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疮(np)》 救赎 “求你了,求你放了我,大哥,别,我爸妈还在等我回家,别……” “我想回家,姐姐,我害怕。” “好饿,给口饭吃吧,哥,哥……” 腥臭。黏腻。脚底的软烂配上土腥气,汗液和嘴里残存的铁锈味融合,苦涩怪异。 好吵。 缩在墙角的女生僵硬地动了动腿,她抬起头,多日未打理的长发冰凉地贴在脸上,露出双黝黑的瞳孔。 李轻轻静静地看着栏杆外人来人往的身影,他们的影子交错落混乱,夹杂着细碎的怒骂,在这个夜里此起彼伏。 有人停在她面前,紧接着是锁链滑动的声音。 “都他妈起来!一个个都要老子请是不是?” 他一边开锁一边骂,李轻轻听到声音,太久没动过的身体宛如木偶,动一下,似乎还能听见骨骼重新运转的碰擦声。 于是那人不耐烦地走过来,扯着她的衣服毫不客气地把李轻轻从地上拽起。 起得太猛,李轻轻觉得眼前发白,她缓了会儿,咬紧下唇颤悠悠站住了脚。 微弱的哭声和惶恐被聚集起来,李轻轻跟着人流走出去。 被关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大部分是因为家里欠钱被抓来抵债,而少部分是穿着简陋长相清纯,看着就好下手的女生。 李轻轻自从来到这里,一直在想她的下场。 毫无例外,几乎都是惨不忍睹。 这次他们下来抓了十几个女生上去,在这么糟糕的环境,以及精神摧残下,本来如同三月初生花蕊的女孩子们也焉了气,但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皮相还可以恢复,没有力气,就别想逃出去。 洗澡梳洗,她们换上统一的吊带短裙,长度堪堪遮住腿根,连件内衣内裤都不屑给予。 “待会儿都把脸抬起来,不是想出去吗?不是要吃饭吗?把老板们伺候好,你们就可以自由了。” 皮肤蜡黄的男人笑笑,他脸上皱纹深沉,一双细眼从面前一众女生扫过,最终落到李轻轻脸上,意味不明。 而李轻轻始终垂着头看向地面。 明明知道他的话多半是假,但从她们极力压制颤抖的身体时,还是能察觉出点自欺欺人,所谓”希望“这点东西来的。 一众人浩浩荡荡被带进包厢。 瞬间,酒气与烟气迫不及待地舔舐上来,与此同时,沙发上坐着的人也把目光投向她们。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手上放下酒杯,语气不满:”我说老葛啊,怎么又虐待我们小姑娘,啧啧啧,你自己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我看着都觉得牙疼。“ 刚还对着她们趾高气昂的细眼男弯下腰,一副哈巴狗模样:“是是是顾总,这不是怕她们心思不正老想着跑嘛,之前有个姑娘不就是这样,哎哟,我们好吃好喝地对待,差点没把我生意砸了,您也知道......” 被称作顾总的男人摆摆手:“得,我可不想听这些。” 他笑着,转头去看旁边的男人:“楚总,瘦是瘦了点,但长得倒还不错,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老葛在她们旁边清了清嗓子,女生们便慌不择路地抬起头。 李轻轻身高不矮,视线没被遮挡,多日的饥饿让她感到头脑发晕,她定了定神,目光落在沙发中心的男人。 果然是你 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包厢内灯光暧昧,浅薄的烟雾笼罩在空气,相比起旁边人的阿谀奉承,中间的男人气定神闲,他靠在沙发漫不经心地晃着短杯,手腕上的冷光闪过,价值不菲的腕表给他更增添丝贵气。 不是苍老的面孔,眼前的男人温和有礼,他长腿交迭,露出被黑色长袜勾勒的脚踝。 他的目光在几人面前巡视,李轻轻心颤了颤,她不免觉得紧张,心脏速度加剧,尤其是看到他一扫而过,倏然定在她身上的眼神。 这眼神的含义她不懂——不是惊艳,不是有兴趣,更像是某种野生动物打量自己死去的猎物,轻佻,还夹杂着道不清的怔愣。 视线交融半瞬,那种奇怪的情绪又很快从他眼里消失。 楚远棋放下酒杯,手指虚虚交握,男人手上青筋突出,修长的指节嵌入几枚漆黑的指戒,他转着其中一枚素圈,声音淡然:“顾严,你这是什么意思。” 猝不及防被叫到本名,顾严脸上的表情有片刻凝固,他讪笑一声,给楚远棋的酒杯添了点酒。 “这不是助助兴嘛,楚总可别把我想得太坏,这些姑娘都是家里送来抵债的,就算我不做点啥,她们之后也不会好过啊。” 说着,他把酒杯往楚远棋面前推了推。 楚远棋没看他,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正当顾严拿不准他的意思时,男人倏然开口:“我不是什么爱嚼肉吞骨的人,不想欺负这样的小女孩。” “欺负?”顾严闻言松口气,他咧开嘴,拊掌大笑,“您这话说的,小妹妹,你们自己上来说,愿不愿意被‘欺负’啊?” 站在李轻轻旁边的女孩子抖了抖,她们都清楚,摆在她们面前的道路不多,要么赌一把,要么被关回去,就前条道路来看,至少面前的男人温文尔雅,至于是否人面兽心,也要试过才能知晓。 有胆子大的女孩子迈步上前,她的行动像是点燃胃部的火,李轻轻隐隐感到身体在灼烧的疼痛,她把手按在肚子上,脸上苍白得像纸。 同时,她旁边的女生也迈步上去,不知是不是太过急切,李轻轻被她撞到肩膀,猛然跪倒在地上。 膝盖和地面撞出不小的声音,周围浑浊的视线跟随女生行动的步伐移动,而有的被这样的动静惊扰,楚远棋脸上原本还带着笑意,只是越来越淡,到最后,他几乎是没有表情地看着贴上来的女生们,以及突然跪在地上的李轻轻。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李轻轻后知后觉感到惊慌,背后有细密的热汗滑落,她抬起头,重新和男人对上视线。 他在看她。 李轻轻又觉得自己的胃部在灼烧发疼,老葛嘴边骂了句,作势要来拖她。 “妈的,站都站不稳啊?给老子起来……” 他拽着李轻轻的肩膀,而本来弱不禁风的女生却像个泥鳅一样挣脱他的控制。 没来得及产生混乱。 李轻轻又重新跌在地上,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瘦弱的女生没救时,她挪着膝盖,当着众人的面跪到楚远棋的旁边。 “哟,胆子这么大。”顾严笑说了句。 楚远棋没说话,裤腿处传来轻微的抽动,他低头看去,女生白皙精致的脸脆弱不堪,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对生的渴望,似在哀求,又似在愤怒,迷迷糊糊,竟比刚才无意瞥见的,还要和那人相似。 当时她也是这样的目光,只是情绪要更浓烈些。 笑意重回眼底,他把手落在李轻轻头上,温柔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李轻轻咽了咽唾沫。 她嗓音嘶哑,眸光落到别处。 “轻轻,李轻轻。” 男人弯起眼睛,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他低低重复一遍:“轻轻......” 大概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些释然的意味。 男人用手一下下抚着她的额发,动作缱绻温柔,楚远棋叹口气,后面这句话被他说得更低,低到没有人听清他的话。 但李轻轻听见了。 他说的是: “果然是你。” 我好难受 水流声渐渐低下去。 有水珠缠在睫毛上,李轻轻缓慢地眨了下眼,它便顺着脸颊的弧线湿蠕地爬到下颌处。 洁白的浴室,温暖适宜的水温,不再是地底下挤挤攘攘的澡堂,而是富丽堂皇的酒店房间。 