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爱》 正文 第 1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 章 ☆﹀╮========================================================= ╲╱= 小说TXT下载尽在bbs.[domain]【[site]】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最好的建筑，是我们深处在其中，却不知道，自然在哪里终了 最美的爱情，是我们以为很遥远，却不知道，一直在我们身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缘不知所终，一瞬而尽 谁是那颗，朱砂痣 谁会是那，白月光 内容标签：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晓、于恺、蒋有廷 ┃ 配角：穆清、王洵、陆珵美、韩文茵等 ┃ 其它 ☆、面试 最好的建筑，是我们深处在其中，却不知道，自然在哪里终了 最美的爱情，是我们以为很遥远，却不知道，一直在我们身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缘不知所终，一瞬而尽 谁是那颗，朱砂痣 谁会是那，白月光 《筑爱》 云栖坞里 2015/06/15 1 与一个人初次会面，45秒钟内就能产生第一印象，这一最先的印象对他人的社会知觉产生较强的影响，并且在对方的头脑中形成并占据着主导地位。 这叫做首因效应。 七月的曼哈顿，万里无云，阳光炙烤着皮肤，热气逼人。 著名的G大建筑学院汇报厅座无虚席，周晓费了好大的劲向前又挪动了几步，终于看到讲台上那颀长的身影。牛仔裤口袋里手机震得没完没了，周晓掏电话的功夫，又被人潮挤了出去，这下好了，她眼里就只有几颗攒动的人头。 “大小姐，你终于肯接电话了。”电话那头王洵尖利的声音传来，“拜托看看几点了，立刻、马上、速度给我滚回来。” “好了好了，回去了。” 周晓挂了电话，又尝试着挤进去看最后一眼，几次努力后还是放弃，只能依依不舍地望了一要冒烟的三层小楼，小跑着往宿舍方向去。 著名建筑设计师蒋有廷的讲座，开讲前三小时就已经爆满，被誉为拥有一双“光影魔幻手”的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在业界占据一席之地，A市著名建筑设计事务所——木西事务所的董事、总建筑师。 周晓在赶去机场之前，挤出时间跑来看他一眼，一是因为对蒋有廷真人的好奇，二是因为她暂时不会承认的那一丝丝仰慕，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在两天前向木西投了简历。 可已经过了48小时，没有接到任何的回应。 周晓埋头跑着，琢摸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问他们是否收到，然后，一个不小心，撞到一个打电话的男人。周晓本能地用英文不停道歉，抬起头看到一双桃花眼，眼尾弯弯地向上翘，正怒视着她。 被撞的人一边打着电话，手里一对资料被撞飞，散开，有几张飘到远处，他把电话拿开，低头看这个撞了自己的女人，小小的身板，力量还挺大。 “于恺，你到了没有？”电话那头有人催促，这个被叫做于恺的男人盯着周晓，缓缓拿起手机，“靠，老子被人撞了，你再等会。” 电话那头还在问“撞了？严重不严重？” 于恺已经不耐烦地把电话挂了。 “我赶时间，对不起了。”周晓被他那一个“靠”字气到，原本想要帮他把东西捡起来，一下子气不过，不等他反应过来，绕过他便跑走了。 “喂……”于恺表示无语，这可是著名的G大，他愤愤地把纸一张一张地捡起来，嘟囔道：“什么素质！” 周晓可听不到这些，她赶回宿舍，和王洵一起把打包好的几个大箱子扛上车，最后剩下一个盒子，等快递员检查过后，塞了许多的纸屑，并用胶带和气泡膜裹好，签了单子。 盒子里是一座建筑模型，是周晓根据蒋有廷的设计自己粘的，这是蒋有廷三年前设计落成的一座剧场，名为“格调”，全覆盖光伏板的屋顶和有助于通风的镂空设计已是创新，而最吸引人眼球的是整座建筑表面是以沙子颜色的石头，立面上每一个凸起的石块都由数控机械雕刻，呈立体的菱形，整齐地排列，在阳光下会折射出奇妙的光线。 周晓第一次见到这幅作品时就被吸引，自己找了材料，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把图纸做成模型，放在宿舍书桌上，现在要回国，只能找快递运回去。 “跟你赌一顿太和的寿司，你这到了国内准坏，彻底地坏，粉身碎骨。”王洵用脚把宿舍门踢回去，两个人扛着最后的小箱子下了楼，周晓撇撇嘴，没搭理她。车后厢和后排都被大大小小的箱子占满，其中一半是王洵的礼服，一件都能占满一个箱。 王洵是个服装设计师，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三个字，暴脾气，上车系好安全带，一踩油门，两人往机场方向狂飙。 “你真决定了？这机会这么诱人，你拒绝得这么彻底，傻啊，回去等你爸病好了再回来不就成了？”王洵开着车窗，灌进来的也是热风，吹得两个人头发全乱。 “管家婆，你管得太宽了。”周晓看着逐渐后退的熟悉的建筑，心里默默跟这个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说再见。 “我再赌一顿大亨的牛排，你去了那个什么垃圾木西事务所，一定会后悔！” “八字还没一撇呢，您操心太早了。”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2 章 “什么！你这亮瞎人双眼的简历投过去，应征他们一个设计师还被挑三拣四，不要这么自降身价好不好。” “谁说我要应征设计师。” “那你要干嘛？前台？保洁？门卫？” “助理建筑师。”周晓缓缓地说。 王洵诧异：“助理？茶水小妹、影印小妹、快递小妹？” “不不，是助理建筑师。”周晓纠正她。 “……” 王洵翻了个白眼，没出声，周晓问她怎么不骂了。 “我实在是，无法找到语言来评价你的行为，你是猪吗。” “切……” 四十分钟后，到达机场。两人把行李办了托运，王洵找了家星巴克吃东西，周晓一个人晃荡着，手里拿着在讲座那拿来的包含木西介绍的材料，低着头边走边看，然后被一个人撞到了。 报应来得太快，这次轮到周晓一手的资料乱飞、乱飘、乱撒在了地上。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sorry……啊呀，是你啊。” 周晓心中暗道倒霉，抬头看到那双桃花要飞上天了，笑眯眯地抱拳看着她，轻飘飘地说了句：“噢，不好意思啊，我赶时间。” 周晓蹲着要捡起纷飞的纸片，手忙脚乱，纸片却越飘越远，她看到那双长腿还在面前，忍不住说了句：“帮捡一下啊，没风度。” 说着她伸手想要去捡印着蒋有廷照片的宣传单，手还没伸过去，一只大脚踩在上面。周晓这下怒了，站起来，和桃花眼对视，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呛了。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发现老天爷最近办事效率提高了不少，有些人报应来得是那——样地快，改天我得给他老人家送个锦旗，镶上解释说：“嘿，我女朋友跟我生气呢。” 周晓还没得澄清，突然被一只手揽在肩膀，把她整个人给拽了过去。 “喂……” “亲爱的，我的护照在你那里呢，别闹了。”这句也是英文，是为了说给金发美女听的，果然有用，她暧昧地笑着朝周晓伸出手。 “Passport please。” “Passport honey。” 周晓头皮发麻，赶紧把手里那本别人的护照丢出来，挣脱手臂的禁锢，换了个窗口排队。于恺喜滋滋地把护照递过去，还不忘解释一句：“瞧，被我宠坏了。” 整场闹剧在于恺给金发美女飞了个吻后结束，于恺顺利通过安检，候机时电话又响了，来电显示是老蒋。 “你怎么走了？” “所里有事，我改签了，待会就飞。”于恺压低声音抱怨：“我就说今天不宜出门，碰上个疯婆子，手里居然还拿着我们木西的宣传册，真是侮辱，赤~裸~裸地侮辱。” “呵，是你招惹别人吧。” “天地良心，绝对是她先来招惹我的，也不对，什么招惹不招惹的，是她先得罪我的。” “到了给个电话，还有事要拜托你。” 挂了电话，于恺准备登机，等他在座位上坐好，发现今天那个冤大头竟然朝他走过来。 冤孽，真是冤孽。 周晓拿着登机牌，对着数字找到自己的位子，确认好后看过去，怎么又是那双桃花眼。 桃花眼桃花眼，愤怒的桃花眼、挑衅的桃花眼、嘲笑的桃花眼、嫌弃的桃花眼。 王洵在后面推了她一把：“愣什么，走啊。” 周晓慢吞吞地先进去，避让后面的人，桃花眼望着窗外，一副我是倒了八辈子楣的表情。而周晓一想到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就觉得心里黏糊糊的不舒服，她就这样曲着身子，也没坐下，等乘客陆陆续续坐好，周晓开口了：“诶，不想跟我坐一块是吧？” 于恺本能地点头，答得这么毫不犹豫，周晓心中骂他“小气”，往后舱扫了一眼，计上心来。 “好巧，我也不怎么想跟你坐一块，我找个美女过来陪你聊天吧。”周晓本想把王洵叫过来修理他，却无意中看到了王洵后排的一个及其壮硕的黑人老兄，顿时有种捡到宝的愉悦感。周晓跟黑人老兄说了下换座位的请求，老兄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十几个小时的行程，周晓看着桃花眼被大块头侵占属地动弹不便，就连想回头来瞪她都略显困难。啧啧啧，那画面太美，她看着看着，竟然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桃花眼，看你这次还嚣张得起来。 下飞机的时候周晓总觉得桃花眼有些阴魂不散，因为有急事，她顾不上那么多，直奔医院去，推开病房的门，看到躺在床上的周怀民和在旁边喂他稀饭的老妈许娴。 “笑笑，你怎么回来了？” 听到家人专属的昵称，周晓这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了。 “这么大的事，要不是爷爷说漏嘴，我……” 经过了哭、安抚、另一个人哭、又安抚的循环后，医生敲门进来，说手术时间确定在明天早上。 “唔，我先躺会儿。”周晓身子一沾到旁边陪护的小床，就整个人赖着下不来了。 等周怀民彻底反应过来，想叫女儿回家去睡，开始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3 章 “嘿，这死丫头。” ☆、面试 手术很成功，周晓把生物钟倒回来后，守在老周床边。 “丫头，想好了？”周怀民还有些虚弱，五十好几的年纪，来势汹汹的胃癌，他一直瞒着在美国的周晓，一是周晓面临毕业，不希望打扰她，二是老周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做好手术就能跟从前一样，没什么必要大张旗鼓。周晓是在跟爷爷视频聊天时知道的，老老周同志在最后说了句：“按时吃饭，别最后整得像你爸那样……” 于是周晓用三天的时间，搞定了毕业的事情，订了回家的机票，还给木西事务所投了封简历。 “这次不躲了？” 周晓笑得像朵向日葵，“不躲了，我投了木西，不过人家还没回复我。” “木西建筑设计事务所？是挺出名的，以你的条件，试一试主创建筑师也绰绰有余。” “我投的是助理建筑师。” 老周一愣，端详着面前的女儿，这一年多在国外，晒黑了些，看上去更健康了，眼睛继承了她妈妈，一双杏眼充满灵气，比起几年前，少了些许的清澈娇憨，倒是多了成熟的味道，看着看着，老周笑道：“也好，慢慢来。” “其实我也不想留在那，吃的住的还有人际关系，都没有家里来得舒服，金窝银窝，还是自己的狗窝最好。” 父女俩聊了些学校生活，老周同志犹豫着，问道：“那个肖元，有没有再联系过你？” 这名字一出，周晓先是一愣，有些走神地摇摇头。 “两个月前，我去会展中心讲课，他开着车看到我，靠过来，然后摇下窗，跟我打了声招呼，问我去哪可以载我一程，就那么几步路，我说不用了。他问你最近好不好，他刚买了新车想去找你，以前的联系方式都找不到你。我看了一眼，保时捷，倒是不错。后来我让他先开走，你猜我看到什么，在会展中心前面他像个门童似的下了车，给他老板开车门。” “后来呢？” “后来，我讲座开始前，看到他陪着那个老板坐在前排，鞍前马后的，再后来，你可以想象他看到我上台之后的表情了。” “爸你也太损了。” “损？损的是你吧，谈了几年恋爱，男朋友居然连你爹妈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周晓嘟囔着：“还好他不知道。” 关于周晓在大学时期和肖元那一段不堪回首的伤心事，实在不值得再提，周晓快速把这个名字翻过去，又开始琢磨着，已经过去五天了，木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问，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就进来了。 “周晓你好，我是木西建筑设计事务所人力资源部的萧蓝，通知你明天上午十点来面试，带好你的学历学位证明、身份证件和获奖证书，到了以后跟前台报一下名字，会有人带你进去的。” 声音年轻又甜美，听着就觉得亲切，周晓说了谢谢，挂了电话，然后想起自己好像没有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翻了柜子找了一通，都是T恤牛仔裤休闲服，惆怅了下，找王洵。 “大设计师，你那里有没有我能穿的正装，借一套，救救急。”周晓听到电话那头标准的“我们抱歉地通知，您乘坐的航班不能按时起飞……”，不免一怔：“你又要去哪里？” “正准备跟你说呢，你那破烂模型被海关截下了，什么时候能到也没个准，那时候你没电话留了我的号码，打到我这来了，我现在要出差，已经把你的新号码给人家了……那个，你说什么？面试电话来了？” “还指望你帮我呢，算了，我自己去商场买一套吧。” “我可是听说，木西别的不高，颜值很高，你别穿得像个非主流似的，拉低人家平均值，没进去就给轰了出来，到时候可别说认识我王洵这么多年。” “切……” 不就是一套衣服嘛，周晓进了商场，空调吹得好舒服，到三楼随便挑了一家，男装女装都有，店员穿得像个高级白领，用令人舒服的营销方式给她推荐了一套，周晓本不打算试的，觉得麻烦，最后挨不住劝，拿着衣服进了更衣室。周晓极少会穿白衬衫，虽然剪裁得当的衬衫能够修饰出身体的线条，但这也是一种束缚，举个手还要担心衣角会跑出来。王洵就很喜欢穿个衬衫配个夸张的阔脚裤，不过王洵的衬衫都藏着小玄机，不是夸张的镂空就是复杂的刺绣，每一件都可以成为艺术品，不像这种，简单得乏味的小翻领。 店员在门外，告诉她镜子在外面，周晓手搭在把手上，听到比较淳厚的男人的声音，在买衬衫。周晓一拉门，在看到外面站着的男人，非常迅速地把门关上，她听到自己莫名紧张的心跳，在密闭黑暗的空间里，又拉开一条缝，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她非常确定，门外站着的就是木西的董事，蒋有廷。 当时周晓是这么想的，她就要去面试了，虽然她心怀坦荡，不打算博面试官好感，但这瓜田李下的，避嫌才是上策。所以她躲在更衣室里，许久没有出来。蒋有廷应该是老客户了，他点了几个款式和型号，让店员拿给他。不过其中有一件店里缺货，需要去仓库拿，蒋有廷就只能在那等，导致周晓就被困在更衣室里，一直没出来。 店员小姐又很好心地过来敲门：“小姐，是衣服不合适吗？” “嗯，太小了，帮我换大一号吧。” “是不是衬衫紧了？我刚才就觉得胸围可能不够，给你换M吧，可是这样腰就松了吧？” 被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议论胸围，周晓涨红了脸，只好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衣服拿到以后也懒得试，她换下自己的衣服，店员小姐见她又没吭声，好心地问她是不是还不够大，周晓又嗯了一声，店员给她递进来L号的。周晓坐在更衣室小凳子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终于等到外面没声了，像逃难似的拉开门刷卡走人，一气呵成。 一路走出商场，都没再看到蒋有廷，太阳晒在头顶，看看手中的发~票。 擦，什么鬼，一套衣服八千多…… 她应聘的助理建筑师，一个月也才开五千的工资啊。 许久没有体验A市的早高峰，周晓差点大意失荆州，地铁一直限流，本来出门就晚，下了地铁已经九点半过了。还好没化妆，不然这灰头土脸的还不得像鬼一样。如果算上大学的时候，周晓已经六七年没有在A市过普通老百姓朝九晚五的生活了，这几年几家大企业落户A市，又承担了几项盛会和赛事，A市已是今非昔比，外来人口数量和房价攀升，城市交通系统却濒临瘫痪。 广园路一带许多年前是租界，小路起起伏伏，绿树蓊蓊郁郁，最抢眼的是他低调而奢华的建筑，散落着的独立大宅，庭院深深罕有人迹，闹中取静，一个时代的缩影。 木西建筑设计事务所就坐落在这条清净的小路上，周晓按着门牌号找寻着，眼看着就要走到道路尽头，疑惑着一个转弯，豁然开朗。 虽然在宣传册和网站上有看过木西办公环境的局部照片，但这样完整地欣赏它的外观还是头一次。周晓停在原地，职业病又犯了。 如果她没有判断错，这应该是一间废弃的小工厂改造的，至于曾经是什么工厂，还看不出来，也许是酿酒，也许是制糖。广园路走到底，这间厂房成了门牌号上的最后一个数字，目测五层楼高的建筑，有近十米高的空间是六个圆柱形的混凝土筒仓，筒仓群上方一整层都是平层建筑，很长，挑高五六米，那应该就是事务所的主要办公场所了，透过几扇落地窗，还能看到不时闪过的人的身影。外墙没有涂料、也没有贴砖，只是最原始的水泥墙，灰白灰白地淌着长短不一有粗有细的渍迹，挂着几架锈迹斑斑的铁制楼梯，侧面一块空地毫无约束地生长着绿色的植物，只看着外观，像极了末世电影里废弃的颓败的工厂。 周晓正纳闷他们该怎么上去，就看到有人出来，走近才发现，原来最左边的筒仓旁边有一栋四四方方的小楼，覆盖着一片绿幽幽的爬山虎，里面应该就是楼梯了，周晓频频点头，所以在筒仓和方形小楼中间的一座桥就是他们通行的必要通道了。 这样看似低调实则狂野的建筑，让周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里面的样子。 “觉得怎么样？”周晓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孩，西装革履，和周晓并排站着，没等周晓回答便侃侃而谈：“筒仓保留了历史，落地窗代表了现在，上千平米的平层较好地运用了‘借景’的处理手法，垂直运输塔又强化了竖向空间逻辑。但如果是我，对于外观的处理会更大胆，更颓废。”瘦高个耸耸肩，“同学，别光顾着发呆，面试时间快到了。” 周晓莞尔，看着这身上学生气还没完全散开的男孩自信的背影，不禁想到两年前的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历史翻过去，就从这里开始吧。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4 章 ☆、面试 面试还没开始，事务所已经热闹起来。 “老蒋，你这设计不行，得改，得按我说的改，邵老，您说句公道话，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正坐在设计室办公桌上，叼着支铅笔，时刻准备着对图纸上的设计指指点点的男人，正是桃花眼于恺，同时听他装神弄鬼的除了他口中的“老蒋”蒋有廷，“邵老”邵和林，他们是木西的两位董事，还有木西的主创设计师胡立飞。架在他们面前的图纸是万星集团的新项目，集商场、写字楼和高档住宅为一体，致力于打造城市的新名片。蒋有廷把设计图初稿做好，被于恺截了下来，横看竖看不顺眼、直皱眉。 “你们听我说，主体物业整体朝向为巽山乾向，大门向西是开门吉位，以大门为中轴建筑两边伸开护翼，你们看像什么？”于恺边说边用铅笔在图上描出一个轮廓。 “喂，你画我图纸做什么？” “要什么紧，反正你也得改。”于恺很快描出一个图形，胡立飞吃惊地指着图纸却说不出来是什么，于恺帮他回答了：“凡人眼里只看得出这是一座砖砌起来的建筑，现在，看到没有，这就是一把弓，然后……”于恺继续画着，“看到这条路了吗，又直又长，就是一支箭啊。” 邵和林听着颇有兴趣，叫他继续。蒋有廷却不屑道：“那不是挺好，开弓的箭，势不可挡。” “可问题不是出在主体商场，是后面的写字楼。听说过‘左青龙右白虎’吧，这不是唬烂，这是有道理的，放在建筑风水里，青龙为贵气宜高，白虎为杀气宜低，就是‘青龙压白虎’，左高、右低，所以，你这双子塔的设计，得改。” “我要是不改呢？”蒋有廷越听越板着脸，神情严峻。 “那你看某国那两栋是……” 于恺没嘀咕完，被邵和林爽朗的笑声打断，“蒋设计师，我怎么觉得，于恺说的有点道理呀。” “我也觉得有道理，建筑和风水本来就是不分家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蒋，考虑考虑吧。” “按他这么说，我得降低多少高度，客户的要求就没法满足了。” “怕什么，到时候把我今天说的再添油加醋说给他听，放心，他们大老板，最信这个了，再不济，我帮你去说，保准他听了，哭着求着要你改。” 蒋有廷鼻子出气，哼了一声，“幼稚。”说着就要把图纸卷起来，被于恺拉扯住说：“我还没说完呐，你这正门缺什么你知道吗，缺个喷泉啊，你得做一个下沉广场，水池的水要从一层缓缓流下二层，记住，要缓缓地流，这叫回流、聚合，你这正门乾卦是金，金生水才能旺财啊……喂，别不相信呀，你这个老古板。” “江湖骗子。” “纠正一下，这叫玄学，已经超越了科学，它本质上是一门自然哲学，不懂就要虚心接受，老蒋同志。” 这两人斗嘴都得厉害，邵和林却笑着拿起桌面上的简历：“哟，还有几分钟就十点了，蒋大名人，看看今年的徒弟们资质怎么样，给你找个小跟班吧。瞧瞧，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啊，年轻着呢，看着就精神。咦，这个女孩子长得还挺不错的，咱们事务所男女比例失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该招些女孩子了。” “谁长得不错？”于恺伸手夺去简历，冲着蒋有廷说：“男多女少都是你造成的，业界都说你是gay，招助手只要男的，还要长得好看的男的。” “小蒋怎么可能是gay，小蒋都结……”胡立飞意识到自己嘴快了，赶紧假装咳嗽掩饰过去，偷偷看一眼，还好，当事人脸上没有什么异样。 “我不招女的，是因为女的吃不了苦，而且这一行，女的过于理想主义，设计的理念如果完全是艺术，那就只是一副作品，一旦转化成实物就会出现很多问题。至于要长得好看的，那纯属误传，我只是看那些会打理自己人的比较顺眼，这样的人审美和眼光都不至于太差。” 蒋有廷还在冷静而客观地分析他不喜女助手的原因，而此时的周晓正在木西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看着身上松松垮垮的衬衫和西装，叹了口气。因为天气太热，她穿着自己的衣服来的，一条紧身的深蓝色牛仔裤，一件黑色的T恤，把带来的套装换上后，总觉得哪里不对，脱下来才发现是L号。周晓想起在商场的乌龙事件，丧气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西服的她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可脱了外套，那件白衬衫在她身上，就像是早晨起床偷穿老公衬衫一样，横竖都是不伦不类。最后，周晓换回自己的牛仔裤和T恤，宽大的衬衫敞开，露出里面的T恤，袖子挽到手肘，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补救办法了。 这样的她走到等候室，难免被正襟危坐的一群正装应征者侧目。 从垂直楼梯塔上楼，通过并不宽敞的连接桥，事务所主体空间让人豁然开朗。挑高的楼层和落地的窗户满足了采光的需求，和外观的简单冰冷不同，虽然屋顶还保留着混凝土构件，但选用了暖色调的墙壁，配上透明的玻璃台面、精致的铁艺架、大理石桌、木质收纳柜等部件，又给人眼前一亮的视觉感官。因为空间足够空旷，十张工作台呈一条直线对齐排列，相对着两张工作台之间的位置整齐地立着十个书柜，也呈一条直线排列，和模型，为了不浪费三米以上的空间，书柜顶部被板层隔出一块空间，通过木质楼梯，可以走到上层空间，上层的书柜靠墙摆放，空余地方摆着藤条编制的茶几、坐垫和靠椅，是一个休闲好场所。 周晓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巧的是，身边就是那个在门外跟她打过招呼的男生，他主动打招呼：“hello，我叫茆欣然，A大的。” “周晓。” “你是哪个学校的？” 周晓没有犹豫，笑笑回答他：“B大。” “噢，B大也很不错。” 周晓没打算跟他争论B大是“不错”还是“非常好”的区别，保持着微笑，在她和茆欣然旁边还坐着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比较瘦小，叫陈实，另一个略显老成，叫梁意。周晓注意到，自己刚过来的时候，相比其他人，陈实看她的眼神就不淡定得多。 给他们电话通知面试的人力资源专员萧蓝过来核实他们的身份证件，收走他们的证书复印件，让他们耐心等候。陈实看上去很紧张，不停地问他的材料有没有什么问题，往年的面试会问些什么，面试官会不会很严格，面试比较看重应聘者的什么能力，萧蓝很耐心地回答他，木西的面试是比较随意的，没有标准的流程，各个面试官风格不一样，聊聊天就会知道适不适合。 周晓听到陈实小声地嘟哝句：“这么不正规。”声音很小，估计就连萧蓝也没听到，她还很善良地看出陈实的紧张，给他倒了杯咖啡，再次安抚他让他不要担心，面试官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听说蒋设计师比较严格，是这样吗？”提问的是梁意，周晓在听他介绍后才知道，他也就是刚毕业，只是看上去比较老成，大概是做过学生干部，说话举止都要得体得多，这个“严格”估计也是斟酌了很久才想到的词，说不定他心里想的是变态、龟毛、苛刻之类的吧，不过他既然问到蒋有廷，周晓也格外关注萧蓝的回答。 “这都是谣传啦。”萧蓝的笑容是很温暖的，“蒋设计师只是比较慢热，对了，你跟他还是校友呢，说不定他会对你特别青睐呢。” 周晓又在心里默念了“慢热”这个词，这也是斟酌了许久才采用的表述吧，中国文字真是博大精深，周晓觉得，从前那个职场上的自己，还是太稚嫩了。 几句下来，周晓大概知道竞争对手的情况了，他们三个都是刚毕业的学生，茆欣然的A大建筑系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他本人也曾经在事务所实习过，还参加过比较小型的设计比赛，得过小奖，对这次应聘是志在必得。梁意条件也很不错，而且为人和善，虽然没有茆欣然这么抢眼，但他没有短板。而陈实就比较内向，学校也是在茆欣然追问下才支支吾吾说的，在听到其他人议论说木西挑人很注重外表后，整个人情绪就更低落了。 第一次正式参加面试，虽然还没开始，就已经让周晓觉得很有意思。 萧蓝看了下时间，十点已经到了，她拨通内线，通知面试官们该来考核了。 “都到了是吧。”邵和林挂了电话，看了一眼于恺，见他对着一张简历已经看了好久，拿远了看拿近了看，便催促他还回来：“你这是要干嘛，选妃啊？” “这主意不错，帮老神棍找个小神棍。”胡立飞趁机调侃他。 于恺赶紧把那简历塞回邵和林手里，喃喃道：“我才不稀罕呢，说是招助理，不就是招几个打下手的帮工，挂羊头卖狗肉。” 等他们几个老男人走远，于恺一拍大腿，“哎呀，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是她啊！” ☆、面试 周晓终于可以正面、仔细地欣赏著名的青年建筑设计师蒋有廷先生。 皮肤白净，深蓝色衬衫只开了最上面一颗扣子，袖子都扣得严严实实，他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说，便自动竖起一道屏障，写着几个大字——请勿打扰。特别是他的丹凤眼，内双出利落的弧度，眼尾很长，略微上挑，只这一双眼睛就已经不怒自威，更别说抬头认真看时，眼神之凌厉逼人，让周晓腹诽，这哪叫慢热，是根本就不可能热得起来。 面试官面前摆着台签，周晓一一把那些早就如雷贯耳的名字和人对应起来。 邵和林，木西的董事，四五十岁，一副弥勒佛的脸，好像一下子就能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蒋有廷不说了，冰块脸，坐在邵和林旁边，对比多么鲜明。再过去是胡立飞，一张老实人的脸，最普罗大众的长相。 “说说看，为什么会选择木西？”在经过开场的寒暄和互相端详后，邵和林上来就问了这个看似简单开放，实则非常关键的问题。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5 章 “木西成立十年来，积累了丰富的国内外大型项目设计经验，以及商业、文化、旅游项目和高端客户，木西致力于精品、高端设计，每一个作品都会成就经典。我欣赏胡先生将异域情调与现代生活理念相融合的贴心设计，也欣赏邵先生大器、大胆、大手笔的让人折服的设计，还有蒋先生，您的设计可以用两个词形容，出神入化、鬼斧神工。木西强大的阵容和实力吸引着我，所以我选择木西。” 陈实接在茆欣然之后回答，完全没有优势，他简单答了句“我只想踏踏实实工作。”就没再多说了，简短的回答还让面试官们愣住了，一直在等他的下文，一直等不到，还冷场了几分钟。 “我希望，能跟各位建筑设计师学习，在有限的时间内快速地成长。”茆欣然全面的回答，剩下的人只能另辟蹊径，梁意的回答，被先前一直沉默的蒋有廷逮住追问。 “什么叫有限的时间，你是否打算把木西作为一个跳板？” 周晓有些咋舌，暗道：这位蒋先生，还真是……有些刻薄呀。 梁意面不改色：“并不是您说的这样，我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我给自己制定了短期、中期、长期三层目标，必须督促自己在三年时间……”梁意不紧不慢地在说自己的计划，周晓趁他和蒋有廷切磋的空档走了一会神，以至于邵和林在问她的时候没有及时回答，最后还是梁意用笔戳了戳她的胳膊，才回过神来。 “周晓同学，你的理由呢？” 邵和林笑着等待她回答的时刻，蒋有廷完全没有抬头，不知道在写着什么，周晓突然间换掉原本准备的答案，随口就说了她到事务所后才萌生的想法：“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周晓注意到，蒋有廷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停住，他虽然没有抬头，周晓却明显看到他轻微勾起的右边嘴角，像是得到鼓励似的，在邵和林期待的目光下，周晓继续道：“今天是我第一次到木西事务所，从找不到入口，到最后坐在这里，陶先生的这首《桃花源记》恰如其分地诠释了木西建筑设计事务所这栋建筑本身的精髓，林语堂先生曾说过，最好的建筑，是我们深处在其中，却不知道，自然在哪里终了，艺术在哪里开始。我希望在木西学习，某一天，也能把建筑修饰成诗一样。” “这是我听过的，对我们木西事务所最有意境的解说，蒋设计师，过了这么多年，到此刻我们才知道你当初设计的灵感是哪来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邵和林说着，胡立飞也跟着附和，可蒋有廷至始至终却还是没有抬起头，他把钢笔套进笔盖，轻笑一声，小声说着四个字：“雕虫小技。” 这四个字，周晓判断不出，说的是他自己，还是说她。 周晓注视着蒋有廷，而这位清高的蒋先生却把面试节奏一下子弄得紧张起来：“看一下专业水平吧。” 接下来，他们可以挑选摆在他们面前的随便一个木西曾经做过的项目进行点评。 这次蒋有廷指定梁意先回答，他针对蒋有廷件夹，递给萧蓝，凑过来盯着周晓：“原来还真的是你，你叫什么名字，来面试啊？姑娘，我说你那证件照PS痕迹也太重了吧，拿显微镜都看不出是你。” 在人家的地盘，周晓是不会强出头的，她敷衍着笑笑，倒是萧蓝救了场，笑着问她面试感觉怎么样。 “你自己有没有喜欢的？或者有没有觉得哪个面试官对你有意向？蒋大师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吗，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呀。” 周晓腹诽：他的特别表示就是抽动了两次嘴角…… “想都不用想。”于恺已经替她回答了，“老蒋肯定不会选她，你看她穿的这身，用老蒋的话说，审美有问题。” 周晓不打算再跟这个冤大头斗下去，她趁于恺接电话，跟萧蓝解释说家里还有事，便迅速离开现场。于恺挂了电话，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嘀咕着：“跑这么快，本来还想把你落在飞机上的东西还给你的。” 与此同时，蒋有廷从几张简历中，抽出梁意的。邵和林把周晓的简历在他面前晃了晃，嘿嘿地笑：“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蒋有廷用手掌拨开在眼前的简历，冷冷道：“哗众取宠。” “我觉得挺好，小姑娘想法挺多，关键是沉得住气，静得下心。”邵和林又仔细看了周晓的简历：“24岁，B大建筑系，根正苗红，入学时间……她读了六年？” “我不会选他。”蒋有廷把梁意的简历彻底抽走，眉眼一挑：“你看她的图，线条柔软无力，模棱两可，缺乏流畅感，没有生命力。我劝你也别要，过于理想主义，文艺气息太浓，做我们这一行，不专业。” 邵和林等他说完，没再纠结六年才毕业这件事，表现出像捡了宝似的愉悦，对蒋有廷说：“我才没说要让给你，这么有意思的小姑娘，我当然要招，呵，蒋大设计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别的我就不驳你了，单说画图这一项，她还没落笔呢我就盯着看了，她呀，藏拙呢。” ☆、面试 周晓到了医院，接了她妈妈的班，照顾老周同志一个下午，晚上回到家，看着那套也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有机会再穿的西装，再次感慨败家如她居然这么轻易让八千大洋就这样打了水漂。当然，周晓可以在穿、住、行上亏待自己，却不可能在吃上做任何妥协，追究起来，吃不惯也是她会回国的诱因，每当午夜梦回之时，那些浮现在脑海久久挥散不去的各种煲汤、各种甜品、各种当季的蔬果，每天一分每天一分地在为归乡而攒着。 熬了一小锅薏米红豆粥，还没开始开动，来自B市的慰问电话就来了。 “笑笑，翅膀硬咯，回家几天了，连个电话也没给爷爷打。” 周晓对着话筒嘿嘿地笑，她爷爷曾经是B大建筑学院的教授，退休后被几个建筑设计事务所返聘为顾问，在这一行可算是数得上号的人物，如果要严格说起来，周晓在建筑设计领域的才华和小时候爷爷的启蒙是分不开的，当初周晓受到挫折决定出国，周爷爷是极力反对的，他当时对周晓说：“笑笑，你已经长大了，逃避不是办法，就当这一年是去散心吧，你还是会回来的。” 姜还是老的辣，果然，周晓这不就乖乖呆在家里给老老周同志请安吗。 “怎么样，来我们清竹吧。” 周晓吐了吐舌头，说：“我今天面试了木西。” “木西？”爷爷发出一声不屑：“这么小一个所，就几个年轻人瞎折腾，有什么意思？清竹哪一点不比它强，邵和林那个老狐狸，你可别被他给忽悠了，还有那个蒋有廷，你不就是冲着他去的吗，我觉得你穆清师兄比他强多了，不管是相貌、才华还是人品，都比他好得多……” 周晓无语：“爷爷，您这也扯得太远了。”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6 章 老老周口中的清竹建筑设计事务所位于B市，规模要比木西大，历史要比木西久，除了专职的建筑师，还有不少是B大的教授在兼职。穆清是她大学时期的嫡系师兄，毕业以后依然保持着联系，但把穆清和蒋有廷放在一起，周晓还从来没有这样比过。 “笑笑，你从小是我带大的，你那小心机，瞒得了你爸妈，可瞒不了我。我是认真的，建筑设计这一行，B市的氛围更好，机会更多，你们那边这几年急速发展，好多老房子被拆了，剩下钢筋水泥，呆在那种俗地方，连灵感都生不出来。” 周晓只好拼命地附和，是是是，对对对。 “你面了什么职位？主创吗？要不要我给邵老头子打个电话？” 周晓赶紧说：“别别别，千万别露馅，我应聘的是助理建筑师。” 意料之中的谴责汹涌而来，周晓费了半天口舌才跟他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老爷子根本听不进去，最后通话是怎么结束的不知道了，周晓只记得对方一直在说她傻，而她才挂了电话，木西的通知就来了，萧蓝恭喜她进入终面，时间约在明天下午两点半。 周晓躺在床上，不断地问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就像爷爷说的，她不可能一辈子都隐藏自己，凡事做过必留下痕迹，她这一招韬光隐晦，总得有个时限。 华灯初上，和周晓一样在纠结的，还有木西事务所的几个设计师们。 “印堂竖纹，眉间窄小，耳位偏低……”正在说话的是于恺，他是对着蒋有廷手中简历上周晓的证件照说的。 “你有话快说，别捣乱。”蒋有廷显然对于这位夜闯会议室，手里还端着一碗关东煮，对着女应征者照片指指点点的神棍不满，并且直接表达出来了。 “这种人，心胸狭窄，报复心强，只要别人做了一点惹到她的事情，一定会记恨你一辈子，想尽办法对付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要是你，一定不会选他。”于恺说着咬了一口花枝，“特别是你这样的，心眼也大不到哪里去的人，绝对不能跟她一起共事，一定会天天吵、时时吵、句句吵，吵吵吵。” 蒋有廷把周晓简历放到一边，嫌弃地说：“我才不选她，你是没看到，她今天穿的什么就来面试了。” 于恺一颗撒尿牛丸徘徊在口腔与外界之间，和邵和林对视后默契地一笑：肤浅、虚伪、道貌岸然、伪君子。 蒋有廷没有理会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在纸上写下梁意的名字，就要离开，于恺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赶紧把吃的放下，叫住他：“老蒋，威林集团那个项目，咱们得找个时间处理了，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上法院也麻烦，我和邵老都觉得，约个时间，谈个数目，咱们把钱给他们得了。这件事吧，怎么说都对，怎么说又都不对，但有一点，拖，对我们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蒋有廷脸色一沉，不知道是不是“嗯”了一声，拉开门就出去了。 “你呀，哪壶不开提哪壶。”邵和林把周晓的简历拿在手上，往于恺脑袋一拍。 于恺无辜了：“他就喜欢躲，平时嘛骄傲得像孔雀似的，出了事傻得像只鸵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得抓紧，免得像颗定~时~炸~弹似的，夜长梦多。” “他是倒霉，摊上这种事。” 邵和林叹了口气，摊开周晓的简历，照片上的笑脸端庄大方，哪有于恺说的这么夸张：“你小子，该不会这是你前女友吧，平日里你对着美女可不是这副嘴脸啊，怎么的，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 “噗——”于恺一脸错愕：“您饶了我吧，这等货色，我道行太浅，降不住啊。” 邵和林锤了他肩膀，于恺把空杯子扔到垃圾桶，两人笑着离开。 这座忙碌了一天的古老的厂房，终于进入睡眠。 ### 第二天下午，木西事务所。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在T恤外面加了件小西装的周晓在萧蓝的指引下来到邵和林的办公室，邵老先生硕大的办公室里，摆着不少石头，周晓当然知道这些奇珍异石都价值不菲，但真要看出个所以然来，她还不行。坐下后，周晓看到一个相框，邵老一家三口的照片，给办公室添了许多的人情味。 邵和林给她递过一杯纯净水，开始一对一的面试：“平常休息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宅，我特别宅。”周晓起身接过水杯，回答得有些心虚，好像宅不是对一个设计师好的评价，于是又补了句：“如果要出门，也是喜欢看房子，高的矮的，大的小的，老的新的，什么房子都爱看，遇到喜欢的，可以看一天。” 邵和林乐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爱好是看房子的。” 周晓笑笑：“还有些小爱好，喜欢音乐，还有烹调吧。” 邵和林点头，又问了她一些在学校参加过什么活动，有没有去什么单位实习过，再问了几句家住在哪个区，上下班是否方便等家常问题，冷不丁冒出一句：“有男朋友吗？” 周晓一愣，忙说：“这个真没有。” 她还以为这里不能免俗地又会继续问一些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生小孩等对女性求职者特别关注的问题，没想到邵和林居然会对她说：“太好了，我们这里单身男青年特别多，还特别优秀，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最适合你这样的单身女青年。” 周晓默默飙汗，心想，既然有你说的那么好，怎么会都“嫁”不出去。她又想到那位从前仰慕但经过面试后理想和现实的距离已经被渐渐缩短的蒋有廷先生，不厚道地想，她虽然有着正常年轻女性具备的对异性的欣赏，好在她不会放任自己发展为花痴，遇到这样的，真要一起生活，还是颇有挑战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邵和林再次拿起她的简历，放下后，轻描淡写地问道：“今年刚毕业？” “是的，六月份才领的毕业证。” “有个问题，我只是好奇，你可以不用回答。” “噢，您一定是想问我为什么读了六年，我可以解释，大四的时候因为身体的原因，我休学了一年。” “已经恢复了吧？” 周晓笑答：“好了，现在已经完全好了，能胜任事务所工作。” “好，好……”邵和林笑的样子，让周晓总会自动脑补，如果他留着长胡须，一定会把胡须撸得发亮，这个事务所的人虽然都是爱笑，但有人笑得让人如沐春风，有的人，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没有问题要问了，你呢，你有什么需要从我这了解的吗？” 周晓以为自己听错：“啊？就这样吗？您不需要考核我的专业知识？” “不需要了，你们在学校里学习，和习武之人练习扎马步是一个效果，基本功扎实了，到实践中，书上的那一套该忘就忘，该丢就丢，做设计的，最怕生搬硬套墨守成规，你想到什么，就大胆去尝试，不会的，你跟着慢慢学就行了。” 邵和林起身，周晓也跟着起身，邵和林向她伸出右手，周晓也把手伸了过去。 “欢迎你加入木西。” ☆、藏拙 初学者被置于阴暗的角落，无端遭到批评、指责、代人受过，得不到必要的指导和提携，无论你是多么优秀的人才，在刚开始的时候，都只能从最简单的事情做起。 管理学家将这样的境遇称为“蘑菇管理”。 和周晓一起入职的还有茆欣然、梁意和陈实，各自跟着不同的设计师。周晓跟邵和林，茆欣然跟胡立飞，梁意跟蒋有廷。这样周晓有些意外，她原以为蒋有廷会喜欢茆欣然这样的激进分子，同样意外的是茆欣然，他在知道结果后轻哼一声：“差强人意。”陈实是在最后入围的，但很不巧的是，原本要带他的设计师因为高龄产妇反应厉害，直接辞职养胎去了，导致陈实一下子成了“弃儿”，被发配去处理各种杂事。大家都看得出，他的怨气远大于意外，同时也很佩服他的修养，并没有明显表露出来。 萧蓝热情地给他们办理了入职手续，周晓挂着胸卡，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被梧桐树包围得看不见行人的广园路，寻找着内心深处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7 章 参观事务所的各个工作室，认识各位员工，程序走下来，就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萧蓝带他们到木西自己的小餐厅吃饭，没想到，这么个小小的事务所，居然还有一间雅致的小餐厅，看到菜品后更是欢悦，卖相一流，味道也是可圈可点。 “外面有个传言，我们木西吸引人才的三大法宝，一是帅哥，二是旅行，三是美食。”萧蓝陪他们几个坐在一桌，虽然餐厅是每个人都一样的套餐，但菜品之精致，花样之繁多，荤菜有大虾、卤牛腱和鸡腿肉，素菜是西芹百合、丝瓜青豆，例汤是茶树菇炖排骨，每道菜分量不多，搭配在一起刚刚好，餐后还有甜瓜和龟苓膏，这样的水准已是奢华，可萧蓝是这么说的：“今天师傅没买到扇贝，昨天还有小鲍鱼的。” 梁意忍不住说，木西的设计师们，日子过得相当小资。 周晓发现，自己很喜欢研究梁意的用词，这个“小资”背后的意思，在她看来，和奢侈、浪费、做作矫情差不多。这么一想，周晓又忍不住暗自感慨，也许人家也就随口一说，自己这是多阴暗。 萧蓝却噗嗤一笑，话中带话地说：“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么小资的想法，只要一个人有，就够了。”说罢，她话锋一转，说：“对了，周晓你运气还挺好的，听说是邵老点名要带你，你算是我们所几年来第一个女助理了，跟着邵老挺好的，要是跟了蒋大师，指不定被虐得多惨，不信你看赵炜，年纪轻轻头发都白了。” 赵炜是蒋有廷的助理，但一直有传言他要跳槽，蒋有廷为了以防万一，才把梁意留了下来。 周晓讪讪的笑，梁意却吓到了：“怎么虐呀？” 其他人看到梁意紧张的表情，都幸灾乐祸笑起来，谈笑间蒋有廷几个陆续进来，走到最角落的那张专属的餐桌，周晓看到于恺，正巧他眼神也瞟了过来，周晓低头假装喝汤，待他们都入座后，周晓低声问萧蓝：“邵老旁边那个穿白T的也是设计师吗？” 萧蓝望过去，皱了皱鼻头，笑着说：“你说于恺是吧，他呀，他是神棍，看风水的，满嘴跑火车，以后你见了他，绕道走就行。” 神棍…… 周晓头顶飞过一群乌鸦，这可真是稀罕的职业啊。 午饭结束，周晓发现有楼梯继续往上，便沿着上去，整个屋顶宽敞空旷，碧蓝碧蓝的天好像触手可及。周晓正想散散步消化，却看到远远的一块凸起石板上，似乎是蒋有廷的身影，蓝天白云下，安静的空间，穿着黑色衬衫的蒋有廷就像一座雕塑，他在抽烟，应该说，他只是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并保持着固定的姿势，许久都不变。 周晓还没想好要不要过去，过去以后说些什么，什么“好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你也喜欢在天台发呆”这一类人类基本的寒暄在高冷的蒋有廷看来一定非常白目，是走还是留正纠结着，便看到那个身影有起身的迹象，她赶紧找了个高的地方藏了起来，等听到脚步声和门关上的声音，才慢慢走出来。 怎么回事，像做贼似的，莫名其妙。 她往蒋有廷呆着的地方走过去，高起来的台面有一个黑色的烟灰缸，三根烟蒂，似乎还冒着热气，周晓摇摇头，看不出来，这家伙，烟瘾还挺大的。 对这个神秘的男人，说不出是仰慕多一点，还是敬畏多一点，想起几天前还为了在人群中多看他一眼而差点赶不上飞机，才过了多久，原先的盲目崇拜打了折扣，也许她不该进入木西，上下级关系无形中带来不可触碰的压力。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男人，就是有一种在人群中最先吸引人目光的能力。 周晓走了神，竟不自觉地笑起来。 邵和林给周晓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就在他自己的办公室外面，以前是秘书的，后来取消秘书这个岗位后就一直空了下来。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待遇，其他几个都没有独立的办公室，只是在大厅里有一张桌子而已。 下午一上班，蒋有廷就进了邵和林的办公室，周晓似乎听到他们在争论某个问题，而这种尴尬的时刻，邵和林又把她叫进去处理一件急事，周晓只好硬着头皮进去。推开门，就看到蒋有廷颀长的身材，他的衬衫可真多，穿一天都能保持没有半点折痕。侧面看他，身板还是挺厚的，平日里应该有在练，站着的样子很有型，周晓觉得，拿个相机随便拍，上个内页充个模特都不成问题。 接过邵和林交代的数据测算工作，周晓走之前被他们摊在桌面的图纸吸引住脚步，这应该就是他们争吵的源头把，这座建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新落成的三林大厦，A市的新高度，从被强迫偷听到的争论声判断，这个项目，似乎有些问题。 周晓看得有些走神，突然间一股杀气袭来。 “你可以出去了。” 回头一看，蒋有廷那双丹凤眼正不耐烦地看着她，周晓垂下眼睑，低眉顺目地离开。回到外间，周晓心中的好奇心挠得她直痒痒，便在电脑里试着寻找，没想到事务所内网一搜就搜到了，威林公司的三林大厦。周晓脸都快贴到电脑屏幕上了，仔细研究着，这个项目如果说是蒋有廷设计的，那算是他的中庸之作了，标准的CBD写字楼，钢筋水泥钢化玻璃，但从外观看，形状合理，无新颖材料，就这样简单的设计还能有什么问题。 高72层，总高度395.95米，实高338.2米，如果非要找出特点，大概就是楼体借鉴了西方教堂和中国古代文化“通、透、瘦”的精髓，别的就没什么值得挖掘的亮点了，只是奇怪，对于这么高的楼层，蒋有廷这样的水准，怎么会…… 周晓盯着出神，就连蒋有廷出来都没察觉，等她意识到身边有个黑影，抬起头撞到那双丹凤眼，想起屏幕上还放着人家的作品，只好用手臂不留痕迹地遮住被她写写画画的半张纸，尴尬地笑笑。 蒋有廷盯着她，没说话，手插在裤子口袋，走了。 下班的时候下雨了，周晓没带伞，索性加会班再走。 木西倒是没有加班的风气，到点人就陆陆续续下班，邵老也走了，周晓发现木西在一面墙上挂着每个季度的重要工作时间表，其中被标记得最重要的，就是本季度最后一天，两年一度的全国青年建筑设计大赛的交稿时间。 周晓看着那几个被特别标注的红字，想起两年前，那时候，她也曾经为这个比赛设计过一副作品，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些事，现在的她，会在业界混成什么样？ 周晓晃晃脑袋，暗道：都说好了要翻篇了，怎么又想起来了。 雨似乎小了点，周晓关了电脑下了楼，发现这雨还小没到可以淋的程度，只好又等着。 于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下楼梯，似乎在约晚上的饭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晃荡晃荡就下来。周晓本来就跟他犯冲，见他快到了，便站到一边，让给他走。不过于恺挂了电话后似乎心情不错，主动凑过来：“咦，怎么还没走？没带伞？住哪？送你一程。” 周晓摇摇头，说：“谢谢，不用了。” 谁想得到会跟这个人在同一个地方上班，神棍还真不能惹，要是偷偷在家摆个阵做个法扎个小人，那麻烦可就大了。周晓想想，又站到更远的位置，有多远站多远。 正好蒋有廷也下了楼，于恺向他投诉：“我说你们，都不对新人培训基本的礼仪吗，瞧瞧啊，对老员工这么不尊重，事务所形象在哪里？” 周晓听了，心中骂他事儿精，难不成是上辈子的冤大头，没个消停的时候。但她面上却笑着转过身子，毕恭毕敬地对蒋有廷打了招呼。 那笑容灿烂如朝阳，璀璨如星空，让于恺看得心塞，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蒋有廷却对这样的“利用”无动于衷，他撑起黑色的大伞，经过周晓身边，突然停下来，问她话。 “我的作品，你认为，有什么问题。” 下雨天，他的声音就像冰冻住的雨滴，打在周晓身上，不寒而栗。 ☆、藏拙 “你怎么回答的？”摄像头里，王洵敷着面膜，躺在床上问。 周晓在王洵的监督下已经把面膜帖在脸上，摄像头两边一张黑脸一张白脸，好诡异的画面。 “我当然不能说他的设计有问题啊，我就说是想学习他的设计理念，小洵子，我还是有智商的。” “嗯，智商尚可，就是没什么情商。” “怎么说话呢。” “你敢再叫我小洵子试试。”王洵两颗眼珠子瞪起来，隔着面膜看两个窟窿，画面特别搞笑，她继续说：“我的意思是说，他要是信你，就是个傻子。” 周晓撇撇嘴，觉得这个话题不宜继续讨论下去，便问王洵要在遥远的时尚国度呆多久，王洵缓缓把面膜剥下来，说道：“活动取消啦，我白飞了十几个小时过来，又即将白飞十几个小时回去，这样也好，说不定还能赶上周末的兴趣班。” “我看你，心里惦记着你家小美吧。”周晓揶揄道，因为敷着面膜却又不敢笑。画风实在过于诡异。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8 章 王洵面膜已经撕下来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窝里横，在外面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知道呛我。” 两人又聊了几句，周晓睡前躺在床上时，脑中想的却是蒋有廷说的话，声音一如以往地冰冷。 “我的作品，你认为，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想……学习您的设计。” “周晓，我不是傻子。”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周晓。 然后他说：我不是傻子。 可就是这样一句冷冰冰的话，这夜深人静时，周晓却莫名地笑起来，自言自语道：“切，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得过几次奖而已，想当年，我的成果可不输你……” 迷糊中，周晓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才刚到事务所大厅，一只灰白相见的雪纳瑞就这么朝自己扑了过来，周晓对狗是有阴影的，小时候被狗追过，虽知道这等宠物是可爱的，但真狭路相逢，还是会退避三舍。 还好她习惯穿长裤，雪纳瑞直接就往她小腿上扒，那小眼神，像是寻到心爱的骨头似的，巴巴地盯着她。 不知道是谁的爱犬，生怕主人是惹不起的主，周晓虽然难受，却也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想要摆脱小狗的纠缠。 “于恺，你家叨叨连我们人类都不放过，你调~教得可真好。”萧蓝远远走过来，笑得直冲还在后面的于恺喊，周晓这才知道，这是于恺的。 还有几分钟才上班，陆陆续续到的人们聚集起来，看着雪纳瑞可怜巴巴地挠着周晓的牛仔裤，同时也看着这小姑娘手足无措的样子，期待着她和狗的主人怎么交锋。 于恺远远冲过来，快到的时候看到是周晓，却突然停住了，那双桃花眼又飞上天，不理会周晓怨念的眼神，慢悠悠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最后还是萧蓝看不下去，说再挠下去就把人家裤子挠破了，于恺这才叫了声叨叨，尴尬的是，叨叨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飞奔向主人的怀抱，反而挠得更加欢悦，让周晓欲哭无泪。 最后是于恺强行拆离的他们，周晓拍拍裤子，听到大家在议论。 “于恺，你终于肯拿你家叨叨去交~配啦？” “去去去，什么交~配，一点文化都没有，这叫为狗类的繁衍贡献一份力量。” 周晓听了几个来回，大概知道了，这叨叨最近发情期，脾气暴躁，在家就挠门，一带出去放风就会主动寻找目标迅速出击，处处留情，一回到家又会把抱枕和靠垫挠得棉絮纷飞。 “反正都是做，为什么不让它做的有价值、有意义，一次六百，一个星期两次，一个月好几千呢。” 听到这周晓已经无语了，这可是她听过的最奇葩的人与狗的关系了。果然，民众谴责声此起彼伏。 “你的行为就是皮条客的行为，你这跟妈妈桑有什么区别？” “惨无人道，灭绝人寰。” “你考虑过狗的感受吗？你让你家狗以后在宠物界怎么混？你让小猫怎么看他，让乌龟怎么看他。” 于恺振振有词：“子非狗，焉知狗之乐？他到了发情期，也会出去乱搞，还不如创造些效益，抵得过我搬砖，也不枉费我这么多年的心血。” 嗯，狗如其人，人模狗样，丧心病狂，周晓只恨自己语文学得不好，找不到足够丰富的词语，来形容这样一个男人。 这时候邵和林主持了一下公道：“于恺，你很穷吗？我看你想钱想疯了吧。” 于恺仰天长啸：“工资太低嘛，资本家剥削农民工，你们为刀俎，我也只有为鱼肉的份咯。” 周晓暗想，不就一江湖骗子，还想拿多少钱。想罢，觉得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先离开了，刚迈开步子，正好蒋有廷从外面进来，他对于这一小撮热闹分子居然没有半点好奇心，直接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周晓默默感慨：当今这世上，这样不问世事不听版的《哆啦A梦》主题曲。 于恺脑袋上三条黑线，幼稚。 不过他很快就被一句接着一句发音特别好听的流利无比的英文折服了，但他又很快就被电话的内容困惑了。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当然，他觉得不可能判断错误，这个幼稚鬼在跟他还不知道是谁的对方说：我在大厅尽头楼梯的地方……可以过来见一面……切记切记……一定要装作不认识……千万别说漏了她之前的事……这是个秘密…… 装神弄鬼的事，于恺最擅长了，这么八卦的内容，他当然要静静地守在角落里，等着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在上班时间，在木西的地盘，约会的对象和地点都这么没有品位。 好奇心挠得于恺心里痒痒的，就像雪纳瑞在挠他的裤管一样。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潜伏在密不透风的阴暗的楼梯角落等了半天，等来的竟然是今天木西尊贵的客人，蒋有廷特意请来的著名建筑设计师Allen。他和周晓一见面便行了贴面礼，一副老熟人的样子，开门见山地聊起来，Allen会在A市待两天，周晓就和他约了明天下午，带他去尝尝当地著名的小吃。 就像地下党秘密碰头会似的，他们交换了情报，很快就散了。 开什么玩笑，于恺想到他和周晓第一次遇到的场景，暗道：我就觉得你这家伙有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在G大，为什么会在B大读了六年，为什么明明跟Allen认识，却不让别人知道…… 于恺还在思考着，突然开启了福尔摩斯办案模式，原本想要迈出的步子又退后了，说不定他正在无意中发现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难道周晓伪装身份，是要来木西复仇的？又或者她是木西的竞争对手派过来的卧底…… 最后坏事的是他的叨叨，挣脱主人的怀抱，直奔美女去了，于恺见状只能从后面出来，先是被狗吓到的周晓又被突然冒出的人吓着了，事到如今，于恺只好无辜地眨巴着眼睛问她：“周同学，刚才你在跟谁说话呐？” 周晓没有想到居然有个人全程缩在角落里听他们聊天，她慌忙撇清：“没有谁呀。” “我可是看见了的，你把我们的设计师拐来这里，有什么企图？” 周晓还没缓过来，故作淡定地说：“设计师迷路了，我带他去找洗手间。”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9 章 “你对事务所还不熟悉吧，洗手间怎么会在这边。” “是呀，我确实不熟悉，所以带错了。”周晓一脸无辜。 于恺阴森森地笑道：“小朋友，说谎话鼻子会变长的哟。” 周晓鸡皮疙瘩一起，顶了他：“没凭没据的，说谎污蔑我的是你。” “别耍花样啊，我可是火眼金睛。” “是啊，您这双眼看人的前世今生神仙鬼怪都没问题，看我有没有撒谎不是小菜一碟。”周晓突然觉得，调侃于恺是一件挺有挑战的事，但当她克服重重障碍说出来后，又会默默地暗爽。 “什么意思？” 周晓又笑了：“您不是火眼金睛吗，为什么不自己看看，我是不是真心诚意地在夸你呀。” ☆、藏拙 虽然周晓强装镇定地离开，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不过她一开始虽然还在想如果有人问了她该怎么解释，到后来索性就豁出去了，大不了就不在木西呆了，天大地大，难道还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吗。 之后的两天，上班的时候周晓都尽量避开于恺，幸运的是，于恺出差去了外地，两天都没来上班，日子风平浪静的，周晓安慰自己说，也许人家根本就没这个功夫来搭理自己，多虑了。 转眼间到了周五，周晓帮邵和林弄了一上午的PPT，他老人家还是A大的客座教授，周末还去给学生们上上辅修课，按照邵和林的意见做了修改，周晓用了一点中午的加班时间，做了一套精美的课件，超链接点起来非常顺畅。邵和林打开的时候忍不住啧啧称赞，说录用了周晓性价比实在是太高了，他这周的课学生一定听得很专心。 周晓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说：“是软件比较高级，都是现成的，我就一搬运工。” “谦虚了，谦虚了。”邵和林让她坐，“上班一周了，对我们木西有什么想法呀？” “挺好的，工作环境好，单位福利好，同事关系融洽，您对我又那么照顾。” “有没有在心里怪我没给你正事做？” 虽说上班一周，除去头两天都是在适应，中间两天基本上在帮邵和林把他之前的图纸和材料分类整理，听说茆欣然已经开始参与胡设计师的项目中，并承担了一些重要的工作，梁意也跟着蒋有廷外出了几次，说是去考察，就连陈实也被叫去旁听了几次项目讨论会，只有周晓，一直默默地做着建筑师的助理、秘书做的活。刚来时还羡慕她有独立办公室的几个人，都对她报以同情，陈实还劝她，主动跟邵老提要求，不要埋头傻坐。 对于这些，周晓都是回以笑容，她应征助理建筑师，不就是为了过这样的生活吗。所以，邵和林这样问，她自然知道该回答什么。 “邵老您这是专程要考我吧，别人不知道，我怎么会不明白，您让我整理的那些，都是木西这些年来非常成功的案例，上面还有您做的笔记，独有的这一份，就我看到了。” 邵和林显然对这样的回答很满意，接着挑了些专业性较高的问题抛向周晓，这让周晓答起来颇费心思，既要让回答听上去很一般，没有什么超乎能力之处，又不能过于平淡，没有亮点。 两人聊到最后，邵和林问道：“你毕业论文研究的是什么方向的？” 这个问题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中外建筑防火性能化设计发展方向。” 邵和林表情发生微妙的变化，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笑说：“有意思的题目，为什么会想到写这个？” 周晓想了想，谨慎地回答：“一方面是高层以及超高层建筑的大量建设，同时近年来重大火灾发生地点向高层建筑转移，而这些高层建筑都是以空间大、人口多、结构复杂的形式出现；另一方面，建筑防火设计得好能把火灾遏止在开始阶段；还有一点就是我国建筑性能化防火设计研究还处在初级阶段，旧的建筑防火安全设计已经不能适应新的需求……” 周晓和邵和林聊着论文的研究情况，被推门而入的于恺打断，他不知道周晓在里面，一推门就说着：“邵老，您一定得去劝劝蒋有廷这榆木疙瘩……” 于恺在和回过头的周晓眼神对视后暂时停住出声，邵和林见状，点头让他接着说下去，这件事情周晓不必回避。 虽然收到指示，于恺也不好在新人面前诋毁蒋有廷，用词都收敛了许多：“邵老，威林的案子不能再拖了，律师今天又来找我，说我不在的这两天他们给老蒋打过电话，老蒋把他们骂了一顿，让他们非常愤怒。” 周晓觉得有些尴尬，两位前辈在她面前说另一个前辈的坏话，这样好吗…… 当然，她其实心里还是很好奇的，好希望手边有一抓香瓜子，一边磕一边听职场的小八卦。 不过他们说的都是很专业的，这并没有让她惊奇，反倒是于恺表现出来的法律素养让她意外。也许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大家口中的神棍，她眼中的无赖竟然能把许多法律问题说得头头是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于恺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周晓表情的变化，有些得意有些嘚瑟地问她：“怎么，没见过神棍还懂法是不是？” 邵和林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恩怨，笑道：“周晓对这方面有研究，说不定能帮上忙。” 周晓以为于恺又会奚落她，没想到他没有质疑，只是说：“现在暂时还不用，等需要的时候再请教吧。” 周晓偷偷瞄了那桃花眼，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这样看起来，他确实有一副好皮相，不是蒋有廷的高冷，于恺的一双桃花眼很接地气地能拉近和人的距离。 聊到这的时候邵和林就叫周晓先出去了，在关门的瞬间，周晓听到于恺又恢复了抱怨的口气：“云上那个项目可不能再这样由着他任性了，他是潇洒了，留一堆烂摊子……” 门完全关上，邵和林看着周晓离开办公室往外走，小声问于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邵和林朝外面努努嘴，于恺明白后，靠在椅子上，懒懒地评价：“长得还算可以，就是太刻薄，对前辈没有礼貌。” “呵，一定是你得罪了人家，小姑娘对我就很尊敬。” 于恺撇撇嘴，好奇地问：“您老人家怎么就挑了她啊，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是你们眼拙。”邵和林意味深长地笑：“这丫头，明明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却装得像个不会武功的人。” “为什么呢？” “对呀，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于恺突然想起在楼梯口听到的她和Allen对话的场景，刚想要说出来，想想又忍住了。 如果真是个大秘密，他才不要这么快就和别人分享。 邵和林又说：“我打算把她拉进云上这个项目。” “关我什么事。”于恺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啊敲，敲啊敲，心不在焉地说：“你只要不把我拉进来，你把清洁工阿姨和食堂大叔拉进来我都没有意见。可关键是，人家蒋大设计师肯不肯呀。” 邵和林狡黠地瞥过去，于恺趴到他办公桌边沿，笑道：“邵老，云上可是大项目，我的年终奖可就靠它了，您可千万看紧点，别让老蒋又给搅浑了。” 邵和林嘿嘿地笑，然后突然冲于恺后面说：“蒋有廷，听到没有，你好兄弟多不放心你。”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0 章 于恺一听，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转身过去却没看到有人，然后听到邵和林大声的笑，才知道被耍了。 “嘿，你这个老顽童。” 到了下班时间，周晓再次参加工作以后的第一个周末开始了，她背着个小包，在事务所前面一棵梧桐树下用鞋尖在地上画着圈圈，像是在等人。于恺看到，想起邵和林对她的评价，出于好奇，转着车钥匙漫不经心地靠近：“诶，下班了还没走啊，去哪，我顺顺你？” 周晓笑盈盈地抬头，太阳光线穿过梧桐树手掌一般的叶子，落在她脸上，把笑容烘托得更加温暖。 于恺那一瞬间是有些出神的，这个女人，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只是很快周晓的拒绝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 “我约了人，不用了。” 说着，周晓看了一眼手机，三步两步地跑到马路对面。 更让于恺觉得现实充满了残酷的是，他看到一辆不低于两百万的玛莎拉蒂停了下来，那个前一秒拒绝上他的本田越野车的女人，带着灿烂的笑就这样上了那辆，不低于两百万的玛莎拉蒂。 刚刚有些扭转过来的印象，瞬间像泡沫一般破灭了，于恺摇摇头暗自说道：怪不得那么拽，人家有干爹啊。 而此时，在楼上看着玛莎拉蒂一骑绝尘而去的蒋有廷，站在落地窗前，低头喝一口咖啡，问身后的邵和林：“这周晓到底什么背景，让你这么照顾。” “我怎么照顾了？” 蒋有廷不屑地说：“你自己知道。” 邵和林见状，也就开门见山了：“我也想知道她什么来头呀，可惜我糟老头子一个，没什么利用价值，要不你出卖一下色相，去探听探听虚实？” 蒋有廷明显不喜欢这样的玩笑，脸一沉，说：“说正经的，你让她加入云上，可以，但是只能跑腿打杂，不可能进入核心小组，这是我的底限。” 邵和林看着永远都是阴郁着一张脸的蒋有廷，拍拍他肩膀，叹气，说道：“有廷，不是我说你，虽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现在十年都过了，你也该走出来了。” 蒋有廷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邵和林接着说：“你放心吧，我挑的人，什么时候走眼过，这周晓什么背景我虽然不知道，但她身上隐藏的的才华和能量，是毋庸置疑的，就凭这点，云上这个项目，我非让她进不可，而且她一定要参与到核心。” 蒋有廷肩膀上的手移开，身后的人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已经走开。他举起咖啡杯，嘴唇贴在平静的褐色液体表面，皱了眉头。 凉了的咖啡，不好喝。 ☆、冲突 一旦人们做了某种选择，就好比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惯性的力量会使这一选择不断自我强化，并让你不能轻易走出去。 这叫做路径依赖理论。 “你那U盘真丢了？” “丢了，我确定坐飞机那天就放在这个包里的，把夹层都翻了，还去把行李箱全都翻了，就是没有。” “那你里面的图怎么办？” “算了，有些电脑里有备份，有些也是失败的作品，没了就没了。” 玛莎拉蒂的驾驶座上坐的，让于恺鄙视让蒋有廷困惑的人，其实是王洵。 王洵在圈内大小也算是个名人，她从还在念书的时候挣到第一桶金开始，就致力于钱生钱的投资事业，赶上了房地产的低谷，又迎来了房地产的春天，短短几年，资产已经翻了几番。她炒房有一个原则，专买地段好的，价格高的，这样的房子涨的快，再有就是买学区房，小小一间，单价翻番，这辆车就是她刚出手一套一室户后买的。 周晓常常感慨，同样是女人，同样是设计师，她一个设计房子的竟然比一个设计衣服的窝囊这么多，看来人们对于衣服的需求更强大，房子可以没有，衣服可不能没有。 对于她这个理论，王洵是这么反驳的：“有些人军火库里明明有导弹，却偏偏喜欢拿个步~枪，敌人那么强大，还没开枪就被炸死了，你说，这怪谁呢？” “我这叫韬光养晦……” “你啊，什么大不了的破事，值得你这么多年放不下。” “哪有很多年，才一年零七个月都不到……” 每每谈论到此，王洵便抛了对卫生球给她，用一个词做了总结：“鸵鸟。” 就像现在，王洵看着一脸疲态地靠在车窗玻璃上的周晓，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可是周晓确实觉得累了，也许是好车自带让人舒适放松的功能，她靠在座位上，想的是这一周木西的印象。大胆而冲突的办公楼，冷漠而严苛的蒋有廷，眼花缭乱的设计图，还有天台上总残留着几只烟蒂的黑色烟灰缸，这也许和她最初想要的生活相差无几，但是，这就是她未来几年甚至一辈子要过的生活吗？ “周晓，我不是傻子。” 想起蒋有廷那句话，周晓默默在心里回他：蒋有廷，我也不是。 周末的交通有些拥堵，周晓怀疑自己在走走停停中是真的睡过去了，因为王洵突然提高的音量对她是一种冲击。 “不要问我怎么做，我生来不是要告诉你该怎么做的，在我这里，只要结果，不听过程！我从来不会在不是我的工作时间去处理不是我的原因造成的后果，你打到我的私人电话已经非常过分了，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周一上班这段时间内，禁止再骚扰我，就算舞台塌了、模特死了、衣服烧了，都不许再打过来。Do you &and ！” 听她愤愤地挂了电话，周晓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难怪她总觉得今天的王洵哪里不对，只有听她一通电话后才发现问题症结。 王洵注意到周晓眼神中的不良信息，没好气地问：“你盯着我干嘛？” “我说呢，平日里那个踩着恨天高穿着包臀短裙涂个大红唇的大设计师怎么不见了，穿得这么良家妇女，妆都不带，原来是为了要去见小美呀……”周晓那个“呀”字拖得抑扬顿挫，她继续说：“你知道不，穿成这样说刚才那一通电话，画风特别不对，穿这样你就得特温柔地说‘你们别急，慢慢说，王洵姐姐会想办法的’……诶呀，别推我脑袋呀……” 玛莎拉蒂最后停在一条小巷子里，王洵下车前对着后视镜整理了衣服和头发，又被周晓借题发挥：“我突然想起来，今晚还有事呢，就不打搅你和小美的约会了。” 王洵瞪了她一眼，正准备上去揪她脸颊，周晓躲闪着伸过来的魔爪，惊呼：“陆珵美，你怎么来了。”趁着王洵收手还没发现她恶作剧之前，周晓哧溜地就窜到一栋老房子前，朝王洵做鬼脸。 王洵白了她一眼说她幼稚，也朝着这间挂着“周末”招牌的私房菜馆走过去，她当然不会承认，吃过无数米其林三星的她会常常光顾这家不起眼的私房菜馆，是因为店主陆珵美的关系。 当然，周晓来这里，就纯粹是为了吃的。 “陆珵美，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给你们留了条野生黄鱼，清蒸怎么样？”穿着一身白色总厨衣服，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皮肤白净，眉眼温和，笑起来两边唇角还有两个浅浅的小凹陷，没到梨涡的程度，却也足够给他增加亲和力，他在之前和周晓微信后知道她们已经到了，特意在这里等候，“扇贝也很肥美，加个松茸蒸蛋，荤菜就够了；前菜做一个芦笋沙拉，夏天上火给你们准备了冰镇苦瓜，菱角已经不脆了，不过用来炖鸡汤最合适，饮料就百香果汁，酸酸甜甜的，特别解腻。” 周晓听着拼命地点头，但很快她便发现陆珵美飘忽的眼神，心领神会地朝他眨巴眼睛：“在找谁呢？”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1 章 陆珵美腼腆地笑了：“你们不是……两个人吗？” 周晓笑着回头冲着玄关喊：“王洵你掉水坑里了吗？小美找你呢。” 只有在陆珵美面前，周晓才敢这么毫不避讳地调侃王洵，因为正如她预料的一样，王洵穿着棉布裙子从玄关那优雅地出现，对陆珵美致以抱歉的微笑：“停车位有些难找，久等了。” 陆珵美没有注意到周晓的坏笑，彬彬有礼地把她们带去小包厢，便要去准备菜品。 王洵给周晓使了个颜色，周晓装傻，眼看着陆珵美就要把门合上了，王洵狠狠地在周晓脚上踩了一下，周晓跳起来。 “怎么了？”陆珵美回过头。 周晓挤出笑脸问：“陆珵美，今天总该有空坐下来陪我们吃一顿了吧？” 陆珵美看看手表，沉思后答道：“后面还有两桌客人。” 周晓已经感觉得到躲在她身后的王洵多么失望的表情了，不料峰回路转，陆珵美补了一句：“不过，甜点应该可以跟你们一起吃。” 门合上了，周晓转过身问她的金主：“王大设计师，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 王洵皮笑肉不笑地瞟了她一眼：“勉勉强强。” 不过天不助人也，陆珵美还没来得及过来，王洵就接到一通电话，急匆匆走了。虽然王洵可以对她的下属大呼小叫，可别忘了，她也还是某些人的下属，加上事情确实有些严重，她让周晓跟陆珵美解释一声，自己就先开车走了。 “她平时工作都这么忙吗？” 等到周晓和陆珵美面对面坐下喝着香草奶昔时，王洵已经走了大半个小时了，周晓想着自己走还要打车，索性等陆珵美下班顺路送她回去得了。 “恩，才刚从米兰飞回来，说不准明天这个时候她又在巴黎了。” “忙成这样，平时连吃都顾不上吧，看她比上次又瘦了。” 陆珵美轻描淡写的关心在周晓这里听起来真是羡慕死了，说起来，她和陆珵美认识是在两年前了，她记得在去G大念书前也就带王洵来过一次，可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王洵已经成为这家私房菜馆的常客了。虽然一开始王洵是以跟陆珵美学习做菜为借口，还美名其曰“上兴趣班”，但周晓发现他们每次来，就只是纯粹地在吃。 啊，她上一次见过这么小女人的王洵，估计是在梦里吧，而且，这陆珵美明显对王洵也是有好感的，可为什么还要扭扭捏捏，暗度陈仓了这么久也没个实质性的进展。想到这，周晓觉得，作为闺蜜，在推动一对情侣修成正果的道路上，她真是任重而道远。 所以，周晓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摇摇头说：“是呀，她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么多年都一个人，有什么苦都自己吞，要是能有个男的好好管管她，好好看着她，我也就不用那么操心了。” “她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没有男朋友？”陆珵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周晓心里想说，她条件是好，可就是太好了，男人躲都来不及，不敢靠近啊。 但嘴上却还是说：“她是个倔脾气，嘴又硬，她要是喜欢一个人，打死都不会主动说的，就在等那个人开口呢。” 周晓觉得自己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行不行也只能看造化了。 当然，她对张罗别人的姻缘这么上心，却对自己的毫不重视，这也引起了周晓妈妈许娴同志的操心。 整个周末，她不论走到哪里，都会遭到直白而且赤~裸的相亲指示，周晓爸爸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家庭主要矛盾便转移到周晓身上。 “笑笑，她们知道你回国了，都把储备了几年的好货拿出来，你看看，这个朱阿姨的侄子，自主创业，事业小有所成，30岁，成熟稳重，有车有房。” “开公司的不要。”周晓拿勺子一下一下地捣鼓着碗里的绿豆沙，“诱惑太多容易出轨我不想以后和婆婆斗完还要和小三斗。” 周晓爸爸听了在旁边笑起来，周妈妈却再接再厉地又抛出一个：“还有一个是以前你爸爸的学生。” “我的学生，我怎么不知道？”周爸爸一脸错愕。 “你当然不知道啦，你住院时他来看过你，我见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就跟他聊起来，人家现在做律师，收入可观，还挺幽默的，处起来特别舒服。” “律师也不能要，我哪算计得过他呀，到时候落得个人财两空，那多凄惨啊。再说了，他能让您这样的中年妇女觉得舒服，可未必会让我们年轻人觉得舒服啊。” 越挫越勇的周妈妈继续道：“那你爸的同事，副教授，你见过的，当时他出差去美国给你带特产的，人家回来以后对你赞不绝口，还时不时跟我打听你的兴趣爱好，你倒是有点反应啊。” “他太老了。” “你……” 周晓爸爸快要笑出内伤来了，熬过整个周末，周晓神清气爽地到木西开始新一周的工作。 差几分钟到上班时间，萧蓝神神秘秘地把周晓拉到茶水间。 “周晓，你还单身吧？” “啊？” “我有个亲哥，也单身，我牵个线，你俩见个面，怎么样？” “啊……” ☆、冲突 周一的例会结束后，云上集团主题酒店项目小组留下来进行讨论，坐在正中位置的是蒋有廷，让他略有不满的是，周晓真的加入了这个项目组。 其实同样充满疑惑的周晓有些如坐针毡，参加会议的都是事务所里资深的老员工，只有她一个新人，她被邵和林通知来开会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来做记录的，没想到，邵和林把她安排到了内圈。 “云上集团将要打造的集特色主题公园、五星级豪华酒店、快捷酒店、高端商务办公、休闲娱乐为一体的特色旅游城市综合体……” 蒋有廷黑色西装裤笔挺，皮鞋蹭亮，穿着少见的全白的衬衫，依旧是把袖子挽在手肘的位置，他只拿着一只普通的铅笔，在一张几乎铺满整面墙壁的投影面前，解说着他的设计，整个项目，他是主设计师，就连邵和林都是辅助而已，周晓看着图纸上一个逐渐清晰的世界，她终于找到久违的感觉。她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能够把人们脑中的虚拟变成现实的男人，能够用一双妙手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的男人。 “整个项目的其他部分都已经通过云上集团的审核，现在就还剩下这个便捷酒店，是我主动撤回了原先的设计。” 周晓手中的笔突然一停。 “原先的设计是图纸上的左半部分……” 周晓抬头，想看看这是多糟糕的设计，才会在离合同约定还有一周的时间把图纸撤回来。可当她看到全白的五层楼建筑，外墙没有任何装饰，从窗户透出明黄色温暖的灯光，如果以普通人的视角来看，这确实是一副简单不出彩的设计，但周晓仔细地看了两分钟，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毫无亮点的设计。 窗户的位置安排，当太阳光足够合适时，会形成虚幻的画面，就像没有窗户一样，如果光线再强烈一些，是不是会把整座酒店都隐藏起来，就像没有这座酒店一样，被誉为拥有一双魔幻的光影魔术之手的蒋有廷，能设计出这样的酒店，并不稀奇。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2 章 但，这也许就成了他的瓶颈，一个被大家贴了标签的人，总想着找到突破自我的机会。也有可能，这个设计的精妙之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能造就它的神奇美丽也许只是昙花一现，更多的时候，会被人诟病，这不过是一座不耐脏、毫无设计感可言的建筑。 “为了配合整个主题公园‘未来’这个主题，我对便捷酒店这部分的设计做了修改……” 周晓发现，蒋有廷清冷的声音，在这样的场合听起来，是那么地合适，简洁利落，字字清晰，有着极强的说服力，每一个意图都能准确地落到听者心里。 新的设计，缓缓被投影在屏幕上，周晓会心一笑，更加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这确实，第一眼看上去，不像是蒋有廷的风格。 五层高的主建筑依然保留，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红砖和木块，给人原始而粗狂的直观感，而真正被做了修改的，是左边多出来的一部分，四层楼高的副楼，是由35根水泥管拼接而成，正面看去，35个大小不一的圆形横截面便是35个房间的落地窗户，水泥管足够大，里面将会有普通客房该有的床铺、衣柜、书桌和卫生间，蒋有廷连细节都考虑到，每间房间都会垂挂一层沙质的窗帘，当所有的窗帘完全拉起来，将会形成一道彩虹的图案，白天的薄纱会在阳光照射下若隐若现，夜晚的灯光下，彩虹图案又会形成一个显眼的标志。 周晓忍不住在心里为他鼓掌。 “我就说到这，大家还有什么好的提议？” 蒋有廷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对着图纸发愣的周晓身上，他嘴角微微抽动，直接点名：“既然进入团队核心，就应该对项目提出建设性的建议，周助理，你认为是不是？” 突然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射了过来，周晓望着蒋有廷，那双丹凤眼似乎已经做好了等她出丑的准备，可周晓觉得，她还真的是有话想要说。 当她开口的时候，整间会议室特别安静，静到能听得到每个人的呼吸声，她似乎能听到别人的心跳，还有他们心底的话：她还真敢说啊。 周晓并没有在众人面前露怯，她想，她是有多久，没用这样的语气在说话了，而这么久之后的第一次，竟然是在蒋有廷面前：“外部的设计确实抢眼，但我个人觉得，水泥管和左侧的红砖木块毕竟给人冰冷和粗糙的视觉感，为了让整体格调平衡，可以考虑添加植物的元素。” 周晓是对着蒋有廷的眼睛说的，毫不避讳地对着他的眼睛说的，因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又看到了蒋有廷那招牌式的表情。 微微抽动的嘴角。 也许参会的其他人脸上都浮现了微妙的表情，可周晓当下只关心一个人的反应，蒋有廷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阴沉着脸，而是很急促地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只见他对着鼠标点击了一下，屏幕上原先完全是空的每一个水泥管横截面被划分出三分之一大小的空间，铁艺的窗栏上，缠绕着藤类植物，为坚硬冰冷的建筑增添了许多生机。 其他人啧啧称赞，蒋有廷眼神扫过来，周晓接收到他目光中挑衅的含义。 周晓发誓，她当时并不是故意想要这么说的，纯粹是专业的精神引导着她就这么说出来了：“这不现实，A市一年中平均气温达到25度以上的就有9个月，其中5月到10月平均气温能达到30度，七八月还有极端高温天气，更不用说水泥管和铁架上的温度，藤蔓植物要存活并保持绿色非常困难。如果一定要这么设计，我建议水泥管外面一截阳台部分采用木质结构……” “木头会腐朽。”蒋有廷打断她。 周晓一愣，她沉思了片刻，很快的时间，她说出一个英文词语，在场的人几乎没有听说过，就连蒋有廷也皱了眉头。 “这是一种新型材料，技术已经成熟，还在最后攻坚阶段，我相信不久后会在市面上看得到，如果是我，会考虑使用这样的材料。” 蒋有廷对她口中的新型材料，其实也是最近一次去G大交流时，才听相熟的老教授提到，不过寥寥数语，今天从周晓口中听到，确实惊讶。所有人的目光从周晓身上移到蒋有廷身上，特别是周晓，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在蒋有廷看来，好像是在释放战斗的信号。 蒋有廷不屑地“哼”了一声，口气并不友善：“你有确切的时间吗？” 周晓知道他指的是新型材料上市的时间，摇摇头说：“没有，但是……” “所以，你打算让我在客户面前解释说，我们选中了一种非常好的材料，遗憾的是，我们还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可以买得到，是吗？” 周晓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样曲解，她想要争辩：“并不是这样，退一万步，即使是用木质材料，也有许多方法防止腐朽……” “可惜的是，这些方法现在也都还没出现，是吗？” “你……” 周晓心里骂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是你让大家提建议的，不管我说的方法对不对，至少你现在的方案就是存在问题的。 “好啦好啦……”关键时刻，出来打圆场的是邵和林：“不要都是小姑娘一个人在说，大家也都集思广益，想想招，我的关注点呐，倒不是在植物上，而是稳固性上，房子造起来都有地基嘛，这个大家都知道，那你这些水泥管，要怎么确保它的安全呢？” 后面的讨论内容周晓听得心不在焉，只知道他们也进行了争论，也确定了一些修改方案，直到会议结束，周晓耷拉着个脑袋迅速离开，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在大厅隔出来的二层休息室拿了基本专业书籍，和几张白纸，凭着记忆，把蒋有廷的设计，用她的方式画了出来。 