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起舞》 正文 第 1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1 章 恋耽美.[]【t8888】整理 《荒岛起舞》 天空沦陷 海洋燃烧 人们在等待着相爱 生命于我而言一直是一个打不开的死结,它环环相套,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我一直希望像打开九连环那样漫不经心地找到一个点,一个看起来不可思议的点,这死结不声不响在刹那间打开。 我喜欢那家酒吧,它的名字叫“荒岛起舞”,很适合我的心境。在酒吧一隅独坐,微醺地我手中拨弄着一只九连环,听吉他歌手散漫地唱着‘光阴的故事’。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舞台的角落浮动,轻柔地缓慢地,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呼唤,那是我的小名,童。 就让学的细胞,我一直这样坚持认为,甚至对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产生了一丝崇敬之情。 在知道自己父母的故事之后我就不恨他们了,反正他们于我也只是一片空白;这么多年不也就过来了,我还活着,活得好好地。 父亲进了机关,参与迁都的工作,在省城做一个小小的文书。然后就有母亲千里寻夫,被安排到了省城一家招待所做服务员——那时我已经一岁多了,父母上班的时候我就被独自扔在简陋的家;我重复地梦到自己在一间小屋里惨绝人寰地哭号,四墙是红漆黄漆笨重而冰冷的床柜家具——现在我理解了一个幼儿在那个年代的欲望,一双紧搂我不放的肩膀;这成为埋藏我心底最深最不可告人的私秘,我发觉这种欲望注定影响我的一生。 当我问起姥姥,父母是为什么离异的;姥姥就叹了口气,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也没办法,上级领导每天找他们谈话。我一直不理解母亲为什么在进城不到半年就另外嫁人,而父亲又为什么能够忍气吞声,仅仅把遗弃我作为他对婚姻的唯一报复。直到成年以后我作了记者,深入农村看到我的同胞们一张张痴迷的脸、对干部们的深深的敬畏之情;我才猛然领悟到姥姥言语中的含义——上级领导天天找他们谈话啊。听姥姥说母亲是很漂亮的,不久一个高干看上了她,这个高干的什么亲戚是父亲机关主管部门的头头。在那个年代这可是天爷啊,我终于理解父亲为什么最终做出了让步,奉献出了革命果实;这样才能继续在省城呆下去,这样前程才会变得现实与鲜活起来。 我不记得自己后来有过几个养母,当年那个黄瘦的小男孩一定不招人喜欢。每天站在家门前没完没了地哭,从清晨到黄昏;而且会很老练地换气,哭得荡气回肠。于是村里很多人说我是屈死鬼托生,将来会克死人的;我就不断地换着养母,从一村到另一村。我不再有家的概念,所有的房屋对我而言都只是相同的建筑,我站在这些破败的建筑门前日复一日地痛哭流涕。直到现在,我还喜欢流浪,那是我童年就注定的宿命。 我解不开那只九连环,我甚至产生了毁灭它的欲望。我起身晃悠着走进卫生间,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右颊,看看那个小伤疤还在不在。真奇怪,几个知道这个伤疤的人都死了,我还活着;那小小的疤痕还不容置疑地趴在那里,像一只小小的深色蜘蛛,拂之不去。在二十年后,我发出在当年流血的一刹那压抑住的尖叫。 五岁的我已经懂事了,除了爱哭,还能给家里做些杂活;等我到了最后一个养母家,我再也不哭。 那个养母应该是姓蒋吧,或者姓焦;现在我一回想起她还不寒而栗。她是一个年少守寡的女人,命硬不怕克,所以我在她家呆得最久。她在我被姥姥接走不久就跳河死了,连尸首都没有留下。关于她的回忆,我马上会想起跳动的猩红的火焰,她眯着眼在一边打毛衣的样子,像一尊沉思的菩萨。我仿佛又闻到她煮染料的味道,一只破旧肮脏的搪瓷茶缸里翻滚着化学染料,她用来给毛线上色用的。黑色,兰色,黑色,兰色,那件男式毛衣被她拆了打、打了拆;最后毛线的颜色变得浑浊,异常光滑而泛着邪恶的光。她就开始在屋里煮一茶缸染料,给毛线上了色重复那单调的动作。有一天我看到她竟然从合作社买来了红色的染料,那是一种很土很暗淡的红色,很像将干未干的血迹,我缩在墙角,直直地盯着她,预感到自己厄运的降临。 后来我终于理解了她对男人的刻骨仇恨,甚至是对整个人群的切齿;那个年代的农村,旧传统道德对她一个弱女子的迫害,她在中年之后统统发泄到一个瘦弱孩童的身上,那时的我已经不怕她没头没脸胡乱抓住什么就当作工具的毒打,我怕的,是她叫我的名字。 “童童——”,她压低了嗓门,声线怪异地憋得像一个热恋中的少女;我不敢看她的眼睛,那里盘转着毒蛇和火焰。“来,童童”,她的声线温柔细腻地让我不敢置信。“你为什么那么怕我,我对你不好吗?”她仿佛叹了口气,停停又说,“乖,给娘把染料煮上”。 我迟疑着接过染料,在茶缸里煮上,蹲在一边看着火;一回脸,她坐在床边像一只乖巧的猫,脸上泛着一层油光,细细地拆起那件毛衣,动作轻巧地如同待嫁少女。我一直觉得这包红色的染料里有着某种可怕的阴谋,然后这阴谋马上现身了。 那天的童应该是穿着一件黑色的肮脏的上衣,那件上衣没有什么式样,也许是长袍也许是短褂,被养母染着一种硬涩的黑。他痴呆一样蹲在火炉边盯着那翻滚如血的染料,染料里一种浓重的气味熏得他睁不开眼睛。后来他多次梦见猩红翻滚的血色波浪一次次将自己卷起淹没、淹没;他想,那也许就是地狱里的景象了吧。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养母已经蹲在我的身边,她那双狭长的眼睛被火光映照得神采奕奕,我看见了她眼角积聚的眼屎沼泽一样蔓延。“童童”,她还是用少女一样的声音说,“你怎么没给娘看好火呢?”她的手没有停,还在机械而熟练地拆着毛线,眼睛则紧贴着我的眼睛,冰冷的鼻尖就那样逼上来逼上来。我颤栗着瞅瞅那只满溢了的茶缸,猩红染料正涌出边沿,奋力冒着无聊的血色泡泡。养母慢慢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拿下茶缸,我记得她还有余暇取了一块厚厚的湿抹布垫着手。然后,然后,她拿下在火炉上支着的铁钳,动作敏捷地像一个巫婆,转眼间通红的火钳准确而有力地按在了我光光的脚面,发出吱吱的响声,而我跳着脚,开始撕心裂肺般地惨叫。 我不敢哭。 养母没事一样蹲在我身边,继续拆着毛线,幽幽地说,“乖,疼吗,让娘看看。”她把脸转向我,我就往墙角逃,——那间屋实在是无处可躲,我又能逃到哪里去?然后她逼上来逼上来,一只尖锐的竹毛衣针戳向我的嘴巴,我的脸一闪,竹针穿透了面颊直抵牙床。 我不记得当时的脚和脸痛不痛,只记得一种裂帛之声长久地在空气中回响;满嘴都是血腥味,我不能叫了,和养母眼角的那片沼泽对峙几分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就在那间肮脏的小屋躺了不知有多少天,养母端坐在那里继续打着毛衣;没有任何药物治疗,后来脚面溃烂,我持续高烧不退直至昏迷,养母可能以为我要死了,才放下毛衣把我送进了卫生所。她一直坚持我的伤痕是淘气而留下的报应,直到医生发现我满身的淤伤。我在当时成为十里八乡的知名人物,大家吃惊一个小孩子是如何忍辱负重了三年;孤身一人的姥姥听了以后流泪了,一问竟然是自己的外孙,于是七岁的我见到了姥姥。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2 章 那时父亲早已离开省城不知所终,母亲已经又生了孩子。姥姥曾经带我去千里寻母,可是母亲终于没有见我。我被带回母亲的故乡小镇,开始和姥姥一起生活。很久以后我才听说,我的养母在我被接走没有几天就发了疯,跳河死了。姥姥说她压根就是个精神病,难为我怎么在那样的地方呆了三年,真是造孽啊。养母治好了我的哭病,我说。至今我不敢回忆,在那样一间小屋瘦弱的我怎样和一个精神病患者对峙了三年,她在一次次对我的施虐中证实了自己的强大而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她其实很久以前就疯掉了,也许在丧夫的那一刻,也许在结婚的前一夜。我的突然退出让她觉得这游戏索然无味,于是她用了另一种奇异的方式退出。 吉他歌手低着头拨弄着他的琴,像怀抱着一个恋人,轻轻吟唱着“童年”。我干掉了杯中的干红,眼前忽然掠过那年火光下翻滚着的红色染料;我手中不停拿捏着那只九连环,盯着彩灯下的歌手,那神情,一定像极了我的养母。 还是让童回到上学时那条开满喇叭花和阳光的山路吧,我喜欢这个场景。很喜欢。 回到姥姥家那年,我不说话也从不哭;喜欢做的事情是长久地蹲在阳光下看蚂蚁,后来迷恋上了捉蚯蚓。我捉了好多好多的蚯蚓,在夏天用一只茶缸装上点起柴草烤炙,看它们无辜地翻卷扭曲的样子;在别人喜事或过年时在大红的纸屑中捡了炮仗,把那些可怜的虫虫细心地缠在上面炸,碎肉横飞,我就会觉得很快意。那时候文革可能刚结束,不时兴什么上学,村里也只有少数几个家境好些的孩子上了村学;姥姥看我可怜,说童童去学校吧,有人做伴就好了。 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舅舅,多年以来我唯一的亲人只有姥姥;感谢她让我一次次快乐地享受着阳光、露水和喇叭花的清香,是啊,有人做伴就好了,就好了。 多年以来我一直幻想和渴求着某种拥抱,想起这种拥抱我就会勃起。那是一个被丢在阴暗小屋的孩童持久不衰的欲望,我又想了想,确实是“多年以来”,也许从我出生开始。 我喜欢郑挚老师衣服上的味道,不知道那是用什么东西洗出来的味道,细微柔软。现在我才知道,那是被阳光渲染过的青春的味道。很多清晨,我独自躺在床上,看蓝色窗帘在风中起舞,黎明就在那片晕蓝之后一点点走近。我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抚摩着胸口,幻想着身边会有一双臂膀有力地环胸而抱;我的手掌缓慢地如蛇般下滑,直至我坚挺的下体。那种熟悉而遥远的味道不可抑止地穿越窗口飘送进来,缠绕着我的呼吸,抚摩着我的每一只毛孔。 记得那间村学建在山腰,是一间破败的小庙,菩萨们早被砸得少头没脚,灰头土脸地扔在后墙外,承受风雨的悉心祝祷。正殿是教室,四间厢房是职工宿舍。这间村学集中了临近几个村庄的学童,不到二十个学生,教职员工也只有两个。一个是学校所在村的村长,兼任该校校长;另一个就是我亲爱的老师郑挚。我记得那间破庙有着坚实的青砖墙和厚重的青石地面,光可鉴人,在深夜反射着逼人的月光。正殿的四壁胡乱涂抹着一些革命标语,还有一些孩童刻上的骂人话,“XXX吃屎”,“XX是破鞋”之类的;后来我一想起破鞋这个词就无端地兴奋,因为我一直想做一只纯洁的破鞋。唉,我怎么会怀念那年破庙里的月光,因为我记得郑老师很喜欢月夜下的青石地面,他说那石板上印着很多陌生人的足迹,他们的灵魂会在月光下一遍遍地回来,为了走回那些来时路。他的另一种说法更让我心惊;——他说,每个人死后都要重走一遍自己活着的时候走过的路,依次捡起那些脚印;我想,那我和郑老师的脚印该在那青石上堆积如山,我们该怎样捡起?一定要花好多力气。 郑老师说,童,你为什么不说话,也从来不哭?你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我不说话。我不回答问题,也不和同学玩耍。我习惯了与这个世界沉默地相持。 上帝给我们遗忘的本领。是的,如果没有遗忘,我们该怎样活下去?我们在生命的火光中一次次脱茧重生,那种涅磐令人惊叹,可是在成长当中我们也遗失了自己希望永远留存在记忆里的一些东西。在那一年我在这山间简陋的村学中慢慢地复活,享受着文明和阳光的滋润。我喜欢郑老师,他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科目。在此后的很多清晨我怀念着他在清晨给我们朗读课文的声音。他是邻县人,初中没能读完,但写得一手好字,还常写古体诗。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能留下老师的片言字语,那有多好。有一些记忆是不会褪色的照片,想起那段童年就马上想起村学,想起郑老师。 在无数个梦境里,郑老师一再出现在我的蓝色窗帘之后,洁净的白衬衫随窗帘飘舞,带来那种熟悉的味道。 老师瘦高,白皙,清秀,大家都叫他“那书生”;我一直觉得他的出场应该是在一个云雾缭绕的清晨,在长箫的伴奏之下,长衫飞舞,就那样,那样悠然地走出来,在一棵松树下定格。我依稀记得他说过要考大学;他说,人有了理想才有价值,也就是奔头。他手边放着很多小人书和课本,后来我喜欢文学也是这时候的启蒙。还是回到故事之中吧,我有些迫不及待地讲到重点,像一个急于向人展现自己美丽身体的纯洁婊子。 那时候家远的学童不回家,在一间空置的厢房的大铺上挤着睡觉,现在我还能闻到那间大屋中潮湿的木材和灰尘的味道。人多的时候有着一种冷色调的温暖,月光筛过窗棂洒在床铺上;人少的时候就是一种彻骨的寒。一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留下,望着窗外如水的月光忽然很害怕。现在想起这样的夜真应该有些奇妙的乐声的,可是没有。我犹豫了很久,终于跑去敲了老师的窗。 那年夏天我九岁,老师十全班最好,永远是出自老师浑厚嗓音的范文。我的作文水平相当一部分得益于老师讲给我的故事。郑老师是第一个和我交谈的人,让我从噩梦中复活的人,让我爱上白衬衫上阳光味道的人——我骄傲着享受老师对我的宠爱,那时的我觉得世界很大。原来受到关爱的感觉有时是一个人坚持着活下去的最大理由;原来我们似乎由于别人的关爱而找到活着的感觉。 在村学的几年很快就要过去了。那些日子大家生活得简单快乐,没有过多的幻想;那年代活一个人真容易,地瓜包谷就是一餐,很多时候一天我和郑老师只吃两顿。老师没有工资,由所在的村委养着,按时送来一些粮食。粗茶淡饭的日子里我们疯狂地读书,他说,可能快要恢复高考了,他想试试。 在和老师厮守的日子我一定在幻想和期待着什么;那个单薄的少年在等着老师亲口承认喜欢自己,可是老师没有说。他只说让我读完高小一定要考上县中,继续一直读到大学,然后——然后怎么样?我问;他灿烂地笑了笑说,然后就会有一个新天地。 我想念郑挚的眉眼,清澈的一双眸子,黑得像上了釉的夜色,熠熠生辉。在一个冬夜,我终于说,天冷,老师我给你暖脚吧。他没说话,定定地盯着我;许久,他说,童,你知道不知道你很有趣?我不理他,给他烧了洗脚水,把他的脚按在脚盆里,然后抬头看着他看着他,那夜,忽然变得很煽情。 我一把脱掉了棉裤,于是就精光一条了——那时候我们根本没有内裤——固执地钻进老师的被窝,像钻进一个有亲人的梦境,快乐地靠在他的枕头上。老师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迟疑地盯着我赤裸的上身,忽然说,童,你不是要给我暖脚吗,你睡我脚头吧。我忽然很失望,赖着不动,他把我抓起来,笑出了声,把我抱着端端正正地放在他的脚头,把他的枕头给我,他自己枕了一件棉衣。我掖好被窝,把他的脚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恋人,就像后来那个吉他手抱琴的姿势。我把他的脚放在心口,然后我听到了他和我的心跳。我把头埋进被窝,把面颊贴在他的脚心,感觉他颤抖了一下然后就没有反应了。黑暗中我因为预谋的失算而开始流泪,无声无息地弄湿了他的脚背,我多想老师把我抱在怀里,给我讲一些故事,问我一些童年,然后我就告诉他来村学以后自己有多快乐。他那边没有动静,脚上的筋奇怪地跳动了两下,像我快要停息的脉搏。我不哭,我紧紧抱着他的腿,心中暖暖的,像是有了永远的依靠。老师动了动,忽然坐起身掀开我这头的被子,用手掌摩挲着我的头。我仰起脸,看到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月光细碎地洒在他的肩膀,给他赤裸的上身打出了层次;那一瞬,我的下体慢慢地慢慢地坚挺起来,这让我有些害怕。他在寒气中把整张被子掀开,月光忽然充溢了整个房间,照射着我们洁白的裸体。他没有说话,注视着我身体出现的异兆,许久许久,他轻轻地说,童,你怎么了。我没有说话,抱着他修长的腿开始流泪。他沉默着把我拉起来,抱到他的那一头,把被窝捂严,轻抚着我的头发;而我一头钻进被窝,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流着泪抱紧了他;哥,我梦呓似地说。他身上的味道,像阳光。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幻想着那夜应该是和老师发生了些什么,可是没有。现在回想起那一刹那的感觉,我记得老师尽力离开我的身体,可是我知道他的身体也有了一些奇异的变化。我告诉他自己身上几处伤疤的故事,他忽然很紧地抱紧了我,轻声唤着我的小名,童,童;用嘴唇轻轻蹭着我右颊的伤疤,像是要把我挤碎到无形,然后温柔地吃掉。我一直希望他把我吃掉,让我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那么,我们就不会分开——可是我们所有身体的接触紧限于此,他仿佛一直在犹豫着,该做些什么和不该做些什么;等我成年之后我明白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煎熬,二十岁的他是怎样的一种坚持——那时的我瘦小纯洁地让他不知道该怎样伤害我;后来在无数个清晨我一次次幻想着他的身体对我伤害的快意,我愿意为他做一只快乐而纯洁的破鞋。 我们仅限于此。我盼望着他对我说他喜欢我,我就会快乐地做他的兄弟,永远血脉不会分离的兄弟,可是他没有说。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在之后的许多抱紧我的夜,那一个聪明灵异而又固执的孩子,后来从他身上学会了一种无望而让自己痛苦的坚持。 我一直等着他对我说他很喜欢我,在此同时还会挤碎一件物体一样毁灭般地抱紧我,可是我没有等到那一天。那年恢复了高考,老师欣喜地憧憬着能够考上大学而彻夜挑灯不息,我每晚给他洗脚,静静地在一边复习功课;在他正给我们讲解习题的一个上午,县里来了两个警察把他带走了。他给我们布置了当天的作业,交代他还要回来检查,然后走了,临走还对我笑了笑。 想起他那天的微笑就会很绝望。他那天的白衬衣是刚换上的,就那样穿着走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的老师。他再也没有回来,我们所有的课就停了。我开始恨他,因为是他的出现让我清醒地明白自己儿时的所受的不该受的痛苦;也让我知道和他在一起我是多么的快乐。后来知道了他的消息,他因为强奸幼女在被审查。我的一个瘦弱的女同学,奇迹般地怀了十个月的身孕而无人发觉,直到在家里的猪圈里生下了一个足月婴儿。不知道家里是对她怎样的拷问,她开始不肯说,后来一口咬定是老师。我仿佛看到老师的白衬衣飞舞在县城宽阔的大街,他站在卡车车厢里,和一群反革命分子一起在被游街示众,他回回头,看到我,笑了笑。 那于我是很致命的一抹微笑,让我心胸疼痛得将要窒息。就那样关了半个月,谁也不让去看,后来村长说他死了,畏罪自杀。 而我会记得,那些冬夜,两个孩子用赤裸的身体拥抱着互相温暖,让山间的小庙成了小天堂。 在此后的许多长夜,郑挚老师会回到我的身边,穿着整洁的白衬衣,飘舞在我蓝色的窗帘之后,然后致命地对我笑了笑,又笑了笑,就慢慢地离开再也没有回头。那个女学生没有继续读书,很快就和一个村干部的孩子认上了亲,婴儿被村干部养着;等我县中毕业的时候,她已经嫁了那家,被幸福滋养地脸放红光。又过了几年,姥姥过世,当我知道自己从此以后是孤身一人的时候我没有流泪,我固执地对抗这个冰冷的世界;在我随后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大学要离开家乡的时候,家乡人说,那媳妇不本分,那个小孩根本就是她公公的骨肉,现在一家闹得不可开交。我的眼泪忽然流下来流下来,——现在大家终于明白了老师了——我转长途车,上火车,永远地离开了家乡,在车上我长久地哽咽不让自己去想起那个二十岁的书生怎样面对漆黑小屋里的拷问与指证;不让自己去想起那些冬夜他温暖的身体去想起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僵硬。他永远地躺在我的梦境,我多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温热他温热他。 在成长后的一些日子里,我终于明白我们的生命蚂蚁一般柔弱,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也无法解释的,就像现在我手中那只打不开的九连环;我在梦中一次次地回到那年的村学,在大殿前的青石板上捡起老师和我堆积如山的脚印。很久很久,我不明白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在无法遗忘一些不能遗忘的记忆之后,我学会了宽容。我不再恨那个女孩子,在那个特殊的时代,很多事情要沿着一个注定的轨迹来走,轰轰烈烈摧枯拉朽,沿途碎片四溅;——谁叫那村学里面只有郑挚这一个年轻的老师呢?我轻问自己;——可是,那阳光和青春的味道就那样轻易地飘散开去,飘散开去。 未完待续 荒岛起舞 第二部 桥 一 我喜欢活在夜里。 这样会让我觉得很自在。 思绪如鱼在灯光的河中游动,快乐与悲伤就都是自己的了。有时,在恍惚间我不明白是自己活在夜里还是夜活在我的梦里,我每多活一天就多一分的这种不确实。 我的笔名是羽童,曾经我一直不明白是自己创造了羽童还是他创造了我,因为那个春天我让他持续地出现在胭脂河桥上。 我一直以为,自己能经由那桥渡过一条长久地横在心中的弱水,可是我没能。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3 章 别问我胭脂河桥在哪里,它是我大学毕业一年后所到一个南方城市的地名;你永远不要想在地图上找到这个地方,也许,它只是羽童和我的一种虚构一个幻象。那个城市曾经是某朝故都,而传说古时这条河由宫苑辗转流出,每天清晨河水被宫女妃子们的胭脂染得殷红——现在的胭脂河只是一条不干不净的平常水沟,空余地名和传说。而我一直坚定地认为所谓的红叶传诗之典就是出自这不起眼的水沟,而且还执迷着一些宫中的幽怨传奇。 你我的生命里注定有这样的江南。 那年的粉墙青瓦下,一袭白衫的我伫立桥头,看羽燕双飞的时候,身后,就是这样的杏花烟雨。 轻踩着脚下光可照人的石板路,耳边是檐下滴流的雨水在油纸伞上的滴答,那条窄巷,你我匆匆的相逢,你给我一个隔世般的笑靥,瞬间隐没在伞下,你掌中那把纸伞上大红的牡丹在雾霭中艳丽地让人心痛。 那年春天,大隆银号的二少爷羽童遇到了远芳楼的凤儿。 后来我发现,自己每到一个新的城市就是为了离开一个人一种回忆,这种无奈的痛苦不停地鞭策着我的流浪。其实,对于我一个不再有亲人有故乡的人,到了哪里都一样。大学毕业后,我曾经如意地留在了那个北方城市,然后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我无望地坚持着守侯着,最后固执地和他们俩个反目成仇。我像个无助地孩子躲在宿舍割脉自杀,至今右腕还留着九道暗红的伤疤。我害怕自己越活得久伤疤就会积累得更多,伤还没好全我就卷铺盖到了这个远远的南方小城。 多年以后一笑泯恩仇,他们结婚我还跑回去祝贺,没有参加婚礼,匆匆留下了我当月的收入做红包。 其实那个故事很简单,女的是好友,男的是恋人;我们就那样纠缠了一年,最后我同时失去了他们两个。我曾经疯子一样地去求,在街上旁若无人的流泪。我无法忘记我所挚爱的他说,臭不要脸的,你该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人。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和郑挚老师的感情是一种深切和纯洁的拥抱,没有意识而自然的快乐——那个年代谁懂这个;和他是什么都做了,最后被告知他还是要娶妻生子,过正常的生活;我从自己无知的梦里骤然醒觉,发现自己是赤身裸体站在闹市中的无辜婊子,心中刺刺地痛,眼前只留下无边的黑暗。后来我沉迷于创造一些酷似梁祝的凄情故事,自己,就活在那种不完美的完美中。 推开了雕花的窗棂,我看不到远芳楼。扑面而来的寒气让人精神一爽,却又打了个冷战。一场春雨,紫园中的杏花已败了,零落在泥尘中,象失意的少女惨白的面容。随意翻开一卷宋词,却又是一段伤心句。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异香,我喉间一甜,瘦弱的双肩前倾,轻咳了几声,雪白书页上溅落的血滴,正如那雨天娉婷的背影后盛开的牡丹。 那个清晨,凤儿走过紫园外的繁闹的街市,油亮的黑发映照出店铺暗红的木板门,没有打伞。 我一次次让羽童走过胭脂河桥的小巷,这种故事让我活得很有激情。我在这小城很快找到了一个广告文案工作,我的恰到好处的颓废与煽情很得老板的赏识,而且也确实弄了几个出名的文案,这让我和羽童有时间长久地徘徊在梦里,游走在胭脂河桥。 胭脂河桥附近有一个不大的公园,那里曾经是皇宫遗址。我干脆搬到了公园附近一条小巷深处,每天出入都踏着清朝的青石板路。在夜里这小巷的地面和那间村学里的青石板一样泛着逼人的光。黄昏时我会独自到河边散步,带着我新诗和新文案的构思。那些日子我一直在考虑自己该怎么活着,&qut;这种人&qut;该怎样面对世界;外表平静的我心中波涛汹涌。我买过一些关于&qut;这种人&qut;的馆查过一些资料,然后我就想给自己身上再添些伤痕,或者,干脆一了百了。我是怎样颤抖着发现那个医学名词的——那三个要命的字在《性变态》一栏——&qut;同性恋,一种病态,由正常的性欲退化到口欲和肛门欲&qut;. 我终于沉静下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就那样活着。多少个黄昏我站在胭脂河桥,凝望那些平凡而快乐的人群,看着他们一家老小漫步小街我的心口就嫉妒地流血。然后一个人晃荡过闹市,回到自己潮湿的小屋,点一根烟,跟自己做爱。 玻璃手指撩动琴弦 夜色透明 在床上撒一把花种 二 在那些夜里我是一匹孤独的狼,找不到适当的丛林长啸。我晃荡在胭脂河桥,直到发现有人跟踪我。心里有点毛毛的,可是我不能不去散步,人的习惯是致命的。一次,我在公园的厕所方便,有人上来用手电筒照了照我的脸。我懒得理他,慢条斯理提了裤子出来,他在门口等着。那是一个枯瘦的老头,死盯着我,眼里是野兽发现猎物一样的迫不及待——他把手塞进自己的裤裆,奋力地揉着,揉着。 那一次,我惊恐地逃掉了。后来我终于知道胭脂河桥和公园一带就是这个城市有名的&qut;渔场&qut;,&qut;这种人&qut;聚会的地方,钓鱼同时也被钓。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干瘦老头眼中的兽性与贪婪,在昏黄的灯光下闪动着怪异的光彩——回光返照可能就是这个样子。在很久以后我想起他的样子就会疯狂,我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老掉,然后像一只困兽站在公园厕所门口期待着青春的肉体,浑浊的眼中放着光。 我在此后的无数个梦境里惨叫,想起我的郑挚老师,想起冷冷地呵斥我的那个他。 我不知道是自己是一只羔羊迷途走进了狼群,还是一匹野狼找到了自己不敢面对的森林。 还是让羽童再次走上胭脂河桥吧。 我不是归人我是个过客。我没能捱过那年的春天。房间里袅袅地飘散着前夜最后一炉沉香的余烟,初升的阳光穿射过窗棂在我苍白的脸上投下班驳的图案,清风随意地卷起一页诗笺,枕边放着半只翠绿的玉镯,远芳楼凤儿房间的灯光,该是灭了的吧。 夏至的前一天,羽童死于肺痨;凤儿在镜中注视着自己猩红的唇色,有一点不安… 我很快就让羽童死掉,而我自己,一次次走上那桥,走向那片神秘地召唤着我的森林。尤其是当我意识到这是什么样的一片森林的时候,我更加渴望着在那里遇到一匹同类,只要不是那老头,任何形状的同类——那样我就知道,自己确切地活着,我活得并不孤独。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4 章 当时我很想知道同类是怎样活的,我因为将要发现许多人在和我承受着相同的痛苦而隐隐感到快意。我像是在头顶插着一根草标,在胸中呼喊着贱卖了贱卖了,然后我一次次走向那桥。 当我出现在公园的厕所附近,很快吸引了别人的目光。我想象着自己在一丝不挂,胸前刻着一个超大的血红A字(西方通奸的象征);我任性地在这里将自己游街示众。 很快我发现在享受做婊子的快意之后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危险——其实这种危险来自于我对自己身份的认定。我盼望着有人会和我认真地聊些什么,可是没有。那树林中鬼影重重,充斥着神秘的气氛;于是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忠诚的地下党员,来一个隐秘的地点和革命同志接头,将要发起一场改变中国历史的变革。 有同志来接头了。我看不清他的相貌,矮胖身材,黑色紧身衣,就那样仪态万方地扭过来,脸上是一抹矜持的笑意。他站在我的面前,斜倚着一棵树,把我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他细长的手指缓慢地伸过来,捏了一把我的肩,又放到了我的隐秘部位。 我的心通通跳着,不知道是该逃掉还是该留下;在我迟疑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放肆地揉搓起来,就在那片树影和月华下。我看着他,把身体让开,然后说,&qut;抱歉,我只想聊聊。&qut;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自己确实有一种虚伪的成分,如果他是一个帅哥或是清纯少年,我是否还会这样的拒绝?难道我不是在暗地里期盼着这种艳遇吗?很久之后当我已经走出了这故作高贵或卑贱的怪圈,听到一个朋友说,其实人想要的都一样。 那个黑衣男子的话让我沮丧地几乎昏倒,我对整个世界整个森林都近乎愤怒地失望。他盯着我很久,然后不屑地说,假正经,臭婊子,还想立牌坊呢! 我迅速离开那片不属于自己的领地,回味着他还有我曾经的爱人所说的近乎相同的话,忽然发现哪个世界都容我不下,我一直是流连在某个不可思议的边缘,——我,哪里也不属于。 我没有地方可去。 