李轻轻裹着浴巾打开门,明亮的房间空空荡荡,他还没过来。 说不上该有什么心情,李轻轻平静地打开衣柜,各式情趣内衣挂在里面,像无数张细薄的网,她看也没看,随手拿起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衬衫。 当然,这衬衫也是透的。 李轻轻扣好扣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 半干的长发,在地下生存太久,整张脸上也透着阴翳,再往下看去,身上的骨头隐隐可现,锁骨,肋骨,胯骨,它们顶着苍白的皮,坚硬,显现的又是软弱。 她沉默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下唇因为咬得用力,泛起没有血色的白。 …… 沉稳而又缓慢的步伐停在门口,紧接着是房卡按在上面,轻微的滴声响起,门被打开。 楚远棋还没从酒气里完全脱身,他并不爱饮酒,但气味这种东西最是缠人,无差别依附在周围所有能攀到的地方,扎根,生长,常常要过去很久才会死亡。 他垂下眸,瞥见放在门口的一双短细高跟。 室内光线并不明亮,有人只开了几盏灯,男人微微抬头,看见沙发上的女生。 她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满头黑发散在她瘦弱的肩膀,近乎遮住整张脸,因为是侧躺的姿势,身上衬衫的面料垂下去,柔和又轻软地勾勒出腰部与臀部连接的曲线。 像是某种白色的软体生物,用体态诉说着自己的无害。 男人不由放慢了脚步。 李轻轻半梦半醒间感到身边的位置陷下去一块,她动了动身子,因为光线不太明朗,她缓了会儿才看清阴影里的人。 他长腿交迭,右手散漫地把玩着她的长发,见李轻轻醒来,男人不疾不徐地垂下手,声音比在包厢里听见的还要温和。 “醒了?” 李轻轻连忙爬起来。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很久没有……” “没关系,我不介意。” 女生张了张嘴,大概是因为羞怯,头埋得低,露出泛红的耳根。 于是他主动开口询问:“你看上去还小,多少岁了?” “17。”李轻轻老实地答。 男人眉头一挑:“还在上学。” “是。” “那为什么会——” 李轻轻怔了怔,有些无措地捏起腿边衬衫的布料,她深呼口气,声线发抖:“我爸赌博欠了很多钱,他没办法,只好拿我抵债...” 啊,不用细说都能想象出来的,悲惨而又无奈的人生故事。 “原来是这样。”他惋惜道,“和我儿子一般大的年纪,却沦落到这种地方。” 男人停了几秒,轻飘飘落下对她这段话,以及人生的定义:“真是可怜。” 李轻轻咽下口唾沫。 从醒来开始,她的喉头就很干,大脑隐隐有发晕的迹象,总之,状况不太好。 她没忘记来到这里的目的,双手哆哆嗦嗦去解身上的纽扣,因为慌乱,指尖滑走好几下,半天也才只解开一颗。 “谢谢您,谢谢您愿意选择我,今晚,今晚……” 楚远棋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太过安静的环境,只有李轻轻越发粗重的喘息,她的眼前几经变幻,身体也逐渐滚烫起来。 “先生,楚先生。”她的语气变得急切,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茫然。 “怎么了?” “我……”李轻轻咬咬牙,几乎快要哭出来,“我好难受。” 忍一晚上,我带你出去 楚远棋这才有了点微微的反应。 见衣服实在解不开,李轻轻索性不再白费功夫,她迷蒙着双眼,竟是直接把手往楚远棋身上摸。 他捉住她的手,声音平淡:“他们给你下药了。” 李轻轻脸上依旧是不太清明的样子,她似乎已经听不清眼前人在说什么,脑袋一股脑要往他怀里蹭。 楚远棋只是看着她,女生的两只手腕被男人轻松合拢,怎么挣扎都徒劳无功。 给一个身子羸弱的女孩子下药,这点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奇怪。 要满足客户,要不出差错,那么药品就是最优选择,没人在乎她们事后身体会经受怎样的伤害,或许会抽搐,会呕吐,会虚弱得不成样子,可是,没人在乎。 灯光并不明亮,女生难耐地从坐改成跪在沙发上,膝盖并在一起,试图用磨蹭的方式缓解痒意。 被草率解开的衬衫松松垮垮地罩在她清瘦的身上,若影若现的身体线条挣扎着晃动,从脖颈处延伸的薄红慢慢爬上她的脸,整个人还带着沐浴过后的香气,她越靠越近,他身上的气息竟被她这样的强势吞了去。 无害……吗? 楚远棋依旧捏着她的手,男人俯下身,声音低哑:“我说过,我不想欺负你这样的小姑娘。” 李轻轻眼里满是水光,但因为手腕的疼痛多少有了点意识。 “疼......” “忍着。” “......” 男人缓缓松开手,李轻轻的身子失去力气般跌进沙发,她没敢动,身体努力平复着呼吸,像是随时会喘不过气。 “如果他们不想闹出人命,就不会给你下太多药。” 他看向女生剧烈起伏的胸膛,缓慢地转着自己的戒指:“一晚上。” “如果你忍下去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李轻轻侧了侧头,额上汗水密布,几乎打湿她整张脸。 她蠕动着唇畔,好不容易才把即将溢出的喘息压下去。 指尖陷进沙发里,李轻轻再次伸手,用力攥紧他的衣服下摆。 “您会,说话算话,吗。” 如果李轻轻脑子还清醒,她是绝对不会问出这种话的,这样堪称不礼貌的行为说不定会在下一秒就惹得别人不快。 但她现在并不清醒,也就拥有可以说胡话的权利。 楚远棋看着她,连拂开她手的动作都不曾有。 “当然。”他笑着说。 李轻轻只犹豫了两秒,在明白自己呆坐在沙发上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甚至会因为忍受不了随时扑倒别人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跑到浴室。 跌跌撞撞的,路都看不清,几次摔倒,又挣扎地爬起来,等好不容易跑到浴室,她反锁好门,忍着燥热放了满浴缸的冷水。 刺骨的寒经过手掌蔓延到小臂,李轻轻还穿着透薄的衬衫,她跨进去,任凭水流浸透她的身体。 不知道她的身体能不能撑住。 李轻轻在赌,赌自己能熬到天亮,赌楚远棋没有骗她。 她看向禁闭的浴室门,身子因为失温而感到颤栗。 现在要做的,也只有等。 没骗她 楚远棋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发亮。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似乎很多东西都变了,又似乎完全没有。 他接了杯水,刚起床,身上还带着懒散容易靠近的错觉。 安静,过于安静。 男人低头看着荡漾的水波,因为太过静,那道极其轻微,拧转锁扣的声音反而显得突兀了。 楚远棋原本的动作顿住。 他转过头,看向的是浴室方向。 周围所有都变得缓慢,慢得有些过头,他静静地听着那些细碎声响,猜测她经过的地方。 早晨的光还是阴凉的,不至于黑得过分,但也有几分夜里凄凉的意味,纤细苍白的少女裹着浴巾,眼里血丝密布,眼下也是乌青一片。 不同于之前认为的柔软,非要说的话,是软得要融化,要随时消失不见的模样。可偏偏就是这样脆弱的姿态,眼神里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强硬。 就好像是想以这样的姿态刺穿什么。 李轻轻晃了晃身子,她用手臂撑着自己,不肯把视线从楚远棋身上挪开。 “一晚上。”她的嗓子嘶哑难听,直勾勾盯着男人,“我做到了。” 