邵和林的问题，确实要比她的更加重要，如果是她，也许只会取水泥管横截面为噱头，进入酒店内部仍然采用传统的楼房建筑模式，这样既能起到视觉冲击的效果，又不会破坏建筑本身的属性。 因为想得太入神，周晓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人，她流畅地在白纸上画出酒店的设计稿，由于她满脑子都是蒋有廷说的话和冰冷的眼神，注意力很难集中，简单的图纸在她手中作废了几张，最后还是放弃，把纸张揉成一团一团，全都扔到垃圾桶里，离开了。 周晓看到刚从天台楼梯下来的蒋有廷进到办公室，她才敢爬上楼梯去天台。 已经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天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鱼鳞云，周晓来到蒋有廷平常喜欢的那块平台前，双手一撑，爬了上去，缓缓躺下，抬头看着蓝的天，白的云。 旁边蒋有廷的黑色烟灰缸里，烟蒂竟然已经堆满了，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诱人的气味，闻多了，可能真会上瘾。 与此同时，周晓十分钟前坐着的位置后方，陈实合上书本，起身，走到垃圾桶前，把那几张揉成一团一团的图纸捡了出来。 他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慢慢摊开，表情渐渐变得惊讶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这些图潦草的创造过程，他不敢相信，这出自与他同一批应征的应届毕业生周晓之手。线条的起始点，清晰明确，线条的过程，力度均匀，流畅清晰，更重要的是，这是她在不借助工具的前提下徒手画的。 他一直以为，周晓是靠着关系才进的事务所。 陈实默默地把其中一张图纸对折再对折，塞进口袋，然后离开。 ☆、冲突 相比这个还没交稿的云上集团项目，威林公司的三林大厦更吸引周晓的兴趣，蒋有廷和邵和林的争执，于恺的抱怨，和她还没来得及细细研究内部构造的图纸，都挠得她不得安宁。 她决定留下来加班。 “周晓，我早上跟你说的，是认真的，我哥叫萧蔚，是一名中医，脾气特别好，还会做家务，唯一一点就是老了点，比你老了十岁吧，但我觉得你们特别搭，你要是不反感，我回去跟他说说。”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萧蓝笑嘻嘻地凑过来，非要周晓给一个答复。 周晓只想快点清静下来看图纸，她知道如果拒绝了，萧蓝一定会凭她三寸不烂之舌继续游说的，索性先答应了再说。 好不容易事务所里变得安静下来，太阳还没落山，不过天也已经暗下来了，其他部分都已经熄了灯，周晓缩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嫌电脑上看不清楚，便把图纸传到白天开会的会议室，打开投影仪，整面墙都是。 于恺从外面办完事，准备开车回家，看到楼上还亮着灯，想着木西似乎没有加班的风气，也许是忘了把灯关上，便上楼一探究竟。顺着灯光看去，会议室里周晓埋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背后是三林大厦的设计图，旁边还有一碗桶装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叉子还竖在盖子上，显然是还没吃。 她很专注，连人已经走到离她不远的门边，都没有察觉。 于恺本想装神弄鬼吓唬她，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灯光下紧锁着眉头的周晓，竟然有些不舍得。他转身到外面打了个电话到加班时常订菜的外卖店，然后敲了门，第一下里面的人还没反应，于恺又咳嗽了几下，再敲门，里面的人本能地抬起头，没有理会他，又低了下去，过了几秒钟，大概是想起来什么，又猛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因为长期聚焦，灯光下有些迷蒙。 于恺还是第一次看到周晓手足无措的样子。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3 章 周晓：“你怎么会在这？” 于恺：“你怎么还在这？” 两人愣住，顿了几秒钟。 周晓：“我加班。” 于恺：“我加班。” 再一次沉默。 周晓看着眼前犯罪现场，该怎么解释，自己下班不回家，在研究蒋有廷的三林大厦。 不过于恺的关注点并不在此，他指了指那捅泡面：“你晚餐就吃这个？” “呀！”周晓这才想起来，掀开盖子，看到泡面都已经把水吸干，变成一坨让人没有食欲的固体，有些沮丧。 “我也没吃，刚叫了外卖，一起吃呗。” 周晓望着他的桃花眼，像是在说：这么好？ 于恺突然很迅速地笑了笑，转瞬即逝，又变回那个纨绔子弟的样子。 外卖小哥很快把餐盒送到，于恺熟练地从自己办公室里拿出一块一次性桌布，摊开在桌面上，把饭菜摆在桌上：“怕你吃不了辣，没敢点他们的招牌菜，凑合吃吧，香菇滑鸡、黑椒牛柳、蒜泥菜心、醋溜土豆丝。”说着把筷子递给她，周晓大大方方地接过，拉了张椅子和于恺并排坐下。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啊？是老蒋和邵老给你布置作业了？” “不是，我这个人比较笨，要花比别人多的时间学习。”周晓低头扒饭，有些心虚。 于恺在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周晓画的图了，虽然他不是专业出身，但在事务所耳濡目染这么多年，还是能够看得出，一张图是好是坏的。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他没有直接问出来，既然是聊天，总要挑些他擅长的说：“这楼吧，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周晓知道于恺擅长的是风水，晚餐时间，听他聊聊八卦也不错。 见有人饶有兴趣地期待着，于恺侃侃而谈：“老蒋一开始的设想是三棱镜，对光线的运用一向是他最拿手的，后来图纸还没交上去我就说不行，这看着像一把刀，煞气太重，你这样造肯定会引起周边几座高楼特别是居民楼的抗议，还有一点，他当初考虑到着力的问题，设计了许多巨大的交叉框架结构，我就跟他说，这一定得换，谁会希望自己的楼全都是大叉叉啊。” 周晓按他的说法，再看了一眼最终敲定的设计稿，确实已经不是尖锐的三面墙，也没有巨大的交叉。 “我建议他加一个副楼，既保留了他三棱镜的设想，又不会让建筑显得突兀，对于大叉叉，我问他能不能改成像我们写字的那个绞丝旁，这样也不影响美观。” 不过最后，蒋有廷没有在外部设计任何的标志，既没有大叉叉，也没有绞丝旁。 “听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周晓自言自语道。 于恺赶紧纠正她：“什么叫有点道理，这是非常科学合理的玄学，以后到你设计大楼的时候，千万别不信这个，我到时候可以给你把把关，所以呢，你别老是针对我，应该跟我搞好关系。” 周晓嘀咕道：“这不就是你的工作吗？” “说什么呐！” 周晓笑起来，回他：“他们说你在事务所就是负责看风水的，怎么，还想讹我？” 于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嘿，谁在背后污蔑我……” “不是吗？难道你也是设计师？” “是是是，噢，不是不是，我不是设计师，对，我就是一看风水的。”于恺低头扒饭，吃好后周晓把垃圾收拾好，打了个包待会走的时候带下去。 “你还要继续？”于恺见她又坐回屏幕前，也拉了把椅子坐过去。 “嗯。” “你给我说说呗，看了一个晚上，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于恺反坐在椅子上，脸贴在椅背，露出半张脸，那桃花眼正常的时候，确实蛮养眼的。 “我哪敢在背后妄议蒋设计师的作品。” “反正我也听不懂，你随便说说呗。” 周晓想着也是，反正这神棍不可能知道，她便把自己研究了一个晚上的结果说了：“其实我也摸不着头绪，只是有些疑惑，以他的水准，我只能理解成他是另有意图。”见于恺巴巴的望着自己，期待着继续说下去，周晓想了想，把屏幕换成顶层旋转餐厅的内部平面图，继续道：“如果发生火灾，假设火源在A点，烟气通过疏散门进入疏散通道，环形疏散通道能够阻挡火灾时产生的燃烧热蔓延，而且采用新型隔热材料可以降低通道内的温度，这已经是普遍采用的设计，但我在图纸上看不出来，而且现在对于高层建筑在优化防火设计时会考虑中庭共享空间，他虽然也是这么设计的，但我……可能是能力有限，看不出他是打算烟气从中庭外空间排出，还是从中庭空间排出，因为这会影响到感烟探测器的安装和喷水系统的方式。” 周晓停了下来，看于恺很认真在听，觉察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赶紧解释：“我瞎说的，你千万别告我的状。” 于恺还陷入深深思考中，没有回答周晓，过了一会，他才回过神来，笑着说：“听上去好像挺厉害的，但我都听不懂，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忽悠我，嘿嘿。”其实他心里很惊讶，这个周晓说的东西，他早就在邵和林那里听到过类似意思的表述，她严谨而流畅的表达，丝毫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助理，能达到的层次。 于恺还想深入地问下去，不料一个电话打进来，周晓哆啦A梦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周晓从口袋里掏出电话，于恺看到上面吊着一个机器猫的小饰品，跟他在飞机上捡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一个陌生电话，周晓走到会议室外面，接通了。 “你好，是周晓吗？” “我是，您是哪位？” “你好，我是萧蓝的哥哥，我叫萧蔚。” 周晓在脑海中迅速搜索着这个名字，萧蔚，萧蓝的哥哥，她将要相亲的对象！ 天啊，萧蓝这是什么火箭般的办事效率啊！ “你好你好。” 周晓舌头有些打绞，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给你打电话有些冒昧，主要是萧蓝在旁边监督……”电话那边传来萧蓝的笑声，一下子让周晓放松下来，对方继续说：“我想，不管怎么样，多交个朋友也不错，所以问你，这周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便饭。” 萧蔚的声音浑厚而稳重，周晓听着很踏实，既然别人都给了台阶，她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于是轻松答应下来：“周三晚上如果不加班的话，应该有时间。” “好，那就周三晚上。你想吃什么？”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4 章 “我都可以，你决定吧？” “可有什么忌口？” “没有的，都行。” “好，电话联系。” “嗯，好。” 挂了电话，周晓想着，自己怎么可能跟一个中医擦出爱情的火花，这次饭局，就是交朋友去的。 再回去的时候，于恺拿着她凌凌乱乱写着一堆笔记的纸在研究着，周晓赶紧夺了过来，胡乱塞进包里：“这有什么好看的，一堆垃圾，废纸。” 于恺“噢”了一声，问她：“你的铃声好幼稚。” “我喜欢。” “你很喜欢哆啦A梦？” “嗯。” “如果可以，你最希望能从它的口袋里得到什么？” 周晓回过头，看到于恺那友善的桃花眼，笑着告诉他：“我不需要它给我什么，如果我是大雄，只要它能一直陪着我，就够了。” “切，真贪心。”于恺看着周晓专注的背影，想起那满是童真的双眼，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如果不具有攻击性的她，还是有着可爱的一面的。 ☆、冲突 周晓和萧蔚的相亲是在一间吃粤菜的餐厅，既然萧蔚是中医，对于养生一定特别重视，挑的菜色都是以清淡滋补为主，整顿饭下来，两人聊得倒是挺自然。萧蔚已经三十五，但看上去其实说没到三十也是可以的，眉眼长得很方正，音色浑厚，他没有穿衬衫西裤，只是穿了T恤和宽松的休闲裤。 萧蔚一开始就把整个饭局的基调定好了：“萧蓝老是怕我没人要，到处给我张罗，其实感情这东西，都是讲缘分的，我们不刻意强求，但也不用刻意驱赶，顺其自然，如果感觉来了，就试试看，如果没有感觉，多个朋友也无妨。” 有了这个态度，周晓也随意了许多，也许是年纪和萧蓝相仿的缘故，周晓觉得，在萧蔚眼里，已经把她当做是个妹妹在看待了，周晓说话的时候，萧蔚会很耐心地听，也会主动询问她需不需要添碗粥加点茶，照顾得相当周到。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不好，就是古板。 不过这也许跟他所学的专业和接触的人有关吧，如果一个医生疯疯癫癫的，好像也不是那么有说服力。 总之，一顿挂羊头卖狗肉的相亲晚餐在九点前顺利了结束了，周晓回到家，向萧蓝汇报了一下情况，本想找一副之前的图，想起她的U盘已经丢了，只好作罢。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想着三林大厦的内部设计图，她能想到的，蒋有廷怎么可能想不到…… 第二天下了大雨，周晓乘坐的地铁因为发生事故耽误了半小时，出租车又打不到，等她赶到事务所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发梢还有水滴淌下来，她匆匆到卫生间，整理了一番，在镜子面前重新把头发扎起来时，一个女人并排跟她站在了一起，不是事务所的人。 哪怕是下这么大的雨，别人都还能保持着妆容没有一丝凌乱，黑色职业套群，白色衬衣打底，非常合身，短发，发尾烫得微卷，淡妆，浅橘色的唇彩，她在镜子里对周晓招呼式地一笑，周晓也弯弯嘴角。 等周晓用吹风筒把自己淋湿的衣服吹干，出来的时候闻到浓浓的茵一席话，处处指出责任在他，这才让他无法接受，打开办公室的门，不客气地把人轰走。 “于恺是律师的同学，那他也是学法律的？”周晓表示困惑。 萧蓝一愣，“你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啊。” “我只是好奇，他放着好好的法律不学，为什么要去做神棍？” “谁说他放着法律不学？”萧蓝“噗嗤”一笑：“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这么说，他可不喜欢别人说他是神棍。” “他不是吗？” “你怎么这么好骗啊，他主业是我们事务所的法律顾问，看风水纯粹是他的爱好。” “啊……” 黑色套装女士有节奏地踩着高跟鞋离开，整个事务所弥漫着压抑的气氛，所有原本打算去找蒋有廷签字的工作人员经过他办公室时自动绕离，所有从他办公室经过的人都觉得自己快被那股寒气冻住了。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一名不明真相的群众在太岁头上动了土，就是蒋有廷的助理赵炜。 之前说他一直在找下家，周晓从梁意那里听说到一些原因，当然蒋有廷的严苛是一方面，另外就是木西的规模比较小，几位设计师又比较资深，在他们手下固然是能学到不少东西，但说到上升空间，那就微乎其微了。 周晓当时心里还想着：这木西，被说的，好像就是专门给别的事务所培训人才的？ 姗姗来迟的赵炜大概是找到满意的下家，心情不错，大家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进了蒋有廷的办公室。 于是，外面的人默默地望着被蒋有廷把辞职报告摔在脸上的赵炜，念到：你若安好，那还得了。 蒋有廷要求赵炜签订了严格的竞业禁止协议，并禁止他带走任何客户资料，甚至让他留下所有私人物品以外的东西，就连事务所十周年的纪念章、年会时候的纪念品，蒋有廷都不许他带离事务所。 “有点不近人情……”周晓小小声地嘀咕，梁意赶紧“嘘”了一声，大家低头吃饭，没再提这件事。 但周晓，心里还是有些唏嘘的。 中午的时候，周晓又爬上天台，因为早晨下过雨，石板上留有水渍。平时躺着的那块石板，原以为是平整的，在下过雨后，才发现原来也有这么多的坑坑洼洼。只是那烟灰缸，已经被上来过的蒋有廷清洗干净，腹中空空地躺在那里。噢，还有一小滩水迹，透明清澈，可以看得到蓝色天空的倒影。 等周晓回到办公室开始下午的工作时，发现事务所的人走了一拨，她的手机躺在桌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回拨过去，萧蓝他们已经在外出的路上了：“周晓，你去了哪里，怎么都找不到你，我们去展览馆了，过两天是展会，我们的版块临时出了问题，梁意他们几个都去帮忙了，你呀，自求多福吧，蒋大师刚才还找我安排个人过去给他帮忙，这次只能算你倒霉了。” 周晓脑袋一“嗡”，嗡过后她开始听到身后“嗒——嗒——嗒”的脚步声。 “只剩你一个？”蒋有廷鼻子一哼，分不清是不屑还是无奈，很快又是“嗒——嗒——嗒”离开的脚步：“过来帮忙。” 周晓拍拍脸颊，专业，要专业，不怕他，不怕他。 蒋有廷需要帮忙的，只是非常非常非常琐碎的事情，比如：帮我煮一壶咖啡，咖啡豆在右边柜子，说明书在左边抽屉，如果还看不懂，请自行百度。又比如：桌面上的纸质材料，按照顺序扫描到电脑，如果你放错或者不清晰，你可以试试。再比如：办公自动化会用吗，处理一下这个EXCEL表格，如果你可以蠢到把系统搞崩溃，你就可以走了。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5 章 周晓知道这个男人心情不好，就不打算挑战他的内分泌系统了，再说，看在能欣赏这么优质的男青年认真工作的份上，忍忍就过了。 蒋有廷对于周晓默不出声的回应非常满意，他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周晓看着他，一如既往地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白皙的手臂，手指修长，握着铅笔，在纸上“沙沙沙沙”地画着。他的发际线不是很高，头发浓密，不长不短，下巴是尖的，弧度很好看，没有很尖，不像于恺的脸有些圆，萧蔚的脸有些方。 “A1到A9要打一块阴影……” 周晓确定，她是办公室里唯一一个外人，如果蒋有廷是在跟人说话，那一定是跟她。于是她看到背后墙上挂着的蒋有廷几分钟前刚拿图钉按上去的图纸，找到他说的A1到A9的位置，跟他确认：“是A1到A9要打一块阴影吗？” “对，2cm*5cm。” 蒋有廷没有抬头，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但周晓不敢再问他第二遍，辅助设计师作图是助理的工作，她没有多想，便在图纸上画了下来。 “中庭这样不行，下午太阳西晒面积过大，D2到D7的窗户全都平移。” 周晓背对着蒋有廷，在图纸上寻找着他说的位置，找到以后问他：“平移多少？” “图上0.44cm。” 周晓拿着专用橡皮就开始擦，才擦到D4，身后的人突然喝斥：“住手！”她一惊，笔掉到地上。 “你在做什么！” 周晓当时脑中一片空白：不是你要我做的吗？ 图纸被从后面伸来的大手一把扯下，“我的图纸，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能在上面画！” 看着蒋有廷气冲冲地把图纸撕成粉碎，扔在地上，周晓一下子懵劲缓过来了，她有些委屈，越想越觉得委屈，于是她就把这份委屈不卑不亢地说出来了：“蒋先生，是你让我这么做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做的？” “两分钟前你坐在那里，就是这么对我说的，A1到A9要打一块阴影，D2到D7的窗户平移。” “我有很明确地说过‘周晓，请你帮我在A1到A9打一块阴影，平移D2到D7的窗户’吗？” 周晓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但也只能硬着回道：“你没有这么明确地说，但当时办公室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我可以自言自语吗？” 周晓硬吞下一口气：“你……可以。” “我可以把脑中思考的内容用语言表述出来以达到加深印象的目的吗？” 周晓胸腔一堵：“可以。” 蒋有廷高傲地看着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仿佛到这里他已经取得了胜利，他指着周晓刚扫描过的一沓图纸说：“下班之前，每一张图，都手绘一份，做不完的，自己辞职。” 周晓用力咬住嘴唇，一股犟劲涌上来，没有再顶撞他。 蒋有廷很满意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台上，幽幽地飘来一句：“顺便说一句，你面试时画的图，真的很糟糕。” 周晓拿起那沓图纸，刚刚扫描完，她清楚记得，是157张。 变态、白痴、自大狂、虐待狂。 周晓一路骂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天昏地暗地画图。 期间有人回来有人离开，灯一盏一盏地熄灭， 她就这么忘记了一切地画着，直到被人拍拍肩膀，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周晓，周晓，醒醒，醒醒。” 眼睛朦朦胧胧，周晓看到她面前围着一堆的人，忽大忽小。 “你一夜没回去啊？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咱木西是给你多少薪水啊，这么拼。” “啊！”周晓愣了：“几点了？” “八点三刻，快上班了。” 周晓先是呆住，然后回想起整个夜晚的疯狂，和面前被她压着睡觉已经布满折痕的图纸，竟傻傻地笑起来。 人群中让开一条道，蒋有廷修长的身姿渐渐清晰，他居高临下地问：“周助理，我昨天交代的，下班之前要做好的东西，你没有完成。” 那眼神中满满的挑衅，周晓忍住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泪水，众目睽睽，她不可能歇斯底里。 于是周晓笑得甜甜地对他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下班。” 说完，周晓眼前一黑，觉得天旋地转。 ☆、才华 一个人的某种品质，或一个物品的某种特性给人以非常好的印象。在这种印象的影响下，人们对这个人的其他品质，或这个物品的其他特性也会给予较好的评价，就像月晕的光环一样，向周围弥漫、扩散。 这就是晕轮效应。 周晓是被王洵尖锐的声音吵醒的，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医院里。王洵骂完最后一句，挂了电话开始骂她：“劳模周是吧，来来来，听说你昨晚通宵画了一堆废纸，你是脑子有病呢，还是脑子有病呢，还是脑子有病呢！” 音量逐渐升高，语气逐渐加强，周晓毫无抵御能力，第一反应是：“你没和我爸妈说吧？” “废话，要是说了还有我什么事。” 周晓手机里父母也是直接存了名字，萧蓝正愁着不知道该打给谁，王洵电话打进来，在知道周晓晕了以后，直接就对着电话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医院啊。” “医生怎么说？”周晓想知道她年纪轻轻的，吃的不少，低血糖这种事情不可能沾上她。 王洵没好气地说：“脑膜炎。” 周晓一愣，转而抽起后背的枕头就砸了过去：“你才脑膜炎！”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6 章 “你再动！”王洵闪过攻击，指着她吼道：“颈椎还要不要了？” 噢，原来是职业病。 周晓是因为一整个晚上的劳累突发性地晕眩，在医院躺了一天，觉得没事就要走了。期间萧蓝给她打电话，说事务所的人要来看看她。 “你不知道，今天所有人都见证了，蒋大魔王是怎么把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小姑娘折磨到住院，从此，你已经不可选择地加入了反~蒋阵营，没有倒戈的可能，大家为你马首是瞻。还有啊，蒋大师今天的脸色，好难看呀！他在邵老面前，好尴尬呀！他被于恺骂得，好甘愿呀！” “于恺骂他做什么？” “当然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事务所要赔钱的呀。” 周晓仰天长叹，看来她的存在还是有价值的…… 总之，她实在不能劳师动众地让人过来看她，便借口说已经出院了，明天就能回去上班了，这才阻止一行人的脚步。 “医生说的那些注意事项你都记住没？”王洵把她塞上车。 “充足睡眠、良好坐姿、眼保健操、加强锻炼、注意饮食。”周晓像背三字经一样喃了出来，“可是，我一直是这么做的呀，还是晕倒了呀。” 王洵吐了口气，摇摇头，懒得跟她再讲，把车开往A市的一家中医院。 “中西合并，就不信治不好你。” 周晓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王洵拖着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听她打着电话：“萧医生，我们到了，现在就上来。” 等周晓坐在诊室的椅子上，看着那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转过身来，一颗惶恐的心终于落了地。 “萧蔚，是你呀？” 萧蔚也一副原来是你的表情，对她笑笑。 “你们认识？” 这句话，王洵对着萧蔚和周晓、周晓对着王洵和萧蔚、萧蔚对着王洵和周晓，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原来，王洵两年前就曾经发生过类似于周晓的晕眩症状，当时别人介绍了萧蔚。必要的寒暄之后，萧蔚了解了周晓的病情，建议采用针灸和按摩相结合的方法，周晓一开始还有些抵触，王洵拿自己做例子，总算说服了她。 安排好之后就诊的时间，周晓回了家，洗了个热水澡，把枕头的高度调了半天，睡下去之后两条短信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情况如何。” 这个陌生号码，周晓对着员工通讯录找到是于恺的，周晓想到萧蓝说的话，突然想恶作剧一把，回了他：巨严重，巨痛苦，离死不远了。 输完以后，周晓想起还有第二条短信，便先保存了草稿，打开第二条短信。 “你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已经出院了吗？” 还是陌生号码，周晓翘着腿继续找着，竟然是蒋有廷的号码，她气的很，一句都不想回他。 这时候她的哆啦A梦铃声响了，一看，是刚才于恺那个号码，周晓接起来就直接说：“特别难受，特别痛苦，医生说我很严重，我觉得离世界末日不远了。” 电话那边竟是一阵沉默，周晓以为这样就把对方吓到了，好像也不用这么过分，刚想解释，那端传来一句硬邦邦的呼吸，这重重的叹气声让周晓隐隐觉得不妙。 “我明天去医院看你。” 周晓这才知道那种不安从何而来，这哪里是于恺的声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蒋有廷的声音，化成灰她都认识。 “不用不用不用，明天我去上班了。”说完周晓立即就挂了电话，回到发件箱，见鬼了，她明明按的是保存，怎么就这么发出去了。还有这通讯录，什么玩意。周晓把脸凑到电脑屏幕前，仔仔细细地再看一遍，这两个人的名字一前一后在一起，看错的人，是她。 诸事不宜，诸事不宜。 周晓关掉手机，睡觉。 在梦里，她变成一个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一边是黑衣服的魔鬼，一边是白衣服的天使，魔鬼所在的地方是烈焰滔天的地狱，天使高高在上，光环环绕，天使向她伸出手，她离天使越来越近，忽然间，魔鬼跃起，一把将她拽住，拖向那无穷无尽的深渊。 再次投胎转世，她变成了一只猪，一只头是歪的，想回正却发现脖子很痛的患了颈椎病的猪。 周晓吓醒了，天亮了。 以为睡一觉会好转，看来还是不行，死马当活马医是必要的，萧蔚这边的治疗，还是要去。为了避开拥挤的人潮，以免把脖子挤坏，周晓早早就出了门，可人还是那么地多。广园路前三个站突然涌上来一群宿醉的男人，周晓来不及闪，被他们无形中包围起来，那熏死人的酒气实在难受，好不容易挨到下一个站，门一开，周晓便冲了出去。 想着也就还有两站路，时间还早，走路吧。 原本以为只有广园路保留了古建筑的风情，无意的散步竟让她发现这一片区域都是被古树遮掩若隐若现的西式花园洋房，铺着灰色石块的人行道，和画在沥青马路上雪白雪白的车辆行进方向剪头，还有绿树和红砖，搭配成舒服的色调。沿途一路，公交车沿着头顶的电线缓缓驶来，刹车的声音也不甘心地流露着岁月厚重的痕迹。 周晓站在公交站牌前，寻找着可以乘坐到木西的车号，一辆车停在她前方，车窗摇下来，车里的人叫她的名字。周晓回头，最先看到的是一双桃花眼，然后才看清，是于恺。 “上车。” “啊？” 车里的人显然对于她的迟钝缺乏耐心，直接把副驾位子的车门打开，“上车。” “噢！” 周晓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同路呀。 “你住哪啊？不是有地铁吗，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转公车？”于恺先问了这个，没等她回答，便急忙问道：“对了你今天怎么就来上班了？昨天那么严重，现在你活生生地在我面前，昨晚上我还出于人道主义关心给你发了条短信，见你没回还以为你一直昏迷不醒呢。” 一说到短信，周晓竟然脸红了，待会要怎么面对蒋有廷…… “不过你昨天真的太吓人了，老蒋脸都绿了，这传出去，笑掉大牙啊。待会你见了他，千万别跟他客气，这种千载难逢的敲竹杠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你不知道我是有多想看到老蒋那憋屈的脸。” 周晓听于恺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倒成了恶人，鉴于蒋有廷拥有的强大粉丝团，这事要是传出去，一定会被改成：花痴女助理为了接近万人迷蒋大师，使用苦肉计，博得蒋大师同情，就是心机婊、绿茶婊、白莲花。 周晓怎么能让自己成为别人口中这样的人呢！ 所以，她泰然自若地和事务所里同事们打过招呼后，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心无旁骛地开始工作。 有人来问她，病情怎么样了。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7 章 她大方地笑答：“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休息休息就好了。” 有人来劝她，别太傻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她依然是笑笑：“是老毛病了，时不时会出来嚣张一下，没那么可怕。”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把这件事跟蒋有廷扯上关系。 虽然她是这么想，但当事人主动找上来，她也不可能把人轰出去。 她也不敢。 蒋有廷一上楼就大步朝自己办公室走去，路过周晓这里，停了下来，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目光却在扫过透明玻璃看到里面坐得端正的周晓，眼神竟停留了一会。 正在谨记注意事项像带了背背佳一样坐的直直的周晓并不知道，就在她仰起头想要动动脖子的瞬间，那个原本想走过来问候的男人带着一丝慌乱快速离开。 回到办公室的蒋有廷把袖子挽高，站在窗前，竟觉得有一些烦躁。 “老蒋，你没去慰问病人啊？”于恺推开门探进来半个身子，“别这么冷漠，多少体现一下集体的温暖嘛。” 蒋有廷扬起眼角，瞪了他一眼：“多事。” 虽然表面这么坚定，内心却做不到没有波澜，蒋有廷打开电脑，一上来就是一份EXCLE表格，上面所有数据密密麻麻却又清晰明了。好像突然被揪了一下，蒋有廷离开椅子，趁这点冲动还在，他到自己的书柜前，挑了一本前段时间G大教授送给他的书，去往周晓的办公室。 “给我……的？”周晓双眼早就被书的封面填满了，这可是她当时求着教授都看不到几眼的会议纪要，里面是最新的理念和技术，蒋有廷居然有！ “借给你看。”蒋有廷并没有表示出热切的关怀，但周晓已经不管这些，就算让她叩谢她都愿意。 “不能弄脏，不许折叠，不可以转借。” 周晓猛点头，这点基本要求，她一定做得到。当下她迫不及待地就翻开第一页：“咦，怎么还有两张票？” 是业界一年一度的展览会门票，两张。 “是要我去看……吗？” 周晓清澈的眼睛看过来，蒋有廷突然觉得脸上一热，该死，怎么会夹着两张票在里面…… 他匆匆撂下一句：“给你的，你自己去吧。” 周晓把两张票拿在手上，对着他的背影笑道：“谢谢啦！” 蒋有廷脚步一滞，那声甜甜的感谢像一缕清风灌进来，嘴角微微一抽，又大步离开。 ☆、才华 “还有谁有多的展会的票，我负责收！” 为期三天的一年一度建筑设计展会即将在A市举办，届时将会有各大著名建筑设计事务所将优秀的建筑模型参加展览，称得上建筑界的盛会，也为各大开发商选择合作者提供参考，而展会期间的前瞻性讲座又为即将举行的全国青年建筑设计大赛基调的确定提供方向。 因为事务所里多数员工在之前的展会布置时就已经把里面兜完了，而且像萧蓝这样做行政的对建筑没有兴趣，事务所原本会给每个人一张票，有人不去，就这样多出一些票来。 周晓收这么多票，被大家调侃说要去做黄牛，目的是为了满足周爷爷的要求。届时老老周同志将会携友人一行十余人莅临，至于他们一群年龄加起来都近千岁的高人们怎么会没有入场券，好歹也是VIP才行，这个问题，老老周是这么说的。 “笑笑，后天的展会，帮我搞张门票。” “爷爷，您刷脸都行，要什么门票啊。” “帮不帮忙？” “帮，肯定帮！不就是一张门票嘛。” “不是一张，我要十五张。” 周晓喝水差点呛到：“爷爷，这得去抢一抢了。” 在追问之下，老老周才承认，原本他们B市的老友在饭局上谈到要来看展会，老老周和清竹事务所的沈老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打了个赌，老老周要在不求朋友也不能找学生的原则下为他们搞到展会的票，以证明他在业界还是有他的余威的。当然，沈老所在的清竹也是参展的单位，如果老老周弄不到票，他那里提供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这样，老老周这个赌，就输了。 “爷爷，你是不是夸下口，说一定会有人给你送票呀。” “是他们几个老鬼，说我在这行，名字说出去年轻的已经不知道了。” “所以你就不服气啦？你们呀，越老越像小孩。” “你把这事给爷爷办好，到那天有你的好处。” 周晓在费了些口舌之后给老老周办妥这件事，得到的“好处”就是陪同十几位用老老周的话说就是三四十年前的蒋有廷现在的老前辈们一起参观展览。 可是，周晓原是想一个人慢慢悠悠逛三天的呀，如今只能笑盈盈地在一群老叟面前，接受检验，好在他们当中，都还以为她只是刚毕业。 “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周你被拍死在沙滩上。” 老老周同志在一群人之中算是老的，他骄傲地把票一张一张地分发到大家手上，最后给沈修竹的时候，还非常傲娇地把票拍得啪啪响。 这位沈修竹先生就是B市清竹建筑设计事务所的董事之一，和穆清两人，取各自名字中的一字创立的。很多年前，业界有一个称号“北修竹南和林”，说的就是沈修竹和邵和林，也许他们就是当年的穆清和蒋有廷吧。他们同出一门，从合作走向独立，最后渐行渐远，邵和林专注于事务所的发展，接的多是大公司大集团的大项目，沈修竹专注于建筑的灵魂，设计的作品都藏在不显眼的地方，却成就一个个经典。而木西和清竹，也在走越来越不一样的路线，这是周晓爷爷说的。 “当年我给他们上课的时候就发现这两个人不同，沈修竹可以为了画一张图在郊外露营几个晚上，就为了等他想要的景观，这些时间，邵和林早就拿去偷偷接私活赚钱了，所以邵和林画的只是建筑，沈修竹画的，是艺术。到现在，很明显邵和林个人野心不止于此，木西商业味道在变重，他和蒋有廷之间迟早会有分歧，但清竹如果不调整，只是为了设计而设计，也会面临整改的危机。” 这么一想，周晓想起邵和林那圆圆的脸和身子，再看沈修竹，倒真是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是周晓啊，几年没见都成大人了。”沈修竹背着双手，朝周晓点点头，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周晓经历的人，也比其他人多了一层看着她长大的亲近感。 周晓私下会叫他一声沈伯伯，有外人在，她叫了一声沈老师。 老老周对此表示强烈抗议：“什么沈老师，按照辈分，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就是他小师妹。”虽然周晓和沈老对视后表示无奈，但老老周说得兴致很高，灵光一闪：“如果是这样，那个穆清不是应该叫你师叔才对，哈哈哈，你回去就这么告诉他，咦，他怎么今天没来？” 沈修竹解释道：“穆清一个项目今天封顶，他要在现场，就不过来了。”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8 章 “我家笑笑学成归来他居然没有表示，不行不行，叫他下次自己过来。”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招人家做孙女婿啊。” 虽是玩笑，周晓脸辣辣的，这些老人家，也太不顾忌了。她拽着还准备回话的老老周的衣袖，低声哀求：“进去吧，爷爷。” 展会人不算多，但也没有很少，会场的布置很科学，每一个参展单位会有一块区域，每个模型会用隔板隔出三面空间，方便参观者讨论而不打扰到旁人。虽然进来的有十几个人，但大家各自奔着目标去，最后周晓一起的也就三五位。 各大事务所都会拿出镇所之宝，清竹拿出沈老的作品，要不怎么说他走的是无欲无求的理念呢，别人拿的都是看上去就很吓人的作品，沈老拿的是一座胡同茶社，占地400来平方米，老胡同因为种种原因而荒废，搁置了一段时间后，有人找到沈老，希望他帮忙改造成一座休闲茶舍，只对部分熟人开放。 “丫头，看出什么名堂了没？”老老周在这么多人面前，还不忘给周晓表现的机会，周晓不想喧宾夺主，但她知道老人家用心良苦，便简单地说了几句：“沈伯伯，我班门弄斧了，从您改造前后的模型来看，整个项目最难的是修复旧址，A区厢房木质结构完全腐朽，B区出现砖墙看来曾经被改造过，C区墙体破损严重，这样的结构下您需要在保留原貌的基础上植入现代元素，特别是T区的玻璃幕墙，把庭院竹林景观和旧建筑投射到茶室中，新旧相叠，显得新的更新，古的更古……” 周晓没说太多，老老周得意道：“你别有所保留呀，说缺点，说问题。” “周老，在小辈面前，还这么挑我刺，要是因为入场券的事还生气，我给你赔不是，好了吧。” 周晓陪着这两位年纪加起来一百几十岁的人，听他们开着玩笑，一路走一路听着他们的评论。 “今年的主题，我看应该是绿色与生态。”老老周突然冒出一句，让周晓格外留意。 “不见得，这已经过时了。”沈修竹想了想：“我认为是科技与未来。” “这个才过时，几百年前的主题了，要不咱俩打个赌吧。” 周晓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哎，真是老小老小，年纪越老越像小孩儿。 她在往木西的展区走时，于恺远远看到她和两位长者，想要跟过去，可人一转身，就不知道进了哪个展区了。 “你找什么？”跟着他一起的是蒋有廷。 “我好像看到周晓。”于恺说着，已经开始往那边走。 “噢。”蒋有廷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想到自己夹在书里那两张票，不由自主地往于恺的方向望去。 “诶，那边是IVE的展区，跟咱们木西挨得好近呀。”敢在蒋有廷面前提“IVE”的人不多，因为这是一个雷区，IVE设计公司和IVE里的人都是蒋有廷的雷区，于恺是脸皮厚，蒋有廷的眼风根本剜不了他，才敢这么说，“咦，真是周晓，她旁边那个，不是清竹的沈修竹沈老吗！” 蒋有廷顺着望去，两人离开所在的展区，慢慢走过去，清竹的沈修竹，遇到还是要打个招呼的。 “你们木西每年都拿蒋有廷的作品，一点新意都没有，笑笑，明年你上。” 周晓只期望这话没被人听到，老老周同志，您真是颗炮仗，在哪都能炸了。 蒋有廷参展的作品是一座三十六层的某公司办公大楼，外观呈层叠状，两层之间玻璃窗向里凹，远看，就像是空中悬浮着一块一块的平板，银色的表层能够反射阳光，副楼同样的外观盖到四分之一位置，像一个L字，又像是一只靴子。 “这个蒋有廷，果然配得上‘光影魔幻手’的称号。” 沈修竹一说，立马遭到老老周的反驳，周晓发现，这两位还真是喜欢互唱反调，有机会一定要追本溯源，查查他俩到底有什么纠葛。 “每年都是这样，哼，一点突破都没有，别人都做得比他好了，不过是浪得虚名。” 这句话让蒋有廷止住原本要向前的脚步，身子往旁边一收，让展板挡住自己，于恺在旁边，也听到了，他有些幸灾乐祸，出于好奇，偷偷探了个脑袋去补了一眼。怪不得蒋有廷不敢上去辩驳，这位大师，可不是他这等小辈能顶撞的呀，就连当年闻名的“北修竹南和林”都得尊称他一声“老师”。 蒋有廷想要走，被于恺拉住，蒋有廷瞪他，用了点力，没想到于恺力气也不小，两个人还在僵持的时候，隔板那边又有人说话了。 “我倒觉得，这跟之前的不一样。” 说话的是周晓，声音轻轻脆脆，蒋有廷和于恺对视之后，停止对峙，侧耳朵听。 ☆、才华 “他这个作品呀，光影只是个噱头，重点是在节能的设计策略，你看他取名为‘平衡’，就是这个意思。”展会对于每一个作品都没有介绍，只有一个名字和模型外观、内部模型，周晓凑近去看，再次确认自己所想，继续说道：“这个设计，是想以空间本身的组织结构实现对室内外环境的性能化调节，以模块化末端设置调节温度和风量，整座楼采用近千套基于PC的智能化控制系统来执行所有控制和调节任务，采集房间温度等数值并根据定义模式传输到管理和运行层，每个办公室都配备一个控制装置，灵活改变自动调节，目的就是降低能耗。我看，这个作品，既符合绿色与生态的主题，又能套上科技与未来，对吧？” 蒋有廷透过两块没有封闭的隔板空隙，看到周晓那双灵动的眼睛，这一次，他嘴角勾起比往常要大得多的弧度。 “她说得对吗？”于恺小声地问。 蒋有廷转身离开，给于恺丢下一句：“还算有点见识。” 等周晓把老老周同志送上回B市的飞机，已经是两天后了，期间他老人家又语重心长地跟孙女长谈一次，内容不外乎三点：首先，周晓作为他衣钵的继承者，韬光养晦也要有个限度，不管是从周晓自身事业的发展才华的展示这个小我，还是从造福人类这个大我出发，周晓必须在合适的机会站出来，而目前最合适的机会就是两个月后的青年设计大赛；其次，为了周晓将来长远发展考虑，木西的氛围完全不适合，蒋有廷和沈修竹是一类人，他和邵和林必定会对事务所的发展发生分歧，周晓离开木西只是时间问题，清竹的氛围更容易设计出能流传的作品；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穆清这小伙子确实不错，有爷爷把关你还不放心吗，知根知底的，再说你当时出事，他对你怎样我们都看在眼里，把你交给他，爷爷也比较放心。你喜欢那个蒋有廷……” 周晓窘了：“我没有喜欢他。” “好好好，现在不喜欢，但如果你将来喜欢他，听爷爷劝，他不行，太傲，眼里容不下沙子，你会很累。” 周晓的奶奶走得早，周晓爸爸对她实施放养不管政策，妈妈又管不动她，这种操心的任务就落到爷爷身上了，周晓不好驳了老人的好心，答应爷爷，这次青年设计大赛她会认真准备作品参加，要不要继续留在木西，也可以再观察，再说A市也就木西算得上名，如果去B市离开父母也不太好，至于感情这个棘手的问题嘛，周晓在把爷爷送进安检之前说：“我选人，总得我先喜欢，是不是。” 她喜欢的是谁，至少到现在，她也还没有答案。毕竟，她不是一个轻易流露感情的人，尤其是在经历了肖元这个失败的初恋之后，她对此就更畏首畏尾。 不过这不是她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更迫切的，是此时此刻面对着蒋有廷的她，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你是B大毕业的？”第二天上班，蒋有廷就在楼下叫住她，直接就问。 周晓先是点了一下头，然后又狠狠地点了两下。 “毕业以后就到木西？期间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周晓依旧是点头。 “培训、交换生、实习也没有？” “没有。” 蒋有廷眼神一如既往地犀利，周晓没有躲闪，大胆地迎向他，他们就这样对视着，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冰冷的眼神终于露出一丝轻松，蒋有廷身子斜靠在楼梯上，问她：“展会好看吗？” “好看。”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9 章 “‘平衡’，好吗？” 周晓不疑有他，重重地点头，真诚地说：“很——好——” 蒋有廷，留下满意的背影，三步并作两步，消失在周晓的视线。 周晓愣在原地，想起爷爷说的话，这个人，眼里是容不下沙子，可如果，一旦谁入了他的眼，是不是，会成为他眼中那粒珍珠？ 连蒋有廷都忍不住好奇直接去问周晓，更何况一直拥有着一颗件夹弄错了。尽管这样，但在萧蓝眼里，这个人就算不是藏污纳垢之流，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此后，这就成了萧蓝要挟于恺的把柄，在她看到于恺差点舔屏幕并慌乱地关掉电脑一系列举动之后，她当然会自动往那方面去想了。 于恺解释了一通，好不容易用财物收买了萧蓝，把人哄走，把门下了锁，继续看那些图纸。他不确定是不是周晓画的，因为没有署名字。如果不是，那就是她多年来搜集的别人的作品，但如果是，那她的水准，真的不容小觑。 于恺这一看就过了下班时间，他办公室的灯没开，漆黑一片，开了门出来，发现会议室里又亮着灯，悄悄靠近，竟然是周晓。 她戴着耳机，哼着歌，拿着一支笔，在一张大大的白纸上，画着他看不太懂的房子。 隔着玻璃，他听不到她在唱什么，但只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她，勾勒着极好的线条，不止是她的身材，还有她的画。她就像一只灵动的小鸟，在属于她的天空自在地飞着，那样地惬意，那样地欢愉。 忽然间，于恺思绪也像有了翅膀，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G大校园，他手里一叠刚刚加印的木西的宣传资料急匆匆地要送去讲座，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找着方向，就那么一秒钟没看路，被迎面一个女生撞到，还朝他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那双眼睛就自动在他脑中烙下模样，在机场恶作剧的她、照片上端庄的她、被狗挠裤管时惊慌的她、深夜加班时认真的她，还有此时此刻玻璃后面的她，于恺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不自觉地拿起手机，对着这个亦静亦动的美好画面，按下拍照键。 空荡荡的房间，背影，和一副即将完成的画。 于恺迟迟不上前，害怕打扰这样的意境，他靠在墙壁上，远远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看着周晓把白纸填上内容，然后，拆下整张纸，扔进了碎纸机。 然后周晓熄了灯，回到自己办公室，背着包，下了楼。 于恺走到会议室，黑暗中投进外面的昏暗光线，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恢复白天沉沉的死气，周晓坐过的椅子已经放回原位，纸杯也已经连着垃圾袋被她扔进垃圾桶，拉开碎纸机，只剩下密密碎碎的碎末，站到窗边，那纤细的身子在路灯下转了个圈，风穿过她发丝，和张开的手掌，然后，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渐渐消失在路口。于恺从最左边那扇窗，一直移动到最右边，直到彻底地，眼中只剩偶尔飘落的梧桐叶，和无人的街道。 于恺拿出手机，看着那张偷拍的照片，他突然觉得，他们之间，他和周晓之间，保存着一个秘密，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种感觉，奇妙得很。 ☆、年会 嘈杂的环境中,有音乐声、谈话声、酒杯餐具的碰撞声等，我们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在欣赏的音乐或与别人的谈话上，而对其他声音充耳不闻。但是如果当时有人说到我们的名字或提到我们感兴趣的事情，我们会立即有所反应。 这就是鸡尾酒会效应。 当下班以及下班以后事务所的夜晚变成于恺的一个等待，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享受到期待成真的幸福感了，出差几天，回程又到了周末。刚下飞机，正好到饭点，他拨通一个电话，寻求地方吃晚饭。 “周五客人很多，早就没有单独的座位了。” 于恺一听，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噜”叫起来，“没办法，飞机晚点两个小时，我必须吃饭，没位子我就在你们厨房吃，要不就在你办公室吃。” 电话那头笑笑，说那你来吧。 于恺上了出租车，直接奔向晚餐地点“周末”。 与此同时，从城市的另一个方向，一辆玛莎拉蒂也在驶向同样的地点，副驾驶座上的周晓依然是致力于打趣驾驶员王洵同志的穿着。 “周晓，你不觉得腻吗？”王洵在大声反驳无效后，这么问她。 周晓故作镇定，特别认真地回答：“不腻。” “不好意思，我觉得腻了。” “噢，那换个话题，谈谈我不在的那段日子里，你与小美是怎样暗通款曲勾搭上的？” “……请继续评论我的穿着，谢谢。” 车位有些难找，王洵不想被人嘲笑她的侧方停车技术，责令周晓先行下车去饭馆那。周晓笑着走到门口，陆珵美还是像以往那样，提前在门口等她。 “今天没人给我打下手，你们就简单吃吃，炒个碧螺春虾仁，煎个银鱼跑蛋，红烧肉你们不喜欢，那就改椒盐九肚鱼……炖了雷公根猪骨汤，清热降火，噢今天摘了几扎佛手瓜苗，蒜泥清炒很新鲜的，再煸个豆角，这样行吗？”陆珵美双手交叠在前，最后没忘记跟周晓保证：“你上次说的鱼羹，我做出来了，待会可以试试，味道对不对。” 周晓忍不住上前拍着陆珵美的肩膀，大加赞赏：“你这个朋友真是太值得交了！”说完便凑在陆珵美耳边，小声告诉他：“王洵今天推了所有活动，就等你过来呢。” 于恺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么亲密的画面，周晓对着陆珵美耳边说着话，而陆珵美居然面露潮红地低下头，周晓笑着拍他肩膀，陆珵美微微点点头。 他们竟然认识？ 于恺有些懵了，好像在不久前的某个夜晚，喝了酒的陆珵美是这么对他说的：“我最近可能喜欢一个人。” “兄弟，喜欢就是喜欢，什么叫可能喜欢。” “不是，是到今天才确认，这种她一来就心情很好，她一走就心情很糟糕的感觉，可能就是喜欢。” 于恺使劲叹气：“我要是女的我都想嫁你啊，哎，谁那么有福气啊！”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20 章 “时常来我们店里的一个客人……”陆珵美说完这一句，就醉倒了。 此时的于恺顿时变得很烦躁，他虽然告诉自己，就算这两个人在一起，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他还是不能接受，原因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要不就是肚子饿造成的，也有可能是飞机晚点狂躁症后期，总不可能怪灯光太暗天气太热吧，总之他就是觉得不爽。对了，这个周晓，还有个开着玛莎拉蒂的干爹呢，还这么不明不白地混进木西，于恺呀于恺，你到底在想什么呢，赶紧打住了。 “陆珵美，你赶紧给我做吃的……”于恺拍拍脑袋，假装刚从里面出来，然后假装很意外地看到周晓：“咦，你怎么也在，你们认识？” “周晓是常客。”陆珵美很客气地介绍，周晓回过头，对于在这里看到于恺，她也有些意外。 “呀呀呀，那好办了，我跟她拼桌不就好了。” 陆珵美下意识地接了话：“她不是一个人……” 于恺心里一沉，陆珵美啊陆珵美，你喜欢一个已经有主了的人，怪不得那么纠结了，心里也不懂哪来的莫名叹气一声，面上还要假装不在意地说：“怎么，约会啊？和男朋友啊？为了吃饭，我不介意当电灯泡的。” 周晓偏侧着脸，向上微微扬起，笑着看了一眼于恺，眼中那一丝调皮竟搅得于恺心跳加快，她移开目光，到正从拐角处走过来的一身长裙的女人身上，笑意漾开，最后落在陆珵美脸上，说道：“我也不介意的。” 当那个长裙女人走近，陆珵美开始表现出于恺所熟悉的不安，结合周晓揶揄的笑，于恺瞬间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他多虑了，多虑了。 “哈哈……哈哈哈……”于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就觉得心情好了许多，饭桌上，一直在说话的是他和周晓，另外两个人在玩比比谁更矜持的游戏，笑不露齿，食而不语。 于恺意识到这个时候该帮兄弟一把，便对王洵说：“你是我见过的年轻设计师里面最有亲和力的。” “噗——” 周晓一口汤吐到碗里。 王洵原本还保持着虚心接受赞誉的笑容，瞬间侧过脸，找到一个对面看不见的位置，给周晓射去一道凌厉的眼风：你想死是不是。 周晓一本正经地回望着她：亲和力，亲和力，呵呵。 王洵：以后再收拾你。 周晓：亲和力，亲和力，呵呵。 一顿饭吃得倒也挺开心，晚饭结束后，知道于恺没开车，王洵主动提出送他回家，当于凯看到王洵边走边按动手中钥匙与那辆玛莎拉蒂车灯闪烁一前一后进行，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周晓，周晓不解他为何这样疑惑而回看着他，前头王洵已经自然而然地拉开车门。 那一下子，于恺心中某个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起来的阴郁的乌云“哗”地一下子，又全都散开得晴晴朗朗。 所以，坐在后排的他，一路都在夸王洵的车好、人也好，又有才华又会赚钱，把副驾驶座的周晓快憋出内伤了。她频频向王洵抛媚眼，王洵开着车只能一直谦虚地说谢谢、过奖、你太会说话了，对周晓的挑衅也只能暂时不计较。 “有机会一定要把我们事务所的蒋有廷介绍给你认识，让他知道设计师也可以像你这样接地气。” 于恺这话一说，周晓原本还挺嘚瑟，突然就噤声了，于恺倒是没注意到异常，但王洵发现了，轮到她轻飘飘地给周晓丢来一句：“蒋大设计师的光辉事迹我常听周晓提起……一直很仰慕，能认识他是荣幸，最好是当面坐下来，像今天这样，吃顿饭，好——好——聊……对吧，周晓。” 在后排的于恺完全没发觉前排两个人之间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还饶有兴致地说那就找个时间，他们几个约出来吃个饭：“我经常说他没有任何私生活，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每天下班回家都不知道怎么过的。” 于恺这下车前这最后一句，在这样平和的夏夜，如一缕晚风，撩拨得周晓心里，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的。 周末，王洵拉着周晓去给萧蔚针灸推拿，周晓在两人的帮助下克服了巨大的心理障碍，才终于接受了身上扎满针的事实。 当然，治疗结束后确实轻松不少。出于感谢，王洵和周晓请萧蔚一起吃晚饭，有中医在，挑了一家清淡的养生粥店，和萧蔚的晚餐就比较正经了，都在聊一些类似于“你为什么会学中医”、“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这一类非常正常的问题。 “萧蓝没有告诉过你，我爷爷是谁？”萧蔚说了一个名字，周晓恍然大悟，原来是中医世家，衣钵传人。 “我想萧蓝应该也告诉过你，我平时有多无趣，喜欢的都是老人家才会喜欢的，你们不会喜欢的。” 周晓笑说：“原来你喜欢跳广场舞啊。” 萧蔚一愣，反应过来时，望着周晓，轻轻一笑。 晚饭结束，在路边拿车时，周晓手一松，捏着的停车票被吹走了，她冲出去要抓回来，一辆车开过来，萧蔚手一伸，把周晓给揽了回来。 这从某个角度看像极了是在拥抱的一幕恰好被萧蓝看到了，导致第二天一上班，周晓就被人堵在厕所里。 “周晓，我是不是要改口叫你嫂子呀？” 周晓哭笑不得，再三跟她解释已经说好了做朋友，非常纯粹的朋友关系。 萧蓝半信半疑，喃喃道：“昨晚逼问了我哥一个晚上，我都累了，他也是这么说，哎，我还以为下星期年会他会是你的男伴呢……” “年会？” “嗯，事务所每年都会举办的周年庆，可以带家属，也可以带朋友。” “那……”周晓心思一动：“你们都会带男伴吗？” 萧蓝想了想，点点头：“有的就带，没的就带男闺蜜呗。” “那……男士也都会带女伴吗？” 萧蓝点点头，很快又摇头：“有一个人倒是从来没带过，每年大家都赌他会不会又是一个人，今年看来还是这样。” “谁？” “还有谁，蒋大魔王呗。” ☆、年会 木西建筑设计事务所年度盛会选择在A市中心一家高档酒店，除了木西的员工，还会邀请一些合作过的客户，也会向存有友好竞争关系的事务所发出邀请。 穆清就会代表清竹事务所来参加，他跟周晓通了电话，说好在年会上见面。 “沈老回来后跟我说了展会的事，看来，我确实应该叫你一声师叔才对。” “乖，师叔到时候带你吃好吃的。” 和穆清的友谊要追溯到大学时期，这么多年他是除了王洵之外，对自己的情况了解得最多的同辈，之前因为各种原因错过见面，这让周晓对年会多了份期待。而在和同事的聊天之中，周晓发现，自己是少数纯粹以吃为目的的人，像茆欣然和梁意，都抱着能在这样的聚会活动中和设计师们交流的心态，其实也是为了寻找机会展示自己，而像萧蓝这样的，意图在别的事务所的帅哥，除了“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理论外，她不对事务所的人下手还有以下理由：“木西的男人呢，看看还是很养眼的，动如于恺，静如蒋有廷，但是恋爱，奉劝你还是不要以身试法。”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21 章 当她得知周晓准备穿一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T恤牛仔裤去参加年会时，萧蓝后退了三步上下打量她三遍：“周晓，我开始觉得，你跟我哥之间擦不出火花是情有可原的了。” “哈？” “他是情商是不怎么高，你的情商……也确实让人捉急。” 周晓听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又不是选美，当然要穿得舒服为主啦，而且我还要吃呢。” 听完这样自暴自弃的回答之后，萧蓝只是拍拍她肩膀，让她自求多福，相比之下，王洵的暴跳三尺，可要严重得多。 周晓是在王洵家给感冒的她做饭的时候，无意中说漏嘴，硬是把躺在被窝里的王洵给逼下了床，她二话不说，直接往衣柜看了两眼，抽出一条黑色一件式的小礼服，贴身的剪裁，没有多余的装饰。 “我非常有人性地没有叫你露胸也不需要你露背，但拜托你能不能在这个雌雄难辨，长发已经不足以成为女性特征的年代，释放一下你的女性荷尔蒙，大姐，露个腿，行不行，拜托了。” 周晓嫌弃地看了一眼裙子，直接就摇头：“乱来的，这连屁股都要露出来了吧。” “请不要高估了你的海拔好吗。”王洵把衣服塞到她手上，责令她去卫生间换。 当周晓非常拘谨地穿上这条需要靠硬扯才能遮到大腿的小礼服走出来，她手上拿着的东西先引起了王洵的注意。 “王洵同志，对于女性荷尔蒙散发得非常全面的你而言，你使用这个男士剃须刀是为了让自己增加雄性的魅力吗？” 王洵眉头一皱，手扶着太阳穴，非常自然地回答道：“这是剃腿毛的，剃腿毛的，OK？没文化，来让我看看，这条裙子有没有把你的优点展示出来……” “我怎么觉得这个不是剃……” 周晓还没说完，剃须刀已经被王洵夺去，她绕着周晓，啧啧地表扬：“看这小蛮腰，这大长腿，这条裙子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我怎么觉得……”周晓迟疑了一下，试探的说：“有一点点，像那种误入歧途的女子……” “周晓！”王洵指着她就骂起来：“想太多了你，你这种建筑系书呆子高材生，这辈子都别指望能把我的衣服穿出风尘味。” 虽然是这么说，当周晓被王洵电话监督穿着这条很高档也确实很短的小黑裙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饭店外沿，她真的想把腿锯了的心都有。 华灯初上，周晓实在有些尴尬，她觉得不自在的时候，就最好不要被人看到她的不自在。好在被王洵处理过的妆发让她看上去跟平时不太一样，平日习惯扎起的马尾散散地抓了个髻，妆没有浓，但也比平时素颜要妩媚许多，这真的是周晓除了一年前在美国给朋友做伴娘才会有的状态，该死，真不该被王洵忽悠，搞得现在很不自在。 借助手上的包还能比较顺利地躲过同事的眼睛，可再往前，入口处被几个太熟的人堵住了。 一个是自己的老板，邵和林夫妇两人挽着手在门外把蒋有廷叫住。 “有廷，今年又是一个人？”问话的是邵夫人。 邵老已经年近五旬，他与夫人是青梅竹马，结婚二十年，是业界的伉俪。邵夫人并不年轻，再怎么会保养，也难免看得出岁月的印记，但她生得慈眉善目，笑起来都好像有一道圣光，难怪蒋有廷在她面前，也露出极为难得的笑容。 “也许将来会一直这样，一个人。” 周晓想趁着他们深入交谈的时候溜进去，没想到邵老夫妇刚要结束谈话进去，后面又来了一对，周晓回头一看，跟着于恺并肩走进的知性美女，不正是在事务所和蒋有廷对骂的女律师吗。 她就是今天于恺的女伴了，与蒋有廷狭路相逢，会不会演一出好戏呢。 不看怎么会知道。 周晓优雅而自然地靠在硕大的柱子后面，一边听听茵也不打算接收蒋有廷不友善的冷遇，她把于恺当做靶子，回击过去：“于恺，你们木西内部都没有谈妥，就来跟我们谈，既没有诚意也不存在基础，我的委托人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有耐心，我本人呢，也没你那么空闲，我看你们蒋先生是个爽脆的人，我们也就用爽脆的办法，法庭见吧。” “别啊别啊……”于恺一边安抚一边背对着韩文茵，把肇事者拉到一边，不客气地训斥道：“蒋有廷，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今晚我特意安排你们见面，就是想谈一个合适的价格，你非要搞砸了才满意吗？” “为什么要谈一个合适的价格，她要起诉，就让她去起诉吧。” “你哪来的底气，法院是要看证据的，现在的材料对我们很不利你知不知道。” “那是你的工作内容，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 “蒋有廷……”于恺决定换一种招数，诚恳地问：“是不是兄弟？” 于恺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不过在蒋有廷这里，行不通的，他又丢出惯用的简洁明了的结束语，对于恺说：“不是。” 噗嗤。 柱子后面的周晓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就把自己暴露了。 感觉到两道目光一前一后地射过来，周晓低着头，匆匆进了饭店。 韩文茵觉察到异动，闻声望去，一抹黑色的身影很快地消失，但已经可以确认，那是一具曼妙的身材，虽然配上了不自信的姿态，韩文茵当然认不出是谁，只是就这么一个身影，竟然让两位男士停止争执，并产生比较强烈的反应，倒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于恺的位置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哪怕是对着背影，他也陷入好眼熟却想不出来是谁的沉思中。 只有蒋有廷在的位置，清清楚楚看到侧脸，但也并不是谁都会让他第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除非是他有在关注的人。 蒋有廷意识到，自从在展会上偷听到周晓对他作品的评价之后，他开始会有意无意地留意这个新人，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做着那些不起眼的工作，有时候他进出邵和林办公室，竟然会想去看她的电脑屏幕，他以为会再次看到自己的设计图，可惜的是，看到的永远都是密密麻麻的表格、各式各样的PPT和非常简单的设计图。她在事务所里好像有挺多朋友，他们午餐会坐在一起边吃边聊，一起工作时会议室里传出过争执，但更多的是欢笑，下了班会一起穿过事务所前面那一块空地消失在绿绿的梧桐树叶里。 她更多的时候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只有在那么那么偶尔几次，会变成凶凶的小豹子，戏弄于恺，顶撞他。 只是没有想到，她也有让人惊艳的时刻。 “先失陪了。”突然有一种冲动，蒋有廷丢下错愕中的两个人，一头扎进酒店。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22 章 韩文茵脸上还写着不悦，上前一步拍拍发愣的于恺，把沉思中的他拍醒了。 “呀，是她，肯定是她。” ☆、年会 “你在哪？” 周晓接到穆清电话的时候，正躲在厕所里，她才找到木西的年会大厅，想要去找萧蓝，没想到入口处蒋有廷紧跟着就进来了，人群中很快就看到她，四目相对，他们就这样对视着，直到周晓发现，蒋有廷开始朝她走过来，完全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她看到侧面是卫生间，拔腿就往那去了。 到小间锁上门，穆清的电话来了，周晓接起来低声说：“你到了？我在洗手间，过两分钟就出来。” 挂了电话，周晓手正要拨开插销，突然听到洗手池有人在议论“蒋有廷”三个字，她的手又收了回去。 “这帮学建筑的男人啊，谁能想得到他们十几年前刚进大学那时候那个diao~丝样，自我介绍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让帮提个热水问他个题都扭扭捏捏以为女生多想接近他们似的。” “可不是吗，你看那蒋某人，大学的时候愣头青一个，跟人说话都要脸红，好不容易谈个恋爱，初恋呐，就这么被人利用了。” “听说他这十年都是一个人，看来是真伤到了。” “这种人最可怕，说不定他这十年心里一直放不下人家。” “那怎么办，待会晓宁来了，可不就尴尬了。” “尹晓宁要来？那好戏要来了，我们得赶紧出去了。” 外面的动静没了，厕所里的周晓缓缓把门打开，直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惊讶、失落和迷茫的表情，不过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便被匆匆推开门进来的一名女孩差点撞到。 女孩小小个子，穿着一条黑色嘻哈背带裤，花T恤，丸子头，带着浓妆，她及时刹住脚步，糊里糊涂地抓住周晓的手随口就问：“会打架子鼓吗？” 周晓还在神游中，下意识地回答：“会。” 没想到这个回答让女孩子瞬间复活起来，她牢牢抓住周晓的手说：“你是我问的第三十五个人了，太好了太好了，我以为这个世界上都没有第二个会打鼓的人了，你算帮了我大忙了！我的终身幸福就靠你了，快快快，脱衣服！” 最后三个字把周晓吓坏了，她简直就是被女孩子推到最里面比较宽敞的隔间，眼看着人家就开始解背带，周晓这才晃过神来，这是要宽衣解带的节奏啊，赶紧阻止她：“不不不，你先说清楚，会打鼓为什么要脱衣服啊。” “哎呀，要来不及啦！” 女孩子一边快速地解释一边把鞋子先脱了下来，原来她是酒店常驻的表演乐队，木西这次年会，酒店安排他们负责整场的演奏，包括开场暖场、中场几支舞曲和结束的晚安曲，她是鼓手，但她在刚刚得知自己的前男友就要结婚的消息。 “我还没说要甩了他呢，他怎么能就跟人结婚了呢！”鼓手女孩很快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开始去扒周晓的礼服：“你真是我命中的恩人，这裙子我看，大闹婚礼再合适不过了。” 说话间，周晓终于明白了自己原来在进行一场拯救他人爱情的行动，便很快地配合着把裙子给退了下来，接过鼓手的一身便装，套在身上，顿时觉得安全感又回来了。 “我还以为不合适呢，没想到穿得正好，诶，看你文文气气的，什么时候学的打鼓呀？” 周晓的鼓其实也并没有达到专业的水准，会接触这门乐器，又要说到和穆清的情分了。那时候周晓拒绝父母和爷爷送她的要求，坚决要自己拖着箱子去，刚到大学，就看到举着牌子在迎接新生的穆清，周晓二话没说就过去，穆清帮她提箱子，一路上向她介绍学校的大楼，可到了学院报到的时候，才发现，穆清是研究生学长，接的是研究生，比周晓可大了不少，好在都是一个学院的，穆清把她带去本科生报道时，了解情况的辅导员还打趣道：“穆清你长得太嫩了，学妹都认不出来，我看你过个十年再回来装学生都没有问题。” 周晓和穆清就是这样认识的，之后周晓在要加入哪个社团的问题上犹豫不定，人群中看到穆清，穆清问她有没有兴趣加入乐团。 “乐团啊？我什么都不会，钢琴吉他碰都没碰过，说不定乱打个鼓还能滥竽充数一下。” “那就来打鼓吧。” 倒不是开玩笑，穆清乐团的鼓手出国深造，他本人也已经读到了研二，其他几个成员也面临着升学和就业的压力，乐队几次想要解散，最后大家认为可以把乐队当做舒缓压力的方式，周晓的加入，让乐队延续下去，大家以玩乐为主，周晓完全零基础，却在和这一群人的欢闹中喜欢上这个让她疯让她狂的乐器。 而她和穆清的友情也最真实做自己的时候不断加深。 想想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穆清也已经过了而立，若不是曾经看过他为音乐疯狂的样子，谁都不会想得到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穆清也曾有过那样的一面。 “诶，待会就拜托你了，别说，你穿这样真合适，头发散下来吧，会更狂野。”女鼓手说着就帮周晓把头发散下来，挠蓬松了，再把自己的墨镜架到她额头上，“我走咯，亲爱的，今晚耽误你跟帅哥约会啦，今天你拯救了我的幸福，你这辈子的幸福就包在我身上啦！” 周晓被她逗笑了，在她走之前拍住她肩膀，把她丸子头散下来：“祝你幸福！” 女鼓手纯真地笑起来，在周晓脸颊上亲了一口，拉开门脚步匆匆地离去。 周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瞬，像是回到大学的时候。 推开门出去还没出去，已经看到现场来了不少的人，穆清的电话来了：“我到了，在2号桌。” 周晓笑笑：“待会记得看舞台。” 电话一放下，就被人给拽上了舞台：“姑奶奶你跑哪去了，快开始了知道不，找你找半天……” 2号桌上，穆清把手机放下，目光移动到舞台上，露出笑容，于恺注意到，调侃了句：“穆清，等谁吶，心不在焉的。” 穆清笑笑没回答，倒是坐在旁边的韩文茵对着于恺幽幽飘来一句：“五十步，笑百步。” 于恺朝韩文茵皱了皱鼻子，韩文茵一副“我还不懂你？”的表情，晃动手里的酒红色液体，促狭地笑他。 蒋有廷对这几个人的斗嘴丝毫不在意，他只是觉得奇怪，周晓进了厕所已经很久了，却一直没有出来，而就在刚刚，一个穿着和她很像的黑色裙子的人匆匆离开，他很确定，那张脸一定不是她。 “Ladys aleman……” 大厅的灯光突然变暗，舞台上乐队就位，随着一声清亮的吊镲被敲响，急促的鼓点如暴风骤雨瞬间把场面气氛搞热，所有人视线被戴着墨镜的年轻女鼓手吸引去，穆清轻轻拍起手掌，于恺大声叫好，蒋有廷也不例外，他正研究着那模糊的身影，突然一具清晰的身体挡在他面前。 “蒋有廷，好久不见。” 蒋有廷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珠光宝气的女人，眉头一皱。 而此时正在场上打得欢畅的周晓，突然看到蒋有廷站起身，跟着一个女的走了出去，差点乱了节奏。 “诶，我觉得那女鼓手怎么有点眼熟啊，我得去看看。”开场的曲子就要结束了，于恺放下酒杯，绕过酒桌，走到舞台前方，就这么站在架子鼓前面，横看竖看着女鼓手，看得周晓心虚。 大大的墨镜几乎遮住半边脸，于恺原本确认不下，就在他准备放弃时，看到女鼓手口袋露出的哆啦A梦手机链子，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一切。他像一朵向日葵，对着发了疯一样的周晓笑着，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还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开场曲结束，周晓和其他乐手解释了一番，大家也都发现她不是一直合作的那个女孩子，好在接下去的舞曲可以不用到她，周晓便在几位乐手的感谢下先离了场。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23 章 于恺早已回到座位，正对自己发现的秘密沾沾自喜，就看见女鼓手周晓朝2号桌走来，于恺暗想：她一定是知道我认出了他，来叫我保密的，我一定要趁机要挟她，到外面找个安静的地方，问出她到底是谁。 正暗自筹划着，于恺眼看着周晓越来越靠近，却在穆清身边停下来，不经意地敲了敲穆清的肩膀，然后，周晓离开，穆清也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起身离开。 “好久没打了，手都生了，刚才没丢脸吧。”周晓找了个角落，拍拍沙发，让穆清坐另半边。 “是有些退步了，不过忽悠忽悠他们还勉强过关。” 周晓咧开嘴笑起来：“你这次是专程来参加年会的？” “顺道来的，要在A市待一段时间。”因为会场有些喧闹，穆清要靠在周晓耳边才能比较顺利地交流。 “那好说，明晚到我们家吃饭呗，我爸妈一直说要谢谢你呢。” “师叔都下了命令，弟子哪有不从的道理。” 于恺顺着他们的背影，看到坐在角落沙发上的两个人，凑得很近很近地在说话，周晓笑得很是纯真，穆清在她身边，浑身好像就写着“温暖”两个字，那种和谐那种默契那种不经意间情谊的流露，都让于恺觉得很不舒服。 韩文茵拿着空酒杯，敲着背对着自己的于恺的肩膀，直接就说：“于恺，喜欢人家，就去追嘛。” 于恺没有立刻回头反驳，他趴在高高的椅背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好像整个喧嚣的场合，他的注意力只集中在那个昏暗的角落，角落里的周晓，好像散发着光芒，自动进入他的视线，他的脑海。 这样的反应，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谈判 在人际关系中，异性接触会产生一种特殊的相互吸引力和激发力，并能从中体验到难以言传的感情追求，对人的活动和学习通常起积极的影响。 这就是经典的磁铁效应，即“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俗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年会的后半段，周晓躲在角落里，填饱了肚子，又回到舞台上，完成年会高~潮的几首曲子，直到结束。 蒋有廷在跟着一个女的离场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周晓期间旁敲侧击地问过穆清：“现在业界都喜欢把你跟木西的蒋有廷一起说，你听到什么‘北穆清南有廷’这种话会不会觉得不开心呀？” “蒋有廷能力不凡，和他齐名，我也不吃亏。” “可是，你也没有觉得很荣幸，对吧？”周晓调侃道。 穆清虽然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嘴上却说：“知道就好，说出来干嘛。” 周晓趁机四处望了望，不经意地说：“咦，这么重要的场合，他怎么不见了。” “他前妻把他叫走了。” 周晓瞬间冰冻，这消息，开玩笑的吧，她强作出带着疑惑的笑：“前妻？” “你不知道？IVE的董事尹晓宁，蒋有廷的前妻。” IVE建筑设计公司，也是业界出名的，中外合资，除了建筑设计，也会涉足室内装修。这家公司周晓之前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们是夫妻档，老板是美国人，妻子很年轻。他们公司的做法很激进，周晓偶尔会从同事口中听到一些。 但她从来不会想到，她是蒋有廷的，前妻。 周晓想要知道更多，但又很抵触地不想知道，那种矛盾的心情，她最后还来不及抉择，已经被叫回场上。 只是后面的表演，她都没了兴致，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最后一首曲子演奏完，周晓起身便往外走，回到家，周妈妈还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出门的时候不是穿这件的呀。”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警惕地回头瞪着有些迷糊的周晓：“你该不会，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吧。” 周晓知道妈妈这般含蓄说的是什么，干脆地就跟她说了：“跟人换的衣服。” “虽然我们成天催你成家成家，你也别太一步到位，直接背着我们就在外面把家成了，你妈心脏不好，经不起吓。”周妈妈又絮絮叨叨地喃着喃着，周晓进浴室洗澡前，没忘记交代了句：“妈，明天穆清过来吃晚饭，你多准备几个菜吧。” “小穆要来啊，太好了，呀，你今晚该不会就是跟他在一起吧。”周妈妈恨不得要冲到浴室拷问，周晓用力一关门，反锁，把水开到最大声，掩盖住外界的声音，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脑子被“前妻”两个字包围着，前期前妻，还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人家居然都已经结过婚了，旧情一句话，整个晚上都没再回来。 周晓站在蓬头下，把自己洗得干净，出来时周妈妈已经休息了，她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是周末，她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享用完留在餐桌上精致的早餐，周妈妈大包小包的菜也拎回家了。 “你怎么还在这？”周妈妈开门第一句就是这样，让周晓莫名其妙。 “我不在这我还能去哪？” “李阿姨没给你打电话吗？” “哪个李阿姨？” “哎呀，就是以前跟我一个办公室的李阿姨，小时候还给你买过裙子的，我买菜的时候她打我电话，知道你是学建筑的，想找你帮忙，我把你的电话给她了，你肯定是睡死了，都没听到吧。” 说着便自己给那位李阿姨打了一通电话，然后便把周晓从座位上拉起来往外推， “她已经到我们家楼下了，你快下去，办完事就回来，记得和小穆一起回来。” 周晓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接了一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任务，直到见了李阿姨，寒暄了一阵，才知道，李阿姨家老房子，一栋三层小楼，很多年没有人住了，旁边有一块地，被一户人家买来盖房子，才打地基没多久，李阿姨家的房子就裂了，他们搞了鉴定和评估，但是究竟是加固维修还是拆除重建，还有赔偿问题，两家人一直谈不下来，李阿姨不懂建筑，见对方几次谈判都有懂行的人在一旁，她赶紧找一个帮手。 周晓到了现场，看到老房子确实墙体有比较大的裂缝，对方的地基开挖时已经越过安全警戒红线，现在也只能暂时停工。只是七八月份雨季台风的，李阿姨这栋危房确实不安全，两边协商多次，都无法达成一致。 “鉴定报告可以看一下吗？” 对方不知道周晓来历，但看她一个小姑娘，也没当回事，气哄哄地把报告甩给她，就不信她能看出什么来。 鉴定报告上认为房子只需要加固就行，赔偿数额也非常低，周晓只是看了几眼，就发现问题所在：“这份鉴定报告是你们单方面找的对吗？” 对方瞟了一眼：“对啊，怎么，你还怀疑造假” “造假不至于，但这份报告我们不予认可。” “什么？凭什么由你认可不认可。”对方跳起来，显然不高兴了。 周晓很镇定，语气不紧不慢：“首先，这家鉴定单位没有在规划局和测绘局备过案，没有鉴定资质，再说，鉴定也必须是由双方共同认定的一家有资质的单位来做，你们单方找来的，我们可以不认可；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是一份资质没有瑕疵的报告，里面关于房屋损坏赔偿问题，他认为在损坏前完整系数只有0.6，是没有依据的，我们的房屋在你们动工前是完好的，系数应该是0.95，以此来评定赔偿，至少是现在的三倍。” 周晓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理出个头绪来，把责任完全推给对方，李阿姨像是得了尚方宝剑似的，拍着周晓的手，一顿感谢，上了车要从郊外回到市区，周晓觉得不对了，这根本不是往自己家方向去。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24 章 “李阿姨，我妈还在家等我呢，您把我放路口吧，我得回家。” “回什么家，你今天帮了阿姨一个大忙，晚饭跟阿姨吃。” 周晓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回家还有……” “客气什么，周晓哟，都大姑娘了，又漂亮又能干，你妈妈怎么那么有福气的，陈枫你还记得吧，阿姨家那小子，小时候你俩在我跟你妈妈办公室午睡还一起睡过一张床呢，他刚从新加坡回来，现在做金融的，晚饭你俩见见，叙叙旧。” 周晓懵了，她都搞不清这算不算是她妈妈联合外人把自己给卖了，连续推了几次，那李阿姨就像牛皮糖似的，干脆就黏在身上，看得死死的。 无奈之下，周晓只好搬出救兵，正好穆清就在他们即将要去的饭店附近，她发了条短线：被逼相亲，万豪酒店，速来。 半小时后，周晓只好对黑着脸的李阿姨不停地道歉，说是老朋友来访，家里正等着他们回去吃饭，谢谢李阿姨的盛情邀请。 有个穆清这样的人来救场，李阿姨看了一眼酒店门口那个身高可能还没周晓高的自己的儿子，脸只能更黑地说了句再见，便走了。 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拨了个电话。 ### “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周晓、穆清、周父周母在家里小餐桌上，听完周妈妈转述李阿姨的话：“你可以享福啦，女儿那么能干，找了个男朋友还这么优秀，什么时候能吃喜酒啊。” 周妈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自己女儿旁边的穆清，真是越看越喜欢，其实人家电话里并不是这么说的，是怪她隐瞒了自己女儿有男朋友的事实，还成天嚷着要给女儿找男朋友，当然，在看到穆清进家门后，就必须要换成这样的话了：“对啊，她就是这么说的，我现在看着你们两个，我也很好奇，你们可不可以给我们老人家一个回答？” 周晓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看了一眼穆清，还好没有让客人觉得尴尬，赶紧遏止住自己娘亲大胆的想法：“妈，我跟穆清就是朋友，很铁的那种，他都不把我当女的看的，我也就把他当哥哥的，对吧穆清。” 周晓给穆清递过去一个眼神，穆清看着可怜兮兮的她，感觉得到对面周妈妈期盼的眼神，最后只是很温和地笑笑，没有什么回答。 晚饭结束，穆清以周晓爸爸需要静养不便打扰为由，稍微小坐便主动离开，周晓被周妈妈轰出去送客人。 夜晚小区里一群大妈在跳舞，周晓带着穆清拐到一条小巷子，总算可以安静地说一会话了。 “在木西呆的怎么样？” 周晓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手插~在裤子口袋：“挺好的，他们对我都还不错。” “那就好，你还没回来的时候，周爷爷就说要把你劝到清竹来，其实我觉得木西也好清竹也好，关键是你自己喜欢才好。”穆清是个很耐心的人，在周晓眼中，更多的是邻居家哥哥的那种形象，所以他们两人毕业以后一直都保持联系，周晓有什么心里话，也都会对他说。 穆清又问：“听说你要参加这次比赛，有想法了没？” 周晓抬头望着天，摇摇头：“完全没有。” “所以，蒋有廷和邵老他们都还不知道你以前的事？” 周晓咬着嘴唇，摇摇头，“其实我有时候想，我之前的事，就算被知道又怎么样呢，不过是我个人成长的经历，没有见不得人……可是，我又会觉得害怕，好像一旦被知道，就真的会跟现在不一样，他们会用另一种眼光看我吧，也许会，也许又不会……哎，为什么现在比过去更容易被事情搅得心烦……” 穆清伸手轻轻挠着周晓的头发：“因为，人是会长大的啊。” ☆、谈判 周一大清早，周晓到木西，就被萧蓝追问，为什么年会那天晚上整晚都没见到她：“你该不会是勾搭上哪位帅哥，去约会了吧，对了，蒋大魔王也整场没看到，天啊，你们俩该不会……” 这误会可大了，周晓为了赶快澄清便脱口而出：“没有的事，他是被前妻叫出去的。” 周晓说完，发现萧蓝的脸顿时变了色，好像这个事是个禁忌，就这么被她轻轻松松给说了出来，不过既然说了，周晓就想八卦到底：“每个人都是这个表情，你倒是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萧蓝如临大敌，连续几声叹气，还是摇摇头：“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尹晓宁，连IVE都不能提。”周晓还想追问，萧蓝已经借口要开会，哧溜跑了。 周晓暗道：有那么夸张吗，谁还没有几段不堪回首的情史呢。王洵还成天在她面前肖元长肖元短的，肖元贱男人，肖元不得好死，她不照样坦然面对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看到邵和林正在和那位极其回避自己旧情史的蒋有廷谈事情，蒋有廷表情凝重，似乎不是那么开心。 不过，他老人家那张脸就从来就没有开心过不是吗。 “万星的王老板又跟我提了收购的计划，他们开的条件比上次更诱人了。”邵和林靠在舒服的椅子上，等待着对面蒋有廷的回答。 万星是一家规模很大的上市公司，早些年从工业领域转到房地产，在硕大的市场分去大杯羹，进而把触手延伸到传媒、酒店、商场等领域，但一提到万星，大家还是想到房地产。万星的王老板和邵和林是旧识，木西成立之前，邵和林就以别的事务所设计师的身份为万星的项目做过设计，木西成立之后，万星就成了木西的长期合作伙伴，每年都会有一到两个大项目放在木西。 早在一年前，王老板就透露了想让木西独独为万星的项目做设计的想法，说白了，就是想要把木西事务所整个打包收购，成为彻彻底底的老板与员工的关系。 邵和林是动心的，而蒋有廷是从来没有松口过。 “我不会同意。”就像这次也一样，他连方案都不看，直接拒绝：“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我还是那句话，除非我离开，否则，不同意。” “有廷啊，现在做设计的事务所遍地都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每年我们少掉几个万星或是威林这样的大公司大项目，我们还能靠什么吃饭？” “凭木西的品牌，什么时候开始害怕没有工作？”蒋有廷对此表示不屑。 邵和林叹一声：“有廷啊，市场就这么大，越来越多的人在抢饭吃，你以为万星为什么会把项目给我们，他们也可以不给的啊。” “那就等到木西倒闭关门的那一天再说吧。”