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奈何天》 正文 第 1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1 章 小说下载尽在[domain] 手机访问 [domain] [site]【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文案 我梦到自己回到遇见沈宴的那一年,他穿着衬衫,挽着袖子坐在教学楼的栏杆上,在我从他身边走过时,突然跳下来挡在我面前,好听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笑意,说周景辰,我是沈宴。 梦境太过真实,那时的笑,以及微风拂过皮肤时的触感,都太温暖,以至于醒来入眼看到的是昏沉沉地光线,才恍然醒悟,梦终究是梦。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景辰 ┃ 配角:沈宴,艾伦(陈林)周越 ┃ 其它:狗血,出轨 第一章,分手 那天吵得有点凶,我扇了他一巴掌,看他红着眼愣愣地看我,却还是不肯多说半个字解释,我的怒火将熄又起,忍着没再动手,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摔门跑了出来。 我们认识了七年,同居五年半,其间跟亲朋好友出了柜,被我爸拽着头发摁在地上打得半死,最后以一句“断绝关系”逐出了门。 除去最初那一个月内疚加伤心,后面几年时间里我们日子过得很不错。他爱我,对我呵护备至。虽然大家都是男人,说呵护未免太娘娘腔,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为人温和容忍,我就是百般挑剔,也说不出半个不好。 就是认定了他的好,我才有跟父母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正为自己二十多年里唯一做过的最对最好的选择沾沾自喜,老天却突然劈了一道霹雳雷过来,将我打得肝胆俱损。 我收到一条彩信,陌生的号码,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个不用说,是每天睡在我旁边的这个男人;而另一个,抱歉,我永远也想不到,竟会是我看着长大,掏心掏肺恨不能当成亲弟弟的人。 虽然还不到赤/条条的程度,但那横在俩人腰间的薄被,却真正暧昧得恰到好处,看着祥和宁静,谁晓得背后又是怎样的惊涛骇浪/情/潮/汹/涌。 我脑袋懵了很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满头满脸都是粘/湿一片,冷汗加眼泪,搞得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脑子进过太多的水,现在才一次发泄出来。 我在家空坐了一天,等我的男人回来。 跟过去半个月一样,又是过了晚饭点才到家,西装革履,一脸疲惫。 “又加班吗?” 我站在门边看他弯腰换鞋子。妈的,我最喜欢的就是他这个背影,腰线漂亮得不得了。 “嗯,还是那个案子,原告那边提起上诉,还说有新的证物。事情有点复杂,不得不多花点功夫。你吃了吗?” 呵还记得问我吃没吃,果然是绝世好男人。 “你呢?” “吃过了,助理帮叫的外卖。不过味道没你做的好。等忙完这一阵子,我请几天假,天天都要吃你的做的饭。” 话倒是对我说,眼睛却没敢看我。 我抱着手臂靠在墙上,勾嘴笑了笑,笑自己无聊犯/贱。那张照片里显示的正是我们之前偶尔去浪漫的酒店。我曾跟他说是我的幸运地,如今好像也成了别人的。 “沈宴,你他妈当我是瞎子?人家照片都发我手机上了,你还在这装得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不觉得恶心吗?” 沈宴蓦地停下来,我以为他会转过来解释。只要他解释,然后告诉我,他们只是偶然碰到,或者只是朋友之间餐聚不小心喝得多,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他愿意给我一个不算太糟的说法,我想我会说服自己原谅他。 毕竟,我这辈子也就只有他了。 时间像是凝固了。 他妈的,我讨厌这种冷得死人的沉默,简直比他直接跟我大吵一架更折磨人。 当然,沈宴这个人是从不跟我吵架的。 什么都不说可不就是默认,要不就是他觉得,解释不解释已经没有必要,他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太他妈混蛋了! 我为了他,连家里人都抛弃了,他却勾搭上我身边为数不多的还称得上兄弟的人,勾搭了也就算了,现在还以情圣的嘴脸回来继续关心我吃没吃。 我气炸了,一大步跨过去,拽过他的胳膊,对着他的右脸就是一巴掌。 他比我高一点,这会儿微微低着头,所以角度刚刚好。这一巴掌一点也没浪费,全落到他脸上,扇得我掌心发麻。 我却觉得自己心口痛得快要炸了。 “沈宴,我们结束了!”我咬咬牙,刻意忽略掉心口的痛,冷冰冰地看着他,“我们结束了。当初我能为了你连家都不要,现在也同样可以不要你!去你妈的虚情假意,但愿你和你的姘头能长久。” 我冲到楼下才后悔没多穿一件衣服。现在是深秋,虽然离下雪还早,气温却已经很低,到了晚上再刮一点风,活生生的血肉也能冻成冰块。 我没跑远,在小区花坛边坐了好一阵子,手机合了又开,开了又合,衣服拢了又拢还是冻得直哆嗦。 我以为会追出来的人连个鬼影子都没见。 去死去死去死,全他妈去死! 心灰意冷地上了个的士,师傅问我去哪,我脑子木了好久,缓了半天才听懂他问的什么,但想起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说找个还行的酒店好。 可幸我这两年放纵归放纵,工作一直没落下。 他也说过我不工作他也可以养活我,我欣喜一阵过后,跟他蜜里调油过一阵,还是认真赚自己的钱。积蓄多多少少还是有,够我不上班也能维持个大半年。 在酒店房间里对着手机发了几个小时呆,过了十二点,我果断关掉手机,爬回床上睡觉,顺便打定注意要把该死的爱情彻底留在昨天。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2 章 又是新的一天。 一个人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可以专心致志地工作,晚上躺在床上专心致志地安慰自己的身体。 这世界真不是谁少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我喜欢吃公司附近的一家潮汕菜。某天下班后自己一个人走过去,选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下来。相熟的老板黎叔亲自给我写菜单。 “云叔呢,怎么今天不见他?”我往店里又扫了一圈,确定没有看到另一个老板的身影。 黎叔拿着笔刷刷写着,一边抬眼看了我一眼,说:“我让他在家休息。年纪大了,天气一转凉,身子骨就不舒服,昨天还发烧去医院打了针,今天稍稍好一点。” 平时受云叔关照不少,我有些担心。黎叔却了然一笑,安慰我说:“你们这忘年交让我有点嫉妒。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胡来,吃药打针我都会看着。”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黎叔和云叔两个是从少年时候开始的感情,又是过命之交,三十年的时间,感情早已经融入彼此骨血。 而我担心的,正是他们感情太好。 半个月前我在医院偶然碰到云叔,他一个人,穿了厚厚的衣服,戴着帽子和口罩,正在输液室里挂点滴。而我就坐在他旁边。 我是因为胃痛。前阵子没好好吃饭,老毛病又复发,自己吃药也不管用,只好找医生,被开了两天点滴。 就算是男人,生病的时候也难免心理脆弱,尤其看到注射室里那么多人,大部分都是成双成对,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拿着手机想打电话,又不甘心,犹犹豫豫间瞥见坐我旁边的云叔。 其实他穿戴严实,要认出来并不容易,但他那会儿估计虚弱,整个人仰靠在椅子上,从帽沿下正好可以看到他右眉角边的一道疤,长倒是不长,但云叔肤色白,那疤带点浅粉色,所以就很明显。 云叔闭着眼,应该是睡着了,我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醒。直到我看他的点滴快完了,摁铃叫来护士给他换药水。 他醒了。 我压低声音跟他打招呼:“云叔。” 云叔眯了眯眼,认出是我,眼睛弯了弯,对我笑:“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胃痛。”我说,也指着他的吊瓶问他,“您呢?怎么没见黎叔?” 云叔还是笑,说话前垂眼咳了几声,才沙哑着嗓子说:“小毛病,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感冒吗?”天气冷感冒的人特别多。 云叔点点头,有一会儿没说话,我怕他累也不好开口。等我快打完针的时候,云叔才又说:“别跟你黎叔说,免得他又瞎操心。” 跟云叔告别后,我回护士站约了隔天的时间,正好看到帮云叔换药的护士,一时好奇就问她云叔感冒严重不严重。 “感冒?”护士小姐有点诧异地看着我,“谁说苏先生是感冒。” “不是吗?”我心里闪过一丝疑虑。 但那护士忙,根本没时间搭理我,又推着治疗车走开了。我只好作罢。第二天去打针也没碰上云叔。 而我因为年底事情多,带了电脑赶进度,也就忘了他的事。 接下来又接连忙了一个多礼拜,有三个晚上还通了宵。 期间沈宴来找过我一次,我怕在公司闹得不好看,同意跟他下楼喝咖啡。 我胃还没全好,本来不该喝,但等待他开口的过程里,不做点什么又太尴尬,便捧着杯子一口口喝下去。 “你瘦了,脸色也不好。”沈宴说,好像我离了他就吃不好睡不好一样。 我懒得理他假情假意,冷着脸说:“忙的。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沈宴被我噎了一下。 真是活该,我爱他的时候当然恨不得说话都含着蜜。现在,我没这个义务。 我不耐烦地放下杯子,打算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他用的力不小,勒得我皮肤发痛。 我也懒得费力气甩他,仍然站着,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眼神闪了一下,像受伤的野兽。妈的,受伤的是我好吧。 “沈宴,你有事就说事,这么拉拉扯扯,好看吗?” 沈宴却突然放了手。 我看着他垂着眼抿嘴不说话的样子,几乎有点想笑。以前我还不知道他这么博爱,既想要这个,又不肯放手另一个,真当自己是情圣了。 看他没话说,我转身走了。 第二章,喝醉 也不知道是被沈宴恶心着了,还是那杯该死的咖啡喝得不对头,回到办公室我就胃痛得要死,冲到厕所连胃酸都吐出来。 隔天实在熬不住,又去了医院,跟医生如实报告我的作息饮食,果不其然地被劈头骂了一通,又开了几天的药。 挂最后那次点滴那天,我又碰到了云叔。不过这次不是在输液室,而是在药房外面的大厅,云叔突然吐血晕倒了。 周围的人吓得大叫,我离得也不远,从人群里恰好看到云叔惨白的脸,还有嘴边暗红的血,愣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手脚发软地冲过去。 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巧,云叔被送去抢救没多久,护士出来说病人要输血,医院Rh阴性血库存是有,但担心不够,需要紧急征集献血备用。 我的血型跟他一样,这时特别庆幸我加班去的晚,该打的针还没来得及打,不然也不知道能不能献血。 不过后来没用上。 云叔被送回病房没多久就醒了,意识很清醒,看到坐在床边的是我,还笑着跟我打招呼。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3 章 我眼睛有点发酸。 我骗护士说我们是父子,他们轻易就信了,还把他的病情一五一十告诉我,让我以后多留意他的情况,更重要的是多陪陪他。 云叔年轻时候头上受过枪/击,做过开颅手术,但有一小块弹片因为卡的位置太危险,只能留在脑袋里。 医生说时间过了太久,受伤部位发生病变,并且引发并发症,身体多个器官也呈衰竭趋势,而且恶化的速度越往后会越快。 手术也不是不可以做,但多方会诊的结论是,成功的概率还不到两成,基本确定只能保守治疗。 我看着云叔说不出话来。 “都知道了?”云叔问我,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虚弱。 我点头,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带出颤音来。可心里是真难过。 云叔是好人。但好人也未必真有好报。 “我没事。这点病不算什么。”云叔说着掀了被子坐起来,然后慢慢下床。 我忙起身要扶他,被他挥手拦住了。云叔笑着说:“我年轻的时候,就是刀子啊子弹啊挨过来的,还不是活到了这把年纪。没事的,别担心。” “云叔。” “没事了。”云叔摇头,还是笑,“人各有命,到时间要走,就心安理得地走,要不就心安理得地活着。” “云叔……”我鼻子酸得厉害。 “别这样小景,你云叔知道怎么回事,也知道要怎么做。你不用有心理包袱,该来店里吃饭喝酒还来,我和你黎叔陪你。” 我哽着嗓子:“黎叔他……” “他都知道,我没瞒着他。”云叔说的这样轻松,感觉就像在说昨天家里买的一包米一袋盐,“他知道我不喜欢他看着,所以就没来。” 云叔的事让我心里难受,从医院回去后情绪一直不太好。白天上班忙得没时间想这些,反而没什么感觉,可是下班回到家,摊在沙发上便怎么都不想动,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致。 好在熬几天终于缓过劲来。 黎叔帮我写完菜单,走开前还开玩笑问我:“你小子是不是又失恋了,一脸戒毒不愈的样子。” “哪里叫'又'?”我尴尬地直挠头,黎叔哈哈大笑,大步走开去忙他的事。 独自吃着菜,脑子不着边际地乱想,偶尔也抬头偷偷看忙碌中的黎叔。 他年纪比云叔大一点,身量也比云叔高大,保养得不错,至今没发福,五官也更深邃立体,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也仍是妥妥的帅哥一枚。 黎叔爱开玩笑,为人也很爽朗,倒是相比云叔,认识的人都知道他温柔,却不及黎叔爱笑。 越看越觉得难受,饭是吃不下了,只好匆匆结了账跑出来。在街上顶着风走了一阵,身体冻得发僵,脑子却越冷越清醒。 我自认为自制力还不错,已经有段时间不想沈宴那个混蛋。 现在却突然想起他来,想起我们两个冬夜出门时,他总会细心地把我的手包在掌心里,然后一起塞进他的风衣口袋里。 那时就会觉得,为了他什么都值得。 妈的,我大概是犯/贱,如果不是,又怎么会想起他,想着想着心里还偷偷塌一块,又开始有一点点,原谅他。 不就是玩个男人么,他长得那个样子本来就招人,在外面又舍得花心思照顾人,难说没有主动贴上去的。也许是别的什么人我也不会这么生气,可那人是我认识的,难道就十恶不赦? 很想听听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带着宠溺的笑意;好想像个撒娇的孩子,把头埋在他胸前,任他用宽厚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抚摸我的背。 他的拥抱,曾经是我用以对抗,放弃家人后所承受孤独负罪的,唯一动力。 我就是因为太爱他,太信以为真我们可以一起到老,才不顾一切放弃了全世界。 却不想他同样可以为了一个新世界放弃我。 他妈的沈宴! 混蛋沈宴! 回家后面对四面冷墙,心情还是不好。越来越想那混蛋,久不经人/事的身体也好像越来越空虚,即使卷在被子里不停摩/擦那个地方,也只是将邪/火烧得更旺一点。 忍无可忍,爬起来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张名片,是很久之前跟沈宴去gay吧玩留下的。 对方是酒吧老板,人很风趣,又善解人意,说到底他很懂得所有打这个电话的人的隐秘需求。 我其实很紧张。 别说买/春,我和沈宴在一起的时候,在这方面就一直很保守,每次花样都不会多,能让对方满足就刚刚好。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最好床上表现也不要太怂,我开了一瓶红酒,趁门铃还未响起来前,一杯一杯灌下去。 酒对我来说,既是良药,也是□□。 我本身酒量很一般,啤酒也就两三杯的量,加上轻微过敏症,平时基本就不怎么喝。只有哪天心情太好,气氛又很合适,才会缠着沈宴喝一杯,然后做该做的事。 放纵了喝的结果不言而喻。 我如愿醉了,摊在沙发上动不了,眼睛也不敢张开,生怕一张眼,房顶都要压下来。胃也火烧火燎地痛,把我的男儿泪都痛了出来。 都醉成这个德行了,居然还好死不死,想起那次我跟家里出柜,沈宴就在我家大门外陪跪了一天一夜。 我爸动不了他,就只会随手拿起什么东西闷头往我身上招呼。我被打一下,他就在门外磕一个头,连我妈看着都心软,拼死护着我从我爸的棍子底下逃出来。 我伤在背上和心里,沈宴是生生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逃出来后,我们两个都在医院住了一阵子,真正成了落难夫夫。 往事历历在目,背上的伤虽然早就愈合几百年,可是每次想起来,那种痛还是新鲜得让人冷汗直冒。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4 章 我知道我酒品不好,滚在沙发里哭起来更像傻逼。 可我根本控制不住,就好像过去几年积在心里的水,直到今天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 我他妈就是想哭,想骂人,骂沈宴那个混蛋。 糊里糊涂地爬起来去厕所吐,差点没把胃给吐出来。不过要能吐出来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要这么难受。吐完也没什么力气爬回客厅去,索性一屁股跌坐到地板上,靠着墙壁抱头睡觉,把打电话叫鸭的事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迷迷糊糊就开始做梦。 可恨我梦里居然除了沈宴再没有别人。 我火气大,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不是很会演吗,有本事你他妈给我演一辈子,演你的温柔深情,演你除了我再不会对别的什么人动心。 但梦里的沈宴跟现实里好像也没什么差别,被骂了也不吭声,要么垂着眼不看我,要么就是那幅无辜的可怜兮兮的神情。 他沈宴就是吃定我舍不得骂得更厉害一点。 可我好歹也是在梦里逮着他一回,忍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我骂得口干舌燥,只是对着不回嘴的人,成就感大大削弱。 我闭上嘴,暂且只用眼神审判他。我要让他的丑行无所遁形。 不知道是不是瞪人瞪得太用力,我觉得眼睛又酸又痛,牵扯着鼻子也酸涩难忍。太他妈丢人了,骂人还能把自己骂哭的,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我自己了,真正要“流芳百世”。 我不肯再看沈宴。不看也罢,不看才不会记得他那龌龊事,也不会留念曾经的好。 但愿我能把他当作陌生人。 可是为什么还要哭?有什么好哭的!这世上男人千千万,弯的也不少,何必为了失去一块腐木,就好似失去全世界的绿林。 呸呸呸,在我忘记奸夫淫夫前,不要让我听到带颜色的字。 可是,反正是在梦里,我可不可以也恬不知耻一回? 就算我不想这个人,但他站在我面前,还是那幅心疼我的样子,就算是假装的,我还是心动了。我的身体也一样。 我不想否认我的身体很想他。也只有他,才会让这幅背弃主人的身体有感觉。 太操蛋了,我连弯也只朝他一个人弯。 既然是这样我还犹豫什么,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扑上去扣住他的后脑勺开始吻他。该死的,我还是喜欢他的味道。双手也不得法地对他上下其手,我解他的衣服,三两下剥得只剩下衬衫,手却蓦地停下来。 大概是我醉糊涂了,看什么都跟那个混蛋脱不了关系。 那件衬衣,本来是我们分手那天,他生日我准备送他的礼物。 兴冲冲做了一桌子菜,又洗了个香喷喷的澡,结果人没回短信先到了。走出来我还后悔得死,妈的,我超水准完成的菜,自己一口没吃,花那么多钱买件衣服,也没机会看他穿。 没想到做梦还能梦到这一茬。 不过老实说我眼光错归错,到底还不算差,衣服在他身上效果真不赖,很衬他的一脸正气,外加温润内敛的气质。 当然这也掩盖不了他是个劈腿的渣男。 想到这件事,我动作也粗/鲁起来,管他什么衣服,剥他个精/光才是正经。 往下扯他裤子的时候因为手抖老解不开扣子,气得我对他又踢又咬,边咬还边骂:去你妈的,准别人上你就不许我上?老子今天偏要上! 真是做梦也不省心,我这边解不开那混蛋的裤子,自己倒被他抱了个满怀,还恶心吧唧地说我以前喜欢的要死的话来哄我。 “小景,我爱你。” 谁他妈要个劈腿的混蛋贱/人来爱! “跟我回家吧,我想你了小景,真的很想你,你不在我连案子都不想接。” 不接才好呢,没钱就不会在外面勾搭小白脸。 可是说这么多有什么用,都不是我想听的。我想他道歉,想听他说他错了,说他只是…… 甩甩头,我果然又在犯傻。 闭上嘴巴不说话,只凭着欲/望的指引,让身体得到久违的满足,才不枉喝了那么多酒换来一场春梦。 不得不说我爱沈宴的原因,跟性有很大关系。他很懂我,床第之间总能让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沉沦或攀登。 他是朴拙但却认真到可爱的捕手,而我是在他这里搁浅的鱼。 想不起来是他纠缠的我,还是我借着醉梦一再索要,总之一宵春恨难解难分。 我醒了。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恍惚了好一阵子,但那种身体被碾压过的痛感却分外真实,真实到让我很想矫情一把掉几滴泪。 出口的却是大骂,骂自己犯/贱糊涂,骂沈宴守不住自己的黄瓜,最后连那个gay吧的老板也一起骂,有本事他倒听出来我其实不想玩,也不想要什么谈心的朋友呀。 好在那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男人并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算是有职业操守的一类,服务完会做连相应的善后也做好。 所以我并没有看到不堪入目的狼藉,我的身体也干净清爽。 当然除了痛。 我赖在床上,有种恍如隔世的茫然,我和沈宴,从此大概也就这样了吧。 第三章,奇遇   十一月底我生日,二十九岁。公司里几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单身汉总算逮着喝酒的名头,硬是约了下班后一起庆祝。 我最近对喝酒有阴影,但扛不住那几个的热情,也只能打起精神应付。 公司的酒吧街很出名,别看是临街的门面,不但没有寻常的清幽,跟所谓的气派更是扯不上关系。但胜在年代久远,早年又以辣妹众多打响了名头,自然就成了年轻人找乐子的不二之选。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5 章 美酒佳人,既然来了这里,自然就少不了这两样。那几个算盘打了几天,早就迫不及待,而我作为“寿星”,也是最后掏钱的人,当然也少不得不被怂恿。 跟我的这位姑娘是个小个子,眼睛大头发长,画着浓妆的脸倒是看不出年龄。不过从那怯生生的眼神,猜也就不过二十岁。 她是新手,从被推搡着按到我旁边坐下开始,就没敢正眼看我,只学着旁边她那几位驾轻就熟的姐姐,有样学样地管我叫哥。 同事里深谙这种乐子的要数杰森,他,抢着搂了个大波妹,两人换着花样互喂了几杯酒,此时已经熏陶陶地找不着北,晃着他的酒杯从我一个劲儿地邪笑。 “要我说啊,咱们景哥哥什么都好,就是这看人的眼光有点奇怪,小萝莉有什么好,还没玩呢先让你有负罪感。谁他妈来玩还想着又没有侵害未成年人是不是。” “萝莉怎么了?”接话的是威廉,平时算是跟我走的近些,他爱的大长腿,倒也不嫌弃我爱不爱萝莉。他搂着他旁边那妞儿的水蛇腰,亦真亦假地又问我:“不过我说景哥哥,你好歹也奔三张了吧,明明比我都大两岁,怎么就长着长着比我还小了去,就这么看着,比我们萝莉也大不了多少。你说要是个女的,我他妈就……” 我看他越说越离谱,顺手从茶几上捡了几粒花生米,照着他脸上扔过去,又气又好笑:“你倒说说你就怎样?有酒喝着还塞不住你的嘴,要不要我给你家那位发条信息?” 威廉这个伪单身吓得立马就乖了,松了搂腰的手,胸前合十地求我:“好景哥哥,你可千万别,我跟我家那位说你失恋,今天是来安慰你的。” 我伸腿就踹过去:“去你个乌鸦嘴,你他妈才失恋,你全家都失恋。” 威廉作势往那长腿妞身上躲,豆腐肯定是吃够了,偏还装模作样地大喊:“小萝莉你倒是机灵点拉着你好哥哥啊。行了行了,你今天把他伺候好了,我给你包红包。” 另外那几位听了也都笑着起哄,又是敲桌子,又是碰酒杯地鬼喊:“给你包个大的要不要,哈哈……” 还哈哈个没完了。 “滚啊你们。”我知道他们几个什么酒品,也懒得费嘴皮子,端着自己那杯酒往沙发里靠,也就意思意思的沾沾唇。我是真不能喝了,喝多了还怕犯事。 我倒也不怕会扫那几个仁兄的兴,反正没我不行,有我他们也是各玩各的,酒兴上来也不管红的白的啤的,一杯杯往肚子里灌,跟不要钱,也不要命似的,喝嗨了再搂着各自的妞儿,一口一个宝贝儿的乱叫一气。 小萝莉很安静,但这有违她的职业道德,终究挣扎着抬眼朝我看过来,躲躲闪闪地看了我几眼,又小声叫了声“哥”。 她长得不难看,起码那双眼睛怕人的时候还是挺动人的。但我不喜欢女人,她在我边上坐了这么久,我连她一个手指头也没动。这会儿听她叫我,我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 一直到闹到十二点多,我先去结了账,私底下把那萝莉叫到一边,给了她几张小费,她还缩手缩脚地不敢收,还是我给塞手里才拿了。 本来还想说几句话,看她那又惊又怕又羞愧的样子,到底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她的底细,生活里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处,又凭什么劝她不要做这一行。 把那几个已经醉得稀烂,大概连爹妈都不认的家伙一一塞进出租车,等他们都走了,我才拢衣服往家走。 我住的公寓离这里不远,步行过去也就十来分钟。但我还没走出多远,猝不及防地被不知道什么人拽住了胳膊作死地往边上阴影里拖。 幸亏我没喝酒,脑子只是懵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只怕是碰到抢劫的。但我好歹是个男人,个子也不低,拖我那人壮归壮,但一看就醉的不轻,真要动起手,我未必会打不过。 强迫自己冷静,那人要拉我我也没十分反抗,毕竟那条岔道正在修路,路面坑洼不说,钢筋石板什么的也看不清,弄急了说不定撞到哪里。 被拽着走了十几二十米,我一直凝神等着,一看那人被夜风吹的连打了几个喷嚏,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站不稳,我趁机一个下马蹲,同时伸脚往他脚踝上狠踢。 那酒鬼果然吃痛的厉害,嘴里含糊不清地痛叫了几声,又破口数了一阵人体器官,什么下三滥的如数家珍,我听着恶心,只恨不得赶紧往外跑。 我眼睛有些近视,上班会戴眼睛,平时却不戴,这会儿跑起来深深浅浅也快不了,只能一心几用,既要小心脚下的路,又要留心后面追来的恶狗。 但我还是大意了。我跑得是快,但防不住后面那人酒壮怂人胆,恶向胆边生,他身上竟然藏了匕首,刚捞着我一点衣摆,那匕首就朝我直直地划过来。 我只凭本能抬胳膊一挡,果不其然就被结结实实划了一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说实话刀刃划过皮肤的时候我也没觉得痛,就是眼见着躲不过,心里瞬间被恐惧拽得死紧,真正看到血了,才慢慢感觉到那点痛,先是一点点,然后才是钻心的痛。 我没想到能流那么多血,手盖都盖不住,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里迅速往下掉,我怀疑自己连耳朵都坏了,竟然能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 我脑子有点模糊。求生的本能让我晃晃头又打起精神,也不管什么坑洼,只拼了命地往光亮的地方跑。 我得逃跑,我得活着,虽然有点怂,但总不能明知道双拳不敌刀子,我还傻傻地撞过去要说法。我还没傻到自个儿去送死。 没敢再往家那个方向跑,而是沿着刚出来的酒吧街的方向,那里什么时候人都不少,歹徒胆子再大也不敢追过来。 大概我浑身是血的样子太恐怖,迎面从酒吧出来的几个人男男女女,见鬼似的往四下退开,一个个满脸惊恐,又奈不住好奇朝我探头探脑。 我早跑得腿脚发软喘不过气,流血也让我更加虚弱,哪里顾得上那些人指指点点,捡着酒吧门口稍稍光亮一点的路边就一屁股跌下去。 妈的,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我视野模糊,腾不开手找手机报警。还是有个胆子大点的慢慢凑过来,问我要不要帮忙。 当然需要帮忙,除了报警,我还需要一辆送我去医院的车。 我也不知道我在车上还晕了一会儿。 后来迷迷糊糊有了点意识,正好听到前头司机“先生先生”叫得挺急。我呼出一口气,他也跟着呼出一口气,看是吓得不轻。 我撑着问他多少钱,中年司机忙摇头,甚至跳下车帮我开了车门,抽着气说你没事就好,赶紧去看医生吧,果然连钱都不敢要了。 伤口在右手上,从手肘往下一点的外侧,由深及浅地斜斜划了一道,少说也有□□厘米,刀口切入的地方几乎能看到骨头,看着的确吓人。 我已经不觉得痛,只是身上一直冒汗,整个人都有点虚脱。 医生给打了局麻,缝针的时候让我不要看,我本来也头晕看不下去,耳朵却格外灵敏,针线在皮肉里穿过的嘶嘶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只应景似的在心理上觉得痛。 缝完针后又打了针,医生交代一堆事,让忌口忌沾水,开的消炎药必须按时吃,换药也要格外小心避免感染,等等等等,我抱着裹成粽子的手臂凝神听了,记得不记得也没精力分辨。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除了医院这个地方仍然灯火通明,整个城市都已经陷入昏睡。 我又痛又累,浑身像散了架,脑子里唯一还残留的一丝念头,就是扑进床里,什么都不管的睡上一觉。 打车回了家,果真是什么都管不了,身体虚的跟踩着棉花似的着不了力,闭着眼扶着墙摸进沙发里,连个裹身的毯子都没力气找,就这么一头栽进黑暗里去。 别说做梦,我这一觉睡得像是死了几百年。 醒来时迷迷糊糊看墙上的钟,才知道已经过了十二点,窗外阳光倒是正好,从半拉的窗帘里晒进来,让我觉得这屋子里也稍稍有了些热气。 我没能愣多久,因为意识回来,我才想起来今天上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而我错过了。另一方面我发现还比挨刀子错过会议更倒霉的事,我发烧了。 一摸额头温度还不低,难怪觉得眼皮子都火辣辣地痛,鼻子也塞着。真他妈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倒霉事都上赶着凑一起。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6 章 躺尸一样躺在沙发阿里,也不管什么会议不会议,一时间脑子里就只想着,我能活成这样也挺没意思,家人家人跟我断绝关系,爱人爱着爱着上了别人的床,就连偶尔出去喝个酒,也能凭空掉下个神经病。 想想他那一刀子如果不是划在手臂上,而是划在脖子上,或者某处大动脉上呢,说着虽然惊悚,但好歹也就没有后面受的这些罪。 不过再一想,我要真就那么结果了,短短一生落到最后,大概就只剩隔日早上某处小报上,不显眼的一道标题:年轻男子深夜爆毙街头或为情杀。想多了不觉就有些心酸。 自怨自艾到最后,还是抵不过我他妈还活着这个事实,身上再怎么不爽,爬也要爬起来给那个每月发我薪水的人请罪。我也没打算瞒我的老板,有了这段堪称神奇的际遇,他还真不好意思不准我的假。 第四章,霉运 我自己找来退烧药吃了,迷迷糊糊又睡了好几觉,也断断续续做了好几段梦,终于饿得再也赖不下去。 家里没有吃的。我一个人住,除了周末平时基本不做饭,冰箱里只有啤酒,什么能下肚的食材都没有。现在饿急了,也只能爬起来,顶着一身高热下楼去觅食。 锁门的时候无意瞥到门口靠墙放了个蛋糕盒子。昨晚回来晚,人恍惚得路都看不清,哪里还留意到这些,现在看到,那包装还挺精美,牌子我也熟悉。从前跟沈宴住一起,家里吃的蛋糕面包什么的都从这家买。 那混蛋还记得我生日。 不过记得又能说明什么?我从二十二岁跟他一起,之后的几年里,每一个生日都和他一起过。倒是昨天,帮我庆祝的人那么多,连酒鬼和医生都有份参与,偏偏跟他沈宴再没有关系。 靠着门站了一会儿,终究懒得再花心思想他送这个蛋糕到底什么意思。锁门下楼,在附近找了家专做粥品的小店吃饭。可是饿归饿,东西送上来我却没胃口,吃什么都觉得淡,勉强才塞了半碗粥。 热度到晚上就退了,但霉运似乎还舍不得离开我,高热转成低烧,延绵不绝,直到我七天假快休完,回医院复诊伤口时都还没有彻底落下去。 医生的反应比我还诧异,托着我的手臂研究了半天,为了让我心安,最后不得不把寻常人的体质来出来跟我对比,说比我恢复慢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再开些药吃吃,慢慢也就好了。 手还没好利索,上班也不方便,只得又回公司延请休假。老板当着我倒不说什么,只是坐在办公桌后面,为难地皱着眉盘算。 我知道他为难什么。我手头还有几个正在做的项目,其中一个尤其重要,恰好到了要收尾的阶段,如果到期交不了案子,责任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我都明白,老板自然也不糊涂,想了两下也就索性摆桌面上说了。他建议我把手头急的活交接交接,这样我在家休息也不会觉得不安。 老板说的字字入情,句句在理,我没有反驳的理由。 从老总办公室出来,迎面就撞上接替我的正主,明明应该是早知道结果的,偏偏还装得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端着咖啡状似无异地跟我打招呼。 我跟这个人向来不对盘,这时候更没心情搭理他,扭了头回自己办公室拿东西。他还来劲了,径自跟了我一路,我忍无可忍,挡在门口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你这人啊。”他表情稍稍一怔,颇无奈似地摇头感慨,“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要能改一改就更好了。” “艾伦,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我不耐烦地瞪着他。 他视线往我受伤的手臂上看,阴阳怪气地又说:“听说是被人划的?很深?你说你没事跟人动什么手,就你那项目,都到这个时候了……” 他要什么都不说,默不作声地捡了便宜,我他妈也就认了。可这人偏不,还要装模作样地充人生导师,得意的嘴脸差点没把我前几天吃的东西都给恶心出来。 “捡了骨头就快滚!” 我没好脸色,当着他的面就甩上了办公室的门。 去他妈的风度! 这公司里谁不晓得我为这个项目费了多少精力,加班就不说,通宵达旦也是隔三差五的事,谁晓得这临门一脚就他妈打到了门柱上。 说起那个害我受伤上不了班的罪魁祸首,休假那几天我还去了趟派出所。他们通知我说找到了凶手,让我去认人,又好心的提醒我可以诉他恶意伤害。 我被几个人围在监视屏前,屏幕里据说就是那天划伤我,后来摊在案发现场呼呼大睡的死胖子。事实上我也就记得那人胖,至于脸上长什么样子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对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要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早都恨不得提脚往他一滩横肉的身体上揣上几脚,可一见他那庞大的身躯像个小鬼似的缩在角落里,呆呆的眼神四处看,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我却下不去脚了。 他们说他脑子有问题,家里没人管,出了事连个来看的人都没有。我还能说什么,只当自己出门被狗咬了一口,心里恨归恨,总不能自己也学疯狗一样咬回去。 我没问他们最后会拿他怎么办,是放出去继续咬人,还是拘在这里至少有人看管,反正他们总比我知道厉害。 其中一个年长一点的送我出来,一路拍了拍我的肩膀,要说什么又不说,那意思我懂。我大度呗,这年头被伤了却没讹人个几十万,可不该值得表扬么。 但我真没那么好度量,否则也不会揪着沈宴那点事闹到这个地步。现在想想我那时要是装作没看见,默默将那短信删了,该亲热还亲热,兴许也就不会有后面这许多事。 所以说来说去,与其说那胖子划伤了我,又毁了我的心血,沈宴他妈的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没错就是他。 我越想越大受刺激,越想就越觉得他十恶不赦,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理他分毫,至死也不相往来。 我这边想得心里一阵热一阵凉,正笑自己都到这个份上了,还好死不死想那个混蛋。结果我霉运当头,连派出所这种地方都要撞邪,没出几步就见沈宴从车上下来。 相比我的狼狈,这混蛋倒仍旧人模狗样,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公文包,身边还跟着两个办事员,看起来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沈宴是金牌律师,我之前怎么爱他这幅正气凛然的打扮,如今再看就怎么觉得恶心。 问题想避开已经来不及。沈宴也看到了我,收了脚远远望着,脸上的惊愕还来不及掩饰,看着倒也不显得假。 四目相对一会儿,他转头跟身后那两人说了几句话,大概是让他们先进去,那两人果然径直走过来,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还冲我点了点头。 我木然站着,心里很清楚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也想目不斜视地走出去,可脚下却像生了根,又抑或是灌了铅,怎么都挪不动半步。 越发觉得悲凉酸楚。 沈宴到底朝我走过来,不紧不慢地站到我面前,满眼凝重地看着我,叫了声:“小景。” 我只当没听见。 他皱了皱眉,上下将我打量了一遍,又假惺惺地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看不得他脸上那副表情,好像他还多担心我似的。其实他又担心我什么,我们分了手,我就是再怎么着,也绝不会再回过头赖上他对我负责。 “沈律师希望我发生什么?” “小景……”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7 章 同床这么多年,我倒是不知道沈宴演起这种又委屈又无奈的苦情戏这么上道,这要是在演艺圈,恐怕早该是影帝级别。 不过他既然想演,而且入木三分,我闲着无事也乐得看。 “生日快乐小景,虽然晚了点。” 快乐?怎么不快乐!我冷笑着对上他的目光,说了声“谢谢”。 “你那天……” “我那天过得很开心,和一班朋友们一起。”都几百年前的事,再拿出来嚼又有什么意思,我下意识地摸我手臂上的伤,对他笑了笑,“沈律师,你大概也看出来了,其实我们不在一起是对的,大家也都开心点。” 沈宴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仿佛刚才罩在他脸上的不过是个光鲜的面具,现在撕开了,才露出底下的真容来。 我很少见他这个表情,愤怒的,压抑的,痛苦却又无处宣泄的表情。以前偶尔见也只在他接他哥电话时才这样。那时我还会心痛地安慰他。 要说有多痛快也不尽然。我不是圣母,没理由我自己承受这么多,看他露一点委屈我就该扑上去哄着。反而他得感激我没走到歇斯底里那一步。 “沈律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说,连说再见都不必。 沈宴突然重重呼出一口气,说:“等等小景,我有话要说。” 他人高马大,虽然我也不矮,只是碍于脚不争气,还是被他两步就跨过来,从身后一把拽住我的手。 我几乎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他其实早就看到我手臂上的机关,所以才会这样丝毫不差的卡在伤口上,痛得我眼前发黑直冒冷汗。 妈的,我自己把它宝贝的什么似的,连洗个澡都小心呵护,他这一抓一扯,再自作深情地一拧,我半条命就要断送在他手里了。 我只能忍着,半点也没挣扎。我不能啊,一动痛得还是我自己。若再露出一星半点的痛楚,自己矫情不说,沈宴只怕是更不会放手了。 “沈律师,这里是派出所,你这样拉拉扯扯不好看啊。” 沈宴双目赤红,嘴唇微微发着抖,倒显得比我还痛:“小景……” 我冷声打断他:“还是叫我名字吧,再叫小景不合适。” 沈宴眼眸深了深,脸沉地快要溢出水来,偏偏嘴上还是不肯退让:“小景,我们真的要这样吗,你知道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不然我那几年又算什么,可是,毕竟还是有可是。我木然地看着他,“你爱我,但也一样可以抱着别人上床。” “我没有!” 第五章,罪孽 沈宴一张脸白了又红,连眼圈也跟着红了,果然是气得不轻,作为报复,他卡在我手臂上的手也越发收得更紧。 我暗暗冒了一背冷汗,也不晓得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但我知道哪里在淌血。我想我这伤估计是好不了的。 我避开他的眼睛,看着旁边的灰突突的水泥地板,说:“有没有都已经不重要。沈宴,沈律师,我们到此为止吧。” “不行!” 沈宴另一只手抚着我的脸,迫使我回过头来,我垂着眼不看他,他却突然发起狠,也不管这是在哪里,有什么人看着,一把将我扯进他怀里死死抱着,又是拍我的背又是摸我的头,真有些手忙脚乱风度尽失的意思。 我手痛得有点受不了,又被这么抱着动弹不得,只好跟他说:“沈宴,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小景,你别这么说,你相信我,我还爱你,非常非常爱,小景。”沈宴的脸贴着我的脸,他说话的时候,腮帮子一上一下地动,蹭得我脸痒,头也痛。 我是真头痛,低烧一直没过去,牵扯着身上骨头都是痛的。我闭了闭眼,一面忍受他的拥抱,一面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比如缺爱症什么的,不然也不会暗戳戳还有点沉溺。 我没我以为的那么高洁,相比我的言语,身体的反应则诚实地令人难堪,它已经习惯这个拥抱之间的契合,更习惯他身上的温度和味道。 突然又软弱起来,直到意识到沈宴低头要问我,我才从片刻的恍惚中惊醒过来,本能地将他狠狠往外推。 他怎么还能吻我,用他吻过别人的嘴吻我!我觉得恶心,勉强推开他一点,胃里就控制不住地一阵翻涌。我忍住了,却也再不敢停留多一秒,攒着一口气转身就走了。 趁着休假闷头睡了几天,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霉运连连,日子过得不太平,就连睡觉也不安生,噩梦做了一个又一个,不是被人杀就是追着要杀人。 我平时也不信什么邪,但病怏怏久了,意志也软弱了不少,觉得做的这些梦不是什么好兆头,到网上一找,发现说什么的都有。又说见血是凶兆,但也相反又说是好运要来的意思,我看得郁结,只信自己愿意信的。 说压力大倒是还说的过去。只是这话也太不痛不痒,我压力大不是一日两日,以前也未见得每日做梦都水深火热。 就这么半明不白的琢磨了几天,最后被某个匿名网友一句话点破真相。他在我的提问下回复了短短一句话,说我心魔太重是源于罪孽太深。 罪孽太深,罪孽太深,我盯着这几个字就看了半天,一开始还有些脸红耳赤,像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刮子,简直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但看着看着就真入了魔,心也慢慢沉下来,沉下来。 我觉得那个人说的没错,我就是罪孽太深。 我们这里有个名气不小的寺庙,得道高僧很多,又常有海外僧侣过来交流佛法,初一十五更有大师开坛讲经,信众因此越来越多, 我决定去拜拜菩萨,有罪赎罪,无罪祈福。 去的那天是周五,天气还不错,风和日丽,和风习习。就是早上气温还不高,我怕冷,出门的时候照样裹多了几层。 我又不开车,从家过去路途也不近,不得不公交地铁地倒了几趟。到了山下买了门票入山,一路走上去,人倒也不多。不过工作日还过来的,多半都是虔心求佛的善男信女,好些从入园开始就行三跪九叩,远远看着心里都好似也多了份虔诚。 走了一阵才觉得自己穿得确实有点多,这走得也不快,慢慢悠悠,到了半山后背还是黏黏出了一层汗,热倒也不热,风一吹还觉得有点冷。 在路边停下匀了会儿气又再继续往上走。但这会儿没走多远就累得不行,心跳加快,一双脚软得像面条,都快踩不到实处。 我只以为自己是太久没运动了,加上前前后后病了一个快一个月,再怎么强的意志也被磨得精光。这一喘一晕的,不免就悲凉地想我这差不多也是暮秋之际。 勉强也走不动了,只得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这里环境说真的是不错,树木成林,初冬的太阳从光秃秃的枝桠里穿过来,稀稀拉拉懒懒散散落在人的身上,衬得那边朝拜的人越发热情,而旁的人也好花草树木也好则越幽静。 我仰头望了一会儿天,被太阳晃得眼前有些花,鼻子也感同身受似的一阵发酸,伴随微微的热度,没一秒钟就有东西流出来,还以为是感冒流鼻水,用手指一揩却发现是血,本来就晕的脑袋顿时又一阵发晕。 心里暗暗地泄气,都倒霉成这样了,还真没什么好惊讶的。一面腾手满身上找东西擦血,还好又半包抽纸,用水打湿了拍在后脖子里,捏着鼻子歇了歇。最后血自然是不流了,就是身上衣服裤子被弄得有点难看。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8 章 裤子也就算了,颜色深看不出来,外套就有点惨不忍睹,星星点点沾了好大块,又是在正胸前的位置,藏都藏不住,只能脱下来拿在手里。 我也想要不干脆扔了,都弄脏的东西,洗洗刷刷也都糟蹋的差不多了。况且因为是沈宴送的,又何必留着平白打自己脸。 厌弃地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舍不得。 到达山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山底下人的确是不多,但我没想到到了山顶,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说人山人海也差不多,到处都是跪拜的身影,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凝重肃然,嘴里念念有词,好似再也不关心周围的又是什么人什么景象。 没来由就有点轻松,原来也不是我才需要问求菩萨,可不就是人常说的,大概人人都有得不到的放不下的,经年累月就成了心魔。 我在寺庙外面买了几把香,又被自称俗家弟子的女商贩拉着看了一会儿长寿龟,没怎么犹豫就买了一只,因为那人告诉我,菩萨佛主普度众生,放龟也就是释放自身的罪孽。 随人流入了寺院大门,被裹挟在涌动的人群里,从一座佛像拜到另一座佛像,真正是心无旁骛,以至于我并没有发现同样夹在人群里的黎叔。 是他先看到的我,却没急着叫我,而是等在寺庙出口处。我还以为真这么巧,远远看了都不敢第一时间打招呼,走近了才敢确认。 我笑着跟他问好,他把墨镜摘了拿在手里,姿态舒展地靠着围栏上,对我点点头,笑着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也信佛。” 我往四周看了看,没见到云叔。这也是因为我,这段时间日子过得颠三倒四,不上班连门也不怎么出,自然也不知道云叔怎么样。我记得他是信佛的。 “云叔呢?”我问。 “在家没来。”黎叔说着又架起眼镜,示意我往外走。 “云叔身体还好吧? 黎叔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不是太好。” 我愣了愣,虽然并不意外,但亲耳听了心又跟着揪起来。其实我也知道,云叔要是没事,黎叔也不会在这里出现。 “他那脾气。”黎数说这话时又顿了一下,语气听起来很是无奈,又说,“头痛,老毛病了,有时候痛起来人样都没有,又不肯给我看到,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也只能看着,什么也帮不了。” 这些我都不难想象,上次在医院,云叔都已经说了。只是想想这两人感情那么好,要黎叔在外面看着云叔受罪,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黎叔……” “小景,”他走在我前面,在台阶下回头问我,“你相不相信因果报应?” 我想了想,忍不住苦笑,我大概还是信的吧。 黎叔也没等我回答,掉过头去,自言自语又说:“要是真有报应,怎么不是报应在我身上?” 黎叔爱云叔,自然是希望有什么苦都自己来扛,而云叔恰恰也跟他想的一样,不但不可能让他代受,就是自己痛也都要躲起来才好。 沉默地跟着黎叔,望着他犹自挺拔的背影,心头却被他鬓边的霜白扯得发疼。他也毕竟不年轻了,原先还觉得是,但转眼间就老了。 不都说岁月无情人有情,可人太多情的时候,岁月也未见得更多情一点,人还是要老,爱别离,求不得,老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找个地方陪我坐坐?”黎叔突然说。 “好。”除了答应我别无想法。 黎叔侧头对我笑了笑:挺感慨似的又说:“我和苏云自从来这里,就跟从前那些人断了联系,我们朋友不多,你是其中之一。” 第六章,喝多 我自己也是朋友不多的人,这归功于我孤僻又冷淡的个性,就是之前上过班的几家公司,同事之间笑我清高的就不少,我倒并不在乎,也自认没必要解释。 这样的我突然被黎叔这样“告白”,惊愕之下,难免又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感动感动着,又开始替他们两个难过。 其实我对他们之前的经历并不清楚,只从他们过往的言语里隐约猜得几分,他们的感情是基于从前比肩作战,浴血走过来的生死深情,是过命的关系。因此我很难想象,如果云叔最终不幸,黎叔又该如何。 想想他们,又总免不了要想到自己,想到我和沈宴。 我们两个刚在一起的时候,可不也自诩苦命鸳鸯,也是承受了很多才走在一起。我一直以为,不管外面多少同性恋人分分合合,我和沈宴一定能携手白头。 我也不知道我这信心是从哪里来的,等真分了手,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的可笑,竟会有那样狂妄的想法。 现实的确让我挫败,只是对象换成黎叔云叔,见识过他们彼此间全心全意的信任和爱护,却终究也是要面临终将分离的结局,不禁悲从中来。 也许这世界的确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能活,我可以,黎叔这样的人更不在话下。可真要细想,事实却是,也许就是因为了少了一个人,这以后的日子也就只能对付着过。 黎叔已经走到我前面去,大概是问了我什么,没听到回答就回过头来,才看到我还杵在原地傻愣着,有些好笑地又走回来,站在我面前笑着说:“你是在为我们难过?” 我没说话,他又了然一笑,转过身慢慢往前走,淡淡地说:“不需要的,你云叔可比你想得开。” 许是我想多了,黎叔这话里其实是有多少无奈。可他说的又不错,云叔自己早已经把生死交给老天。 我快步跟上去,走在黎叔边上抱着一丝希望问他:“换个医院看呢,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他觉得没必要。”黎叔说话的时候已经拢着手点了一支烟,转头递给我烟盒,问我要不要。 我抽了一根,对着他递过来的烟头点了,可才吸了一口,就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得整个胸腔都痛了,不得不弯下腰忍受着。 黎叔有些意外地问:“你不是抽烟嘛,怎么还呛成这样?要不要紧?” 我摆摆手,喉咙呛得有点痛,哑着声音苦笑:“最近感冒没敢抽,才几天就不习惯了。” “好了吗都?看你脸色不好。”顿了一下,黎叔又说,“别觉得年轻就不碍事,自己的身体还是要照顾好。你云叔见了肯定也得这么说你。” 下山的路上黎叔接了个电话,他语气不太好,冷冷淡淡地“嗯”了几句就挂了,然后跟我说有急事要处理,下次再约我喝茶。 从山上回去后的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家里有人敲门。 我听到了,但没想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这阵子身体不好,稍微活动活动就浑身疲惫不堪,躺下来就懒得再挪一下。可门外的人很坚持,门铃响的尖锐刺耳不依不饶,为了我的耳朵着想我也只得下床。 门外站着的是沈宴。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9 章 我倒没觉得意外。其实那天在派出所碰到,我还以为他当天就会找过来。算起来他可晚了不少天。 隔着防盗门,我问他什么事。沈宴摸了一把鼻子,大概是冻的,鼻尖看起来有些泛红,他跟我说:“小景,我就是想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的手……”沈宴视线往我受伤的手臂上看,拧着眉头问我,“伤得重不重?那天为什么不跟我说?” “早好了。”我说,却还是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身后。 “我问了派出所的人才知道你出了事,你不知道,我差点被吓死。我让他们带我见那个人,如果不是被拦着,我他妈真想把那家伙的脑袋拧下来……” “沈宴!”我没精力听他说这些,冷冷地打断他,“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听懂了吗?” “小景,我是担心你……” “都过去了,我还好好活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着我就想关门,沈宴反应却更快,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抵着门板,红着脸哀哀地求我:“小景,你让我好好看看你……我想你了……” “可我不想看到你。” 沈宴表情僵硬地盯着我,渐渐连眼圈都红了,他闭了闭眼,又吸了一下鼻子,说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小景,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过得好……” 我漠然地站着,也懒得去推他,我知道我推不动,于是心里又烦得要死,烦他怎么还有脸跑上门来说这些,更烦我自己,我们两个闹到这步田地,我心里竟还有些舍不得他这样痛苦,即便也许只是看起来而已。 我有些泄气地说:“你也看到了,我没有什么不好。” “但我一点都不好!”沈宴却突然激动起来,痛苦地摇着头,说,“小景,我真的很难过,你看看我,我很难过,真的有点想吐……” 我本来以为他就是发疯,听到最后才知道他是发酒疯,可明明除了脸上红一些,下巴上胡子拉渣了些,我并没发现他喝了酒,似乎还不少,只是我鼻子好像失灵,离得这么近却什么都闻不到。 “你喝酒了?”我不耐烦地伸手托起他垂下去的脑袋,让他看着我。 我知道他的,除非是在酒桌子上被人灌,沈宴的自制力恐怕比任何人都好,他不喝酒,平时又顾着我对酒精过敏,家里更是连存酒都没有。 也不知道他是醉得没听到我说话,还是故意犟着不回答我,我收紧手指扣着他的下巴,又问了一句:“你他妈真喝了?” “没,没喝……”他挣了几下没能挣脱我的手,索性腾手抓住我的手,把他滚烫的脸贴到我的掌心里,对我露出一个醉醺醺的小,“我就,就喝了一点……” 就一点?就一点能是这个反应? 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其实是有酒量的,以前他带我参加他们事务所的活动,他那些同事起哄灌他,他还不是一杯杯接了,结果创下一人横扫一大片的伟大战绩。 现在醉态毕露,他倒好意思说没喝多少。 看他眉头皱的死紧,真的要吐的样子,我也只好放开他,让他进了屋。他倒是还能走得动,还找得到我家卫生间在哪,冲进去就抱着马桶一阵狂吐。 我抱着手臂站在门边冷眼看着,等他吐完了,又对着水龙头洗了脸,人看着清醒了些,我才问他:“刚刚是你自己开车来的?” 沈宴走出来,站到我旁边,不知道是不是看不清,他眯了眯眼,嘴硬地说:“我没喝多。” “那就是你自己开的?”我又问。 “小景……” 他不肯直接回答我,就等于默认了。我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又推他的胸口,冷声骂道:“沈宴,你他妈要找死是你自己的事,但求你不要把我也扯进去行吗,我受不起!” 第七章,无措 这是我第二次扇他耳光。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对他动手,沈宴更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我。又一瞬间我以为他终于也恼了,就木着脸等着他要么对我挥拳相向,要么我们一拍两散。 谁知这家伙喝多了酒竟成了神经病,先是皱了皱眉,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紧接着却又慢慢翘起嘴角,连眼睛也跟着晶亮起来。他慢腾腾走上来拉我的手。 “小景,小景,你看你,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你担心我喝了酒开车会出事……你还是爱我的小景……” “沈宴!” 身体里突然腾起的恐惧让我没来由地虚弱。我沉下脸冲他低吼,又猛地一甩手,然后双手一推,眼见着他连连退了好几步,我自己却也没有半点好,双脚绵软地差点站不住。我低头弯腰,撑着膝盖急促地喘息。 沈宴迟疑地叫我:“小景?” 我咬咬牙,起身,慢慢退回墙边靠着,也不看他,只疲倦地挥挥手:“你不要命是你自己的事,我一点都不想管,也不想知道。” 沈宴沉默了有一小会儿,我刚以为他大概听懂我这是要赶人的意思,他却大步跨到我身前来,不由分说地将我圈进他胸前抱着。 “小景,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我就是太想你,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你,所以……不过你看,我没事,真的,我下次不开了好不好?” 我无力地摇头:“那是你的事。” “别这么说小景,你会生气,我甚至有点高兴,可我又不想你这么难过。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们不要再吵了。” 沈宴紧紧抱着我,将他的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嗡嗡的鼻音听起来格外的委屈和小心。 他求我不要吵,可我何尝又想跟他吵。 分开这么长时间已足够我想明白很多道理。突然觉得累,那种犹如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心灰意懒,让我半个字都不想再说。 我闭了闭眼,攒了些力气后一点点挣开沈宴的手。我看也没看他一眼。 他要留也好要走也好,我都没有力气再管他。 脚步虚软往卧室走。我需要睡一觉。什么都不想地沉沉睡上一觉,才能维持我近来越发不堪的体力。 我走得慢,沈宴就在我身后跟着,我停下来时他也停下来,我转身他却没有动,看向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他在等我请他留下来。 我却说:“沈先生,麻烦待会出去的时候帮我关一下门。” “我不走。”他说,语气倔强得像个孩子。 “随便你吧。”我放弃地回头。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10 章 “小景,周景辰,你不能就这样不要我,我这么爱你。” 我不知道我都退让到这个地步了,沈宴竟然又毫无征兆地发起酒疯。他平时健身房没少去,本来力气就不小,喝了酒更有一股子蛮力在。 他只要稍稍一拉扯,我连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他拽回来,两颗脑袋也毫无意外地撞到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最倒霉的是我的鼻子,白天才流过血,这下撞个正着,顿时疼得我眼前一黑,一抬手,掌心里已经是黏糊糊的温热液体。 妈的,姓沈的真是来要我的命的。我头晕目眩地站不住,只能虚弱地抓了一点他腰里的衣服以防摔倒。 鼻血倒流进我的喉咙里,满嘴都腥甜,我抿着嘴巴不敢说话,可是站都快要站不住了,我不得不求他搭把手。我低弱地说:“沈宴我头晕,你让我坐一会儿行吗?” 沈宴听我说头晕,这才慌里慌张地放开手,有些紧张地低头看我,果不其然地被我脸上手上的狼藉吓得脸色都变了变,颤声问我这是怎么了,说好好地怎么会流鼻血。 “撞到了……”我说。 沈宴慌里慌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一个劲地用他的手帮我擦血,一边还不忘自我检讨:“都怪,我没注意到,刚才太大力了,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 我实在分不出精力来听他这些,有气无力地招呼他扶我到沙发里坐下,看他一副比我还要晕头转向的样子,又越发觉得精疲力竭。 “沈宴,麻烦你,帮我取快毛巾给我。” “哦哦好,我去拿。”他总算还能听得懂我的话,掉头就跑去洗手间,过一会儿又跑回来蹲到我脚边,举着毛巾要帮我擦脸。 我撇开头,从他手里接过来自己擦。这次比上午流的似乎还要多,我手上衣服上都是,原来的白毛巾也飞快被染了色,成了红毛巾,看起来的确有些触目惊心。 我都不知道我还能流这么多血。好在用毛巾压了一会儿就不流了,头却晕得更厉害,简直连眼睛都不敢张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边上倒。 昏昏沉沉间还觉得烦,很讨厌现在这种状态,好似什么都脱离了我的控制,沈宴是,连我自己也是。 慢慢地连最后一点意识都飘远了,只不过听了耳边一连串焦急的声音,意识又被勉力的拉回来,我睁了睁眼,并没有成功。 只感觉身边沙发一沉,紧接着一只手从我颈后穿过去,然后搂住我的肩膀。我知道是沈宴,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实际上我却已经短暂失去我的声音,只能由人摆弄。 感觉沈宴将我的头挪过去靠到他的肩膀上,又将他的脸贴着我的头顶,但只是很短的时间,他突然起身,然后将我抱了起来。 感觉到危险的变故,我马上张开眼瞪着他,身体也开始愤怒地挣扎:“沈宴,放我下来。” 沈宴反而收紧了手臂,沉闷地声音说:“别动小景,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我低吼道。 沈宴低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像哄孩子似地哄我:“鼻子出这么血,还是让医生看看才放心啊。” 我现在连摇头都不敢,只能闭着眼睛,气喘吁吁地低声咒骂:“我说了不去你听不懂吗?” 不知道是我表现得足够坚决,又或者是沈宴被我的指甲掐得痛不过,他抱着我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到底犟不过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算了,你不想去就不去。你别激动,我送你进屋里躺着。” 沈宴把我放到床上,给我拉过毯子盖好,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我没睁眼,没力气想他去干嘛了。不过他走了才最好。 明明是躺在床上,可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飘了起来,晕乎乎地落不到实处。 正担心自己要随风飘走了,突然又被身上异常的触感惊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扣住了手腕。 沈宴刻意放低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你乖一点小景,我给你擦擦身上的汗,再换身干净衣服,不然你这样睡着又要着凉了。” 我的确没有再动。动不了,也不想动。眼睛也没睁开,就这么躺着,像一截毫无知觉的木头,任由沈宴手里的毛巾在我身上游走。 先是手脸,然后才是衣服底下的身体,从后背到胸前,他擦得很仔细,动作也很轻揉,仿佛在擦拭什么易碎的物品。 终于,他的手带着适中的温度来到我的胸腹以下,我能感觉得到他的动作有瞬间的滞顿,一秒,五秒,然后如梦初醒般又开始活动起来。 我的意识已经恢复清明,张开眼正对上沈宴挂着汗的微微发红的的脸,才发现他原来是闭着眼睛帮我擦身体。 许是感觉到我的注视,沈宴突然停下来,眼睛也猛然张开,跟我四目相对时,原本就红的脸,瞬又红了一层,仿佛下一秒所有的血就要冲破他的皮肤。 “小景……”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堪,说话也语无伦次,“我,我去洗一下毛巾,不,还是先换衣服吧,你自己行吗?” 我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又酸又痛,偏偏痛得不够,隐约间又夹着一些难捉摸的甜。我恍惚地错不开眼,却把沈宴看得满头大汗,跳起来就要逃开。我伸手才堪堪让住他的小指。 他背影僵硬地站着,过几秒钟才慢慢转过头,不确定地看着我。 “沈宴。”我叫他。 “我……” 我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已经转换了场景,我们回到之前我们住的房子,卧室里灯光昏暗,他靠在床头,我枕着他的腿闭目养神。我们不说话,但即使是静谧的空间,空气里流淌的却尽是温柔。 突然很怀念那个时候。 我知道,我只是因为身体不适才又突然贪恋起那些琐碎的日子,并且决定纵容自己短暂的贪婪和软弱。 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说:“沈宴,我冷。” 第八章,老公 沈宴傻了一样站着不动,但我确定他听到了,因为除了脸,他连耳朵都红了,朝着灯光透着点粉嫩,恍然间还是我喜欢的那个青涩少年。 时间在这个房间里变得凝滞。 我甚至开始怀疑,其实眼前这个人,还有今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我一个人呆久了,胡思乱想的产物。虽然不想承认,但我想我大概是又有些神经质了。 沉默地对视,直到心口越来越清晰的闷痛让我不得不闭上眼睛。眼角酸涩,慢慢有温热的液体淌下。 我不想哭。可从分手那天开始,就总有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我将身体蜷起来卷在毯子下,现在只有它,能在这寒凉入骨的深秋的夜,给我少得可怜的温暖。 身上的毛毯突然被掀开一角,接着是身后的一片,瞬间卷入的冷空气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床跟着往下深陷,下一秒我已经被圈进一个火热的的怀抱。 沈宴抱着我,下巴抵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叹了口气,可是开口前又先低低地笑起来,有些心虚地说:“我刚刚真有点怕了。”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11 章 我没说话,被撞过的鼻子除了痛,还有些发酸。我也怕啊,怕我其实已经疯了自己却不知道。 沈宴又朝我靠近一点,用他光裸的上身紧紧贴近我的后背,贴得这样紧,隔着潮湿的衣料,他身上的温度仍能清晰的传过来。 “小景,我想你了。”他像个孩子在我颈窝里不安地拱了拱,“你想不想我?” “想不想?” “小景……” 我抓过他环在我腰里的手,对着他的手腕狠狠一口咬下去,真的是一点都力气都没有保留,因此唇齿间很快漫起丝丝铁锈味。 我不说话,可我骗不了他,更骗不了我自己。 我想他,只是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正如当初我将巴掌甩到他脸上,同样也问不出他到底爱不爱我这样低三下气的话。 心里又恨又痛,又痛又不甘,像被热油慢慢煎炸着,各种情绪绞在一起堵在喉咙里,最后也只能是诉诸武力。 沈宴没有喊痛,连气息都丝毫不乱,他说:“小景,你咬吧,再重一点也没关系,咬断了也是我应得的,只要你不生气就好。” 