楚远棋放下杯子,淡淡“嗯”了声。 “嗯”,这一个字,就能决定李轻轻的命运。 女生如释重负地扯起唇角,只是还没扬起笑容,她的眼皮已经垂下去,连带着身子摔下来,周遭在重物落地后的声响后重归平静。 楚远棋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原本的表情也变得寡淡,他仰起头,往喉头灌去口冷水。 ...... 很热。 就像被困在岩浆里,沉闷,被反复燃烧,死亡又重生,反复经历粉身碎骨的痛。 浑浑噩噩地睁开眼,天花板的白色昏沉地钻进眼里,李轻轻头疼地蹙眉,伸手想去碰太阳穴,手却被按住。 她看过去,一个陌生女人坐在她床头旁,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轻松。 “天呐,您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叫医生。” 吵吵闹闹的脚步声,医生过来后开始检查询问,李轻轻全程安安静静,低垂着眉眼回话,看上去乖巧非常。 而女人站在旁边听着注意事项,等医生走后,她坐回李轻轻旁边,自我介绍道:“我叫木悦,是楚先生让我来照顾你的,我给您熬了粥,要吃点吗?” 李轻轻点点头:“我这是在...外面的医院?” “是啊。” “那,楚先生呢?” “他有事情要忙,如果得空,他会来看您的。” 李轻轻没说话,她低头看向自己露在外面打点滴的手,脑子还不太清明。 看来她真的出来了。 他没骗她。 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李轻轻现在高兴不起来。 她看向窗外,不知道这里是第几层,外头的树长得高大,伸出苍绿的枝丫,停靠在上面的鸟类歪着头轻啄自己的羽毛,似乎是感应到有人看它,于是歪了歪头,朝着李轻轻看去。 我们的关系,会比这个肮脏得多 病房里的日子枯燥无趣,这是李轻轻待在这里第三天后,唯一的想法。 木悦并不多话,李轻轻也是这样,两人交流得不多,只提及些吃食的事。 有时李轻轻待得无聊,木悦会从旁边的书店给她带几本书解闷。 近日的气温升上来,已经要逐步迈向夏天,李轻轻经过上次用冷水泡过一晚上后,身体多多少少比以前虚些,这种病容给尚且年轻的女孩子脸上添了几分忧郁,哪怕经过几天的修养,那份似愁非愁的郁气仍然没有褪去。 李轻轻实在太安静了,有时候木悦会觉得这个半大的女生呆在这里不是在等待生,而是在静候死。 “我去给您切点水果吧。” “好的,麻烦你了。” 木悦起身离开,李轻轻缓慢地收回视线。 窗户被打开一半,微燥的暖风时不时蹭过窗帘,她坐在床上,大腿处躺着几本之前木悦带回来的书。 这几天她除了看书也没其他好打发时间的事物,窗外鸟鸣声清脆,她低下头,或许是太过沉浸,李轻轻没听见房门几声克制的轻叩,也没听见有人裹挟着外面的气息踏进这间衰颓的壳。 男人推开虚掩的门。 彼时外面正灌进来些风,女生低着头,发丝随风轻荡,轻薄的阳光穿过树影,照下来的光斑落在她瘦弱的指尖,像怕烫痛她,连光也摇摇晃晃,只敢时不时小心翼翼地蹭在女生目光看向的段落。 似才注意到声响,李轻轻把耳边被吹乱的发丝拢到后面,抬眸时,惊讶地和楚远棋对视。 “楚先生?” 楚远棋点头,走了进来。 “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谢谢您。” 他坐到李轻轻旁边,指了指她手上的书,嗓音温和:“可以给我看看吗?” 李轻轻把书递给他。 楚远棋接过去,修长的手指点在封面。 《长腿叔叔》 他看了会儿,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你对童话文学感兴趣。” “是的。”李轻轻也笑,只不过配上身上的病号服,显得有几分牵强,“童话故事,听上去很美好,也好像能从里面获得点希望。” 他拿着书,像是很谦虚地问道:“希望?例如呢?” 李轻轻愣:“例如……” 见她答不出来,楚远棋摇了摇头:“‘希望’这种东西,与其寄托于虚幻的文字,不如抬起头来,看看周围一切能利用的东西。” 李轻轻心跳都漏了一拍。 “抱歉,我很笨,听不懂您的意思……” “不懂吗?”他用指尖敲了敲书封,眼里含笑,“相反的,你很聪明。” “17岁……你这样的年纪,该回去上学的。”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和我儿子上同一所学校。” 李轻轻攥紧了手下的被子,她深呼口气,尽力扯出抹笑容:“这也会是一个关于资助人,以及资助者的故事吗?” 楚远棋沉默。 她看着眼前的女生,几天不见,像经过场冬眠,身上已经褪去脏兮兮的皮。这时候他不得不感慨,年轻人似乎总有无限的生命力,其中又常夹杂着一种勇往直前,而又蠢笨得叫人艳羡的无邪。 天真。 男人弯起眼睛,平易近人的脸上仿佛笼罩着柔光。 “轻轻。” 他把她的手拉过来,指腹摩挲着女生的腕骨。 李轻轻能感受到自己跳动的脉搏落进男人干燥温暖的掌心。 “我们的关系,大概会比这个肮脏得多。” 他总是在笑,包括提起“肮脏”两个字,也丝毫没有对里面涵盖的意思表露出任何除此之外的反应。 “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你。” 李轻轻垂下眸,属于自己的命脉被包裹,在男人手下发出微弱的颤动。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她脸上仍旧是扯起的腼腆笑容。 “我明白了,谢谢您。 你是谁 李轻轻出院后被接到楚家,以一个不清不楚的身份。 属于她的房间早早被收拾好,李轻轻只扫了一眼就漠然移开视线。 不是把她安置在其他房子,而是直接带回了家。 情况不算好。 楚远棋这种人不可能不调查她的身份,既然了解过她的情况,就该知道她并非名流,但他不仅把她塞进富家子弟的学校,还明目张胆接到家里。 真是……难搞。 李轻轻叹口气,她倚在窗前往下看,从这个视角能看见院里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油光水亮的叶片夹杂着瘦小的白,她眯眼看去,发现竟是栀子。 栀子? 李轻轻来了兴趣。 还以为像他那样的人是会喜欢些花草树木,但似乎怎么也不该是这种香到强势的栀子花。 “先生院里的栀子,已经养了好些年了。”木悦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见李轻轻靠在窗边盯了有一会儿,忍不住出声解释道。 “这样吗。”李轻轻收回视线,看到桌上堆着的书,微微讶异,“这都是我的吗?” “是啊,先生怕您无聊,后来又交代我买了点。” 李轻轻默了默:“这里都快堆不下了,有什么地方能放吗?” 木悦:“有的,楼上有书房,我也是想着先拿过来给您看看,哪些看完的可以先放上去。” “那——”李轻轻从里面抽出几本,道,“这几本吧。我可以去书房看看吗?” “当然可以,跟我来吧。” 李轻轻跟着木悦往楼上走,她抱着书,脚步轻快,目光时不时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先生以前也很喜欢书呢,不过他现在太忙,也不常回来,但是……李小姐?” 注意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木悦奇怪地看去。 黑发女生站定在原地,她看着旁边大开的门,半天没有动作。 怀中书本冰凉,连带着自己的体温也被它感染几分。 窗帘被风拖拽得左摇右晃,明明隔了点距离,但她好像已经闻见树叶清苦的气息。 