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塘忆旧》
正文 第 1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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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章节:共 9 章,最新章节:横塘忆旧·第九章 莫向横塘问旧游
备注:
自序 大家好! 如果您有时间翻看这部稿子,甚至不小心把它看完,且不论您喜欢与否,这都是对我的支持,在此遥遥的报以谢意。 这部稿子其实算是一部自传,像鲁迅先生一样,我在年青时候也做过许多梦,但和先生的不同之处是我大半还记得,先生却把大半都忘却了。先生没忘却的一小部分成了《呐喊》的由来,而我所记得大部分就是这部书稿的缘起。 很多作家的第一部作品大概就是自传性质的东西。也许有的作家把它公之于世,也许有的作家把它埋在心底。我目前并没有成为作家的奢望,却有着作家般的追求。所以,也就在人生失落的空隙中完成了这书稿,因读纳兰容若的词作有感,命名为《横塘忆旧》,取的是纳兰词中“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问旧游”之意,加上一时兴起,把九个章节都以纳兰的一句词作题目,并把该句的全词分别录在了每章的前面。这当然也有模仿的嫌疑,毋庸讳言,我模仿的是琼瑶阿姨(按年纪,也许该喊她奶奶或者老奶奶,但我想喊她阿姨更能表达我的敬意,因为我。哈!不自觉用上了“好”字)。琼瑶阿姨的小说《彩云飞》分两部,每部前面都是一首纳兰词。
☆、横塘忆旧·第一章·沉思往事立斜阳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容若,调寄《浣溪沙》
下午最后一场考历史,考试范围是中国古代史全书的内容,雨冲做得非常顺手,只有两个选择题拿不准,思虑再三还是不自信地涂了卡。
3月末的北国,浓浓的春意早就遍布在大地上。黄昏的夕阳透光窗子斜照进教室,让人感觉暖融融甚是舒服。
家豪已经在窗外朝里张望,向他招手了。自从调到二中来,家豪愈加不在意学习。雨冲很尊重他的选择,毕竟自己曾经也险些彻底放弃过,还好已经及时地浪子回头。
雨冲向他点点头,继续检查试卷,对后面的主观题的答卷情况甚为满意,满分,满分,历史能出现满分么?
石莉老师转了过来,轻轻道:“答得很好。检查完就交卷吧,外面的同学等你呢,说不定有什么事,瞧他抓耳挠腮的样子。”瞧着窗外边的家豪,她不禁莞尔。
雨冲轻轻扣过试卷,微笑着答道:“谢谢老师,老师再见。”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抓起文具袋跑了出去。
家豪迎面笑道:“霏霏说以前你考试的时候还看《射雕英雄传》,我当时就不信。今天证实了,你答题很认真啊!哪里看闲书了呢?待会儿见到她一定给你辟谣。”
雨冲嘿嘿笑道:“她没说谎啊,我高一下学期确实这么干过,但就那么一次,老师也没罚我。咱们…”他忽然住了口,意识到家豪来找他是为了一块儿去一中玩。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也就是家豪刚从一中转学过来的时候,他们约定月考之后一起去的。雨冲并不是没在意这事,而是提到去一中他就有些忐忑,自然是为了她了。意念及此,他有些恍惚,心里默默呼喊着咀嚼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苏晓雅,苏晓雅,苏晓雅… …”
家豪自然知道雨冲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一会就见到了,好好说说话,别再不搭理人家就行了。对了,你先放下东西,回来再吃晚饭吧。”
……
于是雨冲复又踏上了通往一中的路,出了校门往东在十字路口向南一直走就到了,不足三里的路程,其实读高中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光明正大去找他们玩之外,他还独自来过好几次,但仅仅是在校外徘徊,没进去找任何人,更别说见她了。
路上,两人说着些闲话,主要是家豪在讲自己的理想——他梦想拥有自己的公司。
说话间就到了一中后面的操场,长方形的,北东西三面围着铁栅栏,南面紧挨着的便是食堂,再往前是宿舍,更前面的则是教学区了。食堂就对着学校西门,这只是侧门,正门在校园最南边。
雨冲他们便是从西门进去的。每次来,他都忐忑不安。既想见她,又害怕见到她,远远地悄悄地看她一眼,他就满足了。怯场,是啊,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是个逃兵了。
进到西门,看到不少人进出食堂,食堂的顶上立着三四个喇叭,播着孟庭苇的歌《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家豪常回来,所以熟悉这里的一切变化,他向雨冲介绍说:“连通西门的路刚刚修过,周围的树木花草也整修过。说是为了上级来检查。嗨!学校腐败呀!咱们还是去他们的新教学楼吧。”
从食堂门口转向南,前面就是女生宿舍楼,雨冲忍不住瞧向门口。最后一次见她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雨冲来一中,家豪、青荇、霏霏几个人送他出门,路过食堂时,正巧碰上苏晓雅抱了一摞书出宿舍。那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问他:“文科好学吗?”他说:“理科我学不了,就报文了。学了半学期也没看出长进,只是比你们早分半年科而已。”她说:“你肯定学得很好了,文科天才。我也打算报文呢。”
但是后来家豪告诉雨冲苏晓雅最终选了理科。
一别经年,玉人无恙否?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她,雨冲心里砰砰直跳。要知道几年来他已经把她理解成了所有故事的女主角。
随着家豪继续南行,马路东侧赫然立着一座粉红的新楼,相比之下,西侧的旧楼黯然失色。
进了大厅才发现这座楼的特别,家豪笑着说:“你看这个楼正中是空的,恰似一个大圆柱里又被切出了一个高度相同的小圆柱,教室都在截剩下的边上。哈哈哈。”两人都笑起来。
上到三楼,刚入走廊,雨冲一眼就见到了伏在栏杆上的霏霏,霏霏也瞧见了他们,连忙笑着迎上来,“就猜你们一准儿得来,瞧,我早在这里候着呢。等着啊,我叫人去。”转身进屋喊道:“雯雯,出来呀。”修雯雯应声而出,还带了串班来的夏青荇。雨冲笑着说;“你不在软泥上呆着,跑到文科班来招摇什么呀!”大家笑了起来,他在借徐志摩诗句“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再别康桥》)来开夏青荇的玩笑,夏青荇挥拳来打,雨冲连忙躲在霏霏身后,嘴里喊着:“老姐救命,老姐救命!”
四个人扶着栏杆,说起话来,老同学见面总有说不尽的话题。雨冲却没什么聊天兴趣,只是微笑着聆听,偶尔插上几句。眼睛不停地张望,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晓雅呀,晓雅,你会来吗?”
“雨冲,我和苏晓雅一个班,还是同桌呢。”夏青荇笑着说道。乍一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苏晓雅”三个字,雨冲猛一阵心神激荡,竟迟迟说不出话来,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应答,缓过劲儿来才问道:“她学得怎么样?”
“总成绩一般般,只有语文很好!对了,上学期你不是给她邮了贺卡吗?写得那个酸喔。”她又加了一句,“看不出来,你到和她倒是很熟呢。”
雨冲屏住呼吸,他去年元旦前夕鼓足勇气给苏晓雅寄过一张贺卡,但不知道她收到没有。如今看来是收到了,他很想知道晓雅收到后的反应,但没继续问。转而问起夏青荇的学习:“你应该在班里数前几名吧?潘雨刚和你一班吗?”
“我也一般般啦,嘿嘿,潘玉刚比我厉害,理科班男生学习普遍好。早知道我也报文了,你在你们班怎么样啊?得第一吧。”
雨冲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了一楼大厅里进来的苏晓雅,其实他一直瞧着教学楼门口。她身上还是那件黄衣服,和多年前一样的黄衣服。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她!尽管人流穿梭不断,但他还是看到她,而且只用了一眼。他想把眼神移开,却管不住自己。这时候,夏青荇也看到了她,喊着:“晓雅,晓雅!”
苏晓雅抬头,和雨冲目光相对了。雨冲只觉心跳加速,努力地抬起手向她致意。她朝楼上喊着:“就来,就来了。”
雨冲回身盯着楼梯口,等着她的来临。上到三楼其实用不了一分钟,但是在他,却好像一个世纪。是啊,好久好久不见了,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已经足足一年没见她,三百六十五个三年,那是一千多年,十几个世纪呢!
苏晓雅终于来到面前了,她迎着他走来,芳唇启动:“弟弟啊,我请你吃饭去啊!”声音不大,但在雨冲听来却是雷鸣般的响声,“弟弟”,天哪,她怎么用这个称呼呢,头一次听她这样喊自己,以前,很久以前,她只是在写给他的纸条里用过的,后来她不要这个暧昧关系了,确切的说是雨冲逼着她选择了决绝。
一个称呼唤起了太多记忆,雨冲坚信自己没听错,但是他却没有应声,因为他已经迷糊了,呆呆地望着她的衣服,说不出半点言语。
苏晓雅自觉不好意思,嘻嘻一笑,和夏青荇拉着手说了几句话,然后转头对雨冲说:“哎,你好像好久没来了。”
雨冲这时候已经清醒:“学习压得没时间玩啊,就不大出来玩儿喽。”
晓雅秀眉微蹙,努嘴轻嗔道:“哼,借口!不想见我们就明说呗,对吧,青青?”
夏青荇果然赞同:“对啊,说!你是不是谈了恋爱,不要我们这些老同学啦,重色轻友的小子!”
呀!两个女子联合起来,尤其是两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联合起来,定然是所向披靡的,雨冲不知道怎么辩白。急忙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刚刚月考完,明天月休。你们什么时候月休?”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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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2 章
霏霏凑了上来,说:“我们也月考呢,明天上午还有一门历史,考完也放假。”
面对别人,雨冲又重新机灵起来:“错,不是考完!‘考完’多不吉利啊,你应该说……”
“考试结束!”苏晓雅也同时喊出了这四个字。
大家都笑起来,夏青荇笑道:“瞧瞧,多么心有灵犀呀!”
这话说中了雨冲的心事,他不禁悄悄向苏晓雅斜睨,隐约看到她也瞧着自己。心中大感愉悦。
霏霏道:“对了,雨冲,我们月考名句默写考了李商隐的诗呢,哈,我考考你,看你会吗?”
雨冲来了精神,他自信背了很多诗词,“说说看吧,李义山名句很多,我也不一定会啊!”
修雯雯笑道:“啧啧,这会子怎么谦虚起来了,还李义山呢!我说题吧。上句是‘此日六军同驻马’,说出下句。”
雨冲很熟悉这诗,自然答道:“当时七夕笑牵牛。”
霏霏惊叹不已:“你怎么连这个也会背呢!我们班几乎没人答得出来,课本没选,课外阅读也从未见过呀。”
苏晓雅笑道:“人家是才子嘛,当然得会。要是能背出全篇就更好了。试试呗,大才子!”她笑靥如花地瞧着他。
雨冲不敢去瞧她的脸,微笑着说:“好啊,我试试。”
晓雅继续说:“听着,我说说要求:要用普通话有感情地朗诵,得讲求抑扬顿挫。嗯,还有,我和青青已经查到了这诗,你不许耍赖,随便说几句应付我们。好了,开始吧。”
雨冲清清嗓子,稍作回想,便念道:“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空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刚刚背完,苏晓雅抢着问道:“篇名是什么?”
雨冲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马嵬》。”
大家鼓掌叫好。动静大了些,好多人都向这边瞧来。雨冲不禁得意非常,鼓起勇气向苏晓雅看了一眼,终于他看到了她那久违的眼神,还有什么比来自她的鼓励更让雨冲上进的呢。这时候他忘记了时时萦怀的恐惧,忘记了刻刻在心的焦虑。
然后他悄悄移开了目光。
家豪说道:“雨冲,咱们也该走了,晚上上课啊。”雨冲点头称是。
于是,大家陪着他俩下楼,一直送到西门口。晓雅和雨冲不约而同地走在了人群后面。雨冲忽然想到他俩以前竟然从没有并肩散过步,也从没有好好聊过天。初中时候有那么机会,他却从未好好把握过。以前他是那么任性妄为,一次又一次伤害她,直至她伤心离去,自己的感情却也定格在那个时候。她还会原谅自己吗?今天的相见给了他一些希望的火苗,三年了,这是头一次安心。未来,未来,想到未来,愁绪又涌上心头。
她低声说着:“爸爸让我报理科,说是好找工作,即使考不上大学也能找到工作。”
雨冲听出了她话里的遗憾,是的,遗憾。设身处地,假如自己放弃钟爱的文科而报考理科的话,他肯定会遗憾终生的。现实和前程,几乎是每个高中生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他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只是说:“唔,家豪和我说过的。”
她继续说着:“我现在学习确实很吃力,唉,看情况,实在不行到了高三就转文,可是政史地早就落下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雨冲仗着胆子侧目瞧着她,隐约见她的眸子里噙着泪水。心里不由揪得隐隐作痛,他想应该转换话题以避免她继续伤感:“嗨!别多想了,高考的时候文理都不简单,尽力而为呗。对了,我去年给你邮了贺卡,可收到了吗?”
晓雅微笑道:“收到了。没来得及给你回。今年补上吧。你…”她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已经到了门口。
家豪和大家道着别,他知道雨冲和晓雅有话说,或许其他人也知道的,他们都没和雨冲多说什么。
晓雅忍不住还是问道:“你什么时候再来呢?”雨冲想想说:“说不定,最近功课很多,而且老师们嘱咐不让出门。”
她叹了口气:“来的时候,记得找我。天很黑了,你们抓紧回去吧。”
雨冲嗯了一声:“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
走出十几步以后,雨冲忍不住回头张望,就在刚刚分手的地方隐约立着一个倩丽的身影。
微风乍起,吹响树叶。却挡不住春意盎然,他俩沿着操场外面的小路向北走着,雨冲问家豪:“饿吗?”
“当然,咱们都没吃饭啊。”
“要不咱去前面的小吃部吃点吧。反正明天放假,今晚没什么课,耽误不了什么。晚点回去没关系。”
家豪有些诧异,雨冲从不逃课的,“你行吗?我无所谓,老
师不管我。”
雨冲说:“班主任说今晚可以在宿舍学习,让大家放松放松。我不去,他以为我在宿舍呢。大不了咱们等晚上放学的时候混进去。”
“好哇!走吧。”
几分钟之后,他们坐在了小吃部里的饭桌旁,一份红烧鲅鱼、一份土豆丝和两碗汤还有几个馒头。
家豪问道:“你和苏晓雅现在关系怎么样了?我看她对你很好,真的。”
雨冲微微叹口气:“还那样呗,她不生我的气就好,别的我什么也不指望。是我对不起她,她没责任。”
家豪说:“嗨!又来了,我和你说雨冲,感情的事儿没什么谁对不起谁的,你别老是这样自责。你得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雨冲还是叹着气:“没什么行动可采取。”
家豪稍有些责备地说:“别等了,小火慢炖不成,当心鸭子飞了,到时候可后悔一辈子。”
雨冲复又想起往事:“后悔,早就后悔。却明知后悔而这样做。我早就一塌糊涂了。”
家豪忽然记起了什么,说:“那位呢?那个谁,叫什么来着…对,柳梦雪,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名字许久没人提及了,乍听见这个名字,竟显得很陌生。在他,几年前的时光已经恍如隔世。雨冲慢慢答道:“没,没什么,毕业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干什么了。还记得高一上学期你们学校第一次月考之后,你和修雯雯他们几个去找我玩的事吗,那是03年9月19号。”
家豪赞道:“你一直还是这么好的记忆力。真让人羡慕。”
雨冲有些无奈的笑道:“我倒希望自己什么也不记得呢,往事不堪回首。唉,高一那次撞破头竟也没失忆,真失败!对了,我继续说。就是那天,修雯雯带给我一张柳梦雪的照片,一寸的那种。”
家豪拍拍脑袋说:“对啊,记起来了,那天我还告诉你苏晓雅考得不好,她听说你那个星期不去一中还很伤心,对吧后来你不是去了吗?还是我陪你去找的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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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3 章
雨冲当然记得这件事,他说:“不过,两周之后我去找她,见她心情很好,我就没多说什么,然后走了。”稍作停顿,他还是说出了下面的话,“我当时有种上当的感觉,以为她只是骗我瞧瞧她。现在想来,或许她是…她是见了我之后才很开心的。只是也许吧,谁知道呢?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家豪摇摇头:“我也想不透。嗯,给你出个问题:在苏晓雅和柳梦雪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当然是苏晓雅。”雨冲脱口而出,一脸的坚决。
“这么坚决?为什么?别是因为那个失去了联系,你只能选择这一个吧。”家豪笑着问。
雨冲说:“你应该知道初恋吧,初恋的回忆是刻骨铭心的。”
家豪顽皮的问:“这么说,苏晓雅就是你的初恋了。”
“如果算得话,那就是了。”雨冲突然很佩服自己的口才,应该是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缘故,哲学讲求语言的艺术性嘛!就像恩格斯所谓的“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劳动创造了人本身”那样无懈可击。
家豪来了兴致,说:“这样吧,吃完饭咱们在出去溜达溜达,天很暖和,你就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我一直很好奇。”
“好啊,先吃饭,我也捋捋思路。”雨冲却也有倾诉的欲望,下午的相逢让他想起了很多往事。电视剧《渴望》的主题曲《好人一生平安》里唱得好:“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多年以来,雨冲心里关于苏晓雅的记忆并未随时间风化,反而愈加清晰。恐怕只有“刻骨铭心”这个词才能概括得了。
县城虽小,晚上却也不乏行人,间或有几个巡夜的警察。雨冲就这样和家豪沿马路踱着步子——
“还记得咱们哥们儿什么时候认识的吗?”雨冲准备选择从这个时间讲起。
家豪笑道:“记得啊!这个倒是记得。是初三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我在你左后方。咱们对物理答案来着,就认识了。我那次物理考了96分,你也过90了吧。”
“嗯,我和苏晓雅就是那个时候比较熟的。以前虽然一直在一个班里,除了吵过两次架之外,并没有多少回忆。初三开学的时候,那天是2001年9月4号,重新分了班,我和她又在一个班里,初三一班,还有柳梦雪、赵飞雪、郭鹏、王志鹏等一共十六个原五班的人。你一直是二班,对吧?”
“对啊,你继续说,不用问我。”家豪急于听故事。
雨冲继续说着:“那天柳梦雪不知道自己分到了哪个班,一直呆在原来的教室里,还是我叫她来的呢。其实我当时也误以为她分到了其他班,为此还失落万分呢。班主任还是萧子旺老师,他安排轮值班委,总共三组,一个组轮值一周,周一下午班会的时候作总结,轮值两遍之后选出了常任班委。轮值的时候,我和苏晓雅分到了一个组,我做班长,她是副的。就是那个时候,班里的好几个同学都和我开玩笑说我和她关系暧昧。我当时很诧异,因为我从没喜欢过她,甚至还有些讨厌她。”
家豪很诧异:“讨厌?怎么回事?”
雨冲道:“以前我们总是吵架呢,初一初二各一次。初一上学期期中考试头天下午,萧老师拿来考试安排表给大家传着看,从南边一列开始按‘S’型的顺序传阅,她是南边最后一个,而我则是中间一列倒数第二个人,她迟迟不肯传给我后边的人,老实巴交的永刚也不知道夺过来。我就忍不住和她夺,结果把考试表给撕扯成了两半儿,而后我们彼此骂了句‘你有病吗’,嘿嘿,我们几个爱闹的人常常说她仗着学习好受老师宠爱而目中无人,所以那次我感到很出气!”说起这个,雨冲眼中不禁露出神往之色,屈指算来,这竟是六年前的往事了,“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李后主的句子自然流过脑海,往事,真的是不堪回首吗?后来到了大学他从魏建老师那里学会了一句话——“回忆是美好的,哪怕是最痛苦的回忆。”这话使他豁然,干嘛非得要背叛历史呢?既然没法忘记,那就永远记住。可是现在的雨冲参不透这一关。
家豪笑道:“别停啊,还有呢。后来怎么样了?”
雨冲被拉回现实:“后来,我们就彼此敌视了。不过一个多月后,有一回数学老师提问我一道代数题的运算结果,我说是‘4’,全班都很诧异,很明显我算得不对。然而当老师又问谁和我的结果一样时,她却举了手,并回头看了我一眼。”
家豪哈哈笑道:“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有意思,有意思。”
“到了初二上学期,班里设了意见箱,鼓励大家提建议,说意见。我一时激动给老师提意见说有个别的男女生经常彼此嬉戏打闹败坏班级风气,萧老师就在一个周二上午第五节的小自习课上开了很长时间班会来批评这个现象。放学时间推迟了接近半小时。大家下楼推自行车的时候,苏晓雅在我面前经过,瞪着我狠狠地说了句:‘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就是该死!’”
家豪忍不住又大笑不止:“哈哈哈哈……”
雨冲继续追忆:“当时不知怎么搞的我很在意,呆呆瞅着她离去后,越想越气,中午就没回家,也没吃东西,回到教室里生闷气。因为我知道她那样说指的是什么。在那以前,同桌王宏文曾告诉过我他和苏晓雅闹着玩,说她和班里的某某某男同学关系暧昧,并且说是我告诉他的这个传言。这回她借题发挥一定是为了这事儿,我有种被冤枉的感觉,很委屈。就等她下午回来,非得和她说清楚。”
家豪好奇地问:“你不是骂她了吧?”
雨冲笑着说:“哪有?那天下午她来得很晚,等她进了教室回到位子上,我气呼呼地跑过去。一拍她的桌子,质问道:‘中午你那句话说的是谁?’她眨眨眼睛,一脸的平静:‘没说你呀,说的是一个该死的混蛋!’我气得不知说什么了,这时候预备铃响起,我‘哼’了一声就走了。”
家豪忽然灵光一闪说;“她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喜欢上你了吧?哈,有些女生喜欢这样的霸气。”
雨冲一怔:“不会吧?”心里却在思索,接着说:“赵飞雪曾告诉我说苏晓雅上初二的时候就很关注我,并说很多同学都瞧出来了。但怎么也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太离谱了。况且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啊,看她平时对我的语气、眼神,分明是厌恶和鄙夷呢。”
家豪却认为自己说中了机关,接茬说道:“八成是这样,她被你的风度吸引了。唔,初二的时候就很关注你,一年的时间里,你就真的就一点都没瞧出来?”
雨冲细细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对啊,记得这件事之后有一次,我去她那里交政治作业,她竟然对我很温柔,似乎没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一般,我当时很诧异,因为在我印象中的她对惹到自己的人肯定会不依不饶的。”雨冲越想越对,不过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可是我哪里有什么值得别人看重的呢?那时候我很爱胡闹,不大和女生说话。就是学习成绩还凑合,说到学习就更不可能了,她是数一数二的呢。”
家豪问:“你不是说有一次超过她了吗?”
雨冲点头:“初一下学期我考了个班里第三名,那次数学超常发挥了。记得她是第四名。初二安排科代表是按名次的,语、数、外、政、史、地、生物,我是数学课代表,她是政治课代表。”
家豪又一次赞道:“哇!你的记忆力超一流,真的能记这么清楚吗?”
雨冲笑道:“看什么事吧,有些事想记就记一辈子了。”
家豪说:“对啊,这不是考得比她好吗?所以她就喜欢上你了。”
雨冲笑道:“这个逻辑不对吧,学习好的人很多呢,不对,不对。”
家豪到:“你说初二的时候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你,哈,有点意思啊?”
雨冲摇摇头:“一无所知,那个时候我的心思没那么重。虽然对柳梦雪有些感觉,但只是不成熟的仰慕而已。很不真实。那时候还太幼稚吧。对了,这是哪里啊?”他们走到一条进搭着棚子的街道上,往南走着,两边都是卖东西用的板子,雨冲不认识这个地方。
家豪道:“这是小商业街呀,叫做‘天棚’,走到头儿有个情缘网吧,我常去玩。嘿嘿,接着走。对了,到初三后故事多了吧?说说情况,比如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雨冲继续回忆:“升入初三的第一天,咱们就重新分班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就尝试改变自我。最大的变化就是开始和女生熟悉起来,但却只限于原先不在一个班里的一些女生。和苏晓雅她们还是不大说话。比较熟悉的有张倩、吴晓娜、郭颖等等,还有我们村的江静秋,她是我本家的小姑。小名是盈盈,我就喊她盈姑。”
家豪插了句:“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你真的改了吗?”
雨冲说:“表面是改了吧。不过,对于柳梦雪,我还是那样形同陌路,虽然心里和她很亲近。至于,苏晓雅,则是后来的事情。”这时他又顿住了,想起了那时的绝望。四年以来,这份创伤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加痛彻心扉。或许,现实改变后会是另一种心态吧。可是据目前看,希望飘渺得很。他继续说着:
“国庆节之后,我遇到了一些事情,让我非常非常地绝望。哦,以后再告诉你为什么吧,先说关键的。你知道的,人在绝望的时候,需要一份安慰和鼓励,当时我以为柳梦雪会及时来到我身边,可是她没有任何反应。或许她不知道吧,我也不想让人了解自己内心的阴霾,甚至害怕被人知道。
“还好没大影响学习。从十月挨到了十二月,这两个月里我每个晚上都坚持写日记,内心的苦闷需要用这种方式宣泄出来,也便是那个时候起,每每遇到难以祛除的伤痛,我都会化诸笔端。就在最为绝望的时刻,苏晓雅却出现在我身边,同是班委嘛,她经常帮我做事,比如中午给留在学校学习的同学去办公室烧开水。总之,她对我非常好。
“后来,物理老师按成绩分了学习小组,周四晚上第一节的物理课上就按小组来坐便于交流。分组的方式和后来初三下学期安排座次的方法一样。就是… …”
家豪说:“嗨!当时除了数学老师之外,咱们的任课老师是一样的,你们有的活动我们也有哇。你简略的说这个就行。”
雨冲笑道:“对啊,是我罗嗦了。言归正传,我同桌周风和苏晓雅一组,大概是分组学习的第三个星期吧,下了课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后,周风忽然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说:‘雨冲,知道吗?苏晓雅今天这节物理课上一直在和我讨论你呢。’我当时竟然一阵狂喜,嘴上却说:‘不可能,我和她关系不好。我,不,她一直很讨厌我的。’周风继续说道:‘得了吧,她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她说初一初二的时候和你吵过两次架,你就不理她了。对吧?’听她这么说,我开始相信了周风的话,忍不住好奇的问:‘她和你说这干嘛?’周风说:‘她还说你上了初三后变了很多,和女
生们关系不错,但是你还对她还是爱理不理,她觉得你还在生她的气。’”
家豪拍手笑道:“我说吧,她就是以前吵架的时候喜欢上你的。”
雨冲没答话,这时抬头望见路的东边有个门面亮着灯,门上面写着四个艺术字——“情缘网吧”,家豪说的就是这个了,据说上网很过瘾,雨冲却从没上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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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4 章
继续前行,雨冲又回忆道:“周风还说:‘发现了没?每次你喊起立的时候苏晓雅都回头看你。不信待会儿喊起立的时候你注意一下。’他话音刚落,铃声就响了。
“第二节课老师却迟迟未到,也就没喊起立。不过到了第二天早上第一节,我喊起立的时候就留意了一下,真的见她回了头。周风也看到了,冲我‘嗯嗯’两声表示他发现了玄机…”雨冲的心回到了那个早上,一个给他希望和鼓励的时刻,喃喃道:“接下来我发现十回里她倒有九回回头呢,后来我竟迷恋上这种感觉,只有看到她的眸子,我一节课才能安心地听讲。也便是这份关怀让我在黑暗里找到了温暖!唉!那份打击实在致命,还好有她。
“还有,某个晚自习的课间,因为下一节老师请假了,故而气氛很轻松,班里声音很杂,大家都在高谈阔论。我和周围的人聊起了《康熙微服私访记》第三部宜妃死的那集,主要是他们听我讲,讲到兴头上,我表演的兴致大发,一只脚踩着凳子后腿的支架,纵声学着张国立的台词:‘众位爱卿,不必劝朕,容朕说些心里话吧。自今日之后,虽清风明月不改,而心爱之人已然不在,朕每念至此,五内俱焚,痛不欲生啊!……让你们的宜妃娘娘在天宫等朕,来世再做夫妻吧。’还没等说完,凳子就被我一脚登了出去,由于用力过猛,一屁股蹲在地上,周风他们哈哈大笑。我哼哼唧唧爬起来,首先不由自主地向苏晓雅那里望去,她果然望着这边,那天她出穿着件粉红色的大衣。周风在旁边打趣:‘雨冲快看,苏晓雅又回头看你了。’我的疼痛居然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家豪问道:“这就是‘朕’的来历了,《康熙微服私访记》很精彩啊。嗯,后来有没有新的进展啊!”
“有哇!03年春节大年初二晚上渤海电视台播放了《康熙微服私访记》第四部,原班人马,只是宜妃的角色换成了林风儿,还好,剧情很让人感动的。”那个晚上雨冲确实感动得一塌糊涂,康熙梦到了宜妃,三德子、法印打盹的时候听到宜妃说话,小桃红在瑾妃那里受虐待,一幕幕悲情都因为少了个宜妃,还好林风儿出现了。雨冲忍不住念道:“独立东风弹泪眼,寄烟波东去。”那是宋人袁去华《安公子》中的词句,康熙在南书房外对月怀人曾吟颂过,雨冲把《宋代名家词选》翻了好几遍才找到全词。“独立”两句确实写得感人至深。“弱柳丝千缕。嫩黄匀遍鸦啼处。寒入罗衣春尚浅,过一番风雨。问燕子来时,绿水桥边路。曾画楼,见个人人否?料静掩云窗,尘满哀弦危柱。庾信愁如许。为谁都著眉端聚。独立东风弹泪眼,寄烟波东去。念永昼春闲,人倦如何度。闲傍枕、百啭黄鹂语。唤觉来厌厌,残照依然花坞。”思绪及此,这阙长短句的全篇自然流过记忆,很久以来,这些伤感的词句总是能唤起他的共鸣,柳三变、秦少游、李易安,还有“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的纳兰容若。他们简直把古代文学的感伤情调发挥到了极致。
家豪喂地一声:“跑题了,我是问你和苏晓雅后来有没有进展,不是问电视剧,好吧?”
雨冲讪讪地不大好意思,笑道:“呃,怪朕,怪朕!”每次用到这个自称,他都忍不住用普通话,方言发“朕”这个音怎么听怎么别扭。理理思路,接着说道:“12月底的一个周末,在省卫视频道看了一个节目,一个小男孩朗诵岳飞的《满江红》,语调、动作都特精彩,这词我早就背了的,只是没想到还可以这样读。接下来的周四晚上,我在班里学着小男孩的样子把这词朗诵了一遍,博得了满堂彩,教政治的田连路老师还在场呢,他把我夸了一顿。接下来是物理课,大家忙着分组坐,我在找书的时候,苏晓雅走过来,说:‘江雨冲,你刚才朗诵得真棒,能不能把那首词借我看看呀!’我说:‘写在日记本上了,要不我待会儿另写一份给你吧。日记不大方便给你看,呵呵,怕吓着你。’她笑着走开后,我才发现自己心跳不止。”
家豪打趣道:“哈哈,爱情的花朵开放了。哎呀!这么唯美的时刻我居然没赶上,遗憾遗憾哪!”
雨冲嘿嘿笑道:“我当时定然很窘迫,一节课我都在抄录这词,写了三四遍呢,最后一份满意的稿子还是把‘贺兰山缺’的‘贺’写成了‘驾’。我交给她的时候,她读了出来,后来我明白那时她差不多早就知道这词,是故意让我抄一份给她的。”说着他面带温柔,又一次悠然神往。
继续回忆:“元旦放假前,我在吴晓娜那里借来了《神雕侠侣》第一本,她和苏晓雅同桌。放假前的下午我问她借书的时候,苏晓雅也在旁边,我说:‘我能借您在图书馆借的《神雕侠侣》看看吗?’吴晓娜没听清我说什么。还是苏晓雅抢着重复给她听的。”
说到吴晓娜,家豪想说话,继而忍住了。
“我一下子迷上了这书,觉得古天乐和李若彤演得已经很完美了,没想到原著更精彩百倍!对了,我去年在校门口买到了一套近乎全新的三联版《神雕》呢,一直珍藏着,不外借。据说这个已经绝版,现在改由广州出版社出版,校门口有卖的,虽然是盗版,质量倒还凑合,9块钱一本,我买了好几种。”说起金庸,雨冲总是滔滔不绝,金庸小说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家豪道:“听修雯雯说你前阵子一直看琼瑶来着。她说很难想象一个喜欢金庸的人会迷恋琼瑶。”
说到这个话题,雨冲来了精神:“琼瑶小说写得很棒的,我第一次读琼瑶是初三暑假,村里的一个小我几岁的男孩子知道我爱看小说,把她姐姐箱子里的几本琼瑶小说拿来给我读,有《一颗红豆》、《星河》、《冰儿》、《窗外》,《窗外》写的是师生恋,大概是琼瑶阿姨的自传吧。咱们小时候不是都看过琼瑶小说改的电视剧吗?像《雪珂》、《青青河边草》、《梅花三弄》、《哑妻》,对了,前几年热播的《还珠格格》就是她写的啊!”
家豪很讶异:“你都哪有时间读啊?学习压力这么大。还有闲工夫看课外书?”
雨冲说:“也是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呢,琼瑶小说读起来很快,两个小时就能读一本,而且印象深刻。金庸小说就更好了,有助于学习,熟读几遍,高考语文的前六个基础知识运用题目就很简单了,很多成语金庸都用过,联系语境,印象特别深。嘿嘿,我学以致用吧。”
家豪点点头:“很好哇!可是我现在的学习兴趣越来越少,唉!你一定要考上啊!对了,你想考哪个大学?”
雨冲说:“最向往的是浙大。据说她就位于西子湖畔,高一下学期读了一本孔庆东评金庸的书,提到陈平原先生的书《千古文人侠客梦》,我当时就想还得有一句,就是‘千古文人西湖梦’!我就是做西湖梦的一个书生,断桥残雪、雷峰夕照,哪里去找寻白娘子呢?!”雨冲不禁嗟叹起来,想起了正题:“瞧我!老是瞎扯,继续说苏晓雅呀!对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家豪想了想,道:“讲到和吴晓娜借《神雕侠侣》了。”
雨冲继续说道:“《神雕侠侣》也是吴晓娜在图馆借书的规矩很麻烦,非得班主任领着去才行。那个学期只看到了前两本。读完之后,我就准备期末考试了,腊月十九考试结束后休息了三天,腊月二十二回来领成绩并投票选优秀班干部、优秀团员、三好学生等等,我那天得了俩呢,一个优秀班干部,一个三好学生。不过当时并没放假,因为成绩还没下来,到了第二天我们又来了。班主任萧老师转了一圈,和大家说笑一会儿,让随便玩玩。我也很爱玩儿的,出去买了四副牌,找了五个人打够级。第一把刚摸完牌,我那把有两个大王两个小王呢,还没等出牌,萧老师就回来了,叫着我和王志鹏去办公室抄录成绩。”
家豪道:“你那次考得很好啊,我记得呢。”
雨冲稍稍谦虚地说:“不行,不行啊,一般般,第五名,唉!问题很多。当时只有一份打印稿,老师让我抄一份准备贴在班里。家里给定的最低要求是不能出前五名,算刚刚合格吧。单科倒是有俩第一。”
家豪抢着说:“对了,全乡语文第一是你啊,正好100分来着,萧老师在我们班夸你了呢。还有什么第一。”
“政治第一,班里的,你猜多少分?”
家豪想了想:“不知道,90?政治上九十难哪!我那次是没及格!真晦气,初中唯一一次不及格。”
雨冲笑道:“58分,我也没及格。那回是第一次政治开卷考试,课本上找不到答案。大家都没及格!”
家豪摇摇头:“我哪里记得这些?嘿嘿。你继续说吧。”
雨冲道:“问题就出在了政治上,我当时很自然地浏览别人的成绩,发现苏晓雅是第八名,她的政治才12分!”
家豪惊呼:“12分?不会吧?闭着眼也不能得那么一点啊?她怎么搞的?”
雨冲继续说:“我看了好几遍,没错!接下来我就誊录成绩,才抄到第三名,就看见吴晓娜和苏晓雅牵着手进来了。她俩是萧老师叫来填《家长通知书》的。知道我俩在誊录成绩,吴晓娜过来看,她是第一名,当然很高兴,却又看到了我的两个单科第一,愤愤不平地质问我凭什么是政治第一名。接着她看到了苏晓雅的政治成绩,大声喊她来瞧瞧:‘晓雅,你的政治才十二分!’苏晓雅也凑过来说着:‘不会吧,肯定弄错了。’我想和她闹,就双臂遮住成绩单不让她看。她竟没生气反而很温柔地来推我的手臂,‘好人啊,让我看看吧。求你了。’”雨冲的声音放低了许多,像是自言自语:“争抢之下,她竟趴在我的肩头,我的后背感到软绵绵的一阵舒服,这是唯一一次和女生的亲密接触。还问到了香味,别样的香甜,后来她给我写的信都带着这个香味。算是意乱情迷了吧,我赶紧向旁边挪开,露出成绩单,她拿在手里,她其实有些近视,加上阴天,她竟瞅了好半天才看清。这时候王志鹏打趣道:‘苏晓雅,你也有今天哪!哈哈,傻了吧?’苏晓雅大急,辩解道:‘起码再加四十分才对,怎么可能这么一点儿呢?’我在旁边也起哄:‘嘿嘿,你就这水平吧。别强词夺理了。’其实我没恶意,只是开开玩笑。她却拂袖而去,刚走到门口,萧老师恰好推门进来,她喊着:‘老师,您看我的政治成绩弄错了,不可能那么低呀!’萧老师接过成绩单:‘我知道的,我正想去找教导处主任呢,你等着啊。’说完他就拿着成绩单走了。
“苏晓雅这才安静下来,我却昏了头脑,继续挖苦她:‘再加40分是594,那比我多7分,你就是第五名了,不成!不成!顶多加30,算你个584怎么样?’她却说:‘不行,就加40,爸爸给我定的最低限度是不能出班里前五名。’竟和我的标准一样,我就更忍不住了:‘我也不能出前五名!你这是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她更急了,狠狠瞪着我,一脸的蛮横:‘你,你蛮不讲理!’我对她的蛮横印象很深刻,熟悉的霸道唤起了初一初二吵架时的针锋相对,我继续咄咄逼人:‘你才蛮不讲理呢!我就讨厌那种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的人!’她撅着嘴喝道:‘你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我偏又来了倔强,像读古诗一样念道:‘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想瞧瞧她的反应。”
家豪好长时间没说话了,这时加了一句:“她肯定骂你了!”
雨冲轻轻道:“她什么也没说,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反而被她吓到了。在我眼里她一直是倔强而坚强的,这一招让我手足无措呆呆坐在那里。她扶着吴晓娜的肩头哭了起来。吴晓娜喊我过去,就机械地走了过去,我根本不会劝人,何况是我惹她伤心呢。她哭了得几分钟,就这几分钟让我认识到了全新的苏晓雅,同时也彻底的消除了对她的成见。就像张无忌面对被自己弄哭的赵敏霎时间‘柔情忽动’一样,我的心为她颤动起来,鼓起勇气轻声唤道:‘苏主任,苏主任。’因为她是生活委员,而且总务处的苏主任是她的本家,于是大家都戏称她苏主任。她渐渐止住哭声,抬起头瞪着我,果然是‘梨花一枝春带雨’!我那时才发现她竟是如此美丽,丝毫绝不亚于柳梦雪呢。
“她慢慢坐到一张椅子上,还在低声抽搐。我的心随着她的抽搐声而揪得发痛。只是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我已经深深爱上了她。我无意识的转着笔,间或瞧她一眼。屋里安静了。一会儿萧老师进来了,喊道:‘苏晓雅的成绩还得等等,马上就有消息了。另外,雨冲你得去…’屋里的异样让他为之语塞,他看到苏晓雅泪痕满面,‘怎么了?谁惹你哭了?’听到这声音,她又开始抽搐。吴晓娜指着我:‘老师,您可得管管您的宝贝学生,他
把我们家晓雅欺负成这样了,都!’说完格格笑起来。苏晓雅抽泣得更厉害了。
“我见势不妙,急中生智:‘老师,您是不是有任务给我。’萧老师说:‘对啊,你快去安排人去打扫卫生吧,苏主任说一个小时之后检查。咱们12点钟之前争取放假。’我没等他说别的,就一溜烟跑掉了。”
家豪道:“哈哈,机灵!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了。”
雨冲说道:“我带着人打扫卫生,半个多小时就干完了。然后我就又回办公室。这时候萧老师不在,数学老师却在最靠窗户的办公桌旁抄写着什么东西。苏晓雅眼睛还红红的,见我进来,她竟主动笑着打招呼:‘绅士,你回来了!您的英语好像没及格啊!’我忽然记起英语得了75分,满分120呢。但是心里明白这学期没好好学,加上听力没考好,考砸是肯定的。嘻嘻笑着和她说:‘我那是让着你呀,怕你被我远远撇在后面而伤心。’她‘哼’了一声:‘满嘴疯话!’低头继续填写《家长通知书》。我悄悄走到她身边,却发现她把我和她的通知书放在了显眼的地方,空着名次。我想讨好她,就转身找我的笔,王志鹏说被却萧老师拿走了。我便回身拿起那两份通知书,走到苏晓雅对面,喊她:‘苏主任,苏主任。’她抬头似笑非笑的问:‘干嘛?’我说:‘把您的笔借我用用呗。’她扬眉瞪着我,赌气道:‘给你?没门儿!我就是扔到炉子里烧掉,也不给你用。’说完却把笔扔到我面前。”我还没反应过来,数学老师就哈哈哈大笑起来,吴晓娜和王志鹏也跟着笑起来。吴晓娜对我说:‘瞧瞧,我们晓雅对你多好,以后不准欺负她了!听到没有,江雨冲!’我应声说:‘谨遵班长大人的话!’吴晓娜说:‘别介,我这班长是个傀儡,您这副班长才是真命天子!’我于是在苏晓雅的通知书上填了第五名,我的填成第六名。把笔和通知书一并推给苏晓雅。后来,后来……”雨冲想着那天的事情,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收尾说:“就这样结束了。”
家豪觉得不过瘾:“就这样啊,你怎么不趁热打铁呢?”
雨冲幽幽叹了口气:“要是真的就此结束的话,我现在就不必这样自责了。她用温柔化解了我的苦闷,让我不再有轻言放弃的念头。”他把“轻生”换成了“轻言放弃”,不想流露出这个想法,想来家豪也听不懂,继续道:“真正快乐的是初三下学期。妇女节那天晚上第一节是化学课,宋婉芳老师放假,萧老师开班会用了她的课,主要是调座位。按成绩分组,小组成员安排坐在一起,既是学习小组,又是值日小组。前六名分别是六个小组的学习组长,我本来应该是六组组长,谁知道老师想错了名次,把苏晓雅的那个第八名安到我的头上,我就阴差阳错分到了苏晓雅一组。”
家豪笑道:“这个我知道啊,你们是前后桌来着,在南列中间部分,不过你在后一排最左,她却在前一排最右,距离远了一些吧。不过没事儿,不妨碍亲密的,呵呵。”
雨冲语气很复杂,让人听来千回百转:“那两个多月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日子就这样过着,一起讨论问题,一起说笑,比赛背《天龙八部》回目,争着回答问题。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和她斗嘴了,她不让我,我也不让她,这个课间争个面红耳赤,下一个课间重归于好,我就这样爱上了三四月的春天,温柔旖旎,是真是幻?梦里都是微笑,真的很幸福。可是我却混蛋透顶,身在福中不知福,在即将得到最大的幸福的时候,却亲手葬送了它。”雨冲的声音有些哽咽,是啊,是他亲手导演了一场悲剧,把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正如后来叶志祥老人诗中所写的那样:地狱天堂路遥遥,天堂地狱一瞬间。
家豪对于这份苦闷不了解,但却很理解,他说:“要不就别说了吧。聊点别的呗。”
此刻,雨冲确实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势必会哭出声来。平常他是开朗的,潇洒的。但是面对要好的朋友,思及伤心往事,他便脆弱万分了,其实这是人的本性。经历一些波折之后,人们总会留下抹不去的记忆,即便他变得再坚强,灵魂深处还是有一根敏感的心弦,在特殊的场合特殊的时间遇到特殊的事情,这根弦势必会被拨动,那时他将变成最脆弱、最伤感的动物,不论男女,莫不如是。
他们继续走着,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学校门口。时间尚早,才八点多。进校门的时候,门卫竟也没盘问。踱步绕过教学楼,来到餐厅,一楼是开着的,晚上供音乐特招生练习用。俩人进去找了个靠边的桌子坐下,家豪去买了些零食。他们就边吃边聊起来,忽然有人用萨克斯吹奏起《梁祝》,雨冲忍不住随着曲子低声吟唱:“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深深爱,山伯永恋祝英台。同窗共度整三载,促膝并肩两无猜。十八相送深深爱,谁知一别在楼台。”
家豪扔给他一块奶糖,白兔的。雨冲心念一动,扒开吃下,香甜可口,和以前一样的味道。他问:“没不耐烦吧,我继续讲呗。”
家豪吧嗒吧嗒嘴:“好啊,我兴致浓着呢。”
雨冲继续他的故事,虽然是实在的经历,但他更愿意称之为故事。
“进了四月,天气更加柔和了。我在读《神雕侠侣》第三本,重阳宫一战尤其精彩。二号和三号举行运动会,恰好是周二周三,所以我记得清楚。周三下午和周四上午放假,周四下午来上课,晚上发了两期《中学生读写》,最后一节历史课,老师有事走了,让大家背一战的内容。我早就如数家珍,所以闲着无聊,看苏晓雅困窘的样子,就想指点指点她。于是在后面喊她,她明明可以听到的,却充耳不闻。周围的同学都笑了起来,我便拿起其中一本《中学生读写》朝她扔去,擦着她的肩膀过去然后掉到了地上,她迅速地哈腰捡起反手扔了回来,碰到我的桌角落在地上,然后继续背书,他们几个笑得更欢了。我气愤异常,使劲瞪着她,她却毫不理睬,我等着她放学后向我道歉,哪知她听到铃声后抓起书包飞快地跑掉了。我那个气呀!呆坐在原地,想着怎么对付她,窗外就是摆放自行车的地方,我透过窗户瞧去,这回她也故意没瞧瞧我。我却发现柳梦雪朝屋里张望,心生一计,第二天早上,也便是清明那天,我是全班里第一个到的,写了个纸条:
晓雅妹妹台鉴: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5 章
我昨晚很生气,为了给你一个机会弥补过失,限你看到条起十分钟之内把我桌子下的《中学生读写》捡起来,放在我的桌子上。如果不照做,后果自负,与人无尤。
你宽容的哥哥
“然后我焦急地等待她的来临,还好她来得很早,我故意走到教室后边去收拾垃圾桶,偷眼观察她的举动。哪知道她看完之后,把纸条团巴团巴扔到我的桌子上,就自己晨读起来。丝毫没有承认错误的意思。我被气得晕了头脑,庆幸早就想好了第二方案,准备给她点颜色瞧瞧。于是我就站在窗户前等着柳梦雪来,她和赵飞雪一同进的校门,等她们放下自行车,我喂喂地喊她,她却以为我叫赵飞雪,还帮我喊呢,最后她红着脸来到窗下,我说:‘别问为什么,你要帮我一个忙!’她竟答应了,我说:‘你进门来把我桌子下的《中学生读写》捡起来。’”
家豪问道:“她不会是无条件服从了吧?”