我到底还是送了口,垂眼看他的手腕,豁然一口牙印,好几处果然破了皮,冒出淡红的血丝。我用手指压了压这些伤口,虽然心疼,更多的却是解恨后的倦意。 “沈宴,不要再有下次。” 沈宴抱紧我,在我耳边亲了一口,然后又是我的脸,他亲得小心翼翼,带着无限的缱绻,说:“相信我小景,永远不会有。” 我们自然而然地做了,抛开所有的杂念,跟任何久别的夫妻一样,身心里就只剩一个念头,好似要将对方完完全全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沈宴不在,我闭上眼又躺了一会儿,爬起来在床头柜上看到他留的字条,说今天有案子要开庭,不过会尽早回来。手机也收到他发的短信,问我醒了没有,饿了桌子上的保温杯里有他买的粥。 我对着纸条和短信看了一会儿,没有给他回短信。 起身下床时腿还是软的,腰背也痛。我知道是昨晚放纵的后果,也没在意,谁知道还没走出两步,眼前却突然一黑,好在本能反应还在,伸手捞住了床沿才没有摔下去。 天将黒的时候沈宴果然又来了,我给他开门,他的表情还有些惊讶,大概是以为我竟然一点都没为难他吧,于是进门后就一直笑。 我坐回沙发里,看他欢乐地只差没有对我摇尾巴,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我没说话,看够了就继续歪到靠背上看书。 我其实并不想看,身上还是懒,没有力气,但过了明天我就该回公司上班了,毕竟休息得太久,心里没底,只能找些专业书出来安慰安慰自己。 沈宴已经换好了衣服,又去洗了手,边擦手边走出来,照例对我看书表达了他的不满:“怎么不躺着休息,我早上走的时候看你有点低烧,现在脸色都还是不好。” 他说着就来夺我的书,我侧身躲开他的手,他不死心,一条腿跪在沙发边靠过来跟我抢,一来二去扯了好一阵,最后干脆变成他快一米九的大块头整个压到我身上。 书早已经被沈宴抽走扔到了一边,他却还不放手,扣着我的手腕举过头顶,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我也不甘示弱,四目相对的间隙谁也没有说话。 我是懒,沈宴却似乎是享受这样近乎暧昧的气氛,他低下头在我鼻尖上亲了一下,见我没有反对,继而大胆地往下含住我的嘴巴。他并不住着急,只是温柔的舔舐,带着一点点挑逗的意味。 沈宴的吻技很好,又有足够的耐性,常常我不想的时候,最后总会被他带得什么坚持都变成笑话,然后在他的唇舌间彻底忘记自己。 气氛越来越接近燃点,我们纠缠在一起的气息也越来越急促,我弓起身体迎向他,想要更多的得到他的安、抚。 沈宴也不比我更矜持一点,他的手已经从我衣服的下摆滑进去,带着火一样的温度探向最羞、耻的地方。 “沈宴……”我喘、息着叫他的名字,根本分不出精、力留意声音里急切的邀请的意味。 “小景,叫我。” “……沈宴……” 他的手指突然收紧,压在某处让我控制不住一阵惊悸,他满意地笑出来,故意拖长尾音问我:“小景你叫我什么?” “……沈宴……啊……沈……” “再想想该叫我什么。”该死的家伙,竟然将他在法庭上翻来覆去只问一个问题的那一套用到我身上,“说啊,你叫我什么?” 我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屈服,哼哼了两声后死死咬住嘴唇不说话。他有本事问得人方寸大乱,总没有本事叫一个哑巴开口。 “不肯叫是不是?”沈宴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压在身体底下的手倏然挪到前面,揉着我渐渐立起来的地方,沙哑着声音又笑,“叫不叫?” 我撇开眼不看他。 沈宴恶作剧地重重揉了我几把,我受不了,正要骂他,他却突然稳住我的嘴巴,又一顿辗转逗弄,直到我快憋过气去,他才放开我,意犹未尽地在我嘴上吧唧一口,认命地说,“还是我来吧,我爱你,老公。” 像又一道白光闪过,也许真是雷吧,不偏不倚地劈中了我,我瞪大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然后在他的掌心里泄了个精光。 妈的,我闭上眼睛也看得见沈宴眼里促狭的笑意。 “老公……” “闭嘴!” “……老……公……” 我恼羞成怒,曲起一条腿,趁他笑得得意时,将他从我身上一脚踹下去。 第九章,紧张 正闹着,沈宴的手机响了,调的是震动,在茶几上滋滋地打着转。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压在我身上不动,低头又要来亲我,我往边上躲开了。 “去接电话。”我推他,一边将自己被褪下的裤子整理好。 沈宴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情愿:“不接。都下班了。” “去接吧,说不定有急事找你。” “好吧,你等我。” 他到底爬起来,从茶几上捞起手机去阳台了。这是我们两个之前在一起住时养成的习惯。他做律师的,接触的各色人等比我多,找他的电话自然就不少。他怕打扰我才主动提出不在房间里打电话,我对此自然没意见。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12 章 看着沈宴伏在栏杆上接电话的背影,有一瞬我还是起了点阴暗的小心思,像个一朝被欺骗就处处起疑心的妻子,满心酸楚地想电话那头正跟他说话的是谁。 我也不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无奈这个念头一起,不可避免又想起那张照片,于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刚刚兴奋过的身体也越加空虚。 打开电视想找点东西转移注意力,却被满屏的相亲节目聒噪地心浮气躁,只好悻悻然又关了。蜷起身体在沙发里干躺着。 身体还是累,脑子里也乱糟糟一片。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混沌的界限,一边挣扎着想要振作,一边又被什么唆使似的不受控制地直往深渊里坠。仿佛这两个浑然对抗的力量,在我体内冲撞着,誓要将我撕扯成两半才罢休。 沈宴接完电话回来,绕到沙发后头俯下身看我,伸手摸摸我的脸,笑着问我:“想睡了?” “有点。”我说。 “要不要喝点水?” 虽然是问我,沈宴却先走开了,径自给我倒了杯水回来。我爬起来接了,捧着杯子一边喝,视线越过杯口看到他一直盯着我笑,便问他看什么。 他在我脚边坐着,伸手握住我的右脚踝,笑了笑,说:“当然是看你。” 我将杯子递回给他,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不好看?当年我去学校报到,要不是天下雨,我在你们院迎新处看到你,并且对你一见钟情,后来又怎么会厚着脸皮到处打听你。” 我歪靠着沙发,盯着他微微含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说:“沈宴,你还记得。” “那当然记得,”他在我脚踝上不轻不重地握了一下,挑眉得意道,“而且记忆犹新。” 我不置可否: “都这么多年了。” 想起那些往事,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很多东西会被时间冲淡,但有些记忆却偏偏历久弥新。 那时候我还不懂,原来青春这种东西,不过是一贴功效齐特的□□,前期只叫你头脑简单意识冲动,等药效临近尾声,却又强行让人清醒,每每想起当初种种,就总不免又遗憾又怀念。 但总归当初是好的,青春是好的。 沈宴和我,那时也那么好过。 不想继续这令人沮丧的话题,我转而问沈宴今天开庭结果怎么样。 “算是赢吧。”他说。 这倒稀奇,他在工作上一向自信且果断,这样犹疑不定还真是少见。我坐起来,看着他问:“什么叫算是?” 他神色暗了暗:“死刑改无期,明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对他那样的家庭来说,结果其实没有差别。” 我怔了一下,还记得他说的那个案子,一个农民工为了讨薪,跟工头言语不和导致肢体碰撞,期间工头摔倒头部着地以至颅内出血不治。沈宴当时接这个案子时跟我提过。他没问我意见,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接。 现在案子终于有了结果,只是无期这样的裁判不免令人沮丧。我能理解沈宴的心情,他为这个案子付出过很多,四处奔走搜集证人证据,而且鉴于被告家徒四壁的困境,他连代理费都主动放弃。 见沈宴用手指撑眉心,我微微有些心疼。这是他的小动作,平时基本不见,只有在他特别难过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地这么做,就好像要抹平眉间的褶皱一样。 沈宴原来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动作,是我偶然发现了拿来逗他才知道,那次逗得过了,结果还被他压在我租住的房间里折腾了一下午。 我伸手将他的手拉下来握着,发现他真的有些激动,手指不受控制地发着抖。我握紧了些,望进他勉强含笑的眼睛。 “别难过了,你已经尽了力,也帮了他和他的家人很多。而且只要命还在,总有回归正常生活的希望。” “我知道。”沈宴回握住我的手,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我看着他,没再多说什么,他不是小孩,心理调节总还是需要自己完成。 “小景?”过了一会儿沈宴叫我。 “嗯?” “亲我一下。” 他用的是肯定句,我反倒不确定起来:“干嘛?” 沈宴腾手指着自己的左脸颊,笑着说:“你亲这里一下我就不难过了。” “又不是小孩子……” “我也可以是啊。小景,亲我一下就当鼓励一下我这个正迷惘的少年。” 实在是被沈宴难得幼稚的样子逗乐了,我忍不住瞪他一眼:“还少年,沈律师也快三十了。” “三十又怎么了?你生日比我早,在你面前我做个小孩也没什么。”沈宴说着,极其无赖的突然袭击我的脸,重重的亲了一口,哈哈大笑说,“你害羞,还是我自己来吧景哥哥。” 隔天就要上班,我早早就醒了,沈宴的手横在我脖子底下,我一动他也跟着醒过来,睡意朦胧地问我怎么了。我没跟他说我其实有些紧张。虽然对一个上班好些年的人来说,这紧张简直是莫名其妙。 被沈宴箍在胸前又躺了一会儿,直到闹钟响了,他也要起床洗漱,我才跟着起来。沈宴上班的地方离我这边远,又不在一个方向,我拒绝了他要送我的提议。 到公司后连紧张的时间都没有,老总特意为我召开会议,用他特有的方式对我的回归表示欢迎,会后又单独留我谈话。 我并不讨厌这个老总,相反他对我一直不错,工作上管束少信任多,私下底关系也过得去,偶尔还会一起吃饭喝酒。他留我说话,我便安静等着。 “乔,“他习惯叫我的英文名字,照例是温和宽容的笑,说,“乔你能回来上班,我和大伙儿都特别高兴。” 老板年纪也不大,四十出头一点,记性似乎不怎么好,几分钟前开会时说的那一套,他又不吝赞美的重复了一遍。 我听得有点尴尬。其实休假这段时间,我连邮件都基本不看,根本说不上“休息时还牵挂工作”。等老总情绪铺垫够了,也有些尴尬地不知道再说什么好的时候,我笑着说:“老板有话就直说吧,我听着。”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他抬手摸他头上尚且坚守岗位的头发,笑了笑,“我这不是头疼怎么跟你讲嘛,怕你心里有想法。”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想法了,原来早上我那根本不叫紧张,其实是有预感吧,而且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预感。 我说:“猜谜太烧脑子,您还是直说吧。” 老总一直拿在手里点着桌子玩儿的签字笔突然一顿,他那一直敦厚和蔼的笑脸也收敛起来,正色道:“其实是这样的乔,就你休假前那个案子,后来不是给按理论了嘛,那个设计最近拿奖了。”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13 章 “是吗?拿奖是好事呀。”我笑着说,心里其实明白,如果对我来说也是好事,老总完全不该是这副表情。他之所以铺垫那么多,不过是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见老总为难的脸色,我又笑:“难道您不这么觉得?” “哪里,好事当然是好事,就是,“他顿了一下,索性一股脑全倒了出来,“乔,那个设计得奖人是艾伦。当然,我知道不该是他,你才是真正画设计稿的人,而且你花了那么多精力……” “为什么是他?他做了什么就该拿奖?”我想笑,却根本勉强不来,干脆木着脸问。 老总定定地看着我,似乎他也觉得难以解释,但又不得不给个说法,他叹了口气,有些沉重地开口:“原因是什么我不说你也知道。其实不光是咱们这个圈子,到哪哪儿都有些不透明存在,你能明白吗?” 我没说话。 我还能说什么呢,老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说什么都是多余,既不可能改变我的心血被窃取的事实,又会落个让人诟病的气量小不顾大局的话柄。 我倒是不在话别人说什么,况且这件事无论到哪里说我都未必会落下风。我只是觉得正如老总说的,既然是行业规则,深水区藏了什么雷我们谁都一无所知。闹也只是一时笑话而已。 我不想成为别人的笑柄,但同样也不想做个被人欺负到头上都不敢吱一声的软柿子。我垂着眼嗤笑一声,慢慢抬头对上老总无比复杂的目光。 “刘总,我也没别的想法,只要艾伦承认那东西是我画的就行。” 第十章,传言 “怎么承认?奖都颁完了,虽然他自己没去现场,但全世界都知道那个设计的作者是他。乔,我知道这么说对你很不公平,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讲公平也得看人。” 老总说完刻意停了一下,见我没搭腔,他又夸张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说:“乔,除开同事这层关系,作为朋友,我也想劝你一句,看开点,这事到这里就让它过去算了。你有才华,以后不怕没有更好的机会。” 他这话说的也算有水平了,一开口三两句话就先让我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我就算闹起来也是没用的,现实有多黑暗,我周景辰凭一己之力还能翻出多大的浪不是。 不过光敲棒子不给糖肯定也是不行的,老总能坐到老总的位置,这一点自然做的驾轻就熟炉火纯青,他可能的确不需要我感激,但他应该还是想我能被他抛出来的诱饵感动。只要有项目做,我还求什么呢? 我在老板微微含笑的目光中换了个坐姿,懒懒散散往后靠到椅子上,扯着脸皮对他笑:“老板,你知道我并不小气。” 老板配合地摇头表达他的不赞同:“看乔你这话说的,不小气,当然不小气。” “但不小气不代表我没有自己的原则。设计是我的,一笔一划都是我的心血,艾伦他要用可以,用我的画参赛这事说实话我也挺佩服他竟然有这个胆量。但这不能成为他做了贼还理直气壮,连句道歉都没有的理由。再说了老板,他今天可以用我的作品,明天是不是也可以用威廉他们任何一个人的?” 我很少在谁面前说这么大通的话,公司也好,私下里也好,我一向不是多话的人,之所以这么咄咄逼人,也完全是因为已经气不过。我还不光是气这个结果,气艾伦作恶老板帮衬,其实也有点对现实的无力和气愤。 说完我还是笑,看着老板,问他:“老板,如果下次再有这种事,您又打算怎么处理?” “乔,”老板脸色意料中地难堪,笑得也很勉强,拖长声调叹息道,“你这是在怪我啊。” 我笑了笑,摇头:“我是担心老板,艾伦的事很难说不会再来一次。” “那倒不会。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说白了比谁都骄傲,公司里有几个他看得上的。”老板笑了下,话锋一转,说,“乔,参赛这件事他没有问过我,直到后来我得知获奖去问他,他才似是而非提了一句。听他那个意思,他大概知道你什么事情。” 我的什么事情? 我想了想,我跟艾伦几乎不接触,论理也没什么把柄可让他捏着玩弄。抬眼对上老板同样疑惑的表情,我讪笑道:“我不偷不抢,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看他也没真想跟人说的样子。乔,你放心,我既然还是这里的老总,有些事我说了自然算数,我会给你更好的项目。” 不得不说这次谈话后我的确也想开了,与其抓着无法改变的事实浪费精力和时间,倒不如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比如画我喜欢的设计稿。 日子似乎已经回到了正轨,相应的,之前的生活方式也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我开始频繁加班,隔三差五地熬夜,有时候干脆通宵。为了提神或者仅仅只是为了片刻放松,不得不喝很多咖啡,烟也成了我工作时的最佳拍档。 大概是我霉运终于过去,灵感似乎也比之前更加眷顾我,时常会在不经意的瞬间哗哗往外冒,以至于我都恨不能多出一双手,可以将那些令人兴奋的点子马上付诸纸上。 我一忙起来就忘了身边同样需要关心的人和事。沈宴还好,他最近接了新案子,要频繁出差,倒是云叔,我完全忘记我答应过去看他。 还是某天下午被威廉他们几个好心架出办公室,去楼下抽烟喝咖啡,无意间聊到黎叔。这是我第一次亲耳听到关于他的故事。 杰森说到他们老家盛产珍贵药材,不知道怎么就聊到奇闻异事。黎叔便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场。 杰森说这话时,活脱脱一说书先生,只差将他手边的烟灰缸往桌面上一砸,然后瞪大一双唬人的眼睛开讲。 原来黎叔年轻时真是混江湖的,据说还是他们那一带有名的黑二代,在他掌权后最风光的时候突遭变故,九死一生,从此背负血债隐姓埋名,成了我们这个地方一名不起眼的饭店老板。 大概是杰森有点说书的天分,早年香港警匪电影的效果也生生被带了出来,他讲的抑扬顿挫跌跌宕起伏,听的人也跟着变幻脸色,直到他以一声难以铭说的叹息收尾,大家这才呼出一口气,然后沉默下来。 我不知道另外几个对黎叔的事相信多少,我却是相信的,至少我相信他们曾经一定有过不平凡的经历。 虽然信了,我却并不希望别的人也这样相信。我抽了一口烟,跟杰森开玩笑,说没想到他也是九十年代香港电影的拥趸。 “乔,你不信?”他嘿嘿一笑,“也难怪,黎耀辉这名字你们是不是也觉得耳熟?” 意料中地大家哄笑,杰森又说在他们老家,很多年前那桩黑吃黑的火拼案震动全国,见我们还是笑,他才放弃似地挥挥手。 “好吧,我知道你们不信,其实我的确是夸张了些 。不过那件事确实是发生过,也死伤不少人,报纸都有报道。但黎耀辉这个人更出名的,你们大概猜不到,他是黑老大,也是那个,呃,你们懂吧,就是那个……” 几个大老爷们大白天谈这个似乎有点怪,于是大家都心领神会地一笑,抽烟的抽烟,喝咖啡的忙喝咖啡。 威廉是我们几个最小的,平时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就不少,这时倒先噎了一下,然后才不悦地问杰森:“你都哪听得这些乱七八糟的,难道报纸上也有登记这个,他是个,是个同?” 杰森看看他,意味深长地往他肩头拍了拍,说:“小子,回去找找电影补一补。” 又过了两天,威廉趁着中午午休时间溜进我的办公室,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传言。 我被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惹得发笑,别说传言,而且还是神神秘秘的传言,就是老总的例会,我有时候懒得听也干脆充耳不闻。 我靠在靠背里问他什么传言,他却贼头贼脑地往我房间里四处看,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说:“景哥哥,你这房间里没有被人安窃听器什么的吧?” 我嗤笑着问他:“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啊?真听杰森话回去看电影了?” “你别笑,我认真的。”他一把扯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大半个身体靠在办公桌上,压低声音问我,“你知道艾伦之前跟老板说什么吗?” “他们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威廉却一脸不信:“真没听说?”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14 章 “你到底想说什么就说,威廉,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看我发飙了威廉才赶紧又往前凑了一点,说:“他说你也是那个。” 我心头一跳:“哪个?” 威廉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就是那个啊,杰森那天说的,小当家老板……” “你怎么知道他跟老板说这个?”我忍住心里突如其来的厌烦,面色如常地问威廉,“他们‘开会’你也在?” 威廉摇摇头:“我是听说的,有人说他这么跟老板说……哎呀,他那个人本来就够恶心人的,又自私,你说他为了跟老总套关系,还不是什么都能乱说一气。” 原来还真是传说。不过知道那家伙这么不得人心,我对自己其实也被牵连其中倒也不那么在意了。 其实我是不是同性恋,跟别人反正有什么关系。 我滑动椅子,往身后的玻璃窗外看了一眼,竟然还在下雨,我想中饭也不用出去吃了。我不喜欢黏糊糊的感觉。 见威廉正看着我,我又滑回来,笑着对他说:“这种事,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人家说什么就只听听好了,没必要自己跟着又再传一遍。” “话是这么说……”威廉有些欲言又止,眼神也躲躲闪闪,显然有话却不好说。 我索性替他问了:“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 他跟那天听到黎叔是同性恋时的表情一样,直率地将他的不理解表现在了脸上,他有些尴尬地垂下眼,不敢看我。 “你是吗,景哥哥?” 我看着他垂着的眉眼,低笑着说:“你好像很怕?” 即使是威廉,我们两个关系算是很近的,但他不接受,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他听他其实害怕听到的话。 那天他被我一句话问得面红耳赤后,拘谨地又坚持坐了一会儿,然后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威廉人不笨,甚至其实是很聪明的。我就算没有明说,他却不会不知道我什么意思。他原先是要问我,却被我将问题又丢给他,接受不接受,或者和不和我做兄弟,这样艰难的问题的确足够他在远离我视线的地方想很多天。 而我也因为又有些感冒不得不请了两天假。 第十一章,故事 沈宴回来的时候是晚上,我吃了感冒药已经睡了,他进来往我额头上试温度,我就醒了,迷迷糊糊想坐起来,但头晕的厉害,身上也没力气,只好躺着。 “有点烧,吃药了吗?”沈宴坐在床边问我。 他这次出差去了三天,大概是忙,又急着赶回来,休息得不够,脸上胡子拉渣的看起来有些憔悴, 我点点头,一开口嗓子还是痛:“吃了。不是说明天才回吗?” “我不放心,要不是打电话听你声音不对,你肯定不会跟我说的。”沈宴探身往床头柜上拿了水杯看一眼,一边扶我起来,又说,“我看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打个针好得快点。你这才两天,眼睛都凹下去了。” 我喝了水,靠到床头上,对沈宴笑:“哪有那么夸张。” “一点没夸张。小景,不然你把这边房子租出去,回我那边住吧。我得看着你才能放心点。” 沈宴双手将我的右手包在掌心里,他的手很暖和,明明进屋外套都脱了,身上只穿了件衬衣而已。倒是我自己,被窝里躺了半天手还是冰的。 其实这几天他不在,我一个人怎么都睡不热床,索性还买了个电热毯,又怕上火不敢开久,结果半夜没了热气,我又会被生生冻醒。我猜我这感冒拖得久,应该也是跟睡眠不好有关系。 “算了吧,我不想搬,太折腾了。”我说,没敢直接跟他说是我心里还没过去,又或者对他再没从前那么大信心。我可不想那天的事再来一遍。 沈宴看着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脸,眼神看起来有点心疼。他倒是也没再说什么。对于我的决定,他应该也早就料到,所以一点也没惊讶,很平静就接受了。 我问他新案子顺不顺利,沈宴摇摇头,说早就知道不会容易,被告那边有点权势,当年可能在案发现场的人现在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线索算是暂时中断了。 沈宴握了握我的手,自我安慰似的笑着说:“不过肯定还有别的证据,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洗完澡后只穿了条内裤出来,带着一身热气钻进被窝里,贴着我的背问我睡着了没。我说快了,他坏笑了两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以为他想要,便转过身面对着他,也在他嘴上亲了亲。 沈宴搂着我加深了这个吻,但很快就放开了,笑我一嘴的药味把他都苦着了。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伸手往他裤子里摸,却被他抓住手拉出来压在胳膊底下。 “算了宝贝,你这感冒还没好呢。” “怕传染?”我逗他。 沈宴故意瞪我一眼:“我心疼自己的老公行不行。” 隔天沈宴早早又起来了,做好了早餐才来叫醒我,给我递了只体温计让我量好了再起来。温度比昨晚退了些,三十七度多一点。沈宴收了体温计,苦着脸问我要不要去医院。 我知道他事务所还有很多事要忙,不想让他操心我,便答应了自己会去。他守着我吃了早餐又吃了药,被我踢着出了门。 我的假是到明天。上午在沙发里窝着看书,收到威廉的短信,问我感冒怎么样了。我握着手机忍不住笑,这家伙躲了我这么多天这会儿估计是转过弯了。我回他说病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回去上班。他说好。 我下午去了趟图书馆。杰森那天说的关于黎叔的事,我一直想着也许可以找些资料来看。 不过可能因为时间久了,事情发生地又远在天边,能找到的资料的确有限,只有零星几条记录,存在于当年本地报纸社会版以及法制报极小的版面,而且比杰森的讲述简单粗暴太多,说是警方经过数月追查部署,终于一举端掉当地最大犯罪团伙。 好在网络是个神奇的东西,我还是搜到不少东西,其中有个论坛帖子说的比较详细,几乎又是另一个黑帮故事。 我不知道这种帖子是不是通常都有套路,比如加进什么样的元素都随发帖人高兴,可以任意杜撰改写。但黎叔这个故事里出现了云叔,我不自觉地就信了几分。 黎叔是黑二代不错,不过他早年的经历貌似没有杰森说的那么顺遂,因为家族关系,他一直被排挤,十几岁的时候被送出去留学,先后攻读了金融管理和西洋美术。 突然回国是在他二十四岁生日前夕,黎叔的父亲意外去世,他的叔父成了帮派掌权人。黎叔的身份因此也敏感起来,而在这段历史里充当黎叔左臂右膀的正是云叔。 云叔以前是黎叔父亲一个手下的儿子,他父亲死后便一直被黎叔父亲带着身边养着,受他的资助接受过正统教育,毕业后顺理成章成了黎叔父亲公司的一名会计。 说黎叔跟云叔是青梅竹马也可以,但真正有交集的却是从黎叔回国后才开始。云叔利用多年培养的人脉和积累的财力帮黎叔□□成功,又费了很多心血辅助黎叔将数番变故后已显颓靡的帮派事业重整旗鼓。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15 章 黎叔毕竟是喝过洋墨水的人,从小又有父亲的潜移默化,再加上云叔出谋划策,他在事业上的成就很快就超越了他的父亲。 然而更大的灾难也是在这之后。他力主改革的举动在他们那个以江湖老辈居多的帮派里,很快就招致了一波又一波的反对,闹得僵的时候甚至直接拔枪相向。 后来出现在报纸以及街谈巷议中所谓的火拼,也就是导致黎叔云叔远走他乡的那次,据说正是帮派内部的人跟别派勾结,多方利益谈不拢当场动了手,而警方恰巧那次也比任何时候来得及时。黎叔受了伤,是被云叔单枪匹马从混乱中救出来的, 论坛里黎叔云叔用的都是化名,故事的结局也只是写到他们两个双双受伤严重,其中一个甚至都没能熬到上审判席,另一个则因为犯罪事实成立被判终身。 我看完这个帖子,甚至连下面几十页的跟评也翻完了。评论里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无疑都三观端正支持善恶有报。 但也有像我这样,只看到故事里黎叔跟云叔的感情走向,并且为这生离死别的结局唏嘘感慨,甚至我别别的旁观者还多一些不安。毕竟我认识现实里的他们,知道他们虽然都还活着,但不久也终将面临帖子里相似的情境。 我关了电脑,将借阅的资料还回去,从图书馆出来才发现手机上的未接电话。沈宴打了十几个,还发了很多条短信,问我在哪里怎么不回话,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 我给他打回去,还没说话先被他抢着说了,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等能插上话了才告诉他是手机调静音了没听到。 沈宴长长地舒一口气,说:“你吓死我了小景,还以为你在医院里有什么事,这都几点了都没个消息。你快回来吧,我做了饭等你。” 电话里能听到沈宴的呼吸声,沉稳有力的声音让我心里的空虚感稍稍得到了安抚,我突然很想他。 很想抱着他,把他压在墙壁上,狠狠地亲吻。 我打车回了家,沈宴刚给我开门,身上还穿着做饭的围裙,手也是湿的,可我没管,一进门连身上的包也没来得及扔,径自贴过去抱住他,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拉低一点点亲他的鼻子,然后是嘴巴,动作粗鲁又直接,简直前所未有的激烈。 我知道沈宴喜欢我这样。以前他虽然不抱怨我冷淡,但多少总不够尽兴,至少我猜是这样的。现在我像疯了似的,或者像饿极了的狮子一样撕咬他,他先是愣了一愣,既然也燃烧起来,甚至比我还要疯狂。 “手,手上有油。”沈宴忙里偷闲地嘟哝了一句,不过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他的手根本已经迫不及待伸到他想去的地方。 我更是早没了理智,一边艰难地回应他,一边从鼻子里艰难地发出破碎的声音,让他抱紧我,再抱紧一点。 沈宴受到鼓动,早已经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他腾手将我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剥下,他自己因为套了围裙不好解,最后只来得及踢掉裤子。 我们很少有这样激烈的性、爱,彼此都像要生吞了对方,反复的吮吸啃咬,辗转碾压,但好像还觉得不够,于是又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我们从客厅大门边一路战到沙发,再从沙发又跌跌撞撞挪到卧室床上。沈宴很知道怎么取悦我,他不停的吮、吸我的耳朵,一边在我身体里猛烈的撞击进出,直到双双攀至高峰,他才餍足地从我身体里退出。 我已经筋疲力竭,脑子里只剩一片白雾,连沈宴抱我去浴室清洗,问我今天怎么回事,我虽然听得到,却什么也回答不上来。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也许,只是因为我爱他吧。 第十二章,毛病 回公司上班后,威廉主动约我一起吃中饭,我们都默契地没再提上次那个话题,他也尽量表现得跟过去一样,玩笑时还叫我景哥哥。 直到回去时进了电梯,里边只有我们两个,他才欲言又止地从电梯内壁里看我。 “景哥哥,”他微微红着脸,“是我反应太大,对不起。” 我伸手勾住他的肩膀拍了拍,逗他:“你不觉得恶心?” 威廉身体绷得紧紧的,结结巴巴地说:“不。好吧,其实一开始是有点,有点排斥,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我真找了电影看,就是那种……你知道的,看了也还好。” “干嘛这么勉强自己。”说实话我有些感动。 “我想多了解也没坏处。”威廉嘿嘿笑着说,“不懂就要学,不是你说的么。” 我之前新接的那个项目,说大其实不大,但听老板的意思,这项目意义可不一般,因为有代表市政形象的意思,做好了少不了名利双收。 埋头苦干了一阵子,渐渐发现手感越来越涩,先前青睐于我的灵感也突然离我而去。我捧着头坐在电脑前,好久都下不了一笔,心里难免烦躁。 正犹豫是不是该下楼走一走时,听到有人似有若无地敲了下门,抬头一看,心里的烦闷简直要爆表。竟然是艾伦,那个早被我强行从认识人名单里丢进垃圾桶的讨厌鬼。 其实老板跟我谈话后,艾伦在公司里跟我有意无意打过几次招呼,但都被我刻意过滤掉了。我不觉得我和他有任何可聊的话题。 此时他不但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门口,而且还耍帅似的斜靠在门边,朝我扬了扬他手里的咖啡,语带讽刺地说:“我说乔大设计师,你这么拼命,公司其他人还活不活?” 我忍着心里的恶烦,起身走到门边,扶着门作势要关,一边冷眼看着他,说:“我不偷不抢,再不努力多干活,那就真有饿死的可能。麻烦收收脚,谢谢。” 这个人一向狂妄自大,刚才敲门,大概也是用的他这只尊贵的脚。现在见我赶人,说的话也不怎么好听,他倒是半点情绪都没有,仍旧靠着一动不动,反倒还笑了。 我就奇了怪,他这人长得也不差,甚至算是帅的,明明是斯文的长相,偏偏有人笑得就很好看,他笑起来只让人觉得阴冷恶毒。 我看着他的笑脸就来气,恨不得照着脸就给他来两拳,至少也解解恨。 但我只是想想,当然不会真动手。一来我这人爱面子,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二来如果真动手,我的确不太会是他的对手。我还是惜命的好。 我耐着性子,冷着脸又催了一遍:“请你让让,我还有事要做。” 艾伦的视线往我身后望了一眼,挑着眉笑了笑,将他手里的咖啡递了一杯给我,说:“真那么忙,喝个咖啡的时间总有吧。给,请你的。” 我没接。要我喝他的咖啡,我他妈心还没那么大呢。再说他艾伦的为人如何我还不知道?在咖啡里做点什么手脚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那种人谁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戒备表现得太明显,艾伦居然露出一点受伤的表情,苦笑着说:“怎么,你怕我放了东西啊?” 我冷哼了一声没说话,他大概是气的发笑了,说:“周景辰,我真要对你做什么,用得着这么low的办法?” “更low的你又不是没做过。” “你什么意思?” 看吧他果然是心虚,我还没说什么,自己先忍不住要跳起来了,恼羞成怒地瞪着我,压低声音质问道:“不就那点破事吗,周景辰你就这个气量?” “你才知道,我气量小着呢。” 艾伦不置可否,又说:“你看不惯我这么多年,我有对你怎么着了吗?我可不像你,我始终都记得咱们两个除了是同事,还是大学同学。只怕你根本就不这么想吧。” 我被他这么一问,还愣了一下。不过不是我不记得,而是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件事。我们两个是大学同学,在公司可从来没有人知道过。 稍稍回神后,我说:“不好意思,我还真不记得。”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16 章 “你!”艾伦眉头纠得死紧,我以为他会发飙,正等着,他却莫名其妙又笑起来,变脸真是比变书还快。 “周景辰,我知道,你不就是打从心里瞧不起我嘛,在你眼里,我他妈就是个二世祖,论设计我也没你有天赋,可我也没你心高气傲啊。上大学那会儿你就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谁都不入你的眼。可这都出了社会多少年了,你难道就没一点觉悟,真以为自己在还象牙塔里呆着,谁脖子硬抬得高就可以?” 艾伦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也曾有过那么拽的时候。可我明明只是不太容易跟人走得太近而已,是天生的性格缺陷,跟傲不傲气真没什么关系。 “怎么不说话?被我捅破真相,觉得难堪受不了?”艾伦一副看透我的样子,轻蔑一笑,“你不就是喜欢端着嘛,装得高山圣水似的,谁也不搭理。可你不就是怕人看出你那点心思来吗?” 我看着艾伦的脸,看着他那张自以为是的嘴不停地张张合合,心里腻烦得不行,本来都懒得再理了,正要走开,听了他这话,倒想起那天老板说的。 不由地又站住了,沉下脸冷冷道:“我的那点心思?艾伦,我周景辰有什么心思,也总还害不到人吧。不像有的人,偷蒙拐骗还觉得挺光荣似的。” 我本不想这么刻薄的。我对谁也没这么恶毒过。可小猫小狗被逗急了还咬人,何况这人脸皮已经厚到这个程度,不但不懂得夹起尾巴做人,倒还耀武扬威似地爬我头上来了。 心里头早就藏了一把火种,之所以一直还没烧起来,不过是因为我这人耳根一向软,听人几句劝,也就自己咽下这口气,算了就算了。 可这会儿再不是什么星星之火,明明就是炸药包的□□都被他艾伦亲手点燃了,噼里啪啦直往外喷着火花,眼见着就要砰一声炸了。 但还是没炸成, 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威廉一句话生生又淋成了哑炮,他背着手从艾伦旁边探头进来,耍宝似的看看他又看看我,说:“哟,景哥哥,你们俩这干嘛啊,怎么站门口说话?” “没,随便说点事。你找我?”我敛了神问他。 “我找老板,听说他刚回来。”威廉扬了扬手里的卷纸筒,“得让他过过目。” 等威廉走远了,我一时没控制住,刚吐了口气,被艾伦尽收眼底,顿时又成了他讥诮的把柄:“周景辰,还说你不是装,那刚才你在担心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无力道:“你不要脸,我还要。” “是是是,就你这张脸珍贵行了吧。来,喝不喝?” 我神情恍惚地看着艾伦,脑子实在有点转不过来。他这人到底是心真大,还是脸皮已经练成了铜墙铁壁,以至于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竟还能笑得如沐春风。 可闹了这一场,我也真没力气跟他搭台唱戏了,视线往他手里看,问他:“真要请我喝?” 不晓得是不是我这火气消得太快,艾伦都有点看不过来,一时表情怔了怔,慢慢才悟过来,露出一个颇得意的笑。 “怎么,你是说我一杯咖啡还请不起?” 懒得理他奇怪的逻辑,只想早点打发他。“我没说。”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艾伦摇身又成了心里专家人生导师,循循善诱,尊尊教导,“其实你只要少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人生就轻松多了。” 我白了他一眼,接过他递过来的咖啡杯,懒懒地掀开盖子,往里看了一眼,尽是些令人恶心的奶泡,又盖上,看向艾伦。 他还在为他终究胜利而得意:“特意给你多放了糖,你试试看,应该不错。” “是吗。”我说,慢条斯理地打开盖子,杯子却如愿以偿地从我手里滑出去,以极其急切的速度划出完美的弧度,然后准确地落在艾伦打理地油光锃亮的皮鞋上,顿时水花四溅,又在他那条折线清晰的裤子上,开出无所朵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暗花。 我愣了一愣,心里却在为这完美的杰作惊呼。 “啊,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艾伦这人虽不怎么样,脑子却不蠢。我可不觉得就我这点小动作,他有看不出的道理。可我还就是认定他就算看明白了,也丝毫发不了作。我们不是老同学么,又是好同事,谁还没个手滑的时候。 我索性又滑了手,连杯子也丢到他裤子上,表情为难地问他:“怎么办,你这裤子鞋子都挺贵的,脏成这样估计也洗不掉,要不我赔你?” 他弯腰用手弹了弹裤子,站起来说:“不用了。周景辰,你他妈故意的吧。” “怎么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啊,你都看到了。” 艾伦似笑非笑地没说话。 我被他的目光盯得有点难看,见他迈腿要往我屋里走,忙抢在他前头,从旁边的茶几上捞了盒纸巾丢给他。他接了,却也没打算要擦一擦的意思。 “艾伦,”我看向他,“不管你想干什么,游戏到此为止,可以吗?” “游戏?”他挑了挑眉,“你既然都说了是游戏,那怎么能只你一个人玩,是不是?周景辰,你不会不懂什么叫礼尚往来吧?” 我他妈已经忍到极限了,冲他低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耸耸肩:“我什么也没干啊,你以为我要怎么样?” “管你去死!” 我气得手脚发抖,真的再没半点耐性陪他磨牙了,一狠心,拽着门就狠狠甩过去。 我以为我发了狠他总该有点怕了吧,至少也不能自己的腿都不要了。可我真是对他了解甚少,这人不但心大得脸不要,连腿也果真不想要了,被门板这么一压,除了眉头皱了一下,居然哼也没哼一声。 反观我自己,一下午本就郁结于心,再被艾伦气得七窍生烟,这一摔门,人家半点反应没有,我却头晕目眩地一时站不住,混沌中只来得及本能地伸出手去想捞点什么,才不至于在这人面前丢脸丢到家了。 我自然没有摔下去,不是我捞到什么,而是被人捞了个正着。艾伦扶着我的手臂,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垂着头,慢慢从他手里抽出我的手。 “怎么回事?”艾伦问。 我闭了闭眼,克制着才没有亲自动手将他从我房间丢出去。我看也没看他,只冷冷地说:“请你出去。” “周景辰!“ “滚!”我咬牙切齿地低吼。 艾伦沉默地站着,好一会儿才终于认清事实一般,发出一声低叹:“周景辰,你他妈有毛病吧。” 第十三章,上火 拜那该死的神经病所赐,我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死尸一样靠在椅子里,越是想调整呼吸放松下来,越是心浮气躁,连头都是痛的,最后连在办公室里多呆一会儿都觉得要人命,只好收拾东西逃也似的跑出来。 路上给沈宴打电话,没人接,又试了一次,还是忙音,就没再打第三次了。我知道他可能是忙,又或者……算了还是不想了。很多事情真的不能细想。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17 章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我下了车走进去,看到楼下的便利店,想起沈宴早上提了句要买盐和鸡蛋。他这段时间都住我这边,家里吃的用的消耗很快。 没想到这时候排队结账的人还挺多,我反正也不急,就夹在队伍里慢慢等。十几分钟后出来,刚好接到沈宴电话。 也不知道他是怕我多想还是别的,一上来就先解释说他一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好不容易才有个喘气的机会。 “什么时候下班?”我站在台阶边问他。 “已经出来了,不塞车二十分钟能到。”沈宴笑着说,“怎么,想我了?” “是啊。”我也笑。 我没急着上楼,反正他很快就到,索性在楼下等他一起。 便利店对面离车道不远,有个很小的活动区,平时多被老人孩子占据,这会儿天已经黑透,倒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选了靠路灯的长椅坐下。灯光昏黄,夜风又急,树上尚且残留的叶子被吹得簌簌作响,偶尔掉落几片,还未着地,就又卷进寒风里,不甘不愿地飞走。 我木然看着,仿佛置身某个惊悚电影拍片现场,头顶是摇曳的光线,耳边呜咽响着风声,寒意透过衣服爬上皮肤,本就绷紧的神经越加绞成了麻绳。我不得不转过身背风点上一支烟抽上。 有点索然寡味。 沈宴的车出现在入闸口。他开的是我前年生日时买的那辆白色奥迪。我只是喜欢那个车型,自己却几乎不开,久而久之沈宴成了我的专职司机。 我把没抽完的烟踩灭了,提上东西跟过去,站在边上等沈宴停好车。他还没看到我,下车锁了门还弯腰对着镜子拍了拍脸,又整理了一下头发。 我好笑地看着他臭美,见他要走了才叫了他一声,沈宴豁然转过头来,脸上的笑看起来很是有些尴尬:“小景,你没上去啊?” 他说着话已经走回来,一面接过我手里的袋子拎着,一面伸手拨我被风吹乱的头发,责怪道:“今天又降温,风这么大,怎么不上去等?” 我搓着手,说也没等多久。两个人前后脚进了电梯,看沈宴偷偷地换手,我忍不住就觉得好笑,提醒他:“这么重,放地上不就好了。” 沈宴一副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眼睛也晶亮晶亮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不错,对我扬了扬下巴,说:“小瞧你老公啊,就这么点东西。” 其实东西还真不少了,袋子里装了十几听啤酒,还有米,都是死沉死沉的东西。不过他要逞强,我也不好戳穿,只笑了笑,说本来还有几样东西,早知道就一起买了。 “也着不急啊,等周末我们再去超市买也是一样的。”沈宴一本正经地说。 我就喜欢看他逞强后又恨不得自打脸的样子,明明他也是快三十的人,有时候我却还是觉得他像个孩子,会对我撒娇,会用他那双漂亮的充满渴望的眼睛望着我,等我安抚。 “对了,下午给你发了短信怎么不回,很忙吗今天?”沈宴突然问我。 “是有点忙。” 我拢着手靠到电梯上。事实上我现在几乎想不起这半下午我都做了什么,好像尽烦躁了,再后来干脆还跟神经病干了一架。 沈宴的短信我的确收到了,他让我不要太忙记得休息,我看了也懒怠回他。 沈宴看着我,伸手顺着我右边眉头摸了摸,问我:“你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摇摇头:“还好。就是有点累。” “你看起来就是不开心。”沈宴手横到身后,搂了搂我,“别想瞒我,你的眼睛什么都说了。到底怎么了?” “没事。工作上的,我画不出东西,没灵感。” 我转头对他笑,视线落在他嘴角边,定定地看着。 沈宴下意识地就抬手往那里擦了擦,不确定地问我:“没东西吧,我刚照镜子了。” “你嘴巴烂了。” 沈宴身体往电梯门上凑,对着锃亮的门板照了照,退回来对我暧昧一笑,故意用低哑的声音说:“景哥哥,你就不心疼我吗,我上火了。” “是吗?大冬天的还上火。”我逗他。 他厚着脸皮笑:“跟秋天冬天没关系,我只要靠近你就容易上火。” “听你的意思,是我让你着急上火?”我同样被沈宴逗得发笑,“请问是我怎么着你了吗?” “我不管,小景,你点的火,你得帮我灭了。” 我笑着朝他贴过去,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脸,在他鼓动的目光下,重重地亲了他一口,却没急着退开,而是在他耳边问他:“这样呢,能下火吗?” 沈宴一把搂过我的腰,将我重重地拉进他怀里,勾唇一笑,对着我的嘴巴狠狠亲下来,边亲变含糊地说些下、流话:“老公现在就教你怎么下火……” 我被他吻得头皮发麻,双脚软得快要站不住,只能藉着他搂我的姿势虚弱地挂在他身上。他宽厚的手掌抚过我的腰,然后一路往下探去。 “不行!”我残留的一丝清明让我抓住他的手,“电梯里不行。” 沈宴倒也没坚持,他意犹未尽地捏了我一把,重新扶着我的腰,辗转又亲了一会儿,终于放开我,赶在电梯门开了又关上之前摁住开门键。 “你先进去,我下楼买点东西就回来,很快。” “买什么?” 但我一看他那双眼睛就明白过来。他要买的东西家里本来还剩一些,前天用了大半后剩下那一点被我扔了。知道待会和他要做的事,我一张老脸也不由得有些发烫,没再说什么就从他手里接了东西走出来。 刚出电梯就碰到同楼层的齐先生,之前进进出出打过几次照面,也算认识,见了面便点头笑笑。 “下班了,周先生。” “是,刚回来,您要出去吗?”我心情不错。 只是突然发现齐先生脸上奇怪的血色,脸上马上就赧了几分。刚才沈宴磨磨唧唧地不放手,电梯门开了好一会儿,齐先生大概什么都看到了。 齐先生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从我旁边走过去,走了几步想起来什么,又回身叫住我:“周先生。” 我还站着没走,笑着问他:“您有事?。” “倒不是我。周先生幸好今天回来的早,你弟弟在这等了你半天了,我让他去我家坐坐他也不肯。不过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走了。”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18 章 “我弟弟?” 太阳穴极其应景地跳痛了一下,又一下,刚刚才好些的心情,也犹如被兜头浇下一盆淋漓尽致地墨汁,又黏糊又阴冷。 一不小心就打了个寒噤。 “您说我弟弟?什么时候?” 大概是我脸色突然不好,齐先生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我,旋即尴尬地笑了下,说:“他说他姓周,来看他哥哥……我以为是周先生你……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误会什么,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没有,”我打起精神来,跟齐先生道了谢,目送他进了另一部电梯下楼,我脸上虚假的笑才撑不住,瞬间垮下来。 我不想见那个人。这辈子也不想再见。但我没想到他会来找我。而且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来。 周越用陌生的号码给我发照片的时候,还免费附送了我一句话,他说,哥,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现在他找上门来,跟人说他是来看我,这么说倒也不错,他是来找我,可却是为了别人,为了沈宴。 他说他爱沈宴,我无法不承认,否则让我怎么相信,原来多好的一个人,也能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 第十四章,好戏 说来可能有点怂,齐先生说周越在,我心里不爽,连带着连家门也不想回,又不能真不回,回来一看却没见着人影,心里忍不住还松了口气。 我倒不是怕他,就是一次恶心够了,不想跟他再有什么牵扯。 一边腾手往口袋里掏钥匙,一边又有些烦躁地想,沈宴只是下楼买个东西,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再不然就是…… 眼角余光却瞥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人影。 周越个子比我高一点,也瘦,不过他对健身有着惊人的热情,所以他是看着瘦,给人的感觉却相当精神有力。他穿了件卡其色风衣,敞着扣子,系带在两边自然垂着。他离我不远不近地站着,见我回头才又慢慢朝我走近一点。 “哥。”他迟疑地叫了我一声。 我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旋即拔出钥匙,推开门走进去,反手正要关门,门里却平白多出一条胳膊,我看了一眼那只手,到底没有狠心再甩上门。 心里是真不痛快,气急了又觉得好笑,怎么我身边尽是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连堵门这种把戏都得一人给我来一遍。艾伦那会儿我只是烦,嫌弃,到了周越这里就变成了麻木。也许是恨过了头吧。 沈宴人还没上来,门又不能关,我不想周越踏进我房门哪怕一步,结果只能自己站在门里,看也不看他,他叫我我更当听不见。 一人守在门里,一人守在门外,两个门神似的,一句交谈也没有。我站得累,心里更累,一烦躁,干脆直接打电话给沈宴。 一开始又是没接,我固执起来也不愿挂电话,不停地拨,他总算接了,一边呼呼地喘着气,听起来像在跑,一边笑着问我:“等急了吧宝贝,我马上上来。” 我他妈都差点忘了,沈宴那么兴冲冲跑下去,又花这么长时间是去买什么。不过这会儿他就是买什么都没有用了,我怕我真会恶心得隔夜饭都吐出来。 “沈宴,”我冷笑着说,“我不急,只怕有人急了。” 他没听懂,笑着讨好: “好好好,是我急。等一下,电梯来了……” 我听到电话里电梯叮铃的声音,大概是碰到熟人,沈宴在那头跟人打了招呼,走进电梯后才跟我说:“……小景,待会说,我先挂了。” “哥……” 我冷冷地看向周越。除了那几张照片,算下来我已经有差不多半年没有见过这张脸。才不过半年而已,我竟觉得陌生得好像从不认识。 他刚二十三,如果不是微微蹙着眉头,他的每一个眼神里,都该是耀眼明媚,又恣意狂妄的青春。他也该得意的,终于从我身边抢走了我喜欢的人。 也许不算完全抢走吧,所以他才站在了这里。 “哥,我是来……” 我摆了摆手,疲倦让我说话都觉得费力气:“别恶心我了周越,我是你哥吗?以前不是,以后更不可能是了。” 周越脸色难看地怔了一下,有些着急地看着我:“你别这么说,哥,我知道那件事是我不对,可我……” “可你爱他是吗?”我扶着门框,冷冷望着周越,“你不是爱姓沈的爱得死去活来,那就麻烦你看好了,用绳子拴着也好,或者干脆打断他双腿也好,以后千万别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 我真是彻底被恶心到了,再懒得看他一眼,双手推着门就要关上。周越还要堵,我狠狠地瞪着他,他却油盐不进:“我们谈谈吧。” “谈你妈个头!周越,再不滚出去别怪我不客气了!” “谈我妈也行,我妈不是你干妈吗?她还拜托你照顾我呢你忘了。” 没错,他妈还真是我干妈,是真真切切抱我喂过奶的人,从小到大对我都不错,没想到有一天我却是这么孝敬她的。 我被周越脸上似笑非笑地表情噎得想吐血。他是故意的,根本就知道我再怎么气他,对他妈却还是心存几分感念的。 气过一阵又恼了一阵,我倒是慢慢冷静下来了,也不看周越,说:“姓沈的马上就上来了,你要谈什么跟他谈,带回你家想怎么谈怎么谈去。” 事到如今,我也只要求眼不见为净。 可周越偏不让我如愿,他竟然还笑了,而且笑得那么纯真,跟半年多前我还当他弟弟时一样。这让我心口堵得更加难受。 “我不找他。” 我冷笑道:“那你更不该来找我。如果你只是想炫耀你勾搭男人的本事,或者你的摄影技术,这两个我的确自愧不如,这样你满意吗?” 趁着周越手机突然响,我总算反应快,终于成功地摔上门。我自己也筋疲力竭地站不住,踉踉跄跄回到客厅里,往沙发上跌进去。 心里陡然生出绵绵密密的空虚来。沈宴也好,周越也好,这两个一唱一和你追我赶的把戏,把我对他们的最后一点期待都消耗殆净了。 我闭着眼睛仰靠在沙发里。 门外周越似乎没说话就把电话挂了,发现我锁了门,他徒劳地敲了两下就安静了,没一会儿却又隔着门嘲讽地笑了声,说:“哥,你根本不懂爱情。” 滚他妈的爱情! 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可以让人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的魔咒,或者干脆只是人披在脸上行不义之事的遮羞布?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19 章 我突然觉得周越说的对,我他妈不懂爱情,从来就没懂。我跟沈宴之间,我自以为是爱情,说到底却只是需要被深深掩藏起来的羞耻。 攒了一些力气,我便起身回卧室,从衣柜里将属于沈宴的东西统统扒拉出来,胡乱塞进他之前带过来的行李箱。还有浴室那些毛巾牙刷,都是他住过来后我们一起买回来,成套地摆在一起。如今看来再怎么假装恩爱,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 我在洗手间忙着收垃圾的时候,门口却已经上演现实版狗血剧。 沈宴有我家钥匙,大概是他想进来,周越又不抓着不让,两个人推来搡去,撞得铁门哐当作响。 我听得烦躁,手里捡了这个又掉了那个,哗哗啦啦也响成一片,笨手笨脚地要多蠢有多蠢,蠢得急了,索性一股脑全丢到地上,脚踩着就出来了。 一出来就看到沈宴一手抵着门,一手拽着周越的风衣将他往外推,嘴里还恶狠狠地让他滚。 “我为什么要滚?”周越半扬着头,表情戏谑又恶毒,“沈宴,你他妈有没有良心,你出来这么长时间,我说过你半句吗?” 沈宴气得可不轻,脖子里青筋暴起,随手又狠狠推了周越一把,破口大骂:“周越,我警告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周越冷笑,两手垂在身侧,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明明表情看起来他才是在施暴的那一个。 “周越,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也别演了行吗?”沈宴苦恼地放低声音,“就当我求你。” 喝,这都还求上了,真不晓得之前他们背着我已经勾搭了多久。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门边演得忘我的两个人,扶着行礼箱的把手狠狠一推,行礼箱就如离弦的箭冲出去,无比精准地撞在沈宴左腿上。 应该够痛的,我看都看到他皱了一下眉,心里因此稍稍解气了一点。我说:“两位这么喜欢吵,麻烦出门左拐,下了楼谁都不嫌有好戏看。” “小景,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周越好笑地看着沈宴:“不是这样又是哪样?沈宴,你以为我哥什么都不知道?他可比谁都看得清楚,哥,我说的对不对?” “周越你他妈脑子有病!”沈宴收紧了揪着周越衣领的那只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是真想掐死周越吧,掐死了可真是死无对证了。 周越一张脸憋得越来越红,却还还有心思笑,视线往我这边戏谑地扫了一眼,又看回沈宴,边咳嗽边笑,断断续续地说:“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的……沈宴,有本事……有本事你,你……“ 我眼见着周越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连脸都白了,再看沈宴,他面目狰狞,已经是失控的边缘。 我从没有见过他这样暴虐的表情,好像此刻亲手杀死一个人,也不过是捏死一个蝼蚁,并没什么可怕。 可是杀人偿命,亏他还是金牌律师呢。 我并不是对周越突生怜悯,也不是顾忌沈宴见鬼的前途,我只是不想我这一霉到底,家门口还能闹出人命来。 我走上去,铁青着连,一个手刀利落地在砍沈宴手肘上。 沈宴吃了痛,咬咬牙没忍住,立即就松开手,脸上的表情却不是痛,而是一脸难以置信地迷茫:“小景你……” 我看向周越:“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周越,麻烦你千万看好他,我这里不是马戏团,我也不喜欢看马戏表演。” 第十五章,报复 周越也是个不知死活的,就刚刚那情形,沈宴如果再疯狂一点,手上再用力一点,他那条小命说玩完也就玩完了。都闹到这个程度,早不是玩笑的气氛,该收敛就要收敛,他却偏不,纤长的手指有意无意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压痕,双眼似笑非笑地望向沈宴。 “喂,”他提起脚尖往沈宴脚边踢了一下,笑道,“我哥说什么,你听懂了?马戏表演,沈宴,我哥看得可比你清楚。” 沈宴一张脸早已经阴云密布,太阳穴上暴起的青筋格外显眼。他没说话。但显然周越说的他听到了,而且听到了心里。紧紧盯着我的目光倏然深沉,直到风雪漫卷。 我被他盯得后背窜起一阵寒意,手臂上也偷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沈宴已经疯了,我预感他要动手,可惜身体的反应不及大脑快,还没来得及闪到门后去,手腕就被沈宴钳子似的手死死扣住,然后以不容反抗的姿、势高高举过头顶。 我忍着手腕上火辣辣的痛,沉声低吼:“沈宴,你他妈放开我!” “放开你?” 他低哑的声音跟他看我的眼神一样阴狠,夹带着恶毒的嘲讽。 他摇摇头,钳着我的手,粗、暴地将我推到门板上。这房子是二十多年的老房子,那门板也有些年头,不但颜色已经斑驳,就是承力也不怎么好。沈宴这丝毫不留情面地一推,我被、撞、得忍不住闷哼,身后可怜的门板也跟着哐当作响。 “沈宴,不然你杀了我好了。” 我闭了闭眼,心口一阵阵发紧,眼前跟着一黑,却是沈宴那疯子,他杀了我还好些,可他不会,他只会将我压在门板上,一低头就在我嘴巴上狠狠咬了一口。 不等我从钻心的疼痛里回过神,他又扣住我的后脑勺,将他的舌头蛮横地挤进我的嘴巴里,报复似的绞着我的舌尖,翻来覆去地连吮、吸带啃、咬。他只恨这样都还不够,哪里还记得收敛一些些力道。 我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又不甘心当着周越的面被沈宴这样,只得暗暗攒着一口力气,逮着沈宴分神拨我额前的头发时,狠狠咬了他的舌头,顿时满嘴巴都是令人反胃的血腥味。 沈宴捂着嘴巴迅速从我身边退开,瞪着我,含糊不清地“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不过他就算有什么说的,我也不会傻到还留着门等他。 摔上门的时候,我感觉这年代久远的楼房整个都抖了一抖,似乎还在急剧地晃动,像突如其来的地震,跟着我就在这天旋地转和抹不开的黑暗中照着地面砸下去。 半夜在冷硬的地板上醒来,房间里一点光线都没有,耳朵边太安静,以至于我还恍惚了好一阵 ,不知道自己置身哪里。 意识慢慢清晰起来,想起沈宴和周越,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点概念都没有,现在也不想再知道。我活到这个年纪,也算是什么都经历了一遭,看得开的看不开的,到这一刻还有什么重要。 艰难地爬回卧室床上,躺下去却睡不着,想着身底下垫的身上盖的,哪一样不都带着沈宴的气息,因此更觉得自己像躺在了刀尖上油锅里,只得又勉强撑着爬起来,哗啦啦一顿乱扯,换下的床单被罩最后也被垃圾似的扔到墙角。 隔天自然还要上班。本来想请假,但想着不就是这点破事么,玩消极颓废显得太矫情了。再说公司毕竟不是我开的,接二连三地请假也对不住目前还算满意的工资。 一夜几乎未睡,早上起来果然一张死人脸,衬得两个黑眼圈跟用墨水画上去似的骇人。我自己是无所谓,却把刚进茶水间的威廉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这是?”威廉一向爱开玩笑,凑到我眼前看了看,抬手在我肩头暧、昧地拍了拍,低声笑道,“不是我夸张,景哥哥,你这脸色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了啊。昨晚是不是太激烈了点?” 我端着杯子暖手,凑到嘴边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往他脸上看回去,说:“你这满脸暗沉又是怎么回事?昨晚没有那什么,难道是因为不行?” “噗!”威廉没忍住,一口水差点就喷了我一脸,被我险险躲开了,他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终于红着脸冲我低声嚷嚷。 “我不行?怎么可能!景哥哥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不信……” 我被这家伙他故作暧昧的表情逗得发笑,伸手一掌将他再次凑过来的脸推开。 “晚上要不要出去玩?”威廉跟在我身后提议。 我想了想,说好啊,他却又是一副见鬼的表情。我看他那样子,以为他说去玩只是随口那么一问,其实他是有另外的安排,便了然地想找个台阶自己下了。 “景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不解地看他,他疑惑地一笑,“没有,我看你答得这么爽快不正常。你以前不都不爱去的么。”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20 章 我想说人不都这么爱变的,话到嘴边还是算了。威廉的八卦雷达在公司里也是数一数二,一点点蛛丝马迹他只怕都能翻个底朝天。 晚上威廉几个果然去喝酒。据说是家新开的酒吧,服务员一水儿的外国妞,尤其那些俄罗斯来的,纤、腰翘、臀肤白貌美,关键个个还是大长腿。 威廉忙里偷闲给我发了几张照片过来,美女我到没觉得有什么,倒是他本人那一脸的淫、笑,看起来已经是嗨得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他问我要不要现在过去,说加班又没有过工资卖个屁的命。我靠在椅子里,望着电脑屏幕里的草稿不置可否地笑。我加班固然是为了钱,没钱还哪来的跟人吵架分手的底气。 我回了威廉两个红包共计二百五十块作为补偿,他屁颠颠地开了,钱入了他的荷包,他倒是一句好谢都没有,一连给我发了几十个怒气冲天的表情才罢休。 一个星期里我又接了三个项目,老板还不肯给,是我自己硬讨过来的。他倒没问什么,威廉骂我有病,要拼命赚钱也不是这么个拼法,同在一张桌子上开会的神经病艾伦,则酸溜溜地说我爱接就接,反正也没什么油水。 在我的努力下,日子忙得像刚刚挨了一顿抽的陀螺,一旦转起来就不可能停下来。我白天在公司闭门修炼,晚上回到家开着电视对着电脑继续挑灯夜战。 人忙起来真是什么都好,饭都可以忘记吃,哪里还想得起身边那些隐隐绰绰的往事。 其实也不是真的就忘了,不过是愿意骗自己而已,等到骗不过,就知道强行压在心底的东西突然翻出来,那又酸又痛的滋味,一点也没随时间稍减。 周五那天照例加了班,艾伦大概也是接了新项目,我加完班到公司楼下,他也正好从附近的星巴克出来买了咖啡出来。他对咖啡的需求好像很高。 “怎么样还顺利吗?”他跟我保持了一点距离,先开了口,“有些不是那么急的,根本不需要这么拼。” 我对他主动示好并没什么感觉,倒是想起那天后来发生的事,心情一下坏到极点,连应付他一两句都免了。 甩下艾伦后我自己一路走回去,半道路过一家西餐厅,隔着不算宽的马路,赫然认出靠窗边坐着的人正是周越。桌位上就只有他一个人,穿西装的服务生毕恭毕敬地立在边上等他点餐。 这家餐厅一点都不便宜。不是我看不起周越,除非他这半年发了横财,否则不可能这么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当然如果有一个经济条件不错的男朋友又另算。 我自虐似的站在路边阴影里,连对面周越一共打了四次电话,两次没通都看得一清二楚。周越不是好脾气的人,到最后再打电话时,果然已经沉了脸。 我远远看着,心想他这小子从小就被惯坏了,要什么不是伸手就要得到,哪里会是一再迁就的人。肯等的,自然也是值得他委屈自己的。 没过多久沈宴的车果然徐徐开了过来,在门口的路边停下来。那车是SUV,晚上灯光下看不清颜色,但总归是新的。 他原来开的是我那辆,现在身边换了人,自然连车也是要换的。 沈宴进门后很自然地坐到周越对面,他倒是面色平淡,周越却表现得很高兴,不但收起手机,好像说到什么开心事,脸上的笑灿烂得都要裂开来。 他们的菜品陆续被送上来,原来还点了一瓶红酒。周越最爱这些,举着杯子装模作样地又看又闻,然后优雅地品上一口。杯子越过桌子,跟沈宴手里的碰在一起。 我都不知道我这是什么心理,大概是有些自暴自弃吧,明知道对面橱窗里看到的,跟我再没有一毛钱关系。 我不羡慕周越,不记恨沈宴,他们现在做的,我们也曾这么附庸风雅过。我也曾有过的东西,就算最后成了别人的,最多只是遗憾,完全不值得再为之难过吧。 就好像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不见了,最开始会偷偷流几滴泪,过后时间长了,还不是渐渐再想不起来。 靠在路边的树干上又抽完了一支烟,感觉鼻子塞得越来越厉害,两边太阳穴也开始隐隐抽痛,低头踩灭了烟蒂,再回头,街对面的那两位,烛光晚餐吃得正香。 默默地站了一阵,看了一阵,终究还是提着跟我形影不离的电脑,匆匆越过这淡薄的阴影,疾步走入通明的人间灯火。 第十六章,竞标 老板召集人开会。这是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谈的基本没什么内容,我不想参加,泡了杯咖啡,关着门在电脑后靠着醒脑子。 门被推开了,艾伦用手里的文件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我抬头看了一眼,又靠回去,问他什么事。 “老总让你过去。”他语带嘲讽,“全公司都到了,就你乔大设计师不捧场,他老人家想找你聊聊。” 我坐起来看向艾伦,他耸耸肩,一脸我爱信不信的表情。我知道他没必要骗我,便起身,随后将搭在椅子后的外套穿上,拿着本子走出去。 我以为老板是心情不好,他这个年纪难免有些更年期症状,敏感多疑也不奇怪。结果敲了门进去,一看他还有闲情坐那泡工夫茶,先前那点不安也就全然不在意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老板想知道我手上那几个项目的进展。我回办公室取了电脑,跟他头碰头逐个过了一遍,他大体没什么意见,就是之前政府那个设计他比较关心,单独拎出来提了几个疑问。 最主要还是交期,老板接到通知说招标定在这个月底,问我有没有问题。我知道他这么问,其实也不是真担心我时间能不能赶得过来,而是我对这个设计有没有信心。 信心这种东西,我自愧没办法随时挂在嘴边。不过既然项目是我的,不敢说势在必得,但我的确不想输。我不想在感情上一败涂地后,连自己吃饭的行当都做不好,所以哪怕是为了这个,拼了老命我也要搏一搏。 加班并不是新鲜事,竞标之前更是成了家常便饭。压力不能说不大,可我很清楚,谁不是卯足了劲儿去追求想要的那点东西。再说我也乐意待在公司里。 威廉看不过去,前头说了我几次,后来干脆不说了,只挖苦说我这种做法让同事们压力很大。我一边抽烟一边跟他开玩笑,不是喜欢大长腿么,老板的腿可不短,老老实实抱紧了,还担心什么失业。 