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余孤剑话平生》 分卷阅读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 书名: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文案 一人一剑,傲视苍穹。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穿越时空 江湖恩怨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离 ┃ 配角:墨馨,聂飞雪,叶知秋 ┃ 其它:剑道 ☆、设定之名剑 剑名:白露(无——原本没有形态) 图片:见“作者有话说” 剑客:楚离 性格:本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心思细腻,性情执着,认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 名剑:剑身无形,无影,琉璃色。 剑招:重楼霜降,万古冰河 诗词:飞雪绕惊虹,玉宇锁寒锋,扶摇九天惊神意,傲骨乃天成。 剑名:苍(叶剑,可与剑主融合) 图片:见“作者有话说” 剑客:叶知秋 性格:身为神秘世家的传人,忧郁冷情,也是最无情的剑客。他可以为了印证剑道而杀人如麻,也可以为了一战而倾尽所有,朝闻道,夕死可矣。冷静果断,是楚离生平最大的对手。自幼修习《苍叶惊神诀》,每进一分,剑身便缩短一分,直至化为一片枯叶。 名剑:剑长三尺四寸,剑刃血红,视之若沉渊眠龙,护手处呈扇形如枫叶一般尖锐。锋芒尽敛时,可变化为一片枯叶。 剑招:无边落木 诗词: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剑名:伤(笛中剑) 图片:见“作者有话说” 剑客:聂飞雪 性格:曾有年少轻狂时,为情所困,为爱而伤,后传承古剑“伤”,行踪飘忽不定,行迹洒脱,混迹市井,与楚离不打不相识。 剑招:细雨润物亦无声 诗词:骤雨落残荷,月夜黯情殇,万载秋风劲,散作天地魂。 剑名:清霜(尖刺状短剑,周围跳动着精灵般的冰晶) 图片:见“作者有话说” 剑客:琴姬 性格:总因出身青楼乐坊而黯然,内心却极为倔强清高,她承认自己的过往,却不屑为自己取名。后恋于聂飞雪,两人以剑相识。 名剑:短剑的光华泛着清冷的蓝白,护手处湛白宝石凝聚出寒锐的尖刺,如同倒挂在房檐上的冰凌。本体所携之亘古冰川气息让它无论何地,周围都跳跃着闪动的冰晶。微微晃动,便能看到可见的冰层自剑身周围蔓延开来,如雪一样寒冷。 剑招:晓风残月不思归 诗词: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剑名:秋水(水色软剑) 图片:见“作者有话说” 剑客:洛雨非(卯勒莎) 性格:苗族圣女,水一样的女子,逞天下至柔,内心却极为刚强。因幼年失去师父,出逃时与楚离相识,一同合作盗取族中至宝。 剑招:云深不知曲 诗词:孤芳独自赏,红尘吾亦先,自古红颜多薄命,足踏青云颠 剑名:慈沆(佛魔古朴长剑) 图片:见“作者有话说” 剑客:曲青舟 性格:邙山之主,因早年遭逢叛乱而性情大变,身负蛊毒,被楚离一道剑气误打误撞冲破玄关,反让伤势痊愈。重掌魔教后更是乖戾,历经生死,得慈沆古剑后更悟出生死轮回的剑道。 名剑:刃近乎透明,并发出暗金的光芒,其细密的花纹似云雾缭绕,如百川流动,急中带缓,直达剑尖。坚硬而含蓄,锐利而藏锋,暗合着慈沆普渡九九归一的玄机。 剑招:千秋轮回葬枯颜 诗词:万古为烘炉,千秋始作书,平生意气故应在,魔坐水莲台 剑名:玉骨(奇形长剑) 图片:见“作者有话说” 剑客:萧陌 性格:剑中含相思之意,似是而非,心性不定。他年龄最小,性格倔强,常与楚离暗暗较劲。 剑招:相思成烬 诗词:烟月晓轻寒,情深深几许,酒化相思泪,拈作指尖露, 作者有话要说:  名剑有灵,自会择主…… ☆、第一章?离魂 “医生,我的儿子怎么样了?” “已度过危险期,住院观察几日就好,”刚刚脱下口罩的年轻医生微微蹙眉,“病人阑尾发炎,高烧不退,早些时候送来也不会这么危险,幸好及时。”说罢嘱咐了一些住院期间的注意事项,面色愧疚的夫妇仔细听着,一一记下。 看着他们的样子,那年轻医生微微摇头,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多关心一下孩子,想到那少年昏迷之中亦咬牙忍痛不发一声,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打了麻药,病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醒。” 楚氏夫妇连声道谢,快步走入高级病房。 看着他们的背影,楚离只觉荒谬。 他站在这里,却无一人能看得到。若说死了,他冷冷一笑,床上那个仍会喘气的又是谁? 睁开眼,竟是陌生之地…… “你们…你们是何人?” 待进入病房,里面已是一团乱,楚离冷冷地看着床上自己那熟悉的面孔做出茫然冷酷之色,任一旁父母如何焦急,亦漠然无觉。 “小离……你,你别吓妈。医生,医生!到底怎么回事?!” 激动的母亲,疲惫的父亲,医生走近时,“楚离”目中一瞬闪过淬了罂粟般的锐光,“休要碰我!” 厉声怒色,那一瞬间便是楚离也感到呼吸一滞,整个房间的空气也似停顿了般。 那感觉片刻即逝,楚父只是疑惑地看了看,心道错觉。医生直面那威势,却是印象深刻,僵硬地略作检查,“……两位不要着急,可能是高烧的后遗症,脑部神经损伤,虽然很遗憾,但是他之前的记忆可能……” “小离,别怕,我是爸爸。”父亲半蹲下身体握住少年苍白的手指,他的目光黯然却认真,拉过妻子的手叠握在一起,“我们是一家人……” “家人……” 少年神色稍缓,低声慢慢重复,似是恍惚。 “对,以后爸爸妈妈陪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母亲哽咽着,“明天,明天妈妈就辞了工作。” “萍萍……”父亲叹气,妻子好强的性格真的能放得下么。母亲眼一瞪,“我儿子都变成这样了,还顾着那烂摊子做什么?!” “……我又没说不同意。” 回过神来,少年已恢复镇定,淡淡一笑,目中幽色便缓缓漾开,一时风华绝代。 “妈妈……” “乖孩子。”母亲捂住嘴,泪水终是流了下来。 楚离冷眼看着,冷冷一笑。自小到大孤独的愤懑,失望,不满,都好似浮云一般烟消云散。 这便是他的爸爸妈妈。 好一副母子情深,好一出父慈子孝……楚离明知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 ,这般神异之事不能怪到父母身上,仍不由地,从心底漫散开淡淡的悲凉,模糊的视线里,那三人的影子扭曲在一起,终是化作一片幽暗冷寂。 深夜的寒意似是绵延入骨,母亲打了个冷战,却是站起来小心给儿子掖了掖被子。 丝毫未发现,少年侧着身子淡望着满地银霜,冷漠惊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 ☆、第二章?惊梦 一枕黄粱,浮华一梦。 再睁开眼时,他已成了一个先天不足的婴儿。 似是刚被生下。呆怔之时,任稳婆如何拍打脚丫,依然不发一声。 “这…这该不是个死胎吧……”六婆干了十年的稳婆,今日第一次见到这般古怪,要说这小公子是死胎,可是却还是能动弹的,怕不是先天不足伤了嗓子罢……动作一慢,主家的丫头墨馨已是急急追问:“怎么了,小公子有问题么?” “没问题,没问题。”九个月出生,这瘦的跟猫似的,六婆暗叹,不知活不活得下来。给了赏钱,墨馨小心抱着婴儿来到里屋,楚离尚不能睁眼,只听一个气力不足,却婉转淡淡的声音响起: “这几日,辛苦你了。” 墨馨听得心头泛酸,“夫人说的哪里话,临盆是多么大的事情,怎可马虎,幸好有夫人的福气庇佑,小公子这才无恙。” “……我哪里有什么福气,这府里没我的容身之处,这孩子,日后怕是也要受苦的。” 迷迷糊糊,待能睁开眼睛,已是过了数日。小小身躯里一股真气暖洋洋地四处流动,楚离恍然忆起初醒时本能含住的那口气息,便是此罢。 这番巧合,倒是将初至陌地的不安冲淡些许。 楚离心中思忖,越发的沉默。自出生起,这未足月的婴儿便一声不吭,一声不哭,端的引人猜度。 这一世似是诞生在豪门之家,地处江南,当家之人乃是楚姓,名唤逸臣,光府中便有数位妻妾。娘亲排行第三,生的姿色甚丽,名唤秋娘。除了一开始听过她的声音,楚离的一切事宜都是墨馨在照顾,她对儿子的感情似乎甚是平淡,至于楚逸臣,据说已是很久未曾踏临这秋霜苑了。 宠妾灭妻,这是哪个年代都可见到的戏码。更何况他的娘亲并非正妻……被轻轻放在一张红布上,各色玉质小玩意散在面前。楚离看着少有露出些许期待的秋娘,眼下他已然能视物,眸光清澈深邃,似静似漠,像极了某人。让秋娘不由敛了神色,微微蹙眉。 “夫人,小少爷怎的不动……?”墨馨心中焦虑,自打这孩子险些被稳婆当做死胎,夫人待之极是冷淡,眼下正是一个机会,奈何这孩子看似乖巧,竟在这关键时刻半点也不配合,真真急死人。 她正要逗弄引导,却听秋娘突然开口:“罢了,即不愿,便撤了罢。” “夫人……?!” 看着秋娘冷淡的神色,墨馨心中明了,想起今日也是那位五夫人亲子的抓周,阖府上下数日前便为此大肆操办,再看如今这院落冷冷清清的样子,怕是连家主都不待见这孩子罢。墨馨暗自神伤,明明小少爷很是乖巧,不哭也不闹,如何竟惹得人这般厌恶? 楚离却是无甚感觉,到底是托了这一世的记忆,淡淡闭上双目,缓自吐纳。 他偶然发现,若是集中心神,那真气游弋速度便会增加不少,而后,也会壮大些许,于是便越发勤练不辍,正也打发了婴儿无聊的时光。 那一段时间,楚离十分嗜睡,墨馨担忧之余,并不晓得医术,只觉少爷的皮肤越来越好,不过两年光景,竟看着也如同十月的孩子那般康健。翻身、爬动、走路,样样都比那五房里的早上一些,她看着,心里却不好受,若是家主能来看一眼……迟疑着,却不知为何,记起那抓周时的情景,墨馨暗叹了口气,罢了,也许对这孩子来说,平淡便是福罢。 春寒方过,院中几株枯柳抽芽,隐隐泛着绿意。 晌午,墨馨自小厨房走出,端着一碗汤药匆匆走入里屋。推开门,浓浓药气让她忍不住眼眶发红,“夫人,药好了。” “端来罢……”良久,咳声方止,依然是那淡淡的语声。 这个冬日,秋娘生了一场大病,幸得墨馨悉心照料,熬了过去,气色差了许多,总归是能下床了。每日起身在院中走走,秋娘神色淡淡,无喜无悲。这秋霜苑好似被遗忘的角落,至今两年多,楚离还未见过父亲。细算起来,下人也是少得可怜。 如今需要照顾秋娘,墨馨不免对其他事情疏漏几分。 这日清早,楚离正闭目自练气,便听见门匙轻响,窸窸窣窣的,一个陌生的气息入得屋内,他微微睁眼,只见一个灰衣仆饰的男人快步走近香炉,倒了些什么进去。 那人仿佛略有所感地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很快便离去了。 榻上,楚离悄悄闭了呼吸,先天真气圆转如珠,神色如常。他心中默算时间,气尽之时已超过半个时辰,便淡淡地看着那香炉,只等烟气散尽。 恰在这时,耳内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墨馨推门而入,见他醒着,笑了笑:“怎么这时便精神了?” 楚离心中暗叹,细细道:“……方才有人来。” 只这一句泄了真气,鼻间一抹幽香吸入,骤觉头晕目眩,“香炉,熄掉……”勉力说罢,便在墨馨震惊的目光中昏了过去。 自出生起,便被认定哑了的孩子,如今突然开口说话。 墨馨还未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就被那话中的意思,惊得魂飞魄散。 …… 且不说外面如何鸡飞狗跳,楚离却觉心神激荡,魂魄浮动,竟和那日离魂甚是相似,怔忪一瞬,便觉心底掀起滔天怒意。 一次便罢了,如今,却是当他好欺负么…… 浓浓的黑暗似也被震荡起来。 忽闻一声轻叹,几缕锐光从那间隙露出,渐次连成一片。白光耀眼,楚离眯起眼眸,却是渐渐看清了眼前景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千华 绝崖,孤松。 脚下一片云海升腾,苍茫无尽。 楚离扫过一眼,便定定看着那古松之下。一方石桌,两台石椅,一青衫少年捻棋落子,气度悠然,脚下松针已积得足靴厚。 不知何时,楚离已恢复十几岁的身躯,他心中却丝毫没有喜悦。 淡淡云气蒸腾氤氲,亦真亦幻,待散开时,一局已毕。 “我还在想,你,”少年抬眼,笑意浅淡,“何时方至。”他站起身来,形容年岁都与楚离相似,却多了几分平和,少了几分冷冽。 楚离冷冷道:“摄我魂魄之人,是你。” “不错。” “此时此景,助我借尸还魂,亦是你。” “不错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 。” 楚离顿了顿,浑身怒意反而淡了,“夺我身躯,仍是你。” 他每说一句,少年便笑上一分,“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还以为那般打击,会让你消沉低落一段时日。”他轻叹,“可惜了,若非心意已决,你我倒可以成为朋友。” 楚离不语。 “可愿手谈一局?”少年浑不在意,长袖一拂,棋子便各归各位。 “有何不可。” 两人次第落子,楚离棋路尖锐咄咄逼人,少年却每每交锋之时指尖一转,另起炉灶,“不问?”“你不会说。”楚离拾棋落子,果断利落,语声已是冷淡。少年撇撇嘴,“想必你已猜到。” “不错。” “我名楚少商。” 落子铿然,“于幼年时倾慕一人,苦求一生未果。”他微微一笑,落子却诡秘凌厉起来,“常人都说在下痴心妄想,我却并不甘心,凭何便注定一生求而不得……?”少商目色幽深,“吾苦练术数十余载,现下这般,却还是应了劫……”指一用力,石作的棋子便被捏成齑粉,淡然丢开,便又恢复成那般温和,“如今冷静下来,才知自己入了执。” “与我何干?” “本无关联,奈何你我命数皆同,在下便想了个趣事,解脱于你,也助我离了这深潭,执瘴自解。” 楚离冷冷地看着他。 “自然,我于你有亏不假。”楚少商低低一笑,“何必动怒,你我性情相仿,我又怎会不了解?” 说话间,就见棋盘上黑白绞缠,一正一奇,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尘埃落定。 平局。 “王大夫,小公子到底如何了?这般昏着,如何是好……” “这,油尽灯枯之象,这孩子怕是……” 这一场大病,险险熬了过去。三日后,楚离醒时,只觉浑身绵软无力,经脉里空荡荡的,那抹流转不息的真气微弱的只余一缕,脑海剧痛,只来得及睁睁眼,便又昏睡过去。 墨馨又喜又忧,秋娘还是那般,只嘱咐了好生照料,便不再理睬。 如此反复,到得天气炎热时,楚离才意识不再那般浑浑噩噩。 那日睁开眼睛,却见空气中漂浮的粉尘、梁上细腻的纹路,丝帛的垂帐里一条条线的编织走向,大大小小事无巨细,一眼扫过便明了于心。惊怔后,方觉先天真气沿着一股新的路线游弋,凉意沁骨,心若冰清。 “这篇‘水阙’,本是最上乘的心诀,却要修者心若止水,寡欲神清,于你倒甚为合适。” “我竟不知,你如此好心。” “在下只是想看看,这当年盛传的武林至宝,如何了得罢了。” “……” “你若不练,也无妨,这楚府并非善地,想来何去何从你已心中有数。若实在不信,权当在下一点补偿……” 如今回想起那神念传功之法,脑海仍隐隐作痛。屋内静悄悄的,檀木桌子上描金香炉漾着袅袅青烟,上升数尺竟好似被何物牵引一般,向床侧雾拢过去。楚离只觉心底越发平静,偶尔分去心神思忖,心诀也丝毫没有凌乱之势,宛若局外之人,冷眼旁观。 那楚少商不过一抹神念,见识却不凡。 楚离修习数日,便渐渐喜欢上了这般敛思收绪的感觉,平静,清醒。那双乌黑瞳目日益冷淡宁澈,幸而婴孩本就目色黑白分明,不细看是分不出差别的,但那目光,却甚少有人敢于正视。 “小少爷整日闷在屋里,可是要生病的,不如出去走走罢,可好?” 唯有墨馨,始终如常。 楚离看着她,缓缓点头。撑着边沿跳下榻,两岁多的身体还很柔软,这一下失了平衡,踉跄了两步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楚离微微蹙眉,乌黑的眼眸盯着自己的双手。 墨馨忍笑悄悄上前,一把抱起来,“可莫要坐在地上,当心着凉。” 楚离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放我下来。”一句话吐字清晰,条理分明,甚至其中还带着几分冷意。墨馨看得怜意大起,笑道:“好好好,那由奴婢陪着小公子,可好?”说着却也真将他放了下来。 屋外暑气正浓,阳光洒下,站得久了都是一身汗热,落在楚离身上却觉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来此甚久,他还未真的仔细看看自己今世的家。 院落不大,却是有着一方池塘,几株垂柳。玉砌栏杆,一座石拱桥跨至月牙门口的小道上,透过绿意,可看出门外一座回廊不知通向何处。侧后方也有一座拱门,却是通向小厨房。墨馨简单地解释着,却不敢真让这位小少爷自己乱走,院子里还好,这外面……她略略一顿,轻声道,“小少爷平日,可莫要出了这院子,当心外面的人。” 楚离目色平淡。 他并非真的懵懂无知,这幅羸弱模样出去岂非找欺负去?转念便想到方才控制不住平衡的一幕,他一向心高气傲,却也知道这是孩童身体骨骼柔软未定,正是打磨之时,慢悠悠在院子里走动,墨馨见他甚是乖巧,叮嘱了不可靠近池塘和拱桥,自去忙了。 走了一会儿便觉疲累,略略看了看暖阳,楚离也不回屋,只在一棵柳树下坐了,池塘里开着几株素莲,莹莹水面随风起漪,眼前世界仿佛洗去尘埃之后的鲜亮,自“水阙”初成往日习以为常的事物总会让他入迷。楚离看着看着,便觉那水波仿佛活的一样,凛光无论如何破碎,终归还是连绵无尽。 …… 意识困顿,半梦半醒之际。那水面波光越发明亮,悄悄拂动,一泓清波漾开,连绵涤荡,时而极淡,时而极缓,时而湍急,时而静默,偶遇微风,便层层叠叠涟漪散开,似缓实快绵延荡涤,到了近处,拍在岸边更荡起连波水浪,片刻便又静了下来。 而微风不止,那胜景一而再再而三,朦胧中竟似那凛凛波光迸了寒意,游窜进退,行云流水,似有人踪。 楚离双目一眨不眨,竟颇觉惊艳。 “天天练这劳什子七剑,几时见你以一挑百,我便服了。” “这……咳咳,剑诀有云:心意所凝,剑似飞凤,矫若游龙,身与意合,意与神合,以神御剑,动静起止,皆随心矣……” “切,自欺欺人……” “……” 少年那无奈憋屈的样子似已模糊,如今忆起从前,更是恍若隔世。水汽雾煞煞弥漫,眼前越发的不真实了。 心中不知是喜是悲,楚离静静思索,竟若有所悟。 低头,只见水波荡漾,方才痕迹已是杳然。 睁开眼,午后阳光静好。 水面无波,并无梦中那般多变莫测。只那残留在脑海里的明悟,无比清晰…… 那年,楚离不到三岁。 作者有话要说:  初悟剑道~ ☆、第四章?离殇 自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 那日以后,楚离时常呆坐,一坐便是一整日,谁叫也不理睬。 于是,府中又传三公子木讷痴傻,无知无觉。 气的墨馨每日听到这些闲碎的话,都忍不住想要大声辩驳,他们家小少爷才不是这般不堪,只是想起夫人的警告,墨馨不由低下头,忍着泪水匆匆走过。 步至院中,却见一向呆坐不动的孩童折了根树枝似模似样地挥舞。 却是楚离心中明了,开始演练这只有七剑的子母剑诀。 这剑法他曾在一友人身上看到过,却不知怎的在前日梦境中,渐渐记起。楚离不知缘由,每每深思但觉真气蠢蠢欲动,今日终按耐不住,拾了根树枝慢慢舞练起来,却是越来越心动。原所谓摘花飞叶并非传说,如此,那人所吹嘘的七剑是否也…… 墨馨脚步一顿,惊讶地看着那根小小树枝或掠或点,柳枝纷纷断裂,虽步履蹒跚可笑的很,但那稚童手中的树枝,如何能截断杨柳?便是徒手去折,也是难得很。 只演练数息,楚离便停了下来。 不对,感觉不对,明明记得该出剑的角度,却是无法控制,总有偏差。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楚离默然片刻,重新出剑,却是来来回回就只有第一式。 墨馨看着那小小孩童认真严肃的脸,心中感慨悄悄去了小厨房自是不提。 却说楚离枯燥地重复着一招,还要加上体内真气,不到半个时辰便消耗一空,从未有过的疲累,待真气行功恢复,方觉有所增益。 如是一日,成果也不过稍稍好些。 楚离并不气馁,日日勤练,沉溺其中,对其他感觉越发淡了。如此数月,入秋之际,真气突破关窍,更胜以往。而楚离第一剑终于有了雏形,疾速挥出时,已有了那么几分神韵,但比起心中拟练,却是差得甚远。 身与意合,意与神合,以神…御剑……楚离严肃地看着手中树枝,这已是换了不知多少个,寻常树枝哪里能够承受这娘胎带来的先天真气,直到最近稍有突破才略略好些。乌黑的眼眸严肃认真,好似那真的不是一根树枝,而是剑,属于他的剑…… 自重生以来,沉默寡言惯了,便越发不轻言喜怒哀乐,心诀自涌,通体清凉。 楚离心知,黑夜行船,看不到终点,惶然怀疑,自然意志不坚。而在某方面他却是一个单纯到执拗的人,认定的事情,总是不顾一切。这剑法虽简单,却是子母剑法总纲,正对着北斗七星之数,往后母子相生,自然还有十三剑,二十四剑,三十六剑,七十二剑,九十一剑,一百零八剑…… 此言曾是听得他耳中冒茧。 虽总纲只有七剑,但如何发力,如何收力,如何行步,他毫无经验,纵有先天真气,也需一一琢磨,或是前世诸多理论,映证之下,也有不少惊喜。 默念着口诀,持剑指天,待得通身宁静,刹那间步伐一变,一道弧影未散,“剑锋”所指,一方落叶已悄无声息碾碎。 楚离微微蹙眉。剑本利刃,收发之际当潋滟无痕,宛如太极,剑光连绵含而不露。可势若千钧,可举重若轻,可锐不可当,又可缠绵入骨,绝非这般粗糙。对自己演练数月的一式,楚离亦是毫不留情。 总觉的,尚还缺些什么…… 他尚未思索出头绪,秋娘却又是病了。初冬之际,屋里却已经烧上了地龙,浓浓的药香几乎从未散去。 这日练完剑,楚离正要回去梳洗,便见墨馨眼眶通红地走出来,欲言又止,“小少爷,夫人她,唤你过去……” 楚离一顿,点点头,换了方向。 他知道秋娘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生老病死,再不甘也抵不过天意。 推门而入,剧烈的咳嗽声便清晰起来……便是如此,那个男人也从未来过。楚离走到床边,默默看着缠绵病榻的女子,她面色苍白消瘦,眼下精神却是稍好些,比起曾经,已是大不如前。 “咳咳……你,你来了……”秋娘看着他,少有的温和,“我知你自小聪慧,前些时日待你不好,如今……唉。” “他,未曾与你取名,乖孩子,你可有主意?” 楚离神色平静:“……便唤我楚离罢。” “璃……”秋娘失神片刻,点头,“也好,咳咳,璃儿,娘亲也不求你原谅,那檀木柜子下层是娘亲留给你的东西,你拿了去,以后小心照顾自己罢。” 楚离默然,在秋娘的目光中打开柜子,在下层的摸到一处暗格。 那是一把剑鞘通体漆黑的长剑,随着曝露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冷冽便弥散开来。 碰触之时,楚离便能感受到剑中一道沁凉凌厉直透心肺,锋锐之极。他的目光严肃而认真,双手吃力抱起时,剑气戛然而止,冷意也尽数收敛,仿佛真的一把样式古朴的旧剑。 “好剑。”他目中流露出纯然的喜悦。 秋娘淡淡一笑,“自然是好剑,这是娘亲的祖父亲手铸炼而成,送予我的嫁妆,只是……”她轻叹一声,“好了,娘亲累了,璃儿,你也休息去罢,这剑在你手里,娘亲也算是放心了。” 楚离点点头,默立半晌,终是离去。 “咳咳咳……”门关上时,秋娘忍不住气息不顺,便又咳起来,“还是,不肯唤我娘亲么?”她微微苦笑,“唉,罢了……这性子倒是和他一样,爱憎分明。” 不愿便是不愿,若开口欺骗,才是最大的侮辱罢…… 自那以后,楚离无论吃饭睡觉,剑不离身,他不知它唤作何名,也不愿信口取了,便只日日带在身边,乌黑的眸子日益沉静。灯会熄灭,船会停止,人也会亡去,或许能够陪伴他的,只有这把剑罢…… 许是真的放下了心思,秋娘撑了十余日,在一个落雪的清晨去了。 屋内哭声传来时,院中正有一道凌锐弧影渐淡无痕……数尺外的枝桠轻柔地一分为二,滴水石穿,齐若刀削。 时年,楚离三岁。 作者有话要说:  试试存稿箱~ ☆、第五章?执意 秋娘的葬礼上,楚离第一次见到楚逸臣。 那是个很俊的男子,乌发如同他身上的黑纱,朦朦胧胧。未着冠,身穿一袭黑底绣金的衣袍,面色平静,目光深处三分怅然,七分淡漠。 他也不管那些跟着他来的妻妾们做戏似的哭泣,捏了三炷香点燃,随手插进香炉里。那指尖映在冥烛下,白皙惊人,举手投足,便有一种冷淡的风华。这样的男人,楚离只看了一眼。 一眼,已足够。 他的确风华绝代,的确值得世间任何女人为之痴迷,且能在秋娘死后来此吊唁,无论如何也算全了情分,无情还是有情,与他何干? 墨馨跪在火盆前神色哀戚,楚离在侧,静静地挺直着小小身躯,冷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 漠如剑。 秋娘是他今世的母亲,按理当跪,只是自练剑起,他便不愿违背自己本心,那个他从未承认过的母亲。他不讨厌她,她也绝不会喜欢他。 同样的,他也见到了那位让秋娘为之愤恨的五姨娘,她的确很美,天生媚骨,偏偏浑身的气质宛若国色牡丹,便是讽刺的浅笑依然美得不可方物。 楚逸臣背对着她,她背对着其他姐妹,能看打这个笑容的,只有楚离, 他面无表情。 忽听那女人一声哎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一下,竟让哭声直歇了一瞬,继而如常。见楚逸臣看过来,四周尽是偷偷打量的目光,五姨娘面色难看,忙低了头,“让夫君见笑。” “无妨,起吧。”楚逸臣目中看不出什么,语声亦是淡漠。 五姨娘面色一僵,楚离冷冷地看着她讪讪扶着侍女,竟生生忍着酸麻站起,望向楚逸臣的目光,甚是忐忑。 又一个如秋娘一般的女子,只是她或许较为幸运。 “秋娘生前唤你‘璃儿’。既如此,便叫做楚璃罢。‘心如琉璃,内外明澈’但愿不负所望。” “……非是琉璃,离去也。” 楚离冷冷开口,墨馨脸色煞白,这下哭声彻底停了,仿佛大家都屏住呼吸。楚逸臣定定看了他半晌,“离去……?若喜欢,随你罢。” 人来了又走,终剩下一室冷清,雪白的灵堂,一方孤零零的棺木。 “小少爷,你这是,跟老爷置什么气……”眼下无人,墨馨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楚逸臣那句话,某种程度上已是与驱逐无异,虽然小少爷才三岁,但日后的生活绝不会好到哪里。 头七之后,秋娘下葬。 管事的却找上楚离,言明秋霜苑既然无主,自是不能让他二人再住下去。言语十分客气,却道若是墨馨愿意,可去主屋当差。 “这,这怎么行…小少爷……” 墨馨险些落下泪来。 “有劳管家,我们明日就搬。”楚离冷冷道,目中波澜不惊。待那管家离去后,方道,“劳累一日,你早些睡罢。” “小少爷,可是……” “去睡罢。”楚离目光平静,丝毫未曾动摇。虽是三岁稚龄,却给了墨馨主心骨一般的感觉,心里叹了口气,大不了,日后由她来抚养少爷。 夜色如水,月上中天。 楚离抱着剑静静站在院子里,半长的乌发垂落耳腮,映着月光下那冷淡的面色,沁凉如水。 楚离默念心诀。 他的确是不待见这个父亲,厌恶这个府邸。但不可否认,楚逸臣确实戳中了他的死穴。 说到底,楚离再如和冷漠,加上前世也不过是个没有踏足社会,被父母娇养着的少年。或许他在某些方面确实执着,事到如今,不免有几分茫然。 以后,便要一个人么…… 楚离淡淡地仰望月色,罢了,便算做还了这一身生养之恩罢。 心有所决,楚离闭上眼。他知道自己只有三岁,外出谋生根本不可能,能下定决心,也不过是因为近几日因着突破,记起了楚少商留予他的部分武学。 而其中,便有一部辟谷蕴剑的法门。 对于剑客,剑气自然越精纯越好,这门功法正是能够澄澈心境,精炼剑气之用。练至极处,更能生发剑意。 它的门槛很低,便是无任何剑道修为的人也可练习。 同时,这门槛也很高,因为练习的人通常受不住苦修,半途而废。 楚离并不强求,他自知自己无法与这些前辈相比。选择练习这门功法的目的,只是为了省钱。 东方既白,这一夜,便在楚离的参悟中渡过。 墨馨从屋里走出来时,便见自家小少爷一身霜露,平静地抱剑问道:“可愿随我离去?” 她绝不会承认,那一刻,那双乌黑沉静的眼眸,吸引了她。 秋霜苑的细软很多,但是……墨馨暗叹一声,一句‘楚氏之物,勿动’,便几乎排除掉了大部分,她不愿违逆楚离,便只收拾了秋娘剩余的一些嫁妆,不过一些银两,几件衣物,整合起来便只一个包袱。 幸而她是自由之身。默默跟在少爷身后,墨馨庆幸着。 卯时未过,墨馨叫开府门,便带着楚离来到大街上。 “小少爷,现在城门还未开,我们先去买些东西吃罢。”墨馨看着楚离,总觉得那双乌眸纯粹了太多,看着她时,仿佛这世界只有她一人。 “也好。” 墨馨回过神来,不由暗怪自己多想,忙带着楚离寻到附近的一家早摊,要了些粥和包子,自己却拿了馒头,一边啃一边暗自发愁日后的去处。墨馨暗叹若是夫人娘家还在,如今也不必这般为难。 吃过饭,楚离开口问道:“此处附近可有山峦?” 墨馨愣了愣,“向东五百里便是屏阙山,连绵甚广,小公子问这个作甚?” “寻一隐居之地。” 墨馨想了想,以他们现在的情况的确无法走远,在山里寻处村子定居下来,她每日接些针线应当能够养活二人。又算了算钱财,这段开销却是够的。便点点头,“就依小公子的,只是山中多猛兽,这……”她说完又担忧起来。 “不妨事。” 墨馨叹了口气,她算是知道,少爷决定的事情当真是十匹马也拉不回的。 辰时,城门开启,早就等候的贩夫走卒争相排队,人流中,一名穿着蓝色锦缎小袄的孩童神色严肃,抱着把剑慢慢走着,身后披了斗篷的少女牵着匹马,神色无奈。 “小少爷,走着去我们何时才能到……” 楚离不语,目光认真地看着路,似是毫无所闻。 那功法要求全心全意,不可分心,如今尚不适应,焉能急急赶路? 好在他走起路来比起一般的孩子稳重许多,虽是雨雪之后路途湿滑,一上午也走了几里,吃饭之时,楚离只喝了清水,任墨馨如何劝也置若罔闻,专心赶路。 傍晚之时,拗不过墨馨用了些蜂蜜,却也不肯多食。 如是连续三日,墨馨又是着急又是奇怪,看着小少爷红润正常的面色,只好将到嘴边的担忧咽回去,渐渐地熟悉了紧凑的作息。 她现在知道楚离每日要练两个时辰的剑,赶路要花六个时辰,知道小少爷从不睡觉,只是打坐,知道小少爷喜静好洁……知道的越多,墨馨就越心疼,小少爷只才三岁,有时他宁可小少爷哭闹一番,也好过这般心若止水的生活。 幸好楚离尚不能时刻凝聚心神,还需不时用些吃食,见他身体无碍,墨馨这才稍稍放心。 一路循官道而走,半月后,两人已走出小半路程。 这日中午,路经一处树林,楚离忽然顿住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存稿箱……~ ☆、第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 六章?掳劫 “小少爷?怎的不走了……可是想要歇息?”墨馨心中颇有惊喜之感,这半个多月小少爷虽无甚大碍,但这般苦修终究于身体不好,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停下。想到前几次都是自己强拉着休息,墨馨心中微酸。 “……” 楚离不曾知道她心中思忖,半晌,敛目摇头,语声微冷:“无事,走罢。” 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渐行渐远,终于掩入林中。 光线一暗,两道紧挨着的身影无声无息跃下枝桠,着一身黑甲玄衣。其中一人却忍不住道,“大哥,方才……”另一人冷淡的目光扫过来,顿时卡了壳。 “回去训练翻倍。” 不论是否那孩子真的发现了他们,都不该在大意之下弄出响动。 漫天的红,层林尽染,渐渐地,透过枝叶的光华也似烧着了一般。扫叶镇,便是在这般妖异天光下,出现在眼前。 依翠屏山而建,不过一村大小。 一眼望去,除却袅袅炊烟,分明不见半个人影。 近半个多月奔波,有墨馨悉心照料,两人身上仍是风尘仆仆。停下脚步,楚离蹙眉,越发纯净的眸子在火色夕阳下甚是幽邃。 “眼下用膳时辰,怎却这般安静?” 墨馨蹙起眉,“小少爷,我们……” “滞留一夜,见机行事。”楚离冷冷道,“今夜莫要举火。” 心中叹息,墨馨在附近一处干燥平坦的石上放下蒲团,这是她一路上拿采到的灯芯草编制的,稍大的蒲团对于两岁的孩子几可作床,奈何楚离从不睡觉,便是打坐,亦尽量挺直柔软的脊背。 天色很快暗淡。安静的林间只有溪流琤瑽,楚离站在岸边,手中,是一根削去枝叶的断枝。 唯练剑之时,楚离才会放下长剑。 现在的他,还不能使用那把剑。 孩童漆黑的眸子认真冷漠,生生在这夜间散出一股肃杀寒意。指尖拂过枝条,有风声乍起,却见道道弧影乍然似涟漪浮现,刹那湮灭,却是连绵不绝,无穷无尽。落木萧萧,却被那剑势圈入其中,无声裂断。 汗水划过眼睫,虽已足可控制这尚还绵软的身体,但终究耗力。 这一剑,他练了数月。 从最初出剑不稳,到今日自然生发衍续,楚离只觉今日所感的那两人就在眼前,出招那一刻,心中如明镜高悬,一式一式如流水自然。 剑势忽地缓了下来,一剑挥出,却将几丈外的落木也卷了进来,无处躲藏。剑势越发缓慢,却比方才更为耗力,剑圈越来越大,待月上中天,楚离剑势一收,纷纷扰扰的碎叶便被一股无形之势滞在半空,待楚离手中断枝粉碎,也跟着簌簌而落,如雨一般。 真气告罄。 任由树枝化作齑粉自指间滑落,楚离默默站着,哪怕汗水湿透衣襟已无动弹之力,也依旧站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瞳忽然冷冷看向对岸,竟让那躲藏之人肌肤有种剑锋所指的刺痛之感,终是回过神来。 心中涌起一阵欣喜,有了这孩子,自己的伤势又可稳定一段时日了。 快步走近岸边,满头枯白发丝显露在月光之下,面容枯槁,唯有一双冷目紧紧盯着对岸的孩童。 隔着一条溪流,楚离看着他,平静无波。 这人很强,强到唯有方才悟剑之时才隐隐约约感受到一股异样,与白日间那两人完全不同。 手中无剑,剑道未成,他并不是对手。 而这人并未上来就击杀自己,显然怀有目的。 楚离在等。 老者终于露出一丝赞赏,能够在自己的气势下仍旧从容自如,便是那微弱的气场也没有丝毫混乱,这孩子,不可限量。 这寂静时刻,草木摧折之声分外明显。 “……小少爷?” 墨馨担忧的声音让楚离蹙起眉,完美的心境露出一丝破绽。刹那只觉身体一轻,耳边风驰电掣,眼前飞快闪过墨馨惊慌煞白的脸。闭上双目,默默恢复气力。 “站住,放下人!” “滚。” 身侧袭来的乌剑老者不耐地一掌排开,真气冷似玄冰,缠入经脉,偷袭的黑甲人倏然一僵如石头一般坠落,另一人惊呼一声跃起接住,这一耽搁,已是无力再阻。 老者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树冠之上飞速掠过。许是用力过巨,忽然真气如潮沸腾起来,闷哼一声,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童,终是一掌落下,功法逆转。 楚离抿唇,额上冒出一层冷汗,体内才恢复不到片刻的真气如被卷入漩涡一般被那抓在穴道的手吸走,转瞬之间,丹田已空。反观老者,却是觉内息渐渐平顺,立竿见影。老者轻咦一声,连忙停下功法,身影也落在了一处枝干。 此刻月光皎皎,映的楚离面无血色,唯有一双黑瞳,冷漠倔强。 山间幽冷,偶尔可听见悠长狼嚎在山坳中回荡。 一处洞穴亮起火光。 楚离默默坐在近火之地,身上淡蓝色的衫子已沾了不少尘土,跳跃的火光让苍白的面色和暖些许,对面老者拨弄着火堆,目光却不时瞟来,似是疑惑。 烤肉的香气弥散,楚离纯粹心念,七情尽敛。 老者心不在焉,一下下翻动着,洞穴里只余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偶尔油滴落入火焰,腾起的火舌映在楚离毫无波动的眼眸中,老者忽而死死皱起眉,自己这伤已有些年岁,药石惘医,为保真气不散,只得掳些人吸取真气化为己有。近些日子更是病情恶劣,寻常真气已不足压制,唯有以秘法抽取孩童身中一抹生机,方才有效。 刚才,真气发作之时,他本想在这小娃儿身上取些真气维持,却不想宛若遇到灵丹妙药,那沸腾的真气刹那便冰浇雪冷,平顺下来。 他当真是又惊又喜又心存疑惑。 想到那孩子林间与众不同的表现,老者终忍不住开口:“小娃娃,你练得什么功夫?” 老者目光锐利,却是清楚瞧见自己的身影在那空茫的黑瞳中一点点显现,楚离看着他,冷漠而认真。 “咳咳……” 老者从未体会过这般专注,微微有些别扭,“你说了,我便不为难你。” “我练剑。” “老夫问的是心法。”老者死死盯着他,玄衣下的身躯似是绷紧。 “……”楚离淡淡道,“太上忘情。”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世上又有多少人窥破此道?这也是楚离目前所能预料推演剑道的最高境界。 “你是玄门坐忘峰一系的弟子……?”老者闻言似有所动,旋即心念一转,“不对,你的功法路数根本不同,且玄门坐忘峰并不擅剑道!”他目中寒光大盛,“小娃娃敢骗老夫!”楚离只觉眼前一花,颈项汗毛直立,却是掌中使力平地一退,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 转瞬避开,倏而一指刺向那人腕间神门。 老者下意识一避,却不想那白嫩嫩的指尖如影随形,化守为攻。 二人离得近,拆了数招,老者才回过神来,恼羞成怒用上了真气,顿时尚存破绽的招数如惊涛骇浪,楚离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抓住胸口要穴,登时才恢复数成的真气再一次倾闸而出,楚离抿唇,果然。 “哼……”老者盯着他古井无波的眼睛,“你不说也可,这般苦楚还需继续受着,充作老夫炉鼎。” 楚离不为所动。 老者气急。 却说那边墨馨见夜色深重,担忧寻来。却是没想到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被一人影掳走,她手脚冰凉,脑海一片空白。楚离听闻动静时,老者已挟他飞渡十几里开外,那边动静传过来已是微小,墨馨六神无主,竟忽略了。 这一夜,黑甲人忧心回报之事,老者心境起伏不定,楚离则是身不由己。 眼见东方天际渐亮,墨馨终于冷静下来,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收拾东西,尤其是将楚离所携之剑珍而重之收好,背着包袱向着扫叶镇行去。天光袭染,死气沉沉的小镇子终于有了几许人气,倒是并无墨馨想象的那般对自己排斥。 至少不算很糟。 她勉强笑着,只想就此安顿下来,若小少爷活着,定会来寻,若没有……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深思。 三天时间,足够墨馨在扫叶镇花钱盖间木屋子。 也足够老者完全了解楚离的倔强 他并不逃,对自己的威逼利诱更是油盐不进。老者贪他真气妙用,并不敢真的如何,仅一招分筋错骨,孩童疼的汗湿重衣,也是一声不吭。 而他还从未见过这般能忍痛挨饿的孩子。 老者最是喜欢有骨气的人,见此倒也不敢太过。只好在楚离真气恢复一些之时,毫不留情地出手吸走,每每此时,小孩那抿紧的粉唇,淡淡的不甘,总算能让老者心下舒坦一些,连带着也不再惩罚似的让楚离挨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剑气 洞穴并不深,容两人住下却是不难。 第二日,老者便又亲手做了一张木床,硬邦邦的,楚离却只坐着,从未睡过。 老者耐的住寂寞,每日傍晚却是一定会将楚离的真气吸光,楚离的反抗几难寸进,一招落败,自要忍受那浑身虚脱之感,也坚定了向道之心。 每日练剑、打坐、辟谷,心无旁骛,明若秋水。 却不知老者心中更是惊诧,他本已将这娃娃估量的够高,却还是为他所展露的天分感到惊异。楚离看不出什么,同为一招,若不以势压人,老者保持如此平衡已要费些心思,且日渐艰难。 而他体内的伤势也被这异样的真气抚平捋顺,老者暗道怕是暂时的,离了这孩子,定又复发。 终于,在他忍不住出第二招时,楚离依然平静。山间落木已疏,满地落木生生演绎出一抹肃杀。 老者心中一寒。 不喜不悲,不骄不躁,连预料中的窃喜也无,就那般冷冷地看着他,一如当初。 虽然依旧强硬地夺了他的真气,但老者自己却无法欺骗自己,那时,的确心怯了。可笑,纵横半生,竟栽在一个孩子身上。老者数次在深夜起了杀机,又舍不得这压制伤势的灵药,他天纵奇才,这段时日已看清,或许能治伤的并非心法,而是那满含生机的真气。 将烤制的肉腌制好放入洞中,一旁已密密麻麻放了无数瓦坛。如今这些,足够他们过去这个冬天。 光线一暗,蓝衣的孩童滴着水走进洞中,湿润的气息带着孩童特有的奶香气。老者默默地看着他,水珠沿着衣服上一层薄薄的真气滑落,小孩儿冻得脸色发白,脊背却是直着。 看了老者一眼,楚离坐到床上,闭目打坐。 老者神色复杂。 这小孩儿的作息简直规律的很,日间练剑,午时沐浴,稍晚打坐,待到自己将那真气吸取一空,小孩儿仍忍着虚脱整夜入静。越发沉默寡言,除了第一日,老者再未听他说过一句话。 孩童本顽劣,心性不定,这小孩儿却能做到如此心如止水,当真令人动容。 而他使的那套剑法,老者更是从未见过。 论回风拂柳少了份连绵,说白浪逐涛多了些强硬,全不如那般似有还无,风过无痕,小孩儿只是以残枝代剑,老者却想象得到三尺青峰舞来时,那剑光该是如何惊人。 暗暗摇头,老者见小孩儿冻得嘴唇发白,想起现在入秋,河里的水对于孩子还是太凉,迟疑一瞬,还是拿了一瓶蜂蜜走过去。 那纤长的睫毛缓缓掀起,黑石般的眼瞳静静看过来,清晰地,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就好像琉璃。 老者沉默,似乎比起数月前,越发的如同赤子。 楚离接过瓷瓶,淡淡点头。 自那日起,老者便不再将他真气吸尽,事实上,伤势发作间隔越来越长,他已不需这般紧迫。 慢慢的,从每日抽取,变作两日一次,三日一次……秋季过去,老者欣喜若狂,那带生机的真气并非治标,而是真的能够治愈他的伤势。至此,已有半月不曾碰过楚离。未发现,楚离的剑已有些不同。 入冬之后,老者离开了一阵子。 洞中食物足够,衣衫却是单薄。楚离一人矗立在冰天雪地,僵死之际悟得行气御寒之法。 白嫩的小手已生出细茧,楚离站在树下望着远处雪峰,云雾无痕,聚散如烟。近日总觉真气蠢蠢欲动,楚离心若止水,顺其自然。 又是半月,鹅毛大雪中,有剑势翩若惊鸿,冷冽无方,雪花,冷风,尽在那一剑剑中,绞作齑粉。 真气蓬然激窜,楚离平平递出一剑。空气中仿若七弦崩摧,数丈之外,枯木折损,一道深深的裂痕嵌进山石。 剑气—— 生发! 这一剑,耗尽平生之力,却让楚离冷漠的黑瞳些许柔和。 他静静站着,直到大雪将他覆成一个雪人,才艰难地挪动脚步,回去山洞。 一夜无话。 第二日,楚离睁开眼睛,已多了份凌厉之意。 第三日,老者匆匆而返,面色苍白一身狼狈,却是喜悦之际。 果然,再有几次,再有几次他便可以真正痊愈…… 他看到楚离,咬了咬牙一掌打来,正要吸取真气,楚离照例拆招,却不想老者真气混乱到了极限,那磅礴真气震得楚离手臂发麻,一滞间,已被擒住。 楚离蹙眉,欲言又止。 真气再次倾泻,往日勃勃生机之中多了几分凌厉,老者瞪大了眼睛,脸憋红了,手掌却仿佛长在那里似的,半分移动不得。 “……!” 真气汩汩,再不似以往可简单炼化。 尖锐的刺痛绵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 延入骨…… 本就旧伤复发,老者绝望地看着这凌锐剑气渗入经脉,眼中光芒逐渐暗淡下来,面如金纸。 楚离抿唇。 “你……” 老者嘴唇动了动,最后的视野里,那双乌黑的眸子里,自己的身影前所未有清晰,也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想说,再有数次自己就会痊愈,就能放他离开。 他想说,自己本打算收他做徒弟,他喜欢剑,这次已寻来了最厉害的剑法。 他想说,自己从未对他不起,为何这般……害他。 老者已无气息。 楚离木然,终是抬手,拂落胸口那无力的手掌。 漫天大雪中,一个小小身影,蹒跚离开。 扫叶镇,晨色正暗。 只道素雪初晴,寒气未散。镇子上冷冷清清,谁也不愿在这个时节出门。 尚衣坊的门板忽然被挪开,寒气一下子涌进来,提着灯笼墨馨打了个冷战。走出去,反手关好门。 一盏孤灯,在暗色的天光下十分明显。 “墨家妹子,你来了。” 走到镇口,一个高大的汉子背着弓箭哈着气,“昨个夜里那么大雪,我娘还说你不会出门,嘿嘿,还好没听她的。” 他傻笑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墨馨。 “那是大娘关心你,李大哥,其实你不用每天都来陪我的,”灯色明暗,墨馨压住愁意,“这林子里的狼不是已经被你们打光了么。” 李攀摇摇头,“哪儿啊,这些狼崽子可打不完。冬天里没有猎物,万一有被逐出族群的孤狼,那就糟糕了,镇子上以前也有人碰上过。”他沉默了一下,“今年冬天又特别冷,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让人担心。” 墨馨一愣,“你是说……”她攥着灯笼柄的手微微发白。 李攀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要等谁,但是,唉,也不能这么傻等着啊,冻坏了手怎么办……镇子上的人可都很喜欢你的手艺。” “不,不会的……”墨馨勉强一笑,“我哪儿有那么娇贵。” 李攀瞧她脸色,只好停住了不说。沉默尴尬,李攀看了看天色,忙道:“娘应该起了,她做的饼子可好吃了,我给你拿几个去。” “哎,不必麻烦了……”墨馨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不过想来也是不理会的,这个憨实的汉子。却见那人挥了挥手,声音离得远了依然洪亮:“我马上就回来,你可别乱跑,真有狼就拿火吓它。” 墨馨莞尔。 这会儿功夫,天边已经开始亮起来了。 寒气袭人,墨馨一边暖着手,一边却为楚离担心。 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不知道小少爷受没受苦,目光黯淡了下来,墨馨也知道自己这般等,希望十分渺茫,她怔怔地盯着林子,总觉的小少爷下一刻便会从林中走出,冷冷的板着小脸,一身衣服些许脏乱…… 眼中酸涩,墨馨连忙闭了闭眼,摇头苦笑。 积雪沙沙作响,墨馨心中一暖,李大哥还是这么性急,微笑着转身抬头,雪色小镇在天光下银装素裹,拐角处,李攀刚刚捧着几个油纸包着的热腾腾的饼子,抬头看向这边。 墨馨笑容一敛,见李攀面色大变,扔了饼子拔足向这边奔来,一边跑一边抽弓搭箭…… 一股寒意激灵灵袭来。 几乎同时—— 嗤地一声,身侧一处雪地蓦然炸开,宛若浪花。 