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酒途》 第一章:童年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一章:童年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一章:童年 北爱尔兰的海风有些湿润,雨过后的空气中夹着淡淡的腥味,但这并不令人恶心,却倒让人更清爽,更精神。 吴铭坐在沙滩上,浪潮一波又一波的地袭来,打湿了他的裤管。 他常年流浪在国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然而他又并不孤独,他始终相信能够再遇见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嘴角的胡子开始随意地滋生,越长越像干柴。吴铭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原来并不算大,只是人太多了,所以即使跑遍全世界,也找不到一个消失的人。 这前半生做了太多事,他忽然想起了宛然,不知她现在是否依然孤身一人,或许她还恨着自己,如果这样的话,那么紫凝和豆子应该正甜蜜着,早忘了自己的模样,想起曾经的死去活来也挺搞笑,像奇怪的梦。 梦里头枕碧天,脚丫潮湿,那些梦起于很久以前,跨越无数时代。 那是一个落寞而孤寂的小镇,他生命的起源地。 那时候世界刚经历了改革,沿海的城市群如雨后春笋般雄状地拔地而起,一夜之间街道上便多了许多实新与潮流的东西,而偌大版图的西南边陲,一个静静流淌的小镇,还有那里的人们,他们的血液和呼吸,像听不见声音一样,自顾自的循环着。吴家,便生活在那个小镇。 吴家大儿多年前意外夭逝,老二吴铭便成了吴家独子,承担着延续香脉的重任。吴家有个家族遗传的怪病,就是不能喝酒,一沾酒就浑身滚烫难受,脸红如枣,走起路来颠三倒四,最后卧病难起。老祖先们并不知道那是严重的酒精过敏,还以为是酒神下了咒,就连吴铭的父亲和爷爷,也是从来滴酒不沾的。但到了吴铭的时候,事情发生变化了。那时正是清爽的夏日傍晚,夕阳像个红着脸的趔趄醉汉。吴铭的爷爷蹲在石阶上津津有味地抽着旱烟,干草释放出的浓烈烟雾萦绕在他的红军帽上,与头顶烈焰般的红日形成鲜明的对比,而就在他的身后,一件改变吴家命运的契机正等待着时间的轨道,慢慢走来。 那时的吴铭才七岁,调皮得像猫崽子,成天在油菜花地里追赶蛾蝶和小虫。日暮西垂,黄昏无限。荧光虫顶着最后一片残余的光明,赶在夜幕降临之前飞舞起来。幼童吴铭高兴得手忙脚乱,他为了能抓住一只亮亮虫,屁颠屁颠地跑起来,腾起一地灰尘。不知觉便到了邻居家院子,口渴难耐的他,见门外圆桌上正好放着一瓶清凉的“水”,人越年幼,认识世界的方式越感官,所有小吴铭并不知道那是酒。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酒瓶,耸拉着鼻子,将眼珠儿凑近去瞄了瞄,又轻轻地嗅了嗅。 “哇,这凉水的味道好特别啊!”吴铭张大了嘴巴。 太阳为了留住最后的光辉而洒下的最后艳红,在酒瓶透明的身体上留下微末的闪光,酒滴如精灵一般悬在瓶口,好像整个世界不过就是那么一滴,然而这一滴却能改变生命。 吴铭的爷爷和父亲是听到了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才冲过来的。当时的吴铭,就像一个小叫花子,满脸的泥巴,头上布满稻草。他躺在地上四角朝天地大哭起来,父亲一把将他抱起来,正好闻到刺鼻的酒味。 吴铭爷爷慢腾腾地念道:“孩子,你怎么哭了。” 吴铭道:“这水好辣,喝得头晕。” 吴铭父亲说道:“你是不是喝了酒,天哪,你咋能喝酒啊?”吴父一边焦急地跺着脚,嘴里不停地默念道:“完了,完了……怎么能喝这玩意儿啊?我们家是不可以喝酒的!” 傻吴铭抱起桌上的酒瓶,一脸不满地说道:“是水,只是辣了一点嘛,才不是酒!” “是酒,有毒!”,吴铭的爷爷皱着浓长的眉毛,眼睛如林中深洞。 但是无论怎样,夜幕还是完全的笼罩了日光,而夜幕下的吴铭居然自顾自地摆弄着他的木刀,上山下海的飞舞,完全没有一点痛楚的征兆。吴家人看在眼里,直到晚饭时,吴铭依然活蹦乱跳。吴父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揪住吴铭的劲项,按住他乱伸的双手道:“二娃子,你小肚皮儿难道一点也不难受么,告诉爹?”吴铭使劲提了提悬在鼻梁上快要干涸的小溪,半响突然哇哇地哭了起来,嘴里嚷道:“你揪疼我了。。。。。。”。吴父只好放开他。晚上时,一屋子大人又偷偷观察了吴铭很久,确实没有问题。自那以后,吴家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孩子是能喝酒的,他打破了祖传的怪病,缓解了家里没人能喝酒的尴尬,只是不知酒量如何,但吴铭在家里的地位却因此获得了了巨大的提升。 吴铭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正调皮,聪慧的心下有着一张顽劣的皮,他吃饭厉害,得用盆子来盛,成绩却常常倒数。他上课最爱打瞌睡,有几次老师实在忍受不住了,便让他滚到教室外面去,吴铭一点也不生气,但有一件事却让他很难受,那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穿白衬衫的男老师,他经常当着全班的面儿,慈祥地抚摸着吴铭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吴铭呀,你或许应该叫吴脑吧?这样更适合。”,说完抚掌大笑,而班里的同学也跟着笑。那个时候,老师的大方与他的羞涩形成的鲜明的对比,让他觉得自己就像小丑,或是一个等待人民审判的政治犯,不敢抬头,只能保持缄默,等待时间自己沉淀下去。他觉得自己并不是真的无脑,只是还未开窍,开了便有脑了。 最惨痛的伤,不是千创百孔,而是被人笑着捅了一刀。老师笑得慈祥,杀人的威力却不小。从那时起,他开始慢慢的开窍了。十六岁的时候,身体和骨骼的急剧膨胀,使他具有了成人的外表。当他在懵懂的岁月中摸滚打爬了那么多年,终于有一丝成熟的表情爬上脸角的时候,命运,却迎来了极度的转折。 那个初夏的清晨,太阳起来得有些早,柔辉稀疏懒惰地布满在草地,树干、和石头路上,一切生灵在安静中慢慢伸展开。吴铭的母亲照理鸡鸣时便起床做了饭,然后把家里三个男人喊起床。然而当所有人早已吃毕早饭,吴铭的父亲却还是没有起来。吴铭母亲咬着嘴唇,对着父亲的房间吼到:“老吴,难道还要我给你喂到嘴边么?” 吴铭迅速跑到父亲房间,拉开帷帐。轻轻地说了声:“爸,起来吃饭了” 吴父蚊子般哼了几声,道:“嗯……你们先吃吧,我不舒服,没有劲。” 吴母安奈不住,进来一看,发现吴父脸色苍白异常,心里开始有些不安,便道:“老吴,你是不是感冒了?”转又对吴铭道:“你还要上课,别迟到了,你是爸小事。” 吴铭背着书包准备走时,吴父突然一个跟头坐了起来,紧紧抓住吴铭的手道:“老二,你要好好读书,咱家里光景你也明白,你要出人头地,我们以后才不受人欺负。” 吴铭看着父亲凌乱而翘起的头发,上面隐约偷藏着些许白丝。他扶着父亲慢慢地躺下,道:“嗯,我知道,你要注意身体。” 那一天的气氛和情景,让吴铭感觉到自己又成熟了不少。当他走出家门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看在蚊帐中若隐若现的父亲,此时的阳光也逐渐滋润丰腴了,刚好在他的眼角形成一道强烈的金光,把父亲的世界和他的世界划分成一道鲜明的阴与阳。他甚至开始胡想:“如果父亲不在了,我一定要让家里过得更好,我要更坚强。”他经过学校外面的浮桥,桥下的水藻缓缓的随着微弱的水流飘荡,他又觉得,如果父亲不在了,他会不会像那块水藻一样,东飘西零,找不到扎根的土壤和依托。 那天的课吴铭并未听进去,他的思维抛锚了,他和同学们一起朗诵诗歌,但又觉得根本没朗诵过。突然他觉得自己和别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被关闭在一个没有声音只有图像的抽象世界,他能看到周围的人在笑,在吵闹,在忙着做事,在困着睡觉。但他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只有当一个人以抛开生命的姿态去感官世界。他才真正开始领悟这个世界,领悟生命。 正如他神经错乱的预料,一切不祥,正随着风,一步步赶到他身旁。 ... ... 第一章:童年在线阅读 第一章:童年 第一章:童年 第二章:陪酒少年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二章:陪酒少年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二章:陪酒少年 上课的铃声拉响,预示着第四节课的到来。上完最后一节大家就可以回家了。语文老师风度翩翩地站在讲台,他幽默而潇洒地拿起粉笔,用颇具罗曼蒂克的风格潦草地写起字来,刚写完那首“无题”诗的标题,外面传来一阵湍急而伴随着咳嗽的声音。那个声音出现的一瞬,让吴铭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急速的思索和呼吸,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门外一个老爷子拉着老师的衣袖,拖着风箱般的嗓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找我家二娃子。。。。。。吴。。。。。。吴铭!!!”,“他在不?帮我喊一下……谢谢老师了”,老爷子说完话,又对老师耳语了一番。 吴铭坐在教室里,他听到了爷爷的声音,这个最熟悉的人的声音是那么的颤抖,他的心也颤抖了。吴铭得到老师的点头示意,缓缓走出教室。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些人,他们在笑,在睡,在忙着看课本,还有突然空了的他的坐位。老师招呼班长,说外面的阳光太刺眼了,班长熟练地关掉教室门,而教室的视线也渐渐在吴铭的眼中折合,然后完全只身另外一个空间,他突然强烈的怀念起这个被叫做“学校”的地方。 吴铭的爷爷颤颤巍巍地抚着他的手,老人褶皱干枯的脸上一对浑浊的眼睛在历经了不算多长的爬山涉水后,终于再也包含不住泪水,哽咽地说不出话。 爷爷这番光景让吴铭意识到了某种不祥,他无意地退后了两步,问道:“怎么了?家里出事了么?是爸么?” 吴铭爷爷噙着泪哽咽道:“以后我们仨要好好过……” 吴铭带着哭腔问道:“爸到底怎么了?爷爷你快说啊!” 吴铭爷爷道:“你爸可能不行了,今早你走后,你爸试着起床,但最后却昏过去了。我们赶紧送到镇上医院,医院说没能力医治,又马上送到县上。我和你妈一直等消息,最后出来一位医生,她先叫我们不要激动,然后才说是肝癌,晚期的,所以我赶紧来找你”。 吴铭刚清醒的脑子又一片空白了,这是他十六年来最无助和恐惧的时刻。他强做镇定地说道:“我们先到医院,爸身体那么好,一定没事的。” 医院特有的药水味道和人们焦虑下强作镇定的神态让吴铭感到浑身不自在,这个救护生灵的地方同样也是埋葬生灵的地方。他来到重症监护室,母亲头发凌乱,肿着眼睛蹲在门口。 她看到吴铭记来了,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去看看你爸”“嗯……”吴铭跟随护士进了门,四壁的窗帘紧紧地贴着玻璃窗,父亲躺在一张小小的伸缩床上,管子插遍了他全身,旁边的生命测试仪按着细小的波纹缓慢的向着没有尽头的前方一点一滴延伸,父亲用表情告诉吴铭,他已在用最后的力气苦苦挣扎着想要拽住这个世界。吴铭走到他的跟前,在他耳边亲亲地呼唤着。 吴父微睁开眼睛,用狭小的视觉窥探着周围,他抓住吴铭的手说道:“不行了,这次……这次可能真的不行了”,喘了好久的气他才又说道:“好好照顾你妈,还有你爷爷……” 那天以后,吴家荡尽家产,希望能将吴父从地狱的门口拖回。然而一个月后,吴父还是撒手人寰了。 这对吴铭来说是痛苦而新鲜的记忆,他的这一生,终究也不过就那么可数的几次机会来经历最亲的人逝去。