竞标前一晚毫无意外地再次失眠。往日这种情况我都会吃点药,至少这样可以保证隔日的状态。明天因为要早起,我把药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愣是没敢吃。 倒是试了不少别的办法,喝温牛奶,热水泡脚,数羊数星星,实在不行了干脆找了本书来看。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看了四十来页才终于睡过去。 六点一到准时又被闹钟叫醒,起来洗漱时在镜子里看到一张陌生恐怖的脸。最近太忙瘦了很多,脸上干巴巴的自己都看不过去,又没有血色,眼珠子偏偏还是红的,整个人看起来跟电视里的吸血鬼差不多。 可再怎么不像样子也还是得认真拾掇自己,脸上皮肤薄,多搓搓自然就有血色,头发有点长来不及剪,只能靠发胶好好地定个型,身上又是西装又是风衣,这么一弄总还对得起今天这个场合。 其实没那么早去会场。老总的意思是先到公司碰头做个预演。他很紧张这个项目,我自然不能自负到拒绝他这个要求。 只是临到最后,老板说艾伦已经在会场那边等,我惊吓一阵,心里那该死的不好的预感又腾腾地往上窜。 这次参与竞标的一共有六家设计公司,本土的四个,外来的两个,老板抽完签回来笑容多了几分。用他的话说都是老熟人,对方几斤几两他心里有数。 我们是六家公司里倒是第二个做讲介的,因为事先的确做过太多准备和预演,真到了现场,我一点也没觉得紧张。就是期间被问到几个刁难的问题,凭着这么多年的经验和现场冷静的分析,倒也顺利地一一解答了。 结果出来前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老板自然抓紧机会到处去寒暄,艾伦和我则选择留在休息室里。 我以为他会照例酸不拉几发表些看法,实际上并没有,除了在我趴着迷糊时,他叫醒我递了一支水,我们之间再多一句话也没有。 老总回来时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是公布结果的时间因为某些原因被推到了下午。这个算是不好吧,毕竟悬而未决这种事真的很磨人。可这种时候除了等谁也没有办法。 另一个消息,老总倒说是好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说我们这次胜率很大。不过既然是小道消息,我听了也就听了,不怎么敢放在心上。 老板心情大好,提议先找地方好好搓一顿,时间来得及再顺便沐个足。他说这话的时候夸张地扭了扭他的脖子,仿佛最近没日没夜赶工期的是他。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21 章 我说不紧张,实际上从会场走出来时我的心才吊起来,神经一直绷着,这会儿对着一桌子菜,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老板了然地在我肩头拍拍,倒是一直不说话的艾伦,用他那双故作精明的眼睛,冷冷淡淡地看着我,说:“不就是个竞标么,拿到拿不到有什么关系,至于连饭都吃不下?” 还真就至于了,我拼了这么长时间,可不是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结果。不过心理虽然这么想,我却不屑跟艾伦这种人分享这些。 勉强喝了几口据说是这家店的招牌汤,老板赞不绝口,我却只觉得腻,胃里一阵阵难受,强忍了一会连嘴里都开始泛酸,只好借口上洗手间,匆忙溜下桌子。 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我才觉得好一些。这里是酒店后门,我刚刚拐过来,发现景致还不错,松柏文竹种了满院子,墙角那还有开着几盆梅,远远看着既寥落又生气。 我在坛子边坐了一会儿,抽了半支烟,嘴巴里苦的厉害就掐了。大概还是紧张,胸口像塞了团棉花,闷闷地总感觉吸不上气。用手拍了几下,好像松一点,再拍一下,刚提起一口气,鼻子却跟着突然一热。 我知道是出血了,可出来时身上什么也没带,找不到东西擦,只好用手捂着。 只是这次好像流得有点凶,温热的液体迅速穿过指缝往下掉,我心想不好,想找个人帮帮忙,嘴里还没叫出声来,眼前顿时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是被人叫醒的。 我还趴在地上,很不幸脸先着的地,应该是擦伤了,现在才觉得麻麻地疼。那人蹲在我跟前,鞋子有点脏,人倒是好的,关切地问我怎么回事。 我撑着身体想爬起来,手上使不上力,试了两次也没动,还是那人看不过,直接把我半扶半抱起来,让我在花坛边坐下。 他是这里的厨师,身上穿的制服还算干净,他指了指我的脸,说:“你这是摔的还是,这么多血挺吓人的。”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的鼻子,忙用手胡乱抹了一把,其实血已经不流了。也幸好是不流了,不然就这一会儿搞不好就……我笑了笑,跟他说没事,喝得多了点摔一跤说出去被人笑。 好心人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我,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随意往边上一扔,也坐下来,自顾自掏出烟抽了一只点上,看也不看我地说:“我要不来抽烟,这里基本就不会有人进来。” 我再次道了谢。 去洗手间这一路才知道他说的不假,看我的人一个个都露出惊吓的表情,大概是真没见过大白天能跌成我这样的人。 我洗了脸,对着镜子小心挑出右脸颊上擦伤处的细沙,伤口还不小,又不方便遮,看起来真有点惨,搞不好会留疤。 不过我头痛的是我的衣服,风衣在外面椅子上房子,身上这件西服和衬衣算是完了,尤其是衬衣,白的沾上红的尤其触目惊心。 第十七章,德行 尽管装作若无其事,回到座位上还是惹得老总一阵惊呼:“乔,你这是干嘛去了?” 艾伦也愣了一下,接着似笑非笑地上下瞄我,说:“被人打劫了?” 我笑了笑,拿水杯喝水,没说话。 老总关切地凑过来:“怎么回事?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啊。看你这脸……” 我知道我这老板,平时闲得出鸟,有点新鲜事总恨不得拐着弯地打听。就我这点破事,他没事也会问问。免得他好奇,索性面不改色地扯着慌。 “我还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哪能打架啊。我就是给人帮了个不大不小的忙,逮了只逃出来的鸡,脖子里都扎了一刀了,还能飞起来。” “鸡?你帮人抓鸡?”老板饶有兴致地看我,想到了正事,脸色又有点为难,“衣服弄成这德行,等下怎么去会场?” 我抖了抖胸口沾污的衣服,无辜地说:“我也没想到啊,它朝我飞过来,我随手就抓了。你不就喜欢鸡汤么,我这也是间接为老板你服务了。” 老板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还有心情贫嘴!抓鸡还把脸挠成这样,当我老得眼瞎啊。” 艾伦看好戏也不嫌事多,靠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接口:“乔这是做好事不留名。不过据我所知,今天来的那几位出了名的挑剔,我看要不去买身衣服整整,要不还是别露这个头了,反正是你的跑不了。” “我看还是我自己去吧。”老板艰难地下了决定,转头问艾伦,“你呢,和我一起?” “我就算了。正主不去,我凑什么热闹。”艾伦看着我,挑挑眉,意味深长地笑,“这个嫌我还是避开的好。” 结完账老总自己开车走了。我坐他车来的,这下只能自己打车回去。艾伦跟在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一直不搭理他也不合适,还显得我小家子气,便主动搭腔让他先走。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赶时间,要不送送你?” “不麻烦你。”我说,心里恨不得他能离我多远是多远。 但这人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跟我两句话说不到一块,彼此见了面也从来没个好脸色,话都说这个份上了,他却不见自觉走开,反而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只好停下来提醒他:“艾伦,停车场在那边。” “我知道。怎么,我不能走这边?” 这简直是无赖的口气了,我看着他,觉得自己多事,他要走哪边不是他的自由。于是也不管了,自己慢慢走到路边,避开人群靠在树上等的士。 这个点人本来就不多,不过貌似往这边开的车也不见得有几辆,左等右等也没见一辆的士开过来。我等的不耐烦,拢紧风衣走到站台那去看有没有公交车。还真没有,一个城东一个城南,最方便的方式得倒两趟车。 我认命地回到刚才那颗树边靠着,没意识到艾伦什么时候走开的,又是什么时候把车停到路边来了。 这人向来张狂,开的车也一样骚包,红色的保时捷往路边一停,行注目礼的人还真不少。他故意似的一连摁了几声喇叭,从车窗探头叫我:“上车啊,没看到要挡人家道了?” 说的好像是我让他挡道的。 我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又往车来的方向看,不但的士影子每一个,能坐的公交车也没见来。这么被一堆人看着也不是滋味,我索性提上包,逆车流的方向走出去。 艾伦边倒车边冲我暴躁地大叫:“周景辰,你他妈有意思没意思,到底别扭个什么劲啊?“ 我也烦,沈下脸:“说了不坐,你听不懂?” 他愣了愣,还是油盐不进:“上车!” 我往他那瞪了一眼,明白跟这个人说是说不清的,便不打算再费唇舌。可我一路走,他就这么一路往后倒,大马路上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我他妈最恨就是这个。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艾伦有一会儿没接话,我以为他没听到,没好气地又催了一句,结果他却癫狂症发作,干脆从车里探头出来,讨好地说:“行了周景辰,我道歉还不行吗。又不是没吵过架,哪次不是我先认错。你就上来吧,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家再解决,在这里堵着路,别人看着也不好是不是?” 他倒还知道不好看,可我这是倒了什么霉,被他这么一喊,全世界都以为我和他什么关系,又怎么了,一个个朝我看过来,那眼神还真他妈内涵丰富。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22 章 艾伦演得还不过瘾,又说:“你看看你,出来吃个饭吧,好好的动什么手,又流血又流汗的,受了伤你不心疼我可心疼。上来吧,别闹了乖。” 我气得浑身发抖,走上去往他那骚包车门上狠狠揣了一脚:“陈林,我他妈没心情跟你疯,要滚赶紧滚!” “我滚也要跟你一起滚,这么多人看着,我自己走了不是太没良心。要不我抱你上来?” 我气不过,又往车身上补了一脚,狠狠骂了句神经病,众目睽睽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家后洗了个澡,衣服卷起来用袋子装好,打算晚点送去干洗。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了一阵,没真睡着,就被电话吵醒了。是老板打来的,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他的高兴劲儿,说一切如他所料,晚上他做东请大家happy。 虽说这结果是我苦苦熬了这么久才得来的,实际上真选中了,我的兴奋感却没预料中来的那样猛烈而持久。 跟老板通完电话,趴在床里闭上眼睛,独自体会心里头那点矛盾的憋闷,悬着的石头是落地了,取而代之的却仿佛是更大的缺口。 晚上在海鲜街吃海鲜,老总点了陈年花雕,一群平时没少喝酒的人,个个装得像从没喝过一样,划拳吹牛拍马屁,玩得一个比一个疯。 我躲不过,也喝了几杯,被他们吵得头疼,拉着威廉躲外面抽烟聊天。第二支没抽几口,收到沈宴的短信。其实那天之后我已经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屏蔽了,这号码是新的,但我一看就知道是他。 “洗手间橱柜最上一层有抗过敏药,回家记得吃。烟也少抽点。” 我下意识地将手机关了塞进兜里,若无其事地跟威廉继续聊天,倒是抽了几口烟,那味道突然变得十分不能忍受,连呛了好几口,赶忙丢地上踩灭了。 做贼似的往边上瞄,被威廉这八卦妇男逮个正着,也跟着贼兮兮四处看,勾着我的肩膀问:“景哥哥谁啊,有熟人?” “没。刚看那边有个长腿妹,想叫你看,谁知道人家腿长走得也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威廉不置可否,又说起他刚说的话题,问我什么意见。他在考虑买房子的事。要结婚了,人家姑娘家里没什么特别要求,只是委婉地表示了自己女儿嫁过来,不能老租房子住,以后要有孩子上学也成问题。 我拍了拍他,说:“那就先看着呗,反正得买,看中了就下手,拖久了房价搞不好又上去了。” 回里边大家已经嗨得差不多,老总家里有门禁,更是早早就溜了,剩下这些,一下没了约束,个个喝得爹妈是谁大概都忘了,见我进去,抓着还嚷嚷着要续摊。 “续个屁的摊,都滚家去,明天还上不上班了。”威廉笑着踢那些人屁股。他知道我不好这一口,能坐到这时候已经是极限,加上他自己也烦房子的事,没心情再闹。 我去结账,威廉摇摇晃晃跟在旁边,说:“景哥哥,你别傻着放过老刘了,他说了要请,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把钱包踹口袋里,跟威廉说放心饶不了他,可实际上这地方连□□都没有,妻管严中晚期的老刘能给我报销才怪。 “对了,你跟那个艾伦吵架了?” 威廉话题转得太快,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他一晚上一口酒都没喝过。老板劝都被他给推了,牛逼哄哄的。” 艾伦会来我本来就奇怪,不过我懒得管他,他喝没喝酒我的确没注意到。至于来了又不喝,我想以他那脾气也没什么好稀奇。 将那些酒鬼一个个塞进出租车里送走,最后就剩下半醉不醉的威廉硬靠在我身上,我推他也不肯站好,真没个骨头似的,腻歪得不行。 好容易等来一辆空车,我将威廉扯下来塞进后座,给司机报了个地址,不放心,又拍威廉的脸让他清醒点。终于连最后一个都走了,我也该回去了。 一回头却发现还有一尊菩萨在。艾伦滴酒未沾,自然不会醉得回不了家,他这么站着,脸上看不出情绪,但总归不是因为这闹市区风景好才舍不得离开。 我累得骨头都是酸的,扭了扭胳膊,问他怎么还不走。 “我送你。”他下午那疯劲又来了。 我实在没力气跟他玩,直接了当地自己拦了辆车就坐上去。没想到那家伙动作那么快,大步跨过来,扶着车窗问我:“周景辰你躲我?” “还真没有。”我抬眼看他,“我有什么好躲的,又不欠你钱。” 他定定地看着我,慢慢翘起嘴角笑:“因为你怕我。” 本来还想说他脸可真够大的,不过想了想,还是笑了,说:“可能真是,我怕被你抢了饭碗。” 第十八章,害怕 手机关了我也没想起来开,直到隔天早上醒了,头痛得厉害,想给老总打电话请假,才发现手机是关的,一开机收到好几条短信。 艾伦那家伙假装好心问我到没到家,我随手就删了。沈宴那个陌生号也问我有没有事,过敏药别忘了吃。不过我还真没吃。 昨晚回来就头痛,一量体温还挺高,自然没敢把退烧药跟抗过敏一起吃。不过沈宴这关心也未免太可笑,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他该关心的也早不该是我。 爬起来洗了个脸,挣扎着想去公司,不过貌似有点困难,头痛得眼前都看不清,还没出浴室就往门框上撞,右边额角登时肿了个包。 摸索着回床上躺着,给老总发了条短信,说昨晚灌了太多酒,他念在酒钱都替他省了的份上批假批得挺痛快。 热度直到隔天下午才褪下去,我也跟刚打了场大战似的,浑身没一块地方不是痛的。我有点怕,打算去做给全身检查。 其实公司就有这个福利,每年□□月份体检。去年我感冒一段时间后来就没去,今年也因为沈宴正好有个案子去外地,我一时脑热请假跟过去玩了十几天,回来后也忘了个干净。 去了医院,我怕人多排队什么的太麻烦,干脆多花了点钱办VIP,果然环境舒适服务一流,抽血都抽得比别的地方温柔,效率也高,说这礼拜内就能拿结果。 晚上开了电热毯窝在床上,想起来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说来家里跟我关系都断了好多年。我爸把我打出来后就再没理过我。他脾气大面子大,嫌我是个同性恋丢了他的人,当初就恨不得打死,闹成现在这样只怕这辈子也都不会再认我。 我妈比我爸好一点,不对,算是好很多。她那时也恨,也生气,我爸打我她在旁边又哭又骂,不过后来还是她护着,我才能逃过一死。 出来后前几年我们几乎不联系,直到这两年才慢慢好了。我有阵子没见她了。算下来都快大半年,上次还是趁沈宴……算了不提那个人……趁有时间,我偷偷回了趟老家,躲着我爸跟我妈见面吃饭,晚上住宾馆,我妈陪我到很晚都舍不得回去。 要说我跟我妈的关系,其实也算稀奇,很久以前还只能说是不好不坏,远没有这两年这么亲近。尽管不常见面,但偶尔见到,那种被关心的感觉尤其温暖。 我知道大概是我妈一年年老了,以前的事情她想开了,加上我自己过了这么些年也懂得收敛,这种关系才总算找到了一个相对和谐的平衡。 电话没一会儿就通了,我妈只轻轻喂了一声,我就知道她不方便,应该我爸就在旁边,就没让她多说。我主动报告自己过得还不错,让她放心之类的话就挂了。 挂了才觉得心里荒凉。 我也老了,心境慢慢也跟从前不同。从前爱的要死要活,以为离了就活不过下去,可真正一天天一年年过下来,什么都看过了,哪里还有当年那副傻劲儿。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23 章 似乎就连当年做出的取舍,到今天竟要掉了个个儿。 上班后没来得及适应适应,就被老板拽着出了两天差。是真去开会,不是打着幌子游玩的那种,两天时间都关在客户的会议室,吸多了一手二手烟,出来个个都面带菜色,好在成效也不错。 老板上了车就将牛皮袋子扔给我,得意地说:“我说什么了乔,年轻人就是机会多,该是你的迟早还得找回来。这个项目也不小,你好好干!” 周五早上回公司,第一个碰到的就是艾伦。我对他一向没那么大心,想着他估计也不会再贴上来自讨没趣,谁晓得他还主动跟我说了声“恭喜”。 我事情多,关着门埋头忙到十点多,手机响了又响,我一开始没在意,猛然记起今天已经是周五,医院那边大概有结果,没等电话再响我就打回去。 真是医院打来的,转了两个人才换到刚负责通知我的护士,是个声音挺好听的姑娘,跟我说她已经试着联系我好多次,前面两天都是关机。 我想起出差时的确有过陌生号码给我打电话,但当时人被困在会议室,满脑子都是客户提的各种有理无理的细节,根本分不开心理别的。 我问护士结果怎么样,她在那头犹豫了一下,真的只是很短的一下,就很公式地说:“周先生还是亲自来一趟吧,我们主任会跟你解释。” 心里顿时沉了一沉,我勉强笑着道了谢。 我坐在办公桌后面,握着手机的手已经有些汗湿,闭上眼靠在椅子里,脑子里混杂一片,什么头绪都理不出来。 要说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我怕死,怕有不好的结果。但身为男人的自尊,让我没办法表现得惊慌失措,更不可能还没拿到结果就吓得大哭一场。 我能做的,只是尽力绷着面皮和神经,假装内心也一样平静的样子。 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在十几年前还被人指着鼻子骂冷血,骂我说畜生失了亲人都会掉两滴眼泪,而我连个泪星子也没见一个。 那些人骂我的时候,我也不觉得痛苦,就想他们什么都不了解,也不知道我的软肋从来不是别人看我的目光。 他们要是明白我不过是用冷漠来掩饰自己的懦弱,肯定早就将我击得溃不成军,哪里还会有今天这个时时刻刻都“端着”的周景辰。 关着门也不怕被人看见,哆哆嗦嗦摸出烟盒抽了一支点上,像毒瘾发作似的粘着连抽了好多口,果不其然地又呛得差点没咳死过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威廉那小子来敲我门的时候,我还窝在椅子里腾云驾雾。他一推开门,被我房间里的烟雾缭绕的气氛震得直往后退,愣是深呼吸稳住心神后才又重新进来,皱着眉问我:“我说你疯了吧,这是吸了多少才有这效果?” 我隔着烟雾抬眼看他,见他皱眉瞪眼的,有一霎那居然觉得可爱。我他妈都快想不起,我什么时候还见过这么有人气又生动的脸了。 深深地扒着烟,吹出一个不怎么成功的烟圈来,我问他:“你不在泡你的助理,跑我这里干嘛?” “怎么说话呢,谁泡助理了?我说景哥哥你怎么回事,最近这烟瘾有点大了啊,怎么,难不成……” 我知道他脑回路异于常人,不跟他计较,问他到底什么事。 “先别管有事没事,你把烟给我灭了,还要不要命了你!” 我看看威廉,一时竟恍惚起来,以为他是沈宴那混蛋,因为那人要我掐烟的时候也总是这个语气。不想则已,想起旧事戳我心口痛,兴致都被破坏完了。 我把烟摁在烟灰缸里,起身将身后的窗户推开一条缝,呼呼的冷风灌进来,吹得心里都像是漏风。 威廉找我通常没什么正事,不是谈女人就是吃吃喝喝。果然,他走进来后往我桌子上扫了一眼,说:“就看你关着门,也不知道哪那么多事忙。走了,一起去吃饭。” 其实哪里有什么胃口,只是突然就有点害怕自己一个人待着。威廉这个人很好,聒噪一点也刚刚好,省的我自己呆着胡思乱想。我觉得我都有些依赖他了。 在楼下大堂碰到另外几个同事,其中还有艾伦,我又后悔了,想找借口开溜。不过威廉连这机会都给我灭了,在旁边自作主张地低声问我:“景哥哥,你应该不会介意哈,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他这么一问,我总不能说我介意,只好敛了神,大度地表示一起吃才热闹。我问他吃什么。这对我来说绝对是大难题,比画图还难上好多倍。 艾伦显然也没什么想法,转头问另外几个,于是各种提议都来了。 有人说:“火锅吧,这么冷的天吃火锅最好。” “要不去吃上次那家川菜,正好还有优惠券,不吃浪费了。” 久不说话的艾伦很不给面子地一一驳回去:“吃什么火锅,搞得身上都是味儿,下午怎么见客户?川菜湘菜能少吃就少吃,地沟油都报了这么多年,你们就没一点防备心?” 气氛被他这么一盆冷水生生冻住了,大家都不说话。没办法,全公司除了老总就属他拽,有人甚至私下底还说他自带老板气场。 威廉不满地问:“我们说什么你都不满意,那你直接说你想吃什么吧。” “就附近随便吃点,小当家怎么样,菜式多,味道也过得去。”艾伦说完还一副他也就是说说而已的态度,“不然你们自己决定。” “就小当家吧。”我说。 小当家正是黎叔那家店,我没想到艾伦会有这个提议,不过老实说还正合我意。我都多久没见他们,正有点想了。 第十九章,暴躁 我们到了小当家,黎叔难得不在店里,一个相熟的大姐给我们腾了一张桌子。五六个人坐下来,不约而同地将点菜大权交给了艾伦,他倒也不推辞。 其他几个乐得清闲,一闲了自然就管不住眼和嘴。 窗外来来往往的女人,没一个能逃得掉被挑三拣四的命运。不是衣服领子太保守,就是裙子拉得不够高,腿长的说没胸,胸大了又嫌人家腿不直,挑来拣去,仿佛在座的几位,顿时个个都有坐拥三千佳丽的资本。 我听得无聊,只顾抱着杯子喝水,艾伦从菜单里抬眼似笑非笑地看我,我扫了他一眼,撇开视线当没看到。 “他们都重口,给你来点清淡的?”他意有所指。 我装没听见,兀自发了一会儿呆,拿了手机打算去后院找云叔,却被威廉忙里偷闲拦了一把,问我吃饭了还去哪,我在他头顶上拍了一巴掌当回答了。 小当家门面不大,好在上下两层,勉强也能坐个十来桌。不过穿过店面往后,倒是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左边是厨房重地,右边是休息室和储物间,围起来还有点老派四合院的样子。 说到这个休息室,当初也正是因为它,我和云叔才得以认识。 那是三四年前,云叔在网上找设计师,而我那时正休假无聊,便按着云叔的的要求画了个草图,没想到他竟很喜欢,如此一拍即合,聊得多了也就彻底熟了,私下底还偶尔一起喝茶聊天。 我很喜欢云叔的随和通透,跟沈宴提到这个,他还假模假式地吃醋,将我圈在怀里,非要我答应以后再也不见他。不过那都是太远之前的事,不提也罢。 我沿着院子正中青石铺的小径走过去,右手边第一间就是云叔的休息室,以前是杂物间,改造后说是休息室,其实更像是禅室。 我不确定云叔在不在,刚过来时问了那大姐,她只来得及说黎叔临时有事走开就被人叫走。我站在门边,敲门的时候动作不由地放得很轻。 “进来。”真是云叔的声音。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24 章 我应声推门进去。 屋里空间同样不大,好在房型方正,陈设也一应简单古朴,泥墙木桌,竹椅油灯,所见之处让人实在想不起外面的灯红酒绿,倒也显得宽敞。 云叔躺在靠墙边的躺椅里,身上盖了条毛毯,侧着头往我这边看,似乎视力不太好,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我,顿时笑了笑,说:“你来了。” “云叔。” 我走过去,在他侧首的小凳子上坐下,握了握他搭在胸口的手。他瘦了很多,因此看起来也老了不少,脸色不好,白里隐隐透着青,不过眉眼间仍是一贯地平静淡然。 “你黎叔说你忙,看来是真忙,都瘦成猴子了。” 没想到我还先被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笑着说:“猴子多自在,我这天天关在办公室里,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地赶,想来看看您都总没时间。” 云叔笑了笑,说话明显气力不足:“那说明你做的好,别的设计说不定都没饭吃。对了,你吃了吗?” “吃了。跟同事一起过来的。”我说,转头往屋里看了一圈,又问云叔这么冷的天,怎么没在屋里放个暖炉。 云叔摇摇头,笑着说:“太暖和了不好。” 我起先没明白,明明他的手都冷成那样,不过看云叔眼里的笑,突然就开窍了。他不是不喜欢暖和,但也许冷更容易让他保持清醒,而不是昏昏欲睡。 我有点心疼,将他的手放回毯子底下,仍然握着不舍得松手。想了想,还是跟云叔说了上次在山上碰到黎叔的事。 “我没想到他也会去拜菩萨。”我望着云叔微微含笑的脸,“黎叔很担心你。” 云叔安抚似的在我手心里捏了一下,还是笑:“我知道。” 我有点意外:“他跟你说了?” “没有。”云叔摇摇头,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又笑,“他的衣服袖子上被烧了个洞,自己却没发现。不过你黎叔也是,我平时看看佛经,他还嫌伤眼睛。” 想象黎叔对云叔责备之余又心疼不止的样子,我心里顿时也是五味杂陈,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怔愣着,猝不及防又被云叔无意戳到痛处。 “你跟他还好?” 我知道他说的是沈宴。他知道他的存在,只是一直没有见过面。也许真是命中注定。我不忍心让云叔担心,便说还好。 “那就好。”云叔撇开头咳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又说,“咱们的路不比别人,风风雨雨的不少,能在一起实在不容易。” “我知道。”我说。 电话响起的时候,我有点烦躁,扫了一眼就摁断了。是威廉。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吃饭。只是相比外面不合时宜的热闹,我总害怕我跟云叔的缘分,见一面就少一面。 “同事找你了吧?”云叔什么都知道,笑着问哦。 “嗯。我让他们先回去。” “不用,你有事先去忙,回头再来看我也是一样的。” “云叔。” 他又捏了捏我的手,放开,笑着说:“别担心,我一直在这里,没事就过来陪我说说话。” 到底还是收拾好表情回到饭桌上,威廉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凑过来问我是不是去看黎老大。我明知道他开玩笑,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反感,垂着眼没理他。 我心情不好,饭也吃多少,坐着就只想抽烟,可我自己的没带,只能问威廉要。他们反正也已经吃完了,正饭后余兴聊昨晚的球赛。 威廉将烟盒递给我,我抽了一根,正要点火,却被斜对桌的艾伦伸手就抽走,我没有一点防备,顿时就火大。 “操,我抽烟碍着你了?” “没碍着我。”他老神在在,“不过碍着大家了。这里写着禁烟,这么大的字你看不见?” 艾伦没说错,我只要一抬眼,随处都看得到“抽烟罚款”的标识。可就算他是对的,我还是心浮气躁地恨不能朝他脸上挥拳。 我冷冷地瞪着他,他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直直地看过来,完全不把我的敌意看在眼里。这让我越加暴躁。 我噌地起身,威廉反应比我还大,跟着就窜起来,一把抱住我,笑嘻嘻地跟我说:“景哥哥,来来来,跟我去外面抽去。” 我本来也不是真要跟艾伦动手,是威廉误会了,不过误会也好,我正好趁机出来,像个毒瘾发作的瘾君子,迫不及待地抢过威廉的烟抽上…… 这小子脑子活络,除了业务上,他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总比别人多,看我这样,他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因此眉头紧锁,欲言又止地叫我:“景哥哥。” 我一边抽烟,一边抬眼看他。 他脸色凝重,不悦地挥挥手:“你别怪我想太多。乔,我就觉得你最近怪怪的,抽烟也跟不要命一样。老实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我能有什么问题。”我吐出一个烟圈,漫不经心地表达谢意:“你的关心我心领了。” “乔!” 威廉看来是真的担心,我对此并不怀疑,而且多少觉得感动,于是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笑着说我什么事也没有。 “景哥哥,你该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这小子一有什么疑惑,说话就有点吞吞吐吐:“我只是猜而已,你别生气。你是不是沾那玩意儿了?” 我不悦地皱眉:“什么这玩意那玩意,你想问什么?” 威廉一脸担心:“我说的是吸、毒!” “吸、毒?”我差点没被一口烟呛死,恶狠狠将烟蒂扔到地上踩了,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威廉,“你小子脑子里还想些什么啊?” “不是我想,你看看你最近的样子,看我是不是多想。” “你的确多想了。”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25 章 “真的?” 我抬脚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滚蛋,我找死也不是那么个找法。” 第二十章,报告 下午被老总抓去开会,开完后心情更差。 平时不怎么管我的人,突然关心起我手头的项目,说是接近年关,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建议艾伦和我一起,双剑合璧。 听老板那意思,该做的打算他们都做好了,不过是例行通知我一声而已。 可我吃一堑长一智,艾伦想故技重施,插手我的项目,明面上总先得我点这个头。而我是不可能点头的。 也不管艾伦本人就坐在旁边,正抱着手臂闲适地等我答复,我垂眼笑笑,说:“刘总,当初我们是说好了的,项目的事要么交给我,由我全权负责,要么你干脆交给别人,我一样无话可说。” 老板双手对着指尖,脸上有些讪讪然:“也不是说要把项目给谁。你是负责人,项目该怎么做,自然还是你说了算。我的意思,就是给你增把人手,这样你也轻松点。” “多谢老板体贴,项目我暂时还能应付,没觉得不轻松。” 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艾伦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我是不会跟他合作。 原以为他连老板都能怂动,面子里子都不小,被我当面这么驳了回去,这脸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但他出乎意料地平静,无所谓地耸耸肩站起来,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头看着我。 “老实说,乔,你看重你的事业,这无可厚非,我也佩服。不过没日没夜地加班,我可不认为值得。” 漠然看着艾伦出了门,转头又对上老总若有所思的脸,我嗤笑一声:“莫名其妙,他该不会是以为,他随便就拿去用的那些设计,别人也是随便画画。” “艾伦可能不是那个意思。”老板脸上堆起和事老的笑,“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了乔。有什么困难千万跟我说。” “哪里,应该的。”。 真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他一个大老板,每个月给我发工资的人,跟我说麻烦啊拜托之类的,总觉得怪。 我不是要跟谁逞强,项目是我的,设计是我的,能做到什么程度,全凭我一个人打算计划。我想我稀罕的,也许正是这种“只要努努力就可以”的确定感。 毕竟,除了手头上的工作,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努力就能把握的。 在办公室里闷头忙到三点多,脑子一激灵,想起上午的电话,好容易沉下来的心情又浮躁起来,画是画不下去了,熬着更难受,天人交战了一阵,最后还是说服自己去医院。 体检科在门诊三楼,我到服务台说明来意,碰上值班护士正是早上给我电话的那位,不由地就有些心虚。 小护士看起来的确是小,脸上挂着学生气的笑,跟个熟人似的张嘴就抱怨:“你可算来了,我们主任都催了好多次,再不来我可就得放大假了” 我被她逗得发笑:“你们主任这么凶,谁敢来啊。” 被领着去见这个脾气不小的主任,我心里已经转了不少念头,想要真碰到这么个凶巴巴的医生,该怎么打交道。而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应付这样的麻烦。 突然想起生日那天晚上,往我胳膊上划了一刀的那个疯子,后来在派出所里隔着屏幕看清了他的脸,那时想的也是躲得远远的,再不想多看一眼。 脑子里纷纷扰扰想这么多,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怕字。我不知道医生办公室这扇门后,藏着一个怎样的属于我的秘密。 小护士替我敲了门,得到回复后推开一条小缝,冲里边的人说:“主任,周先生来取报告了。” 我很快被让了进去。坐在办公桌后的医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一脸凶相,甚至相反,她略上了年纪的脸,因为明显的笑意,看起来有点像我妈。 “请坐。”女医生指了指我脚边的椅子,转过头忙着在键盘上敲了几行字,直到手指一顿,她正过身,面对面看着我,笑着问,“周先生做什么工作这么忙?” “设计,”我说,直觉她大概不理解,又补了一句,“就是造房子的,有时候的确忙一点。医生,我的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主任一脸耐心地听着,这时还是笑,略略带着些埋怨地口气,“我以为你根本不打算要了呢。怎么,还知道问结果。” 可能是见我尴尬,主任笑了笑,推开椅子起身,从她身后的橱柜最上层翻出一个牛皮纸袋,坐回来后也不急着打开,又问我:“家里人有什么过往病史吗?” “胃病吧。”我想了想,“我妈以前是老师,胃不是很好,算是职业病。” 医生点点头:“还有吗,其他方面的?” “没有了。这跟我有关系?我是说,和我的报告有关系?” “例行询问。也不说不能没有,比如你妈妈的胃病,可能跟她的生活作息有关,而她的生活方式也会辐射到你和你的其他家人。周先生,你的胃溃疡时间可不短。” “我一直有吃药。” “看得出来,控制得不错。”医生说着将她压在手下的文件袋打开,从里边抽出薄薄一张纸,却不急着递给我,又问,“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我愣了一下,心也跟着往下沉,苦笑道,“没有,就我一个孩子。父母虽然健在,不过年纪都大了,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这样啊,”医生似乎想了一想,还是将那张藏着秘密的纸递给我,“我们也只是怀疑,具体情况还需要更详细的检查才能确认。” 我接过报告的手顿在空中,略一迟疑,慢慢收回来,眼睛却自欺欺人地闭起来。我不知道这张纸将带给我真样的意外。我其实害怕知道。 医生好心地出言安慰我:“这也只是初步怀疑,你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可我怎么可能没有负担。我这个人,对于不好的事,从来都有十分灵验的预感,这一次大概也不会例外。 抱着赌一赌的心理睁开眼睛,面色僵硬地掀开被我反扣着的报告,视线慢慢地,不情不愿地往下挪,终于还是落到最后小半页。 结论栏里正楷打印的一行字,犹如当头一把利剑,直直朝我头顶扎下来,虽然眼见了猩红,却并感觉不到痛。我闭了闭眼,又睁开,望向中年医生笑。 “请问,我们这里误诊率高吗?百分之五或者十有吗?” “周先生?”女医生担心的目光让我有点受不了。 我摇摇头:“对不起,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周先生,其实现在我们医院针对慢粒白血病的诊治,在同类医院里还算很有成效的。而且你这个病发现得还算早,只要积极配合医生,选择合适的治疗法案,还是很有把握延长生存期的。临床上十年以上的病例也不少。” 第二十一章,故事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26 章 “我知道。我前同事就是这个病。”我看着手里那张千斤重的纸,笑了笑,递回去给医生。 我没骗她。那是我前家公司跟我差不多时间进去的一个同事,年纪比我还小点,得的就是这个病,后来……自然没什么后来,他在医院熬了几个月,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唯一的妹妹考上大学都没敢告诉家里。 告别医生出来,在电梯口碰到接待我的那个护士,她推着空轮椅路过,见到我时顿下脚,似乎为难不知道该不该笑,表情因此看起来有些尴尬。 “周先生。“ 我跟她点点头,笑笑:“医院这么忙,你们主任可不舍得放你假。” “检查结果,主任跟你说了吧?” 我看着她,被小姑娘脸上不加掩饰的同情弄得有些难堪,掩饰似的笑了笑,趁着电梯正好到了赶紧挥手再见。 下楼后才觉得浑身脱力,胃里也像塞着东西,顶得胸口一阵阵难受,走不动,在大厅寻了个角落的位置,松松垮垮地坐下。 眼前是来来往往的人,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有人哭,有人悲戚,有人不耐烦,更多的则是面无表情。其实医院才是全世界最真实最残酷的地方,管你之前是什么样子,进了这个门,就无法不暴露自己懦弱的或者自私的一面。 那份报告我没拿。 其实拿不拿有什么关系,就像一部小说翻到了最后,狡黠的作者已经盖上了结局的戳,想要剧情翻转,也只能自己在心里偷偷地想而已。 只是想不到的是,我这个故事,刚平平淡淡开了头,稀稀拉拉起过一两个涟漪,陡然就到了最后。 这样失败的故事,看过的人或许偶尔会说起,或许从不会。 真庆幸接下来是周末,不管今天发生了什么,眼睛不可避免的红了又红,脸色也不好看,这两天里我都可以为所欲为,而不用假装风平浪静的面对任何人。 但周日凌晨四点不到我就醒了,头很痛,皱巴巴卷起来的衬衣底下,手臂和胸口起了成片成片的红点。是喝酒过留下的后遗症。 我摊在床上,周身冷得没有一点热气,就像已经死过的人。 突然想起几年前在某地滑雪,后来迷了路,被困在山里一天一夜,以为再也回不去了,那种从身体到精神一点点僵硬的感觉。忍不住抱着膝盖蜷起来,想藉由这样可怜兮兮的姿势,给自己一点温暖。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完了周末,周一早上照例在闹铃声响之前醒来,照例收拾一新回公司,照例泡一杯咖啡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我有很多事要做,但不包括听老总每天必开的例会,因为他说的,甚至不必我手头一杯速溶咖啡有营养。烟自然也离不了手,没有它,灵感恐怕也早离我八百里远。 我惜命怕死,我也死要面子。这一点倒是跟我爸有的一拼。只不过他是嫌我丢人,而我是怕自己丢自己的人。 刚跟人拍桌子撂狠话,我总不能最后做不完项目,白白给人机会打我这张脸。 灰头土脸地忙了大概一个礼拜,晚上被威廉软磨硬泡地拉去酒吧,说是给我放松,其实是少个付账的人,顺便充当一下他的情感垃圾回收站。 结婚的事让他更年期提前,甚至还有躁狂症早期症状。 第二十二章,酒吧 “景哥哥,电话。”威廉大着舌头,弓着身体随着音乐节拍左右晃动,扭头过来又叫了我一声,“电话啊不接吗?” 我恍惚了一下,回神将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上。被放置一边的手机犹自震动着,是我妈打的,我拿回手里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接。 “怎么啦?’威廉狐疑地凑过来,满嘴喷着酒气问我,“老太太的电话都不接?” 我腾手将他的头推开一点,他不甘心,还要往我这边凑,我干脆踢了他一脚。这小子今晚是打定主意要喝个够,这会儿已经醉得不轻,被我踢了还觉得是好玩,自个儿趴在沙发那头哈哈哈笑个没完。 我看了一会儿他发酒疯,收回视线,手机已经不响了,屏幕却还亮着。我愣愣地看着出神,直到屏幕也终于暗下去,才随手将它跟外套丢到一起。 招手又要了一杯水。我还是挺自觉的,不能喝酒就真是一点没沾。 威廉一个人疯了一阵也就停了,打着酒嗝挪屁股又坐过来,半个身子歪在沙发上,看着我幸灾乐祸地笑:“景哥哥,我要没猜错的话,老太太这么晚还打电话,是不是也查你的岗啊?” “怎么叫 ‘也’?”我问,笑了笑,又说,“他们没那个爱好。” 事实上,别说是查岗,我爸恐怕到现在还是连我名字都不愿意听的那种,至于我妈,有我爸在,她再想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就是偶尔偷偷摸摸打个电话,问吃饭睡觉上班之类的琐事都来不及,哪还记得别的。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从没跟谁说过,威廉不明白也很正常。可他不明白也就算了,偏偏不懂装懂,而且觉得自己特别懂,对我的生活也特别感同身受。 刚被我踢了一屁股还不够,这会儿又死皮赖脸地咧着嘴凑过来,伸手就勾住我的脖子,笑得一脸神经:“景哥哥。” “干嘛?”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又是烟又是酒,你他妈臭死了,滚边儿坐去!” “景哥哥……”威廉还是笑。 我被他那猥琐的表情吓了一跳:“还没疯够是吧?。” “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景哥哥……” “拒绝回答。威廉,你他妈能把你这爪子挪开吗?” 我实在有些气恼了,这家伙少说也有百五六十斤,癞皮狗粘身上也没他这么大个的。 威廉脑子都成浆糊了,哪里还管我生不生气,自顾自又问:“我就想问你,你什么时候知道你,你是那个的?” 转头就对上这小子好奇宝宝似的眼睛,脸上还挂着虚心求教的表情,顿时头皮一阵发麻,也不管他是不是清醒的,抬手往他肋下推了一肘。 威廉一吃痛,呲牙咧嘴地就往沙发里缩,我逮着空当,赶紧从沙发上跳开。 威廉苦着脸抬头看我:“景哥哥……” 我看他那表情是有些心虚,知道他真只是好奇而已,不由地叹了口气。我想跟他说以后少问少想些这种问题,多少人就是因为好奇,最后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给拐到这条路上的。 不过想了想,还是苦笑着告诉他:“很早之前。至于怎么发现的,我自己也忘了。” “你生气了?” 我摇摇头:“你坐着别动,我去结账。” 买完单回来,这小子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推他都没推醒,只好捏着他的鼻子把他憋醒了。他这一晚喝得可不少,加上又是刚睡下就被我强行叫醒,那双眼珠子已经红得跟鬼一样。 但他显然没认出我是谁,只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口齿不清地嘟哝:“结,结屁的婚,老子单身,过得还自在……”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27 章 我本来还想拍醒他,听他这么一说,我倒住手了。这家伙一晚上光喝酒吹牛,一句也没提他的正事。可结婚买房子这种事,他就是不说,我也知道他大概是快逼疯了。 默默地在他脚边坐下来,又把穿上身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盖上,我突然举得,能这么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大睡一觉也确实不错,便不忍心再叫他。 直到后半夜,大概一两点了吧,我冷得打了个机灵,醒了。 威廉还在沙发上躺着,我从他身上的衣服口袋里翻出手机,一看真的两点多了,想他的酒应该也醒得差不多,便过去推了推他。 “醒醒威廉,回家了。” 还是睡得死沉,我又捏了他一会儿鼻子,这下倒是真醒了,不过他挥手那一巴掌差点就打我脸上,还好我躲得快。 我又气又好笑,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催他:“快起来,再不回家天都要亮了。小心你家琳达不让你进门。” 威廉先是表情一滞,接着猛地一回神,狠狠地骂了句:“我操!几点了?” 我把手机递给他看:“知道你睡多久了吧?怎么叫都叫不醒。” “好久没喝这么多了。”他破罐子破摔地伸了个懒腰,又甩甩头,心满意足地从沙发上起来,笑嘻嘻地说,“景哥哥,琳达要是问起来,你知道怎么说哈。” “我不知道。”我笑着答。 威廉夸张地大叫:“景哥哥,是兄弟你也不能这么坑我呀!我下半生的幸福可就全靠你了。” 我死也想不到,沈宴会在这个地方,正好这个点,出现在我眼前。我甚至以为自己休息不够,脑子糊涂了才产生这种幻觉。 不得不闭了闭眼,可再张开眼看时,那张脸依旧清晰得不得了。 威廉这家伙因为得不到我回复,嬉皮笑脸地一直在鬼叫:“景哥哥,我是认真的,我下半生过得好不好全在你。” 我听到了,也知道他在说什么,可这声音好像突然离我有点远。不仅声音远了,就连威廉,还有周围的一切都似乎虚化了,不见了,我就只看到沈宴,站在离我不足两米的地方,一手拿着烟往嘴巴边送,一手举着手机讲电话。 要不是这么没头没脑的撞上,我都以为我们真的再也不会见面了,然而就这么冷不丁的看一眼,我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些犯贱,活该闹到这个地步,还会被渣男一举一动掠得失去三魂六魄。 沈宴穿的一身西服。他在外头一贯如此,做派可比内里像人得多。似乎也刚剪了头发,在晕黄的灯光下,看起来也足够精神。脸像是瘦了些,右边嘴巴上还有块明显的淤青,不晓得是不是跟人练拳挨的揍。 我就这么看着,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刹那停止了。然而这才真正是我的幻觉,因为威廉聒噪的声音再次无情地将我拉回现实。 “喂喂喂,我就这么一说,你不用吓成这样吧脸色都变了。” 我收回视线,看他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脸,怎么啦,突然白成这样,不舒服?” “没有。”我说,回头忍不住又往沈宴那个方向看,却正好撞上他冷冰冰的一双眼,瞬时我好像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沈宴已经收了电话握在手里,抬腿慢慢朝我这边走过来。他的视线一直盯着我,脸上是冷冷淡淡的表情。 我知道他,他一般不生气,可真生气的时候,仿佛周身都会笼罩上一种迫人的气势。我很不喜欢他这种表情,更不喜欢他带给我的不安的感觉。 我生硬地收回视线,转头招呼威廉快一点。 “那人谁啊,你认识?”威廉这样迟钝的人都发现了不对,又说,“他干嘛一直看着你?景哥哥,这小子一脸凶相,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 “不用理他。”我说。 威廉撇撇嘴,不屑道:“真认识啊?认识就认识,怕他个球,真要打架我也会,想当年我还是我们学校一把好手呢。” 我无心理会威廉说什么,眼看着沈宴面若沉霜地迎面走过来,我的心就像被抓在手心里死劲儿揉捏似的,半天也跳不动一下。 我知道这样很没出息,自欺欺人地挺了挺胸,可是没用,脚下还是软得跟面条似的。我想不出沈宴会做什么,也许他已经误会我跟威廉的关系了。 不过这事的确不好解释,三更半夜喝酒泡吧,还这么不知收敛地勾肩搭背,换谁谁都会忍不住往深的地方想。 可是转念又一惊,我这是犯的什么傻什么贱,先不说我跟威廉没什么,就是真有,又关他沈宴什么事? 他不过是被盖戳贴标的前男友而已。 第二十三章,狼狈 我们本来离的就不远,沈宴只要是想,也许只需要往前跨一步,抓住我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我当然不是期待发生这样的事,只是如此不错眼地看着,我一点也不觉得他有那个脸色,还能悠游自在地站到我面前,微笑着说一句好久不见。 沈宴走得非常慢,落在我眼里,犹如一幕幕被拆分成无数碎片的电影镜头,以至于我不得不想,也许我们之间,横亘的远不是这短短两米的距离,而是山重水复千山万水。 跟沈宴的步态一样沉重的是我的心情,我很清楚我该有的反应,是漠然从他脸上收回视线,转身轻盈地离开,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陷身泥沼,惊惶地凝神等待越来越近的脚步。 我羞愧地闭了闭眼,为自己竟然仍对沈宴抱有某种期待而痛恨交织。 威廉戒备的声音却让我瞬间清醒,张开眼就看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个位置,用他的身体挡在我和沈宴之间,却还有心情调侃:“景哥哥,我有种预感,今晚这酒我他妈是喝对了。” “威廉,不会有事的,你别冲动。”我挽住他的手臂,试着将他往我身后拉。 这小子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晓得沈宴是真练过的,真要动起手来,再来一个威廉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再说相比皮肉之苦,沈宴本身是律师,后续只怕会有更多更令人头痛的麻烦。 我拽了两次,都没能将喝了酒胆气爆棚的威廉拽动丝毫,只得暗暗吸一口气,强压制住越来越快的心跳,自己走到前面去。 沈宴离我已经很近,近到我能清楚的分辨出他眼底的寒光,到底是气愤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近到我还看得出他嘴角的伤口,其实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只是留下的淤青看起来仍然有些触目惊心。 他显然早已经跟人动过手,并且绝不是花拳绣腿地过招。 这让我突然有些惧怕他脸上再明显不过的阴沉狠戾,不由地绷紧衣服底下早已沁出冷汗的皮肤,就连袖口下握拳的手指也不自觉的拽得更紧。 我想只要沈宴敢动手,我便会毫不犹豫,并且毫不客气地对着他的脸挥出我的拳头。我的确怕痛,可我更害怕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愚蠢软糯的柿子。一个软弱过头以至于眼见着就要腐烂的柿子。 大概是因为空气中渐渐弥漫的不寻常的气息,威廉担心地叫了我一声:“景哥哥……” 我背对着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我想幸好是这样的位置,威廉看不到我的脸,自然也看不到我凝神屏息,仿佛想要呼吸一口都做不到的蠢样子。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28 章 心跳犹如脱缰的野马恣意过一阵之后,现在却大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就是视线,也因为并不存在的缺氧,而变得粘稠模糊。 恍惚中感觉沈宴已经站在我面前,甚至他的手也意料中的抬起来,我本能地想往后退,然而头脑里残留的理智和骄傲,却让我不得不更高的挺起胸背,并且准备随时奉上我的拳头。 空气真真切切变得稀薄,时间仿佛停止。 沈宴迫人的目光却陡然一冷,犹如燃烧正炽的火焰当头遭遇冷水,连余烟都丝毫不见。 但那冷冽的目光也只是在我脸上一掠而过,等我战栗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他已经掉了个头冷漠地走开。 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我狼狈地扶住威廉及时伸过来的手。 “你还好吧?”他关切的问。 我放开威廉的手,慢慢站直身体,转头对威廉笑笑:“没事。太冷了,回去吧。” “真没事吗,你脸色可不好。” 威廉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酒嗝,这让他脸上的关切变得有些滑稽,我也忍住笑起来。 突然有点羡慕他,如果我也喝醉了,醉到分不清现实与虚幻,醉到即使看着沈宴形同陌路地从我面前走开,我大概也不会这样心痛。 我太清醒了,所以我很清楚,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身体里感受到的每一分痛苦,其实都是活该。 沈宴都已经放下了,反倒是自认果决的我,却还缠身在那样的泥沼里不能自拔。 我妈给我打电话的事,在我完完整整失眠一个晚上后又想起来。虽然没什么心情,我还是找出手机拨回去。 我妈正在给我爸弄早餐,电话那头乒乒乓乓响一阵后,她才抽空喂了一声,笑着问我起床了没有。 “起了。”我躺尸似的瞪着天花板,努力笑了笑,“您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打了,响了好久你都没接。”我妈说,声音听起来却并不生气,“这么忙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我摸摸脸,苦笑:“当然有,最近都胖了。” “就你那样啊,再胖个十斤二十斤都还嫌少。对了小景,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个事。” “您说。” “是好事。我跟你说,你爸那死脑筋,这几天好像松动了。昨天他不是看报纸嘛,看着看着来了句,说什么什么合法了,我偷偷看了一眼,他说的是人家国外男的跟男的领证结婚的新闻。” 可在国外,同志结婚早不是新闻了。我妈大概是以为,我爸那人一向教条,报纸能登出来的东西,他接受起来会比较容易,甚至也终于能接受我跟沈宴的事实。 然而我跟沈宴,如今已不是七年前跪在我爸面前,苦苦求着非彼此不可的关系。 我用手盖着眼,无声地苦笑,跟我妈说:“我爸说什么了吗?” “他呀,”我妈一副你知道的口吻,“倒也没说什么,就是昨晚吃晚饭,他突然说了句,说这两天天气好,让我把你们那屋里的被子该洗洗该晒晒。这都多少年了,你爸还是第一次说这话。” “我爸没在?”我又问。 “我在阳台。”我妈笑了声,语气却突然一变,说,“小景,我怎么听着你好像不高兴。是不是还生你爸那老古董的气啊?” 其实哪里是生我爸的气。我也没有不高兴。 我是高兴的,至少在密密麻麻的酸楚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欣慰的,我爸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想明白,这可比当初我为了出柜跪在他面前还不容易。 可问题在于,这一点迟来的欣慰,犹如海口灌下的浓汤苦药后,偷偷压在舌头底下的一点点甜,反而衬得满嘴苦格外地不能忍受。 想起我爸那时候恨我入骨,一边对我棍棒相加,一边不惜恶狠狠地诅咒,说看我跟沈宴能不能长久,说他就当从没有我这个儿子…… 时至今日我不得不承认,我爸为人师表几十年,预测命运的能力,原来跟他预测考试题目一样精准,不由得不心酸。 “高兴啊,怎么不高兴。”我笑着说,“今天这边天气也不错。” 我妈终于又高兴起来,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见面,都格外珍惜这种可以堂堂正正讲电话的乐趣。 她总有许多话要说,从家里最近买的小米居然有虫子,讲到隔壁老李家一岁多的孙子前几天得了手足口病,把老李小李老少两口子急的打架,所有这些琐细的事,她都能讲得温暖又兴致勃勃。 因为我妈,在这深冬阴云笼罩的早上,我终于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又终于满足地感受到了来自“家”这个字的,平凡却坚定的力量。 难得没有再躲老板每日必开的例会,被迫听了几个不怎么好笑的荤段子,散会出来时被威廉夹着脖子问怎么样。 我揶揄地看他:“我记得我只喝了白水。” “真没事?”威廉又不傻,顿了一下后才幽幽地说,“能想开点最好,那人那么粗鲁,明明配不上你。” 虽然这不是实话,威廉说的配不上,未必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兄弟,而不是沈宴的。但他的确说对了,我只能想开,想不开也要想开才行。 中午跟威廉还有另外几个同事一起吃饭,席间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我一开始没留意,还以为是那个客户,直到对方报了名字,我才恍然大悟,不由地放下筷子从坐席出来。 我没想到那个主任还会给我打电话,不过她也没有再像上次那样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我最近有没有时间。 “年底了事情挺多的。”我如实说。 女医生叹了口气,连口气都有点像我妈,说:“你们年轻人哪,再忙连身体都不要?抽个时间过来,我帮你约医生做个复查。” 复查啊?要不是她提起来,我几乎都忘了她那天也说过同样的话,而我自己还晕晕乎乎答应了会去之类的。 我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有些抱歉地说:“年底还有好多稿子要赶,大家都想把事情做完过个好年,不能因为我耽误别人的事情。” 良久的沉默之后,主任终于无奈地说了句“尽早来吧”就挂了电话。 第二十四章,鄙视 复查的事因为太忙又被忘到了脑后。 连续加了几天班,将最急的那个案子交上去的晚上,已经九点多。我有点胃痛,想起来中午只喝了一点粥,早该饿了。但又一时想不到吃什么,便打定主意一路走过去,碰到想吃的再说。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29 章 结果还是在上次周越跟沈宴吃饭的西餐厅门口,再次看到周越的身影。 只是这次在他身边的,不是沈宴,而是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面容并不特别出众,穿着倒是一派贵气。 他们正从玻璃门出来,肩并着肩,低声说着话,携手从台阶上往下走。而我站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处台阶下方。 我和周越,时隔一个来月,终于再次狭路相逢。 大概气氛太过暧昧或甜蜜,那男人一举一动又尽是宠溺,周越整个人像被笼罩在幸福的光圈里,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我,只在错身时,视线若有若无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为了避开撞上我,男人的手很自然的环在周越腰里,将他往边上带了一下,笑着说了声“小心”,声音倒的确不难听。 只是他们之间无论多么美好的气氛,看在旁观者的我眼里,却变得极其别扭,甚至刺眼。我不知道我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对周越不知检点的行为深觉痛恨。 上次突然出现在我家,他不是还一副争夺者的姿态,不是还口口声声宣称多么喜欢沈宴,不是喜欢到连我这个喊了二十多年的哥哥都可以完全反目?可现在,在他的心里眼里,又何尝还有沈宴存在的样子。 眼看着周越在那个男人体贴入微的扶持下正要上车。那是辆好车,沈宴的消费都达不到的水平,周越却享受得理所当然。我慢慢走上去,站在路边漠然看着,没有说话,但周越显然还是发现了我。 “哥?”周越脸上竟有一丝慌乱。 我定定地看着他,并不答话。 我能理解他瞬间的慌乱。那感觉大概跟被捉奸在床没什么不同,差别只在于,撞破他的是我,而不是沈宴,所以他还不至于方寸大乱。 “小越?”那男人以守护者的姿态戒备地看向我,然后很快判定了局势,神情因此也放松下来,笑了笑,问周越,“你哥?不怎么像。” 周越已经跳下车来,伸手拉了拉男人的手,有些讨好地商量;“你先上车好吗,我跟我哥说两句话,不会太久。” “别叫我哥,我当不起。”等那人坐进车里后,周越站到我面前,我冷着脸说,“这个男人也是你的真爱?” 周越抿了抿嘴唇,抬起眼看我,脸上却没有半分羞愧,平淡地开口:“哥,你都看到了?” “你说你爱沈宴的!”我厉声问,声音却不大。我虽然恨,但还不想以撒泼的方式,引来不必要的围观。 “那又怎么样,哥,没有人规定,我爱了谁就不能再有自己的朋友。沈宴不也一样,你不也是,我不信你们真的断的那么干净。” “周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颤抖着嘴唇问他。 说实话,我心里还隐隐抱着某种希望,以为周越还不至于糊涂得太离谱,他只是不小心碰上更大的诱惑,一时起了歧念而已。他对沈宴的痴狂,怎么也不该这么短暂。 而且说到底,我那么喜欢的人,被他不择手段抢了去,却又不知珍惜的弃若敝履,这种被无情鄙视和碾压的微妙感觉,让我心口涨的发痛。 突然想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的周越在我眼里,还是个大多数时候都很乖巧,只偶尔会顽皮的孩子。让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发生在他十三岁那年。 他妈妈,也就是我干妈,某天心急如焚地跑来我家找我,说不知道小祖宗丢了个什么东西,躲在家里哭鼻子,怎么哄都哄不住,让我过去帮她看看。 其实那时候周越跟我的关系不见得多么好,只是因为都是男孩子,我又比他大了好多岁,知道的东西比他多一点,他平时还算听我的话。 我去了,好说歹说才进了他的房门,千哄万哄后慢慢了解到,丢的那个原来是他最喜欢的玩具,因为是他过世的爸爸送给他的,所以意义不一样。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一时倒真找不到什么可以安慰他的话,正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且为自己不会安慰人而略略沮丧的时候,周越却含着泪叫了我一声哥。 我心疼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便问他如果我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他,他会不会感觉好一点。他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看着我,慢慢才笑了。 后来东西倒是没有送成,不是我不给,而是我有的那些东西,并没有特别让他喜欢的,以至于他每拿起一件,都会随口问那是不是我最喜欢的,我说是,他拿着又看看,最后还是放回原处。 周越那时人小鬼大地说了一句话,过了这么多年,因为今晚的气氛,我又突然清晰地想起来,并且为之脊背一阵寒凉。 周越拒绝我拥有的每一件“最爱”,走前不满地抱怨,说:“哥,你到底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啊,怎么可能每一件都是最喜欢,那样跟没有又有什么不一样?” 他那时候才十三,而我十九岁,我竟被他问得满脸通红,半晌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时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我不是没有最爱,也不可能每一件我拥有的都是最爱,然而我最爱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却从来不敢表现得那样喜欢。 我有太多的经验,以至于渐渐变得害怕,害怕喜欢越深,失去时的痛苦越不堪忍受。 因为想起很多年前的事,心里恍恍惚惚涌出某种恐惧,我控制不住地手脚发抖。我难过地望着周越,苦笑着问他:“你其实没那么爱沈宴,是吗?” 周越表情凝滞,但很快又眉眼舒展地笑起来,仿佛我问的,是多么不值得他深思一下再回答的问题。他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然爱他。” “爱他你却还跟别的男人鬼混!你把他当什么?“ “是你想的太严重了。”周越耸耸肩,回头往车里看了一眼,脸上毫不掩饰他对那人的爱慕,对我却说,“哥,沈宴都不介意,真的。好了,我的朋友在等我,就不跟你说了,再见。” “周越!” 我又气又恨,在他转身打算走开时,冲上去想拉他。但我太慢了,不,是气急得眼前发黑,还没缓过神,周越已经上了那辆车,扬长而去。 我纠结了几天,想是不是该给沈宴打电话,至少提醒他一下。 可是后来又一想,我是以什么身份立场给他打这个电话呢,对旧情念念不忘的前任,还是迫切的想看他们笑话的得意小人? 到最后我却想明白另一个道理,其实周越说的不错,他跟沈宴才是绝配,互相劈腿之后再各自劈,谁还有资格怪对方不够忠贞。 想明白了也就心安理得地忘了这事。 再说我自己也忙,赶图常常赶得暗无天日两眼通红,也没那么多心思关心别的。 关心我的人倒有几个,老板是其中最不容我忽视的一个。他明里暗里问过我几次进度,我理解他的心情,每月给我打到卡里的钱无论如何不算少,而且从不拖欠,作为回报,我自然也要做出十二分的努力。 一忙有时连吃饭都不能保障,所以想不起威廉的生日,也在情理之中。 但一向好热闹要面子的威廉显然不能理解我的疏忽,下班前他来敲我办公室的门,毫无意外地又被一屋子的烟呛得直皱眉。 我抬头打了声招呼,又继续忙我自己的事,完全没有在意威廉已经在我办公桌前叉着腰站了好一会儿。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30 章 “嘿,你看着我。”威廉终于忍不住敲我的桌子,语气不悦地命令道。 我一边往烟灰缸里弹烟灰,一边滑动鼠标,头也没抬地笑着问他有何指示。 “我操!”他爆出口,手也没停,直接将我手里的抽了一半的烟抢过去,摁灭在烟灰缸里,“你这么个抽法迟早得得病。” “早得了。”我随口说,“到底什么事?” 威廉大概是放弃了,干脆又笑起来,说:“我他妈还指望你记得呢,我今天生日,早八百年就跟你说了,看来你是一点都没放心上啊。” 他生日?我愣了愣,说实话还真是一点也没想起来。不过他一个大男人,有这么计较一个破生日吗? 到底还是推开椅子,双手枕在脑后,笑着看威廉:“你是我谁啊,老婆还是老妈,我得时时记得你生日?” 威廉被我堵得脸皮一阵发红,半晌才没好气地笑起来:“景哥哥你这张嘴!你说你装一下又怎么样,我生日又不是谁都请。” “行,我装一下。”我心情不错,“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威廉笑嘻嘻地撑着桌子:“也没什么想要的。不如就送我一套湖景别墅吧,也不要太大,百八十平勉强就够了,老子也好少奋斗三十年。” 我看着他那张红光满面的脸发笑:“你怎么好的不学,偏学人家坑爹?” “去你妈的,谁坑爹了?”威廉说完才反应过来,气得绕过桌子就要往我身上扑,被我抬脚踹开。 我正色问他:“说吧,你想怎么庆祝。” “晚上一起吃饭,我老婆也来。” “你老婆?”我忍不住笑,“结婚的事定下来了?” 威廉挠着头,脸上有些苦恼,但还是笑了笑:“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生米不但煮熟了,还熬成了稀饭,结婚不是必然么。行了不说这些,你收拾收拾,我们一起过去。” 我没什么好收拾的,穿个外套就行了。不过威廉生日,我也不是没有礼物,上次出差,在当地的古玩街给他看中一套紫砂壶,一直还没找到机会送给他。 从椅子上起来时,眼前又是一阵黑,我有了经验,扶着桌子站了一会儿就好了。威廉却察觉到不对,问我怎么了。 我摆摆手:“烟抽多了缺氧。” “我就说嘛,你真把自己当烟筒了。”威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过了一会儿又说,“早几天听阿姨说你在茶水间摔了一跤,没事吧?” 威廉问我这个的时候,我已经从茶几底下拿出那套紫砂壶,递给他,他却只看了一眼,接都没接就说不要。 