身穿黑色衬衫的少年背对着她,发丝也随着风的方向纷纷扬扬,他面对的是一块巨大的画板,而画板上,大面积的绿意非但不显得生机盎然,反而因为昏暗的色彩显得抑郁非常。 或许是李轻轻注视得太久,少年侧过头,此时风更嚣张,两人的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仿佛急于挣脱什么。 “李小姐,这是少爷。”木悦凑过来小声提醒。 原来是楚淮。 李轻轻明白过来,朝男生鞠了个躬。 他似乎是愣了愣,然后才慢慢转过椅子,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她。 李轻轻垂下眼,把怀中的书抱得更紧。 他坐姿随意,袖口被翻开,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满是颜料,但楚淮貌似根本不在意,只缓慢地转着手中的画笔。 要说长相,楚淮的脸是和楚远棋是有相似点的,可后者似水,他却如冰。 “你是谁?”声音不大,但李轻轻听得很清楚。 “李轻轻。”她不卑不亢地答。 他转画笔的动作停住,男生皱了皱眉,目光越过她看向木悦。 木悦站过来,主动解释道:”李小姐是先生带回来的,先生让我们照顾好她。” 空气霎时凝滞。 他的语气倏然变得危险:“你是说,我爸带了个女人回家?” “都是先生的意思。” 木悦低着头,声音竟有些发颤。 这个情况,似乎该回避下? 李轻轻拿不定主意,楚淮却在这时候站起身,朝着她们走来。 他步伐也慢,周围太过安静,只听得到他一步步踏过来的声音。 在某些动物的习性里,对视往往意味着挑衅,于是李轻轻也跟着低下头。 最后他停在她面前,李轻轻视线角落,是他被颜料染得花里胡哨的裤子。 “把头抬起来。” 李轻轻无奈地抬起脸,尽量把自己的眼神软和成没有攻击性的样子。 半晌,他倏然笑了。 十分嘲讽的笑。 没等李轻轻明白这个笑容背后的含义,楚淮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这里,像是多待在这里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李轻轻才慢慢看向刚才楚淮走出来的房间。 被打开的窗户仍然有风,未完成的画作沉默地立在中心。 如同蒙上层浅薄雾气的绿,就连中心的白色都垂头丧气,和李轻轻刚才看到的简直天差地别。 那是一片栀子。 一片她在窗前看见的栀子。 转校生 南城高中。 一辆阿斯顿马丁从远处开上来,在离校园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停下。 车门打开,穿着棕色皮鞋,裹着白色腿袜的一双腿迈下来,裙摆晃动,李轻轻紧了紧背包肩带,关上车门。 她穿着崭新的校服,胸口处有学院名字的刺绣,浅淡的金色被阳光照过,像是种荣耀,又或是一种权力的象征。 李轻轻紧抿着唇,抬腿向校园内走去。 …… 这学期刚上到一半,班级里来了个加塞生。 在他们这里,这种事情不算奇怪,他们更好奇这个人背后的身份,靠山,以及能利用的价值。 还没上课,教室里吵闹得很,角落里正摆弄手机的少年脸上是肆意嚣张的笑,他旁边的男生和他一样横着手机玩得起兴,只是相比起前者,男生显然要愤慨几分。 “k.o!” 随着声游戏音效,江奕川得意洋洋地把手机收起,他笑容不加收敛:“啊哦,你又输了。” 男生懊恼地抓抓头发:“不行!再来!” 江奕川挑眉,他无奈地耸耸肩:“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不过——” 他弯起眼睛,俊秀的脸上溢满邪气:“你已经欠了我五双球鞋了,再接着玩下去,我会被说欺负人的。” 男生喉头哽住,瞬间就泄了气,他把手机往桌上扔去,满脸的后悔。 江奕川可不管这么多,他刚赢了游戏,心情正好,手背撑着下巴正想多嘲讽几句,教室却突然安静了几秒。 他懒懒地抬起眼,看见教室门口站着的女生。 对于周遭的安静,她视若无睹地坐到前几排的位置。 江奕川脸上的笑容淡了点,皱着眉在桌底下踹了男生一脚,问:“这谁?” “李轻轻啊。”他答得理所当然,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腿。 “谁?” “刚转来的新生,你前两天不在,所以不知道。”他微微压低声音,附在江奕川耳边说,“好像是楚家带回来的,来路不明着呢。” 楚家。 这里的楚家他清楚得很。 江奕川凝视着前方的背影。 她靠着窗,脊背挺得很直,晨光照在女生发顶,显得温柔又疏离。 “李……什么来着?” “李轻轻,轻松的轻。” 江奕川嗤笑:“这什么鬼名字。” 男生也学江奕川无奈耸肩:“我怎么知道,你问她呀。” “没兴趣。”江奕川收了手机,身体靠在椅背,一副没骨头样子。 话是这样说,但…… 他眯起眼,目光定在女生旁边的空位上。 上面书本整齐,课桌的主人和他一样,已经好几天没来过。 至于原因,江奕川心知肚明。 他挪开视线,脚尖有规律地敲在地面,似在沉思什么。 办法 上午最后一节课完毕,讲台上的老师合上书本,周遭变得喧闹,李轻轻盖上笔帽,头疼地闭了闭眼。 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她原本的成绩也不算差,但到了这种地方,多少还是被拉开差距。 李轻轻在位置上磨磨蹭蹭地把桌面理好,走之前她瞥了眼旁边的位置,突然想起直到现在她都没见过自己的这个同桌。 但她也没这个心思去想别的,来到食堂,打了饭,她捧着餐盘找到个角落一个人吃着。 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但好在宽敞。 她一眼见到几个少男少女簇拥在一起,其中就有李轻轻认识的楚淮。 还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他个子很高,身旁有个男生,两人似在说些什么,眼风竟然往李轻轻这里瞟了过来。 她赶紧低下头,往嘴里塞进一口饭。 …… “不去打打招呼?” 楚淮睨向江奕川:“看来你对她很有兴趣。” 江奕川笑得无所谓:“当然有兴趣啊,不然我看她干嘛。哎,你爸这是抽什么疯?是搞慈善还是给你找了个媳妇?还是说——” 他后面的没再讲,但几人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锦月挽着宋妤的手臂,见两个男生都往同个方向看,她也顺势看了眼。 “谁啊,你们在说什么?” “你也不知道?”江奕川来了兴致,“就坐最角落窗边那个,是楚淮他爸砸钱塞进来的,听说现在还住在楚淮家里呢。” “你说楚叔叔?”陈锦月惊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你刚才的意思岂不是,岂不是……” 见陈锦月说了几个字脸就红得不行,宋妤笑眯眯地打断他们:“这是干什么?江奕川,你要是这么闲就别呆在这里,自己家的事情都还没处理好吧。” 听到这番话,江奕川脸上的表情略微僵硬,他笑了笑,语气几分危险:“宋妤,你嘴巴真的很贱。” 宋妤冲他淡淡一笑,挑衅意味十足。 见两人又要扯架,陈锦月连忙扯着宋妤的手往旁边走:“哎呀阿妤我好饿,我们先去吃饭吧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啦。” 宋妤挑眉,人是跟着陈锦月走了,但还不忘回头冲江奕川嘲讽地笑笑。 江奕川撇撇嘴,而楚淮像是实在受不了,甩开他的手就往另一边走。 “操。”他骂了句脏话,几步跑过去追到楚淮面前。 “不是,到底怎么个情况,你就不能告诉兄弟?” 楚淮忍无可忍地站定,他实在不屑于解释这些东西,偏又甩不开这个狗皮膏药,只好随口敷衍道:“我不知道。” 