我大病了一场,躺在那小巷深处的小屋,每天倾听着胭脂河的流水声,日月星辰的转换于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来到这世界,却一直没能找到该属于自己的位置,现在,我发现自己立不成牌坊,却连婊子也做不成了。我死了一样躺在那里,思绪飘回故乡村学和郑挚的小屋,想起大学四年中我痴恋的那个男人;养母所投那条河从记忆中和胭脂河汇流,她肿胀的尸体和题了诗的红叶在这条河中漂浮着。 后来我起身,把郑挚的白衬衫挂在窗外。 三 什么是爱?我终于清楚了自己的归属——爱于我们这种人而言太过珍贵,以至于我不敢谈爱。我曾经以为爱就是永远在一起;现在我明白,爱就是,在一起。 现在想起那段日子心中还有隐痛,我不明白上天要给我多少的折磨与惩罚。夜里我在镜子前长久地凝视自己的裸体,白皙修长,像极了我的郑挚老师;下半身与上身相比超乎比例的长——一个女孩子说过,童,你穿短上衣很好看。我清瘦,但是很有骨感,那是一种很凌厉的美——青春就是一种美。我抚摩着自己光滑的身体,一次次和自己做爱。 我害怕自己有一天成为那个在厕所窥探的老头子,一想起就不寒而栗。 我怕,怕得要死。 那些日子我醉酒当歌,出没在胭脂河桥,裸胸穿着一件黑色紧身的化纤上衣,在夜里闪着奇异的光芒。我每天游荡在那片森林,享受着头插草标的快意,期待着那片森林淹没我的呼吸。我不和谁说话,挺直腰杆卖弄着自己的风姿,然后回到孤寂的小屋和自己做爱。记得一次被人骑着摩托车一直跟踪到巷口,我故意脱下上衣,露出洁白赤裸的上身,径自走到他身边,目光散射在他的四周,就是不看他的面庞;我煞有介事地抚摩着他的面颊,在一分钟之内让他欣赏了自己的各个优美的角度,然后,扬长而去。 我是在报复,报复所有的人群,所有以恶毒的语言杀掉我的人群。我在镜子前激烈地和自己做爱,体液四处喷溅,我看不清镜中自己的身体。 第二年的一个清晨,杏花开了。凤儿走过紫园外繁闹的街市,油亮的黑发映照出店铺暗红的木板门,腕间坠着一只翠绿的玉镯。天晴着,她玉白的手中却撑着一把油纸伞,上面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 我固执地守在那个危险的边缘,沉浸在那种若即若离的爱情之中,迷茫中我不知道自己是凤儿还是羽童。 现在我还想不起他的脸。我根本没有去注意他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那对一个婊子而言,有什么重要呢? 他忘情地吸吮着我的下体,他很有技巧,我感到眩晕。我用力抓着他的头发,紧闭着眼睛。我没有想过和别人做爱这么舒服。我和大学的恋人也仅限互相自慰,(那时我以为这就是做爱的极限)事后马上扭转身,是一种有点尴尬的沉默。而他,是那样的狂野有力,像一匹奋力撕咬的小马。那天我喝得有点多,莫名其妙地把他带回了家,到现在也无法回忆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根本没有想去认真看他。 我终于成功地做了回婊子。在眩晕中夏夜潮湿的空气包围了我,我大汗淋漓,射了他一身。我很快清醒,从他身上起身,分开。而他兴致正浓,爬过来继续亲吻着我的身体,细细抚摩着;你很漂亮——他说。我知道自己不漂亮,我点起一支烟回答他。不,你的身体很性感,你的脸庞刀刻一样有个性。 我说,谢谢;为了让他占住嘴,递给他一支烟。他不接,扑上来又吮我的耳朵眼睛手指乳头,像一头贪食的老猪。我想推开他,又有点理亏似的忍着了。最后他试图搂住我,我终于一把推开他,穿上了裤子。 我的拥抱只属于郑挚。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5 章 黑暗中我忽然不明所以的笑起来,说,你爱我吗? 然后我疯狂地笑下去,笑得不可收拾笑得一塌糊涂。 他楞了一下,沉默着穿上了衣裤。 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他走了以后,我的狂笑变成了哑哭,在月光下抖动得像筛糠。 在清晨醒来,我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以狂放的字体写着: “难忘今宵”。 我开始后悔昨天所做的荒唐事情;我怎么把一个陌生人领回了家。可是家里东西一件没少,他,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让我很安心。 我承认那时的自己有一点矫情,其实我欣喜着他所讲的话,他疼惜一件易碎的玉器一样欣赏我的身体——可是我在做婊子的狂热过后又开始自责——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我就是想把自己煎熬到油尽灯枯,消耗完所有的青春,然后壮烈地死掉。 四 “把裤子脱了”。 他平静而有点幸灾乐祸的声音。 我庆幸那家大医院的性病专科和皮肤病专科设在一起。在大夫问我看哪里的时候我嘟囔了一句,想抬脚给他看——我一脸纯洁地坐在候诊的椅子上的时候逼自己相信了我是来看脚气的。可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地说,“我经常出差,用酒店的毛巾和马桶——我怀疑——。” 那个大夫不想听我无辜地倾诉,盯着我的眼睛下了命令。 那个诊室里还坐着三四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孩,戴着眼镜,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在这儿?有女同志啊——能不能让他们出去?”其实我在进诊室的一刹那脸就红了,现在是火烧火燎地不可救药。 那大夫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妇科病我不是也一样看,照这样我是不是就不要工作了?” 那大夫看我犹豫的样子,一脸的不耐烦——其实我知道,进了这诊室的人,脸上都烙着“贱货”两个字。 “脱了!” 大夫一声令下,简直是声色俱厉。我像一个初次接客的婊子那样意思了一下,然后勇猛地脱了精光,一头待骟的猪似地挺在那里。 女见习医生们故作平静地凑上来,看那大夫用戴着手套的手抚弄着我的下体;我有点害怕自己会像个婊子不识时务地坚挺,可是我没有。大夫看了几眼,就让见习医生们上前,认真地向他们讲解男性的各个部位,正常部位应有的色泽,质感等等等等;让她们也动手试试。我长久地站在那里,觉得有点凉。 不知过了多久,见习医生们信服地点着头;终于,大夫遗弃了我的下体,起身到诊室角落褪下了手套反复地洗着手,背着我说,“把裤子穿上。” 我缓慢地穿上了裤子,傻子一样站在当场,听见大夫哼了一声:“没病。”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6 章 “真的没病?”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廉耻之心。 “没病没病!”大夫厌烦地挥挥手,顺便挥去了在室内嘤嗡不止的苍蝇。 我不理那些在半掩的门外探视着的人们,飞一般逃出诊室,听到大夫扔下一句,“别干坏事就不会得病!” 那一年,我二十三岁,身材清瘦,眉眼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在“难忘今宵”之后我很久没去胭脂河桥,因为,我觉得大事不妙,我可能得了性病或,爱滋病。 没有任何症状,可是我坚持自己是得了病——婊子大多有病,我也不会例外;而且像我这样没有廉耻的婊子得病的可能最大,头一个就该是我。我曾经决定不去看病,反正查出来我也不会去治,马上一了百了。我甚至想好了自己余下的日子该做些什么;我没有什么财产和记忆去留给谁,我只有自己——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可悲,于是我去看病。 出了那家本市最大的医院,我直奔防疫站。我有些绝望——像我这种可怕的病连最权威的医院也看不出来,我只好投靠直接防治这种贱病的机构了,如果实在不行,我还要问问兽医站在哪里;在阳光下我冷冷地想。 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防疫站的性病专科又毗邻那家大医院,生意显得冷清了许多。当我走进诊室的时候,发现只有一个年轻大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瘦弱,戴着眼镜。 我有些庆幸,终于不用像猪狗一样被众人抠来摸去,这里也没有所谓的女见习医生——其实我已经无所谓了。 “我挂的是专家号。”我说。 “我就是专家。”他站起身,平静地看着我。 这里只看性病,所以他不需要太多的提问;他背过身,戴上了手套,淡淡地说,“把裤子脱了。” 这次我没有犹豫,一下脱了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把裤子放在椅背上。 凤儿缓缓地褪下了水绿的长裤,像放开了一个永远的爱人。她仰面躺着,一双白皙滚圆的手臂努力地伸到背后去解开大红的兜肚——上面很俗气地绣着一个肥胖的裸身孩子抱着一头红鲤鱼。 然后,她微微闭上眼睛,在床上摆起一场盛宴。 那个瘦弱大夫在屏风后的床上很细心地垫上了一张一次性塑料布床垫,示意我躺在上面。我翻身上床,想不起自己该什么样的姿势——于是我仰面躺着,膝盖耸立着,双腿分开,像一个待产的妇女。 他没有在意我的姿势,也没有呵斥我,聚光灯对准了我的下体,我感到那里有些灼热——我的那里成了一个舞台。 他的手很轻柔地抚摩着我的下体,从各个角度审视了一遍,然后,他说,&qut;放轻松,我要做进一步检查。&qut;他锁上了门。 他很熟练上下抽动着我的下体,我有点紧张,紧紧闭上了眼睛。他没再说话,好象这就是他的专业。迷乱中我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把我的衬衫往上撩了撩,另一只手没停。我睁开眼睛盯着白色的天花板——那里几块墙皮翘着好象马上就要掉下来——我就那样茫然地一只赤裸羔羊那样地仰八叉躺着,躺着。然后我漂浮到了一个遥远的荒岛,那里有一间红顶白墙的小屋,淡蓝色的窗帘迎风飘舞,郑挚站在门口,对我一再微笑,穿着那件雪白的衬衫。 红纱帐。 凤儿紧闭着眼睛,抱紧了那个老态的男子,她的脸无助地上下晃动着;红色的汗珠滚下面颊,湿了好看的绣枕,那上面,绿色缎底绣着鸳鸯。 不知道过了几个世纪,我射了。我睁开眼睛,起身看着自己小腹白花花的一片体液。他递过一卷药棉,我低头擦了,穿起裤子。 &qut;没有性病也没有射精障碍。一切正常。&qut;他没有抬头,在洗手池边哗哗地洗着手。 &qut;谢谢。&qut;我没有回头看他,径自走出了那诊室,像一个若无其事的刚完事的婊子。 走出防疫站,耳中一片鸽哨的轰鸣。我没有性病也没有射精障碍,一切正常。走过公园,走过胭脂河桥,看看那灰白的天空,看看街道上喧嚣的人群,仿佛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在按着常规走着似的——我的眼泪慢慢地流下来流下来——我知道,这个世界因为寂寞而疯了,我也疯了。 未完待续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7 章 第三部 荒岛起舞 献给所有我爱过和爱过我的人 作者:羽童 烟我深深爱你,却与你无关 一 我曾经很固执地相信一些东西永远不会被时光改变,比如一种嗜好,一种习惯动作,和一种爱情。我曾经近乎痴迷地坚持,习惯抽同一种品牌的烟的人,愈是雷打不动的执着愈能说明他对爱情的坚定程度。后来我终于发现,自己在很多方面包括抽烟上都喜欢尝试新事物,除了对爱情;而爱情对我来说,最后就像自己不可救药的烟瘾;自己知道这会伤身——对我这种人甚至是致命的——可是我已经不可收拾自己,这没有什么益处的嗜好。 因为他我养成了一种奇怪的习惯——打开一包烟的时候,我会抽出第一排中间那支,过滤嘴朝下倒放进烟盒——这一支被我称作许愿烟,留到最后才抽;意义如同藏传佛教的转经轮,抽着烟也能祈祷着自己微渺的渴望。 没有烟抽的日子就象没有爱情的日子,莫名地焦躁不安;而抽多了烟又会难过,就像知道真正得到了一种爱情,也只是丘比特的一场恶作剧;可是,我不能没有这种令人暂时振奋的嗜好和奇妙的恶作剧。 不知道该不该想起他,有时觉得某种记忆会在脑海中深刻地荒唐。愈是想忘记,就会加倍地折磨自己,只好听任时光流沙一样掩埋一切,也掩埋了青春。 我的思绪如同一只飞蛾再三地扑火,让记忆一次次灼伤自己——还能回去吗? 在我发疯的日子里很久没有出活,一天老板说,童,你怎么了,这有一个化妆品的文案你给做了吧;你怎么好像不在状态似的。 我没理他,第二天把文案给了他。 那是一个叫XX丝的护肤品系列,我的口号是“情人的手指”。 在荒岛上那间红顶白墙的小屋里,郑挚的手指一再抚摩我的面颊,轻触我的那块小小的伤疤。 海风撩起窗帘(一定是淡蓝色的),窗外并排放着两只老藤椅,光滑溜手;我和郑挚在情人的指间永远地年轻。 阳光渲染过的青春。 那个文案很成功,不久老板派我去做一个广告研习班的特邀讲师。我去了,在那里见到他。 我不会过分褒奖一个人的美丽,自信自己很会审美。可是在他进来的一刹那,我想起了一个词。 惊若天人。 他是那样的一个美少年,漫不经心地坐下,跷着腿,开始和身边一个女孩子热烈地调笑;看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没有在乎他的迟到,继续开讲广告文案的原则要旨之类——其实我知道那都是些屁话,这个研习班的学生除了交费什么也学不到,我一直相信,很多东西是要靠天赋与感觉。 那一节课我讲得很热烈,充分展现自己的灵性,获得学生们的阵阵掌声——我从其中得到了某种满足,我明白自己还在活着。我故意不把目光投向他那里,可是他自顾自地陶醉着,高谈阔论着,一脸的狂傲,我想起了纳西瑟斯——希腊神话中爱上自己的倒影而落水化为水仙的美少年。他是那样的遥远,是一尊白色大理石雕像光洁的灵魂。 我查了名单,他叫胡彤。 彤,这个名字忽然让我心痛。 晚上,我不可避免地游荡在胭脂河桥,然后回家想着彤的巧笑和自己做爱。 不久以后的一个夜里,我鬼使神差地遇到了彤,在胭脂河桥。他穿着一身很随意的学生装,一副乖巧的样子,靠着一棵树站着,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轮廓很美,一种冷艳绝俗的美丽,不可逼视。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8 章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然后他看着我,笑了笑,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 “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我支吾了一下,说,我住在附近。本来是真的,我却说的那么鬼祟。 “哦,”他很天真地笑了笑,“我也是随便逛到这里,这正要走呢。” “我也一样。”我讪讪地说,作出有急事的样子转身要走,也真的走了;然后又有些不甘心,我回转身看看彤,说,“你叫什么名字?” “胡彤。” “怎样和你联系?回头有时间聊聊。” “好啊。”他很漫不经心地笑着,说出一个电话号码。 “走了。”我在心中默念着那个号码,转身庄重地走掉了。 那时候我已经在小城呆了快要一年,很久以后我还记得和彤相识的时候是初冬。南方的冬天是一种阴湿的冷,潮气着人入骨。我不相信那样的季节他会没事到那里散步。 当夜我拨通了他的电话。那是他的手机。我和他胡乱聊着不入正题,然后抱怨手机费用太高,我要收线了。 他一直是在听着,没有怎么讲话,忽然说,“别收线,我想听。” 那些对话驱散了我房间的寒气,我忽然觉得温暖起来,没有来由的。 我们互相躲闪着什么,可是我有一种直觉——我和他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我说,我请你出来喝酒。 “现在?” “是的。” “很晚了。”他说。 “夜刚刚开始,生活刚刚开始。” “好吧。那你来我这里吧,我一个人住。”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后来我一直相信他让我去他的住处是一种预谋,结果真的是这样。 我永远不能忘记自己快乐地起身跑出巷口,叫了出租车就往他那里跑,那是什么样的一种复活!当时我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可是我预感到自己不再会孤独。 他的住处紧邻本市一家著名的烟厂,我们约好在门口见面。我到了,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有些羞涩地微笑着。 是的,他一个人住。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晚泛着咖啡香味的谈话。我们一直在聊着文学音乐,他俊朗的面庞闪着微光。他十九岁。 我知道我将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快乐与伤悲,也有我的快乐和伤悲。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9 章 夜深了,他在客房给我铺好了被褥。 我说不。 他的脸红红的,说,那怎样?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要和你聊一夜。 他没有说话,把被褥搬到他房间的大床上,两只枕头并排放着,是两只绿色缎底的鸳鸯戏水。 灯一关,我们不再说话,有一种沉默的尴尬。我还没来得及有勇气动手,他猛然扑过来抱紧了我,呼呼地出气像头发怒的小狗,然后,骑在我的身上按住我的脸狂吻。 我忽然不争气地哭了。 然后我不可抑制地大放悲声。 很多年了,我一个人,现在忽然有一个我喜欢的人紧紧地抱着我下贱的身体,温暖了我冰冷的夜,我接触到他青春的肉体,真实的让我心痛。 他温柔地吻干我的眼泪,用他滚烫的舌头堵住了我的嘴巴。他一件一件剥掉了我的衣服,迅速也脱了个精光,黑暗中他的眼睛发散着奇异的光芒,像一只美丽而淫荡的海妖。 我的眼泪不住地流着,我也知道自己的一生将要注定这样持续地流泪——后来我永远没有了泪水,我只在狂笑的时候才有泪。 他吻遍了我的每一寸肌肤,他的头让我吃惊地俯在我的小腹,他的头发让我有些痒。我的眼泪疯狂地与鸳鸯身后的碧水汇成河流,他的手指轻抚在我的下体,他的热气呼呼地嘘在我赤裸的身上,我的下体坚挺起来。 我紧紧抓住了他的头发,手指肆意地游荡在他的发间,他的头发润滑而有质感,像一从在海底漂浮的海藻。 我静静躺在水底。阳光穿过水面直射面庞。 我睁不开眼睛。 我从高处看到自己的身体和深绿色的水草随水波缓慢地漂浮着,世界像是已经静止,我没有了呼吸。 那是多年以来我梦到自己死了的感觉。我在临死之前的狂乱中想抓到些什么,于是我伸手抓住了彤,抓住了彤的头发。 二 多年以后我还记得,那天在烟厂门口他羞涩的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上衣。 我们两个在床上躺了三天,什么话也没说,就那样紧紧地抱着抱着。 火车不要停啊火车不要停,我那时沉醉在这趟让我意外的火车上,我不在乎它的终点或是方向;我只要和胡彤独占一节车厢。 很久以后我问自己,为什么那么地牵挂彤,这么多年还不能忘?我想我是爱上了爱情本身,爱上了他的拥抱,爱上了他在我耳边的呼吸;他轻轻地说,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童。我爱上了他对我的疼惜和让我存在着的感觉,在那些长夜他一遍一遍温暖着我的躯体,以至让我自知绝望的爱情沿着轨道狂奔,在该停下来的时候,这种惯性带着我继续前冲,一直肆意地冲完人生。 那时的我不想明天。 那些天的我们是快乐的。后来去他住处的时候,我骑着一辆破单车,那是什么样的寒冬啊,而胸中有些柔软的东西在悄悄地发芽;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我会听到迎面有人狂呼我的名字,每次他都提早跑到我必经的路上来接我。那样的夜,我们推着单车,互相看着,微笑着一起走在路上,那是属于我们两个的街,我多希望那条街永远走不到尽头。 有一天他见了我一直嘿嘿地偷笑,我问他怎么了,他就是不说。最后在床上他搂紧了我,轻轻说,“我真幸福。”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10 章 于是我幸福着他的幸福。 他从身后伸出紧握的手掌,手心放着一把钥匙,他住处的钥匙。 后来那把钥匙我没有再还他。它被永远地挂在我的胸前,像一只被体温暖热的小小路标。在夜里我一次次试着再次用它打开一扇门。 他说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的名字,从广告界的朋友那里。他一直想做一个好的广告人,也一直幻想着会和我发生些什么。在见到我之前,他已经爱上了我。那天课堂上他是故意迟到的,为了吸引我的注意;然后他很慌张很慌张,不敢看我,只好大声地谈笑来拼命地掩饰自己。 “你爱我的身体还是我的灵魂?” 这是我们两个在床上他千篇一律的问题。我没有给过他肯定的答复,于是他很失望。 我说我爱你,爱你的全部;肉体是灵魂的载体,灵魂是肉体的延续。 后来我为他写了一首诗,名字是《灵肉》。 和你的夜晚 总是没有月光的 因为 你的身体 皎洁如月 透明如山风 澄澈如溪流 于是 月光 山风 和溪流缠绕的夜晚 是我的天堂 你一遍一遍地追问 我更爱肉体 还是灵魂 你的眼波 一再撩动 来自地狱的忧伤 爱是我的宗教 你是我的圣殿 在升腾着青草芬芳的六月 慢慢地慢慢地 我们开始流泪 三 他开始剥我的衣服,嘴巴又堵上来,深情地吻我。他的嘴巴很甜。很快我们精光着躺在床上,他摸出了一根长长的红丝带。 他俯卧在床上,两只手努力向后伸着,很像一架喷气式。 “把我绑起来。”他说。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11 章 我有点怕。我还是把他的双手从背后松松地捆上,红丝带艳丽地像一副流血的手铐。 “紧一些。”他的脸朝下,紧紧压着枕头,就那样哼了一句。 我很认真地重新捆他,几下把他捆成了一只红线粽子,这下他有些满意了。 “你摸枕头下面。” 我摸出一条黑缎带。 “系住眼睛。” 我照办了。 我什么也看不见。他新鲜的肉体在我身下蠕动着,他像一个挨打的婊子那样激烈地呻吟。 我干着他,肆意地弄痛他,感觉像干着一头猪。 高潮中我和他都成了畜生,这让我们加倍地畅快。 他哼哼的声音正让我发狂,忽然我的肩膀被他一口咬住,彻骨的痛瞬间发散到全身。我闷哼了一声,他竟然不松口,把那块肉扭着咬,像是要撕下来吃掉。 我惨叫一声,一把撕下了眼罩,“啪”地给他一个耳光。 “你有病?想弄死我?” 我气急败坏地停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他一脸无辜的样子,俊秀的让我寒心。然后他低声说,“没想到你玩不起。” “怎么这么贱?你个变态!”我看到他的一双好看的眉毛抽动了几下,然后他扭过身去,哇地哭了,哭得像个孩子。 我看着他赤裸的身体,红色丝带像是条条鞭打的伤痕。我忽然有搂紧他的欲望,我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他,让他开心让他快乐。 我慢慢解开他身上的丝带,惊异地发现他身上被缠出了几条深痕。他的皮肤竟然那么敏感,有些地方已经紫红。我抱紧了这头危险的小兽,用嘴唇轻吻他的面颊。他挣了一下,泪水如瀑流泻,说,“别理我,我贱,我是变态。” 我没带烟,就去床头柜上摸他的。打开烟盒,我看到里面有一支倒插着的烟。我抽出那只烟,他扑过来抢过去,另外抽出一支,点燃了放在我嘴上。 “那一支是许愿烟。”他停住了哭泣,低声说。 “最后才能抽的,这样愿望就能实现。”他看了我一眼,深情地让我冲动。 从此我也有了这样的习惯,那时我们俩个的愿望就是,永远在一起。 我终于知道了彤的故事。 “我今天遇到他了。”他说。 我想象着他赤裸着躺在床上。 那时他才小学四年级,不到十一岁。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12 章 彤从小就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他是被父母娇惯着长大的。那时候家里都不是很有钱,市场上也没什么儿童成衣。妈妈就花费心思变着花样给他做新衣。走在街上,总有人捏着他的脸说,这小孩可真好看,你的衣服在哪儿买的啊? 就在众人的赞叹声中他长大了。可是,他还觉得缺些什么。当时同学流行一种玩具,其实就是纱厂废旧的零件——那是一种筷子长的薄铝片,中间有孔眼。 “三只叠插在一起可以做一只风火轮,”彤说,“更多的话可以做成一把枪,一拨拉哗哗地响象征开枪。” 一时间学校都风魔着这种游戏,孩子们争相收集这种铝片。工厂的子弟火起来,大家整天跟在他们后面追着求着。 彤的父母都是老师,他自己一向又孤傲地很,他看同学玩得眼馋。 九岁的彤躺在床上,手里把玩着一大把铝片,崭新的。他快乐地笑着,那个纱厂的保管员慢慢地剥着他的衣服。赤裸了的彤身材瘦削,脸色很好看。 彤彤成了学校的明星。他源源不断地给同学供应着原料,而且,都是崭新的,没有缺口和污迹。 我的心揪起来,握紧了他的手,他的手和我十指交缠。我绞着他的手指,好象是要证明他在我身边而不是在十年前。 “那时候懂吗?”我问。 “什么也不懂,没有任何意识的。我觉得他是逗我玩。”他惨然一笑。他说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筒子楼里那间只容一人的厕所,头顶有着粗大的管道,门后还堆着一些杂物,披散着蜘蛛网。肮脏的蹲便器,白瓷已经黄迹斑斑,窗纱上灰尘遍布使光线更为阴暗。 “后来就不对了。他逼我用嘴。他按着我的头。弄了我一脸,我哭了,我说好脏。” 我抱紧彤,用脸轻轻蹭着他,听他淡淡地说着。 “那次我抓着一把铝片跑掉了,可是他找到我说,如果我不继续那样,他就告诉所有的人。” 我痛苦地发现很多人无耻地利用着别人单纯的恐惧。他们为什么不怕?为什么害怕的总是受害者? 我说别说了,彤;我为他点起一只烟。他抽了一口,嘴巴凑过来,把烟雾递到我口中。烟雾在我们两人口中鼻中同时弥漫,我们两个好像是一体了。 他换了个姿势,头枕着我的小腹,手在我手心。他喷了一口烟,说,让我讲吧,讲出来就好受了。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那些天我很爱刷牙。”彤轻声说。 “那时我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彤笑了,“不同年级的人都来巴结我,来找我要铝片。我给了他们很多很多。” 当学校不再流行这种游戏的时候,彤的噩梦一般的游戏一直被迫持续到小学毕业,直到那家伙搬走。 彤哭了。他的头被按在那人多毛的小腹。他的头发被紧紧抓着前后抽动着。一根毛发留在嘴巴里,他想吐出来,可是怎么也吐不掉。他的下体被揉捏地坚挺起来,他很害怕。他看到自己下面流出一些白色浓稠的汁液,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我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愤怒,我问他,“那个狗娘养的现在在哪里?” “你还想怎么样,”彤没理我,自顾自地吐着烟圈;“都过去了。”他说。 “有时会梦到他还在按着我的头,我不能呼吸。” “其实也是我贱,我先找他要铝片的。” “你就是贱!”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一把抓他起来,让他看着我眼中的火焰。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13 章 彤盯着我的眼睛,忽然笑了。 “你想怎样?”他说,“想砍他不是?他就在红桥浴池看门儿。” 彤笑得很狡黠也很无奈。 我拉着彤去了红桥,报纸裹着一把菜刀。彤很不情愿地跟着我,什么也没说。 红桥浴室门口坐着一个老头儿,枯瘦,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工作衣。我觉得他面熟。彤站在墙角磨蹭着不过去,瞄了一眼说,就是他。 我揣着那把刀昂首过去,看到从浴室里跳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大胖妞,简直是痴肥;穿着肥大的衣裤,一扭一扭着出来,双眼奇小,直直地翻着白眼,嘴角流着口水。 一看就是弱智。我的心也扭起来——因为自己的可怜我加倍地同情与尊重那些弱者和不幸者。她重重地捶了老头的头一下,含糊不清地叫着“粑粑”。那老头没理她,嘟囔了两句。 我想起在胭脂河桥遇到的那个家伙,在厕所门口奋力揉搓着他自己的下体,眼中放着微光;没错,就是他!我一辈子也忘记不了。 我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 彤瞅着我直笑。 “见到他的一家了?” 我泄了气,说,“反正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我还是不甘心,我愤怒着彤的善良,我说,“就这样算了?” “都过去了。”彤喃喃地说。 彤一直想挣脱开血色的铁镣撕咬开无形的铁幕。 我们为什么要自己伤害自己?这样是可以减轻痛苦还是我们原本就渴望着做一个婊子? 我丢掉了彤的丝带道具,我发誓不伤害他,我发誓要对他温柔。 在夜里他温柔地咬我。 没几天我花了几十块雇了几个民工小扁了那老头儿一把。我交代说,别下重手,给他几个耳瓜子,替我骂他贱货。 在此同时,我正用那把菜刀给彤准备晚饭。我邪恶地笑着,他从身后抱着我,在我耳边沉重地呼吸。 那顿饭我没有做成。 我们很快转移了阵地。 四 弃儿 流浪在夜的隧道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14 章 我没有阳光 踢着破铁罐空想 我是个乖孩子 没有人的时候 才偶尔坏一下 眼保健操和实现四化 校运动会震耳的喇叭 2000年我盼望着 到那一年我该有多大 我是个弃儿 时光的弃儿 我没能留住时光 我什么也没能留下 就象我们 没能留住对方 彤很喜欢回忆。他说他永远也忘不了小学的课间操,一个女声在大喇叭里说,“为祖国,保护视力,到2000年,实现四个现代化——”;全校学生一起做眼保健操。