我笑着扔进他怀里,说:“湖景别墅你就别想了。这个你不要,我就拿去送给阿姨当封口费。那天下雨地上那么滑,好在只有她一个人看到。” “真没事?” “真没事。”我说。 第二十五章,柿子 因为琳达是四川人,吃饭就选在一家有名的川菜馆,威廉提前把菜点好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酒也少不了,红的白的啤的排了一地,看起来蔚为壮观。 威廉说人不多,坐下来也有十几个,除了琳达和她带过来的一女孩,其他全是大老爷们。不过有美女在,两个也照样压得住场,以至于平时开口闭口不谈屁股就谈胸的一群人,今天话题全往高大上去。 我坐在威廉旁边。这小子今晚情绪很高,逮着谁都要劝一通酒,就他那个意思,我不喝还算什么兄弟。躲肯定是躲不过,只好一杯杯全接了,半点也不浪费地灌进胃里去。 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但红的白的混在一起,一两杯都够呛,何况我这胃早被我折腾的不成样子。果然喝到一半我就有点坐不住了,胃里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头上手里也已经冒了一层又一层冷汗。 正费神想找个什么理由溜出来才行,坐我斜对面的艾伦刚好拿出一盒烟来,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问我有没有兴趣出去抽一根。 我当然是想开溜,可艾伦这人给我的感觉,并不比眼前的酒杯更亲切,便仍硬撑着动也没动。 “走吧,抽一根去,我正好还有点事要跟你请教。” 这人一向自说自话惯了,嘴里听着像是商量,人却已经走上来,伸手揽住我的肩膀,将我从座位上半拖半扶着带了出来。 饭店是在二楼,离席出了门就是楼梯间,艾伦的好心只持续到这里,他放手的时候,我突然失去支撑,脚下一软,顿时捂着肚子就半跪到地板上去。 “干嘛行这么大礼,我可受之有愧啊。”艾伦这人讨厌就讨厌在连嘴里都没句好话,但到底还是出手挽了我一把。 他想拉我起来,没拉动,干脆自己也蹲下来,幸灾乐祸地问:“这是胃痛?我看你刚刚喝得还挺爽啊,怎么就胃痛了。” 他想笑我当然管不着,实在也没力气管。我这胃病是老毛病,以前也痛,可也没像今天这样,好像刻意惩罚似的,有把无形的刀子在不停地翻搅,痛得舌头都不听使唤,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能起来吗?”艾伦终于不再阴阳怪气,但也没有多客气,“你要服个软,我可以抱你起来。” “去你妈的。”我抬眼狠狠地瞪他。 妈的,我只是胃痛,又不是脑子有病。 艾伦不屑地撇嘴,莫名其妙又笑起来,说:“周景辰,能骂人就是不痛了吧,不痛就起来,真以为跪这里挡着道好看啊。” 眼角余光的确扫到楼上有人看。我脸皮比不上艾伦厚,不好意思被人当马戏似的围观,闭闭眼咬咬牙,反手扶着墙壁起来,转身再一步一挪往下走。 艾伦跟在我后头优哉游哉地问:“行不行啊到底?” “不用你管。”我气闷地低喝。 艾伦冷笑:“不用我管?我不管你今天得喝死在这里。” “那也没你什么事。” 我以为我说得也够冷漠的了,艾伦的确有一会儿没接话,可快到楼底下,还有四五级楼梯的样子,我眼一花,人眼看着就往楼下栽。 艾伦反应快抓住了我的手,终于又神气了一把:“怎么样,还不管我的事?” 我闭着眼睛,像个木偶似的被他搂着走到楼底下,又被带着走到路边。我有了点力气,想要挣开他的手,却根本挣不开。 我无力地抬头看他:“艾伦你放手,我自己打车回去。”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31 章 “回哪?痛成这样了还不去医院,到底怎么想的!”艾伦手上一动不动,语气听着更不客气,“真要我抱我是无所谓的,你就不怕里面那些人看到吗?” “我不去医院。” “真不去?”僵持了有一会儿,艾伦无奈地问。 我刚摇摇头,胃里又是一阵钻心的痛,顿时吸了口凉气。 “不去算了,我送你回去。周景辰,这样你要还别别扭扭端着,就别怪我真不客气了。”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真不客气是什么意思,也没心思没力气想。上了的士后我在后座靠着,艾伦死皮赖脸地坐在旁边,倒是没再说什么。 昏昏沉沉了一路,快到家时艾伦才突然开口问了我一句,说:“周景辰,我们从认识到现在,有多少年你记得吗?” 我张开眼看着他,没说话,艾伦也看了我一眼,紧接着就撇开视线,讪笑道:“十年了,满打满算十年。真想不到,都过了十年,我们竟然还能坐在一起。” “艾伦……” “我叫陈林。你不是记得吗?”他转头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嘲笑,“我以为你忘了。上次你生气骂我还踹我的车,我居然还觉得高兴。” 我本来就胃痛,听着人突然莫名其妙说这些,我连头都是痛的了,可偏偏还不能假装没听到。 我无法充耳不闻,因为不希望他有什么误会,尤其是感情方面的。只得打起精神:“艾伦,十年不短,很多事情都跟以前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就算你现在叫乔,而我叫艾伦,但又怎么样,难道你就不是周景辰,而我不是陈林?变得那些我不管,不变的,我相信再过十年也不会变。” “我……”我看着艾伦,被他眼底的光亮灼得头皮发麻。 我其实不擅长说这些话,正如那时候拒绝他一样,我现在仍然觉得难以启齿。倒不是舍不得被追捧的感觉,而是多少有些不忍心伤害。 “陈林,我这辈子不可能再爱别人。” 难得艾伦没有要求送我上楼。其实从我说了那句话开始,他再也没有看我一眼,话自然也没有再说。 我心里略略有些难受,但更多的却是卸下某种压力后的轻松。回家后我自己找了大把药就着水喝下去,然后卷在杯子耐心地等疼痛过去。 可能是痛得麻木了,我居然睡得还不错,只是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做了个噩梦就醒了,一摸头,满手都是冷汗。 起来梳洗时牙齿突然出血,不过不多,我对着水池发了一阵呆,收拾好还是出门上班。 到公司才知道威廉那家伙昨天也喝挂了,今天干脆开始休年假。就连每日坐镇开会的老板也不在,我乐得清静,关起门来赶最后一个图纸。 赶着赶着,笔头没着火,我自己却先着起来了,体温窜得很快,头痛欲裂,身上的骨头也酸痛得像被什么生生碾压过,嗓子眼里更是干的冒火。 我抽屉里有退烧药,杯子里没有水就干吞了两颗,结果根本下不去,卡在喉咙里又苦又涩,难受的眼泪都出来了,只好起身去接水。 倒下去时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倒是醒来时自己先吓了一跳,因为我人已经躺在沙发里,身上除了毯子,还盖着别人的衣服。 我突然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恐惧。一方面是因为这种毫无防备的意识空白,另一方面,我还无法想象,肯定有人已经发现我的秘密。 抬起手挡在眼睛上。办公室里柔和的灯光,此时变得格外刺眼,我不想见光,宁远自己仍然陷在黑暗里,这样就不用面对任何人。 只是这么想想,心里又涌起另一种难过,我这样子,距离真要不见天日那一天,大概也要不了多久。 只容许自己任性地逃避了一小会儿,我掀开衣服和毛毯,攀着沙发坐起来。头还是晕,视线也有些模糊扭曲。 但这种程度的模糊,还不至于让我辨别不清坐在我的电脑后面的人是谁。艾伦,果然是他。他不但发现了我的秘密,而且正堂而皇之地滑动鼠标看我的电脑。 瞬间如坠冰窖,天知道我根本来不及关掉我的设计。 “陈林,你他妈在做什么?”我倒是想表现地更凶悍一点,无奈嗓子不给力,一张嘴,不但声音小,还沙哑得不像我自己。 “你醒了?”艾伦只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连一丝被抓现行的惊慌都没有,视线仍旧专注的对着电脑。 做贼能做到他这种处变不惊的程度我还真是叹为观止,然而被偷的我,因为连发个声都软得像柿子,也只能任人搓圆揉扁。 对于愤怒,我能做的,只是在想象中用我的拳头,将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砸个稀巴烂,我甚至不会给他求饶的机会。 但那只是想象中,现实里我气归气,尚且还能表达我的愤怒的,只有不成气候地质问:“你是不是在看我的图,你他妈又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 似乎是要证明他真的什么也没做,辩白的同时,艾伦已经推开椅子朝我走过来。他在沙发边停下,垂眼看着我。 我也瞪着他。 “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见我不搭腔,他索性弯腰将他的脸贴过来,他看了看我的脸,说,“我敲门你没应,一进来就看到你躺在地上。” 我撇开眼不看他,心虚,却不得不挺起胸撒谎:“我只是补个觉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补觉?抱着水杯补觉?你什么时候有这癖好?” 艾伦伸手要摸我的头,被我躲开,他脸色突然一沉,问我:“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都知道了吗?感冒,发烧……”感觉到他的手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我顿时气急地扭过头,死死盯着他,坡口大骂,“我□□陈林,放开你的爪子!” 他却收紧了指头的力道,冷笑:“□□?你行吗?” 第二十六章,疑惑 感冒来势汹汹,发烧头痛咳嗽一样也没落下,硬撑了几天没去医院,后来骨头缝里都开始痛,实在撑不住,不去也得去了。 医生当即给开了点滴,在药房外坐着等叫号取药的时候,听到有人小声叫我名字。我茫茫然抬头看,站我面前的正是打电话催我复查的女主任。 我想起身,她伸手拦了一下,笑着说:“坐着说就好。我刚在旁边有点事,看到电子屏上你的名字,就过来看看。怎么,你这是感冒了?” 我有些尴尬,为了前两次对她的态度。她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医生,做事说话有责任又有分寸。我扯了扯口罩,一不小心没憋住,又连咳了一阵。 “对不起,”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着凉了。不过医生说没多大事。”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32 章 “除了感冒,其他感觉怎么样?” 我知道她关心的是另外的,便说还好。 女医生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阵,双手插回白大褂的口袋里,语气有些严厉地说:“你这种情况,感冒也是危险的。还是早点来做检查吧,有问题就要早点想办法。” 挂了两天吊瓶高烧终于褪下去了,只是咳嗽还一点不见好,有时候咳意上来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简直能把肺都咳出来。 就现在这死状态,毫无疑问已经影响到我工作上的进度。可奇怪的是,一到年底就抓狂的老总,居然一次也没提过图稿的事,反而主动过来让我休两天假。 休假当然是好,我最近懒得厉害,早上起床是个大的问题,所以能得到特许在家办公,简直是我最大的福音。 改稿的时候偶然发现有几处异常,都是很小的调整,之前竟然一直没发现。所以艾伦那天的确是动了我的设计的,他把他改过的地方用不同颜色做了标识,寥寥数笔,却改的相当巧妙,大有画龙点睛的效果。 我靠回到椅子里,抵着唇一边咳一边想,越想越觉得艾伦这个人实在太别扭。虽然他说我也是。就比如帮我改图这件事,其实直接拎出来说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却偏偏遮遮掩掩,搞得我也疑神疑鬼。 再往深点,我又想到一个问题,艾伦这个人明明有头脑有才华,当初却要窃取我的作品,堂而皇之地参赛并获奖,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 我虽然记恨那件事,但艾伦帮了我不少也是事实,一码归一码,我翻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说他做的改动我看到了。 “然后?”他回得很快。 我几乎想象得到艾伦的表情,如果我们近在跟前,他一定会挑着眉,做出十分不屑的样子。他甚至会说,周景辰,你他妈终于不说我偷了? “就这么没了然后?”艾伦短信追问。 “然后,谢谢。”我说。 中午吃了药睡了一觉,半下午爬起来继续收尾工作,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我将图纸发出去,犹如肩头沉沉压着的重担也随之丢了出去,浑身顿时轻松了许多。 闲下来才觉得饿,想吃两条街外一家小排档卖的生煎。我把自己裹成了粽子出门,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一共点了四个,最后却只勉强吃了其中半个解馋。 其实味道还是原来那个味道,光闻着看着,依旧能淌一缸子口水。然而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太腻了。 悻悻然地回家,在楼底下碰到我们这个楼里搞卫生的阿姨,她叫住我,神色有些疑惑,甚至为难,思索了半天才问出来我是不是吸烟。 我莫名其妙,但还是答了,阿姨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什么,可没一秒又说不对。我问什么不对,阿姨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又问:“周先生,你吸烟还特意跑到门口吸吗?” “什么意思?” “就是问你,平时在家吸烟,你应该不会特意坐到门口吸的对不对?” 我还是一头雾水,阿姨着急地叹了口气,说:“周先生,这个月我打扫的时候,在你那门口几次看到有烟蒂。这到年底了,我只担心是小偷,可又不像。” “你说在我门口看到的?什么样的烟?” “对,就你家门口,有时候就在地板上,有时候远一点点在楼梯口。什么烟我就不知道,牌子我不懂,看着挺好看,应该很贵。” 跟阿姨一样,同样带着满肚子疑问上楼,在门口不自觉地低头看了一会儿,可刚打扫过地上,自然什么都没有。 其实我大概知道是谁。阿姨好心提醒怕年底小偷横行,可哪个小偷出来活动,还明目张胆地到处留证据?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人。 但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沈宴这人生活习惯一向不错,喝酒就算有酒量却不贪多,抽烟也不过是偶有的放松。他爱干净,又怎么可能特意跑到我家门口在制造垃圾。 因为突然想起沈宴,被我压在箱底的某些片段,犹如突然开闸泄洪的潮水,哗啦啦纷至沓来。 还是关于沈宴的。 我们两个那时候感情好,被我爸一顿好打赶出家门后,更像要补偿彼此似的,飞快坠入一段蜜里调油的热恋期。 共同生活后,我慢慢发现沈宴其实有点小洁癖,生活上也好,精神上也好,都不太接受杂质的东西存在。 某个下雨的傍晚,我们两个窝在沙发里看书。沈宴看的自然是专业方面的,而我看得则是图书馆里借来的小说,正是气氛最慵懒静谧的时候,我被小说里的婚外恋故事挑拨得问了沈宴一个问题。 “沈宴,你说你将来有没有可能出轨?” 他枕在我脑后的手不安分地捏我的耳朵,笑着斥责道:“胡说些什么!” “你就说你会不会吧?” “不会!” 沈宴突然凑近我,一张嘴就在我嘴巴上咬了一口。 第二十七章,冷淡 他咬痛我了,可我还是高兴。 心里高兴,表面上却没表露出来,还是要信不信地盯着他看。他揉捏我耳朵的手动作慢下来,视线柔软地落在我脸上。四目相对的片刻,好像外面的风不刮了,雨也不下了,这世界再没有别的声音。 快乐就像撒在空气里的香氛,不怀好意地挑逗人的神经。我笑着看沈宴,出其不意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抬起身在他鼻尖上啄了一口。 “小景,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沈宴半眯着眼,笑得像个狐狸,说话的空当,人却已经翻身将我压在身底下。 我笑着摇头:“我只知道,你要是敢给我玩那一套,被怪我把你们奸夫□□一锅炖了。” 起先沈宴愣了一下。脸上的笑虽然还在,眼神闪的那一下却没逃过我的眼睛。就这转瞬即逝的变化,让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揪在一起。 我伸手将他从我身上推开,自己也坐起来,低头整理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似有若无地笑了声,说:“就这么没信心吗?” 沈宴没说话,却突然捧起我的脸,不管不顾地吻过来。他在生气,完全不顾我的抵触,蛮横地挤进我的嘴巴,肆意地胡搅蛮缠。 “小景,”两个人都已经明显气息不稳,亏得他还能分神,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情、欲,不忿和委屈,“不会有那一天。相信我,要真有我先宰了那个人,再宰了我自己。”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谁还记得。 周越跟沈宴,他们两个我谁也不会宰,既下不去手,也实在觉得没必要。毕竟我宰了谁,也改变不了今天的局面。 只是突然想起这些,难免有些唏嘘,转而又厌恶起自己。我不该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忍不住猜测门外抽烟的究竟是谁。也可能不是沈宴,而只是某个人不小心留下的呢。当然我也不该像个神经病,只要门口有一点点响动,就不受控制地竖起浑身寒毛。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33 章 然而开了门,门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自从上次说开后,我妈给我打电话的频率明显高了很多,而且肆无忌惮。这次还是一大早,我卷在被子里懒怠起,电话就响了。 我妈中气十足地在那头问我回不回去吃饭。我吓了一跳,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回家?我都多久没有回过那个家了,我妈却说得好像我昨天才回过一样。 我支吾着:“不回吧,公司里还有事。” “我买了很多菜。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我妈兴致颇高,“你爸今天难得愿意跟我去趟菜市场,我可是逮着机会,大包小包买了好多。” 我真没想起今天什么日子。一个人过久了,能记得周几就不错,哪里还管那些节气。我妈夸张地叹气,说不用想也知道我不会记得,又感慨说小年也是年,好多地方都宁愿过小年的。 听我妈唠唠叨叨数她要做的菜,我虽然吃不着,心里却觉得暖。尤其我妈时不时就问我爸点什么,我爸听着不太耐烦,但都一一答了。 恍恍惚惚,还以为我已经回家,跟他们一起。 临挂电话前,我妈突然说:“这么多年了,跟你爸也说两句话吧。” 我顿时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抱着被子坐起来,手心里慢慢起了一层冷汗。我一直怕我爸,很怕,哪怕隔着百多公里,只是隔着电话听到他沉沉地呼吸声。 好一会儿我们谁也没有开口,我爸不说是必然的,他那么要面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先认输,而我则是因为紧张,整个人处于混沌状态,根本想不起来说什么。 “怎么了,两父子都不会说话了?”我妈在那头好笑地问,又说,“我说你们就犟吧啊,看谁犟得过谁。” “弄你的菜去。”我爸硬邦邦的声音。 我妈笑着回他:“爱说不说,我才懒得管你们两个。” 听到我妈走开,气氛顿时又冷下来。我有种预感,我再不开口,我爸肯定会把电话挂了。我不想这样,毕竟就这一通话的机会,我都等了这么多年。 “爸。”一开口,嗓子却哽得发疼。 “哼。” 我爸对我一向冷淡,我习以为常,下意识地咬咬嘴唇,良久才说:“爸,对不起。” 本来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跟我爸说这三个字。说不出,也不愿意说,谁想真到了这一刻,说出来也没觉得特别难。 只是我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了电话。 感冒好了后我去了医院。因为有体检科主任的热心安排,当天就约到医生做检查。我看着那么粗的针头□□身体里,先吓破一半胆,剩下也就只知道痛了。 回公司上班,老总将我召到他的办公室开会。艾伦也在。他们两个走得倒是越来越近。不过我无所谓。 老总笑盈盈地看我,目光将我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又板起来脸来,说:“乔,你怎么回事,让你休假,这脸色也一点没见好啊。” “能好才怪,”我靠到椅子上,看着老总红润的大圆脸,笑说,“稿子我可是按时交的,休假也只是换个地方办公而已,老总不会不知道吧。” “得,我是关心你。”老板被我噎得瞪了瞪眼,“不过话说回来,过完年那稿子大概还得做些调整,可能要加点东西。” “他们不喜欢?”我问。 艾伦手里转着笔,翘起二郎腿,姿态看起来比老板还老板:“大家按合同办事,他们要再改要加东西,另外支付费用就行,谁也不能免费干活不是。” “这事我来处理。”老总好脾气地又笑,“过年了,这些就先别想了,开开心心玩几天,不然对不起这一年忙成狗。” 忙成狗的可是我。不过不忙我也不好意思问老板要红包。往年老总给就不小,今年估计还会好些,冲着钱我也不能不买老板的账。 第二十八章,礼物 公司里还在坚守岗位的已经没几个,就连老板自己,跟我开完会隔天就没来,说是拖家带口已经在去某地旅行的航班上。 艾伦倒还在,每天准时来,下班却不走。在电梯口碰到他的时候,他刚买了杯咖啡回来,一边喝一边走出电梯。 看到是我他才收住脚,往我手里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问我:“还带电脑?准备回家加班?” 我没说话。倒先想起同事里不少人偷偷笑艾伦,说他比老刘更有老板范儿,不说别的,就是这张脸都比人家高冷几分,还总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 这么冷不丁的撞到,乍一看真有那么点意思。 “习惯带着而已。”我说,随口问他,“你还不走?” 艾伦眯起眼睛问我:“怎么,想和我一起?” 我漠然看了他一眼,被他眼底逗弄意味十足的笑意撩拨得有些尴尬,又有些泄气。这个家伙就不会有好好说话的时候。 趁着电梯下来,我闪身走进去,电梯门合上前,却见他仍旧喝着咖啡,似笑非笑的站在原地。 我去了趟小当家。 正是晚饭时间,店里却冷冷清清,零零散散坐着两三桌客人。黎叔在柜台边站着,正跟收银的小姑娘说着话。 那小姑娘我之前没见过,大概是新招过来的,看样子二十出头,头发往上扎成马尾辫,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画着淡妆的脸。人是挺漂亮的,何况她看人的时候还微微红着脸,专注的样子十足像个学生。 我没走过去打招呼,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对着菜单看了一会儿,最后选了这里的招牌套餐。 黎叔是在我的饭菜上来后才过来的,在我肩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径自拉开我对面的椅子也坐下来。他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笑着冲我抬了抬下巴。 “难得见你晚上过来。终于忙完了?” 我往店里看了一圈,笑了笑:“是啊忙完了,离过年没几天,我们公司同事已经走了大半。” “可不是,最近这一个礼拜来吃饭的人都没几个。我在想是不是也趁机关店歇几天,正好看你云叔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走走看看。” “云叔,他还好?”我不由地放下筷子,看向黎叔。 心里有点难过,这是意料之中的。 其实过年这两个字,也许对于任何别的人来说,的确是再喜气不过的事,父子夫妻,亲人朋友,哪怕隔着天南海北,总要在这一年的这几天,不顾候鸟迁徙的辛苦,奔赴千里万里,只求团圆。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34 章 可对于云叔黎叔,这种每过一天,相守的日子就势必少一天的心情,只怕不是亲身经历,谁也理解不了,就连我…… 我缓慢摇摇头,暗自苦笑。我又何尝能理解。至少无论怎样勉强,我都做不到他们这样,面对生死还能这样淡然。 “最近还不错,头痛好像也没那么频繁。” 黎叔突然伸手,曲着指头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一下,笑了笑,有些责怪道:“我说你这什么表情?你还不知道你云叔吗,他最见不得谁为了他的事苦着脸。前几天他来店里,就因为这事把那边新来的小姑娘说了几句,差点没给弄哭。” 我跟着也笑,明知道黎叔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慰我。其实以我对云叔的了解,哪怕他是真的不喜欢不高兴,也绝不会当面给任何人难堪。 也正因为是这样的云叔,我才不忍心哪怕想一想那个可能。 “他在后面吗?”我问。 黎叔摇摇头:“下午还在。我没让他待太久,打发他回去休息了。” “这样啊。” “放心,我会跟他说你特意来看他。”黎叔了然地笑,顿了顿,又问我,“你呢,今天还在这边过年?” “还不知道。”我的确是真没想好。 我妈最近差不多隔天就会打电话,虽然没明说让我回去,但话里话外那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她说这几年过年,她总会做很多菜,最后她和我爸两个人,上了桌谁也不看谁,谁也动不了几筷子。 “这意思是?” 我点点头:“我家里让我回去。” 黎叔坐直身体,爽朗地笑起来,说:“这是好事啊!怎么,你怕回去?” “……太久了……” “傻小子!”黎叔有些无奈地看着我,叹息似地又说,“不过怕也是正常,近乡还情切呢,何况你们这种情况。可话又说回来,不回家才是孬种,男子汉大丈夫,大不了再挨个几棍子又有什么。我还就不信你家老头子下得去手。” 我爸下不下得去手,我心里还真没底。不过我也不是怕挨打,毕竟被他从小打到大的,身上早有抗体。 说到底我怕的是,说出来可能有点神经,但我的确怕他们突然对我好。 跟黎叔聊这么多还是第一次。他跟云叔不同,安慰人的方式也跟他的人一样,直爽到简直有些粗暴,偏偏又句句在理,让我只有哭笑而无从反驳。 告别前,我把包里送给云叔的围巾拿出来,是前段时间被威廉拖去商场时偶然看到的,纯羊绒质地,又轻又暖和,送云叔最好。 黎叔看了看我,倒也没太推辞,就接了。 反反复复想了两天,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回家。怕自己反悔,干脆连车票也买到了大年三十当天。 回家前是最休闲的时光,公司里没事,我闲得无聊还是会去打卡,下午更是悠哉跑出去理了个头发。之前还没觉得,头发剪短后,对着镜子我才发现自己瘦得有点过分,脸上的皮肤惨白发干,眼睛底下却阴影浓重,看着有点惨不忍睹。 没想到这个样子,却撞上沈宴。 说来倒真不能怪我多事。我不过是想趁回家前,给我爸妈买点礼物,便一个人去家附近的商场转了转。 托年底哪哪儿人都少的福,我这一趟出来效率还挺高,一个小时不到,就已经给我妈买了一件呢子长大衣,给我爸买了双带绒子的皮鞋。 转念一想这么多年都没回家,买多少都总觉得不够。于是又去音像店看了看,最后选中据说最好的一套。大概是我花钱够爽快,即使大块头又跨了市,他们竟同意隔天就送货上门。 不过买音响真不算我临时起意,早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偷偷想过,因为从小就知道我妈爱唱歌,而且唱的特别好听,比电视里很多明星都要好。我爸虽然不唱歌,但可能是被我妈感染,印象里他也很爱听戏曲。 该买的都买好后,在扶手梯上无意间瞥到一个男装店,是沈宴从前很喜欢,也一直在穿的牌子。 我远远看着,却愣了神,想起我最后送他的礼物,正是这个牌子的衬衣。 那天一气之下分了手,连看他穿上的机会都没有。后来我发神经喝醉酒,迷迷糊糊把电话叫过来连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的男人认做他,甚至花痴似的迷上他裹在那件衬衣底下匀称修长生机勃发的身体…… 人心真是太现实,连一点伪装都不肯,才刚装了些不必要的东西,这具身体立马就跟着变得沉重起来。 我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明明逛得也不久,一个多小时而已,哪里比得上从前疯狂的时候还被沈宴拖着逛过一整天都不嫌累。 像个年迈的老翁坐到商场通道的长椅上,无力地垂着头喘息。 我知道跟过去相比自然是不明智,然而事实容不得我不唏嘘感慨。今时不同往日,我失去的,何止是那时候的缱绻痴缠,还有我与日俱衰的体力。 而凭空多出来的,却只有幻觉。 第二十九,意外 闭眼又张眼,终于肯定眼前看到的不是错觉。 沈宴的鞋子,任何时候都锃光发亮,他的西装裤腿,时时刻刻保持中线笔直。他讲究形象,任何时候都是。 在这样的沈宴面前,裹着厚重羽绒服,脸色干瘪苍白的我,简直邋遢到连我自己都心生厌倦。可是有什么办法,撞上他,本来就是意外。 “怎么就你一个人?”沈宴的声音在我头顶上炸开。其实音量不大,且有些冷,只是听在我的耳朵里,莫名变得突兀。 明知道逃不过,我只能抬起头来,调整好心跳望向沈宴。跟我挂在脸上的笑容不同,沈宴一如酒吧偶遇的那个晚上,表情看起来仍有些狠戾。 “怎么是你自己?”他不耐烦地加重语气。 我暗暗吸了口气,往后靠到椅背上,不着痕迹地给自己找了个支撑,然后抬头好笑地看着他:“我一个人有什么奇怪?” 我倒是想问,他沈大律师,这个时候竟也有闲出来逛。不过又一想,我这么问,除了显得自己嫉妒心重外,毫无意义。 忍不住扯着嘴角又笑。 沈宴在我面前站着,脚下一动不动,视线居高临下地打在我脸上,无形中似乎比我高出许多优势和底气,也因此板着脸的一直是他。 其实我认识的沈宴,从前并不这样总板着脸。虽然也不是时时刻刻像个傻子似的乐呵,但至少,在旁人眼里,在我记忆深处,他这张脸,从来都温和平静沉稳有度。 所以这世间也不是完全没有公平。就这比如岁月时光,将我的人生侵蚀得面目全非,它又何尝肯遗忘任何人。沈宴的风度留在了过去,眼前的这个,投射在我眼睛里的,就只剩下陌生。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35 章 渐渐地,对望都变得虚空。我笑不出来,收回视线起身离开。 沈宴跟在我后面。很奇怪,他没有伸手拦我,甚至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开口说什么。我不知道他是以什么心情跟着我。不甘?亦或是对我们的过去,仍有那么一点点留恋不舍?但无论是哪一种,想来一样令人心酸。 懒怠走路,站在人群后头等电梯,两三趟都上不去,这才发觉商场里的人原来还是多,目光所及,个个言笑晏晏。 过年了。喜气像毒雾笼罩我周围的世界。 最后还是乘了扶手梯下楼,出了商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商场突然多那么多人。下雨了,夹杂着雪粒子,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明明出来时还是晴天。 我讨厌一切毫无征兆的东西,比如这场冬雨,还有心里洪水一样溃堤,一发不可收拾的坏情绪。 比沈宴的出现更讨厌的现实是,我没开车,连伞也没有带,身上的羽绒服虽然有帽子,我却没有信心顶着风雨冲出去。能做的,只是混在吵闹的人群里,木然站着。 挤在我左手边的是一对情侣。 人群里有不少情侣,但这一对年纪尤其小,初中生的面孔,穿着带帽子的情侣卫衣,手挽着手头枕着肩,低声说着话,说到高兴处,还会情不自禁地相视笑一笑,亲一口,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我不是小心眼的人。好吧,也许是的,他们脸上的笑都闪闪发光,而我,只有在记忆闪过的瞬间,仓惶想起我最快乐的时候。 甩甩头,强迫自己闭上耳朵,眼睛只定定地望着前方。冬天的雨,跟春天夏天都不同,树枝上没有新绿,花坛里草木凋零,看着一派萧杀,令人泄气。 身边躲雨的人却越来越多。其实他们这样说说笑笑,好似这一场雨停不停,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关系。烦躁的只有我。 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又一个,躲避都来不及。 我身边的小情侣不约而同朝我看了一眼,男孩子皱了皱眉,女孩子到底宽容些,只淡淡扫了一眼,表情有些迟疑,紧接着就转过头去。 又是一个喷嚏。 我忙用手捂住鼻口,讪讪地说对不起。 肩头突然一沉。是沈宴,大概是看不惯我的软弱,挤过人群将他的风衣披到我身上,双手顺势在我肩头压了压。 我闭上眼睛。如果不是这样,我怕它会连我心里最后一点秘密都泄露殆尽。我不想在沈宴面前表现得好像离了他就活不成。 相比狼狈到令他同情,我宁远他是因为我过得快活而嫉恨。像那天晚上一样,威廉在我身边,沈宴朝我伸过来的手,才会在最后一秒愤然离开。 他自己有周越,所以以为我也有别人,这逻辑原本就无懈可击。 “你怎么了?”沈宴的声音在我耳边忽远忽近。 我有点头晕。人群里的空气,还有沈宴笼罩在我身上熟悉的温暖的气息,让我觉得窒息。默然地摇摇头。 “东西给我提。”沈宴又说,语气比刚见面时已经缓和了很多,“冷不冷?再等一等,雨小一点再出去。” 我张开眼望向无边无际的雨雾,真怀疑它什么时候才会停。转头看沈宴,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明明没有淋雨,没有经过洗涤,他却像换了个人,又是从前我熟悉的那个沈宴,深沉的温柔的眼睛,微微挂着笑的干燥饱满的嘴唇。 对了,这么近距离的看,仍能看到上次留在他右边嘴角上方一点点的疤痕。 “你跟人打架了?”我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沈宴疑惑地望着我:“嗯?” 我从他嘴巴上移开视线。 算了,我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太傻。是关心?可谁都知道太不合时宜。或者嘲讽,因为在意所以嘲讽? 的确太傻了! 意外发生在我心绪浮动的瞬间。 从身后突然一声巨响,然后便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人发出来的恐惧的尖叫声,哭声,还有慌乱的奔跑声。 爆炸!大脑瞬间做出这样的判断。 也的确是,因为随着那一声巨响,我脚下的地板也跟着抖了又抖。聚集的人群顿时就慌了,喊得喊,跑的跑,小孩惊吓得大哭,跑不得快的拖不动腿脚慢的,于是骂骂咧咧…… “大家都别慌,尽量往前跑,去开阔的地方,注意别踩到人。” 沈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我紧紧搂在胸前,带着我快步往大门左侧的广场上走。他的声音很大,在这一片惊恐慌乱中,听起来格外沉稳有力。 雨竟越下越大。仿佛刚刚那一声惊雷,不但震碎玻璃,吓破人胆,就连天空也被震出这么个大窟窿,雨柱从天而降。 可是相比不明不白丢掉性命的危险,广场上再没有人在意自己是不是被淋得一身湿透,也没人在意身边因为害怕而抱过来的陌生人。 我浑浑噩噩被沈宴搂着,他很用力,以至于我怀疑自己内脏出了问题,所有的东西都移了位,没一个不是紧紧揪成一团,沉闷地发痛。 隔着雨雾根本看不清商场里面的的状况,只影影绰绰看到很多人影从大门口涌出来,也有人脚步匆忙地往里面冲,生死不顾。 我抬头看沈宴,他紧锁的眉头,紧绷的下颌肌肉,还有抿起来的嘴唇,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出他其实很紧张。也许是因为担心。 我突然想,沈宴虽然渣,但毕竟仍有他的慈悲。 第三十章,感冒 没有等我提醒,沈宴已经回过神,用手抹了一把脸,转头看了看我,抬手将披在我肩上的风衣拉高一点,盖到我头上。他没说话,却很自然的搂着我,带我到路边等车。 但现在显然不是最好的候车时间,天上下着大雨,商场爆炸事件,又将大批的人赶了出来,人心惶惶,谁都想抢在前面坐车离开。 我和沈宴都不是爱争爱抢的人,何况在我们身边等车的是位老人,之前已经被抢了两辆车,这会儿颤巍巍都有点要倒的意思。沈宴没问我,很自觉地拦下车将老人送了上去。 雨下的急,往年冬天都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雨。我顶着沈宴的风衣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朝他靠过去一点,将他拢到衣服底下来。 沈宴身上只在衬衫外套了件薄背心,这会儿早湿透了,估计是冷,隔着一点距离,我都能感觉到他绷紧的身体。 我们谁也没说话,简直有些小心翼翼,怕破坏了我们之间来之不易的安宁气氛。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36 章 等了也就十来分钟吧,终于有空车过来,沈宴抢先拉开后门,待我坐上去后,他也一声不吭的跟上来。 他这是要跟我回去。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他正低头抖手里湿哒哒的风衣,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便也望过来,表情有些微妙,似乎是紧张,又略略带着期待。 他动了动嘴唇,却先无声笑了。 下车时我没拦着他,任他跟在身后进电梯上楼。上次在这个电梯里,我们连监控都顾不上,心急地抱着狂啃了一顿,后来…… 我站的位置比沈宴靠前一点,从电梯壁里,毫无意外地捕捉到他注视的目光,已经不是刚才的紧张,而是很明显的笑意。 进门我没给他找拖鞋。上次之后我就把他用过的东西全丢了。他也不在意,脱了鞋袜,在门口垫子上擦干水,打着赤脚就进来了。 我刚从厨房倒了杯开水出来,就看到他卷着裤脚,站在浴室门里,手里还摔着水,探头跟我说:“赶紧喝完,喝了进来洗个热水澡,可别又感冒了。” 沈宴从头到尾表现的那么自然,就好像我们根本没吵过架,没分过手,最多算是他出了几天差,如今又回来了而已。 他低头看自己的裤子,应该是已经拧过了,皱巴巴的,一点也看不出一个小时前的光鲜。 “这里没你的衣服。”我捧着杯子暖手。可还是控制不住有点抖。这场雨下得,别的不说,不知道要给医院创多少收入。 沈宴对我的话好像听而未闻,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已经空了的杯子,推着我往浴室里走,又说:“你洗你的,衣服我给你拿过来。”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浴室比客厅高出那么一点,我站的位置顿时也高了,他从下往上看过来的视线,在我看来竟那么一点可怜兮兮的意味。我看得心头五味杂陈,只得用推拉门将他挡在外面。 滚烫的热水包裹住身体,皮肤下快要冻结的血液也一点点暖和过来。我靠在墙上,抚着胸口慢慢找回思考的能力。 我很清楚我和沈宴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说白了,跟偷情没什么两样。他有周越,却出现在我家里,而我则默认事情一点点偏离正轨。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预谋已久。 我洗得有点久,直到被热气熏得头晕,才赶紧裹了毛巾走出来。沈宴说要给我拿衣服,但好像已经忘了这回事。 到客厅果然连人影都不见,倒是他坐过的皮质沙发上,还有一小块水渍。我愣了愣,头发也没擦,拿着毛巾去厨房看了一眼,然后是我的卧室。当然,哪里都没有沈宴的身影。 原来已经走了。 我在沙发上他坐过的地方坐下,毛巾绞在手里,拧得太紧了,这时候才觉得有点痛。可事实上,手上的痛还不抵心口憋闷的感觉让人难受,欲哭无泪。 心浮气躁地靠着沙发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感觉到冷,心总算慢慢又静下来。低头无声地笑笑,其实他就这么离开,对他对我,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头发,擦着擦着却又将手拿到眼前来看着,就是这只手,被沈宴牵了那么久,就是它,还记着他掌心里的温度。 突然就难过起来,比刚刚发现他悄无声息离开时还难过万分。只是这一次却只为我自己。走到这一步,我他妈还在失望个什么劲。一难过就觉得冷,身上心里一样凉飕飕的,很应景地马上又是一连串的喷嚏。 真他妈该死的感冒! 摇摇晃晃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还是觉得冷不自禁,身上打摆子似的一直抖,去厨房烧水还差点把水壶打翻。 点了火我把手拢上去,离得那么近,皮肤烫得发疼,却还是觉得冷。 我看着水壶咕咕地冒泡,看着装得过满的水从壶盖里溢出来,浇在炉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火苗摇摇曳曳,将熄未熄地挣扎着。 我闻到了刺鼻的味道。 我是被一阵门铃声惊醒的,怔了怔,眨了眨眼头脑才清醒过来,忙关了火,转身出去开门。 是沈宴。 我有点意外地看着他,他却一边朝着门外抖了抖手里的伞,一边回头看着我,笑着问:“洗完了?感觉好点没?” “什么感觉?”我木然地问。 “你不一直打喷嚏吗,大概是要感冒了。”沈宴已经走进来,将伞放到鞋架上,又对我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去给你买感冒药了。家里我就只找到止痛药。你怎么放那么多止痛药在家里?” 我抱着这手臂看着沈宴走进去的背影,还没说话,他就突然急哈哈的冲到厨房里去,没一会儿走出来,舒了一口气,问我:“你闻到没,好浓的煤气味。” 我摇摇头,吸了吸鼻子,平静地从他面前走进厨房,往杯子里倒了一杯刚烧好的水,小心地喝了一口,对门边的沈宴说:“感冒了,鼻子好像有点不管用。” 沈宴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那你别用火了。要做什么我来。” 我从杯口望着他,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失而复得的喜悦?也不是没有,只是裹挟在越发沉重的心酸里,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他说什么都让他来的意思,好像他和我还有多少以后似的。 明明就是偷来的东西。 我没说什么,看到沈宴拿回来的还有衣服,知道他是打定主意留下来的,便让他先去洗澡。我感冒了,可不想他也一样,到头再说是被我传染的。 沈宴却不急,忙着从袋子里把药掏出来。他买了好几种,一盒盒翻着说明书先看了一遍,最后选了一盒拆了,给我抠出两粒白色药丸出来。 “吃这个,效果可能没那么强劲,但也没那么大副作用。” 我坐在沙发里,接过来看也没看,就着水仰头就吞下去,然后又灌了大半杯的水。水温有点热,头上竟然微微冒了汗。 沈宴满意地笑着:“我去洗澡,你先去床上睡一会儿。” 我却坐着没动:“不想睡。” “那好吧。我给你拿条毯子过来。” 沈宴洗澡的时候,推拉门没有关紧,呼啦啦的水流声清晰地传出来。我靠在沙发上,转头望着磨砂玻璃上模糊的影子出神。 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很清晰的想过什么,应该是没有,因为脑子里根本还是浑浊一片。流水声小了些。我强迫自己回神,从茶几上拿了遥控器开电视。 无聊地换了几个频道,最后扫到本地新闻里,正好出现出事商场的画面。也难怪,那么大的商场,又是新年前夕,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惊动领导和媒体也不奇怪。 新闻里说,爆炸尚未造成人员伤亡。这是很玄妙的说法。那么多人的地方,事情又是那么突然的发生,没有人员伤亡的结论,听起来比沈宴说他没有出轨还好笑。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37 章 忍着恶心又看了一会儿,原来制造这个轰动事件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因为公司经营出现问题,外面债台高筑,家里老婆又带着孩子跟他离婚,想不开才萌生了报复社会的念头。 我关了电视,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有点痛。这种痛最近常常光顾我,开始还能忍受,慢慢地,只能吃止痛片才能勉强抑制。 回房间拿出药刚吃下,沈宴就在门口突然出声,有点焦急地问:“小景,你怎么又吃,刚不是已经吃过药了?” 我坐在床沿上,抬头望着沈宴,被他脸上的担心刺得心口发疼。我对他笑,说:“不是感冒药。” “那是什么?”他走进来,在我旁边坐下,侧过头看我。 “你猜。”我说。 沈宴有些无奈地看着我,还是不放心:“你可别乱吃药。” “怎么会。” 我还是笑,视线从他脸上,慢慢往下,移到他还沾着水的胸口上。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练拳练得上瘾了,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竟那么多,有些早好了,有些才刚结血痂,虽然不严重,看着也挺怪的。 沈宴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别这么看我……” “我不能看?” “胡说什么。”他有点生气。 我一看他那样子,心里头跟烧了把火似的,起身就将他围在腰里的毛巾扯开,然后又趁他愣着神,一把将他推进床里。 “趴好。” 我恶意地在他屁股上重重拍了一巴掌,看着立显出来的手掌印,冷笑着对他说,“不是想知道我吃什么药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第三十一章,手机 双手在他身上忙活了一阵,临到最后了,才想起家里没那东西。没东西就没东西吧,这家伙死活要贴上来,受罪也是他自找的。 不过我倒想起以前也有这么一回,兴致来了,我把沈宴压身底下,就怕他第一次会痛,耐着性子给他做前戏,时间太长差点没把自己给戏萎了。 好不容易要真枪实弹了,我这边还没进去呢,这小子脸已经白的不成样子,嘴巴还生生咬出了血。我看他那副死撑的样子,不甘心,可是又实在很不下心。我这心软的后果,自然惨不忍睹。我上他不成,反被他泫然欲泣地哄着坐上去自己动。 这回我是真铁了心,不做得他哭爹叫娘,我还真不姓周了。想着想着,手里更加发了狠,知道他哪里敏感就往哪里掐。 我耐性是没那时候足,下手肯定没个轻重,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要跟那时候比,我们之间这感情不也早不同前么。 沈宴配合度还是挺高的,我掐他,他的身体也会跟着战栗一下,就是报复似地拍他屁股,他也一句怨言没有,哼哼唧唧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 我再管不了别的,将沈宴往前推一点,凑上去就往他后面捅。可惜时不与我,我这边忙活地满头大汗,眼前一阵阵冒着金星,偏愣是进不去。 我一边下狠劲地继续攻坚,一边却闭上眼睛不敢看眼前。 问题不在沈宴,在我自己,这个念头早在我试第一下就已经有了。只不过作为男人,要承认不行,可比亲手把脑袋砍下来当凳子坐还要难。 一泄气什么都完了,沈宴比我反应还快,翻身一把将我拖进他怀里,捧着脸就一顿狂亲。他还是喜欢这一套,可我就不行,刚才这么久,我一点亲他的心思都没动过。 我被他箍得动不了,明知力量悬殊,干脆懒得反抗。他喜欢亲就亲,他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直到他面对面真进来了,我才抬手将胳膊横在眼睛上。 沈宴动得很小心,但也没有敷衍的意思,正如我知道他的敏、感一样,他更清楚我在这方面的要求和反应。 我怕痛,而且容易出血。以前我没觉得这是问题,后来因为周越那事,我才开始想,也许我们的症结就在这里。 被沈宴喊着宝贝翻过身又做了一遍,他终于满足了,趴在我背上战战栗栗抖了好一会儿,然后滚到旁边躺下,顺势将我搂到怀里。 他在我后颈上亲了一下,不过瘾似的,紧接着又亲了好几口,嗓音低哑,微微带着笑意说:“你今天累了,改天你还想来,我随时给你。” 我闭着眼没说话,沈宴又问:“能起来吗?要不我抱你去洗洗?” “我自己来。”不洗才真要完蛋。 我裹了沈宴的毛巾,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咬咬牙扶着墙自己去洗手间。靠着墙不死心地自己又试了一遍,仍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倒是低头一看,大腿内侧淤青了好大一块,两边膝盖上也是。 沈宴没发现也不奇怪,我裹得严严实实上了床,没等他洗完澡,就已经昏昏沉沉睡过去。难得一夜无梦。 隔天还是被沈宴亲醒的。 低血糖让我没那么快清醒,迷瞪瞪盯着沈宴看了好一会儿,这家伙还以为我跟他撒娇,半个身子趴过来,含着我的嘴巴又亲。 我忍耐着没推开他,好在他玩了一阵也知足了,坐起来,笑着伸手摸我的脸,说:“小景,我上午有点事要处理,中午回来带你去吃饭。你看你这脸快瘦没了。” 我偏头躲过他的手:“你忙你的。我也要回公司。” 明天就过年了,我打算今天回公司站完最后一班岗,也算有始有终做满这一年。关着门在办公室的沙发里睡了一上午,被敲门声吵醒时,才知道已经过了饭点。 敲门的是艾伦,他手里拎着打包盒站在门边。 我整了整睡塌的头发,问他什么事。 “没吃饭?”他明知故问,举了举手让我看,若无其事地说,“我正好出去了一趟,顺路就带了这个。潮记的粥,你应该会喜欢。” 我坐着看了他几眼,还是起身走到门边去接了,提在手里跟他说了声谢谢。 “光说有什么意思。”艾伦勾了勾唇角,要笑不笑的样子,顿了一下又说,“行了行了,小气巴巴的。吃饭去吧你。” 我坐回去,将袋子打开,取出保护完好的食物盒,粥还是热的,捧在手里感觉连身体都暂时暖和过来。 “你脖子上……”艾伦竟然还没走。 我回头奇怪地看他,不自觉地伸手摸自己的脖子。 我穿的是衬衣,唯一一件高领毛衣,昨天因为淋雨已经送去干洗。摸当然是没摸出什么来,但我已经明白艾伦欲说还休的,正是沈宴早上在我身上种的恶果。 下午我早早下了班。想着明天就不来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敲艾伦办公室的门,跟他说了新年快乐。他还有点意外,从办公椅起来时差点带翻桌子上的图稿。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38 章 “新年快乐,周景辰。”艾伦笑得很奇怪,竟有点害羞似的,过了一会儿又说,“回来请我吃饭吧。” “为什么?”我问,虽然一顿饭并不是什么事。 艾伦沉默地看着我,挑挑眉,慢悠悠却又不容拒绝地说:“你欠我的。” 说是要带我吃饭,沈宴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到家。也不知是去做什么,颧骨上又贴了一块创可贴,见了我只说不小心被人撞了。 沈宴一米八四,常人要能撞到他脸上还真有点难度。不过他既然这么说,我也便听着,什么都不问。 “没发烧吧?”沈宴绕到沙发后抱住我,用他的脸贴了贴我的脸,“还好,温度不高。我上午还担心呢。” “我没事。”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反手推他,“身上什么味儿,这么难闻。” “有吗?”沈宴立马松手,离远了一点往自己衣服上闻了闻,嘀咕着说,“没什么味道啊。也可能是我出汗了。我去洗个澡好了。” 沈宴洗澡的时候,我在沙发里靠着,电视里放的是往年的春节晚会,冯巩一上来就迷瞪着小眼睛往观众席上挥手。他那句“想死了”明明不好笑,可一年年重复着,大家也都洗脑似的跟着也要笑一笑。 听到手机响。是我的,没有彩铃,听起来就无趣。我找了半天,才在沙发靠垫下找到。原来跟沈宴的手机放在一起。我顺手也捡了出来。 他这个手机是新买的,以前用的跟我同一款,大概跟他换的那车一样,分手后连手机也要换成不同的牌子。 我一手拿着他的手机,一手接我的电话。刚听了几句我还没听明白,对方是谁,说的又是什么意思,简直听得云里雾里。 大概也是察觉我的异常,电话那头原本冷冰冰公式化的声音,这才缓和了些。 我愣这么一愣,人倒清醒了些,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仿佛能把这手机嵌入皮肉里,我这耳膜嗡嗡作响的毛病才能缓解一点。 “医生,你的意思是……” “很抱歉。”中年男声说起抱歉来,竟然也能让我一阵阵心酸,“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建议马上入院接受治疗。” “马上吗?” 对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总之,越快越好周先生。” 完全没有意识到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直到身后传来推拉门的声音,我才打了个激灵,猛地惊醒,一抬眼就看到沈宴穿着我的拖鞋站在我面前。 他腰里围了条浴巾,手上拿了条小的正擦头发,见我反应奇怪,他也神色古怪起来,放下手问我怎么了。 我脑子还乱着,挥手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压根没有留意手里拿的还是他的手机。可能是我不小心摁到了,屏幕还亮着。 沈宴看着我,又看看我手里的手机,然后又再看回我,一张脸慢慢由红到白,又由白到清,急哈哈就扑上来,想要从我手里抢他的手机。 我这下是真醒了,彻底醒了。知道沈宴这么大反应,其实也不是因为我拿了他的手机,而是我拿了手机,还可能接到某些本不该我接的电话。 一领悟这一层,原本被我压在心里已经奄奄一息的那些怨啊恨,顿时追着赶着,又轰轰烈烈燃烧起来。他既然想要手机,我他妈自然不给。 “我刚接了个电话。”我把手机死死压在身后,抬眼看沈宴,冷笑着说。 沈宴寒着脸:“小景,你把手机给我。” “这么紧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巍然不动,哪怕他把他的一只膝盖抵在我的腰侧,“沈宴,你在害怕什么?” “不是害怕!电话先给我,我会给你解释的。” “你会吗?”我是傻到什么程度,才会在意他见鬼的解释。 “我会!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小景,快把电话给我。” 我被他半个身子压得喘不过气,见他这副恨不得把我拆了也要拿回手机的架势,我突然就什么都不想争了,一伸手就把他的手机丢到沙发另一头。 “给你。”我气息恹恹,“拿着你的手机滚蛋。” “小景……” 我闭上眼睛:“滚你妈的沈宴,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第三十二章,过分 沈宴半跪在我身侧,神色怪异地看着我,我冷眼对望,他终于撇开脸,身体跟着侧过去,伸手够沙发那头的手机,又迫不及待地划开屏幕。 我靠在沙发上,有些好笑地欣赏沈宴脸上瞬间已是数变的表情。他其实有些过度反应了,就算是周越的电话,就算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我偶然听到又能怎么样呢,比起我们原本的就糟糕的状况,又还能坏到什么程度。 冷笑着对上沈宴疑惑又羞愤的目光,我往后靠得更深一点,问他:“这么急切的要手机,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通话记录。”他的脸慢慢涨红,“你骗我?” 我嗤笑着:“骗你?骗你什么?” “根本没有电话。” “我删了。不删留给你看吗?”看着他那张写满不信的脸,我又笑,“没想到你出来这么及时,还是被发现了。” 沈宴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才泄气似地沙发边坐下来,低头看着他的手机,屏幕都是暗的,不晓得他还能看出什么花样。 他不说话,我也再懒得开口,彼此沉默地坐了着,我先受不了这气氛,便起身赶人:“我去睡会儿。你什么时候坐够了,就自己走。” “周景辰,你故意的是不是?”沈宴突然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脸红脖子粗地低吼,“根本就没有电话,你在试探我!” 我被他拖着手,走反正是走不开,力气又没有他大,只好站着不动,回头冷眼看着只差一点还没发爆发出来的憋闷的脸。 这么暴躁的沈宴,真是说不出的陌生。 我没说话,沈宴的手指又收拢了些。他现在对我随时都狠得下心。昨晚留在大腿内侧的淤青没一个月是散不掉的,这会儿手腕上的,估计也不会轻。 “为什么?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第一次被沈宴问得哑口无言。这个问题不是应该我问他的吗?他就这么不相信我?我们一起生活的时间也有这么长,我什么时候动过哪怕一次他的手机电脑这些。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39 章 可他既然问,我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对着他扯动面皮笑,说:“是啊,你做的那些 ‘好事’,哪一点值得我信?” “你真这么想?” 我耸耸肩,遗憾地笑:“可惜还没有思维打印机,不然你就信了。” 沈宴盯着我看了几秒,终于不能忍受似的垂下眼,静默了一小会儿,慢慢又抬起头来,眼底隐隐闪动着异样的光彩,然而并非快乐的。 他抿了抿嘴唇,又问:“周景辰,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让我上来,让我进这个门?” “为什么?”我抬头望着天花板,没想到居然还挺干净,就是白的刺目。想了想,收回视线看着沈宴,喃喃自语似的,“你问为什么,也没为什么,大概只是因为我知道你不要钱,比打电话叫人划算多了。” “你再说一遍,你说我什么?” 沈宴眼底冒着火,噌地一声从沙发上窜起来,手在我肩头狠狠一推,然后自己也跟着跌进来。他倒是不会弄痛自己,因为整个身体的重量毫无保留地压在我身上。 他对着我的脸重重地喷气:“周景辰,你恐怕打错了算盘。” 不容我偷偷匀过这口气,沈宴不容分说地张嘴咬住我的上嘴唇,他的牙齿很利,每一颗都带着恨,咬下来时完全不在意这薄薄的肉片上,其实还有相对敏锐的感知。 拜他所赐,嘴唇果然被咬破了,血液到他的舌头,随之侵入口腔。他一边蛮狠地绞着我的唇舌,一边喘着粗气含糊不清地低吼。 “你他妈打过几次电话?我比他们好?你倒是记得清楚!在你周景辰眼里,我跟那些出来卖的其实没有区别是吗?” 沈宴霸道的吻让我呼吸不畅,他说的话更是让我一阵恶心。我扭动身体试图躲开,无奈他身上一股蛮力,而且又是报复,根本不容我移开半分。我瞪着眼,死鱼一样任由他又吮又咬,就连口水顺着嘴角掉下来,我也无能为力。 “是,你比他们还恶心。”我力不从心地说。 “恶心?我他妈也觉得恶心。” 令人窒息的吻终于结束,然而沈宴并不打算放过我,他的身体仍然紧紧贴在我胸前,灼热的嘴唇从右边脸颊一掠而过,准确无误地咬住我的耳垂。 他跟过去一样,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式折磨我。 我一动不动,或者说身体早已经绷得发僵。但我知道我混乱的大脑里,仍然绷着一根弦。 就在他的手一路点着火,最后钻入我的底裤时,我闭上眼睛,蓄力一击。太好了,简直神准,我的拳头轻而易举地击中沈宴右边肋下。这一拳我完全没有收力,以至于痛的不止是沈宴,我的手都有些发麻。 “啊!” 沈宴大概是痛急了,顿时捂着受伤的地方,从我身上跌下去。他原本腰里裹在毛巾,因为忘形的一站,现在俨然已经赤、身裸、体。 不愧是健身房的常客,就算是眼下这种状况,我仍然无法不承认,他的身体很漂亮,结实,匀称,肌肉不算夸张,但每一寸都透着勃勃生机。 当然,除了散落在皮肤上的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伤疤。 沈宴仍旧抱着他的伤处,匍匐着身体坐在沙发边上。他低着头,灯光照的他头顶发丝之间的皮肤发光。 真这么痛吗?我很怀疑。他这个人已经跟从前不一样,演技修炼得也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倍。虽然抽气的声音听起来的确有点真。 我靠在一旁冷眼旁观,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心肠一旦硬起来,就真的感觉不到痛。 过了好一会儿,沈宴自己坐起来了,放开手低头往右肋下看。他在我右手边,这个姿势不见得是躲我,但我的确看不到。不过他的脸色倒让我有点怀疑刚才的判断是不是有错。 我冷漠地开口:“怎么样,到底断了几根?” 沈宴看也没看我一眼,低头将早团成一团滚到地上去的毛巾捡起来,他那么爱干净有洁癖,居然抖也不抖一下,抻开了又围到腰里,甚至还刻意往上拉了拉。 “看来是没断。”我冷笑着,“还是留条命赶紧滚。” 沈宴手里的动作停下来,大概几秒钟,他又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他的毛巾,仿佛他正穿的,是什么龙袍黄马褂,所以值得他这样全神贯注。 我看得越发烦躁,起身将搭在沙发扶手上,他换下那些脏衣服,卷在一起狠狠砸到他身上。 “滚!” 沈宴伸手捞了几下,但裤子还是掉到地板上,他沈着脸盯着裤子,过一会儿慢慢弯腰捡起来,却并不抬头看我,只沉声说,“周景辰,你别太过份了。” “我过份?”我气过了,反倒想笑,“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 “我不想跟你动手。” 我怔了一下,冷笑:“你他妈少动手了吗?” 沈宴终于转头过来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痛,还是生气,眼珠子一片血红,看起来真像是要发狂。他拧着眉说:“我不想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逼你动手是吗?”我忍着恶心,朝他走过去一点,伸手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正面对着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才知道你这么有良心。我很想知道,对周越你是不是也这样?你舍得动他一手指头吗?” “周景辰!” 沈宴的警告在我看来根本就是心虚。他怎么会舍得周越,如果不是,他对我做的一切,粗暴又蛮横,又如何说得过去。 想起一代新人胜旧人,不禁觉得心酸,然后又有些无奈。谁不是有过当初呢,在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沈宴也是那般小心翼翼对待过我啊。 “跟周越在一起玩儿是不是很爽?他在床上也跟床下一样放得开吗,你想要什么花样都有,很满足是不是?” 果然还是只有说到周越,沈宴这张死人脸才会有些反应,铁青的脸慢慢血色涨红,就连脖子上的筋也暴起来。他咬牙切齿的瞪着我,随时准备冲我挥拳相向。 “爽吗?说啊是不是很爽?”我问,在沈宴反应过来之前,我又怒不可揭地曲起膝盖,对着他的腹部顶上去,“真舍不得,就他妈滚去他边,少来恶心我。” 有了那一拳的教训,沈宴这次要敏捷多了,身体往旁边一侧就躲开我的膝盖。他气急地死死盯着我,大概恨不得从我脸上捥下一块肉来。 “是又怎么样?那你呢,耐不住寂寞,花钱买一、夜、情是不是也很刺激?” 一、夜、情,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我心里熊熊燃烧的火焰,顿时以直坠的方式跌至冰点。 “你知道?” “是你逼我的周景辰。”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40 章 我望着沈宴陌生的脸,几乎说不出话来。颓然地后退两步,退撞到茶几上也不觉得痛。我扶着沙发慢慢坐下来。 耐不住寂寞,到底是谁他妈耐不住寂寞? 头很痛,脑子好像没了润滑的齿轮,转动一下都会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我捧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沈宴,这样也好,我们谁也不欠谁,就这样吧,我们结束。” 第三十三章,梦境 头痛的厉害,耳朵里嗡嗡嗡地直响,以至于好像听到沈宴说话的声音,可是听不清,我也懒得花心思细听细想,只全神贯注用拳头抵在太阳穴上,对抗皮肤底下一跳一跳针刺一样尖锐的痛。 晕晕乎乎地坐了一会儿,起身绕过沙发往卧室里走。我想我有必要吃点止痛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够马上躺下来,此时也顾不上被子里是不是冷得像冰窖,而只想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全部卸下来。 脚上没力,视线也有些模糊,感觉地面突然变得坑坑洼洼,即使是这样短的距离,我走起来却仍觉得爬山涉水一般辛苦。 不知道沈宴哪根神经又搭错了,我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他却还好意思突然又扑上来,从身后死死抱住我。他将他胡子拉渣地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气急败坏地低吼:“想分手?我他妈不同意!” 不同意就不同意,我压根就不在乎。而且真下定决心不想在一起了,他沈宴还能拿我怎么样么。 再说,现在连老天都这么帮我。 “你放手。”我不耐烦地皱眉。 “不放!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不许走!” 我闭上眼睛低头苦笑:“说清楚?还要怎么样才算说清楚?沈宴,请你看在过去几年一起的情分上,放过我行吗。” “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情分?我们有情分吗?周景辰,说分手就分手,半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的难道不是你?” 沈宴像被踩痛尾巴的猫,顿时呲着牙又暴躁起来。他钳子一样的手拽着我的胳膊,强迫我掉了个头面对他。他力气那么大,我就跟块抹布似的,被他抓在手里推来搡去,一点招架能力都没有。 我咬牙忍耐头痛,以及因为他的粗暴带来的阵阵眩晕。 “为什么不说话?假装听不到是吗?” 是啊,我就是假装听不见,我还假装自己一脸平静,心里什么主意也没打呢。事实上当然不是。沈宴是律师,我哪犯得着费神费力跟他打嘴仗。而对于他这样的人,我想最有效的办法无非就是拳头。 但我显然低估了沈宴的反应能力,我的拳头尚未来得及展示它该有的雄风,就因为一个出其不意的锁喉撞肘,而消于无形。沈宴出手太快,直到我肩背着地,头脑空白地躺在地上好一阵,醒来后意识慢慢回笼,我想起发生了什么。 奇怪的是,除了眼前黑了那么一小会儿外,我一点也没觉得摔痛哪里了,就好像被摔的身体根本不是我的一样。 我转了转眼睛,视线里出现的是沈宴深锁眉头,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恐惧的脸。 “小景……” 我的视线只在他脸上一掠而过,闭了闭眼,我侧身撑着地板爬起来。眼前仍然有点晕,但还不至于在沈宴面前再摔倒。 回房就把门反锁了。 我扑进床里,连翻一下身的力气都没有。刚还说不痛,其实身上哪里都痛,痛得麻木了,索性就这样催眠自己。 昏昏沉沉间似乎听到外面客厅里糟乱的声音,但还来不及分辨,意识就又卷入了无边的黑沉。本以为连做梦的力气都不会有,结果还是做了个梦。 我梦到自己回到遇见沈宴的那一年,他穿着衬衫,挽着袖子坐在教学楼的栏杆上,在我从他身边走过时,突然跳下来挡在我面前,好听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笑意,说周景辰,我是沈宴。 梦境太过真实,那时的笑,以及微风拂过皮肤时的触感,都太温暖,以至于醒来,入眼看到的是昏沉沉地光线,才恍然醒悟,梦终究是梦。 凌晨醒来后就再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收拾回家的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给我爸妈带的礼物,自己就只带了一套衣服。 我到现在都还觉得,回家这件事对我来说犹如幻境,不现实。 老家其实不远,一百多公里,以动车的速度,也不过一个多小时而已。然而从上车开始,我就紧张得手心发凉,下了车甚至怀疑自己刚刚才爬山涉水了几万里。 我试着安慰自己,从七年前我被扫地出门,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爸妈面前。