江奕川眯了眯眼:“你都不怕吗?万一也是个私生子,你家的钱要怎么分?” “跟我没关系。” “这样啊——”江奕川像是十分可惜,单手插兜,眸光再次朝着角落看去。 只是这次,那里已经没有女生的身影。 江奕川勾起唇角,眼里满是对于新事物的好奇,以及兴奋。 “我有个办法,能帮你把她赶出去。” “要不要试试?” 江奕川 下午的时候下了点雨,空气中满是潮润的闷热气息,但幸好没有影响到后面的体育课。 李轻轻待在长椅上,她不在乎木板上的凉意,只好心情地抬头望着树叶间摇摇欲坠的水滴。 旁边的篮球场吵吵闹闹,男生们刚经历场球赛,情绪还没得及平息,有的得意洋洋,有的还不服气,勾着身旁人的脖子,扬言下次定会把别人干趴下。 仿佛一群叽叽喳喳的鸟雀。 李轻轻不经意瞥了眼,刚想起身离去,视线角落滚过来一个篮球。 它慢慢悠悠停在她脚边。 “抱歉!” 轻快爽朗的声音响起,李轻轻眨了眨眼,一双精瘦的手伸过来,勾住要滚进椅子下面的篮球。 她缓缓地抬起视线, 少年半蹲在她面前,通过这个角度,李轻轻还能看见他胸膛起伏时露出的皮肤内里,很白。 他的额发被汗水打湿,眼神却清明地和她对视,恍惚间,李轻轻好像听见水滴落下的声音。 滴答。 滴答。 男生腼腆地笑笑,露出两颗虎牙,模样无害。 “不好意思,刚才手没拿稳,没砸到你吧?” 李轻轻回过神,移开目光:“没有,你不用道歉。” 男生抱着篮球站起来,似乎很是高兴,兀自坐在她旁边:“你好像是我们班上的?我前几天不在,你应该不认识我。” 他弯起唇角,眼睛里有树影晃动的光:“我叫江奕川。” “李轻轻。”她回。 “轻轻...”江奕川低头,一字一句念出她的名字,“好温柔的名字。” 李轻轻怔住,她看向江奕川,他一只手掌托着篮球,极其随意地在掌心转着。 “不是吗?”他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脸, 李轻轻点点头:”或许吧。“ 离体育课下课还有段时间,现在的空气暂时还能算安静,只时不时听到树叶和风接吻的声音,缱绻,温和,落下的水滴打下来,砸在树下的两人身上。 江奕川偷眼看过去,女生的睫毛被水滴浸润,像极了被水渍晕染开的浓墨,寡淡,又显得阴柔。 江奕川脑子里不知怎么就蹦出了这段话:似蹙非蹙,似泣非泣。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随便看看。” “哦,”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头歪过来看她,“我还以为你会说‘没有朋友’之类的话。” 李轻轻假装沉思了阵:“也可以是。” “什么啊。”江奕川被她逗笑,他指指自己,“那你可以找我,我带你玩。” “玩?” “对,玩。”他坐直身体,不太正经地说,“反正不会让你一个人坐着,多无聊。怎么样,有兴趣吗?” 李轻轻感到好笑。 “你这样的人肯定有很多朋友。” “这算夸奖吗?”他笑眯眯的。 不远处有人叫着他的名字,江奕川应了声,转过头对李轻轻笑:“没骗你,下次要是还会一个人的话可以来找我,我挺乐意交朋友的。” 他站起来朝那群人走去,途中还回头冲李轻轻招了招手,用口型说了句:拜拜。 李轻轻同他挥手。 男生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放下手,抱着篮球融入人群。 直到眼里再也没有他的身影,李轻轻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消失。 她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被坐乱的裙摆。 算账 “吃过饭了吗?” “吃了。”李轻轻乖巧应声,坐姿太过端正,有几分僵硬。 这几天以来,李轻轻都很少见到楚远棋。 他不常在家,李轻轻也不和楚淮一起上下学,她最近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在看见楚远棋的车时还愣了愣。 本以为是来接他儿子的,结果却收到了他的消息。 言简意赅:上车。 于是李轻轻拘谨地坐进他车里。 车内空调是人体适宜的温度,楚远棋侧过头,身旁的女生貌似很是紧张,纤细的脖颈正微弱地起伏,皮肤上面淡淡的青色脉络和发丝散落成网,让人不由自主把目光落在那里。 他忍不住伸出手,男人宽大的手掌按在她后颈缓缓收紧,像在丈量某些东西。 李轻轻身体一颤,没敢乱动。 但是......太热了。 高于她的手掌温度似蛰伏在皮肤上的毒虫,触角抽动,轻易掀起对未知的恐惧。 “楚先生?”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李轻轻只好硬着头皮叫他。 “嗯。”男人低低哼出一个音,似乎心情很好。 车窗外风景流动,李轻轻却看不到,她的头越来越低,手心里全是汗意。 在她紧张过头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挡板被拉起,前后的视线被隔开,好脾气先生仍在微笑,他轻微地拍了拍手下的皮肤,终于撤开放在她颈上的手。 没等李轻轻松口气,他淡然开口,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把衣服脱了。” 李轻轻只是怔愣一秒,她抬起手放在自己领口,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车载香薰的气味浅淡地拢在鼻尖,伴随衣料窸窸窣窣磨蹭的声音。 衬衫被褪至臂弯,浅白的蕾丝内衣托起少女的酥胸,在这个并不算完全安全的环境下,她身上肉眼可见地升起薄粉,连带着肩头也开始颤抖。 楚远棋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游移在她身上。 “继续。” 李轻轻的头发很长,她不常扎马尾,发根会疼。 楚远棋捻起她的一截黑发,饶有兴趣地放在手上。 他没有掩饰对她头发的喜爱:“很漂亮。” 李轻轻拉裙子的手动作顿住,她抿着唇,脸上是不可忽略的红晕:“谢谢您。” 裙子掉在脚边,李轻轻身上只剩下内衣内裤,正当她要去解内衣的时候,男人轻声喊停。 他招招手,示意李轻轻近点。 在这种时候,李轻轻大概明白了之前他形容这段关系词语的意思。 肮脏——且又取决于她。 这不是给她选择的意思,而是在逼她。 李轻轻脱了鞋,挪着膝盖到他旁边,然后坐在自己小腿上。 他顺势把手掌落在女生腰侧,隐隐的,能摸到皮肉里面的骨头。 李轻轻屏住呼吸。 “你的骨头也很漂亮。” “……?” 楚远棋也像被自己的话笑到,他眉眼弯弯,脸上全然不似在做这种事。 “我是说形状。吓到你了吗?抱歉,我只是真的这么觉得。” 他把她放在自己身上,李轻轻两腿岔开坐在男人腿上,年轻女孩子的皮肤向来娇嫩,哪怕是再高级的布料摩擦在上面也觉得不适。 但主要原因还是这个动作太羞耻了。 她不敢把全部的重量压下去,两只手无处安放,只好紧张地攥紧男人胸口的衣料,她像只摇摇欲坠的雏鸟,稍不注意就会被剥夺生的权利,偏他还要讲些色情的话,惹得女生焦躁难安。 “像这样……两只手掐上去,兴奋的时候会深深陷进肉里。很疼?我会轻点。” 他用虎口掐住她的腰,和他语气的温良不同,手下的力气逐渐增加。 腰是很敏感的部位,陌生触感带来的颤栗不可忽视,发痒,发痛,李轻轻闷哼一声,咬紧了嘴里的血肉。 “别咬。” 李轻轻已经要撑不住,她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呼吸减轻痛处,于是只能小声地讨好:“疼,楚先生,真的很疼。” “是会疼。”