重重的落地声,“噗”地一声,冰凉的雪连同毛茸茸的触感擦着脚踝,墨馨惊得浑身僵硬。 一寸寸转身。 天色尚暗,烛火轻摇。 灰色皮毛搅乱了白雪,大如人身的狼兽倒在地上抽搐着,热气从那獠牙间露出,映着天光,一双凶瞳却渐渐暗淡下来,幽邃空洞。 淡蓝色的衣衫被冰雪浸透,那轻轻放下的小手苍白晶莹。 指间,木屑如沙,缓缓流落。 楚离静静地看着她,乌黑眼瞳宛若赤子。 墨馨捂住嘴,泪水倾覆。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了…… ☆、第八章?除夕 天寒地冻,便是日头高挂也难汲一点温暖。 “阿馨,可还赶得及么……”匆匆的脚步声迈进屋中,正收拾绣品打算关门的墨馨抬起头来,见那女子气喘吁吁,一身旧衣洗得发白,却是齐整的很。 “王大娘,怎的走这么急。”墨馨放下绣品,王大娘不好意思笑了笑,“这不是到除夕了么,我寻思着你肯定也要歇歇的,可这孩子们的新衣裳……” “可来看看吧,早有备余的。” 墨馨和声应道,转身从柜下取出一叠精绣小袄,金丝的边,绣着漂亮的蝴蝶、福字。 “哎,那可太好了。” 王大娘仔细挑拣着,赞不绝口,“姑娘的手艺实在是没得挑,看的老婆子我都花眼了。”挑了两件喜庆的,“得,就这吧,回头我让我家那口子给你送半扇猪肉来,这大过年的,也打打牙祭不是。” 墨馨微笑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般耽搁已到午时,不知小少爷练剑有没有饿到。 “哟,刚才没注意,这福字还有这么多种呐,还好多没见——” “王大娘,这些都是小技,不足挂齿。”墨馨拉着她的手,便又添了两件,“小孩子,都喜欢新鲜的,我午间还有事,就不陪您了。” 说罢,快着收拾起来。王大娘笑容一淡,点点头,拿着东西出了门。前后脚的功夫,墨馨已提着一方竹篮匆匆往镇外行去。王大娘撇撇嘴,“哪有这般上杆子的,也不知是哪里寻来的小鬼……唉,这样的姑娘,我得劝攀子收收心思,这要娶进门可会带个拖油瓶的。” 摇摇头,叹息声混入风中,渐行渐远。 雪林之中,树枝枯槁,河水冰封。今年的冬天确是冷得很。 然而这处却比别的地方,更为森冷。 无形,而凛冽。 枝上雪末落在身上,分毫不化。 手中一震,楚离睁开眼睛,一般的乌黑,却多了份冷冽凌厉。周身素白皑皑,竟未有一处脚印,也未有一抹剑痕。 然而手中枯枝已再次无声无息,化作齑粉。 长长睫毛垂下,点点积雪,摇头轻叹。 这已是第几次了,自在冰雪之中领悟剑气,以敛息御寒之法御之,这数日来终是剑过无息,飘渺无痕。 剑气含而不发,避免了那连骨髓血肉也抽取殆尽的脱力之感。 只是,这普通树枝,从一开始的十招,十招之后猝然崩催,到现今不及一剑,实在让人无奈。楚离挥手拂落细屑,月白箭袖云纹隐约,似是流动,指尖划过却是分不清是哪个更白一些。 森然剑气骤然一敛,楚离眼中剑意淡去,“可是遇到麻烦?” 远处,墨馨收起惊讶,仍是笑道,“没有,只是生意忙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 了些,来的晚了。”她忍不住瞥了眼四周,以前,过来的时候无不是狼籍一片,今日……楚离缓步趋近,在那黑瞳看过来前,墨馨便下意识移开目光,“走罢。” 总觉得那双眼睛太过纯粹,便是心中无愧,墨馨仍是时而升起自惭形秽之感。 叹了口气,摸了摸篮子里冷了的杯盘,方才离家时还热着,现下……墨馨心中犹豫,小心牵起楚离的手,细微的茧子让她心中怜惜。小指微弯,终是随她去了。墨馨悄悄一笑,明媚美好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冰凉的小手逐渐回暖,楚离侧目,少女腰间流苏拂过眼睑,或许这相依的暖意,才是人们渴慕追求的罢……微一怔忪已走到了镇口。现今扫叶镇没了孩童丢失的顾虑,白天的人也多了起来,几个孩子不知偷拿了哪里的炮仗,还未入夜便点了起来,咯咯笑着四下跑动。 离得近了,那灿烂的笑容忽然顿住,一个个面面相觑,哗啦一声全跑开了。 墨馨心里一紧。 自从那日李攀酒醉说出小少爷挥手斩孤狼的事迹,这镇子里要么不信,要么是目含异样,连带着小孩子们也都被大人影响了,不知被传成什么摸样。 她心中难过。楚离手中微微使力,“回去罢,” 黑瞳扫过远处那几个小身影,与看草木无异,半分也不曾印入眼底。 回到家中,楚离自去沐浴,墨馨却卷了袖子开始和面包饺子,这可是她们出门在外第一次过除夕,少女眼睛亮亮的,手下不停,等到楚离蒸干头发出来的时候,那竹编上已经码了数个可爱的小白兔。 墨馨瞥眼见他目色定定,纯净的让人心生逗弄。 “小少爷可要试一试?”她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面皮,楚离似是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墨馨挑眉,兴致盎然地看着小孩捧着柔软的面皮,好心地用筷子夹了些馅料放上去,楚离低头看了看,索性卷了起来,两头一捏,倒像是一个卷轴。 只是,墨馨心中笑得肚子痛,她可知道那是什么……把饺子包成剑的形状,亏小少爷敢尝试…… 直到饺子下锅,墨馨才头疼,小少爷那稍有的希翼之色,让她不忍这饺子被煮破,只好时时照看…… 一连串的烟花升上夜空,陡然炸开,散落的火星映在幽邃黑瞳之中,墨馨心中一片宁静,除夕守岁,多久没有这般放松了……饺子上桌,她悠然端着一盘满满都是长卷模样的,微笑地夹起一个,“少爷可要尝尝?” “而且……” 楚离讶然的模样让墨馨笑弯了眼:“按照习俗,自己包的,要吃完哦。” “我只包了一个……” “呵,小少爷记错了。” “不会。” “别这么严肃,除夕夜要高高兴兴的哟。” 夜空中,百响齐放,万花争鸣。 院中,墨馨快速点燃火捻,抱着小孩飞速躲到石头后面。 “这般,如何看得到?”楚离蹙眉,不解先前还兴致盎然的少女为何现在一副惶恐模样。墨馨咬牙,“那东西甚是危险,先前在府里就有人被炸伤过,不过除夕守岁,这是必须的。”她笑了笑,有些后悔提这些。 楚离看着她。 墨馨突然面色柔和,“小少爷,今天是除夕,婢子为您准备了礼物哦。” “何物?” “自然是新年人人都有的新衣裳……” “……罗衫裙裳,成何体统。” “哎呀呀,不小心拿错了……可惜…没想到小少爷小小年纪,竟也懂这些。” “来试试这件,喜迎春来。” “太艳……” “试试啊,婢子还未看过少爷穿红衣的样子啊……穿上了,可有岁钱给哟。” 楚离终是拗不过,由着她折腾自己。 墨馨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孩,红彤彤的衣裳映的脸颊也红润许多,黑发扎成个小辫子,取了朱砂笔在那小孩儿僵硬的目光中,笑吟吟点在额头。一个花瓣样子的红砂分外扎眼,使得这漂亮的孩童,瞬间雌雄莫辨起来。 省去了拜年走亲戚,墨馨微笑着将红包放在楚离白生生的小手上,看着小孩蹙眉,黑瞳写满为难,狡黠笑着,在他耳边笑语几句。 楚离犹豫了一下,终是在她起身之时,快速踮起脚,粉嫩的嘴唇轻轻在那腮儿处碰了碰,墨馨愣住,小孩却不避闪,黑瞳幽邃,静静地看着她,那里面暖人心弦的东西让墨馨眼睛酸涩,“这么认真做什么,婢子不过开个玩笑。” 一夜笑闹。 天明之时,墨馨终于受不住地揉眼,楚离道:“你睡罢,我看着。” “嗯……”迷糊之中只觉小少爷声虽稚嫩,却坚定有力。 让人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雪落 夜空中烟花一簇接着一簇,骤然炸开,冷冷坠灭。昏明之间,映的楚府气象万千,却也冷冷清清。 楚逸臣站在窗前。 一身笼着黑纱的乌衣似是浸了夜色,衬得那双修长的手,如同美玉。 一年复一年,与以往,并无不同。 他看得多了,也倦了。 “老爷,四夫人已备好了宴席。”仆役在屋外通传,静静等候,没有催促之意。 那一根根白皙长指曲张摊开,执了薄纸的一角倾近烛台,橘红火苗窜起的瞬间,又被无情丢弃,迅速燃没的焦黑中“除夕”、“尽欢”几字依稀可辨,“何时了?” 他眯起眼眸,喃喃道。 “回老爷,快到子时了。”屋外之人反应极快。 “是么。”微微蹙眉,楚逸臣冷冷道,“下去。” “老爷……几位夫人都在等您。” “让她们随意便是。” 楚离无法睁开眼睛。 或者睁开了,又看不见。 只觉身畔一片嘈杂,怜悯的,嘲讽的,不忿的……暗暗蹙眉,他无法感应到先天真气,身体羸弱的仿佛从未锻炼,无力、寒冷,偏又无法脱身这无形业障。 “逆子!做出这等有悖伦常之事,还有脸回来!” 似是一道惊雷,眼前一道光线慢慢扩散,影影绰绰的身姿慢慢清晰起来。 “大哥,他…他只是一时糊涂……” 空旷的主厅之内,面色苍白的女子拦住怒发冲冠的长者讷讷道,忍不住看着跪在眼前的少年,“幽篁,你…你就认个错罢。” “阿玔认为,我有错?……” 少年语声平静,一个茶杯摔碎在身侧,“放肆,那是你姑姑!” 飞溅的瓷片划过脸颊,他却一动不动。 “你,你……”长者无话可说,指着他,简直已说不出话。女子看着他的眼睛,复杂难辨,“幽篁……”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是长辈如何,他就是歆慕此人。他可以为她抛却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 一切,面对所有。可是…为何,连你也认为我是错的,如果我错了,那么你呢…… 到底你,还是不信。 是不信,还是不敢信……少年低低的笑。 睁开双目,琥珀色的眼眸霎时晕染开夜一般的墨色。 “不必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一字一顿,竟慢慢笑起来。 这一幕渐渐模糊,慢慢湮没了视野…… “小少爷…醒醒……” 呼唤之声似从遥远的地方而来,楚离睁开眼睛,温暖的锦被盖得严严实实,少有生出几许燥热,“墨馨……” 嗓子哑的厉害,楚离皱了皱眉。 “别急,先喝口水,怕是昨夜累着了罢。”墨馨扶他起身,端着的蜜水不凉不热,“我还第一次见你睡得这般踏实,”看那接过瓷碗的小手汗津津的,墨馨才奇道,“莫不是被子太热,捂着了?” 楚离定神喝下蜜水,和缓许多,“做了噩梦而已。”他略一沉吟,“几时了?” “快酉时了,”墨馨浅笑,“小少爷睡得沉,可是饿了?” 微微摇头,掀开被子,枕侧一柄乌鞘长剑。 竟是不知何时从怀里滑落。 屋中炭火甚旺,楚离起身沐浴,换了身袖口带有裘毛的小袄,雪白的缎面上绣着兰花暗纹,粉嫩的手指从白色的毛绒中伸出,楚离默然,正想着要不要换一件衣服,墨馨提着食盒推开门,迎面一阵风夹杂了些许凉意,小手下意识缩在毛绒里,倒是暖和的很。 “睡了一天,可是饿了?”墨馨浑身沾满雪花,片刻功夫就化了,楚离讶然,“外面,下雪了?” “方才还是霜冻,待我去厨房的时候才下起来。” 吃过饭,楚离感觉一阵疲惫,他略略看向收拾碗筷的墨馨,“……今日早些关门罢,”她讶然看过来,才顿了顿,移开目光,“我…困了。” 墨馨挑眉,莫不是小少爷忘记今日是大年初一,而且,她按捺下担忧,道:“已是睡了一天,怎么这就困了?”说归说,见楚离有些睁不开眼的样子,只得点头。 …… 看着她关上门,熄了灯火,楚离小手揉着额头,蹙眉。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脑子甚为清醒,却乏得很。 额抵了冰凉的剑柄,闭了眼寒意似乎直透心底。楚离渐渐平和下来,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却是听见了墨馨轻唤,盖被子的声音,带门的声音以及…… 轻若鸿羽的沙沙声。 雪,想来下的大了罢。 …… “好大的雪,好冷的梅……”少年清润的声音突兀地搅乱一方天地,惹得亭中人不悦蹙眉,却是拢了拢披风。他的面容很模糊,那亭子越来越近,依然看不清,只那人周身恬淡安静的气质,见之难忘。 心念一动,那层雾便散了。 那人看不出年岁,一张介于青年与少年的面容略显书卷气,形容极为秀美,手指修长,执了一卷书,长长浅色广袖垂了,他翻了一页,并不理睬。 少年声音忽然近了,“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他的指尖抚过书册一行,目光专注。少年挑眉,忽然伸手抽走那份书册,笑嘻嘻道:“雪这么大,你不觉得冷吗?”他瞥了眼,“素问,你学医?” “与你无关。” 语声悠然,却冷沁的很。 “哦……?”他眯了眼睛,认真道,“其实你长得不错,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他伸指点了点那人胸口,在他拍来前拿开,指尖转而执起一缕纤长发丝放在唇间,轻轻吻了,“空一缕余香在此,应读那诗经之言,却在这大雪天的看什么素问,太过无趣了罢……” “……你,”那人抿唇呼吸急促一瞬,又平静下来,语声更冷,“在下要回去了。” 挥开那放肆的手,起身便要走却被少年拉住,“哎,生气了么,”他笑的狡黠,“我不过开开玩笑,这就还你。” “……” 待走的远了,他低头扫了眼手中书册,显然不是自己先前的那部,边角部分些许破损。抚平褶皱展开,‘诗经’两个字倒是端正,却难掩轻浮,“大哥……”他的语声竟是十分曼妙,不似先前。他微微蹙眉,低叹,“这孩子,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管啊……” …… 似乎随着那一声叹息,四周再次蒙上一层雾气,楚离恍然,顿时警醒。 雾气越发浓郁,只从那边隐约看到那二人模糊的身影。 “阿玔,这是赔给你的,莫要生气。” “唤我师父。” “你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又是我叔叔,何必呢?” “……” “要不,你让我亲一下?” “胡言乱语。……今日回去把孝经抄写二十遍。” “什么?!好,好,我抄,我抄……你莫生气。咦?你脸红了?” “哈,阿玔,没想到你个大男人还打耳洞啊。” “啊……阿玔你,你轻点……”少年闷哼。 “……在你父亲面前还敢这么放肆,你越发出息了。” “谁叫他让你扮成男子戏弄我……再说,姑姑,我唤你阿玔不好么?” “我是你师父。” “谁要你做我师父……” “那你要什么?”上药的手一滞。 模糊的景象中,那低低的语声淹没无痕,雾气翻滚得更加厉害,一股滔天悲意扑面而来,画面也终于不再连贯,破碎开来,那一片片画面泛起淡淡的荧光,燃烧出琉璃火焰。 气温升高,火焰连成一片。 楚离抿紧唇,看着它们环绕过来,几乎紧绷了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剑殁 上无天,下无地,这虚空间全是那诡异的火焰默默燃烧,待及袭体,却带着刺骨的寒。 从肌理开始麻木,伴随着心中散开的凉意,一点点,一寸寸蔓延开来。楚离试着调用真气镇压,冰凉的真气仿佛助长了火势,本是寸许的焰头蓦地窜升—— 铺天盖地连成一片,再看不到尽头…… 冷,彻骨的冷。 悲,满心的悲。 一瞬间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越是运气,越是难过,那针扎似的冷意持续许久,身体热度尽失逐渐木然无觉……大概冻僵了罢。 默默思索着,却不得要领,只能眼睁睁看着。 已许久未曾这般无助……楚离冷了神色,直到乌黑的眼瞳开始黯淡,意识开始恍惚,仍固执地维持着几乎涣散的精神,时而失智,时而清醒。只觉疲惫不堪,就想这般睡下去……楚离抿唇艰难地咬了舌尖。 一狠心,口中便蔓延开一股铁锈味,尖锐的刺痛让楚离头脑一清。冷澈的黑瞳中似有神采聚集,冷漠又疯狂。 或许他本就是个冷漠又疯狂的人。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 到是要看看,这莫名其妙的火焰,如何能要得他的性命去。 微微扬起小脸,楚离冷冷一笑,少有情绪的心境在这一刻迸发得无比强烈,琉璃火焰似是感应到一般完全沸腾了,翻滚着扭曲彼此,看在楚离眼中有种冷漠的嘲讽,他勾起唇畔。 生死一线,很好,很好。 他已感受不到疼痛,感受不到寒冷……只余下一种发自心底的傲然。 生如何,死如何? 便是拼尽全力,形神俱毁,也无人能代他择选。 经脉中冰凉的真气渐渐灼热起来,初始时尚且温和,转瞬便滚如沸水,流淌在冷僵的身体上,疼的钻心。 他咬了牙,神智越发清醒。楚离知道这是功法的反噬。水阙要求练功者心若止水,他现在丝毫不想压制。冷眼看着四周的火焰飘逸出星星点点的光点融入经脉,每进一分,便痛一分, 然后,先前进入的光点便流溢出来,仿佛无所归处。 楚离看着它们进进出出,永无止境,而身体的疼痛已然到了极限。 勉力动动手指,木木的几乎感觉不到,当真气流转而至时,一向要求自己稳健的手已痛的颤抖。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楚离眼中的目光却越发锐利明亮。 冷冽剑气凝聚成形,在手上……前所未有得锋锐逼人。 它是无形的,但你可感觉到那触目惊心的威势。 所有火焰都为之一滞,空中已迫开一线细细的裂缝。 仿佛暴雨将至,当剑气如火山爆发冲天而起,那力量迫得所有有形之物四散开来,光点、火焰、浓雾……楚离冷漠的视线略过它们,看向上方。 那里雾气逐渐稀薄现出的一线犀利白光,渐渐扩散…… 昏懵之中,灼热依然。楚离蹙眉睁开双目,将手伸到眼前,白嫩嫩的小手无丝毫变化,他却觉皮肤之下隐着一股流火,这,是走火入魔么……目色微沉,想起梦中所见,他放开怀中长剑。 刺骨的冷意已然消失,乌鞘黑沉沉的,仿佛死寂一般。 楚离抿唇,伸手握住剑柄抽出……霜刃上,一道凌厉裂痕贯穿剑脊,狠绝之意,触目惊心。 剑是好剑,何名,楚离不知。 他曾将剑气注入此剑,只引得剑刃长鸣,无他损伤。 削铁如泥,吹毛短发。 这伤痕……楚离抚过那裂缝,手指被锋锐的剑刃割破,血珠滚落,却再无昔日寒光凛冽之感。 楚离闭上双目,“是你……”他轻声说,却无人回答。 剑,已死。 月光冷幽咽,映雪满沧然。 推开门,一片素白映入眼中。雪已然小了。外面比晚前冷了很多,站在院中,冷意更甚,而经脉却在那真气灼烧下,痛热交加,恍如梦中所历。楚离若有所思,抬头望向天空,那自漆黑苍穹洒落的点点雪白,落在面上,睫毛上,唇上,发上,身上,有着梦中没有的轻柔……这天地太过广大,吾辈生于其间,当心存敬畏。却不知有朝一日如梦中一般破茧而出—— 又会是,何种光景? 那沾了雪花的睫毛缓缓合上,掩去眸中凌厉起来的光芒。 平静,安然,仿佛那一瞬的波动不复存在。 雪花依旧,轻轻柔柔,落在楚离身边时却倏地被一股凛然张力远远迫开。 无声无息。 这一年,楚离五岁。 “小,小少爷?!” 开门的墨馨差点被院中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却见那回过神来的孩童转过身来,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唇色淡的发白,身上竟然只穿着里衣,在墨馨僵硬的视线中双目一闭向后软倒。 “……!”墨馨忙急趋几步将人抱住,“小少爷?!你……”她的指尖碰到那滚烫的皮肤惊呼一声,“你发烧了?!”连忙将人抱到屋里,自家小孩一直闭着双眼,墨馨强自定下心神,盖了三床被子,看楚离呼吸平缓多了,才跺了跺脚拿钱去镇上孙大夫家里。 楚离只觉得浑身酸疼,白皙的面颊上浮起的红晕,强睁开眼,竟是模糊一片。火热与燥意蒸腾肺腑,楚离微微蹙紧眉,低低呻吟一声,“墨…馨……” “……墨…馨……” 楚离咬唇,觉得气力逐渐流失,他低叹一声,闭上双目。 “孙大夫您快点……” 楚离睁开眼,向墨馨焦虑的声音方向望去,目光甚为平静,“墨馨……” “小少爷你醒了?!”放开扶着的老人,墨馨急趋几步来到床边,“你觉得怎么样,哪里难受?” “不必着急,病情如何,自有大夫下定论……” 楚离微微一笑,带着孩童笑容的柔软,连带着红晕面颊,竟是一点也没有往日里的冰冷。墨馨一愣,倒是险些被她一放手给摔一个趔趄的老人捋着胡子点点头,“难得小娃娃知礼。”他上前把了把脉,沉吟片刻,与墨馨在外屋说了会儿话才开了方子。 接下来墨馨懊恼地给楚离换下湿透的衣服,抓药熬药,待到端来时已过了大半个晌午。 楚离瞥了一眼正纠结没有买蜜饯的墨馨,端起药碗一口口喝的一干二净,墨馨眨眨眼一副惊奇模样让楚离懒得再看,捂上被子,没一会儿药效发挥,便沉沉睡去。 这大概是楚离睡过的最沉的一觉。 第二日清晨醒来时,昏沉之意大减。目视四周,见墨馨趴在床头,形容憔悴,眼下有极重的阴影。 楚离微微叹气,她与那老人家去外面说的话,他自然听见了,这次病势来去匆匆,实则凶险。老大夫一剂药方挽得性命,若非他身具先天真气,只怕这虎狼之药也吃不得。 他伸手碰触墨馨的眉眼,淡淡的温暖似乎从指尖延入心中。 “墨馨……” 楚离抿唇,低低唤了,伸手推了推女子,“莫要在这里睡,易染风寒。” 女子低唔一声,睁开眼,通透的眸子里满是血丝,“小少爷?……”她怔怔地看着他。泪水便一点点从那双黯淡的眸子里浸染出来,滚落脸颊……楚离伸手抹去,却越抹越多。他抬头看着女子,蓦地被抱紧。耳边是女子压抑的哭声,楚离低喃: “……对不起。” 墨馨为他颇多,实不该让她如此担心。楚离迟疑地伸出小手拽住她的衣襟,任由墨馨抱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文书 扫叶镇上多枫叶,一到秋季雨水过后,如无风便可见叶如红火层林浸染,整个镇子都仿佛笼罩在一片灿然红霞之中。 就好似要在这顷刻间燃尽所有,美丽而惨烈。 绣坊内堂,桌上残茶已凉,一封烙烫金花印文书搁在一旁,笺上“吾儿楚离亲启”几个字分外显眼。 信已拆开,白皙莹润的指尖按压下隐约可见寥寥数语。 那是一双完美的手。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2 也是一双用剑的手。 广袖月白风清沿着纤长有力的腕子垂下,另一只手负在身后,少年微微低头,乌黑的长发束起垂在身后。便是在思索之中他的身形也习惯地挺直如剑,那一身淡色束身长衫在封腰处收紧,越发显得长身玉立,于这静室之中自有一番疏冷气度。 第一眼看去,注意到的绝不是姿容如何出色。 或者说,那般将执着、清冷糅合在一起的淡漠气息,本就让人难以忘怀。 天色转暮,少年的侧脸隐在晚霞之中,还能找到昔日稚嫩的影子,唯有一双眼睛,太过平静,太过纯粹,比起往昔更多了些什么。 一晃眼,已是十年了么? 十年,能够让他渐渐长大,能够让他习惯体内时刻灼烧似的真气,亦能够让他真正拿起长剑。 然而这些还是不够,楚离轻轻闭上眼睛。 剑道需要磨砺。 但墨馨这些年来身体日渐不好,不耐奔波。往日压下的念想在接到这封请帖时,再次升起。 指尖摩挲着笺纸,这上面是楚逸臣的亲笔。不知所谓何事,竟是要楚氏子弟在十月之前返回宗族,不得延怠……凝眉微蹙,楚离心中为难。他并不在意楚府发生何事,却想出去走走看看。 “罢了……”楚离睁开双目,正要提笔回信,却见堂屋门被推开,墨馨一身鹅黄色裙裾端了一壶茶走进来。十年时间让她从芳华少女变得成熟许多,走近了见那笔下仍然未有一字,墨馨目中了然,却笑道:“茶凉了,少爷也不唤我,怎的这般不爱惜身体?” 楚离笔尖一顿,已是一滴墨点湮了开来,“心中忖度,确是未曾注意……可是忙完了?”换了张新的,笔走龙蛇,不久一份回绝信便写了出来。楚离未避墨馨,她静静看着。楚离的行楷是她教的,一笔一划都带有她所没有的锐利。 待楚离将墨迹吹干,墨馨才低叹一声:“少爷当真不回去么?” 闻言,楚离略略抬头看着她,二十多岁的女子已为了他延误了最美好的年华,他如何能在此时离开她?微微摇头,“此事莫提。”语声清冷有力,清晰果断。 当初出走至今是一回事,真正与楚家断绝关系又是一回事,墨馨目含担忧:“这,公然违背召令,恐怕不妥。”她顿了顿,欲言又止,“我知自己身体不好,却不能累及少爷。我们在这里,那边也未必不知。” “……” “我在此处等少爷,不会有事的。”墨馨目光微微柔和,笑了笑,“我知少爷性子沉静,但是谁家少年不轻狂,意气凌霄,少爷应当很想离开此处走走罢……”她笑意渐深,“您只是十五岁,不是五十岁……”楚离蹙眉越发严肃,墨馨却不待他开口,斟好茶继续道,“无论日后少爷去往何处,如果累了、倦了,或可回来此处。镇子虽小,也还算一处平静之所,墨馨……会一直在这里。” 她端起茶杯奉上,柔和地看着少年。 楚离默然,接过茶啜饮一口,腾起的蒸汽让他的眼神看不真切,却依然道:“我自有打算,不必再提。” “那少爷且说,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墨馨叹了口气。 楚离不语。墨馨却笑了,她知道自家少爷是不会说谎的,沉默,自然是一种答案,“少爷真的不必担心我,婢子有这绣坊,还不至于照顾不好自己。” “若有变故……” “哎呦,我的少爷啊,您怎么比我还啰嗦……墨馨是二十六岁,不是六十二岁。”她眉目一瞪,不由分说抽走那张写好的回信揉成一团,“我这就给少爷去准备行囊,过两天就走吧,男子汉的怎么能像个姑娘一样养在深闺?” “……” 三日后,楚离看着怀里的包袱,一旁矫健的马匹,目光落在被关紧的院门上,默然。 门内,墨馨倚靠门扉怔怔无语。 多年来相依如命,她又如何舍得让这看着长大的孩子独自出门呢?只是略略仰起头,天边有稚嫩的雏鹰跌跌撞撞从山谷飞出,纵然狼狈,却已可预见日后雄姿……小姐,我终是不负使命,小少爷他长大了,你…看到了吗? 马蹄声嗒嗒远去,泪水终于落下,墨馨喃喃:“少爷,你要平安啊……” 楚离并不会骑马,只好牵着,且走之前还是需要做一些琐事。 比如去铁匠铺购置一把长剑,五岁那年裂开的宝剑一直放在屋中陈设,已无甚作用。又或者去警告一下这些年来贼心不死一直对墨馨有企图的李攀,楚离只是摩挲着长剑,看了他一眼,就吓得这有名的猎人脸都白了,他曾经去山上打猎看到过楚离练剑,一道剑光下来数十棵大树就倒了,柴火找都不用找…… 在镇子里绕了一圈,楚离走的时候已差不多午后,牵着马走到镇口时,看着旁侧飘扬的“驿”字旗帜,才略略缓和了神色。 回去的路依稀还记得,穿过树林,沿着官道就可直接回去平江城。这之中路途遥远少有投宿之处。楚离骑上马,这马儿还算温驯,却总是偏离路线。楚离出门也未曾换衣服,仍是那身广袖云锦长衫,也不鞭挞,便是剑指一挥,马儿身侧石块便会多个窟窿或一分为二,马儿受惊扬蹄,楚离便凝气使力生生将其坠下,几次三番,马儿也学乖了,竟是自发小跑地在管道上跑。 包袱和长剑皆挂在马侧,楚离踩在马镫上夹紧马腹,神色淡然,也没觉得骑马多么难学。待日头落下,便寻一处干净地方生火打坐,吃少许干粮。夜间蚊虫甚多,被楚离周身剑意压的近不了身,仍是嗡嗡不肯离去。五毒之类的生灵更是越雷池便被一剑斩死。楚离常年在山林中练剑,这些倒是驾轻就熟。 一连数日,楚离耐得住寂寞,体内真气自变异那日起便自成循环,完全异于水阙,楚离也不强求。他本天资就好,如今行走坐卧皆同苦修,比起其他人内力亦深厚三分。 这日中午,远远的就看到茶棚内坐着几人,楚离正想勒马停下,身后忽有马蹄声近了, “别挡道!”,一骑迅速擦肩而过,竟是一鞭挥来。楚离下意识广袖一拂,剑气蔓延,那长鞭登时咔嚓嚓碎裂开来。 这数年来剑气用的越发熟练了。 力道反噬,电光火石间只听一声轻哼,那人惊疑不定地勒马一缓,复又更狠地抽出匕首往马屁股上刺下,那马儿顿时发狂地长嘶一声,速度更快了。 楚离正微微蹙眉,莫名其妙,便听到身后远处有不少马蹄声急急赶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存稿箱没货了…… ☆、第十二章?远安 茶棚不大,四张桌椅摆在路边,茶博士是个老者。 四张桌子已坐了两人,一个衣着落魄的胖子,一个清瘦的书生。 “客官要点什么?”刚将马儿拴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3 好,茶博士便颤巍巍过来招呼,楚离略看一眼拂袖坐在第三桌,长剑放在手旁,“一壶茶,五个包子。” 落魄商人眼巴巴看着,他只要了一个馒头而已。 书生只低头看书,似是津津有味。 方才事情发生的太快,这些人知晓这小少年并不简单,神色也是规规矩矩,十分忌惮。正当此时,官道上飞驰来十数骑,听声音其中似有马车。楚离看了一眼,马车上挂着旗子,停下时刚好扬起,上书“远安镖局”四个大字。领头的穿着褐色武装,十分干练。 收回目光,茶博士已经端来了吃食。 “少主子,这貌似是那人的鞭子,地上有血迹。”有人拾起那断裂的鞭子,一褐衣青年扫过地上血迹,双目微眯: “好本事!竟杀伤了马匹,叫几个人去追,我们休息一下。” “是!” 言罢数人出列调转马头,很快便看不见了。 他们言谈压低了声音,如何能逃过楚离耳目,感觉那边有视线扫来,那褐衣公子走了过来:“这位少侠,我们人多可否搭个桌?” 楚离冷冷地扫过,微微摇头。 褐衣公子英气的眉毛一挑,真没想到这少年还真不给面子。镖师中有人忍不住不忿: “少主子客气什么,这小子不识好歹,不如教训教训……” “闭嘴!”褐衣公子一皱眉头,看了看楚离,终是回身道:“让兄弟们轮流看车。” “是!” 楚离看得分明,他们虽然言谈间十分随性,待命令发下去,明明很多人又累又饿也未曾反驳,行止干净利落,不似寻常镖师。令行禁止,还有那只在前世军人身上见过的英气……楚离微微蹙眉,这些人身上有让他感到寒意的气息,他猜测,或许就是杀气。 微微低头,楚离喝尽杯中茶水,但愿是想多了罢。 到达平江城已是八日之后。 正值清晨,两个侧城门只开了一个,进城的百姓排了很长的队,在一群挑着扁担拎着活鸡赶着驴车的淳朴百姓中,楚离十分扎眼。 那一身似白非白的衣衫已是不凡,浑身的气度与气质已让守卫瞟了好几眼。 因着时辰尚早,城内到处都是刚刚开门的店家,可隐见闹市时的繁华。 楚离寻了客栈将马匹寄存,要了间客房,信中说十月之前赶回楚府,如今还余半月。客栈地处幽静之处,待到晌午,推开窗户就远远看到喧嚣的街市。有孩童笑闹,有马车过市,有摊贩吆喝,有客商讲价…… “刚刚过去的好像是楚府的马车,啧啧,不知坐的是哪位人物。” “大概是哪位偏房里的小姐罢…哎?你打听这个干啥?” “嘿嘿,在下自问文采不差,机缘来了说不定能得小姐垂青呢。” “就你?……得了吧,人家楚府现在门第高了,别说是咱们俩书生,就是状元来了估计都要高攀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皇家与楚府有旧,最近想把女儿嫁过来呢。” “皇家的女儿?那不就是公主?!” “是啊,所以说,你别做白日梦了。” “……不知道公主长什么样子,要是能……嘿嘿,自当不枉此生了。” “简直没救了。” …… 争辩声渐渐远去,楚离继续向前走,闹市之中甚是拥挤,但楚离周身冷冽剑意一现,人群便自发的让出一条路。 楚离想着方才那两人的话,又仔细甄别了其他人的,大概明白类似传言怕是已经流传坊间很久,此次召令是否也与此有关?楚离停在一处摊前,略略沉吟。 “嘿嘿,客观您也看看这簪子,可都是用沉香木雕刻的,我们家祖传的手艺呐!”小贩见他驻足,便急忙介绍起来,楚离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摊子上的簪子。确是好物,尤其其中一对凤簪,雕刻传神活灵活现。 “这,多少钱?” 楚离拿起那对凤簪,想起墨馨。 小贩忙道:“五十文一枚,这可是套件,叫凤求凰,男子戴凤,女子戴凰,正是一对呢!公子要是买给心上人,最是合适不过了。” “不……”楚离一怔,淡淡道,“只送予家人。” “这……敢问公子的家人是否婚配?这凤求凰可将一对送人,也代表姻缘祝福……”楚离抿唇,想起墨馨这些年的操劳,微微叹息,“就要这对吧。” “好嘞!” 簪子收在怀里,楚离也失了闲逛雅兴。 楚府。 高阁朱墙,肃穆威严,门两侧各一个家丁,百姓路过此地都下意识的压低声音放轻呼吸,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得罪县官也莫要得罪楚府。 今日,楚府不但门庭大开,门外还有不少的宾客来往,惹得百姓士族议论纷纷。 门前车马拥堵,络绎不绝。只见从那车上下来的莫不是锦衣丝袖的商贾,便是两袖清风,侃侃而谈的士族,眼见那一队队随扈,寻常人倒也不敢去惹。 年近五十的户部尚书从马车上下来,见了倒是慨叹,“不来江南,不知楚家竟有这般威望……”他微微蹙眉,常年高位的老爷子倒显得不怒自威,他身侧的少女一身紫纱裙裾,轻纱蒙面,“爷爷,您都告老还乡了,就别操这份心啦……”语声轻缓,似是笑了,“这家人若是与爷爷相熟,咱们也上去恭贺两声,若是不熟,您这一天车马劳顿的也累得很了,我们还是去找个地方歇着吧,我都饿了……” “呵……”孙尚林笑了,“好好,这就走。” “爷爷?”孙晓琴愣住,“真的不进去,您当年不是还夸过那个楚,楚……”她微微偏头,似是想不起来。孙尚林淡笑着摇头,“这么多年谁还记得,人走茶凉,我们若能平安到老家已是最好不过。” 他看着门口与宾客寒暄俊朗不凡的少年,眉宇间满是喜色与笑容,大抵因着出身多了几分世家贵气。微微摇头,却是想起另一个冷肃着脸,气度从容带着几分稚嫩的人,微微摇头苦笑,还想这些做什么,“走罢……” 就要转身上车,却见方才惦念之人已从府中走出,便是一顿。 “……原来是王大人,里面请。”门口接人待客的少年面容端秀,一侧身便瞥见了门里走出来的五哥,漫不经心道,“你怎么来了。” “等人。” 一把清冷淡漠的声音,半分感情波动也无。与待客少年一身浅蓝束衫不同,他穿着深黑色的长衫,薄唇紧抿,双目湛若寒潭。他根本没有看他,淡淡解释:“等我们那位迟迟未到的七弟。” 蓝衫少年挑眉,嗤笑,“大概是来不了罢,今天可是最后期限。” 楚筱满面不悦在宾客接近前又换作笑意,彬彬有礼。心里却在思量,爹爹子嗣不多,大哥二哥少年早夭,因着那件事爹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4 爹罚了数位姨娘,至今府里噤口不言。三哥楚玉是六姨娘房里的,就是个药罐子不足为虑,六哥楚寒嵩与自己一母同胞,在外为官许久未归。其余都是姐姐妹妹,将来必要嫁人,唯有四哥楚奕与七哥楚离……他微微慢散地瞥向身侧冷颜的少年,“听说这七哥与四哥同年降生,比起七哥幼年丧母,逐出府邸,四哥倒是幸运的很。” 眯起眼睛,想起这四哥名字里与爹爹同音的“弈”字,楚筱就不得不沉下面容,他们兄弟里可从未有过这般殊荣。 闻言楚奕眼都不抬:“不劳八弟费心,若是六弟今日回不来,你还是想想如何向爹交代。”楚筱一滞,咬牙道,“这事也不劳四哥费心!”他还顾忌着来往宾客,只得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 两人站在门口各有心思,却不乏气度修养,不知惹了多少为人父母的艳羡。 天色很快暗下来,门廊上点起了灯笼,大开的庭院里隐在丛中的灯座也亮了起来,呈现一片薄纱般靡靡之色,犹带着高门大户的矜持。只见那辉光映的门前青石板大道亮堂堂的,前来的人三三两两谈笑晏晏,多少都带了风尘。 风渐渐凉了,天空开始飘起雨丝。 楚筱眉一皱,叫了下人多备些伞来。好在雨不大,他们站在廊下也淋不到。 如此一来宾客当中当真没几个还能从容的。下了车被寒意激的拢了袖子,大步上前,溅起的水花弄湿了衣摆也顾不得,这几步路,偶尔还是会弄湿了衣袖。人迹匆匆之中,那个不急不缓的身影也就明晰起来。 隔着雨雾,只能看到那一身似白非白攀附着墨绿松纹的云锦长衫,乌发似鸦羽流苏般披垂,抬起的手执了伞柄,广袖滑落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臂,另一只手垂在身侧,长长的袖摆几乎碰触到鞋面…… 雨珠随着伞骨滚落,这个角度仅能看到那越走越近的人形状秀美的下巴。楚筱有些痴迷,眼睛都亮了起来。楚奕却注意到那人垂下的手握着什么。 一柄剑。 普通的连鞘铁剑。 城内铁匠铺里二十两一把。 他冷肃的面色浮现一丝古怪,任谁看到这样一个出众的人却拿着谁都可以买到的长剑,都会感到别扭。 但是楚奕却蹙起了眉。 他可不是楚筱那种喜爱俊彦的蠢材,曾经习武的他感受的出来,这随水汽迎面而来的凛冽…… 这个人,不止会用剑,还能用的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黎明 人已渐渐稀了,阑珊灯火做了这人的背景,平添几许寂寥冷冽。 楚筱终忍不住上前:“这位公子也是受邀前来?不知是哪方高足,可是独自一人?”离得近了,那人看过来的视线没了水汽氤氲阻隔,平静极了,却仿佛锥刺过来直透心底,肌肤似被冰冷的剑锋擦过,楚奕几乎瞬间绷紧了身体。 楚筱并未练武,却为那眼中神采而夺,注视而来,好似天地间唯有自己与他。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道:“日前曾接到文书。” “文书……?” 楚筱重复一声,倏地瞪大眼睛。华灯初上,朦胧映在那人身周。一旁黑衣少年已闭上双目,几乎同时,淡淡的与那清冷疏华的声音穿透雨幕: “他是七弟。” “在下楚离。” 楚府所在园林乃是平江有名的“曲苑”,九曲回环,一步一景,沿途有灯座隐于树丛花坛,水边阶上。 楚离默记进来的路线。一路行来,楚奕沉默不言。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竹园。 “这里是爹的书房,没有吩咐我们也不能靠近。你…自己进去罢。” 在楚府向来都知,书房重地没有楚逸臣的召唤是谁也不得进入的。 楚离微微点头,独自前进。擦肩而过之时各自不由绷紧了身体,那是武者不欲将后背曝露的本能戒备。楚奕复杂地看着掩没在竹林间的身影。方才他不会感觉错,那淡淡的仿佛冷香一般的杀气。 身后的视线稍作停留,耳中便听到远去的脚步声。 楚离微微合目,来平江之前曾也借路上宵小祭剑,除去开始时一瞬的茫然,心神倒也不为所扰,正是这种几近平和的心态让那杀气也淡去许多。 镂窗之上有灯影,楚离站在门前。 灵识感应屋中只有一人,那个气息陌生又熟悉,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不是情却,不是软弱,只不过…… 无言以对。 “谁在外面?” 隔着门扉,一股冷厉扑面而来。 楚离浑身一紧,目光渐渐凌厉。 楚逸臣并不会武功,他的势来源于多年的环境。 君不见商海如官场,那一张张面孔背后的锥心之意宛若看不见的刀剑,若被抓住机会,那悬颈之刃,可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杀伐果决,楚逸臣身上没有杀气,却无端让人心头惊悸。 楚离抿唇,压下欲拔剑的心念。 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初到此地的茫然稚童,自从五岁时身中真气生发酷烈,时时痛热交加,而后十年,朝思暮省,执普通铁剑而舞,亦可变化万千连绵无尽,剑光凛冽森然,于平淡中彰显凌厉真意。 初时被慑住的心神,已平静下来。 “在下,楚离。” 岁月并未在楚逸臣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他还是那么冷漠。 在看到他,或者说在楚离走进这竹园前,他或许已经想好见了“楚离”要说什么。 但是那一刻,楚逸臣终究没有说。 管家执一盏琉璃灯在前,楚离跟在后面,不急不缓。 转过前厅附近,还能听到随风而来的觥筹之声。暖色灯火映的乌黑的眸子不起波澜:“这些宾客,都是何人?” 管家微微躬身,恭敬道:“皇室来了使者,适逢楚府每年例会之时,各地商号管事打这平江城过的都会进来拜会。此等宴席时常三日不撤,七少爷若是有兴趣随时都可以过去。”语声不急不缓,恭敬不失风骨。 楚离不语,一路再未说话。 到了秋霜苑,只见六七个妙龄少女穿着粉白相间掐银丝的衣衫,有打着灯笼的,有洒扫院子的,有举火掌灯的,入眼一派忙碌。见得二人进院,都停下手中物事齐齐下拜:“见过七少爷。” “这些都是服侍您的婢子,老爷吩咐,这秋霜苑日后就划给您了。”管家道,“这几日府中闲杂人等甚多,七少爷若有何事情,让她们知会老朽一声,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有劳。” 楚离淡漠颔首。 待老管家走了,目光扫过这些个隐隐忐忑的少女们,楚离淡淡道:“各自去忙吧。”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道:“少爷还未用过晚膳,不如让婢子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5 们通知厨房一声?”她看着稍稍年长,比起墨馨却略显稚嫩。楚离想到那个一心为自己的女子,微微柔和了目光,却让众人觉得莫名一松。 “调些蜂蜜即可。” 少女略略松了口气,指挥着院子里忙碌起来。 秋霜苑依稀还是小时的样子,楚离去了客房,早早有人换了被褥,掌了明灯。暖色的火光映的人心底升起一丝暖意。沐浴之后,只见缎子般的乌发升起腾腾水汽,顷刻便是干了。闻听门外脚步渐进,不消片刻便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 “七少爷,婢子送了蜂蜜水来。” “进来罢……” 语声清冷,楚离提起桌上茶壶斟了一杯。见少女袅袅婷婷端了白玉盏并几叠茶点,楚离目光一顿,竟是先前站出来的女子:“你唤作何名?” 少女一愣,抬眼对上那平静的目光,忙道:“婢子玉容,见过七少爷。” 楚离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白玉盏中溶了上好的紫皇蜂王蜜。 透过白玉盏剔透的杯壁在桌面洒下金色影绰。 执起玉盏一饮而尽,玉容一阵恍惚,几乎分不清那冰白的指尖与玉盏哪个更为白皙,芳心直跳,玉容忙放下茶点,脑海里却好似将方才那一幕刻进心底。蓦地想到府里的公子们多少都有风流的习惯,玉容咬着唇。 “七少爷……” 眼角瞥见那双手放下玉盏,她硬着头皮道:“可要招人侍寝?” 楚离蹙眉,目光转淡:“且下去罢。” 待玉容僵着身子小心翼翼离去,楚离才步至床边,将铺好的柔软熏香锦被掀至一边,就着硬邦邦的床盘膝打坐。 指尖微动,真气急转,便是数道剑气拂过烛芯。 灯火皆灭。 屋内暗了下来,只余沁凉月色如冰。 清晨,曲苑之内灯火还未撤去,正是一日中最黑暗的时刻。巡视的家丁个个打起精神,目光如鹰隼般炯炯有神。 “停。” 待巡到秋霜苑附近,领头身形高大的楚中天眉毛一皱,“你们听到了什么响动没?”他也算是护院头领之流,在这风声中隐隐听到一些异动。身后家丁们面面相觑,“头领,这是七少爷的院子,听说今天刚回来。” 楚中天犹豫了一瞬:“大家小心些,进去看看就出来。”他叮嘱几句,率先大步跨过回廊。身后诸人皆叹晦气,只好放轻了脚步。 入目只见风声飒飒,拂过干枯的杨柳。 常言道,水作天下至柔,而这水一般的剑光之中混合了杀气,便如擎天冰崖,百丈悬凝,骤然凌厉起来。身形幻影,剑招挥洒,夜色冷沁出霜花似的剑痕,层层漫散成薄薄的雪。 漫天洒下。 蓦地惊见一道寒光裂开夜色。如惊雷电闪,眼中雪白一片时,颈项骤然一冷,楚中天几乎瞬间绷紧了皮肤。 一把剑,普通的剑。 贴在喉咙上。 他冷汗刷地下来了,甚至不敢动上一下。 握剑的手冰白如玉,满院剑气缓缓收敛,而那冷香似的杀气却随之浓郁起来。 楚中天瞳孔缩小成针尖大小,可无论他如何忖度,拍开这剑身的瞬间,以对方刚才的速度,足有三次可递出剑尖。 一动,即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红颜 其余众人这才从那惊艳一剑中回过神来。 “贼人大胆!” 铿锵之声此起彼伏,雪亮剑身寒光熠熠,他们下意识地拔出了剑。眼前一花,只觉水色寒光电闪,虎口一股大力传来,震动肺腑顿时长剑纷纷脱手而出“咄咄咄”地钉在树上。 夜色下,楚离白衣如雾,好似没有动过。 一双手依然握着剑。 “七…少爷……”楚中天强自定神,眼中却无可避免地流露出骇然。若非喉前剑尖的寒气弱了一瞬他亦看不出对方移动了脚步。“属下职责所在,听到风声就以为有宵小进犯,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他说到最后已是沉稳下来,却也客气之极。 这楚府之内他也算是家臣,其余公子不好太过得罪,毕竟他是楚逸臣的人。楚中天虽然紧张,却不认为这剑真的会递出。 面面相觑,众人这才悚然发觉这个让他们如临大敌的人,竟是新入府的七少爷! “出去。”楚离冷冷道。 对上那双冷漠凌厉的双眼,众人心底不由打了个寒战。他们也是练家子,这一剑虽指的是楚中天,却隐隐将他们所有人都牵引住。一瞬间众人的气势也被激发出来,骑虎难下。楚离踏前一步,众人不由退后一步。 直到退出院子,碍于他的身份,首当其冲的楚中天已是牙关紧咬,汗如雨下。 那剑尖如影随形,他思索了无数种脱离这尴尬局面的招式,对上这少年的双眼,终于还是没能出手。 深吸一口气,楚中天淡然道:“我等已退出院子,还请七少爷高抬贵手。” 楚离反手撤剑,压下沸腾不已的真气。静待众人离去。方才悟剑关头,真气险些被这些人扰的走岔,不过…… 随手挽了个剑花,低鸣中,一抹令空气扭曲的寒气掠过,水汽成霜,飘然落地。 这一式重楼霜降,到底还是成了。 第二日,管家便前来请楚离往书房走一趟,却是家主的命令。忖度昨日之事,楚离点头应下。 用过清水瓜果,并未动桌上香气诱人的饭食。楚离站起身,玉容立刻上前为他披了件雪缎披风,拿起剑,楚离目色平静走出院子。 竹园白日观测更显清幽,曲径微微,鸟鸣重重,屋舍参差,原来竟是一处连绵廊阁。 书房中雅致素淡,楚离到时,书房之内还有二人。 楚逸臣坐在桌案之后啜茶不言,侧首站立之人长身玉立,一身儒服气度清华,容貌倒是并不出彩,见了楚离微微点头: “想必这位即是八弟了,在下楚寒嵩,排行第六。” 他一语道出,旁边拿着算盘珠子拨弄的胖子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小人是京城分号管事吴雍,见过七少爷。” 楚离点头:“见过六哥。”他看向楚逸臣,后者放下瓷杯,“近日坊间流言甚重,嵩儿一路辛苦,且去安置罢。”楚逸臣淡淡道,“我与离儿有话要说。”待二人退出,楚逸臣沉默片刻,才道:“昨夜你与楚中天之事我已知道,你可知他是何人?” 楚离冷淡道:“不知。” “他虽姓楚,却不是我楚家的人,且一身掌功也算高明。”楚逸臣轻声道,“但他有个弱点。” 楚离静静地听。 “太重名利。不但收了那些女人的钱财,还收了朝廷七十万两白银。” “作为钉子,这个数并不多。”楚逸臣松开手,茶盖落在杯上,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室内,“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6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收拾他?” “你想说什么?”楚离漠然道。 “此次事情本是皇帝密信与我——”楚逸臣目中陡然锐利起来,正要开口,忽听外面传来几声“爹”,“快让我进去”的喊声,楚逸臣微微一顿:“我想让你保护一个人。” “……什么人?” “文珏公主。” 