彤说那时他很安心,因为他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的一样,全校都是黑压压做着眼保健操的人头。有时候他想,其实我们就是一群蚂蚁,被大喇叭呼来唤去的蚂蚁。 他想起自己也是一只普通的蚂蚁他就很安心。是的,自己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他对自己说。直到到了高中他发现自己不可抗拒地仰慕学习好操行好的男生。在认识我之前,他一直把自己叫“糊涂”,他觉得这样就会糊涂着不把自己划进某一个圈,一个特定的圈;他不喜欢特殊,特殊意味着孤独。 彤是有家的,可是他说自己是一个弃儿。 彤的家境不错,他自己占着一套房。他的父母是那么的放心这个乖巧的孩子,粗心地放任。 我开玩笑说他爸爸应该改名叫“江河水”。彤从背后给了我一捶。他的爸爸是教授,每天心中只有学术,回家话不多,拉起他的二胡,悠悠地不知疲倦。 我说,你爸爸不会是自恋吧?不会也是这种人吧? 彤飞过来一脚,淡淡地说,你别气我了,家里有一个这种人就够丢人了,还出两个? 我明白。从他用臂膀紧紧环抱我的脖子的那种颤抖,我就明白了他是一个多么害怕孤独的人。他害怕自己的特殊,特殊意味着可耻意味着孤独。 我们都是需要很多爱的人。 我说,也许是你的父母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对你的爱。 彤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那年正在复读。 他父母偶尔会在周日来看他,于是他接到电话知道父母要来,我们就放假。 他不会照顾自己,还经常胃痛,失眠。我担心他在我不在的时候身体不舒服,一次一次跑药店给他弄齐了所有的常备药品。那几天药店的售货员以为我要出国。 感康,吗丁啉,达克宁,肠胃康,邦迪,去痛片,安定。 那些日子我叫他“乖”,他叫我“哥”。 我们就那样肆意地快乐着,没有去想过未来。每次彤呢喃着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紧紧搂住他,用力绞着他的手不放开。感觉一放手就会永远失去他,也就失去了我所有活下去的希望和理由。 我们暂时忘记了所受过的苦楚;和他在一起我幸福地不敢流泪,也不敢,去想明天有多遥远。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15 章 在几年以后,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我不止一次泪流满面;我终于明白,那些日子对我们来讲,已经奢侈得近乎永恒。 五 那是一个周日,彤的父母说有事不来了。然后我们就一起欢度周末。 这是多好的一个词啊,欢度周末。 在第二天上午我们还赖在床上打闹。忽然,大门有钥匙捅进门锁的声音。 彤警觉了,变了脸色。 “是我家人!”他几乎语无伦次了。 我们所能来得及做的事就是各自抓了一本书,钻进被窝,远远地侧身而卧,装做沉浸书海的样子。 彤的妈妈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中年教师,她说;彤彤你好久没有回家了,我顺道来看看。 你的被子该拆洗了。她说。 我不看她也不看彤,后来发现她根本没有看我一眼;母子两个胡乱讲了两句,她就说要要去办事了。她转身出去,轻轻锁上门。 警报解除,彤扑过来咯咯笑了。 我们继续笑闹。等到肚子饿了要起身的时候,才想起我们所有的衣物都脱在客厅。 彤的面色煞白。我们赤裸着走进客厅,看到我们昨天晚上的杰作。那时候以为这是浪漫。 我们的衣裤是从沙发上脱起的,一直丢到了卧室的门口。他的内裤凌乱地压着我的。 我们楞在当场,忽然间发现我们原来一直是在夜幕下活着,贼一样偷偷地活着,没有明天没有未来地活着。 想起他母亲异样的平静,我们不寒而栗。 我什么也没说,终于明白了我们卑微的没有希望的未来。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天而降,我们是在绝望地挣扎的鱼儿。 我在网里生猛地扑腾着,直到筋疲力尽伤痕累累。 那几天彤一直没有和我联系,手机总关着。我预感到发生了什么,我盲目地期望着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也不会有;可是我知道是在自己骗自己。 我终于敲响了彤的门。 没有人回应。 我拿出了钥匙。 在捅进锁眼的一刹那,门开了。 彤的妈妈站在门前。她温和地说,找彤彤吗,请进。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16 章 我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我没有想到我的敌人是那样的强大。她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收拾着彤彤的书本衣物;良久,才说,“我家彤彤搬回去和我们一起住了。” 我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一切都完了。 我起身告辞,她没事人似的说,“再坐会儿啊,我也想和你聊聊。” 她举止得体讲话有分寸,有礼貌地让我绝望。 “我家彤彤是个乖孩子,”她竟然冲我笑了笑,“也很不懂事。” 她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递到我手中,然后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怕影响他学习,让他搬回去和我们一起住了。以后你想找他,就去家里坐坐。” 我再也坐不下去,全身瘫软,头脑木木的。我无力与这个极有教养的女人周旋,我低声说,“我该走了。” 终于到了梦醒的这一天。我早该知道,彤彤不该和我在一起。一切都只是错与罪。 她起身送我,在门口盯着我的眼睛,忽然说,“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逃出了那座楼房,心如死灰;我知道自己要眼睁睁地看着彤的离开。以前的自己只是做了一场不忍打断的梦,现在我醒了,醒来以后是彻骨的冷。从她的目光里我忽然明白了自己有多可耻;我又一次被别人用不见血的武器砍倒,在血泊中发现自己是一头发着梦的怪兽。 几天来我什么也没做,我又能做些什么——在回到现实之后,我是一只站在路口的螳螂,徒劳地挥舞着双臂。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思绪回到漫长的回忆之中,在那条河流中我漂浮着漂浮着。 火车不要停啊火车不要停,我不在乎它的终点或是方向;我只想火车就那样永远地开下去开下去。 无边的黑暗中我打开烟盒,把所有的烟倒着插进烟盒;我一支一支地抽着许愿烟。 六 那几天彤被他妈妈看守起来,失去了一切和外界的联系。白天他被带到学校跟着妈妈的班上课,晚上一家人就坐在一起静静地看电视。 他妈妈什么也没说,这让彤更加感到可怕。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那是我生命中最为漫长的几天,我走肉一样出没在胭脂河桥,走过喧闹的街市,看着那些平淡地快乐着的普通人家和因为绝望而狂欢着的同类。一天晚上回家,彤在门口等着。 没有惊喜,我在月光下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望着他,那是羽童在来世重逢凤儿的目光。几天不见,他瘦了许多。他长久地在风里站着,没有说话。 &qut;你来了。&qut;我说。 那声音仿佛不属于我,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梦境。我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门打开了,他跟着我进了屋。门一关上,在黑暗中他一把抱紧了我再也不放开。他贴上来,嘴唇冰凉。他滚烫的舌头在我的口中蛟龙一样翻腾,他用力吸吮着,像一个饥渴已久的孩童。 我想抗拒这无望的梦境,可是我任性地伸出手臂抱紧了他。他腾出手,一重一重地解开了我们上衣的扣子,我们两个赤裸的胸膛贴在一起,感觉得到彼此的心跳。 我闭着眼睛,用力搂着他,像是要把他揉碎挤压进我的胸膛,就那样永远在一起在一起。 是梦,就永远不要让我醒。火车不要停啊火车不要停,而我清晰地听到车轮碾压过心脏的声音。火车过后,我的一颗玻璃心在铁轨上闪着微光,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地裂纹满布,慢慢地碎开来。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17 章 我们就那样在黑暗中站了许久,我感到有冰凉的液体缓缓流到我的脸颊淌进我的嘴巴,咸咸的涩涩的;那是彤的泪水。 &qut;我们怎么办?&qut;他颤抖着。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攥着他的手走到窗前,点燃了一支烟,就那样沉默着吸着。不知道过了几个世纪,他梦呓似地说,&qut;童,让我们离开这里吧。&qut; 我理解彤的妈妈的感受。彤说他妈妈这几天什么也没提,家里一如往常地过着日子——这更加让他惊慌地绝望。他很怕,很怕。他说他知道妈妈有多难过,可是她什么也没说,连爸爸也不知道。 &qut;我看到妈妈偷偷地哭。&qut;彤幽幽地说,&qut;其实我们两个彼此心里都清楚的很,就是瞒着爸爸。爸爸知道了会杀了我。&qut; 彤在昨天早晨起床,看到床头放着一张旧报纸。他翻了翻,一篇文章详细地报导一个同性恋者是如何杀人奸尸的。 &qut;我好怕,你知道吗,童?我是多么害怕把自己赤裸裸地摆在父母的面前!&qut; 我可以想象一个母亲发现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子赤裸着躺在床上时的那种狂乱。可是她不愿承认自己心中的恐惧,她不肯说破,不肯残酷地捅开那张窗纸。 在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也没有想花费心思去说服别人某种爱是对的某种爱是错的;许多东西根本没有对错,爱就是爱,就让别人去说吧。彤的父母一堵墙那样冰冷地矗立在我和彤之间,那是没有任何希望和渠道的对话。 彤的妈妈那天去外地开会,临走的时候,她盯着彤的眼睛说,&qut;彤彤,你在家给我好好的。&qut;彤说想起那种眼神他就会流泪,那分明是一种近乎痛苦地乞求。 彤一直是一个很有罪恶感的孩子,在认识我之前他已经痛苦了很久,为“这种人”的身份。他抱着我说,哥,我们不是同性恋吧?你是我哥你是我哥! 我们一直是在盲目地幸福着,也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忘记一切压抑与绝望,而他母亲地忽然出现惊醒了我们。 于是那晚我们开始沉默,我吸完了一盒烟,清醒而痛苦地筹划着自己与彤的未来,最后我惊恐地发现,竟然,没有未来! 走? 走到哪里去?如此大的世界竟然没有我们的安身之地。天地玄黄啊,那夜一阵阵朔风呼啸过耳边,心田慢慢地荒凉得如同塞外。 我知道,有一种美丽的梦境,结局会是加倍痛苦地清醒。我和彤的感情,不过是在无边的荒漠各自找到的一杯鸩毒罢了。 七 我没有带彤走。 也许独自的飘泊终于是我的宿命? 我想起彤不止一次说过,在他小时侯,妈妈经常牵着他的手问:“有一天等到妈妈老了,你愿意不愿意作妈的拐杖?” 彤就会用稚嫩的童音回答,“愿意——!” “愿意做多久啊?” “永远——!” 彤给我讲起这个片段就有些感慨也有些伤感。 我说,这种记忆与承诺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18 章 彤是有家的人,我可以感受到他妈妈是多么的爱他。不管彤有没有感受到那种深刻的爱,谁也无法否认她的爱。她觉得那样彤会快乐会好起来。 我们没有未来。彤应该在晚上静静地和父母坐在一起看着电视节目,应该在几年后娶妻生子,应该轻松而快乐地开始他的新生活。 那么俊朗的彤,将来会找一个多么出众的妻子,生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儿子。那小孩一定聪明灵秀,他们会好好地爱他,让他过正常的生活,让他快乐。 那夜的我没有入睡,我在心中一遍一遍勾画着彤的美好未来;想到他会结婚会爱上别人,一把锐利的刀捅进胸口,上下左右搅动着,眼前鲜血四溅,我的心口一片狼籍。我忽然抱紧了熟睡的彤,想起他在耳边轻轻地说,&qut;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在一起。&qut; 那时的我,以为这样彤会快乐。 清晨醒来,我冷冷地坐在窗前吸烟。我想起在羽童死后从镜中注视着自己猩红嘴唇的凤儿。我把烟蒂按灭在自己的腕间,没有痛的感觉。我看着那里慢慢地鼓胀起来,绽开了一朵焦黑的梅花。我转过头去,看看在我被窝里拳着腿熟睡的彤,心中,是一抹如血的惨痛。 等他醒了,我说彤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吃惊地坐起身,就那样赤裸着上身看着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qut;昨天我想了一夜。我们分手吧,&qut;我不敢看他,怕自己扑上去搂住他痛哭,&qut;我们是不可能的。这种人的感情没有结果,长痛不如短痛。&qut; &qut;我折腾不起了,彤。&qut;我平静地说,尽量硬起心用冷淡的口吻。 他楞在当场,抓了一支烟就吸;我注意到,是那支许愿烟。他抽着抽着,夹着烟的手指颤抖起来,他梦呓一样地说,&qut;哥,你不要我了?&qut; 现在想起他这句话我还揪心地疼痛。我说,&qut;不要问我理由,我就是不爱你了,彤。&qut; 那一刻和现在我都多想扑上去告诉他,我爱他我爱他,我有多爱他。 他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不相信似地,“哥,你别逗我!” 我说我没逗你。我们是不可能的,再说我也不喜欢你了。 他说,可是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我说,不要和我谈爱。我没有爱了。 他扑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就要知道是为什么。 我说很多事情不需要有理由的。 他说,我只要知道是为什么。 我说一个女孩为我堕胎了,我要娶她。 他的脸色煞白,我害怕他就要那样倒下去倒下去。他点起一支烟,不再看我,说,那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我说我喜欢你的身体。 他说你喜欢我的身体多一些还是灵魂多一些? 我说,身体。 他说,哥,你为什么骗我?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19 章 我说我没有骗你,我过去只是玩玩而已。 他没有说话,沉默着吸完了烟,起身穿上衣服,扬长而去。 门重重地关上了,关住了我对彤所有的记忆。那堵门把我和他分在了两个世界。 就这样结束吧,我对自己说。 八 那天彤没有回家,直奔住处吃下了我买给他的所有药品。他说他就要死了,要我去看他;我握着电话,开始后悔托人开药方弄来的那些安定。 我不确切吃多少安定会死掉,惊慌中马上跑去找他。 他吐了满床满身,看到我去,苍白地对我笑了笑;满地是空的药瓶。 &qut;我知道你会来。&qut;他说。 我冲上去给他一个耳光,像是对着一个杀死了我的仇人;然后我把他拖拉下床,背着他跑下楼打车去医院洗胃。 大夫说,死不了,吃得不够多。 &qut;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十七八岁就想不开,路还长着呢。劝劝你弟弟吧。&qut; 他的妈妈没有回来,他的爸爸放任着他的自由——于是我陪着他在住处呆了两天,每天给他做饭给他洗脚。精神稍有恢复,他竟然吃吃地笑起来,那是一种得计了的笑。 我冷冷地说,彤,你好些了我就走;你该回家。 他说,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要不你不会疯一样跑来。 我忽然愤怒起来,开始摔锅砸碗的,我说;姓胡的,你不要以为我这样就是还对你有意思街上看见个要饭的我还想帮帮呢同事胃痛我不也陪她上医院我们结束了就是什么也没有了我们不可能你知道不知道不要耽误我的青春我的生命我们什么也没有过你不知道我的父母叫什么不知道我是哪里人不知道我有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就是不要你了姓胡的!!! 最后我表演得像个泼皮,把他吓坏了。他缩在墙角,紧紧裹着他的被子看着我。许久,我平静地说,&qut;饭马上就好,你吃饭吧。吃了我还要去上班。&qut; 他连忙说,我不吃我不饿。 &qut;不要走,好不好?&qut;忽然间他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那一瞬他像一个无助的小乞丐。 我的心几乎就要软下来,这是一场一个人的战争,残酷的不见血的战争。我的心死了一次又一次,然后我轻轻说,&qut;不说了,吃饭,乖。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qut; 他不吃,他说你不要走我就吃;我说你不吃我就走。最后他看着我的眼神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他和着眼泪把饭吃了。 &qut;哥,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要我了?&qut;他呆呆地问。 &qut;我不想重复这个问题。我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qut;我还是那样冷冷的。 &qut;我要走了。&qut;我站起身说。 他忽然疯了一样爬下床跪在我的面前,抱着我的腿哭着说,哥,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会改的——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可以,要饭都可可以只要我们在一起啊——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啊——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20 章 永远。 想起这个词我的眼眶干干的,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这个词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童话一句戏言。 我差点就要抱住他和他一起痛哭,可是我没有。我拉起他把他抱上床,把他好好地裹在被窝里,用手抚了抚他凌乱的头发。他这样一闹一病,面色苍白的像是大理石雕像,嘴唇没有了血色。我注视着他刀刻一样完美的面庞,说,彤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这种生活是没有任何希望的,让我们的生活重新开始吧。 我们总有一天都要走,都要离开这个世界。到那个时候,你会明白,自己的路原来是要自己去走完。我们终于只是过客。也许到死的时候你会想起有谁曾经陪着你走过一段旅途,那就够了。 当时彤不懂这番话的含义,可是我相信有一天他会懂。他看着我说,&qut;哥,谢谢你陪我过了这一段日子。我感觉自己原来是有人爱着的。&qut; 那种气氛有些伤感,到现在还让我书不成行。我多想说,谢谢你,彤,是你让我死寂的心复活。 &qut;我不会再爱了。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了。&qut;他轻轻地说。 我何尝不是不能再爱了,我多想告诉他告诉他。 许久以后给一个朋友讲起这个故事,朋友说,不,我们都会再去爱,我们都还会活着。 最后事情的解决办法是彤彤要求我再陪他一天,像以前那样爱人一样陪他一天,然后他就在妈妈回来之后忘记这一切去做一个好孩子。 &qut;这样你就会永远记得我,永远记得和我在一起的日子。&qut;他喃喃地说,脸上重新有了阳光有了希望。 我多珍惜那最后一天的日子,我在心里数着一分一秒在轻易地流失;我在厨房给他做饭,他又从身后抱紧我,呼呼地在我耳后出气。我笑了,说,小婊子,这次别指望我在床上和你做饭。他像一个顽童一样在房间里疯跑,尖叫着,把音乐放得很大声。 吃饭的时候,我们绝口不提感情,他不停地给我讲着笑话,还有几个很色情。我&qut;啪&qut;地打了他的头两下,他哈哈地笑着,忽闪着很长的睫毛。 那天我们早早上床,他递过来一杯滚热的咖啡,我恍然回到了第一次来找他的那一天。一样的咖啡一样的人一样的夜,可是,梦醒了。 那天的咖啡很苦很苦,苦得我想流泪。 我不知道他放了些什么进去。 那天他放着潘美辰的歌,在他抱紧我的时候,音箱里传来了那首&qut;不要走不要走&qut;. &qut;是不是走过以后,才知道美丽是什么,那只是一场懵懂无知的梦是不是爱过以后,才知道痛苦是什么,让自己走出幻灭的伤口是不是了解以后,才发觉内心的伤口,破碎的心,不再有一丝温柔是不是相聚以后,才发觉时间很难留,再给我们一点点时间聚首能不能让我再次开口能不能让我对你说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请你不要走——&qut; 九 他光滑的身体紧紧贴着我的,他含着泪吻我。他的嘴巴很甜。我吻去他眼角的泪珠,我把他美丽的身体放平在床上,我的舌尖犁遍了他的全身,微光下他的睫毛在面庞上投射下阴影。他一直看着我看着我,轻抚着我的肩我的头。 我躺在他身下。我说,来吧,干我吧。 我欠他的。 我闭上了眼睛。他激烈地动作着,像是在征服和占有了一个婊子。我希望这样能唤醒他心底一些狂野的东西,打开他的梦境,让他忘记噩梦也忘记和我的相逢。他的汗珠不停地洒落在我的胸前,他微闭着眼睛享受着我的身体——他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他忽然在我眼前变地好小好小,我多想紧紧地搂住他不再放手。 我静静地躺在水底。阳光穿过水面直射面庞。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21 章 我睁不开眼睛。 我从高处看到自己的身体和深绿色的水草随水波缓慢地漂浮着,世界像是已经静止,我没有了呼吸。 后来我睡着了,恍惚间我看到自己在一个荒岛上绝望地奔跑,慢慢地我看到了海边那座红顶白墙的小屋,飘着淡蓝色的窗帘。我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我冷得害怕。害怕。夜幕刹那间降临,天边下了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一颗流星划过,我看到自己的肢体四分五裂,苍白着散落在四处。我的肢体很快成灰,在它们落下的地方长出了一丛丛的红玫瑰。 一阵钻心的痛。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已经是中午了,阳光忽然刺痛了眼睛。 &qut;好暖和。&qut;我轻轻地说。 我闻到玫瑰的浓香。我看到床上,我身上撒满了红玫瑰的花瓣。我奇怪怎么这么暖和,转过身,看到彤躺在身边,一双美丽的眼睛注视着我,手里紧紧握着一束红玫瑰。床上好多血,我的和彤的。我的手腕有一条刚划开的伤口,皮肉上翻,白色的脂肪朝上涌动着,殷红的鲜血慢慢地涌上来。我翻身而起,看到彤苍白地笑笑,&qut;哥,我爱你。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们就不用怕了。我就不再害怕了。&qut;他的手腕有一条深深的创口,血嘟嘟地往外窜,不知道有多久了。 我多么希望就那样和我的彤永远地躺在一起,没有烦恼不用去想未来,就那样安详地躺进永恒。可是我哭着骂道,王八蛋,你不准死不准死! 彤的面色一片苍白。他的身体冰凉地可怖。我扒拉出几条创可贴,紧紧按在他和我的创口上。我的伤口不深,血缓住了;可是他的血不断地涌出来弄湿了胶布。我用被子把他裹起来,在那个冬天的清晨把他软软的身体抱下楼。他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在我耳边轻轻地出着气。那天我光着膀子疯了一样在路口拦车,眼泪大把大把地滴在他的脸上。 不准死,不准死,我咬着牙告诉他;我告诉他我有多爱他多爱他,他在我怀中惨白地笑了。 后来在我要离开那个城市的时候,彤轻轻地说,哥,我的命是你给我的。 我说,是啊,无论如何我们总要活下去。 我在医院陪了他一天。大夫说,怎么又是他,天天寻死觅活的? 我说,他失恋了。 天下的爱情都一样。天下的失恋也没什么不同。 我把彤的爸爸叫来,告诉他彤心情不好想不开。那个教授一脸迷茫地说,吃得饱饱的,有什么想不开的? &qut;谢谢你。你是彤彤的同学吧?&qut;他握着我的手,举止得体。 他说大夫都说没事了,你忙你的吧。可能是彤彤因为没有考上大学到现在还难过吧。这孩子。 我说我等等再走吧,反正也没什么事。他说,那好吧,麻烦你了,我正好还有课。我让他妈赶快回来。 在医院缝了九针,观察了一天就出院了,我把彤送回了他家。在车上我们沉默着,心如死寂,散落在两个世界。 &qut;我们还会是朋友。&qut;我对他说。 彤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他说,“可是我恨你。” 那几个字说得几乎是切齿,我的手腕刺刺地痛起来。 到他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我说我陪陪你,等你家人回来。 良久,彤说,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说我不知道,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彤不再说话,挣着起来去扒CD碟,那首歌一遍一遍放着,他的眼泪肆意地流泻。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22 章 那是许美静的《城里的月光》。 “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些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世间万千的变换,爱把有情的人分两端心若知道灵犀的方向哪怕不能够朝夕相伴——” 我想,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我们都还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不要问是不是为了自己。 也许真的糊涂了就会快乐,起码能理直气壮地活下去。 当晚彤的妈妈回来,一扔下行李就扑向他,看他的伤痕端详他憔悴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母亲肆意流淌的泪水。 我说我该走了。彤死了一样躺在床上没有说话。 他的妈妈锁上了彤房间的门,把我送到客厅,忽然跪下来,嘶哑着嗓子说, 我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彤彤吧他还小他还不懂事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谁的心不是肉长的我一个当妈的看着自己儿子这样比让我自己死了还难受啊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回事你就让我们彤彤好好的行不行我求求你了啊不要再找他好不好—— 她哭得瘫软,我拉她也拉不起来;我近乎于恶毒地嫉妒彤有这样一个为他下跪为他流泪的母亲,我恍惚回到了那年省城的小屋,我疯了一样努力回忆妈妈抱我在怀里的感觉。 我的眼前一片苍茫,木然转身,说,&qut;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见彤彤了。&qut; 我就那样平静地走出他的家,厚重的防盗门在我身后轰然关闭,我知道一切结束了,我永远不会再见到我的彤了。 我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我关掉了手机掐断了电话,没有了外界的任何消息。我觉得这次的自己真的是彻底死掉了,一切都是虚空。我多想见到彤,我多想他在我身边和我十指交握。 我害怕自己会跑回去找彤,请了假去普陀山住了一阵子。在回来之后,我终于发现自己无法忘记彤。我很快辞了广告公司的工作要离开这个城市。在行装打点好之后,我拨通了彤的手机。 很意外又在情理之中,是他妈妈接的。 我说阿姨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城市,彤好吗?我能和他讲句话吗? 她说,彤彤在复习功课。 我说,希望你们家一切都好,我走了,再见。 我知道彤以后还会爱上一个人,他会快乐起来,他会忘记我的。 不如让我们重新开始。 就让我们开始一种新的生活,或是一种新的流浪。 他留给了我致命的烟瘾。 他曾经和我在一起。 在那夜我重走了一遍烟厂前的那条空旷的街道,没有人呼唤我的名字。 我走了,没有什么可带走的,装着一整包的许愿烟,还有一把打不开门的钥匙。 在南行的列车上,我一遍一遍地听着那首《城里的月光》,心中空空的,我轻轻地说,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23 章 彤,谢谢你陪我。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身旁,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护他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 我该去哪里?我们该去哪里? 我不知道。 