他点点头,眸子向上睨去,“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李轻轻摇头,眼里已经疼出眼泪。 他微微松了点力气,腾出只手不紧不慢地绕着李轻轻的头发。 “可是我很好奇。” “什么?” 他埋下头,鼻息喷洒在李轻轻的皮肤上,热意混着浪潮,像情人般低语。 “关于那天的药,我想听你说实话。” “你骗了我,不是吗?好轻轻,这个答案,你要想好再告诉我。” 行刑者(微h) 李轻轻和楚远棋从车上下来。 女生微微低着头,满头黑发垂落,掩盖住大半部分表情,楚远棋站在她旁边,脸上仿佛永远挂着浅淡又礼貌的微笑。 相处甚欢。大概可以这么形容,毕竟他们挨得很近,近到女生的手还拽着男人的臂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和睦的父女——如果忽略掉李轻轻不经意抬头时露出的脸颊红晕的话。 李轻轻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这种崩溃是来自于心理、身体的双层折磨。 在楚远棋问出那个问题后,他没有等李轻轻回答,只是不紧不慢从旁边拿出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那瞬间李轻轻想过很多类似于刑具的东西。 ……也确实是刑具。 一款穿戴式的刑具。 它的颜色很漂亮,在童话故事里,体型巨大的龙族常会收集这样漂亮的宝石。 他温柔地拿起消毒湿巾,在李轻轻面前把即将折磨她的东西擦得干干净净。 刽子手上台前尚要把刀磨得锋利,如果太钝,场面就不好看,不好交代给观众。 而楚远棋现在也是这样的刽子手。 他勾下她的内裤,所过之处泛起密密麻麻的痒,想躲,但李轻轻也只能配合他抬起腿,任由自己的贴身衣物落到他的衣袋。 穿戴的过程还算顺利,李轻轻像彻底傻了,由着男人锁好最后的卡扣,将冰凉的无生命体紧贴在最私密敏感的地带。 “楚,楚先生,它会掉下来吗?” 李轻轻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 男人似乎认真沉思了会儿:“我想我已经把松紧调到最合适的长度了。” 他觉得好笑,“在担心这个吗?我似乎该把它的广告词念给你听。” “比如你不能通过乱动来尝试躲开它,会像这样——” 话没说完,李轻轻的瞳孔瞬间瞪大,细密的震动声响起,玩具吮吸的部位发热发烫,如同寻着猎物气息的野兽,用牙齿细细地蹂躏起口中的血肉。 未经人事的少女对于性这方面的知识和白纸没有任何区别,她下意识地弓腰反抗,屁股在空中抖得不成样子,却始终摆脱不开层层迭迭的快感。 她很快就高潮。 “不,不行,要尿出来了,停下,楚先生…!” 她难得这样大声讲话,但嗓音发颤,全然没有威胁力。 她撑不住,于是楚远棋把她搂在怀里,一下下顺着她的背,哄孩子似的:“没关系,尿出来也可以。” 李轻轻眼眶发酸,她是真的哭了,这个姿势把她和玩具压得更近,任凭她怎么躲都躲不开,只能由着它反复折磨。 哪里在痉挛收缩李轻轻根本不知道,她只知道脑海几近空白,下体接触的地方湿漉漉,毫无疑问,她喷了楚远棋一裤子的水。 根本没有缓冲的机会,李轻轻整个心脏都提起来,因为玩具可不会因为你的高潮而收手,它只会再一次—— 嗡。 …… “怎么了?” 李轻轻哆嗦着唇,她已经连楚远棋的手臂都挽不住。 “不能讲话了吗?” 他拍了拍李轻轻的肩膀,安慰似的:“到家里就好,忍一下。” 李轻轻点点头,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依附在他身边,从他身上汲取所谓的安全感。 行刑者慈眉善目,受刑者苦不堪言。 她一路动得缓慢,李轻轻该庆幸校服裙摆的长度中规中矩,不至于稍微走动就露出裙底的风光。 那里水灾泛滥,湿漉漉的液体粘满腿心,有的顺着大腿滑下来,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 感觉下一秒她就会受不了跪下去... 幸好的是路上没有遇见人,刚来到客厅,李轻轻头上已经出了层汗,她迫不及待地扯了扯楚远棋的袖子。 他看着她,正想开口。 “爸。” 两人动作顿住。 李轻轻绝望地瞥过眼,看见楚淮站在门边。 他穿着校服,单肩背着书包,或许是因为面对父亲,脸上没有李轻轻常见的不耐,只是眉目依旧冷淡,打招呼也像是例行公事,没有父子之间该有的亲近。 楚远棋点点头:“也是刚回来?” 楚淮扫了眼楚远棋身后藏着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李轻轻的错觉,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 “我在你们后面。” “是吗?”感受到身旁女生的僵硬,楚远棋淡淡开口,“怎么不打声招呼。” “怕打扰你们。” 他故意把这几个说得缓慢,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真是“怕打扰”,也就不会叫住他们。 李轻轻头都快埋到地下去,她双腿打颤,玩具震动的声音代替她的心脏跳动,她咬紧下唇,却还是从喉头溢出一声暧昧的呻吟。 “呜......” 瞬间,不知道高潮过几次的下体再次无力地痉挛,李轻轻是这时候才知道,它竟然还有电流的功能。 麻,痒,抓耳挠腮的疼,以及痛苦。 听到声音,原本准备离开的男生脚步一顿,他奇怪地看过去,刚还贴着自己父亲的女生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捂住嘴,整个人都在发颤。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楚远棋已经半蹲下身,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身上。 “不舒服?” 李轻轻胡乱地点头,眼泪淌了满脸,声音也断断续续:“嗯,是,是...” 男人把她裹在外套里打横抱起,看向自己的儿子:“我送她上去,你也先回房间吧。” 楚淮没说话,只是点头,然后看着自己的父亲抱着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往楼上走。 客厅陷入安静,男生的表情也彻底沉了下去。 他看向刚才李轻轻跪着的位置,上面赫然有滩水渍,不多,在灯光下折射出点点莹白的碎,锋利非常。 “......疯子。” 撂下两个字,不知说谁。 红果(微h) 碾开腐烂的果实,露出里面的腥肉。她从上到下都在流泪,哭干后,不带刺,易于咽下。 小兽因主人的施令已经停止撕咬猎物的动作,它收起牙齿,无害地蛰伏在原地。 李轻轻浑身都是汗,她眼眶发红,整张脸还没褪去红潮,软软地陷进床里,连动一下都是奢侈。 男人坐在她旁边,摆弄着白色的松紧带,像是要给她解开,却迟迟没有动作。 “想好怎么回答之前的问题了吗?” 他慢悠悠开口。 浑浑噩噩的,李轻轻咽了咽唾沫,她撑着手臂起身,被汗水润湿的发黏在脸上,她侧过头,唇齿也湿,像引人采撷的红果,妖艳欲滴,勾人心魄。 楚远棋想起,古时候记录妖精鬼怪的册子就有这样类似的形象。 小精怪饮血食肉,偏故意生着纯良的一张脸。 她开口,嗓音喑哑。 “药是我向他们要的,但我没办法,先生。” “没有告诉实情让您误解是我的错,可如果当时不那么做,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 她咬咬牙,“如果您讨厌我的做法,我马上就滚。” 楚远棋停下把玩带子的手,没有言语。 李轻轻把这当做默认,于是她费力地坐起身,摇摇晃晃地要往房门口走。 