大街上,贩夫走卒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楚离拿着剑慢慢走着,左前方一道曼妙身影几乎吸引了街上大多数人的目光,她穿着青色薄纱似的的裙裳,轻纱蒙面,手执团扇,只露出一双宛若秋水的美眸。顾盼之间,清华淡雅,便是楚筱也忍不住围着打转,说些逗趣之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是常理。但那惊艳过去,瞥见女子身后之人,又是一阵瞠目。颇具魏晋之风似白非白如雾一般的广袖封腰长衫,这人穿着却气度舒冷,宛若谪仙。未看清相貌时便已心存赞赏。 这样的人当是第一眼瞧见便应注意到的。 楚离忽然想起茶棚的那个落魄商人和书生。赫然便是今日的吴雍和楚寒嵩。 当日那队镖师纪律严明,甚是可疑,他不知那二人是如何到得那里,想来于此并非毫无干系。 指尖摩挲着袖内凤凰簪子,楚离冷冷抬眼,正对上楚筱瞧着他出神的目光。 楚筱一个激灵,讪笑着转过头。 “素泠姑娘可有看上什么,我让他们全都送到府上来。” 少女眉眼一弯,似是笑了,“走走看看就是好的了,素泠一介舞姬,可没有那么多钱。” “这自然是我付钱了,挑一个罢。” “这,……那就这支蝶芳簪罢。” 感觉那利剑一般的视线移开,楚筱微微松口气,心中复杂。 他从未见过楚离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或者说,剑客。他心生欢喜,却怯懦不前,他不懂武,也知道那双如玉的手想要自己的命不过顷刻。他看不见的时候想着,做梦的时候梦着,见了面却连话也说不出。 楚筱烦躁地皱起眉,这可不行。 目光落在正在试戴簪花的少女,暗忖这女子虽自称舞女,但容貌气度骗不了人,爹爹对她还算和气,想来身份并不简单。他看着少女面纱下姣好的面庞,又偷瞄了眼楚离冷淡的面容。 楚筱本是想了些手段,但一来顾念二人血缘身份,二来昨夜之事瞒不了人,他忌惮楚离的武功,那楚中天也算江湖上退下来的前辈,楚离才多大,竟可将他逼迫至此,虽有侥幸,却是事实。 楚筱并非色令智昏之徒,分得清轻重缓急,若要拉拢,确得熄了之前的心思。 还有最近的传言……楚筱揉揉额头,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最终,他放下手叹了口气: “老板,素泠姑娘挑的,我全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家宴 华灯初上,楚筱还意犹未尽,瞥见楚离微微蹙起的眉,“天色不早了,回去罢。” 素泠轻轻点头,并未问什么。 回到府中才发现仆从往来,忙碌匆匆。楚筱随手拽住一个,“什么事情急匆匆的。” 那人一见楚筱,顿时苦了脸,“哎呦,八少爷啊,别拿我们打趣了,家宴快开始了,误了事情小人可担待不起。” 这时管家擦着汗迎上来,“两位少爷,素泠姑娘,总算回来了。老爷吩咐几位到菊芳轩,家宴已是摆下了。” 素泠脸颊微红。 “这可如何使得,我,我去换件衣服。”楚筱含笑点头,“不必急,赶得及的。”管家在旁欲哭无泪。素泠姑娘的房间可是远得很。 楚离冷着脸,“菊芳轩在何处。”语声几可掉层冰渣。 楚筱摸摸鼻子,今日想来是把人惹恼了,他怎知这人如斯敏锐的感知。管家忙不迭地伸手虚引:“七少爷请。” “七哥先去罢,我在这儿等素泠姑娘。” 回应他的是毫不客气的背影,很快便到了菊芳轩。 这是一座洒满菊花的楼阁,地上菊花瓣都是从各地运来的,宴客时都要洒,时下季节还好,若是冬日,这洒的几乎便是黄金。管家解说着,瞥见楚离面色已渐渐和缓,眼看着到了,便自请退下了。 楚离持剑步入,楚逸臣已是到了,几位妻妾正自说笑,左侧一裹着狐裘的少年正低低咳着,几个姐姐妹妹也加入到母亲的话题中,待到楚离落座,声响才逐渐消失。几个少女好奇地打量他,那咳嗽着的少年也瞥了一眼,面容很是苍白,楚离心中摇头,看出他先天不足,想来往日定是缠绵病榻。 似乎看不到几位姨娘温和下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 眼看着儿子很有可能娶到公主,这十年不见影的庶子自然得不到好脸色。他越优秀,她们越咬牙。 楚离静静坐着,周身剑意森然。好在这古怪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 楚奕、楚寒嵩、楚筱、素泠姑娘也到了之后,这席家宴才算开始。楚逸臣看着素泠,目含深意:“这些日子在下忙于他事,我儿可有怠慢姑娘?”素泠淡淡道,“怠慢不至于,这里无论如何不能和家里比。” 实在让人想不到,先前温婉无比的女子此刻竟有些咄咄逼人。 楚筱眉头一皱,其他几位姨娘也是把赞扬的话噎在嗓子里。反而楚逸臣目光平静,气度从容,“既如此,在下敬姑娘一杯。” “不敢。” 素泠淡定自若,却是素手一伸撩起面纱,端起满着的酒杯一口喝干。 桌上静静地,姨娘们看着这女子,已皱起眉。 她倒还真敢喝。 楚离看着她,素泠此刻的眼眸波光潋滟,明媚动人,流转着高华与高傲。与先前判若两人。他目光中泛起讥削,移开目光,却已懒得再看。 气氛一时僵住。 素泠一笑,“楚先生一定想问素泠是否属意八公子,诸位也一定想知道。” 楚筱已经觉得不大对劲了。 楚逸臣以手托腮,黑雾般的罩衣袖口滑落手肘,不动声色,“哦?姑娘以为呢?” “八公子风流成性,并非良配。”素泠不顾楚筱黑了的脸,笑道,“我看七公子倒很合适。”她看也未看楚离,只盯着楚逸臣,“楚先生以为呢?” 楚逸臣并未说话,他当然知道楚离回府最晚,也是离家最久,素泠与他不过一面之缘断断不可能如此改变心意。而先前的情报却不难看出她属意楚筱,如今这般情势,楚逸臣若有所思,连日来心中的不好预感怕是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楚离微微蹙眉。 一时静默。 “公主决定如此?” 除却楚离,众人心一紧,却是各怀心思。 几位姨娘在这样的媳妇要与不要之间忖度,几个姐姐妹妹强自镇定,楚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7 寒嵩目光平静冰冷,到底楚筱是他同母的弟弟,岂有他人侮辱道理? 楚筱已面无表情,素泠却还在说: “楚先生既然答应了本宫,自然不会食言。本宫准备了一套剑舞,听闻七公子剑术过人。”她笑得高傲,戏谑道,“胜得过本宫自然是驸马,如果胜不过,不该作罢么?” 大概这女子一开始就未打算嫁入楚府。 楚逸臣轻笑:“公主好兴致。”似是讥讽似是冷意,指尖轻轻扣在桌面,隐隐凝滞的威势让素泠呼吸一滞,退开半步,复又从容,“莫非你们不敢应战么。” 楚离冷冷看着她,终于开口,“剑,不是用来看的。” 他目光平静,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也不是用来舞的。” 他眼神冰冷,轩厅之内蓦地转作一派肃杀。 素泠目光一凝,嗤笑:“本宫却偏要舞一次。你又能如何?本宫就是要看看你的剑,又能怎样?” 她手中一动,袖子里已滑出一柄短剑,抖开一片连绵耀眼的剑花,似是水浪滔滔,溪水潺潺,腰身一拧,宛若鲤儿划水,小荷摇曳。剑鸣低吟,身姿翩跹,竟就在这菊芳轩里舞出一片接天莲叶,湖水潋滟的景象,明眸善睐,似情似嗔,剑势的冷冽也化作三尺绕指柔,悄无声息地滑到楚离身畔。 楚离神色冰冷,他看不出剑舞中的暧昧,却看得出她的轻慢。 对剑轻慢。 这剑光看似耀眼,实则不堪一击。 并指出剑,迅疾点入剑光之中,只听翁地一声,剑光乍散,素泠惊呼一声被这股巨力带得连连后退,手中短剑,寸寸爆裂。 毫不留情。 楚离眯起眼眸看着狼狈倒地的女子,“你心存魍魉,不配用剑。再让我看到,我便杀了你。” “怎么可能!”素泠面色苍白,在楚离冷香似的杀气中尖声道:“你没中毒?!” 楚逸臣目光陡然锐利,霍然起身,“你说什么?!唔……” 头脑一阵眩晕,楚逸臣心中暗恨,那人倒真敢出手。他冷冷道:“你决不是文珏公主。” “你错了。”素泠得意道,“潜入贵府的只不过是我的替身,哼,大名鼎鼎的楚仲父也不过如此,亏我皇兄如此谨慎。”她恶毒地笑了笑,“这西域奇毒世人罕见,乃是毒虫毒花毒果入药,封存十年才成一剂的奇药。想来感觉定是不错罢……它可不会让你立时就死了。” 楚寒嵩一惊,正要上前扶住父亲,身体一阵酸软,蹙眉道,“这,这是软骨松筋散”再看其他人面露惊骇,想亦是如此。 楚离蹙眉,只感觉体内略为酸软,真气流转半晌才恢复,遂不动声色。其他人几乎已不能动弹,楚逸臣虽能动,却不通武功,身中剧毒。 情势甚为不利。 “不对,你在拖延时间!”楚筱忽然道。 “聪明了不少,”文珏公主冷笑,“不过太迟了,神策营已到了。” 话音未落,府外已传来阵阵喧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惊变 “你如何下毒?”楚寒嵩冷冷道,“我们都未动筷。” 文珏公主冷笑,“谁让你们设宴设在菊芳轩,岂非送上门来。这调配的软骨松筋散无色无味,价比黄金,你们又如何不中招?” 楚寒嵩一怔,低头看向地面花瓣,脸色铁青。 楚逸臣咬牙,眼前已看不太清,“酒中无毒,你——”浑身蓦地一痛,脑海嗡地一声,登时软倒在椅子里。 “给我搜,捉拿叛逆!”府中喧哗突起,杂乱的声音竟直往这边来了。 楚逸臣昏倒似乎让众人失去了主心骨,带甲兵士明枪明刀围上来时,楚离抿唇目视楚逸臣,心中复杂。 那日,楚逸臣对自己坦言此次事情颇多蹊跷,若果真遭逢大难,便能逃则逃,不需犹豫。 事到临头,楚离冷冷坐着,从未感觉到血液中天生的羁绊是如此清晰,这是他曾经意图忘却,意图斩断的东西。 火把照亮了轩榭,这里几乎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前方一身着虎贲甲的统领趋前下跪,“末将神策营统领宋哲威参见公主。” 文珏公主却丝毫不理,只缓步走近楚离,笑意冷寒:“本宫之事,岂由他人置喙。”她扬手便要落下,楚离乌黑的眼眸一冷,其中竟迸发出森森杀意,让本就剑拔弩张的情势更紧三分。文珏公主心中一悸,竟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 这冷香一般的杀气如洪流一般紧紧锁住她,叫不出来,动弹不得,一股恐惧从心底蔓延,她面色渐渐苍白,似裸露的肌肤被剑锋缓缓刺入,直投肺腑。她一咬舌尖,终于回过神来骇然后退。 “你——!你使得什么妖法?!” 她简直浑身颤抖,“关起来,把他们关起来!”文珏公主尖声道,“不,把他们两个关到一起!”她指着楚离,指着楚逸臣,宋哲威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文珏公主狠狠一巴掌下去,厉声道,“本宫的话你没听到么!” “是,末将遵命!” 宋哲威一口气憋在嗓子里,他本想说这楚逸臣已被密令制住之时当即处斩,奈何公主此刻狠狠瞪着他,只得遵从。 “抓起来!” 立刻就有几个士兵上前将众人绑了,一路出府,竟被押上几辆马车。 楚离不动声色,与他同车的除了楚逸臣还有楚寒嵩,几个姨娘在另一辆马车上,楚氏子弟也都被分散押送。 夜深人静,车身一震,已是马声嘚嘚。 赶车的人正是那位宋统领,看来这幕后之人的确很在意楚逸臣。 楚逸臣靠在车壁上,面色苍白,唇淡如纸。楚寒嵩憋红了脸也难以动弹,目中便露出焦急之色。 楚离心中一动,凝气成音:“六哥,莫要妄动,我问你几件事情。” 楚寒嵩一愣,惊讶地看着他,唇微微一动,楚离又道:“只管点头摇头,外面那人功力不凡,被他听到声音恐有不妙。” 楚寒嵩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楚离面容在夜色之下看不清楚,只是那份清冷气质丝毫未乱。只听他沉吟一瞬,道:“此次乃是皇帝书信与父亲,意图结姻亲之好,特意让文珏公主亲至以示荣宠。眼下突然发难,你可认得爹身上所中剧毒?” 楚寒嵩凝思片刻,点点头。 “我内力特殊,并未受制。爹的毒,可有办法解?”楚寒嵩先是一喜,听得后来又无奈摇头,复又点头。 楚离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这毒可解,但眼下无此条件?” 楚寒嵩已镇定下来,目中似有哀色。 “此毒很快就会发作?” 一番交谈,楚离试探出楚逸臣身上的毒并非无解,但发作时痛不欲生,十日之后才会毒发身亡。 到了天牢,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8 所有人皆被分开,一时之间哀戚之声连绵不断,稍有骨气的却是面露不屑。 一条阴暗的过道,两侧全是粗木栏杆分隔的牢房,地面时有爬虫鼠蚁乱窜,起初数十人到此被一一关入,士兵挟着楚逸臣和楚离二人,却是到得最后一间最深、最安静也是防备最森严的牢房。 石门被机关开启,两人被推了进去。 楚逸臣昏迷不醒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楚离待他们放下石门,才起身趋步过去,扶起他。 “爹……”楚离犹豫一瞬,指尖抚按几处要穴,真气微吐。 楚逸臣闷哼一声,睁开眼眸。立刻紧紧皱起眉,体内毒性已发作起来,紧咬牙关,只觉五内俱焚万蚁蚀咬,冷汗涔涔。楚离再次点按几处穴位,楚逸臣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双目微闭,复又张开:“为何不走?” 圆润的嗓音已沙哑起来,楚逸臣凌厉地看着他,楚离反问,“为何选我?” 气氛隐隐僵滞。 楚逸臣忽然放松下来,撑着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半晌,淡淡道:“你最有可能逃走。”他疲惫地闭上双眼,“奕儿虽懂武,却不如你十年如一日,他心思太重,总想兼顾。筱儿性子风流,太过顺遂,虽有心思,难当大任。玉儿体弱多病,本就是娇养。寒嵩有胆识,有智谋,可他却不懂武功。”如数家珍,楚逸臣语气淡漠,“所以,只有你。” 他没有刻意欺瞒,也没有夸大其词。 “既能以小儿稚龄逃脱敌手,冷静自持,年少智高,从小到大练武不辍,性情坚毅,就是……”他低咳起来,“咳咳咳,就是太过坦荡,不是当家人的首选。” 楚离心中升起一股酸酸涩涩之感,痛过之后即是逐渐蔓延的怅然。 他究竟是在期待什么呢?楚离冷冷自嘲。 “只是,你……”楚逸臣长叹一声。 楚离漠然道:“你身上的毒并非无药可救,我既能救醒你,也能带你逃出去。” 楚逸臣偏过头,长长乌发滑落肩头,一身玄色罩衣已略有狼狈,目光却炯然。他淡淡道:“这天牢有七层守卫,各个都是不亚于楚中天的高手,他们带来了弓弩兵,兵营虽在城外,府衙附近应也有不少人待命。天牢若有异动,顷刻就会赶来,而逃出去的人却不能顷刻就过去这七层守卫。” 楚逸臣语声平静:“自身尚且难保,谈何救人?” “而且,他们碍于赵文珏将我关在这里,但皇帝又如何能放心?他虽然想折磨我,却更想杀了我。” 楚离目光冷凝,他并未想到情势竟至这般地步。 仿佛为了印证楚逸臣的话,耳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七日 石门轰隆开启。 一个黑衣蒙面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竟是楚中天。 见到昔日旧主,楚中天面色颇有几分尴尬,瞥见楚离疏冷的眼神,心中一凛。他还记得昨夜里那惊鸿似的剑光,至今想来,脖颈仍有些凉飕飕的。脚步不由慢了。 “哼,怎么,连个废人也都怕么,还不动手!” 黑衣人冷笑。 楚逸臣果然猜测无差,他们是来灭口的。 楚中天强定心神,想到那七十万两白银,还有家中娇妻美妾,当即不再犹豫:“楚先生,你待我不薄,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夫会给你与令公子一个痛快。” 楚逸臣面色淡然,无畏惧之色。 楚中天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空气登时如渊渟岳峙,凝滞起来。 右掌拍出,轻如无物,被掌风飘然刮到的楚离却觉呼吸困难,他的功夫果然在手上,这样一个大汉,使的竟是绵掌。 可惜细雨润无声的境界,他还是没有达到,所以,他的掌中有破绽。 谁也没有在意的楚离,陡然间并指虚点。 电光火石间,剑气已洞穿那处破绽,楚中天惨叫一声,捂着的手掌,血流如注。 风声迅疾,黑衣人下意识洒出暗器,飞速退去,毒蒺藜,飞蝗石,凝血针……乌压压一片,忽见眼前一花,一片白雾一般的袖裾携剑气一卷一拂,黑衣人瞳孔收缩至针尖,眼睁睁看着自己发出的暗器被轰然粉碎,湮没过来。 他没有那般抵挡的功夫。 所以顷刻间已七窍流血而死。 听得牢内两声短促的惨叫。七层守卫的人无动于衷。 片刻后,先前进去的两位使者冷然走出,身上,还有冷香似的煞气未散,引得烛火摇曳人人如临大敌绷紧了身体。 直到二人远去,守卫牢房的高手才放松下来。暗道使者好高的武艺。 出去天牢,楚离缓缓散去杀气。 月明星稀,街道上一个人影也无,但耳中却不难听到远处甲胄摩擦声、脚步声……似乎已全城戒严。 “他们倒是谨慎……” 楚逸臣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淡漠冷肃,“你果真有办法解毒?” “有。”楚离平静道,“我运功助你,需要七日。” 楚逸臣唔了一声,面色陡然一白。楚离立刻扶住她,再次渡过去真气,冷汗如雨,楚逸臣艰难道,“回,府…去,书,房……” 他浑身都颤抖起来,咬紧牙关,清隽的面容几乎惨白。 楚离心中一沉。立刻揽住他的腰,身形一掠,迅速向着楚府奔去。一路躲过三波巡逻士兵,从侧墙翻入,正好是个花园。楚逸臣咬着唇已经破了,他一声不发,此刻却喘息道:“出了院子往左。” 楚离几乎将轻功运至极致,往往点在草茎之上便倏地跃出十数丈。楚逸臣只觉耳畔风声迅疾,两侧景物纷纷模糊后退,借着他的指点,楚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找到了竹园。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提高警惕,却是连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这有何奇怪……” 楚逸臣熬过毒性,挣开楚离的扶持,伸手推门。“这毒不可能无色无味,能够顷刻毒发定是经年而累,这次的事情,单单是那小皇帝,根本无可能轻易成事。”书房之中,仍如从前,楚逸臣面色苍白地转动桌下一处机括,拉着楚离走向里屋床榻。 楚离默然。 他虽有过怀疑,却没想到楚逸臣早已想的清楚明白。 那么此刻那个里应外合的人,应该还在楚府,趁着年会各地管事都在平江,把握大权,成为楚府当家之人。 难怪要将楚府的人分开关押。 皇帝不仅仅忌惮楚逸臣,也觊觎这里的一切。 躺到床上,楚逸臣扳动机括,床板顿时一翻,二人双双滚落。 楚离伸手揽住楚逸臣,死死将人扣在怀里,自隧道上侧滚而下。轰隆一声,机括关闭,床上与桌下的机括皆回归原位,而隧道里却是一片黑暗。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9 楚离有真气护体,只内腑受了些震荡。 “可还好?”黑暗中,楚逸臣的呼吸近在咫尺。楚离勉力能视物,扶着他起身,“接下来怎么走?” “这个隧道连着一个密室,用作避难之用,直走就是。” 楚逸臣抓着他的手一紧,“这里有机关,到密室里可开启,不过眼下也不一定……我们自要小心。” 摸黑前进,隧道幽长,尽头果然有一方石室,略有微风,想来是通气的。 取出火折点燃火盆,里面是白色的胶状物体,火苗一近,便轰然自燃。同时咔咔咔数声机括启动声响,连绵一片,好一会儿才消失。 楚离借着火光打量这里,石室不过十米见方,有石床石桌,角落里有处活水,堆放着不少酒坛子。 “机关已经启动,暂时是安全……”楚逸臣紧紧蹙起眉,刚刚因为运动而稍稍红晕起来的脸颊血色尽褪。靠着墙壁滑到在地上,楚逸臣大口喘息着,身体微微蜷缩双手颤抖地握成拳。 这次毒发尤为剧烈。楚离扶正楚逸臣的身体,点按穴位时,他已意识不清。 这些年楚府如日中天,财力敌国,权势滔天。历代君王最痛恨的便是这类能够挟持他们的人物,偏偏,楚逸臣本身便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智者。文珏公主一句楚仲父已说明一切,那毒药虽不知何名,以君王的脾性竟能忍住杀意任其折磨,定然不是普通的东西。楚逸臣能够安然到此,也是以其毅力强行忍耐。 此刻,先前用意志力压制的毒性,终于爆发出来。 楚离不再犹豫,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片白物喂给楚逸臣,奈何他咬得牙关太紧,参片根本喂不进去,徒染血迹。 楚离看着怀里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人,心中似有股愤怒,他还记得第一眼看到这个人时是如何的风采,他是他的父亲,被外人欺辱至此……压下怒火,楚离伸指钳住他的脸颊,强自将染血的参片放入楚逸臣口中,按住脉门,待脉象稍强,迅速点了几处要穴,一掌抵在鸠尾,一掌抵在命门。运功两个时辰,才让楚逸臣哇地吐了一口黑血。 猛药下过,真气稍缓,抵命门的手改握掌心,楚逸臣并未练过武,经脉既细且脆,运功更需小心翼翼。慢工细活,连续七日才能将余毒逼出。 所以这一招疗伤之法又叫做七日返魂。 前两日,楚离自运那辟谷之术,楚逸臣却不能不吃不喝。他见那些酒坛子,便借换气功夫,空出一手将其吸来,喂他喝下。这日,感到怀中之人气息一变,楚离微微一顿便对上了楚逸臣犀利莫测的眼神,楚离平静淡漠。乌黑的眼眸深处全是血丝,他已两天两夜没有休息。 楚逸臣渐渐缓和神色,体内剧痛已淡去一些,他看着身体毛孔析出的乌黑毒素,打消了心底的疑惑。 “我昏迷了多久?” 刚刚醒来,他语声沙哑。 “两日上下。”楚离淡淡道,也是略微疲惫。 楚逸臣默然,他现在靠在楚离怀里,那手掌一抵着自己腰椎处,一扣着自己右手掌心,动也不动,这样保持两日夜,怕是已经僵了罢。 他微叹一声,抬起左手撕下身上那黑衣人穿的衣服,露出里面玄色罩衣,那毒素气味甚是难闻,他自己一活动已是受不了,楚离淡淡道:“运功不能断,我扶你起来。”楚逸臣毫无力气,强撑着慢慢站起,与楚离一起移步到活水边,再慢慢坐下。 左手将夜行衣撕得干净,浸入水中沾湿了,撩起袖子擦拭身体。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气味不再难闻之后,楚逸臣抿着唇,已满头大汗。 正巧又到换气之时,楚离运气一抓,远处酒坛子就又飞了过来。 楚离接住,手掌一沉。 他默不作声递到楚逸臣面前。后者微微蹙眉,左手握住坛口一提,两日米粒未进,剧毒未解,刚才又折腾了一番,如何会有力气? 试了几次,便颓然放弃。 耳边骤然嘭地一声,一个空坛子碎成数片,楚逸臣几乎能感觉到身后手臂上肌肉如何绷紧了发力,神思一恍,眼前毫无瑕疵的手已递来一块弧状碎片。 火光晦明,映的楚离面容棱角分明,甚至连冷漠的气息也未改变。 楚逸臣心境平复下来,有些挫败。 他竟还不如楚离。 左手恼恨地垂在石壁上,蓦地一声轰隆巨响,两人旁侧石壁轰然向两边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雷霆 石壁轰然洞开,火光照的两人忍不住闭眼。 待适应了,睁开双目,才见是一座嵌入石壁的灵龛,重明鸟衔长明灯展翅欲飞,一排排檀木灵位足有数十。楚离凝目看去,大多都是楚姓之人,却一个也不认识。楚逸臣默然无言,他看着这些灵位,凤眸微冷。 “这些,应是我楚家祖宗牌位,祠堂里的那些看来并不完全。”楚逸臣语气平静,“前朝皇室,竟也是我楚家扶持的旁支。不知皇帝有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楚离恍然,前朝皇室,的确有让当权者忌惮的理由。 但更多,还是楚府眼下的东西。 楚离不关心楚府究竟有什么样的权势,后几日楚离抓了活水里的盲鱼给楚逸臣,除去如厕时的尴尬,每日逼出的毒素越发浅淡,终于到了第七日。 “正午之时即可收功。”楚离道。 七日不眠不休运气,若非他往日夜夜打坐也坚持不下来。楚逸臣似是松了口气,心情复杂,半晌道,“似乎这里的酒都是二十年以上的陈酿,后劲不大。” “我从不喝酒。”楚离淡淡道。 楚逸臣轻叹,“就当是陪我。” 楚离目视着他,缓缓落在他的左手,楚逸臣深吸一口气,目光中满是坚持。他已压抑太久。 “好。” 楚离将所有的酒坛全数吸了过来。 楚逸臣勉力抓起一坛酒,仰头喝下,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颚,颈项染湿了衣裳,他大口喝着,竟数个呼吸也未停顿。楚离蹙眉, 拂袖拍开他手里的酒坛,落到墙角啪地一声碎落一片。 “别喝了……!” 楚逸臣星目如夜,沉沉看着他。 “你喝的太多了。”楚离缓缓道。 楚逸臣笑了,这是楚离第一次看到他笑。 他笑得时候仿佛看到冰川融成溪流,清隽的不可思议。 “怎样才算不多?”他问。 楚离不语。 楚逸臣却不放过他,“你答应我喝酒,一起。” “你醉了。” “我没醉,你要食言么。” 楚逸臣慵懒地眯起眼眸,笑得轻蔑。这数日种种失算的打击实在让他心中一口气哽在喉中不吐不快,直到此刻借机发挥已算难得。楚离抿唇,挥袖连弹,只听啪啪啪啪几声,酒坛瓷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0 壁顿时洞开一指大的缺口,其劲力反推酒液迸出,楚离张口喝下,数息之后竟将一大坛子酒喝了个精光。 同时迸发的还有渡过去的真气,楚逸臣只觉体内似被冲开一处关窍,最后一丝隐痛烟消云散,真气回卷,带走了所有的温度。 酒液如注,楚逸臣几乎瞠目地看着他迅速如法炮制,又一次喝光一坛酒。 楚逸臣从不知自己的儿子这么能喝酒,他本应是极为自律的人。 但此刻,只有抿紧唇,“你,你这是作弊。” 楚逸臣不会武功,当然不可能如他一般。 试着搬起一坛酒,果然还未喝就已漏了大半。更加可气的是,楚离面色微红地放下酒坛,真气一转便神色如常,淡淡道:“酒喝完,该出去了。” 楚逸臣顿时气极。 打开密室时,正是阳光静好。 觅地沐浴,换了身衣裳。楚逸臣依然一身黑纱似的罩衣,映的里面雪缎也暗淡成冷肃的灰,却丝毫不损他冷漠的气质,或者说,比以前更加冷漠。 楚离穿着楚逸臣的衣服,未着罩衣,雪缎勾勒出少年修长的身体,收紧的袖口干净利落,冰白的手中还握着不知何处寻来的剑,屈指轻弹,剑身嗡鸣,确是尚可。楚逸臣静静看着,“走罢。” 语声淡漠,此刻的楚逸臣,已恢复从前的气质。 仿佛方才的失态丝毫不曾存在。 府中依旧毫无人烟。 放飞了几只鸽子,楚逸臣径直去往祠堂。 汉白玉的石阶上染了鲜血,触目惊心。 一只缎面黑靴踢开吴雍的尸体,那个圆滚滚的胖子便咕噜噜滚下去,软软地摊开在阶梯下面,一动不动。 祠堂烛火摇曳,一片静谧。 十几个天南地北的管事神色震惊,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不可小觑。 只是,已经晚了。 “有谁,还反对?”少年缓缓转身,秀气的脸庞上,一双眼瞳冷若寒冰。火光下,他剑上的血液黑红一片,已凝固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数日来,每日都会问一遍。 每日都会杀一人。 不服者,杀。 反抗者,杀。 质疑者,杀。 世上仍是惜命者多,如今数日过去,叫嚣的人终于冷静下来。遍体生寒。 莫欺少年穷,莫欺少年弱,弱冠之龄,铁血手段。 很多人都想起当年的楚逸臣。 何其相似! 话已问了两遍,无人敢答。 祖宗牌位高高在上,注视着少年冷冷笑靥,缓声又道:“还有不服的么?” 照例是问过三遍无人反对,才可接掌家位。 “我不服。” 染血玉阶,榻上玄色锦靴。如雾黑纱罩衣,在晨光中,幽邃如夜。 安静的祠堂陡地哗然。 “楚先生!” “楚当家!” 众人浑身一震,似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纷纷趋步下玉阶。 转瞬,少年身边已空无一人。 楚奕面色苍白地看着他,目光却极为镇定。 他们实在是相似。 面容、手段、性格、甚至是名字……楚逸臣欣赏他,却不会容情。 “你还是来了。”楚奕目光在楚离身上顿了顿,深深地看着楚逸臣,“区区天牢,确实困不住你。” 楚逸臣淡淡道: “你做的本已很好,只可惜漏算一步,你我皆然。”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楚奕静静看着他,“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人,就可以安然无恙么?”击掌三次,四周忽然冒出无数弓箭手,将这祠堂重地团团围住。 “我从不看轻对手。” 楚逸臣目色平静,“你,想杀我?” “为何不可?”楚奕轻声道,“我的娘亲为了你,疯疯傻傻,你对她好,为何不永远对她好?” “你以为,她们就该以你喜为喜,以你悲为悲?” “我并未强迫她们。”楚逸臣平静道。 “可你放纵她。”楚奕冷冷道。“你让她觉得有可能得到你的心,有可能独自占有你。” “这样的结果是她们亲手所选,喜也好,悲也好,难道不该吞下?”楚逸臣冷笑,步步上前。 楚奕目光空洞:“你从没爱过她,你从没爱过任何人……?” 楚逸臣一顿,虽然只是一瞬,楚奕却笑了,“我多么希望你所喜欢的人永远得不到。世间求而不得,得而复失,我的父亲,我诅咒你,将会一一尝遍!” 楚逸臣活着的一天,楚家就永远不会易主。 楚奕走了,脚尖一点便如一道黑鹰飞上屋顶,四周弓箭手全数隐没的一干二净。就算是要查,也不会有蛛丝马迹。 楚逸臣面无表情,祠堂的空气,比先前,更冷了。 而隐没的弓箭手,却在大家松了口气的同时,骤然出现。 蝗箭如雨,冷锐无情。 院中管事多多少少会些武功,但面对如此多的箭矢个个神色大变。 箭矢最集中的地方自然是楚逸臣,几乎一半的箭支黑压压一片飚射而来。箭如雨,当真是毫无躲闪余地。 “退后!” 蓦地一道水色清光暴起,寒气裂空,只一剑,阻得面前箭雨轰然爆裂。剑气如虹,首当其冲斩杀数名居高临下的弓箭手,但空气中咻咻声连成一片,惨叫声、惊呼声不断,楚离神色冷凝,且战且退,曲苑中到处都是喊杀声。 神策营到了。 楚离不清楚杀了多少人,只记得握着楚逸臣的手满是汗水,剑光从一开始的耀眼,到最后已勉力强撑。 剑气虽强,消耗也是惊人。 他连续运气七日,早已到了极限。 重楼霜降,整个曲苑霜飞雪舞,剑光却越来越弱。 冰冷的利刃附上皮肤,而后,鲜血迸开。 他是人,终究也有极限。 惨叫声,金铁声,惊呼声,求饶声……他充耳不闻,只是麻木地出剑。对着楚逸臣去的杀气被他一一拦下。 他疲累之极,眼中战意炽烈。 他不知道楚逸臣的援军来了没有,眼前只有袭来的刀剑。他仿佛已经精疲力竭就要倒下,但挥出的剑却能再次绞杀一名敌人。这种奇怪的循环在楚离眼中持续了很长时间,在外人看来,却是那白衣少年血染衣袍,剑光每一闪,便是一条人命。 这些行伍招式大开大合,稍有不慎便是乱刃分尸。 手中剑重如千斤,已没有多少气力。平平递出一剑,楚离似乎看到了剑被击飞的景象,依旧沿着冥冥中的感觉向前刺出,这一剑很慢,却似乎又在眨眼间刺破空间。刹那间引导着一股力量将左右四柄刀剑纷纷绞碎。 那熟悉的,使用千百回的。 剑气…… 仿佛打开了一个枷锁,身中一股令人恐惧的撕裂感仿佛凭空生出,剑招尽处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1 ,楚离不顾身体剧痛,再次出剑。 重楼霜降—— 他仿佛捅了一个马蜂窝。剑气倏地暴涨数丈,周围的空气彻底被寒意扭曲。彻骨的惊悸从在场每个人心底升起。 仿佛他们放出了一头上古凶兽,而没有人知道这一剑带着何种恐怖的力量。 楚离甚至觉得这一刻如同在风眼之中控制着席卷天地的龙卷风,那恐怖的力量让他浑身汗毛乍起。剑气过处并非无痕,而是凝结了剔透如冰的纹路。 继而,恐怖的寒气迸射开来! 雪色几乎一瞬间铺遍视野,楚离面色苍白,自剑气生发之后再不曾感受过的连真气、血液、灵魂抽离殆尽的感觉,浑噩的意识只坚持了一瞬,便觉天地、人声、影像,全部淹没在一片黑暗中。 数日后,更大的暗流淌在暗处。 时移世易,刚上任不到半年的昭明皇因酒色过度而被太医诊断出绝育之症,被大臣联合罢黜,扶持了其八岁的弟弟登基,改国号为楚,朝堂由皇后垂帘听政,诸事已毕,又是一派歌舞升平。 先皇所宠爱的文珏公主不知所踪,无人关心。 前神策营统领宋哲威御前失仪,被罢官任免,回乡途中下落不明。 平江知府述职回京,被问出数条大罪,诛九族,秋后处斩。 一派铁血整顿,终于让窥伺的宵小偃旗息鼓。小家族为其威势所镇,大家族却更为胆寒,连天颜也可朝夕改换,楚家的底蕴也太过可怕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风波 枝桠上的落叶终于落尽。金色梧桐叶铺满了庭院。风起,落叶飘飞,被一双玉白的手夹住。 放下手中书卷,一身似白非白的雾色箭袖长衫,早早地披了狐裘毛绒披风,长发散着拢在背后,乌若鸦羽。 他的面色微微苍白。方才执着书卷的手却十分稳健。 楚离揉揉额头,自半月前那场生死混战,醒来之后已过了三日。丹田隐隐作痛,全身经脉颇多损伤,稍作运气便有痉挛之感。也不知楚逸臣哪里找来的庸医,竟给他诊出有损元气的说法,生生让这半个月被养在别庄,出门就得捂着,忌这忌那,竟连练剑也被禁了。 楚离心中无奈,却也不曾认真。经脉受创,静养段时日也无妨。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日昏迷前所挥出的一剑。 当时神智已近浑浑噩噩,仍清晰记得有无数杂念汇入脑海,险些就此迷失。幸好他多年修习纯粹心念之法,那个时候,出剑的心念好似一盏明灯,指引着到达终点,因而挥出那惊天动地的一剑。 真的是惊天动地。 事后楚逸臣对他说过,那一刻,他自己感到一股深沉的寒意,好似冰川粉碎释放亘古的气息一般,眼睁睁看着半个楚府被那一道几可明晰的剑气平了。所过之处楼宇冰封,霜雪漫天,其中的生灵,自被轰然绞碎,散作冰渣。 可以说,当时所有人都傻了。 楚逸臣收拾烂摊子的同时,也不忘严厉压制流言,当时所有敌人皆被诛尽,援兵与存活下来的管事也都被下了封口令,尽力减小影响,是以江湖上只知道楚府七公子剑气如霜,六月飞雪,惊奇一番也就过去了,倒是为他赢了一个飞雪离魂剑的美名。 养伤数日,他试着回想那一剑,仍是毫无头绪。 但楚离隐隐觉得,体内的伤势也于此有关。他忽然记起在最后一剑之前,也曾挥出一剑。那时的感觉,宛如刺破了空间,突然之间就引动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引动……楚离若有所思。 那力量极似平时所用剑气,却略有不同,它并非来自体内而是,引动了外在的力量。 楚离心中一动,莫非那最后一剑也是引动了外部力量么。是了,长出一口气,楚离舒展眉心。精神一阵疲惫。 那一战果然消耗甚重,修养半月还是精神不济。而联想到来别庄之前,楚逸臣抱来的那一堆女子画卷,楚离头更疼了。 什么叫太过清心寡欲不好。 忆起那两个教导他房事的龙凤胎,楚离喀嚓捏碎了杯子。面无表情地丢开,那夜几乎是狼狈地逃到别庄,至今想起,冷香一般的杀气便忍不住溢出。 好在别庄里耳根安静,伤势恢复也快了。 “七少爷……”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玉容端了蜂蜜水走了进来。楚离敛去思绪,伸手端起,出门数月,也不知墨馨如何了。 目中微微泛起的柔和,楚离放下空碗,心境也平和下来。 摸出怀里两支凤凰发簪,巡视到突兀之处便执一柄小剑,略作修饰。先前那一对买来的已在数日前那场大战中损毁,这一双簪子,是他这些日来静心雕刻。雕废了十数支,才得到满意的。 这双簪子效仿先前,凤与凰仪态傲然,双目点睛之处是他运了剑意刻上,睥睨姿态更胜从前。 拂去木屑。楚离越发归心似箭。 林荫下,官道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 一队车马缓缓前进,先头是个一身劲装形容干练的青年,一双警惕的眸子扫过四周。旁边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额上一抹血红,分外神骏。一双手抚上鬃毛,雪白鬃毛从那玉色的指间溜出,赏心悦目。 “还有多远?” 楚离微微蹙眉。 干练青年是楚逸臣送给他的管家,也是老管家的儿子萧沐阳。他看了看天色,道“五天之内即可赶到。” 此次辞行,楚逸臣安排给了他衣食住行各方面整整十辆马车的东西,几乎足够他在扫叶镇附近建一座山庄。银钱之类自不必提,随行十数家仆也略通武艺。 楚离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他那日雕刻险些划到手,心中无端有些异样。 一路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不定。 如是几日,到达扫叶镇的时候,几匹马上的人除去楚离都悄悄披上了披风。正值黄昏,大概是扫叶镇未曾有过这么多人到来,楚离一身冰蚕雪缎广袖封腰长衫,略显繁复,广袖随风浮动似有水纹浮现,乌黑长发如今已长到大腿处,用一方白玉冠束起,垂落在脑后正好在腰际。 自从练成重楼霜降,楚离周身剑意越发霜寒。这样气质舒冷凌锐,宛如谪仙的人,直让扫叶镇的百姓看直了眼。 先前还热闹的小镇诡异地安静下来。 他们当然认得他。 是以更加不敢多言。 不少人偷偷看了眼傻了似的李攀,他的肩上还扛着几只獐子。不由暗中摇头。 车队到了尚衣坊,萧沐阳示意停下。楚离已翻身下马,趋前两步推开了门:“墨馨?” 正在选绣样的女子抬起头,顿时漾开一个柔和的笑容:“小少爷,你回来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忙迎上来,见外面一大队人马,更是心疼地为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2 楚离拭去额上汗水,“回来也不说一声,累了罢。” 楚离定定地看着她。 看了许久。 看得墨馨微微红了脸。有些无措,“少爷怎么了?可是墨馨,哪里,哪里不好?” “不,你漂亮了很多。” 楚离语声清冷,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庞、从发髻滑下转到耳后,墨馨脸更红了,“少爷……”楚离指尖清凉,触感仿佛美玉一般,待意识到他缓缓摩挲的地方,墨馨神色变了。绞着衣角不安的素手倏地扣向他的脉门。 一双柔夷顷刻变作催人性命的利爪! 楚离动作更加迅速,一手格挡,另一手迅速扣住女子神门要穴,那人顿觉手臂一软,忍痛推出一掌,腥风蔓延,楚离身子一侧避让开来同样迅速点出,女子痛呼一声,另一条手臂也软了下来。瞥见掌风拂过的桌面宛如腐蚀一般,楚离目中冷澈,泛起一丝杀机。 “你冒充的人,现在何处?” 女子恨恨看着他,“你永远别想知道。”她口唇流出一缕黑血,竟是眼见不敌,吞毒自尽。 门外凑着看热闹的人一见死人了,顿时作鸟兽散。 楚离目中冷冷,“先搜查这个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媒妁 整个院落只有前后两进,可说简单至极。十数家仆一盏茶时间将里里外外查探了一遍。遍寻不到,却在水井处发现端倪。 楚离目光一凝。 因为屋中只有弱女稚子,井水上架设了木质的轱辘。井口平时只是拿了个木盖虚掩。 而此刻,上面不但被铜锭密封,连轱辘都拆在一边。 楚离面上终于变色。 萧沐阳倒抽一口冷气,“快去找个铁匠来!” “……!” 神色冰冷,楚离目中泛起冷肃。萧沐阳只觉眼前白影一闪。陡见一道惊鸿剑影落在铜锭一角,擦出一串飞溅火花。 嗡…… 井中回荡之声震耳欲聋,附近的几名下人顿时面色发白。 楚离抿唇,不顾虎口震裂真气沸腾,反震开的剑光借力一旋,带着数倍之力再次落下—— 他已用了全力。 萧沐阳来不及惊艳这圆转如意的技巧,便听当啷一声。 长剑崩折。 那密封的井口也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湿冷的水汽从中冒出,让萧沐阳神色微缓的是,其中并无腐烂味道。 楚离轻轻道:“墨馨……” 清冷的语声随着真气递出,从缝隙入。呜呜的冷风穿堂而出,许久才闻听一声微弱的呼唤:“……小…小少爷。” 语声如此虚弱,仿佛立刻就要随风消散。 楚离眼中冷意更甚,“你且等片刻,我马上救你出来。”蓦然只听前堂传来阵阵喧哗,“何人在此行凶杀人?!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竟到镇子上撒野!”语声未歇,几个衙役面露凶相争相而入。 萧沐阳忍不住皱眉。扬声道:“放肆,楚七公子在此,谁让你们进来了?”随即想起方才搜查,确未让人守门,暗道大意。 这些衙役横行惯了,偏安一隅,哪里知道什么楚家公子。这几个更是浑人,当即眼一瞪,差点动起手来。 这边的纷争楚离丝毫未觉。 手中剑光一剑疾过一剑,断剑卷刃,寸寸摧折,速度却丝毫不曾慢下。 楚离脸色苍白,紧紧皱着眉,体内经脉火辣辣疼痛。但他却只目视着那一处缝隙。那里已破开半个西瓜大小的裂口,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衣袖。 这时,已有下人找来铁匠。 十几个人用钢钎凿子,一起发力,连封死的井口也微微松动了一瞬。 眼见墨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楚离忍不住出声:“墨馨,再等一下……”捂着手,经脉已痛的麻木。待那铜锭撬开,楚离纵身跃下,眼前蓦地陷入黑暗之中,他双目炯然,见得井壁上全是滑腻青苔,斜下方一处参差之地扣着一只苍白的手。 墨馨半个身体都泡在井水里,抱着一块突出的石头。 落入水中,湿冷的感觉袭来,楚离踩水游到墨馨身边,她已是昏了过去。抱着女子柔软的腰身,冷的像冰。楚离咬牙提气,借踩水之力跃起,在墨馨先前抱着的石头上再次一点,湿漉漉的两人登时扶摇直上,飘出井外。 “少爷!” 萧沐阳很快用平江知府令牌镇住了这几个浑人,这会儿见楚离一身井水冰冷,连忙让人生火煮姜汤,喊来镇上最好的大夫,还应楚离的吩咐煮开了一整桶热水。 墨馨面色惨白,昏迷不醒。 楚离用热水辅以真气为她驱寒,也耗费了两三日。 待面色好转,徐大夫把了脉,摇头直叹:“寒入骨髓,伤及肺腑,这位姑娘遭逢大变,伤了底子。好在寒气祛除大半,好好调养,或许能多活些时日。” “咳咳…少爷,我没事” 墨馨似醒非醒,努力睁开眼睛,声音却微弱之极,毫无气力。 楚离默然,目视徐大夫:“所开方子无须顾忌,调理之药,皆用上品。”徐大夫微微点头,“老夫晓得了。”言罢随萧沐阳步至外间,取出笔墨,笔走龙蛇写下一个方子,又嘱咐了些熬药时的忌讳。 屋内燃烧着火盆,墨馨却感身体阵阵发凉,比起先前懵昧之时冰寒刺骨已是好过许多。楚离为她掖了掖被子,冷声道:“究竟发生何事?” 若稍迟半日,怕已无救。 墨馨的眼圈立刻就红了,但看着楚离微白的面色,还是忍了酸涩,她知道小少爷定已是倦乏,道:“自少爷离开后,也并未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前些日子,我去集市购置蔬果回来,发现少爷房门虚掩,隐有响动,就以为有贼人进来。”她咬了咬唇,继续道,“我,我拿了棍子推开门,却连人影也未瞧见就被打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就觉浸在水里,四周滑腻冰冷,一片黑暗。她抱紧一块岩石,才不至于淹死在里面。 “只有这些?”楚离目光平静,如何看不出她言辞闪烁。 墨馨憔悴的面色更加苍白,移开目光,她轻轻点头。犹豫了半晌,才道:“其余一些日常小事,与此,想必无甚干系。” 静默。半晌,楚离微微蹙眉,缓缓道:“好好休息,不必多想。” 即便是易容高手,制作人皮面具时也需要近距离观察对方,墨馨身体尚虚不宜多虑,只得从旁下手。 来到外间时,徐大夫已经走了,萧沐阳在门口迟迟未去,见他出来,眉宇间有些冷肃,“七少爷,方才派了人送那些衙役出门,在镇子上打听了消息。” “半个月前镇子上来过一伙生面孔,住了一晚便走了。”萧沐阳顿了顿,道,“墨馨姑娘深居简出,偶有做生意也并无异常。只是,镇上有个叫李攀的猎人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3 ,近日常来此纠缠,据说还曾上门提亲。” 瞥见楚离微微蹙眉,还是没把些闲言碎语一起说出来。 “继续。” 萧沐阳道:“他来纠缠的时候,正是那伙人离开后两天。时间上很是巧合。” 片刻后,楚离语声清冷,“李攀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那个女子若是易容成他,此人一定知道。”萧沐阳点头,“我已让人请他过来。”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哭号之声由远及近: “攀子啊,你们这是干什么!” “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勾引我儿子的,你们放开他!” “早说了她不是个好的,攀子啊,你,你这是自讨苦吃啊!” 尚衣坊的厅堂里,已是一片狼藉。 李攀被数个仆人绑了送来,一老妇坐倒在一旁哭天抢地。门外,邻里行人有些围了上来,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 “翻脸呗,这少年一回来,当然要算总账啦。” “早说攀子别总惦记着人家,偏是不听。提亲不成,这不,闹出这等祸事。” “哎,听这老太太的话,他们真的……” “谁知道……” “都闭嘴。”陡然一声冷斥。 萧沐阳冷着脸走进前堂,身前,一身似白非白长衫的楚离乌黑的瞳目泛起冷色,一股清冷酷寒之意漫散开来,众人打个激灵,竟不由地安静下来。 李攀的母亲本是个泼妇,见状微怯,但到底主家出来了正想再闹,撞见楚离目视过来的目光,陡然心底一寒。 冷,刺骨的冷。 便是身上厚实的衣服也阻挡不了,宛如一把冰刃缓缓刺入心底。 她颤抖起来。 就听一把惊寒刺骨的声音冷冷言道:“你若再敢败坏墨馨清誉,我便杀了你。” 空气中的冷寒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好似冷香,好似云雾,却连围观的百姓也心生恐惧。楚府一战,楚离剑下饮血无数,这一缕未动的杀机,足以让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语气很平静。 却无人敢质疑他的话。 楚离目光缓缓扫视四周,无人敢与之对视。 方才虽是窃窃私语,如何能逃的了他的耳力。这些人眼下虽然不敢多嘴,日后却难说。他目光落在面色苍白的李攀身上,缓缓道,“初来此地,你们的相助之情,在下铭记,但若要以此纠缠,却要问过我手中之剑。” 语意铿锵,掷地有声。 