雨冲道:“当然喽,她照做了,班里大部分人都瞧见了。她对我素来是有求必应的,这次不例外。苏晓雅自然也瞧见了,我就这样打击了她,当时觉得特别解气。过了一会儿该值日了,我和郭鹏拎着拖把和水桶去食堂前面的水井打水涮拖把。碰到苏晓雅在教学楼门口扫地,她质问我:‘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又没惹你?’在我听来她问得含糊不清,不知指的是我不理她还是指我借柳梦雪打击她。就冷笑着答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对付什么样的人,就得用什么样的方法。’说罢故作潇洒地扬长而去。其实还是很生气的,气得忘记擦讲桌,结果第一节语文课上萧老师就把五组的人叫起来批评了一顿,苏晓雅回头冲着我做鬼脸,我故意视而不见。老师训完话后说:‘其他人坐下,江雨冲罚站一节课。值日组长不能轻饶。’其实这惩罚已经不错了,初二的时候因为相同的原因罚我站了一星期。那次已经彻底知道教训,一直注意擦讲桌,这回是被苏晓雅气得乱了方寸。一节课上苏晓雅三次笑着侧头扮鬼脸,我却一直狠下心肠视而不见。那个上午其实一直偷偷观察着她的反应,她跃跃欲试地想和我说话,都被我的冷漠挡住。下午的时候,她课间出奇的安静了,不再回头,最后一节课老师没来,她竟一直趴在桌子上。我为自己的杰作自豪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心痛,但依旧不理睬她,快放学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细雨。清明时节雨纷纷,晚自习停了。值日的时候,苏晓雅提前走掉了,她的同桌颜玉霞过来和我说苏晓雅有事先走了,我当时怅然若失,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这时候,赵飞雪过来和我说话:‘小师弟,师姐我竟被你骗了,原来梦雪和你那么好呢!’我们俩一直师弟师妹的互相戏称,提到柳梦雪,我来了精神:‘哦?她对你说什么了吗?你们俩那么好,肯定无话不谈。’她秀眉一挑说:‘哼,你俩才好哩!你们俩居然串通起来瞒着我,骗得我好苦。’我有些愣神儿,听她继续说着:‘梦雪说你们以前在一个组里来着,还曾同桌过两次。’我笑道:‘你不是一直和我们一个班吗?难道没见过?那不是同桌,是四个人在一个桌上,我每次都和她隔着一个人呢!’她继续质问:‘哼哼,还狡辩!哈,没想到你们俩隐藏得这么深!还不从实招来,你是怎么骗我们家梦雪上钩的?知道不?我今天说你的毛病,她居然反驳我!哼,这个死丫头!净帮着外人…’想来她俩那天谈论过我,柳梦雪说了一些不曾说过的话。我很高兴,但只是高兴而已,并没多想。两年多以来,我都对她敬若神明,很少和她说话,怕无意冒犯。”
家豪兴致盎然:“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你们俩没产生点故事?听赵飞雪的意思,柳梦雪很喜欢你啊!”
“我当时绝对没敢那样想。只是高兴而已,准确的说是‘窃喜’。第二天便是周六了,我们的冷战正式拉开帷幕!真巧,那阵子历史课上正在学冷战之前的事情,当我和她的冷战结束的时候,历史课刚好讲到了真正的‘冷战’。很多事情都巧到了一起,比如我们前后六个人都是原先一个班的。”雨冲脑海里浮现出和好周二的下午,第一节历史课上,老师说咱们今天学‘冷战’,晓雅回头瞧着他,表情半嗔半喜,如怨如怒,丰富而动人。
他接茬讲道:“周六上午放学后,颜玉霞问我怎么欺负苏晓雅了,我说是她惹的我。颜玉霞说晓雅昨晚在家哭了很长时间,想不通什么地方惹了我。听了这话,我不禁想到腊月二十三惹她哭的事情,心里一阵酸楚,悔意更多,但还是嘴硬:‘哼,你转告她仔细想吧,什么呀!明明知错不改!她如果不和我道歉,我就一直这样!’唉,当时的我多么任性,有现在的百分之一的通情达理就好了。
“周日晚自习的时候,第一节政治课上我起来回答问题时,她回头瞧我。我猛地发现她戴上了眼镜!是粉红色的边框,和她以前的大衣一个颜色。知道吗?那一刻我彻底心软了,单纯幼稚地认定她因为我而把眼睛哭得近视了。我就原谅她了,并深深自责起来。想修好,却不好意思。
“第二天又发生了别的意外。晚自习上课之前,赵飞雪把一本包着封皮的《神雕侠侣》扔了过来,那是柳梦雪从我这里借走的《神雕侠侣》,学期一开始苏晓雅代表我们组借图书,我借的是《神雕侠侣》(三、四两辑),并用报纸包上封皮,后来赵飞雪替柳梦雪借去了。她扔来的是第四本,背面朝上,我一眼瞧见了几行熟悉的字迹,是柳梦雪写的,看完之后大惊失色!”
家豪笑道:“东窗事发了吧?知道够快呀!”
雨冲现在思来仍心有余悸,声音有些颤抖:“上面写着十二个字五个标点:‘他利用了我,我上当了。真卑鄙!!!’我知道柳梦雪明白了‘四〇五’事件。也无暇去想她是怎么知道的,只一心思地想解释,急急忙忙草书一封,极力表达自己的歉意,却显得那么苍白。唉,也管不得许多了,哀求赵飞雪帮我传过去。她起初不理我,后来似乎被我的诚恳打动,帮着递了过去,但是渺无音讯。”
家豪举着一根萝卜条,在雨冲面前晃晃说道:“花心大萝卜。”
雨冲会意地笑了,继续讲述:“直到周三中午,赵飞雪才带了一个纸条,拍到我面前,半喜半怒地说:‘开心了吧,原谅你了。’我大喜过望,这两天如坐针毡,辗转反侧,就是在等这个回复呢!多么熟悉的笔迹,多么娟秀的字体,上面写到:
江雨冲:
真不好意思,迟迟没答复你,累你伤心了。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事出有因的,只是你应该事先对我言明,现在我已经没有被骗的感觉了。请你不要再为此不安。
我想目前我们还是彼此尊重得好。有什么苦恼可以写成信,让飞雪转给我,我尽量
帮你。希望你以学业为重,不要去招惹苏,我一直对她有成见。你也不要再给她打击,在这件事上,我们三个都是受害者。
祝学习进步!一直看好你!你还要考名牌大学呢。
柳
2002年4月10号
“我高兴极了,因为她给了我定心丸。仔细玩味每一个字,一会就背得滚瓜烂熟,虽然后来想想她并不懂春秋笔法,那时的语文课程没这么深入的讲述经传。大喜之下,竟把苏晓雅放在脑后了。”
家豪诧异万分:“结束了?从此你就不理她了。不是这么简单的无疾而终吧?”
雨冲苦笑道:“我倒希望如此。正题还没开始呢。周五晚上,轮到我们组表演节目,苏晓雅唱了《祝你平安》,对了,孙悦凭借这歌获得了1994年青年歌手大奖赛金奖呢。苏晓雅学得很像,后来我觉得她分明是唱给我听。下了晚自习,的时候,忽然间郭鹏跑到讲台上,一拍桌子,喝道:‘你如果不和我道歉,我就永远不理你啦!’他盯着苏晓雅,一脸的得意。我大急,因为他这是学我的话,大家都笑起来,苏晓雅却没什么反应,拎着书包低头走开了。我上前把郭鹏拽了下来,把他按到地上。
“那天晚上一夜难眠,担心苏晓雅会告去萧老师那里告我的状。结果真的应验了,第二天早读结束后,苏晓雅回过头喝问郭鹏:‘你昨晚放学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听来她字字句句全都在质问我,我胆怯地看着她,她根本不瞧我,只一脸冷漠地盯着郭鹏。我不禁想到初一初二的那两次口角。郭鹏说:‘我又没说你!再说了,我就是说你,你能把我怎么样呢?!小丫头!’她气得有些颤抖:‘哼,你等着,我找萧老师去!’她真的出去了,而且上课也没回来。她一定去告状了,我有些慌乱,郭鹏也一样的心思,问我:‘怎么办?这下完了。她怎么来真的?雨冲,教我一招啊。’我忽然来了勇气,心想这也许是解决问题的机会,淡淡道:‘没什么。老师问你的话,你就往我身上推好了。不用顾忌,说我就行!’我后来也很诧异自己的勇气。
“快下课的时候,苏晓雅回来了,冷冷地对郭鹏说:‘班主任叫你。’她也没搭理我。下了课,郭鹏胆战心惊地去了。我焦急的等待着。苏晓雅也没什么反应,更让我惴惴。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说全按我交代的说了,小子可够实在的,我问没叫我去吗,他说老师没叫。我就更加不安了?赵飞雪在一旁打趣。我在琢磨萧老师的心思。”
家豪继续发问,这使得雨冲讲的兴致更浓,“我越想越心虚,忙忙写了一封检讨书,下课也没去做课间操,直接去办公室了,老师们正往外走去,他们去操场看大家做操呢,物理老师也就是你们班主任笑着拍我一下:‘小心了,你小子够敞亮!’我明白老师们都知道了,起码这个办公室的几个老师是知情人。我凑到萧老师面前,低声喊了句:‘老师。’他没做声,等其他老师都走出去后,才抬头问:‘你来干什么?’我更怕了,在我眼里,他既是友善的兄长又是严厉的家长,嗫嚅着应了一声:‘来交检讨书。’说着把东西提到他面前,他约略翻看了一下,就还到我手里,‘我不要这个,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应该也知道该怎么改正。我只看你的表现!就是你跟着我的时间长,越大越混账了。您先去吧。’他面色不好,八成被我气着了。我灰溜溜地走开了跑到厕所里释放了紧张。一看电子表,才知道20分钟的课间只过了8分钟。相对论的又一个亲身体验:因为害怕和恐惧,短短8分钟长得像是一年。
“回到教室,我找出信纸,那是准备投稿用的,匆匆写道:
&le eld sister,
见字如面,经过几天的思考,在萧老师的提点下,小弟深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该任性妄为地发动这钞冷战’,惹你伤心,惹老师生气。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在此,我诚挚地向您道歉,并以个人的名义表示想恢复邦交关系。丘吉尔的话不可信,我想同您一道推翻‘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混账话!
亟盼答复。
Yer brother
“我用了‘Dear little eld sister’,不知英语中通还不通,反正想表达的是“亲爱的小姐姐”的意思,她应该明白,起码知道我甘愿做小弟,姐姐对待弟弟应该宽容吧。本来是胡乱写,写完之后检查的时候,竟连自己都大为感动,觉得自己确实很混账,早该道歉的。她回来了,我悄悄拉了颜玉霞一下,让她帮忙把道歉信递过去。这时萧老师恰好进来,我忙喊了‘起立’,大家站起来问老师好。萧老师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这节课咱们检查背诵,梁任公的《少年中国说》。好,给大家三分钟的准备时间。’我瞧瞧向苏晓雅望去,她正在看我写的东西,心下稍稍平静了些。唉,那时候她是多么在乎我呀,现在的她对我早就不屑一顾了。还不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雨冲慢慢伤感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跑题儿了,忙把思绪拉回到那个上午:
“郭鹏道:‘肯定提问咱俩,我没背呀!还好,现在不兴体罚了。’果然,萧老师先教郭鹏背,他说了句‘没背过’就站在座位上了。接着就叫我背,得亏哥们儿练过!——‘日本人之谓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我竟是越背越流畅,就像拿着书读一样,很多人都像我瞧来,我想他们肯定是既惊且佩的。苏晓雅也回头瞧着我,我就这样一字不错的把课本节选的背完。全篇我也见过,是借老师的教辅书看来的,还特意抄录了后记呢,因为后记里提到了《满江红》。”
家豪拍掌叹道:“肯定全场掌声叫好吧。萧老师在我们班里说过这个。”
雨冲微笑道:“嗯,确实是这样。然后老师表扬了我一番。苏晓雅看我的眼神恢复了以前的神色,让我感到平安喜乐。八天的冷战仿佛是一个世纪的冰冻,终于要破冰了。接着她在回信,下课后扔给我。————
绅士:
你好!我并没有生气呀,我想你大概是误会我了。
不过,我左思右想也没弄明白究竟得罪了你什么,以至于让你用‘冷战’的方式待我。冷战导火索是什么,能否见告?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更加没想到你会联合那位闭月羞花的人物来对付我,我和她之间的矛盾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清的,想必你也不晓得。我希望她不要欺人太甚。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请告诉我:现在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求你告诉我!(平生第一次求人!)
我想,我们俩就这样吧,以后少些接触,对大家都好。君子成人之美,我虽是女流,却自幼习读《论语》,明白做人要做个君子,永远做君子,誓不做小人!希望你也会永远是个君子。
下了课间操,萧老师叫我去办公室,说了你的检讨。他真是个好老师!你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很仗义,挺君子的!我没怪你,只恨自己不长眼。
愿你好好学习,升进重点高中,考上理想大学。学习是学生的天职!
恩已断,情已了,就此拜别!愿君奋进!
苏晓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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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吃一惊,怎么她非但不原谅我,还要绝交吗?刚刚的眼神又代表什么?想着她的‘就此拜别’,我心如刀绞。反复咀嚼几遍,渐渐体会到她已经原谅我了,八成因为柳梦雪而要决绝。看样子她俩之间真有矛盾,我真的一无所知,误打误撞把两个人牵扯进一件事情来。唉,真寸!我急忙回信——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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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6 章
姐姐:
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俩扯在一起的,对天起誓,绝对不知道你们的矛盾!这事情全是我一时昏了头设计的,与她也无关,她也是受害者。Uand?
唉,都是我一人的过失,看在姐弟一场的份上您就原谅我一次吧,萧老师还等着看我的表现呢!(第一次求你呢,好姐姐)
你真的要绝交,我也不反对,但请先允许我变成灰被风吹散(《红楼梦》里学来的,见笑。)你看,我都这么样表决心了,您就原谅我呗…我也没那么十恶不赦呀!我以后一定好好表现。
… …
诚惶诚恐,患得患失。如您宽赦,幸甚至哉!
弟谨叩谢
“放学之前,她又回了一次信。态度缓和了许多,我就不用念信了吧。”
家豪不相信的问道:“你不会是把她写给你的信都背诵得滚瓜烂熟了吧?改天把原件拿来我瞧瞧,你一定留着呢,别太吝啬哦。”
雨冲叹息道:“初四上学期的国庆节之后,我把信都烧了。内容多半记得。嘿嘿,古有林黛玉焚诗稿,今有江雨冲烧信札。唉!现在想来可惜,我竟然没有留下一点点关于她的实物,只有一些记忆,等到我死之后,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荡然无存的!最近我常想着为了以后有个念想,得趁着记忆力还不差,抓紧把这段故事记下来才好。”
家豪说:“君梓前阵子说你在写小说呢,对了,是去年说的。可真的写了吗?”
雨冲叹气道:“我觉得君梓的性格是最完美的,虽然霏霏很好,但我觉得君梓娶了她就委屈了自己。哈哈哈,别给霏霏姐听去。嗯,写了十万来字吧,全是苍白的对话,没一丝生气,一气之下就停笔了。能力不够啊!哦?说到哪里了?我又忘记了。”
家豪还记得:“你们和好了。”
“对,接着说。周末回到家,感觉轻松极了,嗨!都是自己找麻烦。和好之后,却患得患失起来。周六下午,我想着怎么样能博她一粲,没别的本事,就老生常谈,找出老爸练书法用的电光纸,把《满江红》词复又誊录一遍,年前给她写的那份不是有错字嘛,记得冷战之前她还拿出来和颜玉霞一块看来着。这次我谨小慎微,确保万无一失,又写了一封信。唉!后来的一个多月里,我们通信率高得惊人。有那么几天,一天能写十几封呢,彼此都能整天见着,还写什么信嘛!可是我迷恋上这东西,虽然文字掩饰了真实,但却更显得美丽。现在想想,说出来的话难道不也是一种掩饰吗?程度不同而已。”
不知道家豪是否真的听懂了,反正他频频点头,而后问道:“你那个时候到底喜欢谁啊?柳梦雪呢?你怎么给她交代?”
雨冲幽幽道:“反正我那时候下定决心不再伤害苏晓雅,而且要想尽办法让她高兴,不知不觉间把整个心思投了进去。你的问题我曾想过的,如果给我出个选择题,我一定会选苏晓雅,因为她那么脆弱,我想给她幸福。至于柳,我想随遇而安吧。——当然这个想法很单纯,而且幼稚得不堪一击。自己算什么呀?哪有资格挑来挑去。《三国》上说,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能娶到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我莫大的幸福。嗨!我太不自量力了。这不后来就一塌糊涂了。”想起这个,雨冲接连叹着气,有的人生来就在导演着自己的悲剧,这个人偏偏就是自己。
家豪道:“这样啊,我可以肯定你那时候已经有一半多的心思是认定苏晓雅的,甚至更多。柳梦雪的地位下降到了可怜的地步。——你们就一直朦胧着吗?恋爱的人需要挑明关系才好,有谁主动了呢?或者,有没有飞跃性的质变?”
雨冲想了想:“有几次算是值得纪念的吧。先说第一件。——
“起初,我一直以为苏晓雅比我大,因为她的举止言行更像个姐姐,和她相比,感觉自己确实幼稚许多。冷战之前一个月的幸福时光里,我们彼此以年长者自居,我喊她妹妹,她喊我弟弟。那是当时流行的男女关系吧,这风气由来已久,不知道会不会和《红楼梦》有关系。
“冷战结束时我就打算让步了,每封信的称呼都是喊她姐姐,起初她很高兴,不过后来我提出正式认她当姐姐的时候,她却反对。她和我那盈盈姑关系特好,02年5月6号,周一中午,我没回家,在外边随便吃了点饭。回到教室,见我姑坐在颜玉霞位子上写着东西并不时地和苏晓雅聊天。我便在后面喊她:‘姑!’她竟没听到,接着我明白了大概是我头一次这样称呼她的缘故。我便又喊道:‘盈盈姑,姑!’苏晓雅却抢着回过头:‘欸!乖侄子,嘴儿真甜!叫我什么事儿啊?’盈盈姑也回头笑着。我说:‘你呀,顶多配做我姐姐。姑这样的神圣称呼,你还没资格。哼!’盈姑笑着说:‘晓雅是我妹妹,和我一辈儿。你当然也得管她叫姑!怎么没资格呢?’苏晓雅也说:‘怎么样?你小姑都答应了。你还有什么好反对的?谁稀罕做你姐姐!另请高明吧,说不定有人等着呢。就这样吧,啊!本姑娘委屈一点,认你这个大侄子了。’说完得意的笑着。我当然得反唇相讥:‘什么什么呀!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个杆儿就上窜!咱俩平辈的!这样咱们论论生日,看谁居长。’
“盈姑拍手笑道:‘我还忘了呢!你俩同年同月同日生!哈哈,缘分不浅
!’我一阵心神激荡,‘怎么会呢?’她也说:‘怎么会?我干嘛和他一天生日!真晦气!’盈姑说:‘你们还不信,那你们把自己的生日写在个纸条上对对就知道了呗。’我很有兴致,她也赞同。我写的时特意把时辰也写了,是:一九学梦,可惜至今连个作文都没发表过。你也得努力呀!咱班的‘才子’称号应该是你才对,别让我们大家失望。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我们要取得好成绩。这也许是最后一个学期了,爸爸要我初四的时候转学,我的数理化很弱,他教书的那个地方理科教学条件好很多。还好,高中还会在县城上的。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我相信未来!你也要相信啊!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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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7 章
履行天职,好好学习!
已经深夜了,就此撂笔,顺颂!
Your elder sister
(将来这个称呼也许会变,
不知道会不会像我所期待的那样)
2002年05月07号 22:58:32
还有个附页,画着那个标志——(水晶之心)
家豪笑着说:“称呼会变,期待的样子,哈哈哈,相当于间接表白了。如果加上一把火的话,岂不是大功告成?!你小子魅力不小哇!”
雨冲叹道:“不敢!我那时候还没想这些。算是喜欢朦胧吧,月朦胧鸟朦胧,帘卷海棠红!呵呵,读过朦胧诗吗?”
家豪道:“头回听这名字,现代诗吗?谁写的?”
雨冲道:“这是一个诗群,当代的。北岛、舒婷是最杰出的代表。咱课本上不是选了《致橡树》吗?另外像北岛的《回答》、舒婷的《神女峰》都很美。追溯到古代,李商隐大概就是中国朦胧诗的早期代表,他写得很美,但是却很难把握含义。”他忍不住念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虽说题为‘锦瑟’,却更像是无题诗。很喜欢那首‘飒飒东南细雨来’,林黛玉最喜欢‘留得残荷听雨声’,《唐诗鉴赏辞典》里用的是‘枯荷’,意味就比‘残荷’逊色多了。”他见家豪没什么反应,就没继续讲说李义山。转而引到正题,
“这封信大概算她表明心迹吧,起码我读来是如此,盈姑去年来信批评我说为什么总是沉溺于揣测晓雅的心思,而不直接发问。我觉得她这话是不客观的,但好像没法反驳。其实,那个时候我自信很了解她。后来,就期末考试了,她第四名,我第五名,我语文和英语第一,她数学考得很好。接着就到了阴历四月,妈妈给我十块钱,说让我自己买点笔记本之类的东西算作生日礼物。初五那天中午买了五块钱奶糖和一个五块钱的日记本,把糖分给大家吃。日记本写了自己的名字。写完之后忽然想起她也是初天才,难道你也是历史专家吗?说说你的依据,答不上来罚站一节课。’班里的气氛很好,那天晚上月朗风清,很多人都瞅着我,我不慌不忙地说:‘封神演义上讲妲己吃了比干的心。’大家都笑起来,我却注意到苏晓雅原来一直回头瞧着我,目光里竟全是笑意,久违的眼神,是冷战之前的单纯、柔和和调皮。我迷糊了,就像做梦一般,仿佛回到了那风光旖旎的时刻。——老师笑着说:‘这个问题其实是随便问问的,不是考试重点。算是活跃活跃气氛吧。坐下吧,冲冲。’
“大家又笑起来,我看清了苏晓雅的笑容,对着我天真的笑着,依稀旧日模样。没有让我揪心的幽怨。——你见过幽怨的眼神吗?我选择逃避后,她的眼神就是幽怨,拜我所赐的幽怨,让我终身难忘、永远遗憾的幽怨!——奇怪的是那个晚上她的眸子却恢复了以前的平静。难道这几个月的紧张都是我的想象,其实我们并没有形同陌路,其实我们还是那样要好。我把手凑到嘴边,咬了一下,‘靠!疼得很!’证明我没迷糊。那她为什么这么平静呢?
“啊!我猛地就灵台空明,霎时间明白了一件事情,她要转学!那天说不走只是那天的计划。她要走了…
“果然没等下课,李军利老师就叫苏晓雅出去了。我焦急的等待着她回来,心痛不已,天哪!我都做了什么?是我,让她没有了留下的的理由。虽然早就想过她转学,可那毕竟是想象。人们常说想象的事情比现实美好,但放在离别上恰恰相反!离别真的到来时,我才发现比想象的要痛苦千万倍!那是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离魂灵而去了。哭也哭不得,喊也喊不得!难怪江淹‘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两句会流传千古呢!”
雨冲想调节一下气氛,插了一句:“唉!说起她,我总是那么想哭呢,平常哥们儿不这样的。”然后继续道:
“她再也没回教室,快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带了外班的几个男生进来,把苏晓雅的桌椅书本都搬走了。出了教室,他又返回来喊了一句:‘苏晓雅转学了,待会儿大家去送送她吧。她就在大厅里。’班里一阵骚动,好些同学向我望来,我拿起书胡乱翻着,这时候我和文亮同桌,他问:‘怎么?你连送她都不去吗?狗咬狗该结束了!’他把我和晓雅之间的分分合合戏称作‘狗咬狗’,意思是说我们俩像狗儿一样好了咬,咬了好。他并没劝动我,我只一个劲儿摇头。
“铃声响起,全班几乎都向外走去,自然是给晓雅送行去。我终究没去,站在位子上,机械的收拾着东西。过了好一会儿,人们才陆陆续续的回来。赵飞雪凑过来,说:‘你姐姐走了,等你送她呢。怎么不去呢?你姑她们几个搂着晓雅哭呢。’我心里一阵悸动,泪水充盈了眼眶,幸好低着头。故作轻松地说:‘才不去呢,我又不想她。’蹲□子去摆弄课桌腿。过了很长时间,约摸着大家都基本离开了,我才站起来,却发现盈姑、柳梦雪、赵飞雪三个人遥遥呼应成个三角阵势,六只眼睛让我的困窘无处遁形……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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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8 章
“她走了,真的走了!我静静走到一楼大厅里,空荡荡没一人,她最后就是站在这里,再也不回来了。就剩下我的自行车在那里,和我的人一样孤寂,苦酒还不是自己酿的?慢慢喝吧。我没骑车,只是推了车往家走着,她就是顺着这条路离开的,她可曾回望过走过的路,等我盼我来送行呢?再也不回来了。《西游记后传》最后一集,孙悟空得知自己是无骨舍利后准备自杀来拯救三界,镇元子对悟空说:‘你这一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家豪想象着雨冲那晚的落寞,叹道:“你不是把所有和离别有关的影视剧、小说、诗词都和她的离开联系起来了吧?”
雨冲幽幽道:“差不多吧,林黛玉、小龙女、白娘子、宜妃,这些人在我眼里都是她!那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我在日记里写下白乐天的诗——
‘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他年重会,我们还是否是曾经的彼此…
“帘卷人去也,天地化为零!我的感情就定格在了那个离别的晚上,悔恨、遗憾、怜惜、眷恋,这种种感情凝聚成一个死结。死结,除非死了才能结束。”雨冲如数家珍的复述着。去年写小说写到这个地方就停笔了,他想不出一个结局。很多故事是没有结局的,《红楼梦》不是也夭折了吗,据说是后四十回传丢了,他更希望作者本来就没写下去。
家豪感叹不已:“上了高中之后,你们怎么没和好呢?我觉得她在等你,等你的那个解释。唔,她或许不需要解释,只要你好好对她,和她一起面对未来!第一次月考之后,我和她说你不去一中的时候,她那绝望劲儿伤心劲儿和你一样一样的!”
雨冲心动了一下:“我哪敢这样想呢?奢望害死人,我宁愿自己痛苦,也不能再给她伤害。知道吗?初四那年我后,明白了自己当年最缺的东西就是体贴。任性妄为闯下祸事而不知如何收场时,是她一次一次无条件的原谅了我;最孤独绝望乃至轻生就死的关头,是她的关心点燃了我的希望之火;就因为有她,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把我抛弃,我还是不寂寞;
“可是所有所有的美好幸福,都被我亲手葬送了。后来我学会对人体贴的时候,常常在懊悔,当年哪怕稍稍对她有一点点体贴,就不至于那么自责了。可我对她一直是那么粗枝大叶,除了惹她哭泣之外,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次又一次打击,直到她伤心离去。我竟毫不开窍!常常自以为睿智聪明,哪知是最最蠢笨的混蛋!
“‘要知道女生的心都是水晶般的,一旦打碎就再也合不起来了。’她如是地劝我别伤害其他的女孩子,我做到了。但却深深伤害了她。水晶心碎了,还怎么重塑?——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为我哭泣了… …”
家豪也大为感动:“从没见你这样自责过,如此骄傲的雨冲还有这么一面。说你不喜欢她,打死我也不信啊!你爱她,把自己一切的骄傲和尊严都爱了进去!你现在可以去找她,唉!高一时最好的机会,现在应该还不晚,我看她对你的感情还在呢。”
这话让雨冲心动不已,但他还是把自己又一次劝服,幽幽道:“我也曾以为上了高中之后,她在等我的解释。可是那个原因还没能得到解决我不会对任何人讲的,而且那时候我学习上有很大的困惑,这些压力压得我不敢有任何奢求,自顾尚且不暇,那还敢留一份承诺给她。于是尽量不去想她,可是总是不经意间思及往事,让我刻骨铭心的多是伤心事,只有关于她的往事却还有甜蜜值得回味。回忆并不会伤害别人。‘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他顿了顿,说:“知道吗?即使是现在,她仍然对我很好的话,我章知识的动力。碰到好词好句,他都幻想着是和她一块儿学的,这样记忆得更准确;独自吟诗朗诵,他都幻想着她是他的听众,这样理解得更深刻。浪迹天涯、清饮小酌、花前月下、抚琴按箫、松下对弈、扫雪烹茶、池边调鹤、小园艺菊、茜窗夜话,杨过小龙女双剑合璧的种种你还可还记得?我已经博得了才子的称号,晓雅呀,晓雅,你还愿不愿意做那个遗世独立的佳人呢?
… … … …
一觉醒来,天色尚早,另外的五人犹自在梦中,雨冲去教室早读,读会儿英语,背会儿单词,便找出抄录的诗词读起来,觉得秦观《满庭芳山抹微云》最妙!细细咂摸味道——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
暂停征棹,聊共引离樽。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
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漫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
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忽然忆起2002年春天,他戏称苏晓雅作“苏小妹”,自比“苏东坡”的那段记忆,这时的心思却把自己想象成了秦少游,野史笔记里说秦少游娶了苏小妹,还有苏小妹新婚之夜三难夫婿的典故。虽然苏小妹多半是后人的附会,但他宁肯相信这是真的,毕竟这些传说寄托了人们的美好愿望。白娘子、孟姜女、梁祝、牛郎织女,四大民间传说都是附会的,可是照样流传千载!想着想着,他无比自豪起来。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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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9 章
上午四节课上,试卷陆续发下来,成绩也出来了,雨冲考了658分,全班第一,在学校排第三名,第一名比他多20分。又一次与第一名交臂而失!这成绩也凑合了,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下午月休回家,回家可以好好休息了,可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横塘忆旧·第二章·等闲变却故人心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纳兰容若,调寄《木兰花》
回家休息半天,下午的时候,去爷爷奶奶住的老院。
老院的位置是全村数一数二的,前后左右的人家几乎都翻盖了房子,青砖碧瓦的,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多年的泥泞土路变成了柏油马路,道旁的电线杆儿换成了路灯架子。
只有这他家前后两个院子,自雨冲记事儿起就一直是旧模样。最大的变化就是少了老公公和老婆婆——他的曾祖父和曾祖母。在他们的乡俗,应该喊老爷爷和老奶奶。
后面的院子搭着锁呢,家里没人。他轻轻取下锁头,悄悄走进去,爷爷奶奶住的本来是前院靠着大门的屋子,可是八年前被迫把前面的窗户门堵上,朝后院开了新的门窗,北屋改成了南屋,和老爷爷老奶奶在一个院子里,因为和雨冲的叔叔不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家的难度更大些。爷爷屋门锁着,他信步来到曾祖父的房前,
这屋子早就空空如也,黑色木头门上搭着一把破锁,两边的春联被雨水冲刷得只剩些泛白的纸条,墙根也碱得坑坑洼洼,门外的积土随春风飞扬。
他顺利的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气息裹着潮湿扑面而至,乍一闻到久违的味道,鼻子竟然一阵酸楚。哦,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儿时的记忆被眼前的景象勾起。他忍不住找寻着,两位老人家平常做的沙发不见了,沙发之间的小桌子不见了。人当然也不会再见了。
桌子上方墙壁上还贴着他小学五年和初一初二的奖状。多年以前,曾祖父就是坐在沙发上,扭头看着雨冲的奖状笑着对曾祖母说:“你看着吧,咱冲冲的奖状啊,能贴满墙哪!以后不用买画了,奖状一年一张。”
可是两位老人家都不在这里了,四年前曾祖父去世,随后曾祖母便离开了这个家。
他忍不住走进里屋,写字台还在,椅子还在,写字台上方的相片也还挂在框子上。两位老人的合影正向他凝视着,他们是知道他们的重孙儿来了吗?为什么眼神那么慈祥?
雨冲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那一刻他是多么怀念儿时。那时候,他们每天都备下好吃的盼着他来,向亲戚邻居夸赞着他们唯一的命脉;那时候,雨冲总是把得到的糖果先举在二老唇边,尽管他们从来没吃过,因为这是留给他的,雨冲吃了,他们才感到甜美。
其实,繁华落尽之后,平平淡淡的温情才最让人感动!雨冲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这份温情却硬生生地消逝了。他忍不住低声念道:“叶子落了,是风的追求,还是树不挽留?”
独自呆立了许久,透过玻璃看到奶奶回来后,他才慢慢离开这屋子,带上门,搭上锁。他默默想着:明年一定要考上大学之后,到那时把老奶奶接回家。可随记却大感惴惴:“我考得上吗?即便考上,现实真的就会变吗?2001那年,奶奶求的签上说十年以后这个家才会复兴起来,这才第四年呢。”
其实自从高二上学期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开始,雨冲已经很久没这么样放纵自己的悲观情绪了。昨天下午见到苏晓雅和晚上同家豪聊天这两件事,拨动了他内心深处那根脆弱的弦,今天复又睹物思人,实在情难自已,不禁低声读起《红楼梦》里的词句——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爸爸这几天回家提货,晚饭之后和妈妈一起在外间合计着生计,雨冲躺在自己的小屋里读桌摆在床头,初中四年里他在上面刻的大大小小的字隐约可见,有柳梦雪送他的“大公无私”,有电视剧《金搏虎》的主题曲《情侠》,很多很多记忆…他顺手抽出桌洞里的那本古汉语的书,无意间得到的一本旧书,因见有古汉语语法知识,故而一直放在可以随手拿来的位置,翻看着不久即进了梦乡。
第二天的早饭吃得挺晚,母亲告诉说:“你盈盈姑在家呢,说是请了病假。”是啊,虽然几步之遥,可是竟然好久没见她了呢,或者是自己一直在逃避着吧,不自觉地切断了和苏晓雅的一切联系。还好,他伪装的手段还算凑合,父母从未看出过他的心事,当然也许是他们故意不问。干嘛让他们操心呢?何况,人内心最深处的悲喜,是需要自己慢慢体会的,无法也不愿意向第二个人表达。
来到熟悉的门前,雨冲竟也恍如隔世,自己是怎么了?一草一木也关情,眼前真真切切的存在如何都给他都恍如隔世的感觉?
盈盈姑在屋里呢,刚到了门口,雨冲就听到了熟悉的旋律,是《葬花吟》。这个时候哪个电视台播《红楼梦》呢?进屋才知道,她看的是DVD。
“哟,大忙人怎么得空出来了呢?”盈姑笑着让他坐下,抓了糖和瓜子出来。把视频暂停住,恰恰停在“一朝漂泊难寻觅”一句,许多白花儿浮在湖面上,水面映着垂柳的倒影。
雨冲笑道:“再忙,我也不能忘记您啊!人缘奇差的我统共就那么几个朋友。很多事儿就是这么奇怪,天底下最大的恶人也总有几个说得上话来的狐朋狗友。”
盈姑佯怒道:“哦?那你这是把我比作狐狗了?哼,我看你呀越来越放肆了。”又嘻嘻笑着说:“难怪有人不理你了?”
雨冲心念一动,笑着问:“谁敢不理我?我就是再不济,冲您,别人也不能对我那么过分啊?”
“哟哟,瞧你学习没怎么进步,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大有提高呢。”
雨冲一把抓过遥控器,点开视频,“我还没听够呢,多美的诗啊!这段儿太经典啦!”他忽然记起应该问问她生病的事儿,“据说您生病请假好几天了?现在可大安了?”
盈姑不禁莞尔:“大安?您还真熟悉《红楼梦》,前天看的时候,贾宝玉去梨香院问薛宝钗的病,就用的这个词儿呢?对了,那一集里宝姐姐拿出戴的金项圈给他看,上面有什么字来着,瞧我这记性,这会子倒给忘了。”
雨冲其实只通读过两遍原著,至于这版电视剧,也只断断续续看过一些片段。于许多细节并不是很熟悉。心下只知道她说的是“比通灵”一事,至于金玉上刻得那一对话却是一时想不起来了,笑道:“我也记不清了。咱们先看这段吧。”
不一会儿视频马上自动播放到下一集,两人聊着关于学习的事情,盈姑成绩不大好,而且又不在县城上高中,雨冲没法子知道得很清楚。心想若是她也在县城里的话,也许会常常带苏晓雅去找自己玩儿了,可现实毕竟没有那样的顺心如意。想到这一节,他忍不住问起:“你和苏晓雅经常联系吗?”
盈姑笑道:“联系得比你多,大约一个月写封信。有时候她提前告诉我什么时候月休,我倒是会打电话给她的。”
雨冲马上问道:“你写的信,她可是回吗?”
盈姑很诧异:“这还用问,当然回了。难道你从不给人回信吗?”
雨冲有些语塞,听她继续说道:“听家里人说你在学校整天忙着学习,是不是不大见苏晓雅呀?你俩还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情有什么顾忌吗?”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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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10 章
虽然明知道这次会谈及此事,雨冲还是不知道怎么样很好的应答:“我,学习比较忙吧,小小的县城我都一点不熟悉呢。高一去她学校找家豪玩的时候,见过她几回,只是打招呼随便聊几句,嗯,没大,没大说过什么。”
盈姑道:“她在信里和我说,你常常故意不见人家,更没有主动去找过她。唉,你呀,还是那个拗脾气!不说好上高中之后和好的吗?怎么反而越来越疏远了呢?”
雨冲淡淡道:“学习都很忙,我几乎不出校门,尤其上了高二以后。不过,前天去她门学校玩过,见过一次。呵呵,不说这个了,看电视剧呗。”
眼睛盯着屏幕,心里却飞向别处:
“她在信里和我说,你常常故意不见人家,更没有主动去找过她。”盈姑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晓雅真的是这么说的吗?脑海中闪过高一几次相遇的情形:
第一次在他们餐厅,他去找家豪玩儿,苏晓雅和霏霏一起来吃饭,他俩就这样相遇了,同时还有修雯雯、夏青荇几个,他们围在一起。雨冲那阵子碰破头了,带个军帽盖住白纱布,因为流了很多血,精神一直恍惚,加上见到她之后心神激荡,他竟然没主动和她说话。结果,她没等吃完就借故走掉了。他就只顾傻傻地目送。
第二次是家豪他们几个月考完来找他玩,告诉雨冲说苏晓雅月考成绩不好,听说他那个星期不去玩以后很不高兴。他第二周便去找她了,家豪喊她出来,雨冲见她情绪却很好,于是随便聊了几句走开了。
第三次又是在食堂,她问:“在那边怎么样啊?”他答道:“还行。你呢。”她说:“还行。我有事儿先走了。”他目送。
第四次是在返校的汽车上,他先坐上的车,那时、会儿还有座。等晓雅后来也上这车的时候,就只能站着了,她就站在她旁边,他竟故作不见,用大衣上的帽子蒙了头,读着一本破破的《神雕侠侣》。
第五次是在苏晓雅的教学楼,他那次买高一下学期的《地理教材全解》,到他们的教学楼转悠,晓雅和一个女生趴在栏杆上聊天恰好看到他,说了几句话,他又匆匆离去,扔下一句:“替我和家豪说,假期我去找他玩。”
高一下学期却只见过两次,头一回是在他们学校,路过食堂,家豪他们劝她吃饭去,他却坚决不去,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她恰恰抱着书从宿舍出来。她说要报文科,他说自己的学习没什么长进。那是学期刚开始,后来他就不去他们学校了,好几次在门口徘徊,好几次悄悄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是个平凡的过客。在她多彩的生命里,他也只是个过客而已。他去她学校干什么呢?盼着见她,见到了却无话可说。除了事后的怅惘,还有什么呢?就像《梅花烙》里白吟霜唱得那样:“相见怎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渐渐地,他不敢去她学校了,他怕见她!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把这个“怕”字和她联系在了一起!可自己怕的是什么?为什么怕?却很难答出来。生命的悲哀也就在于此了。
第二回是在回家的车上,晓雅要下车的时候,他才看见她。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拿到手就想给她的《高中生读写》,那上面有他平生第一次发表的诗。但那天他们竟只是互相点了点头而已。
屏幕上,宝玉和黛玉又吵闹起来,谁劝都不听,宝玉摔玉,黛玉剪掉了她为他缝到玉上的穗子。一个坐在椅子上嗟叹,一个坐在床边哭泣。这时,有人喊:“老太太和太太来了!”两人都吓得站起来,立在原地。贾母进门后攥着分开了的玉和穗子大哭起来,边哭边抱怨自己这个老冤家偏生遇到这样两个小冤家,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哇!”宝黛两人居然都是头一次听到这句俗语,呆呆对望思索起来,音乐响起,是那首《枉凝眉》: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王夫人拉着宝玉往外走去,宝玉频频回顾,悔意尽显,门前的千竿竹在风中萧萧做声……
盈姑忍不住又说:“就去和人家说说话呗,没那么多顾虑吧?唉,你呀看着办吧,我把话带到了,她就想让你去找她。”
盈姑这话一出,雨冲心头着实震动不小:“是啊!我真的就没为了她去过呢!每次都是碰巧遇到。连第二次的特意看起来也像是顺便。天哪!我怎么从没一个人去见她呢!她,会怎样的伤心?!”
迷离中,在床边低泣的黛玉竟变作苏晓雅的模样,雨冲的心揪痛起来,顷刻之间他下定了决心,去找她!他不怕了,就是即刻死掉,他也必须要见她一面,和她好好说说话去!
一旦做出决定,他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他风一般站起向外走去,扔下句:“姑,我这就去找她!那十六个字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盈姑在后面喊着,他什么也没听见。
一个小时后,他就回到了学校,汽车还不算慢。回到宿舍放下东西,他略微洗洗脸,是一刻也不能等了!他呼呼跑到教室,迅速找到那本《高中生读写》,这就是出版社邮来样刊,他一开始就给她留着呢!一直留了一年,一直留到
现在!现在他终于有勇气了,他要给她送去!
重新登上前天下午来过的教学楼,他又一次出现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到了二楼,却不知道她在哪个班里。他紧张得要命,怕意又涌上心头,伏在二楼的一段栏杆上喘气。他在幻想:也许她知道他来了,她正在这个楼里找他,她怕他迷路呢。
忽然听到有人喊:“雨冲!”他循音找去,是霏霏,她笑靥如花:“哈哈,果然是你,怎么你又来了?对了,家豪也在这里呢。你们一起来的吗?他没说呀!”话音刚落,前天下午的那些人又出现在面前,就差苏晓雅了。
家豪喜道:“早知我和你一起来呀!哈哈,你刚到的吗?我有事儿得回去了。”雨冲说:“我先等等吧,时间还早呢。你先去吧。”
霏霏说:“我正要去你们班找君梓呢,我们先走了。雨冲你自己去找找别人吧,要不,我帮你找同学去。”
雨冲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站一会儿然后买几本书就走,你们不用管我,咱们反正常见的。别和君梓打起来呀,哈哈哈哈。”
呀!忘记问苏晓雅在哪个班了。他们走后,雨冲才想起来,夏青荇就是她班的人呢,靠!真糊涂!雨冲自责一番,继续低头发愣,临了难道就要退缩吗?一个多小时之前的勇气竟不知哪里去了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着抬起头,苏晓雅!可不是吗?苏晓雅正俏生生地站在她不远处,粉红色边框眼镜底下一对妙目向他凝望。见雨冲抬起头,她骂道:“你这个王老师看来着,有天课上老师在班里给大家读了一遍,说这是你们学校一个同学写的。当时我就觉得是你,后来知道果然是你写的。”雨冲表示谦虚:“嗨!我善于弄虚作假,把老师骗了。”
她白了他一眼,捧着书轻轻读出声来:
“来到尘世
也许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桃源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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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11 章
一定是你最好的归宿
与生俱有的旷古悲观心情
注定只有从明天起
你才能在尘世获得幸福
可是明天还有多远呢?
一天一年?今生——还是来世?
这大概是一个不解之谜
因为该来的永不再来
该去的早已逝去
哼!世界永远如此
蓝天里的云儿轻盈的追
窗外絮飞蝶也飞
尘缘多纷扰
世俗誓不随
清风阵阵惊寒过
杜宇声声啼血归
列车从远方快速驶来
你从容地躺在铁轨上
海子,你笑了
你要离去
抹掉愁云,带走孤寂
不染半点尘埃
莫留一丝痕迹
…… ……
一切都变成了事实
世界陷入了沉思
知道吗,海子
在我们心中你并没有死
而是获得了永生
你是不死的海子
你去的地方
一定很美,是吗?
那是你的家乡
你的王国
你的天堂
充满了希望
此刻,你一定在自由地飞翔
飞吧,海子,带着你的梦
飞啊,飞啊,飞……”
这是雨冲高一下学期开始的时候写的,正月初八开学之后,学校里准备分文理科,以前都是高一学年结束的时候分,那次学校里准备提前分,以便大家早些确定方向。初九到十五,大家都在讨论分科,咨询、谈话,师生们天天做这个。雨冲却没任何犹豫,铁定报文科。闲着没事,借来语文老师的教辅书细细品读着,他打初中起就有这个嗜好。读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课对海子生平介绍的时候,忽然就来了灵感,初九那天,从下午写到晚上,足足五六个小时没吃没喝,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篇佳作,起码他自己很满意。政治老师亢亚琴帮着打印出来后,鼓励他投出去,于是发在了《高中生读写》上。发表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和她一起分享喜悦,可是居然推迟了一年,还好,一年并不是很晚!
她低声笑道:“写得真好!我都自卑起来了。对了,你渴吗?我去倒杯水。”
雨冲摇摇头,她依旧进教室去了,一会儿端出一杯热水,递给他,“喝不?”
雨冲依旧摇摇头。苏晓雅白了他一眼,“不喝拉倒,谁稀罕给你呢。唉!我渴了一下午了。”说着,放到唇边,自己喝了一口。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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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12 章
明知她是开玩笑,雨冲却忍不住紧张很多,见她快把一杯水喝完的时候,才平静下来,嬉笑道:“不是我不想喝,是你没诚意,好吧?你这明明是到给自己的,说给我那只是让让而已。寒暄的意图很明显!”见她笑盈盈瞧着自己,雨冲竟文思泉涌,接着念道:“他比先前并没有什么大改变,单是老了些,但也还末留胡子,一见面是寒暄,寒暄之后说我“胖了”,说我“胖了”之后即大骂其新党。”那是鲁迅小说《祝福》里的一段话,说的是鲁四老爷。
她也不甘示弱:“哼!强词夺理!咱们可以一起喝呀!我又不嫌你脏。”雨冲在女生面前自来是油嘴滑舌的,见她这样说,也就反唇相讥:“我还嫌某人呢!”