我想,我要往南走,因为,那里更接近阳光。 第四部分 荒岛起舞 献给所有我爱过和爱过我的人 作者:羽童 刀 一 不如让我们重新开始。 我离开了那座有彤在的城市,往南走。又是初冬,我要南飞了。 曾经盼望着彤会留住我,我以为如果他留我,我就不走。 在我走的前一天,他跑来看我。我们沉默了许久,他眼睛盯着窗外,说,&qut;如果——。&qut; &qut;?&qut; &qut;如果你不走就好了——。&qut; &qut;?&qut; &qut;那样我们可以重新开始。&qut; 我惨然一笑,脸色很苍白,在那一刻,我知道,没有人能留住我了,我要飞,今后的日子里我要不停地飞,享受一个人的孤独。 在很多年之后找到&qut;春光乍泻&qut;这部电影,我又听到那句话。 &qut;不如让我们重新开始。&qut; 我不知道该怎样讲述下一个故事,就让我举起回忆的透明袋子,让它自然地流泻下来吧。 不如让我们重新开始。 在离开了彤所在的城市之后,我南下来到一个繁华的都市。我决定不再做自己做过的文案工作,我应该重新开始。 我闲了两个月,终于在一家大夜总会找到一个主持人的工作。 由于收入很优厚,应聘的人很多。老板劈头就问我,&qut;做过没有?&qut; &qut;没有。&qut;当时不懂在这个城市生活要学会谎言与暴力。 &qut;下一个。&qut;老板一脸的冰凉。 &qut;为什么不让我试一下?这样轻易让我走你会后悔。&qut;老板很年轻,身材魁梧,留着寸头,一脸的英挺。他死盯着我看了两眼,琢磨着我话中的含义——可能因为从来没有人和他这样说过话,他一时懵了。 &qut;那你试试。&qut;他没抬头,却大喊一个人的名字。 &qut;阿海,给他放歌,让他唱!&qut;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24 章 我想起在幼年时在那些建筑门前自己老练地嚎着自如地换气,浅浅地笑了笑。我在大学曾经多次在晚会上演出。 那天我唱了&qut;安妮&qut;,刚唱两句就听到下面给我鼓掌;出来的时候老板不在,经理说,你被留下了。 过去的主持人是一个女孩,她竟然还不知道夜总会招聘的事情,看到我来上班很意外。 &qut;是不是要一男一女两个一起主持?&qut;她一脸的天真。 &qut;好象是吧。&qut;于是她对我热情起来,端茶倒水,带我熟悉环境,还说,请多关照。 当晚我们轮换主持,她的声线很美,可惜没有风格,只会生硬地报报台号;而我根据客人点的歌会自如地串联一下,把客人带入歌词的意境。 我还没来得及记住她的名字她就被踢走了,我有些不知所措——终于明白是自己抢了她的饭碗。想起她默默收起自己的礼服离开的样子,我忽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仿佛看到自己怎样离开一个又一个城市。 可是我必须活下去,&qut;不如我们重新开始。&qut; 环球是当地最好的夜总会,聚集了许多漂亮的女孩,鱼儿一样自如地游动在深夜。后来我再也不相信女人的化妆,因为我曾经无意在洗手间看到一个迟到的小姐在那里补妆。平时看起来还出众的她在当时把我吓个半死——哪个大婶走错地方,还穿着艳丽的晚礼服? 我之所以说她们漂亮,是因为她们不美丽;在我眼中只是俗脂艳粉,一具空空的躯壳。我永远相信人是因为别样的灵魂而美丽。她们和我一样没有了灵魂。 我一直这样坚持着,直到见到毛毛。 那是一个清丽绝俗的女孩,请相信我不会轻易赞叹别人的美丽。她身高一米七以上,瘦高,一头直发披垂到腰间;一件黑色露背的晚礼服,映衬着雪白的肌肤。她从来不化妆。 她有时优雅的像一个仙女;有时又跑跳着像一个小孩子。 后来我知道,她才十九岁。 我疑惑她为什么不坐台还天天往这儿跑,有人偷偷告诉我,她是老板毛孩的马子。 马子就是小蜜就是二奶。他们怕我不明白似的说,语气中充满了憧憬与鬼祟。 我一直觉得毛毛走路不是在走,那是一种飘移。 每晚她优雅地飘移在环球;迎来送往着客人,给客人叫着小姐。 我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于是我在暗地里欣赏着她的婀娜,直到她冷不丁地跑来和我说话。 在主持的间隙,如果冷场了我就要唱歌;在这个城市我很快学会了唱粤语歌。当时电视台正放着港剧&qut;灰网&qut;,温兆伦主演的,插曲《随缘》很红。 我一遍一遍在台上轻唱,一遍一遍感动了自己。 &qut;原来爱得多深,笑得多真,到最后,随缘逝去没一分可强留——&qut;. 在休息的间隙,毛毛跑过来,往音响室瞟了一眼,叫我,&qut;哎,羽童你出来。&qut;音响室是一间高于地面半米的小屋,我站在门口,低头看她;她身上发散着一种幽香,那不是任何香水所能带来的,我相信美丽的女人都是蝴蝶变成的,身边飘浮着前世采来的花香。她的开胸很低,露着半个胸脯,我想起了&qut;肌肤如缎&qut;这个词。我把目光晃到一边,说,&qut;有事?&qut;她把我上下好好看了一回,一抿嘴笑了笑,那种笑让我一瞬间茫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倾向。 她笑了笑,又笑了笑,一甩头发,像一个小小女孩。然后她说,&qut;没什么。你忙吧。&qut;一扭身走了。 过了一段日子之后,她才告诉我说,那次她是被我歌中的沧桑所震动,就是要跑过来看看新主持人是什么样子。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25 章 &qut;我差点因为那首歌就要跟你了。&qut;她又一笑。 我说可别,你吓死我吧。 毛孩是当地一霸,和黑道白道都有交情;多年以后我还相信&qut;警匪一家&qut;,环球出入的公安们就是一个例证,不光白喝酒,还白嫖,最后还要夹着几条好烟才醉醺醺地离开。 没有他们这店开不下去。 &qut;就喂他们吧,&qut;毛孩说,&qut;他们吃饱了才有我们的。&qut; 环球外边是大厅,音响室后面左转是一溜包间。我一直不敢进包间给客人调音响,先敲了门也不敢——里面的那些狗男女们东倒西歪的,最可怖的是有人进去他们还抠摸个不行。 我想起了胭脂河桥,想起了那间诊室。 环球是不允许客人在当场胡搞的,这里赚的是包间费和酒水;小姐坐台费和老板对开。客人可以和小姐商量好价钱然后出台,这里不提供场地。有一天我发现最里面的一间包间藏着一堵夹墙,有一个很隐秘的暗门;推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大大的包间,有一张硕大的床。 那些道貌岸然的公安和老板的熟人就在这大床上享受过。由于空气不流通,这里充斥着烟味和体味。我想象着毛毛和毛孩躺在这里,毛毛伸着那双长腿,兴奋地尖叫着。 我退出了这间肮脏的小屋,逃到属于我的狭小的音响室。 那晚来了一个半老的女人,携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坐在大厅。 毛毛跑过来叫,&qut;阿童阿海,给我多放八号台的歌,我妈来了。&qut;我说知道了,阿海不说话。 要给加歌的时候,阿海不干。 &qut;老婊子,来了还不坐包间,添什么乱。&qut;他嘟囔着。 我很诧异他竟然敢这样对毛毛的妈妈不恭,他轻声说,&qut;这个老婊子总有一天把毛毛害死。你看着吧。&qut; 我们还是给八号加了歌。后来我知道毛毛的妈妈不是个正经货,很早就和老公离婚养小白脸,还吸毒。她撮合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找男人,供自己吸毒和养人。 看来她很满足于自己老板丈母娘的身份,不一会就跑到音响室狂叫,&qut;还不放我的歌!你不想干了不是!什么玩意儿!&qut;别的台的客人开始抗议,毛孩过来说,&qut;你们俩别给我理那臭娘们儿!她是什么东西!&qut; 我和阿海兴奋地停了八号的歌,轮到也不放。那娘们儿又跑来闹,我们关上了音响室的小窗,吃吃笑着。 我看到毛毛和毛孩撕扯,好象是生气不给她妈妈面子;毛孩一摔袖子走了。 毛孩很爱他的孩子,对老婆也不错。毛毛,终究是一只宠物。那天她又听我唱&qut;随缘&qut;,跑到一边红了眼圈。 &qut;其实毛毛满可怜的。你看她瘦的。&qut;阿海示意我看毛毛。毛毛确实很瘦,瘦的飘。 &qut;十六就吸面儿,她老娘教的。一家人一块儿吸。&qut; &qut;是亲妈?&qut;我疑惑。 &qut;是!&qut;阿海拖长了音,撇撇嘴。 我看到毛毛飘着走出包间,晃荡着走路,腿伸得老高,好象要跨过什么沟坎儿似的;不知是醉了还是怎么了,她孩子似的肆意地喊着,&qut;毛孩我和你拼了!&qut; 小刀该出场了。那是一个平常的夜晚,我还在动情地报着歌名;&qut;人的一生要经过许多人和事,可是,任时光匆匆流逝,我们有时只会在乎一个人。下面有请二号台的张先生为大家献上,《我只在乎你》!&qut;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26 章 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跑上去,格子衬衣白裤子,很清爽干净的感觉,身材和彤有一拼。他的声线不够浑厚,但好听,我想可能是正在变音期,这年岁都这样。 他唱完了刚下去,服务生跑过来说,&qut;羽童你看看歌单!人家是小姐,你怎么连性别都报错!&qut;我看看歌单上,确实写着小姐。我疑惑地问,&qut;你说谁啊?&qut; &qut;就是刚才的张小姐啊!&qut; &qut;小姐——?&qut;我差点昏倒。 老猎人让鸟蒙了。 再有二号台的歌,我就只报歌名,如此倒也相安无事。在那男孩又上去唱的时候,我站在一边用心去观察了一下。 我昏了头了。他根本是一个清秀的男孩,短发,男式衬衫下摆掖进腰间,举止大气。 我们都不敢确定他的性别,毛毛也呲眉带笑地在一边看。他扭头看了毛毛一眼,忽然笑了,很灿烂很阳光。 凌晨我们才收工,我独自到旁边一家大排挡吃宵夜。刚点好菜,有人拍我的肩。 &qut;嗨,哥们儿。&qut;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他/她。 &qut;你好。&qut;他伸出手,手指纤细,但握手有力,很豪气的样子。在灯光下我注意到他真的是一个很清秀的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清新的味道——那不是男人味,是阳光少年的味道。 我有点为之倾倒,忘记放开他的手,许久才说,&qut;你好!&qut; &qut;你是环球的!&qut;他笑着又拍拍我的肩;&qut;我也刚从那儿出来。我们一起吃吧!&qut; &qut;合台!合台!&qut;我还没回话他就招呼服务生等会儿把我的菜放他桌上,我看了一眼他的台面,就他一个人却放了七八个菜,都没怎么动。 他和我像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倒让我有些不自在起来,如果他真是男孩,我可能会对他有意思。 &qut;我是菊刀。叫我小刀吧。&qut;我的菜还没来,他早招呼着服务生加了餐具,又吆喝着添几瓶啤酒。 &qut;我是羽童。叫我童就好。&qut;我不敢逼视他俊俏的面庞,只好一遍一遍去瞅那菜,还说,&qut;你一个人吃那么多?不浪费啊!&qut; 他笑笑,一个劲和我干杯,让我因为有这样的玉人相伴而有些眩晕。然后他主动介绍自己。 &qut;我是弹钢琴的。&qut;我盯着他的手,手指确实很长,&qut;十指如春葱。&qut;那不该是一只男人的手,可是和他这样清秀的人搭配的很得宜。 我们就那样认识了。我的情况他一点也不了解,我却拥有了他所有的联络方式,知道他独自住在临海的一间豪宅,他有一个表哥是公司老板,他在家里就弹钢琴。 &qut;我的腿断过。&qut;他灌了一口酒说,&qut;打球摔的。现在不行了。&qut;他恨不得有一下子把他祖宗八代都告诉我,后来我亲昵地拍拍他的头,说,&qut;你这小孩。&qut; 他的传呼响了。&qut;我哥,问我到家没有。&qut;他跳起来叫着买单,喊着一起算一起算。我看他的样子很可爱,再说谁叫他一下点那么多菜,就没和他争。 &qut;羽童,我先走,回头去你那儿玩儿。有机会去我家听歌。&qut;然后飞一般跑去拦的士。 后来我有几天没见到刀子,还有些想他,他像个少不更事的小弟弟。我喜欢有风格有艺术细胞的人,我幻想着在那间临海的豪宅里听他弹琴,看他在月光下十指飞掠,挑逗着音乐的精灵。 三 那天我病了,没有去环球。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看见几个小姐互相捏着掐着调笑,很兴奋的样子。后来我知道刀子昨天来找我没找到,约了她们几个小姐去吃宵夜。 &qut;上面有,下面没有。&qut;阿红吃吃地笑着说,&qut;我摸了她了,是女的。&qut;她一副得意的样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阿红就是那天没上妆差点把我吓死那个大婶,这样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其实我和她们也差不多是一样的卖货,谁也别看不起谁。可是看她绯红着脸,待嫁少女议论性事一般尖笑着地样子,我就很不舒服。毛孩和毛毛走过来,毛孩拉了一下阿红晚礼服的背带,又猛地放手崩了她一下,笑着说,&qut;兴奋个什么!谁上面有下面没有?&qut; &qut;小刀啊!就是昨天又来那个姓张的小孩,是女的!&qut;阿红兴奋地喘着粗气,&qut;她今天晚上还来,约了我们吃饭呢!&qut; &qut;靠,原来是个小赛妹!让她强奸了你!&qut;毛孩顺势重重地拍了一把阿红的屁股,阿红尖叫着作清纯状。 毛毛凑过来,笑了笑和毛孩进包间了。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27 章 我也跟着讪讪笑了两声,听懂之后吓了一跳。 第二天上班,听到毛毛在包间里大声和几个小姐笑个不停。我想打听小刀的消息,就过去凑热闹。 几个小姐叽喳着争先诉说自己的奇遇,最后我知道小刀带她们出台,请她们大吃了一顿;把这几个小姐带回家弹钢琴给她们听,晚上在一张大床上几个人合伙把她扒个精光。 &qut;家里好多外国红酒,还给老娘弹琴呢。&qut;我想知道小刀的琴艺如何,阿红说,&qut;真的是女的,我们几个按着她可看了个仔细,把她作弄够了。&qut; 我相信她们几个昨天整夜没卸妆,要不怎能把小刀骗到床上,那她也太不会审美了。其实整个环球美丽的女人只有毛毛一个。 毛毛咯咯地笑个不停。 后来不幸让我言中。 几天来小刀不停地往这儿跑,大把地消费。我想她是疯了。 毛毛坐着她的台,两个人讲着话笑着。没一会儿毛毛疯跑过来笑着,&qut;羽童,她想亲我!&qut; &qut;嘿嘿。&qut;我不愿作出见到洪水猛兽状也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笑笑。 毛毛只是想逗逗小刀,看看稀罕,我知道。一会儿她又跑过来,咯咯笑着,&qut;羽童,她约我去宵夜,怎么办?&qut; &qut;那就去呗,只要你不怕毛孩吃醋。&qut; &qut;毛孩今天回他家。不怕。&qut;毛毛永远是一脸的坚贞,好象自己倒是原配了。 毛毛第二天回来之后没有笑,反倒跑来找我。 &qut;羽童,你可千万别给别人说我昨天的事。&qut;她小声说。 &qut;什么事啊?&qut;我懵了。我没想到她和小刀还能有什么事。 &qut;我去小刀那儿的事。&qut;她一脸的严肃。 &qut;少装了,&qut;我说,&qut;你昨天叫得全世界都知道了。&qut; &qut;没有,就你一个人知道。小刀还让我问你好。&qut;我倒奇怪了,毛毛今天是不是受了刺激? &qut;发生什么了?&qut;我一脸的暧昧。 &qut;我去她家喝酒。&qut; &qut;还有呢?&qut; &qut;她的琴弹得很好。&qut; &qut;弹得是什么?&qut;毛毛想了一下,说,&qut;是什么奏鸣曲吧。&qut;这时有人来了,毛毛一甩长发飘开了,手指放在唇间冲我&qut;嘘&qut;了一声。 有时我很可怜毛毛,她是一只笨笨的囚鸟,离开了毛孩就什么也没有了。我知道毛毛的花销每月上万,她支撑着妈妈的幸福生活。她不时地去收银那里支钱,真正的花销多少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我怀疑毛毛发疯了,是不是有钱就是娘,她不会连小刀也不放过吧? 后来的一些日子毛毛往小刀那疯跑,回来就脸上带着微笑。 &qut;她不是小赛妹。&qut;毛毛说,&qut;小刀对我很好,好得要命。有时我还真把她当成男的。比毛孩强,&qut;她喷了口烟圈,幽幽地说。 比做二奶强。我心想。 那些天毛毛和我成了朋友,因为那首&qut;随缘&qut;;还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朋友?在环球的包间里我们密谈,后来我觉得自己开始有了窥阴癖——我一次次幻想着俊逸的小刀和绝色的毛毛翻滚在床上,于是我们她们一起呻吟,尖叫。 很多时候,我在想,如果我爱上了小刀,我们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其实我和她是异性恋,她会觉得和我是同性恋;那我和她到底是什么恋? 毛毛和小刀的事终于败露了。那帮小姐的嘴根本不把门;毛孩终于知道这些天毛毛不是和她们在一起,但他没想到是和小刀。 毛毛被毛孩关在住处。自己的鸟儿怎么能出笼?我不知道毛毛会不会挨打,可是我知道她不好过——我相信很多事情是注定的,由不得自己;毛毛其实很久以前就开始不好过,只是她自己不觉得罢了。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28 章 一天晚上,小刀来了环球。她到处找毛毛,还向我打听。我说毛毛被关着,你快走吧,毛孩一会儿就来。她还是那副飒爽的样子,天真的让人心痛。在很久以后我还在崇敬着小刀这种没有希望的坚持。 &qut;我要在这儿等毛毛。&qut;她还是男装打扮,一脸的清秀。连小姐们都赶她走,夸张地告诉她事情的严重性;小刀撇撇嘴,说,&qut;我就要等毛孩来,我要和他讲清楚。反正他也不要毛毛。&qut; 其实毛孩就在包间陪几个公安喝酒。他走出来,歪着头,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瞅瞅小刀。等看准了,上去就狂踢几脚,连台面都翻了,酒瓶酒杯碎了一地,红蜡烛随之也灭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情敌竟然是个女人。他发泄这种仇恨像是对着一个男人。 小刀扑上去还手,可是很快就不堪一击,狼狈地趴在地上。她起身,被踢倒;再起身,再被踢倒。男人和女人就这样对持了许久,是一场一边倒的战争。全大厅的人们都看傻眼了,一个大男人这样痛打一个小男孩;他们不知道,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我傻愣在音响室,半天没有反应。我痛惜小刀不可救药的爱情像痛惜过去的自己。没有人去阻拦,战斗还在继续,小刀还在挣扎着起身,脸上身上一片狼籍。我救火一样狂奔过去,奋力拉住了毛孩。他挣着还往小刀身上踢,我几乎叫喊起来,&qut;毛孩你别闹了,也不怕影响生意!&qut;他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还忙着挥手叫保安,&qut;把她弄走!以后看见她来一次给我揍一次!&qut; 四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正义感,我做什么事情都会觉得自己是假慈悲;就像走到开架书店和超市就先觉得自己是个贼。我曾经把有生以来头一个月领到的薪水给了街头一个拉二胡的,然后疯一样逃开,生怕别人识破我的阴谋。有时候在一个蒙昧而卑鄙的社会,高尚也是一种别有用心的耻辱。 所以我不卖弄高尚这个字,我做了一切事情就不去再去找理由,免得挖掘到自己最深处的罪恶——爱一个人也一样,不要问我理由。 我觉得自己是爱上了小刀了。混乱中我忽视了她的性别,可是那又有什么重要,只要我爱她。我有些崇拜她,崇拜她的坚持。 那天这一闹大厅没了什么客人,其实在这个城市杀人越货都司空见惯,谁会害怕一场大人和小孩之间的战争。可是大家都趁乱能跑掉的就跑掉,这叫&qut;跑单。&qut;我想毛孩也是性情中人,为了一个小女人可以放弃生意。后来我知道,他为的不是一个可怜小女人的感情,为的是,尊严。 很多时候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尊严可以让我们活下去也可以让我们死得更快。 我把小刀扶到外面,向收银要了些纸巾简单给她擦洗了一下。有一脚正中面门,她的左脸破了。她真的是狼狈的可以,我说不出话来,只是充满了怜惜。 &qut;小刀你真的疯了。&qut;我扶她上了的士。 她不说话,两眼直直地盯着前方,像一个发了狠的小帅哥。 &qut;去哪儿?要不要先去医院?&qut;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马上感到自己的无耻——我竟然无法帮她什么,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送她去医院?我为什么不去报警,或者拿把刀劈了毛孩? 在后来许多日子我学会了不逞匹夫之勇,我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忍辱偷生。 我还要活下去。 &qut;送我回家。&qut;小刀长嘘了一口气,声音忽然柔弱的像个无助的花季女孩。 我吃了一惊,因为我不明白小刀究竟是作女人快乐还是作男人快乐;就像我不知道自己是爱男人快乐还是爱女人快乐。 &qut;给我支烟。&qut;她梦呓似地。 我摸出烟,发现只剩下倒插着的那只许愿烟。我点起它,想起了彤。我吸了一口,把烟递给小刀,顺势抱住了她。 小刀一声不响地抽完了烟,把烟蒂弹出窗外,神情又是那个小帅哥了。她甩甩头,像是要甩开什么似的,狠狠咬着下唇,挣开了我的怀抱。 小刀没有邀请我上楼,可是我还是跟她进去了。她在卫生间整了半天,用凉水冲了冲头,胡乱擦擦就出来了。她扔过来一瓶黑标,把她自己摔在床上。 小刀一直没有说话。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29 章 她的家很漂亮,装修豪华,靠海的窗前是一架进口钢琴。我站在窗边凝视窗外的夜景,海边就是有名的情侣小道,椰影婆娑。我的身后忽然几个音符猛地流泻出来,在夜里显得很突兀。我转身看到小刀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撩动着音乐的精灵。她们应声而出,舞醉了这夜。 小刀在弹琴的时候简直超越了凡俗。她一支接一支地弹下去弹下去,我无法记住那些曲谱也听不出曲名,可是我知道,小刀的手指时而在长啸时而在哭泣。 我想流泪,眼眶却是干干的;我想起一些人不可捉摸不可抗拒的命运,对着窗外的情侣小道嘿嘿笑起来笑起来,最后我大声笑出来笑出来,泪水簌簌而下。 小刀终于弹够了,琴声嘎然而止,让这夜忽然变得安详地怪异,空洞地可怖。她给自己弄了杯黑标,仰头一口喝下去。 &qut;我讨厌男人,&qut;她的面庞是那样俊逸,带着一抹英气。小刀盯着我说,让我不寒而栗;那种眼神喷着火,是一种弱者示威的火,很无力,闪烁了几下终于灭了。 我很想把自己灌醉,因为从小刀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和没有未来的未来。 &qut;为什么?&qut;我灌下一大口酒,仰天倒在床上,呢喃一样地说,像是在问自己。 很多问题是永远不会有答案的。 &qut;我恨男人!&qut;我听到小刀男人一样咕咚咕咚灌着威士忌,然后幽幽地淡淡地说,像是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 &qut;我的家庭很幸福,表面上。大家都羡慕我有那样一个完美的家庭,严父慈母。&qut;我听到她竟然笑了笑,那是一种惨然的笑。 &qut;我九岁那年,我爸爸强奸了我。&qut;她停顿了一下,我忽然头晕。她自故自地说下去说下去,我的心揪起来揪起来。 &qut;我爸爸在人前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有魄力又恋家。大家都说他好。妈妈是护士长,值夜班的时候爸爸就和我睡。&qut; &qut;我流了很多血,我喊痛我喊痛,爸爸抚着我的头发说下次就不痛了,乖。&qut; &qut;我讨厌男人的身体和那种味道,我闻到就会头晕。&qut; &qut;我说我要死,爸爸说不准死;你死了我把你妈妈杀掉。我要告诉别人你是一个坏孩子。&qut; 我像是睡着似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听她讲话。我听到她慢慢地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qut;我是一个坏孩子,坏孩子。谁会相信我一个坏孩子的话?我好怕回家——!!!&qut; 我听到小刀的声音嘶哑了,她抽搐着抽搐着。 &qut;我恨你们男人!&qut;她发疯一般嘶喊着,我被惊醒似的从床上跳起来,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那一刻我希望我和她就这样死在这豪宅,我对这世界是深刻的绝望。 她发狂一样一把推开我,在墙角跳着脚躲着我,嘶叫着,&qut;你别过来!别过来!&qut; 后来我醉了,仰天躺在床上就睡过去,听到小刀坐在墙角就那样哽咽着直到黎明。 就让她流泪吧,这可能是她九年来第一次流泪。 五 后来我知道小刀长年逃学在外流浪,是出名的坏孩子。最后爸爸终于放弃了她,把她送到这个海滨城市的姨妈这里上贵族中学。小刀还是不断地逃学,大家都拿她没办法,让她在这里跟着表哥玩,只要不出事就好。没有人相信她的噩梦。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30 章 在此以后的很多日子里,我清醒地看着一些人和社会为了维持某种所谓的和谐而残酷地忽视和放任着别人的痛苦。 我说小刀你收手吧,你和毛毛是不可能的。就算没有毛孩,你们又能怎样? &qut;我爱她!她也爱我!她给我说了她家的事,还要为我戒毒!她答应我再也不吸了。&qut; 我无法劝阻小刀,我说,小刀你清醒些,你不是个小孩子了。你是个女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qut;那又怎样?我爱她,她也爱我,这就够了。&qut; 我没有再劝小刀,就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吧,也许,她们会快乐。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那么快,我曾经想过最坏的结果,可是,这结果比我想象得还坏。 毛毛跑了。 毛孩若无其事,和他的弟儿们喝着酒。我以为她放弃了毛毛,暗地为她们俩高兴。 如果事情真的就这样解决那有多好。 阿海有几个朋友是搞乐队的,想联系来环球串场。毛孩说,让他们来试试。 那个键盘很出色,毛孩马上把乐队留下了。晚上大家一起吃夜宵,我听见毛孩问,&qut;你弹得不错。练了多久?&qut; &qut;从五岁开始。&qut;键盘说。 大家胡乱聊着,毛孩沉思着,忽然问,&qut;你觉得弹琴哪个手指最重要?&qut; &qut;每个手指,弹琴和很多事情一样,是靠分工协作。&qut;键盘笑了。 那天晚上之后,我再没有见过毛孩。 毛孩跑了。 很久也没有毛毛和小刀的消息。我跑去那海滨豪宅,空无一人。 很快环球换了老板,我也该走了。心头刺刺的,总觉得有些异样的不祥,我真的该走了。 阿红们依旧快乐地在这里作小姐,我终于从她们嘴里知道了毛毛和小刀的消息。在乐队试音的那个晚上,毛孩的人在那家豪宅堵住了毛毛和小刀。 小刀还在优雅地弹着钢琴,一曲接一曲;徇着琴声打手们老远就找准了那座房子。 寒光闪过,像下了一场流星雨。小刀的十指全部被砍下了一节,琴声停下了。 毛毛被众人强迫着观看了轮奸小刀的全过程。打手们把她的脸按在践踏小刀的人身边,几乎贴在人家身上;说,你看你看,她和你一样是女人。她哭着狂喊着不、不,嗓子都哑了,到最后再不能说话。 小刀没有哭,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挣扎;最后她昏迷了,一直嘟囔着什么,身下大出血。 在那间偏僻的豪宅暴行持续到清晨。后来没有人见过毛毛和小刀。 &qut;我讨厌男人的身体和味道,我闻到就会头晕。&qut; &qut;我流了很多血,我喊痛我喊痛,爸爸抚着我的头发说下次就不痛了,乖。&qut;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31 章 那天在车站,我看到两个衣衫破烂的三四岁的小孩。小男孩亲了小女孩一口,从她嘴巴里唆出一块糖果,口水和着糖汁拉出长长的丝。不远处,一对盲人夫妇互相搀扶着,以优美的音色和着二重唱,手在手心。 我听到歌词是,春天就要来了,就要来了。 我终于离开了这座美丽而暴力的海滨城市,在北行的列车上,我摸出了香烟。打开时只剩下最后的一支许愿烟。我点起它,吸了一口,递给小刀,轻声说,&qut;小刀,好走。&qut; 不如我们重新开始。我对自己说。 第五部分: 荒岛起舞 献给所有我爱过和爱过我的人 作者:羽童 飞我们都是只有一只翅膀的天使,互相拥抱着才能飞翔 A 我是相信轮回的,否则生命不会给我重复的诱惑,否则怎么会有冥冥中的感应与巧合;必然有一种呼吸,飘流进相似的人的窗。 在离开那个都市之后,我没有地方可去。我竟然游荡着回到了彤所在的那座南方小城。我想是因为那里有我痛着和笑着的记忆,在我思绪纷乱绝望起舞的时候,这些记忆成了我活着的证明和活下去的理由。 我的心已如死寂,可是也许我还在盼望着一些不可能发生的发生? 记得一首奇怪的古乐,古琴,箫笛环绕的悠远,间或一串电话铃声,占线。那是不经意流出的一种拒绝,我享受也快意着这种拒绝。 喜欢上这家酒吧主要是因为它的名字——&qut;荒岛起舞&qut;,当然最早来这里是因为它是一家同志酒吧;还有一点原因,我想是因为诺亚,这家酒吧的老板。 我喜欢他的态度,生活的态度。 回到小城之后,我发现满街雨后的蘑菇一样冒出了无数网吧,价钱还很便宜。我曾经彻夜流连在网络,只是为了和不相干的人说着不相干的话。我守在电脑前一遍遍刷新自己的电子信箱,执着而疯狂,可是,没有回音,没有一个活着的声音回答我。 