晚都会在梦里听见的声音,是耍赖撒娇时,会无奈地叹气的声音,是他玩CS时,坐在他旁边,小声为他加油的声音。 是秦玉桐。 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那道门缝,像地狱的入口,散发着引诱人窥探的、罪恶的吸力。 缝隙很窄,江临只能看到一片混乱的景象。 深色的丝质床单上,交迭着两具白得晃眼的身体。女孩黑色的长发像海藻一样铺散在枕头上,一张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被吻得红肿,正仰着纤细的脖颈,发出娇媚的呻吟。 而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他只看到一个宽阔结实的背。 但那已经足够了。 “轰——”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惨白的光一瞬间照亮了室内。 江临看清了,是陆朝。 而秦玉桐,他的女孩,正曲着腿,缠在陆朝的腰上。 江临猛地别开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背叛。 这两个字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再搅烂他的五脏六腑。 他想起这几天秦玉桐的反常。她总是走神,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他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是没睡好。 他信了。 他以为她是学习压力大。 他甚至还傻乎乎地安慰她,说等他考完大学,就带她去旅游散心。 原来,她不是没睡好。 她是在别人的床上,没睡好。 江临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个鸢尾花的纹身。秦玉桐的名字里有个“桐”,他却觉得她更像鸢尾。高贵,神秘,又带着一丝忧郁。是他触不可及,只能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神明。 可现在,他的神明,正在别的男人的身下辗转承欢。 像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耻辱的烙印,烫得他皮肤阵阵刺痛。 72.刮骨 秦玉桐的瞳孔,毫无预兆地骤然紧缩。 透过陆朝耸动的肩胛,越过他汗湿的后背,她看见了。 在那道虚掩的门缝里,她看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她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眼睛。 狭长的单眼皮,冷淡的眼尾,以及……左眼下方那颗标志性的泪痣。 是江临。 比窗外的雷声更响,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彻底炸开。 她刚刚还在享受着陆朝带给她的肉体欢愉。 而她爱的人,她发誓要坦白一切、祈求原谅的人,就站在门外,亲眼目睹了这场最肮脏、最不堪的背叛。 “啊——!” 一声尖利到变调的惊叫,从秦玉桐喉咙里猛地迸发出来。 她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还沉浸在她身体里的陆朝一把推开! 陆朝正处在情欲的顶峰,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推得一个踉跄,从她身上滚落到床边,茫然地回头看她。 “宝宝,怎么……”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迎接他的,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啪——!” 陆朝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脸上迅速浮起五道清晰的指印。他用舌尖顶了下腮帮,沉默了。 “滚!” 秦玉桐蜷缩在床角,用被子死死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眼睛却瞪着门缝的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可她知道,他刚才就在那里。 “陆朝,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强奸犯!” 她像是疯了一样,把所有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语都砸向他,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都是你逼我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她把所有的罪责,所有不堪的欲望,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毫不留情地推到了陆朝身上。 仿佛只要这样,她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陆朝终于从那一巴掌的冲击中回过神。他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道门缝。 江临……来过? “不……不是的,玉桐,你听我说……”他想去靠近她。 “别碰我!” 秦玉桐尖叫着躲开,她手忙脚乱地在地上寻找自己湿透的校服。可那衣服根本没法穿。她索性抓起陆朝扔在椅背上的那件黑色丝质睡袍,胡乱套在身上,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一双白嫩的脚,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卧室。 “秦玉桐!”陆朝嘶吼着,从床上跳下来,想去追。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看到了床单上那片凌乱的、属于她的痕迹,以及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雕。 原来,这就是她的答案。 最后的温存,最后的祭奠,不过是一场笑话。 在她的爱人面前,他永远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随时可以被舍弃的…… * 大雨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都吞没。 秦玉桐冲出别墅,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单薄的睡袍打透,紧紧贴在她身上。 脚下的碎石路硌得她生疼,可她感觉不到。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找到江临。 她不知道江临去了哪里,只是凭着一股本能,疯了一样地朝一个方向跑。 雨幕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里火辣辣地疼。 “江临……江临!” 她在雨中徒劳地喊着,声音被哗啦啦的雨声冲刷得支离破碎。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 江边,一道修长孤寂的身影,像一棵不会被任何风雨撼动的黑松,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是江临。 秦玉桐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扶着旁边湿滑的栏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步一步,艰难地朝他挪过去。 本来如今是枯水季。可今晚,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干涸的河床早已被浑浊湍急的河水填满。黄色的泥水翻滚着,咆哮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巨兽,疯狂地撞击着堤岸,仿佛随时都要挣脱束缚,将岸上的一切都拖入深渊。 江临就站在离那翻涌的河水不到半米的地方。 那个永远挺得笔直的背影,此刻却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死气。 “江……临……” 秦玉桐终于走到他身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听我解释……” 江临没有动,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解释什么?” “解释你在他床上叫得有多好听?” 她脸色煞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解释,”他终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冷酷的眼睛,此刻红得吓人。 “你被他操的时候,腿盘得有多紧?” 那个在她面前会有些闷骚,会因为她一句夸奖而耳根泛红的少年,不见了。 “不……不是的……” 她拼命摇头,雨水混着泪水从惨白的脸上滚落,“江临,不是那样的……” 她踉跄着上前一步,想去抓住他的衣袖,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只要她一撒娇,他再冷硬的心都会软下来。 可她的指尖还没碰到那片湿透的布料,就被他猛地侧身躲开。 秦玉桐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冰凉。 “那是哪样?”他眼里的红血丝,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困住了他,也困住了她。 “是我看错了?还是我听错了?秦玉桐,你在他身下扭着腰,叫着让他快一点的时候,心里想的还是我,对吗?” “我没有!我没有!我只喜欢你!从始至终,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这是她唯一能辩白,也是她心底最真实的话。 “我今天来,就是想……想跟他彻底了断,然后……然后把一切都告诉你……我……” 她的话语无伦次,可那份绝望和真切,却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刺进了江临的心里。 他看着她。 看着她赤着脚,白皙的脚踝上沾满了泥泞和细小的划痕。 看着她单薄的丝质睡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玲珑起伏的曲线,那本该是只属于他的风景。 看着她浑身湿透,像一只被暴雨打蔫的蝴蝶,在他面前抖得不成样子。 那滔天的怒火和恨意,忽然就泄了一丝。 他爱她。 他妈的,他怎么可能不爱她! 江临眼中的猩红褪去少许,声音嘶哑,“……是不是他逼你的?” 他问出这句话,像是在给自己寻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只要她说“是”。 只要一个字。 他就可以把陆朝碎尸万段,然后把她带回家,把她洗干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可以的。 秦玉桐的睫羽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希望,就在眼前。 一个“是”字,就在她舌尖。只要吐出来,她就能从这个地狱里爬出去,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多简单。 可是…… 她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陆朝在书桌前用舌尖挑逗她的画面,闪过自己身体失控的瞬间,闪过那被欲望席卷、短暂灭顶的欢愉…… 那不是假的。 那份不堪的、背德的沉沦,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可以骗他,但她骗不了自己。 用一个谎言去修补一个已经碎裂的信任,得到的,只会是一个更加虚伪脆弱的假象。 她和江临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她不能再往里面填满谎言的烂泥。 她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加残忍。 江临眼底最后一点光,也彻底熄灭了。 他笑了。 嘴角牵起的弧度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疯狂。 “我懂了。” 他轻轻说。 秦玉桐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到他从自己湿透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把小巧的美工刀。 银色的金属外壳,在昏暗的雨幕中泛着冷冽的光。 “江临,你……” 秦玉桐的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恐惧。 江临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被雨水浸湿的左臂上。 那件黑色的短袖T恤紧贴着皮肤,隐约能看到底下张扬的鸢尾花纹身。 曾以为,这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 “脏了。” 他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下一秒,他一把攥住秦玉桐的手腕,秦玉桐痛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那把冰冷的美工刀就被塞进了她的手心。 江临的手覆上她的手,包裹住她的手指,强迫她握紧了刀柄。 “不……不要……江临,你放开我!” 她疯了一样挣扎,可她的力气在他面前,渺小得可笑。 “别动。” 江临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控制着秦玉桐的手,将那锋利的刀刃,狠狠地按在了鸢尾花的纹身上。 “我们一起,”他侧过头,冰冷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混着雨水的寒意,“把它刮掉。” “不——!” 秦玉桐的尖叫被风雨撕碎。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锋利的刀片,在江临的控制下,在她颤抖的指尖下,深深地嵌入了他手臂的皮肤。 第一刀,从鸢尾花最顶端那片优雅绽放的花瓣开始。 “刺啦——” 那是刀锋划破皮肉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鲜红的血液,瞬间就从划开的口子里涌了出来,混着冰冷的雨水,染红了那片黑色的图腾。 “啊啊啊啊啊!”秦玉桐感觉自己快疯了,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手腕却被他钳制得更紧。 “睁开。”江临在她耳边命令,“秦玉桐,给我看清楚。” “看清楚你是怎么毁掉它的。” 她被迫睁开眼。 第二刀,第三刀…… 江临面无表情,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是机械地,精准地,控制着她的手,一刀一刀地,将那曾经象征着他们之间最美好爱恋的鸢尾花,切割得支离破碎。 皮肉翻卷,血流如注。 曾经漂亮的纹身,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可怖伤口。 雨水冲刷着,却怎么也冲不掉那刺目的红。 秦玉桐的眼泪早已流干,喉咙也喊到嘶哑。 血腥味和雨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钻进她的鼻腔,让她阵阵作呕。 终于,当最后一笔被彻底划烂,江临松开了手。 “哐当”一声。 美工刀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掉在地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他举起那条血肉模糊的手臂,像是在展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展示给她看。 “现在,”他看着她煞白如纸的脸,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和死寂。 “它干净了。” “你,也滚吧。” 73.还你 江临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仿佛她是什么沾染了病毒的秽物。秦玉桐的身体软了下去,若不是靠着背后粗糙的树干,她恐怕已经瘫倒在泥水里。 他没有再看那条血肉模糊的手臂,甚至没有处理一下那狰狞的伤口,任由雨水冲刷着,血色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入地上的水洼。 他只是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面无表情地伸向她。 目标,是她无名指上那枚小巧的鸢尾花戒指。 这是他的心。 秦玉桐下意识地蜷缩手指,想护住那枚戒指,那是她最后的念想。 可她的动作在江临眼里,只是徒劳的挣扎。 他毫不费力地掰开她冰冷僵硬的手指,指腹粗暴地擦过她细嫩的皮肤,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那枚戒指卡得有些紧,用力一拽—— “嘶……” 秦玉桐倒抽一口冷气,皮肤被金属戒指刮出一道清晰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可这点疼,又怎么比得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终于将那枚戒指从她手上剥离,攥在掌心。 秦玉桐看着他,嘴唇翕动。她想求他,别扔,求你了,别扔…… 江临甚至没再多看那枚戒指一眼,转身,手臂后扬,用尽全力,将那枚曾经承载了所有甜蜜誓言的银戒,狠狠地抛向了不远处奔流不息的江水。 “噗通——” 一声轻微的落水声,在哗哗的雨声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彻底击碎了秦玉桐世界里最后的光。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河面荡开一圈涟漪,然后迅速被更大的雨点击碎,消失不见。就像他们的爱情。 江临做完这一切,又转回身。 他抬手,摸向自己的左耳。 那上面戴着一枚耳钉,是她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让他永远属于她。他收到后,再也没有戴过其他的耳钉。 当时花哥还笑他:“怎么就这么喜欢。” 他没说话,只是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嘴角藏着一丝压不住的笑意。 此刻,他干脆利落地将那枚耳钉摘了下来。 走到她面前,掰开她失魂落魄垂在身侧的手,将那枚带着他体温,甚至还沾着一丝血腥气的耳钉,冷冰冰地放在了她的掌心。 “你的东西,还给你。” 秦玉桐的掌心被那耳钉尖锐的针脚刺得生疼,她猛地攥紧手,任由那刺痛扎进皮肉里。 她抬起头,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江临的脸,只能看到一个决绝而又陌生的轮廓。 他那空荡荡的左边耳垂上,此刻正渗着新鲜的血珠,像一颗红色的泪痣。 少年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高瘦的背影,很快就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雨幕里,像是从未出现过。 雨还在下,没有停歇的迹象。 风刮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卷起秦玉桐身上最后一点温度。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片让她肝肠寸断的岸边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赤着脚,像个游魂一样穿过大半个城区的。 泥泞、石子、玻璃碴……脚底早已被划得鲜血淋漓,可她感觉不到疼。 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随着那一声“噗通”声,沉入了冰冷的河底。 意识回笼的那一刻,秦奕洲担忧的面容近在眼前。 被他温暖干燥的怀抱包裹住的一瞬间,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双手死死地抓住秦奕洲胸前的衣襟,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 “哇——” 那哭声里,有绝望,有悔恨,有痛不欲生。 她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抽搐。 秦奕洲抱着她,大步走进浴室,拧开花洒,用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冰冷的身体。 他什么都没问。 只是用一张干净的毛巾,一遍又一遍,轻柔地擦拭着她惨白的脸,和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 “没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一剂强效的镇定剂,“爸爸在这儿,没事了。” 可秦玉桐的哭声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的人生,好像被这场大雨彻底冲垮了。 * 雨还在下。 江临独自走在津市最混乱的后街。 这里是城市的背面,霓虹灯暧昧的光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窗户,照亮一张张麻木或狰狞的脸。 空气里混杂着廉价香水、烟草和烧烤的油腻味道。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像是感觉不到。 那点皮肉之苦,和心里的凌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恨。 他恨秦玉桐的背叛,恨她为什么不能骗骗自己。 但他更恨的,是陆朝,是陆家。 姓陆的是不是就爱当小三破坏别人家庭?! 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见他长得帅,上来搭讪,手刚要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一个阴冷的眼神吓退了。 像是一条蛰伏在黑暗里的毒蛇,吐着信子,随时准备给人致命一击。 江临拐进一个更深的巷子,靠在满是涂鸦的墙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被雨水浸湿的烟,抖了半天,才抖出一根勉强能点的。 他用冻得发颤的手,划了好几次火柴,才终于点燃。 尼古丁的味道呛入肺里,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手臂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 可这疼,却让他无比清醒。 从前爸爸也爱抽烟,妈妈总爱说他,结果后来她还是找了个抽烟的男人。区别不过是那个人更有钱。 江临能说什么?他无法改变母亲的心意,他只能随着母亲远离家长来到这里。 黑白的世界在他眼里持续了很久。只有游戏、机车、烟草才能给麻木的灵魂带来一点刺激。 直到遇见了秦玉桐。 那个像太阳一样温暖,像糖果一样甜美的女孩,是她,把色彩重新带回了他的世界。 手臂上的鸢尾花,是他为她而纹。 鸢尾花的花语是——爱的使者。 他以为,她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可他妈的,他忘了。 天使,怎么会降临在地狱。 江临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雨水顺着他削瘦的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74.想和爸爸在一起也可以吗? 津市的天气预报说,未来一周都是晴天,秋老虎去而复返,气温会回升到让人冒汗的程度。 可秦玉桐觉得,那场大雨,就没停过。 它一直在下,灌进她的耳朵,蒙住她的眼睛,浸透她的骨头缝,让她从里到外都泛着一股湿冷刺骨的寒意。 她病了,高烧反反复复,一连三天都下不了床。 秦奕洲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和会议,甚至把一些卷宗带回了家,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中药混合的味道。 秦玉桐蜷在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烧得通红的小脸,嘴唇干裂起皮,长而卷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像两把破损的蝶翼。 她攥着那枚带血的耳钉,攥得死紧。 “叩叩——”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秦奕洲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小米粥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他只着了件柔软的灰色羊绒衫,金丝眼镜下的那双狭长狐狸眼,褪去了法庭上的锐利,只剩下沉静的担忧。 他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还是烫。”他蹙了蹙眉,声音低沉。 他用勺子舀起一勺粥,送到唇边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嘴边。 “小乖,吃点东西。” 秦玉桐没什么反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石膏线,仿佛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娃娃。 秦奕洲也不催,就那么耐心地举着勺子。 温热的米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 过了许久,秦玉桐才缓缓转过头,机械地张开嘴,将那口粥咽了下去。 温热的食物滑过喉咙,却暖不进早已冰凉的胃。 他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喂着。 一碗粥见了底,秦玉桐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虚汗。 秦奕洲放下碗,抽了张纸巾,俯身过去,仔仔细细地替她擦掉唇边的米渍。 他的指腹温热干燥,带着一股好闻的香草味道,不经意地擦过她的唇角。 眼泪毫无预兆地,就这么滚了下来。 “爸爸……”她的声音嘶哑,“我是不是很脏?” 秦奕洲擦拭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眼,透过薄薄的镜片,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深邃,像一口古井。 “为什么这么说?” “江临……他不要我了。”秦玉桐的身体开始发抖,像是被丢在冰天雪地里,“他觉得我背叛了他……他把戒指扔了……扔进江里了……” 她的话说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可秦奕洲听懂了。 “是我不好,”她的眼泪流得更凶,哽咽着,几乎喘不上气,“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去瑞士,如果我离陆朝远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像个溺水的人,语无伦次地剖白着自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秦奕洲没有说话。 他只是沉默地听着,任由她把所有的委屈、悔恨和绝望都倾泻出来。 等到她的哭声渐渐变小,只剩下压抑的抽泣时,他才伸出长臂,将她连人带被,一把捞进了怀里。 秦玉桐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贪婪地汲取着那份独属于他的气息。她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膛下,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像寺庙里悠远的钟声,一点一点,抚平了她内心的狂躁与惊惶。 “不是你的错。”秦奕洲笃定。 他一手揽着她颤抖的脊背,一手轻轻抚摸着她汗湿的头发。 这五个字,仿佛一道神谕。 秦玉桐埋在他怀里,像只找到了巢穴的幼兽,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 “可是……”她哽咽着,还想说什么,却被秦奕洲打断了。 他稍稍松开她一点,垂下那双狭长的狐狸眼,透过金丝镜片的边缘,落在她湿润的眼。 “小乖,”他叫她的小名,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冷静与温和,“人不是植物,不能只靠一片土壤活着。当阳光不够,雨水不足的时候,藤蔓会本能地朝有光有水的地方蔓延,这是求生的本能,不是背叛。” 秦玉桐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论调。在她的世界,或者说所有人都认为,爱是忠贞,是唯一,是划地为牢。 秦奕洲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单薄背脊。 “江临给不了你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你会在陆朝身上寻求庇护。你觉得冷,所以会下意识靠近另一处火源。这无关对错,也无关脏不脏。” “他不爱你,是他的损失,不是你的失败。这个世界上,能给你爱的,不止只有一个。”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得像一汪寒潭,“你的道德感太高了,高到像一把枷锁,把自己锁在里面,动弹不得,还以为是自己的罪过。”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她混沌的脑海里炸开。 道德感……太高了? 一直以来被奉为圭臬的东西,在爸爸的口中,竟然成了一把枷锁。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将秦奕洲的轮廓勾勒得模糊又温柔。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在拥抱她。 那张平日里只用来签署文件、敲击键盘的手,正以一种安抚的姿态,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 仿佛在为他刚刚那番离经叛道的言论,落下最权威的印章。 “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他俯下身,“不用害怕,不用顾忌。去疯,去闹,去把所有你想要的都抢回来。” “爸爸给你兜底。” 这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却比任何承诺都重。 它像是一张空白的支票,一张无限的通行证。 它告诉她,她可以推倒这个世界所有的规则,因为身后,永远有他。 秦玉桐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但这一次,不再是因为痛苦和自责。 她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她怔怔地望着他,望着这张近在咫尺,骨骼深邃的脸。 他清冷禁欲,是法庭上言辞犀利的检察官,是所有人眼中克己复礼的秦先生。 可现在,他却在教她离经叛道。 一股荒唐又疯狂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最深处破土而出,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绕住她所有的理智。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丝试探与渴求。 “那……” 秦玉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轻声问: “……我想和爸爸在一起,也可以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床头灯的光晕,似乎都停滞在尘埃里。 秦奕洲揽着她脊背的手,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瞳孔却骤然紧缩。 怀里的小姑娘,正用一种全然信赖、又带着点孤注一掷的眼神望着他。那眼神太纯粹,太干净,像初生的麋鹿,义无反顾地撞进了他内心最幽暗的森林。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怕。 怕自己再多看一秒,就会将那些压抑了十几年,早已扭曲变形的欲望,尽数释放出来。 更怕她此刻只是高烧下的胡言乱语。任何一个不恰当的回应,都可能将她推向更深的深渊。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最终,秦奕洲缓缓松开了她,指尖却转而探向她的额头,用手背贴了贴。 这个动作自然而然,巧妙地拉开了危险的距离。 “烧得更厉害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听不出任何波澜,“连胡话都说出来了。” 他没有回答“可以”,也没有回答“不可以”。 只是用一个父亲对生病女儿的担忧,轻描淡写地,将那个足以引爆一切的问题,化解于无形。 秦玉桐看着他,看着他重新为她掖好被角,看着他起身去拿温水和退烧药。他宽阔的背影挺拔如松,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真的只是一句无足轻重的梦呓。 巨大的失落和疲惫感席卷而来,她再也支撑不住,眼皮一沉,坠入了黑暗的睡梦里。 75.败退 那场高烧像一场野火,烧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露出了退败的迹象。 秦玉桐醒来时,窗帘的缝隙里透进一道刺眼的白光。天,到底还是放晴了。 可她心里的雨,却汇成了海。 四肢百骸都泛着脱力后的酸软。她动了动手指,那枚耳钉,硌得掌心生疼。 她没扔。 这是江临留给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东西了。 门外传来秦奕洲刻意压低的讲电话的声音,流利标准的德语,谈论着某个跨境案件的细节。声线清冷,字字铿锵。 那个抱着她,说“爸爸给你兜底”的男人,好像只是高烧里的一场幻觉。 不。 她不要那只是一场幻觉。 秦玉桐掀开被子,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踩在地板上。 她走到书房门口,没有敲门,直接拧开了黄铜把手。 秦奕洲正坐在巨大的书桌后,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在卷宗上做着批注。他穿着一件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金丝眼镜的链子垂在一侧,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微微晃动。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 看到是她,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对电话那头迅速地用德语说了句“稍后回电”,便挂断了。 “怎么起来了?”他起身,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烧退了?” 说着,他的手已经习惯性地探向她的额头。 秦玉桐没说话。 就在他的手背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她忽然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对他来说很小,又因为生病而冰凉,没什么力气。 可秦奕洲却像被烫到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爸爸,”她仰起那张烧得还有些红晕的小脸,眼圈也是红的,无助又可怜,“我一个人……害怕。”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病中特有的沙哑和鼻音。 秦奕洲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望着她,那双能洞悉人心的眼睛,此刻却有些看不透她。 是高烧后的依赖,还是……别有所图的试探? 最终,他没有抽回手。 “好,”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那就在这儿待着。” 他牵着她,走到书房角落那张单人沙发上,让她坐下,又转身去拿了一条羊绒毯,盖在她腿上。 “在这儿看会儿电视,或者睡一会儿。我处理完这点事就陪你。” 他的安排体贴周到,滴水不漏,像一个完美的父亲。 可秦玉桐却不满足。 他转身要走回书桌,衣角却轻轻拽住了。 力道不大,却让他无法再往前一步。 秦奕洲回头。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宽大的衣摆下露出两条细得过分的腿。她仰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像一只怕被遗弃的猫。 “爸爸,地上凉。” 秦奕洲没懂。“嗯,所以让你坐沙发上。” “你的脚也踩在地上,”她指了指他脚下的羊毛地毯,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理直气壮地说,“你也坐过来,不然你也会生病的。” 这逻辑,幼稚得荒唐。 可配上她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却让人无法反驳。 秦奕洲沉默地看了她几秒。 书房里静得只剩下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和他自己越来越失控的心跳声。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在沙发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这是一个安全,又礼貌的距离。 可下一秒,秦玉桐就像没骨头似的,软软地靠了过来。 她的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隔着薄薄的衬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发丝的柔软,和她身上传来的,带着病气和幽香的温度。 秦奕洲的脊背,瞬间绷成了一块铁板。 “爸爸,”她在他耳边,用气声说话,像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你的心跳……好快啊。” 他脑子里那根叫做“理智”的弦,几乎要断了。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攥得泛白。 他想推开她,想告诉她这样不对,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失控的场域。 可他不能。 她病着,脆弱得像一件琉璃,任何一点粗暴的拒绝,都可能让她碎掉。 更何况,是他自己说的——“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是他亲手,把潘多拉的魔盒递到了她手上。 秦奕洲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一片清明。 他抬起手,没有推开她,而是轻轻落在了她的头顶,安抚性地揉了揉。 “嗯,”听不出任何异样,“可能是刚才的案子,有点棘手。” 他撒了谎。 面不改色,滴水不漏。 像他在法庭上,盘问那些狡猾的嫌疑人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秦玉桐把“恃病行凶”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吃饭的时候,她不要坐在餐桌上,非要窝在客厅的沙发里,说自己没力气,然后眼巴巴地望着秦奕洲,等他一口一口地投喂。 小米粥,蔬菜泥,炖得烂烂的鸡肉。 她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乖巧地张嘴,吞咽。 偶尔,汤汁会从唇角溢出来,她也不自己擦,就那么仰着脸看他,等他亲自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替她擦干净。 秦奕洲看卷宗的时候,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他脚边,把头枕在他的膝盖上。 他翻一页文件,她就动一下。 浓密的长发铺在他的西装裤上,像最上等的黑色绸缎。 76.不堪 他能闻到她发间洗发水的清香,是那种超市里就能买到的,最普通的苹果味,可沾染上她的体温,就变得独一无二,像夏日午后第一口冰镇汽水,带着点蛮不讲理的甜。 秦奕洲的目光落在卷宗上,瞳孔里映着密密麻麻的铅字,脑子却像被格式化了一样,一片空白。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昏沉,像一杯陈年的威士忌。墙上的老式挂钟,秒针缓慢跳动。 滴答,滴答。 枕在他膝上的女孩似乎睡得并不安稳,长长的睫毛像蝶翼一样,轻轻颤动。然后,她动了动。 不是醒了,只是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可就是这个小小的动作,几乎让秦奕洲绷断了最后一根神经。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西装裤,侧过来,温热的鼻息隔着薄薄的布料,一下,又一下,喷洒在他的大腿上。 湿热的,带着生命力的触感,像燎原的火星。 紧接着,她的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纤细的手指,先是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柔软无力。 然后,那只手便开始不安分地摸索,顺着他西裤挺括的布料,缓缓试探性地向上滑动。 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障,那份柔软的触感却像带着静电。 秦奕洲的呼吸停了半秒。 他垂眸,镜片反射着落地灯温吞的光,遮住了那双眼里翻涌的暗色。他的身体已经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从脊椎到后颈,每一寸肌肉都因为极致的克制而发出酸楚的悲鸣。 那只手终于停下了,停在了他大腿内侧,一个极其危险、极其私密的区域。 指尖的温度,仿佛穿透了布料,在他皮肤上留下一个滚烫的烙印。 滴答,滴答。 挂钟的声音,此刻听来像是某种酷刑的倒计时。 书房里那股苹果味的清香,愈发无孔不入,钻进他的鼻腔,搅乱他的思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像被蛀空的堤坝,摇摇欲坠。 卷宗上那些墨黑的铅字,忽然像活了过来,在他瞳孔里扭曲、跳跃,变成一个个嘲讽的符号。一桩复杂的金融诈骗案,牵扯数十人,涉案金额上亿,他看了三天,脉络早已清晰,此刻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就在这时,膝上的女孩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唔……” 秦玉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掀开。刚睡醒的眼睛还带着一层水汽,朦朦胧胧的,像清晨起了雾的湖。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视野聚焦,看清了头顶那张熟悉的、线条冷硬的下颌。 “爸爸?”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那只“作乱”的手也自然地收了回去,撑在身侧。 “我睡着啦?”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角泛起一点生理性的红,“你在看卷宗啊?” 她的目光落在摊开的文件夹,好奇地凑过去,脑袋几乎要枕上他的肩膀。发丝蹭过他的颈侧,带起一阵微痒。 “这是什么案子呀?”她纤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语气里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对大人世界的好奇与探寻,“讲给我听听嘛,是不是又是那种很厉害的商业间谍?”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求知欲,天真得不染一丝尘埃。 书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那座老挂钟,还在不知疲倦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记录着他此刻的狼狈与不堪。 秦奕洲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他试图去看卷宗上的标题,试图从那些已经变成乱码的文字里,找回自己身为精英检察官的逻辑和从容。 可他失败了。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那挥之不去的、柔软湿热的触感。 “……”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玉桐歪了歪头,看着他,“怎么啦?” 他的沉默有些反常。往常,他总会用最简洁的语言,满足她偶尔的好奇心,把那些复杂的案情讲得像个悬疑故事。 秦奕洲终于抬起眼,目光却没有落在她脸上,而是越过她,投向了窗外沉沉的夜色。 那片黑暗,仿佛是他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混沌,且深不见底。 “没什么。” 他的声音,比平时要沙哑低沉几个度。 “一个……很普通的案子。”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如此不堪的伪君子。 卷宗上每一个字都铁面无私,却审判不了他心底刚刚滋生的、见不得光的罪。 —— 秦玉桐又活蹦乱跳地背着书包去了学校。津市的十一月,梧桐树叶子已经掉光了,光秃秃的枝丫剌着灰蒙蒙的天,像一幅用炭笔画的速写。冷风顺着校服宽大的袖口往里钻,冻得人一哆嗦。 课间操的广播音乐,是周杰伦的《稻香》。全校的学生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蓝白运动服,在操场上伸胳膊踢腿。 “哎,玉桐,”吉晨雨一边敷衍地做着扩胸运动,一边压低声音凑到秦玉桐耳边,呼出的白气像一团雾,“你听说了吗?高三那个江临……好像办休学了。” 秦玉桐弯腰的动作顿了一下,幅度很小,几乎没人察觉。 “他家里给他办了出国,去法国,走得特别急。前几天就没来上课了。”吉晨雨的语气里满是八卦的兴奋,“你说奇不奇怪?这都高三了,马上就高考了,突然出国?” 秦玉桐缓缓直起身,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有点凉。 “是吗?”她侧过脸,冲吉晨雨弯起眼睛,笑得跟平时一样,“那挺好的呀,去国外念书,前程似锦。” 她的表情太自然,语气太轻松,吉晨雨都愣了一下,准备好的一肚子安慰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 “你……真这么觉得?” “不然呢?”秦玉桐转过身,面对着主席台,跟着节奏做了个跳跃运动,马尾辫在脑后划出活泼的弧线,“人家想去哪,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阳光终于从云层里挤出来一点,淡金色,没什么温度,照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发亮。 失恋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被她轻飘飘地揭过去了。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就像一颗石子投进湖里,连圈涟漪都没来得及散开,湖面就恢复了平静。 只有秦玉桐自己知道,她又在江边找了几天,确定那枚戒指真的被江水冲走了。情侣耳钉放在首饰盒最里层,没再打开过。 走廊里永远挤满了人,混合着汗水和零食的味道。 秦玉桐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办公室出来,差点跟人撞个满怀。她刚说了句“不好意思”,一抬头,就看见了陆朝那张过分张扬的脸。 他身边的几个男生都在起哄,吹着口哨,他却没理,一双深邃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的校服拉链没拉,敞着,露出里面一件黑色的T恤,跟周围循规蹈矩的蓝白色调格格不入。 整个走廊很嘈杂。 他们隔着三两步的距离,对视着。 像两条在深海里偶然相遇的鱼。 然后,秦玉桐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抱着本子,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回到教室,吉晨雨还在写她的小说,MP3的耳机线从校服领口里钻出来,塞着一只耳朵。 “玉桐,快帮我看看,”她把作文本推过来,“我这个病娇男二号的人设,够不够疯?我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秦玉桐拿起笔,在他的描写“他用刀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后面,添了一句。 “血珠渗了出来,像落在雪地里的红梅。他伸出舌尖,满足地舔了舔。” 吉晨雨倒吸一口凉气,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秦玉桐却只是笑,把笔还给她,“这样,才叫疯子。” 77.愿望 这天,夜色像浓稠的墨,泼满了整个城市。 秦奕洲回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起,照出他一脸的疲惫。他松了松领带,将公文包随手放在鞋柜上。连轴转了半个月,今天终于结了一个案子,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松懈下来,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倦意。 客厅里没开大灯,只有电视机屏幕闪烁着幽幽的光,照亮了沙发一角。 秦玉桐蜷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怀里抱着个抱枕,电视里放着最火的电视剧《仙剑奇侠传三》。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爸爸,你回来啦。” 清甜的嗓音驱散了满室的清冷。 秦奕洲“嗯”了一声,换鞋的动作有些僵硬。他发现自己现在有点怕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独处空间。 就在他准备说句“早点睡”就回屋时,秦玉桐却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光着脚跑到他面前。 “等一下哦。” 她像只小兔子,一溜烟钻进了漆黑的厨房。几秒后,黑暗中亮起了一点豆大的、温暖的橙光。 她捧着一个小小的蛋糕走出来,蛋糕不大,也就四寸,上面插着一根孤零零的蜡烛。烛火摇曳,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像落进了两捧碎钻。 “生日快乐,爸爸。” 她仰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都忘了吧?三十三岁啦。” 秦奕洲彻底愣住了。 是啊,今天是他生日。 一个连他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的日子。 她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孩,是他法律上的女儿,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可他,却对这束光,生出了最肮脏、最不可告人的念头。 “怎么不说话呀?”秦玉桐歪了歪头,举着蛋糕的手有点酸了,“快许个愿,然后吹蜡烛。” 秦奕洲看着她眼里的光,那光太干净,干净到能照出他灵魂深处所有的龌龊和不堪。 他缓缓抬起手,却不是去接蛋糕。 指尖,隔着半寸的空气,描摹着她脸颊的轮廓,眼神晦暗不明。 “小乖,”似是难以启齿,“我的愿望……如果说出来,会吓到你。” 烛火在秦玉桐的瞳孔里跳跃,像两簇烧得正旺的野火。她没被秦奕洲那句暧昧不明的话吓退,反而笑得更甜,露出一口细白的糯米牙。 “有什么愿望会吓到我呀?”她歪着头,声音娇憨,“是想一夜暴富,买下整个津市,还是想毁灭地球,当宇宙大魔王?” 她用最孩子气的玩笑,轻轻巧巧地,就把他话里那份沉重到快要溢出来的危险情愫给化解了。 秦奕洲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披着纯洁外衣的妖精。她什么都懂,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他猛地俯身,一口气吹灭了那根蜡烛。 “啪。” 火光熄灭,只剩下电视屏幕的光,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剪影。空气里只剩下一缕淡淡的青烟,混着奶油的甜腻味。 “不许胡闹,”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甚至可以说是冷硬,“时间不早了,去睡觉。” 说完,他转身走向吧台,背影挺直,像一棵雪中的松。拉开酒柜的门,拿出一瓶威士忌和一只古典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又寂寞的响声。琥珀色的酒液被注入杯中。 秦玉桐没动。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猫,无声无息地跟了过去。 “爸爸,”她凑到他身后,鼻尖几乎要碰到宽阔的后背,贪婪地吸了一口他染上浓郁酒气的味道,“你在喝什么?好香。” 秦奕洲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他没有回头,只是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那团火。 “小孩子不该问。”他声音沙哑。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秦玉桐不依不饶地绕到他面前,指尖点了一下他手中的玻璃杯,冰凉的触感让她缩了缩手,“我明年就十八岁了,是大人了。你就让我尝一口,好不好嘛,爸爸?” 她拉长了尾音,软软地撒着娇。这是她百试不爽的武器。 秦奕洲垂眼看着她。女孩的脸颊在电视变幻的光线下,白得像瓷,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写满了好奇和央求。他知道自己该拒绝,该立刻把她赶回房间,锁上门。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秒,秦玉桐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杯子。 “我就尝一小口!” 她学着他的样子,仰起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将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咳……咳咳!” 辛辣的液体毫无准备地冲进喉咙,呛得她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胡闹!”秦奕洲脸色一变,终于有了真实的怒气。他夺下空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一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背。 她怎么这么瘦?从前的肉都去哪了? 酒劲上得很快,秦玉桐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晃了起来。客厅里的电视机变成了模糊的光团,秦奕洲的脸就在眼前,那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金丝眼镜下,那双狭长狐狸眼里翻涌的震惊、懊恼,还有……一丝深不见底的欲望。 所有被压抑的情绪,都在酒精的催化下,破土而出。 她不咳了,只是抬起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痴痴地看着他。 “秦奕洲……”她忽然开口,叫了他的全名。 “你的愿望……”她踮起脚尖,柔软的身体毫无保留地贴了上去,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下巴上,带着威士忌的酒香和她独有的甜香,“……是不是我?” 男人呼吸骤然粗重,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女孩温软的唇,就笨拙又急切地堵了上来。 那是一个完全没有技巧的吻,带着孤注一掷的莽撞。她的牙齿甚至磕到了他的嘴唇,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 78.拒绝 秦奕洲的大脑有长达三秒的空白。 他全身的血液都往一个地方冲,那团被他强压在冰山下的火,在这一刻,烧穿了地壳,直冲云霄。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扣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这个念头本身,就是罪。 下一秒,理智回笼。秦奕洲猛地回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双手按住秦玉桐纤细的肩膀,一把将她推开。 力道不算重,但对于一个喝醉了酒、重心不稳的女孩来说,已经足够了。 秦玉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光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后腰撞在了吧台的边缘,发出一声闷响。她疼得蹙了蹙眉,眼神却依旧固执锁在他脸上。 两人之间隔开了一臂的距离。 “秦玉桐。”秦奕洲的声音又冷又硬,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狼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眼镜因为刚才的动作,微微有些歪斜。震惊、怒火、情欲,还有一丝被戳破伪装后的仓皇。 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她,除非是真的动了怒。 “我知道。”酒精把她的胆子喂得前所未有地肥。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扶着吧台,又朝他走近了一步。 “我在亲你啊,”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秦奕洲,我的愿望也是你。一直都是。” 男人的呼吸骤然粗重。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他盯着她,像在看一个引诱人堕落的塞壬女妖。 “别胡闹了,”他说得艰难,“你喝醉了,而且……你还小。” “小?” “我明年夏天,就满十八岁了。”她执拗地看着他,眼神清亮,“法律都承认我是个大人了,你凭什么说我小?”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柔软的身体又贴了上来。这次,她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伸出冰凉的指尖,轻轻拽住了他的衬衫袖口。 布料下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秦奕洲,”她放软了声音,又带上了那种他最无法抗拒的、软糯的撒娇尾音,“那你等我。” 他瞳孔猛地一缩。 女孩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像羽毛一样扫过他的耳廓。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她轻得像梦呓一样的声音。 “就等我一年,好不好?” “等我到十八岁。” 这不是一个问句,更像是一个不容拒绝的宣告。一个少女用她全部的勇气和天真,为他们的未来,蛮不讲理地定下了一个期限。 秦奕洲没有回答。 他无法回答。 客厅的落地窗外,津市的夜景像一片打翻了的星河,璀璨又遥远。无数车灯汇成金色的河流,无声地流淌。那些繁华,那些光亮,没有一盏能照进他此刻幽深晦暗的内心。 他只是垂下眼,看着女孩拽着他袖口的那几根葱白的手指。她的指甲还是他剪的,透着健康的粉色。 良久。 他终于动了,却不是回应她,而是一根一根地,将她的手指从自己的袖口上掰开。动作克制。 “回房间,”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冷却下来,“去睡觉。” 说完,他转过身,背对着她,重新拿起吧台上的威士忌酒瓶,给自己又倒了半杯。 那挺直的背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墙,冷漠地隔绝了她所有的期盼和试探。 秦玉桐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黯了下去。酒劲混合着被拒绝的酸涩一起涌了上来,让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没再说话,默默地转过身,光着脚,一步一步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咔哒。” 门被轻轻关上。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秦奕洲一个人。他端着酒杯,却没有喝,只是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那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电视里的背景音还在吵闹着,他却什么都听不见。 耳边,只剩下女孩那句带着酒气的、滚烫的低语。 ——“等我到十八岁。” …… 宿醉的后劲像一把钝锈的锉刀,磨着秦玉桐的太阳穴。 她是在一阵单调的“滴答”声中醒来的。不是闹钟,是窗外的雨。 津市的秋天就是这样,一场雨就能把温度拽进冬天。空气里全是湿冷的、像水泥一样的味道。天色是鱼肚皮那种毫无生气的灰白,光线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淡的长条。 昨晚的记忆像打碎的玻璃瓶,碎片尖锐,但拼凑起来的画面却异常清晰。 他说,回房间,去睡觉。 像在命令一只不听话的小狗。 秦玉桐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无声地笑了笑,眼角却有点发酸。 不着急。她对自己说。还有一年。 她秦玉桐看上的东西,无论是橱窗里限量的娃娃、绝版的小说、成绩单上的第一,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秦奕洲也一样。 她慢吞吞地爬起来,换上津市一中那身丑得人神共愤的蓝白校服,拉开拉链时,还能闻到和他身上淡淡木质调相似的洗衣粉香气。 很好闻,像毒品,让她上瘾。 楼下,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温热的牛奶和三明治。秦奕洲大概是早就去检察院了,那个男人有着近乎变态的自律,无论前一晚多晚睡,六点半永远雷打不动地晨跑,七点半准时出门。 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电视机还在小声地播放着早间新闻。吧台上那个被她喝过的威士忌杯子已经不见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仿佛昨晚那场失控的告白与亲吻,只是她醉酒后的一场荒唐梦境。 雨丝在深秋的风里斜斜地织着,打在车窗上,晕开一团团水花。去学校的路上,林耀骑着他那辆骚包的明黄色山地车,在公交站台截住了她。 “大小姐,想什么呢,魂儿都飞了?”他单脚撑地,额前微卷的碎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一双杏仁眼亮晶晶的,盛满了少年人没心没肺的阳光。 秦玉桐从思绪里抽身,拉开车门下去,“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啊,”林耀把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纸袋塞进她怀里,“刚出锅的鸡蛋灌饼,加了双份里脊,趁热吃。” 那股子油炸食品和甜面酱混合的霸道香气,瞬间驱散了秦玉桐心头的一点阴霾。她撕开袋子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说:“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林耀推着车,跟她并排走着,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这几天没事吧?你爸没骂你?” “没。”秦玉桐言简意赅。 她不想跟任何人分享秦奕洲的任何事。那是独属于她的秘密。 走进教室,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人。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空气里弥漫着早餐包子、墨水和淡淡粉笔灰混合的味道。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像一群窃窃私语的麻雀。 秦玉桐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好几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朝她的座位瞟,带着好奇、探究,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敬畏。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脚步顿住了。 原本属于她同桌——一个叫李萌的文静女孩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桌肚里的书本、桌上的笔袋和水杯,所有私人物品都不翼而飞,像是被人用橡皮擦从这个世界上粗暴地抹去了一样。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趴着睡觉的少年。 那人穿着和她同款的蓝白校服,拉链却没规矩地拉到顶,松松垮垮地敞着。他把脸埋在臂弯里,只能看到一头极为惹眼近乎雪白的短发。 不是染发剂能调出来的廉价的白,而是一种毫无杂质,像积雪一样冰冷又纯粹的颜色。连他露出来的一小截后颈皮肤,都白得像上好的冷瓷,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整个嘈杂的教室,仿佛以他为中心,划开了一个无形的、寂静的真空地带。 “玉桐,”班长赵磊猫着腰凑过来,鬼鬼祟祟地指了指那个趴着的白色脑袋,“新来的转校生,咱班的新同学。” “李萌呢?”秦玉桐蹙眉。 “转……转学了。”赵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据说是连夜办的手续,一家人都搬走了。这新同学……来头好像不小,主任亲自领进来的,就点名要坐你旁边。” 秦玉桐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个白色的后脑勺。 她总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眼熟。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趴着的少年动了动。他缓缓地抬起头,侧过脸,露出一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 一瞬间,秦玉桐的呼吸停滞了。 白色的头发,白色的、长得过分的睫毛,衬得他那双瞳孔的颜色深得像墨。皮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病态苍白,嘴唇却有一种被血浸染过的殷红。 整个人像一幅用黑白红三色构成的、诡异又华美的画。 秦玉桐认出他了。 军区总医院,梧桐树,蝉,还有那声“沉少爷”。 那个神经病。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人身上。 少年似乎刚刚睡醒,眼神还有些迷蒙。他定定地看了秦玉桐几秒,那双漆黑的眸子慢慢聚焦,然后,那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容。 薄薄的、殷红的嘴唇微微开启,用一种近乎呢喃、带着点依赖的沙哑嗓音,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姐姐。” 79.疯子 视线里有好奇,有惊艳,有揣测,黏腻地胶着在秦玉桐和那个白发少年身上。 秦玉桐没动。 那张脸漂亮得不像真人,像是游戏建模师耗费了无数心血才捏出来的CG角色,却忘了调高饱和度。皮肤是透着青色血管的冷白,嘴唇是饱饮了鲜血的殷红,像是中世纪古堡里沉睡百年的吸血鬼,一觉醒来,闯进了这间破旧高中教室。 违和,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致命的吸引力。 “沉垂野。” 少年又开口了,他似乎很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漆黑的瞳孔里映着秦玉桐略显错愕的脸。 他施施然地站起身,松垮的校服也掩不住身形的单薄挺拔。他没看别人,只看着秦玉桐,像是要将自己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钉进她的骨头里。 “星垂平野阔的垂野。” 一种病态的、粘稠的诗意。 秦玉桐心里只剩下两个字:疯子。 讲台上的班主任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好了,沉垂野同学刚从国外回来,大家以后要互帮互助。上课了,都把语文书拿出来。” 救命的铃声终于响起。 秦玉桐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坐下,从桌肚里抽出语文书,“啪”地一声摔在桌上,动静不大不小,刚好表达了她的不爽。 她不想搭理这个神经病。 可身边的视线却像实体的烙铁,烫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沉垂野坐下了,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丝噪音。但他没有看书,也没有看黑板,他就那么侧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那目光太纯粹,也太偏执。像在茫茫雪原里,终于找到了唯一的火源。他要靠近,要汲取温暖,哪怕会烧毁自己,也在所不惜。 一整节语文课,秦玉桐都如坐针毡。 老师在讲台上激情澎湃地分析着《离骚》,屈原的忧国忧民隔着千年的时光,却抵不过身边这道目光来得更让人心烦意乱。 秦玉桐转着笔,笔杆在白皙的指间灵活地跳跃。 “啪嗒。” 笔脱手而出,滚向桌子边缘。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捞,一只更快的手却从旁边伸了过来。 那只手也白得骇人,骨节分明,青筋脉络清晰可见,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它精准地在自动笔掉落前接住了它,然后,轻轻地放回秦玉桐摊开的课本上。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了她的手背。 冰凉的,像一块刚从冷冻室里拿出来的玉,又滑又冷,激得秦玉桐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谢谢。”她压低声音。 “姐姐,”他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像消毒水一样的清冷气味,拂过她的耳廓,“手不要抖。” 秦玉桐抖了一下,斜斜看他。 他正对着她笑,那笑容干净又纯粹,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可瞳孔深处,无人能看清。 这一刻,秦玉桐忽然觉得,秦奕洲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克制,简直是天使般的品德。 跟身边这个披着漂亮人皮的疯子比起来,昨晚那个会因为一个吻就乱了呼吸的男人,可爱得要命。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吉晨雨第一时间就从前排冲了过来,一把按在秦玉桐的桌上,眼睛却亮晶晶地瞟向她身边的沉垂野。 “我靠,玉桐!这什么情况?”她压低了声音,但兴奋得像只发现了新大陆的土拨鼠,“哪儿来的绝世病美人啊?这白毛,这脸蛋,简直就是从我写的BDSM小说里走出来的极品小M!哎,帅哥,你叫什么?QQ号多少?玩劲舞团吗?” 沉垂野像是没听见吉晨雨的话,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拿出了一盒草莓味的牛奶,插上吸管,默默地推到了秦玉桐面前。 然后,他拿起秦玉桐的语文书,用那双漂亮得像艺术品的手,一页一页,极其认真地,将刚刚被她不耐烦弄皱的边角抚平。 动作专注又虔诚,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吉晨雨的下巴快掉到了地上。 整个教室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秦玉桐看着那盒牛奶,又看看埋头抚平她书页的沉垂野,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 她一开始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现在看来,他确实是个神经病。 一个只对她发病的、黏人又沉默的神经病。 吉晨雨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咋咋唬唬的表情僵在脸上,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动画人物。 秦玉桐抬起眼,看向那个埋头整理她书页的少年。 “沉垂野。”秦玉桐声音清清冷冷的,像秋日清晨的薄雾,“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抚平最后一处折角,才慢悠悠地抬起头。他的睫毛很长,也是雪白的,垂下时像落了一层霜,抬起时,那双漆黑的瞳孔就毫无遮挡地暴露出来,铺满了几乎整个眼球。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秦玉桐气笑了。 整个班,不,可能整个津市一中,今天之内都会知道她秦玉桐的身边,来了一个叫沉垂野的疯子。 他会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觉得我信?”她往后靠在椅背上,双臂环在胸前,摆出疏离的姿态。 “我知道他们怎么叫你,”沉垂野说,视线扫过旁边一脸懵逼的吉晨雨,又掠过后面几排竖着耳朵偷听的同学,最后,还是回到她脸上,“可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那语气,不像是在问一个名字。 像是在索要一句咒语,一个能将他灵魂都捆绑起来的契约。 秦玉桐嘴角的嘲讽僵住了。 她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她说不出口。 一旦说出口,好像就会被他用无形的锁链,牢牢拴住。 坐在后排的林耀,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那小子看玉桐的眼神,让他后颈的汗毛一根根全竖了起来。那不是欣赏,不是喜欢,更不是爱慕。 那是一种饿了很久的野兽,终于看到了自己唯一想吃的食物的眼神。 充满了占有、贪婪和不顾一切的毁灭欲。 林耀烦躁地转着手里的笔,蓬松的头发被他自己抓得更乱了。他盯着沉垂野苍白的后颈,总觉得这张脸,这个姓,在哪里听过。 沉……沉…… 津市姓沉的大人物不多。 他把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爸是公安局长,家里来往的叔伯辈,他多少都有印象。 姓沉的…… 林耀的笔“啪”一声掉在地上。 他想起来了。 市长,好像就姓沉。 一个传闻,一个在他们这些大院子弟圈子里流传了很久,但谁也不敢拿到明面上说的传闻,瞬间炸进了他的脑海—— 市长家有个儿子,从小身体就不好,一直在国外养着。说是养病,其实是……疯了。 有很严重的躁郁症,发作起来谁都拦不住,打伤过好几个保姆,还差点放火烧了自家的别墅。后来就被彻底送出国,几乎没人再见过。 林耀的心脏猛地一沉。 白发,白睫,苍白得不像活人的皮肤,还有那种看人时挥之不去的偏执和疯狂…… 不会这么巧吧? 他猛地探过身子,凑到秦玉桐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用气音飞快地说:“玉桐,离他远点!津市市长姓沉,我听说他家有个儿子……脑子有病,是个疯子!” 他的呼吸温热,像阳光一样的味道,喷在秦玉桐的耳廓上,有些痒。 秦玉桐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还没来得及消化林耀带来的惊人信息。 一直埋着头的沉垂野,动了。 他没有回头。 只是那只还在秦玉桐语文书上流连的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侧过了头。 那张漂亮到失真的脸,第一次没有了任何表情。没有笑意,没有依赖,也没有那种病态的虔诚。 他的视线越过秦玉桐的肩膀,精准地钉在了林耀的脸上。 那一瞬间,林耀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警告,只有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仿佛在说: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撕了你。 80.茶艺表演 空气里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杀气,像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压得林耀喉咙发干。 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再多喘一口气,那根弦就会“啪”地断掉,溅他一脸血。 然而,仅仅一秒。 仿佛是舞台上的灯光师瞬间切换了追光灯。 沉垂野极其缓慢地,将那张漂亮到失真的脸转了回来。 那双漆黑眼眸里的冰霜与利刃,在对上秦玉桐视线的一刹那,尽数融化成了一滩无辜又委屈的春水。 “姐姐,”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带着依赖感的腔调,尾音微微发颤,“他是谁?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垂下雪白的睫毛,那副样子,仿佛林耀刚才不是提醒,而是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对他进行了一场残忍的凌辱。 林耀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当场骂娘。 这他妈的……变脸比翻书还快!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秦玉桐也被他这急转直下的画风搞得一愣,心里的烦躁压过了林耀那句警告带来的惊疑。她不想在这教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上演一出八点档的狗血剧。 她皱了皱眉,语气不耐:“我好朋友,林耀。你别多想。” “哦。”沉垂野听话地点点头。他不再看林耀,仿佛那个人根本不存在,只是重新将目光黏回秦玉桐脸上,嘴角又勾起那个干净的弧度,“姐姐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 林耀翻了个白眼。 朋友? 去你的朋友。老子可不想半夜被你这种疯子卸了胳膊腿。 上课铃像是救世主一般再次响起,打断了这场无声的对峙。 吉晨雨被这诡异的气氛搞得一句话不敢说,飞快地缩回了自己的座位。林耀也只能不甘地坐下,眼神死死锁在沉垂野单薄的后背上。 接下来的半天,秦玉桐终于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形影不离”。 去小卖部买水,她前脚刚踏出教室门,沉垂野后脚就跟了出来,像个没有声音的白色影子。 “姐姐,我没有校园卡,你可以帮我买一瓶水吗?” 课间去上厕所,他一声不吭地跟到女厕所门口,然后就靠在对面的墙上,垂着眼等她出来,吓得好几个别班的女生绕道走。 吉晨雨忍无可忍,想挽着秦玉桐的胳膊说悄悄话,一只苍白的手却从两人中间伸了过来,不带任何情绪地将她们隔开。 沉垂野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插在了她们中间。 他比秦玉桐高了大半个头,走在她和吉晨雨中间,像一堵沉默的墙,硬生生隔出一个无法跨越的距离。 吉晨雨抓狂地在秦玉桐耳边小声哔哔:“我靠!这是什么新型黏人精啊?我感觉自己像个插足你们爱情的恶毒女配!” 秦玉桐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爱情?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午休时间,食堂里人声鼎沸,混合着饭菜和汗水的味道,在闷热的初夏空气里发酵。 秦玉桐、吉晨雨,还有她们身后那个甩不掉的白色挂件,艰难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沉垂野不吃饭,就要了一碗免费的紫菜蛋花汤,然后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秦玉桐吃饭。 他把她餐盘里不爱吃的胡萝卜丁,一筷子一筷子,极其耐心地夹出来,整齐地码在自己面前的餐巾纸上。 那副专注的神情,比做国家级的化学实验还认真。 这诡异的一幕,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津市一中说大不大,秦玉桐这张脸就是活招牌,她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扎眼的白发少年,早就成了全校八卦的中心。 几个端着餐盘路过的篮球队男生,吹了声轻佻的口哨。 “哟,那不是高二的秦大校花吗?旁边那白毛是谁啊?新来的?” “看着跟个娘们儿似的,细皮嫩肉的。” 一个剃着板寸头的男生,故意提高了音量,语气里的嘲讽不加掩饰:“天天跟俩女的混一块儿,怕不是个gay吧?想跟美女当姐妹?” 话音刚落,食堂里有瞬间的安静。 吉晨雨“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嘴巴里喷什么粪呢!会不会说人话?” 秦玉桐也沉下脸,冷冷地扫了那几个男生一眼。 即便她再烦沉垂野,也轮不到这些嘴碎的傻逼来羞辱他。 可被议论的主角,却仿佛置身事外。 沉垂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是将最后一根胡萝卜丝夹出来,然后抬起头,对着秦玉桐,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那笑容干净得像山巅的初雪,仿佛外界的一切污言秽语,都无法沾染他分毫。 他轻声问:“姐姐,你不喜欢胡萝卜吗?以后我帮你都挑出来。” 他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她,和她的喜好。 那种极致的漠视,比任何反击都更让人不寒而栗。那几个男生被他看得心底发毛,又被秦玉桐的眼神冻住,讪讪地骂了句“神经病”,端着盘子灰溜溜地走了。 吃完饭后。 秦玉桐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食堂,她需要呼吸一点没有沉垂野在的新鲜空气。 回教室的路上,她惊奇地发现,那个白色的影子竟然没有跟上来。 一阵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包裹了她。 她和吉晨雨慢悠悠地走在教学楼后的林荫道上,夏日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梧桐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细碎的光斑。蝉鸣声嘶力竭,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一切都那么正常,正常得让她几乎忘了上午的压抑。 绕过一个弯,前面是一片小树林,平时很少有人去,是学校里情侣约会和混混抽烟的圣地。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树林深处晃了出来。 白色的校服,白色的头发,在墨绿的背景下,显眼无比。 是沉垂野。 秦玉桐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 他背对着她们,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然后,他抬起头,侧脸看向天空,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 那不是平时的那种干净的、依赖的笑。 癫狂的,混合着残忍与极致满足。 那张漂亮的脸,在这一刻,美得邪气逼人,也危险得让人灵魂战栗。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转过身。 在看到秦玉桐的瞬间,他脸上的癫狂和兴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又变回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纯真模样,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 “姐姐?” 他朝她走过来,步子很轻。 秦玉桐的视线,却死死地钉在了他的手上。 他右手的手指关节上,有一片刺眼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色。 像是蹭到了什么油漆,又或者……是血。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将右手背到了身后,脸上是惯常的无辜。 “姐姐,你去哪里了?我刚刚到处都找不到你。” 他的声音温软,带着一丝找不到主人的小狗般的委屈。 秦玉桐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她看着眼前这张干净无辜的脸,再也无法将它和刚才那个癫狂扭曲的笑容分开了。 它们重迭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名为“沉垂野”、巨大的、无法理解的矛盾体。 她没有问他手上的红色是什么,也没有问他刚才在树林里做什么。 直觉告诉她,问了,就会打开一个她无法承受的潘多拉魔盒。 “回宿舍了。” 秦玉桐的声音很平,像是单纯地陈述一个事实。 她说完,甚至没有再看沉垂野一眼,拉起旁边已经吓得有点呆滞的吉晨雨,转身就走。 沉垂野没有跟上来。 但那道目光。挥之不去。 一直走出那片林荫道,拐进通往宿舍楼的宽阔水泥路上,吉晨雨才像活过来一样,夸张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我操!我操!玉桐!你看见没?你看见他刚才那个笑没?!”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跟做贼似的,眼睛还惊恐地往后瞟。 “那根本不是笑,那他妈是鬼上身了吧!”吉晨雨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副快要疯掉的样子,“还有他手上的红,那是血吧?绝对是血吧!他刚才在小树林里,不会是把那几个嘴碎的篮球队傻逼给……给分尸了吧?!” 秦玉桐被她丰富的想象力搞得无语。 “你小说写多了。” “这可比我小说里写的刺激多了!”吉晨雨一把抱住秦玉桐的胳膊,整个人挂在她身上,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丝诡异的兴奋,“桐桐我的宝,这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最最经典的那种病娇男主吗?偏执、疯批、占有欲爆棚,只对你一个人摇尾巴!” 秦玉桐面无表情地把她的脑袋推开:“恭喜你,梦想照进现实了。你最爱的病娇男主来了,你要不要?” “我不要!我可受不起!”吉晨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种极品只可远观,亵玩一下的下场可能就是被做成芭比娃娃锁在地下室里!