他第一次觉得人生是多么的可怖和滑稽,一个曾近最熟悉的人,会像梦境一样突然消失,只留下记忆。现在,那个最亲的人只能静静地躺着,需要别人替他做许多简单的事情,替他换衣、梳洗、甚至替他正式的告别世界。吴父的身后事准备的差不多了,但是最后一件事让吴家犯了愁。让吴父安身还需要给付不少的土葬费,但是经过前面的折腾,吴家已经囊中羞涩了。无奈,吴母只好做下一个决定“以小换大”,拿出最后的钱来请镇上的相关领导通融通融。吴母叫吴铭买了两条“大前门”香烟和两瓶“双轮王”酒,分别都用塑胶黑布口袋包裹。到处托人,终于请得两位镇上的领导。一个叫张大肚,平头,眼镜,满脸横肉,衣不蔽体。另外一个叫王干西,偏分,羸弱,骨瘦如柴,满口文义。 那是镇上一个不错的馆子,叫做“闻酒(久)菜(才)香”。以前吴铭放学的时候,每次经过这个地方,闻到飘出来的菜香,菜香中掺杂着酒的酣纯,就会馋的像个花猫,慢慢地走过这段一晃的距离。那时他觉得能在馆子里好好的饱餐一顿那就幸福死了。可现在他觉得压抑,他之所以坐在馆子里,是带着不光彩的目的来解决狼狈的现实,而不是享受。 吴铭及吴母坐定良久,张王二人才现身。王干西带着灿烂的笑脸第一个迎上来,张大肚胖,走在后面。王坐定,张大肚的平头终于崭露在了楼角上的尽头,继而是一步一滑的眼镜,最后,他终于完全的上来了。 张大肚一边擦汗,一边踹着气连连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我自罚,嘿嘿。” 吴母向吴铭使了个眼神,吴铭急忙起身搀扶张大肚,大肚坐定。王干西开始前一个老张后一个老张的和他攀谈起来,直到张大肚气息平静下来,王干西才目光一转,对吴母和吴铭说到:“你们何必如此,大家都是一个镇上的人呢,搞那么麻烦,有啥事需要帮忙招呼一声就对了!”张附和着说:“就是啊,老王说得对,我们拿的是国家钱,做的是群众事。”王接着说“没有党中央的最高批示,我们绝不敢私自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啊” 他俩你说我笑,眉飞色舞,却越说越欢。倒弄得吴家母子异常尴尬,连连称是。吴母拿出准备好的东西,分别递给张大肚和王干西,道:“只是一点小小心意,穷老坎,也拿不出些好东西相送。吴母停顿了一会又说:“你们为乡亲做了不少好事,大家都很敬重你们的……”。 张大肚摞起衣服,裹成一圈环绕在肥腰子的中间,脚下两只裤管向上提了一大节,不停的向着里外摇晃。他看了看手里用黑布胶带缠绕的东西,突然说:“我张大肚是从来不收群众东西的,你还是拿回去吧!” 吴铭赶紧说:“张叔叔,你的为人我们都很敬佩,但这次你就破例收下吧。”说着吴铭又把张大肚递过来的东西推了回去。 王干西在一旁对吴母说着:“这孩子真会说话。” 吴母见势已成便赶快说道:“大家还是吃菜吧,都凉了……”说是那么说,但直到张大肚缓缓地夹了第一筷子后,大家才都开动。张放下筷子,道:“还是喝点酒吧,有佳肴无美酒必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酒上了饭桌,吴铭无奈,只得陪着两人喝酒。毕竟第一次在如此场合上喝酒,初时觉得辛辣异常,口干舌燥很是难受。后来经不住两人一杯一杯地劝,竟然像喝白水,没有感觉了。不多时,三个男人都赤红着脸,开嘴说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话了。吴母不停地拉扯着吴铭的衣袖,但吴铭喝上了感觉,尽然感觉不到母亲轻微的牵引。 张大肚突然高声地说:“那些唐朝的崽子们,秀口一吐,妈的,就是半个盛唐。我们,哈哈……就是他妈一趴痰……” 王干西酸眉一动:“老张,不能这么说。他们是因为酒喝得好”他吃了一口菜接着说:“好酒曰青州从事,次酒曰平原督邮,鲁酒、茅酒,皆为薄酒……竹叶青、状元红,俱是美酒;葡萄绿、珍珠红,悉是香醪。你说那时的人面对如此好酒,又怎会写不出好诗呢?哈哈,是吧……”。 张大肚道:“对啊,我们要是也能天天喝上那样的好酒,我们都成李太白了。哈哈,哈哈!” 吴铭道:“先把眼前的喝光了,我就给你们变一瓶茅台。”于是三人又碰了几杯子,三瓶白酒几乎就没了。王干西伏在桌上啼哭不止,把他受的欺负全说出来了。张大肚翩翩地拉着吴铭的手,不停的想要说话,胃与喉咙却不停的起伏,他吞回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吐了一地。吴母焦急万分,当然,在最后还是这个无助和可怜的女人把三个酒仙送回了家。那一夜,张王酣睡:那一夜,吴铭却像不停地堕入黑暗的深渊,脚下总是踩不到土地,睡不着也死不掉的感觉,像没有尽头的黑夜;也是那一夜,张大肚的最后一句话反复在吴母的脑中盘旋,他说,现在的人们啊,生活越来越好了。 其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国家一场大会过后,时代腾飞,粮产屡创高新。人民殷实,家给户足。粮食食之不尽,售之不绝,而储之易糜。遂造酒再兴,酒楼歌厅,灯火辉煌。人们觥筹交错,饮之不怠。 再说吴家,自从那次酒局以后,吴父的身后事就算办妥了,他完全的撒手儿子,妻子和老爹,到一个极其黑暗和封闭的世界沉睡,这一睡就是永世。吴铭呢,再也不可能回到学校了,命运就是这么残忍,在他刚准备要认真的做一个学生时,却又不能再上学了,也许他继续念下去,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改变一生的命运,但他毕竟不能再走那条路了。他开始了打工的岁月,开始了在人潮涌动的社会独自彷徨独自期待的孤寂青春。 前几年,吴铭干过货郎担,走了不少地方,长了些见识。后来也摆过地摊,运气不好,遇到了地痞子,差点没把老祖宗踢坏。那时的日子,就像是在油灯里挑出一丝光亮,飘渺,而且随时可能破灭。这人啊总得过日子,这日子一不好过总得想办法,所以吴铭做啥都特别来劲儿,只是好运气一直不肯眷顾他。 后来吴铭到了一个城,在那里替一个老板卖花草。 吴铭一直觉得,那个城市真的很美,白天,在他徘徊忙碌的街角,总会闻到咖啡香浓的气味,还有各种花香。有时会有时尚的摩登小姐娴娴走过,高跟鞋踩过咖啡管里飘逸出的轻快的音乐节奏,还有她们脸上自信的笑容,他觉得那笑容就像是一件绮丽精美的艺术品,尽管他只能远远地站在暗影角落里偷偷欣赏,而那件艺术品带给他的仅仅只是一个薄纱般可以憧憬的美梦,但他依然满足。 那个下午,已是初秋的时节。吴铭依然在熟悉的咖啡馆外面卖花,阳光渐渐淡退柔和了下来,这时的风不冷不热,还夹杂着成熟果实的香甜味道。他蹲在地上,享受着舒爽的清风,安静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渐行渐近的高跟鞋声,那声音到了他的面前就停止了。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扑鼻而来,他心头一颤,有那么一瞬间,他尽然不敢抬头了。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抬起了头,然而他的脸却迅速变得醉红,红色的印记从额头扩散到耳根,最后以汗水的形式遍布全身毛孔。 那姑娘留着一头飘逸长发,明眸俏眉,皓齿轻轻地抵附着粉嫩的嘴唇,纤手拧着一个红包,搭在两腿上。吴铭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女孩就激动地叫道:“哇!!!你的百合花花太香了,清而不淡,气息凝人,不错,不错,多少钱呢?” 吴铭像中了邪,依旧红着个脸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不便宜的,不对不对,不好意思,说错了。是……是不贵,嘿嘿,不贵的……” 姑娘捂嘴笑道:“你这人挺搞笑的啊,不贵是多少?总得说个价格吧!” “对对,今天搞活动,十块,十块钱可以多送你一朵!!” 女孩听说会多送一朵,又高兴起来:“真的假的?那谢谢你了!”女孩充盈在笑容的氛围中,却全然没有察觉不远处一个鬼祟的黑影正靠近。 ... ... 第二章:陪酒少年在线阅读 第二章:陪酒少年 第二章:陪酒少年 第三章:女孩宛然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三章:女孩宛然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三章:女孩宛然 吴铭可是感觉到了,那个人鬼鬼祟祟的向这边走来,眼睛不停地打量着买花女孩的包,为了不打草惊蛇,吴铭假装并没在意。他若无其事的与女孩说话,哼着小曲照料自己剩下的花,男人轻轻的从女孩身边插过,突然猛烈地一拽,包便从女孩的手中挣脱,女孩还没反应过来,吴铭急忙喊道:“有小偷!捉贼!”那人撒腿就跑,吴铭马上追赶,毕竟吴铭干过货郎担,又自小在农村长大,脚下功夫还是不错的,几下功夫就把那家伙揪了回来。女孩狠狠训叱了他一顿,当然,对吴铭自然也是非常感谢。那一天,他知道了女孩名叫余宛然,那名字多很文气啊。他觉得,余宛然就像一个下凡间来视察的女神,而他就是那个有幸受她恩泽的灾民。他期待着,却不敢有更多的奢求。 两人并不知道,彼此的名字终究会在某一天深深烙印于彼此的心间,不知疼痛。 晚上的时候,他听到叶子成群的被风吹落,欢快地摩莎着大地。叶子大概黄了很多,掉了很多,但应该很美。 翌日下午,余宛然准备再去吴铭那儿买点百合花花以表谢意,她在路上就感觉到了花的香气。可是当他走到那个拐角的时候,却发现了满地的破损花盆和泥土,还有躺在无数断茎残花上的吴铭。 余宛然见状大吃一惊,原来不久前,被教训的那个小偷不服气,找来几个地痞流氓将花盆全部打算,然后狠狠揍了吴铭一顿。 见到吴铭那副可怜像,余宛然心头一酸,水灵的眼中早已包含了万千秋雨。她扶起吴铭,感到很过意不去:“对不起,都怪我……” 吴铭道:“没事儿,就当皮上松了松痒。只可惜那些王八羔子太可恶,有事冲人来啊,把我的花都毁尽了”。 宛然咬着嘴唇,沉默了,良久道:“那怎么办?工作还保得住嘛?” 吴铭知道工作肯定是丢了,但当他看到余宛然那饱含歉意又温柔无限的双眸时,忍不住心中一悸动,便吞吞吐吐的地说到:“没事!我,我们老板人好!” 余宛然早想好了,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道:“这事都是因我而起的,我倒是有个活儿,虽然可能有些辛苦,就不知道你干不干?” 吴铭赶紧问道:“啥工作?” 余宛然道:“我们家是开饭馆的,正好缺一个送餐的伙计,包吃,如果你愿意,饭馆里也有可以住的,你觉得呢?”听罢宛然的话,吴铭死灰般的脸突然明亮了,尽管他立刻就镇定了下来,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高兴几乎近于得意,就像是在暗月下的草原,十个人围坐成一圈,等待点燃最大的篝火,篝火点燃的一瞬,那种突然喷发的光芒和带给人的激动就如吴铭那失控的一瞬。吴铭觉得,也许这是上帝垂怜他而施舍给他的造化,让他能够天天看见余宛然。 吴铭爱上了这种莫名就会心跳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骑着月亮,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慢慢地摇晃,他可以摸到星星,还能闻到花香。他甜甜地睡,睡啊睡,不想有尽头。 就这样,吴铭进了余家的饭馆,白天吃那儿,晚上睡那儿,就像是自己家一般。饭馆名叫“招客酒楼”,有三层,一楼接待普通客人,最里边的仓库分割出了员工的卧室,二楼接待贵宾,三楼是主人住的。酒楼位于余宛然上大学的附近,右边就是蔚蓝青色的小湖,湖边是个雅致的公园。酒楼的生意多是大学生抬上来的,当然也有其它地方的人,多是被亲朋好友,三姑四婆推荐来的。余宛然上大二了,学的是中文,她的父亲叫余中,个子不高,长了一双黄鼠狼般滴溜贼圆的眼睛,经常可以看到他滑稽又可爱的笑容。 吴铭在余家做了一个多月,他从不偷懒耍滑,敢于把汗水奉献给赤诚的大地,这被善于观察的余中发现了。有一天,当吴铭装好了饭盒准备外送的时候,余父突然喝住他,上下打量了一翻,随即微笑道:“小吴,这天那么热,歇歇再去吧”,余父看着外面的行人,不停地转动着手掌上的两颗铁珠子。 吴铭笑了笑,道:“;老板,没事儿,不热啊!”余父挥挥手笑着示意吴铭去吧。