李攀心中恐惧,仍咬牙道:“她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凭什么不让她找个好归宿?!” “就凭……” 楚离微微一笑,宛如冰川化雪,“墨馨姑娘是在下未婚之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白露 更深露重,夜色凄迷。 皓雪压枝头,红枫尽落。这隆冬之季的天气越发严寒。屋内烧着火盆地龙,门窗皆被最为细密的石锦糊着,风雨不透。 暖黄的垂帘纱帐,传来细细的咳嗽声。 屋子极大,用度也甚好。 身体缩在被子里,墨馨忍住咳意,低头看着摊开的双手。岁月不饶人,这双手虽然还是纤长柔美,却已经在指尖积了厚厚的茧子。三个多月的调养,皮肤已复红润。嗓中痒意难抑,终于忍不住取出手帕,捂着唇呛咳起来,刺痛缓解了麻痒,疼的让墨馨蹙起了眉。 轻轻拿开丝绢,上面一团湮开的刺目鲜红。墨馨怔怔看着,低叹一声。 自从浸了两天两夜的井水,身体越发不好。现在的她不能吹风,不能着凉,阴天雨雪还会寒气发作咳嗽不止。她只能呆在屋子里,静静养病。 为此,楚离甚至在扫叶镇附近建起一座山庄。 德馨山庄。 靠着床柱,墨馨至今想起,仍是自心底生出暖意和酸涩。她不过一介婢女,何德何能,何德何能……闭上双目,似是连身体的酸痛也感觉不到了,唇畔漾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少爷在干什么。眼下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山顶罢…… 山崖之上罡风凛冽。月色中悬,天地一片朗朗。 这座山的山巅本是无路。 三个月前,无路。 地面上参差不齐的剑痕彼此交叠,生生辟出一片石台。不算平整,却极大。站在上面,却让人无端生出慨叹。 凌绝峰顶,徒手摘星。 不外如是。 无论夜色和白昼,这里都弥漫着云雾,一丈之外已看不清楚。 在这样的地方,无论谁都要小心翼翼,避免一脚踏空落下悬崖。哪怕明知面前有路,依然会心惊胆战,时时在意。 一抹剑光分水无痕,刹那间那剑光四周云雾急剧收拢,化作霜雪散落。剑光迅疾,一剑快似一剑,闪动时残影未消,已划过匹练爆发出一阵惊人寒气。转折之际,圆转如意。远远观去,只见云雾之中白电连闪,无声无息。 十年前,他以稚龄执树枝而舞,初试剑意。 十年后,他以弱冠之龄执剑而舞,剑气纵横。 每一剑便将心中杂念挥出,空余一片舒冷淡漠。似自幢幢楼阁横锁之内,剑气凌霄。 重楼霜降,六月飞雪。 云雾已是淡极。化作满地银霜。整个试剑台逐渐清晰。 冰白如玉的手握着长剑,垂落的广袖随风烈烈,楚离一身雪白素淡的束腰长衫,眉眼漠然。在此练剑三个月,如同这险要的令人心惊的地势,他的剑也变的令人心惊。 未曾离开扫叶镇时,绝练不出如此剑法。 刚刚回到扫叶镇时,也练不出如此剑法。 天边微白之时,楚离缓缓收剑。 云雾开始浓郁起来。楚离步至崖边,竟纵身从崖上跳下,脚尖点在孤松枝桠,微微一沉,倏地飘然远去,在崖壁上借力,眨眼间已去的远了。 山顶绝峭,稍向下些还是有路的。 但是这条路上布满了杀机。 太安静了。 楚离落在最高的树冠上,长剑微斜。隆冬季节,山间大多草木枯竭,藏人之地甚少。楚离低头目视四周,心中有数。 运气足尖轻点,人已绝尘下落。 瞬间,地面跳出六个黑影。 大白天穿夜行衣的是傻子,这六个人都穿了夜行衣,但他们不是傻子。挥手间无数暗器如蝗虫一般骤然袭至。几乎不分先后,六道刀光蓦然亮起。 若是常人,此刻定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且身在半空不得躲闪,前狼后虎更是凶险。 楚离气脉悠长,生生不息,却是无惧。 蓦地一道剑光亮起,所有暗器莫不是速度骤缓,就是被长剑击落,那道剑光初时尚能看清,每击中一次便快上一分,只听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待到刀光临近,霎时间一股绝寒锐意袭来。 六人只勉强看清一道淡到极点的剑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4 光,便喉间一凉。气力霎时消逝。 飘然落地时,地上已多出六具尸体。 楚离面色微白,一夜练剑,真气不足三成,方才虽是用了借力打力的方法,到最后那极快的速度已让他也险些控制不住。 那些人的身上什么也没有,楚离微微有些佩服。如此寒冷的天气潜伏在地下,整夜一动不动,出则必杀,毅力委实惊人。站起身,楚离蹙眉。 这些人,不知从何而来,他们的目的好似是要杀他。这个月已来了数回,日前也曾擒获一人,对方却在瞬间服毒自尽,与先前易容为墨馨的女子事情败露时,一模一样。上次未从李攀口中得知到有用的消息,凭此行事作风,这两方却好似一路人。 路的尽头是一座山庄,盘踞在一片枫林旁边。 走的近了,见萧沐阳等在门口。楚离微微点头,萧沐阳立刻蹙起眉,带了几人向着山巅行去。处理尸体,在这个月里已是第三起。 山庄依山势而建,仅略作修饰。楚离回去沐浴换衣,才来到墨馨房间门口。听着耳中浅眠的呼吸声,微微一顿。他一夜未归,墨馨定又是熬到天亮疲惫至极才睡去。推开房门。屋内淡雅沁香和暖意扑面而至,驱散了寒气。 悄然来到床前,果然见她眼底有淡淡阴影。 微微叹息,抬手拂过女子睡穴。似是感受到他的气息,墨馨微蹙的眉缓缓展开了。 冷风入,又再次被关在屋外。 只余纱帐微微随风浮动。 “日前送往平江楚府的信,可有回音?” 静室之中,楚离闭目调息。门外刚刚步至此处的萧沐阳顿了顿,道:“并无。”楚离默然,院落之中,暗伏有弓箭手驻防,暂当无虞,却非长远之策。楚离心中将自己所见所识之人一一滤过,最有嫌疑的竟是楚奕。 也唯有他才有此能力。 “七少爷,方才收到老爷的飞鹰传书。”萧沐阳忍不住道。 “进来罢。” 信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布,上面全数都是楚逸臣清隽的字迹。 静默。 冰冷的静室中只有一面墙壁上刻了一个巨大的剑字,剑意森然。 “看来,送出去的信已被人所截。”楚离平静道,信中首句便是:吾儿亲启,数月未见,可否觅得佳偶,府中……一目十行下去,除去开头的一些私事,后面才是这封信寄来的真正原因。漠北一带流言白露于楚府现世,不知所踪。 看到这里,楚离微微疑惑:“白露,是何物?” 萧沐阳瞳孔一缩,倒抽一口冷气 白露现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古剑 这个世界已有数千年历史。更早无详细记载,被笼统称作“上古”。 如今那个时代的事情已几乎无人知晓,然其流传下来的几柄古剑,却在历史中大放异彩。三百年前,曾有一位持秋水神剑的传人,仅出一剑,便让当时第一强国十数万军队死伤大半斗志全失,秋水剑主毫发无伤飘然远去。 古剑传人,几乎代表了武力的巅峰。 这其中,白露却尤为不同。 每一柄古剑,剑萼之处都刻有铭文。有两个字的、四个字的、也有只刻一个字的。即是剑本身的名字。 而白露的前身,却是什么也没有。 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十分被人质疑。幸而最后一位持有它的人,亦是惊才艳艳之辈。 千年前,苍剑传人叶炼云曾言“剑出若飞雪,桀骜不输天”,如此利剑,即便是那位前辈也未能真正将之折服。 再后来,就有了白露。 重新炼制之后的剑收敛了从前四溢的灵性,为凡夫俗子所用。谁也不知那位前辈为何如此。有传言说是因情所累,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后来也再无他的音讯。 每一柄古剑,都有一位强悍的主人。数千年传承,大多都有了固定的归宿。 如西川洛家的“玲珑”。 漠北宿剑阁的“玉骨”。 普通人对于古剑,更是只存幻念。恰恰这柄白露,却是无主。如何不令人趋之若鹜? 哪怕它收敛了灵性,难保有朝一日不会恢复。而且,上古之剑,还关乎一个武林圣地。 冰崖。 无人知晓它源自何时。 也无人知晓它在何处,除了……古剑传人 。 成为剑主之日,冰崖的通途便印入脑海,开启的方法也在其中,无法宣之于口,无法诉诸于笔。 曾有自冰崖归来之人,显露其所得到的惊世武学。 迄今,据有古剑又闻名于世的,都是些无人敢惹的庞然大物,若非传说中的冰崖已数千年未开启,这世间,只怕已是另一番景象。 作为已知的唯一无主的古剑,白露,自然备受瞩目。 当年之事,还有一桩被引为悬疑。 据传当时冰崖秘境开启,那位前辈被阻于门外,才让众人获悉他并非被古剑所承认的剑主。在场许多人亲见其神色大怒,挥剑时惊鸿裂天,引得冰崖门户晃动,几欲不支。 奈何最终也没有破除,终成憾事。 千年以降,许多传闻秘辛已不复存在,这件事也一直当做角落里的灰尘被各大势力所收藏。 古剑白露,更是百年前便已湮灭音讯,没想到时隔许久,竟然重现于世。 而且还是在楚府…… 萧沐阳讲述到这里,只觉冷汗直流。因为传言中那白露剑是十数年前失踪,与楚离离家出走的时间太过吻合。 无论信与不信,不久后,查出这个情报的武林势力都会蜂拥而来。 楚府再如何强大,亦无法与天下为敌。 楚离静静听着,忽然问道:“那位前辈因情而累,你可知其中内情?” 萧沐阳摇头,作为管家培养,他所知晓的这些秘辛已不算少,但这件事情,他也无任何情报。 “那位前辈……” 楚离微微点头,再次问:“可是唤作幽篁?” 萧沐阳仍是摇头。心中越发惊疑,想到楚离出神入化的剑术,莫非…… 楚离重新闭上双目,淡淡道:“大厅剑架上有一把剑,你去拿来。”萧沐阳正暗自猜测,脑海思绪纷飞,下意识应承,待手脚自发地捧着剑回来,才回过神,劝道:“七少爷,如果您,真的有古剑白露,不妨……” “它就在你手里。”楚离冷冷道。 “……!”萧沐阳一个哆嗦,差点将剑掉到地上,“白…白露……”他很想问,这是真的还是在逗他玩。 良久,待将剑送递过去时候,萧沐阳还有些木然。 楚离握着剑鞘,指尖摸索着上面古朴的纹路,淡然握住剑柄,缓缓拔出。 萧沐阳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剑身霜寒,却仅仅是霜寒。 他蓦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5 地瞪大双目。 剑萼处两个古朴艰涩的篆字深深铭刻。 而雪亮剑刃上,一条恐怖的裂缝从长剑护手处蜿蜒向下,直至没入剑鞘之内。 这样的剑,真的就是白露? 这把剑,楚离从未用过。 但联想到曾经梦中所见,他有八成把握,这把剑,就是白露。 因情所累,收敛桀骜……当日他见剑中灵性已失,才断言此剑已死。如果它只是收敛了灵性…… 静静注视片刻,楚离收回剑。 任由他人将自己打造成另一种模样,任由他人执来握去,哪怕其中所含剑意也被外来的灵性所镇压。 十年来,更是被拿来作镇宅装饰之用,这柄剑即使孤傲,也十分有限。 剑本凶器,却具傲骨。 傲骨若失,再好的剑也沦为平庸。 看着楚离将它扔到一边,萧沐阳眼睛都快直了。心中直欲咆哮,这,这是古剑之一的白露,白露! “出去。” 萧沐阳神色一整,临走时还忍不住瞧了一眼被凄惨丢弃一旁的古剑。 门缓缓关闭。 打坐静修的楚离并未看见,那长剑上一瞬而逝的幽光。 接下来一个月,果然有不少江湖人去往平江府。碍于大雪封路,去的人也有先后。楚逸臣信中所言,形势颇为不利。那日乱战之中楚离所挥出的惊天一剑,虽被他压了下去,但当时被摧毁的建筑物如今还是冰封无解,无从重建,楚奕神秘在外,也要提防。 所以,楚逸臣此刻也无法担保,火不会烧到德馨山庄。 腊月的时候,山庄戒备森严,扫叶镇已有陌生的外地人频频出现。 天气越发严寒,这个年也过得分外平淡。 屋中淡淡檀香未散,几声婉转琴音未歇,余韵清然。墨馨却觉得楚离身上的冷意稍减弱了一分。笑道:“少爷自然是天赋异禀的,不过这琴道上,”她眼珠一转,有些狡黠,“勉强尚可罢……” 楚离看了她一眼,伸指抽出她袖中锦帕,慢慢的擦拭双手。 他动作极快,墨馨眼睁睁看着,“少爷!”她脸上微红,微嗔。那可是自己平时用的,想着便脸颊发烧,“怎的也学那些登徒浪子……” “很香。” 楚离淡淡道,一身素色白衣款款,抬手抚弦,“我,很喜欢。” 墨馨心头一跳,只觉血液完全冲到了脸颊,手心见汗,她知道楚离不会说谎,但如此直白还是让她哭笑不得,“少爷若是喜欢,婢…我改日替你多绣几条。” 墨馨看着少年清绝的侧影,心底有淡淡暖意。 这些日子少爷除却练剑,也会时常抽出时间来这里陪她练琴,说是这几日杀气有些重,以此平复心境。墨馨微微一笑,也不多问,便如他小时候学书写一般,细细教了。她是秋娘身边的侍女,琴棋书画自然难不倒。这日子就好像回到从前。 她习惯了为楚离做些什么。 哪怕如今这山庄里人人都敬她为少夫人,也从未改变。 楚离按下琴弦,乌黑冰冷的眼瞳微微柔和,“好。”他站起身,步至墨馨身边,从怀中取出一物。 “这是……”墨馨睁大眼眸。 那是一双凤凰发簪,炫黑木质,寥寥棱角将一对飞禽刻画的分外有神,闻之,有淡淡木香安神宁心。 “墨馨,”沉默了一瞬,楚离目视着她,极黑的眼瞳中严肃而认真,“我自小爱剑,练剑,视之为一切,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不会放下手中的剑。跟我在一起,你必然会寂寞。” “我不愿强迫……” 语声缓缓,楚离看着沉默的女子,淡淡道,“如此,你还愿嫁给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邀战 灯亮如豆,照亮一方暖阁。 雪白袖裾拂过桌案,楚离执起白露。在灯光下,那长极的裂痕更为幽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拿起剑的那一刻,楚离便不会奢望这样的情感。 有舍才有得。 十年前他戒备着这个世界,机缘巧合将自己封闭于武学天地。 十年后他已渐渐习惯,甚至无法割舍。 为何执剑? 曾经的自己太过弱小,欲仗手中之剑抵御一切。 如今,剑法小成,对于这个世界也不如当初一般抵触。指尖抚过冰冷的剑锋,还是那句—— 为何执剑? 他记得第一次悟剑,是在秋霜苑的小池边。 那种波光潋滟的寒意,永远不会忘记。 天地如牢笼,剑道无止境。 当超越一切之时,他想看一看,究竟是何种光景。 “少爷,从很久之前,墨馨就已决定此一生相随……” 楚离宁静下来的心微微叹息,女子平静淡然的面容,此时想起,依然有所触动。此情难付,注定相负。 “我知道少爷对墨馨无意,也不曾装下别人。” “但温柔乡,英雄冢,我们的婚约待少爷剑道大成,再行商议罢。墨馨终此一世,也算对夫人有了交代。” 温柔如水,淡雅如风,但那笑靥分明含了几分苦意。 他看得清楚。 蓦地,幽幽一声叹息,似怨似嗔,似哀似漠,在极寂静的夜中竟是远近模糊,若存若亡。 楚离猝不及防,心神亦为之所夺,只觉惆怅之意更甚,不由升起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悲痛。掌中白露蓦地颤鸣起来。 尖锐的嘶鸣声仿佛蕴藏了极大的冰冷与愤懑,凌厉冰寒。 恍惚的心神也被这一股锐意刺痛贯穿,刹那间唤回了神智。 只见眼前长剑浮现点点白光,缱绻缠绵,却自裂缝之中漫溢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惊人的戾气与寒意,脸颊旁侧一缕乌发竟被这气息无声削落 白光骤然一盛,竟将这股惊天剑气压了进去。白露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屋中已无人。 一道白影矗立在雪地上,长剑寒冽,院中积雪也被这凛冽剑气压的吱吱作响。 静谧的院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条黑影,它仿佛从阴影中冒出来,又好似一直在那里。夜色暗沉。楚离冷冷的目光,凝重起来。 男人的面部冷硬如石,身上也只穿了普通的玄色衣服。他仿佛六十岁,鬓角已显斑白,又仿佛十六岁,那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如赤子。他的存在,只能用双目来辨别。灵觉感应之中,这个院子里,别无他人。 楚离心智坚定,也不免惊讶。 这个人,就那么站在那里。自己的剑气蔓延之势却好似撞上冰山一般,戛然而止。 楚离的目光亮了。感应的灵觉中,剑气并非凭空消失,而是靠近男人三尺之内,就被一股力量冰消瓦解。 那一方天地也由极静蓦地转变为极动。 快,快的让灵觉也抓不住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6 。 一瞬间,楚离看到了一种剑意。比这漫天的冷意还要深沉噬骨的剑意。他的剑气正是遇到了这样的剑意,纷纷溃散。 “好剑。” 楚离长剑一振,逼退阵阵压抑过来的气息:“你是谁?” 男人不再看雪。他抬起头,双目之中万千思绪竟好似还来不及收敛,只一瞬,目光便冷漠起来:“你,毁了白露。” 声音如碎石交击,一字一句都让人心神恍惚。 楚离不动声色,心中千回百转一念已闪过万千思绪,隐隐觉得这个男人的面容,有些熟悉。 无论是对方显露的境界、实力,比之楚离幼年所见的那位老者还要高深。 甚至,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方才以音惑形的一招,虽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其势杳然,连楚离自幼清修的心境也受其影响,若非两人相差甚笃,便是功法太过诡异。无论哪种,都足以让楚离沉下心神。 “此事,一言难尽。” 心中冷凝,楚离已做好了出剑的准备。 古剑白露为武林至宝,却在择主之时身消剑陨,这恐怕任谁也想象不到。此人从何得知古剑损毁,也是楚离心中不解之处。 男人的眼中丝毫没有感情,在这一刻却露出一种奇怪的光芒。 “你修剑?” 楚离冷漠道:“是。” “何人所授?” 男人动了,轻轻踏前一步。 一瞬间,极静的剑意宛若山洪暴发,星辰地动,未曾真正攻击,其森然之势,已让楚离如遭雷噬。 白衣之下身躯直挺,楚离面色微白,仍语声冷冷。 “并无师承。” 一字一顿,散乱的剑气已随心神凝聚起来,人冷,剑更冷。 空气中的温度蓦然降了下来,一股酷寒气息从剑气中升腾而起,风呜呜低舞,已带了白色的霜花。 男人的剑势被其缠住,也生出几分滞涩。 “好!”男人的呼吸微微急促,琥珀色的眼眸霎时晕染开夜一般的墨色,生生让人生出一股寒意。 这一幕让楚离怔住,这双眼睛,当日白露于梦中所揭露的几个片段里,也曾见过。 他终于知道这个人为何眼熟。 那样貌若是年轻些,便与梦中唤作幽篁的少年一模一样。 一切霍然开朗,听闻古剑的故事时,楚离隐隐觉得梦中的少年便是白露的铸造者,一直未能证实。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他,一切就完全说得通。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一生未曾得到承认的剑主重铸灵剑,白露应情而生。 楚离淡淡道:“原来是幽篁前辈驾临,幸会。” “你认得我?”幽篁目中冷凝,盯着楚离,“也对,你持剑多年,看得到里面的东西不奇怪。”他眼中寒意大盛,“小子,你可愿拜我为师?!” 此言让严阵以待的楚离颇为意外,作为历史上唯一被白露承认的半个主人,幽篁给他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全力出手,今日也无法全身而退,能得到他的指点,无疑能够更快地达成心中的目标。 楚离眉一蹙,夜色中,白衣广袖,雪舞霜飞,更显风华。 “前辈好意心领。” 幽篁眯起眼眸:“你竟要拒绝不成?”他暗暗恼怒,今日千算万算,竟没想到这小子不答应。 一个活了千年的老怪物突然开口收徒,不免让人猜疑,即便是真的,楚离也不会答应。 因为,幽篁在他眼中从来不是仰望的存在,他的剑势再恢弘,也仍有破绽可寻。 “前辈的确剑术高明,远超旁人。但是你剑中变化,我已看破三成。” 楚离目光平静,缓缓道,“是以,愿择时与君一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比斗 幽篁顿时瞠目。 他可从来没想过这小子竟能在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还能出言挑战。 柿子不该挑软的捏,还是说他许久不曾走动,世道已是不同? 怔忪间,楚离已挥出一剑。森冷的寒气使得水珠凝结在剑尖,又在剑气的摧崩下呻吟粉碎。 这一剑虚斩在空处,却让幽篁瞳孔一缩。 剑光轰然落在两人剑势交错之地,他那无情剑势每悄无声息前进一步,都会被剑气削弱一分,待袭至身前,只能与微风无异。 压制的局面顿时翻盘。 虽然出剑时已输了一筹,也足可证明楚离的话,并非信口开河。 远处参差脚步声急速向这边而来,幽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三日后,我在试剑台等你。”乌黑的眼瞳再次褪为琥珀。浑身未曾施力,瞬间一串残影消失在夜色中。 “什么人?!” 不但知道白露所在,还知晓试剑台,他究竟来了多久?楚离静立几息,拿着火把的弓弩手与仆从已纷纷赶来,“……庄主?” 楚离凌厉的目光看去,萧沐阳皱了皱眉,顿时低喝:“都闭嘴!” 整个院落数十人,登时鸦雀无声。 “来人已去,这两日加紧戒备罢。”楚离遣散了兵丁,萧沐阳方蹙眉压低声音问道:“少爷可知来者是何人?” “故人。” “故人?”萧沐阳挑眉。 楚离颔首。 “三日后,我有一场决斗。” “决斗?”喃喃重复,萧沐阳脸色难看。 “生死决斗。” 这或许是楚离第一场剑客之间真正意义的决战。 一剑论生死。 这本是看起来疯狂的事情。 楚离很冷静。第一日,没有什么不同,依然与墨馨练习弹琴。所发宫商之音隐有铿锵,让墨馨也微感奇怪。 第二日,斩杀数名潜入者,白露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开了。 第三日,楚离破天荒练剑后没有动作,就在静室里,身上的剑意平静涌动,与墙壁上凌厉的剑字交相辉映。 夜,终于降临。 屏阙山巅,一道白影惊雷般掠上峭壁,衣袂当风,疾速飘然。远远望去只觉一股眼睛生疼的锐意。 试剑台。清冷的月光在浓浓的雾气中一片氤氲。但是楚离的目力还是清楚地看到,另一端已有个身影静静等着。 长出一口气息,躁动的血液慢慢寂静。 “你来了。” 他冷冷道。语气中有一种灼热的战意。 幽篁有些无语。他再次认真地看了看楚离,从头到脚,确定这个小子功力的的确确是二十年左右。 “不错。” 幽篁按捺下心中思绪,“已经很久没有人出言挑战我了。”他的语声一字比一字冷,到最后一字时,已完全没有了感情。 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一把蓄势待发的弩箭。 杀机暗藏。 他忽然一挥手,试剑台蓦地卷起一阵气流,生生吹散满目雾气。楚离不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7 动如山,任由广袖翩飞。 云雾散去,幽篁身后紧靠峭壁的地方,出现一道倩影。 墨馨的脸色有些苍白,仅着就寝时的薄衣蜷缩在一处大石下,昏迷不醒。楚离目光彻底冷了下来,沉声道:“阁下此举何意?” 幽篁漠然道:“如果赢了你,须答应老夫一件事。” “这与拙荆何干?”楚离冷冷道。他无法回应墨馨心中的情意,亦不欲她受此罪责。幽篁沉默了一瞬,冷冷目视过来:“你若输,她死。” 言下之意,此为赌斗。 如果输了,不但要应下一个要求,还要搭上墨馨的性命。 “阁下也太过咄咄逼人。” 楚离面色冷肃,心中的怒意却被压入一片冰冷之中,“如果侥幸胜了,莫非阁下的性命也能任由在下予取予求么?” “有何不可” 幽篁面色不变,语声森然。 刹那间,一股惊人剑意仿若刺破穹苍,搅得四方风云涌动。这无形的气势,似乎牵扯着整个夜色倾压过来。 这才是这个老怪物真正的力量。 楚离面色凝重,如此气势实在是挡无可挡。今日一战,到底莽撞。不过,也并非毫无胜算。 剑光带起惊寒刺骨的气息,缠绞着直指要害。 不知何时幽篁手中已拿了一柄黑黝黝的铁剑。对着那一点剑光,缓缓刺出。 似缓实快。 点在剑尖之上。 只一瞬,楚离的剑光轰然粉碎,幽篁蹙眉。这一击完全不着力,好似击在了空处。 虚招! 他目光一凝,心中也是大为惊讶。这个小子竟能将虚实变幻演化到此境,欺骗了他的耳目,的确了得。 而接下来,那惊寒的剑光如道道白莲,两人身影变幻之处,悄然盛开,又转瞬即逝,被那幽玄的剑光点的粉碎。轻盈无比的叮当声连绵不绝,幽篁抿唇,虚招,还是虚招,那眯起的眼眸中精光闪烁,看来这样的招数,虚实只在一念之间。这小子完全打破了他速战速决的算盘。 倾波映清濯,花落流影残, 就好比这些白莲都是水中倒影,他的一击虽然能够粉碎,却未曾伤到对方根本。 幽篁收起轻视之心,玄剑呜地一声,蓦地加快了速度。 好似一道滔天巨浪,所有白莲在这般剑气中摧枯拉朽,轰然崩碎。幽篁冷哼:“不过小道尔——” 他的语声戛然而止。 溃散的剑气中,一道剑光濯濯,悄无声息,竟撕裂了剑势。 “……!” 从看到幽篁的第一眼,楚离便知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待猜到他的身份,对其剑意的把握与思忖,让楚离惊觉。这个活了千年的老怪物,修炼的竟是无情之道。以他先天气机感应,这无情之道,并未完满。 其中有一处破绽,若隐若现,几乎错觉。 三日前他处于下风,不得不行险一搏,以巧破局。 今日交手伊始,幽篁的实力让他心惊。其无情剑气凝聚成势,摧枯拉朽,与他当初那惊天一剑何其相似。 楚离虽不惧,也知不可力敌。 以虚招试探,那散乱的剑气回应气机感应,反震力道通透肺腑,每出一剑,面色便苍白一分。 即便幽篁不思反击之法,也决计拖不了多久。 僵持之际,蓦然传来感应。也终于证明楚离没有错。 幽篁的无情剑道果然有破绽,破绽只有一处,被剑气牵引,堪堪欲隐。 楚离目中光芒大盛,剑招也终于出手。 柔,那剑光温柔如水。 利,其力势若罡风。 搅得那无情剑势,登时一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玄牝 幽篁眼中光芒大盛,面色微变。 千年以来他的武功剑术已炉火纯青,因心中一桩牵挂,他的剑道始终不能完满。若在全盛时期,这样的剑招用在与他实力相当的对手手上,也需要谨慎对待。 这少年终究功力尚浅。 如果可以……幽篁心中苦笑,急速向后退跃,那剑光自然也如跗骨之蛆破空而来。 乌沉沉的剑融入夜色,竖于眼前,抵在那冰寒闪耀的剑锋上,静止不动。 身后已是悬崖,退无可退。 楚离的铁剑上已密布了裂痕。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即便灌注剑气坚若金石,亦在幽篁诡秘凌厉的剑气中寸寸碎裂。近距离看,幽篁两鬓微白,咽喉处一缕血线,在那蜜色的皮肤上渐渐淌下。 剑虽碎。 剑气犹在。 能够穿越幽篁的护体剑气伤到他,已足够让人震惊。 每一个剑客周身都有剑气,剑意的存在,这是介于精神与剑气之间的某种东西,附着在意识上,只要剑客意识是清醒的,剑意越强,周身缭绕的剑气也便越强,通常被作为护体之用。 剑道未成,终究憾事。 楚离却沉默了,他冷冷看着自己裂开的虎口,没有得胜的喜悦。他目光平静,心中不免遗憾。 这一战,以性命相搏,他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千年的时间,对方的功力积累不可想象,这样的人若有筹谋,必然不小。 若心存惧意委曲求全,那么此生他将止步于此,再无寸进。楚离看准了这一点,才力求破局。 这结果,连他也有些怔忪。 “好功夫。”幽篁开口,语声竟变得无比沙哑,血流的更多,看样子是伤到了声带。他盯着楚离手中剑柄,淡淡道,“若你所拿的,是一把绝世宝剑,老夫眼下已然丧命。” “高手相争,只取一线。” “这一点疏忽,足可让你的敌人有机会反击。就好像现在,你本有机会赢。” “我看上去并没有赢。” 楚离冷声道。 “但你终究赢了。”幽篁喟然一叹,“老夫成就无情剑道已数百年,能够看破这其中破绽的人,不过一手之数。”他沉默了一瞬,神色间有些怅然,“老夫今日败了,这条性命,你拿去罢。” “我无意于此。” 楚离神色稍缓,他的心中有许多疑惑,“古剑白露果真是阁下所铸造?” 秋娘去世前曾言此剑乃是经她祖父之手,铸炼而成。而按照他的推测,幽篁却很有可能才是这古剑的铸造者。二者之间,未必没有关联。 “你的母亲……”闻听楚离述说,幽篁怔然不语。 楚离观其神色,淡淡道:“如果没有猜错,你,应该是我母族先辈罢。” “不错,”幽篁沙哑道,“老夫本姓玉,她身为女子却是没有资格继承这个姓氏。出嫁从夫,没想到玉家竟将白露作为嫁妆……” 这些年他为了那件事情奔走劳碌,实在不曾关注过自己的后人。 古剑白露是他当年心血所凝,若不是听到传闻言其陨殁,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8 也不会放下手中之事万里迢迢赶来。 也幸好如此,才让他有所发现。 幽篁定定看着楚离,“小子,你是老夫后人,若肯拜师,老夫便将一身武艺悉数传授,亦能重铸白露还你一柄锋锐古剑。” “你的剑术虽甚是精妙,老夫却也有手段应付。” 他沉默了一瞬,看着楚离平静的目光,道:“只是千年来,老夫暗伤累累功力不断耗损,如今已近灯枯,种种限制,才败于你手。” “原来如此。”楚离微微点头,心中却是释然。 “不知前辈为何定要在下拜师?”幽篁的辈分是个糊涂账,楚离抱起墨馨,她冰凉的身子不自觉地发抖,不由运气推宫,这才有了好转。想着墨馨当日于水井里浸泡三日损了底子,如今冷月寒风的,更是不妙。语声也不由微冷。 “还请前辈示下。” 幽篁微微有些尴尬,他的确是有求于人,适才收徒也是为了让这件事顺理成章。他好歹也是千年前的人,拿一个女娃威胁已是落了下乘。他劫人时没有仔细看,如今瞧出端倪,这女子竟是气虚体弱之象。 “元气亏损,即便再如何调养,这女子也无几年可活。”他目视着楚离微微凌厉起来的目光,道,“但是世事无绝对,有一个法子,却是可以延长她的寿命。而我所求,也与此有关。” 幽篁顿了顿,“不知小子可曾听说过‘玄牝’?”楚离思索片刻,道:“可是道德经中提到的玄牝?” “不错,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传说玄牝乃是天地生源所在,其凝聚一处,即为玄牝珠。”幽篁目中炯然,“此神宝相传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更可令垂危者生还,病苦者安康,残疾者断肢重生……比起这些,恢复元气不过是小事一桩。” “……!” 楚离目光一凝,世上竟果真有如此宝物?若是真的,墨馨自然可以恢复过来。幽篁语声连连,“老夫千年求索,如今已知其下落。只是碍于……实在无法去取。” 幽篁本身实力不俗,连他也无法取得……楚离一边为墨馨运功驱寒,闻此,微微蹙眉:“却是为何?” “小子可曾听过冰崖?” 幽篁淡淡道,“那玄牝珠便是冰崖内众多宝物之一,老夫追查千年,也只知道它并未被人带出。” 楚离了然。 幽篁并未成为古剑传人,无法进入冰崖,自然也拿不到玄牝珠。 “前辈取玄牝珠也是为了救人?”出于谨慎,仍是多问一句。幽篁略略一顿,不耐地蹙眉,“婆婆妈妈,是又怎样,你到底答应么?” “……自无不可,”楚离沉吟,“前辈可知那冰崖秘境,何时开启,又是如何进入?” “冰崖么……” 幽篁淡淡道:“它的开启并无具体时间,大体是在三百年一次。只要古剑传人达到一定的剑道境界,自然会有开启之法印于脑海,而这个传人手中的古剑,就是那一轮冰崖开启的钥匙,可作为第一人进入。” 目视着白衣淡漠的少年,幽篁语声缓缓:“而距离这次三百年之期,还有五年。” “哦?”楚离并未露出欣喜之色,“千年以来都没有流传过冰崖的消息,想是无人开启。这所谓的钥匙应为‘关键’,你又凭何认为,我定然能在五年内成功?” “不错,那个境界确实高远,”幽篁赞赏点头,神色却是无喜无悲,“但我观你剑意,却有傲骨凌霄,冲破棋局的之势,颇合那邪剑本性。” “我已庸碌千年,寿命到今,也所剩无几。这最后一次搏上一搏又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回来,想起存稿箱估计没货了,打开一看让疯疯惊讶的是竟然点击过千了。。。 ☆、第二十六章 烟霞 那一瞬间,这个一身玄衣的男人身上所坦露的气势,让人炫目。 楚离沉默片刻,便将当初抱剑而睡时所做怪梦一一述说。 白露铸成千年,寄托了幽篁情思,本身也是诞生了灵性。若沉淀更久,说不定可以诞生剑灵。 只可惜,白露剑意乃是曲中含直,柔中应刚,其刻骨情意乃是根本。 楚离两世为人对此一片空白,诸般种种也不符合他的剑意。 择主那一夜,古剑损毁,一度让楚离认为它已灵性尽失。剑中藏剑一说本待将信将疑,三日前幽篁亲临,此剑高鸣示警,这才了然。 “依你所言,剑身被损毁成那般模样,也并非无救。”幽篁微微蹙眉,苦思半晌,“相传上古门派纳取天地之势,吞吐气运,炼制有五色云石颇具异能。若能找到这种异宝,定可让那剑脱离白露,重归本性。” “上古门派?五色云石?”楚离微微蹙眉,“当今武林各大门派,玄门流于传说,少林武当闭山不出,几乎沦为香客之所,崆峒、点苍、龙门剑派蛰伏朝廷各怀鬼胎,漠北宿剑阁、绿荫谷、邙山又是魔门之地,至于华山、峨眉等派,又是日渐式微,各世家遍布大江南北,其中尤以西川洛家为甚。” 这些天下大势,楚逸臣也曾提过,而楚府也不愧是江南世家魁首。如今历数家珍一般,楚离道,“这些门派,最多延续千年。不知前辈所言‘上古门派’,究竟为何?” “的确如此。” 幽篁微微点头,“上古之时门派并不如今这般繁多,百姓大多未曾开化。老夫这些年深入苗疆,知晓那里曾有一个补天阁。” 此时,天渐渐亮了。 云海尽处一线红光耀眼,缓缓上升。 渐渐地,那灼热的红光迸射出无限红霞,金红万道。 只一瞬间,天地空明。 楚离静静地看着,一身白衣几乎隐匿于云雾,他没有说话。 这样的景象,任谁也觉天地间自己何其渺小。 幽篁站在崖边,他微微眯起眼睛,只觉眼前少年自初见时如剑一般始终环绕着的锋锐剑意,更加刺目。 少年意气不知愁,欲与天公试比高。 幽篁微微一笑。 “你想不想知道,对付你的人是谁?”他忽然道。楚离转过头,乌黑的瞳仁在这霞光下似也不那么冰冷,“是谁?”他沉默了一下,问道。 “那些势力,来自于邙山。”幽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悠然道,“那里是魔门最混乱的地方,而几年前,一个人却把它整合了。” “北邙之主,曲青舟。” “你,好自为之。” 玄衣的男人身影似乎淡了,仿佛化在这煌煌日光之中。那话语声也越发飘渺,似从极远处传来。 整个试剑台,只余楚离一人。 云海翻滚,雾气升腾。楚离靠坐在一处山壁前,暖暖的霞光下,怀中的女子低吟一声,醒转过来。 “……!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29 !少爷……?”天光刺目,脑后被轻轻按在一个胸膛上,眼睛仍然被刺激出了泪水,苍白的脸色已在内力舒缓下红润起来,身上还盖着雪白的外衫。 墨馨有些懵,“这是,这是哪里?”发觉自己蜷缩在少年怀里,脸腾地红了。 昨夜被人掳走,女子并无记忆。幽篁只是点了她的睡穴。 楚离默然。 “是在试剑台。” “啊……”墨馨眨了眨眼睛,已能适应光线。抬头四顾,登时被无限云海中火焰般的霞光惊呆了。 她从来没有到过如此高的地方,仿佛与那渐渐升起的太阳平齐一般。 如斯广阔的视野,高绝凌顶,负手观云。 “这里…就是,就是试剑台么。”墨馨似是痴了。 回去的路上,墨馨静静依偎在少年怀里。两侧风驰电掣,卷起了她的发丝,与楚离的,缠在一起。 回府时已天色大亮。 萧沐阳站在府外,看到他们,微微松了口气。墨馨看着府中如临大敌的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问。 楚离将女子轻轻放在床上,“再睡一会儿罢。” 少年的目光是清澈的,墨馨知道那冰冷下面的柔软,只微笑地点点头。看着那双握剑手为她盖好被子,放下薄纱似的床帐,走出去,低声吩咐婢女温着饭菜……心底晕开一片暖意,她目视着床顶柔软的黄纱,轻轻闭上眼睛。 回房沐浴之后,楚离走到桌前,挽起袖子添水磨墨,很快一种淡而若无的沁兰香气弥散开来,凝思片刻,楚离提笔蘸墨,笺纸上缓缓写下数言。无论是五色云石还是补天阁,楚离从未听说过,苗疆距此实在太远,只怕楚府也鞭长莫及。 顿了顿,楚离看着已写完的信件,仍是用蜡封好,出门唤萧沐阳派人送走。 遥遥天际,可看见信鸽飞起时无数飞鸟从山林间惊起,炸窝般四散。 楚离蹙眉。 “公子,可要动手?”萧沐阳上前一步,沉声道。 “不必。”楚离冷冷道,“那些不过是各门各派的探子,已然查明的,可有少林武当在内?”萧沐阳道,“并无,这两派虽然威望早已不如从前,又封山百年之久,旁人只怕以为他们早已式微。” “你好像并不这么认为。”楚离有些赞赏,眼角眉梢冷意稍减。 萧沐阳微微一笑,“公子早有打算了吧。” 楚离并不说话。方才沐浴卸去头冠的长发逦迤披散着,双瞳平静若水,澈若琉璃,这多少缓和了那周身锋利若剑的气息 他就这么冷冷注视着,萧沐阳败下阵来,“可休养生息,也能混淆虚实。还能从络绎不绝的香客那里得知当今天下的情势,养精蓄锐,以待将来。”萧沐阳冷冷一笑,“他们若真是出家人,何必封山。” “另外,主家那里送来了两箱古籍,说是让公子悟剑之用。”萧沐阳瞥了眼毫无波动的少年,道,“属下已擅做主张送进了静室。” “……”楚离静静站着,“都有什么?” 萧沐阳犹豫了一下,“公子,那些古籍都是大大小小各门派的剑法精要,您看要不要派些弓箭手去静室那边?……” “不必。” 楚离返身走进书房,“我要闭关一段时日,任何人不得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剑道 “剑气者,剑之精义也。剑出则气动,气动而伤人……古书有云,以气御敌,凝气成剑,复为剑罡矣。其利吹毛断发,削宝剑如裂帛,心神交感,分阴阳而亡万物也。古有剑修,仗剑出浮云,傲然天地间。朝穷沧海尽,夕入昆仑颠,青冥九霄外,清气朗元空。念动间,剑气万千,遮天蔽日……” 这是一间无比宽大的静室,正面墙上一个“剑”字入墙三分,剑气纵横。 两侧,无数烛台灯火通明。 “剑”字下方,地面上一个蒲团、面前一张桌案、两个箱子。 放下手中书册,封面上“蜀中剑门纳气养剑精要”几个字已显得模糊。这秘籍,正是源自蜀中一个几百年前消逝的小门派。 楚离自幼练剑,从认定了的那一瞬开始,剑,几乎就是他的一切。 十几年,全凭摸索,他也从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掩卷深思,楚离自闭关以来,每日翻看这些剑法精要,一些历史上有名的门派,包括如今的颇负盛名的龙门剑派,都有无数精妙的剑法,也同样有剑气的相关记载。至于剑气之后,却少有提及。有些更是臆测。 这本书册,是记载的最为详细的一本。 起初便是剑气,而后剑罡。寥寥数句,再后面就是一些上古剑修的描述。其中种种,常人看来可谓天方夜谭。 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 剑出则气动,气动而伤人。这虽然是描述剑气,又何尝不是一种“势”。楚离若有所思,他想起了幽篁那几乎牵扯整个空间的压迫。真正的剑客身上自然带有剑气,幽篁存活千年,所携剑气更是惊人。 也许这也是剑气的一种使用方式。 若幽篁知晓他的想法,定然吃惊,因为楚离所猜测的,分毫不差。 不止如此,从运气法门来看,各门各派的武学剑法对于剑气的使用,更是繁多。这段时间,楚离对剑气的领悟也水涨船高。 相应的,每隔几次,都必须重新换一柄剑。 这个时候,正是深夜。 漠北,邙山。 漆黑的小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他慢慢的走着,却好似在飘。 月光晴朗,他映在地上的影子上方张开一双翅膀,一声短促的尖嘶,那黑衣人手臂上蓦地腾起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只鹰。张开的羽翼足有数丈,翼下的阴影刚好将那黑衣人罩住。 待到腾空高飞,那黑衣人已不见了踪影。 没有人知道邙山之中,总堂在何处。整个北邙山脉绵延无数,毒虫猛兽危险重重,附近的百姓也从不踏入这里。 这样的山中,偏偏有一处山洞,闪耀着火光。 那个消失的黑衣人正安静跪在那里。 火把明暗不定,下方的宝座上一个修长的人影正一下下敲击着黑檀质地的扶手。 他的手十分优美。白皙修长,看上去也很柔软,泛着玉色的光芒。 这只手正拿着一张纸。 一张笺纸。 “这信笺,你有没有换掉?” 宝座上的人似乎也没有开口,一抹轻柔的声音,却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 “没有。”黑衣人沉声道,“属下无能,难以模仿字中韵律,这是抄写下来的。” “你倒是很听话。” 那个声音更轻柔了,“派出去的人,都死了么?” “是。”黑衣人顿了顿,语气终于有了波动,“死士二十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0 八人,全数死在那个人手里。” “做得好。”那个声音微微扬起,仿佛丝毫不在乎那死去的属下,反而很感兴趣地问,“他用了几招?” “属下不知,”黑衣人有些干涩,“但都是一剑毙命。” “全数伤在咽喉。” “尸体,也都被埋在山野之中。” 那个声音沉默了。 “你下去罢,继续监视着哪里的动静。”那个声音更加飘渺,带着一股寒意,“不能打草惊蛇。” 黑衣人应了,离开了山洞。 无声无息。 “让白玉殿的速度快些罢。” “连个女子也对付不了,他们,是想通通进血池么……”冷哼一声。 空无一人的山洞里,飘过一团影子,眨眼间消失在洞外。 “呵,有趣,这开锋的宝剑,本座…有些迫不及待了。”信笺轻柔飘落,还未着地,蓦地碎成无数齑粉。 火把忽然熄灭。 月光如洗,西斜时,冷光沁入山洞,却哪里有什么座椅,有什么火把。 整个山洞空无一物。 “当啷!” 又一次断成碎片的长剑七零八落掉到地上。整个静室,已全是寒光熠熠的剑刃,断了的剑刃。 这是第十二把。 袍袖一甩,地面上的利刃全数被扫到墙边。复伸手一摄,架子上再次飞来一柄长剑。 反手灌注真气,毫无停顿急速一挥。 一道斜月似的剑气轰然击出,落在墙壁上只听耳中轰然巨响,无数砖石哗啦啦飞溅,整个静室狂风四窜,烟尘雾绕,许久才渐渐散去。 墙壁上一道斜斜裂痕,周遭龟裂之处参差不齐露出里面的青砖。 再看手中长剑,剑刃完好,寒光如旧。 楚离蹙起眉。 他以敛息之法将剑气尽敛,削金如帛,锋锐无匹,急速挥动所迸射的剑气几乎达到剑气无痕的地步。 可惜,没有哪柄剑能够持久接受这种负荷。 这满地的霜刃,便是最好的佐证。 他方才参照各家秘籍上所言,催动剑气,不再将其收敛。果然声势惊人,却也力量分散。这墙上龟裂的所有力道,都是浪费掉的剑气。 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必让剑身承受那样的压力。 楚离心中一叹,幽篁说的不错,果然还是需要一柄宝剑。 算算日子,闭关已有两个月,想来楚逸臣派往苗疆的人也该回来了。 离开静室之时,外面正是白昼。萧沐阳带匆匆赶来,见了长身而立的楚离,立刻让身后的人收了兵器。 “公子,您出关了。” 楚离微微点头。 在萧沐阳的指挥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已准备好了洗澡水,蜂蜜,以及一套雪白绣银丝的衣裳。 当萧沐阳捧着一盘子花瓣走进房间时,半透明的屏风后面,楚离靠坐在木桶中,长发散在水中,纤长有力的手臂掬起一捧水,晶莹的水帘之间,他忽然冷冷抬眼看向门口。 “公子,属下冒犯了。”萧沐阳低眉顺眼,脚下却快步转过屏风,在那扑面而来冷香一般的杀气中,捧起花盘。 楚离默然。 “究竟何事?”他冷冷道。 蒸腾的热气阻挡不了视线,萧沐阳一动不敢动,“数日前主家传来了苗疆那边的消息。”楚离瞥了眼花盘,那上面鲜艳的红花十分刺眼。 “你知我从不用这些。” 语声稍顿,那冷香似的杀气也消失了,“静室之中,每日都有热水。” “不劳萧总管操心。” 萧沐阳僵硬了。直到沥沥的水声再次响起,楚离冷冷道了声“说罢”,才松了口气。将花盘放到一边,禀道,“楚先生总共派出去七个人。回来的只有两个,身中剧毒,已经着一位神医诊治了。” “多久以前的事情?”楚离道。 “七日之前。”萧沐阳道,“那二人眼下正在庄上养伤。” 楚离不再说话,他双手搭在桶边,将雪白的澡巾扔给萧沐阳: “给我擦背。” 萧沐阳愕然抬头,登时被眼前修长如玉的脊背晃了眼,那鸦羽一般的长发逦迤到水中,湿漉漉地粘在白皙的背上,他忽然发现,这个少年,真的只有十五岁。 “……是。” 见少年冷冷看过来,萧沐阳只得趋步上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客栈 楚离见到独孤兄弟的时候,他们正在院中练剑。 不知道的人一定猜不到他们是兄弟。 因为他们手里拿着的剑绝不像兄弟。 每一剑,稍有差池,便能置对方于死地。 可偏偏都被对方恰到好处地拦住。仿佛不需思考,就能察觉到对方的攻路。他们剑招诡异,刁钻毒辣,至少,楚离遍览百家武学,也从未看过这样的剑法。 每一剑都没有重复,甚至有时不成招数。 攻敌要害,只为杀人。 若真的有什么能够媲美,大概就是行伍之中的杀敌之术,但那些都是大开大合的法门,这二人使得,却是剑走偏锋。 倏地,独孤月脸色苍白如纸,动作一慢。对方的剑已如毒蛇般向咽喉咬来,独孤夜大惊,可惜招数已无法收住。 他们当然知道身畔有人,也知道那人是谁。 但离线的箭矢,有谁能挡? 蓦然一道剑光掠入阵中,一剑点在独孤夜的剑上,长剑嗡地一声震鸣动荡空气,电光火石间,独孤月掌中一股大力,已被那不知何时袭来的剑气击飞。 “嗡——!” 独孤夜蹬蹬退了五步,才脚下一踏,轰然踏碎一片青石板才稳住身体。 而手中之剑犹自鸣颤不休。 两人面面相觑,从生死之际回过神来,一时看着场中白衣身影,尽皆一惊。能够准确分开两人,只击剑,不伤人。这个人,竟能如此精确地控制力道。 楚离的剑已出鞘,而长剑如水,白衣胜雪。 独孤兄弟一愣,同时持剑一拜,独孤夜冷冷道:“刀剑无眼,望公子恕罪。” 楚离平静道:“你们去了苗疆?” “是的。”独孤夜道。 “可曾有补天阁的消息?”楚离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独孤夜毫无畏惧,漠然道,“没有,苗疆的确曾有上古门派,旧址在一个叫做红石镇的地方,我们刚探查到那里,就遭到了伏击。” “何人所为?”楚离微微蹙眉。 “伏击的都是苗人,他们似乎十分排斥外人。”独孤月突然说道,“我们到了那里明明穿了苗人的衣服,他们却能一眼认出我们。” “那些人,极为擅长用蛊毒,看样子似乎苗人中的五仙教。” 楚离沉默了一瞬,道:“去红石镇,三日后出发。”