姐妹,你可得小心啊!我感觉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像在看一个人,像在看一件……一件属于他的东西。” 一件东西。 这个形容,让她心头发冷。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回了趟宿舍放了东西。 秦玉桐一下午如坐针毡,她没回头,却能清晰地勾勒出沉垂野的坐姿——一定是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上,下巴搁在手臂上,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像一只在暗中观察猎物的白狼。 六点半,下课铃声成了所有人的救赎。 秦玉桐飞快地收拾好书包,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林耀已经在教学楼下等她了,跨坐在自行车上,一条腿撑着地,嘴里叼着根快灭了的棒棒糖棍儿。自从秦奕洲不接她放学以后,一开始是江临送她,后来林耀又自告奋勇。 昏黄的路灯将他头发染上了一层柔光,那双杏仁眼在看到她时,瞬间亮了起来。 “走,回家。” “嗯。”秦玉桐点点头,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熟悉的感觉让她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林耀蹬着车,车链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混杂在晚风和周围的喧嚣里。 车子刚滑出校门没多远,秦玉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校门口那棵巨大的香樟树下,路灯的光线被枝叶切割得斑驳陆离。 沉垂野就站在那片光影里。 白色的校服,白色的头发,让他像一个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的幽灵。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那张漂亮的脸在明暗交错中,看不真切,唯独那双眼睛,黑得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直直地锁着她。 “看什么呢?”林耀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秦玉桐迅速回过头,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狂跳:“没什么。” 林耀没追问,车子拐进一条稍微僻静的小路。 这条路两旁都是老旧的居民楼,路灯隔得很远,光线昏暗。飞蛾扑棱着翅膀,一下下撞在灯罩上,发出细微的“啪啪”声。 突然,林耀猛地刹住了车。 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秦玉桐因为惯性,整个人撞在了他结实的后背上。 “怎么了?”她问。 林耀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绷得很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秦玉桐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 前方十几米远的路灯下,一个白色的身影,安静地站着。 不知道他是从哪条岔路抄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石膏像,沉默地、固执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沉垂野。 晚风吹起他雪白的发丝,那双漆黑的眼睛穿过夜色。 “姐姐,你要回家了吗?” 林耀“啧”了一声,从车上跨了下来,高大的身影瞬间挡在了秦玉桐前面。 他把自行车往旁边一停,双手插兜,下巴微抬,一股子痞气就冒了出来。 “废话,不回家跟你去乱葬岗蹦迪啊?” 沉垂野仿佛没听见他的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他只是看着秦玉桐,又往前走了两步,嘴角勾起那个熟悉的、干净又依赖的弧度。 “姐姐,我送你回家吧。” “用不着,”林耀的声音冷了下来,往前一站,彻底隔绝了沉垂野的视线,“她有我。你,滚远点。” 沉垂野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秦玉桐身上移开,落在了林耀脸上。 他歪了歪头,那副天真无辜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可是……姐姐又不是你的。” 他的声音依然温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 “你凭什么,替她决定?” 林耀气笑了,捏了捏拳头,骨节“咔吧”作响:“就凭我跟她一块儿长大!你算哪根葱?” “哦,”沉垂野点了下头,像是明白了什么,然后又看向秦玉桐,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受伤,“姐姐,他好凶。我只是……想送送你。” 秦玉桐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深吸一口气,从林耀身后走了出来,站定。 夏夜的晚风吹起她的校服,路灯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 她看着沉垂野:“沉垂野,我要回家了。谢谢你,不用送了。明天学校见。” 这是拒绝,也是警告。 沉垂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像玻璃一样,碎了。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乖巧地点点头:“好,听姐姐的。” 秦玉桐重新坐上林耀的自行车后座。 “走吧。”她拍了拍林耀的背。 林耀狠狠瞪了沉垂野一眼,才重新跨上车,用力一蹬,车子“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秦玉桐没有再回头。 她知道,那个白色的身影,一定还站在原地。 站在那盏昏黄的路灯下,像一座墓碑,久久地,凝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81.畏惧 沉垂野脸上的乖巧,像是被风吹散的沙画,一点一点,剥落殆尽。 他微微仰起头,看着那盏灯,看着那些徒劳地撞死在灯罩上的飞蛾。 然后,他笑了。 一辆黑色的奥迪A6L,无声无息地滑到他身后的路口。车牌是津A000开头的。 后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板正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是司机老张。 他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恭敬躬身:“小少爷,该回家了。” 沉垂野没回头,像是刚从某种极致的幻梦中抽离,眼里的癫狂缓缓沉淀下去,重新化为一片死寂的深潭。 他迈开长腿,坐进了车里。 车子平稳地驶入津市南郊的别墅区,这里的每一栋洋房都隔着大片的草坪和花园,像是孤立的岛屿。 车停在一栋三层的法式别墅前,门口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光线惨白。 “小少爷,到了。”老张的声音依旧是毫无起伏的语调。 沉垂野推门下车,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那扇雕花的沉重木门。 门口,穿着围裙的王姨已经等候多时,她的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眼神却不敢和他对视。 “小少爷回来了,晚饭想吃点什么?厨房给您温着佛跳墙……” “不吃。” 王姨的笑容僵在脸上,立刻垂下头,“是。” 他换上拖鞋,走过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把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照得像一面镜子,却映不出半点人间的暖意。 他上了二楼,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整个房间是极致的黑白色调,像一张没有上色的设计稿,干净、空旷,带着一种病态的洁癖。 唯一的活物,是一只蜷缩在墙角地毯上的萨摩耶。 雪白的毛,黑亮的眼睛,像一团会呼吸的棉花糖。 这是他的抚慰犬,叫雪球。 听到开门声,雪球立刻站了起来,兴奋地摇着尾巴,想扑过来。 可它刚跑了两步,就停住了。 它歪着头,黑色的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喉咙里发出一阵不安的呜咽声。 它感受到了。 主人身上散发出那种让动物本能感到恐惧的,混杂着暴戾和阴郁的气息。 沉垂野关上门,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他脱掉校服外套,随手扔在地上,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衬衫。 他走到雪球面前,缓缓蹲下身。 那双乌黑的眼眸,在这一刻,才终于流露出一丝属于少年人的脆弱和迷茫。 “雪球,”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我是不是很吓人?” 萨摩耶呜咽了一声,往后缩了缩,蓬松的大尾巴也耷拉了下来,夹在了两腿之间。 它也害怕了。 他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摸摸它的头。 雪球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一躲,喉咙里发出警告般的低吼。 沉垂野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指尖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下午在小树林里,他把那几个嘴碎的篮球队男生的头按在地上摩擦时,蹭破的皮。 血已经干了,但那股气息还在。 他缓缓收回手,攥成了拳。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雪球解释。 “我只是……不喜欢他们那么说姐姐。” “他们说姐姐是校花,用那种很脏的眼神看她。他们还说我……说我是gay,想跟姐姐当姐妹。” 他的语调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们不该那么说姐姐的。姐姐是最好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他们怎么敢……用那种肮脏的念头去想她?” 他抬起头,看向雪球那双写满恐惧的眼睛,嘴角那个干净的弧度又回来了。 “我只是帮姐姐,把黏在她身上的苍蝇赶走而已。” “我没有做错,对不对?” 雪球不敢叫了,只是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身体压得低低的,紧紧贴着地面,瑟瑟发抖。 沉垂野的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 他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他慢慢地,俯下身,将脸埋进了萨摩耶温暖柔软的颈毛里,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温热的呼吸喷在雪球的皮肤上,让它抖得更厉害了。 “姐姐今天……不让我送她回家。” “她和那个卷毛一起走的,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她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烦?” 空气里一片死寂,只有一人一犬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 他抬起头,用脸颊蹭了蹭雪球的脑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只是说出的话,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偏执。 “你看,雪球。” “连你都怕我了。” 他顿了顿,声音轻柔。 “那姐姐呢?她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怪物?” “……没关系。” “怪物……也可以把喜欢的东西,锁起来的。” —— 玄关的灯是暖黄色的,感应亮起,驱散了她身后的阴影。她换上柔软的拖鞋,将书包随手放在鞋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我回来了。”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将整个空间勾勒出一种安静而温暖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薰和纸张的味道。 秦奕洲就坐在那片光晕里。 他穿着一件舒适的灰色羊绒衫,摘下了白天在检察院里那副显得过分锐利的金丝眼镜,正靠在单人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法律典籍。 听到她的声音,他抬起头,眼角的线条温和地向上挑起。 “小乖,过来。” 秦玉桐走过去,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陷进了他对面的沙发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把脸埋在柔软的抱枕里,闷闷地不想说话。 秦奕洲没有追问。 他只是放下书,起身走到吧台,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用白瓷杯装着,放到她手边的茶几上。 “先暖暖身子,”他说,“晚上风凉。” 温热的奶香飘进鼻腔,秦玉桐终于抬起头,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牛奶的温度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盘踞在四肢百骸的寒意。 秦奕洲重新坐回沙发,双腿交迭,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无声的询问和等待。 他从不逼她,给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终于,秦玉桐把杯子放下,又叹了口气。 “爸爸,”她揉了揉眉心,“我们班今天来了个转学生……有点奇怪。” “嗯?”秦奕洲的尾音微微上扬,示意她继续。 “他叫沉垂野,就坐在我旁边。”秦玉桐努力组织着语言,不想让自己的描述听起来像小女生的无病呻吟,“他……一直盯着我看,上课也看,下课也看。还一直叫我姐姐。” 她顿了顿,想起少年那双白得近乎透明的睫毛,和毫无温度的指尖,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 “他还跟着我,我去哪儿他跟到哪儿,连我去洗手间,他都守在门口。” “中午吃饭,他帮我把胡萝卜挑掉……放学的时候,还拦住我和林耀,说要送我回家。” 秦玉桐把今天发生的事,像倒豆子一样,挑拣着说了出来。她隐去了沉垂野在小树林里可能做了什么,也隐去了他露出的那种癫狂的笑。 她自己也说不清,那究竟是吉晨雨的过度想象,还是真实。 秦奕洲一直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直到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比如,碰你。” 最后两个字,他的语气加重。 秦玉桐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就是捡文具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手。” “手?”秦奕洲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十指纤纤,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 此刻,这双手正不安地绞在一起。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沙发因为他的重量而深深陷下去一块。 秦玉桐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伸出手,宽厚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手背,用指腹摩挲着她冰凉的皮肤。 “是这里?” “嗯……”秦玉桐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秦奕洲将她的手整个包裹进自己的掌心,十指缓缓收紧。 他的手很大,常年健身和握笔,指腹和掌心有一层薄茧,刮得她麻麻的痒。 “小乖,”他抬起另一只手,温柔地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垂,“别怕。” 他重新戴上了那副金丝眼镜。 那种眼神,秦玉桐只在他处理棘手的案子时,在书房的卷宗照片上见过。看向猎物,或者说,看向死物的眼神。 “津市市长的儿子,沉向东的独子。”他陈述道,“有些……特殊的毛病,一直在国外治疗,最近才回来。” 秦玉桐愣住了:“爸,你怎么知道?” “津市就这么大,”秦奕洲淡淡一笑,眼里的寒意瞬间消散,又变回了那个温和克制的父亲,“以后离他远一点。如果他再做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任何人,都不可以。” 他的指腹在她手背上缓缓摩挲。 “学校那边,我会处理。明天开始,我接送你上下学。” “不用这么麻烦吧……”秦玉桐有些犹豫。 “听话。”秦奕洲坚持,却又带着一丝宠溺,“爸爸不想我的小乖,被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沾上。” 她在他深沉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乖。” 秦奕洲这才满意地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厨房里有王姨给你炖的银耳羹。” 她走后,秦奕洲脸上的温和才像是被冷风吹散的沙画,一点一点,剥落殆尽。 走回书房,巨大的红木书桌上,还摊着未看完的卷宗。 他没有看那些卷宗,而是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老式的拨号盘上,不疾不徐地按下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我是秦奕洲。” 82.不像我,只会心疼姐姐 第二天,天阴得厉害,光线透过车窗照进来,都是灰蒙蒙的。 秦玉桐坐在副驾驶,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豆浆,小口喝着。秦奕洲亲自开的车,他今天没穿检察院的制服,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高定西装。 他没说话,只是偶尔会侧过头,用余光看她一眼。 车停在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 “有事给我打电话,”秦奕洲解开安全带,侧身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任何事。” “知道了,爸爸。”秦玉桐乖巧地点头,推开车门。 她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咋咋呼呼的声音。 “秦玉桐!” 林耀骑着他那辆骚包的亮黄色山地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她身边,头发在晨风中乱翘。 “可以啊秦大小姐,士别叁日当刮目相看,今天换专车了?”他朝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车扬了扬下巴,语气里满是调侃。 当他看清驾驶座上那个男人冷峻的侧脸时,笑容僵了一下,立马变得规矩起来,“秦叔叔好!” 车窗缓缓降下,秦奕洲朝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林耀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直到奥迪汇入车流,林耀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我靠,你爸气场也太强了,跟我们家老林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秦玉桐笑了笑,没接话。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早读的铃声在校园里回荡。 教室,空气仿佛都比走廊里要凝滞几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个座位。 沉垂野已经到了。 他趴在桌子上,侧脸枕着自己的手臂,白色的发丝柔软地散落在桌面上。他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恹恹的,透着一股破碎感。 像一株被清晨的寒霜打蔫了的白玫瑰,脆弱又苍白。 秦玉桐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语文课本。 她能感觉到,从她坐下的那一刻起,身旁那道黏腻的视线就重新覆了上来。 只是今天的视线里,少了昨日那种捕猎般的兴奋,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早自习的朗读声中,他一直没动,也没说话。 直到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老师刚走出教室,秦玉桐正准备和吉晨雨说些什么,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拽住了她的校服袖口。 她浑身一僵。 “姐姐。” 秦玉桐转过头。他的睫毛很长,也是白色的,此刻微微垂着,像落了一层薄雪。 “有事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我爸……把我骂了一顿。”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像一只做错了事,却又不知道错在哪儿的大狗。 秦玉桐愣住了。 “他说,我不该离你太近。”沉垂野抬起眼,眼眶竟然有些泛红,“他昨天晚上,发了好大的火。我长这么大,他从没那么凶过我。”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在质问,又仿佛在求救。 “姐姐,你是不是跟你爸爸告状了?” “我……”秦玉桐心虚。 “他好像很怕你父亲,”沉垂野自顾自地说下去,身体微微前倾,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秦玉桐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像雪一样的味道。 “提起你父亲的时候,他连名字都不敢叫,只说是‘那位’。”少年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不甘,“姐姐,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爸爸,有这么厉害吗……不会是在骗她吧……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沉垂野却突然话锋一转。 他靠得更近了,呼吸像冰凉的羽毛,轻轻拂过她的耳廓。 “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这个问题太过直白,太过突兀。 秦玉桐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后背却抵住了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 她看到少年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惊慌失措的脸。 她摇了摇头。 得到答案的瞬间,他笑了。 心满意足,甚至带着一丝病态。刚才那副委屈可怜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那……” 他的指尖沿着她的校服袖口,缓缓向上,像一条冰冷的蛇,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姐姐,我追你好不好?” “你干什么呢!” 林耀的椅子被猛地向后推开,椅腿摩擦着水磨石地面,发出“刺啦——”一声尖锐的嘶鸣。他几乎是弹起来的,几步冲过来,一把攥住沉垂野搭在秦玉桐手背上的那只手腕。 沉垂野皮肤冷白,在林耀因用力而指节泛红的衬托下,脆弱得像一件上好的瓷器。 教室里原本因下课而起的嗡嗡议论声,瞬间死寂。 秦玉桐只觉得攥着自己袖口的那只手,指尖的冰凉顺着皮肤纹理,丝丝缕缕地渗进血脉里。而林耀手心的滚烫温度,则隔着沉垂野的手腕,烙印在她的手背上。 一冰一火,两相僵持。 沉垂野像是被这声暴喝吓到了,蝶翼般的白色长睫颤了颤,缓缓抬起头。 没有挣扎,只是轻轻地、无辜地歪了歪头。 “放开她!”林耀头发气得快要竖起来,眼里的火几乎要烧出来。他把秦玉桐当成易碎的宝贝护了十几年,别说碰一下,平时男生多看两眼他都想把人家眼珠子挖出来。现在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白毛疯子,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动手动脚! 沉垂野没看林耀,目光依旧黏在秦玉桐脸上。他顺着林耀的力道,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那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特写,仿佛带着被强行拆散的怨怼。 “我只是……想问问姐姐,能不能追她。” 他顿了顿,眼神里那股纯然的无辜感更重了,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这位同学,你这么激动……”他眨了眨眼,纤长的白睫毛上下扇动,像两把无辜的小刷子,“难道,你也喜欢姐姐吗?” 林耀感觉自己的大脑被这句话炸成了一片空白。 周围死一样的寂静里,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 喜欢吗? 当然! 他喜欢秦玉桐,喜欢到骨子里,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他幻想着有一天,能在一个盛大的、浪漫的场合,亲口告诉她。而不是在这样的,被所有人围观的,充满了火药味的对峙里,被一个情敌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逼问出来。 说“是”? 他不敢。他怕吓到秦玉桐,怕连现在这样以“青梅竹马”为名的陪伴都失去。 说“不是”? 他更不甘心!凭什么要在一个疯子面前否认自己的心意! 窗外阴沉的天色压进教室,给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灰翳。 林耀的脸涨得通红,攥紧的拳头指节“咯咯”作响,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样子,沉垂野笑了,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 侧过身,用几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秦玉桐说:“姐姐,你看,他不敢承认。” “他连喜欢你都说不出口,又怎么会好好对你呢?” 整个津市一中,谁不知道秦玉桐是天上的月亮。 她漂亮,成绩好,家世背景在旁人眼里也带着一层神秘的光环。追她的男生不是没有,但那些情书和礼物,通常在递到她本人面前之前,就被林耀或者别的什么人给拦下了。 久而久之,大家形成了一种共识:秦玉桐是女神,是用来仰望的,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谁要是真的去追她,反倒是成了一种唐突和冒犯。 林耀享受并维护着这种局面,这让他觉得自己是离月亮最近的那颗星星。 可沉垂野不一样。 他不是星星,他是一颗没有轨道的陨石,带着焚毁一切的姿态,就是要撞向那轮月亮。 林耀败下阵来,他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愤愤地松开手,退回了自己的座位,却依旧用能杀人的目光死死盯着沉垂野的后背。 沉垂野像是完全感觉不到那道视线。 他伸手,握住秦玉桐课桌的边缘,轻轻一拉。 “吱——” 秦玉桐的桌子被他拉得向他那边挪动了十几公分,桌腿和他的桌腿紧紧地挨在了一起。 两张桌子之间,再也插不进第叁个人。 “姐姐,”他侧头,白色的发丝蹭过她的校服衣袖,“这样近一点,你就不怕了。” “……” 上课铃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像一声救赎的号角。 数学老师夹着教案走了进来,教室里的诡异气氛瞬间被冲散,大家纷纷坐正,拿出课本。 只有林耀,还梗着脖子,眼眶红红瞪着那边。 沉垂野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翻开了自己的数学课本。他的书很新,连一点折角都没有。 他用那只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将课本又往秦玉桐的方向推了推,直到两本一模一样的书,封面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轻声说:“姐姐,这道题我不会,你待会儿教教我。” 数学老师是个地中海,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他扶了扶眼镜,开始在黑板上“唰唰”地画椭圆双曲线。粉笔灰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沉闷的光线里,像一群迷路的飞蛾。 秦玉桐感觉自己的后背几乎要被一道视线烧穿。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是林耀的。那目光里混杂着愤怒、不甘,还有一种委屈,像一头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兽。 而她身侧,则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存在。 沉垂野的气息很干净,像雪,或者说,像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清冽,带着一丝非人间的冷。 秦玉桐低下头,拿起晨光出的黑色水笔,笔尖悬在练习册的题目上。解析几何的压轴题,繁复的参数和图形看得人眼晕。 “姐姐,”身边的人又开口了,像情人间的耳语,“从哪一步开始看?” 笔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掉那过分亲昵的距离和称呼,指着题目里的第一个条件:“先设点,联立方程……” 她的声音很稳,吐字清晰,是那种老师最喜欢的标准好学生声线。 她讲得很认真,试图用解题的逻辑来驱散内心的混乱。可身边的人,心思显然完全不在题目上。 秦玉桐的指尖点在“焦点”两个字上时,沉垂野的目光却落在她葱白一样的手指上。 当她的笔尖划过辅助线时,他的视线又黏在她微垂的眼睫上。长而密。 “姐姐,”他忽然打断她,“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秦玉桐的讲解戛然而止。 “……是飘柔。”她顿了顿,还是回答了。货架上最显眼的就是这个牌子。 “很香。”他说,语气里是纯然的赞叹,不带一丝轻佻,“像……下过雨的栀子花。” 他的头又凑近了些,白色的发丝几乎要蹭到她的脸颊。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后背却撞上了椅背。退无可退。 “听课。”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哦。”他应了一声,乖巧得像个挨了训的小孩。 可没过两分钟,他又开了口:“姐姐,你的字写得真好看。” “……” “比我们老师的板书还好。” “……” “姐姐,你教得真好,我好像有点懂了。” 秦玉桐终于放弃了。她发现,给他讲题,就像试图给一只猫解释微积分。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知识上,而是在她这个人身上。 奇怪的是,她心里那股被冒犯的恼怒,竟然渐渐被一种诡异的成就感取代了。 好像……教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看着他用那样崇拜又依赖的眼神望着自己,也不是一件那么难以忍受的事。 日子就像窗外那场下不完的秋雨,湿漉漉地,一天天过去。 津市一中的校园里,渐渐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有秦玉桐的地方,不出叁米,必然能看到那个白发的少年。 她去水房接水,他会拿着空空如也的杯子跟在后面,不说话,就站在她身后,像个沉默的影子。等她接完,他会自然地接过她的杯子,拧好盖,再递还给她。 午休去食堂,他雷打不动地坐在她对面,将餐盘里所有的胡萝卜丁、姜丝、葱花,一根一根,仔仔细细地挑出来,然后只喝那碗清汤寡水的免费汤。 吉晨雨曾咋舌说,这位少爷是靠光合作用活着的吗? 体育课,女生测八百米,秦玉桐跑得脸颊绯红,呼吸急促。沉垂野就抱着一件他的校服外套,站在终点线。她一冲过线,那件带着他清冷气息的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肩上,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瓶拧开了盖的娃哈哈AD钙奶。 林耀气得在篮球场上把篮板砸得“哐哐”响,好几个叁分球都投成了叁不沾。 一开始,秦玉桐还会拒绝,会躲闪,会明确地说“请你不要这样”。 可沉垂野就像一块牛皮糖,或者说,他像水。你用拳头打过去,他只是暂时凹陷,等你收回手,他又恢复原样,无声无息地将你包裹。他的坚持里没有攻击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纯粹。 渐渐地,秦玉桐从反抗,到无奈,再到麻木,最后,成了一种习惯。 当她发现自己课间会下意识地看一眼身边的空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时,心里猛地一惊。 这种习惯,比任何强迫都更可怕。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林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两张最新的电影票,《建国大业》,眼下最火的片子。他捏着票,像揣着个宝贝,磨蹭了半天,才红着脸走到秦玉桐桌边。 “玉桐,那个……周末有空吗?我爸单位发的票。”他把票递过去,满是期待。 秦玉桐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白得晃眼。 沉垂野拿过一张电影票,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发出一声轻微的、不解的“咦”。 “姐姐,”他歪着头,看向秦玉桐,眼神无辜又纯良,“这种电影,不是学校组织包场,给老干部看的吗?” 林耀:“你懂个屁!这叫献礼片!” “哦,”沉垂野慢悠悠地把票放回桌上,指尖却状似无意地在秦玉桐的手背上轻轻划过,酥麻的痒,“可是姐姐这么漂亮,周末不应该去看《非常完美》或者《恋爱前规则》吗?听说里面的女主角都穿得像公主。”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林耀因为打球而满头大汗校服领口都湿了一片的狼狈样子,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凑到秦玉桐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姐姐,他好吵。” “而且,他总是一身臭汗就跑过来,脏兮兮的。” “不像我,我身上只有姐姐喜欢的栀子花味。” 83.暗涌 林耀的拳头在课桌下攥得死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像一截被剥了皮的甘蔗。 秦玉桐能感觉到林耀身体里那头暴躁的小狮子快要冲破牢笼了。她甚至听到了他后槽牙摩擦的“咯吱”声。 而沉垂野,像个置身事外的恶魔,依旧维持着那个凑近她耳边的姿势。 许久,他拿起桌上那张《建国大业》的电影票,用两根手指夹着,递还给林耀,动作优雅得像在递一张扑克牌。 “别生气了。”他轻飘飘地说,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秦玉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像偷到了糖果的猫。 “姐姐,不如这样吧,”他提议道,“我们先陪他去看《建国大业》,再让他陪我们去看《非常完美》,这样就公平了。姐姐最讲公平了,对不对?” 这个提议,简直是魔鬼的逻辑。 它听起来无比“公平”,却让林耀瞬间哑火。他要是拒绝,就显得小气、不讲道理,是他破坏了“公平”。 最后,在那个秋雨绵绵的周六下午,津市万达影城的七号厅里,出现了一副堪称诡异的画面。 秦玉桐坐在中间。 左手边是林耀,他怀里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像是抱着个篮球,赌气似的“咔嚓咔嚓”嚼着,眼睛死死盯着大银幕上那些穿着中山装的伟人。 右手边是沉垂野,他什么都没买,只是安静地坐着。他坐得很直,脊背挺得像一株清冷的白杨,身上那件白衬衫在影院昏暗的光线里,像会发光。 电影院里很暗,只有屏幕上的光影变幻,明明灭灭地投射在每个人的脸上。空气里弥漫着焦糖爆米花甜腻的香气,和可乐冰块融化时细微的“滋滋”声。 大银幕上演着波澜壮阔的历史,秦玉桐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的全部感官,都被身边这两个少年占据了。 就在这时,她放在扶手上的右手,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一根冰凉的指尖,状似无意,轻轻碰了碰她的尾指。 秦玉桐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可那根手指却像有生命一般,灵巧地勾住了她的尾指。 是沉垂野。 她不敢转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看。 昏暗中,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精致到失真。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仿佛那个在黑暗中行大逆不道之举的人根本不是他。 那根手指勾着她,带着一种试探的、小动物般的温柔。 秦玉桐的心跳开始失控,一下一下,撞得她胸口发疼。电影院里的环绕立体声,此刻都变成了她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没有动。 默许,就是一种纵容。 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也滋生了所有不可言说的心思。 得到鼓励后,他的动作变得大胆起来。 那只手不再满足于小小的触碰,而是整个覆盖了上来。他的手好像总是很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一件精美的玉器。 他没有粗暴地抓住她,而是用指尖,一根一根地,慢慢地,探入她的指缝。 他的指腹擦过她的指节,他的指甲划过她的手心,带来一阵酥麻的痒,像电流一样,从指尖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她的脸颊烫得吓人,幸好,黑暗是最好的遮羞布。 终于,他的五指完全嵌入了她的指缝。 然后,收拢。 十指紧扣。 他的掌心很干,也很暖,和冰凉的指尖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活人的、带着偏执占有欲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熨烫着她微凉的手心。 她被他牢牢地扣住了。 左边,林耀还在“咔嚓咔嚓”地嚼着爆米花,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银幕上,巨大的红旗正在升起,国歌慷慨激昂。 而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暗流涌动。 秦玉桐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在哪儿。她只知道,自己的手,被一个疯子牵着。 而她,竟然没有挣脱。 电影的片尾曲是雄浑的交响乐,字幕滚动,将英雄的名字一一镌刻在光影里。 影厅的灯光“啪”地一声,一排排亮起,像是从梦境坠入现实的开关。那刺眼的白光驱散了黑暗里所有滋生的暧昧,像退潮后裸露在沙滩上的贝壳,无所遁形。 几乎是同一瞬间,沉垂野松开了她的手。 没有丝毫留恋,仿佛刚才那场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十指紧扣,只是一场秦玉桐的幻觉。 她的手心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甚至因为紧张,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此刻被影院的冷气一吹,凉得像一块冰。空落落的,仿佛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秦玉桐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将那点余温收拢在掌心。 “总算完了!”林耀长舒一口气,把空了的爆米花桶往旁边座位上一扔。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看得我快睡着了,这破电影谁想出来的?” 他转过头,准备跟秦玉桐吐槽,却看到她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在白炽灯下格外明显。 “玉桐,你脸怎么这么红?热吗?”林耀伸出手,想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别碰她。” 沉垂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耀伸在半空的手,眼神里没有温度,像两块结了冰的黑曜石。“她不喜欢别人碰她。” 林耀的手僵在半空,一股邪火“噌”地就蹿上了天灵盖。他猛地站起来:“你算老几?我碰她关你屁事!” 影厅里还有没走完的观众,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秦玉桐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拉住林耀的胳膊,“好了,林耀,我们走吧。下一场快开始了。” 她一拉,林耀浑身的火气就像被扎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一半。他恶狠狠地瞪了沉垂野一眼,嘟囔着:“要不是玉桐拦着,我今天非揍你丫的。” 走出七号厅,外面是万达影城人声鼎沸的长廊。游戏厅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喧闹声,食物的香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裹挟着人世间的烟火气,冲淡了电影院里那份不真实的旖旎。 他们顺着人流往外走,林耀还在为刚才的事愤愤不平。秦玉桐心不在焉地听着,她的右手还像是被火燎过一样,每一次摆动,都能回想起被他指尖探入指缝时的酥麻。 走到商场门口,一股夹杂着水汽的冷风扑面而来。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秋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门,也敲打着人的心。夜晚,被雨水和霓虹浸泡成一幅流光溢彩的油画。 一辆黑色的奥迪无声地滑到门前停下,司机撑着一把黑伞走了过来。 是来接沉垂野的。 “姐姐,”沉垂野停下脚步,在门口光影交错的地方看着她。 那身白衬衫被商场的光染上了一层暖色,可他整个人,连同他白得透明的皮肤和睫毛,都像是这秋雨的一部分,清冷又潮湿。 “要去我家看雪球吗?它很可爱,你会喜欢的。” 之前她听沉垂野提到过这个名字,是一只雪白的萨摩耶。醉翁之意不在酒。去看狗,不过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一个少年人所能想到的最直接也最笨拙的邀请。 他想邀请她,进入他的世界。 沉垂野的眼神很专注,甚至带着一丝期盼。像一只在雨夜里等待主人收留的小动物,尽管他自己就是那场最危险的暴风雨。 “雪球很想你,”他补充道,声音更低了,“它最近都不好好吃饭。” 这谎撒得一点水平都没有。她都没见过狗,那是谁在想? 可秦玉桐看着他那双干净得找不出一丝杂质的眼睛,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沉默了几秒,雨声仿佛被无限放大。 “今天太晚了,”她声音很软,“下次吧。” 沉垂野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像被风吹过的烛火。 秦玉桐不忍心,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有空会去的。” 那簇烛火,“轰”地一下,重新燃起,比刚才更亮,亮得灼人。 “好。”他笑了起来。 像阴雨天里乍然放晴的天空,全是满足的稚气。他眼底的偏执和阴郁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姐姐说的,不许骗我。” 他转身,坐进了那辆黑车里。 “玉桐!你疯了?”林耀终于爆发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还真要去他家?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就是个疯子!” “我知道,我愿意这样做。” 雨丝飘到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她没疯。 但她好像,正在纵容另一个疯子。 …… 沉家别墅。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客厅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这栋房子的冷清。 沉垂野一进门,一团巨大的白色影子就“嗷”地一声扑了上来。 “雪球。”他脱下被雨水打湿了一点的外套,蹲下身,任由那只成年的萨摩耶用大脑袋蹭他的脸,湿漉漉的舌头舔他的手。 “王姨,开饭吧。”他揉着雪球毛茸茸的耳朵,心情极好地对一旁的女佣说。 王姨有些惊讶,平时这个点,少爷是没什么胃口的,有时候甚至要她叁催四请才肯吃几口。 她很快布好了菜。 沉垂野坐在长长的餐桌主位上,雪球就趴在他的脚边,乖巧地摇着尾巴。它能感受到主人的喜悦。 他拿起筷子,破天荒地,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满满的米饭,然后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 酸甜的酱汁在味蕾上化开,他眯了眯眼,像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 “王姨,再给我盛一碗汤。” “诶,好!” 沉垂野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动作斯文优雅。他一边吃,一边用脚轻轻蹭了蹭雪球的背。 雪球,姐姐说有空会来看你。 他用筷子尖,在面前的空盘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 玉桐。 然后,他把盘子里的字迹搅乱,夹起一块排骨,心满意足地放进了嘴里。 今天,他多吃了一碗饭。 84.爸爸,内衣找不到了 周一的清晨,天放晴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仿佛明暗交错的琴键。空气里有雨后泥土的清新,混着秦奕洲留在餐桌上的、温热牛奶的香气。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井然有序,温馨得像一部晨间剧。 她拉开衣柜,准备找今天要穿的校服。目光扫过最下面那个装着内衣裤的抽屉时,她顿了一下。 抽屉里的东西,好像又少了。 她蹲下身,把抽屉整个拉了出来。里面的蕾丝、纯棉、各种颜色的小布料被她一件件翻出来,又一件件迭好。 那条她最喜欢的带草莓印花的纯棉内裤,不见了。还有上周刚买的,那件矢车菊蓝的蕾丝内衣。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最近一两个月,总有那么一两件贴身衣物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她起初以为是自己随手丢在了哪里,或者洗完衣服收的时候掉在了阳台楼下。 可这么频繁,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秦奕洲端着一杯咖啡从厨房走出来,他已经换好了上班的西装,熨帖的白衬衫勾勒出雄健的宽肩窄腰。 “小乖,在找什么?快迟到了。”他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的手指干净修长,带着淡淡的和她身上洗衣液同款的清香。 家里的衣服,一直都是他洗的。他有轻微的洁癖,总觉得小姑娘家的东西要分门别类,用专门的洗衣液手洗才干净。秦玉桐一开始表面抗议过几次,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这些,却总被他用“等你考上大学再说”这样的话堵回来。 “爸爸,”秦玉桐仰起脸,有些困惑地问,“你洗衣服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一条带草莓的内裤?找不到了。” 秦奕洲的动作停顿了一秒,快到几乎无法察觉。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一瞬间的冷光。 “是吗?”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沉稳,带着一丝纵容的无奈,“小乖,你是不是又把换下来的衣服随手扔在床底或者沙发缝里了?跟你说过多少次,要放在脏衣篮里。” 他的指责听起来合情合理,像任何一个为女儿邋遢而头疼的父亲。 秦玉桐被他说得有点心虚,嘟囔道:“我明明记得放在篮子里的……” “好了,快去吃饭,爸爸找时间帮你把房间彻底收拾一下。”他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她校服上的灰,“牛奶要凉了。” 看着他滴水不漏的从容模样,秦玉桐心里的那点疑虑,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或许,真的是自己记错了吧。 …… 夜深了。 秦玉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像水银一样泄了一地,把房间照得一片清冷。她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全是电影院里那片无边的黑暗。 沉垂野今天又找了很多借口和她肢体接触。 冰凉的指尖,探入她指缝时的触感,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 那种被一个疯子牢牢攥住的感觉,战栗,又带着一丝隐秘的刺激。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掀开被子准备下楼喝杯水。 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客厅那盏小小的地灯亮着,投射出昏黄的光晕。 经过书房时,她脚步一顿。 厚重的实木门下,透出一条细细的、被压得扁平的亮光。 这么晚了,爸爸还没睡? 此刻,那条光缝像一个神秘的邀请,勾着她的好奇心。 她放轻脚步,像一只猫,悄无声息地凑了过去。 门没有关严,虚掩着,留了一指宽的缝隙。 她把眼睛贴了上去。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台灯。光线聚焦在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桌上摊着厚厚的卷宗。秦奕洲就坐在那张高背皮椅上,背对着她。 他没有在看文件。 只是坐着,肩膀的线条有些紧绷。 空气里有一种黏稠而压抑的寂静。 秦玉桐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混杂着男性荷尔蒙和……别的什么。让她脸颊发烫,心跳加速。 秦奕洲的一只手,放在桌上。而另一只手,垂在身下,正在进行着某种规律而急促的动作。 他喉咙里溢出压抑又不成调的喘息。 就在这时,他抬起了桌上的那只手。 他的手里,捏着一小团布料。 是矢车菊蓝的颜色,边缘还带着精致的蕾丝花边。 秦玉桐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她丢失的那件内衣。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平日里克制沉稳、被誉为检察院“高岭之花”的男人,那个把她从小抱到大、叫她“小乖”的养父,是怎样将她的一件贴身衣物放到唇边,近乎虔诚地一遍又一遍地亲吻。 他的眼镜不知何时已经摘了,放在一旁。没有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在灯光下,氤氲着一层浓重的痛苦而又痴迷的情欲。 他闭着眼,像是沉浸在某种极致的幻觉里。 “……小乖。” 一声极轻的、几乎被欲望碾碎的呢喃,穿过门缝,精准地刺入秦玉桐的耳膜。 “啪嗒。” 她手里的玻璃杯,终究还是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书房里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秦玉桐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忘了逃跑。她像一尊被钉在地上的雕塑,浑身僵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秦奕洲站在门口,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三颗,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胸膛,额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垂下来。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羞耻、暴怒,以及……被撞破秘密后的绝望。 秦玉桐发现自己错了。 她一直以为,父亲对她的那些心思,是克制的,是深埋在冰山之下的。 直到此刻,她才看清。那根本不是冰山,而是一座随时会喷发的活火山。他所有的克制与沉稳,不过是用来堵住火山口的那块摇摇欲坠的巨石。 而她,亲手把那块石头推开了。 她也忽然明白了。 他为什么不肯向她表明? 因为一旦表明,就戳破了“父女”这层温馨的假象。他一手为她建立起来的、安全无虞的城堡,会瞬间崩塌。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害怕这头失控的野兽,会吓跑他养了十几年最珍贵的宝贝。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最卑劣、最不堪的方式,在每一个不为人知的深夜里,独自肖想着她,聊以慰藉。 这是一种近乎酷刑的自我凌迟。 85.尝尝我的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父女二人封存。 破碎的玻璃渣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地摔碎的星辰,每一片都反射着秦奕洲脸上那张混合了羞耻与绝望的面具。他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肌肉紧绷,每一寸皮肤下都涌动着狂暴的暗流。 秦玉桐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也能听到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像是刚从一场溺水的噩梦中挣扎上岸。 恐惧? 有一瞬间,是的。 但那恐惧像潮水般退去后,一种奇异的、带着隐秘罪恶感的兴奋,却从心底最深处,如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上了她的心脏。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个永远克制、永远完美、永远像教科书一样精准无误的父亲,藏着这样卑劣而汹涌的爱意。 她是他亲手养大的玫瑰,也是他不敢触碰的禁忌。 他是她头顶的天空,也是此刻跪在她脚下的信徒。 这种认知,让她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权力感。 看着他血红的眼底翻涌的痛苦,秦玉桐忽然觉得,他好可怜。 像一只把自己关在笼子里,每天用爪子撕扯自己皮毛的困兽。而打开笼子的钥匙,一直都在她手上。 她动了。 赤着脚,踩着冰凉的木地板,一步一步,小心地绕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向他走去。 她的靠近,让秦奕洲的身体绷得更紧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想把那件矢车菊蓝的蕾丝布料藏到身后,动作却显得狼狈又徒劳。 “别过来。”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命令,更带着哀求。 秦玉桐没听。 她站定在他面前仰起那张美丽又天真的脸。她的眼睛很亮,像被秋雨洗过的夜空,清澈得能倒映出他此刻所有的不堪。 “爸爸,”她轻声开口,“你好辛苦。”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他呼吸一凝。 “我帮你。”秦玉桐又说。 话音未落,她伸出了手。 那只纤细、白皙、属于少女的手,覆上了他因方才的自我慰藉而青筋贲起的手背。 好烫。 掌心里,还残留着黏腻的触感和属于他自己的气味。 秦奕洲浑身剧震,像被电流击中。他想甩开,可那只小手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他动弹不得。 然后,她踮起了脚尖。 一个柔软、温热、带着少女体香的吻,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一次,他没有像过去无数次幻想中那样,惊慌失措地推开她。 他只是僵住了。 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身体,任由那份柔软的触感,像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压抑的干柴。 秦玉桐的唇瓣轻轻地描摹着他的唇形,然后用舌尖,小心翼翼地撬开了他的齿关。 秦奕洲的防线彻底崩塌了。 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化被动为主动,狠狠地吻了回去。空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是他的唇被她的牙齿磕破了,但他毫不在意。 他吻得毫无章法,秦玉桐都有些招架不住。 许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一道暧昧的银丝连接着彼此的唇瓣。 秦玉桐的脸颊绯红,眼角泛着水光,却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微笑。她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看着他眼底失控的情潮,心中开出了绚烂的花。 她的目光落在他攥在掌心、已经皱成一团的那件蓝色蕾丝内衣上。 然后,她的手,慢慢地、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自己棉质睡衣的纽扣。 睡衣滑落,露出里面已初具规模的少女风景。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像上好的羊脂玉。 她拉过他那只捏着她内衣的手,将那团布料从他指间抽出,随手扔在地上。然后,牵引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左胸那片柔软之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胸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那颗心脏,正为他而剧烈地跳动着。 秦玉桐贴近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声音轻得像一句蛊惑的咒语。 “爸爸,尝尝我的。” “是不是比这个……更甜?” 墙上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像一层薄雾,把秦玉桐的皮肤映得更白。她背贴着那面水泥墙,身后有点凉,可前胸却被他掌心捂得发烫。 秦奕洲喉咙发干。 低头看她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呼吸很重,一只手还按在她胸口上,指节微微收紧。两个人都没说话,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喘息声,在安静夜色里格外明显。 “你怕吗?”他比平时多了几分失控。 秦玉桐摇头,小巧的下巴一点点地蹭过他的肩膀。睡衣已经被褪开了一半,她整个人软在他怀里,却又抬起脸去吻他的下颌,“不怕。” 窗外传来远处自行车铃铛叮当响,有风吹进来。房间里的空气却越来越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对方身体的气味和温度。 秦奕洲忽然俯身压住她,两人之间只隔着最后一层薄布。他动作粗鲁又小心,好像生怕弄疼了她,又好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用膝盖顶开她双腿,让自己贴得更近些。 “再靠近一点。”他说的时候声音低沉沙哑,不带任何商量余地。 秦玉桐咬唇笑了笑,没有反抗,只是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用力把他往自己怀里拉—— 他们就这样隔着衣服摩擦着,身体贴合到极致,每一下都让人窒息。棉质睡裤早已皱成一团,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他每动一下,她就忍不住轻叫出声,那种细碎、克制又娇软的小声,全被他听进耳朵里,更加疯狂似的啃咬她锁骨和肩膀。 “乖,”他喃喃道,“别躲。” 可其实是他先受不了了。理智断裂的一瞬间,他死死抱紧了怀里的女孩,下腹狠狠顶过去,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与自持—— 那种快感太汹涌,也太羞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从这具成年男人冷硬克制的壳子里炸出来,被这个少女牵引着,一寸寸溶化掉。 秦玉桐感觉到有什么滚烫黏腻渗透过布料,她愣了一秒,然后红透了脸,下意识想推开,却被他扣得更紧。“别动……”他的声音嘶哑极了,还带点委屈,“让我抱会儿……” 86.再靠近一点 她的脸还埋在他肩膀上,呼吸里全是他的味道。秦玉桐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困住的小兽,身体软得不像话,却又不想松开手。 夜色很深了,窗外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抱着她坐在沙发,一动不动,好像要把整个人都揉进她骨头缝里去。 “你别这样……”秦玉桐声音发哑,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他没理会,只低头亲她脖颈,又咬又舔,带着点狠劲儿。金丝眼镜早就歪到一边,他眸子黑得吓人,“哪里不舒服?” “不、不难受,就是……”她嗫嚅着,不敢看他。 秦奕洲笑了一声,把手伸进睡衣,从胸口一路摸过去。他指尖粗粝,每碰一下,她就抖一下,下意识夹紧腿,却还是被他分开了些许距离。 “再靠近一点。”他重复那句话,比刚才更低沉,更蛊惑人心。 秦玉桐咬唇,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小声说:“你……能不能……”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他堵住嘴巴吻住了。他舌尖卷进去时,她差点哭出来——太用力,也太温柔,让人根本招架不了。 他的手掌大而有力,在她胸前反复揉捏、搓弄,每次掐到乳尖的时候都故意加重力度,用指腹碾磨成圈,然后俯身含住吃起来。 一遍又一遍,像是在惩罚,又像是舍不得放开。湿热的舌头绕着敏感的地方打转,还轻轻咬了一口,把整个乳儿都含满嘴里吮吸得啪啪作响。 “不要……那里好奇怪……”秦玉桐喘不过气来,声音细碎发颤,可身体却诚实地往他怀里缩,“爸爸,你……” “乖,”他说,“让我多吃几口。” 灯光落下来,她睫毛沾满水汽,被啃红的小兔子似的缩成一团。他每次松开,都留下一圈湿漉漉的痕迹,再换另一边继续折腾。秦玉桐快晕过去了,两条腿夹得死紧,下身已经湿透,全都是黏腻滑腻的一片空白感和渴望感混杂在一起。 终于,她忍不住拉住他的胳膊,小声央求:“我想让你进来,好不好?”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远处自行车铃铛叮当响。他盯着她看,很久没有动作,眼里藏着暗火。 “现在还不行。” “不可以吗?”女孩委屈极了,两只手攥紧睡衣领口,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我真的很想要……” 秦奕洲喉结滚动一下,将额头抵上去,“等你成年。”语气克制到极致,可下一秒,他却俯身亲昵地啃咬起锁骨,一只手探入裤腰间,在最隐秘柔软的位置缓慢摩挲、挑逗,用指腹蘸取那些黏液,一寸寸深入进去—— “疼吗?”他问,很认真地盯着她表情变化。 “不疼……”其实有点酸胀,但更多的是酥麻和满足。指节比唇齿更直接、更粗暴,每推进一点,都带出新的战栗与羞耻感。 修长的手指灵活自如,在里面抽插旋转,有时候停下来打圈,有时候突然顶到底部,让少女忍不住弓起背呻吟出声,被迫迎合他的动作。 “小乖,这样也很好,对吧?”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比真正结合还要刺激百倍。 第二天清晨。 早餐桌旁没人提昨晚发生过什么,只余牛奶香气氤氲于旧木餐桌之间。 上车前忽然拦腰将人抱进怀里,把校服帽子扣在两人头顶遮挡视线,然后狠狠亲了一口—— 唇齿交缠,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征兆。 “小乖,”男人低声哄道,“以后每天早上都给我一个。” 女孩脸烧得厉害,下车时连耳朵都是红透的。 隔着玻璃窗户,他在晨曦之中朝自己挥挥手,眼弯起来,全世界最温柔的笑意,全给了秦玉桐一个人看。 直到学校门卫叔叔喊:“同学!快迟到了!” 女孩才慌乱收回目光,一路小跑冲向教学楼大门,脚步踩碎日光斑驳,如同昨夜未醒梦境般灼热滚烫,又甜蜜不可言说。 —— 她最近变得黏人了。 不是那种小女生撒娇式的腻歪,而是一种明目张胆、软绵绵又赖皮的小动作—— 比如早上吃饭,她会故意坐到秦奕洲旁边,把腿蜷起来踩在他椅子横档上。桌下偷偷伸脚去蹭他裤腿,还装作若无其事地喝牛奶,眼睛却盯着他的侧脸看个不停。 “你能不能好好吃饭?”男人皱眉,却没把她踢开,只是用筷子敲了敲她膝盖,“再闹就不给你盛粥。” 秦玉桐眨巴一下眼睛,把脚收回来,又悄悄往他怀里靠一点:“我困嘛……昨晚没睡好……” “谁让你不早点睡。”他说归说,还是给她夹了一块煎蛋,用勺子舀满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推到面前,“快点吃完,不然迟到了。” 女孩嘴角弯弯地笑起来,小声嘟囔:“谢谢爸爸。” 秦奕洲瞥了她一眼,藏着几分无奈和纵容。 晚上回家更过分。 洗漱完毕,她穿着宽大的T恤晃悠进书房,说是要写作业,其实就是想找借口待在他身边。 刚开始还能规规矩矩趴桌上抄题目,到后来干脆搬个凳子挨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去,把自己的数学卷子摊开,然后整个人斜靠过去,下巴搁在他的肩膀窝里。 “写不出来……”声音软糯糯的,还带点鼻音,“帮我看看嘛。” 秦奕洲正批改案卷资料,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放下笔,俯身替她讲解题目。 可讲两句,他忽然觉得腰上一紧—— 小姑娘竟然直接抱住了他的腰,两只手圈得死紧,下巴蹭啊蹭,就是不松开。 “秦玉桐,”男人嗓音低哑,有点警告意味,“乖一点。” “不乖。”女孩仰起头冲他笑,一副理直气壮的小模样,“我要奖励。” “什么奖励?” “亲亲也行……或者摸摸我头……” 话还没说完,就被大掌按住脑袋揉了一通。他指腹很暖,很重地压下来,在发旋那里转圈捏捏抓抓,每一下都像是在占便宜一样肆无忌惮。 “你到底想干嘛?” “想让你陪我呀!” 秦奕洲叹口气,无奈极了。他其实心底火烧火燎,但表面还要维持那层克制,只能佯装冷淡道:“再闹就打屁股。” 结果下一秒,小姑娘居然自己扭过来趴在沙发扶手上,把圆润翘挺的小屁股朝他晃一晃,还回头挑衅似地眨眨眼: “那你打呀!” 空气静止了一瞬间。夜色从窗外渗进屋内,将两人的影子拉成长长一条。电视机屏幕亮着雪花噪点,没有声音,却莫名烘托出一种暧昧而危险的氛围。 秦奕洲终于忍不住,大掌覆过去,在布料隔着的位置轻轻拍了一下——啪的一声,不重,但足够响亮,也足够羞耻。 女孩倒吸一口凉气,本以为会疼,却只是微麻,还有股奇怪的酥痒感顺着脊背蔓延开来。她咬唇偷乐,又往前缩一点,更加肆无忌惮地贴近男人怀里,用额头顶顶对方胸膛,小猫一样磨蹭半天才肯罢休。 见状,他又补了一记,比刚才稍重些,这次甚至带起细碎颤音:“叫谁呢?” 女孩立刻撒娇喊道,两只胳膊反剪到背后递给他,好像等罚似的,“爸爸,再打一下嘛……” 这句话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可偏生语调太甜太软,让人根本拒绝不了。 之后几天都是这样:白天学校安分守己,该听课听课,该做题做题;可只要回家关上门,她就变成另一副模样,总喜欢黏在人跟前,各种理由贴贴摸摸,从厨房一路黏到卧室,从客厅一直缠到阳台,晒衣服的时候也不放过。 有时候故意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人家肩胛骨下面;有时候索性钻进怀里躺平,要么假装冷,要么假装累,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多沾沾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多贪恋几分钟属于自己的安全感与炽热温度。 每当这时,秦奕洲总是一副拿她没辙、宠溺中带三分威严的大人模样: “再胡闹信不信真揍你?” 可最后不过是不轻不重拍两下,然后将人整个按进怀里揉搓半天,再怎么折腾也舍不得真的动怒一句。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了,他会摘掉金丝框架,将额角抵向少女鬓边,用最克制隐忍的嗓音哑声道: “小乖,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多招人欺负?” 屋外月色如水。夜风吹动纱帘,也吹乱了彼此的呼吸节奏。一切旖旎,都藏匿于无人知晓之处—— 87.跳舞 津市一中的校庆即将到来,操场上人声鼎沸。红色横幅挂在教学楼前,风吹得猎猎作响。广播里循环着《同桌的你》,音箱有点破,声音时大时小。 秦玉桐本来只想弹个钢琴曲,她早就练好了肖邦夜曲,还特意把指甲修短了。结果节目单刚贴出来,她名字后面多了四个字:交谊舞表演(与沉垂野)。 “……谁安排的?”她拎着书包站在宣传栏下,眉毛皱成一团。 吉晨雨凑过来看,一脸八卦:“哎呀,这不是挺好嘛!你俩跳舞肯定爆炸,全校都要疯了。” “我不信。”秦玉桐盯着那行字,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肯定搞鬼。” 话音刚落,一个白发少年晃悠悠地从花坛后头冒出来。他穿着松垮的校服外套,袖口挽到手肘处,一双眼睛亮得像玻璃球似的。萨摩耶雪球跟在他脚边摇尾巴。宠物带到学校竟也没人拦。 “姐姐,”沉垂野笑眯眯地叫她,“下午一起去排练吧?老师说要彩排三遍哦。” “你少装无辜。”秦玉桐瞪他一眼,把书包带往肩上一甩,“明明是你自己报的名,我又没答应!” 沉垂野歪头看她,无辜极了:“可是老师说,我们两个最般配啊……” 旁边几个女生听见这话,都忍不住捂嘴偷笑。气氛闹哄哄的,连天上的云都被染成淡粉色。 * 下午第四节课刚下,就被班主任抓去音乐教室。窗户开了一半,有股潮湿泥土味儿混进来,还有隔壁篮球场传来的呐喊声和皮鞋踩木地板咚咚响。 钢琴已经搬到角落里蒙上罩布,中间空出一块地方铺着蓝灰色塑胶毯,就是临时舞池。 沉垂野坐在窗台上,两条长腿晃啊晃,看见秦玉桐来了立刻跳下来,把雪球抱怀里递给她:“紧张的话可以摸摸它,它很乖,不会咬人。” “我才不紧张。”秦玉桐还是伸手揉了一把狗脑袋,又软又暖和,被舔得满掌都是口水,只能拿纸巾擦干净。 音乐老师推门进来,戴黑框眼镜,说话温温柔柔:“先试一下基本步,好吗?” 灯光打下来有点刺眼。两个人面对面站好,他比她高半头,下巴线条冷清,却偏偏笑起来像只病猫似的慵懒随性。 他伸出手掌,很绅士地弯腰请她搭过去: “姐姐,请跳支舞吧?” 秦玉桐心里别扭,但还是把手放进他掌心。他指尖冰凉,却握得很稳当。一首老掉牙的小提琴曲慢慢流淌出来—— 第一步就踩错了方向,她鞋跟直接碾到他的脚背上。“嘶!”沉垂野倒吸一口气,可怜兮兮低头,“疼死啦……” 秦玉桐本想抽回手,却被他反扣住腕子拉回来,还顺势往怀里带近一点,两个人距离骤然缩短,只差一个呼吸那么远。 空气忽然变得黏腻起来,她能闻见少年身上的栀子花香,还有洗衣粉残留的一点甜味儿。不知怎么回事,他额角竟渗出细密汗珠,大概是真的怕疼,也可能是装可怜骗关注。 第二段旋转的时候更离谱。本该右转,他却左拧了一下,两个人差点撞墙。雪球吓得汪汪叫,在原地团团乱转,小爪子刨地板啪啪响,比他们还急躁。 “喂,你到底会不会跳?”秦玉桐停下,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别再乱动!” 沉垂野委屈巴巴抿唇,睫毛颤颤巍巍挡住眼眶,小声道:“我第一次学嘛……姐姐不要生气,我努力记动作……” 他说完还偷偷朝老师投去求救目光,那副楚楚可怜样让人根本狠不下心骂一句。 第三次换位,本以为总算顺利,不料轮到男方托腰的时候,他力道没控制好,直接把她整个人拎起来半截。 “五十公斤也太轻啦……”他结结巴巴感叹一句,然后发现自己失言赶紧闭嘴。 可耳朵已经烧红透顶,只敢用余光偷瞟对方裙摆有没有走光,又怕别人注意只能假正经扶稳位置放下来。 幸好她没注意到。 音乐戛然而止,全屋静悄悄。有那么几秒钟,他们靠得极近,秦玉桐甚至能看到少年脖颈处青筋微微鼓起,每一次吞咽都格外明显;而他的视线则牢牢锁定少女唇瓣,好像下一秒就要亲过去一样…… 教室外有两个人影。 吉晨雨趴门缝偷窥,看见这一幕险些乐疯,用胳膊肘疯狂捅身边林耀:“快看快看!我就说病娇男主就该配训狗大师!” 林耀皱眉死死盯住里面两人的影子,一句话憋在嗓子眼怎么也吐不出口,只觉得胸腔闷热难耐,有种莫名其妙的不爽劲儿直冲脑门。 死绿茶! * 最后一次彩排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操场路灯昏黄,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印在墙上。一群初中部的小孩追逐打闹,从他们身侧跑过,高喊着谁输了请喝汽水什么什么…… 沉垂野收拾东西准备走,又突然回头望向少女: “姐姐,如果待会正式表演的时候我又抱错怎么办?” 月光照下来,白发闪烁银辉,那双病态漂亮的眼盛满依赖与期待。不等她回,他低低开口: “不如现在先奖励一下,让我亲亲?” 语调软糯黏腻,比晚风还勾魂摄魄。他一步步逼近,将女孩困在墙角之间,不容拒绝地俯身吻过去—— 88.针锋相对 陆朝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候出现在教学楼后的小道上。 他本来是被叫去校长办公室谈话,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路灯下的叶影斑驳,一阵风吹过,沙沙作响。他单手插兜,脚步慢悠悠地往操场边走,刚拐进音乐教室旁那条小巷,就看见前方墙角站着两个人—— 秦玉桐靠在白色瓷砖墙上,头发松松垂下来,被月光染得发亮。她身前那个少年一头雪白的短发,在昏黄灯光里像极了某种不真实的幻觉。他们离得很近,那男生低着头,两只手撑在她肩膀两侧,把她困在怀里。 陆朝愣住,下意识停下脚步。 心脏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攥紧一样,不舒服又说不上来是哪儿难受。他明明早就告诉自己,这姑娘没有心,跟谁都无所谓,可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想骂人。 秦玉桐仰起脸,她睫毛颤了颤,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年已经俯身吻了过去。 不是蜻蜓点水,是带着点试探和占有欲的动作。沉垂野把额头抵到她耳侧,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才慢吞吞贴上去。女生背脊绷直,却没有推开他,只是指尖死死抓住裙摆,有些慌乱地喘气。 “……你疯了吗?”秦玉桐声音被风吹得很轻,“有人会看见……” “我不管。”沉垂野嗓音沙哑,又黏又甜,“姐姐,我喜欢你。” 他们之间只有半寸距离,他嘴唇擦过她脸颊,一路蹭到锁骨边缘,好像怎么都亲不够似的。不远处雪球甩着尾巴转圈,也不知道是在护主还是凑热闹。 陆朝站在阴影里,看得眼睛发涩。他咬牙切齿,把拳头攥得死紧。一股酸意从胃底翻涌上来,让他连呼吸都有点堵塞感。 这算什么?江临刚走不到一个月,她就能让别人这么抱、这么亲? 可偏偏,他也是被抛弃的人之一啊…… 风越刮越大,把宣传栏上的红纸吹得啪啪作响。有几个高一学生打闹跑过,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全然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三个人。 陆朝终于迈开步子,大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得很重。他个子高,清健又挺拔,俊脸此刻冷漠极了。等快要接近的时候,他故意清清嗓子,用力咳了一声:“呦,这么巧?” 秦玉桐吓了一跳,本能伸手推开沉垂野,下意识理好领口和裙摆。回头发现是陆朝,表情又转变成厌恶:“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呢,”陆朝笑容凉薄,“津市一中什么时候流行起这种公开表演节目?舞台太小,要不要我帮忙搬个聚光灯给你们照照?” 话说得尖锐,可谁听不出来里面藏的醋意。 沉垂野挡在女孩面前,没有退让半分。 “我们只是排练。”他说完舔舔嘴唇,还沾着一点少女残留香气,“关你什么事?” 空气一下变冷僵硬起来,两个人针锋相对,中间夹着个满脸通红、呼吸还未平复的小姑娘。 今天真是倒霉,俩神经病撞一起了。 秦玉桐扯住书包带想溜,却被陆朝拽住胳膊。 “别急啊,你倒是解释解释,江临走才多久,你就换新对象?”他语调吊儿郎当,可眼神却比刀还利。 连风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人的呼吸交错缠绕,各自藏着情绪暗流涌动。 沉垂野眸色骤冷,不屑地勾起嘴角:“姐姐愿意跟谁一起,是你的事吗?再说,她早就是我的人。” 他说完直接揽住秦玉桐腰肢,将人拉进怀里护好,全然收敛成危险与占有欲混杂的不安定感。 “别碰她。” 秦玉桐挣扎两下没挣脱成功,被搂得更紧:“放开!别胡闹!” 但没人听劝,两双男人间视线交锋火花四溅,一个嚣张霸道,一个疯癫执拗,都恨不得将对方撕碎丢出去才甘心。 89.乱套 “陆朝,”她的声音清冷得像冬夜里的碎冰,“我和你早就没关系了。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朝的脸色一寸寸沉下来,那双浓墨般的眼睛里翻涌着受伤和暴怒。他嗤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没关系?秦玉桐,你玩弄人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是什么感受?还是说,在你眼里,我们都不过是你排遣寂寞的玩具?” 他的视线刀子似的刮在沉垂野身上,“今天是他,明天又是谁?津市一中排得上号的,你是不是都想试一遍?” “你闭嘴!”秦玉桐气得眼眶泛红。 还没等她再说什么,一直沉默的沉垂野往前一步,将秦玉桐完全护在身后。少年原本慵懒病态的气场消失殆尽,玻璃珠似的眼睛里没了笑意,只剩下冰冷的暗芒。 “我的姐姐,”他一字一顿,“轮得到你来教训?” 他甚至没给陆朝反应的时间,直接伸手推了过去。力道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陆朝是什么人?从来都是他俯视众生。此刻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白毛小子挑衅,火气“蹭”地就上来了。他一把攥住沉垂野的手腕,咬牙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两个少年瞬间剑拔弩张。路灯坏了一盏,在头顶嗡嗡作响,光线忽明忽暗,把他们的影子拉扯得支离破碎。 “够了!” 秦玉桐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她从沉垂野身后挤出来,站定在两人中间。 “陆朝,你走。” 没有半分犹豫,只有不耐和决绝。 “我不想再看见你。” 那一刻,陆朝眼里的火光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只剩下灰烬。他看到了她微红的眼角,看到了她因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口,也看到了她维护另一个男人时,那种不计后果的坚定。 原来,她不是没有心。 只是她的心,从来没有一寸是属于他的。 陆朝猛地松开了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还厌恶地甩了甩。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没入巷子尽头的黑暗里。那阵风也跟着停了,几片枯叶飘飘摇摇地落下来,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还有趴在沉垂野脚边,不安地用鼻子蹭他裤腿的雪球。 秦玉桐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下来,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她转过身,想对沉垂野说些什么,却在对上他眼神的瞬间,把话都咽了回去。 他也在看她。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狠戾,也没有了平日的依赖和黏人。 他赢了,可他一点也不高兴。 “姐姐,”他轻声开口,飘忽得像烟,“刚才那个人,是谁?” 秦玉桐心里一咯噔,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一个……以前的同学。” “是吗?”沉垂野歪了歪头,白色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颤动着,“他好像很了解你。还提到了另一个人……叫,江临?” 他的语调很平,听不出喜怒,却让秦玉桐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她不喜欢这种被审问的感觉,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那么混乱的一幕之后。 “跟你没关系。”她有些生硬地回了一句。 说完她就后悔了。 沉垂野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了下去,变得和他的头发一样苍白。他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圈在她腰上的手,指尖冰凉,像雪。 “是啊,”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破碎又诡异,“跟我没关系。” 原来,姐姐维护他,只是因为讨厌那个人。 原来,他不是特殊的,更不是唯一的。 原来,在姐姐心里,他还排在一个叫“江临”的人后面。 他只是她众多选择中的一个,甚至,可能连选择都算不上,只是一个临时的替代品。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真切,路灯的光晕散成一片模糊的光斑,远处操场的喧嚣也变得遥远。他感觉自己正在下沉,坠入一个冰冷而黑暗的深渊。 “你怎么了?”秦玉桐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伸手想去碰他的额头。 沉垂野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 “别碰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疯狂和痛苦。 他不再看她,转身就走,脚步有些踉跄。雪球焦急地跟在他身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 “沉垂野!”秦玉桐在后面叫他。 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抬起手挥了挥。 秦玉桐一个人站在原地,晚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身上那股芬芳的栀子花香,混杂着他唇上,属于她的那一点点甜。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留着他亲吻时滚烫的触感。 一切都乱了套。 90.不乖 夜风里有点凉,秦玉桐回家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津市的老城区巷子窄,路灯昏黄。鞋跟踩在青石板上咯噔咯噔响,一路走过来,她脑袋里还晕呼呼,沉垂野吻她的时候,那股栀子花香像是钻进了骨头缝。 玄关处的灯没开,只余客厅一盏壁灯亮着。秦奕洲坐在沙发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他低头翻文件。听见门响,抬起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去。 “回来这么晚。”他语气淡淡,“排练结束?” 秦玉桐嗯了一声,把书包丢到沙发角落,顺手解开领口扣子。脖颈露出来,刚才被沉垂野亲过的位置,还残留一点浅红痕迹。 秦奕洲目光顿住了。他把文件合上,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回事?谁弄的?” 空气静了一瞬。 秦玉桐没说话,只是站定看他,两只手藏进身后衣摆里,有点心虚又倔强地扬起下巴。 “又交男朋友了?”比平常更冷几分,“还是那个陆朝?” “不,”她摇头,很快补上一句,“不是。” “那是谁?”他摘掉眼镜揉眉心,狭长狐狸眼微眯起来,看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无所遁形。 “你现在多大?脖子上的东西打算怎么解释?” 屋内安静得能听见钟表滴答作响。窗外传来远处汽笛声,还有楼下小摊贩收摊时铁盆碰撞的清脆杂音。 秦玉桐突然笑起来,她走过去,在茶几前停住脚步,然后干脆利落地跨坐到他腿上。一身白衬衫裙摆散开,小腿晃啊晃地踢着拖鞋尖儿。 “爸爸生气啦?”她歪头凑近些,下巴蹭过他肩膀,用最软糯乖巧的小姑娘腔撒娇,“我知道错啦,你别管那么多嘛。” 秦奕洲呼吸重了两分。他伸手想推开她,可指尖刚碰到腰侧细软皮肤,就像烫了一下似地缩回去。“别闹。” 可这小祖宗根本不怕他,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睫毛扑闪扑闪:“你吃醋呀?可是爸爸是不一样的呀。” 男人喉结滚动一下,被逼得退无可退。他试图用理智维持最后一道防线:“哪里不一样?” “哪都不一样。”女孩声音轻飘飘的,还故意往怀里钻,把脸埋进他宽阔的胸口蹭来蹭去,“别人只能亲这里……”纤细食指戳自己锁骨边缘,又慢吞吞移到唇瓣旁边,比划个圈圈,“只有爸爸才能……” 剩下的话没说完,被男人捞住后脑勺按进怀里。他动作克制极了,却掩饰不了力道里的焦灼和隐忍。 “小乖,再胡闹,我真要罚你了。”他说话时嗓音低哑,危险而温柔。 “那罚吧,”女孩仰脸冲他笑,大大的水光眸子全是明目张胆的不服气与挑逗,“反正我就喜欢爸爸对我特别好……” 下一秒,她嘴唇被堵住,是成年男性独有的一种霸道占有欲,不容拒绝也不给喘息机会。舌尖撬开贝齿,从唇间碾压到舌根,每一次纠缠都带着惩罚意味。不够狠,也绝不肯放松半分警惕,好像怕一松手,这个人就会飞出去,再也抓不到似的。 吻得久了,她喘不过气,下意识挣扎两下,却被抱得更紧。他单手托住她后腰,让人贴实自己胸膛;另一只手却顺势探入裙摆,将滑嫩肌肤握满掌心。 “小乖,说,到底哪里不一样?”男人贴耳呢喃,热气喷薄间,全然没有检察官该有的一丝端方矜持,只剩赤裸裸、毫无遮掩的占有欲和渴望控制权。“嗯?告诉爸爸。” 女孩偏过脸躲避他的视线,却还是被迫迎向那双狡黠深邃狐狸眼,无处逃遁,只能含糊应付一句:“就是……就是只有你可以这样欺负我……” 话音未落,他已俯身咬住她锁骨上的吻痕,用牙齿印记覆盖原先属于别人的痕迹,一寸寸舔净所有残留味道,如同宣誓主权般耐心又疯狂。而每一下吮吸,都带出湿润暧昧水声,在寂静夜色中格外刺耳、令人面红耳赤。 窗屋内暖黄色灯光映照两人纠缠身影,一切旖旎混乱如梦初醒。秦玉桐整个人窝在秦奕洲怀里,被他抱着坐在沙发上,裙摆皱巴巴地搭在大腿根。 她刚才被亲得喘不过气,下巴还留着湿润的痕迹,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看,又委屈又倔强。秦奕洲眸色很深,金丝眼镜搁到茶几上没戴,他低头咬住她锁骨时,那点凉意和热度交杂,让人忍不住打了个颤。 “疼……”玉桐小声嘟囔,却没有真的推开,只是手指揪紧了他衬衫下摆,“你别那么用力嘛。” 男人嗓音低沉沙哑:“谁让你学坏?” 他的手掌沿着她大腿内侧一路往上,指腹贴过细腻皮肤,每一下都带电似的酥麻。玉桐想躲,可腰被扣得死紧,只能缩成一团,下意识夹紧膝盖,却还是被他轻松分开。 “小乖,不许动。”他说的时候唇瓣贴在她耳垂边,说话时呼吸全洒进耳廓里,“让我看看,到底有多不像话。” 空气闷热起来,她脸红到了脖子根。裙摆早就褪到腰间,他两根修长手指探进去,很快摸到那片已经湿透的小布料。 秦奕洲动作极慢,把沾满水渍的指尖举给她看,还故意问:“嗯?怎么这么多?” “……不是我,是你弄的……”女孩声音软糯糯地带点哭腔,睫毛扑闪扑闪,就是不敢直视他。 男人笑了一下,把手又伸回去,这次更狠些,两根并拢缓慢推进,在最敏感的位置揉搓、按压。每一次动作都精准无比,好像知道哪里会让她抖、哪里会让她叫出声来。 “再说一遍,是谁弄出来的?”秦奕洲语气温柔,却一点退路都不给,“小乖自己答应爸爸什么来着?” 玉桐咬唇摇头,不肯说话,可身体却诚实极了。里面流出的水顺着大腿缝滑下来,把沙发垫也打湿了一块。他见状失笑,将第三根指头也塞进去,用力顶到底,再缓缓抽送,每一下都带出黏腻水声。 “啊……不要了,会坏掉……”女孩终于受不了,弓起身子想逃,被男人单臂捞回来按牢。 “不会坏,”他说,“爸爸教你好好长大。” 客厅壁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白嫩胸口因为喘息剧烈起伏,一对雪团似的小兔高高翘起,从领口露出来半截,被男人俯身含住。一开始只是舔舐吮吸,很快变成毫不怜惜地啃咬,每一下都留下浅粉齿印和亮晶晶口水痕迹。 “小乖喜欢吗?”他嘴角勾起一点恶劣弧度,看着怀里的女孩因羞耻和快感混合而泪眼朦胧。 “喜欢就告诉爸爸,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不、不行了……”玉桐声音越来越虚弱,全身软成一滩泥,只能靠在他肩膀上任由折腾。等高潮过去,她连站起来力气都没有,只能瘫倒在沙发里,大口喘息,小脸烧得通红。 秦奕洲把人整个抱进怀里,一只手托住后脑勺轻轻拍哄,就像小时候安慰哭闹的小孩那样耐心。 他低头吻掉女儿额上的汗珠,又细致帮她理好乱掉的衣服,把裙摆拉下来遮好腿,然后直接将人横抱起来往浴室走去。 卫生间冷瓷砖踩脚冰凉,他先调好温热水,再把玉桐放进浴缸。泡沫翻涌起来包裹住女孩纤细身体,她困倦地闭上眼睛靠墙边歇息,小鼻尖冒汗还泛红,看起来特别可怜又惹人疼爱。 “饿了吗?”洗澡的时候,他用毛巾仔细擦净每寸肌肤,还特意避开那些刚被亲肿的小地方。“要吃什么?粥还是面条?” “不想吃东西……”少女撒娇般摇摇头,但肚子却争气地叫了一声,引来男人失笑。 他拿毛巾裹住湿漉漉的人,从背后环抱过去,在脖颈窝蹭蹭:“听话,再胡闹今晚就别睡觉了。” 最后还是妥协。 厨房灶台前,秦奕洲穿家居短袖,一边煮面一边喂汤匙递到嘴边;而玉桐披浴巾坐餐桌旁,无精打采张嘴接食物。有时候太烫,她吐舌哈气,有时候嫌淡,就偷偷加糖罐里的白砂糖,被抓包只能装傻卖萌求原谅。 饭吃完,人也恢复点精神。夜色更深一些,新月挂天井外墙檐角,屋内余温未散,两个人依偎坐一起,一个认真收拾碗筷,一个赖皮钻进怀里撒娇讨亲亲。 91.幻觉 沉垂野就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沿,怀里抱着他的萨摩耶雪球。 雪球睡得正酣,毛茸茸的大脑袋枕在他腿上,随着他平稳的呼吸轻微起伏。这几天,他一直这样安静。 他的躁郁症,在她身边时总能被抚平。她就像镇定剂,能把他从癫狂的边缘拉回来。 可今晚,那个名字——江临。 空调的噪音仿佛被无限放大,钻进耳朵里,搅得人心烦意乱。 沉垂野不再抚摸雪球了。他只是抱着它,一动不动,眸子失了焦,空洞地望着窗外被路灯染成昏黄的梧桐树叶。他身上的气息变了,那股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温顺平和,正一点点被阴鸷的寒气取代。 他看到姐姐在他的房间里。 秦玉桐停下笔,转过椅子,轻声问:“垂野,怎么了?” 他没应声。 她放柔了声音,像哄一只受惊的小猫,“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上床睡一会儿?” 沉垂野终于动了。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头标志性的白发在台灯下泛着冷光,衬得他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他看着她,眼神很陌生,带着一种探究和破碎的脆弱。 “姐姐,”他开口,嗓音干涩沙哑,像砂纸磨过,“陆朝,他也喜欢你,是吗?” 秦玉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和陆朝之间,远不是“喜欢”两个字能概括的, 她的沉默,在沉垂野眼里成了默认。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比哭还难看,“江临也是。他也是。” 他不是在问,是在陈述。一个他刚刚拼凑出的、让他无法喘息的事实。 “你们都有秘密,”他低声说,视线从秦玉桐的脸上移开,落在了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上,“每个人都可以在你心里占一块地方。江临,陆朝,或许还有那个叫林耀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忽,像随时会被夜风吹散。 “我呢?”他抬眼,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裹挟着绝望的风暴,“姐姐,我是不是最不配的那个?” “不是的,垂野,你别胡思乱想。”秦玉桐急了,从椅子上起身,想去拉他。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他,沉垂野就猛地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烫到。他将雪球轻轻推到一边,自己扶着床沿站了起来。 动作有些不稳,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 他走到书桌旁,拿起桌上那杯没喝完的凉白开。玻璃杯壁上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冰凉刺骨。 秦玉桐以为他要喝水,刚松了口气。 下一秒,那只杯子被他狠狠砸在了地上。 “哐当——!”雪球被惊得猛地站起来,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呜咽声。 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在灯光下闪着危险的寒芒。 沉垂野看都没看那些碎片,径直弯下腰,从一地狼藉中捡起一块最锋利的。 “垂野,你要干什么!”秦玉桐的血色瞬间褪尽,声音都在发抖。 他没理她,只是垂着眼,看着手里的玻璃片。锋利的边缘抵上他另一只手的手腕,那里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在皮下清晰可见,像精致的瓷器上脆弱的纹路。 “我这种人,本来就不该活着。”他的语气平静得,“又脏,又疯。凭什么要姐姐你来可怜我?” “我没有可怜你!” “沉垂野,你把东西放下!” “放下?”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全是自嘲,“姐姐,你看,我什么都抓不住。你也一样。” 话音未落,他猛地用力。 一道刺目的殷红瞬间在他雪白的手腕上绽开。 血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砸在木地板上,晕开一小团一小团的暗色。 秦玉桐不顾脚下踩着玻璃渣的危险,一把抓住他还在流血的手。 “沉垂野!”她哭喊着,声音都变了调,“你疯了吗!你看着我!” 他的手腕很凉,血却是温热的,黏腻地糊了她满手。那触感让她浑身发抖。 沉垂野似乎被她这一下撞得回了些神,他呆呆地看着她,浅色的睫毛上沾了泪,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他想把手抽回来,却被秦玉桐死死攥住。 “别管我……”他喃喃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会弄脏你的。” “我让你看着我!”秦玉桐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她的手心沾着他的血,抹了他一脸,让他那张漂亮得不像真人的脸,此刻看起来狼狈又惊心动魄。 她贴得很近,近到能看清他浅色瞳孔里自己倒映出泪流满面的样子。温热的鼻息交织在一起,混着血的铁锈味和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疼不疼?”她问,声音哽咽。 沉垂野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眸子,在她清澈见底的注视下,一点点平静下来。疯狂的潮水退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悲伤。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颈窝里。滚烫的眼泪瞬间浸湿了她的衣领。 “姐姐……”他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微弱得像一声叹息。 “……别不要我。” 雪球毛茸茸的一团,眼睛湿漉漉地盯着前方。 它的主人正抱着空气自言自语,“姐姐……别走……” 旁边没人,他却像怀里揽着什么珍贵的小动物似的,小声哼唧。 他突然停下来,好像意识到自己又犯病了,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然后松开手臂,脸色苍白地站直。 雪球默默趴下,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守着,看他慢慢平静下来。 * 到了校庆那天,人山人海。广播里放的是陈奕迅的新歌,还有女生偷偷用诺基亚手机录视频,要发给喜欢的人看。 秦玉桐换了一件浅蓝色连衣裙,是吉晨雨帮她选的,说这样显皮肤白,还衬她脖子细长。林耀在人群外画素描本,一只脚踢石子,一只手撑腮帮,看也不看舞台方向,但铅笔一直在纸上转来转去,全是同一个人的侧脸轮廓。 晚会快开始的时候,大厅中央拉起帷幕。 秦玉桐刚坐定,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站起来时裙摆轻轻荡开,下巴扬起一点点,自信又乖巧。不知道是谁推了一把,她差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姐姐。” 熟悉的嗓音从耳畔传来,比平常更低哑些。沉垂野穿着同款西装制服,比其他男生清瘦很多,袖口宽大遮住半截手腕。 他伸出左手掌心朝上,很认真地等她牵过去,“可以吗?” 全场安静了一秒钟,然后爆发出小范围骚动。有女生窃窃私语:“那个疯子的头发怎么越来越白啊?”“他跟秦玉桐好亲密哦……” 秦玉桐没理会那些目光,只淡淡笑一下,把纤细柔软的手搭上,“你今天很帅。” 沉垂野眨眨眼睛,没有回应夸奖,而是死死攥住她指尖,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僵硬。但下一刻音乐响起,他动作忽然变得流畅起来,两个人旋转、交错、踏步,每一步都踩准节拍,没有丝毫迟疑。 大厅顶上的吊灯映出他们影子迭在一起,那种暧昧几乎要溢出来。周围所有喧嚣仿佛都模糊掉,只剩他们两个独处于世界中央—— 直到第二段间奏时,她发现他的右腕袖口渗出一点深红色痕迹,很淡,却止不住往外渗血珠。他握拳收缩时,那块地方甚至隐约鼓胀起来,看得人心惊肉跳。 “你的伤……”秦玉桐声音压低,“怎么弄的?” 沉垂野没有回答,只用力甩开她想探查的动作,下巴倔强地抬高。 “不用管我。”他说话时呼吸急促,“你别碰,我自己能忍。” 空气骤然冷下来,她愣了一瞬,有些不解,但还是压低声音劝他:“疼的话告诉我。我陪你去医务室,你别逞强行吗?” 他偏过头避开视线,睫毛雪白,在灯光底下根根分明。 “姐姐,你不要嫌弃我。”他说完这句话嗓音沙哑极了,“如果你觉得烦,可以换别人跳,我不会怪你。” …… 音乐在最后一个重拍后戛然而止。 大厅里的灯光骤然亮起,将刚刚那种暧昧不清的氛围冲刷得一干二净。周围重新响起嘈杂的人声和掌声。 秦玉桐没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雪白的睫毛因为隐忍而微微颤抖,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翻涌着偏执和乞求。那句“你不要嫌弃我”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得她心里发麻。 不是心疼,是生气。 像在看一个任性地撕扯自己伤口来博取同情的孩子。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沉垂野的指尖空了,那点从她皮肤上偷来的温度迅速散去,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像是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把冰凉的空气。 “跳完了,”秦玉桐的声音很淡,没什么起伏,“我去喝水。” 她说完,甚至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像风吹过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懒得留下。 沉垂野僵在原地。 旋转的镭射灯光从他脸上扫过,一瞬间照亮他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和他眼底迅速熄灭下去的光。他像一尊被遗弃在喧闹人间的精致石膏像,美丽却冰冷。 她走了。 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她甚至没再问一句他的手。 秦玉桐拨开人群,径直走到休息区。吉晨雨立刻凑上来,递给她一瓶拧开盖的农夫山泉,“我的天,玉桐你跟那个……你跟沉垂野跳得也太好了吧!跟拍MV似的!” 不远处的林耀也收起了画板,快步走过来,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藏不住的担忧和邀功的口气:“渴了吧?我给你留了瓶冰的。” 他把一瓶冒着白气的可乐塞进她手里,瓶身冰凉的触感让秦玉桐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 她对他笑了笑,“谢谢。” 就是这个笑。 很轻,很甜,像一颗方糖融化在温水里。 沉垂野在舞池中央,隔着攒动的人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个笑。这个他刚刚用尽浑身力气都没能换来的笑,她就这么轻易地给了别人。 他胸口那只躁动不安的野兽终于撞破了牢笼。 血液里叫嚣的因子一瞬间冲上头顶,世界在他眼前褪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刺目的黑与白。 “喂,你看那小白毛,傻站着干嘛呢?”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是隔壁班的体育生,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说话向来不过脑子。他刚刚挤着去看热闹,被沉垂野冷冰冰的眼神扫了一眼,心里正不爽。 “估计是被秦玉桐甩了呗,活该,一个疯子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他话音刚落,只觉得后颈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道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往后狠狠一拽—— “砰!” 体育生一米八几的个子,被瘦削的沉垂野单手按在了一旁的酒水长桌上。桌子不堪重负地翻倒,玻璃杯、果盘、冰桶碎了一地,红色的潘趣酒泼洒出来,像一大滩刺眼的鲜血。 全场尖叫。 音乐停了。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沉垂野的手臂青筋暴起,袖口那抹深红色的血迹蜿蜒而下,滴落在他惨白的手背上,再顺着指节,滴到那个体育生涨成猪肝色的脸上。 他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身下的人,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要把人拖进去溺毙的黑。像一只优雅却致命的野兽,咬住了猎物的咽喉,周身散发着暴戾和毁灭的气息。 “沉、垂、野!” 秦玉桐冲了过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怒气。 沉垂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惊恐的。那眼神不再是乞求,也不是受伤,而是一种疯狂带着血腥味的占有欲。 像是在说。 姐姐。 你看。 这都是你不要我,才变成这样的。 92.看狗 沉垂野没来上学。 那个趴在桌上睡觉时像一团融化积雪的身影,消失了。他的桌椅空着,仿佛一个无声的黑洞,提醒着所有人那晚发生过的事情。 流言蜚语像潮水一样涌来。有人说他被关了禁闭,有人说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见他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是被秦玉桐那个眼神“杀”伤的。 吉晨雨每天都在秦玉桐耳边更新着最新版本的八卦,说到激动处,还会抓着她的手,一脸后怕:玉桐,你都不知道,我回家以后做了好几晚噩梦,都梦见那个白毛疯子提着刀追我……你以后可千万别再理他了。” 林耀则表现得更直接。他几乎成了秦玉桐的贴身保镖,课间操要陪着,去食堂要占座,放学要亲自送到家门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生怕那个疯子从哪个角落里再钻出来。 秦玉桐嘴上应着,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她会下意识地看向那个空座位。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灰尘在光柱里跳舞,那里什么都没有。那晚他苍白染血的脸却像烙印一样,时不时地在她脑海里闪现。 她讨厌那种被绑架的感觉,却又无法完全忽视那个少年眼中,除了疯狂之外,一闪而过的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的脆弱。 “我不想和一个疯子在一起。” 这句话,她知道,比任何拳头都伤人。 …… 期末考结束,津市迎来了第一场雪。 雪花不大,细细碎碎的,像撒盐一样,给整个城市铺上一层薄薄的白。空气冷得清冽,呼出的白气很快就凝结在睫毛上。 寒假正式开始了。 秦玉桐窝在沙发里,身上盖着养父秦奕洲给她拿来的羊绒毯,正百无聊赖地玩贪吃蛇。 手机屏幕忽然一亮,进来一条短信。 陌生的号码,内容却很熟悉。 【雪球想你了。】 没有署名,但秦玉桐一瞬间就知道是谁。除了沉垂野,没人会用这种方式和她说话。 雪球是他的那只萨摩耶,有着一身蓬松雪白的毛和天使般的微笑。她见过一次,很喜欢。 秦玉桐的指尖悬在删除键上,犹豫了片刻。 几秒后,她回了两个字。 【地址。】 那头几乎是秒回,一长串地址发了过来。 她刚收起手机,秦奕洲就端着一杯热牛奶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穿着居家的灰色羊毛衫,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 “要去哪儿?” “一个同学家,”秦玉桐接过牛奶,小口喝着,“……看狗。” 秦奕洲没多问,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跟她接了个吻,声音低沉而沉稳:“早点回来,小乖。晚上给你做糖醋排骨。” 沉垂野的家比秦玉桐想象中还要大,也还要冷清。 独栋的别墅,门前种着两排高大的雪松,枝桠上缀着白雪。开门的是个面无表情的阿姨,将她领进门后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玄关巨大,挑高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水晶吊灯,却没有开。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种阴沉的灰色调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冬日阳光无法穿透的寒意。 沉垂野就站在客厅中央。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纯白色高领毛衣,下面是浅色的休闲裤,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93.白毛 35re n8.c om 雪白的头发柔软地垂下来,把整个人衬得像个不小心跌进人间的精怪。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飘落下来的雪光,将他的侧脸映出一点点模糊的轮廓。他低着头,好像在等她,又好像根本没发现她来。 “姐姐。”沉垂野抬起眼睛看她,眸子湿漉漉的,比外面还要冷,“你来了。” 雪球摇着尾巴蹭到秦玉桐腿边,一口咬住了她袖口,非要往屋里拖。秦玉桐被拽得踉跄两步,只好弯腰揉了揉它脑袋:“别闹。” 沉垂野没动,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看起来很乖,却又带着种说不上来的危险感。他嗓音哑哑的:“你生气了吗?” “……没有。”秦玉桐避开他的视线,把雪球搂进怀里,“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跟老师请假,不该突然消失。” 沉垂野笑了一下,很轻很淡,“那天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对吧?” 他走近一步,伸手想碰她,但又停住,只用指尖勾了一下衣角,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秦玉桐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她其实不知道怎么回答。房间太大太空旷,每句话都像会被回音放大十倍。 “我不是故意的……”她声音很小,“但你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我也会害怕啊。” 沉垂野忽然抱住了她,从背后圈过去,两只胳膊紧紧箍住,死死不肯松手。他身上凉凉的,还带点药味,可力气却大得惊人。 “不要丢下我。”他贴在她耳边说话的时候声音颤了一下,“除了姐姐,没有别人能让我活下来……” 雪球绕着他们打转,用鼻子顶顶男孩的小腿,然后趴下来打滚儿,看起来比谁都开心。 秦玉桐挣扎了一下,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又觉得这动作实在幼稚可笑——明明比自己还高半个头,却叫自己姐姐,还撒娇成这样。可偏偏,这样才让人更难拒绝。 “放开啦,”她拍了拍他的胳膊,“再勒我要断气了!” 沉垂野果然立刻松开,但还是拉住了她的一只手指,在掌心反复摩挲。他睫毛长极了,“那天晚上……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乱来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真的,我保证……” 他说完就低头去亲那根被攥红的小指骨节,一下一下啃咬似地舔舐,每一下都带点孩子气的不安分和委屈。嘴唇冰凉、湿润,让人忍不住发麻。 “喂!”秦玉桐脸烧起来,下意识想抽回手,可刚一动,他便整个把额头抵过来,用力蹭蹭她肩窝,就差没钻进去藏好了。 “别躲嘛……让我靠一会儿,不然又要疯掉啦……” 屋外风雪敲窗户,玻璃震出轻微颤音;屋内少年抱人的姿势却固执而笨拙,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依赖与渴望。不知怎的,这种感觉竟让人有些心软,也有些恼火。 “你到底几岁啊?”秦玉桐无奈推推他脑袋,“天天装可怜给谁看呢?快起来!”指定网址不迷路po18d.com 沉垂野仰起脸看向她,那张漂亮苍白的小狼崽脸上全是认真和倔强:“十八岁,不小啦,可以娶老婆那种年纪。” 他说完还特意加重语调,把“老婆”两个字念得黏黏糊糊,好像真吃定了什么似的。 秦玉桐哭笑不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骂还是该揍他,只能狠狠捏捏他的耳朵当作惩罚:“少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走?” “不许走!”少年立刻急眼,又重新将整个人缠上来。这次连脖子都搁到了女孩肩窝里,说话时热乎乎吐息喷洒其间: “求求你,再陪陪我吧……哪怕五分钟也行。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大厅中央铺开的厚羊毛毯踩上去软绵绵暖烘烘,他们两个坐一起,被雪球团团围绕。 窗外雪越积越厚,大世界寥落清寒,而这里只有彼此呼吸交迭体温相融,以及少年反复呢喃出的歉意与贪恋:“对不起,以后不会再吓你。” “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每天醒来看见第一个就是姐姐。” “一直都是……” 秦玉桐被沉垂野缠得没脾气,只能让他靠着。少年身上的药味混杂着一点点洗衣粉的清香,很淡,却钻进鼻腔怎么都挥不掉。 “你还要赖多久啊?”她轻声问,一只手还搁在他脑袋上,不自觉顺毛似的揉了两下。 沉垂野像是被挠到痒处,闷声笑了一下。他声音低哑:“姐姐,你摸我,我会忍不住。” 秦玉桐愣住,下意识想收回手,可刚动一下,他就猛地转过脸来。 少年白发软软搭在额前,他盯着她看了好久,好像终于鼓起勇气似的,把整个人往前凑近了一点。 “……你干嘛?”秦玉桐警惕地往后缩,却被他捉住手腕拉回来,“别闹!” “我不闹。”沉垂野嗓音压得极低,“我就是,很喜欢你。” 他说完这句话时耳尖红透了,比雪天里的梅花还要鲜艳。他呼吸有些急促,两只手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托住她肩膀,把距离慢慢缩短到几乎没有空隙。 秦玉桐本来想推开他的,可那张脸离自己太近了,她甚至能看到对方睫毛上的细微颤动,还有唇角沾染的一点水光。 下一秒,沉垂野忽然俯身亲下来,很用力也很笨拙,没有任何技巧,就是把嘴唇贴过去,还带点试探和紧张。温度隔着空气传递过来,让人莫名其妙发烫。 “喂……”她挣扎了一下,本以为他会松开,却发现少年反而抱得更紧了些,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臂圈在腰侧,用力到指节泛白。 “你再乱来我要生气啦!” “不要生气,”沉垂野声音沙哑,“我只是……真的很喜欢姐姐……” 他的吻越来越深,有些慌乱,也有些执拗,就像小时候抢糖果一样非要得到回应才肯罢休。秦玉桐原本还能躲避,但渐渐就失去了抵抗力,被他带着一起跌进这场荒唐又甜蜜的亲昵里去。 屋内静悄悄,只剩彼此急促的呼吸声交错迭加。 等到两个人都有些缺氧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停下来,各自喘息着分开一点距离。秦玉桐脸颊烧红,下意识伸手去推他的胸口,却意外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少年看起来瘦瘦高高,可里面其实藏着不少肌肉。一摸之下,全是结实流畅的线条,从锁骨一路延伸到腹部,每一寸皮肤都烫得惊人,又带点青涩未褪的新鲜感。 “你、你什么时候练成这样的?”她语调破碎,小声嘟囔一句,本想装作若无其事抽回手,可刚碰到那块腹肌,对方便条件反射般绷紧身体,下意识夹住她指尖不让走,还死死盯住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看人: 沉垂野嗓音比刚才还低,“姐姐,你别这样碰,会出事……” 他说话的时候连脖子根都红透了,耳朵烧成一片,看起来比谁都害羞。但那双胳膊还是固执地环绕过来,把女孩护在怀里,一副怕丢又舍不得松开的样子。 秦玉桐从没见过这么怂、这么倔的人。 明明长相乖巧安静,一旦黏上就甩不开;明明说话委屈巴巴,一遇见这种事却比谁都大胆。 空气中全是暧昧与躁动,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快炸裂出来。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骂还是该揍,只能狠狠掰掰少年的耳朵泄愤:“以后再敢突然消失,我真不要你啦!” 沉垂野立刻抓紧她袖口,小狗一样蹭蹭鼻尖:“不会啦,以后每天醒来看见第一个都是姐姐。” 一句一句,都是真心实意写满贪恋和占有欲。 秦玉桐半靠在沉垂野怀里,被他抱着动弹不得。少年呼吸很重,下巴蹭过她鬓角,带点药味和洗衣粉香。他只亲她,不往下动手,也不敢再多做什么,只是死死圈住她,好像怕一松开人就会消失。 “你是不是傻啊?”秦玉桐有点被他磨烦了,用指尖戳戳他的腰侧,“光知道亲,你不会别的?” 沉垂野耳朵红透,一副又怂又倔的样子:“我……我怕弄疼你。”他说话声音低低的,有点发抖,却还是固执地把头埋到她肩窝,“姐姐,我就想一直这样抱着你。” 秦玉桐心跳乱七八糟,她其实也不是没感觉。刚才那几个吻太用力,都快把嘴唇咬肿了,可偏偏这家伙只会傻乎乎贴上来,一点别的动作都没有。 “那你还不放开?要憋死人啦!”她佯装生气,其实语调软下来,带着一点撒娇似的不满。 沉垂野慢吞吞松开一点距离,却还是舍不得离远。他睫毛很长,在灯光底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乖极了。“姐姐……”他嗓音沙哑,“我真的好喜欢你。”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两个人急促的呼吸,还有雪球偶尔扑腾一下尾巴发出的窸窣声。秦玉桐盯着面前这张脸看了一会儿,他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连脖颈处细细青筋都能看到。一想到方才自己摸到他的腹肌,她忍不住伸出手去,又悄悄捏了一下。 少年猛地僵住,全身紧绷,下意识握住她手腕:“姐、姐姐……” “干嘛这么紧张?”秦玉桐故意逗他,把指尖滑到他腰线边缘,还隔着衣服轻轻拽了一把,“练成这样,是给谁看的呀?” 沉垂野喉结滚动一下,不敢直视她,只闷声道:“给姐姐看的。我每天跑步、俯卧撑,就是想着以后能保护你。” 说完,他忽然低头凑近,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女孩唇角残留的一点水渍,然后又飞快缩回去,两只眼睛亮晶晶望过来。 “……怎么突然学坏啦?”秦玉桐笑出来,用胳膊肘撞撞他胸口,“以前可没见你这么主动。” 沉垂野被说得更害羞,但还是硬撑着问:“那、那个……姐姐,你觉得我哪里最好看?” 这问题问得突兀,可少女愣了一秒后居然认真思考起来。视线顺势往下一扫,无意间瞥见少年衬衫敞开的领口,再往下一些,那条裤腰线藏在灰裤下面,本该平淡无奇,可因为姿势原因微微鼓起一个弧度,让人移不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忽然冒出个古怪念头:这个疯弟弟全身上下都是白色,那下面,会不会也是…… 这种想法让人脸烧起来。可越是不许想,大脑越是停不下来。秦玉桐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似的小声嘟囔一句: “诶,我有件事挺好奇……” 沉垂野眨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女孩压低声音问:“你的毛,也是白的吗?” 空气瞬间凝固。 雪球啪嗒啪嗒甩甩尾巴,从毯子另一边探头看他们两个。 沉垂野整个人呆滞三秒,然后像炸开的猫一样猛地坐直。他本就皮肤白,这时候连脖子根都红透,比雪夜里最艳丽的梅花还扎眼。 “姐、姐!你……”少年的声音破碎结巴,说话时舌头都打卷儿,“怎、怎么能随便问这种问题!” 秦玉桐被他的反应逗乐了,也跟着脸红,小声补刀:“就是好奇嘛,又不是别人。” 沉垂野耳朵烫得吓人,两只手揪紧自己的袖口,不知所措地躲闪目光。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是,是吧。” 然后又赶紧加一句解释似的话音颤抖—— “小的时候就是,现在也……” 他说完恨不得钻进沙发缝隙里,再也不要出来见人。 但女孩却笑弯了眉眼,好奇盯着他瞧,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极了。 “不信,”她故意拖长腔调挑衅道,“让我看看?” 少年几乎要哭出来,却还是死命护住裤腰带,一副誓死保卫贞操模样,小狗一样委屈求饶: “不、不行!不能看!” 她盯着他那副样子看了半天,心里忽然有点失落。 其实也不是非要看,就是觉得好久都没做爱了,有点想念那种亲密的感觉。可他一碰就炸,还跟个小孩似的紧张兮兮,让人一点劲头都提不起来。 秦玉桐叹口气,无聊地拨弄自己指甲:“算啦,不给看就不看呗。”声音懒洋洋的,也没真生气,只是带点少女特有的不耐烦和寡淡,“反正你又不会别的。” 沉垂野低着头,两只手揪得更紧了。看起来委屈巴巴,却还是倔强地咬住嘴唇不说话。 “姐姐……”他嗓音闷闷的,从胸腔里挤出来,好像憋了一肚子的酸水,“你是不是……以前跟别人做过?” 空气顿时变冷了一瞬间,就连雪球也停下动作抬起头,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望过来。 秦玉桐愣住了,她没想到这家伙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挑眉瞥他一眼:“怎么,你管得着吗?” 少年脸色白得吓人,下唇被牙齿咬出一道红痕。他没有回避视线,反而直直盯住她,那双浅色眸子湿漉漉的,比雪夜还冷清,又比融化后的积水更深。 “我就是想知道,”沉垂野声音哑哑的,很认真,“你有没有跟别人……做过。” 他的手指攥成拳头,关节处泛白,一副快要崩溃却死撑到底的模样。 秦玉桐笑了一声,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装傻充愣。她把腿收回来盘坐在羊毛毯上,语调轻飘飘地应道:“嗯啊,有啊。” 说完,她故意补刀似的一歪脑袋,“怎么?你介意呀?” 沉垂野怔在那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喉咙,说不出话来。他耳朵红透了,可眼底却浮上一层晦暗难辨的情绪,比刚才还要黏稠、复杂。他用力吸鼻子,小声嘟囔一句: “他们是谁……” 秦玉桐倒是大方,大大方方伸懒腰,把胳膊举高拉扯一下衣服下摆。 “还能有谁嘛,以前交往过几个男朋友,都分手啦。”她说的时候表情云淡风轻,好像讲的是某个无关痛痒的小秘密,“不过现在单身,你不用担心。” 少年听见这句话,更加郁结。他低下头去,下颌抵在膝盖上,两只胳膊环抱自己,看起来既狼狈又脆弱。雪球凑过去舔舔他的手背,他也没理会,只是一动不动缩成团儿。 暖黄色灯光照在两个人之间,中间隔开一道长长影子,再近一步就能碰到彼此体温,可偏偏谁都没有先开口。 良久之后,是沉垂野先打破寂静,他嗓音沙哑发涩: “他们……是不是对你很好?比我厉害很多?”他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但语调却软绵绵泄露所有委屈和嫉妒,“我什么都不会,我怕弄疼你,我怕……” 他说到这里忽然噎住,不敢再继续往下讲,只能死命抓紧自己的袖口,小臂青筋暴起,全身肌肉因为压抑而微微颤抖。 秦玉桐原本还有点幸灾乐祸,这会儿见他这样反倒觉得好玩极了。不知怎地心底冒出一种恶劣又甜蜜的小满足感。 果然还是喜欢被人在乎,被独占,被嫉妒,被放在掌心捧着宠爱的滋味最好受。 她慢悠悠靠过去,用指尖戳戳少年的肩膀:“干嘛吃醋呀?以前都是以前,现在只有你一个。” 沉垂野猛地抬起头,眼角泛红,一副恨不得把人拆进骨血里的狠劲儿。但下一秒,他又怯生生收敛锋芒,小声问: “那以后呢?” 女孩弯弯嘴角,不答反问:“以后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空气仿佛凝固,又仿佛沸腾。 94.太紧了 一连几天,他们都黏在一起。 秦玉桐靠在床头,穿着宽大的白衬衣,下摆盖住膝盖,一双腿蜷成猫儿似的弯。她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偶尔抬眼瞥向门口。 沉垂野今晚格外安静。他进门时抱了个大纸袋,还带着雪球。那只傻乎乎的萨摩耶蹲在角落里舔爪子,看起来比主人还淡定。 “你拿什么?”秦玉桐懒洋洋问。 少年没吭声,把纸袋放到桌上,小心翼翼一样把东西掏出来:矿泉水、湿巾、毛巾,还有两盒避孕套,红蓝相间,上面印着点小字母,看起来有点土气。他动作慢吞吞,每样都要对齐摆好才罢休,好像是在布置什么神圣仪式。 秦玉桐忍不住笑出声,“你干嘛?开超市啊?” 沉垂野耳朵一下就红了,他低头摸索半天,从兜里又掏出一包糖果塞给她:“……怕你饿。” 他声音很轻,有点发颤。 秦玉桐拆开糖纸,把糖含进嘴里,又故意咬碎让齿缝发出脆响,“行吧,那我等老板服务。” 沉垂野愣了一下,不敢看她,只是手指死死攥着那盒避孕套,在掌心捏变了形。他嗓音闷闷地,“我不会用……” “笨蛋。”女孩伸脚踢他一下,“过来,我教你。” 沉垂野走过去的时候步伐僵硬,小心翼翼撕开包装,却怎么也戴不上去。手忙脚乱半天,不是反了就是卡住,他急得额头冒汗,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别抖啊,”秦玉桐笑眯眯凑过去帮他按住手腕,“小孩,你是不是第一次?” 少年脸更白了,但倔强地咬牙不肯认输。 “不是……”他说完自己都觉得丢人,声音越来越小,“就是……太紧了。” 羊毛毯软绵绵陷下去,两个人贴得极近,她能清楚看到他睫毛上的细微颤动,还有锁骨处薄汗滑落的痕迹。 最后还是秦玉桐亲自上阵,用灵巧指尖替他戴好,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好了。” 屋子安静下来,只剩钟表滴答作响和他们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外面的月亮被云遮了一半,院子里的梧桐树影斑驳摇曳,就像少女裙摆随风起伏一样温柔。 第一次进入的时候,他整个人僵硬到极致,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似的。力气使大了一些,却又生怕弄疼她,每一步都试探着来,小狗一样怯生生望向她脸色变化。 “疼吗?”沉垂野哑声问,一只手撑在身侧,被汗水浸湿的小臂青筋暴起。他眼睛亮晶晶盯着她,好像全世界只有这一个问题重要极了。 “不疼呀。”秦玉桐偏头冲他勾唇笑,又故意夹紧身体,让少年轻微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要不要再努力一点?这样可不及格哦。” 话音刚落,她便恶作剧般收缩起来,那种熟练而狡黠的小动作让少年彻底失控。他喉结滚动一下,本能往前顶撞,却因为太激烈差点脱力跪倒,被迫停下来喘息,大颗大颗冷汗顺脊背滑下去,把整条后背打湿透透的。 “姐姐……”他的声音沙哑破碎,有种快哭出来的不甘与委屈,也有隐约藏匿其中的一丝疯狂占有欲。 “别这样,我受不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蜜糖,每一次碰撞都带起潮水般热浪,将两人卷入无边漩涡中无法自拔。没有人愿意先松手认输,也没有谁舍得喊停叫苦。 直到最后关头,他终于忍耐崩溃,无措地埋首于她肩窝,用尽全部力气将自己嵌进这个名为“姐姐”的怀抱里。一遍遍呢喃重复: “……以后只能是我,好不好?” 秦玉桐根本没理会沉垂野那句话,她咬着糖果,眼尾微挑,一副天生就带点坏心思的样子。手指轻轻按住少年的肩膀,声音软绵绵又不容置疑:“你听我的。” 沉垂野喘息还没平复下来,下意识应了一声,“嗯……”嗓音沙哑到几乎破碎。 “往这边一点。”秦玉桐用脚尖勾了勾他的小腿,又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把人拉近了些。少年身有点汗湿后特有的清涩气息。 “你力气太小了,再用点劲。”秦玉桐低笑着,在他耳侧吐气,“怕什么?疼我会说。” 沉垂野喉结滚动一下,动作还是按照她的话慢慢加重。他每一次试探,都像是在悬崖边缘踟蹰不前,却又舍不得退开半步。 床板吱呀作响,小屋里的钟表滴答滴答,好像也跟不上他们呼吸交错时忽快忽慢的节奏。夜色压下来,把所有羞怯和慌乱都藏进阴影里,只剩两个人靠得极近,体温升高时细密汗珠从额角滑落。 “这样?”沉垂野终于忍不住问,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想要吻她,却被秦玉桐偏头避开,她眨巴一下眼睛:“再深一点,还差远呢。” 少年僵硬片刻,然后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有些笨拙却拼命努力地照做。他每次动作都很认真,就算害羞到耳朵通红,也绝不会偷懒或敷衍分毫。秦玉桐觉得好笑,又觉得心口发烫,她伸手捏捏他的脸颊,“乖,再快一点,不然等会儿我要睡觉了哦。” 屋内越来越安静,每个细小动作都变成放大的回音:呼吸声、衣料摩擦、还有少年因为紧张而控制不了的小幅度颤抖。 “姐姐……”他哑声唤她,比刚才更低更急切,“你是不是……喜欢这样?” 秦玉桐没回答,只是反手扣住他的后背,用力把人按向自己怀里,两条腿缠绕过去。 沉垂野整个人陷进去,每一下都比之前狠厉许多,却始终克制着没有真正失控。他牙齿磕在女孩锁骨上,不敢真咬,只留下一串浅浅红痕;掌心沿着腰线摸索过去,因为紧张而冒汗发烫。 “姐姐,我可以吗?”他声音沙哑到极致,有种求肯定的小动物式执拗和渴望。 “不可以也晚了。”秦玉桐弯起嘴角,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额头。 95.想天天见面 刚开学,秦玉桐走进教室时,书包带从后被人拽了一下。 “姐姐。”沉垂野声音低哑,一头雪白的发在窗外斜射进来的光里更显得病态。他今天没戴校牌,衬衣扣子松着两颗,下摆皱巴巴地塞了一半进裤腰,看起来吊儿郎当,却偏偏气势逼人。 秦玉桐回头看他一眼,不咸不淡地笑:“又犯病啦?早自习都快迟到了。” 沉垂野没理会她的话,只盯着她手腕上的红痕,那是昨晚留下的。他指腹蹭过去,很轻很慢,“疼吗?” 秦玉桐把手抽回来,把书包往桌上一甩,“疼也怪你啊,每次都跟疯狗似的。” 他却笑了,嘴角勾起一点狠劲,“谁让姐姐喂我吃过一次,就不肯停了呢?” 讲台前老师点名声断断续续,同学们三三两两趴在桌上补觉、打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动作。只有林耀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在画本上重重涂黑几笔。 沉垂野靠近一步,他身上的味道混杂着少年汗气和洗衣粉香,还有种说不上来的躁意。 “陪我去小树林,”他压低嗓音凑到她耳边,“就十分钟,我保证不乱来。” 秦玉桐挑眉:“信你才有鬼,上次说五分钟结果差点把我腿折了。” 沉垂野眨眨眼,无辜极了:“那不是……姐姐太软了吗?我忍不住嘛。” 他说完自己先憋不住笑出来,牙齿露出一点尖利犬齿,好像真要扑过去咬一口似的。 课间操铃响的时候,沉垂野已经开始坐立难安。他用脚尖踢踢秦玉桐椅子腿,小声催促:“快点啦,再拖下去我要疯掉了。” “急什么,你作业抄完了吗?”秦玉桐慢条斯理地翻练习册,还故意拿圆珠笔戳他的掌心,“再敢乱动,我明天就换位置,让林耀坐这里,你爱找谁找谁去——” “不行!”沉垂野猛地攥紧她手腕,拉下来按在自己膝盖上,两个人贴得极近,他呼吸都有些发烫。 “只能是你。我只要你。” 午休时分,树荫底下,两个人影纠缠成一团。制服褶皱凌乱,男孩额头抵着女孩锁骨喘息,每一下都像是在拼命索取,又怕弄疼对方而克制收敛。 “别那么用力,会青……”秦玉桐推推他的肩膀,却被反手摁回怀里。 “乖,再让我亲一下,就一下。”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却带点撒娇意味,好像真的生怕下一秒就失去了唯一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药引子一样。 每次都是这样,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后来变成无法遏制的贪婪和依赖。 哪怕只是牵个手、碰一下唇,都要磨蹭好久才能罢休。有时候甚至连课间十分钟也要钻进楼梯拐角,用力吻到彼此呼吸紊乱才肯散开,各种印记藏在领口袖口深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渐渐地,原本反复无常、暴躁易怒的疯病竟然好了许多同学悄悄议论,说最近那个白毛怪脾气好多了,不砸东西也不骂人,就是总跟女神腻歪得离谱,看见别人接近都会炸毛护食一样横冲直撞,把全班女生羡慕坏了。 …… 刚分完文理,新班主任姓杜,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带着外地口音。第一堂班会课,他抱着厚厚一沓资料进门,把讲台拍得砰响:“从今天起,我们班要效仿衡水模式,加晚自习!谁有意见?” 全班同学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有人直接趴桌上哀嚎。 “我们又不是衡水的干嘛这么干啊?” 只有沉垂野嘴角勾着点笑意。他白色的睫毛在窗外斜阳下泛着冷光,看向秦玉桐时眼神亮得像狼崽子盯住肉骨头。 “晚上也能见到你,”他低声说,“太好了。” 秦玉桐正用圆珠笔戳练习册边缘,听见这句险些笑出声,“别人都快疯了,你倒开心成这样?” 沉垂野懒洋洋撑着脑袋靠近她耳侧,小狗似的蹭了一下她肩膀:“姐姐,你不知道……一天看不到你就难受。”声音压得很低,只够两个人听见。 讲台上的杜老师开始念名单安排座位表,还特意强调男女分开、前后不能传纸条。不只是有意无意,略过了沉垂野和秦玉桐。 秦玉桐转过身来对上沉垂野那双病态漂亮的瞳仁。他指尖轻敲桌面,好像心情极好。 “晚自习结束九点半,”杜老师板着脸补充,“手机全部收缴,不许提前离校。不想读书可以现在请家长来接走。”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风吹动窗帘的沙沙响。有人偷偷抹泪,有人在桌肚里摸零食,还有几个男生互相推搡赌气。但这些喧闹跟沉垂野一点关系没有—— 他只盯着秦玉桐看,目光黏腻又热烈,比平常更放肆几分。 到了傍晚,自习课铃响的时候,大部分人蔫蔫趴在桌上啃题海卷子。灯管噼啪闪烁,把每个人影子拉得老长。空气里混杂粉笔灰和方便面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 只有沉垂野精神亢奋。他把自己的数学卷往旁边一推,两条腿随意搭在椅横档上,下巴抵住胳膊弯曲处,就这么直勾勾望着秦玉桐做题。一副饿狼守夜般专注模样。 “别看我,”秦玉桐翻页时忍不住瞪他一眼,“再盯我要错一道选择题了。” “那就别做。”他声音软绵绵,却透出股莫名危险感。“陪我玩吧?反正你成绩那么好……” “滚!”她屈指狠狠弹他的额头,被他顺势抓住手腕按进掌心揉捏两下。 “疼不疼?”他说,“今晚多给你揉揉,好不好?” 秦玉桐心里暗骂他变态,硬把手抽回来。 等到教室只剩寥寥几个人时,灯光变得柔和又暧昧。 沉垂野终于如愿以偿,将整张凳子搬到离她最近的位置,两人的膝盖挨得紧紧。他伸手揽过女孩纤细腰肢,把脑袋埋进她颈窝深吸一口气,那种安心满足像是流浪狗终于找到栖身之所一样明显而赤裸。 “以后天天都有晚自习,多好啊……”他说这句话时嗓音微哑,还带点撒娇意味,“姐姐,再亲一下行吗?没人看到……” 他的唇贴过去的时候温度灼热,呼吸急促而克制。在这个连星星都藏起来的夜色中,他们彼此依偎,一切烦恼与规则都暂且退让出去,哪怕只是并肩坐一会,也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甜的、软的。 96.停电 秦玉桐刚写完一道大题,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听见“啪”地一声——整栋楼突然陷进黑暗里。电断了。有人小声惊呼,有人趁机起哄,还有胆大的男生直接拍桌子:“停电啦!今晚不用做作业了吧?” 教室里瞬间炸开锅,女生抱成一团叽叽喳喳,有几个男生把椅子拖到一起,不知道谁提议要讲鬼故事。 “我先来!”班里的活宝王磊举手,“咱们这栋楼以前可是出过事儿的,你们信不信?据说三楼女厕晚上十二点会有……” 话音未落,他故意压低嗓门装神弄鬼,还学着怪叫两声,引得周围人发出阵阵尖叫。有个女生捂住耳朵直往同桌怀里钻,小胖子则假装镇定,其实腿抖得厉害。 沉垂野靠在窗边,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光。他本来懒洋洋地打哈欠,这会却忽然凑近秦玉桐,用胳膊肘顶她一下,小声道:“姐姐,我怕。” 秦玉桐被他逗笑了,“你怕什么?你不是最喜欢看恐怖片吗?” “那是假的。”沉垂野声音又软又黏,在夜色里带点撒娇意味,“真的遇见鬼怎么办啊?万一抓走我呢?” 王磊越讲越兴奋,干脆指名道姓起来:“……后来那个白头发的疯子,就跟咱班沉垂野一样,被关进厕所再也没出来过——” 全班哄堂大笑,有人敲桌起哄:“沉垂野快躲好啊,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沉垂野顺势往秦玉桐怀里缩了一下,下巴蹭到她肩窝处。他身上还有一点洗衣粉香气,但更多的是少年特有的燥热和心跳。 “姐姐,你保护我嘛……”他说话时唇擦过她锁骨皮肤,又痒又烫。 四周都是嘈杂的人声、窸窣脚步和压低的笑闹,可他们俩仿佛隔绝于外,只剩彼此呼吸交缠。秦玉桐想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扣住腰侧,那只手很用力,从校服布料下面探进去,掌心贴在她腰窝上揉了一下。 “别闹,”她轻声警告,却忍不住颤了一下,“这里是教室。” “没人看得到。”他的声音低下来,比平时更沙哑,也更放肆。 “这么黑……姐姐让我亲一下,好不好?”说完嘴唇已经贴过去,在她脖颈后方轻轻啃咬,每一下都带着细密的电流,让人根本无法专注于任何题目或者老师训斥。 他的大掌沿着女孩纤细腰线一路向上摸索,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试探极限,又像是蓄谋已久的不安分。 秦玉桐心跳快到几乎要冲出口腔,她死死攥住练习册封面,却怎么也按捺不住身体微微发颤。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明明随时可能被发现,可偏偏这种危险让每一次亲密都变成刺激游戏,她竟然舍不得抽身离开,只能任由那只灼热的大掌游移、揉捏、掠夺所有属于自己的温度与柔软。 “乖,再让我多摸一下,很快就好……”沉垂野埋首在她耳后呢喃,两颗犬齿若有若无划过肌肤,他吻得急切而贪婪,好像下一秒真会失控一般。但动作却极尽克制,没有弄疼,只是不肯松手罢了。 秦玉桐咬着下唇,指尖死死攥住练习册边缘。她腰窝那只手还不老实地揉着,每一下都像是带着火星子往皮肤底下钻。沉垂野贴得更近了些,他呼吸很重,下巴蹭过她锁骨时低声笑了一下:“姐姐,你是不是又怕了?” “闭嘴。”秦玉桐声音发软,嗓音却冷冰冰的,“再闹我真打你。” 他倒不恼,只是把头埋进她颈侧,小狗似的蹭了两下。“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含糊道,“昨天晚上你叫得多乖啊……” 秦玉桐浑身一僵,下意识想推开他,可力气根本使不上来。穴口还有点胀痛,从早晨醒来的时候就一直隐隐作怪,现在被他这样撩拨,更是酸麻难耐。 “别说话……”她咬牙低声威胁,却压根没有底气。 沉垂野听见这句反而笑出声。他手掌沿着校服布料慢慢往上摸,一路游移到肋骨,又悄无声息地滑下来,在腰窝处按住,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疼吗?”他的声音黏腻极了,还带点坏心眼儿,“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秦玉桐呼吸骤然急促,她拼命忍住呻吟,却还是从喉咙里漏出一点细小的鼻音,被教室里的吵闹掩盖过去,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不对劲。 外面有男生大喊:“谁有蜡烛?快拿出来!”有人翻抽屉,有女生干脆趴在桌子上装睡,说什么也不肯睁眼看鬼故事现场。 黑暗仿佛给所有欲望都加了一层保护膜,让人胆子变大,也让理智变得模糊起来。 沉垂野凑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小声问:“姐姐,你那里是不是还疼?昨天太用力了吗?” 他的语调温柔又委屈,好像真的担心一样,可下一秒,大拇指就顺势探进校服裤腰,在皮肤最敏感的位置轻轻摩挲起来。 “别碰!”秦玉桐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可动作太慌乱,反倒让自己坐姿歪斜了一点,那种微妙的不适感瞬间被放大数倍。因为昨晚撑开的缘故,此刻连夹紧腿缝都有些发酸发胀,她只能死死绷直身体,不敢动弹半分,只怕一松懈就会叫出声来,被全班同学围观取笑。 沉垂野察觉到她僵硬,偏偏还要逗弄几句:“怎么这么紧张呀?没人看得到嘛……姐姐平时不是挺厉害的吗?” 他说完又舔了一下自己的虎牙,看向窗外夜色深浓,一副吊儿郎当、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但落回视线时,他眸色幽深,全神贯注盯着怀里的女孩。 身体背叛意志,每一次触碰都泛起战栗和酥麻,从尾椎一路窜到后脑勺,让整个人都软成一滩水泥浆似的,无论如何也凝结不起防备心思来。 昏暗角落里这两人,一个喘息渐重,一个满脸坏笑;一个强撑镇定,一个肆意妄为。在混沌暧昧中拉扯纠缠,把彼此藏进最深不可告人的秘密里,再舍不得放开半分指缝空隙…… “姐姐,”沉垂野忽然收敛玩世不恭,把额头抵在她肩膀上,小小声撒娇,“让我亲一下好不好?真的很想,很想……” 他的请求不像撒谎,更像是在乞求救赎。他身上的躁郁症仿佛随时会爆炸,但只要抱紧怀里的女孩,就能安静下来一点点。不管世界多吵,他只需要这一方柔软温暖,就够活命了。 秦玉桐终于松开拳头,任由那双滚烫的大掌覆上自己裸露出的肌肤,在黑暗中默许少年的贪婪与依赖。 97.矛盾 沉垂野整个人蜷在她怀里,一只手还老实地搭着她腰侧,可另一只手却不安分地往下探。 “姐姐……”他声音低低的,有点沙哑,“你怎么一直抖啊?” 秦玉桐咬了咬唇,不说话。但沉垂野根本没给她机会,他动作很轻,却带着种莫名其妙的执拗和耐心。他先是慢慢揉捏着她腰窝,然后顺势滑到大腿内侧,在校服裤子薄薄的布料上来回摩挲几下,又突然用力按了一下,让人忍不住倒吸口气。 “别碰!”秦玉桐压低声音警告,可嗓音软得不像样子,还带点微微颤意。 沉垂野笑了一声,鼻息喷在她锁骨上,“那你别这么敏感呀……我才摸一下,你就这样了。” 语气像是在逗弄雪球,每个字都黏糊糊、坏兮兮的。下一秒,他把头埋进女孩肩膀和脖颈之间,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皮肤最细嫩的位置,再舔了舔,好像真的舍不得放开似的。 就在这时,沉垂野忽然抽出右手,很自然地伸进秦玉桐的大腿之间。他指腹滚烫,一路摸索到最私密柔软处,没有任何犹豫,就那么直接顶进去。 秦玉桐浑身猛地绷直,下意识夹紧双腿,却还是没能阻止那只修长灵巧的手指一点点挤入身体深处。昨晚留下来的湿润和胀痛让这一刻变得格外刺激,她眼眶发热,只敢死死盯着桌面上的试卷,不敢看旁边的人,更不敢动弹半分。 “姐姐,这里是不是还疼?”沉垂野凑近耳朵,小声问,“昨天太狠了吗?现在好像更紧了……” 他说话的时候左手已经绕到胸前,从校服拉链缝隙里钻进去,大掌覆上柔软,用力揉捏起来。一开始只是温柔搓弄,很快就变成毫无章法的大力抓握,每一次都恰好掐中最敏感的位置,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你够了……”秦玉桐声音发虚,两腮烧得通红,“再乱来,我真打你……” 可威胁根本没有用,她自己也知道。这会儿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被他玩弄得彻底失控。下面被插满又酸又涨,上面还要被揉捏拉扯,那种酥麻仿佛要从骨头缝里溢出来一样,一波接一波冲击神经末梢,把理智碾碎成渣滓丢掉。 “姐姐,你真的太敏感了。”沉垂野语调懒洋洋,又带点宠溺,“这里刚碰一下就收缩……是不是想我多摸摸?” 他故意加重动作,修长中指缓缓抽送,每次顶到底部,都能感觉到里面细密痉挛。他另一只手五指摊开包裹住整个乳房,大拇指反复蹭过乳尖,把它揉搓得硬挺起来,然后隔着内衣狠狠弹了一下,引起女孩身体剧烈战栗。 “啊……”秦玉桐终于没忍住,从喉咙深处漏出极细的一道呜咽,但很快又拼命憋回去,只剩急促喘息藏在夜色与嘈杂之中,无人察觉他们的不对劲。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面前的一切好像都飘了起来。全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靠在一起,相互取暖、相互折磨。 沉垂野亲昵地蹭蹭女孩耳后,用舌尖描绘轮廓:“姐姐,是不是喜欢这种感觉?嗯?明明嘴巴说不要,这下面却夹得我动不了……” 他的语气坏透了,可动作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他每推进一点,都仔细观察女孩表情变化;每一次揉奶,也都是十足十的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伤到了什么珍贵宝贝似的——但偏偏就是这种矛盾,让人更招架不住、更容易沦陷其中…… —— 林耀最近心情很差。 晚自习下课时操场上已经起了风。银杏叶一片片地落下来,踩在脚底软绵绵的,像谁偷偷藏起来的叹息。他背着画板站在校门口,又看见秦玉桐和沉垂野并肩走出来。 那疯子今天穿了件白色卫衣,头发还是雪一样亮,一只手插兜里,一只手牵着雪球。萨摩耶摇着尾巴绕着秦玉桐打转,嘴角都是笑意。秦玉桐被雪球蹭得没法走路,只能低头揉它脑袋:“乖,不闹。” 她声音软糯糯的,比糖还甜。 林耀看不下去,把画板往墙上一靠,“你们俩天天腻歪什么啊?他又不是你弟弟。” 沉垂野抬眼瞥他一眼,懒洋洋地开口:“姐姐说我可以陪她,你有意见?” “我当然有意见!”林耀皱眉,大步冲过来,把秦玉桐护到身后,“你离她远点行吗?天天跟条狗似的黏着,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雪球听懂了一半,被骂也没生气,还舔了舔他的裤腿。 秦玉桐哭笑不得,从林耀身后探出头:“别吵啦……林耀,他只是想陪我写作业。” “写作业?”林耀语气酸溜溜,“那怎么不找我和吉晨雨?非要找这个神经病?” 沉垂野闻言挑眉,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把脸埋进围巾里装死。夜风吹过来,他耳尖冻得通红,却倔强地站在那里不肯挪窝。 篮球架下有人在练投篮,球砸到铁圈上的声音咚咚响。有女生经过时悄悄回头看他们三人,小声议论—— “那个就是津市一中的校花吧?” “旁边两个男的是谁啊,好帅……” 林耀烦躁极了,一把抓住秦玉桐书包带,“走,我送你回家!” 他力气大,动作却小心翼翼,就怕碰疼她似的。可刚迈一步就被雪球拦住路,这狗仰起脖子呲牙咧嘴,对他龇牙威胁。 “滚开。”林耀踢了一脚空气,其实根本舍不得真踢。“这破玩意儿一天到晚跟个保镖似的,有完没完?” 秦玉桐弯腰抱起雪球,用脸颊蹭它柔软的大脑袋: “雪球最乖啦,它知道我要回家,会保护我的。” 她说完又抬头看向林耀,明眸弯起来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世界都温柔几分。 “你别生气嘛,我明天陪你好不好?我们一起画画,你教我调色。” 月光照下来,她皮肤白净细腻,在夜色里像仙子一样漂亮。鼻尖冻成粉红色,说话时呼吸都是雾气。 林耀愣住,下意识摸摸自己乱翘的刘海,有点结巴:“……真的?” “真的呀。”秦玉桐伸出小指勾住他的食指,很认真地点点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沉垂野盯着两人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围巾扯高一点挡住半张脸。他安静的时候特别瘆人,但今晚居然没有发火,也没有抢人,只是用鞋尖碾碎一片银杏叶,然后慢吞吞开口: “姐姐明天要先陪我吃早餐,再给我梳头发,然后才能去找他。” 他说话慢条斯理,每一个字都带着偏执的小孩子脾气,可偏偏没人敢反驳。一阵风吹过来,他突然凑近一步,在秦玉桐耳边低声呢喃: “不许赖账哦,要是不回来,我会难受,会做噩梦……”带着隐约的不安和依赖感,让人忍不住心软。 林耀听见这句彻底炸毛:“凭什么?!每天都要粘着,她又不是你的药!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烦你的!” 沉垂野侧目冷冷扫了他一下,没有搭理,只紧紧攥住自己的袖口,好像随时都会崩溃一样。但下一秒,他又恢复平静,将额前散乱白发拨到耳后,自顾自抱紧怀里的萨摩耶,不再多言一句。 秦玉桐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无形拉扯出的距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犹豫了一下,把书包换到另一只肩膀上,然后轻轻拍了拍林耀肩膀: “其实……大家都是关心我的。我知道你担心,可有时候,人不能一直霸占一个人的全部时间,对吧?” 林耀瞬间就红了眼眶:“你这意思是嫌我烦了?呵,我就知道你被这狐狸精迷了眼!” 说完,恨恨瞪了眼沉垂野,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玉桐看了一眼墙上的画板,想去追,被拉住了。 沉垂野可怜巴巴地喊:“姐姐……” 她还是心软了。 99.商屿 天意最会捉弄人。 林耀盼了一整晚的“第二天”,却被一场猝不及防的雷雨浇了个透心凉。 初夏的雷雨,像个不讲道理的莽夫。午后还晴空万里,太阳烤得柏油路都泛着油光,傍晚说变脸就变脸。浓厚的乌云从天际线蛮横地滚过来,不过几分钟,就把整个津市吞进一片昏沉的灰暗里。 秦玉桐刚走出一家画材店,豆大的雨点就毫无预警地砸了下来。 她怀里抱着给林耀新买的素描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躲回店门口窄小的屋檐下。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胡乱地贴在脸颊上,带着黏腻的痒。 空气里满是尘土被雨水浸润后翻上来的腥气。 “同学,没带伞啊?”画材店老板探出头,“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要不进来躲躲?” 秦玉桐摇摇头,礼貌地笑了笑:“谢谢老板,不用了,我家不远。” 她答应了林耀,今天陪他画画。虽然雨下得突然,但她不想食言。昨天他那个样子,像只被全世界抛弃的卷毛小狗,她得去哄哄。 雨势却越来越大,从噼里啪啦的鼓点,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雨幕,砸在地上溅起白色的水花。街边的店铺纷纷亮起了灯,暖黄的光线在水汽氤氲中显得模糊又遥远。 她等不及了。 把素描纸塞进书包,用外套整个罩住,秦玉桐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滂沱大雨里。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她。 夏季校服是白色的纯棉短袖衬衫,此刻被雨水一浸,薄得像层蝉翼,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发育得恰到好处的窈窕曲线。淡粉色的内衣轮廓若隐若现,腰线收拢得惊人,往下是挺翘的弧度。雨水顺着她乌黑的发梢滑落,经过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再没入衣料深处。 她对此一无所知,只顾着低头护着书包,在积水的路面上跑得有些踉跄。水花溅湿了她的小腿,白色的棉袜也变成了半透明的灰色。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62S在此时无声地滑过街角。 车内与世隔绝。空气里浮动着极淡的雪松冷香,混着顶级皮革的味道。 后座的男人正阖眼假寐。他刚结束一场冗长的跨国会议,神色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腕骨上缠着一串深色佛珠,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捻过,与他一身昂贵妥帖的西装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摆动,将玻璃上的水幕刮开一道清晰的扇形。 就在那扇形视野扫过街边的一瞬间,男人的动作停住了。 他睁开了眼。 视野里,一个女孩儿正抱着书包在雨中奔跑。她浑身湿透,白色的校服布料紧贴着身子,像一件被精心雕琢后又被雨水打湿的玉器,每一寸都透着惊心动魄的秾丽和纯粹。 那是一种未经雕琢的美,带着野蛮生长的生命力,和这个充斥着精致假人的世界全然不同。 司机察觉到后视镜里老板的目光,放缓了车速,用粤语低声询问:“商生?” 被称作商生的男人没有回答,目光依旧胶着在那道纤细却倔强的身影上。他看着她跑过一个水洼,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停车。”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常年身居高位的压迫感,说的也是粤语。 司机立刻将车稳稳地靠边停下。 秦玉桐跑到公交站台下,总算能喘口气。她狼狈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刚想拧一下湿透的衣角,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头顶。 她愣住了,抬起头。 撑伞的是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他见她望过来,又从身后拿出一方柔软洁净的羊绒薄毯,递了过去。 “小姐,披上吧,小心着凉。”他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秦玉桐彻底懵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您是?” “我家先生看您淋了雨。”司机侧过身,朝不远处的迈巴赫示意了一下。 隔着重重雨帘和深色的车窗,秦玉桐看不清车里的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毯子,轻声道:“谢谢您,也替我谢谢您的先生。” 车窗缓缓降下一半。 商屿的视线终于不再有任何阻隔。女孩儿的脸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显得那双眼眸更大更黑,像含着一汪清泉。因为寒冷,鼻尖和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红,有种脆弱的易碎感。 当她抬眼望过来,那双纯粹干净的眼睛里,盛满了真诚的感激。 那一瞬间,商屿忽然觉得自己很龌龊。 他方才脑子里闪过的,是这具湿透的身体在自己身下会是何种风情,是掐住那截细腰时,她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他用一个成熟男人最肮脏、最富侵略性的目光,评估了这个闯入他视野的猎物。 可她却用这样一尘不染的眼神,对他的龌龊心思,报以最纯粹的感谢。 商屿喉结滚动了一下,那股因她湿透身躯而燃起的燥火,被她澄澈的目光浇熄了少许,却又因这极致的反差而烧得更旺。 他隔着雨幕静静地看着她。 秦玉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方柔软的毯子。羊绒的触感温暖干燥,带着一股极淡的、像是雪后松林般的冷香,与车内男人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司机看了一眼老板的神情,心领神会。他再次走上前,依旧是无可挑剔的礼貌:“小姐,雨太大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如果您不介意,先生想送您一程。” “不用了,太麻烦您了。”秦玉桐连忙摆手拒绝。平白无故接受陌生人的帮助,还是这么昂贵的豪车,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就在这时,后座的车窗完全降下。 雨声瞬间嘈杂起来,混着风声灌入车内。商屿微微倾身,车厢内壁的氛围灯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如刀刻。他终于开了口,说的却是她完全听不懂的粤语。 “送佢一程。” 那声音低沉磁性,像被年份上好的红酒浸透过,每个音节都带着醇厚质感。 秦玉桐茫然地眨了眨眼,没听懂。 商屿似乎这才意识到语言的隔阂,他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切换了语言。 “Where are you heading?” 这一次,是纯正的、带着点性感懒散腔调的剑桥腔。比她学校里那个外教的发音动听一百倍。 秦玉桐愣住了。这声音……太好听了。 雨还在下,司机撑着伞,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她看着车里那个男人,他并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回望着她。她身上湿漉漉的校服黏在皮肤上,冷得她打了个寒颤。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感冒。 最终,她还是屈服了,轻声报了自己家小区的名字。 司机为她拉开车门,一股干燥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她迟疑地看了一眼车内,宽敞的后座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真皮座椅泛着温润的光泽。她这一身湿透的样子坐上去,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仿佛看穿了她的窘迫,商屿淡淡地开口:“It's fine. Get in.” 秦玉桐这才咬了咬唇,弯腰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滂沱的雨声被隔绝在外。 车内的空间很大,她尽量靠着车门坐,与身旁的男人隔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可那股雪松冷香却无孔不入地萦绕在鼻尖,霸道地宣告着主人的存在。她悄悄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 男人靠在椅背上,双腿交迭,姿态松弛而优雅。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似乎并没有再关注她,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车子平稳地启动,汇入雨中的车流。 秦玉桐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前方的车牌上,不由得愣住了。那是一块黑色的牌子,上面有醒目的“粤Z”字样,以及一串数字和字母。而在这块牌子旁边,竟然还挂着另外两块不同样式的牌照。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隐约觉得这不寻常。一辆车,怎么会有三块车牌? 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疑惑,解释道:“这是往返内地和港澳的跨境商务车牌,方便先生处理公务。” 秦玉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对车内这个男人的身份有了更深的敬畏。 “津市一中的学生?”商屿忽然开口,手里的文件不知何时已经合上,正侧头看着她。 “……是。”秦玉桐有些紧张地应道。 他的目光落在她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的校服上,尤其是胸口处那个小小的校徽。视线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侵略性,仿佛要将那层薄薄的布料看穿。 秦玉桐脸颊一热,下意识地又将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的肩膀。 商屿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他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问:“高二?” “嗯。” “成绩很好?” “还……还行。” 一问一答间,他便大致摸清了她的底细。谈吐得体,举止有度,哪怕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一种良好的教养,坐姿笔挺,眼神清澈,没有丝毫贪婪或谄媚。 这是个被高知家庭在温室里精心娇养长大的孩子。干净,漂亮,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商屿捻了捻腕骨上的佛珠,心里那点龌龊的念头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清晰。他忽然想看看,这样一朵纯白的花,如果被他亲手摘下,染上他的颜色,会是怎样一番惊心动魄的景象。 车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雨势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秦玉桐抱着那方昂贵的羊绒毯,有些不知所措。她回头看向车内的男人,认真地道谢:“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您。这个毯子,我洗干净了再还给您?” 商屿看着她被雨水洗过后更显乌黑的眼眸,眼神微暗。 他没有回答她关于毯子的问题,而是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银色的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她。 名片是黑底烫金的,设计极简,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商屿。 “粤语发音是‘Seung Yu’。”他似乎是怕她不认识,用英文补充了一句,声音在雨后的微凉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毯子不用还。有任何需要,可以打这个电话。”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强势。 秦玉桐捏着那张质感极佳的名片,指尖甚至能感受到上面凸起的字迹温度。她还想说些什么,但那辆迈巴赫已经悄无声息地调转车头,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 雨停了,乌云散去,一抹残阳从云层后透出。 秦玉桐站在原地,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100.导演 那张黑底烫金的名片,最后被秦玉桐小心翼翼地夹进了她最喜欢的一本泰戈尔诗集里。书页间,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冷香,与油墨的气息混在一起,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 七月空气是粘稠的,被太阳晒得滚烫。樟树的叶子油光发亮,蝉鸣声不知疲倦地钻进每一个角落,搅得人心浮气躁。 秦玉桐和吉晨雨约着去逛新开的百货商场,蹭一蹭不要钱的冷气。 “玉桐你看这个!”吉晨雨举着一条嫩黄色的吊带裙在秦玉桐身上比划着,眼睛亮晶晶的,“这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穿上绝对是纯欲天花板,我看了直接流鼻血!” 秦玉桐被她逗笑,白皙的脸颊透出一点薄红。素净的一张脸在商场明亮的灯光下,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温润通透,散发着淡淡的光。 她接过裙子,指尖刚触到那丝滑的布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急切又带着惊喜的女声: “小姑娘,请等一下!”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快步向她们走来。女人打扮得很干练,短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锐利,上下打量秦玉桐的目光像是猎头在审视一块稀世珍宝。 “你好,我是星辉影业的选角导演,我叫王婧。”女人从包里掏出名片递过来,目光灼灼地锁在秦玉桐脸上,“我找了你……不,是找‘你’这种感觉的女孩,找了快三个月了!” 吉晨雨一把将秦玉桐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对方,活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我们不拍广告,也不当网红。” 王婧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依旧对秦玉桐说:“小姑娘,你别误会。我们正在筹备一部大制作的电影,导演是圈内拿过金棕榈的李白。我们想请你来试镜女主角。” “李白?”吉晨雨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名字的分量她还是知道的。 秦玉桐也有些惊讶,她接过那张名片,上面确实印着“星辉影业”的logo。 “是什么电影?”她好奇地问。 “《情迷》。” 空气瞬间凝固了。 吉晨雨作为资深小说迷和电影爱好者,她对这部小说的“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这是一部女学生勾引汉奸的故事,她都把它当成小黄书看。 去演黄济宁?吉晨雨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王婧似乎早就料到她们会有这种反应,她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诚恳:“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是,你看看她。” 她指了指秦玉桐,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惊艳:“你看看她的眼睛,干净得像一汪泉水,但眼底深处又偏偏藏着一丝倔强和疏离。那种纯真与风情杂糅的矛盾感,那种于尘埃里开出花的姿态……简直就是黄济宁本人!气质太像了,太像了!” “不行不行!”吉晨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她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演不了那么复杂的角色!” “正因为是白纸,才最好上色。”王婧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秦玉桐,“演戏的事可以学,但这种浑然天成的气质是学不来的。小姑娘,你愿不愿意来尝试一下?这是一个能让你一夜成名的机会。” 秦玉桐的心,不可否认地动了一下。不是为了成名,而是对“扮演另一个人”这件事,生出了一丝奇妙的向往。 那天晚上,秦玉桐把这件事告诉了秦奕洲。 秦奕洲刚洗完澡,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睡袍,正坐在书房里看卷宗。他头发还带着湿气,几缕额发垂下来,遮住了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他听完,并没有立刻表态,只是摘下金丝眼镜,用绒布慢慢擦拭着。 “把那个导演的电话给我。”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第二天,秦奕洲亲自约了那位叫王婧的导演见面。 秦玉桐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只知道秦奕洲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份厚厚的剧本。 夜里,书房的灯亮着。 秦奕洲将她叫了进去,把剧本推到她面前。 他周身那股清冽干净的香草味道,让秦玉桐纷乱的心绪平复了许多。 “我问过她了,”秦奕洲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案子,“公司是正规公司,导演也确实是李白。他们看中的,是你身上那种未经雕琢的纯粹感。” 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在剧本上轻轻敲了敲,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深邃而专注。 “剧本里有几场亲密戏,尺度很大。”他没有避讳,用一种成年人对成年人的方式,直接挑明了最关键的问题。 秦玉桐咬了咬唇,飞进脑海的第一想法竟然是那个男演员帅不帅…… 看到她窘迫的样子,秦奕洲的眼神柔和了些许,他倾身向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但是,对方承诺,所有过界的镜头,都可以用专业替身完成,绝不会让你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 “所以,现在问题很简单。” 秦奕洲凝视着她,像是在审视她灵魂最深处的想法。 “小乖,”他叫着她的小名,“你想去吗?” 他没有替她做决定,而是把选择权完完整整地交到了她手上。 秦玉桐怔住了。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或欲望,只有纯粹的尊重和问询。 她低下头,视线落在剧本封面上那两个秾丽又苍凉的字上——《情迷》。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战栗。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仿佛住着另一个秦玉桐,一个她自己都未曾了解的,渴望冒险、渴望绽放、渴望体会极致情感的秦玉桐。 她抬起头,迎上秦奕洲的目光,乌黑的眼眸里像是有星子在闪烁。 “我想……试试。” 101.周锦川 一张单程机票,将她从北国凛冽的干冷,送到了南方湿黏的寒冬。 十二月的上海,下着没完没了的冬雨。梧桐树光秃的枝桠被雨水浸成深褐色,像一幅水墨画,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萧索又文艺。 试镜地点不在高楼林立的影视基地,而在法租界一栋不起眼的老洋房里。红砖墙上爬满了枯萎的常春藤。 屋内没有开大灯,只在角落里亮着几盏落地灯,光线昏黄。临时的试镜场地中央,摆着一张孤零零的椅子。王婧领着她进去,屋里已经有几个人在低声交谈,见到她,所有声音都停了。 一个穿着旧毛衣、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他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邋遢,但当他的目光投过来时,秦玉桐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李导,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秦玉桐。”王婧恭敬地介绍。 李白。 那个在国际上声名赫赫的导演。 他没有说话,只是绕着秦玉桐走了一圈,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那不是一种冒犯的审视,更像一个工匠在端详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评估着它的质地、纹理,以及所有未经发掘的可能性。 秦玉桐紧张得手心冒汗,脊背挺得笔直。 良久,李白才对一旁的摄影师点了点头。摄影师会意,打开了机器。 “不用念台词,你就坐在那张椅子上,看着镜头。想象一下,你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不该爱的人。你很清楚,爱上他,就是走向毁灭。” 秦玉桐依言坐下。 冰冷的镜头像一只黑洞洞的眼睛,毫无感情地凝视着她。 她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张张脸。陆朝在雪地里拥她入怀,沉垂野病态的依赖,秦奕洲克制的温柔,还有……江临转身时决绝的背影。 不该爱的人。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再睁开眼时,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瞳便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那雾气里有天真,有执拗,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孤勇,还有不经意流露的属于少女的情欲。 纯粹,又堕落。 像雪地里开出的一朵罂粟。 李白喊了停。 整个房间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复杂情绪震慑住了。 王婧激动得脸都红了:“导演,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气质,简直就是女主本人!” 李白却皱起了眉,他走到监视器前,反复看着回放,许久才沉声道:“气质是对的,但是……太漂亮了。” 他转头看向王婧,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这张脸,干净得像琉璃,漂亮得太有攻击性。黄济宁的美,是要藏在骨子里的,是带着尘土气的,是男人看一眼就想把她摁在身下弄脏的欲望。她……” 李白摇了摇头,“她太亮了,像月亮,观众只会仰望她,怜惜她,却很难相信她会为了一个男人卑微到尘埃里。” 秦玉桐垂睫。 就在这时,那扇厚重的木门又一次被推开。 一股寒风裹挟着室外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烟草味。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很高,穿着一件黑色长款羊绒大衣,领子立着,衬得那张脸愈发轮廓分明。他似乎刚从外面来,发梢还带着湿气,几缕黑发不羁地垂在额前,遮住了立体眉骨,却遮不住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天生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总像含着三分笑意,七分漫不经心。可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沉淀着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疲惫和疏离。 屋内的光线昏暗,却仿佛都聚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周老师来了。” “锦川哥。” 屋里的人纷纷起身打招呼,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敬畏。 周锦川。 刚刚在台湾拿下金马奖影帝的周锦川。 他随意地脱下大衣递给助理,露出里面一件简单的白色V领羊毛衫,锁骨的线条清晰性感。他冲李安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目光便懒洋洋地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秦玉桐身上。 那目光,和李白的审视截然不同。 如果说李白的目光精准、克制、带着目的性。那周锦川的目光,就是一杯烈酒,辛辣滚烫,毫不掩饰地顺着你的喉管一路烧下去,所到之处,无不掀起燎原之火。 秦玉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像被蛇盯上的青蛙,连呼吸都忘了。 周锦川迈开长腿,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古龙水的冷冽木质香调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霸道地侵入她的呼吸。他站定在她面前,巨大的身高差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她都有一米七出头,这个男人至少一米九。 他没有看她的脸,目光反而落在了她穿着白裙下那双笔直纤细的小腿上。 “李导,这就是你找的女主角?”他勾起唇角。 李白点了点头。 周锦川这才抬眼,视线慢悠悠地从她的腿,一路向上,划过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停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最后,才定格在她那张美得让人失语的脸上。 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些。 那张在无数画报和电影屏幕上出现过的俊脸,在眼前无限放大。他皮肤很好,近得能看到细小的绒毛。 秦玉桐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然后,她就听到他用一种带着点戏谑的沙哑嗓音,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成年没?” 秦玉桐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她还有五个月,才满十八岁。在法律意义上,她确实还是个未成年人。 她摇了摇头。 