我妈倒还好,谁晓得我爸这几年又变得怎么样呢。 虽然过了七年,我家那个小区变化却不大,印象里就是四季绿树环荫,四五层高的住宅楼,正好隐在大树繁密的枝叶后面。 我小时候在家就特别喜欢开窗,夏天正好吹着风,听树上知了知了的蝉鸣,冬天则趴在窗口,暗暗期待下一场大雪将那些树压成一把把白皑皑的大伞。 这些树一如往昔茁壮,只有我再也不是那个趴在窗口听蝉看雪的周景辰。 我在楼底下的花坛边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我妈第四次打电话问我打哪了,我才揣着砰砰乱跳的心往楼上挪。 这房子是早年我爸妈学校分的福利房,很老式的公寓,四五层楼高不配电梯,而我家好巧不巧正在四楼。用我妈的话说,没电梯才好,上上下下还锻炼身体。 但我现在需要的,显然不是锻炼,而是一双上楼不打颤的腿。 我妈早已经等不及了,她在楼梯口一见我就飞快下来,站在我面前将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在我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红着眼睛说:“臭小子,你到底怎么过的日子,能把人瘦成这样。” 我伸手抱了抱我妈,笑着说:“本来还挺好的,可一想着回家就能吃到你做的饭菜,外面那些哪里还吃得下。” “就会贫嘴逗你妈开心。”我妈嗔怪地横我一眼,有些犹豫似的又问,“那个人没和你一起来?” “他家里让他回去过年。”我说,撒谎对我来说早不是问题。 我妈果然不太高兴,但口头上也没再说什么。 被我妈挽着胳膊带进门,一眼就看到我爸坐在沙发里看报纸。 他比以前老了很多,头发已经不同程度的花白了,鼻梁上还架了副眼镜。他以前是不戴眼镜的,印象里还老数落他教的那些带眼镜的学生一个个都是假装好学。 我爸看得全神贯注,所以连个眼神都没往我这边斜过来一点。他还是跟从前一样,对我充满了排斥,而不是像我妈说的那样已经原谅我。 “叫爸啊,发什么愣臭小子。”我妈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我一把。 我知道我妈,她只是替我爸和我着急,才迫不及待地催我,她原意并不是要我跪下来。谁晓得我真的腿一软,一个没站稳,往前踉跄了一步,就真笔直笔直地跪到地板上了。 “你这孩子是干嘛?”我妈惊呼试错,走上来就要拉我起身。 我却没让我妈碰我。毕竟这是我爸和我之间的症结,还是由我们自己解决更好。至于就这么跪着不好看,但也未必就不能。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41 章 第三十四章,假装 我妈试了几次,见我还是不肯起,又不说话,她也没办法了,只好走到我爸边上去,伸手一把扯过我爸手里的报纸。 我爸本来看得认真,被我妈这么一搅,终于肯抬眼看人。不过看得还不是我。他板起脸瞪我妈,可能是眼镜有损他的威严,又把老花镜摘下来,在自己袖口上潦草地擦了擦,不悦地问:“几点了,还不弄饭吃,这个年是不是也不过了?” 我妈将报纸丢进我爸怀里,身体往一旁退开一点,看了我一眼,又转头气鼓鼓地对我爸说:“你说还过不过?孩子都到家了,你就只盯着你的破报纸看,有什么好看的!” 我爸却还是不看我,他重新戴上眼镜,双手抖了抖报纸,放膝盖上小心翼翼展平了,拿起来又继续看。不过好歹他还说了一句话,只是语气一贯地冷硬。 “谱倒是不小。” 我妈大概是怕我听得难过,对我撇撇嘴,又摆摆手,转头对我爸斥道:“还有你老爷谱大?行了,没看到孩子还在那跪着呢吗,你倒是说句话让他起来。” “是我让他跪的?”我爸头也没抬。 “不然是我?”我妈也生气,“好不容易回个家,你看你这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你还要我什么态度?抬轿子来请他还是怎么的?” 我妈一向有点怕我爸,以前好像更厉害,现在可能是因为老了,怕得还稍微少了些,所以我爸说什么,她偶尔还敢顶回去。 “谁要轿子,你就说句话还不行?地上这么凉,你坐着不还鬼喊着要开暖气,怎么就不看他那脸色差的像什么样子。”我妈这是真生气了,才会对我爸越发沉下去的脸都视而不见。 倒是我被我妈这么一维护,越加觉得羞愧难当,心里对她的内疚又深了一层。不过这地板还真是硬,粳得我膝盖又酸又痛,连背也是痛的。我猜可能是发烧了,我从小到大都有这毛病,一发烧后背就会痛。 可再怎么难受,我也不想就势坐到地上去,或者哪怕只是挪动一下膝盖。我仍旧挺着背,跪得稳稳当当,连头也不肯低一下。 我妈说的对,我跟我爸的脾气,犟起来的时候还真是不相仲伯。 “小景,”我妈说不动我爸,又掉头劝我,态度比对我爸好太多了,简直是半求半哄,“你爸老糊涂,你可别学他,跟老家伙说句话服个软就起来,嗯?” “妈,”我喉咙发干,偷偷吞了吞口水,才能发出一点又涩又哑难听的声音,“你别管了,我没事。” “怎么没事……” “妈!” 我妈表情明显愣了一下,看着我,终于屈服于我的固执,摇摇头叹着气说:“你这孩子,何苦呢!” 我不忍心看我妈的脸,只好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膝盖出神。 其实也分不了神,屋子里虽然开了暖气,我因为跪这么久,熬出一身冷汗,衬衣被打湿了站在身上,这会儿稍微灌一点风,我都觉得凉飕飕地发冷。真的是日子过得太舒心,身体也跟着娇贵起来。 话说回来我爸不出声,也不能怪我爸不通人情。他不蛮横,大多数时候也讲道理,不然也做不了那么多年的老师,毕竟屠夫干不了教书育人的事。 也许是命盘不对,我爸只是不亲我而已。 到底跪着还是有点累,眼前金星乱舞,就连喉咙里也渐渐起了腥甜味。我闭上眼睛苦笑,真怕我爸再不开口我就要倒了。到那时我们之间的父子情恐怕就更难说了。 七年前出柜已经把他气得半死,七年后一回家就让他老年丧子……我虽然也恨我爸对我冷漠,可到底不忍心这么害他,毕竟年纪都这么大了。 正胡思乱想间,我爸破天荒开了口,冷冷地斥了一声:“还要我来请你?” 我抬起头望着我爸,他覆了霜似的视线只在我脸上扫了几秒,可我知道,肯让步一步,这几乎已经是我爸忍耐的极限。其实也是我的极限。 跪得头晕眼花,起身时愣是控制不住要往前倒,好在我妈一直都在旁边站着,伸手就捞了我一把。 担心我手心里的冷汗让她难过,我都没敢抓我妈的手,只虚扶着她的手臂,低头站了一会儿。 我妈还是感觉到了什么,抬手在我手背上握了握,低声问我:“怎么还有点烫?不好受吧?要你起来你还偏不听。” “妈你暖气开得太高了。”我对我妈笑笑,试着安慰说:“我一点事都没有,就是昨天为了改个图纸,一晚上都没睡。” “一晚上不睡怎么行!”我妈一听又跟我急,顺手就在我手背上掐了一把,倒也不重,有点麻麻的感觉,她生气地横我一眼,又说,“我看你就是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过完年你就别去那什么公司了,在家住一阵子,我给你调理调理。” 我看我妈生气的样子都好看,便笑着等她数落完,这才叫了她说一声,说:“去不去再说,我想先去睡一会儿。” 我妈忙推我往里走,边走边说:“去去去,赶紧睡去。还原来你那房间,除了被子那些是新换的,其他都没变。好好睡,等你醒了我们再开饭。” 说是让我睡觉,我妈还是跟我进了房间,看我在床边坐下,她也跟着坐下来,又仔仔细细打量我一番,终于忍不住了,只好问我:“你和他是不是过得不好?” 我愣了一下,笑着问我妈:“您怎么会这么想?” 我妈拉起我的手,送到我眼前让我自己看,一脸严肃地说:“我怎么不这么想。这手淤这么一块,我是老又不是瞎,还看不见吗?小景,你跟妈说老实话,那个人是不是对你不好?” 我妈是夸张了,事实上只有手腕往上一点的内侧有一道淤青,比手指头稍微宽一点,也不算长。没想到我妈眼睛这里厉害,这样也能发现。 我从我妈手里抽出手,又把外套袖子往下拉了拉,笑着说:“没有。这是别的原因造成的,他也不知道,您就别瞎想了。” “真没有?”我妈先是不信,很快反应过来,猜到我说了什么,自己都有点难为情,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年轻就是爱胡闹,怎么都分不清轻重。” 我听着笑了笑,假意打了个呵欠,好似已经困得连睁不开似的,哄着我妈说:“您去忙您的吧,我睡醒了您问什么都行。” 合衣卷在被子里趴了一会儿,根本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清醒的很。可我一点也不想起来,因为头还是晕,而更主要的是,我不知道怎么独自面对我爸。 没想到我正为难着,我爸却先来敲我的门,一开始还以为是我妈,爬起来开了门才知道不是。 我爸站在门边问我:“这才几年啊,就过不下去了?” “爸……” 我爸根本不理我,又问:“还挽救得过来吗?” 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我爸真是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了,背上还因此瞬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可是一转念,又知道根本不可能。我爸说的挽救其实跟我想的不一样,可惜我明白归明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儿问题。 第三十五章,固执 我爸见我不说话,脸沉得更厉害,目光像冷冰冰的刀子似地剜我的肉。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42 章 我更加不敢看他的脸,又一时找不到借口脱身,只好垂头低眉地站着,等我爸的训斥。 “怎么,回来还哑巴了?要你开个口还难为你了?”我爸对我还真是一点没变,看不惯的时候,说话是错,不说也是错。 他果然更生气了,冷哼了一声,又说:“就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早断干净早好。以后搬回来,找个懂事的女人结婚,再生个把孩子,我就不信改不过来。” 我抬头望着我爸。突然觉得这么些年下来,我跟他感情虽然不深,但对他的了解还是不错的。他观念传统,个性又固执,对于违背天理伦常的事,即使再过多少年,他的接受度也不可能高于零。 我爸要我断干净跟沈宴的关系,七年前我还觉得不可想象,不惜以死相拼,七年后真断了,倒也没有当初以为的那么痛不欲生。 只是要我找个女人结婚生子,我只怕我这辈子都做不到,也完全没有想过。 “没想过?没想过就现在想。”我爸的火爆脾气被我拿来当借口的几个字刺得差点又爆炸,但到底忍住了,态度冷硬地给我下达命令,“明天去你小叔家拜年,顺便见个姑娘,是你小叔朋友家的孩子,很不错。” “爸,我不可能去相亲……” “没什么不可能,我说去就去,你少给我想那些没用的。”我爸厚实的巴掌不轻不重落在门板上,声音虽然不大,却惊得我脸皮发痛。 我爸嫌恶地盯了我一眼后终于走开了,我扶着门愣了一阵,也走了出去。 我妈在厨房准备饭菜。灶台旁边的橱柜上已经摆了一溜的菜碟,一眼看过去果然一溜的大鱼大肉,泛着肥腻腻的油光,上面或多或少还做了些红红绿绿的点缀。 记得我妈以前就常说,过年是大事,一年也就这么一回,一定要吃得心满意足才好。 不过早年我妈这话还只是个理想,第一当然是经济原因,而另一个,则是因为我妈手艺并不太好。当然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 见我对着那些荤腥出神,我妈心里早已经转了九曲十八弯,看我的眼神也因此满是无奈和心疼。她用筷子从一堆菜里挑出一块一看就已经苏烂的肉递到我嘴边,说:“不是想吃我做的菜吗,这是红烧肉,炖了三四个小时,入味入得很好,你尝尝看。” 我没接,只用鼻子深吸了几口,笑着说好香。 我妈奇怪地瞪我:“香怎么不吃?外面饭店吃的那些,你看着是好看,可食材可没你妈看得这么仔细。” 我不是不想吃,实在是看着胃里就犯腻,可又不想惹我妈不高兴,便笑着说:“过年的菜我哪能先吃,被我爸看到肯定又要说。” 我妈看了我一眼,无奈地收回筷子,就着水龙头下洗干净放好,一边无奈地又说:“你爸是越老这脾气越怪,他说什么你听听就行,可别放心里。” 我问我妈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她边在案板上咚咚地拍蒜头,头也不抬地笑我:“摘菜还记得怎么摘吗?” 我笑了笑没说话,低头往地上找了一圈,看到一个蓝色塑料袋里装着一把菜苔,便掏出来拿到水池边去洗。 手刚一沾水就冻得恨不得缩回来。这房子是老房子,厨房都不会装热水。亏我妈就这么一直用着,我也没想起来给她装一个。 果然我妈也问我冻不冻,我就跟她说了我的打算,她照例不肯,说我干嘛乱花钱。说到这个,她又提到我给她买的音箱。 这回倒没怪我不节省,反而有些雀跃的说:“你不知道,隔壁老李过来跟爸喝茶,看到了羡慕得不得不了,翻来覆去地问很多,还说他家那些孩子都是白眼狼。” “你会用了吗?”我问我妈。其实上午进门我就看到了,没开,但我也还没机会问。 “怎么不会,你爸昨天都没出去,自己拿着说明书在那捣鼓,下午就给我炫耀来着,我看也看会了。你说你爸这个人吧,哎,喜欢就说喜欢好了,偏偏要端着,活该被老李一顿奚落。” 跟我爸不同,我妈聊起天来简直停不住,她喜欢说,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连小区里前几天有人为了争一根晾衣绳子吵起来,都能讲的兴致勃勃。 我笑着听故事,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一会儿是我爸要我相亲的事,一会儿又盘算什么时候回去,才不会让我妈难过而我爸也不至于太烦我。 想着想着,也没留意自己鼻子突然出血,还是我妈过来洗手,一眼看到了,一把将我手里正洗的菜丢开,推我退开一点好让她仔细看看。 我抬手一抹,手指上果然沾了血,其实也没多到什么地步,可能是心理作用,我看得有点头晕,忙捏着鼻子,往后仰起脖子,马上又是腥甜钻进喉咙里。 “快别仰着头了,赶紧用这个捂一下鼻子。”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了块打湿的毛巾过来递给我,担心得声音都变了,问我怎么回事,怎么平白无故流鼻血。 其实也不是平白无故啊,只是我妈不知道而已,我也不打算说。至少现在没这个打算。相比别的,我最怕我妈当着我的面哭哭啼啼。 流血没一会儿就止住了,我妈刚舒了口气,听我说是上火,紧接着又叹了口气,说不知道我这几年到底怎么过的,那家伙连个人都照顾不好。 就因为流了这么点血,我妈再也不肯让我碰水,又催我去房间躺着,要不就去客厅陪我爸看看电视。我哪也没去,靠在墙边听我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我也主动跟她讲我工作上的事,她不懂,却莫名觉得我做的事很厉害有面子。只有说到加班,我妈又不愿意了,说哪有我们老板那样把人当机器的人,以后换个工作不给他卖命好了。 聊了十几分钟,我妈担心我累,果断将我从厨房里推出来。 我爸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听到声响往我们这边看。我妈于是在我背上暗暗推了一下,说 :“去跟你爸看电视去,随便说说话,父子俩个还能真结仇呀。” 我妈说的对,我爸虽然那样,但终归是我爸,我还能跟他记仇,见面也不说话么。 我听我妈的,走去沙发边,挨着一侧扶手坐下来。这才发现我爸看得是老电影,几十年前的刘三姐,看也看了几十遍。 坐下来后才发现,我跟我爸还真是没有话聊,即使离得近,我们之间实际上也像隔了一道幕墙,他完全看不到我。 无话可说又无事可干的我觉得坐立难安,转着眼睛到往屋里到处看。这房子跟我一样,这几年墙上的石灰都已经泛黄,而且沿墙体的部分,还大大小小剥落了好几处。 这房子老成这样不奇怪,但在这屋子里,我渐渐也发下了不同,甚至是奇怪的地方,竟然没有一张照片,无论谁的都没见。 我靠在沙发上坐了一阵,觉得有点累,一直没怎么吃东西的胃,大概被那块红烧肉给刺激了,现在也隐隐作痛。我沉默着起身回房。 找了药吃了,我躺回床上,裹着被子昏昏沉沉地又想睡。结果还真睡过去了。 似乎梦到了以前,在这房子里度过的快乐的不快乐的时光。其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突然听到有个声音笑笑着叫我哥哥,心里才瞬间被无穷的酸楚感觉包裹。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是被我妈拍着脸叫醒的。我睡得糊涂,眼前视线也模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我妈担心的脸。 “要吃饭了吗?”一开口发现嗓子又哑了,拼命咳了两声才能出声。 我妈却问我:“你做噩梦了?” 我摇摇头,我妈忧郁地看了我一会儿,又问起别的:“你不是说那人不来吗?怎么又突然过来了?” 我吃了药反应总会慢一点,对我妈的话咂摸了好久,也没明白她的意思。我撑着床坐起来,靠在床头问我妈刚才说谁来了。 “姓沈的。”我妈已然对沈宴印象不好,以至于连他的名字也不说。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43 章 可是沈宴怎么回来?而且,他还来做什么? 我木然地甩甩头,脑子里那种十分不好的预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第三十六章,除夕 我妈为难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不想见?” “他在外面?”我问。 “被你爸挡在门外。你要是不想见,妈去打发他走。”我妈说着刻意停下看我的脸色,见我不答话,她又轻叹了一口气,说,“不过大过年的,人也特意跑来了,真有事你们两个说清楚,就这么把人兜头赶出去总不太好,你说呢?” “妈,我和他……”说起来还是有点难过,胃里不舒服的感觉也更强烈,满嘴泛着酸水,差点没吐出来。 我妈见我说不下去,只知道我们两个是吵架了,了然地在我手上握了握,慢慢又说:“两个人在一起吵吵架是正常的。就像我和你爸,几十年还不也这么吵过来了。但吵归吵,有事还得说事,说开了日子照常过。没有说一言不合就再不见面的。那样一碰就碎的,还是什么感情,是玻璃才对。” 我暗暗压制胃里的翻腾,抬眼对上我妈关切的目光。她一向爱笑,现在也是,只是虽然笑着,眼底却是对我的担心。 “寻常夫妻过日子不容易,何况你们这种。妈虽然是老古董,很多东西你们不说,我也多少想象得到。你们有你们的压力,有难处。但这些从你们在一起时不就预见到了吗?难道现在还能比那时候更难?” 我妈说着在我手上又拍了拍,起身说:“我先出去看着,别让你爸那死脑筋又做什么怪。你想明白了就出来。” 我妈出去了,顺手还给我把门关上。这门隔音特别好,她大概就是想让我冷静地做决定,而不管外面实际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倒不是我妈给我压力,她说的话大部分我是认同的,比如她给我爸过去的争吵。 至于我跟沈宴,我并不想把我们两个之间最丑陋的部分,暴露在我家人面前。即使是做戏,我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在床沿边坐着等心跳慢慢平复下去,胃里难受的劲头也缓和了,起身时我却还是眼前黑了一阵。因为知道贫血的症状以后还会越来越严重,心里不由地又笼了一层薄薄的恐惧。 出门就看到我爸已经坐回到了沙发里,依旧保持着腰背笔挺的姿势看刘三姐。我妈则又穿上围裙进了厨房。 我刚在屋里完全听不见客厅里的声响,不知道我爸妈跟沈宴说了什么,只是眼前略带火药味的气氛,让我无论如何放不下心。 我穿过客厅走到门边去,隔着防盗门看着沈宴。他毫无意外地穿戴整齐,站在这光线昏暗铁锈斑驳的大门口,无不显得过分隆重,以至于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与沈宴谨慎的穿着大相径庭的,是他脸上来源可疑的伤痕,右边眼角有一个块鸡蛋大小的淤青,同一侧的颧骨上也有明显发红的擦伤。跟人打架已经是显而易见无从反驳的事,沈宴也终于没有再说什么不小心撞到。 “你来干什么?”我冷漠地看着他问。 而我的疑惑,其实还包括他非比寻常的记忆力。对于我家,他只上过一次门,最后还被大狗似地狼狈打出去,想到不到他竟记得找过来的路。 沈宴看我的眼神有些狼狈,但并没有要躲闪的意思,就这么隔着一道门,认真地盯着我,然后说了句令人发笑的蠢话。 “小景,今天是除夕。” 请问还有谁不知道今天是除夕吗?或许有,比如小孩子,或者不幸痴呆的成年人。我尚且没有痴呆,短暂的疑惑之后,自然还想得起他这句蠢话后,如今自会令人发笑的曾经所谓的深情。 那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后的第一个除夕。简陋的公寓里,隔着摆了三五几个菜的桌子,沈宴突然推开椅子,绕到我身边单膝跪下来,抬头望着我笑,说:“小景,以后的每一个除夕,都让我陪你一起过,可以吗?” “可以。” 我并没有犹豫。别说犹豫,只怕如果是我先想到的点子,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跪到地上问沈宴。他不过是比我抢先了那么一点而已。也正是这一点,我心里的某部分虚荣确实得到了满足。 我爱他,他却比我还了解我希望他为我做什么,即使不是婚礼,不是合法的一纸证明,而只是一枚连银都不是的素戒。 想起那个我一直带着的戒指,也在我收到周越彩信的那一天,怒极地褪下来甩到沈宴的脸上。 如今我没有戒指,自然也无所谓他赔不赔,或者配不配陪我过除夕。 沈宴又叫了我一声,我甩开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记忆,苦笑着看向沈宴:“难得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可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爸妈家,他们没必要为我们的破事买单。” “小景,我只想陪你过个年。” “那然后呢?”我望进他哀伤的眼睛里,并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能瞬间涌起水光,演技倒是非同一般,忍不住讪笑道,“太形式的东西大多数时候都讨人嫌。” “不是形式!怎么会是形式?你大概不信,我能过来差点杀人,我不想那么做,可我没有办法。小景,我开了四个小时车,两次差点冲到高架桥下,如果只是为了你说的形式,我不会连命都不要。” “沈宴,你……” 我气得手脚发抖,瞪着他那张再认真不过的脸,突然说不出话来。他知道我的软肋,一直都知道,而且利用起来简直得心应手,连掩饰都不必。 忍着对自己厌弃,我问沈宴:“你到底想做什么?” “让我进去。”他面色平静而语气笃定,“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槅门对望了几十秒,沈宴目光晶亮,显然已经对我的反应已经成足在胸。他的沉着在我看来却只是麻烦。 我没给沈宴开门,而是转身回了客厅 ,走到我爸旁边去坐下。我爸的电影已经快接近尾声,我猜我也只能速战速决,而成与不成都交给我爸和上帝吧。 “爸,对不起。” 我爸头也没回:“如果是说沈宴,免谈。我什么态度你应该已经懂了。” “请让他进来吧爸。”我知道我爸的态度,却还是不得不再次忤逆他的意愿。我往后靠到沙发背上,独自享受气愤过后的心悸和虚脱。 “爸……” 我爸眼神斜瞥过来,伸手就要往我脸上招呼,却被我妈平白喊了一声,他的手才不甘愿地收回去,色厉内荏地问我:“这就是你说的不愿相亲的原因?” “那是两件事。”我说。 第三十七章,犯贱 我爸一生气,即将结局的电影也不看了,啪一声关了电视,转头阴沉沉地说:“什么两回事,在我看来没有区别。让他进来也可以,家丑还不外扬呢,关着门把话说清楚,明天该干嘛干嘛去,你小叔那边我会安排好。” 还是相亲的事,我爸根本就不明白,我不愿见那女孩,跟沈宴没有必然关系,他来不来都一样。 我用手盖着眼,苦笑:“爸,我会跟你去小叔家,但那女孩子我不能见,我不想害人家。”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44 章 “怎么叫害人家?”我爸气急地拍着膝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我,咬牙切齿地又说,“你就是一身骨头犯贱。滚你房间里去,这里我来处理。” 我放下手望向我爸,果不其然从他脸上看到再明显不过的嫌弃。他倒真是原则性强,这么多年对我的看法竟是一点都未改变。 要说真有不同,当年我爸能动手就尽量不动嘴,狠起心来扁担都差点打断,如今动手可能还嫌麻烦,但这一字一句说出来的话,戳心剜肉的效果一点都不减当年。 我慢慢笑起来,问他:“爸,如果是文文,您还会这么说吗?” “你说什么?”我爸明明听到了,手都扬了起来,硬忍着才没落下来,气急败坏地低吼,“你再说一次!” “如果是周景文……” 我爸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兜头扇下来,打得我以为脖子都要断了,眼前顿时一黑,连耳朵也跟着什么都听不到了。 但这只是短暂的,我妈听到动静,已经从厨房冲了出来,扑到沙发里看我有没有事。她的手冰凉冰凉,连水都还来不及擦,正好帮我冷静了一下。 转头我妈又骂我爸:“说你老糊涂你还不承认,大过年的你发什么疯!” “妈,我没事。”我拦住我妈,一边推开她的手,靠着沙发背往上坐起一点,慢慢起身,对上我爸寒冰似的目光微微一笑,“您是一家之主,让不让谁进这个门您说了算。” “你倒没忘!” 我爸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也什么都不怕,撑着沙发挺直脊背站好,对我爸说:“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回房后就想扑进床里躺着,但我妈担心我,一路跟着进来,我只能忍着头晕眼花在床边坐着,抬头对上我妈担忧的目光,傻子似地重复:“您别这样,我真没事啊。” “脸都肿了。”我妈又气又难过,伸手在我挨打的地方摸了摸,说,“我正好煮了鸡蛋,给你剥两个过来敷敷,不然明天还消不了肿怎么办。” “您也希望让我去相亲?”我问。 我妈收回手退后一点站好,就这么看着我,并没有思考多久,缓慢却字字坚定地说:“你妈糊涂一次就够了。小景,日子是你的,你想怎么过,只要想好了做决定,妈都会支持你。” 我愣了愣,笑着说了谢谢。 “傻孩子。”我妈叹了口气。 脸上的伤根本不算什么,我妈送进来的鸡蛋,被我握在手里应付了一下就丢到一边,随之丢开的,还有对外面客厅里的关注。再不管他们吵起来也好打起来也好,我只管裹进被子里睡觉。 这一觉睡得比先前还辛苦,感觉人像浮在半空里,眼前走马观花似地掠过各式各样纷杂混乱的情景,就连很久不见的面孔也变得无比清晰,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怎么都挥之不开。 很难受,心口憋闷得发痛,但又无能为力,痛得过了,反而慢慢生出一丝自虐般的快感来,甚至觉得欣慰。到底是有报应么,报应到我身上再正确不过了。 感觉身体随着意识一点点往下沉,却不料额前突然一片冰冷,身体自然而然做了应激反应,神智也被强拉回来。居然醒了。 我有些失望,漫不经心地张开眼瞪着天花板,顺便抬手将摁在我额头上的毛巾扯到一边。我根本不需要这东西。 “别动小景,你发着烧呢,给你擦擦额头会舒服一点。” 沈宴欣喜又担心的声音,简直将他精湛的演技发挥到了极致,我却听得直犯恶心。是真恶习。我咬着牙忍了一会儿,待感觉过了,才慢慢转动视线看向坐在床前,身体朝我倾过来的人。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沈宴问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顿了一下又说,“小景,我知道我很混蛋,不该让你这么难过……” 我摇摇头,笑着说:“没有,我没有不舒服,也没有难过。” “小景,你别这样,我知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沈宴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我等不及你爸的原谅就跑过来,因为我想跟你一起面对,我不能什么事都让你一个人扛。” “沈律师,你的确想太多了。”我说,“这里是我家,外面那人是我爸妈,说什么扛不扛的,太严重了。” “小景……” 我爸好像的确比以前仁慈了不少,否则真不敢想象,沈宴这么大喇喇跑上门,还能这样悠哉地坐到我房间,只怕早连腿都要打断了的。 “你跟我爸说了什么?” 沈宴表情纤毫未动,说:“他想知道的什么我就说什么。虽然生气,也不喜欢我,不过你爸倒没怎么刁难。” “是吗?” 我还以为我爸会对沈宴动手,不过这样看来,也许是我挨的那一巴掌,已经一定程度上化解了他的戾气。 “你还有个弟弟?”沈宴一手搭在我额头上,刚想到似的笑了一下,问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心脏瞬时揪在一起,很痛,却痛得我想笑:“我爸说的?” “他没直说。” “我爸说什么了?” 沈宴摇摇头:“他问我哪年生的。我以为他早就知道。” “是我没跟他们说。” 其实那时跟我爸出柜,根本就是临时决定,什么都没来得及跟我爸报备。但我也不想搞突然袭击,因为我爸莫名其妙要我出国,而且态度强硬,说什么到那里我会有更好的发展。 我爸不了解我,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发展,一心一意就只想留在离家近的地方。被我爸指着鼻子骂了又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听了,最后还是被我爸一句“你给你弟提鞋都不配”刺激得脑子发了昏。 我不配给周景文提鞋,可周景文他……我一气之下什么都管不了,梗着脖子跟我爸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出国,因为我离不开我爱的人。 沈宴还是后来被我妈拿了我的手机打电话叫过来的,也难为他不知道哪里搞到的车,一路飚到我家,谁晓得却连门都进不去。 想起遥远往事的我竟也不觉得怎么难过,只恍然理解我妈叫我傻子时的心情,无奈中又有些怜悯。只是对我来说,自顾自怜无疑是件可耻的事,浪费心情又浪费时间。 我轻轻避开沈宴的手,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只是发烧而已,毕竟死不了人。我掀开被子下床,脚下自然不着力,不过我也不怎么在意。 “小景你做什么?”沈宴着急地扶住我的胳膊,因为离的近,说话的气息甚至喷到我耳侧,让我忍不住犯恶心。 “给你看点东西。”我说。 “不着急啊,你先躺回去休息好了再说。”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45 章 “我着急。” 走到客厅却碰到我爸正好从他的房间出来,手里拿了一大把东西,见到沈宴和我,脸色僵了一僵,自个儿消化了好一阵,才冷冷地开口:“站着好看是不是?还不过来帮我把对联贴上。” 到此时此刻,要惊掉眼睛的恐怕只有我了。我爸居然叫我贴对联?就在他刚扇了我一巴掌之后?我真有点怀疑沈宴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 说起贴对联,记忆里这事从来跟我不相干。 以前周景文在的时候,我爸叫人搭手也只叫他,后来他出事,我们家连年都不过,自然也就没有对联这回事。所以尽管我爸什么都没说,但在我看来,贴对联,光耀门楣,从来都是周景文的事。 玩玩没想到的是,我居然也有这样的荣幸,就在今天。 第三十走了,而我还在。 我妈正低头帮我整理床铺,这时也顿下手,靠着书桌那头在床沿坐下,随手抽出一本书,边漫不经心地翻着,边哽着声音说:“这些早该扔了,我舍不得……” 犹如被扇了一个耳光,我陡然梦醒,忍着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走到我妈边上挨着她坐下,心虚地轻轻叫了她一声:“妈。” 我妈揩了一下眼,抬头对我笑笑,摇摇头说:“我没事,他走都走了,我还能想他一辈子不成。这房间里的东西,很多都不是原来的了。还有这床铺,也都是更换过的,你看看能不能睡。” “妈,对不起……”除了这个,我再想不起还能说什么。 我妈却拍拍我的手,半是伤感半是安慰地说:“说什么傻话!你弟弟要还在,今天不知道该多高兴。他从小就那么喜欢黏你……看我,人老了,说话都颠三倒四,你别放在心上。” 我忍着心里的难受,对我妈笑:“我没忘记他。” 我妈愣了愣,轻轻叹了口气,说:“还是忘了吧,你有你的人生,别让他……” “我不会。”我捧着头,喉头哽咽,“他是我弟弟,我不会忘了他。” “何苦。”我妈伸手抱了抱我,“早点休息。明天去你小叔那边,熊孩子多,事情也多,吵吵嚷嚷一天怕你受不了。” 我妈放开我带门出去,我仍在床头坐着,手边是我妈拿出来忘记放回去的课本,翻开几页,周景文的字迹不多,笔记也只零零星星记了几笔。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46 章 我记得他的字迹,记得他写字时喜欢左手撑着下巴时歪歪斜斜的身影,记得他将圆珠笔夹在指头尖转啊转,蓦然顿下来对着我笑。 “哥你傻不傻啊,写那么多字还不是记不住,有什么用?” 突然希望那时他能多写些字,哪怕只是乱写也好。抚着胸口望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天里,不时有烟火漫天盛开,来不及定格,便又稍纵即逝。 第三十九章,对抗 把书合起来放回原处,脚下不小心踢到周景文的篮球。其实也不是他的,这个球很新,大概是我妈才买的。我弯腰抱起来,闭着眼将额头抵在球上,鼻子里满是新球特有的微微刺鼻的味道。 我妈虽然劝我能忘就忘,但我知道她忘不掉。我也一样。抱着球恍惚感觉到身后的门也咔哒作响,周景文浑身冒着热汗地探头进来,笑嘻嘻地说:“哥,要你来看球你还不去,今年你老弟我简直帅毙了。” 他总抱怨我不去看他打球。但其实我是去过的,是在我高三上学期的冬天。周景文在我房间里磨了好久,说他跟同学单挑,人家兄弟姐妹全出动去加油,他呢爸妈指不上,连唯一的哥哥都不理管他。 周景文天生好嘴皮子,加上脸上表情丰富,随便说说就让人自觉愧疚。我只能答应了。说实话我对篮球没有兴趣,也不太懂,跟周景文说了他却无所谓。 “你不用懂,看到你弟我打得好鼓鼓掌就行了。”他像小时候似的整个人从我后面靠过来,将他的大脑袋搁我肩膀上,似乎想了一会儿,又问我,“哥,你什么爱好都没有,整天就看书啊画画啊,将来怎么泡女孩子?” 说完又不等我回答,周景文将他的头挨我更近一点,笑着说:“哥你还是别追女孩子了吧,等着人追你就好了。” 比赛那天气温特别低,我缩手缩脚地出了门,虽然身上已经穿了不少,还是冻得直流鼻涕。 去体育馆的出租车上,周景文将他披在球衣外的羽绒服敞开往我身上盖,笑嘻嘻地问我暖不暖和。 我倒是想靠着他吸收点热气,无奈自己脸皮实在不及他厚,根本无视不了前面司机大叔怪异的视线,只好抖抖嗖嗖将他推开。 到了球场见到他说的全家出动的同学,我都气得要笑了,根本跟我们一样,也就来了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哥哥。 周景文知道自己扯谎扯得有点离谱,长手往我脖子上一搂,贴到我耳边说: “这样正好,不然我还担心哥哥你见到那么多人会紧张。” 周景文脸皮虽然厚,但打球他的确是有些天赋的,个头足够高,才高二就已经一米八出头,经常运动,体格虽然不壮,但胜在结实矫健,人有有点小聪明,跟他那同学打对抗赛就跟玩儿一样。 就像他说的,我不懂球没关系,看到他打得漂亮,自然而然就会兴奋地起身鼓掌。周景文也是,得了分就往我这边夸张地比个甩头的动作,简直没美得他。 我的注意力全在周景文身上,也不晓得他那同学的哥哥什么时候从对面看台上挪到我边上来了,直到他莫名其妙伸手来摸我的腰。我条件反射地跳起来,扭头一眼就看到他呲着一口四环素牙对我笑。 “你是小周的哥哥?看着怪小的,交个朋友呗。”他的口音挺着很怪,不像是本地人。 我一开始还有一点懵,想我是个男的,性格也不够好,见着人一般都是冷冷淡淡的,绝不会给人感觉爱交朋友。再说就算要认识,也没必要动手动脚。 我愣了一会儿就有点不高兴,绷着脸要走开。但那人看着脑子就有问题,看不出我这是拒绝了,还硬笑着跟上来拉拉扯扯,说我害什么羞。 我心里恨恨地恶心了一把,伸手拍开那人不安分的毛手,谁知我不理还好,我一还手他更来劲了,整个人朝我贴过来,捉着我的手就要凑脸过来亲。 大概是太久没洗澡,这人身上一股子怪味儿,离得近了闻得我一阵恶心。我憋着气往外挣,奈何个头体格都比不上他,反倒越挣越被箍得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周景文是怎么跑上来的,只看到一只篮球狠狠朝我这边砸过来,眼看着就要砸到人了,四环素牙扯着我往边上一躲,球堪堪擦了过去。 “我操、你妈!”周景文骂起人来气势十足,他一边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一边抬脚就往四环素牙身上踹。 那人躲不开,生生地受了这一脚,手上却不松劲儿,扯着我一起往后摔。我们果不其然摔下去,我还好,身后反正有个肉垫倒没怎么摔着,周景文飞快冲过来,将我从那人身上拉起来推到一边,对着人肚子又是狠狠几脚。 周景文打得眼红了,把那人打得嗷嗷叫,完全忘记那人是他同学的哥哥,他同学看不过眼也跳过来对周景文动手。周景文气得当场翻脸,矛头顿时转向他同学。 我在旁边急得也想冲上去,周景文瞄到了,大声呵斥让我躲开点。也幸亏我听了他的话往边上站,这才有机会留意到原来躺在地上嗷嗷叫的四环素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手里还摸了一截手腕粗的棍子,偷偷摸摸转到周景文身后,对着他的背就要抡上去。 “文文!” 我吓得什么都想不了,抢在四环素牙之前扑到周景文身上,紧接着就感觉到后脑勺一痛,眼前瞬间就黑了。再醒来已经在医院,脑袋上缠了厚厚一圈纱布,一张眼头晕得直犯恶心。 周景文的脸马上凑过来,红着眼睛盯着我,表情看不出来是气还是担心:“醒了?真醒了吗?周景辰,你他妈傻呀差点就……” 他的声音突然就哽住了,我呲牙咧嘴地望着他,喉咙干涩得说话都困难:“文文,你没事吧?” “我没事。”周景文沈着脸,半晌才缓和一点,往我床沿上一坐,握着我打点滴的手,低低地求我,“差点被你吓死了,下次有这种事你别管我知道吗?” 不管他,不管他搞不好他挨那一下子,伤到脊椎了以后连球都摸不了。而且,哪来下一次?下一次我打死也不去看什么球了。 第四十章,恍惚 “你说句话,要不点点头,不行,点头肯定痛,你还是眨眨眼睛,让我知道你听明白了。哥,以后咱不能再这么傻了知道吗?” 周景文说着话,人已经滑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将他的额头抵在我的手背上,看起来倒有点可怜兮兮的。 “没有下次,”我说,想对他笑,却扯得脑袋痛,忍不住嘶了一声,又说,“没有下次了,你别跟人打架……” “操!”周景文蓦地抬起头,暴躁地骂了一句,但没一秒钟又□□脸来,放低声音说,“我不是骂你。那天我真吓傻了,只想看你怎么样,别的什么都管不了,不然你看我弄不死他丫的!” “文文!” “行行行,你别急呀,我知道你想什么,我这还没动他呢,天天守在医院里等你醒,哪有时间想那些。但我,”周景文气得急了,腾手在床边上捶了一下,气呼呼地说,“我不能让你白挨这一下,你不知道,我他妈真怕万一,万一你……” 我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指头,因为感觉到的细微的颤抖,我的心也跟着又酸又暖,软得一塌糊涂。 我忍着痛对周景文笑,他却像个傻子似地瞪着我,好半晌才有些窘迫地抬手往我眼前一挡,说:“你别笑了,笑得我难受。” 周景文用吸管杯给我喝了一点水,又帮我拉了拉被子让我再睡一会儿,我偏头往病房外看,他也看过去,脸上露出点又愧又气的神情:“学校马上要段考,他们忙得很!你睡吧,嗯?” 又过了两天,傍晚的时候我妈终于来了,跟在主治医生后面进门,一看到周景文,先沉下脸训了他几句,周景文听得不耐烦,踢了一下墙角,说:“妈,你烦不烦,都唠叨多少次了,我知道什么时候考试。” “知道?知道你还……” “你和我爸不就是看分数吗,我考个好一点的给你们不就结了。”周景文打断我妈,转头往我这边看一眼,又收回视线看我妈,“我哥为我都这样了,我能不在这看着吗?” “你看着有什么用?你是医生?”我妈被周景文一顿抢白,气得也不轻,但好歹不和他争了,沉着脸瞪了周景文一眼,慢慢走到医生身后等检查结果,一边小声地问:“王医生,你看还要住多久?高考生时间紧啊,我怕他到时会赶不上。” 王医生直到检查完让我躺下后,才转身跟我妈说:“伤口恢复得比预期慢,不过脑震荡症状到今天基本已经没有了。我预计再有一个礼拜左右,出院应该没有问题。” “还要一个礼拜?”我妈惊得声音都高了不少,“他的学习……”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47 章 “还学什么习啊妈,我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还说!要不是你拉你哥去看球赛,能发生这样的事?” “发都发生了我能怎么办?”周景文低下头,声音突然低落起来,“我倒是愿意自己挨那一棍子啊,那样我哥也不会躺在这里。” “别说傻话文文。”我低声喝断他。 其实从我妈进门开始,我压根就没机会插上话,这会儿再不开口,我妈跟周景文又该吵起来。他们吵得我头痛。我笑着安慰我妈:“妈你别生气,我会让文文回去上课的,我这里又没什么事,不需要他看着。” “哥!” 我对周景文摇摇头,笑着说:“你回去上课吧。医生都说了,我休息好恢复也会好,你在这里我还得听你说话,怎么睡觉?” 出院那天周景文还是一早就来了,忙前忙后地给我办手续,东西也都是他收拾了一手拎着,另一手则搂着我,只差没把我扛肩膀上,还说他是怕我久不走路腿软眼花地又摔倒。 “又不是七老八十。”我没好气地笑他。 “七老八十才好呢。”周景文扯着嘴笑,“哥,你是我哥对吧,所以你肯定会比我老,不过你放心,你再老我也不会嫌弃你。” 我回到家我爸妈都不在,周景文半哄半强迫地把我安顿到床上,自己则坐在我书桌前的椅子上,一边笨手笨脚地给我削苹果,一边说着傻话,说我爸妈不在家,他才觉得是最幸福的时候。 我靠在床头,正对上他抬眼看我的目光,不自觉地也对他笑。其实他表现得那么快活,我多少受到感染,心里也觉得暖。只是我一边笑,一边却无法克制自己内心里隐隐抬头的贪念和不安。 我爸妈对我,终归跟对周景文不一样。 周景文答应我妈要考个好成绩,结果还真考到有史以来个人最高分,几乎狂甩了他们年纪第二名十几分。我妈高兴得一连好几天都合不拢嘴。我爸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好心情一样表现在了脸上。 那天晚上周景文赖在我房间里不肯走,夸张地垮着脸,说我作为哥哥,居然没有给他一点爱的鼓励。 我正喝着水,差点每一口呛下去。我问他:“你要什么鼓励?”,又说,“你喜欢什么自己拿就好了,不过这屋子里有一半的东西你都有。” “我要什么都可以?”周景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我床上去,盘着两条长腿,身上拢着被子眯眼笑着看我。 “可以。”我说。 低头接着做我的试卷,过了好久我做完试卷,猛然意识到我根本没听到周景文要什么,转头想问他时,却发现他已经卷着我的被子睡着了。 无奈我怎么叫都叫不醒这小子,只好上床跟他挤在一张床上睡了。半夜时我突然醒过来,是被憋醒的。周景文这家伙睡觉不老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半个身体都压到我身上,我推了几次,他嘟哝一句“别闹”,翻个身又睡了。 我也睡着了,半睡半醒间还做了个奇怪的梦,依稀记得梦里是被人对着嘴亲了一口,醒来只剩下朦朦胧胧似真非真的奇怪感觉。 又是半夜就醒了,被痛醒的,仿佛许久之前挨的那一棒子,已经不只是后脑勺的那一棒子,而像是被人当成什么似的全身都擂了个遍,哪哪都痛的厉害。 偏偏带回来的药都在隔壁房间里,我不想爬起来去拿,宁愿咬着被子忍过去。到早上果然好了些,我出了一身冷汗,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却还觉得冷。 听到敲门的声音,我妈从门缝里探头进来,轻声叫了我几声,我不想我妈知道什么,便一动不动地假装没醒,我妈等了一会儿果然带上门走开。 敲门声再次响起,是在我晕乎乎迷糊过一阵之后,我不好再装睡,从被子里钻出来,披上衣服下床开门。竟然不是我妈。 我拢紧衣服看着沈宴,又从他身后往客厅里看,却没看到我妈,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去我小叔家了。只是有点奇怪,他们去我小叔家怎么没有等我一起。 “新年快乐小景!” 沈宴看起来睡得不错,又是刚洗漱完,脸上已经不复昨天的疲倦神态,反倒有些神采奕奕。只是这样明媚的笑,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差点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小景?”沈宴凑过脸笑着叫我,“一早就发呆,没睡好吗?” 我往边上避开他的手,人也同时清醒过来,眼前叫我小景的这个,是沈宴不是周景文。可是大概因为我还在周景文的房间里,沈宴这一声“小景”,我突然听得特别难受。我始终记得当年还是周景文独创性地叫我这个名字。 “怎么了?”沈宴关切地问。 我摇摇头,问他:“我爸妈不在?” “去你小叔家了。”沈宴有些得意地望着我笑,“我听你爸说你不想去,便跟他们说想请你带我四处逛逛,他们同意了。你不想去你小叔家的对不对?” 我的确不想去,害怕相亲是其一,另一个我也害怕面对我那小婶和她那一家子人的好奇心。再说,我倒真没打算留沈宴一个人在家。 “我去洗澡。”我侧身从沈宴身边挤过去。 沈宴笑着点头:“洗快点别着凉了。早餐已经好了,等你一起吃。” 洗完澡出来,沈宴在沙发里坐着,抬头往我这边看过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诡异,像笑,又不像。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却只说了句“快去穿衣服”。 沈宴准备的早餐是从楼下买回来的白粥油条和小菜,我没什么胃口,只舀了几口粥喝了,落到胃里却像吞了秤砣似的坠沉。 “怎么不多吃点?”沈宴自己也没怎么动筷子,隔着餐桌问我,“胃不舒服?” 我没说话,跟沈宴对视了几秒,我也打定了注意,问他是不是自己开车来的。 “你想去哪逛逛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我们回去吧。” 沈宴明显不解:“回去?” “回S市。” “可今天不是才初一吗?” 我皱了皱眉问沈宴:“你想待到初几?” “不是我想待到初几,我只是觉得你才回家,这么快就走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我推开椅子站起来,回我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跟来时一样,需要我带走的也多少。 毕竟过去带不走的,我还是一样都带不走。 很意外沈宴竟然没有跟进房间来劝我,我推着箱子出来时,他也已经穿好了他的风衣,手里拿了支没点燃的烟,在左手掌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48 章 第四十一章,弟弟 回程的路上,我妈给我打电话,我看了一眼,没忙着接,先调整了身体坐好,这才接了电话。我妈问我起来没,我转头望窗外,笑着说起了。 我妈心情似乎不错,在电话那头回了别人几句闲话,又对我说:“你们去哪逛都别太走远了,晚上在家里吃,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都是你小婶子特意给你准备的,她刚才还在说你都不来看她。” “妈,我有事回S市了。”早知道很难开口,真到这一刻才难得真切。 我妈大概一时接受不了,好一会儿都没出声,我越发难过,苦笑着又叫了我妈一声,试着找一个她比较容易接受的谎言。 “工作上出了岔子,设计稿有问题,不马上改过来,到了施工阶段可能会出事故,人命关天,我没法不管。” 虽然大过年的说这样的话太不吉利,但我了解我妈,她自己就是那样的人,工作上的事向来大过天,何况要是出人命……我妈不可能不理解。 果然我妈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抱怨说:“你们公司就你一个人了吗?还是你们老板就欺负你人老实?行了,你忙你的,好好照顾自己。” “设计稿有问题?”沈宴竟然这样天真。 我靠在座椅上,偏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无声对望了几秒,我先转过头,提醒他注意开车。沈宴还想说什么,我懒怠开口,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一路到了服务区,沈宴停了车,问我要不要去洗手间,我没动,他自己下去了,没一会儿又跑回来,递给我一杯热柠檬茶。 沈宴见我不接,脸上已经有些过不去,沉声说:“不喝拿着暖手总可以吧。” 还别说,天气这样冷,一早又是雨又是雪粒子,我就算穿得厚,又戴了手套,双手指尖还是冻得发木。我看了沈宴一眼,沉默地接过来捧在手里。 快到S市时雨下得越来越急,渐渐成了瓢泼大雨,路面飞快积了水,前方能见度也非常低,开车变得很困难。 我觉得自己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手里握着的塑料杯,不自觉地就被捏得变了形,只剩一点余热的柠檬茶顿时淌了我一手,裤子上也湿了一片。 “沈宴……”我有点喘不上气,“麻烦靠路边停一下。” “怎么了?” 沈宴扭头看了我一眼,迅速打转方向盘,一个急刹贴着马路牙子将车停了下来。他先解了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来握我的手。 我连躲开都做不到,浑身僵直着紧紧贴在座椅靠背里,艰难地喘着气。我知道我的心脏没问题,但我心理却有问题,还是治都治不好的毛病。 沈宴一手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帮我擦脸上的冷汗。大概我的脸色的确很难看,他看我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担心。 “小景,你放松一点,我们等雨过了再走,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我闭了闭眼,苦笑:“沈宴,我没办法相信你。” “小景……” “你听我说,”我望向车前方,雨雾笼罩的天地里,视线所及只有白茫茫一片。我问沈宴,“我跟你说过我没办法开车,是因为曾经出过很严重的车祸,还记得吗?” “你送我车的时候说的,我当然记得。我也跟你说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当一辈子专属司机。” “一辈子太长,我怕我没那个耐性。”扯动嘴角笑了笑,我望向他,“沈宴,我没跟你说的是,那次车祸让我失去唯一的弟弟。” “我猜到了其实。”沈宴握了握我的手,“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 “没有过去,永远都过不去的!” 沈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能跟我说说你弟弟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说文文?”我从他手里抽回我的手盖在眼睛上,原本就有些不稳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哭,很丢人,但我顾不上,“他很好,对我很好!” “所以小景,是不是在你心里,再没有谁能比得过他?” 我放下手看沈宴,完全没想到他会问我这样的问题。我漠然掉转视线,望着前方的虚空说:“我没想过要拿他比任何人。” “没有吗?”沈宴怪腔怪调地问,接着讪笑了一下,又说,“小景,我突然很好奇,刚才那个问题如果我换成另一个问法,你又会怎么说。” “什么意思?”我看向他。 沈宴对我笑了笑,慢慢坐回去,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随意地点着手指头。那是他的小动作,多在思考或者为难的时候才有的下意识的动作。 “周景辰,”沈宴没有看我,却用连名带姓这样的方式,让我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并不如他嘴角挂着的嘲讽的笑,“我跟你弟弟,除了笑,还有其他相像的地方吗?任何相似的地方,有吗?” 像被兜头打了无数个耳光,我脸上一阵热辣辣的痛,眼前乱冒金星,我喃喃地问:“你什么意思?” 沈宴垂着脸仍不看我,自顾自笑着:“你洗澡那会儿,我在你家茶几底下看到一张老旧的照片,应该就是你弟。我也是到那时才明白,你爸昨天盯着我看好久,大概也是在比较。可你真觉得我跟你弟像吗?” “还是像的。”我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简直干巴巴到不近人情,“你比他还小一岁。” “是吗?那真是巧了。” 沈宴犹自笑着,突然一手拍在方向盘上,顿时铃声大作,他却在这噪声大起时埋起脸来大笑,仿佛听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 “七年了。”他忙里偷闲地转头看我,“周景辰,这七年你到底把我当成谁?沈宴还是你弟弟?” “你说呢?”我也笑。 雨下得没完没了,车里开着暖气,我却越来越觉得冷,终于连话都懒得再说。沈宴比我更安静,不过也比我自在,正开了一点窗抽烟。 我受不了这个味道,喉咙里像被羽毛挠过似的一阵阵发痒,但即便难受我也咬牙忍着。我只是不想在他面前认怂。 “你的车子,”沈宴吐出一个烟圈来,看也没看我地说,“前段时间出了点问题,我送修了,好了之后我给你开回来。” 我怔了一秒,马上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他要把车还给我,这很好啊,虽然我大概再也没有机会自己开。 我笑着回他:“送给你你大概也不会要,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沈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很快又收回视线,将快烧到指头的烟蒂摁在置物箱的烟灰缸里,又说,“送你回公司?” “不用,我去同事家拿东西。”连我都不得不佩服我自己,如今扯谎得技巧真是越来越纯熟。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49 章 雨终于渐渐下得小了,街头开始可见三三两两撑伞而过的人,我望着车窗外,兀自又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任性淋雨的报应来得很快,唯恐避之不及的感冒再次热情光顾,喷嚏打个不停,体温像坐了火箭噌噌往上窜,烧的全身骨头缝里都是痛的。 感冒药退烧药止痛药吃了一大把,心脏跳得受不了,裹了两床被子躺在床里,却昏昏沉沉地睡不着。 偏偏半睡半醒间还做了梦。 说是梦,其实又再真实不过,好像那不过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周景文走的那天,就是这样血肉模糊的样子,甚至脸上□□皮肤里的玻璃片,都还清晰的留在原来的位置。只是那时候他已经说不了话,现在却可以满脸淌着血,笑嘻嘻地朝我奔过来。 我知道那不是真实的周景文,却又巴巴地希望那是他,我想要避开他抱过来的手,脚下却又突然生了根,连挪开一步都做不到。除了站着不动,我能做的便只有闭上眼睛,等待那双苍白的沾满血污的手。 周景文像往常那样跟我撒娇,将他的脑袋抵在我的肩膀上,说话的时候,暖湿的气息喷在我的耳朵上,又痒又麻。他说好痛。 可是周景文那样要强的个性,从来受了伤流了血,是连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对我爸妈是那样,对我,只有在他痛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故作可怜地靠过来。 他常常抱怨我不够关心他。不是真的抱怨,更多的像是撒娇。他说不够,是因为他总是嫌不够。他希望我把他当成我的全世界来对待。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只是笑,伸手揉他的头发,却一次也没有跟他说过,我的世界太小,小到除了他,也就只剩下考试。 梦里的周景文跟我说痛,而我也恍惚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我甚至感觉到,从他的伤口里汩汩冒出来的温热的血,渐渐包裹了我的全身。 周景文抱我抱得很紧,像是发泄他的不满。但我知道他并不是发泄,他只是舍不得。 想起他走的时候,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医生将我父母带了出去,只留我一个在他身边。 周景文浑身插满了管子,连喉咙里都是,但那些管子并没有帮助到他。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意识也不清醒,微微张开的眼睛里只有越来越黯淡的光。 我跪在他旁边,把头埋在他手边被血浸泡过的床单里,直到他的手摸索着覆盖到我的手背上,我抬头望向他,竟然看到他在笑。 周景文已经没什么力气,不管之前他的身体多么健壮灵活,此时移动手指对他来说都无比困难。但他终于还是拼尽全力,微弱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想他一定是用了全力,才会让我觉得被他握住的手指,痛得让我喘不过气。我俯下身体,在他握着我的那只手上轻轻吻下去。 周景文破碎的身体终于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陡然睁大的眼睛盯着我,从他渐渐涣散的眸光里,我看到了他的笑。恶作剧似的笑。 此时在梦里,周景文还是那时破碎不堪的样子,却能生龙活虎地爬起来,又能抱着我,像个小孩一样,在我耳边一点点吹着热气,笑嘻嘻地叫我“哥哥”。 我很平静地醒过来,没有惊吓,也没有特别难过,就像睡眠餍足后自然而然地张开眼。我记得梦里梦外的一切,隐约觉得,这是我跟周景文的久别重逢。 第四十二章,幸福 昏头昏脑过了几天,初四那天天终于晴了,我裹成粽子去超市买了些吃的用的,磨磨蹭蹭回到家已是半下午。 楼道里光线有点暗,空气里弥漫的是长久阴雨留下的霉味。我放下东西准备开门,脚却踩到个硬硬的东西。掀开门垫看才知道是钥匙。 一把门钥匙,一把车钥匙,两把钥匙简简单单套在一起,我看着愣了一愣,沈宴现在说话也有做到的时候,终究是把钥匙还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守着我出了门才还,还是早已经放回来而我不知道。 不过重点是,我们的关系真的结束了。 隔天我的手机响了,突兀刺耳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从沙发里爬起来,找到手机时已经不响了。但号码赫然是黎叔的。他轻易不打我电话,心里因此闪过一阵恐慌。 没有犹豫就拨回去,黎叔很快接了,先是问我在不在家,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重,我知道大概是云叔不好,便径直问他,才知道云叔真的住了院。 我打车到医院门口,司机不愿往里开,我只能下车一路跑进去,到住院部楼下也不过两三百米距离,我却跑得气喘吁吁,正要往楼里冲,却被黎叔叫住。 他坐在楼底下花坛边抽烟。天气这样冷,他大概是出来的急,身上只穿了件薄毛衣,往后梳的头发也已经有点塌,看起来虽然不觉邋遢,倒是真有些狼狈和憔悴。 我扶着膝盖喘气,问他云叔怎么样。黎叔将烟掐灭了丢进花树底下,站起来在我背上拍了拍,说:“手术完已经送回病房,这会儿正睡着,我下来抽根烟。” “怎么这么突然?”我问,腿脚发软地跟在黎叔后面往楼里走。 黎叔没接话,进了电梯,他双手抹了一把脸,深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勉强挂了个笑,说:“吓到你了吧。” 我摇摇头,他又说:“本来没想打你电话,但想了想,还是跟你说一声,好歹见一面。” 我往后靠到电梯上,看着黎叔说:“您别这么说,云叔会好起来的。” “我也这么想。”黎叔说着又笑了下,看起来却更像是哭,“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今晚。” “黎叔。”我想安慰他,却根本找不到任何有说服力的话,就连我的声音,听起来也虚得打漂,“云叔舍不得你,再难他也会撑下去。” 云叔的病房在五楼,我们刚出电梯口,黎叔就朝楼道那边跑过去,我下意识地拔腿跟上去,却见黎叔被人从门里推出来,然后房门就关了。 黎叔还要往里冲,我跑上去拖住了他,他红着眼睛看了看我,慢慢推开我的手,紧接着却又一拳砸在病房门侧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我狂跳的心脏也跟着一顿,过后又奔跳不止,我捂着心口退到一边,靠着墙壁,才没有腿软地跌下去。 “他们说心脏骤停。”黎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明显有些哽咽,“早上我出门办事,他还说等我回来吃火锅。他其实不爱吃那东西,我年轻的时候倒是爱,他一直记得……他自己估计是有预感……我下午回来他就倒在客厅地板上……” 黎叔说着话又转过头来,对我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说:“不好意思,把你叫过来跟着我担惊受怕。” 感觉眼睛有点难受,我低头用手揩了揩,勉强稳住声音,对黎叔说:“我很感激您给我打了这个电话。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云叔吉人天相,老天不会这么不公平。” “你说的对。”黎叔竟然还哈哈两声,好像他也相信老天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心情似乎也平静了些,声音已经听不出来片刻之前的慌乱暴躁。他说:“我跟你云叔,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一辈子。别人也许可以,我们两个却太难了。没想到却也走到了今天。说了不怕你笑话,你黎叔我到了这个年纪,仍然觉得三十年太短,一辈子实在太快啊。” 病房里的忙乱,十几分钟后终于结束了,医生护士一个个面色疲惫的走出来,只有主治医生留下来跟黎叔交代了几句,说云叔求生意识虽然强,但年纪毕竟不轻,身体又太虚弱,所以暂时还醒不了。 我跟黎叔进了病房,云叔果然意识全无地睡着,他的状况已经不是瘦可以形容,白里透青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一点生气。我不忍再看,可是又撇不开视线。 直到晚上九点多云叔也没有醒来的迹象,本以为黎叔会再次暴躁,却没想到他反过来安慰我,大概是见我脸色也不太好,他还让我去沙发里躺一会儿。 我没去,坐在床尾望着云叔出神,脑子里的奇怪画面一直挥之不去。我在想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像云叔这样,生死不知地躺着等待命运判决。 黎叔有电话进来,他跟我说了一声便出去接了,没几分钟又进来,在云叔床头默默站了一会儿,走到沙发边坐下来。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50 章 “你知道苏云的伤是怎么来的吗?”黎叔突然问,声音已经压到最低,“我想你多少已经知道一些。” 我望着黎叔摇头:“云叔没说,我也没问过他。” “他呀,”黎叔像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事,身子靠在沙发上,扬头笑起来,又问我,“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跟云叔认识几年,能聊的话题不少,却很少涉及彼此的私生活,真聊到了,也大多只是三言两语带过。但我记得云叔跟我说过的很多话。有关他和黎叔,他最常说的便是满足,觉得眼前的相守便是莫大的幸福。 在我看来,云叔无疑是最真实最平和的,他有大智慧,对生活对生命,无不有他自己深刻独到的认知理解。他相信爱,即使不说,心里却把这个字当成了信仰。 云叔总说生死有命,他说时总是笑,仿佛生死不生死并不重要。现在想想,他只是比大多数人,也比我,看得更透彻。 人生苦短生死有别,这话的确不错,但能在红尘俗世里,得一人心,携手相守一段再无旁骛的静谧时光,生命得到最丰厚的馈赠,因此长或者短,便又有什么关系。 我笑了笑,说云叔是我认识的最聪明的人。 “聪明?”黎叔很意外,旋即又笑,这次是我们见面以来最像样的一个笑,“你没见过他犯傻的样子。” 黎叔说着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执枪的动作,在自己太阳穴上比了一下,笑着说:“要不是他傻,我估计早就死了八百年。” 我还记得之前在图书馆看的那些资料,便问黎叔:“他是因为救你才受的伤?” “何止,那时差点救不回来。正因为这样他才是傻,我要死了也就一条命,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账房先生,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提着抢自己就冲上去了。他头上受的那一枪,本来是该我的,被他硬挡了下来。” 黎叔叹了口气,视线转向床头,接着又是一声叹息,说:“我请了多少好医生,带他跑了多少国家,但都没用,没人敢动那块小小的弹片。所有医生都说不动手术他还能多活几年。可这‘几年’真是弹指一挥间啊。” 我在医院守到深夜也没守到云叔醒来,黎叔知道我明天要上班,怎么都不让我再等,将我打发回了家。 照例是失眠,加上感冒和情绪紧张,吃药都没有用。隔天顶着一对熊猫眼上班,第一个碰到的居然是艾伦。 也不过就几天不见,他倒表现得好像我们阔别了几个世纪,将我堵在茶水间门口,目光在我脸上扫了好几遍。 “新年快乐。”我说,一边捂着杯子暖手。 他斜靠在门框上,一脸无赖样:“年前就说过了,来点新鲜的。”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再废话,推开他挡路的手,从他跟前挤出去。 “红包呢周景辰?”艾伦在我身后问,我不理,他自己玩得不亦乐乎:“什么时候请吃饭,你可别忘了。” 如我所料,老板果然给了我超大一个红包,几乎赶上我一个月的工资,我受宠若惊,笑他肯定是过年牌运不错,他嘻嘻笑着并不否认。 威廉人还没到,电话却先打到我办公室里来,嘻嘻哈哈地跟我讨红包,被我拿琳达挡回去后,他又问我晚上有没有空,参加他的单身告别派对。 “日子定了?”我笑着问他,心里想着看来过年红包可以合并一起给。 “定了。”威廉怪声怪气地说,“搞出人命,不定也得定了。” 我怔了怔,恍然大悟,原来威廉这小子也要做爸爸了,他语气听着是奇怪,但想必是痛并快乐着,以前他就老嚷嚷着,要找个长腿美眉生一堆长腿娃娃。 第四十三章,嘴硬 威廉向来爱玩,各色朋友也多,他的派对来的人自然不少,超大的KTV包间里早已经坐满了人。我因为回了趟家,到的有点晚,正好赶上威廉一手拿着酒瓶子,一手举着话筒,踩在茶几上发表他的高论。 屋里灯光很暗,我看不太清楚人脸,又不好一个个看过去,索性捡了靠门边的沙发坐了,立刻就有人给我递酒杯过来。是个女孩子,我不认识,看衣着很正常,可能是威廉找来帮忙照看的朋友,只是在这一屋子的男人里到底显得突兀。 我道了谢接过来,靠到沙发上听威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天生爱表演,仰着脖子朝天悲鸣,大说特说现在最惨不过他这种人,年纪轻轻就要走上婚姻的不归路。 他说得有多惨,底下的哄笑就有多大声,尤其他最后那一句,他咚一声双脚跪到茶几上,大呼“我也还只是个宝宝”时,连我都差点笑出眼泪来。 早知道威廉根本就是趁这机会作乱,他爱大长腿,琳达腿长也长不过人家店里精挑细选的,他那一番看似有理实则狡辩的论调后,包间里果然涌进一溜的姑娘,个个脸上化着妆挂着笑,身上的衣服清凉得让我这个大男人都只觉得冷。 不过冷自然只是我的错觉,包间里其他人的热情这时早已经烧破了天。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总之开始有人玩喂酒的游戏。我把自己藏在阴影里,却还是躲不过威廉醉眼朦胧下的照顾。 他看到我,嘴巴已经咧到了耳朵根,霸气地提着酒瓶穿过人群,摇摇晃晃跌到我身边坐下,一把搂过我的脖子,笑嘻嘻凑到我脸侧说:“景哥哥,看我对你多好,最漂亮的都留给你了,怎么样,来一个,给哥们儿个面子?” 那女孩是不是这里最漂亮的我是不知道,不过胸前那点布料裹得太紧我倒是看出来了。看不出来才奇怪,人家都已经面对面朝我俯身贴过来,几乎贴到我的脸,身上的香气更是浓郁得让我脑子发晕。 其实一开始她靠过来时,我是想过要躲开的,最后却坐着没动。老实说我还真没玩过这么大的,我是说像现在这样,被一个女人娇笑着压在身下嘴对嘴喂酒。 