萧沐阳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楚离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1 的。 两兄弟脸色变了,独孤夜看着楚离冷冷的目光,咬牙道:“愿为公子带路。” 那个魔鬼一样的地方,他们本是一生都不愿再去的。 三日后,烈日高悬,不知不觉已到了九月。 要去苗疆,走的是栖霞古道。传言每至暮色,身处古道便可见那天边红霞满天,并以此而闻名。 三个人,总共三匹马。 独孤兄弟本以为楚离这样的人会香车辇从,一路鲜花。从未想过竟是和他们一起,风尘仆仆。默默看了看自己身上无数灰尘,独孤夜瞥见前方马上那几乎纤尘不染的白衣,心中苦笑连连。他从不知世界上竟有这样功力高深,却又年不及弱冠的少年。 将浑身上下连同衣物一同携裹在真气里,寻常人绝支撑不了半个时辰。可这少年,一路而行,竟好似早已习惯。 两兄弟心中顿觉凛然,遂收起了小觑之意。 可惜天公不作美,暮色之时还能看到云霞,入夜时分已乌云重重,风雨欲来。山林小道漆黑一片,独孤夜催促马儿,“公子,这样赶路太危险了,看样子要有大雨。我们不如找个地方避雨。” “也好,我上去看看。” 楚离蓦地勒住马儿,身下马匹人立长嘶,一道白影已闪电般冲霄而上。落在树冠顶端,视野一瞬间变得开阔。可隐隐看到前方很远的道路边有灯火闪烁,楚离目力非凡,那飘荡的灯笼上正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字。 独孤兄弟御马之术不及,奔出数十丈才调转马头回来。 这时,楚离已施展轻功落下,淡淡道:“前方有客栈,加快脚步。”“好!”言罢便一夹马肚,马儿惊嘶一声,三匹马狂奔远去。 等他们赶到客栈,大雨果然倾盆而下。 这是一处较大的空地,高挂的灯笼在风雨中有气无力,三人下马,独孤夜上前拍门:“店家!店家!快开门!” 独孤月羡慕地看了眼楚离身上哗啦啦往下流的水珠,那广袖长发,竟是十分干爽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睡眼朦胧的小二被凉风一激登时清醒了,忙道:“快些进来。”说着忙将三匹马儿拴起来,楚离三人走进店里,见桌椅板凳齐全,也有不少人在打尖吃饭。 下着雨,这屋子里也弥漫着一股木香。 众人被门口的动静吸引,看了过来。楚离扫了一眼,大概是来往商客,周围几个拿着刀剑的青年稳坐长凳,本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这时却脸色有些变了。 “来三间上房。”楚离冷冷道。 “哎呦,三位,小店刚好只剩下两间了。”小二擦着身上的水渍,一脸为难。独孤夜开口道,“两间也可,我们兄弟习惯住在一起。” “好嘞!” 楚离冷冷环视一圈,起身上楼,独孤夜有些摸清他的性格,叹了口气,对小二道,“待会儿送些饭菜上去,还有洗澡水。”言罢扔了一块银子过去。 小二苦着的脸立刻舒展开来,连连应是。 这边刚刚安顿下来,二楼甲字五号房的屋门悄悄掩上。 楼梯上,楚离若有所觉地顿了顿,看向一旁。 “公子,怎么了?” “无事。” 脚步继续,那五号房门后面的人却暗暗松了口气,好敏锐的直觉。 只见那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一身淡青色的长裙,面容姣好,此刻轻手轻脚地走到另一侧的窗边。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笛子,放在唇畔一吹。 说也奇怪,那笛子竟发出一种低沉暗哑的嘶声,刚刚飘出,立刻就湮没在了水幕里。 “这里已靠近苗疆,公子晚上小心些蛇虫鼠蚁罢。” 一番安顿。沐浴之后,楚离伸手拨亮灯芯,客房里顿时更加亮堂起来。寝具屏风一应俱全,难怪是上房。 掀开被褥,楚离盘膝而坐,闭上双目。 转瞬间,一切安静了下来。 一呼一吸引动体内真气流转,那灼热噬骨的疼痛,如今已然习惯。 但觉真气如滔滔江河,在经脉中流转不休,稍加推动,体外蒸腾出一股水雾,正是今日沁入体内的寒气。 练功之时,耳力胜过平日百倍。 隐隐听闻客栈屋顶上轻巧的脚步动静,本不欲理会,没想到那声音消迹片刻,再次响起时,竟是朝着这边而来。 这房间正位于客栈二楼一个角落处,很明显是冲着自己而来,楚离冷冷睁开眼眸。 见那脚步果然停在这里,楚离已拿起了剑。 屋子里静极了。 楚离仍旧盘坐在床上,但他下一刻就有可能挥出惊天动地的一剑。 屋顶的人没了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圣女 忽地,响起了一个银铃般的笑声。 撑开的窗子蓦地飞进来一团影子,然后,那上面一点剑光蓦地亮起,转瞬间已水银泻地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然后,那剑光忽然收敛了起来。 因为楚离已经握住了剑柄。 持剑的人突然感觉到危险,所以漫天剑光一收,已站在了五步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极为曼妙的人。 她穿着红白黑相间的苗疆短裙与同色抹胸,火红的纱携裹着胴体,一连串的银铃从那环形发冠上垂落。 她的面容挡在红纱后面,只有一双盈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楚离,或者说,盯着他的手。 楚离也好像变得极为有耐心,平静冷漠地看着。 看得那少女无暇的肌肤,染上了淡淡红晕。 过了很久,她才错了眼珠,看向他手中的剑。那柔美涟涟的眼眸中蓦地亮起一团精芒,半晌,复又恢复平静。 “你怕我么?”她幽幽地问。 这样一个女子,半夜三更出现在一个男人房间里,又是这样一个听声音便已醉人的少女,只怕是旁人想都想不来的艳遇。 可是楚离却好似没有察觉,冷冷道,“你是谁?” 他看一个人的时候,仿佛天地之间,只有那个人。 所以,他一旦冷漠起来,被他注视的那个人,就好像被整个天地无数剑锋指着。少女简直不相信这世界上竟有这样的男人。 旁人看了她,只想拨开她的衣服。 这个人看了她,却想要她的命。 真的要命。 她忽然有些后悔这么草率,触及楚离眼中泛起的战意,真真骑虎难下。 “我知道你是谁。” “也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在哪里。” 女子凝神戒备,果然,那寂静的空气里杀气渐渐浓郁,冷香似的,渗入骨髓。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也要帮我。”这是她说的第三句话。 楚离冷冷地看着她,毫无波澜。想到已经紧迫的局势,女子咬牙,终于将此行目的娓娓道来。 自古苗疆散居着无数苗民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2 ,他们生活在山林之中,不服教化,民风彪悍,朝廷头疼久矣。千百年来,苗族中多有圣女随大祭司修行,由数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与族长处理事物,凡大事者,却要交由大祭司来决定。 两者矛盾久矣,到了这一代,却是出了意外。 三年前大祭司突然亲身前往禁地,再也没有回来。初时族中尚且安定,但随着时间流逝,族中开始希望有新的大祭司,圣女根基不固,竟被众长老一起质疑。 眼看着性命不保,这才逃将出来。 “那个圣女,叫做洛雨妃,也就是我。”她幽幽叹了口气,“大长老勾结外人夺权,我本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无法拿回自己的东西,可是,却偏偏遇上了你。” 楚离冷冷道:“你们与补天阁有何关系?”洛雨妃愣了愣,轻柔道:“你知道的还不少,不错,苗族便是上古时期补天阁的教众。自那些强者离去,靠着门派中的残留,我们才能有今日。” “我族中奉有三样圣物,其中五色云石镇压气运,这些年来已日渐减少,如今守卫也十分森严,不是本族的人,根本不知道其所在。” 她又开始眼也不眨地看着楚离,“只要你帮我拿到‘太阴炼魂经’,我就跟你走。” 楚离微微蹙眉,漠然道:“你怎知我要找五色云石?” 洛雨妃轻轻一笑,“那些老家伙一定想不到我好不容易逃出,竟还会回去。”说着眼儿一弯,好似极为开心,“所以听到了他们不少了不得的事情。” “比如,近日有个少年来苗疆寻找五色云石。” “那个少年正式江湖最近大大有名的‘飞雪离魂剑’” “他们很忌惮你。”她认真道,“我现在有点明白了,因为你就是个大木头,还是个很会用剑的大木头。” 这场暴雨连续下了三日。 那女子也不知住在何处,每夜三更必然出现,独孤兄弟一无所觉。她接连带来一些衣裳物事,竟是要楚离乔装打扮。 “西南数百里之外有岷山,山间多林,无人敢入。苗民聚居山脚各处,群山环伺中有一极大的山谷,实为禁地,那‘太阴炼魂经’藏在禁地边缘一处山峰上。” “待拿到经书,我就与你去取五色云石。” “藏头露尾,非吾道。”楚离不违本心,干脆拒绝。 “你——!”洛雨妃气愤不已,跺了跺脚,“那山区是苗家之地,多有人迹,乔装再加上本姑娘的蛊虫,唬过那些人根本不成问题。小心总无大错。” 见楚离毫无反应,洛雨妃无奈,“山里多毒虫,那藏经洞府守卫森严,常年有一位祭祀坐镇,身修异术,很难对付的。” “如你所言,就能避免冲突?” 楚离勾唇一笑,他笑的时候眉眼舒展,说不出的柔和,但目中却冷漠的很。 洛雨妃无可辩驳,气哼哼扔给他三个虫笼,“那山野间全是翅鸣虫,浑身黝黑,翅鸣如哨,如果没有虫豸的气味在身,一进山就会给它们察觉,鸣叫起来那些苗民立刻就能发现我们。” 楚离若有所思,这大概就是独孤兄弟等人被苗民发现的原由。 第四日,暴雨终于停了。 憋在客栈里多日的商旅住客俱匆匆而行。楚离三人也结账牵马。复向西行一日后,改道向南,弃马入林。 独孤兄弟颇为疑惑,独孤夜忍不住道,“公子,那红石镇还在西边,山林中有不少苗寨,若被识破,只怕打草惊蛇。” “有此物,不必担忧。”楚离指了指离开客栈前交给他们的虫笼。 他已然发现了那种翅鸣虫,蛰伏在树叶灌木之中,似在休眠。三人走过,竟只是动了动。独孤月奇道,“就是这小小的东西让我们上次行动功败垂成?” 独孤夜不再说话。 天空中一声鹰啼,一道黑影盘旋在上方,忽地俯冲下来。就在三人前方十步左右,抓出一只草丛中的肥兔子一嘴叨在喉咙上,兔子颤了颤,渐渐不动了。 就见大鹰昂鸣一声,向三人飞了过来。 楚离停住脚步。 独孤兄弟正凝神戒备,大鹰堪堪停在楚离面前,羽翅扇起的大风压弯了灌草,其脚上竟系着一只锦囊。 楚离取下,大鹰嘶鸣一声,抓起兔子直上云霄,渐渐消失在远方。 独孤兄弟顿时目瞪口呆。 楚离已取出锦囊内的信件,一目十行。楚逸臣向天机楼购买消息,证实苗疆之地果然有圣女出逃,正是在他们调查五色云石之前的五个月内,看来那女子所言不假。信中还提到有魔门中人到了苗疆,所谋者大。 双手一震,信便化为粉末。 “走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三十 章 禁地 三圣坳是一处山谷,常年被雾气所笼罩,四周山峰飞鸟难渡,悬崖笔直,几近绝地。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夜色降临,谷中雾气反而降了一些,奈何天光晦暗,山影重重看不清楚。盘蜒山道被雾气常年浸润,湿滑无比。高崖之上,楚离足踏细枝,运足目力看了半晌,微微蹙起眉。 一眼看去,这山谷几乎被铁桶似的围在其中,山影起伏,隐隐形成一座天然阵势。 楚离养伤数月,曾研究过奇门遁甲之术,心知天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的一乃为一线生机。这天成之阵,绝不会真的一丝缝隙也无。 被这样的阵势所保护,其中必生异物。 水潭边,独孤兄弟默默啃着干粮。这样的时候自然无法举火。待头顶一丝破空声传来,齐齐握紧兵器向上看。 一道白影急速落下,在树枝上轻点足尖,安然落地。 “公子。” 独孤夜道,“我们在此已等了两个多时辰,还要继续等么?”林中安静的只有虫鸣,借着月光勉强能看到彼此。楚离沉默一瞬,淡淡地握住剑柄。 “好啦好啦……!” 林间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就见一道红影刷地从树上落下来,洛雨妃连忙道:“我刚来,总要让我喘口气。” 楚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词。 独孤兄弟面色不善,这女子潜伏不知多久,他们竟一无所觉。 “休息片刻。”楚离松开剑柄,寻一块岩石打坐。洛雨妃哼了一声,也拿出干粮在面纱下小口小口啃着。眼眸一转,看看沉默不语同啃干粮的独孤兄弟,再看看仿佛入定的楚离,好奇道:“他都不吃点东西么?” “公子自有打算。” 独孤夜一顿,蓦地想起一路上楚离进食甚少,露宿也从来打坐。也不由心中嘀咕,莫不是要修仙不成。独孤月对他微微摇头,主家的事情,知道的少些为妙。 半刻钟后,四人开始赶路。 夜色之中山林更显茂密,许多地方无路可走,只得尽量用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3 起轻功。 洛雨妃年纪轻轻,如一只蝴蝶一般在前飘荡,速度竟是极快。身旁无论她多快,身边距离五步,楚离不紧不慢齐头并进,甚至突然转向,听她脚下的步子,也能判断出前进的方向。 挑了挑眉,洛雨妃心生争胜之意,速度陡然加快。 楚离好似知道她的心思,也在那一瞬提了速度。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若惊鸿闪电从林间掠过,飞鸟被两人身畔劲风惊醒,始作俑者却已在百米开外。这却苦了后面独孤两兄弟,几乎要全力而为方能咬牙跟上。 风驰电掣了半个时辰,洛雨妃面色微红,微微气喘,速度缓缓降了下来。她自幼以秘药修炼方能达到这般地步,看了眼楚离游刃有余的样子,其目中异彩连连。 这少年好高的功力。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总算赶到了山脚下。 四人略作恢复,避开苗寨,从一条小道上山。一路上洛雨妃双手疾舞,抛出无数粉末。许多刚冒头的毒虫立刻醉醺醺似的。这时候已近深夜,山道上静悄悄的,四人有惊无险来到山顶附近的一座山洞前。 就见两座石像分别坐落洞口左右,洞口上方刻了几个怪异的文字。 “这是栖霞洞,里面毒气惊人不可呼吸。”洛雨妃低声道,“洞中常年有一位长老坐镇乃本族祭祀,擅长蛊术,千万别让他或者他的飞虫碰到你们。” 就在这时,一股腥气从洞口喷出,彩雾腾腾。 “几月不见,圣女怎有心思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还带了几位朋友?” 一个苍老的声音徐徐而道,十分低沉。 “糟了!”洛雨妃面色一变,这洞中之人竟是大长老。 好似应验她的想法似的,彩雾中一个人影渐渐清晰,那人一身祭祀正服,手持巫杖,额上戴着镶嵌有绿松石的额带,须发皆白。 果然是他!洛雨妃面沉如水。“你怎么在这里?!”“圣女取走了圣剑,自然要来拿‘太阴炼魂经’” “老朽恭候多时了。” 大长老满是皱纹的脸上诡异一笑。巫杖尾端抬起向地上一顿,登时一股黑烟喷迸而出。 “小心!这是他的蛊术!” 洛雨妃一凛,抬手扬出一片药粉,沾上那黑雾竟发出吱吱的尖叫声,顿时腐蚀了一片。然而这东西越冒越多,洛雨妃额头冒汗手忙脚乱,顿感不妙。她未想到竟是大长老亲自坐镇,所携药粉并不多,更无克制之法。 只见黑雾被压抑了片刻后,已然缓过劲来。 数缕黑烟绕过药粉涌向楚离,独孤兄弟忙寻出火折子全部扔了出去,燃起一片也就灭了。只得拿出长剑护身。周围吱吱声刺耳无比,楚离却看得分明,那黑雾中是无数细小的飞虫,只怕随着呼吸也能侵入。 时间一长,压制的局面开始向对方倾斜。 楚离微一思忖,便有了应对。 “闭气!” 便见眼前剑光灿然一亮,一股霜寒之意传遍四野。黑雾陡然染上一层白霜,窸窸窣窣落了一地。 视野顿时一清。剑影不停,残留的飞虫不过几息功夫便已冻毙。 大长老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糟了!”如果说洛雨妃刚才只是忌惮,如今却是惊惧,“我想起来了,这是巫蛊秘术霞影,利用虫豸传声影于千里之外,这,这,莫非他已达到大祭司之境?!”“可是既然他猜到我要来,为何只放置一个虫影分神?” 洛雨妃直到此刻,依然难以置信。 这种境界古往今来大成者寥寥,这也是为何族中大祭司数十年一换。这不但代表了无上荣耀,也是实力的体现。 “或许他已无法前来。”楚离冷冷道。 洛雨妃却是想起一事,眼前一亮:“不错,大祭司境界要有一道严峻的考验,他或许被此事绊住,因事关重大也未曾知会他人。想必他也不曾想到我竟这个时候来了。” “‘太阴炼神经’就刻在洞中,他无法移走,定然还在!” 她脚下一晃,已如一团火急速冲进洞中。 楚离站在洞外,过了大约一刻,山下已有一道火线沿山道攀爬,人声喧嚣,洛雨妃这才心满意足地从洞中走了出来。 楚离双目平静,漠然道: “五色云石在何处?” “在另一座山上。”她伸手一指,云雾之中,斜对面一座几乎倾斜的山峦迟疑道,“你不会想现在去罢?”独孤月忽然道:“对方都被吸引到了这里,那座山防卫定会削弱。正是大好时机。” 楚离不再说话,而是选择了一条斜线纵身跃出。 在树顶细枝借力一点,白影如箭。 “喂!你——!”洛雨妃暗暗为他们的大胆捏了把汗,见独孤兄弟也已冲出,跺了跺脚,自语道:“那边山上机关可不少,算了,那个家伙那么傲气,可别中招了!” 话音未落,一团红影亦急速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叹气,最近实在太忙了,存稿箱断货后木有及时上传。 疯疯每天要九点下班,有时候要忙到九点半……回家一个半小时左右,再准备明天中午的午饭,再洗澡,我很努力让自己十二点前睡觉。。。 ☆、第三十一章 中计 此时已近黎明,正是一日中最为黑暗的时候。洛雨妃赶上去在前方带路,绕过无数机关陷阱,终于来到了一座与方才差不多的山洞。这次的石像有四只手臂,一怒目圆瞪,一慈悲而笑。 洞中一道阶梯沿墙壁旋转而下,其内中空,只有一方祭台竖起。上供一座骨质玉盏,其内五色光华闪动,云蒸霞蔚,山洞内一片空明。 “什么人?!” 几乎在几人踏足洞内一瞬间,祭坛前一个身影骤然起身。他身着祭服,手持玉杖,面上戴有一副银质金属面具,双目处镶有绿松纹石。 “是丫头,你带了外人来?!” 他法杖一顿,厉声大喝。洛雨妃心中一惊,“叔父?!”她心中暗暗叫苦,怎么一日间竟碰上两个高手。 “纵然出逃,你仍是本族圣女,其时不我与,叔父并不怪你。” 他虽看不见,头却转向众人,那冰冷的绿松纹石仿佛活了过来,“罪女卯勒莎!那心经本就是圣女所练,你得去也罢。五色云石却关系我族千秋万世之功,你千不该、万不该如此作为!” “那又如何?” 洛雨妃面色苍白,摇头道:“大长老勾结外人,篡权辱命,你们视之不见,唯独对我咄咄相逼,我不过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好”、“好”、“好”那人连道三声,怒极反笑,“冥顽不灵,执迷不悔,”他面色一沉,“既如此——” “今日吾作为祭司长,便承天之命,废去罪女卯勒莎圣女之位!” 话音未落,恍惚来自苍莽亘古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4 的波动自虚空显现。他法杖再顿,周边五色光华竟分出一缕缠向呆怔的洛雨妃。“如今你不再是我族圣女。还不交出圣物,束手就擒!” 他厉声连连。 洛雨妃登时泪如雨下,难以置信。 她从小修炼圣女秘术,正因为如此才能有诸般能力,更因身居此位,才能修炼“太阴炼魂经”。 而圣女却是族中按照古法,由祭司长授予。 只此一言出,便几将她一生断送。 洛雨妃终于明白了大长老的谋算。自己到底年轻,只怕那几个人的谈话也是为了引君入瓮,连同她去找楚离,都算计在内。 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五彩光华看似缓慢,仿佛被风拂过来,实则气机已锁定了洛雨妃。 楚离一蹙眉,剑光亮起,呛然龙吟。 “不要!” “尔敢?!” 随着那祭司长一声大喝,洛雨妃惊恐瞪大眼睛。就见眼前剑光如霜如水,矫若游龙,只一绞,便粉碎了那股五色光华。 徒留满地银霜。 长剑如水,寒光迫人,却是牢牢将洛雨妃掩在身后。 初见时,楚离对她的印象更多的是她的剑法。那细密如织,轻柔似水的剑意他虽不惧,却想与之一战。 栖霞洞前,毫无逼迫之意的境况下,少女却能甘冒大险跟上来。 仅凭此,楚离便不能不出手。 “交出五色云石。” 楚离冷冷开口。仿佛回应他的话,独孤兄弟二人亦双剑出鞘,冷冷戒备。 祭司长怒极反笑:“后辈好本事,竟敢管我族内之事。还在此大言不惭!”巫蛊之术诡异莫测,他伸手一指,无数五彩霞光蓦地汇聚成无数大大小小的毒蛇,身形如电,蜂涌而至。 独孤兄弟暗暗一惊,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奇术。 “魑魅魍魉……!” 楚离眼中冷意几乎冻结空气,剑光一缠,白电连闪,一道巨大的环形剑气轰然爆发开来。洞中气温骤降,咔嚓声不绝,石壁上竟冻起了冰碴子。剑气倒卷,随着剑尖颤动,剑势缠作一个大漩涡。 重楼霜降这一招,本就是阻力越强,反击越强。 这五色光华说的明白些,与那黑雾一般,不过是空气中细小的粉尘毒虫,被剑气一冻,登时失了生机。只见无数光华被卷在漩涡中一动不能动,大团毒蛇挣扎着被剑光散作尘埃。剑光大盛,漩涡轰然溃散。 乱流四射,落在石壁四周莫不是被腐蚀了下去,便是被那剑气激得乱石纷飞…… 常人只道苗疆蛊术诡异莫测,逃不脱虫豸和药粉。奈何这重楼霜降一招最是冰寒,其中剑意致命,正正是这蛊术的克星。 其中缘由,已被楚离看破一二。 无论祭司长如何让那五色光华幻化,楚离只剑光一起,剑气一抹,便一切徒然。正是少年锐气自方刚,寒玄冰水惊锋芒。 “看来,你也只有如此手段……” 再次挥剑粉碎一片五色毒蝎,楚离微微有些失望。 洛雨妃已回过神来,咬牙在身周撒上药粉迫开那五色光华。偶有漏网,也被独孤两兄弟联手绞杀。 “诸位千万不可让这烟气近身!这是咒术,在这落雁洞里沾到如负万斤。” 她完全豁出去了,咬牙道。 “你——!”祭司长怒喝,略一分神,楚离压力一松,剑光陡然大盛。一道白影如惊鸿闪电飞掠而出。那石阶距祭台之间足足隔有六七丈天堑似的鸿沟,深不见底,中间无凭无依,寻常人三四丈已是极限,如何也不可能飞过去。 祭司长也是一怔。 然后空气中无数五色光华竟被楚离聚拢在脚下,正是楚离结合剑气与剑势,潜心研究多日的成果。虽不能与幽篁带动一方天地相比,带动周围的气流,却是轻而易举。 五色光华不知何物,重如千斤,轻若烟岚,聚拢起来仿佛一块云团。脚下如踏实地,本就迅疾的身影登时快的一片模糊。 祭司长冷笑连连,“当真自寻死路!”一瞬间他玉杖一指,正对着袭来的长剑。 无人能形容此剑的光华。 仿佛天边第一缕天光穿过云层,又好像一片水面,波光不定。独那一缕杀机牢牢锁定对方。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 这一剑的杀机,却好似隐藏在虚空之中,当对手意识到的时候,剑光已到了眼前。 旁人只见空气中“咔嚓嚓”之声细密成线,无数冰晶碎渣冻结出此剑的虚影。祭司长大喝一声,近在咫尺,楚离手中长剑竟“嗤”“嗤”冒起了白烟,仿佛白蜡一般,顷刻被腐蚀了一半。 剑身一递,终于还是没入对方身体里。 祭司长闷哼一声,陡然僵直。 楚离面色微白,短时间内如此激发剑气,实在消耗甚大。 他看着一旁玉盏,伸手一吸,便将所有五色云石拢入广袖。 洞中顿时一暗。 就在这时,外面喧哗之声四起,独孤兄弟面色一变,独孤夜趴在地上听了几息,脸色难看:“有很多人,我们被包围了!” 洛雨妃一怔,冷冷道:“定是那老匹夫!” 一声长笑从洞外传来,“罪女卯勒莎,勾结外族行刺祭司长大人,盗取圣物,还不出来受死!” “什么,圣女在里面?!” “祭司长大人死了?这……这如何可能?” “不可能!” 中气十足的嗓音回荡在山间,外有无数嘈杂喧哗,义愤填膺。 “可恨!杀了他们!” “大长老,请允许大家进去诛杀贼人!” “杀!”“杀!”“杀!” 外面磅礴声浪一叠声起伏。让洞内四人同时心下一沉。连夜奔波,又刚刚大战一场,无论心力还是功力,再图对抗大长老的蛊术,都难以为继。 “这石阶,通往何处?”独孤月看着这一直向下延伸的路,蹙起了眉。 洛雨妃脸色变了。 “是禁地。”“当初我师父就是从这里下去,再也没有上来。” “事不宜迟。”独孤月叹了口气,“我们对上那些蛊术,太过凶险。” 借剑势飞过来,这次连楚离也没有反驳。 在大长老还在叫嚣不休的时候,却不知四人已沿阶而下。 这石阶似是绕着祭台所在石柱盘旋而下,不知尽头。上方的声音逐渐湮没,冷风呼呼,万籁俱寂。光线暗淡下来,楚离只好拿出一枚五色云石当做照明。光线之下,独孤夜习惯扫过四周,瞥过下方时蓦地僵住。 继而,响起急促的呼吸和沙哑的声音: “那是什么东西?!” 只见通天石柱下方黑暗中,两点幽光闪烁不停,仿佛何物在暗中窥探。 众人看去,皆汗毛一炸。独孤兄弟绷紧了戒备,洛雨妃却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其光如水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5 ,其色如璃,随光线而流转,冥冥中,仿佛周围的空气也漾起涟漪。 空气陡然凝重起来。 但是也不可能就此停下,后方有追兵将至,纵然前面如何凶险,也必须闯一闯。 后面的路,比之刚才谨慎得多。 整个山洞十分巨大,绕阶梯一圈便是一炷香的时间,大概绕了四五圈,那两点幽光已变成了磨盘大小,蓝幽幽的,于黑暗中,更好似一双巨眼冷冷看着。 洛雨妃握剑的手心里渐渐冒出热汗。 楚离逐渐皱起眉,“这,似乎并非活物,你们可有感觉到它的气息?”世间万物只要活着,必然有气息,若这是暗中蛰伏的兽类,只怕个头不小,气息也更难遮掩。现在只一对蓝幽幽的光束,没有气息,没有动静,确是有些可疑。 “没有……” 洛雨妃摇摇头,咬牙道,“下到底不就知道了。” 加快了速度,又过大半时辰终于到了山洞底部。一片巨大的晶莹的蓝色宝石地面光滑平整,石阶后方一座蛇头雕像大张其口,双瞳炯然,却是两个孔洞。二束天光从中射在地上,登时发出一大片幽幽光芒。 那蓝宝石地面中的石质仿佛水流一般,光线浮动,仿佛目光变化,极是灵动。 洛雨妃顿时哭笑不得。 从蛇头雕像双目中出来,眼前豁然开朗。 无数白雾在苍翠的树林中缓缓流淌,超过十步视野便开始模糊。身后则是一道山壁,笔直冲霄。楚离默算了一下方位,果然已进了这铁桶似的阵势里。 洛雨妃摸索着寻到石洞机关,见是断龙石,有些犹豫。但想到大长老诡计多端,咬牙一按。蛇头轰然震动起来,只见两颗千斤滚石已牢牢从内堵住入口。 “你——!”独孤夜回头一看,登时怒目。 洛雨妃冷哼道:“不然呢,等着被他们抓去么?禁地再凶险,也有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游龙 她本不是软弱的人。 这两日连惊带吓,最终还是被人当做棋子,失去了圣女的身份。此刻洛雨妃终于定下神来,倒是有了破釜沉舟的心思,神色已大不相同。 “这禁地之中凶险莫测,我们不如休息一段时间再走。”众人奔波一夜,甚是损耗,吃惯苦的独孤兄弟也有些吃不消。 楚离要恢复真气,也便点头。 众人中尤以洛雨妃功力损耗最小,但遭逢大变,心乱如麻。闻言赞成道:“此非善地,我们各自小心一些。”说罢便寻了一个不远的地方打坐。 说是打坐,也留了一丝精神注意周围。 楚离体内灼烫的真气合着意念开始急速涌动,经脉被这暴烈的内息冲得阵阵疼痛,损伤之后又在真气的微妙作用下愈合。比从前也更加坚韧一些。 或许这水磨工夫有一天终能让经脉适应这古怪的真气罢。 心中此念一闪,又陷入物我两忘之境界,消耗的功力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痛,很痛。 但楚离早已习惯。 另一边,洛雨妃虽闭着双眼,心中却是起伏不定。 苗家圣女,并非一个简单的名号,其具有神秘的威能。她的一切功夫几乎全要依赖于此。要废除圣女,需要祭司长说出箴言,三日之内族人的“民意”八成以上反对排斥的时候,废黜自然生效。 她心中苦笑连连,大长老真的好算计。 特意寻了祭司长坐镇落雁洞,还在关键时刻让族人也看到她亲手杀死祭司长大人的事实……只要略一挑拨,自己当真危矣! 洛雨妃暗暗咬牙,心忖这段期间只能仰仗楚离了,自己必须尽快将“太阴炼魂经”入门,因其特性,入门后就算没了这圣女的力量,也可按部就班练习。听说这功夫族中从未有人练成,如此想来利用圣女力量倒像是取巧的法子了。 压下诸多心绪,洛雨妃渐渐平静,默默参悟那卷“太阴炼魂经”。 几人默默运功。 最早醒来的自然是楚离。然后是独孤兄弟。洛雨妃感应到他们的气息逐渐变强,也自睁开双眸。 “禁地之内凶险重重,家师当年多次探寻未有结果。却留下了一份相关的手稿。”一咬牙,洛雨妃终于将自己最大的依仗道出。 此处地势天成,必生异物,且即被当做禁地,当然也不可能只是一片普通的地方。 这也是洛雨妃敢于放下断龙石的最大底气。 “这群山之间密如铁桶,险峻无比。除了峰内要道全无入途。手稿上,却言明了另一处出口。” 洛雨妃面色微微苍白,“因为那里如同一处被擎天巨剑劈开的裂谷,连通外界,师父称其为‘剑隙’。” 楚离淡漠点头,“既如此,还请带路。” 一路而行,迷雾重重,众人皆是默默。倒也未有什么大事。约三四个时辰后,光线陡然一暗,一道黑影迅速从旁闪过。 呛然龙吟迅疾,也仅斩中残影。 “好快?!”楚离蹙眉,满眼雾气稍稍减退,化作满地银霜。 独孤兄弟神经立刻绷紧了,“什么东西?!”洛雨妃神色一变,第一次有些惊慌,“逆空游龙?!这里怎会有这种东西?!” 惊呼中,黑影再次扑来。 没有人能看出它是从何处而来,只雾中黑影一现,连反应尚来不及就已被那东西抢至眼前。 楚离看的清楚,那是一头似蛇非蛇的怪兽,粗若水桶,肋下生鳍,尖锐平滑,可短暂在空中滑行。“嘶!~”长长巨吻大张,信子有数米之长。利齿森然,竖瞳死死盯着几人。 独孤兄弟心头发冷,那巨大的蛇头只与他二人几步之遥。 腥臭之气,扑鼻而来。 关键时刻两人一个懒驴打滚,满身狼狈,独孤月只觉身畔一缕锐气激射,臂膀顿时血流如注。却是与那大蛇错开时,被鳍部划开的空气所伤。 那大蛇游弋,迅速没入雾中消失不见。 众人如临大敌,只觉这翻滚的雾气里隐藏着不知多少怪兽。 洛雨妃面色凝重,手持软剑,忽地以一种奇特的韵律舞动起来。剑光如水,色如涟漪,雾气蓦地滚滚而退,仿佛被一道波浪翻开一般。那逆空游龙的身影惊鸿一瞥,又自窜入雾气,从另一边扑了出来。 对象,却是楚离。 森然巨口呼啸欲咬,狂风叠起,却有一道白电猝然擦过蛇牙窜起一片火花,剑气窜入那蛇口中好一阵肆虐! “嘶!嘶……!” 蛇身顿时翻腾起来,痛嘶不已,长尾一扫,便是草木摧折,山石崩裂,掀起尘沙漫天……那一双竖瞳已渐渐变为暴怒的红色。巨口一张,就见一股毒雾喷出,雾气凭空冒起白烟,落于草木,尽皆枯萎。 好厉害的毒性! 只怕用剑身一触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6 ,便要损毁。 那巨蛇似乎认准了楚离,东西电闪,游弋速度之快,只见残影重重围起,似要将那一袭白衣身影绞碎。洛雨妃咬牙加大了剑光,顿时那毒雾一顿,竟随剑势上升飞散。 这乌黑蛇圈中,不知何时便会窜出一个蛇头,其身躯坚硬如铁,剑气不透,那圈子却开始逐渐缩小…… 烈风掀起白衣,楚离面色从容,一双乌眸竟缓缓闭起。蛇头袭来时恶风阵阵,他竟也飘然而退,蛇脑袋蓦地一偏,却还是让一道白电落在了七寸,虽只留下一处白痕,仍让这畜生暴跳如雷,攻势更急。 而楚离的剑光却越发涟涟,渐次连成一片。 抽刀断水水更流,即便能冲破剑光,却也无法将之湮灭,随着剑光大盛,巨蛇绞杀力量开始滞涩。 那乌漆漆的残影也骤然一缓,显出了身形。 那蛇鳍不知何等锐利,劲气所伤竟是深可见骨,独孤月捂着手臂面色苍白,却被兄长护在怀里,后者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那一团乌影。 独孤月蓦觉身畔暖意倏失。 电光火石间,就见兄长身影若鬼魅般跃起,运起全身真气,将手中长剑飞掷了出去。 “嗤!”乌光破空,正刺中那大蛇七寸。 竖瞳中的凶光登时黯淡了下去,巨大的身躯也轰然倒塌,一时未死绝,竟要挣扎,最终还是慢慢地僵滞不动了。 楚离剑光按下,也是暗暗叹息。 “逆空游龙是这禁地特有的异兽,通常只存活在林子深处,想不到竟在外围也有踪迹。”洛雨妃面色苍白地解释。 “这东西速度快如闪电,更是群居之物,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这时更顾不上查看是否走对了路,几道人影倏然窜过林间,浓雾之中,身后无数逆空游龙嘶嘶紧追,神出鬼没。 独孤兄弟相互扶持倒也暂无大碍,血气一路弥散,后面的追兵更是甩不掉。 一咬牙,独孤夜道:“公子保重,我们去引开这些畜生。” 说罢不待楚离反应,身子一纵,已消失在旁侧雾气里。 楚离眉心一蹙,面若寒霜。 而身后,果然有大半飞蛇去追那二人。洛雨妃一惊,这雾气里不知西东,这样乱闯岂非找死? 此番变故让二人速度一缓,顿时就有两条游龙追了上来。 剑气一前一后爆散开来,一道冷若冰霜,一道圆融如水……楚离白衣如雪,倏然向着那二人消失的地方腾跃。洛雨妃心中叹气,也是跟上。 这半天也已知道,那二人定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洛雨妃心知,楚离或许并不真的看重,但绝不会任由他们落入兽口。这非仁义,从看见这个少年的第一眼,她就明白,世间道德仁义从未看在此人眼中。 就像是五色云石,旁人或许还要考虑戴个帽子给对方,他却一句话,一柄剑,甚是干脆。 也譬如她。只因指路之情,就被毫不犹豫护下……又比如那两兄弟,洛雨妃抚了抚耳边长发,忽然很想笑,这个人,真是任性的很。 全力赶路,不容分神。 这一打岔,她手中剑气便有些偏了。待到腥风袭来,已然不及。 忽然眼前寒光一亮,一柄剑刺入身畔探过头来的巨蛇双目,眨眼间,仅余残虹。而耳边,那一声噗通已遥遥远去。 侧目看去,那环绕在剑气之中的人面色霜寒,双目之中古井无波,白衣飞扬,只有若雪的凛然,而无戾气……收回视线,暗暗深吸一口气。洛雨妃不敢分神了,水光剑气大盛,一道无形的波动竟如浊浪排空,眼前浓雾瞬分两侧,二人身影一闪没入远处。 无数游龙嘶吼纠缠,却无一头敢越雷池。 浓雾复又合拢,隐隐露出一旁年深日久的破败石碑。 幽冥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幽冥 密林依旧,浓雾重重。这片地方却甚是古怪。 楚离一步跃入,已感身体一沉,一股抑郁肃杀汹涌而来。真气都有些运转不灵。微微抿唇,身躯挺直,却是勉强。 洛雨妃的剑光更是直接收缩了范围,比起外面,这里更像是被压了一个巨大的山峰。 天空,不知何时聚起浓云,乌压压的透过薄雾仿佛鲲鹏之翼。 说也奇怪,独孤兄弟不过比他们先行一步,一路竟也未见人影。飞奔出许久,见身后无游龙追来,两人速度便渐渐慢了。 “咦?那是什么?” 天光昏暗,对于洛雨妃却无甚影响,透过浓雾隐约看到前方一线极细的乌黑。越是靠近,便越是阴冷。 却是一处深沟天堑。 密林到此,寸草不生。 楚离缓步趋近,步履更缓,到后来已是一步一个脚印。而那淡漠的黑眸,瞳孔蓦地一缩。 “这是何处?”洛雨妃亦是骇然,只见那深沟之中,密密麻麻的白骨堆积如山,数十丈长的骨脊两侧无数刺肋密密麻麻,如蜈蚣一般。锥形的头部空洞的双目黑洞洞的,偶尔爬出些黑虫。 刺骨的寒意与肃杀从这深沟之中冲霄而起。 这竟是外面那些游龙的埋骨之所! 五行,八卦,地裂,剑隙…… 楚离目光越发幽深,他抬眸看向浓雾深处。如果这里对应黄泉,那必然有个地方对应天门。是不是就是那个所谓的剑隙? “我们下去。” 楚离白衣如雪,若云翩跹,偶尔点在白骨之上,向着地裂一侧飞纵而去。洛雨妃压下愕然,连忙纵身跃下。 这累累白骨,仿佛安静的有魂魄驻留。洛雨妃几乎被这样无尽的亡墓所镇住,几次欲开口询问,都有些心惊地咽了回去。她呼吸急促,终于还是咬牙道:“楚公子。” 语声一出,仿佛破除什么迷障似的,瞬间轻松起来。 压抑依然在,但我心泰然。 洛雨妃顿了顿,亦感怪异,“我们这是要去哪?” “你方才说剑隙在西北的位置,他们定是去往了那里。”楚离淡淡道。那些游龙或许已有简单的智慧,也知不能惊扰死者,独孤他们逃到此处,当是无虞。 禁地里,出口已知的唯有来时的落雁洞,和那“剑隙”,思虑方位,这地裂也是顺着此方向而去。 洛雨妃顿时暗暗点头。随即苦笑起来,这深沟两侧山壁陡峭高远,上去可不容易。 忽地,楚离身形一顿,白衣撒扬。 前方重重浓雾之中,传来一丝震动,竟使得他心中一紧。无端生出一丝寒意。顿时拉住收势不及险些撞进去的女子。 “嗤!” 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骤然升起,二人爆退,几点黑影错身掠过,洋洋杂杂飘在空中,柔柔落下。 那竟只是几片小小的叶状物事。 沿着落叶似的轨迹飘然而下,仿佛那真的只是叶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7 子。 楚离却浑身都绷紧了,眼中透着炽烈的惊悸和战意。洛雨妃眼睁睁看着那叶子落地,不,落在白骨上。这承受他们真气催发也无碍的坚硬骨山,竟无声无息地,湮灭了方圆数丈。 是的,湮灭。 无声无息的消失。 而在这一刹那,才终于迸发出来一抹剑风。 洛雨妃呆滞了,她终于看出这是一种剑意,极其可怕的剑意。只是一小缕剑气,便能无坚不摧,那持剑的本人……她已然无法想象。 二人落在骨山之中,相隔无数丈。楚离静静看了半晌,目光才凝重投向浓雾之中。 会是警告吗? 这样的剑意,比幽篁的无情剑道更来得可怕。无情,并非没有情,而这样的剑意,楚离仿佛看到了太极的阴面,只能用一个“灭”字、一个“绵”字来形容。 就在这时,那深雾之中传来一声冷哼。 “冥顽不灵。你以为凭这雾化天宝大阵,就能阻我?”一把轻柔低沉的语声幽幽响起,远远传来,竟不辨雌雄,不知方位。 楚离心中一凛,屏息凝神。 只听又一个苍老的语声长叹道:“想不到这许多年,你竟能精进至此。更想不到,你竟真的破了‘软红’……” 另一边,洛雨妃浑身大震,几欲失声。 气息微一混乱,便觉楚离清冷的目光看了过来,她不知怎的,便定下神来。抬眸微微摇头,犹豫一瞬,作口型道:“是师父。” 那先前的声音倏然冷了几分:“纵然消解又如何,区区‘软红’竟消磨老夫数十年,你这匹夫,当真该死!” 他自称老夫,声音却十分年轻。也不知作何,雾气深处再次传来那惊悸的剑意。 无声片刻,洛雨妃凝眸微蹙,微感焦急时,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连咳数声:“咳咳……你杀了我,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你这老命倒也不急,身为大祭司,不若让你亲眼看着这周山苗民一一惨死,岂不有趣?”那声音越发轻柔,冷笑连连,“是你的子民重要,还是一件死物重要,却该要让那些愚人看个清楚明白。” “你——咳咳咳……”大祭司似是气怒交加,呛咳起来。那声音淡淡道:“莫要装的那般清高,你现在这般模样,岂非也是贪念所致?” 那声音冷哼一声,楚离心中警兆骤起,登时闪躲。洛雨妃一怔,也自骇然躲在一骨架之后。 只见雾气仿佛被消融一般,方圆数十丈,视野渐渐清晰。 同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前方十丈开外是一座圆形祭台,与落雁山洞里的如出一辙。其上刻有铭文,正中,却供奉着一柄剑。 亦或是压制。 它的刃近乎透明,并发出暗金的光芒,细密的花纹似云雾缭绕,如百川流动,急中带缓,直达剑尖。坚硬而含蓄,锐利而藏锋。远远望去,竟让人生出一种平静安详之感,无论心中斗志、杀意、戾气都在这安详之中,湮灭无痕。 祭台之上,便有一人被这光华锁住,瘫倒在地。 他须发皆白,面容枯槁,身上却穿着如祭司长一般的祭服,只是脸上的面具早已摘下,一双冷冽的眼眸,尽是惊愕。 祭台之下,血从十数具尸体下流出,仿佛有意识一般,汇聚向祭台。触碰到那安详的剑光,如汤浇飞雪,腾起的血气往前一吞,便腐蚀了一大块。 大祭司忽而面色一变,“血祭?!”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竟能想到这样的方法,也能下了如此狠绝的心。 能随之到此的必然是那人心腹,竟也毫不容情。这些人,几息之前还恭敬地站在那人身侧,却在挥手之间,已作枯骨。 血水之中,一人淡淡而立。 即使运足目力,也看不透他的样子。 他有一双明澈至极的双目,直挺的鼻梁,薄情的嘴唇,苍白的肌肤。但目光扫过,脑海中对此人的印象,越是回忆,越是模糊。最终只记得那一身暗紫衣袍。 这个人的武功,显然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楚离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在他的感知内,此人所在之处,正与先前那剑意一般,绵灭至极。 他面色凝重,眼睛却亮的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问题,这章始终存不进去。。。= = ☆、第三十四章 慈沆 祭台上密密麻麻的铭文,被那血气一触,竟作了血槽。剑光照耀所生出的暖意,逐渐被一股阴冷带走。 大祭司眼睁睁看着那血色一点点蔓延,只怕不消一时三刻,便要侵蚀殆尽。 多年筹算,尽数成空。 “你这魔头!”一咬牙,那被剑光压制的身体竟也颤巍巍站了起来。“曲青舟,我绝不会让你得逞……”他额头青筋直冒,显然已尽全力。蓦地压力一松,登时踉跄踏前数步,大祭司一怔,继而大喜。 大笑数声,“它承认了!它承认了!”在这剑光之中,大祭司发觉自己的力量逐渐充盈。 曲青舟面色一沉,讥嘲连连,“果然不出所料,所谓慈沆,也不过一念成佛,一念入魔……”他不怒反喜,眼看着大祭司大步走上祭台中心,就要碰上剑柄。他幽幽一叹,敛眸抬起手来,目光却轻柔凝视着指尖。 那双手,半点茧子也没有,柔软白皙得仿佛少女。 指尖处,正有一缕幽光缓缓绽放。 漆黑如墨,那竟是一朵极其细小的莲花,也是一抹极为绵灭的剑意。 大祭司的手几乎已经握住了剑柄,他的笑容正缓缓绽开,目中还透着喜悦与野望。而这一切都定格在瞬间。 他的身中,无数幽光从各处透出,仿佛天光从裂缝里洒下。 然后,一朵幽莲,静静绽放。 那是生的极致,也是灭的开端。 大祭司的身体已有大半被那黑莲吞噬,仿佛土壤中的养分,被一点点吸纳。无声无息。 “师父!” 洛雨妃面无血色。 曲青舟已转过身来:“也该出来了罢。”他的声音极是轻柔,目光掠过洛雨妃藏身所在竟无半点停留,直直落在楚离这边。似乎甚有深意。 楚离微微蹙眉,不知为何,心中掠过一抹怪异的熟悉。 曲青舟轻轻一笑,指尖一送。仿佛放飞一只蝴蝶,洒下一枚花瓣。飘落的黑莲倏然凋零,另一边,大祭司身上的黑莲也猝然爆散开来。无数莲瓣,随风而舞,却是将祭台上那漫天剑光尽数破去。 慈沆剑微颤,似要破空而去。 蓦地血气一涌,祭台上的铭文血光大放,生生将剑压制住。 他没有用剑,但又处处都是剑。 楚离静静地看着,有剑、无剑……他没有动,陷入一种奇妙的境界之中。若说无剑,这天地间弥散的剑意,又如何不是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8 剑? 若说有剑,那人手中,又分明空无一物。 有剑?无剑? 风动?心动? 楚离眼中划过一丝明悟,心动,风动,心不动,风不动。并非风真的不动,而是心中已无风。 有,无…… 他清楚地看到洛雨妃悲愤交加,而手中那柄软剑,仿佛掀起一道滔天巨浪,汹涌荡涤,看到曲青舟面露讶色,黑莲旋转,护住周身,却将所有剑气一一蚕食。 他们说了什么,耳中不闻,仿佛站在琉璃世界之外,冷眼旁观。 七情皆去,六欲已离。 他的思感从未有如此清晰,也从未有如此,毫无波动。 “小丫头,可惜了。”淡漠拂袖,曲青舟身畔漫天莲瓣猝然个个凝作莲花盛开,万千剑意更为凝厚。 太阴潮汐已过,此刻为万剑所指,洛雨妃咬紧下唇,目光灼灼,身躯变换,软剑蓦地剧烈颤动,这震动却是杂乱无章的,不但带动了空气,连同地面、骨山、远远的雾气,更有无数兽吼悲鸣,惶惑不堪。 唇畔一缕鲜血,她已然不顾一切。 巨大的轰鸣与震动接天连地,恐怖的裂痕与龟裂从脚下的土地上蔓延,速度越快,震颤便越发严重。 这本是太阴炼魂经中,同归于尽的法门。 最是简单,也最是凶险。 “太阴无形千秋耀,与尔同消万古愁!” 曲青舟目中现出一抹冷厉,万千剑气轰然聚合,一抹乌光若惊雷电闪划破长天,在那剑势将成之际,倏然杀至。 这一剑如一道滚雷轰然炸开在楚离脑海深处,迁延出无数顿悟。 他忽然动了。 一步踏出,便那浪涛与莲光之间,掌中剑,心中剑,不知从何而起,只见白寒依旧,甚不起眼。只一撩一抹,剑意仍然是重楼霜降。 而在楚离心中,这一剑的轨迹从未有过的清晰,他能感知到,剑尖处微滞,宛若刺入琉璃,喀嚓…… 天地为之一静。 风止,剑止。 楚离面色一白,眼中却越发明亮。 剑寒?心寒? 外物再冷,也比不上心中的冷漠,那是可以将人从内而外,冷到骨子里的寒。是否曾有过艳阳夏日,行于人群,不见丝毫热意,只觉天地之广,唯己一人。如独身行于旷野。 风声、雨声……万物之声,皆不入耳。 他已闭上眼睛。 胜负不重要,生死不重要,意识之中万籁俱寂。 他未看到,那淡淡的剑光下,一股淡淡的寒意携裹威风,倏然四散。 这风极淡,淡到几乎不觉。 十尺,万千剑气所聚乌光仿佛扯动天地,此刻却速度骤缓。太阴巨浪本是席卷天地之势,也不禁为之一滞。 九尺,已有一点白寒现于乌光之上,巨浪之巅。 八尺,那白芒渐次扩散,可见的冰层喀嚓喀嚓冻得空气也爆出龟裂似的纹路,风,骤然冷了。 …… 最终,五尺之内,两座冰川静静矗立,只那层峦冰壁上,曲纹遍布,依稀可见。 曲青舟只觉一股极淡的寒意沿着剑气蜿蜒而上,绵延入骨。不由身形变幻,长袖一震,竟将这柔极寒极的剑气尽数扫开。 口中却道:“好剑!” 语落铿锵,洛雨妃亦是醒转过来,只觉浑身发冷,五内剧痛,不禁连退五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为什么……”嘴唇颤抖,她喃喃低语。 楚离默默平复下激荡的真气,从那奇妙的境界中脱离,心中惊叹不已。 那样高深决绝的剑招,身处其中,绝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而刚才不知着了什么魔怔,竟真的出剑阻拦。 脑海中,三剑交击的绚烂还未褪去,细细回忆,刚才一剑,划破琉璃世界,其裂痕在感知中清晰可见,而那恐怖寒意,也是从中流露出来,呵气成风,冻结天地。 那个琉璃世界,究竟是什么? 缓缓睁开双目,经脉处的创伤先天真气一转便已好了七分,看向曲青舟的目光,极为平静。 