乌黑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扫过白皙脆弱的颈侧。 周锦川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啧”。 那声音里听不出具体的情绪,却让秦玉桐捕捉到了一丝……惋惜。 仿佛一个猎人,看到了心仪的猎物,却发现它尚未出栏,还不能肆意捕猎。遗憾,又饶有兴味的打量。 秦玉桐没有被他看得低下头。 她就那么站着,脊背挺得笔直,清凌凌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眼神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像山巅终年不化的雪,却又带着一股倔强的钩子,执拗地要探究他眼底深处那片深潭里,究竟藏着些什么。 这无声的对峙,充满了旁人无法插足的张力。 一个,是站在名利场顶端,见惯了浮华与谄媚的影帝。 一个,是尚未踏入这个圈子,美得惊心动魄,却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少女。 “咳。” 李白一声轻咳,打破了这近乎凝固的气氛。 他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浑浊的眼球里闪过一丝精光。黄济宁和唐墨之间,不就是这种猎人与猎物,相互吸引又相互试探的危险关系吗? 至于那张脸太漂亮,太干净了? 没关系。 只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对手,能将她这块琉璃砸碎,将她这轮月亮拽入凡尘,染上欲望的颜色。 周锦川,就是最好的人选。 “锦川,来得正好。”李白指了指秦玉桐,“你跟她,对一场戏。” 周锦川的目光这才从秦玉桐脸上挪开,懒洋洋地看向李安:“剧本呢?” “没有剧本。”李白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回到秦玉桐身上,“情景很简单——他要走,去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你,留住他。” 顿了顿,他补充了四个字。 “不择手段。” 周锦川似乎觉得这个游戏很有趣,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的扣子,将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结实的手腕。 然后,他转过身,背对着秦玉桐,只留给她一个高大而疏离的背影。 戏,开始了。 秦玉桐的心跳漏了一拍。 走。 这个字眼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 当初江临转身离去时,留给她的,也是这样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当时站在大雨中,眼睁睁看着他渺小成一个白点,最后消失不见。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力感,几乎将她溺毙。 而现在,李白说,不择手段。 几乎是在周锦川迈出第一步的瞬间,她就冲了上去,从背后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少女的身体柔软纤细,隔着薄薄的羊毛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腰腹紧实的肌肉线条。 “别走……”她哽咽请求。 周锦川的脚步顿住了。 却没有回头,只是低沉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从胸腔里震动出来,带着浓浓的嘲弄。 “放手。” 秦玉桐抱得更紧了,脸颊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贪婪地汲取着那点不属于她的温度。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古龙水和淡淡的烟草味,混合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和他并不相同。 “我不放。” 下一秒,天旋地转。 周锦川竟毫不怜香惜玉地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狠狠抵在身后的墙壁上。 后背撞上冰冷的墙面,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他一手掐着她的手腕,将她两只手高高举过头顶,压在墙上。另一只手,则扼住了她纤细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眼里再无半分笑意,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全然的掌控。 “我再说一次,放手。” 他的力气很大,手腕像是要被他捏碎了。 秦玉桐疼得眼圈都红了,可她看着那双冷漠的眼睛,一股莫名的狠劲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凭什么留我一个人在原地? 她忽然踮起脚尖,用尽全身力气,仰头对着他的下巴,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 周锦川吃痛,闷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些。 秦玉桐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没有松口,反而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自己的不甘和愤怒。 整个房间里的人都看呆了。 王婧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惊呼出声。 这……这是在演戏吗? 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人心惊肉跳! 周锦川似乎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他愣怔了一瞬,随即眼底竟翻涌起一股更深沉的暗色。 他松开扼住她下巴的手,转而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被自己咬破的嘴角。 动作暧昧得令人窒息。 他问:“属狗的?这么野。” 秦玉桐浑身一颤,蓄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仰着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破碎,带着哭腔,却吐字清晰。 “别走……” “求你。” 脆弱,又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就是这个! 这就是他要的黄济宁! “停!” 李白喊道。 周锦川这才松开了对秦玉桐的桎梏。 两人分开,他好整以暇地站直身体,抬手摸了摸下巴上那个清晰的牙印,上面还渗着血珠。他伸出舌尖,随意舔了一下指尖的血。 秦玉桐则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白裙凌乱,脸颊绯红,整个人像一朵被暴雨摧残过的玫瑰,破碎又艳丽。 所有人都被刚刚那场极具冲击力的表演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李白缓缓站起身: “就是她了。” 102.戏里戏外 摄影棚里闷热如蒸笼。 为了还原三十年代上海滩纸醉金迷的逼仄感,片场搭建得密不透风。几盏大功率的阿莱灯像不知疲倦的太阳,炙烤着空气里浮动的微尘。那尘埃的气味,混杂着道具书画的霉味、老式家具的木头味,构成了一种属于过去的凝滞气息。 秦玉桐穿着一身水蓝色的短袖旗袍,廉价的料子,领口和袖口的滚边已经洗得微微泛白,紧绷地裹着她尚未完全长开的少女身段。 场记板“啪”地一声脆响。 “第四场,第三镜,action!” 对面的沙发上,周锦川陷在暗红色的天鹅绒里。他饰演的唐墨,是汪伪政府特务处的处长,一个笑里藏刀的男人。此刻他并未看她,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摩挲着一枚翡翠戒指,目光落在窗外那片漆死的画出来的夜景上。 “过来。”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命令式的沙哑。 秦玉桐依言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做旧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叩叩”声。接下来是剧本里黄济宁第一次真正的献祭。 她在他面前站定。 周锦川这才抬眼,那双眼睛在棚灯下显得格外深邃,像一口古井,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他的视线是一把无形的尺,从她薄汗的额角,滑过她紧张颤动的睫毛,再到她因用力而抿紧的、菱角分明的唇。 “怕我?”他问。 秦玉桐摇头,喉咙干涩,说不出黄济宁该有的那句,带着三分挑衅七分媚意的“唐先生说笑了”。 周锦川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朝她伸出手,不是去碰她,而是用食指虚虚地勾了勾她旗袍的盘扣。 “脱吧。” 秦玉桐的指尖瞬间冰凉。她知道这是戏,可当这两个字从周锦川的嘴里轻飘飘吐出来,一切都变得无比真实。她能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导演的,摄影师的,灯光师的——聚焦在她身上。 纤细的手抬起来,却抖得厉害,指尖触到那粒布质盘扣,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她的脸颊涨红,不是黄济宁那种欲拒还迎的娇羞,而是秦玉桐本人最原始的属于一个高三女生的窘迫与羞耻。 “卡!” 导演的声音从监视器后猛地炸开,带着浓浓的不耐。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跨进片场,指着秦玉桐,毫不留情,“我要的是钩子,不是贞洁烈女!黄济宁这时候应该是兴奋的,紧张的,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劲儿!她是要用身体做武器去杀人的,不是被吓破胆的女学生!你这什么表情?像被强迫的良家妇女!” 一番话让本就凝滞的空气更加压抑。秦玉桐的脸由红转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有周锦川,依旧闲适地靠在沙发里。他看着被训得垂下头的女孩,纤细的脖颈弯出一个脆弱的弧度,像一株被暴雨打蔫的鸢尾花。 他忽然站起身。 片场所有人的目光立刻从导演身上,转移到了这位影帝身上。 周锦川走到他身边:“李导,休息十分钟,我跟她单独聊聊。” 他的话里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李白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摆了摆手,“清场!” 工作人员如蒙大赦,潮水般退去。摄影师关了机器,灯光师也调暗了主光灯。方才还喧闹的片场,瞬间只剩下昏黄的辅光,和陷在光影里的三个人。导演也退到了一边,点燃一支烟,远远看着。 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秦玉桐和周锦川。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身影笼罩下来有种无形的压力。 但他没有居高临下,而是拉过一张木椅,在她面前坐下。 “小朋友,”他开口,这个称呼带着一种成人对孩子的纵容与审视,“你怕的不是脱衣服,是怕‘周锦川’。” 秦玉桐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你脑子里想的是,‘我在影帝面前演戏’,‘我不能出错’,‘这么多人看着我’。你把你自己当成了秦玉桐。”他一针见血,“可黄济宁不怕,她甚至期待这一刻。她脱的不是衣服,是通往唐墨心脏的最后一道门锁。”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分析一道数学题,却让秦玉桐无所遁形。 她咬着下唇,说不出话。 周锦川看着她,忽然笑了。那不是唐墨的笑,也不是刚才那种疏离的笑。 “这样吧,”他说,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间耳边的呢喃,“我们单独来一次,没有导演,没有镜头。” “你现在,就在这里,当着我的面,把衣服脱了。” “脱光了,一件不剩。这场戏,你只演给我一个人看。” 周锦川一条腿随意搭在椅子横档上。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那双眼睛像夜色里的湖水,无风无浪,却让人觉得自己会被吞没。 秦玉桐心跳得厉害,她能听见自己的血液冲撞耳膜的声音。明明是冬天,可她额角却渗出细汗。那种紧张,不只是因为要脱衣服,更像是在悬崖边缘试探自己到底能不能飞起来。 “你不是想演黄济宁吗?”周锦川嗓音低沉,“现在没人看,你就当我是唐墨。” 他的话落下后,又是一阵安静。 秦玉桐攥紧旗袍裙摆,小臂用力到青筋浮现,但她没有退缩,也没有哭出来—— 反而抬起头,看进男人深邃的眸子里:“我可以。” 周锦川嘴角勾了一下,没有多余表情,只是点了根烟,把火机丢回桌上。 烟雾缭绕间,他向后靠去,把全部空间都留给了女孩。他并不催促,也不嘲笑,就那么等着,好像真的相信她会做什么惊人的事一样。 屋内气氛变得奇异起来,有种压抑又危险的新鲜感。一切都慢下来,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都被无限放大。 秦玉桐手指再次摸上领口,这次没有犹豫。从最顶端的一颗盘扣开始,她一颗一颗解开,每一下都清晰可闻,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旗袍布料摩擦肌肤时发出的沙沙声,让人脸红心跳。但这次,她不是羞耻,而是真的进入角色了: 黄济宁不是受害者,她主动选择献祭自己,是为了更大的目的,是猎人与猎物之间最后一次博弈。而此刻,对面的男人就是唐墨,是那个掌控生杀大权的人,也是唯一值得赌上一切的人。 第一粒扣子滑落,锁骨露出来,还带着一点点细汗和鸡皮疙瘩;第二粒、第三粒……直到胸口大片雪白暴露在空气里,少女身体纤薄柔软,却透着孤注一掷。 周锦川一直盯着她,没有移开视线。他抽完半支烟,将烟蒂按灭在瓷杯沿,然后缓缓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将女孩整个包裹住。 他伸手过去,并非帮忙脱衣,而是捏住她下巴,用拇指轻轻蹭过唇角:“别咬嘴唇,会肿。”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有种莫名亲昵与宠溺,仿佛真把对方当成小孩。但下一秒,他又收回手,把距离拉开:“继续吧,我看你怎么勾引我。” 秦玉桐睫毛颤动,下意识舔了舔干涩嘴唇,然后忽然笑了一下。不像以往乖巧懵懂,而是带点狡黠与挑衅,就像猫咪竖起尾巴准备扑倒猎物前的一瞬间灵光闪烁: “唐先生,”她学剧本台词,“您说过,要什么就拿什么。我今天,就是来拿命换命的。” 说罢,她索性褪掉肩上的旗袍袖子,两只胳膊从布料中挣脱出来,上半身几乎全裸,只剩内衣遮掩青春轮廓。寒气袭来,她却挺直脊背,大胆迎向男人目光,不再躲避、不再畏惧。这一刻,她就是黄济宁,为达目的可以舍弃所有羞耻和矜持,只留下蓬勃的执念与诱惑力。 屋内气氛骤然升温,如同夏日雷雨前夕闷热潮湿,每个毛孔都叫嚣着躁动不安。窗外风吹树叶作响,好似有人为他们鼓掌助威一般猖狂放肆。 周锦川终于有些失控,他喉结滚动一下,本想维持演员应有距离,可还是忍不住俯身贴近女孩耳侧,用极低极暧昧的话音道:“你知道吗?如果这是现实,我早就把你吃干抹净了。” 他吐息炽热,全数喷洒在少女敏感颈窝处,引得对方浑身战栗。但秦玉桐并未退缩,相反更加大胆地凑过去,将额头抵住他的胸膛,以一种几乎撒娇又蛮横的小女生姿态环抱住他腰际: “可惜这是戏呀,”她扬起脸,眼神亮晶晶,“导演说只能演到这里,再往后,你敢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敲门声打破僵局。 导演隔空喊道:“时间到了!准备复机!” 周锦川退后一步,秦玉桐也飞快地拉上旗袍,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却固执地不去与他对视。 没有人说话。 最终,是周锦川先一步恢复了那个影帝该有的从容。他整了整自己衬衫的袖口,嗓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平稳,仿佛刚才那个在她耳边吐出危险话语的男人只是幻觉。 “演得不错。”他赞了一声。 秦玉桐扣好最后一颗扣子,这才抬起头。她的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眼底却清亮如洗。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甜软又乖巧的笑,仿佛刚刚那个孤注一掷、大胆挑衅的妖精从未存在过。 “谢谢周老师。” …… 剧组包下了法租界附近一家有些年头的酒店,红棕色的木质楼梯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轻响,走廊里铺着厚重得能吸走一切声音的猩红色地毯,壁灯投下的光晕也是昏沉沉的,带着旧时光的缱绻味道。 上海的冬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湿漉漉的梧桐叶贴在窗户上,像一封封写给往事的情书。 秦玉桐常常在深夜还抱着剧本。她不是科班出身,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把每一句台词、每一个神态都揉进骨血里。 但这天晚上,她对着剧本上的一行字,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那场戏,是黄济宁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唐墨示弱。她赌输了一切,跪在他脚边,求他放过自己唯一的亲人。 秦玉桐的指尖在“唐墨”两个字上反复摩挲,纸张被她揉得微微起皱。 脑海里,却全是那天周锦川俯身靠近时,身上那股混杂着香水和淡淡烟草味的气息。 一种无法抑制的念头心底最深处爬了上来。 她猛地合上剧本,抓起房卡,赤着脚踩在了冰凉的木地板上。 走廊里空无一人。 周锦川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门牌号是1910。 站在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前,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蜷缩起来,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笃,笃,笃。 几秒钟后,门开了。 周锦川显然是刚洗完澡,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和灰色家居长裤,微湿的黑发随意地搭在额前,遮住了平日里那双过于深邃锐利的眼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热气裹挟着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比那天更浓烈,也更……私密。 他看到门外只穿着单薄睡裙的秦玉桐,没有半分惊讶,只是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周老师,”秦玉桐把剧本抱在胸前,像个来请教问题的三好学生,声音却因为紧张而带上颤抖,“……方便吗?有几场戏,我想再跟您对一下。” 周锦川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她,目光从她清纯的脸蛋,滑过她紧张得微微抿起的嘴唇,再到她抱着剧本的纤细手臂,最后,落回到她那双清亮的眸子里。 半晌,他才侧过身,让出一条路。 “进来吧。” 他的房间很大,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窗帘没有拉严,能看到外面被雨水打湿的城市夜景,霓虹灯的光晕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海。 秦玉桐局促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将剧本摊开在腿上。 周锦川没有坐过来,而是去吧台倒了杯温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然后,他才在她身侧坐下,但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哪一场?”他问,声音被夜色浸染得有些沙哑。 “这里。”秦玉桐指着剧本上的那段,指尖都有些发凉,“黄济宁求唐墨的这场戏……我找不到那种,又卑微、又狠毒的感觉。” 周锦川凑过来看了一眼,属于他的体温和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他没有看剧本,而是转头看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觉得,黄济宁跪下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她在恨,”秦玉桐不假思索,“恨唐墨,也恨自己。” “不止。”周锦川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没有碰她,却用修长的手指,隔着空气,描摹着她的下颌线轮廓,“她还在勾引。” 秦玉桐浑身一僵。 “一个女人最危险的时候,不是她张牙舞爪的时候,而是她放下所有尊严,用最柔软的样子,对你俯首称臣的时候。因为你不知道,她那双看似温顺的眼睛后面,藏的是刀子,还是蜜糖。” 他靠得更近了,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 “来,”他拿起她的剧本,翻到那一页,“你现在是黄济宁,我是唐墨。你跪下,求我。” 秦玉桐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是在对戏,这是在重演那天的危险游戏。 但她没有拒绝。 她看着他,缓缓地,从沙发上滑落,双膝落在了柔软的地毯上。睡裙的裙摆散开,露出两截白皙纤细的小腿。她抬起头,仰望着他,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水汽,雾蒙蒙的一片。 她抓住他的裤脚:“唐先生……您说过,要什么就拿什么。我的命,您拿去……求您,放过他……” 她完全进入了黄济宁的角色,卑微到了尘埃里。 周锦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在他英挺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忽然俯下身,单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得更高。拇指指腹在她脆弱的下唇上反复摩挲,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侵略性。 周锦川的指腹在秦玉桐唇上停了片刻,像是试探,又像是无声的挑衅。她仰着脸,睫毛颤动得厉害,呼吸都变得细碎。房间里只剩下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还有两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灯光斜斜地照下来,把她半边脸映得莹白剔透。秦玉桐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份距离烧化了,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和香水混合出的独特味道,有点苦涩,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周老师……我是不是……还是演不好?” 话没说完,她就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又倔强地往自己怀里带了一点。动作轻微却极具诱惑力,试图用最温顺的姿态讨好猎人。 周锦川低头看着她,没有立刻抽回自己的手。他眸色很深,不知在思考什么。但下一秒,他忽然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指尖,将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 空气骤然冷下来。 “别闹。”他语气淡淡,却带着几分警告意味,“你现在不是黄济宁。” 秦玉桐怔住,不知所措地望向他:“可我……” “戏外不用这么拼命。”周锦川站起身,一边走向吧台,一边随意理了理袖口,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背对着她,从玻璃壶里倒出第二杯温水,那双修长漂亮、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托住杯沿,“喝点水。” 秦玉桐坐在原地,两只膝盖还跪在柔软厚实的猩红地毯上。窗外雨势更大了,梧桐叶贴满玻璃。 “起来吧,”周锦川转过身来,将温水递给她时眼神平静如常,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耐烦,“剧本拿来,我帮你分析。”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磁性,但再没有方才那种令人窒息的暧昧与危险感。这种反差,让秦玉桐心头莫名一紧——委屈、羞恼、不甘,全都涌上来,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死死攥紧剧本,用力到指节泛白。 房间里的暖气其实开得很足,可此刻,她却觉得比冬夜还要冷一些。 “你刚才做得不错,”见女孩迟迟不起身,周锦川终于蹲下来,与她视线持平,“但记住,你可以把角色演进骨子里,也不能把自己赔进去。” 他伸出手,很自然地将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然后顺势拉起她纤细的小臂,把人从地毯上扶起来。 “以后不要这样跪别人面前,不管为了什么戏,都不用真的卑微成这样。” 他的动作并不粗鲁,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坚定和体贴。不等秦玉桐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剧本翻开,在某一页用钢笔勾画重点:“这里,这句台词,你应该狠一点,说出来的时候盯准对方眼睛,看谁先移开视线。”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专注认真,没有任何玩笑或调情成分,就好像他们只是普通师生,而不是刚才那个险些失控、几乎擦枪走火的一对男女主角。 桌上的钟表滴答作响。一阵风吹进未关严实的小窗户,将帘角掀起一道弧度,也吹乱了女孩鬓边细碎绒发—— 这一瞬间,两人的距离重新拉远,各自归位,好似之前所有旖旎与悸动都是幻觉,是雨夜里的虚影,是镜中花、水中月。 “还有问题吗?”周锦川问道,语调恢复平静专业,如同每一个寻常夜晚一样波澜不惊。 秦玉桐低头喝了一口温水,杯壁上的雾气模糊了她的睫毛和眼神。雨声在窗外一阵高过一阵,把屋里每个角落都裹进湿漉漉的潮意。 “周老师,”她突然开口,带着点倔强,“你真的能分得清戏里戏外吗?” 周锦川翻书的动作停住,他抬起头看她,那双桃花眼下的眸子像夜色一样深,不见底。 他没急着回答,而是把钢笔搁在剧本上,用指腹敲了两下桌面:“当然。”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仿佛这个问题根本不值一提。但秦玉桐却盯着他不放,她想从他的脸上找出哪怕一点迟疑或者破绽,可什么都没有。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万事与己无关的样子。 “可我……刚才差点以为自己就是黄济宁。”秦玉桐咬唇,嗓音发涩,“你明明也……” “我什么?”周锦川挑眉,嘴角微微弯起。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将半开的玻璃窗推严实些,又顺手拉拢帘子,让屋里的光线更暖一些。 “演戏而已,你要相信对方,也要保护自己。” 他转身靠在窗台上,一只手插进口袋,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她:“如果连这点界限都没有,我早就混不下去了。” 秦玉桐被他说得有些恼火,但又说不上来是哪种情绪。她抱膝坐回沙发,把剧本压在腿上,小声嘟囔一句:“可是你的眼神不像是在演。” 空气忽然变得黏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雨夜特有的闷热和暧昧。灯光映照下,她裸露的小臂还有刚才被他握过的一道浅红印记,很快又消失在肌肤细腻柔软之中。 周锦川听见了,却只是笑了一声,没有解释。他慢条斯理地倒回自己的椅子,在女孩对面坐定,两人之间隔着一本摊开的剧本,还有未喝完的一杯温水。 “你觉得呢?”他反问,声音低哑,有点慵懒,“如果真分不清,我现在会让你这么安全地待在这里?” 秦玉桐愣住,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其实房间并不冷,是心里乱成一团麻线。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希望自己再大胆一点,再靠近一步,就能知道答案是什么。 但下一秒,她又怯生生地垂下视线,不敢去碰触那个危险的话题,只能用力捏紧掌心里的纸页,好像这样就可以稳住自己晃动不休的心跳。 雨势越来越大,梧桐叶拍打玻璃时发出沉闷钝响。 “以后别总想着讨好别人。”周锦川忽然说,他语调缓下来,比之前多了一丝耐心和温柔,“尤其是在镜头之外。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你跪下来求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落到女孩脚踝处,那双赤裸的小脚踩在厚重猩红地毯上,无措却美丽极了。他忍不住伸手过去,将那只冰凉的小脚包进掌心,用力揉搓两下,然后松开:“冻坏了吧?穿鞋。” 这一刻距离太近,他俯身替她捡起拖鞋递过去,两人的呼吸几乎交缠一起。秦玉桐接过鞋时指尖擦过他的掌背,一股电流般酥麻直窜脊梁骨,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 “谢谢……”她还带点鼻音,因为委屈也因为羞赧,更因为某种难以启齿的不甘愿,“可我就是想试试看,到底哪里算‘戏’,哪里算‘真’……” 话未说完,就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截断。 周锦川探身向前,一只手撑在沙发扶手旁,将整个人笼罩下来。他居高临下望着女孩,那颗泪痣随着灯影若隐若现,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克制: “小朋友,这世上的界限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如果哪天真的分不开,你会比谁都先逃跑——” 他说完后顿了一秒,又补上一句: “但今晚不会。我保证。” 103.抽烟 窗外的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还未停歇。法租界的梧桐叶被雨水洗得发亮,老洋房的屋檐滴着水珠,空气里全是潮湿和烟草混杂的味道。 秦玉桐醒得很早,她坐在酒店房间落地窗前,一边翻剧本一边咬着笔头。她没睡好,眼尾带点倦意,却还是忍不住反复琢磨昨晚周锦川说过的话。 “玉桐。”现场制片推门进来,把早餐放到桌上,“李导让你十点去排练厅,说今天要试镜第八场。” “嗯。”秦玉桐应了一声,把剧本合上。 等到了排练厅,人已经到齐了。导演站在灯光下抽烟,他把手里的烟递给助理,又冲秦玉桐招手:“你准备得怎么样?” “我背熟了台词,就是……”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有个镜头要抽烟,我不会。” 导演笑出声:“这年纪当然不会,好事。不过戏里必须真抽,不然镜头骗不过观众。” 旁边几个演员听见,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有女演员低声嘀咕:“现在的小姑娘啊……” 周锦川靠在墙角,一身黑衬衫配灰色西裤,比昨天更冷淡。他没看别人,只抬眸扫了秦玉桐一眼,藏着一点隐晦笑意。 午休时分,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了,只剩他们两人在空荡荡的排练室里。 秦玉桐拿着纸盒装的新香烟,小心翼翼拆开包装,又笨拙叼住、点燃、吸气。结果呛得直咳嗽,脸颊烧红,还掉了一根下来。 周锦川走过来,从背后伸手替她捡起那根掉落的香烟。他指腹沾到她微凉的小臂,两个人距离极近,她甚至能闻见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还有一点淡淡薄荷牙膏残留。 “别急,”他声音在耳侧轻飘飘响起,“没人第一次就会。” 秦玉桐仰起脸看他,有些委屈又倔强:“可是导演说明天就拍……我怕拖大家后腿。” 周锦川弯腰凑过去,将自己的打火机递给她,用掌心护住火苗。 “嘴巴含紧点,对,就是这样。”他的动作自然极了,就像教小孩系鞋带一样耐心,但语气却带点调侃,“你平时这么乖,这种坏习惯最好别学会才对。” 秦玉桐听了,心里暗暗说自己才不乖。 火苗跳动间,他忽然用食指勾住她下巴,让她正对自己,然后帮她把香烟送进口中。 “先不要吸太猛,会呛。”他说完自己也叼上一支,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只隔一道缭绕青烟和彼此灼热呼吸。 “你试试看,”他示范般缓慢吐出一个圈儿,“慢慢来,不用怕丢人。我陪你练到会为止。” 秦玉桐鼓足勇气照做,可刚吸进去一点,就被辣得直皱眉,泪花都冒出来。周锦川失笑,把半截香烟从女孩唇齿间取出来,用大拇指轻轻擦掉粘在唇角的一粒灰烬: “小朋友,这玩意儿其实挺苦,你非要学?” 他盯着女孩泛红的眼睛,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终于,是秦玉桐先移开视线,小声问:“如果是为了演戏呢?真的必须做到吗?” 周锦川沉默片刻:“如果只是演戏,我可以帮你。但以后——” 他停顿一下,“私底下不要碰这些东西。不值得,为任何人,也不该为任何角色牺牲太多懂吗?” 他的手掌覆上女孩纤细腕骨,引导她再次举起香烟。这一次,他握住打火机替她点燃,然后用另一只手托稳少女后脑勺,让两人的额头几乎相抵: “一次就够,再难受也别哭鼻子,被别人看到可丢死人喽。”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是王婧探头进来看见这一幕,下意识愣住三秒,然后飞快关门退回走廊,还顺便拉高音量喊一句: “哎呀!原来是在教新人抽烟啊!” 屋内瞬间静下来,只余两个人无措又尴尬地对视片刻,而后同时失笑,各自收拾狼狈神情。 * 晚上回酒店的时候,导演专程叫住秦玉桐,说今天表现不错,下场正式拍摄不用担心。 “你的状态很好,”李白拍拍肩膀,“继续保持,多跟前辈请教,有什么问题直接找周老师,他脾气好,不会骂人的。” 秦玉桐点头应下。 上电梯时见到了周锦川。电梯口只有他们两个等候,上上下下的人流匆匆掠过。门打开瞬间,两个人并肩进去,没有言语,却莫名其妙同步靠向彼此那一侧墙壁,好像这样才能抵御突如其来的孤独感与陌生城市里的寒冷潮湿。 直到电梯即将关门时,一阵风卷进来,将少女鬓角吹乱,男人伸手替她拨开碎发。 “明天早点休息,”他说完,又加一句,“有事记得敲我房门,我一直都在。” 104.风流 【周锦川与神秘女星深夜同游?绯闻再添新证据】 下面配了张模糊照片,看不清脸,但男人身形高瘦、单手插兜,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他。评论区闹哄哄,有说他风流成性的,也有说全是炒作。 秦玉桐把报纸折起扣在桌面上,却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些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晚饭后,她拎着瓶矿泉水敲开1910号房门。门没锁,被她轻轻一推便开了条缝隙。 “进来。”周锦川坐在窗边抽烟,黑衬衫领口松开两粒纽扣,整个人陷在昏黄灯光里。他抬眸时带点慵懒:“怎么,不回自己房?” “我问你件事。”秦玉桐站定,把报纸递过去,“你看。” 周锦川瞟了一眼新闻,又低头弹了弹烟灰:“嗯,这种东西你也信?” “那是真的?”她语气认真极了,下巴微扬,一副非要个答案不可的样子。 男人笑出声,将香烟夹在指间晃了晃:“小朋友,你觉得呢?” 他侧身靠近些,把半截烟叼到唇角,用食指勾住她衣袖将人拉到沙发旁坐下。 “大家都说你花心,”秦玉桐微微睁大眼,“可我觉得……你好像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周锦川挑眉,很感兴趣地望着她:“哦?为什么这么想?” 女孩咬唇思索几秒,小声嘀咕:“因为你教我抽烟的时候,比谁都正经……” 话音未落,他已经凑近许多,两人的膝盖几乎贴一起。他用打火机点燃新的一支烟,然后俯身递到她嘴边: “既然这样,要不要试试真正‘不正经’是什么样子?”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带着暧昧尾音,在耳畔炸开。 秦玉桐瞬间红透耳根,下意识别过脸去,可余光却还是被他修长手指吸引,他的每个动作都慢条斯理,好像天生会撩拨人似的。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让屋里的空气变得黏腻起来。 “不敢啊?”他逗弄般笑起来,将香烟送到自己唇边浅浅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白雾,“其实记者写那些八卦,就是骗小姑娘看的。我要真那么厉害,还轮得到他们拍照吗?” 他说完伸手捞过桌上的报纸,在空中晃两圈,然后随意丢回茶几上。 “这种东西,看完就忘,不值钱。” 见女孩仍旧皱着鼻尖不依不饶,他忽然收敛玩世表情,把半截未燃尽的香烟按灭于玻璃杯沿: “如果哪天真的喜欢谁,我不会藏着掖着,更不会拿别人当挡箭牌。”他的嗓音低沉温柔,与平日戏里的疏离完全不同,“但现在嘛……暂时还没人让我动心。” 秦玉桐怔怔看向他,一时间分辨不清,是紧张还是期待更多一点儿。 “小朋友,”周锦川有点坏心思似的拖长尾音,“以后少管我的闲事,多背台词懂么?否则……”他顿一下,将额前碎发拨乱些许,“我可真要以身作则,让你知道什么叫‘风流’。” 105.味道 p o18a i.co m 天越来越冷了,从法租界老洋房的窗缝里钻进来,把剧组临时搭建的小休息间吹得有些发凉。秦玉桐裹着一件米色针织衫,抱着热水袋坐在角落。 她翻开手机日历,无意间瞥见一个备注:12月23日——周锦川生日。 这个发现让她愣了几秒。剧组人都说他低调,不爱凑热闹,更别提什么庆生。但秦玉桐想起前两天收工后,他一个人窝在阳台抽烟,看着外头昏黄路灯出神,那种孤独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逗弄。 当天傍晚,拍摄提前收工。导演难得好心情,说今晚大家可以早点回酒店歇息。化妆师和副导演早已收到消息,在后台偷偷点燃了蜡烛,小蛋糕藏在保温箱里,只等主角出现。 楼道尽头传来皮鞋踩地板的清脆声响。周锦川穿着深灰色呢子大衣,肩膀宽阔挺拔,被寒风吹得鬓发微乱。一进屋,就闻到空气里混杂奶油和香薰蜡烛的甜腻气息,有点诧异地停住脚步。 “小朋友,你们搞什么鬼?”他挑眉看向秦玉桐,语气却没真恼火,只是嘴角挂着惯常那点嘲弄似笑意。 灯光骤然熄灭,只剩桌上的烛火摇曳成一团暖黄色晕影。场记先喊:“祝你生日快乐!”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起哄,把小小休息室吵成蜂窝一样热闹。 秦玉桐站在人群最后面,没有急于上前,只静静看他的反应。她注意到他睫毛下投下一圈淡淡阴影,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失措,又很快恢复平静。他伸手揉了揉鼻梁,用力咳嗽了一下掩饰情绪,然后才慢吞吞走过去: “蛋糕这么小,是怕我吃胖还是预算有限?” 副导演笑骂:“你要嫌弃就别吃,省的钱我们给女主加戏!” 众人哄堂大笑。 “许个愿吧。”有人催促。 周锦川低头盯着那枚插满数字蜡烛的小蛋糕,很久没有动作。然后抬眸扫视全场,每个人脸上都写满善意与期待。这种氛围对他来说陌生又遥远,他甚至忘记自己多久没这样过生日了。可能自从离家以后,再没人为他准备哪怕是一块廉价水果蛋糕。 沉默良久,他忽然偏头看向墙角那个安安静静站立的女孩: “小朋友,你是不是也该唱首歌助兴?” 一句话把所有目光引向秦玉桐,她怔了一下,却还是鼓足勇气走出来,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轻唱起《童年》。 周锦川垂眸望向桌上的蛋糕,终于弯唇浅笑,将双手合十闭眼许愿。在众人的倒数声中,他缓缓吹灭蜡烛。 等大家散去,各自拿饮料聊天的时候,只有秦玉桐还留在原地收拾残局。她蹲下来捡起瓶子时,却突然感觉身后一阵阴影逼近,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道修长身形挡住去路。 “怎么,不陪他们玩?”男人嗓音比平常更低沉些,也多出一点懒洋洋的不羁意味,“还是舍不得我的蛋糕?” “我……”女孩慌乱地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眼,那里面映出细碎星光,还有一点说不清楚的认真。“其实,我就是觉得……你应该有人陪。” 短暂沉默后,他俯身替她理好额前碎发,用指节轻轻敲了一下她额头: “小朋友,这么关心我,会让我误会哦。” 他的呼吸贴近耳畔,可下一秒又若无其事般退开半步,将剩余半块奶油蛋糕递给她: “专门给你留的。”请记住网址不迷路jiza i12.co m 他说完便径直走出去,大衣尾摆浅浅划动。 周锦川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却把这块蛋糕和一句暧昧不明的话留给了她。 休息室里,剩下的人还在三三两两地嬉笑打闹,瓜分着零食和饮料。 可他为什么不留下一起玩呢?明明是他的生日。 秦玉桐不太懂。她只觉得周锦川像一只习惯了独处的猫,偶尔被人闯入领地,会好奇地伸出爪子试探,但很快又会缩回自己安全的角落,竖起浑身的戒备。 她用剧组里常备的塑料小勺,挖了一口蛋糕送进嘴里。奶油细腻冰凉的触感在舌尖化开,甜得有些发腻,可她却尝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苦,像是他指尖常年夹着的烟草味,不知不觉也染上了这块蛋糕。 她小口小口地,把那份独属于她的“礼物”吃完了。 将包装纸和塑料勺扔进垃圾桶,她还是觉得心口堵着点什么,鬼使神差地推开门,也走了出去。 酒店的走廊铺着厚重的暗红色地毯,吸收了大部分声音,显得格外幽静。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旁,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上海繁华却寂寥的夜景。 一道修长的身影就立在那儿,正是周锦川。 他没有穿那件呢子大衣,只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高领毛衣,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他指间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光线里一明一暗。烟雾从他薄薄的唇间逸出,缭绕着,模糊了他英俊却疏离的侧脸。 秦玉桐的脚步声很轻,但周锦川还是察觉到了。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散:“蛋糕吃完了?” “嗯。”秦玉桐走到他身边,隔着半步的距离停下,学着他的样子望向窗外。玻璃上倒映出他们一高一矮的影子,亲密又疏远。“……你怎么又在抽烟?” 她实在忍不住。这个人,好像除了演戏,所有独处的时间都分给了尼古丁。 周锦川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他转过头,那双桃花眼在夜色里比星辰还亮,专注地看着她:“小朋友管得还挺宽。” 他顿了顿,将烟送到唇边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扑了秦玉桐一脸。她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却没有躲开。 “烟是个好东西,”他慢条斯理地说,“烦的时候,能帮你冷静。开心的时候,也能让你更清醒。你说,我该不该喜欢它?” 他的话里带着一种成年人的沧桑和玩世不恭,是秦玉桐这个年纪无法完全理解的。 “可是……抽烟对身体不好。”她小声地反驳,话说出口才觉得幼稚得可笑。 “是啊,”周锦川竟然没有嘲笑她,反而赞同地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所以,你要不要帮我戒了它?” 他的眼神太过直接,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秦玉桐的心跳漏了一拍,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周锦川看着她那副被吓到的兔子似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他将手里燃了半截的烟在窗台的金属框上摁灭,动作干脆利落。 下一秒,他俯下身。 属于他的,混杂着凛冽烟草味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将秦玉桐彻底包裹。 “想知道它是什么味道吗?”他贴着她的唇,嗓音喑哑地问。 没等她回答,一个吻就落了下来。 不是蜻蜓点水,而是辗转厮磨。他的唇不像他的人那么冷,是温热的,还带着一丝烟草的辛辣。他的一只手不知何时扣住了她的后颈,冰凉的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另一只手则撑在她身后的玻璃窗上,将她困在了他和冰冷的窗户之间。 她能清晰地尝到他口腔里残留的烟草苦味,却又诡异地和她唇上刚吃完的蛋糕奶油甜味融合在一起。那种又苦又甜的矛盾滋味,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发软,连站都站不稳,只能无力地攀着他的手臂。 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她不知道。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缠,都有些急促。走廊昏黄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投下细碎的光影。 “现在……”周锦川的拇指轻轻揩过她被吻得嫣红微肿的唇瓣,声音比刚才还要哑,“尝到了吗?” 106.撒谎 秦玉桐回到房间时,心跳还没完全平复。门口地毯上有一只雪球团成一坨,像个白色小哨兵一样趴在门边。 “姐姐!”房间里传来男孩清亮又带点沙哑的嗓音,还夹杂着一点委屈。 秦玉桐刚推开门,就被一道白影扑了个满怀。沉垂野穿着宽大的浅灰卫衣,头发乱糟糟地翘起几撮,一双苍白修长的手紧紧揪住她袖子。他额前碎发遮住眉眼,只露出雪色睫毛下湿漉漉的一双眸子,看起来像极了淋过雨的小狗。 “你去哪儿啦?”他声音闷闷地,“我等你很久了。” 他抱住她不撒手,下巴蹭在她肩窝处,小声控诉:“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秦玉桐愣了一下,下意识撒了个小谎。 “没有啊,我只是……去吃蛋糕。”她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这么黏人?” 沉垂野仰起头看她,那张病态美少年的脸近在咫尺,“骗人,你明明去了好久。我数星星都数到天亮啦。” 他说话的时候呼吸轻浅,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似的委屈。把自己整个埋进秦玉桐怀里,两只胳膊死死圈住她腰,好像怕下一秒就会失去这个唯一能让他安定下来的港湾。 雪球见状也凑过来,把脑袋顶到两人之间,呜呜叫唤几声表示抗议——它才是家里的第一宠物,现在却只能做电灯泡。 “好了好了,”秦玉桐无奈地笑出声,一手搂着沉垂野,一手摸摸雪球柔软的大脑袋,“我不是回来了吗?别生气啦。” 可沉垂野哪肯放过,她越哄,他越变本加厉。一副要哭不哭的小模样:“可是我睡不着,你走了这么久,我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姐姐,你陪陪我嘛……” 说完,他干脆拉着她坐到床沿,把自己的腿搭在她膝盖上,又顺势枕到了她大腿上。少年身形瘦削,但骨架分明,这种毫无防备又依赖至极的姿态,让人根本狠不下心拒绝他。 “今晚月亮很好看哦,”沉垂野突然低低开口,“但还是比不上姐姐好看。” 他说完自己先红了耳朵,又偷偷瞄一眼秦玉桐表情,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讨厌我这样?大家都说我是疯子,可只有你不会骂我……” 她摇摇头说不会啊。 沉垂野心满意足。 107.假的 窗外天色泛白,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混乱后的气息。 秦玉桐几乎没怎么合眼。她靠在床头,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被子滑落到腰间,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膀和锁骨。沉垂野整个人横在她身上,一只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下巴蹭着她锁骨处柔软的皮肤。他睡得极浅,却死死揽着她不肯松开。 “姐姐,”他声音哑得不像话,还带点撒娇似的不满,“你别动,好困。” 秦玉桐低头看了他一眼,嗓音轻飘飘:“我快迟到了,要去片场化妆。” 沉垂野眨了眨苍白睫毛,不情愿地抬起脸。他额角有汗珠滚下来,嘴唇被咬破了一点红痕,看起来比平时更病态也更漂亮。 “再陪我一会儿嘛……刚才那个套不好用,都漏出来了。”他说完自己先笑了一下,又把她往怀里搂紧,“都怪它太薄,你看,用了一地……” 床单上一片狼藉,那些透明包装袋皱成团丢得到处都是,有几个还掉到地毯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橡胶味,还有一点暧昧又甜腻的气息。 秦玉桐懒得理他,只翻身坐起来,从床尾捡起自己的衬衣披上。脚边雪球正缩成一团打盹,被动静惊醒后摇晃脑袋凑过来汪汪两声。 “你别闹,”秦玉桐揉揉雪球脑袋,又回头瞪沉垂野,“以后这种事少说两句,小孩子家家的。” 沉垂野却故意装傻:“可我不是小孩啊,我哪里都长大了……”他的指尖偷偷摸到她大腿根部,在那片细腻敏感肌肤停留许久,不舍得离开。 时间已经快六点半,她不得不推开他的手,下床去浴室冲洗换衣服。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助理催促:“小秦,该走啦!” “来了!”秦玉桐应了一句,把剧本塞进包里,又回望还赖在床上的少年。他侧躺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无辜又依恋。 “晚上回来吗?”沉垂野问。 “不一定。” “那我要等你。” “不许胡思乱想,也不许碰我的东西。” “嗯。”少年乖顺地点头,可谁都知道,他从来不会真的听话。 * 化妆师早已守候多时,将疲惫至极的女主拉到镜前坐定,各种粉底刷扫过脸颊。 周锦川今天戏份很重,他穿着民国西装倚靠窗台抽烟,一见到秦玉桐进来就挑眉打量。 “昨晚没睡?” 他声音温润低缓,却藏着若有若无的关切与调侃意味。 “黑眼圈这么重,是拍夜戏还是熬夜写作业?” 她说都不是。 周锦川掸掉烟灰,慢条斯理踱步过来,在镜前站定。他微微俯身,与女孩视线齐平,那张俊美端正、轮廓分明的脸近在咫尺—— “如果累坏身体,可没人替你顶班。”男人目光深邃如海面浮光掠影,“要是撑不住,可以跟导演请假。我罩你。” 秦玉桐讷讷点头。 旁边副导演喊集合,他转身离开之前忽然低声附耳:“还有,下次记得把脖子上的痕迹遮干净。不然别人以为我欺负你。” 一句话让整个化妆间瞬时安静下来,化妆师悄悄瞪大眼睛,手下动作都轻了不少,少女耳根蔓延开的嫣红颜色怎么都遮不住。 片场的灯光还没完全亮起来的时候,秦玉桐被副导演叫去拍今天第一场重头戏——和周锦川对手的吻戏。 “玉桐,你准备好了吗?”副导演笑眯眯,“等会儿要亲得真一点啊,可别像上次一样只碰到鼻子。” 周锦川依旧靠在窗边抽烟,见她进来,把烟掐灭了:“紧张吗?” “不紧张。”秦玉桐把剧本夹在腋下,嘴角扬起一个懒洋洋的小弧度,“反正你是影帝,我跟着走就行。” 他低低一笑,声音压得很轻:“那我可要认真来了,小心你招架不住。” 两人站定位置,对准摄影机。导演举着扩音喇叭,大嗓门吼了一句:“预备——三、二、一!” 空气仿佛凝固下来,只剩下彼此呼吸交错。秦玉桐抬头看向周锦川,他眼神沉静又专注,比平时多了几分柔情假意。他俯身贴近,她微微踮脚,两人的唇就在昏黄灯光下缓慢贴合。 这一刻,没有台词,也没有多余动作,只剩下细碎而真实的触感。四周安静极了,只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击胸腔。 导演盯着监视器屏幕皱眉,又凑近看了一遍回放,不死心地问:“哎,你们俩是不是私底下练过?怎么这么自然?再来一次,再亲久一点!” 现场顿时爆出一阵善意哄笑。秦玉桐脸颊泛红,却也没躲闪,只是用指尖捏了捏裙摆,看向周锦川。他用唇语说:放心,我有分寸。 第二条比第一条更顺畅些,这次他的手掌按住她后脑勺,将距离拉得更近一些。两个人都入戏太深,以至于“咔”字响起的时候,还维持着额头相抵、气息缠绕的姿势,好半晌才慢慢松开彼此。 休息时间到了,他们一起坐到片场角落翻剧本。 “你演哭戏的时候特别厉害,”周锦川侧身道,“但刚才那个吻……你是不是偷学过?” 秦玉桐笑容灿烂,“哪有啊,周老师,都是您教得好。” 两个人正斗嘴间,一道突兀的人影闯进来—— 沉垂野大步流星地推开摄影棚门。他脸色苍白,下巴线条锐利,银白色短发乱糟糟翘起来,看上去像是从病房溜出来的小疯子。怀里抱着雪球,那只萨摩耶软绵绵趴在臂弯里,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转动,对陌生环境充满警惕。 所有工作人员都愣住了。有胆大的助理试图拦一下,被少年冷冷扫了一眼,不敢再作声。 沉垂野径直朝秦玉桐走过去,没有理会旁边的周锦川,也无视摄制组投来的异样目光,只把雪球往地上一搁,然后整个人毫不客气地蹲下来揽住她膝盖,把脸埋进她大腿内侧的位置,用力嗅了一口熟悉味道: “姐姐,我找你好久,都没人让我进去……” 空气骤然变凉,全场鸦雀无声。不远处还有几个群演探头探脑偷看,有女生忍不住窃窃私语,说这男孩长得像漫画里的疯批美少年,又乖又危险,让人移不开眼睛。 雪球很快适应新环境,在椅子下面团成毛球打盹去了。而沉垂野却赖在那里不肯起来,他双臂环抱少女纤细膝弯,下巴蹭蹭布料上的淡香味儿,一副全世界只有姐姐最重要模样: “姐姐,”他忽然抬起头,那双浅色瞳仁映出女孩惊讶又为难的小表情,“这里谁欺负你了吗?还是哪个臭男人亲你了?” 他说话时特意加重最后那句,还恶狠狠瞪了一眼坐旁边若无其事喝茶的周锦川。这位影帝挑眉回敬,一个意味深长、带点玩味的不屑微笑浮现在嘴角,并未退让半步: “小兄弟,这可是工作需要,要不要给你也安排个角色试试?” 沉垂野根本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将脑袋埋回去,在秦玉桐裙摆下一阵乱蹭,如同宣誓主权般牢牢占据属于自己的领土。 几十道目光聚焦在秦玉桐身上,有好奇,有揣测,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玩味。她身上那件水蓝色暗纹旗袍,本是戏里纯洁无瑕的象征,此刻却因为裙摆下挂着一个苍白漂亮的少年,而染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与怪诞。 秦玉桐的脸颊烧得厉害,指尖嵌入掌心,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周锦川将茶杯搁在小几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沉垂野,唇角那抹笑意不减反增,带着成年男人的从容与挑衅:“小弟弟,你姐姐还要拍戏养家,总这么黏着,导演可要不高兴了。” 这话像是点燃了引线。 沉垂野埋在她腿间的脑袋猛地抬起,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戾气。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用一种近乎偏执的力道,死死攥住了秦玉桐旗袍开衩处露出的一截小腿。他指骨冰凉,隔着薄薄的丝袜,那股寒意几乎要钻进她骨头缝里。 眼瞅着他又要发疯,秦玉桐只好先安抚。 “小野,别闹。先放开我,好不好?我拍完这场就陪你。” 她自以为已经够温和,可沉垂野不为所动,反而将脸颊贴上她的小腿肚,喃喃自语:“姐姐,你好香……可是沾了别人的味道,我不喜欢。” 导演在那头已经不耐烦地摔了剧本:“还拍不拍了?清场清场!闲杂人等都出去!” 几个场务闻声就要上前,沉垂野却猛地站起身,将秦玉桐整个护在身后。他明明比场务们瘦弱得多,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但那眼神里的疯狂与阴鸷,却让几个壮汉生生停住了脚步。 “别碰她。谁也别想碰我的姐姐。” 场面彻底僵持住。 秦玉桐感到一阵灭顶的窒息与难堪。她的专业,她的努力,在这一刻被沉垂野的胡闹搅得粉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深吸一口气,攥住沉垂野的手腕,“你跟我来。” 化妆间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化妆台上散乱的瓶瓶罐罐和半开的粉饼盒子,像一双双沉默的眼睛。 秦玉桐甩开他的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沉垂野!”她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站在原地,银白色的睫毛垂下来,在他过分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像个被主人遗弃的宠物,眼神里满是受伤和不解。 “姐姐……” “别叫我姐姐!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片场!是我的工作!不是你发疯的地方!你以为所有人都得像我一样惯着你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一样砸下来。 沉垂野的嘴唇翕动着,脸色比方才更白了,血色尽失。他抬起眼,固执地看着她,“我只是……不想你被别人碰。” 他伸出手指,虚虚地指向她的嘴唇,然后又移到她的后颈。 “他亲你了,这里。” “他还摸了你,这里。” “我不喜欢。”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神却偏执得吓人,“姐姐身上只能有我的味道。” 秦玉桐被他这番话惊得后退一步,后腰撞在冰冷的化妆台上。 “那是演戏!是假的!你到底懂不懂?!” “假的就可以吗?”沉垂野猛地上前一步,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台面上,将她困在怀里。 “假的就可以让别的男人随便亲你吗?”他笑了一下,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秦玉桐,你对我说的,也是假的吗?” 秦玉桐却觉得他在胡搅蛮缠。她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 沉垂野没料到她会用这么大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衣架,一排戏服哗啦啦地倒下来,将他半个身子都掩埋其中。 “你疯了。” “沉垂野,你给我滚回津市去!” “我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将那一室的狼藉与少年破碎的目光,重重地关上。 108.男人还是大的好 秦玉桐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雪地里的翠竹,脆弱,却绝不弯折。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烧,那股难堪的热度从耳根一路蔓延。 导演的脸色铁青,手里捏着的大喇叭被他攥得咯吱作响,显然是气到了极点,却又碍于沉垂野那说不清的背景,一时发作不得。 “李导,”周锦川的声音不高,却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份量,“给玉桐十分钟缓缓,我们继续。” 他没等导演回答,便握住秦玉桐微凉的手肘,半是引导半是强硬地,将她带向了自己的专属休息室。 门关上,外界的嘈杂被彻底隔绝。 休息室里很暖,熏香炉里燃着上好的沉水香。秦玉桐站在地毯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言不发。 周锦川没说话,只是倒了杯温水塞进她手里,然后自顾自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猩红的火光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明灭,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白色的烟圈,才懒懒地开口:“小男孩儿就是这样,占有欲强,又不懂分寸……” 烟雾后面,周锦川的眼眸深邃,像是落了一层看不透的灰。他将烟灰在水晶烟灰缸里弹了弹,低笑一声,那笑声在熏香里滚过,带了点磁性质感。 “所以说,男人还是大的好。”他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补充道:“会疼人。” 秦玉桐怔住了。她先是眼圈一红,紧接着,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得肩膀微微发颤,连手里的水杯都漾出了圈圈涟漪,刚才那副挺得像雪地翠竹的劲儿,一下子全泄了。 周锦川看着她,没说话,只是把手里那支只抽了两口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猩红的火星挣扎了一下,彻底寂灭。 直到临近过年,剧组的人都发现了一件怪事。秦玉桐和周锦川,几乎像是黏在了一起。 上海的冬天湿冷,没有暖气的片场像个冰窖。候场的时候,周锦川总会把他的那把专属太师椅让给秦玉桐,再把自己的羽绒大衣盖在她腿上。有时他会拿个保温杯,里面泡着姜茶,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命令她:“喝完。” 秦玉桐捧着那杯子,热气氤氲了她的睫毛,让她想起家里的暖气…… 休息室里那炉上好的沉水香,也仿佛是专门为她燃的。她窝在沙发里,翻着周锦川那些被他划得密密麻麻的旧剧本。他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讲以前拍戏的趣事。 “……那部《龙城》,拍下水戏,大冬天的,导演非要真实感,把我们几个主演往冰窟窿里赶。上来的时候,嘴唇都紫了,话都说不利索。”他指了指自己英挺的眉骨,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疤,“这儿,就是那时候吊威亚,机器出了故障,撞在假山上磕的。” 秦玉桐伸出纤细的指尖,像触摸一件珍贵的瓷器,轻轻碰了碰那道疤痕的边缘。 他的皮肤很烫,指尖的触感粗糙又细腻。 周锦川的呼吸滞了一瞬,眼神暗了下来,像深海起了涡流。 然后,他低下头。 一个带着淡淡烟草苦涩,却又无比滚烫的吻,就这样落了下来。 这和片场里那些借位、或是浅尝辄止的吻戏完全不同。他的吻带着燎原的火,强势地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将她柔软的身体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属于周锦川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是沉水香,是古龙水,还混杂着他身上干净又凛冽的男人味道。她被吻得意乱情迷,浑身发软,只能攀着他的肩膀,承受着这个几乎让她窒息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微微退开一些,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粗重。 “小朋友,”他的嗓音比平时更沉,更哑,带着一丝蛊惑,“那小子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 那之后,剧组的人发现,周影帝来片场,身上那股熟悉的烟草味淡了很多。有时一整天,都看不到他点一支烟。只是他看秦玉桐的眼神,却越来越烫,像含着钩子,要把人的魂都勾走。 …… 凌晨三点,片场的灯光终于熄灭。 秦玉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裹着羽绒服靠在椅背上,手指还捏着剧本,一页没翻完就开始点头哈欠。周锦川收拾好东西,从门口回头看她:“走吧,我送你。” “周老师,”她声音软成一团,“我快睁不开眼了,你把我送到房间,好不好?” 他低笑了一声,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绕到她脖子上。“小朋友,这么困?那可不能让人半路捡去了。” 电梯一路往上,她几乎要靠在他肩膀睡过去。等出了电梯,他递给她一张房卡——不是助理发的,是他自己的。 “钥匙。”他说,“怕你找不到。” 秦玉桐迷迷糊糊地接过来,还没多想,就被他揽住肩膀推进房间门内。一关门,她整个人被按在墙上。他身上的沉水香混合一点烟草气息,在窄小空间里弥漫开来,让人呼吸都有些发烫。 “你干嘛……”她声音含糊不清,却没有挣扎,只是仰起脸,看见他眸子里倒映出自己微红的鼻尖和湿漉漉的睫毛。 周锦川俯身吻住了她,没有任何预兆,也不给退路。他吻得很慢,很深,每一下都像是在细细研磨,将所有耐心和渴望揉碎后喂给她。 他用力托起她的大腿,把人整个抱起来压向床沿。羽绒服滑落地毯,他顺手扔掉,两只手探进宽大的T恤底下,摸索着攥紧了腰肢,又一路向下掠过大腿根部。 窗外有风吹过玻璃,高楼林立之间偶尔传来汽车疾驰而过的尾音。屋内只有两人的喘息交迭,还有衣物摩挲时极轻极暧昧的沙沙声响。 秦玉桐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大脑昏沉又空白,只能死死抓住他的衬衫领口,小声哼唧:“别闹……” 周锦川却像听不见似的,更加变本加厉地亲吻、啃咬,从锁骨一路到胸前,再往下。他动作熟练又克制,每一步都拿捏分寸,却偏偏撩拨得人浑身酥麻。 “乖一点,”他低哑道,“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热度蔓延开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下腹隐约抽痛,有什么温热黏腻从身体深处涌出来—— “不行……停一下……”秦玉桐猛地推开他的肩膀,脸色苍白了一瞬,“我……那个来了……” 周锦川愣了一秒,然后失笑出声。他额头抵住女孩颤抖的小臂,无奈又宠溺地揉乱了她额前碎发:“真会挑时候啊,小祖宗。” 秦玉桐羞得缩进被窝,不敢看他,用枕头蒙住脸,小猫一样闷闷呜咽一句:“都是你害的……” 男人坐在床沿,一边帮忙拉好被角,一边伸手去柜子里翻找备用卫生巾。 “怪我?”语气明明带笑,可动作却格外体贴利落,“早知道就该先问问日历表。” 他替她收拾妥当,又端来热水壶泡好红糖姜茶放到床头柜上,那双修长漂亮、总是握剧本或夹烟卷的大手,如今安静柔软地为一个少女拧瓶盖、递杯盏,比任何情话更动人心魄。 他说,“喝点热茶,不疼就早点睡。我守着你。” 秦玉桐只露出半张通红的小脸,从枕头缝隙偷偷瞟他一眼,又飞快躲回去,被窝鼓起个小包袱似的不肯出来。但下一秒,她还是悄悄伸出胳膊,把男人拉近一点点,在黑暗里蹭蹭他的侧腰,小声撒娇: “那你今晚陪我,好不好?” 那一晚,周锦川到底还是留下了。 他没有做什么,只是安静地躺在她身侧,像一尊沉静的山峦,隔着一拳的距离。秦玉桐痛经,小腹坠着疼,半梦半醒间总是不安稳地蜷缩。每当这时,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便会覆上她的小腹,不带任何情欲,只是纯粹耐心地传递着暖意。 后半夜,她疼得哼唧,他便起身去冲了第二次红糖水,用手背试了无数次温度,才把杯子递到她唇边。 黑暗中,秦玉桐借着窗外渗进来的微光,看清了他清晰的下颌线和微蹙的眉头。影帝的光环褪去,他只是一个在深夜里笨拙又体贴地照顾着她的男人。 转眼,就到了除夕。 上海的冬天没有暖气,湿冷的风像针一样往骨头缝里钻。剧组为了赶进度,年三十的下午仍在抢拍最后几场戏。空气里弥漫着附近居民楼飘来的饭菜香,混杂着若有若无的鞭炮硫磺味,提醒着每个人,这是团圆的日子。 周锦川的最后一场戏收工得早。他脱下那身浸透了人造血浆的军阀制服,换上自己的黑色羊绒大衣,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日里清隽疏离的模样。他靠在保姆车边,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转着,却始终没凑到唇边。 他的目光,穿过片场来来往往的人群,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秦玉桐正裹着一件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小脸冻得通红,鼻尖也是红的,像只雪地里迷了路的小兔子。她正低头接着电话,声音软糯,带着笑意,不知道在跟谁撒娇。 “……嗯,我拍完啦,你到了吗?” “外面好冷,你多穿一点呀。” 周锦川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低头,编辑了一条短信,收件人是“小祖宗”。 “晚上一起吃个年夜饭?” 字打完了,拇指悬在发送键上,却没按下去。他想亲口对她说。这种事,当面邀请才显得郑重。 他迈开长腿朝她走去。片场临时搭的棚子下挂起了红灯笼,一串串的,映得他深邃的眼底也泛起一层暖光。他想,她的家人不在身边,自己也是一个人,两个人一起守岁,似乎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 就在他距离她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奥迪悄无声息地滑到片场入口,停得稳稳当当。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条修长的腿,包裹在剪裁精良的西裤里,皮鞋擦得一尘不染。 然后,一个男人走了下来。 他很高,身形挺拔如松,穿着一件深灰色长款风衣,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狭长狐狸眼,在看到秦玉桐的瞬间,冰雪消融,染上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周锦川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见秦玉桐的眼睛倏然亮起,那种光彩,是他从未见过的,像是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第一束光,璀璨得惊心动魄。 “爸爸!” 下一秒,那只他刚刚还觉得像兔子一样娇小的身影,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她挂了电话,提起羽绒服的下摆,像只乳燕投林般,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男人飞奔过去,然后,纵身一跃—— 整个人挂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显然早已习惯,稳稳地接住了她,手臂有力地托住她的臀,将她往上颠了颠,动作亲昵又自然。他低头,任由女孩儿的脑袋在他颈窝里乱蹭,声音里是化不开的宠溺:“小乖,慢一点,摔了怎么办?” “我才不会,”秦玉桐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盘在他腰上,整个人像个大型挂件,“我想你了嘛。” 男人失笑,腾出一只手,摘下自己的羊绒围巾,一层一层地围在女孩冻得通红的脖子上,又伸出指腹,轻轻擦掉她鼻尖上一点灰尘。他的视线扫过她身后的片场,目光在触及不远处的周锦川时,有一瞬间的停顿,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 周锦川站在原地,像个局外人,被彻底隔绝在那方亲密无间的气场之外。 他看见男人抱着秦玉桐,毫不费力地转身,为她打开了副驾的车门,又细心地替她理好裙摆,关上门,自己才绕到驾驶座。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长年累月养成的默契。 奥迪车汇入上海拥挤的车流,很快消失不见。 原地只剩下那串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在寒风里轻轻摇晃,光影落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周锦川垂下眼,屏幕还亮着,那句“晚上一起吃个年夜饭?”显得如此多余,甚至有些可笑。 他胸口那点温热的火星,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他按下删除键,一个字一个字地,将那句话清空。然后,他从通讯录里翻出“父亲”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那边很热闹,有麻将声,有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 “喂,锦川啊?” “嗯,爸,”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新年好。” “哎,好好好!你也是!吃饭了吗?剧组有饺子吃吧?” “吃了。”周锦川淡淡地说,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片场入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辆黑色奥迪的车影。 又是不咸不淡的几句问候,他听着电话那头父母与亲戚的笑闹声,觉得那份人间烟火离自己无比遥远。 “行了,不打扰你们了,”他说,“都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他终于将那根一直没点的烟递到嘴边,点燃。尼古丁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里,带来一阵熟悉的、轻微的晕眩。 他想起秦玉桐跳上那个男人身体时,那种全然不设防的信赖。也想起那个男人叫她“小乖”时,那种理所应当的占有。 男人还是大的好,会疼人。 他自己说过的话,此刻像一句精准的嘲讽,在耳边回响。 上海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城市折射出的一片橘红色光晕,看起来虚假又寂寞。他狠狠吸了一口烟,任由苦涩的烟草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109.发音 大年初一,整个上海都浸在一层清寂的雾气里。 除夕夜那场不知是真是假的雪没下下来,倒是把寒气全闷在了这座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冻得人骨头发疼。 秦玉桐的戏份不多了。 她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紧身旗袍,外面只松松垮垮地罩了件剧组的军大衣,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捧着一杯滚烫的姜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昨晚和爸爸一起守岁,吃了热腾腾的饺子,被他裹在温暖的被窝里讲故事,一直到凌晨才睡。那点被经期和寒冷折磨出的萎靡一扫而空,此刻她脸上气色极好,莹白的皮肤在片场昏暗的光线下像是在发光。 “好,各部门准备!最后一条了啊!” 导演一声令下,秦玉桐立刻放下姜茶,脱掉军大衣。 薄薄的真丝旗袍根本不挡风,冷空气瞬间像无数根冰针扎进皮肤里。她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脊背,眼波流转间,已经成了勾魂摄魄的黄济宁。 这场戏拍得很顺,一条就过。 她正低头系着羽绒服的扣子,余光却瞥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片场边缘。 这车太扎眼了,跟周围灰扑扑的面包车、保姆车格格不入,像是误入凡间的贵族,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矜贵气场。 车门被司机拉开。 先落地的,是一双擦得锃亮的John Lobb手工定制皮鞋。 随即,一个身形挺拔修长的男人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Savile Row西装,外面罩着同色系的长款羊绒大衣,没系扣,露出里面质感精良的白衬衫和温莎结打得一丝不苟的领带。 秦玉桐系扣子的手一顿。 是上次雨天,送她回家的那位先生。 她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那人已经迈开长腿,径直朝她走了过来。他的步伐沉稳从容,仿佛周围嘈杂混乱的片场只是他家后花园的背景板。 空气里那抹清冽的雪松冷香,先于他的人,抵达了她的鼻端。 她记得这个味道。那条温暖的带着这个味道的羊绒披肩,几乎包裹了她整个狼狈的雨天。 “秦小姐。”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微微颔首。 秦玉桐这才真正看清他的脸。 这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五官深邃,线条利落,糅合了东方风骨和西方轮廓的英伦派长相。他看人时,眼神很专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你一人。 “商先生。”秦玉桐仰起脸,礼貌地笑了笑,“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探班。”商屿的目光落在她冻得微红的鼻尖上:“我投资了这部电影。我开始以为秦小姐觉得我的陪伴……不太愉快。所以你一直没联系我。” 他的英文咬字清晰,声线低沉,像情人间的耳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狎昵和责备。 秦玉桐的脸颊微微发烫。 她只是觉得贸然联系太过唐突,便将事情搁置了。 “抱歉,商先生,最近拍戏太忙了,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商屿却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换回了中文,只是那普通话的发音带着很重的港腔,听起来有些别扭的可爱:“新…年…好。” 他说得缓慢又认真,像个正在努力学习中文的外国学生。 这突如其来的反差,让秦玉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那点被质问的窘迫瞬间烟消云散。 “商先生,新年好。”她的声音里都染上了笑意,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她的笑容干净又明亮,晃得人睁不开眼。 商屿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似乎也漾开了一点极淡的笑意。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朝她伸出了手。 秦玉桐一愣,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防备,动作停在半空,只是摊开了手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肩上那条被秦奕洲从家里带来的披肩——正是他上次借给她的那条。 原来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秦玉桐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披肩解下来,迭好,递过去。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微凉的掌心。 一触即分,却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多谢。”他接过披肩,动作优雅地搭在自己臂弯里。 雪松的冷香随着他的动作,又一次清晰地飘散过来。 他似乎准备离开了,转身前,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侧过头,靠近了她一些。 距离瞬间拉近。 秦玉桐甚至能看清他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和他眼角那颗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褐色小痣。 他的薄唇轻启,用一种她完全陌生的语言,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是粤语。 那句话的发音很轻,裹挟在冬日凛冽的寒风里,又被他醇厚的嗓音浸润得温柔无比。 她一个字都没听懂,只觉得那音节煞是好听。 她怔在原地,还没来得及问他说了什么,男人已经直起身,恢复了那副疏离矜贵的模样,冲她再次颔首,然后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走向那辆迈巴赫。 车门打开,关上。 秦玉桐回过神,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耳朵。 他最后,到底说了什么呢? 是一种礼貌的道别?还是……别的什么? 她越是想不去在意,那醇厚低沉的嗓音就越是在耳边清晰回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钩子,撩拨着她的好奇心。 鬼使神差地回到酒店,翻开诗集,找到那张名片。 黑色的卡片,质地坚挺,只在右下角烫金印着一个名字和一串数字。 商屿。 秦玉桐捏着那张名片,冰凉的卡片边缘几乎要嵌进她温热的指腹里。 手机就在另一个口袋里。 打过去吗? 现在? 他刚刚才离开。会不会显得她太……急切了? 可如果不问,今晚她大概会失眠。 理智和冲动在脑海里激烈交战,最后,还是那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好奇心占了上风。 她的手指有些发僵,一个一个地按下那串陌生的号码。 每按下一个数字,心跳就快一分。 当最后一个数字被输入,她的拇指悬在绿色的拨号键上,迟迟没有落下。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放弃时,手机却因为低温,屏幕闪烁了一下,自动黑屏了。 “……” 秦玉桐愣住了,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连老天爷都在阻止她吗? 她把手机揣进怀里捂了捂,重新开机。这一次,她没有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凭着记忆飞快地输入号码,然后闭上眼,狠狠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一声,两声,三声…… 就在她几乎要挂断的瞬间,电话被接通了。 没有说话声,只有一片极度安静的背景音,衬得电流的微弱嘶声都格外清晰。 秦玉桐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薄汗。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喂?” “嗯。” 一个低沉的、带着微弱鼻音的单字,隔着电波传来,像是被砂纸细细打磨过的黑曜石,带着一种粗粝的性感。 是商屿。 秦玉桐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像是被看不见的火焰燎过。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接电话的模样,或许正靠在迈巴赫宽大的后座上,微微阖着眼,神情慵懒而疏离。 “商……商先生?”她小声地问,“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就是想问一下……” 她顿住了,忽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傻气。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并没有催促她。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低地笑了一声,顺着电话线钻进她的耳朵里,痒痒的。 “想问我最后说了什么?”他替她说了出来。 “……嗯。”秦玉桐的声音细若蚊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的沉默,却不像刚才那样令人紧张,反而充满了某种……拉扯的张力。 仿佛他在等,等她更主动一点。 “你想知道?”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想。”这一次,秦玉桐答得很快,很干脆。 他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又是一声轻笑。 然后,他用那惑人的粤语,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次离得近,没有了寒风的干扰,她听得无比清晰。 即使依旧听不懂,可那温柔的尾音,缱绻的语调,还是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什么意思?”她追问。 “意思是,”他换回了那带着奇异韵味的港腔普通话,慢条斯理地说:“你笑起来,很靓。” “靓,”他似乎觉得这个词的发音很有趣,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很漂亮的意思。”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握着手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秦小姐?”商屿带着一丝明知故问的戏谑,“还在听吗?” “……在。” “我的名字,你会念吗?”他又抛出一个问题。 “商屿。”她下意识地用普通话念了出来。 “不对。”他立刻否定了她,“那是国语。在香港,没人这么叫我。” 秦玉桐愣住了:“那应该怎么……” “Soeng Jyu。” 他念了一遍,纯正的粤语发音,和他刚才那句话一样,听起来矜贵又好听。 秦玉桐跟着念了一遍,却怎么也发不出那个韵味。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带着一点无奈的宠溺。 “舌尖,”他极有耐心,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轻轻抵住你的下颚,气流从两侧送出。来,跟我念,Soeng……”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仿佛就贴在她的耳边。 那句“舌尖,轻轻抵住你的下颚”,明明只是在教一个发音,却色情得要命。 秦玉桐不受控制地按照他的指示,微微张开唇,用舌尖抵住了自己的下颚。这个动作让她觉得无比羞耻,好像他能通过电波,看见她此刻的模样。 “Soeng……”她小声地,跟着他念。 “嗯,很好。”他似乎很满意,声音里染上了笑意,“Jyu,这个简单,就像‘鱼’的发音。” “Soeng Jyu……”她完整地念了一遍。 这一次,她听到了他真切的笑声,低沉悦耳,像是大提琴的G弦在胸腔共振。 “乖。” 一个单字,被他念得意味深长。 秦玉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他那边传来司机恭敬的声音。 “商生,”他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又换回了普通话,对她说:“我到了。新年快乐,秦小姐。” 不等她回答,电话就被干脆地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秦玉桐却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将那支已经有些发烫的手机,紧紧贴在自己滚烫的耳廓上。 她的唇瓣无意识地开合着,用一种秘密和亲昵的语调,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着那个名字。 Soeng Jyu。 商屿。 110.床戏 片场里人声嘈杂,灯光师在高高的脚手架上调试着角度,巨大的反光板投下一片冰冷的光晕,将这张本该上演缠绵悱恻的床照得没有一丝暖意。道具组还在给床上的真丝床单喷着水雾,好让它在镜头下显得更褶皱,更有“故事感”。 一切都是假的,是为了服务于镜头的精心设计。 “这场戏,”导演拿着剧本,指着床上的一角,对秦玉桐和周锦川说,“唐墨对黄济宁一开始只是玩弄,把她当一个美丽的玩物,所以,这里不是温柔,是掠夺,是一种近乎毁坏的占有。明白吗?” 周锦川点点头:“导演,玉桐年纪小,这场戏可以用替身。” 导演看向秦玉桐,语气缓和了些:“玉桐,你的意思呢?用替身,我们只拍你的脸部特写就行。” 她的目光从导演脸上,滑到周锦川身上,最后落在那张冰冷的、等待着他们的大床上。 而现在,她要在这张床上,和周锦川,上演一场虚假的掠夺。 这是她的工作。 “不用了,导演,我亲自来吧。”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连一向沉稳的周锦川都朝她投来一丝讶异的目光。 导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只挥了挥手:“好。清场!除了摄影和灯光,其他人都出去。” 