蒋有廷起身，“我今天还要去展览馆现场，先走了。” 蒋有廷拉开门，从周晓身边经过，顿了顿。 周晓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抬头跟他笑笑，而是全程都把自己埋在键盘里。 他们的对话，她零零散散多少听到了一些，去年一整年，建筑设计业务市场容量同比下降10～30%，住宅设计业务总量下降更大，而每一个建筑设计事务所，除了每年几个大的项目之外，更多的是依靠住宅设计支撑着。邵和林的话不无道理，市场形势日益严峻，木西应该如何定位，才能实施突围，确实不是个小问题。 而蒋有廷不会在乎，他恃才所以才敢傲物，也许在他心里，对木西并没有太多感情，就像他对待大多数事情一样，事务所不过是他一个寄托理想的载体，这个载体不存在，还可以换下一个，他有这个资本，所以他才可以做到这么洒脱。 想起周爷爷曾经的预言，现在看来隐隐有成真的迹象，蒋有廷是位建筑设计师，才华卓越，心无旁骛，而经营一间建筑设计事务所，除了空间造型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从设计师的角度理解市场需求，经济学、消费心理学、市场营销学都是需要糅合应用的。 周晓又从电脑里翻出三林大厦的设计图，她对这个设计图一直有个疑惑，如果她是蒋有廷，在设计的时候，做成这样，为的是什么…… 她这一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于恺突然匆匆推开邵和林办公室的门：“蒋有廷去哪了，人不见，打电话也不接。”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25 章 “今天是展览馆落成仪式，他去现场了，可能太吵没听到吧。” “嘿呀，关键时刻掉链子，威林那边让我们现在必须给他们一个答复，不然就在展览馆典礼上搞臭他。” 邵和林从椅子上站起来：“搞谁？” “还有谁，蒋有廷蒋大设计师啊。”于恺很急，但很快他就给出方案：“邵老，你现在必须跟我去威林，韩文茵跟我说，威林不是要针对我们木西，但不排除他们就是要针对蒋有廷。” “我们走……”邵和林一个“吧”字说了一半，看到周晓，突然改了决定：“于恺，你跟周晓去威林，我去找蒋有廷，保持电话联系，必要时候你可以按我们之前的预案做决定。” “她……”于恺看过去，叹了口气：“老胡也不在，只能这样了。” 于是周晓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于恺拉上车，一路狂奔，于恺握着方向盘的手，手指不停在敲，似乎很不安，很快，他们就到了这个近段时间一直在她脑海里飘过的威林公司， 于恺一套完整的西装，下车、关门、走路都非常有气势，周晓禁不住在心里“哇唔”了一下，这家伙，再戴副墨镜就齐了，男人一认真起来啊，还真是不容小觑。 谈判在一间无比宽敞的会议室进行，桌子两边，一排十几个威林公司和天成律师事务所的人，清一色的黑西服正装。 而另一排，孤零零的于恺和穿着T恤的周晓。 “你待会在旁边坐着，不用说话，装装样子吓唬吓唬他们就行。” 周晓明白地点点头：“哦。” 在等待威林大老板的过程中，韩文茵把于恺叫出去，在会议室外楼梯间的一个角落里。 韩文茵双手抱在胸前，一半出于朋友一半出于公事地问他：“于恺，给个准话，你做不做得了主？蒋有廷本人不来，你至少得把邵和林叫来，你又打算浪费我们的时间。” 于恺笑道：“这不是给你表现的机会嘛，把水搅得越混，越能凸显你的重要性。” “少来这套。”韩文茵显然对他这样的说辞不屑一顾。 “周晓很厉害的，鹿死谁手不一定，说不定谈完以后，你们老板一高兴，不要我们赔了。” 韩文茵瞥了他一眼，向外望去，很快又把目光转到于恺脸上，他那双桃花眼绽放着，韩文茵心下一动，问道：“于恺，是不是她？” “啊……什么她呀我呀的……”于恺有些支支吾吾，韩文茵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退后一步，笑问：“你喜欢她，是不是？” “韩文茵你别捣乱。”于恺猛地挥手，也不知道在驱散什么，大概是要赶走让他觉得燥热的空气，他认真地说：“我是要跟你们好好谈的，这次谈不下，咱们就真的法庭见了。” 周晓坐在会议室里，盯着威林集团和天成律师事务所的人给她递过来的资料，前面厚厚的一沓她快速翻过，直接就到了赔偿的数额。 好家伙，蒋有廷是惹了多大的祸，这数字，赔一赔也是够呛的。 谈判开始，因为是全程录像，双方再次把之前争议的问题重述一遍，周晓边听边理清了头绪，大概就是蒋有廷设计的三林大厦存在消防设计缺陷，导致大楼难以办理消防许可，威林公司以更改设计需要时间和费用为由，向木西提出索赔。这原本不是大事情，如果蒋有廷的设计确实有问题，可以进行修改，直到符合消防许可，这对他而言不是难事。威林公司是木西的合作伙伴，双方之所以闹到剑跋扈张的地步，一是因为蒋有廷不配合的态度，二是因为蒋有廷在电话里把威林公司的二把手骂了一通，这才把局面搞得那么僵。 “我想看一下你们的消防申报资料。”于恺一直在赔偿数额上努力，而以韩文茵为主谈判人的威林公司却不肯让步，双方陷入僵局时，周晓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让在场的人不得不望向她，她一怔，看了一眼于恺，弱弱地问：“不可以吗？” 于恺冲她点点头，一本正经地严肃地向对方发问：“请你们提供我们需要的资料。” 韩文茵勾起嘴角，看了他们一眼，低头和威林的老板说了几句，老板交代旁边的人，很快，相应的资料就在韩文茵手上，她匆匆翻阅，手停留在其中几张，周晓以为她想要抽走，注意地看过去，和韩文茵眼神相碰，不过对方只是笑笑，没有动任何手脚，就把材料推了过来。 “你看得认真些，假装做出找到他们问题的表情。”于恺凑近周晓耳边，低声对她说。 周晓“嗯”了一声，抬起头，一双清亮眼睛对着于恺：“确实有问题。” “不用说出来……”于恺赶紧凑近又说：“假装就行，不用真的说。” 周晓却非常认真地跟他说：“不是装，他们是真的有问题。首先第一个，第十层原设计是大楼物业管理处，那么里面就是物业公司的工作人员，对建筑特征、路线熟悉、行动能力好，他们的平均步行速度是1.2米每秒，而且物业员工男多女少，紧急状态下水平行走男为1.35米每秒，女为0.98米每秒，没有老人和儿童，但现在这里改成咖啡厅和餐厅，活动的主要群体就变成对建筑特征不熟、路线不熟的客人，他们的平均步行速度是1米每秒，而且还会有老人和儿童，他们的平均速度仅为0.4米每秒，这就导致原先设计的通道宽度不能负荷，但这不是设计师的问题；第二，根据原设计，中庭体积为54532立方米，排烟量为59.7立方米每秒，相应的补风口面积为4.2乘以5.2等于21.84平方米，但我看申报材料这个补风口的位置，应该是4.15乘以5.15得到21.37，少了的这0.5平米不知道哪去了，这也会导致不能通过验收；还有就是第三点，原设计图在B区设计a、b、c、d、e五个出水口，而我不明白的是申报材料的e点前方怎么会有面墙…… 我暂时只有这些疑惑，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多给我些时间，还能发现一些疑点。但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从这些材料来看，我想贵公司在一些对建筑使用进行调整的问题上并没有跟我们蒋设计师沟通过，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他，一定会给你们更权威更完整的解说。” 是啊，骄傲如蒋有廷，根本不屑于去解释自己的设计。 周晓沉着地把一席话说完，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她好像着了魔，不自觉地说出那些话，直到看到对面的人阴沉的表情，而再看不可思议的于恺，她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很快，她又收回锋芒，变成平日里安静的那个自己。 ☆、谈判 于恺以代理人的身份，和威林签订了调解协议，威林公司不仅不对木西事务所提出赔偿，反而赔偿木西一笔费用，用以支付这段时间来为该项法律事务奔走的消耗，这个数目当然被于恺拿捏得刚刚好，不会太高，但也不低。 前一秒还正儿茵，给她做个助理，混口饭吃有什么难。” “呵，你跟韩律师关系很好？” 韩文茵是于恺的大学同学，说起来还有一段被扼杀在摇篮的情愫。于恺大学时就属于班里嘴贫的，说得再重些就是比较贱的，韩文茵是高冷学霸，两人属于互看不起，男看女觉得骄傲，女看男觉得幼稚。 韩文茵对于恺的态度开始转变，是在一次下雨天于恺把伞给被困在图书馆门前的她而自己冲进雨里。在那之后，她开始非常凑巧地和于恺选一样的选修课，也会非常认真地跟于恺讨论法律案例，讨论着讨论着就要一起吃午饭，争执着争执着就会一起去图书馆，总之她会营造出两人独处的时间，看似不经意，都在情理之中，但仔细想会发现，每次都这么巧，也不可能。她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让于恺发现她的好，而开口追求他，谁料于恺也是个人精，装傻充愣起来也是不露痕迹，用欲拒还迎来应对韩文茵的欲擒故纵，最后让她渐渐觉得没劲而放弃。 的确，韩文茵审时度势后，并不是突然转变做法，她继续延续着讨论学术问题的热忱，在于恺某一天终于鼓起勇气拒绝她去听讲座的邀请时，她还是笑盈盈地露出遗憾：“我还说跟你介绍我男朋友呢。”当然，于恺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韩文茵的男朋友，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没有变得尴尬，反而变得更自然，工作以后一直保持着联系，男未娶女未嫁，似乎比普通朋友关系好一些，但又没有达到知己的程度。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26 章 在于恺眼里，韩文茵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想要得到的一定会努力，但只要她认定有得不到的可能，那她就会放弃，而妙就妙在，她会选择一个极好的时机退出，既不会造成双方尴尬，又不会把自己的退路堵死。只可惜，他于恺对这样的个性就是不感冒，觉得每天工作已经很累了，再跟一个有城府心思多的女人生活，他会脑力透支的，最好就是跟个没什么心没什么肺的，就算有能力也只是专注于工作的，私下生活嘛，傻傻的最好，嘴也别太利索，能用嘴解决的问题，就不要上升到肢体和脑子。 想着想着于恺笑了，一个女人会问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是什么关系，那说明多多少少是有些想法的。于恺有些飘飘然，心想看来你还是挺在乎我的嘛，嘴上却说：“想知道啊？那你得先告诉我，你和穆清是什么关系。” “穆清？”周晓一惊，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是啊，年会的时候你俩在角落里挨这么近聊了一晚上，男朋友？” “嗨，他是我哥，什么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 于恺没来由地暗喜：“真没有？” “骗你干嘛。”周晓挥挥手轻轻一笑，突然弹起来，瞪着于恺问：“等等，年会那天，你认出我了？” “啊……哦……”于恺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只好圆回来：“对啊，认出来了，我还奇怪呢，你怎么会跑台上打鼓去了，诶你扮成那样，玩cosplay啊，是不是想引起谁的注意？谁啊，你喜欢的人？诶，周晓，我特别好奇你这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嘛。” 周晓瞥他一眼：“什么叫我这样的人，哪样的人？” “就是就是就是，才华横溢……长相甜美……性格又招人喜欢……” 周晓“噗嗤”笑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于恺嘴里听到对她的赞美，她正经地坐好，没搭理于恺，没想这于恺不放弃一直在问一直在问，周晓只好回他一句：“反正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于恺讪讪地笑笑，很快便换了语气：“嘿，我这样的还不喜欢你这样的呢。” 周晓突然噤声，于恺以为她生气了，看了她几眼，嘿嘿笑了几声，凑着个脸过来，又不依不饶地问道：“诶，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这样的啊？” 其实周晓是听到那句“不喜欢你这样的”，想到肖元，她那个初恋，分手的时候说她：“你很好，就是太平凡，我不是不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只是不能跟你这样的女孩子结婚，这样对我们的将来都没有帮助。”走了神的周晓被于恺这么一问，迷糊地看着他，故意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数着：“你嘛，尖酸刻薄，见利忘义，狂妄自大，厚颜无耻……” 于恺听不下去了，嚷嚷道：“嘿，我这个爆脾气哎。” 两人又斗了几句，于恺突然收起调侃的话，半沉思半分析道：“你刚才说的市场问题，我也不是没用想过，房地产的黄金时代退潮，沉淀了一批失败的项目，其实今后几年城市发展重点已经不在新区的开发，而是在老区的改造升级，尤其是的以棚户区改造为代表的旧城改造项目会是热点，如果事务所抓住这批升级改造的潮流，确定设计介入的方式和商业模式，也许会是一个突破。做旧城改造，蒋有廷一定会很痴迷，你看他改造木西那栋楼就知道了，但是邵老肯定不愿意，一是旧城改造难度大，需要经过多次勘察和修改，耗费的时间长，收益却不见得高，二是旧城改造容易牵扯到法律纠纷，包括拆迁、环境监测、垃圾清理等等，邵老是个相当实惠的人，让他答应接这些项目，我估计难。” 于恺认真地开着车，周晓认真地听着，车外是炽白的阳光，车里空调呼呼地吹，一直循环播放着一首英文歌曲，男人沙哑的声线像一剂□□，歌词搅得周晓那么一瞬间变得恍惚。 Give your allme I’ll giveallyou Y andbeginning Even when I lose I’m winning 这首歌周晓听过，但说不上来歌名，她吹着空调，耳边又传来于恺缓缓的声音，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感慨。 “我总觉得，老蒋他有一天会离开木西，做一个纯粹的设计师，而不适合继续呆在事务所。一个设计师，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而一个公司，追求的是盈利，追求理想可以不去迎合客户的口味，但追求盈利，需要引导和帮助客户，得到他们的认同，洞察经济社会趋势、产品变革趋势、消费需求升级趋势和城市政府诉求，在特定竞争格局下不断增值。老蒋把自己塑造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要是哪天跌落凡间，戴一副商人的市侩面具，其实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悲剧。” 于恺一席话听得周晓一愣一愣的，没看出来，这小子不是只有皮相，还真有几把刷子，这些话，其实也是周晓所想的。 他们聊得专注，歌曲一直在单曲循环，周晓整个人变得很放松，一放松下来，她就忍不住调侃身边的人：“诶，没想到你还挺懂音乐的嘛。” “你这什么眼神，我这气质，哪一点特质误导了你？” 周晓笑道：“我看你平时，要么不靠谱，要么不着调的，所以……” 于恺长啸一声，然后神经质地突然温吞吞地说：“周晓，你再调皮，我要念紧箍咒了……” 周晓被冷到了，车子上了快环，正好于恺电话响了，周晓笑道：“于大师，白骨精约你晚上看电影呐。” 电话是邵老打来的，估计是夸他了，于恺心情大好，还故作谦虚地说这也不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回头得开庆功宴，把省下来的钱用来吃。周晓在一旁听着，也莫名地被感染变得心情愉悦起来。 这么好的气氛，到蒋有廷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画风就完全不对了。 周晓顿时感觉得到气压低了许多，于恺先是解释，再到生气，最后开始怒吼。 “我为你这破事费了多大的精力你知道吗，到头来一句好话都没有，还得你一顿骂。” 电话那头蒋有廷这一句声音很响，周晓都能听到：“谁要你管我的事。” “靠，我就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去管你的事！” 就在于恺正气冲冲地把手机往后排一甩，拳头往方向盘一砸，张嘴就骂了句脏话，周晓突然看到前面车道中间一个男人竟然跃过围栏想要跳下来。 “于恺小心！” ☆、中意 在多种刺激一次出现的时候，印象的形成主要取决于后来出现的刺激，即在与人的交往中，一个人最近的表现在脑中形成的印象最为深刻,掩盖了以往形成的对他人的评价，在爱情过程中，最近交往产生的感觉直接影响着一个人对爱情的判断。 这叫做近因效应。 明媚的阳光下，于恺懒懒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床好软呀，枕头也软软的，有家的温暖，还有一双纤细的手在挠他的眉毛、眼睛还有嘴，他一边嘟囔着“别闹别闹”，一边睁开眼，朦朦胧胧间看到一双温顺的眉眼，似水一般柔情，那轮廓，活脱脱就是周晓的样子。 于恺还在诧异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床上看到半跪着的穿着睡衣的周晓，下一秒，就被她狠狠地揪了起来，巨大的力量抓着他动弹不得，生生被举起离开地面，另一只手，一个巴掌带着凌厉的掌风，扇过来，一下，扇过去，又一下。 “诶诶诶——” 于恺叫出声来，睁开眼睛，真的看到的就是周晓的脸，他闭上眼，还是周晓的脸，再睁开，先环视四周，一间病房的样子，回到正中间，还是周晓的脸。 然后，他就感觉得到自己的脚有点重了。 “骨折，还好不是很严重，也得住院一阵子。”原本凑近他的周晓站直身子，转身给于恺倒了杯水。 于恺才知道，就在刚才开车的时候，他为了避让马路中间突然窜出来的那个男人，让自己撞到旁边的护栏，翻了个转，周晓倒是没什么事，他自己左脚大腿软组织挫伤，不严重，但也不能不重视。周晓检查一遍，没什么大碍，给事务所的人打了电话，人还没到，于恺已经醒了。 在知道自己至少要住院一周，于恺非常懊恼：“一星期，七天，每天除去睡觉还有15小时，乘以7就是105个小时，也就是说，我这105个小时都要处于平躺的状态，这非常不利于我思考……” “你可以朝左边侧躺，也可以朝右边侧躺……”周晓木木地看着他，“当然，也可以趴着，也可以坐着……还可以时不时把腿吊下来，晃荡晃荡。”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27 章 被周晓这样调侃，于恺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挫败感，他索性耍赖起来：“那我吃饭怎么办，我上厕所怎么办，漱口洗脸怎么办，我一个人在这里，太可怜了吧。” “你家里就没什么亲人了吗？可以打电话叫他们来呀。” “别别别，我爸妈不在A市，他们年纪也大了，身体又不怎么好，这样凭添他们烦恼，不好不好，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 周晓心一软，换做她也会这样，不想给父母操心，能瞒着就瞒着，但没人照顾也是个问题，周晓又问：“那要不给你雇个护工？” “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你看我穷得都得派我们家的狗去卖身了，我巴不得给谁做护工呢，哪还请得起护工啊。” 周晓心想，没这么困难吧，工作这么多年，连积蓄都没有一点？ 于恺像是读出她的疑惑，苦着一张脸说：“我是真没钱，前几年家里亲戚生病，几十万几十万地砸下去……”于恺皱着脸，边偷偷观察周晓的表情，见她终于露出同情的表情，狠狠心，放手一搏：“周晓同志，大家朋友一场，不要见死不救嘛，你就每天早上上班、晚上下班顺路给我带点吃的来，算我求你啦，你的大恩大德我于某人一定感激涕零、铭记于心、滴水之恩定当涌泉……” “好啦好啦，答应你啦。”周晓将心比心，想起当初她在美国的时候，生病时也是多亏那边朋友的照顾，离家在外，家人不在，能帮一把是一把了，何况事故发生时她同乘一车，算是同病相怜了。 得到周晓答应，于恺有种阴谋得逞的成就感，大功告成，便安然地躺了回去。 周晓第一次去菜市场买活鸡，居然是为了于恺，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在她在国外就自己下厨，又喜欢吃，炖一个鸡汤那是小意思了，只是这个她以为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爱心举动，在周妈妈眼里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笑笑，你熬汤干嘛？” “噢，我一个同事腿摔坏了，我给他送饭。”周晓刚挂了于恺的电话，医院里的他肚子已经饿到极限了，周晓把家里的保温壶洗干净，把汤盛了出来，不料这动静太大，把周妈妈引来，周晓回答得坦坦荡荡，倒不觉得有什么遮掩。 周妈妈故意在厨房里徘徊，不经意地问：“同事啊，也是设计师吗？” “他不是设计师，是我们事务所的法务。” “多大年纪啊？” “二十七八吧。” “嗯，人怎么样呀？” “人？”周晓考虑着是不是把肉都盛过去，又担心他吃不完，有一点走神，“噢，人啊，话挺多的，还蛮热心的……噢，呵，挺好笑的这人。” “那他对你热心吗？” “对我？”周晓想了想，于恺这个人吧，虽然有些贱贱的，但对她还是挺照顾的，那天晚上还帮她买晚饭，路上见面还会顺路带她，想到这，周晓说了句：“嗯，还不错吧。” 周妈妈循循善诱，周晓没多想，在她的引导下一句一句地回答，周妈妈满意地目送着女儿把爱心骨汤带出家门，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幸福感，要不是周爸爸叫她，说不定都要跟踪去考察考察她臆想的未来女婿庐山真面目。 医院里，周晓推开门，看到于恺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下。 “诶，还活着吗？” 于恺有气无力地回她：“离死不远了。” “先说啊，不保证质量。”周晓给他端了张小桌子架在床上，把饭菜摆上去给他，一个汤，一碟青菜，一碗米饭。 “肉呢？”于恺不干了：“没有肉吗？没有肉吗！” 周晓扯了把椅子坐下，“呐，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要知足，有吃的就应该觉得满足了，识趣的呢就快点吃，不要耽误别人太多时间。” 于恺看了一眼汤里的油，嫌弃地说：“手艺太差了……” “呀，您可千万别将就。”周晓伸手过去把碗夺过来，“委屈了您我可过意不去，我主业是学建筑的，这辈子还真没来得及到新东方深造，这么粗糙的饭菜，我也觉得，喂喂猪还差不多，喂你就有点寒碜了。” 于恺被她气得脸都绿了，但寄人篱下只能低头，他知道周晓这个人虽然平时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真生起气来也是很不可理喻的，想起飞机上的事，于恺只好不敢造次地把碗拿回来，安安分分地喝汤。 好吧，除了有些油，味道还是勉强可以的。真是太饿了，三两下就全都吃完了。 “明天早餐我想吃油条和豆浆。” 周晓一摊手：“我家门口只有大馒头。” 于恺露出可怜的表情，“我是残疾人士，残疾人士一点小小心愿都不能满足么？” “哪残疾？脑残了没？” 于恺一味地示弱，露出极其沮丧的表情。周晓看他那张脸，心又软了：“好吧好吧，我给你带。” 于恺正窃喜时，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正好周晓把保温壶收拾好要走，于恺看了下屏幕，方寸大乱。 “你先走吧先走吧。”于恺等不明就里的周晓把门关好，才躺在床上，接起电话，懒洋洋地叫了一声：“妈——” 周晓晃荡着保温壶，望着天上的星星，以前小的时候，抬头就能看到乌压压的星星，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银河。不过那时候都是矮矮的房子，三层小楼都不多见，不像现在。 周晓仰着头，想起萧蔚要求她要多抬头治她的颈椎病，便站在原地，直直地仰望着，她看到的，都是攀比着高度的大楼，白天太阳晒在玻璃上很刺眼，夜晚一点一点的灯光忽闪忽闪，取代了星星在大自然的功能。那时候夏天的晚上多凉快，现在就只有一股一股夹杂着空调热浪的暖风袭来。 于恺用一只脚挪到窗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傻丫头直直地站着，发呆望着天的模样，他只是无意中往窗外一瞥，就忍不住下了床，一瘸一拐地挪到窗边。 “于恺，那我明天过去，7点的飞机，你到机场接我……喂！儿子……臭小子！” “啊！”于恺晃过神来，“什么什么，妈你要来？别别别，我不在家，我出差去了，我不在，不在，你来做什么呀。” “出差啊？” “对呀，出差一个星期呢，等我回来你再来，啊？” “那好吧。”于恺妈妈顿了顿，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你该不是陪女朋友怕老妈撞见吧？” “谁怕啊？”于恺脱口而出，又怕态度不够坚定，又补着说：“不是，谁说我有女朋友啊。” “你慌什么，得了，不说了，你别把身体玩坏了，我还要抱孙子呢。” 什么叫把身体玩坏啊，于恺还想说，电话那边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传来。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28 章 断了电话，于恺想起来窗外站着的那个人，再望过去，已经不见了。 他就这么瘸着腿，撑在窗边，望着窗外，喃喃道：“有什么好看的，能看半天，这么傻。” 只是，他突然想起陆珵美说的“这种她一来就心情很好，她一走就心情很糟糕的感觉，可能就是喜欢”，又自言自语道：“这么一下子，确实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难道，这就是喜欢？ 这就是喜欢！ ☆、中意 “不是说吃什么补什么吗，有个病人腿受伤了，是不是得炖些猪蹄？”周晓一边上网浏览图片，一边给陆珵美打电话：“可是猪蹄怎么炖才能做到不油腻啊，我看到那肥肉就没食欲了，猪蹄我就吃过红烧的，也见过别人把汤炖得奶白奶白的，陆珵美，我做不来。” “猪蹄炖汤确实比较难做得好，那是产妇催奶的食谱，你朋友腿受伤，为什么不炖猪骨呢？” “对哦。”周晓恍然大悟，“我怎么就给忘了。” “去买两斤龙骨，回来跟莲藕炖……” 陆珵美边说着，周晓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手机铃声，同时还听到轻轻的骚动，接着就是陆珵美的短暂沉默，最后是试图转移话题的草草出声：“周晓你朋友伤得严不严重，严重得靠治疗，喝汤也没有用……” 周晓心想：我怎么会傻到连这个都不知道呢，陆珵美啊陆珵美，以我跟王洵的交情，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那手机铃声是谁的。 “噢，我知道了，我先去买猪骨了，不懂的再问你吧。”周晓是识趣的，深夜时分，王洵的手机出现在陆珵美的家里，他们在做什么，还需要思考吗？ 毋庸置疑的答案，周晓如释重负地挂了电话，倒在床上，暗想：王洵啊王洵，你可千万别玩大咯。 ### 第二天大早，为了给受伤就是大爷的于恺送早餐，周晓差点迟到，他老人家要吃的豆浆居然这么多人排队，周晓一边看时间一边等着，前面都是跳广场舞回来的大妈，一买就是一壶，过了好久好久，才拿到豆浆油条，赶去医院。 “油条已经有些软了，还是刚炸出来的好吃……不过豆浆还是很不错的，明天我想要吃德胜馆的汤包……” “于大少爷……”周晓洗了个手出来，拿好自己的东西，走之前她觉得很有必要警告一下这位公子哥：“德胜馆的汤包，想叫我六点钟去排队是吗？” “我是残疾……”于恺又想拿出那套，被周晓打断：“少一天不吃汤包会死吗？不会死就等脚好了自己去吃，明天给你带馒头，不喜欢吃，后天早上你就自己解决吧。” “喂，好的心情才有助于病人恢复，你怎么狠心对一个无法走路的人说这种话……” “明天早上连馒头都没有。”周晓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诶诶诶。”于恺的手臂悬在半空，周晓已经出去了，他挪了半天下了床，从窗户看着她疾步离开，对着那具背影喃喃道：“馒头就馒头么……” 一到事务所，蒋有廷就把她找去了。 “坐。” 高冷的丹凤眼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他真的很有型，周晓漫不经心地坐在椅子上，昨天在医院照顾于恺没来上班，威林公司的事，蒋有廷一定有很多火没出发吧，于恺不就是接了他的电话以后撞的车吗，这下子轮到自己了，周晓静静等候发落。 不过这位蒋先生倒是很意外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等等，谢谢？ 蒋有廷，说谢谢？ 周晓抬头瞪着他，确实不可思议，他不是应该说“周晓，你多管闲事……周晓，你不知轻重……周晓，你越俎代庖……”这一类的话吗，都已经准备好了他劈头盖脸指责该怎么回应，没想到他一句“谢谢”，倒让周晓不知所措了。 “不用……”周晓舔舔嘴唇，“……客气。” “但是，你应该看出来了，问题不出在我。”蒋有廷靠在椅子上，利落的下巴微微扬起，眼睑微垂，一只钢笔被他两只手四只手指悬架在空中，用他惯有的倨傲的语气，说道：“上法庭，我可以索赔更多。” 所以，还是怪我多管闲事咯？周晓暗道：拜托，我不过是个打酱油的，可没你铺得那么长远。 “我没想那么多。”周晓虽然心里许多的圈圈叉叉已经快要喷出来了，但她知道，说出来是没有用的。 蒋有廷平举着笔，手肘撑在桌面上，身子前倾，带着一点点警告的味道：“下次，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什么叫插手？什么叫下次？周晓要是有胡子，估计都要吹飞起来了，要怪就去怪现在躺在医院里面的那个人啊，要不就怪自己不争气人不在电话不接啊，搞什么。 不陪你玩了，周晓站起来，很认真地回答说：“蒋先生，下次就算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去了。” 说罢，周晓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关门。 “砰——”地一声，蒋有廷看着玻璃门后的背影，将钢笔架在离鼻子很近的位置，轻轻嗅了嗅。 呵，脾气还挺大的。 “李经理，今晚订的包厢取消吧……临时有事。”蒋有廷挂了电话，把笔放在桌上那张大和寿司李经理的名片上，想到昨天邵和林跟他说的那些把周晓捧上天的话，邵老难得有这么强硬的时候：“蒋有廷，虽然你有道理，但你的做法差点给事务所的声誉带来影响，周晓是我叫去的，你要是敢像上次逼她加班那样折磨她，我就在大会上给你难堪。” 说得这么难听，什么折磨，这不是想高规格地答谢吗，人家不给机会。 哪来的臭脾气，呵。 一天的好心情，在被于恺毁了一半之后，剩下的在蒋有廷这里也难逃一劫。周晓跑到二楼图书室，拿了一沓的纸。 不就是得过几个奖嘛，有什么了不起，影魔幻手又怎样，青年设计师大赛，我倒要让你看看，我管不管得了这破事。 周晓愤愤地想着，很快地画了一张又一张的图，但她同时也重复着把纸揉烂扔到垃圾桶的动作，就好像在她手中被蹂~躏的是蒋有廷本人一样。 下班时间到，她飞快地回家，汤是中午的时候炖的，周妈妈非常热心地揽下了这项献爱心的活，除了莲藕猪骨汤，还配有清爽的绿豆沙，凉拌小菜，周晓不知道小小保温壶里还有这些乾坤，在带着母亲大人任重而道远的期盼到了医院，一一打开，自己都禁不住摇头。 娘亲啊，您这爱心泛滥得有些过度了。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29 章 “好——无——聊——啊！” 背后的于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周晓到的时候不过才六点多，就已经被碎碎念了一通：“周晓我快要闷死了，真的快要死了，要不我跟邵老说一声，你到医院来上班吧，反正你画图在哪里都能画，过来这里顺便辅佐我的工作，还能两不耽误，以我跟邵老的交情，他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晓把菜一一摆到小桌上，对啰唆的病人就回了一句：“做梦吧你。” “诶你有点爱心好……”显然于恺已经被丰盛的晚餐吓到了，他低头看着菜，再抬头看周晓，又低头看汤，再抬头看周晓，几个来回后，他脸上竟然浮现一丝丝红晕。 “周晓，你对我倒是很关心嘛。” 突然友好的于恺让周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对着于恺感激的眼神，心里想到的却是白天在蒋有廷那里受的气，这些人，都是打你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然后再打巴掌再给甜枣，总以为自己多受欢迎似的，想到这，周晓没好气地说：“我妈弄的。” “你妈……”于恺脱口而出，意识到措辞有些不妥，急忙恭恭敬敬地改口：“伯母……” “什么伯母！”周晓瞪他：“不要乱叫！” “我我我……”于恺当下心思岂止千回岂止百转，受宠若惊四个字形容他当下的心情实在太贴切了：“怎么好麻烦老人家操心……” “你想太多了，我妈连路边小猫小狗都会很好心地要喂。” “周晓！”于恺桃花眼一扬，但他不打算计较，长这么大，女生给他送东西的倒是不少，但是女生的妈妈给他煲汤，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什么，一想到这，于恺又乐滋滋地开始舀汤喝，并赞不绝口：“啊，伯母大人手艺真是绝妙，改天小生一定登门拜访，亲自答谢。” 虽知道于恺就是这幅德行，周晓还是忍不住说：“你喝的是猪骨汤还是迷魂汤啊。” “哎，你这种从小被宠爱的人是不懂我们的心情的。”于恺瞬间演起苦情戏：“我父母从小就对我采取放养政策，现在毕业也是不管不理，到现在你看我腿都摔坏了，弯都弯不了，你不知道我今天想上个厕所有多困难吗……”于恺越说越可怜：“伯母大人雪中送炭的这一壶猪骨汤，真是让我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若是不嫌弃，收我做个干儿子……” “你喝汤吧你……”周晓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知道于恺又开始露出神棍满嘴跑火车的本事了，另外拿了个勺子，舀了满满一勺的莲藕，往于恺嘴里塞，一边还笑着说：“吃吧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于恺嘴里被塞满，还不了嘴，只能干瞪眼看她，周晓笑得更开心了。 而在病房门外，手里提着一篮水果的蒋有廷透过小窗口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周晓脸上是从未在他面前出现过的笑容，于恺心甘情愿地被她收拾，小小病房里充满着暧昧的气味。 “咦，外面是不是有人敲门？”于恺抓住周晓的手，两人停止打闹。 周晓停住，转身看过去，透过小窗子并没有看到人，侧耳朵听，也没有听到声音，然后才注意到手还在于恺手里，她赶紧抽出来，有那么一丝丝觉得不自在：“我去看看。” 门外并没有人。 “谁啊？”于恺在背后问了一声。 “没人。”周晓探出身子，整个走廊空空荡荡，她左边右边都扫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收回身子时，看到一篮水果静静在地上。 ☆、中意 夏天的夜晚，凉风习习吹来，于恺和周晓面对面坐在病床上，两人都低着头，挨得好近，几乎要碰到一起了。 “这一串也太长了……”于恺心不在焉地翻出一张牌：“红桃K……红桃……K，啊！红桃K！” 十几张扑克牌串成一串，第一张和最后一张都是红桃K，于恺得意洋洋地在周晓眼皮底下把最后一张牌一竖起来，营造成多米诺骨牌的效应，一张接着一张竖起来，直到最后一张，一小叠牌就这样“丰收”在于恺囊中。 “于恺……”周晓看着自己渐渐缩水的扑克牌，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问他：“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陪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再无聊的游戏，要看和谁一起玩，即使是排火车，和我一起玩，也能玩出惊心动魄的刺激感。” 周晓打了个哈欠：“你腿好些了没？” 好些了，就可以出院了。 于恺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没有好没有好，比昨天更痛了。” “于恺，我想不通，为什么我要在这里伺候你？” “周晓同志，怎么能用‘伺候’这么落后的词语呢？你这是在用春天般的温暖融化被疾病困扰而心如死灰的我。” “都心如死灰了还怎么融化，灰能把我给灭了吧。”周晓回道。 “啊……你说的也有道理。”于恺眼珠子一转，换了个说法：“那就是散发着天使光芒的你，驱赶着不断侵蚀着我身体的恶魔，拯救地狱边缘的我。” “别别别，我道行太浅了，天使光芒别说感化你了，还没靠近你就嗅到你内心恶魔的力量了，最多也就照亮个路，让黑白无常第一时间就看到你，把你带走，那为了你的安全，我还是离你远点的好。” “诶我说你……”于恺连番败下阵来，实在不服气，“我们是不是上辈子黄泉路上吵过一架没分出输赢所以这辈子还得不停地吵下去啊，你就非得要这么针对我啊？” “还真是好心没好报，针对你还给你买猪骨炖汤，针对你还给你买豆浆油条，针对你还浪费大好时光陪你打无聊到爆的排火车。”周晓把扑克牌扔床上，把保温壶收到袋子里，喃喃道：“于恺，我是不是中你的蛊了，我凭什么要听你使唤啊？” “诶，你这倒提醒我了。”于恺假装喃喃道：“周晓，我现在给你下蛊了啊。” 于恺说着想要盘腿，不过腿弯不了他痛得“哎哟”了一声只能作罢，便只是像个道士念咒语似的装模作样不知道在叨叨些什么。 周晓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天底下怎么还会有这么幼稚的人，“喂，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么灵？”于恺睁开眼睛，很正经地在念叨着：“明天我要吃到德胜馆的汤包，明天我要吃到德胜馆的汤包，明天我要吃到德胜馆的汤包……” “噢，那你明天等着吧。” 周晓拎着袋子，大步流星地开门离开，于恺忽地回过神来，意识到什么，赶紧冲着还没合上的房门喊道：“喂，馒头就馒头啊，你记得给我带过来，周晓！周晓！” 第二天早晨周晓是被连环电话吵醒的。 于恺生怕自己被抛弃，先是发了一通短信，没等到反应，就开始不停地打电话。 虽然是震动，但不停地震动也足以把人吵醒。 “于恺你再吵我就不理你了！” “周晓……”电话那头弱弱地传来于恺的声音：“我饿了。”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30 章 那语气真是，可怜巴巴地，让周晓都发不起飙来，她人也醒了，便说：“好了好了，给你带馒头。” 看来是连老天爷都可怜于恺，德胜馆排队的人特别少，周晓路过的时候，就这么大发善心地过去，就等了前面两个人，两分钟后提着两笼汤包去医院。 于恺正穿戴整齐地坐在床上等她，小桌子已经摆好了。 “早上好！”于恺收拾了一番，看上去还挺顺眼的，他恭恭敬敬地给周晓打了个招呼，已经做好了吃没有味道的大馒头的准备。 却没有想到，周晓从袋子里给他拿出两个盒子，还没打开他就已经闻到熟悉的味道，于恺不可思议地抬头：“这……这是……” “德胜馆的汤包。”周晓打开盖子：“慢用。” 于恺真的被感动到了。 人这种生物啊，还真的挺容易满足的，你对他一点点的好，就可以让他感动。 “于恺啊，你要记住我今天对你这么好，来日方长，你将来慢慢报恩吧，啊？” 周晓自己都觉得肉麻了，转过身子，收拾收拾东西打算走，完全忽略了于恺几乎要热泪盈眶的那张脸。 而于恺妈妈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自己儿子丢了魂似的盯着一个年轻姑娘的背影傻愣傻愣的画面。 而周晓转身的那一刹那，看到的是站在房门一位颇有气质的女人，应该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吹得整齐的短发，穿着亚麻长裤和真丝上衣，身材匀称，手上拎着一个看上去就知道不便宜的包包，颇有女强人的气势。 不知道她是谁，周晓猜可能于恺在A市的长辈朋友，便只是礼貌性地对她点点头，倒是于恺的一声“妈”，把周晓给叫愣了。 于恺的……妈妈，来了。 “您怎么来了？” 周晓困惑地回头看了一眼于恺，只见于恺变得慌张起来，周晓又看回于妈妈，礼貌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于恺想要站起来，可于妈妈根本就直接跳过他，笑着到周晓面前，眼神就这么一扫，就好像看透了一切似的。 “辛苦你啦，这么早就给于恺送早餐。” 于妈妈上来一不问姓名年龄家庭情况，二不问她和于恺之间是什么关系，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招呼，配上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很像熟人的笑容，倒是拉近了距离似的。 周晓这个人本就很容易相处，好像根本就不记得面前这位是普天下所有看到儿子跟姑娘说句话都会胡思乱想的母亲，就这么没啥顾忌地跟老人家聊起来：“今天起得早就过来得早，看他恢复得不错，过两天可以出院了。”周晓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该走了，就大大方方地跟于妈妈道别：“那……阿姨，我去上班了。” “好好，有什么情况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可以啊，有什么事您就打我电话。” 周晓真的没有想很多，她一关上门，病房里画风就变了。 “出差？”于妈妈霸气地把包一甩，瞪得于恺毛骨悚然：“没有女朋友？不让我过来？你小子，翅膀够硬的啊！连你老娘都骗。” “都这么老了，翅膀早该硬了。”于恺嘀咕着，见她眼神又刮过来，忙说：“你怎么找到这来的啊？” 于恺妈妈确实是要来A市出差，在和于恺通电后之后觉得有问题，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她偷偷到了于恺家，发现家里没有人，一开始她还真以为是出差去了，没想到刚进家里没多久，邻居敲门了。 “你是于恺家人吧？”邻居一位胖胖的大妈抱着一条雪纳瑞站在门口，见屋里的人点头，兴高采烈地把狗往她怀里一赛，松了口气道：“总算是解脱了，小于住院了，叫我帮他看着狗，这狗发情起来太可怕了，一出门就逮住别家的小母狗不放，不带他出去就在家里挠枕头，再这样下去我要被小区业主投诉了，好不容易看到灯亮了以为他出院了，得，现在给你也一样的。” 于恺妈妈看着怀里雪纳瑞黑溜溜的眼睛，赶紧找人打听于恺住在哪个医院，第二天一大早，起床熬好粥就到医院，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一位年轻姑娘在收拾餐盒，而病床上的于恺吃完最后一口汤包，一脸的满足和幸福。 “怎么？我再不过来，是不是直接就塞个孙子给我了？” 于恺被她这么一说，竟然觉得不好意思了：“哪跟哪啊，普通同事，普通同事。” “普通同事会给你买早饭？会跟你说什么来日方长慢慢报恩？”于恺妈妈也是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美目盼兮，眼睛一瞪也是似笑非笑，“儿子啊儿子，以前不给你恋爱是怕你出意外，你老妈我不想太早抱孙子，但不是永远禁止你啊，这么好一姑娘，清秀标致，病床前不离不弃，大清早给你端茶倒水，懂礼貌涵养高，你还藏着掖着瞒着我，这就不对了。” “不是……不是……”于恺舌头打结，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是于恺妈妈点出问题症结所在：“要不就是你还没把姑娘的心拿下？” 于恺心里暗道：不愧是我的亲娘啊，非要点破…… “可是不对啊……没拿下还肯做到这份上，不合理啊，儿子，该不会是你看不上人家吧，也不是我说你，你自己什么条件，眼光不要这么高……” “妈——”于恺忍不住要自辩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你别瞎猜了。” 于恺妈妈眼前一亮：“噢，那就是你还在追求当中，襄王有情神女无意咯？” 这也不对啊，于恺心想，但又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只好闷闷地说：“算……算是吧。” “那你这个腿摔得真是时候！可千万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我再推波助澜一把，水到渠成。” 于恺傻眼，一双桃花眼看着另一双眉飞色舞的桃花眼，呵呵，不愧是亲妈。 ☆、中意 “周晓，你参赛的作品准备得怎么样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梁意这么一问，已经是当天第三个问周晓这个问题的人了。因为威林公司的纠纷，周晓的存在变得清晰起来，可大家对她既是好奇又充满了怀疑。 “还没开始着手呢。”周晓这次不是故意隐瞒，她是真没想好要做什么。 午饭过后，她又来到天台上，太阳很大，晒得石板都是烫的，烟灰缸里依然是许多的烟头，大概是错觉，周晓觉得，这些烟头要比平常的瘦些，估计是被晒蔫了的缘故。 “下次，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周晓想到蒋有廷那张脸，还有他说过的这句话，便又觉得愤愤不平，恃才傲物，也得尊重人啊。 正午太阳光实在强烈，周晓回到办公室，因为宽带出了问题，联不上网，她抽了一沓白纸，到常去的图架上挑了几本画册，虽然这些东西对她的创作没有什么用，但她还是决定做做样子，然后坐在竹藤编的椅子上，下笔开始胡乱地画。 既然是参赛的作品，就一定要新颖，想要与众不同，就不能局限于城市里，海滩、森林、河流、高山，她要设计的房子，就要在这些地方。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31 章 “如果可以变得透明就好了。”周晓剥开前几张图纸，看着落笔最多的一张，喃喃道：“这样看着，还是太闷了。” 混泥土给人单调而暗沉的感觉，不是周晓喜欢的原材料，她总是喜欢精巧而新颖的东西，特别是两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更倾向于设计小小的一栋房子，但这是在她来到木西之前的设计理念，在看到蒋有廷将旧厂房改造以后的木西事务所，又点燃了她内心对于原始和粗狂的设计尝试。 就像她现在在图纸上画的草图，一座只有一层的建筑，她希望能落成在海边，海水随着阳光而变色，从晴天到阴天，从宝石一般的深蓝到凝重的铅灰色，几条旧木船半掩在沙子里，再往远去，是被海风海浪侵蚀的破败小房子，而继续向上，就是周晓设计的，面朝着大海静静矗立的长方体建筑。 “墙为什么要透明？” 对着图纸发呆的周晓听到耳边传来这一句，没顾得上看是谁，顺口就答了一句：“因为看书要光线呀。” 她想要设计一间海边的书吧，阅读空间需要明亮的阳光，除了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她希望光线能够透过墙面，均匀地投射进来。 “把玻璃纤维加入混凝土里，成为导光媒介，光线可以穿透砖块。” 声音缓缓从耳边传输进来，周晓咬着笔盖，盯着图纸出神，她整个大脑和眼前都浮现着当混凝土变得透明之后建筑的模样，是她之前没有想过的样子。她自言自语道：“有这样的材料吗？” “ilight。” 那声音又回答了，周晓“嗯”了一声，陷入沉思，但很快她回过神来，灵魂终于回到身体里，才意识到她身后应该有一个人在一直跟她对话。 她心里浮现一个名字，但很不确定，她希望是，却又觉得不可能，那种复杂而矛盾的心情，让她延迟了回头的时间，而后面那人却没发现她的迟疑，继而说下去：“这种新型的材料叫做‘ilight’，表面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孔，每个只有1毫米不到，可以在不影响结构完整性的情况下让光线通过，而外观上看不出和普通混凝土有什么区别。” 只是听声音，周晓已经知道是谁了，她不需要回头，蒋有廷已经踱步到她前方，站在大大的玻璃窗前，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只手拉开百叶窗帘，下午的太阳穿过他的身体，就好像是透明的一样，这具背影用并不倨傲的声音继续说：“太阳好的时候，墙壁会成为一面灯光墙，会很梦幻。” 说这些话的，是被誉为“光影魔幻手”的蒋有廷啊，周晓觉得，他的声音好像被阳光晒得，不像从前那么冷了。 眼睛突然被阳光一刺，周晓看到蒋有廷的脸，和盯着她草图的眼睛，周晓慌忙把图纸盖起来。 蒋有廷嘴角又抽了抽，说道：“不用遮，没什么值得遮的。” 周晓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屑，暗道：我才不是怕你笑我……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是假装说：“反正我面试时画的图，真的很糟糕。” 这话是蒋有廷不久前对她说的，周晓原封不动地拿出来用，原话者自然听出这口气中的情绪，他向前几步，直直地盯着周晓的眼睛，居高临下地再次宣布：“周晓，我不是傻子。” 说完，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薄薄的书，站在靠窗的位置，翻看起来。 相对于他之后的调笑，之前说的材料更吸引着周晓，只要能给她灵感，就算是耻笑，都不觉得有什么关系。 周晓想到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有她想要的东西，起身寻找，发现不知道被谁放到了书架的最高处，周晓试着踮起脚尖，却还是够不着，而就在一旁的蒋有廷，也没有要过来帮忙的意思，他似乎在等着周晓开口。 是啊，助人为乐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在他身上出现呢。 可周晓偏偏不想求他，便用脚把坐垫一勾，站在上面试了试，一个还是不够，她又搬了一个，叠在一起，在一旁的蒋有廷乐此不彼地看起了笑话，却还是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两个垫子应该够了，周晓站上去，刚想伸手，没想到垫子是滑的，她叠的时候没有叠得正好，上面那一块有一截露在了外面，脚一踩，就踏了空，周晓感觉到自己身子在往后仰，她想起身后就是玻璃茶几，茶几上还放着她刚倒的咖啡。 完了…… 周晓“啊”了一声，闭上眼睛，却没有听到乒呤乓啷的声音，而自己倒在了一具身体里。 夏夜，晚风，周晓夹着电话，一边修改着未完成的画。 “笑笑，你退步了。” “这只是初稿。” 周晓把下午做的图发给爷爷看，满心欢喜地觉得这是她和蒋有廷共同完成的作品。 “这次的主题已经确定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方向，你拿这个去参赛和主题不是很契合……笑笑……笑笑……”周爷爷发现自己说了半天电话那头的周晓都没有回应，便抬高声音：“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周晓是在听，但她哪里听得进去，围绕在她脑子里的，全是蒋有廷。 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不凑近根本闻不到，他看上去是精瘦的，可是手臂却很有力，很稳。 周晓记得自己说了一句，“谢谢。” 而蒋有廷说了什么？ 他好像没说什么，也或者说了可自己忘记了，当时都顾着发呆了，什么都忘记了。 周晓知道像蒋有廷这样的人迷人之处在哪里了，撇开他的才华，他的长相，他还能给人一种信任感，就是那种，哪怕你从高处摔下来，只要看到他伸出双手，就不会再害怕的信任感。 他眼里容不下沙子。 周晓想到爷爷不久前对蒋有廷的评价，虽然她认同这个说法，确实，跟于恺这样的人在一起是舒服的，她可以在言语上欺负他，而这样的事不可能对蒋有廷做，跟穆清这样的人在一起，更多的像是兄妹，跟陆珵美、萧蔚，就只是朋友，只有这位高傲的设计师，会牵出周晓内心深处一根细细的线，那根线直接连接的就是周晓最在乎的东西——专业，所以她也依然坚定地认为，如果谁有幸成为那颗由沙子磨成的珍珠，他一定会呵护备至。 可是周晓翻了个身，却想到另一件事。 人家，心里还有个前妻呢。 就算是珍珠，也是那一颗。 而正在自家阳台打着电话的蒋有廷，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正在一位姑娘心里，翻来覆去。 “您那边还早吧，刚起床吗？” 蒋有廷父母在德国，是建筑系的教授，蒋家算是建筑世家，蒋有廷的名字是祖父取的，源自《诗经》——“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内。”许是父母长期不在身边，养成他有些孤僻的性格，他念高中时父母就移民到了德国，他去呆过两年，最后选择留在国内陪着祖父，随着祖父身体越来越差，他也就延迟了出国的时间，一直到几年前祖父去世，虽然父母一催再催，他还是更留恋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聊了几句，蒋母免不了又问他的个人情况。 “还是老样子，最近也有些忙，不过三餐都能准时吃。”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该放下就放下吧，道理你都明白，我也不多说，不过爸妈年纪也大了，总有一天会走的，到时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叫人放心。” 蒋有廷有些被触动到，他是有心却是无意地对着大洋彼岸的电话那端，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您别担心，我知道。” 等那边的电话挂断，蒋有廷手机还拿在手上，他对着“嘟嘟”声，好像在继续未说完的电话：“我好像最近，对一个人，突然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32 章 夜很静，这话，只有他一人听得到。 ☆、伤疤 在光线比较暗的场所，双方彼此看不清对方表情，就很容易减少戒备感而产生安全感，彼此产生亲近的可能性就会远远高于光线比较亮的场所。 这叫做黑暗效应。 周晓在睡了一个幸福的觉之后，被电话吵醒。 “喂……” “周晓，你今天有空吗？”电话那头是于恺的声音，周晓迷迷糊糊的，还没回答，那边又自己说起来：“没空是吧……” “啊？我……”周晓稍微清醒了一点，才想起昨天晚上她没给于恺送吃的，该不会是打电话过来催吧，想到这周晓坐了起来，但转念一想，又记得于恺妈妈都来了，她还去凑什么热闹，就在她分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于恺在那边自言自语着又说：“噢，你今天要加班啊？那你忙呗，我妈说想请你吃饭，既然你没空就算了，那就以后再约啊。” “啊？”周晓稀里糊涂地就醒了，电话挂了，她还没搞清楚于恺在搞什么飞机。 等她脚刚穿好一只拖鞋，电话又响了，拿起电话便说道：“于恺你烦不烦，有话一次性说完。” “周晓你好，我是于恺妈妈。” 于恺……妈妈…… 周晓这下彻底醒了，却又陷入迷糊中，结结巴巴地说道：“阿姨……你好。” “是这样的，因为明天我就要回去了，走之前想请你吃顿饭，这段时间你照顾于恺，给你添了太多麻烦，如果你能抽出时间，陪我老人家吃个便饭，行吗？” 原来是这样…… 周晓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虽然觉得这是个正常的邀请，但又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她刚想推辞，于恺妈妈又说了：“我订了太和寿司的位子，如果你不能来，我就只能退掉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就太好了。”于恺妈妈声音微微上扬，她又接着说：“你刚起床吧，我们正准备去万兴喝早茶，我朋友已经把位子安排好了，你住在哪里，我们现在过去接你，一起吃吧。” 周晓心被挠得痒痒的，于恺的这位母亲大人真是把她软肋拿捏得稳稳的，美食面前，她是最容易妥协的，太和寿司就已经吊了她很久的胃口，一直没舍得去吃，还有万兴的早茶，百年的老字号，价钱倒是公道，就是不接受预约，周晓曾经在七点钟过去，却发现当天的号已经发完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勇气去挑战了，这也就成了她一直未能圆的梦想。 所以说想吃美食的欲望让周晓就这么把小区在的位置报了出来，她是这么说服自己的，这些天帮于恺买菜炖汤，还有跑腿费，也花了不少钱和精力，吃他家一顿饭是应该的，不算过分。 正好，她家二老也不在家，家里连煮菜的原材料都没有，看来是上天安排她就是要去吃这一顿。 周晓这边打着小算盘，医院这边挂了电话的于恺妈妈和于恺之间也在周旋着。 “这不是有空吗，你心虚什么？”于恺妈妈扬了扬手机，用得胜的心情督促还在病床上的于恺：“我数到三，你给我下来，去接你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 “一……”于恺妈妈开始拉开病房的门。 “妈，你不要乱点鸳鸯谱好不好，把人吓着了……” “二……”人已经走到外面。 “别搞得你儿子好像没人要似的，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于恺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不过回应他的连个“三”都没有，母亲大人的脚步声就这样越来越远了。 “诶……” 周晓这边简单洗漱，换了件衣服，电话就来了。 “我们已经到小区外面了。” 是于恺，周晓接电话说就下来，然后拿了包，准备走之前又多拿了张银~行~卡，到小区外面看到于恺那辆SUV，驾驶座上是于恺妈妈。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您来得真快。” 周晓在车外就先道了歉，上了车，于妈妈笑道：“医院离这里也不远，周末早上人不多，还算好走。” 一路上，都是周晓在和于妈妈说话，于恺绷着个脸，一声不吭。 万兴老店离得也不远，这地方处在闹市区，门前平日里只有那么三两个车位停的都是留给老板级人物的，在这种周末的早晨，万兴的门前居然稳稳地停放着一只锥形占道工具，等于恺妈妈靠近，酒店的工作人员竟然出来把锥筒拿走，在周晓的诧异下，这辆SUV妥妥地停进了车位。 于恺的脚还不是很灵活，周晓下车后下意识地想要上去扶他，靠近的时候看到锁车门的于恺妈妈，心想：人家亲妈都还没过来扶呢，我这么积极做什么。 这样想着，她又收回了手，于恺察觉到她的犹豫，故意脚下一歪，身子一偏，就朝周晓这边倒下来。 “哎哟。” 于恺一喊，周晓想也没想便上去撑住了他，于恺妈妈走在前面，微微回过头，看到儿子居然要靠这种苦肉计才能吸引住女孩的注意，她摇摇头，太失败了。 周晓把人半扶半搀着往店里走，店里早已人满为患，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眼看着就要走出大厅了，周晓忍不住向前张望，店员领着于恺妈妈一拐弯，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诶诶，周晓，扶着我啊。” 于恺停在后面碎碎念道，周晓才想起还有个拖油瓶跟着，“你这腿还没好，就该在医院躺着，出来做什么。” “喂，怎么说话呢，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有我你能订得到万兴的VIP包厢？” 周晓呢，虽然为了吃可以忍让，但也不是绝对地屈服，于恺这带着点居高临下的话就惹到她了，她突然一松手，严肃地看着于恺说：“欠你这么大一个人情，我以后可还不起，帮我给阿姨解释一下，我有事先走了。” 说着周晓就要走，于恺这下急了，他说着好玩的呀，可没真的打算把人气走，眼看着周晓已经转身迈出步子了，他身子前倾地叫住她：“诶你别生气啊，你说你跟一个残疾人生什么气啊。” 周晓听到这话突然又心下一软，她还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虽然嘴角已经微微上扬了起来，却还是用生硬的语气问道：“什么残疾，哪里残疾？” “脑残，脑残，好了吧。”于恺说着伸手一牵周晓的手，“我嘴贱，嘴贱，好了吧，走走走，去吃东西啦。” 既然有了台阶，周晓也不是矫情的人，他们进到包厢，于恺妈妈已经点好了蒸品，见他俩进来，一边倒好茶水，一边笑着说：“刚才我听到周晓说有事要走？于恺，你要是敢把我请的客人气走，看我不把你腿打断。”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33 章 于恺看了一眼周晓，然后低头喝茶，小声嘟囔道：“是亲生的吗？” 周晓也赶紧接过于恺妈妈递过来的茶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我们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你不用帮他说情，这小子从小都是欠揍，太久不打了，皮都痒了。” 于恺这下抗议了：“妈，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还在一姑娘面前说，这多没面子。 于恺妈妈似乎听出了儿子的潜台词，却故意又说道：“是啊，妈老了，以后也管不了你，看你媳妇以后有什么别的办法收拾你咯。” 这母子俩一唱一和的，周晓听得倒是有趣，不过更让他去留下难忘记忆的还是万兴的老牌早点啊，她心心念念的早点啊，太满足了。 要不怎么说得意就会忘形呢，周晓沉醉在美食里，都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以至于于恺妈妈问她，待会有没有空的时候，她想都没想，老老实实地就点头，说有空的。 “那太好了，我对A市不太熟，之前来都是忙着公事，也没空逛，周晓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吧，要是不介意，陪我逛逛街如何？” 哎，拿人手短，享受了一把市中心百年老字号VIP服务的周晓，这下哪还有什么借口要拒绝这个看上去一点都不过分的请求呢。 于是他们离开了万兴，上了车，于恺妈妈没有坐到驾驶座上，而是对于恺说：“我对城市街道不太熟悉，还是你来开吧。” 可是于恺腿脚不方便，怎么能让他开车呢，周晓觉得，既然要做好事，就要做到底，她拦住于恺，提议道：“要不我来开吧，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于恺妈妈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好麻烦你一个姑娘家开。”说着她敲了一下于恺，于恺却假装没听到，没有反应。 “没关系的，您不是想去万象城吗，那地方地下停车场特别难下，还是我来开吧。” 周晓这么坚持，于恺妈妈便笑着让出了位子，自己坐到后排去，嘴上还叨叨着：“也好，提前熟悉一下。” 地下停车场一共有六层，确实很绕，停好车，于恺妈妈直接就去了一楼卖珠宝的地方，挑了一根项链，问周晓。 “你喜欢吗？” 周晓不明就里，还以为只是单纯问她意见，当然就点头说挺好的，总不能怀疑人家的眼光吧，于恺妈妈又让营业员帮忙让周晓试戴，周晓以为是想要看看效果，买给朋友或是亲戚，也就配合了，戴上去其他人都说好看，周晓心想：这不废话吗，这么闪一颗钻，戴谁身上都好看。 可是让她傻眼的事发生了，于恺妈妈等她摘下项链，便直接对营业员说：“就这根吧，麻烦包起来。” 只见她两三分钟就决定了买下一根过万元的项链，周晓不禁咋舌：看不出来，还真是任性呀。 可让她下巴都要吓跌的事情是，于恺妈妈直接就把内有项链的包装得精美的小礼盒递到她手上，笑意盈盈地说：“这段时间你把于恺照顾得这么好，我不知道多感谢你，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根链子你戴着好看，就当是我的一份见面礼吧。” ☆、伤疤 呵呵，一万块钱的项链，见面礼，这打死也不能收的啊。 周晓用‘阿姨，您别开玩笑’的眼神看过去，加上手势，表明了拒绝的明确态度：“这个太贵重了，于恺平时对我也帮了挺多忙，我给他送点吃的也不是什么费时费力的事，您真的不需要这样……” “你该不会是嫌少吧？” 周晓最头疼就是这样的话了，这一招就连于恺妈妈都要拿来用，这下要再拒绝就矫情了，周晓只好先收了下来，然后转念一想，计上心来，借口去上厕所，实则打算去前面经过的地方给于恺妈妈买个手提包。 她人刚消失在拐角，留在原地的母子俩开始互相调侃了。 “你这样会把人吓跑的。”于恺有点严肃，却又假装漫不经心，反被母亲大人看得透透的，笑他。 “你担心她？那你刚才怎么话都不说一句？” “我……我要说什么？” “讨媳妇也要妈教，没救了你。” “你又来了……”于恺头疼，不过令他更头疼的话又从自己母亲嘴里蹦出来了。 于恺妈妈继续坐回珠宝专柜的椅子上，开始盯着亮闪闪的钻戒看得入神，突然来了一句：“诶，要不咱们把戒指顺便挑了吧。” “戒指！”于恺看她不是开玩笑的神情，幽幽道：“你别闹了成不？” “闹？” 看到自己母亲瞪起了眼，于恺真是哭笑不得。 “儿子，妈现在就问你要个准话，你对那姑娘，喜欢吗？” 于恺哑然，被盯得头皮发麻。 喜欢？当然是……喜欢的吧。 可是，也只是他单方面喜欢而已呀…… “说不出来了吧……”于恺妈妈得意得站起来，拍拍儿子肩膀，她最终倒是没有买下戒指，但心情还是很愉悦的，看着于恺在原地发愣，她又拍了一下快失了魂的儿子，说道：“咦，怎么去了这么久，过去看看她。” 周晓确实离开了很久，但她时间并不是用在挑选包包上面，这个其实只花了她几分钟的时间，挑一个和项链价值相当的包，目标明确，她相信自己的速把礼物包好。 只是她走出店门的时候，遇到了大学时期的男朋友，肖元。 “周晓！” 肖元似乎很惊讶会在这里看到她，应该说，自从他们分手以后，就没有再见过面。 周晓对于这样的“重逢”并不觉得欣喜，她只是对肖元点点头，就要走。擦肩而过时，被肖元拉住手腕。 “周晓，看不出来，你也会买这么贵的包。”肖元一开口就没有在客气。 周晓想起刚回国时听到父亲说曾经和肖元见过，想来他也知道了自己家庭的背景，便坦然道：“怎么了？我不能买吗？” “周教授的宝贝女儿，买个包当然没有问题。”肖元话中带刺，“周晓，你当初为什么骗我，难道在你眼里，我只是个爱钱的人吗？”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34 章 “肖元，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你觉得现在再说还有意义吗？” “我对你不好吗？”肖元死拽住周晓的手不肯放，“你这几年去哪了？是不是看不起我这种穷小子，傍上大款了？” 肖元的阴阳怪气让周晓觉得烦躁，过去许多事突然浮现，历历在目，她不想记起来，却又挣脱不开，这时候，她看到从拐角走过来的于恺母子，用力挣脱肖元，平静地迎上过来的人疑惑的目光，叫了一声“阿姨”，然后把包装好的包包递过去：“给您挑的，您别嫌弃。” 于恺妈妈一眼就看出来事情的端倪，当然她首先是对周晓的回礼感觉到欣慰，小姑娘确实很会做人，她也看得出来，周晓现在正陷入困境中，她当然有这个义务救人，想到这，她笑着向前走了一步。 “你这孩子，说了多少遍了，怎么还叫阿姨啊，该改口啦。”于恺妈妈那浑然天成的贵气，瞬间变成毫无违和感的典型好婆婆模样，很自然地就拉起周晓的手，充满期盼地看着她。 而周晓后边是友善地在给他“助纣为虐”眼神的于恺，侧面是等着看她出洋相的肖元，一想到肖元那眼神里的含义，分明就写着“这么多年了，没有我你过得还是那么不好”的信号，不过如果只是这样，也激不起周晓的好战心里，会让她燃起愤怒的小火苗的，是肖元凑过来，在她身侧，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的一句话。 “你怎么会跟个腿脚残疾的？” 就是这句话，让周晓觉得不爽了，她有些担心地望了于恺一眼，生怕被他听见会惹出什么风波来，还好，于恺放空了，应该没听见。 周晓把视线从于恺那里移回来，直接跳过肖元身上，落到于恺妈妈那里，用腼腆而灿烂的笑容叫了一声：“妈。” 这一声“妈”，叫得当事人是心花怒放，观之于恺，全是不可思议，而肖元，则是瞠目结舌到家了。 “这位先生，你还有事吗？没有其他事，我们一家子还要继续逛，先走了。”于恺妈妈强大的气场，直接就把肖元给定在原地。 等周晓搀着于恺妈妈的手，后面跟着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的于恺拐了个弯，确定肖元已经下了楼梯没有跟上来，周晓忽地把手抽走。 “怎么了周晓？” “阿姨……对不起。”周晓满脸歉意：“刚才我不是故意要……利用你们的……” “利用？”于恺妈妈有些诧异，好像他们母子俩刚才才是在利用她吧，不过既然小姑娘这么说，也想听听她是怎么想的。 而更迫不及待想要看好戏的，是于恺。 “那人是我大学时候的……男朋友。” 于恺心想：废话，这个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真不知道什么眼光，长得小里小气的。 “以前我们有过一段不太好的过去……” 于恺继续想：这还是废话，要是过去很美好，现在还有我什么事啊。 “自从分手之后，我们也已经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于恺抬头望着天，想着：看来是听不到分手的原因了…… 这波澜起伏的一天，就在这里提前结束了，周晓被事务所一个电话叫回去加班。 “亲，我很抱歉地通知你，我找了一圈，只有你说有空，这件拯救苍生的工作，就落在你头上了。” 木西事务所的蒋有廷设计师，最近心情不太好，周晓刚踏进事务所，就感受到了浓浓的低气压。 “IVE抢走了咱们一个项目，蒋大师大发雷霆……”明明是在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地方给到了事务所的周晓打电话，萧蓝却把声音压得很低，“那个项目蒋有廷跟了快一年了，设计图改了不知道多少遍，快要签合同的时候，被IVE抢先一步，好过分的。” 周晓瞥了一眼蒋有廷办公室，那里面并没有人，她在接到萧蓝电话后匆匆赶回事务所，回想起来，好像只为了那一句：“蒋有廷需要有人帮忙。” 于是她丢下于恺母子，放弃了晚上的日式料理，拦了出租车回到事务所。 现在，她没有看到蒋有廷的人影，听着萧蓝唠唠叨叨的声音，无意识地往天台上走，更是无意识地就这么问了一句：“蒋有廷和她前妻，到底是怎么分的？” 电话那边突然一滞，周晓呼吸变得急促，她推开天台的门，突然灌进一股风，快到傍晚，太阳正在落山，天台是安静的，现在是周末，四处的写字楼没有像平时那样密集地开始亮灯，马路上也不会车水马龙地嘈嘈杂杂。 风莫名其妙地大，周晓选了一处背风的墙，靠着墙壁，盘着腿坐在地上，听着电话那头萧蓝寥寥数语说的故事。 “我也是听来的，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蒋有廷的前妻，IVE的董事尹晓宁，两人曾经是大学的同学。当时的尹晓宁，无论在家室还是才华，配蒋有廷，在许多人眼里，是配不上的。 “当然，这都是别人传出来的，我也没有亲眼考证过，不过年会那时我见到的尹晓宁，气质和长相都是很好的……”萧蓝补了一句自己的想法，又接着说下去。 大四的时候，蒋有廷父母让他出国深造，尹晓宁一直在努力争取公费留学名额，最后还是失败了，蒋有廷为了她，决定放弃出国的机会，陪她在国内发展。那个时候首届青年设计大赛，蒋有廷准备了很久，废寝忘食地画图并修改，尹晓宁一心在找工作，两个人各自在忙，很少交流。 就在比赛就要截稿的时候，蒋有廷发现自己电脑崩溃，他没有备份，那份作品凝聚了他许多心血，短时间再做出一个也已来不及。 他最后不得已放弃参赛，当然，凭他的才华，他顺利地找到了工作，尹晓宁在求职的路上，却似乎不是那么顺利，蒋有廷有心要给她帮助，可尹晓宁都没有接受，反而渐渐和蒋有廷减少了联系。 突然有一天，蒋有廷找不到她了，然后设计大赛公布结果。 “接下去的你应该猜也猜得到了，备受好评获得头奖的就是蒋有廷电脑里那幅图，而奖励就是去美国G大公费留学……” 萧蓝声音渐渐变轻，也许并不是她的声音变轻，只是周晓心思飞走了，越来越远，所以听不清。 虽然只听了个大概，对于细节一无所知，周晓也已经觉得，隐隐有些心疼。 挂了电话，倚在那块凸起来的墙壁，天色暗了下来，周晓起身，发觉脚有些发麻。 转过身，蒋有廷正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背对着她，手里夹着烟，只给她一个孤寂的背影，和缕缕飘散的白烟。 四下安静，周晓好像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大赛 作品留给读者想象和再创造的空间，读者可以凭借自身的文化素养，展开思维羽翼去思考，从而获得对作品更深层次的理解和把握。 这叫做“空白效应”。 天好像突然之间就完全黑了下来，就连蒋有廷的背影都变得不清晰，只剩一星烟火忽明忽暗。 直到最后那零星的暗红直直坠落在地，蒋有廷回过身，一双凤眼少了许多凌厉，多了一些柔软。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35 章 记不得有多少次见过眼神柔软的蒋有廷，不会很多次，却没有哪一次有这一次这么没有攻击力，甚至没有防守的能力。 萧蓝说，被IVE抢走的项目，是一座旧楼的改造。那一片老房子，从几年前就被筹备着腰拆迁，应该说那个时候蒋有廷就一直关注着旧城改造的信息。蒋有廷只想改造城中的一栋小楼，那栋小楼承载着他怎样的记忆，周晓不知道，也许只有蒋有廷自己才知道。 一年前，旧城终于开始动迁，陆续传出要把那一片老房子进行改造的消息，有传言说会保留原有的风貌，在这个日益膨胀的城市留一寸过去的容颜，但更多的传言是说要造一座酒吧街，风情万种夜夜笙歌的酒吧街。 蒋有廷努力了一年，他没有动用别的资源，他如果想，并不是不可能，他出生在建筑设计世家，他的父母是著名的教授，如果说那些太远，那么近的，他的大学老师在建筑界说话并不是没有分量，还有他自己，即便孤傲即便清高，但只要他想，都会有办法。 但蒋有廷就是不想，他只想用一份好的设计，去争取改造一座小房子。 仅此而已。 但不知道是巧合，或是故意，在蒋有廷把方案递上去后，IVE把目标也对准了那一片老城区，他们胃口很大，整片地方都想要拿下，他们用蒋有廷不屑于用的办法，拿下来所有的房子，包括那一栋，他们就是要把红砖灰瓦的低矮房子拆去，用透明的玻璃、不透明的玻璃造出能够折射灯红酒绿夜晚的酒吧街的人。 那装着蒋有廷记忆的一片老城，不知道会在IVE手上，变成什么样子。 周晓嘴唇微张，带着微微微微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从蒋有廷背对着她的时候就不知道，现在面对面地站着，她更不知道。这一下子她接收到太多的信息，有点消化不过来。 “你在啊。” 蒋有廷缓缓吐出三个字，许是刚抽完烟或是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很干涩，完全没有往常的清冽，一度让周晓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可当她听出来是不带指责不带怒意就像对一位老朋友随口的一句“你在啊”，她是意外的，她以为蒋有廷会说的是类似“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甚至是“请你离开”这样的不留情面的话，就算不是，起码也是冷冷地扫一眼，一声不吭地走开…… 总之，都不该是这样，抛来一句“你在啊”，柔软而轻缓地搅动着周晓心中那一池春水。 “我……”周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干涩得吓人，她清了清嗓子，含含糊糊道：“我过来加班。” “加班？”蒋有廷歪着脑袋，周晓不愿意看到垂着头丧着气的他，但那个平日里就像不可战胜的神一般的蒋有廷，却用周晓从没听过的落寞，浅笑，说着：“没有什么班需要加了。” 项目已经被IVE抢走，被自己的前妻所在的公司抢走，如果说在知道他有一位前妻后周晓心中就像长了一根刺，时常会莫名地隐隐作痛，那现在，就好像那根刺一下子拔走，她觉得更痛了。 他们就这样站住，明明就隔着几步远，却好像中间早就插~进来了好宽好广的一个别人的世界。 “你抽烟么？” 蒋有廷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说完朝周晓的方向走近，周晓摇摇头，看着他擦着自己的肩膀而过，身上是重重的烟味，他经过，停下，又继续向前，周晓看到他越来越靠近栏杆。 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他靠近。 周晓转身快步追上，把准备倚上栏杆的蒋有廷从后面一把抱住。 强烈的冲撞让周晓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蒋有廷僵硬的身体更是彻底顿在那里。 周晓以为他想不开。 蒋有廷却先回过了神，一根一根手指地掰开缠在他腰间的周晓的保护。 “你以为我想干嘛？” 周晓松手，松开蒋有廷，向后退了两步。 她满脸通红，虽然黑夜能够掩盖，但发烫的肌肤不能说谎，她手足无措，想要离开。 她应该撒腿就跑的，却被蒋有廷一句话绊住了。 “陪我坐会儿吧。” 黑夜重重地压了下来，两个人坐在地板上，蒋有廷吐着烟，每吐一次，都会伴随着沉沉的叹息。 “蒋老师……”周晓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 “蒋有廷。” “噢……”周晓应了，但那三个字却盘旋在她嘴边，说不出口，她想问他，他和尹晓宁的过去，挠得她心痒痒的，但话到嘴边，竟变成了：“有一天，你会不会离开木西？” 我总觉得，老蒋他有一天会离开木西，做一个纯粹的设计师，而不适合继续呆在事务所…… 老蒋把自己塑造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要是哪天跌落凡间，戴一副商人的市侩面具，其实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悲剧…… 这是于恺在和三林集团谈判结束后在车上和周晓说过的话，原来那些话一直在周晓的心里，最后变成一个疑惑，被她问了出来。好像她也是这么认为的，认为蒋有廷不适合被商业的尔虞我诈束缚，他不屑于斗争，却很容易被争斗利用和伤害。 周晓说完，没有等蒋有廷回答，她便又加了一句：“会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感觉，商业化的工作模式会影响你的创作。”周晓双膝蜷缩着，她抱着膝盖，安静的夜晚让她忘了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她总觉得蒋有廷是愿意听她说的，她也认为说出来以后，会对蒋有廷好，也会对自己好，她原本紧张的心渐渐慢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说着：“德国和美国专业的建筑设计事务所，人员和团队规模都很小，但他们将产业链上下游资源布局得很透彻。他们关注的是如何让产品落地，更好的适应市场需求。国内的事务所也一样，越来越关注市场需求，只想着怎么引领市场趋势。设计师迫于经济的压力，做的越来越不是自己所想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想做的又正好是别人需要的，就是所谓的契合度，但又有可能存在被夺了去的风险，就是所谓的没有缘分，要是放得开，真想得明白是没有缘分倒也罢了，可要是心中一直存着芥蒂，走不出来，接着要做的所有事，可能都会违背自己的初衷和本心了。” 这些话，周晓其实除了想说给蒋有廷听，也是想说给自己听，她被困的那些过去，又要怎样才能走出来。 咔擦。 是火机打响的声音。 又是一支烟。 安静了几秒，蒋有廷接过话：“那是别人，不是我。” 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你，你都还是坚持自己的本心，蒋有廷，你是从来都这么决绝，还是因为害怕再度被伤害？ “你不想做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去做？” 蒋有廷掸了掸烟灰，吐了一口气，白色的稀疏的烟雾散开，空气中蔓延着尼古丁的气味。 “十年前，我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勉强我，现在，我不敢说。”蒋有廷顿了顿，继续道：“但我至少能做到不违背初心，这其实不难。” 周晓突然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但她很知道满足，再多的问题，当下，只要问一个就好。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36 章 “我一直有个疑惑。” 周晓侧头，正好对上同样偏侧着脸的蒋有廷，尼古丁的气味汹涌袭来，周晓一度迷了眼，晃了神。 迷烟中忽隐忽现的他的眉眼，变得温和起来。 “你可以问。” 有什么疑惑，你尽管问。 “你很爱抽烟？” 蒋有廷一愣，嘴角微微向上，反问道：“你看到了？” 周晓没有察觉他表情微妙的变化，头回正，点了两下，喃喃道：“烟灰缸总是满的。” “恩。” “我来木西的第一天，就很喜欢这个天台，有几次我上来你正好走，就看到了。”周晓想解释，自己并不是跟踪狂，只是巧合，她正巧也喜欢给自己找一个没有人的空间罢了。 “每次我都忘了倒掉。” “为什么要抽这么多？” “因为灵感。” “恩？” 周晓又侧过脸，看到蒋有廷倨傲的下巴，缓缓向下，像是一种臣服，一种不甘，他的声音，带着丝丝沙哑，周晓听到三分无力、三分落寞、三分自嘲，还有一分无法抽身的煎熬。 “除了爱情，只剩下烟，才会给我创作的灵感。” ☆、大赛 “这个度假酒店将坐落在森林公园里，共有7栋独立的套房，我会使用当地原材料表现最原始的建筑表皮，外墙表面层叠起，呈偏长的拱形，所有转交和顶部都设计成弧形，像是一条甬道，跟大自然融合在一起，而屋内的设施又必须是最现代化的，与原始的建筑形成对比，每一间屋子都有露天的浴室，可以在夜晚看着星星泡澡。” 茆欣然并不吝啬地向大家展示了自己即将用来参赛的作品，也获得了大家毫不吝啬的称赞，就连周晓也都叫好，在茆欣然眼里，甚至是在大家眼里，这是一幅极具竞争力的作品。 但这样一幅作品，当茆欣然叫住正准备从人群中经过的蒋有廷，询问他的意见时，却得到蒋有廷直接的回答：“没有新意，不可能得奖。” 当蒋有廷的话一出，全场就变得安静下来，周晓在人群最外围，没有看到茆欣然的表情，但猜也猜得到，同样是骄傲的他一定不会把蒋有廷的批评照单全收。想起之前曾经有过和茆欣然同乘的经历，周晓提到蒋有廷早前的作品相当惊艳时，茆欣然的反应是很不掩饰的嗤之以鼻“每次都是炒旧饭，一个过气的设计师”，当时周晓听了，心想他还真是敢说啊，所以在她印象中，这位年轻气盛的茆同学，和清高的蒋大师，必然要碰出点什么火药来。 果然，蒋有廷否定了茆欣然的作品，点燃了他内心的好胜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茆欣然对蒋有廷说：“我这幅作品，一定可以获奖，打赌。” 蒋有廷没在怕，他笑道：“赌什么？” 就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笑，说明这在他心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这样的态度让茆欣然咬紧了牙，狠狠地说：“如果没有获奖，我就辞职。” 围观的群众倒吸一口冷气，有些还不明就里，这两人是有什么仇什么怨，要下一个这么大的赌注，茆欣然丢了这么重的话，大家转而望向蒋有廷，猜他会不会给个台阶。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蒋有廷连想都没想，就说了一个字：“噢。” 就这样而已，表示“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众人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周晓，你不是要设计一个在海边的图书馆去参赛吗？” 陈实的话让大家把目光转移过来，停留在周晓身上，如果说这批新人里面，茆欣然的才华是锋芒毕露的，那在一些知情的人眼里，周晓就是那种真人不露像的。所谓知情，也都是从那次会议上和蒋有廷争论被流传出来的各种描述。 周晓当下并没有关注陈实是怎么知道自己原本的设计的，不过这不重要，在被爷爷批评以及和蒋有廷畅谈之后，她有了新的想法。 “青年大赛，你会参加吗？”那天晚上，周晓问他。 他点了头。 “你会把房子盖在哪里？” “大概会盖在一颗老树里面。” 蒋有廷说，他想要把一颗没有生命力的老树改造成可以住人的房子，周晓便想到，她要在树上，造一座房子。 她有些出神，又被陈实问了句：“我们都知道你很厉害的，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吧。” 周晓笑笑：“我不拿那个参赛。” “为什么？”陈实马上问道。 “我觉得不够好。” “噢……”众人有些失望，人群中有人把话题带到陈实身上：“那你呢，陈实，你的参赛作品呢？” “我？”陈实言辞闪烁：“我都没什么准备……我不行的，我不参加了。” 说完，他匆匆离开，大家似乎对他的性格也习惯了，没有追问，而这时随着一声叫唤，众人闻声望去，不约而同地围了过去。 于恺开始回来上班了，虽然走起路来还是有些不太稳当，事务所同事还是对他送去了关心，但人缘极好的他只关心一件事。 “周晓。”他拨开围观群众，让大家散开，继续工作，而他自己则去一下一下地敲着周晓的办公桌：“那天不声不吭就走了，之后也没个电话，打你电话又不接，不够朋友啊你。” 他说的那天便是周晓放弃和于恺母子吃晚饭，回到事务所加班的那天，也是和蒋有廷并排坐在天台上聊天到深夜的那天。 此时的周晓对着电脑，看蒋有廷给她发来的设计草图，那是用一棵100英尺的黄杨树来建造的新的建筑，大树横向倒卧，树皮被剥离，以防随着木材中的水分含量下降，导致树皮收缩失去控制，大树的每个部分都尽量被用于支撑建筑，悬挂秋千和灯饰。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因为腐朽而倒下的大树，仔细看，才看出那腐朽里的神奇。 周晓看得出神，以至于没把于恺的问题听进去，下一秒于恺的手指就这么直击脸部，就这么，没有预兆地在周晓左脸颊上稍微使劲地一掐。