吴铭知道这是老板在考验他,踏实一些说不定好运就会来的。他心里这样想着,正自高兴间,一没留神,正巧撞上了夹着书回来的余宛然。书掉落一地,吴铭赶紧弯腰去捡,嘴里连称不是。余宛然觉得这样反倒不好意思了,于是赶紧自己也动手去捡。她弯腰低头的一瞬间,如碧丝柔瀑般清香的头发正好顺势垂躺在了吴铭抬起的脸上,头发在停留了短暂的时间后迅速拉开。余宛然站在那里,眉山与秋水在经过了一阵交接后,泛起无数秋波细纹。吴铭像个傻子一样,愣了半响才把书递在了她手上,然而说话的动力机制却被模糊的思绪抑制住了。在那个模糊的世界里,余宛然就是那一江柔柔的水,而他就是生长在岸汀的一丛丛芦苇和水草,每一阵的风过,都会打乱他的头,折断他的腰杆。每一帧湖面的涟漪都可以让他永远沉睡。但他无法沉睡,旁边的余中将他唤回了现实,对啊,现实。现实就是他得冒着烈阳,把一个个盒饭送到自信中或谦或傲的大学生们的手中,然后从他们手上接过十块,五块、甚至一把的零钱,日复一日。 那天的路上,他隐约的惆怅了,半壁大脑放映着余宛然的笑眼和发香,另一半却重复着一句话:“我就是做这些?然后做一辈子么?” 当然,余宛然丝毫没有察觉吴铭那跌宕万千的心思,她依旧开心的上课,回家,偶尔也和朋友聚会,看电影。然而,每次她走出招客酒楼时,她的背影总是会消失在一双眼睛的尽头,并且长久的。 八月是一年之中最令人烦躁的时节,温度到了闷热的境地,火焰般的金光颜色配合着昆虫单调乏味的呻吟,让人觉得置身蒸笼之中,想死又死不掉的痛苦。就在这个时候,余父的慢性胃炎,如期而至的再一次带给他无尽的痛苦,让这个精干的中年人饱受煎熬。他常常在毫无征兆的晚饭桌上疼得翻上滚下。然而,就在余父为他的胃痛困扰之时,却得知一位故人将来拜访。那时余父的胃病正好发作,吃了药才稍适减轻,他坐在圆木板凳上连连喘气。余宛然站在身后为他捶背,吴铭递了一杯热水给他,他刚抿了一小口,邮局送信员的摩托在一片“轰轰轰”的杂音声中停了下来,送信员扯起嗓门大声吼道:“谁是‘招客酒楼’的余中,有信到!” 余中笑呵呵地迎了上去:“我就是余中,哪儿寄来的?” 送信员道了声:“不知道,好像是彭州,你自己看”,说完又匆匆地驾走了他的洋宝马。 余父接过信封,先看到“彭州寄”几个大字,再看上面的名字,徐云飘。余父的手不禁抖了一抖,继续念到:“徐云飘,徐云飘……”,桌上的水杯不经意间被打倒了,摔成一地残碎玻璃,余宛然弯下腰准备收拾残片,余父赶紧拉住她,一起上了三楼。 ... ... 第三章:女孩宛然在线阅读 第三章:女孩宛然 第三章:女孩宛然 第四章:暗计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四章:暗计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四章:暗计 一连三日,余家这日子过得还是和平常一样。余宛然依然每早夹着厚厚的几本书匆忙跑出酒楼,余父依然穿着他的中山褂,手中不时捏弄着两颗健康球,除了偶尔胆结石发作,疼得厉害了会皱眉流汗,平时都还是笑容可掬。直到第四天,老板余中突然宣布一个伟大的决定,鉴于吴铭一直以来的良好表现,决定让他休息三天,工资照拿。这下可清闲了,吴铭坐在酒楼的木凳上发呆,余宛然突然走过来,两颗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吴铭,嘴角微微泛起一层笑意。吴铭初时不敢看,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看显得太小气,于是抬起头,也怔怔地看着她,这一看,却让他快要把持不住了,宛然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体香冲击着他的视觉,他看到了宛然深深浅浅的呼吸,看到了一切他想看到的。吴铭的脸突然红到耳根,他吞吐着说道:“你为什……” 这时宛然开口了,她道:“我们学校开晚会,结束后学生会送了我一套多余下的西服,拆开后发现竟是男装了,哎,太可惜了啊!”,她顿了顿,接着说:“嗯?要不你试一试,说不定合适呀!” 吴铭心里不好意思,坚决推辞。 余宛然拉低声线,撒着气说道:“我可是一片好意,你不试就是不领情”。其实吴铭面上虽害羞,皮骨里就差放鞭炮了,听到余宛然那个“情”字,终于忍不住了,说到:“好吧,你一片好意,我就试一试!” 衣服就如量身订做一般,完全合身,余宛然看着穿上西服的吴铭,居然“哇呀哇呀”地尖叫个不停。这时的吴铭已不是那个穿着脏短袖满身汗水的送餐小伙了,他健硕的肌肉和魁梧的身高,让西服在适当的紧致中更显男人的雄厚,吴铭自己当然是感受不到这种魅力,但他在别人尤其是余宛然的眼中略微扫描到了些许信号。这时余宛然开口了:“既然这么巧,衣服就送你了!”吴铭还在不好意思地推辞,余中从楼上下来,道:“小吴,既然穿上了就不许脱了,噢,这两天就在店里好好的休息下吧!” 此时的吴铭,就是长在荒崖的野花,亿万斯年的孤寂着过了。突然一天,一个隐士过来给他浇了水,阳光也毫不吝啬地抛撒自己的光热,野花便迅速的绽开,甚至幻想爬过悬崖,看一看这世界。 翌日,余父和宛然都在家里,余父的胆结石又发作了一次。中午时分余中在二楼准备了一个很僻静的雅间,安排了许多酒楼的招牌菜,他的座位下放了一瓶茅台和两瓶小角楼。过了不久,两个男人到了招客酒楼门口,刚巧遇到西装革履的吴铭,这时余中笑意逢迎地奔了出来,拉着中间那位高个儿马鼻的男人寒暄不停,顺手给吴铭使了个眼神,吴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余中拉着手一并到了二楼的雅间。 高个马鼻的男人整理了一下领带,虚了一口气,打断余中的话,道:“老余,今天我来这儿的目的,你……” “我懂,我懂的老徐!”余中轻轻点头,右手拍打着他的肩,原来那个男人就是徐云飘,另外一个身材魁梧不大说话的人是他的司机,他们是专程从彭州开车过来的。 菜肴美酒早已准备完毕,这时酒楼的服务员端上了最后一道菜“有凤来仪大鱼荟”,鱼肉与炖料的香味瞬间压住了其它的菜香,余中向他的员工使了个眼色,员工轻轻地关上门走了,高跟鞋滴答滴答的消失在楼道尽头。 余中夹了一块洁白肥硕的鱼肉,一边放进徐云飘碗里,一边道:“老徐,来,尝尝,这是我们店的拿手菜!” 徐云飘眉目微蹙,拉着余中的手,道:“老余,我还是直说吧。当年国家刚允许搞个人经济的时候,你跑得比谁都快,说做建材要发。结果后来被外国人骗了,穷得饭都吃不了,只剩一条裤裆值钱。”老徐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你求爹爹告奶奶的找到我,我看咱是初中同学,有缘分,帮了你一把。老余,你说吧,那时的一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我借给你,口水都没吞一下。可你,哎!说句不好听的话,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十年了,你说你这样……哎!” 余中被他一口气就道出了狼狈的往事,红着脸低头不语。良久才道:“我用你借的钱开了这家酒楼,就这两年生意才好转。最近本来正打算还你钱,你却自己来了。” 徐云飘吃了一口鱼,慢慢地嚼着,默不出声。吴铭尴尬地坐在余中旁边,两手夹在大腿里,也不说话。 余中道:“这样吧,老徐,一万块我今天就还你!” 徐云飘依然不出声,倒是他旁边的司机发话了:“余老兄,你这就不厚道了,你要知道,当时的一万块拿现在来算是多大个力量了啊,加上利息好说也得值个两三万。” 余中沉默了片刻,随即道:“这样吧,我还两万,现在手上确实很紧。” 徐云飘终于发话了:“既然你手上也很紧,两万就两万!” 徐云飘那敲锤定买卖的表情,就像扔了肉包子给狗立马就后悔了,狗舔了一口,犹豫着要不要吃下去,他赶紧从地上抢回来。 余中脸上的羞愧慢慢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主人的风貌。 就在余徐两人讨价还价的时候,吴铭逮住机会逃出去上了个厕所,刚出门就被宛然拉住。余宛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吴铭,那双眼睛告诉吴铭,她需要帮忙。吴铭这样想着,余宛然已经开口了:“爸爸身体不好,最近身体又犯毛病,医生都说最好不要喝酒,但……,哎,你也知道的。” 吴铭道:“宛然,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余宛然道:“爸爸不能喝酒,但总要有一个人陪他们喝酒吧!”余宛然的脸突然绯红热腾起来,话语也变轻了,“你就假装是我的未婚夫,替爸爸喝一次行吗?,反正他们要了钱再不会来了,我们都会很感激你!”。 宛然的话又是一剂猛药,既然已经中了毒,那中得深一点又何妨? 吴铭听到“未婚夫”三个字,看到眼前如此娇羞可爱的宛然,他以为他在余家的位置突然变得很重要了,尤其是那“未婚夫”那三个字,它们的语速,它们携带着的余宛然甜甜的气味,一直在吴铭脑中盘旋,吴铭中了魔似的,义无反顾的回到了余中的旁边。 吴铭刚回来坐下,那两个人已经不似先前的苦瓜黄连相了,两人正有说有笑地吃菜,还不时地握着手,就像两个有着深厚友谊的国家元首在交流。余中突然拿出那瓶早已经准备好的茅台,向每个人的杯中斟满酒,笑呵呵地说道:“老徐啊,我最近身体不好,要不然陪你喝到天亮。”说话的时候,余中瞟向了一旁的吴铭, 吴铭马上应道:“对啊,我。。。。。。我余叔叔胃不好,医生说一滴酒也不能沾的。他就只能以茶代酒了,我陪你干到天亮!来!”。吴铭说着起身,端起酒杯,徐云飘也想站起,被他按下。吴铭一口干了,徐见势,也一口干了。余中马上又斟满了二人的酒杯,大家又吃了会儿菜,余中道:“我虽然不能喝酒,但还是必须要敬老徐一杯的。”说着他站起来,其余三人都站了起来,说了些客套话,干了各自的酒,余中便开始用茶水了。 吴铭再一次端起酒杯:“徐叔叔,我祝你身体健康全家幸福”说完又是一口,他看到旁边的司机,于是赶紧倒上一杯,道:“兄弟,我也敬你一杯。” 徐云飘回敬了吴铭一杯,司机也回敬了。那些清醇酣浓的透明液体从杯中漏出,顺着吴铭的下颚漂流过颈项,最后豪迈地穿过胸膛,打湿了吴铭的衬衣。吴铭的脸渐渐开始发烫,这种烫产生的热迅速扩散至全身,让他趋于不拘一格。余父在旁边同样不停地敬着茶水。就在吴铭的身体开始发生微妙的醉意之时,徐云飘突然给吴铭夹了一块肉:“小伙子,酒量不错嘛,不过还是要慢点呀,不然待会谁陪我啊?嘿嘿!”吴铭把肉吃进嘴里,嚼了一口便吞了,嘴里不停夸赞自己酒量好,当年老家两个家伙都是怎样怎样被他干翻之类的话。 这酒啊,就是那么一种东西,你不想喝它的时候,它就会有各种人所创造的各种理由跑到你跟前;你喝上了,觉得满意了,它又总是不够。吴铭现在想喝了,他到处找酒,发现没了,心里痒痒得难受。 徐云飘假装满足地说道:“够了,够了,还是喝出点感觉了。” 余中受不过,只得出去又拿了一瓶好酒,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三沓钞票。见徐云飘的包就在旁边,于是塞了进去。徐云飘耸动了一下鼻子,伸手探向包里。摸了半天,估计分量够。然后摸出一张纸巾,笑嘻嘻接着和吴铭喝酒。 余中夹了一块肉,道:“还是少喝点吧!” 司机突然说话了:“对啊,这酒是好东西,可是过量了,它就是毒!” 徐云飘脸上不悦:“我喝了那么多,怎么没毒死?” 余中又舀起一碗汤,噗嗤噗嗤地喝起来。然后端起茶杯道:“那我是该敬你一杯了啊,我酒量不如你,真是丢脸。来,老徐,你真是男人!” 老徐高兴得要飘起来了,一口干下,嘴角因酒的辛辣而发出爽快得嗤嗤声,透明的玻璃杯又瞬间被清凉的液体注满。吴铭此时早已经将西服脱下,袖管和库裤管都挽得老高。 徐云飘发话了:“小吴啊,余中那女儿很不错的,你要加油啊。来,我敬你一杯。” “豁,咕噜!” “豁,咕噜咕噜” 两人都喝完了,酒像水一样倾泻在胃里,然后以胃为基地,制造出让人麻痹的幻觉,麻痹至全身。吴铭开始想睡了,抑或者根本不想睡,但他只知道自己的躯壳伏在了桌子上,而他的灵魂到哪儿去了?他的灵魂就飘在躯壳上,飘在酒桌上,时而又被人一锤子重重地敲下来。他想吐,但胃里酸臭的东西却始终迈不过喉咙这最后一个关卡,于是又潮退下去,等待下一次的突围。 徐云飘嘴里嚷嚷着道:“不行啦,哈哈,说大话,还是我厉害。” 