邙山之主…… “原来是曲先生。” 曲青舟的面容依旧看不清,但观其气息,却似无任何损耗。看向楚离的目光,颇有些奇异:“飞雪离魂剑?” 似是问询,似是赞叹,他仿佛微笑了一瞬,“果然很好,”顿了顿,又道了一句,“很好。” “你已打定主意护着她了?”方才还微笑着,了字一落,神色已冷了下来,“你可知,她是何人?” 楚离微微摇头:“她是谁并不重要。她带我进来,我带她出去,如是而已。”曲青舟淡淡道:“若我是你,绝不会帮她。” “你不是我。”楚离淡漠。 “不错,但这个小丫头手里,却有秋水。”曲青舟轻轻一笑,“古剑秋水旖旎万千,小子可要小心些。须知温柔乡,亦是英雄冢。” 洛雨妃握紧了剑柄,目光冰冷:“你到底是何人?” 曲青舟并不看她,只用一种奇异的神光目视楚离,“你知道,我刚才用的是什么武功?” “我不知。”楚离淡淡一笑,或许冷颜久了,这一抹笑容也如冰川化水,极为清冽,“初见曲先生用剑,以为取偏锋之意,阴灭之极,颇感极端。”他顿了顿,叹道,“再看时,却觉生灭轮回,极是玄奥。” “不错……”曲青舟轻轻勾唇,眼中却掠过一丝剑锋般的光芒,忽然道,“这样的剑,你想不想学?” 邙山之主,这个不知从何处冒起的天之骄子,几近宗师的大家,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想不想学? 想必任何一个学剑之人,都无法拒绝这样一部高深的剑道武学。 楚离一怔,却是微微摇头,沉吟道:“曲先生认为,武学从何而来?” 曲青舟凤目微眯起,压下不悦。“自是由人所悟。”楚离点头,缓声道:“生而不有,而自有之,是谓剑道。曲先生武学再高,借鉴尚可,若说学习,却未必适合我。” 曲青舟目光越发幽深,“你这娃娃,倒是看得透……”他语声轻微,似叹似嗟。复又笑了,“还很自大。” 他冷冷道。 “既如此,本座邀你同去邙山,共参剑道,你去是不去?”顿了顿,曲青舟傲然道,“你若答应了,这苗疆数万贱民,包括那机关算尽的大长老,生杀予夺,都可交予你处置。” “纵是不学,本座也可将这‘千秋轮回葬枯颜’的武学经义拱手相送。” 苗疆多林泽,其中苗民多散居,此言下之意,竟是将这些人全做了筹码……生杀予夺?楚离微微蹙眉,这两个条件若是常人必定已心驰神摇,他却颇觉古怪。 说到底与这曲青舟不过缘悭一面,为何却能遭此厚待? 若说是对他的剑道感兴趣,也完全说不过去。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39 曲青舟这一套千秋轮回葬枯颜的武功,诡秘莫测,又非邪道,比楚离自己悟出来的重楼霜降要高深的多。 如此喜怒不定的人,为何对他却百般忍耐? 楚离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着实想不通透。 曲青舟面上终于现出不悦,冷冷道,“犹犹豫豫,你到底去是不去?”他的话从不说第二遍,今天已是破例。瞥了眼旁边冷默不语的洛雨妃,浑身红纱已被剑气撩破数处,苗家衣饰勾勒出姣好的胴体,不屑道,“你若是舍不得这女子,本座着人调教好了送与你暖床亦可。” “卑鄙!” 蓦然抬头,洛雨妃气的浑身发抖,言语不得。 “曲先生。”楚离微微一笑,极是讥讽,“在下不过一无名之辈,如何当得这样的厚待?您若不把来意说清楚,在下不会踏足邙山半步。” 这已几同拒绝。 曲青舟却不愧喜怒无常之辈,他竟笑了,“你会去的。”语声甚是愉悦,他背转过身,道,“这些条件届时还会有效,本座在邙山等你。” 最后一句话音起时,紫影猝然模糊起来。慈沆剑清鸣一声,已被一双修长如玉的手紧紧握住。 最后一字落时,残影方消。 这个人的武功,果然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洛雨妃眼睁睁看着他夺走慈沆剑,惨败的面容上,脸色铁青。 “此次多亏了楚公子。” 深吸一口气,洛雨妃面色变幻,目光终归静漠,“‘剑隙’已离祭台不远,小女要在此地闭关,恕无法相送。” 纵然明白楚离与那魔头不会有多少关系,但那魔头口口声声全是纵容熟稔,洛雨妃紧紧握住指尖,心中如何不怨? 从小到大,如师如父,待她甚好的大祭司,是她唯一的亲人。 亲人逝去,最是痛苦。 更遑论眼睁睁看着,毫无阻止之力。 若非经脉逆转,药蛊皆无,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恩将仇报,对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人下手。 楚离如何不知此理,微微点头,“姑娘保重。” 暮已黄昏,前方雾气已散,隐约一线霞光从山壁中倾洒而入,正是那道“剑隙”。日光变幻,这一道光影,竟慢慢靠向裂谷,最终合二为一。 远远的,红衣女子湮没在如血霞光中,渐渐模糊。 楚离收回视线,这“剑隙”果真如其名一般,如剑所劈,堪称一线天。两侧石壁直陡向上,竟无任何起伏。 风在此剧烈起来,并发出呜呜的低鸣。 没有植被,没有生命,无数年来被这风磨平所有棱角,剑隙……默默走在其中,风越发凌厉,楚离眉头一动,脚下忽而一侧,一道锐风擦肩而过。沿着光滑的石壁呜呜远去。 再往前,风刃越发多了。 避不开时便要出剑,但打碎了风,还会有更多。 走出这一道“剑隙”,不过数十里,却让楚离也倍感狼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造化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剑隙”之外是一座山谷,仿佛漏斗,风力到此越发强劲。 先与那逆空游龙缠斗,又在方才机缘巧合刺出那玄妙一剑,眼下更遇上剑隙中千百年来无数厉风,楚离至此消耗甚大。 深深提了一口气,避开最后一道风刃,但见白影惊鸿,自山壁中掠出,正要落在山谷密林之上。 蓦地,楚离心中一凛。 两道诡异惨白的剑光已从林中冲霄而上,惨烈之势,一往无回。 半空无可转圜。白练电闪,楚离挥剑相格,身躯却借力飞退。 身后就是“剑隙”。幸而先天真气玄妙无方,寻常人力竭之时,它却还能支撑一段时间。若是真气颇多,这一剑也本不必退。 然而“剑隙”中有风刃无数,谷口之地,风力更劲。 腹背受敌! 楚离面色肃冷,眼前剑光耀眼,雪茫一片,寻常人早已目不能视。但身为剑客,这惨烈无回的剑意,他恰巧是见过的。 楚离眼中冷意更深,手中长剑猝然呛鸣,身后狂风袭至,眼前剑光咫尺。 在楚离心中,剑,本煌然大气,不循魑魅左道。 心有二意,反复小人根本不配持剑。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这两道剑光相辅相成,显然出剑之人精通合击之术。但相由心生,背后伤人,剑意再惨烈,也还是有隙可循。 一瞬之间,白影便从那双剑之中,穿绞而过。 长剑呛然回鞘。楚离目中似漠似叹,又似怅然。 惨白的剑光散去,两道身影接连噗通落地,倒在剑隙之外。黑衣如夜,皮肤苍白。其中一人半边身子略略前倾,一双眼睛微微睁大,似是难以置信。 只可惜,从来能护住弟弟的独孤夜,这次终于失手。 他们的脖颈上,同一位置,缓缓现出一条血线。 血一样的彤云逐渐褪色,天边也暗淡下来。楚离缓步走近,目光如电,这二人身上不出所料毫无线索。 楚离蹙眉思索,却是疑点重重。 独孤兄弟在此埋伏看来已久,他们先一步进入裂谷,浑不见踪影。必是从他处绕路至此,这次偷袭,也是早有预谋。 苗家禁地知者甚少,他们为何会对这里如此熟悉? 楚府的死士都是从小培养。若是安插人手,最可疑的仍是楚奕。若说是为了杀他以报当日搅局之仇,也实是勉强。眼下江湖中暗传白露消息,但想来应无人能渗透到楚家。曲青舟的性格喜怒不定,无从判断是否是他派的人……当然,楚逸臣也并非没有嫌疑。 垂眸敛目,楚离更觉索然。 待回到德馨山庄,已是半月之后。 一袭白衣,一柄长剑。 萧沐阳认出那剑正是带出门的那把,不由暗自稀罕,忖道:少爷用剑少有能长久的,今个竟是转性了不成? 心念电转,按耐下去,却是上前迎接道:“少爷回来了。” 楚离微微点头,“墨馨可还好?” “这…少夫人她……” 见他面上隐有难色,楚离蹙眉,冷冷道:“吞吞吐吐,究竟如何?”萧沐阳一叹,眉宇间更见疲惫,“属下也说不清楚,您,唉,您自己去看罢。” 香鸾帐外。 名贵的龙诞香也无法掩盖空气中的药味。一位大夫正在屏风后悬丝诊脉,面容愁苦。 “自您离去,少夫人不过数日便倒下了。大夫道是忧思成疾,又曾经伤了底子,甚不好治。他们不敢下猛药,细细调理,这几日才稍有起色。” 一路上萧沐阳简短地述说了一遍,楚离眉头紧蹙,气息却越来越冷。 炎炎盛夏,这芳阁内却放置了数个火盆,床上,那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女子却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0 仿佛感受不到温度似的,气息微弱。 楚离这一身冷意,让屋中婢女噤若寒蝉,也惹恼了一人。 “这里哪是逞威风的地方,嫌这女子死得不够快么?!” 气息微弱,脉搏亦然,老大夫年过花甲,好不容易诊着头绪,却被两人搅扰。顿时不乐意了。 萧沐阳顿时苦笑,这老大夫姓萧,是从楚家过来的,脾气倒不小。这般呵斥,也不怕被少爷一剑斩了。 谁知楚离仅是抿唇,火盆中的火苗本已将将要熄,这时又旺盛起来。 “她可还有救?” 寻常人逢亲人病危,总抱有侥幸逃避的心态,楚离倒是问得直接。拧起的眉宇显得锐利,那眼中的冷漠仿佛万丈玄冰,老大夫视之,怒气之中莫名升起一股悲凉。 定了定神,萧大夫没好气道,“人还没死呢,作啥丧气样子,真晦气!” “这小女娃元气不足,底子又差,寻常庸医也就罢了。你当老夫的补心益气丹是假的么?!” 楚离不再说话。 老大夫仿佛满意了似的,面色稍缓:“这才像样,不过这药也是治标不治本。”萧沐阳好悬一口气没噎在嗓子眼里。又闻听那人说,“人的身体好比器具,这女娃娃还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但在一步步衰弱却是不争的事实。无论补益多少,都如漏了水的罐子,最多就是拖延一段时日。” 说着他摇了摇头,“操劳过度、忧思成疾、又加上体虚畏寒。这姑娘只怕命不久矣。” 喀嚓一声,萧沐阳目向身侧只见楚离手中那把完好的剑已裂开,得,看这剑鞘上的深度,只怕里面的剑也凶多吉少。他不合时宜地遗憾地想。 楚离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仍不禁有些心寒:“还能拖多久?” “两年之内可保无虞。” 楚离脑中嗡地一声,空白半刻,才有各种纷纷扰扰的情绪如海潮般从天边袭来,他却不能沉浸其中。 冷静下来,楚离缓缓道:“不行,必须是五年。” 墨馨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人,也是相依为命多年的亲人,他不爱她,但她的存在已在楚离那沉寂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洛雨妃曾怪他不解风情,是个冰块冻起来的木头。事实上,还是有那么一个人,在他的心防没有被剑意弥漫的时候倾注进来。 天地如牢笼,剑道无止境。 楚离很清楚墨馨的存在既能促成他的剑道,也是阻碍。不阻止,不惧怕,每一把剑都有自己的傲气,而他是个剑客。 如果墨馨死了,他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交付于剑道,但那是以后的事情。 在旁人看来楚离的情绪太淡了些,他的面容上甚至没有哀痛,冷的仿佛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对旁人来说那的确是不重要的人,死去了,逝去了,都不会影响他们什么。 唯有靠自己。 楚离冷静下来,“五年之后我自有办法就她。”抬眸冷冷看着有些意外的老大夫,破天荒重复了一遍。后者沉吟片刻,叹道:“难。” “庄主,有人送来拜帖。”门外有小厮来报。萧沐阳顿时不悦:“混账,谁让你闯进来的。”小厮犹豫道:“他们让属下带一句话。” “说。” 开口的是楚离,他莫名想起了曲青舟离去前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他说邙山有碧血幽昙,奉曲先生之命带了薄礼。”“完了?”萧沐阳疑惑。小厮点点头。 “碧血幽昙……碧血……”老大夫紧紧皱眉,神色有些惶惑,喃喃的道,“难道他们真的有……” 楚离有些了然,这想必就是曲青舟手中的筹码。那所谓的薄礼,定是个十分让人心动的饵,至少让他不得不接受。 屏翠轩左右两面皆是竹窗,正堂上没有悬挂字画,只有一副竹雕,雕刻的是易水。 茶的香气还没散,小厮领了二人进来。 左侧一人神情倨傲,手里捧着一个锦盒。他看上去四十多岁,身形高挑,颧骨略高,眼窝深陷,嘴唇呈现出深深的紫黑色,就像是身中剧毒。他的眼睛是黑色的,但好像每动一下眼珠,就从中闪过一抹绿光。 楚离的目光一掠而过,落在另一人身上。 这个男人并不年轻,他浑身上下穿着极为考究的暗纹织锦,眼睛呈现浅棕色。看上去很普通,从头到脚都十分干净。 太干净了。 仿佛从心理到现实都是一尘不染。 他的身上仿佛有种诡异的吸引力,让人的视线再也挪不开。前来奉茶的仆从不自觉瞥了一眼,目光之中,便有些迷茫。 楚离见状蹙眉,放开剑意。 屋子内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可见的霜白从空气中蔓延,瞬间让那仆役如浇了盆冷水似的,清醒过来。 剑意一触即收。 那托盘上的香茶,却还是热腾腾的,丝毫没有受温度的影响。只余下遍地霜花,久久不化。 如果对方识趣,应该也收回那诡异的气息。但前提是武功达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男人微微一笑,“在下厉初云,学艺不精,还请庄主见谅。” 这倒不好怪罪了。 厉初云手里并无兵刃,他却能看出他用剑。 楚离挥退了仆役。看着他的目光冷漠明亮,“你的剑很有意思。” 厉初云道:“庄主亦然。”他的笑容有些遗憾。作为剑客,不能在遇到对手的时候倾力一战,当然遗憾,哪怕对方的武功更高。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立刻释然,“此次奉了我家主人之命,特送上造化丹一枚,还请庄主笑纳。” 楚离直到此刻,心中一松。 来之前老大夫就说过,碧血幽昙乃是一种毒草。吸收瘴气长达百年才会开花片刻,花香遇水而化,所得结晶极为珍贵。以此为药引,炼制出的造化丹可延寿十年。 人生有几个十年? 连老大夫也坦承,此药夺天地造化之功,服下它,墨馨的身体绝对能够撑过五年。 楚离心生慨叹,对曲青舟多了几分好感和古怪,因为他偏生又知道这是那人的计策,“代我多谢你家主人。”顿了顿,缓声道,“他日有隙,楚离定当拜会。” 明知是坑,还不得不往里跳。 看来这一趟是不得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矫正了。。。存稿箱太傲娇了 因为是手动发文,之后的三章存稿箱可能会发在这章之前,我尽量在发文当天修正,来不及找不到文看的同学在这一章的页面点“上一章”试试~ 虽然迟了,还是道一声中秋快乐! 同时,还有国庆快乐!~ ☆、第三十六章 情苦 炎炎夏日即将过去,德馨山庄内又响起了淡雅的琴声。 琅轩水榭里,凉风从竹窗透入,搅乱了满室遗香。呢喃着抚上佳人的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1 指端,随着那琴弦微颤。 一身素雅鹅黄长衫,一声幽幽叹息。 “少夫人可是累了?” 接过侍女奉上的香茶,墨馨摇摇头。自从服下那造化丹她的精神好多了,面色上的一点苍白也被胭脂水粉盖住,“少爷呢,还在闭关吗?” 侍女点点头:“已闭关半月有余,少夫人可要去看看庄主?” “算了。”墨馨停下琴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她挽起的发髻上只有一只檀木簪子,雕刻着欲火睥睨的凰,脑后一缕发丝绕过颈子垂落胸前,她出神地看着那飘飘杨的乌发中一根银丝。 这些日子连咳嗽也少了,那丹药确是灵验,就是不知能延命几何。 她早已看开,也当然知道她的少爷不会在乎表象容颜,只是终归遗憾。她是个聪明的人,楚离练剑十余载,两次闭关都是外出之后,耳濡目染她便明白了。这德馨山庄终究不是他长留之地,早晚是要离开的。 这段日子,墨馨除去修身养性,便是缝制了不少衣衫,月白、墨绿、淡青、湛蓝……她教给了伺候自己的侍女如何刺绣出逼真的绣品,就是担忧有一天她不在了,楚离会不习惯。她自然是知道楚离喜白好洁,所做的衣服里也是月白居多。 她习惯了等待,也习惯了为楚离张罗什么。 所以楚离闭关结束那日,人人都在为山庄一夜素白,处处挂雪凝霜而惊异的时候,墨馨已经走进了静室偏厅。 楚离在洗澡。 静室之中每日都有热水,但出关之日沐浴已成了惯例。 “你来了。” 闭关之后的楚离浑身多了一股让人心惊的淡漠,但在看向墨馨的一瞬间,又消失不见。墨馨微微一笑“好多了。”取了一旁木架上的澡豆和布巾,楚离见了,目中首次有些尴尬,他抓住在肩膀上滑动的柔夷,“莫要着凉,让旁人来便是。” 墨馨低低一笑,“他们都在看奇景呢。少爷明天起来,说不定梅花都开了。”她狡黠地放开手,“好罢,少爷自己来。”楚离方松了口气,她便端起一旁堆满红色花瓣的花篮,绕到前面,“这样总不会着凉了罢。” 这大概是楚离有史以来洗的最快的一次,事实上墨馨是来送衣服的,楚离窘迫的样子是自童年后再没看到过,让她不自觉想要捉弄捉弄。当然,萧大总管看到被洒满红色花瓣的浴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就不一定了。 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月白长衫恰到好处地被封腰收紧,衣服上绣着的烟岚也被主人穿出几分锐利,那图案在广袖处却浓郁起来,更透着冷清。 待墨馨亲手将楚离的长发用玉扣束起,天色已近晌午。 “少爷真是长大了。” 站在楚离身后,看着铜镜里少年隽秀的容颜,墨馨慨叹。在镜子中对上她欣慰的目光,楚离看了一会儿,平静道,“等我五年。” 墨馨淡淡笑了笑,“好。” 距离从苗疆回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院子里的冰霜一直到晚上还没有融化。如琼枝玉树,泛着寒气。 楚离让人在墨馨的房间里烧起火盆。 火光映得脸颊红彤彤的,握着她冰凉的手,楚离默运真气,见女子眉心松开放松下来,等到她真的睡着,才掖好被子起身离去。 院子里,已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着。 比起两个多月前,男人的面貌柔和了一些。他一身玄衣站在那儿不知多久,琥珀色的目中流露出几许怅然。 “你来了。” 楚离丝毫不觉得意外。幽篁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联系的方法,自然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眼,叹道,“你见到了他。” “你的剑道又精进了一些。可惜,还不够。” 幽篁叹息。 楚离并未说话,只道,“我已取到五色云石。”幽篁点点头,就见半刻之后,萧沐阳已取来了古剑白露和另一个锦盒。五色云石的光华照亮了前庭。 萧沐阳欲言又止。 楚离静静地看着:“重铸此剑需要多久?” “不知道。” 楚离目光一冷,抿紧的唇线显得格外冷硬。幽篁摇摇头,“五年之内可成,到时老夫会派人通知你。”他目光炯然地看着楚离,“熔炼古剑非同小可,若要将它不损灵性从白露中释放出来,老夫需要去寻上古一处铸剑的地宫。” 临走之前,幽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须知人力有时尽,天地高远,而剑道真意就在其中。老夫话了于此,你好自为之。”这一次,楚离已能清楚地看到幽篁的身法变幻。几步之后,对方已在百丈开外。常人看来,就仿佛一瞬间消失在阴影当中。 “少爷,他若一去不回……”萧沐阳忍不住道。 楚离摇摇头,并未说话。 幽篁是成名千年的剑客,他的无情剑并未完满,但能练成那样凛冽的剑法,绝不至于失信于人。 人如其剑,剑如其人。 这次闭关,楚离已将重楼霜降完善到了极处,他很清楚剑道已陷入瓶颈。一如一年之前,他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又如很多很多年前,秋娘去世前夕执树枝练剑的自己。 “入秋之后我要出门。” 萧沐阳愣了愣,想说什么,终究只应了一声:“是。” 门内披着外衣的女子心头一酸,白皙的手指捂着嘴巴,泪珠儿冰冰凉凉沁得她的手也凉了。即便明知楚离剑术高强,心中却如何也止不住担忧。这泪水中,又有几分是期望成空的苦涩? 情之一字,当真甘如蜜糖,也苦若黄连。 她爱上了一个剑客,自然也要忍受那无尽的寂寞。作为女子,她只窥探到冰山一角便已近窒息,即为倾尽一生也抵不过三尺青锋而难过,也为楚离所承受的一切而惊叹。待到最后已不知在为谁而哭,只觉得泪水流到了心里,也苦到了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闹市 天空泛着浓重的铅灰色,风却是凉爽的很。 街上贩夫走卒吆喝着生意,有那愁眉苦脸的书生拿着几盒胭脂问着价钱,也有出手大方脚步虚浮的豪门公子。秦淮两岸花楼无数,河中游船如织,更有奏着靡靡之音的画舫你来我往,嬉笑之声不绝于耳。 夏末初秋,天气更是多变。 没过多久,风逐渐大起来,卷起落叶。滚滚雷音如同低沉的兽吼一连串从天边而来,积累了好几天的雨水倾泻而下。 花街之外的青石板路响起轱辘滚过的声音,行人一窝蜂地跑到卖雨伞的小贩摊前,举着伞的则一脸庆幸。 街角缓步行来一道身影。月白的衣衫上那烟岚也带着几分锐利,广袖低垂,规规矩矩地呆在伞下,分毫没有被冷风所影响。地面的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2 雨水在缎面的靴子踏上去之前迅速分作两侧。他执着一柄普通的油纸伞,面色平静的仿佛这场大雨并不存在。 他的腰上有一柄长剑,普通的长剑。 湿冷的阴雨让街上迅速空荡起来。楚离顿了顿,走进道旁的松鹤楼。 “哎呦,这位公子,对不住下雨天人太多,楼上没有空位了,要不您在这一楼凑合凑合?”小二硬着头皮上前说合,他一眼便瞧出这位客人身上的衣服怕是极为昂贵的料子,更加不敢得罪。 “也好,来一壶茶。” 收起雨伞,楚离扫了一眼大厅,多数是来避雨的百姓,也有不少走江湖的。七嘴八舌,整个大堂乱哄哄。靠里的桌子已经都有人了,只有门口冷风不时吹进来的地方是空的。 选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正对着门口,茶水很快便上来了。 “客官慢用。”小二说罢,殷勤地走到门口想要关上店门,绵密的阴雨让整个金陵城陷入一片雨雾之中,青石板地面被冲刷得哗哗作响,天空阴沉极了,不时还打过闪,小二不禁对秦淮河上的游船画舫担心,这个天气只怕要持续一段时间。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街道,已经没了人影。 然而就在他关门的一瞬间,一只脏兮兮的手啪地一声拍在门板上,小二条件反射地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盯着手的主人。 蓬乱的头发,破破烂烂的看不清原状的衣服。只有看过来的一双眼睛清亮有神。他咧嘴一笑,“让我进去不?” 小二连道见了鬼。 他明明没看到任何人的身影,这个脏兮兮的乞丐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去去去,本店不招待乞丐!”小二嫌恶道,正待驱赶,见雨水冲在那人身上衣衫裂口处隐显伤痕,不觉心里打了个突。改口道,“算了,这鬼天气,你进来罢。” 那人也不以为意,瞥了一圈,很有自知之明地选了一张靠近门口的空桌。小二客套话本在嘴边,但一想这样的穷乞丐能有什么钱,便不再搭理他。那人更是光棍,趴在桌上倒头就睡。 这人挑的桌子正好在楚离旁边,但只有此人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让他抬了抬眼皮。自从数日前离开山庄,一路北上,他便存了磨砺剑道之心,幽篁那日的提点太过笼统,这几天蕴养剑气,心中也在思忖。 离雨停还有不短的时间。 楚离淡淡目视着茶盏飘飞的水汽,缓缓闭上眼睛。 秋季肃杀,也许心有所思,这连天的雨听在心中也仿佛带了剑意。 雨滴落在房梁、地面,细密的声音初时还能分清,很快便连成一片,在楚离的心中却是无数道剑光轰然落地,似散非散,一剑结束,第二剑的却能携卷余威呼啸而至,第三剑,第四剑,第五剑……第一千零八剑,第一千零九剑…… 每一剑都能够发挥出两倍的力量,连成一片后,便只见满眼剑光如水,就像是被雨水挤满了的洼地。 但是这并不够。与这漫天的雨水相比,太过单薄。 人力有时尽,确是如此。 楚离睁开眼睛,耳边的喧闹声更加清晰。 “哎呦,哪儿来的小娘。” “甭卖唱了,跟徐大爷我回家当小妾吧。” 顿时一阵哄笑。 原是这店里避雨的还有一对卖唱的父女。这种人在秦淮多得很,那女子尚有几分姿色,便被一同避雨的几个痞子缠上。这个姓徐的更是和知府大人的侄子有几分交情,旁人也不敢得罪。 那女子连连后退,泪珠在眼睛里打转。女子的父亲不禁跪着哀求,“我们只是讨口饭吃,您大人有大量,别为难小女……” “滚,别弄脏大爷我的脚。” 几个痞子和那人纠缠起来,女子惊呼出声,竟然朝着门口跑来。姓徐的见了,狞笑着追来。 有几个带剑的青年想要动手,却被长辈制止,不忿地放开兵器。 那女子惊惶之下竟被长凳带倒,更被那人抢到了门口。她哭着往后缩,“你,你别过来。”姓徐的痞子哪里会听,一把抓来,“哭个屁,惹烦了本大爷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这嚎得真叫个扰人清梦!” “啊!”蓦地一声惨叫在空气中炸开,一只脏兮兮的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一阵牙酸的骨裂声,姓徐的痞子几乎昏厥,冷汗涔涔,艰难道,“我兄弟是知府大人的侄子,你,你找死!”可无论他如何挣扎,那只手都如铜浇铁铸一般紧紧钳着手腕。 那脏兮兮的乞丐闻言哼了一声,懒洋洋地说:“想我死的人不少,也不多你一个。” 漫不经心的说罢,双目之中陡然现出截然不同的杀机。 “没用的废物,滚!” 这一声大喝如舌绽春雷,旁人震耳欲聋,那乞丐随手一甩,姓徐的痞子便碰地一声撞在了柱子上,登时血溅而亡。 “好身手!” 几个年轻的江湖人顿时叫起好来。 另几个痞子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见眼前人影一花,浑身传来无数剧痛,各个哀嚎着被扔出了店门。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乞丐竟又坐回了桌子旁。 小二腿一软,他刚才竟然将这人给怠慢了。掌柜的瞪了他一眼,连忙端了一壶好茶好几个肉馒头,那乞丐也不推辞,大口吃着,滚烫的水竟就这么喝下肚。 旁人注意不到那送入口中之前茶水急剧降温的事情,楚离却是看得清楚。刚才那几下拳脚,每一式带着剑意的影子。在他的感应之中,这个人竟与这厅堂之中的平民百姓一般。 楚离的眼睛亮了,这个人一定用的一手好剑法。 那人似乎是感受到被注视的目光,抬头瞥向这边,那清亮的眸子里凛然无波,两人对视,乞丐不禁摸摸鼻子有些诧异。 “小女子多谢恩公。”女子面色发白,对方头也不抬地摆摆手,父女二人不敢久留,竟冒着雨离去了。 雨越发大了,松鹤楼内却安静得很。 乞丐在那儿不管不顾大吃大喝,没多久,外面就来了官差。 “是谁在此行凶杀人?!”门板被轰然推开,连同几个披甲执锐的士兵和穿着皂袍的衙役抢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家伙,不是方才被教训过的地痞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矫正了顺序。。。存稿箱太傲娇了 ☆、第三十八章 郊战 几个鼻青脸肿的痞子环视一圈,皆指着大吃大喝的乞丐,齐声道:“就是他!” “好小子。”衙役仔细看了看乞丐,又看了看墙角的尸体,大喝一声,“抓起来!” 两个士兵铿然抽出长刀,脚下一晃,劈头砍来。 乞丐冷笑一声:“真不愧是官家威风。”手中肉馒头一扔竟磕飞了右侧那人的长刀,并指如电点在另一人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3 手臂之上,两声惊呼堪堪响起,已被那股巨力掀到在地。 砰砰两声闷响,让人看着都疼。 先前说话的衙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果然有两下子,就让我断门刀方劲成会会你。” 断门刀是一种极为阴狠的刀法,会这种刀法的人只有一个人。 当年灭尽仇家满门,崛起一时的方劲成。 同样的长刀,到了方劲成手中便只见一团寒光,那呼啸的劲风,已让空气扭曲得不成样子,桌子、椅子承受不住如此劲气纷纷炸裂。甚至地上的石板也不堪重负地发出龟裂的声响。 乞丐的双目中显出一丝认真,他摇头连叹,“可惜了。” 他当然在可惜这样一个用刀好手,周围的人却不这么想,或许他是在可惜自己的命。方劲成的面上已露出微笑。 这样的一刀当世能挡住的人不少,但也不多。 恰好乞丐就是其中一个。 刀锋被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笛抵住,劲气如石沉大海,让方劲成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身后几人大惊,俱取出兵器一同呼喝着攻来。 乞丐哈哈一笑,那支绝不像他能持有的玉笛尾孔顿时迸射出无比璀璨寒厉的光华。 剑气迸射! 只一瞬间,旁人只觉一道打闪似的亮光掠过,那乞丐若无其事地拿身上的衣服擦了擦玉笛,周围几人已僵在原地,整个脖子显出一圈血线……渐渐湿透了衣襟。 竟一剑将四人一同削首! 松鹤楼彻底乱了,谁也想不到乞丐竟然连官兵都杀,几个痞子更惊吓连连缩到角落里。楚离眼睛更亮了,方劲成的武功比当初的楚中天还要高上一线,他盯着那人手中的笛子,其色剔透碧绿,剑气迸发时更仿佛有光华流转。在这个人身上,似乎隐现侠者之风。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一闪神的功夫,那乞丐果真已经消失不见。就如他来的时候一般。 呼呼的冷风和雨水从敞开的门板里飘进,楚离放下茶盏,身影一阵模糊,眨眼间人已消失在接天连地的雨幕中。 酒楼内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逐渐平静的喧嚣后,嗡嗡的议论声又起。 “那人是谁?” “好高的轻功,方才竟看走眼了。” “不对,你们之前可曾注意到此人?”那桌佩剑的年轻人皆一身青衣。 先前阻止他们出手的长辈年近花甲,双目开合似有精光,他忽而色变,“就算刚才只顾着看那乞丐,如此气质的人也不该漏了,可是现下想起,那时候竟当他是空气一般,委实怪异。” 几个年轻人顿时大讶,“方才看他是个贵公子的样子,没甚么特别。” 那长辈顿时哑然。 天色阴沉如墨,冷风呼啸卷起雨水打在房梁上、瓦片上,引起几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天空闷雷迭起,借着一丝丝电闪,才能看清周围的景象。 这样大的雨天里大街上本应空无一人。 此刻却有一个黑影撕裂漫天雨幕急速狂奔着。百丈之后,另一人月白衣衫,漫步追赶,身形如一道白练电闪,分毫不落。 几个呼吸间,两人已飞窜出城,道路两侧树影婆娑,狂风猎猎。 两人的距离却已经拉近。 八十丈、七十丈、六十丈……二十丈! 空气忽而变得十分冰冷,可见的霜冻蔓延开来,雨水凝冰落地,仿如珠落银盘。一股冰寒之极的剑意冲霄而起。 前面的人忽而一个踉跄,这一下,两人的距离拉近到十丈以内。 那人仿佛知道身后追着一个恐怖的人,拿出吃奶的力气,速度瞬间提升。距离又拉开到了二十丈。 不过几息功夫,两人一追一逃已到了十里亭。 树木稀疏,荒草满地。随着那白影掠过,一道可见的霜痕拖延开来。 一声轻咦,前面的人忽然不逃了。 二十丈的距离转瞬即至,楚离的手已放在了剑柄上。 一道白光仿佛与撕裂天幕的电闪争辉,倏然现于天地之间。凛冽的霜寒让方圆百丈,雨落成冰。 这一剑,极快,极寒。 仿佛你刚看到它,当意识到它的时候,便已只见残虹。 剑光照亮了那人明亮通透的双眼,和那紧缩的瞳孔。 然后,这一剑前出现了一直碧绿的玉笛,晶莹通透,一股更为凛冽的剑气从尾孔迸出,交击的瞬间,楚离便觉一股圆融的力道,这一剑便偏了毫厘。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事实上楚离这一剑并未指向要害,也没有杀气。 两人之间交错而过,恰好又相隔二十丈,仿佛方才一瞬间只是换了个位置。楚离看着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的人,不正是刚才在酒楼的乞丐? 他身上的衣服更加破了,一道极长的裂口从肩膀到胸腹,可以看到里面伤疤累累的肌理。人一动,他的衣衫便裂作两半,露出精赤的上身。那双透亮的眼睛也显出凝重。 这一剑非战,意在拦人。 楚离的剑意更加凌厉,方圆百丈仿佛弥漫了无形的压力,凝作冰晶的雨珠也倏地被压向地面。 他的气息越发冷寒。手中长剑一声嗡鸣,缓缓举起。 “愿请一战。” 乞丐的神色有些奇特。除去记忆中的那人,能用出如此冰寒剑法的就只有……他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楚离,“飞雪离魂剑。”目中陡然绽出一抹战意。 …… 大雨滂沱,漆黑的雨幕中两道剑光极快地游弋。 几息之间,两人已交手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双剑相击。每一剑对方都能及时封住,两人变招极为迅速,杀意纵横,剑气激射,天空中轰隆隆一道滚雷,电闪之中,只能看见两人异常明亮的眼睛。 楚离只觉得对方剑气之中有一股绵劲方正浩大,枯草沾之,立成齑粉。而那剑意凛然浩荡,竟能抵住他剑中寒意的侵蚀,一时间两人竟是平分秋色。 忽然,楚离急速后退,他蹙眉看着手中长剑。 这把普普通通的铁剑在他的目光中竟如那枯草一般,随风碎作齑粉。那乞丐也不追,急促喘息着站在原地,神色却有些叹息,“你若有一柄好剑……”他的目中竟露出惋惜之色。楚离拿着普通的铁剑就可与他争锋,若换做神兵,岂非高出一线?是不是他也有所保留?就如同方才没有追击。 楚离也有些气喘,这一场交战几乎耗去他八成真气,维持不住衣服上的护体真气,雨水哗啦啦将他的衣服浇透,长发黏在身上,自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狼狈。 他看着貌似也累的够呛的乞丐,而对方也在看他。 两个人忽然笑了。 一齐倒在大片大片的荒草上。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另外一个人。”乞丐悠然道。楚离闭上眼睛,任由雨水击打自己的面庞,凝成冰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4 的水珠……真够疼的。可惜现在他连动动手指都不愿,这一战太过酣畅淋漓,虽然结局并不完满。 “你叫什么名字?”楚离问道。 乞丐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聂飞雪。” 于是他们又笑了。 这个奇妙的巧合让两人不禁产生了一种更为奇妙的感觉。 “不愧是飞雪离魂剑。” “不愧是聂飞雪。” “我可没有你那么有名。”对方得意洋洋的语气含着戏谑,楚离淡淡一笑,忽然有些好奇,“你把我误认为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美人 聂飞雪默然,他叹了口气,“我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能比她的剑意更加冰寒。可惜她没有你那样的寂寞。” 想要练成绝高的剑法,就要忍受它带来的寂寞。 楚离是寂寞的,他的剑意本身便诞生在那样无边的冷寂之中。他的剑意不是靠着任何外力得来,而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 聂飞雪心中赞叹。 但是他的脸上却显出几分无奈,几分怅然。“她应该是喜欢我的。” 楚离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你在躲着她。” 聂飞雪苦笑道,“我从没想过送给她一柄剑,一本剑谱,她竟然能练到如此地步。”他摸了摸鼻子,“当我发觉身后追着的人跟她如此相似的时候,简直是魂飞天外,如果她有你这样的剑法,我早就被逮住了。” “那个女子一定很美。” “当然。”聂飞雪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 楚离悠然道,“她已经来了。” “哦,来了……来了?!” 茅草杂乱的亭子里,一个淡紫色的身影聘婷而立,她背着一方琴匣,冷冷地看着那个躺在杂草上的人。 呛然出鞘声,白皙如玉的素手正缓缓从琴匣下抽出。只见一抹蓝白色的剑光在那素手中绽开。 那是一柄奇特的短剑。自那护手处湛白宝石凝了一簇锋锐的尖刺,如倒挂在房檐上的冰凌,濯濯寒气横空贯月。 雨水、空气在那剑刃周围的一切有形之物都被冻结为透明冰层。同时,一股亘古冰川仿佛的气息混合着杀气轰袭而至。 这是一种纯粹的寒,冰雪一样的寒。 聂飞雪仿佛被蛇咬了一口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她什么时候来的。” 楚离也站起来,平静道:“就在你说她喜欢你的时候。”话音未落,手臂一紧,待意识到是聂飞雪拉着他闷头奔逃的时候,不由哭笑不得。 “你还有力气跑?” “总比被逮住强。” 感受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冷气,聂飞雪欲哭无泪,“兄弟,是你非要拉着我比剑,你得帮忙。” 于是,身后的气息更加冰寒。显然那女子也听到了这一番话。 明明是如此狼狈,不知道为何,楚离却感到愉悦。 “好。”他说。 于是把住聂飞雪的手臂,身形骤然提速。仿佛一道白练电闪,迅速消失在雨中。 紫衣女子并不擅轻功,她追了良久也再没看到那个混蛋的身影,不由停了下来。女子长得极美,风露为神,冰霜为骨,有着女子的柔情与妩媚偏生一身清冷的气质,让这漫天的雨水为之低昂。 “聂大哥……” 湿透的衣衫沁了寒气,她明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然而抚上手中短剑,又变得坚定。 这场暴雨接连下了三日。 这或许是楚离最为狼狈的一次,一人恢复真气,一人施展轻功,待到真气耗尽,则换另一人来。一夜之间越过百里,竟从金陵奔到江都。楚离一身月白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色,聂飞雪精赤着上身,像是乡下来的农民。 到达江都的时候城门还没开。两个人直接用轻功翻过城墙,找到了楚府在江都的酒楼才算安生。 聂飞雪当时的表情让楚离想笑。 因为这间酒楼叫做松鹤楼。 张大嘴巴憋了半天,聂飞雪才干巴巴道,“我可没钱赔给你。”他不说楚离倒是忘了,金陵城那家分部被他闹腾的够呛。 楚离微微一笑: “我可以算利息。” 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也隔着一层,有些人短短几日便能成为知己。 出示了身份,掌柜的迅速给他们准备了最好的房间,两桶热乎乎的洗澡水,甚至还询问要不要去万花楼招来几个艺妓。 于是聂飞雪眼睛亮了。 在楚离讶然的目光中,详细询问了江都城所有的花街和最贵的销金窟,那张泡在水桶里洗净了之后俊朗不羁的面上,笑得好似成竹在胸? “你知道什么地方女人绝不会去吗?” 隔着一张朦胧的屏风。 楚离撩起一捧水,淡淡道,“我若是那女子,一定会气的想刺你几剑。”聂飞雪正色道,“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其实……” 聂飞雪迟疑道,“我当初就是在一家青楼门口遇见的她,琴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去那种地方。” “我说错了。” 楚离一顿,“我若是那女子,杀了你都觉得便宜。” 洗漱过后,楚离换上了一身似白非白的衣裳,那宽广的袖口看得聂飞雪啧啧称奇。又命掌柜送来一柄新剑。 “楚府在江都有几座别院,你若愿意,可以住在那里。” “你要走了?”聂飞雪挑眉。楚离用内力烘干头发,执起玉扣将长长的发丝束起,淡淡道,“我需要新的对手。” 聂飞雪摸摸鼻子,有些惊奇:“难道我已经老了?” “未得好剑之前,你我难分胜负。” 白天的万花楼比起晚上多了几分宁静 远远看去,拱桥后面一连串的红灯笼自高阁垂挂而下,丝竹之声伴着桥下潺潺水响,门前掩映着几株银杏。 透过岸边杨柳,可见平整如镜的湖面上,几艘画舫星罗棋布。 蓦地,几声铮鸣惊飞一片水鸟。 本来平静的湖水仿佛因此而流动起来,琤瑽作响,又仿佛看到巍峨群山云雾缭绕,以一种优雅淡泊的姿态拂过孤松、古刹,琴声悠扬,似是隐约间钟鸣阵阵,又有仙鹤长鸣……一艘系着淡紫色轻纱的画舫里,坐着四位锦袍青年,神色怔忪。而上首抚琴者,中间横了一道纱帘,隐约看见一道艳红的身影。 素手按弦,琴声已止,未歇。 待焚香告罄,几人才回过味来。“好!”一声喝彩自左侧距抚琴者最近的一人,一袭白袍身姿挺拔,气度儒雅。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纱帘后,“妙音姑娘的琴技越发精进了。廖某原还想着弄了些古谱孤本博姑娘一笑,如今怕是对这些都看不上眼了罢。” “廖公子的美意妙音心领,琴乐难求,如此重礼实在折煞小女子了。” 纱帘后的语声轻柔舒缓,宛如春风。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5 “廖兄身为习武之人,这些雅趣知道的恐怕不多,据说两百多年前大儒谢飞元为博佳人一笑亲写下一曲‘凤于飞’,久为传唱,遂成美谈。”廖子云对面的人把玩着折扇,俊美的面容上显得漫不经心地,“若廖兄有此本事,妙音姑娘何至婉拒。” 他们四人一同倾心于纱帘后的女子,此言一语双关,廖子云怎会听不懂,一时之间面色难看。 “余兄这就不是了,若论经纶,我和廖兄确是自叹不如。” 坐在廖子云身边的男人笑得饶有深意,他一身灰黑色罩衫,自薄纱间隐约有银亮的暗纹。“可若是这画舫沉了,怕是你们二人要下去吃水罢。”他轻声道。 余莫言闻言脸色微变,“你这是在咒妙音姑娘么?” “余兄且消气,何必与他们见识。”余莫言旁边的人笑了,“莫不是两位家里有这西湖的龙王爷,此话还是少说的好。” 这二人显然是廖子云与余莫言的簇拥,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便针锋相对起来。 “是与不是,一会儿就见分晓。” “你什么意思?” 余莫言犀利地看着他们,忽然有下人来报,船舱漏水。余莫言顿时哑然。江都四公子廖余琴江之中,他只能文不能武,这个时候叫船已经来不及了,周围的画舫又隔得远,难道真的要喝湖水? 他心中恼怒,口里便斥道,“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铮铮几声琴鸣散音打断他们的争吵,妙音忽然开口:“几位莫要争了,怕是这艘画舫过于陈旧,已不堪修葺。” “说来奇怪,妙音姑娘往日乘坐的并不是这一艘画舫,何以……” “妙音未能想到四位今日前来。” 妙音微微摇头,“也巧了,‘飞鹤’舫被人提前用重金租走了。”说话间水已经漫进船舱,几人连忙退到船头,妙音抱着琴随在后面,面纱随风扬起,一双明眸却看向湖中心。“咦?那边的不是飞鹤吗?” 四人看去,湖心处一艘画舫静静漂着,廊柱间雪纱曼舞,船的头尾各雕刻了一只展翅昂鸣的仙鹤。 “船快沉了。” 廖子云眯起眼眸,“这离岸边太远,先去那艘船上罢。” 他不屑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余莫言,修长的身躯在船帮上一点,跃出湖面五六丈远,下落之际轻抄湖面,三点涟漪几乎同时漾开,很快便跃上了“飞鹤”。 “廖兄的功力又高了一些。” 琴铮轻笑一声,“也不知那上面什么来头,看来要委屈妙音姑娘了。”他含笑的目光显得温柔,女子眼下一身瑰丽的红色锦衣在这艳阳下仿佛欲火的凤凰,美艳不可方物。 然后,他看到女子的双眸微微瞪大,低低道出一声惊呼: “廖公子?!” 飞鹤是万花楼的上品画舫,通体由檀香木建造,那廊柱间的纱帘是用难得的北海冰蚕丝织就,寒暑不侵。 廖子云一进船舱便感觉通体清凉,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 白衣如雪,临廊而立。身形修长挺拔,一手负于身后,另一手置于身前。他似乎注视着湖面,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 “就是你租了这艘画舫?” 左右看不出这少年一点会武的气息,廖子云轻蔑道,“在下廖子云,这船我廖家征用了。” 他本就是个急脾气,方才被那余莫言讥讽正是窝火,此刻趋步上前,态度便越发恶劣,“若是识相,自个儿从窗户跳出去,心情一好我便不跟你计较。” 他一口气说了半天,对方毫无回应。 廖子云正自想着要打断对方哪根骨头,好让那哀嚎更美妙一些: “否则——” 阳光照在白衣上,散不去沁骨的舒冷。楚离移转视线,四目相对,廖子云脸色变了。剑意已漫上那双乌黑的眼眸。他脚下普一抬起,却再也落不下去。 “恬躁……” 这是楚离说的第一句话。 他眼睁睁地看着空气凝结成冰,呼出白气。铺天盖地的压力随着那雪白的袖裾一拂,凝作一线,凌空轰在胸膛上。 廖子云喷出一口鲜血,任如何喘息,肺部仿佛汲取不到任何空气。 肋下剧痛,他感觉心脏都仿佛要被炸开。 再也顾不上所谓的面子,身形一退,去势迅疾,便如一团影子比来时更快地越过船头,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在这时,琴铮刚好揽着妙音跃上“飞鹤”,他果然没有带余莫言两人。 “哈哈哈,楚兄弟这地方让我好找。”爽朗的笑声在画舫周围炸开,远远有一人踏波而来,如履平地。一身墨蓝滚边长衣,身形如电。 最后一个字刚落,人已到了船舷。 他眼角眉梢略有风霜之色,豪爽的笑意直达眼底,手中一支碧玉长笛挽了个花背到身后,不是聂飞雪又是谁。 “你来迟了。” 这是楚离说的第二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暗算 船舱里淡淡的声音毫无出来迎接之意。 聂飞雪也不以为意,这几日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朋友的性情,转头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一男一女,“这两位是?” “不相干的人。” 摸摸鼻子,目光在妙音身上顿了顿,聂飞雪大步走进船舱。 如此将人当做空气,琴铮还从未领教过,妙音眼中异彩连连,只觉得这人方才踏波而行委实潇洒。比起他的功夫,廖子云只能算是初出茅庐。 “廖公子他……”妙音蹙起眉心看向湖面“好像还没上来。” 琴铮闻言被人忽视的恼怒一瞬间压了下去,颇有些心惊。廖子云的武功便是在水上练成的,颇通水性,竟被人在短短一刹那打成重伤不成?否则是死是活也该浮上来,他神色莫测目视周围,画舫就在湖中心,四周空旷并无其他船只,也未有尸体。 也就是说…… 琴铮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只觉浑身汗毛都乍了起来。 船舱内。 火炉上的有酒正温着。“方才被几个金缕赌坊的打手绊住了手脚,才来的迟了。”聂飞雪坐下,得意道,“谁让我赢了他们五万两银子。” 楚离收敛了一身冷意:“你不该来。” 聂飞雪爽朗一笑,透亮的眼睛里却甚淡然“可我还是来了。”“可惜了一壶好酒。”他惋惜地看着火炉。酒香隐隐,火候正好。 “你现在开始喝,还来得及。”楚离微微一笑。 聂飞雪忽然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当然是朋友。” “可是从我走进船舱开始,你就没有看过我一眼。”聂飞雪摸了摸鼻子,“难道外面的风景很好?”楚离仍是未曾转身,他反问道,“一个剑客,最爱看的是什么。” “当然是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6 剑。”聂飞雪答道,顿了顿,“所以你便是在观剑?” 楚离收回扶着栏杆的手,负于身后,微风浮动了衣袂和廊柱间的纱帘,然后他听到了楚离清冷平缓的语声:“你知道我第一次悟剑是在哪里?” 聂飞雪挑眉,想了想道:“你这么问,自与当下所见有关,”他有趣地说,“莫不是在水里?” “虽不中,亦不远。” 楚离目光平静地看着翠绿的湖水被微风吹起涟漪,“那样波光潋滟的剑光,我永远也忘不掉,也永远都看不够。” “所以你又看到了这样的剑?” “可惜,带了杀气。”楚离的手放在了剑柄上。聂飞雪仿佛浑然不觉,把玩着玉笛,“剑怎么会有杀气?”“因为执剑的人……” 朦胧的湖面下升起八道剑光,织成一张剑网,封死了廊前所有退路。八道身影之后,紧随着无数泛着蓝光的暗器,竟丝毫也不顾及前面的人。 他们本也不必顾忌。 “……沉不住气。”惊虹从楚离腰间掠出,绞碎了后发先至的暗器。 这八道剑光携裹了纯粹的杀意,一往无回。于是人也无回。 仿佛一个眨眼间,剑已回鞘,八个身影急速从廊柱间越过,掉进了画舫另一边的湖水里。只不过他们都已变成了尸体。 血如墨汁蔓延开来,水面上漂了十二具尸体。 因为还有四个被聂飞雪解决了。 事实上楚离面对的暗器对准的是聂飞雪,反之,聂飞雪面对的暗器,对准的是楚离。檀木的画舫,插满了蓝汪汪的暗器,楚离周身一层环状霜白,他终于转过身来,看着聂飞雪目光奇特。对方亦然。手中的玉笛剑气暗淡下来。聂飞雪笑了,“果然是好剑。” 楚离抿唇,微微颔首: “果然是朋友。” 火炉上的酒已经不能喝了。酒壶上偏巧插着一支飞镖,琥珀色的酒液自裂缝汩汩冒出。船身微不可查地一晃,聂飞雪的笑容忽然有些发苦。因为他已然看到火炉上的酒液染上一层白霜,慢慢被冻住了。 身后寒意透骨,锐利无方。 不知何时,船头已俏生生站了一个女子,背负琴匣,紫衣如锦。 “聂大哥要躲到几时?” 被她疲惫的目光看着,聂飞雪忽然说不出话来。女子姣好清隽的面容已染上风霜,这样的美人理应被捧在手心里,现在却费尽苦心追着他这个混蛋? 他自作主张,给了这个身陷风尘的女子希望,却放任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崭新的世界。 似乎真的很混蛋。 “琴姬……”聂飞雪叹气。 他清透的双目显得有些无措,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张了张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罢。”琴姬显得有些讶异,“聂大哥?”语声由初时的意外到最后如心脏一般飞扬起来。 就在她面上绽开清冽的笑容时,湖水突然荡起几圈涟漪,她身后湖面上寒光一闪。 “……!” 琴姬面色一寒,琴匣下一道冰蓝剑光呛然出鞘,身躯一转,剑光过处犹自留有渐渐浅淡的光影,准确截在那支暗器上。 那是一根弩箭,不断旋转的箭锋肉眼可见地漫上一层霜白。 琴姬面色一变,弩箭上传来绝大的力道,电光火石间,她只将将拨开些许,咄地一声射在廊柱上,却还是被其擦到了肩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后,便生出一股麻痹感。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聂飞雪离船头较近也救之不及。 楚离神色冰冷,瞥了一眼便跃出船舱追击而去。聂飞雪扶住琴姬软下来的身体,伤口飘起一丝腥甜味: “不好,有毒!” 他面色一变,一掌拍在琴姬胸口,真气转了几圈将大部分毒血逼了出来,又点了几大穴道。琴姬面色一松,昏了过去。 这时白影如闪电般自湖上踏波而回,长剑低垂,湖水被剑气冻成冰渣子滚落,他来的方向,湖面上一团血迹缓缓散开。 “那人漏了行迹。” 楚离眯起眼眸冷冷打量着周围的湖水,“他们的敛息术十分高明。”咻咻又是两根弩箭,比琴姬更快更寒的剑光一掠而过,砰然炸成齑粉。 似乎是知道这一招不再管用,船底忽然响起砰砰之声。 “他们在凿船!” 聂飞雪眉头紧蹙,面上少见的冷峻。透亮的双眸中含着可见的怒火与杀气。碧玉笛尾孔蓦地迸发出惊人的剑气,只轻轻一扫,轰地一声,船头数丈外湖水壁立而起,平静的湖面顿时激流涌动起来,飞鹤画舫却如一尾游鱼,飞速向着对岸分水而去。 聂飞雪听声辩位,几度挥出剑气加快速度。更多的是湖面越来越刺目的血水。 船的速度终究快些,离开十几丈远后,血水便少了。 湖水的轰鸣惊了其他画舫上的人,他们站在船舷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伤痕累累的飞鹤急速掠过,船头船尾竟无人划桨。 直到再次壁立而起的湖水,将围过来的几艘画舫浇了个湿透,才悚然回过神来。 要让湖水准确地推动船只前进,这份剑气和力道的掌控让楚离钦佩不已。奈何他并不会这一招。 待到了岸边,聂飞雪已累得站立不稳,琴姬中的毒太烈,虽然封住了穴道还是需要尽快疗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孤儿 他们上岸的地方太过偏僻,四周空无人烟。远远只看到山坡上有一角飞檐。 白云寺三个大字的匾额斜斜歪在一边,门柱腐朽,缺了半个门板的古刹挂满了蜘蛛网。这是一座破庙。琴姬的脸色越发苍白,嘴唇艳紫,气息已近微弱。 楚离顿了顿,“有人。” 聂飞雪紧了紧手中的玉笛,“进去罢,这附近也没有其他地方了。”他抱着琴姬大步走进去,环视四周,庙堂中已没了神像,似乎是有人经常打扫。聂飞雪反而放下心,看来应当不会有埋伏,破绽太明显了。 走进门,楚离瞥了一眼靠墙的一侧厚厚的瑟瑟发抖的茅草堆,找了些木头生火。 聂飞雪扶着琴姬坐下,取下她的琴匣放在一边,一掌印在她的背后,两人双目紧闭,半刻功夫便有白烟从聂飞雪头顶冒出。 楚离抱剑站在旁边,白衣纤尘不染,闭目养神。 那堆茅草停止了颤抖,却慢慢向着门口移动,细小的声响并不明显。就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忽而一道剑光呛然落在中间,明晃晃的长剑犹自震颤。 感受到楚离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茅草又开始发抖了。 “出来。” 一缕剑势缠上剑柄,长剑震颤,嗡地倒飞而回,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握住。 但茅草抖的更厉害了。他不敢动,谁知道下次会不会直接射中自己。 慢慢的,一个小脑袋从茅草堆里钻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7 出来。脏兮兮的小脸上尽是惶恐。“别,别杀我。”他身形不像乞儿般瘦弱,衣服看得出是缎面的料子,可惜破破烂烂,若非仔细看,怕是要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乞丐。 确认他并不会武功,长剑回鞘,楚离重新闭上眼睛。 眨巴着眼睛,那乞儿一动不敢动,却看了看疗伤的两人,又看了看靠墙而立闭目养神的楚离,或者说他腰间的长剑,目光灼灼。 天色渐渐暗下来,破庙里只有火焰噼啪的声响。 四个时辰后,琴姬的唇色已浅淡下来,面上气色却好了很多。她蓦地睁开眼睛,张嘴喷出一口污血。唇色顿时惨白。 聂飞雪收功。 半晌,扶着她,语声疲惫,“余毒已经被逼出来。”聂飞雪瞥了一旁呆站着的小孩一眼,也不废话,便开始打坐恢复功力。 “……” 琴姬默然,今日确是拖累了他,不禁咬唇。 “你休息,我来守夜罢。” 目向楚离,她的语声清冷,除去聂飞雪,琴姬对他人从不假辞色。 火焰的噼啪声中,混入了楚离冰冷平静的声音。 “你的剑,很好。”或许这女子的剑也是走霜寒一路,但那更多的是剑本身,而非她自己的剑意。 琴姬微微蹙眉,“你什么意思?” 楚离已不再说话。 他本非话多之人,这个女子的剑道不过刚刚开始。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岛上泛起薄薄的雾气,树林更显翠绿。缓缓抽出长剑,剑刃锋锐光亮,照亮了一双冷锐的黑瞳。 那里面涌动的光芒太过沉厚,从什么时候呢,对剑的狂热。 独独喜爱它的冷冽,它的潋滟,是第一次悟剑,还是第一次触摸到它,又或者与生俱来。或许他只是太寂寞,所以找一个更寂寞的生命来陪伴。在楚离的心里,长剑无论摧折、陨毁,只要心中还有剑,属于他的剑便永远不会死。 风逐渐寒冷,可见的霜白如无数气流在空中盘旋。 忽而,剑动。 就像是阳光从长剑上反射到冰凌里,那晶莹剔透的光华,是否是最纯粹的情感?剑,嗡鸣着,一声一声,直达九霄,已看不清人影,清光华锐,不带杀气,只余最纯粹的凛冽漫过树林。 风停,人止。 良久,仿佛洗去心上尘埃,楚离目中终归平静。晨光、雾霭、树林,每一样在眼中更加清晰,他看着这一切,不必再去刻意纯粹心性,它们已然不能在他心中留下半点影子。自从一年前打破每日只有练剑的日子,红尘俗欲,最是炼心,即便楚离不为所动,也难免会有影响。如今,他更显从容,自那时停滞的心境更上一层。 余剑而已。 唯剑而矣。 喀嚓,一声极为细微的枝桠断裂声响起,“出来。”楚离语声冷淡。 在他身后,脏兮兮的孩子从大树后面讷讷走出来,他看上去不过十岁,一双闪着异样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 “我不是,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他的嘴唇冻得青紫,一咬牙,他跪了下来,“大侠,我求求你,帮我杀一个人,我什么都答应你。” 楚离转过身,移转过去的视线让紧张的男孩一愣,那样凛冽的视线中,透露出强烈的注视着他的信息,仿佛天地之间都不在那人眼中。 他在注视着自己。 这个认知竟如此让他心惊,仿佛皮肉、骨头、甚至心里都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 可一旦移开视线,这样的感觉便如潮水一般消失的一干二净。“我是剑客,不是杀手。”拂去白衣上不存在的灰尘,楚离收剑入鞘,清脆铿锵的摩擦声余音未歇。 男孩心中涌起无限的失落,一股莫名的勇气让他站起来,“即便那个人为富不仁,丧尽天良,你也不愿意杀他?” 广袖低垂,拨开杂乱的灌木枝桠,楚离向着来时路行去,一袭白衣就要被树丛湮没。 “他为了一柄名剑杀了我的父母,如果你帮我杀了他,我就把剑送给你!”男孩咬紧牙关,“你的剑发出的声响清脆中有些暗哑,看似无恙,实则已经受损。你这样的剑客,应当配更好的剑。” 楚离的脚步远远顿住。声音清晰地传来:“你懂剑?” “是,我爹祖上是铸剑大师殷祺瑞。”男孩手中直冒虚汗,他已在赌,从看了这个人练剑开始,便觉得他不会是贪婪小人,爹爹说过,人如其剑,剑如其人。能练成这样的剑法,绝不屑于行小人行径。 “既懂剑,当知一个剑客只要心中有剑,何滞于物?” 男孩一怔,惊愕地瞪大眼睛,这个人已是这个境界的剑客了吗?这样一来宝剑的意义确是不足以吸引他了。他神色不定,下了决心,终于再次跪下来,“是我失言,小子殷易请大侠收我为徒。” 说罢,便砰砰磕起响头来。 想到惨死的双亲,他的眼眸之中迸发出惊人的恨意。地面枯枝败叶,没一会儿便磕出血来。 “剑道生而未有,而自有之,你若有心习剑,二十年可成。” 殷易脑子嗡嗡的,对方那清冷的语声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可我,可我什么武功都不会……”他喃喃地,心中有些绝望。木然地磕着头,只觉得就这么磕死了或许就能不再如此苦痛。 又一次用力磕下,触及的却是微凉干爽的掌心。 楚离俯下身子蹙眉看着他,冷冷道:“以死相挟,就是你的为人之道?”他看着这个孩子,就像是看着曾经的自己,同样的执着,一个执着于剑,一个执着于仇恨。 冰凉的触感让殷易冷静下来,他抬起头,那种强烈的注视感又回来了,他看见那双黑瞳里的自己面色苍白仿佛要确认什么似的,“我……我什么也不会……” 楚离沉默,“世间万物皆可化入剑道,你需自己去寻。我的剑,并不适合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落叶 在殷易心里,受了伤的琴姬和疗伤的聂飞雪似乎都不厉害,今日清晨他更加确定了这样的误会。 一念之差,天地之别。 若求的是聂飞雪,或许那个豪爽的剑客不会拒绝。可惜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楚离的剑。 也许很多年后,剑道有成的少年会感激,也许很多很多年后,报仇后失去执念的少年会怨恨。 楚离并不在意,他只是第一眼看到那样炽烈的执着,在刚刚思考了自己对剑的狂热后,便觉越发可贵。殷易的感情像是一团炽热的火焰,焚尽敌人,也烧死自己。与他冷静自持的剑道相悖。 楚离注视着头也不回钻进山林里的少年,也许将来,自己会有个好对手。 走进破庙时,聂飞雪已经烤好了六条湖鱼。琴姬的面色已非昨日苍白,她冷冷地看了楚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8 离一眼,“没你的份。” 比起昨晚,态度可谓恶劣。 聂飞雪苦笑的面容证实了他的猜测,或许晨练的并非自己一人,方才的一幕已被他们看在眼中。女人总是有着无可理喻的同情心,即便知道某些事是正确的,也绝不会原谅其中的残酷。楚离淡淡地点头,坐在一边,从怀里拿出一瓶蜂蜜。 浓郁的甜香弥散在空气里,琴姬冷哼一声,神色更为不满。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她冷冷道,又加了一句,“除了聂大哥。”聂飞雪摸摸鼻子,苦笑更甚。 “可以吃了。”他递了一支烤鱼,琴姬毫不客气地一把拿来,咬得分外卖力。 “昨日那些杀手冲着你们而来。” 楚离的语气平静肯定。聂飞雪看了看手里的鱼,又看了看楚离手中的蜂蜜,放了下来,没有道理自己吃肉朋友喝汤……提到此事不由肃容,聂飞雪缓缓点头,“他们为的是古剑。” “江湖上自从白露的下落被透漏出来,有太多人执迷于古剑……”聂飞雪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楚离,叹道,“只要我漏了痕迹就会引来杀手,琴姬是被我无意拖下水。” 聂飞雪和缓的声音说起与身旁女子的相遇,有些微的不自在,“我在金陵一家青楼里碰上了琴姬,那时刚得到古剑清霜不久。琴姬救了我,我便把清霜送给了她,临走之前还留了一本剑谱。琴姬她,终究是向往外面的世界。” 女子面色薇薇和缓,她注视着聂飞雪,竟是十分平静。 “我从不后悔。”她说。 聂飞雪避开她的目光,沉声道,“所以,如果楚兄弟真的是白露剑主,他们的目标也包括你,或者白露。”“如此一来,牵涉太广了,任何人都有可能为了古剑不顾一切,江湖从不缺疯子。”聂飞雪伸出食指摇了摇,笑了,“楚兄弟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在‘飞鹤’上见面?” 楚离定定地看着他,“因为你确定他们会来。” 那双乌黑的眼瞳中几乎能清晰映出自己的身影,聂飞雪看着,仿佛所有的想法都在这目光下无所遁形,“江都城里大部分画舫的主人是本地一个富商,叫钱不多。他是我这些年来查到的唯一线索。” 聂飞雪清透的目光甚是坦荡,“我怕楚兄弟会打草惊蛇,便没有告知。对不住。” 他长叹了一口气,不是没想到三柄古剑聚集,对方一定会采取更猛烈的攻势,昨日一战,险极。 这本是人之常情。楚离默然,平静无波的双目缓缓闭起,“你现在知道他们是何人?” 语声不急不缓。聂飞雪却笑了,很欢快的笑了,“是,我有没有说过我的赌技很好,轻功也很好。” “我确实在三天内赢了五万两银子,中间更多还是摸到钱不多的府邸。你一定想不到他有多怕死,府上又有多少机关。这让我花了不少时间,在他府上我见到了一个人。”聂飞雪收起笑容,“是春枝楼的当家。” 琴姬脸色一变,“是那个杀人盈野什么生意都接的刺客组织?” 聂飞雪微微点头,看着脸气息也无波动的楚离,“而春枝楼的背后,却是落叶山庄。” 若是江南以楚家为尊,江北却是落叶山庄的天下。 你永远也想不到他们培养传人的方式,作为闻名于世并拥有古剑的世家,每一任庄主都有极为诡异的性情。明面上落叶山庄涉及杀手、青楼等作为盈利手段,千年以前就存在至今,谁也无法想象它的庞大根基。 更多的,是落叶山庄的庄主,从来都是古剑传人。 他们的武功高到何种地步,江湖无人知晓。知道的人已经死了,想知道的人没有资格知道。 那是一个让普通人甚至江湖人,想一想都惊悸的庞然大物。 楚离睁开眼睛,“落叶山庄十五年前换了庄主,现任庄主名为叶知秋。”他的眼眸中有一丝奇异的光彩,聂飞雪看着,知道楚离在想什么。他只说了一句话。 “江湖流传,叶知秋成为庄主时不过十三岁。” 落叶山庄绝不会允许春枝楼的生意告吹,必要时,或许真的会引出那个神秘的庄主。聂飞雪深吸一口气,眼中亦是闪过战意。 “我们果然被盯上了。” 江南的雨总带着绵软气息,轻轻坠落在瓦片上,地面上,润物无声。窗外的景象仿佛蒙上了一层烟岚,看不真切。 聂飞雪定定地看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一叹。 楚离端坐在桌旁,揭开茶盏杯盖,淡雅的茶香便飘散开来,让人心旷神怡。撇去茶末,他的注意力好似都在茶上,一举一动透着淡淡的专注和平静。 这里是松鹤楼第三层。他们三人从城郊到此一路上并无异样,顺遂的让聂飞雪诧异。 他本来已做好大战一场的准备,现在却忽然间发现找不到敌人。 他本该放松下来。 但是聂飞雪少有地蹙起了眉,神色凝重略显焦躁,他不止没有因为这个事实放松,反而心中升起难以言状的压抑。 风雨欲来的压抑。 房门一开,琴姬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紫蓝相间的衣裙,冷冷道,“他来了。” 钱不多是有名的商人,他喜欢松鹤楼的菜、万花楼的酒已不是秘密,聂飞雪本来的目的也有他,现在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一个人?” 琴姬讶然,目中有些担忧,声调微微高了一线,“聂大哥?”聂飞雪一愣,回过神来。 忽而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响起,楚离放下茶盏,移转视线看着聂飞雪,“你的心不静。”聂飞雪苦笑,“如果这个时候杀手来了,我反而安心。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你也感觉到了。”楚离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似乎从进入江都开始,就有种不安萦绕,挥之不去。”琴姬低下头,语声比平时更冷,聂飞雪却能听出她话中的紧张。他叹了口气,“那便不是错觉了……就像…就像……”他忽然说不上来。 湿冷的风吹进窗棂,在楚离旁边的拂过,他放下的茶盏上顿时凝出细密的水珠。 “我第一次感受到杀意,是在十六岁那年。几个山贼宵小。”楚离淡淡道,“后来我自己也有了杀气,并能自如地化入剑中,便几乎忘了那是什么感觉。” 湮灭一个生灵,杀死一个生命,将一个人从世上生生抹杀,他的家人将再也找不到他,他的爱侣将痛彻心扉,他的孩子将仇恨深深镌刻心中……这一层层认知曾是如此震撼,一个杀字,便让人从心中泛起凉意。这种情绪曾在他感受到那些个山贼身上的杀气后,有过,在他的剑刺入他们的咽喉时,也有过。 只是一瞬间。 从来没有一刻是如此清晰,他拥有剑,也只有剑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49 “杀意……”聂飞雪怔然,“他这是挑战?还将江都城拢在了剑势当中?!”话音到最后,即便是聂飞雪也难以置信。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倾地覆! 除了老天爷,什么样的人能成就如此剑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刺杀 楚离已转头目向窗外,似是将注意力凝聚在了那个对手身上。天地间,唯有对方入眼。他的眼中有着奇异的光彩,剑在鞘中,不动自鸣。 钱不多已经走了,但是三层包厢里的人谁也没关注他。 在楚离将注意力集中在那股弥散在整个江都城的杀意上时,身上便漫起亘古冰川似的寒漠。如果说对方的剑意如乌云一般笼罩在上空,这道剑意便如一柄利剑,直直刺入云霄,冷于心,寒彻骨。 既邀战,便战罢。 楚离的面色还很平静,房间内却已经有可见的霜白蔓延开来。 “琴姬,你……”聂飞雪欲言又止,见琴姬倔强地摇了摇头不肯离开,心中暗叹,便也不再顾忌,浑身凛冽到极致的剑意同样乍散开来,犹如另一柄利剑,同样将这杀意的洪流乌云扯出一个窟窿。 琴姬深吸一口气,从琴匣下抽出古剑清霜。 倏然间漾出一片冰蓝清光,紧接着一股比楚离更加阴沉暴虐的寒意如同爆发的雪崩,粉碎的冰山一般,决绝地爆发出来。 只一瞬间,便将那杀意削散了三分,剩下的也有凝滞之势。 包厢已经彻底被冰层封住,整个江都的气温都开始直线下降,剧烈的温差,天空中开始聚起大片大片乌云,天地阴沉,云中不时响起沉闷的滚雷霹雳,。 而几人的剑意也真如实质一般,将天也捅了个窟窿。 三道光柱穿透云层从天而降,看傻了无数百姓。 对方仿佛意识到他们所在,那宛如杀意般的剑意凝聚一处,沉若深渊,就这么铺天盖地倾轧过来。 包厢里掀起一股洪流,桌椅挂饰皆被撕作齑粉,连同冰层也都咔嚓嚓迸出大片龟裂。渐渐地,裂痕愈来愈大,越来越多,当整个包厢轰然碎裂时,三道身影如同三支箭矢急速向南而去。 剑意相搏,对方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根本就不在江都城内。 接天连地的光柱分作三个方向烟花般散开,将乌云扯开一个裂缝。滚滚寒流皆向着南城而去。 与北城郊的荒凉不同,南城郊外是大片的树林,正值初秋,万物凋零,地面上落满了枯叶。 楚离普一进入这片树林,那股剑意倏然消失无踪,不由一怔。 三个人早已分开。楚离所在的地方空无一人,漫漫天地,就只有自己的剑意。缓下身形,广袖衣裾也随之垂落,无风,也无声。 漫步而行,缎面的靴子踏上枯枝败叶,响起一片单调的碎裂声。 楚离隐隐觉得对方并未离去,而是就在这林子里的某处,虎视眈眈。他险些忘了,如果是落叶山庄的人必定极擅隐匿,可是如此剧烈的剑意洪流,如何能如此迅速地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像是……遁去? 另一边,聂飞雪和琴姬相距不远,警惕的琴姬并未看到聂飞雪忽然停了下来。百米之距,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初秋的树木还未枝叶尽落,远一些便瞧不真切了。 风微微浮动,削落几片枯叶,打着旋在空中飞舞。 仍是什么也未感觉到,但是聂飞雪多年在江湖游荡,一股极为危险的寒意让他浑身的汗毛都乍了起来。 眼见琴姬越走越远,他竟然笑了。 不同于楚离的疑惑,对方的剑意,聂飞雪稍稍思忖便猜到一些。或许楚离见识过他至大至刚,浩荡无比的剑意。但是他真正厉害的招数却从创出之日起,聂飞雪便将之束之高阁,不愿,不想,不用。连琴姬也不曾见过这真正厉害的一招。 他心怀坦荡,嫉恶如仇,多年便是养成了这样的凛然浩荡。 但是谁还记得陌上年少风流事,意气轻狂不知愁?记忆中那笑得欢快肆意的少年,他已记不得了,当那个女子死在怀里的一刻,那个少年也死了。 尘封的旧痛如酒酿一般蔓延到心头,泛着细密针扎的疼痛。 他的剑意也消失了。 雨悄然落下。不,这不是雨。看似水珠的雨滴落在地面的枯叶上,剑气迸射,脆弱的枯叶悄然碎成齑粉,随风而逝。 细雨润物亦无声。 聂飞雪的脸色越发苍白,唇畔溢出一缕惊人的殷红。 雨越发稠密,仿佛剥去蛋壳的鸡蛋,那深沉的杀意再次显现出来。就像一道电光,眼中还有残虹未消,才刚刚意识到打闪。而偏偏,这样一道电光却是没有声音。安静的仿佛落叶。 聂飞雪瞳孔剧烈收缩,碧玉笛尾孔爆发出惊人的剑气,携裹着漫天雨势,迎上那闪电般的一剑。 那是一片枯叶,枯黄的叶片上边缘微微卷曲,仿佛一触即碎。 拿着枯叶的手是苍白的,苍白的手腕上是暗金色的云锦,电光火石间,聂飞雪看到了手的主人那双极为冷漠的眼睛。 黝黑明亮,连那眼珠上的光芒都泛着冰凉的杀意和淡漠。 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剑出,则万物凋零,于是他整个人也透着枯叶一样的肃杀。 快!太快了! 聂飞雪挡了三剑之后便受了伤。漫天的枯叶仿佛带了锐利,滑落在肩上,便也刺痛到骨子里。 他根本不需剑气,似乎整个天地都是他的剑。 雨势渐渐大了,聂飞雪的速度骤然一缓,漫天枯叶在落下前倏然被腐蚀成灰。却有一片极快地穿过雨势,被两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夹着,点向心脏。 耀眼的剑气更加耀眼,修长的玉笛尾孔聚了灿烂的虹光,死死地卡在那枯叶的一处夹缝里。 枯叶虽被挡住,剑气却不止。 耀眼的白色剑气剧烈波动,似被一股无形的东西冲击着,越发薄弱。 枯叶忽然消失。 玉笛尾端的剑气只余一层薄薄的琉璃色,聂飞雪冷汗涔涔抬起头时,周围已无人。雨渐渐停了,周围所有的树木枝叶落尽,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胸口一阵刺痛,鲜血便从那衣襟处缓缓扩散开来。 身子一晃,他不由苦笑,果然用这一招太勉强了,伤人之前先伤己。 “不好……!” 聂飞雪喷出一口鲜血,咬牙提气向着琴姬方向掠去,那里,冰霜剑气忽而大盛。 惊觉到身后聂飞雪的剑意消失,琴姬心中一沉,转身之际,便觉一股惊人的肃杀剑意电射而来。 这一剑,快愈闪电,似割裂空间。当你看到的时候,那早已经是过去的景象。 手中清霜剑倏然爆发出明亮的清辉,空气如同被冻住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0 的冰层,漾出细密的冰纹,那模糊了视线的一剑,也缓了下来。 琴姬忽然发现在这冰域里,她的速度暴增了好几倍。 她看得清楚,那一剑竟是一片枯叶,被两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夹着,所过之处,冰纹喀拉拉裂开。 太快了! 清霜剑如鱼得水,但那一片叶子当真是无迹可寻,在剑光将至的一瞬间,旋于另一边肃杀剑意宛如一把利刃,将这一片冰域搅得支离破碎。 第三剑开始,琴姬便觉吃力。冰域破碎,此消彼长她开始看不清对方的攻路, 那剑谱上的招数她只领悟了一部分,不期然地,琴姬想起了楚离的话。 你的剑很好。 剑是古剑,清霜的确是好的,便是这一片冰域也是清霜自主御敌,与她并无干系。避开要害,一个踉跄,身上再添新伤,琴姬咬着嘴唇,目中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冷意。 霎时间,溃散的冰域以可见的速度聚合,她的速度更快,甚至已经可以拦下对方的剑。 那一袭暗金色的劲装也逐渐清晰起来,衣襟袖口有暗红滚边,苍白的皮肤,面容极为冷峻,双目之中如他的剑一般肃杀冷漠。 无边落木,在这冰域里也冻在半空不上不下。 肃杀剑意与清霜本身的冰寒剑意胶着着,裂开的冰域在剑主的意识和真气下瞬间恢复。然而琴姬的功力终究不足,男人的眼眸中蓦地闪过一丝冷光。 这一剑与先前无异,却准确地循着裂隙未修复的一个瞬间,猝然加速! 快!快到了极限! 这个原理,本是冰域赋予其主人不受影响之用。却被对方找准了时机。琴姬甚至觉得,自己的剑只不过稍稍挪动一寸,那枯叶已到了眼前。 剑气已刺得喉咙生疼。 清霜猝然长鸣,琴姬睁大的眼睛模糊地看到一道翠绿色光华掠至面前,与那枯叶抵在一处,巨大的冲击力将整个冰域轰然炸开,琴姬登时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清霜的光芒暗淡下来。 聂飞雪抱住琴姬软倒的身体,接住打着旋飞回的碧玉笛,对方的身影却再次消失不见,他忍着剧痛用“细雨润物亦无声”的剑意感知片刻,知道对方是真的走了,才又喷出一口鲜血,喃喃: “楚兄弟,小心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知秋 两次倏然出现,又倏然消失。 聂飞雪和琴姬的剑气陡然微弱下去。几息间那剑意的主人竟接连击败他们二人。楚离也不禁讶然。 林间落木已疏,他的身影忽然缓慢下来。 他明澈的心境中产生一片涟漪,仿佛从空气延入水中,二者在交界处震荡不休,时而进,时而退。提升心境之后,楚离的感官越发敏锐。或许他并不能发现那隐遁的肃杀剑意,但却能察觉到这片地方与众不同。 就像一个独特的……领域? 停在那奇妙感觉的边界。楚离的手已经放在了剑上。一路行来草木成霜,比不得琴姬那磅礴的寒气,却是冻结周身一切,久久不化。 那奇特的领域,在楚离的剑意下,却被一点一滴地蚕食着。 明澈的心境中闪过无数幻景,似是大风将起,落木萧萧,从天空簌簌而下。 “阁下履派杀手,如今又亲身至此,意欲何为?” 此刻靠近楚离三丈之内,叶缘便染了霜白,枯叶上的剑意更被蚕食得一干二净。而无边落叶环绕之中,一个男人静静而立。 “败军之将。若死在他们手中,便没有资格接我的剑。” 一身暗金色劲装嵌着暗红如血的滚边,苍白的面容,如玉的手上执着一片枯叶。无边的肃杀滚滚而来,伴随着那个人冰凉的语声:“可惜了。” 那双冷漠的眼睛毫无感情地锥视过来。 他并未说可惜什么,楚离却忽然明白。因为对方看得不是人,而是剑。 “叶知秋。”他语声淡漠,并非疑问。 男人出乎意料地缓缓点头,“剑出如飞雪,桀骜不输天。”他的目中陡然亮起冷光,“我很想看看。” 他的人在此,剑已在手。天地间肃杀秋意正值巅峰,他已然准备好这一场命中注定的决战。 楚离却并未拿着古剑,岂非遗憾? 但这重要吗?无论何时,输就是输,赢就是赢。 叶知秋动了。 楚离瞳孔一缩,眼中天地间仿佛多了一道闪电,无声无息。 快!极快! 在楚离宛若冰壁的心境中,漫天枯叶似飘荡着让开,清晰地映出这一剑的轨迹。两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夹着一枚枯叶……下一瞬,呛然龙吟伴随一道惊虹准确点在枯叶中心。 金铁交鸣之声中,一朵金色火花伴随着点点白霜四散而落。 接着一道剑环突兀地出现在周围,霜白与火花交替,乌沉沉的天地间,细密的剑击声渐次连成一片,如同雨打芭蕉。 枯叶仿佛随风而动,似缓实快,忽东忽西。残影越来越多,与这漫天落木混在一起,不辨真假。然而无论角度多么刁钻,楚离心境之中判断着那倏然让开的落叶……哪怕眼中什么也看不到,一剑点出,依然能阻住剑势。 嗤! 左肩被对方剑气残影一碰,便裂出一个口子,若非楚离闪让的早,只怕连锁骨都要被切断!无边落木之中,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少,楚离只得避开要害,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他纵然能截住对方的剑,这几乎与天地无二的肃杀剑气却铺天盖地,无有尽头。霜气升腾,每一剑便可冻结十数片枯叶,但对方一剑,便生出更多。 他略一分神,那真正的叶剑便如一道无声无息的闪电,直攻要害。 若不分神,这无边落木与剑气直要将他绞成碎片……他从未看过如此迅疾的剑法,如此惊人的杀气。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倾地覆! 叶知秋的剑越来越快,半空飘散的无边落木,慢慢开始变得模糊。 往往楚离刚刚闪身躲避,那模糊的落叶已如一道残影出现在另一边,衣服上却慢慢湮开一片惊人的血红。 无边落木,无边落木…… 白衣几乎被鲜血染红,楚离握剑的手却依旧稳健。长剑上漫起霜白,击在对方袭来的枯叶上,仿佛借力扬起一片耀眼的白色匹练,剑尖一旋,又顺势点在对方第二剑上,耀白的剑光还未散去,第二剑已至,第三剑,第四剑…… 楚离已完全看不清叶知秋的剑,但他忽然想起了那日雨中悟剑。 接天连地的雨幕于此处无边落木,是多么相似! 冰寒的剑气迸射,笼罩四野。冰层覆上枯树,落叶,甚至剑势。 “重楼霜降”本就是阻力越大,威力越大的剑意。冰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1 寒凛冽的剑气冲霄而起,隔开所有落木,真气却已几乎耗尽。 楚离目中有些奇异。 就像是阳光照射在剑身上,又反射到冰层里,你是否知道光的起点和终点?似乎那比一瞬、一刹那还要快几千几万倍。 楚离的剑也属快剑,近日中中感悟在生死之际如同浪花翻滚在脑海中,庞大的潜力几乎以惊艳的方式爆发出来。 这一剑甚至不带杀气。 当叶知秋意识到时,只看到了被冰霜冻结的烟尾般的空气,以及被他下意识用叶剑削断的半截断剑擦过脸颊。 沉寂许久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他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生死一线了? 楚离毕竟不是光,他的剑也不是。 这一剑的速度纵然超出以往数倍,叶知秋身体的反应还是能够截住。楚离双目平静明亮,但持剑的手已有些痉挛的颤抖,极致的速度,并非毫无伤害。 “好,很好。” 叶知秋肃杀的嗓音有些沙哑。 他冷冷目视过来,似乎终于正视这个对手。 漫天落木倏然消失不见。不,不是消失,而是已快到了极限。空气如水震动起来,在楚离看不到的地方,一张大网当头压下! 叶知秋已用出全力。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如果叶知秋一开始便用全力如此攻击,楚离必定活不到现在。叶知秋到底是骄傲的,一开始他用了击伤聂飞雪和琴姬的速度,再后来为打破僵局用了八成实力,直到此刻,才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也就给了楚离反击的机会。 但是他的真气几乎告罄,手臂上的肌肉传来无可名状的痛楚,剑气渐微,还有什么可以抵挡这样急速的攻击? 是不是说,他的生命已然到了尽头。 朝闻道,夕死可矣。楚离心中一叹,静静地抬起长剑,即便是这一刻,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没有人不怕死,也没有人愿意死,对于死亡,每个生灵都本能地畏惧。 这样的畏惧是天生的。 但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这种畏惧在没有任何侥幸,要真正去面对时,心灵反而平静下来,得到那从出生时就注定得不到的安宁。心境、剑气、乃至灵魂,都静了下了来,宛如赤子。 忽然,天地间一道道琉璃色的线条浮现在眼中,不规则,却又极具美感。它便这么横亘于天地,无有尽头。 楚离静静地看着天地间浮现的琉璃世界。 多年前的记忆浮现心头,他的心头泛起喜悦。领悟让自己眼前一亮的剑道,他没有理由不欢喜,他甚至不知道这样的剑是不是能换来生存的机会,这种欣悦便已然先一步漫上心头。 于是,他唇畔含笑,再次出剑。 熟悉的滞涩感传来,楚离能感觉到那表面上一点点被突破的阻力,整个琉璃世界以一个极为瑰丽的姿态裂开一道可怖的缝隙。 时隔多年,这惊天动地的一剑,终于再现。 仿佛亘古冰川下的寒气被释放出来,一股惊人的寒流从裂隙中流出,呵气成风,冻结天地! 周围草木皆瞬间被冻成齑粉,那无边落木急速织成的剑网只一碰触,便随风而逝。 空气、草木、山石、大地……以楚离为中心,霜白寒气如同滚滚洪流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叶知秋瞳孔一缩,倏然飞退。 他快,却快不过寒流。 那惊人的寒流如同接连的白浪翻滚而至,叶知秋回身一剑点在那寒流上。 就如来时一般,他离开的迅速又干脆。 慢慢的,那琉璃裂隙逐渐合拢。 林间又恢复了平静。 半晌,楚离脱力地松开手中半截长剑,未曾落地,那剑身便散做齑粉飘落。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北国 聂飞雪与琴姬姗姗来迟,越走空气越寒冷。树木枝叶落尽,与枯草尽数变作琥珀似的冰雕。乌云散尽,阳光如金纱洒下,视线中一道道虹桥半隐欲现。 楚离白色的衣在这艳阳冰雪之地越发不显,相应的,那上面的血迹也就越发触目惊心。 两人不禁哑然。 比起他们,楚离的伤势确很严重。叶知秋的剑肃杀之极,伤口上每一缕剑意宛如利刃在寸寸深入,与他本身的冰寒剑意争斗着。 这已是意志与意志的较量。 楚离白衣染血,就地而坐,眉宇紧紧蹙起,双目紧紧闭着。 聂飞雪试探着伸手覆在楚离肩头,登时两股剑意轰然袭来,一股锐寒之极,一股肃杀天地! “不好!” 如被蜂群蛰咬,手顿一缩回,聂飞雪剑意转动,掌心一挥便将两道剑意逼了出去。 只见肉掌上一道伤痕裂开,“嗤”“嗤”喷出两道血剑。一者落地成霜,一者所触落叶皆为飞灰。 “看来只有等了……” 聂飞雪苦笑连连,琴姬扶着他靠坐在另一株冰树前,取出手帕没好气地按在聂飞雪受伤的掌心,后者不禁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逞能……” 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聂飞雪他的伤来自于自己的剑意,梳理起来要轻松不少。这段时间他已将伤势稳定下来。琴姬却在一旁护法之余时时出神,或蹙眉,或踱步,不时拿起清霜斜刺两下……聂飞雪半眯起眼眸,不由欣慰一笑。 叶知秋无疑是实力强大的剑客,至少聂飞雪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 快,又无声无息。 那样牵动天地杀机的一剑,只要挨下来,便能有不少受益。 一剑论生死,剑客的生命本就如水一样平淡,只等着出剑的那一刻,绽放出如烟花一般灿烂的光华。 或许他将来也会死在某个剑客手中。 然朝闻道,夕死可矣。为了那样美丽灿烂的光华,如何能悔?为何要悔? 琴姬是女子,一路行来也终于开始找到属于自己的剑了罢……她向往自由的天地,黯然于出身,不屑为自己取名。这些聂飞雪十分明白,这样清傲的女子,绝不该是被自己所束缚的。 不禁又想起那个记忆中已经模糊的少女,她在美好的芳龄死在自己的怀里。 只为情爱一事便葬送了生命,也不知她悔也不悔。 相思入骨,化作深深的伤痛遗留在心底。这些东西本是他永远不愿想起,细雨润物亦无声,有什么是比那样刻骨的伤痛更绵密无形的呢? 只不过这样的剑,先伤己,再伤人。 指尖摩挲着冰凉温润的碧玉笛,雪白的笛子身上缠绕着宛如琼枝的翠绿,这能迸发出如是清冽剑气的古剑,于笛身上只镌刻了一个篆字—— 伤。 鲜红的冰丝笛穗,它原本是那个女子亲手所做,如今也如她的面容一般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2 已被岁月洗得褪色。新挂的红穗子更加鲜红,但是它终究也会像旁边那个,渐渐褪色。 胸中剑意随着情绪翻滚起来,喉头一甜,暗红的鲜血便吐了出来。身体却忽然舒畅不少。 用那手帕掩住那滩血迹,手缩进袖子里,静静看着女子手中的剑渐渐迸发出璀璨的蓝白光辉,空气如同将冻未冻的冰块,时显时隐。始终不得要领。 太阳再次升起。 伤口中迸射出一道极为肃杀的剑气,落在身后的冰树上。后者仿佛化在天边射落的霞光下,消失不见。楚离松开眉心,疲惫地睁开眼眸 纵然衣衫染血,神色憔悴,聂飞雪依然看出他身上的剑意比之先前纯净了很多。 那双和那剑意一样纯粹的目中,聂飞雪同样看出了去意, 楚离看着他,微微点头。 离别很是平静,楚离只是遗憾并未与聂飞雪真正战一场。告别二人,他便独自用轻功飞驰一月,才踏上了漠北的土地。 正值日出。 红彤彤的天空下苍凉的石子铺满了浅滩,原野空旷无垠,大大小小的水洼如同散落在上面的珍珠。远远可见其间有几座荒废的简陋木屋。 或许几十年前这里还有人迹,今时今日却只剩下这些房子。 天地自旷远,这朝阳、水泊还有戈壁,不知在这里存在多少年,沉淀着让人心悸的荒凉与苍莽。 独身行于无人旷野,仅凭想象便觉无边孤寂袭来。楚离却走了三日。走走停停。 自从领略了叶知秋那几乎超越极限的快剑,楚离心中总有些什么,蠢蠢欲动,隐隐欲出。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他五岁那年剑气生发,之前便是如此。于是,他便放缓了行程,专注于天地间的一草一木,甚至路边一块普通至极的石头,也可驻足良久。 更为通透的心境中,这些东西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美感。 便是这苍莽无际的荒原,那古老的气息,有什么会比它更为孤寂呢? 天地如牢笼,剑道无止境。唯有这一模一样的孤寂,非人所能想象。天地存在了多久,楚离不知,仅这沧海桑田中的一幕,足矣。 荒原多风,呼呼吹拂过身边,却丝毫没有掀起衣袂。反而因那一身剑气扬起一些霜晶越飞越远。 仿佛这道白色的身影独立于这天地之外。 这一片天地没有什么不同,又似乎与以往都不同,时如逝水,永不回头,这是不是比独自一人行于荒野更为窒息? 就像是打碎了一个薄薄的屏障。 月白的广袖忽而随风扬起,冰寒无比的剑气仿佛与天地抗衡,每一道迅疾的剑光刺入,风便惶然而退,直到那横亘天地的琉璃世界再次清晰浮现在眼前,楚离心静如水,身影仿佛流星向着天地尽头而去。 琉璃世界也如琉璃一般,被重楼霜降那攀升至顶的剑意一分为二。 仿佛亘古最苍凉的无声咆哮从那剑痕中爆发出来,一道霜白的幕布从天而降,整个戈壁肉眼可见地弥漫了寒极的冰层,随着剑势这一股洪流盘旋着,咆哮着……剑尖一抖,那绝大的冰寒之力便射入荒原上最大一方水泊。 “轰隆隆!” 这几乎看不到边际的水泊宛若受到惊吓,水面惊涛骇浪般壁立而起,高数百丈,尚在半空便见霜白可见地蔓延,“喀喀”地迅速冻结成冰。 整个水泊竟被这股冰寒洪流凝固成一片冰坨…… 太阳终于完全升起。整个荒原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座巨大的冰川树立在天地之间,宛如奇景。 手中长剑已碎,却凝在冰中。 楚离的目中有着奇异的光彩,朝穷沧海尽,夕入昆仑颠,至此,他也终于知道古剑传人何至沦为传说。 天地之间有无穷力,人引之,可撼山动地。凡俗蒙昧,达此境者寥寥。而古剑就像是上古遗留下的一把钥匙,能帮助剑主窥得那一丝契机,古剑传人武功深不可测,也有这一层原因。 他一路行来,也算高歌猛进。 这琉璃世界出现得蹊跷,十六岁那年误打误撞,楚离猜测是因为白露曾经认主,他勉强算在传人之内。 时隔两年,琉璃世界的真相,他也算解开一点。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一剑出,万里冰封寂寥,天地静默无声。楚离更隐隐觉得传说中的剑仙真的存在,或许古剑就是他们所留。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梦魇 又行了五日,浓烈的血腥之气随着烈风扑面而来。 十里外,一队百多人的大商队抱成一团,货车皆摆在外面。大量的狼群前仆后继,已咬去了不少人。拖入狼群便分食而尽。看得搏斗的汉子们也胆寒的很。 “好畜生,去死罢!” 刘生一刀将扑来的狼身劈成两半,滚热的鲜血内脏泼洒一身,他狰狞地看着红了眼睛的狼群,实际真气已快要撑不住了。 作为护卫队的头领,如果他倒了……刘生沉着地看了一眼周围奋战的兄弟,咬牙坚持着。 车圈之内,一个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的青年人冷静地让仆从将报酬提高到了十倍,安家费亦然。本已摇摇欲坠的防御圈又稳固下来。这些人看家护院也不过为了糊口,这些狼群可不会因为他们是护卫就放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退到圈里的伤者拿起弓箭逐一射杀,一时僵持。 “听说这两年草原上气候恶劣,冬天特别冷。”商队的主人,那个被吓着的青年语声担忧,他目视着高坡上比寻常狼群大一圈的头狼,心底掠过一丝不详。 果不其然。 “呜……” 没多久头狼仰天长嚎……凄厉的狼吼回荡在戈壁上。青年却浑身打了个冷战。 仿佛红了眼睛,数十只狼一拥而上,缠住侍卫的瞬间,几只健瘦的竟从缝隙钻进了车队,内里顿时一阵骚乱。 几支箭矢射杀了漏网之鱼。