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37 章 “诶——” 周晓晃过神，她并没有如于恺预期那样生气地叫起来，而是茫然地望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周晓。”于恺有些无奈，但他几天没能见到周晓，提前来上班，为的可不是跟她吵架的，他心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哪怕这个傻妞心思飞到外太空愣愣的看着自己，于恺也觉得是舒服的，因为他认为那些天的相处，以及那天的相处，他们的关系已经进了一层，就算不是实质性的进展，也应是迈了一步的。所以他提前来上班，一上班就来找她，一找她就直接问她：“晚上一起吃饭吧。” 周晓疑惑：“吃饭？” “对啊。”于恺觉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啊？” “因为……”于恺支支吾吾，他心里想的是，吃饭很正常啊，他们现阶段应该是要增进感情，那不制造机会怎么增进感情呢，两个人交往，不都是从一起吃饭开始的吗，然后再到什么看看电影啦，逛逛街啦，郊郊游啦，然后就牵牵小手，抱抱，然后就……于恺想着想着，竟然有些脸红了，脸红就算了，还盯着周晓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发起了愣，等人姑娘家伸手在他面前使劲晃几下，他才从魔咒里蹦出来，脸变得更红了。 “你脚都还没好，别瞎晃悠，乖乖回家呆去。” 周晓的话虽是拒绝，可于恺听起来，就觉得那是关心，那是甜蜜的关心。 “行，听你的，那等我脚好了你就跟我吃晚饭。” “噢。”周晓心不在焉，随便地就答应他了。 于恺笑了，像个小孩似的又在周晓脸上捏了一下，说道：“我明天晚上腿一定能好。” 没等周晓回答，他便潇洒地转身走了，周晓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强装平稳的走路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看着蒋有廷的作品出神。 如果把房子造在树上面，通过搭建平台，保持平稳，然后架一座吊桥，到另一棵树上…… 周晓一边想着，一边在纸上便涂涂写写起来，她画得很入神，以至于蒋有廷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察觉。 “周晓。” “嗯？”听到有人叫她，也没顾得上抬头，她只想把想到的东西画出来，趁还在脑中，赶快画出来。 “我的树，不是这样的。” “不是你的……”周晓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头还没抬起来，先把图纸遮住，她余光看到白色干净的衬衫，空气中嗅到熟悉的香皂味，是蒋有廷没有错。 周晓讪讪地抬头看他，却看到他难得一见的柔和眼神，他不知道看了多久，一只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在往里推门之前，告诉周晓：“真实世界里的那棵树，真的很粗。” 没给周晓反应的时间，他已经走进了邵和林的办公室，周晓微微侧过脸，只看到迷迷蒙蒙的玻璃后面，面对面坐着的蒋有廷和邵和林。 蒋有廷那眼神，好像就这样留在了她心里。 周晓把画到一半的图纸收好，她要集中注意力去完成剩下的作品，在当下看来，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也许只有发呆会让她愿意去做，发呆的同时，顺便回忆那晚在天台上，两人最后的聊天内容。 蒋有廷说“除了爱情，只剩下烟，才会给我创作的灵感”，过了很久，周晓才说了一句“一辈子还有这么长，爱情一定会再次出现的呀”。 她说完后，蒋有廷久久没有回话，只是轻轻一笑，笑中有一种温暖。 那种温暖，就好像迷路的精灵，兜兜转转，最终落在周晓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就这样安了家。 ☆、大赛 和周晓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邵和林办公室里一股寒气。 “蒋有廷，这个项目我已经接了，不是要跟你讨论做与不做，我现在是要通知你，必须做。” 邵和林难得出现这么严肃认真的表情，若是别人看到，应该会感受得到他的强硬，但蒋有廷，是个软硬都不吃的人，他依然是那副刀枪不入的神情，淡淡地说：“万星的项目，你接，你做，我不做。” 这是邵和林谈下来的万星房地产的一个大项目，在A市新开发区的一栋高楼，他们的要求很多，万星在全国各地都有产业，他们追求的是成为一座城市的地标，所以楼高、外形一致是基本条件，这就限定了设计师的发挥，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如果只图他们开出的丰厚条件，这会是一个轻松赚钱的好项目。 蒋有廷最不喜欢接的，就是能够轻松赚钱，却不能够自主设计的，这种类型的项目。 更何况是一直让他反感的万星集团，一个财大气粗的土鳖，一个没有审美的暴发户。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没等他起身，邵和林叫住了他。 “蒋有廷，IVE的事，我听说了。” 邵和林的话，让蒋有廷踟蹰了，他没有继续站起来，而是面无表情地望着说话的人，那带着一点苍老的脸上，写着求助：“有廷啊，坐一会儿，听我老头子说几句吧。” 蒋有廷坐回椅子上。 “木西，成立也有十年了，木西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的，是我们大家的，还记得刚成立那时候，我们只做简单的室内设计，后来赶上金融危机，大兴基础建设，事务所越做越大，你数数，多少栋楼写了你蒋有廷的名字……” 邵和林说得有些动情，不禁让蒋有廷也动容了，他还记得当初选择和邵和林一起创办木西，刚开始时候除了他们两个人，就还有几个助理，接的都是小项目，但即便是这样，他和邵和林两个人也是要亲自出马，当时市场还没有那么开放，需要打点的环节很多，到后面机遇来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木西越来越出名，一直到现在，可以说已经成了一个品牌，仔细想想，当木西开始茁壮成长，也是邵和林退居幕后的时候，他把留下名字的机会给了蒋有廷，自己去打理和各种部门的关系，在竞争对手之间斡旋。这几年，建筑市场的竞争日趋激烈，承担任务的难度越来越大，业主要求越来越多，肆意缩短合理设计周期等市场不规范因素给建筑设计企业的生存和发展提出考验。 蒋有廷嘴唇微微一动，想要说话，被邵和林伸出手阻止，他接着说：“有廷啊，我一直很感谢你们，我们和木西一起成长，很难得的，我们见证了整个行业的成熟，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已经成了个掉进钱眼里的迂腐老头了？” 邵和林自嘲地笑，没等对方回应，他叹了口气，说道：“大家……都不容易啊。” 社会飞速发展，每一个项目，已经不是最初的让他成为景观的目的，而是在完成阶段性的经济任务或政治任务，人们在创造一个高楼林立的新世界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地毁灭着过去的记忆，IVE抢走他的项目，不是因为IVE的董事是尹晓宁，不是因为他一年的心血白费，而是一种遗憾，作为建筑师的遗憾。当记载着城市历史的文脉和肌理慢慢消失，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的，少不了建筑师的一份责任，有一些建筑师，他们的价值，要在体现具有社会意义的设计上，而大多数的建筑师，只能体现在符合大众公认的潮流上。 邵和林那句“大家都不容易”，一语道出蒋有廷内心的沉浮，也预示着木西的沉浮，是要迎合社会大趋势，还是坚持自己内心的理念追求。 尽管邵和林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他也没有想到，还是不能让蒋有廷松口。 “邵老，我要是你，就退休了，做个自由设计师。”蒋有廷说着，从椅子上离开，脸上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表情，“万星的项目，你还是给老胡吧，我接了一个大项目，无暇兼顾。” 蒋有廷推开办公室的门，却没有在门边那个位子上看到周晓，电脑还开着，图纸已经收起来了。 萧蓝刚好经过，蒋有廷叫住了她：“周晓呢？”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38 章 问出来的那一刻，连他自己都惊讶了，为什么会去关心她去了哪里。 “她跟于恺出去了。” “噢。” 于恺…… 蒋有廷想到他在病房外看到的一幕，有些莫名的烦躁。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比他还要烦躁的，是抱着一只狗，坐在于恺车上的周晓。 “于恺！”周晓被那只雪纳瑞挠得心烦，她本来在办公室画图，画得好好的，被于恺十万火急地叫走，说是谁谁谁被撞了。 周晓以为是他朋友出事，赶紧跟着出来，到了事发现场，才发现，被撞的，是于恺心爱的狗。 “你认不认识医生？” “医生认识，但我不认识兽医啊！” “不管了，能治人，难道还治不了狗吗？” 这什么荒谬的理论，周晓纠正道：“谁告诉你这能行得通啊！” “那你认识的医生，肯定会有认识的医生能治狗啊，他们一个圈子的，你先带我过去。” 周晓竟不知道该怎么驳这歪理，鬼使神差地就把他带到萧蔚那里了，好在萧蔚还真的认识兽医，就在他上班的医院旁边，有个动物诊所。 “这次真是打扰你了，我是急昏头了，一想就只想到你，都忘了可以去找动物诊所……”周晓抱歉地朝萧蔚解释道，她确实是被于恺这家伙吵的乱了方寸，所里的人都是这只雪纳瑞是于恺的心尖尖，这一路上周晓听到的全都是于恺对他的叨叨的担心，于恺说去找医生她也风风火火地去找医生，于恺急她也跟着急，于恺忧心她也跟着忧心，看来又中了他的蛊了。 萧蔚自然是叫她不用客气，于恺跟医生沟通着治疗方案，萧蔚就问周晓明晚有没有空，可以一起吃个饭。 周晓正想说好，被耳朵尖的于恺给听到了，他快得很地就接过话：“周晓，你别忘了，明晚已经答应跟别人吃饭了。” 于恺说完又把头转回去，不去看他们，他觉得这一男一女在他背后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让他心烦。 周晓想起好像确实明晚有事，跟萧蔚说了，萧蔚又约了她另一个时间，她想想似乎可以，都说了“好的”，又被于恺给“警告”了：“周晓你那天没空。” 周晓这下知道于恺是存心捣乱了，没好气地回他：“我那天有空。” 于恺背对着她，坚持着：“你没空。” “我有空没空我自己不知道啊。”周晓气了。 “那天我妈要来。” “……” “她说上次你放她鸽子，这次你要陪她吃晚饭。” “……” 周晓突然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她只好对萧蔚说，改天她来定时间，由她请客，正好医院里有事，萧蔚先回去了，人一走，周晓便揪着于恺的衣领子道：“你这人，太恶劣了！” 于恺醋溜溜地说道：“怎么，影响你和男朋友约会啦。” 周晓无语，正想说不是男朋友，可话到嘴边一转，就变成了得意洋洋的音调：“对啊，就是影响我约会了，你自己没人约，还不许有人约我啊。” 于恺蹭地一下站起来，因为脚还没完全好，晃了一下，但还是高出周晓一截，他盯着周晓眼睛，周晓也瞪回去没有示弱。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于恺笑了。 “周晓，你少诓我。” “谁有那闲工夫去诓你。” “你俩就普通朋友，什么都没有。” “什么普通朋友，我们关系好着呢。” 于恺才不信她说的，笑道：“你当我傻啊！从眼神就看得出来，人家心里没你。” 周晓愤愤不平，觉得这于恺真是讨厌到家了，说道：“还在了解阶段不行啊，我们在相亲呢，相亲懂不懂，循序渐进，慢慢发展，关系不好还能帮你找兽医啊，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于恺“啧啧”了几声，根本就不屑于听周晓的辩驳，挑开说：“你看看你，在他面前乖成那样，跟我说话的才是真的你，承认吧，只有在我面前你才什么都敢说，也只有我能忍受你大呼小叫。” 周晓看着这个洋洋得意在说话的男人，虽然他说的是对的，可周晓就是不愿意承认，因为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她就是会在萧蔚面前做一个样子，会在蒋有廷面前做另一个样子，这些都不是她会在于恺面前做的样子，但那又怎样。 “我爱怎么样，你管不着！” 周晓说完，甩甩手就走了，于恺本来背对着她，还在喃喃什么，听到快速离开的脚步声和“砰”的一声关门声，才回过神来，冲着门大喊：“诶你回来，你得开车送我回去啊——” 明知是没用，于恺还是说完，碎碎念叨着，嘴角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 医生处理完狗的伤口，扶了扶眼镜，摘下口罩，对于恺说了句：“小伙子，你这样追女孩子，会把人气跑的。” “咦。”于恺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着医生眼睛笑说：“你也觉得她跟我比较配，对吧。” 医生愣了一下，笑道：“配不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现在肯定是在生气。” “不可能。”于恺拿出手机，自信地拨了号码：“我哄两句就没事了。”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于恺得意地晃了晃手机，说了声“喂——” 然后，那边电话就挂了。 嘟——嘟——嘟——嘟——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39 章 ☆、旧城 由于人们对某事的等待而产生态度、行为等方面的变化，这种现象叫做等待效应。 周晓已经一整天都没有跟于恺说话了，虽然于恺一大早去上班的时候就有意无意地频繁地在她面前晃荡，也讨不来什么好处。 “咦，邵老不在办公室啊？” 这已经是于恺早上第三次站在周晓办公桌旁边说这句话了，如果是在平时，周晓肯定会告诉来访者，邵老去哪里了，但因为是于恺，周晓连头都懒得抬起来，于恺只好灰溜溜地自我掩饰地又自说自话：“嗯，看来是出去了。” 周晓就是不为所动，反正你是自言自语，又没有指名道姓地问。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哦。” 于恺伸个懒腰，余光撇了撇正盯着电脑屏幕出神的周晓，以为这样抬高了音调会让她有所反应，不料周晓还是无动于衷，淡定地坐在那里。 “找他有急事呢——” 不管于恺怎么折腾，周晓都没有反应，像石头一样稳稳坐着，到最后于恺只好自讨没趣地像幽灵一样飘走。 周晓皱了皱鼻子，暗道：切，德性。 邵和林是出国去了，他女儿要出国念书，开学前他得跟过去陪一段时间，万星的项目是给胡设计师负责，蒋有廷手上确实已经有一个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你腿好了没？” 蒋有廷对一大早就赖在他办公室的于恺扫了一眼，总觉得这家伙最近有些不太对劲，以前觉得他是个嘴巴还挺狠的人，自从他病了一次，整个人都变得友善起来。 “诶，听说你要接天成的项目。”于恺身子陷在沙发里，腿翘起来，一晃一晃的。 蒋有廷修长手指翻着报告，眼皮都不抬：“怎么，不允许？” “谁敢啊！”于恺说道：“人家韩律师指明了要你蒋大设计师亲自操刀，谁敢说不？” “别人不敢，你敢。”蒋有廷指的是于恺兼职的“神棍”的职能，“嘴皮子扯几句，就能把我的设计改了的，也就只有你。” “嘿嘿，承让，承让。”于恺坐起来，接过蒋有廷扔过来的项目报告书，笑道：“蒋有廷，人家韩文茵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啊，找个时间我牵线，你俩出来，冰释前嫌得了。” “我又不欠她。” “得得得，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人家都主动了，你顺着台阶往下走有那么难吗？”于恺半责备半哄骗地想再试一次，不料蒋有廷已经把电脑合上，起身要往外走了。 “我没那时间。” 于恺随口问了一句：“你去哪啊。” “去看现场。”蒋有廷边走边说。 “自己去啊？”于恺懒洋洋地又问了句。 “跟周晓。” “哈？”于恺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一癫一癫地追了出去：“老蒋老蒋，等等我，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蒋有廷问他。 于恺一本正经地说：“我当然得去了，我怕你们会打起来啊！蒋有廷！喂！等等我！” 天成律师事务所看中了一栋荒废了十几年的老房子，以前是电子元件厂，后来倒闭了，房子的产权问题成了一宗悬案，天成律所出面，帮他们处理了几千万的债务，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天成的高级合伙人不要一分钱律师费，只提了一个要求，那栋废旧的厂房，给他们五年的使用权。 在看到木西事务所的建造风格后，天成律师事务所决定请蒋有廷为他们设计，把旧厂房改造成为律所的核心办公区。 蒋有廷开车，周晓坐在副驾驶上，于恺一个人坐在后排。 “你面试的时候，念了句诗。” 蒋有廷轻描淡写地一说，让本就有些拘束的周晓变得更加不知所措，她原本好好地在画图，蒋有廷大步走过来，叫她收拾东西出一趟门，她就跟来了，还以为是单独跟蒋有廷出去办事，没想到后边于恺一瘸一瘸地出现了。上了车，蒋有廷一言不发，也没说要去哪，于恺在后排，不时伸个头搭几句话，天气有些热，空调打得低，于恺聊了几句没有回应，也就闭着眼睛不出声了，密闭的车内空间只给人一种安静的，冷冰冰的感觉。 蒋有廷突然地这一问，让周晓回了神，面试的时候…… “你说的，哗众取宠……” 想到这个，周晓还是愤懑。 蒋有廷轻轻“呵”了一声，说道：“待会也是一个改造的项目。” 周晓好奇心被撩起：“你想改成什么样？” “到了才知道。” 周晓侧目，正对上蒋有廷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那是一种不言自明的默契。 到达目的地，周晓才发现于恺已经睡着了，蒋有廷叫她不用叫醒他，两人悄悄下了车，留下于恺一个人在车上。 “既然是律所，简洁明快是基本吧。”周晓一走进厂房，便突然来了兴致，没再跟蒋有廷保持距离，抢先一步走在了前面，检视这座沉寂了十几年的老房子。 “这些旧厂房，现在占着城市中心区域寸土寸金的资源，从成本来看，改建的成本也会低于新造的投入，再加上大面积多建筑物构成的规模相应，除了提供多元组合空间，还有可能衍生新的个性化需求，还有就是环保……” “环保。” 周晓是和蒋有廷同时说的，周晓回过头，朝蒋有廷灿烂地一笑，接过了话：“推倒重建不仅仅是消耗资源，还会造成环境破坏。” 她的话得到了蒋有廷的共鸣，有一种小小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你有什么想法？”蒋有廷背手而立，即使声音很轻，也足以在空旷的厂房里回响。 “保留房子外部大理石，开新的玻璃窗，门窗框架涂成硬煤色，隐藏在石墙中，玻璃窗朝西，造一座小花园，让光线从午后到黄昏都能照进来。既然是律所，天成……感觉也不是很有活力的团队……”周晓想到和天成律所谈判时那副场面，得出这个结论，继续道：“混凝土桌面选带点瑕疵的装饰，喷涂白漆，用纱布和石膏相结合做灯饰，纺织材料和质朴木材，一定很搭。” 周晓不知不觉说了许多，直到她想起来，硕大空间里还有一个人，这才刹住了车，回过头，撞上蒋有廷带着微笑的一双眼睛，他正盯着一个巨大的柜子出神。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40 章 “我在想，这个能用来放什么？” “案卷？” “案卷！”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周晓有些兴奋，滔滔不绝：“用电脑来控制，每个案卷盒子都编上号，扫上二维码，输入案号可以自动送到出卷口，这套设备我见过，可行。” 蒋有廷点点头，眼睛向上扫：“层高……” “留着吧。”周晓眨巴着眼睛：“律所工作压力看来也挺大的，高一些，让他们心胸宽一些。” 他们两人聊得兴致勃勃，于恺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睡了好久，等他打开车门要下车，远远就看到蒋有廷和周晓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那两个笑容，都是他很少见到过的，像午后的阳光一样灿烂。 于恺收回手，觉得此时此刻，他还是继续装睡，比较好。 可他的不吭声，并没有引起那两人的注意，返程的路上，他们对改造的方案进行着热烈的讨论，于恺闭着眼睛，却能清楚地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时常迸发的共鸣，和那种充满默契的异口同声，让于恺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车停在了木西的楼下，周晓先下了车，蒋有廷把于恺叫醒。 “你可真能睡。” 蒋有廷这么说，于恺只能呵呵地回应，嘴角却是一抹苦笑。 回到事务所，蒋有廷直接把周晓叫进办公室，透过玻璃，于恺依然逃不掉地看到他们那一次又一次的会心一笑，他们就这样，挨坐着，对着电脑屏幕，就这样并排站着，在大大的图纸面前写写画画。 他们甚至忘了，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于恺就这样没出息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个下午，好几次想要破门而入，却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直到下班，他订了外卖，在天黑之前，他拎着几个盒子，推开蒋有廷办公室的门。 “噢，已经下班了。” 蒋有廷一说，周晓顺着他眼神看向窗外，天暗了许多。 他们一下午的成果，已经很明显地呈现在三人面前。 于恺张罗着晚饭，三人坐下，哪怕是这时候，周晓和蒋有廷依然不忘讨论，可气的是，他们讨论之专业，让于恺根本插不上话，他恨透了这种没有存在感的状态，于是他起身走到图纸前面，煞有介事地评论起来。 “这入口在前方中央朱雀门，最好有平地，或者水池，这样的格局就是上吉之相，主旺财……我还是建议你们在这弄一喷泉，圆形或半圆形，形成玉带环抱水，这就是象征聚财的朱雀争鸣格……” 于恺侃侃而谈，当他说完，却发现没得到期待中的反应，回过头，却看到蒋有廷和周晓，一人拿着一部手机，低头盯着。 “我说你们，尊重一下……” 于恺话还没说完，被周晓打断：“我找到了！” 周晓把手机伸到蒋有廷面前：“这就是我说的可以放案卷的设备……” 于恺发现，自己这下彻底成了一个隐形人。 直到周晓的手机响起他熟悉的多啦A梦的铃声。 周晓接了电话，急急忙忙问了个地方，便起身要走。 “你去哪？” “去哪？” 于恺和蒋有廷同时问她，周晓转身，看到身后两个男人都在等她说话，她视线直接掠过于恺，停在蒋有廷身上：“能不能麻烦你开车送我过去，西园山庄。” “我送你我送你。” 于恺瘸着腿，急急地想要走到周晓面前，却被蒋有廷抢先一步。 “于恺，你开车不方便，我去吧。” 蒋有廷直接一个转身，挡在于恺面前，于恺只看到蒋有廷的头，周晓的表情周晓的反应，就这样被屏蔽了。 然后都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没有等到周晓出个声，两人就已经风一样地消失在黑暗而安静的事务所走廊。 于恺觉得，他这一天过得憋屈极了。 ☆、旧城 电话显示的是王洵的号码，但却不是王洵本人打来的。 “周晓，小洵喝多了，麻烦你过来接她。”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周晓一开始没有听出来，到后面才确定，这是王洵前男友陈淮的声音。 “你们在哪里？” “西园山庄。” “你们去那做什么？她怎么跟你在一起了？” “今天我结婚……” 王洵的前男友，她爱了好多年，也是从前唯一爱过的男人结婚了，她收到了请帖，她去了婚礼现场，她在现场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傻丫头，难道醒来就能忘记这一切吗？ 蒋有廷开得很快，周晓一路上握着手机，看着窗外，他们没有说话，直到车停在了西园山庄。 周晓一进去，就看到瘫在沙发上的王洵，穿着大红大红的裙子，已经不省人事。 “我不知道她会这样。”陈淮穿着新郎西装，走过来跟周晓解释，“按理我应该送她回去，只是待会还有安排，我实在走不开，叫别人我又不放心，只好麻烦你了……回去你照顾照顾她，让她……算了，明天醒来她应该就会忘了的。”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41 章 周晓是王洵感情的见证者，而陈淮处事的周到和待人的关心，当时俘获了王洵的心，但最后他们还是没有继续在一起，周晓不想去探讨感情里面谁对谁错，就像她自己也搞不懂，和肖元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在蒋有廷的帮助下，她扶起王洵，没有跟陈淮说一句话，上了车，她坐在了后排。 “她住哪里？” 蒋有廷发动车子，走之前问她，周晓报了一个地址，车开了，周晓叫了他一声。 “蒋有廷。” “嗯？” “谢谢你了。” 前排没有回话，周晓把王洵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看着车窗外，跟来时一样的深夜里看不见的风景。 把王洵拖下车，蒋有廷直接把人背了起来，说实话，周晓一开始是犹豫的，她不能想象蒋有廷这样的一个人，会去背一个不认识的，喝醉了酒，浑身都是臭味的女人。 “要不还是我来吧。”周晓上前想要商量。 “你走前边，去开门。”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但却不会让人觉得凶，是那种感觉，周晓内心一直认为的感觉，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开了门，蒋有廷把王洵平放在床上，便交给周晓处理，自己到了客厅外面，虚掩着门。 周晓把王洵身上沾了酒的衣服除去，呛人的白酒味，扔到洗衣篮里，用热毛巾把她身子擦了一遍，再套上浴袍，没开空调，熄了灯，由着这个不省人事的女人好好睡一觉。 蒋有廷没有多问一句，见周晓出来，递过去一个眼神，意思是还需要做什么。 周晓摇摇头，指了指大门，“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周晓跟在后面，等电梯的时候，发现电梯发生了故障。 “坏了。” 周晓回过神来：“刚才还好好的……” “走楼梯吧。” 王洵家住在17楼，蒋有廷已经转身，周晓不置可否，可到了出口推开门才发现，整个楼梯间连灯都没有。 如果是周晓自己，她是不会迈出这一步的。 她恐高，她怕黑。 但现在蒋有廷已经推开了门，周晓哪怕是硬着头皮，也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蒋有廷步子有节奏，跟在后面的周晓，脚步却显得凌乱了许多，整个楼道很安静，也不知道走到了几楼，只知道走到某一层的时候，一阵风把那层楼的门吹得“吱呀——”了一声，透出一点光，又很快地掩了回去。 “蒋有廷。”周晓想要发出点声音，给自己壮胆，却发现在这又黑又安静的楼道，她轻轻的一声叫唤带着的回声，给整个空间带来更恐怖的阴森。 “嗯？” 蒋有廷应了一声，就这样一个声音，让周晓突然走了神，一脚踏了空。 “哎呀”的“呀”都还没喊出口，周晓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脚下一滑而摔跤，而是跌到了一个带着干燥而温暖的怀里。 她闻到了，那时候她从垫子上滑下来，和那个怀里一样熟悉的味道。 哪怕折腾了一天，却还是能闻得到残留的一些些清新的皂香。 周晓突然觉得浑身发烫，从下往上，从上向下，由表及里，由内而外，不由自主地散发着遮掩不住的不自在。 “脚崴到了没？” 最先打破沉默和僵局的是蒋有廷，他一出声，周晓便彻底清醒了过来，用力一推，想要后退。 却忘了这是在楼梯上，往后，依然是台阶。 所以她又一次地没有站稳，有向后倒的趋势，摇摇欲坠时，又是蒋有廷出手揽住了她。 周晓心都快跳了出来，心想着：完了完了，他一定以为我是故意的…… 如果说刚才周晓是脸撞到蒋有廷的胸膛，那这一次，蒋有廷手臂一收，他们的五官，可就是贴得很近很近了。 因为周晓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蒋有廷灼热的呼吸，直接洒在了她的脸上。 如果不是一片黑暗，蒋有廷一定能够看到周晓那瞪得铜铃一样大的眼睛，这一次，周晓是真的把魂都吓飞了。 “站稳了吗？”蒋有廷稍稍放了手，却没敢立刻放完，还保持着随时能够接住的架势。 等周晓回过魂来，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忆了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面的楼梯，她压根就没有心思好好地走了，直到出了大楼，风吹过来，灯照下来，周晓才真真正正地醒了过来。 但直到蒋有廷按她说的地址把她送回家，这一路上，她都没有再和他说话。 除了一句“再见”。 说完，她便回家了。 一整个晚上，周晓都在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只是别人好心，举手之劳，没有什么。 可她却始终没有办法让那颗躁动的心安定下来。 翻来覆去中她不仅仅是在回忆那两个拥抱，还有她刚进家门就被逮到的窘迫。 “笑笑，刚送你回来的那个男的是谁？”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42 章 “一个同事。” 周妈妈开始追问：“是你炖汤送去医院的那个同事？” 周晓摇头。 “噢。”一丝失落转瞬即逝，周妈妈打开另一个缺口：“这么晚了送你回来，该不会是普通同事那么简单吧，刚才我在阳台都看见了，你走了以后他还一直站在原地看了你好久。” “啊？” 周妈妈的这一句话，最后几个字，更是让周晓的小心脏突突地跳动在安静的黑暗的夜深人静里。 紧张而激动的跳动之后，周晓开始抹不掉地想起和周妈妈最后的对话。 “小伙子条件还挺不错的，你啊，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谈恋爱也是行不通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妈还会拦你不成？” “……”周晓当时大概有些恍惚，并没有接过话，低着头数着地板上的瓷砖，这被周妈妈当做是害羞，更起了追问的兴趣。 “他叫什么？做什么的？家里什么情况？” 周晓前面都没太听清，只有最后那句进了脑中，便自动地说了句：“他离过婚。” 离过婚，有过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前妻，现在还时不时地会出现在他的工作与生活里。 周妈妈的表情，变了。 她带着商量的口气却传达着不容商量的意思说：“笑笑，再考虑考虑吧。” 考虑考虑，周晓考虑了一整个晚上，也没有考虑出什么头绪来。 直到第二天王洵的电话打来。 “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王洵睡意还没有完全消除，周晓也是半睡半醒中，所以当王洵问是跟谁一起送的时候，周晓很自然地就说出了蒋有廷的名字。 “啧啧啧，不是说这家伙很清高嘛，助人为乐这种事居然也会出现在他身上，难不成是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姓蒋的被感化了？” 一提到这个周晓又开始变得心烦，她懒得搭理王洵，也懒得去说她大闹婚礼喝醉了的事情，直接问她：“有事就说，没事我还要继续睡会。” “当然有事啦。”王洵突然变得有些神秘，“我这个月那个没来，你陪我看看去。” “哪个？” “啧，就那个啊。”王洵顿了顿，提高了音量：“我大姨妈没来！” 这话可真的像是晴天霹雳，把混沌的周晓都给震醒了，她直接坐直了身子：“王洵，你这回玩得也太大了吧，叫你一点防护措施都不做……” “呸呸呸，你想什么呢，你想什么呢！我是压力太大经期不调。” 周晓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说辞：“去去去，不调有什么好去看的，看什么。” “当然要看，你有没有听说过早更啊，我搞不好是提前进入更年期，我得去检查检查，不行的话得冷冻几个卵子，要不就广撒网去相亲……” “停停停……”周晓打断她：“首先，你要真是进入更年期停了经，还哪来的卵子让你冻，第二，相什么亲，陆珵美怎么办？” “别再给我提他！”王洵火气来了：“胆小鬼，连婚都不敢结，老娘不要他！” 这意思，两人轻则吵架，重则，那就是分手了。 周晓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想到王洵电话里说的身体的症状，心下还是一沉。 这傻女人，还真相信什么“早更”的说法。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旧城 周晓上了王洵的车，就看到她车上摆着一沓入场券。 “你的发布会时间定了没有？” “今天。” “今天！”周晓不敢相信：“您老人家还有心思去医院。” 王洵瞟了她一眼：“怎么，有病还不让治啊？”说罢，从那一沓东西中抽出来两张，塞到周晓手上：“诺，今晚件里。 去蒋有廷办公室，需要经过于恺的地儿，她心事重重地走过去，快到的时候，却突然看到推开门出来的蒋有廷，她心一虚，顺势就进到了于恺的办公室里。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43 章 “给我送什么好东西来了？”于恺翘着腿在玩着游戏，周晓一瞄，居然是连连看。 “没……” 于恺没等她说，已经弹了起来，直接把她手中的东西夺了去，周晓下意识地要护住，这一争一抢一来一回，那两张票就这样飘落下来。于恺手快，手指一夹，扫一眼，面露喜色，然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周晓，眼看他几乎就要把票收入囊中，周晓赶紧去抢，不过终究没于恺个子高。 “周晓，想要邀请我去，不用这么费劲，我虽然腿脚不方便，也不太懂艺术，不过陪你出席给你撑撑脸面还是可以的。” 周晓无奈，这家伙，怎么会这么自恋，“我不是要给你的。”这事情怎么解释也都不对，索性摊开了说，一了百了，周晓明显感觉得到于恺神情的变化，一闪而过的失落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又让那双桃花眼灼人起来。 “你别觉得不好意思呀，咱俩都这么熟了，你是不是怕我又逗你玩不敢直说啊？”于恺说着把票递给周晓：“行了行了，我会跟你去的，票你先收着，下了班我等你啊。” 这下要再不说清楚，就真的说不清楚了，周晓把票夺回，直截了当地说：“于恺，你别这么自作多情，这票不是给你的。” 话说完，于恺还没回过神来，周晓便离开办公室。 而大约一小时后，于恺在蒋有廷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一张，和他一小时前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时装发布会的入场券。 虽然觉得不可置信，但于恺还是直接问出来了：“老蒋，你这票哪来的？” 蒋有廷正在签几份文件，头也没抬，直接说：“周晓给的。” 于恺语气都变了：“她……她为什么要给你这个？” “哦，她朋友是设计师，就是那天晚上喝醉的那个，说是谢谢我送她回家，给我的。” “老蒋……”于恺心生一计，笑着凑上去道：“你不是最讨厌这种浮夸的东西吗，从前可没听说你喜欢看时装啊。” “噢，是没特别注意。” “那就对了。”于恺一拍手，提了个主意：“反正你也不想看，去了不自在，多难受啊，给我得了，我正好有兴趣。” 说着，于恺就要伸手去拿票，被蒋有廷一压，他那双丹凤眼微微一扬：“我已经答应周晓要去了，你还是去问问她有没有多余的票吧。” 这话回的，让于恺也只能灰溜溜地走了，可他心里那个不爽，却实在是膨胀到了顶点。 这两个人，不是互相厌恶吗，现在怎么，冰释前嫌吗？ 于恺的心事，周晓可没法知道，她也不想知道，下了班蒋有廷叫上她，到艺术中心附近简单吃个饭，就快到进场时间了。 “是王洵坚持说要请到你。”周晓在路上跟蒋有廷这么解释着：“她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情，欠了就一定得赶快还了，她还说这种时装发布会可能在你们大设计师眼里是见怪不怪了，不过她特别强调了这个发布会会有很精彩的地方，所以才一再坚持说要把你请到，我也就是个居中传话的，如果你觉得还不够，尽管说，我让她再还你个大人情。” 虽然他俩在车上不会冷场，但和蒋有廷聊的也多是天成律所改造的事，周晓一度想要聊一些工作以外的话题，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心虚，酝酿到最后，只好抗出王洵来。 倒是没有想到，蒋有廷会很干脆得回答她：“要是结束得早，可以请你朋友吃个宵夜。” “你请？”周晓虽然觉得惊喜，却赶紧要说：“怎么能让你请，不行不行，要请也是我们请。” 蒋有廷眼神挪了过来，在周晓脸上停留片刻，随即笑道：“随你。” 两个字，简简单单，随你，却让周晓觉得，她和蒋有廷的关系，已经不再是面试时候说她“雕虫小技”的轻视，不是加班时候对她破坏图纸的暴怒，也不再是谈判过后“不要再插手我的事”的指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蒋有廷对她产生的莫名其妙没有原因的敌视已经消除了，是从那次天台的长谈，或是天成律所的改造，亦或是昨晚楼道里的拥抱…… 这个城市的夜晚，从不缺少喧嚣，艺术中心隐藏在林立的高楼中，低调而奢华，就像车里的她，此时此刻，纵使心中已经起了波澜，似那活跃的霓虹灯忽闪忽闪，可表面上却平静得像是没有亮光的黑夜。 车停好，人才刚进去，就被王洵拦下来。 “周晓，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周晓看了一眼蒋有廷，然后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急事急事，边走边说。”王洵却没顾得上跟蒋有廷打招呼，一边拉着周晓一边就往后台走去，周晓担心地看了一眼蒋有廷，是她把人叫来的，却在门口就把人给撂下了，她望过去，那双丹凤眼却在说着：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周晓这才恋恋不舍地被拖走了。 “两个模特就为了争谁做压轴，一个给另一个撒滚珠子，脚崴了一个，顺带把撒珠子的也给抱住一起摔了，划到脸，这下好了，我两个都给骂了回去，其他模特最后那套根本来不及换，你帮我个忙，走最后一个。” “王洵，你开什么玩笑。”周晓听明白以后，指着自己鼻子反对：“我？不行不行。” 不过看来王洵是真的找不到人了，见周晓这样，她居然就这么蹲了下来，差点就要跪了：“周晓，这个发布会对我很重要，你要是不答应，我可真要给你跪了。” “就是因为很重要我才不能这样随便凑数。” “这你别管，我说你行就行。” 说着，王洵已经把人给塞到化妆间，那条裙子一提出来，周晓连眼睛都移不开。 太绚烂了，虽然只是一水的蓝色，但这颜色，蓝得太纯粹了,垂坠的材质，一层接着一层，沉沉甸甸的，平铺在地面上，围成一个圆。 “这可是我专门送去米兰叫人染的，差点就被海关拦下来。”王洵得意地说：“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待会你穿上，走上去，保准你成为焦点。” 周晓这下没什么好拒绝的了，任由王洵的工作人员打扮，外面已经开始了，化妆间里的她只听到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到最后她要出场，时间刚刚好，而她一出场，欢呼声达到了最高。 原来这条裙子的妙处，在于黑暗之中，水蓝色裙摆和黑色渐渐融为一体，而绣在裙摆上大大小小分布开来的荧光闪亮的星星，随着她的脚步，跟着有节奏地在闪动。 让整场发布会达到高~潮的是在周晓走到T台中间时，艺术中心发布会所在的展厅穹顶上和墙壁四面也若隐若现地，一闪一闪亮晶晶。在观众的赞叹中，周晓所站着的位置开始环出一块圆形台面，缓缓升高，虽然王洵事先告诉过她并提醒她不要惊慌，但随着高台快升到顶，有恐高症的周晓还是有些腿软了。 而随着由安静慢慢变得急促的背景音乐突然一声铿锵，瞬间冰冻般地沉静下来，就在大家以为就此结束，又还来不及鼓掌叫好时，突然间周晓的裙子像翻腾的海浪，从原有的裙摆处，又坠落了一层接着一层的一样是水蓝色，从高台一直垂到了地面，鼓风机恰到好处的扬起落地铺开的海浪，层层叠叠，层层叠叠，这时原本激昂却戛然而止的背景音乐开始舒缓地营造出璀璨星空下，星星点点，潮水的声音由远及近，王洵就这么一条裙子，送给全场观众徜徉在海洋的梦幻。 在黑暗中，在人群中，周晓的眼神和前排的一双丹凤眼相撞，像是得到了力量，周晓站在高台上，却不再觉得惊慌。 发布会最后圆满落下帷幕，而周晓并不知道，她出场的那几分钟，那双被欣赏和惊艳溢满的丹凤眼，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出行 人们在对他人形成深刻印象时，当时的情绪状态会影响对他人今后评价的一种心理倾向，即把对特定对象的情感迁移到相关的人或事物上，引起他人的同类心理效应。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44 章 这叫做移情效应。 周晓在卸妆的时候给蒋有廷发了一条消息：不好意思放你鸽子了，后台不知还要忙多久，要不你先回去，改日再叫王洵请你吃饭。 化妆师一边帮周晓把她右边眼角闪亮闪亮的几颗小小的星星给卸了去，一边夸周晓不怯场，裙子实在是太漂亮了。 “Sharon 的设计我是没的说了，听说你是完全没有模特功底的，第一次上台没把高跟鞋走断把脚崴了，还能那么镇定，你是做哪行的？不如来给sharon 做御用模特得了。” 周晓一边把短信发送出去，一边对着这位翘着兰花指的化妆师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她早就料到我不会走，就一开始走了几步，后面都是站着不动的，不过这裙子你们之前都看过吗？我是真没想到会这么绚。” “我之前还真没看过，早上sharon差点没把我们宰了，裙子被海关拦下来，要不是她亲自跑过去，这心血就是废了，不过谁让她是sharon呢，谁能拦得下sharon的裙子！” 助理口中满满都是对王洵的崇拜，而周晓在等待的短信，也很快就回了过来：我在出口等你。 六个字，周晓倒是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角都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不忘催促道：“麻烦帮我快点处理，我还有事。” 她一说完，王洵尖锐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周晓脑袋不方便动，只好斜着眼瞄她，这家伙还真是处变不惊，获得这么大的荣誉，脸上云淡风轻的，连多一丝的笑都不肯流露出来。 “你不去接受众人的膜拜，跑来监督我？” “凡夫俗子，出去免不了又要听那些奉承的话，早就腻了。”王洵扫了一眼装已经卸得差不多的周晓，直接拍拍化妆师的肩，让他让开，拉着周晓的手，把人就这么拽起来了：“你还真坐得挺稳的，你的蒋有廷还在外面等着你呐，走啦。” “喂喂喂，我头发还没拆呢……” “别废话，再不去人就走啦！” 王洵把周晓拽到蒋有廷面前的时候，周晓头发还是盘着的，经过一番折腾，没有拆下来，些许凌凌乱乱的碎发，加上没有卸干净的淡淡的底妆，倒是增添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妩媚。 “那晚上谢谢你和周晓送我回家，其实请你来发布会倒是算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了，实在是出于无奈才把她拉上台顶一顶的，你一个在台下坐了一个晚上，该觉得烦了吧？” 虽然王洵最后的话也算是说出了事实和周晓的心声，不过蒋有廷还是很有风度地笑道：“很精彩的show，让我开了眼界，值得。” 王洵一愣，用手遮住凑到周晓耳边低声说：“不是说他很龟毛吗，看着还不错啊。”没等周晓回答，她直接把周晓推到蒋有廷旁边：“本来我应该请你们宵夜的，这边事情还没忙完，周晓，你就代替我，请蒋大设计师到‘立秋’喝个小酒，报我名字，签单就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你们一定要过去！” 王洵说完潇洒地走了，只留下周晓和蒋有廷。 “走吧。” 蒋有廷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上了车，周晓问道：“‘立秋’离这不远，可以过去坐坐。” “酒吧就不去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说话间，蒋有廷已经把车停在了一栋高楼下，周晓一下车，心底却是荡了一下。 两座高楼，相对而立，高度相似，这两座楼，外观上有异曲同工之妙，可细看却又非常不同，左边一座建的稍稍早一些，外观也朴实许多，在某些难得一见的特殊的傍晚，会出现巨大的落日悬挂在两栋楼之间，另外一栋楼，外观上虽然没有多华丽，但它的亮点在于建筑的材质，在强烈的阳光下会像翻滚的波浪一层掠过一层，在刚造成的时候风头可是完全压过了另外那栋，这一看就知道，是蒋有廷的手笔，但会让周晓荡的，不止这个，而是另外那栋…… 那栋楼，就是她当初会离开这里去美国的原因…… “猜猜看，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猜？”周晓回过神来，鼓着腮帮子，本来是毫无头绪，可偏着头和蒋有廷眼神一对上，她突然间灵光一闪，越想越觉得惊喜：“难道……” 蒋有廷笑而不语，周晓却脱口而出：“这栋大楼一定有它的特别之处是别人不知道的，对不对？” 周晓是关注过蒋有廷设计的这栋大楼的，她总觉得，除了会在阳光下起波浪之外，这栋楼一定还有着特别的地方，因为她注意到大楼顶层一排又一排黑色的被遮挡住的类似于相机镜头的小东西，是藏在楼面里，作用是什么，迄今为止还没有展示过。 按捺不住好奇，周晓跟在蒋有廷后面，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楼顶。 这个时间写字楼已经没什么人了，蒋有廷刷了指纹，楼顶的一扇厚重的玻璃门打开，周晓却有些脚软了。 过去的一些记忆涌上心头，她还是迈不出去这一步，腿又开始没志气地发软。 蒋有廷察觉到她的犹豫，回过身，往回走了两步，并排着站在她身边，他头向下轻侧，呼吸正好拂过周晓耳边：“走吧。” 像是中了蛊，周晓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点点，却不肯再向前走了，正好有一个地方凸出来，可以坐下去，原本双脚发飘的周晓像是在海中遇到礁石，赶紧扒着就不走了：“我就在这坐着吧，嘿嘿。” 周晓真的就这么坐了下来，直到身体接触到了地面，才感觉到了一种踏实。就在这样的踏实感中，周晓看到蒋有廷走到中间类似于机房的地方，按了指纹，周晓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只隐约看到一台透着蓝光的显示器，周晓手撑着台面，脚下面悬空着，她就这么晃荡着脚，一下，两下，这第三下还没开始，突然“咣嚓”一声，周晓不由自主地就这么站直了身子。 那些她曾经注意过却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黑色镜头一下子都立了起来，一盏接着一盏地亮了。 蒋有廷朝周晓挥手：“走过来才看得到。” 真的是中了蛊了，周晓的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步一步地挪动，快到中间机房位置的时候，她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她所看到的，渐渐开始让她不可思议。 那些黑色镜头自动变成了五角星的形状，放射出萤火虫一般的光芒，不强烈，淡淡的，若隐若现着，投射在了对面那栋楼的外墙上，而随着蒋有廷手指继续调控，又一排的黑色镜头直接斜着射向天空，稀稀疏疏地在墨色的夜幕投射下大小不一的星星。 周晓停在了中间的位置，她决定不再继续往前走了，她坐了下来，抬头望着因为光污染和空气污染而看不到小时候的繁星的夜空，在蒋有廷的手中，星星回来了。 “这个，还是第一次用。”蒋有廷很自然地在周晓身边坐下，两人靠着墙，蒋有廷左膝屈起，右腿伸长，左手搭在左膝上，右手在地板上敲啊敲：“看了你的裙子，突然想到，我好像也设计过类似的东西。” 蒋有廷总是能把任何事都说得云淡风轻，可周晓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个晚上，她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先是裙子，再是这栋楼，而蒋有廷说，这是这栋楼落成以后，第一次使用这个功能。 再怎么淡定，听了这话，心里都难免会起波澜。 “我觉得，好像你连血液里都流淌着建筑设计师的天分。” 周晓说着话的时候，是自言自语的，她是发自内心地感慨，没有想要蒋有廷回答，不过他还是回答了。 “我有时候也会这么想，我好像就是为了设计而出生的，可能是因为我祖父母、父母，还有一些亲戚，都是从事这个行业的缘故吧。” “我也算是家里有做这一行的，可我就没有像你这种热情……好像曾经有过吧，可是为什么现在就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了呢？” 周晓的话勾起蒋有廷的思绪，他想起在展会现场，隔着展板，周晓和她身边两位建筑设计界重量级人物的对话，想要问她，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可蒋有廷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射灯的设计在许多大楼都有，但多是纯粹的灯，像这样会变成繁星的设计，周晓还是头一次见识到，可以做成这样，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那些用特殊材质制作的黑色镜头，在机器的控制下，可以变形成储备的形状，比如用于求婚的心形，或是夏夜萤火虫，虽然不能做到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但这样已经很让人震撼了。 “我曾经想过，如果哪一天我不设计房子了，我还能做什么。”周晓仰望着天空，喃喃道：“后来发现，做别的，我好像真的不行。”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45 章 蒋有廷“我是肯定不行，当年不是没有想过，索性找个农村做个闲人，最后邵老一个项目，又把我拉了回来。” 当年…… 周晓心想，大概就是他前妻“背叛”了他的那个时候吧。 两人又聊了聊天成所改造的工作，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许多。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的，如果我没记错，你简历上并没有实践的经验，一毕业就来应征，但看你平时的表现，能做到这样，很难得了。” 听到他这样问，周晓舔了舔嘴唇，咽了口水，也许这就是她说出过去那段事最好的机会。 她想要说，其实早在几年前，她就已经做得比现在还要好，说不定比也不会比蒋有廷差太多；她想要说，其实她就是对面那栋大楼的设计者之一，而也是因为那栋楼，她差点离开设计这一行；她想要说，其实她隐藏自己的能力加入木西，只是纯粹想要得到一份工作，没有别的居心；她还想要说，其实她对蒋有廷是真的很欣赏，绝对不是别有意图…… 当她酝酿好，梳理好，终于要开口时，蒋有廷电话响了。 一肚子的话，瞬间又全给吞了下去。 ☆、出行 “诶，我说蒋有廷，你设计的那楼，我怎么不知道开了灯是这样的？”于恺在下班的时候看着周晓上了蒋有廷的车是很不爽的，但他觉得这不算什么，王洵他是接触过的，重义气嘛，这次一定是她为了感谢而送了票。蒋有廷嘛，也是不可能喜欢周晓的，从面试那天就已经注定了，周晓这样的人是受不了他的。 但于恺心里还是有点不爽，他就不明白了，以蒋有廷从前的性子，怎么会愿意去参加这种活动，思来想去的，他一个晚上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打了盘游戏通了关，到阳台上舒展舒展筋骨，跟韩文茵聊完电话，再一次拒绝了邀请她加入天成事务所，然后突然间就看到从他家阳台望出去，那栋出自蒋有廷设计的大楼楼顶射出的光亮，头顶繁星点点。 他拨通电话，原本想表示赞叹。 “我现在就在楼顶……”蒋有廷才说了一句，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周晓，手机也响了起来。 这时候，电话那头的于恺，便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熟悉的手机铃声。 “蒋有廷，你跟谁在一起？”虽然是明知，却还是要问。 蒋有廷不紧不慢道：“周晓。” “你们怎么会这个时候还在一起？”于恺已经有些牙痒痒了。 “时装发布会刚结束，路过这楼，周晓说设计得好，我就带她上来了。” 蒋有廷回答得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时装发布会那几个字一钻进于恺耳朵里，又让他暴躁起来，如果两个人只是去看发布会，他不会觉得怎么样，但如果蒋有廷把周晓带到他设计的楼顶，两个人在楼顶吹着风谈着心，还让她看他设计的别人都不知道的这栋大楼的妙处，那他就真的是不爽了，他胸闷，只觉得无话可说，就这么任性地把电话挂了。 蒋有廷这边还摸不着头脑呢，周晓那边电话也挂了，语气很着急地说：“王洵晕倒了，我现在要去医院看她。” 蒋有廷二话不说，带着她下楼，上车，送到了医院。 周晓到病房的时候，陆珵美已经在那里了，王洵脸色苍白，旁边的女医生一直在喃喃着说她不爱惜身体。 “会不会是低血糖？”周晓解释道：“她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中年女医生听了，柳眉一竖，呵斥道：“都怀孕七周半了，一整天都没吃饭，开什么玩笑！” 怀孕…… 周晓站在原地，不敢别过头，但她明显感觉到了身体左侧的陆珵美，瞬间冰冻带来的寒意，这么尴尬的时刻，她这个多余的人，还真的一下子走不掉了。 “这孩子我是一定要留下来的。”王洵逮住一点点往后退想要溜的周晓，她的话让其实是说给谁听的，周晓眼睛飘向了“肇事者”。 不过陆珵美并没有如周晓期待的那样，给出一个痛快的回答，他选择了沉默。 当然，沉默这一招，用在王洵身上，是没有效果的，因为她会追问、逼问：“陆珵美，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会生下来养，至于你养不养，我不在乎。” “王洵，你总是这样强势。” “怎么，受不了我工作狂了？” 平日里和煦如春风的陆珵美此时还坚持着耐心：“组建一个家庭，总归要牺牲一个人的事业，如果你不能照顾家里，又怎么照顾小孩，我不觉得现在是把小孩生出来的合适的时候，你执意要生的话，孩子给我带，会更好一些。” “说白了你就是想叫我在家做个家庭主妇，陆珵美，你就这么没自信，我的成功给你带来压力了是不是？这就是你的底牌吗？要么辞职结婚要么分手？” “王洵！”一向文质彬彬的陆珵美吼出声来，意识到还有外人在，便有压低了声音：“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夹在两人中间的周晓，实在是尴尬极了。 而这边，在和周晓道别后，蒋有廷车头一摆，往于恺住的方向开去。 “老蒋！”门铃响后，于恺很惊讶看到的是蒋有廷，特别是他刚刚莫名其妙地摔了他电话，所以有些心虚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家里有酒吗？”蒋有廷径直走进屋去，直奔于恺家的大阳台。 “有……”于恺有些摸不着头脑，平日里这座冷面佛，可从来没有跟他这么热乎的时候，疑惑地关上门，边走到厨房边问：“啤的还是红的？” “来点啤的吧。”蒋有廷就这么坐在于恺阳台那大躺椅上，等酒来了，他拿起一听，一下就打开：“你那狗怎么不见了。” 于恺也开了一听，坐了下来：“受伤了，在医院里。” 蒋有廷“噢”完，就不再说话了，很快一听啤酒就见底了，于恺却越发不知道他到访的目的，只好东扯一句。 “天成律所那个工厂改造弄得怎么样了？今天韩文茵又给我来电话了，说他们老板想要请你吃饭，我看啊，老板会不会到可难说，是她本人想要见你呢。” “说到这个，我正想问你呢，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你这问的什么话……”于恺一不小心差点碰到酒瓶子，“我跟她才没什么呢。” “是吗？”蒋有廷漫不经心地一笑：“我还听他们说你们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关系就特别好，难免会往那方面去想。” “谣言！谣言！”于恺急于表明立场：“那方面是什么方面！我才不喜欢她这样的，碗都不会洗的，不要不要。” “哐当”地一声，又是一个空罐子立在了茶几上，蒋有廷随口便接着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46 章 “那个韩文茵嘛，漂亮是漂亮，聪明也够聪明，可总觉得像把剑，太利了。”于恺说着，眼前像是浮现出美好的画面，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女人嘛，还是得贤惠一点，人聪明一点就够了，别太聪明太强势，最好有点小幽默咯，疯的时候跟我一起疯，安静的时候又很值得静静欣赏，累的时候，难受的时候啊，一想到她，就觉得什么都不要紧了。” 于恺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谁都听得出来，他描述的那样的人，一定是有了原型的，恐怕此刻在他眼里，连天上星星好像都变成了心的形状。 蒋有廷问他，这样的人找得到吗？ 于恺肯定地点了头，再加上嘴上强调：“找得到的。” 蒋有廷没有立即接过话，他把手里的半听啤酒一饮而尽，手里把玩着空的罐子，说了一句：“要是，我正巧也喜欢这样的，怎么办？” 于恺一双桃花眼，深邃的双眸，凝视着蒋有廷，对方越是漫不经心，越让他觉得心生不安，于恺这心情，复杂极了。 ### 天成律所的改造方案顺利通过，又到了木西事务所一年一度的旅游时间，开会的时候邵和林问大家想要去哪里，周晓和蒋有廷异口同声地说了一个地方，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这能不让人注意吗，以往蒋有廷是根本不屑于参加集体活动的，这次他不仅参会了，还说了想去的地方，不仅说了，还说得那么爽快，不仅爽快，还跟一个被传是对头冤家的新人不谋而合。 而最最让大家回味的，是这两个不谋而合的人并没有互相嫌弃，而是相视一笑，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味道。 就是这种味道，看得于恺格外心塞，他原本还翘着二郎腿转着椅子，一赌气便说他正好那天有事不参加了。 邵和林和其他同事当然是好言挽留了他一番，但他期待的周晓，居然连声都不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于恺更加沮丧。 可当他傲娇地出了会议室，隔着玻璃看到蒋有廷和周晓不时的眼神交汇，他又觉得不服气得很，凭什么他就这么退出了，周晓可是收过他妈妈送的信物的，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想罢，于恺又强装镇定地回了办公室，一屋子的人见他回来，眼神都望过来。 “噢，我又有空了，你们别想甩了我。” 这个小插曲大家也没多想，很快就把时间和具体的行程定了下来，周末一过，出发的时间也就到了。 木西一行十来人，在机场集合，周晓拖着个白色的箱子，坐在一排椅子的最后一个，于恺一进去，就看到了那个白色箱子，一种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他也不顾别人怎么看，就直接坐到了周晓旁边。 “咦。”周晓手里拿着kindle，看见来的人是于恺，了然地“噢”了一声，算是打招呼了。 于恺也没管她的冷淡，主动又凑近了一点：“诶，你还记不记得在美国的时候，咱俩在机场遇到。” 说到这个，周晓皱皱鼻子，眼珠子转转，嗔怪道：“当然记得啊，有个白痴撞了我还很没风度地跑了。” “你……”于恺却完全怒不起来，他话锋一转：“后来倒是都忘了问你，你去美国做什么呀？” 他这么一问，周晓警觉地合起kindle，咬着嘴唇，没有回答他。 这时候，于恺肩膀被人轻轻一敲，他抬头，看到一双丹凤眼。 “登机了。” 周晓如释重负，拿着包拖着箱子跟着大部队去排队了，巴不得离于恺远远的。 不过事情就是这么巧，当周晓把行李放上行李舱，才刚坐下，一抬头，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 “咦，怎么这么巧。” 伴随着带着喜悦而轻快的声音，还有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周晓再三确认了自己的机票，已经离开座位的身子瞬间又泄气地坐了回去。 ☆、出行 “哟，看你的表情，看到是我你不太高兴嘛。” 于恺放好行李，嘴上虽这么说，但他觉得不管出于礼貌还是出于交情，周晓总不会真的跟他说“我不想和你坐一块吧” 。 不过周晓虽然没有跟他明说，但那副悻悻而失落默不出声的样子，还是让于恺原本明亮的心情又黯淡了下去，而周晓半遮半掩地转动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不知在打量着谁的身影，更是让于恺像吞了黄连一般苦涩。 要是，我正巧也喜欢这样的，怎么办？ 蒋有廷那句话又像咒语一样搅得他心烦，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孩子脾气，于恺“蹭”地一起身，径直就朝蒋有廷的座位走去：“老蒋，跟你换个位子，我想坐窗边。” 蒋有廷手上翻看着上飞机时拿的报纸，抬眼看了于恺，又在顺着于恺下巴朝向的位置，看到了一脸疑惑的周晓，便明白了，他把报纸合上，没有犹豫地便起身把位子让了出来，走到过道上。 于恺却愣在了原地。 蒋有廷看着他：“不是要换吗？” 于恺眉头一皱，倒有点骑虎难下了，弓着身子进了里面，看着蒋有廷大步走向自己的位置，走到周晓旁边，那两人相视的一笑，又让他刺眼得很。 “这是怎么了？”周晓看着穿着一身休闲装束的蒋有廷坐到自己身边，心里倒是高兴，却没有表露出来。 “于恺说他想要坐……” 蒋有廷话还没说完，便被匆匆过来的脚步和肩上重重的一掌打断了。 “老蒋，我还是不坐窗边了，里面太窄，憋屈。” 周晓抬头，看到于恺还真是一脸憋屈样，如果说之前她都是混混沌沌的，但现在好像隐隐约约开始明白了一点点，这下轮到她站了起来，弓着身子侧身过了蒋有廷的膝盖，在两个男人诧异的眼神中，来到过道，和于恺站到了一起，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俩坐一块吧，我到后头跟萧蓝坐。” 说着，洒脱地坐到了原本蒋有廷的座位上，萧蓝的旁边，只留下两个男人，莫名其妙地留在了那里。 飞机起飞，周晓靠着窗，合上了眼睛。 她需要时间，理一理事情的脉络。 早在很多年前，她还在念中学的时候，就已经受到爷爷的言传身教，对各种房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大学期间她用别的名字，多是搭在爷爷后面，设计出不少的作品，也参加过各种比赛，只是鲜有人知道。大学还没毕业，她便参与了一栋大楼的设计，名义上虽然是爷爷作为主设计师，但实际上的工作都是她在做，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了。只是在顶楼落成的时候，发生了意外，给她心里蒙上阴影，所以才去的美国。 这一段故事，和现在烦扰着周晓的心事虽然有关联，但不是关键。一想到于恺那双嘚瑟而热情的桃花眼，又再想到蒋有廷那双凌厉中带着柔和的丹凤眼，周晓微微睁开的眼睛，又合拢了起来。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一场大雨刚刚结束，空气很清新，一行人安顿好以后，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在邵和林的提一下，他们来到酒店附近著名的小吃街，找了一处比较宽敞的老店，问他们特色菜是什么，服务员第一个就给他们推荐了红烧兔头。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47 章 “对对对，都说这儿的兔头特别出名，麻辣味的，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尝尝看。”于恺一边说，一边就点了两份。 萧蓝在一旁，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发起了嗲：“我不要吃兔兔。” 这么一说，倒是引得大家一阵狂笑。 周晓是不敢吃的，她在飞机上吃了饭，晚上就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了，于恺坐她对面，见她都不下筷，只顾着分神，便夹了一只兔头要放到她碗里，还促狭地说她：“发什么呆啊，你也吃一个。” 周晓被这从天而降的兔子脑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赶紧用自己的筷子把兔头夹起来，半扔半放地落回了于恺碗里：“我不要吃这个。” 她声音一出来，竟带着一丝在家中对着父母和爷爷才会有的撒娇，待兔头稳稳落在于恺碗里，别人也都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周晓突然意识到拿自己的筷子夹过去似乎有些不妥，便又没多想，脑子线路一短，又带着万分抱歉的表情加上一句低声的“对不起”，把兔头从于恺碗里夹了回来，这只辗转几次的兔子头就这样又回到周晓碗里，正对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虚。 更不妙的是，旁边的人开始起哄了，为首的就是邵和林：“于恺，你别欺负我助理，小心我收拾你。” “我哪欺负她啦！”于恺对于周晓短短几秒钟之内一连串的表现还没得反应过来，被这么一说，想到周晓大概是真的不吃兔子肉，于是他拿起了自己的筷子，又把周晓碗里的那只兔头，给夹了回来：“好好好，我来吃，我来吃。” 这只可怜的兔头，在周晓最后一次挽救失败后，进了于恺的嘴，萧蓝补了一句：“于恺你干嘛对我们周晓乱献殷勤，有什么企图，快说！” 于恺正要解释，大家却没给他机会，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把调侃塞回了肚子，纷纷转过脸去，那意思，分明就是把于恺对周晓动了心思的事给坐实了。 周晓哭笑不得，在飞机上理不清的事，这下子更烦躁了。 整个宵夜，一条长桌，周晓左右两侧好像是另一个世界，而她和她对面的于恺，好像被隔离成的一个小世界。 在这个小世界里，周晓是有些抵触的，她不想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却又不想把这些“捕风捉影”的调侃变成事实。 于恺似乎也好不到哪去，但表面上似乎还维持着往日的啷当样子，只是那双眼睛就没怎么再敢扫到周晓脸上。 宵夜结束，大家回到宾馆，一觉醒来，到了第二天早上集合的时间。 因为这座城市有山，也靠着海，还有大型的游乐设施，邵和林的意思，是大家可以自由组队行动，不一定要去哪都抱成一团。有几个要去爬山，有几个要去玩过山车，周晓和蒋有廷又不约而同地，说了要去西关巷子。 “去那干嘛呀？”萧蓝不解地问道。 “那里以前是租界地，有很多旧工厂，这些年经过改造，成了很有特色的一条巷子。”周晓回答完，朝蒋有廷看过去，见他微微点头。 萧蓝拍手道：“噢，你俩现在不是负责天成律所的项目嘛，也太敬业了吧，出门旅游还带着工作。” 蒋有廷打了圆场：“你们喜欢拍照的，不妨跟我们走，那边很适合。” 邵和林一双眼睛在周晓和蒋有廷身上打量着，笑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分好了队伍，大家先后出发了，于恺因为昨晚拉肚子拉了一晚上，起来晚了，下楼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准备要去海边的三四个人。 “于恺，要不要跟我们走呀？” “他们呢？老蒋呢？邵老呢？”于恺其实问这些都是幌子，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周晓有没有跟他们在一起，当然，他很快就听到了他不想听的回答。 “蒋设计师和邵老还有周晓去看房子了，还有一对去了欢乐谷，邵老他们走远了，欢乐谷的刚走，你要赶也还来得及，或者跟我们去海边？” 如果遵从自己的心意，于恺是肯定要追着周晓去的，但这样未免太明显了些，人家是去看房子怎么改造，于恺这一没这方面兴趣，二也没这方面工作，况且人还走了那么远，追过去实在落人口实，思量再三，反正还有个邵老跟着他们呢，也就不存在孤男寡女的机会，于恺这么一想，肚子却又开始抗议了，只好朝他们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去吧，我待会再来找你们。” 说完便狼狈地窜回房间。 而他所牵挂的蒋有廷一行三人，最后还是变成了孤男寡女的两个人，邵和林在半路的时候接了个电话下了车，说是有个老朋友约他打高尔夫，所以，最后真正出现在蓝天白云下，西关巷子里的，只有蒋有廷和周晓，两个人。 周晓曾在幼时随着爷爷来过一次西关巷子，二十年过去，记忆也早已经模糊，在看到一路向里的老照片，那些凌乱、破旧却又安静祥和、温情脉脉的古老街道在回忆里渐渐变得清晰。 那时候巷子并不算窄，却很深很长，两侧墙根下每隔三五步就会停放一辆自行车，周晓记得当时是冬天，太阳照在墙角下棋闲坐的老人身上，墙头屋顶荒草已经枯黄，落叶铺散在地面上。 “要不是那年大暴雨淹了这片地方，说不定到现在都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蒋有廷一路走走停停，不禁感叹，“我在很小的时候来过这里，没想到这次再来已经面目全非了。” “嗯，二十年，足以让一代人成年了，也足以让一代人离世了，改造这件事，如果是把荒废的房子改成能用的，倒不会有什么留恋，就是这种，别人住了一辈子的地方，说改就改，谁又能舍得。”周晓手指拂过那些砖瓦，毕竟时间不长，颜色还是鲜亮的。 “你说的没错，那些不是根据危房状况来确定改造项目，纯粹是开发商为了商业价值‘拆旧建高’，短期看是推动了城市经济的发展，可长久来看，这种盲目的置换，破坏的是城市的历史文化氛围，还有居民对传统的依恋，容积率和人口密度的增加，还有环境资源的透支，城市中心区热岛效应。”蒋有廷摇摇头：“这样的项目，我是不会去做的。” “但这会是将来的趋势，你没法阻挡，你不做，有的是人去做。”周晓说着，想起了那时候在于恺车上聊过的话题，房地产的黄金时代退潮，沉淀了一批失败的项目，老区的改造升级尤其以棚户区改造为代表的旧城改造项目会是热点，他当时还说蒋有廷热衷于此，现在看来，蒋有廷热衷的，根本只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没有指向性，没有关联性，只是纯粹的，独立的每一件他自己想做的事。 周晓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不愿意被束缚，不在乎金钱和名利，只想做得有价值。 “别人要做，我总不可能阻拦，不过是会惋惜。”蒋有廷顿了顿，继续说道：“西关巷子的改造并不容易，在不破坏原建筑主体结构的基础上，以‘分层拼叠’的方式重新划分居住空间，扩建公共活动区，解决了旧房子空间密闭性弱，采光供暖基础性能差的难题，这套理念，放到别的旧城，生搬硬套是不行的。” 聊到专业的问题，周晓也兴致勃勃，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许多。 “嘿，我还记得这两棵树呢，那时候我手张开都还抱不了它四分之一。”周晓眼前一亮，说着还想上前试试，走近才发现已经被围了起来，只好悻悻地又退回来。 “看到这棵树，我突然想起来，比赛越来越近了，一直没问你，打算拿什么参赛？” 蒋有廷这么一问，周晓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变成笑而不语。 她心里有一个计划，只是还没到说的时间。 ☆、暧昧 人们在明暗变化的边界，常常在亮区看到一条更亮的光带，而在暗区看到一条更暗的线条，这就是马赫带现象。 马赫带不是由于刺激能量的分布，而是由于神经网络对视觉信息进行加工的结果，同理，当人们量化爱情的时候，也不自觉地对爱情信息进行了主观上的加工。在有对比的情况下，优点可能会被无限放大，缺点也能被无限放大；而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优点可能会被忽视，缺点也可能会被忽视。 和于恺一样，关心着周晓和蒋有廷行动的，还有正在高尔夫球场的两位大佬。 “邵和林，你可别老吊着我，这世界上做得好的又不止你们木西一家，我这边急着要找人入伙，你们意见不能统一，爽快利落点，后面等着要跟我谈的事务所多的是。”阳光正好，万星集团的万老板把球杆交给后面跟着的助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形的白色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说这些话，为的就是给身边的木西建筑设计事务所的邵和林加一点压力。 邵和林那小眼睛一眯，也没有直接给什么承诺，却也不会跟金主唱反调，只是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嘿，蒋有廷这家伙，是要废些功夫的，凭咱们的交情，你就别含沙射影了，你看这天，就跟你的脸似的，说变就变，该回去啦，待会可就要下大雨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把周晓和蒋有廷困在了一间咖啡厅里，两人原本只是想要在门口站一会等雨停，不料雨是越来越大，还起了风，刮得呼呼作响，站在屋檐下的周晓鞋都湿了，两人索性推门进去，选了个窗边的位置，点了些喝的和吃的，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天晴。 “我有一个设计，就是坐在窗边看着天上下雨想到的。”蒋有廷靠着布艺的沙发，举着咖啡杯，浅浅地呷了一口，放回桌上，说道：“那次是帮朋友设计一家茶室的外观，一间宽敞的平房，木头搭建的，他说想要一种永远保持着生命力的感觉，我就给他屋顶设计了水槽，在屋檐布了管，水就这么保持节奏地从屋檐顺着窗玻璃往下淌，好像下着雨一样，落地的水经过循环处理又能继续传到屋顶，接着又滴下来，如果他哪天不想这么滴，关掉开关就行了。” 不得不承认，从蒋有廷身上，周晓学到了很多，她之前再怎么自诩优秀，也只是限于执行力和精确度上面，对于灵感的散发，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不如蒋有廷的，不仅是不如，还差了挺远，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加入木西之前就已经关注蒋有廷的原因，也是她给木西投简历的原因。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48 章 但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周晓心里喃喃着喃喃着：我跟他前妻是不一样的，她的前妻是利用，而我只是纯粹的仰慕和欣赏，就算是想要从他身上学到东西，也绝不是为了要利用他。 蒋有廷把瓷器杯子放回桌面，“铛”地一声响，把周晓思绪拉了回来。这样的下雨天，这样安静的小店，窗外天色阴沉，屋内灯光温暖，对面坐着的又是蒋有廷这样一个人，周晓手肘撑在桌面，手背交叉，垫着下巴，问道：“你认不认为，在设计这件事情上，你比别人有天赋？” 蒋有廷先是一滞，很快便笑开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晓已经很放松了，她没多想，纯粹是聊天地说：“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一直说设计是需要天赋的，而这个天赋就是要想得出别人想不到的东西，做得不好没关系，关键是要想得出来。” “设计不是艺术，实用性也讲究的。” “对呀，如果只能达到实用这一层，也就是混口饭吃，要能做到兼具艺术性和实用性，才能称得上是大师级的水准。” 蒋有廷没有否认，而是问周晓：“那你觉得在设计这件事情上，热情重不重要？” “热情？”周晓偏着脑袋，差点摇头，而后还是点了点头：“热情当然是重要的，我觉得比天赋还重要，如果没有了热情，再有能力也没有用，相反，如果热情很高，但能力欠缺，做不出惊人的作品，至少自娱自乐是可以的。” “其实热情也好、天赋也好，没有谁是只靠这些就能成功的，按照正态分布，绝大多数还是资质比较普通的，天赋不是无穷大的优势，甚至可能会被别人多好几倍的付出所覆盖，设计这一行，你想得出来却画不出来或者画不好，或者画得出来却最后证明是做不出来的，那也等于零。很多人抱怨自己没有天赋，不过是给自己懒惰找个借口。” 蒋有廷静静地说完，周晓也在慢慢消化这些话，一直到雨渐渐变小，他们也都只是望着窗外，没有再说什么，可就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又好像在心里已经进行了无数次无声的交流。 “雨小了，该回去了。” 蒋有廷说完，去买了单，再折回来的时候，周晓盯着手机表情很奇怪：“完了完了，于恺打了我八个电话我都没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你拨回去不就知道了。” 两人走出咖啡屋，周晓拨通了电话，才响了两声，就通了：“周晓你干嘛不接电话啊，你去哪了啊你，调静音啊，那么大的雨你俩还在哪晃荡啊，晚上说好了要一起吃饭的，电话都不接知不知道大家都担心你啊！” 于恺声音很响，周晓耳膜都要痛了，她赶紧说：“手机在包里没听到么，我们现在就回来了，不就是下雨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怎么不担心啊，刚才一个雷把树都给劈了，你在哪啊，我过来接你啊。” “啊，你过来？” 于恺报了一个位置，周晓看着蒋有廷，指了指电话说，于恺过来接他们，但她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蒋有廷问说要不他来接，周晓立刻把电话递过去，那边于恺还在说着话呢，突然就听到了蒋有廷的声音。 “……怎么是你。”他瞬间卡住了。 蒋有廷咳了一声：“我们过去找你吧。” 那边“哦”了一句，蒋有廷把电话还给周晓，这时雨又开始大了起来，蒋有廷索性拉起了周晓的手，朝那个离他们不远的于恺车停着的位置跑过去。 周晓像是触电了一般，雨水压下了她手心的热度，她一开始还有些愣住，在被一股力量牵引之后，好像那些两个人之间若有若无的顾虑被这雨水给冲淡了许多。 不管那么多了，连蒋有廷都主动了，自己还扭扭捏捏做什么。 想到这，她笑着被蒋有廷牵着，穿过几条小马路，雨越下越大，身上都已经淋湿，她却笑出了声来，笑声感染了蒋有廷，他回过头，眼神相碰，再转回去，周晓第一次听到了蒋有廷开朗的笑声。 这一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俊男美女手牵着手笑着在雨中穿梭的场景就这样出现在了于恺眼前，他下了车，撑着大伞，原本想要去给周晓挡雨，可目光落在那相扣的十指，他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快上车吧。”蒋有廷直接跳过于恺，开了车门，把周晓塞进车里，然后绕过车身，自己上了副驾驶座，见于恺还愣着站在车门外，他按下车窗，叫道：“喂，于恺，走了。” 这一路上，于恺的脸就跟着阴雨天一样暗沉，就连周晓问他话也都有上句没下句的，蒋有廷不时回过头叮嘱后座的那个人拿纸巾擦一擦水，还提醒于恺把空调给关了别吹着凉，于恺特别烦躁，他一整天在海滩就心不在焉，屡次想要去找他俩却又觉得没什么好的借口，坐立难安，直到后来天突然下起雷暴雨而打电话给邵和林直到他根本就没跟他俩在一块的时候，于恺完全坐不住了，他找朋友借了辆车，一路上都在给周晓打电话，可后来电话终于接通了，人也过来了，他看到的是牵着手的两个人。 如果只是牵着手也就算了，真的也就算了，可这个人是蒋有廷啊，一个十年都没有动过心的男人，不止牵起了一个女孩的手，一个优秀的女孩的手，还用他从没见到过的关切的语气在关怀着她，还有两个人眼神交流中流露的默契，于恺从没在蒋有廷眼中见到过这样的情感表露，而他在和周晓相处的那些时光里，也从没得到过她这么温柔如水的眼神。 要是，我正巧也喜欢这样的，怎么办， 这句话又在于恺脑中反复，好像催化剂一样，融化在了这充满暧昧气息的空气里。 宾馆到了，于恺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住。 周晓和蒋有廷下了车，他一个人在车上，狠狠地锤了方向盘。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烂得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两个人，就那么一个白天没盯着，竟然……竟然就…… 这算什么回事！ ☆、暧昧 周晓和蒋有廷有没有在一起，于恺得不到答案，因为他们一回到宾馆，邵老便催促他们十分钟内把东西收拾好下楼，根据天气预报，台风大概会在两天内到达，邵老已经让萧蓝把他们的机票都改签成了当晚的航班，提前结束了这趟短暂的旅行。 “邵老要不咱们困就困在这算了，困他个四天五天，哪也不去就在宾馆里，这游泳池也有、健身也有、唱歌也有，吃得好喝的好，咱们就在这好好休息吧，这一天下来我已经不会工作了。”萧蓝虽然知道这肯定是徒劳，但还是仗着邵和林好说话，调侃了几句，不过她这么一说，原本已经顺从的队伍，又开始骚动起来。 “四天五天是不可能的了，回去还有个项目开始投标了，老老实实回去工作吧。”蒋有廷都开了口，这下大家也就没什么好挣扎的了。 极为短暂的旅程就这么结束了，短暂得仅仅是一天一夜，大家还没从工作的状态调整到休闲的模式，这下子就又要调回去了。可也就是这短暂的一天一夜，竟然促成了周晓和蒋有廷感情上无声的飞跃，以至于在上了飞机后，蒋有廷主动找到于恺，要跟他换位置，就是那么巧，于恺原本是坐在周晓旁边的。 “老蒋……”于恺实在是憋不住了，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心里难受得很，他小声地在蒋有廷耳边问道：“老蒋，你之前说的，你喜欢的人，你是不是找到了？” 蒋有廷眼角一扬，看着于恺，那眼神就好像已经给了答案，他把于恺的票夺过来拿在自己手上，然后把自己的票塞给他，绕过于恺前面，坐在了他的位子上，坐下去之前，眼睛微微一眨，说了句：“你猜。” 呵呵…… 于恺差点就骂了脏话，他忍住了，拿着蒋有廷的票，坐到了后面几排，无奈他前面坐的是个大高个，完全遮挡住他的视线，加上夜晚机舱里也很暗，他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可又没有法子，就这样在心理的煎熬中，度过了飞机上的两小时。 他觉得特别不公平，要说认识周晓，也是他在先，要说人的性格，也绝对是他更好相处，要说周晓的态度，他就更有发言权了，那些住院日子时候的精心照顾，总不会是随便对谁都做得到的吧。跟蒋有廷相比，他输在哪呢？比家世，他一点都不比蒋有廷差，比长相，他更年轻有活力好不好，比性格，还有谁的个性有他那么开朗幽默，如果一定要说在建筑设计的才华上他比不上蒋有廷，那也是术业有专攻啊，就不说他对法律专业的水准了，他在建筑风水学上还颇有心得呢，怎么能因为学的东西不一样就不喜欢呢，这个世界上哪有多少对是同一个行业领域里有建树的人呢。 想到这，他又想到周晓，和周晓身上蒙着的一层一层他还没得解开的迷雾。 他为什么会喜欢她？真的喜欢她吗？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差点动手打起来了，后来进了事务所，两人也磕磕碰碰了好一阵子，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态度的呢？是他看到周晓一个人在加班画图的时候？是他跟周晓一起并肩作战去谈判的时候？是他生病住院周晓给他炖汤的时候？是他在看到周晓遇见前男友心情低落的时候？还是他在看到周晓看蒋有廷眼神不对的时候？ 从欣赏到被吸引，到仰慕，到感动，到心动，到心疼，到嫉妒，到现在的着急和慌乱，他才是经历了完整的喜欢一个人的心路历程，那个蒋有廷，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快把小姑娘给骗到了……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49 章 于恺心很乱，飞机落地后都还在想，出来晚了，等提了行李，周晓和蒋有廷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连于恺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了，搞得像是私家侦探在跟踪奸~夫~淫~妇似的，等他回到家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上班后要找个时间，跟周晓把这件事情给摊开来说才行。 而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周晓，此时正在和爷爷通电话，聊比赛的事。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周爷爷在上次对她设计的图书馆予以否定后，还是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因为迟迟不见周晓拿出新作品，而比赛时间又临近了，他语气有些急：“你可别只顾着和帅小伙眉来眼去，忘了自己的正业啦。” “您说什么呐。”这么说，周晓可不依了，但她确实还没有成熟的作品，这是事实，不过她已经有了计划：“我准备在树上盖一个房子，大致的图形已经想好了，过两天画好了再给您老过——目——” “嘿！”