空气寂静,仿佛还有甜腻糜烂的气息回荡在鼻尖,楚远棋的视线跟随女生踉跄的身子,表情平静。 冰凉的门把手唤回李轻轻的思绪,只需轻轻往下按,不管这段关系肮脏与否,都能轻易地斩断。 她按下去,不带犹豫。 “啊……!” 在李轻轻惊恐瞪大的瞳孔里,眼前事物瞬间失焦迷糊,如果说之前听到的震动声微弱如细水,那现在的震动就是发疯的兽犬,没有顾忌,没有限制,肆无忌惮把嗜血的本能发挥到极致。 震动,吮吸,加热,乃至更高强度的电流顺着几近被玩坏的阴蒂攀爬上来,女生摔倒在地,拼了命地扭着身子。 楚远棋仍坐在床上,他一手拿着手机,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屏幕上面滑动。 看到缩在地上的李轻轻,他也只是事不关己地开口:“我让你走了吗?”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私密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李轻轻终于敢发出声音。 “我错了,我错了,停下,楚先生,停下啊!” 她去抓腰上的带子,却因为没有钥匙撼动不了锁扣分毫,李轻轻的所有理智全数崩塌,指甲陷进肉里抓出血痕,仍没办法剥去它。 在数不清多少次的强制高潮后,李轻轻趴在地上无力地呜咽,眼眶酸得不能再酸,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像被玩坏的性爱娃娃。 “和世人相反,我不太喜欢聪明的人,尤其是女人。”他若无其事地关停手机,李轻轻也终于得出喘息的机会。 “轻轻,你要知道女人惯会用谎言来掩盖真相。” 李轻轻从地上抬起发红的眼,说实话,她听不太清楚他在讲什么。 “可我愿意给你次机会,是去是留,现在才是你做决定的时候。” 楚远棋说完这番话,等待女生的反应。 他手指敲在息屏后的手机屏幕,在心里默数。 1—— 女生动了动身子。 2—— 她想站起来,撑着膝盖,又瞬间跌倒在地。 3—— 试了几次,无法,身子太脆,像那天晚上。 4—— 李轻轻跪在地上,拖着半软的下体,跪倒在他腿边。 她仰起哭花的脸,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裤腿。 手还在抖啊。 场景倒流,仿佛还被困在同一天,只是这次他没有伸出手安抚她。 不需要了,不是吗。 楚远棋对李轻轻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很满意。 至少不是像那天包厢里,她眼里毫无掩饰的窥探好奇,以及—— 堪称恶毒的征服欲。 玩玩 十三岁过后,李轻轻就很少做梦。 至于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大概是因为她对梦的期待值很高。 可以逃离现实,可以有暂且躲避的空间,可她已经好久好久不再做梦。 但这次大概是太累了。 她梦见八岁的自己拿着短到近乎消失的粉笔,十分用力地往墙壁画着乱七八糟没人看懂的画。 最近的天气热得不寻常,连鸡鸭家畜都垂头丧气,女孩却没反应似的,穿着松垮的背心吊带,腰间系着宽大的阔腿短裤,她毫不在意地坐在地上,任凭角落的蚂蚁顺着小腿爬到膝盖。 乡下的房子几乎都是土泥巴和砖头瓦片砌成的,直到粉笔磨损成细末,再用力画下去,伤到的就是皮肤,她终于抬起脸,看向旁边的李浩东。 男人蜡黄的皮肤有层水光,泛着油脂般的精亮,他站在女孩身后,宽大的身体如山,他伸出手,粗糙的大掌拽起她的胳膊,女孩踉踉跄跄跟着起身,顺便扯了把要往下掉的裤子。 对面有个男孩,他穿着干干净净的T恤,牛仔裤的颜色在日光下也显得刺眼,他脸上也有汗,因为紧张,还下意识咬了咬下唇。 女孩硕大的黑色瞳孔没有感情地和他对视。 男孩缓缓抬出手,声音有点磕巴。 “你,你好,我,我叫叫,叫……” 叫什么呢。 她已经忘了。 反正也不重要就是了。 …… 李轻轻是下午才去上学的。 因为昨天被折腾成那样子,身子受不住,稀里糊涂地睡了一晚上,早晨醒的时候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好歹相处了段时间,木悦见她这样,心里也难受得紧,又是量体温又是嘘寒问暖,幸好的是没有发烧,只是虚了点。 不幸中的万幸。 提起这事,罪魁祸首没有加害者的自觉,只是要人打电话向学校请假。 但李轻轻还是在下午身体好些后选择去了学校。 既然达到目的,她就不可能因为生病躺在床上浪费光阴。 更何况,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折磨她。 李轻轻嘲讽地笑了笑,她刚下车,这个时间段少有学生出现,她便一个人走在小道。 从背影看去,女生身姿纤细,仿佛被吹散开来的柳絮,飘飘荡荡,无所归依。 在她身后,一辆血色的机车沉默地隐在角落,这样招摇的颜色,车上的人却没有被盖住分毫,他穿着同样颜色的无袖背心,露出的手臂线条结实漂亮,身下的黑色工装裤上银链交迭,晃动时,会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透亮的光。 他眯起眼,瞳孔里闪过一抹兴味。 眼看着女生还有段路就到门口,那人打下头盔风镜,轰着油门就追了上去。 李轻轻听到耳边炸耳响亮的嗡鸣声,她看过去,一辆摩托车直直朝着这边开过来。 车上的人戴着全盔,看不清脸,就当李轻轻以为他就要这样撞上来时,那人炫技般地转弯,堪堪停在她面前。 他一条腿支下来,冲李轻轻指指自己。 “你#@<*≠” 李轻轻:“?” 即使看不清样子,但也能从他抖动的肩膀看出他在笑。 他干脆利落地摘掉手套,修长的手指探向下颌,随着轻微的咔哒声响,男生把头盔摘下,露出底下乖戾不羁的脸。 “江奕川?”李轻轻觉得惊讶。 “哎。”他笑着点点头,用手理了理被压得变形的额发:“你怎么在这里。” 男生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惊奇道:“逃课吗?” 李轻轻抽了抽唇角,摇头:“没有,我……上午有点事,请过假的。” “请假?”他唇边的笑容僵住,表情变得严肃。 男生抱着头盔迈下来,他微微弯腰,歪头打量李轻轻。 “不会是生病了吧?” 他的脸离李轻轻很近,近到能从他的瞳仁里见到她自己的影子。 不太适应,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真的是家里有事。” “好吧。”江奕川直起身子,他盯着低头的女生,状似无意道,“既然这么巧在校外遇见了……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啊?” “啊什么,”他又笑,“上次我说带你玩,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见李轻轻犹豫不决,江奕川也没强求,他叹口气,颇为伤心:“唉,好吧,你不想去就算了,本来也只是无聊的比赛游戏。” “那……回头见?” 他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 江奕川原本的动作顿住。 他侧过头,看见黑发女生抬起头,她抬起手拢着耳边被吹乱的发,一双温润的眸子定定看着他,淡粉的唇开合,还在犹豫:“我真的可以去吗?” 男生眸光一暗,舌尖滑过虎牙的尖锐,因为用力,甚至有几分细密的钝痛。 他缓缓勾起唇边。 “当然可以。” ”别傻站着了,我们走吧。” 开始 信林市国际赛车场,环越俱乐部。 赛道上两辆机车宛如互相追咬的猎豹,呼啸轰鸣声随着轮胎的剐蹭撩起烈火,狂蜂过境般飞驰而过。 