闲杂人等如潮水般退去,巨大的摄影棚瞬间空旷下来,只剩下冰冷的机器和几个核心人员。气氛一下子变得紧绷而私密。 秦玉桐脱掉裹在身上的羽绒服,在场务的指引下,躺到床上。 那真丝床单触感冰凉,像一片没有温度的湖水,瞬间将她包裹。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周锦川在她身侧坐下,床垫因为他的重量陷下去一小块。他没有立刻进入状态,而是隔着一小段距离,给她留足了空间。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低声问:“冷?” “有点。”秦玉桐蜷了蜷脚趾。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将一旁的丝被拉过来,盖在她身上,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臂,带着一种常年健身的男人的干燥和温热。 完全不像即将要“掠夺”她的人。 秦玉桐看着头顶那盏巨大的、如同手术灯般的柔光灯,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句呓语:“周老师。” “嗯?” “你以前和我说过,不要为戏付出太多。” 周锦川的动作顿了顿,他侧过脸,摄影棚的光在他深刻的轮廓上投下明暗分明的阴影,让他那张常年出现在大银幕上的脸,有种不真实的英俊。 “我忘了。”他淡淡地说。 “可你忘了你自己。”秦玉桐转过头,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你为了唐墨这个角色,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三天,瘦了十几斤。你拍每一场戏,都像是把命豁出去了一样……为什么?” 周锦川沉默了很久。 久到秦玉桐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棚顶的灯光嗡嗡作响,像某种冗长的耳鸣。 然后,他笑了。那不是属于影帝周锦川的温和笑容,也不是属于角色的桀骜笑容,而是一种秦玉桐从未见过的苍凉的笑。 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身下的那片真丝床单。 “小朋友,一切不过是,身不由己。” “A机准备!” “B机跟上!” 导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冷硬地打破了这片刻的私密。 “《情迷》,第三十二场,第一镜,第一次!Action!” 就在导演声音落下的瞬间,周锦川眼里的那点破碎感,那点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俯下身,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张巨网,将秦玉桐完全笼罩。 那只刚刚还温柔地替她拉被子的手,此刻却毫不留情地攥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她瞬间疼得蹙起了眉。 他不是周锦川了。 他是唐墨。 而她,也必须是黄济宁。 秦玉桐的身体本能地因为恐惧而僵硬,但她的眼神却迎了上去,没有丝毫闪躲。 唐墨粗暴地攥住她下巴,那力道让她牙关微微发酸,可她没有挣扎,只用那双清澈到近乎无辜的眸子望回去。镜头外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在这张虚假的床上真实地纠缠。 “你怕我?”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比平日多了几分狠劲儿。手指滑过她脸颊,一路往下,到锁骨的位置停住,用拇指摩挲那一点细腻肌肤。 “不怕。”秦玉桐吐字很轻,却异常坚定,“你想做什么?” 周锦川愣了一瞬,像没料到这个答案。他盯着女孩白净脖颈上跳动的小小青筋,有那么一秒钟,是唐墨,也是他自己。他忽然俯身咬住了那处脉搏,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温柔铺垫。 疼痛猝不及防袭来,野兽般的不讲理。秦玉桐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抓紧他衬衣后背,却又倔强地把脖子送过去一点,好像非要逼迫对方彻底撕破伪装才肯罢休。 “放开……”台词卡在喉咙,她却没喊出口,只剩下一句极轻极短的喘息,被吞进彼此交迭呼吸里。 周锦川松开牙齿时,那处已经浮现浅红印记。他抬起头看向镜头方向,又立刻收回视线,把所有注意力拉回到怀里的女孩身上。 “别演了。”他说,“你到底想干嘛?” 这一句不像台词,更像质问。但秦玉桐只是笑,很淡很真,说:“我就是喜欢你。” 话音落地,她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唇瓣贴上他的脖子,一口咬下去,比刚才还狠,还真切。一股血腥味弥漫出来,他闷哼一声,本能反应似乎比角色还激烈许多。 周锦川终于失控,他扣住女孩纤细腰肢,将整个人狠狠压下来,没有章法也没有技巧,全凭本能驱使,每一下都是毫无保留、近乎疯狂地索取。 银色旗袍褶皱堆积在腰际,被扯开的布料露出大片雪白肌肤;长发散乱搭在肩膀和枕头之间,每一次碰撞都会荡起一道波纹似的阴影。 “疼吗?”他突然停顿片刻,在耳边低语,嘶哑而急躁,“受不了就说。” “不疼。”秦玉桐喘息间勾唇笑起来,有点挑衅、有点撒娇,“继续啊,你不是唐墨吗?怎么会心软?” 这句话彻底击溃最后一点理智。 周锦川再次吻下来,这次不再管镜头、不管剧本、不管现实还是虚幻。 他们翻滚间撞翻床头玻璃杯,一串水珠沿桌沿滴答坠落,有人敲门说时间到了,但没人敢进去打扰。 摄影棚里的灯光冷白明亮,把秦玉桐的皮肤照得近乎透明,每一寸细微的颤抖都暴露无遗。 她仰面躺在床上,周锦川压在她身上,高大的身体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他动作粗粝,没有温柔,也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剧本里设计好的亲密与掠夺。 秦玉桐突然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悔意——不知是属于黄济宁,还是属于自己。 疼痛从每一次撞击中蔓延出来,那种撕裂感混杂着冰凉和麻木,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现实。周锦川看起来毫无情欲,眼神空洞而专注,只把自己当成唐墨,把这场缠绵当成任务,一步步推进剧情。 “你轻点……”秦玉桐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她声音发涩,带着一点哭腔,却又倔强地咬紧牙关,不肯让泪水掉下来。 周锦川愣了一下,他停顿片刻,额前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眉骨上。他低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总能摄住镜头、征服观众的黑眸,此刻却只剩下一层淡淡雾气,看不到底色。 “疼吗?”他嗓音沙哑,比平时更低沉,“要不要喊停?” “不用。”秦玉桐摇了摇头,下意识攥紧被单。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觉得心口闷得慌,好像有团棉絮堵在那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导演远远站在监视器后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场戏拍的是极致占有与屈服,可此刻两个人之间却只有僵硬和隔阂,没有半点化不开的暧昧或火热。 “你是不是……太用力了?”秦玉桐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只能被枕边的人听见,“我们可以慢一点。” 周锦川没动,他盯着女孩泛红的脸颊,又看看那道已经浮现浅紫痕迹的小臂。他忽然松开手指,从她身侧撑起身体,有些狼狈地喘息了一下。 “对不起,”他说,“我……”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再往下说。他明明是个把戏当命的人,这种时候应该全情投入才对,可他偏偏抽离得厉害,就像灵魂漂浮在外面,看别人演自己的角色一样疏离陌生。 “没事。”秦玉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拉过丝被盖住胸口,只留下一截纤细锁骨暴露在空气里。 “你刚才,是不是走神了?”秦玉桐忽然问,她睫毛颤抖,瞳孔深处藏着一丝受伤和困惑,“你不像以前那样认真。” 周锦川沉默良久,他将额头抵向女孩肩窝:“可能吧。我只是……太累了。”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廓边缘,很烫很重,但里面没有任何旖旎意味,更像是一种疲惫至极后的短暂依赖。他闭上眼睛,一瞬间连背脊线条都软下来,好像卸掉全部伪装,再也撑不起那个完美无缺、永远自信张扬的大影帝形象。 “我们休息一下吧。”他轻声说,然后翻身坐起,将乱七八糟散落床尾的一件羽绒服捡起来递给她,“别冻坏。” 现场安静到连摄影机运转时电流摩擦声都变得刺耳起来。有工作人员试图靠近,被导演挥手拦住。 秦玉桐接过羽绒服裹住自己,她蜷缩膝盖坐起,小腿搭迭于真丝床单之上。一缕长发垂落脸侧,将表情遮去大半,只剩唇瓣苍白如纸。 “其实不用这样拼命,”她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哪怕只是演戏,你也可以保护自己啊。” 周锦川苦笑:“可如果我保护自己,就会有人觉得,我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眸望向女孩,桃花眼盈着微光,“你呢?刚才那些台词,是你的本意吗?” 秦玉桐怔忡片刻,然后缓缓摇头:“不知道。我分不清,到底是黄济宁喜欢唐墨,还是我……” 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因为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年轻助理探进脑袋,小心翼翼道:“可以补妆准备第二遍了吗?” 两人同时回神,各自整理衣物与表情,将真实埋入虚构之壳内,再次成为荧幕上的猎人与猎物。 第二遍开拍。 秦玉桐重新躺回真丝床单上,身下还残留着上一场戏留下的一点湿润和温度。那种微妙的黏腻感让她有些难为情,也说不上是羞耻还是安慰,至少,这一次不会那么疼了。 周锦川俯身过来,在导演喊“Action”的瞬间,一只手撑住她肩膀,另一只手直接扯开旗袍裙摆,没有任何多余铺垫。 他的动作很快,比第一遍更加果断。秦玉桐本能地收紧小腿,却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只剩下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直视镜头方向。 “别怕。”周锦川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贴着她耳廓说,“我会带你过去。”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已经进入了角色。他压在她身上,那股力道没有半分犹豫。这次因为早已被润滑过,他顶进去的时候顺畅许多,没有第一次那样撕裂般的不适,只剩一种奇异而陌生的充实感,从身体深处缓慢扩散出来。 秦玉桐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太夸张或失控的声音。但每一下肉体的撞击,让她忍不住攥紧了床单,被褶皱勒出的指节泛白。 “再往左一点……”导演远远地提醒一句。 周锦川听到后微微调整角度,每一次推进都带着某种近乎报复性的狠劲儿,又偏偏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至于真的弄伤她。 秦玉桐觉得自己像是一叶浮萍,被浪潮反复推搡、吞没,再浮出水面。 起初还有些抗拒和害怕。 可渐渐地,那种被彻底征服、毫无保留交付出去的感觉竟然让人心跳加速,有一种莫名其妙想要哭出来又想笑出来的冲动。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他趁镜头转向侧面特写时,小声问,“还能坚持吗?” 秦玉桐喘息着摇摇头,又倔强地点点头:“可以……继续。” 周锦川嘴角勾起笑意,他俯身吻了一下女孩额角,然后将全部重量压下来,把两人的距离拉到最近。 秦玉桐不由自主地把他缠得更紧,任由对方肆意掠夺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将她的心也一并夺走。 终于,在最后一次猛烈撞击之后,两人同时僵硬了一瞬,都屏住呼吸,然后一起陷入短暂空白之中。 现场静悄悄,只剩机器嗡鸣和彼此急促喘息声交织回荡。 导演轻轻挥手示意收工,没有大声叫停,也没有催促补妆。 可真正结束后,秦玉桐才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好像骨架被拆散重组一般,说不出哪里痛,就是哪哪儿都不是自己的了。 周锦川察觉到了,她试图坐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他二话不说伸臂把她整个人从床上抱起来。 “走吧,小祖宗,”他凑近耳边调侃,“再待会儿你就该晕过去了。” 羽绒服盖回来时,还带着他的体温和一点汗湿气息。他抱着她穿过空旷摄影棚,大步流星朝休息室走去。一路上场务、化妆师纷纷避开目光装作忙碌,其实全偷瞟他们两个。 这场戏拍了40分钟,他们现在才出来…… “小朋友,你是不是傻?刚才不用替身非要逞强,现在倒好……” “闭嘴啦!”秦玉桐窝进他怀里闷闷呛他一句,小脸埋进羽绒服领子里,“谁让你演唐墨的时候那么凶,我差点以为是真的。” 周锦川低笑一声:“那你喜欢吗?” “不告诉你!” 111.冰块、资本、前女友 休息室沙发的皮面冰凉,秦玉桐刚一坐下便忍不住缩了缩腿。他半跪在她面前,眉峰微蹙,一只手轻柔地捏起她的小腿。 “疼吗?”他的声音低下来,比刚才戏里温柔许多。 秦玉桐摇摇头,却没敢看他,只是把脸埋进衣领里,小声嘟囔:“你别老问……都怪你。” 周锦川笑了一下,把她脚踝搁到自己膝盖上。他伸手掀开旗袍裙摆,露出女孩白皙的腿根,那里已经浮现大片红肿,还有几道青紫色的痕迹沿着胯骨蔓延,看起来触目惊心。 “啧,”他低低叹气,“怎么这么不经折腾?” 秦玉桐咬唇,不自在地扭动一下想躲开,却被他按住了膝盖。 “别动。”他说,“我看看。” 周锦川站起身,从茶几上的玻璃杯里夹出一块冰块递到嘴边含了一会儿,然后俯身凑近女孩大腿内侧。他呼吸打在皮肤上,有种说不上来的灼烫感。 “喂,你干嘛……”秦玉桐本能往后缩,可下一秒,那片滚烫又清凉交错的触觉落在伤处,她整个人僵住了。 冰块先是贴着青紫的位置缓慢滑过,每一次接触都让神经跳一下。然后,他用舌尖卷住那团寒意,在红肿最严重的地方细细舔舐。一阵酥麻从皮肤表层一直钻进骨髓深处,她忍不住倒抽口气,下意识攥紧沙发扶手指节泛白。 “再忍忍。”他的语调软下来,像哄小孩一样耐心,“马上就好了。” 冰冷与温热交替刺激着肌肤,每一下都像有电流窜过脊背。房间静悄悄,只剩外面的风吹动窗户玻璃时偶尔吱呀作响,以及男人吞咽冰块时极轻极轻的一声闷响。他动作很慢,没有任何急躁或敷衍,就像是在专注修复一件珍贵瓷器似的认真仔细。 秦玉桐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大脑嗡嗡作响,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不用这样……” “不这样,你明天走路都费劲。”周锦川抬眼望向她,全是认真和歉疚,“谁让我是罪魁祸首?乖,再坚持会儿。” 他继续含着冰块,一寸寸为她降温消肿。有时候舌尖扫过敏感位置,她条件反射般颤抖一下;有时候牙齿碰到淤青边缘,会痛得倒吸冷气,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新鲜体验——羞耻、亲昵、还有一点隐秘欢愉混杂其中,让人分不清到底哪里更难受,是身体还是心脏的位置更烫一些。 “啊……”她终于憋不住叫了一声,尾音软成水汽,全然不是平日那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模样,而是一只彻底认输的小动物,无助又依赖地看向对方,“真的好丢脸啊……” 周锦川停下动作,把最后一点融化掉的冰渣吐回纸巾里,然后用指腹轻轻擦去花瓣残留水珠。他没有立刻松开女孩的大腿,而是顺势将温热掌心覆在伤处,用力揉了揉,好像要把所有疼痛都揉散一样。 “小朋友,这有什么丢脸?”他语调懒洋洋,还带点坏笑意味,“拍戏嘛,总归要吃苦头。我以前拍武打的时候,全身都是淤青,也没人帮我舔。” 秦玉桐瞪圆眼睛,小脸涨得通红:“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哪胡说八道?”他故意逗弄,一边收拾桌上的纸巾,一边偏头朝门外努努嘴:“等会儿化妆师来了,要不要也让她见识见识你的英勇?” “不准!”女孩炸毛似的一把拽回裙摆,两条小腿死死并拢将春色藏起来。 见状,他终于笑出声来,将羽绒服重新给她披好,又顺手抓过旁边备用的小毯子搭在膝盖上。 “以后这种重戏,不许再硬撑。”周锦川忽然正色,眸光深沉而郑重,“知道吗?” 秦玉桐垂下睫毛应了一句:“嗯。” 几天后。 浴室的门被轻轻拉开,蒸腾的白雾如有了生命般,争先恐后地涌入冰凉的酒店套房。 秦玉桐裹着一身纯白的浴袍,赤着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发梢的水珠顺着她优美的颈线滑落,没入浴袍微敞的领口,最终消失不见。她刚卸了妆,一张脸素净得像块上好的羊脂玉,只有被热水蒸得泛红的眼尾和鼻尖,透出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冶艳。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东方明珠塔的光芒穿透寒夜的薄雾,黄浦江上的游轮像一串流光溢彩的珠宝。玻璃上瞬间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画着圈。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 秦玉桐知道,这是演戏。周锦川是入行十几年的影帝,对这种戏份的拿捏早已炉火纯青。他是专业的,可她不是。她只是个高三学生,这是她的第一部电影。 “在想什么?” 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刚洗完澡的慵懒。 秦玉桐吓了一跳回头。 周锦川不知何时也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袍,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他头发半干,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平日里那双在镜头前锐利深邃的眼,此刻竟显得有几分温柔。 他手里端着一杯温牛奶,递到她面前。 “喝点,暖暖身子,也睡得好。” 秦玉桐默默接过,玻璃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很暖。她低头抿了一口,浓郁的奶香瞬间溢满口腔。 周锦川没有离开,而是和她并肩站在窗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没看窗外的夜景,视线落在她被水汽模糊的侧影上,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名为暧昧的氛围。 是同一种沐浴露的清冽香气,混合着两个人身上各自不同的体温,发酵成一种令人心跳失速的独特味道。 秦玉桐终于鼓起勇气,“周老师……” “嗯?”他应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挑,带着询问。 她没有看他,依旧盯着窗外那片被霓虹染得迷离的夜色。 “要是……那场戏,我用了替身……”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把话说完,“你也会和她……那样吗?” 那样亲密,那样投入。 房间里静得可怕。 过了几秒,秦玉桐听见一声极轻的低笑。 她终于忍不住,转头瞪向他,眼圈红红的,像只被惹急了的兔子。 “秦玉桐,”他叫了她的全名,语气狎昵又宠溺,“你这是……在吃醋啊?” 轰的一声,秦玉桐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她想反驳,想说“我没有”,可嘴唇翕动了半天,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锦川似乎很满意她的窘迫,他直起身,却没有拉开距离。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看着我。”他命令道。 秦玉桐被迫迎上他的视线,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不停地颤抖。 “做演员,要专业。”他慢条斯理地说,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下颌柔嫩的肌肤,“如果今天躺在那张床上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替身,我一样会完成那场戏,会亲吻她,拥抱她。那是我的工作,明白吗?” 原来,都只是工作。那份让她心慌意乱的悸动,在他看来,不过是敬业的表现。 她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像燃尽的星辰。 就在她准备点头说“明白了”的时候,周锦川却话锋一转。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瓣,“但是……” 两个字,被他念得尾音拉长,又痒又麻。 周锦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缓缓地俯下身。 那张在亿万银幕上被无数人仰望、痴迷的脸,在她的瞳孔里一点点放大。她甚至能看清他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和他深邃眼眸里,那个小小的、不知所措的自己。 他身上的黑丝睡袍因为这个动作,领口开得更大了。 秦玉桐紧张得忘了呼吸,手心里的玻璃杯都好像要被她捏碎。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 就在她以为他要做些什么,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时候,他却停住了。 视线从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滑到她小巧的鼻尖,最后,落回她被牛奶濡湿而显得格外莹润饱满的唇上。 “但是,”他终于开口,带着一种自嘲般的沙哑,“如果今天躺在那里的不是你,秦玉桐,我根本不会接这部戏。 她彻底懵了,呆呆地看着他,连眼都忘了眨。 周锦川似乎很喜欢她这副傻掉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丝疲惫与无奈。 “圈里人人都想爬上资方的床,”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也不例外,只不过方式不同。这部戏,是有人点名要我来的,剧本我看了,这种尺度的戏,我入行十年都没碰过。” “我本来已经让经纪人推了。” “后来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飘。 “后来,”周锦川的目光沉沉地锁着她,“他们把你的照片发了过来。” “张总说,找不到比你更适合演女主角的人了。”他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也找不到比我更适合捧红你的男主角。” 原来是这样。 一场精心设计的交易。他是资本推到台前的筹码,而她,是那个需要被他带飞的新人。 刚刚升起的那些粉色泡泡,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一个不剩。秦玉桐眼里的光又一次黯了下去,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灰暗的剪影。 “所以……”她低声说,“还是工作,对吗?” 只是为了工作,为了完成资方交代的任务,所以他才愿意拍那样的戏。 “不。” 周锦川否定得干脆利落。 他伸出两根手指,再次抬起她的脸。 “看着我的眼睛,秦玉桐。” “我承认,一开始是工作。但在片场,一遍遍地看着你在镜头前,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变成那个在乱世里挣扎、爱得炽热又卑微的黄济宁……” “我就在想,如果把戏里的那些变成真的,会怎么样?” “如果,我不是周锦川,你不是秦玉桐,我们就是戏里的唐墨和黄济宁,在那间昏暗的房间里,在那张冰冷的床上,做尽所有亲密的事……” 他的话语像魔鬼的引诱,让她浑身发软,几乎站不住。 “……那份悸动,还会是假的吗?” 说完,他不等她回答,也或许根本不需要她回答。 他拿过她手里的牛奶杯,随手放在身后的窗台上。 下一秒,她的后脑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扣住。 秦玉桐被他扣在怀里,后背贴着冰凉的玻璃,一半身子还裹在浴袍里,另一半已经失去了遮掩。 周锦川动作很慢,他低头吻她,从唇到下颌,再到锁骨,每一下都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克制自己。浴袍滑落时发出极轻微的一声闷响,被厚重地毯吞没了,没有人去捡,也没有人在意。 “别怕。”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哑,“今晚只有我们。” 秦玉桐指尖攥紧了他的睡袍,下意识想要拉回一点安全感,可那块黑丝料子早就皱成了一团。 他俯身亲吻她耳垂,手掌沿着脊背一路下滑,在腰窝处停住,然后更往下一寸划过股缝。温热粗粝的指腹探进来时,她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腿,却还是被他膝盖分开。 “疼吗?”周锦川问,“有没有好一点?” 秦玉桐脸颊烧得厉害,只能咬唇点头,小声说:“已经消肿了……” “嗯?”他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不肯放过她这副羞窘模样,“确定?哪里消肿了?” 他的手指故意加重力道,缓慢揉弄、试探扩张,每一下都让空气里的温度升高几分。秦玉桐呼吸乱掉,只能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把额头抵在他肩窝里,不敢抬头看他。 “明天拍夜戏,”周锦川懒洋洋地带点宠溺,“可以晚点起床,你不用担心赶通告。” 他说话的时候,还用拇指轻柔安抚着她,又多挤进一根手指,让人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再适应一下,好不好?等会儿不会疼,我保证。” 秦玉桐咬牙瞪了他一眼,但眼尾却泛红发亮,比平日镜头前还要动人百倍。 “骗人……你的活差死了……” 周锦川低笑一声,把额头贴上去,两个人鼻尖对鼻尖,他嗓音沙哑又坏:“这次真的不弄疼你。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软、多乖。” 说完,他把她整个人抱起来,让她双腿环住自己的腰,然后顺势把人压向落地窗。玻璃上传来细碎震动,他们两人的倒影交迭在一起,如同电影胶片上的幻象。 城市灯火从脚下蔓延开来,无数霓虹与车流汇聚成星河,而他们悬浮于这一切之上,只剩彼此喘息与心跳交错。 “别躲。”周锦川用舌尖舔过她锁骨上的红痕,声音黏腻暧昧,“让我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好不好?” 秦玉桐被周锦川抵在怀里,只觉得后背冰凉、前胸发烫,两种极端温度交错着,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敏感起来。 他低头咬住她耳垂,声音贴着皮肤钻进来:“你知不知道,你试镜的时候,我就想把你带回房间。”他的手掌沿着她大腿内侧缓慢上滑,每一下都像是有意无意地撩拨,“你穿旗袍看我一眼,我下面就硬了。” 秦玉桐脸烧得更厉害,下意识别开脸,却还是被他捏住下巴逼着对视。周锦川笑了一声,嗓音低哑又坏:“怎么,不敢听?” “你……你少说这些!”秦玉桐气急败坏地推他,可力气根本没用,他反而趁机将她双腿分得更开些。 “怕什么?”他俯身在她脖子上轻咬一口,“我告诉你啊——”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往下一顶,她浑身颤了一下,本能收紧,却只换来男人一声闷哼。 “就是这样,”周锦川喘息加重,在她耳边恶劣道,“每次进去,你的小穴都会吸我的,这么贪心,是不是早就想要了?” “闭嘴……”秦玉桐羞恼到极致,小手死命掐住他的肩膀,但身体却诚实地迎合着他的动作。玻璃上的倒影模糊成两团暧昧的影子,她甚至能看到自己泛红的脸和湿漉漉的眼尾。 周锦川显然很享受这种反差,他故意压低声音,一边动一边凑近问:“舒服吗?嗯?是不是比拍戏还过瘾?” 空气里全是他们纠缠时细碎喘息声。他每一下都顶得很深,还偏偏喜欢停下来逗弄几句,把节奏拖长,再突然加快,让人根本抓不到规律。 “你……你好烦!”秦玉桐咬牙骂他,可下一秒又忍不住仰起脖子呻吟出声,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又赶紧伸手捂嘴。 可这点遮掩哪里瞒得过周锦川。他握住她的腰,将人整个提起来一点,加重力度撞入,碾压到最敏感的位置。 “别挡,”他说,“让我听见,好不好?拍戏那么会叫,现在怎么不敢了?” 秦玉桐终于忍不住哭腔:“再说一句我真……” 但话音未落,就被男人堵住唇舌狠狠亲吻。他呼吸炙热,说话也越发放肆: “小朋友,这么软,这么紧,是不是只有我才能让你这样?” “明天还有力气走路吗?” “不许躲,不许哭,要一直夹着我。” 每一句都是赤裸裸的挑衅与占有欲。可偏偏,就是这种粗鲁直白的话,让秦玉桐心底某个角落软成水,一股酥麻顺着脊椎蔓延开去,只剩下本能回应他的律动。 …… 有次电视机没关,屏幕里正播娱乐访谈节目。主持人笑盈盈问:“那和周影帝合作感觉怎么样?听说你们私下关系也很好?” 女演员嘴角带笑,却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他啊,很会哄女孩子开心呢。” 观众全是“嗑到了”“好配”。秦玉桐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把音量调大。 浴室门被推开,水汽氤氲中走出来一个男人。他只围条黑色毛巾,下颌线锋利得像雕刻出来一样。眼神扫过来,看见她发呆似的模样,他挑眉:“怎么,还没亲够?” 秦玉桐回头瞪他一眼,把遥控器丢到沙发上。 “你以前跟那个女演员很熟吗?”语气淡淡,可尾音还是不自觉翘起来。 周锦川慢悠悠擦头发,在她面前坐下,“哪个?” “就刚才采访那个。”秦玉桐抿唇,又装作不经意道,“你到底有多少个前女友啊?” 男人闻言失笑,把毛巾搭在脖子上,两手撑膝盖俯身:“又吃醋了?” “谁吃醋了!”秦玉桐别过脸,小腿却被他拉住往怀里一扯,人直接跌进他臂弯里。 “我只有一个。”他说话时鼻息拂过胸口,“想知道是谁吗?” “不想。”女孩倔强仰起下巴,却被男人捏住后脑勺狠狠吻了一口。他舌尖撬开牙关,不容拒绝地卷进去搅弄,把所有反抗都碾碎成细密喘息。 下一秒,她突然被压倒在厚实羊毛地毯上——冰凉又柔软的触感从背脊蔓延,让人忍不住蜷缩身体。他单膝跪地将她困在臂弯之间,一手扒开她的衬衣领口,用齿咬住锁骨上的红痕加深印记。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周锦川嗓音低哑、带着一点狠劲儿,“是不是很多男生追你?嗯?谈过几个,是不是多得数不过来了?” 秦玉桐睫毛轻颤,被他咬疼也不肯服软,只冷冷翻个白眼:“那又怎样,你管得着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某人,他干脆掀起衬衣裙摆,大掌沿大腿内侧一路摸索过去。 “行啊,那今天让你好好记清楚,到底是谁操你的。” 他的动作粗鲁而急切。纤细脚踝被牢牢按住,两个人纠缠成一团,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腰窝处微微泛汗,被羊毛摩擦出一点灼热刺痛感,却更刺激神经末梢疯狂跳动。 “叫出来,”他恶劣命令道,“让我听见。不许憋着。” 秦玉桐指尖死死攥住羊毛地毯,额角细汗顺着鬓发滑落。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热还是冷,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揉碎又重新拼凑,一遍遍推向极限,却始终悬在半空,没有真正坠落。 周锦川像是故意折磨人,每次快要到顶点,他就偏偏慢下来,要么换个方向、要么变个姿势,把她逼得几乎哭出来。他低头咬住她肩膀上的红痕:“怎么,不行了?不是挺能忍的吗?” “你……你混蛋……”秦玉桐眼眶泛红,说话时嗓子都是颤的,她想挣扎,可力气早就被榨干,只能软绵绵地拍他一下,“别闹了……” 男人笑了一声,舌尖舔过她锁骨上新添的一道齿印,又坏心眼地停下动作,用手掌轻轻摩挲着她微鼓的小腹。 “叫我什么?” “不要……”女孩声音带哭腔,下唇都咬破了,还倔强不肯求饶。 周锦川俯身贴近,将额头抵在她耳侧,呼吸滚烫灼人:“小朋友,你再不认错,我今晚可真放不过你。” 秦玉桐终于崩溃,小声呜咽起来,两只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往怀里缩:“周老师,我错了……真的错了……”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低笑出声。他捧起女孩脸颊,让两人的视线交汇,“哪里错了?说清楚。” 秦玉桐泪眼朦胧,被他逼问得无处可逃,只好断断续续开口:“我……我以后不乱吃醋、不跟你顶嘴,也不会再惹你生气……” “嗯?”他用拇指擦掉她睫毛上的泪珠,又故意加重语气,“还有呢?” 女孩喘息着摇头,却又怕他说话算数,真不放过自己,再次哽咽道:“我听你的,都听你的,再也不敢了……” 屋内光影晃动,她白皙后背映满暧昧斑驳的色彩。周锦川终于满意似的亲吻她眉心,然后扣紧腰肢狠狠撞入,把所有温柔与狠劲搅成一团。 每一次推进都比之前更深、更狠,他压低嗓音贴在耳边诱哄:“这样才乖嘛,小朋友。”粗粝手掌沿着脊柱一路抚摸下去,在尾椎那里停留片刻,又缓缓收紧力度,让女孩整个人弓成一张弦。 秦玉桐实在受不了,被迫迎合他的节奏,一边哭一边喊: “周老师——啊,不要这样,我真的知错啦!” 男人却毫无怜惜之意,只把速度越提越高,还恶劣地掰过她下巴让她看镜中倒影。 “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嗯?刚才还那么嚣张,现在怎么这么乖?” 玻璃上映出两具交缠的人影,她羞愤难当,却只能任由他摆布。 等到最后一次冲刺结束时,她整个人瘫软下来,大脑嗡嗡作响,好半天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周锦川抱着满身薄汗的小姑娘坐起身,将浴巾裹好,把人整个揽进怀里安抚似地亲吻发顶。 他低头含笑问:“疼吗?还能走路吗?” 秦玉桐委屈巴巴瞪他一眼,用尽仅剩的一点力气踢了踢他的脚踝,小声嘟囔一句,“讨厌鬼……” 但下一秒,她还是老老实实窝回去,被他抱进怀里取暖,就像只筋疲力尽的小猫咪,无论怎样撒娇耍赖,到底还是舍不得离开这个人的臂弯。 113.回家 电影终于杀青了,周锦川最后时让她在酒店等他,说有礼物送给她。秦玉桐刚换下旗袍和军大衣,就听见门铃响得急促。 “谁啊?”她随口问了一句,以为是他来了。结果门一开,是秦奕洲站在走廊尽头。他穿着深灰色风衣,金丝眼镜后面狐狸眼微微眯起,看起来比平常更冷静,也更难以靠近。 “小乖。”他声音低低的,“收拾好东西了吗?跟爸爸回家。” 秦玉桐愣了两秒,下意识把脖子上的围巾拉高一点,把锁骨遮住,然后才反应过来:“爸爸,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今晚杀青宴吗?”男人语气温和,却透出不容置疑,“现在结束了,我们该回家。” 她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小声嘟囔:“可是……我还没吃饭呢……” 秦奕洲却已经替她拎起行李箱,大掌落在女孩肩膀上轻轻一按,将人往电梯方向带去。 “车里有热牛奶,还有你最爱吃的小蛋糕。”他说话慢条斯理,每个字都像是在哄小孩。 一路下楼,她手机不停震动。 可这一切,都被身旁男人稳重的步伐压制住,只剩鞋跟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回音。 车停在酒店正门外。秦玉桐钻进副驾驶,还没坐稳就被塞了一杯温热牛奶到手心。 “喝吧。”秦奕洲侧身递过去,他指尖修长关节分明,“今天辛苦了。” “谢谢爸爸……”女孩乖巧接过,却还是忍不住偷瞄他的脸色。 秦玉桐咬着吸管,小猫似的一口一口喝牛奶。本想装作若无其事,但余光扫到男人目光落在自己脖颈处,她心跳一下漏拍,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把围巾扯得更紧些。 果然下一秒,那道磁性的嗓音便慢悠悠传来: “锁骨上的牙印是谁留下的?” 秦玉桐耳根迅速烧红,她嘴唇抿成一条线,不敢看养父,只能死死盯着自己裙摆上的褶皱,小声狡辩:“可能……是化妆的时候蹭到了吧……” “不许撒谎。”男人眉梢微挑,从镜片后投来审视目光。他伸手捏了捏女孩下巴,让她不得不仰头对视,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闻见彼此呼吸里的甜腻气息。 “拍戏这么拼命?连这种痕迹都要演出来?” 少女睫毛扑闪扑闪,被他盯得浑身僵硬,又倔强地撅嘴:“就是拍戏啦……导演非要加情感戏份,我也没办法嘛!” 话刚出口,她又怕惹他生气,小狗一样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晃一晃,“爸爸,你不会生我气吧?我最喜欢你啦,比所有人都喜欢!” 这句话像糖浆一样黏糊糊裹进夜色里,让本就克制自持的大检察官险些失守。他喉结滚动一下,没有立刻答话,而是顺势揽过女儿纤细腰肢,将人牢牢圈进怀中,用力揉了揉饱满的臀: “小骗子,这次先饶你,下次再让我看到……”他故意顿住,在女孩耳畔极轻极浅吹了一口热气,“我要亲自检查,到底有没有别人欺负我的小乖。” 一句话说完,他低头吻了一下少女额角。 一时间整个空间弥漫着暧昧而危险的不确定感,好像只要再靠近一点,就会彻底越界,再无法抽身而退。 可偏偏此刻,手机屏幕亮起来,是周锦川打来的电话,秦奕洲看了眼就直接挂了。将手机丢回副驾储物格,又一次把怀里的小姑娘搂紧一些。 “以后少熬夜,多吃饭,不许总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知道啦!”秦玉桐窝在他胸前撒娇打滚,根本忘记了还有什么约定。 “别躲。”男人低声开口,嗓音沉稳又带点哑意。他一只手探进她大衣下摆,在柔韧腰侧摸索片刻,很快就解开了她的胸衣。 秦玉桐吓了一跳,小脸刷地红到耳根:“爸、爸爸……你干嘛呀,这里是车上……” “怕什么?”他语气淡淡,“玻璃贴膜,你以为我会让别人看到?” 说话间,他已经将女孩抱坐到自己腿上,大掌隔着薄衫覆在胸前。少女呼吸乱成一团,下意识想推开,却被他按住手腕制止。 “乖一点。”秦奕洲眼神深邃,从金丝镜片后看过来时有种令人无法反抗的压迫感。他低头吻了吻她锁骨上的牙印,又顺势咬了一下,让原本浅淡的痕迹变得更明显。 “以后记住,只许我亲你。”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下都像是在惩罚,又像是在宣誓主权。乳白色羊毛围巾滑落下来,露出雪嫩细腻的一截肌肤,被男人修长指节轻柔剥开。 寒气钻进领口,她忍不住瑟缩,但下一秒便被温热包裹。秦奕洲俯身埋首其间,用力吮吸含弄,那股克制已久的占有欲终于彻底释放出来。 “小乖,说喜欢爸爸。”他声音沙哑,带着命令意味。 秦玉桐咬唇摇头,大眼睛湿漉漉望着他:“……不要嘛,好羞。” “不说?”男人微笑,把她搂得更紧些,一边舔舐一边用拇指揉捏红樱处,“再不听话,我今晚就把你关家里,不许见任何人。” 她只能小声呜咛:“喜欢……喜欢爸爸……” “再大声一点。”他的语调平静极了,可每个字都像钩子一样勾在人心尖儿上。 少女颤抖着闭眼,加重声音重复:“我喜欢爸爸!最喜欢你!”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根神经。男人满意地笑起来,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更加肆意地啃噬吮吸,把属于自己的烙印留在最隐秘的位置。他动作粗暴却极尽温柔,每一次吞吐都要发出好大的声音。 眼镜歪斜也不在意,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养女这一对又嫩又软的胸脯。 他忽然停下动作,吐出被吸得挺立的乳尖,上面湿淋淋的都是他的口水。秦玉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见他从后座拿出小蛋糕,拆开包装把雪白的奶油涂抹在她身上。 少女的肌肤比奶油还要洁白,男人伸出粗粝的舌头打着圈舔奶油,他平时基本不吃甜食,但此刻就跟上瘾似的吃个没完。 女孩仰着脖子,话都说不利索:“啊……喜、喜欢爸爸——” 等到一切结束时,秦玉桐满脸潮红,无力趴伏在养父怀里喘息,看起来狼狈又娇媚。她嘴唇还残留牛奶香甜,被男人轻轻擦去泪痕和汗珠,然后重新系好衣服,将围巾仔细缠回脖颈,为她挡好所有可能窥视目光的位置。 “乖女儿,”他说,“以后要一直这么听话才行。” 女孩软软地点头,还没从刚才那场风暴中缓过来,只觉得全身发软,说什么也使不上劲儿,只能窝进他臂弯撒娇蹭了蹭鼻尖:“爸爸最好啦……” 秦奕洲低笑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黑色轿车如同利箭般驶离酒店门口。不远处台阶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旋转门旁抽烟,是周锦川。他比夜还冷峻几分,不知道呆在那里多久。 烟雾缭绕,他眸光阴郁复杂。一时间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看清楚没有,也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的酸涩与怒火,到底翻涌到了何种程度。 114.上学 三月初的津市,料峭春寒还未完全褪去。早晨六点半的阳光是种淡薄的金,堪堪穿透教学楼窗户上的一层薄雾。 空气里浮动着纸张油墨和早餐包子的混合气味,间或夹杂着从前门飘来的豆浆甜香。 秦玉桐就是在这样的晨光里,重新踏入了教室。 她身上穿着最普通不过的校服,拉链拉到顶,显得脖颈愈发纤细修长。一头浓密的长发被扎成一个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褪去了戏里的精致旗袍和复古卷发,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像一幅被无意间打翻了墨的工笔画,每一笔都清丽又浓烈。 “玉桐!我的大宝贝你可算回来了!” 一个活泼的身影从座位上弹起来,冲过来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秦玉桐回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晨雨,我好想你。” “我也是我也是!”吉晨雨拉着她回到座位,那位置靠窗,被人细心地擦得一尘不染。 而她位置旁边的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桌面干净得能反光,却没有任何书本,像个被遗忘的孤岛。 沉垂野。 秦玉桐的脑海里闪过他那张苍白阴郁的脸,还有那双漂亮又偏执的眼睛。 如今,他真的不来上学了。 秦玉桐垂下眼,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种倦。她没心情去哄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正出神,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林耀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前桌,正反身趴在椅背上,一头蓬松的卷毛在晨光里像金色的泰迪熊,那双干净的杏仁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哟,秦大明星舍得回来上课了?”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一丝惯有的揶揄,“我还以为你直接被保送北影,不理我们这些凡人了呢。” 秦玉桐抬眸,撞进他带笑的眼底,那点烦闷悄然散去几分,她弯了弯唇:“凡人,帮我把作业拿出来抄抄。” 林耀嗤笑一声,嘴上说着“想得美”,手却很诚实地从自己桌肚里翻出一沓卷子,一股脑儿地塞给她。 115.身世、金主 津市的春天终于有了实感,不再是那种裹着寒风的假象。教学楼下的玉兰花开了又谢,新抽芽的梧桐叶在窗外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是埋首于题海的高三学生,和吉晨雨分享一副耳机听周杰伦的新歌,和林耀斗嘴,抢他画到一半的素描本。 直到那个周五的傍晚,那天秦玉桐没有晚自习,提前回了家。 今天,有些不一样。 走廊尽头的家门口,停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手工皮鞋,款式老派,却透着一股威严。 秦玉桐心头一跳,放轻了脚步。 她用钥匙打开门,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客厅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玄关的磨砂玻璃屏风后,人影绰绰。她换鞋的动作慢了下来。 “小乖,回来了?” 是秦奕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绷着一根她能察觉到的弦。 秦玉桐绕过屏风,客厅里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两个陌生男人坐在灰色沙发上,身姿笔挺,像两尊沉默的雕塑。年长的一位约莫六十开外,头发花白,一身熨帖的中山装,脸上是岁月雕琢出的深刻纹路,眼神锐利如鹰。另一位年轻些,四十岁上下,戴着眼镜,气质斯文,但那份恭敬里,藏着一种久居人上的审视。 而秦奕洲,正坐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里。 他今天穿了身检察院的制服,肩章上的金色麦穗和齿轮在傍晚的斜阳里闪着高贵的光。他没有脱下外套,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狐狸眼,此刻沉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空气里浮动着顶级龙井的清苦香气,和一种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压迫感。 那年长的男人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秦玉桐身上,像在打量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这位,想必就是玉桐小姐了。”一口字正腔圆的京腔。 秦玉桐没有作声,只是走到秦奕洲身边站定,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的背带。 秦奕洲的身体动了动,很轻微的幅度,却像一堵墙,将那些审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隔开。他抬手,极为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 “去写作业。”他声音低沉。 “奕洲,何必呢?”年轻些的眼镜男人笑了笑,“孩子大了,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年长的男人端起茶杯,杯盖与杯沿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他看着秦奕洲,语气平淡,却有着不容抗拒的份量:“老爷子走了。走之前,最惦记的还是你。长房无后,二房不成器,秦家偌大的家业,总要有人回来担着。” 秦奕洲镜片后的目光冷了下去,他勾起唇角,没有半分笑意,只有讥讽:“他惦记的,是秦家的脸面,还是怕他那些政敌拿我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出来做文章?” 秦玉桐下意识看向秦奕洲的侧脸。他的下颌线紧绷着,像一柄出鞘的利刃。 年长的男人像是没听到他的嘲讽,目光再次转向秦玉桐,这次,多了几分势在必得的满意:“这孩子非池中物。等回了京市,她就是我们秦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那些肮脏的过去,就都过去了。” 秦玉桐不解。 肮脏的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个男人终于走了。门被关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缓缓散去,但客厅里那股冷掉的茶香,却仿佛凝固在了空气里。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将整个房间染成一种近乎血色的金红。 秦奕洲站起身走到窗边。高大的背影被光线勾勒出一道沉默的剪影。 他抬手,扯了扯喉口的领带,动作里带着一丝烦躁。然后,他解开风纪扣,将领带整个抽了出来,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过来。”他没有回头。 秦玉桐站在他身后。 “他们是京市秦家的人。”秦奕洲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案情,“我母亲是秦家老爷子的私人看护,我是他的私生子。” 每一个字都清晰,冷酷,不带任何感情。 他终于转过身来,逆着光,脸上的神情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他伸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秦家是百年望族,世代为官,权势滔天。” “小乖,”他叫她,“你想不想我回去?” 他问。 “你想不想……做秦家的大小姐?” 他身上那件挺括的检察官制服,此刻仿佛成了沉重的枷锁。 这个问题,她没有思考太久。 她从他身后,轻轻握住了他那只垂在身侧微凉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此刻,这只手微微蜷缩着,带着一丝紧绷。 秦奕洲的身形一僵。 “我想。”秦玉桐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她仰头,只能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指尖的凉意。 “不是想做秦家的大小姐,”她的声音染上一丝柔软的执拗,“是想你回去。如果你想回去,我就陪你回去。” 你不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她知道,他懂。 良久的沉默。 秦奕洲反手,用温热的掌心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住。拇指在她的手背上缓慢而用力地摩挲了一下。 “好。” 那夜之后,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就像紧绷的弓弦,只等着离弦的那一刻。 五月,天气开始燥热起来。梧桐树的叶子长得愈发肥厚,在柏油马路上投下浓绿的荫蔽。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减少,空气里弥漫着青春期末尾特有的焦灼与期待。 这天下午是自习课,林耀不知从哪儿弄来两支绿豆冰棍,从后门溜进来,递给秦玉桐一支。 “大小姐,消消暑。”他趴在前排的椅背上,头发被汗水打湿,几缕贴在额角,那双杏仁眼亮晶晶的,盛满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秦玉桐被他逗笑,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 “别贫。”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肚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北京号码。 她疑惑地接起:“喂,你好?” 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男声,带着几分艺术家的随性与不羁:“是秦玉桐小姐吗?我是李白。” 秦玉桐愣住了,握着冰棍的手停在半空中。 “李导?”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是我。”李白导演似乎笑了笑,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兴奋,“长话短说,我们的片子,进了戛纳的主竞赛单元。” “什么?”秦玉桐怀疑自己听错了,周围同学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林耀嚼冰棍的嘎吱声,都仿佛离她远去。 “戛纳电影节,法国。你作为女主角,必须出席。这两天把港澳通行证和护照准备好,团队会帮你办签证。机票酒店都订好了,下周就走。” 秦玉桐彻底懵了。 戛纳?法国? 那不是只存在于电影杂志和新闻里的名字吗?她只是一个还没参加高考的高三学生,怎么就跟那个地方扯上了关系? 电话挂断后,她还举着手机,呆呆地看着窗外被阳光晒得发白的梧桐叶,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了?谁啊?”林耀凑过来,好奇地探头。 “……一个骗子吧。”秦玉桐喃喃道。 事实证明,那不是骗子。 第二天,一个自称是周锦川助理的人就联系了她,约她在一家高级酒店的行政酒廊见面,说要聊一聊去戛纳的细节。 秦玉桐是瞒着秦奕洲去的。她不想在他忙着应付京市那些事的时候,再拿这种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的事去烦他。 行政酒廊在酒店顶层,视野极好,可以将海河风光尽收眼底。秦玉桐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裙,坐立难安。 没多久,一个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周锦川今天穿得很休闲,一件质感极好的黑色T恤,手臂肌肉线条流畅。他比在片场时看起来更放松,也更……具有侵略性。 “等很久了?” 服务生端来咖啡,他熟练地用银匙搅动着,姿态随性。 “周老师。”秦玉桐说。 周锦川抬眸看她,从她的眉眼,滑到她微微抿起的嘴唇,再到她紧张地交握在一起的白皙手指。 他忽然笑了,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 “小朋友,还在为戛纳的事发懵?”他一针见血。 她点了点头。 “那就别懵了。”周锦川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眼神玩味,“托你的福,我跟李导这把年纪,还要去跟年轻人抢金棕榈。” “托我的福?”秦玉桐更不解了。 “不然呢?”周锦川放下杯子,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慵懒的掌控感里,“你以为一部小成本文艺片,凭什么能让戛纳破例?” “背后有位神秘的金主,为你一掷千金,把这部片子硬生生砸进了戛纳。”周锦川的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想知道他是谁吗?” 她来拍这部电影,是选角导演主动来找她的。 那是她凭自己本事得来的机会。 为什么要叫金主? 可现在,周锦川用一个轻飘飘的词,就将她所有的努力和天赋,都归结为一场暧昧不清的交易。 “周老师,”秦玉桐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她抬起眼,那双总是带着蒙蒙雾气的眸子此刻清澈得像两汪寒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周锦川看着她这副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小朋友,”他换了个姿势懒懒道,“成年人的世界,有另一套游戏规则。才华是入场券,没错,但能让你坐上主桌的,往往是别的东西。” “你很漂亮,秦玉桐。漂亮本身,就是一张王牌。”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秦玉桐只觉得一阵恶心。那感觉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强行剥开了纯白的外壳,要将里面灌满污浊的泥浆。 她挺直了背,原本的拘谨和不安被一种凛然的薄怒所取代。 “我不是靠谁才拿到这个角色的。”她说,“选角导演找到我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这部电影的投资方是谁。” “所以呢?”周锦川好整以暇地靠回沙发里,双臂环胸,“你以为那位只手遮天的人物,需要让你知道他的存在?” 他轻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他为你铺好了路,让你走得风光无限,甚至让你以为这一切都是靠你自己。这才是最高明的手段,不是吗?” 秦玉桐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想起秦奕洲。他也是这样,为她挡下所有风雨,为她把一切都安排妥帖,却从不告诉她背后的波谲云诡。 可那不一样。秦奕洲是她的家人。 而这个所谓的“金主”,又是谁?他凭什么? 一股无名的火气从心底窜起,烧得她脸颊发烫。 她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光洁的地板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轻响。 “如果去戛纳是这么一回事,”她看着周锦川,目光里没有丝毫退缩,“那我不去了。”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小挎包,转身就要走。 她宁可不要这份突如其来的荣耀,也不愿让自己被贴上那样的标签。 “站住。” 周锦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没有了刚才的慵懒和玩味,带上了一丝冷硬的质感。 秦玉桐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 “闹脾气?”他淡淡地问,“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个机会,愿意付出一切吗?你现在说不去就不去,你把导演当什么?把整个剧组几个月的辛苦当什么?” “还是说,”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抹危险的意味,“你觉得,那位为你一掷千金的人,会允许你临阵脱逃?” 秦玉桐猛地回过身,双眼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他凭什么不允许?他以为他是谁?” 周锦川看着她炸毛的样子,眼神却倏地柔和了一瞬。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小朋友,”他忽然抬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因为情绪激动而沁出了湿意。 周锦川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指尖,低声笑了。 “脾气还真不小。” 然后走回桌边,拿起账单夹签了字。 “周三,津市国际机场,T2航站楼。我的助理会把机票信息发到你手机上。”他将笔放回原处,声音恢复了那种圆滑影帝的腔调,仿佛刚才的交锋从未发生。 他抬眼,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难辨。 “别闹小孩子脾气了,秦玉桐。这个世界上,想被这样砸钱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法国。” 说完,他戴上鸭舌帽和口罩,与她擦肩而过。 116.启程 秦玉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秦奕洲今晚有个检察院的紧急会议,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金主”、“交易”、“王牌”。 她引以为傲的天赋和努力,在那个男人的口中,变成了一场心照不宣的皮肉生意。而她,是那个被蒙在鼓里、贴好价码的商品。 接下来的几天,秦玉桐都有些魂不守舍。 周三,津市国际机场T2航站楼。这个时间地点像个魔咒,在她脑海里盘旋。 去,还是不去? 去,就是默认了周锦川那套“成年人的游戏规则”,承认自己是那只被无形大手摆弄的漂亮玩偶。 不去,就是将整个剧组的心血付诸东流,做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 夜深人静时,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点开新浪娱乐的首页,一个加粗的标题跳入眼帘——“戛纳国际电影节开幕在即,华语影片能否再创辉煌”。 点进去,是往届电影节的图集。 闪光灯汇成的银色海洋,长长的红毯像是通往圣殿的朝圣之路。女明星们穿着高级定制的曳地长裙,妆容精致,体态优雅,对着镜头挥手微笑,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万众瞩目”的光芒。 她们的名字,会被全世界的影迷记住。她们的作品,会被刻在电影史的荣誉柱上。 秦玉桐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触控板,一张张照片从眼前掠过。那是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被镁光灯和全世界的目光加冕的荣耀。 她想起了在片场时,导演对她说:“玉桐,你天生就该活在镜头里。” 她也想起了自己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台词、揣摩人物表情的日日夜夜。 凭什么? 就凭一个素未谋面的“金主”,就要将这一切都抹杀掉? 秦玉桐慢慢地合上了电脑。黑暗中,她脸上的迷茫和挣扎,被一种近乎孤勇的倔强所取代。 她要去。 她不仅要去,她还要站在那条红毯上,站在全世界的镜头前,告诉所有人,她叫秦玉桐。 她凭的是自己。 - 蔚蓝海岸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戛纳这座南法小城。 街上随处可见胸前挂着通行证、行色匆匆的各国电影人。一切都新鲜又迷人,像一场流动的盛宴。 秦玉桐被安排在一家临海的五星级酒店套房里,阳台正对着波光粼粼的地中海。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站在阳台上,海风吹起她的长发。 门上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她以为是助理,拉开门,看到的却是戴着墨镜,穿着一身休闲亚麻西装的周锦川。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很自然地走进房间,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 “怎么,还在生我的气?连周老师都不叫了?”他语调轻松,仿佛那天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秦玉桐抿着唇,没有说话。 周锦川也不在意她的冷淡,自顾自地走到阳台边,靠着栏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天鹅绒质地的首饰盒。 “喏,给你的。”他朝她递过来。 秦玉桐没有接:“我不需要。” “别误会,”周锦川嘴角的笑意淡了些,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这不是什么收买人心的玩意儿。” 他顿了顿,表情是难得的认真。 “这是杀青礼物。电影拍完那天,本来想给你的,结果你走得早,没来得及。” 秦玉桐怔了一下。 当时自己提前走了,居然忘记了和他的约定。 见她神情松动,周锦川索性自己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铂金项链。吊坠是一枚镂空的银杏叶,做工极为精致,叶脉清晰可见。 是她所扮演的那个角色最喜欢的东西。电影里,有一个贯穿始终的意象,就是男主角画给女主角的一枚完美的银杏叶标本。 这是属于她饰演的那个角色,属于她在这部电影里付出的证明。 周锦川看着她微怔的脸,忽然低声笑了。 “脾气不小,人倒是挺好哄。” 她脸上刚褪下的红晕又悄然浮起,一半是羞,一半是恼。秦玉桐猛地从他手里夺过那个天鹅绒盒子,把人推出去关上门,将男人含笑的视线隔绝在外。 她背靠着冰凉的玻璃门,指尖攥紧了那个小小的盒子,仿佛里面装着的不是一条项链,而是某种足以烫伤她的证明。 很快,红毯仪式定在傍晚。 来自巴黎的造型团队敲响了套房的门。为首的是一位名叫Hélène的金发女人,眼线画得极长,嘴唇薄得像刀。 她让秦玉桐换上那件从米兰空运来的高定礼服。象牙白的丝缎,鱼尾设计,剪裁极度贴合身体,任何一丝赘肉都无所遁形。 秦玉桐在镜子前站定,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Hélène绕着她走了一圈,指尖像游标卡尺一样在她腰间比划了一下,最后停在她的小腹处,轻轻按了按。 “Non, non, c'est pas possible.”她摇着头,用一种掺杂着法语口音的生硬英语说,“太胖了。” 胖?她十几年来第一次被人说胖。 “从现在开始,”Hélène的刀片唇里吐出指令,“到走上红毯之前,你不能吃任何东西,水也只能小口地抿。”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漫长的煎熬。 造型师在她脸上涂抹,发型师在她头顶摆弄。而她的胃开始发出空洞的绞痛。早午饭没吃,现在连晚饭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妆发完毕,Hiddené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而秦玉桐,却觉得自己快要灵魂出窍。她饿得头晕眼花,眼前阵阵发黑。 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小时的空档,Hélène带着团队去隔壁休息。秦玉桐独自坐在空旷的套房里,胃里的烧灼感愈发强烈。 她像个僵尸一样,拉开门走了出去。 暮色四合,戛纳的街头被一层碎金般的余晖笼罩。海风吹来,带着咸腥和一丝食物的香气。那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她的脚步。 她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口有一家露天的小酒馆。原木的桌椅,摇曳的烛光,客人们正在享用晚餐。 秦玉桐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躲在一丛茂盛的三角梅后面,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其中一桌。 那是一对情侣。男人正用叉子卷起一卷奶油培根意面,金黄的酱汁裹着白色的面条,热气腾腾。他笑着喂给对面的女孩,女孩的脸上漾开幸福的红晕。 她的视线又黏在了邻桌的一只藤编篮子上。里面是刚出炉的法棍,外皮焦脆,内里柔软,旁边放着一小碟黄油。 秦玉桐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胃里的野兽叫嚣得更厉害了。她甚至能想象出那面包撕开时麦香扑鼻的味道,黄油在温热的切面上融化的腻滑口感。 她从未如此狼狈过。像一个饥肠辘辘的流浪儿,贪婪地窥伺着别人的晚餐。 就在她看得出神时,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笼罩了她。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极其清冽干净的冷香。 像冬日清晨,踏过积雪的雪松林。 这味道太过独特,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瞬间将食物的香气压了下去。秦玉桐僵硬地回过头。 灰色天幕下,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巷口,车门无声地开着。车旁站着的男人,像是从中世纪的古堡里走出来的西方贵族。他穿着一身炭灰色手工西装,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衬衫和一枚低调的铂金袖扣。他没有看向她,而是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身后的人说话。 那张侧脸的线条,如同被最锋利的刀精心雕刻过,从额角到下颌,每一寸都堪称完美。 她认得他。或者说,她见过他两次。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男人似乎结束了交谈,终于转过头来。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没有丝毫意外,仿佛他一早就知道她在这里。 —— 一个评论都没有真的有人看吗????﹏??????? 117.漂亮 秦玉桐正在犹豫是不是该打个招呼,商屿就提步朝她走来。 她道:“商先生。” 男人的视线在她那身象牙白的鱼尾裙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上移,回到她因饥饿而失了血色的脸上。不放过她泛白的嘴唇,和那双强撑着不肯泄露脆弱的漂亮眼睛。 然后,他极轻地笑了一下,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带着微醺质感的粤语。 “你好靓。” 他说。 但这一次,秦玉桐听懂了。 或许是因为他此刻的眼神太过专注,又或许是这寂静的小巷里,他的声音成了唯一的主宰。她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两个字里,毫不掩饰的直白的欣赏。 漂亮。 被他这样的人,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说“漂亮”,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让人心旌动摇。 秦玉桐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礼服冰凉的丝缎被她捏出细微的褶皱。她想别开眼,却发现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他向前又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一种危险又暧昧的程度。秦玉桐甚至能看清他炭灰色西装面料上精细的纹理,和他眼角下那颗极淡的褐色小痣。 商屿又问,说的依然是粤语,但语速放得很慢,确保她能听懂每一个字。 “还记不记得,我教过你怎么念我的名字?” 秦玉桐的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烫,连带着耳朵也烧了起来。她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正饶有兴味地逡巡在她泛红的耳垂上。 她垂下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空中轻轻颤动,像被惊扰的蝶。 “……记得。” “商屿。”这两个字被她说得动听极了。 “你刚才,是不是饿得快晕了?”商屿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笑意。 秦玉桐还没从方才那种被人盯住的暧昧感里回神,只觉得脸颊滚烫。她低头看自己礼服下摆上的褶皱,又偷偷抬眼去瞄他。他站在夜色和霓虹交织的小巷口,肩膀极宽,手腕上戴着复古银表,在路灯下泛起细碎光芒。 “……有点。”她小声承认,“他们说要断食,我也只能忍着。” 商屿挑眉:“为了走红毯?” 秦玉桐咬了咬唇,没有否认。 巷子尽头传来阵阵法式餐厅飘出的面包香气,她胃里又是一阵抽搐。偏偏这时,他却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肩上。 西装很重,有股淡淡雪松味道,还有成年男人独有的体温。 “别冻坏了。”他说,“今晚风大,你穿成这样,不怕生病?” 仿佛只是个体贴的举动。 秦玉桐愣了一下,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襟,小声道谢:“谢谢……” 商屿突然问:“你的电影,我看过预告片。” 秦玉桐怔住,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尴尬地点点头,“嗯……导演剪出来给我看过一次。” 他垂眸望向她,那双深色眼睛藏着难以琢磨的情绪。 “你演技不错,比很多老演员都自然。有些镜头……”他顿了一下,语气意味不明,“挺大胆。” 秦玉桐有点窘,指尖无意识地搓着西装袖口。那件外套太大了,肩线垮在她纤细的锁骨上,像是偷穿了谁的衣服。 其实那些镜头,她根本没演什么,全凭本能。假戏真做?她不敢承认,在别人面前说不出口。 “你是不是……跟那个男演员关系很好?”商屿慢条斯理地说,“我看你们拍吻戏的时候,好像挺投入。” 秦玉桐没注意到男人话中的占有欲。但说实话,她那段时间确实上头了,总把自己当黄济宁,卑微地爱唐墨。现在想来,那只是戏而已。 秦玉桐下意识反驳:“没有!我们只是按剧本来的——” 话刚出口,又觉得自己解释得太快,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商屿盯着她看,那双深褐色眼睛里藏着一点笑意,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放在心上。 “不是就好。”他语气轻描淡写,但唇角却微微扬起一个弧度,“我以为你喜欢上他了。” 秦玉桐呼吸一滞,不知怎么接,只能别扭地移开视线,小声嘟囔一句:“才没有……” 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寒噤,本能缩紧肩膀。他察觉到似的,将外套拉高了一点,把她半抱进怀里一样裹住。 “傻女,”他用粤语呢喃了一句,“冻坏了怎么办?” 他的手掌落在她后背,很自然地顺势揉了一下,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安慰还是调情。 就在这时,他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们叫我去签文件。”商屿收敛表情放开她,用流利法语回了一句,大意是“再等五分钟,我马上过去”。 商屿低头替她理了理领口,慵懒的尾音:“我不能陪你走红毯了,有点事要谈。” 他看着她,眼神里藏着一点遗憾,却又克制得体,“今晚很漂亮。” 秦玉桐咬了咬唇,把西装紧了紧,小声说:“那你会看直播吗?”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问出来了。 商屿笑了一下,很绅士地后退一步,朝她微微颔首,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慢吞吞道:“祝你好运。记得吃饭。” 他转身进车,一只手还搭在门框上,又回头望了一眼,少女正站在街灯下,被风吹乱发丝,如梦似幻。 天色彻底暗下来,戛纳海岸线远处霓虹浮动,人群如潮水般涌向主会场。酒店大堂内光影斑驳,各国记者和摄影师早已守候多时。 周锦川穿着剪裁精致的黑礼服,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游刃有余。他见到秦玉桐便扬眉打趣:“小祖宗,你终于肯下来啦?差点以为你临阵脱逃。” “鞋子太高,不敢快跑,”秦玉桐撇撇嘴。 周锦川伸出胳膊让她挽住,“放轻松,有我。” 两人并肩走出酒店旋转门,一瞬间镁光灯铺天盖地扑来,如同骤然落下的一场白昼暴雨。 红毯尽头是金棕榈奖杯造型的大屏幕,无数镜头对准他们,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鱼尾裙拖曳过厚重的红毯,每一步都是考验。秦玉桐努力挺直脊背,将呼吸收敛成最优雅的频率,可脚踝还是因为鞋跟太细险些扭到。 就在身体失衡的一刻,她本能地攥紧周锦川手臂。周锦川反应极快,一把搂住她纤腰,把人半抱进怀里。 现场闪光灯疯狂扫射,这一幕恰好被捕捉下来:少女脸颊泛粉,被男人揽入怀中的姿态暧昧至极。一时间台下窃窃私语四起,有法媒女记者惊叹:“也太可爱了吧!” 前方主持人已经举麦迎接,两侧观众席欢呼不断。有男粉高喊中文名字,也有人挥舞法国小旗子叫“La Belle Chinoise!” 海风卷过裙摆与长发,镁光、掌声、异乡夜色交错成梦境一般的不真实感。 118.影后 秦玉桐坐在吧台边,一杯香槟握在手里,指尖微凉。她刚从后台出来,还没来得及卸妆,睫毛膏晕染出一点点淡青的阴影,给她添了几分鬼气。 没人想到,她竟然拿到了影后。 这个第一次演戏的中国女孩,惊艳了整个世界。媒体蜂拥而至,说她戏演得好,但人更漂亮,媒体大肆用仙女、精灵、天使各种形容词堆砌到她身上也不为过。 周锦川站在人群背后,看着少女被众星捧月般围绕。黑西装领带松开半寸,眉眼带着惯常的玩世不恭。他走近时,人群自觉让开一条路。 “小朋友,”他轻笑,“这么快就开始借酒消愁?不请我吃宵夜?” 秦玉桐抬眸看他,有些醉又有些自得地说:“周老师,我现在可是影后,要不要给您签个名?” “行啊,”周锦川顺势拉住她手腕,将人从高脚椅上拽下来,“签哪儿?胸口还是腰窝?” 她笑骂了一句,软绵绵靠在他身上,任由他将自己带进酒店。 电梯间安静下来时,只剩两个人并肩站定。 “其实……”秦玉桐靠墙闭目歇息,裙摆拖曳过大理石地面,有些狼狈却格外美丽,“他们都以为我们有什么,其实没有,对吧?” 周锦川偏头盯着她,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怎么,没有吗?小祖宗,你可是在剧组白睡了我那么久。” 他的语气暧昧极了,不紧不慢,让空气变得燥热起来。 怎么说得好像他吃亏了一样。 “胡说八道!”秦玉桐睁开眼睛瞪他,却发现自己根本站不稳,被男人揽进怀里,下巴抵住额角。 周锦川搂紧怀中的女孩:“今晚很乖嘛,都没反抗。” “谁、谁要反抗你啊……”少女嗓音发颤,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作祟,她挣扎一下,却被男人扣住手腕按到墙上。 “小朋友,”周锦川低头吻了一下她鬓角,“明天还想醒来吗?”暗示意味十足。 秦玉桐脑袋晕乎乎的,下意识抓紧他衬衣领口,小声骂了一句:“流氓……” 男人低头笑了一下,声音带着点沙哑:“骂我流氓?那要是流氓想操你怎么办?” 她睫毛颤得厉害,却倔强地仰起下巴,“你敢吗?” 周锦川眸色深沉,他伸手捏住女孩纤细的手腕,把她拉近自己怀里。他身上的体温很高,有种烫化了的错觉,“你摸摸看,我敢不敢。”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不容分说地引导着向下滑去。西装裤料冰凉又坚硬,他把她柔软的指尖按在自己胯间,那里的炽热和膨胀隔着布料也清晰可感。 秦玉桐僵住了,全身血液好像瞬间涌到脸颊,一阵灼烧般发烫。 “你……神经病!”她咬牙切齿,小声骂道,却没挣脱出来。 周锦川低笑出声,他喜欢看少女此刻狼狈又无措的小表情。他握紧那只小手,让女孩不得不触碰自己的欲望,然后故意用力收了一下腰线,把人整个圈进怀里。 “别怕,”他嗓音低沉,“签名可以改天给我,现在先陪陪我,好不好?” 秦玉桐喘息有些乱,她努力想推开他,但男人比她高太多、力气也大得离谱。 他的唇贴过来,在玲珑锁骨处轻轻啄了一口,又顺势咬住耳垂。不等秦玉桐反应过来,他已经托臀将人抱起,让双腿环住自己的腰。 秦玉桐惊叫出声,本能地搂紧男人脖子,下巴磕到了对方肩窝,被他顺势吻了一记侧脸:“乖,再叫一声。” 结果被她狠狠咬了口脖子。 周锦川暗想她今年才18,这么一算真是属狗的,顿时失笑。 还是个小孩子。 电梯门开了,周锦川抱着少女踏入顶层套房区。 秦玉桐搂着他脖子使不上劲,掌声、镁光灯、金色奖杯,还有台下那些或嫉妒或艳羡的目光,都远了。她明明该笑,可能是酒精的缘故,嘴角僵住,只觉得喉咙发涩。 房间门被他刷开,又合上,没开灯,屋里有些黑。 “想什么呢?”周锦川低头贴近她耳畔,嗓音带着点哑,“不至于喝两口就醉成这样吧?” 秦玉桐没理他,她缓缓睁开眼,忽然看见一束鸢尾花——紫蓝色的花瓣,在黑暗中静静绽开。 她呼吸一凝,怀疑自己看错,又仔细确认才发现只是一幅画。 原来只是画,不是花。 秦玉桐不知怎么突然想到那个人也在法国,现在是不是也会看到鸢尾? 酒精将情绪突然放大,心脏猛地收紧,她鼻腔里都是酸涩味道,眼泪突然滚下来,一滴砸进男人锁骨窝里。 周锦川动作顿住了。他本来正把她抵在墙上,手臂钳制着她腰肢,大腿顶开她膝盖,已经把蕾丝内裤扯下来一半。 可这会儿,他感到怀里的女孩软成一滩水,却不是因为情欲,而是哭了出来。 他皱眉,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痕,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操你怎么还哭了?” 秦玉桐闭着眼睛,小声呜咽一句:“别碰我……” 声音细得像猫叫,又倔强得要命。周锦川愣住,看见女孩肩胛骨微微颤抖,心疼压过了那点欲望。 “行,”他松开手,有点烦躁地揉了揉自己头发,“不碰了。” 秦玉桐用手背狠狠蹭掉脸上的水痕,然后靠墙坐下,把膝盖抱起来,下巴埋进臂弯里一动不动。 空气沉默下来,周锦川站在那里,好半天没再碰她,叹气似的坐到旁边去,从西装内袋摸出烟盒,又犹豫一下收回去。 “真服了你。”他语气终于软下来一点,“要不要陪你聊聊?” 秦玉桐吸吸鼻子,没有搭理他,但肩膀明显放松些许。 良久,她闷闷问:“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会不会还有人喜欢我?” 好像每个人喜欢她都是因为漂亮,媒体是,沉垂野是,周锦川是,商先生是,几乎所有人都是。 怎么没人因为她的其他优点喜欢她呢? 周锦川斜睨过去,勾起嘴角笑得玩世不恭:“傻问题。我现在就喜欢你啊,要不要试试我能不能让你忘掉别人?” 说完听见她哼了一声,估计是不屑,周锦川也没恼,伸手揽住女孩肩膀,把自己外套脱下来披给她,还顺势捏了一把她耳垂。 “别老想着别人,你看看我,多帅。” 男人好像总是对自己的一切都很自信,周锦川也不例外,网友们评选帅哥没有不把他带上的。他从17岁开始跑龙套,得到的第一个重要角色就靠这张脸。 秦玉桐被逗得破涕为笑,却还是忍不住抽噎两下,锤他胸口一下,“流氓。” “嗯,是你的流氓。”周锦川凑近一点,在昏黄灯光下亲吻女孩额心,“不许再哭了,小朋友。” 周锦川的吻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额心,带着安抚的意味。他身上那股古龙水的冷冽,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竟奇异地驱散了盘桓心头的寒意。 她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男人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双腿交迭,姿态放松。仿佛刚才那个差点在酒店房间里擦枪走火的人不是他,此刻的他,只是个无害又英俊的兄长。 可秦玉桐知道,他不是。 这人从骨子里就是一头伺机而动的狼。 周锦川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挑了挑眉,“怎么,小朋友,被我的帅气迷住了?再看下去,我可要收费了。” 他总是这样,没个正经。好像天大的事,在他嘴里都能变成一句轻飘飘的玩笑。 可秦玉桐忽然觉得,就是他这种理直气壮的自信,格外……迷人。 他从十七岁在片场跑龙套,被人呼来喝去,到如今站上神坛,成为最年轻的三料影帝,这一路上的刀山火海,恐怕比她吃过的盐都多。他的自信,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一拳一脚,一部戏一部戏打出来的江山。 他配得上所有人的喜欢。 那自己呢? 她低头,视线落在那座金色奖杯。这是她凭本事拿到的,不是靠脸,不是靠任何男人。 她也该配得上。 “别老叫我小朋友。”秦玉桐忽然开口,有些哑,带着哭腔的余韵,但语气却很认真。 “哦?那叫什么?秦老师?还是影后大人?” 他意外,故意逗她,伸手想去捏她的脸。 秦玉桐却偏头躲开了,反而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了他喉结下方,那里有一个她刚刚盛怒之下咬出的浅浅牙印。 周锦川的呼吸一滞,眼神瞬间深邃下来。 “叫我的名字,”少女仰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了迷茫和脆弱,只剩下一点点执拗和挑衅,“秦玉桐。” 周锦川看着她,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发现自己错了,原以为是只无害的小奶猫,分明是只还没长大的小狐狸,狡黠又勾人。 “好,”他从善如流,“玉桐。”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秦玉桐满意地弯了弯嘴角。 她觉得自己的“配得感”好像真的高了一点。既然他能这么自信,她又有什么理由自怨自艾? 于是,她更大胆了些,手指顺着他的脖颈,勾住他的领带,将人往下拉近了几分,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周锦川,”她学着他惯常的语气,“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哄,特别好骗?” 男人眼底的墨色翻涌,像是酝酿着一场风暴。他没有回答,而是反手扣住她的后颈,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彻底按进自己怀里,用行动回答了她。 西装外套从她肩头滑落,露出礼服下大片白皙的肌肤。周锦川的手掌滚烫,顺着她纤细的腰线一路向上,所到之处,仿佛燃起一片燎原的火。 “唔……”她被吻得喘不过气,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口的衬衫。 良久,周锦川才微微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两个人的呼吸都乱得一塌糊涂。 “现在知道我敢不敢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小狐狸,玩火是会烧到自己的。” 秦玉桐脸颊绯红,嘴唇被吻得红肿,非但没有怕,反而笑了起来,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被他吮吻过的唇角。 “那又怎样?”她喘着气,挑衅地看着他,“烧到了,周老师会负责灭火吗?” 周锦川被她这个动作和这句话彻底勾住了魂。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对一个小丫头产生这么强烈的欲望。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邪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负责。”他将她轻轻放到柔软的大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她,“不过不是今晚。”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有欲望,有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睡觉,影后大人。”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签名可以欠着,但身体不能垮。明天还有庆功宴。” 说完,他转身走向浴室,步履匆匆,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秦玉桐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119.秦家 高考前一晚,秦玉桐正在看复习资料,放在桌上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 【祝你旗开得胜,前途似锦。】 没有备注的号码,却仿佛知道是谁,她愣了一下,没有回复,只把手机调成静音丢回抽屉深处。 一味去想从前的伤疤是对现在自己的凌迟。 不用理。 直到高考最后一门结束的铃声响起,无数的试卷和书本被撕碎,从教学楼的窗口纷纷扬扬地洒下,像一场为青春送行的雪。 秦玉桐没有参与这场狂欢。 她和秦奕洲去了京市。 一条僻静的胡同里,青砖灰瓦,朱漆大门,门口站着两个站得笔直的警卫。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上个世纪的旧电影,古老而庄重。 门开了,穿中山装的老管家迎了出来,恭敬地对秦奕洲躬身:“奕洲少爷,您回来了。先生们都在正厅等着了。” 秦奕洲微微颔首,牵着秦玉桐的手,走进了这座古老的深宅大院。 院子里种着两棵巨大的海棠树,夏日的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穿过几道回廊,终于到了所谓的正厅。 一进门,一股混杂着陈年木香和顶级茶叶的厚重气息扑面而来。 满屋子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人,穿着一身唐装,手里盘着一串佛珠,不怒自威。正是上次去她家请秦奕洲回去的那个老人。 下面两排坐着的,都是些中年男女,个个衣着不凡,神情或审视,或淡漠,或好奇。 秦玉桐却总感觉他们的视线带着若有若无的蔑视,仿佛是高等阶级对低等阶级与生俱来优越感。 秦奕洲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他领着她走到大厅中央,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二伯,”他顿了顿,“我把玉桐带回来了。” “哟,这就是奕洲你在外面养了十几年的那个孩子?”一个妩媚的中年女人率先开了口,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长得倒是水灵,就是不知道,配不配得上我们秦家的门楣。”