老老周可没继续追问要怎么把房子盖在树上，只是问了别的事：“笑笑，你想好了没，要是打算随便拿一副作品敷衍了事，我看你还是不要浪费这个精力了……” 周晓赶紧解释：“我没打算敷衍……” “如果你要好好比赛，我对你能获奖是有信心的，那你有没有准备好要在所有人面前告诉他们你是谁，之前的那些掩饰你有没有想好要怎么解释？你已经想好要重新回到行业的尖端吗？” “别人怎么想，我其实没有多在乎。”周晓划拨着百叶窗帘，看了一眼夜色，整个城市很安静，越发让她听到自己不安静的内心，“我要证明自己的优秀，才能……” 才能站在他的身边。 周晓没有把那半句话说完，但老老周听出了端倪，他沉默了一会，问道：“蒋有廷……知道你的事了吗？” “还没来得及说。” “你们现在……” “没……没……”周晓赶紧打断：“什么都没有，只是聊过几次天，从他身上我学到很多东西，他确实是在设计上很有天分的人，能想到很多别人不敢去尝试的东西，而且最后还被他做出来了，以前我以为我做的也很好，可是跟他一比起来，我真的也就只能算是……”周晓停了停，一个词在她脑中冒了出来：“也就只能算是雕虫小技了……” “呵，看来你们聊了很多。” “也就是比以前……聊得多一些而已。”周晓自顾自地在说：“一直想要说，都没合适的机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算他知道了，也会理解我的吧。” 老老周却没有回答周晓的话，而是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到最后问了一句：“如果蒋有廷不在木西待了，你还要不要继续留在那？” “这……”周晓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想了想，道：“应该也不会了吧。” “那你听爷爷一句劝，清竹近期考虑把业务移到A市去，你寻个机会，还是跟着穆清做吧，木西现在被邵和林那小子搞得越来越不像话了。” 周晓没来得及问这“越来越不像话”指的是什么，老老周已经挂了电话，这电话刚挂上，下一秒就响了。 屏幕上，闪着三个字：蒋有廷。 接？还是不接？ 周晓掐了自己一下，心想：我是傻了吗，为什么不接，当然要接！ 她划了屏幕，接通了电话，蒋有廷那温凉的声音传过来，在这样一个夏天，给周晓由内而外浑身上下一个清爽。 但他们毕竟是没有到那一步关系，周晓也不能自动启用恋爱模式，只是用比平常更甜一点的声音回了他。 “你还没睡？” 周晓轻轻“嗯”了一声，也问了他：“你也没睡？” “有点睡不着。” 蒋有廷这话，在这样的夜晚，撩拨着周晓的心弦，她需要不断提醒自己镇定，才能不露痕迹地继续对话：“我刚看了新闻，台风正在逼近，说不定再过几小时就登陆了，我们走得还算及时。” “我现在倒觉得，被台风困住回不来，也挺好的。” 很正常的一句话，在周晓听来却像是不经意的挑逗，如果被困住，他们就能多一些相处的时间，。自认为读出了潜在的含义，周晓心更是“通通通”地跳，一时半会，她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直到蒋有廷那边说了：“困了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周晓虽有不舍得，也只好温柔地道：“那……晚安。” “明天见。” 台风过境，连累了A市也下起了大雨，周晓在一阵阵雷声中，安安稳稳地做了一夜的好梦。 这样的蒋有廷，没有冰冷，没有高傲，没有一身的臭脾气，没有不可一世的自负，他整个人变得那样地柔软，他的胸膛带着标志性的烟草味，他的笑容只会对极少数的人绽放，很庆幸，周晓觉得自己就是那极少数人当中的一个。 但如果以为蒋有廷从此“改邪归正”变成一个温暖的人，那就错了。 第二天一上班，木西事务所就发生了一件让蒋大设计师不太愉快的事。 ☆、暧昧 梁意在把设计图纸送给天成事务所的路上，把图纸还有其他重要的材料全都遗失了，已经报了案，也已经在他乘坐的地铁线路上查看监控，最后得出初步结论，应该是他在地铁里使用卫生间的时候遗忘在了洗手池上，而卫生间没有摄像头，线索就在这里断掉了。天成事务所那边对于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太追究，同意了蒋有廷重新调整设计从而延长交稿时间的决定。 这样的事，如果是邵和林处理，绝不会到要开除的程度，材料丢失，内容是针对天成事务所的改造形成的方案，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盗去，想用在别处也很困难，没有多大意义。 但在蒋有廷手里，如果有比开除更狠的处理方法，他应该也会用，因为每一件他倾注了心血在内的作品都被他视为珍宝，对他作品的不爱惜就是对他本人的不尊重，丢失了的作品就算重新找回来，他也不会再用，所以他还需要付出再次花费时间去重新设计的代价，对于这样效率受到影响的事，也是蒋有廷所不能容忍的。 因此，这天一大早才刚上班，大家还沉浸在旅行的回味中，便听到从蒋有廷办公室传来毫不留情的斥责声。 梁意这个人，绝不会跟蒋有廷公然地争执，他的策略，就是等蒋有廷骂完，出完气，再找个时间，先由其他人帮求求情，他自己再将功补过，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毕竟他在事务所里人缘还不错，连邵和林对他也常常关照，只是他没想到，蒋有廷能做到这么决绝，在几句批评之后，直接就下达了要他离职的决定。 “开除？” 周晓在茶水间里听萧蓝这么一说，忍不住侧头朝蒋有廷办公室望去，此时梁意已经不在里面，蒋有廷阴沉的脸使得整间办公室都笼罩了一层发黑的低气压。 “听说于恺刚才还进去想帮说几句，蒋有廷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把他轰出来了。” 被轰出来的又岂止于恺一个，但凡是进去要给梁意说句话的，无非是给怒中的蒋有廷火气上浇点油罢了。 “一把年纪了，火气还是这么大。”萧蓝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朝蒋有廷办公室努努嘴。 回想起不久前蒋有廷对待他上一个助理的态度，还有爷爷曾经说过的话，周晓觉得，这位蒋大设计师，确实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周晓问道。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50 章 萧蓝左顾右盼在确认了没有人以后才低低地说：“我听别人说的，有次吃饭朋友的朋友是他同学，说他在大学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虽然有才华，但为人还是很谦和的，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大概就是尹晓宁的事以后吧，他就开始变得很苛刻，很挑剔，很不近人情。” 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周晓看着梁意只拿着自己的包跟萧蓝办理了离职手续后离开事务所那无奈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种空了的感觉。 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的滋味。 梁意走后，陈实找到邵和林，提出想要做他的助理，邵和林做了一下调整，由周晓做蒋有廷的助理，陈实顶替周晓的位置。 对于这样的安排，蒋有廷没有异议。 对于这样的安排，周晓以为自己会很高兴，但她在收拾东西时，想到萧蓝的劝告“轮到你跟蒋大设计师了，保重啊”，她又莫名地滋生了忐忑的心情。 周晓把办公用品装好，扶着纸箱的边沿，自己给自己加油道：他只是在工作上要求高，只要认真对待不出错就行，私下里，他还是很谦和的，跟着蒋有廷，一定会学到很多，加油！ “周晓，东西收拾好了？” 正在出神时，邵和林出来叫住了她，好说也曾经做过邵老一段时间的助理，邵老对她又格外关照，周晓对邵老一阵感谢，邵老也是勉励她跟着蒋有廷好好学，一阵寒暄之后邵老问周晓要一份文件：“嘉禾城的标书你这里有吗？” 这个项目是蒋有廷负责的，周晓因为加班帮过他，电脑里存有一些她处理的部分设计图的工作：“标书我没有，只有一些图纸的初稿。” “噢。”邵和林想了想：“也给我一份吧。” 周晓没有多想，就把自己手上的那些图纸发给了邵和林，然后就拿着自己的东西，去了以前梁意在的位置。 做蒋有廷的助理第一晚，周晓就要陪着他去跟一位客户吃饭，说是客户，其实算是蒋有廷的老朋友，要不是有这一层关系在，周晓觉得也不会有谁能随随便便请得动蒋有廷。 整场饭局吃得倒是很轻松，蒋有廷兴致很高，喝的也不少，那酒到了后面才开始慢慢上头，散场的时候还没什么，到了车上就开始整个人晕了。 周晓的任务就是安全地带他回家，当她和蒋有廷坐在出租车后排，看着身边闭着眼睛的蒋有廷，那些吃饭时有意无意的一些对话又敲打着周晓的思绪。 “看来你最近心情还不错，很难得见到你不是一个人。”从他们交谈的感觉来看，蒋有廷这位朋友和他关系应该是很好的，对方原本是要来两个人，他的助理因为一些事情才刚到一会会就走了，工作的事只花了十多分钟的餐前时间，该签署的文件全都签完，剩下的漫漫长几个小时就都是再聊他们读书时候的事，聊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学设计，聊那些年在学校里做过的糊涂事，聊近年来各自实现的理想，聊将来继续要追求的是怎样的生活。聊到蒋有廷的时候，这位老友一点都不避讳地这么说，蒋有廷只介绍周晓是他的助理，这位助理在他们聊跟建筑有关的话题时还会偶尔插上几句，但到了这些内容，她就没敢抬头，只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在吃着碗里的东西，但她能感觉得到脖子上像是被灼烧的感觉，辣辣的目光， “以前就一直说你不要只顾着工作，就什么都忘了，我看你工作以外还是带给你不少快乐的嘛。” “蒋有廷啊，人生短短几十年，你除了要学着放下，还得学着向前看呐。” 周晓注意到，前面几句蒋有廷多是笑而不语，到了已经买了单就要走的时候的这一句，已经微醺的蒋有廷胸膛轻轻靠在她的后背肩膀上，那混杂着香烟和酒精的男人味道蛊惑着她，还有最后那一句：“现在我不就是向前看吗。” 灯红酒绿，汽车飞驰，都不及身旁的男人安详的脸庞，让周晓心思浮动。 这个在早上还因为下属的工作失误大发雷霆的男人，此时此刻，卸去防御，尽是需要人保护的孤单。 周晓有些心烦意乱，却又很留恋这种心烦意乱。 蒋有廷分明什么都没说，她却觉得两人之间自觉地就形成了一种默契，一种不需要言语说明，就能知道对方在期待着什么的默契，一种好像已经认识很多年的默契，所以在出租车停在了蒋有廷家楼下，不需要多说，也不需要犹豫，周晓扶起了蒋有廷，蒋有廷把自己交给了周晓，到了家开了门，周晓肩膀撑着他半边身子，腾出手来要去关门，这边人有些没站稳，周晓赶紧回过身扶住，黑暗中，慌乱中，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凉凉的柔软的类似是嘴唇的东西掠过。 她脸颊如火烧，冷静下来后确认了，确实是嘴唇。 而嘴唇的主人可能也意识到这个小小意外，他试图站直身子，并说着“谢谢”，却因为没站稳，整个人靠在了墙上，顺带着环着他的周晓，重重地倒在了他胸膛。 酒精的味道，香烟的味道，香皂的味道，蒋有廷特有的，味道。 “留下来吗？” 这样的邀请，让周晓几乎无法拒绝。 “留下来。” 第二次不是邀请，直接便是要求。 周晓还存留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轻轻推开那磁铁一般的胸膛，却被设计师修长的手指钳制，她才离开的身体被用力一拉，再次紧贴上去，那声音在她耳边，酥酥麻麻：“这间屋子，已经很多年，都只是一个人待着。” 苦涩与无奈之中，带着隐藏不住的哀求。 “蒋有廷，跟我说说她吧。” 周晓的话像一剂冷却的药水，让陡然升温的空气回归正常，她以为惹着蒋有廷的不愉快，却没想到蒋有廷只是低下头，埋在她肩窝，过了许久，等到她肩膀开始发麻，蒋有廷才把头抬起来，拉着她，两个人靠着墙，坐在了地上。 “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些过去，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再提。 “你还恨她吗？” 两个人之间说话，不需要太多铺垫，简简单单几个字，就可以直入主题。 你会不会恨她，窃取了你的成果，欺骗了你的感情，让你像一个傻子一样，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 蒋有廷没有说“恨”，但他没有犹豫地说：“不会原谅。” 这个回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地就让周晓打了个寒颤，她追问道：“如果……是善意的谎言呢？” “那要看，我是不是爱过……”蒋有廷顿了顿，继续道：“还有我，有没有伤到。” 过了很久，周晓轻轻地叫他：“蒋有廷……” 对方声音低低地回了句：“嗯……” “我想跟你说件事……我……” 周晓还没说出口，便感觉到肩膀重重地一压，睡着了的蒋有廷，就这样靠在了她的身上。 ☆、暧昧 到嘴边的话，又一次错过了诉说的机会。 把蒋有廷扛到床上，废了周晓好大的劲，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安静地睡着，眼睫毛很长，白皙皮肤还有些红晕，周晓突然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们在不久前，不管蒋有廷单方面是怎么想，至少她自己，还以为蒋有廷讨厌自己，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不过是一次楼顶的长谈，一次因公外出，一次时装发布会，一次短暂的旅行，还有几次纯属意外的肌肤接触，此时此刻的她，竟然在蒋有廷的屋子里，在他的床边，看着毫无防备的熟睡中的他，他们并没有言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好像已经自动地认为超越了同事甚至朋友之间的关系。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51 章 这样的关系，就连“暧昧”二字都不够描述。 周晓并不强求从蒋有廷这样的人口中认真说出“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我们交往吧”这样的话，他只要一句“现在我不就是向前看吗”，一句“留下来”，就足矣。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周晓准备走之前，看到了蒋有廷书桌上的一包刚刚拆开的香烟，旁边一只笔好像在诱使着周晓，她拿着笔，从烟盒里掏出了一支烟，然后又是一支，再一支，一直到一整盒的香烟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书桌上，她的面前。 花了半小时的时间，周晓给蒋有廷留下一份“惊喜”，走之前她坐回蒋有廷床边，趴在床沿看着这个即使睡着也依然皱着眉头的男人，周晓伸出手，在他眉间轻轻一抚，没有抚平皱痕，却让睡梦中的人翻了个身。 周晓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轻轻关上门，这才下楼回家。 想着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不要担心，手机一拿出来，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父母打的，赶紧回拨过去。 “笑笑啊，我跟你爸临时决定去一趟B市，吃个喜酒，过两天就回来，你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 “噢，你们已经到了吗？” “在机场呢，最后一班飞机，登机了登机了。” “这么晚，过去有人接吗？” “有有有，你别担心我们了，倒是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电话也不接，要是再不打回来你爸都决定不上飞机了。” 周晓心虚地忙说在车上没听到，现在已经到家了，她自己能照顾自己，父母就放心去玩吧。 挂了电话，周晓走到小区院子里，蒋有廷住的是市中心的一栋高层，视野极好，单价极高，房子户型不算大，住的都是附近的单身金贵，小区整体设计都很现代化，简约大方，深夜，还有不少匆匆从外回来的住户，都是西装革履，一脸疲惫。 噢，刚才走得急，都还没有好好看他家里装修的风格。 不过，以后应该还会有机会来的不是吗？ 周晓想到这，脸竟不自觉地红了。 伸了个懒腰，周晓把手机放回包里，随手一摸，没摸到钥匙，又仔细掏了几次，确定钥匙不在。 这下惨了，如果落在办公室还好，如果落在家里，岂不是要露宿街头了。 周晓拦了出租车，开回木西事务所，还没到楼下，远远就看到事务所有一个办公室，孤独地还亮着灯。 周晓下车，上楼，先去了亮着灯的大会议室，里面没有人。看来是有人忘了关灯，周晓想着，把大会议室的灯关掉，出来往自己办公室走的时候，看到小会议室里，平常开会用的投影仪上，出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图画。 是她曾经画的图，从她还在念书的时候就留下来的。 小会议室里没有人，周晓推开门，打开灯，电脑上插着的是一个U盘。 周晓脑子“轰”地在响，这个U盘，还挂着哆啦A梦的吊坠，就是她几个月前遗落在飞机上的，里面装满了她这些年设计的作品，也等于装着她的秘密的，那一枚U盘。 身后的门“吱呀”地一声，周晓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身，正撞上了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忽略掉的，那双桃花眼。 “于……于恺，怎么是你？”周晓站在原地，想要从于恺眼神中看出端倪，他是都知道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从桃花眼突然放大的瞳孔可以判断，他对于突然出现的周晓也很是意外，此时他手里还拿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抽啤酒，正准备在这个小会议室里过一个通宵，却意外地看到了，这个女人。 “你怎么在这？”于恺匆匆放下啤酒，冲到电脑前，把U盘生生地就拔了出来，不想手一滑，U盘被甩了出去，就这么落到了周晓脚边。 于恺快步上前走到周晓面前，两人之间不过半臂的距离，他弯下腰，想要捡起来，在同一时间，周晓也俯下身来，两人才微微躬了身子，头就碰到了一起。 像是触了电一般，于恺忙站直了身子，退后了一步，给周晓足够的空间，轻轻弯下腰，捡起来那枚挂着哆啦A梦吊坠的U盘。 “这是我的？”周晓捡起来，拿在手心，翻转以后确认了：“这是我的。” 她抬眼看着于恺，在等他一个说法，为什么这枚U盘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 于恺支支吾吾：“我一直想要还给你来着……”他没有等到料想中的发怒的周晓，只见对方把U盘放进包里，脸上表情淡淡的道：“噢，那谢谢了。” 越是这样平静，越是让于恺觉得煎熬，他不是会把事情轻轻就能翻篇的人，也不是会把事情埋在心底的人，本就已经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再加上这一出，于恺决定了，鼓起勇气对周晓说：“周晓，我请你喝酒吧。” 其实在看到这枚U盘的时候，周晓就已经不能做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面对于恺了，她不是傻子，也不是对感情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女，她觉得，就算不把事情摊开来说，也到了该表明一个态度的时候了，所以当于恺指着那一抽的啤酒向她发出邀请，她便答应了：“好啊。” 喝酒聊天，当然要选一个好的场所，比如楼顶的天台。 “噌——” 周晓熟练地拉开易拉罐的环，递给了于恺，在这个能说会道总是让她吃亏的神棍面前，这一次，周晓不想落了下风，她叹了口气，问道：“于恺，你都知道了什么？” “什么……”于恺发现，平日里巧舌如莲的他，第一次出现了词穷的情况：“知道什么？” “于恺，咱们就别打哑谜了。”周晓仰头“咕咚咕咚”就是三分之一瓶下了肚，“借着酒劲，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好了，过了今晚，说不定我也不会再有这种勇气了。” 都已经这样说了，于恺再矫情就没意思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算不上隐瞒吧。”周晓坐着靠在墙壁上，“只是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把自己摆在初学者的位置，虚心求学，我没有什么恶意。” “所以你当时在G大……” “我在那念书没错，但我确实也是B大毕业的，这也没错。” “还有Allen……” “他是我在G大的朋友，我们曾经……”周晓顿了顿：“曾经一起合作设计过项目。” 于恺停了停，又继续问道：“沈先生和周老先生……” “一个是从小就熟识的长辈，一个是我……亲祖父。” “那U盘里的这些作品，都是你设计的，是吗？还有那次和威林公司谈判，你的表现也让我很疑惑……”于恺的问题，周晓用点头表示回答，于恺把这些信息汇总在脑海中，得出一个他所猜测的结论：“所以说，你是故意表现得像个初学者来到木西，应征助理，但实际上你的能力……你的作品，早就可以和……和那些有名的设计师相媲美……” 周晓苦笑：“我没有你说的这么玄乎……” “那你来木西是为了什么？”于恺没等周晓说完便打断她，他突然表现得有些紧张，有些警惕，有些困惑：“你跟老……蒋有廷又是为了……”他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各种猜测在他脑中胡乱地窜动，到最后，汇成一句：“你来木西，是为了蒋有廷？”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52 章 周晓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于恺会这么问，该怎么回答，她到木西，是因为蒋有廷吗？是？或者不是？ 她也不知道。 见她不回答，于恺也沉默了，就在他以为这场对话就这么无疾而终的时候，周晓揉了揉脸颊，缓缓地道：“于恺，我跟你说个我自己的故事吧。” 夜风凉凉，周晓没有废太多的语言，向于恺解释了自己的U盘里为什么会有那些设计稿，为什么他们会在美国G大相遇，为什么她大学要读六年，为什么她隐藏实力来应征一个小小的助理。 啤酒一听一听地变成空的，于恺听完她的故事，一罐饮尽，随手一放，一歪，易拉罐和这夜色碰撞出“哐当哐当”的清脆的声音，从他们两人中间，滚落下去。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那天在商场遇上的是你前男友吧？我看你好像见到他心情不是很好，想来你们之前应该也不是好聚好散的一对。” “我跟他啊，那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周晓揉了揉额头，于恺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情愿，便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时间一秒一秒地没有停留，一直这么走了下去，直到倦意袭来，天边开始浮现淡淡的青色，六听啤酒全都成空，四只空瓶排成一排，一只平倒在地，还有一只滚得好远好远，清晨的气温有些低，吹过的风带着凉意，两人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聊了一夜。 “周晓，我最后再问你一句话。”该让他知道的，周晓都说了，于恺对听到的，没有半分怀疑，他原本想要问出的话，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再说出口的意义，但他还是不甘心地问了最后一句：“你跟蒋有廷在一起，是不是觉得特别快乐。” 周晓一怔，咬着嘴唇，点点头，承认道：“是。” “那我要劝你一句。”于恺声音很轻，却很坚决：“你最好，还是早点把刚才的话告诉他……”于恺顿了顿，继续道：“你要知道，他最容不下别人的欺骗。” “我没有欺骗……”周晓急忙澄清。 于恺却已经走远，他最后的话在这样安静的夜晚一字一字地敲击着周晓的心：“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暧昧 安稳地睡了一夜的蒋有廷起床后，发现他独居多年的屋子里，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的气息。 昨夜心情好，酒喝得过量了些，蒋有廷倒不至于成了糊涂鬼，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掀起被子，坐了起来，起身前，闻了闻衣袖。 过了夜的烟味酒味还有汗臭味，混杂在一起，蒋有廷皱了皱眉，把床单和被套都拆了下来，塞进了洗衣机，自己扯了浴袍，一个冷水澡冲下来，整个人都精神了。 得益于周晓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蒋有廷醒来时已经过了上班时间，系好睡袍的腰带，蒋有廷头发半干地在厨房准备了简单的早餐，待他收拾好后坐在餐桌前，打开电视开始收听新闻，叉子把煎蛋送到嘴边，蒋有廷发现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好像看到视线所及直到阳台的位置，影影绰绰有一个年轻女人纤细的身影，正从洗衣机里把洗好的被单拿出来，抓住两个角，张开双臂，轻轻抖开，踮着脚尖，要把它夹到晾衣杆上。 蒋有廷确定，他刚才把床单塞进洗衣机时，并没有看到，那个身形熟悉的女人。使劲眨了眼睛，晃了晃脑袋，再次定睛，阳台还是阳台，空荡荡的阳台，只有两件他自己的白衬衫，在随着晨风，一下向左，一下向右。 虽然这样，蒋有廷并不觉得失落，他低头看着碗里被他切成均匀的四小块的煎荷包蛋，失神地笑了起来，然后他伸手够到沙发上的手机，拿起来，在联系人里，挑了一个号码，拨通了过去。 不过电话并没有如他期待的那样，被接起来，一直到机械地声音传来提醒他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蒋有廷才把电话搁到一边，随手拿起那包刚拆开的烟，倒出一支，然后他很意外地看到了，周晓留给他的“惊喜”。 “少抽点吧，蒋先生。” 细细长长一支香烟上，黑色水笔写着一行漂亮的字，蒋有廷才发现原来周晓的字是很漂亮的，想来也是说得过去，学设计的人，基本的功底。不过这倒不是会让他惊喜的地方，他所有的好奇心都在于剩下的那一盒烟，是不是都写着字。 蒋有廷又抽出了一支。 “吸烟真的会有害健康的。” 他不禁笑了笑，把这第二支并排着第一支放在一起，又倒出一支，这一次，一下子出来了两支。 “再抽下去，肺会变黑，人会变老的。” “忍一忍，把我放回去吧。” 看到这里，蒋有廷终于忍不住了，把所有的烟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每一支上面都写着字。 “二手烟也很讨厌的。” “少抽一支会有奖励哦。” “发明香烟的人实在是可恶。” “自制力强的人，就不会点着我。” “想抽烟的时候，吃个苹果吧。” …… 当蒋有廷把所有带着字的香烟排成一排，他有些感动，眼前好像看到周晓在深夜小小的身子趴在桌上，在不是很亮的灯光下面，一笔一划地把这些圆滚滚的东西上写满了她的心声。 这个小姑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闯入自己的视线的？ 她面试的时候，说的那一套东西，“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是啊，那是第一个会这样凑巧地说出他设计灵感的人，被一个才毕业的大学生说出自己的设计想法，会当场大加赞赏的，就不是他蒋有廷的风格了；而后的云上项目，她当面的挑刺，“这是一种新型材料，技术已经成熟，还在最后攻坚阶段”，会当场欣然接受的，也就不是他蒋有廷了。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她晕倒以后打来一个电话胡言乱语地说“特别难受，特别痛苦，我觉得离世界末日不远了”，那一刻竟然产生了不属于蒋有廷特征的淡淡的自责；到她隔着展板评论自己作品那轻轻脆脆的声音“我倒觉得，这跟之前的不一样”，还有她年会时的惊鸿一瞥，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谈判桌上巾帼气势，大概是那个时候开始，周晓这个名字，用各种方式，慢慢在渗入蒋有廷的思绪。 她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蒋先生，下次就算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去了”然后便愤愤离去，让蒋有廷一直紧闭的心门裂了一条缝，青春和活力不可抵挡地想要突围，那时候他心里已经不想再对她过多防备，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毕竟，她只是一个单纯的热爱设计的女生，有什么好去苛责她的呢。 当蒋有廷想明白了这一切，周晓带着她独有的气息，开始无处不在地充斥在他的生活里。天台上她的聆听，舞台上她像一朵含苞已久的花蕾无声的绽放，一说起设计来便灵动得让人着迷的双眼，一听他聊起设计来便毫不掩饰的写满倾慕的双眼。 还有她不小心跌倒后患得患失地离开他胸口却残留着衣服上淡淡的柠檬味道。 她明明什么事也没做，什么话也不多说，就连一个笑容都带着矜持和羞涩，但哪怕只是这样，也已经深深进驻到他的心里，很深的地方。 最后这一支烟，被蒋有廷单独地移到一边，和那一排整齐的同伴形成对比。 “如果爱情来了，烟是不是可以戒了……” 爱情走的时候，开始吸第一支烟。 如果爱情来了……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53 章 蒋有廷把烟全部装了回去，他想，如果爱情来了，他应该会戒掉。 ### 周晓接到蒋有廷电话的时候，刚把做邵和林助理的工作交接给陈实，她能感觉得到陈实对她的一种同情，同一批进来的人里面，周晓和梁意算是关系比较好的，应该说梁意比较会处理和同事的关系吧，茆欣然过于清高，而陈实又过于自卑，就像现在，周晓本想跟陈实聊几句，却见对方没有想要聊下去的意愿，正好蒋有廷电话来了，周晓走到楼梯拐角，接起电话。 “你起来了？”周晓轻柔地问道。 蒋有廷一边起身，一边解开睡袍的腰带，从衣柜中随手挑了件白色的衬衫，笑道：“起了。” “你……没来上班。”周晓靠着墙壁，手指绕着头发末端，一圈又一圈，绕了又松开，松开又绕起来。 “现在过来。” 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周晓却陡然一阵脸红，在蒋有廷面前，她永远都像个手无寸铁的弱者，对方不过一句话，就已经无懈可击。 蒋有廷叫她一刻钟后到事务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屋，带上笔记本电脑。 周晓挂了电话，先是去洗手间整理一番，她的头发已经挺长了，工作的时候都是束一个低低的马尾，试着散开，照着镜子，周晓觉得不太好，没什么精神，还是又束了回去。昨晚后来就在办公室里眯了几个小时，眼睛还是肿肿的，带着一圈浅浅的黑色，周晓清水洗了把脸，脸色没有半点变化，最后也只好放弃。 算了，他又不是那种关注外表的人。 周晓这么想着，回到办公室，拿着电脑，跟同办公室的说了句要跟蒋有廷出去办事情，便关了电脑离开。 只是她路过于恺办公室的时候，脚就像被绑住了似的，有点走不动了。 他办公室空空的，没有人，不像平日里路过的时候，要不就是看到他坐在椅子上像玩咖啡杯似的转来转去，要不就看到他无聊地射飞镖，而现在一个空荡荡的办公室，显得格外冷清。 他们在楼顶分开后，就没再见到于恺，周晓知道他们俩昨晚的聊天意味着什么，尤其是最后她说自己和蒋有廷在一起觉得很快乐，聪明的人，已经不需要再多去解释，什么就都不会发生，什么也就都不用结束。 只是抛开别的来说，于恺这个人，还是很好的。 离说好的时间近了，周晓快步离开，咖啡屋就在事务所不远的地方，蒋有廷已经在位子上等着她，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得到事务所的大楼。 老板是个美国人，中年大叔，似乎和蒋有廷已经很熟了，见周晓过来，脸上写着意外。 蒋有廷却笑着介绍他们两个人认识。 老板促狭地在蒋有廷耳边问道：“girlfriend？” 这声音不大不小，周晓也能听得到，她却装作没听到，眼神飘往窗外，耳朵却竖起来在听回答。 虽然蒋有廷没有回答“yes”，但他回答了“guess”，是笑着回答的，周晓余光偷偷瞥见，已经觉得很知足。 “电脑拿来了，诺。”周晓打开电脑，要递给坐在对面的蒋有廷，可桌面不是很大，她行动有些不太顺利。 蒋有廷起身，接过电脑，直接坐到周晓旁边。 周晓那薄薄的脸皮，又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蒋有廷把桌面上的东西往里移，不免就要越过周晓的身子，他那香皂的气味又撩拨得周晓心里痒痒的，就移两个杯子，都觉得时间过得好漫长。 电脑摆在桌面上，蒋有廷点开天成律师事务所的改造方案，恢复了认真工作的状态。 “这里，A区，因为城市道路修建带来的用地高差，我打算用水平广场到道路转角处的高差和梯度广场的设计形成渐变高差……” 蒋有廷说话的时候，身子会向前微倾，周晓能完整地看到他的侧脸，早晨刚剃了胡子，干干净净，只留下浅浅的淡青色印记，像个年轻的小伙子。 噢，人家本来就还只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这么一想，周晓心不在焉地笑了。 蒋有廷佯装有意见地侧着头看过来，周晓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赶紧抛开杂念，也微微向前，认真地重复着他说的话：“嗯，这里，要进行序列化、梯次化布置，实现点线面的结合。。” 工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两个人从一开始都是蒋有廷说周晓听，变成了到后面会对某些细节展开讨论，随着细节越来越明确，讨论也变得越来越激烈，从一开始蒋有廷坚决不会接受周晓的意见，并会对她的方案进行反驳，到后面他会愿意停下来，思考她的想法，但到最后还是驳斥的多。 不过就这样在一杯接着一杯续咖啡的时间消耗中，天成事务所改造的外观设计图初稿，算是成型了。 午饭也是在咖啡屋解决的，两人从天成改造的项目聊到了改造这件事情上。 “我总觉得你比我考虑得要更周到，一开始还没觉得我们的方案有什么优劣之分，但后来听你具体分析，我的方案确实容易出现问题。” “改一个厂房，先要了解各个物业条件，寻找到相匹配的业态，才能结合整体动线进行合理有效的布局，减少投资成本。在跟你去之前，我已经实地考察了很多次，匹配相应的定位业态，确定出入口和主动线，水平动线和空间布局，并结合动线及交通组织的规划，合理的对业态进行布局……” “好啦，有人有天赋还不算，执行力和精准度也远高于人。”周晓假装抱怨：“本来这个行业就难混，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在，别人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嘛。” 这话听着像埋怨，实际确是满满的钦佩在里面，蒋有廷似乎很受用，他看着周晓，笑而不语，漆黑双瞳吸引着周晓，他很自然地掏出烟盒。 很好，周晓在看到烟盒的时候，瞳孔明显有了变化。 蒋有廷慢悠悠地从里面掏出一支烟，写着关心话语的一支烟暴~露在周晓面前。 周晓心情是又欣喜又顾虑，她很担心蒋有廷会怪她多管闲事，她很担心这一步走得太快太多余。 不过对面这个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领口扣子开了一颗，他两只手各出两根手指，把玩着那支香烟，盯着周晓。 看着她清澈眼眸中又流露出谨慎的神情，蒋有廷把香烟放到鼻梁面前，笑吟吟地道：“我会慢慢戒掉。” 周晓神情一宽。 蒋有廷又说了一句：“我保证。” ☆、泥潭 人们用刻印在自己头脑中的关于某人、某一类人的固定印象，作为判断和评价人的依据的心理现象，叫做刻板效应。 邵和林召集事务所全体人员开会，梳理了近期完结的工作和下阶段要冲刺的任务，并提醒要参加比赛的人员已经到了要提交作品的时间。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54 章 然后会议的最后，才是重头戏。 邵和林把桌面上的文件清空，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蒋有廷，然后开口了。 “关于木西并入万星集团的计划，万老板又找我谈了……” 邵和林话说了一半，原本一直低着头写写画画的蒋有廷，搁了笔，表情严峻地抬起头，在他和邵和林之间，好像进行了无数回无声的较量，周晓在下面坐着，能感觉得到那种气场。 “这件事我跟老胡是一个意见，也跟大家说一下现在的形势，毕竟有些年轻人还不是很明白。”他故意把“年轻人”三个字咬得很重，让周晓觉得，是意有所指。 邵和林拿起大茶杯，呷了一口，慢慢道：“随着去年几家大型国有企业主板上市，还有一批中小企业在三板和创业板挂牌，现在建筑设计界开始刮起资本运作的风潮，源源不断的金融技术冲击纯粹的设计行业，金融资本为什么愿意冒风险，当然是只有模式领先、增长迅速、盈利前景好的公司，资本、资源、人才才会趋之若鹜。统筹分析城市产业趋势、人口流动布局、区域经济格局，A市的发展前景不可估量，大家应该都发现了，今年以来许多全国性的一线设计公司都在A市开了分所，加上近两年的客户市场需求变化这么快，我们木西又一直坚守不去迎合大众的原则，这样下去，不管在地缘人脉还是产品价格上的优势都会消失，在残酷的竞争中怎样才能立于长久不败之地，是每一个企业包括木西在内都要面临的难题。” 邵和林滔滔不绝地摆事实讲道理说了一堆，说得连周晓都觉得有道理了，但蒋有廷铁青着的脸，没有一丝丝缓和，等到邵和林说完，所有人都望向他，想要知道他的意见。 “说完了吧？”蒋有廷嘴角微微抽动，非常细小的动作，但周晓知道，这是他在表示不满，“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木西不存在，我也会离开。” “有廷，木西一直是存在的，大家也都在，只是换一个模式运作而已。”邵和林语重心长。 蒋有廷看着他，“邵老，你知道我的意思，多说无益。”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他便离开了座位，离开了会议室，还离开了事务所，下楼去了。 散会后，周晓直接就去了事务所外面的那家咖啡屋，果然，蒋有廷就坐在他们上次坐的那个位置。 见她推门进去，他那张板着的脸，还是挤出了一点点的笑容。 “交稿时间就要截止了哎。”周晓挑了个别的话题，说了青年设计大赛的事，“说到这个，我的作品还没准备好呢，上回你说的想要用一棵树盖房子，想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那样一棵树？” 蒋有廷知道这是周晓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但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刚才开会时候说的事，你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是吗？” “没有啊。”周晓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了：“我当然是支持你的啊，你的实力摆在这，是木西离不开你，而不是你离不开木西。” “木西离不开我……”蒋有廷喃喃道，过了一会，他笑了：“真要离开木西，还是会舍不得的。” 周晓没听清他后半句，不过蒋有廷自己终结了这个话题，主动去聊比赛的事，“我是要打算用一棵树盖房子。”他说着，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张餐巾纸，就这么画了起来，见周晓坐在对面，停了停，挪了一点位置，叫她坐到他身边：“过来这边，看得舒服一些。” 周晓从善如流地过去了，位子其实并不宽敞，她就像上次那样，跟蒋有廷挨着，闻着他身上的香皂味道，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一张普普通通的餐巾纸上画出树屋的设计图。 “这里上层空间可以做会议室，下层是厨房和吧台，室内用树影壁纸，和室外真正的数目相呼应，要上去，需要从这座落选上升的梯子，在这个梯子和树屋衔接处设一个小露台，树屋顶部用透明玻璃，夜晚可以看到星星……还有这里，最关键是这里，要做成拱形，以分散受力……” 蒋有廷说着，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周晓手肘撑着桌面，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眼里尽是崇拜。 他被这热烈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红，拿着鼻尖在桌面轻轻点了点：“看够了没？” “看不够。”周晓笑着，又重复了一遍：“看不够。” 蒋有廷笑着伸手到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看到上面的字，他微微一笑，低头看着同样是笑得灿烂的周晓，捏着烟在她鼻尖轻轻一点，又放了回去。 “我不一定会参加比赛。”蒋有廷把烟盒放回去，突然这么一说，周晓立即坐直了身子，困惑地望着他，只听他继续道：“还有很多细节我没想明白，一副作品，如果连我都觉得不完美，那跟废品也没什么区别。” ### 王洵孕期反应大，一直在吐，没日没夜的，要命的是她还坚持工作，短短几周，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周晓去看她时，差点就认不出来。 “哪有像你这样，把你的命和你儿子的命都献给事业的，你不要命，你儿子的命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我这个干妈还没同意呢！”周晓下了班就去接王洵，一开始王洵还坚持要开车，周晓直接把她车钥匙给夺了过来，上了她那辆玛莎拉蒂，把王洵给押送回家。 “你最近三餐又不准时吧。”周晓拉开她的冰箱，里面除了有几个鸡蛋就几乎没什么别的东西了，她还想问王洵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去买，叫了几声没应，走去阳台才发现王洵又开始夹着电话对着电脑布置工作了，周晓放弃了，自己拿了钥匙下楼去买点菜。 等电梯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望向楼梯通道，脚步不知不觉地挪了过去，差点就要推门下去了，正好电梯来了，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楼道，还是不打算尝试了，但那个夜晚在这漆黑狭小的楼道里发生的美好的事，周晓想想，心中就泛起一丝甜。 简单买了些菜回到家，王洵还在打电话，周晓系了围裙拾掇拾掇，见王洵朝厨房走过来，随口就说了一句：“你啊，明明有个顶级厨师放着不用，真是暴殄天物了。” 周晓说的是陆珵美，王洵也知道她说的是陆珵美，她对听到这个名字不是很高兴，脸色一变，两三句挂了工作电话。 突然间安静的屋子只有周晓菜刀和砧板“擦擦擦”切着菜的声音，周晓意识到不对劲，回头一看，王洵正一脸疲惫地倚着墙，看着她。 头一缩，周晓喃喃着，像是自言自语，其实也是在说给有心人听：“小宝宝呀，虽然你有个好干妈，但是干妈终归是干妈，取代不了你爸爸呀，你要是相见你爸爸，就踢你妈两下，说不定她心一软就满足你了呢……” “行了行了。”王洵干脆地制止了她：“这话你别对着我说，仗着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不是，有本事跟陆珵美说去。” 周晓听着话，品出些不对劲的味道，她搁下菜刀，洗了手，坐在餐厅椅子上，手搭在椅背，眨巴眼睛问道：“你还没跟他谈过啊？” “谈什么？”王洵瞥了她一眼，眼神上的气势一点都没减弱，但口气却飘无了几分：“有什么好谈的。” “总不能就这样一个人不明不白地把孩子生下来，再一个人带吧？”周晓是打心眼里为好姐妹着急了。 “你以为两个人就能有两份力？”王洵摇摇头：“多一个人有时候多的不是帮手，反而是扯你后腿的。” “王洵……”周晓翘着椅子，一晃一晃的，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觉得你把陆珵美想的太懦弱了。” “嘁。”王洵是很直接地就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不是我把他想的懦弱，周晓，你也是恋爱过的人，也是接触过许多男人的一个成熟的女人，你就没发现，男人多是脆弱的吗。” 男人多是脆弱的吗？ 周晓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就像蒋有廷，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蒋有廷，在爱情中受过伤，便把自己封闭在安全的堡垒，不愿意去试探，不愿意去追求，冰冷和清高不过是掩饰他被时光洗礼多年也没冲淡的脆弱感。 “越是像陆珵美这样的好好先生，表面上看各方面都做得很周到很完美，但内心一定是隐藏着黑暗而压抑的一面，他可以为很多事情隐忍，但这些沉积着的忍耐到了一定程度以后，随便一件小事都足以将他击垮，更何况……”王洵又轻笑了一声，这一次，一直强悍的她终于流露了丝丝无奈：“更何况是这么大一件事，让他做个决定，哪有那么容易。” 周晓很少从王洵脸上看到这样落寞的表情，她觉得这个话题可以暂停了，重新回到厨房，简单弄了几个小菜，王洵吃着也没什么胃口，也就才过了八点，王洵说累了想要休息，周晓帮她把家收拾干净，便离开了。 出了小区，周晓有点漫无目的地不知该去哪，最后她还是拦了车，去了陆珵美开的那家店。 餐厅已经没客人了，服务员开始打扫，陆珵美坐在门前一张小桌子，翻看着一些表格和文件，周晓走到他面前都没有发现。 “周晓？你怎么来了？”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55 章 “怎么，我不能来？”周晓扯了把小椅子坐下。 陆珵美猜到她的来意，苦笑道：“怎么，你也要来做说客？” “我可是瞒着你孩子的妈来的。”周晓开门见山地问：“陆珵美，你俩不是感情挺好的么，有了小孩，那就结婚啊，还需要考虑吗？” 陆珵美却叹了口气，隔了很久才回答她。 ☆、泥潭 “我想我不会成为一个好父亲。”夜色下穿着白色工作制服的陆珵美，声音中带着几分忧虑，几分心有不甘，“王洵只知道我会做菜，我不太发脾气，我小事都会听她的，但她应该不知道我出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周晓歪着脑袋，想着王洵，心中叹了口气，这个女人，要是能把对待工作一半的热情以及对工作多一倍的容忍度放在感情上面，她和陆珵美的分歧也不会这么大了。 “我一出生，我妈就大出血去世了，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她长什么样，连照片都没有，一张都没有，快三十年了，我都不知道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晓静静听着，她觉得此时的她，是在替王洵听这个故事。 “你知道吗，那种……背负着一条人命的负罪感，很不好受，外公外婆处理完我妈的事就再没来看过我，我爸在我两岁的时候重新娶妻生子，我后来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所以……” “所以，我长到这么大，没有父亲教我，要怎么做一个父亲。”陆珵美手指伸进发间，声音变得沉重：“而王洵，我觉得她如果继续投入事业，也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我们注定要有一人退让，否则给不了孩子健康的成长环境……如果给不了，那……还不如别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还不如别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周晓觉得，这话，其实也是陆珵美对自己说的吧。 “可是王洵是不会放弃这个孩子的。”周晓很肯定地说道：“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就算是一边带着孩子一边工作，就算累得比现在还要再脱层皮，她也一定会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她这又是何必。” “你说王洵不懂你出生在怎样的家庭……”周晓笑了笑，继续道：“陆珵美，你对她的家庭又了解多少？” 陆珵美听到这样的话，抬起眼。 “王洵有个妹妹，小她两岁而已，巧的是，她妈妈生小女儿的时候比较痛苦，但他们对此是更加疼惜，从小就处处显出区别对待来，什么好的都先给妹妹，偏偏这个妹妹不管是读书还是才艺，都比王洵要出众，你看现在王洵处处要强的样子，要知道她当年都处在什么样的压力之下，就觉得很合理了。虽然我说这样的话有点不妥当，但生这个孩子并且照顾好他教育好他，会成为王洵给自己设定的目标，她这个人，一旦目标确定，会不顾一切地去实现。” 说实话，周晓确实没有什么立场去劝解这两人的感情，她只希望这两个人能好好交流，但以王洵的性子，这是很难的一件事。她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再说下去就显得过了，她起身要道别，陆珵美叫住她：“于恺最近，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吗？” “嗯？于恺？”周晓诧异，为什么会这么问。 陆珵美说：“他最近状态不是很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一起工作，我以为你会知道。” “发生……什么事？”周晓脚尖在地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她心中直觉地想到了跟她有关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缥缈的感□□，但这当然不可能说出来。 “我本想去他家看看的，但忙着处理我自己的事也给忘记了，打电话都不接。” “哦。”想到于恺这两天都没去上班，周晓便认定了就是和她有关，她有些烦躁，借口说还有事，就要走。 陆珵美叫住了她：“要不你去看看他吧，周晓，平时私下里于恺常常提到你。” 周晓心一惊，却不想再去回应这件事，“噢”了一声，走远去了。 拐出巷子，周晓拿着手机，想要拨电话，可手指停在于恺的名字上，久久都按不下去。 因为她觉得那天晚上，他们之间已经把态度摆得足够清楚，即便是于恺的情绪低落因她而起，也是多说无益了。 最后周晓把手机放回包里，那通给于恺的电话，就这样没有拨出去。 就像手里拿着电话的于恺，对着手机屏幕，却等不到他期待的电话。 于恺的狗死了，他从兽医院出来，回到家，坐在阳台，整个家变得安静极了，他开门时，就连平日里会扑过来欢迎他的叨叨也再也不会出现，更何况是已经心有所属的那个女孩，就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连陪伴多年的叨叨狗都离他而去，这，就是于恺雪上加霜无比难过的原因。 陆珵美的“周末”关门修整三天，王洵怀着孩子去了一趟东京。于恺请了公休据说是去某个海岛散心，蒋有廷带领团队在赶云玺集团的投标书，邵和林依然在为木西将来的命运奔走着，周晓在处理天成律师事务所工厂改造的设计方案收尾工作。 好像一切都变得静止，成果都没有起色，除了时间还在拼命地奔跑，青年建筑设计大赛的交稿时间临近了。 “我想造一间360度全景的小屋，用竹子来造，每天早晨阳光漏进来的时候，能听得见鸟鸣，听得见溪水流走的声音，看得见整片竹林……”周晓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通过电话跟爷爷汇报自己作品的进展，一边把图通过网络发送过去。 老老周同志粗粗看了几眼，就下了结论：“你就拿着个参赛？太普通了。” “您先别急啊，我还没画完呐。”周晓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12点了，看着辛苦了一天做出来的半成品，还是挺有成就感的，更重要的是，这在她心里有着特殊的意义，“树屋”的理念是蒋有廷提出的，在他的潜移默化中，周晓动了造一座“竹屋”的念头，在她的设想中，蒋有廷的“光影魔幻”理念一直是她想要尝试的领域，在多次聊天探讨中，她对这神秘的手法一直充满好奇，但她从心底里可没打算就这么一直崇拜下去，这次竹屋的设计就是她的一次练习，她决定要超越蒋有廷从前对“光影”的运用，她要做得比他更好！ 当周晓把这打算告诉爷爷后，老老周同志打了个哈欠，笑道：“嗯，得知我孙女没有被美色迷惑，还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甚感欣慰。” “哪有这么说自己孙女的。” “怎么，你就这么维护他？笑笑，别以为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更别因为他那些雕虫小技就迷恋到不行，你是比他优秀得多的人，将来只有他仰慕你的份。” 雕虫小技…… 挂了电话以后，周晓暗暗品味着这个词，莫名地笑了起来。 12点已经过了，她却灵感满满，木西事务所这间小小的办公室，白色灯光，亮了一夜。 “如果……太阳照下来，它就会消失……”周晓喃喃道：“要是蒋有廷，他会从什么角度来尝试……嗯……他应该也办不到吧，我是异想天开了……”周晓歪着头趴在桌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或者……他会不会也曾经想过，只是一直做不出来呢……” 天泛着浅灰色的时候，周晓在办公室里睡过去了，当天变得亮起来，周晓被萧蓝叫醒了。 “周晓同志，作为人力资源部的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你要是再这样通宵加班，会有过劳死的风险的，别仗着自己年轻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你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会让我的工作变得很麻烦的！” 周晓揉揉惺忪双眼，看着还有些重影的萧蓝，一边手肘还撑在桌面上，一边做了个敬礼的手势，有气无力地道：“遵命！” 萧蓝笑着戳她脑袋，周晓趁虚而入用手指戳她的腰，萧蓝一闪，还是慢了一拍，萧蓝特别怕痒，被这么一刷，可不会放过周晓。两个人嬉闹的一幕被路过蒋有廷看到，萧蓝叫住他：“蒋有廷！” 这名字像有指令一样，立马让周晓住手，蒋有廷侧着身子，和萧蓝身后的周晓眼神相碰，这一瞬间的默契没被萧蓝注意到，她后退一步，反手撑在桌面上，很严肃地说：“作为人力资源部的我……”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56 章 “噗嗤——”周晓笑出来，被萧蓝一瞪。 “严肃点。” 蒋有廷倚在门边，萧蓝继续说：“你以前对助理过于严苛的违反《劳动法》的行为我们也就既往不咎了，但周晓是个女生啊，她颈椎已经不好了，再通宵加班会出事情的！” 周晓扯了扯萧蓝的衣角，这家伙，正义感太爆棚了，萧蓝没反应，她只好偷偷瞄了蒋有廷，对方也正好看着她，眼神里有关心的成分：“你通宵加班了？” 说着就走了过来，眼神从周晓身上移到她还摊在桌上的图纸，正想要拿起来看，周晓一急，赶紧护住：“不能看。” 蒋有廷立刻就收手，周晓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只好慢吞吞地把稿纸收起来，关了电脑。 萧蓝说了句：“内部矛盾你们就自己解决了，我不掺和，走了。”打趣完，她回到自己办公室，打开电脑，却看到自己的邮箱里刚刚来了一封邮件，萧蓝一边夹着电话要拨，一边像往常一样点开收件箱。 “咦？” 她忘了按下电话按键，任由耳边响着“嘟——”的声音，眼睛直直地把邮件的内容，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满脑子全是疑惑。 她想叫住周晓，抬头却发现周晓已经跟蒋有廷出门了，一问才知道，今天是云玺项目的投标会。 ☆、泥潭 要招标的是一栋名为“云玺”的大楼，嘉禾城整个项目的中心，蒋有廷对这个项目是志在必得，周晓看过设计图，还是印了蒋有廷“光影魔幻”的标记，倒是没有太大惊喜，只是中规中矩，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谁都能每设计一张设计图都是超越之前所有成为新的里程碑的不是吗，只要能偶尔有所突破就已经很难得了。 邵和林已经在那边等候了，周晓和蒋有廷到的时候，离开场没剩下多少时间，入座后，周晓去了趟厕所。 木西这一年真正意义上接的项目，除去万星集团的，就没几个了，相比前几年的巅峰时期，确实是逊色了许多，其实但从参加投标的公司数量就看得出来，随着这几年城市建设的加快，越来越多优质的建筑设计公司抢占市场，而木西历年来秉承的一个“巧”字，在极速发展的“速食”时代有些力不从心，一个公司要盖一栋楼，要考虑的因素很多，而像蒋有廷这样的设计师，可就不一定会考虑这么多，所以能让他和对方达成一致的项目，就更少了。 周晓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出神，都说25岁是女人的分水岭，果然年纪大了，熬夜的后果非常明显，两只熊猫眼黯然无神，她隐约能感觉得到这个项目在这个时候的重要性，说白了，如果项目中标，考虑到建筑风格的统一，不仅仅是云玺这一栋大楼而已，嘉禾城接连会有若干个子项目不久后也就会落入木西的囊中，会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收入，但如果不能中标，木西生存下去的压力就会增加不少，万星成为最后的摇钱树，一旦翻脸，木西就要面临缩小规模的压力。 “你好……” 周晓还在发愣，眼角在跳，她突然有些担心蒋有廷，都说知己知彼，依他的性子，就算有渠道，他也不屑于去了解对手的实力，今天参加投标的不乏比木西要厉害得多的企业，很难说…… “你好！” “啊。” 周晓回过神来，看到身后站着一位打扮时髦的女人，妆容精致，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气质不凡，她穿着白色上衣和藏蓝色的一步裙，轻拍着周晓的肩膀，见她终于回头，站得直直地，笑道：“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她指了指衣服背后靠近脖子的位置：“我这里有一颗扣子好像松开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扣一下？” “噢！”周晓赶紧用纸巾擦干手，对方已经自动转过身，还稍微蹲了下来一点，让周晓可以很方便地够到那个地方。 周晓轻轻一扣，“好了。” 无懈可击的笑容，举手投足都很大气，周晓看着她的背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没有半点印象，等她在回过神来，外面已经响起了掌声。 应该是开始了，周晓赶紧跑出去，找到木西的位子，坐在蒋有廷旁边，等待前面的公司进行展示。 木西排在第六，顺利的话很快也就到了，前面三个都没有太大的亮点，至少周晓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到了第四个公司，才听到名字“IVE”就已经让周晓紧张，而当展示者走上台，说自己是IVE的董事尹晓宁的时候，周晓才真的觉得惊讶了。 台上那位淡定自如，气场强大的白衣短发女人，不就是刚才在厕所里叫她帮忙扣扣子的人吗！ 尹晓宁…… 周晓用余光看向蒋有廷，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脸上没有表情而已，对于他而言，这已经算是非常平静的反应了。 但这份淡定并没有维持多久，也就是两分钟后，尹晓宁开始把她们的设计图展示在投影仪上时，蒋有廷几乎就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周晓也没忍住“啊”了一声。 就连邵和林也都赶紧去翻看木西准备的资料。 因为，此时此刻投影仪上展示的设计图，和木西要投标的设计图，几乎是一样的！ “我们的设计主题为‘流光’，大楼主楼为56层，外观使用钢筋混凝土搭配白瓷琉璃瓦，细节处的竖向弧线表面突出建筑的柔美，天气的变化、太阳的走向以及行人的变化，会让大楼看起来像一幅流水瀑布，增添了动态美，尤其夜晚，垂直的鱼鳍片的运动轨迹会发出亮光，而内部……” 周晓根本就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听她说下去，而且在她还没有说完，蒋有廷就已经站了起来，走出了会议室，邵和林紧随其后，他俩留下一堆重要的资料，周晓只好坐在那里守着，心思烦乱地又把视线移到台上。 这个女人，如果说没有魅力那是假的，她身上有着比这个年龄更成熟的味道，眼神平静得几近冷酷，看多以后，周晓觉得，她散发出来的气质，和某些时候的蒋有廷，是有几分相似的。 她毕竟是蒋有廷的前妻啊…… 周晓差点，就忘了这个身份。 IVE展示结束，引起了场下其他投标公司的骚动，紧接着五号上去了，蒋有廷他们还没有回来，五号已经要结尾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周晓开始着急了，等到台上已经宣布六号上台的时候，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木西事务所放弃此次竞标。” 这一句话像雷一样在会议室里炸开了，周晓回头望去，蒋有廷铁青着脸，转身就走了，而邵和林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让周晓把资料收拾一下到外面去等，他要去和主办方处理一下后续问题。 周晓浑浑噩噩地把材料装好，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蒋有廷、尹晓宁，还有这样的事…… 她突然心一沉，把材料收拾好以后便冲到会议室外面，可蒋有廷并没有在外面等她，心急火燎的周晓四处寻找，最后远远看到蒋有廷的背影，正要走过去，从另一个方向，短发的尹晓宁踩着高跟鞋，慢慢像那具背影靠近。 周晓怀抱着资料，停在原地，听见那安静的大厅里，传来的有节奏的声音。 哒、哒、哒、哒…… 脚步声让蒋有廷回过头，他并不意外出现的是尹晓宁。 “蒋有廷，你在等我？” 蒋有廷推开旁边的小门，里面是一间休息室，对尹晓宁说：“进去吧。” 周晓轻手轻脚地靠到门边，隐隐能听到里面的对话，火力全开的争执。 “标书是谁给你的？”说话的是蒋有廷，单刀直入。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57 章 尹晓宁声音懒懒轻轻：“蒋有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IVE的标书，自然就是IVE的。” “我不想跟你多费口舌，你我心知肚明，‘流光’抄袭了木西的设计图，且不去追究，我只想问你，是谁给你的？” “‘流光’抄袭了木西？”尹晓宁不屑地哼了一声，“蒋有廷，你可知道IVE在建筑设计领域的地位，我们的工作领域涉及建筑设计、工程设计、城市规划、室内设计、战略研究、古迹维护，这些年我们设计和建造的金融建造、政府大楼、宗教建筑、住宅小区，甚至机场都有涉足，在纽约、新加坡、伦敦、台湾、釜山开了十家分公司，我们的建筑遍布全世界，不夸张地说，IVE站在建筑设计的前沿，影响着流行风格的变迁。蒋有廷，我们有什么必要，去抄袭你一个员工不足二十人、办公面积不过千来平米、年设计项目不超过十件的小小一间木西建筑设计事务所的作品？” 尹晓宁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周晓知道IVE在行业里的名气，也曾经去了解过他们的背景，但当亲耳从它的主人嘴里说出这样高傲的话，心里还是泛起一阵一阵的不舒服。 蒋有廷似乎并没有把这些对比听进去，他还是执意地说：“尹董事长的能耐和手段我自然是领教过，想来IVE能达到今天的成就，不知道有多少家小小的事务所成了牺牲品。” 他没在客气，却没有激怒尹晓宁，对方轻轻一笑，并没有怯懦：“蒋大设计师，且不说你现在还没能拿得出你口中所说的属于木西事务所的作品，就算你拿得出来，和我们的‘流光’一模一样，你又怎么能证明，你的作品早于我们成形？蒋有廷，此时此刻，说谁抄谁都还为时过早吧，你要是有把握，为什么不敢拿出来，雷同又怎么样，你当主办方是傻的吗？大家公平竞争，有何不可？” “你这样的人，还不配做我的竞争对手。” “呵——”尹晓宁笑起来：“不愧是我认识的蒋有廷，还是那么自负，以为全天下就只有你的才是最好的，全天下所有人都仰慕你才是应该？蒋有廷，遇到事情就只知道躲，连面对问题的勇气都没有，你又拿什么来跟我谈，就冲这点，你输光了也是应该！” 房间里剑跋扈张，周晓在外面不免捏了把汗。 “周晓！” 一个男人的声音，把周晓叫回了神，也把里面的人给叫了出来。 周晓回头，竟然是梁意。 蒋有廷先出来，梁意看到他，愣住了，“蒋……先生。” 他的招呼被无视，而他要找的，其实是后面出来的尹晓宁，梁意叫了声“尹董，所有展示都结束了，您要不要现在过去？” 他的话让周晓和蒋有廷都看了过去，梁意被看得发毛，却也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刚去IVE工作，木西的工作经历对我找工作很有帮助。” 周晓冲他礼貌性地笑笑，蒋有廷却掠过他，直逼尹晓宁：“是他，对不对？” 尹晓宁嘴角微微一扬，不作回答，她踏着高跟鞋，从蒋有廷身边走过，在看到周晓时，她停了下来：“噢，我忘了跟你说声谢谢。” 说完，她主动向周晓伸出手，周晓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射性地伸出手，和她轻轻一握。 尹晓宁很快就把手松开，她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用属于胜利者的笑容，对蒋有廷说：“云玺的项目，我是志在必得。” 蒋有廷看着那抹笑容，想起木西年会时尹晓宁把他叫出去，挑衅他的时候一个样，那时候尹晓宁也是这么说：云玺，我是志在必得。 眼看人就要走远，蒋有廷快步过去，拉住尹晓宁的手：“晓宁。” 这一幕，看得周晓心一揪一揪的。 没有想到的是，尹晓宁根本没有回过身，背对着他说：“蒋有廷，你绝对想不到，那个人是谁，因为你对那个人，我想是绝对的信任。” 说完，尹晓宁回过头，朝周晓微微一笑，转身快步离去。 嗒、嗒、嗒、嗒嗒嗒嗒…… ☆、泥潭 周晓赶紧跟上蒋有廷的步子，边走边说道：“事情还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IVE现在并没有获得最终的权利，我们只要把标书进行修改，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想办法解决难题才是关键……” 蒋有廷没有回应她，周晓急了，伸手去扯他的衣袖，却被对方一个甩开，周晓愣住了，站在原地，望着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用最初见他时凌厉的丹凤眼扫过自己的脸颊，停留在一双眼睛上，直直地，直直地盯着她。 那眼神之冰冷，让周晓胆寒心惊，她怀里还抱着木西投标的资料，就这样直直地站在原地，看着蒋有廷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既然他心情不好，那就别去打扰，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是希望有人在旁边安慰的，听他诉说听他抱怨，有些人是会去让自己变得很嗨，通过做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而还有一部分人，是会像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包括身体和心情，即便是他受了伤，也会自己舔舐伤口，不会让谁靠近半步，哪怕是亲近的人。 就像蒋有廷这样，周晓只当是他心情不好，便也没有多去管他，自己先回了家。 在地铁上，周晓抽出木西对“云玺”的设计图，只觉得可惜，这是在她还没有成为蒋有廷助手之前，他就已经费了不少心思完成的设计图，对一个设计师而言，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辛苦付出的劳动成果没有得到别人的认同，还有就是被别人抄袭和盗用。周晓又想到尹晓宁和蒋有廷在小房间里夹带枪药的对峙，蒋有廷当时该是有多难过，十年前尹晓宁就这样对待他，就已经伤他伤得够深了，好不容易才慢慢走出来的蒋有廷，这一次在这么沉重的打击面前，他会怎么样…… 我应该陪在他身边的…… 周晓手指用了用力，抠住图纸，噌地站了起来，地铁正好到站，她站在门边，却又迈不开走出去的脚步。 可是，他应该不喜欢被人看到难过的样子…… “滴——滴——滴——” 门又关上了，周晓看到地铁门上的玻璃中垂头丧气的自己，悻悻地又回到座位上。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已经过了十年，蒋有廷应该知道该怎么处理好这个事情的。 想到这，周晓回到家，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她原本就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了，坐在她家客厅里，被自己妈妈热情地端茶递水果的那个人，怎么会是…… “笑笑你怎么才回来！” 周晓妈妈忙招呼她过去坐，周晓脱了鞋放了东西，又定睛确认，这才叫出客人名字：“于恺……” 那双桃花眼飞得高高的，望过来，周晓不明白了：“你怎么会在这？” “恺恺和我们坐的同一班飞机，我们行李箱轮子坏了，是他帮我们搬上搬下的，后来听我们打电话，知道你是我们女儿，他就主动要送我们回来，原来这么巧，你们居然是同事，那我们肯定要请他上来坐一坐喝杯水才行。” 周晓妈妈说了一大堆，前两个字就已经让周晓凌乱了。 恺恺…… 周晓妈妈又笑着说：“后来聊了才知道，原来恺恺就是那时候你炖汤送去医院的那个同事啊……” “是呀，那时候真多亏了阿姨您煲的汤，我在医院喝了以后恢复得才能这么快。” “看这嘴甜的，那汤不是我煲的，全都是周晓一个人弄的，这孩子平时在家里可没那么用心，那时候天天一回家就往厨房跑，琢磨着怎么煲汤，我都奇怪了，能让我闺女这么勤快下厨房的是谁，原来是这么个小伙子，嘿嘿嘿……” 周晓爸爸都听不下去了，咳了一下：“我见平时笑笑在家也常在厨房倒腾……”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58 章 “是是是，我可没说她懒，恺恺啊，我家笑笑做家务可是很勤劳的，特别喜欢做吃的，现在年轻人愿意下厨房的可不多了……” “确实是这样，连我妈妈来看我的时候都对周晓赞不绝口。”于恺顺着话就这么接下去了。 周晓妈妈听到这话就更高兴了：“噢，她们都见过面了？” “是啊，我妈妈之后一直夸她，还说下次过来要再请她吃饭，补偿上次那顿，我看到时候一定要把叔叔阿姨也叫来，两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 “你看你看，这孩子多会说话，那就一言为定咯。” 周晓脑子一直被这些话骚扰得“嗡嗡嗡嗡”作响，突然间她捕捉到了这些对话和笑声中隐藏的蛛丝马迹，脑中的弦突然“锃——”一声，终于意识到这样的对话在朝着一个什么样的方向引导过去，她赶紧突破重围，对着于恺说道：“事务所还有点事，你送我过去吧。” “这么晚了还有事？”周晓妈妈第一反应就是要阻止：“我都说了要留恺恺吃晚饭的……” “阿姨。”于恺站起来：“应该是工作上的急事，我陪她过去，你就放心好了，待会事情办完了，我再把她送回来。” 周晓妈妈突然话一转：“噢，对对对，你们去吧，你们去吧。” 还没反应过来，周晓和于恺就被“轰”出家门，感受到了母亲的“用心良苦”，周晓无奈地朝于恺笑笑，两人下了楼梯，往外一路走着，等到终于出了周妈妈站在阳台也不会看得到的地方，周晓坐在一张长凳上就不走了。 于恺见状，也坐了下来。 “今天嘉禾城的投标，看来是不顺利了。” 突然地飘来这么一句，周晓刚松懈下来的身子又直了起来：“你……你怎么会知道？” “以我对蒋有廷的了解，要是顺利的话，你们这个时候应该是在事务所加班安排接下去的工作。”于恺皱了眉头，问道：“怎么了？是哪个环节不对？他可是倾注了大量心血在上面。” “我们的标书，不知道为什么被IVE先拿到了……” “什么意思！”于恺站了起来，一脸焦急：“什么叫被IVE拿到了？” 周晓抬眼看他，又低下头，叹了口气：“尹晓宁在我们之前上台展示，他们的设计图，跟木西的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于恺呆住了，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僵硬地坐回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化作一丝苦笑：“我们木西出内鬼了。” “会是梁意吗？”周晓喃喃道：“他现在就在IVE工作。” 于恺没有回答：“不管是谁，老蒋一定会恨他一辈子的。” 秋天来了，太阳下山后，风都是凉的，周晓听到这句话，突然打了个寒颤。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各怀心事地坐着，过了很久，周晓想起萧蓝之前说的于恺请假的原因，加上陆珵美说过他心情不好，出于关心问道：“听说你的狗，叫叨叨是吧……” “嗯，他死了。” 回得这么直接，倒让周晓词穷了，她当然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对宠物小狗有这么深的感情，但听陆珵美说得这么伤心，又不能一点慰问都没有，辗转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那……你节哀吧。” “节哀……”于恺抬着头望着头顶开始泛黄的树叶，喃喃道：“节哀……” 周晓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看样子，感情真的挺深的，她小心地又问道：“你的……叨叨，是不是陪了你很多年？” “快五年了吧。” 五年，那肯定是有感情的了，周晓又问道：“你肯定很难过吧。” “嗯。” 周晓极少看到于恺落寞的样子，上次在楼顶聊天，因为是夜晚，她没看得清表情，这一次她是看清楚了，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就没个正经样子的，脸上是真的流露出了失去宝贵东西会出现的三分伤心，三分失落，三分怀念，还有一分不肯放弃的期待。 “哎……我要做点什么能让你高兴点？” “你抱抱我吧。” 周晓话才刚一说完，于恺就回了她这么一句，她的模式还在自己的问题上面，根本就没有完全接收到回答，更不用说是这么惊悚的回答，她像被电击了一下，恢复镇定后问道：“蛤？抱……抱你？” 于恺见她脸色突然变了，也就不闹她了，笑道：“我开玩笑的。” 周晓送了口气，而于恺嘴角微微一垂，转脸看向了前方，“我前几天是回家看父母了，不过我这次确实是要休一个长假，好好出去玩一趟，什么都不想，再怎么不开心的事，出去一趟再回来，应该就会忘得差不多了吧。” 周晓抿着嘴，只好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去木西，果然没有看到于恺，她一上楼，就被萧蓝拉到一旁。 “我有个事要对你说。”萧蓝正准备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是邮件提醒的声音，她嘟囔了句“麻烦”，掏出手机，点进收件箱一看，一脸的疑惑：“咦，这个是什么？” 而此时，全事务所员工的邮箱里都收到了一封邮件，大家点进去以后，看到里面的内容，齐刷刷地抬起了头，所有的目光汇集到了，站在事务所入口处的，周晓的身上。 ☆、泥潭 邮件没有标题，是从萧蓝的邮箱发出去的。 内容一共有三部分。 首先，是一张美国G大的学生证照片，照片上的人，很明显能看得出来，是周晓。 第二部分，是几张设计图，比如G大的学生活动中心，外墙饰面材料采用多孔渣土砖，天窗的设置利于自然采光和通风散热，比如日本著名的白骨温泉旁一间旅馆，二层使用通透的玻璃地板，借助光线使空间在垂直方向上获得新的层次感，等等，其中有一些还受到过当地媒体的报道，而这些设计图下标明的设计者，都有周晓的名字。 第三部分，是两张手稿，一张是用有木西抬头的稿纸画的，扫描件上有浅浅的折痕，一张是非常粗糙一看就知道是初学者的水平的手稿，这是周晓面试时候画的，另外一张没有署名，但这样摆在一起，结合前两部分，意欲何为，不言自明。 周晓收到那些困惑的目光，可她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萧蓝把她的手机递过来，周晓看到屏幕上出现的那些图片，那些文字，她脑子“轰”地一声，脑袋有那么几秒钟变得空白。 “这是……” “我刚才想要问你的，就是这个事。”萧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等着周晓慢慢把邮件看完，感觉时间过了好久好久，见周晓没出声，她很着急，碎碎地念叨道：“昨天我的邮箱里就收到了这个，我本来想问你的，不过你们去投标会了，我就一直没机会问，刚才本想说的，不过没这个来得快……” “所以不是你发的？”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59 章 “当然不是我发的！”萧蓝急着澄清：“我刚才都一直跟你在一起，我都没碰电脑，手机也没碰，一定是有人黑了我的电脑，可是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呢，周晓，邮件上面写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G大的吗？那你为什么说自己只是本科生呢？那些楼都是你设计的吗？为什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萧蓝的这些问题，其实就是事务所其他的人想要问的问题，周晓还盯着手机屏幕发着呆，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候邵和林推开办公室的门，拿着一沓彩色的图纸走了出来，一边把图纸钉在公告栏上，一边说道：“这是今年参加比赛的作品，昨天截止时间，已经全部发出去了，大家都过来学习学习。” 所有人视线离开电脑屏幕，全都围到了公告栏，蒋有廷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他直接朝周晓的方向走近，周晓眼睛不敢离开地盯着他，而对方面无表情得就像当初刚进事务所的时候一个样。 如果他过来问，我就全部都告诉他。 周晓心里暗想着，可蒋有廷人才走到一半，就被邵和林的一句话给止住了脚步。 “周晓，你这‘树屋’倒是别具匠心，非常符合绿色生态和科技创新这个主题，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绊住蒋有廷脚步的，就是“树屋”二字，他脸上表情巨变，定定地望着周晓。 而周晓却是一头雾水得很，她分明就没有把作品发出去，昨天截止时间，她被招投标的事搅乱得，早就把比赛的交稿时间忘得一干二净，现在邵和林手上怎么会有她的作品？ 许许多多的问号冲击着她，周晓快步冲到公告栏前面，仔细辨认着那副图纸。 “用竹子这种可再生的材料建房子，这种材料可再生，对环境影响也很小，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邵和林在一旁还不停地说。 看到图纸后，周晓脑子一片空白，这幅作品，除了是用竹子做的，各种设计都和蒋有廷当初给她看的十分类似，这并不是周晓加班完成的准备参赛的作品，这甚至都不是她当初给爷爷看过的那副被点评为“没有特色”的作品，这只是她在和蒋有廷聊过天之后，自己心血来潮，试着用竹子作为原材料，随手画的图而已，而现在被当做她的参赛作品，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发送给组委会了。 周晓突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邵老，我没有发过这份邮件，是谁帮我发出去的？” “噢，昨晚上我事务所拿东西，看到你电脑没关，正好你电脑桌面上就放了一个叫参赛作品的文件夹，我点进去看到这个，看时间快要到了，就拷走了，跟其他同事的参赛作品一起打包发出去了。”邵和林没有注意到周晓那苦瓜一样的表情，继续说道：“我个人觉得吧，虽然符合主题，想法倒也是奇特，但细节上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处理好，可能是太仓促了吧，比赛都有大年小年，如果高手，比如咱们事务所的小蒋这样的都没参赛，那你得奖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呀。” “我没有……”周晓心乱如麻：“邵老，我根本就没有要参赛……” “什么？”邵和林眉毛一挑：“为什么不参赛，年轻人，试一试，怕什么。” “不是……”周晓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不对，别人怎么看都不要紧，关键是蒋有廷，蒋有廷会怎么看她！ 想到这，她记起身后一直站着的蒋有廷，立即回过头，可她没看到期待中的那张脸，只看到一个背影，渐渐走远。 “周晓你就别谦虚了，邮件里都说了，你是G大的高材生，这么年轻就参与设计大楼，今年我们事务所扬名立万就要靠你了！”别的同事打趣地说，可在周晓听来都是在讽刺，毫不留情面地讽刺。 “邮件？什么邮件？”邵和林不明就里，有人把手机递过去，他看了一下，点头道：“噢，原来是去G大读研究生了，怪不得简历上写的读了六年本科，原来如此……既然实力摆在这，又为什么要隐藏呢？” 周晓面对那些目光，只觉得背上寒毛直竖，她急于挣脱各种在她看来不怀好意的质疑，而对于这些质疑，她都不屑于解释，她只想要解释个那个人听。 对，那个人！ 周晓挤出包围圈，找到楼梯，上了楼顶，推开门。 蒋有廷在上面，就在他喜欢的那个位置，她第一次闯入这片净土时看到的，他在的位置。 点着烟，背影几多寂寥。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个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做太多铺垫，周晓知道，蒋有廷明白她省略去的那些解释，不是他想的那样，并不是十年前故事的重演。 “你不必多说。”蒋有廷一支烟还剩三分之一，他已经不耐烦地狠狠摁在烟灰缸上，自从他当时说保证戒烟到现在，应该是许久都没有再吸烟了，可这一下子，烟灰缸里已经剩了好多的烟蒂。 “请给我解释的机会。”周晓恳求着，她冥冥之中感觉到了，那种幸福来得太快，去的也很快的冲击，一切就好像竹篮打水，她如果再不努力抓住，那所有所有就开始从指缝间流走了。 她的满心期待，只换来蒋有廷毫无感情的一句话：“让我一个人待着，你走吧。” 死缠烂打、哭天喊地，不是周晓会做的事，蒋有廷让她走，她便不会留。 楼顶又只剩下一个人了，就像那么多年来一个样，蒋有廷手里的烟随着时间在燃烧着，十年前尹晓宁，十年后周晓，他的品味还是没变，会对有才华的女孩子动心，有才华却不甘于眼前的成绩而努力汲取知识不断成长的女孩子，做事干脆利落目标明确的女孩子，不需言语便有默契一件小事足以让他感动的女孩子，十年前他和这样的女孩子结了婚以为会长长久久，十年后他冰冷多年的心被这样的女孩子焐热以为会苦尽甘来，一个人，第一次犯了错，那是涉事未深，两次都犯了同样的错，那就是傻了，只是他不明白，尹晓宁为的是出国的名额，周晓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烟盒已经被他掏空，他把所有的烟都抽了，才发现这是被周晓技术处理过的香烟。 蒋有廷心里犯苦，苦到不行，他把空盒子随手一抛，落在了石头缝隙中，蒋有廷没再看一眼，离开这片再也不能带给他平静的地方。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件只在蒋有廷和周晓之间风波诡异的事并未在事务所里引起太多注意，真正在事务所掀起轩然大波的是突然爆发的云上项目，因为对方公司财务问题，无法支付设计费用，虽然木西可以通过法律程序索要设计费，但这将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紧随着这件事情，木西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设计师胡立飞一夜之间带着几位大客户辞职，邵和林在会议上宣布这件事情以后，整个木西才真正陷入一潭死水般的沉寂。 在这样的局势下，邵和林再一次提出将木西并入万星集团的方案，万星旗下的房地产项目将只归他们负责，不需要再去费尽心思争取项目，只要万星在，木西就会在。 蒋有廷对此依然是不变的态度，木西在，他在，木西没了，他走。 但这个时候，他的态度已经不会起到决定整个木西前途的作用了，邵和林开始询问事务所其他人的意见，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对将木西并入万星。 只有周晓是反对的。 邵和林在茶水间叫住她，还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劝道：“周晓，你还年轻，并入万星，你可以做你想做的设计，地位和收入都得到更有效的保障，我实在不明白，这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周晓把茶包一上一下地浸泡在水里，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所以……蒋有廷也是这么想的咯？” 周晓一愣，低着头思绪万千：“我不知道他。” “周晓，如果你能劝蒋有廷加入万星，我可以承诺，到了万星以后，给你更高的职位和薪水，条件优渥到你无法想象，加入我们吧，不要让之前的努力变得白费。” 