吴铭听了徐的话,强忍着抬起头,颤颤巍巍地端起酒杯,酒撒了大半,倒得满手乱流。他张口就喝,酒还没下肚,肚子里的东西终于突破重围蜂拥出来,吐得余中脚上全是污秽之物。吴铭感觉鼻子又辣又呛,忍不住哇哇地哭了起来:“道,不玩了,要被玩死了!” 那天他醉得一塌糊涂,当余中和宛然把他抬到床上的时候,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无边的黑暗,还有不断下落到黑暗的失重与缺氧的身体。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他在油菜地跑啊,跳啊,像只欢快的花猫。他累了,跑到邻居家的桌上,拿起一个瓶子就喝,感觉甜甜的。爷爷和爸爸跑过来,他们又抱他,又摸他,又吻他。爸爸宽慰地说:“这孩子,能喝啊,好啊!” ... ... 第四章:暗计在线阅读 第四章:暗计 第四章:暗计 第五章:情伤志起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五章:情伤志起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五章:情伤志起 第二天,吴铭很晚才起,脑袋像被狠狠敲过的洪钟,嗡嗡地叫个不停,胸口沉闷恶心想吐得慌。他艰难地起床穿好衣服,颤巍巍地走到酒楼的空桌子旁,脑子麻木而空白地注视着外面的景致。刚坐下便看到一个熟悉的矮小影子缓缓朝楼里走来,愈走愈近。最后,这个熟悉的影子带着满头的大汗坐在了吴铭的旁边,他拍了拍吴铭的肩膀,哈哈哈笑了一阵,然后严肃地说,小吴子,今天上午好好的休息,养足精神儿,下午就要开始干活了哟!说完又笑呵呵地走向二楼,皮鞋踩在楼板上的声音逐渐的消失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 吴铭心里怨道:“妈蛋,我帮你陪了酒,好歹让我缓个气啊!”心里这样想着,也就只是这样想想。 下午之时,吴铭感觉好了很多,但依旧有些头晕和发热。然而这个下午酒楼几乎没有生意,男男女女的员工坐在板凳上无聊的等待着时光的流逝。吴铭也坐着,他也在等待,只是等一个人。从前,他只希望宛然像对待客人一样对他莞尔一笑,那边足够了。但现在,他更希望宛然能和他说说话。在下午和傍晚交际之时,燥热的温度突然降下来,伴随着凉凉的风竟带给人久违的快意。天空突然变成红红黑黑的一片,显得格外得嘹亮又格外得阴森,如万千妖魔作怪。突然,豁的一下,远处凶猛地劈下一道闪电,随即两声轰雷沉闷地滚来。风吹得更猛了,天空的黑云变多。隔壁街有几个调皮的小孩兴冲冲地跑到路中央,**着奔跑,欢呼跳跃,而大人们却飞也似地跑到楼顶收拾衣物。雨点落了几滴,试探性地浇打在大地,然后越落越大,越落越多,最后哗哗啦啦得狂下了起来。吴铭的脑子清醒多了,也欢快的享受着这盛夏天难得的湿润。 在这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浇打得有些癫狂的空气中,什么东西幽灵般在吴铭脑中一闪,他仔细的想:“啊!对啦,她不是等宛然回家么?宛然出门没拿伞呀!”再也来不及多想,吴铭赶紧一溜跑回自己房间,再一溜人都消失在了雨中。骤雨将伞吹得东倒西晃,由于走得太急,他的下半截裤管已被淋出了一层黑色的水印。他想,这会儿她肯定需要一把伞,即使自己不是属于她的那个人,那就作为她的那把伞也好啊。这么想着,他已经走到了宛然学校门口的大梧桐树下了,叶子湿湿地躺在地下,被狂奔的鞋子踩得吧唧吧唧响。有人朝外跑,有人朝里跑,来来往往的人全被着突然降临的暴雨淋得湿透,于是有些男生干脆慢悠悠地走起来,好像告诉那些凡夫俗子,他和他们不一样,他是男人。就在那些匆忙的脚步中,他突然认出了余宛然的鞋,那是一双漂亮的圆头小红皮鞋,一双每天他都能看到的鞋。圆头红皮鞋的旁边还有一双沾满泥水的黑皮鞋。那人和宛然手挽手,头上顶着一个被雨水浸湿了的包。 宛然惊奇地叫道:“咦!吴铭,你出来干嘛?” “没……没,你爸让我帮你送把伞”吴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脸红红的,心却彻底的凉了下来。 “奥,谢谢啦,我还有个——”宛然看了看胸前的男人,缓缓说道:“还有个朋友。。。。。。”,“他到红星二路,顺道要。。。。。。要经过我家酒楼!”说着宛然全身打量了一下吴铭,试图找出另一把伞。 吴铭看出了宛然的心事,他笑了笑。一边说道:“走得太急,只拿了一把伞呀。”其实,当他拿了伞冲出酒楼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预定好的两个人世界,他撑着伞,宛然小心翼翼地挽着他,他甚至想趁此机会,向自己暗恋已久的女孩告白。但现在他的心凉到了碗底,并且在流血,在下雨,雨水冲得血迹模糊,涂满整颗空掉的心。 吴铭接着说:“没事儿,别让你‘朋友’”淋着就好” 他把伞递给那个男人,伞把子还是热滚滚的吴铭炽热的温度,他想,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淋个透湿,淋醒过来也是好事,免得成天胡想自欺欺人。余宛然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迅速地迈开步子,和那个男人挽着手消失在滴答的雨声中。 吴铭觉得,他的初恋死于这场该死的暴雨。 你若爱一个人,放开她,如果她能回来,她就是你的;如果她不能,那么她永远不属于你。那个时刻,吴铭觉得宛然永远也不会回头。 宛然确实没有回头,即使多年后吴铭再想起自己的前妻宛然,他依然明白他对她的爱或许早死在了宛然毅然踏向前方的路,死在了后来夕阳下偶遇的背影。 他迈开步子大踏步向前走去,雨水从他的脸颊一直滑到下巴,最后汇成一条小线密集地流下。不知多久,然而终于发现走得远了,于是他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往回走。在路上,他甚至希望最好永远都走不回酒楼。就在他神情恍惚的时候,余宛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他想,这是多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啊,然后大笑着离去。 “这雨真他妈舒服啊!”他故意大声地说,让宛然感受到他的激情和快意。 女人对事物的嗅觉就像猫对老鼠,他的那点心思,余宛然早就嗅到了,只是装傻而已。 到了家,吴铭遇到了那个和宛然一起来的男人,匆匆一瞥间他已经进了自己的蜗居。吴铭的内心突然荡漾起某种莫名的羞耻感,这种电波迅速让他的身体僵硬并一头栽倒在床上,然后让他的灵魂开始饮泣。他知道了,他不过只是一只小虫子,虽然他有自己的思想,他也会感觉疼,但因为虫子太渺小了,所以就算被踩死,人们也不会察觉的。而在宛然,老板,和那个男学生看来,他们本就是一个庞大的动物。这样想着,吴铭睡着了,睡着的吴铭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改变了,他不会永远只是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虫子。 翌日的天阴暗得有些恐怖,昨晚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趟雨。把今天打造成如此一个令人困乏疲软的空间,空间里的人都无精打采。余中老早就出去谈货了,店里的蔬菜,酒类,肉类都是每三天进一次的。因为是周末,学生们都充斥在了闹市的大道,街角小巷的小吃店或是公园湖畔的长椅,店里几乎没人。宛然在楼下专心地做功课,这时吴铭走了过来,坐在宛然的对面,大方地看着她,她的眼睛像极了深秋的月儿,月儿下还有细小的波带,一荡一荡的。 “多么美啊!”吴铭看得忘情,居然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这次他并没有不好意思,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啊。他的大方反倒弄得余宛然脸颊绯红,头也不敢抬。她感觉吴铭今天有些不对,但不对在哪里,自己也说不清楚,难道一个人胆大了一些或是一改严肃的态度开个玩笑就是不正常了?吴铭轻轻地敲了下桌子,桌子咚咚咚的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这响声把宛然带回了现实。 吴铭说:“余宛然,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这唐突的一问又让宛然暗吃了一惊叫,她想了想说:“我爸爸那样的!” 吴铭:“妈蛋,说真的!” 宛然看了看手中的书,书上的那一页讲的是徐志摩的诗歌成就,于是她也很认真地看着吴铭的眼睛说道:“我喜欢有内涵的又会写诗的男生!” 那是宛然对吴铭下的最后一道判决,一个多年后她又终将后悔死了的判决。人生的滑稽处不就在于它的千肠百绕,绕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遇到一个人,还是错过一个人。 吴铭笑得发呛,无意间将桌子拍得啪啪啪地响,最后他忽然停住。他将头慢慢靠近宛然,两双眼睛的距离缩小到更短,宛然感觉到了吴铭作为年轻劳动力特有的那种炽热的鼻气与温度了,再近一点,头发都要触电,燃烧了。然而,吴铭停了下来,把距离定格在了一个若远若近的位置。他看着余宛然呆傻木讷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主,而宛然是那个祈求主的恩泽和怜悯的可怜人。他解脱了,他说:“可惜我不是那个人,要不然,我可以爱你的。”说完话,吴铭大笑着走了,如此潇洒,留下宛然一个人,瞪着双眼坐在那里。她最后才想起,刚才是他俩最近的一次接触,却是心灵最远的一次谈话,至少吴铭是那样。 从那以后,吴铭很少和宛然说话了,宛然从他的旁边经过时,他也并不特意看她。也是从那以后,那个男生经常躲在酒楼旁边的小湖畔,等宛然出来。 宛然恋爱了,那个男的叫王国栋,吴铭也恋爱了,那个女人叫张爱玲,他开始看书,看小说。他爱上了那种纯粹的文字洋溢出的幸福感。现在余宛然在他眼中,是个女人,是个男人,或者是一只猫。总之,什么都可以是,又什么都不是。他知道是什么让他像个蚂蚁,像个小虫子一样,让无数的人踩过,却不知疼痛。那就是知识,他缺少知识,这种方寸之间的小小墨字,可以演绎尊重,可以操纵世界,可以在玩世不恭或风流倜傥后淡然潇洒地离去。而这些对于吴铭来说如此重要的东西,却在年少时的家庭厄运中悄然懵懂的中断,当他再一次明白过来,他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 吴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光荣的献给了余中的酒楼,因此他也没有多少的空闲时间看书。只有晚上的时候,躺在床上,用电瓶刺眼鲜明的微光来饱尝诗书的洗礼。这时的大部分人,都沉闷地酣睡着,大脑像迷梦一样放映着白日的琐事。吴铭艰难地看着书,不懂的地方太多,书上到处都画上了红圈黑圈。到了白天,又仍然没命的工作,谁也没有看出他内心世界的微妙变化,也没有人知道他正逐渐的变得强大。白天没人的时候,他就坐在酒楼红漆的圆凳上,两手托着腮帮,闻着习惯的酒香和菜味,反复回味昨晚阅读的内容。有几次宛然从他身边走过,不小心撞在了他的胳臂上,他竟然也毫无知觉。在宛然眼中,吴铭比以前还沉默了,他不会说话不会笑,不懂寒暖不知春秋,简直就是呆若木鸡,笨若野鸟。然而对于人类这种内心世界如地壳般活跃的动物而言,巨大的沉默带来的往往是无知与陌生,而无知与陌生又刺激着人去了解与熟悉。宛然很想知道这个看起来四肢发达头脑呆板的男人每天到底想些什么问题?喜欢什么或是憎恶什么?当然,她是无从得知的,从吴铭的眼睛看不见她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无从得知。吴铭喜欢读诗,每当那个时候,就觉得自己像一条静静静倘翔在水中的小鱼,正品尝着清纯的甘泉。 ... ... 