我也不知道喝下去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是白的红的啤的混在一起,以至于味道怪得让人直反胃。酒精烧灼着我的胃,却又同时抚慰了我内心深处的不安。 威廉对我表现出的配合表示十分欣慰,东倒西歪地靠在旁边带头起哄,一口一个“景哥哥好样的”,伴随着围观人群同样兴奋的哄笑。 “玩够了吧。” 想不到也有人这样不长眼,说着话就已经将压在我身上的女孩推开,又不由分说拽着我的手将我拖起来。 我已经有些醉了,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我还能看清眼前黑沉的这张脸。我没有以为是谁,所以艾伦对我再怎么凶巴巴,我对他却还是笑。 “好玩吗?”他将我拖到走廊里,却又突然放手,我反应不及,直直地撞到身后的墙壁上,背隐隐作痛。但我想可能还是发烧的关系。 我没说话,艾伦冷笑着又问:“周景辰,我看你玩得挺嗨啊?怎么,是不是被女人亲特别爽?” 我靠着墙壁,双手抱在胸前,挑眉看他:“这么说你是没有经验?”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我是没有经验,又不像你。” 我笑了一下,慢慢悠悠地说:“那你该庆幸了,像我才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意思?” 我耸耸肩,又笑一笑,身体离开墙壁站起来,转身准备回那个乌烟瘴气的包间里去。威廉这家伙估计已经沦陷了,他今天喝得可不少,再喝指不定出点什么事。 头很痛。不过最近痛得习惯了,我也懒得理它,只是可能因为喝了酒,眼前看什么都有点雾雾尘尘。反应也慢,眼见着突然从门里歪歪斜斜冲出一个身影,明知道要撞上了,我却根本拔不开脚。 “喂!周景辰!” 我听到艾伦大惊小怪的声音,但我身上压着个人,倒下去那一瞬间我几乎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不过是我夸张了,骨头并没有断,只是痛得有点厉害,以至于好一会儿都发不出声。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51 章 “景哥哥?” 撞我的居然是威廉,这家伙可不轻,半边身子压着我,也难怪差点要了我半条命,不过他自己估计也没比我好多少,声音都吓得发抖。 “你,你怎么样景哥哥?” 我慢慢摇头,试了几次,终于能说出声来,苦笑着看向艾伦:“帮忙拉一下,这家伙重得像头猪。” 艾伦可没我这么好说话,黑着脸在威廉乱糟糟的脑袋上扇了一巴掌,径直将他从我身上推开,又半跪在我身边问我怎么样。 “没事。”我说,“地板有点硬倒是真的。” “你就嘴硬吧。”艾伦没好气地瞪我,抬头又对边上发愣的威廉,还有他那些看热闹不嫌多的朋友冷淡道,“你们玩着,我送他回去。” 被艾伦架着胳膊从KTV带下楼,外面的夜风迎面灌过来,我防备不足,顿时抽了一口冷气,连五脏六腑都差点冻结了冰。 “冷?”艾伦还是一副我欠他的嘴脸,“你不是挺能的吗,这点风都扛不住?” “关你有什么事?”我也没好脸色给他,只气眼下却没力气推开他,像条搁浅的鱼,毫无招架之力地由他带着走。 艾伦没接话,过了一会儿似乎气消了些,沉声说:“周景辰,除了我,你还能对谁厉害?” 我瞬时再没话可说。这人算是戳到我心口上了,我他妈还真是对谁都厉害不起来。我但凡能狠一些,哪怕那时有今天这一半的厉害,我估计我也活不到现在这样子。 “在这等一会儿,我去把车开过来。” 也不管我愿不愿意,艾伦说着就走开了,但没走几步又折回来,将他的外套朝我兜头罩过来:“穿上,别还没怎么上班呢又要开始休病假,公司可不是开来给你疗养用的。” 艾伦那辆骚包车没一会儿就停到我面前,我却靠着路边的树动也没动,艾伦从车窗里看着我,摇摇头,推开车门大步走过来,将我犹自拿在手里的外套披到我身上,又拉开车门扶我坐进去。 我闭眼靠着,懒得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 “又是胃痛?”艾伦坐进来,一边帮我拉过安全带扣好,一边问我。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了声谢谢。 “别他妈废话。到底哪里痛?” “胃。家里有药。”我苦笑着说。其实哪哪都痛,骨头缝里都痛,真恨不得一头撞到玻璃上去晕了省事。 “你这都是自找的。”艾伦说。 我对他笑笑,没法反驳。 艾伦跟我上楼我也没反对,实际上连下车都是他扶我,没有他我大概还真回不了了家。电梯上升时我头晕的很,有几秒钟脑袋里干脆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要往下倒。 还好身边还有这么个人,讨厌归讨厌,力气却不小,拦腰一把搂住我,就这么不撒手地一路弄进门。他倒是一点也不陌生的样子,径直送我进了卧室,扶我躺下后,站在床边木着脸看我。 “药在哪?”他问。 我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还有些别的药也跟胃药放在一起,便挣扎着坐起来,厚着脸皮支使艾伦去给我倒水。 我吞了药,艾伦也刚好进来,一边递给我,一边拿我床头柜上的遥控开了空调,嘴里不满地抱怨:“怎么你家比外面还冷?” 这房子本来就有些年头,朝向也不好,有太阳的时候还稍微好些,不然可真算得上阴冷。但我没力气解释这些,躺回床里头一歪,就昏沉沉睡了过去。 五点不到我又醒了,脑袋很清醒,简直一扫这么多天来的阴霾。我躺了一会儿,披衣爬起来倒水喝,看到客厅里开着落地灯,艾伦赫然合衣窝在沙发里睡得正香。 他竟然没回去,我有点意外,但想想又摇头,这家伙脾气怪是怪,但心肠还不算坏,大概是担心我他才留在这里。 突然想起他那次说他等了十年,心里不免又一沉,十年自然不短,我也不是没有一点点感动,但这感动掺揉在残酷的现实里,就好比疾风骤雨下的焰火,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我回卧室拿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天还没亮,我只能又躺回床里,睁着眼,等待光线铺满整个房间。 艾伦已经起来了,推门进来看我,见我醒着还惊了一下,问我是不是还痛,我说没有,他显然不信,但也没说什么,又开门出去。 十几分钟后我起来了,去洗手间洗漱,路过客厅没有看到艾伦的人,我猜他可能是下楼买早餐,直到我差不多洗漱好,他果真提了一兜东西,站在洗手间门口看我。 “豆浆油条。本来想给你买粥,人家今天没有卖。” “你去哪买的?”我一边拧毛巾一边问。 “小区门口。”他说,“就一个摊子,选择太少了。 “小区里边就有,在后面那栋楼。” 难得心情不错,我笑着看艾伦略显沮丧的脸,一面将毛巾晾起来。但我似乎高兴的太早,我这毛巾还没搭上去,鼻子却突然一热,血顿时像开闸的洪水泄下来。 我想收回毛巾堵鼻子,可惜力不从心,手里连毛巾都握不住,我也想叫艾伦帮我一下,但喉咙里灌了血,只来得及发出奇怪的声音,人便一头栽下去。 第四十四章,真相 我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的,带着氧气罩的样子有点怂,我伸手扯了下来。 “醒了?”耳边是艾伦平淡的声音。 我侧过头,正对上他胡子拉渣的脸和神情复杂的眼睛。 “你睡了整整一天。怎么,我才说公司不是疗养院,你还真就……”他说的急,停得也急,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有些无奈地放低声音,“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叫医生过来。” “不用,不用叫医生。”我忙撑着身体坐起来,讨好地对他笑,“别叫医生,我已经没事了。” “周景辰你发现没,你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艾伦看了看我,将椅子往后推开一点,站起来,又说,“真没事还是假没事,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有种秘密被窥探的不安,但还是假装平静地试图掩饰:“是你想太多。我前阵子感冒没好利索,又喝了点酒,休息不好偶尔就会这样,看着挺吓人,但真不是什么事。” “你以为我信?”艾伦站在门口轻飘飘地问。 我突然有些生气,收回视线看着自己扎了点滴的右手,接着一把扯下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52 章 “周景辰!”艾伦厉声叫着窜回来,轻而易举扣住我右手手腕,将它抬起来,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你他妈嫌死的不够快是不是?” “不管你事。” 我用左手推他,推不动就直接上脚,他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直接跳上床来,拽着我一起倒回床里。他就这么要压不压地躺在我身上,双眼赤红地看着我。 我撇开头不看他,有气无力地笑:“陈林,我没得罪你。” 艾伦冷笑一声:“早得罪了。十年前就得罪了。周景辰,你现在就好好想想,该怎么补偿我吧。” “补偿你妈!”我烦躁地转头盯着他,“我操、你全家,赶紧放开我听到没有!” 艾伦脸色涨得通红,有一瞬间我以为他也要动手,不过并不害怕,反倒有些奇特的轻松,毕竟这世上还真没有什么不是打一架能解决的。 但他只是面红耳赤地瞪了我一会儿,莫名其妙却笑了,说:“周景辰,就你现在这样,我脱光了躺下来,你也不一定能操。” “我对你没兴趣。”我的脾气无处可发,只好认命的闭上眼。 艾伦终于放开我的手,人也顺势在我身边躺下来,好一会儿我们谁也没说话,但先开口的还是他。 “周景辰,我错了。” 我稀奇地侧头看他,冷笑:“现在放我走还来得及。”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周景辰,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先认输,你觉得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瞪着天花板,好久才说:“陈林,我跟你没有可能,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可能有。” “我、操!你凭什么这么说?就因为姓沈那孙子长得像你弟?” 我头皮一阵发麻,顿时坐起来,紧紧盯着艾伦那张满是不屑的脸,颤声问他:“你,你刚才说什么?” 他一手枕到后脑下,斜睨我一眼又撇开,望着不知名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以为我那时候为什么突然出国,我爸逼我是一回事,但我明白我是败给我自己,我不可能争得过沈宴,那小子笑起来跟你那宝贝弟弟至少有七八分像。” “你知道我弟?”我哑声问,“你怎么会知道?” 艾伦转头看我一眼,也坐起来,靠在床头自嘲地笑:“因为我暗恋明恋都不行,只能找人调查你,也终于明白你那两年神神道道是怎么回事。” “陈林,”我抓起手边的枕头朝他脸上砸过去,“我操、你大、爷!” “我没有大爷,倒有个叔叔,你可能认识他也说不定。”艾伦满不在乎地对我笑,“要不这样,改天我约他出来,你们见一面,也顺便把我俩的事定下来。” 我气得嘴唇发抖:“我俩什么事?” “结婚啊。”他发疯似地大笑,“你想到死还一个人吗?我喜欢你,可以给你名分,你不在了,我可以去你坟前给你上香,或者你希望我去跟姓沈那孙子说这番话?” “陈林你他妈有病!” 他耸耸肩:“有什么奇怪。” “艾伦?” 看他闭着眼睛心里不晓得打什么主意,我不安地叫他,他张眼看我,等了几秒,见我不说话又合上眼。 我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说出来:“艾伦,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浪费?”他目光直直地看过来,轻笑,“我没觉得。十年都过来了,我的心情是什么我很清楚。对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我从不觉得浪费时间。” “我活不了多久。”我说,“年前检查结果就出来了,慢性已经发展成急性,医生建议住院治疗。但除开这一层,我想说的是,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你没必要跟一个不可能喜欢你的人干耗着。” 艾伦许久没开口,我以为他应该是听明白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身体却有些脱力,我重新躺回去。 “周景辰,”昏昏沉沉中听到艾伦飘渺的声音,“我认识不少医生,国外的也有,总会有办法的,但你能不能别放弃?”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挂上了点滴,醒来时艾伦不在,病房里安静得能听到针管里水滴的声音。我坐起来,靠着床头休息了一会儿,还是拔了针拿上东西走人。 我去了住院部,云叔还住在那里。我到的时候他醒着,正躺着跟黎叔说话,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我,马上笑起来,声音虚弱地招呼我:“怎么来了,你黎叔说你感冒还没好。” “已经好了。”我走过去在他床脚边站着,笑着看他,“云叔,虽然有点晚,但祝你新年快乐!” “不晚,你也一样,新年快乐。”云叔虽然面无血色,精神却不错,只是说这些话,还是会低低地咳嗽。 黎叔起身要给他拍拍,云叔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温和地笑了笑,说:“小景来了,我跟他说说话,你下楼去转转吧。” “我还不能听?”黎叔详做生气,自己似乎又觉得不合适,转头对我笑,“我下楼抽烟,别让你云叔说太久。” “黎叔这是跟您撒娇吗?”黎叔出去后我低声笑。 云叔也笑,招手让我扶他坐起来,我往他背后垫了两个枕头,他身体太虚,稍稍一动就有点喘息不止,我担心地看着他。 “不碍事。”云叔体贴地握了握我的手,又说,“我本来还以为要再等几天,你不来我也想打电话给你。” “您想跟我说黎叔吗?”我问。 云叔笑笑:“你都懂,我说起来才不费事。小景,我这日子过不了几天,你黎叔也知道,他能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这个我不担心,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您别这么说……”我难过地说不下去,只能握紧云叔冰凉的手。 他回握住我,力气并不大,轻轻咳了几声,又接着说:“你黎叔这么些年一直陪着我,我知道他是心里愧疚,以为当年我拼了命救他,但他其实不知道,当年火拼案那件事是我一手策划的,我爱他,不想让他一直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我答应跟警方合作。” 我彻底愣住了,因为震惊,也因为瞬间想到了太多,直到云叔说出这些,我过去那些疑问也才有了合理的解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有过那样的经历,却可以躲到这样一个城市相安无事这么多年。 我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心里顿时涌起不安:“所以黎叔他……” 云叔摇摇头,苦笑:“他应该不知道,不然以他的脾气和心气,也不可能跟我窝在这里这么多年。这也正是我对他觉得亏欠的地方。他有抱负,我却拉着他过平凡日子……小景,等我走后,能不能帮我转告你黎叔,我很抱歉……” “云叔,黎叔他很爱您。” “我知道。但有些事对男人而言,比爱情重要很多很多。你黎叔年轻时最大的心愿,是将他父亲留给他的事业发扬光大,并且能够逐渐回归到正道上来。他是个有雄心的人,也有这个能力,是我太自私了。”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53 章 “你千万别这么想,黎叔他最看重的也只有您。” 云叔笑起来,眼睛清亮得不像重症病人,只是眼底的星火,俨然已经到了即将变成灰烬的时候,眼下不过是回光返照的情景。 我不忍心再看,撇过脸闭上眼睛,强忍着才没淌下来眼泪来。 “云叔,我答应你。” “谢谢你小景,谢谢。”云叔高兴不已,握着我的手虚弱地晃了晃,“真高兴能认识你。” 到底还是体力不支,云叔突然咳嗽起来,虽然看起来他在极力隐忍,但根本控制不住,真个身体都咳得蜷缩起来,我吓得手脚发冷,扑上去摁了床头呼叫铃。 几乎是同一时间,黎叔已经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步垮到床上,将云叔抱在怀里帮他顺气,医生护士也很快进来,病房里顿时又是一阵忙乱。 有专业人士在场,我和黎叔都帮不上忙,反而被嫌碍眼,索性还被请出了病房。大概十几分钟过去,云叔终于平息下来,精神却急剧地委顿下去,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 黎叔和我在床前相对无言地守了一会儿,他突然起身,率先走出门去,在门边又回头招呼我:“走,陪我下楼抽根烟” 我们没有下楼,黎叔终究放心不下,选择离病房近一些的楼梯口,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又丢给我一支。 我接过来拿在手里没点上:“黎叔。”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隔着烟雾看我,“刚才我就在门外。” 我看着他,心口堵得厉害,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倒是黎叔先扒了一口烟,头仰靠到墙壁上,对我笑了笑,说:“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装做不知道好了。” 又是彻底的震撼,我呐呐地开口:“云叔说他很抱歉……” “所以我说他傻。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看不透,怎么配他说的所谓聪明人。我没揭穿,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还在那个局里,就不可能回应他的感情。倒不是我在意别人的眼光,而是正如他说的,我会被无数其他的事蒙住眼睛。” 黎叔抬眼看向我,烟雾缭绕中他的面目看不太真切,只是那双眼睛太过冷咧,将他平日言笑晏晏的形象彻底抹去。 “他傻,我只能比他更傻,至少我得让他相信这一点。”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云叔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你太多。” “这你就不懂。”黎叔笑得有些神秘,又很无奈,“他那个人,如果心无牵挂,一定撑不了这么些年。” “对了小景,”黎叔突然说,“我还没跟你云叔说,但我有这样的打算,过几天就带他回我们的老家。以后他就留在那里,我也一直会在。” 我难掩心痛,但又知道分别已是必然:“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黎叔吸一口烟,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越快越好。所以,小景,我们是时候说再见了。” 第四十五章,见鬼 云叔还睡着,告别黎叔出来,我才发现手机上已经有无数未接电话,艾伦的,威廉的,老板的,甚至还有我妈的。我给我妈拨回去。 “你电话怎么老打不通,我都快急死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公司那事处理好了吗?感冒有没有好一点?身体怎么样?” 我妈一向这么急性子,电话一通就噼里啪啦停不住,我在马路牙子边坐下来,静静地等我妈说完,但她一时半会还没打算挺,刚刚还问我身体怎么样,这会儿已经说到我弟身上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几天心里头老不安宁,昨天晚上睡觉还梦到你弟。小景,我都多久没梦到他了,以为他都忘了我这个妈。昨晚他到我梦里来,一见我就哭着喊痛。你知道的,他大小就只跟你亲,有个头痛脑热也不跟我们说,我就问他哪里痛,他哭着哭着也说不清楚,急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早上被你爸一巴掌拍手臂上给打醒了,我跟老头子说了,他那臭脾气,一上来就骂我是闲的。你说我整天伺候他吃吃喝喝喝哪里闲了?就是你弟那可怜样,我想起来就想哭。小景,你说你弟在那边是不是过得不好?你有没有梦到他?” “没有。”我把头埋在臂弯里,“他从来没找我。” 我妈终于收了声,好一会儿都没开口,我不忍心,又问她:“您心口痛有没有去看医生?” “哪用的着,都是被你爸给气的。”我妈似乎在哭,吸了一下鼻子,小心翼翼地又问,“你身体没事吧?别太拼了,你那老板不好,咱大不了不在他那里做。” “我知道。”我说。 我还真跟老板打电话请假,他先是一顿狂批,说我怎么能不接电话,我问他什么事,他又支吾了一下,说也没什么事,就是艾伦那个人太烦,我想想也是,说我会联系他,老板连声说好,顺便连假也批了。 这几天我都在医院,云叔一直昏睡,中间有两次出现危急,好在医生抢救及时,总算有惊无险。第三天早上云叔醒了,见到我神情还有些抱歉,只是话却已经说不太多。 黎叔却很忙,医院这头的手续,老家那边各种安排,大概还动用了什么关系,接他们回去的是专机,主治医生也一同随行。 送他们去机场的路上,云叔短暂地醒过一段时间,我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他心里明白,笑着对我眨眼睛,也算是道了别。 我在机场待到很晚才离开。其实他们的飞机早就飞了,起飞前黎叔还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只说了句保重。我们都没有说再见,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很清楚,再无见面的可能。 直到元宵节后我才回公司上班,老板将我叫到办公室里,嘘寒问暖了好一阵,艾伦就坐在旁边,对我这段时间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的事仍耿耿于怀。 我没解释,他总算也没纠缠,只不过两人见面多少都有些尴尬。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连老板现在对我都有些不同,倒不是说不好,而是言谈举止里总带出些小心翼翼。我暗自好笑,我妈要是知道我老板怕我,不晓得会怎么说。 年前我忙得要死,年后本来也该有一阵子好忙,往年这时候加班都不在少数,但这次回来我几乎没什么事可做,跟老板谈,却反过来被他安慰说不急。 既然老板都说不急,我自然也就不急,每天准时打卡上班,然后关起门睡觉。睡不睡得着不重要,但能无所顾忌地躺着,即使有时候呼吸突然就上不来,感觉也比对着电脑头脑空白要幸福很多。 艾伦有时候还是会来我办公室串门,也不说什么话,默默坐上一会儿就走,有时候又会带一些吃的,蛋糕或者水果,都是些价货不符的东西。 我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老板对我额外的照顾,但我真的开始考虑辞职。心里偷偷想了好多次,只是迟迟下不来决心,因为毕竟还有一点舍不得。 我其实是有些害怕,因为一旦离开,我恐怕就真的再回不来。 情人节那天是周五,早上起来就有点发烧,吃了药后又回床里躺了一会儿。我妈给我打电话,八卦地问我今天有什么安排,又说外面人多,如果跟沈宴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对我和沈宴的了解还一直停留在年前,不过我也没纠正,因为实在不想再花更多的唇舌解释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因为是情人节,公司的气氛比往日还要活跃。只有威廉不怎么开心,坐在我办公室的沙发里,酸溜溜地说杰森那家伙今天打扮得像花公鸡,一看就是又泡到哪个不长眼的妹子;又说会计小许收到九十九朵玫瑰,搞不好是她自己上网订的。 “不过我跟你说景哥哥,”威廉酸溜溜背后突然又多了一层气愤,“那个艾伦,你说他到底什么狗屎运,早上给他送花送巧克力的妞长得可真不赖,听说还是X二代,难怪我看一路走过来,身上都像在发光。” 威廉说的浪漫大戏我没遇上,我来得时候据说人都已经走了,不过传言说那两个站一起真的挺登对。我懒懒靠在沙发里笑威廉:“你不都当爹了吗,要过也过你的父亲节去,管人家怎么过情人节,是不是已经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结婚了也要过情人节啊。”威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过还不行,要是诚意不够,晚上估计还有大戏看。我说那个艾伦,本来就够拽的,这下突然冒出一个女朋友,就把全公司所有男性狠甩了一条街,不知道尾巴又要翘成什么样子。”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54 章 “你嫉妒啊?”我被威廉不忿的样子逗得发笑。 “我嫉妒什么?”威廉一脸嫌弃,“不过男人嘛,都这德行,” 我笑他:“可别让琳达听到你这话。” “我找死么我!” “我看你就是找死。”被威廉嫌弃半死的艾伦赫然斜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盯着威廉,“上次吃饭,我记得我留了王小姐的号码。” 威廉像碰了鬼似的对我翻白眼,一脸气愤不平地顶回去:“你留我老婆电话是什么意思?” “正常的社交需要,你有意见?”艾伦理直气壮地问,“倒是你,老刘给你开的工资是不是有问题,以至于上班时间你却在这里摸鱼?” “我靠,你管的也太多了吧,我摸什么鱼,老子找我师父商量事情不行?再说你好意思说我,你不也闲得到处晃,难道也是摸鱼?” 艾伦耸耸肩:“我摸跟你摸不一样。谁是你师父?” “要你管!”威廉烦躁地瞪回去,还别说,他这样子可不是跟我有点相像。 “我不管,老刘会管。他找你,要不要去找他报道随你便。” “操,不早说,我找他签字,半天没找到人。”威廉咋咋呼呼,话还没说完,已经风卷了似的出了门。 艾伦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闲闲地迈着步子走进来,坐到刚才威廉坐的地方,漫不经心地看向我:“终于不躲了?” “躲什么?”我反问。 艾伦哼笑了一声:“周景辰,你知不知道就你这装傻充愣的性格,有时候还真气得人想捉着你打一顿屁股。不过算了,我现在有点心软。还有,你别听威廉那张碎嘴,早上那女的是我叔以前下属的女儿,我跟她没什么。” “你不用跟我解释。” “那不行,不解释清楚我不开心,你也会不开心。” 我忍不住笑:“你应该做演员。” “你喜欢我就去。”艾伦一本正经地胡说有一次手工课,用废纸做了个篮球,很得意地拿给我看。我说做的很好,他就说要送给我。可他自己明明舍不得,只是因为我不要,他便犟着非要给。推来推去,急得眼睛都红了,尖声细气地问我为什么妈妈给的东西我就要,他给的我就不要。 那时候我们都小,我还想不到用更圆润的方式告诉他,我想要的他给不了。 我想要爱,很多很多的爱,就像我爸妈给他的那样,哪怕是打打骂骂,我也觉得他一直不屑的那些,却是我记在心里偷偷羡慕的。 当然这种话我就是自己想想,根本不可能对任何人说,对周景文更不会说,而且也再没有机会。 小姑娘看我拿着花发怔,大概是有点害怕,提着篮子往后退开一点,怯怯地看着我说:“哥哥,你不喜欢花吗?” “喜欢,当然喜欢!” 我低头揉揉眼睛,然后抬头对她笑:“哥哥刚才逗你玩儿。我很喜欢话,也有喜欢的人,因为很喜欢,所以一定要送很多很多花才可以。你能把这些花全卖给我吗?” 拿着十几支几乎半干的花上楼,回家找遍了房间也没找到合适的瓶子,最后只好找了个喝水杯子插好,摆在茶几上。 第四十六章,神经 艾伦在我进门后没多久就来敲门,我刚换下衣服,听见门铃便裹了厚厚的羽绒服出来,隔着防盗门问他又玩什么把戏。 “我知道你生气,但咱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啊。”艾伦夸张地皱着眉,“我已经够倒霉的了,奶奶的,好歹我也这么大岁数,居然被个屁大的小丫头耍得团团转,靠!” 我开了门,问他什么小丫头,他一脚先跨进门里,半边身子挡着门防止我变卦,一边嫌弃似的将一大把玫瑰花丢进我怀里,这才气呼呼地往里走,边走边抱怨。 “就你们楼下那个啊,扎两辫子那个,我看她长得挺机灵的,嘴巴也甜,拉着我就哥哥哥哥地叫……诶不是吧周景辰,你这怎么这么多花,也中招了?”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55 章 被艾伦这么一问,我也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自己就被小家伙那软蠕蠕的“哥哥”喊得心都软了,到头来却原来都是设计好的,心里不免真有些失望。 可等我把手里的花放到茶几上,一对比就发现艾伦说的也不对,我买回来的那些几乎已经是半干,而他的这一束却还娇艳欲滴,怎么看也不像是被人提着篮子沿街叫卖的。 “你他妈不演会死?”我又气又好笑。 艾伦却大喇喇坐到沙发上,厚着脸皮也笑:“居然这么快就别你拆穿。不过那小妞儿嘴巴可真甜,是我我也狠不下心不买。” “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 “说这么难听,我跟你干嘛,就是正好撞上而已。不过周景辰,你是不是傻啊,就这几支破花,你还巴巴给人几百块,就不怕她那么小给你教坏了,知道嘴甜管事,以后见谁都贴上去。” 我气得直乐,将他那束花捡起来丢他身上去:“我就喜欢干花不行吗?还有,拜托别拿你那套龌蹉想法去揣度别人。” 这家伙还蹬鼻子上脸:“你这分明不是拜托我的态度。” “你到底来干嘛?” “不干嘛,你一个人不也孤苦伶仃的,正好我也是,我们两个干脆凑一凑,勉强过一晚得了。” 我皱眉问:“谁孤苦伶仃?” 艾伦演上了瘾:“我!我孤苦伶仃,你就收留我一晚行不行?” “陈林。” “突然这么严肃,有事?” “我们试试。”我说。 艾伦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周景辰,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我们试试。”我走过去,弯腰凑到他眼前,望进他的眼睛,又说,“你不是满脑子就想这个吗,我们试试。” “你会后悔的周……” 我没耐性等他说完,俯身对着他的嘴巴就亲下去。 其实我知道不行,我对他没感觉。我猜艾伦自己也明白,所以我才碰到他,他就伸手勾住我,顺势将我带到沙发坐下,却没有亲我。 “你这是把我当禽兽啊周景辰。”艾伦笑得有点难看,“我的确喜欢你,那几年甚至还想过要对你用强的,不过幸亏我没那么做,不然不知道你会怎么恨我。当然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圣人,但我想认真地对你,也认真地对待自己这份感情。” “还演?”我抬手擦嘴,一边又笑,“别玩太认真,戏演多了容易走不出来。” 艾伦叫了外卖,我嫌腻不怎么吃得下,就喝了点汤,他在茶几对面地上盘腿坐着,像看稀奇似地看我,突然说:“周景辰,你跟我出国吧?” 我从碗口上看他:“又发神经?” “我是认真的,你跟我去国外治病。我在瑞士和美国都待过,认识一些人,总能找到合适的治疗方法。” “今天能不能不说这个?”我放下勺子,到底没有生气。 “就是今天才应该说。情人节,你就不想多过几个?还是被那小子气一顿,你连自己命都不打算要了?” “没你说的那么惨,也没那么严重。”顿了顿,我问他,“沈宴那些伤是不是你弄的?” 艾伦一脸无辜,继而又暴跳起来:“操,周景辰,没有你这么冤枉人的,我弄他做什么?要弄我十年前就弄了还等现在!” “真不是你?” 艾伦气得右手在左手掌心里捶了几拳:“当然不是!你信不过我,要不要拉他过来三个人对质?” “有病。”我说。 “你不是不信吗?” “你以前又不是没动过手,真以为我不知道。” 艾伦气得翻白眼:“够了周景辰,你的心是长在胳膊底下的吧,怎么就只往他那边拐?” 九点多,我窝在沙发里听电视,艾伦从厨房切了一盘水果出来,问我要不要吃一点。我坐起来,叉了块苹果正准备吃,听到楼上又是一阵轰隆隆作响,像吵架扔东西。 “听到了吗?”我问艾伦。 他翘着二郎腿看电视,头也没回:“听什么?” “楼上。” “管他呢。你又不认识。” 我说:“是打架吧?好长时间了,要不要报警?” 艾伦转头看我,揶揄地笑:“你还真能操心。行了,我上去看一眼,要是女的长得好看,我就给你带下来。” “我没记错的话,那对夫妻加起来已经□□十岁了。” 艾伦上楼去没一会儿就下来了,踢掉鞋子赤脚走进来,边走边摇头:“你没戏,人家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打烂多少东西那也是情趣,你就省省力气吧。” 过了几天,二十号下午,老板闲的没事,又把一堆人叫到会议室开会,我听八卦听得昏昏欲睡,正好有短信进来,打起精神一看,顿时人就清醒了。 号码是黎叔的,内容显然也是群发,写着“苏云已于今日下午三点零八分离开,安祥平静,在此谢过各位长久以来的关心照顾,黎耀辉”。 三点零八分,而现在是十八分,也就是十分钟前,我正听几个男的讨论女人穿什么鞋子最性感,云叔却在那时走了。奇迹真的没有发生,他再怎么不舍,也终究还是离开。 我紧紧握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仿佛能从那上面看出什么不同来。然而眼睛里看的根本过不了脑子,因为那里空空如也,相反心口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塞得纹丝合缝,一点空气都进不来。 好像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很努力地想要凝神听清楚,只是再怎么努力结果还是令人沮丧,我听不清,耳边的声音也越飘越远,直至彻底消散,世界一片死寂。 意识再回来时,我已经躺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里,身上是艾伦的外套,他就坐在沙发前的椅子上,手里握着我的手。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56 章 我试着往回抽手,还没动一动,他就发现了,反倒握得更紧,脸色难看地说:“你在会议室晕倒了。” “他们……” “我说你低血糖。反正你都瘦成一把杆,我这么说他们都信。”艾伦将我的手送回来,又拉了拉充当被子的衣服,“我看到了,你昏倒的时候手机还亮着。” 我将脸埋进衣服里,想哭,眼泪却像干涸,半滴水也流不出来,嗓子堵得发痛:“我知道会有这一天……那天他走,我去送过他,我们还告了别,可我……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艾伦倾身靠过来,伸手抱了抱我:“我知道。” “你不懂。”我摇头。 他怎么可能懂!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一个将死之人,平日再怎么装作不在意,真要面对死亡的那种恐惧。我怕很多东西,怕一个人,怕来不及跟人告别,怕自己流落到一个不知名的空间。 “我懂,我都明白。你大概不知道,我信缘,人与人之间,缘来则聚缘去则散,就如春来花开秋去叶落,大自然的规律而已。这个苏先生我见过一两面,是个通透温和的人,他想的我猜也不外是这些。” 再次昏睡过去,醒来果然到了医院。艾伦不嫌折腾,我倒真的累得发慌。他帮我办了住院手续,也固执地守了我几天。 我不想说话,醒着的时候就望窗外发呆。二月的天气,春寒料峭,连熬过了一个冬天都不落的树叶,到这时也终于露出了疲态,脑袋耷拉着随风摆动,不过是垂死挣扎。 要做的检查一样也没落下,就连报告也是艾伦先看到,过滤了才会递到我手里来。我看也不想看,木然地听他说情况怎么稳定乐观。 每天都是打不完的点滴,有时我会什么都不想地睡过去,有时候又痛得整夜整夜睡不好。某天醒来眼球上出现一块红色斑点,看人都像眼前隔着一只苍蝇。 艾伦又提出国的事,我听得烦躁,拔了鼻氧管和点滴就想下床,试了一两次后,他终于不敢再提。 烧终于褪下去那天,我跟艾伦发了一通脾气。我说要回家,他不肯,我便连饭也不吃了。一开始他不为所动,说反正我也吃不了,打营养针可能还管用些。傍晚我死活不肯扎针,他没办法,哄着我挂完最后一瓶点滴,到底还是送我回家。 我给老刘递了辞呈,用手机发的邮件,后来又补了短信,但一直没有收到他的答复。我虽然也奇怪,只是没精力管他是不是真的没收到。 第四十七章,服软 因为执意出院的事,艾伦跟我生气,送我回家后两三天都没有再出现。期间倒是给我发过一条短信,问的还是之前他帮我改过的那个设计稿的事。我给他回了信息,之后他就再没反应。 老刘那边我又重发了一次邮件。离职需要他的签字,否则人事那边的程序没法进行,但我催了也还是没有他的答复,打电话问威廉,他说老板临时出差,公司里的事暂由艾伦处理。得知是这个状况,我知道我都不需要催了,艾伦根本不会理会。 这段时间吃药太多,我感觉自己好像开始有些幻听。下午我在卧室躺着,浑浑噩噩间竟听到沈宴说话的声音。 不过不是对我,倒像是他在跟谁打电话,语气听起来又急又狠。我听不清他说什么,一费神人就醒了,躺在床里瞪着天花板发呆,慢慢意识过来,我自以为听到他的声音,其实并不是真的听到,而是脑子里记录的从前的某个片段突然又浮现。 这个发现让我特别沮丧,连我妈例行公事打过来的电话,我都不怎么想听。可是接连摁断了几次,我妈却不打算就此放弃,我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接了。 其实我妈这么执着也没什么事,问来问去最后总离不了先前那几个问题,工作怎么样,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跟沈宴好好过别总闹别扭……她最近似乎把“关心我”列入她退休生活的新目标。 整整消失了四天,艾伦提着一大兜水果再次出现在我家门口。我没给他开门,他也不着急,将果篮放到一边地板上,自己捡了个苹果悠哉悠哉就啃起来。 我看不过去,到底给他开了门,艾伦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老神在在地提着东西进来,随手将他咬了一口的苹果扔进我手里。 “帮我拿一下,我先把这些拿出来给你榨果汁喝。想喝什么?橙子行不行?或者猕猴桃?你需要补充大量的VC。” 等待艾伦榨果汁的间隙,我闲着无事,窝在沙发里把他那个苹果也削了皮。他给我递果汁,我给他递苹果,感觉就像两个小朋友吵架后重修旧好。 “我这几天有点忙。”艾伦已经啃完苹果,顺便把我喝完橙汁的杯子放回茶几上,他坐在我旁边,帮我拢了拢盖在腿上的毯子,讪笑了一下,说,“我发现我要是不找你,你永远都不会主动联系我。” “你不是忙吗。”我说。虽然并不觉得,一向闲散惯了的老刘,突然之间会有多少事情留给艾伦处理。 艾伦望着我,脸上挂着自嘲的笑:“也是,你这么说,至少比甩一句 ‘没必要’好听多了。周景辰,那你不如猜猜看,我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我摇着头笑:“猜不到。我现在脑子转不太动。” 艾伦表情古怪地愣了愣,转过头去,拿着电视遥控一通乱按,过一会儿才说:“过两天吧,等你精神好点了,我带你去个地方,看了你就知道了。” 但没过两天,我妈的电话又火急火燎地打过来。我本来睡得就不好,还在床上摊着迷糊,被吵醒后头痛得像要炸开。 可我妈不知道这些,只管一遍又一遍地拨我的手机,我闭着眼睛接了,我妈一秒钟都等不了,一连给我扔了好几颗炸弹过来。 “你最近有没有跟越越联系?知不知道他在那里?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你爸打你好几个电话,看你不接已经开车直接找你去了……” 我脑子里一团浆糊搅都搅不开:“妈,你说我爸来找我?” “你爸突然发神经说要过去,我根本拦不住。小景,你爸那怪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要说什么你都听着,知道的就跟他说说,可千万别跟他顶嘴,踩到他尾巴又该跳起来了。” “你刚刚问我周越,我爸过来也是为了他?” 我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可不是。我就说了,越越又不是小孩子,二十多岁的人难道还能丢,可你爸不听,被你干妈问几句索性昏了头,火烧屁股一样就要冲去找你。” 我妈千叮万嘱地让我别跟我爸犟,挂了电话似乎还不放心,又再打了一遍。我耐心地等她叮嘱完,收了线后趴在床里闷头发呆,过后才爬起来给周越打电话。 我已经好久没有周越的消息,上次见面,还是偶然撞破他跟陌生男人吃饭。不过那时看他那样子,日子应该过的不差,我想不明白我爸担心他什么。 周越的电话没打通。事实上是关机了,我只听到程式化的标准女音说会帮我转达信息。我想了想,又给沈宴打电话。虽然号码早已经删掉,脑子里却还记得清楚。意外的是,沈宴也关机。 一时间我的心情还真是微妙。说生气也有,毕竟真要有事,我连个人都找不着;然而又有些酸楚,想到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这两个人正在某处悠游乐哉,而我,却要为他们奸夫淫夫劳神费心。 这样一想,心里已经将他们大骂了一顿。 我打我爸的电话,他不接,过一会儿才给我拨回来,声音听起来还是一贯的严厉,不用见面我都能想象他阴沉的脸。我爸问我要详细地址,我报给他,他半个字都没有就把电话挂了。 我算了一下时间,预计我爸到我这里最快也要午后,已经错过吃饭时间,想了想,我打算自己给他做一顿饭。有生以来为他做的第一顿饭,恐怕也是最后一顿。 爬起来洗了个澡,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收拾了自己,只是脸色不好,发黄,还没有血色,我试着拍了拍仍然没什么效果,索性自暴自弃地不管了。 病了这么一回,我这身娇肉贵的毛病越来越严重。超市里的味道让我窒息,噪杂的声音简直像是在我耳朵里装了一个喇叭,不停地轰鸣。 我咬牙忍着,选完要买的东西,排队结账时腿都已经软了,出了门,果不其然就在台阶上摔了一跤。好在丢人也没丢得很彻底,东西撒了一些,人却被旁边正好路过的阿姨仗义扶了一把。 她问我有没有事,我说不小心踩到了水,又笑着道了谢,好心的阿姨却不笑:“小伙子你气色太难看,还是小心一点,不行就叫家人来接一下。” 东西买的有点多,有鱼有鸡有青菜有水果,都是我能想起来的我爸可能爱吃的,买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要提着上楼才意识到真有点重。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57 章 一步三歇地进了电梯,上升时的失重让我眼前又是一黑,好容易挪进了门,却被门口不知怎么多出来的坑洼绊了一下脚,然后结结实实双膝着地跪了下去。 其实哪有什么坑洼,就是眼花了而已。我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爬起来将东西送去厨房,却再没有力气做什么饭。 门铃响的时候我刚吞了大把药,蜷在沙发里浑身冒冷汗,我以为是我爸到了,咬着牙起身去给他开门,门外站的却是艾伦。 我抽了一口气,脚一软就要倒下去,艾伦慌手慌脚地把我拦腰抱住,连喊了我好几声,我皱眉嫌他吵,他却气急败坏地给我骂回来。 “你他妈又干什么去了?要什么跟我打电话不行吗,我给你买回来能有多难?就你这样出去,倒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我现在已经了解这个人,他表达善意的方式总跟寻常人不同。但我理解归理解,到底还是被他一语刺中了软肋,不由得地一阵难过。 见我不说话,艾伦的火气也没持续多久,他在我旁边坐着,拿纸帮我擦脸上的汗,又握了握我的手,服软似的说:“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么折腾自己。要你住院你不肯,让你回家,你也不知道好好休息,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我望着他无奈地笑,说:“我爸要来了,我想给他做一顿饭。” 艾伦怔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你爸?你是说,你爸爸要过来看你?” “嗯,他来看我。”我说。 第四十八章,质问 我手机响了,艾伦让我坐着别动,他自己从茶几上拿起来,先扫了一眼,这才递过来给我:“你爸。” 下意识地靠着沙发坐端正一点,我接过电话叫了一声爸,还没问他到哪,他倒先说了:“我在你楼下。” “您上……”楼层没报完我就猛地收嘴。我跟我爸说过我住几层,他不可能这么快就不记得,明明知道楼层却不上来…… 我后知后觉地想到,我爸果然还是我爸,姿态身段面子,过多少年也轻易放不下。 “我马上下去接您。” 艾伦正端了一杯水过来给我喝,见我要起起不来地挣扎,放下杯子扶了一把,有些生气地问我不好好坐着又去干什么,我说去接我爸上楼,他十分不理解,翻了个白眼,说:“大哥,有电梯的你不知道吗。” 我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笑了笑绕过他下楼。 我爸果然在楼下站着,穿一身样式有些过时的中山装,鞋子是更老式的纳底粗布鞋,一眼望过去,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老派教书先生的气质。坏只坏在他身上缺少老先生该有的温和,皱眉抽烟的样子怎么看都隐约觉得暴戾。 “爸。”我走上去叫他, 我爸转过身,视线往我脸上扫过来,下一秒又已经移开。他低头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将剩下的半截揉灭了,屈指一弹,残骸流星一样滑进了旁边的花坛里。 我爸对我的无视一直持续到我们进电梯,他站在我前面一点,盯着电梯壁里我的影子突然开口:“今天不上班?” 我已经好一阵子没上班,每天昏昏沉沉地挨日子,根本想不起今天是周几,只好随口说我补年假,我爸要信不信地盯了我一眼,倒没再说什么。 我爸已经六十几了,年纪是不小,精神头却很好,用他从前的话说,真的就是站该有站的样子,反观我自己,三十岁还不到,就已经恨不得拄着拐杖出门。 艾伦大概一直在等我们,我还没斗赢手里的钥匙孔,他就已经从里打开了门,先看看我,视线又越过我看向我爸,自来熟地叫了一声叔叔,抢着从鞋架上拿了一双拖鞋他换。 我自觉地退到一边,等着我爸换鞋,他却只淡淡扫了一眼,视线落在艾伦身上,丝毫不避讳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而他有兴趣的的,是艾伦不知什么时候买的,此时已经穿在胸前的咖啡色格子围裙。 “你是谁?”我爸皱着眉,明显对艾伦反感。 不过我都觉得这是艾伦自找的,好好的他穿这样一条围裙,又卷着衣服袖子,两手湿漉漉的一看就知道是在做饭。在我爸眼里,能在我家给我做这些的,本就不该是男人。更何况还是一个他从不知道的男人。 我斜睨了艾伦一眼,怪他何必多事,转头面不改色地给我爸介绍:“他是我老板,艾伦。” “老板?”我爸的表情很怀疑,“老板也都不上班?” “他过来拿点东西。”我说,偷偷给艾伦递眼色,“不如你先回公司,我下午改好图纸直接发给你,你看行不行?” 我演得这么卖力,艾伦当然也明白我的意思,可他这个人有时候就是怪,偏偏总爱做些讨人嫌的事。他非但装作看不见我的示意,反而笑着伸手搂过我脖子,嘻嘻哈哈跟我爸说:“周叔,您听他瞎说,什么老板不老板,我们其实是大学同学。” “你们是同学?”我爸毕竟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语气缓和了些,但还是硬邦邦地像在质问,“你总来他这里?” “算是吧。”艾伦笑着看我,又反客为主地招呼起我爸,“您别站门口说话啊,快进来坐,小辰你陪叔叔聊一会儿,饭菜很快就好。周叔,我菜做的不好,都是以前读书时瞎做学的,您待会可别嫌弃。” 连我都没尝过的手艺,我爸更不会放在心上,艾伦笑嘻嘻一走开,我爸才缓和一些的脸顿时又沉下来。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在不大的客厅里看了看,最后终于肯在沙发边坐下来。 “这房子是你的?”我爸问。 “嗯。”我说。 但其实不是。我倒是也买过房子,和沈宴一起,那时还抱着要跟他过一辈子的天真想法。如今沈宴跟我没关系,那房子我也不可能再要。 骗我爸有房子这样的做法很好笑,还有些幼稚。其实在我爸眼里,我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或者成功不成功,他根本就不在意。 我爸果然又有新的疑问:“姓沈的不住你这?” “不住,这里离他上班地方远,不方便。” “那人多久来一次?”我爸紧接着问。 这回我还真被问倒了。不是我不知道他多久来,而是我不明白我爸问这话的意思。他总不该是想知道沈宴和我,多久会有那方面的互动。我知道他一定觉得恶心。 我局促地站着,竟有种小时候被我爸罚站的错觉,不同的是,我现在站起来比我爸还高一点,站得却没有那时候稳。 艾伦给我爸送茶过来时,我真有些感激他,因为他才不在意我爸怎么想,只管给我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摁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然后跟我爸亦真亦假地说笑。 “周叔,小辰说您以前是老师。我从小就对老师特别敬畏,没想到小辰也这样,你看他都三十了,站您面前还跟个小学生似的。”转头又笑我,“我没猜错吧,你小时候肯定特别调皮,没少被周叔罚站。” “他真是你同学?”我爸等艾伦走开后面色古怪的问。 “真的是同学。”我又补充,“他是本地人。” “他也是那什么,跟你一样?”我爸问这话的时候眼神都是嫌恶的,“没事往你这里钻,难道不是打什么主意?” 跟我一样?我默念了一句,才明白我爸指的是什么。他至今接受不了男人跟男人的爱情,连提到相关的字眼都要躲躲闪闪。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58 章 我自欺欺人地安慰我爸:“他不是。艾伦有女朋友,都快要结婚了。” 我爸将信将疑地盯着我,我坦然地看回去,他却马上转开视线。我们各怀心事地陷入短暂的沉默,直到我爸出其不意地问到周越。 其实他才是他此来的目的。 “周越跟你有联系吗?” 我摇摇头。 我爸陡然发火:“没联系还是不知道?他毕业后不是一直跟着你?你都不知道他在哪,谁还知道?你干妈联系不上他,拖着瘸腿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我爸的怒火是能传染的,我再怎么好脾气也有些生气了:“爸,我上班也忙,他又不是孩子,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他。” “他比你小了多少岁?孩子不孩子,你一个当哥的就不该照看着点?”我爸沈着脸,将刚喝了一口的茶杯惯到茶几上,声音冷得都能结出冰渣了,“你干妈就他这么一个孩子,他要出点什么事,你看你干妈疯不疯。” 周越的确是他妈唯一的孩子,重要到连我爸这样面冷心冷的人都关心则乱,什么逻辑也都不必要了。 然而好笑的是,我爸想着周越是独子需要眷顾的同时,竟然没有哪怕一刻想起来,我也早已经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爸,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没时间去找,我还有我自己的事要忙。”我到底没有和盘托出我找不到也不想找周越的原因。 “没时间?没时间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我爸冷冰冰地盯着我,伸手从自己外套内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翻了几下,就手朝我丢过来。 我反应慢,伸手竟没能抓住手机,眼见着它就要砸到地板上,我徒劳地又往前伸手去捞。可是尴尬的是,我动作不够快,手机掉到地上,我自己也重心不稳,差点就往前栽倒。 大概是我狼狈的样子太蠢,我爸看不过去,气呼呼从我手里接过手机,再次划开屏幕递给我,“你自己看看,说没联系过,你是不是当你老子糊涂了?” 我看了我爸打开的短信记录,大概是周越发给他妈,他妈又转给我爸。他在短信里说他运气太好,认识了超级棒的朋友,是我也认识的人。 因为是转发,我看不到这条信息的时间,但大致也猜的到。心里于是轰隆隆塌了一块,面上却还不得不连一丝痕迹都藏好。我将手机锁屏,起身递给我爸。 “我没觉得有问题。”我说。 我爸阴沉着脸又翻出什么,却没急着给我看,而是问我:“他说的很棒的朋友你认识?” “可能吧。他和我公司有几个人聊得来。” “男的女的?” “都有。” 我说,假装想了一下,“他喜欢其中一个挺聪明的女孩子,” 我撒谎算是经验老道了,脸不红心不跳,可就因为对象是我爸,正如艾伦说的,我从小怕他怕到现在,难免也想看看我爸的反应。 等待我的却是迎面飞来的暗器,黑色的硬物,还不够手掌一半大,不偏不倚砸在我脑门上,我没想到就这么个小东西,威力竟大到让我眼前一黑,紧接着天花板都像要压下来了,我眩晕得什么都抓不住,果然连人带椅子一起摔下去。 第四十九章,发疯 声响好像有点大,艾伦都听到了,从厨房门里探出头来,见到客厅里的情形,人立即就冲了出来,一边往地上扶我,一边问我爸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不是,我不小心,没事……”我拉着他的衣服,想趁势站起来,可惜有点力不从心,才起来一点又坐了下去,身上痛的要命,心口更痛。 艾伦看不过,却也不急着扶我,只用手拦了拦,让我不至于往地上躺。他看到同样狼狈躺在地上的“元凶”,不用我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沉着脸把我爸的手机捡起来,看我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复杂,既可怜又痛恨的样子。 我明白他那表情,其实是怪我自作自受,就跟他知道我跟沈宴搞成现在这局面,同样怒其不争地说我是自找一样。 他眼神一动我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但我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让他在这个时候帮我出头,那人是我爸,跟沈宴和别的任何人总还是不同。 我从艾伦手里拿过手机,又撑着地板爬起来,递回去给我爸,我爸站着连手都没伸一下,我与他对望了几秒,默默地把手机放到茶几上去。 “艾伦,”我转头看艾伦,他已经跟着起身,沉着脸站在旁边,我对他笑笑,说,“厨房不是开着火么,烧起来就完了,你进去看着吧。” “乔!”他沉声叫,带着强烈的不满。 我都多久没有再听到乔这个名字,突然有些难过,却笑起来,我说:“艾伦,要么进去看火,要么你就出去,我今天应该是没时间招待你了。” “你什么意思?” 艾伦离我很近,低气压让我不由地皱眉,却也不想再理他。我径自把歪倒的椅子扶起来,也不管我爸是站是坐,我自己还是坐下来才比较有底气。 我靠到椅背上,仰头对我爸说:“反正我说什么您都不信,又何必大老远跑过来问我?” “照你的意思,还是我来错了,问错了?”我爸怒不可揭,只是碍于还有旁人在,他发作得比较收敛,一屁股坐下来,随手拍了一下沙发扶手,“我不来,是不是更加听不到你一句实话?” “您想听什么实话?”我笑了笑,“周越他妈到底跟您说了什么?” 我爸气得瞪眼:“他妈不是你干妈?” “是,是,我喝过她的奶,我记得。可我干妈跟你说了什么,让您觉得我罪不可恕?我自认过去这几年对周越的照顾并不少,就是他给他妈过年的红包,您问一下是不是也是我给的。” “现在跟你说的是周越!”我爸不耐烦地皱眉,“你是大哥,照顾他难道不应该?” “大哥?我哪是他什么大哥!”我垂下眼笑,“我就一个弟弟,死了也好活着也好,都只有文文一个。周越只是我干妈的儿子。” “别跟我提你弟。” 明明是我爸自己先提的,这会儿倒怪我说。他果然如我想的那样,文文始终是他心里的刺碰不得。他那么生气,放在沙发扶手上握着拳头的手背已是青筋暴起,我猜如果不是艾伦在,我爸这一拳估计已经招呼到我身上来。 但他没有,极力忍耐了一会儿,我爸倾身从茶几上抄过手机,微微颤抖地翻出一张照片,隔着一米来的距离展示给我看,厉声问我:“这是什么?你给越越介绍的好朋友,就是这样的?” 我如今视力不怎么好,隔这么远让给我看我爸那手机还真是够挑战,加上还是那样一张照片,于是挑战之外又多了一份赤、裸、裸的刺激,容不得我不睁大眼睛。 同样的照片我也有一张,之前在我手机短信里存了好几个月,直到沈宴还我车钥匙时才被我彻底删除。万万想不到百里之外我爸居然也有这样一张,突然想起当初我第一眼看到还差点爆血管,真不敢想象我爸是以什么心情收到这张照片。 “爸,”我以为我早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觉悟,一开口却还是觉得羞耻,“你怎么,怎么会有……” “别管我哪来的照片,你先告诉我,这人是不是姓沈那小子,还是他有个长一样的双胞胎?过年上家里来的又是哪一个?” 沈宴的确有个哥哥,但绝不是什么双胞胎,可笑连我都不敢奢望的可能,我爸居然还会这样想。我低头苦笑,没接我爸的话。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59 章 倒是艾伦似乎看不过去了,走上来把手放到我肩膀上,语气含笑地对我爸说:“周叔,您看你第一次来……”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爸才不管艾伦笑脸不笑脸,该打脸时照样不含糊,他冷冷地打断他,转头又眼风如刀地看向我。 “我不管那小子是谁,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周景辰,你说你不要脸,我就当没生你这么个丢脸的东西。可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当年要不是秦老师也来给你求情,我真一棍子打死你算了。那可是你干妈啊,你就这么照顾她的儿子?” 我爸字字诛心,说的好像周越跟男人上、床,全都是我带坏了他一样。可笑我爸哪里想得到,他们两个搞到床上去,我也是后来糊里糊涂才知道。 再说周越无辜,他哪里无辜,明明就是傻,没一点脑子。不然背着我跟沈宴上、床就上、床吧,给我发了照片还不算,竟然还能给他妈一份,是炫耀或者示威谁也不知道,总不可能他还记着他妈当年为了替我求情,说她不介意同、性、恋这样的话。 如果真是,那他实在太天真了。 既然脸面都被我爸撕破了,我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我直直地望向我爸,笑着问:“您以为他变成这样都是我带坏的?可您为什么就不想想,他也许天生就是呢?从小就没有爸爸,想找个年龄大一点的男人寻找安全感,不也很正常吗?” “你说找男人还正常?”我爸一脸被恶心到的样子,“那是要被雷劈的,你说正常?” “要劈早劈了。”我笑,可见我还多赚了这七年。 “放屁!” 我爸噌的从沙发上起身,两步走过来挥手就往我脸上扇,一边恶狠狠地骂:“畜生!” 但这一巴掌并没有打到我脸上,艾伦出手很快,直接将我爸的手挡了回去。这回他也不笑了,有些生气地说:“周老师,现在教学生已经不兴体罚了。” 我爸估计面子挂不住,足足愣了好几秒,正要破口大骂,我推了艾伦一把,让他到一边去,抬头笑着对我爸说:“您骂得对,反正也不是您生的。” 我爸脸都气白了,急剧地翕动着鼻翼,抖着手指着我的鼻子:“你再说一遍!” “我又不是您生的……” “啪!” 我爸老当益壮,这一巴掌打得还真是虎虎生风。 我却有点怂,差点又连人带椅子往地上摔,但好歹咬牙坐稳了,等眼前黑云散了,我转过头若无其事地问我爸:“您一直嫌我丢家里的脸,嫌我是个同、性、恋,可您知不知道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因为您的……” “因为什么?”我爸问。 我闭了闭眼,慢慢笑起来:“因为您偏心啊。您对周景文有多好,我就有多羡慕,就有多恨,您要是对我有那么一点上心,我也不至于要靠找个男人来安慰自己。” “你还有脸提文文,他不就是你害死的!” 我爸发了疯一样的红着眼,抬脚就往我身上踹,可惜他到底也六十多了,腿脚早没当年那么利索,踹过来时被艾伦一挡,他自己都有点站不稳了。 艾伦像护小鸡似的把我护在身后,也不管什么礼貌,很不客气地对我爸说:“您好歹也是老师,这样是不是不合适?” “艾伦,你走开。”我说。 他回头看着我,双眼赤红:“疯了吧你。” “走开!”我又说。 “就你这身板,我怕你……” 我指着门,厉声喝断:“好戏也该看够了,现在请你出去!” 艾伦转身抓住我的手,放低声音警告说:“周景辰,差不多行了,别越说越来劲啊。” 我冷笑着看他:“看不惯就滚!” “你冷静点。” 这家伙竟然当着我爸,不,应该是周老师的面,紧紧抱住我。不用说他的力气有多大,反正我在他面前,还真不过是只小鸡仔,任由他想抓就抓,想托走就拖走。 他一边架着我,一边语气不悦地对我爸说:“周老师,不好意思,这家伙最近生病吃多了药,脑子有点不清楚。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您要是不当他是儿子,他爱谁不爱谁您实在没必要管,也管不着是不是。” 艾伦一路架着我回卧室,一进门就反脚踢上了门,也不管我怎么挣,拖我到床边就把我丢进去。可怜我现在的状况还不比七老八十,他这一摔差点没让我断气。 我仰面躺着,一动也动不了,徒劳睁着眼睛,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黑还是黑,只是意识还是清醒的,因为还能感觉到痛,从五脏六腑直到手指发尖都逃不过的痛。 不晓得是不是我的样子太恐怖,艾伦跪在我旁边,伸手抱起我,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带着明显的恐惧:“周景辰,你他妈有种别死,你看看我,不爽你给我打回来啊听到没有?” “滚开!”我有气无力地挥手打他,肺里因为好不容易吸到空气,还没喘过一口,先要命地咳嗽起来,这一咳差不多把最后半条命也要咳掉了。 “周景辰!” 我边咳边望着他笑:“艾伦你听。” 他满脸惊恐,“听什么?” 我笑了笑没说话。我听到外面我爸踢倒椅子的声音,听到他嘭地关上了门,听到他不停的对我说我害死了周景文。 “周景辰,你他妈别哭,”艾伦抱紧我,声音在我耳边打颤,“你哭得我都想去把你爸抓回来暴打一顿。” 可我记得,我爸那时候对我说:“周景辰,你有什么脸面哭!” 第五十章,犯傻 挨了四环素牙那一棍子后,我的身体状况明显比从前不如,抵抗力差,易头痛,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发烧。病得次数多了,我爸妈闲着还会问问,忙起来就懒得管,我自己渐渐也不在意。 高考前一个月,周末气温异常高,即使待在屋子里不动,也是一身黏腻的汗。周景文坐不住,非缠着我跟他去游泳。 他体力好,游二三十个来回都不是问题,我却孬得很,才不过三四个来回,脚就有点抽筋的迹象,只好认命地爬上岸,在泳池边的躺椅里休息,迷迷糊糊还睡了一觉。 傍晚果然开始鼻塞,到晚上下自习回家,温度一下就窜上来,身上却又一阵阵发冷,六月天里还冷得牙齿打颤。我关着门缩在床上,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后来稍微清醒一点,人已经在医院,周景文握着我的手在床边趴着。 那时已经是十二点多,他身上穿的还是学校篮球队的训练服。他是校队的主力,每天正常课程外还要参加额外训练,我不忍心吵他休息,慢慢从他手里抽回手,自己爬起来举着吊瓶去洗手间。 不过才出注射室的门,周景文就跟上来了,接过点滴瓶举着,另一只手则揽过我的肩膀,收了收力,半是警告地说:“哥,下次再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60 章 凌晨回到家,周景文安顿我睡下后坐在我床边还不走,我让他回房去睡,他说不困,伸手试我额头的温度,嘟哝着说了句“烧退了”,人却已经歪在床边睡过去。 后半夜我又开始发烧,身上觉得冷,本能地蜷起身体往床里缩,不知怎么就卷到了周景文身边,糊里糊涂被他抱在怀里。 他已经醒了,嗓音还带着慵懒的沙哑,笑着说:“哥,抱紧我就不会冷了,不信你试试。”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果然很快睡着,迷糊间好像还做了奇怪的梦。说是梦,其实又隐约觉得从前也有过。 我竟然梦到跟人接吻,被人捧着脸温柔地挑弄。 说来可怜,我还从没交过女朋友,更没有跟人接吻的经验。但电视里书本里了解的那些,让我以为女人的吻都很温软香甜,却不想原来也有这样蛮横霸道的。 我被吻得呼吸不畅,脑袋昏沉得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只知道身上像着了火,意识都要烧起来时,我突然惊醒了。 什么梦什么女人,张眼看到的只有朦胧光线里,周景文快要燃烧起来的亮晶晶的眼睛。他抱着我,手还停留在我的大腿内侧,带着令人灵魂出窍的热度。他拨了我一下,又一下,然后整只手掌都覆上来,包裹着我揉、搓起来。 我心里明白周景文在做什么,脑子却转不过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做这样的事,我明明是他的哥哥。 本能地一巴掌挥开他的手,周景文瞪大眼睛,而我却不敢与他对望,只能闭上眼,拉好衣服转身背对着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虚弱地问。 周景文好久都没有说话,他甚至连动一下都没有,我以为他睡着了,生着闷气回头看,却又被他抱了个满怀。 我顿时戒备起来,抬腿想将他踢下床去,他反应极快,伸手就扣住我的脚踝。 ”哥哥,”周景文眼睛很亮,里边盛着快要装不住的苦恼,“哥哥,我快要疯了。” 我才是要疯了,尤其是看到周景文眼里的泪,更是脑子混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心疼他,却又忍不住伸手在他身上扇了几巴掌,他竟躲也不躲。 “是不是因为篮球队的人,他们给你看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吗?”我问周景文。 “不是。” 我的心顿时往下沉,又问他:“你是不是把我当女人了?” 周景文沉默地看着我,慢慢摇头,眼泪却流的更凶:“你要是女人就好了。哥,你打死我吧,我知道我不该对你有那种感觉,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该怎么办?” 他问我该怎么办,我能知道怎么办!只知道我爸妈如果知道这件事,周景文被活活打死都有可能。与其他被我爸妈打死,还不如我先动手将他打醒了。 我翻身将周景文扑倒在床上,完全不顾大哥的身份骑到他身上,对着他就是一顿胖揍。我打得眼红,他却一动不动,紧紧抿着嘴任我的拳头砸的咚咚作响。 我累得躺到他旁边,还不解气,抬脚又在他腿上踢了一脚。我咬牙切齿地警告他:“周景文,你再给我犯傻试试!” 他却咧着磕破的嘴唇对我傻笑:“哥,我喜欢你,我爱你。” “去死!”我气得翻白眼,看都懒得再看他。 过了半晌没有周景文的动静,我不放心,转头找他,却发现床上哪还有人。这家伙属蝙蝠的,出没毫无声息,我又气又难过,对着墙壁狠狠捶了两拳,疼得我直抽气。 我坐着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人回来,只好下床出门找他。客厅里灯都没开,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厨房里洗手间里也一样。 我顿时慌了,想也不想就往楼下冲。那阵子楼梯间的灯坏了没人修,我看不见,摸索着往下追了几级就绊了一脚,人是没摔着,膝盖却生生撞到栏杆上。 咬牙一口气跑到楼下,到了楼梯口却跑不动了。我看到周景文,身上还是他那身篮球服,低头靠在路灯下抽烟。 我远远看着,心里头各种情绪混杂着,翻涌着,我对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一无所知,刚才怒极了甚至还让他去死,他不见得会因为我一句话做傻事,可我知道,他是真的难过的。 我瘸着腿慢慢走过去,隔了一点距离站住,沉默地望着周景文,赫然发现他变了,早不是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叫哥哥的周景文,他如今身量比我高,剑眉星目,不说不笑时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他抽完一根烟,紧接着又点第二支,我没给他机会,走上去挥手从他手里打掉了。周景文一脸惊愕地看着我,红着眼睛,支吾着不知道怎么说话。 我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并不怎么重,却带着我满心的愤怒和不安。我看着他,抖着嘴唇一字一句地问:“你下来做什么?” “哥,”他满目悲伤,“我不想你看着烦我。” “我还以为……” 周景文脸上愣了一愣,突然笑起来,无比苦涩地说:“你以为我会去死?