邵和林的声音突然抬高，周晓茫然地望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当他听到身后脚步声，猛地回头，却看到蒋有廷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背后的？他都听到了些什么？ 周晓放下茶杯，要追上去，邵和林却拽住她：“周晓，你的才华，需要更广阔的平台，这个平台，只有我能给你！” “邵老，我们不是一类人……不是一类人。” “你会后悔的周晓。” “不，我不会。”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60 章 周晓摆脱了邵和林，却发现长长的走廊里已经没有蒋有廷的踪影，她凭着感觉，下楼追出去，脚步把她带到那间咖啡屋，她推开门，还是那张座位上，蒋有廷放下咖啡杯，眼神从周晓脸色扫过，却落在了玻璃窗上。 周晓深呼吸，缓缓走到座位旁边，不等蒋有廷发话，她坐了下去，才一坐稳，蒋有廷用清冷的声音，开始向她发问。 “你是G大的研究生？” “是。”周晓抿着嘴，低眉顺目地道。 “来木西做一个助理，是想要学习？” “是。” “对我的设计理念很有兴趣？” 周晓抬头看他，对方面无表情，她上下排牙齿轻轻触碰着，最后还是点头道：“对。” 这些都是事实，她加入木西，虽说一开始有要逃避的心态，但建筑设计这件事就像她长期中的毒，一再碰上，就上瘾得无法自拔，她再怎么掩饰再怎么隐藏，都不受控制地想要吸取之前没有接触到的知识，尤其是蒋有廷身上的那些像宝藏一样的巨大才华，她确实是想要学习，这没有错。 “所以，IVE的图纸是你给他们的？” 这句话把周晓的思绪拉回来，她眉头一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什么？” 蒋有廷没有再重复，他冷冷一笑，道：“‘树屋’的设计图，你又打算怎么解释？” “那确实是巧合，我只是无聊画着玩的，没有要拿去参赛的意思。” “邵和林凭什么认为，你可以说服我？”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周晓急忙解释，却被打断。 “你们说的‘之前的努力’，又是些什么？” “我没……” “你费尽心思做这些，到底想要什么？” 蒋有廷咄咄逼人，周晓一句话都接不上，眼看着他就要把这些话坐实了，周晓赶紧说：“我确实是G大毕业的不假，隐瞒了实力我有我的原因，这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但我加入木西没有恶意，IVE的标书不是我泄露出去的，‘树屋’的设计图我没打算用来参赛，万星的收购就更不关我的事，而我是真真正正地钦佩你，仰慕你……喜欢你。” 周晓说完，鼓起勇气，直直地盯着蒋有廷。 “呵……喜欢？”蒋有廷不屑地，站起来就要走。 “你不相信？如果不相信，为什么不肯去核实？”周晓急着拉住他的衣袖，“不要一棒子打死好吗，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蒋有廷却用另一只手，轻轻拂去周晓的拉扯，“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听到的，还有，我的喜欢，没有那么廉价。” “蒋有廷！”周晓还不死心，“这份感情，就这样没了吗？” “感情？”蒋有廷背对着她，自嘲地笑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早就该想到的，云上项目、三林大厦、还有西关巷子……我早就该想到的……感情？呵……你放过我吧……” 他大步离去，头也不回。周晓却腿一软，坐在沙发上。 她知道，他们之间，连正式的牵手和拥抱都没有过的微妙的情愫，这下是真的结束了。 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吧…… 天开始下雨，雨不大，很密很密，玻璃窗开始变得模糊。 才是多久之前，她还和蒋有廷，牵着手，奔走在雨里，笑得是那样愉悦。 “我有一个设计，就是坐在窗边看着天上下雨想到的。” “设计不是艺术，实用性也讲究的。”。 “雨小了，该回去了。” 那些画面，历历在目。 “girlfriend？”“guess” “我会慢慢戒掉。” “我保证。” 那时候的蒋有廷，是多么的让人温暖，他的笑容，单纯而美好，他是伤到了吧。 明明可以选择去深挖，发现真相，然后一切大白于天下，可他却宁可最先就让自己默认受了伤。 这就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蒋有廷啊。 小小的咖啡屋，音响播放着下一首音乐。 字字句句，都让周晓，心如刀割。 突然发现站了好久 不知道要往哪走 还不想回家的我 再多人陪只会更寂寞 许多话题关于我 就连我也有听过 我的快乐要被认可 委屈却没有人诉说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61 章 夜把心洋葱般剥落 拿掉防卫剩下什么 为什么脆弱时候 想你更多 如果你也听说 有没有想过我 像普通旧朋友 还是你依然会心疼我 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你说 悬着一颗心没着落 要怎么负荷 舍不得又无可奈何 ☆、离开 Allan的合作邀请，来的恰好是时候，就好像是干旱的沙漠，突然降临的大雨。 周晓根本就没有多考虑，爽快地答应了，去往美国的机票，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订好了，时间就是一周后，早晨十点三十五，从A市机场起飞。 在这之前，周晓要去一趟木西建筑设计事务所，办理辞职手续。 她是想就这么一走了之的，但还是不甘心这样走得不明不白，所以她在同事们指指点点的眼神中，走进了邵和林的办公室。 正午的阳光就这样斜着洒在办公室里，办公桌上，已经入了十月，秋风总能吹散去一些炎热。 周晓这几天想了很多，冷静下来后，各种蛛丝马迹让她发现，她在整个事件中的作用，和值得被利用的价值，而很多线索，都指向了一直在努力让木西走上他所设想的道路的董事，邵和林。 就像她当初面试时一样，邵和林依然是一脸笑容在那里等待着她，一样的办公桌，一样的陈设，一样的摆在桌面上的石头，一样的一张放置着全家合照的相框。邵和林给她倒了一杯纯净水，周晓接过，却没有喝，便放在桌上。 她抬起眼，直视着邵和林一双让人看不清的眼睛，问道：“邵老，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既然周晓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邵和林也不打算再多遮掩，他叹了口气，问道：“周晓，我这是为你好，为木西好。” “为我好？” 邵和林很坦然地点头：“从面试那天你的表现，我就看出你的实力不容小觑，周晓，木西并入万星，对于你们年轻人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跟着我好好做，将来建筑设计行业总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想起爷爷曾经对邵和林的评价，周晓没有跟邵和林过多地争论下去，她起身离开前，用平淡的表情对这位中年男人说道：“邵老，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爱钱的。” 说完后周晓径直走到了门边，在她开门前，邵和林叫住她：“周晓，你是要去和蒋有廷说吗？” 蒋有廷…… 周晓苦笑，摇摇头道：“你放心，我不会去说。” 她轻轻合上邵和林办公室的门，也合上了木西事务所这扇才对她敞开不足三个月的门。 蒋有廷在办公室，周晓收拾东西的整个过程，他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岿然不动。 一个纸箱子，和赵炜、梁意辞职的时候用的一样，周晓看了一下，自己也没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电脑、硬盘都是公司的，她自己除了一个仙人掌盆栽，一本笔记本，一沓图纸草稿，好像就没有什么是需要带走的了。整间办公室都空了出来，原本在里面上班的曾经的同事们为了避免尴尬，这个时候都很巧地有事出去了，只有周晓一个人，在整理稿纸的时候，风吹进来，嘶嘶地响。 “周晓。”推开门的是萧蓝，在这种尴尬的时候，只有萧蓝还会来关心她，在关于周晓整件事情上，萧蓝是相信她的，也因为这样，萧蓝一直自责，认为是自己邮箱没管好被别人盗用发送了那个邮件导致了周晓陷入争议中，但周晓是不会去介意这件事情的，这不过是整件事情中的一个插曲，多了少了，都不会改变什么。 “你别苦着脸，我都没难过，你倒比我还伤心。” “我刚才路过蒋有廷办公室……”萧蓝抿了抿嘴：“我觉得他有些坐立不安，反正是心不在焉的，我推门他都没反应……你要不要……过去跟他再说说？” “不用了。”周晓垂下眼睑：“不用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跟他说。” 周晓用胶带把盒子封起来，手搁在盒子顶部，挣扎了一番：“萧蓝，麻烦你跟他说，我没有做错什么。” 萧蓝重重地点头，飞快地跑出去，冲进了蒋有廷办公室，因为是在同一侧，周晓看不到他们的交流，反正，她也不会觉得蒋有廷会说出挽留她的话，这么一想，周晓抱着盒子，就要出去，正好萧蓝回来了，一脸气呼呼的样子。 “吃枪弹子了？”周晓本来就不指望会得到什么好话，但她没有想到蒋有廷会这么绝。 萧蓝气鼓鼓地就说了出来：“我跟他吵了几句。” “有什么好吵的？” 萧蓝没有回答。 周晓知道，不过是那些刻薄的话，追问也没有意义，她勉强笑笑，抱着箱子开始走。 “他竟然说……你不能带走任何东西……” 周晓原本已经站在了门边，听到萧蓝这么一说，她停住了。 “我就跟他争论起来，他这样做是违反法律的，周晓你别管他，更年期老男人，你只管把东西拿走好了……” 萧蓝边说边回过头，只见周晓轻轻抱着箱子，走到蒋有廷办公室外面，然后慢慢蹲下，把盒子放在了他办公室的门边。 周晓的脸上没有流露出怨恨，甚至没有怒气，她带着微笑，看了落地玻璃窗里面的蒋有廷一眼，就再也没有回头地走了。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62 章 只留下蒋有廷，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欲言，又止。 一周后，木西并入万星已成定局，少了周晓的木西，工作照样进行，只是所有人都不敢去跟蒋有廷说话，他身边就像自动形成一道屏障，谁要是走近都会被震飞。大家都接受了木西即将不存在的事实，在这场战争中，蒋有廷败给了邵和林，已经成了不争的结果。 只是这一大早，消失了几天的于恺出现在木西，他一现身，就冲着邵和林办公室去了。 “你回来得正好，跟万星的合作企划，你帮看一下，要注意什么问题。”邵和林把一沓材料递给于恺，他低着头正准备给万老板打电话，过了半晌都没见人把材料接过去，他抬起头，看到于恺一双桃花眼，怒气冲冲。 “怎么了这是？”邵和林问道：“一大早的，谁得罪你了？” 于恺劈头就问：“邵老，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把木西卖给万星？” 邵和林一愣，以为于恺只是像别的员工那样对木西不舍，他说：“你看过企划再来跟我说。” 说着又把材料递了过去，于恺直接就把东西压在桌上，“啪”地一声响：“邵老，你也有点太不择手段了吧！” 邵和林脸色一变，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话？” “周晓……”于恺音量抬高：“我说的是周晓，我们来谈谈周晓的事。邵老，你这个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你让她加入云上，给她三林大厦的详细设计图，为的就是让她有机会表现，让蒋有廷能注意到她，是不是？那天我去威林公司谈判，明明可以是你去的，你却让周晓跟我去，后来我跟周晓聊到这个，她说过对三林大厦设计的一些想法跟你有过许多交流，你还专门了解过她毕业论文的研究内容，那时候你就知道，其实周晓已经看出来问题在哪里了，让周晓去也是对她能扭转局势很有把握不是吗？如果不是周晓，换做陈实，你会让他去吗？你不敢的，这是涉及上千万的赔偿，你不会冒险的邵老。” 蒋有廷在门边，原本是想要跟邵和林做最后的摊牌，从听到于恺说出“周晓”名字时起，放在门把上的手，微微颤抖。 办公室里继续传来于恺的声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动了要把木西并入万星的念头？年初你给我看一份协议，是不是那时候你就已经在铺路了，在这条道路上，谁是你的绊脚石，我看非蒋有廷莫属吧，而蒋有廷的软肋，你也再清楚不过了，你布这个局费了多大的劲，连老天爷都帮了你，把一个周晓送到木西来，你看到她的时候，应该觉得她就是你万事俱备只欠的那一缕东风吧？” “你这么说不对，我可没想过什么美人计。”邵和林声音中带着一丝调笑，否认了一句，却承认了于恺说的前面所有内容，蒋有廷把手垂下，颤抖的部位转移到了牙齿。 “是，所以我说连老天爷都帮了你，当你看到周晓和蒋有廷走到一起的时候，你就觉得机会来了，IVE的标书，是你给尹晓宁的吧？那封邮件，是你发给大家的吧？老胡的出走是你从中搞鬼吧，不然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任由他带走这么多客户，无非就是这些客户以后就算没有，也不重要了，但起码能营造出木西陷入危机的氛围，你可以给蒋有廷施压，给员工施压。” 邵和林看着于恺，没有说话，轻轻一笑：“邮件不是我发的，是陈实发的。” 于恺忍不住，一定要把所有的话都要说开：“那封邮件也不重要了，整个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多一封邮件也无关紧要。你把周晓的设计图发出去，还故意让蒋有廷看到，这就是所有计划的最关键的一步，邵老，你费那么大的劲，不就是为了让蒋有廷心灰意冷，自己离开木西吗？” 房间里安静了几分钟，邵和林声音才传出了：“于恺，连你也这么不务实，并入万星是木西最好的出路，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推动这件事，这次，错的是你们，一个一个，年轻气盛，恃才傲物，时代已经变了，你们搞不搞得清楚状况……” 听到这里，蒋有廷不打算再进去，他握紧了拳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楼，上车，发动，朝周晓住的地方开去。 ☆、离开 “如果不是周晓，换做陈实，你会让他去吗？” “蒋有廷的软肋，你也再清楚不过了。” “IVE的标书，是你给尹晓宁的吧？那封邮件，是你发给大家的吧？老胡的出走是你从中搞鬼吧？” “你费那么大的劲，不就是为了让蒋有廷心灰意冷，自己离开木西吗？” 蒋有廷开着车，这一条路他并没有走过很多次，以至于不知道有一段因为在维修而封闭了，一直开到围挡处才发现无路可走，一个急刹车，蒋有廷靠在椅背上，只觉得耳边声音没停过。 “我加入木西没有恶意。” “不要一棒子打死好吗，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是真真正正地钦佩你，仰慕你……喜欢你。” 这个时候，他只想面对面地，听周晓讲完她所有的故事。 希望还能有这个机会。 想到这，蒋有廷掉了头，朝着指引的方向，继续开去。 站在周晓家门口，蒋有廷有那么一秒钟，心是慌的，这是他极少会出现的心里状态，也许是因为他极少会有一种担心会失去什么的感觉。好在很快他便调整过来，按响门铃，门内传来脚步声，开门的应该是周晓的妈妈。 “你找谁？” “您好，我想找周晓，请问她在吗？” 周晓妈妈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她似乎看出来这个人是谁，脸上表情非常复杂，她问道：“你是木西事务所的吗？” 蒋有廷点头：“我叫蒋有廷，想找周晓，有重要的事。” “你是不是那个，之前送笑笑回家，离过婚的男人？” 蒋有廷一愣，木然地点了点头。 周晓妈妈一听，脸色明显地有了变化，她正想说话，从屋里传出一位老人的声音，问是谁。 周晓妈妈回了一句，老人脚步声踱出来，蒋有廷闻声望去，惊讶了。 “噢，是蒋先生啊，进来坐吧。” 说话的是周晓爷爷，但蒋有廷还不知道他是周晓的爷爷，只是这位五十年前就参与设计了建国后的几座大楼、博物馆、机场，是著名学府土木工程专业的大家，在建筑设计业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老人，出现在周晓家里，让他很诧异。 “周老教授。”尊师重道，这项礼仪蒋有廷还是很重视的，他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 “好啦好啦，别这么别扭了，你先进来吧。” 蒋有廷和老老周同志面对面坐好，老老周给他泡功夫茶，期间两个人就这么坐着，蒋有廷虽然心中着急，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他静下来的时候一想，周晓，周老教授，两个人一定是亲戚了。 “这是穆清那小子给我的大红袍，你尝尝看，味道对不对？” 蒋有廷赶紧恭敬地半起身子，双手接过茶杯，又坐回去。 “诶——不用这么拘谨。”老老周摆摆手，待蒋有廷把杯中的茶喝完，又接连着给他倒了两杯，三杯饮尽，他才缓缓开口：“周晓这丫头，给你添麻烦了吧？” “敢问一句，周晓是您的？”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63 章 “噢，她是我孙女，怎么样，有几分我当年的水准吧？”蒋有廷一怔，只见老教授抿着茶，笑道：“你来找她，有什么事？” 这个来意，可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可在老教授面前，又哪准许他扯谎，蒋有廷只好简单地解释：“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之间对一些事可能有了误会，今天我特地过来想要跟她解释。” 周老斜着眼，却不说话。 蒋有廷心一横，说道：“我对您孙女说了些重话，特地过来赔礼，道歉。” 周老却不回答，他把茶杯放下，起身走到房间里，过了半分钟，他拿着一张设计图走出来，递给蒋有廷：“你说的，和笑笑参加设计大赛的设计图有关吧。” 蒋有廷接过图纸的那一刹那，就被震住了，设计图上，绿色竹林里，一间用竹片搭起来的小屋子，入口处是用竹木搭建的隧道式桥梁，整间屋子的亮点之处，也就是让人惊叹之处一目了然，三万块竹片有层次地通过透明的钢材进行连接，两块竹片之间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这样镂空的设计，最奇妙之处在于，当你站在某个角度，它就是一座用竹片搭建的小房子，但当你换一个角度，就会看到一个几乎是透明的建筑在竹林里若隐若现，而因为竹片之间的叠放，会让人产生视线上的错觉，再换一个角度，整间屋子便完全消失在眼前。 对这样的设计，连蒋有廷都不得不赞叹，这比他之前单纯设计的树屋，水平高的不是一点半点。 “怎么样，还不错吧？” 周老这么一问，蒋有廷还没太明白过来，“这是……” “这是周晓最终打算参加比赛的作品。”蒋有廷神色已经变了，周老却还说得轻松：“参加比赛是我一直在督促着她，一开始她想要设计一个海边的图书馆，被我直接否定了，后来她不知道从哪听来了在树上盖房子的想法，自己想出用竹子盖一间房子，这个想法她在很早就跟我提过了，设想是很好的，不过最先的设计比较普通，缺乏新意，后来她才想出了现在图纸上的这个，虽然想法很大胆，不过真正要造的话，可行性有待商榷，后来她尝试了不少方法，最后这份成稿，连我都觉得很不错，只可惜，听说那天她因为你们木西招投标的事，连比赛的事都忘了，我这几天不知道训了她多少遍，本来还想着这次比赛重新给她找回信心，治好她的心病，这下倒好了，也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 蒋有廷听得心里一阵犯苦，周老的话有太多信息，他抓住其中一点，问道：“您的意思，周晓她在以前，就已经……” 已经什么，蒋有廷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周老大概知道他的意思，再次起身进了房间，这一回拿了一沓厚厚的材料，递给蒋有廷。 “这些都是这五年来她设计的，你先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蒋有廷只看了前面两份，就已经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里。 第一幅作品，是一栋大楼，形状上，就像一个圆锥裁去顶部尖利的部分，然后倒过来，底部向上的圆柱体上是密集方形窗口，越往上越稀疏，顶部不设房间，但向外延伸的钢筋上挂着一样的方形，这栋大楼的奇妙之处在于夜晚灯亮时，由下至上，方形窗口变成一块一块的发光体，自下而上，由密变稀，却又是从集中变得发散，最后成为一座发光的灯塔。 第二幅作品，一间不大的小房子，长不过十余米，宽五米，安装在任何指定基地上的预制木结构，外观没有任何负赘，抛光的表面反射了外界的风景，使得建筑变成“隐形”，屋外完全看不到屋内，而屋内的人却能将屋外美景尽收眼底，是名副其实的“隐形住宅”。 不过是两幅周晓在木西工作以前设计的作品，就已经让蒋有廷明白，周晓真正设计的是什么，在光影的手法运用上，周晓并不弱于他，他是将光影变幻作用在建筑上，而周晓是利用光影让建筑消失成无形，她才是真正的“魔幻手”。 可是蒋有廷看着这一堆的作品，却更迷糊了：“我低估了她的实力，是我自大了，但周教授，她为什么要回国来木西，只为做一个助理？” 周老“哼”了一声：“谁晓得这丫头脑子是不是被枪打了。” 蒋有廷愕然：“这……” 周老倒了杯茶，润了润喉，继续说：“周晓小时候跟在我身边，耳濡目染，对这一行入了迷，高考后自然就到了B大，大学期间跟着我做了不少设计，不过为了让客户放心，也是她执意不要把自己的名字加在上面，所以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她的才华有多出众，五年的大学她跳级了一年，22岁的时候跟我一起设计A市梅园的那栋高楼。” “梅园？”蒋有廷叫了出来，梅园辖区的高楼就那么寥寥几栋，除去自己设计的那栋，也就是那晚带周晓上到楼顶的那栋，剩下的，一目了然。 “是，就是你设计的成品大厦对面那栋。” “梅园中心？” “是。”周老点头：“在你的成品大厦落成之前，那一栋楼确实是梅园的中心，而那一栋楼的主要设计工作，都是周晓独立完成的。” 蒋有廷不敢相信，22岁，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学生，能够设计出这样的作品，那是需要怎样的才华，又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内容，周老说完这句也没再继续，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蒋有廷以为不会再问出什么话来的时候，周老才叹了口气，慢慢道：“就是这栋梅园中心，把她伤得够深的。” 蒋有廷眉心一跳，他明白，最重要的讯息，终于来了。 ☆、离开 茶壶里的水沸腾着，汩汩的茶水顺着陶瓷茶壶流了出来。 周老呷一口茶，继续道：“梅园中心封顶的时候，周晓跟着工人到了楼顶，想要检查消防的紧急出口做的怎么样，这是她在做每一栋建筑都会特别注意的地方，她的毕业论文研究的就是这方面，就是那天，有一个工人，为了要完成最后一处，她设计的顶楼的标志，因为是在最边缘，后来证实是工人安全绳索没有系牢，加上绳索老化，而且快要完工，也有一些大意，总之，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和周晓一样年纪的工人，脚一滑，就这么摔下去了，在周晓面前，就这么摔下去了。等她冲过去往下看，除了看见一滩红色，什么都变得模糊，周晓的恐高症就是那时候开始犯的，等他们下到地面上，那副场景就成了周晓的噩梦。” 蒋有廷表情变得严峻，他可以想象，这样的事对一个小姑娘会产生怎样的打击。 “其实这件事情，跟她能有什么关系？”周老叹了口气，用怜惜的语气继续说下去：“只是后来工人的家属不知道是谁教的，三天两头围堵在工地要找周晓，说就是因为她设计的那个标志没有考虑到施工的安全性，只是为了好看为了让商家多给钱，如果没有那个，他们的儿子也不会进行这么危险的施工，也就不会出事。那时候她才是多大一个人啊，连学校都还没出，就开始被各种骚扰，她一开始还只是为那个工人难过，到后面，连她自己也怀疑自己，认为就是她设计的问题，导致了事故发生，她不配做一个设计师。那段时间，她连一个觉都睡不好，天一黑，她就开始失眠，必须要开着灯，只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敢眯一会眼睛，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有点怕黑了。” “原来……是这样。”想到在曾经那晚在王洵家的楼道里，还有在成品大厦的顶楼，周晓的反应，蒋有廷只觉得心有戚戚焉，对于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设计师而言，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作品对于人生是那么重要，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说不留下阴影，那也很难。 “我那时候骂过她，也劝过她，后来她开始对设计产生厌恶，甚至一度要把之前的作品全都烧毁，精神状态非常糟糕。后来是穆清出了个主意，也帮忙联系了G大的教授，偷偷帮她做了推荐，周晓这才去了G大，待了一年半，B大这边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她把学籍保留，今年才让她毕业。” “那她回来……” “我也不想她回来啊。”周老愤愤地道：“就是我说漏嘴了，她知道她爸要做手术，什么都不考虑，把那边多好的机会给拒了，打包行李就回来了，我知道她去你们木西，做个主创也是绰绰有余，谁知道她竟然想做个助理，我猜她心里那件事还没完全放下，但如果一辈子都这样走不出来，那我也是不允许的，我是一定会想办法把她给扭过来的。她去了木西，具体是怎么样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一开始确实很低调，只是后来，也就是前一阵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她突然又找回了从前那种热情，做每一件事啊，天赋也好努力也好，都没有热情来得重要，一旦没有了热情，就会像死水一样，活都活不过来，但只要热情来了，她天赋那么好，又肯努力，我当然要把她带回原来的生活轨迹上。” 蒋有廷又沉默了，周老瞥了他一眼，低声问道：“蒋有廷，你老实跟我说，你们木西到底把我孙女怎么了？她甚至比两年前都绝望，问她，又说一半留一半的，你说给我听。” 说了这么多，这才到了关键的时候，蒋有廷竟然有些难以启齿，在周老的注目下，他才缓缓地把这些天发生的，IVE投标的事，针对周晓的邮件的事，木西并入万星的事，和周晓离职的事。 “我承认，是我过于主观了，不听她的解释，让她觉得伤心，这件事情我有责任。”蒋有廷诚恳地这么说，对他而言，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不过周老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上面，他眯着眼，过了一会，才问到：“是邵和林这小子在背后搞的鬼吧？” “您怎么知道？”蒋有廷一说，才意识到说的太快了，毕竟这空口无凭的。 不过周老胸中早有丘壑，他摇摇头道：“狗改不了吃~屎。” 蒋有廷哑然，这老先生，用的词还挺重的，他作为后辈，也不好评论什么。 “这家伙，眼里就只有钱，他爱钱我不管，但这样耍我孙女，哼，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他算。” 蒋有廷没有接话，周老也没出声，这个时候，周晓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对蒋有廷说道：“蒋先生啊，你们公司高层竞争，为什么要牵扯我们家笑笑啊，这丫头好不容易才从美国回来，都还没待多久，这一去，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什么！”蒋有廷站了起来，看着周晓妈妈，又看向周老：“周晓……要去美国。” “哦……”周老漫不经心地说：“啊，是啊，今天的飞机，应该快要登机了吧，诶……”周老对着已经快步走到门边的年轻人叫到：“你现在还去有什么用，赶不上了……” 不过他的话没有用，蒋有廷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梯，上车，踩油门，往二十公里外的机场飞奔而去。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64 章 而在蒋有廷离开木西后，于恺也跟着出来，他是陪着好朋友陆珵美去看王洵的。 “你行啊你，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直接一步到位，给我整出个干儿子来了。”于恺在车上，虽然关心的是陆珵美岌岌可危的感情，可他的私心呢，是冲着周晓的好姐妹王洵去的，事实上他才一到海岛，知道了木西和周晓的事之后，第二天便改签了回程的机票，可因为座位都满了，他只能改到两天后的航班，在回程途中中转的时候，又因为各种问题耽误了一天，所以等他回到木西，周晓早就辞职了，这些天他是打电话也联系不到人，到她家楼下也没见到人，可他又没有勇气上楼去找她，就在这些个等待的夜晚，他突然想通了这里面的问题，大清早的，就去找邵和林对质了。 刚逞完英雄，正好陆珵美打电话叫他助阵，他一听是王洵，就答应了。 “再不去，孩子就真的生下来了。”于恺调侃道，不过陆珵美却说：“应该是再不去，孩子就真生不下来了。” 王洵因为工作劳累，再次晕倒了，他们一进医院，于恺本来想上去问她周晓的消息，没想到他就是开口晚了一步，陆珵美抢了先，这两人的争吵就没停过了。 “你就算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能这么折磨肚子里的孩子。”陆珵美厉声责备。 王洵自然不买账：“你管不着，孩子是我的，跟你可没关系。” “王洵你再这样不讲理，到时候就别怪我不近人情！” “呵……老娘怕你？有什么招你尽管使，就算是闹到法庭我也奉陪到底，今天是怎样，带个学法律的朋友过来吓唬我是吗？就你有学法律的朋友？这种小事，我一个人就能应付，孩子绝对是跟我的！” 于恺在一旁听得头疼，陆珵美，不是说好了过来讲和的吗？你们这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唱的是哪出啊？我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得罪她啊，我还要从她嘴里打听周晓的消息呢。 无奈的是，于恺永远都找不到插话的机会，直到王洵突然看了时间，“呀”了一身，就把陆珵美推开。 陆珵美扶住她，被她不小心一个巴掌甩在脸上，王洵也顾不上解释，就说了句：“大清早的你捣什么乱啊，我还要去送周晓搭飞机的，等我办完正事再跟你扯。” 等等，周晓！搭飞机？ 于恺冲到王洵面前，拽住她的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怎么，叫我说我就要说啊，我偏不说你能怎么着！” “你说周晓怎么了？搭什么飞机？”于恺急得脸都涨红了，他拽住王洵的手更用力了：“好端端的，搭飞机去哪里？” “于恺，你别把她拽疼了。”陆珵美说着，过来把于恺的手用力给掰开，可于恺身子挡在了门框上，瞪着王洵等答案。 “哟，这是在跟我演什么呢？”王洵笑了，笑过后突然狠狠地问：“于恺是吧，把周晓气跑的人里面，你是不是也有份！你们这帮人，真是出息得很！我现在大着肚子脑子不够使了，等我生完了，在一个一个找你们算账！” “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恺大声呵斥：“周晓是要去哪里！几点的飞机！你快说！” 他这么大声，很出乎王洵的意料，不过效果还是有的，王洵很满意地点点头：“看你还有几分真心，还有两小时，你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看到她去美国的飞机从你头顶飞过去……诶，跑了？怎么连句谢谢都不说，太没礼貌了！” 两个小时，就算在半小时内赶到机场，国际航班也已经进海关了吧，于恺脚放在油门上，就没有松下来过，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不到最后一秒，他都不会放弃。 到了机场，他随便找了个路边把车停了，冲进候机大厅。 好像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似的，飞往美国的航班晚点，周晓托运了行李后，人还没进去，于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一群肤色各异的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她，也许再过五分钟，队伍里的周晓就要进去了。 “周晓！周晓！”于恺跳起来挥舞着手臂：“这里这里！” 周晓还在队伍里，前面还有四五个人就到她了，于恺想着办法挤到前面去，而周晓后面的人也在提醒她，要往前了。 看着于恺被卡在了队伍中进退两难，周晓看了下时间，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她让后面的人顶了上来，而她自己退出队伍，于恺见状，也侧着身子出了队伍，他们两人就这样到了旁边，在一排人的注视下，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你怎么来了？”周晓诧异。 于恺如释重负地喘着气：“我还要问你呢，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去美国这么远，怎么，不回来了是吗？” 周晓被他问得一愣一愣地，看着于恺急得心急火燎的，她睁大眼睛无辜地慢慢回答道：“我是跟Allan去做项目，没有说不回来，而且我也没有一声不吭呀，只不过除了家人和朋友，我也不可能拿个大喇叭到街上去喊，说我要去美国吧。”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于恺快要气死了：“我不是你朋友吗！你竟然不把我当朋友！” “噢！”周晓更无辜了：“你不是去帕劳还是斐济还是马代度假了吗？对了，你怎么回来了？旅行结束了？玩得开心吗？” “你别打岔！”于恺争分夺秒地说道：“还不是知道了你的事情，我才改签回来的，一回来就听说你辞职了，打你手机又不接，是，邵老在背后搞鬼，蒋有廷误会你了，让你伤心了吧，但你也不是小孩儿了呀，你说你，经历了两年前的事，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啊，哪能这样动不动就玩消失，让人多着急你懂不懂啊。” 这一段话蕴含了太多太多的内容，周晓只能一个一个谜题地去解：“什么叫，邵老在背后搞鬼？” “啊，感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啊？”于恺一副我服了你了的表情，只能简单地解释了一遍：“你这人也太实在了吧，被人摆了一道还傻乎乎的，IVE的标书是邵和林给他们的，你的设计图是邵和林做了手脚，那封邮件是陈实发的，老胡的跳槽也有他的功劳，反正呢，所有这些事情，看似都是巧合，可实际上又都是有迹可循的。” “不，我已经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能让木西并入万星集团啊，你想呗，谁最不想木西被吞并，当然是蒋有廷啊，布这么一个局，蒋有廷一个伤心难过，自己离开木西都不一定，不用废什么劲就能顺利实现目标。” “蒋有廷要走？” “迟早要走的，别说他，我都有可能要走。” “那他……他知道整件事情是邵老……” “但凡是个人呢，遇到这种事，仔细想想，想不明白的话多听听多问问，总会知道真相的，又不是多复杂的一个局，不过蒋有廷嘛，他自诩是个神，神呢，是不屑于人间这些俗世的，神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听到这样似曾相识的话，周晓无奈地苦笑：“他知不知道也不重要了，我反正都要走了，这个城市好像不是很欢迎我，几次都给我不好的记忆，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等我去了纽约，欢迎你过来玩。” “喂，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可难说，要看项目要做多久吧，如果这个项目做完了还有好的，我也会继续考虑。” “你走了，蒋有廷知道么？”话一问出口，于恺就恨不得自己打自己嘴巴，提他做什么，真是要死了。 果然，周晓脸色变了，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他不需要知道。” “呵，我可不会像红领巾那样好心地通知他叫他来挽留你，因为……” 于恺正酝酿着要说最后一番话，却发现周晓的表情突然变了，眼睛瞪得好大，越过他的脸望了出去，那眼神里，分明就是欣喜、期待和满满的感动。 “你在看什么？”于恺顺着她眼神望过去，只见人群中一具清瘦的背影，像极了那个人：“蒋有廷？” 好像是有感应似的，那个人侧过了脸，于恺一看，好险不是。 回头再看周晓的眼神，那些欣喜，那些期待和那满满的感动，瞬间就变成了失落、难过和满满的遗憾。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65 章 就是那种从天堂瞬间跌到地狱的感觉，那种阳光灿烂变得阴雨绵绵的感觉，把于恺好不容易织结的灿烂的心情搅得七零包，摇摇头走出法庭。 于恺撇撇嘴，耸耸肩，把材料齐一齐，放到印有天成律师事务所标志的公文包里，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就这么一蹙眉，一举手，一投足，助理小姑娘忍不住又要调侃他了。 “于律师，您这张嘴肯定很贵，随便动动就能给人挣到钱，真本事。” “呀，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该给这张嘴上个保险才行，别哪天摔一跤嘴歪了，那可就损失大了。” “嘁，我看你被人亲一口就坏了的可能性还高一点。” 小姑娘“调戏”完他，笑着溜了，于恺摸摸嘴角，自叹可怜：“这一张嘴快三十年了，还没试过被亲一口会怎么样呢，嘿。” 出了法院大楼，在院子里，于恺被叫住，回头一看，是韩文茵。 “结束了？”韩文茵上前与他并肩，于恺应了一声，两人走到门口拦了出租车，坐到后排。 “看你一脸颓废样，怎么，是不是觉得做个小律师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纠纷特别没有成就感？” “那也没办法，谁叫你们工资给那么低，为了混口饭吃，再愚蠢的庭我也得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啊。”于恺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说：“高颧骨、瘦腮帮、尖下巴、薄嘴唇、三白眼，窄额头，她全都齐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红的。” “拜托，人家是影星，又不是相亲。” “嗯，也是。” 自从一年前木西建筑设计事务所解散以后，韩文茵就把于恺给带进了天成律师事务所，一开始于恺还挺抵触在法庭上和人唇枪舌剑的，也就是过了两个月，这家伙好像一夜之间开了窍，开始如鱼得水，这才一年，就已经让律师界对他又爱又恨，爱他的都是清一水的女律师，恨他的就都是男律师了。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66 章 “昨天开会，听刘主任的意思，是要去滨湖新区设个办事处，要是你们木西还在，说不定他又要找一间小破房子去改造了。” 提到木西，于恺睁开眼，倒是对天成设办事处没兴趣，还是只关注了木西。 “木西在不在有什么关系，你们要做，找蒋有廷不就行了。” 韩文茵笑笑：“那也要找得到他才行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于恺没出声，也就笑笑。 “刘老的意思，是去写字楼租一间，这件事情他交给了我，我也就只好拉上你了……” 车内韩文茵正说着事务所的计划，与他们乘坐的红色出租车对面开过来的是一辆黄色同款的出租车，车的后座一位穿着黑色长裤白色衬衫，短发的女人，手机贴在耳朵上，突然被一阵小孩的哭声吓到。 “我的奶粉呢，奶粉呢！”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尖锐的女声：“周晓，你再不来你干儿子就要饿死了！” 对待刚生产完的产妇，短发的周晓只好耐心地哄道：“再等五分钟就好，你是产妇，你没有奶的吗？” 周晓脱口而出之后自己都吓到了，还好出租车司机淡定，没有任何反应，不过王洵可没这么淡定：“你没生过孩子就不要瞎嚷嚷，不是谁都有这么多奶的好吗！不然我催你做什么！” “好啦好啦，就到了。” 周晓挂了电话，不禁揉着脑袋笑了，这个女人，一年没见，还是这个样子，噢，比过去更恐怖了。 不过还是很值得期待，离开的这一年，荣升为母亲的王洵，会是什么样。 会不会也像这座城市一样，和离开前相比，还是变了。 到了月子中心，周晓直奔王洵的VIP套房，因为这位新手母亲在照顾小孩这件事情上面确实搞不定，已经赖在月子中心三个多月了。 “你打算瞒着孩子他爹到什么时候啊？”见了面也没有寒暄，相比王洵这个新手，周晓简直就是一窍不通，由着王洵和护士安顿好孩子以后，她终于找了个没堆放着小孩东西的椅子，坐了下来，严肃地对王洵问这句话。 “别扫兴啊。”王洵立即翻脸：“别再提这个人的名字。” 周晓正要说话，小孩醒了，王洵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孩子身上，“诶，你看他笑咧，你要不要抱抱他。” 接过小孩，周晓看着怀里的小生命，笑得甜甜的，一双眼睛像极了王洵，而一张小嘴很明显能看出陆珵美的影子，周晓看着，心都快被软化了。 “咦……怎么……”周晓突然感觉到腰腹部一阵暖流，她错愕地看着王洵，王洵的视线从她脸上往下移。 “啊呀，我又没垫好……”王洵赶紧叫来护士，把小孩接过去。 周晓衬衫上那一滩印迹，非常明显。 “童子尿，治百病的。”王洵说着就去自己的衣柜，从里面要帮周晓跳更换的衣服。 周晓这才确认了，自己是被小孩给尿在身上了，手足无措。 “诺，去里面卫生间洗个澡，把衣服换了，你待会不是还要去工地吗，赶紧吧。” 王洵这么一说，周晓才想起来，急忙拿了衣服进了小浴室，十分钟后出来，瞪着王洵却又无可奈何。虽然这一次不像一年前的木西年会，那条黑色小短裙那么会让人尴尬，但这样一条这么淑女的全是精致的刺绣的象牙白色长裙，也不是该出现在工地上的衣服啊。 “有没有正常一点的？”周晓一说完就后悔了，过不其然，等待她的便是王洵的炮火：“你知道这条裙子有多值钱吗？你知道什么叫做全世界仅此一件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和我指着你设计的房子说一句‘这是人住的吗’是没有区别的吗？” 周晓只好连连退步，不过王洵估计是太久没见她了，也或者是“一孕傻三年”，竟然冒出一句：“当初要不是我那条星星裙，蒋有廷怎么可能喜欢上……” 当然，她还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房间里瞬间冷了下来，她只好用假装咳嗽来掩盖住尴尬，咳咳咳，咳咳咳，咳个不停。 一年前周晓经历过的事，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还放出豪言，说是把小孩生下来后要找那帮人算账，不过现在看来，这智商，还真是没什么战斗力啊。 当蒋有廷三个字出现的时候，周晓心里还是震了一下的，以至于她的注意力被分散走了，也就忘了纠结衣服的事。 “噢，那我先走了。” “噢，那你慢走。” 周晓愣了一下，她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懂礼貌的王洵，看来生个孩子真的会改造一个人啊。 而王洵也被自己吓到了，居然会说出这么有人性的话，太不符合她的风格了，生个孩子武功尽失。 周晓没再多留，出发前往工地，一路上，她坐在车里，车窗开着，秋风随着落叶，落叶伴着秋风，翩翩起舞，把她的短发吹得遮住了双眼，却遮不住那些曾经。 蒋有廷，那些曾经，已经过去。 所谓工地，其实只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子，周晓穿着一条仙女一般的裙子出现的时候，穆清正在门口大口地喝水，他穿着灰色的T恤衫，后背因为湿透了颜色变得很深，他的周围除了装修工人，还有不少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以及一位年轻的女主持人。 周晓的出现不能不引起众人的关注，穆清把空矿泉水瓶抛进垃圾桶里，朝她点头笑笑，几位摄影师大哥也跟着把镜头摆了过来，装修工人探出头来张望，而年轻的主持人笑着打趣道：“穆设计师，工作时间女朋友还来探班，真让人羡慕。” 穆清温和一笑，露出整齐的白色牙齿，他让主持人稍等，自己跨步走过去，轻轻拉住周晓的胳膊，低声叫她过来。 不明就里的周晓被拉到摄像机前，摄像机上的红色小圆点还在闪着，穆清很郑重地介绍道：“周晓，清竹建筑设计事务所新进的设计师，今后请多多关照。” ☆、清竹 一年前，周晓离开后没多久，A市东面一大片地被批准设立滨湖新区，既然是新区，就意味着大开发，一块一块的空地在接连地被拍卖，一栋一栋的大楼在拔地而起，一个新区的设立带来的无限商机，自然也辐射到了建筑设计行业，在这样的背景下，位于B市的清竹建筑设计事务所，将主要办公场所移到了A市，在A市滨湖新区的广源大厦12层，不过是三分之一层楼，并不大的空间，就是周晓现在办公的场所。 在和Allan合作的项目进入尾声的时候，周晓曾经想过回到G大，做一名助教，她当时已经和教授说好入职的时间，定在九月份开学前，期间她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到欧洲走一圈，不过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周晓的爸爸病情有了反复，体检的时候又查出癌细胞扩散，再次入了院，也就是这样，周晓买了回国的机票。 和一年前的情形有太多相似之处，不同的是，在机场接她的是穆清，当她去医院看过父亲后，穆清开车把她带到广源大厦，在一间靠着窗，往下看是一块绿地还有一座喷泉的办公室，摆上了写着“主创设计师周晓”的工作台签。 “周晓，清竹需要你。” 周晓看了这间布置简洁而干净却很合她意的办公室，倚在落地窗上，看远处海岸线那被雾霭晕开的瑰丽的晚霞，笑道：“穆清，你这是绑架……”说着，她右手轻轻抚摸着印刻着自己名字的水晶工作台签，说道：“不过，我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一年前，木西事务所，做一个助理，谨小慎微，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一年后，清竹事务所，周晓觉得，该是她做回自己的时候了。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67 章 离开的那天阴阴沉沉，回来的时候，万里晴空。 思绪被几声电钻的声音拉回现场，穆清装好最后一组柜子的门，整个改造旧房子的工作就算进入尾声了，但作为一个电视节目，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而周晓过来就是帮忙的，在装修工人把剩余材料全都清除后，这间不过二十平米的小屋子焕然一新。 这台名叫《设计师》的电视节目，是由A市电视台从广大报名装修遴选出非常需要改造的家庭，委托有才华的设计师用经济的方式针对各式各样窘迫破败的旧屋进行令人叹为观止的大改造，变成舒适宜居的生活环境。 第一期节目，为了打响头炮，选取了A市城市最中心的一片老弄堂里一间仅18平米却住着三代5口人的房子，并把改造的机会给了刚刚获得最宜居建筑设计奖的穆清。 作为刚到A市立足的清竹设计事务所而言，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而对于穆清而言，有着更深的意义。 “这家人跟我小时候住的房子情况差不多。”穆清半跪在铺着供暖材料的木地板上，调整着一台可升降的榻榻米式的餐桌，原始的模样是一个平整的榻榻米，可以做床，按下开关后，正中间升起正方形一块空间，底下的部分可以放脚，升起的部分可以作为餐桌，也可以作为这家人爱饮茶的爷爷泡茶的地方。 周晓则在几步之外，通往阁楼的一座楼梯前，一样是半跪着，把尺寸不一的抽屉对应着导轨放进楼梯底部，成为一个收纳的地方，她接过穆清的话说道：“能让你一个设计大楼的人来做这个，我也很想知道原因。” “我小的时候住的地方比这里还要小，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还有我，住在一间9平米的老房子里，比这里还要小很多。” “9平米？”周晓不可思议：“还住着五个人，不可能。” “没骗你，不过因为屋顶挑高有三米五六，我们隔了一层做阁楼，当时我爷爷奶奶，和还很小的我就住在阁楼上，我父母在楼下，其实楼下也就只能放一张床，还有两个五斗柜，就基本上占满了。” “厨房呢？卫生间呢？” 穆清把榻榻米调试好以后，开始调那扇挡在榻榻米和楼梯之间的可伸缩的屏风，折叠到最小几乎只有巴掌那么长，也就巴掌那么厚，能塞到墙上凿开的缝里，边调边说道：“那时候每家每户都是这样的，住的也都是三代人，到了饭点，家家户户都把锅子和炉子架到路边，就是厨房了。” “厨房在屋外就算了，洗澡上厕所总不能也在外面吧？”周晓把抽屉全都摆好，起身去给灯罩里面装灯泡，她试了几个亮度，最后选了一支暖黄的，问穆清这个搭不搭。 穆清看了一眼，点头同意，然后才接着回答她的疑惑：“上厕所，大号就到外边公厕去，小号就用夜壶的，洗澡的话，男的穿条内裤在外面冲一冲就行了，女的要洗就把人都赶出去，在家里用浴桶来洗。” 听了这样的描述，从小就是在学校教职工两室两厅房子里长大自己还有个房间的周晓真是目瞪口呆，穆清叹了口气，却也轻松地道：“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后来那一片就拆了，分了大房子，你要是再让我住回去，别说三代，就我自己一个，我都觉得够呛，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太难了。” “所以这个case是你主动找来的？”周晓突然想到，便问了出来。 穆清一耸肩：“算是吧，我从电视台朋友那里知道他们在筹备这个节目，就一直关注，后来也是几次沟通，提出不需要户主支付设计费这啊那啊的，他们才答应给我，不然这块被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肥肉，怎么会落在我们清竹？” “嗯……”周晓若有所思：“我看，还不止是不要设计费吧……”说着促狭一笑道：“肯定还答应了诸如露脸啦，接受采访啦，什么衬衫开四颗扣子啦，露腹肌啦这类的条件，才抢来的吧。” “诶……”穆清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他不善于也不喜争辩，只好无奈地摇头，在周晓不肯放过的眼神追问下，他才叹口气，然后苦笑着点点头。 当夕阳的余晖在天边由黄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就要转成深蓝之前，所有的改造工作完成，周晓亮起灯，打开小窗，跟着穆清从阁楼上下来，站在门口，摄影机开始对过来，周晓识趣地往旁边移，穆清说她不需要走，周晓却笑着说：“这是你的，都是你的。” 这条历经了风霜的窄小的弄堂小巷，像平常一样迎接着下班回家的人们，在自行车叮铃叮铃的铃声和飘荡在巷子上空的爆炒青椒的香气里，穆清和摄制组们迎来了屋主一家五口人。三十来岁上下的年轻夫妇和刚上小学的儿子，还有已经白发的老爷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先发现异样的是小儿子，还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他便松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到家门口前，抬着头看着被穆清用古朴的木条钉在外墙的新的房子，那双大眼睛里是最真实的惊喜，他又跑了回去，开始拉着母亲的手：“快来看，我们家变得好漂亮。” 为了方便拍摄，周晓又向外挪动了几步，一个人在这条巷子里走着，等着穆清把剩下的节目录制完。 这是A市最市中心的一块地方，从三年之前就开始传出要拆迁，只是随着A市的极速发展，低价房价以惊人的速度在飙升，住户在刚满意上一个补偿款和正式签订书面合同之间，房价已经是大幅上涨，几次下来，迟迟达不成协议，拆旧建新的工作也就耽搁下来，到现在，似乎又听说有了放弃开发的意思，周晓觉着这样也好，每个城市都会有一块地方，一排房子，一条林荫道，是属于这座城市最原始的过去，当你从车水马龙和钢筋水泥的闹市区逃离，慢慢游走在一条清晨还有人会倒夜壶，午后会安静见不到人影，晚饭变成美食街，深夜坐满了穿着白色花篮牌男式背心的男人们坐在躺椅上摇着蒲扇说着这一天这座城市发生的大事、小事，其实是一种财富，一旦丢弃就再也寻不回来的财富。 周晓走到尽头，又走回了原地，摄制组已经在收拾设备，穆清被年轻女主持人缠着，看到周晓后像见到了救兵，才解脱出来。 两人并肩走着，周晓调侃他：“第一期你就做得这么好，还让不让后面的设计师活了？” “要不第二期你来做？” 穆清这么一说，周晓愣了一下，要让她设计一座摩天大楼，说不定都要比改造一间小破房子还要轻松得多。 “我可不是说笑，如果有机会，你不妨试一试。” 周晓听着，顺从地点了头：“嗯，不排斥。” “肚子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我刚才走到前面，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余记烤鱼，要不要吃？” “余记？”穆清两眼发光：“是以前校门口那个余记吗？” “那要去看了才知道。”周晓指了指那个方向，问道：“怎么样？穆大设计师吃惯了米其林和私房菜，由奢入俭……” “你呀！”穆清轻拍她的肩膀，无奈摇头：“牙尖嘴利的，跟谁学的啊……” 夕阳最后一线光亮被云层完全遮挡，天色彻底地黑沉下来，余记烤鱼大排档，桌子摆在了人行道上，周晓和穆清曲着腿坐下来，还要不时避让路过的行人。 可这是一整炉香气逼人的烤鱼，承载着他们大学回忆的烤鱼，一端上来，早就把一次性筷子掰开的周晓，迫不及待地夹了起来，沾一沾汤汁，吹一吹便放进了嘴里，下一秒的动作便是用手在嘴边扇风：“好烫好烫……你怎么不吃……哎，就是这个味道……我好多年都没吃了……” “在美国的时候想念这个味道吧？” “想，想死了。” “那还没事老跑出去？” 原来重点在这里，周晓没回答，眼睛盯着锅里，过了好几秒钟，拿着筷子直接一夹，夹起一块嫩绿嫩绿的东西，满足道：“下次要跟老板说莴笋多加一份，太嫩了。” 穆清看着她，也没再多说，笑道：“不想说就算了，我又不会逼问你。” “事情都过去了么。”周晓勉强咧开嘴一笑：“又不是我刻意回避，只是说与不说都改变不了什么，生活还是要向前看的嘛。” “你能自己想明白就最好咯。”穆清伸了个懒腰：“在清竹，你大可以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过我得说一句，你可千万别被沈老给带坏了，老先生最近越发向往平和，我都怀疑哪天他找座山盖间小房子就归隐了。” “归隐？嗳，你别逗我了。” “提醒提醒你。”穆清说着，又朝老板挥了挥手，要了一扎酸梅汁，两个人边吃边聊，终于在整座城市高峰期结束，恢复了安静的时候起身离开。 周晓站在路边拦车，穆清正好侧过身接个电话，正正巧巧，这一幕被坐在车上从马路对面驶过的于恺捕捉到了。 周晓？ 他在行驶过程中踩了刹车，立刻就被后面的车按喇叭，不得已他靠边打双闪停住，揉揉眼睛回头去看，只看到刚才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他认为是周晓的人半个身子已经进了出租车，而紧随其后的，一个男人也进去了，很快，出租车就离开了那个地方，新的人出现在那里，招手摇车，新的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停下，载客，开走，周而复始。 车窗大开着，于恺在车里，靠在座椅上，他的脚一直踩在刹车上，回过神来后才挂了P档，拉起手刹。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68 章 从旁边拿起电话，联系人那一路往下滑，陈……杜……马……宋……王……杨……郑…… 再往下，终于到了周…… 周晓。 他划过了这个名字，又滑了回去，又滑了下来，又滑了回去，反反复复，反反复复，最后的最后，眼睛盯在那两个字上，还是没有按下去。 ☆、清竹 滨湖新区远离市中心，为了方便上下班，周晓在事务所附近的一栋高层小户型租了房子，两室一厅，六十多平米，够住了。因为刚回来，虽然已经在考虑买一辆代步车，却也一直没时间把事情落实下来。 这周一，是周晓在清竹事务所正式工作的第五天，和木西相比，清竹的设计师们都比较独立，听穆清说，大部分其实都是处于半自由状态，平时多是在外面接活，也有的在外面授课，就像周晓爷爷曾经说的那样，之前木西的经营模式因为邵和林与蒋有廷之间理念不合而迟早要爆发矛盾，同样清竹事务所也不见得完美，他们过于自由、不重视经营盈利的理念，在这样飞速发展的浪潮中也显得岌岌可危，所以清竹才开始把业务拓展到A市，《设计师》第一期节目的完美亮相，将成为今后穆清开拓市场的招牌。 滨湖新区每天都在改变着，呈现出欣欣向荣的面貌，这里没有旧工厂，也没有将旧工厂改造成办公楼的事务所，周晓研究了整座楼，终于在广源大厦的13楼找到了一片开阔的公共休闲区，因为4、13、18这些楼层在一些人看来不太好，索性4楼专做餐饮、13层一整层都是花园和散落着的欧式桌椅、18层是大型会议室等场所可以租用举办活动。 从办公室走出来，上了一层楼梯，周晓找了个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了下去，为了安全考虑，还是全封闭起来了。周晓向上，只望得到天花板。 这让她想起了木西的天台，她抬起头，能望到或晴朗湛蓝或阴云霭霭的无边的天空，和在那样的天台上，一起陪伴的人，一起聊过的心事，和一起争吵过留下的伤痕。 一年没有联系，不知道他现在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周晓揉了揉太阳穴，这大楼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玻璃幕墙材质选的特别一般，太阳晒着，非常非常热，还会反光，刺的眼睛都难受。周晓把杯中的茶喝了大半，空玻璃杯放在桌上，墨绿色的茶水到了底部非常地浓，这喝茶的习惯是从到清竹以后跟着沈老先生和穆清养成的，清竹的茶水间，一面的墙壁，全都是垂下来放着的茶筒，横截面向外，密密麻麻，甚是壮观。 周晓正想要起身回去，正好遇到了沈修竹，同样端着一杯茶水。 “你也在啊。”沈修竹穿着一件麻料的宽松上衣，清瘦的脸上留着可以握得住的胡须，他平日里不苟言笑，面对周晓时却是微笑的，笑得特别平和。 周晓跟他面对面坐着，随意地聊着天，周晓觉得，在这位老先生面前，她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像跟自己爷爷一样，轻松地聊着天。 “听说沈叔您写的那本《建筑水概念》上市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呢。” “你看了吗？” 周晓点头：“看了一半，您的很多理念对我而言是很新鲜的，我正等着找机会听听您的见解。” “不是新鲜，其实说是观念老旧才对，园林建筑，这都是古时候才流行的，现在的开发商谁还会花比房子多几倍的空间去做园林，那都是钱啊，寸土寸金，再这样下去，园林建筑会越来越少，但百姓对绿化的需求并不会减少，最后就只能像这样……”沈修竹指了指一层楼的植物，摇摇头道：“在房子里种草种花，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从沈修竹的眼神里，周晓以看到一种洗净自我的勇气和傲气，各种建筑思潮的冲击下，这位沈先生并没有随波逐流，也没有标新立异，他始终崇尚着，建筑与自然，相融着，并存着，从始至终，没有改变。 这样的坚毅，让周晓想到了一个人。 只是那么一下子，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熟悉，又被周晓强制地冲淡开去。 她需要分散这份注意力。 “沈叔，那您认为设计师与开发商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呢？尤其是在这样一种大环境下，能像您这样坚持做自己设计的人，越来越少了。” 沈修竹捋了下胡须，笑道：“开发商的目标都很清晰，那就是获利，不管用什么方式，最后能赚到钱，越多越好，就是他们努力的方向。设计师只是帮助他们实现这个目标的所有环节当中的一环，也许会贯穿始终，也许只在最初出现，过后就失去作用。而设计师的目标，有一些和开发商一样，都是为了获利，有一些除了要获利，还会考虑自我价值的实现，有一些境界再高一些，会考虑设计与城市文脉的契合度，考虑建筑对环境的影响，当然要实现这些是需要与开发商博弈的，在这个过程中，能占据优势的，也剩不下多少。还有一些人，占很少一部分，纯粹只是为了建筑与设计这件事情本身，在做设计，他们不追求名利，只是沉浸在对这份事业的热爱中，能做就做，谈不了的，就不做。最后还有寥寥数人，行业顶尖的大人物，才能做到根据自己的意思去引导并且驾驭开发商，而不受商业性的禁锢。” 周晓回味着这一段话，为了获利的人，邵和林？也许算是吧，至少在一些事情上，他不够光明磊落。尹晓宁？虽然不太了解，但从“云玺”的投标来看，她也不是多么纯粹的人。这一类人，在设计领域里，应该还是占少数的吧，真正在正态分布中占大头的，是那些既想要有名有利，又渴望实现自我价值的设计师们，一大群人在艰难地挣扎着，也许一拨人觉得累了，不屑于再这样下去，他们退下来，成为了一个洒脱的自由设计师，沈修竹，应该就是这样的人。至于蒋有廷，他不是为了名利的人，在和开发商博弈的过程中，他曾经凭借自己的才华一度占据了主导地位，但他内心深处应该向往的是成为最后那寥寥数人中的一员，从旧城改造的那些事，他最想要改造的一处旧房子被IVE夺去后的落寞，可以感觉得到，在他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的遗憾，在西关巷子的咖啡店里他说，开发商为了商业价值“拆旧建高”，损害的是城市的历史文化，环境资源透支等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把太多的责任加在自己身上，他凭着一腔执拗的热情甚至有些盲目地去努力，最后失败了，他会很懊恼，会很失望，会很愤怒。 不知道现在的他，有没有得到解脱。 夜晚，周晓回到家，爷爷给她打电话，问她在清竹感觉怎么样。 “才一个多礼拜，还没搞清楚那一面墙的茶叶里都是些什么呢，哪有什么别的感觉。” “你这丫头，就是回避问题，不就是怕跟木西做对比嘛，我帮你说，清竹不像木西那么有人情味对吧？沈修竹以为自己是个神仙，不问俗事，穆清又太刻板，没有乐趣……” 周晓真服了老老周同志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赶紧打住：“工作嘛，纯粹一点才好呀。” “你要是不想在清竹，想去哪，跟我说，不管是A市还是B市，国内还是国外，随你挑。” “哎哟，口气不小嘛。”周晓贼贼地调侃道：“面子那么大，怎么当时连几张展会的门票都搞不到。” 感受到了电话那头的“怒火”，周晓赶紧哄他：“是是是，业内提你的名号，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关键时刻我肯定要拿出来狐假虎威的，换工作这种小事，就不轻易动用您的裙带关系啦。” “……算了算了，不跟你小屁孩斗嘴。”周爷爷顿了顿，说：“对了，我一直没问你，去年你走那天蒋有廷去机场找你了没？” 周晓毫无准备地听到这样一句话，心里扑通扑通地跳：“没……蒋有廷为什么会去机场？” “噢，他那天来家里想要找你，说要跟你道歉，我就把你的事全告诉他啦。” “全告诉！”周晓站了起来：“全告诉是什么？什么叫全告诉？” 电话那头愕然了一下，“咦，你不会这一年都没跟他联系过吧？我都把你的事从小到大都跟他说了啊，包括你为什么会去美国啦，为什么去木西做助理啦，还有你最终设计的竹屋的图纸，他都看到啦。” 周晓一阵发晕，后来是怎么挂掉这通电话的，她也不记得了，只隐隐听到爷爷在喃喃着“这么长一年，不是去了好几次美国开会的吗……这家伙，那时候那么诚恳说要道歉，就算没去美国找你，电话打一个，邮件发一封，又有多难……诶诶诶，你们这些年轻人……他这大半年一点消息都没有……” 蒋有廷去找过她！ 他都知道了！ 这一年在美国，她自动屏蔽了关于蒋有廷的任何消息，也没让人找得到她，在某种性格上，她和蒋有廷一样，他们都是鸵鸟，都是遇到问题只会躲起来的鸵鸟。 鸵鸟鸵鸟，自认为躲得过一时的纷争和喧嚣，又怎么知道，自己埋头扎进沙坑的那一瞬间，也埋葬了别人寻找到自己的可能。 鸵鸟…… 愚蠢的两只鸵鸟。 ☆、清竹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69 章 周晓没有想过，会在那么不经意的一次会议里见到邵和林。 她是代穆清出席的一次座谈会，纯粹就是坐在座位上，不需要发言，也没有压力，两个小时的会议，她一支笔在白纸写写画画，结束的时候别人陆续起身走出去，因为她一副设计图还差最后一点收尾，周晓便在座位上把图画完。 等她抬起头，就看到一身西装神采奕奕的邵和林站在她侧面。 “喝杯咖啡？” 邵和林大方提出邀请，周晓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抿抿嘴，把图纸收起来，跟他走到大楼的一楼大厅，邵和林点了一杯咖啡，周晓只要了一杯温水。 她一直没主动开口，直到咖啡和水上来了，邵和林润了润干燥的嗓子，开口了：“听说你去了清竹？” “嗯。” 对于邵和林，周晓也只能剩下最基本的礼仪了。 “听说你去了美国。” “是。” 周晓装着水的玻璃杯屡次和钢化玻璃的桌面触碰着，即使是很轻很轻的接触也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晓，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木西面试的那天，你提到的陶渊明的那首……” “邵先生。”周晓打断他，很显然，她并不是很想去回忆这些，特别是跟邵和林回忆，她沉住气，说着：“现在的木西，也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样子了，再提它，没有什么意义。” 邵和林一愣，他抚摸着咖啡杯的手掌也跟着一滞，有些恍惚地说：“是，你说得对，木西已经是过去了，像一个品牌一样，再也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 “你是说……”虽然周晓已经猜到这是不可避免的结果，但她还是希望从邵和林嘴里听到确切的答案。 “木西没有了，现在只有万星，除了蒋有廷、萧蓝和茆欣然，其他人都去了万星。” 这几个人会离开，一点都不奇怪，周晓喃喃道：“是了……” “蒋有廷……” 这个名字一出，周晓心又紧了起来，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下文，可对方只是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只知道他离开之前以木西设计师的名义去纽约领了一个奖杯，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去了美国…… 他也知道她在美国…… 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他还是没有找过她…… 周晓和邵和林分开后，回到事务所，有些心不在焉地，刚进了事务所，前台就告诉她，有位客人想要找穆清做像电视上那样的改造，穆清回不来，说让周晓先接待。 “他们已经在会议室里了。” 周晓点头，先回自己办公室把东西放好，脱下外套，只穿着衬衫，到会议室去。 她推开门的时候，看到了熟人。 “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 萧蔚原本和朋友钟先生坐在会议室里，一看到周晓推门进去，他便起身，主动走过来。 周晓笑着和他握了手，先谈公事，简单谈下来，这位钟先生家庭住宅的情况和第一期《设计师》的那户人家很不一样，第一期是很窄很拥挤，这位钟先生家确是很大很大。 “钟老师是我在中医学院时候的老师，现在退休以后，一个人回到镇上，他们家族有一套房子，是很多年前的祖先留下来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住着，觉得冷清，加上房子老旧，想要做一个翻修。”萧蔚慢慢地说着，“《设计师》这个节目很火，我们就想过来找穆清设计师，想问他这样的房子改造，接不接。” 周晓先做了登记，又简单问了些房屋的情况，谈话暂时结束：“穆清下午会回来，我会跟他反馈，如果决定了，今天就能给你们一个回话。” 钟先生先行离开，萧蔚留了下来，周晓给他泡了杯茶，笑道：“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萧蔚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接过茶杯，说道：“你变了。” “当然变了，变老了嘛。” “不是老，是成熟。” “我应该把它当做夸奖吗？”周晓笑问。 萧蔚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才说：“你们木西的事我听萧蓝说了一些。” 提到萧蓝，周晓想起邵和林说的萧蓝没有去万星，便问道：“对了，萧蓝现在做什么？” “她原本是要去万星的，但那边没给他安排人力资源的工作，让她去做一般的行政专员，说白了就是打杂的，薪水也很一般，她不愿意，就没跟过去。听她说其实除了几个设计师过去以后薪水会高一点点，其他的助理都没有太好的待遇。她报了新西兰的那项一年打工计划，听她说快结束了，回来以后应该会投简历的。” “这样也好，出去一年，心情也会不一样。” “就像你一样？”萧蔚又盯着周晓看：“看你的气色，最近还是睡得不踏实，心事太重，事情都过去这么久，该放的不如放下。” 周晓哑然，是啊，事情过去这么久，第一次跟她说这样的话的，竟然是萧蔚，还是从中医的角度，劝她注意身体。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的，她也时常问自己，有什么好放不下呢，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这么多人相遇，也一样有这么多人分离，缘分这个东西总是不露痕迹地作祟，天注定，人不为，就会是结局。 萧蔚要去值班，周晓送走他没多久，穆清就回来了，在听了周晓说的钟先生的案例，穆清想也没想就对周晓说：“你来做吧。” “我？”周晓自己指着自己：“我可从来没有……”还没说完，看到穆清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信任和鼓励，周晓沉思了片刻，点头道：“我试试吧。” 敲定好后，周晓和穆清去了现场，这是一间老房子，青砖青瓦，很久都没有打理过，迈过门槛，踩到的是扎得人生疼的杂草，墙上都是枯藤，木质楼梯轻轻把脚搭上去都会嘎吱嘎吱地颤巍巍发响。紧闭的门，锈蚀的窗，还有镇守着各个角落的蜘蛛网。 “周晓，这可不比小户型的改造容易啊。”穆清摸着下巴，跨过堆积着的旧树墩，一圈一圈的年轮，在和房子比着年纪。钟先生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只希望保留房子原本的历史，同时满足现代生活起居的要求，因为只有一个人住，希望生活区域集中一些。但就因为客户没有太具体的要求，想要做的让他满意，就更难了。 “我想在这住一晚。”周晓提出这个想法，穆清愣了一下，虽然意外，却也欣然接受了：“那我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70 章 夜幕降临，周晓已经绕着房子周围走了三圈，屋内的构造也已经在她笔下快速成型，房子不需要拆旧，所以可以节约很多时间，面积比较大，也给装修降低了难度，周晓要花心思的地方，在于给房子来几处点睛之笔。 “穆清，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深夜的时候，两人坐在老树墩上，繁星密布，似乎伸手即可摘。 “没有合适的。” 周晓撇撇嘴：“这是个烂理由。” 穆清不置可否：“是你硬要问，我只能硬答。” “好吧，我不问了。”周晓摊手：“我也不是个茵，难得你这么由衷地说一个人漂……” 他突然顿住，因为这下子他清清楚楚看到韩文茵口中那个漂亮的女人，是位于A市滨湖新区的清竹建筑设计事务所的设计师，周晓。 “于律师，看到漂亮姑娘，话都不会说了。”客户调侃着，韩文茵只好打圆场：“麻烦了，我们于律师的软肋暴露了。” 于恺可没功夫回他们的话，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周晓。 滨湖新区，广源大厦。 她真的回来了。 ☆、相望 当你照镜子时，镜子里的你会随着你的喜怒哀乐而变化，在人际交往中，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这就是镜子效应。 “瞧你那副样子，眼睛都看直了，在客户面前，显得多不专业。” 韩文茵开着车，她没有喝酒，于恺在副驾的位置，风吹得他清醒过来，他去洗手间是去吐的，从洗手间走回包间的途中还是晕乎乎的，可当他推开门看到屏幕上的那张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非常清醒，无比清醒。 “诶，我问你，该不会这一整年你都没有联系过她吧？” 于恺可不愿意被这样说，急忙澄清：“怎么可能……” 韩文茵淡淡地瞟他一眼，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等待他招供，毕竟酒后才能吐真言，此情此景，她可是恨不得搬个小板凳抓一把香瓜子，听风花雪月，听各种八卦。 不过于恺嘴巴却出奇地紧，没有吐露半个字，他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家，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在阳台上。 这一整年，他可是有很多的机会，他见到了她，却除了见一面之外，没有别的故事。 那是周晓刚走没多久，蒋有廷最后一次以木西董事的身份参加一项建筑设计大赛的颁奖典礼，那也是木西事务所解散前于恺最后一次死皮赖脸地利用公费出去了一趟，尽管在飞机上要忍受十几个小时的蒋有廷的臭脸，但他还是到了美国，到了纽约，到了周晓工作的工地上。 那个地方离喧闹的市区远得很，他是从王洵那拿到的地址，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要带王洵去做十次产检，随叫随到，服务要到位，态度要热情诚恳。 “我跟你肚子里这孩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于恺在履行了第一次义务被折腾个半死并且在医院里招来了无数好奇与莫名其妙的祝福的目光之后向王洵抗议，毫无疑问，被王洵几句话就给呛下去了。 “我肚子里这孩子，是周晓的干儿子，现在有一个可以让你成为他干爹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还敢说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不做，有的是人排着队要抢着做。” 这句□□裸的威胁足以让于恺毫无半句怨言地做牛做马去了，所以他用劳动力换来了地址，站在工地外面，当时他不敢进去，只在外围徘徊，向前几步，向后几步，向前几步，又向后几步，直到他的名字被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叫住。 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周晓。 “于恺！” 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爽朗和轻快，自带钩子，牢牢地勾住于恺的小心脏。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71 章 于恺摆出他认为非常自然的笑脸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周晓戴着安全帽，穿着身上全是口袋的军绿色工装，脚上一双黑色马丁靴，裤子塞在鞋里，她一边走近一边摘下安全帽，长发如瀑散下，那样子，要多帅有多帅，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嘿，你怎么来了？” 这个热情又阳光的姑娘，离开时那些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笑得无比灿烂。 他们在工地附近一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麦当劳随便吃了些汉堡和薯条，期间一个比一个帅气的金发碧眼的男人，身材好到不行，和周晓亲昵地打招呼，于恺深深感到威胁，他只好用不露痕迹的关心来吸引周晓的注意力。 “你在这边老是吃这个怎么行，晚上我带你吃一顿好的，怀念怀念家乡的味道。” 周晓吸着橙汁，那双眼睛眨巴眨巴地说：“我觉得挺好的呀，可能是我心情好，看什么都觉得好。” 于恺觉得这是周晓话中有话，眼前这个笑容明媚的姑娘，再一次揪起他的心。 “你这房子要造到什么时候？不打算回去了吗？”迂回是于恺善用的招数，不过这个试探也确实明显了些，他自己说完，觉得过了，赶紧又补了一句：“你在这倒是过得很逍遥。” 周晓吸完杯中最后一口橙汁，吸管和杯底触碰发出“咕咕”的声音，她想也没想就答道：“难说，这里的人对我挺好的，特别信任我，我还不想回去了。” 于恺心里默默叹口气，这姑娘还在赌气呢，心中隐隐又怜惜了几分，可嘴上还是自讨没趣地问：“我看他们对你确实挺好的，怎么，你难道还打算做洋媳妇啊？” 对此，周晓眯着眼睛，笑而不语。 于恺居然没有等到她立刻的否认，心里一虚，赶紧追问：“啊，还真有人追你啊，周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你懂不懂呀，咱们伟大的祖国还有那么多优秀的男青年在打着光棍，你却在这里支援别人，这无私奉献的精神也太没有底线了吧。” “嗬！” 周晓只回了这么一个字，便不再从语气和表情中透露出任何讯息，就因为这样，弄得于恺最后竟然留了下来，在说好和周晓吃晚餐，但周晓因为临时要去看外墙材料去了别的城市，他竟硬生生地把回程的机票改签了。 可是偏偏命运爱捉弄人，在于恺根据周晓要回程的时间改签了机票，并且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当地闲逛了两天半，期间他深刻地思考了自己此行的重要目的，他可不是来玩的，他此行是为了弥补在机场没有来得及说的话，而过来的。于恺想着想着，一拍大腿，一阵懊恼，他就应该跟着周晓飞过去，寸步不离地跟过去啊，怎么能就干等在这。 想到这，于恺把手里那半块又硬又干的黑面包扔到垃圾桶里，立马赶去机场。 天知道他是哪里得罪了老天爷，还是因为他嘴贱欠了太多的债，就在他赶去周晓在的城市联系到她想给她一个惊喜的时候，周晓的电话一接通，竟然传来了一串熟悉的中文：“……的乘客，请您前往2号台提取您的行李……” 于恺有一种风中凌乱的深深的挫败感，周晓在电话那头问道：“对不起于恺，我家里有急事临时回国了。” 回国了…… 早知道这样，他费这么大的劲跑过来，最后竟然是…… 在对机票进行再一次改签，于恺乘坐了两天后的航班回国，当他在坐立不安了48小时，又在飞机上颠簸了十几个小时，转了两次机，终于到了都是乡音的机场，打了个车去了医院，一边问王洵要到了房间号，在推开房间门之前还把自己仪容整理了一番。 然后，推开门。 “……” 床上精神还不错的老人打量了他一眼：“小伙子，你不会是来找我们家周晓的吧？” “……”于恺发现自己竟然讲不出话来。 老人优哉游哉地放下报纸，看了下手表，再透过已经滑落到鼻尖的老花镜望着他，叹了口气道：“你要是早来三个小时，说不定还有机会……” 于恺迅速捕捉到这话中的信息，所以说，周晓三个小时前刚离开，所以说，他现在赶去机场说不定还有机会，他这一次一定要把上次没敢说，在美国没来得及说的话全都说出来，对，不能再错过了。 不过，他这打算，很快就被老人一席话打碎得七零茵那嘲笑的口吻和眼神：“诶，现在人都回来了，还等什么？去追啊！” 那眼神真是让人气愤，于恺当时可是不屑于回答她，等到现在，夜深人静，电视屏幕上周晓的笑容开始像幻灯片一样一张一张反反复复地包围着他的思维，影响他的思考。 要是当时抓住和周晓加班的机会，说不定现在就不会是这种情境了，于恺开始追悔，不说这个，当时车祸住院多么好的机会，连亲妈都扯了一把，最后竟然让别人摘得果实，那时候要是勇敢一点，抢回来也是可以的啊，还是不够自信。于恺想着，周晓看蒋有廷的那种眼神，如果能在他身上出现，哪怕是一秒钟，都会让他振奋起来，可就是没有。好，就算这些机会都错过了，还有周晓要走之前，就是机场那里，最后那句话怎么就这么卡住了，为什么没有说出来！不就是怕被拒绝嘛！怕被拒绝的下场，就是现在这样！ 还等什么？去追啊！ 韩文茵的话像紧箍咒一样，于恺猛地晃着脑袋，再次下决心！ 追！这次一定要有计划、有目的、有步骤地逐步拿下！ ☆、相望 “你有什么问题想要问的吗？” 周晓一边在纸上写下评语，一边问坐在她对面的年轻男生。 对方久久没有回答，周晓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稚气还在的眼神中分明是热烈。 周晓搁下笔，困惑地看着他。 “我可以做你的助理吗？” 他说地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周晓扶着额头，早知道就不该答应穆清去上电视，自从节目播出以后，通过七拐八弯的关系要介绍跟她相亲的就络绎不绝，这下还有跑到清竹事务所面试现场捣乱的。 “不可以。”快刀斩乱麻。 男生失望：“为什么？我是A大建筑系研究生，连续三年拿了一等奖学金，参加过比赛拿过奖，也有过实习的经验，一进来就可以很快熟悉工作，哦，不，我保证一进来就可以正式开展工作……”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72 章 “因为……”周晓打断他：“因为，我们招的是人力资源专员。” “人力资源专员，负责各岗位人员的招聘、协助上级执行其他模块工作的开展；较为全面、系统地掌握人力资源各模块管理理念和方法；熟悉相关地方性法律、法规，了解公积金、社保、档案保管等相关政策；两年以上人力资源管理工作经验……”周晓照着纸上的要求，尽量用平和的语调念了出来，最后说一句：“很抱歉，你的简历我会留着，如果有需要，会跟你联系。” 小鲜肉有些泄气，随着他起身打开门，周晓叫了下一个应征者。 进门的是女生，周晓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她目光还停留在那位男生的简历上，这是个优秀的学生，不可否认，所以，她打算把这份简历通过穆清，发给同行，希望给他一个机会。 想着就走了神，这个面试本不关她的事，是穆清和沈老都没有时间，才把任务交给她，不知道为什么，做面试官的感觉，还挺不错。 好像一年前，她还坐在应征者的位子上，那时候…… 周晓想着，把脸别像窗外，可惜，这是高楼，并没有绿绿的爬山虎。 有些失落，却又让她回到现实，她一边扭正脸颊，一边说着：“请简单介绍……” 当她视线落在应征者身上时，眼中满是惊喜：“萧蓝！” “周晓，你回来了，我也回来了。” 面试到此结束，萧蓝顺利入职清竹，周晓带她走了一圈新的工作环境，萧蓝不禁感慨道：“还记得一年前是我带着你，不过是短短一年，换做你给我机会了。” 周晓打住她：“矫情，机会不是我给的，你自己足够好。” 下班后，两人毫无疑问一起吃了饭，期间，萧蓝在等待了足够长的时间后，毫无疑问地跟周晓提了一年前那件事。 “你知道吗，你走后没几天，于恺提前回来，在办公室跟邵和林大吵了一架，声音大得全所的人都知道了，大家私下聊天的时候还帮你叫屈，不过那时候已经没有你的消息了。”萧蓝快言快语，没打算避讳什么：“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是无辜的，不过也是于恺这么一闹，大家才把来龙去脉搞清楚，共事这么多年，没想到邵和林心机这么深，他确实谋划了很久，木西最终也如他所愿并入了万星，但我每次想到你的事，就觉得这样的工作环境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所以我就辞职了。”萧蓝一口气，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清竹面试的背景交代清楚了，松了口气：“怎么样，我说得还算简单明了吧？” 周晓笑而不语，虽然对面的人最后松的那口气是一种解脱，但她依然能从中感受到一种惋惜，就像当初她离开木西，或多或少都带着不舍。也许她们都是一样的，木西给了她们第一份工作，带着她们从校园过渡到职场，处处都是新鲜，处处都是回忆，就像……就像一个人的初恋，兴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也可能没有善终，甚至可能会让人心痛不已，但这并不妨碍“初恋”发挥的刻骨铭心的作用，它会让人成长，也会让人改变，却不会让人忘记，那一段青涩的经历。 “所以，木西那栋楼，现在还在吗？” 周晓绕过萧蓝的话，直接发问，那栋象征着她“初恋”的办公楼，自从她离开后，就再没有去过。 “空着。”萧蓝回答道：“一直空着……不过，听说邵和林最近想要把它卖掉。” “噢……”周晓有些意外，但这却又是情理之中。 也许一个月之后，那里会成为一间酒吧，也可能会成为一家餐馆，又或者是一间……律所？ “律所业务要拓展，这件事情我之前跟你说过，现在是不想再拖了，老爷子把新办公楼的选址工作算是彻底地交给你了。” 