第五章:情伤志起在线阅读 第五章:情伤志起 第五章:情伤志起 第六章:余氏大爷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六章:余氏大爷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六章:余氏大爷 招客酒楼后面的小湖旁有个杂志亭,吴铭不想对这个世界太一无所知了,所以每周都要在那里买一本关于实事的杂志,油亮的封面人物,风度偏偏的创业着,感人励志的打工奇迹,那些都是吴铭身心疲劳后的午夜食粮。沿着杂志亭走十分钟,是一个废弃书报回收点,由一个六十来岁的干瘦老人独自经营着。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地方是个肮脏下贱的无人区,但很少有人发现这是一个廉价的天堂。后来吴铭就发现了。 那是个星辉波澜的早夜,夕阳还没完全沉下,天际就铺洒满了漫天的星星,那些恒星,行星,流星映衬着小湖尽头血红的夕阳。吴铭沿着小湖散步,他随着最后一抹夕阳的地方寻去,在一颗翠绿的柳树下,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那瘦小的影子依偎在高大的影子里,她们脸紧紧地贴着,嘴纯甜蜜的粘连在一起,瘦小影子的头发被风吹得一阵阵地飘荡。原来,吴铭所要寻的最后一抹夕阳,它金黄灿烂的余光,全照射在了女孩侧面脸颊,多么美啊。 吴铭走到了跟前,他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洋溢着笑意。 多么美啊,吴铭想。 最后一抹夕阳渐渐退到女孩眼角,额头,鬓发,最后消失于天际。 女孩甜蜜够了,突然发现旁边一条人影,吓得尖叫起来,唯美全然消失了。这时男方也不由得羞涩了,低着头不说话。 一对恋人像面对审判一样低着头,还是男方先开口。 “吴铭兄弟,这件事……” 吴铭微笑着示意,道:“这件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尤其是余老板,放心吧!” 余宛然红着一张小脸,这张脸在黑红相间的空间里显得极是腼腆,她抿着嘴唇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开口道了一声:“谢谢你!” 吴铭头也没回,继续朝前走去,走了几步突然扭头叫住宛然:“我才该说谢谢,对不住。”说完话吴铭继续沿着石子路飞速前行。那时,他心中总有个说不出的感觉,不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而是,总一天他会离开宛然,王国栋也会离开她。 小湖也不长,走到末了再往右边一拐。也就和小报亭的路重合了。吴铭想透透气,就继续向前胡乱地走。没走多久,眼前就没什么建筑了,左边是城市处理生活垃圾的场子,这就是附近的人们一天下来,勾心斗角后澎湃或失落留下的杰作。右边是个小场子,一盏黄色光线的吊灯高高悬在墙壁上,老远看去,灯火阑珊处倒像是个绝世孤立的隐士之居。吴铭好奇地走了过去。那是一个低矮的院子,有两间并排的门房,踮起脚跟就能摸到屋檐上的瓦片。一间大概是主人的居室,另外一间从里到外堆满了废弃的书刊报纸,吴铭站在门外看得出神。 一个苍老尖利的声音穿过黄色的灯光,响响地停在他的耳膜边:“小子,大半夜的想打劫我老头子呀,告诉你,我身体壮着呢。” 吴铭一急,脸上顿时汗水如珠。口里直说:“没……没,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是打劫的?”,一边转身,拔腿要走。 老人噗嗤地大笑起来,忙说:“过来坐坐吧,难道是怕老头子劫了你不成?” 吴铭又是一阵急,傻恁恁地道:“没……不是,我,你不会的。”回转身来一看,老头子约莫六十多岁,背直挺立,一张枯树褶皱的脸上闪烁着一双矍铄的眼睛,手似鹰爪却仿佛遒劲有力。然而短平头上,却早已花白如雪了,显得有些苍老而可爱。 吴铭走近:“打扰了,大爷。我只是傍晚散步,偶然经过贵地,没有别的意思。” 老头子又是高兴得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什么大爷,叫我老余就可以了” 吴铭想,原来他姓余,那就叫他余大爷吧。 这余大爷说话时,口里吐纳出来的气味总是弥漫着酒的辛辣与芬芳。余大爷拉着吴铭的手进了自己的居室。里面陈设简陋,墙壁的四周用旧的报纸糊上,屋顶处有几块大的掉漆痕迹,屋里除了床,桌子,板凳,一个大的黑色木柜之外,几乎没有多的器具。大爷拉住吴铭的手,手虽然粗超,但暖暖的,他说:“我那个不肖的龟儿子给我送了点酒肉,我不怕他毒我,嘿嘿。”他笑的高兴,让人觉得似乎他是真的高兴,他接着说:“养个儿子还不如养条狗,狗吃饱了还知道摇两下尾巴,哈哈。”说话同时,他又添了一副碗筷。 碗里有一根小小的稻草,轻轻地依附在碗口,吴铭发现了,悄悄将它抠出。这时余大爷已经为他倒上了一杯酒。吴铭想安慰一下余大爷,余大爷却已经开口了:“没事儿,小伙子。啊?你大爷没事儿。” 吴铭想,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吧,就道:“大爷,来,我敬你一杯,祝你身体健康,延年益寿。” 余大爷高兴急了,不住地笑,一边大筷夹着盆里的烧白,吃得满嘴油滋滋香喷喷。那天吴铭也很高兴,他第一次自由的,不为任何目的,只为自己为生活而痛快的喝酒。他终于觉得,原来和一个没有带面具的人说话,自己也会变得诚实,也会变得如此畅快。虽然余大爷只是一个收废书的孤独老人,而他一定也还有许多没有说出的故事。但吴铭,却像在这个偌大而冷漠的城市里,终于找到了知音,也终究有了心灵哭泣的家墙一样。夜晚回去的路上,他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对啊,好久没有听爷爷讲故事了。他的眼眶有些朦胧了,那个熟悉的贫穷的家乡又清晰地浮在了他的脑海,一颗思乡的种子,悄悄在某个时刻播种在了他心里的某个土壤,然后生根,发芽。 从那以后,吴铭有空便会到余大爷那里坐一坐,喝点小酒。后来他发现,余大爷那个装废书的房间,简直就像永远掘不枯竭的矿床。他不断的挖掘走矿产,矿产又不断地填满房间,各色各样的书都肆意地躺在那个房间,有好些几乎还是全新的,就被论斤头卖掉,实在很可惜。有一次,吴铭亲眼看见两个大学即将毕业的小伙,一人抓一头,拧着一个沉沉的麻布口袋颠簸着到了余大爷哪儿,手一放,击起厚厚一层灰烬。好不容易歇口气,两个小伙满意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拿着卖掉的钱,加上角票整整十二块,于是欢快轻松地走了。 余大爷看吴铭如此痴迷,索性每次收来废书以后,先让他挑够了看够了再处理掉。对此,吴铭是既感激又愧疚。他没有钱报答,只好把这份感情转移成敬重与爱戴,最后这些感激与知遇的元素又凝聚在一起,组合成纯真的情感,有时,他甚至就认为,这余大爷就是他爷爷。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吴铭对余大爷的故事产生了兴趣。在一个黑如泥酱般的夜晚,吴铭走到了小胡旁,他本打算到余大爷那儿聊些话,可是走到中途又觉得时间太迟了。于是便往回走,这时身后突然一阵凉风强烈流动,一个赤条条的大黑影子从他旁边快速掠过,可能黑影太在意行走的速度,从而忽略了脚下的石头。一个踉跄,尽然狠狠跌地跌在了地上,手表调皮地挣脱主人,蹦到吴铭脚下,吴铭伸手还给黑影,黑影痛苦万分地说了声:“哎呀,谢谢你,谢谢,哎哟疼死我了……”,这声音充满让人怜悯和同情的声调,可着实把吴铭吓了一跳,听这声音不是余老板么?大半夜的他在外干啥?还是从余大爷那儿过来的呢?但毕竟他也不好意思去问别人的私事,并且想想也不关自己什么事,也就不再多想。 夜后的早晨,吴铭见余中肿着大半边右脸,但依然活气的磋着那两个铁鸡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甚是滑稽。 余宛然自从和王国栋好上后,周末很少回家了。她一心一意沉寂在自己的甜蜜世界里。爱情,就像是一个王子用世界最温存的肥皂酿制的气泡,女人躺在气泡里甜蜜地睡觉,有一天气泡会轻轻的破裂,女人从气泡摔下。结婚的那一部分人是被王子接住了的,另外一部分,也就狠狠地摔下,独自疼痛。当然,恋爱中的余宛然看不到也想不到,他觉得王国栋一千个好一万个好。就是这个在宛然的眼中千好万好的男人,却像奔放的河流,在**的河床下,悄悄地隐秘地涌向另一个彼岸。 吴铭上余大爷那儿的时间越来越频繁了,他看的书也越来越多。在他心中,开始有个模糊但坚定的胚胎。胚胎发芽,抽青,就只等着一场甘露,让它好好吮吸,最终长成大树。 余大爷常说:“吴铭呀,你以后有何打呢?,不会一辈子都这样,一边打工一边看书吧?” 这时吴铭总像憨厚的傻子一样,答道:“对啊,和大爷在一起,啥都满足。”然而余大爷还是能看出吴铭眼中的不甘,不甘中的迷茫。余大爷并不只是一个啥也不懂的糟老头,相反,他正是因为懂得太多,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境地。关于自己跌宕的故事,他以后会讲给吴铭。 现在,他只想告诉吴铭一件事情。 机会终于来了,那时的吴铭,正坐在废书房旁边的石梯上,手中拿着一份报纸,阳光火辣地照射在他的脸上,剩下一部分像金黄的刀口,划在报纸的一角。他艳羡地瞅着报纸上的“上善若水”四个毛笔大字儿,大字儿在吴铭手中不断抖动,分批享受着阳光的沐浴。他喃喃自语道:“多漂亮的字儿啊,要是我也能……”,这话大概被余大爷猜出来了,他故作高深地走下台阶,蔑视地盯了一眼报纸。然后慢慢梳理着下巴,尽管他的下巴并没有胡子。 他自信满满地说道:“哎呀,我看这个字啊,实在也不很好嘛!哈哈,哈哈。” 吴铭:“不管怎么说,这水平一般人也是没有的!” 余大爷:“这水平算啥,我都能写得比它好,信不信?”。 吴铭想,不会是余大爷老糊涂了吧,他一个收废书的老头子怎么可能会写大字,还比报上写得更好?要知道,报上刊登的那个书法家在当地可是响当当的啊。吴铭疑惑不解,余大爷已经冲进屋子了。 他出来的时候手上拧着一块陈旧的布,布上还有些许墨渍,他让吴铭舀一碗清水,一边缓缓地展开旧布。一支精致的玉竹毛笔先露出来,毛笔正中刻着一行娟秀的小行楷:“冷先生余白道之宝”。余老将毛笔轻轻的浸透在碗里,又轻轻地搅动了一番,这毛笔的笔头本是高精纯羊毛制成,雨水更加柔软丝滑,加之封笔之时洗净包好不曾留下墨汁在笔头。所以毛笔一沾水,就慢慢的融化,如洁白靓女,千丝垂发尽皆散去。毛笔湿透了,余老将水倒掉,让吴铭再去舀半碗清水来。“砚是好砚,就是老了,凑合着用吧”。吴铭缓缓倾注下水,他也很想看看余大爷到底要写个啥出来。余大爷慢慢的顺时针磨动着老砚,不一会,砚台里的墨就越来越浓,越来越粘稠了。突然,余大爷大叫一声:“好,收!”吴铭赶紧收住水流,差点没把老腰给闪了。现在,不用余大爷说,吴铭已经一跑三跌地冲到废书房了,一眨眼的功夫便一抱着一大堆白纸回到余大爷身旁。吴铭登大眼睛,他并没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然连呼吸都失去了。这时的余老,穿着一件白褂,脚下踩着一双烂边的布鞋,但他的精气神儿,却不像是收破烂的,而是一个隐居多年的老将军,一个稳健渊博的长者。他干枯的手轻轻地运笔,没有一丝停顿,而笔,如花枪一样,笔走龙蛇地划动。顷刻间,豪书已成。大爷搁下笔,走进屋子,继续整理那些书山。吴铭却傻了,痴痴地盯着大爷的字,多么流畅,这种流畅是历经了大喜大悲后的一抹清水,没有临帖三千,是不会有这般自信的。吴铭每个字都细细看,每个字都那么优美动人。最后,他跑向大爷,还没来得及开口,大爷便说:“怎样,不差吧!小子”。 吴铭使劲的点头,大爷接着说:“今晚到我这儿来,咱们喝点小酒。” 黑白交替的时候,吴铭就已经到了余大爷家。一进屋子,就闻到酒的辣香。仔细一看,桌上摆着一碟油炸脆花生米,一盘黄瓜炒猪肝,一盆莲白烂肉粉丝,一锅炖骨头。吴铭坐定,余大爷先尝了一口猪肝,嘴里嚼得香喷喷的,吴铭也夹了一筷子。 余大爷起身,关掉门后又回到座位,他举起杯子:“来,吴铭,我们先喝一杯,然后慢慢喝。” 吴铭:“大爷,你那么大岁数了,这样吧,你喝一口,我干了,然后咱们再慢慢地喝。” 余大爷:“那不行,放心,我身体好着。” 