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有些僵。 秦玉桐感到有些难堪,明明是他们请爸爸回来的,如今为难他们是要闹哪样? 秦奕洲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金丝眼镜下的狐狸眼微微眯起,透出几分危险的寒光。 “二姐,”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玉桐是我秦奕洲的女儿,她的身份,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那女人被他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秦淑媛,秦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主。她最看不上的,就是秦奕洲这种不清不楚的私生子。 要不是她大哥,秦家真正的长子嫡孙,十几年前一场车祸走得早,如今秦家哪里轮得到秦奕洲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回来! 她被秦奕洲当着满屋子人的面下了脸子,一张保养得宜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我置喙?”秦淑媛冷笑一声,拔高了音调,“秦奕洲,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私生子,带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也敢在我面前摆谱?你真当自己是秦家的主子了?” 秦玉桐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从秦奕洲的掌心里挣脱。她不想让他因为自己,在这里受这样的侮辱。 可秦奕洲的手却握得更紧了,那股力量沉稳而坚定,不容她退缩。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秦淑媛一眼,那眼神冷得像数九寒冬的冰,让秦淑媛的叫嚣声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二姐,”秦奕洲的声音依旧平稳,“大哥不在了,我很难过。但你把对我的怨气撒在一个孩子身上,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他一句话就戳中了秦淑媛最痛的地方。大哥是多么风光霁月金相玉质的人啊,他也配提? “你闭嘴!你不配提我大哥!”秦淑媛气急,“要不是我大哥走得早,秦家哪有你站的地方!你和你那个妈一样,都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秦奕洲神色不变,仿佛早就习以为常,他还未开口,却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制止了她:“够了!” 老爷子面色微沉,场面瞬间噤若寒蝉,他向秦玉桐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秦玉桐先是看向秦奕洲,见他微微颔首才松开他的手朝老人走去,垂手站立。 “嗯,”老爷子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既然进了秦家的门,以后就要守秦家的规矩。这是你奶奶留下的镯子,拿着吧。” 老管家立刻递上一个丝绒盒子。 里面是一只通体翠绿的玉镯,水头极好,一看就价值连城。 秦奕洲亲自拿起镯子,拉过秦玉桐的手,将那只冰凉的玉镯套进了她纤细的手腕。玉镯圈口不大,堪堪滑过她的手骨,戴上后,衬得那截皓腕愈发雪白莹润。 “既然是奕洲的孩子,以后就留在京市吧。”老爷子一锤定音,“管家,带小姐去‘静安居’,离奕洲的院子近一些。”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 送镯子不算什么,那是秦奕洲生母的东西,但秦家的每一个院子都有名堂,“静安居”虽然偏僻,那也是秦家嫡系子孙才能住的地方。老爷子这意思是……承认了这个侄孙女的身份? 秦淑媛的脸彻底白了,但也只能愤愤不平地咬了咬牙。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毫无无办法,任由仇人登堂入室。 秦奕洲却像是没看到那些复杂的目光,他微微躬身,道:“谢谢二伯。”然后,他牵着秦玉桐,在那位中山装老管家的带领下,转身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正厅。 走在铺满青石板的回廊上,头顶的海棠树枝叶繁茂。 直到远离了那座正厅,秦玉桐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她刚才手心都冒了汗,此刻被廊下的风一吹,只觉得一片冰凉。 “爸爸,”她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秦奕洲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他微微低头,用指腹轻轻擦去她额角沁出的细汗。 同时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他们不过是恨屋及乌,根本不是她的问题。 “小乖,你不需要任何人喜欢。”男人指尖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语气里显而易见宠溺和骄傲。 “你只需要知道,你是我的女儿,这就够了。” 120.院子 “走吧,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 他重新牵起她的手,那只翠绿的玉镯便顺着她的腕骨轻轻滑落,磕碰到他腕上的腕表,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老管家在前面引路,脚步无声。 这座宅子大得惊人,一进又一进的院落,雕梁画栋,曲径通幽。夏日午后的阳光被高大的树冠筛成细碎的金光,落在青石板路上,光影斑驳。空气里有蝉鸣,还有不知名花草的香气,古老,宁静,却也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严。 “静安居”在宅子的东侧,是个独立的二层小楼,带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院子。院里一架紫藤萝开得正好,绿荫匝地,角落里还有一口不再使用的旧井。 “小姐,您的行李都已经安顿好了。二楼是您的卧室和书房,一楼是茶室和画室。有什么需要,随时按铃吩咐下人。”老管家躬身说完,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秦奕洲领着她走进去,小楼里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家具是上好的花梨木,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 “喜欢吗?”他问。 秦玉桐环顾四周,这里比她在津市的家大了好几倍,也精致了无数倍,却唯独少了那股烟火气。她点了点头,“嗯,很漂亮。” 秦奕洲看出了她眼底的一丝落寞,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乖,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用怕,有爸爸在。” 接下来的几天,秦玉桐几乎没出过静安居的院门。秦奕洲似乎很忙,早出晚归,但每天的晚餐,他都会雷打不动地回来陪她。 这天下午,天气有些闷热,秦玉桐在画室里画了会儿画,觉得心烦,便想去院子里走走。 刚走出静安居的月亮门,就听到不远处的海棠树下传来一阵说笑声。 几个年纪相仿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一身香奈儿的淡粉色连衣裙,长发烫成时髦的大波浪卷,随意地披在肩上。她长得极美,天生带着钩子的媚,一颦一笑都像是在放电。 秦玉桐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就想退回去。 可惜已经晚了。 “哟,那不是奕洲叔带回来的那个妹妹吗?”一个穿着Polo衫,头发用发胶抓得根根分明的男生最先看到了她,语气不加掩饰的轻佻。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秦玉桐身上。 她今天穿得很简单,一件白色的棉布裙子,头发随意绑了个低马尾,脚上一双帆布鞋。在这群非富即贵的公子小姐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被众人簇拥的女孩,也就是秦淑媛的女儿秦相遇,闻声也看了过来。她上下打量了秦玉桐一番,“过来一起坐啊,妹妹。” 说话温温柔柔的,“我叫秦相遇,是你堂姐。” 秦玉桐心里清楚,这帮人来者不善,但躲是躲不掉的。她深吸一口气,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声音不卑不亢:“堂姐好,我叫秦玉桐。” “玉桐?名字倒是好听。”秦相遇笑着,示意身边的人让出一个位置,“就是不知道,是跟了谁的姓。” 这话里的刺,尖锐又刻薄。 周围的人都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秦玉桐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玉镯。 “姐姐说笑了,”她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爸爸姓秦,我自然也姓秦。” 秦相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小白兔一样的堂妹,居然还带刺。 旁边一个叫秦菲的女孩立刻出来打圆场,语气里满是炫耀和奉承:“哎呀,相遇姐,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对了,我听说顾家的廷邺哥下个月就要从军区回来了?你们的好事是不是近了?” 一提到“顾廷邺”这个名字,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京市顾家,与秦家一样,是真正的权贵顶流。而顾廷邺,更是这一辈中的翘楚,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少将军衔,前途不可限量。更重要的是,他还是秦相遇的未婚夫。 秦相遇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娇羞,嗔怪地看了秦菲一眼,“你别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神情,分明是得意到了极点。 “什么没一撇啊,这可是老太爷在世时就定下的娃娃亲,谁敢不认?”最开始那个Polo衫男生秦浩凑趣道,“咱们这些人里,就数相遇姐命最好。生在秦家,嫁入顾家,这辈子就是躺着享福的命。” 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全是羡慕和吹捧。 秦相遇的目光,却状似无意地又落回了秦玉桐身上,她端起石桌上的冰镇酸梅汤,轻轻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 “命这种东西,都是天生的。有的人啊,生下来就在罗马。有的人呢,”她顿了顿,眼神里的怜悯像是在看什么可怜的流浪猫狗,“就算削尖了脑袋,也挤不进罗马的城门。” 所有人都看着秦玉桐,等着看她出丑。 秦玉桐却笑了。 她站起身,阳光透过海棠树的枝叶,在她白色的裙摆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姐姐说得对,”她声音清脆,“不过,我爸爸教过我,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也不是靠投胎就能拥有的。” 她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秦相遇那双美艳的眼睛,“靠自己本事建起来的城池,才最坚固。姐姐,你说对吗?” 秦相遇握着杯子的手骤然收紧。她引以为傲的出身和婚事,在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嘴里,竟然成了不劳而获的笑话! “你……”她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发作。 一个清冷沉稳的男声,却毫无预兆地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秦奕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不远处的回廊下,身姿优越,气宇不凡。 看他们时,明明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神,却让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一群人瞬间噤若寒蝉。 “奕、奕洲叔……”秦浩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刚才那股轻佻劲儿荡然无存。 秦奕洲的目光掠过他们,最终定格在秦玉桐身上,那冰冷的眼神瞬间化开,变得柔和。 他朝她伸出手,“小乖,过来。” 秦玉桐心头一暖,快步走到他身边,被他自然地牵住了手。 秦奕洲这才重新看向秦相遇等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后背发凉。 “我秦奕洲的女儿,不需要挤进谁的城门。”他捏了捏秦玉桐的手,像是在安抚,“因为她想要的,我都会亲手为她建起来。” 说完,他牵着秦玉桐,转身朝静安居的方向走去。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海棠树下压抑的气氛才猛地炸开。 “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奕洲叔怎么这么护着她!”秦菲气得直跺脚。 秦相遇重重哼了一声。 她知道,秦奕洲不是在开玩笑。 那个男人,他什么都不要,偏偏要护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 而另一边,秦玉桐被秦奕洲牵着,走在铺满光斑的青石板路上。 “爸爸,”她小声问,“你都听到了?” “嗯。”秦奕洲应了一声。 “你不生气吗?他们那么说我……”也那么说你。 秦奕洲停下脚步,转过身,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小乖,你记住,狗的吠叫,是伤害不到鹰的。” “他们不过是……嫉妒你罢了。” 122.生日、三哥 七月十六日,京市饭店。 整座饭店最顶层的宴会厅被秦家包了下来,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来往宾客的衣香鬓影。 秦玉桐站在二楼休息室的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她身上穿着一件Dior的星空裙,深蓝色的薄纱上缀满了细碎的钻石,随着灯光流转,像是把一整片夜空都穿在了身上。脖颈上那条名为“月光”的钻石项链是秦老爷子送的,价值八位数。 不久前,她还是那个在海棠树下被人数落的“野种”。 而现在,她成了被精心打扮,即将推到所有人面前的秦家大小姐。 “我的天,玉桐,你今天美得太过分了!” 吉晨雨抱着一个巨大的礼物盒子挤进来,一看到秦玉桐就夸张地叫起来,眼睛里闪着的全是小星星。她今天也穿了件粉色的小礼服,活泼又可爱,像一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 “你再这么叫,我就找块布把你嘴堵上。”秦玉桐被她逗笑,心里的那点紧张也散了不少。 “别啊!我可是你的首席吹捧官兼礼物鉴赏师!”吉晨雨把自己的礼物往旁边一堆小山似的礼盒上一放,然后兴致勃勃地扑了过去,“快快快,让我看看这些有钱人都送了些什么好东西!” 秦玉桐无奈地摇摇头,由着她去拆。 大部分都是些名牌包、限量款珠宝、或者干脆就是一张支票。吉晨雨每拆一个,就发出一阵“卧槽”的惊叹。 “我去!这个是……爱马仕的喜马拉雅铂金包?!疯了吧!这玩意儿有钱都买不到啊!” “玉桐!这块表!江诗丹顿的!够我在津市买套房了!” 秦玉桐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吉晨雨上蹿下跳,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这些东西,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堆没有温度的符号。 “咦,这个盒子好特别。”吉晨雨从一堆花里胡哨的包装里,翻出一个样式极为简洁的黑色丝绒盒子,上面没有任何logo,只系着一根深绿色的缎带。 卡片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字,笔锋凌厉,力透纸背。 【秦玉桐小姐,生日快乐。——顾廷邺】 “顾廷邺?”吉晨雨念出这个名字,眼睛瞬间瞪圆了。为了多多了解秦家不至于给好朋友丢脸,吉晨雨在网上论坛翻了很多八卦,大多是捕风捉影,说得煞有其事。 “就是那个传说中你未来的堂姐夫,秦相遇的未婚夫?京市顾家的那位太子爷?!” 秦玉桐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她听秦奕洲提过,按辈分,她该叫这位顾家叁少一声“叁哥”。 “我也不知道,”她摇摇头,“没见过。” “快打开看看!这种大佬送的礼物肯定不一般!”吉晨雨的好奇心已经快要爆炸了。 秦玉桐解开缎带,打开盒子。 里面没有珠宝,没有名表,只静静地躺着一把……蝴蝶刀。 刀柄是乌木的,打磨得极为光滑,泛着幽冷的光。刀身收在柄中,却依然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寒气。在刀柄的末端,刻着一行极小的字。 吉晨雨凑近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一……寸……相……思……一……寸……灰?”她打了个哆嗦,“我靠,送女孩子成人礼礼物送这个?还刻这么一句诗?这位少将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秦玉桐却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冰凉的刀柄。觉得这礼物,比那些华而不实的珠宝名包有意思多了。 至少,它真的可以用到。 晚宴正式开始。 秦奕洲牵着她的手,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 那一刻,整个宴会厅所有的灯光和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男人一身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眼含淡淡笑意,沉稳优雅,气场全开。而他身边的少女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他们站在一起,不像父女,倒更像是一对璧人。 秦老爷子拄着拐杖,满面红光地宣布:“这是秦家的孙女,秦玉桐。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掌声雷动。 秦玉桐站在秦奕洲身边,脸上维持着礼仪老师教过千百遍的得体微笑。她能感觉到,人群中有无数道目光,或惊艳,或嫉妒,或审视。 秦相遇就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裙,美艳逼人,冷冷地看着她。 秦奕洲像是感觉到了她的僵硬,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声在她耳边说:“小乖,抬头,挺胸。你是今天的主角。” 他的声音像定心丸,让她纷乱的心绪瞬间平复下来。 是啊,怕什么呢? 秦奕洲在她身边。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的敬酒和寒暄。 秦玉桐被秦奕洲带着,认识了一个又一个她只在财经杂志和电视上见过的大人物。她微笑着,点头,举杯,一举一动都无可挑剔。 “……这是犬子,刚从牛津回来。” “秦小姐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又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带着儿子过来敬酒,说话的眼神黏腻得让人恶心。 秦玉桐下意识地往秦奕洲身后缩了缩。 秦奕洲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半步,恰好挡住了那道不怀好意的视线。他举起酒杯,笑意不达眼底,“王董过奖了。小女年纪小,怕生,我替她喝。” 他仰头,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自有一股成熟男人的性感与压迫感。 那王董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言,领着儿子灰溜溜地走了。 又应付了几波人,秦玉桐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水晶吊灯的光晃得她头晕,空气里混杂着香水、酒精和雪茄的味道,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轻轻扯了扯秦奕洲的袖子:“爸爸,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秦奕洲低头看她,见她小脸微白,额角沁出了一层细汗,眼底立刻漫上心疼。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去吧,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秦玉桐摇摇头,“我很快就回来。”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提着繁复的裙摆快步离开了这片浮华之地。没有去洗手间,反而推开了一扇通往露台的厚重玻璃门。 “呼……”夜晚的凉风吹散了心头的烦闷和酒意。露台很大,铺着深色的防腐木地板,角落里摆着几盆高大的绿植,因为位置偏僻,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真高啊,仿佛星辰都触手可及。 却又让人觉得不真实。 秦玉桐长舒了一口气,走到栏杆边,终于忍不住,弯腰脱下了脚上那双折磨人的高跟鞋,拎在手里。光洁的脚心贴上微凉的木地板,一股舒服的战栗从脚底窜上来。 她扶着栏杆,踮着脚尖轻快地走了几步,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鸟。 “啊!”就在这时,裙摆下有什么东西绊了她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狼狈地朝前扑去。 完了! 她今天绝对会成为整个京市最大的笑话! 秦玉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撞进了一个坚硬如铁的胸膛。一只铁钳般的手臂箍住了她的腰,将她下坠的身体稳稳捞住。 一股凛冽的、像是雪后松林般干净又冷冽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 没有古龙水,也不是烟草味,是一种……更具侵略性的,属于男人最原始的荷尔蒙味道。 秦玉桐吓得魂都快飞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抬头看去。 男人很高,她就算穿着高跟鞋也要仰视他,更何况现在光着脚。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军装礼服,肩上扛着熠熠生辉的将星,武装带勾勒出劲瘦的腰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肃杀之气。 刀削斧凿般的脸,眉骨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看起来比秦奕洲要年轻一些,但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沉凝气势,却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重。 秦玉桐脑子一片空白,她被男人箍在怀里,姿势暧昧又尴尬。他的手掌就贴在她腰间最细的地方,隔着薄薄的纱裙,那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的皮肤烫伤。 她慌忙想站直身体,挣开他的怀抱。“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语无伦次地道歉。 这个人是哪家长辈,看起来好吓人。她在秦家都没见过。但看他这身军装和年纪,应该和爸爸是同辈。 该不会是那个在军队里的叁叔吧?不过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秦玉桐心里瞬间有了判断,更加窘迫了,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退出来,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叁叔。” 头顶那道锐利的视线,仿佛变成了实质,要将她整个人洞穿。 秦玉桐感觉不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正好对上男人那双毫无波澜的黑眸。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又冷又硬,像是冬日结冰的湖面。 “顾廷邺。”不是回答,只是一个名字的陈述。 秦玉桐愣住了。 顾……廷……邺? 那个送她蝴蝶刀的顾廷邺?秦相遇的未婚夫?京市顾家的那位……太子爷?! 她……她刚才叫他什么? 叁叔?! 一张小脸瞬间从绯红变成了惨白。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 顾廷邺的目光从她涨红的脸上移开,落到她光着的脚丫上。白皙的脚趾因为紧张蜷缩起来,像几颗圆润的珍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惹眼。 他的视线只停留了一秒,便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了,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就那么转身,迈开长腿,沉默地、干脆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高大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玻璃门后。 露台上,又只剩下秦玉桐一个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拎在手里的高跟鞋,再回想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叁叔”,既尴尬又羞耻。 秦玉桐,你真是个笨蛋! 活了十八年,在一个帅得人神共愤的军装男人面前,在一个名义上是自己堂姐夫的男人面前,把人叫成了长辈。 宴会还没结束,秦奕洲还在等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湿气的冷空气,强行把那股烧得她脸颊滚烫的羞耻感压下去。不就是叫错人了吗?他那种冷面神,估计转头就忘了。 对,他肯定忘了。 她重新穿上高跟鞋,理了理微乱的裙摆和头发,秦玉桐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属于“秦家大小姐”的微笑,推门回到了那个金碧辉煌、人声鼎沸的宴会厅。 刚一进去,喧闹的声浪就扑面而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秦奕洲,他正站在一根罗马柱旁,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和一个男人在说话。那个男人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如松,宽肩窄腰,正是那身让她印象深刻的深色军装。 秦玉桐的脚步,瞬间就黏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秦奕洲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恰好在这时回过头,看到了她,眼里掠过一丝担忧,随即朝她招了招手。 “小乖,过来。” 跑不掉了。 秦玉桐头皮一阵发麻,只能硬着头皮,提着裙摆,用礼仪老师教过最优雅的步子挪了过去。 “去哪儿了这么久?”秦奕洲伸手,极自然地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动作亲昵又温柔。 “……吹了会儿风。”她低着头。 秦奕洲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随即了然地笑了。 他轻轻揽住秦玉桐的肩膀,将她往前带了半步,介绍道:“这是顾家的叁少,顾廷邺。按辈分,你该叫叁哥。” 那个冷得像冰雕一样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正面朝向她。 近看之下,冲击力更强。他的五官像是用最锋利的刻刀雕出来的,每一笔都带着凌厉的锋芒。尤其是那双眼睛,黑得像没有星子的夜。 秦玉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脸上烧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她攥紧了手心,逼着自己抬起头,扯出一个极尽甜美的笑容,如果忽略她不停颤抖的睫毛的话。 “叁、叁哥好。” 顾廷邺没什么表情,只是从喉咙里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便毫无留恋地移开了。 他甚至连一丝一毫被冒犯的恼怒都没有。 仿佛她刚才在露台上的惊天丑闻,根本就没发生过。 幸好,晚宴的下一环节开始了,宾客们纷纷入席。 123.错撩 秦玉桐被安排在了主桌,左手边是秦奕洲,右手边……竟然就是顾廷邺。秦相遇坐在顾廷邺的另一侧。 圆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餐具是精致的银器。 秦玉桐如坐针毡。 她能感觉到,身旁两个男人强大的气场,像两座山一样压着她。 左边的秦奕洲,是她熟悉的、带着暖意的沉稳。 而右边的顾廷邺,则是凛冽的、带着寒气的肃杀。 秦奕洲正侧着头,和秦老爷子低声说着什么,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烛光,侧脸的线条优雅又禁欲。 看着这样的秦奕洲,秦玉桐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孩子气心理。他们把她推上这个舞台,让她扮演一个端庄得体的“秦家大小姐”,可她骨子里,还是那个只想赖在秦奕洲身边撒娇的小姑娘。 她想看看,在这种场合下,爸爸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纵容她所有的小动作。 秦玉桐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她假装不经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裙摆下的脚悄悄地踢掉了那只折磨人的高跟鞋。 白皙小巧的脚像一条灵活的鱼,试探性地朝未知的方向探去。 很快,脚尖就碰到了一条温热结实的小腿。 隔着一层质感极佳的裤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她暗暗吞了下口水,下意识小腹一紧。 是爸爸。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说过要等她。 秦玉桐的心怦怦直跳,一边维持着脸上乖巧的微笑,听着桌上的人说着那些她听不懂的生意和无聊的时局,一边用脚趾,带着一点挑逗的意味,在那条腿的裤线上缓缓地来回画圈。 一下,两下……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秦奕洲。 男人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喉结滚动,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对桌下的“骚扰”一无所知。 他不理我? 秦玉桐有点不服气,胆子更大了些。 她的脚丫顺着他的小腿,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了他的膝盖上,用脚心不轻不重地蹭了蹭。 这个动作,已经带着非常明显的暗示意味了。 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秦奕洲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微表情。 只要他给她一个眼神,哪怕只是一个警告的眼神,她就立刻收回来。 可是没有。 秦奕洲依旧在和旁人谈笑风生,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斯文又克制,没有半分异样。 秦玉桐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失落和委屈。 爸爸是不是……不疼她了? 是不是觉得,她长大了,就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亲近他了? 她有些赌气,脚下的动作也变得放肆起来。脚趾甚至调皮地试图去勾他的裤腿。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用餐的秦相遇忽然娇滴滴地开了口,“廷邺哥,你尝尝这个鲍鱼,做得特别好。”她夹起一块鲍鱼,姿态万千地想往顾廷邺的盘子里放。 秦玉桐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只见她右边那个冷得像冰山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他微微侧身,避开了秦相遇递过来的筷子,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不必。” 又冷又硬。 也就在他侧身的这一瞬间,秦玉桐的目光顺着他的身体往下…… 她看到了他那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军靴,看到了他笔挺的军装裤包裹着的充满爆发力的长腿。而自己那只光着的、白得晃眼的脚丫……正结结实实地搭在他的膝盖上。 她……她刚才一直在勾引的人……是顾廷邺?! 她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裙摆下的那只脚,还不知死活地贴在男人的膝盖上。军裤的料子笔挺,质地却有些粗粝,带着一种常年训练才会有的磨损感。隔着薄薄的布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底下那块肌肉的轮廓,坚硬得像一块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岩石。 那不是秦奕洲。 秦奕洲常年健身,肌肉线条流畅而优雅,是属于精英阶层那种恰到好处的性感。而这条腿,充满了野蛮的原始爆发力,像是蛰伏的猛兽,随时会撕碎一切伪装。 这是顾廷邺的腿。 是那个送她蝴蝶刀,她名义上的堂姐夫,刚刚还叫人家“叁叔”的男人的腿。 一股滚烫的热意,夹杂着无地自容的羞耻,从脚底心瞬间窜上头顶。连带着耳根和脖颈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樱粉。 她必须把脚收回来。 立刻,马上。 可她的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硬得不听使唤。她甚至不敢动,生怕任何一丝微小的动作,都会暴露自己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举动。 秦玉桐只能僵硬地维持着脸上那副得体的微笑,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正在认真品尝盘子里的那块澳洲龙虾。 坐在她身旁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他依旧坐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只是安静地用着餐。 他没感觉到吗? 不可能。 那他为什么不作声?是觉得她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太过无聊,不屑于理会?还是在等着看她下一步要怎么出丑? 未知的沉默,比任何直接的斥责都要磨人。 她终于下定决心,脚踝轻轻一动,准备将那只作乱的脚悄无声息地收回来。动作必须轻,必须慢,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一寸,一寸,脚心缓缓地从那片坚硬滚烫的肌肉上滑开。那粗粝的布料摩擦着她娇嫩的脚心皮肤,带起一阵细微又磨人的痒。 就在她的脚尖即将完全脱离的那一刹那,男人原本平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然动了一下。 他的手垂了下来,看似随意地搭在了腿侧。 带着薄茧的宽大手掌,就这样“无意”地,覆上了她还未来得及完全撤走的脚背。 “!” 秦玉桐浑身一颤,差点惊叫出声。 她猛地抬头,正好对上秦奕洲看过来的眼神。 “怎么了,小乖?”秦奕洲微微蹙眉,“不合胃口?”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没、没有。”秦玉桐连忙低下头,“很好吃。” 没人注意到桌子底下,她的脚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牢牢地压着,动弹不得。男人的掌心比秦奕洲还要粗糙,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硬茧,就那么不轻不重地压着她纤细的脚背骨骼,强势不容拒绝,又带着莫名的惩罚意味。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顾廷邺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仿佛桌下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秦玉桐下意识地向秦相遇看去,对方正满眼爱慕地看着顾廷邺,完全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这顿饭剩下的时间,秦玉桐味同嚼蜡。 盘子里的鹅肝入口即化,却尝不出半点滋味。水晶杯里的香槟气泡升腾,却觉得那不过是一杯带气的苦水。 她唯一的感知,都集中在了桌下那方寸之地。 男人的手没有再动,就那么一直压着。他的体温通过相触的皮肤,源源不断地传过来,烫得她心慌意乱。 终于,宴会结束了。 冗长的祝词和客套的寒暄画上句号,宾客们叁叁两两地起身离席。 顾廷邺在她身边站了起来,桌布随着他的动作滑落,桌下的“风光”终于结束。 他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面无表情地对秦老爷子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就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秦相遇。 秦玉桐如蒙大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都快被冷汗浸湿了。 “爸爸,我们回家吧。”她扯了扯还在跟人应酬的秦奕洲的袖子。 “好。”秦奕洲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去门口等我,我跟几位叔伯打个招呼就来。” “嗯。”秦玉桐点点头,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她提起裙摆,也顾不上那只被踢掉的高跟鞋,一瘸一拐地朝宴会厅门口走去。 门口的风口处,人少了许多。 夜晚的凉风从敞开的雕花大门灌进来,吹在她发烫的脸颊上,总算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少女靠在一根巨大的汉白玉罗马柱旁,看着衣香鬓影的人流从她面前经过。每个人脸上都戴着精致的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她正胡思乱想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军靴,毫无预兆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秦玉桐下意识地抬起头。 顾廷邺就站在她面前,宴会厅璀璨的水晶吊灯光芒在他身后镀上了一层冷硬的轮廓光。他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 他要做什么? 过来兴师问罪吗? 秦玉桐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紧紧地贴在了冰凉的柱子上,退无可退。 男人却什么都没说,递给她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缀着细碎钻石的银色高跟鞋。 是她刚才踢掉的那只。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着那纤细的鞋跟,将鞋递到了她面前。那只精巧的女士高跟鞋,在他那只可以轻易扭断人脖颈的大手里,形成了一种诡异又充满张力的对比。 秦玉桐的脸又红了,她现在只想当场去世。 “……谢谢叁哥。”她伸出手想去接,声音细若游丝,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指尖即将触碰到鞋子的那一刻,顾廷邺却忽然松开了手。高跟鞋直直地掉了下去。 秦玉桐下意识地惊呼一声,眼看那双价值不菲的鞋就要和坚硬的大理石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顾廷邺却快如闪电地一抬脚,鞋尖稳稳地勾住了下坠的鞋跟。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到让人看不清。 那只银光闪闪的高跟鞋,就这么摇摇欲坠地挂在他的黑色军靴上,像一只被驯服的天鹅,垂下了高傲的脖颈。 这个动作明明充满了暧昧和挑逗,仿佛一只开屏的孔雀,偏偏他脸上还是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冷漠表情。 周围已经有零星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带着好奇和探究。秦玉桐窘迫得脚趾都快在另一只鞋里抠出个叁室一厅了。 就在她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弯腰去捡,还是该说点什么的时候,一道温和沉稳的声音将她从这尴尬的境地里解救了出来。 “小乖,走了。” 秦奕洲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她的外套。他甚至没看顾廷邺一眼,仿佛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只是一团空气。 他的目光只落在秦玉桐身上,带着安抚的暖意。很自然地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将那只高跟鞋拎了起来。 然后,他蹲下身,一手托住她纤细的脚踝,一手将那只冰冷的高跟鞋重新为她穿上。 男人的指腹温热,带着薄茧,贴着她敏感的脚踝皮肤,惹得她不由自主蜷了蜷脚趾。 整个过程,顾廷邺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穿好后,秦奕洲站起身,将外套披在她微凉的肩上,顺势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完全带入自己的保护圈内。 “走吧,回家。”他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直到这时,秦奕洲才像刚发现顾廷邺似的,朝他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客气又疏离的笑,“叁少,失陪了。” 说完,他便拥着秦玉桐,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 回到那间空旷又精致的小楼,秦玉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手拉下背后的拉链。 “嘶啦——” 名贵的布料应声而开。她像是挣脱束缚一般,将那条缀满钻石的星空裙从身上剥了下来,随手扔在了地毯上。深蓝色的裙子堆在地上,钻石的光芒明明灭灭,像一滩死去的星辰。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真丝的吊带衬裙,薄薄的料子勾勒出少女玲珑有致的曲线。 还不够。 这股烦躁,这股被操控的窒息感,让她想要发泄,想要找一个出口。 她赤着脚,踩过冰凉的地板,没有丝毫犹豫地推开门,跑了出去,径直冲向不远处的另一座院落——秦奕洲的住处。 “砰”的一声,她推开了那扇厚重的花梨木房门。 秦奕洲刚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屏风上,正伸手去解衬衫的袖扣。听到动静,他回过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的小姑娘。 她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吊带裙,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雪白的香肩上,赤着一双白玉似的足,就那么不管不顾地站在门口,胸口因为急促的奔跑而剧烈起伏着。 秦奕洲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秒。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小乖,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女孩已经像一只乳燕投林般,飞扑过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124.乱伦 秦奕洲的身体瞬间绷紧,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推开她,却被秦玉桐死死抱住了腰。少女的力气出奇地大,竟然让他挣脱不开。 “小乖,不行……”他的声音低哑,嗓音里透着隐忍和挣扎,“你喝酒了,现在情绪不对……” “我没醉。”秦玉桐仰起脸,眼波流转,她喘息微乱,却倔强地盯着他,“爸爸,你别躲。” 她说话的时候呼吸喷在他锁骨上,那点温热让人心头发颤。 秦奕洲咬牙想要冷静,可怀里的小姑娘却一点都不给他机会。她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纤细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整个挂在他身上。 “你不是说过吗?”她声音软软糯糯,又带点撒娇似的不满,“以后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现在,我就要你。” 男人终于还是抵不过这番攻势,深吸一口气,额角青筋跳动。他试图用理智压制身体最原始的冲动,但胸腔里那颗心跳得太快、太响,就像暴雨夜砸在屋檐上的水珠。 密集、急促、无法遏制。 “小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手扶住她柔软的肩膀,语调沙哑到极致,“别闹了,好不好?” “不闹。”秦玉桐摇头,她眼神清澈得不像是在胡闹,而是无比认真。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要谁,也只要你。” 下一秒,她忽然踮起脚尖,用力吻住了他的嘴唇。这个吻毫无章法,全靠本能。但就是这样莽撞而炽烈,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她甚至急切地啃咬着他的唇瓣,还主动伸舌头去撬开他的牙关。 “傻丫头……”秦奕洲失笑,却再也无法保持克制。他反客为主,将女孩整个人打横抱起来,一步步走向床边。 他将她放倒在雪白柔软的大床上,本能想抽身离开,却被少女双臂环紧脖颈死活不松手。 “小乖,再等几年好不好?你还小……” “不等!”秦玉桐睁大眼睛看他,意外执拗,“十八岁已经成年啦!而且,是你亲自给我加冕成人礼呢!” 说完,她竟然主动翻身,把高大的男人压倒在身下。 这一刻,两人的身份、年龄、所有世俗规则全都崩塌坍缩。 少女骑坐在男人腰间,小巧精致的一双手撑在他结实胸膛上,大胆又涩情地扭动自己的腰肢。 吊带滑落到肩窝处,露出大片莹白雪肌。衬裙贴合曲线,里面没穿内衣,每一次挺腰动作都会牵扯起乳前细腻敏感的位置,摩擦得有些疼又有些麻。 “疼……”她嘟囔一声,下意识用胳膊托住鼓胀的胸脯不让它乱晃,可刚托稳,就被男人的大掌覆上。 五指修长有力,包裹握紧,将那团柔嫩攥进掌心揉捏摩挲,比任何止痛药更直接有效,也更叫人羞耻难当。 “别怕,有我。” 低沉磁性的嗓音贴耳而至。 他翻身将身上人压在身下,用牙齿拽下她的肩带,伸手抚摸女孩锁骨与精致肩窝,然后沿着颤动的酥乳弧度一路往下探寻…… 身上的衬裙早已滑到腰间,只剩下一点点遮羞布料勉强挂在身上。 秦奕洲俯身压着她,他额角渗出细汗,金丝眼镜已经被随手丢到了床头柜上,那双狭长狐狸眼此刻比夜色还要深沉。他低头吻她,从发顶一路吻到锁骨,再往下,是少女雪白敏感的胸脯,被他含住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小乖,还疼吗?”他含糊不清地舔弄。 “不疼了……”秦玉桐咬唇摇头,忍不住夹了下腿,“就是……怪痒的……” “哪里痒?”男人故意问,一只大掌顺着她光裸的小腹慢慢往下探去,在那片最柔嫩处轻轻揉捏搓弄。 指尖所及之处,全是湿漉漉、烫乎乎的一团混乱,“这里?嗯?” “啊,不要……”秦玉桐想合紧腿,却被他膝盖顶开,大腿根部竟全是黏腻汁液,她羞得几乎哭出来,“爸爸,你坏死了……” “我坏?”秦奕洲失笑,用力掰开她纤细的大腿,让自己更好地进入那个温暖湿润的小洞口。 他缓慢而坚定地挺入,直接到顶,逼得女孩喘不过气来,只能死死抓住他肩膀不让自己飘走。 “小乖,你夹这么紧,是不是故意的?”男人吸着气,用粗糙的大掌拍了拍她圆翘的小屁股,又狠狠捏了一把,“嗯?是不是想让我惩罚你?” 啪! 巴掌落下去的时候,没有多少力道,却足以让肌肤泛起一片粉红。 那种又痛又爽、酥麻直冲脑门儿的新鲜刺激,让秦玉桐惊叫出声,下意识收紧小穴,把男人整根肉棒都包裹进去,又吐出香甜汁液,更加难以自持:“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 “嘴硬。”秦奕洲眸色越发幽暗,他俯身贴近女孩耳畔,一边说话一边用舌尖舔舐耳垂,“刚才那么勾引我,现在就装无辜?” 他说完,又是一记清脆巴掌落在臀瓣上,这次力度稍重些。 小姑娘娇躯猛颤,两条白生生的大腿拼命夹紧他的腰,却反倒让彼此结合得更加深入。 “再夹,就别怪爸爸不客气。” “不行啦,会坏掉!”秦玉桐哭腔都出来了,可偏偏身体诚实极了,每当男人抽送一次,她就本能地收缩迎合,好像天生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汁水顺着大腿内侧流淌下来,很快沾湿了一大片床单。 空气越来越闷热,有那么几秒钟,她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片汪洋欲海里,再也浮不上来。 可就在这时候,男人忽然按住她纤细脚踝,将两条修长美腿高高举起搭到自己肩膀上,然后毫无预兆地加速冲刺起来! 啪啪啪啪—— 每一下都撞击得极深极狠,小腹和臀部相互碰撞时发出淫靡响动。 “大点声,说你是不是喜欢这样?” “不、不喜欢……” “不喜欢怎么一直流?小乖,你下面全都是水。” 说罢,他干脆伸手探过去,在那片肿胀敏感的小豆豆上一阵揉搓碾压,同时继续律动腰部攻城略池,一下比一下深。 少女终于忍耐不住,高昂呻吟破碎如珠帘坠落,玉润珠圆:“啊啊啊!不要摸那里,好奇怪!” 房间越来越热,他们纠缠成一团,没有技巧只有渴望与探索。男人健硕结实的小腹顶撞少女挺翘臀部,引得对方淫叫不止。两人十指相扣时汗水湿润掌心,黏腻炙热如同誓言牢不可破。 他一次次将女孩揽入怀中护紧,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却又控制不了越陷越深。 而少女则拼命迎合回应,即使身体酸软也舍不得松开半分拥抱,只会红着脸埋首于男人颈侧贪恋熟悉味道:“爸爸……喜欢你,很久很久……啊……” 125.喂饭 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还有一碗刚出锅的番茄蛋汤。 秦玉桐坐在男人腿上,她穿着一件浅蓝色棉裙,裙摆垂下来盖住了两人交缠的膝盖,看起来乖巧得像个邻家女孩。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小腹正死死顶在秦奕洲腰间,每一下呼吸都带动身体深处最敏感的位置摩擦那根烫人的肉棒。 可秦奕洲表面依旧衣冠楚楚,白衬衫扣子系到脖颈,只松开了皮带和裤链。 左手搂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将她牢牢按进怀里;右手还不忘拿筷子夹菜,动作沉稳优雅,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爸爸,你夹错菜啦。”秦玉桐声音软糯,还带点喘息后的微哑,“我不吃青豆。” 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点笑意:“嗯?不是你答应我以后不挑食了?” 他语气温柔极了,可掌心却悄悄用力,把小姑娘往下压,让她更深地吞吐他的炙热。 秦玉桐紧紧蹙着细眉,揪着他的衣角,呻吟声更大了。 爸爸真的好坏,外表好像斯文禁欲,实际上腹黑至极,上次就弄得她一天下不去床。都说了不要不要,天快亮了还硬按着她做, 秦奕洲左右手各司其职,每当秦玉桐忍不住轻轻颤抖,他就会顺势拍一拍她大腿内侧,再用指尖安抚似地揉捏几下,但动作不停。 “再吃点饭,”他低声哄,“别光顾着玩闹。” “你坏……”少女嗔怪地瞪他,却还是乖乖张嘴,又被他喂了一勺米饭。米粒沾在唇边,她伸舌舔掉,又被男人捕捉到这个细节。 “怎么这么馋?”秦奕洲凑近些,在她耳边低语,“是不是那里也饿了?” 这句话让秦玉桐脸烧得更厉害,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衬衫下摆,不敢乱动。但身体却很诚实,每一次起伏都把那根坚硬送得更深,让自己快要化成水流下来。 忽然,男人放下筷子,大掌托住少女后背,将她整个人抱高一些。他俯身贴近,用鼻尖蹭过女孩锁骨,把衣领扯低一点,然后含住那团柔软雪白,将乳首缓缓吮咬进嘴里。 “小乖……给爸爸吃,好不好?”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打湿皮肤,那种酥麻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小腹,再涌向两人结合之处。 “啊……不要这样,会有人来的……” “没人敢进来。”男人嗓音沙哑中透着笃定与宠溺。 他说完便加重力道,用牙齿轻轻啮咬粉嫩乳尖,再用舌头卷裹舔弄,每一下都让怀里的小姑娘止不住战栗呻吟。 “小乖,再给我一点……” 男人含糊呢喃,双手扶稳女孩纤腰,引导她主动上下律动。每一次挺入,都撞击到最敏感的位置,让少女忍不住收紧全身肌肉,本能地挺胸将乳房送入父亲贪婪灼热的口腔中去。 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她只能揪紧他的肩膀,无助又渴望地求救:“爸爸,我受不了了……好胀……”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可秦玉桐知道,并不是很快。 他吻遍胸前每一寸嫩肉,又故意用牙齿刮弄敏感部位惩罚般逗弄。一边亲吻吮吸,一边挺动腰部,不急不躁,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深入猛烈。 终于,在某一个瞬间,当少女娇躯绷直,全身颤抖如同暴雨夜中的白兰花时,他才狠狠将最后一次全部埋入,然后拥紧怀里的宝贝,呼吸粗重: “小乖,很棒。” —— 秦奕洲又几天看不见人影,秦玉桐无聊地在京市玩了一圈,等他一回来,她就讨亲讨抱,整个人都被秦奕洲抱在怀里,双腿紧紧环在他精瘦的腰上,像只小猫似的死死攀着不肯松手。 男人赤着上身,肌肉线条流畅有力,每一步都稳如磐石。他一边走,一边顶弄着她,两人身上还残留着汗水和交缠后的余温。每当他往前迈一步,她就被撞得发出一声低低的喘息,小巧脚趾蜷缩起来,在他背后乱蹬。 “再夹紧点。”秦奕洲声音沙哑带笑,下巴抵在她肩窝处,“你小时候也是这样,总喜欢扒我脖子不撒手。” “才没有……”秦玉桐气息凌乱,小脸埋进他颈侧,不服气地咬了一口他的锁骨,“那时候是你非要抱我!” 男人失笑,大掌顺势拍了拍她圆润的小屁股——啪的一下脆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现在也一样,是谁刚才哭着喊要爸爸抱?” “……讨厌!”她羞恼地扭动身体,却反而让自己更深陷进去,那种充实感让她忍不住轻叫出声。 秦奕洲动作没停,他单臂托住女孩纤细的大腿,让她整个人挂得更牢固,然后另一只手顺势揉捏起臀瓣来。指腹带茧,摩挲过敏感皮肤时,又疼又痒,还透着说不出的亲昵宠溺。 “小乖,你记不记得,有一年冬天,你发高烧,我就是这么一直抱着你,从医院回来,一路没敢松开。”他说话的时候呼吸打在她耳廓上,热烫烫的,“那会儿你比现在还轻,一点重量都没有。” “骗人,现在也很轻啊……”秦玉桐嘴硬,但语调软绵绵的,全无底气。 男人听了乐了,把她往上一提,让两人的距离贴得更近些。他故意加重力度,每一下都顶到最深处,用力到极致:“哪里轻?明明是个大姑娘了,还赖在爸爸怀里撒娇。” “呜……别说啦,被你欺负死了……” 屋里的空气越来越黏腻闷热,她额角沁出细密汗珠,被头发粘住,看起来狼狈却分外撩人。 他们一路从卧室走到书房,再转回客厅,每经过一个地方,就留下两人纠缠过后的凌乱痕迹。沙发靠垫歪倒、茶几上的玻璃杯滚落地毯、门框边甚至还挂着少女遗落的一根白色吊带肩带…… “小乖,这么喜欢让我抱?”男人忽然停下来,将女孩整个压向墙壁,大掌撑在脑袋两侧,把自己全部重量倾泻过去。他俯身吻住少女柔软唇瓣,用舌尖挑逗勾缠,不给对方任何喘息机会。 唇齿相触间,她只能含糊应和,两只胳膊搂得更紧,下意识用脚后跟勾住他的腰际,好像生怕下一秒就会掉下去似的。 “不许放我下来……”秦玉桐断断续续喘息道,“我要一直这样……” “行,只要你想,要多久都可以。”秦奕洲嗓音低沉磁性,说完又狠狠挺入一次,让女孩惊叫一声,下巴抵在他肩头直喘粗气。 “小乖,”男人忽然收敛动作,只用鼻尖蹭蹭少女湿漉漉睫毛,“以后累了、委屈了,都可以像小时候一样让我背,让我抱,好不好?” 那一瞬间,比肉体快感还要深刻,眼眶打转的晶莹聚成珍珠掉落:“那你……不能嫌我烦……” “不可能,”他说话时眉眼温柔极了,又是一记结结实实的小屁股拍打作为承诺,“这辈子,你怎么赖都行。” 然后,他再次将小姑娘举高一点,继续慢条斯理地操弄起来,每一下都把爱意揉进骨血里。 …… 126.志愿 意料之中,秦玉桐考了712分。 要报志愿时她坐在静安居二楼的飘窗上,腿上摊着一本厚厚的法语词典,正和吉晨雨打电话。 “你呢?” “我?嘿嘿,超常发挥,650!够上我梦中的中国传媒大学了!姐妹,等我当了金牌编剧,就给你写个大女主的剧本!” 秦玉桐应下,挂了电话,秦奕洲的电话紧跟着就进来了。 他那边似乎很忙,能听到文件翻动的沙沙声。声音疲惫,但更多的是骄傲和欣慰。 “我们家小乖真棒。”他从不吝啬夸奖,“想好去哪儿了吗?清华还是北大?” 市状元的成绩完全可以任何学校随便挑,全国最好的两个大学名声足够响亮,配得上她。 秦玉桐看着窗外被烈日晒得蔫头耷脑的芭蕉叶,沉默了片刻。 曾经,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津市大学。为了留在那个有林耀,有吉晨雨,还有爸爸的城市。但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爸爸,”她轻声说,“我想去……人大。”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好。”秦奕洲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干脆地应下,“我来安排。” 他永远是这样,给她所有的支持,却从不过问她那些隐秘的心事。 录取通知书下来后,秦玉桐回了一趟津市。她需要回母校拿一份档案资料。 秦奕洲不放心,派了司机和车送她。正是暑假,校园里空空荡荡,阳光把塑胶跑道晒得发烫,空气里都蒸腾着一股热浪。 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却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心里忽然涌出无限伤感。 办完手续从行政楼出来,和同学打了招呼,他们说林耀拿了资料就走了,不巧没碰上。她还遗憾了一下。 自从她去了京市,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只剩下偶尔几条不痛不痒的短信。上次生日,他送来了礼物,对她说了每年都会说的祝福。 说完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他也不知道。 可从前,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正犹豫着,不远处篮球场传来了说笑声。 几个穿着球衣的男生勾肩搭背地从篮球场走出来,浑身是汗,青春的荷尔蒙气息几乎要将这沉闷的空气点燃。 为首的那个,身形高大,五官深邃,一头桀骜不驯的短发被汗水浸湿,更显得眉眼浓郁逼人。 是陆朝。 秦玉桐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转身想走。 “……朝哥,你没参加高考真不复读啊?以你的成绩,再来一年,清华北大随便上啊!”一个男生用毛巾擦着汗,大声问道。 陆朝从旁边的小卖部冰柜里拿了瓶可乐,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大半瓶。喉结滚动,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消失在被汗水浸透的黑色T恤里。 “不去。”声音懒洋洋的,有点运动后的沙哑,“没意思。” “那你要去哪儿啊?出国?” “嗯,”陆朝把喝空的可乐瓶随手一捏,投进了远处的垃圾桶,“宾夕法尼亚。” 宾大……大陆国籍想被录取简直难如登天,每年也不过招收四五个本科生。天之骄子早就为自己铺好了另一条康庄大道,只有普通人,才会把高考当成独木桥,拼得头破血流。 不过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最好他去了就永远也不要再回来。秦玉桐深吸口气转身快步朝校门口走去。 “秦玉桐。”他叫她。 她脚步没停。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手腕被人一把攥住,力道很大,不容人拒绝的强势。 秦玉桐回头,对上陆朝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他的眼睛其实很好看,是纯粹的黑,像颗玻璃珠,幽幽中映着她的面颊。 “放手。”她冷冷地说。 陆朝不但没放,反而攥得更紧了。他身后的几个男生识趣地吹了声口哨,嘻嘻哈哈地走远了。夏日的林荫道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头顶永无休止的蝉鸣。 “跟我来。”他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另一条小路走。 “陆朝你干什么!你放开我!”秦玉桐挣扎着,但男女力量悬殊,她被他拽得一个踉跄。 他把她拉到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这里是校园的死角,平时很少有人来。浓密的树荫隔绝了毒辣的阳光,也隔绝了所有的视线。 他终于松开了手,却顺势将她困在了树干和他高大的身体之间。 “你要回京市了?”他薄薄的眼皮垂下,看着她。运动后的热气混杂着他身上一贯的甜腻扑面而来。 秦玉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不关你的事。” 陆朝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震动,“脾气还是这么冲。” 他从身后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简单的牛皮纸盒子,递到她面前。 “毕业礼物。” 秦玉桐看着那个盒子,没有接。 “我不要。” “拿着。”陆朝强硬道,直接把盒子塞进了她怀里,“就当是……我为以前的事道歉。” 除了那天,他第二次用近乎服软的语气跟她说话。 秦玉桐愣住了。 “里面没炸弹,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他看她一脸戒备,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最后叹息般说了句,“你不要就扔了。”声音小得可怜。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背影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秦玉桐抱着那个尚有余温的盒子,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司机打来电话,她才如梦初醒,快步走回校门口,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驶离。她回头,看着那扇熟悉的校门在视野里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点。 她低头,打开了怀里的盒子。 里面没有她想象中的任何东西,只是一本厚厚的手工制作的相册。 封面上没有任何字。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照片里的少女穿着普通的校服,扎着马尾,正在学校的运动会上奋力地冲过终点线。她笑得张扬又灿烂,脸颊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星。 秦玉桐的手指微微一颤。 她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在图书馆靠着书架睡着的她,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和吉晨雨在食堂抢最后一块糖醋里脊,笑得前仰后合的她。 在校庆上,穿着白裙子跳舞的她,裙摆翩跹,身姿轻盈,神情温柔。 …… 一张又一张,全是她。 在他的镜头里,她竟然……全都是笑着的。 秦玉桐一直以为,在陆朝的印象里,自己应该永远是那个皱着眉、冷着脸,浑身是刺的模样。她从不知道,他竟然在那么多她不知道的角落,用镜头捕捉了她这么多瞬间。 那些被她忽略的,被她遗忘的,属于“秦玉桐”的鲜活的快乐,都被他用这种方式沉默地记录了下来。 长长的黑睫垂下,一时间胸口好像要被堵住,闷闷的。 她飞快地翻着,直到最后一页。 她的手指,猛地顿住了。 照片的背景,是瑞士雪山皑皑的雪顶和碧蓝如洗的天空。 她穿着红色的滑雪服,趴在一个少年的背上。少年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微微侧着头,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利落的下颌。 而她,双手圈着少年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眉眼弯弯,明媚动人,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和依赖。是这雪地里唯一的鲜艳。 那是她一生中,可能再无法回到的幸福的一天。 那是……江临。 秦玉桐伸出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己。冰凉的相纸硌得她指腹生疼。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沉默地注视了那么久。而她所有的快乐和悲伤,早已在别人的人生里,留下了或深或浅的印记。 车子已经驶上了高速。窗外,津市的轮廓越来越模糊。 秦玉桐合上相册,紧紧地抱在怀里,闭上眼睛。 陆朝,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原谅你吗? 127.珍珠 开学前秦玉桐又办了一场升学宴,今晚她穿了一条月白色的及膝连衣裙,是秦奕洲亲自为她挑的,款式简洁,只在领口和袖口缀了细小的珍珠,衬得她整个人像一株被月光浸润过的白玉兰。 还是设在京市饭店顶层的宴会厅。 “奕洲,你可算来了。” 一道温婉的女声响起,秦玉桐抬起头,看到了她的二姑,秦淑媛。 秦淑媛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旗袍,身段窈窕,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笑。仿佛初次见面时的龃龉并不存在,也是能屈能伸。 她亲热地挽住秦奕洲的胳膊,目光却落在秦玉桐身上,她笑着,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的热络,“玉桐考上了人大?真巧,我们家相遇也是人大毕业的。以后在学校里,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找你姐姐。” 这话听着是客气,却像一根软刺,不轻不重地炸过来。秦淑桐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去眸中的情绪。 秦淑媛这是在提醒她,秦相遇是正统的秦家大小姐,名校毕业,而她不过是秦奕洲带回来的身份不明的养女。即便考了状元,也依旧需要秦家人的“照顾”。 她捏紧了手心,秦奕洲却先一步开口,语气淡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二姐费心了。玉桐性子野,怕是会给相遇添麻烦。” 一句话轻飘飘地就把秦淑媛的好意挡了回去。 秦淑媛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她侧过身,露出身后的一双璧人。 “瞧我,光顾着说话了。相遇,廷邺,快过来。” 秦玉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两人吸引了过去。 女人一袭正红色的吊带长裙,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态,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饱满又诱人。她身边的男人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肩宽腿长,有种军人特有的冷硬感。五官轮廓深邃分明,像刀刻出来一般,只是那双眼睛没有一丝温度,看人时总带着极深的寒意。 “玉桐妹妹,”秦相遇主动伸出手,笑意盈盈,“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 她的指甲涂着和裙子同色的蔻丹,艳丽得逼人,秦玉桐伸出手,和她轻轻一握,触手一片冰凉。 “姐姐好。” 打过招呼,场面一时有些冷。还是旁边一位世伯笑着打圆场:“说起来,廷邺这次转业,怎么选了婺州那么个地方?虽然山清水秀,可离京市也太远了。我们相遇以后可要辛苦了。” 话音刚落,秦玉桐敏锐地感觉到秦相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端着香槟杯的手指节发白,眼神不受控制地飘向身边的顾廷邺,带着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哀求的脆弱。 顾廷邺却像是没听见,也像是没看见。 他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只是长指端起侍者托盘里的酒杯,和那位世伯遥遥一碰,声音轻慢:“部队安排。” 言简意赅,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那股迫人的疏离感,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了几度。 秦相遇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垂下了眼。 人人称羡的秦家大小姐在她的未婚夫面前竟是如此卑微。 宴会过半时,秦玉桐偶然看见秦淑媛母女在说话,她悄悄止步,拿出手机假装在看。 “妈!我不想去婺州那种地方,更何况,还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调回来,要是很久都”我的青春怎么办?” 秦相遇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哭腔,尾音消散在宴会厅嘈杂的背景音里。但秦玉桐站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她躲在一人高的散尾葵后面,手机屏幕还亮着,假装在回短信。那点微弱的光,映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 秦淑媛的声音比女儿要冷静得多,也刻薄得多。 她轻轻拍了拍秦相遇的手背,“糊涂!顾家是什么人家?廷邺又是顾老爷子最看重的孙子,这次下放婺州不过是镀金,履历上必须有基层经验这一笔。等他回来,前途不可限量。你现在陪他吃几年苦,将来就是人人艳羡的将军夫人。” “可……” “没有可是,”秦淑媛打断她,“你以为你靠着秦家能在京市横着走多久?女人最好的投资就是男人。顾廷邺这张长期饭票,你必须给我抓稳了。” 原来如此。 看似情深意笃的璧人,不过是一场精心计算的利益交换。秦相遇看中的是顾廷邺的未来,而顾家,或许看中的是秦家在京市盘根错节的势力。 秦玉桐垂下眼,她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又有些悲凉。这衣香鬓影的顶层宴会厅,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笼子,里面的人个个光鲜,却也个个身不由己。 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侍者“您这边请”的低语。 秦玉桐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转身就走,不想被人发现她在这里偷听。她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选择穿过散尾葵,拐进了通往后方休息室的僻静长廊。 长廊里铺着厚重的暗红色羊绒地毯,将她的脚步声吞噬得一干二净。两侧墙壁上挂着风格古典的油画,灯光调得很暗,与外面觥筹交错的热闹仿若两个世界。 她稍稍松了口气,脚步也放快了些。就在转过一个拐角时,她毫无预兆地撞上了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堵墙。因为实在太硬了。 “唔……” 秦玉桐闷哼一声,鼻尖撞得发酸,生理性的泪水瞬间就涌了上来。她整个人都撞进了对方的怀里,力道之大,让她向后踉跄了一步。 但她没能退开。 一丝细微的拉扯感从她的手腕处传来。她低头一看,那件月白色连衣裙的袖口上,原本缀着一圈小巧圆润的珍珠,此时,其中一颗正不偏不倚、无比尴尬地挂在了男人西裤的皮带扣上。 那皮带是黑色的,质感极佳,金属带扣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而她的珍珠,就那么娇俏又无助地卡在金属的缝隙里。 这算什么?投怀送抱的新方式吗? 秦玉桐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热度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耳根。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对方是谁,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然后,是一道低沉冷淡的男声,“看路。” 这声音…… 秦玉桐猛地抬头,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是顾廷邺。 他不知何时离开了宴会厅,正站在这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绯红的脸上,又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那颗被“俘获”的珍珠上,黑眸里辨不出任何情绪。 “对、对不起……”秦玉桐的舌头打了结,她手忙脚乱地想去解开那颗珍珠。 但做这个动作,她的脸几乎要埋进他的腰腹间,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下蒸腾的热气,还能隔着薄薄的衬衫感受到他腰腹肌肉紧实的轮廓。 可越急越乱,指尖颤抖着,不仅没解开,反而让丝线缠得更紧了,更可怕的是,虽然已经极其小心,但她的手指还是意外地划过那片鼓鼓囊囊,烫得她瞬间又缩回手。 好大,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她快要窘迫得哭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覆上了她的手背。 “别动。”他命令道,声音依旧是平的。 秦玉桐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顾廷邺松开她的手,修长的手指捏住那颗小小的珍珠,另一只手扶着皮带扣,只轻轻巧巧地一拨、一转。 “咔哒”一声。 珍珠被解救了出来。 重获自由的瞬间,秦玉桐立刻向后弹开一步,与他拉开安全距离。因为动作太急,她的高跟鞋在地毯上崴了一下。 “嘶——” 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倒抽一口凉气,身体晃了晃,勉强扶住墙壁才没让自己摔倒。 太倒霉了。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她咬着下唇,疼得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倔强地不肯再看他一眼,也不想再和他说一个字。忍着痛,挺直背脊,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地朝走廊尽头走去。 身后,顾廷邺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良久,他才缓缓垂下眼,视线落在那枚刚刚被他解救过的皮带扣上。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幽香气。 128.暗恋 九月的风终于吹散了京市盛夏的余热,带来了属于秋日的清爽与干燥。人大校园里,高大的香樟树叶子被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 今天和往年不同寻常,法学院的阶梯教室里座无虚席,甚至连过道和后排的空地上都站满了人。 秦玉桐安静地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她穿了最简单的白T恤和水洗蓝的牛仔裤,可整个人依旧像在发光。她低着头,正专注地看着摊开在桌面上的《法理学导论》,纤长的手指偶尔在书页上划过,留下一道专注的痕迹。 她是秦玉桐,是十八岁的戛纳影后,也是人民大学法学院2011级的新生。 开学半个多月,每一堂有她的课,都会是这般盛况。人们不是来看教授的,是来看她的。那些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惊艳。偶尔,还能听到人群中传来拍照时发出的微弱快门声。 对这一切,秦玉桐早已习以为常。她只是安静地听课,认真地做笔记,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她太耀眼了,像挂在天边的月亮,所有人都仰头看着,赞叹着,却没人敢真的上前。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远观。这反而让她落得个清净,没人追求,也没人打扰,正合她意。 “好,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课。” 老教授合上教案,宣布道。 沉寂的教室瞬间活了过来,学生们收拾书本的声音、交谈声、椅子挪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片嘈杂。秦玉桐不紧不慢地将书本和文具收进双肩包里,准备等人流散去一些再走。 就在她拉上拉链,直起身准备离开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那人背着一个画板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带勒进肩头的T恤里。一头天然卷的栗色短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还有那双踩着匡威帆布鞋、有些外八的走路姿势…… 秦玉桐的心猛地一跳。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鼎沸的人声: “林耀?” 那个背影顿住了。 午后的阳光恰好从他身后的高窗照进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金色的光晕里。那头柔软的卷毛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一双干净的杏仁眼在看清她的瞬间,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慌乱。 真的是他。 秦玉桐怔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她走上前两步,人群自动为她分开一条路。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问,掩不住的惊讶。 林耀的眼神有些躲闪,他抓了抓帆布包的带子,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上课啊。不然来干嘛?” “这里是法学院。”秦玉桐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说要去央美吗?” 从小到大,林耀的梦想就是当一个画家。他的画笔,他的速写本,从来不离身。为了考央美,他高三一整年几乎都泡在画室里,手上永远沾着洗不掉的颜料。她怎么也无法把他和这个飘着旧书墨香的法学院红楼联系在一起。 提到“央美”两个字,林耀脸上的轻松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垂下眼,抿了抿唇。 “不想画了,不行么?”他开口,声音闷闷的。她却听出了一点委屈。 “为什么?”秦玉桐追问。那不是他最爱的东西吗?怎么能说不画就不画了。 林耀猛地抬起头,那双圆澄的眼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挣扎,有不甘,还有一丝……狼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几乎是吼了出来,眼眶微微发红,“就是不想了!烦不烦啊你?” 说完,他像是为了逃离什么一样,猛地转过身,拨开面前的人群,近乎落荒而逃地冲出了教室。 秦玉桐僵在原地,指尖微微发凉,心里忽地生出巨大的空漏。 周围看热闹的学生们窃窃私语,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八卦的意味。她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不想画了”。 骗人。 她比谁都清楚,他有多爱画画。 空旷的阶梯教室里,人流已经散尽。浮动的粉笔灰尘在光束里清晰可见,起起落落,像一场无声的雪。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放弃了画笔,放弃了梦想,来到这个他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是为了什么? 林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那栋属于法学院的红楼。阳光灼热依旧,毫无秋意,晒得他头晕眼花。香樟树的影子在地上斑驳地晃动,蝉鸣声嘶力竭,像在嘲笑他的狼狈。 他没有回宿舍,而是一个人走到了学校的人工湖边。 湖水在日光下泛着粼粼的碎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背靠着一棵柳树,将那个沉重的画板包扔在了一边。 为了什么?还能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秦玉桐。 这句话,在他心里滚了一万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当然没考上人大的法学院,如今只是艺术学院的学生。 复读一年,或许能冲一冲央美。可他不敢。 京市这么大,优秀的人那么多。他怕,怕自己埋头在画室里苦熬一年,再抬头时,秦玉桐的世界里早就没有了他的位置。他怕一不留神,就把她彻底弄丢了。 陆朝去了美国,江临去了法国,沉垂野还不知道在哪,那些曾经围在她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林耀心里存着一丝卑微又固执的妄想——或许,只要他守得够久,守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总有一天,她会回头看一眼。 哪怕,只是一眼。 可他没想到,开学不到一个月,就以这样难堪的方式被她撞破。 她站在人群中央,穿着简单,却比谁都耀眼。而他,像个偷偷摸摸溜进别人世界的窃贼,被当场抓获。她问他“为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是真的关心,也是真的不解。 可她不明白。 她永远不会明白。 他就像一颗围绕着月亮旋转的,黯淡无光的卫星。能做的,只有追随。 林耀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风吹过,柳枝拂动,暗恋,静寂无声。 * 男生宿舍永远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汗味、泡面味、还有若有似无的脚臭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大学生活的底色。 林耀推开302宿舍门的时候,他的舍友王鹏正光膀子戴着耳机,声嘶力竭地对着电脑屏幕吼:“打龙!打龙啊!我靠,辅助会不会玩?” 是那个年代最火的网游,英雄联盟。 林耀没理他,径自走到自己的床位前。他的书桌被收拾得很干净,和对面上铺下桌乱成一团的王鹏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今天,有些不对劲。 他放在桌角的速写本,被人动过了。原本压在速写本下的那几张画纸,散了出来,最上面的一张,正摊开着,大剌剌地暴露在空气里。 炭笔勾勒出的线条流畅而温柔,画的是一个女孩的侧脸。 她在笑,眼睛弯成月牙,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明亮又鲜活。背景是人大校门口那块刻着校名的巨石。 是秦玉桐。 林耀的呼吸一凝。 “哟,回来了?”王鹏似乎是死了一次,正好有空,他摘下耳机,转过椅子,视线正好落在林耀的书桌上。 他嘿嘿一笑,语气里带着一丝油滑的熟稔,“你小子可以啊,画得真像。这是那个大明星秦玉桐吧?咱学校法学院的那个。真人是不是比电视上还好看?” 林耀没说话,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走过去,弯腰,沉默地将那几张画稿一张张收拢。 王鹏没眼色地继续说:“真人肯定好看,不然能让你小子画这么多张?我刚随便翻了翻,啧啧,起码有几十张吧?你这……暗恋人家啊?” 林耀收画纸的手指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比平时阴沉许多。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王鹏被他看得一愣,随即有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林耀平时的形象就是大方热情,说难听点就是个软柿子。 “不就一本破画册吗?看看怎么了,那么小气。再说,我不光看了画册,还看见这个了呢……” 他摸出了一张被折迭过的、边缘有些泛黄的信纸/—— “‘桐桐,我画笔下的每一道光,都是因为你……’”王鹏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念了出来,“啧啧,林耀,看不出来啊,还玩这么纯情的一套?这情书你送出去了没?被拒了吧?” 那封信。 是初三那年,他鼓起所有勇气写给秦玉桐的。 可他甚至没能亲手交到她手上。他把信夹在她会看的书里,第二天,那本书连带着信,被她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还附了一张字条。 上面只有三个字:【扔了吧。】 他没扔。 这是他整个青春里,唯一一次不管不顾的勇敢,也是唯一一次彻头彻尾的溃败。他把它当成一个耻辱的烙印,藏在最深的地方,从不示人。 血液刹那间冲上头顶。 “还给我!” 林耀低吼一声,像一头被触了逆鳞的兽,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抢过那封信和王鹏手里的速写本。 力道太大,那封本就脆弱的信纸被从中撕开。 “刺啦——” 王鹏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我操!你他妈有病吧!不就一封破信吗?至于吗?” “我问你,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林耀死死攥着那半截信纸,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声音不再是吼,而是压抑骇人的寒气。 他一步步逼近,原本干净的眼睛此刻烧得通红,里面翻涌着屈辱和被侵犯领地后的暴怒。 王鹏被这气势震慑住了,下意识地后退:“我……我就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林耀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掼在椅子上,电脑桌被撞得一阵摇晃,“我操你妈的随便看看!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说脏话,第一次动手。 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委屈、不甘、自卑,和刚刚在秦玉桐面前无地自容的难堪,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毁天灭地的怒火。 “你再敢碰一下,”他几乎是咬着牙,“我弄死你!” 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 另一个在床上睡午觉的舍友也被惊醒了,探出头,大气都不敢出。 王鹏彻底懵了,他看着林耀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林耀猛地松开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浑身都在发抖。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被撕成两半的信纸,和那本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速写本,像是抱着自己破碎不堪的整个青春。 窗外的阳光不合时宜地照亮信纸。 上面,他年少时青涩又笨拙的字迹清晰可见。 ——“都是因为你”。 可现在,只剩下一片狼藉。 129.梦想 不久后,京市国际电影节开幕。作为戛纳金棕榈的载誉之作,《情迷》的国内首映被安排在了开幕式当晚。 梧桐叶落了满地,空气里是秋日特有的清冽萧瑟。保姆车窗外是影迷们高举的灯牌和海报,尖叫声隔着车窗玻璃,被削弱成了一阵模糊的嗡鸣。 秦玉桐安静地坐在后座,身上披着一件羊绒毯子。化妆师正在为她做最后的补妆。 “玉桐,你今天太美了。”经纪人方姐从副驾驶回头,眼神里是压不住的骄傲和满意。 她当然美。 一袭Valentino的冰川蓝高定礼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瓣暗纹,在灯光下流淌着月华般的光。长发挽起,只留几缕垂在颈侧,衬得那截天鹅颈愈发优美。她没戴什么繁复的珠宝,只有耳垂上两颗小小的梨形钻石,清冷又夺目。 车门打开,周锦川先一步下车。 他今天穿了一身Brioni的黑色丝绒西装,身形挺拔,成熟男人的魅力被那张英俊的脸和恰到好处的微笑诠释得淋漓尽致。他转身,朝车内伸出手,做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绅士邀约。 闪光灯在这一刻爆发出海啸般的威力,将黑夜照如白昼。 秦玉桐将手搭在他温暖的掌心,男人顺势一握,将她牵出车外,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护在了她的腰后。 “别紧张。”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混杂在鼎沸的人声里,只有她听得见,“今天,你是全场唯一的主角。” 红毯两侧,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快门声像是永不停歇的暴雨。秦玉桐的表情管理堪称完美,她挽着周锦川,每一步都走得从容优雅。 电影放映结束时,全场静默了三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大银幕上,演职员表缓缓滚动。最后的定格画面里,少女黄济宁穿着洗得发白的旗袍,站在上海阴雨的街头,抬头看着那栋囚禁了她整个青春的洋楼,脸上没有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麻木。 她最终,还是从唐墨手里,求到了一丝虚假的温情,也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所有人都说,秦玉桐的影后,实至名归。 映后见面会的灯光比红毯上更加刺眼。 秦玉桐和周锦川,连同导演、编剧,一字排开坐在台上。 起初的问题都很常规。 “李导,请问您创作这个故事的初衷是什么?” “周老师,和秦玉桐这样年轻的天才演员合作,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周锦川接过话筒,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秦玉桐,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演技让她拜服:“不一样的感受是,你会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他开了个玩笑,引得台下一片善意的笑声,“玉桐对角色的感知力是天生的,她不是在‘演’,她就是黄济宁。和她对戏,是一种极致的享受,也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话筒递到秦玉桐面前。 “玉桐,第一次出演年代戏,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是旗袍。”她答得坦然,“还有高跟鞋。要穿着它们奔跑,摔倒,挣扎,比想象中难得多。” 气氛一直很融洽,直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记者站了起来,他胸前挂着的是一家娱乐周刊的牌子。 “秦玉桐小姐,你好。”他一开口秦玉桐就仿佛听到了他的不怀好意,“电影里您和周影帝有一场尺度非常大的床戏,堪称是您出道以来最大的突破。我想替广大观众问一下,拍摄这样激烈的亲密戏份时,您当时是怎样的心情?有没有因为紧张而NG很多次?周影帝作为前辈,有没有给您一些……特殊的‘指导’?” “指导”两个字,他特意加了重音。 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等着看好戏,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齐刷刷地扎向台上那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孩。 伤人之言深于矛戟。这个问题,刻薄,又充满了性暗示的恶意。 秦玉桐握着话筒的手指收紧了,指节泛出白色。冰川蓝的裙子衬得她的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 她能感觉到身边周锦川身体瞬间的僵硬,还有导演投来的担忧目光。 她沉默了两秒,再抬眼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慌乱与窘迫,只有一片平静的湖水。 “作为演员,身体和情绪都只是诠释角色的工具。黄济宁在那一刻,不是在享受情欲,她是在献祭。用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那场戏,没有情,只有欲,是挣扎,是毁灭,是她走向深渊的最后一步。如果你只看到了‘尺度’,而没有看到一个女性的绝望,那我只能说,很遗憾。”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着那个男记者,唇角甚至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 “至于周老师的‘指导’,当然有。他教我如何更快地入戏,如何在镜头前忘记自己,如何保护对手演员不受伤。他是我非常尊敬的前辈,也是这部电影里,我最信任的伙伴。”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戏的内核,又维护了周锦川的声誉,还顺带讽刺了提问者的浅薄。 那个男记者被噎得满脸通红,显然没想到一个刚入圈的新人有如此反应,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周锦川已经自然地拿过了她面前的话筒。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但眼神却冷了下来,“这位记者朋友可能误会了。演员之间在拍摄亲密戏份时的信任,和医生在手术台上的信任是一样的,都建立在绝对的专业之上。” 他环视全场,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玉桐为这部电影付出了什么,所有看过电影的人都清楚。我希望大家能更关注她的表演本身。下一个问题。” 一场诘难就这么被两人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 接下来的提问,再没人敢触碰雷区。 见面会结束,两人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从侧台离开。 走廊的灯光昏暗,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走到休息室门口,周锦川才停下脚步。他转过身,面对她。 “刚才,吓到了吗?”他问。 秦玉桐摇摇头。 他却忽然抬起手,温热的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那里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冰凉。 “骗人。”他低笑一声,眸色深沉地看着她,“手心都出汗了。” 周锦川指腹的温度短暂地停留在秦玉桐的颊边,又迅速抽离。 秦玉桐下意识地蜷了蜷指尖,那片被汗意浸湿的掌心,此刻有些发凉。她没说话,只是抬起眼,安静地看着他。走廊的灯光昏暗,从他头顶斜斜打下来,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心思。 是嘲弄?是怜悯?或许都不是。 周锦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身,用那只刚刚碰过她脸颊的手,极其自然地推开了身侧休息室的门。 “进来坐会儿。”他说,“外面还有记者没走。” 秦玉桐卸了妆,洗了脸,换上自己的羊绒衫,整个人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她抱着膝盖,缩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像一只受惊后终于找到巢穴的小动物。 周锦川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露出里面质感极佳的白衬衫。他走到小吧台前,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里晃荡。然后,他从冰桶里拿出了一瓶未开封的依云矿泉水,拧开,递给了秦玉桐。 “今天表现得很好。”他靠在吧台边,抿了一口酒,“比很多在圈子里混了十几年的老油条都强。” 这句夸赞,秦玉桐没有接。她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握着水瓶的干净指甲。 “那个记者,”周锦川顿了顿,眼神冷了半分,“我会去处理,以后你在京市的任何场合,都不会再见到他。” 这就是周锦川。他能在名利场里游刃有余,也能在转瞬之间,不动声色地碾碎一只碍眼的蚂蚁。 前不久京市注册了一家影视公司,签约艺人只有秦玉桐一个,虽然方姐会替她处理,不过她也没拂周锦川的好意。秦玉桐终于抬起头,轻声说:“谢谢。” “不用。”周锦川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冲淡了他身上的压迫感,多了几分真诚的暖意,“说起来,还没正式恭喜你。秦同学,欢迎来到人民大学。” 话题转得有些快,秦玉桐愣了一下。她点点头,“也谢谢你,周老师。” “在学校里,还习惯吗?”他问。 “还好,”她想了想,“就是……上课的时候,看我的人比看老师的人多。”虽然从小到大都是众人的焦点,但大学还是太开放了,把她当珍稀动物般围观。 周锦川闻言笑出了声。他放下酒杯,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两条长腿交迭,姿态闲适。 “那没办法,谁让你是秦玉桐。”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过来人的了然,“不过也好,法学院好。比我们这行当干净多了。” 莫名有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自嘲。 秦玉桐握着冰凉的矿泉水瓶,忽然有些好奇。她知道周锦川不是科班出身,他进演艺圈之后籍籍无名许多年,拍了一个大导演的电影才一炮而红。他的前半生,像一个谜。 “周老师,”她斟酌着开口,“你……上过大学吗?”问出口,她才觉得有些冒昧。 不过周锦川却并不在意,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当然上过。只不过,是在梦里。” 男人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巨大的水晶灯,光线折射进他眼里,碎成一片明明灭灭的光。 “我那年也考上了,”他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中戏,导演系。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那天,我爸没说话,抽了一整包的烟。我妈……哭了半宿,不是高兴的。” 秦玉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攥了一下。 “学费一年一万二,还不算在北京的生活费。我们家,当时连一千块都拿不出来。”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那张纸,那么轻,又那么重。我把它压在枕头底下,看了整整一个暑假。开学前一天,我一个人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从袁州跑到京市,就站在中戏门口,看了一晚上。” 休息室里静悄悄,只能听到他平缓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叙述声。 “天亮了,我看见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年轻人,拖着行李箱,被父母簇拥,一脸兴奋地往里走。我就在想,如果我走进去,我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秦玉桐。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变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沉淀着关于岁月和命运的残骸。 “但最后,我还是放弃了。”他端起酒杯,将剩下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他却面不改色。 “所以,玉桐。” “别怕那些肮脏的东西,也别被那些虚无的光环迷惑。你在学校里的每一天,你读的每一页书,都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求不到的东西。那是你的底气。” 秦玉桐怔怔地看着他。 她当然不会理解为什么考上了却上不了,幸福的孩子连看到苦难的机会都没有,却也不像大多数人何不食肉糜般对他指责。 这一刻,他不是在红毯上游刃有余的影帝。他只是一个,在十七岁的年纪,站在梦想门口却被贫穷挡在外面,名叫周锦川的少年。 130.引狼入室 空气里浮动着卸妆水清冷的植物气息和威士忌醇厚的麦芽香气,两种味道交织,像他和她此刻的关系,清白又危险。 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仰头喝了一口水。 或许是心神恍惚,动作急了些。 冰凉的液体没能尽数咽下,一缕细细的水线从她微张的唇角溢出,顺着她下颌的弧线滑落,经过细嫩的颈侧,最终坠入锁骨那精致的凹陷里,如月亮湖泊。 “呀……” 她低呼一声,想去拿桌上的纸巾。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先一步伸了过来,覆在她的手背上,阻止了她的动作。那只手很烫,又很粗糙,和他精贵的外表截然不同。 “别动。” 周锦川的声音比刚才喝威士忌时还要沙哑。 秦玉桐僵住了。 她抬起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片沉寂的海,不知何时掀起了暗涌,吞噬一切的浪潮席卷而来。 没有用手,也没有用餐巾纸。 他俯下身,温热的唇贴了上来。 秦玉桐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先是吻在了她颈侧那道湿痕上,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佳肴,动作缓慢而虔诚。然后,温热湿滑的舌尖探了出来,像一条灵活的舌,沿着水迹,一路蜿蜒向下。 皮肤上每一寸被他舔舐过的地方,都像是被电流击中,泛起一阵战栗的酥麻。 冰凉的水,滚烫的唇。 两种极致的触感,在她最敏锐的肌肤上交织,让她的大脑片刻空白。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咯吱作响,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最终,他的唇停在了她的锁骨上。 他将那汪小小的“湖泊”里的水尽数卷入口中,甚至还意犹未尽地吮了一下。力道不重,却带起一片暧昧的红。 呼出的气息里混着辛辣的酒气,尽数喷洒在她的颈窝,滚烫。 “甜的。”他抬起头,唇瓣上还沾着水光,眼底的欲望像烧着了的野草,再也无法掩饰。 一发不可收拾。 还没等她从这极致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不再是刚才的品尝,而是带着侵略性的啃咬,从锁骨,到下巴,再到她的唇。 他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将威士忌的余韵和属于他的男性气息尽数渡了过来。 沙发一角的羊绒衫被挤压得变了形,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那坚硬的轮廓抵着她,像一柄蓄势待发的枪。 “咚咚——” “玉桐?车已经备好了,我们该走了。”是方姐的声音,隔着门板,清晰地传来。 秦玉桐浑身一颤,猛地清醒过来。她用力推开身上的男人,因为动作太猛,额头撞上了他的下巴,两人都闷哼了一声。 周锦川眼里的欲火被这一下撞得褪去了些许,但更多的是被打断的不悦和烦躁。他撑起身,拇指擦过自己被她咬破的嘴角,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水光潋滟的嘴唇,眸色又暗了下去。 “别走。”他哑声开口,不是请求,更像命令。他再次倾身,想继续刚才未完的事。 这一次,秦玉桐却没有躲。 她抬起手,抵住了他坚实的胸膛,阻止了他的靠近。掌下的心跳,紊乱又急切。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看过无数剧本,演绎过无数人生的深情眼,此刻只清晰地倒映出她一个人的影子。 她忽然笑了。在这样暧昧到极致的氛围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小狐狸般的狡黠。 “周老师,”她的声音还有些喘,却很稳,“在这里,不方便。” 周锦川的动作顿住了,他眯起眼,等着她的下文。 秦玉桐从沙发上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羊绒衫。她走到自己的包前,从夹层里抽出一张便签纸和一支笔,俯身在茶几上,飞快地写下了一串地址。写完,她走回来,将那张纸塞进了他温热的掌心。 “这是我公寓的地址。”她微微提唇。 “来吗?” 那是秦奕洲送给她的成年礼物。京市二环内,顶层复式,只有她和秦奕洲去过。 而现在,她要亲手引一匹饿狼进去。 —— 秦玉桐回到公寓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 她把包随手丢在沙发上,脱掉外套和高跟鞋,洗了个澡。今晚太累了。她用毛巾擦干头发,换上一件白色棉T和短裤,赤脚踩在木地板上,一边往厨房走去倒水,一边想着刚才递出去那张便签纸—— 会来吗?好像不需要质疑吧。 门铃忽然响起。秦玉桐心跳微顿,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四十七分。 她慢悠悠走过去打开门。周锦川站在门口,一身黑色大衣未脱,怀里抱着一束新鲜得仿佛刚从花店抢来的玫瑰花。他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疲惫,却被灯光柔化成温柔又炙热的一团火焰。 “这么晚,还不睡?”他问,“不请我进去?” 秦玉桐侧身让开:“进吧。” 周锦川跨过门槛,将花塞进她怀里,也不给她反应机会,大掌扣住后脑勺就吻了下来。他带着酒意与热度,没有任何试探,从唇齿一路碾压到舌尖纠缠,每一下都像要把人吞吃入腹。 “唔……”秦玉桐被亲得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却被他握住手腕反剪到背后。他单臂将她整个人困在自己怀中,不容拒绝地加深这个吻。 花散落一地,被他们无声踩乱几片嫩红色花瓣。“你又喝酒了吗?”秦玉桐终于找回呼吸,小声问道,嗓音软绵绵的,还沾染着刚才亲吻后的湿润颤抖感。 周锦川笑了一下,用指腹轻轻蹭过她泛红肿胀的嘴角,“喝了一点。”他俯身咬住女孩耳垂,又低低补一句:“但现在比酒还醉。” 话音未落,他的大掌顺势滑下,从腰侧探入T恤内侧,那只手冰凉又炽热,在肌肤上游移。 “怎么穿得这么少?嗯?”食指去勾嫩嫩的乳。 “……家里,我习惯这样。”秦玉桐缩了缩脖子,却没有挣扎,只是睫毛扑闪,很快就湿漉漉地贴在一起,“你别闹……” “不闹,”男人嗓音含笑,但动作却越来越放肆,他直接托起女孩纤细的软腰,让她整个人踮起来贴紧自己,“小朋友,这么欢迎我,你是不是早就等急了?”他说完这句,人已经半拖半抱将秦玉桐按到了玄关旁边那面浅灰色墙壁上。 冷硬墙体贴合皮肤,她忍不住打个激灵,而下一刻,他修长有力的大腿顶开女孩双膝,将其中一条腿毫不费力抬起来搭到自己腰间。 姿势极其暧昧,占有欲满溢出来,不容抗拒也无法逃避。她脸颊烧红,刚吹干的额发湿漉漉贴着皮肤,下唇被咬出一排细小齿痕。T恤早已褪到锁骨以下,只能勉强遮住胸口。 男人低头看她,那双眼睛里藏着火。嗓音哑得厉害:“装什么纯?嗯?刚才谁把我往家里勾,还穿成这样开门?” 她却小声反驳:“……你胡说。” “胡说?”周锦川笑了一声,手掌顺势滑进,在她后背游走,“那你告诉我,穿成这样是给谁看?”指腹划过脊柱,每一寸肌肤都像点燃了电流。 “反正不是给你看……”她声音软下来,却又倔强地偏头不肯看他,“你轻点……” 男人低头咬住她耳垂,用力吮了一口,“刚才不是挺会撩吗?怎么,到这一步就想跑?” 秦玉桐气得睫毛直抖,慌乱抓紧他的肩膀,本能想要遮掩什么,可下衣早已褪至踝足,那条雪白长腿暴露在空气中,被男人牢牢箍制。 而另一只大掌沿着大腿内侧缓慢向上摸索,指尖停留处,是最敏感的位置。 周锦川眸底暗潮汹涌,他隔布摩挲两下,很快察觉异样。不由失笑:“连内裤都没穿?” “……谁说没有!”少女羞恼瞪他,可身体却诚实得紧,被摸到那里时本能收紧双膝,却因为姿势根本合不上,只能任凭对方为所欲为。 男人凑近鼻尖蹭过少女颈窝,用牙齿轻咬锁骨上的细嫩皮肤,再次确认自己的发现:“真的没有。” 语调坏透了,还故意拖长腔调,仿佛他是个认真回答问题的好学生。 他食指缓慢分开湿润缝隙,在最隐秘处揉捻挑逗,每一下都偏偏戳中软肉深处,引得怀里的小姑娘浑身发颤。 “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他故意压低声音,说话时呼吸喷洒在耳廓后方,让人酥麻难耐,“只裹个T恤招待我,还空荡荡什么都没穿,就等我操你是不是?” 这种直白的话让秦玉桐整个脸烧成粉红色,下巴埋进肩窝死活不肯抬头。但身体却止不住往男人怀里靠拢,小腹抽搐,大腿根部早已黏腻一片,全然不是矜持模样。 周锦川见状更加兴奋,他单手撑住女孩膝弯,将那条修长美腿彻底架高,让两人之间再无阻碍。另一只手则熟练拨弄穴口,将里面积攒许久的蜜液蘸出来,在娇嫩软肉间反复揉搓、拉扯、侵占每一道纹理。 “好湿啊。”他舔舔唇角,“是不是特别想让我操?” “不、不准说……”少女声音娇柔,但呻吟还是控制不住泄露出来,每一下都是求饶般甜腻诱惑。 男人终于忍无可忍。他解开自己的皮带扣,把坚硬滚烫顶端抵准入口,对准穴口狠狠贯入到底! “啊!” 撞击来的太猛太突然,少女差点叫出声,被堵进喉咙只能呜咽喘息。小穴被粗壮阴茎撑满填充,每一次抽送,都撞击最深处敏感位置,把积攒一天所有情绪全部搅碎融化,只剩下原始本能和身体渴望满足的人类冲动。 少女的一条雪白长腿高高挂到他的肩膀,身体被迫敞开迎接来自成年男性全部力量与侵略;而另外一只脚仍旧踩踏木质地板,上半身死死抵靠冰冷墙壁,两种冷热交替刺激之下,她全程只能抓紧对方肩头当救命稻草。 夜很静,这栋楼的隔音很好,只剩下彼此喘息与肉体相撞拍击出的淫靡水声,“小朋友,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锦川哥……”声音断断续续,如同夜风吹皱湖面,又很快消失于唇齿之间。 但每一个字,都足以令男人疯狂,更加用力挺送,加速律动节奏,要把这具年轻美好的身体彻底据为己有。时间长了秦玉桐浑身无力,一只脚站着险些滑倒,只能用双臂环住他脖子求稳。 “小朋友,”周锦川喘着粗气,直接掐腰把她托起,“这么黏人,是不是特别喜欢被哥哥操?” “……不要乱讲!”秦玉桐羞愤至极,可身体却比嘴巴诚实太多,每次顶入都让小腹抽搐、腿根发软。湿热从大腿内侧蔓延出来,很快沾满了两人的皮肤和衣料。 男人动作越来越狠,不给任何退路。他两手扣住女孩膝弯,将雪白长腿高高架起,按在墙上,让自己每一下都能撞到最深处。 “欲拒还迎这一套,你玩儿得真溜。”他说话时牙齿轻咬女孩肩膀,又疼又酥麻。 “呜……慢一点……”少女终于撑不住,小声哭腔带喘息,“太、太快了……” “不行!”周锦川斩钉截铁,俯身堵住她唇瓣,舌尖卷进去搅弄一番,再狠狠啃咬几下才松开。他眸色幽暗,看起来像要把怀里的姑娘拆吃入腹。 “谁让你一直钩我,现在想停也晚了。” 炙热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没有半分空隙。撞击声、水渍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小猫似呻吟混杂其中,高潮如浪潮席卷而来,她哭出了声:“不要、不要再弄啦,会坏掉……” 可男人哪里舍得停? 当又一次顶到最深处时,他忽然停下来,大掌捏紧女孩纤腰,不让对方动弹。 “我要射里面。”他沙哑低语,一字一句全是诱哄和蛊惑,“乖,把腿再张开一点。” “不、不可以……”秦玉桐慌乱摇头,本能夹紧大腿,却哪里敌得过成年男性力气,被他三两下掰开按牢。 “不能弄里面,会怀孕……”听见这句话,周锦川倒是真的笑出了声。他亲昵地舔舔女孩汗津津的小脸蛋:“装什么乖啊?刚才叫的时候那么浪,现在开始怕事儿了?” 少女委屈极了,瞪圆眼睛瞅着他,双目泪光点点,清艳又旖旎,依旧拼命推拒:“真的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男人盯着怀里的女孩,好半天没说话,然后突然闷哼一声,从体内退出来。 在最后关头,他攥着自己的性器,对准女孩平坦柔嫩的小腹狠狠喷涌而出,滚烫精液落在洁白肌肤上,很快晕染成斑驳痕迹,有些甚至滴到了T恤布料上。 空气里都是浓烈石楠花味道。 秦玉桐瘫软靠在墙壁上,大脑短暂空白,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和痕迹。 但显然,这场游戏远没有结束。休息区那张米色绒面的长沙发就在客厅中央,上面堆满几个抱上面堆满几个抱枕,看起来柔软舒适。 周锦川将人打横抱起来放到沙发前,然后直接拍了拍沙发靠背:“跪好。” 少女迷茫地回神,还没明白发生什么,就被男人摁着肩膀转过去,让她双膝跪趴在沙发座垫上,上半身伏低,下半身自然翘起。 这种姿势羞耻极了,可偏偏臀部线条更加诱人,全然暴露无遗。 男人站定在身后,看见桌子上随意放着个小盒子,拿起,一边戴套,一边伸手揉捏那团雪白肉感十足的屁股蛋儿,“屁股翘这么高,是不是早就等不及让我操?” “没有……”秦玉桐埋脸进抱枕里,说话含糊带哭腔,但娇躯已经止不住颤抖。 啪! 突如其来的轻拍落在臀瓣最饱满的位置,并不算重,却足够刺激神经末梢。一圈粉印浮现出来,更添几分艳色。 “不许撒谎。”周锦川嗓音危险至极,他戴好安全套,用膝盖顶开女孩大腿,将怒胀滚烫的大鸡巴缓缓抵近穴口,湿润狭窄的小穴已经涨满蜜汁,仅仅探进去一点点,就感觉到包裹感和吸附力惊人。他暗骂一声,扶稳腰肢,对准花心位置用力贯穿到底! “啊!”新角度冲刺,比之前正面对视时更加深入猛烈。每一下都像要把整个人劈碎,快感从尾椎一路震荡到喉管尽头;而且因为姿势缘故,小穴内部敏感区域全部暴露,无所遁形,只能任凭对方为所欲为。 “小狐狸,”男人俯身贴近,在女孩子耳畔恶意呢喃,“表面装纯,其实骚透骨子里。我是不是随便摸摸,你就忍不了了?” “不、不是……” 啪啪啪啪! 肉体相撞清晰响亮,每一下都伴随着水渍飞溅与娇吟交织。两个人汗水交融、情欲翻涌,如同陷入永不停歇梦境般沉沦其中…… 131.床伴 窗帘没拉严,淡金色的光线在木地板上铺了一层柔软的毯子,也照亮了床头那只被揉皱的小熊玩偶。 秦玉桐醒得很慢。她像是从一场极其漫长、黏腻又荒唐的梦里挣扎出来,睫毛微颤,下意识往身侧缩了缩,却撞上一堵温热坚硬的人墙。 男人还没醒。他背对着光,眉眼沉静安稳,一只手臂横在她腰间,将她整个人牢牢圈住。呼吸均匀而深长,每一次起伏都带动着胸膛肌肉轻微收紧,把她困得死死的。 秦玉桐眨了眨眼,有点懵。 昨晚墙壁冰凉,大腿发麻,被顶到嗓子眼都快哭出来;还有他的手指和舌头,在最隐秘最敏感的位置反复挑逗撩拨,让人几乎要溺毙其中。 想到这里,她脸一下烧红了,下意识埋进枕头,不敢再回想下去。 “唔……” 她悄悄动了一下,想挪开一点距离,却刚一使劲,就牵扯到某个地方传来钝痛和酥麻交织的不适感。 身后的男人忽然有些异动。 周锦川醒过来了。他睁开眼时目光还有点迷蒙,像迷雾重重的密林,但很快聚焦,看见怀里的女孩时嘴角勾出一个慵懒又不羁的笑容。 “早。”他声音沙哑,“睡得好吗?” 秦玉桐本能地往后缩:“你……你什么时候上的床?” 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问得蠢极了。还能是什么时候?凌晨做到最后她实在动不了了,清洗都是他来的。 周锦川没有回答,只伸手捞住她纤细脚踝,将人重新拖回自己怀里。不由分说将下巴搁在她肩窝蹭了一下,用鼻尖嗅闻少女幽香:“小朋友,睡完了想赖账?” “啊?”秦玉桐愣住,还没来得及否认,就感觉有什么炽热坚硬抵住自己大腿内侧。 隔着薄薄睡裙,她能感受到那东西蓄势待发。一股羞耻与莫名期待同时涌上心头,她咬唇不语,却听见男人低笑: “怎么,不记得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他说完便俯身下来,在玲珑锁骨上啄咬一口,又顺势掀起衣摆,大掌毫无阻碍地探入进去,从乳尖一路滑向小腹,再缓缓向下…… “不行!”秦玉桐终于受不了,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现在天亮了!” 周锦川并不生气,只是用拇指摩挲少女细嫩皮肤上的浅浅齿痕。“白天也可以啊,”他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你家隔音挺好。” 说罢,他动作干脆利落,将她翻转过来扣在自己身前,两具身体紧密相贴,没有任何缝隙可言。他单膝撑起,把雪白双腿架高挂到自己腰际,然后将那根已经涨大的性器再次抵准入口位置。 “小朋友,还疼吗?” 他凑近她轻声问道,那句“小乖”带着独属于成年人的宠溺意味,与平日银幕上的影帝判若两人,此刻却只属于这个清晨、这张大床,以及怀中娇软的人儿。 秦玉桐脸颊绯红,不敢看他,只能闭紧双眼摇头。但身体比理智诚实许多,当那根火热粗壮自穴口缓慢推进时,她还是忍不住夹紧双膝,腰肢本能迎合每一次深入浅出的律动。 晨曦渐盛,新的一天开始,而他们之间却仿佛仍停留在昨日午夜之后那个欲望横流的世界里。 每一下撞击都带走一点力气,每一次呻吟都让空气变重几分。直到最后,她彻底瘫倒在男人臂弯中,全身上下只剩下一片潮湿和余韵未消散的战栗感。 太阳光大盛,良久,两人才逐渐平息下来。 而卧室里依旧是一片凌乱:被褥皱巴巴堆成山,被丢弃的小熊玩偶趴倒枕边,还有周锦川两件随意扔落地板上的衣服。 他撑起半个身子,看着怀里的女孩子,神情难辨。伸手替她理顺额前碎发,又用指腹描摹少女泛红肿胀的嘴角: “还能再来吗?” 语调吊儿郎当,却藏不住试探意味,更像是在确认一种默契或约定俗成的新规则。他盯着女孩澄澈的瞳孔深处,看见里面映出模糊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满足胜于征服本身。 秦玉桐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抬眸看向窗外湛蓝天空,再看看彼此纠缠交迭仍未完全松开的四肢,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浓烈旖旎味道。 虽然总感觉他心怀鬼胎,不过各方面确实还可以,做个床伴也行。 见她不答,最后还是男人先说,“小朋友,以后如果寂寞,可以随时叫我。”他说完这句,自顾自坐起来穿衣服,一边整理领口纽扣,一边朝浴室方向扬扬下巴:“洗澡吗?一起?” 秦玉桐抱膝坐起来,用被单裹好自己,假装嫌弃又止不住嘴角翘起来:“谁跟你一起!” 可等男人站定门口回首招呼一句“真的不过来?”的时候,她还是鬼使神差地下床踩进浴室。被蒸汽包围的一刹那,两人在氤氲中交换一个更深、更贪婪、更放纵的新吻…… 浴室里的水汽蒸腾得像一场浓雾,将镜面都蒙上了一层暧昧的模糊。 秦玉桐被抵在冰凉的瓷砖墙上,双腿还软得发颤,只能靠他手臂的力量支撑着。水流从头顶花洒倾泻而下,冲刷着两人纠缠的身体。 一吻的时间很长,周锦川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滚烫。他眼底漾着一层水光,意有所指:“小朋友,体力不错。” 秦玉桐脸颊泛着一层薄红,分不清是热气熏的还是羞的。她推开他,抓过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有点沙哑的鼻音:“流氓。” 周锦川赤着上身,水珠顺着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没入腰间松垮围着的浴巾里,腹肌块垒分明。他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擦头发,“我的衣服……”朝卧室地板上那两件皱巴巴的衬衫和西裤扬了扬下巴,“好像不能穿了。” 秦玉桐的动作一顿,这才想起这个严峻的问题。他的衣服被昨夜的疯狂揉搓得不成样子,沾了些不明不白的体液,确实体面尽失。 “你等一下。”她说着,光脚跑向衣帽间。 一侧挂满了当季新款的裙装,另一侧,却整整齐齐地挂着几排男士的衣物。那都是秦奕洲备在这里,偶尔过来住时穿的。清一色的黑白灰,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连袖扣都分门别类地收在丝绒盒子里,处处透着一股禁欲而克制的精英气息。 秦玉桐取下一套崭新的衬衫和西裤。面料是顶级的,只是风格……太秦奕洲了。 她拿着衣服走出去,递给周锦川。周锦川接过来,指尖拂过衬衫硬挺的领口,眉梢微微一挑,眼里的笑意多了几分探究:“金屋藏娇?藏的还是个男人?”他啧啧两声,“品味不错,就是老了点。” 秦玉桐心里咯噔一下,含糊道:“一个……长辈的。”还是不太想让别人知道她和爸爸的关系。 “哦?”周锦川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再追问。他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换上衣服。 秦奕洲身形健硕,但周锦川的骨架则要更宽阔一些,衬衫穿在他身上,胸口的肌肉将布料绷得紧紧的,莫名生出一种撕裂禁欲外壳的性感张力。西裤也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挺翘的臀和笔直的长腿。 他扣上最后一粒袖扣,转了一圈,朝她勾唇一笑:“怎么样?帅吗?” 明明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沉稳与克制,穿在他身上,却偏偏被他演绎出了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 秦玉桐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帅。她正要点头,门锁处忽然传来细微的“咔哒”声,金属簧片归位的清脆动静在寂静的房间格外清晰。 是秦奕洲!他有这里的钥匙!秦玉桐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一把将周锦川推进了刚才那个衣帽间,用气声急促道:“躲起来!快!不许出声!” 周锦川还没反应过来,高大的身躯就被女孩推进一片黑暗里。他有些错愕,随即觉得有趣起来,好整以暇地靠在挂满女人馨香衣物的衣架上,准备看一出好戏。 132.玩玩 周锦川还没反应过来,高大的身躯就被女孩推进一片黑暗里。他有些错愕,随即觉得有趣起来,好整以暇地靠在挂满馨香衣物的衣架上,准备看一出好戏。 玄关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皮鞋踩在木地板上,不疾不徐。 “小乖?” 秦奕洲一如既往的沉稳温和,他提着一个保温桶走进来,身上还穿着挺括的西装,显然是刚从检察院直接过来的。 少女只裹着一件浴袍,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连唇瓣都带着一丝不正常的被蹂躏过的肿胀。 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狭长狐狸眼,微微眯了一下。那道目光并不锐利,甚至称得上温和,视线在她红肿的唇瓣上停顿了一秒,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他将手中那个德系品牌的不锈钢保温桶放在玄关的矮柜上。“又睡到中午?”一贯的沉稳醇厚,听不出丝毫波澜,“给你带了松茸鸡汤,趁热喝。” 每一个字都平常得像无数次过去,可无端让她感到背脊一寒,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颤栗。 “刚……刚醒了,就洗了个澡。”秦玉桐声音带着未褪的沙哑,透着一股靡靡的性感。 这声音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秦奕洲依旧从容不迫。他没有戳穿她拙劣的谎言,只是缓步走近,抬起手,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拨开她粘在脸颊上的一缕湿发,指腹的薄茧擦过她滚烫的皮肤。 “是吗。”他说的不是问句。 她的唇上有细小的破口,是疯狂啃噬留下的证据。男人伸出拇指,极轻地在那片红肿上摩挲了一下。 “都破了。”他陈述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让秦玉桐的头皮一阵发麻。 衣帽间的门隔绝了光线,却隔绝不了声音。 周锦川原本倚着衣架的闲散姿态瞬间僵住。黑暗中,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属于“长辈”的衬衫,面料挺括,剪裁精良,此刻却像一层陌生的皮肤,紧紧贴着他,带来一种荒谬的束缚感。 他听着外面的对话,从最初看好戏的玩味,到此刻,唇角的弧度已经彻底消失。 远以为会是一场捉奸在床的激烈戏码,或是金主对不听话的小情人的敲打。可这个男人的声音……太冷静了。冷静得像是在审讯室里,面对一个拒不交代的犯人,用最温和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 秦玉桐的身体在那根手指的触碰下,敏感地抖了一下。她知道,他什么都看出来了,拒不交代只会让他更生气。 她仰起脸,那双总是清澈如水的瞳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主动环住了秦奕洲的腰,将脸埋在他胸膛上,讨好地蹭了蹭。 “爸爸……” 衣帽间内,周锦川呼吸一窒。 爸爸?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上的衬衫,那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沉稳与克制,在这一刻忽然有了令人悚然的具象面孔。 以为的“长辈”,调侃的“老了点”,竟然是她的……爸爸?看来这出戏,比想象中任何一部电影剧本都要来得荒唐、刺激。 “就是玩玩……”秦玉桐像在撒娇,又像在认错,“你知道的,他们……他们都比不上你。” 这句话像一剂强效镇定剂,瞬间抚平男人心中的暴戾。秦奕洲垂眸看着怀里的小乖,眼底那一点冰冷的寒光终于缓缓融化。他伸出手,摩挲了下脆弱的后颈,然后向下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不哭了。”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先去把汤喝了,凉了就腥了。” 他松开她,转身去矮柜上拿保温桶。秦玉桐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有余悸地咬了咬下唇。 秦奕洲将汤倒在配套的瓷碗里,乳白色的汤汁上浮着金黄的鸡油和几片薄如蝉翼的松茸,香气浓郁。亲自将碗和勺子递给她。 秦玉桐接过来,乖乖地坐在餐桌旁,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入食道,熨帖了空虚的胃,也让她纷乱的心跳一点点平复下来。 秦奕洲就站在她身边,没有坐下,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喝汤。凌乱的卧室,地板上那两件皱巴巴属于周锦川的衣物被一张沙发毯随意地盖住了大半,欲盖弥彰。 人还在这。 他的视线没有停留,仿佛根本没看见。只是若有所思地多看了一眼衣帽间的门。 一碗汤见底,秦玉桐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放下碗,仰头看他:“爸爸,你今天……不忙吗?” “下午有个会。”秦奕洲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本就凌乱的发丝弄得更乱了些,“在家好好休息,别乱跑。”这句话意味深长。 秦玉桐用力点头,像个保证听话的小学生:“嗯!” 秦奕洲这才拿起公文包,转身走向门口。 呼……爸爸身上的压迫感好像更强了,秦玉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瘫在椅子上。 几秒后,衣帽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周锦川从黑暗中走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再没有了之前的轻佻和戏谑。他看着秦玉桐,目光在她和那只空了的汤碗之间来回,最后,定格在她那张恢复了些许血色的瓷白脸蛋上。 他身上的衬衫,属于她的“爸爸”,太诡异了。 “小朋友,”他问,“你管他……叫爸爸?” 133.星途闪耀 秦玉桐还瘫在餐椅上,微微仰起头。白玉雕琢似的容颜上,因着一碗热汤和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而泛起的潮红还未完全褪去,眼尾依旧是湿润的,像沾了露水的桃花。 但她没有丝毫被戳穿秘密的惊惶,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无聊的笑话,懒洋洋地眯了眯眼。 “周锦川,”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好似亲昵又疏离,“混这个圈子的,你什么没见过?” 周锦川眉梢微挑,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字母圈,懂吗?”她轻描淡写,“一种……情趣称呼而已。” 他愣住了,随即,一种更为荒诞的、夹杂着兴奋与探究的情绪涌了上来。他想过无数种可能,金主、长辈、甚至是某种更复杂的关系,唯独没想到是这个。 看起来乖巧懂事的优秀女孩,竟然混迹这种圈子吗? “所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这身衣服,也是情趣的一环?”拿主人的衣服给他穿,让主人生气,怎么感觉他好像被耍了呢? 好心给他衣服还被误会,秦玉桐撇撇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浴袍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随着她前倾的动作,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也不甚在意。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比他矮上许多,需要仰起头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周影帝,”她伸出手,指尖轻轻从饱满喉结划过衬衫的纽扣,最后落到他的心脏上点了点,“不该问的别问。” “我的事,你最好别有好奇心。”她说完,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他尝到了松茸鸡汤的余味。 “你可以走了,记得把自己东西拿好。” 周锦川愣在原地,许久垂下黑睫。不过玩玩而已,庸人自扰干什么? * 《风尚》开年第一期封面,秦玉桐以一张极具冲击力的特写照,闯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照片上,她未施粉黛,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一双眼睛直视镜头,没有天真,没有怯懦,只有极具冲击力的破碎美感。标题言简意赅,只有两个字——《新生》。 这张照片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有人扒出她是当年的高考红人,有人惊艳于她惊为天人的容貌,更有人开始好奇她背后的故事。 紧接着,是上海国际电影节。 当晚,她穿着一条Dior当年秋冬高定的黑色天鹅绒长裙,裙摆曳地,露出线条优美的背脊。没有珠光宝气的首饰,却比所有人都耀眼。在闪光灯组成的白色海洋里,她神情淡漠,像一尊行走的中世纪古堡里的吸血鬼雕像,冷艳,且生人勿近。 这张红毯照,让她一夜之间成为时尚圈的新宠。 各大高奢品牌的代言合同像雪片一样飞来。 卡地亚选中她成为品牌最年轻的全球代言人,她眼神疏离,仿佛世间万物都不配被她放入眼中。香奈儿的邀请函也随之而至,她飞往巴黎,坐在头排看秀,与时尚大帝谈笑风生。 三里屯的巨幅广告牌上,她代替了上一任国际超模,成为新的城市风景。无数人从那张巨大的、完美无瑕的面孔下经过,仰望她,议论她。 “玉桐,金像奖的提名出来了,《情迷》一共七项提名,你拿了最佳女主角。”导演打电话通知她。 国内含金量最高的奖杯她也轻松拿下,风头之盛,一时无两。 颁奖典礼的后台,无数人前来道贺。秦玉桐穿着量身定制的Elie Saab淡金色亮片礼服,手捧着沉甸甸的奖杯,微笑着与每一个人寒暄、拥抱,姿态优雅,滴水不漏。 最后一个闪光灯熄灭时,秦玉桐感觉自己脸颊的肌肉已经僵硬到快要失去知觉。嘴角那抹用尺子量过的完美弧度,终于可以在无人注视的瞬间垮塌下来。 后台的喧嚣被厚重的实木门隔绝在身后,通往贵宾休息室的长廊铺着吸音的暗红色波斯地毯,世界陡然安静。 经纪人方姐快步跟在她身侧,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兴奋与骄傲:“今晚的庆功宴安排在半岛酒店的Felix餐厅,港圈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就等你这个女主角。” 秦玉桐没说话,只是将手里那尊象征着香港电影最高荣誉的金像奖奖杯,随手塞进了方姐怀里,像扔掉一个烫手山芋,还甩了甩酸痛的手腕。 方姐被那重量砸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抱稳。她诧异地抬眼,只见秦玉桐已经走到休息室门口,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入。 “玉桐?”回应她的,是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 方姐叹了口气,抱着奖杯跟了进去。她从业这么多年,头次见后台这么硬的,整个公司都为这个小祖宗服务,也明白自己不过是个保姆。 休息室里没有开主灯,秦玉桐已经踢掉了脚上那双镶满碎钻的Jimmy Choo,赤着脚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她就像一尾被捕上岸的美人鱼,鳞片再华美,也掩不住那份脱水的窒息。 “不去。”原本清甜的声音带着一丝过度社交后的沙哑。 方姐将奖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从包里摸出一包女士香烟,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了一口,才缓缓吐出烟雾:“我知道你累。但今晚不一样,王家卫导演、寰亚的林老板都在,这是你打进港圈核心最好的机会。” 如今的香港,依旧是东方的好莱坞,是无数演员梦寐以求的圣地。 “我累了,方姐。”秦玉桐重复了一遍,她没有回头,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玻璃上。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不是睡一觉就能缓解的,戴了一副又一副假面,应付了一个又一个带着羡慕、欲望、或嫉妒的眼神后,灵魂被抽空的虚无。 方姐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许久。她知道秦玉桐的脾气,看起来温顺乖巧,实则比谁都执拗。她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行,”方姐掐灭了烟,还是妥协,“庆功宴我让副导演他们撑着。那你接下来想干什么?放个假?去巴黎还是米兰,品牌方那边随时欢迎。” “拍戏。”秦玉桐转过身,“给我剧本。” 方姐愣住了,她以为她听错了,劝道:“你正是需要曝光和巩固地位的时候,现在一头扎进剧组,半年不露面?” “嗯。”秦玉桐走到沙发边,蜷缩着坐了下来,“什么样的都行,给我剧本。”只有在扮演别人时,她才能短暂地忘记自己是谁。 方姐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妥协了。她从助理手里接过一个巨大的行李箱,28寸的银色日默瓦,打开,然后“哗啦”一声,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毯上。 不是衣服,也不是化妆品。是堆积如山的剧本,五颜六色的封面,厚薄不一,瞬间在地毯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只是第一批,”方姐似无奈又似炫耀,“从你那张封面出来后,递到我手里的本子就没断过。谍战的,历史的,文艺片,还有几个大导演的本子在路上。你自己挑。” 秦玉桐从沙发上滑下来,就那么穿着昂贵的高定礼服,跪坐在地毯上,随手捞起一本。 《风声鹤唳》,民国谍战,女主角是潜伏在军统的地下党,八面玲珑,内心坚韧,有大量痛苦挣扎的内心戏。 她翻了两页,扔到一边。太累了。 又拿起一本,《大明宫词2.0》,知名编剧操刀,讲的是一位公主从天真烂漫到权倾朝野的史诗,时间跨度三十年,人物弧光极其饱满。 她又扔了。太厚重了。 她就这么一本一本地翻着,像是皇帝在批阅奏折,漫不经心。那些能让任何一个女演员激动得睡不着觉的顶级资源,在这位年轻的戛纳影后眼里,似乎都成了负担。 最后,她的手指停留在几本封面设计得花里胡哨的剧本上。 一本叫《三生三世枕上书》,仙侠题材,她要演的是四海八荒第一绝色,天地共主。 一本叫《祸国妖妃》,她演一个颠覆了王朝的红颜祸水,美得倾国倾城。 还有一本是现代偶像剧,《来自星星的你》,她演一个万人追捧却头脑简单的女明星。 这些角色的共同点是,她们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美”。她们不需要复杂的内心挣扎,不需要背负沉重的家国情仇。她们只需要穿着最华丽的衣服,化着最精致的妆,在镜头前展示自己的容貌,然后让所有男人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简单,肤浅,不费脑子。嗯,就以前像写物理写累了,换不需要动脑的语文继续写,就算放松。 “就这几个吧。”她将那几本轻飘飘的剧本拢在一起,递给方姐。 方姐接过,看着那几个名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玉桐,你认真的?这种戏……就是卖脸的,对你的咖位和演技没有任何加成,纯粹是消耗你自己。” “我乐意。”秦玉桐仰起脸,冲她笑了笑。 那笑容带着一丝孩子气的任性。什么卖脸什么消耗什么未来,她才十八岁,有的是机会去试错。 134.吓到 半岛酒店,二十八楼,Felix餐厅。 维多利亚港的夜景被巨大的弧形玻璃幕墙毫无保留地拥入怀中,餐厅内,水晶吊灯的光芒揉碎在每一支晃动的高脚杯里,空气中浮动着香槟气泡破裂的微声,顶级香水的芬芳,以及压抑在衣香鬓影下的关于名利的窃窃私语。 今晚庆功宴的主角,新晋金像奖影后秦玉桐,却迟迟没有现身。 副导演张启明额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赔着笑,将一杯八二年的拉菲恭敬地递到寰亚的林老板面前:“林老板,您别急,玉桐她……可能是路上堵车了,香港晚高峰,您知道的……” 林老板年过半百,挺着啤酒肚,闻言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接过酒杯却不喝,只在手里把玩:“堵车?从中环到尖沙咀,她是从九龙城寨游过来吗?张导,你们大陆来的小姑娘,脾气比本事大。刚拿了个奖,就敢晾着王家卫和我们这帮老骨头,架子不小啊。” 周围几桌的人都听见了,目光若有若无地瞟过来,带着看好戏的兴味。 “就是啊,耍大牌也要看场合吧。”一个刚出道的小嫩模酸溜溜地对同伴耳语,“换作是我,爬都要爬过来。” “你跟人家比?”同伴嗤笑一声,“人家背后有人,你有什么?”从出道至今,就有如此排场,不是有人是什么? 流言蜚语像无形的藤蔓,在奢华的晚宴上悄然蔓延。 就在这时,餐厅入口处传来一阵微小的骚动,随即,那股骚动迅速扩散开来。原本喧闹的交谈声,竟诡异地低了几个分贝。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门口。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并非那种五官惊艳到让人一眼难忘的类型,但周身的气场却强大到足以让整个空间都为他静默。他步伐沉稳,跟在他身后的几位,无一不是港岛财经杂志上的常客。 “是商屿……”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几乎是梦呓般地吐出这个名字,“他怎么会来这种场合?” 商屿,香港商家的继承人。这个家族行事低调得近乎神秘,却牢牢掌控着亚洲的航运与地产命脉。商屿本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偶尔在顶级拍卖会上露面,几乎从不参与任何娱乐圈的聚会。 他的出现,让这场为秦玉桐举办的庆功宴瞬间变了味道。所有人都明白,今晚真正的主角,到了。 刚才还对副导演颐指气使的林老板,立刻堆起满脸谄媚的笑意,端着酒杯迎了上去:“商先生,稀客稀客!您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商屿对林老板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声线低沉地问:“秦小姐呢?” 林老板脸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地看向满头大汗的副导演。 商屿的视线也跟着转了过去。 那一刻,副导演张启明感觉自己像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连呼吸都停滞了:“秦小姐她……身体有些不适,在酒店休息……” “哦?”商屿眉梢微挑,不辨喜怒。他不再多问,只是从侍者的托盘里取过一杯威士忌,转身走向可以俯瞰维港夜景的落地窗。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猜不透这位大人物的心思。 而窗边的商屿,只是静静地看着脚下那片璀璨的城市灯火,另一只手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部款式沉稳的黑莓手机。他修长的手指从通讯录翻出上次秦玉桐打给他的号码,拨了过去。 此时,秦玉桐整个人陷在埃及长绒棉的被褥里,只露出一张素净得过分的小脸和一头海藻般铺散开的长发。她身上穿着酒店提供的真丝睡袍,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的屏幕上。 冷白的光映着她莹润的脸颊,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文字的滚动而轻颤。吉晨雨那个家伙,最近迷上了一个叫“天下霸唱”的作者,非逼着她看一本叫《鬼吹灯》的网络小说,说是什么盗墓题材的开山鼻祖。 秦玉桐本来不信这些,可看着看着,竟有些欲罢不能。 【……那是一间被封死的耳室,手电光扫过去,只见墙角立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像个人影。胖子胆大,骂了句‘装神弄鬼’,举着工兵铲就凑了过去。可就在他的手电光彻底照亮那东西的瞬间,他‘妈呀’一声,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房间里明明温暖如春,秦玉桐却觉得后颈窜起一股凉意。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小说里的文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将那阴森诡谲的古墓氛围,丝丝缕缕地渗透到这间奢华的套房里。 就在这时——“嗡……嗡……” 枕边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伴随着单调而急促的铃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惊悚程度不亚于古墓里那口突然打开的棺材。 “啊!”秦玉桐吓得低呼一声,手机差点从手里脱出。她魂飞魄散地拍着胸口,看清屏幕上的“商先生”,惊魂未定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 她划开接听,声音因为刚才的惊吓微微的颤抖,出口却化作了吴侬软语般的娇嗔:“喂……你吓死我了!” 电话那头,正凭窗而立的商屿,几乎能透过电波想象出她此刻鼓着脸颊,眼角可能还带着点点水汽的模样。 握着威士忌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杯壁上凝结的冷雾濡湿了他的指腹,他却浑然不觉。周遭那些关于资本与名利的攀谈,瞬间被隔绝在一个遥远的世界之外。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听筒里那把又软又糯的嗓音。 商屿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平日里在商场上沉稳无波的声线,此刻竟染上了几分温柔。他低声问:“做咩啊?” 秦玉桐的粤语是跟着香港电影学的,带着点大陆人特有的口音,听在商屿耳里,却别有一番味道。“在看小说啦,”她抱怨道,像一只被惊扰了美梦的猫咪,懒洋洋地拖着长音,“正看到最紧张的地方,手机突然响……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听筒里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係我唔啱。”商屿从善如流地认错,语气里满是纵容,“食饭未?” 那帮人要是听到商界杀伐果断的商屿用这种近乎哄劝的语气说话,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不想吃嘛,”秦玉桐在柔软的被子里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有些烦恼,“香港的东西吃不惯,都太清淡了。”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不知好歹。半岛酒店的粤菜,是多少名流富豪想订都订不到的位置。可在她嘴里,却成了“吃不惯”的寡淡食物。 商屿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觉得这才是她。不被任何规矩和场面束缚,永远随心所欲,永远鲜活。 “咁你想食咩?”他耐心地问,“我让人去买。”只要她开口,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 电话那头的秦玉桐似乎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安静了几秒后,语气忽然变得轻快又期待:“我想喝……芋泥波波奶茶!” 这个词汇,对于商屿的认知来说,实在是过于陌生和……接地气了。 他微微一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重复确认,只是话到嘴边,又不免困惑:“……芋泥咩话?” “噗嗤。” 听筒里传来女孩压抑不住的清脆笑声,像是一串银铃被晚风吹响,轻易地就搅乱了维多利亚港沉静的夜色,也搅乱了商屿那颗向来波澜不惊的心。 135.奶茶 商屿挂断电话,指腹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余温,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女孩那一声清脆如银铃的笑。让他生出一种陌生的、几乎是荒唐的痒意。 他将那杯未曾喝完的麦卡伦放在窗台上,琥珀色的酒液摇曳出迷离的光。周围,几位在亚洲金融界跺跺脚都能引起震荡的大佬正不动声色地向他靠拢,试图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开启一场价值数亿的谈话。 可商屿此刻却全然失了兴致。 这些觥筹交错,这些言笑晏晏,这些暗藏机锋的商业密语,在“芋泥波波奶茶”这六个字面前,忽然变得索然无味。 三十二岁,执掌庞大的商业帝国,习惯了用理智与数据衡量一切的商屿,平生第一次,被一种近乎少年人的冲动攫住了。 他想见她。立刻,马上。 “失陪。”商屿微微颔首,对凑上来的几人吐出两个字,转身便向门口走去,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宾客。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位今晚宴会的绝对中心,这位香港商界的新晋神话,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提前离席。没人敢问为什么,只当是有什么更重要的,足以颠覆市场的紧急事务。 谁又能想到,驱动他的,不过是一杯奶茶。 夜晚十点的弥敦道依旧灯火如织,司机阿文恭敬地为商屿打开车门,却见老板坐进后座,只报了个模糊的地名:“去旺角。” 阿文一怔,却不敢多问。 商屿对香港街头这些琳琅满目的小店并不熟悉,他的生活轨迹被严丝合缝地规划在浅水湾的别墅、中环的办公室和全球各大顶级会所之间。 他让阿文在路边停下,自己推门下车。 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英式西装的商屿,出现在烟火气十足的街头,本身就是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他与周围穿着T恤短裤,脚踩人字拖的年轻人格格不入。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走进一家挂着“港式奶茶”招牌的店铺。 “唔该,”他问,“有冇芋泥啵啵奶茶?” 店里的小妹正忙着拉茶,闻言头也不抬:“阿sir,我哋呢度净係得丝袜奶茶同鸳鸯,冇你讲嗰啲嘢喔。” 商屿微微蹙眉,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一连问了三四家,得到的都是类似的答案。此时香港流行的还是传统茶餐厅的醇厚风味,那些在内地已然风靡的新式茶饮,在这里还未成气候。 他几乎要放弃,转而吩咐秘书从深圳调一架直升机送过来,却在街角看见一家装修风格截然不同的小店,粉色的灯牌上写着几个简体字——“甜X蜜X”。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进去,年轻的店员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热情地招呼他。 “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芋泥波波奶茶。”商屿有些生疏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有的有的!要正常糖还是少糖?冰的还是热的?” “热的,”他想起秦玉桐娇气的嗓音,补充道,“正常糖。” 当那杯用廉价塑料杯装着的,温热的,透出浅紫色的奶茶递到他手里时,商屿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比他签下任何一份数十亿的合同,都要来得更具体,更实在。 他提着这杯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奶茶,重新坐回车里,说去丽晶酒店。阿文从后视镜里悄悄打量着老板,只见他平日里冷峻的嘴角,此刻竟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车子左转右转终于抵达目的地,商屿步履从容地走向电梯间,却被侍者礼貌地拦下,“抱歉,先生,B座的电梯刚才突发故障,正在紧急维修,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商屿的脚步一顿,目光扫过那块“暂停服务”的电子屏,随即转向一旁那扇并不起眼的,通往安全通道的门。 他问:“她住几楼?” 身后的助理立刻回答:“25楼,2508号房。” 二十五楼。 商屿看了一眼手中还冒着温热白气的奶茶,没有丝毫犹豫,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防火门。 安全通道里是另一番景象,冰冷,空旷,只有白色的墙壁和水泥台阶。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在他身后一盏盏熄灭。皮鞋踩在台阶上的急促声音,被无限放大,空洞地回响着。 “嗒…嗒…嗒…” 像是某种固执而坚定的心跳。 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扯了扯温莎结系的领带,将西装外套脱下搭在手臂上。起初还算轻松,但过了十五楼,呼吸便开始变得沉重,额角渗出薄汗,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也垂下几缕,贴在微湿的额前。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狼狈”也最出格的事。可他心里却很平静,甚至有些隐秘的愉悦。仿佛每向上一步,就离那个柔软又娇纵的小姑娘更近一步。 当他终于站在25楼的走廊时,呼吸还有些紊乱。他靠在墙上平复了片刻,重新穿好西装,整理好领带,用指节抹去额角的薄汗,恢复了平日里那位沉稳优雅的商先生。 只是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此刻却跳动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灼热星火。 他走到2508号房门前,抬手,用指节叩响了房门。 “叩,叩叩。” 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属于他的独特节奏。 房间里,秦玉桐已经看完了那段最惊悚的情节,正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看着那些粉丝们花样百出的彩虹屁,她忍不住弯了弯唇。 好听,爱听,多说。 门铃声响起时,她以为是酒店的客房服务。或许是商屿觉得她没吃晚饭,特意叫人送来的。 她趿拉着拖鞋,身上那件真丝睡袍的腰带系得松松垮垮,露出半个莹润肩头。甚至没看来人是谁,便漫不经心地拉开了房门。 “放门口就……”话音戛然而止。 门口站着的,不是穿着制服的酒店侍者。 而是商屿。 男人身形挺拔地立在廊灯下,昂贵的西装一丝不苟,只是呼吸比平时略微急促了些,深眸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仿佛维多利亚港的夜。 而在他骨节分明、戴着百万腕表的手上,却提着一杯与他整个气场都格格不入的,热气腾腾的芋泥波波奶茶。 136.黑卡 门内门外,一线之隔。 秦玉桐身上那件松垮的真丝睡袍领口下,因她开门的动作而敞得更开,没有穿内衣,饱满的沟壑在廊灯暧昧的光线下像一块温润的羊脂玉,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此时正当年少,容貌明丽澄澈得像一捧清晨掬起的溪水,又似空谷里悄然绽放的幽兰,散发一股不自知的秀雅。这股纯然的气质与她此刻慵懒性感的姿态糅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致命的矛盾感,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失魂。 商屿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他刚刚爬上二十五楼后那还未完全平复的心跳,此刻又因眼前这一幕而擂鼓般地躁动起来。 “商屿?”秦玉桐叫他的名字。 男人没说话,只是将手上那杯奶茶往前递了递。杯壁上凝结的温热湿气,沾湿了他的指尖。 秦玉桐的视线从他那张英俊却略带疲色的脸上,缓缓移到那杯极其违和的奶茶上,再移回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她忽然就笑了,那笑意先是在眼底漾开,随即弯起了唇角,好似风吹动湖面荡开圈圈涟漪。 “外面下红雨了么,商先生也会紆尊降贵来做外卖小哥?”语气里是惯有的娇俏与揶揄。 “不请我进去?”不过商屿依旧风度翩翩。 秦玉桐这才如梦初醒,她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将他迎了进来。 房间里只开了盏昏黄的床头灯,电视屏幕上正幽幽地放着《鬼吹灯》的片头,为这暧昧的氛围平添了几分诡谲。 他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扯了扯领带,整个人才像是从那种紧绷的状态里松弛下来。 秦玉桐接过那杯尚有余温的奶茶,纤长的手指包裹住塑料杯身,一股暖意顺着掌心上涌。她插上吸管,轻轻啜了一口,熟悉的香甜芋泥混着Q弹的波波滑入喉咙,流入她空荡荡的胃,也抚平了看小说带来的那点惊悸。 “你怎么买到的?”她窝进沙发里,蜷起双腿,好奇地仰头看他,“我让助理问过,酒店附近都没有这种店。”这个地方新式茶饮远不如内地那般铺天盖地。要找到这样一杯奶茶,绝非易事。 “旺角有。”商屿的回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出门散步顺手买回来的。没有提及那一番波折,更没有说起那让他至今仍觉气息不稳的二十五层楼梯。 可她注意到男人额角那缕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处露出的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膛,以及他此刻看似从容,实则比平时急促了些许的呼吸。 心里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这个男人,在香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屿,为了她一句玩笑似的撒娇,竟真的在深夜的旺角街头奔波,甚至……可能还爬了楼梯。 一种难以言喻的甜意从心脏窜起,迅速传遍全身。 秦玉桐抱着奶茶,又喝了一大口,用那甜腻的味道压下心头的悸动。她换了个姿势,下巴搁在膝盖上,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烦恼。 “哎,说起来也烦。” 商屿回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昏黄的灯光下,女孩的侧脸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上去无辜又惹人怜爱。 “最近网上好多人都在传,说我背后有金主,”她嘟囔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听清,“说我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哪来那么好的资源?卡地亚全球代言,香奈儿的秀,还有金像奖影后……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商屿的眸色沉了沉,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秦玉桐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芋泥,继续自言自语般地抱怨:“可问题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个金主是谁。你说好不好笑?” 她抬起眼,目光狡黠地看向商屿,“你说……万一我这个所谓的金主,是个又老又丑、地中海、大肚腩的老头子,那可怎么办呀?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她的语气天真烂漫,小女孩式的娇嗔和担忧,却吹起了两人之间那层心照不宣的薄纱。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用天真伪装起来的、甜蜜的陷阱。她在试探他。 男人步履从容地朝她走来,没有坐下,而是微微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雪松的冷香更加浓郁。 电视里的背景音乐换了,变成胡八一在古墓里紧张的喘息。秦玉桐的心跳竟也随之蓦然加快,但面上模样未变,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映着昏黄的灯光,像两颗浸在蜜糖里的黑棋玉,纯粹又勾人。 她故意不去看他撑在身侧的手臂,那流畅的肌肉线条隔着薄薄的衬衫料子,充满了雄性的力量感。 “商先生不说话,是默认了?”她眨了眨眼,长睫像蝶翼般扑闪,“默认自己又老又丑,还是默认自己是我的金主?” 商屿终于笑了,和平时商务温和的笑意不同,在此时反而让那张本就英俊深邃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压迫感。 他俯得更低了些,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到她的耳廓上,“老不老,丑不丑,秦小姐自己判断。” 这句回答狡猾至极,将她的问题原封不动地抛了回来。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微张的、泛着水光的唇上,意有所指。 秦玉桐的心头一紧。竟被他在三言两语间就夺走所有主动权。 她不甘示弱,继续维持着那副娇憨的姿态:“那我怎么判断呀?我又没见过我的‘金主’。不像剧组里,大家都说投资人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拍摄的时候经费紧张,差点连威亚都租不起最好的,后面又赶着做后期送去戛纳,时间紧得要命。我还以为这部戏要黄了呢,没想到最后还是成了。” 她这番话看似在抱怨剧组的艰难,实则每个字都在指向他。那部让她一举封后的《情迷》,背后最大的推手就是商屿。他不仅投了钱,更是在制作后期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硬生生把一部差点难产的文艺片,推上了戛纳的殿堂。 他就是她口中那个,自己都“不知道”的金主。 商屿直起身,那股逼人的压迫感才稍稍退去。他走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双腿交迭,姿态优雅从容,仿佛方才那个极具侵略性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情迷》是笔好生意,”他淡淡开口,“而你,是最好的投资。” 男人说得云淡风轻,却胜过千言万语的承认。不是“帮助”,不是“欣赏”,而是“生意”和“投资”。冰冷,直白,充满了商人的精明与算计,却也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肯定。秦玉桐是他最得意的作品,是他最成功的投资。 秦玉桐抱着奶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周锦川说的没错,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真的有人为她铺了这么长的一条路。 心底那股甜意,此刻混杂了更多复杂的情绪,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难以分辨。 少女低下头,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上的神情。用力吸了一口奶茶,杯子里的芋泥和波波已经所剩无几,吸管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电视里若有若无的音效在回响。 “喝完了?”商屿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空杯子上。 “嗯,还剩一点点。”她闷闷地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不是要拉她,也不是要碰她,只是一个简单的摊开手掌的动作。 秦玉桐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我可唔可以饮?”他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许。 秦玉桐愣住了。 他英挺的眉骨下,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幽暗,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或者说,盯着她唇边刚刚离开的那根吸管。 一股热气从脚底窜上头顶。 他爬了二十五层楼,满世界的奔波,就为了这一杯奶茶。现在,他问她,可不可以喝她剩下的那一口。 这已经不是试探了,而是赤裸裸的索取。 秦玉桐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里的奶茶杯,放进了他摊开的掌心里。 无声的许可。 商屿接过杯子,没有丝毫犹豫,低头含住了那根她刚刚含过的吸管。饱满的喉结滚动,将杯底最后那点混着芋泥的甜腻液体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像是要将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暧昧在空气中发酵,膨胀,几乎要爆炸开来。秦玉桐浑身燥热,甚至去躲避他的极具侵略性的眼神。 喝完最后一口,他随手将空杯子放在茶几上,理了理被汗水沾湿的衬衫领口,恢复了那副矜贵自持的模样。 “很晚了,早点休息。”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朝门口走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那个男人的气息。秦玉桐还蜷在沙发里,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许久没有动弹。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第二天。 秦玉桐正在保姆车里和经纪人方姐对下午的行程。车子停在一家高定礼服的工作室楼下。 “好了,先去试镜的礼服,”方姐合上行程本,“卡地亚那边派人跟我们接洽,说是品牌方为这次合作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派了专人送过来,让我们在这儿等一下。” “礼物?”秦玉桐有些意外。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宾利雅致缓缓停在她们的保姆车旁。车门打开,走下来的不是什么品牌公关,而是一位穿着手工定制西装,戴着白手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西装革履的助理。 那男人径直走到保姆车前,由助理拉开车门。他微微躬身,姿态恭敬,“秦小姐,午安。我是瑞银香港的客户经理,免贵姓李。受商屿先生所托,来为您办理一些业务。” 商屿? 秦玉桐和方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那位李经理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皮质文件夹,打开递到秦玉桐面前。 “商先生说,您或许会对自己名下的资产有些疑问。这是为您开立的专属账户,以及这张环球黑金卡,无消费上限,已绑定您的身份信息。” 文件夹里,一份全英文的银行文件中,那一长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足以让任何人停止呼吸。而旁边,一张通体漆黑、质感非凡的卡片,正静静地躺在丝绒卡槽里。 小助理浅浅没见过这阵仗,压低声音尖叫:“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无限额度黑卡吗?!” 这还没完。 李经理微笑着,又从另一个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另外,商先生已将浅水湾道9号的一处独栋别墅,以及半山壹号的一套顶层复式公寓,转入您的名下。这是地契和钥匙,请您收好。” 他将两串沉甸甸的钥匙和厚厚的文件,一并放在了秦玉桐的膝上。 昨日她还在娇嗔地问他,万一她的金主是个老丑的胖子怎么办。 今日他便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给了她答案。 秦玉桐垂眸看着膝上那足以让全香港女人疯狂的“礼物”。她缓缓抬起头,透过车窗,望向远处那栋被阳光照射得熠熠生辉的中银大厦。 那个男人此刻,或许就站在某一个落地窗前,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场用天真伪装的游戏,从他喝下那口奶茶开始,就已经被他彻底掀了桌。 现在,轮到她来选择,是入局,还是出局。 137.廉价 他像是站在云端之上,漫不经心地抛下一根金色的绳索,姿态优雅地示意她: “爬上来。” 爬上去,做他豢养在浅水湾华美别墅里的金丝雀,做他藏在半山壹号顶层公寓里的秘密情人。从此以后,她的每一次展翅,每一次啼鸣,都将由他来定价。 “玉桐?”方姐久经沙场,此刻眼神里也难掩震撼,“这……” 而小助理浅浅已经彻底失语了,她瞪圆了眼睛,看看秦玉桐膝上的东西,又看看窗外那位依旧躬身静候的李经理,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愣是没发出一个音节。那表情仿佛在说:姐,咱们这是遇到活菩萨下凡扶贫了吗? 秦玉桐却笑了。像初春还未化尽的薄冰,清冽又带着几分疏离。 她没有去看那张能让全球VIP疯狂的黑金卡,也没有多看一眼那两串代表着香港顶级豪宅的钥匙。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位李经理一丝不苟的白手套上。 真干净啊。 干净得就像商屿这个人一样,永远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她将膝上所有的东西拢在一起,理了理裙摆,姿态从容得仿佛刚刚收到的不是亿万家产,而是一份无关紧要的广告传单。 然后,车门被推开。 李经理见她下车,立刻又将腰弯得更低了些,“秦小姐,如果您对这些资产的安排有任何疑问,或者需要法律顾问,商先生那边都已经……” “李经理,”秦玉桐打断了他,“麻烦您,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吧。” 他脸上的职业微笑出现了一丝裂痕,这是从业十几年从未遇到过的状况。 小助理浅浅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秦小姐,”李经理的语气依旧恭敬,但带上了一丝困惑,“您是……不满意吗?如果您对地段或者户型有别的想法,我可以立刻向商先生反馈。” “没有不满意。”秦玉桐摇摇头,她将那厚厚一沓文件和两串钥匙,亲手放回了李经理助理捧着的文件夹上。 然后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视着这位瑞银的精英,“只是商先生给的这些,对他来说,太廉价了。” 廉价? 浅水湾的独栋别墅,半山壹号的顶层复式,加起来市值近十亿港币,更别说还有一张无限额的黑金卡。 这些东西,在她说出来,竟成了“廉价”? 李经理彻底愣住了,脑子里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位新晋影后话里的深意。 秦玉桐却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我不太喜欢香港,气候太潮湿了,住不惯。而且,”她歪了歪头,像是在认真思考,“我很快就要回京市上学了,买了不住,多浪费呀。” “至于这张卡……”她瞥了一眼那张黑色的卡片,语气轻描淡写,“卡地亚的代言费应该很快就到账了,我自己的钱,够花了。” 她说完,便不再看对方的反应,转身对车里的方姐和浅浅说:“方姐,浅浅,我们上去吧,别让设计师等久了。”说完,便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高定工作室的大门。 留下李经理和他的团队在原地,对着一堆被“退回”的烫手山芋,面面相觑。 方姐紧随其后,在与李经理擦肩而过时,对他点了点头,眼神复杂。而浅浅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下车,临进门前,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辆宾利,满脸都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直到进了电梯,浅浅才终于爆发了。 “桐桐姐!你疯了吗?!那可是浅水湾!浅水湾的别墅啊!”她激动得声音都在抖,“还有那张黑卡!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那意味着以后你买东西都不用看价签了!你就这么……这么还回去了?!” “浅浅。”方姐沉声喝止了她。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方姐拉着还在激动中的浅浅,跟着秦玉桐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工作室接待区。 秦玉桐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那辆缓缓驶离的黑色宾利,沉默不语。 “姐,我就是不明白!”浅浅委屈得快哭了,“商先生对你那么好,这……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啊,你怎么就……” “福气?”秦玉桐靠在冰冷的玻璃上,回头看着浅浅,“你觉得,被明码标价,是一种福气吗?” 浅浅被问得一愣。 “他用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东西,就想买断我未来所有的话语权,这笔买卖,不划算。”秦玉桐冷静地说。 方姐走到她身边,眼中是全然的赞许和后辈终将成器的欣慰。 …… 环球贸易广场顶层,商屿的私人办公室。 商屿倚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支刚刚点燃的古巴雪茄,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缭绕在他那张英俊却疏淡的脸。 电话那头,瑞银的李经理正用一种近乎惶恐的语气,一字不差地复述着秦玉桐在工作室楼下的那番话。他的粤语标准流利,每一个字都透着小心翼翼,“……秦小姐的原话是,‘商先生给的这些,对他来说,太廉价了’。” 商屿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将雪茄送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浓郁的雪松与烟草混合的气息在肺里打了个转,再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眼底饶有兴致的光。 廉价? 这个词从一个刚刚年满十八岁的女孩口中说出来,对象是近十亿的资产,实在是……有些意思。 李经理的声音继续传来,又有点难以置信,“香港气候太潮湿,住不惯。卡地亚的代言费够她自己花。” 商屿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发出沉闷的共振。 这只他看中的小金丝雀,不仅拒绝了他递出的华美鸟笼,还顺带嫌弃了一番笼子摆放地的天气。 真是……翅膀够硬。 “我知了。”他淡淡地回了三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他的私人助理Leo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杯手冲的蓝山咖啡。 “商先生。”Leo将咖啡放在桌上,感受着室内不同寻常的低气压,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三分,“李经理那边……” “搞砸了。”