苏晓雅没生气,却继续不依不饶:“切!油腔滑调,活该打一辈子光棍儿!你现在还没女朋友吧?”
说道这个,雨冲心念一动,笑道:“我人缘很差!哪能比得上你?没办法,追了好几个,愣是被人家拒之千里。”
苏晓雅笑骂道:“活该!”说完进屋里把杯子放下,拿了几个橘子出来。雨冲笑道:“你倒是很会享受呢,到高中可不是来享福的!怪不得你成绩不好!”
她道:“你少来挖苦我,急了就跟你绝交!吃橘子吗?”
雨冲又摇摇头,她笑道:“你可真是Mr.No了。除了摇头,你还干会什么?”
“别的不会了。”他回答得倒是干脆。这时候,苏晓雅把一个橘子剥开了,掰下两瓣儿,递给他:“吃吧,我没下耗子药。耗子药留着有用,给你吃了浪费!”
雨冲忽的来了胆量,竟然把嘴伸了过去,说:“我的手忽然不能动了呢。”嘴张大,要她喂他吃。
苏晓雅一愣神儿,顺手把橘子塞到他嘴里。雨冲其实紧张得要命,因为这个举动太过冒险,他抱着必败的想法去的,没想到居然一试成功。慢慢嚼着橘子,吃完后犹自觉得是在梦中。他呆呆望着她欲嗔还休的芳唇,薄薄的,红润无比,这是多么完美的造化。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唯一一次近距离聊天时,她吐气如兰,温柔低回的说着话,他却没听清,只是发现她的嘴唇真的好美。三年之后,此时此刻复有见到,不由得心中一荡,竟有种凑过去一吻的冲动。
苏晓雅被他瞧得有些忸怩,慢慢道:“你考得怎么样,这次?”
雨冲道:“一般般吧,第三。”
“是倒数吧。”她笑着说。
“当然是正着数,全校第三,本来可以第一的,数学马虎丢了20分。”
“哼,鬼才信!你就吹法螺吧,反正不要钱。”晓雅继续说笑。
雨冲又陷入迷糊了,多年以前,也是这样春暖花开的时刻,他经常和一个美丽聪明可爱的女孩儿斗嘴,每次都气得她回过身不再理他。多年以后,同样的春天,那个女孩儿又和他嬉笑了。不禁想到毛宁的《涛声依旧》,“许多年以后/才发觉/又回到你面前。”
又听她说:“好了,不和你斗嘴了,没劲!说些正经的吧。”雨冲不知道她会说什么,凝神等她下文。苏晓雅却努嘴问道:“怎么不说了?让你说点正经的呀,我听着呢。”原来她让他说。
雨冲摇摇头,“我没什么可说的。你说吧。”
苏晓雅沉思了片刻,“我说了,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喏!你先答应我,给你一分钟考虑时间,想好了。你可以选择不让我说。”
“说了你可不许生气。”雨冲又愣住了,这是多么熟悉的话语,还记得03年妇女节的晚上的情景。————
【大家按小组分好座位之后,萧老师嘱咐雨冲抓紧写一张座次表贴在讲桌上,接着叫了苏晓雅等六个学习组长去五楼图。那次雨冲情绪很不好,因为借书的事儿其实是雨冲提议的,萧老师还答应去图书室的时候一定叫着他。不知为什么萧老师没特意喊他,而是安排他抄写座次表。
苏晓雅几个人去了足足一个小时,雨冲那天晚上特想用钢笔,谁知自己的掉到地上摔坏了。他知道苏晓雅素来有很多笔的,就让颜玉霞帮他在苏晓雅文具盒里拿了一支钢笔用。颜玉霞给她拿了,却“警告”说等苏晓雅回来一定要报告情况。
她回来以后,雨冲已经把钢笔还回原处。她把书发给组员们,最后把两本《神雕侠侣》递到雨冲面前,笑着说:“不务正业的人,你的书!”雨冲趁她高兴,笑着说:“有件事儿我要告诉你,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她妙目闪动,也说道:“真巧,我也有件事儿要告诉你,说了你也不许生气。”
雨冲一听,就很放心了,笑嘻嘻道:“我刚刚偷偷地用过你的钢笔,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不会介意吧?”他知道她当然不会。
果然她笑道:“嗨!这算什么呀,没关系。那,我也要说了,你不能生气哦。”
雨冲很好奇,她怕自己生气?那会是什么事儿呢?听她说道:“本来老师让你去借书的,见是我跟了去,他很诧异,问怎么是我而不是你?我很想去图书室看看,就说你让我替你去的,你忙着别的事儿。”她很小心的说着自己做的坏事儿,大概以为他会质问她。哪知这话其实对雨冲而言太有意义了,原来班主任没忘记答应自己的事,失落之意一下子消失殆尽,他高兴起来,笑着说:“对呀!难道你不记得了,刚刚是我求你替我去的,我忙着抄写座次表,而且还有几个同学把学费刚刚交来。”苏晓雅大喜,“原来你这么伟大!早知这样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
多么温馨的场景!良辰美景,款款柔情,难道是可以轻易忘掉的吗?
雨冲的思绪被苏晓雅拉回现实,只听她小心翼翼问道:“那位柳梦雪,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雨
冲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苏晓雅见他神色有异,急忙补上一句:“诺,你说好不生气的,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方便说的话就不用回答了。”她还是这么心思细腻,雨冲笑着说:“自从初中毕业我就没见过她,一点都不知道她的情况。”
苏晓雅笑道:“我都N年没见她了,倒是挺想她的。”“N年”这个词最近在高中挺流行,数学上N常常代表任意值或者无穷大。
雨冲不敢也不愿意和她讨论柳梦雪,柳梦雪曾经告诉他自己是苏晓雅心中的死结。或许苏晓雅已经不在乎,但雨冲不想冒险惹她伤心。他便接道:“我就是N+1年没见她了,嗨!咱俩聊天,老说别人干嘛?说说你吧。”
苏晓雅似乎高兴了很多:“你真的再也没见过她?”
雨冲点点头:“我都懒得见你,哪里还有时间见旁人呢?”一句话说得苏晓雅咯咯娇笑,伸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雨冲心下叹息:“唉!往事她自己提倒是可以,却偏生不准我提。好吧,这事儿依她。只要她高兴,我什么不能做呢?”
苏晓雅接着说:“上个学期末,班里一个男生举着一张明信片说是邮给我的,在我眼前一晃,我第一感觉就知道是你!然后他大声地念起上面奇怪的的发信地址,我就更确定是你了。什么来着,哦,天涯城海角路无是街找不着号。”她轻轻念起这个地址,那是雨冲胡乱凑的。
雨冲大着胆子问道:“当时你没生气吧?吓得我没敢直书姓名。”
晓雅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诧异:“为什么生气呢?我很高兴啊,当时还以为贺卡到了以后,你的人马上就来找我呢,谁知你现在才来……”她的声音依旧很轻柔,雨冲听在心里浑身暖洋洋的甚是舒服。接着不禁自责起来:“当年为什么总是写信,而没有和她这样聊过天呢?大好时光都被自己的任性妄为消磨浪费掉了!唉,自己真是个蠢材!”
见他心不在焉,苏晓雅又轻轻打了他一下,“喂!你在听吗?”
雨冲大惊:“在听,在听。你说到哪了?”
她“扑哧”笑出声来:“我在说你是个蠢材。”
雨冲道:“哈,我们竟不谋而合,我也说自己是个蠢材呢。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她笑道:“又酸溜溜的了,可惜佳人杳无消息呢,你这大才子未免寂寞许多。”她说的自然是柳梦雪了,雨冲却想说:“佳人就是你呀!”但他却是有心无胆。很多话,对着别的女生可以无所顾忌地说讲,在她面前,他却说不出来。
苏晓雅道:“看你多好,能学自己喜欢的专业。”语气伤感起来,“物理、化学我根本就学不来,及格都是大问题,高考没大有戏呀!你以后在北大读书的时候,还会给我邮贺卡吗?”
雨冲最怕她伤心了,道:“您太抬举我了,我这水平能考上二本就thank goodness了。你也不必太悲观,高三还要系统地复习呢,只要好好学,一年准能创造奇迹的。”
苏晓雅不假思索道:“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四个字是人们表达祝愿的套话而已,但这话自苏晓雅口中一出,对雨冲产生的作用却是巨大的!原因很简单,就因为对他说这话的是她,就因为相信他是她!这理由已经足够充分!
继续聊了一会儿,雨冲问道:“几点了?”
苏晓雅掏出一块金色的手表,看看说:“早呢,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去,我去拿饭卡。”
雨冲连忙摆手:“不不!我得早点回去。而且,自从高一下学期开始,我就没在你们食堂吃过饭。”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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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13 章
苏晓雅笑道:“为什么呀?你属空气的?只喝西北风。”
雨冲组织着理由:“我想,来找大家是为说说话的,吃饭是件大煞风景的事,我不想那么俗气!所以,不管霏霏姐他们怎么劝,我都没再吃过。”
苏晓雅啼笑皆非:“这算什么理由呢?再说了,谁能免俗呢?没饭吃的话,陶渊明还有心情‘悠然见南山’吗?”
雨冲还是坚决表示不同意,苏晓雅急道:“是我请你吃饭,我难道和她们一样吗?”她把这个我字说得很重!但雨冲依然固执着:“咱们再说会子话吧,一会儿我必须走了,还有作业没写呢。”
苏晓雅悠悠叹气道:“好吧,你这个无缘无故的犟牛!I服了you!”
雨冲其实很想留着下陪她,但不知怎么的,就是管不了自己。他或者另有想法吧?总之,他没法说服自己留下。
过了一会儿,他又提出要走,她说送他。他们慢慢向西门走着,路上碰到买冰激凌的,苏晓雅说:“我请你吃吧。”雨冲仍是摇头,她又问:“要不你请我?”他还是摇头,她没辙了,只得不再提吃东西的事。
但是雨冲却在盘算如何说服自己。——这番心思连他自己也没能全明白,苏晓雅大概更是猜不透了。但愿自己不后悔吧,他想。
来到西门儿,雨冲止步和她道别,她却执意再陪他走走,一直走操场后面的十字路口。她说:“下次来的时候,你不许这么不讲理了。”他笑笑:“我是个最公道的人了,哪会不讲理?”只听她温柔地说着:“你这是头一次来找我,希望不会是最后一次。下回什么时候来?提前告诉我。”这话让他怦然心动,夕阳下她身姿婀娜,风致嫣然。
他大着胆子道:“你回吧,再等一下,我就舍不得走了。”
她笑道:“好哇!今晚就住在我们教室里呗。我给你拿床被去。”说完格格娇笑。
雨冲心猿意马起来,“你这是挑逗!再这样,我就要做坏事儿了。”他想到了李逍遥和赵灵儿。苏晓雅扬眉挑衅道:“哼!你敢吗?别总是逞嘴上功夫。”
雨冲确实不敢,当彼之时,再没别的奢望。这次分别,对他而言居然没有一丝的忧伤,因为他被幸福包围了。
此番长谈之后,三年的遗憾似乎已经化作青烟随风而去。他觉得太幸福了,是啊!简直想不出什么好言语来形容这份失而复得的喜悦。“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这话难道只能形容悲伤吗?他就想反其道而用之。
接下来便是紧张的学习,高二下学期要把高三的教材全学完。
和苏晓雅的一番长谈,让雨冲重新拥抱了春天,是谁?是谁说“梦里都是微笑”?这份喜悦使他学东西特别快!又过了一个多月,第二次月考他果然考了第一名!得到一个精致的笔记本作为奖品,那是班主任为鼓励学习自己出资买的。
大学,他几乎已经看到西子湖畔了。坚持,坚持,好风频借力!他却没再去找她,不想吗?不是。他其实也弄不清到底为什么。总之他怕见她。以前无缘无故负她而去不也是怕她吗?所不同的是那时他绝望,现在却是充满希望的!是啊,希望!自她走后,他虽然常常伤感,但却从未绝望。
一个周五的晚上,他无缘无故烦躁起来,总觉得有点事儿,放了学,他没继续做数学题,而是想出去走走,马上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李翠喊他:“江雨冲。”雨冲以为她又遇到什么难题,就走了过去。李翠却说道:“祝你生日快乐!”雨冲忽然就明白自己今晚为什么坐不住了,原来是这件事。灵犀暗通,他知道一定是苏晓雅告诉她的,一定是这样!但仍是问道:“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呢?”果然,李翠说:“苏晓雅呀,你的老同学。昨天我去她学校有点事,无意间碰到她了,她要我转达对你的生日祝福。哈,看不出来,你们俩还挺熟呢。”
虽明知答案,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晓雅呀,晓雅!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呢!还记得去年自己过生日那天,家豪来找他玩,吃饭的时候,家豪问他怎么情绪低落,他说苏晓雅也是这天生日,想表示什么却又不敢,故此辗转反侧。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此刻雨冲很想谈起她:“初四那年你和她一个班吗?”李翠说:“她才去的时候和我一个班来着,后来调班了。对了,她很会唱歌呢。她转学去的那天感冒了,却坚持给大家唱了一首《第一时间》。”
雨冲的心一下子揪痛起来,感冒?要命!她那时候居然感冒了。在一个陌生的班级里,她病了,他却没第一时间赶来!他不想让人见到自己的悲伤,说:“我,去一班找个人,等会儿再来和你说话。”说完走出教室。在走廊里走着,想象着她扶病表演节目的情景,爱怜之意大盛!喃喃自语:“就算你我在热闹喧哗中走散,友情会第一时间赶来。我要见她!一刻也不能等了,马上就要见她!”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真的决心见她了吗?他却纠结起来,害怕。怕她?还是怕后果?他自信是个一往直前的勇士,但是单单把她同未来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是这么懦弱!他需要勇气,需要她的鼓励。
第二天下午,因为是周六,下午最后一节停课休息,在教室里胡乱坐着,去还是不去?把月考奖励的笔记本拿出来,写上苏晓雅的名字,又是笔记本,他第一回送她的生日礼物就是笔记本,忽然有种宿命轮回的感觉。那次送出礼物后就逃开了,把自己推进深渊,难道这回又是这样吗?平常的乐观被忧郁取代,人们常说忧郁是一种气质,恐怕唯有忧郁的人才明白个中酸楚吧。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正举棋不定,忽然一眼瞥见修雯雯在窗外冲她招手。雨冲大喜,连忙走出来。
“生日快乐!”修雯雯举着一个笔记本,“送你的!天天快乐哦!”
雨冲笑着接过:“谢谢,你怎么会知道呢?”
修雯雯道:“是晓雅姐告诉我的,还没到四月的时候,她就嘱咐我们几个见到你的话,一定转达她的生日祝福。”
雨冲又一阵眩晕,她想得竟是如此周全,怎能不让他感动呢?
修雯雯继续说道:“前阵子我把班里一个女同学的一套《萌芽》借给家豪了,今天来拿回,这就要走。”说着指指背上的书包,然后说:“再见!”扭头便走,但马上又转回身,道:“忘记和你说了,半月前,晓雅姐生病了,好像是天花,住了好几天院呢,家长也来了。现在倒是好了,所以我差点忘记告诉你。”
雨冲吃惊非小,天花?那可挺严重啊!康熙小时候不就生过天花吗,要不是苏麻拉姑,他差不多要因此丧命的。晓雅居然得了天花!雨冲心里又一阵揪痛。霎时间转过几个念头,下定决心:“去!我要见她!不见她的话,我就要疯掉了!”喊道:“等等,我和你一块走。”跑进教室,抓起笔记本就走。
路上,他问着苏晓雅的病,修雯雯说大家都去看看过她,已经没事儿了,让雨冲放心。可他那里放心得下?短短的二里路,他觉得走了好久好久!琼瑶阿姨爱用个“好”字,以前他不太喜欢这个表达,感觉太女性化没什么表达艺术,可今天却觉得唯有“好”字才能表达出这时间之久!是的!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到了教学楼,他直接来到她教室门前,他答应过她自己会永远记住的。
“我给你叫她去。” 修雯雯说完还没等行动,苏晓雅就和夏青荇牵着手从教室走出来了。她们手里各自拿着一份小礼物,像是事前知道雨冲要来似的。
“生日快乐!”她们把礼物递到他手里。苏晓雅笑问道:“我的呢?”雨冲赶忙把笔记本递过去。趁机观察她,并不像生病的样子,大概已经康复了,便没再问起。夏青荇在旁边打趣说:“雨冲,你倒是偏心呢!你就只想着晓雅了,巴巴地来送礼。我们生日的时候,你却从来没来过。”
雨冲脸上一红,不敢向苏晓雅瞧去,只说道:“您老人家从没告诉我您哪天生日啊?”
“你难道不会问吗?”夏青荇依旧不依不饶。
雨冲只得继续告罪。修雯雯在旁边解围说:“青青这张嘴可真够刁的,居然把能说会道的大才子给难住了,快别难为人家了,他终究是客人嘛!对吧,晓雅?”
苏晓雅说道:“难得某人认罪一回,咱们就给他一个机会吧。”说着冲雨冲眨眨眼,“你这回可跑不掉了。必须把你拉到食堂去。”修雯雯和夏青荇也说:“对啊,你很久都没在这儿吃饭了,今天一定得去。”
说到吃饭,雨冲又退缩起来:“不不,我得抓紧回去。真的,没别的意思。对了,几点了呢?”
苏晓雅说:“我的手表丢了,没法儿看时间。还早着呢。你偏偏这么多借口,不行,必须得去!”
雨冲继续摇头,“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没必要去吃饭,况且你们都忙着学习,不用为我浪费时间的。”他只是一味的拒绝邀请,其实是执拗,至于为什么会如此,他自己仍旧回答不上来。
最终他还是跑掉了。
回学校的路上,他忍不住看了手里的两份礼物,夏青荇送的是一个钱包,苏晓雅送的大概是一个相框吧,看不清,外面用礼品纸封着。这个包装让他看得心旷神怡,蓝白色的纸上欠着许多心形,而且最令他兴奋的是上面有她的笔迹——
“小小的礼物,深深的祝福。
> Happy birthday!Happy forever!
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苏晓雅”
字迹依旧那么娟丽工整,自从烧掉所有信札,他已经足足两年多没见过她的字了。眼前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他都会浮想联翩,何况此刻,有这些物件,他想到很多往事。温馨、甜蜜,还有自责,是的,自责!他以前多么粗枝大叶、多么不知道体贴,多么任性妄为,多么对不起她!自己这么伤害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不计较。嗯,以后一定好好补偿!——那一刻,他下定决心!压力可以消除,她不能失去!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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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14 章
当晚睡觉的时候,雨冲把苏晓雅送的礼物放在枕边,瞧着它只是微笑,喃喃道:“我高兴地快要发疯了!紫薇眼睛复明之后,尔康不是也乐得发疯了吗?琼瑶阿姨,诚不我欺呀!”
第二天,他兴奋得要命。下午后两节课是歇息时间,星期天嘛!雨冲回宿舍洗衣服,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了,也该吃饭去了。他回头看着床头上摆着的礼物,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今天是我们的生日,我要悄悄的去看看她,不让她瞧见我,我只远远地看看她!
他的性格一向是这样,想到一件兴奋的事情,必须要去实行。时候不早了,得抓紧时间,他跑到教室,见君梓果然在教室,他问他借了车钥匙,骑上车子一溜烟来到一中西门。向里面张望,有很多人进出食堂,哈!苏晓雅应该会去食堂。他悄悄来到食堂附近,在离门口不远的一个角落里观察着来往的人们。
可倒巧了,雨冲刚稳,就看到霏霏、苏晓雅、修雯雯她们过来,雨冲赶紧低下头怕被发现,可是已经晚了,霏霏一眼瞧见他:“雨冲!你在这里呀?”大家围了上来。雨冲只得应答:“我路过的,这就走呢。”瞧瞧苏晓雅,她穿了件红T恤,笑靥如花。苏晓雅过来把他拦住:“你不能走,跟我们进去吃饭去。”
雨冲又一次摇头:“不去了,我出来很久了,得把车子还人家。”
霏霏道:“就为车子啊,我做主不用还了。这是君梓的自行车!”
谎言被识破,雨冲有些慌张:“不还怎么行?我,得走了。”
苏晓雅笑意全无,伸出食指指着他,严肃的说:“今天,我只问你一遍,留下还是不留下?你想好了。”
雨冲继续摇头,苏晓雅冷冷道:“好!我们还得吃饭呢。霏霏,咱们走!”转身拉着修雯雯进了食堂去,没再回头。
他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样。看来真的生气了。他只是来偷偷看她一眼的,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
霏霏没立刻走开,道别说:“那我送你出大门吧,反正也不太饿。”雨冲掉过车头,霏霏问起君梓的情况。到了门口,雨冲指着门外的杨树,说:“老姐,你一会儿把苏晓雅叫出来,我有话和她说。”霏霏笑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人都被你气跑了。不就吃个饭吗?干嘛一再的拒绝她的邀请?”
雨冲哀求道:“照哇!不就是吃饭吗,不吃能怎么样?也犯不着发那么大脾气。唉!好姐姐,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把她叫出来吧,不然我回去之后就没心思学习了。”
霏霏说:“看你还算诚恳,得,帮你一次。等着吧,乖弟弟。”她返回了。雨冲坐在自行车上,左脚蹬地,右脚踩在镫子上,在树下胆战心惊的等待,竟是越想越怕。这时候食堂的音乐响起,一听旋律就知道是孟庭苇的《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只听甜美的声音唱到:
“ 圆圆的/圆圆的/月亮的脸//
扁扁的/扁扁的/岁月的书签//
甜甜的/甜甜的/你的笑颜//
是不是到了分手的时间//
不忍心让你看见我流泪的眼//
只好对你说你看/你看/
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圆圆的/圆圆的/月亮的脸//
长长的/长长的/寂寞海岸线//
高高的/高高的/蔚蓝的天//
是不是到了离别的秋天//
我们已走得太远已没有话题//
只好对你说你看/你看/
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我们已走得太远已没有话题//
只好对你说你看/你看/
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
“是不是到了分手的时间,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我们已走得太远。”雨冲咂摸着这几句歌词,配上伤感的旋律,他的心愈觉悲伤起来。
歌儿重复唱着,苏晓雅却迟迟未露面,雨冲来时的兴奋已经荡然无存,低下头继续胡思乱想着。
“江雨冲!你到底想干什么?!”一听这声音,他就知道苏晓雅来了,抬头一看,只见她绷着脸,表情和语气一样地不耐烦。
雨冲的心沉下去,怔怔说道:“没什么呀,我只是来看看你。”本来见了她就紧张,何况她生气呢。
苏晓雅一脸的不耐烦:“既然没事儿,我送你走吧。”没等他说话,她就抬脚往前走去。雨冲彻底手足无措了,赶忙蹬几下车子追上去,还好车子不大,挺轻便。
他斜脸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说:“我真的没想怎么,只是在你生日的今天来瞧瞧你。”
“很感动啊。”她言不由衷的冷笑道,“很感动”三个字居然可以说得如此冷漠。
雨冲沉默了,心下甚为沮丧,就这样僵持着来到操场后面的路口。
他问了句:“知道时间吗?”
她语气缓和了许多:“不是和你说手表丢了吗?还问。”说着却从兜里拿出一块金色手表,分明就是一个多月以前她拿的那块。
她笑了笑,说:“手表并没丢,昨天是骗你的,我这人经常说谎的。”看着手表说:“六点零五分了,你们不是七点上课吗?我们这边六点五十。还有点时间,得和你说个事儿,把手伸出来。”
雨冲依言伸给她右手,她伸左手把他的手掌托住,用右手食指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大写的英文字母:BF。然后缩回手把手表放进兜儿里。
那是?男朋友的意思吧?雨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有点迷糊。听她说着:“我有男朋友了。”抬眼看着他说:“可不是你。”
雨冲感到眼前猛地发黑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清醒,头却有些晕,茫然应了一句:“我知道。”他哪里会知道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苏晓雅继续补充道:“其实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尽管现在可能不是,但以后肯定会是的。喏,以后就不能和你常玩儿了,他会不愿意的。”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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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15 章
听苏晓雅说完,雨冲只觉血气上涌,急忙咽口唾液。他知道要吐血,01年夏天吐过一次,这次算有了经验,还好,没吐出来。嘴里挤出几个字:“好!我会注意的。”他茫然地看看路旁的行人,其实什么也没看清。然后故作镇定地道别:“那我先走了,你也回去上课吧。再见。”心里却说:“我再也不来了。”
他似乎听到苏晓雅也说了“再见”,茫然蹬着车子朝着原路去了。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学校,也不晓得是怎样锁的车子,更记不得是如何进的教室。他彻底乱了方寸,把车钥匙扔给君梓之后,就呆呆坐在位子上发愣。
笑不出来,哭不出来,说不出来,嘴巴紧紧闭着,确切的说是无力张开。头沉重得厉害,双臂交叉担在桌子上,他把头埋在胳膊和胸口之间。这个动作保持了整整一晚上,或许知道他伤感吧,老师和同学没一个人过来和他说话,他就这样趴着,一动不动。只有因呼吸牵动着时时起伏的脊背,还证明这是个活物。
他彻底放纵了自己的悲伤,今天和苏晓雅见面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无数次的回放,他咀嚼着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悲伤,2001年巨变的打击也没如此过,2002年主动放手把自己推进深渊也没如此过。曾经最绝望的时候,他想过的是轻生,这次却连寻死觅活的力气都没有。他只想睡去,偏生又思绪万千。默默在心里念叨:“苏晓雅呀,苏晓雅,你在谋杀我!你竟如此狠心吗?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活下去?别这么绝情吧,我是那么在乎你。知道吗?你已经谋杀了我!”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君梓走过来,一把把他拽起,端详着说:“怎么了?这么颓废。你在酝酿诗歌吗?要伤心也得回宿舍不是。”不容分说,拽着他往外走去,雨冲无力睁开眼,嘴唇却能动了:“不用管我,我没事儿的。”
“还没事儿呢,我看你已经尸位素餐了。回宿舍,洗洗脸睡一觉就好了,别想那么多。”君梓力气很大,虽然雨冲比他个头高,但是被他拽得轻飘飘的。
“看你也没喝酒哇,怎么成了醉鬼了?呵呵,到楼底下啦。”君梓把他放在小卖部门口,进去买了一瓶可乐和一大包面包,出来继续拽着雨冲,很快进了他宿舍,刘贵波在宿舍里,见两人如此摸样的进来,连忙来搭手,“怎么了?他真喝酒了吗?”两人把雨冲放在床上,君梓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转身嘱咐贵波:“我这儿有些吃喝,放在他床底下的脸盆里了。半夜他老师来找雨冲,说市里将举办作文大赛,语文组老师们一致选了十个同学参加,他是一个。他想到了苏晓雅,问老师兄弟学校是否参加,老师说名额相同,而且是人家学校出带队老师。猜想苏晓雅大概会参加,想到此节,雨冲倍感踌躇,再见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却不知道怎么拒绝参加作文大赛,只得胡乱答应下来。
6月18号下午,两个学校的参赛学生在县人民广场集合。雨冲却没发现一中来的有什么熟人,心下稍觉平静。带队老师领着坐上包的汽车,向市里进军。
都是一级的学生,大家很快熟悉起来,聊天、说笑话。雨冲却闷闷不乐。
坐在旁边的是一个矮自己半头的一中的男生,他和周围的人高谈阔论,很快熟悉起来,很善于交际的样子。
他忽然问雨冲道:“你就是江雨冲吧?”
雨冲诧异道:“嗯,对呀!你怎么认识我的?”
他笑着说:“我叫房乐天,乐天知命的乐天。苏晓雅常和我说起你,说你很喜欢文学。还发表过诗歌。”
要命!听到“苏晓雅”的名字,他居然还是心跳加速,“哦,你们是同学吗?”他说:“初四在一个班里的,她不是转学来的嘛!高中不个一班,哦,我们
经常聊天的,昨晚上下了自习课还说起过你。”
雨冲顿时感到一阵眩晕,莫非BF出现了?不会这么巧吧?就这样房乐天和雨冲聊起天来,主要是他讲,雨冲偶尔说几句,到了后来,房的十句话里倒有八句在说苏晓雅,语气里透着熟悉和亲密,雨冲的心渐渐沉下去。还好,他作伪的本领提高了许多,避重就轻的回答着关于苏晓雅的问题。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到达目的地,停在一家“天山客”宾馆里,这便是今晚下榻之所了。两人一个房间,雨冲和班里的巴天波一起住。房间倒也优雅舒适,晚饭后,巴天波喊来几个人来打牌,玩够级。房天乐也在场,恰恰和雨冲是对手,雨冲心里有芥蒂,脸上发热,心神不宁,没心思说话,只是静静地摸牌。摸完之后,雨冲手里有两个大王两个小王,总体的样子居然和03腊月二十三那天的大同小异,他不禁迷糊了,为什么会这么巧?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苏晓雅的打击,他一直放纵自己的情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再顾忌旁人。苏晓雅都不要他了,他还在乎什么呢!想到心酸处,泪水就要涌出来了,自诩的坚强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把牌递给旁边闲着围观的李会路,说道:“不太好意思,我肚子疼,得出去一下,会路替我玩着吧。”他满不是滋味儿的悄悄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
今天是阴历十三,月亮几乎圆满了。雨冲倚在墙上,呆呆望着月亮,一任愁绪铺展弥漫。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郑愁予的诗,伤感的时候恰恰是诗兴大发的时候,古人是作诗,他却没那个本事,胡乱读读背背吧,充其量附庸风雅而已,只是附庸风雅不为做给别人看。
“仙佛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莫因诗卷愁成谶,秋鸟春虫自作声。”黄仁则的诗,百无一用的书生,为赋新词强说愁,胡说竟成了对悲剧命运的预测。
“现实逃避了过往,梦里背叛了未来。现在却在追求什么呢?”这是多年以前胡乱绉的几句,没曾想居然一语成谶。
他正对月感怀着,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去,房天乐笑嘻嘻看着他,问道:“一个人在这里楞什么?写诗呢?”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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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16 章
雨冲道:“没什么,外边凉快些。咦?你怎么不打牌了?”
房天乐道:“出来和你聊聊哇?打牌没什么劲。”他顿顿说,“我想和你打听打听苏晓雅。”
雨冲心中一凛,勉强笑道:“我和她不怎么熟?她转学之后就更没大联系。呵呵,看来你要失望了。”确实,他们没大联系过。
房天乐笑道:“嗨!随便说说呗。据你了解,她以前恋爱过吗?”
雨冲道:“没有吧,我那时候和女生们不很熟,只是贪玩儿了。怎么?她…没和你说过吗”
房天乐道:“没具体说,对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他忽然不笑了,直视着雨冲,目光深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又或者他本来就知道的。
雨冲淡淡一笑:“嗯,以前确实吵过几次架。”
房天乐拍拍他的肩膀:“其实,她人很好,偶尔会使点小性子,你多让着她些才好。”语气里对苏晓雅满含呵护。
雨冲有些哭笑不得,她的性格他难道不了解?她和他之间有什么误会还得别人劝?唉!隔阂有多么深?想到这儿,不觉自暴自弃起来:“我向来比较任性,人缘很差,没什么朋友的。”
房天乐道:“也是,我看你不大会处理人际关系,对同学别太苛刻才好。尤其对女生更要多多包容。就像晓雅,我平常都让着她的。”
房天乐对苏晓雅直呼其名起来,省去了姓,并说“平常都让着她”。雨冲心里一阵酸楚,明白苏晓雅说的BF就是他!这点儿推理能力还是有的。
果然听房天乐说道:“我们学校放假了,晓雅在家,我马上给她打电话去。我们约好的。对了,你也一块去吧。”雨冲见他按耐不住兴奋,一副跃跃欲行的样子。跃跃欲行,哦,想到这个活用的词,他又一阵酸楚,一时间百念俱灰,黯然道:“不去,我和她并不熟。”房天乐便迅速离去了。
活用?是的,活用。他又记起昔日的场景。那是一个晚自习课间——
【“哎,你这个词语用得不对,跃跃欲行是的什么意思?根本不通!”苏晓雅拿着他的作文本,指出来一个错误。那是雨冲生造的成语,他笑道:“什么什么呀!我这是有依据的。子曰:‘跃跃欲行,蠢蠢欲动,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是《礼记曲礼》上的原文,后代无知妄人讹传作‘跃跃欲试’,你也难道是个俗人吗?”
苏晓雅道:“哼!别欺负我没学问,孔子根本就没说过那样的话。你分明在狡辩。羞已知道你,你却不知羞。”
雨冲见谎言被戳穿,笑道:“就算我杜撰,这个词也是活用,任贤齐《橘子香水》里的‘蠢蠢欲哭’不就是‘蠢蠢欲动’的活用吗?哼,分明是你学习不够灵活。”
苏晓雅道:“知错不改,恶莫大焉!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不管你了。”
雨冲笑道:“哼,谁要你管了,朕难道要别人管着的吗?”
苏晓雅笑吟吟:“好好好,谁敢管你呀?您身为一国之君,多么霸气,多么骄傲,多么不知天高地厚。”说完最后一个词,她咯咯笑起来,明眸流转,风致嫣然。雨冲不由得看呆了,那是头一次发现她的美丽。见他呆呆望着自己,苏晓雅脸一红,扭过身去,却又回头张望。和他目光相接,不由得晕生双颊。】
良夜如昨,玉人安在?唉!恐怕只有自己还记得这点点滴滴吧。“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这话看来只能形容悲伤,他没办法反其道而用之。
过了好一会儿,房天乐笑呵呵返回来,“她要我转达对你的祝福:祝你比赛成功!”雨冲点点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房天乐问道:“还不进屋?抓紧睡觉去吧。”雨冲道:“舍不得这月色如银的夜晚,你先走吧。”真的舍不得吗?自己早就“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了。
房天乐高高兴兴地进屋去了,雨冲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苏晓雅以前针对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她让自己学着随和,处理好人际关系,不要陷入孤立的境地。是啊!房天乐应该就是她要求的类型,随和,热情,很快的和陌生人打成一片,在学校里人缘肯定不错。
而自己呢?还是多年前的桀骜不驯,对看不上眼的人绝不肯浪费时间,愤世嫉俗,自然人缘不大好。哦,细细想来自己确实辜负了她的期望。可是以前,她对自己的个性是欣赏的啊。这时候记起琼瑶小说《彩霞满天》里乔书培的父亲说的话:“往日,她(乔书培的母亲)所欣赏我的地方,成为日后她所轻视我的地方。”难道苏晓雅对自己的态度也做了如此的改变,自己觉得吃饭是很俗的事情,她却偏偏重视,因为自己再三的拒绝,她翻了脸。晓雅呀晓雅!你怎么能这样世俗!
可转念又想,她并没错呀,她是为自己好,想让自己更值得她信赖,变得热情、随和,这有什么错?自己竟然辜负了她!天哪!这就是她失望的原因了。
“改!为你改!”他几乎像乔书培那样下定决心。《彩霞满天》里乔书培在喜鹊窝的自我剖析,雨冲几乎可以一字不错的背下来——
“如果是我的所作所为,有伤害了你的地方,有让你失望的地方……”他困难的咬咬嘴唇,那嘴唇上立刻留下两个深深的牙印,他压抑住了自己的自尊,仍然冲口而出:“我可以改!我可以为你改!我可以道歉……”
这部小说是琼瑶根据真实的故事改编成的,乔书培说这话应该是1970年左右,三十多年以后,雨冲也深切地体会到了乔书培的感受,为了深爱的女人,自己的尊严又算得了什么?有什么缺点不能为她改呢?即使那也许并不是缺点。
但是,自己已经没了机会!接着他想到了乔书培紧接着说的话——
“如果你是为了关若飞……”他又咬嘴唇,那两个牙印更深了。“我没话说,我只有撤退!”
乔书培撤退了,既然殷彩芹是为了另一个男子离去,他还有什么理由再来纠缠。扔下几句漂亮话和一打结账的钱,乔书培潇洒的走掉了,回家一个人伤心。晓雅呀晓雅,彩芹并不是为了别的男孩子走掉的,她有苦衷不能说而已,你呢?你为了你的BF走掉了,再也不要我了。
匆匆太匆匆,几度夕阳红。心有千千结,窗外剪剪风。(作者按:此四句近乎打油诗,是别人的戏作,把琼瑶小说的名目串在一起。)
匆匆,太匆匆;匆匆,别太匆匆。“旧巢依旧在,只待故人来。”
房天乐,多么幸福的人,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呀!雨冲心酸之极,却还忘不了她的幸福。她幸福了,他才快乐。
很晚很晚的时候,雨冲才回去睡觉,又是一晚的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中才胡乱睡下。
次日醒来,面对一桌子的美味,雨冲毫无胃口。巴天波笑道:“多吃啊,雨冲可是大胃王,学校请客,给领导个面子。”一桌人都笑起来。
章吗?
环视左右,雨冲发现房天乐在另一个角落里埋头书写,神情悠闲自得。雨冲又一阵痛心,苏晓雅呀,苏晓雅!你是多么的狠心!
抛弃?对啊!忽然他有了思路,灵台一片空明,脑筋转得飞快,题目就有了: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这是仿照顾城的句子“我是一个被妈妈宠坏的孩子”写的,大概不会被认作抄袭吧,管它呢,且写吧。
不到半小时,一首诗就写成了: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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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17 章
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喜笑悲哀都是假,贪求思慕总因痴。
——题记
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独自在人海茫茫中流浪
风吹雨打的日子里
是那样的无助彷徨
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独自在被遗弃的角落里惆怅
只有那寂寞的寒蝉
陪着我浅吟低唱
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把过去的一切悄悄珍藏
自由的女神啊,请告诉我
何时才能重温旧梦的芬芳
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对未来充满了迷惘
自由的女神啊,请告诉我
哪里才能找到明天的希望
我要歌唱,却没人为我鼓掌
我要飞翔,却没有坚硬的翅膀
我要狂放,却没人愿意欣赏
我要自强,却没有足够的力量
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痴痴地追逐着自己的梦想
却不知道
何处是我幸福的天堂
更不知道
也许自己早已被人遗忘
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曾经那么羡慕人群的熙攘
追求了许久许久
才知道孤独是我唯一的方向
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独自一人流泪到天亮
擦干眼泪
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
因为我还要扬帆远航
更要乘风破浪
万花争妍,那是为我开放
百鸟啁啾,那是为我歌唱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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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18 章
听!黎明的前奏已经唱响!!!
挥一挥衣袖,作别昨日的创伤
扬一扬马鞭,奔向遥远的地方
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独自在人海茫茫中流浪,流浪……
看看表,距离交卷还有40多分钟的时间。重读之下,对今天的这篇考场作文颇为满意,而且忧伤的情绪也随之发泄出来,一个多月来从未如此轻松过,大感舒畅。
这会是新的开始吗?想到未来,雨冲大感惴惴。吃过午饭,大家原路返回到县人民广场,然后走着回学校。路过一中的时候,房天乐邀请雨冲进去玩,说苏晓雅昨天在电话里说下午回校,这时候多半在等他们。
雨冲摇摇头,想起她的决绝:“以后就不能和你常玩儿了,他会不愿意的。”她的BF就在眼前,三人聚在一起,雨冲情将何堪?还邀我做什么?雨冲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淡淡道:“我们语文老师还等我汇报情况呢,我得抓紧回去,师命难违。”
房天乐笑道:“我和同学都玩得很好,可不大和老师们交流,有代沟,哈哈哈,那这样我先进去了,她得等急了。改天找你玩儿去。”
雨冲先迈了步子,尽量不回头,这时候自己学校的人已经走到前面了。雨冲想自己走,步子放得很慢,一会就来到一中操场后的路口,一个月以前,苏晓雅就是在这里和他永别的。故地重游,说出不出的滋味,上午考完试后的轻松渐渐被卷土重来的忧伤取代。
他不忍再停留下去。继续前行,“扬州曾是旧游第,歌台舞榭仍存。”他想到了柳永,柳七郎遇到虫娘她们不也潇洒不起来吗?何况是我这一介,他大笑起来,周围的路人用怪异的目光瞧着他,雨冲心道:“苏晓雅都走了,我还在乎什么?!你们爱看不看!”
转过弯儿,远远的就瞧见了校园里的热闹。他为之精神一振,高考,高考!浙大,西湖!等我吧!!!
☆、横塘忆旧·第三章·卿自早醒侬自梦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纳兰容若,调寄《南乡子》
高三,对于每个做着大学梦的高中学生来说,是忙碌、紧张、激动的一年。
学校里为了提高升学率,把两个文科实验班里的前五十名抽出来组成新的实验加强班,安排的老师自然是认真负责且经验丰富的。
进了新的班级,大家都很卖力。由于高一一年不认真的缘故,雨冲在一轮复习中渐感吃力起来,数学、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自然地理、近现代史几部分是他的弱项。
再加上复读班的冲击,十月份第一次摸底考试,雨冲考了全年级一百多名。这是个不小的打击,他狂躁不安起来,有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食难下咽,在好朋友阎培忠的推荐下,到学校卫生院买了两包健胃消食片,结果越吃越饱。后来才知道,原来吃药的方法不对,这药是嚼服而不是像吃感冒药那样用水冲下去。
学习的压力,让他无暇他顾,偶尔忆及苏晓雅也只是微微作痛,而不敢放任自己的情绪。还好新组成的班级给他的总体感觉相当亲和友善。宿舍的孙树涛、阎培忠、何彬都是老同学,原来不在一个班里的同学金鹏、李士龙也相当和善,只有一个姓顾的小子脾气怪异。
君梓因为考得不好没进加强班,金鹏算是最好的哥们儿,其次是对面宿舍的赵水平。上高中以来,头一次在班里感到家的温暖。雨冲暗暗自我鼓励,这么好的环境,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习呢?
早起、晚睡,紧跟老师的思路,雨冲真的拼了命。功夫不负有心人,十一月份第二次考试就前进到全年级第二十名。
十二月份第三次考试他已经前进到全校第十名,这下才长出一口气。
第一轮复习已经结束,老师们也稍稍轻松了,面对这么好学的孩子们,他们有什么不满意呢?班主任和老师们开会决定,十二月份的第二个周六周日,少安排点作业,让学生们放松放松。
雨冲乐得清闲,拿出来尘封几个月的《射雕英雄传》读了几章,对两宋的历史颇为向往。陈桥驿、狸猫换太子、包公、宋词、岳武穆这许多词语都能勾起他的幻想,如果能穿越,他一定要去宋朝瞧瞧!接着便翻出《宋代名家词选》,随便掀到一页,恰好是李易安的《临江仙(并序)》,其词云——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
柳梢梅萼渐分明。春归秣陵树,人客建安城。//
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
谁怜憔悴更凋零。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这阙词是雨冲熟读已久的,甚至还能背下小序来:“欧阳公作《蝶恋花》,有“深深深几许”之句,予酷爱之。用其语作“庭院深深”数阙,其声即旧《临江仙》也。”
反复咂摸下阕,雨冲脑海里浮现出李易安秉绝代之姿晚年却独自客居江南的凄凉景象,“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当年与夫君赵明诚鸾凤双飞,赌书泼茶的种种情趣,已经荡然无存;悔教夫婿觅封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淡淡忧伤,“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闺怨,恐怕都换成了绝望和颓废。难道她真的曾经改嫁过?雨冲不愿意相信这个传说,怎么可能?她可以绝望,她可以颓废,甚至可以自杀,但她怎么可以怎么会嫁人呢?!赵明诚,唯一的赵明诚。
想到这个名字,雨冲又想到了赵士诚——唐婉被赶出陆家后改嫁的夫婿。还记得初四那年冬天,在《中学生读写》上读到《钗头凤》时,雨冲被陆游和唐婉的悲剧震撼了!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他那时候想起了苏晓雅,是他逼走了她!她怎么能不死心?怎么能不绝望?怎么还会回到她身边呢?他那时痴痴地想自己理应为她伤心一生,就像陆游那样痴情,八十多岁时还几度重游沈园,写下字字血泪的诗篇。
痴情难道总是这样没有好的结局吗?遗恨终生,多么可怕的字眼。雨冲还清晰的记得《沈园》二首就在《宋诗鉴赏辞典》的999页,他对数字素来敏感。———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魂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陆游是因为母亲的反对而被迫休妻,而我呢?雨冲竟发现千古之下的自己竟有和他相似的地方,他不也是因为家庭的悲剧导致百念俱灰,负她而去的吗?若是早些时候明白这些道理?自己当年也许就不那么冲动了。
现在难道可以转变吗?既然放到现在自己恐怕还会放手,还何必苦苦折磨自己呢?缘分,或许一直不属于他们。强求无福,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偏生放不下。唉!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元好问,问得好!谁能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呢?
好久没有为感情忧伤的他,今天的愁思显得无穷无尽。
下午是三节语文课,王致远老师才三十几岁,为了让大家轻松,素来严谨教学的他破天荒出了个自由作文:
以历史人物或历史事件为线索,写一篇文章。
尽量不要编故事。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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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9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19 章
字数不限。
放学后交上。
王老师出作文训练向来是紧跟高考走向的,话题作文自然是主要方向,这回来了这么大的变化,大家很不适应。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颇觉无从下手。
四五分钟之后,老师宣布去掉“放学之后交上”的要求,让大家下周六上课的时候交上,这节课自由复习。大家一阵欢呼。
雨冲却又自沉浸在忧伤中,思绪辗转回到了李清照身上,一口气读完书上选的李易安所有的词,最后瞅着《声声慢》发呆。
联系老师的作文要求,雨冲忽然有了一个强烈的怀古心情,想为李清照和赵明诚写点什么。诗歌当然是他的首选,写惯现代诗,这回想换成旧体诗。以前胡乱写过一些绝句律诗,但只是照葫芦画瓢,一无意境,二乏平仄,苦无人指点迷津。后来也就转向现代诗了。既然近体诗讲求平仄,那就换首自由的古风吧,诗律的要求没那么严格,至于古人用韵自己则只是听说过平险飧雒值静欢酶鲋邪旅睿餍跃陀孟执璧脑习桑伪匾怨鸥拷衲兀肯氲矫畲Γ痪跏治枳愕福闹性傥夼枣穑岜市吹溃
我恸永恒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金主完颜氏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率倾国之兵南下攻宋。一路烧杀抢掠,直逼汴京,不日克之。掳走徽钦二帝并大臣后妃三千余,金银财宝不计其数。举国莫不震恐,江北之民皆举家南渡,李清照及夫赵明诚亦仓皇随之。
三年后,明诚身死,易安痛心万分,悲不欲生,几欲从之于地下也……
————楔子
寻寻觅觅去年秋,冷冷清清几度愁。落叶满天随风散,残花委地付水流。
征雁成双去衡阳,侬今独个忆赵郎。蝶梦昨宵春尚好,醒来空空复断肠。
恨煞造化不怜人,人鬼殊途参与商。尺素彩笺没堪寄,天上人间与梦乡。
天边鸿雁尚成双,苍天何故拆鸳鸯?鸳鸯独宿何曾惯,孤影只灯入睡难。
国破还有伊人顾,家亡至此又何堪?何堪秋雨与西风,惊破昨宵蝴蝶梦。
独卧寒床听秋雨,顾影自怜叹浮生。拟把疏狂图一醉,酒入愁肠都是泪。
若能哭得夫郎回,泪流成江何足畏!遥想昔日同林鸟,忍顾今朝燕分飞?