吴铭拗不过他,只好与他先干了一杯,余大爷“滋滋滋”地抿着嘴,辛辣之余大吼一声:“爽啊!” 吴铭道:“大爷,你这毛笔字好漂亮,能教我吗?” 余老道:“好,你就当我独传弟子吧,哈哈,不过我要给你讲个很久以前的故事,听不听?” 吴铭点点头:“听啊”,说着举起酒杯与大爷碰了一下。 ... ... 第六章:余氏大爷在线阅读 第六章:余氏大爷 第六章:余氏大爷 第七章:红色故事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七章:红色故事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七章:红色故事 余大爷呷了一口酒,娴娴地将故事道来。从院子外看,屋里暗黄的灯光无比温暖,月亮也睡着了。 回到二十年前,那时的城市还是一个小县,然而城市的人,城市的广播都是那么的澎湃激昂,整个街角,漫天的蓝色与灰色,分不清楚哪些是男人女人,哪些是老人青年。这些蓝色灰色的胸前都挂着一颗闪亮的红星,红星在蓝灰色的海洋中波动,跳跃,铿锵而有节奏的闪烁。 领头的壮年,他的右臂上绑着红布袋,左手拿着一本小红书,声嘶力竭地高喊道:“打到走资主义和一切牛鬼蛇神!”。后面的一群人跟着喊道:“某阶级某革命万岁。”他们到过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不成形了。当然,那时的我不过是一个教书匠,没那个心思和他们一天两天闹革命。后来有学生举报了我,说看见了我在办公室用毛笔写的反动大字。这件事轰动了学校,许多老师赶紧将自己的备课笔记,日记偷偷拿回家烧掉,甚至就连学生写的请假纸条也不放过。后来学生终于都不上课了,成天没事儿就在街上闹事。今天县委主任是反动派,明天街上卖油条的是资本主义,后天某个前清遗老的幺孙想复辟,天天有人遭殃。当时多数的青年和学生,视加入红卫队为优势的展现,那样不但表现了少年参与政治的热情,更实际的是可以让自己在避免挨批斗的同时尽情的释放心中的野兽。当然,也有些知青是为了凑合着组个队,一览祖国各地大好风景,尝尽免费午餐。我的儿子就是其中一个,他那时才十九岁,凭关系使滑头,整天跟在县革委主任的屁股后面。我为了不让他参加红卫兵,还狠狠打了他一耳光,他赌气离开了家。 我回到家里也实在无聊,像我这种人,一不做活儿,而不跟着他们闹革命,三不耕地,也没啥事做,就成天喝酒,开始一点点的喝,后来没命的喝。那时啊,就知道醉着好啊,啥都不用你想,只需静静地躺着睡一下午,管它外面多热闹,我只浸泡在浓郁的酒水里。有一天,我在自家的院里喝多了,竟然学着作古的人,在墙上写起字来。字是“不为革命只为酒,虚怀纳谷方是人。” 说到这儿余大爷竟然笑了,吴铭也笑了。盘子里的菜有些微微的凉,吴铭将盘子放在煤炭炉子上,不一会,凝固的油团就兹兹跳动起来,最后又化开,变成浅浅的一汪小油海。余大爷夹了一筷子,吃在嘴里又热噗噗了。他接着讲: 那时我喝得烂醉,也记不清自己写的啥,或许不是我写的,而是心里那个清醒的我写的吧。余其实很早前就有人不高兴我了,不知是谁告了密,那天下午县里的革委领导以及一大群红卫兵就包围了我的院子。我家那条黄狗都吓得躲在床底下,伸出长长的红舌,委屈的垂下眼皮,一个劲儿的咕隆。我醉得不醒人世,感受不到他们声势浩大的阵势。最后门是被他们踹开了,他们请来了工人,把我的墙给锯了下来作为‘罪证’,两个力气大的就着那块墙板,把熟睡的我放在上面。一并抬走了。 我醒来的时候,四周都是眼睛,他们很是激动地盯着我,知道老子要倒狗屎霉了,高兴得无与伦比,整个人张牙舞爪。 一个梳着倒背头的人发话了:“革命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们还是抓住了潜伏在群众中的走资派!” 一位群众道:“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大家为了革命,他还喝得烂醉” 另一位群众小孩子指着那面墙:“呀,妈妈,墙上的字写得好漂亮啊,我想学,妈妈”,孩子妈妈赶紧捂住他的嘴。 倒背头训斥道:“好,哼,反动派的字有啥好。你们仔细推敲,什么人不会革命,但会怀中纳谷” “哦……呀……哈……”,群众恍然大悟,原来这人不紧是个走资派,还是个地主啊。 看到群众如此高的觉悟,倒背头有些高兴。他大声的陈词,口水也跟着主人长脸,到处肆无忌惮地横飞:“现在还需要人证啊,得要他的儿子出面指认他老子的罪恶行径啊。” 群众一致的喊道:“打到地主,儿子无罪……打到地主,儿子无罪……”不知是谁认识我的儿子,便将他推到了台上。 说到这里,余大爷突然不说了,他也不问吴铭,自己倒上满满一杯酒,一口就甩了。他满脸通红,气息粗犷的从鼻子流出,热腾腾的。 吴铭看出来了点东西,就说:“大爷,没事儿吧” 余大爷摸了摸胡子边上余留的酒迹,道:“没事儿!”他接着讲到: 没想到那个龟儿子尽然真的犹豫着走到我面前了,他抖动着手指了指我又放下。倒背头跑到他跟前,他恭敬的喊了声:“长官!” 可恶的倒背头娘希匹,他向我那小子挤了挤眼,笑得阴险至极。最后直接走到他身旁,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拉长语调道:“小余,你要考虑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啊!” 后面的群众又高举起拳头:“打到地主,大义灭亲……” 我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跟好主子,竟然畏畏缩缩的想要来污蔑老子了。心里一下就凉了大半截,突然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意义都没了,还有意义吗?自己儿子都不是个东西。 我把头歪向一边,不去看他。他却慢慢靠近我,先轻声地喊了声:“爹,我……”。我冷冷地唾了一地口水:“我没有儿子,你认错人了。”我望着遥远的天际,然而眼泪已经在眼眶大转了,但我不想让人看见。 吴铭听到这些,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举起酒杯:“余大爷,我们还是喝酒吧……” 余大爷有些激动,拍着桌子喊道:“我还没讲完” 最后他当着所有的人,指着我的鼻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姓余的就是大——大地主……” 我心里就在笑啊:“难道你不姓余吗?” 群众不肯放过,追问:“你爹盗窃的国家财产藏在哪儿了?” 他又结巴地说:“大概在床下!” 群众问:“床下哪儿?” 他:“大概挖了一个坑吧!” 好小子,居然有这样的想象力,不去写书都可惜了。 群众和领导对他给予了极大的表扬,而我,最后当然是被他们狠狠地整了。戴尖尖帽游街,坐老虎长凳,书不用教了,财产也没收了,自从那时起我就没和那个龟儿子再见面了。后来有人建议派我去收拾县里的各种垃圾,算是个惩戒吧。我一开始极力的反抗,可是反抗也没有用啊,他们那么多人,而我就一个人。后来我想通了,继续教书又怎样?学生们的心思都变了,变得红透了。倒不如看他们成天的互斗,像耍猴,多有意思啊。再后来,习惯了,忘了自己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到现在都二十五年了,真的习惯了。 有时生命就是很奇怪,你饥渴地区寻找一个能读懂你的困厄与悲痛的人,然而最终顾影自怜的却只有自己,你伤痛,可是人从来都是孤单的,从你来到这个世界直到离开,没人能陪伴。 说完最后的话,余大爷的嗓子越来越低了,最后变得呜咽和嘶哑。他的眼眶里好像噙着水,就要痛快地撒下了。 吴铭心里难受极了,他看着余大爷花白的银发,在微黄的灯光下,是那么憔悴。一个人的一生,就白一次头,白过了,就再不会变黑。现在的余大爷,仍然是以一个智慧生命体的形态呈现在吴铭面前,或激昂,或失落。然而这个生命体什么时候做过什么,什么时候受过伤;又是什么时候泯灭;又有谁会知道?想多了,吴铭竟然就呆呆地看着余大爷,眼珠子都不动一下。还是余大爷把他叫醒的,当他回到现实的时候,余大爷倒满了酒。 吴铭道:“那你儿子现在呢?找过你吗?” 余大爷道:“前两天还找过,我是不打算认他的,这二十多年都挺过来了,现在更不需要他了。” 吴铭:“或许现在他后悔了呢?” 余大爷半响不语,手指轻轻地敲击桌子,他把耳朵靠近,桌面上发出砰砰的声音。他笑了:“这桌子不敲不响,敲猛了又怕划伤指甲。来,喝酒,我们喝酒。” 吴铭不明白他的话,却总觉得另有一成深意。 余大爷说:“这个酒啊,确实是好东西。吴铭,你在酒中看到的是什么?” 吴铭回道:“是我自己的倒影啊” “对,吴铭,记住,是你自己,不是别人,也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你自己。”余大爷突然严肃起来,接着说道:“酒是一种表达情趣,高雅而有格调的好东西,酒中精神不是量与牌子就能代替的,你可以喝最好的酒,你也可以喝它三百杯,然后大醉天明。但是,你不会快乐,也不会受到别人尊敬,你只会吐出一肚子的污秽和脏话,然后昏睡于世,你能明白吗?” 吴铭其实还真的不是很明白,在他这个年龄,伤心了喝个大醉,高兴了喝个大醉,请人与被请喝个大醉。那些都是正常的定律,他还没到那个不需要理睬和巴结任何人,只顾惜自己不长生命的年龄。但是余大爷那么严肃认真地讲了半天,他怎能像蛮牛一样什么都不懂呢。于是吴铭只得回道:“懂,还是有点懂的,嘿嘿!” 余大爷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喝高兴聊高兴就行了!你后天来我这儿吧,我教你写大字儿。” 吴铭听到“大字”俩字,总算有点高兴了,便使劲地点头。 吴铭走到了院子口,余大爷叫住吴铭:“哦,吴铭。那个人你早晚会知道的。” 那晚回到家,吴铭辗转反侧,他是为着一个事情而烦恼。六点的时候,他就穿好衣服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踏上了二楼。他走到余中门前,门上贴着一个斗大的红色倒福,福字的边框由于年久已经有些褪色了,露出本来的白色。吴铭伸出手去想要敲门,但不知怎么的,手突然自己缩回。他小步走到旁边余宛然的门前,对着门上温婉可爱的邓丽君的鼻子轻轻地敲了下,然后收住呼吸,他听到了自己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门内没有反应,他又轻轻的在原来的位置敲了一下,这次他的耳朵贴着门,想要听清楚里面的动静。然而里面依然没有动静,他想,还是算了吧,等她们都起来了在谈。这样想着,吴铭反身向楼下迈去。刚要下楼,宛然屋里响起达达的拖鞋声,接着门被有气无力的打开。宛然蓬松着头发,眯着眼睛,站着都是歪歪倒倒的模样,他也不看吴铭,就咿咿呀呀地道:“爸,什么事啊?我还在做梦呢” 吴铭轻轻地哼了声,道:“是我,吴铭”。 余宛然听见吴铭的声音,突然睁大眼睛,她快速揉掉朦胧的睡意,突然间清醒了许多,道:“吴……吴铭呀,这么早,干—干—干嘛啊?”余宛然由于吃惊与好奇,尽然都口吃了。 吴铭低声地说:“先把们关了,别让你爸听见。” 余宛然犹豫了瞬间,还是把们关了,她是相信吴铭人品的。吴铭看着她,好像突然回到了第一次,在卖花的那个路口看到了可爱的她,那时候他就深信自己是不配她的,只希望多看两眼,那就美了。而在此刻,他又回到了这个原始的目的,看着宛然,就像第一次看见她一样,只是看着,就足够。宛然的眼睛确实是他见过最美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竟然能使他开始变得局促不安。宛然看出了他的异样,这种异样折射出来的,又是那个当初痴痴傻傻暗恋她的吴铭了。 余宛然降低语调,亲声地道:“吴铭,什么事啊?” “我准备离开酒楼了”,吴铭接着故作幽默地说:“当初真的很感谢你,没让我这个乡里来的穷小子饿死街头,哈哈”。 余宛然呆了半响,吴铭突然要离开,她竟然有些隐约的不舍,她强作镇定:“哦,那干啥?” 吴铭:“也没啥,就是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我还年轻呢,不想一辈子这样。” 宛然:“哦……” 吴铭:“离酒楼不远,说不定我们还可以经常遇见,哈哈。” 