你懂不懂那种深刻的寂寞? 我不知道自己在搜索些什么,在任何搜索引擎上打出&qut;同性恋&qut;三个字,就能找到一大堆同志网站。我就在其中找到了这个城市唯一的同志酒吧的名字,在那里我认识了诺亚。 在酒吧中我拒绝和别人说话,有时也实在厌倦这种灯红酒绿,可是我没有地方可去——只有在这里我才明白我就是我。我只是喝酒,听歌,偶尔流泪,一个郁闷的浪子。 诺亚是一个很搞笑的人,其实我是在很久之后才真正了解他的。他是广东人,和弟弟一起在这里谋生,自称有一个男友在香港。他五短身材,微胖,皮肤黝黑,整个是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土豆;细眉细眼,嘴巴永远上翘着有点卡通,还有着粗短的兰花指。当有人问他,你的男友在哪里啊?他就会托着&qut;香腮&qut;作妩媚状,夸张地伸出兰花指,作势地在喉间轻咳一声,目光散漫而充满幸福地期待般遥望远方,说,&qut;哼~~~~~~~HONGKONG~~~~~!&qut;;令人捧腹不已。这是他长期以来在&qut;荒岛起舞&qut;的经典,也成了他的招牌;以至后来有人第一次来酒吧,都要问问谁是&qut;HONGKONG&qut;.他是那样的快乐,像一只笨重的小鸟飞翔在&qut;荒岛起舞&qut;. 他会搞一些小花样,生活的小花样。我长久地坐在酒吧角落里不言不语,直到有一天他给我送来一颗纸叠的天蓝色幸运星。他笑笑地示意我打开,里面是娟秀的字体写着, &qut;如果上帝关上了你的门,他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qut; 他对我笑笑,点点头,和着音乐节奏扭动着屁股走开了,而就在那一刹那我开始把他 B 我很佩服梅子。那样清瘦娟秀的外表之下蕴藏着如此深沉的力量。在小城我应聘到一家电视台工作,跟着梅子作见习记者。她比我大三岁,很精干的一个白领,短发染成栗棕,很酷很比约克。有时我觉得她推个光头会更好看一些,肯定很像《诱僧》当中的陈冲。 她叫我小孩子。不知为什么我欣喜着这种称呼。我没有兄弟姐妹的概念,有时她的这种称呼让我很沉醉;她略显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成为轻抚我面颊的一缕微风。我默许着她对我的指点,我听从她的一切命令。我现在累了,开始喜欢别人教我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这样错起来自己就不用负责任,这样自己就不用去费力地思考。 梅子原本是大城市一家电视台有名的记者与主持人,因为报导了不该报道的真相,得罪了一些人,终于被踢到这家小电视台。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32 章 &qut;也好,那时太年轻气盛,我太尊重真相。好在现在也成了家了,英雄气短啊!&qut; &qut;那难道你现在不尊重真相了吗?&qut;我问。 &qut;小孩子,你还不懂什么是真相。一种很痛苦而清晰,你不敢面对的事实。&qut; 梅子很神经质,后来我证实了她这种神经质有着一种莫测的神奇。她说在自己被调离工作岗位,&qut;下放&qut;到这小城之前,要离开住处的前一夜,她的两只猫一起跳楼自杀了。 那是两只野猫,一只瘸腿一只独眼,被梅子在垃圾箱边捡回来的。那一阵子她收养了很多野猫,后来大多又流窜街头,只有这两只,来了就再也不走了。 那是我们有缘,梅子说。 猫的名字叫欢欢和喜喜。梅子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它们,准备把它们送人。 &qut;我不该这样做,&qut;梅子说;&qut;没想到这小东西们可就知道了。如果我早知道这样,一定把欢欢、喜喜带在身边。&qut; 梅子说,你知道吗,有一种冥冥的力量,在天上。你要经常看一看自己的心。 梅子是信佛的,虽然照样喝酒吃肉,她说最重要的是内在而不是流于一种形式。她说我们该多抽出一些时间去关怀一下身边的人,所有的相逢都是一种因果的流转。她以前是不信任何宗教的,直到后来去五台山玩;有一个人,递过来一面小佛像为她戴在颈间。 &qut;那个人,双臂从肘部以下,毛发黑而硬,没有双手,是一双分明的猪蹄子。他就那样用蹄子夹着佛像送到我的颈间,然后走掉了。&qut; 她在山间小道上楞了半晌,然后开始痛哭,同行的人没有人能劝住她。 &qut;在那一瞬间,我相信有一种冥冥的力量。因为我不相信轮回,所以菩萨化身来给我看。&qut; 梅子说人活着就是要承受该承受的苦,享受该享受的福。后来我说,是啊,既然引领我来这荒岛,那我就要好好地起舞。 C 还是说说诺亚吧,因为梅子太过玄妙。其实后来我发现诺亚也是个很玄妙的人物。 诺亚爱穿橘黄色的衣服,那种颜色穿在他身上我总觉得有些暧昧。他的细眉细眼在见到男人之后马上变得贼眉鼠眼,很色情——我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搞笑的成分;反正他第一面见到我的时候满正经的。他总是用一双眼把人家上下剜个遍,剜到没有肉了,只剩下赤裸的骨架;等人家走过去之后,他会兴奋地对大家说,这个好这个好,都不准和我争不准和我争啊!一阵哄笑,他一双小眼放着幸福的光,好象还在暗自回味。有时刚进&qut;荒岛起舞&qut;就看到诺亚晃过来,翘着手指问,呀——,让我看看,谁又跟我争奇斗艳呢!他经常少妇般肆无忌惮地谈论性事,具体到每一个细节每一声喘息;由于在夜里他长年出没在胭脂河桥,所以他的描述总能层出不穷推陈出新。如果旁边有人听得入神,他又会用指节梆地给人家脑门一响,撂过来一句,看你,看你,兴奋地连脚趾头都翘起兰花指啦! 一天我去的时候,诺亚正在台上唱粤剧《纷飞燕》,本是男女对唱的段子,让他一个人独拿了,时而男声时而女声,音色转换得恰到好处,身段也做得十足;让我在台下一时恍惚,他究竟是男诺亚还是女诺亚?就像我在很多时候搞不明白,他是给我递过来一颗幸运星的睿智的诺亚,还是那个放荡的不着边际的诺亚? 总之,他是他自己;所有似乎相矛盾的细节堆砌出一个完整的诺亚。 我喜欢他,因为他张扬地近乎疯狂的快乐。他总是不停地给自己也给别人找着乐子,让我知道,原来活着还可以是好玩的。原本是很不欣赏他的&qut;夜生活&qut;方式的,可是因为那颗幸运星而接纳了他;我想,能在别人寂寞的时候给一个卡通的笑和一颗幸运星的人,总坏不到哪里去。再说,那是他自己的生活,他就是要这样活着,也许你逼他按你认为好的方式来活,那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D 后来我相信上帝在关上你的门的同时,一定不会忘记给你打开一扇窗。 诺亚的弟弟亚当是个傻子。在小时候发烧一针什么霉素下去就傻了,没有经过皮试,没有人询问有无过敏史。也不算什么医疗事故,反正我们泱泱大国人口众多,少了他一个,还有后来人。 不知道诺亚怎么给他起了个这么奇怪的名字,我知道在他们父母离异之后,诺亚就把亚当带在自己身边。有时候我不满诺亚对亚当的态度,他竟然让亚当去工作,就在&qut;荒岛起舞&qut;附近的一个单车停车场去看车。我说,你还指望他赚钱啊?诺亚说,你不懂。 这兄弟俩好象永远都是快乐的。在那家停车场,我看到亚当穿着整洁的工作衣,一脸幸福的微笑。亚当比诺亚要漂亮的多,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可惜那五官都错乱地挤在一起;他的个子也比诺亚高,可惜他的背永远直不起来,一双小细腿跑起来是鸭步。可是你看他的眼睛,那是无比清澈的一双眸子,清澈地透明。那双眼睛总是满含笑意与好奇地打量着世界;亚当是爱这个世界的,在他眼中世界每天都是新鲜的善意的,他不懂这个世界也许亏欠了他;于是他笑,一双眼睛细细地眯起来——在这个时候,他的五官就端正起来。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33 章 每当有客人来存车,亚当笑,笑得人家有些不知所措——这年头还有谁见过这么善意这么烂漫的笑容?在客人取车的时候,亚当还笑,笑得人家有些感慨——这年头,看来只有傻子才能天天高兴了。 亚当最快乐的时候是在晚上。下了班之后,他会行着鸭步回到&qut;荒岛起舞&qut;,乖乖地坐在吧台里面。这时的诺亚看着傻弟弟亚当,两个人就会满意地对视着笑起来;诺亚会拍拍亚当总是耷拉着的脑袋,亚当的嘴角淌着口水,就那样笑得五官端正起来。 诺亚放任着弟弟在吧台玩弄那些昂贵的洋酒。亚当总是用几只量杯在那里比来比去,最后他竟然学会了调酒。你没有见过他最灿烂的样子吧,他把一只调酒筒把玩在手里,筛过来丢过去的样子简直象李小龙耍两节棍。这时他兴奋地五官又扭在一起,他竟然能够记住自己所创造的所有鸡尾酒的配方与剂量,以至不用量杯!因为这对他来说不是工作,而是一种玩耍。后来我尝了他调出来的几种酒水,还取了名字,在&qut;荒岛起舞&qut;卖得很好。我还记得有几个名字是&qut;胭脂泪&qut;,&qut;忘情水&qut;,&qut;孟婆汤&qut;,&qut;迷魂蛊&qut;;别忘了我做过广告文案的。 E 那几天梅子忽然开始恨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她说那简直是在麻木地注视着自己死去。她说,小孩子,我们玩点新的吧,我不想老是采访优秀市民优秀领导,歌颂什么道德新风范,我烦了,我烦透了。 我说,你做什么都好,反正我现在是你的兵,你走那里我就跟着。 她说你白跟了我几个月了,也没写出好稿子,你也出出主意啊。 我说那些东西我写不来。照一个既定的格式去写既定的采访对象,该把它写成怎样必须写成怎样在出发之前就定下了。 &qut;那没创意。&qut;我说。 那时候我和梅子都缺乏创意,她结婚五年,孩子也三岁了,丈夫也是搞传媒的,我不知道她是否有些疲倦。听说爱情到后来都是变了亲情的,夫妇之间就像自己的左手握右手一样没有激情。 我们俩提到创意这个词忽然异样地狂热起来,一拍即合。我们决定做个新栏目,专讲一般人的故事。这点梅子和我惊人地相似,我们都相信一个人有一个故事,而平淡而真实的故事最感人。 方案很快得到了批准,栏目的名字叫《别样人生》,专门采访一些特殊职业特殊事件,我们换了个手法又靠上了&qut;真相&qut;这两个字。其实这么容易得到批准也是领导为了挽救每况日下的收视率。大家都要吃饭要生存吗——于是我和梅子要一起去发掘真相,梅子曾经为之付出代价的真相。 那一天梅子和我击掌相庆,约好了一起去喝酒庆祝,就是在那天我见到了若非。 你知道吗,我为什么坚持着轮回的存在?就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我相信世上是有一种冥冥中不可解读的现象存在;因为,梅子的丈夫若非,竟然和我的郑挚老师是那么的酷似!那天他穿着一件白衬衫,举止儒雅有度,挥洒自如。在见面的那一刻,我们俩都楞住了。梅子微笑着为我们俩介绍,又问孩子是不是送到妈妈那里去了,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很久以后若非告诉我,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那顿饭我吃得晕晕乎乎,记得我们喝了很多酒,亲近得好像一家人,还记得梅子说我是个好小孩儿好徒弟,很乖也很有灵性;记得她说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好玩的与不好玩的,若非和我在一边静静听着。 梅子说她很怕滑冰。她说起儿时家门前那条斜坡。她的家在高处,每天打水要经由那条斜坡去找公用水龙头。她还记得在冬天那条斜坡总是明晃晃的可怕; &qut;我姥爷是国民党,嘿,我那时是狗崽子。每天清晨住在斜坡下的‘红孩子‘们就故意往我家门前的斜坡上泼水,等我出来打水的时候,那路就光可照人。&qut;梅子笑起来。 我看到梅子这个扎着小辫儿的小姑娘提着大水桶,在期待而嘲弄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晃荡过那条&qut;冰道&qut;,砰地一声巨响人和桶一起滑倒在地上,水桶飞出好远,水泼了一身。她不声不响地爬起来去找水桶,不肯回头,也不肯流泪。 那是什么样的一种对抗,在很多时候人们失却了所有的同情心;就在这种仇视下梅子长大了,敏感而坚强。 &qut;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好玩。如果有幸再见到那些红孩子,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想。你可得对我好一些,听见没?&qut;梅子瞥了若非一眼,忽然红了眼圈。他和我一直是用心的听众,他的嘴角一直带着微笑。 我的心猛地扭起来——若非和我郑挚老师同出一辙的微笑!他的五官很精致,肤色白皙,不像一个父亲而是一个清新的大孩子 . 后来我们继续喝下去喝下去,喝了天翻地覆,我和梅子都被若非拉货物一样拉回了家;后来若非说我在路上一直呜呜地哭个不停,我说,是吗,有什么好哭的,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若非说,哦,是吗,有一些记忆也许是痛苦的,那就遗忘吧。 我说,也许当我真正遗忘了这些痛苦的记忆,忽然发现自己被时间掏空,这种遗忘本身才是更深刻的痛苦。 F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34 章 第一次采访,梅子和我追上了她家附近的一个捡破烂的老头儿。 这是我的创意,我说,栏目不是叫《别样人生》吗,大家就是想知道不同的人是怎样活着的,就让我们从最普通最平凡的人拍起。梅子是制作人兼摄影,我是采编;其实是两个人混在一起一切全拿。 我们和那个捡破烂的相处了一星期。为了表示我们的专业,梅子要求我陪老头在一起住一晚体验生活。 幸亏那是春夏之交,天气不冷不热,也还没有蚊虫;也幸亏那个老头对我的身体不感兴趣。第一天晚上我和老头住在一座大桥的桥洞下,寻思着怎样用兜里揣着的10元钱经费和他拉关系。在老头的指点下,两元钱打了一斤散酒,一元钱的花生米,把老头灌懵了。他在醉倒之前说,记得明早五点起床,晚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明天就没有饭吃了。 我给梅子打传呼,约她五点之前桥洞见,然后头枕一块砖头,裹着老头的一条破麻袋,看了一夜的星星。河风徐来,那星光,和儿时山间村学的夜空是一样的。我开始怀疑时空的转换,谁是我,而我在哪里? 没到五点老头就起来了,竟然是他把我叫醒的。他一身油黑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本色;长发虬结,而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色也红扑扑地可爱。梅子准时来了,我们一起去城北的垃圾场捡垃圾。垃圾场已经出现了很多同行,当垃圾车卸下垃圾,尘土飞扬的同时,大家怪叫着一哄而上,场面热烈。 &qut;还不上?笨蛋!&qut;老头骂我。我掂着麻袋和他一起冲上垃圾山,梅子在后面追拍;老头因为摄象机的追随很是得意,卖力地扒拉着垃圾。 这是我的第一课,老头说,动作快,有眼色才行;你在见到每一件垃圾的时候,要马上闪念知道它值多少钱。 &qut;这种酒瓶,二分一个。&qut;他说;&qut;这种可是一毛。你得会算帐。&qut; 那天我们捡的破烂一共卖了十几块,我发觉这样无所事事的游荡也真是痛快,而且比下岗的还强呢。老头批评我说,不要以为走在街上游荡很痛快,要,该出手时就出手;看到值钱垃圾就快捡,看到不该捡的一定不要捡,还要小心城管啊什么的工作人员抓你骂你。那几天我很快乐,和老头一起欣喜着发现的每一件&qut;宝物&qut;.老头夸我如果捡破烂,一定会发了。 梅子说,正经点!这几天做一个好的捡破烂的! 我说,这种感觉很好,很快乐神仙。又游戏又工作;今天过了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永远担心着也永远不用担心什么。 镜头对着老头,他有些慌张。我问,为什么要做捡破烂呢呢? 老头喊停!停!说要整整衣服和头发。梅子说不用,要的就是真实,老头有些不满。然后他堆出一脸的欢笑说,因为想为国家做贡献,废物利用,也有利城市整洁。 梅子喊停!停!要说真的。 老头咽了口吐沫,有些沮丧和不安,回答说,我不知道。 &qut;我从记事起就捡破烂。我爹妈捡破烂,他们死了以后我还捡破烂。&qut; 你已经好几十了,有没有想过将来?我问。 &qut;人总要叶落归根吗,等我老了走不动了,就一路捡回老家去。&qut; 我问他老家在哪里,他问我这电影要在哪里放,我说,在本省和周边地区都可以看到。 他有些失望,搔着头说,那家乡的人看不到;他实在记不得家乡在哪里了,只记得很远,那里也从不下雪。 我诱导着老头,希望他能有一些升华。我说,那你有什么愿望? 老头呲着牙笑起来,说,想有一个女人。 梅子气急败坏地停了机,显然这和我们的初衷不太吻合;就没有高尚一些的理想?她问。 有。老头说,生个孩子。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35 章 然后呢?准备让他干什么?读书吗? 老头很幸福地笑着说,不。还让他跟我们一起捡破烂。 我和梅子对视了一眼,我忍住笑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真实。 梅子喊停机,收拾了器材说,走吧,我们三个去喝酒。我知道她要放弃了。这个题材也许不合适? 我们三个花了十元钱买了两瓶酒一包花生米一包毛豆,在桥洞边的一个建筑工地摆起了宴席。梅子抱怨着酒没味儿,却捋起了袖子和老头猜拳。我想这是停机仪式了,出师不利。 老头喝得有点多,两眼直放光。他拍着我和梅子的肩叫着兄弟,你想不想看我的宝贝? 我心想你有什么宝贝,拿出来吧。 老头从桥洞下拖出一只大麻袋,把其中的物件一一搬上我们的水泥预制板餐桌。那是一个个晶莹剔透的香水瓶,大小形状颜色质地各异,在街灯的照射下发放着异彩。我一回头,发现敏感的梅子已经抓起了摄像机,对我点头示意。我说,大爷,您还有这爱好呢? 老头骄傲地一一展示手中的小瓶,不下一百只,个个被擦的晶亮溜光不染微尘。他说,我也是人,我也有个喜好。 那些香水瓶不知都是来自哪个国家的,我相信每一只都有一个故事,从不同的地方漂流到不同的地方,和一个美丽或不美丽的女人肌肤相亲的故事。老头珍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疼惜着这些瓶子,奔波的生活因而有了异彩有了希望。 我感动了,我们凭什么去轻视和忽视哪怕一个捡破烂的?他们和我们一样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卑微而可爱的小小梦想。 我说,大爷,您现在想要些什么?比如说,钱什么的? 老头一脸的大义凛然,回答说,钱够吃饱就行了,要不太多了天天揣在腰里要担心。要担心的,他小心翼翼地说。 那你现在有什么愿望? 我要不得病,我要活着,有饭吃。如果有一个女人的话,我想带她一路捡破烂到北方去,我想看看雪。他轻轻地说。 这一切都被梅子拍进镜头,后来播放的时候一炮打响;&qut;你们找到了一个神奇的破烂王。&qut;同事们说;梅子说,不,我们找到了一个和我们一样真实地活着的普通人。 活着,不得病,有饭吃,和女人去看雪。 简单得可爱。可爱得聪明。 在分别的时候,老头问我和梅子,哪只瓶子最好看?我和梅子各自指了一只。他抓起来,瞅了瞅,又瞅瞅,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咬牙塞过来说,送给你们了! 我说,怎么能夺人所爱呢?老头说,江湖飘泊,下次再见不知什么时候了,不知道会不会再见;这也是缘分。 是的,缘分。 这一期的节目名称是,《一人有一个梦想》。 主题词是,不一样的人生中也许有些我们不可抗拒的命运,可是,愿我们各自可以活出各自的精彩。 会有希望的,只要我们坚持着走下去,哪怕是飘泊哪怕是流浪。我对自己说。 G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36 章 和梅子的庆功宴上我又喝多了,这次宴席有梅子、我、若非,还有他们的女儿樱雪。记得我和梅子很疯狂,像是世界末日前的聚会。若非笑了,说你们别吓着樱雪。樱雪是一个白皙的小女孩,一尘不染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乖宝宝。她会背诵很多诗词,竟然在席间背出了&qut;东风恶,欢情薄——莫莫莫!&qut;我说,天啊,你们把她教得太早熟了些吧? 若非说,没事,其实她根本不懂其中的含义,就让她学习音韵呢。 是的,我们在说一些话的时候,是否真正明白其中的含义?我们永远都是孩子。 梅子说明天给我放假,让我构思下期的题材。 &qut;我知道你是个鬼东西,&qut;她看着我说;我说,你也很有眼色,该出手时就出手。我们啪地对击了一掌,笑了。 我不知道下期该是什么题材,一开始做的好,后来观众的期望会越来越高,于是越来越难。我有些怀念曾经痴狂地守在电脑前,一遍遍刷新自己信箱的寂寞;我去了一家网吧。 我进了一家同志网站的聊天室,用最具挑逗性的名字和每个人打情骂俏了一番,嚣张地翻江倒海,而且不带一句脏字。当有人问我&qut;是A是O&qut;,我还不明所以,等弄明白了扔过去一句&qut;O你个头!&qut;就下来了。然后我发觉这种放纵与自己曾经在胭脂河桥的招摇是异曲同工,哪里都不比哪里高尚,谁也不比谁脱俗;然后我发现在哪里都是一片空无,无论是渔场,网络,还是酒吧。 我还是在本地一家同志网站的交友栏发了个广告,署名是寂寞阳光,记得是措辞很简单的几句话,没有涉及自己的形象。可能因为简单而显得不平凡,因为现在网上的广告中充塞着身高、体重、年龄和相貌的描述。 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在期待些什么吗? 我想,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点点的希望,意外的希望。 思路不畅,我不知道下期节目的内容;我的眼前总是浮现梅子快乐的一家,若非,樱雪——心里酸酸的,一点点的心痛。 真正得到题材还是由于第一期节目播出后的观众来信。这封信发自邻省一个边远乡村,举报当地乡政府领导以权谋私,鱼肉乡里。梅子背上了器材,笑笑地说,走吧?这期我们拍农民兄弟。 我们两个的心情很急切,虽然我不肯定这是否是个好题材。在那个海滨城市的时候我听说内地一些山村还有&qut;推四邻&qut;一说,实行几家邻居联保制度,互相监督,如有一家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几家遭殃,房子一起推倒。我是赞成计划生育国策的,可是惊愕之余也觉得这些乡村领导过于野蛮,这不是秦朝的&qut;连坐&qut;吗?也许我们这次要采访的已经是不是新闻的新闻,更不是什么特殊的人生,而是一种习惯,恶毒而愚蠢的习惯成自然。 为了不引起注意,我们两个坐长途车到县城,又搭了两个小时的拖拉机直接进村。到了之后,发现情况比想象地要严重。我们找到了举报人,他是这个破败的山村唯一的中专生,也是一位民办教师;而他要向我们反映的并不是几个月没发工资,以及村里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少了。他偶然在县城同学家看到我们的节目——这个山村没有一家有像样的房子,更别提电视机了。他悄悄地领我们走进一户人家,行踪诡秘,仿佛一个地下工作者。那家的房屋尤其破败,我们见到了一个驼背的婆婆和一个八岁的孩子。 婆婆一身黑衣,一双暗淡的眼睛,已经没有了人气。她丈夫早亡,唯一的儿子在半年前被人打死;她的双手被打残,卤过的凤爪那样悬挂在胸前,不住地痉挛盲目地抖动;她甚至没有气力给我们倒碗水喝。 凶手是乡长的侄子。这个皇亲开着一家供销社,乡政府规定所有农用器具化肥之类一律要从这里购买,而这家供销社的化肥价格竟然是正常价格的两倍之多,且有掺假之嫌。乡政府的侄子甚至和帮会也有联系,一旦&qut;抗旨&qut;,就会莫名其妙地遭殃。长久以来大家都这样照规矩办了,去年收成不好,今年大家实在买不起这种指标化肥,凑了钱偷偷托婆婆和她的儿子去邻乡买化肥。消息走漏之后被堵在山道上,一帮人为了杀鸡儆猴,竟然把人当场殴打致死,婆婆被打昏,那个皇亲在现场指挥若定。大家最终还是买了指标化肥,而人命却无从算起。 真是山高皇帝远,在这里人命还不如一只蚂蚁,就那样轻易地践踏过去。几个月来婆婆数次带着儿媳孙子和乡民上访,尽数被帮会的人拦回并遭殴打,家里总是被不明身份的人寻衅闹事。媳妇终于无法忍受,流着泪回了娘家。 梅子拍下了一切的哭诉,我们又去每家采访取证。最后拍出来的样带中,有一部分是晃动不已的,还夹杂着低微的抽泣声,那是当婆婆和乡亲拿出数次上访时的几十封万言血书和儿子的血衣,我把它们在地上排出一颗大大的红心,梅子就那样哭泣着俯拍过去。当她把镜头拉回拍了个远景,那些血书忽然在微风中翻卷舞动不已。 举报人和婆婆都说,在天黑之前你们快走吧,消息走漏了我们都要遭殃。我们全村人所有的希望都在你们身上了,一定给我们争回公道,这可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啊。那个八岁的孩子穿着一身破烂一直静静地蹲在一边听着;近乎痴呆的眼神,仿佛是听着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在我们离开之前他要我们等一下,跑去很远的小卖部买了两包方便面塞过来——这于他们是一种奢侈的食品;婆婆赶我们走,我们走了几步,孩子忽然倚在门前失声痛哭。 乡亲们派了一辆奔马送我们。我们颠簸着到了县城,已经没有了回来的长途车,于是我和梅子在一家招待所住下了。一路上梅子不住地哭泣着,她说,看,这就是真相,痛苦而清晰的真相。 在夜里我无法入睡,我在想为什么有人在受着不该受的痛苦,我们为什么活着;我们活着是为了承受生命的煎熬吗? 就是在那天印证了梅子的神经质的玄妙。 那夜凌晨三点我被梅子吵醒,大敲我的门喊我起来。她一脸的焦虑,红着眼睛,想必是又哭了好久。 &qut;快穿衣服起来,我们走。&qut;她命令式地说。 我说不用着急,怎么也要等天亮啊。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37 章 她说,不,现在就出发,我们去搭火车,站着也要走。她一脸的焦急,说肯定大事不好,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现在不走的话,你就要陪我死在这里了。 就在我和她争执不下的时候,有人在门口大叫成一片,喊着,&qut;梅记者梅记者,快跑!&qut; 我一脸的错愕,赶紧收拾了和梅子一起往外跑,几个护送我们的乡亲开着奔马又赶回来了,一脸的惊恐; &qut;快跑快跑,他们来人了!&qut; 梅子拉着我就跑,我抢过了器材背在身上,当时没想到有那么可怕,没想到电影中江湖仇杀的情节会发生到自己身上;跑了没多远,看到招待所门前手电筒灯光乱闪,几辆车猛地刹车,乡亲们冲上去挤成一片,有人惨叫有人哭喊。 我愤怒到了极点,我说,他妈的王诗一样素淡而简洁的风格,梅子给配了乐,仿佛在诉说一个平凡的童话,后来我们都不忍再看,那会泪水狂泻不可收拾。 我没想到片子会很快批准播出。同事和领导红着眼睛看完了样片,说梅子你们做得好,你们播吧,出什么问题大家担着。 播出后造成很大的反响,观众们一致要求看到更多的真相。由此我们制作了一期特别节目,详细追踪事情的经过,不放过其中一丝的细节。这两期节目被要求一再重播,终于,上面来人了。 我没想到一个土皇帝竟然有那么深远的背景,要不后来结案的时候不会牵扯出近百人错综复杂的裙带关系。台长被训斥了一顿,要求交出样带并停止播映,&qut;并考虑由此带来的一切不良影响及严重后果。&qut;而梅子和我在台里接到数个恐吓电话。梅子疯了一样破口大骂,我们不交样带,为了那些乡亲,也为了我们的心血和真相! 我说我什么也不在乎,我没家没口的,不怕牵连,你怕吗,梅子? 梅子咬咬牙说,有点担心若非和樱雪,我自己是豁出去了! 我后来才明白,梅子为什么是这样的一种决绝。 我们俩被同时停职审查,那夜我们取走了两期节目的带子扬长而去;梅子说,我就不信没有天理!大家要时常看看自己的心!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38 章 真的,当你看到别人仅仅为了生存而受着折磨,你就会忽视自己那一点点的小悲哀小痛苦。我在体会别样的人生中渐渐地长大慢慢地坚强,我不再想轻易为自己流泪。 H 没几天恐吓电话居然打到了梅子家里,一个阴森的声音报出了梅子家的门牌号码,报出了若非和樱雪的名字,嘿嘿冷笑着挂掉了电话。梅子和我把樱雪送回了她外地的朋友家,让若非也出去避一避。若非定定地看着我俩说,好一对难兄难弟,我就喜欢你们的不肯妥协。 他说他不走,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扛。谁叫我们是一家人呢。他说,小孩子你也留下,大家住一起万一出事有个照应。 他说的我心里毛毛的,加上刚把樱雪送走,现在好象是在大义凛然地诀别似的——我的眼圈红了,梅子扑到若非怀里静静地流泪,后来我们三个人抱在了一起。若非的肩膀很宽,一股男人的体香淡淡飘来,我想起了郑挚老师。迷乱中我也开始流泪,若非抚着我的头发说,哈哈,小孩子们,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那几天我很快乐,因为我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还有一种微妙的惆怅时常涌进我的呼吸,那是一种关于活着与否的不确定;我觉得,自己是一根稻草,没有根的稻草种在不属于自己的田。 我又回到了网吧。打开信箱,一个男孩给我回了信,他的名字是&qut;城里的月光&qut;.当时真奇怪自己那简洁无味的留言竟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是在绝望的时候胡乱在心田中撒下的一颗死去的种子,欺骗自己说它还会发芽。没想到还真的有人给我回信。是的,也许还是有希望的,只要坚持,总会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我给自己打气。 我给他发去这首歌通篇的歌词,他回信说,你也喜欢这首歌? 