珍馐万钱无滋味,潦倒新停浊酒杯。衣带渐宽终不悔,书空咄咄为阿谁?
深巷深夜人寂静,悠悠魂魄来入梦。执手相看泪泉涌,“嘤咛”低呼入怀中。
依依不舍欲相从,夫郎执意不许容。
哽咽语音问缘由,却道汉家江山未曾休︰螃蟹横行无多日,胡虏猖獗能几秋?
雄鸡一唱天下白,蝶梦只得暂停休。薄雾浓云遮望眼,天涯何处是神州?
君不见—————西子湖畔仍歌舞,断桥残雪参差处。醉生梦死花酒地,
苟延残喘到何时?到何时,莫忘靖康耻!榻侧岂容他人卧,豪情当追如太祖!
东山再起迎二圣,万军直捣黄龙府!
已矣乎!九万里风鹏正举,辜负了一腔拿云心事。
问奴何以尽凄凉,君去情怀无人诉。犹记当初七夕日,誓天旦旦不相离。
如今空余形影只,千山暮雪向谁去?一把心肠向九霄,古往今来谁所似?
哭倒长城孟姜女,雷锋塔下白娘子。
天盖高而无阶,怀此恨其谁诉?天长地久,人生几时。唤郎稍驻,从子有期!
悲夫,悲夫!
重读几遍,甚为满意,稍微做了润色,又工工整整的抄了一遍。
这时候已经放学,金鹏喊雨冲吃饭,雨冲说作文还差点火候待会再去,金鹏便先走了。雨冲继续读着自己的文章,不一会儿便已可以背诵。
吃过晚饭回来后,他并没进教室,而是趴在外边的栏杆上,这时候他们这一级挪到了东区,二楼、三楼、四楼三层都是毕业班。他所在的班便在二楼,西邻复读班,东边则是君梓他们班。
教学楼东南侧新建的教学楼还没启用,但把开水房建在新教学楼的北侧,外边一排水管儿,课间可以打水。开水的供应却是可怜的,一则水管少,二则人多。下课后很多人就迅速地围住这一排水管,挤得不亦乐乎,然而接到开水的人却总还是少数。
雨冲趴在栏杆上四处张望,开水管儿那里人头攒动,沸沸扬扬,这个场面是天天上演的,也不知道学校的经费都用在什么地方了,重要的饮食问题偏生没解决好。食堂的饭菜之差就不用说了,稀饭之类就更糟糕,既难喝且贵得吓人。大家就只能喝点水,可这开水供应又远远不够。节约,节约!口号喊得都无力了。
大家都被高考跟独木桥困在这里,三年,人生有几个三年?据说有人还复读一两年,那便是四五年的时光,青春年少都消耗在这里了。雨冲不禁悲哀起来,自己自命清高,难道是可以免俗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琼瑶小说《在水一方》里面的一段话流过记忆的长河——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天才,而且,是个不可一世的天才!既然我是天才,我就与众不同,在我身边的人,都渺小得如同草芥。我轻视平凡,我愤恨庸俗。但是,我觉得我却痛苦的生活在平凡与庸俗里,于是我想呐喊,我想悲歌。然后,有一天,我发现大部分的人都自以为是天才,也和我一样痛恨平凡与庸俗!这发现使我大大震惊了,因为,这证明我的‘自认天才’与‘自命不凡’却正是我‘平凡’与‘唐俗’之处!换言之,我所痛恨与轻视的人,却正是我自己!因此,我知道,我不再是个天才!我只是个平凡的人!我的呐喊,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的呐喊!我的悲歌,也只是一个庸俗者的悲歌。”
参星和商星离得很远吗?他抬头望着星空,胡乱看着星宿,其实除了北斗之外,他什么星也不认识。杜工部的五言古风中他爱极“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两句,头一次见这两句是在电视剧《少年康熙》里,玄烨和赫舍里芳儿讨论杜诗时念起这两句诗,他大概想起了冰月。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晓雅呀晓雅,难道我们就是参商二星的宿命?自此以后,再不相见吗?《红楼梦》里说得真是无奈: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见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正在伤感,忽觉有人挨着他伏在栏杆上,雨冲侧目一瞧,见是家豪。连忙笑问道:“你怎么有空下楼了?”
家豪笑道:“来告诉你个事儿!我刚从那边回来,见着苏晓雅了,她又问你怎么很久没去一中找她了?”
雨冲没和任何人说起“BF事件”,家豪当然不知道此时雨冲和苏晓雅的尴尬局面。雨冲问:“我不是学习紧张嘛!哪有时间出去?你上次没帮我和她解释吗?”上个月家豪来找过雨冲,也是说苏晓雅问他怎么不去找她玩儿的事儿,那时候雨冲正忙着学数学没顾得上细打听,只让家豪见到她说一下自己赶功课就好了。今天雨冲来了兴致:“她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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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0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20 章
家豪道:“她说你可能干坏事不敢见她了,比如跑出去上通宵或者打架之类。”
雨冲笑道:“你还不了解我?喏,你是怎么回答的?”
家豪道:“我早就和她说了,你几乎连大门都不出,就是学习,顶多会看看武侠小说消遣消遣。可她非得问,而且见了我之后别的啥都不打听,就问你为什
么不去找她。”
雨冲不由得苦笑几下,苏晓雅呀苏晓雅,你倒真会开玩笑!还叫我怎么去呢?再去找她,我就真的是纠缠不清,死缠烂打了,这个自尊还是有的。但仍旧平静的问着:“你知道就行了,咱哥们儿的感情自然信得过,管她怎么说呢?我倒真希望出去上回通宵呢!据说很过瘾。”
家豪笑道:“你是大学苗子,可别和我一样,上网无非看看电影,打打游戏,通宵很耗体力,两三天歇不过来。等你考上浙大,我带你去玩两天。好了,抓紧进屋学习吧,我这就走了。”
目送家豪上了楼,雨冲回味着刚才的谈话,苏晓雅为什么一而再的问这个问题呢?应该是面子话见了家豪顺便问问我的情况罢了,是了,指定是这么个情况。
这一节想通,不禁有淡淡的忧伤,还好,愁绪没泛滥。又站了一会儿,他便进教室去了。
雨冲的位子在东南角,他一直喜欢呆在角落里。放学后,和前面的郭颖讨论数学问题,见君梓敲窗户叫自己。雨冲便跑出来,问道:“咦?怎么会没回家?莫非你要住在学校?”
君梓笑道:“我来下通知呀!今天下午见着霏霏了,她说让你最近去一趟,有人想见你。对了,姓苏的吧。”
雨冲心头一震:“真的?”他这下重视起来。
君梓深伸出拳头,抗议道:“不信拉到!还有他们高三搬到了新楼对面的旧楼。霏霏在三楼,一打听就知道。好了,通知传达到,我也该走了。跪安吧,小冲子!哈哈哈。”
雨冲却还沉浸在思索中,她莫非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会想到我?难道和那个人分手了?不管什么,她现在一定很伤心,她需要我的安慰和鼓励!晓雅,晓雅,是谁惹你伤心了?想到这点,他心神一阵激荡,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既高兴又怅惘的感觉了,一定是她在呼唤我!哦,我已经瞧见她忧伤的样子了!不行,我要见她一面,非得见她一面不可!不然我会死掉的!心中的热情之火就这样燃烧起来!什么打击,什么尊严,都在刹那间变得很不重要!因为她需要他!他还有什么顾忌!
第二天下午放了学,雨冲第一个飞出教室,飞下楼梯,飞出学校,飞向苏晓雅的位置!路过上回决绝的路口时,他甚至没顾得上看,因为他要见她一面!因为她需要他出现!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雨冲来到了君梓所说的旧楼底下。
正准备上楼,就听楼上有人喊:“雨冲!雨冲!”抬头见是霏霏,雨冲喊:“马上来!”三两步便来到近前。
霏霏手里拿着一张英语试卷,笑道:“你小子,都半年没来了,把老姐我都忘干净了吧!”雨冲嘿嘿一笑:“我学习不大赶趟,没脸见您呀!”
“得了吧你,看在我晓雅妹妹的面子上就饶你一回,下不为例!对了,晓雅一直找你呢!”霏霏终于说到了他期盼的正题,雨冲忍不住心跳加速,说话居然颤抖开来:“她…最近好吗?”
霏霏幽幽道:“不太好,学习不大赶趟。而且好像失恋了。嗯?不会是你吧?”
雨冲连连摆手:“哪会是我?我这么老实。况且我哪有那个福气?”最后这句话说得很轻,自己几乎都听不到。
霏霏果然没听到,说:“就是,就是,你这么有女生缘,从没见你对谁发过脾气。等着,我叫叫她,就在楼下呢。”她把着栏杆向二楼瞧去,可巧一眼看到一个男孩子,喊道:“小刘,你看看晓雅在班里吗?叫她上来。”小刘进屋瞧了瞧,出来说:“没在!可能去她亲戚家了吧?每周都去呢!”
其实雨冲已经听到了,霏霏转身还是重复道:“她出去了,最近确实不大在学校住,学习压力太大了。六点准回来,你得等着。她和我说你来了之后见不到她不许走。”
雨冲心下甚为沮丧:“我就不等了,晚上还得做数学题,要不你和她解释解释吧。还有夏青荇她们,你帮我带个好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等。
霏霏送他出南门,雨冲随便问着:“最近学习怎么样?”
霏霏无奈的说:“还不是老样子,数学最差劲,别的也不大好。高考的戏不大呀!”
雨冲道:“别这么沮丧!我觉得关键是临场发挥,到时候还指不定还出什么题?你向来是临场发挥的高手!”
霏霏笑道:“借你吉言吧,我可没敢指望。对了,下周你还来吗?我怎么和晓雅说呢?”
雨冲笑道:“我定不住,或许来或许不来,让她不用等我。”心中大感惴惴:我有胆子来吗?
回来的路上,雨冲深深自责起来:为什么没留下等她?怕什么呢?还是不自信?
接下来的一周,雨冲心神不宁,经常在梦里见到苏晓雅,她的身影很模糊,但他还是一眼认出她来!
借来李士龙的录音机,听着老歌来排遣心中的烦躁。偶尔见到《至少还有你》,疯狂的听了N遍。记得03年春晚时林忆莲登台演唱过这首歌,舞台背景是满天的雨水——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
为了你/我愿意//
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
让我们/形影不离//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那里//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
让我们/形影不离//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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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1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21 章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那里//
… … … …
她一定出了问题,她会变得如何憔悴?想到这个,雨冲的心揪痛不已。她终究没忘记他,他呢?他怎么会忘记她?只要她需要他,他就要不管不顾了。
好容易挨到第二个周末,雨冲又一次出现在霏霏面前,霏霏知道他会来的,早就通知了修雯雯她们。
聊了两句,修雯雯便进教室拿出一套文科综合试题和雨冲讨论一道关于王安石变法的题目。雨冲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变法就是改革,既是一场伟大的社会实践活动,又是一场深刻的思想解放运动。拿王安石变法来说…”还没等说完,一眼就看到楼梯口那儿站着的苏晓雅,一身黄衣服,俏生生向他凝视。雨冲急忙站起来,想走过去,却抬不动步。
霏霏过去牵着她的手,拉到近前,道:“妹妹,你比前几天更瘦了。”
苏晓雅叹息道:“我的鼻炎又犯了,可难受了。”
苏晓雅已经被霏霏拉到雨冲面前,霏霏又说:“你的辫子又长了一些,马上就要披肩了。”
雨冲这才注意到她留了辫子,只听苏晓雅说:“姑妈要我留的,我长这么大从没留过辫子呢。”
雨冲来了兴致,嬉笑道:“是啊,我长么大也没留过呢。”
晓雅轻轻笑了一声:“你是男生,怎么留呢?”忽然间她笑意全无,两眼直盯着雨冲,满含委屈的问:“上星期你来了为什么不去找我?”
雨冲道:“去了呀,你不是不在教室吗?我就走了。”
苏晓雅俏脸绷着,眸子里尽是哀怨:“你是亲自去找我的吗?到教室去看了吗?”
这眼神曾让他如痴如狂,此刻的杀伤力犹胜往昔,雨冲缓缓地摇摇头:“是霏霏姐打发人去找你的,那人说你不在,大概去亲戚家了。”
苏晓雅幽幽叹口气:“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我?我那时候就在教室里。”语气变得哀转,说了句让意味深长的话:“很多事情你必须亲自尝试的,不亲自试试,你怎么会知道结果?”她盯着他,目光一动不动。
雨冲只觉一阵暖流流遍全身,流在心田,她很久很久都没对自己说如此深情的言语了。他道:“好了,我知道错了,下不为例好不好?”
旁边的人静静听着他俩的对话,霏霏笑道:“好妹妹,雨冲知道错了,我们都可以作证的。好了,外边很冷的,到我们班里去吧。坐下来好好聊聊。”说着牵着晓雅的手进了教室,回头喊道:“雨冲,快来呀!”
雨冲刚想进去,忽然看到隔壁教室出来的房天乐,房天乐也瞧见了他,笑着说:“雨冲,好久不见哪!走,和我们一块踢球去!”
雨冲摇摇头:“不了,我不会踢,和她几个说句话就走了。”
房天乐已经来到他身旁,拍拍他肩膀:“嗨!别整天在女生堆里转悠!兄弟情深,女子如衣服!”
雨冲微微一笑:“什么时代了都!呵呵,你先去吧,一会找你说话。”
房天乐向里面瞧瞧,回头道:“好吧,我先去了。再见啊!”
雨冲心头微微一酸,原来自己还在吃他的醋,只是比以前少了些。摇摇头,迈步进了教室。苏晓雅就坐在中间的一个坐上,左边是修雯雯,右边是夏青荇。霏霏则在离她们挺远的地方站着。她冲雨冲努嘴示意,雨冲慢慢凑上去,在离着修雯雯两个座的地方坐下。
苏晓雅轻声喊道:“哎!离那么远干什么?你走近点。”雨冲听到这声音一阵狂喜,激动之下竟不敢挪动。苏晓雅秀眉微蹙,指着自己前面的位子,说:“你过来坐在这里。离那么远说话听得清吗?”修雯雯看着这一切,向着雨冲抿嘴微笑。
雨冲乖乖坐到苏晓雅面前,他们很久都没有面对面坐在一起了,雨冲呆呆地竟不知说什么。
苏晓雅道:“你不是很能说的吗?怎么这会子哑巴了?”
雨冲道:“我不知道说什么,你吓着我了。”
苏晓雅嫣然一笑:“哎哟喂,小女子何敢惊驾?万岁爷您是自己吓唬自己吧。”
修雯雯拍手笑道:“哈哈,天不怕地不怕的雨冲居然也胆小的一天。”
夏青荇道:“这便叫做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雨冲你是不是那块豆腐?”
雨冲被她们说中心事,忙把头扭开。旁边不远处有个女生低头在做试卷。
苏晓雅打了他的胳膊一下,“看着我,看别的做什么!”
雨冲只得和她正视,屋里光线不太好。她明亮的眸子如诗似梦,雨冲给她瞧得微微如醉。对他而言,苏晓雅的眼睛里有香醇的美酒,不一会儿他就觉得身子轻飘飘,如在云端。
霏霏走过来,拍拍他:“雨冲,我得和同学去趟天棚买东西。就先走一步,你和她们吃饭吧,不用等我。”说完又和苏晓雅她们道别,便先走开了。
修雯雯和夏青荇出奇的安静,只是听着苏晓雅和雨冲的一问一答——
“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了?”苏晓雅继续盯着他。
雨宓屯非谱潘幕埔路骸拔易罱尾淮蟾咸硕蚁胱约貉埃兔淮蟪隼垂!
苏晓雅秀眉一挑:“撒谎!明明考得很好,都前十名了还不好?骗谁呢?你为什么总骗我!”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委屈却满含深意。
雨冲又一阵眩晕,自己没什么心脏病啊!怎么见了她老是心跳不已。怔怔道:“平常考试并不代表真实水平的,我自己那点水平还不自知吗?”
“说说你是怎么学习语文和英语的吧,我困惑很久了。”苏晓雅忽然提出这么个问题。
说到学习,雨冲自然口齿灵便起来:“其实也没什么窍门,就是做题吧,得做高考真题,比如十年高考系列,语文那卷我做了好几遍了。英语差不多也这样,不过我的英语成绩总是在115左右徘徊,阅读理解失分挺多的。哦,对了,语文成绩稍稍高一点,120分吧,但是作文很烂,经常不及格。”
“你作文很烂?!”旁边二女忽然说话了,修雯雯说:“你的作文烂的话,我们直接没脸说会写作文了。”夏青荇笑道:“晓雅,你也不管管他这张信口胡说的嘴。在外边指不定怎么骗人家小女孩儿呢。”
苏晓雅没吭声,冲他做个鬼脸,说不出的可爱。
这个熟悉的久违的动作又把他带回了那个风光旖旎的年代,寒冬时节仿佛在瞬间春暖花开了一般,雨冲忍不住低声念道:“春云欲灃旋濛濛,百顷南湖一棹通。”
修雯雯笑道:“又来炫耀了不是!我们听不懂啊,大才子!”
苏晓雅却接到:“回望还迷堤柳绿,到来才辨谢梅红。”吟罢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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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2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22 章
夏青荇问道:“这是什么呀?我们怎么都没念过。”
苏晓雅低声道:“是他孙子的诗。”
修夏二女就更听不懂了:“
孙子?”
苏晓雅:“这是乾隆的诗,某人不是自称康熙吗?”三人笑起来。
苏晓雅瞅着他缓缓说道:“待会儿我们班里调座次,我和青青得下去收拾收拾,一会回来。咱们吃饭去,你今天必须得去!”
吃饭?雨冲听到她说这个词犹自心有余悸,条件反射的摇摇头,但没敢否决她的提议,笑道:“申请不去,可以吗?”
修雯雯、夏青荇在一边附和:“得去!得去!你都快把我们食堂忘干净了。”
雨冲依旧摇头,瞧着苏晓雅:“申请不去,请您批准。”
苏晓雅用手里的笔指着他:“你如果还认我当你姐姐的话,你就去。否则我也不拦你,自己看着办吧。”
“姐姐”?她拿出了这个杀手锏,雨冲灵台顿时一片空明:这才是他等的理由,等着盼着她留下他做任何事的理由。只要她还要他,他还有什么不能为她做?别说破了不在这里吃饭的誓言,就是她让他死掉又有何难?
雨冲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总有办法对付他,除非她不想,否则就算他逃到天边,她也会有办法乖乖让他回来的!因为是她想出来的办法,因为是她对付他的办法,他只有甘心情愿地顺从!乖乖听她的话,才是他最乐于做的事情。
雨冲点点头:“好吧,你说了算。”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但自己说不出,因为以前她没给他这个理由。
苏晓雅微笑起来,轻声俏语道:“这还差不多,可不能临阵脱逃,我们俩下楼一会儿。”站起身拉着夏青荇往外走去,回头嘱咐修雯雯:“雯儿,你把他看住了,啊。待会儿我们来提审他。”笑吟吟离去了。
修雯雯和雨冲聊了几句闲话之后,忽然正色问道:“你和晓雅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了?整天神神叨叨的。”
雨冲正沉浸在幸福中,乍听到这个问题,有些诧异:“同学,姐弟,朋友,呵呵,仿佛也就如此。”他自然用上了鲁迅先生的口吻。
修雯雯继续追问:“没别的了?总觉得你们朦朦胧胧的暧昧着。可不能这样拖拖拉拉的,男子汉应该果断一些。那梦雪呢?”
雨冲没想到她会问起柳梦雪,高一的时候他们谈起过她一次,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想自己没资格有什么奢求,除非到改变现实的那一天,绝不谈婚论嫁。”雨冲是第一次对人说起自己的决心,是啊,决心,无奈的决定!为此他当年无缘无故地舍她而去,为此他险些抱憾终生。
修雯雯并不十分懂:“究竟有什么事情呢?会让你有这样的想法?”
雨冲猛地心头一痛,缓缓摇头道:“别问,改变了现实的那一天,我自然说出来。”
修雯雯道:“你这番无奈,倒和梦雪一样呢。初中在一起的时候,问她为什么闷闷不乐,她也总不说出来。只是改变现实后再言明。”
雨冲也约略知道柳梦雪的伤感,但从来没有问过。他幽幽道:“这就是所谓的两个一样孤单的人不能走得太近吧,我和柳梦雪自初一期中考试之后就没大说过话。”
修雯雯道:“对啊!每次明明她心里对你很好,可偏偏躲着你。有一次为了避开你她还撞到墙上呢,呵呵呵。”修雯雯笑起来,雨冲却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也欠柳梦雪很多。
“我和她一直这样的,谁都不和谁说话。她说这叫互相尊重。”雨冲想到柳梦雪写给他的纸条。
修雯雯道:“真搞不懂你们,她留给你的照片你还留着了吧?”
雨冲点点头:“留着呢,放得好好地。其实有时想我那个时候很幸福,能够有你们这些好朋友。是我没好好珍惜。”
修雯雯的伤感被勾起来:“别这么说,你一直很优秀的,梦雪是我尊敬的好朋友,她说她最看好你。知道吗?初中毕业以后我和她聊过很长一次,她和我说了你很多很多优点,我从没见她对谁评价这么高。”
雨冲听得愣了,柳梦雪这样说过吗?修雯雯继续说道:“现在谁也联系不到她,据翟谀戏酱蚬ぁK苁悄敲瓷烁校迪卤沧硬蛔鋈耍鲆黄啤6粤耍闶遣皇侨撬诵墓俊
听得出,修雯雯其实知道自己伤过柳梦雪,雨冲点点头:“是我的错,可无法挽回了。还好,我欠她的不太多。”他脑海里闪现出柳梦雪的样子,让他对她一见钟情的那个样子:两条长长的马尾辫,一双水汪汪的眼。
修雯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潜台词:“那你欠晓雅的很多了?”她瞧着他,等他回答。
雨冲点点头:“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我欠她太多太多。当年是我太任性,把她逼走了,她对我很好,一次又一次包容我的坏脾气,可我却一再让她伤心。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弥补。”
修雯雯感叹道:“从没见你这么自责过,唉,别再错过了,她现在大概伤痕累累,看得出你是她的精神依靠!”
听了这话,雨冲的心怦怦乱跳,我可以弥补吗?她会接受我吗?我能不能给得起她幸福?这次相会她似乎…想到这份甜蜜,雨冲不禁面露微笑,恰巧这时他看到苏晓雅推门进来,美丽的眸子一直瞧着他,旁若无人地瞧着他。
雨冲心里暗暗下决心:他不再逃跑了,除非她赶他走。即便给不起她幸福,他也不跑了。
“你可不许反悔,咱们去餐厅吧。”苏晓雅还是怕他不去。一手拉起修雯雯,努嘴示意雨冲在前走。
雨冲乖乖走在前面,出了教室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苏晓雅和修雯雯说了几句话,刚出楼门,迎面正巧碰到夏青荇,她道:“我回了宿舍一趟,正想上去找你们呢!对了,餐厅一下午都没电,没法吃饭。”
雨冲心头闪过一丝伤感,偏偏遇到了问题,于是笑道:“看来是老天催我回去,今天还是别吃了。”
苏晓雅马上道:“不行,好容易你答应一次。喏,到校门口的摊儿上买点给你带回去。你们俩也来吧。”说着拉起雨冲的手就往南门外,雨冲心头大震,牵手?天哪!这不会是真的吧?第一次和女孩子牵手,而且是让她梦盈魂牵的女孩儿,他迷醉了,跟着她走出去……
门外有好多卖小吃的,他们停在一个鸡蛋饼摊儿前,苏晓雅喊道:“来三个。”很快就做得了,她抢着付了钱,又跑到旁边买了三个汉堡。
她把两个汉堡两个鸡蛋饼塞给雨冲:“这些许够了吧,趁热吃点。”雨冲呆呆瞧着她做这些举动,身在梦中一般。
这时候夏青荇和修雯雯和过来了,一人递给雨冲一个肉夹馍,雨冲晃晃手中的食物:“不用了,这些都吃不了呢。”
夏青荇道:“你这也太偏心了,晓雅给你的你就要,凭什么不要我们的。”笑着瞧着他俩。
雨冲只得接过,转头小心翼翼地问苏晓雅:“姐姐,我可以走了吗?”
苏晓雅和她俩说:“你们回去吧,我自己送他就行了。”
夏修二人知道他们有话说,就说声再见进学校去了。雨冲和晓雅并肩往西走去,沉默好了一会儿,转弯儿往北走的时候,苏晓雅忽然开口:“我和房天乐绝交了。”
雨冲一早就知道她会说起感情的事,也猜到会是这样,但还是不知怎么回答,转头瞧瞧她,路灯下她的神情显得很平静。雨冲深吸一口气,试探道:“没想到和好吗?”
苏晓雅道:“不想和好!彻底绝交了。是他先惹我的。”说罢她瞧着雨冲,雨冲却也瞧向他,四目相对,虽然不舍得,雨冲还是悄悄移开目光。
苏晓雅忽然止住脚步,幽幽道:“这半年你为什么不来瞧我?”雨冲也停在原地,见她的嘴唇微微颤动。
“我不是忙着学习吗?”雨冲本想说“是你说你男朋友会不高兴的”,但他此时此刻的嫉妒之心尽去,就没说别的。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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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3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23 章
只听苏晓雅道:“上了高三我的学习越来越不赶趟,前阵子又犯了鼻炎,打电话给家里,爸爸说没空来。你也不来看我,根本就没人重视我。我这辈子最倒霉了。”
说着说着,就扑到雨冲怀里大哭起来,雨冲被这突然起来的举动惊呆了。他从没和一个女孩子相拥过。何况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贴着他的身子,嘤咛低泣。这,是怎么样的眩晕!
雨冲试着双手环住她的背,原来她是如此瘦弱,把右手拎着的食物交到左手。她的脊背因为抽搐而颤动,她的秀发因为抽搐而飘动。
雨冲因为她的抽搐而揪得心口生疼,这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他发誓不再要她受一点点委屈的人。此刻这个人却伤心地哭着,她的泪水流在他的心头。
雨冲也忍不住流下泪来,柔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没人不重视你,你是这么优秀的。”
晓雅犹自哭泣,声音放低了许多。雨冲想到了以前,想到了炉火红红的那个冬天,想到了风光旖旎的那个春天。“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是的,他抱住了她,不再放手!
过了好一会儿,苏晓雅已经止住哭声,她静静地伏在他的肩头,任由他抱着。
他被她的柔情融化掉了。
是旷世的等待,是莫名的熟悉,却又那样的不真实。梦耶非耶?是真是幻?或许,这本就是一场梦!非但没有这次的相会,甚至他俩本就不曾相遇过,却哪来的相识、相知、相离呢?
人生,也许就像任贤齐唱的那样迷离————
忘记吧/若可以//也算是一种幸运//
如果一个人的心/只能烧出一个名//
两个人/要去到那里/牵着两手就是个天地//
一生啊/有什么可珍惜//
流浪人/没奢侈的爱情//
… …
☆、横塘忆旧·第四章·又到断肠回首处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纳兰容若,调寄《摊破浣溪沙》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时间老人把时钟悄悄拨到了2011年,据说这将是人类的最后一年,是运还是劫?平行宇宙的N个时空层面上恐怕会有千万种结局。
元月六号下午六时许,齐鲁大学C区一楼走廊里静得出奇,两个女孩儿在一楼南侧的教师休息室门口徘徊张望,迟迟不敢推门进去。其中一个忍不住拿出手机拨下那个熟悉不过的号码。
休息室里果然响起来电铃声,两人急忙跑道旁边的楼梯口。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林芷蓉老师从桌上拿起手机,瞧瞧号码,笑着问坐在旁边沙发上的男孩子:“雨冲,是周芮打来的。她中午就打电话说来找我,你让她来吗?”
《上海滩》的旋律把雨冲吸引住了,他听到铃声就不作声了,沉湎其中,竟没听到林老师的话:
“是喜、是愁,浪里分不清欢笑悲忧。成功、失败,浪里看不出有未有。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种争斗。又有喜又有愁,就算分不清欢喜悲忧。仍愿翻、千重浪,在我心中起伏够。”
林老师没生气,反而用慈爱的眼光瞧着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你又回到1937年的上海了。”
她接起电话:“喂,周芮吗?你在哪里了?”甜美的声音让人很难相信她已经四十多岁。
那头传来声音:“老师,我和徐璐在三楼咱上课的教室呢,您在一楼吗?”
“对呀,我还在那个休息室,和雨冲说话呢。”她抬起左手向雨冲晃晃,示意他有话就说。
周芮道:“徐璐说有问题找您请教,我们现在过去好吗?”
她的意图果然被说中,林老师笑着说:“我当然希望你过来,但今天在我身边有位怡红公子,我得征求一下……”她故意说得很慢,给雨冲插话的时间。
雨冲一听这话,急忙打断她们的通话,嚷道:“别,别让她来,等我回教室再叫她过来。”
林老师道:“听见了吗?宝玉不允许你过来呢,他今天是受特殊对待的伤员你就让着他吧,下次我替他给你道歉。”
雨冲长出一口气,继续全神贯注听她们的对话。通话在林老师的“好的,我七点多就去上课。再见,再见”声中结束。
林老师喝口水,问道:“你是不是被叶丽仪的歌声迷住了?”
雨冲笑着说:“嗯,我很喜欢这部电视剧,太经典了。元旦三天假期里我学英语之余把《上海滩》重温了一遍,太有感觉了。上海,1937年的上海。”他本来暗淡的眼睛里流露出悠然神往的光彩。
林老师放下水杯,笑道:“好了,你应该继续讲故事了。刚才说到05年12月17号你去找她,她又说去吃饭。”
雨冲接茬说着:
“她说下楼收拾东西,马上上来找我一起去吃饭。我说:‘申请不去,可以吗?’修雯雯没说话,苏晓雅坚持说要去要听她的。我还是坚持不去。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固执。”
林老师问:“是不是有阴影啊?此前因为你坚持不和她吃饭去,她说了那番让你伤心欲绝的话。”
雨冲摇摇头:“那天下午见到她以后这个阴影早就一扫而尽了,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去,就是无缘无故的和她唱反调。或者,我在等她给我勇气,一个让我不顾一切留下陪她的借口。”他顿了顿说:“我一直以为只要她愿意要我乖乖听话的话,她总有办法让我服服帖帖的,就像武功冠绝当代的射雕大侠郭靖遇到黄蓉总会缚手缚脚那样。”
林老师笑道:“再孤傲的人也总有能降服他的克星,我倒真想见见这位晓雅姑娘呢,看看能让你服服帖帖的女孩儿是什么样子。对了,她给了你什么借口呢?”
雨冲道:“她见我执意不去,就拿笔指着我说:‘你如果还认我当你姐姐的话,你就去。否则,我也不拦你,自己看着办吧。’就这一句话,我乖乖答应了。别说是这点小事,就是她要我去杀人,恐怕我也会毫不迟疑的。”
林老师点点头:“旧事重提就意味着旧情复燃啊!你当然得顺着她了。做得很好!你这种感觉我很能理解,我就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时代会变,可感情这东西还是那样让人执着。”
雨冲继续说道:“她下楼了,一会儿来找我,我们几个就去餐厅吃饭。”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可是,总会有意外。刚走出教学楼迎面碰到从宿舍回来的夏青荇,她说餐厅停电不能吃饭了。”
林老师安慰道:“并不是什么征兆哇,你可别这么想。”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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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4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24 章
“我当时也没太在意,唉!被幸福冲昏头了。她就拉着我到外边小摊儿上买了点吃的,很多人都在买。然后,她把一块去的夏青荇、修雯雯支走了,说自己送我。”他的语气变得柔和之极,时隔五年,现在想来仍是非常沉醉,“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那就可以永远走下去了。过了一会儿,她提到那个男生,说自己和他绝交了。我问怎么不和好,她说得很坚决,不会有和好的那一天了。我当时很高兴。她后来说道自己的学习压力和生病,我不知怎么劝她,她好像哭了,她好像哭了……”他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五个字,脸上的表情分不出是悲是喜。
林老师诧异万分:“好像哭了?你的记忆力这时候怎么如此之差?怎么回事,哭没哭还分不清?”
雨冲定定神道:“我确实记不清了,仿佛那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又好像再也没发生什么。反正转到西门后,我们就分别了。仿佛…仿佛也就如此。”他很爱用鲁迅的这句话。
林老师笑道:“看来你是做梦了,继续说吧。”
做梦?雨冲咀嚼着这个词。是啊,做梦!他梦见她伏在他怀里哭泣,他梦见自己在她耳畔诉说衷肠。应该是做梦吧,现实哪有这么幸福?梦里真真语真幻,同一笑到头万事俱空。
雨冲刚想继续,就听有人“咚咚咚”敲门,他猜是周芮。果然,周芮推门儿进来了,嘻嘻喊了句:“老师好!”然后斜身把后面的徐璐请出来。
林老师笑着招呼:“快过来坐吧,哦,把门带上。”
周徐二人坐在林老师对面,周芮笑着和雨冲说:“你继续说吧,下午听你说了几句我听得简直云里雾里。这回赶上了,我们就来听你说故事的。哦,我想你不会介意吧。”
雨冲微笑着说:“哪里会介意呢?肯来听就好。”他冲徐璐眨眨眼睛,徐璐笑着点头示意。
林老师笑着对她俩说:“你们幸福吧?给我做学生还能免费来听故事。来,雨冲你继续说。”
只听雨冲继续说道:“那天反正是特别特别兴奋,一宿没大睡着觉,人逢喜事精神爽吧,接下来的几天也是学习劲头十足。我想着圣诞节和元旦就要来了,得送她点礼物。到学校的商品屋转了转,见很多人在买一种叫做‘开心花’的东西,是塑料做的,五颜六色的很好看,商家专门为圣诞节准备的。而且十来块钱就买一大朵。我买了一份,加上一个贺卡。高高兴兴地写上几句话,画上那个标志。喏,就是这个。”说着雨冲把手里的《汉语语音史》打到扉页,递给林老师,周徐二女也凑上去瞧。
林老师端详着问道:“这就是她设计的标志吗?分明就是你们的爱情图标嘛!水晶诚心,嗯,创意不错!”
徐璐也说道:“真好看,可以想象她设计这个标志时对你的感情有多么真挚。”
林老师轻轻翻看了一下这本书,最后合上,瞧着封面:“王力先生泉下有知也会祝福你的。”言罢把书还到雨冲手里。
雨冲继续说着:“我焦急地等待着圣诞节的到来,在这期间还做了一件至今还引以为豪的事情。当时学校基础设施建设很不完善,一个突出的表现就是开水供应不足,大家下了课都得抢着去打水,我们又在二楼。等我们跑去的时候,早就人山人海了,根本打不到开水。班主任为了让大家能喝上开水,就在晚上的一个班会上说得找一个勤快而且有责任心的同学义务给大家打水,上午下午晚会各三次,因为当时我太幸福了,就自愿担此重任,以后就坚持下去了,连上后来复读的一年,这一打就是一年半。”
林老师频频点头:“不只是因为你太幸福,更重要的是你具备这种兼济天下的儒家观念,达则兼善天下嘛!苏晓雅是个催化剂,她让你找到了幸福,你就能把幸福和大家分享了。很难得,很难得,你们都很难得。”
这种理解让雨冲很欣慰,他继续说道:“24号那天是语数外结业考试,我们两个学校统一考,文科在一中,理科在二中。中午我回学校,正巧碰到初中的同学曲向阳,他本来要回学校吃饭的,我就领着他去我们餐厅吃饭并去我宿舍歇着,下午要考试嘛。进了餐厅,我一眼看到苏晓雅和薛雨荷她们坐在一起吃饭呢,大概快吃完了吧。她笑容满面地瞧着我,说了几句话。”
林老师打断他:“你没和她们一块坐下吃饭呢?”
雨冲摇摇头,林老师笑道:“傻孩子,你们都和好如初了,这还用问吗?你当然得陪她吃饭。”
雨冲从没想到此节,怔怔的发愣,想着自己为什么走掉了,“对了,我接着就看到了房天乐也在不远处和几个男生在吃饭,我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后,就和曲向阳走开了。在离着她很远的一张桌子上吃东西。”
周芮叹着气:“可惜,可惜,唉!江雨冲,让我们怎么说你呢?你这是在拒绝人家呀!”
雨冲幽幽道:“她也没留我这那里陪她,我不敢赖着不走;而且,而且…”他不想说下去。
徐璐:“而且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林老师道:“我知道的,肯定是她分手了的男朋友在作怪。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该不会是你见苏晓雅和那个男生还说话,就有些吃醋吧?”
雨冲终于说了下去:“您说对了一半,是因为那个男生,但不是吃醋,而是当时见他俩谁也不理谁,我忽然有一种横刀夺爱的感觉,这感觉也不算是愧疚或负罪,而是一种自我鄙视的感觉,我怎么能趁虚而入呢?感觉自己很尴尬,就尽快走开了,我宁愿远远的瞧着她。”
林老师稍加思索,道:“凭我对你的理解,这种感觉出现在你身上是相当正常的,你是那么孤傲。她如果明白你的想法,一定会更看重你!但是,问题是她不一定理解你的想法呀,那么你这样做很可能就伤害了她的自尊心。她这时候需要一种安全感,你表现得有点喜怒无常。”
周徐二人在一旁附和:“是的,是的,要是我们,我们作文出了点毛病,体裁没要求,我就写的诗,结果得了38分,语文老师还说人家阅卷的时候已经给足了我面子,因为市里开会的时候明确说只要写诗一律得分不超过30分。唉!这是什么事儿啊!说好的体裁不限嘛!”说起这次经历,雨冲恨恨不已。
林老师微笑道:“你这倔强的个性由来已久哇,只有苏晓雅才让你乖乖的。看来黄蓉说得很对,除了小龙女之外,天底下再没第二个人能管得了杨过。”
雨冲笑笑说:“我哪有那么固执,您就能让我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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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5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25 章
周芮在一旁插话:“对对,你说过的,在咱学校只有林老师才能让你听话。以前有没有老师能这么厉害呢?”
雨冲笑道:“高中没有,但是初中有哇,我的班主任。对了,徐璐我给你出个题儿吧。”
徐璐问道:“哟哟,大才子的问题肯定很别致,说来听听吧。”
雨冲笑道:“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记》第二部《霞帔记》里面方小雅的扮演者叫什么名字?”
徐璐一脸茫然:“方小雅?方小雅?这不是和你的女主角同名吗?我说不上来。”
雨冲道:“我继续说了,你回去查查吧,保证你查到之后一辈子都忘不了。”
周芮指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问:“老师,这是您的吗?我怎么觉得不像。”
林老师笑道:“这是雨冲的,我今晚不用电脑。”
周芮拍手笑道:“这里面肯定有《康熙微服私访记》,待会儿查查就知道方小雅是谁演的了。呵呵,你继续说吧。”
雨冲理理思路继续讲着:“这已经是2006年了,元月15号那天下午我又去找她了。那天她很高兴,给了我一个小礼物,放在个盒子里。那是一个小玩具狗,深褐色的,里面还有她写的小纸条。”
林老师兴致盎然:“为什么送个狗呢?她写了什么?”
雨冲想了想:“哦,马上就是狗年了。那个纸条上的内容我记得非常非常清楚。背一遍给您听听吧:
哥:
不知道听到这个称呼你会怎么想?嘘——小声点,别给人家听去。
谢谢你的礼物和祝福,不知道回点什么才好。那天出去溜达,可巧碰到这个小狗,感觉很可爱,就买下来送你了。
瞧它多可爱,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这么开心。没有升学的压力,没有成长的烦恼。如果可以,有来生的话,我愿意做一只小狗,就这样静静的守望。
愿你永远快乐!
Yer sister
这个纸条我看了好多好多遍,或许她不懂得春秋笔法,但我自第一遍读的时候起就在把她所谓的‘守望’的宾语理解成是我。”
林老师道:“嗯,是谁都会这么想,她一定也是这个意思。瞧你那时候多幸福啊!”
雨冲低声诉说着:“接下来就放假了,我考大学的动力十足。就算不为了扭转乾坤,单就为了她的守望,我也要在这辈子就抓住她不放。一个假期,几乎天天趴在试卷和课本上。累了的时候就拿着小狗儿玩会儿,看着小狗儿就仿佛看到了她一般。开学后还是如此的努力,去见过她两次,那个春天我简直幸福到了极点。比02年风光旖旎的时候还要幸福得多。‘彩笔由我舞,挥洒一片天。把酒黄昏后,醉卧水云间!’我的快乐感染了身边的人,见到别人我总是开心地笑,这笑容是独有的,是发自内心的,是暖融融,是甜蜜蜜。只有她,才能带给我如此的愉悦,这感觉太幸福了,真的太好太好了。回想昔日,恍如隔世,辛酸苦楚,尽作云烟!”他喃喃念叨着,仿佛回到了那个年代。
林老师大有同感:“这是《梅花三弄》里的诗,我想她的幸福和你是一样的。”
雨冲点点头:“生日那天,她还来过。但是有个条件是不让我送她礼物,她说考上大学之前不过生日的。给我送来了两盒磁带,任贤齐的专辑和班得瑞的专辑。说了会儿话,她就走了。为了抒发我的愉快,我请了很多人吃饭,那时候大家没时间出去吃,就在食堂点的菜,爸爸还给我送来两只扒鸡。我就说请大家吃饭,还是很多同学送了各种礼物。其中几个人合伙买了一台很精致的录音机,正好用来听她送来的磁带。”
林老师面色有点担忧:“没影响学习吧?”
雨冲一脸兴奋:“怎么会呢?我很高兴的时候不会耽误学习的,接下来的最后一次全市统考,我考了全校第七名呢。”接着他脸上的兴奋消失了:“但是最后一个月的的最后几天里,我出了问题,是心理压力。高考临近,爸爸去学校看我好几次,带了很多好吃的,就盼着我考上。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自己必须考上,为了改变现状,为了她的守望。哪知考得一塌糊涂,第一场语文考得很烂,那年的题目很难,大家都做得不好。而我的目标是过130分,感觉也就考个100分吧,我当时就傻了。这也直接影响了数学的发挥,于是下午考完我就决心复读了。第二天勉强坚持下来,文综犯了很多低级错误,英语扔了一篇阅读理解。反正很糟糕,什么本科也没考上。”
林老师叹道:“压力太大了,那年的语文题确实很难啊。你或许过分担心了。”
雨冲道:“就是啊,25号查到分数,居然得了112分,据语文老师说那年全省语文最高分是116分。我那个后悔啊,真恶心。”
林老师又问:“她呢?她考上了吗?”
雨冲摇摇头:“她没考上,我料定她考不上的,但没想到我们的宿命牵着,她做不到我也不可能做到。”忽然,雨冲脑海里闪过一丝担忧,不由得大感惴惴,我和她的命运真的连着吗?这回考研她多半也考不上,我难道也?雨冲不敢想下去,使劲甩甩头,继续说:“成绩出来以后,我给她打了个电话,我就铁了心复读了。也建议她复读,她说没想好。过了几天老师来接我,我就回学校了。开始几天大家都没心思学习,我倒是很有状态,后来给她打电话,是她妈接到的,很奇怪,电话一通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她说苏晓雅也回去复读了。我觉得这才符合她的个性,和我差不多的个性。”
林老师道:“息息相关啊,结果你考上,她也考上了。复读的时候你们没出什么问题吧?”
雨冲苦笑道:“没出问题才怪?危机,致命的危机很快就产生了。”
林老师道:“不出所料,唉!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总是出问题。”
雨冲痛苦的说着:“我去找过她一次,她没在学校,我找到了另外一个同学惠磊,他骑自行车送我回学校,在半路上却见到了苏晓雅,她对我很冷淡,我就知道出了问题。也没问,其实当时也是有高考压力的,像一般同学一样说了几句话,然后匆匆别过。这是隔阂出现的开始。后来我想大概是高考压力让她变得冷漠了,她并不是故意对我那样的,就没当回事儿。我那一年复读基本上没大学习,就等着来年的重考了,所以很轻松。”
林老师笑着说:“其实你已经感到她在故意疏远你了,但你没怎么重视她发出的信号。”
雨冲点点头:“差不多吧。我觉得她是为了高考压力,其实我倒没怎么在意什么压力。最好的哥们儿王君梓也复读了,和我一班。还有她学校的我那个江霏霏姐姐,也复读了。都没什么变化,只有她对我的态度90度转弯儿。要命的是我竟还想方设法地让她高兴,殊不知原来我不去招惹她就是最好的办法。”
“那时候因为我的高考分数高,学校里给了2000块钱的复读奖励。临近中秋时,去买了水果和月饼。思索再三还是不敢亲自己见她,当时君梓还是经常去找霏霏,我就把东西分作两份,让君梓带给霏霏,再转交给她。我想,单纯的只是想让她高兴。”
林老师问:“她有什么反应?”
雨冲道:“来了封信,说了长长的一大段,无非压力什么的。说要好好学习,高考前不能分心。最后说了两句很模棱两可的话——‘有时间的话我可能去找你,但只是可能;有可能的话我也许给你打电话,但只是也许。’”
林老师忽然问:“你看,你对她这么体贴,如果,只是如果她说了柔情款款的话,你会怎么样?”
雨冲想到没林老师会这么问,想了想说:“我会先高兴好一会子,然后会感到害怕。我只是想让她高兴,并没有别的奢求。”
徐璐问:“害怕什么?怎么会害怕?”
林老师对她俩说:“你们刚才没来的时候,他已经说了很多‘不敢’和‘害怕’了,他在对待这份感情上最欠缺的是勇气,和心爱的人共同面对未来的勇气。”林老师没顾忌她俩听懂与否,转头对雨冲说:“这只是个假设,我只是问问你的想法。现在你继续说吧。”
雨冲继续说道:“我那天很失落,但还是没想到她当时的心情很糟。就这样又过了很长时间,我依旧潇洒的复读着。确实很潇洒,根本毫无压力感,就是这阵子和后勤上的那些阿姨大爷们关系熟起来的,看大门的、管宿舍的、打扫卫生的和总务处的一些老头儿,他们对我也很好,在高考那几天他们的作用很大,咱先不说这个。先插个小插曲,这段时间我意外联系到了柳梦雪。”
林老师问:“就是帮你拣书的那个女孩儿吗?她在哪里了?这么久你都没说到她了。”
雨冲道:“是霏霏给我的电话号码,是个手机号,我打了将近50块钱的长途,和她狠狠地聊了一阵子。她在杭州打工,那阵子正在待业。我们整整三年没见,在一起上学的时候根本不说话的。”
林老师笑着问:“没发生什么吧?”