宛然:“什么地方?以后我可以找你啊” 吴铭:“不用了,麻烦。”他想了想,又道:“再说你家老王也不答应啊,万一你被我拐了咋办?”余宛然嗔视了他一眼,随即恢复正常。宛然有些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吴铭对她的态度开始变了,没想到最近一次好好的谈话竟然是告别。她觉得自己心有些怪怪的,明明有个地方很痒,想去抓,去挠,就是找不准地儿。 吴铭:“你替我给余老板说声吧!” 宛然:“这个月没几天了,把工资领了再走也不迟啊。” 吴铭:“算了,麻烦,就这样吧。” 宛然:“麻烦。。。。。。哦!” 当吴铭走下楼的时候,他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女人是站在门口,看着他走下楼消失,听着他的脚步声被空气吸收完了才进屋的。他也不知道,这个他认为从来就没有真正在意过他的女人,那一刻,竟然神经恍惚的,满脑子的他。 吴铭就这样走了,离开了招客酒楼。他去了余大爷那儿,在那个地方,他自由而快乐,他可以尽情地看书,累了听听余大爷的故事。他开启了新的人生航向,而这航向,将指引着他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圣地。 ... ... 第七章:红色故事在线阅读 第七章:红色故事 第七章:红色故事 第八章:校园清洁工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八章:校园清洁工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八章:校园清洁工 吴铭帮余大爷收购废书,一捆捆扛上车,运到废书回收加工厂。他不要钱,只要余大爷给他一个睡觉的地方,一碗白净的大米,他就可以活。然后,就是一堆堆废弃的书,才是吴铭留下的主要目的,吴铭去后的一个星期,余大爷正式开始教他书法。 从执笔到点横竖撇捺,吴铭只用了两周,就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了,这让余大爷有些吃惊,他学习大字儿的时候年龄小,领悟好,都用了一个月时间才学透。后来余大爷教他各种笔画的变化,延伸。大爷常说:“中国的字儿,就是由那么寥寥可数的几个笔画组成,却能构建变化多端的人性。英国的字母有好几十个,但是每个字都是一个长相,一句字,丑。”余大爷告诉吴铭,他学的是颜体字,颜体饱满丰硕,铁画银钩间彰显大气,写字,要注意提、按、顿、收,回。宜锋则锋宜润则润。吴铭也很是认同他的话,并认为字字珠玑。在余大爷的悉心指导下,两个月的时间他就临完了颜体的多宝塔碑,基本上掌握了颜体字的要诀。余大爷告诫他要勤加练习,自己多领悟,将来还要临习更多大家的碑拓,所谓博采众长嘛。后来余大爷就不再教他了,让他自己揣摩,只有偶尔提醒两句。余大爷知道,吴铭也不能一直留在这个破地方,陪他收一辈子废书的,他必须找到人生的出路。 终于有一天,余大爷叫住吴铭,语重心长地说道:“吴铭啊,你今后有啥打算呢?” 吴铭漫不经心地回道:“学习呗!” 余大爷呵呵大笑:“就在这儿学习?学习完了再陪我老头子喝点小酒,吹吹小牛?”见吴铭低头不语,他又说道:“你到学校去吧” 突然有个念头在吴铭脑中闪过,他明白余大爷的意思了,那确实是个好办法。于是吴铭回道:“好,去。只是大爷,我去了以后就没啥时间陪你了。” 余大爷:“年轻人志在四方,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你能记得我的好,偶尔过来陪我喝点闷酒就行了。” 吴铭收拾了东西,第二天就到余宛然念书的那所大学去了,他不是去上课,也不是去送餐,而是在那所大学做清洁工人。能上那所大学的人,都是自认为脑瓜子聪明绝顶,将来吃皇粮的人。他们谈论家国大事,自信爽朗,他们对老师彬彬有礼,然而他们又自视与那些在社会底层摸滚打爬的人不同,学校多了一个清洁工谁会在意。学校的员工宿舍已经没空位了,吴铭只好占时找到一间针对学生开放的合租房,水电全免,只交房租。合租房除了吴铭,还有两个人。 吴铭扛着一捆棉絮,手里提着一个大花编织袋,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门内老半天没动静。他以为走错了地方,退出来看了看牌号,对的啊。于是又回来连敲两下,半天才听见里面一个女子慌慌张张地答道:“来了来了,等会儿……”,这声音娇气中透露着些许妩媚,吴铭正在猜想女子的摸样,门已经开了。一个约莫19岁的女子,身材娇小,皮肤白皙柔嫩,一头微染酒红的短发。吴铭看见,她的胸口略微有些敞开,锁骨处有一块新鲜的红豆印记,印记上的口水似乎还留恋地粘连着,并未变干。 女子一支手扶着墙,半边身子倚在门框上,她邪恶地笑了笑,瞪大眼睛,脸降低15°:“哟,大哥,你是想投奔亲戚啊?可是这里没你亲戚啊” 吴铭拿出传单递给她:“我在电线杆上撕下的,房东说就是这间。你是不是叫肖娉?” 女子轻轻哼了声,一口浓郁的香味径奔吴铭袭来。她道:“这里是有个肖娉,不过她是我姐。” 吴铭:“你叫?” 女子:“肖婷,你进来吧”。随后她就没有理睬吴铭了,自己走回房间。 吴铭把行李提进屋子,正要关门时,一个男人从肖婷房间里窜出来,一个箭步就跑出去了,好家伙,走得急还不忘关门,可惜几乎快将门给撞坏了。吴铭正讷讷地望着门,肖婷道:“看什么看,管你啥事?他是我男朋友”,她走进自己房间,又跑出来:“今天看到的,不准告诉我姐。要不,哼,有你好受。”她又指了指,告诉吴铭哪个是他的房间,可别走错了。 吴铭想:“傻啊,那个门是开着的,又堆满了报纸和纸箱板,不是他的是鬼的,他一进门就看出来了。” 这个屋里有一间共用的厨房、洗手间和客厅,其余三间房**。吴铭的那间最小,但也最便宜。吴铭进到屋里,差点没被灰尘给呛晕,忙活了半天才收拾干净。墙角整齐的撂着一堆书,第一本沾满灰尘,面目全非。下面的虽然有些旧,但书的轮廓却都还没变褶皱。吴铭仔细一看,是什么“大学语文”、“训诂学”、“古汉语文学”之类的,这些书从大一时期堆到大四,看来这个房间的前任老兄是位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学生。吴铭将那些书整理好,灰尘抖尽,仍然放在墙角处。 下午时分,校后勤组组长领着吴铭,介绍了他负责清理的教学楼。第二天,吴铭就开始干活了。其实活也不是太累,就是早中晚各清理一次,地点就在楼道、厕所及教师垃圾,其余的时间就自便。吴铭是带着目的到这儿的,他是想借清洁工之名,看一看大学里的学生到底学些什么,他对知识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好奇,就像他喜欢酒一样,沾上了,就放不下。吴铭喜欢中文,所以他决定重点听中文系的课,在学生老师都走了的时候,他就偷偷跑进教室,把课表抄上。每次有课,他就倚在后门的窗台边,拿个笔记本,若有其事的听讲。 关于肖婷,那个有些叛逆和顽劣的女孩,她与吴铭的第一次交集,彼此如此陌生,可谁都知道人生是变化多端的,不到最后谁也不能断定一个人。 肖婷并没在意吴铭,她不知道这个穿着蓝色清洁服,右手总是夹着一个本子,左手总是拿着拖帕的高大男子正在和她们一样如饥似渴的学习。当一个人的意志强大的时候,他的躯体便是伟岸的,任何人也不能够阻挡他前进,除了宇宙,不是吗? ... ... 第八章:校园清洁工在线阅读 第八章:校园清洁工 第八章:校园清洁工 第九章:表彰大会(上)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九章:表彰大会(上)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九章:表彰大会(上) 时间的力量就是,它可以把一切激昂动人的故事抚平,也可以把这世间最微不足道的人变得摄人心魄极具张力。 吴铭引起人们的注意始于一次意外,自从两周前,他就常常倚在赵清老师教室外面的窗崖边上了,赵清老师是学校出色的中文老师,她教课有特色,文笔好,在多家刊物杂志上都发表过文章,不但如此,赵老师还兼修多艺,她懂茶道,会弹钢琴。因此赵老师的课总是座无虚席,除了自己班的学生,常有其它专业的学生挤在教室里一起听课,他们也不怕站,四节课下来脚都不软一下。赵老师带的中文系二班是全校最好的中文班,学生也是很优秀的。 教室人多了,便有人开始注意吴铭。上课的时候,总是有几个女生不断的发出偷鸡贼般的箭光,直溜溜地射向窗子边上的清洁工—吴铭。赵清老师注意到了吴铭,就在那两个女生再次偷瞄吴铭的时候,赵老师抓住机会,故意拉长语调,死死盯住两个女生。于是教室里的所有学生便也顺着老师的眼光瞄向那两个女生,两位女生想要及时收回放在吴铭身上的眼光,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所有人的眼光终于停滞在了吴铭身上。专心作完笔记的吴铭抬起头,惊得胸口都要炸开了,那么多不同长相和姿态的人,那么多双性格迥异的眼睛,齐刷刷的都投射在了他身上,他像汉奸被逼招供一样局促不安。教室顿时热闹起来,几个同学前招后仰,嘀嘀咕咕地小声谈论起来,有些女同学还偷笑不止。 赵老师见状,知道再不发话就收不住了,于是道:“没什么好看的,大家安静,我们继续上课。” 讲了两句她突然停下:“窗边那同学,啊!不是,窗边那小伙子,下课耽误你两分钟可以吗?” 大家的目光又投在了吴铭身上。 吴铭痴痴地看着众人,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还在纠结在训古学里一段句子之中,隔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回道:“没……没问题啊。” 赵老师笑如春风,道:“嗯,那好吧,我们继续上课。” 吴铭心里直打突儿,他看过孙子兵法,他想:“赵老师这一招该不是先礼后宾吧?估摸着是要赶走自己了,不对,她那个样子,笑里藏刀再给我来个攻其不备,那我就可以卷铺盖换场子了。”,吴铭也想得开,如果赵清真要赶他走,他就换地儿。反正学校那么多教室,匀着被赶,也要花个大半年,管它那么多,能学点算点吧。想到这,吴铭也就平静许多了。下课的时候,有个男同学兴冲冲地跑到吴铭身旁,问哥门叫啥名字,吴铭告诉他了之后,他又得意洋洋地跑开,到处传播刚才掌握的第一手娱乐资料。同学们都散完了,赵清老师才出来。 赵老师把几本教学课本丢给吴铭,道:“帮我拿着,可以吗?” 吴铭道:“可以,当然可以,你是老师嘛!” 赵清:“走吧,跟我走。”说着,赵老师把吴铭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特有的古朴木桌子香味和书本茶水的味道一齐扑向吴铭,吴铭最喜欢这种说不出来的淡淡香气。赵清老师倒了杯热水,杯子里的茉l花被开水烫得上下翻腾,不一会儿,就大半沉在了杯底,只留下几片孤零零的小花瓣,在水面悠转着。赵老师轻轻地呷了一口茶,然后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吴铭道:“我叫吴铭,我是有名的,不是无名!” 赵老师嗤的一声笑了,接着说:“我看你和那些学生差不多年龄呀?” 吴铭听出来了,便说:“我二十岁,应该是和他们差不多吧。” 赵清老师:“哦,好吧,那你先回去吧。”,赵老师顺便从抽屉里取出几本新书,吴铭一看正是那些学生在学的课本。原来之前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腑,赵老师不但未赶走他,还赠送给他新书。吴铭有些感动,他给赵清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谢谢您了,赵老师!” 赵清老师道:“论学不以年岁,更不以尊卑职位,回去好好学吧!” 赵清说完话,就出去了,吴铭却慢慢地挪回家,他这一天受了太多的刺激,现在又满脑子的感激,满身的沸腾。 直到他闻到了诱人的发香,才慢慢回过神来,原来一个女子从他身旁经过,一缕长裙随风舞,半头秀发遮金阳。女子的头发在阳光下变得细微清晰,女子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她转过身子,回头冲吴铭甜甜一笑,接着往前走。