后来聊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总之我是很真诚地在对他讲话,真诚地仿佛是在对自己的心呓语。我们没有互相追问年龄身高三围什么的,他说他来这里也只是为了找一种感觉;还告诉我不要太相信网络,网络和现实是一样的,也充斥着谎言与游戏。 我不知道为什么和他讲那么多,我只是想找一个人说些什么,胡乱说些什么,真切地。我说我很伤心,我告诉他我在山村所看到的真相告诉他我流浪的寂寞;他说,相信你会好起来的,别忘记虽然寂寞,你总还是阳光。 是的,一切会好起来的,好起来的,春天很快就要来了。 那几天我泡在网吧忘记了时间,在电脑前一支支吸着许愿烟——后来的我所有的烟都是倒插进烟盒,那样全部就是许愿烟了;我问自己现在有什么愿望?当过去与将来都是那么遥远,我忽然迷茫。我随时刷新自己的信箱,也总会发现他有一封新邮件过来。我们聊着生命聊着爱情,就是不谈自己。我给他发去了一首写给彤,却再也没有机会机会送出的诗,他说很喜欢。 稻草人 我收割了自己的痛苦 不知是为谁守侯 风天雨天 我站在田野的尽头 眼看着无人看护的爱情 在身边一寸寸荒芜 永远张开的臂膀 却无法 拥抱你 一次次的擦肩而过 你走走停停 为谁回首 和月光聊天的时候是快乐的。那是很轻松的感觉,不用伪饰什么。想说的话直接从脑中流出来,我想是因为我们没有见面而来的坦诚。我一直相信人和人之间的相遇相知是上天一种奇妙的安排。记得一个&qut;三生石&qut;的故事,知交死前临别嘱咐,来世三生石边再见;在很多年后他的朋友在一块大石头边听到一个牧童笛声婉转,那是他们都曾经熟悉的旋律。我是相信这些东西的,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梅子的影响——我开始害怕梅子,她证明着自己的灵异也证明着人世的愚蠢与妙不可言。 我也去了&qut;荒岛起舞&qut;,听诺亚夸张的笑声;听歌手S唱&qut;光阴的故事&qut;;看亚当拧在一起的五官;还有满堂热烈而寂寞的&qut;这种人&qut;.亚当见了我兴奋地咿呀着,慌着调酒给我喝,我拍拍他歪着的头说,老友好久不见! 那天亚当调出的酒味道好怪,涩而微苦,而颜色是墨绿色的诡异。喝下去之后很快上头,看到酒吧内或疯狂或孤独如我的人们,看到我们彼此之间、和这世界之间厚重而透明的一层隔膜,一种奇怪的相吸和相斥;我喝出了那酒中真正的味道,那是一种冷漠与拒绝,那是一个人在荒岛独自起舞呓语般对自己倾诉的绝望——我给那酒命名为,&qut;荒岛起舞。&qut; 让自己醉了吧,至少不用去想过去,现在,还有,明天。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39 章 I 一个星期之后,梅子和我被通知回到台里。台长一脸的疲惫,却藏不住一脸的喜色。他说,你们俩要请客啊,我可是陪着你们过了这关。 台长有一个同学在一家全国发行的报社做主编,那是份很有分量也很有销量的报纸。台长在受了训斥之后和同学通了电话,这一事件在报纸的头版做了报道;而这次报道比我们一个市级台的影响要深远的多。 你官复原职,他笑着对梅子说;这个节目上面一家大电视台要重新播出,那些乡亲有救了。 梅子说,台长,我早看出你是个好人,嘿嘿。 台长说,我不全是为了你们为了真相,也为了我自己。 节目经过重新编辑面向全国播出,事情很快立案,主要凶手归案,另外牵连出一大串的裙带关系。那是我们社会中隐藏的毒瘤,它盘根错节,交缠在每一个器官与组织之中。 不久我和梅子得到来自新闻系统和台里的两万奖金,我们俩欢呼雀跃了之后,梅子问,小孩子,你说这钱怎么办? 我马上知道她的心思,却狡黠地回问,你说呢? 我们对视了一下,几乎在同时说,&qut;什么时候出发?&qut; 这次台里派了采访车送我们去那个曾经苦难的山村。车停在村口,认出我们的乡亲就奔走相告,我们受到了英雄式的欢迎。我们走到婆婆家门口,那个孩子正佝偻着背扛着一堆柴火回来;看到我们,好不容易才卸下柴火,上前把我们看了又看。婆婆慌张着扶着墙挪出来,咚地一声在大门口跪下了。 乡亲们以后再不用活在棍棒的逼迫之下,而与指标化肥和凶杀事件相关的人尽数被扳倒,整个乡几乎是重新换了一个领导班子。希望这些父母官能善待这些乡亲们,让大家像人一样活着。 可是,死去的人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婆婆在门前跪着不说话,只会一个劲地哭;我和梅子红着眼圈拉她也拉不起来。乡亲们逐渐聚拢来,排满了整个院子,忽然全部给我们跪下了,哭声弥漫了整个山村。 我和梅子说,你们起来,你们受委屈了。 那些淳朴的乡民们一个劲地磕头,我和梅子也在当地跪下了,跪天跪地跪我们的心。 多希望大家都平实而快乐地活着,像个人一样活着,没有欺压没有凌辱。 梅子说这次事件中损失最大的是婆婆一家,而且她的儿子也是为了大家牺牲的。我们拍这个节目拿到了一点奖金,这钱我们两个不能要,这个钱要留给婆婆,也希望孩子能上学读书。 我们把钱塞到婆婆手里的时候,婆婆没见过也没拿过那么多的钱。她是用一双前臂托着那些钱的,残手不住抖动着,钞票不时跌落下来。她不说话,只是哭。我们知道这一点钱又能弥补些什么——她是在为自己在世间所受的虐待与善待而流泪。 那个八岁的孩子叫黑子。他瘦小的身躯和乡民们跪在一起的时候,咬着牙没有哭;当听到我们说&qut;上学&qut;两个字,他的身子抽动着,慢慢地开始哽咽,那是一种挤压在胸口的哭泣;最后他抱着身旁的柴火堆痛哭失声。 我说,黑子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这样才不会受欺负;这样,就会有一个好的将来。 我和梅子不敢继续呆下去,那样我们会情绪化到失控到疯狂。也许我们今生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些乡亲了,梅子说。 我们在村口和大家挥手告别,保重啊大家!他们在黄土地上再次呼啦啦跪成一片。 梅子招呼司机说,我们快走,不要让他们跪了! 车子启动,我和梅子又一次泪水满脸,再次回头的时候,看到跪着的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忽然跳起来,狂奔着追着我们的车,一手抹着眼泪。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40 章 那是黑子。 我们回头对他们挥手道别,我在心里说,再见了,婆婆,黑子,乡亲们,让我们都一生平安! 在车上梅子靠在我的身旁,虚弱地像一片羽毛。她轻声说,小孩子,借你的肩膀用一下,我好难过。 我们一点也没有为自己最后的所谓胜利而骄傲,我们多希望,这种事情不曾、也永远不再发生。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要好好地活着的人啊,我说。 那天我在亚当工作的停车场和他坐了一天,什么也不做,望着天空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看着亚当蹒跚着来回走动,灿烂地对他见到的每一个人笑,认真地从围裙上的口袋里摸出零钱找给人家。他鸭行到我身旁的时候碰翻了一把椅子,于是他嘿嘿笑了又笑。 我多希望自己能和亚当一样永远不知疲倦地快乐着;可是我算着亚当也有二十四五了,难道我们都是不懂爱也没有权利去爱的人吗?在人群中我痴痴地问。 J 你见过会笑的鸟儿吗? 那天办事经过胭脂河桥,我有意无意地在边儿上晃荡了一圈。在回到这个城市之后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我不是在故作高深地鄙视这个地方吗?阳光下的公园绿意葱葱,可是在我眼中这里是一片荒凉的大漠。我让羽童和凤儿在这里相逢,我和彤也是在这里相识;这里弥漫着若即若离的美丽,也滋长着如胶似漆的欲望。大白天的,还是有几个男孩形迹可疑在那里晃荡。听诺亚说,大冬天也有人在这里眼巴巴地守候到凌晨。 他们想要什么?我自己想要什么? 公园里聚集着一群遛鸟的老头儿,端着茶垢满布的缸子喝水聊天,品评各自的鸟儿。鸟鸣婉转,在一瞬间我恍惚,那种平和与悠然让我窒息。 笼子里面黑色的鹩哥扑闪着翅膀,我走过去,想细看这些被快乐地囚禁着的小东西。刚把脸贴近了鸟笼,一只鹩哥哈哈地笑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那笑声简直与古稀老汉如出一辙,无力,嘶哑,又如叹息。它在笼子里细步跳跃了两下,音色极其清晰地对我说, &qut;你好——!&qut; 这小东西。我也说,你好!正想和它亲近一下,它说, &qut;拜拜——!&qut; 你好!拜拜! 这对我近乎是一种嘲弄。我想起胭脂河桥所发生的大多数所谓爱情。我想起诺亚。 &qut;追逐其实是一种逃避。&qut;我对自己说。可我自己呢?我在追逐些什么又在逃避些什么? 在经历这次的采访之后,梅子忽然瘦削下来。她还是那样的坚强,好象是在和世界抗争着些什么——发了几天烧,自己在家吃了退烧药,却拒绝去医院。在床上她还盘算着下期的节目。 我在网上查到一个网友的帖子,某县有血头长期非法采血。以至农民放弃务农,天天在家躺着,等血头来了卖一次血,海吃几天;再躺着等下一次。我想这是哪里出了问题。那些农民兄弟们现在心里想的什么,要的又是什么?这是什么样的一次活着? 我没有告诉梅子,怕她又急着马上出发。我想等着她好一些。 从接到恐吓电话之后我就被留在梅子家,他们专门把书房腾出来给我住。在那里我忽然成了一个受宠的小孩子,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关切来得太快太奢侈,让我一个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的人不知所措。 若非说,他在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吓了一跳,觉得特面熟似的,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问过他的家乡,他是在这小城长大的,有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家。算起来他比郑挚老师要小六岁。 算了,有些问题根本没有答案。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也许是轮回也许是巧合。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41 章 他们像疼一个弟弟一样对我,梅子甚至和若非抢着认我做弟弟。梅子说,小孩子,你很招人疼。看你那样子,冷酷而热诚,聪明而灵异;嘿嘿,还有,满清秀一个男孩儿,怎么老是有点含胸缩背似的?对,把腰给我挺直了!好了,够精神! 梅子他们不会懂得我的畏缩。我在学着去看这个世界,可是我看到的终于只是失望。不经意地含胸缩背那是由于我的自卑——我不知道,我该怎样活过自己的一生。我近乎变态地狂喜着属于自己这片无人的荒岛;我对自己无力地叫嚣着要好好起舞——而永远没有音乐的荒岛上,我常常忘记了该是怎样的舞姿。 如果梅子他们知道了我的一切,他们还会对我这么好吗?我不敢想。 在他们家我不止一次喝醉,可能也丑态百出。若非说,小孩子,你很孤独。你为什么一喝醉就哭,还一个劲说,让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吧? 是的,离开哪里?我又该往何处去? 在那间小小的书房,我又开始和自己作爱。我觉得自己是可耻的,因为在那些迷离而潮湿的梦里,不止有一人多次出现。郑挚,大学同学,彤,小刀,若非,梅子,甚至养母。我一次次在高潮中虚脱,昏眩。 K 梅子病刚好,就要去外地接樱雪,她说事情应该过去了,带回来让一切回复正常。我说梅子姐你快点回来,我有好题材了,你回来我们就出发。一起度过了上次的生死之难,忽然有点舍不得这短暂的离别。我送她出门,给了她一个拥抱。她没有心理准备,吓了一跳,笑着说,小孩子,怎么这么激情? 从上次离开婆婆和黑子,我就知道今生可能不再有机会见面。我的大学同学也早已散落四方没有任何讯息。有时静静想起来人的相逢与离别是一种清冷的残酷。我没说什么,微笑着挥手说, &qut;一路平安!&qut; 和梅子分别,我直接去了亚当在的停车场,顺路又买些吃的给他。好久不见这小东西了,还是那样开怀地微笑着?想起他我的心中就有一些软软的感动——那是一种力量,活下去的力量。看到亚当的笑我就不会怨谓生命,无论如何,感激上苍让我们活着。 亚当远远就看见了我,笑成了一朵菊花,踢踢踏踏地扭过来扶我。我笑了,说我又不是老头儿,干吗呢。把手里的小吃递给他,他瞅了瞅,又看看我,嘿嘿着接过去,笑得脸上烟花怒放。 在很多时候,我们是那样的需要友情。被人念记着是一种活着的证明。 就在那阳光下我静静坐了一下午,吹着和熙的清风。看着亚当对每一个人微笑,我的心也舒展开来。我对自己说,嘴巴上翘——对了——眼睛要下弯;要笑得很完美——你是快乐的啊——你凭什么不快乐? 然后在微风中我就那样笑起来。 接近亚当下班时间了,我看看表,算着等他下班了一起去&qut;荒岛起舞&qut;找诺亚说话。这时来取车的人多了起来,我也起身帮亚当收费。这边正收着钱,我听到亚当近乎绝望地咿咿呀呀起来。一回头,看到亚当急得淌着口水,蹦得如同一只受惊的鸭子,艰难地往这边挪,五官揪在一起极为可怖。他费力地举着手臂,指着冲着我过来的一个少妇。那少妇衣着光鲜,头光颈靓的,装着什么没听见只顾推着摩托车往出口走。 那个黄昏下,怪物一样颤抖着的亚当仿佛一只妄图起飞的鸭子,可笑而苍凉。 我跑过去拦住那少妇,问她怎么回事。一缕雅淡的香水味袭来——她原本是一个很高雅很美丽的女人;可是她偏着头,一脸的鄙薄,斜看着我说,关你什么事?你和那傻子什么关系啊? 我说你怎么这样说话呢?你怎么让他一个小孩这么着急呢?你知道他是傻子,有什么可和他计较的? 亚当一步一步蹭过来,咿呀着说,她——她不给钱! 少妇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推着摩托就撞向我,看架势骑上就要走。我不平起来,拦住她说,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他呢,几毛钱你都没有吗? 少妇一转脸说,老娘有的是钱,不想给怎么了? 我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我说你付了钱再走!亚当可能没遇过这么蛮横的人,他怎么能想象这个奇怪的世界!他上前去站在少妇面前,气得直哆嗦,用手指着她的脸,好象是要与她灵魂交战。 少妇看到亚当经过搅拌似的五官,尖叫一声,大喊,&qut;不要脸了!傻子耍流氓啊!&qut; 我说,到底是谁不要脸?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42 章 众人凑过来围观,我忽然发现中国永远有着那么多的闲人,随时随地在等待着一场好戏。他们挤过来,近乎痴呆地笑着,一脸地振奋。我听到有人说,看,是傻子。你看他那样,也知道喜欢女人。 我几乎气得要昏过去,那是一种不可自制的悲愤。那少妇发动摩托车一溜烟飞驰而去,骑出几步,眼看我追不上她了,还不忘回头指着我和亚当骂,你傻子一家不得好死!让你们全家都是傻子! 亚当蹦着还想追,众人看他愤怒的样子,一阵哄笑。我拉住他说,别追了,咱们收工回家。亚当蹲下身,抱着头,在人群中哭得像一个孩子。 不要哭好不好?让所有的人都好好的,互相去爱去关怀,让每个人都不要哭好不好? 我拖着亚当回了&qut;荒岛起舞&qut;.诺亚不在。亚当哭丧着脸坐在吧台一声不响,再也想不起来给我调酒喝。我愤怒了一回,最后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对象去愤怒——我该如何和整个世界生气? 于是我饭也没想到吃,守在门口等诺亚回来。我要和他理论,明知道亚当是傻,为什么还要他去干活去受欺负?你缺这点钱吗?不行我把亚当的工资发了,也不用看人家白眼! 好久诺亚都没回来,我胸口像堵着什么似的难过。我到吧台看到亚当发着呆也不再笑了——那对我而言是多么珍贵的笑容!在有些时候那是我最后一点的希望。 我说亚当我要喝酒。亚当很乖,他动作迟滞地找出几瓶洋酒,调制出一水杯墨绿色的液体。亚当对我总是很实惠。我品了一口,是绝对正宗的&qut;荒岛起舞&qut;,那种苦涩与悲凉。我一杯一杯地要,亚当一杯一杯地调;后来他为了图省事把几瓶洋酒几乎倒空,弄出来啤酒杯那么一扎的&qut;荒岛起舞&qut;.我几乎醉了,看到亚当端起那扎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又皱眉又挤眼地说, &qut;苦。&qut; 十点多,酒吧开始上人。这荒岛开始喧闹起来,大家任性地沉醉。 诺亚终于回来了,哼着歌,脸色很红润。他先在酒吧巡视了一圈儿,然后在一张台边坐下;那张台坐着几个很风魔的常客,举止夸张而招摇。 我听到那张台上传来的浪笑,诺亚和他们互相喊着&qut;姐妹——!&qut;兰花指在彩灯下乱飞,异样地妖媚。坐在吧台等了他好久,看他今天似乎兴奋难抑,我忽然非常地憎恶。我起身走到台前,坐在他身旁。 还没坐下,诺亚就飞过来一指点在我的脑门,尖叫着说, &qut;呀~~~~~~~好久不见了,看看谁又跟我争奇斗艳呢?&qut;然后他回头,依旧对着大家比手划脚,拍着自己的脸问,你们看,你们看,我的脸是不是红润多了?到底肿了没有?&qut;一脸的神采飞扬。又神秘地说,你们可别给别人说啊,我昨晚光荣被捕光荣被捕!这才放出来! 被捕? 原来昨晚联防队员突袭胭脂河桥,在公园的所有男子全部被抓回派出所,要求互相指证谁是同性恋。诺亚被指证了,又不愿意指证别人,于是被铐在了暖气管道上一整天。 &qut;别的人呢?&qut;诺亚的姐妹问。 &qut;交钱放人啊。他们手机项链都被抹了,身上钱没收;有一个老头才傻呢,老实交代说身上有卡,被逼说出密码,让人家去自动提款机上取了才走。估计那钱要被取走完。没钱就说要通知单位和亲属。&qut; 诺亚一脸的兴奋,很得计的样子;&qut;好在我身上只有几十块钱,他们摸走了买了烟和饮料。哈哈,我的钱我也享用,趁他们不在我吸完了两盒烟喝了三桶饮料。&qut; 我懵了,暂时放下了亚当的事,不解地问,&qut;为什么抓?&qut; 诺亚的姐妹一脸的不屑,呀~~~~,你真不懂啊?知不知道同性恋影响社会治安? 诺亚说,狗屁,他们这阵子缺钱花了。你以为那钱是要上缴的?凭什么罚款?有什么条例?要通知我单位和家属?哈哈,我才不怕,他们也没辙,不还是把我放了? 那些姐妹热烈鼓掌,说,解气解气,你赢了! 我冷眼看着他们,开始为自己也为他们悲哀。我和他们一样,是被正义的社会所围堵和追捕的一群败类。 诺亚又叫着,说啊说啊,我的脸到底看出来看不出来?他们还给了我几巴掌,没肿吧?哎呀,你们都不知道啊,他们还让我起来走模特步,用警棍敲着我说,看你有多女人!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43 章 他说着起身在原地走了两下模特步,浪态可掬,大家一阵哄笑。 我的脑子一阵迷懵,忽然头痛欲裂。 诺亚啪地拍了我一下,接着说,哎呀,你是不知道,还问了我好多不要脸的问题呢!要换成是你这么嫩的,出来就跳胭脂河死了!他们问我喜欢什么型的,一个联防故意冲着我往洗手池里撒尿,还问我看见他那里是不是好兴奋,哎呀~~~~~ 下面的话愈加不能入耳。我什么也不能说,身子冰凉下来,脑中一片虚空,只听到他们一阵阵的哄笑。我痛心着这世界的疯狂与不可救药,说,我先走了。 我回到吧台和亚当说再见,他定定地看着我,那是一种小孩子的乞怜。他指指那一扎&qut;荒岛起舞&qut;,我端起来,一仰头喝了个干净;他终于满意地笑了,拍拍手说, &qut;苦?&qut;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家的,后来若非说等我好久也不见回来,正担心呢,看见我撞进家门,身上吐了个一塌糊涂。 我不知道自己又哭了没有,有没有闹着要&qut;离开这里&qut;,只知道若非忙活了一晚上,给我又洗又擦的。第二天醒来,若非已经上班走了,我躺在床上,穿着他干净的睡衣。 好象一切不开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象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包括那刺目的阳光,和若非睡衣上淡淡的麝香味。 L 第二天我在家躺了一上午,精神恍惚。直到中午有电话来,我才起床去接。 是若非。 &qut;小孩子,好些了没有?&qut;他是本市一家电台的主持人,听他讲话很舒服。 &qut;好一点。&qut;我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忽然烫起来。 &qut;你不知道你昨晚闹成什么样子,&qut;他说;&qut;晚上等我回去,咱哥俩好好聊聊。&qut; &qut;挂了啊,&qut;他说。可是我们两个都没有挂,于是我笑了,说;&qut;你倒是挂啊。&qut; 然后我们一起放下电话。正午的阳光很强烈,穿过淡蓝色的窗帘照射着这个整洁的家;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一个梦境,那荒岛上红顶白墙的小屋。 我走到穿衣镜前面,注视着清瘦而白皙的自己,双臂缓缓上举仿佛一个芭蕾舞动作;然后我环抱住了自己,轻声说, &qut;哥。&qut; 那个下午仿佛是一个梦境,可是我有些莫名地快乐。我下楼缓步到了菜市场,在喧闹的市声中看着家庭主妇们锱铢必较地讨价还价;这世界开始鲜活起来,如同黑白默片变了彩色有声电影——这影片中的我,从一尊冰冷的大理石雕像中破茧而出,生动地复活。哪怕只是这一瞬,哪怕不是在现实中。 无论如何,这世界还是有人念记着我。 是的,必然有一种美丽的轮回在等待着我的出现,无论在何处流转,无论我以什么样的音韵哭泣或欢笑;蓦然回首,他总还会在那里,在那里。 一张温存的网骤然从天而降,我是欢快地跳跃着的鱼儿,以最痴情的身姿挣扎着。 我买了很多菜回家,仿佛是在庆祝重大节日。酒还没有全醒,可是我又买了酒——我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这一点任性;也许有一天连这点任性我也不再能有。我想要自己疯狂,永远不要醒,也不要想明天有多远。 我忙了一下午,摘洗了所有的蔬菜,也做了红烧肉。这是我唯一会做的荤菜。然后,我静静坐在家里等若非回来。 钥匙捅进门锁的声音。我跳过去开门,只见若非提着一兜的酒菜。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44 章 &qut;臭小子!&qut;我刚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他腾出手来就给了我一拳;&qut;你昨天可把你哥害苦了。&qut;他看见桌上的酒,冲我呲着牙说,&qut;还喝?&qut; 我说,平时都是我和梅子姐喝,没见你怎么下酒,今天我是舍命陪君子。 &qut;你舍命还是我舍命?&qut;他换上了一件白色宽松的T恤,回头对我一笑。 我感到自己的脸抽搐了一下——那是郑挚老师临走前对我的微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它愈加致命地生动。 &qut;哎,你小子还会做饭呢!早些怎么不出手?&qut;若非夹出一块儿塞进嘴里,闭着眼睛嚼了半天,然后咽下去,瞪着我说, &qut;靠,这是肉吗?这叫柴火!&qut; 我笑了,回过去一句,我也靠,在大学是用两只脸盆扣起来烧的,今天用锅怎么就不是那味儿了。 若非还是盛了红烧肉出来,又把酒菜摆了一桌,喊着说,来来来,咱兄弟俩弄两盅。你梅子姐不在,今天我也放开一回。 &qut;梅子姐在你就放不开吗?&qut;我问。 不是那回事。小孩子你还不懂。他说;等你结婚了就知道了,和亲人,和爱人,和朋友在一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有些话可以只能对亲人说,有些话只能对爱人说,有些话只能对朋友说。你懂吗? 朋友可不可以同时又是情人和亲人?我想。 我不懂若非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么多。他说今天仿佛又回到结婚前的日子,真有些意气风发。 我说,你后悔结婚了吗? 他笑着举起杯,说,为你还没结婚干杯!我们干了杯子还没放下,他又添满了举杯说, 为我结婚了干杯! 若非说婚姻是一个驿站,当你倦了累了就可以龟缩在这最安全的地方。当你回家,看到家里有一盏灯,那种温暖的感觉! 他讲给我和梅子平淡而自然的初恋。 我为他高兴,也为梅子高兴。我歌颂一切美好的爱情。 后来若非问我为什么喝酒总是那么疯狂?我说你不会懂的,一种撕心裂肺般的孤独,一种对生活的不确定。 孤独?他说他能理解这种孤独。我说你不会懂,你是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长大的,你的路全部是家里给你安排好的你放心地大步走就是了;你怎么能懂得一种没有故乡没有目标的流浪?我指给他看面颊上的小疤,告诉他我养母的杰作;他惊呆了,许久没有说话,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我看到他眼中闪着泪花。 &qut;小孩子,我和梅子早就觉得你哪里有问题。&qut;他伸出手来抚弄着我的头发,拍拍我的肩说,&qut;都过去了,不要老想着。越想越难受,也给自己的生活一种不好的暗示。以后我和你梅子姐会对你好的。&qut; 我什么都不再说,只是一个劲地喝酒,眼睛红红的。我又想把自己灌醉,我肆意地想象若非在我身旁守护我一夜的样子。我在这时疯狂地怀念郑挚的拥抱,我发现自己勃起了。 很多思绪复活,又有很多思绪死去。复活了再死去,死去了再复活。 有人轻轻地敲门,咚咚!一个稚嫩的童音问,&qut;若非同志在家吗?&qut;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45 章 若非一跃而起,笑着说,在家,怎么会不在家! 梅子和樱雪回来了。我看着樱雪扑进若非的怀抱,我看着他们一家快乐的重逢;几天不见,梅子又瘦了些,鼻子也不通气好象感冒了。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笑着过来说,呦,这哥俩趁我们娘俩不在偷偷享受呢? 若非抱怨着也不打个电话,好去接你们,一家人说笑着,拉扯在一起。 酒好象全醒了。我走进卫生间,注视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微红的面颊,啪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你想要什么呢?我问自己。 你是可耻的。孤独着是可耻的。掠夺也是可耻的。 忽然发现这令人心醉的轮回是上苍给我设下的一个残忍的棋局;我在三生石的边缘一次次承受炮烙之刑,而心却无法结出灿烂的舍利。 M 若非说,梅子,你又瘦了。身体不好,这阵子在家养着啊。 梅子休息了一夜,仿佛又活力四射起来。她说你不要杀掉我的时间,那就是在杀掉我的生命。童找的这题材多好,我们要抓紧时间去抢出来。今天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出发,小孩子的明白? 那你路上多照顾你梅子姐,若非对我说。 若非疼惜着梅子的身体,我也不明白梅子为什么这么拼命。我喜欢她的这种冲劲,一点不像个快三十岁的母亲;正是这种疯狂让她年轻。 我崇拜着也疯狂着她的疯狂。 这是一次难忘之旅。 在出发之前我问梅子要不要先给那个县的有关部门打个电话,询问一些情况什么的;梅子冷笑了两声,拍拍的我头说说,小孩子,你太天真了! 梅子说你不懂下面那些小地方的官僚作风,你是去爆光人家的短处啊。如果打电话,到了之后你会发现一切都被藏着捂着严严实实的,宁肯让疮烂在被窝里也不会给你看。还会凭空冒出很多想不到的麻烦,能把你给气死却无可奈何。 中国人最擅长的是家丑不可外扬。 我们坐着电视台的采访车找到了帖子上指名的村子。在离村子很远我们就下了车,走进了那个冷清地近乎死寂的村庄。 这个村要比我们常见的乡下气派一些,许多人家起了两层的小楼,大铁门,繁复的水泥牌楼上拼砌出各种图案或镶着一块石匾,雕刻着&qut;幸福人家&qut;之类的。用鲜血堆砌起来的,我对梅子说。这帮人真是不要命了,这是什么样的一种人生啊。村口有一间极破烂的平房,挂着个牌子写着&qut;XX村卫生所&qut;.村里和田地里不见人影,很多田里杂草丛生,看起来是没人侍弄。在村里走了一阵子,没见到几个村民,遇到的也投来狐疑的目光。 他们对外地人很敌意。我忽然感觉在每个窗户后都隐藏着一双窥视着的眼睛,我感到冰冷的一种孤立。 敲开了几户人家的门,没有人愿意和我们搭话。我去小卖部买了包烟和店主搭讪,他一个劲地问我从哪里来的。 我说从外地,又打听这里是不是有好多人卖血。 他警觉起来,忽然问,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梅子拉起我就走,走了几步说,怪事,怎么哪里不对劲? 我们决定先出村,在附近打听打听;还没走多远,一群村民围住了我们。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46 章 他们一脸的愤怒,我和梅子知道坏事了。 一个满脸麻子的人像是领头的,后来我知道他是村干部,老远他就指着我们喊,按住他们,就是他们这种人把我们村名声搞坏的! 一看阵势不对,梅子说,跑啊,傻子!我说跑什么跑,有理讲理啊。 在这地方你和谁讲理!先跑了再说! 我们撒腿跑,人家愈发起劲追,很快我们被扭送进了村委会办公室。 那一刹我们俩很狼狈,我想起了被五花大绑扭送上刑场就义的英雄。 幸亏摄像机在车上,可还是被搜出了记者证。没来得及任何解释,拳脚雨点般落下。我想起若非说,好好照顾梅子;于是我用身体护着梅子,大喊着,她是女人,不要动她!你们有没有王法啊?连记者都打? 打的就是记者!给我&qut;炼&qut;这个男的! 我被推搡着又践踏着,混乱中梅子喊,护着头!我觉得自己快稀烂了,我的思维也四分五裂;曾经那么痴狂而可笑地妄图融进这个世界!我不觉得疼痛,在那一瞬间我绝望,世界与我之间是一堵冰冷而散发着恶臭的墙。 他们没收了我们的记者证,把我和梅子推出门外;叫嚣着看你们还敢不敢来找事了!梅子没说什么,扶着我到了村口的卫生所。 唯一的医生是个满年轻的小伙子,他神色紧张地出门看了一眼我们身后;扒出药棉和碘酒递过来,竟然不敢为我包扎。 