雨冲道:“没什么,而且是没什么感觉。好像一下子疏远了,毕竟对她的感觉太模糊。我说的是没有像对苏晓雅那样的感觉,至于别的还是很好,很熟悉,很谈得来。我们在初中四年几乎没说过话,打电话的时候却说了很多。后来她的手机停了,到了11月份霏霏又告诉我柳梦雪换成了小灵通,我就打给她,她说元旦会回家可能来看我。”
林老师笑道:“为什么你们有话说,不那么拘谨了?我可以这样说你并不喜欢她,你喜欢的人是苏晓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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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6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26 章
雨冲不能作出判断,继续说:“再说苏晓雅吧,也是11月的时候,有一次英语奥赛老师竟没选我参加,后来有同学怯场退出她才想到我,我不太高兴。无论她怎么劝,我都不参加,而且是故意在发脾气。其实英语老师对我很好,也许我的毛病还没改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还会对比较亲近的人发脾气。”
林老师道:“少年人嘛,这样的逆反是正常心理。这和苏晓雅有什么关系呢?”
雨冲道:“考试是在我们学校举行的,我想霏霏也回来考试,就留了个纸条给她,让君梓带给她。内容挺简略,主要说了一下自己的这个委屈,再就是请霏霏帮我向苏晓雅要一张照片,因为我还没有她的照片呢。”
林老师道:“她肯定是没给了?”
雨冲继续说:“远没那么简单,唉!其实我不该要的,纸条送出去等了一周才有消息,都是君梓帮着传的信,那时候我爱写信,即便是科技发达的现在,我还是想写信,那是一种很美妙感觉。等待消息的一周里,发生了一件意外。一天晚上的课间我去打水,却意外的烫破一个暖瓶,还好是我的。也没在意,谁料回到座上之后,旁边的张志强神神秘秘地和我说话,他说:‘冲冲,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我问什么事。他拿起我座子上放着的小狗,指着它的腹部让我瞧,说:‘不小心把它碰到了地上。’。我一看发现它裂了一道缝。我当时脑袋嗡一声,感觉很难受,知道志强肯定是不小心也怪不得他,但我觉得这是个不好的征兆。”
林老师问:“你把它归结到宿命上了吗?真是巧了,确实是个不好的征兆。那后来呢?”
雨冲叹息着说:“我那天晚上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消息了。果然,她来了一封信,显得很不耐烦,说很忙没工夫照相之类的话,也劝我好好学习,让我看得很不舒服。同时霏霏也来了纸条,她也劝我好好学习,并说晓雅和她谈过一次。我当时很失落。觉得很委屈,就写了回信,表表决心啊之类的,九曲回肠似的为自己开脱,证明自己不是胡搅蛮缠。”
林老师不理解的说道:“委屈的感觉,对吧?你太在乎她了,所以受不得她对你的冷漠。人之常情,她的升学压力这么会大吗?”
雨冲一脸的痛苦说:“我当时又干嘛回信呢?简直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了。她又回了信,结果这次说话就很不客气了。还引用别人的话,似乎和同学一起嘲讽过我。说如果我想找人诉苦的话请另选旁人,她要学习,说人毕竟都是自私的。如果还想保持我们的友谊的话,就不要再来打扰她,否则后果自负。”雨冲深深吸了口气,很显然过去四五年的事情仿佛就在昨日,继续说,“这是怎样的不耐烦?我那天在日记本上写下几句话:
自开天辟地以来,可有谁逼着
人家把厌恶说到如此不耐烦的地步吗?但凡有一丝羞耻心的人,应该知辱而止了吧!’
就这样,好容易收集起来的梦又破灭了。这次决绝纯属两人之间的隔膜造成的,灵魂上的隔阂我想是没法修复的了,距离竟是那么那么遥远,而且越走越远。我又一次毁掉了所有的东西,除了那个破肚子的小狗——陶陶。陶陶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取“陶陶其乐”之意。哼!它的快乐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好可怜的伤悲!”
林老师道:“她确实过分了些,你对她这么体贴,她却这样的不讲情面吗?我无法理解她当时的想法,或许她有她的苦衷吧。你也别太怪她。”
雨冲摇摇头:“我没怪她,真的,自从她转学走了以后,我就再没对她发过一次脾气,更没怪过她什么。我觉得所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一切的隔阂都源自我当年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地负她而去。就是最近这次打击,她无所顾忌地在考研最关键的时刻打击我,我也没怪她,只是自己觉得伤心和委屈。在她眼里我竟是那么的纠缠不清吗?我一直觉得自己很骄傲的,决不会做那些恬不知耻的事情?!”这是纠缠他的结,她给他烙在心口的伤疤。想到这个,雨冲觉得很委屈。
林老师叹道:“痴情的孩子,你到现在还看不开吗?不是听过有人对《天龙,是一个复读生考上大学后写的感受和对后来人的鼓励。开头几行印得不太清晰,有人用蓝笔描了一下,我认得那是她的笔迹。”
林老师笑道:“这分明是对你的鼓励嘛!她并没有和你决绝呀,大概是你想多了。”
雨冲苦笑道:“谁知道呢?我反正就好好学习呗,心情很糟的话,就出去上通宵。还好因为和后勤的老师们挺熟,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临考一个月的时候,也便是我生日前后,和君梓吃了个饭,他给了我一个建议,让我好好考试,不要因为顾及别人而耽误了自己,千万不能再失败了。他说我太在乎别人,包括苏晓雅,更包括其他一些一般的朋友。他建议我最后冲刺阶段自私一点,并总结了一句话:生命的绿灯不可能向一切人永远亮着。这句话可以算是我的考试口号了。”
林老师笑道:“又一个口号,周芮、徐璐,你们知道他的考研口号是什么吗?”
周徐二人摇摇头:“不知道。”徐璐接着说:“哦,这就是生命绿灯的得来呀?整天在校内上发这个状态,大家都在猜是什么,哈哈,这回我可以回去教她们了。”
雨冲想到了考研,唉!还有不足十天的时间,苏晓雅呀苏晓雅,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了我致命的一刀。算了,命中该有此一劫。过两天调整好心态应该不会影响考研。考研,考研,想到考研他稍稍振奋一些。轻轻念道:“是志摩的诗: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周芮笑道:“这就是你的口号啊,我见你写在书上了,哦,记起来了,是那本新版的《汉字古音手册》上写着了。上面还有写了几句黄侃的话不是。怎么说来着,我总是记不住。”
林老师笑道:“我知道的,这几句话我在殷孟伦先生家里见过,是黄侃先生的墨宝。一见之下我就记下了:学问文章,当以四海为量,以千载为心,以高明广大为贵!”
雨冲道:“原来您去过老殷先生家里,可惜我晚生了二十年。至于季刚先生的风采,我更只得在想象中追慕了。”说起这些学术界的前辈,雨冲不禁悠然神往。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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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7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27 章
徐璐笑道:“这些人我们都没听过呢,你还是下次再说这些吧。我们要听故事啊。”
雨冲笑着向林老师吐吐舌头:“我自忧道不忧贫。好吧,讲故事。我就照着君梓的话向一些人关闭了绿灯。然后合计着怎么能过600分,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语文要过130,我最大的弱项应该是作文。不是不会写,而是不会拿高分。我想了赌作文的办法。我想06年的时候不允许写诗,那07年应该可以写的,就赌了最满意的一首现代诗和一首古体诗,尤其是那首古体的,写李清照祭奠赵明诚。考前一周我利用语文课代表这个职务之便,在办公室找了好多张考试专用纸,一遍又一遍的默写。”
林老师道:“哦,那年的作文话题是‘时间不会使记忆风化’,你可赌到了吗?”
事隔多年,雨冲仍然很激动:“赌着了,只是改动了一下小序,临时加上了几句话。我那个激动啊,当时一下子把桌子上的文具全都碰到地上去了,还是监考老师给我捡起来的呢。先写了作文,考完之后却有些后怕。直到出来成绩我才宽心。语文得了132。呵呵,其他的发挥稍微差点,总算过了600分,也不枉一年的工夫啊。后来得知作文得了满分,可是报纸上没给登出来呀,要不我可能就被特招了呢。”说来难免有些遗憾,他遗憾的是没能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如果那样,现在也许不会这么痛苦了。
林老师道:“那你考完之后就没去找苏晓雅吗?她考得怎么样?”
雨冲说:“我对她的消息根本不了解。填完志愿回家的时候碰到过她,她在等车。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她也过线了。我,那时以为自己对她已经没感觉。”
林老师敏锐的抓住了一个问题:“大学考上了,你没努力着去改变所说的现状吗?”
想到这个问题,雨冲又一次陷入痛苦:“我发现自己想得很天真,考上个大学根本不算什么。更不可能改变什么,能做的还是叹息。您能理解我的痛苦吗?或者是我在逃避,或者是我太懦弱。”
林老师道:“这样就明显了,如果那时候苏晓雅来找你,你还会逃避,对吗?”
雨冲幽幽道:“专题’课,我作为大二的学生旁听,他的课让我改变了许多,原来我这个井底之蛙有太多知识没学,还得努力进取,再后来我就听了很多课,这您是知道的。到了大二下学期,我就决定考研了。”
林老师笑道:“这些原来我也参与其中呢,后来你学习的事情我差不多都知道。这样,你和那个姑娘就这样作为朋友联系着吗?”
雨冲道:“主要是在QQ和校内上联系着,我从没问过她感情上的事,她却经常劝我找个女朋友。”
徐璐好久没说话了,这时候说道:“劝你找个女朋友不就是想做你女朋友吗?哎呀,你真不开窍,好人都被你气死了?”
雨冲苦笑一声:“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她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徐璐又问:“你就没试着找个女朋友?我只听说你和很多女生关系好,不过倒没见有特殊关系的。”
雨冲笑道:“哪有许多?有几个,算亲友团成员。呵呵,我的人缘总没差到没人理睬的地步吧。”
周芮问道:“我看你平时很乐观啊,嘻嘻哈哈一副老顽童模样,内心里居然藏着这么多故事。女生里也很少有你这么心思细腻的。”
林老师笑着念鲁迅的诗:“‘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可你这样对待感情是不对的。守望,至少得有个承诺。你却什么都没给人家说。自己在这里伤感是没有用的,不是吗?”
雨冲复又感伤起来:“我给不起承诺,能做的只是等待时机,相信未来吧,可未来很遥远。”
林老师又说:“那你究竟让人家女孩儿怎么办呢?让她也陪你等着吗?你不告诉她,她怎么能断定你会一直等下去?另外我猜想在平时的对话中你很有可能还试图向她掩盖你的真实感情。要我说,你索性来个反其道而行,把纠结了快十年的事情和她说明白,问她个确切的答案,她如果愿意和你共同克服那是最好;如果她已经不在乎,那你就再去寻觅自己的另一半。”
雨冲还是在摇头:“和她说明白?我不敢,不敢。”
周徐诧异的念着:“不敢?为什么不敢?有什么不能说呢?”
林老师深沉地说着:“孩子,你就欠这个解释啊,长久以来就是这个解释让你们越走越远,你还守着这个秘密做什么?还要等到‘绿叶成荫子满枝’吗?”
雨冲努力地说着,显得语无伦次:“我不能说,除非有能力改变现实的那一天到来。或者一两年,或者十年二十年,我都能等,至于她,到时候大概早就走掉了,剩我一人在这里独自守望。这也是命中注定。我并没有也不想要求她陪我等,她可以去找寻自己的幸福,只是我受不了她的打击,有时候甚至是嘲讽。干嘛那样子决绝呢?本来还有的些许勇气也被她打击没了。现实,我仍是没法改变,即便是现在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好,我八成还是得逃开。她给我的感觉是不能理解这一点,反而以为我在纠缠不清。唉!她竟是不能了解我对她的感情。”
林老师叹口气:“她对你不好,你固然是伤心的;她对你好,你却更难过。唉!若非听你说出来,我很难相信当今这个时代,还有如此的悲情。”
雨冲幽幽叹道:“我早就放手了,不是吗?哪有在纠缠?只要能经常或者说偶尔聊几句,我便也知足了。那里有不知羞耻的纠缠不清?唉!我的感情其实就定格在了她走的那天。2002年9月15号,以后每到这个日子,我都会念起白居易的那首《南浦别》:‘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雨冲本来想在读完之后,加一句“‘看’字在这里应该读阴平”来调节一下气氛。可是读到“好去莫回头”的时候,他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又开始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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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8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28 章
徐璐说道:“为什么你一直摇头?”
林老师轻轻地说:“他是在哭。”那份母爱自然流过心间,雨冲真的就忍不住了,再大的苦难他都能忍受,可是单单这份委屈让他心痛不已。多年以来也只有苏晓雅能让他流下委屈的泪水。
只听林老师继续说着:“看来你那个原因和你的一段经历有关,它让你觉得没能力给任何女孩子承诺,让你害怕面对感情,对吗?”
雨冲点点头,没说出话。
林老师继续发问:“而长时间以来对前程的忧虑,使你一直处于逃避状态,宁肯远远地看着她也不敢走到近前,虽然你曾经痛下决心去面对,可她伤害了你的自尊心,是不是?”
雨冲又在点头,仍旧说不出话来。
林老师感慨道:“这注定是个悲剧了。照你说的,我可以断定那个姑娘也是个感情细腻的女孩儿。她其实挺不容易的,她曾经,起码是曾经对你那么好,你却无缘无故地负了她好几次。可以这么讲,她怎么对你都不过分,你同意吗?”
雨冲点点头:“您说得很对,她怎么打击我我都不会怪她,也从没生她的气。其实我也做到了,上了高中以后,我就没对她发过一次脾气,没说过一次重话。相反是她有几次打击我,甚至都不顾我的承受能力,这我也认了。事后想想当年我负她而去时她一定比我更痛苦,这样一想我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不该受呢?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委屈,一种让我觉得被抛弃的委屈。是啊,她早就抛弃了我,我却还在痴痴地守着没法兑现的诺言。”
林老师忽然问了个重复的问题:“这两天她是怎么打击你了呢?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黯然神伤?导火线是什么呢?”
雨冲被拉回了现实:“我就和她开了句很常用的玩笑,我和身边许多的女生多说过的,比如她俩。”他用手指了指周芮和徐璐,“‘不用这么不舍得断电话,你还有机会的,我未来几年会单身’之类的话,这也太平常了。她却说了一番让我活不下去的话,比如‘你抓紧找个女朋友吧,以后我嫁了他,你娶了她。我们就这样了,你永远只是我哥’之类的话。”
林老师思索着说道:“唉,真是冤孽。今天听你这番神情的讲述,我觉得这个姑娘能得到你的这份心意,她已经是世界上最为幸福的女孩子了。还有,我想如果我再听她讲讲这些年来她对你的感情,你只怕也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相信我的判断。”
雨冲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听林老师话锋一转:“可你们俩碰到一起就是痛苦的,起码她曾经痛苦过,起码你现在还痛苦着。她对你并没有深恶痛绝啊,你也别悲观。机会还是有的。愿你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把握住。”
林老师劝得他频频点头,心中的烦闷渐渐减轻了许多。他又遇到了贵人,是啊,林老师就是这个把他拉出泥潭的贵人!
两个小时的倾诉让雨冲觉得舒服了很多:“老师,几点了?”
林老师看看手机:“马上七点,哦,一会儿得去上课了,这样吧,周一我还来上课,下课后我找你吃饭去,到时候再听你讲讲一些细节。”
雨冲试着恢复往日的神色,果然轻松许多:“老师,和您诉了半天苦我感觉好多了,嗯,应该没事儿了,唉!度过此劫,我还得准备考研呢。”
林老师笑着说:“没事儿就好,很多话说出来就好了。那你抓紧调整好状态,准备上战场吧。”
雨冲把笔记本放进专用书包里,笑着说:“让您费心了,是我不争气。我会调整好,其实我平常不这样的,很乐观。”转头对周徐说道:“喏,你们二位大姐,今天的谈话,不足为外人道也。Uand?”
徐璐连连点头:“好,放心吧,我们马上就把听来的忘掉,这样行吧?”
雨冲向林老师道别:“老师,您稍微休息一下吧,我先去教室了。”
林老师笑着和他道别:“周一等我的电话,好!你先去吧,我马上去教室。”
他带上门上了三楼333教室,屋里已经坐满了人,一股求学的氛围迎面扑来,雨冲精神猛然大振,昂头走进教室。
☆、横塘忆旧·第五章·梦也何曾到谢桥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纳兰容若,调寄《采桑子》
2010年09月22号星期三天气晴
我在校门口把她等来了,公交车停在面前的刹那,我便看见了她的俏影,虽然我们别了好久好久,虽然公交车门似乎把她隔在了平行世界,虽然她正在像见到一个陌生人一样茫然地瞧着我,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车门开启的刹那,她像一团黄色的烟雾,合身向我扑来。继而我感到被一双柔弱臂膀环住了腰身,我却怔住了,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她用力把我推开,绷着脸道:“你也忒没劲了,我都这么热情的拥抱你,你,你,怎么……”
“我…我…我感…感觉…感觉是在…做…梦。”我费尽全力表达着。
“哈哈,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还中文专业的学生呢?别说本姑娘和你一个专业,丢人!”
我也跟着笑了……
她问道:“怎么?见到我有什么感觉吗?有话抓紧说,下午我就回去,票都买好了。”说着她从兜儿里取出一张火车票在我面前晃晃。
我大惊失色:“你不是说今天刚到的吗?怎么,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今天只是顺便来看看我吗?”
她努嘴道:“您老也没让我留下呀?编个理由给我听听呗,看看能不能打动我?喏,本姑娘可不是轻易就被人骗的。说个动听的才行。给你一分钟思考时间,好了,计时开始!数啦,一、二、三……”她笑吟吟继续晃着车票,眼角蓄满笑意。
我望着这张车票,忽然醒悟,这是来时的车票而已,一把抓过它,轻声道:“之所以永不瞑目,是因为我望着你来啊!”我展开那张车票,哈!果然被猜中。
她却并没回答这个理由行还是不行,只是笑吟吟瞧着我。
中秋,她在中秋跑来找我,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何须再多此一问呢?
她耸耸肩膀,说:“带我转转吧,见识见识你的大学。”
“好啊,我乐意效劳。”于是我们并肩进了校园,在喷泉广场穿行着。
咦!我忽然发觉她怎么连个小小的行李包都没有呢?难道这是做梦?不会吧,我分明看着她明亮的眸子闪烁着真诚。
我们停在了鹊桥边,坐在东侧的石条凳上。“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这便是每一个对爱情怀着崇敬的齐鲁大学的学子深深向往的鹊桥!如今,我也坐在这里了。湖面倒映着垂柳。
她来看我,现实真有这么幸福吗?我狐疑的看着她的黄衣服。“喂,你是不是不欢迎我?干嘛这样怀疑的看我?”她撅起嘴来,略微怒道。天哪,要命!这表情曾让我如痴如碎,载癫载狂,没想到今天还是这么有杀伤力。
我用力的甩甩头,背出了一段话,这是梦里也能一字不错复述下来的句子,我单独排练过无数遍,但从未对她说过。今天不知怎的忽然来了勇气————
“每次,你碰到挫折,需要我的安慰和鼓励时,我都会出现在你身边。可当你心情很好并且厌倦了,我就走开。你说我怎么敢不欢迎你呢?”
她静静地瞧着我,眼神复杂得紧,幽幽道:“你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当我度过低谷期后,想留在你身边时,你却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逃开了。”
我心头一震,颤声道:“你,这…这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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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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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她又一次静静地看着我,我把手在她眼前一晃,试图引开她的目光。我很不习惯被人盯着研究,也不习惯盯着别人研究。她叹了口气:“我猜对了密码,进入过你的邮箱,草稿箱里写着这些呢,可没写原因。我猜不到,想来问问。哎,别躲开我的眼睛?”
我忽然恢复了油腔滑调,“我怕忍不住吻你的眼睛,你又该不高兴了,我老人家可不招小女孩不高兴。”
“哼,你敢吗?”她一副挑衅的样子。
“你这是□裸的挑逗,我可要……”我嘿嘿笑了两声,目光转向湖面。
她恢复了沉郁,“可你从来不想上钩,为什么逃开?为什么对我若即若离?”
我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慢慢道:“你应该已经知道原因了,对吗?”我依旧看着水面,隐约看见了湖水里的波澜。脑海里闪出东坡的句子:“夜阑风静觳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如果我不知道原因,你是不是预备永远都不告诉我了呢?”她的目光咄咄逼人,“别说不知道!我听腻了都!”
我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这双明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我的影像,忽然间灵光一闪,猜到了一件事情:“苏晓雅童鞋,有没有人告诉你,或者说警告你,爱上我是一件很受罪的事?”我已经知道是谁把她请来的了,可有两点不明白:第一,我昨天晚上才对那人讲了我和晓雅的故事;第二,我并没告诉那人我屡次舍苏晓雅而去的原因,虽然她昨晚问过两次。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是那人把她找来的,没想到,真没想到,幸亏我提前接到通知,否则又要手忙脚乱了,感激是肯定的,但是这实在超出了我的想象,尤其在这时候。
果然,晓雅轻轻说道:“你猜对了。但是我本来就想来找你的,燕飞只是个催化剂。那个原因,却是你…是另一个人告诉我的。”她忽的顽皮一笑:“万岁爷,您不妨猜上一猜啊,小女子愿得见您的才智聪明。”对这个称呼,我还真有些不惯了,“朕,朕很差!我恐怕猜不…哦,等等,是她吗?”我今天竟然这么聪明,我想她知道我猜的是谁。
“就不告诉你猜对了。”她嫣然一笑。
我笑道:“我的笔就是扔到炉子里烧掉,也不给你用。”这是她以前对我说的一句气话,晓雅自然明白。我们相视而笑,思绪同时穿越时空回到那个年代那个地方。我喊了一句:“向来痴,从此醉,水榭听香,指点群豪戏。”她接了下来:“剧饮千杯男儿事,杏子林中,商略平生义。”这是当年我们俩参加班里的诗词接龙时对的《天龙正公有首绝妙好词《御街行》,是这样念的
纷纷堕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过儿,这首词的意思是很容易懂的,意思是……”
我忍不住念道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豪气干云的文正公却也做如此缠绵语呢!”
“过儿,你真是聪明,听过一遍就记住了。怪不得秦永洲老师老在我面前夸你呢。”啊!郭伯母竟然变成了林老师。我登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念了起来:“王力先生是古音学的集大成者,他在古韵分部方面的主要贡献是:1、脂微分立。2、沃觉分立。3、确定诗经时代为古韵二十九部,战国时代冬部从侵部分出来成为三十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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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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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雨冲在卧室里捧着自己的日记本读着,他在回忆和反思着自己的过去,这段日记写于2010年中秋节,中秋前夜他和萧慕峰、白燕飞在逸缘西餐厅过节,燕飞缠着他讲故事,雨冲那天说了很多很多,结果晚上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蝶梦昨夜偏佳,醒来后记忆尤深,忍不住把它化在笔端,演绎出了一个故事。《红楼梦》上讲:“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故事里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东西很多,他自己竟也分不清了。他一直在盼着完满,可是越来越觉得荒谬,十年来每每半夜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常常问自己一句话——“我真的能猜到结局吗?”
都说是事在人为,可他的宿命观很重,宿命论者往往是悲观者,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
隔壁屋里传来父亲的呼噜声,这声音对他而言不仅不是噪音,反而能让他心里平静。母亲的想法也
是这样。父亲,一个让他觉得踏实的人!
兔年就这样悄悄进了第十四天,不,是第十五天了。此刻已经是正月十五日凌晨一点。隐约听到远处有鞭炮声传来,又一个元宵节!当意识到是正月十五的时候,他一点节日快乐都没有,反而愈加悲伤起来。他记起去年这时候。————
虎年正月十二那天,风特别大,那时他们还住在张店市中心,在最繁华的闹市租的最差的小房子里。由于天气很坏,爸爸又在老家看护生病的爷爷,所以他和妈妈哪也没去。屋子里很冷,妈妈在努力地生火,火炉子里不停地倒冒出烟来,把小小的屋子熏得焦糊。中午的时候,他出去买馒头。开门的刹那,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头皮猛地一紧,只觉头重脚轻,说不出的难受。走了几步,丝毫不见好转,大概是被风灌着了。勉强买了馒头回来,用力躺在小铺上便再也无法爬起。
头,疼得要命!接下来的两天都没见好转,反而愈加难受了。在如此小而又如此冷的地方没法学习?还是因为爷爷的病情愈加沉重
初九那天早上爸爸开着三轮车送他和妈妈去坐客车,爷爷在里屋床上大哭起来,十七年来他病过好几次,虽明知是恶性肿瘤,但他从未放弃过。这回却异常脆弱,或许他知道大限将至了吧。他把雨冲叫到跟前,这时候不大能说出话来,艰难的吐着字:“小儿啊…好好学……”接着便哭起来,抓起旁边的手绢插着鼻涕和眼泪,雨冲忍不住掉下泪来,伸手在旁边撕下一块卫生纸递到爷爷手里,爷爷却摆手不接,兀自拿又黑又脏的手绢在脸上擦着,接着又费劲的表达:“家里怎么样…都别管……有你爹…你叔…你姑他们呢…你千万好好学习,我…就是死了…也瞑目啊…”爷爷又哭起来。
过了好一会子,爷爷才止住悲声,努力地摆手让雨冲出去:“抓紧走…走吧,别惦记家里。”雨冲慢慢退了出来,尽量不让眼泪留出来。这个被病魔折磨了十多年的老人已然骨瘦如柴。不仅是病魔还有心魔!在这个家里,爷爷当是受苦受累受委屈最多的人了。
背上书包,出了院子,雨冲忍不住悄悄跑回来,在窗台前透过玻璃往里瞧了一眼,那一幕让他铭记终生!——爷爷还在哭,依旧颤着双手拿用那块脏手绢在脸上努力擦拭,电暖扇转动着把红色的光照在他身上,光艳的色泽竟是如此苍白!
爸爸一天会打好几个电话和妈妈说家里的情况,雨冲头疼得睡不下,每次都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尽管爸爸说得不悲观,其实谁也知道爷爷的病只有等死了。肿瘤已经遍布全身,只怕神仙也回天乏术。
正月十四下午,爸爸打电话说给爷爷用上了氧气瓶,雨冲心里凉了半截,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妈妈说这两天回家,雨冲茫然答应着。头疼得更厉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卧也不是。辗转反侧,昼夜难寐。十二、十三两天夜里还能勉强睡下,十四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分一秒的熬着时间,夜里一点左右,妈妈手机想起短信铃声,铃声很大,雨冲在外屋听得很清楚,指定是爸爸发来的,一定不是好消息。说不定爷爷已经…他不敢想下去。
妈妈很早就起床了,收拾一点儿点心,说是在路上吃,叫雨冲马上准备回家,除了笔记本电脑什么也别拿着。既然已经知道结果,雨冲就没多问什么。
坐上汽车,往外一瞧,天色阴暗极了,清晨看起来像是傍晚。哦,预报有大雪呢,他记起《故乡》里的句子: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蓬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
鲁迅先生的这篇文章是2001年春天学的,那时是初二下学期,初二呀,那时多幸福啊,那时老公公老婆婆还活着,那时爷爷身体还很好,那时女神还在,那时天使还在,那时一切都在。
就这样想着,家越来越近了。“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其实只是久别故土的恐惧而已,家里不一定有什么变故,但这时雨冲的却已经知道了悲惨的结局!怯,还是得回去,很多事情不是可以选择的,不是吗?
天气糟糕得很,不久便下起下雪。到了车站,妈妈没去买汽车票而是直接喊住一辆出租车。
在路上妈妈告诉雨冲说七月里得知老奶奶过世时爸爸也是在这里打车回家的。雨冲知道那天是七月二十五,虽然他不知道信儿,但还是有了感应,清晰地记得那天中午在教室上自习的时候无缘无故地撞到墙上并把眼镜碰坏了。是啊,感应,血缘和亲情的传达是可以超越时空的。爷爷这回不是又惊动了他吗?头疼,要命!难道爷爷已经过世?难道竟不能等他回去见最后一面?那临走前在窗台前的一幕竟是永别了吗!死,是多么可怕!这将会给雨冲留下一份永远的遗憾!
短短半年的时间,竟要生生让他撕心裂肺两回吗?爷爷,等我,等我见最后一面!雨冲的心思回到半年前————
七月二十七那天晚上他在自习室看王力先生的《汉语史稿》,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生得太晚,竟然无缘见王力先生一面,不觉悲伤起来。这时候手机短信铃声响起,打开一看,脑袋顿时“嗡”地一声变得如千斤分量,压得自己喘不过起来。他努力挣扎着让自己平静,重新看这条信息,是爸爸发来的:
“冲儿,原谅我们这时候才告诉你下面的情况:你老奶奶于七月二十四日晚上六点左右过世,十点左右拉到咱们家。二十五就出完丧。你三个老姑没来闹事儿。一切顺利。愿你好好学习,别惦记家里。”
这天终究还是来了,老婆婆去世了。01年中秋节后到10年七月二十四,九年的时间里雨冲一直在想着她——这个在他心目中和妈妈一般重要的人!她还是走了,岁月催人老,死神才不管你是否遗憾呢!还好,没再出现01年曾祖父出殡那天的事情,那些人都不曾来过。九年过去了,宿怨恐怕不会随风消散。财产,多么可怕的东西!为了争财产,亲兄妹都反目,母子都结怨!就为了那么一点点东西而已!雨冲一直也没明白他们怎么会那么爱财,他自幼学的知识便是“钱财乃身外之物”,和亲情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可有人偏生视财如命,这些人偏偏又和他血脉相连!
不去想这些吧,再想的话又得吐血。
妈妈的手机铃声响起,爸爸的声音把雨冲拉回现实:“到哪里了?呃…昨晚十一点多,嗯,抓紧吧…”挂掉电话后,妈妈的眼睛开始湿润,雨冲的心揪痛起来。他盼着车子走快些,想马上见到老人的遗容;他盼着车子走慢些,不想这么快见到那一幕。
车子终究还是到了,在进村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停住,妈妈付了钱,推开车门的刹那,雨冲就听到了唢呐的声音,正是不远处的家里传来的。
他竟迈不动步子!雪花打在脸上,毫无知觉,茫然看着周围的街道住宅,他心中只有两个字:惨淡!他不是鲁迅先生笔下那“真的猛士”,却仍必须直面惨淡的人生!
妈妈拉住他,轻轻道:“到了前面胡同口,你可大点声喊哪。让人们知道爷爷没白疼你,去吧。”
雨冲茫然往前面胡同口跑去,短短字,是人们用来表达自我的工具,但有时候更是一种掩饰。他按下删除键,关上电脑。继续看日记,还是梦见苏晓雅的那篇。晓雅呀,晓雅,今后除非在梦里,今后我们怕是再也无缘相见了。不觉悲从中来,她和他已经绝交了45天,她不要他了,早就抛弃了他!
雨冲的悲苦情绪蔓延开来,他努力克制自己。在枕头底下抽出《南华经》,随手翻开,映入眼帘的恰恰是“庄周梦蝶”一段——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齐物论》”
梦,真的是一场梦才好!那样的话,醒来后就会发现自己眷恋的人都还在,自己懊悔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唉!今晚会梦到什么呢?睡吧,睡吧,天就要亮了,睡吧。哼着歌儿入梦。
也曾数窗前的雨滴/也曾数门前的落叶//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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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1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31 章
数不清是爱的轨迹/聚也依依/散也依依///
也曾听海浪的呼吸/也曾听杜鹃的轻啼//
听不清是爱的低语/魂也依依/梦也依依///
也曾问流水的消息/也曾问白云的去处//
问不清是爱的情绪/见也依依/别也依依///
聚散两依依/依依又依依/过去已过去/未来可期//
别把心中门儿紧紧关闭/且开怀欢笑莫迟疑///
晓雅呀晓雅,你会在梦中向我走来吗?… …
聚也依依,散也依依;魂也依依,梦也依依。
不知过了多久,雨冲似乎听到了屋门被人推开了。本想睁眼瞧瞧,又发觉自己的可笑。睡觉前他总会锁上卧室门的。不会的,不会有人来。
“冲哥,冲哥,你怎么还睡啊?”雨冲被一双温柔的手摇醒,睁开眼,竟是他日思夜想梦魂以之的苏晓雅,他有些迷糊,抬手在额头上试了试手温,不自信的喃喃自语道:“我的手很凉…这怎么可能?”言罢,又合上眼睛。
“喂,雨冲!你怎么又睡了呢?快醒来啊。”雨冲感到自己的右手被一只暖暖的软软的纤纤素手握住了,他又睁开眼睛,没错,是她!他高兴得坐起来,左手也握住晓雅:“你怎么来了?我这是在哪儿?”
晓雅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挣脱了被握得牢牢的手臂,向他扮个鬼脸,说不出的可爱,“还好意思问呢?整天睡得昏天黑地的,大懒虫!”
雨冲环顾四周,不由得大为惊讶,这分明是晓雅的卧室,他不解的问:“怎么,这怎么是你家?”他和晓雅一起坐在了床边,还好自己刚刚是穿着衣服睡觉的。
晓雅搓起右手的拇指和中指,在雨冲眉心轻轻弹了个爆栗,“大胆狂徒,胆敢闯我漱芳斎,看我不让皇阿玛把你关起来?”
雨冲哈哈笑道:“丫头,你失心疯了吧。”瞧着晓雅似笑非笑的眼神,雨冲忽然明白了,大概自己说梦话喊《还珠格格》里的台词被她听去了,不觉讪讪的不大好意思,转移话题道:“好妹妹,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了?”
晓雅又握住他的手,说:“你的手可有些暖和了?刚才你一直说手凉呢。”
雨冲叹口气说:“到了秋天,我的手就会很凉。我十五岁的时候,妈妈发现了这件事,她告诉我,姥姥说手凉的孩子长大了没人疼。据说十五岁是人生命中的一道坎,尤其对于男孩子来说。”
晓雅:“十五岁?什么时候?”晓雅忽然记起雨冲记忆时间的特长,加了一句:“你不会要把哪年哪天哪个时辰都背出来吧?”
果然雨冲不假思索地答道:“2001年9月28,星期五,911恐怖袭击之后的第十七天。”可是,说完日期之后,雨冲忽然显得很痛苦,因为他想到了那天前后发生的事情,十年后回想起来,痛苦还是不曾消褪。
晓雅察觉了他的异常,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了?”
雨冲没正面回答:“我有个…有个请求。你会答应吗?”他静静地瞧着晓雅的樱唇,生怕它们在开合之际会发出“NO”之类的声音。
晓雅的嘴唇微微颤动,但并没有说不,“哼,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说出来我就答应,不说就算了。”
雨冲笑笑,“你明知道我不会说的。我有人疼没人疼就看你的垂怜了。”
晓雅奋力床里退去,倚在墙壁上,顽皮地说道:“小朋友,到阿姨怀里来吧,别怕,阿姨疼你。”
雨冲深吸一口气,侧着身子朝里躺在了晓雅的怀里,像个孩子般依恋的抬头紧紧望着她,生怕她会忽然消失掉。晓雅把被子拉过,盖在雨冲身上,雨冲闭了眼睛,有些贪婪的享受着这份柔情。十年来,每每思及这段痛苦
的往事,他都幻想着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让他去依靠,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安全,可以躲避一切暴风骤雨的港湾。给他温暖的人,曾经他幻想过是柳梦雪,但时隔不久便知道只会是苏晓雅了。后来他以为这永远只会是一个幻想,因为绝望的阴霾笼罩了他那么久。
阳光,开朗,在外人面前他是个无忧无虑的人。但是在亲近的人面前,他总不时的流露出感伤。现实真的可以改变吗?乾坤真的可以扭转吗?
“他们都死去了,晓雅,死神给我留下了一辈子的遗憾,怎么样弥补?怎样弥补?死,是多么可怕!还没等我去做什么,已经没了意义。”雨冲喃喃低语。
看着雨冲既感伤又温馨的表情,晓雅的眼睛湿润了,她柔声低语:“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等这一刻等那么久,不该错怪你。好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说到动情之处,晓雅埋头封住雨冲的嘴,她想这样会给他些勇气,或许她并没有完全了解他的复杂,但她却很清楚他一直需要勇气,只有她才能给他勇气,去面对一切难以逃开的命运。
忽然,有个声音喊道:“丫头,丫头,起床啦,起床啦。”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抬头找寻声源,随即相视而笑,明白原来是晓雅电脑设的闹钟。这也是电脑自动开机的信号。
晓雅明眸转动:“你猜猜,我电脑里存了那些视频?”
雨冲嘿嘿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三级片。香港的最多。”
晓雅气得差点晕过去,挥拳打去:“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哎呀,打死人了,女人打老公,恶婆娘!”两人笑作一团。
“好了好了,我投降!”
“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多么温馨的笑语,哦,宝玉和黛玉打小就是这样打打闹闹的呀,李翰林的诗说得好:“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雨冲睁开眼,瞧着她如花的笑靥,笑道:“春云欲灃旋濛濛,百顷南湖一棹通。回望还迷堤柳绿,到来才辨谢梅红。”
晓雅的表情渐渐惊讶起来:“怎么,破解我的笔记本密码了吗?桌面上就放着这段视频呢。我在优酷上下的。”
雨冲继续低声读着:“不殊图画倪黄境,真是楼台烟雨中。欲倩李牟携铁笛,月明度曲水晶宫。”
晓雅轻轻道:“《烟雨楼用韩子祁诗韵》,你终究还是记得这首诗。”
说到这诗,雨冲记得一件事情:“对了,我还解决了两个历史遗留问题呢。还记得当年咱们问了萧老师两个关于这诗的问题吗?”
“问题,问题,”晓雅美丽的眸子转动,瞧着他温柔的目光,霎时间灵犀暗通,“是了,有两个问题:诗韵是什么?呃,还有‘倩’是不是和‘请’一个意思那个?”
“对呀,你记得了。我弄明白了。先说第一个,诗韵就是诗歌的用韵,声调和韵基相同的字就是同韵字,古人做近体诗的时候一般用‘平水韵’,分平上去入四声一共106韵。平声字多所以分上下两卷,这里的‘濛’‘通’‘红’‘中’‘宫’都是‘东’韵,东方的东。”进了大学,雨冲最自豪的便是学会了音韵学和汉语语音史,至于平水韵则已经是烂熟于心了。
晓雅笑道:“你去年在校内上不是发日志说过这个吗,我明白了一些。下一个问题呢?‘倩’和‘请’怎么回事?这俩不是同音字吧?”
雨冲笑道:“你的聪明才智果然不在我之下呢,嘿嘿。就是同音字。只不过是在上古同音,它们都是清母耕部。到了中古分化成不同的音了,但在有些方言里大概还是同音。你看它们的声旁都是‘青’字,根据‘同谐声者必同部’原则,大体可以断定同音。请、倩是古音通假,因此在这里‘倩’就是‘请’。”
晓雅笑吟吟瞧着他一脸严肃地讲说着,轻声俏语道:“你已经成老学究了,你还要举其他例子吗?“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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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2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32 章
雨冲兴致很浓,讲起音韵学很难打住:“有例子呀,那些有ian和ing两种韵母的字很多都是上古耕部字,像令狐冲的令有三个音‘líng’‘lǐng’‘lìng’,其实还有第四个音,是‘lián’,这个音和‘líng’音是换读的。所以‘令’是耕部,以它作声旁的字也是耕部。当然‘如有规律,必有例外’,语言现象变化多端,但是我们相信‘如有例外必有解说’。”
“哟哟,您真有学问,考不上研可亏大了,学术界的损失。”晓雅忍不住和他开玩笑。
考研,结果。快要出成绩了,雨冲大感惴惴,着实没底儿,外语就极有可能卡住,专业课大约没什么问题。幽幽道:“北大不要我的话,我就无处可去了。唉,为什么要考外语,拿外语来限制中文。每年的进复试的人大约都是外语占上风的,我偏偏不服气。”
晓雅轻轻触他的胡子,“谁说没人要你了?今年不行,明年再考呗。就算考不上,我也,我也……”
要命!雨冲合上眼,叹道:“你会让我迷恋上这份感觉的,即便是谎言,我也会痴痴守望的。”
晓雅知道他又要迷糊,低声念道“王力,字了一,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白县人。生于1900年8月10日。”
雨冲瞪大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只听苏晓雅继续说道:“卒于1986年5月3日。中国语言学家、教育家、翻译家、中国现代语言学奠基人之一,散文家和诗人,北京大学中文系一级教授。同时担任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委员、副主任,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顾问,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中国语言学会名誉会长,中国逻辑与语言函授大学原名誉校长。”她居然把王力先生的生平简介背了下来。
看着雨冲的茫然眼神,苏晓雅做个鬼脸:“难道只许你了解了一先生?他是很多人的偶像呢。”
了一,了一,为什么字了一呢?王先生在《语言的真善美》一文里说自己只是觉得‘了一‘笔画简省而已,但雨冲觉得‘了一’二字应该和佛家有关,王先生那么大的学问那个高的身份,只怕也有什么伤心事吧。王摩诘说得好:“人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佛门,晓雅晓雅,你不要我的话,我只有向空门寻找寄托了。忽然,他闪过一个念头,看今天的情形,她会对自己百依百顺。鼓起勇气说道:
“好妹妹,我想听你唱歌。”
晓雅润润嗓子,轻轻唱了起来——————————
累了不要见外/把我挖起来/吐个痛快//
看不惯朋友有难/谁还冷冷的围观/我的手心为你握起来//
… … …
就算你我在热闹喧哗中走散/友情会第一时间赶来//
让跳乱的心情平躺下来/重新的呼吸简单/深深的/满满的//
朋友只要你被孤单压的叫不出来/我第一时间送出关怀//
热热的眼神陪你看开/找回那片大自然//
围着你/抱紧你/相信你/我确定//
梦耶非耶,是真是幻?雨冲静静地睡着了,完全放松,睡得那么平静……手机响了,铃声是《还珠格格》主题曲《当》:
啊,啊,啊
啊,啊,啊
啊,啊,啊
啊,啊,啊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当河水不在流
当时间停住日月不分
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
不能和你分手
你的温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晓雅轻轻摇摇他:“来电话了。”雨冲没有睁眼而是抓了她的手,摇摇头:“把歌听完,别管谁的电话。”顿了顿说:“我怀疑自己像是《时间旅行者的妻子》Henry,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才靠在你身边。也许睁开眼之后,我就要回去了。”说到这里,雨冲感到两行热热的水珠滴在自己脸上,向四面流去… …
当太阳不在上升的时候
当地球不再转动
当春夏秋冬不再变换
当花草树木全部凋残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散
不能和你分散
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恋
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 … … …
☆、横塘忆旧·第六章·落梅横笛已三更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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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3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33 章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纳兰容若,调寄《浣溪沙》
爸爸的鼾声又一次传来,哦,夜晚到底还是来临了。雨冲最近成了夜猫子,因为正月里海蜇之类的东西卖得很慢,所以他不用搭手。于是熬夜成了习惯,他喜欢这宁静的夜晚,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里。
朱自清先生不是说过吗?“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想起朱自清,他忍不住默默背诵起《荷塘月色》,这是初中最后一年闲着没事儿,找来背的,高一下学期还和同学打过赌,一字不错的背下来赢了一顿午饭。
这时候背来,居然大多还记得,雨冲不喜欢现当代的散文,朱佩弦的却除外。先生的散文实在让他沉醉。
雨冲陶醉于散文的内容——
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的。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櫂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西州曲》里的句子: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了,妻已睡熟好久了。
一九二七年七月,北京清华园。
北京清华园,多么美丽的名字!从决定考研的那一刻起,他就对北京充满着向往。毛主席领着队伍“进京赶考”,事隔六十余年,他也准备进京赶考了。
忍不住打开电脑,嘿,竟然还可以无线上网,雨冲很欣喜。登上QQ,不一会儿,就收到了一个对话请求——
“在不?很晚了,你大概是不在。”
“伐柯如何”是谁来着?对了,是柳梦雪的网名。她也喜欢熬夜呢。去年秋天他在王鹏的QQ空间里找到的她。
雨冲赶忙回复——“应该是不在吧?可能大概好像仿佛也许不在,也不一定。有什么话我可以代为传达?”
对方传来几个搞怪表情和窗口抖动——“哼,我怀疑你的真实身份。报名,胆敢在我面前耍花招。”
雨冲敲动键盘,说道:——“姓杨名过,字改之。临安牛家村人氏,自幼失怙,蒙小龙女姑姑收留,现居终南山下活死人墓。”
对方回复——“油腔滑调,你整天这个吊儿郎当是样子吗?难怪苏晓雅不要你了。”
雨冲心中一凛——“你又在撒盐,明知我很伤心。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5555… …”
对方沉默一会儿,发来一个嘿嘿的表情——“没有哇,我以为你好些了呢,不是过去很多天了吗?你这么脆弱?对不起。”
雨冲回复——“朕很差!你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两个人可以把我打击死,并且我还得乖乖受着。”
——“谁?哪两个?”
——“偏不告诉你,但你可以猜一下。”
——“哦,我想,一定有苏晓雅。另一个人是我吗?”
——“呵呵,算你答对了吧。如果说没有你的话,你该不高兴了,O(∩_∩)O哈哈哈~”
——“滑头。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数不清了,反正没有你,我该喊你什么呢?想不出来。朕很差!”
——“我是王的鹦鹉,记住了。对了,你应该有佳丽三千,怎么非得眷恋着一个呢?为什么非得像杨过那样?!”
——“是啊,我追求的都是虚幻,活了这么多年,才发现自己很不现实。”
——“算你自知,哼。对了,我假期回过家,但没找到你。”
——“回了,腊月三十儿那天就停机了。很少联系过同学。只是初一那天晚上在金龙家里聚过一次,还有永刚他们几个。”
——“这个我听说了,据永刚说你很能喝酒,那天喝了半斤多一点事儿都没有。”
——“呵呵,传说而已。哥只是个传说。”
——“羞羞,我比你大一点儿。你该叫我姐姐才对!哼哼。”
——“我只有一个姐姐,嘿嘿,你来晚了。哈,相见恨晚。唉,相见怎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又酸!你还是老样子,唉,我已经变了许多。对了,假期没和苏晓雅联系吗?”
——“没有,绝交了!我才不自取其辱呢。”
——“你呀你,我替她杀了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是我绝情!是她不要我了。早就不要我了。”
——“是你不要她了吧,很多年以前是你不要她的,这个我知道,哼,休想骗我。”
——“原来你还记得呢。好吧,我承认,以前确实是我对不起她。不过我早就后悔了呀,现在是她不要我的,我没办法。”
——“O(∩_∩)O哈哈哈~!你们真有意思。你俩做情侣吧。”
——“不做!”