我不会,我永远都不会那么想。我舍不得你。” 那次之后,周景文赖在我房间里跟我挤一张床已经成了习惯,我妈发现了,只说我太惯着他,明明有自己的床不睡。 说得多了周景文不耐烦,干脆跟我妈说我晚上给他串考题,一句话就将我妈堵了回去,不过他也的确老实了很多,再没有对我动手动脚。 我高考结束,录取通知书如期到来,我爸妈竟很高兴,破天荒要为我摆两桌酒,请的都是家里的亲戚。我酒量小,那天两张桌子敬下来,竟喝了不少,最后连怎么回的家都毫无印象。 半夜醒来上厕所,回床上后才觉得不对劲,手上脸上像被什么爬过,又痒又痛,开灯一看吓了一跳,手臂上全是一块块红点。我过敏了,两只手都挠不过,又不想吵醒我爸妈,只能去厕所接水冲伤口。 “你怎么了?”周景文幽灵似的出现在门口,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从我卧室照过来的光线。 “可能过敏了。”我说,手忙着到处抓,根本停不下来。 周景文叹了口气,俯身将我拉起来,说:“你这样会抓破留疤的。家里好像有药,就是不知道在哪放着,我去找找。” “不要了。”我说。 周景文看了我一眼,自以为是地说:“你就这么怕爸妈知道?他们睡着了,什么都听不到。” 说是这样说,周景文最后还是偷偷溜下楼,去药店买了药回来。他盘腿坐在我床上,低眉顺眼地只顾着往我手上脸上红肿的地方涂药。 “哥。”周景文擦完药后望着我笑,“恭喜你考上大学。” “谢谢。”我心情不错,抬手揉他的头发,“你也加油。” “我会的。”周景文说,顿了几秒又笑起来,眼神却有些苦涩,“你今天是不是特别高兴,终于可以不用天天面对我?” “说什么傻话!”我因为被戳中心事而尴尬。 周景文靠到墙壁上,垂着头不看我:“我就知道是这样。你要去上大学,而我还在高中里混,以后我们两个会变成两个世界的人,你不跟我说你的事,而我想说给你听的,你根本不会有兴趣。”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61 章 “你想太多了周景文。” “不是我想太多。”周景文抬起头,慢慢倾身靠近我,在我错愕的目光下,轻轻吻了一下我脸。我没打他,他自己先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接着苦笑道,“哥,你离开我是对的。” 第五十一章,好人 周景文没两天自己先离开了,还是悄无声息地走。我问我妈,才知道他被选进省队,暑假整整两个月都在外地密集训练。 我乐得一个人,每天关在房间里看看书,有时候想起来,也会拿他房间里的篮球下楼玩一会儿。我妈说我想我弟,又自说自话地感慨我们从小到大也没分开这么久。 两个月的确是久,到那时候我都离家上大学了。想起周景文那次说的其实也不错,我和他终究会成为两个平行世界的人。因为意识到分离是最后的现实,心里不免也会有些空落落。 开学报道那天我自己去的学校,办完所有手续,时间已经到中午,我有点饿,但累得不想动,就躺在宿舍床里睡觉。 听到有人进来,我以为是同宿舍的人便没理,直到感觉那人坐在我脚边,呼吸也近在咫尺时,我才猛地睁开眼睛。 周景文倾身凑过来,咧着一口白牙对我笑,说:“哥你睡着了?可是我好饿,你请我吃饭吧!” 我还愣着没动,脑子迷糊得差点忘了自己在哪,周景文伸手掐我的脸,没大没小地笑:“哥,你这个样子好可爱。” 我挥手将他的爪子打开,没好气地爬起来:“你怎么在这?” “我妈没说吗?”周景文一脸坦然,“我集训的地方就在你们学校旁边的体院,坐车半个小时都不要。以后你又可以照顾我了。” 带周景文下楼吃饭,我才发现我对学校的熟悉程度远不及他,我连食堂都不知道在哪,他却可以告诉我哪个窗口的菜味道最好。 吃饭时他笑嘻嘻地盯着我看,我用筷子敲他的碗,他还是笑,神情里完全没有分别两月的生疏。倒是我,对他表现出来的亲密不由自主地便有些戒备。 “哥你知道吗,我已经想好报考你们学校。” “不行。”我想也没想就说。 周景文放下筷子看着我:“为什么不行?我这两个月来过这很多次,我喜欢这个学校。” 我有些沮丧地垂下眼:“你可以试试别的学校,还有更好更适合你的。” “我觉得这里最适合我。”周景文突然停下来,小声问我,“哥,你怕我到时候考上了会一直跟着你,是吗?” “不是。” “明明就是。” 我不由地有些生气:“周景文,我说了这里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周景文敛起笑,终于像个大人似的,拧着眉头看我,又说,“哥,我知道什么合适我而什么不合适。我会报考这里,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 周景文口口声声说要跟我在一起,可他不知道,后来的事实证明,任何人都不适合跟我在一起,或者说,跟我在一起过的人,最后都会留不住。 艾伦是个傻子,自以为对我很了解,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只会紧张兮兮地抱着我,问我是不是痛得厉害。 我张着嘴拼命地吸气,越吸越咳嗽,一翻身,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口血来,艾伦躲不及,造价不菲的衬衣上也沾了一些。 “周景辰!”他吓得大叫。 我撑着没昏,抬手擦了擦嘴巴,摆摆手让艾伦扶我坐起来,他像个小孩赌气似得不动,我觉得好笑,边咳边笑他没见过世面。 “周景辰,你他妈真牛。”艾伦过了一会儿恶狠狠地说。 我歪着头伏在被子上无声地笑。我也知道我牛,我这辈子最牛的就是,即使不能选择出身,却可以选择自己活或者死的方式。我他妈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我痛过一阵,脑子渐渐清醒了些,身上也有了点力气,我想爬起来,艾伦沉默地扶了我一把,看我坐都坐不稳,索性又打横将我抱起来。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以为他要送我去医院,马上就反感地挣动:“艾伦,你放开我。我不要去医院。” “不去医院?”艾伦将我搂的更紧,根本不容我又半点挣脱的可能,他看着我,冷笑着说,“周景辰,你想死得快一点,这样你就可以给你弟弟赎罪?” 我闭上眼睛喘息,好半晌才冷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我在,我就不会让你得逞。你想死是不是,我待会就给姓沈的打电话,看他会不会让你如愿。还有,你不是想对所有人好,我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周景辰有多狠心。” “艾伦你……” “我多管闲事是不是?”艾伦一副无赖的嘴脸,“我他妈活了三十年还从没这么傻叉过。可我就乐意了,你听也好不听也好,你真一心求死,我会让沈宴陪你一起死。” 我瞪着他,突然想笑:“好啊,你一定要帮我找他。” 艾伦被我气得脸都黑了,也不坚持要送我去医院,只将我搬行李似的搬到客厅沙发上,还颇有良心地往我身上盖了一条毯子。 他一走开我就难过地想哭,可是没有眼泪,只有心里翻搅似的痛。正闭着眼闲鱼似地躺着,艾伦又回来了,坐在我脚边,用温热的毛巾帮我擦脸,然后又是沾了血的手。 “艾伦……对不起。”我看着他,真觉得抱歉。他不欠我,而我欠他的,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还清。 艾伦看也不看我:“少他妈废话。” 我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右边的眉骨,十二分诚恳地说:“你是个好人,艾伦。” “我去你妈的。” 他暴躁地将毛巾团成一团砸到地板上,人也跟着愤然起身,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盯了我一会儿,眼底似有一柄柄刀子,恨不能在我脸上挖出一块肉来。 可惜真没什么肉了我想。 艾伦走开后我又开始痛,那种要把全身骨头拆碎似的痛,让我眼前一阵阵发黑。我把毯子咬在嘴巴里,这样也就不会痛得发出声来。 可是真的是痛,我需要卧室抽屉里的止痛药,然而艾伦不知道被我气到哪里去了,我只能勉强撑着从沙发里起来,脚步虚浮地回卧室拿药。 到卧室门口,我才知道艾伦哪也没去,他就蹲在我卧室的床边,怀里抱着被他扯下来的沾了血的床单。他在哭,无声地耸动肩膀,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沉重。 我没再往里走,默默收了脚,又回到沙发里躺着,脑袋里一片混沌。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62 章 我跟艾伦说我要找沈宴,刚提这个要求时,他脸色变了又变,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终究什么也没说,只答应会安排。 等待期间我给沈宴打了无数电话,他没接,最后干脆连手机也关了。我靠着沙发里,对着手机发呆。 艾伦一直不给我回复,我等不住,趁着精神不错的时候自己出门去找。我去了我们曾经一起时的房子,房门紧锁,门口的鞋垫卷了一角,还落了灰,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 打车回去时天刚刚擦黑,我慢腾腾走到楼底下,却看到几个人夹着一个男的往车里塞。我隐约觉得不对,无奈戴着眼镜也看不清,追着车跑了一小段路,最后连车牌都没记下来。 回家后我还在想,越想越头痛,恍恍惚惚,果然在洗手间摔了一跤,额头撞到马桶边,短暂晕厥后醒来,才发现还出了血。 出血才是真正的麻烦事,我挣扎着回客厅给艾伦打电话,他这两天在外面出差不知道回来没有,他很快接了,声音古怪地问我什么事。 “操!” 听我说血止不住,艾伦暴躁地骂了一声,喊着让我压住伤口别动就挂了电话,我也因此再次光荣地住进医院。 这次只住了一晚上,隔天出院,艾伦开车送我去沈宴的事务所,他要跟我进去,我没让,他叹了口气,靠着车门边看着我进电梯。 我跟前台大姐说找沈宴,她不知道忙什么,脸对着电脑,头也没抬地说:“你找沈律师啊,来晚了,他已经不在这里干了。” “他辞职了?”我悬着心问。 大姐抽空看了我一眼,不晓得是不是出于同情,她总算肯站起来跟我说话:“你找他什么事?我们还有其他律师,需要的话我帮你安排。” “沈律师去哪了?” “不知道。听说是出国,不过也有人说前阵子还看到他,谁晓得呢。” 跟前台道过谢,我竟然忘了乘电梯,茫茫然从四楼往下走,才到三楼隔层就已经头晕目眩站不稳,只好坐下来靠在栏杆上喘气。 艾伦没一会儿就火急火燎地找过来,他什么也没问,轻而易举将我抱起来送回车里躺着。我想跟他说我没事,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第五十二章,意外 “你妈给你打电话了。”睡了一觉醒来,艾伦坐在床头跟我说,一边将手机放到我枕头边,又说,“她问你最近怎么样,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看要不要给她回电话。” 艾伦坐了一会儿就带上门出去,我坐起来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发了一阵呆,终究还是放了回去。 这两天一直有点发烧,艾伦不知道忙什么,下班过来还是电话不断。晚上他在厨房烧水,接着电话就开始发飙。 我见识过他爆粗口,却第一次他脸红脖子粗地骂人:“不小心?合同里可没有写不小心也算不可抗力……对,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那不是我的事,我只按合同办事……” 我歪在沙发里,拉开一条缝的窗帘外正下着雨,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我转头找艾伦,他已经挂了电话,端了一杯水边走边吹地出来。 “出什么问题了吗?”我坐起来一些,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抱着暖手。 “你不用管。”他一屁股坐下来,双手罩在脑袋上,烦躁地挠头发。 我看了看他,被他阴沉的表情弄得有些尴尬。我知道他大概是遇到了困难,只是因为我他才走不开。我想了想,说:“艾伦,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不用担心我。” “我没事!”他放下手侧头看了我一眼,“有事也是他们去想办法。行了,你就别操心了,该吃吃该睡睡,你小子能不发烧我就要去拜菩萨。” 我想说拜菩萨也没用,转念不说也罢。 隔天艾伦送我上医院打点滴,临时接到一个电话,回来后就跟我说他要紧急出一趟差,问我自己搞不搞得定。我自然拍着胸脯催他走。 谁晓得这家伙走了,却把上班的威廉给叫到医院来,我吓了一跳,看着威廉紧张兮兮的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景哥哥,你这也太夸张了,感个冒能拖这么久。”他搓着手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视线落在我脸上,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又说,“艾伦说你贫血太严重,被医生勒令休息。现在怎么样了?” 我偷偷松了口气,笑着说还好,又问他最近是不是要开始忙婚礼。威廉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夸张地拧着眉,说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是房子的事?”我问他。年前他去看了几次房,最后因为价钱太高,一套也没下得去手。 威廉摆了摆手:“还是不要说这个,太伤自尊。对了景哥哥,公司变天了你不知道吧?” 我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艾伦把老刘给开除了。” “你说谁开除谁?” 威廉一副震惊的表情:“你真不知道啊?我以为艾伦那大臭屁,早迫不及待亮出他的孔雀尾巴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说到底他怎么了?” “他呀,”威廉语气里犹自愤愤不平,“平时那么拽,原来是有原因的。艾伦才是公司老板,老刘那天走,据说他还跟人家拍桌子来着,景哥哥你也不相信吧?” 我倒也不是不信,只是有点搞不懂这中间的弯弯道道。因为当初招我进来就是老刘,那时我还在前公司,他私下约我吃了两三次饭,说很欣赏我的创作才华,无论如何都要我来跟他干。至于艾伦,我来时他倒是也已经在公司,不过我和他彼此心里都有芥蒂,好长时间谁也没搭理过谁。 这样一想,老刘那时候找我意志坚决,其实未必不是艾伦的要求。 “你不知道也正常。”威廉八卦的触觉依旧灵敏,“我早就怀疑,没证据而已。情人节有个美女找他你还记得吗,后来公司有人说,那女孩的爷爷以前还是省里的,她爸爸是艾伦叔叔的部下,这里边关系有多深想想也知道。” 我问他:“那你呢,他没怎么样你吧?” 威廉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靠,他看不过我又不是一天两天。我也早看不惯他。景哥哥,你要是不回来公司,我也不打算在这干了,没意思。” 我噎了一下,有些话终究说不出口,只好笑着在他头上扇了一巴掌:“你牛也看琳达同不同意,她肚子里的孩子同不同意。” “我那不是觉得憋屈嘛。”威廉翻了个白眼,“感觉那家伙憋了一肚子坏招要修理我。我不怕跟人对着干,就怕人家暗地里使坏。景哥哥,你会回来的吧?” “我回来你就不怕?” 威廉撇撇嘴:“我怕他个球。我就是想跟着你而已。” 我四点多就把威廉打发回去上班,他正好有个项目要赶,被我说了几句才肯走。点滴直到傍晚才打完,我睡了一会儿,精神好了很多,出了医院门准备打车回家。 等车的时候却碰到一个人,确切的说其实是一群人,让我意外之下忍不住就追了上去。走在正中的正是情人节那天跟沈宴一起出现在电视机上的英俊男人,跟他并排走的,则是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再见的,沈宴的哥哥沈廷。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63 章 他们走的不快,我因此并没有跑出很远就追上了,我冲那个年轻男人叫了一声“先生”,大概声音不够大,他好像没听到,我只能又追了几步拉了他一把,他和沈廷一致停下脚看我。 “你是?”年轻男人比电视上其实还要帅一些,眉眼间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儿,笑得却温和,“我们认识?” 我往沈廷脸上看了一眼,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他只是嫌恶地目光一敛,漠然转头跟他身后的人低声说话。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怔怔地看着这张微笑着的脸,慢慢摇头,抱歉地笑了笑:“不哈意思,我认错人了。” “这样啊。”他耸耸肩,还是笑。 沈廷这时也看过来,本来阴沉的脸倒挂了一丝笑意,那种一看就叫人脊背发寒的恶毒的笑。 我跟沈廷只见过一面,是在我跟沈宴正式住到一起后没多久,他让人堵在我原来上班的公司楼下,等我出来后几个人把我夹在中间上了车。 沈廷是在他们老家的祠堂子里见的我。我那时并不知道,沈宴原来出自大家族,他们曾祖辈曾出过大官,到他们爷爷辈才慢慢弃政从商,沈廷自己就是堂堂沈氏集团公司的掌权人。 沈廷叫人把我带回去,却从头到尾也没跟我说过话,他将我关在祠堂里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沈宴气急败坏的冲回来,当着他们祖宗的牌位和我的面,跟沈廷出柜。 “沈廷,我警告过你不要动他!”沈宴铁青着脸瞪着沈廷,“以后叫你的人离他远一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沈廷神定气闲地坐在太师椅上,苍白枯瘦的手指敲打着檀木把手,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沈宴,好久都没有开口。 沈宴那时还年轻,大概在沈家他是受过宠爱的,对他哥的权威并不怎么在意,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就要往外走。 “我说你们可以走了吗?”沈廷突然出声,阴测测的仿佛祠堂里吹过的冷风。 沈宴搂着我慢慢回头,沈着脸跟他哥对望,慢慢却笑起来:“沈廷,别忘了是老爷子亲口说的,我可以过我想过的生活。” 第五十三章,恶心 艾伦出差回来,提着行李袋就先来我这边。他最近常在这里过夜,偶尔回他自己家也是拿东西。他回来时我还没睡着,刚吃过药,药效还没起来,身上痛得满头大汗。艾伦在门口看了一眼,转身去洗手间拿毛巾。 他坐到床边给我擦脸,擦完脸捏着毛巾望着我出神,我勉强对他笑笑,喘了一会儿气,伏在枕头上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就那样。”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伸手将我枕头边还没收起来的药袋扎好了,扔到床头柜上,又问我,“吃了药还这么痛?” “要等一会儿。” “你这样子不行的,还是住院吧,起码少受这么多罪。” 我摇摇头,艾伦这话说的并不对,医院除了给我打止痛针,也没有别的办法,根本就是没救的病。 “你把老刘给开了?”我痛得缓一些了就问他,“为什么?” 艾伦脸上愣了愣,说:“威廉那个大嘴巴跟你说的?” “我早该想到了。我给他发了好几封邮件,他一封也没回。” “你辞职的邮件他转给我了,我没法答应你,所以没回。”艾伦皱着眉头,“你别管别人行不行,老刘走也是他自己有这样的打算,他老婆孩子都去了加拿大,肚子里老二也快生了,他当然也跟过去照顾。” 我只以为艾伦是因为我辞职才为难老刘,倒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心里的不安因此少了些。歇了一会儿我又说:“威廉的老婆也怀孕了。” 艾伦给我递来杯子喝水,我从杯口看他,他生气地瞪着我:“没头没脑的说这些干什么?你怕我把他也开了?” “那家伙挺有想法的其实。”我躺回去,埋着脸咳了几声,又说,“我来公司没结交几个朋友,威廉看着不着调,人却还不错。” “周景辰,你这是在给他求情吗,我听着怎么像在交代后事。我不爱听,你以后也少他妈再提,否则搞不好我真让他滚蛋。” 让艾伦给我找沈宴的事,他一直没给我消息,我也从没问,以为他是忘了。这天他快下班时突然给我打电话,开口就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一天到晚除了吃药就是睡觉,睡醒了再继续吃,日子过得糊里糊涂,还真没什么特别感觉。我笑他越来越幼稚,总想一出是一出,他也没在意。 “你多穿点衣服,我回来接你去个地方,二十分钟就到。”艾伦说着就挂了电话。 我靠在沙发里想了想,心跳渐渐跳得快了,突然有预感艾伦可能已经找到沈宴。 其实那天碰到沈廷和那个年轻男人,我一开始是想问他们的,但又一想沈廷从前反对我和沈宴,现在却能跟沈宴的新相好谈笑风生,我若是问了才真是自取其辱。 我回卧室换衣服,翻了好几件衬衫出来,对着镜子比了比,最后还是放回去。我现在样子难看,穿衬衫撑不起来会显得可怜,最后还是老实穿了身保暖度好很多的羊绒毛衣。 艾伦到的时候我刚换好,坐在床沿边气喘吁吁,他走进来蹲在我脚边看了看,见我没什么事才起身。出门前他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套围巾帽子,甚至连口罩都有,还是超幼稚的卡通图案。 我任由他给我穿戴好,他看我我就笑,他又给我拉了拉口罩,恨不得将整张脸都盖起来,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沉地问我:“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 我摇头笑,他看了看,不满地说:“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 艾伦带我去的是国贸附近的大卖场,我觉得奇怪,但也没问。他看透我的心思,往楼上比了一下,说:“在楼上。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的烛光晚餐应该还没有结束。周景辰,你不想看,现在打道回府还来得及。” 烛光晚餐?我听着并没什么感觉,虽然以前我跟沈宴偶尔也会搞这些花样,如今想来都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 我没说话,艾伦也不再问,电梯里没有别的人,他拉过我的手在掌心里握了握。他比我高一点,我抬眼看他,他笑得有些嘲讽:“要去见前任,怎么能没个像样点的道具。我自认样子不差,品味也OK,你不会还看不上吧?” “陈林,对不起。”我不是木头,他为我做的一切,我不是毫无感觉,但千言万语,这时也只剩一句抱歉。 那家饭店名气不小,因为招待过一次国、家领导人,身价一年间翻了数番,因为收费不低,店里人到底不算多。也正是因为没几个客人,我跟在艾伦身后进门,一眼就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沈宴。 没有西装革履,也没有一丝不苟的发式,反而因为过长而显得有些凌乱,前额的头发耷下来盖着眼睛,衬得人像是瘦了一大圈。 艾伦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猛地回过神,对他笑笑,走几步跟上去,又从艾伦身边擦过去,走到沈宴的桌子前。 刚才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沈宴身上,倒没有看清跟他共进晚餐的是谁,这下走进了看,才确认的是我见过一面的年轻男人。 他显然还记得我,未说话先笑了笑,放下筷子对我点了点头,笑着问我:“这次还是认错人?我可不信。” 我笑了笑,转头面对沈宴,他也早放下筷子,靠在椅子上表情复杂地看看我,视线又扫向我身后,然后收回来对我冷笑:“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一点都不巧。”真是该死,直到此时此刻,我还是会为他对我的误会而少少难过,但这难过比不上我想直到周越的下落。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64 章 我不打算寒暄,径直问他:“沈宴,你知道周越在哪吗?” “你什么意思?”沈宴的表情里原本还有一丝期待,此时却只剩下愤怒,“周景辰,你特意跑过来是为了恶心我?” 他说我恶心他,实际上还真不知道是谁恶心谁。我不怒反笑,看了看他对面那个人过于美好的笑脸,转回头对他说:“就算一代新人换旧人,周越怎么着也跟过你,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他吧?” 沈宴气得眼珠子发红,卷起袖口的手臂上也暴起了青筋。我漠然地看着,倒还分神想起当年刚好上,我还就喜欢看他这个样子,显得人生机勃勃精力十足。那时候我还想不到,他卷起袖子跟人动手也很干净利索。 他垂着眼,似乎忍了又忍,然后抬起头望着我,嘴里恶毒地说:“你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你自己抱不平,扯什么周越!”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想,愣了一愣,既而又笑:“你觉得我还在乎你做的那些好事?” 沈宴冷着脸:“一点点小事就抓着不放的难道不是你?周景辰,别忘了从头到尾把我当傻瓜的是谁。别扯什么见鬼的周越,就说说你那个宝贝弟弟,这么多年你跟我做的时候是不是想的都是他?” 我看着他冷漠的脸,怎么都想不起来他笑的样子,也不记得他跟周景文到底有多像。艾伦说至少七的床,他右脚打着厚厚的石膏被吊起来,人睡着还没醒。 我慢慢地挨过去,在他床头站着看了他一会儿,脸上大概也受了伤,结的血痂已经发干发黑,看起来快要掉了。住医院的这半个月,他总没办法臭美,皮肤有些苍白,头发长了乱了,衣服也睡得皱巴巴。 他睡了一个多小时,屋子里那边两父子说话他也没醒,我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的脸发呆。刚才护士过来给他换药,我问过他的状况,护士说只要护理得好,应该不会有后遗症。 但我还是担心,毕竟护理得再好,也不可能像原来那么好,我想我爸妈愁成那样,大概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 我妈提着饭盒来了,见周景文没醒,跟我打了个手势让我出去说话。她到了门口又开始掉眼泪。我其实很少见我妈哭,印象里她算是乐天派的,她一哭我的心都揪到一起了,忍不住抱了抱她。 我妈抽噎了一阵,慢慢平复后,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我妈只顾抹泪,过了一会儿才说:“那小子就是傻,打球碰到人打架,他去充什么好汉,结果车过来时他把同学推开了,自己就……小辰,你说你弟……我和你爸该怎么办啊……” “不会的,他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妈。”我抱紧我妈,自己也跟着流了一脸的泪。 我妈回家了,隔壁床的据说找到熟人换了个房间,病房里因此只剩下我和周景文。他直到八点多才醒,看到床边坐着的我,表情顿时就僵了,盯着我好半天都没动。 我担心他受不了会闹,正想着是不是要叫护士过来,结果他却突然笑了,拍着床让我坐过去一点,让他好好看看,我顿时心酸的不行。 “还痛不痛?”我问他。 周景文咧着嘴笑:“不痛。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妈跟你说的?” 我随口嗯了一声,他却突然拍着床骂道:“操,今天是你生日,我竟然给忘了。哥,你是特意回来的对不对,因为我跟你说过?” “也不是特意,”对着周景文亮晶晶的眼睛,我居然有点害怕,撇开视线,低声说,“我就回来看看。” 周景文伸手捉住我的脸,让我正面对着他,又笑:“回来看看,为什么早不回?你就直接说想我了呗哥。不过对不起啊,你生日我却不能给你庆祝。” 生日不生日我真不在意,我摇摇头问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景文低头似乎想了一下,咧嘴又笑:“告诉哥也没有用啊。医生都说了好好治就没事,如果你今天不回,等你放假回来,我肯定已经一点事都没有。” “可是……”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65 章 “你别瞎想啊哥,我妈整体哭哭啼啼的我都怕了,你再这样我也要哭给你看了。就是一点小事故,过一阵子就好了,真的。” 给周景文热了饭让他吃,他居然跟我撒娇,说手也受过伤,非要我给他喂着吃,我看他也的确吃了苦,心疼他就不好拒绝,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给他喂完。 吃了饭他又得寸进尺,嫌医院的被子又潮又冷睡都睡不好,我明白他那意思,但坐着没动。周景文缠了我一阵,见我丝毫不让步,他一头倒进被子里再不肯说话。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他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哥,我要是真瘸了我也认命,可是我怕我这样子还怎么喜欢你。我接受不了你跟个瘸子在一起。” “瞎说什么你!”我又气又痛,拽着他的被子往下拉,周景文死死扣着不让,拉来扯去最后还是我赢,可一见他发红的眼睛和淌了一脸的泪,我顿时就心软了。 我伸手帮他把脸上的水渍抹去,又摸了摸他的眼睛,异常艰涩地开口:“你最好别瘸,不然我就……” 周景文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我说不下去,索性掀开他的被子,侧身就躺过去。我背对着他,将脸埋在被单里,想哭却哭不出。 “哥?” 周景文的手从我身后伸过来,小心翼翼地落在我腰里,然后又钻进衣服,一路摸到我胸口上,停着不动了。 他在我耳边低低地沙哑地说:“哥,我爱你。” 我们两个的第一次,发生在周景文做复健练习的一个礼拜后。那时我已经放假,整日留在医院里陪他。 他很要强,或者说至少在我面前他会极力表现坚强,所以即使复健很痛很辛苦,时不时就摔得鼻青脸肿,他也只是呲牙咧嘴一阵,然后又若无其事地从头再来。 那天摔得厉害了,晚上他抽着气说痛,我叫来医生给他做检查,医生说可能康复期才会有的神经性疼痛,是心理问题,但还是建议打止痛针。周景文不肯打,宁远咬着被子忍过去。 半夜的时候他又痛,他睡得迷糊没忍住就□□了出来,我躺在旁边听得难受,翻身将他抱在怀里。他一开始还没彻底清醒,搂着我的腰把头往我身上撞,我也任他撞,但过一会儿他醒了,发现撞的是我,顿时就哭了。 他哭得并不大声,我反而听的更难受,抱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跟着掉眼泪。周景文可能是听到了,抬头往我脸上看,先是愣一愣,接着爬起来捧着我的脸亲。他试探着吻我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又绝望又放肆地任由他一点点进逼,终于攻城略地。 周景文的腿终于慢慢好起来,到第二年的春天,他已经可以脱拐走路。夏天来临时,他基本跟正常人无异。 可是因为这一起意外,我爸我妈之间的气氛一下变了好多,即使周景文恢复不错,他们还是会经常吵架,我妈吵完又要把自己关起来哭一场。 我以为我妈是心力憔悴才无法控制情绪,为了能让她轻松一点,我每个周末都会回家,陪周景文做巩固训练,陪他复习功课。他暂时还不能打球,但想考我们学校的想法仍然没有改变。 周景文比小时候还粘我,晚上睡觉也非要跟我挤一起,我爸大概觉得不像话,跟我妈说了,我妈又来跟我们说,周景文连应付都懒得应付,搂着我的脖子说我就喜欢跟哥哥睡怎么了,我妈虽然不满,但也无话可说。 他跟我挤一起倒也不是光想那方面,有时候他兴致来了会压着我啃一顿,但更多的时候却还算乖,搂着睡一觉也就满足了。他还说他很庆幸有这么个意外,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才能等我点头。 跟周景文的关系让我每一天都过得很纠结,一方面是担心被我爸妈撞破,又想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被撞破,会引起怎样的震动,而另一方面,却又渐渐沉迷于周景文制造的各种小惊喜。 六月初进入台风天气。周末我从学校回来,借了我爸的车去学校接周景文。我到学校后他不在教室,问同学都说没留意,我猜他可能是去洗手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人,只好回车里坐着继续等。 正在我等的犯困的时候,我看到了站在车库立柱后的周景文,也许还有另外什么人,因为他正激动的挥着手,似乎正在拉拉扯扯。 我们离得不近,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想了一下还是打算下车去看看。我还多留了个心,从角落里找了根棍子握在手里。 我越过十几辆车,从车尾绕过去,停在立柱对面的车后面。我看不到跟周景文一起的人,但他们说的话我却听得清楚。 周景文愤怒地呵斥对方:“我说过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以后都不要再提,也不许跟任何人说,记住了吗?” “不说就不说嘛,你都重复了一百多遍,我又不傻还记不住?”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奇怪,但年纪应该不大,可能还在变声期,他轻笑了一声,说,“文哥,我给买的限量版T恤喜欢不?” 周景文却很恼火,暴躁地骂道:“你他妈脑子有病,限量版?你哪来的钱买这些!等下周吧,我拿回来你去退了。” “不退!我送你的,喜欢就穿啊,别扭个什么劲儿。” 周景文不悦道:“会不会说话?谁他妈别扭了?” “好好好,是我不会说话。不过文哥,你能不能别这么死心眼儿啊,你以为他爱你,可等他哪天发现自己不过是你家收养的孩子,你以为他心里不会有想法?他还会跟你好?是我我都受不了。” “所以你他妈给我管好你这张嘴,听到没有!” “要我闭嘴可以啊,你亲我一下。”那人撒娇说,“你连自己哥哥都亲,我又不比他差,为什么不能亲我?” 哥哥?哥哥?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说的是我,我是周景文的哥哥。可是,我真的是他哥哥吗?我是我爸妈收养的孩子? 我还没琢磨明白,那边周景文狠狠揣了柱子一脚,用的还是他那条受伤的腿。他那脚看着恢复不错,阴雨天却还是会痛,这一用力他马上就抱着脚往地上蹲下去。 我一紧张,也顾不得什么,叫了一声:“周景文”,便往他那边冲。 周景文见鬼似的回头看了一眼,马上又转过头去跟他对面的人说话。他压低了声音,也许只是做了口型,总之等我跑上去时,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 我蹲下来掀起他的裤脚看,周景文却拉住我的手,凑过来就往我脸上亲,又把头靠到我肩膀上撒娇,说:“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脚不痛了?”我硬着心肠推开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问,“刚才你跟谁说话呢那么生气?” “同学,一个傻叉而已,不用理他。”周景文扶着柱子站起来,笑着又问我,“你来多久了?” “我都听到了,你同学说的是什么意思?” 周景文垂着头站着,站了一会儿大概脚痛,便靠到柱子上,脸色惨淡地望着我,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嘴硬:“没什么意思。那人纠缠我,我不想理他,才编了你的故事,本来是想让他明白我只爱你,谁知道他那猪脑子真假都分不清。” “你说你编故事?周景文,我要是信了我就是猪脑子。” 他脸一下子就白了,伸手要抓我的手,被我挡开了,他咬了咬牙,说:“哥,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我生气地瞪着他:“少给我转移重点。你说实话,我真的是爸妈捡回来的?” “不是!” “是不是?” 周景文却突然发脾气,转身就走,我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看他拖着腿走得很痛苦的样子,又忍不住追上去跟在后面。 “回家吧。”周景文停在我爸的车前说。 我搞不懂他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周景文拉了车门就坐上去。我想起来我刚才走得急,车门都没锁。我站了一会儿,也跟着上了车。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66 章 雨下的很大,风也大,周景文似乎有点怕,转头跟我说:“哥,咱等一会再走吧,这么大的雨不安全。” 我抓着方向盘,头也没回地问:“你怕我回家问爸妈?” “哥。” 周景文小心翼翼地喊我,我不理他,心里一直回想着刚刚地库里听到的话。虽然不确定,但我其实是相信了的,想想我爸妈一直以来对我不太搭理的态度,这种猜测就更确定了。 回我家的路其实有两条,一条比较近,但最近修路不好走,另一条路远一点,路面修整不错,只是得过一个斜度很大的坡。 就在这两条路里,我做了错误的选择。我本来想的是,周景文的脚不适合颠簸,再说那个坡我之前也走过,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我没料到的是,我爸的车却好死不死出了问题,刹车根本不管用,以至于车冲下去时,我一发现脑子一下就白了。周景文发现我的异常,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也白着脸绷紧了身体。 事故就发生在一刹那,我们的车刹不住,对面却又来了一辆重型卡车,我跟周景文都看到了,可是要躲开显然来不及,我拼死打转了方向盘。 我记忆力最后的印象,是周景文在最后一秒里,用他的身体紧紧抱住了我。我听到了震天巨响,连痛都没感觉到就失去了意识。 第五十五章,清醒 最先醒过来的是耳朵,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听到无比清晰的滴滴滴的声音。身体的其他器官也慢慢恢复知觉,无力地张开眼睛,茫然四顾,入眼是冰冷的惨白。 是的,我看出来了,此时此刻我在医院。我以为我会死,但仍然又活过来,像被烈火烧过的草木,历经一场漫长的春雨,仍旧顽强地挣扎着活过来。 可是周景文呢,那个用身体帮我挡住灾难,留着血还在我耳边不停说着“不能死不能死”的周景文呢? 我闭上眼睛,心里哀痛难抑,眼底却没有泪。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个会撒着娇耍着横,就为了要跟我在一起的周景文,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那个下雨天,再也回不来了。 我攒了些力气,抬手将口鼻上的氧气罩扯掉,又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我想爬起来,只是这具不知道躺了多久的身体,对我的指令毫无反应,只急得个满头大汗,还牵扯到旁边的机器发出尖利的蜂鸣。 我转头看看,对那架冷酷到无情的机器厌烦至极,但我奈何不了它,唯一能做的,是努力挪动我的手,将贴在胸口上的东西也一点点扯下来。 瞧我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要我有足够的力气,能像围围巾一样将它套到脖子上,然后稍稍一用力,便可以结束我罪孽又苟延残喘的一生。 我觉得这辈子最大的智慧也就在此。可惜我主意打得太好,上天却不给我赎罪的机会。我用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几根五颜六色的电线套进脖子里,病房门却在一片蜂拥而至的脚步声中被重重撞开。 “周景辰!”气急败坏的沈宴。 “周景辰!”一脸担忧的艾伦。 我冷眼看向他们,心里觉得好笑,真没想到这辈子,竟还有机会同时见到这两位武林高手。我对他们笑,手上却更加用力。 沈宴第一个扑上来,一手死死捏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费力的一根根掰我的手指头,仿佛那里边还有什么他在意的东西。 但我知道我手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也没有爱,完完全全空无一物,真不晓得沈宴这样不顾一切又是何必。 “松手,快松手周景辰,我叫你松手你听到没有!”沈宴脸红了又白,冲我大声喊,一点也不记得他曾经也对我温柔过。 见我动也不动,他气急败坏地又喊艾伦,“你他妈还发什么愣,赶紧过来帮忙,他要把自己勒死了你没看到吗?” 沈宴太夸张了,我怎么会把自己弄死呢,我那么怕死,一直都很惜命地活着,我又怎么会自杀。那样懦弱的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周景文。 我一边笑着,一边不合时宜地想起以前看的一部武侠剧,正反两派都是高手,实力也相当,为了争个高下,打了三百回合也没个结果,他们打得不累,看的观众都恨不得操起遥控给他们一刀。 我不是那个编剧,注定写不出这么狗血的剧情。沈宴跟艾伦玩得多起劲都跟我没关系,我也再没兴趣等最后的结局。我闭上眼睛,呼吸不畅带来的眩晕让我觉得安慰。 但我到底还是战斗值太低,沈宴一个也就算了,再加上艾伦,他们围着我又是掰手又是骂,急了的时候甚至给我扇耳光。倒也不是真打,只是气势有点可怕而已。 沈宴终于从我手里扯出了最后一根线,他重重地出了口气跌坐在床上,瞪着发红的眼睛看我,艾伦则用他的手指摸我脖子上的痕迹,出口就骂:“他妈的你玩真的!” 我只管跌在被子上大笑。我是玩真,因为谁说玩儿不能成真呢。 “陈林,”沈宴语气不好,但还是克制地问艾伦,“能不能请你出去一下?” “不去!你想干嘛?”艾伦不负所望地瞪回去,“姓沈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变成这样,跟你脱不了干系。你想要他死,大可以一把勒死他。” 沈宴像被艾伦踩到痛处,猛地转过头去看艾伦,他目光狠毒,若是真的武林高手,只怕已经飞出无数的暗器。 “我知道我做了什么,不用你他妈来提醒。” 艾伦不甘示弱地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沈宴,沉着脸说:“最好记得,你这个人渣!” “滚!”沈宴低头咬牙切齿地吼。 我看着他脖子上因为愤怒而暴起的青筋,觉得又陌生又稀奇。这个人啊,如果不是发生这么多事,我又怎么知道他原来如此多面。 “小景……” 沈宴惨白着脸看我,看了一会儿还流下两滴泪,他用他的手摸我的脸,然后是我的脖子,它们都太难看了,所以他哭得那样凶。 演技真好啊我想,想着想着心头一热,鼻子也是,好像本该从眼睛里出来的东西,一激动就全跑喉咙里鼻子里了。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渐行渐远,终于,我又可以彻底清静了。 再一睡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我做了个漫长的梦,可是梦里人事过于杂乱纷扰,梦醒反而什么也没记住,只知道身心俱疲,连张开眼睛这样的事也要挣扎了又挣扎。 还是一样的房间,还是该死的滴滴滴的声音,不同的是,我好像已经没有机会再尝试解救自己,因为有太多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正各怀心事地盯着我。 还以为是我睡得久了,脑子一时糊涂,在梦里回错了身体,所以才会见到本不该见到的人。遂又闭了闭眼睛,等确定自己真醒了的时候再看,却没有不同。 沈宴,艾伦,威廉,这几个也就算了,但我爸我妈居然也在,我妈坐在床尾低头抹泪,我爸则绷着脸闭眼靠在门边的墙上。 “威廉……”我转头对他笑。实在是这么多人里,我唯一还能坦然面对的,也就只有他了。 威廉红着眼走过来,在我床边蹲下,又笑又哭地叫我:“景哥哥……” 我微微笑着:“对不起,之前没有告诉你。” 威廉立刻板起脸来:“所以我很生气你知道吗?景哥哥,我和琳达下个月结婚,你得快点好起来,然后给我做伴郎。”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67 章 我不由地有些高兴:“恭喜你,终于要结婚了。” 威廉红着眼又说:“景哥哥,琳达说要请你做我们孩子的干爹,这个你不会拒绝吧?” “干爹吗?”我笑着问。 事实上自我跟周景文在一起后,就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也会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软糯的家伙,趴我怀里喊我爸爸。干爹自然又不同,但只怕我连这一声干爹也等不到。 “你那些破事还要啰嗦多久?”艾伦一脸不耐烦,走过来拎着威廉的领子往外拖,一边对我不满地抱怨,“周景辰,你到底从哪看出这家伙有才华?” 他俩这么一闹,我也忍不住乐,只是视线一扫过沈宴阴沉的脸,心又不由地也一沉,我收回目光看我妈。哦,其实到这一刻,我不太想这么叫她。毕竟戏演了这么多年,我也厌倦了。 “小辰,你怎么样?”我妈哭得鼻音很重。 她这一声小辰,让我恍惚了好一阵。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我也不好受。我望着我妈,也不知道是笑是哭:“妈,我梦到周景文了,他说他好痛。” 我妈捂着脸哭起来:“不要说了小辰,求求你不要说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周景文刚走那段时间,我家的气氛差到不能再差,我爸我妈见面就吵,有时还会动手,吵得最凶的时候我爸一连几天住到学校不回家。 他们虽然吵得凶,但对我,他们却采取了另一种态度,不打不骂,也不闻不问,好像在那个家里,周景文走了,我也再无存在的必要。 那时我休病假在家,我的身体和心理都出现严重问题,上学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想我大概是疯了,因为总是听到周景文笑嘻嘻地在叫我。 第一次想到要去找周景文,是在他的百天忌日。我爸我妈一早就打了一架。起因我不知道,只记得我换好衣服,想要跟他们一起出门去看周景文时,我爸第一次冲我发了火,什么都没说就给了我一耳光。 我被打得晕头转向,但我在意的是能不能跟着去看周景文,我转头求我妈,她刚吵完架哪里有心情搭理我,拿了东西哭着就下楼了。 我浑身发抖地扶着门站着,眼睁睁看我妈头也不回地走了,再看我爸,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锁套到铁门上。我木然的看着他,他将嘴里抽了一半的眼拿在手里捏碎了,盯着我说:“这个家已经毁了,你可怜可怜我们一把老骨头,再经不起你折腾。” “爸……我……” “在家好好待着,你要还有点良心,就去文文房里跪着。什么时候他能原谅你了,什么时候你再起来。” 我爸说完落了锁也走了,我靠着门,半晌都喘不过气。我知道,我爸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 我爸走后,我如他要求的那样,去周景文的房间里跪下。就在从前他放篮球的地方,一直跪到下午天都黑透了。我看着窗外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看着阴影一点点将我包裹,突然觉得黑暗对我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我爸妈还没有回,我想站起来,但因为跪得太久,而且一天下来滴水未进,起身时我头晕得厉害,结果一头撞到椅子角上。 我只晕了一小会儿,爬起来也没管头上的伤,径自回自己房间,翻箱倒柜把能找到的药都翻了出来。但那些都只是感冒药和退烧药,我也没具体看是什么,一片片撕开就着水全吞下去。 吃完我还记得锁好门,然后转回去合衣躺到床上。胃里火烧火燎般痛的时候,我咬着被子一声不吭,心里倒隐隐生出一丝快意来。 不知道是不是药的关系,我的幻听又开始了。我听到周景文在叫我,哥哥哥哥,叫得我心里又酸又甜,还一阵阵揪着发痛。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去见周景文,但我这人运气一向不怎么好,做什么事情都容易在关键时刻出岔子。就像这一次,我以为万无一失,结果还是被我妈给打乱了计划。 在医院醒来时我就知道我又错了,不是错在我选择结束自己,而是错在我时间把握的不好。我躺在床上,静静都看着我妈。她哭过,但很正常,周景文的百日忌,她哭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我以为我妈会骂我,但她没有,从头到尾甚至都不提我做的蠢事。我住了四天院,她就在医院陪了我四天,连学校的临检她也没回去。 晚上我又幻听,半夜三更听到周景文叫哥哥,我从浅眠里惊醒,掀开被子下床往门外走,边走边要文文等我。 我妈在我开门的时候已经冲过来,拽着我拖回到床上,又啪的一声开了灯。刺目的灯光让我张不开眼睛,只顾低着头慌里慌张地念叨着周景文。 我妈问我在干什么,我抓着她的手说周景文在找我,我妈愣了一下,反手就在我肩头拍了一巴掌,接着就开始哭:“那个没良心的已经死了,你又这样,你们一个个还叫我活不活?” 我被我妈哭得不知所措,想安慰她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我妈也是,估计是气糊涂了,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来。 她是真的在跪我,因为她已经捂着脸求我原谅。我不懂她什么意思,只是凭本能也从床上滑下来跟她跪到一起。 我妈边哭边说:“小晨你忘了你弟吧,他会发生那些事,都是因为我这个妈妈做的太失败,我没有教育好他,才会让对你产生那样的感情。” “妈,你……” 我想问她怎么会知道,但我问不出口,我妈很明白,也不再隐瞒,哭着说:“你弟撞车那次,不是救什么同学,他是跟我吵架,赌气跑出去时才出的事。那个混蛋,他居然跟我说喜欢男人,他说他爱你,我怎么受得了,我发了疯地打他,拿到什么都往他身上打,我想把他打醒了,结果,结果就……” “救人的说法都是我编的,我怕你弟管不住嘴跟你爸去说,便想了这个法子,一开始你弟犟着不答应,我说我会重新考虑,只要他好起来,并且考个好成绩。谁知道他连高考都没等到。” “你爸一辈子死要面子,他要是知道你弟是这么个东西,别说生气,他会把活活把他给杀了。文文走后你爸很难过,可他心里记着文文之前还救过人,总算还留了这么点念想。” 我妈话说完,哭也哭完了,她摸了一把脸,抬起头对我笑了一下,说:“小辰,我别的都不求你,但我和你爸就你们两个孩子,周景文再怎么不像样,他也是你弟,他有错,我做妈的给你赔不是。至于别的,咱们以后也都忘了吧。” 我妈是个聪明人,有些话她没明说,但反而是不说,那意思才更耐人寻味。 也正是因为我妈分寸拿捏得好,我和周景文的事,我还挺感激她的容忍。所以这么多年,我也一直默默履行我的承诺,把周景文的那份爱连同我的,一起给我妈。 第五十六章,初见 我中间睡过去一次,醒来已经是深夜。房间里只有我,还有抱着头坐在床边的沈宴。他没看到我醒,我也没叫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他突然抬起头来。 “小景?”他飞快站起身,将床头灯调亮了一些,又凑过来看我,“有没有哪里痛?痛得话我叫医生过来看。” 我听到他说的话,但我不想回答,也不想做任何反应,就那么木头似的躺着,看他脸色变了又变,我却闭上眼睛睡觉。 早上艾伦很早就过来,跟沈宴嘀咕了几句,沈宴走了,他便坐到床沿上抱着手看我,根本就是看好戏的表情。 “你们聊了?”他问我。 我好笑地问他:“聊什么?” “就你们那点子事啊,还能是什么,你要跟他聊我我当然也不介意。” 我笑了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我叫了艾伦一声,他正往我床头的花瓶里插花,很新鲜的百合,光看着就好像能闻到一股清香。 艾伦没听到,我又叫了一声,他放下东西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又痛,我摇摇头,跟他说我想回家,艾伦表情跟遭雷劈一样,愣是好半天没回过神。 “帮我艾伦,我不想待着这里。”我讨好地望着他。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68 章 艾伦一甩手,粗声粗气地回绝:“不行,我可以帮你任何事,但这件不行,我不能帮着你瞎折腾。” 早知道他会拒绝,但我真的讨厌躺在这里被一堆人看着,我想回我自己的家,一个人也好,如果艾伦能帮我,我会感激他。可我这个情况,他拒绝其实也正常。 徒劳的又说了一句:“我想回去艾伦。” 艾伦生气地盯着我:“就半条命了,你别折腾了行不行啊周景辰?” 下午我妈过来了,沈宴也在,艾伦去公司报了个到也来了,一屋子都是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我也没精力管他们想什么,又跟艾伦提早上那事。 艾伦听着就嫌烦,靠在窗边冲我皱眉:“我说你就别想了,我不可能帮你。” 我妈看看我又看看艾伦,我冲她笑笑,她动了动嘴,到底没问出来。 “妈,我想回家。”我说。 我妈跟艾伦的反应一样,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忙着反对:“不行,那怎么可以,医生说你的情况还不稳定……” “我想回去。” 我一急眼前就发晕,闭着眼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趴在床边就开始吐,胃里没东西,吐也吐不出什么,只一下接一下地抽。 等我缓过来一点,我妈早哭得不成样子,沈宴却走过来将她扶到一边椅子上坐,他自己则坐过来,拉起我的手,从我手指上一个个吻过去,全然不在意一屋子人都可能被他恶心到。 “你想回去,那我们就回去。”沈宴看着我,语气平淡地说。 艾伦马上就跳起来,拽着沈宴的衣服领子就要拉他起来,但沈宴坐得纹丝不动,只顾看我,艾伦气得大骂:“沈宴你他妈疯了,他这个样子怎么出院你说!” 沈宴看也不看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最后停留在我冷汗涔涔的额头上。他竟然还能笑,说:“小景,我带你回去。” 我以为我只需要再忍一晚上,实际上我又足足睡了三天,艾伦守着我醒,抓着我的手笑得很难看:“你他妈再不醒,我就要打你屁股了。” “艾伦你能不能别逗我笑。”我抽着气说。 艾伦搓了一把脸,表情总算正常一点了,叹了口气:“我怕你睡傻了你知道吗?” “沈宴呢?” “谁?” 我知道他在跟我装,我也不说了,干脆看着他,他瞪不过我,只好举手投降:“行行行,你问姓沈的,我告诉你,我还真不知道。” “艾伦!”我冷下脸来。 “算了,我他妈都被你唬出毛病了。你睡着的这几天,姓沈那小子去做了配型,扎了一针后醒来就不见人影了。我说不知道,那是真不知道,我跟他又没交情不是。” 我的心一沉,人却气得发抖,揪着被子直喘气:“我不要他配型,艾伦,你送我回家吧,我要回去。” 艾伦探身捉住我的手,忍着脾气说:“周景辰你急什么,他就是想给你配,也要配得上才行。不过他人都不见,估计是先找地方后悔去了吧。” 后悔?可我生病,本来也不是为了谁后悔。我说我不想沈宴配型,也真不是气话,我只是单纯觉得,不想他们的努力最后成徒劳。 我想起我跟沈宴相识,最初还不是他莫名巧妙拦下我说他是谁,而是再早个一年多,我大三的时候。 那年新生入学,我被安排在接待处做登记。沈宴是那一届法律系的新生。按理说我们没什么关系,但那天突然下大雨,沈宴顶着一个黑色运动包,踩着水从外面冲进我们系办楼下。 我坐在登记台后撑着头看他,他那时个子已经跟现在差不多,身上穿一身简单的浅蓝色运动服,他跑得急,却还是淋了些雨,头发湿漉漉的,被他五指当梳扒拉得更乱。 大概是意识到我在看他,他甩了甩包,回头冲我灿然一笑,说:“这是S大的传统吗,听说每年新生入学都要下大雨。” 他笑得很好看,确切的说,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不算特别大,但形状很好,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抬,眼神清澈有力,像是一汪深水里投下的无数星子,熠熠生辉。 因为他的眼睛,我忍不住接了话,有些想逗他的意思:“这雨也就今天下午才开始下。” 他愣了一愣,旋即大笑起来,说:“也是,不过那么早来报到也没意思吧,像我这样最后一天过来不正好。对了,你也是新生吗?” “不是。”我摇头说。 他随意地笑:“是吗,可你看起来不像学长。” 沈宴转过头后,我坐在登记台后面,望着他劲瘦挺拔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有一点点痛和不安。 雨里有人撑着伞路过,看到沈宴还特意收了伞走上来,隔着雨声笑沈宴:“沈宴小朋友,你这是找不着回家的路啊,你们院在那边。” 原来他叫沈宴,我靠着椅子想,又见沈宴回头冲我问:“能借一下你的笔吗?” 我旋开笔帽递给他,他从包里掏出一本什么书,翻开来刷刷写了几笔,又把笔送回给我。他那朋友走了,沈宴却还没有走,我便问他是不是等人。 “不等人。”他似乎很爱笑,“刚刚那人是我老乡,大三的,赶着要去接学妹,顾不上把我捎过去。” 我被他调侃的样子逗得发笑,谁知他却突然问我:“你也是学长吧,所以今年有没有看中的小学妹?” “学妹都太抢手。”我笑着说。 沈宴怪模怪样地叹了口气:“听说法学院女生少,难道我也要熬成学长了才有机会?所以我就说嘛,要恋爱高中就该搞定,等到了大学竞争可就大了。” 我鬼使神差地问他:“你也会怕?” “怕啊,”他笑得有一点得意,“可我更怕太多学妹喜欢我。”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再见过面。只是沈宴这个名字很特别,听到过一次后,就好像随处都可以听到或看见。 听说他是他们那一届的状元;听说他篮球打得特别好;听说他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大学生辩论赛取得金牌;听说追他的女生有一个加强排…… 因为听得多,沈宴俨然成了我在S大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知道他很多很多事,包括他为了拒绝某个女生的追求,甚至谎称自己喜欢男生。 我其实是在学校的公共自习室听到这样的八卦,明知道是假的—因为我还记得入学那天他说过的话我却莫名其妙有种释重感。 时间到了大四上学期,因为跟家里的关系始终不好不坏,我对毕业后回家工作的兴趣也很淡薄,便索性打定主意读研,然后争取留在S市。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69 章 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备考上,有一阵子神经绷得太紧,一到晚上自习就头痛,去看医生,只说是心理作用,注意劳逸结合自然会改善。 听从医生的建议,每次头痛的时候我就去操场上走上几圈。我这人平时就不好运动,很少有机会去操场那边,去过几次才发现,傍晚一个人去简直是自虐,因为有太多腻在一起的情侣。 为了避免人见人尴尬,我再去操场的时候就随身带个篮球。其实我不太会打,以前被周景文强制训练过几次,自己玩玩儿还可以。 出事那天也是我一个人。原本那天状态就不好,胃不舒服,一天下来都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带了篮球过去也没打,坐在场地边上窝着休息。后来怎么晕的我不知道,反正醒来就在学校附属医院。 医生说我是胃出血,因为血型罕见,一度还赶上医院用血告急,是学校临时征集血源才救了我一命。我问过医生给我献血的人是谁,却被告知对方有保密要求,问了几次无果后我也只能放弃。 考研结束后我留在院里做导师助理,大部分时间跟他一起做项目,偶尔也给低年级学生带带课。再见到沈宴便是在我带课的课堂上。 那节课我讲的是近现代美术史,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但那天来听课的人格外多。我就是在一两百号人里,突然看到沈宴那双星子一般的眼睛。 以后我的课上也经常看到沈宴,只不过不同的是,有时候他是一个人,但大多数时候身边都坐着不同的女生,偶尔也会是男生。 我暗自想了下,想他会反复出现在我眼前的原因,自然不会是因为学分,也绝不会是我的课讲得生动有趣,毕竟我也看过有人睡得口水横流。我想不明白,后来也慢慢丢开不想,还会刻意控制自己偷偷找寻他的视线。 毕业前夕,我收到大学四年第一也是最后一封情书。 说起来并不怎么浪漫,因为信是在食堂里被人当面送上来的。我正在吃饭,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生,红着脸坐到我对面,张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我。我以为她没有地方坐,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吃饭。 “师兄。”她突然开口,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我抬眼看着她,又看看四周,确定她是在跟我说话后,才放下勺子问她:“你叫我?” 她脸更红了,嘴唇动了动,却先递过来一个信封,是我们学院的logo。她双手举着,眼睛却垂下去不敢看我,喃喃地说:“师兄,我想……” 我没接那封信,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我在想自己有没有可能认识这个女生,然后可以礼貌地叫出她的名字,这样即使拒绝,也不会显得太无礼。 我徒劳地想了很久,印象里真没有这个女孩的影子,别说她,我能想起来的女生就没几个。 “对不起。”我说。一张嘴竟觉得有些难,不是因为她是女生,哦,也的确是因为这个,我心里其实想的是,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接受哪个女生的告白。 “师兄……”女孩眨巴着眼睛,瞬间弥漫出来的水雾让我内疚,“我喜欢你很久了,可是……” 我坐着没动,她也固执地举着信封一动不动,还是我先受不了她越流越多的眼泪,说了声“不好意思”后落荒而逃。 第五十七章,情种 没多久我从学校搬出来租房住。有天晚上从图书馆回去时,被两个男人堵在学校门口不远的角落里。 一开始我以为碰到了抢劫,但等我看清为首那个人的脸,我才知道自己是得罪了人。 罗杰跟我同系不同班,平时也没什么交集,要说有联系,还是因为我们报考了同一个研究生导师,在自习室聊过几句跟考试有关的话。 他带人堵我,无非是因为导师在我们两个之间选择了我。 “哟周景辰,”罗杰应该是喝了酒,靠过来时一身的酒气,搂着我的脖子,怪模怪样地笑,“都考上了还这么勤奋哪。” 我受不了他贴我这么近,皱眉让他松手,他不但不听,反而把我拉得更近一点,他的脸几乎碰到我的脸,讽刺地笑:“怎么还不让碰了?难道这张脸就只有老周能碰?他是不是特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 老周就是选我的导师,年纪并不大,三十六七岁,是院里比较受欢迎的年轻教授,因为至今单身,关于他的传闻一向很多,其中不乏揣测他性取向的。 “你什么意思?”我冷下脸问他。 罗杰突然松手,紧接着又在我后背上重重推了一把,将我推到身后的围墙上,歪着头对我鬼笑:“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让我说啊,你既然这么又本事,多往老周那跑跑,还有什么搞不定,用得着费劲巴拉参加考试吗,那不是故意恶心别人么。” 我站直身体,耐着性子说:“罗杰,你如果对老周的选择有异议,大可以直接去找他,或者干脆去学校申请查我的试卷,在这堵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说着我就打算走,也的确走出来几步,谁知道跟罗杰一起的那个矮个子,突然拔脚往我脚脖子踢了一脚,我猝不及防地踉跄出去。 我已经做好准备要摔一跤,没想到被人及时扶了一把,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竟然是沈宴。 “你没事吧?”他问我,视线却看向我身后,似笑非笑地说,“这是打架啊还是抢劫?要是打架,你们两个对一个不觉得丢人?要是抢劫那就更好说了,我正好是学法律的,要不要顺便给你们普及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少他妈多管闲事。” 罗杰本来就有点醉,被沈宴一激立马昏了头,冲上来就要动手,但沈宴反应比他更快,扣住他伸过来的手腕,反手一扭一送,罗杰站立不稳,立即朝墙上撞过去。 “奇怪,我怎么好像见过你?”沈宴看看罗杰,转头问我,“他是我们学校的?” 我没说话,罗杰那个朋友却抢着说:“这小子就他妈欠揍,死变态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动别人的老婆。我们这是帮他长记性,看以后他还敢到处发、骚。” 我脸上一阵发烫,感觉像被当中扇了耳光,沉声问他:“我动谁的女人我怎么不知道?” 罗杰靠在墙上轻蔑地笑:“装得可真无辜。你敢说你没收到李雪的情书?” “谁是李雪?”我当然记得给我递情书的女孩子,可我的确不知道她叫李雪,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的老婆。 “去你妈的!”矮个子突然发疯似的朝我扑过来,一边大骂,“不就是个拿屁股换名额的死同、性、恋,到底有什么好拽的!” “哥们,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有些话能说,有些话说了可是要负责任的。”沈宴挡到我前面,嬉笑着又说,“没看错的话你喜欢那个李雪?不会是还没告白就被拒绝了吧?那真是太可怜了。” “可怜你妈、逼!”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突然两束光打过来,不远处有人沉声问:“你们几个,诶就你们,这么晚不回宿舍,躲那里想干嘛呢?你们哪个院的?” 沈宴回头往光源看了一眼,耸耸肩,对罗杰似笑非笑地说:“我可想起在哪见过你了,我去你们专业课旁听过几次。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散了吧,被处分了对谁都没好处是不是?” 沈宴跟着我走了一段路,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直到我到家了我们也没再说过话。那时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的确因为罗杰他们说的那些而沮丧。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隔天导师就给我打电话,问我对学校论坛上那篇关于我的帖子有什么想法。 我平时很少上论坛,收到电话后上去一看,才知道我俨然成了红人,一夕之间已经占据论坛八卦版头条。那篇帖子的标题被置顶加粗,赫然写着:我所认识的周xx,底下居然跟帖无数。 我大致翻了一下,在这篇无论文字还是图片都丝毫没有展示作者才华的文章里,周景辰成了不折不扣的娘娘腔,周景辰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说到那些图就更可笑,都不晓得从哪拍来的,一张张模糊得连我都认不出那是我。 翻完整个帖子我并不觉得难过,有些地方甚至还忍不住笑,以至于到最后,我实名回复了三个字“辛苦了”,后来再也没有理会过。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70 章 知道沈宴给我献血,是在帖子事件后没多久,罗杰又找机会堵住我,这次是他一个人,也没有喝酒,但整张脸还是涨得通红。 我没想跟他说话,绕过他就要走开,罗杰却又追上来挡在前面,一脸不甘愿地叫我,说:“周景辰你有种!”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我远一点,小心别被我感染成了同、性、恋。” “你!”他跟受了莫大委屈似的瞪着我,“你敢说你不是?食堂那刘胖子摸你的手,我离得近看得清清楚楚。还有老周,考完后你就没去敲过他办公室的门?法学院那姓沈的小子,你们恐怕早看对眼了吧,是不是从他给你献血就开始了?你们谁传染谁啊?” 罗杰啰啰嗦嗦一大通话里,我就听到了这一句,头皮顿时一麻,抖着嘴唇问他:“罗杰,你说谁给我献血?” “你还不知道?”罗杰像听了什么好笑的事,大笑起来,“原来还真是个情种啊,偷偷地把什么都干了,却什么都不说,就等着你发现了,然后感动得哭天喊娘。周景辰,我跟你同学四年,怎么就没发现你有这么大魅力?你给他什么好处了?” 