你们是记者吗?也是来问那病的事的?你们也太大胆了。大白天就在村里招摇? 他转身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些什么,塞到梅子手里说,快走,想知道内情的话去找李教授。 病?梅子和我意识到一切不止那么简单。 我说这些人绝对是病了,还病的不轻。 梅子在车上给我简单包扎,车直奔最近的县医院又重新清洗消毒了伤口。我不想说话,武力不仅仅摧残了我的皮肉;我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弱小与无奈。 下面怎么办?我问梅子。她一直说着抱歉,你跟我受苦了,紧紧握着我的手。 小孩子,先回家,把你交给若非;我再找这个教授。 我闭上眼睛,靠在梅子身上,忽然明白,如果没有了她和若非的友情,我将是一无所有。 天很快黑下来,我知道这个世界的无数个城市的街道正在盲目地流光溢彩;我听到荒野的深处有优雅到极致的探戈舞曲传来——可是这些繁华的快乐,都与我无关。 在那一刻,我只想快些见到若非。 我好想跳舞。 还有第六部分,下次来贴 作者:ersgy 回复日期:20030501 15:28:46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47 章 :) 作者:天山鸟 回复日期:20030501 21:53:57 …… 作者:ersgy 回复日期:20030505 22:23:26 ctue,:) 作者:风幻想 回复日期:20030508 12:05:33 e接下来是第六部分,:) 作者:西西皮皮 回复日期:20030508 14:18:52 撼 作者:凌曼青 回复日期:20030508 15:35:53 赞! 作者:c阿瞬 回复日期:20030508 20:18:24 ... 作者:雪随风 回复日期:20030509 01:07:05 还没有来贴呀? 作者:ersgy 回复日期:20030512 10:17:13 上面不是有连接吗 作者:雪随风 回复日期:20030512 17:37:16 我打不开那个连接呀. 作者:风扇的风 回复日期:20030513 12:50:23 N 我闭上眼睛。 红色染料在炉子上翻滚。童年上学的路上,喇叭花和青草在清晨淡淡的药香。村学那些寒夜里煤油灯的气味。郑挚老师身上阳光的气息。彤指间香烟的味道。月光下的箫声渺渺。胭脂河的流水声。不要走不要走。海边豪宅中的钢琴曲。二重唱。 春天就要来了就要来了。 那几天我的躯壳平静地放平在床上,我的灵魂在某个角落时而奔突时而游荡。我不敢睁开眼睛。 我喜欢倾听若非清晨在房间里走动的细微声响。知道他在那儿,我就很安心。我听到阳光穿过浅蓝色窗帘投射进房间。我听到花儿在阳台上一瓣瓣地绽放。我喜欢他轻轻走到我的床边,以手掌轻抚我的额头探视我的体温。我喜欢他低沉的声音说,小孩子,还疼吗? 那是一种多么美丽而绝望的暧昧;在若非陪伴着我的时候,我的心是一颗融化了的巧克力,柔软,甜蜜而润泽。但只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我才有短暂的快乐;每天清晨醒来,我都发现自己的快乐是一只冲天而起的二踢脚,无辜而激情地壮烈之后,碎片飘满了天空。 我愿意永远躺在那里,倾听那些清晨。 若非为我调了几天的班,在家看护我。梅子打电话说,过几天回来;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我在散漫中很快恢复,感觉着浮生若梦,忽然惊异上帝给我们的韧性和坚强。 若非说,小孩子,你很有趣。你为什么一喝酒就流泪? 因为在上一个轮回,我没有在你面前掉过眼泪。 若非笑了。他说,你真的是个鬼东西。时而热情而坚强,时而冷傲而脆弱,不可思议的结合体。阳光和月光怎么能完美而恐怖地在你身上交替出现? 我很难过。肉体的伤痕是这么容易地弥合,是时光留下一点物理的痕迹。可是我的心灵已经是被时光蛀空的毛毯,破烂不堪,无从修补。世界在我的头顶以记忆为我烙下戒疤,从心灵到肉体。 我不甘于平淡。平淡让我死掉。我确实是不平淡的,我的爱情,我的路途。我固执地把自己放逐,有时甚至是在享受自己的痛苦。不能人言的苦楚。受虐。当活着是一种激情的受虐! 若非说平淡是美丽着的。为什么要把自己禁锢起来,在自己的牢狱里苦苦挣扎? 我说你不懂。当你发现世界就是一个牢狱。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48 章 你想要什么?若非问。 我不知道。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吗?我问他。 他说他也不知道,就这样走下去吧。他也是这样微笑着一条路走来,沿途有一些欢笑或烦恼的小插曲,然后遇到梅子,遇到樱雪,遇到我。 遇到?我问。 若非没有过什么远大的理想。就那样平淡地恋爱结婚生子,顺理成章地。可是他淡淡地快乐着。 他说他快乐着自己在路上的一些发现,一朵小小野花,一曲牧歌,特定的该遇到的人,轻轻说一声,嗨,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啊。 你也相信轮回吗,若非? 他拍拍我的头说,可能是受梅子影响吗?我不懂。一切的发生都在情理之中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那天我背转身去,让眩目的阳光覆盖了我的脸庞。亲爱的,我们真的会一直在这里吗? 我不敢睁开眼睛,不敢倾听,不敢去触摸,不敢呼吸,我让自己忘记一切的气味。 在那个晚上,樱雪在客厅朗诵一首宋词,那是苏轼的, &qut;十年生死两茫茫。&qut; O 我是淫荡的。 我把自己从生活中抽离,剥空。我让自己的躯壳去了&qut;荒岛起舞。&qut; 我见到了亚当。他缩在吧台后一脸的苦相。他不笑了。我发现他真的很难看。五官皱在一起,像一个枯瘦的小老头。吧台仿佛是一道围墙,把他和世界分成两开。 我坐在围墙的这一边,欣赏诺亚夸张地近乎表演的快乐。我不想说什么,我又有什么权利来说?我让吧台昏黄的灯光照耀着我,我让那些老歌抚摩也侵蚀我的空空的寂寞。我给酒杯中注入&qut;忘情水&qut;或是&qut;迷魂蛊&qut;,透明的玻璃在瞬间有了灵魂,然后被我抽干,倒空。 那天晚上我让自己爱上了酒吧里几乎所有的人。我也是爱亚当的,爱他脸上曾经灿烂的笑容。我爱吧台的小元。因为他那晚和我摇色子,总是赢我。我喜欢他的孩子气。在赢我之后,总要屈身握拳,像一个赢球的乒乓球国手那样&qut;耶——!&qut;地为自己喝彩。我也爱歌手S. 曾经一直是他忠实的听众,那晚我发现他的长发飘飘是那么的洒脱。我点了老鹰的《Lve wll keeplve》,端着酒杯坐在离他最近的台子倾听。 where hugry ,lve wll keeplve? 我不知道S是不是gy,可是那有什么重要,因为他的眼神很深情,他的嗓音很动听,人也很帅。后来我醉了,小元和S都要送我回家,我让S送了,因为,他比小元帅。 我是淫荡的。我一直在抗拒世俗的同化,曾经让自己以一个婴儿般无邪的眼光去看待世界,可是活得越久,就发现自己越脆弱。我从未想过在&qut;荒岛起舞&qut;真正得到什么,我高尚地蔑视与拒绝着一些暧昧的注视;可是,我跟S上了床。 我不了解S的一切。我什么也没想知道。我喜欢他的样子和他的嗓音,已经够了。在出租车里我吻了他。他犹豫了一下,把我带走了。我记得自己孩子一样激动地拍着车窗看外面闪动的霓虹,爱丽丝想穿过镜子,去不可知的仙境。 不可预知和危险是一种美丽。 于是我让自己失控。我尖叫着跳进悬崖下的深潭,不管谁是我的涟漪。 那夜我是他的吉他。他灵巧的手指拨动我的每一根琴弦和神经。我的身体在夜里歌唱。我的灵魂已经喑哑。那有什么关系。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49 章 我在歌唱。 S说他喜欢我孩子一样无邪的眼神。你是个孩子。他说,在你放荡的时候也像个孩子。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缺乏清澈透明的眼波就像我缺乏灵感。你是洁白的,优雅的,易碎的。你像水晶。 不,我是淫荡的。 那是个浓艳的黎明,我躺在他的床上,听他在窗前吟唱着我喜欢的老歌。我慢慢穿上衣服,他还在弹着《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我从背后拥抱他,轻轻地说,你好。 拜拜。 什么时候再见? 我说,不知道。 还会去&qut;荒岛起舞&qut;吗? 也许。 一个不得志的好歌手和永远流浪着的我对未来是一样的不确定。我们还能承诺和相信什么? 当我们无法停止飘忽不定的步伐。 I 住处出来,我没有想到回家。我游荡在胭脂河桥。清晨的胭脂河桥是恬静的安详的,生机盎然。公园里有一群老太太在扭秧歌,酣畅淋漓地喜庆。扇子舞流畅飘逸,在阳光下姹紫嫣红地招摇。鹩哥对我说&qut;恭喜发财&qut;,&qut;吃饭睡觉&qut;,还有, &qut;你好拜拜。&qut; 一切都是真实的,仿佛只有我才是不真实的,我游离在真实之外。 整个上午我都泡在网吧。我没有找到&qut;城里的月光&qut;,他没给我回信。于是我进了一个同志聊天室,旁观了一场热闹的网上婚礼。大家你来我往不亦乐乎,一切仿照现实中婚礼的程序;来,喝了这杯吧。来,天长地久!只是少了拜谢父母养育之恩这道。来,尝尝这三文鱼,南极贝,深海龙虾。 当我发觉一切都是虚拟,听到传呼叫个不停,再一看,若非从昨晚12点一直狂呼到现在。恍惚间我被拉回我的人生,我回了家。 你怎么在外面游荡一夜不回家? 和朋友聚会喝多了。 你怎么总是这样?你不管别人担心不担心是吗?你怎么没有一点责任感? 责任感?我不明白。 你在跑什么?你在找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50 章 若非说,如果你拒绝责任,你就永远得不到关怀。 我低下头沉默着,忽然我很想哭。好好地哭,不要问我理由。 我终于开始流泪,我上前抱住了若非。我弄湿了他的肩膀。他拍拍我的肩说,唉,小孩子。 我在拒绝着的同时,是多么地渴望着拥有。 在那一刻的阳光下我所拥抱的若非是一个遥远的幻象,我拥抱着空气,也拥抱着自己。 我忽然很想念,想念彤羔羊一般无辜而善意的美丽眼神,想念他甜甜的吻。 很多故事仿佛距离我已经有几个世纪,恍惚间我不知道自己在爱谁,自己又爱过谁。我爱彤吗?很久以来我拒绝关于他的一切回忆,那是我心口插着的一把刀,与我的心跳血脉相连。我不能去触动那里。我让心事在痛苦中弥合。 你爱他吗,你真的爱他就不会那样放弃,他真的能快乐起来,还是和你一样游荡在陌生世界的寂寞? 我什么也没有真正拥有过。我让自己投入一个故事,而他只是这个故事中的一个剪影。故事的情节重要过一切。我是个疯子,疯狂地策划着爱情。我在凌虐着自己,沉醉在那些可怜的美感之中。 我以为那是一个好的结局。高尚的结局。我满足着自己的真正爱过,我不向自己逼问答案。 我忽然很想找到答案。 让我点一支许愿烟。我抽的是彤最喜欢的牌子,本地产的&qut;幸福牌&qut;.我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些细致的习惯,和遥远的一些微笑,一些眼神,一些拥抱。 我现在有什么愿望呢? 我没有。我没有权利和心力去有。 若非说梅子当晚深夜两点的火车回来。我说,让我去接她。 我想她。 我的生命中必然有一些磁铁一样的东西,因为我按照这种轨迹,朝着吸引我的方向,不自知而自愿地走下去。 那天我很早出门,像是在逃避家里的什么。我抗拒若非的微笑,他的抚摩和他的肩膀。我该去哪里?我又能去哪里? 我走在烟厂门前那条街道。原先空旷的街道已经成了小吃夜市,市声鼎沸。一点点的心痛。我晃荡了两遍,不知不觉走到了胭脂河桥。 我站在遇到彤的那棵树下。一样的月华。我想像他就站在这里,完美无暇的面庞,羞涩的微笑。我靠着那棵树,点起一只烟,仿佛正依偎着他的肩膀。 胭脂河桥的夜比以前热闹了许多,地下党的队伍不断壮大和成长。不时有人鬼祟地从我面前晃过。一个矮个子走过来,打量了我一回,尖声以港台普通话说, &qut;呀,抵笛!&qut; 我喷出一口烟雾,向他投去迷离的眼波,轻声说,谁是你弟弟? &qut;难道是美眉?&qut; 我说美你个头。他说,那是大婶?姨妈?姥姥?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51 章 我说一边去吧你。他说不要这样对待人家吗,大家其实都是一样的。然后他摇曳生姿,步步莲花地走掉了,又回头说,你的眼睛让我疯狂。 我嗤笑一声,我说你也让我疯狂。 我在这里再也遇不到彤,我再也看不到那羔羊一样深情的美丽眼神。 离梅子到站还早,我去了&qut;荒岛起舞。&qut; 我和小元胡乱聊着天,因为还要接站而没有喝酒。我听到S不停地弹唱着我最喜欢的歌。 我怕。 我会难过。 我说亚当你今天好吗?他转身去拿洋酒要给我调酒。我说今天不喝了。那天那扎&qut;荒岛起舞&qut;快把你诺亚哥喝破产了。 亚当给我笑一个? 他嘿嘿着笑。那不再是以前善意而无邪的笑意。那真的是痴呆。我看到他瘦小的身子远远地缩在吧台之后,本能的戒备,拒绝。 亚当我要给你一只红苹果。如果它有让你重新善意地看待世界、重新无条件地快乐起来的魔力。 也给自己一只红苹果好吗? 如果我能重新开始,完整地去爱一次,不管他是亚当还是夏娃。 诺亚不在。我知道他生活的轨迹,一条蛇一样游走在胭脂河桥和荒岛起舞之间。果然不错,小元说他刚去了胭脂河桥。 诺亚我也给你一只红苹果。如果你能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其实我有什么权利去品评诺亚?当S在休息间隙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 他有着微微上挑的眉毛,俏皮的单眼皮,曲线分明的嘴唇和一脸的酷相。 我无话可说。我不肯向自己认错。我向他笑了笑,对自己说, &qut;爱丽丝的仙境只会在镜子后面。&qut; 他说,童,我有话对你说。我说,我还有事,要去接我一个姐姐。 &qut;抱歉,改天聊好吗?&qut; 我没有撒谎。可是我有些慌乱。我是自私的,迷乱的,不要侵蚀我的自由。最后一点可怜的孤独的自由。 我逃出了&qut;荒岛起舞&qut;.离梅子来的时间还早,我站在十字路口,忽然想不起自己该去哪里;喧闹的街道上,华灯闪烁,车来车往。 人们都忙着在做什么,他们也和我一样吗;走着,走着,不要去问方向? 让我们改天好吗?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52 章 如果生命中一切的悲伤和迷茫都可以改天。 Q 梅子拥抱了我。几天不见,她又瘦了很多。 她说小孩子你好了?我接过摄像机说,梅子姐不要这么拼命了;再这样累着蝴蝶斑就上来了。 她淡淡地说,我脸上有了吗? 她的脸色不好,晒黑了,还有些黄。我说休息一下会好的,内分泌不调。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她说;没有一丝往常的兴奋。 好消息是找到了邻省的那个教授,虽然她不肯上镜,但是提供了很多信息。梅子急不可耐,冒险进村重新进行了采访。 坏消息呢?我问。 你知道那一个卖血村更沉重的事实吗?说了你也不相信。你知道他们是什么病吗? 我在那一刹惊呆。为什么美丽的东西总是定格在瞬间,而恶魔一样的东西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滋长,肆虐? 我原本以为距离自己很远的恐怖现实镇定自若地走近,狞笑着轻敲我们的窗。 是艾滋。 梅子是拿着教授的一封亲笔信,在晚上潜进村找到几家曾经受过教授帮助的村民采访的。教授是某省卫生部门的离休专家,长期从事传染病防治工作。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教授曾经跨省带着几个学生来这里为村民验血,抽验了一百五十三人,九十人HIV呈阳性!教授通知该省上级部门,但不被重视。她只好用自己的离休金印刷一些小册子在附近免费发送,并提供一些咨询帮助。所以她在一些村民心目中有很高威信。 我许久说不出话来,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被重视? 梅子淡淡地笑了笑,很无奈。被重视了,是被基层领导重视。为了维护本村,本乡,本县,甚至本省的形象,那么可怖的现实被人为地掩盖起来,大家一起视而不见。一些村民被告知教授是来搞臭他们村名声的,于是她在一次分发宣传册的时候,被众人围攻,近古稀的老太太被打得跪在地上起不来。 我找到教授的时候,她家的窗玻璃刚被人又砸过。梅子轻轻地说;以一种淡然的事不关己的口气。 我可以想象和理解那些人们的无知与麻木,可是,我不明白是谁在幕后,有着这么大的影响力,手掌可以伸到邻省去恐吓。 你忘记了我们采访婆婆的那次吗?晚点跑就不知道会怎样了。梅子说,你以为那些血头非法采血,没有保护伞就可以吗?他们财大气粗,你根本无法想象在社会上有着什么样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是怎么感染的?我问。 梅子说,如果我告诉你,你将永远不再相信一次性针头。我问用的针头是不是一人一支的,他们说好像是的。所谓的一次性针头也有问题。几年前就有关于针头制假的报道;有人组织农民从医院垃圾堆里捡了用过的针头,在小作坊里洗了重新包装再出售。血迹可以洗掉,病毒是洗不掉的啊。 梅子经教授介绍要采访的一家中,特别提到一个善良的老婆婆,交代要看望一下。梅子到的夜里,知道那婆婆在前一天晚上已经死掉了。家里面是一个女人和一个三岁小孩。全部已经感染上了病毒。 他们知道这种病的严重性吗?我的心揪起来,我有些惊慌。 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吗?艾滋的潜伏期很长,刚开始他们也以为是感冒发烧,胡乱吃些退烧药就算了。等到村里莫名其妙有人死去,大家就开始惊慌。可是没人去验血,因为要花一百多块钱。反正验出来也没钱治疗哪怕是维持,——照样是死;所以现在最恐怖的是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感染了病毒,那些大量脏血又已经流向何处。 梅子说,你知道吗,没有必需的药品,甚至是一点保护意识。丈夫得了妻子也得,丈夫死了妻子改嫁,照样生孩子。你懂不懂一个小孩子在出生之前就注定没多久要在痛苦中死去的可悲?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53 章 直到回到家里,我还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那天大家的气氛很沉重,少了相见的欢喜;若非我们三个一起看了样带。我发现了更为可悲的东西。 梅子在邻村采访一个村民,问他知不知道这病的事。村民一脸的神圣,说知道知道。他们村也有一个,在乡里集贸市场卖杂货。自从查出来得病之后,整个市场的货都卖不出去一件。 &qut;那是要死的病。&qut;他表现的像个文化人。 梅子问他,知道这病传染吗? 传染啊传染啊,当然了。 那你知道怎么传染吗?握手传染吗? 我想肯定是的。那村民一脸的坚定。 我发现更可怕的不是疾病本身,而是病人极端的麻木和其他人极端的所谓警醒。 几个有艾滋病人的村子,不再有外人来走动;本村的蔬菜无人问津,他们认为连西瓜都已经被感染了;甚至邻居连对着病人家方向的窗户都会封上;病人如果上街的话,马上一百米之内见不着一个人影。 我终于明白了村民敌视我们的原因。一句挑唆就能让他们燃起怒火。身为特殊的&qut;这种人&qut;,我能感觉到那种绝望——整个世界不容你插足的隔离。他们被包围着,漠视着,抗拒着,蔑视着,又垃圾一样被倒在健康的社会之外。 梅子在偷偷跑去见那个提供信息的年轻医生的时候,一个小孩正在看病。 那医生说,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给他们一些退烧药,当他们低烧不止。 我看到了镜头中那孩子溃烂的淋巴,舌苔上发白的疮点——一个头重脚轻的孩子,不停地哭闹。他为什么要以这样的姿态来到这个世界上? 梅子我们三个默默无语,甚至难过不起来。我说,给点退烧药,给这个世界一点退烧药! 原来死亡是那么可怖的,我对梅子说;无济于事的退烧药! 在那一刻,梅子定定地盯着我,轻轻地说,是的,原来死亡是这么可怖的这么可怖的!她仿佛在瞬间崩溃,在沙发上就那样塌陷下去。她靠在若非的肩上,开始流泪。她的双手慢慢环抱住了若非,她的手指痉挛着抓住了若非的肩,深深地抓进去抓进去,像是永远不要再松开。若非抱紧了她,抚摩着她的头发,仿佛在疼惜着一只布娃娃。他说,小孩子,不要难过了。 梅子开始歇斯底里地痛哭,惊醒了樱雪。樱雪睁着迷糊的眼睛跑出来,梦呓似地也大哭起来。他们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我听到梅子说,我们会在一起的会在一起的! 我站在一边,告诉自己不要难过不要难过,可是,我痴呆一样站在那白炽灯下,泪水迷朦了眼睛。 我们会在一起的会在一起的! R 梅子姐,我要给你一只红苹果。 她的身体很虚弱,回来以后就发烧了。她好像是在一夜之间被生活打磨成了一块破毡片。我把样带拿到台里,大家看了以后目瞪口呆;不出所料,没有通过审查,这次没有人敢担责任。我没有告诉梅子,怕她又激动。 我陪着她,就像若非陪着我那样。 她忽然很喜欢回忆。她不停地给我讲故事,一些遥远的飘忽的记忆。 她微笑着说起瘫在床上的姥爷,那是个白胡子的老头,曾经南征北战纵横江湖,人生可以写一部长篇。他没有在乎社会给他的评价,他快意着,微笑着坚持着直到死去。他是一个好老头儿,梅子说。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54 章 她说你知道吗,我的姥姥是一个好老师,也是我们那个城市唯一在文革期间没有受冲击的老师。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个奇迹。 梅子的姥姥信佛,每个月大部分工资是花在学生身上,谁的家境不好,姥姥总会亲自跑去送吃送穿。学生家长交代孩子说,动谁也不能动她。梅子微笑着,这世界是有良心的,等着你慢慢去发现。 我喜欢吃糖,你知道吗? 她小时侯附近住着一个老干部,文革受了整治,最后疯掉了。虽然最后平反恢复待遇,可是他只会重复着说相同的一句话了,&qut;我就是不吃主食不吃主食!&qut;没有人真正懂得他话中的含义。 她说有时自己也为他难受,可是有什么用处?她发现疯子在平反后家里生活很好,因为每天早上起床,就会看到他倒的垃圾里面有很多花花绿绿的糖纸。 梅子笑起来。她说难以忘记那些快乐的日子,虽然她没有糖吃。她喜欢那些玻璃糖纸,透明,五颜六色,放在掌心是真实的。她把糖纸洗干净了夹在书本里,拿出来闻闻上面的甜香。 我看到小时候的梅子用一张糖纸遮住眼睛,黑白的世界变得多彩而生动,大红,墨绿,橘黄,天蓝。 那些日子梅子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垃圾箱去捡糖纸。父母很早离婚,她跟着姥爷姥姥住。六岁开始学着照顾半瘫的姥爷,忍受着旁人的白眼长大。可是她是快乐的,因为不知道,明天能捡到什么颜色的糖纸。 姐姐,我给你吃糖。我给你吃糖。 小孩子,我们不比别人幸福多少,也不比别人痛苦多少。 我希望自己能一直坐在她的旁边,听她淡淡地谈起生命中一些小小的快乐和烦恼。可是几天过去了,她的身体好像一点没有恢复,我和若非坚持要送她去医院。 梅子很坚决。她拒绝去检查。她说她怕。很怕很怕。又拖了两天,那天晚上我们在家逗着樱雪,樱雪大声朗诵了一首不太熟的宋词,还是那首《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樱雪忘记了下阕,我正在提醒她,忽然发现梅子的神情很恍惚,目光定定地可怕。 我说梅子姐,你怎么了? 她楞在当场,贪婪地注视着若非和樱雪,微笑定格在她的脸上。她用双手捂住脸,哭倒在沙发上。 S 我还能怎样相信生活,当生活持续地给我开恶毒而愚蠢的玩笑。 来吧,天长地久,尝尝这深海龙虾,鲍鱼,燕窝,鱼翅。 梅子那天说,抱歉,我几天来眼里净是死亡,心里难受。别理我就好了。她追问我片子的事,我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一早我独自回到台里,闷头干了一天,把样带剪辑出来,完成了制作。当我完成了这没有用处的工作,忽然发现自己是一个认真交了答卷的孩子,期望着是满分的时候,考官告诉我,这次考试成绩无效。 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帝宣布说,我的一切爱和痛都必将是徒劳。 给我一只红苹果。 我跑到网吧,打开信箱,还是没有月光的回音。 我翻看了一个同志网站的留言区,看到有人留了满版的广告:嗨,本人是搞艺术的,条件不错,身高/年龄/体重,价钱如下; 下面列举了各个不同年龄段的客人的价钱,用不用保护措施的价钱也不一样。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55 章 有人回帖大骂,不要脸,当婊子还挑挑拣拣! 我很想说话。我想在网吧里大声尖叫呼喊出来。 可是我没有。 我在那里泡了一整天,写给月光一封长信,告诉他我一切的故事和流浪,我一切的挣扎和想像,告诉他我在抽着一支失去意义的许愿烟。 然后我把那支烟拧熄,走出网吧,像往常一样站在喧闹的街市上不知所措。 一个刚吃过红苹果的婊子。 才七点多,我不想吃饭。我想说话。随便和谁。我去了荒岛起舞。 这个时间这里是真正的荒岛,只有小元在吧台呆着。我和他胡乱讲话,我发现自己不爱他了,因为他没有和我摇色子。 我滔滔不绝地说话,看小元用餐巾一个一个地擦着酒杯,我讲完了自己知道的所有色情笑话;发现我们谁也没有笑——自己因而变得可笑起来。 亚当来了。我发觉自己也不爱他了,因为他不笑了,偶尔笑起来也是痴呆。我发觉自己很乏味,是一只空荡的酒杯,直到一个漂亮女孩坐在我的身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单身女孩来这里。 她的身材极好,凸凹有致,一双长腿;五官很干净,小巧,留着我喜欢的那种直发。 酒吧还没有上人,她挨着我坐下,一脸的冷傲,却又伸出修长的手指向我要烟抽。 我递给她一支烟,她终于笑了笑,清冷而寂寞。我给她点上烟,说,你好,我是童。 她往我脸上喷出一口烟雾,眼神很暧昧,轻轻说,想泡我吗? 我嘿嘿笑笑说,没想,我可能比较喜欢男人。 她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哦了一声,告诉我她叫Lly. 我说其实名字有什么重要,只是一个符号。 她说是的,情人的名字是一个刻在心上的符号。 我说很多符号会变得无关痛痒。其实寂寞的人都是一样。 你寂寞吗?她问我。她的眼睛很好看,很深,是一潭碧水。 我说我请你喝酒。你想知道寂寞的味道吗? 她说自己已经知道。 我说,不。亚当,来两杯&qut;荒岛起舞。&qut; 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56 章 什么什么啊,我说的是酒。 我和她干杯,小元怪怪地看看我,笑了笑。我知道他以为我疯掉了。 Lly浅啜了一口,说声好苦,然后我们一起仰头干了它;她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你喜欢我吗?她瘦削的肩抖动着,轻轻擦去了眼泪。 我说有一点。一点点。 她好像有些头晕,身体靠过来,吻了我的嘴唇。 然后她自己拿了我的一支烟,自顾自地吞云吐雾,那深潭里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我吻了lly.在那一刹诺亚晃悠着走进&qut;荒岛起舞&qut;,瞄我一眼,歪着头笑着说,呀,换牌子了? 我有了些醉意,忽然很想挑衅,积压以久的对整个世界的愤怒猛地燃烧起来;冷冷看他一眼就说,换你个X,还不脱了裤子去检查有没有病。 诺亚呲着牙笑着说,呦,不用检查了,你得病我马上也得病,我得病全酒吧就得病,全世界就得病。 我扑过去揪住了诺亚的领子,他还在笑着说,呀,还要动武呢!小元跳过来把我们撕扯开,亚当吓得奇怪地笑起来,干涩,生冷。 我说我早看不惯你了,混蛋,还想让亚当给你赚钱,让他在外面受气。差那点钱吗你?你是人吗你,早晚有一天要浪死在床上! 他不笑了,他的面色煞白,他沉下了脸说,那不干你的事! 他一扭头扬长而去,我说,诺亚,我们不再是朋友。 他站在当场楞了一下,没有回头。 我和Lly、亚当玩游戏。他们都惊异我迅速地冷静和镇定。我什么也不想。既然这世界乱了套,那就让大家一起疯掉。 我让亚当和Lly学我的动作。学错了就要喝酒。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他们一样做了。我举杯又放下,他们也做了。 我吻了小元一下,lly忍住笑做了;亚当淌着口水贴过去的时候,小元躲闪不及被啃个正着,大家都笑了。 然后我吐出了一直含在嘴巴里的那口酒。 亚当拍着手说,你,骗人!lly盯着我狂笑不已,挥舞着一双小胳膊。 一转眼,我看到S提着吉他走进来。我想逃掉,可是发现他也想逃。lly转脸瞅着S,微笑着向他举杯。 你们认识?我问lly. 她喝了一口酒,目光游移在S走去的方向,轻轻说, 也许。 她要和我摇色子。我说,小元替我摇,他输了我喝。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57 章 连输几次lly就喊着不玩了,她的头重重地磕在台面上,迷离的眼神飘过来。她说她真的醉了。 你帮我点首歌,好吗? 她想听egle的一首歌,她说忘记了名字,有一句词是,the grlyestery. 那边S已经调试好了音效,当他吟唱起这首歌,lly趴在台子上哭了。 我说小孩子别哭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她抬起头看着我,深潭里水花四溅。 你爱女人吗?她问我。 我说,爱。 为什么? 我说我怎么能不爱你,我爱一切美丽的东西;我爱&qut;你们&qut;,如果你们是美丽而善良的女人。特别是当全世界都告诉我要爱你们。 那你会为了男人离开我吗? 我说,会。如果我知道自己有权利去选择,如果我在真正爱上你之前发觉自己更爱他。 她一拳擂在我的胸口,她歇斯底里地哭起来。她说,乱了,连男人也来抢我的男人。