——“做吧。”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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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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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人家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我一直没弄清楚,你那时候为什么忽然把她抛弃了呢?”
——“为了你呀,因为在我心里还有比她更重要的。哈哈,这话你信不?”
——“以前信,但是自从你爱上苏之后我就不信了。我讨厌02年的你!”
——“我那时候确实很可恶!你骂得对!唉,那年我是一个被姐姐宠坏的孩子。几乎得到了世间最美好的幸福,但是我任性地断送了它,也活埋了自己。”
——“活埋?很好的比喻。”
——“前几天我还在想那时候我除了学习稍微好一些之外,就剩下任性妄为和顽皮胡闹了,她究竟看我哪点好呢?据说初二的时候就对我很关注,唉,我愣是一点没发现。”
——“猪头,我早就看出来她对你很好了,你可真是个猪头!”
——“您先别骂,还没告诉我,到底我那时候有什么优点呢?”
——“酸气很重吧,你喜欢背诗,出口之乎者也,而且总用普通话说话。”
——“好吧,我确实那样过。但这并不是什么完美的性格,有些同学还对我不屑一顾呢。”
——“照哇!有人就喜欢呢,比如你的天使。对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你表现得很绅士。”
——“照你这么说,我倒很自豪了呢。你难道没被我吸引吗?哈哈哈,说说,说说吧。别太打击我就行。”
——“怎么没有?可你浑身都是刺。”
——“刺?”
——“对呀,像个刺猬似的,谁靠近你准得被扎疼。我后来就不敢了,宁愿撞到墙上也不敢接近你。”
——“这么夸张?苏晓雅怎么就接近我了呢?”
——“她还不是弄了一身伤被你逼走了?你呀,到底为什么拒绝者一切的感情。难道现在还如此?”
——“仿佛也便如此吧,所以我活该一辈子单身。”
——“我觉得你有自己的苦衷,因为你虽然拒绝了她,但你还是很关心她,宁可自己受委屈。如果我猜的对,你就应该是伟大的。”
——“你这几句话让我想哭,别那么夸我,”
——“现在还是不敢接受她吗?”
——“不敢。——还没等我有勇气接受,她已经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
——“可怜的孩子!”
——“是我任性妄为,结果一塌糊涂了。不敢面对未来,她让我自卑。”
——“自卑?你素来是自负的,在学校里,老师都很照顾你,同学也很好,你怎么会自卑呢?”
——“我平常确实自负,但在心爱的人儿面前就会很自卑。目前,只有两人让我这样。”
——“哼,你又要来哄我,这是在给我伤口上撒盐。怒!我是苏心中的结,但是我却知道自己的悲哀,你总是拿我当作挡箭牌。”
——“这样说,你让我觉得也欠你很多。我认输。还别说,我一把你搬出来,本来滔滔不绝的她就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你这是伤害她!我说了,我是她心中的死结。你干嘛非得这样呢?”
——“唉,我怕她。”
——“怕她喜欢你?你可真是古怪透顶。以后有你后悔的。对了,你和她说我什么了?说实话,不许骗人!”
——“我说你是我的女神!哈,你不信?——好,说这个我确实有些心虚。”
——“还是那句话:以前信,自从你爱上她之后我就不信了。我败给了她!虽然她觉得我赢了。”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你爱她到了什么程度?”
——“她总折磨我,但是我已经迷恋上来自她的折磨。我宁可被她撕碎,也不愿被她遗弃。”
——“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
——“可我已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了。回顾我的一生,一言以蔽之:我大概是为你变成了君子,被她喜欢上了。为了她我却变成了浪子,被她遗弃了。”
——“说得很好!你应该发给她,她会感动。”
——“发给她?饶了我吧,无非自取其辱,这点羞耻心我还是有的。对了,你说我真的变成那种死缠烂打纠缠不清的人了吗?”
——“怎么?她这样评价你吗?”
——“她就是这种想法,虽没直说,算给我留情面了。”
——“她错了,你怎么会死缠烂打,逃避才是你最擅长的。”
——“谢谢你的理解。但我还是会伤感。”
——“想明白了并不代表不伤心,这也许是一种气质呢,说不定会有哪位绝代佳人会喜欢上你的。结婚的时候一定和我说一声。”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我大概就不成亲了。”
——“你爸妈会饶了你?婚是一定要结的,并不一定要和最爱的人在一起。真的在一起的话,你们未必幸福。”
——“真的不在一起的话,一定会痛苦。她嫁了人,我会发疯的。”
——“哈,你到时候就去闹一场,然后把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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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5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35 章
——“闹一场?我哪敢。我也许会想(像)许文强那样一夜不眠。但是,绝不敢露面,只躲在一个角落里看她成为别人的新娘。”
——“你难道连喊一声的勇气都没有?或许她就是要等你带她走的。”
——“唉,我就等死吧。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
——“抢我的角色!我才是一片云!”
——“嘿嘿,咱们很像啊,我们大概是失散多年的姐弟吧。下辈子你作(做)我亲姐姐吧,这辈子我先孤独终老再说。”
——“苏才是你姐姐,我不要你!”
——“唉,你们毕竟都不要我了,呜呜呜。”
——“是你不要我们的,我们都受伤了。好吧,来世我做你们俩的姐姐,你是老二,她嘛是老三。这样就没那么多纠葛了。长大以后,我们都出嫁,你也和别人成亲。”
——“来世,来世。我想起了《甘十九妹》的主题曲。”
——“什么?”
——“《多情总比无情苦》。”
——“我记得了,哈!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你是否还是这样不在乎?”
——“来生还是不要重复今世的好,我可不想生生世世都伤感。”
——“你预备怎么处理你们俩的事情。”
——“她说了算,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选择被动的接受。反正我死不了。”
——“唉,我不知道怎么劝你了?只希望你好好的。”
——“我尽量吧,十几年来我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童话。女神走了,天使走了,王子的忧郁已经没了意义。”
——“可怜的王,别急别忧伤,我俩都是你人生的过客,公主早晚会出现的。”
——“但愿吧。就怕‘自伯之东’,我的心已经死了。”
——“哼,你就死吧。哀莫大于心死。”
——“从此我的生命里再无春天,再无春天。”
——“哟哟,你就作茧自缚吧,没那么夸张!”
——“什么时候了,你知道吗?怎么还在线呢?”
——“你又怎么还在线?我今天值夜班。你怎还不睡呢?对了,成绩出来了吗?”
——“没有,就这几天出,北京市最晚出分数。唉,悬!悬!悬!”
——“祝你好运,我们领导会在半夜查岗的,一个河马般的女人!哈哈哈。”
——“好的,我也准备睡觉呢,三更天了。再见。”
——“再见。下次告诉我2000年暑假买雪糕的事儿。”
柳梦雪的头像不再闪亮,这时已经是半夜了。雨冲丝毫没有睡意,呆呆望着她的最后一句话——“下次告诉我2000年暑假买雪糕的事儿。”这么细腻的情节她也读了出来,考研之前他伤心欲绝的写的一段话里提到过雪糕的事情。后来他把那段话删除了,其实谁会在乎一句语焉不详的话呢?柳梦雪却还是察觉到了这句话的信息含量。
2000年暑假、雪糕、自行车、西瓜,那天的场景雨冲都历历在目,却对那个卖给他雪糕的女孩儿的印象一直是模糊的。前尘旧梦,已然是“十年踪迹十年心”,纳兰简直道尽了他的忧伤。记忆就这样铺展开来——
千禧龙年的夏天热得出奇,老婆婆病倒了,生活不能自理尚且不论,心脉都变得衰竭了,大家都守着她呢,雨冲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听大夫说病人需要补蛋白质,他想到了去抓“消息牛儿”(作者按:即蝉未脱壳之时的幼虫,各地方言不一
,通常叫作“知了猴儿”,“猴”和“狗”、“驹”、“羔”之类大概是同源词,表示“幼仔”的意思。而且这幼虫要爬上树去脱壳,故此用了“猴”字。由于水平所限,这个问题尚未曾详加考证)。晚上抓了以后,让母亲拿盐腌上,第二天便做给老婆婆吃。雨冲坚持了很多个夜晚。或许被他的孝心所感动,老婆婆居然一天天好起来了。半个月之后,老婆婆都可以说话了——“没想到快入坟墓的时候还沾我这重孙儿的光呢。”老爷爷也高兴得合不拢嘴:“等咱冲冲考上大学,你这老太婆就着享福吧。”
因为老婆婆没痊愈,大家还是守着她,只是不用那么辛苦了。爷爷这时候却和自己的三个妹妹闹起了矛盾,五六十岁的人们却还是这样,说翻脸就翻脸。雨冲不明白他们之间的矛盾,但是他却在这件事情上明白了一点,除了爸爸妈妈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之外,其他的人都只关心着自己的事情。也便在那时候,他对这个自小引以为豪的家产生了怀疑。
一天上午,雨冲去看老婆婆,大老姑(爸爸的大姑)说要回家一趟,让雨冲骑自行车送她一下。雨冲便回家推了自行车照做了。
这是第二次到苏家村,虽然离得不远,虽然抬脚就到,但他实在仅仅是第二次来这里。隐约记得第一次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跟着爸爸妈妈一起来的,那次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记住了那天吃的大米干饭。
第二次来,他却没吃饭。随便吃了几块西瓜便执意要回去。然后,她领着他去买雪糕,小卖部就在不远处,依稀记得那是个朝南的门,进了屋才看到有个和他一般大的女孩儿坐在那里看书,雨冲当时并没在意,他只管着挑雪糕,随便拿了一块冰激凌便走了。出了门才发觉那个女孩儿原来很眼熟,八成便是苏晓雅。他们那时候几乎是陌生人的,没认出来也算正常。当然,也许是雨冲认错了人。有什么关系呢?只是一次偶然,是或者不是,都无关紧要的。可是雨冲却没忘记这件事情。
自打那以后,雨冲便再也没去过那里,接着2001年的暑假开始发生了很多事情,颠覆了他多年的观念。
和苏晓雅熟悉起来的以后,她也没说起这件事情。直到雨冲忍痛负她而去的时候,雨冲又记起了那次相逢,它像一朵乌云一般笼罩在他的心头。加上别的因素,这一切都让他自卑起来,在心爱的人儿面前忍不住自卑起来。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伤心绝望,不敢和她一起面对未来。在人生的关口迷失了方向,他逃走了,不顾她的伤心!他自私吗?任性吗?多年以来他其实一直都在自责,但是却知道那时候他只有这样做才会安心,他不想害她,不想把她牵扯进自己的伤心绝望。
但是她会怎么想呢?她不可能知道他的想法,她指定对他绝望了,他总是无缘无故的伤害她,他总是任性妄为。是的,她一定是绝望了。
他还把柳梦雪当作挡箭牌,远远地狠狠地拒她于千里之外。柳梦雪明白他是做戏,苏晓雅却一定是当真了。是的,这便是那个死结。
他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感情会被冲淡。但是,她转学走的刹那,雨冲才发觉在自己心里她是多么多么重要,离开雨冲之后,晓雅的忧伤一定会慢慢消散,但是却留给他永远的遗憾,失去她,他再也不会快乐了,她带走了他全部的春天!
还不是自作自受吗?幸福曾经离自己那么近,一伸甚至不用伸手就能抓住。可他偏生选择了推开,把幸福推给了别人,把自己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有什么办法呢?他很悲观很绝望,连自己的死活都无法保证,哪里还能给她幸福?逃走吧,远远地看着她,看她幸福地活下去。只要她幸福,他宁愿受苦一生!那时候他绝望透顶!或许,事情没他想象得那般糟糕,他却做了最坏的打算。一个人承受,一个人面对,是啊,他终究是一个人。
后来呢?后来他下决心等自己有能力扭转乾坤的时候把旧梦追回;再后来,他努力的打拼着;再后来,苏晓雅变了很多;再后来,老婆婆去世了,爷爷也去世了;再后来,他还是不能改变什么;再后来,再后来,她就不要他了,其实她早就不要他了… … … …
正自想着,电脑屏幕忽然黑了,啊?竟然自动关了机,开得时间太长的缘故吧。雨冲很担心电脑的安全,急忙重启一下,还好,只是开机时自动检测了C盘一下而已。并没什么问题。这电脑对他太重要了!里面有《新白娘子传奇》,《神雕侠侣》、《康熙微服私访记》、《西游记》,有金庸全集、琼瑶全集、古龙全集,有《四库全书总目》、《说文解字》、《广韵》、《文选》、《十三经注疏》,有《王立文集》、《赵元任全集》、《罗常培文集》,有考研的资料,有很多很多,是的,200G的硬盘里存着他整个的精神世界!
输入密码,杨过小龙女合影回到桌面上,这张图片让他觉得欣慰。看看桌面下脚的时间,哦,凌晨两点。3月1号到了,考研成绩马上就要公布,据说是4号,谁知道呢?雨冲害怕这一天的到来,他心里着实没底儿。选择远方,就注定要失败吗?一年前的自信似乎一下子消失掉了。
睡不着,元宵节之后他就一直坐卧不宁,不睡了,看书。打开灯,把电脑扣上,在旁边放书的箱子里翻找着想看的书,《毛诗传笺通释》、《红楼梦》、《文字学概要》、《汉语音韵学导论》、《说文段注》、《汉语语音史》、《20世纪汉语音韵学方法论》、《汉字古音手册》、《简明汉语史》、《呐喊》……这箱子里居然还有这么多书,忽然想考不上研也无所谓,只要吃喝不愁,有间屋子有几本书自己倒也活得快活。
他早就累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让他疲倦得很,除了看书,实在不想费什么别的心思。世俗,真的很累!“尘缘多纷扰,世俗誓不随。”少年时写的小诗啊,竟又是一语成谶了吗?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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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6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36 章
虽然尽量避开不喜欢的书,但雨冲还是看到了《考研英语解析大全》。想当年他很爱英语来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讨厌了它。
英语,英语,你难道要绊住我吗?在中国学汉语专业居然在考研的时候必须考英语!这是谁他妈定的规矩!真是无理之极!
哼,不看英语!
据说以后要开国学课,作为政治、英语之外的又一门公共课。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尽快普及。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难道仅仅会是一句空话吗?
不行,马上又要悲伤了,他尽量着克制自己,抽出《毛诗传笺通释》的第一卷,书签掉了出来,捡起一看,原来是考研之后写的一首七律。读起来竟颇为陌生,这隔了才不到俩月,怎么生疏到如此的地步呢?——
三天辛苦磨成鬼,病榻昏沉笑我痴。
望眼红楼从此日,舒眉金榜到何时?
几张残卷难揭启,一把愁肠好梦思。
既已参详色空偈,且将心事付毛诗。
北大,我的恋人!你再不要我,我就真的无路可走了。忽然间就要写诗了:
我是多么爱她
想到她,我的梦里都是微笑
天哪!我是多么爱她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我是多么爱她!
或许有一天
她百年的积淀会化作一位仙女
翩翩的来到我身旁
诉说彼此的衷肠
执手相看到地老天荒
然后一起羽化!
☆、横塘忆旧·第七章·万里西风瀚海沙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纳兰容若,调寄《采桑子》
2011年3月4号,这天还是如期而至。
雨冲早上醒来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到早市上去了。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地面上,把盎然的春意送到他床前。上大学的四年来,这是头一次在初春的季节能安安静静呆上一段时间,这样的春天,如此的悠闲,已经好久好久没体会到了。
渐渐清醒时忽然记起了两个月来一直忧心忡忡的问题:考研。哦,今天要去网吧里查成绩,无线网卡没钱了。
“成绩,成绩。别让我太失望啊。”他喃喃低语,愁绪渐渐涌上心头。
几点了?他拿过手机看时间,有条信息,是许文淑发来的——
“最新消息:北京大学将于3月5号下午六点公布考研成绩,请及时查询。”
哦!雨冲长出一口气,今天不用查成绩了。这些天来,他一直害怕结果的到来,越接近出成绩的日子,他越发狂躁不安。失败,他经不起失败的。
还好,又偷得半日闲。
他不想起床,随手翻看着手机短信。——
“北京系汉语言文字学专业汉语史方向!”(<B>/<B>)
这是他决定考研方向时存在的草稿箱里的,两年来他想的最多的便是这最高学府。因为王力先生的语言学思想和成就深深折服了他,特别是在音韵和汉语语音史方面。
“章昌船书禅的拟音,现代汉语多重互补——问老师。”(<B>/<B>)
这是大三暑假复习时不得其解的问题,章组的拟音,常见的观点是拟成舌面前的一组,另有卷舌音、舌叶音等观点。据方言的信息来看,拟作舌面前音是比较合适的,这样一来,汉语语音系统里j、q、x这组声母其实是古来就有的,现代的j、q、x是从z、c、s和g、k、h来的,而古代的j、q、x转入了现代的zh、ch、sh。这似乎更能充分的解释j、q、x和zh、ch、sh,z、c、s,g、k、h的互补问题。人们能很轻松地用分化来解释jqx和zcs,gkh的互补,对于jqx为什么和zh、ch、sh互补却往往避而不谈。如果章组的拟音是j、q、x一类,那么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但是章组的音值一直是备受争议的,还好考研没考到。
“湘潭大学颜克述先生,王琳老师的导师。”(<B>/<B>)
去年4月份在校本部图书馆特藏部实习,某个周三下午坐班车回学校,和王琳老师坐在了一起,向他请教问题。王老师提到了自己的导师颜克述。雨冲回宿舍后在网上检索了一下,结果关于颜先生的资料很少。倒是钱基博的一个早夭的弟子和颜先生同名。
想到王琳老师,雨冲总是很感动的。2008年9月5号C131,他永远记得这个日子。他是雨冲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导师!他教给他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很多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雨冲之所以能看得更远,王琳老师便是那个给他肩膀的巨人!还记得听他第二遍课的那个学期,王老师送他一本自己写的书《齐鲁文人与六朝文风》。最后一节课后,老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看得出来,你是个真心喜欢古代文学的好学生值得培养。我想将来招你为徒。你考虑考虑再说。祝新年快乐!”
那天是2009年最后一天,看完这条短信让他一下子热泪盈眶了,还有什么比这份认可更让他感动的呢!可在那之前他早就确定了考研目标,虽然冒着很大风险,但他还是选择了远方。
想到这里,雨冲觉得又要流泪了,天哪!最近是怎么了?竟然“看花满眼泪”。
又翻动了几条信息,他保留下来的信息多是老师们发的,秦永洲老师、陈元锋老师、王勇老师、林芷蓉老师、李海英老师、刘加夫老师、王兆鹏老师、王其和老师,很多老师的信息。虽不很了解他,但是他们都很看好他。如果没有这些老师的教导,雨冲很难想象自己的大学生活会糟糕到什么样子。
荀子曰:“学莫便乎近其人!”他们的合力起了很大作用,让雨冲这个井底之蛙准备一翅冲天,要由一个浮华的浪子向着一个温文儒雅的学者去转变。虽然路还很远,但他信心十足。他们给了他一个北大精神,他要还他们一个北大人!
“北大,我是多么爱她!”雨冲喃喃自语,未名湖,博雅塔,你们肯收留我吗?雨冲又狂躁不安起来。正如诗人食指《相信未来》里说的那样:我焦急的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相信未来,是呀!可未来还有多么远呢?雨冲看不到前方。大学里读到的最让他惊叹的现代诗便是这《相信未来》,写得实在精彩,雨冲经常会吟诵—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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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7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37 章
“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1968年 北京 ”
雨冲想到了晓雅,他们绝交两个月了,到今天为止正好两个月。她不要他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抛弃了他,就因为他和她开了一句玩笑。
就因为他和她开了一句玩笑吗?不是!她早就在找机会和他绝交。
“人毕竟都是自私的。如果还想保持我们的友谊的话,就不要再来打扰我,否则后果自负。”这是多年前她警告他的话。他的玩笑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能够堂而皇之地和他决绝。“世界上误解和懈怠也许比奸诈和恶意还要误事,至少奸诈和恶意并不多见。”这是少年维特的烦恼,哦,自己又一次切实体会到了这一点。隔膜,该有多么深!
自己在纠缠她吗?怎么一直认为自己其实在逃避她呢?这两个极端竟然被看成一码事?!悲哀,他为自己感到悲哀。她不要他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的,因此她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而已。他已经不值得她费神去编织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解释。
她失望了吗?她应该失望的,任性妄为、忧郁伤感、无缘无故……他有什么值得她留恋呢?她应该抛弃他,他应该被遗弃。事实上,他已经被她遗弃,她也早就不要他了!
可怜的雨冲竟然还为她纠结着。——天使在幽怨的等待着,王子却抑郁的躲避着,等待直到乾坤扭转的那一天的到来。——多么唯美的故事,不离不弃的幽怨天使和莫失莫忘的忧郁王子。可惜,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好可笑,好幼稚!都奔三的人了,他居然还生活在童话里。早就一塌糊涂了,不是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决绝?自己就那么招人厌烦吗?
想想也对,都到了成人的年岁,她应该断了他的痴心妄想才对。在她眼里,他一直是个死皮赖脸的人!
别这么残忍吧,你自去过你的生活,我不干涉。只是不要这么样打击我,我会死掉的,起码生不如死。
雨冲想告诉她自己的悲伤,可很清楚她已经不会在乎。
唉,她做得很对。自己总会伤害她,聪明的早就不在乎他才对。她没错,真的没错。可他心痛之极,委屈得很。
再无春天,是的!她把他的春天撕碎了!晓雅,晓雅,你好狠的心!你走得多么潇洒,只留我在这里伤心,深深太平洋地深深伤心!
雨冲忍不住编辑着短信,好多年前,他想她的时候,就会写信给她,然后烧掉,后来渐渐忘掉了这个习惯,因为她很不耐烦。现在又忍不住用手机编辑起来——
“两个月来我左思右想,实在不知怎样弥补所犯的错误,不可饶恕的,不可理喻的。连保持起码的友谊都不可能,这是我的失败。岂不残忍?我咎由自取。
失去你的消息,我想生命里再无春天。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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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8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38 章
早就一塌糊涂,我偏生不相信结局,一切的悲哀就是由此产生的。
现实我还是不能改变,未来我还是不能把握。还没等有资格给你一份承诺,你却早已经走远。我本就在逃避,此番更是无法转身。苦恼了近乎十年,还得继续。”
乾坤还没能扭转,两个重要的人却已经相继死去。死,是多么残忍!看来只能等人们都作了古,郁结便会自然消失的。多想改变它,但仅凭一人之力殊不可为… …
既然你急于摆脱我的纠缠不清,那么,以后就随你所愿……”
发给她吗?雨冲犹豫着,发送之后,从此就只能天各一方,也就再也无法挽回了。添加上“苏晓雅”的号码,再轻轻按一下“发送”键,十几年的感情将一起被埋葬。雨冲的手颤动得厉害,不,是全身都在颤抖。别了,我的爱人!他无力的按下去,显示出“正在发送信息”的字样,由于信息内容很多,发送得很慢,屏幕右下角的“取消”键显得很刺眼。他急忙按了“取消”,哦,“信息发送已取消”,雨冲的心稍稍平静一些,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他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她在干什么?决不会记起我的,她一定把我的所有信息都删除掉了,这条短信恐怕会被当成陌生人错发的,唉,自己的痛苦在人家眼里只不过是一场可看可不看的猴戏罢了。哼,爱看不看,他又自暴自弃起来,像是赌气。是赌气,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常常和她赌气,因为她是他最亲近的人,因为她会无条件的原谅他。
想到这里,一阵悲苦涌在心头,《彩霞满天》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乔书培那天下午回到望霞阁的时候心情很糟糕,他对彩芹发了脾气,彩芹提出离开,书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哀求她别走,这段场景让雨冲嘘唏不已——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自己哭了起来。经过言一下午的煎熬,她的眼泪是再也无法控制了,像开了闸的水坝,一涌而不可止。泪水疯狂的涌出来,纷纷乱乱的跌碎在他那又黑又密的浓发里。她这一哭,把所有的矜持骄傲委屈悲哀都哭了出来。他摸索着她的颈项,拉下了她的身子,用自己满是泪和汗的嘴唇,紧贴在她那满是泪和汗的面颊上,他的嘴唇辗过她的面颊,辗过了她的眼睛,辗过了她的唇,辗过了她的意志、思想、和感情……把她的心全辗碎了,全辗痛了。
“不要离开我。”他含混的、模糊不清的说,语气里充满某种令她心碎的柔情和乞谅:“你知道我情绪不好,天气太热,我心烦意躁!……你成为我唯一发泄的目标……人……就是这样的,无法对外人发脾气,就只能对自己的爱人发作……你,不许离开我,否则,生命对于我……就再也没有意义了。”
她透过泪雾,望着他那又苦恼,又狼狈,又热情,又悲痛的脸庞,忽然发现他现在像无助的孩子,一个闯了祸却不知如何善后的孩子。于是,她内心深处的女性和母性就全体抬头了。她立即原谅他了。原谅他的怒吼、暴躁,和一切的一切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扶起了他,她试着用裙角去擦拭他额上的汗珠与面颊上的泪痕。她对他深深点头,低声的说:“我们把它忘了吧!都忘了吧!”
晓雅,晓雅,你真的预备让我遗恨终生吗?她变了,是的,她不再为他流泪,不再为他欢笑,不再为他做任何事情!正如《上海滩》里面汪月琪对陈翰林说的那样——“一个姑娘变了心呢,是一件无可挽救的事情。”
他就这样静静躺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准备把手机屏幕退到主页看时间,却一不留神按了拨号键,这个绿色的键也能起发送的功能,于是信息就被发送了出去,他没来得及取消。
或许,这是天意吧。他忐忑不安的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复,雨冲安慰自己:“吉人自有天相,也许没事儿。”
九点多了,起床。他去洗了把脸。刚想刷牙就听到了短信提示声音,她还是回复了。像他的名字一样,雨冲一下冲进卧室,冲到床前,按开短信,确实是晓雅来的信息,但却只有两句话——“你是谁呀?发错信息了吧?”
和自己猜想的一样,她把他的信息都删除了,预备永远忘记他!她对他是怎样的厌恶,这可想而知。悲哀!雨冲委屈之极,懊悔之极。
强忍着悲伤,吃力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回复完,他只觉胸口一阵难受,急忙坐在床上。猛然血气上涌,嗓子眼儿和嘴巴被冲开,一口血吐了出来。这才长吐出一口气,01年夏天吐过一次,血的颜色和那次一样。脑海里闪过四个字——“情深不寿!”这四个字其实说的是“一段感情到了最深处往往不会长久”,有些人却理解为一个人用情太深的话,往往会折损寿命。雨冲想的无疑是后者!他有些害怕,怕的不是死,怕的
是自己会没时间去扭转乾坤。不凭自己的力量改变现实的话,他永不瞑目!
没事儿,没事儿的!我身体好着呢!他安慰自己。慢慢地起身去拿纸、笤帚、拖把,把地上的血弄干净。勉强喝了口水,过了很长时间,才看到苏晓雅又回了一条信息——“看不懂啊!谁没了呀?”他用力删掉它。哦,还有一条呢,字数比较多,雨冲没精力看清楚说的什么,机械地又删掉了它。什么都一样的,她不要他,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他忽然决绝起来,把苏晓雅的一切信息都统统删除掉!早该删除了,不是吗?这两个月来他居然一直执迷不悟。
心里稍微觉得有些轻松,可别让爸爸妈妈看出来,他仔细检查地面,应该看不出的。但雨冲却知道血吐在哪里,他呆呆望着那一小块地板,又有些迷糊,这块白色的地板仿佛变成了爷爷屋里的青色的地面。
恍惚间他想起了第一次吐血的事儿,这件事牵动着十年来最大的郁结!
悲伤,绝望,痛楚……这一切的情绪使他的鼻子发酸,在毫无自制力的情况下,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全部洒在了记忆的门里——
2001年的夏天没有2000年的热,但是雨冲却烦躁异常,曾祖父自打开春之后就卧病在床,又有人生病了!老婆婆的身体却已经康健如前,这倒是雨冲没想到的。
爷爷和他仨妹妹的关系还很僵,雨冲大约清楚了他们的矛盾所在,简而言之只有一个字——钱!具体地说就是同父同母的四个人都觊觎着父亲的财产。很显然,老婆婆向着三个女儿,老公公愿意把多年的积蓄都留给这个家,女儿嫁出去已经是外姓的人了。在雨冲眼里,爷爷永远是亲切的,似乎能忍受一切的委屈,他自然向着爷爷。当然,却仅仅只是心里向着而已,自己一个小孩子什么也不能做。
老公公的病越发严重起来,雨冲的爸爸也经常去守着他。各怀心事的大人们变得刻薄起来,雨冲静静瞧着这一切。素来敏感的他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渐渐生出恐惧来。
除了爸爸妈妈还有爷爷之外,其他的亲人们让雨冲生出了厌恶,在这段时间里老婆婆也失去了往日的菩萨模样,她和观音大士一天生日呢。
这年恰巧闰四月,雨冲过了两个生日。第二个四月初集》里读来的句子在刹那间融入了他的意识,本来只是感觉说得精彩就记住了这两句话,面对苦难时才体会出作者的无奈。那几天他理解了很多事情。
其实,古来圣贤凡夫莫不有死,这并不足以让雨冲伤心欲绝的。而接下里的事情却着实伤了他一生一世。
出殡那天早上,雨冲早早赶到扎着灵棚的前院,小时候他就住在这个院子里的。现在被叔叔婶婶占住,爷爷奶奶被迫改成了南屋。怪谁呢?雨冲说不清楚,家庭不和睦总是不对的吧。
爷爷却不在灵棚里,只有爸爸陪着几个本家的长辈在说话。雨冲呆呆趴在灵棚的草席上,胡乱想着些事情。他觉得自己很渺小,在这么大的丧事面前,他除了跟着哭之外,什么也不能做。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是大人们的。
夏季的天气变化无常,太阳刚露出头,就被云彩遮住。雨冲等着太阳冲破乌云。
该吃早饭了,怎么还没人来通知呢?正自想着,大姑慌慌张张地从后院跑过来,爸爸见状忙起身走出去。姐弟俩神色都凝重得紧,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雨冲不觉紧张起来,最近一直预感会发生什么变故。这半年的里他似乎成长了很多,却也忧郁了很多。
爷爷这时也走进前院,慌张的脚步,茫然的神色,他大概要躲起来。这时,雨冲听到了老婆婆的喊声,接着惊奇的发现老婆婆追过来,矫健的动作让雨冲大感诧异,一位81岁的裹足的老太太居然可以如此迅速。还没等雨冲从疑惑中反应过来,老婆婆已经一把抓住了她60多岁儿子的左耳,抓得死死的,并且大声地喊着:“钥匙在哪里了?给我钥匙!”语气里带着哭腔,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两句话。
人们都围上来,爷爷的三个妹妹帮着自己的母亲,老大喊:“快给咱娘钥匙!我说哥,你咋这么不要脸!”老二喊:“真不孝顺啊!咱爹还没入土,你这就抢开存折了!”老三抬手照着老大哥的脸颊狠狠打了一巴掌,加了一句:“我替咱娘打你这个混账!”
爷爷的三个女儿也挤进人群,她们显得无力,只是尽量遮住父亲。老婆婆的手仍是死死抓住,爷爷却一语不发,也不敢挣脱。周围的人们在劝解着。奶奶挤进去拉着女儿们,喊着:“这是人家你娘儿几个的事儿,你们别管!都走!让他们五个人闹吧。”
雨冲茫然瞧着这一片混乱。他彻底眩晕了,半年以来担心的变故终于还是来了,这超乎他的想象力和承受能力。家?这就是他十几年来引以为傲的家吗?
灾难远不止此,叔叔从屋里跑出来,跪在老公公的骨灰匣前呼天抢地:“爷爷呀!你养的好儿子啊!抢你的钱了,打俺奶奶了!你看看啊!”婶婶和他一起闹着:“谁让你有这么一个好爹呀!你还不赶快给咱奶奶出气去!还不快去呀!”
叔叔疯也似地起身,冲向人群,却被周围的乡邻拽住。
爸爸想去帮着爷爷,却被本家的几个长辈拉进灵棚。
却没有一个人顾及雨冲,他趴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发愣,人们眼里的他无非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他无需参与、无需过问、无需被顾及。是的,他只是个孩子,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所以更没有人知道这份打击在这个敏感的少年心里种下了多大的苦闷和仇恨。他打小就那么单纯而善良,可现却恨起这个世界来。
人越围越多,吵闹声越来越大,似乎不打算停下来。像是在唱戏,一切的戏剧要素,应了《口技》里的一句话:凡所应有无所不有。但雨冲却明白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属于他的生活。
最可笑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便是最大的悲剧!
妈妈挤过人群,来到灵棚里,向爸爸嘱咐着:“你最好别管这事儿,很麻烦,说不清的。管着办丧事的人们会处理吧。我先领着冲儿到后面去。”雨冲被母亲拉着往外走去,茫然穿过人群,走出大门的刹那,雨冲回头望了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
走进后院,来到爷爷屋里,许多人在外屋忙着,妈妈拉他到里屋,屋里没人。妈妈到:“大人们的事儿你不用管,在坐炕上睡会觉吧,出丧的时候我叫你。”妈妈安顿好他之后,就退了出去。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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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9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39 章
雨冲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一个人在屋里躺着,屋子里很黑,窗户和门儿朝南的房子缺阳光的照射。
外屋的人们都在议论着前院发生的事情,或高或低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当此之时他却哪里能睡得着,只是呆呆地躺着。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慌慌慌张地跑进来,大声喊着:“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快去看看吧!”
人们都跑了出去,雨冲没听辨出是谁喊的,却听清了他说的话。猛地坐起,要下地去看个究竟,刚站稳还没等挪动步子,胸口一阵憋闷,嗓子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吓了一跳,还好没人在场,稍作喘息,连忙拿笤帚扫了一层土把血盖住,土地面倒是容易遮盖。
自己倒了杯水喝下,这时候人们陆续回了屋,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儿。忙活完之后,雨冲才发觉自己疲惫不堪,没心思去想别的,重新躺下,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心绪渐渐趋于平静,他闭了眼迷迷糊糊睡着了。
正在梦里寻觅童年,妈妈把他摇醒:“冲儿,冲儿,赶快起来,马上要出殡了。”
雨冲睁开眼,这才中午,怎么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他记起今天的事情,声音有些沙哑的问:“前面,怎么样了?”
妈妈脸色稍微舒缓,轻轻道:“已经没事儿了,你还吃点东西吗?马上就要出殡。”雨冲摇摇头,起身喝杯水,往外走去。
真的像是过了很久,明明很熟悉的人都显得那么陌生,仿佛好久不见。雨冲觉得脚下无根,走路踉踉跄跄,好容易进到灵棚里。这时争吵的人们都已经散去。叔叔和两个表叔围在一起,叽叽咕咕说着什么。见雨冲进来,他们三人看着他,雨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不去瞧他们,慢慢靠在爷爷和父亲身边。
应该是受妈妈的遗传和影响,对自己讨厌的人,雨冲绝不肯浪费一点时间,这些所谓的亲人无疑是他厌恶的对象。他比妈妈更激进的是:不论谁,只要被列在厌倦之列,他一定六亲不认!
陪灵的那几个爷爷辈的长辈在和爷爷说话。还好,乡邻们知道能代表这个家的人还是爷爷和爸爸,那些人不过是跳梁的小丑而已。
不一会儿就到了出殡的时间,爷爷摔了碗儿,抱了老公公的骨灰匣,在人们的搀扶下往外走去,爸爸他们在后面跟着,雨冲走在最后。
外边人山人海,雨冲忍不住哭起来,出殡正是需要哭泣的时候。一上午的憋闷这时才得以宣泄。他发现了自己的渺小和卑微,是的,渺小得像一粒沙子,卑微得像一抹尘土。除了哭,他能做什么呢?从没有这样一个时刻,他是那么样盼着长大,盼着可以独当一面,盼着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扭转这个颠倒的乾坤!可是他只是个孩子,什么也不能做!
… …
一切总算归于平静,平静总是好的,即使只是暂时的平静。下午回到自己的小屋里,雨冲勉强吃了点东西,打开电视,正在播《小兵张嘎》,为迎接建党娟骑自行车闯进院子:“雨冲,雨冲!”声音有些发颤。
雨冲闻声走出屋门,没体会到她的慌张,笑着问:“怎么了?”文娟问:“俺大舅和俺妗子呢?没在家吗?”
“没有哇,浇地去了。”虽然他俩在一个地方上学,但是雨冲和她并不怎么说话的,这时候的他在女生面前依旧很腼腆。
“你,哦,没什么了,我先走了。”她欲言又止,“我先走了,俺姥姥自己在家呢,没事儿的。”
雨冲送她出门,她朝着雨冲爷爷家的方向去了。
有什么事?雨冲隐隐觉得有事情发生。
下午回到学校的时候,班里来的人还不多,张倩凑过来和他聊天,笑着说:“虫子!问你个事儿。”张倩,胖胖的女孩儿,很喜欢散文。才认识不久,但雨冲和她已经很熟了,她一直喊他“虫子”。
雨冲笑着问:“什么事儿?你难道又要整我?”
“哪有?我是代表一部分人问你一个问题的?”她显得挺严肃。
“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雨冲笑嘻嘻回答道,这句话是从《新白娘子传奇》里学来的。
张倩“扑哧”笑出声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笑道:“据说你初一初二两年从不和女生说话,是吗?”
“谁告诉你的?我,以前确实这样过。”雨冲被人问过这个问题,这时候没那么意外,打上了初三开始他变得和女生熟悉起来,但仅限于以前不在一个班的女生。
“可这是为什么呢?”
雨冲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何以要改变自己。就随便聊了几句,这时候发现柳梦雪和赵飞雪坐在一起,她俩都笑眯眯瞧着他。呀,八成是她俩告诉张倩的。他不敢和柳梦雪对视,但他知道她正脉脉含情地瞧着他,两年来她的眼神虽然越来越忧郁,但总还是那么有魅力,让他熏熏如醉。
倒数第二节是体育课,每次班主任都会来操场看看并且和体育老师说说话,这回萧老师回家了。体育老师本来是个男的,今天临时有事儿找了别人代课,是那位很出名的女老师唐聚华,雨冲认识她,相当认识,不仅仅因为她带过很多次课,不仅因为喜欢体育的表姐常常说起唐老师对她的栽培,不仅仅因为她是出了名的体育老师,还因为雨冲本该喊她姨妈。
大家都在自由的活动,男生们踢球、打球,女孩儿们散步、聊天、做小游戏,雨冲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想着自己的心事,也留意着大家的举动——他代行班主任的职责。
自从过了年以后他就一直喜欢自己躲在一个角落里,他变得忧郁了,虽然更主动的和大家说话,却也更喜欢独处。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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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0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40 章
唐聚华老师的眼睛很美,雨冲远远望着她的眸子,心里却想着另一双眼睛,一双同样美丽的眼睛,是啊,姐妹俩的眼睛应该长得很像。
那双眼睛的主人名叫唐若兮,是唐聚华的妹妹。
唐若兮,这个名字他一直记得,她的婶婶,唯一的婶婶!虽然叔叔有了新的妻子,但他拒绝承认她——一个让他厌烦的人!
唐若兮,不仅和杨若兮拥有同样的名字,而且和杨若兮同样的美丽。关于她的印象,雨冲很模糊,只记得她的眼睛很大,人很美。妈妈说婶婶长得像《康熙微服私访记》里的铁铃儿,爸爸却说像《尚方宝剑》里的冷香,雨冲却说记得婶婶的眼睛像《还珠格格》里的紫薇。后来雨冲知道铁铃儿和冷香都是杨若兮演的。紫薇的扮演者林心如的眼神和杨若兮很像。
她嫁进家门的时候,雨冲才上幼儿园。妈妈经常带他去婶婶屋里看电视,《小龙人》、《葫芦娃》、《雪珂》、《青青河边草》、《新白娘子传奇》、《雪山飞狐》、《渴望》,还有很多,很多经典的动画片和电视剧,他都记得。那时她和叔叔经常吵架,动不动就回娘家,最后他们还是离了婚,那年雨冲上小学一年级。
两年之后,叔叔娶了一个母老虎,在母老虎的带领下,没几天两口子和家里的人决裂了,爷爷忍痛把住的三间屋子改成了南屋,和老公公老婆婆住一个院。衰败,也变从那时候开始!
后来,爷爷得了肿瘤,动过一次大手术,爸爸借了很多钱给他治病,老公公也出了一半儿的钱。最让雨冲心痛的是,前几年的秋天爷爷伤了脚,足足一个月没下地,南屋又冷又阴暗,根本不利于伤口愈合,一次爸爸给老人换药的时候雨冲也在场,他被爷爷腿上的伤口吓得直流泪,爷爷却笑着安慰他:“大小伙子家哭啥,没事儿,很快就好的。”那一刻他觉得这个老人可以忍受一切的痛苦!
面对这一切,雨冲还怎么会接受那个母老虎一般的人作亲人呢?他只有一个婶娘,只有唐若兮,唯一的唐若兮!
记起她,也便记起一切的美好!婶婶在的时候,家还很好,老公公还在,老婆婆还没走,他也没有这许多的不快活。回忆是美好的,是的,他开始变得喜欢回忆。
操场上人声鼎沸,人影攒动,雨冲怔怔地瞧着天空里的云彩,不由得痴了。
…………
哨声响起,是唐老师吹的,要下课了。雨冲慢慢走向人群,柳梦雪最近似乎对他很热情,虽然两人不大说话,但她却常常瞧着他。
雨冲走在队伍的最后头,文亮打篮球打得很累,雨冲扶着他往校园里走去。忽然,唐聚华老师回过头盯着雨冲瞧了一会儿,似笑非笑的喊了一句:“江雨冲听着,等大家都出去之后,你负责把大门锁好!”这话使雨冲瞿然而惊,她居然知道他的名字,想必她也知道他的身份了。是了,初二的时候萧老师曾经告诉他唐老师有一天打听过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了,您放心。”雨冲茫然应着,脸上很不自然,满怀不安地瞧瞧她,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些线索。唐老师却没再言语,转身往外走去,留给他一个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该走上前去喊住她,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吗?要向她打听婶娘这些年的情况吗?该喊她一声“阿姨”吗?雨冲什么也没做,“大人的事小孩子不用管。”他不喜欢这句话的明哲保身,却常常拿来欺骗自己。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真的不用管吗?接下里的事情无疑推翻了这一论点。
放学后,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回家过节了,雨冲留下等着文亮,他是五组的值日组长。
雨冲帮着文亮拖地,盈盈姑和苏晓雅都在这一组,她俩扫完地之后一直站在那里说话,雨冲来到跟前,笑着说:“您二位让让呗。”
盈姑笑道:“你怎么来掺和我们的工作了?回家我和俺哥哥好好夸奖你夸奖你。”
雨冲嘻嘻说道:“我这不是帮您老人家值日嘛,何况我还是劳动委员。唉,副班长只是虚设的,劳动委员才是我的本行。”
盈姑“哼”了一声:“你真的是为了我吗?只怕另有所图,对吧,晓雅?”她拉了苏晓雅一把,会意地瞧着他俩笑着。
苏晓雅一直静静地看着雨冲,一双妙目里尽是温柔,听见问她话,稍微一愣,轻轻的说道:“谁知道呢?这人最近变了很多。”神态扭捏,浑不似以前的蛮横行状,雨冲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见她晕生双颊,给人一种初识的陌生感。对呀,他们俩本来就很陌生。
雨冲没再说什么,继续拖地。
文亮这时候已经收拾好东西,大声喊道:“雨冲,你在那儿磨蹭什么呢?哈,咱们现在要学习才行,可别整天价捣鼓别的,啊,哈哈哈。”
张斌、永刚也在一边等着他们,听文亮在喊,他俩也起哄:“就是!就是!雨冲,你可得带头遵守学生守则。”
雨冲已经隐约猜到他们的意图,他们在说自己和苏晓雅,唉,最近总有人说他和苏晓雅怎么怎么样,而且说得煞有介事,他简直哭笑不得,天知道,他和她根本就是形同陌路的人。
他们骑着车子慢慢走着,雨冲因为唐聚华的事情有些感伤,试图转移自己的情绪,问文亮:“你听谁说我和苏晓雅怎么怎么样的?”
文亮笑道:“好小子,跟我还演戏,大家都知道,好吧?人家说是她追的你,对吧?你小子还真有福气。”
雨冲愈加糊涂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我和她根本就不大说话的,吵过两次架而已,基本上就是她不理我,我也不理她,绝没有什么纠葛的。再说了,我心里喜欢谁,别人不知道,你还看不出来?”
文亮眼珠一转:“哈,不会是那位吧?是赵飞雪。”
雨冲觉得他在乱点鸳鸯:“还纳兰飞雪呢!哪有的事儿,我和赵飞雪就更不熟了。”纳兰飞雪是上半年的热播剧《金搏虎》中的人物。雨冲很喜欢这个电视剧,尤其喜欢里面的歌儿。(作者按:电视剧《金搏虎》,又名《剑侠情魔》,丁海峰主演,主题曲《情侠》和片尾曲《美人千古一笑》由含笑演唱。)
文亮正色道:“你呀,是不是挺自卑?我看你们原来班里的女生对你都挺不错,那眼神儿,嘿,真叫哥们儿羡慕。哈哈,哈哈哈。”说到最后,他忍不住笑起来,那两人也跟着笑起来。
“提示你一下吧,其实啊,我喜欢的人是……”雨冲忽然停下了,他看到了远处有一伙人,虽然隔得远些,但他还是认出了他们。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雨冲脑袋“嗡嗡”作响,已经听不清文亮接着说的话了。是的,是他们!