商屿转身,靠在办公桌的边缘,端起了那杯咖啡。 Leo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他跟了商屿五年,深知这位老板在商场上从未失手,看人看事,一向精准狠辣。他无法想象,有什么是那堆房契和一张无限额黑卡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只能是…… “秦小姐的意思,会不会是……”Leo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猜测,“嫌少?毕竟她现在是戛纳影后,身价不同以往。如果把浅水湾换成山顶的白加道,或者再转让一部分商宇集团的股份……” 这是Leo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一个女明星的清高,总归是有价码的。价码不够,姿态自然要摆得足一些。 “少?”商屿重复着这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淡淡斜睨一眼,却让Leo没来由地背脊一凉。 “Leo,你觉得,一个能在高考前夕飞去戛纳走红毯,回来还能考状元,并且放弃top2名头的女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Leo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却答不上来。 “她装的是野心,是脑子,是对这个世界清醒到极致的认知。”商屿将咖啡杯放回桌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像是在为他的论断落下一个实锤。 “她不是在嫌少,她是在骂我。”骂他懒惰,骂他傲慢,骂他试图用最简单、最不动脑子的方式——砸钱,去收买一个远比金钱更有价值的灵魂。 骂他把她当成了那些在名利场里挤破头、只为了一只爱马仕就能投怀送抱的庸脂俗粉。 秦玉桐那双清澈又疏离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时空,正隔着这片维多利亚港的夜色,冷冷地注视着他。 她说,你的钱,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Leo彻底噤声了,他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商屿重新拿起那支雪茄,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一场酝酿已久的雷雨终于来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瞬间汇成水流,璀璨灯火被冲刷成一片片模糊摇曳的光斑。 整座繁华的城市,都在这场暴雨中变得狼狈。 “钱能买到的东西,”他的声音混在隆隆的雷声里,有些飘忽,却异常清晰,“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 Leo站在他身后,连呼吸都忘了。 商屿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镜中的男人英俊、矜贵,拥有一切,却在那双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烦躁。 他习惯了用数字和价值来衡量一切,但这一次,他的计算方式,错了。 烟灰簌簌地掉落在他一尘不染的皮鞋边。 “那么,”他像是问自己,又像是对Leo下达新的指令,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就要给……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比如,偏爱。 比如,时间。 再比如……一颗真心。 尽管他自己,也从不确定那东西他是否拥有。 138.做梦 秦玉桐回到酒店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浅浅还在收拾东西,“姐,你明天八点有个早会,要不要我叫你起床?” “嗯。”秦玉桐随口应着,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今天一天,她拍了三组杂志封面,还被导演拉去试戏,连午饭都是在化妆间扒拉两口寿司草草解决。现在终于能松下来,她只觉得浑身都散架了。 明天的飞机离港,她本来以为至少今晚会收到商屿的信息。哪怕只是一个冷淡疏离的问候,也好。但微信页面滑到底,一条未读消息也没有。他这几天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任何动静。 秦玉桐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又把手机反扣过去,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主动联系?算什么?他又不是谁,她凭什么要先开这个头? 可偏偏就是忍不住想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太难搞,是不是……其实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她侧身躺进柔软的大床,被子雪白蓬松,有一点点洗衣粉残留的清香味道。闭上眼睛的时候,那种无端的不甘和委屈就像潮水一样漫过来,把人淹没得透不过气。 睡意却比情绪更强烈,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这么昏沉地睡过去了。 梦境是混乱而真实的。一开始,她站在一间陌生又熟悉的浴室里。 四周全是透明落地玻璃,外面雨下得很大,每一滴都砸碎成银色的小花,在玻璃墙壁上流淌成细密水线。空气中弥漫着温热湿润的雾气,还有一种淡淡雪松与烟草混合后的冷冽香味,让人呼吸都变得发烫起来。 商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就那样靠在门边,看着她。他穿着衬衫西裤,袖口挽到手肘,眼藏着笑意,却懒洋洋地不说话,只用粤语慢悠悠唤:“bb。” 声音黏糊糊、绵软软,比平时多了一分慵懒和蛊惑,好像每个音节都能缠进骨头缝隙里去似的,让人腿发软、心跳加速。 “你怎么来了?”秦玉桐梦里的自己竟然也问出口,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却撞到了冰凉结实的玻璃墙壁。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上来,让她打了个激灵,本能地缩起肩膀想逃开,但下一秒腰就被他稳稳按住。 商屿俯身贴近,用指腹轻轻摩挲她耳垂:“别怕,我先冲一下。” 他真的转身拿起花洒,对准那扇刚才让她后背发凉的大玻璃,用温热水柱仔细冲刷一遍。不紧不慢,每一道水痕都擦拭干净,然后才回过头,将花洒搁好,再次走向她。 这一次,他动作格外缓慢克制,好像生怕吓坏怀里的小女孩似的,小心翼翼又带点恶劣逗弄意味:“这样等下贴上去,就不会冷啦。”他说完这句,又凑近一点,在颈窝处咬了一下,“乖。” 贴上哪?她还没想明白,他的手掌就沿着纤细腰线一路摸索下来,将人整个托举起来压向那块已经变暖许多的大玻璃。力道并不粗暴,却牢不可破。 每一次推进,都极富耐心,不疾不徐地磨蹭进去,把所有感官撩拨到极致边缘再慢条斯理收回来。 “阿妹,”他哄,“乖啲啦……听话,我最锺意你呢种倔脾气嘅女仔……” 那些情话从嘴角溢出来,全是南方男人特有的一点甜腻、一点吊儿郎当、一点宠爱纵容:“系咪舒服啊?我帮你暖返晒啲地方……唔使惊,有我喺度……” 他的吻落满锁骨,从肩胛一直亲到胸前,再沿曲线一路蜿蜒下去,每一下都故意拖长时间,不肯给完整满足。 秦玉桐哼哼唧唧,迷离的双眼瞪着他,小模样越看越招人喜欢。 “急咩呀?”他笑,说完便掰正脸狠狠吻住,“今晚同我玩耐啲……” 身体被死死困住,两个人之间只有皮肤相贴时传来的炙热触感,以及汗珠顺脊背滚落时微妙战栗。 他每一下顶入,都故作矜持般停顿半秒,然后再缓缓送到底部,让整个人几乎哭出来,还要问:“受唔受得住啊,小朋友?” 秦玉桐喘息凌乱,无措挣扎,可越挣扎越被圈紧。他忽然伸手捞过旁边毛巾替她擦掉额角汗珠,又低声哄骗:“睇吓你攰未攰,我可以陪你好耐噶。” 雨还没停,大颗大颗敲打窗户,与屋内旖旎暧昧交错成一场盛大的幻觉。在最后一次撞击抵达巅峰之前,他突然俯身将额头抵住她眉心,很认真很轻柔地说: “小玉桐,你记住,以后遇到咩事,第一个搵我。我永远都会帮你挡风遮雨。” 这一刻仿佛连梦境中的空气都是真实的甜腻粘稠…… * 闹钟响起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窗帘缝隙漏进一点晨曦灰蓝色光线。 秦玉桐猛然睁眼,下意识摸向枕边手机:还是没有新消息。 胸口还有余温未散,黏腻的内裤提醒昨晚那个荒唐春梦究竟有多逼真。 方姐推门进来递牛奶,看见秦玉桐呆坐床头神情恍惚,还以为是哪家媒体又写黑稿惹她家影后心烦:“怎么啦?” “不舒服吗?” “不……”秦玉桐摇摇头,嗓音沙哑带点鼻音,“可能做梦太累。” 方姐狐疑瞟两眼,也没追问,只催促一句赶紧洗漱吃早餐。 等房门关上的刹那,她才重新倒回枕头埋脸闷笑。果然,人不能太清高,否则晚上都会做这种奇怪梦报复自己。 至于商屿…… 呵,这世上的事情,总归有人比钱更难搞定吧。 140.今日,有少少 早会的内容乏善可陈,无非是方姐对着行程表,逐条确认接下来半个月在京市的通告。秦玉桐单手支着下颌,目光落在酒店窗外。维多利亚港的上空积着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一场大雨蓄势待发,让整座城市都显得压抑而沉闷。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会议结束,助理开始最后整理行李。秦玉桐换上一身低调的休闲装,戴上棒球帽和口罩,准备动身去机场。方姐还在不放心地叮嘱:“回了京市先回家好好歇两天,秦先生前两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嗯。”秦玉桐心不在焉地应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划过。 还是没有任何新消息。 她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将手机塞回口袋里。也好,断得干干净净,省得自己胡思乱想。什么挡风遮雨,梦话而已,亏她还当真了片刻。 去机场的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地来回摆动,发出单调又催眠的噪音。车厢里冷气太低,秦玉桐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侧头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霓虹街景,第一次觉得香港这座璀璨的欲望都市,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萧索。 抵达赤鱲角机场时,雨势丝毫未减。方姐办好托运和登机牌,一行人穿过VIP通道,走向休息室。距离登机还有四十分钟,时间不紧不慢,刚好够喝杯咖啡。 秦玉桐刚在沙发上坐下,摘掉帽子,一抬头,动作就那么僵住了。 不远处的落地窗边,站着一个男人。 他背对着这边,正拿着手机讲电话。肩宽腰窄,线条流畅得像一幅精心勾勒的速写。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那份从容矜贵的气度也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来一丝清冽的雪松冷香。那股味道,与梦里别无二致,瞬间将她拖回那个湿漉漉的荒唐梦境。 秦玉桐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把帽子重新戴上,假装自己只是个路人。 可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恰好在那一刻结束通话,转过身来。视线精准无误地越过人群,落在了她身上。 看到她时,商屿眼中并无太多意外,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早就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他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方姐和浅浅都愣住了,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这位她们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香港巨富。 “秦小姐,”商屿在她面前站定,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咁快走啊?”语调温吞,却莫名地比平时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意味。 秦玉桐捏紧了手里的登机牌。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扯出一个客套的微笑:“嗯,商先生。京市还有工作。” “哦?”他尾音微微上扬,拖长了声调,听起来意味深长,“工作紧要,定系……唔想见到我啊?” 秦玉桐的脸颊倏地一热。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看穿了伪装的刺猬,浑身的尖刺都尴尬地竖着。 “商先生说笑了。”她垂下眼,避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商屿笑了一声,笑声沉磁,顺着空气钻进耳膜,让她耳根都开始发烫。他忽然向前倾身,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我订了文华厅,想请你食餐饭。” 秦玉桐心头一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分,拉开那份危险的距离:“不巧,我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她晃了晃手里的登机牌,仿佛那是什么护身符。 “我可以让它等你。”商屿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让飞机延误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看着她,眸色渐深,“一餐饭时间都冇?”语气里没有强迫,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引力。 秦玉桐咬住下唇,心乱如麻。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拒绝,然后头也不回地登上飞机,将这个男人和他带来的所有混乱都抛在香港。可情感上,却有一股说不清的冲动在叫嚣。 她想起了那个梦,那个荒唐、真实到让她面红耳赤的梦。 鬼使神差地,她脱口而出:“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像什么?欲拒还迎的邀请吗? 商屿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那双深褐色眼眸里漾开一丝真正的笑意。 “哦?”他慢悠悠地问,“梦见我咩啊?” 秦玉桐的脸全红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脖子根。她怎么可能告诉他,她梦见他把自己按在玻璃上,用那种磨人又恶劣的方式,一遍遍地…… 她别开脸,声音又低又硬,带着恼羞成怒的意味:“没什么好事。” “唔系好事啊……”商屿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忽然伸出手,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男人的指尖带着常年握笔和签文件的薄茧,温度却比她想象中要烫。 “但系我好想知,”他凝视着她,目光灼灼,“究竟有几唔好。” 广播里,甜美女声开始播报飞往京市的航班开始登机的通知。该走了。 她猛地抽回手,终于回过神,指尖还残留着他指腹薄茧的粗糙触感。她甚至不敢再看商屿的眼睛,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傻事。 “商先生,我真的要登机了。”她不等说完就转身 想往登机口的方向走。 方姐和浅浅也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准备护着她离开。 然而,秦玉桐刚迈出一步,手腕就再次被轻轻扣住。 商屿抬眸看向方姐,唇角依然挂着那抹淡得近乎礼貌的笑意,“方小姐,”他竟然用的是标准的普,声线沉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秦小姐的行程,我会负责。你们先返京,后续工作让Leo同你对接。” 方姐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这位在娱乐圈里呼风唤雨、八面玲珑的金牌经纪人,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了完全不知所措的神情。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商屿,香港商界的无冕之王,要亲自“负责”她手下的艺人。这背后意味着什么,方姐简直不敢深想。 “这……”方姐艰涩地开口,目光在秦玉桐和商屿之间来回逡巡。 被这样眼神看着,秦玉桐下意识用力想挣开他的手,他却扣得更紧了些。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从相贴的皮肤传来,她又羞又恼:“商屿,你放手!” 闻言,商屿非但没松,反而低头,“唔好意思,”他又切换回那种缱绻的粤语调,“你话梦见我,我好想知下文。” “一餐饭而已,秦小姐赏个面?” 他的气息,他的声音,他手上的力度,都在构建一个无法逃离的牢笼。 去,还是不去? 去,意味着打破她为自己设下的所有防线,踏入一个全然未知的危险领域。 不去,她心底那个被梦境勾起的魔鬼,却在不甘地嘶吼。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抬起头,不再看商屿,而是望向满脸忧色的方姐和浅浅。 “方姐,浅浅,你们先回去吧。”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说我有点急事,晚一天回去。后续……后续我再联系你。” 方姐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点了点头:“你自己……注意安全。”之后没再多问,拉着一脸懵懂的浅浅,快步走向了登机口。作为一名合格的经纪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直到方姐她们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廊桥的拐角,商屿才缓缓松开了她的手。退后半步,重新拉开一个绅士的距离,仿佛刚才那个略带强硬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走吧。”他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从机场VIP通道离开,一路走向停车场,商屿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没有再碰她,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外面瓢泼的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湿漉漉的地面和空气中清新的水汽。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静静地停在专属车位上,司机早已恭敬地等候在一旁。 商屿亲自为她拉开车门,手掌妥帖地护在她头顶,防止她碰到车框。 外面凉气嗖嗖的,但座椅的温度却被调得刚刚好。秦玉桐一坐进去,就感觉被温暖干燥包裹。 窗外的霓虹灯光一闪而过,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一直沉默着,看着窗外,仿佛在欣赏这座城市的夜景。实际上,她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心脏还在不争气地狂跳。 “在香港这几天,习唔习惯?”商屿的声音忽然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打破了沉默。 “还好。”她言简意赅地回答,视线依旧没有转过来。 “听讲,你唔钟意香港潮湿天气。”他又说。 秦玉桐终于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她没想到,连她随口抱怨的一句话,都会传到他耳朵里。这个男人对她的关注,似乎远超她的想象。 商屿迎上她的目光,笑了笑:“所以订了文华厅,高处干燥些,维港夜景也不错。” 文华东方酒店顶层的文华厅,是全香港最难预订的餐厅之一,以其私密性和绝佳的视野闻名。此刻,整个餐厅空无一人,只有他们这一桌。侍者为她铺好餐巾,倒上柠檬水,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整个空间安静得只剩下舒缓的古典乐和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我阿妈是苏州人,”商屿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她很喜欢昆曲,但唔钟意香港的夏天,总觉得黏腻。” 秦玉桐握着刀叉的手一顿,抬眼看他。 她没想到他会主动谈起自己的家庭。在财经杂志的描述里,商家是一个极其注重隐私的传统豪门,商屿的个人生活更是一片空白。 “我同她不亲近。”他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惊讶,继续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冷漠的口吻叙述着,“我六岁就被送到英国读寄宿学校,一年见不到她几次。她对我最大的期望,就是我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不要给商家丢脸。” 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教我万事以利益为先,教我婚姻是筹码,教我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拿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深红色的液体。 “秦小姐,你信不信,我三十年人生里,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开不开心。” 眼前的男人,坐在璀璨的夜景前,衣着考究,举止优雅,拥有着普通人几百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和权力。可他说出这番话时,那份笼罩在周身的矜贵与疏离,却透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 难免让人生出几分怜惜。 “那你……开心吗?”她嗓音都染上几分温柔。 商屿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微微一怔。 随即,脸上笑容不再是之前那种客套疏离的弧度,而是真真切切地漾进了眼底,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缝隙,有微光透了出来。 “今日,有少少。”他说。 这顿饭,他们聊了很多。从昆曲聊到莎士比亚,从电影聊到建筑。秦玉桐惊讶地发现,商屿远非财经杂志上那个冷冰冰的商业符号,他博学、风趣,对艺术有着极高的品味和独到的见解。她几乎要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他们之间那份心照不宣的暧昧与试探。 直到餐厅经理走过来,恭敬地提醒:“商先生,已经凌晨两点了。” 秦玉桐才如梦初醒,一看手机,才发现有十几个方姐的未接来电。她顿时有些慌乱:“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飞往京市的末班机早已起飞,今晚,她是注定回不去了。 “我送你。”商屿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 “不用了,我住的酒店不远,我自己……” “我的意思是,”商屿打断了她的话,眸色在水晶灯下显得格外深沉,“我送你回京市。” 秦玉桐傻乎乎的:“现在?” “嗯,现在。”他答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我们去散个步”一样简单。 “我的私人飞机在等你。” “总不能,”他顿了顿,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让你梦里的事,再拖一晚。” 141.锁链 她被商屿牵着,或者说,是半推半就地被他带离了文华厅。这一次,他们没有回她下榻的酒店,而是驶向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方向。 秦玉桐蜷在座椅的另一角,偷偷打量他。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狡猾的狐狸叼进了巢穴的兔子,从他提出“一餐饭”开始,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内。拒绝他送的房产和黑卡,是她的清醒和理智;可答应这顿深夜的晚餐,却是她被欲望和好奇驱使的沉沦。 而现在,她正坐在他的车里,被他带往一个全然未知的地方,去做一件疯狂至极的事。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半是恐惧,一半,却是难以言喻的、罪恶的兴奋。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守卫森严的私人停机坪。 湾流G650。流畅的线条,庞大的机身,在夜幕下静静矗立,无声地彰显着它主人的财力与地位。 秦玉桐只在财经杂志的封面上见过这种级别的奢侈品。 机舱没有寻常客机的拥挤逼仄,整个空间被布置成了雅致的空中会客厅。米白色的真皮沙发,深色的胡桃木内饰,手工编织的羊毛地毯,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吧台,上面放着一瓶她叫不出名字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和两只水晶杯。 “喝点什么?”商屿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松了松领带,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走到吧台边,回头问她。 秦玉桐摇了摇头,脚踩在地毯上都有些发软,还未起飞就感到了不适。 他也不勉强,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然后走到她面前,在她身旁的沙发坐下。 空间一下子变得狭窄起来。 飞机开始平稳地滑行,而后一股强烈的推背感袭来,机身猛地抬升,冲破云霄。 窗外是漆黑一片的夜空和零星的星子。脚下的那座繁华岛屿,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璀璨的光斑,迅速缩小,直至不见。 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荒唐得像一场梦。 平时坐飞机都是睡过去的,更何况现在这么晚。眼皮越来越重,秦玉桐靠在沙发上,意识渐渐模糊。感觉自己好像被拽入了一个温暖的漩涡,那个漩涡里,全是清冽好闻的雪松气息。 商屿将她揽进了怀里。 他的手臂圈过她的肩头,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有力的心跳像是催眠的钟摆。 “困了?”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的声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秦玉桐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只是像猫一样,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商屿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圈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他低头看着怀里毫无防备的睡颜,长而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小巧挺翘,樱色的唇瓣微微嘟着。卸下了平日里那副光芒四射的影后姿态,此刻的她,更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柔软又乖巧。 商屿喉结滚动了一下,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想做点什么,可看着她这样全然信任的睡脸,那些翻涌的念头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克制而滚烫的吻。 “唔……”秦玉桐在睡梦中呓语,眉头微微蹙起,“想听……” “听什么?”商屿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梦。 “……昆曲。”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你阿妈……喜欢的那个。” 商屿失笑。 他没想到,她醉意朦胧间,还记着晚餐时他随口提起的那句话。 他沉默了片刻,怀里的女孩似乎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有些不安分地动了动。 最终,他放下酒杯,轻叹一声,像是妥协。“……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低沉醇厚的男声化作了吴侬软语的缠绵婉转。他并没有真的唱,只是用一种近乎吟哦的调子,将《牡丹亭·皂罗袍》里的词句,一句句地轻声哼在她耳边。 不是专业的唱腔,甚至有些生涩,却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柔与缱绻,像上好的苏州丝绸温柔地包裹着她。秦玉桐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唇角弯起一抹满足的浅笑,彻底沉入了梦乡。 …… …… 意识回笼,是被一阵熟悉的冷冽木质香气唤醒的。 秦玉桐猛地睁开眼。 眼前不是酒店,更不是飞机,而是一片深沉的黑暗。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将所有光线都隔绝在外,只在窗帘的缝隙处,透进一丝属于白昼的光亮。 空气里有恒温空调送出的干燥暖风,可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却感到一阵阵发冷。 动了动,这才惊觉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肌肤与滑腻的真丝被单直接相贴,那种触感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里应该是她家的卧室。 可…… 她想坐起身,脚踝处却传来一阵沉甸甸的坠感,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叮啷——” 秦玉桐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地低下头,借着那丝微弱的光,终于看清了。 一截冰冷的银色金属锁链,正牢牢地铐着她纤细的脚踝。链子的另一端延伸进床脚的阴影里,牢牢地固定在了黄花梨木的床柱上。 她被锁起来了。 被她的养父,秦奕洲。 “爸……爸爸?”声音出口,才发现干涩得厉害。 整个房间静得可怕,只有她粗重起来的呼吸声。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香港回来的。商屿呢?那个男人把她交给了秦奕洲? “爸爸!”她拔高了声音,带着哭腔,开始用力挣扎。脚踝上的金属环因为她的动作而收紧,冰冷地硌着她的皮肤,很快就磨出了一圈红痕。 “咔哒。” 卧室的门锁轻响一声,应声而开。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将那唯一的光源也挡得严严实实。他没有立刻进来,就那么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审判雕塑。 秦玉桐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男人缓步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皮鞋鞋底踩在羊毛地毯上发出的沉闷声响,房间再度陷入纯粹的黑暗。 “醒了?”秦奕洲的声音比这房间的黑暗还要冷。 他在床边坐下,床垫因为他的重量而深深陷下去一块,秦玉桐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朝他的方向滑了过去。 “为什么锁着我?”秦玉桐的声音发着抖,却还是强撑着质问。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企图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这动作在此刻却显得那么徒劳而可笑。 秦奕洲没有回答她。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小乖,”他叫了她惯常的昵称,语气却冰冷刺骨,“谁准你跟别的男人走的?” “我……” “那个香港人,姓商的,”他打断她,指腹在她娇嫩的下颌皮肤上缓缓摩挲,“他碰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审讯意味。 “碰哪儿了?” 秦玉桐被他问得浑身发僵,脑子里一片空白。商屿在飞机上那个克制的吻,还有他圈着她的手臂,隔着衬衫传来的温热胸膛…… 她的沉默,显然取悦了秦奕洲。 或者说,是激怒了他。 “看来是碰了。”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怒火,“我的小乖长大了,学会不听话了。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手顺着她的下巴滑下,经过修长的脖颈,停在了线条优美的锁骨上。 “他给你唱曲儿了?”他像是知道了一切,声音幽幽的,“是不是觉得,比爸爸对你还好?” 秦玉桐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没有……爸爸,你放开我,我疼……”她开始语无伦次地求饶。 她怕了。爸爸从没有这么可怕过,或者他其实一直很可怕,只是他从未向她展现。 “疼?”秦奕洲的手指在她锁骨的凹陷处打着圈,然后,缓缓向下,停在了她心跳得最快的地方。 “疼就对了。 “不听话的孩子,就该被锁起来,好好教训。” 142.囚禁 秦玉桐的眼泪还没干,脸颊上残留着一层细密的水痕。她咬着唇,声音软下来带点撒娇:“爸爸,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跟商屿做,他只是送我回来……你别生气,好不好?” 秦奕洲低头看她,金丝眼镜后面那双狭长狐狸眼像是夜色里的一抹寒光。他手指微凉,不带情欲揉了揉圆满的乳,又慢条斯理地探向被单下方。 “乖一点。”他语气淡淡,却不容抗拒,“让我看看。” 秦玉桐紧张得浑身发抖,下意识想夹腿,却被脚踝上的锁链限制了动作,只能任由他的手指探入身体深处。冰冷又强硬的触感让她全身都绷紧了,让手指的进入变得有些困难。 “疼吗?”他贴近些,却加重力道往里挤。 秦玉桐红着脸摇头,小声抽噎:“不疼……” 确实干涩,应该没说谎。秦奕洲神情未变,只是眉峰略略松开了一点。他缓缓将手抽出,用纸巾擦拭,在床头柜上拿起玻璃水壶和杯子,把水倒满递到她嘴边。 “小乖,喝口水。”他说话时语调依旧平稳,掌心轻拍了拍她的脸侧,有种莫名其妙的安抚意味。 秦玉桐喉咙干涩,被动地仰起脖子,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他又给她续满一次,看似耐心,其实每个动作都强硬无比,让人喘不过气来。 “爸爸,你先把脚链解开好不好?我保证不乱跑……”她试图讨价还价,用最软糯无害的小女儿腔哀求,“真的很难受啊,你就当可怜我一次嘛。” “不行。”男人毫不犹豫地回绝,“你要是不学会规矩,以后怎么在外面立足?” 说话间,他已经解开自己的皮带扣环,拉下裤链,那清脆响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空气里的木质香味更浓重几分。 秦玉桐本能往后缩,可背后的床柱死死顶住,她只能僵在那里,看着养父俯身覆上来。男人的大掌按住了她纤细的小腿,将两只脚分开固定在床垫上,一个任人采撷的姿势。 “不要怕,”他凑近时鼻息拂过耳廓,丝毫不温柔地沉腰挺入,“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最乖吗?现在证明给爸爸看。” 窗帘缝隙透进来的白昼光线落在他们纠缠的影子上,两人的轮廓模糊而暧昧。 期间,她哭累了渴极了,他便停下来,再次用杯沿抵住唇角,一点一点喂水进去。有时候太急呛到了,他皱眉帮忙擦掉溢出来的一滴滴透明液体,然后继续,不厌其烦也不多言一句责备或安慰,就像是在完成某项必须彻底执行到底的家教课程一样严苛认真。 “再喝一点,”他命令道,“等会儿别喊渴。” 秦玉桐含泪吞咽,即使她并不觉得渴。直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爸爸,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也不会骗你……”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脸颊被水痕打湿,却还是努力地扬起嘴角,试图讨好他。 她知道,这个男人要的是顺从,要的是她的服软和依赖。 “爸爸,我会乖的……”她声音软绵绵地撒娇,手臂主动缠了上去,小心翼翼地环住他的脖子。指尖轻轻勾着他衬衫领口,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蹭过去,“你别生气,好不好?” 黑暗里只有两个人急促交错的呼吸声,她能感觉到秦奕洲身上的体温越来越烫。他没说话,只是低头咬了一下她锁骨最细嫩的位置,那力道带着惩罚意味,让她忍不住一抖。 “以后不许跟外人走。”他低喘着说。 “嗯,不走……再也不走了。”秦玉桐连忙点头,柔声哄着,还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我只听爸爸的话。” 床垫随着动作发出细微吱呀声,他的大掌扣在她腰侧,将人死死按住。每一下都很用力,没有多余的怜惜,也没有一句废话,只剩下沉默而专注的占有欲。 秦玉桐怕疼,但更怕他冷下来,于是咬牙强撑着迎合,一边小声喘息,一边试探性地伸手摸向他的脸,用尽全身仅存的一点勇气:“爸爸,你喜欢这样吗?我可以更乖一点……” 秦奕洲终于停顿了一瞬,他俯身贴近,在她耳边低语:“小乖,再叫一遍。” “爸爸……”声音带哭腔,又甜又软,“你别丢下我……” 男人没再回应,只是动作比刚才更加猛烈。他像是在用全部耐心教训一个犯错的小孩,没有任何敷衍和马虎,次次到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彻底安心下来。 时间变得黏稠难捱,每一次律动都将彼此推向悬崖边缘。就在快要顶破最后一道防线时,秦玉桐忽然觉得腹部涨胀麻麻,有种异样的不适感袭来。 她慌张地抓紧了枕头:“爸……等一下,我想尿尿……”声音带着哭腔和羞耻,全身僵硬起来,“让我去卫生间好不好?真的憋不住了……” 黑暗中男人眉峰微挑,却并未理会,只是一把捏紧了她纤细的大腿根,将人牢牢困在原处。“不准出去,”他嗓音沙哑,“弄到床上。” “不、不行!”秦玉桐急得直摇头,小脸烧红到耳根,“求你放开我,我不要弄出来……真的忍不了了!” 可脚踝上的冰冷金属链条限制了一切可能逃脱,她只能拼命夹紧双腿,可这反倒激怒了对方。下一秒,他干脆加快速度,大掌狠狠掰开膝盖,不容拒绝地继续大力撞击进去。 “小乖,就这么想跑?”他贴近时气息灼热喷薄在耳廓上,一字一句逼问,“是不是还想着那个香港人?还是哪个我不知道的?” “不、不是,我没有——”女孩几乎要哭出来,被迫承受那股突如其来的冲击,无助挣扎却哪里挣脱得掉? 身体渐渐失控,那种屈辱与羞耻交织成潮水般席卷过来,她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求你慢一点……我要尿出来啦!真的不要啊……” 但男人不为所动,大掌拍在腰窝处稳稳固定,加重力度,将所有抗拒碾碎成齑粉。“忍不了就尿吧,”他说话时唇角沾满恶劣戏谑,“谁让你调皮呢?” 话音未落,最后几下又深又狠,伴随着一声尖叫,透明的水柱从她身下喷涌而出,床单被汗水和别的液体浸湿了一大片,空气里弥漫着暧昧又羞耻的气息。 秦玉桐整个人缩成一团,脸埋进枕头里哭得肩膀都在颤。她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家了,连耳尖都红透了,却怎么也不敢抬头看他。 秦奕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衬衣上那片狼藉的湿痕,又扫过床单上的印记。他本来以为会生气,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金丝眼镜随意放在床头柜上。 “小乖,你今年多大了?”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六岁的时候就这样,还是我给你换床单,现在长大还尿爸爸一身?” 秦玉桐死死攥住被角,小声抽噎:“我不是……我真的没忍住……” “嗯?还委屈上了?”男人伸手把她从乱糟糟的床褥里捞出来,解开脚链,一只强壮胳膊就托着她纤细的大腿,让她整个人挂在怀里。 “你别说话……”女孩哽咽着,用力抓紧他脖子,“好丢人啊,我不要见你……” “怕什么?”秦奕洲轻笑一声,脚步稳稳当当地迈进浴室,把灯打开。他把她放到洗手台边缘坐下,两只修长有力的手撑在两侧,将人困得动弹不得。 “哭什么?小孩子才会尿床,你现在是小孩吗?” “不、不是……”玉桐摇头,泪珠顺着睫毛滑下来,她努力想擦掉,却越擦越多,最后只能瘪嘴哭,“可是……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好脏啊……” 男人俯身贴近,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哪里脏?我喜欢。”他说完直接拉开花洒,让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毫不避讳地脱掉自己的衬衣,把沾湿的一切扔进洗衣篮。 水雾升腾起来,很快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两人的轮廓。他动作利落地掐住她的腰窝,再顺势将人整个抱进淋浴间。玻璃门合上的瞬间,只剩下外面朦胧的一圈灯影和里面交错的人影。 “小乖,”他唇角微扬,看似温柔实则危险,“以后再调皮,就罚你一直陪爸爸洗澡。” “不行!”玉桐慌忙摇头,下意识夹紧酸软的双腿,“我不要……求你别这样,我真的知道错啦!” 可男人根本不给拒绝机会,大掌沿着背脊一路向下,将少女按靠在冰凉瓷砖墙壁上。他低头亲吻那些刚才被咬出浅痕的位置,又舔去残留泪痕,“哭什么?是不是还想跑?” “没有,没有……”女孩急促喘息,被烫人的掌心揉搓得全身发软,只能仰起脖子躲闪,却又逃不开他的追逐。一串铂金项链晃荡下来,被男人勾住指节绕了几圈,然后狠狠拽回去—— “叫爸爸。” “…爸、爸爸……”声音含混不清,全是水汽和哭腔缠绕出的甜腻味道,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羞还是疼还是怕,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要化成一滩泥巴,被牢牢攥住揉捏成他希望的任意形状,不许挣扎、不许抗拒、不许思考任何事。 浴室狭窄空间内回响起断断续续的喘息与呜咽,还有花洒击打肌肤时细碎而密集的雨点声。 “小乖,这次学乖了吗?” “…学、学会啦…再也不会乱跑…” “嗯,很好。”男人满意地点点头,一边加深动作,一边用牙齿轻啮住少女肩膀最敏感的位置,“记住,以后只能让我弄湿。” 等到最后一滴水珠滑落,她终于筋疲力尽瘫倒在他怀里,再也支撑不起半分倔强,任由对方抱紧,用干净的浴巾裹起来,一路送回卧室安置好。 把床上用品更换一遍后,秦奕洲俯身替她擦干额前碎发,在耳畔轻声哄道:“好了,不哭。我的小乖最听话,对吧?” 秦玉桐闭着眼睛抽噎两下,小兔子一样蜷缩成团,却还是带着鼻音应了一句:“嗯…我最听话…” 这终于是取悦了男人,他摸摸她的头让她躺会,就不给她再戴脚铐了。直到他走出卧室,少女才心有余悸睁开眼,翻找手机想联系商屿问清楚怎么回事,怎么都没找到,应该是被收走了。 她泄了气,躺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动作幅度大了还牵动腿心一阵疼痛。唔,好痛,爸爸一点都不温柔。 过了一会她实在睡不着,肚子还饿得快瘪掉,才想起来今天这一天她才喝了几杯水,还是去找点东西吃。 刚出卧室闻到食物香味,她光脚走到厨房,就见爸爸背对着她在做饭。秦玉桐裹着浴巾坐在椅子上,两条细白的腿晃啊晃,脚尖点在地板上,一副乖巧又没骨头的小模样。 灶台那边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男人不紧不慢地把蛋液倒进平底锅,又低头切葱花,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可谁知道,他刚刚在床上如此凶猛呢? “饿了吗?”他侧头问她。 秦玉桐点点头,小声撒娇:“好饿……爸爸做什么呀?” “你猜。”秦奕洲勾了下唇角,把炒好的番茄鸡蛋盛出来,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碗里,“想吃就自己过来拿。” 女孩眨巴一下眼睛,有些犹豫是陷阱,却还是从椅子上滑下来。浴巾松松垮垮,她索性扔掉,只剩雪白一身光溜溜走过去。 她踮起脚尖,在男人身后抱住他的腰,脸抵在他背脊上蹭了蹭:“爸爸,我要吃饭……”还要手机…… “嗯?”秦奕洲没有回头,只是停下手里的动作,“嘴这么甜,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没有……”玉桐摇摇头,可下一秒又主动凑过去,在他侧脸亲了一口,“给我盛一点嘛,好不好?我真的很饿……” 男人终于转过身来,那双金丝眼镜已经摘下,他目光沉沉落在怀里的女孩身上,从湿漉漉的双眸一路扫到细瘦腰窝上的狰狞红痕,再往下看见她翘起的小屁股时神情微妙起来。 “想吃饭可以,”他说话慢吞吞,还故意压低嗓音,“先亲够三下。” 秦玉桐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小心翼翼踮起脚尖去亲他的左脸、右脸,又仰起脖子亲了亲喉结处。她睫毛颤颤地刷过他的皮肤,全然是一副讨好卖乖的小模样。 “还差两下。”男人提醒道,大掌顺势按住她后脑勺,让人不得不仰高一点角度。他指节修长有力,被少女柔软唇瓣舔舐时呼吸明显重了几分,却依旧维持表面的镇定自若。 玉桐咬咬牙,又伸手扒拉开他的衬衣领口,用鼻尖蹭过去,然后狠狠亲了一口胸膛上的蓬勃肌肉,擦过锁骨下刚才留下的一排浅红齿印。 “这样行吗?”她声音糯糯软软,还带点委屈,“好难啊……” “不够真诚。”秦奕洲低笑一声,将人整个人抱起来放到料理台边沿坐好,让两条腿自然分开搭在自己腰侧。他俯身靠近,用食指挑起少女精致小巧的下巴,“再认真一点。” 无奈之下,玉桐只好鼓足勇气,两只胳膊环住他脖子,从耳廓一路吻到肩膀,再顺势往腹肌摸去。指腹划过硬邦邦的人鱼线时,她偷偷瞟了对方一眼,小心翼翼试探:“现在能吃了吗?” 男人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将热腾腾的一碗饭递给她,还贴心夹好了菜,“奖励你,多添半勺米饭。”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宠溺极了,可视线却始终黏腻在女孩裸露的大腿根部,看得人心跳乱撞。 餐厅安静下来,只剩汤匙敲击瓷碗和女孩子细碎吞咽声。 等最后一粒米也被舔干净,秦奕洲收拾空碗回来,没有立刻让人离开,而是单手托住女孩纤细后腰,将人整个翻转趴伏在料理台上。 他弯腰贴近,手指轻车熟路地拨弄花瓣,在她耳畔低哑道:“怎么这么快就又紧成这样?是不是故意馋坏我的?” 厨房顶灯照亮大理石台面,也照亮少女撅高的饱满和泛红大腿根部,那种羞耻感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但玉桐只能死死攥紧料理台边缘,被迫扬高臀部迎合对方侵入,每一下都是彻底沦陷、毫无保留地臣服与信任。 “小乖,这次要把你弄松才行,”男人喘息间带笑威胁道,大掌捏揉揉掐每一道曲线,不容抗拒,也不给半分喘息余地,“以后别再想着偷懒,否则晚上连床都不用睡,就罚你一直陪爸爸做爱。” 秦玉桐整个人软在男人怀里,被他抱得像个没骨头的小动物。她已经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记得自己被秦奕洲从料理台边沿一路抱到卧室,又从卧室折回客厅,再到浴室、沙发。 他动作极慢,却又狠厉,每一下都带着惩罚意味,把她困在怀里,不许逃、不许哭,更不许喊疼。 “爸爸……别了,好累……”女孩声音哑得破了调,指甲死死扣住男人后背抓出几道血痕,喘息间眼角都是湿意,“真的不行了……” “再忍忍。”秦奕洲低头亲吻她额角,一边哄一边走,“小乖不是最能撒娇吗?怎么这会儿就服软了?” 他故意加重力道,让人彻底塌陷下去。玉桐觉得自己快要碎掉了,她拼命摇头,小腿夹紧他的腰,可根本无济于事。男人大掌托住她纤细后腰,将人整个提起来按在胸口,一路走向阳台。 玻璃门半掩着,有冷风灌进来。远处楼下偶尔传来汽车喇叭声,还有邻居家电视机里的老歌断断续续地飘过来,让这一切显得格外荒唐而真实。 “小乖,看外面。”秦奕洲用手指捏起少女下巴,让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你这么美,这么乖,是不是该奖励爸爸一点?” 玉桐咬唇摇头,却还是顺从地环住他脖子往他怀里钻,两条白生生的大腿搭在男人腰侧,无助又依赖地贴过去:“不要……求你……” “不听话。”他笑了一下,在女孩小巧耳垂轻咬一口,然后毫无预兆地再次进入,把所有温柔与克制全数撕碎。 他们纠缠在一起,从深夜一直耗到天亮。每当玉桐以为终于结束时,他却只是换个姿势继续,要么让她趴伏、要么抱坐膝上,还喜欢逗弄她出声,说什么“叫出来给爸爸听”“小乖是不是最喜欢这样”。 最后一次是在晨曦微露的时候,她已经连哭都没有力气,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填满,一遍遍冲撞到底,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剩下一种被占有、被宠溺、甚至被吞噬殆尽的感觉。 等到彻底晕过去之前,她隐约听见有人敲门,还有电话铃响,但这些声音很快就消失,被汗水和喘息淹没。 …… 第二天早上。 秦玉桐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下身还有说不出的胀痛感,全身酸软像是散架了一样。而更让人羞耻的是,那东西还留在身体里面,没有拔出来,就这样牢牢堵在那里,一动就牵扯出酥麻难耐的感觉。 她迷糊得睁不开眼睛,本能地往前缩了缩,可那东西还留在身体里,被他轻轻一顶,又深了一分。下意识夹紧腿,却反倒让自己更敏感,一股酥麻顺着脊背蔓延开来,分泌出一点湿意。 “唔……别……”她嗫嚅出声,小脸埋进枕头里,不敢看他。 可男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在她耳边含住小巧耳垂,舌尖卷过时呼吸灼热:“再陪爸爸一下,好不好?” 他的动作很慢,也很稳。整个人像是陷入一场无休止的梦魇与甜蜜之间,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醒着,只知道自己已经快要溺毙在这种感觉里了。 突然间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把两人的喘息都盖过去了几分。 秦奕洲皱眉,但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他空出一只手去摸电话,将玉桐整个搂进怀里,让她动弹不得:“别乱动。” 电话接通,是经纪人方姐焦急压低声音:“秦先生,我联系不上玉桐了,剧组这边催命一样打我电话,说今天就要去婺州拍戏,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秦奕洲淡淡应了一声,语调平静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嗯,是我。她身体状况不好,需要休养几天。”又补充一句:“拍摄组那边请帮忙解释一下,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联系我。” 方姐放下心:“好的好的,我马上跟剧组沟通,请您放心,我们一定配合!” 他说话的时候依旧保持着缓慢而有力的律动,没有一点中断。玉桐死死咬住唇瓣,不敢发出哪怕一点声音,只能用指甲抓紧他手臂,小腿绷直,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挣扎,却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小乖,”男人捏住她下巴逼迫女孩转过脸来,对视自己的狭长眸子,“怎么就是这么紧呢?嗯?是不是天生就是给爸爸玩的?” “你看看,都夹成这样,还装害羞吗?” “不要……求你……”玉桐红着眼圈摇头,小手胡乱推搡他的胸膛,但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他低笑了一声,将额头抵上少女湿漉漉的小脸,用鼻尖蹭蹭她发梢:“哭出来啊,我喜欢听你叫。” “不许!”女孩慌张瞪大眼,可下一秒就被狠狠顶到失控,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呜……” 直到最后一次冲刺结束,他才终于松开怀抱,将汗湿发丝拨到少女耳后,在锁骨落下一串浅吻。“好了,不闹你了。” 可秦玉桐早已泪痕未干,无力趴伏在床沿,大口喘息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凭男人将自己抱进浴室。 秦奕洲一只手托着女孩的后腰,将她轻轻抱坐在马桶盖上。玉桐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水,额角还残留着细汗,睫毛湿漉漉地垂下来。他蹲下身,动作极其耐心,把她腿分开一点,用温热的毛巾把狼藉擦拭干净。 这时才真的看清楚,又肿又红的,好不可怜。 “小乖,再坚持一下。”他找出药膏打算给她涂。 秦玉桐红着脸别过头去,咬住唇,小声呜咽:“不要了……疼。” “嗯,我知道。”秦奕洲指腹小心翼翼地探过去,在她肿胀发烫的地方抹上一层药膏。清凉微苦的药香混杂在空气中,他眼神专注得像是在处理最棘手的大案卷宗,“再忍一会儿,很快就不疼了。” 少女纤细的小腿无措地绞在一起,被男人按住膝盖固定位置,她只能死死攥紧浴袍边缘。那点羞耻和委屈全都写在脸上,眼睛泛起雾气,看起来楚楚可怜。 “你是不是故意弄坏我的?”她忽然冒出一句,嗓音沙哑却倔强,“每次都这样……” 秦奕洲失笑,把药盒收好,又摸了摸她脑袋:“怪爸爸不好,下次不会让你这么累了。” “骗人……”玉桐嘟囔一句,但终究没再挣扎,只是靠进他怀里,有些撒娇地蹭了一下他的胸口。 秦奕洲把人安顿回床上,为她掖好被角,又用冰袋敷了一会儿肿胀的位置,轻轻哄睡:“小乖真棒,以后记得早点告诉爸爸去哪儿,不要跟陌生男人走,不然找不到你,会担心。”听她有气无力嗯了声才放心离开。 他换回衬衣西裤,在书桌前摊开公文包里的卷宗资料。一盏台灯亮起,他戴上金丝眼镜,眉目沉静如常,只是思绪总是不自觉飘向床上的女孩。房间里弥漫着淡淡草本药味,还有少女身体特有的一点甜腻气息。他翻阅文件时,总觉得耳畔还残留刚才那点喘息与哭腔,让人烦躁又莫名满足。 时间缓慢流淌。雨点落下来,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几丝冷风,把屋子吹得更安静了些许。 玉桐睡得很不安稳,一开始只是翻个身、皱皱眉,到后来呼吸越来越重,小脸烧得通红,被子也踢到脚底去了,还断断续续呢喃着什么梦话:“不想走……江临哥哥……不要丢下我……” 没人回应她。 当秦奕洲批改完材料天已经黑了,他轻手轻脚打开主卧门走到床边。看她哼哼唧唧,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不适,可当掌心贴上额头时,一片滚烫! “小乖?”他俯身拍了拍女孩脸颊,“醒醒,你哪里不舒服?” 少女迷迷糊糊睁开一点黑亮眸子,却怎么都聚不上焦,只是一味往被窝里缩,“冷……头晕……” 秦奕洲终于慌乱起来。这种情绪太陌生,以往无论多大的案子、多复杂的人情关系,都不能让他失控半分。但此刻看见怀里的小姑娘烧成这样,他竟然连电话拨号都差点按错。 “别怕,我带你去医院。”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颤,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找体温计和退烧贴,还要腾出手打电话叫司机备车,“还有麻烦帮我联系最近值班医生,我们马上过去!” 玉桐昏昏沉沉抓住他的袖口,小声喊:“爸爸,不要丢下我,好难受……” “不会丢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男人将人整个裹进怀里,大步冲出门外。不管深夜还是暴雨,也顾不得自己形象,全副心思只剩一个念头:她一定不能有事! 平日从容自持、一贯冷静理智的大检察官,此刻却像疯了一样抱紧自己的养女,一路疾奔入黑夜之中,“小乖,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143.病 医院急诊科。 秦奕洲抱着秦玉桐冲进来时,身上那件熨帖的衬衫早已被雨水浸透,紧紧贴着肌理分明的脊背,金丝眼镜的镜片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平日里那种属于上位者的从容镇定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野性的焦灼。 “医生!她发高烧,人不清醒了!” 值班医生和护士立刻围了上来,看见他怀里烧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的小姑娘,不敢有丝毫怠慢。体温计上的数字跳到了惊人的39度8,护士利落地为她抽血化验,另一边准备挂水。 秦奕洲全程没有松开手,即便护士需要调整玉桐的手臂扎针,他也只是将她换了个姿势,依旧牢牢地圈在自己怀里。 医生看着血常规报告,又结合了初步检查,眉心微蹙:“高烧是急性炎症引起的,有点严重。她……最近有没有受过什么伤,或者……”医生斟酌着用词,目光落在了女孩被衣领堪堪遮住的脖颈处,那里似乎有未散尽的红痕,“……比较剧烈的活动?” 这真不是个好问题。秦奕洲的眼神倏地冷了下来,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透过沾着水汽的镜片,透出一种森然的压迫感。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用一种缓慢而清晰的语调说:“用最好的药,让她尽快退烧。” 医生被他看得心里一凛,立刻噤声,不再多问,只点了点头:“明白,我们先用抗生素和降温药,安排一个单人病房,方便休息。” 冰凉的药液顺着透明的输液管缓慢注入秦玉桐白皙的手背。针尖刺入的瞬间,她疼得往后一缩,嘴里无意识地溢出一声细弱的呜咽。 秦奕洲的心脏像是被那声呜咽攥紧了,他俯下身,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廓,带着安抚的磁性:“小乖不怕,爸爸在。” 他抱着她,坐在病房里唯一的陪护椅上。窗外,暴雨不知疲倦地冲刷着玻璃,城市的霓虹被晕染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像一幅失焦的油画。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IV架上的药液袋沉默地悬着。 明明是他,一手将她推入了这场病痛的深渊。 下午那些失控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冲撞,她在他身下破碎的哭泣,那又红又肿的可怜模样,还有那句委屈的指控——“你是不是故意弄坏我的?” 是故意的吗? 秦奕洲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看见她白日里与那个叫林耀的男孩笑得灿烂时,一种阴暗的、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占有欲就从心底最深处疯长出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本该是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男人。 怀里的小姑娘似乎舒服了些,慢慢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涣散。她动了动,小脸贴上他的胸口,声音是病中的沙哑软糯:“爸爸,你身上好冷……”她伸出没扎针的那只手,想去捂热他冰凉的衬衫。 冷。 这个字,几乎贯穿了他前半生的所有记忆。 京市秦家那座大宅,永远都是冷的。父亲秦振邦的眼神是冷的,大哥秦奕川和二姐秦淑媛的嘲讽是冷的,就连佣人偶尔投来的鄙夷目光,也是冷的。 “私生子”这个身份像一道无形的烙印,烫在他的骨血里。无论他表现得多么出色,多么克制守礼,都无法融入那个真正的权力中心。他那位出身低微的母亲,柔弱得像一株菟丝花,除了抱着他垂泪,给不了他任何庇护。 他拼了命地学习,想用成绩证明自己,却在最关键的高考中失利,被家族打发去了津市的大学。那几年,他心里像是住进了一头沉默的困兽,抑郁的情绪如影随形。 整个世界都像是隔着一层脏掉的玻璃,灰蒙蒙的,看不见一点光亮。心口空洞洞地漏着风,再多的荣誉和成就也填补不上。 直到他遇见了玉桐。 他收养了她。 从那天起,他那被工作和文件填满的死水一般的生活,被彻底搅乱了。 她会尿床,会半夜哭闹,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撒娇耍赖,会拿着画笔把他的重要文件涂得一塌糊涂。他的人生第一次被这些琐碎又鲜活的“麻烦”挤压得满满当当,连一丝空隙都没剩下。 他的病,就这么好了。 是她,像一束强行破开乌云的光,照进了他晦暗无望的人生。她治愈了他,也成了他唯一的、绝不能失去的软肋。 他把所有缺失的爱,所有扭曲的渴望,所有不为人知的控制欲,全都倾注在了这个被他亲手养大的女孩身上。 雨渐渐停了。 窗外的霓虹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投下斑斓的倒影。 秦奕洲回过神,低头看着怀中呼吸已经平稳下来的少女。她睡颜恬静,仿佛对他的汹涌内心一无所知。她不怪他,甚至还在生病的时候关心他冷不冷。 她怎么能这么乖?乖得让他心疼,又让他……更想弄坏她。 一种混杂着悔意和满足的矛盾情绪在他胸口翻涌。是他害她生病,是他弄疼了她。可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安然沉睡的模样,一种病态的安心感又将他牢牢攫住。 她病了,就只能依靠他。 她疼了,也只会向他哭。 这样真好。 秦奕洲收紧了手臂,将女孩更深地嵌进自己怀里。冰凉的唇瓣轻轻印在她滚烫的额头上,像一个最虔诚的吻,又像一个最恶劣的标记。 “小乖,以后,再也不会让别人弄疼你了。”只有我能。 143.不行 他怀里的体温渐渐降了下来,从滚烫变得温热,像一块被捂暖的玉。秦奕洲那颗被高高吊起的心,才随着输液管里药液的减少,一滴一滴地落回原处。 后半夜,秦玉桐醒了一次。 不是被病痛折磨醒的,而是被一种难以启齿的生理需求憋醒的。高烧时身体大量缺水,挂了水液之后,代谢自然恢复了。 她动了动,感觉手背上还扎着针,不敢有大动作。意识有些回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蜷在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一股极淡的香草味,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非但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是爸爸。 “醒了?”头顶传来秦奕洲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是一夜未眠的疲惫。 秦玉桐脸颊发烫,不知是因为残余的烧意,还是因为此刻过分亲密的姿势。她小声“嗯”了一下,身体更深地往他怀里缩了缩:“爸爸……我想上厕所。” 秦奕洲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回病床上,掖好被角,“等我一下。” 他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却空空如也。 “没有便盆吗?”秦玉桐小声问。 “问过了,护士说都被用完了。”秦奕洲的语气很平淡,“卫生间就在里面,我扶你去。” 秦玉桐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她掀开被子,刚想自己下地,秦奕洲已经弯下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托住她的背,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我自己可以走的……”她小声抗议,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衬衫。他的衬衫已经干了,却皱得厉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又拧过,全无往日的半分精英派头。 秦奕洲没说话,抱着她走进了病房自带的狭小卫生间。 老式医院的设施简陋,惨白的灯光下,只有一个白得晃眼的蹲坑。 她手上还挂着水,蹲下去本就极不方便,更何况她现在浑身酸软,连站稳都费劲。 “爸爸,你……你先出去吧。”她咬着下唇,窘迫得快要哭出来。 秦奕洲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他一手稳稳地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探下去,解开了她松垮的病号裤。 “不……”秦玉桐的惊呼被堵在了喉咙里,她几乎是一想就能想起来尿在爸爸身上的样子,完全不想有第二次。她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牢牢禁锢住。 “别动,针会回血。”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小乖,听话。” 他的手臂如铁箍般收拢,稳稳地托着她,让她以一个半蹲的姿势悬在便池上方。这个姿势屈辱又亲密,几乎是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后背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沉稳的心跳。 哗哗的水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她的脸埋在他颈窝里,热气蒸得他皮肤都泛起一层薄红。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也能感觉到他喷在自己发顶的呼吸。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用这样珍重的姿态,为她做这样……不堪的事情。 结束之后,秦奕洲又抱着她回到病床上,抽了湿巾,仔仔细细地替她擦干净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寻常。 秦玉桐却一夜无眠。 - 几天后,秦玉桐大病初愈,准备动身去横店。 临走前一晚,秦奕洲才把她的手机还给她。她下意识地点开通讯录,指尖飞快地往下滑。 没有。 再找一遍。 还是没有。 那个以“商先生”命名的联系人,连带着那串她还没来得及背熟的号码,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凭空抹去了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上来,瞬间冲散了这些天来被精心照顾的暖意。 她拿着手机,走到书房门口。秦奕洲正坐在书桌后处理文件,戴着那副金丝眼镜,神情专注,柔和的台灯光线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轮廓。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小乖,怎么了?” 秦玉桐一步步走进去,将手机屏幕对着他,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微微发颤:“商屿的号码呢?” 秦奕洲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落回文件上:“删了。” “你凭什么!”秦玉桐的音量陡然拔高,这些天积攒的顺从和乖巧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秦奕洲放下手中的钢笔,摘下眼镜,用指腹按了按眉心。他抬眼看她,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温情的狐狸眼里,此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小乖,他那种人,不适合你。” “合不合适是我说了算!”秦玉桐气得眼圈都红了,“秦奕洲,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说过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喜欢谁……喜欢多少人,都可以的!” 他明明说过的!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秦奕洲站起身,没有生气,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丝毫起伏,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湿润。指尖冰凉,像玉石。 “我说过,你可以喜欢任何人。” 他顿了顿,指腹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颌,微微抬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但是,商屿不行。江临不行。陆朝不行。沉垂野不行。周锦川不行。”他念出每一个名字,都像是在下一道判决,“那些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人,都不行。” 他的目光深邃而偏执,她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 “小乖,你要记住,”他冰凉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垂,声音轻得像一句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森然得让她不寒而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也永远……不会放开你。” 144.拍戏 他们实在需要冷静一下。那天京市下起了连绵的秋雨,秦奕洲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一路无话。 直到VIP候机室,他才将行李箱递给她,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动作一如既往的亲昵自然。 “到了给我电话,”他低声嘱咐,“剧组人多眼杂,照顾好自己,别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她知道,他指的是谁。 她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秦奕洲看着她倔强的侧脸,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他终究是没再说什么,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去吧,小乖。” 飞机落地,扑面而来的是横店独有的、混杂着尘土与燥热的暑气。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巨大而喧嚣的造梦工厂,连空气都仿佛被染上了光怪陆离的色彩。 浅浅接过她的行李箱,“姐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都要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你请假这几天,剧组都快翻天了。导演天天黑着个脸,还好男主角徐老师脾气好,压着场子,不然早炸了。” 《祸国妖妃》是秦玉桐接的第一部大女主电视剧。制作班底精良,剧本打磨了三年,男主角更是请来了圈内有口皆碑的老戏骨——徐正平。 徐正平年近五十。拿遍了国内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影帝奖项,为人谦和,从不耍大牌,在圈里风评极好。能和他搭戏,是许多年轻演员梦寐以求的机会。 秦玉桐也是看中这一点,才在众多剧本中挑中了这一个。 到了剧组下榻的酒店,安顿好行李,秦玉桐便立刻被拖去了化妆间做定妆。 “徐老师好。”一进门,秦玉桐就看见了已经上好妆的徐正平。他穿着一身玄色龙袍,长发用玉冠束起,眉眼间不怒自威,真真有了几分九五之尊的帝王气。 “小桐来了,路上辛苦了。”徐正平闻声回头,脸上威严的表情瞬间化为温和的笑意,眼睛里盛着岁月沉淀下的通透与温润,“身体好些了吗?导演还念叨着,说你再不来,他这颗心就得悬到杀青了。” 他的语气亲切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玩笑,让人如沐春风。秦玉桐心里那点紧张顿时烟消云散,连忙鞠躬:“抱歉徐老师,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进度。” “说的什么话,身体最重要。”徐正平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快准备吧,今天就一场你我的对手戏,不难,主要是找找感觉。” 下午的拍摄在“皇宫”内殿进行。 秦玉桐饰演的妖妃苏桥,正是在这场戏中,第一次展露出她魅惑君心的手段。 她换上了一身层层迭迭的朱红纱衣,轻薄如蝉翼,金线绣成的凤凰在裙摆上欲飞还飞,走动间流光溢彩。长发如瀑,只在鬓边簪了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妆容冶艳到了极致,眼尾那抹上挑的红,像是能勾魂摄魄。 当她走进布景时,整个片场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连一向严苛的导演,都在监视器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她就是天生为祸国而来。 “Action!” 随着场记板落下,秦玉桐迅速进入状态。她赤着足,踩在冰凉光滑的金砖地面上,一步一步,摇曳生姿地走向斜倚在龙榻上的“帝王”。 “陛下……”她的声音又软又媚,像含了一口江南的春水,让人感到三分醉意七分情。 按照剧本,她要跪坐在龙榻边,为帝王奉上一杯酒。 徐正平饰演的帝王,眼神里带着几分慵懒的审视,他没有接酒杯,而是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指腹带着常年练字留下的薄茧,看似规矩地托着,力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掌控感。 “爱妃,今夜的你,很美。”他的台词念得极富磁性,目光沉沉地锁着她。 秦玉桐迎上他的视线,眼波流转,媚态天成:“臣妾之美,只为陛下而生。”她仰起头,将酒杯凑到他唇边。 徐正平垂眸,就着她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几滴未来得及咽下的酒液,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没入龙袍的衣襟。 接下来,他该将她揽入怀中。 一只大手顺势环上了她的腰。隔着薄薄的纱衣,掌心的温度清晰可感。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拍摄行为,可秦玉桐心头莫名一跳。 那只手并没有规矩地停留在她腰间,而是带着某种暗示性的力道,一寸寸地向上游移,指腹在她敏感到战栗的纤瘦背脊上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那动作暧昧不明,完全超出了剧本的要求。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徐正平的脸在咫尺之间,他微微俯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在她耳边低语。 他说的是台词:“爱妃……真美。” 可那语气,那几乎贴上她耳垂的嘴唇,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欲望。 秦玉桐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她攥紧了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清醒和专业。 “卡!” 导演满意的声音传来。 徐正平立刻松开了她,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那种温润儒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秦玉桐的错觉。他甚至还体贴地扶了她一把,笑道:“小桐,不错,第一场就很有感觉。” 秦玉桐僵硬地笑了笑,迅速从他身边退开,心脏仍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不是因为入戏,而是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战栗。 她站在角落里,看着徐正平被众人簇拥着,谈笑风生,德高望重。那张温和的面孔之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副嘴脸? 回到休息的躺椅上,助理浅浅立刻递上水和风扇,她关切地问:“姐,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中暑了?” 秦玉桐摇摇头,灌了一大口冰水。不远处,徐正平正温和地给年轻的场务讲戏,姿态儒雅,风度翩翩,那张被岁月偏爱的脸上,写满了“德高望重”四个字。 若不是背脊上还残留着那令人战栗的指腹摩挲的触感,秦玉桐几乎要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入戏太深的错觉。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温水煮青蛙式的煎熬。 徐正平再没有做过那样出格的举动,但他总能找到剧本里最暧昧的角落,将那些本该点到为止的亲密戏份,演绎得缠绵悱恻、假戏真做。 一场他醉酒后,将她按在龙案上的戏。 剧本只写了“强吻”。 开拍时,他身上的酒气是真的,混杂着龙涎香,浓烈地扑面而来。他的手掌按住她的后颈,力道很大挣脱不开,另一只手则在她裙装的遮掩下,若有似无地抚过她的大腿根。 他压下来时,生理性的抗拒让她下意识地偏头,NG了。 “卡!”导演皱起了眉。 徐正平立刻放开她,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又包容的笑,对导演说:“李导,别怪小桐。她还年轻,放不开也正常。是我情绪太投入,吓到她了。” 他转头,用长辈般关切的语气对秦玉桐说:“小桐啊,演戏就是要把自己交出去。你饰演的是妖妃,要勾引君王,你得让他相信,你是爱他的,是渴望他的。你这样抗拒,观众是不会信的。”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露了自己的专业,又把“不敬业”的帽子,轻飘飘地扣在了秦玉桐头上。 周围的目光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徐老师说得对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 “就是,现在的年轻演员太娇气了,连个吻戏都扭扭捏捏的。” “徐老师可是圈里出了名的爱提携后辈,秦玉桐运气这么好,还不知道珍惜……” 窃窃私语像蚊蚋,嗡嗡地钻进耳朵里。 秦玉桐攥紧了拳,指甲掐得掌心一片月牙白的印子。她看着徐正平那张伪善的脸,喉间涌上一股血腥气。 她能说什么?说他占她便宜? 谁会信? 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去指控一个拿奖拿到手软、零负面的老影帝?只会沦为整个行业的笑柄。 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从那天起,秦玉桐在剧组里的风评一落千丈。 耍大牌、不敬业、对前辈指点不虚心接受……各种流言蜚语在私下里传得有鼻子有眼。曾经对她笑脸相迎的工作人员,如今见了她,眼神都带着几分鄙夷和疏离。 横店的秋天依旧燥热,日头毒辣得能把柏油路晒化。秦玉桐穿着厚重的戏服,吊着威亚在半空中做一个飞天动作,汗水浸湿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身上,让她烦躁不堪。 心里堵着一团火,烧得五脏六腑都疼。她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秦奕洲,或者说她不想理他,所以她并没有跟方姐说,她知道方姐是秦奕洲的人。 但她不知道如果不告诉爸爸,她该如何处理。 “小朋友,想什么呢?下来了也不说一声。”一个戏谑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 秦玉桐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放了下来,正愣愣地站在原地。 转过头,看见一张过分惹眼的脸。 周锦川穿着一身民国时期的长衫,手里拎着个鸟笼,笼里没鸟,装着一杯冰美式。他斜斜地倚在片场的柱子上,桃花眼微微眯着,唇角勾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整个灰头土脸、气氛压抑的片场,仿佛都因为他的出现而亮堂了几分。 “你怎么在这?”秦玉桐有些惊讶。 “探班咯。”周锦川晃了晃手里的“鸟笼”,朝她走过来,一股清冽的男士香水味盖过了片场混杂的汗味和尘土味,“听说我们戛纳影后屈尊降贵来拍电视剧,我不得来学习学习?” 他的话总是这样,三分真心,七分调侃。 秦玉桐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周锦川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没再嬉皮笑脸,而是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怎么了?被那姓徐的老东西欺负了?” 他的气息温热,带着咖啡的微苦,玉桐听后眼睛里写满了惊诧,没想到他会猜出来。 周锦川嗤笑一声,退开半步,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冷意,“那老狐狸,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刚出道的小姑娘。” “他怎么你了?摸你了,还是亲你了?”男人语气轻浮,眼神却锐利如刀。 这一刻,在剧组受的委屈,对秦奕洲的怨怼,在这一刻,被他一句轻佻的问话勾得全涌了上来。秦玉桐眼眶一热,差点没绷住。 她生硬别开脸,声音有些哑:“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周锦川笑了,他俯下身,与她平视,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无比认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晚上有空吗?我房间的浴缸很大,床也够软。过来,哥哥教你怎么对付这种老色鬼。” 145.浴缸 夜晚,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面是周锦川发来的房号。 “来嘛,小朋友,哥哥等你。” 语音消息里带着点慵懒笑意,还夹杂着浴缸注水声和冰块碰撞玻璃杯壁的脆响。 秦玉桐咬了咬唇,把外套裹紧了些,在门口犹豫了一秒,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犹豫的,明明之前睡过那么多次了,床伴关系不用有心理负担。 抬手敲了敲门,门开得很快,一股暖湿的雾气扑面而来。周锦川只围了条白色浴巾,肩膀上还挂着几滴没擦干净的水珠。他眯眼打量她:“怎么磨蹭这么久?怕我吃了你啊?” “谁怕你。”她嗓音有点哑,却还是硬撑着嘴硬。 他笑得更放肆,“那就进来吧。” 房间里灯光昏黄柔软,一盏落地灯把阴影拉长到墙角。浴室门虚掩着,有热气袅袅溢出,还有淡淡薄荷沐浴露混合咖啡味。他回身走进去,也不管她跟没跟上,只丢下一句:“鞋脱掉,不然踩湿地板。” 秦玉桐踢掉拖鞋,小心翼翼踏进浴室。一池温热泡沫正翻滚,白瓷边缘堆满玫瑰花瓣和两只空酒杯。周锦川半躺在里面,一只小麦色胳膊搭在缸沿,看见她来了便勾勾手指:“过来。” 她踌躇,“……我要是淹死怎么办?” “放心,你要真淹死,我给你人工呼吸。”他挑眉坏笑,“顺便验尸。” 奸尸还差不多。 秦玉桐脸微红,但还是慢吞吞褪下睡裙,只剩内衣和内裤,下水时动作僵硬得像刚学会水的旱鸭子。 刚坐下去,她脚踝就被人捞住往怀里一拽,整个人跌进泡沫中央,被烫得倒吸一口凉气,“呀!” 周锦川揽住她腰,让她坐到自己腿上,两人之间一点距离都没有。他用食指拨开泡沫,在她锁骨处画圈,又顺势探入内衣下摆,用力揉了一把胸前柔软,“怎么又大了?小姑娘最近营养不错啊?” “流氓!” “不叫哥哥就是欠收拾,”他声音压低,每个字都黏腻暧昧,“叫一个听听?” “不叫!”秦玉桐挣扎,可力气根本不是对手,他反而趁机扣住后颈吻下来,从耳垂一路亲到锁骨,再滑向胸前,将布料撩起含进口中细细吮咬。一阵酥麻直窜脊椎,她忍不住蜷缩起来,却被他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小朋友,”男人舌尖扫过挺起的乳尖,故意加重鼻音,“再不叫哥哥,我可真生气了……” 泡沫遮挡下,他的大掌游移无忌,一对乳被把玩得肆无忌惮;另一只手却极有耐性地逗弄每寸肌肤。有那么几秒钟,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某种甜腻又危险的漩涡里,全身上下都被搅成浆糊,只能靠喘息维持理智。 浴室里雾气氤氲,像是把整个世界都揉进了一团暧昧不明的软云里。秦玉桐还没从那阵酥麻回过神,就被周锦川一把捞住腰肢,他低头咬了咬她耳垂,声音带着点哑:“小朋友,你坐得太规矩了。” “你别乱来……”她嗓音发颤,下意识想要往后缩,却被他大掌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怎么叫乱来?”他笑得轻佻,一只手已经顺着泡沫下探,将她内裤边缘慢条斯理地拨开。指尖划过花唇,她整个人僵了一瞬,“周锦川——” “乖一点。”男人语气懒洋洋的,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强势。他让她双腿分开些,把自己扶正顶住,然后抵在入口处摩挲两下,“这样坐上来,会舒服很多。” 浴缸确实太硬了,秦玉桐脸红到脖子根,呼吸急促地抓紧他的肩膀。明明水温烫人,她却觉得全身都冷又热交错,每一寸肌肤都像被蒸腾出的湿意包裹。 “我不会……” “不用会,”周锦川在她唇角啄了一口,“有我呢。” 他说完便托住她纤细的腰,让她缓缓坐下去。那种异物入侵感让秦玉桐本能地夹紧腿,可刚夹一下就听见男人低笑:“别夹啊,小朋友,这样哥哥可疼死了。” “谁让你……嗯!”话还没说完,他已经顶进去一半,那种胀满和撕裂感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两只手死死扣住他肩膀,指甲陷进皮肉。 周锦川耐心极好,一下一下引导着,让她慢慢适应。他嘴角噙着坏笑,又宠溺地摸摸女孩脑袋:“放松点,再坐下来一点,对,就是这样……宝贝真乖。” 浴缸里的水波荡漾,被他们搅得四散涌动。玫瑰花瓣黏在两人裸露的皮肤上,有几片贴到了秦玉桐锁骨、胸前,还有一片滑落到小腹,被水流冲走。 等终于完全接纳时,她整个人瘫软下来,只能靠在他怀里喘息,大脑空白成一团浆糊。 “小朋友,上面是不是很累?”周锦川故意逗弄似的问,手却没有停歇,从背后一路抚到大腿根部,又轻拍了拍屁股,“要不要哥哥帮忙?” 秦玉桐羞恼地瞪他一眼,但身体早已诚实投降,只能含糊地点头。 男人也不再为难,把女孩抱紧一些,大掌稳稳托起纤细腰肢,自顾自律动起来。他动作并不粗暴,却每一下都撞击最深处,每次推送都会卷起大片泡沫和浪花,将两人的喘息与呻吟淹没其中。 不知折腾多久,她浑身都是汗与水汽交融出的潮湿感,小腿早已撑得酸软发麻,被抱紧的时候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断断续续呜咽抗议:“够、够了……皮都皱了……”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周锦川用牙齿轻咬锁骨上的玫瑰花瓣,然后沿着曲线一路向下,在柔软雪白中留下星星点点浅痕。 直到高潮时,他用力将少女按向自己胯间,闷哼一声,又快速从她体内抽出。 秦玉桐大口喘息,像一条濒死的鱼,雪球似的胸脯上下起伏,清艳姝绝的容颜散发着动人的媚意,被干傻的模样。 周锦川亲亲她脸蛋,将人整个从浴缸捞出来,大掌托住臀部让双腿环上自己腰间。他没往那张大床走,而是抱着她进了卧室自带的衣帽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