韩文茵把一沓文件堆在于恺办公桌上，也没去理会对方的一记白眼，温吞吞地道：“老爷子的意思呢，滨湖新区刚设立了新区法庭，公司那么多，案子可不少，从这过去又不算很近，倒不如在那边租个半层楼……” 听着的人露出不耐烦：“韩律师，现在是北京时间22点14分，离我明天早上开庭还有十个小时，你觉得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停止研究这份对方刚刚提供的有可能是伪造的对案件起着决定性作用的证据，去接下原本属于作为合伙人的您的分内工作呢？” 韩文茵不急也不恼，她只是把倚在于恺办公桌上的身子移开，高跟鞋轻轻敲击着木地板，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的也对，我原本看中了一个地方，还想跟你讨论讨论，需不需要请清竹的穆清来帮忙设计……” “等等！”于恺上钩了：“你是说我们要去滨湖新区办公？” “嗯哼。” “所以，周……噢不，清竹事务所也是在滨湖新区？” “Maybe。” 于恺眼珠一转，狡黠一笑：“也就是说，我可以决定选择滨湖新区的哪一栋写字楼作为我们的办公室咯？” 韩文茵假装低头玩着手指，喃喃道：“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继续研究这份影响你明天开庭输赢的重要证据……”说着，她伸手去拿那一沓资料，边说道：“还是我来选……” “不！”于恺用力地压住资料，把韩文茵的手拔走，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笑着补救道：“我是说，你平时那么忙，这点小事，我来就可以了，我来就可以了。” 韩文茵故意道：“那怎么行，你手上还有事。” “不要紧不要紧，我加班，加班。”于恺卑微极了。 “可是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22点17分……” “我通宵加班，通宵，通宵。” 于是，在韩文茵走后，这间办公室的灯，果真亮了一夜。 而与萧蓝结束晚餐的周晓，鬼使神差地到了广园路，确切地说，她无意识地来到了从前她工作的地方。 门居然没有锁，空荡荡的一层楼，有一种阴森森的诡异。老实说，如果这里不是木西，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周晓是不会有胆量进来的，但这里是木西，是她的“初恋”。 “hello，我叫茆欣然，A大的。” “欢迎你加入木西。” “外面有个传言，我们木西吸引人才的三大法宝，一是帅哥，二是旅行，三是美食。” “我不是设计师，对，我就是一看风水的。” “顺便说一句，你面试时画的图，真的很糟糕。”。 那些美好的开始，还有那些…… “让我一个人待着，你走吧。” “你会后悔的周晓。” “你费尽心思做这些，到底想要什么？” “周晓，我这是为你好，为木西好。” “他竟然说……你不能带走任何东西……” 一切的一切，仿佛昨日，历历在目。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73 章 周晓来到天台，很意外地，看到那个烟灰缸，好像从没被移动过似的，积满了灰尘。 周晓犹豫了很久，想要把它拿走，却不小心摔在地上。 她俯身想要捡起碎片，却无意中在两块石头之间的缝隙里，要不是她仔细看绝不会看得到的地方，看到一个被塞住的，烟盒的一角。 废了很大的劲，终于从里面掏出了早已经模糊了印记的烟盒，她翻过来，想要看仔细，从盒子里，掉了一支烟。 周晓怎么会不知道，那是谁的烟。 夜深了，木西外面的那间咖啡屋还在，但是门口贴着一张广告，上面写着转让的信息，老板还是那个中年大叔，他依然记得她，一边关门一边跟她打着招呼。 他说他刚刚来过，就在刚刚。 “他？”周晓只觉得心中一紧。 老板耸耸肩：“你们已经一年多没有一起来了，但是他常常一个人来，今天从早上坐到了九点钟，就在十几分钟前走的。” 老天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周晓有些短暂的空白，好像没有了记忆，只隐隐约约听得到屋内声音并不大，却能在这安静的夜晚清楚听到的歌声。 “风吹来的砂落在悲伤的眼里，谁都看出我在等你 风吹来的砂堆积在心理，是谁也擦不去的痕迹 风吹来的砂穿过所有的记忆，谁都知道我在想你 风吹来的砂冥冥在哭泣，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 “我会慢慢戒掉。” “我保证。” 那时候的蒋有廷，是多么的让人温暖，他的笑容，单纯而美好，他是伤到了吧。明明可以选择去深挖，发现真相，然后一切大白于天下，可他却宁可最先就让自己默认受了伤。 这就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蒋有廷啊。 歌声渐渐变得模糊，周晓突然觉得，她总能在最适当的时候，听到最能够描绘她心情的曲子，她多么佩服那些写词的人，到底是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伤，才能写出那么痛的领悟。 那支烟，被周晓紧紧握在手心，直至被揉烂，她走在无人的路上，两旁是梧桐树，地上是他们落下的叶子，铺着厚厚一层。 一个没注意，她踩了个空，身子一个踉跄。 她的手掌下意识地张开，想要扶住身旁的电线杆。 一阵风就这么及时地出现，把她手心里细细碎碎的烟草末子，卷到风中，吹到天上，又散落在厚厚的梧桐树叶铺成的地毯缝隙里。 他们是那么微小，黑暗中连他们坠落的声音，都听不到。 “如果爱情来了，烟是不是可以戒了……” 周晓蹲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动作，烟草碎末埋在树叶下面，就像那些过去的记忆，也许终将会找到一个属于他们的场所，那是一个他们早就应该去的地方，只是迷了路，只是还想挣扎，可事实证明，挣扎不过是把终结的时日延长，而该去的地方，不可能逃。 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寂寞的路灯，和落寞的影子。 周晓蹲在树叶上面，发现原来眼泪是很重很重的东西，起码能在坠落时，能听到它重重的砸在干燥枯叶上，清脆的声音。 ☆、相望 “于先生您这边请。”穿着一条超级短的西装裙，白衬衫胸部的位置都快要崩开的中介小姐殷勤地把穿着一身运动服的于恺引导进了屋内：“这是按照您的要求找到的离广源大厦最近的一栋写字楼了，我们环球金融大厦入驻的都是高端金融公司，我了解到于先生您所在的天成律师事务所在这方面业务有很多年的经验，选择我们在我们环球金融大厦开展新业务最好不过了。您再看对面的广源大厦，主要都是广告、设计和IT行业，我想也一定会给贵所拓展更多的业务。那么这一层楼之所以空着是因为前租户到滨湖新区的北面租下了一整栋楼，所以我们都说这个位置风水好，事业风生水起，芝麻开花步步高……” “是节节高。”于恺心不在焉地听着中介的介绍，眼睛一直盯着广源大厦某一层楼在看。 被纠正的中介小姐嗲嗲地捂着嘴笑：“是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我们环球金融大厦24小时保安监控，物业是著名的连锁公司，每周会给贵所前台免费赠送一束白百合，中央空调……” 中介小姐乐此不彼地还在介绍着，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对工作充满热情，还是因为职业敏感度，能够探测到这位吊儿郎当的从进门就倚在落地窗前的栏杆上盯着对面那栋楼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男人，会租下这一层。 幸好，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她还没来得及报价，也还没来得及背诵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那一套对付租客讨价还价的说辞，这位先生突然眼睛一亮，就拍了板：“好，下午签合同……噢，不，现在你就可以把合同给我，我拿回律所盖章，租期定……先定两年吧，嗯……对，就这样，我们这周就要搬过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中介小姐有些措手不及，她一边给上级打电话请示，一边好奇地偷偷瞄了一眼客人，想知道他从一进门就开始盯着的，是什么。 她当然不会知道，会让这位目的性极强的客人爽快拍板的关键，在于五分钟前出现在对面广源大厦12楼的落地窗旁边的，那一张熟悉的脸。 这个位置，看过去，真是太清楚了。 于恺在中介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环视空荡荡的这半层楼，不管怎么样，他拼死也要把这一间，占为己有。 周晓端着一杯茶，坐在办公桌前，在电脑面前敲敲打打着…… 十分钟后，她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把另一侧的百叶窗帘放好，确定外面看不到里面后，开始做了几个不怎么好看，难度还有点高的瑜伽动作…… 又过了十分钟，她接了个电话，然后停止了“锻炼”，走出办公室…… 两分钟后，她抱着一个纸箱子进来，应该是快递…… 她拆开了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件小孩子穿的衣服，还有小孩子穿的鞋子…… 等等！ 原本已经靠着墙坐在地上的于恺突然跳了起来，整张脸贴到了玻璃上，神情严峻。 她怎么会有小孩的衣服？ 周晓怀孕了？ 还是她……还是她已经生过小孩了？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74 章 “阿嚏！” 不过短短一两周时间，秋风起，冷空气来袭，天气就这么变冷了，周晓起身把窗子关小，抽了一张纸巾，吸了吸鼻子。 “阿嚏！”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几天，好像被监视了一样，做了什么都被别人知道。 下班前突然下雨，下班的时候前台那里就有一把不知道谁送过来的大伞；桌上才放了畅销作家的海报，第二天前台那里就收到作家新出的网上都断货的新书；然后现在，她早上才打了几个喷嚏，抽了几张纸巾，也就才过去一个多小时，这回是萧蓝打来电话了。 “爱心姜茶，速来领取，滚烫着呢。” “阿嚏！” 周晓出去之前又抽了一张纸巾，见鬼了，见鬼了！ “啧啧啧，这是哪家的爱心小天使，服务这么周到，要不是小林有事让我帮忙站一下，我竟然不知道这样感人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许多回了。” “谁送的？” 周晓吸了吸鼻子，伸手过去拿，萧蓝却把保温壶移到她够不到的地方，调侃道：“谁送的？路人甲？炮灰乙？流氓丙？土匪……丁？” “行了行了，别耍嘴皮子了，这什么陋习，都跟谁学的。” “跟谁学的啊……还能跟谁，不就是木西那帮子……” 周晓拧开保温壶的盖子，热气腾腾覆盖住整张脸，正准备倒进小杯子，还没听清萧蓝说的什么呢，对方突然就停下来了。 周晓苦笑：“欲言又止做什么，我又那么脆弱吗？” “我只是咽了下口水。”萧蓝接的很快：“我只是发现，清竹和木西最大的区别，其实在于，木西多了一个，像于恺这样的神棍。” 于恺…… 周晓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滞，嘴唇已经抿到姜茶，确实很烫很烫。 自从那次在美国跟他错过好几回之后，好像两人就没有联系过了呢…… 而她自己，是不是应该联系一下他呢？ 可是，以什么理由？朋友？ 周晓把杯中的姜茶喝完了，浑身上下都暖了许多，还是算了，一年时间，也许于恺早已经有了自己新的生活，贸然去打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且，比起这个，好像先弄清楚这个“暗处的人”是谁更重要吧，都还不知道人家是什么目的…… 不过，虽然不知道，可为什么毫无防备地就把姜茶喝掉了呢？ 周晓想着，又倒了一杯，最后索性整壶都拿走了，萧蓝在背后嘿嘿地笑，不厌其烦地跟好奇的员工们解释，这是一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善良天使给周晓送的爱心姜茶。 “于先生，根据您的要求，我们这边有一套两居室，业主表示可以出租，如果您要买，也可以考虑出售……您看今天晚上方不方便过来看下房？” “于律师——该你了该你了！” “知道了！”于恺回头吼了一声，再低声对电话那头的嗲嗲的中介小姐说道：“我记起来了，看房……9点吧。” “于恺！你再不过来直接认输罚你跳钢管舞……” “来了来了……”于恺匆匆挂了电话回到party里：“你们这帮没心没肺的，我辛辛苦苦给你们找了这么好一个地方，整栋楼都是单身多金女、单身多金男，你们就这样回报我……” “好了……停……”韩文茵把大转盘恰到好处地让指针指向了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于恺，众人已经开始指着他：“于律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哼……都什么年纪了，还玩这个。”于恺一脸不屑。 对付于恺，韩文茵自然是知道该怎么激将他的：“喂，你不会是因为害怕吧？” “怕什么？谁怕！说吧，叫我做什么？” “问你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又怎么样？大冒险又怎么样？” “真心话嘛，就是回答我们一个问题，你要是不老实回答，苍天在上，你以后所有的案子都会输，孤寡一生，三十岁秃顶……” 于恺吓到：“你们你们……年轻人，玩这么大做什么……” “那你就大冒险吧。”韩文茵抢过于恺的手机，随便递给一个年轻律师：“你到通讯录里面随便选一个人，然他打电话，过去说我爱你，嫁给我。” 于恺眉头一挑。 “怎么样，我对你算心慈手软吧，敢不敢？”韩文茵抱着拳笑着看他。 “切，这有什么难，这年头说‘我爱你’就跟说‘你吃了没’一样，谁会当回事，选，你们大胆地选。” 年轻律师笑盈盈地接过手机：“好像于律师现在还是单身哦……”他一边划拨着通讯录，一边在众人的注视下喃喃道：“说不定帮你拨通暗恋对象的电话，助你成功表白……” 于恺一开始没把这个当回事，但当他的通讯录被一直往下滑，而且又有这么一句话飘进他耳朵里的时候，他开始变得有些心跳加速。 “就这个……周……” “不玩了不玩了，我还是选真心话吧……” 于恺就这样出尔反尔，大家都还没搞明白，就看到他把手机抢了回去。 “于律师，这么玩不起啊……”大伙起哄着，让于恺竟然莫名地脸红了，他可是脸皮超厚的于恺啊，怎么会脸红呢，一定是酒喝多了。 “诶，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于律师呢，人家想要真心回答你们的问题，你们还客气什么。” “韩文茵你……” “于恺，打个电话你不肯，现在回答问题，你还想耍赖？”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75 章 真是骑虎难下，于恺可不想在今后一直被那这件事来调侃，只好硬着头皮应道：“你们问吧，注意尺度……” 说着他警告地看了一眼韩文茵，那意思在说：你别整我。 “放心吧，我们都是走纯情路线。”韩文茵避开他眼神，顿了顿：“这样吧，这么珍贵的机会，我让客人来问，恒赢所的苏律师，我朋友，跟我们天成所一直有合作，你来得晚，她都不认识你，让她问你一个问题，很公平合理吧？” 那位苏律师短发齐肩，一脸的友善，于恺跟她打了个招呼，稍微放了心。 “于律师，那我就冒昧问了，你暗恋的那个人，是不是刚才手机通讯录里的那位姓周的姑娘？” 问题才一出来，其他原本很期待的人已经开始嘘声一片了。 “苏律师不懂规则啊，这么好的机会给浪费掉了……” “我们还打算问他一个晚上能坚持几次……” “好歹也要问他第一次是几岁嘛……” 这位客人苏律师被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啊……你们口味这么重啊，那我……重新问一个？” 韩文茵却在一旁看好戏地道：“你们瞧着吧，这个问题，于律师未必答得上来。” 于恺发誓，他从没有这么窘迫过，他为什么刚才那么急地挂掉电话，要来参加这种烂游戏，为什么这些人都像是串通好了似的，一个一个在给他难堪，在给他挖陷阱…… “我还是……大冒险吧……” “于律师……原来你这么玩不起啊……” 于恺怒了：“谁玩不起谁不做律师了，这次你们说吧，我一定奉陪到底。” 其他等着看好戏的同事们被这话给激得热情高涨起来，纷纷起哄，正好这个时候事务所大老板刘老过来了，听大伙这么简单一说，笑着接过出考题的责任。 于恺心想，刘老出题，应该不会出格了，不过他还是强调了一下：“刘老，别再像他们那样，老是出一些情感类的问题，太俗，太低端。” “噢……不要情感……咦，你们怎么没有买爆米花？” 刘老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到了落地窗边。 于恺心想：还是老人家实在，最好任务就是叫我去买爆米花。 刘老要他做的事，确实和爆米花有关，不过，却不是叫他去买。 “于恺，你去对面广源大厦12楼，找那间亮着灯的办公室，诺，那位穿蓝色毛衣的女士，看到没有……你过去，就问她一句‘你有没有爆米花’，录下来，回来放给我们听，就算完成任务，怎么样？” ☆、靠近 在几何学中,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图形，那么在爱情中，三角关系是不是最稳定的关系？ “还没下班？”穆清推开周晓办公室的门，他刚出差回来，事务所里已经没人了，只有周晓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不过他推开门，最先看到的是被周晓摊在桌上的各种婴儿用品，一件接着一件比划着，也不知道她能比划出什么名堂来，尽管如此，却还是看到了周晓眼中洋溢的一种，很温柔的东西，穆清把西装外套搭在左边肩膀上，右边身子倚在门边，笑道：“朋友的小孩都能让你这么用心，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会宠溺成什么样……” 周晓一边把小衣服小心翼翼地叠起来，一边笑盈盈地说：“我是孩子的干妈啊，跟亲妈也就差了没亲自生下他这点区别而已……咦，你事情办完了？” “走吧，陪我吃饭去。”穆清等她把东西都装好，过去关了她电脑，把东西拿过来，抱在手上，拉着她就往外走。 “我还得去医院看我干儿子呢。”周晓摊手，想要推掉。 “今天我生日。” “啊……” “忙了一天有些累了，陪我吃顿饭吧。” “好。” 两人说话的这几分钟时间，于恺被推搡着出了律所的门，进了电梯，当电梯到达底楼，他又徘徊了好久，才慢慢走出大楼，等他终于做好心理建设，深呼吸一口气，来到广源大厦的大堂，可当他准备去乘坐电梯时，正在下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还好只开了一条缝，于恺有足够的时间，身子一缩，躲到了大理石墙壁后面。 然后他看到，电梯里那一对登对的男女，快步地走了出来。 周晓手里搭着灰色的风衣，还有穆清的西装外套，而穆清肩上挎着黑色方形包，怀里抱着的……于恺躲在一颗盆栽后面，睁大了眼睛，他怀里抱着的不就是那一堆，小孩的东西！ 于恺突然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无力感。 待两人走出大楼，他才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律所，也不知道是怎么进的电梯，怎么出来的，patry里还有人因为打赌他会不会被那位女士骂一顿而下注，几家欢喜几家愁，韩文茵没有过来取笑他，刘老他们也没再刁难他，也许有对他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进去，只是一个人在角落里，眼前浮现的都是周晓和穆清，穆清和周晓…… 也不知道这样傻坐了多久，直到中介一个电话打过来，问他还要不要去看房子，他才找到了逃离的借口，也不知道他想要逃离什么，总之他终于从快要窒息的场合中走了出来，夜晚冷风吹过，却没有让他觉得清醒。 中介小姐带他看了房子，推荐得不太有底气：“这个房子租金很低，当然如果于先生想要买的话，价格也很实惠的。” 当然很低很实惠，因为除了一个基础装修，铺了地板刷了墙，装了水和店，屋子里就没什么东西了。 “对面有人住了是吗？”于恺从阳台，看到隔壁阳台晒着一条床单，夜晚看不太清楚，只看到是条纹的，也判断不出……性别。 中介小姐探了个头：“应该是吧，这栋楼入住率挺高的，毕竟位置好，周围配套也很齐全，其实我觉得吧，于先生您倒不如把房子买下来，照着自己心意装修，现在自己住，以后不住了，租出去收益率也高，转手卖掉，到时候滨湖新区成熟了，一定会升值不少。” 其实中介小姐在说什么，于恺没有听得很清楚，他满脑子都还在猜测，周晓、穆清，是什么关系。 他觉得他们不像情侣，但他又不能说服自己他们绝对不是，应该不是吧，如果是的话，他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不过，他又能从哪里听得到关于周晓的消息呢，王洵都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他了…… 至于那些小孩子的东西，周晓那个样子，一定没有生过小孩，而且她当时不是在美国吗，这时间，绝对对不上。 但是……如果周晓和穆清在一起了，现在刚怀孕，这个可能性，却很说得通啊…… 于恺坐在自己车上，坐了有多久他也没注意，直到对面一束车灯照过来，他眼睛被刺到了，本能地闭起来，等感觉到灯熄灭了，他再睁开眼，却看到从车上走下一男一女。 是穆清和周晓。 于恺下意识地弯下腰，后来觉得不对，反正在车里，他们应该看不到他，于是又慢慢直起了身子。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76 章 正面对面站着的穆清和周晓自然没有发现暗处里的这个人，他们刚结束一顿精致的晚餐，而周晓此时正为穆清的一句不知道算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话，陷入思考。 半小时前，他们从那家日本料理店出来，吃饭的时候他们回忆了不少读书时美好的过去，周晓还偷偷借口上洗手间，拜托店家给穆清做了一个精致的小蛋糕。 “穆清师兄，你的业早就立好了，师妹我就祝你早日成家，儿女双全。” 周晓给穆清把蜡烛点上，笑盈盈地抬起头，却在那一刹那，透过闪闪的烛光，看到了穆清那饱含着期待和一些与往常不太一样的情愫。 “成家立业、儿女双全……”穆清依旧笑得清朗：“你不如好人做到底，帮师兄我实现这个愿望。” 他一说完，没等周晓反应过来，就把蜡烛吹灭了。 就是这句话，让周晓从蜡烛被吹灭到上了车以及回家的这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这算是穆清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地……露骨。 这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和穆清的关系，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啊。 “好啦，你不用说，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车停在周晓楼下，两人下了车，面对面站在车前。 “穆清，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哥哥的。”周晓笑得有些不自然，但她思考了这么长时间，也就想出了这句话而已。 “那我这个哥哥，做得还算称职吧？” 穆清这么一说，周晓如释重负：“目前为止是称职，至于以后嘛，还有待观察。”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快就接受了哥哥的身份吗？” 周晓抿着嘴：“你就别再让我内疚了。” 穆清摇摇头，咧开嘴：“你就当真，从来没有过一点点的，那种想法？” 周晓冥思苦想：“我这个人吧，毛病多得很，我不想到时候失去一个爱人，同时又少了一位兄长。” “借口。”穆清没有继续追问：“算了，就算是借口，我也只好接受了。” 周晓站在原地，只是笑着，没再出声，过了一会，她才划着脚尖：“那……我回去了。” “去吧，再这样站下去，你感冒又要加重了。” “嗯。” 周晓把肩膀一垂，转了身，就要走。 身后穆清叫住她。 “诶，我可不可以要一个生日礼物？” 周晓回过头，笑道：“当然可以，只要我能力所及。” “给我一个拥抱吧。”穆清像是撒娇要糖吃的孩子，不等周晓答应，就已经张开了双臂。 周晓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就算是当年帮忙把她送去美国的答谢也好，如今给她提供清竹作为平台的答谢也好，再或者，追溯到那些青春年少的学生时代，祭奠那些绽放的光彩也好，一个简单的拥抱，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周晓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张开双臂，轻轻抱住穆清，对他说：“生日快乐。” 穆清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拍着周晓的背：“谢谢。” 这个拥抱，化解了周晓和穆清之间可能产生的尴尬，也明确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者是将来。 周晓心里清楚，穆清心里也清楚，这只是一个拥抱。 但在十几米开外的那辆车里，目睹了全程却听不到半句话的于恺，心里像被猫爪子不停地挠着似的，可是安静不下来了。 他睁大了双眼，双手却又不自觉地想要捂住眼睛，生怕看到拥抱过后，常常会出现的镜头。 时间一秒钟一秒钟流逝，他们分开了。 周晓上了楼，穆清还在原地。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拥抱了，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拥抱了；但是，他们拥抱过后，没有进一步的发展；更重要的是，女的上了楼，男的没有跟上去，这太诡异却又太关键了，这是不是能够说明，他们两个没有住在一起？ 这样猜也没有用，还不如下去，问个清楚明白。 于恺双手搓着脸，终于拉开车门，下了车。 “砰！” 车门被用力关上，他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走过去。 穆清闻声望过来，愣了几秒，眉毛一挑，看着板着脸走过来的人。 他抬起头望着天，笑了笑，叫了他的名字。 “于恺。” ☆、靠近 周晓发誓，王洵这儿子一定是遗传了她极为暴怒的性子，大清早地陪着王洵和小孩到医院来打预防针，才刚到医院，王洵就被一通工作电话给叫走了，也许没走远，但结果就是被叫走了，而小孩在周晓的怀中极为不安分地蠕动着，磨蹭着，那张俊俏的小脸居然还露出了因为等待太久而不耐烦的神情，让周晓看得好笑。 不过上次被尿了一身的经历，让周晓还是心有余悸，所以这次她抱着小孩的时候，难免有些许的不敢太贴近。 “小姑娘，新手妈妈吧，这样抱小孩不对的。” 队伍里几位看上去像是小孩的奶奶辈的人了，倒是很善意地在提醒周晓，尽管如此，却足以让周晓不好意思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77 章 排在周晓前面的一位年轻妈妈听到别人这么说，回过头，还盯着周晓看了好几眼，然后才去看小孩，最后也跟着说：“小孩很像你噢，把妈妈的好基因都接下来了。” 要是别人听到这话早就心花怒放了，周晓此时却极为无奈，心想着，这一群睁眼说瞎话的人啊。 等周晓好不容易进到医生办公室，正一边抱怨王洵也太不把小孩放在心上说走就走了，关上门才发现，正从医生办公室里间走出来的那个对着手机咆哮的人，不就是王洵。 “慧慧！” 更让周晓惊讶的是，眼前这位穿着白大褂的温婉的女医生，居然是她和王洵的同学，庄欣慧。 “Hello周晓，好久不见了。” 要不是手里还抱着个婴儿，周晓早就冲上去拥抱她了。 “王洵！” 周晓叫了那个还在对着电话眉飞色舞挥斥方遒的女强人的名字，第二遍才把人的魂给叫了回来。 “真是一群废物，没一个让我省心……”王洵关了机，把手机往裤子口袋一塞，一脸愤恨地走近，在碰到孩子那一秒，迅速变了脸：“我的乖宝贝哦，还是你聪明。” “这才几天啊，就……” 王洵果断打住周晓的话，瞪了她一眼：“我的儿子聪明，这需要质疑吗！” 周晓无奈地摊手，和身后的欣慧相视一笑。 这么多年了，哪怕是做了妈妈，王洵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你看到啦？” “看到啦，就是她。” 于恺开完庭回到事务所，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前台，而他一进门，众人的反应非常一致，先是都笑着看他一眼，然后回过头去，很明显就是有猫腻地相视一笑，最后都摇摇头散开。 “喂……喂喂喂喂喂……”于恺逮住一个，逼问：“为什么你们全都一副我被戴了绿帽子的表情。” 于是化、环境、艺术，从中有许多规律性的东西，当你站在高的视角，你会发现能看到别人看不全的东西，从神秘中看出本质，从原始中看出新颖，如果说我个人的理想状态，应该让建筑生命在自己手中变得层次丰满，变得有灵魂，一番挣扎、磨合与碰撞之后，回到最初的样子，返璞归真。” 这样一段话，让周晓一直到下了班走到家门口，都还在回味着。 她不断地问自己，她心中理想的状态，又是怎样的。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78 章 邵和林的理想状态，大概是事业的成功，财富的积累；蒋有廷的理想状态，应该是自己做自己想要做的设计；穆清的理想状态，也许是做对社会、对他人有意义有贡献的事。 那么她自己的呢？ 她不在乎钱财，也不在乎名利，但她做不到蒋有廷那样洒脱，离穆清的甘愿奉献精神又还有一点差距。 二十岁还在校园里跟着爷爷做设计的时候，她是追逐名利的，回过头去想，她愿意承认，当时的她有些急躁，有些骄傲；去了美国念书后，她是迷茫的，不确定的，那时候的她更多的是想要一个平静；在木西，她因为爱情，重新燃起奋起直追的劲头，那时候她是希望能留下一个被人记住的作品，很简单的愿望；离开木西去美国，那段时间她又回到了最纯粹地想要盖一栋房子的初衷，哪怕没有人知道这是她设计的，哪怕不被人所关注，但这是一栋，会给人提供便利的房子。 那么，现在的她，又追求的是什么呢？ “哐当”一声，周晓的思绪被拽了回来，她这才注意到，她长期关着门没有声响的对门邻居，屋子里居然亮着灯，而这声音，就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 出于礼貌，周晓把钥匙放回衣服口袋，走到邻居家门前，敲了敲他家的门。 里面的人没有听到，但周晓看到了在房间里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正在低着头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那块木板的，一个男人的背影。 一枚黄色的灯泡，洒着暖暖的光线，微微扬起的灰尘清晰可见，周晓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看到那个白衬衫男人，转过了身。 她惊讶，对面的人比她更惊讶。 于恺：“你怎么会在这？” 周晓：“怎么是你？” 于恺拍拍手，快步走了过来。 周晓也向前走着，他们在那盏一根电线吊着的灯泡下面，停了下来，面对面地站着。 她看着他，好像这一年都没什么变化，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却没有联系过他，尽管如此，一见面，她似乎很自然地就附上了熟悉感。 而对面的男人，终于可以好好地仔细地看着这个让他纠结了这么久的女人，头发剪短了，瘦了，白回来了，从她的眼神，好像看到了一些沉静，不是在木西时的率真，也不是在美国时的开朗，而是一种，内敛的沉稳。尽管如此，他依旧觉得，他们之间并没有因为时间而变得生疏，好像是老朋友，哪怕许久未见，也不会改变什么。 于恺：“你住在这？” 周晓：“你也住这？”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同时在等对方继续说，而变成了同时的沉默。 然后，同时笑了。 “我在滨湖这边上班，刚买了这套房子。” 于恺把准备好的回答告诉她，当然，这也是事实。 “我也在这边上班……”周晓指了指对门：“住你对面。” “所以……” 于恺搓着手，周晓笑着邀请他：“到我家喝杯茶吗？” “求之不得。” ☆、靠近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周晓拉开窗帘，太阳光晒进了卧室。 她挑了一套轻便舒适的衣服，换上运动鞋，一边打开窗，然后于恺的电话打来了。 “早餐想吃什么？” 于恺开着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晓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如今的周晓，和一年前在木西时候的周晓，不一样了，确切的说，现在在周晓面前，已经不可能像当初初次见面时那样…… 那时候她匆匆撞到他，宣传册撒了一地，她没有帮忙捡起来，让他“耿耿于怀”，以至于在木西见到她，就抱着要好好“修理”她的心思，可是，虽然这么想，但回想起那段时间，不管是在木西的办公室，还是在陆珵美的小店，亦或是年会上，不管是上班时开会时，还是谈判时，亦或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把那副对别人的毒舌功夫用在她身上，就连他住院被她照顾时，也都是她奚落他，他乐于这样的被奚落。 小时候，一个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子，就会想着去扯她辫子引起她的注意，而终于等到女孩的回头，好像就会，开始变得胆怯起来。 生怕做得不好，好不容易回过头的她，又会扭头而去。 当然啦，好不容易兜兜转转，两个人只隔着一堵墙的距离，要想进一步发展…… 于恺暗暗心想：拜托，得靠脑子好不好。 所以，在昨晚进了周晓的“闺房”，发现她除了自己住了一间房，另外一间有床却在他迂回地询问后知道是房东留下来的并没有人使用这么重要的讯息后，于恺一整夜都在盘算着要怎么让自己顺理成章地把那张床利用起来…… 直到天开始变亮，于恺也不觉得困倦，自己那间简陋的房子也没处睡觉，他靠着椅子眯了一会，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一睁开眼，算好时间，先冲回律所，好好梳洗了一番，这才回到公寓楼下，等周晓下楼，问她早餐想要吃什么。 “都可以啦，在吃上面你比我懂行。” “那咱们去市区吃上次那家早茶？” 上次那家于恺妈妈VIP的老字号，周晓倒是心动了，只是肚子在抗议了，她喃喃道：“好远呀……” 周晓还没说完呢，于恺赶紧提供了另一个选择：“那咱们就在附近找一家？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豆浆油条做得特别好的，油条特别酥，豆浆特别醇。” “油条啊……”周晓面露难色：“入秋了，喉咙毛毛的，不太敢吃容易上火的……” “还有还有……”于恺好着急：“有一家喝粥的，米熬得特别软糯，秋天和特别养胃，他们的小菜也很爽口……呀，好像小菜都有些辣，也不适合你……要不去吃汤包，可是那家太出名了，说不定要排队……” 于恺一个人说了好多，周晓忍不住转头看他，一边开车一边很认真地思考，还为着要吃什么绞尽脑汁着急的于恺，倒是第一次看到。 周晓忍不住笑了，自我反省着，自己怎么好像成了那个经典的“你要吃什么？——随便”对话里的人似的，让身边这位男士这么为难：“我们喝粥去吧。” “真的？”于恺停住絮叨，可是没停下来几秒钟，又开始：“可是你如果不配小菜只喝粥会不会觉得没味道……不过我可以试试看让老板准备一下不辣的……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如果当下才做就不入味了……” “好啦……”周晓笑起来，嗔道：“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 本想着这句话能解围，没想到却让于恺更加急了：“我吗？你是说我变得啰唆了是吗？怎么办，我竟然成了一个婆妈的人……”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79 章 周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一年时间，城市变了，连人也变了。 “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于恺愣住了，居然问得这么直接：“你……你怎么……”他本想说“你怎么知道”，但话到嘴边还是修饰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问？” “好啦于恺，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又不傻。”周晓回答得很自然。 于恺被这么一说，脸都有些红了，天啊，他在周晓眼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刻薄？古怪？自私？唯利是图？自大狂妄？ “不肯承认？”周晓揶揄他：“那我猜猜，是不是想帮陆珵美做个说客，想通过我打听王洵的消息？” 听她这么一说，于恺心里松了口气，暗道：还好，掩饰得还不错，没让她看出什么问题。 想罢，便含含糊糊说：“这……也算是一方面吧……” “我就说嘛，陆珵美呀，我都要批评他了，孩子都出生这么久了，也不来看一眼，当时他们是闹成什么程度，有必要这样吗？” 周晓愤愤地说着，于恺听了，心里反而越发地轻松了：这个周晓，还以为变得世故圆滑了，原来还是那个简单的她。 “对对，陆珵美就是不好，再怎么样也要来看孩子呀。” “你是他好兄弟你都这么说，你倒说说看他在气什么，我也不是不讲道理，如果他有苦衷，我也会帮他说好话，如果他没理，我也要指责他。” “他……”于恺其实也不知道陆珵美和王洵两个人在折腾什么，所以他当然地答不上来。 周晓疑惑：“咦，刚才你不是说要做中间人的吗，怎么了，不好说？” 眼看着粥店就要到了，于恺赶紧转换话题：“诶呀，我突然觉得，他们两个人的事，就留给他们自己去处理吧……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于恺终于把话题给绕了回来，顺理成章地提出了他计划内的方案：“你看，我那房子太简陋了，肯定要装修，要不，你陪我去逛建材市场？” 其实这，才是于恺的目的。 当然，这成功地吸引了作为设计师的周晓浓厚的兴趣：“装修找我就对了，前阵子才刚改造了一间屋子，现在特别上瘾。” 于恺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看吧，要动脑子，要动脑子啊。 粥店人不少，于恺像是熟客，跟老板要了个好位子，周晓点了一份枸杞叶猪肝粥，滚烫的白米煮的很软却不烂，带着恰到好处的米汤，不稀也不浓稠，猪肝很嫩，但是一点都不腥，枸杞叶还青青的，没有半点变黄，周晓就算不就着小菜，很快就喝完了一碗。 “他们家的海鲜粥也很鲜美，再喝一碗吧。”于恺像是征询她的意见，但不用等她答应就已经做主叫老板加了两碗海鲜粥。 “我好像吃得有点多了……”周晓有些心虚。 “哪有！”于恺郑重其事地说：“这碗这么小，我吃了三碗都还觉得不够，你才吃一碗，肯定不行。” “真的？” “当然！”为了不让周晓觉得尴尬，于恺加重了语气，瞎编了句：“我还见过吃三碗的女生呢。” “噢……”周晓嘴角一斜，促狭地道：“你常常带女生来吃呀？” 于恺赶紧把勺子放下，坐得直直的：“没有！没有没有！我说的是韩文茵，她吃了三碗……” “阿嚏……”正在开庭的韩文茵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当然没想到就这样被于恺出卖了。 而于恺和周晓吃完了早餐，上车后，有说有笑的开往建材市场，两个人就这么逛着逛着，足足走到天黑，经过交换了想法，初步敲定了装修的方案。 回去的时候，周晓突然想到什么，问了他一句：“你房子装修期间住哪里呀？” 于恺心头一喜，他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呢，这也是他昨晚的计划之一，看吧看吧，心有灵犀吧，于恺皱了皱眉头，做冥思苦想状，苦恼地说：“我也好发愁，昨晚上想了一个晚上，市区离这里太远了，来回特别不方便，而且也不利于照看工人施工，我们又常常加班……”于恺说着瞄了一眼，周晓听着，却没有什么表情，他有点忐忑，但还是试探地问：“要不，跟你商量个事？” “嗯？” “我能不能，跟你……合……租？” “啊？” 周晓的反应让于恺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心想原本20%的胜算，这下看来少了一半了，但他也不想这么快放弃，便放低姿态说道：“我可以负责全部的房租和一切开支……” “不是钱的问题……” “我没说完……”于恺赶紧补充：“还有家务我也可以全包，所有体力活都由我负责……” 于恺一边说一边等待周晓的回应，车里突然变得很安静，这对于恺是个折磨，过了一会，周晓才吞吞吐吐地说：“于恺，我知道你这样来回跑很辛苦，但是一起合租……” 于恺一听到“但是”，就知道连那2%的几率都没有了，他只能等待最后的裁决。 周晓“如愿”地给了他答案：“合租……还是不太方便。” “嗯。”于恺表示接受。 周晓感觉到他的“失落”，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确实不方便嘛，孤男寡女的，房子也不大，还只有一个卫生间，两个人也不是很熟…… 天完全黑了，从市区回滨湖新区的一条常走的路突然封闭施工，于恺开车的时候没有看得特别清楚，因为施工导致路灯也没有亮，视线有些模糊。 “于恺小心！” ☆、磨合 60 金属工件加热到一定温度后，浸入冷却剂中，经过冷却处理，工件的性能更好、更稳定，这就是淬火效应。 “这间房间里面的东西我都还没来得及换，都是房东留下来的，你可以从家里带自己的，厨房我不太用，好像燃气灶是坏的我也没修……然后卫生间……”周晓沉思了一会，好像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然后终于下了决心似的：“卫生间的话，我们还是分时段使用吧……毕竟还是……男女有别……尽量避免……” 于恺点头如捣蒜：“没有问题。” “钥匙给你一把，我自己拿一把，还有一把备用钥匙我给穆清帮拿……”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80 章 于恺抗议：“为什么要给穆清……” “因为我害怕自己有一天晕倒在家也没有人能进来救我。”周晓大概是开玩笑，不过于恺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满意。 “那是以前，现在你不用担心，那把备用钥匙还是要回来吧。” 周晓疑惑：“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这很重要！”于恺鼓起勇气：“你不觉得把家庭钥匙给一个外人是很……很不安全的吗？” 周晓回过头：“不会啊，而且穆清不是外人呀。” 于恺深吸一口气：“这不是重点。” “咦，不是你说的很重要吗？” “是……是很重要。” “所以我告诉你穆清不是外人，你说的钥匙交给一个外人不安全这个论点就不成立啦。” “不对。”于恺狠狠掐了自己，他是一个在法庭上巧舌如簧的律师，怎么能词穷，很快，他就接着说：“应该是这样的，从前你一个人住的时候，会担心钥匙掉了进不了家门，也担心自己在家发生事情而不被人知晓，基于单身女性一个人住宿的各种风险的考虑，你需要把家庭钥匙备用给朋友，但是现在，我住了进来，你不再是一个人住，当你的钥匙掉了不用担心进不了家门，因为我会带着钥匙，当你生病或是晕倒也不需要担心，因为我也会在家里，我还会照顾你，所以这也不是问题，基于以上的……论据，你不需要把钥匙给别人；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你把钥匙给别人，反而会存在风险，因为别人不是房屋的主人，他们不会很认真对待这个问题，他们会把钥匙弄丢……” 周晓插了一句：“穆清比我谨慎得多……” “你偏离主题了。” 于恺立即厉声打断她，周晓被于恺的气势给震慑住了，愣了一下，居然说不上话来。 “就算他够谨慎，你也不敢保证他放钥匙的地方够安全，如果他是放在家里，他家会有被盗窃的可能，如果他随身携带，他也有会被抢劫的可能……” “不会……”周晓又忍不住小声打断。 “我说的是有可能，你不能证明没有这个可能性，那就说明可能性是存在的，所以……”于恺觉得说得也差不多了，一句话总结陈词：“在钥匙这个问题上，我不能妥协，我也是这套房子的一份子，我的意见也有很重的分量，你一把，我一把，就这么定了。” “噢。”周晓好像被说动了：“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讨论阳台使用的问题……” 于恺掩饰住溢出来的笑意，极力克制，万万没想到，在他已经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老天爷都出来帮他。 一个小时前，于恺开着车跟周晓返回滨湖新区，那条必经之路路灯全黑，路面被零散的挡板隔了起来，影响了通行，但由于工人没有做好提醒和警示的牌子，又是刚刚拦起来的，导致于恺一时不慎，差点就撞上了，好在周晓及时反应过来，喊了一声，车狠狠地刹住了。 于恺发誓，他真不是故意的。 车内突然变得很安静，于恺觉得很燥，车窗摇下来，风灌进来，过了一会好像才回过神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道歉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周晓开口了：“你刚才说的合租的提议，细节问题我们需要再商议。” 所以一个半小时候，于恺躺在了和周晓只有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的大床上，终于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成就感。 革命尚未成功，于恺还需努力啊！ 第二天，周晓起床后按照往日的程序走到房间门口，正想拉开门，突然停住了，不对，现在房子里还住了一个人…… 五分钟后，周晓换上可以出门的一身衣服，把脸揉了好几下，浑身不自在地开了门。 “M.” 于恺穿着运动裤和T恤衫，把两个碟子摆在了餐桌上，然后微波炉响了，于恺又优雅地转身从里面拿了两个小碗，接着不知道从哪拎出一壶不知道是牛奶还是豆浆，倒在两个玻璃杯里。 这一系列动作都一气呵成，周晓使劲地揉眼睛，看得都呆了。 以往，她都是到事务所楼下买个三明治就行了，现在这小餐桌上，要知道说不定都积了灰了，现在崭新地，摆放着两只碟子，碟子里有刀叉，旁边是一只大一点的碟子，里面摆放着切片的面包，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小碗里装的是鸡蛋羹，还很贴心地撒了几粒葱。 在等着表扬的于恺等着周晓震惊完以后，却没等到他想要的赞扬和感谢。 周晓困惑地指着桌上的东西，问道：“这些……都是我家里的？” 于恺差一点就成了泄气的皮球，他五点钟就起床准备的这一桌丰盛的早餐…… 不过下一秒，周晓已经很给面子地坐在了餐桌前，近距离地仔细端详着，这一次，她终于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于恺，那双如同第一次见面时一般清澈的眼神，温柔却又狠狠地打动着于恺的小心脏。 周晓眼中带笑：“谢谢你。” 于恺轻描淡写：“My pleasure.” 带着一脸笑意，于恺到了律所。 “于律师今天心情很好嘛。” “嗯哼。” “于律师可是遇到高兴的事了？” “Yes.” “于律师不如请我们喝下午茶吧。” “没问题。” “于律师下午我有个案子帮我出庭吧。” “好……”于恺顺口一说，然后立刻打住，尾音一转：“好过分的要求！” “咦？为什么答应他们不答应我？” “因为……”于恺笑而不语，心里却自己想着：因为下午要提前回家买菜做饭呀。 回家，多美好的词语，那是他和周晓一起生活的地方，这个粗糙的女人，连自己家里有豆浆机都不知道，平时肯定都不按时吃饭。于恺又想到当初在木西的时候加班的周晓只是一包泡面，在美国的时候吃的也都是各种垃圾食品，一种要照顾她保护她的心情就油然而生。 所以于恺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已经借口出去调查，但真正去的是菜市场。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81 章 “于律师有事要出去呀？” “嗯哼。” “是好事还是坏事呀？” “多嘴！”于恺面上假装生气，心里却喜滋滋的想着：当然是好事。 他花了一个小时在菜市场，买了新鲜的大虾，最嫩部位的牛肉，还有一堆看着都绿油油水亮亮的蔬菜，当于恺拎着大包小包从电梯出来站在门口，他还是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 不过此时此刻，他终于站在了，他和周晓共同居住的房子门前。 而且，他有钥匙。 为了要给周晓一个惊喜，于恺一声不吭地在厨房里忙了一个多小时，他把时间掐得正正好，应该就是周晓正常下班时间加上回到家的时间，菜都还是热的，还有那盅汤，等她一开门，就端出来…… 于恺自认为准备得特别完美，还在要不要点蜡烛这件事情上纠结了好久，后来担心会把周晓吓到，还是作罢了。当他准备了一遍晚饭时要说些什么话，晚饭后要看一部什么电影这一系列的工作之后，他看了一下时间。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周晓应该到家了。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应该是加班了吧，于恺想着，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好像在催促她，会打扰她的工作，影响她完成工作的效率，不妥不妥。 于是他继续等。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动静。 于恺的耐性大概也就到这里为止了，他打算假装打个电话，说自己忘记带钥匙，看看周晓到哪里了。 然后她会立刻回家，等她推开门却看到一桌子的菜，那该多感动。 遗憾的是，电话关机。 关机？ 于恺把电话从耳边拿出来看了一眼，自从那次大冒险之后，他就把周晓在通讯录里设置了快捷键，当然他是可以清楚背下她的号码的，所以他非常确定号码是正确的。 那么，关机？ 应该是没有电了吧？ 于恺又等了十分钟，再打过去，还是关机。 他坐不住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要找谁，想了一圈，决定打给穆清。 穆清的号码……他居然没有穆清的号码…… 还有谁还有谁…… 突然他想到曾经听周晓提到萧蓝已经在清竹上班了，萧蓝……萧蓝…… 还好，有她的电话，赶快拨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萧蓝有些意外的声音：“喂，于恺？” 于恺没时间跟她多寒暄，直接问：“周晓还在办公室吗？” “周晓？”萧蓝诧异：“她出差了呀。” “出差！”于恺心里一阵火：“怎么会出差了？” “早就定下来的啊，去巴塞罗那，去一周。” “巴塞罗那！”于恺心中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她怎么可以不声不响地就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找她做什么呀？”萧蓝似乎听出了不对：“有急事吗？” “我……”于恺冷静下来，说了句“没事”便匆匆挂了电话。 厨房里那小盅鸡汤到了时间，发出“滴滴”的提示声。 在这安静的房子里，这间不大却显得空荡荡没有温度的房子里，那几声“滴滴”声，让于恺感觉到无比的失落。 ☆、磨合 “我今天做了一桌好吃的，我全吃了，就当是庆祝乔迁之喜……某人没有口福咯……” 这是于恺通过微信发给周晓的第一条“独居情况汇报”，类似的消息后面还有。 “今天天气晴朗，我使用了洗衣机，把沙发罩子拆下来洗了，晾了一个下午，居然就干了，混合着太阳和洗衣液的香气，是不是很妙？” 这一条，周晓回了一句：“谢谢你。” 虽然言简意赅，对于恺却是很受用。 于是他第三天的时候把这个屋子都大扫除了一番，虽然周晓之前住的时候就挺注重清洁，不过套用于恺的标准，那就是算脏的了，当他把擦得能反光的地板照片发给周晓，并附上一句“怎么样，我这个室友不错吧？” 其实他已经多按了一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发送之前想了想，还是没有勇气这么□□。 “于恺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句末还加了个哭脸的表情。 这样一句回复让于恺忽然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了，这是一个信号，也是一个突破，尤其是最后那个表情，让于恺顿时有了冲动。 他按下视频连线，希望能看一眼周晓。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82 章 等待的过程虽然有些紧张，但他都想好了，就说是想看看他还没有机会看到的巴塞罗那宏伟的建筑。 结果是，周晓按了拒绝。 如同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于恺泄了气。 不过一分钟后，周晓发了一个语音连线，让这一支小小的手机在于恺手里变得烫了起来，差一点就没拿稳。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于恺发现，自己竟然像一个守着空闺的怨妇，语气中的心急和挂念都忘了遮掩，这样可真是不太好，所以他又补了一句：“水费和电费账单要付啦。” 隔着遥远的距离，周晓的声音慢慢传过来，有一丝的疲惫。 “我还是凌晨。” 于恺赶紧把手机拿离开了耳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了墙上的时钟，然后快速地在心里算了一下时差，无奈总是集中不下注意力，最后只好在心里默默地检讨：完了完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怎么会忘了时差这个东西了，这下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于恺，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再睡一会。” “等等……”于恺脱口而出：“你是一个人睡吗？” …… 沉默，死寂一样的沉默。 你、是、一、个、人、睡、吗？ 这是，什么，宇宙第一无敌蠢的烂问题！ 于恺气都要喘不过来了，那边却还是安静，许是信号的问题，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一度让于恺以为是断了网络。 又过了一会，那边终于叹了口气：“我要是今天签约出差错，这笔账一定算到你头上。” 这话，让于恺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又不甘寂寞地继续说：“行行行，都算在我头上，我伺候你一辈子都行。” 这有时候是于恺应付别人才说的话，但当对象是周晓的时候，这就是他真心的话，当然，在这个时候，这样说，就显得太突兀，太突兀了。 所以他只能赶紧又想办法弥补：“我不是咒你签约不成啊，不管你成不成我都会伺候你的……” 好像这样也怪怪的，于恺又说了：“好了好了，我要去睡觉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操心。” 诶呀，多说多错，于恺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赶快把电话断掉才是对的，这个时候才是下午，他居然说要睡觉，这是什么低级的错误。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在之后的两天，于恺的定时问候变得非常制式化，规规矩矩，不敢多言，他做好了一切等待周晓回国的准备，精益求精。 周晓的飞机是晚上八点到的，到时候家里布置起来，买束鲜花也是必要的，说不定灯光暖气氛佳，趁机把心底的话掏出来一点点，也算是有所进步了。 “倒计时还有1天。”于恺再次核实了时间，又像平常那样“按时”跟周晓连线“汇报工作”。 不过这一次，他没能顺利地接通。 过了半小时，他又试了一次，还是失败。 他发了一条短信，没有回应。 他试着打了电话，发现是关机。 关机…… 于恺凭着职业的敏感性，赶紧给穆清打电话，穆清接了电话，说半小时前周晓在广场跟他们走散了，电话也联系不上，八成是被偷了。 “你们怎么能把她一个人落在那里！”于恺直接就冲穆清吼起来。 穆清一愣，说：“她又不是小孩，可以自己回酒店的。” “这又不是在A市，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姑娘家这样很危险！” “周晓又不是没再国外呆过，再说现在大白天的，治安也没你想的那么差，她自己逛好了会回去的，不会出事的。”穆清这边正在跟客户谈事情，被于恺电话缠着不放，已经开始有些不耐了。 “谁说不会出事，如果她手机真的是被偷了，那她的证件和钱包很有可能也一起被偷了，没有钱没有证件她怎么回酒店，你们应该回去找她。” “于恺，你冷静一点。”穆清跟客户抱歉地笑了笑，欠身后退了几步：“我就算现在去找她，她也不会在原地，你让我去哪里找？当然是在酒店等她回来，说不定我现在回酒店，她就已经在那里了。” “你叫我怎么冷静，她这个马大哈，说不定连自己东西被偷了都不知道……”于恺突然卡了一下，好像想到什么，赶紧又说：“天啊，万一她不是被偷，是被抢劫怎么办！” 听到这里，穆清从一开始的不耐变得有些好笑起来：“那么于大律师，你要不要现在立刻买机票飞过来去找她？” “你……”于恺被这一句话堵住了：“我……” “嗯？还是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穆清促狭地追问。 于恺绞尽脑汁，最后的方案就是，勒令穆清放下手中的事，马上回酒店。 “于恺你是小孩啊？”穆清看了下手表，快到午饭时间，都约好了和别人吃饭，被于恺缠了很久，还是在讨论周晓，更是让他心烦：“我还有事要忙……” “别别别，别挂电话，求你了穆师兄……” “你……”穆清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啊？” “就凭……我是个律师，你这辈子肯定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我是守法公民，这可不一定。” “就算你不犯事，别人可能会欠你钱吧，结婚会离婚争财产吧，人这一辈子哪可能没遇到这些鸡毛蒜皮的烂事，我今天承诺你，只要你有官司，我帮你打……” “所有？”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83 章 “所有。” “免费？” “……对……对折吧。” 穆清被他逗笑了，“于恺，这个条件可没什么吸引力。” 电话那边沉默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于恺终于服软了，他用几乎哀求的语气道：“穆清，求你了，我是真的很担心她啊。” “好吧。”穆清对这个理由还算满意，不过也没忘了调侃：“你啊，关心则乱，懂不懂。” 穆清把跟客户吃饭的地点改在了酒店的餐厅，于恺为了监督他，还让他开着语音连线保持联络。 好在周晓没有贪玩，也就在穆清回到酒店半小时后，她也回来了。 “她回来了，你要不要检查一下她有没有事？”穆清没等于恺答应，就把电话塞给了周晓。 “于恺？” “你是不是手机被偷了？” “大概是吧……你怎么知道？” “只是手机吗？别的还在吧？” “还在啊。” “你人有没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啊？” 于恺没回答，穆清的声音远远传来：“他怕你被拐卖了……” 周晓莫名其妙：“什么拐卖？” “没有没有，你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晚上。” “几点？” “穆清我们明晚几点的飞机？”周晓问道，穆清远远地又回答了：“七点半，于恺你来接机吗？” 周晓对于恺说：“七点半，你……方不方便来接我们？” “废话。” 于恺听到穆清的笑声，赶快挂了电话。 又过了漫长的一天，终于到了夜晚七点半，然后是八点半，然后是九点半，十点半…… 车里的于恺在经历了无数次的下车走动上车休息，下车放松上车休息，原本七八点就能到的航班，硬是拖到了诺大的机场都变得空荡荡的。 过了11点，于恺手机终于响了。 “告诉我你停车的位置。” 于恺一下子精神了，拉开车门下车了就要走向航站楼：“你下飞机了？” “你别过来了，我来找你就好。” “噢。”于恺止住脚步，心想着一次完美的亮相又泡汤了，他说了个位置，老老实实地又回到车上。 过了十分钟，穆清把周晓送了过来。 于恺马上下车，殷勤地接过行李，放到车后厢：“谢谢你把她送过来，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于恺你能不能送一下穆清。” “啊？”于恺看了一眼周晓，又看了一眼穆清，语调怪怪地问：“穆清，你家在哪个方向啊……” 潜台词就是：我们好像不是一个方向吧…… 经过那晚上“推心置腹”的谈判，还有一天前于恺长途电话闹的那一出，穆清怎么会不懂于恺在想什么，他笑道：“我订了专车，不坐你这小破车。” “嘿，我这车怎么破……”于恺劲上来了，还想说下去，却见穆清眼神一变，便识趣地道：“对，对对对，我这车太破，配不上您身份。”说着他把穆清往外“引导”：“您去乘坐豪车，别让人家等急了。” 穆清笑着看他一眼，于恺心虚地笑笑，“行了行了，快去吧，我们也要走了。” 回到车上，周晓系好安全带，于恺便从后座像变魔术一样地变出一个保温壶，他拧开盖子，里面是热腾腾的鸡汤，借着灯看得出来油全都撇干净了，香气充溢了整辆车。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周晓有些累，想闭眼睛躺一会。 “飞机上能有什么吃啊，喝几口汤补补吧。” “好吧。” 周晓喝汤的时候，于恺还没敢开车，就这样笑盈盈地看着她，让周晓有些怪怪的，“于恺，很晚了哎。” “噢，对对对，开车开车。”于恺小心翼翼地发动车子，周晓把保温壶盖好。 “才喝了几口……好吧，反正家里还有……诶，跟我说说那边好不好玩吧……” 于恺碎碎地说了一堆，没见有回应，才发现周晓抱着保温壶，已经睡着了。 夜色笼罩着安静的城市，于恺放慢了车速，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晓进了家门，有一种怀疑自己走错地方的感觉，客厅里的小茶几上，多了一束黄色的百合，阳台那盏坏了很久都没时间修的灯亮了起来，于恺用手套从小炖盅里端出一小盅的雪梨燕窝给她后，开始忙前忙后地把行李搬进房间，周晓是被推坐在桌前的，她舀了一勺晶莹剔透的燕窝，无意识地就要吸进去，却被烫到了嘴唇。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84 章 “啊。”周晓轻呼。 脚步声由远及近：“怎么了怎么了？”于恺过来，一看就知道是被烫到了，他就像是看到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不忍心责骂，但还是心疼：“少叮嘱一句就这样，不知道刚拿出来的会烫吗……” 周晓默默不语，于恺生怕自己说多了又会说错，只好及时住嘴，但他转身之前，又忍不住地盯着周晓的嘴唇，心想：哎，还好没起泡。 周晓盯着于恺的背影，过了很久她回过神来，不一样了，整个家都不一样了，男性的气息浓浓地包围着所有空间，从每一处细节强势地散发出来。 她差一点就要被控制了。 不行！ 周晓搁下变温了的燕窝，拿了睡衣冲进浴室，打开热水，莲蓬头的水从头到脚淋下来，雾气笼罩着狭小的空间。 她和于恺，以前不是这样的。 一年前他们就像前世的冤家，初次见面便结下梁子，之后相处少不了拌嘴和争执，哪怕是于恺躺在病床上，她也不会嘴软，就算他们后来关系缓和，也只当对方是朋友，于恺从未有过特别的表示…… 想到这里，周晓顿了顿，心里却又少了些底气，是吧，应该是没有的吧。 好，就算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呢，两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她被精心地呵护着，而呵护着她的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不是她父亲，却做着她父亲才会为她做的事。 周晓拍着脸让自己清醒，当她同意让于恺住进来，没有任何私心，但她现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那么坚定。糖衣炮弹，温柔攻势，又有谁能抵抗。 皮肤冲到发红，周晓穿好衣服出来，她看到于恺躺在沙发上，应该是睡着了。 准备好的一些话，全都咽了回去。 周晓轻轻地靠近，于恺脸上很是安详，均匀地呼吸，他应该是累了。 到他房间里拿了被子，周晓站在沙发前，犹豫了几秒，还是帮他盖了上去。 哎。 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晓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身子一歪，倒在床上。 算了，别想了。 好累，睡觉了。 ☆、磨合 第二天就是周末，周晓被一个电话给叫回家，她等着于恺出门了才从房间出来，迅速洗漱完毕，趁于恺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出门了。 鬼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提心吊胆，等她上了车，于恺电话过来，问她去哪了。 “我回家。” “噢。”于恺很明显地失落了，原本早上刚起来的他还因为身上被周晓盖了被子而觉得既感动又兴奋，正想着是不是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回报，把周晓这颗冷冰冰的心给焐热了，所以一早就去买早餐，两人趁着周末可以出去郊个游什么的，好啦，现在又泡汤了，于恺只好喃喃道：“也不提前说，我还给你买了早餐……” “你吃双份吧。”周晓说完便挂了电话。 自从于恺住进这间屋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不一样了，她要好好想想，是哪里不一样。 而且，以前她都不觉得于恺对她会往那方面……毕竟他们是不打不相识的…… 可是仔细一想，自从她加入木西以后，于恺对她，也并没有使过什么绊子…… 但情愫这种东西，可不是无缘无故就能滋生出来的，总要有个事由，有个原因吧。 周晓觉得自己在感情这方面并不开窍，特别是跟画图比起来，后者更有天赋得多，不然她也不会在跟肖元，还有……还有蒋有廷的感情中，落得那么失败收场。 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先回家再说。 周晓下了车进了家门，周妈妈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咦，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不是一个人，还有谁？”周晓一头雾水。 “恺恺啊，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嗡—— 滴滴滴滴—— 周晓大脑一阵警报响起，以至于话都说不清楚了：“他……他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来？” “诶，你们不是都住在一起了么？”周妈妈见怪不怪，很自然地说着。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警报铃已经失控了，周晓大脑准备爆炸。 “谁告诉你……” “还用告诉吗，前天打你手机一直不在服务区，你又没说你去哪了，我跟你爸就担心你呗，想着你自从搬去滨湖新区那里住之后还没去看过你，索性过去找你看看你怎么了，谁知道……” 谁知道，当周晓爸爸妈妈按照地址按了门铃，开门的却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咦？”周妈妈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敲错门了，又核对了一遍，发现没错，正准备问呢，小伙子就已经自我介绍了。 “是周晓的爸爸和周晓妈妈吧？” “你是？” “叔叔阿姨好，我叫于恺，我们见过面的，您还记得吗？我是周晓的朋友，您二位先进屋里坐吧。”于恺说着把他们迎进门：“周晓去开会了，要明天才回来。”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85 章 “噢噢，你就是那个恺恺啊，我想起来了，你帮我们扛过行李的。” “是呀，我还去过您家里呢，您当时给我削了香梨。” “对对对，哎呀那时候笑笑还炖汤送到医院给你，你妈妈还见过我家笑笑，我说的对不对。” “阿姨您记性真好。” 周妈妈还想要说，被冷落在一旁的周爸爸打断了：“小于，周晓去哪里出差？” “去巴塞罗那了，叔叔。” “这么远。”周晓爸爸脸色从进门开始就没怎么好过。 “对，她的手机早上的时候掉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她取得联系，确认过她人没事。” “噢。”周晓妈妈对这位彬彬有礼的年轻人甚有好感，周晓爸爸却还是对女儿家里住着一个陌生男人心怀疑虑和戒心。 于恺给二老泡了茶，还削了水果，周晓妈妈都是笑盈盈的，看到被定格了的电视，还问他在看什么片子。 “噢，我闲得无聊，从周晓的CD盒里拿的，好像叫什么……单身男女。” “嗯，单……身……男……女——”周晓妈妈笑盈盈的，周晓爸爸忍不住还是问了：“小伙子，你跟我闺女，住一块？” “是这样……” 于恺刚开了个头，周晓妈妈打断了他的话，“这甜瓜真新鲜，你去哪买的？” 说完还用胳膊肘顶了下周晓爸爸，提醒他不要再问，应该说不能那么直白地问，要这样问：“恺恺呀，你现在还跟周晓在一个公司吗？” “噢，阿姨，原来的公司解散了，我就去做律师了。” “律师好，律师好。” …… 周晓时差还没倒过来，大清早地回到家，就被质问这个事情，她真是头疼，好在他们只是合租而已，周晓就把事情解释了一遍，说于恺把房子装修好后就会搬走，不是两个人一起住。 虽然她解释了半天，但亲妈思路可不是这样：“你妈我也不是老古董，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你这点分寸还是把握得住的，不过毕竟没有结婚，防护措施要做做好，不然吃亏的是你。” …… “笑笑……”周爸爸在书房里招手，想叫她进去，周晓一看父亲那眼神就知道是想要说什么了，好吧，这家是不能再待了，周晓走近说了一句：“爸爸，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你别担心。” 说完快步逃离，自己的房子回不去，父母的家让她轻度窒息。 周晓漫无目的地四处晃荡，她去了从前常去的陆珵美的私房菜馆“周末”，门是关的，窗棂上都积了灰，她换乘地铁，去了曾经的木西事务所，却发现整栋楼已经被蓝色的板子拦了起来，也许明年这个时候，就会成为一栋高楼，或是一座商场。那家咖啡屋也不见了，变成了一家拉面店。 一年时间，太多的改变。 就连她和于恺之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变了。 天黑了下来，期间于恺来过电话，周晓没接，短信很快就到，问她在哪，要不要来接她。 周晓也没有回。 她觉得，需要跟于恺保持一种正常的合租者的关系，不能接受他过分的关心，也不能对他过分关注。 所以，当周晓回到家，看到于恺跟一位年轻的哭哭啼啼的女性正在纠缠不下，女的几乎都要给她跪下了，抱着他的小腿，求他一定不要抛弃她。 “救救我们母女吧，我什么都没有了，只能靠你了！” 哇塞，电视剧情节，周晓没太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场景是够狗血的。她心情突然有一丝丝的小郁闷，这个于恺，居然背负了桃花债……但那种感觉就那么一下下，很快就没有了。 于恺已经看到她了，正准备叫她帮忙，却看到扭头就走的周晓，快速进了电梯，门一关，就不见了。 半小时后，周晓才拎着两袋芝麻糊，重新上了楼，场面已经恢复平静，门前也没有人，周晓打开门进了家，看到于恺正摊在沙发上，一看到她，又急忙跳了起来。 “你刚才怎么走了？” “我看你们在忙，还是不打扰的好。” 于恺马上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我的客户，我接了她的离婚官司，在办公室里她缠着我不放，居然还偷偷跟着我回到家，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晓慢悠悠地把芝麻糊拿出来，舀了一口，面不改色：“噢。” “你是不相信吗？”于恺没让她吃，抓住她的手，“你要怎样才会相信我？” “没有啊，这是你的事嘛，好像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啦。” 周晓轻松一说，却让于恺心中莫名地燃起火来：“怎么能说跟你没关系！周晓，我对你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怎么能说……你……太让我伤心了！” 于恺从没有这么生气，可周晓一整天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被这样莫名其妙地吼一声，也很不爽。 你这个于恺，我还没怪你在我爸妈面前乱说话呢！现在倒好，我不介意也不对，难道我就该吃醋生气，才是应该的吗？ 周晓想着，突然愣住。 吃醋！ 吃……吃于恺的醋？ 她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周晓突然觉得有些承受不住，而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她还没有做好跟于恺单独、正常地一室同处的准备。 在两人对峙导致沉默度过了漫长的一分钟后，周晓居然做了一件疯狂的举动——夺门而出。 于恺一开始还愣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来，人都走远了，下楼狂追，前边有个背影，上了出租车，于恺凭直觉，赶紧也拦了辆出租车，跟在后面。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86 章 “姑娘，去哪？” 司机这么一问，周晓有些头疼，去哪呢，回娘家？不要，刚从那逃出来，这下子回去，指不定又要被问是不是吵架了……停停停，怎么自动想到那方面去了。家不能回，王洵还在月子中心，还真是不知道该去哪。 哎，周晓叹了口气，让司机，开去广源大厦。 于恺跟在后面，等车停在广源大厦外围，他也下了车。 还是别跟着上去了吧，他想着，灵机一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当他走到窗前，周晓已经坐在办公桌上，和平常一样的那个位置，于恺看她，就这么坐着，一直发呆，发了十多分钟。 她在想什么？ 是啊，该想些什么呢？周晓对着电脑屏幕，脑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想，她只是放空，让简单的空气灌进脑中，把复杂的事情排出去，这是她凭空想出来的，自以为有用的办法。 可是于恺那张脸，却好像永远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我对你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太让我伤心了！” 于恺的话，一句一句侵入，周晓更是觉得心烦意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却看到…… 那是？ 周晓站直了身子，正面面对着窗户，透过玻璃，在她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对面那栋写字楼，也不知道是哪一层，总之是跟她所站的位置差不多的，那几扇玻璃窗上，出现了几个大大的英文字母：S S O R 那间办公室，亮着暗暗的灯，足以能让用便条纸拼成的字母清晰地被看到，而正从字母背后起身，手上拿着便条纸，正准备贴最后一个Y的，不是于恺，又能是谁。 一瞬间，那些姜茶、雨伞，和所有突然出现在她办公桌上，一直让她困扰来源的那些东西，好像都有了主人。 周晓心中某根线，突然被扯了一下，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 而专心贴着便签的于恺在把最后一张贴完后，看到了正盯着他的，站在对面玻璃窗后面的周晓。 秋末冬初，两栋大楼，两扇玻璃，一刀弯月，一条街。 两个人，默默相望。 此时无声，胜有声。 ☆、磨合 “于恺——” 清晨，周晓就在客厅徘徊了许久，实在忍不住又叫了一声：“你给我快点！” 洗手间里，于恺正冲着澡，哼着歌，对外面的叫声假装没听到。 周晓只能拍门：“于恺你超过时间了！” 关于卫生间的使用规定，两人已经达成过规定，为了避免尴尬，于恺需要在早上7点之前使用完毕，7点之后就归周晓来用了。 现在已经7点过了8分钟，于恺还在里面洗的欢快，周晓从7点5分就开始叫，催了几次没有用，直接就去拍门。 于恺突然拉开门的一条缝，探出了个头出来，香肩半露，还淌着水滴，冒着热气。 “M。” “啊——”周晓转身就跑：“于恺你耍流氓！” “有吗？”于恺说道：“下次你也可以这样——喂！” 周晓已经把于恺的一只鞋给扔了过来。 最后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周晓在车上不停地抱怨。 “怪我咯，谁昨晚折腾得我一夜没睡的。” 于恺一说完，两人都愣了，又都突然沉默了，一股尴尬的气息弥漫开来。 “咳咳……” “嗯哼……” 周晓提醒自己：这死神棍，昨晚不就是喝了些酒聊了会天，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于恺却遗憾地想：昨晚实在是太可惜了，灯光好气氛佳，两人聊着天，于恺道了歉，周晓道了谢，虽然没有直接表白，却看她似乎也明白了几分，喝完最后的酒，各自回到房间，没有把他赶走，就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如果当时他趁着酒劲…… 一个分心，于恺差点就闯了红灯，赶紧刹车。 而一旁的周晓，好像一个刹车也没把她从神游中拉回来。 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了。 不过停车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人。 “于律师，我等你很久了。”一位衣着讲究的年轻女人，站在一辆捷豹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周晓当然认得出来是谁，她看了一眼于恺，脸色便沉了下来，小声说：“我先走了。” 于恺猜她是又不高兴了，那也没办法，对面站着的这个女人，是尹晓宁啊，蒋有廷的前妻，尹晓宁啊。 不用说，周晓肯定是又想多了。不过尹晓宁的到访不是来话家常的，是需要团队一起合作的大案子，他思量再三，还是先处理案子，等他一忙起来，就是一整天，期间几次想给周晓打电话解释，不是在占线，就是没接，于恺虽然心焦，也不能这么任性地撇下团队，终于等他忙完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多了。 一开门，屋子乌漆墨黑的，周晓房间的门关着，安静地没有什么声响。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87 章 于恺的西装早已经脱下，衬衫也因为忙了一天出现了皱痕，回来的路上想好了许多话要解释，可此时站在门口，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这是周晓的心结，又岂是他几句话就能解得开的，还是怪他粗心大意了，原本是能避开二人的见面的。 不过事已至此，思量再三，他还是叹了口气，抬手要敲门。 还没碰到，门自己就开了。 周晓眼睛微微下耷，隔着半扇门，站在他面前。 “我……”于恺才刚说了一个字，周晓便没让他再说下去。 “你不用解释了。”周晓走出房间：“你是律师，她是商人，她在你们律所楼下等你，除了找你打官司还能是做什么，总不可能是怀了你的孩子，也不太像是找了打手向你讨债的吧……所以，你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不是喜欢猜忌的人，有什么我会说出来。” “我知道你对这件事不会有什么误会，确实，尹晓宁是我们老板的朋友，是我们老板把我推荐出去，帮她打这场离婚官司的。” 周晓的茶倒了一半：“离婚？” “是啊，她跟她那个外籍老公离婚，财产、公司一大堆，我一个人哪里处理的过来，律所组了一个团队，今天是第一次跟客户面谈，所以我……” “于恺。”周晓打断了他，茶壶里没了水，她一边走到厨房要倒热水一边说：“你刚才也说了，我不会对这件事有什么误会……” 周晓俯身倒水，留了一个背影给于恺。 于恺看着她，脱口而出：“所以你不能原谅的，是她曾经联手邵和林对你和蒋有廷做过的那些事，对吗？” 周晓手一抖，滚烫的水落在她手背。 “哐当——” 茶杯落在瓷砖上，声音清脆响亮。 于恺已经回屋去翻找烫伤膏，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确定就放在那小小药箱里面，却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直到他听到隔壁的房间，房门合上的声音，他停了下来，屋子恢复了安静，他一低头，小小一瓶烫伤膏，已经被捏在他的手上。 厨房里，茶杯已经被捡起来，但瓷砖上依然留有水渍。 于恺拿着烫伤膏，站在周晓房屋门前，他举起的手靠近、又拿开，靠近、又拿开。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想被揭开的伤疤，有些人能够自己疗伤，有些人需要别人帮忙疗伤，但很多人都会首先选择自我抚慰，直到发现没有效果，才会试着让别人帮忙。 虽说已经过去一年多，但这个伤疤，对于周晓而言，依然是很新鲜的，距离伤口结痂，还有一段时间。 于恺把手垂下，回到厨房收拾，也许此时此刻，他应该尊重周晓的意愿，既然她不想提，那就不提，最好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如果有一天她打开心中那扇门，那么他需要做的，就是陪伴着她。 第二天周晓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个很长很辛苦的梦。 她其实是欣慰的，如果于恺昨天晚上不放弃地要敲门询问她是否还好，或是自以为是地要扮演倾听者或是心理医生的角色，那她是会抵触的。 好在她房间的门，一整晚都没有被敲响，直到一夜过后，天亮了。 于恺敲了她的房门，声音就像从前那样欢快：“喂，起床了！” 周晓顿时放下心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早餐是简单的一碗面，周晓吸着面条，回想起这段时间，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已经习惯了早上起床后就有热腾腾的早餐，晚上下班后就会有热腾腾的饭菜，如果某一天这些突然消失，会不会变得不习惯。 早餐结束，于恺照例是要开车带着周晓一起去上班。 “噢，我今天不去事务所，我得去A大和教授谈个问题。” “A大？”那地方和滨湖新区可是两个方向，于恺早上还要出庭，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可能不太够。 “你别送我了，我自己过去。”周晓说着就已经快步往外走了。 “那好，我待会过去接你。” “不用接的。” “我说要接就要接，从A大过来那么远，坐地铁都要一个多小时，说好了，我去接你。” “噢。” 周晓应了一声便走了，没再回头，这样的对话，就像小的时候，父亲总会送她上学，接她放学，只是当她长大变得独立，身边就不再有关心得这么到位的人。就算是穆清，照顾得也只是很有限，而蒋有廷…… 忽然想到这个名字，周晓打了个寒战，她和蒋有廷，甚至还没到开始得到他照顾的阶段，一切就结束了。 这天气，真是越发地冷了。 A大校园里，枯黄落叶落满一地，深红色的老教学楼，骑着自行车的老教授们。 周晓开始怀念起在学校的那些时光，还有A大三号食堂著名的鸡腿饭。 想到这，周晓肚子开始饿了。 不过这个时候正好赶上下课时段，周晓逆着人潮的方向，好不容易到了食堂，逮住一位学生，想要借她的饭卡。 “同学你好，能不能……”周晓拍了拍一位女生的肩膀，等她回过头来，却发现是一张很有印象的脸。 “Hello，我见过你！” “是你啊！” 世界原来这么小，这位女学生，不，应该说是A大建筑系大三学生的辅导员，竟然是一年前木西的年会上，在厕所里和周晓换了衣服的女鼓手。 “我还愁没机会谢谢你，危急中向我伸出援助之手呢，居然在这里碰到了，走吧，我到外边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周晓拦住她：“我就是特意要来吃鸡腿饭的。” “哈哈，难道你以前也是A大的学生？”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88 章 “算是有些渊源了。” 两人边吃边聊，女鼓手叫方扬，她听说周晓已经是清竹的一名主创设计师，便提出下午给她所带班级的大三学生们上一堂关于就业的课。 “我？我能说出什么来……” “随便聊呗，反正每周都有半天是班级活动，你要是下午没什么事，就算是给学弟学妹们提些建议吧。” 看在鸡腿饭的份上，周晓答应了，于恺短信过来问是否结束了，周晓只好回他，临时有变，要到下午，也许三四点。 于恺只回了一个字：好。 没想到学生们特别热情，感染了周晓，一个接一个地提问，一直到了五点半，过了下课时间，要不是方扬说以后还有机会，学生们都不愿意放周晓走。 从教学楼出来，还是有一些学生没有散去，有些顺路也要出校门，他们就跟着周晓，一路都还在咨询着各种问题。 周晓都耐心地一一作答。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周晓突然停下来，前面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车，于恺正站在车旁边，对着她挥手。 “呀，学姐，那是你先生吗？” “什么？”