还没等雨冲反应过来,一个人已经迎上来,喝道:“下车子!”雨冲刹住闸,双腿撑住车子,并没下来。他看清了对面的人和他的几个同伙儿,他们都围了上来。雨冲只觉眩晕,但他警告自己不要丢了骨气,他们来者不善。
头前那人脸很红,大约喝了酒,身子稍微有些晃悠,他伸出食指指着雨冲,喝骂道:“我说,你看清了,给我看清。回家和你爹说一声,我今天晚上就要去你们家揍他,他妈的,他打了俺娘,就是你老姑。”他便是大老姑家那个表叔,用手指了指他的母亲,她就站在后面,背着她的外孙女,一脸的漠然。她的妹妹和俩女儿站在身边。
旁边二老姑家的表叔也过来喊着:“和你爸爸说吧,给自己准备一个骨灰盒子。”两人一唱一和地恐吓着,来往的人们都驻足瞧着这一切。文亮他们也在前面停住,回头怔怔的往这边看。
雨冲一句话也没说,慢慢地在各个人脸上瞧了一遍,他很费劲地转动自己的眼睛。一张张面孔都是那么熟悉,这都是他的亲人,大老姑、二老姑、表叔们、表姑们,哦,有一个表姑没在场。第三个老姑一家都在外地,也没在这里。雨冲的思维一片混乱,嘴唇忍不住发颤,更加说不出话来。这些人都是常常出现在老公公家里的,老公公的女儿、外甥、外甥女儿。没错!是他们!此刻,他们的脸色却狰狞无比,哪有一点亲人的样子?!他们在恐吓他,是的,他们根本不是他的亲人。
两个人兀自没休没止的叫嚷着,雨冲还是不言不语,紧紧盯着他们,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样可以看得更清楚。
先前一个表叔喊得最凶,说道“动情”处,捋胳膊就要动手,他母亲过来拉住他:“咱别打他,咱去找他老子算账去!别打他!让他说一声就行。”她还是一脸的漠然。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过来拉着这母子二人,劝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你们家的事儿我知道的。就说这事儿吧,跟孩子没关系,别难为孩子,好吧?有什么问题,找大人说吧,先让孩子回家去。”
雨冲认得他,但只知道是一个村儿的人,并不熟悉。这时候也无力和他打招呼。
这人向周围喊着:“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大家都走吧。”然后示意雨冲快走。
雨冲心下一片混乱,茫然蹬车子往前走去,文亮他们也都跟上,文亮问道:“这些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雨冲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别问。”
他们也没继续问下去,雨冲很疲惫的回到家。妈妈不在家,留了个纸条说是在棉花地里,让雨冲烧点水。
雨冲强打精神烧些开水,之后便躺在小屋里,呆呆地想着刚刚的事情。思绪一点点清晰明朗起来——是了,昨天晚上爷爷来过一次,在嘱咐爸爸一些事情,雨冲没听明白,听来似乎说不让爸爸参与他们的事情,对,准是昨天的时候爸爸把前来闹事儿的大老姑赶走了。哦,还有,他们今天中午当时来过,这也是表姐文娟慌慌张张来问话的缘故了。
一切和他推想的一样,雨冲终究还是被卷入了这场变故。他不明白也想不通为什么会闹到这一步。老公公出殡那天难道丢的人还没不够?这便要再起风波了?
感觉心力交瘁,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妈妈回来的时候得知了她的遭遇,她气愤异常,不时安慰雨冲,说等爸爸回家再商量怎么做,然后爷爷也知道了。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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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1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41 章
爸爸要连夜抽水浇地,没回家。雨冲怕他回家,他们说晚上要来闹事儿的。爷爷在外屋的椅子上坐了一宿,等着他们的上门。
雨冲不敢睡去,他怕醒来后会天翻地覆,这些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是啊,他还只是个孩子。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身心憔悴的他终究还是睡着了。
一夜相安无事。
醒来的刹那,他便听见了爸爸的声音,这声音竟是如此悦耳。这表明,起码
表明一切安好。雨冲稍稍松了口气。
本家的族人们也都得到了信儿,陆陆续续的来探望,爸爸说要去派出所告他们。
雨冲依旧心乱如麻,坐卧不宁。那几天电视台都在播《永不瞑目》,他很喜欢这个电视剧,寒假播的时候,肖童朗诵《祖国啊,母亲》那一幕让他陶醉无比,第一次发现头发中分之后竟然可以这样帅气!
可此时却无心欣赏剧情,茫然的呆滞的做着一些事情。
这一切都是噩梦吧?雨冲希望自己快醒来。然而,噩梦却还在继续着,正如任贤齐《伤心太平洋》里唱的那样——“一波还来不及,一波早就过去。”
日升日落,规律照常进行着,刚刚过了秋分,白昼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起来,雨冲害怕夜晚的到来。他静静躺在床上,一任情绪铺展。直到很晚才睡下。
次日醒来的时,日头已经老高了。妈妈没做饭而是在吃方便面,雨冲奇怪的问:“要急着干嘛去?”妈妈笑着说:“我这就去苏家庄,去问问他们到底怎么打算的?为什么吓唬一个孩子?”闻听此言,雨冲鼻子竟然发酸,他发现自己原来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还是那个需要妈妈保护的孩子。
妈妈骑自行车去了,爸爸也没说什么,两人默默的等待着。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妈妈一直不见回来,雨冲一颗心渐渐沉下去。他的担心慢慢变作恐惧,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人,很多时候能预料到悲剧的结局。雨冲的担心果然应验了,妈妈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伤,她和那些人发生了冲突。不,他们根本没和她理论什么,而是直接就动手打了她。
妈妈声音呜咽的讲着经过。“很多人围着看,很少有人帮我,要不是有个不认识的嫂子强行拉开他们,我都不一定能回得来呀!冲冲,你为什么不拦着我?不让我去的话,不就好了吗?”说完最后一句话她便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哭起来。
雨冲早就被这一切吓傻了。妈妈,这个给了他生命、养育、温情的人,这个给他遮风大雨十几年的人,忽然变成了一个脆弱无比、需要保护的人。她在人家的地方受了委屈,受了欺负,那一刻会是多么无助,自称男子汉的他却没能保护她,是啊,他自己都处在需要保护的年级,瘦弱的他哪里能保护得了别人?
忽然间,雨冲觉得自己的委屈根本是不足道的,妈妈的委屈成了他唯一的伤心。他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他身上流着她的血,他拥有和她一样的灵魂!
家里来了很多人,他们在议论这件事情,爷爷埋头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爸爸在接应来的人们。
妈妈还在那里抽泣,雨冲垂首站在一边,手心紧紧握着,“能做什么?”他心里一片凌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一分一秒地否定着自己。自己的妈妈挨了打,他却无能为力,不知道如何给她出这口气?天哪!我是个懦夫,还不如立马死去,活在这个世上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拼命想着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来骂自己,这样可以略微好受些。
嗟叹着,怒叱着,人们陆续散去,妈妈也睡着。
雨冲再也没法坚强下去,只觉气血一阵阵上涌,急忙喝些水到里屋躺下。泪水悄悄浸湿了枕巾,他觉得喘不过起来,昏昏沉沉,半醒半睡,终于没了知觉。
醒来的时已经是下午4点,爸爸妈妈却都不见了,雨冲大惊失色。急忙奔出去。哦,还好,妈妈在大门口站着,听见他的脚步声,妈妈回头说道:“你赶快骑车子去叫你爷爷过来,你爸爸不知道哪里去了?好像去了苏家庄。”雨冲的头又一次“嗡嗡”作响,爸爸自己去了?那可……他不敢想下去,机械地推起自行车,机械地骑上……
天渐渐黑了,很多人都挤到雨冲家的小屋子里,昌叔(盈姑的堂哥)领着几个人去了苏家庄探听情况。
妈妈搂住雨冲,怔怔地流下泪来,呜咽道:“你爸爸他万一……”她说不下去了。
昌叔回来了,说没见着爸爸。妈妈就更担心了,擦擦眼泪说:“你哥如果回来的话,咱一起劝他别再去找事儿了,这委屈我咽下去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指望着冲儿出人头地吧。”她依旧还是那个伟大的妈妈!
爸爸终究还是回来了,没出什么问题,他去的时候,那些人都关着门儿,所以没见着。
第二天,昌叔陪爸爸去了派出所,爷爷去了雨冲班主任家。
… … … …
接下来的很多天里,妈妈经常在梦中醒来。
事情就这样由大化小了,雨冲心里烙下了深深的伤痛。妈妈想开不再伤心难过的时候,雨冲却仍在忧郁,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懊恼、耻辱。从没有那样一课时刻,他如此盼着自己快些长大,长得高大魁梧,长得可以保护自己的亲人。
在学校里,他的忧郁渐渐扩大,整节课整节课的趴在桌子上郁闷感伤,一次又一次跑到操场上狂喊大吼……是的,他放纵着自己的悲伤,或者说他无力控制自己的悲伤。周一的班委总结会上他也总是忍不住流露出黯然神伤的情绪,平常的举动就可想而知了。萧老师发觉了他的异常,找他谈话,雨冲总是不愿回答,谁会把伤疤揭给别人看呢?虽然萧老师从爷爷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但他终究是局外人。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颓废了两个多月,这段时间他落下很多功课,而且忧郁越发严重起来。
就这样堕落下去吗?雨冲努力找寻着补救的办法,却仍是无济于事。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一切悲伤竟很快就消了,真的,他做梦都没想到可以化解得如此迅速。
一切都因为苏晓雅的出现!是的,苏晓雅出现了。虽然他们早就认识,但对他而言,以前的苏晓雅只是一个陌路人;这回就不是了,她闯进了她的生命,拯救了他的魂灵!她的武器只有一个,就是柔情!
她温柔的注视他,温柔的鼓励他,温柔的称赞他,一切的温柔化作一片柔情,暖暖的笼罩着他,照进他的精神世界,把阴霾驱散,把寒冰融化。
2001年,悲伤的,绝望的,寂寞的,孤单的,被忧郁笼罩的一年,却在最后一个月里,被这片柔情照亮了整个世界!
他高兴起来了,久违的笑容,比从前更灿烂的笑容回到他的脸上。
从此,雨冲不再孤单!即便众叛亲离,即便被全世界抛弃,他还是不会孤单!因为有她,是的,唯一的她!雨冲以前还幻想着柳梦雪会来拯救他,但他此刻明白这个人只能是苏晓雅!她是他的天使!
幸福,人怎么可以这么幸福?
经过一些小波折和小幸福,哦,很多呢。《满江红》、“腊廿三”、“妇女节”、“斗嘴”、“四〇五”、“五零八”、“水晶心”、“信札”……数不尽的日期,道不完的标记!——呵!他快要得到,不,他已经得到了人间最完美的幸福!
2002年,3月到5月,他们俩分在一个组里,座次前后隔得很近。那个春天风光旖旎,温柔缱绻,他过着比神仙还要快活的日子。一起讨论问题,一起说笑,比赛背《天龙八部》回目,争着回答问题。斗斗嘴,吵吵架。她经常被他气得撅起小嘴,但他知道她不会真的生气,所以就更加放肆起来。对啊,她一直宠着他,他是一个被姐姐宠坏的孩子。
可就在最关键的时刻,雨冲反悔了!——在他送她生日礼物之后,在她忽然间对他百依百顺的时候,在她等他向前迈进一大步的紧要关头,他却重新认识到自己的渺小,重新发现了自己的卑微。江雨冲,一个没能力保护自己妈妈的人,一个没能力挽救家庭衰败的人,一个任性妄为顽皮胡闹的人,怎么会给得起她幸福?怎么配得上这个天使般的女孩儿?怎么配拥有这份水晶般纯洁的真情?怎么配?!怎么配?!在心爱的人儿面前,他自卑起来,无休无止的自卑起来!他逃走了,他必须逃走!不顾她的哀怨,不顾她的悲伤,他毅然决然地逃走了!他不敢面对未来,没勇气和她一起面对未来!
苏晓雅哪里会知道他的这些心思呢?她绝望了,是的,绝望!她一次一次化解他的苦闷悲伤,一次一次原谅他的任性莽撞,一次一次包容他的恣意张狂,她是多么迁就他,这一切代表着什么呢?那是不言而喻的。可是雨冲却从来没有珍惜过她,是的,他总是那么粗枝大叶,总是惹她生气,总是让她流泪,最后还打碎了她的心,“要知道女生的心都是水晶般的,一旦打碎就再也合不起来了。”天哪!瞧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多年以来,雨冲都在懊悔这件事情。他试图拿因为自己太喜欢她才不敢面对她这个理由搪塞自己,却总是心虚不已,是啊,他还是不够喜欢她。如果他真的足够爱她,就应该不顾一切的留在她身边而不是逼她走开。如果她爱他十分,那么他爱她大概不到一分。最终,雨冲安慰自己说自己之所以放弃了她,是因为自己不够爱她。是的,只有这个理由!
他确实不够爱她,不然为什么高中三年都没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确实不够爱她,不然为什么高中三年都没胆量约她出来吃个饭?
他确实不够爱她,不然为什么高中三年都没为她而考上名牌大学?
他确实不够爱她,不然为什么高中三年都没为她而活得潇潇洒洒?
他确实不够爱她,不然为什么高中三年都没为她而爱得轰轰烈烈?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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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2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42 章
他失去了那么多机会!
他活该受苦受罪!
他活该孤独终老!
他活该郁郁寡欢!
………………
可他有自己的无奈呀,虽然上了高中之后他下决心等自己有些成就了就找她回来,可是现实并没按照自己的设想发展,他一直没能力扭转乾坤,他不敢见她,家庭的悲剧一直像一座泰山一样压在他的肩上,压得他不敢想她,不敢谋划未来。最后他们产生了隔膜,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远走越远了。
后来,后来,发生了更多让他对大人的世界产生怀疑和鄙夷事情。
再后来,再后来,老婆婆去世了,爷爷去世了。
可他却仍旧无力扭转乾坤。
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
渐渐地,他学会了掩盖自己,油嘴滑舌,吊儿郎当,嘻嘻哈哈,一副万事不关心的模样。但自己独处的时候,总忍不住感伤,只有读喜欢的书时才暂时高兴起来。于是,他读了很多书,也听了很多课。
后来,买了电脑,存了整个世界。
………………
在尖端科技的引领下,时代反生了巨变,新的事物、新的言语、新的思维、新的审美,一切都是崭新的,一切都在更新,雨冲在守望中落在了历史的末班车里……
《新白娘子传奇》、《上海滩》、《新鸳鸯蝴蝶梦》、《渴望》、金庸、琼瑶、杨钰莹、任贤齐等等,都成了怀旧的代名词,而他却仍然死死抱住这份寂寞。
群经楚辞、诸子历史、音韵训诂、《昭明文选》、《乐府诗集》、唐诗宋词元曲、《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等等,都被经济信息时代的思维冲破了,而他却依旧准备皓首穷经。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随着儒教的瓦解,张横渠先生的这几句话难道必然会变成空话吗?
人们都浮躁了,伪善了,雨冲迷茫的瞧着这一切的变革或者说是动荡。他需要一个信念,需要去北大中文系找寻信念!
☆、横塘忆旧·第学的,但是很多届里才会出一个喜欢音韵学的。”他便是很多年一遇的那“一个”!
“子夜久难明,喜报东方亮,此日笙歌颂太平,众口齐欢唱。”读到王了一先生作的这首《太平歌》时,雨冲不禁想到了丁声树先生,去年总复习时读到李荣先生纪念丁先生的文章,说丁先生有一回填干部履历表,在‘专长’一栏填了两句话——“粗知汉语音韵训话,略有方言调查经验。”
先生的这个自我评价实在令人绝倒!粗识,略有,先生绝不是在哗众取宠,因为他知道语言文字之学的博大精深和学无止境。短短两句话里包含了太多,谦虚、谨慎、幽默……作为一个后学末进,雨冲真是“无得而称焉”。
谦逊大概是他们那一批学者的共同之处吧,其实“丁声树”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证明信,这三个字代表的是一位博古通今的学者和他的人格范式。 “丁声树”三个字同时也是一种震慑力量,让一些学问不扎实的人们,一些拿着学术自我标榜的人们不敢太放肆,让他们在哗众取宠的前前后后会感到一份来自魂灵深处的忌惮,他们或者可以骗骗外行和晚辈,但是绝对瞒不过高手的法眼。有丁先生在,他们就不敢随随便便以大师自居。嗯,丁老对于自己最为擅长的学问是如此谦逊的表达,某些初窥门径就急于出成果的人们大约也不会太张扬。
想着想着,雨冲不禁自豪起来。在王勇老师的启发下,雨冲一直注意了解文史方面的前辈先贤,丁先生无疑是前辈中的佼佼者,能够了解这样一位大师的学识生平,不可不说是一种幸运。众多前辈中,他最服膺的是近代学术大师黄侃先生,先生的治学格言讲得多么深刻,“学问文章,当以四海为量,以千载为心,以高明广大为贵!”
林芷蓉老师说得对,雨冲总要在学习中寻找温暖,他之所以仰慕这些大家们,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学识和风范给了他一份温情。
上午的忧伤情绪这时候已经一扫而尽,还是应了林老师的评价,他总是这样感性,或者说是,欲悲则悲,欲喜则喜,不去节制自己的情绪。多年的遭际,把他培养成了魏晋时代的人,玄心、洞见、妙赏、神情,这一切对他而言才是最乐于接受的,就像喜欢无拘无束的令狐冲最适合练习独孤九剑那样,这是天性。
……
夜晚又降临了,电视台播《锄奸》大结局,林振海终于死在了李彪的忠义刀下。饰演女主角白冬菊的是杨若兮,她和十年前一样的年轻。爸爸妈妈看见杨若兮时还是要提起雨冲的婶娘。十年了,世事改变了多少!
萧慕峰发来短信——
“在家看《中国社会风俗史》,颇有所获。你没和老秦联系吗?老爷子写的书真棒!”
《中国社会风俗史》是历史系秦永洲老师的学术专著,雨冲大二下学期开始旁听他的课,秦老师的学识深深折服了他,那个学期正是雨冲眼界大开的时候,音韵学、文献学、社会风俗史、近代文学、经学历史等等许多以前不曾听过的学问,黄侃、余嘉锡、罗常培、魏建功、周祖谟、殷焕先、褚斌杰等许多以前不曾听闻的学术大家,统统一股脑儿地摆在他面前!啊!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多专业知识要学,眼界大开之后,忽然有种“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慨,发觉前面十来年所学的文史知识殊不足道,悸动狂喜的同时更多的是惭愧,是的,惭愧,如不是老师们的指导,只怕自己会做一辈子的井底之蛙。
老师,老师们,雨冲想到明天就要出成绩,万一考砸了,自己怎么还有脸见众位师长?!很久以来他都提心吊胆,在专业课上用力太多,外语政治恐怕都得出问题,专业课答得也不怎么样。要命的是考试期间他一直在生病,更要命的苏晓雅考前给了他残酷的一击。唉,苏晓雅!
按动手机键,回复短信——
“没联系,准备出成绩之后再给老师们打电话,当然得考得好,否则我就只能躲起来了。唉,悬!悬!!悬!!!”
萧慕峰回复——
“好吧,你赢了。明天就出成了吧。对了,你假期没联系那谁吗?她考研怎么样?”
他问的是苏晓雅,雨冲想到上午的短信,忽然觉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心痛的感觉几乎没有,心下颇为诧异,回复道:“绝交了,联系个头!她让我失望透顶!朕很忙,哪有空理她!绝交,必须的!!!”
对面回复:“绝交?哈哈哈,这是正月里最后一个笑话!谁信哪?你和她绝交?你和天底下人都绝交我都信,和她绝交打死你我都不信!你可以滚犊子了,洒家继续看书。”
绝交,绝交。上午的情景在眼前回放,哦,对了,他发了很长的短信,然后删除了她的一切信息,然后,他想起了往事。依萍的歌多么悲凉,“往事一幕幕,伤心一幕幕。”
明天要出成绩,一定会出的。雨冲想到元旦过后的日子——
元月一号,学外语,做考研真题。
元月二号,看了一天的《上海滩》,第十九集许文强(周润发)闯婚的那几分钟,雨冲足足看了十遍,教堂里,神父问身着白色婚纱的程程是否愿意嫁给丁力为妻,冯程程刚说出“我愿意”,就听教堂门口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程程!”接着文强疾跑进来,他向前滑出一段距离后站定,胸口不断地起伏着,口中急切地呼吸着,用一种哀伤、乞求的眼神看着回过头来的程程。不一会儿文强低下头去,眼里含着委屈、后悔的泪水,像一个不小心做了错事的大男孩。(作者注:这段文字参考了天涯论坛的上的帖子。)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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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3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43 章
文强很爱程程,但却一次一次拒绝了她,有一天晚上送程程回家的路上,借着刚刚目睹的帮派仇杀,他说出了实话——“我迟早也会像他们一样浮尸街头,在上海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我也逃不出这个命运,迟早而已,谁要是嫁给我就会一辈子当寡妇,我不想害人害己。”这话简直像一把刀子一样扎进雨冲心口……很显然雨冲想到了自己,他当年负她而去的原因,除了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伤疤之外,更多的不就是不想害她吗?他那时想着只要那些所谓的“亲人”来闹事的话,他要拼着一死来结束这一场噩梦,保护妈妈,保护这个家。那时的想法虽然幼稚了些,但毕竟是真实的想法。可是晓雅却不明白,是啊,他没想让她明白,她不可能明白的。多年以来,她只认准了他是一个无缘无故绝情绝意的人。岂不残忍!晓雅,天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多么爱你!
元月三号,雨冲学了一上午外语,下午去上自习,背政治的时候,接到了苏晓雅的短信,说自己复习不下去,不想考了。他想打电话给她,却怕她不高兴反而影响复习心情。踌躇之际,恰好两个本专业的师妹来打听实习的事儿,聊着天时间过得快些。
一个多小时后,他下定决心:她需要他了,他便不怕她生气自己打搅她,也不顾及什么面子了。于是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元月四号,老大萧慕峰要找个教室用多媒体下载《水浒传》方面的论文,雨冲他们的一节课恰好停了,就去那个教室。慕峰在讲台那儿站着,雨冲在第一排坐着看书。忽然想问问晓雅的情况,便发短信询问,晓雅回复得很积极,语气也轻松,雨冲贪婪地享受着这份轻松。结果后来得意忘形的回复一句——“别恋恋不舍了,抓紧复习吧,还有几天就考试。以后你有的是机会,本人未来十年都会单身的。”除去潜意识里的那么一点点非分之想之外,这话绝对只是一句玩笑,但苏晓雅的反应十分强烈,她回复了一番决绝的话。收到第一条的时候,雨冲就觉得天旋地转了。接着他茫然慌乱地试图解释,其实不过是掩饰而已。原来从天堂到地狱真的只是转瞬之间的事。
元月五号,雨冲坐卧不宁,拿着打印的《广韵韵类和反切下字表》在校园里转悠,语无伦次地给她发了几条短信,他的纠缠不清把她惹怒了,晚上上网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把他俩的好友关系解除……
元月六号,胸中积聚着的苦闷愈发搅得他心慌意乱,雨冲发现自己错了,他原以为她对自己已经没什么杀伤力,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慌了手脚。不行,马上就要进考场,关键时刻怎么能掉链子,可他管不住自己的情绪。是她,只有她,才能让他这样子悲伤!下午五点多,他找到了林芷蓉老师,向她倾诉了自己的故事,在对点点滴滴的回忆中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是饮鸩止渴,可除此之外毫无办法。林老师无疑是最好的听众,聆听、劝解、安慰、鼓励……
元月七号,雨冲听了一天《涛声依旧》,在网上搜到了这首歌各种各样的版本,音频和视频的,1993年春晚版、2006年《欢乐中国行》版、2008年《歌声飘过三十年》版……“留连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尘封的日子,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久违的你,一定保存着那张笑脸,许多年以后,能不能接受彼此的改变?”他疯狂的迷醉在毛宁的歌声里……
元月具准备去市里应考。
元月十四号中午出发,坐公交车,转车,到宾馆、看考场……那天很冷,晚上回到宾馆时浑身异常不舒服,强打精神出去买了感冒药,给林老师打电话报平安。夜里,流鼻血,失眠……
元月十五号,正式入考场,发挥得还可以。晚上回到宾馆仍旧高烧不退,失眠,流鼻涕。
元月十六号,下午考最后一场的时候,昏昏沉沉,雨冲忽然觉得没有了思考能力。不行,坚持!坚持!晚上回到学校,一进大门长出一口气,艰难地奔向宿舍只想躺下,骨头都酸痛起来。
元月十七号,头昏脑胀睡了一天,晚上起来写期末考查作业。
元月十八号,给苏晓雅发信息,没回复。继续生病。
元月十九号,咳嗽不止……爸爸打电话催促回家,想到回家,雨冲打心里排斥着。爷爷不在了,他回家做什么;一事无成,他回家做什么。
元月二十号,读《红楼梦》,背诵《秋窗风雨夕》。
元月二十一号,继续感冒咳嗽,推迟回家。
元月二十二号,继续感冒咳嗽,推迟回家。
元月二十三号,继续感冒咳嗽,推迟回家。
元月二十四号,奖学金发下来,请几个兄弟姐妹吃饭。
元月二十五号,收拾行李。
元月二十六号,回家。坐在车上后才意识到这天正好是小年,腊月二十三,对呀,又一个小年。九年前的腊月二十三,一楼南办公室,炉火红红的冬天,梨花带雨的可人儿,这一切的美好都到哪里去了呢?
元月二十七号,和爸妈赶博山大集,卖海蜇头。
元月二十八号,继续和爸妈赶集。
元月二十九号,雨冲自己负责料理一个摊位。
元月三十号,雨冲继续独自在大街上站着卖东西,嘴边起了个包。
元月三十一号,
继续赶集。
二月一号,腊月二十九,回老家。
二月二号,除夕,躲在自己的小屋里看1993年春晚。
二月三号,春节,晚上在金龙家聚会,雨冲喝了很多酒,多年不见的同学格外亲切,兰甜不停地要他讲解汉语拼音的前世今生。“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得功夫?”
二月四号,他又想到了九年前,九年前阴历腊月二十三就是阳历的二月四号啊。
…… ……
思绪凌乱不已,渐感疲惫,雨冲捧着《汉语语音史》径自睡着了。
2012,真的要来临了。大家纷纷坐上各种飞行器,奔向另外的星球。
火星的生态庄园里,丽娜和小女儿正在接待地球来的客人。雨冲站在窗户前,透过玻璃死死盯着外边一株开得分外绚烂的红花,他心底有根记忆的弦被眼前的的花儿拨动起来。这难道是“龙女花”,断肠崖前盛开的龙女花吗?
“你猜得没错,是龙女花。”有人走过来对他说着,雨冲抬头望去,是大古,丽娜搂着女儿跟在丈夫身后。
“大哥哥,你的变身工具呢?”小女孩儿奔到雨冲面前。
雨冲笑着把她抱起来:“找不到了呢,真角光妹妹。光之国可爱的小公主,你见到我的水晶心了吗?”
小光瞪了水汪汪的眼睛,努力摇头:“没有哇!我没见,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天使呢?是她拿走了吧。”
大古接过女儿,说道:“丽娜刚才收到个求救信号,是广寒宫发来的,有几个地球人的飞船迫降在那里。”
雨冲很关切地问:“夕子姐姐不是住在那里吗?她难道也迁移了?”
丽娜接了话:“夕子早被北斗星司接到M78星云去了,月球上只剩下空空如也的水晶宫。哦,也不知道那几个地球人怎么样了?”
雨冲问道:“困在月球的那几个人有没有危险呢?现在这时候宇宙大变动,满月超兽鲁纳蒂克斯不会又要复活吧?”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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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4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44 章
大古忧心忡忡道:“那可难说。困在地球上的人不是发来信号了吗?丽娜,你推断出关于他们的信息来了吗?”
丽娜从兜儿拿出时光接收器,打到一个界面,给雨冲看:“就是它了。我看不出别的信息。雨冲,你瞧这是什么意思?你……”她见雨冲死死盯着界面,脸色极为难看。
“丽娜姐姐,这是什么时候接收到的?”
“十五分钟以前接到的,据推算,应该是一小时之前有人自月球发出的。怎么了?你难道知道这里面的情况?”
雨冲缓缓点头:“是她,就是她!她有了危险,她需要我,我得去救她。”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屏幕上的图案:
真角光拍手笑道:“哈,我知道是谁,是你的天使。大哥哥,你可要带她来我家,我想见见她。”
是的,是她!雨冲稍稍有些慌乱:“那我先走一步了。”
他们没拦他,拦也拦不住,谁遇到危险他都会去救的,何况是她!
大古在后面喊着:“别太着急,她们也许只是没了燃料。”
雨冲已经取出玉佩,接着一团红色的光从他身上往外扩散开来,一个巨大的红蓝相间的奥特曼站在原地。巨人向大古一家伸手做出一个“胜利”的姿势,接着便飞向蓝天,向着月球出发了。
正在飞着,忽然前面闪现出一排文字——哦,是奥特签名,佐非奥特曼发出的危险警告:地月系已经被黑暗吞噬殆尽,不要去送死!
但这并没阻住他的前进,反而让他加快了速度。胸前的心形彩色计时器发出耀眼的蓝光。近了,近了……
雨冲以本来的模样站在了广寒宫前,宫门大开着,里面一片黑暗,往日的光华早就被黑暗吞噬。在里面吗?晓雅,我来找你了。他抢步进去,四下里寻找,却一无所获。他闭上眼,催动遥感术,这是北斗星司(艾斯奥特曼)教他的,只有奥特兄弟才懂遥感术。
心神合一,灵台一片空明,意念带着他向嫦娥的寝室走去,里面传来低低的哭泣声,雨冲睁大了眼睛,小小的哭声在他听来巨大如雷。晓雅,是的,晓雅!
他霍地一声推开门。屋里点着两盏油灯,一个身着黄衣的女子正抱着两只白兔哭泣。雨冲慢慢凑过去,蹑手蹑脚的,生怕吵着她。
她已经听见有人进来,止了悲声慢慢抬起头,灯光闪烁下泪眼盈盈,别有一番动人。
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你来了。”过了很久她问道。
“怎么?不欢迎我?好,我马上走便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但他并没离开,而是走到她面前,俯□子伸手抱起一只白兔。
“那是我的,这才是你的。”她朝另一只白兔努嘴示意,俏脸却绷着。继续说:“抓紧抱着你的兔子离开。”
雨冲心中一凛,轻声道:“我来接你的,把你们都带走。再磨蹭一会儿满月超兽鲁纳蒂克斯该复活了,跟我走,好吗?”
“哼,谁稀罕跟你走。”她仍是绷着俏脸,他心中一惊,他素来很害怕她发怒。放在平时,他早就跑掉了,但现在不能跑。
“地球快被黑暗吞噬了。把你安顿好以后,我去驱散那些黑暗。”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
“不自量力。”她微微一哂,哼了一句。
“你能不能温柔点儿,女孩子最有力的武器是温柔。嘿嘿,嘿嘿。”他试图缓和一下尴尬气氛。
“少在这儿贫嘴,快走吧。地球上已经没人了。”她把另外一只白兔递给他。
“想让我走?可以,咱们一家四口练练冲灵剑法吧。”他改换战术,恢复往常的油嘴滑舌。
她果然有了笑意:“哼,谁和你一家了?咱这是两家,我和宝宝,你和贝贝。快点把贝贝接过去。再罗嗦,一剑刺死你。”
“你可真恶毒,不过,冲灵剑法除了最后一招之外,全是花架子,没杀伤力的。就练最后一招吧。”他把白兔交换过来。
“什么最后一招?”她很诧异地问。
“咱俩的誓言啊,你不记得了。叫做‘同生共死’。”他愈发大胆起来。
她脸现怒色,想说什么,忽然红晕满颊,轻声问:“你是专门来找我的?”雨冲点点头。
她白了他一眼:“好吧,咱们一起走。”说着从兜儿里拿出一个物件,在他面前晃晃。
雨冲一见之下甚为惊讶,他颤声问:“你,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她拿的分明也是一块麒麟护身玉,大小形状和自己戴的一模一样。
她笑吟吟瞧着她:“你的又是谁给的?”
“是老公公给我的。哦,那时候咱们还不认识。”他当然记得,伸手摘下自己的那块儿。
“我的这块呀,是老婆婆给的。那时候咱们已经认识了。”她恢复了往日的神色,雨冲心里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哦,对呀,她一定见过老婆婆。老婆婆离开家直到去世的九年里多半时间就呆在苏家庄,她离得很近,当然见过。
老公公的给了他,老婆婆的给了她,岂不是?哈,雨冲想到此节,心中大乐。
“你又在想什么歪主意,一脸的坏相。”她轻声俏语的斥道。
这时候外面猛地打了个霹雳,电光闪过,她吓得身子一颤,“啊”地惊叫一声,抓住了他的衣角。
雨冲知道黑暗已经来了,“别怕,我在这里。”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先走吧,现在还来得及,别管我。”她深情的看着他,一脸的坚定。
他摇摇头:“你知道戴拿奥特曼这辈子说过的最没英雄气概的一话是什么吗?”
“什么话?除了你,谁还去看奥特曼那么弱智的动漫。”她总是喜欢和他斗嘴,但蛮横的语气里满含柔情。
“那是他对由美村良说的一句话,听好了,只有六个字:我只想保护你。——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所以你不走我也不走。”雨冲重复着这句话,“我只想保护你。我只想保护你。”
她把玉佩放在胸前,笑道:“我先行动了。”
雨冲瞪圆眼睛看着她,看她逐渐变身成了光之国成员的样子,和奥特之母倒是很像。
她朝他做了个“V”字手势:“你也变吧。”于是他以同样的方式变身。
他们齐发力,连同两只白兔一起向着另外的安全的时空转换而去。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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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5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45 章
前面有一处明亮的光源,那是奥特之塔发出的,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忽然光源猛地亮度倍增,雨冲不敢正视它,接着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一片空白,握着晓雅的手也失去知觉,接着整个人向尘埃跌落下去……
雨冲用尽全力,拼命地睁开眼,哦,又是梦。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呢。拿起那个没有卡的手机来看,又是三点。在家里总是三点左右醒来。
侧耳倾听,外边好像风雨交加的样子,奇怪,天气预报说只是会刮风啊,怎么有雨声呢?啊,他心里忽然有个不详的念头:成绩!
急忙去身边摸自己的那个手机,果然有几条短信。打开看时,第一条便是许文淑发来的:“考号372,对吧?外语45,政治64,专业课120,专业基础115,总分344,21名。——我也挂了,比你烂得多。”
雨冲立时呆住了,梦,肯定是在做梦!不是真的,怎么会是真的?他想让自己眩晕,偏偏越来越清醒……
落榜了,提心吊胆成了现实……
他就这样呆呆躺着,在黑暗里躺着。这阵子折腾得寝食难安,知道成绩倒松了一口气,但却疲惫之极。
想点什么好呢?觉是休想再睡的了,疲倦里记起刚刚的梦,哦,自己在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变成了奥特曼,在火星见到了迪迦奥特曼的人间体大古,然后去月球救苏晓雅,他们一起变身,穿越到了另外的时空,自己忽然就吓醒了。到底梦见去了哪里呢?似乎是一个很熟悉的地方,怎么一点记不得?
还有什么梦境来着?记不清了,有一点可以肯定,做的指定是噩梦,因为有这个结果,所以才做噩梦的。如鲁迅先生所言,梦醒之后真的无路可走了。他给林芷蓉老师发了成绩汇报短信,先前打算考上才告诉她的,这时候居然做了违心的事儿。
真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此刻,不要后面的压力。
然而时间还是一分一秒的过着,早上五点多,雨冲已经听到了父母收拾东西的声音。多年来,他们总是这时候起床,早市必须早到,好占到摊位。早起,在夏季还好,可在寒冬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不是迫于生计,谁愿意早起呢?
想到他们不能舒舒服服的睡觉,雨冲总是很内疚,这份内疚在今天更是加倍。隐约听见爸爸在说话——“太窄的话,厨房间不开。”哦,又在讨论盖新房子的事儿呢。
他们家已经没有一间像样的屋子,村儿里别人家都盖了新房,只剩下雨冲家老院儿那两排破破烂烂的屋子,哦,还有现在在小胡同里住的四间小屋,这是他七岁那年因为老婆婆的排挤,妈妈执意搬出来买的小院落。小院离老院虽不远,但总是不舒服的,小时候他不懂得这些,渐渐长大才了解到内中的无奈。周围的邻居都不是以前的熟人,所以言辞上得格外注意。和邻居小孩儿吵闹,妈妈总想向着人家,这让他感觉很委屈,等他长大了,妈妈才告诉住在人家的“地牌儿”里面就得这样委曲求全,虽然他们一家和邻居相处很融洽,但“过街皮”的处境使得父亲一直有矮人几分的感觉。
最近几年人们生活富起来,新房子就如雨后春笋般多起来,四间小屋相形见绌,实在可怜,可供他上学之外,着实没经济能力盖房子。复读那年,妈妈也来张店,爷爷奶奶搬过来看门,此后就是一家五口挤在一起了。平常回家还能住下,过年的时候就麻烦了,只能是他和爷爷奶奶在大炕上,爸爸妈妈在他原先的小屋里,中间的小外屋很难接待开许多的亲友。
奶奶因为早年落下的脑子病,过年过节一心烦便会絮絮不止地啰嗦。过年在家呆的十来天是最难熬的了,想独处都不过是奢求,更别说安安静静看书学习了。找同学来玩,屋里又放不下,起先不太懂事儿的他还向父亲抱怨过,后来便理解了。然而事实终究还是如此无奈,大学四年最痛疼的事儿便是放假,学校偏生不允许假期留校。许多的无可奈何使得这几年的春节都过得很伤感,原本最欢乐的节日成了最痛苦的煎熬,他没心思玩乐,没兴趣做任何事儿。相比之下,最好的去处便是躲在姥姥家了,然而终不是长久之计,走亲戚还得回家的。
去年寒假爷爷生重病的时候,他只得去老院里住了几晚上,可想到老婆婆夏天去世时自己不知道信儿,总是不寒而栗,遗憾、悔恨、敬畏多种情绪让他每每在梦中惊醒。于是借故躲到姥姥家去了,除夕之夜他彻夜未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悔恨,为家道的破败叹息。还好有一线光明,那就是日思夜想的北大,考上北大便几乎是唯一的希冀所在了,到时候可以改变现实,扭转乾坤。爷爷终究没能等他进考场,老人和他最后一别的时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大限不远,为不能见到他读研而遗憾,其实在雨冲而言,遗憾远不止这些。
老婆婆去世了,爷爷去世了,苏晓雅不要他了,柳梦雪嫁人了,自己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何况现在已经证实努力的结果已然失败。
哦,还有父母的期待呢,可考研已然落榜,他们该有多么失望呢!他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结果。
被林老师说中了,不努力就是这样的结果:专业课不错,政治一般,外语受限。唉,她多次劝过他,可他没努力。失败是必然的,事实是最好的证明。他曾经以为自己是那么接近北大,那么接近成功。可现在一份不理想的成绩证明他不属于北大,成功离他十万页,图片和视频。看似无所事事,心里却已如一团乱麻。一个多月来,他参加了大大小小许许多多的应聘,却都徒劳而返。难道毕业就意味着失业?难道宿命竟会如此悲催?自己的优势到底在哪里?如何发挥出来呢?他想到了大一时李海英老师讲过的一副对联:“或在园(園)中,揪出老袁还我国(國);余临道上,不堪回首问前途。”
前几天回淄博考公务员,爸爸妈妈回家盖房子了,他没钥匙,只得住在一个小旅馆里。独眠于一个城市,独行于一个城市,周围都是操着别种口音的异乡人,这让他异常伤感,尽管这个城市于他而言并不是陌生的。他想到了家乡,四年来一直排斥的念头又占据了他的思想:回家吧,回去找个工作,安安稳稳守着家园。
这个念头一涌上心头,竟是如此强烈,就像一个旷古的召唤,虽是站在天涯海角,一样还是牵动着他每一寸神经。四年来,他不愿意回老家,不愿意呆在那四间小屋里,不愿意见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每个春节是最难熬的,大年三十这个中华大地上举家团圆的夜晚,他却会因为忧伤而彻夜难眠。初二开始就找各种借口躲在姥姥家,二老没有儿子,上了年纪之后,家里很少有应酬。躲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看书,想心事。所以,四年来他很少联系过同学,很少参与过聚会。家豪结婚了,文亮结婚了,永刚结婚了,周风结婚了,他都是事后得知,却只能装作不知,他没勇气见这些哥们儿。于他们尚且逃避,更别说那位让他柔肠百转,魂梦以之的苏晓雅了。虽然她以为他一直死皮赖脸纠缠不清,但事实上雨冲也一直在逃避她。
“苏晓雅,苏晓雅,苏晓雅……”他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曾几何时,这三个字不再温馨,不再让他感觉平安喜乐,不再给他百折不挠的信心和勇气。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忧伤,隐隐的绝望,这一切的转变而都源于她抛弃了他。她不再包容他的任性,不再纵容他的胡闹。不再像姐姐一样呵护他,不再像妹妹一样依赖他。雨冲只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便是如此了,具体的时间却记不得,或许是他一直在排斥这个事实。
晚上,老大在QQ上喊他吃饭,雨冲没心思去餐厅,便在楼下超市随便买了些食物,胡乱吃下。
将近子夜时,兰甜打来电话,问他工作的事儿可有着落了没有,两人聊了好一阵子。人生真是奇妙,小学五年中,她和他势如水火,现在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最后,兰甜说前几天公务员考试的时候,她和初高中的很多同学都在渤海的一个学校考的,就差雨冲没来。挂掉电话之后,雨冲本来因为和老同学聊天而愉悦起来的心情却又一次跌进了低谷。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反复咂摸着兰甜说的话,想象着同学们在同一考点相遇的情景,就差他一个。唉,漂泊在外的他,终究没被人们忘记。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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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6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46 章
骤然感觉一阵寒意,把被子裹得更紧些,思绪凌乱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凌晨被老七起床的动作吵醒,雨冲却懒得动,感觉浑身乏力,便又睡下。这次却神游物外了————
不知怎的,他回到了家,一进院子就听到屋里有人说话,雨冲侧耳听去,不觉一阵心神激荡,难道是她来了吗?他悄悄走进去,妈妈在里屋做针线活儿,哦,是他的小屋里传出来的声音。小屋门半掩,隐隐约约地看到里面坐着两个女孩儿。啊?靠近屋门的这个穿了一身黄衣服,看那身姿,不是苏晓雅是谁?另一个自然是盈姑了。
推测被证实,雨冲有些恍惚,茫然不知所措,慢慢退到院子里,站在盛水的大瓮前,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思索着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碰面。
过了许久,他始终没鼓足勇气走进屋子和她相会。这时盈姑走了出来,喝道:“喂喂,晓雅要走了,你不和人家道别吗?”
“不去,爱走不走。”他脱口说了这一句,一如九年前的决绝。像是一时的气话,然而说得却又那么熟练。这话是赌气吧,想到她,他总忍不住想发脾气,潜意识里更是流露了内心的想法。很多年以来,他总想对她发次脾气,但见到真人时,却总也狠不下心肠,因为他怕自己无缘无故的坏脾气累她伤心,因为他爱她超过自己的生命。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的小心翼翼换来的只是来自她的打击,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使得他不敢见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她的害怕分成了两种:上大学之前他因为给不起她幸福而害怕;上大学之后,却因为她会生气而害怕。
盈姑叹口气:“唉,你呀,真是气人,也就是晓雅,换成旁人,绝不会受这份委屈的,早跟你拜拜了,哪儿还会巴巴地来瞧你呢?”
雨冲一呆,是真的吗?她还像以前那样宠着我吗?不再生我的气?不再不理我了?霎时间脑子里涌起无数个念头。不及细想,忙问盈姑道:“她还在屋里吗?”
盈姑摇摇头:“早不在了,你只顾赌气,没看见她从你身边走过呀!”她嘴上说得很气恼,却一脸的笑意,努嘴示意他找找身后。
雨冲急忙回头望去,果然见枣树下有个人影晃动。他一阵狂喜,想发足奔过去,但却像被钉在原地一样,一步也迈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晓雅失望地走向大门,走出了院子。他大急,站立不稳向前栽倒下去……
“别走,别走!晓雅!晓雅!”雨冲低声唤着,从梦里醒来。
还没等睁眼,就听上铺张哲喊道:“你刚才喊什么呢?又做噩梦了?”老七也附和:“朕也听见了。你怎么老做恶梦?哦,没那次恐怖。”
雨冲笑道:“朕很差。朕故意吓唬你们的。”
张哲笑道:“朕觉得你在标榜!去年,哦,不对,是前年这时候,又一次夜里你喊起来,跟鬼哭似的。你不是说梦见死人抓着你了吗?”那次,他梦见老婆婆死了之后抓住他的脚不放。那时,老婆婆还在人世呢,现在却……
三人说笑一番,便先后起床。张哲把手机递给他,说:“导员给发了招聘通知,你看看吧。单位你们那里的,下午两点到咱学校来。想去的抓紧时间给导员打电话。”
雨冲接过手机,果然如他所说,滨州北海局招文秘,说的待遇很好,而且点名要生源地的男生,限制身高为一米七以上。
先联系了辅导员,导员又介绍了一下招聘的情况,说就推荐他了,并强调说机会难得,要他一定好好表现。
挂掉电话,雨冲心情大好,这时,石园、周芮、老大都转发了这条招聘通知给他。老七笑道:“朕觉得就是为你开的招聘会,看这些条件,咱学校里就只有你合适。”
果然下午穿上西装去办公室面试时,发现就只有他一个人来应聘。来招聘的是一个副局长和一个主任,三人用方言交流了一个多小时。主要是那个局长在讲解公司招聘的情况。他们把他的一些作品和证书复印件留下了,并让他发给主任一些个人生活照。最后说安心等下一步的通知就好了,过了五一有信儿,必要的话要他去单位一趟,见见其他领导,也熟悉熟悉环境。谈话氛围很融洽,看起来希望很大。
面试的人走了以后,雨冲想到了凌晨的梦。偏生这么巧,梦到晓雅找去他,当天恰恰赶上这样一场面试,大概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是她叫他回家了。
雨冲忍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奋异常,这是考研失败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轻松和喜悦,当天下午给公司发照片的时候就顺便在卓越上买了《世说新语笺注》和《说文解字注》。
4月30号那天和老大、张哲他们爬了一天的千佛山;5月1号下午和石园、邱雁容吃了个晚饭。两个月来,雨冲第一次能这样开心的面对生活。
2号上午,那个主任打电话通知雨冲尽快来单位一趟,参加第二轮的面试。商定的是下午两点到,可因为请假、等车的缘故,他三点多才到,几个领导对此很不满。这倒是其次的问题,主要的是给面试的局长似在故意刁难,连问了几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这让他很泄气。然而想想也是,自己事前根本没想好如何应对。接着又到主任办公室里,聊了好一阵子。主任说很快就会出结果的,可以在家等两天。
从济南来时的欢喜这时候都消失了,从单位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半,匆匆赶到车站,最后一班回家的车也没有了。找同学借宿,还是住旅馆?他想了一会儿,觉得还不如直接打的回去,就像去年正月十五那天回家奔丧那样。路上,他想到了爷爷的死,想到了家里的事情。考研失败,把他设计好的梦想击碎了。何况爷爷死了,老婆婆死了,晓雅不要他了,即便考研成功,一切还是为时已晚,何况他一事无成,甚至是一塌糊涂呢?又对前程忧虑起来,得想办法寻求新的突破才好。
该面对的总得面对,怕什么!回家!出租车很快,半小
时就到家了。
一家人凑在了一起,爸爸妈妈为盖新房回家已经有半个月。地梁安好,只等建筑队来盖,但这得一个月之后。大学四年来,房子是他一直纠结的大问题。现在,终于要盖新的了。然而,却没什么高兴的,因为他自己还没有着落。
第二天正好是乡镇上的大集,一家三口去姥姥家。爸爸开了三轮车,顺便能赶集。爸爸把车停在中学门口,雨冲不喜欢逛游,就留在原地看车。
妈妈嘱咐了他几句,接着指了指旁边一个人,说:“知道他是谁吗?”顺她手指瞧去,雨冲看到一个修鞋的老头,胖乎乎的,头发斑白,带着老花镜在修理一只鞋子,神情专注。他摇摇头,印象里没有这样的熟人。
爸爸微笑着说:“捏就是你小兮婶婶她娘家爹呀,你忘了吗?你小时候去过他家里。”(作者按:捏,方言里的中指代词。)
闻听此言,雨冲一下子怔住了。稍一迟疑才明白过来,小兮就是唐若兮呀。再端详这位老人,这下便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啊,像唐聚华老师!老头儿和他大女儿长得很像啊,雨冲记起了那位初中体育老师,他本该喊她姨妈的那个人。唐聚华会不会就在附近呢?雨冲四下张望,并没看见。
爸爸和妈妈这时已经随着人群向集市走去了,雨冲悄悄地看着修鞋的老人,脑海里渐渐闪现出对于唐若兮的一点点模糊的印象。
对了,过年时听奶奶念叨说小兮婶婶再婚之后并不怎么幸福,找的丈夫是个厨师,婚后不久那人却在外边领了一个女人回来。后来,也不知怎的好像并没有离婚。他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在他心里,她永远是他的婶娘,唯一的婶娘。如果还能见她一面,他一定要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尽管,她可能已经不屑于和江家的人打交道。
雨冲灵机一动,她在这附近吧?不觉留意起修鞋老人身边的人来,好半天却一无所获,大概这整个乡镇都是小兮婶婶的伤心地,她是不会来这里的。
他把头扭向别处,瞧着身后的中学,校园里铺了地板砖,四面的柳树比八年前多了许多,教学楼也粉刷一新,实在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场景。十二年前他满怀喜悦地来到这里,四年之后却满怀遗憾地离开了。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还有苏晓雅、柳梦雪、赵飞雪……哦,那些花儿都四散天涯了,自己还在这里怀念什么呢?雨冲低声吟诵起那首小诗——
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不管承认与否,他就是郑愁予笔下的那个过客!——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赶集的人们在他眼前来回穿梭,和多年前一样的光景。初中的时候,每逢五天一次的集市,中午的时候大家都会跑出来凑热闹。
九年前这时候,他正和苏晓雅天天写信呢,5月9号那天她写了第99封情致绵绵的信,说以后“姐弟”的称呼会变,现在果然是变了,却变得一塌糊涂,今日的彼此已经浑不似往昔模样。
九年前4月的一天,哦,是10号呢,在集市上碰到的时候,赵飞雪故意把柳梦雪往雨冲身边推搡,柳梦雪红着脸站在他近前,雨冲却一溜烟似的逃开了。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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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7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47 章
九年前4月的一天,哦,也是10号呢,在集市上碰到的时候,盈姑故意把苏晓雅往雨冲身边推搡,苏晓雅微笑着站在他近前,雨冲却也一溜烟似的逃开了。
岁月的年轮碾过,碾碎了他的梦,碾碎了他的幸福。是啊,那时是多么幸福!苏女和柳女,遇到一个就已经很幸运了,何况他遇到了她俩,更何况曾经她俩都对他那么好!可他呢,除了痛苦、遗憾和伤感之外,什么也没给她们。现在,他也还没能力给她们承诺,她们却已经不需要了,柳女远嫁江南,苏女也已牵手别人。
是上天在作弄他吗?不是,他承认不是造化弄人,是自己没把握好机会罢了。
“到站啦!”旁边有人喊了一声,雨冲被拉回现实,哦,到济南了。刚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老大便打来电话,他喊道:“工作定了吗?什么情况?”雨冲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没什么情况,老规矩呀:等着呗!”