她捶着我说,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我说谁不要你了?她已经近乎烂醉,她没头没脑地捶在我身上,她叫着S我是爱你的。 我愕然起身,在刹那间困惑不已。我不知道S有着一个女朋友。我更搞不清谁是谁,谁追逐着谁。 我们都在追逐着也躲避着。 那是S的休息间隙,音箱里传出探戈舞曲。Lly忽然晃起身,分花拂柳地走进小小的舞池,随着音乐的节奏旋舞不息。与刚才疯狂的她判若两人,现在的她优雅,自如,舒展到了极致。台下开始鼓掌,尖叫,我知道,她是个专业的舞者。 五彩的灯光下,一个美丽的女孩在我的荒岛独自起舞。 我说,Lly,抱歉。是你的总会是你的。 我慌乱地发现S向我走过来。他在我耳边说,童,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说在这说吧。他说我们到门口。 我犹疑着到了门口,我说,那晚我醉了。 他盯着我说,可是我没有喝酒。 我告诉她了我喜欢你。 乱了,他妈的全乱了。我的泪水哗地流下来。天空沦陷海洋蒸发。我无耻地飞一般逃离了荒岛逃离了我身后所有的人,在那个午夜我独自狂奔。 T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58 章 那好像是个星期天。直到中午我才醒来,阳光辣辣地照在脸上。另一天来了,我生命中的另一天。我听到洗衣机转动的声音,梅子在整理家务。她轻轻走进我的房间,收走了我的一堆脏衣服,说,小孩子,起来吃饭了。 我听到若非和樱雪的笑声,他们走过来,樱雪扑到我身上叫,叔叔是个懒虫!若非说,快起来吧,该吃你的早餐大家的午餐了。 这是当全家人都在的时候平常的一天,我静静躺在那里聆听着一切,我把脸扭向一边,泪水迷朦了眼睛。 梅子说明天一起去台里,她觉得好多了。我说,病还没好全,你就歇着吧,去了也没用,这期被杀掉了。 她放下了筷子,楞在那里,看了我半天,说,那怎么行,那关系着多少人的命啊!说着就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一切来的太迅速。 那天在医院空寂的走廊里,若非抱住我,眼泪慢慢地流下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流泪。我们紧紧地拥抱着,没有说话,我拍了拍他的肩。 化验结果出来了。红斑狼疮。那是一种可怕的自身免疫失调疾病,逐渐侵蚀脏器直到死亡,身上脸上会出现蝴蝶斑,几乎是一种绝症。大夫说梅子恢复的希望不大,而且要长期调养;本城也没有能控制这种病的技术和设备。想治疗的话要到北京一家大医院,费用极高,还要看本人的心态,有没有求生的意志。 我明白了这些日子她的疯狂。 我静静坐在梅子床边,轻轻握着她的手。我问她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病。她闭上眼睛摇摇头。我冷冷地说梅子姐你早就知道了。你在向我们和自己隐瞒真相。 梅子闭着眼睛,泪水像是春雨,濡湿了睫毛,然后淅沥淅沥下起来,终于在脸上汇流成小溪。 若非说,梅子,你对不起我。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们是一家人! 若非,我爱你。梅子轻轻地说。 我起身站在窗前,凝望医院围墙外繁闹的街道,世间仿佛一切如故。我说梅子你很没有创意。你陶醉在自己策划的这个结尾。你是自私的。你残忍地注视这个结尾给故事中人锥心的疼痛。 我说我不准你这样。你没有权利选择退出,你不再是单独的个体。你有若非和樱雪。 爱他们,就要在一起。 爱,与我们有关。 爱才是我们唯一的天堂。 我问若非怎么办。他说他一定要梅子活着,活着,不惜一切代价。我们要在一起在一起,他说。 家里还有几万块,若非说这次要向父母开口了,不行的话卖掉房子。 我的心很乱,胸口堵得不行。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可是我知道自己已经担上了若非的担子。我心疼着他的心疼。我又开始绝望。我真的害怕梅子的离去,我恨这种结尾。我俗套了,开始执迷中国式的团圆喜庆。 我就是要这种平淡,如果是平淡的团圆喜庆。 U 若非通过朋友联系了北京那家大医院,找到了一位治疗红斑狼疮的专家。情况比较乐观,新法中西医结合治疗,康复还是有希望的。在得知大概的费用后他目瞪口呆,全部疗程下来需要六十万左右!那天我们两个坐在电话旁,许久没有说话。 我说,若非哥,我这里还有几千块积蓄,拿出来用吧。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59 章 他摇摇头说这是杯水车薪。首期费用就要二十万,几天来的维持费用已经高达几万元,他已经向父母拿了一些钱,实在不忍开口了。我们台里同事一起凑了一万多,台长摸出了身上全部的钱,他一个月的工资;摇着头说台里方面只能做这么多了。房子短期内卖不出去,即使卖出去也还不够。 而时间不能再拖了。 我陪他在家里呆坐了半晌,后来我无法忍受那种空寂。我说要出去走走。我去了网吧。 那一刹我很想找到&qut;城里的月光&qut;,我想和自己说话。说给自己的心,说给自己听。 我想起在无数个寒夜,自己和自己做爱。一抹酸痛。我喜欢那些高潮。可是当火焰熄灭之后,更冷,更痛。 自己和自己玩。 我不敢打开信箱,我怕看到空荡的信箱如自己胸中的空落。可是我看到来自月光的一封信,题目是, &qut;拥抱你&qut;. 没有什么内容,只有一个ICQ号码,还有一句,&qut;从今天开始,每天下午四点钟以后,我在网上等你。&qut; 很久没有得到这种等待了。等待是美丽的,因为有希望;无望的等待是可耻的,因为是一种扼杀。 我看看日期,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看看表,是下午四点半。我手忙脚乱地请人帮我申请ICQ号码,教我怎样使用。在线上我找到了月光。他的头像是卡通的,很帅的一个男孩子。 我说我是寂寞阳光。 他说,可以拥抱你吗? 我说,好。抱紧我。我可能会流泪,亲爱的。但是你不要介意。那是我自己的伤悲。 他说我可以叫你哥吗? 我说,是的,兄弟。 他说,哥,我现在抱紧你了。 我说,感觉真好。 我的灵魂在他的拥抱之下有了高潮,而灵魂不会早泻。 我说我的一个朋友可能要死了。我说我很难过。我所进入的故事一直有着不好的结局。我现在痛恨这种结局。就像我轻易地放弃自己深爱的那个男孩子。我一直是死着的。可是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说春天就要来了就要来了。坚持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我说我会坚持下去,即使坚持是一种扼杀。 他说我为你点燃一支许愿烟。让一切会好起来。 我说我会爱上你的。长久以来你是我另外的一个自己。 他什么也不说。满屏是,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60 章 &qut;拥抱你拥抱你拥抱你拥抱你拥抱你。&qut; 那天我们在网上久久地拥抱。他说他为我的故事感动,他问我愿不愿意见他。 我说不要。我不要杀掉自己的一个影子。之所以有这些拥抱完全因为大家的陌生。因为陌生而亲切,因为偶然而美丽。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把自己完全地袒露在月光的面前。难道我宁肯相信虚幻? 我说我喜欢偶然。我说,我发誓永远不会和你见面。我们之间是美丽的,因为我们触摸不到对方,又活在彼此心里最底部。我不要打破自己遇到的这种美丽。知道你在那里好好地活着,已经很好。 他沉默了一下,说,好吧。他说他现在拿起了一支许愿烟,他要我为他点燃。 他说让我们一起坚持。一切会好起来的,哥。 wll fbeleve.他说。 是的,只要你相信。 我相信梅子会好起来,一切会好起来。我知道自己能帮上若非。我要做些什么。我一定要改变一些即定的情节,从现在开始。我考虑了很久,决定去找诺亚。 我去了荒岛起舞。 V 我不知道自己会那么轻易地剥夺一个人的快乐。即使那种欢笑是虚假的,也好过真实的痛苦。 那个黄昏,我坐在吧台旁边,倾听诺亚在舞台上唱&qut;纷飞燕。&qut;小元说诺亚这些天有些神经,到胭脂河桥去的更勤了,夜夜笙歌,却再也不见往日的张牙舞爪。 我不知道该怎样向诺亚开口打招呼,只听到他凄厉的女声穿透空气撕裂我的耳膜。他看到我来,却不肯理我,一遍一遍地重复那段唱腔。 &qut;纷飞万里隔千山,离泪似珠强忍欲坠凝在眼,我欲诉别离情无限——。&qut; 直到有人来找他,他才走下舞台来到吧台。他数出几百块钱给那老头,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要走。 我说,诺亚,我有事找你。 他没有了往日的招摇,像是变了一个人。脸色黑黄,一脸的胡子茬,颓废而无力。 他回头看看我,眼神空洞,没有表情。 我说,诺亚我知道你恼我。可能我是厚颜无耻,可是我现在必须找你。我要你帮我一个忙。我的一个朋友要死了。 他说是吗,我也一样要死了。浪死的。 我说,以前的事情对不起。我和你说的是正经的。不会麻烦你很多。 我说我急需钱。但不是向你借钱。 他坐在我身边,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61 章 我知道荒岛起舞游荡着一些孩子,年轻,漂亮,妖娆。他们是Mey by.圈中人的话就是卖的。诺亚不准他们在这里胡闹,但他们在这里自由交往,外出交易就谁也管不着,据说收入可观。 我说,我要你帮我介绍一个大款。我要钱救命。我什么都可以做。 小元呆在那里。诺亚忽然笑了。 他笑得不可抑止,我几乎愤怒起来。他说,你以为你值多少钱?原来你也是个婊子。 我心中一阵悲凉,觉得自己是一只剥了皮的猴子,鲜血淋漓异彩纷呈,在他的眼里显得可笑的精致与刺激。 是的,我本来就是个婊子,我比你高尚不到哪里。我说。 我想起了在南方看到的鼠干,被开了膛劈开了挂在晾衣绳上风干,呲牙裂嘴,晃晃悠悠上下没有着落;远远看去仿佛是在飞翔。 如果我是别人的美味,也好。 我说,你帮不帮吧,你说! 我说起码我是业余的,只这一次。 诺亚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说,一次和一千次是一样的。婊子就是婊子。 我扭头要走,听到他淡淡地说,你今天在吧台坐着等吧。我给你介绍一条大鱼。 我盲目地在荒岛起舞坐着等待天黑。夜是我们的天堂。当我们无法拥有白昼。我看到同类们陆续来到这里聚集,或疯狂或踌躇满志。我看到亚当无力的笑容,看到一些Meyby开始招摇。他们是一群永远展开着羽翅的孔雀,绚丽斑斓,却总是忘记了自己光秃秃的丑陋的背部。我和他们一样。很久以前就一样。我以前把自己的故事编织得无比多彩而慎密,却永远不肯看到自己的背影。 我一直是靠在墙角。我向世界展示自己的凄美。现在我要走出来,我看到自己真实而可怜的背面。 我不去看那些台边的黑影。灯光闪烁下的都不是真实的自己。我不去看舞台上的S,可是我必须听他的歌声。他轻轻地吟唱着&qut;Htel clfr&qut;,我对自己说,让我回家。可是家在哪里? 一转眼,我又看到了那泓深潭。 我终于开始仔细端详Lly.她有着白瓷一样细腻的肌肤,眼窝微凹,翘翘的小鼻子,有一点像洋娃娃。她真的很好看。她微笑着坐过来,说要请我喝酒。 我说好吧,我要喝荒岛起舞。 她招呼小元上酒,回头问我,你那么喜欢寂寞的味道? 我说我喜欢让自己的感觉深刻一些。无论是快乐或是寂寞。我喜欢极致。 我不说话,细细啜着荒岛起舞。我看到自己的荒岛没有了红顶小屋和淡蓝色窗帘。我裸身仰天长啸,狂舞如魔。 一杯没喝完她就说头晕。她说她醉了。她的两腮漾起了红晕,灿若桃花。她移过来靠在我肩上,我没有拒绝。我闻到她鬓间飘浮不定的幽香,听到她轻轻地说,童,我今天是来找你的。我找了你好多天了。 我说是吗。她的唇贴上我的唇,我闪过一边。 她的双眼闪动如星,她说,童,我喜欢你。 我说那是你的权利。可你没问我有没有喜欢你。你又喜欢我什么。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62 章 她说喜欢就是全部的理由。我说那就喜欢吧。喜欢是无害的,恬淡如清茶。 她说如果是爱呢? 我说爱是鸦片,轻易上瘾,是一种坏习惯。 她说,我美丽吗? 我说,非常。 想和我上床吗?她呢喃似的说,盯着我的眼睛。 我说一夜情是快餐,是垃圾食物。但是绝对可以填饱肚子。可你没有问我饿不饿。 那你饿吗?她又贴上来。 我说我不饿,因为我自己已经成了垃圾食物。你没醉。我知道你想着什么。 Lly在和我厮磨的时候不时用眼角瞟着舞台。我知道她的意图。她还是个小孩子。和曾经的我一样痴傻的小孩子。 她喝光了杯中的酒,坐定了说,那我在想着什么? 我明白一种锥心的痛。那年我的好朋友和我爱的人相爱。如果爱着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着的人相爱,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是怎样的一种抛弃? 我说,你想激怒S.你在报复。 她不说话,径自叫了一杯酒,一口闷下去。 我说,你还在爱着他,傻孩子。你所设计的一切只能证明你在爱着他,而且比以前更深刻。我说,你是个好孩子。爱他的话就去坚持。我想起月光告诉我的话,坚持本身就是一种胜利,Yu wll fbeleve.毕竟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当诺亚过来低声告诉我钓到了一条大鱼,又写下一家宾馆的名字给我;我丢下开始垂泪的Lly走出了荒岛起舞。没有风掀起我的衣衫轻扬,没有易水,我也不是荆柯;可我知道,从此我将不再是我。也许很久以前我就不是我,我来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不是我。我抓着那张纸条,看着上面写的时间,两点四十分。我给若非打传呼留台说,今晚不回家住;还有,一切会好起来的好起来的。 我忘记了那是什么样的季节,其实所有的变换都对我无足轻重。只要,一切真的会好起来。 w 凌晨二时四十分 一 太平洋的阳光 刺痛夜的眼睛 方舟沉没 人鱼在流泪 二 从肉体的阵痛中醒来 在灵魂的沉沦中睡去 你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63 章 有没有爱过 三 上帝死了 我微笑着注视生命的沙漏 四 凌晨二时四十分 夜还长 我聆听着城市的绝唱 X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个字母。 这是个未知数,一种不确定与不可捉摸。它也代表着某些无法启齿的部位,是一个恶毒而卑贱的字眼。当我想故作高尚地辱骂时,我就用这个字母代替那个动作。 我是走着到了宾馆的。因为我知道夜还长。诺亚在大堂里等我,一身的酒气,那夜他很生动。 他的脸上是一种复杂的笑意,悠远,茫然,忽然让我不知所措。他说他刚从胭脂河桥回来。 我很满足。我刚&qut;挨&qut;过。我被X了。在公厕里。他说。 他像一个酒足饭饱闲适地剔着牙的老板。 我说对我说这些干吗。我想起公厕里的气味很杀眼睛。我心想你该被抓。 我说我想知道我能有多少钱。是个什么样的客人? 我觉得自己很专业。 他摇晃着带我上房间,他说,你不知道现在生意多么不好做,有人为了一顿饭就和人睡觉,有的人没有饭也和人睡觉,或者是在公厕里X,像我。 他没有翘起兰花指。我觉得他有些陌生。 我说我想知道自己能有多少钱。我可以被包,但是要先给我钱。我急需。 他刺耳地笑起来。他说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我沉默着和他进了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说,会是一个好价钱,如果你服务质量好的话。他又笑起来,我想起了那只调笑我的鹩哥。 客人什么时候来?我问。 他说别紧张,等会就来。你要有些职业道德。再说是个熟客。 熟客? 他让我先去洗澡。我进了卫生间上紧了房门。我在镜子前一件件褪去自己的衣服。洁白的身体一点点裸露,我有点心疼,却很过瘾。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64 章 X是一个未知数。 我披着一条浴巾站在诺亚的面前。我的身上挂着水珠,新鲜而有生气。在昏暗的灯光下,我忽然有些绝望。我问,客人呢。 他说我就是你的客人。今晚你是我的。如果你真的需要钱。 他注视着我的身体。他的眼神很迷茫。在那一刹那仿佛我是一只饿狼而他是一只无辜羔羊。 你? 他说,你需要多少钱。我说至少要二十万。我说我的一个姐姐要死了。如果不赶紧救治的话。我说她家是我最后一个梦境一点希望。如果她真的死了,我的全部的故事就完蛋。我就彻底完蛋。 我说我知道自己不值钱。可是你有这么多钱吗? 他说这点钱他还有。他说你现在把浴巾脱了吧。让我们开始。 我说你要说话算话。 我一把扯掉了浴巾。 他说好了,你现在躺在床上,让我们开始前奏。 我赤裸着躺下了。我闭上眼睛。我想起几年前那家防疫站冰冷的病床。 他说他以前没有那么丑。他坐在沙发上架起了二郎腿欣赏着我的身体。 我说那有什么关系。他说很有关系。因为在他年轻的时候不丑的时候有人爱过他,而现在没有了,不会再有了。 我说我喜欢被爱。比如S错乱而暂时的爱,或者仅仅是喜欢。在被喜欢的时候自己的是坚强的镇定的。在去爱的时候是脆弱的狂乱的。 他跑到卫生间去吐,出来对着我说,你先住嘴,我更喜欢你是个沉默的倾听者。 他可能醉了。他哪一天不是在沉醉,和我一样任性地沉醉?如果清醒的痛苦真的好过麻木的快乐! 他说他喜欢从一个城市跑到另一个城市。带着被褥和一块塑料案板。 他的眼神很迷醉。他不看我的身体。 他说他为了一个人没有上完大学。那是他父亲公司的文员,一个很有才气的男人。他说那个男人是爱他的。那个男人不爱第二个男人。 他说你现在抚摩你自己吧。我要你自己打飞机。 我说为什么,我说你喜欢看吗? 他说他会闭上眼睛。他倾听我打飞机。 我的手指向下游动。我觉得自己很屈辱。屈辱会给我快感,我想。 他真的闭上了眼睛。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65 章 他说那个男人叫心樵。他说心樵只喜欢女人,可是他们相爱了。他说心樵从不抚摩他的下体。他说心樵喜欢抚摩他的脸庞。 那时的我,二十岁,没有别的,只有青春。 他说黑暗中心樵一再抚摩他的面庞。心樵从背后进入了他的身体。他说他很痛。 没有肉体上的快感,只有痛。快感如溪流来自内心,最后波涛汹涌不可收拾。那是一种&qut;给&qut;,你懂什么叫给吗? 他说你的手不要停,继续打飞机。认真地打。他梦呓似的说他身体很痛,精神上很陶醉。他喜欢这种给。他以为自己会永远地给心樵。 他说心樵大他9岁,他们其实没有很多心灵上的沟通。可是见心樵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爱他。喜欢一个人根本是没有理由的。 他说事情败露之后心樵被开除。他放弃了学业和心樵辗转于两个城市之间。带着被褥和一块塑料案板。很苦。可是很幸福。 他说你不要停。你是个凶手。你杀了我。 我一时愕然,可是我的手没有停。我没有一丝快感。我很冷。 他说父母打官司花了好几年时间。为了分割那点家财。他家原本是很有钱的。他说父亲叫他们两个回家,说是接受他们了,然后找人痛打了心樵一顿。 我喜欢那样陪着他,诺亚说。他闭着眼睛,仰面朝天,像是要努力呼吸。 于是他自杀。一而再地自杀。父亲说家要败了。就这一个儿子了,那个是傻了的。是造孽啊。父亲终于接受了他们两个,他们一起搬回家住。可是,没多久,心樵出走了,他娶了一个香港老女人。 诺亚说他喜欢心樵X他。很痛,但是喜欢。 诺亚喝醉了撞坏了家里的宝马。电线杆和车头接吻。他没事。父亲要再婚了。他要把傻儿子亚当送到福利院。他给了诺亚一笔钱,条件是要他滚开,永远地滚开。他带着弟弟永远地离开了家。 诺亚忽然抬头,问我会吹口哨吗。他说他要我吹着口哨,自己和自己作爱。 我说我不会。 他说亚当也不会。他说昨天他给了亚当一只哨子,在受别人欺负的时候就可以吹响它。 他说,你是个凶手。你杀了我。你的手不要停。虽然没有口哨伴奏。 他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知道自己是否在活着。他说他想笑。笑自己也笑整个世界。他想让自己有用,有用才能活着。于是他笑了。 亚当不知道自己有用。可也一样活着。我花钱让他上班,你知道吗?诺亚说。 他说自己每个月按时给停车场老板五百块。他说亚当是没有工资的。他说你以为和别人不同的人有权在这世上活着吗? 不要停不要停,你该的。 我的身体在自己指间抽搐痉挛,我的脑海一阵飘忽。我是空的。我很爽。我爽我故在。 我笑起来。 他睁开了眼睛。他说不准笑不准笑。你没有权利笑我。你杀死了我的躯壳。我原本是好好的。你很恶毒。你用舌头杀死了我。我一直以为你会懂我。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66 章 我说我为什么要懂你?如果你真的付今晚的钱给我。 他说会的,但是你必须听完我的话。今晚你是我的。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来&qut;买&qut;.我的欲望从来不需要金钱来满足的。 他说他喜欢一首儿歌。他说原来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是他终于发现大家不同。我的男朋友只有一个,我的心樵在香港。哼哼,hgkg~~~~~~~!他翘起了兰花指。 我觉得他很无力,和我一样。 我停止了动作,我说,这就是你想说和你想看的吗? 他说是的。我要在精神上强暴你。就像你对我的凌辱。我喜欢被X.你要我怎样?谁会要我,我又去要谁?你有什么资格品评我?当我们一样漂浮在一个虚无的角落?你并不比谁更高尚。 他说我要看你做,自己和自己做。这个价格很值得。二十万。 我闭上眼睛。我的眼泪流下来。我激烈地动作,自己和自己玩。我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飘上了高空,很远,很远。我爱上了那根线的牵绊。 我射了。诺亚开始哼唱一首歌,我曾经听彤唱过——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灿烂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娃哈哈,娃哈哈。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他说既然大家都是婊子,就让我们自己凌虐自己。 我死了一样久久地躺在床上,我说你一定要给我钱给我钱,要不我杀了你杀了你。 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笑开颜。 那是一种寂寞的冰冷,我听到诺亚轻轻地唱,哎呀难难难,难舍纷飞冷落怨恨有几番,心声托付鸿与雁! Y 诺亚依约送来了二十万。他坚持要我打借条。他说我要还他的,即使是还一辈子。我说这不是我的夜资吗?他笑了,他说你不值这么多。他说可是你自己也爽了啊。 我给他一拳,忽然笑了,在阳光下我拥抱了他。我闭上眼睛说,好好的,让大家都好好的。他说会好起来的,他送亚当上了一家调酒班。我说真好,我们都会有梦的,梦会成真的。 我把钱给了若非。我说我想拥抱他。我说 ,好好的,让大家都好好的。如果梅子姐好起来,我会告诉她和若非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说梅子姐你会好起来的。我说你知道吗,樱雪有多想妈妈;台里同事一共凑了一万多出来;我借到了二十万,若非的父母搬出了家,把房子卖了。若非从朋友那里也借到不少钱。钱很快就会凑够。只是你出院也许要租一阵屋子来住。但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起来的。 梅子的眼泪流下来,她说,我就是不想拖累他们。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指望。 我说很多时候是我们自己在毁灭自己。若非在联系北京医院的床位,这几天你们就要起程。你知道吗,喝酒对你的病有多大的危害!你从此也许不能和我饮酒作乐了,但是大家会在一起,永远好好的在一起。 我说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病的。 她说,是在我到了她台里不久。 我说,梅子姐,那在去婆婆家之前你是知道自己的病的了? 她点点头。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67 章 我说我绝对赞成我们所做的一切,我钦佩你的勇气,敢于放弃自己的一切,把奖金也送给需要的人。我说可是我恨你的伪善。你对我们的蒙蔽是对我们的不信任。 她不说话。我说一切都过去了,春天会来的。你要给我好好的坚持。你活着,我活着。大家活着。我说你不准胡思乱想,专心养病,你不准扼杀了自己,还有身边的一切好意。 我曾经想过如果和自己亲爱的人在一起,我将来怎么能容忍他先我离开这个世界。我一定要走在他的前面,让他好好地活着。后来我想到深爱自己的他会是怎样的一种活着。于是我会等,我会紧紧握着他的手 ,注视他的离去;然后我才放心地离开。 我说,有一首歌你听过吗,我很喜欢。那是《最浪漫的事》:&qut;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qut; 梅子说她很怕。她很怕离开。她舍不得。她让我握住她的手。 我说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可是我们也没有离开。我们会一直在这里。 她说身边的亲人爱人友人是一种循环的流转,前生没有爱够,今生还要一起,来生还要,只要你们虔诚地许愿。也许是以不同的形象和身份来你身边,也许你不知道是他,可是那种关切是一样的。 我说是的,我们要珍惜每一个轮回,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错过好吗?就像我错过的。 那天我给梅子带去了很多糖果。我们散漫地讲着话,我希望心事会因了这些糖果而甜蜜起来。 那天下午我去了停车场看亚当。我顺路买了两只红彤彤的蛇果。还没走到跟前,我听到哨声大作,亚当晃悠着朝我扭过来,一脸的幸福,拼命地吹着诺亚原本给他做警笛的哨子。他笑着,还是那一脸灿烂的菊花——他现在可以用尖利的声音表示内心的兴奋与快乐了。 我在阳光下和他分享了两只红苹果。让我们懂得人世的伤悲,也品味快乐,让我们懂得道义,还有廉耻。 哨子被他轻轻地吹响。我知道有人陪他的时候,他是活着的。也给我一只哨子,让我轻轻地吹,在我喜欢的人身边不停地吹响,吹响。 Z春天真的快来了。 在若非和梅子去北京之后,他的父母帮忙卖掉了房子。我搬出来一个人住。我竟然重新租回了胭脂河桥附近的房子。我倾听着胭脂河水的动静,我回味自己许久以前拥抱着自己和彤的夜晚。我一直等待着若非和梅子的消息。我们经常通话,我喜欢听到他们的笑声。梅子恢复的很好,我真高兴。 那天是情人节。我一个人走过喧闹的街市,走过拥挤的花店。你猜我看到了谁?我看到了曾经上过我和梅子节目的老头儿。他踟躇在花店门前,我看到他向店主讨要着什么。店主笑了,说情人节面前人人平等,递给他一支玫瑰。老头呲着牙开怀地笑着走向街角,那里站着一个和他一样衣衫不整的半老女人。他把那支花塞进那个头发蓬乱的女人手里,两个人竟然孩子一样羞涩地笑了。他们提起身边的破烂麻袋,并肩走远,手,在手心。 我站在街头微笑,对每一个人,每一对情侣。卖花的小妹妹说,哥哥,情人节买支玫瑰吧?我微笑着摇摇头。 我会走下去,不管怎样我会走下去。 真的。 那夜我在荒岛起舞久久地凝坐,我欣赏着诺亚的笑意。只要他快乐,那是他的生活。我没有问他还去不去胭脂河桥。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好起来,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我看到S在舞台上弹唱不止,一首接一首动人的情歌。离他最近的台子前,坐着美丽依旧的Lly,托着腮听他轻唱。 那天亚当不在。他去了调酒夜训班。我想念他调给我的&qut;荒岛起舞&qut;,虽然我已经不陶醉在自己的寂寞。 我微笑着,我在等待着。等待梅子和若非回来。我知道春天会在不经意之间飘进每一户人家的窗。我知道每个人都会是一个奇迹,等着你去发现,我自己也一样。 梅子在走之前问我那盘样带是怎样处理的。我说我自有办法。我把复制的样带邮寄了一份给台长的朋友,一份给卫生部。我相信会有一些事情发生,因为这个世界会有良知的。 在我送他们去北京的时候,若非和我久久地拥抱。我轻轻地说,兄弟,我会等你们好好地回来。他说,会的,我会想念你红烧的柴火。 我在等他们回来,我要看到一种完整的幸福。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荒岛起舞 作者:羽童 第 68 章 我游走在街上,我游走在网络。我看到聊天室里一个小孩子说,谁愿意陪他一起看电影?他很寂寞。 我说,有一天你会不寂寞的。你终会有一天找到自己爱也爱自己的人,两手交握微笑着走在街上。让我们互相拥抱着起飞,起飞。 我打开自己的信箱,看到来自月光的一封信,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首诗: 偶然 有愿才能有缘 五百年啊 我为你 发的深愿 我是广寒中剪碎的月光 我是羽衣上遗落的针脚 在那个深冬 偶然 偶然 轻轻地飘落你掌心 看你一眼 只能看你一眼啊 就在你的注视下 零落成泪 有愿才能有缘 五百年啊 你说 这是 偶然 那是我在几年前写给彤的一首诗,网吧里我一时迷惑。我在QQ上找不到月光,找不到他的拥抱。我走出了网吧,看着街道上喧嚣的人群发愣,忽然想起,自己确定从未发给月光这首诗,我根本没有留过底稿。 那月光是谁? 让我点起一支许愿烟。 我站在胭脂河桥上,马上就到杏花烟雨的时节,春天分明已经来了。我走下胭脂河桥,晃荡过一家家店铺朱红的门板。在那条小巷,我微笑起来。 梅子,若非,我等着你们回来。 我要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一些不可能发生的发生。 我会跳舞,我会好好地跳舞。 END 恋耽美.[]【t8888】整理 第 68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