周晓只能装糊涂。 “前面那位，开宾利的哎，还这么帅，是来接你的吧？” 周晓心想于恺这下肯定是在胡闹了，她赶紧否认：“不是不是，我还没结婚，没结婚。” “那就是你的追求者咯，他都朝这边挥手了，总不是在等我们，看来，就是在等你啦。” 周晓嘴角一抽一抽，只觉得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以这样的形式见面实在太傻，她只好跟学生们说要接个电话，后退了几步，打通了于恺的电话。 “你搞什么鬼！” “霸道总裁接你下班，这个戏码怎么样？” 周晓听了忍不住嘴角一弯，却还是很严肃地说：“不怎么样。” “那换一个，痴情富家公子苦苦追求美女建筑师……” 虽然很好笑，但周晓还是觉得太挫了：“于恺，别闹了。” “又想雪藏我啊？”于恺委屈：“我都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了。” 周晓听了心一软：“晚上请你吃饭好吧？” “不行，除非你答应待会陪我在学校散步。” “……” 于恺可怜地问：“这没多难吧？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冲过来叫你老……” “啧……好吧好吧，你先闪一边去，别过来。” 挂了电话，周晓走过去，于恺果然已经不在那里。 周晓只好跟学生们解释说要回去看一位老教授，才脱离了学生们的视线。 等她拐了个弯，于恺已经在那里靠着墙等她了。 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冲过来叫你老…… 想到刚才于恺居然说了这句话，虽然最后一个字被她打断了，但周晓还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恺说他等了两个多小时，而现在他那张脸那个笑容，让周晓看着，又多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诶，你读书的时候是不是学霸那种类型？” 周晓笑着瞥了他一眼：“问这个干嘛？” “人家不都这么说嘛，小孩的智商继承了母亲，没看出来吗，我这是在考核你。” 要是在之前，周晓听到这话，要么就是瞪他一眼，要么就是懒得理他，不过这下子却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光母亲智商高有什么用，父亲智商要是太低，中和起来，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资质平平。” 周晓说着忍不住想笑，但她还是强忍住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样的回答让于恺很惊讶，他原本已经做好被鄙视的准备了，没想到周晓会这么自然地接过话，不过他又很困惑，周晓一脸认真，不会是真的从遗传学的角度在回答这么表面的问题吧，她是真的没听出来？ 想到这，于恺叹了口气：“哎，母亲智商高但是情商低，父亲能把情商这一块拉上来，已经是功德无量了。” 周晓终于忍不住“嗤”了一声，脸别到一边。 这一声“不屑”，让于恺听得，特别舒服。 “诶，跟我说说你大学那个初恋吧。” “说他做什么。” “嘿，那时候还被他说我是瘸子，我倒是想听听这么没智商又没情商的人，你是怎么看上的。” “啊，你当时听得到啊？”周晓笑了：“我还以为你没听到呢。” “别岔开话题，都过去这么久了，说说看嘛，我一直找不到机会骂他，你看，你先来说他的不好，然后我跟你一起骂骂他。” “有什么好骂的，再说，我也记不太清了。” “是你甩了他还是他甩了你？” “噢……”周晓想了想：“不记得了。” “就当是他甩了你吧。”于恺说道。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89 章 周晓不干：“凭什么说‘就当’啊……” “就凭你傻啊。” “……” “诶，他为什么甩了你啊？他劈腿？他不愿意结婚？他施暴？” 周晓这次终于瞪了他，为了阻止他继续臆想，自己说了：“他嫌我不是白富美。” “你还不是……”于恺重新打量了一下周晓，又点头道：“嗯，仔细来看，确实算不上美，也看不出富，也就只有白还能勉强沾点边……” “对啊。”周晓也没打算能从他嘴里听出什么好话，“他不是本地人，觉得毕业以后我家里对他留下来没什么帮助，所以，我就被甩咯。” “他就这么点追求？”于恺不可思议，不过很快又边凑近边笑笑道：“诶，他眼力不好，居然嫌弃你，这种人早就应该不要了。” 周晓看了他一眼，表示赞同。 不过于恺的重点是在后面一句，“诶，我不嫌弃你，你要不，考虑考虑我得了。” 周晓一愣，这话来得突然，她没敢看于恺的眼睛，因为她能感受到于恺那炽烈的目光。 但她竟然也没有觉得反感，她只是…… 她只是很没底气地“切”了一声，便快步向前走去。 而这一声“切”，在于恺听来，竟是这夕阳下，秋风阵阵落叶纷纷时，最美妙动听的声音。 ☆、磨合 “怎么了，大早上的，精神这么萎靡。” 周晓看着萧蓝，这家伙什么事都会写在脸上，想不知道她有心事都难。 萧蓝一开始什么都没说，只是端详着周晓的脸，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哎，周晓啊周晓，你说你多好的一个人……” …… 周晓听得莫名其妙。 萧蓝继续：“我哥怎么就没看上你啊。” “……” “哎，我哥看上了个寡妇，还带着个孩子，现在要跟她结婚，家里闹翻天了。”从萧蓝的态度明显也能感受到她并不是很站在萧蔚这一边，所以她看着周晓，又叹了口气：“你说，你俩要是成了，你做我嫂子多好。” 这话让周晓听着有些惊悚，也有些尴尬，她只好干笑，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唏嘘，也很好奇，唏嘘的是原以为萧蔚不是个会轻易动感情的人，但原来只是因为他没有遇到足以让他动情的人，而好奇的是，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会让他心动。 周晓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到办公室，然后突然有一种感应，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对面那栋写字楼。 果然，于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叼着支笔，笑着望向她。 看着那□□扬的桃花眼，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却让周晓有那么一瞬间心神荡漾，在这深秋时节，竟有一种春风拂面般的温暖。 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 周晓不愿多想，匆匆拿了笔记本，去会议室开会了。 可哪怕人坐在会议室里，会议已经开始，心却还是静不下来。 就连穆清他们提到了万星被并购这么大的消息，周晓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有所反应，还是萧蓝在一旁小声对她说：“你听说了吗，邵和林要倒霉了。” 周晓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听说万星投资错误，十有八九被外界传的要被兼并这事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真的了，他们说邵和林风光了没多久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要不是高层战略错误，他还指望着过了这个年能挪到个副总的位置呢，现在倒好，空降来了一个设计师，邵和林估计连现在一个总监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周晓淡淡的：“噢……” “咦，恶人有了恶报，你怎么都不觉得开心吗？” 周晓沉默，进而摇头笑道：“我知道真相的一开始确实很生气，不过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现在都已经记不太清细节了。” “可是如果不是他，你和蒋有廷就不会……” 周晓投来略显迷惘的眼神，带着一些感伤，萧蓝及时地打住，周晓却移开目光，盯着地板，摇摇头：“我和他只是因为……” 周晓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她和蒋有廷之间之所以会走到那一步，也许真的不能全都归结于邵和林的布局，以及尹晓宁的插手。他们真正的问题，很纯粹地只是在于，猜忌？自我？和害怕受到伤害？ “以前木西多么好，现在全都散了。” 萧蓝最后的一句话，让周晓也想起了，木西的一些人。 不记得是哪一次出差回来，在飞机上，正巧坐在她旁边的是茆欣然。 周晓当时已经坐在位子上，然后看到茆欣然一边打电话一边入座，他在谈论的事情和建筑没有半点关系，等他挂了电话都没注意到身旁坐着的是从前的同事，直到周晓叫了他，他才回过头，很意外却也很快便友好地打了招呼。 周晓很明显地感觉到，那个带刺的年轻人，也变得圆滑起来了。 聊了一路，周晓才知道茆欣然在当年拿出优秀的作品参加青年大赛并获得入围之后，突然间灵感枯竭，加上邵和林对他并不特别关爱，在木西整体并入万星之后，茆欣然没有跟过去，而是辞职去开始一次长途旅行。 也是在聊的过程中，周晓才知道，原来茆欣然家里经营者在A市小有名气的连锁餐厅，身份独子应该要继承产业的他，当初为了要念建筑系还跟家里闹翻，那几年跟父亲都几乎没有过交流。后来他旅行也觉得疲倦了，回到家才知道父亲因为心脏病做了一次大手术，也许是对建筑业失去了信心或是兴趣，也许是对家里产生了愧疚，他做了决定，开始慢慢接管家里的生意。 下飞机之前他给周晓递了名片，很客气地说只要是周晓去用餐，都算在他的账上，还说以后如果要扩大店面或是改变风格，都要找周晓帮忙做设计。 虽然周晓知道这可能是场面话，但看着他干练的身影走远，还是难免会感慨，这可是当时在面试的时候，对她说“噢，B大也很不错”的意气风发的，曾经立志要设计出优秀的作品成为让人记住的著名建筑设计师的，那个茆欣然啊。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90 章 “32号请到2号窗口。” 周晓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号码，33号，前面还有1个，不是她。 中午时间，到银行办点事情，排了挺久的队，有些犯困。 “女士你好，我们现在推出一款理财产品……” 穿着白色衬衫的业务员过来推销，周晓礼貌地摇摇头，而她看清跟她说话的人是谁时，看她的人也一样，愣住了。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是陈实。 周晓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低着头转身走了。 等周晓反应过来，已经到她的号了。 而等她办完事情，在大厅里想要搜寻陈实的身影，却没有找到。虽然他们之间在木西时就没有什么交流，而陈实又做了一些不会让周晓觉得开心的事，她确实没什么必要去跟他再做寒暄。不过就在她要走的时候，还是看到了角落里被领导训斥得抬不起头的陈实，他头低低的，背弯弯的，那些难听的话周晓听得清楚，也许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听得清楚。 “一个上午都签不到一张单子，你真是有脸，大学生，大学生有什么用，妈~的我找个中专都比你做得好，这个星期你要还是零蛋，就他~妈~的给我滚蛋……” 周晓推开玻璃门，隐隐约约听到陈实卑微的声音：“是是是……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剩下的没听下去，松开手，关上门，太阳躲进云层，天变得阴冷。 一年的时间，大家都在变。 于恺成为律师，茆欣然做起生意，陈实在推销理财产品，萧蓝重新开始，邵和林遇到麻烦…… 只有她，还在坚持着做自己喜欢的事。 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也还在坚持着。 啊，确实是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还来不及怀念过去，电话响了，是于恺。 “你下午能不能翘个班？” 周晓边走边问：“你要做什么？” “陪我去买床吧。” “你现在不是有……噢，你是要给新房子买的？” “答对了。”于恺心情似乎很好。 “……” “去不去？我过来接你。” “我忙呢……” “周晓！”于恺认真地叫她名字，然后瞬间转变语气，变得卑微起来：“陪我去嘛……好不好……我请你吃好吃的……” “我就那么好收买？”周晓想逗逗他。 “……”于恺没说话，但能听得到他像个孩子一样气鼓鼓的呼吸声。 跟这样的人接触，就是有一点好，她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不用顾虑，不用担心，可以随意地开玩笑，要是真不想做什么，也不用担心不好拒绝。 “好啦，不逗你了。”周晓的职业时间多是自己来掌握，她说了个地址，挂了电话，就站在路边等着，没过几分钟，车就到了。 “笑什么，笑得像朵花似的。”周晓上了车，就看到向日葵望着太阳一样虔诚地望着她的于恺。 “求人办事，基本的节操还是要有的。”于恺递给周晓一杯芝麻糊，笑得更灿烂了：“承蒙周大设计师关照，陋室基础装修已经初见成果。” “嗯，赶紧买家具，赶紧搬过去。” “呀呀呀，这么急着想赶我走，实在是让我太伤心了。” “……”周晓懒得搭理他的怪腔怪调。 “说真的，我要是搬走了，你就不会觉得不习惯吗？” 说真的，是会不习惯的，且不说没有人做饭没有人说话，就是那种下了班一想到家里会有一个人的踏实感，一旦没有了，都是不一样的。 当然，周晓嘴上还是说：“有什么不习惯，你在我才不习惯。” “啧啧啧啧……”于恺才不信她：“口是心非。” “切……” 周晓懒得跟他多说，眼神飘出窗外，嘴角还是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你知道我刚才碰到谁了吗？” 周晓把在银行遇到陈实的事给于恺说了，只是陈述事实，没有发表评论。 于恺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感慨什么，等她说完，先调侃她：“我要是在，就过去帮他填一张，助人为乐嘛……哎哎哎，你先别瞪我……”于恺开过了玩笑，转而开始正经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就是四个字，物是人非嘛，人生每个阶段不都是这样的，一些人出现，陪你走一段，合适的继续走下去，不合适的就离开，接着再有一些人出现，又陪你走一段，然后离开，最后只剩下极少数的人，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离开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好怀念的，更何况是一些会让你不愉快的人，最重要的是珍惜现在陪着你的人，我看你身边还是有那么几个人的，不至于孤独寂寞无人问津，所以呀，你就把握住现在的小幸福就好啦。” 周晓听着，只是感慨：“你说的对，能一起走下去的人越来越少…………” “啊……”于恺突然又变了语气：“真是遗憾，我在你人生过了三分之一才出现……” “……”周晓先是惯性地无语，然后很快，她突然想说一句话，于是她就眼望着窗外，干干脆脆地说了出来。 “起码，你现在在陪我走下去。”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91 章 ☆、抉择 爱情，有已知的东西，有未知的东西，根据手中现有的牌和未知的牌来决定下注额，在底牌未掀开之前，当事人有权决定是跟还是加，是放弃还是清底，一旦决定，成败皆有可能。 这就是□□定律。 “你要买多大的床？” “2米5。” 周晓白了他一眼：“你疯了，买那么大的床，要在上面踢足球吗？” “噢，我没概念的，那你说买多大的？” “一般双人床1米5，宽一点的1米8……等等，什么叫我说买多大啊，是你要买，又不是我要买。” “对对对……”于恺笑说：“嗯，那我买2米2的吧。” “啧……都说了双人床1米8……” “我就喜欢大床行不行，我要在上面滚行不行。” 也不知道见什么鬼了，周晓听着这话怪怪的，没搭理他。 他们接着又看了一体厨房，于恺咨询了周晓的建议选了款式，具体尺寸还要到家里去量。挨下来又选了餐桌，沙发，茶几，于恺都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瞎逛的心态，颜色啦、款式啦、材质了，都是周晓订的。 “这家衣柜做得不错，用的都是进口的水曲柳，纹路特别好看，我建议你可以在这家订。” “嗯，不错，你说什么颜色好看？” “我？我觉得象牙白还不错。” “好！就象牙白。” 于恺跟店里的工作人员三两句话就下了订单，然后开始选图样，周晓在一旁原本是在看店里陈列的新样品，后来听着觉得不太对，走过来看了一眼，这个于恺，果然是没什么经验，周晓拍了拍他，说道：“这款不行，你房子那么小，塞不下这个。” “小？谁说我房子小？” 周晓像哄小孩子似的又说：“你听我的没错，你那屋子宽只有三米，除去房门，才剩下那么丁点地方，这个可是八开门，你总不能每个门就做两个巴掌那么大吧。” “嘿，我房间可大着呢。” 于恺胸有成竹，这下轮到周晓不解了：“你房间……噢，于恺……”周晓突然明白过来了：“你该不会还有别的房子吧！” 于恺一副你终于开窍的表情，得意地笑了：“废话，我当然还有，那是我娶媳妇用的房子。” 周晓到这都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想都没想就回了他：“那你得问你媳妇的意见呀。” 于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露出很奇怪的表情，说不出是得意，还是狡黠，或是满足，总之他没有说话，只是冲着周晓眨了眨他那桃花眼，鼻腔发出一声“嗯哼”，同时在订单上大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周晓被这一个“媚眼”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总觉得于恺今天很奇怪，但因为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这样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周晓不是敏感的人，其实她算是个慢半拍的人…… 不过等到他们去看床垫的时候，周晓这颗在感情上面总是反应比较迟钝的脑袋，终于有了点反应。 去看床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也是最后一站，两人一进门，店员就很热情地走过来，一口一个“先生”一口一个“太太”，叫得于恺心情特别好。 “二位有没有比较青睐的款式？” 于恺笑着指了指周晓：“问她，问她。” 店员立即把攻势转向周晓：“那太太喜欢睡软一点的还是硬一点的？” 周晓想去找于恺，才一转身就不见他了，而店员又殷勤地继续在介绍，出于礼貌，周晓原想解释，后来觉得也无所谓，解释起来还麻烦，索性听下去。 “这款床垫是我们今年的销量冠军，结合了国际专利技术和高科技生态工艺，有效将人体工程学与自然环保意识相结合，采用进口乳胶透气防菌床垫，吸收因翻动造成的噪音，高密度海绵软硬适中，独立袋装弹簧贴合曲线保护脊椎，涤纶面料亲肤柔软……” “诶，说得那么好听，能试一试吗？”于恺这会又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了。 “当然可以，摆在这里就是让客人试的，您随意。” 于恺二话不说，直接往床上一倒。 “啊……确实很舒服。”他拍拍另外一半的位置，叫周晓：“累了一天了，你也躺躺。” 周晓犹豫了一下，但她确实也想着要给自己换一张床垫，那就试一试，如果好，就给父母也买一张。 就这么轻轻一躺，周晓就在心里感叹，钱果然是好东西，这个标价快两万的床垫，睡起来果然不一样，真是舒服，舒服地都想要睡着了。 周晓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这种难得的舒适，身旁的于恺也没有动静，就这样保持了一小会儿，头顶上传来店员的声音。 “二位感情真好，看着就觉得很幸福，我都想成家了。” 滴滴滴滴滴滴滴…… 周晓睁开眼睛，清醒过来，她下意识地把头一偏，想看于恺在做什么。 头一偏，撞上于恺清亮而灼热的目光，他已经侧着身子，手肘撑着头和脸颊，那双桃花眼流露出的，兴许、大概，就是店员嘴里说的，一种幸福的祥和。 周晓从床上弹起来，看了下时间，边往外走边催促他：“你快决定吧，我肚子饿了，买完去吃东西。” 背后传来于恺的声音：“遵命！” 店里一定是开了暖气，怎么会这么热，周晓迫切需要冷风，吹走脸上红通通的热气。她快步走到外面，可没走几步，突然感觉到背脊一阵刺痛，头晕目眩，就这么无知觉地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床上，窗外面是黑的，一切都很安静。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于恺，正趴在她的床头。 感觉到她在动，于恺马上醒了。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92 章 “我……”周晓想要说话，喉咙太干，发不出声音来。 于恺给她递过来一杯水，周晓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后背靠近腰部的位置很痛，一动就痛。于恺发现了，赶紧从旁边拿出准备好的小勺子，舀了一小勺递过来，周晓望着他，没有多想就喝下他喂过来的水。 嗓子润了些，她可以说话了：“我睡了多久？” “□□个小时。”于恺的声音，也有一些因为疲惫生出的沙哑。 “我……怎么了？” “你这个人，腰椎本来就不好，平时不注意，也不去做复健，离上次晕倒才过了多久，又晕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那么大一个人了……诶，哎哎，你……你别哭……哎，你哭什么呀……” 于恺是在签订单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声响，跑过去就看到周晓倒在地上了，他心急火燎地把人送到医院，检查了一番，才知道是她脊椎的老毛病，人还没醒，于恺就这么守在床头，等她一醒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心疼得要死，但嘴上就是想要说她。 可才说了这么两句，病床上的人脸颊上居然无声地滑下两行清泪，这倒让于恺手忙脚乱起来了。 “你别哭呀……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于恺扯了纸巾给她擦眼泪，周晓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委屈极了：“于恺，我动不了，上次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动了就疼，我……我是不是会瘫痪……” “傻子，你想瘫痪就瘫痪啊？” “可是我真的很痛，像有一把刀在戳我……” 于恺第一次见到如此无助的周晓，许是做惯了坚强的孩子，平日里受再大的伤都能挺过去，这次是真的怕了，因为害怕，那些压抑在心中的伤心爆发出来。 看着早已哭成泪人的她，于恺觉得自己心里也像是被刀在戳，一下一下的。 “好啦，且不说你这只是老毛病，休息几天就好了，就算真的瘫痪，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也能治好的，你别瞎想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周晓像个孩子一样被哄着，被照顾着，在于恺的安慰中，又睡了过去。 几次半梦半醒中，她感觉得到于恺就在床头，握着她的手，带着一丝粗粝的大手，温暖着，让她安定。 再次醒来时，王洵和穆清也在病房里。 “醒啦？”王洵表现得像是松了口气，很快就从椅子上起来要走了：“有人在这照顾你，我就回去照顾你干儿子了。” “诶……”于恺叫住她：“她上次这样，你是怎么照顾她的？要注意什么？” 王洵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骂她几句，她就好了，你可千万别心疼，一心疼啊，她就又不长记性了，下次还这样……” 王洵说完，转身回到床边，捏了捏周晓的脸，突然不怀好意地对于恺说：“啊，对了，当时我要用热毛巾给她敷腰椎的地方，每天三次，你记得哦。” “王洵你瞎……” “欸，别动噢。”王洵吓唬周晓：“你可千万别因为不好意思就耽误治疗，这方法是真的好，不信你叫医生进来，他肯定说好。”说着王洵这次是真的走了，她拍拍于恺的肩膀，义正言辞地说：“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 周晓无语，只好看着穆清，希望能救救她。 岂料穆清也笑她：“为了工作累得晕倒，我们清竹可舍不得，沈老说啦，你就在家修养十天半个月的，不好就别回来上班……看你精神还算好，医生也说了主要是修养，那我探病的任务也算完成了，留在这也多余，正好会事务所处理你手上的一些工作……”说着也学着王洵，拍着于恺的肩膀：“我也把她，托付给你了。” 送走了穆清，于恺跟着医生回来了，给周晓办理了出院手续，就把人给扛回了家。 “还疼吗？” “疼，躺下来疼，坐着也疼，站起来反倒不疼了。”周晓慢慢恢复了情绪，平稳了许多。 “等你好了，以后早上我得拉你去跑步才行。” “啊……” 于恺没打算跟她讨价还价，折腾了一天，又到了下午，他让周晓自己躺会，他好做晚餐，周晓不愿意再躺着了，坚持要站起来。 于是她就靠着墙站在厨房门边，看于恺围着个围裙，穿着一件深蓝色针织衫，熟练地切着菜，而另一边已经开始炖起汤来。 “于恺。”周晓叫了他一声。 “嗯？”他没有抬头。 “没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就是想叫而已。 “是不是觉得此时此刻我特别帅？” “呵……” “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啦？” “……”周晓就知道，跟于恺对话，是挣不到半点好处的，她索性住了口，也不说了，就这样倚着墙，看着他。 看着看着，周晓连自己笑了，都没注意。 简单吃了晚饭，于恺收拾好，把周晓赶到床上。 “又要躺啊……”周晓不情不愿地爬上去，于恺督促她躺好，然后去浴室，两分钟后端着一盆热水和一块毛巾进来了。 “喂喂——哎哟……”周晓想要坐起来，一下子又疼到了，只好乖乖躺下去：“你真要敷啊。” “躺好！”于恺厉声要求她，半点不容商量的口气：“我问过了，虽然治不了本，但能缓解一些疼痛，你就老老实实躺好……翻身，趴着。” “我不要，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周晓，我这不是在征求你意见，你最好是自己翻过去，别逼我帮你绑起来。” “喂，你怎么能恐吓我！” “就是恐吓你，谁叫你这么笨！”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93 章 周晓最后让步了，慢慢翻过身，但当于恺的手伸过来碰到她衣服，神经反射让她又缩了回去：“于恺……” 毕竟男女有别，她还是害羞了。 “怕什么？” 周晓难为情地说：“除了我爸，没有男的这样……” 于恺“啧”了一声，不耐烦道：“我连我妈都没这样伺候过。” 周晓一听，心中骤然一暖，那暖流向上涌，逼得她滋生出笑意，但她不能笑，只能咬住嘴唇忍着，可就放松警惕分神的这一下子，腰上一阵凉意，于恺已经把衣服掀起了一小块。 还没来得及抗议，热毛巾就敷了上来。 虽然于恺的手没有直接触碰到皮肤，也足以让周晓脸红得只能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敢抬起来。 “喂，这样会憋死的。” “于恺！”周晓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听得出她的咬牙切齿。 可这“肇事者”却好像是觉得风浪搅得不够大似的，又说：“好啦好啦，我会负责的，放心吧。” 周晓不敢抬头，身子又不能动，只好闷闷地把脚踝抬起来，又狠狠地砸到床上。 她动静不小，于恺没有出声，等她停下来，于恺才说：“你这个傻子，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这句话就像一剂安定剂，周晓突然间就不觉得燥了。 她躺在床上，脸依旧是埋在枕头里，她知道于恺就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床边。 不知道将来，在老去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个人，在身边，就像这样，不离不弃地照顾着。 如果出现过，会不会错过…… 周晓那颗心，奢望着，纠结着，只觉得像是被热毛巾包裹着，渐渐暖了。 ☆、抉择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G大第一次见面？” “废话，那时候你把我撞飞了。” “你能不能别那么夸张。”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周晓躺在自己的床上，于恺在床下打了个地铺，这是他坚持的，周晓的抗议直接被无视。 “于恺，你还记得萧蔚吗？” “不认识。” “就是去年，你的狗生病了，让我帮找医生，我带你去找的就是萧蔚。” “噢，有点印象，一个刻板的男人。”于恺声音不是那么地有精神，大概是累了，回话也不多。 周晓等了一会，用很轻柔的声音，像在回忆过去，慢慢继续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吧，他是萧蓝的哥哥，当初她居然想要撮合我们……” “哼……”于恺用鼻子发出闷哼声。 “不过我跟他见的第一面，就互相觉得不适合，他是个中医，比我大挺多的，还真的有点像你说的，是个……没什么情调的人。” “废话，你以为个个都能像我这样……”于恺的声音越来越轻，连抗议都没有了力气。 “我以为，他是个不想结婚的人，至少，他不容易找得到想要在一起的人吧。” “嗯……” “可是我今天收到他的短信，他说他，领证了……你知道吗，萧蓝前些日子还在跟我抱怨，说他爱上了一个寡妇，还拖着个油瓶，家里人都反对得要命，当时我就很惊讶了，总觉得像萧蔚这样的人，一定是个大孝子，如果家里反对，他应该也不会坚持……可是他居然就这么领证了……” “嗯……” “我实在是忍不住，想看看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就叫他把结婚证发给我看……你知道吗，照片发过来，我都惊讶了，和他结婚的人，居然是庄欣慧，是我同学，一个儿科医生……” “……” “突然间我好像又明白了，萧蔚喜欢的，应该是欣慧那种与世无争的温婉性子，欣慧话很少的，以前我、王洵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话最多的是王洵，最闹的也是王洵，我有时候也会跟着疯，但欣慧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在一旁，不怎么说话，但是永远都是笑着的……我们都说欣慧一定是贤妻良母，她在我们同学中结婚算早的了，但她嫁了个消防员，也就是才结婚没多久，孩子刚怀了几个月，消防员就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遇到这样大的事，欣慧怀着孩子，就这么挺过来了……” “……” “我想上天还是眷顾她的，让她遇上萧蔚，今后应该会重新找回幸福吧……其实，萧蔚也好，王洵也罢，包括……那个人，也是一样，谁都是在摸着石头淌过爱情这条河，谁都想要尽快过河，和另一个人一起，找一块地方，安营扎寨，不再过风餐露宿的日子……可是这最难的，就是要遇到那个对的人，还有更难的，是那个对的人，也正好选择了你……” 入夜了，周晓越说，就越睡不着了，她心中许多的感慨，说完之后，舒坦了许多，然后她想问于恺一个问题。 “于恺……” “……” “睡着了？” “……” 周晓听到他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像是快睡着了，又也许是已经睡着了。 她只好在黑暗中，自言自语着：“于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94 章 四下安静，周晓只等到床下传来的，均匀的呼吸。 而她听着这声音，笑了笑，慢慢闭上眼睛。 进入深秋，天亮得也就晚了，这几天周晓没去上班，于恺也就没去事务所，韩文茵电话过来，他只说自己生病了，在家整理尹晓宁离婚案子的证据。 于是，就这样无情地被拆穿了。 “于恺你该不会外面有了私生子就躲起来了吧。”韩文茵在电话那头声音很大很大，听得出她是真的非常生气，于恺看了一眼周晓，只好躲到外面，连连说道：“你瞎说什么呐，我是真的在家里准备尹晓宁的案子。” “我倒要听听看你打算怎么准备，尹晓宁的案子现在都要调解了，她人刚刚还在我这呢，她可是在跟我抱怨，于大律师已经很久都没跟她联系了。” “调解？”于恺很意外：“调解多好啊，帮助客户快速解决难题，我们的律师费还拿得快，呵呵，呵呵。” “这个案子主要是你负责的，我可管不着，反正你的客户从我这里问要了你的住址，我已经给她了，说不定她现在就快到了。” 韩文茵说话的瞬间，于恺听到门铃响的声音，他一边走过去开门一边听着韩文茵说的最后一句，可当他听完这一整句时，门已经被他打开了。 “你……” 于恺想要把韩文茵骂一顿，不过没等他开口，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而让他真正语塞的，是此时站在对面，自己家门口的，尹晓宁。 “看来他们给了我错误的房号，我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反应。”尹晓宁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形象，只穿着一条休闲裤、一件毛衣和马甲，这位平日里都是以强势女商人的样子出现的尹晓宁，带着学生的气息，站在于恺面前，连调侃也少了咄咄逼人的气势：“怎么，于律师该不会是在躲我吧？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律师，能不能在这几天，帮我把案子谈妥了？” 于恺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记得点头。 “那，你打算在这里谈？” “噢噢，请进吧。” 于恺让开身子，让尹晓宁进了家后，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家。 而这个家的主人，也很及时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提醒他，这是谁的家。 尹晓宁看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周晓，聪慧地笑着对于恺说：“我总算是知道，你在躲什么了……周晓你好，我来找于律师谈案子，事先不知道你在……” 周晓没出声，只是看着她。 “我们还是到律所谈吧。”于恺打算圆场。 周晓淡淡地说：“不用，你们就在这谈吧，我又不是瘟疫，不用躲着我。” 说完，她回到房间，把客厅留给他们两人，期间周晓听到于恺不停地在给各方打电话，虽然房门已经关起来，周晓却无法集中注意力，连一本小说都看不下去。 似乎是过了很久，外面说话声音变小了，有人轻轻敲门，周晓认为是于恺，就在床上，说了句“自己开”。 但开门的是尹晓宁。 “我们聊聊吧。” 虽然周晓心里想着：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但她还是从床上下来，靠在了墙上：“我腰椎不好，坐着疼，还是站着听你说吧。” 尹晓宁把门关上，一样是靠在墙上，说道：“你最后还是选了于恺。” “？”周晓不打算跟她谈论或是解释自己的生活，自己转了话题：“你让于恺给你打离婚官司，主要是分财产吧？” “是，分财产，一大笔财产，于律师很专业，我没有吃亏。” “我是不是要恭喜你，很快建筑设计行业就会有一家新的公司跳出来？” “那倒不会……这笔钱我会捐给我和蒋有廷一起念书的母校，设立奖学金，专门给那些有才华却没有钱出国留学的学生。” “为什么？” “因为……”尹晓宁苦笑道：“你多多少少应该听说过，我和蒋有廷分开的原因吧？” “我大概知道，是和一幅作品有关……” “都说是我抄袭他，这么些年我也懒得解释，但蒋有廷的硬伤，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他眼中只有自己，高高在上，旁人如泥土一样卑微。当初参赛的图纸，是我们一起设计的，创作者署名就是我和蒋有廷的名字，我不敢说自己在其中有多大功劳，但如果完全抹去我的付出，我也是不认的。只是那时候我和他已经开始为了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后来组委会给我打电话，说考虑到出国留学的奖励，每幅作品只能署一个名字，当时我一赌气，就让他们只留了我的名字……之后的事情，就是你听说的那样了，反正全世界都认为是我欠了他，我索性就认下来，他不是喜欢做圣人吗，我就成全他，小人我来做就好了。” 周晓淡淡地道：“我不想去评价你们的过去，那不关我的事，但云玺投标这件事，你们不该牵连我。” 尹晓宁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她顿了顿，露出很苦很苦的笑：“我做的这一切，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并不是想要针对你……你一定想不到，他曾经也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周晓没出声，她让自己不要去回想那些，曾经短暂出现过的，蒋有廷的温和。 “十年了，我组合了新的家庭，最终还是离婚告终，我爬到行业的高处，却没有继续，兜兜转转，我好像又回到了□□。” 尹晓宁说完，便走了，周晓没有出去送她。 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蒋有廷这个名字，他的消息，突然间大量的关于他的信息汹涌而来，周晓有些手足无措，她并不是打算什么都逃避不要听，但她也不想全盘接收。 尹晓宁说的，有一些也许是对的。 但好像，这一席话，并没有在周晓的心里，泛起多少涟漪。 外面，于恺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在厨房炖汤。 周晓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默默叹了口气，决定过去帮忙。 走到厨房，因为地上有些滑，周晓没站稳，身子一歪。 她以为她会跌到地上了，可没想到身子压到的是很柔软的东西。 低头看，于恺竟然整个人趴在地上，挡在底下，把周晓给垫了起来。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95 章 “你怎么样了？” “你没事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向对方问道，于恺手扶着腰，摇摇头说没事。 周晓却忍不住了。 “你为什么这么傻！”她带着哭腔，不知道为什么，周晓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那种滋味，苦极了苦极了，她撑着地板从于恺身上移开，想要去扶他，可自己每动一下都很疼，她忍住痛，不想去管这些痛，她想要把于恺扶起来，可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她急了：“你会被压坏的！” 于恺翻过身，伸手擦去她脸颊的泪：“我就是傻，鬼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傻。” 周晓的眼泪却淌得更急促了。 于恺望着天花板，笑了：“在遇见你之前，我可从来没做过这么傻的事。” ☆、抉择 迎接周晓病愈归来的，是沈修竹离开清竹的消息，老人家早就有隐居之心，在某天夜里留下给事务所员工的一封信，把手上本就没剩下多少的事情转交给穆清，然后就消失了，想找他的人满世界找却找不到他，懂他的人比如穆清，知道老爷子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坦然接受，表示成全。 还有一件事需要等周晓回来上班才能处理，就是接任清竹的董事，未来的日子里，她将要和穆清一起，管理整个清竹。 “笑笑，要不要跟爷爷发表一下上任感言？” “您就别取笑我了，我这还一头雾水的呢，穆清非要搞一个发布会，我怎么不肯都不行。” “为什么不肯！以后路还这么长，不要觉得荣誉和名气都是虚的，在设计这一行，这就是垫脚石，别人也许不会因为你的名气而信任你，但要让别人认识你，必须要有名气。”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不是担心自己干不来嘛，你也知道我不是做管理的料。”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你放心大胆地去做，不是还要穆清吗，再不然，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帮你撑着呢！” “是啦是啦，就知道爷爷最好啦！” “嘿，那你还不赶紧给爷爷生个小曾孙。” “打住！这哪跟哪啊……”周晓晕倒：“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三次跟我说这个话题了，您不烦啊？” 电话那头促狭地道：“哟哟哟，还不好意思……你妈都偷偷告诉我啦，你还想瞒？那小子长什么样，我还没过目呢……” 周晓只能很认真地“警告”：“周老同志……” “好吧好吧，我不说这个了……诶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今年参加比赛了没啊？” “跟您汇报过啦，回国的时候已经过了交稿时间，今年就不参加了。” 周老在电话那头嘀咕：“我也记得你说过没有报名，那就怪了，之前评奖的时候，看到一个作品，还以为是你的手笔……” 周晓这边被穆清催了，周老后面喃喃自语在说些什么也没听清，只好匆匆结束对话，跟着穆清去出席发布会。 穆清确实是个很有计划的人，利用发布会，介绍清竹在接下来着重推出的写字楼设计套餐，并展示了几款设计图，这些都是穆清给清竹的年轻设计师们准备的练手的活，趁着滨湖新区还没有很多建筑设计公司入驻，也可以先批量拿下订单，这虽然不是事务所的主业，但对于新招录的没有什么经验的应届生们，确实是很好的锻炼机会。 发布会结束，周晓急着要去看她这几个月一直跟进的荣晟大厦的施工进展，电梯一开，挤满了人，周晓只好往里挤进去。 在她数着电梯一层一层向下的那段时间里，全然没有注意到，最后一排，有个清瘦的男人，一直在盯着她，直到电梯降到一楼，她快步离去，都没有注意到。 电梯里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去，最后一个出来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蓄着胡子，更显得脸色苍白。 周晓没有看到他，他却一直盯着周晓的背影，从进电梯开始，到周晓出了大楼，他的脚步没有停下来，不自主地走到大厅落地窗边，隔着玻璃，直到周晓上了车，车开走，最后消失不见，他依然还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清冷寂寥。 “蒋有廷？” 听到背后有人打招呼，他缓缓转身，没有笑容。 “穆清。” 穆清笑道：“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陷入沉默后，穆清才缓缓道：“她……刚刚出去。” 蒋有廷垂下眼睑，脸别向窗外：“我知道。” 穆清上前一步，和蒋有廷并着肩，也望着窗外道：“她现在在清竹，挺快乐的。” 蒋有廷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匆匆进电梯的那张脸，她剪了短发，下巴更尖了，眉眼间是他人无法撼动的坚韧，他从电视上知道她在清竹，他从穆清口中听到说她很快乐，于是他默默点头道：“那就好。” 如果一年前，他肯听她解释，肯花时间去想事情的缘由，也许就不会发展到那一步，但这不是当时的他会做的事，若是现在，大概会吧。 思来想去，也只能归咎于，当时的他们，情未至深处，一个干脆利落的了断，便断得干净。 如果当时他去机场的时候没有遇上塞车，再快半小时，不知道能不能挽回她，也许会，也许不会。 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但很多人很多事，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再也不是你的。 又是一年颁奖时，周晓和穆清的位置在前排，周晓在入座时，眼神忽然一晃，手不由自主地握住穆清的手腕。 “怎么了？” “我……我好像看到他了。” “谁？” “蒋有廷。” “噢，他……大概是以自由设计师的身份，像我们一样被邀请来的吧，虽然这一年多都没有他的消息，但多少还是有名气在，提起他的名字，还是很容易能和他的作品联想起来……”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96 章 穆清在耳边说的话，周晓都没往里听，她的视线随着远处那具清瘦的身影移动，直到身影消失，周晓的手才从穆清手腕上滑下来。 “想起以前的事了？”穆清另一只手及时地轻拍她的手背。 周晓耷拉着肩膀：“只是……没有想到会见到他……” “我以为……你现在是跟于恺那小子。” 周晓一愣，脑中浮现出于恺垫在她身下的那一幕…… 即使是面对穆清，半晌过了，她也说不出话来。 建筑设计界的盛会，现场直播，逐项颁奖。 前面进行的所有流程，周晓都没有听进去，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她跟于恺的关系，似乎已经不能再这么含含糊糊地暧昧下去了，于恺对她的好，一块砖一块瓦地，在她心里堆积成了一座城堡，把她牢牢地保护在里面，也许，她也应该要迈出这一步了。 “接下来，让我们颁发本次设计大赛最后一个奖项。” 舞台大屏幕上出现一段视频，周晓顺势望过去，却在看到屏幕的第一眼，惊得差点就要从位子上站起来。 穆清按住她的手背，把她按回座位上。 “你怎么了？”他低低地问。 颁奖现场灯光已经暗下来，全场安静，一段视频，从竹林向里延伸，青翠高洁，亭亭玉立，向里而深入，一栋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的“建筑”，出现在大屏幕上，嘉宾和观众们不由得发出赞叹声，而只有周晓，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去年的设计大赛，她最后想要参赛的图纸。 虽不完全一样，但周晓一眼，就能确定，她微微闭上眼睛，蒋有廷，原来你把它，做出来了。 解说人在一旁介绍着，这栋瘦高的小楼，全部采用竹片搭建，从外部欣赏，由于是镂空的原因，竹片的碧绿色与周遭的竹林融为一体，不管是在春夏秋冬，都从一而终地展示它的苍翠，走近小楼，从内往外看，层层叠叠的竹片像一扇扇巨大的百叶窗，把屋外的景色拼成最自然最纯粹的画面。 而最让人惊叹的是，当摄像头换了一个角度，重新从侧面拍摄整栋建筑的外观，恰到好处的阳光，让每一片竹片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隐藏在空气和阳光中，整座建筑像喝了隐身水似的，每一个空隙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每一块竹片变得越来越细薄，直到最后，整栋小楼变得透明。 光影魔幻手…… 周晓一颗心被揪得，一下一下，一阵一阵。 “设计者为这栋建筑命名为《晓》。”灯光带到主持人在的位置，“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请出《晓》的设计者，也是今晚最后一名获奖者，自由建筑设计师，蒋有廷先生！” 周晓的视线，随着灯光，跟到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忘了鼓掌，忘了眨眼，甚至忘了呼吸。 蒋有廷，还是记忆中那身黑色西装，清冷的面容，多了些胡子，比从前，多了一丝神秘的魅力。 主持人把蒋有廷迎过去，笑道：“恭喜蒋先生，实至名归。” 蒋有廷面无表情，“谢谢。” 主持人似乎已经提前做过功课，知道蒋有廷就是这样冷冷的风格，便省去寒暄，直接问道：“这幅作品命名为《晓》，可有特殊的寓意？” 蒋有廷顿了顿，从大屏幕上，可以看得出他眼中那一秒的温暖，转瞬即逝，但那一丝暖意保存在嘴角：“是送给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人。” “呼……”台下观众倒吸一口气。 穆清的手依旧放在周晓手背上，他能感觉得到那无法抗拒的颤抖。 相比之前的获奖者，主持人对蒋有廷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也可能是最后一位，又是这么年轻帅气的获奖者，而他自己又爆出这么让台下观众惊呼的回答，主持人当然不会在此停住，开玩笑道：“如果我此时追问，那个重要的人是谁，你是不是会愤然离场？” 蒋有廷没有回答，只给了她一记凛冽的眼神，像是在说“你试试看”。 “我才不会问咧。”主持人反应很快，没有让场面冷下来，而是很快地绕开话题：“告诉大家你设计一座透明的房子有什么深意，这个问题总不过分吧？” 屏幕上蒋有廷眼睑微垂，随而望向观众席，不知道是看向哪个方向，有没有特定的人。 明明很远，周晓却像是会被看到一样，眼神避开，无处停放。 “透明……”蒋有廷的眼神盯着同一个地方，没有移开过，“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看得见，未必等于真实。” 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 看得见，未必等于真实。 周晓手心、后背都是汗水，他用这么特殊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态度，只是遗憾，时过境迁。 食品会附有效期，家电也有保修期，所有的事情，都有它的一个期限，所以那么多破裂的感情，想要挽回时，往往要费巨大的力气，也未必会回到从前。 周晓的心，怎么可能不起伏，怎么可能不澎湃：蒋有廷，你真的很有诚意，对于过去，我早已经没有再责备谁，如果这算是一个道歉，我很感激。 然而，让周晓意外的是，这不仅仅是一个道歉。 主持人像是事先调查过的一样，问了蒋有廷一个问题：“据我了解，这座小房子是蒋先生一个人一块一块竹片搭起来的。” 蒋有廷点头。 “削竹片很枯燥吧。” 蒋有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一个人削的同时，会做什么？” “听音乐吧。” “噢？”主持人追问：“听得最多的是哪首歌？” 蒋有廷没有立刻回答，被穷追猛问：“蒋先生，不要说假话噢，我可是有视频为证的。” “林忆莲的，听说……爱情回来过。”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97 章 “我们现场的观众，如果想要听蒋有廷先生哼两句，就鼓掌，好不好。” 台下一片，掌声如雷。 蒋有廷僵掉了，他不可能，在台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这首歌。 但后台的DJ，抓住这个时刻，于是，现场开始传出悠悠扬的前奏。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蒋有廷的嘴，居然动了，他像一个被抽去灵魂的人，不受控制地，轻轻哼唱着。 “在朋友那儿听说，知心的你曾找过我……我要他帮我对你隐瞒，只是怕见了面会……” 只此两句，蒋有廷便收了声，大屏幕上，他僵硬的脸，和眼中的感伤，随着音乐，让人动容。 于恺在家里，他准备了一个晚上，把小小的屋子布置得很温馨，他看了时间，最多还有半小时，周晓就应该回家了，他会在今晚，用他准备的方式，跟周晓表白。 当时间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开始觉得紧张，他没有底，他会害怕，周晓不会答应他，哪怕周晓会有一丝犹豫，都会让他觉得失败。 但是当他打开电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舞台上，蒋有廷略显苍白的脸，在那两句歌之后，一言不发，眼神中带着遗憾和哀伤，还有一丝丝从没在他蒋有廷眼中出现过的，乞求和期待。 林忆莲深沉而带着悲伤的歌声，深入人心。 有一种想见不敢见的伤痛…… 有一种爱还埋藏在我心中…… 我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 于恺突然觉得胸中一闷，瞬时烦躁无比。 而让他窒息的，是下一个镜头，扫到的观众席上，周晓的脸。 电视里的她，热泪盈眶。 电视机前的他，度秒如年。 ☆、抉择 荣晟大楼封顶大吉，紧接着是应接不暇的工作来袭，周晓很高兴，有这么多事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在颁奖典礼的当天晚上，蒋有廷有联系过她。 她是在回到家关上屋子的门的时候，电话响的。 蒋有廷三个字在屏幕上，纵使整个屋子漆黑一片，此时此刻，接与不接这个电话，远比开灯这件事，要重要、要棘手得多。 一年多了，她想蒋有廷应该没有换过号码，她在美国的时候，用的是除了家人没几个人会知道的号码，等她回国，重新去激活以前国内的号码，顺便查了一下这一年的通话记录…… 那时候她就已经看到，在她刚离开的那一个月，蒋有廷这个她倒背如流的号码，几乎是每天早晚都有拨打的记录。 如果不是才在颁奖典礼上目睹了那一切，周晓也许不需多想就会接起这个电话，但现在，在蒋有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算上电视机前的观众，让这份隆重又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时机，做了那些事之后…… 周晓开始害怕了…… 铃声响得够长，直到它停止，周晓还是没有考虑清楚，是否要接听。 然而就在不到一分钟后，一条短信进来。 【周晓，接电话吧。】 发信人：蒋有廷。 很快，周晓才把短信看完，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依然是蒋有廷，他把时间算得正好。 接吧，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有什么好顾虑的。 “蒋……”一开口，周晓不知道这个称呼，要怎么接下去，又怕顿在这里太奇怪，最后只好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句：“蒋先生。” 平日里的镇定，此时荡然无存。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随之一笑，再而是那清冷的声音叹道：“周晓，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带着歉意，带着真诚，却只听到你一句：蒋先生。 但只要能听到你的声音，便已足够。 哪怕只是一句“蒋先生”，哪怕只是一句。 “嗯。” “明天中午，你有时间吗？” “明天中午？”周晓的声音里流露出谨慎，她慢慢道：“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周晓哑然，这调侃的话如果从于恺嘴里说出来，她自然有无数的方法回过去，但现在是从蒋有廷嘴里说出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不知道该说什么，周晓就干干地笑着。 “我想见见你……有个东西要给你。” 周晓在想，还在想。 蒋有廷凉凉的嗓音穿透过来：“给我一次机会。” 第 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8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98 章 周晓一阵酥麻，着了魔一样地，过去的画面开始乱入，她找不到理由拒绝：“好。” 电话那头，蒋有廷说了时间地点，周晓重复了一遍，然后挂了电话。 从始至终她连灯都没工夫去开，直接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一直把耳朵贴在自己房间的门背后不敢出声的于恺，终于站直了身子，轻轻拉开门，小小一间客厅，却让他觉得空旷，空旷得让他没有安全感。 蒋有廷回来了，他从电视上看到了，不止如此，他还看到了蒋有廷那么大阵仗的表白，他没了自信，他对自己没有自信，他本来就没什么自信，好不容易步子终于迈得大了，似乎离成功越来越近了，可对手，对手是蒋有廷啊。 一个没情商的蒋有廷就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连蒋有廷都有这么高的情商，居然还玩起了浪漫，更重要的是，竟然还学会了死皮赖脸胡搅蛮缠步步紧逼……他于恺，还有什么胜算可言！ 于恺内心那个慌张、失落，隔着一扇门，他想要知道屋内的周晓此时此刻有何想法，可他还是不敢，所以他也无法知道，屋内的周晓，其实一夜未眠。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她想要让自己想起一年前，和蒋有廷的那些时光。 他们一起外出，他们一起讨论，她坐在她身边，他的手拂过她的发…… 可她发现，不论她怎么努力去回想，那些记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她只能记得一个大概的轮廓，而蒋有廷的表情，她的心绪，才刚刚开了个头，便很难继续。 更可怕的是，不由自主会窜进她脑海中的，是另一张脸，张扬的双眼，不羁的笑容，清晰地可怕。 周晓闭上眼睛，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她是答应了要去赴蒋有廷的约，但她一直到现在，也依然在考虑着，她如果见到他，要说些什么？ 她没有准备好，她还是没有准备好。 这一年，她只有在刚到美国的那两三个月，会去假设，如果见到蒋有廷，该和他说什么，在那之后，她的世界便被更丰富的人和事占据。 当尹晓宁跟她提起蒋有廷，提起过去的故事，她很意外，自己能够很平和地消化这一切，那时她就以为，她和蒋有廷的那一段，已经可以放下了。 现在看来，纵使时间消失去，物是人非，蒋有廷，还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不止在她心中泛起涟漪，而是搅得澎湃。 冷空气骤然而下，一夜过去，雨打落叶，铺满一地。 即使到了正午，阳光也无法从厚重的云层中透出半丝。 整座城市，阴沉而清冷。 就像此时坐在车里的于恺，正远远地看着餐厅里面对面坐着的一男一女，因为位置的关系，他只能看到蒋有廷的脸，和一个侧脸。 不过这个侧脸，除了周晓的，还能是谁的。 可他在五分钟之前，才刚刚给周晓打了电话。 他想要在周晓进门看到蒋有廷之前，抓住最后一次机会，所以他拨通周晓的电话。 “于恺？” “周晓，你在哪？我有话要跟你说。” “噢，我在事务所。” 事务所？ 于恺苦笑了一下。 也许是害怕最后那一点点自信都保不住了，于恺不再问下去。 “喂？你要跟我说什么？” “……” “于恺？” “没什么……”于恺有些哽住了，“周晓，再见。” 挂了电话，于恺靠在椅背上，看着隐隐约约一个女人的身影穿梭在餐厅中，然后蒋有廷站了起来，两人对视着，过了一会，双双坐下。 而周晓却说，她在办公室。 于恺闭上眼，绝望地拨了一个电话，说道：“老徐，今晚我会准时到机场。” 挂了电话，于恺的车驶离餐厅。 与此同时，几分钟前在挂了于恺电话后的周晓，也一个人，开着穆清的车，去往城郊的那片竹林。 所以，于恺如果再靠近或是看得仔细一些，就会发现，此时餐厅里坐在蒋有廷对面的，是王洵。 于恺所误以为的二人见面分外激动而对视了许久的画面，其实蒋有廷是因为意外而忘了动作。 “她连见一面都不肯吗？”蒋有廷的脸绷得紧紧的。 王洵是在大清早接到周晓的委托，要来赴这个约，虽然她知道周晓又任性地向她提出一个很扯的要求，但她没有多问一句，就说了好，然后就来了。 但是当他看到蒋有廷落寞的表情，纵使当时骂他骂得最狠，也还是忍不住安慰道：“……她需要时间。” “我今晚就要飞法兰克福，也许之后会在那边跟父母生活一段时间……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见她一面……” “我会帮你把话带到，只是蒋先生……” 蒋有廷猛地抬头，王洵却卡住了。 面对着那双期待的眼睛，王洵浅笑道：“过去的，还是就让它过去吧。” 蒋有廷眼神在那一瞬间，有一种哀伤。 很快，他恢复了气度，从一旁座位上拿出一个包裹，递过来：“这是她离开以后，寄到木西来的，一直放在我这里。” 第 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9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99 章 王洵看到这个熟悉的包装，记忆自然地回到一年多之前，忍不住感叹：“蒋先生，你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 “我拆给你看吧。” 王洵三两下把外包装拆掉，餐桌上还没有上菜，腾出干净的一块地方，蒋有廷没有想到，在他手上待了一年多时间的包裹，竟然是一座模型，是根据他设计的大楼，而作的模型。 周晓，在一年多还没有到木西之前，根据他设计的建筑，亲手粘了一个模型。 “周晓选择木西，你占了很大的因素。” 蒋有廷盯着模型，没有出声。 “她离开的时候就嘱咐过我，如果哪天这个快递来了，扔掉就好……这一年多，我没等到这个快递，原来是你帮接收了……我想，与其扔掉，不如你留下吧，也算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蒋有廷没有表情，他默默地把模型放回盒子里，拿起来，跟王洵说了句再见，便离开了。 他给周晓打电话，一通又一通，连续着打，直到周晓手机没电，都没有人接。 周晓为了避免被打扰，把手机丢在车上，一个人走进竹林，寻找着，终于站在了，那栋建筑面前。 一待，就是一整天。 直到夜幕完全降临，直到冷风狠狠地吹着，直到她脸颊的泪湿了又干。 A市的冬天，比以往，要冷多了。 于恺系好安全带，望着这座城市，闭上眼睛。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需要好好休息。 他要去的地方，要比A市，冷得多。 ☆、尾声 荣晟大厦最后的收尾工作，把周晓的时间，塞得满满的，加上期间她连续出差，以至于过了一个星期，周晓才意识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于恺了。 其实都算不上是她主动发现的，而是在某天夜晚加班，确定好下个月要去美国领奖的行程后，穆清陪她出了电梯，随口问道：“于恺那小子怎么今天没来接你？” 周晓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很多天没有见到于恺了。 “这段时间太忙，我都没注意。”虽然这并不是什么错事，但周晓回答起来，总有种心虚的感觉。 而穆清加剧了她的这种愧疚感：“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他去哪你都不知道？” 周晓只能悻悻地敷衍道：“呃……谁让你最近老安排我出差……” “诶，要出差的是你……” 周晓一跺脚：“好啦好啦，回家啦。” “你不饿？”穆清提议道：“去吃宵夜吧？” “不用啦，我家里……”周晓第一反应是想要说“我家里有吃的”，那是因为之前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于恺在家，从来不用她操心吃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于恺这家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家里的冰箱……应该不会有东西了。 但话都说出来了，周晓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去：“我家里还有速冻水饺，再不吃就要过期了。” “你还在吃这些东西吗？吃多了不好，不健康。”穆清微微皱眉：“我还是带你去吃现做的吧。” “不用不用，太晚了，我说不定回到家洗个澡就睡了，不折腾了。” “那……好吧。” 周晓果然是洗了个澡就睡了，当然，她以为打开家门会意外看到于恺，不过这个“意外”一直到她睡着，都没有出现。 夜晚做梦的时候，周晓梦到自己一觉醒来，于恺已经一如既往地做好了早餐，穿着个围裙，笑盈盈地等着她。 但是她醒了过来，兴冲冲地拉开自己房门，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空荡荡的厨房、餐桌，重重的失落感袭来。 周晓拉开冰箱，就连她以为还剩有的半袋速冻水饺，其实也已经没有了，曾经有一段时间，冰箱里从来没有断过食物。 空荡荡的冰箱，就像整个家一样，就像，她当下的心情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算算日子，她已经这么多天，没有在家里看到于恺那让人讨厌的身影，从前还总是觉得他成天晃来晃去很是心烦，一下子看不到了，开始觉得不习惯。 更气人的是，打电话一直都是打不通。 一开始周晓只当是于恺家里有事，但电话总不至于打不通吧，现在看来，于凯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管用什么方法，也都找不到了。 他的房间紧闭着，周晓之前从来没有进过于恺的房间，因为这是他们合租前的约定，各自不能干扰对方的隐私，但到了这个时候，哪还会去顾这些，周晓手放在门把上，往下一按，门开了，周晓进去，傻眼了。 房间就像当初她自己住的时候一样，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进来过一样，只留下一张床，一个衣柜，全然没有了于恺的痕迹。 于恺，这下子是真真正正从她生活里消失了。 周晓细细回想，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得罪了于恺，她翻出最后一通和于恺打的电话，依稀记得于恺说有话要说，后来是说没什么？还是改天再说？她也不记得了。但要说那通电话有问题，凭她周晓的情商，也是看不出来问题在哪里的。 又急又气的周晓只清楚一件事，就是她想要联系到于恺，一秒都不想再耽搁。 她想着，最有可能知道于恺去向的又是她熟悉的，应该是陆珵美了，不过自从王洵怀孕以后，这条线索算是断了，她连这个名字都不敢在王洵面前提起，保持联系就更没有了；那就还有于恺的妈妈，鬼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呢，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去找她的呀，以什么身份去问人家儿子去哪了，太搞笑。 周晓思来想去，只能去于恺的律所去找了。 可她又发现，自己居然连于恺是在哪个律所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在对面那栋楼，大概那个位置。 第 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0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00 章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好在那一层楼只有一家律所，她找前台一问，却得到一个意外的回答：“于律师？我来的时候，好像就没有见过他。” “你是新来的？” “嗯，刚来几天而已。” 周晓差点要放弃之前，她想到了一个人，又回来问道：“那……你们律师有没有一位韩文茵律师？” 前台很快就对这个名字有了反应，她拨了分机号，跟电话那头说有人找，然后她按那头的要求问了周晓的名字，周晓回答了，她回了过去：“周晓。” 韩文茵正在办公室里翻看着一沓于恺“遗留”给她的厚厚的案件的证据材料，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然后道：“你带她到我办公室来吧。” 周晓进来的时候，韩文茵已经给她倒了咖啡。 “有官司要打？”韩文茵明知故问：“还是清竹想要找法律顾问？” “都不是……”周晓支支吾吾：“我来找你，是想要……” “他已经不在我们所了。” “啊？” “于恺。”韩文茵告诉她：“这小子给我留下一堆烂摊子，自己跑了。” “跑了？”周晓脑中第一反应是“畏罪潜逃”之类的行径，还担心地追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韩文茵看她反应这么大，意识到自己用错词语了，笑道：“没什么，跳槽而已。” 周晓松了口气，理所当然要问：“跳去哪了？” “跳去哪不重要，只是他一跳过去，就跟着新老板去纽约了。” “去……要去多久？” “多久我就不知道了，少说也要个把月吧……”韩文茵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他走之前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我听他的意思，如果那边机会合适，他会留在纽约组建分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韩文茵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周晓的神情，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女设计师，脸上除了紧张，就是失落，除了失落，就剩下紧张。 过了很久，周晓终于问了她此行的关键问题：“韩律师，你有他在那边的联系方式吗？” 韩文茵笑笑：“我跟于恺，还没那么熟，何况现在连我同事都算不上……”见周晓眉头又皱了些，韩文茵话锋一转：“不过嘛……我倒是可以给你恒赢所一位合伙人的联系方式，还有他们在纽约会待的地方，我也可以帮你问道。” 周晓如获至宝地拿着韩文茵给她的号码和地址，连声道谢便要走，韩文茵没忍住，叫了她：“周晓，我一直很想问你……” “嗯？” “你一直不知道，于恺对你的心思吗？” 周晓脸有些红了，小小声地说：“我现在知道了。” 说完，很快地推开门就走了。 韩文茵靠在椅子上，居然浮现出一种终于把女儿嫁出去的成就感。 鉴于这种良好的感觉还存在着，韩文茵没打算考虑时差，懒洋洋地拨通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显然对于被吵醒充满了埋怨：“韩文茵你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如果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你就完蛋了！” “哟，脾气还很大嘛，那我挂——电——话——啦……” “等等……”电话那头悉悉索索一阵声响：“她来找我了是不是？” “嗯哼。” “也太久了吧，反射弧怎么这么长……你告诉他我在哪了没？她怎么样？是不是很伤心？情绪很低落？” “心情如何我倒没看出来，但她留了一些……她说是你之前落下的东西，比如剃须刀……比如棉拖鞋……” “……”电话那头没反应。 “Hello？” “……”电话那头还是没反应。 “Hello？” 韩文茵抬高音量，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声叹气：“你帮我……扔了吧。” 出于恶作剧之后的愧疚感，韩文茵只好岔开话题：“诶，你那边新工作怎么样啊？恒赢所可是出了名的帅哥多，你在那众多优秀男青年里，应该很逊吧。” “……” 对于这样的直白的讽刺，于恺居然没有半点回应，韩文茵可以确定，自己这个玩笑，让当事人受伤了。 “诶，恒赢所每年年终不是要在纽约那边举行Party的吗？你呀，就好好在那边待着，说不定圣诞老人一高兴，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 “你别不说话啊，还活着吗？我服了你了，好啦好啦，我跟你说啦……” 韩文茵正准备坦白从宽，告诉他周晓的来意，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于恺那边说了句“要睡觉”，便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嘟”的声音，韩文茵一耸肩，暗道：我是打算要说了的噢，你自己不要听。 在韩文茵打电话的期间，周晓已经改签了机票，在韩文茵调侃于恺的时候，她恰好给王洵打了一通电话，想要告诉她，原本答应要陪她和小孩拍照的承诺，只能不履行了。 没料到接电话的人，是陆珵美。 第 1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1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01 章 “是你？你怎么会……” 周晓又惊又喜，他怎么会，这么悄无声息地，终于出现在了王洵身边。 电话那头反倒问她：“周晓？你现在在哪？” “在家啊。” “你怎么还在家？” 周晓诧异：“不在家我能去哪？” “于恺不是要带你去纽约吗？” 一头雾水的周晓赶紧问：“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那晚……你去参加那个什么颁奖晚会那天，他说等你回来就跟你说，带你去纽约……” “……” “喂？” 陆珵美的电话那头传来婴儿的哭声，还有王洵的催促声，周晓无暇顾及，只问他：“告诉我于恺在美国的联系方式。” “噢，现在的号码联系不上？那就应该是他以前那个号码。”陆珵美说了一串数字：“我还以为他那天晚上表白成功了。” “好，谢谢。” 周晓匆匆挂了电话，断了以后才反应过来。 表白？ 表白。 一定是于恺以为她跟蒋有廷见过面之后…… 这个傻子。 周晓赶紧拨了陆珵美给的号码，没响几声那边就接了，不过声音满是不耐烦：“怎么又打过来了……” “于恺，是我。” “……” “是我，周晓。” “嘟嘟嘟……” 电话断了。 周晓再打过去，直接就被挂断。 她当然不会知道，此时的于恺正光着脚站在地板上，身上只穿了单薄的衣服，就这么握着手机，原地徘徊。 他不敢接，他知道，周晓这通电话，一定是要亲自跟他说清关系，甚至会说，她很抱歉，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蒋有廷…… 诸如此类的话。 于恺没有接，他不要去面对。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越挫越勇。 很快，周晓的短信来了。 【接电话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有话要说，有话要说，当然知道你有话要说……于恺喃喃道，最后却还是没有接电话。 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一根稻草就可以把他的自信心、他的耐心、他的期盼全都压倒的时刻，他已经没有这个勇气去再试一下了。 至少现在，他不想接这个电话。 他这一整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处理，如果一定要接受这个消息，还是等到晚上或者是什么时候做好心理准备再去面对吧。 反正也睡不着了，于恺起床，洗漱以后，下楼到了酒店的餐厅，早餐已经开始供应，他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了。 “老徐？你这么早？” “噢，是于恺啊，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于恺把草莓果酱挤在面包片上，心不在焉地划开，瞅了一眼老徐，也说道：“你也没好到哪去，眼圈下面都是黑的，昨晚别不是去哪鬼混了吧？” 老徐嘚瑟地笑道：“哪敢啊，我家里那个悍妻，昨晚上跟我视频了一个晚上，巴不得从电脑屏幕里面钻到我这里来。” 看着老徐那张洋溢着幸福的脸，好嘛，别人是在晒幸福，轮到于恺，心里那个苦，比黄连还苦，他没忍住，酸溜溜地回了句：“还是你幸福，青梅竹马的……” 老徐眼睛一眯，似乎就洞察了一切，他嚼着麦片，开始开导这位明显是情场失意的男人：“嘿，看你小子应该是能屈能伸，不像是爱玩的人，又有一身调戏他人的技术，你说说看，是哪个环节搞不定？” 于恺摇摇头：“搞不定……” “啊……”老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 “人家不喜欢你，对不对？” “……” “啊哈，我真是太聪明了。” 第 1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2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02 章 于恺斜了一眼：“你就幸灾乐祸吧。” “我说兄弟，听哥们一句，有时候呀，女人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你，但只要你很确定你是喜欢她的，接下来，你就要慢慢引导了，像教小孩一样，让她知道什么叫喜欢……” “教啦……”于恺无奈叹气道：“人笨，迟钝，我都快没辙了……” “是不是热脸的总是你？再怎么热情也融化不了她？” 于恺点头。 老徐“嘿嘿”地笑道：“热过头了，要时不时冷却一下，懂吗？” 于恺摇头。 老徐“啧”一声：“看来，你还真是没什么恋爱经验嘛……平日里殷勤献够了，要学会张弛有度，收一收，冷一冷，她感觉不到你平日里太阳一样的温暖，就会觉得需要你了。” “我现在就是冷了几天，原本还有点希望的，现在好了，人家发现就算没有我，也挺正常的。” “诶，你怎么这么悲观呢。”老徐把杯中的热咖啡喝完，“当然啦，你也不能一直冷着人家啊，等今天事情谈完，你去给人家好好挑个礼物，啊，纽约这个地方，是个福地啊，想当初我也是在这买了个好东西，扭转了局势……” 于恺突然对老徐的故事充满了兴趣，不过说故事的人扫兴地戛然而止，怎么都不说了，最后眼看着到了时间，便跟着律所其他同事，前往工作地点。 他们在昏天黑地年底清算的时候，周晓坐上了飞往纽约的飞机。 一位金发碧眼的帅小伙子过来问她，能不能换个位子。 周晓看着他，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她和于恺那一次在飞机上换座位的场景，她当时让一位大块头兄弟坐到于恺旁边，那个画面至今都还不能忘记，那时候，他们分明是针尖对麦芒，以至于刚开始去木西的时候，她还会刻意地躲着他，不愿意跟这样一个小心眼的男人有太多接触。 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有所改观的呢？ 还有他也是一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态度，肯定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态度，这也是她一直困惑的问题，也是没得到于恺回答的问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想着想着，以至于她有那么一秒失了神，让小伙子以为她不愿意，还说算了，周晓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起身，然后说没问题，便换到了后面。 航程很长，要飞的时间很久，她眼睛闭着，却睡不着 一年多来，虽然不是朝夕相处，却足以在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记，抹不去，擦不掉。 如果说和蒋有廷在一起的日子，即使是他对她笑，都曾有过一段时间的患得患失，那么和于恺在一起的日子，就算是斗嘴，回忆起来，也都是甜的。 更何况当他们合租以后，于凯对她的照顾，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只要是有感知的人，都能体会得到。 她能，她真真切切地能，尤其是在习惯了有他，而却又突然失去他，那种失落的感觉，她真的有。 她不是一个喜欢拖拉的人，想到，就去做。 所以于恺，我过来了，你不能像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听我说，就离开我。 纽约飘着细雨，阴沉沉的，周晓一下飞机，就按照韩文茵给的地址去找于恺。 虽然核实了楼上确实有人在开会，但因为没有预约，她被拦在一楼大厅，就这么等，等，等，不知道等了多久，依然没等到于恺下来。 她突然有一种害怕，害怕他们就这样错过了，就像一年前的圣诞节，她和于恺，也是一样。 周晓在想，于恺来美国找她的时候，应该已经对她，是在乎的吧，就像现在她愿意这么等待一个人，这么急切想要和一个人见面的心情，是一样的。 再往前，也许于恺在机场叫她留下来的时候，对她多少是不舍的吧，就像现在，她如果见了于恺，会希望他，跟她回去。 或许，在她煲汤给于恺喝，陪他住院的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还有那些他们曾经一起加班的夜晚，曾经一起在天台聊天的夜晚，虽然记不太清当时说了什么，但有没有可能，从那时候，就开始不一样了…… 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仍不足以扫除她的疲惫，实在忍不住，周晓不由自主地靠着椅子，打算眯了一会。 她又做梦了，但她不太确定，那是不是一个梦，好像很真实，好像听到了于恺的声音。 遥远，却又清晰。 等到服务生过来叫她，才发现这一睡就睡了很久，周晓让前台帮忙查看，楼上是不是还在开会，前台的回答是，上面已经空了。 周晓在门口，拦住一位中国同胞，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但她就是问了，问他是不是恒赢律师事务所来纽约开会的。 被问的人刚挂了电话，似乎心情很好，他停下来看着周晓，问她是谁，要找谁。 “我想要找于恺。” “噢，于恺啊。”眼睛又眯起来了，作为刚刚谈过这件事情的倾听者，老徐打量着这个一脸疲态却还是抱着希望打听于恺在哪的女人，心中就有数了。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请告诉我他在哪。” 刚刚结束连续两天昏天黑地的工作，老徐很累啊，他多想回到住的地方，泡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这下子，困意虽然还是在的，但兄弟的事，两肋插刀嘛，也不能袖手旁观呀，所以他告诉这个焦头烂额的女人：“他啊，可能已经到机场了吧。” “什么？”周晓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他……”老徐想起于恺在开完会后，还是决定不跟大家一起等到圣诞Party，他在工作结束的那一刹那，突然变得很心焦，不管老徐怎么劝他，他都听不进去，他执意要回国，好像如果他再不回国，他心爱的女孩就会再也追不回来了。可惜了，可惜了，他心爱的女孩，都跑这么大老远来找他，可他居然还以为人家不喜欢他…… 既然如此，那就再推波助澜一把吧…… “他……说要回国处理一些事情。” “然后呢？” “然后可能就会到纽约这边工作了吧……诶……喂……你怎么跑了……” 老徐还在后面叫着，周晓已经冲到路边，去拦出租车。 一路狂奔。 才刚离开没多长时间的机场，现在又回来了。 第 1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3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103 章 周晓一下车，就冲进去找。 她无法用电话联系，因为她走得匆忙，忘了开通漫游，她的手机形同虚设，时间紧急，她只能靠自己的感觉跟时间赛跑。 “飞往中国A市的K8767号航班的……于恺……先生，请您听到广播后，前往……” 这是周晓眼看着时间不够了，采取的办法，当然，这样的一条，没有用。 “于恺先生，周晓小姐在等你，请听到广播后……” 这是第二条，依然没有反应。 “于恺先生，周晓小姐想对你说，如果你心里还有她，请留在原地，不要上飞机。” 第三条在播放的时候，周晓失魂落魄地穿梭在候机大厅里，因为是中文，没有在机场造成太大的骚动，就算是有，她也无暇去顾及，她甚至已经没有了方向。 飞机广播，K8767号航班马上就要登机了…… 已经开始登机了…… 周晓开始绝望，低着头，却还是不愿放弃地，继续在寻找着，搜索着。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周晓已经不打算去听广播在说什么，她只是跑着，跑着。 她撞到一个人，对方的登机牌，轻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周晓没有抬头，她第一反应，想到了当初她和于恺在校园里面，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撞到他，他掉了一地的资料，他语气极为不好地责备她，她赌气连道歉都懒得对他讲。 如果回到那个时候…… 只是永远都不可能回去了…… 没有人能排除这个可能，就是她永远都不能和于恺见面了…… 于是她眼泪开始流下来，她就这样蹲下去，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伸手去捡那张登机牌。 可模糊的视线，让她摸了好久，才终于摸到。 登机牌上写着名字。 Kai . 她愣住了，仔细揉了眼睛，擦掉泪水。 她先是看到一双皮鞋，再往上，是黑色西装。 再往上，那双桃花眼，笑盈盈地看着她，就像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正文完 ☆﹀╮========================================================= ╲╱= 小说TXT下载尽在bbs.[domain]【[site]】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第 103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