… …
五月很快就过去了,局里仍是没消息,按照以往的经验,没消息就是没戏了,雨冲很失落,继续找其他的工作。
这时候一年一度的“三支一扶”开始报名了。生源地优先考虑,雨冲报了家乡的岗位。6月11号考试,10号现场领准考证。
雨冲9号下午回的张店,发现汽车站迁到了西城。10号早上坐车回的滨州,而赶到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的时候已经是11点,领证时间很短,但就在看张贴着的报名序号时,他看到了苏晓雅的名字和身份证号,身份证上是可以看出出生年月的,所以他断定那就是她!没想到她也来了。
雨冲有些心虚,感觉她就在旁边瞧着他,四下望去,却哪有她半□影。本打算在市区住一晚明天考试的,这时却片刻不敢停留,办完手续,拿着准考证,他逃也似的奔向车站,坐上了回家的车。
他去的姥姥家,二老都很诧异他的归来。雨冲稍微解释了一下考试的事,对于因为害怕逃回来的事却只字未提。
晚上,坐在外屋灯下复习。准备睡觉时却想到明天极有可能会和苏晓雅相遇,雨冲心中恐惧之意大增,他喃喃自语道:“不要见她,我不要见她!”
这时,同村的阿洁发来信息询问他的考点,她也要参加这次招募考试的。用信息聊了几句,才发现大家都在职业学院考试。
阿洁告诉雨冲她见到苏晓雅的名字了,并预言会和她一个考场,雨冲说自己不想见她。阿洁劝了几句,发信息也说不清什么,于是便结束了这次谈话,反正明天见得着。
考试是在下午两点,雨冲早上八点就坐车去市区了。来到职业学院,找好考场,在教学三楼的北区,和南区挨得很近但并不想通。
雨冲躲在远处另一个楼的一个角落里看复习资料。姥姥给他放上了一些零食,边看书便吃,也就没买午饭。复习了两遍,感觉胸有成竹。
他栖身的角落正好能远远望见设考场的教学三楼,过了一点,人们陆陆续续在楼北区的门口聚集,得一点半才开门呢。人越来越多,雨冲坐不住了,苏晓雅来了没有呢?他悄悄地转到教学三楼南区,门一直开着,他走进去,在能望见外边来往行人的窗户旁站立,观察着来考试的人。
手机响动,是兰甜发来了短信——
“雨冲,阿洁。你们考完的时候记得来门口找我呀,我就在职业学院门外等你俩。嘿嘿嘿O(∩_∩)O~”
雨冲面露微笑,编辑着回复的短信。刚要按下发送的时候,就觉得一阵心神不宁,他不由自主地抬头往窗外望去。事实和意念吻合得紧,他看到了苏晓雅,四年来他们从没见过面,但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眼就认出了她。她骑着电动车,速度很慢,眼神四下寻觅,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四年不见,她还是那么俏丽,那么让他怦然心动。
很显然,她并没看见他。
雨冲却更加恐惧了,不会在一个考场吧?他的手有些颤抖,顾不得回复兰甜的信息,翻到通话记录,拨出阿洁的号码,却没人接听。给她发了信息,也没回。她不会不来考试了吧?雨冲心里七上八下,没阿洁陪同,他实在不敢和苏晓雅打照面。走吧,别考了。他萌生了退意。抢了两步又停住,这时候出去八成会被苏晓雅发现,不如等她进了考场再逃跑。
就在准备抽身逃开的时候,他看到了骑自行车悠然来到的阿洁。当此之时,在雨冲眼里这个和自己年龄一般大的女孩儿周身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辉,见到她,雨冲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飞奔出去,喊道:“你总算来啦!”
阿洁吓了一跳:“呀,是你呀,来这么早。我刚到。”一边说一边锁车子。
雨冲道:“可把我急坏了,打电话你也没接,发短信你也不回。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阿洁笑道:“这么紧张我呀,小女子受宠若惊,我手机静音了,呵呵呵。对了,甜儿说让你今天别走了,明天陪我们逛街去。”
雨冲摆手道:“不行啊,今天是请假的最后一天,必须赶回学校去。”
阿洁诡秘一笑,低声问道:“晓雅来了吗?”
雨冲微微叹口气:“来了,我看见她了。”
阿洁欢然道:“是嘛!在哪呢?快带我去见见她,唉,我都忘记她长什么样了呢。”她拉着雨冲的衣襟,示意他带路。
雨冲赶紧告饶:“姐姐,你饶了我吧。我才不敢见她呢。刚才见到她,我吓得直哆嗦。你再不来,我都要弃考了。”
阿洁很诧异:“哪有那么夸张?说不定人家也在找你呢。快!带路!哦,是不是在门口?”
雨冲拉着她进了南区,这才敢抬高声音:“不行呀!今天见了她我非得逃跑不可。您就让我安安稳稳的考试吧。”边说边作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阿洁忍俊不住,莞尔笑道:“哎呀!当年眼空四海的雨冲啊,怎么如此胆小怕事了呢?你让我想起了两句诗:问世间,情是何物?唉,不折磨你了,聊点别的吧。对了,你复习了吗?”
“找了点材料,背了好几遍。”说到这个,雨冲来了精神。
两人聊了一会儿才去了北区,阿洁在四楼考,雨冲在五楼。分别时,阿洁喊道:“考完了别走呀,我们在这个楼梯口等你。你可不许提前交卷然后逃跑。”
对这次考试,雨冲准备得很充分,也很重视,因此答得很顺手,提前半小时就做完了。检查两边,觉得没问题了,便闲着瞎想。忽然记得阿洁刚刚说的话:“我们在这个楼梯口等你。”他反复咂摸这句话,不由得大惊失色:我们?她莫不是想约上苏晓雅一块等我吧?是了,一定是这样。不见她,我不能见她!怎么办?怎么办?慌张了几分钟,渐渐安稳下来,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猛然间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收卷完毕,雨冲第一个跑出考场,从和上楼时相对的楼梯口飞奔下楼。由于上午考察过这座楼,所以他很快地走了出去。
出了楼门,他加快脚步,朝大门走去,远远地就望见了兰甜扶着一辆自行车往他这里张望。“雨冲!雨冲!”她喊道。
来到她近前,雨冲故意大声地喘着气:“我…我,得…得赶…去赶…汽车呀,明天…学校学校…有重要…重要的事儿。”
兰甜叹口气:“还打算让你住下呢,怎么这么急?咦,阿洁呢?你没见她吗?”
雨冲歉然道:“见了,她八成还在楼上。”其实他想说:“她八成还在楼上等我呢。”
兰甜道:“这样啊,我也不留你了,诺,给你的。”说着拿起车笼子里的一包东西递给他,雨冲还没接,她就打开了包,拿出一瓶矿泉水,说道:“这个分给阿洁吧,剩下的都归你。”
雨冲接过来一瞧,嘿,全是零食。他笑道:“好,本人素来不喜欢拒绝别人。收下了。”
兰甜笑道:“你呀,拒绝的还少吗?对了,看见那谁谁谁了吗?”
雨冲耸耸肩:“我见或者不见,她都在那里,不悲不喜。无所谓了,人家又不待见我,我何必苦苦纠缠呢?”
兰甜正想再说什么,雨冲急忙接话道:“好了,我得走了,假期找你玩去,好好聊聊。我得赶车呀,兰阿姨!”
一句话,把她逗乐了:“你就去你的吧,江大叔!”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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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8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48 章
雨冲迅速地回头扫了一眼,并没发现苏晓雅和阿洁,微感庆幸却又有些失望。向兰甜喊了声“再见”,便大步朝公交站牌走去。
坐上公交车,给阿洁编辑了告别短信——
“阿洁:我要走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还是决定不见她,因为没有意义,起码我这么认为。她若想找我,早就找到了。我有自知之明。她如问起替我说声抱歉,就说因赶车没时间见她。不问也就算了。呵呵,希望咱们都能来参加复试。到时再聊,再见!珍重!”
果然如他所料,阿洁不一会儿就回复了——
“唉呀!你怎么走了?我没和她说你来,只是故意和她站在咱们约定的楼梯口说话,等你下来。好心好意安排你们见一面,你呀你,怎么能真的逃跑了呢?辜负我一场谋划。——也没事儿,她看起来气色很好。真的祝福你们,现在只是误会。相信未来!再见!保重!”
雨冲叹了口气,没心思再编辑短信。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意念转动:马上就要5点,做5点的车,7点半到济南,然后做K92到济南大学,再转最后一班3路车回学校。不能耽误!耽误任何一个环节都回不去了。
公交车到站,他飞快的奔向候车室,检测行李,买票。拿着车票奔到检票口,却发现汽车已经开动。检票员说等下一班吧,好说歹说都无济于事,只能又等了半小时。
这时,兰甜发来短信问坐上车没有,他说等着呢。
阿洁也发来信息——
“我和甜儿在买东西,赶不上车的话就到滨州学院来,我们俩收留你。”
雨冲又叹口气,低声自语:“一事无成的我,实在没脸见人哪!”
到济南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雨冲坐上K92路车赶到济南大学时却都将近九点了。3路车早就没了影子。他有些发傻,怎么回去呢?
站牌处停了很多面包车,坐的人却很少,上前一打问,司机说一人20块钱,满六人就走。真是宰人!雨冲掉头
就走,司机在后面喊着:“15走吗?哎,10快吧!”
价位降得可以了,雨冲却没再回顾,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走回去!一直往南走,在苞米店那儿拐弯儿就到了。
于是,他背着书包,向南走去。路上给老大发了条短信让他在百度地图上查查济南大学到苞米店有多远。过了一会儿老大回复说有40里路,打车的话也就30多块钱吧。
走吧,怕什么!他照直往前走着,起初路边还有一些吃烧烤喝啤酒的,到了10点的时候马路两边已经很少有人活动。环顾四周,雨冲意识到大概还要走很久。
兰甜发短信问他到学校了没,他如实回答了。兰甜马上打来电话,两人聊了一会儿,雨冲胡扯了一顿逗她开心。
继续前进,他想到了下午的事儿,时隔多年,他们俩又在同一个地方考试了,又一次离得如此之近,却又一次擦肩而过。进而,他想到了当年的种种,初中和高中,他们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忆犹新呢。可那又怎么样呢?眼前的事实是那样的残酷。
马路两旁的路灯都亮着,使得夜晚并不怎么寂寞,雨冲静静的行走着,回味前尘,恍如隔世。
脚底一阵疼痛,想是磨破了吧,他也无心查看。疼可以不顾,但口干舌燥却着实折磨人,这回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嗓子眼儿冒烟儿”。哦,兰甜给他带了一瓶水呢,他急忙拿下书包,找出水,打开瓶盖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却丝毫不解渴。无奈水源都被喝光,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这时后面上来辆出租车,在他旁边鸣笛,大概要问他坐不坐,雨冲真想坐上去,相信一会儿就到学校。转念又想自己既然做了决定,又岂能半途而废呢?便故意不去理睬,司机见状也就开车走了。
嘴里干渴得很,快11点半时,他忽然记起姥姥给自己装的零食里有饮料,翻出来一瞧,哈!果然有两瓶露露和两瓶营养快线,他一口气就喝得只剩下一个露露。这时已经解了渴,留一个吧,省得待会儿抓狂。
老大又打来电话:“什么时间到啊?都要关楼门了。”
雨冲笑道:“12点左右吧,最晚。”
老大很诧异:“你在磨叽什么?怎么,你不是要走回来吧?”
雨冲依旧笑着说:“那你看呢,也许吧。呵呵,我先挂了,真累呀,待会儿见!”
终于,夜里11:55分的时候,他来到了学校门口。门卫居然还在守夜,雨冲倒是认识值班的李峰,和他聊了几句便往宿舍走去。哈,宿舍却也没关门。这样一路上想好的解释都没用上。
先到一楼老大宿舍,他还在上网,听见雨冲的脚步,他没回头却喊道:“哟,您回来了?了不起,居然走回来!强!”
雨冲看到了另一个桌子上的一块一扔,直向着那瓜扑了过去……
☆、横塘忆旧·第九章 莫向横塘问旧游
独背残阳上小楼,谁家玉笛韵偏幽。一行白雁遥天暮,几点黄花满地秋。
惊节序,叹沉浮,秾华如梦水东流。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问旧游。
——纳兰容若,调寄《鹧鸪天》
六月是毕业的季节,伤感的季节。拍照,聚会,再拍照,再聚会,一年一年大家都在重复着这相同的流程,为四年大学生活的画一个值得回味的句号。
雨冲却在刻意的逃避着,他没拍学士照,没拍合影,没参加班里的聚会。上网瞎转悠的时候,偶尔在校内和QQ空间里的浏览别人上传的照片,大家往往把相册称为“毕业季”,单人照、宿舍合影、班集合影、聚餐照,人们奋力摆出各种姿态。
老大提议说有时间的话咱哥们儿十几个去拍照聚会吧,大家纷纷表示赞同,雨冲也觉得应该参加一次,于是欣然应允。大家谋划着时间地点。
石园园找了他好几次,问有没有时间再聚一次,和她们——他的亲友团成员们。雨冲都以各种借口推辞了,她很失望,他很抱歉。
苏晓雅也在校内上传了很多照片,雨冲捡着有她的那些一一保存了下来,当然他不敢告诉她,五年前就因为和她要照片,她气得写了绝交信给他。错误不可以犯两次的,他只偷偷的做着和她有关的事情。
阿洁最近和他在网上联系挺多,她妹妹小丽和雨冲一个学校一个专业,常常向他请教中文的知识。这天她又在网上出现了,两人聊了好一会儿,阿洁说自己没考上“三支一扶”,雨冲满怀信心的上网查分,却也没过线,诧异忧伤的同时也明白毕竟自己的不擅长这样的公共基础知识考试。
怎么办?难道注定要失业吗?专心复习考研已经不现实,家里盖房子恐怕还得举债,他怎么忍心在外租房子考研呢?下年要是再考不上的话,岂不让悲剧恶性循环下去吗?当务之急是得找到个满意的工作,起码能养活自己。
可这样的工作对他而言,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面试技巧他几乎一窍不通,主要是很鄙夷面试提问的假大空,怎么组织活动啊,怎么写个发言稿啊,对工作有什么规划呀,诸如此类,通过文化课考上大学的人,但凡没有什么异恙,大抵都能像模像样的回答一番,可这并不能显示大学所学的知识。三个月的面试中,几乎没人问过他专业课学得如何,学古代文学有哪些体会,学汉语史有什么心得。
可以装装门面的就只剩下高中发表的几首诗和高考那篇满分作文《我恸永恒》了,他往往羞于向人展示,因为那是大学之前的水平。多想在面试中背背206韵及其开合等呼,说说今古文之争的历史啊,但这些知识恐怕只有考研复试才会涉及,然而他已然被英语拒之门外了。
想到这些,雨冲不禁幽幽的长叹一声,不得不承认,在考研问题上,他和自己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弄得尴尬异常。现在都是一分一秒地挨日子,在学校里尚且可以,毕业之后却到哪里去呢?他心里凌乱得紧。
……古往今来失意文人的落拓和惆怅都集中地体现在他身上了。可他没有杜郎的俊赏,没有苏子的豪放,他只是芸芸众生中最平凡的一个。
怕盖房子会耽搁太久,爸爸妈妈前几天准备回老家的时候雇了辆面包车到济南把他的床褥书本都拉回家了,现在床上和书桌上空荡荡的,就剩下一台笔记本陪他。面对5000块钱的笔记本,他有些惭愧。没有物质世界的支撑,精神世界必然会黯然失色的。他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希望这教训来得不算太晚。
百无聊赖中,打开笔记本,继续写回忆录,春节过后他就一直在坚持写,试图用文字把年轻时代留住,目前已经写了12万字了,雨冲却迟迟不肯收尾,因为他在等一个结局,一个美满的结局。但每次想到结局的时候,总有一丝绝望闪过,怕是会应了余秋雨先生那本书的名字——我等不到了。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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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9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49 章
结局,结局。他飞快的敲着键盘,一任思绪铺展开去。泪水却也充盈了眼眶,顺着眼角流下,流过面颊,流过心间。
6月24号下午,雨冲才醒来,头还是轰轰的响,太累了。头天晚上哥们儿12个出去聚会喝得太多了,回来打牌又打了个通宵。
手机响起,石园园打来的,说是牛健约她们一起操场喝酒聊天,她想让雨冲去,最后补了一句——“你说你,和米小戈合影也不和我合影,把我这妹妹都扔到九霄云外了,今天必须来喝酒!”雨冲只得答应,问女生那边还有谁参加,她说起码有邱雁容。
晚上八点,大家伙儿聚在了操场的路灯下。团团围坐,拉着天南地北的话题,牛健今天最为活跃,不停地举杯敬酒。雨冲却只站在黑影里随大家一起吃喝,没说什么话。
邱雁容开了两瓶酒,递给雨冲一瓶,笑道:“万岁爷,小女子敬你呀!”
“好!”雨冲接过,对着瓶嘴,一股脑儿喝起来,竟是一口气全干了。牛健、老大和老八在旁边直喊:“哟哟,瞧瞧,吹瓶儿啦!喝酒也分人,雨冲这四年来可从没这么豪爽过!邱大小姐就是有魅力!”
雁容一直盯着他,眼神却并不复杂,雨冲向她凝视片刻,瞧瞧把眼神移开了。三年来,他已经能恰到好处地处理他俩之间的关系了。
才上大学,雨冲曾下决心抛却前尘,好好开始新的感情,邱雁容便走进了他的视线,进入了他的世界。大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有了进展,却只是比一般同学好一些而已。下学期一开始,雨冲便在酝酿着一次突破,一个周一的上午决定发起攻势,却不料当天晚上就开始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接着便接到了苏晓雅打到他宿舍的电话,她说很郁闷,和老爸打电话差点吵起来,找雨冲却发现他手机停机,辗转一下午才要到他宿舍的座机号。雨冲当时就心软了,下定决心,只要晓雅还需要他,只要她还没找到心仪的对象,他决不考虑个人的问题。于是,他放弃了雁容。其实事后想想雁容当时未必肯接受他,他却首先选择了放手,这样也避免了彼此的尴尬甚至是伤害。所以,三年来他俩一直关系很好,可以见见面,聊聊天,搞搞暧昧。有时,雨冲也想幸好当时没越雷池,否则结局一定是她也会想柳女和苏女一样受到伤害的,因为自己必然会重蹈覆辙无缘无故的发脾气,莫名其妙的伤害她。
聪明伶俐的雁容也许早发现了他的致命缺点,三年来也配合得很巧妙,做到了游刃有余。
但雨冲却时常觉得对她有一丝歉疚,所以自从决定放手以后,他尽量照顾她,即使这份照顾本是多余。
十点半了,大家才收拾东西回宿舍,站在女生楼下,目送石园和邱雁容回宿舍,不远处有几对情侣在窃窃私语,清风拂过面颊,雨冲猛然间一阵惆怅,别了,也许再也不见。
回到宿舍,大家打牌,却没多少兴致,凌晨2点便散场了,雨冲回到四楼,却毫无睡意,打开电脑,翻出了大一大二时的照片,存的最多的便是邱雁容,想到永别,他更加惆怅起来,没想到今晚上的一聚一散竟是如此感伤。不禁念起《神雕侠侣》最后那首词来,据说这是李太白作的,词牌是《三五七言》——
秋风清,秋风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正自伤感,忽然手机响了。这时候还会有人打电话,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周芮,雨冲急忙走出宿舍,来到楼梯口,接起来:“喂,周芮,还没睡呀!”周芮在那边说:“真抱歉,这么晚吵你起来,我有重要的事儿忘告诉你了。”雨冲心中一凛,八成和林芷蓉老师有关吧,微笑道:“你说吧。”
果然听周瑞说道:“明天不是毕业典礼嘛,林老师要来参加,她昨天打电话给我了,嘱咐我探探你的口风,问你她请吃饭你赏不赏脸?算是给咱们饯行。”
雨冲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开口,心里满不是滋味。
周芮喊道:“喂喂,你在听吗?”
“在呀,我在听。”他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说,“我自己和她说吧,去不去还不能确定。”
周芮叹道:“怪不得林老师说你脾气倔呢,我也不劝你了。只是建议你去见见咱老师,总不能到毕业都不见踪影啊,这这样老师多伤心啊。”
雨冲鼻子微酸,语音略带哽咽:“我,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你的通知。”
周芮笑道:“那你好好想想吧,我也是记起这事儿才醒来的,告诉你就踏实了,明天老师会联系你的。明天典礼上再见吧。”
“明天见。”雨冲挂掉电话,就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林老师,最疼爱他的林老师,他这学期一直没敢见的林老师。考研之前,她就指出了他该好好学英语,否则会吃的大亏的,可他没在这上面下功夫,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有脸见她呢?见了她,自己能说些什么呢?诉诉苦闷?表表决心?喊喊口号?他觉得这些都没有意义,现在去见她,只能表明自己原谅了自己的过失。不见!暂时不见她!考不上研究生没脸见她!
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4点,他坐在电脑前,给林老师编辑着邮件,纵使决心不见她,也该当告诉她自己的想法的。满怀忐忑,字斟句酌,短短千余字,他居然写了两个小时,天色大亮时才发给她。这时候,老七他们已经起床,准备去参加8点的毕业典礼。他接着给林老师发了条短信:“老师:我今天不能参加毕业典礼了,给您发了封邮件,请查收。 雨冲。”
这才长出一口气,却意识到疲倦之极,关上电脑,躺在只剩一条毛巾被的床板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盼着不要醒来,醒来又得面对现实的压力。
下午学位证、毕业证、报到证和户口迁移证都发了下来,这样就可以离校了。老大说自己会走得很晚,谁离校通知他一声,他去送别。
雨冲却明白送别无非徒增感伤而已,晚上收拾好简便的行李,26号早上,其他人还在梦乡的时候,他独自一人悄悄地离校了。
尽管没有送别的氛围,但天空里还是挥洒起细雨。
或许由于时间太早和下雨的缘故吧,去往汽车站的K302公交车上乘客很少。雨冲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汽车开动的刹那,他悄悄回望一眼校门,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别了,大学!别了,四年!
大学四年就这样结束了,和预料的全然不同,没有考上研,没找到好工作,没能扭转乾坤,没能改天换地。一无所有的来,一无所获地离开。前面还会有怎么样的道路呢?细雨濛濛阻挡了他的视线,看不清下一站实在海角还是天边。
汽车慢慢地行进着,耳旁不觉响起电视剧《北京夏天》里的插曲《飞呀飞》:
“ 飞/飞呀飞/经历了绿叶/经历了黄花/经历了黄花//
飞/飞呀飞/经历了寒冬/经历了酷夏/经历了酷夏//
我是阳光之子的金色花瓣/照着理想的图案自由描画//
我是大地母亲的青春音符/向着未来的天空激情挥洒//
走过了风/走过了雨/走过了海角天涯//
千山万水千万里/寻找热土生根开花// ”
老大、石园、燕飞,还有低一年级的师弟师妹王哲、卓洋、晓琴他们都打来电话,他们都知道他的不辞而别了吧,是呀,他们终究没忘记他,可他只是盯着屏幕,听着铃声,直到手机恢复平静,他却始终没有接听。
三个多月来,雨冲为前程奔波无暇怀念大学生活,现在在长途车上才用心回忆起大学里的种种。恍如隔世,却记忆犹新。
也不知道林老师看到邮件了没有,他喜欢自己用心写的东西,这时候还能一字不错地记得呢——
老师:
您好!
看来,我得失约了。3月10开学到现在,100多天过去了,还是不敢见您。您别生气,这不是对您有意见,而是我不想原谅自己的过错。逃避,可能已成为融入血液的习惯,得慢慢调治。
我找了个工作,在淄博高新区。没心思全心全意考研了,至于原因,您未必了解,但一定可以理解的,我坚信。
周芮说把我的打算和您说了,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因为,我并没和她交流过多少。
相熟的同学都认为我必须得到您跟前去汇报情况,我也想。但总不知该说什么,您把我的缺点不足和努力方向都分析得很透彻,我却没努力去做,想来自责不已。而最可怕的是,以后我也未必会做好。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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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0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50 章
所以,我痛定思痛,决定先不见您。这个期限当然越短越好,暂定三年的规划。一边工作一边复习考研,想到您还等我拿入学通知书来报到,我就能让自己老老实实做这两件事而心无旁骛了。
附件是未完但修订多次的稿子,总觉得言不尽意。或许,文字在表达自我的同时,更多的是一种掩饰自我甚至标榜自我的工具吧。至于文采和构思,更是粗劣得很,和金庸先生、琼瑶阿姨相比,简直是“汗颜无地”。还得继续修
改呀,有必要的话,得另起炉灶。第七章是用力较多的,然而却感觉最不满意。不得不承认,我还是没法坦然的面对过去。不知这个症结还要多久才能解除。可不希望“死结,就是除非到死那一天才能结束”这话一语成谶。——哈,不知您发现没?说道自己的小说,我有无穷无尽的话呢,可见我还是很欣赏它的。忽然想到,无独有偶,是不是存在这样的一种类似情况:虽然江雨冲同学性子乖张顽劣,但他的老师们还是很欣赏他。~O(∩_∩)O嘿嘿嘿O(∩_∩)O~
我想自己的生存能力还是蛮强的,离开学校一定可以好好生活的,请您放心。我要做的就是好好工作,让爸妈放心:好好学习,拿着通知书见您。
机会,总是握在自己手里的,看能不能做好抓住的准备了。拭目以待!
我不相信,这回毕业会是学生时代的终点!绝对不信!所以,就和每次放假一样,我没向您当面辞行,因为这只是放假,不过假期稍微长了点儿而已。(这几句豪言壮语,说来想来,慷慨激昂而壮阔豪迈。然而,终究还是有些心虚,因为还没加以证明呢。)
毕业并没增添多少伤感,也并没加深几分怀旧。大概,伤感和怀旧也和魂灵融在了一起。套用李掖平老师常说的一句话,那便是——“这两者之于我。就像空气,不是想不想,而是必须呼吸。”
终究很抱歉,不能当面向您辞行了。岳武穆的《满江红写怀》是我多年来钟爱的,在此遥遥的朗诵这首词给您听,权作结语: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个任性的孩子
三年,三年之内真的能考上研吗?他实在没有把握,除了对考试的担忧之外,更多的是对命运的恐惧。或许受古代文化熏陶太多了吧,他相信宿命,相信冥冥中的安排。上天待自己不薄啊,只是自己没能好好把握很多机会。
高中时在一个和尚庙里为自己讨得一个签,上面说的很准。其中两首诗点名了他的处境:
“崆峒城里乱如麻,无事如君有几家。劝君无须勤致祁,徒劳生事枉咨嗟。”
“在家安分好,休笑他人难,非是贪爱憎,身遭绸罗间。”
“崆峒城”说的就是家庭,“乱如麻”三个字概括得确切之极,可不是其乱如麻嘛,爷爷和他三个妹子的矛盾,爷爷和老婆婆的矛盾,爸爸和他三个姑的矛盾,爷爷和叔叔的矛盾,爸爸和叔叔的矛盾……家里的人们几乎个个都有矛盾,单单只有雨冲和他们没有矛盾,所以签上说“无事如君有几家”。
佛祖劝他“无须勤致祁”,否则便是“徒劳生事枉咨嗟”,这和下一首的主旨是一样的。
不可妄动嗔痴贪念,瞧着车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冲有些茫然,他想让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睛,诵读起《多心经》,一遍又一遍,仪琳当年为令狐冲向菩萨祷告时也是如此虔诚吧。渐渐地,车内播的电影他一点也听不见了,心外无物,灵台孔明,只有那些佛偈在身畔萦绕——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寂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抵达淄博汽车站时还不到上午10点,雨还是淅淅沥沥下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止,坐上公交回到家,其实只是租的房子,一层90平米两室一厅,这个住处已经让他很满足了,多年来从没住过这么宽敞明亮的屋子。去年春天开始住进来,大三暑假他便是在这里复习考研的,一年过去了,房子还是那熟悉的味道,他的心情却迥异于前。
好几天来昼夜颠倒,睡眠不足,这时回到舒服的家里,他只想好好睡一觉,胡乱吃些什么,洗洗澡,便沉沉睡去了。
没心思做梦,没心情浪漫,只是无尽的虚脱,无穷困乏。
不要醒来,醒来又得面对难以想象的压力,我是个懦夫,学习上的,生活上的,事业上的,懦夫。自由的女神啊,求你别让我醒来吧,不要醒来。
然而他还是被渴醒了,四周一片漆黑,不知是夜里什么时间。感觉口干舌燥,还好床窗前小桌子上放着一杯水。
喝完觉得很舒服,这才意识到自己很长时间来都没好好的喝水吃饭。
大概很晚了,他没了睡意,拿过手机一瞧,呀!凌晨3点。和半年前得知考研成绩的时间一样。时隔四个月,还是一样的憔悴,一样的迷茫,一样的感伤。
晓雅在做什么呢?他又想到了她,这个能给他勇气和斗志的女孩儿,他的自信和阳光都在她一念之间,可她不可能在。她带走了他全部的春天,然后把春天永远的埋葬了,埋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即便他知道那个所在,这春天也早已经腐烂变质,再也不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黑暗中雨冲想到了那个小说,写一对龙凤胎兄妹恋情的,虽然题材有些变态,但内容却着实让他感动。主人公哥哥刘可和妹妹刘珂,妹妹晚他一分钟出世,两人长相相同,名字也相类,自小一起成长,嬉戏,玩闹。长大之后,不应该的感情渐渐在二人心中滋生了,妹妹知道自己是先天性心脏病,会不久于世。高三暑假妹妹病情发作,只有哥哥在场,费尽周折救醒她,她趁机吐露了爱意,迷迷糊糊中两人滚在了一起。
哥哥刘可醒来时大为懊悔和自责,想撮合一直暗恋妹妹的管鸣一和妹妹,却累得彼此更加伤心。回到家,妹妹让他帮自己推秋千,两人有一段精彩的对白,——
我停止推动,秋千的幅度也越来越小,吱吱呦呦的停下来,“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推我坐秋千吗?”我摇头,“因为不管你把我送出多远,我都会回到你的手边,尽管等来的是你再次的送离,但是我仍旧会来回!……”我眼里已经充满泪水,“哥!……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她走了,我闭上眼睛,眼泪终于流下来……
妹妹留在父母身边,上的是清华大学。哥哥却和自己的女朋友去了上海读大学。哥哥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借口寒假不回家。兄妹渐渐疏远了。
哥哥刘可在一次足球比赛中被绊倒,本无大碍,却忽然间心口剧痛,灵魂也仿佛离躯体而去。昏迷之际,听到女朋友任晓说“你妹妹出事儿了”,自小的灵犀暗通让他猛然间意识妹妹可能出事儿了,但他一直以来并不在知道妹妹有心脏病。
匆匆赶回家,妹妹已经命在须臾,这病只能等死,两人在病榻前永别——
“也许我不属于这个世界!现在……是要走的时候了!哥……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如果可以,下辈子我还要爱上你,但是我一定不要做你妹妹!”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流下,滑过她的脸颊,我吻上那颗泪,“我爱你!”……
看这个故事,雨冲自然联想到了他和晓雅,他们不是龙凤胎,却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然后在最美的少年时代相遇,相知。然而,他却亲手导演了自己的悲剧,硬是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推开。当他幡然悔悟,想努力取得一番成就再把她追回,却为时已晚。她早就彻底失望,而他到现在也还一事无成。
…………
独自在张店呆了几天,便坐车回家办理落户手续,要到县人事局开落户介绍信。抵达渤海县城车站后,刚好是正午。天气闷热得紧。按照高中的记忆,他往县委县府所在的位置走去,哪知道那个位置换成了新建的住宅楼。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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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1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51 章
这个地方没错呀,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打问才知道,行政中心搬到了新城区,离这里得四五公里远呢。对了,这个位置离一中很近,雨冲想去一中门口看看,却又极力忍住,物是人非的场面往
唉,不想这些了,起床吧。到网吧里往只是徒增感伤罢了。
按着路人指的方位,他徒步前行,又累又饿,将近一小时之后才找到行政中心,气派的大楼伫立在新城区,足足有20层吧。想进去瞧瞧,却被门卫拦住,说要两点半才上班呢。
雨冲便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找工作是他最近几个月里昼思夜想的,这时忽然很羡慕在行政部门上班的人们,周末歇息,亮。
“你小子又有什么想法了?”文亮回过头冲他嬉笑道,“小心我告诉那谁谁谁,啊,哈哈。”
雨冲的眼神其实一直盯着前面,那个俏丽的背影让他感觉平安喜乐。“亮一眼,文亮得意地瞧着他。
文亮左边的赵飞雪回过头,笑骂道:“冲子,你又在这儿鼓捣啥子呢?哼,可别对我们家雪儿有什么想法。你敢欺负她,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雨冲忍不住偷眼瞧瞧赵飞雪前面的柳梦雪,她低着头,盯着桌子上的书,似乎根本没发现教室里面的吵闹。雨冲心中一惊,她生气了?是了,她一直做纪律委员,很反对自习期间喧闹的。糟糕,一会儿该传纸条训斥我了。转念一想,嗨,没什么糟的,她很宠我的,能被她训斥那也是种享受。想到此节,竟盼着纸条快些出现在赵飞雪手里。
“哼,别作梦了,我才不帮你们传纸条呢。要说话,你俩就坐在一块儿当面说。”赵飞雪竟猜到了他的想法,接着严肃地说了句:“这次,可别像亮却走过来把他拉到后面,文亮指着自己的座位:“哥让你一次吧,和你换了!”雨冲心中大喜,文亮压低声音笑着说:“你小子赢了,我看那谁谁谁很乐意你换呢。你瞧!”
雨冲这才注意到原来柳梦雪和原本在文亮前面的夏青荇换了位置,这样雨冲就要坐在她身后了。原来,她也知道了他的用意,不仅没置之不理,而且还积极配合呢。
还从没离她这样近过,雨冲颤颤巍巍坐下,窃喜之余更多的是惴惴不安,额头上渐渐冒出汗来。
赵飞雪在旁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推推他,笑道:“小师弟,要不师姐我也把晓雅换过来吧。你看怎么样?”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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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2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52 章
听她一说,雨冲更加确定刚刚的人便是苏晓雅了,他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小师妹你别害我。”
“哼,叫师姐,没大没小的,我三月生日!”
雨冲讪讪笑道:“嘿嘿嘿,你不吓唬我我就叫你师姐。”
赵飞雪一撇嘴:“好稀罕吗?叫我姐姐的人都排队了。对了,你找到工作了没?”
“找工作?”雨冲很惊讶的喊了一句。时空真的混乱了?大学毕业的一个月时间里他一直在找工作呀,这会子怎么回到了初中?
“怎么?有什么奇怪的吗?”赵飞雪一脸费解地看着雨冲的一脸费解,继续说:“雪儿说你考研失败后一直在找工作呢,难道不是吗?”
雨冲正想回答,却发现柳梦雪回过身来,笑道:“你们俩在说什么?我倒想听听呢,是不是在背后中伤我?”她笑吟吟盯着雨冲,雨冲登时为之语塞。呆呆瞧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柳梦雪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满脸红晕,真是艳若桃花,低声笑道:“你不是说一直找工作的吗?”
雨冲这才回过身来,自己和她在QQ 上聊过天的,怎么这时给忘了呢?笑道:“是呀,可还没找到好工作。”
“那你也不能这样自暴自弃,把自己整的如此憔悴呀。”她发现了他的落拓。几个月来,他确实在自己折磨自己,这样或许才会好受些吧。他不能原谅自己的过错。
柳梦雪幽幽道:“我和你说的话,你难道忘了?怎么还这样不爱惜自己呢?”
雨冲低声道:“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关心你爱护你,你也不能自残,要学会自爱,自己爱护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这话我当然记得。”
“嗯,可你没做到…”她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一阵铃声打断。放学了,大家纷纷向外走去。家豪和文亮走过来,喊道:“雨冲,我们先走了。”他们知道他和柳梦雪有话说。
赵飞雪拎起书包,笑眯眯扮个鬼脸给雨冲,转头对柳梦雪道:“雪儿,我走了。冲子敢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准儿饶不了他!”说罢,她也走掉了。
雨冲竭力克制,却终于忍不住向苏晓雅那边瞧去,只见盈姑正挽着她向外走去。晓雅也回头往这边瞧,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急忙躲开了对方的眼神。
柳梦雪瞧着他俩的神色,叹口气,道:“我终于败给了她。告诉我,你觉得她哪里比我好?”
雨冲没想到她会单刀直入问这样的问题,迟疑片刻道:“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后来选择了她?总得有个原因吧。”她仍旧不依不饶,非要弄清楚。
“事出有因哪,那时候家里发生了很多事,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她给了我面对生活的勇气。我原以为你当时会来拯救而我的,后来我明白了,她才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而你是女神。女神只是负责监督我,而天使却才是要陪伴我的。”雨冲喃喃说道。
柳梦雪静静听他说着:“然而,她只是暂时治好了我心灵的创伤。虽然我能很好的面对生活,却无法面对她了。我爱上了她,却自卑起来,从她的言行中可以得知她有个美满幸福的家,而我的家里却是‘崆峒城里乱如麻’,我不想让她跟着我去面对那些苦难,就这样我又绝望了。那时,或许是过于悲观了,甚至想到用死来结束那场纷乱。我真的没有私心,完完全全是为她着想,不想累她难过,我连自己是否活下去都不能保证,又怎么能给得起幸福呢?于是,我放弃,或者说是抛弃了她,就在她最依赖最信任我的时候,我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做了逃兵。可她哪里会知道我的想法呢?指定对我失望极了。后来,我想通了,事情没那么严重,就下决心等有一番事业之后再把她追回来。可没曾想事实不是自己料想的那样,经过一番曲折,还没等我有什么成就,她,早就不要我的关心了。这时恐怕早就有了归宿,只剩我还在原地守望着这份虚无。我,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大概还是要选择放手。但一定会选择一种委婉的方式。”说着说着,雨冲的声音又有些哽咽,这是多年来他心中的死结。
柳梦雪忽然道:“那如果换做是我来治愈你的创伤,我的结局和她一样吗?”
雨冲点点头:“我想是的。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没招惹你,就怕伤害到你。”
“张无忌,你不是杨过,而是张无忌。”她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随即又问:“你觉得我和晓雅,谁是赵敏,谁是周芷若呢?”
这样的比喻让雨冲难以回答,幽幽道:“我宁愿你们都是杨不悔,那样就没这么多纠葛了。”
“哼,又来占我便宜,我才不叫你哥哥呢。你比我小,好不?”柳梦雪的神色由凝重换做顽皮。
雨冲却没有笑意:“下辈子,咱们俩投胎到同一户人家吧,你是大姐,我做二弟,她是三妹。好不好?”
“嗯,好是好。只怕晓雅不答应,你还欠她的一份幸福没还呢。呀!人都走了。”她忽然惊觉已经放学很长时间。
雨冲笑道:“别走了,一会儿就得上下午的课。对了,我包里有些吃的。”说起身到自己桌子下面拿出书包,嘿!这么重,他记得笔记本电脑在里面。打开书包,先拿出四瓶饮料和沙琪玛、雪米饼、葡萄干、千层饼这些吃的。接着把笔记本拿出来。
“哇!你倒是想得很周到,把什么都带齐了。”柳梦雪双手抱过笔记本,按下开机键,屏幕很快显示到输入秘密这个界面。雨冲笑着说:“我来吧,密码可不能告诉你。”
柳梦雪笑着说:“哼,小看人。今天我就非把它破解不可。”说着就输入一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按下回车,却显示错误。她依旧不放弃,继续重复着输入和回车。
费了老半天劲,柳梦雪也没破解了密码。雨冲笑道:“何必呢?我来吧。”
柳梦雪一摆手:“哼哼,就不给你。我还有别的招,不用你也能打开,信不?”她一脸淡定地说,接着打开一瓶营养快线,喝了一口。朝门口方向喊道:“门口的人,进来吧。”
雨冲正自诧异,门被推开了,一个倩丽的身影闪身进来,笑语嫣然地朝他们走来。雨冲一阵眩晕,来人正是苏晓雅!
他张大嘴巴,却无法说一句话,只呆呆瞧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苏晓雅走到柳梦雪身边,柳梦雪招呼她坐下,说:“密码是什么?你一定知道的,对吗?”苏晓雅回头瞧瞧雨冲,笑着说:“绅士,我可破解了。别被我吓哭哦。”
她闭上眼,凭感觉敲动键盘,果然输入了正确的密码。
伴随着开机铃声一起响起的是柳梦雪的欢呼:“哇!对了!对了!晓雅你就是聪明!”她回头向雨冲道:“怎么样?我说不用你吧。”
面对着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子,雨冲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她们任何一个都能让他惟命是从,何况两个都亲临呢?
柳梦雪笑道:“看看存什么好东西了?”苏晓雅道:“应该是在F盘,咱们找找看。”两人倒是亲如姐妹一起研究起来。
“啊!找到了,这么多电视剧呀!《新白娘子传奇》、《红楼梦》、《神雕侠侣》、《霹雳游侠》、《小侠龙旋风》、《康熙微服私访记》、《射雕英雄传》、《大染坊》、《梅花三弄》、《上海滩》、《北京夏天》……啊!还有《还珠格格》呢,我最爱看了。”柳梦雪先是发现了新大陆,苏晓雅帮着点开了一集,《不能和你分手》的片头曲响起,那是赵薇的歌——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当河水不再流
当时间停止日夜不分
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
不能和你分手
你的温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
让我们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让我们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
第 53 章
让我们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当太阳不在上升的时候
当地球不再转动
当春夏秋冬不再变换
当花草树木全部凋残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散
不能和你分散
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恋
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
让我们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让我们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让我们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
苏晓雅忽然回过头,绷着脸说:“刚才,我都听到你说的话了。原来很多事都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可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雨冲屏住呼吸,道:“我从没想过会让你知道这些,
我自己承受就够了。你不生我气就好。”
“我怎么会生气呢?可你这样瞧不起我,什么都不想让我分担,我恨不得撕碎你才解恨。你根本没重视过我,根本不顾我的感受。”说着说着,她竟低声哭起来。柳梦雪急忙搂住了她:“好妹子,别生气了,他也是为你好哇!”苏晓雅却没止住悲声,反而越哭声音越大。
雨冲心中柔情渐渐涌动,他想到了那个冬天,想到了那一段属于他俩的记忆。
柳梦雪急道:“你快过来劝劝她呀。”雨冲却不知怎么劝她,呆呆瞧着她因哭泣而一起一伏的脊背。
苏晓雅还在哭,见没法劝阻,柳梦雪竟然也跟着哭起来。
雨冲更加茫然无措了,脑筋飞快地转动,竟是想不出良策,想抢到她们面前,刚走几步,情急之下却被桌子角绊住,站立不稳,向前面摔去……
梦就这样醒了,雨冲回到了现实,他意识到自己躺在小屋里,却不想睁眼,犹自回味着刚才的梦境,他同时梦到了她俩,她们哭了,他却不知道怎么劝解。想起在金庸小说里读来的佛偈——
“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
反复咀嚼回味着这八句话,想到了幸福甜蜜的过去、茫然无助的现在和不明结局的未来,他怔怔的躺在那里,不由得痴了。正是:
回首前尘如梦,年少轻狂曾经。
无意韶华都负了,屈指十载堪惊。
深院月明人静,庭前花落无声。
横塘忆旧空相问,冥冥约定来生。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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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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