陈锦月手臂支在栏杆上,羊毛卷的短发蓬松软绵,随着风的方向晃来晃去,她眯起眼,像只慵懒矜贵的猫。 几圈过后,两辆机车不紧不慢地停下,陈锦月把额上的墨镜往下一打,拿着水屁颠屁颠跑了上去。 “阿妤!!这里!” 停好车的宋妤摘下头盔,扯掉头套,刚经历场刺激的角逐赛,她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她接过陈锦月递过来的水,并不急着喝,而是往周围看了圈。 “江奕川呢?他还没来?” 陈锦月对着她晃了晃手机,露出一口白牙:“嘿嘿,快来了,马上就到!” 另一辆机车的主人也走过来,是个年轻男性,听到她们的话,他用臂肘推了推宋妤:“就这么急着结束,不多待会儿?” “不了,我还要回去上课。”宋妤仰头往喉咙里灌水,漂亮的颈线颤动,她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擦掉嘴边的水,把喝了一半的瓶子随手扔给男人。 他苦笑着摇头,不好说什么。 江奕川发来的消息说是十分钟就到,陈锦月闲不住,干脆拉着宋妤一起去门口等。 “你们这次又在赌什么呀?就不能告诉我吗?” 刚走出段距离,陈锦月就迫不及待凑到宋妤耳边问。 宋妤把陈锦月的遮阳伞拿过来撑着,听到她问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陈锦月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怎么,怎么了嘛?” “想知道?” “当然想啊。” “不告诉你。” 好啊,陈锦月噎住,伸手去挠宋妤身上的机车服,“你们现在都有秘密,都不爱和我讲话!” 宋妤挑眉,刚想开口,视线尽头一辆血红的杜卡迪开过来,正是江奕川的。 她收敛了笑,看着他停好车,也看到他无奈地拍了拍抓紧在他腰上的手。 “到了到了,没事,没事,先松开好不好?我要被你勒死了。” 但他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动静。 李轻轻没听到他在讲话,不仅因为厚重的头盔,还因为她整个精神都绷在前面的这具躯体,身体发麻发僵,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勒得更紧了点。 江奕川只好先把头盔取下来,露出张不太耐烦的脸,但也不知道是头盔压的还是太热,他耳根红得不成样子。 实在是拿李轻轻没办法,江奕川只好再次放慢手中的力道,安抚地一下下轻拍。 幸好这个动作还是有效的,女生缓缓地松开手,她费力地抬起脑袋,看到周围静止的场景才觉松口气。 江奕川似乎又在笑,他们贴得很近,连胸腔震动的频率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脸颊发烫,着急地要去解头盔,结果越解越乱,直到一双干燥温热的掌心裹住她的手,牵引着落在里面的带子。 “先这样,再这样,好了,取下来了。” 乍然射过来的阳光烫痛了她的眼,女生睫毛颤动好几下,才缓缓看向眼前的人。 江奕川本来是想笑一笑李轻轻的,不就是坐个摩托车,至于吓成这样? 但她看上去确实吓得不轻。 巴掌大的脸惨白一片,唯有唇畔还带点血色,墨黑的发丝贴在双颊,有的黏进嘴里也不知道,他下意识帮她拂开,女生没躲,只是低了低下巴,他的指尖就顺势蹭过她的脸颊。 江奕川不自在地挪开眼,抬手摸了摸鼻子:“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 好个屁,声音像片羽毛似的。 江奕川还想说话,旁边突然传来阵咳嗽声,他转头看去,宋妤和陈锦月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宋妤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脸上依旧是那副欠揍的笑容:“江奕川,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注意到氛围有些不对,陈锦月本来要说的话也咽下去,她偷眼瞥向江奕川旁边的女生,眉头微蹙。 女生身上的护具和头盔很显然是江奕川的,而它们的主人戴的头盔反而像是路边随便买过来的,全身上下的护具就剩双手套,没个正经样。 “知道知道。”江奕川无所谓地耸耸肩,“小月,你带我朋友去休息休息,宋妤——” 他侧过头,正正对上宋妤的眼睛。 “我们开始。” 翻车 身体仍然僵硬,李轻轻还没从刚才的风驰电掣缓过来。 虽然江奕川有意把速度放慢,但李轻轻坐在后面连个支撑点都找不到,害怕,但又不敢把身体全压在他身上,期间如果抬头,两个头盔还会时不时磕在一块,整趟下来屁股身子全是僵的。 煎熬。仅仅两字。 “喝点水?” 李轻轻回过神,她侧过头,旁边的女孩子眉眼清甜,捧着两杯饮料,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谢谢你。”李轻轻冲她笑笑,自我介绍道,“我叫李轻轻。” “陈锦月。”她点点头,咬着自己那杯饮料的吸管。 赛道上,宋妤和江奕川已经做好准备,注意到视线,江奕川还朝他们这边招了招手。 “他们这是……”出于好奇,李轻轻终于还是选择发问。 陈锦月看了眼,随口道:“哎呀,不要管,他们就是这样,三天两头的要吵架,时不时就整这么一出。” 李轻轻低头喝了点水:“听起来很像是,故事里常有的欢喜冤家。” 陈锦月不屑:“江奕……” 话到半处,一道声音打断他们。 “你怎么在这?害我找半天。” 两个女生顺着声音看过去,有个男人走过来。 他的目光在李轻轻身上有片刻滞留,男人弯起眼睛,问:“这位是?” 陈锦月停了咬吸管的动作:“江奕川带过来的人。” “哦——”他笑笑,径直坐在李轻轻旁边,“你好,我是温云。” “李轻轻。” 谈话间,赛场上的两辆机车已经冲出去,即使离得远,也好像能感受到喷薄的热浪顺着空气钻进耳鼻,轻易点燃心脏。 几人看着赛道上的车辆,嚣张的红和充满攻击性的绿,不同的颜色,同样震颤的疯狂。 温云侧了侧头,旁边的女生看得认真,却因为太过拘谨捏皱了裙边。 他含笑收回视线,十指虚握放在交迭的左腿膝盖上,心不在焉地看向赛道。 比赛的结果无非是要一个输赢,宋妤那个女疯子从刚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输,而江奕川似乎也卯足了力气,嗡鸣声比他们刚才还要过之不及。 温云垂下眼,他对接下来的事并不感兴趣。 “你觉得谁会赢?”他把身子往后仰去,侧头去问李轻轻。 但回答的是陈锦月:“反正不会是江奕川。” 温云看陈锦月一眼,“可是我看阿妤胜算也不是很大啊。” 话里有几分调侃意味,陈锦月哪听不出来,但她不屑和温云较真,只是继续咬着吸管,像在借着这个动作解恨。 话被截走,李轻轻也不好重新去回答刚才的问题,她低下头,尽力按捺住心里的不安。 她虽然不懂这些,也是第一次看别人骑机车,极致的速度,炸耳的油门声,李轻轻下意识对这种东西感到恐惧。 好像下个瞬间就能看见飞速甩出去的人体组织。 “吓到啦?别怕,我们都是骑着玩的,不会出什么事。” 李轻轻点点头,露出个腼腆乖巧的笑容。 温云也回以微笑。 直到一阵崩坏的声响炸开。 “砰——” 身边两人瞬间站起身,李轻轻也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到,她身子抖了抖,错愕地看过去。 幽魂般的绿色还稳稳在赛道上行驶,而那抹红色却不在赛道之内。 他们在赛道之外见到他。 江奕川,摔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