吴铭的心想回家,身子却跟着她走了,跟着跟着,他发现原来他和女子走在了同一条回家的线路,最后走进了同一个小区的同一个楼道,女子在前慢悠悠地踱着小碎步,吴铭在她背后贼兮兮地走着。女子站在吴铭的家门口,就不动了,这下倒是把吴铭急得直发晕,他明明到了自家门口,居然没有勇气推开女子然后去开门。他也傻傻地站在门口不动。 女子转过头来看着吴铭:“你开门呀,我没带钥匙。” 吴铭:“好好……”,他掏出钥匙,想想不对,又赶紧说道:“这是我家啊,你是要干嘛啊?” 女子:“是你家就不可以是我家啊,开门吧,不会吃了你。” 吴铭开了门,女子熟练地找到水壶,倒了一杯水,然后对吴铭说道:“吴铭,看不出来你挺爱学习的啊。” 吴铭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子:“我认识你的名字呢是你搬来住的那天,那时我还没回学校,不过妹妹后来告诉我了。我认识你的人呢是今天,你在我们教室外面听课,哈哈,这个解释够详细吧!” 吴铭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又是自己想多了,最近学了太多东西,人也不老实了。 吴铭问道:“那你就是肖娉了?” 女子略微笑了笑,回道:“要不然呢?” 原来肖娉是赵老师班上的,吴铭这样想着,一边对肖娉说道:“我先回房了,再见!”说完关上门。 吴铭打开赵老师送给他的那几本书,书页干净平整,一股浓浓的油墨味夹风扑来,他听余大爷说过,读书的要诀就是,先把光溜溜窄的一本书读厚,读脏,然后又读薄。但看着那么崭新的书页,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舍。他小心翼翼的将书放在床头,准备睡会儿,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吴铭打开门,他先看到那头酒红的短发,然后才看到肖婷的脸。肖婷脑袋不停地摇晃。嘴里叽叽咕咕也不知说什么,地上全是混沌的脏物,夹杂着刺鼻腥臭的酒精味道,她瘫在地上,背靠着墙,手不停地乱舞。吴铭起身抱起她,这时肖娉也出来了。 肖婷迷迷糊糊地道:“姐,我……没事,嘻嘻,没……没事。男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早就该分了的。。。。。。” 肖娉气得脸色发紫,就快急哭了,她咬着嘴唇,狠狠地说道:“你……你对得起谁?以后再这样我不管你了”。说完话肖娉呜呜咽咽尽然哭起来了。 吴铭赶紧劝道:“先别哭了,她都醉成这样了,就别和她计较了吧” 肖娉脸上还带着一道浅浅的泪痕:“你懂什么?你一个外人懂什么?你懂个屁!”说完话又是一道泪水哗哗流下。 吴铭心想,这女人还真是和男人不一样,芝麻尖儿大个事哭个没完,难怪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一点没错。心里这么想,可不敢这么说,嘴上只得依着肖娉:“好,好,我不懂,总得先把你妹收拾好了吧,难道让我一直抱着啊?” 肖娉这才止住哭,去准备盆子,开水和毛巾等。肖婷躺在床上,吐了好几次,不多久,整个屋子都是难闻的酒精味儿,也不知她到底喝了多少。吴铭也在坐在床边,帮村着给她洗脸擦嘴倒水倒秽物,肖娉慢慢冷静下来,她看了看吴铭,真是个老好人的坯子啊。于是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啊,你帮我忙,我还用那种语气对你。” 吴铭:“没事儿”,他挠了挠头发,“你妹妹在上班了?” 肖娉:“没,在上学,和……和我一个班” 吴铭:“啊,不会吧?赵清老师?” 肖娉:“嗯” 吴铭:“那。。。。。。那”,吴铭说到“那”字的时候,喉咙像被鱼刺像卡住一样,想吐又半天吐不出来。 肖娉:“那为什么她不像个学生,像个混混?哎,也不怪她。”说完话肖娉沉默不语,吴铭见她的心里有话,也不敢再多问了,屋里的氛围沉静下来,只有酒精的味道狂傲放肆地四处飘荡。 还是肖娉先说的话:“我妹妹其实是很好的女孩,就是性子野了点,以后肯定有得罪你的时候,别怪她,行吗?” 吴铭:“说什么话,他就是一小丫头片子,没事,你们早点休息吧” 肖娉:“我守着她,你睡吧,谢谢你了” 肖婷说了一晚上的梦话,又是哭又是笑,还吐了整整两大盆子。 吴铭回到自己房间,窗外的夜色有些淡,几颗星辰明亮的挂在天际,一闪一闪。它们就像是有活力的生命,为着各自的生命而必须发光,发热,虽然有一天夜色会将它们全部笼罩,但它们依然会为了一个执着的等待而守候,只为发光,只为发热。 关于肖娉姐妹的故事,吴铭总有一天会知道的,那个时候,他们或许是熟人,或许是恋人,也或许早已分开多年而重新变成熟悉的陌生人,但不管怎样,吴铭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睡觉,折腾了那么久,还真的有点累了。 ... ... 第九章:表彰大会(上)在线阅读 第九章:表彰大会(上) 第九章:表彰大会(上) 第四章:表彰大会(下)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四章:表彰大会(下) 浮世酒途 作者:d三土 第四章:表彰大会(下) 时值渐入秋了,风微微变得有些凉,学校里的法国梧桐树叶子有些泛黄,它们努力地招摇着,向人类展示着快要耗费殆尽的美丽。后来吴铭终于看见肖婷上课了,为数不多的几次,还伴随着迟到和早退。秋季学期的期中考试终于将近,那是学校很重视的一次考试,不但与奖学金挂钩,还关系着一个学生在学校的综合评估,地位仅次于期末考试。很多同学都紧张的准备着,肖娉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她的成绩一向很好,而她的妹妹肖婷却与她相反,几乎包揽所以科目的倒数。这两姐妹一前一后相互映衬,分饰着极度的荣耀与不屑。 大家渐渐的习惯了吴铭,要是窗口没有站着这么一个人,也许还会感觉到班里缺了点什么,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块长期屹立在身旁的影子。赵清老师常常留住吴铭到自己办公室,耳提面命的指导他,加上吴铭本身对知识强烈的**,他在不知不觉中快速的成长。而这种成长在无人关注的情况下,有着更可怕的未知力量,也许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强,并不令人吃惊或恐惧,但在事先对他预定好的弱小角色下,突然迸发出数倍高的力量,那便能令人震惊。中文系二班的同学们,包括赵清老师本人,谁都没有想到吴铭的成绩,早已经远远不是一个清洁工本身的水平了。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那天早上,吴铭打扫完了整栋楼道,急忙跑到教室窗台,他发现同学们都没带书,面容严肃地坐着不动。他知道是要考试了,心里想还是走吧,别人都考试了,自己还站在那里干啥。心是这么想的,身子可不这么做。他僵硬地站在那里,期待着什么。赵清老师突然向他瞟了一眼,随后拿着一张试卷走向靠近吴铭窗沿边上的女同学,吴铭向那位女同学看去,还真巧。一头微微酒红色的短发,她不就是肖婷么,刚才居然都没认出来。 赵清对肖婷说道:“帮把试卷递给吴铭!” 听到这句话,吴铭心里一阵颤,感动不已。他向赵老师笑了笑,点头示谢。肖婷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轻轻的将试卷甩給吴铭,试卷在上空华丽地飘荡了两下,掉落在地。 吴铭对肖婷说道:“帮我捡下好吗?肖婷同学”。 肖婷一边不耐烦地捡起来扔给吴铭,一边嘴里轻轻地嘀咕道:“切……,你那水平,也不怕别人笑话,哼……” 吴铭冷冷地道:“我那水平,再不行也比从来不听课的人好。”说完话就不理她了,自己将试卷铺好在窗台。 吴铭拿着试卷,他快速地扫描了正反两面。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套题设置的问题竟然并不难。书上许多深沉次的研究很少出现,题型大多还是考察学习容量而不是质量的。吴铭提起笔,这是他好多年来第一次提起笔,在试卷上书写文字啊,这笔的分量一下就成了20多年来堆积起的重量了。他的手尽管有些略微的抖动,但随着答题的深入,思维逐渐开拓,他像一匹终于获得自由的野马,狂野地驰骋在草原。他越写越有劲儿,越写越快,心也越来越有底儿。他的速度太快了,肖娉才作到第一面的时候,他已经作完了全部试题。整张试卷没有一点涂改污渍,看着笔走龙蛇的漂亮字迹,工整的格式,吴铭会心地笑了。此般光景倒是让旁边的肖婷急出了满头大汗,她的试卷上到处是空格,她看了看吴铭,又看了看自己,额头眉毛皱在一起,都要打转了。无奈,她最终还是露出了可爱的小白齿,笑兮兮对着吴铭,她小声地说:“吴铭哥,给我瞧瞧,就瞧一眼。” 吴铭正言道:“谁叫你平时不认真?自己做。” 肖婷扁了扁嘴,挠着头皮痛苦万分。 等了好一会,还是没有人交卷,吴铭终于鼓起勇气。缓缓地走进教室,走到赵老师旁边,将试卷递给老师。赵老师吃惊地看着他,问道:“这么快就做完了?” 吴铭道:“嗯,都做完好一会了。”教室里的头齐刷刷地抬起,看着他俩,又低下。吴铭道:“那我走了吧,赵老师?” 赵清:“等等,呀!这个……” 吴铭:“怎么了啊?”,赵清笑得合不拢嘴,口里直说:“好,好,难得啊!还有两场考试,别忘了!”教室里的头又齐刷刷的抬起,看着他俩。 后面两场考试吴铭也都是第一个交卷,考完试的第二天成绩就出来了。赵清老师拿着厚厚的一摞试卷,走进教室第一句话就是:“这次有个同学,他很特殊,要特别提出来表扬”。大家都知道是吴铭,赵老师不慌不忙,先将试卷发给同学,只有吴铭的留在她手里。她说:“先把大家在年级上的位次念一下吧,考得好的同学不要骄傲,考得差的也不要泄气,由于人多,我就只念我们班上年级排前50名的同学了”于是她揄扬顿挫地念道:“廖强第一,朴炯第二,罗明镜第三,肖娉第四……肖婷第五十,我们班的成绩很不错。” 大家一听,心想这个吴铭还是不咋地嘛,交得快又怎样,不行就是不行。 赵清拉长语调:“但是,还有个同学,由于与大家有些不同,所以总成绩不能入籍,但我们还是要为他鼓掌,他就是吴铭。”说完话,她将脸转向窗口边的吴铭,大家也都看着他。赵老师接着说道:“吴铭是学校的清洁工,但也是我的一个特殊的学生。他这次的总分,比年级第一的廖强同学还高出25分,三科单科成绩有两科也是第一。” 赵老师说完这番话,教室顿时一片沸腾。同学们都谈论起来,有的女生带着敬佩的眼光看向吴铭,肖婷也不解地看着他,好像有千言万语。赵老师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老半天哄动的人声才断断续续停了下来。 赵老师说:“让吴铭同学给大家交流交流经验怎样?”同学们齐声道:“好啊!” 赵老师:“吴铭,来吧!” 吴铭:“算了吧,只是运气好了点,我不行。。。。。。” 赵老师和同学一起鼓掌 吴铭只得走进教室,说道:“我就是一扫大楼的。” 同学们哈哈哈地笑了,又整齐地闭上嘴。 吴铭激动的声音显得有些发颤:“我从一个偏远的地方来,啥都干过,给人踩在脚下,苦日子穷日过怕了。你们知道吗?一个人没有文化没有知识,不管你多努力多勤奋,你仍然是一只可怜的虫子,一只蚂蚁,谁都可以把你踩在脚下。我必须要努力的学习,努力向你们一样认知这个纷繁的世界。我并不渴望因此得到许多金钱或是高尚的地位,我只是为了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吴铭感觉轻松多了,这是淤积在他心中多年的泥淖,他不想被岁月欺骗或隐瞒,最后一点点的深陷其中,再也不能自拔。 吴铭的话,让教室里的老师和学生都安静了,良久,教室终于爆发了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是他应得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因为他为此默默的付出了太多汗水,太多艰辛。 ... ... 第四章:表彰大会(下)在线阅读 第四章:表彰大会(下) 第四章:表彰大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