我听得莫名其妙又手心冒汗:“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没想到你这屁股卖的也挺成功的。”罗杰大笑,过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地说,“不过周景辰,帖子虽然被删了,只怕你的好事现在没人不知道了吧,哈哈哈。” 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但对于沈宴,我心里多少藏了一点不为人知的期待。我以为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不是我去找他就是他来找我,然而直到我研究生开学,他才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从栏杆上跳下来,挡在我面前,看着我笑,说:“周景辰,我是沈宴。” 因为想起了陈年往事,我忍不住笑了笑,被艾伦看到了,蹲我床头用手摸我的眼角,说:“想什么了,又哭又笑这么难看。” 我偏过头躲开他,过了一会儿问:“艾伦,你还记得罗杰吗?” “哪个罗杰?” “跟我们同届的,前年来我们公司面试没上的那个,还记得吗?” 艾伦嫌弃地瞪我:“没事你提他干嘛?” “没什么。”我笑着摇头。 罗杰前年来面试,老刘拿着简历问我和艾伦的意见,这家伙只扫了一眼就将简历丢开,说:“这人不行。” 我问他为什么不行,艾伦一副爱说不说的样子,问我:“你觉得他哪里行?” 罗杰后来当然没有应聘上,但我现在想起来,才隐隐明白了艾伦那时的态度。他也不是不记得罗杰,而是罗杰那里大概有他什么秘密。 比如那次论坛上的照片,如果不是有人可以收集,也不可能那么日常琐碎。只是我不明白艾伦那时候为什么要帮罗杰,那个帖子出来对他并没有半点好处。 沈宴再没有现身。倒是我爸妈,听艾伦说已经在沈宴那边的房子里住下,每天都会提一些莫名其妙的汤来看我,但我一口也喝不下。 我要求出院,艾伦被我软硬兼施磨不过,只好答应。那天上午他帮我去办出院手续,我靠在病床头等着最后一瓶点滴打完,沈宴那个新欢却找上门来。 第五十八章,躁郁 “周先生。”他倒记得我姓周,先是笑着,接着视线往下,看着地上的行李问我,“怎么就要出院?” 我笑了笑,原来连他也知道我的病,不过并不太在意,点点头,说:“这么巧。” “不巧,我是特意过来的。”这个人还真爱笑,而且似乎天生自带亲和力,居然不怎么令人反感。 “特意过来?”我问他,不明白他的用意。 “是。其实我已经来过两次,不过都没能见着。今天运气好。周先生,我能跟你聊几句?很快,不会太耽误你的时间。” 我的时间,我的时间那么多,还真不在乎这几分钟。我请他进来。 他竟然还是个细心的人,进来后也不急着跟我说话,却先兑了半杯温水递给我,然后才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他行事这样自然体贴,这让我对他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忘记他跟沈宴的关系,仿佛我和他已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他等我喝了水,又起身接过我的杯子放回床头柜上,坐回来时突然笑起来,说:“来得时候我其实是想装作路过的。” 我实在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他大概也明白,马上又说:“说实话,我竟然有点怕你那个朋友。上次来差点没要了我的命。但周先生,我保证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是想跟你聊几句而已。” 他说的那个朋友,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艾伦,那人就是那样的脾气,看不惯的永远都看不惯,而且半点面子都不给。他这时候不在,我也有点庆幸。 “你想聊什么?”我问。 “周先生都不问问我是谁吗?” 我笑着说:“我很早就见过你,电视上。” 他愣了一下,夸张的摸自己的脸:“啊,你说那天啊,你看到了?不过不晓得上镜效果怎么样,你不知道我到那天为止已经两个晚上没睡觉。好了,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林,单名一个睿字,就是睿智的睿。至于我的职业,怎么说呢,好像有点特别,以前在国外人家叫我林医生,回国后大家都叫我林助,其实就是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职业,只是跟我之前想的有点出入,我以为他可能也跟艾伦一样,本身就是个老板。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我好奇的是林睿是谁的助理,沈宴的事务所发展不错,以前他也会带一两个实习生,只是林睿显然不是哪一种。 我径直问他:“林先生是沈先生的助理?” 林睿笑着点点头又摇头:“的确是沈先生,不过我说的沈先生跟你想的可能不一样。沈廷是我老板,他付我薪水,我为他工作。” “你说沈廷?”居然是沈廷,这的确是我没想到的,可是那天医院外见的那一次,他们的关系看起来远不及他跟沈宴来得亲近。 “千真万确。”林睿说着又笑,“我不可能连老板都记错是不是。不过这里边听起来有些复杂,我会尽量简单点说,因为我想告诉周先生的,以及想让您了解的,对你对我对其他人都很重要。” “但我跟沈廷不熟。” 我说的是实话,除了他是沈宴的大哥,以及那次被他的人带到老祠堂里关禁闭,我和他的直接联系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林睿似乎并不在意,笑着说:“我知道。但我要说的,其实是沈宴。” “对不起,”我下意识的抬手揉太阳穴,抱歉地笑,“我有点绕糊涂了。” 林睿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周先生还好吧?需不需我叫医生?”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当医生是神灵,却不知道医生能治的病实在有限,就连林睿这个曾经的医生也如此盲信。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71 章 我摇摇头,笑着说:“不用麻烦医生。不过我那朋友是真的快回来了。” 林睿表情有些自嘲起来:“我觉得我可能真是个混蛋,如你朋友说的。” “林先生没必要这样。你说你想跟我聊沈宴,其实你应该已经很清楚我和他的关系,就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说的是没错,不过听起来周先生好像对我有点误会。”林睿垂下眼似乎想了一下,接着就说,“我这样说你可能不信,我是最近才彻底知道你们的事。你大概也听到了,我之前在国外是个医生,心理医生。今年年初才回国,是因为沈廷不惜代价也要买下我的工作室,我同意了,一方面我的确跟钱没有仇,另一方面,老实说我是冲着沈宴来的。” 所以还是为了沈宴。 我了然地点点头,说:“我明白。” “不,周先生说明白应该就是没明白。”林睿的脸难得认真起来,“我跟沈宴,我们的关系说复杂也的确复杂。我们是发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说是过命兄弟都不为过。” “我没听他说过。”我如实说。 不过现在想来也不难理解,也许正印了那句话,真正重要的人不是挂在嘴上,而是默默地永远地藏在心里。 林睿点点头:“我高中出国读书,中间有几年没联系。前几年倒是联系上了,只是事情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周先生,你知道沈宴这里出了问题吗?” 看到林睿指着心脏,我的头皮顿时像过了一层电流。我从没想过沈宴会有心脏病。他一向健康,平时又很注意锻炼,健身房是他除事务所和家之外去的最频繁的地方。 可他居然会有心脏病? 我瞬间想起很多,有如雷劈,不敢置信地望向林睿,声音不受控制地有些发僵:“你是说他……我从没见过他有心脏病的症状,我以为,我以为他很健康……” 林睿突然起身,伸手按住我不自觉抬高的手,手背上的扎的针头已经偏了,从皮肤里划了出来,但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痛,索性连胶布也一起扯了。 “周先生你别激动,不是你想的那样,”林睿抓着我两只手腕,将我摁在床头上,脸上挂满了担心,他焦急地又说,“你听我说,他不是心脏病,是是心理病,这两个差别真的很大。” 我艰难地喘着气,茫然地看着林睿的眼睛:“不是心脏病?” 林睿笃定地摇头:“不是。都怪我没说清楚,对不起。” 我脱力地垂着脑袋,片刻笑起来:“是我脑子糊涂了,跟林先生没关系。” “你别这么说。”林睿放开我,顺手给我拉了拉盖在腰里的被子,叹了口气,又说,“沈宴一向清楚自己的状况,所以最早联系我的是他自己。这几年他一直很配合我给他制定的治疗方案,本来已经差不多了,没想到年初他哥哥沈廷突然找到我,跟我说沈宴疯了,让我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给他治好。” “他,”我揪着胸前的被子,可还是控制不住身体发颤,“他到底什么病?” 林睿坐回椅子上,安抚似地笑了一下,却说:“躁郁症,不知道你听说过没” 我点点头,躁郁症我听过,可我不知道沈宴是。 林睿紧接着又解释:“或者说抑郁症可能比较好懂,但沈宴的情况比单纯抑郁更复杂一些,发作的时候会伴随情绪不稳,冲动,有破坏行为或自杀倾向。” 林睿到底是心理医生,就算说的话题绝对不轻松,他的面部表情却控制地十分到位,一点点了然,一点点惋惜,最后全数杂糅进他的招牌笑容里。 “沈宴掩饰得好,你没有察觉也很正常。” 其实我也不是全无感觉。沈宴有变,从我们分手前就开始了,直到今天之前,我都只以为他是因为出轨才那样。 现在再想,他有时候突然消失几天,有时候从健身房回来身上就带伤,以前脾气很好后来也偶尔发火……原来那么多的细节我都知道,只是我却从未想过还有别的原因。 想起来那时他对我动手,我心死大过心痛,如今这颗心都像跳不动了:“我们分手后还打过架……”又何止打架,我们差点杀死对方。 林睿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他的情绪:“他是个自控力超乎我想象的人。其实他这病也不是这几年才有,他妈妈有这个病,遗传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很早他妈妈过世,沈宴自闭过一段时间后,从那时起沈宴在沈家受的宠爱就远远超过他哥沈廷,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对他亏欠。” 听林睿说这些,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对沈宴的了解少得可怜:“他从不说他家里的事……但我知道,因为我,他跟他哥哥关系不好……” “周先生也不必这么想。沈廷虽然是我老板,但他是个变态这种话我不会乱说。” 林睿倒是敢说,我却只能尴尬地笑,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沈廷长沈宴差不多十岁,他们母亲过世后,父亲又娶了小老婆,是个不出名的三四线明星,从此心思全不在家里。沈廷那人外表看着单薄,骨子里却强悍得很,手段也高,他夺了他父亲在家族公司里的席位,在沈宴面前,他也将父兄的角色扮演得很深入,他试图控制沈宴的一切,包括他对交往对象的选择。” 我对沈廷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在意,他变态我早就知道,但这几年他从未再找过我,我才误以为他已经想明白,并且接受沈宴和我的关系。 只是现在回头再看,沈廷不找我,大概还是因为沈宴不许。只是不知道他们当初如何达成的协议,又如何守得住。 正胡思乱想着,还没理清个头绪,艾伦却回来了,提着一大袋子的药,面色不虞的站在门边问林睿:“你他妈又来干什么?” “艾伦。” 我试图制止他,他却已经走进来,将东西丢到床尾,伸手揪着林睿的衬衣,语气不善地说:“我不是说过别再来烦他吗?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我急得想起身,还没挪动一点又坐回去,累得气喘吁吁:“住手……艾伦……” 艾伦回头看看我,虽然不甘不愿,却还是听话地松了手,只是狠话却一点都不吝啬:“我不管你是谁,以后少他妈来烦他,不然见一次打一次你信不信?” 林睿并不生气,低头扯了扯衣服,慢条斯理地起身,隔着艾伦对我笑,说:“周先生,我感觉我今天的运气可以中大奖,我打算去试试。那么,你多保重,我们有机会再聊。” “滚!”艾伦低吼。 第五十九章,累赘 林睿的出现让艾伦有多生气,他就有多久没跟我说话,但生气归生气,还是耐着性子给我收拾东西,一路把我送回家,甚至还能低眉顺目地给我倒水递药。 最后爆发是因为他的电话响了又响,我见他坐在床沿听而不闻,便试着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谁知他突然发火,快我一步夺了手机,看也不看就摁了关机键。 我看着手机屏幕黑下去,再看他明显烦躁却不得不忍住不发火的脸,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和难受。其实他以前都不这样的,公司里人人都说他拽得二五八万,脾气坏到大家走到一起都宁愿闭嘴,就怕哪里不小心就得罪他。就这么个人,为了迁就我的病,不得不把自己一身刺都拔了。 我觉得内疚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公司里的事。住院那几天我无意中听到威廉气呼呼地跟艾伦抬杠,让他要么找个人回来干活,要么干脆关店散伙。 我听得一惊,后来找机会问威廉,才知道艾伦这个甩手掌柜当得比老刘还彻底,好些项目急的不急的,压在他的办公桌上都落了灰。 “这个时候打电话,万一是有什么事,你关机……” 我说话慢,艾伦没听完就已经不耐烦,眉头越拧越紧,看也不看我就粗声道:“管它是什么事,我他妈才是老板,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时间?” 可他哪里是要自己的时间,他的时间都浪费在我这里了。我知道他没有怪我的意思,可还是被事实噎得好一会儿都说不了话,心里只觉得气,气自己一步步变成别人的累赘。而我这辈子,好像从生到死都是累赘。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72 章 我自暴自弃地垂眼冷笑:“艾伦,我知道你不高兴,不高兴你就走,反正我这里也够挤的,容不下这么多深仇大恨。” 艾伦扭头看我,表情又气又恨:“什么意思?” “你在发脾气。”我看向他,“可你为什么发脾气,你自己不知道吗?” 艾伦涨红了脸瞪着我,我以为他气不过真会走,他却突然叹了口气,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那个林睿,他妈的又跟你说了什么?” “林睿?”我竟然有几秒钟完全想不起来这个名字,脑袋短暂的空白后,总算又把名字跟人对上了号,心里忍不住偷偷松了口气,指着心口说,“他啊,他跟我说沈宴这里有病,心理出了问题。沈宴是个疯子。” 艾伦没说话,我垂着眼笑:“是我把他给逼疯了。” “关你什么事!”艾伦脸色变了变,拍着床板站起来,却没摔门出去,而是站在床边满脸悲愤地看着我,我跟他笑,他却越发脸沉得厉害,只差没指着我的鼻子大骂。 他倒是人忍下来没骂人,可语气实在也算不上好。他说:“周景辰,知道我最看不惯的是什么吗?就是你这种没事就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的,请问这世上还有人比你傻吗?他沈宴就是真疯,那也是活该。怎么,你还想原谅他,想跟他重修旧好?你可真是善人善心!” “我没那么想。” 我耳鸣得厉害,艾伦就算这么费劲巴拉地骂,我竖着耳朵也就听了个大概,这感觉就好像打雷劈岔了,光看着,不痛不痒的也没什么感觉。 艾伦沉默地站着,过一会儿像是消了气,声音也低了下来,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你要原谅他,也没人能阻拦你。可你的命却不只是他沈宴一个人的你明白?” 我抬头望着艾伦笑:“放心,他想要我也不会给。” 艾伦神情古怪地看了我几眼,又在床边坐下来,没头没脑地问:“林睿的名片你拿了?” 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没必要瞒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卡片递给他,笑着说:“他把名片压在杯子底下了,我以为你没看到。” “给我做什么?我要拿早拿了。”艾伦眼神瞄了一下,一脸嫌弃,“就他那样还心理医生!” “心理学博士。”我照着卡片补充。 艾伦气鼓鼓地从我手里抢过去,两个手指头夹着看了看,随手揣进自己衬衣口袋里,沉默一会儿才说:“你要去也可以,我送你。” 我在家躺了两天谁也没找,艾伦却还急了,守着连公司也不去了,电话倒是很多,他听得不耐烦,还是会甩脸子挂电话。 “周景辰你怎么了?”他疑神疑鬼地问我。 “不怎么。”我懒洋洋地答。 “不去找林睿?”他牙痛似的撇嘴,“还有你的沈宴,你不找他?” “找他做什么?”我问。 这样没有意义的对话一天里总要重复几次,我听得昏昏欲睡,艾伦的疑心病却越来越重,有时趁我睡着,还会偷偷将他的手摸到我鼻子底下。我知道他抽烟抽的厉害,但我闻不到烟味。 艾伦被追命连环call叫走的早上,其实应该是大中午,我醒来时枕头上沾了一大片血,一摸鼻子还沾了一手,胡乱用纸塞住出血的鼻孔,不一会儿喉咙里也灌进了血。 我头晕的张不开眼,意识模模糊糊,强撑着摸到枕头边的电话想打给艾伦,却连开机密码都想不起来。 好在冰里火里熬了一阵子后,人渐渐又清醒了,我爬起来把枕头塞进床底下,衣服也换下来藏到柜子里。坐在床边一边喘气,一边想我的手机密码。 也是老天帮我,林睿竟先给我打电话,我一开始没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他的寒暄,只顾问他能不能跟我见个面。 林睿来得比我料想的不知道要快多少,我这边电话才挂,那边门铃就已经响了,我担心是艾伦,他要知道我跟林睿打听沈宴,估计又得别扭好久。 我匆忙丢开手机,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艾伦进来,门铃却还在响,只得手脚发软地起身去开门。哪里是什么艾伦,门外站着的分明是无处不在的林睿。 我愣了愣神,也没精力想他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又怎么会知道我家的住址,忙不迭地请他进来。 “周先生今天气色看起来好像不错。”林睿坐下来后笑着说。 我靠在沙发上看着他笑:“是吗,可能家里还是要比医院舒服些。” 林睿点点头,又笑:“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我也是。”我说,“幸亏你打过来了。林医生,我想见沈宴。” “现在吗?” “不知道可不可以?” 林睿微笑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老实说周先生,我恐怕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如果是往前一些时间,他在他之前住的房子里我可能还能帮上忙。” 我摇摇头:“他之前的房子现在给我爸妈在住。” “我说的不是他那边的房子。周先生没发现我能这么快过来很奇怪吗?其实我正好在这楼上。” “楼上?”我有点转不过弯。 “我来这里拿一些沈晏的东西。” 我彻底糊涂了:“楼上怎么会有他的东西?” 林睿看了看我,表情有些无奈:“他买了你楼上的房子,差不多也有两个多月吧。不过后来他过来的机会不多。他哥哥恨不得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 “等一下,林医生,”我喘了口气,“你是说沈宴住在我楼上?” “严格来说,他是房子现在的主人,住的倒真没几次,你知道他有个那样强势的哥哥,根本不会允许他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一点都没知道。”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不过可能只是我没想到而已。” 那一阵子我吃多了药,昏昏沉沉躺着的时候听到沈宴的声音,可能是在讲电话,也可能是跟谁起争执,声音暴躁到失控,可那时候我只以为药物造成的幻觉。 我撑着头问林睿:“他哥哥知道他买了这里的房子?” “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得过沈廷,他知道后很生气,干脆把沈宴的银行账户都冻结了,还有驾照护照车子房子,说轻松点是惩罚,说严重点根本就是软禁,就连我要见人都得他批准才行。” “可是沈宴是律师啊。”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73 章 林睿耸耸肩,笑的有些讽刺:“所以啊,他连工作也丢了。你想想还有哪个人会请一个心理有病的人做辩护律师。”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沈廷那么厉害,怎么就不知道我和沈宴早就分手。他管着沈宴不就是不想我们在一起么,他只要如愿不就可以了吗?” “他的愿望其实是沈宴能结婚生子。但以沈宴现在的状况,别说结婚,就是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都成问题。他没疯,可他又回到他妈刚去世时的状态,他把自己给封闭起来了。” 林睿说着将他的手机递过来给我看:“这是今天早上我偷偷拍的,沈廷强行给他挂营养针。” 我只往手机上瞄了一眼,就头晕目眩的地闭上眼睛不想再看。画面里沈宴被绑在床上,袖子被推高的手臂上,横一道竖一道都是血痕,看着就像是被人暴虐过的样子。 “他们打他?”我虚弱的问,心口疼痛的感觉发声都觉得困难。 林睿却叹了口气,说:“沈廷不动手,他们谁敢动他。你看到的这些,大部分都是沈宴自己的杰作。他以前跟我说,他往自己身上划刀子的时候自己的时候才会舒服点。” “他在哪?”我颤声问,想起来了又苦笑,“还是他老家?” “沈廷怎么可能在沈家祠堂这么对他弟弟?”林睿断然否定,又给我递过来一张纸,那上面写一串地址。 我知道这个地方,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这个别墅区招标,老刘还怂恿我试了试,但最后连竞标的资格都以莫名的理由被取消。 番外,沈廷 “老板。”秘书敲了敲门,得到我的许可后,端着咖啡进来,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说,“林医生刚来过电话,说您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联系他。” “还说了什么?” 我靠在老板椅内,眼前的落地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三十六层的高度,除了水雾,竟什么也看不到。 “也没说什么,就,就是……” 我转过身,冷冷看着这个跟了我五年的秘书。 当初她被人介绍过来,第一天就泼了我一身咖啡,据说后来吓得躲在洗手间哭了一个多小时。没想到她还留了下来,只是五年时间似乎也没能让她看起来更放松一点。 所以,我大概真不是个好老板吧。 “是什么?他以为人人都似他那样清闲?”我喝了一口咖啡,苦!不过不加糖又不加奶,苦还能怪谁!“下次给我送块匾给他。” 已做妈妈的秘书小姐露出疑惑的表情:“老,老板,要送什么样的匾?” “绝世庸医。”我冷笑道,“或者我该直接送他入狱,当初……” 抬眼看到秘书越发惊恐的表情,我摆摆手:“算了,你出去吧。” 秘书如释重负,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小声说了句:“老板,头痛喝咖啡不好。” 我抬眼看她,她脸色一僵,飞快就带门出去了。 没两日雨停了,陈副市长的秘书给我打电话,恭恭敬敬地说市长想跟我说两句话。 那时我在会议室里,销售部那几个喝了几年洋墨水就以为什么都知道的书呆子正为该怎么拉动二季度销售吵得不可开交。 我把计划案往桌子上一丢,他们一个个全都闭了嘴,垂着眼不敢往我这边看。 “出去!”我说。 “沈总!”还有人不怕死地喊了我一声,大概是还有意见没说完不甘心。 我掀起眼皮看着他,他看了我一眼,马上垂下头去,说:“我会再核对一下预算……” “各位,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我沈某花钱不是要看你们演猴戏。”我敲了一下桌面,“要我教你们怎么做报告吗?” 十几个人逃难似的跑出去后,秘书给我倒了杯温水过来,张了张嘴,我看她一眼,她便闭上嘴走了。 “陈叔。”我把电话打到陈副市长手机上,亲热地叫了他一声,“您怎么想起我来了?好久没跟您喝茶聊天,又不敢打扰您工作。” “哪里话,小沈呀,过两天有个活动,我希望你能抽空来出席一下。” “您说的我自然要来!”想了想又说,“不知道是哪方面的,我好准备准备。” S市文化艺术活动中心奠基仪式上,我跟陈副市长一起剪了彩,顺便见到了传言中他那位遗落在民间的公子陈林,三十不到的样子,身量风姿都在其父之上,尤其是那双眼睛,狡黠中总带几分郁色。 据说这项目的设计是出自陈公子之手,他老爹说到这句时那感觉比设计美国白宫还骄傲,我不得不摆上十二分钦佩的表情“妙哉赞哉”。 陈副市长左一句让我照顾又一句拜我提携,明里将我捧得高高在上,暗中还不是提醒我我有多少项目要仰仗他的首肯。 一个项目换五个十个项目,你说这买卖我做不做?傻子都知道不但要做,还要做得漂亮,能做出朵牡丹来就不能只做出朵牵牛花。 我让人去了解了下这个陈公子,看着手里那一摞报告和照片,我的偏头痛又开始了。 我跟这陈公子素无来往也无纠葛,但我没想到的是,他跟那个人竟有这样深的关系。 你问那个人是谁? 哦,他死了,死于白血病。不过他死了不要紧,我那个傻弟弟…… 算了算了,人命由天不由我。 某天跟建宏老总喝茶打高尔夫,竟碰到那个庸医林睿,他跟一个男的在一起……不是我有偏见,我就看不得俩男人说话靠那么近。 “哟,这不是沈总!” “林先生好闲情。” 我看了他身边那男人一眼,大概是个小明星,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林睿也看到了我的视线,笑笑,让那人去边上等他,等那人走了,他敛了笑,说:“沈先生,咱们好聚好散,但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过去半个月里,你的人一共跟踪了我四次,骚扰我的职员五次。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将手套摘下来拿在手里,看着林睿说,“我说过,沈宴的病历我想拿回来。”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74 章 “那不可能。”林睿想也没想就拒绝,“先不论我和他是朋友,就是只作为医生,我的职业操守不会容许我这么做。沈先生不要让我为难。” “我说我只想要他的病历。”我不温不火地看着他,“我是他哥哥,某种程度上,我是他的监护人。” “哥哥?呵!” 我想我脸色估计已经不太好看:“你有意见?” “没什么。”他嘴角翘了一下,笑得有些刺眼,“沈先生是后悔了吧?” “放屁!”我说。 “沈先生,这话如果被媒体听到,不晓得沈氏明天开盘会不会大跌?” 我走过去,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可以试试,能拿几百块爆料费也不错。” 我不想再跟他啰嗦,正好建宏老总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林睿还小小地开了句玩笑,拖着怪音对我笑:“沈总?” “不是我的菜。”我也笑着扬了扬下巴,“还是张总眼光独特。” 我以为林睿会拿我也在他那咨询的事反击,毕竟堂堂沈氏老总是个神经病,这消息怎么听怎么劲爆。 不过他没有,疏淡地笑笑,说了句“再见”转身就走了。 四月份我去了趟美国,回来后病了两天,我那胆小的秘书竟然未经我许可跑上门来,还叫了医生往我身上扎了几针,睡过去前我就想,我最近是不是老得厉害,以至于许小姐都已经不怕我。 回公司上班,又是一大堆的文件要签,还有一堆干吃饭的饭桶,专给我报告一些头痛的事。 文化中心那个项目出了点事,有个工人从手脚架上摔下来,当场丧命。消息已经被捅到媒体那边,现在事故现场一团糟。 我将电话砸了出去,看我都养了一群什么样的废物! 带着人驱车赶过去,半路接到陈副市长的电话,在那头讳莫如深地提到这个项目是市里乃至省里的重点工程,绝不容半点差池。 “我知道,我会安排妥当,市长请放心。” 世道就是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我还没到他那个级别,损也不能损他,所以这时候再没眼力见儿,也不能再攀关系叫一声陈叔。 现场果然有媒体在,见到我的车出现,全都一窝蜂地围上来。 “沈总对这件事怎么看?” “沈总会不会对受难者家属作出公正公平公开的赔偿,方案又是如何?” “沈总。听说这个项目当初未经过招标就内定沈氏承建,是不是有什么□□是大众所不知道的?” …… 要不是出现这样的倒霉事,我大概也不会对这些记者这么反感。但反感归反感,现在还不到我甩脸子的时候。 一个个摄像机面前,我少不得要做出一副深表遗憾的表情,各种承诺各种安抚。 忙了一下午也不是没有成效,晚间新闻上一报道,沈氏的良心企业形象又添新证据。 不过这不是作秀,也不是我手段高明。 我是做企业的,深知利益权衡,舍小堵大是天性。 但我也不是真没良心,我要真是,就会将那人工作时间酗酒的证据摔那些记者一脸。不过是看在那对孤儿寡母可怜的份上,这口气我也只能吞下去。 晚上头痛得睡不着,干脆开车去酒吧喝酒。大概是年轻的时候没时间,现在一把年纪了,反而有点依赖酒吧的气氛,看着人群浮动,总不至于太寂寞。 却没想到会在那里碰到陈林,他倒是一群人,个个给他敬酒,不是底下职员就是有求于他,不过看他爱理不理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意思。 一个从前见不得光,现在翅膀硬了又被强行拉拢的私生子,日子能过得多开心还真不见的。 结帐的时候,一条胳膊突然拦在了前边,陈林已经喝得有点大舌头,却还笑得过来跟我social。 “沈老板。” 我将他的胳膊推开:“陈公子还是回家睡一觉比较好。” “陪我喝一杯。” 我挑眉看着他:“陈公子喝得不少了吧。” “陪我喝一杯。”他伏在吧台上,伸手拉我的我手腕,被我格开,他皱着眉头,却对我笑,“沈老板演技一流,沈宴在你面前也不过如此吧。” “陈公子过奖。”我说着又坐回去,“事情已经解决了,你的设计不日就要变成S市的新地标,陈公子难道还不高兴?” “别陈公子陈公子地叫。”他还这不是不高兴,公子气势倒一点也不少,“叫我艾伦吧。沈廷,现在是晚上,这里也没有生意,你那套虚伪做派可以收起来了。” “陈公子,不怕你笑话,我已经多少年没听到有人叫我沈廷,你是第一个。” “怎么,”他大着舌头,“叫你沈廷不行?” “行,当然行。”我笑,既然是晚上,我也难得坐一会儿我自己,所以去他的市长公子,在我这,他不就是一搞画图的。 “说吧,你想聊什么?” 我给自己点了杯酒,给他要了杯白水,我可不想他醉的人事不省,最后还得我善后。 陈林靠在椅子上都有点东倒西歪,明明是扯着嘴角在笑,可那眼睛里却只看到痛苦。哎,人哪,真是活在什么位置都有不痛快。 “那设计,”他拖着生意,像很难出口似的,过了十年八年才吐出一句来,“那设计不是我的。” “哦?” 我不由地坐起来,这倒是稀奇了,他家老爷子那褶子里都藏不住的自豪,原来还是假的?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75 章 “怎么说?”我问他。 陈林却冷笑了一声:“你就没调查到这个?” “陈公子真会说笑。” “说笑?我像说笑吗?你没调查我才怪吧,老头子一个电话你就把合同签了,装的还那么荣幸,其实心里不定骂了什么。” 我望着他的眼睛,不由就笑起来:“怎么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装的跟心理专家似的。你会读心术?” “不会!”他倒爽快,“否则我十年搞不定一个人?”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我没兴趣听,我问他:“那设计是?” “乔的。”他垮着脸,“乔你可能不知道,周景辰你就很熟悉吧,你老弟的……沈宴那个混蛋……算了,说正经的,那设计是周景辰的。” 我一阵厌恶,忍不住往身上掏烟火,结果什么也没有,忘家了。 我说:“他的设计你参合什么?” “你知道什么!”陈林痛苦地冲我低吼,“你们谁都不明白。我偷他的设计?我他妈是不得已借个壳而已,不然你以为老头子会最后选定这个?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名利双收呢!” 我灌了一口酒,胃里冰得直痉挛。我算看明白了,这小子又他妈是个坑货,坑他爹的信任,坑我的人力物力,然后成全他的情圣形象。 不过为时已晚啊已晚。 我冷冷看着他一脸郁卒的样子,心里倒略有些解恨。我说:“所以你千方百计要这个项目落成?然后你打算给他起个什么样的名字,以纪念你逝去的爱?” “你他妈闭嘴,沈廷,你个孤家寡人知道什么是爱?你爱过吗?你连你弟都能逼到那个份儿上,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的爱?” “我没资格?” 我倒是想问,他知不知道为了这么个垃圾项目,我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但我没问,我虽生气,但绝不能忘记我的身份,以及他的身份。 我隔着桌子对他笑:“陈公子的爱我怎么敢嘲笑,沈某只是佩服,也深感遗憾啊。那,陈公子先缅怀下,我就不打扰了。” 将车速飙到一百六,差点没撞到桥杆子上去,我出了身冷汗,人也冷静下来,笑笑,当什么也没听到。 落成那天去现场,陈副市长拍着我的肩膀一口一个世侄,陈林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我如他所愿,笑得认真虚伪。 陈林以总设计师的身份发表感言,我做好了听长篇大论然后恶习的准备,谁知他只背对着大家,望着落成的照片发了一会儿呆,回身过来后短短说了一句:“谢谢!我只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出它的美。” 美个鬼! 可不是美个鬼! 下来后他主动跟我握手,我敷衍地想抽手,他却抓得死紧,然后耳语一般说:“沈廷,谢谢你。” 我笑笑:“说感谢就太见外了,交易本是公平的,不是吗?” 我也是流年不利,那天在公司发了一通脾气,气得脑仁痛后回家,结果被人用刀子在后腰上捅了一刀。 我虽无防备,但一个小鸡仔还难不住我,我一个过肩摔将周越摔在我面前,然后用他捅我的那把刀子,将他的右手钉在地上。 我脱了外套堵在后腰伤口上,用脚踩着周越的胸口,附身对他冷笑:“周越,你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已经忘记你的泰国之旅?” “沈廷,沈变态!”周越被我摔得不轻,说话明显底气不足,“你趁早杀了我,不然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是嘛?”我对他笑,“你妈最近不住院了?哦,是不是尿毒症透析也没用了?别忘了当初是你求着来找我,而不是我逼着你做那些事。” 周越望我的眼底都是恨,这小子还是太嫩啊,不懂什么叫人为鱼肉什么叫弱肉强食。 我说:“周景辰死了,你小子才想起来内疚?我告诉你,晚了!不过我想你的功劳的确不小。” 他果然脸色大变,惨白着脸,闭上眼睛哭得像死了娘。不过我估计他娘真要死了,他也未必会这么伤心。 我又冷笑:“哭是表示你后悔了吗?你不是恨他几十年,誓要夺他所爱,你不都做到了,而且现在连他都死了,周越,人生赢家说的就是你吧?” 大概被我踩着他痛处了,周越猛地张开眼睛,眼底射出一道道刀子,他朝我狠狠呸了一口,愤然道:“沈廷,你以为你就干净了?你连自己弟弟都算计,那次要不是你给我们下药拍照,事情也不会……” 我用鞋尖拧着他的胸口,看着他的脸一点点扭曲,我伸手拍他的脸,冷冷问他:“事情不会怎样?周景辰不会得病,还是你不会去给他找事?你别告诉我你那时候没打沈宴的主意?” 周越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我:“没有那些照片,我也有信心让沈宴离开他……” 我突然来气,一脚踢在他勒骨上,看他呲牙裂嘴,我才沉声说:“你有信心?周越,我明确告诉过你,沈宴是我弟,我不容许他爱男人,你以为你是例外?我答应给你钱,不是要你假戏真做,你明白?” “所以你下药?” “还有比这更快捷有效的方式?还是你以为我会等着你们真发生点什么下来后悔?”我又拍拍他的脸,“周越,你触我底线了不知道吗?” 周越颤抖着嘴唇看着我,好一会儿才想着还要硬气点,狠狠说:“沈廷,我不会怕你。” 我好笑地看着他:“我要你怕我做什么?不过你想想,周景辰在天之灵,会不会怪你当年故意破坏他的刹车,然后造成后面那次车祸?你后悔吗,你那么爱那个周景文,结果死的偏偏是他?” “你!” 周越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还别说,他这一挣扎,我还真失手踩不住他,被他抢到了刀子,又在手臂上划了一刀。 妈的! 我捂着伤口连退几步,最后退无可退撞倒车门上,这倒不坏,借着车子的力量,我就势来了个后空翻,一脚踢在他肩头上,成功将他的刀子震了出去。 徒手就好办了,别说一个周越,就是再来两个他也不成问题,我速战速决,几下将他直接撩晕了,顺便打了个电话。 报警? 当然不是!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76 章 我没蠢到给他机会帮我再惹一身骚。我只是心念一起,想想他还是去泰国比较合适,毕竟他曾对自己的姿色也是蛮有自信的。 躺在医院高级牢笼里,我难得睡了个好觉,一醒来就看到我那操心又胆小的许秘书,哭得梨花带雨似的捧着手机又哭又笑。 “老板。” 我伸手接过手机:“喂?” “哥,听说……” “死不了!你想回来奔丧还早了点。” “哥。” “行了行了,天高皇帝远,我也管不着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谢谢你!还有,小景说……” 我愣了半秒,啪一声挂了电话,手机丢给秘书,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第六十一章,疯子 林睿没坐多久接了个电话,应该是沈廷打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脸色马上变得凝重,一边抬眼往我这边看,一边听着电话起身朝门口走去。 我靠在沙发里,身上一阵阵发寒,手心却不停地冒冷汗。我坐着一动没动,直到林睿讲完电话又回来,跟我抱歉地说有急事要走,我忙坐起来,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睿有些欲言又止,被我追问了一次,才犹豫着说:“沈宴趁人不注意,从窗户上跳下来……” 我手脚发软地扶着沙发起身,木愣愣地看着林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微弱地问:“你刚才……你说沈宴怎么了?” 林睿摇着头说:“他跟沈廷吵了一架。好在是二楼,他人没什么事。” “这次是二楼,那下次呢?”我站不住,腿一软往后跌坐到沙发上,抬头望着林睿,“你是心理医生,不觉得同样的事他会再来一次?” “我跟沈廷说过很多遍。”林睿脸色微微有些愠色,但还是笑了笑,无奈地说,“他们两兄弟之间的问题太多。我终究一个外人,是不是医生,说话的分量都有限。不过你放心,以沈廷行事的风格,这会儿只怕他家所有窗户都已经被封上了。” 我望着林睿冷笑:“沈廷真狠,他这样做,沈宴这辈子注定只能做个疯子。” 林睿走后,我独自上了楼,在据说已经是沈宴所有的房子前靠墙站了好一会儿。 屋里没有动静,门口踏脚的垫子显然还是前业主的,那对一言不合就吵架,出门却必手挽手的老夫妻,就连他们订牛奶的塑料箱子,也依旧孤零零地挂在不远处。 如果不是亲耳听林睿说,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眼前这些跟沈宴扯上关系,我也根本想不到,沈宴是以什么心情买下这套房子,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看我和艾伦最近这段时间同进同出。 我知道沈宴根本不在这里,不会有人突然从里面把门打开,一手扶着门,一手往后梳自己的头发,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有没有被你老公帅到?” 也不会有人突发奇想,连平时一本正经的形象都不顾,像个沙皮狗似的从后抱过来,将他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我的脖颈里,撒欢似地来回蹭。 我知道,这紧闭的门窗,俨然已经将我和沈宴之间的关系彻底割裂,属于快乐的亲密的一半留在了过去,而属于绝望的分裂的一半则近在咫尺。 艾伦回来时给我带了和记的粥,我勉强吃了几口就有些恶心,低头抿嘴,忍了却没忍住,全吐到自己腿上。脏污的裤子让我恶心得更加厉害。 “艾伦,对不起。”我拦住他要帮我清理裤子的手。 “说什么呢。”艾伦头瞪了我一眼,手上也没有停,边收拾还边跟我商量,“要不明天还去医院打一针吧,你这样一天天不吃东西,没病死也要饿死了。” “打营养针吗?”我问他。想起林睿给我看的那张照片,胃里又是一阵难受。 艾伦擦掉脏东西,将毛巾丢到一边,双手往我身后一托,轻而易举就把我抱到沙发一头坐好,站着跟我说:“裤子脱下来我拿去洗。” 我没动,抬头问他:“艾伦,你见过楼上那对夫妻没?” 艾伦皱眉:“怎么了?” “你见过吗?” 艾伦奇怪地看着我:“没留意。为什么这么问?” “情人节那天你不是上楼去敲门了,你忘了?”我笑着提醒他,“你说人家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看到他们和好了吗?” 他耸耸肩,边弯腰收拾茶几,边无所谓地说:“和好了吧。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居委会大妈,还管这些。” “艾伦,”我看着他的侧脸发笑,“你早知道了是吗?” “知道什么?”他回头问。 “我没跟你说过,前阵子我总怀疑我有幻觉,因为我听到沈宴在楼上说话,不久前还在楼下远远见过他一次,被几个男人拖进车里开走……” 艾伦看着我,我对他笑:“沈宴买下楼上那对夫妻的房子,他就住在我楼上,你早知道对不对?” 预料中秘密被拆穿的尴尬并没有,艾伦表现得得一脸坦然,只是语气却十分嫌弃:“我知道又怎么样,老实说我还真看不上姓沈的那副怂不拉几的样子,偷偷买个房子,还玩上下楼,有种他倒是直接找上门来啊,还是真以为默不作声地看着守着就他娘的深情了?难道不是奇葩?” 我摇头苦笑,“艾伦你不懂。” “我是不懂他。”艾伦笑得嘲讽,“我只知道十年前我也就怂那么一次,结果怎么样,你心里还不是从头到尾想的都只有他沈宴一个?” “艾伦……” “我没有怪你。”他无所谓地摆摆手,却笑得苦涩,“我不怕承认,男人的自尊有时候也就这么点,你不能要求我连这点脾气都没了。” 有脾气的艾伦隔天一早就被一通电话惹火了,大概是摔了手机,隔着卧室门我都听得到手机七零八碎的声音。他需要紧急出一趟差,走之前不放心我,愣是又把威廉从公司叫过来守着。 其实他没必要这样,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威廉原来那么水灵的一个人,最近也被各种琐事压得面露菜色,眼睛下面的黑眼袋恨不能挂个两百斤大米。 “婚礼要办,孩子要养,三头六臂都不够用啊。”威廉夸张地仰天长叹,“果然还是单身狗的日子潇洒些。” 第六十二章,徒劳 有一阵子身上又开始痛。我怕自己样子太恐怖吓到威廉,便找了个借口,说我想吃隔壁街上小吃店的生煎,最好还是刚出炉冒热气的那种。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77 章 威廉也跟艾伦一样,对我能吃点什么简直求之不得,拿了钱包就跑了出去。 我慢慢挪回卧室里,就着床头柜上的凉开水吞了大把的药。可是药效起得慢,感觉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像被生生拆了一遍,而我只能卷进被子里默默承受。只不过抗争也是徒劳,呼啸而来的黑暗让我猝不及防。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毫不意外再次身陷医院,手背上挂着点滴,身边除了艾伦并没有别人。我心里有过刹那的失望,过后却又被更强烈的不安所取代。 艾伦大概是被威廉叫回来的,匆忙得连行李箱都来不及送回家,被胡乱放在角落里的样子,看起来跟他抱着头坐在床边的身影一样,既狼狈又孤独。 “艾伦。”我扯下氧气罩试图叫他,可惜费劲全力,发出的声音依旧弱不可闻。 但艾伦还是明锐地感觉到了,放开手坐起来,怔怔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后却先红了眼眶。 “……周景辰,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 我对他笑笑,也许是表情太狰狞,艾伦看不下去似地撇开脸,接着又噌地从椅子上起身,拉开门大跨步地走出去。 再见面不知道又过了几日,艾伦不在,换了我妈一个人,正坐在床沿边拿毛巾帮我擦手。她擦得很仔细,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挨个擦一遍,有时候又突然停下来,手指头摩挲着我的手背,垂着眼掉眼泪。 “妈。”我叫她,鼻子胸口一样酸胀发痛。 我妈吓到似的一怔,慌乱地用手背擦了眼睛,抬头看我时脸上已经挂上宠溺的笑。她伸手帮我捋额前的头发,问我:“总算醒了,哪里痛不痛?” “妈,沈宴呢?” “沈宴?”我妈表情一滞,转而又担心地看着我,“你想见他是吗?我让你爸再托人去找找,也许过两天就找到了。” “他没来?”我痛得直抽气。 我妈一看我痛,又开始哭,一边慌手慌脚地不知道怎么替我缓解疼痛,一边语无伦次地找话安慰我:“你别着急,会来的,一定会来的。你爸托了关系一直在找,陈先生那里也很帮忙,这两天可能就有消息了。” 我痛过一阵,昏昏沉沉躺着却睡不着。我妈要给我换汗湿的衣服,我睡着了倒无所谓,醒着无论如何都不肯,我妈没办法,只能流着泪去请值班的医生过来帮忙。 我妈是个好人,从头到尾都是。可惜老天爱开玩笑,好人也不常常有好报,她唯一的孩子被我害死,没想到到头来,她一把年纪还得受我的折磨。 “妈,能说说生我的那个人吗?”半夜三更我睡不着,“我想知道她是个什么的人,长什么样子。” 昏黄的灯光下,我妈面容愁苦地看着我:“小景,你怎么……” 我笑着求她:“妈,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但我很想知道,她是不是个好人。” “是。”我妈点头,却不看我,“她是好人。” 我无声地笑,眼角发涩:“她不是。” 我妈迟疑地看着我:“小景?” “我大学时回过我爸老家那个村子……没人认识我,也没有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那里的人都不喜欢她……” “你爸老家那边知道的本来就少。”我妈怕说错话似的收住口,看了看我的脸色,叹了口气,才说,“她是你爸读书时的师妹,据说喜欢你爸,两人谈过一阵子,后来你爸毕业回老家教书,没多久她就提出分手。” “你爸年轻时脾气就怪,分手后没多久,有人给他介绍我们认识。他不反对,也不太热情。但第四次约会时他突然提结婚。” “大概过了半年,我怀了文文,我家里找关系把你爸迁到镇上的学校教书。再过了六七月的样子,你爸有一天没到下课点就回家了,手里抱着用布包包着的你。” 我妈说到这还笑着比划了一下:“才这么一丁点大,瘦瘦弱弱的,也不哭。你爸说是一个熟人的孩子,家里出了点状况,才不得不临时托付给你爸。” “刚抱来那几天你就生病,高烧反复不退,又不喝奶。医生说你是早产儿,先天体质就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最早中招的一定是你。果不其然,我生文文前带你的那几个月,你真是隔三差五地就要进医院。” 我妈说着边擦眼睛边笑,说:“这种情况一直到你们上幼儿园。这之前我都没见过那个人。那天我去接你跟文文,才远远见过她一面,脸看不清,个子高瘦,长头发,打扮也很入时。听老师说她打听过你很多事。” “回家后我跟你爸说,他第一次跟我大吵了一架,到那时我才知道,你爸他其实不是……她跟你爸提分手时就已经怀孕……以你爸的脾气,根本不可能原谅,但她威胁你爸要闹到学校和老家……听说她没多久就出了国……” 我用手盖着眼,对我妈笑:“妈,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妈哽着声音,过一会儿又说,“你跟文文,你们两个都是我和你爸的孩子,可我们亏待你很多。我最近一直在想,你生病的事,其实文文早告诉我了。他走后我很少梦到他,那次他突然给我托梦,揉着心口不停地喊疼。他都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和你爸却又聋又瞎。” 周景文是我爸妈心里永远的痛,也是刻进我骨血里的记忆和罪孽。我蜷起身体,对抗来自四肢百骸的冷和痛,低声求我妈。 “文文从小就很黏我,他刚走的那几年,我总担心他一个人会不会害怕,会不会难过……妈,等我……你能不能把我和他……算了,还是不要葬到一起,我爸会疯的,能不能把我埋在他旁边……” 我妈捂着嘴大哭,我久无眼泪的眼睛也终于有些润湿。 我爸自然找不到沈宴,至于艾伦,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愿意帮忙找他,所以我在医院躺了几天,并没有见到沈宴的影子。艾伦倒是时时出现,有时候跟我说些不怎么好笑的笑话,有时候只握着我的手陪着我发呆。 我不打算再等他们,趁着天黑我妈去找医生的空当,偷偷从医院溜出来。但我给我妈留了一封信,还有我现在住的房子的钥匙,我所有的□□。 只有那辆白色的车子,以前沈宴开的那个,我知道我爸妈用不着,我在信里把它留给了威廉。至于艾伦,他需要的我给不了,而我能给的,也只有我过去几年画下来的设计稿。 我打车直接到沈廷的别墅。司机好心地提醒,说这里虽然是富人区,打车却不好打,尤其是晚上,还问我要不要等。我靠在车门边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别墅,笑着把身上带出来的钱都给了他。 意料之中地,我被挡在了别墅院子门外。沈廷高冷,他们的家的保姆倒还算客气,不过是客气的冷漠而已。 我第五次按了门铃,这次换了另一个人出来,是个面无表情的壮硕男人,看样子像是沈廷的保镖,说话都带着几分冰冷的火气:“这位先生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三更半夜的你这样按门铃是骚扰你知道吗?” 我扶着门跟他赔笑:“我姓周,麻烦你帮我跟沈先生说一声,我想见他。” “沈先生不在家,你姓什么都没用。”他一脸嫌弃,像赶乞丐似地挥手,“快走快走,别留在这里让我动手扔你出去。” 我不知道沈廷是不是真的不在家,但我知道沈宴一定在,他哥把他当疯子,如果不是需要看管,安保这样完好的别墅里也没必要留保镖。 我也想过大喊沈宴,也许他能听得到。可是试了一次就放弃了,喉咙里出不了声,也没力气,试一次就够我喘半天,口里都是腥甜,只好闭上嘴靠着门坐到地上,老老实实等人进出。 刻意没带手机,也没有手表,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应该是不早了,旁边那些别墅陆陆续续都熄了灯。沈家倒是一直灯火通明。也就是这一点灯火,让我即使坐在寒风里,身上冷得发僵,心口却仍保留着一丝希望。 不知道坐了多久,出来时在医院打的止痛针渐渐失去药效,身上每一寸骨肉都痛,但痛得厉害了,反倒让我没法昏沉过去。我紧紧靠着铁门,偶尔忍不住会用背去撞它,然而除了细微的声响,巨大的铁门纹丝不动。 听到汽车开过来的声音,巨大的灯光近距离打在我脸上,晃得我眼前白茫茫一片。我徒劳地用手挡了挡,慢慢扶着门站起来。门却突然开了,背后失去支撑,我猝不及防地往后跌倒。 狼狈那些只在意识清醒的时候才会考虑,如今于我却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等我能起来时,已经被人像丢麻袋似的丢进沈家客房的床上。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78 章 我撑着身体坐起来,偌大的房间里已经半个人影都不见。没有保镖,没有保姆,沈廷更不用说,以我对他不太多的了解,他就算晾我十天八天都很正常。但我只怕我已经撑不了那么多天。 下床去开门,才发现门被人从外面上锁。这的确是沈廷的风格,我反而放了心,也不打算再做徒劳挣扎。 第六十三章,赢了 见到沈廷本人,是在隔天下午,我像死人似地躺着,他倒是突发慈悲,亲自端了一杯水进来,悠闲自在地坐到离我很远的沙发上。 “还活着吗?”他问,语气竟难得带着笑意。也许看到现在这样的我,的确是值得他高兴一把的事。 我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对他笑:“很抱歉,可能还要个几天。” 沈廷手指叩着沙发扶手,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你现在可是名人。”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突然嗤笑一声:“电视报纸上的照片是多久之前的?我想我现在就算把你送出去,他们也不会给我赏金吧。”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也跟着笑:“想低调一点都不行。不过沈先生,你也不缺这点钱,没什么好遗憾的。” 沈廷看着我,慢慢收了脸上的笑,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拍一下沙发扶手,起身看着我,淡淡地说:“以你现在这个样子,凭什么来跟我谈判?” 沈廷从来就没有要跟我谈判的打算,他来了又走了,只有沙发旁的转角茶几上,放着他带进来的水杯,雾气袅袅。 没有声音的房间里,时间都像停止了。我对外面怎么变天并不感兴趣,倒是我自己,突然吐出一口血,让我不大不小地恐惧了一番。 沈廷再没有搭理我。他家保姆倒是多,轮番给我送些吃的进来,各式各样的粥,不知名目的汤水,后来干脆换成他们家同样面无表情的家庭医生,闲来无事就会往我胳膊上扎上一针。 我知道沈廷还不想我死,我自己也不想。一场无需动手的战争,我不能还没站稳就倒下。 其实疼痛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偶尔痛着痛着,我甚至开始笑。 终于明白沈廷的控制欲大到什么程度,也许不止这个房间,以他变态的性格,只怕这栋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精心准备的摄像头。 他喜欢一切尽在掌握,对沈宴如此,而我也不会是他的例外。 坟墓似的别墅里终于有了一点动静,不过是在半夜,我昏昏沉沉睡着,被楼上哐当作响的声音惊醒。 别墅的隔音效果不错,我竖着耳朵听也听不到更多,下床将耳朵贴到门上,倒是断断续续听到脚步声,以及飘飘忽忽的人说话的声音。 直觉告诉我外面肯定出了什么事,而最大的可能是沈宴,只是不知道这次,他又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虽然沈廷甚至林睿,他们都觉得沈宴是疯了,我却不信,内心里只相信他是背负太多,他的过去,以及我们的过去。背负太多却不肯放手时,才会有那些不能为人理解的举动。 我想出去看看,可是无论怎么敲门,外面都毫无反应。沈廷大概是打定主意要关着我,所以没有他的同意,这门只怕是再也无人敢开。 楼上不时传来的沉闷的声响,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都锤在我心口,我抱着头毫无办法,后来灵光一闪,想起这屋里其实有机关的,只要密码正确,也不是没有通关的可能。 我捂着砰砰跳的心脏从地上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床前,仰头望着正对床的墙角上空,那个不及纽扣大小的摄像头便是沈廷的眼睛。 他看得见我,所以大概也看得见我已经投降认输。 我扶着床沿慢慢跪下去。 七年前我跪我爸,为的是能得到他的许可,可以跟沈宴堂堂正正的在一起,可惜结果是失败。七年后我跪沈廷,想的不是要和沈宴一起,而是如何安安心心地离开他。只是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然而对我来说,黄金算什么,还不如沈廷的一个点头来得有价值。也正因为如此,我心里其实也清楚,商人沈廷总没有理由做亏本买卖。 这屋里的窗帘拉得严实,我看不到外面,不知道日升日落,也不知道我跪了多久。膝盖疼不疼,感觉并不那么真实,因为总还有更尖锐的疼痛让我无暇顾及其他。 沈廷到底还是肯来见我,身后跟着的正是他那个二话不说就动手的家庭医生。 “给他打一针。” 沈廷竟然也会说废话,人却已经看好戏似地坐到沙发上去。 我被强行从地上拉起来,连一步路都不用走,就被屠夫似的医生丢进床里。好在这床价值不菲,我既砸不坏它,它也磕不死我。 屠夫举着针筒,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我确定你现在需要这个,它会让你舒服一点,所以乖乖躺着别动,针跑偏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他这么说也是多此一举。我一直就没有动,也没有要动的力气。但我还能笑,只是自己的声音听到耳朵里都觉得陌生。 “还是别浪费了,我不需要。” “是吗?”沈廷冷笑着,“那就留着给沈宴吧,反正他也说他不想活,我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屠夫医生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是医生,不想干杀人的活,你说怎么办?” 我头脑发胀,咬牙撑着身体坐起来,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能看清沈廷扭曲的脸,胃里一阵难受。他让我恶心,而我毫无办法。 “你是个疯子。”我说。 沈廷懒懒散散地拍了两下手:“你说的没错,别忘了我也姓沈。” 我吸一口气:“沈宴跟你不一样。” “是吗?”沈廷一副愿闻其详地表情,“哪里不一样?他发起疯来,我只怕你都不会承认你认识他。” “是你逼他的。沈廷,他是你弟弟,你真下得去手。” 沈廷耸耸肩,转头却对屠夫说:“打完了吗?” “如果是毒.药,他这会儿已经死了。” 我看看屠夫,又看看沈廷,他不耐烦地皱眉:“打完了就去忙你的。对了,沈宴不乖你知道怎么做,不用觉得他是我弟弟就不敢动手。” “疯子。”屠夫走后我忍不住说。 沈廷好整以暇地往后靠,笑着挑眉:“周景辰,我可不认为这是你求我该有的态度。” 我不得不承认,沈廷是高手,对于我的软肋他一招即中。我闭了闭眼,慢慢调整心跳和呼吸。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79 章 我得求沈廷,这是如今我唯一还能做的。 “沈廷,你放过沈宴吧,无论当年他多么忤逆你,他始终是你唯一的亲弟弟。而我,我想其实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忘记周景辰这个人是谁。” 沈廷抱着手臂,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却一如既往地深邃阴沉。 他跟沈宴长得七八分像,最大的差别正是在于这一双眼睛。我曾爱沈宴眼底的星辰阳光,如今我却只能一点点溺毙在沈廷寒冰似的目光里。 “沈廷?”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表情丝毫未变:“你觉得他会忘了你?”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并不难,也许他自己也和我一样清楚。 我摇头苦笑:“恐怕已经忘了。” 沈廷往旁边斜了身体,手指撑着太阳穴,揉了揉,过一会儿才说:“你能这么想,我这个做大哥的很欣慰。爱错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爱错了还执迷不悟。如你所说,我想沈宴总会明白这一点。” 虽然沈廷的话说的也没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沈宴终究会忘记我,终究会有另外的人,不论男女,会像我曾经爱他那样爱上他,他会有新的人生。 然而想通跟接受之间,常常横亘着不甘。 我跟这世上任何分手的人都没有不同,甚至不及很多人洒脱。我愿意放弃,只是因为我没有别人可以耗下去的精力和时间。 我笑着点头,问沈廷:“你会放他自由吧?在密闭的空间里关久了,谁都有可能发疯。” 沈廷笑得意味深长:“你的自由是你亲手送上来的。” “我不需要自由。但沈宴需要。” “你想死?”沈廷看着我,“你以为死了就是彻底的自由?” 我不置可否:“某种程度上,的确是。” 沈廷看看我,点了点头,边从沙发里起身,边低头弹身上并没有一丝褶皱的裤子,然后从我面前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万万没想到,沈廷竟然真的放了沈宴。 其实用“放”这个字并不准确,毕竟这里还是沈廷的家,而沈宴身后仍然寸步不离地跟着沈廷的保镖。就连沈廷自己,也是一副事外人的姿态不远不近地看着。 “沈宴。” 我躺着看向床前的他,用一种分手之后再没有过的异常平静的心情。他老了,虽然脸上只是瘦得明显,大大小小的淤青很多,老的却是他的眼睛和神情。 可能是我声音太小,沈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像看陌生人一样目光直直的看着我。 他的这种眼神让我不安,甚至害怕,因为我无法确认,一个人要神智迷糊到什么程度,才会记不起跟自己同床共枕七年的人。 我攒了一些力气,咬咬牙想坐起来,无奈终究力不从心。我闭了闭眼,然后对沈宴笑,又叫了他一声:“沈宴?” 沈廷背着手走上来,对我抬了抬下巴:“也许你说对了,他不记得你。” 我看着沈宴,确定,在他眼睛里再找不到曾经属于我的温暖。转头看向沈廷,忍不住笑着说:“这样真不错。沈先生,如果你正好还差几百块钱,不如帮我打个电话。” “有钱赚的事我从来不拒绝。”沈廷答得爽快。 沈廷到底还是没能赚这几百块钱,不但没赚到,反而还赔了一部价值不菲的手机。是沈宴在他准备打电话时突然出手抢的,然后发狠似的砸到墙上,粉身碎骨。 “沈廷!”沈宴暴瘦后脖子上的青筋更加明显,他低吼着转手卡住沈廷的脖子,一步步将他逼到墙上,“你答应我你会救他!” “沈先生!” “沈先生……” 沈廷养着一群保镖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只不过他们行事都看沈廷的指示,连他自己都挥手不让靠近,他们再着急也只能握拳退开。 沈宴像一头失控的狮子,拽着沈廷往墙上撞:“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你却说话不算话。沈廷,你知不知道,我要杀你甚至不需要付一点点代价,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疯子。” 沈廷被他卡得脸色涨红,却没有挣扎的意思,只是因为被卡着喉咙,说话断断续续,自然少了很多气势。 “可以,你杀了我,再自杀就方便多了。” 我听得不太清,但自杀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既能让人由生入死,也能让我起死回生。我颤颤巍巍地挪下床,走一步跌两步地扑过去,拽着沈宴的手才总算没有摔倒。 他的脸甚至比我还要像个死人,从眼睛到嘴唇,无一不透着冰冷。只是闪动的眼神,让我有一丝丝欣喜。 我试图掰他的手指:“沈宴你快松手……” “他不敢。”沈廷也疯得不轻,“他舍得杀我,却不舍得你死。” 我顾不得沈廷胡言乱语,抱着沈宴的手又打又摇:“沈宴,求你松手……我都要死了,救不救都一样……” 沈宴像被蛰了一样放开手,却转而利爪一般扣住我的肩膀,嘶声低吼:“谁他妈允许你死,周景辰,你把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要是敢死,我追到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沈廷扭扭脖子,还不忘拍着手,笑说:“怎么,你们终于知道谁逼谁了?不过这样一看,你们的感情也不怎么样嘛,说翻脸还不是一样翻。” “闭嘴!”沈宴冲他大吼。 沈廷冷笑:“你还是这么不乖啊。” 我担心沈廷变卦,马上低声下气地跟他道歉:“沈先生,对不起,他这样都是因为我急的,你别怪他。” 沈廷点点头,视线从沈宴脸上转向我:“你说的倒是实话。要不是因为你,我花钱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也不可能将他学来的拳头全对向我。” “是你自找的。”沈宴厌恶地皱眉,“你连老头子都不放在眼里,我何必还要当你是哥哥。” “是吗?”沈廷沉下脸,“我怎么记得,你跑回来跪着求我去给他配型的时候,说的又是另一个意思。我自找打,你还真以为我还奈何不了你沈宴?” 我怔愣了半天才回味出沈廷说的是什么。他说沈宴求他给我配型,他说他跪着求他。我感觉自己像被人打了一个耳光,脑子里嗡嗡了半天的声音反倒突然安静下来。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80 章 “沈宴,你太傻了,我不需要他给我配型,任何人的我都不需要。” “你说什么?”沈宴果然傻,连我说话这样慢,他竟然都不懂,伸手牢牢抓住我的手,沉声问,“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 “活着我们也不会在一起。我不爱你,沈宴,所以你没必要去求谁。” “你爱你弟弟,是不是?”沈宴并不等我回答,转头对沈廷嘲讽地笑,“看吧,有没有觉得这是我该得的报应?” 沈廷翘着腿坐到床边上,笑了笑,说:“虽然你姓沈,但我只能说你蠢,打都打不醒你,我有什么办法。” “是啊,是我太蠢。”沈宴看着我,“周景辰,你赢了。” 我赢了。 所以我又重获自由,一个人独占了沈廷这整个房间。 我又有足够的时间,想我跟沈宴这七年来的点点滴滴。其实很多都已经忘记了,要很努力才能想出来。但我时间多,也不怕费力。 沈宴大概是死心了。 我也是。不过是对我自己,我没脸口口声声放不下周景辰的同时,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脸。 而周景文跟沈宴之间相像的地方,也终归因为时间的流逝而一去不返。他们谁也不像谁,他们是相互对立的自己。 只是知道这一点的,除我之外,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我不知道沈廷是不是帮我打过电话,艾伦很快就来接我。我以为他那样的脾气,见到沈宴沈廷不知道要打成什么样子,即使他谁也打不过。 但实际上他们平静让我怀疑我已经失去判断的意识。沈宴把我当陌生人,沈廷一副不屑再看的表情,而艾伦,只是默不作声的,将我从关了几天的房间里搬到车上。 我被安置在车后座,有足够柔软的被子,和足够暖和的暖气。有人坐到我脚边,然而我早已经视线模糊,辨不出人脸。 车门打开又关上。 “走了。”艾伦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谢谢。”我说,声音小得像耳语。 然后是沈宴的声音:“陈林,谢谢你。” 艾伦说:“你会害死他。” “我知道。”诡异的对话,“但至少活的希望也有一半。” “你也可能会死。” 沈宴笑着答:“可能吧,所以看老天的意思。” 车子终于开出去。 我陷在越发深沉的黑暗里想,也许,疯的人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到这里就完了。这不是我第一篇完结的文,但的确是第一篇更完的文。虽然看的人不多,还是谢谢各位陪伴过我的人。谢谢!粽子节快乐。 另,当初想写这个文,是因为去小当家(真有这个餐馆,老板是两位气质不错的先生)突发想法要谢谢他们,那时设定是他们俩的故事,谁晓得“我”存在感太强,最终成了这个样子。 娱己以娱人,虐人以自虐,诚然! 小说下载尽在[domain] 手机访问 [domain] [site]【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来时霎 第 81 章 o:null});(new Image).src="/js.gif?error_b 第 81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