青年心中却一沉。这狼群太聪明了。 果然,一见方法奏效,更多的狼钻进车圈。 惨叫声、惊叫声、骨裂声、求救声……商队完全大乱,“完了!”青年惨笑地看着这一幕,白净的面庞上有着恐惧、不甘和坚定。 “死也不能让这畜生果腹,” 他从腰间抽出一直以来用作装饰的宝剑,忽然身后风声乍响,他下意识转身一刺! “嗷呜——!” 偷袭的狼惨呼一声倒在脚下,锋利的爪子挠破了身上华贵的蜀锦。 青年喘着粗气,拔出剑来。 “不行了少爷,弟兄们挡不住了!”刘生的大吼从前面传来,青年一个踉跄,咬牙道,“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畜生!” 举目四顾,狼群足足数倍于商队。 绝望从青年心底升起,会死吗?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吗?直到这一刻,青年有些后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3 悔,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多年奔波,有多久没回家看过母亲了?总想着攒些钱,脱离家族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他这庶子反正也是不受重视的。 这一趟本是他最后一趟买卖,没想到会在这里丢了命去。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烈日正当空,戈壁升腾起模糊的热气。大汗淋漓的护卫队已伤痕累累,刘生喘着粗气,汗流进了眼中,模糊的视线中仿佛出现了一抹白影。就在这时,便被一头狼抓住机会扑咬过来,被那犬齿死死扣住手臂,刘生大吼一声挥刀便将这畜生一刀两断,血腥气更浓。 “咦?!那是!” “是人吗?好快的速度!” “会不会是高手?!” “呸,刘老大还是高手呢,往哪儿看呢!”一名年纪大的护卫一把推开身旁因为看呆了而愣住的少年,却被一头狼趁机咬断了喉咙…… …… 白影停留在一处高坡上,仿佛本来就在那里。他目视着这血流成河的一幕,漠然蹙眉。 恰巧的是,他所停留的正是狼群头狼所在的地方,距狼群一射之地。头狼吓了一跳,目中顿时露出凶光,呲牙欲扑。 它本是族群中最为出色的狼王,这样的反应过于本能,本能到它甚至没有机会打量来人。 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月白广袖静静垂落,手中有剑,上覆有寒冰,“找死。”语声极为平静,他甚至没有扬一扬衣袖,也没有挥出一剑。 它离得太近了,近到浑身上下轻易被剑势所笼罩。 那头狼王便僵住了身体,慢慢地在这烈阳下冻成一坨冰雕。 戈壁的气温忽然降了下来,楚离继续前行,有红了眼的狼扑上来便随手一剑,往往白电一闪,冰寒剑气便绞碎内脏让其无声死去。 他没有改变方向,也不需要改变。 鲜血被冻住,一路上堆积无数同伴尸身,狼群没有头狼指挥,竟也胆怯起来。 它们忽然停下攻击,谨慎地盯着白衣人。他前进一步,狼群便向两侧让开,竟缓缓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刘生惊呆了。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个高手。 同样意识到的还有商队的主人。青年仿佛看到了希望,长揖到地,朗声道,“在下是玉京商行的管事柴跖,请这位朋友救我等一命,柴某定当厚谢!”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 西川洛家在西域的招牌便是玉京商行,在中原各地都有分部。 这时似是发现了狼王已死。狼群呜呜低鸣,几头健壮的巨狼凶悍地看了一眼说话的柴跖,领着狼群潮水一般退走了。甚至有序地叼走了同伴的尸体。 百多人的商队,只剩下一半人。 青年松了口气,抬头时已再没见到那个白衣身影,不由遗憾:“他走了?” “他走了。” 刘生走过来,脸上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是夜,戈壁浅滩的夜晚是冰冷的。 呜呜的冷风仿佛寒冬降临,楚离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瓷瓶,往一处水源探入灌满。 楚离自从心境提升,便不再需要刻意辟谷,每日的蜂蜜换做清水便是。 真气灼热地在经脉流淌,抬眸四顾见没有生火所用的木料,便广袖一挥席地而坐。以他的功力本也不需生火。 寒冰封住的碎剑在星光下闪动着寒光。 楚离的精神一阵恍惚,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意识蓦地远了。 绿柳如荫,些许越过栏杆垂入湖面,荡起些许涟漪。一方古亭悬于湖中,雕栏玉砌。 前次被拽入另一方天地,是在十七年前,犹记得那时自己还是现代时的音容。楚离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白皙如玉,却有着薄薄的茧子。 身上月白色广袖束腰长衫,绣了水色云纹,便是头发也被一枚白玉扣束起。 腰间有剑,心境已无波。已经过了十七年啊……久到他几乎记不起自己曾经现代的样子。 抬手拨开杨柳,楚离冷漠地目向湖中古亭。那里,一道隐约的身影背对着他,似在欣赏湖中美莲。 身形一动,便如白电窜起,脚尖点在水面,那涟漪还未散开,人已落到了亭轩之前。 风在动,水在动,只有人不动。 亭中人没想到在这思感世界中竟还有别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楚离熟悉之极的面容。比起前次青衫淡雅,楚少商这次却穿着墨蓝的牛仔裤,白色的衬衣挽起袖子,下摆掖在裤腰里,长及腰际的青丝也被修剪为清爽的短发,随风漫过耳边。 唯一不变的,是那淡漠的眼眸。 此刻却染了些许惊讶。 “楚离?你竟到得此处……” 漆黑的眼瞳里掠过一丝似笑非笑,楚少商斜倚在亭柱上,抱着双臂,“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怎会不知那淡漠平静的目光锥视过来,仿佛被天地间无数把剑指着,锐寒至极的感觉是来自眼前人的剑意。 “你很有武学天赋。”楚少商又道。 “看来你适应的很好。”楚离看着挑起眉来的少年,淡淡地说。 还记得上次来,少年一身青衫,宛如青松,与如今自然大大不同。 楚少商眯起凤目,蓦觉有些玩味。如果不是自己施术建立联系,便是对方的武功已经突破了那个境界。 心念一转,暗中筹算,前次还能清楚算到对方的经历,这次却只是模糊的几个提示。 他忽而低笑一声,古怪地看着楚离,“你竟要娶个侍女?” 作为最初见到的人,墨馨对楚离意义非凡,如今更是相依的亲人。楚离目光微冷,“是又如何。”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一幅清心寡欲的样子,竟也会动红鸾。” 楚少商啧啧称奇,“不知是哪个女子如此幸运,我猜猜,能时常见着,心思最好又单纯,愚忠得紧的……”眼看着空气冷了又冷,他语气戏谑,“莫不是母亲大人的丫头墨馨?” 楚离不喜欢他如此轻蔑讥嘲的语气,眉峰已微微蹙起。 “不准如此说她。” 空气带了亘古的寒气,琉璃世界横亘在眼前。楚离的手已握住了剑柄。 “做得好,你可是抢了父亲大人的女人呢……”楚少商抚掌,眼角眉梢的笑意渐冷,“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女人最后的下场?” 呛然龙吟! 快到极点的光华如雷霆电闪,天地之间,为之低昂,寰宇之内,唯此一剑!楚少商眼中只留有白虹残影未消,便已觉寒意惊人。 “如此着紧……”万千乌光无中生有,从半空聚集而来,死死抵住了剑锋。“你倒是真的很疼她。” 楚少商右手指尖虚点,光华流转,漫天乌光竟缓缓聚成一抹黑莲。他看着晃动不已的思感世界,“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也是个术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4 士?” 黑莲旋转着,悄无声息地消磨着剑气,始终不败。 时光轮转再冷的冰川也无亘古永存,终化云烟。 琉璃世界再次合拢。黑莲却炸散开来,磅礴的力道与冰冷从剑刃直达心底,仿佛坠入无垠深渊,无限下落。 楚离最后冷漠的视线中,只见到对方含笑的眼神,似冷似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邙山 柴跖本以为再也见不到那位高人,正自遗憾。不想日落时分,队伍正在扎营,无意中瞥见稍远处的水泊边上盘坐着一人。 没有看到他的时候,仿佛那里根本没有人。看到他的时候,却觉得其独立于天地之外。 柴跖又惊又喜。 这个人的实力他是亲眼见着的,若能结交,想来是再好不过。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他交代了一些事,让仆从拿来些烤羊腿和竹叶青,踌躇一瞬,慢慢一个人向着那人走去。 隔着十步,勉强看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柴跖纳罕,朗声道,“夜晚露重,在下带了些酒食来,还请大侠收下。”挺直的背影纹丝不动,晚风猎猎,却吹不起那垂落在白衣上的青丝。柴跖微微蹙眉,举步绕到侧面,微微接近了些,“大侠?大……” 彼时,闭月云层如一捧薄纱被掀开,月光似皎皎清辉洒落大地。照亮了白衣人的面庞。 柴跖瞪大了眼睛。 少年双目闭合,修长的眼睫在眼下拢了一层阴影。 白皙如玉的皮肤微微带着冰雪一般的苍白,眉峰斜飞入鬓透着些许锐利,直挺的鼻梁鼻翼微张,呼吸若有若无。那淡色的薄唇微微抿紧,显得有些严肃的脸庞在这朦胧的月光下隽秀柔和了许多。 …… 柴跖不是没有见过美男子,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单人独剑慑服群狼的高人,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少年。 不自觉趋近两步。 柴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忽然生出些许尴尬,这样对着一个孩子他那些招揽的话如何说得出口。 蓦地,端坐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眼前分明是与先前一样的黑暗,柴跖却觉得那一瞬间有亮光闪过,黑夜忽然沉重起来,锐利起来,冰冷起来。 他看一个人的时候,仿佛天地之间,只有那个人。 所以,他一旦冷漠起来,被他注视的那个人,就好像被整个天地无数剑锋指着。 柴跖僵硬了。 好在这样的感觉不过一瞬即逝。因为楚离看到了他手上的东西,目光移转,再次定定地看着他,却已没有了压力。 柴跖莫名觉得少年在疑惑。 “些许酒肉,聊表谢意。” 楚离微微摇头:“不必,也不需。”柴跖张了张嘴,微感无奈,“少侠是要去往何处?” 不答,楚离再次闭上了眼睛。 柴跖一愣,忍不住又上前一步,银光一闪,地面弥散开一阵彻骨凉意,他一低头,便看到那原本在少年身畔的覆冰长剑,无声无息地插在靴前。 抿唇暗叹一声,柴跖仍是将酒肉放在了地上,转身离去。 第二日,商队启程时,柴跖特地过去看了看,已经没有了对方的身影,地上酒肉动也未动。 楚离一路前行,眼中琉璃世界若隐若现。天地间无数淡灰色的线条纵横交叉,仿佛晶体一样的琉璃四面八方皆有,如同一个巨茧将人牢牢围困住。仅凭看着便让常人有窒息之感,偏生伸手摸去,空无一物。 透过琉璃,四周所有的景物变成一块块不规则的色彩。 楚离面色如常,心境平和。慢慢的,那色彩开始变换,仿佛周围的琉璃被拭去灰尘,又缓缓透明起来。 这个过程十分漫长,是以楚离走的并不快,当天色暗下来,也便停下。没多久,来时方向传来喧嚣,然后,那个人便又送来了酒肉。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柴跖觉得自己要疯了,从烤羊腿到鸽子肉,再到中原的一些糕点,每天都变着法的给少年送去,却从来没有见被动过。甚至送去的时候,那人看着某处,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中。这与第一天截然不同的待遇让柴跖有些烦躁。 他一面觉得这个人太难讨好,一面又觉得自己也太殷勤了些。 直到第七日。 楚离的视线中,除去无边无际的淡灰色线条,天地与从前毫无二致。于是他便知道,那于荒原练成的第二招剑意已然小成。 “重楼霜降,六月飞雪……天地至冷莫过于冰河,亘古未变。”柴跖来的时候,听见了少年低低自语,“便唤作‘万古冰河’罢。” “少侠?” 他试探出声。楚离抬头看着他,“你不必再来,也不该再来。”他的语声平静而冰冷。他不知对方在想什么,却知他有所图谋。柴跖心中一沉,看着少年再次闭上双目,从心底蔓延出惶惑。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戈壁的尽头是草原,天地交界处,连绵群山竖向天际,云雾之中偶有雪色可见。其中却有一座山峰崇高陡峭,在群山环饲中鹤立鸡群。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称那里为长生天的圣山。每年一度的祭祀,希望圣山上的神灵保佑他们平安度过冬季。所以一到了秋季,这些人便急需大量的香料、青铜、布匹等物资。有中原的商人为此而来,换取草原上的狼皮、獠牙和黄金。 柴跖便为此而来,一趟的买卖几乎算是暴利。换取了货物后,他特地托老朋友换了一柄十分锋利的长剑。 剑名“广寒”。 剑柄缀着宝石,剑鞘亦然,但剑刃出鞘寒光熠熠。 不知为何,看着那冷绝的剑光,柴跖便觉十分配那人。 直到天黑,他兴冲冲抱着长剑找遍了营地周围,却再也没有找到那个白色的身影。他忽然想起少年一路上休息时偶尔眺望的方向,那里不正是那座圣山? “什么狗屁圣山,不就是些装神弄鬼的魔道中人。”刘生低声不屑,“邙山就邙山呗,还圣山……” 柴跖怔然,顿时失魂落魄。 夜色凄迷,笼罩着群山四野。楚离站在一处树顶枝桠,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一袭白衣越发显得寂然。 岩壁陡峭,一条青石板路从山上蜿蜒而下,树影之间有飞檐翘脚,梯次分布。山路十分陡峭,设有十八处哨卡并烽火台。山间夜晚又有巡山小队,整座山峰被防御的犹如铁桶。盖因入山的路只有一条仿若悬空的石梁,连接着楚离脚下这座山,两侧全是深涧。对面却有两座箭楼燃烧着火把。 在那阴暗之处,还不知有多少暗桩蛰伏着…… 箭楼上有人。照常扫过石梁周围的阴影,那人余光忽然瞥见山间有一团白影。不由揉了揉眼睛:“有情况?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5 ” 他再睁眼的时候,却没了。 “眼花了不成……”那汉子不由摇了摇头,继续盯着石梁。 这样的孤山,除了飞过去,绝无第二条路。 邙山的山顶已许久无人踏履,石径青苔满布,铺了厚厚的松针。 绝崖,孤松。 拾阶而上的脚步声停了,楚离定定地看着那孤松下的人,一袭紫衣似是在云雾中有些模糊,然后,你才发现,模糊的其实是心。 “你来了。” 紫衣人对他能到此处毫不惊讶,悠然叹气,似是怅然。 楚离不语,周身的剑气却并不平静。 这里,十七年前他见过,十七年后,他来了。楚少商、曲青舟,还有那威力惊人的“千秋轮回葬枯颜”…… “我不得不来。” 楚离冷冷道,他的剑气已平静。因为心已静。 然后,他便又看到了那样精致美丽的黑莲。就在那个人的手里。空气忽然静默下来,楚离的手已握在了剑柄上。 他只说了一句话,曲青舟却明白。楚离目中光彩濯然。 如果说有什么最接近生死轮回,那便是水。 天下至柔,也至刚。 而再厉害的剑,看了三次也该有所收获。曲青舟绝无法料到除了他,竟还有一人会如此剑法,甚至在那样观想的世界中,将奥秘一一无比缓慢清晰地映在眼前之人的脑海中。 无比耀目的寒意剑光,仿佛划破了天地。 琉璃世界—— 碎! 那人只是袍袖一拂,漫天剑意凝作黑莲花瓣,似被这冷意吹飞了一般。始终无损。反而娇娆飞腾中无声无息地将寒气吞噬一空。 如同猎猎风中飞舞的雪花。 看上去楚离落在了下风。他的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剑斜指地。 紫衣人仿佛被这烈风吹动,反而晃了一晃。 有谁见过剑气凝作的莲花? 没有白莲的柔美,更无精巧细致。便是那洁傲气息,也被无边的锐意所冲淡。 天地间多了无数个太阳。从半空中吞噬了寒意的莲瓣中吞吐怒放。 释放的却是无边剑气。 卷着无边寒气所肆虐的洪流,将漫天云海净扫一空。 静默。 剑气缓缓消弭,楚离没有出招的意愿,曲青舟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玉骨 曲清舟的目中似是愕然,从未想过 “千秋轮回葬枯颜”剑意竟能被如斯破解。其中奥妙他也是在弥留之际才悟出,这少年莫不是真的天纵奇才,便是心如此剑。 只一个锐字,即便经历岁月洗练,仍不改光华。 只是,如此执着,如此纯粹的剑意,竟真的是这少年的心境么?曲清舟面上现出赞叹与颓然。 “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他的语气没了那般高深莫测,似也有些怅然。用一颗造化丹引得他不得不来,必然不会只为了讲故事。 楚离却微微点头,也算是全了对方对自己剑道的成就之情。 “你可知道北玄宫?”曲清舟语声复杂,叹道,“百年前,邙山、绿茵谷和宿剑阁本不存在。”他顿了顿,忽而一阵强风卷来,撩起了他的衣袖,也模糊了那平静的声音。“宫主厉云清活了多久没人知道,他武功惊人,座下北玄七宿都为当世高手。” “七十年前。忽有一日‘芒宿’薛啸天得了玉骨剑……”他的语声微微讥嘲,“冰崖秘境五百年一开,薛啸天却因身负暗伤无法更进一步,可谓生不逢时。不顾厉云清的劝阻离开了北玄宫。自此,不知所踪。” “‘芒宿’的位置在许多年后,便由另一人顶替。说来可笑,那个孩子不过是因为发现了失传多年的玉骨剑……才被宫主收为弟子。” 七宿心高气傲,如何能忍受一个后辈与自己平起平坐。可以想象那个少年是如何的艰难。 曲清舟缓缓闭上双目。 “到底,他不愧宫主的栽培。” 以弱冠之龄,在水云台上力战群雄。北玄七宿碍于身份不能下场,与之决斗的全是宫里年青一代的高手。 从来美人与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七宿叱咤多年,威望有之,武功有之,而寿数,无法问鼎天地之境的人终是有限……或许那一次,他们才承认了他芒宿的身份。被宫主笑着夸奖时,他本应高兴。 本应高兴…… 曲清舟低低笑了笑,如何能忘,父母在大火中凄厉的惨嚎,最疼爱自己的姐姐去找食物的片刻便失了踪迹。任由他如何寻找,也如大海捞针。 然后,厉云清便找到了他,他的身边只余一柄脏兮兮的玉骨…… 楚离沉默着,曲清舟的语声那些许的波动也渐渐消失,“那个孩子矢志报仇,刻苦练功。他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却不知道一举一动都在厉云清的眼下。” 北玄宫主有多厉害,这一直是当世之谜。 他到底轻狂,竟想要一探究竟。 “就在为我打通经脉的时候,我一掌打在他胸口,毫不费力地震断了他的心脉。用的却他教的寒冰玄掌。” “他那时的神情,我永远都忘不掉。” “只是……不愧是北玄宫主,我也中了他的暗算。”说罢,曲清舟摊开自己的手掌,仔细端详,“厉云清请了苗疆的一位高手,设下了‘软红’。” 这已经是楚离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心中一动,若有所思,想起了那位死在苗疆禁地的大祭司。 “软红千丈,最是磨人。它似蛊非蛊,不是活物,也非病痛。却会渐渐深入骨髓,一动真气便痛不欲生。”若是被废去武功,还有望恢复,此一招却让人终生不能动武。对于天纵奇才的少年,如何能够忍受? 曲清舟冷冷一笑,“之后的五十多年,我寻了无数方法,却丝毫没有用处。” “没有真气,我的面容和身体掩盖不住岁月的痕迹,老态龙钟。” “无数次,我在‘软红’的折磨下暗暗发誓,此生绝不重蹈覆辙。”他长袖一拂,身畔古松倏地裂开巨大的裂痕,如此含怒,语声却是平静的很: “可是偏偏十四年前,却有个孩子,险些让我命丧黄泉。” “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楚离瞳孔一缩,浑身的骨骼仿佛传来细密的疼痛。那是幼年时难以磨灭的经历,他能够忍常人所不能忍,并不代表他不知冷暖。 “是你……” 楚离眉峰蹙起,冷冷道,“夺我真气,囚我自由……” 剑道未成时为人所欺,他最大的遗憾便是那人阴差阳错死于吸纳的剑气。那个满头华发的老者……曲清舟缓缓转过身来,身上的迷雾忽然散了。乌黑的青丝中隐约可见斑白,面容却仿若中年,凤目含厉,似笑非笑。 “不错。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6 ” “你那一道剑气却是恰好冲开生死玄关,解了软红之毒。”“你所遭遇的数次刺杀也是我派去的磨剑石……只因我完全不知,”他轻声道,“是该谢你免去我半生苦痛,还是该恨你暗算与我?” “……自作自受,与他人何干?”楚离神色冷锐。广袖一拂,自有一番疏冷气度。 曲清舟看着他,终究没有开口。 那个时候,如果收了这小娃娃做徒弟,是否便会有所不同? 大抵练武之人都是骄傲的,这样的话,他永远也不会说出口。仿佛说了,就是输了。 “活过来之后,我改用剑。”他淡淡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你来邙山……”曲清舟目向身侧茫茫青山,抬手指道,“这个方向千里之外便是宿剑阁。” “少阁主萧陌持有的正是玉骨剑。但他绝不及你我。” “漠北之地,邙山已归,绿茵谷没有高手不过一捧墙头草。”“胜了‘玉骨’,重组北玄宫指日可待。” 曲清舟一双凤目中陡然凌厉之极: “我此一生,为厉云清所致,纵然北玄湮灭亦难消心头之恨。” “北玄宫乃其一生心血。若是姓了曲,必然十分有趣。”他冷笑连连,“如今连厉家一脉也被我收的服服帖帖,你说说,他若地下有知……” 似是想到了什么,曲清舟垂下眼帘,浑身上下却是杀气凛然。 少年意气,却落得半生苦痛,半生奔波……他如何不恨?可是一个人若是死了,又能如何呢?自然是毁去他最重视的东西,让那个或许没有投胎的人,死不瞑目…… 奈何…… 奈何! 楚离清冷的目光中,只听其苦笑道:“可惜的是,我的身体已撑不到那个时候。”“软红噬骨,解去的太晚,而且我已并不年轻了。”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愤懑,就像他说的,他已经不年轻了,经历了太多,执着了太多,到最后也放下了太多。很多年轻时候执拗的事情都已放下,但,只有这一桩! 曲清舟顿了顿,复又道: “你之资质,世所罕见,不知可愿做我的传人,未来北玄宫的主人?” 天日高悬,漠北西南却有一座山峦静静矗立。远远看去,仿佛无数寒光自那里冲天而起,锐利逼人。 离得近了,才看出那是山巅上无数把利剑或斜或倒地插在岩石中。 有的寒光依旧,在日头下剑气逼人。 有的却已被光阴腐蚀,黯淡了光华。 或许它们曾经战绩辉煌,有个让世人所敬仰的主人,可是此时此刻,也只能插在这座山巅上,默默等待化为灰烬的那一天。 这是剑的悲哀。 这里就是宿剑阁。漠北三大势力之一。 山腰处,一座朴实无华的府邸掩映在林木中,没有江南园林的精致,更无世家本有的奢华。它几乎朴素到了极点。 若说是有什么特别的,就只有周围那在无边剑气的催养下,连枝叶都生得锋锐的松林。 大堂中,送来战帖的人已经走了。 且不去想那人趾高气昂的态度,帖子来自邙山已让人不得不重视。萧陌的面上已露出几分不渝,若不是老管家拦着,他几乎就要提着玉骨剑,让本已定在三日之后的决战提前。 这火爆的性子,让宿剑阁上下也为之头疼。 “他曲清舟算是什么东西,竟也敢觊觎宿剑阁!” 谁都知道,宿剑阁的少阁主最为忌讳的便是这一点。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对于家人这唯一的心血,他绝不退让。 “少爷,那邙山之主的武功深不可测,你若如此浮躁,三日后老朽就能替你收尸了!” 老管家气极,也是毫不客气。 萧陌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他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可是约战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老管家终于吃了一惊,不禁提高了音量,“那是何人?” 望着窗外锋锐的松针,萧陌冷哼一声,“那个人,叫楚离。” 老管家心中一动,他倒是听过中原这位飞雪离魂剑的主人,本想开口的劝说停在喉咙里。他想着若传言无误,那个少年似乎跟少阁主差不多大,或许还有古剑白露。 但是拥有一把古剑和成为古剑剑主,这其中的差距别人不知,老管家可知道。 想来,武功应该高不到哪里罢。思及曲清舟这些年来的算无遗策,老管家又有些不确定了。 能够代表邙山,的确不能小觑。 “少爷——” 方转过身来,那个跳脱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经消失。老管家哑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章 北玄 邙山与宿剑阁之间隔着茫茫青山,这一日阳光静好,一座无名山谷内,却有两方人马剑拔弩张。 初遇曲清舟时,楚离剑道未成,还没有养成如今这般心如止水。 对于这个人,他心中颇为复杂。宝剑锋从磨砺出,若无此磨难,也不可能七岁便生发剑气。但他们之间也有仇,单是墨馨被浸在井水中三日三夜落得缠绵病榻,便不能让他释怀。 可那人竟要死了,竟要死了…… 楚离不屑对一个将死之人动手,对方还是多番成就他剑道之人。 今日无风,可山谷中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寒冷。 仿佛赤身露体暴露于冰天雪地。这无疑让宿剑阁一方的人蒙上一层阴影,剑未动,已有如此威势,自家的少阁主…… 老管家也是心中一沉,但想到萧陌,便又自信起来。 “喂,你便是邙山找来的走狗?” “放肆!那是我们少主,竟敢无礼如斯!” “哼,小门小户教出来的,能有什么礼数……” 萧陌挑眉冷笑。 楚离不为所动,一身广袖长衫静静垂落,手甚至没有握住剑柄。闲言碎语无法在他心境中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那双寒漠的眼眸,从未如此冰冷。 墨馨的仇,幼年的憾,曲清舟的恩……今日之战,必胜。 时值深秋,山谷中却开始蔓延出淡淡的寒霜。 宿剑阁的嗤笑,邙山一方的叫嚣,尽数平息下去。这寒冷淡淡的,却连护体真气也防不住,因为这已是源于内心深处刻骨的寂寞。 由心而生,自然也归于内心。 这一刻众人仿佛不是置身于绿树成荫的山谷,而是那茫然锋锐的雪峰之巅。独看天地。 萧陌也终于正视起来。 人如其剑,剑如其人…… 他上前一步,手中却无剑,不止无剑,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能看出他藏着一柄剑。 楚离却冷冷地看着,并无丝毫不悦。 “古剑‘玉骨’至情至性,因情而生,亦因情而灭。此,防不胜防。”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7 曲清舟的话犹在耳边,但,未曾见识过玉骨剑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出来,世间竟有如此痴缠的剑法。 剑光从萧陌手中绽开,众人甚至看不清那光芒下的古剑模样,便觉一道游窜剑光缠绕而来。 剑光不定,初时在左,眨眼间又到了右边。 就像丛间嬉戏的孩童,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从哪个角落冲出,扑到你怀里。萧陌的剑,将一个变字发挥到了极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往往当你自以为截住那剑光时,剑已从另一个方向而来,准确刺向空门。 而你甚至还看不清他是如何变招的。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诡异的剑光游过天地,近至眼前……不快,却又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楚离却好似呆住一般,依旧一动不动。 剑本凶器,是冰冷的,也是无情的。 然而这剑光,仿佛阳光下晒了三日的池塘,让人看着,便勾起许多久远,或更久远的思绪。 记忆中现代的父亲模糊的疲惫容颜似乎清晰起来,那轻轻抚上襁褓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又被母亲笑着拍开…… 葬礼上,楚逸臣轻易说出驱逐之言,神色一片冷漠。转身却派了人尾随其后。十年间,不曾间断。 一幢幢记忆,前世的,今生的……被这剑光搅得一一浮现在内心。 犹记得离魂当日,父母脸上的担忧,和亲见“他”醒来的喜悦,那肺腑之言,怕是醒着的时候,本不会说出口罢。 似乎有那久违的温暖从内心升起,让人就要如此沉溺下去。 然而。楚离怅然闭上双目。幼时母亲的亲昵,秋娘的冷淡……最终模糊成一柄乌鞘长剑,森冷清晰。 就像从内心无数幻境中一跃而出,那凛冽孤傲的寒意,让一切远去。 众人惊呼声中,那一道缠绵剑光停留在喉前三寸。 任萧陌运足了力气,也难以寸进。 “不可能!他,他怎么能这么快清醒过来?!”宿剑阁一方,老管家顿时骇然。 缓缓睁开双目,楚离目色清澈,透着琉璃一般的通透,冰雪一般的寒漠。 “玉骨”并非剑。 而是骨。 纤长的骨身较一般长剑更长,泛着玉色的光泽。 无锋,有刃。 在看不到的地方,周身琉璃世界横亘着几道细小的裂缝,滚滚寒流自其中溢出,却恰好如几道绳索死死牵制住那微颤的剑尖。 萧陌只觉一股巨大的阻力挡在剑前,瞳孔一缩,正要再次用力。眼前一花。只觉两根晶莹如玉的指尖弹在剑尖。那月白广袖一拂,一股棉柔之极的力道电窜而入。 面色一白,萧陌身形一闪,退回了远处。 他拼尽全力才未让“玉骨”顺着巨力脱手而出。心中却是又惊又怒。 “玉骨”惑情,偏偏楚离心志坚定,决定的事情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 错过如何? 忘却如何? 既已选了今日之路,便不会后悔。 绝、无、后、悔—— 那一道剑光寒漠之极,决绝之极……仿佛天边窜起的白电,锐利得仿佛连天地也切分开来。 萧陌剑光再起,却仅仅一个接触,便轰然粉碎! “不…不可能……” 剑光逐渐黯淡下去,明晃晃的剑尖渗着寒意,直入骨髓。萧陌从没有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他几乎感觉到自己颈项的血液为这寒意一顿。 那一刹那,他脑海一片空白。 剑,本应刺进去。 “少阁主!” 老管家目呲欲裂,嘶声喊道。 曲清舟眉头一皱,他倒不为萧陌可惜,而是其在宿剑阁威望颇高,就此亡逝,只怕收服这股势力要费更多波折。 这一剑终究没有再进。 或许是想起与曲清舟的约定……或许是因为少年方才一剑最终的一瞬犹豫。楚离平静地目视着萧陌惊怔的双目: “你输了。” 长剑呛然回鞘,漫天的寒意却久久未散。 一月后,宿剑阁归复。 半年后,绿茵谷也交出了谷主令牌。 自此,曲清舟整合漠北三大势力,号曰“北玄”,漠北宿剑阁少阁主萧陌,因执掌玉骨剑,被尊为北玄七宿中的“芒宿”。那位与楚离有过一面之缘的厉初云,也被尊为七宿中的“酉宿”。 大典上,楚离一身白衣,任由曲清舟当众宣布他为少宫主。 众皆哗然。却不敢当面议论。 飞雪离魂剑的威名,已藉当日无名谷一战再次传扬开来。不少人亲见那几乎切分天地的一剑,自不敢多言。 一场宴会直到深夜。曲清舟酒力不错,却也有些醉意。 “哈哈…哈哈哈……” “多年夙愿,终究达成。呵呵,厉老匹夫,莫说我没打过这北玄宫的主意,便是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曲清舟喃喃地,挥开婢女的搀扶,步下石阶,站在庭院里,“我说过,会让你死不瞑目,我……我已做到了,你可看见?!”他目光涣散,红润的面色渐渐苍白。 楚离面色不变,冷冷地看着他疯。 曲清舟却忽然笑了,“你是不是恨我。” “你不配。” 楚离冰冷的语声仿佛割裂了夜色,他从不说谎,也不屑说谎。曲清舟闻言却大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这样的人真不适合诡计。”他转过身来,凤目似笑非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他袍袖一挥,指爪一吸。 树丛中便有个狼狈的身影被他抓在手中。 这个男人并不年轻,他浑身上下穿的极为考究的暗纹织锦变得皱巴巴脏兮兮的。气度倒是镇定,唯有棕色的眼眸微深。 比起大典上的儒雅干净,这个狼狈的人不是厉初云又是谁? “你想在我死后把北玄宫交给他么……”曲清舟眯起的凤目透出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芒,“想都别想!” 指上用劲。 厉初云闷哼一声,脸色骤然惨白,唇畔却溢出一缕鲜血。 “不!你、你答应过我——” 他瞳孔一缩,居然开始挣扎。可惜,太晚了。 他的面色有些发青,仿佛被冻死的人倒在路边,第二天被人发现了尸体一般。眼中的神光渐渐熄灭。 “哼,黄泉路上多寂寥,不若下去陪老夫走一遭罢。” 曲清舟的面色越发差了,精神却十分好。眼中有着奇异的光华,仿佛在完成一项必须的使命,哪怕身体的生机开始逝去,他也死死扣着那人命门,毫不松手,“我要你们厉家,咳咳……就此断绝……” 楚离冷冷地看着,他知道,曲清舟的寿数,就在今晚了。 可惜,终究棋差一招。 当曲清舟放开厉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8 初云,后者软倒在地。那肩上的衣衫却被扯开了。月色霜白,泛着青色的皮肤上,一块半月形的血红胎记露在空气中。 “嘿嘿,‘血月银霜’……” “咳咳,当初倒真是让人好找,可惜,这样的胎记在月色中却是无所遁形。”曲清舟喘着气,他慢慢靠坐在一棵大榕树下,“我花了五年时间,才在极北的冰原深处寻到,”他忽然笑了,“那个时候的他,像极了你。” 曲清舟的视线已经模糊,他开始放松下来,喃笑着抬起眼眸。 忽然,他的笑容定住了。 就像是荡漾的水面忽然结了冰。他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惊骇的事情,最后的生机在那双黝黑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戾气。 可惜,他已没有动弹的力气。 逐渐被黑暗侵蚀的视野中,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宽衣。缓慢地,除去束腰,解开衣襟。曲清舟的身躯不禁颤抖起来,他仿佛意识到什么,又或者逐渐流失的温度让他不能思考。却又挣扎着,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少年身躯修长,冰白的胸膛上,左侧锁骨处,一点血红渐渐在月光下绽放。 比朱砂稍大,又比胎记较小,湮开一个完整的圆月。 殷红如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觊觎 曲清舟死了。 楚离也不禁觉得造化弄人。他回击的心思早已被这刚刚逝去的人看破。只是这“血月银霜”……他也是在一偶然机会下发现身上的胎记,连墨馨都不曾知道。 穿好衣服,缓步趋近那人的尸体,伸出手来却无论如何也合不上那人双眼。 或许楚离并不知道,厉初云那一脉只得半月,已驳杂不纯,而他这一脉,得完整血月,无论源于父还是母,几乎可以算是厉家嫡系。千算万算,费尽心机找来的继承人,却是仇人后裔…… 曲清舟那一刻的心情,只怕旁人无从理解。 或许他也知道这是个无比讽刺的巧合,那死前的眼神中,三分惊愕,三分嘲讽,还有九分愤恨…… “……救…我。” 忽而一声微弱呻吟打断了楚离的思绪,低垂眼帘看去,厉初云的气息微弱,却还活着。 漠北的天地太过粗犷,骤雨来时,天地昏沉漆黑,有滚滚雷声从天际而来,紫电自天而落,不知劈在哪棵树上,在天地间亮起一片火花。 然后,震耳欲聋的雷声便倏然入耳,猝不及防。 北方属水,色玄漆黑。 北玄宫的院落大多采用乌黑的石料,廊柱间本饰以紫锦,但一年前宫主换人之后,便换了半透明的无色薄纱。 七宿的宫殿成七星排列拱卫中宫。 便是宫内洒扫的婢女也深知,这座宫殿,新任宫主住过的时间,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她们见得最多的,还是身为酉宿的厉总管。 这样的坏天气很是持续了一段时间,每当听到宫娥抱怨,厉初云淡淡一笑,目光却不由移转向西方天际,眼中闪过一抹深沉。 西方属金,近日却有一道剑气冲霄而起,搅动风云,即便远在漠北也因此生出异象。 他已暗忖,必是古剑无疑。却不知是哪一柄。 邙山之巅。绝崖,孤松。 俄尔有闪电划过天际,张牙舞爪似要扑将下来。那浩荡天威之下,本无人能够直视。 又是一道滚雷斜掠过山峰,一瞬亮起的电光,映得山石上那一袭白衣苍白凛冽。乌沉沉的发垂落在身后,烈风飞扬,却拂不起他一片衣角。 楚离负手目向西方,似静似漠。 白露本非古剑,那一层普通的外表下藏着的,却是惊人的戾气,这一点,在他初见幽篁时感受到那从那裂隙里爆发出的剑意,便已知晓。 剑中藏剑,藏的还是一柄不知名的古剑。 直到将五色云石交予幽篁,他也没有告诉楚离那剑的名字。如今,见了如此惊天之势,楚离也不由心中一动。 剑出若飞雪,桀骜不输天。 形容的正是这把剑罢……幽篁这一点说的倒是不错,此剑,的确很合他的性子。 思绪方起,微微侧头,视线看向来时山道。厉初云正缓步而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少年。手捧剑匣,神色倨傲。 “宫主,这位林少侠自称与您有旧,来自瀚海地宫,执意前来面见。” 厉初云微微欠身一礼,语声不卑不亢。反是他身后的那少年,上前一步用打量的目光上下扫视。面上渐渐有几分不悦。 楚离太过年轻,他的剑平日也太过内敛,即便林远山已经尽量高估这位主人预定的剑主,还是忍不住的失望。 “你就是楚离?” 楚离冷冷道,“幽篁让你来的。” 面上冷淡更甚,林远山冷哼一声,“不错,我家主人命我送来请柬,今年腊八,剑铸将成。” 纵如此说着,少年却丝毫没有取出请柬的意思。 “此剑天下无双,近日已吸引了不少蛇虫鼠辈,真正的高手,必会在腊八那日出现。” 他的面上露出高傲的神色,剑未曾铸成便有如此威势,他主人的本事确让他有骄傲的本钱。 这是傻子都看出的事情,林远山也不隐瞒。 “我知道了。” 平静之极的语声如同深山里无人踏足的冰雪,抬手一吸,那一方沉重的剑匣便忽地飞了过去。 林远山手中一轻,眨眼间剑匣便到了眼前之人手中,不由微微愕然。继而大怒:“你这人好生无礼!凭甚抢我的东西!” 这剑匣是幽篁交予他带来,品相质地颇为不凡。 林远山起了私心。本是想将这剑匣留下,话带到了便是。谁知变生肘腋,他不由暗暗心惊。下意识便将心中的话喊了出来,登时后悔不已。 别看他如此倨傲,那是因为代表着他的主人。北玄宫冠绝漠北,林远山自然在意着不会做的过分。 “林公子。” 身边厉初云的声音冷了下来,“身为来使,不可对宫主不敬。”他淡淡道,“即便你家主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厉初云双目如电,语声渐厉,“还是说,阁下认为北玄宫无人么?” 林远山噎住,终是忿忿离去。 剑匣色玄,长四尺有余,通体刻了云纹,拿于手中沉重无比。楚离似是毫无所觉,只目视着手中剑匣,指尖抚在冰冷的金属上,此剑匣通体毫无雕琢痕迹,更无机括。 但是幽篁不可能送来一个没有用的东西。 沉吟一瞬,楚离手中剑气透入,那剑匣喀嚓一声,竟是开了。匣中无剑,只有一封请柬。 “倒是奇了,好好的剑匣不放宝剑,却用来装请柬,宫主这位朋友倒真是个妙人。”厉初云漫不经心道,“可要属下打点行程?眼下秋末刚过,距离腊八还有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59 好一阵子。然此次盛会,我们可不能输了门面。” “你去办罢。” 寒风惊雷中,楚离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厉初云顿了顿,眼中似掠过一抹精光,俯身一礼,“是,属下告退。” 山巅又恢复了平静。 楚离静静目视着空空的剑匣,忽而浑身剑气大盛,无比凛冽的寒意仿若利剑冲霄而上,直刺云中,将这诡秘的天象搅得为之一滞。 陡然响起一抹清越剑鸣,嗡然有声。于无边雷声之中,清晰可辨。正是来自剑匣中。 然后,那平整的匣底,便浮现一行古篆—— 挥剑向天天不允,匣浅藏剑却问心 “……‘却问心’?” “…好一个‘问心’剑匣。”这一句歇语不由让楚离微微勾起唇角。 剑在匣中,剑即是“芯”,“芯”即是剑。 问剑,也问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五十 章 风起 万里黄沙点缀着宝石般的白雪。极西之地,是一片沙海荒漠。 彭月国地处偏远,零星几座城镇位于沙漠与草原戈壁的交界处,靠着来往行商也显出几分繁华来。 今年的明珠镇,明显要热闹得多。 酒馆子里坐了五十多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摆开十余桌席子,一个个捧着烈酒驱寒。这里的天气比起中原实在差得太远。 “来来来,吃肉,吃肉!” “等到明天进了沙漠,再要如此快活,还不知道何年何月。” “谁说不是呢,大冷天的竟跑到这荒僻的地方来,也不知东家是如何想的。”“哎,我可是听说,这大沙漠里有一柄神兵!咱们玉京商行可不能落下。” “什么神兵不神兵的,再好也轮不到咱。” 几条汉子喝多了,舌头也大,竟就这么大大咧咧议论起来。 “待价而沽,也不知这样的兵刃,能,能卖多少银子……” 这时,外面来了个干瘦的老叟,大冷天穿着破破烂烂的灰麻布衣服,花白的胡子被风吹得贴在皱巴巴的脸上,双眼似是不禁烈风而眯起。 他走的很慢,但是谁也没注意他是何时走进来的。 “店家,可否容老朽讨碗热汤喝?” 他的声音嘶哑,仿佛很久没说过话,微微佝偻的背上,竟是背着一根鱼竿。高鼻梁胖乎乎的店主是个波斯人,他嫌弃地瞅了两眼,“去去去,哪儿来的讨冰饭的!”冬季严寒,很多穷苦人家也曾到冻住的河边刨冰,累死累活半天还不一定能找到吃的,显然波斯店主将这老头当做了这一类人。 玉京商行财大势大,早已包下整个酒馆。他得了银两,自然怕这衰老头惹怒了一群贵客。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一个高个子的汉子大声笑道:“老头,你背着鱼竿,莫不是要去钓鱼?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是收获不少罢。”这完全是调侃话,这样冷的天气,莫说是钓鱼,只怕河流都被冰冻三尺。 “不如我们出钱买了,让店家给我们做下酒菜!”也有那人在一旁起哄。 老叟听得,连连摇摇,“老朽不钓鱼。” “砰!”地一声,那高个子想是喝多了,不耐地拍了桌子,“不就是一篓子鱼么,大爷我出十两银子,够你吃几顿腊肉的了。” 说罢大手一伸,“拿来!” 那老叟仍是摇头,却不再吱声。 “哎,老三,喝的正痛快,何必为这糟心的家伙扫了兴。”旁边有人劝道,“看他那行将就木的样子,哪里能捞到好鱼吃……” 那人这才作罢。 见他们又开始喝酒,那老叟竟在门口找了个地方坐下,波斯人皱了皱眉,暗道晦气。 只得进屋拿了一碗清清亮亮的热水,“热汤没有,喝完了赶紧滚!”啪地一声撂在桌上,热水晃悠地洒出半碗,忙一缩胖手,“晦气,真晦气!” “多谢。” 老叟干巴巴说道。也不客气,捧起碗就喝。 滚烫的沸水竟让他三两下灌了下去。波斯人店主顿时瞪圆了眼珠子,暗道烫不死你。谁知那老叟喝完了砸吧砸吧嘴,“寡淡,可否再来一碗?” 接过尚且冒着热气的空碗,波斯人险些烫得没拿住,登时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几日看多了拿刀剑的江湖人,也知道有一类人不好惹,中原人高来高去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他挤出个难看的笑脸:“好、好,这就去。” 喝酒的人仍在喝酒,半点没看到这里的一幕。 半晌,波斯店主从内堂端出一盆羊肉汤来,并两个馒头一齐小心放在桌上:“客官慢用,天寒地冻的,这算是小店请了。” 这次老叟连个谢字也不说,甩开腮帮子便吃起来。 那难看的吃相让波斯人直皱眉,暗道莫不是自己看错了,但想到那滚烫的空碗,还是安安激灵了一下。 至少也是个狠人,还是莫多计较、莫多计较…… 波斯人已觉得今晚事多,不如早点关门。方走到门口拿起门闩,就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嘿,老头子刚到就打烊,是何道理!” 这声音忽东忽西,忽远忽近,听着苍老阴沉吓得波斯人脸色一白。 “什么人?!” 玉京商行一行人顿时警觉起来。“此地已被玉京商行包下,不知是哪位前辈驾临?”一把清朗声音和声道,“天寒地冻,进来喝杯水酒暖暖身子罢。” 一袭青衣披着雪白的狐裘,青年一路走下来,只听那几十个大汉中,“柴少爷”之声不绝于耳。 “我当是谁,洛家好大的派头,老头子我吃得好睡得好,不劳你们这些小娃娃费心。啧,哪儿走,没用的招子还是给老朽留下罢!” 原来是那胖波斯店主见情况不妙,意图躲进后堂,也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道银光,乍闪即逝。“啊——!”只听一声惨嚎,波斯人捂着双眼的胖手间,流下触目惊心的鲜血。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打滚。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江湖上一言不合血溅五步不是没有,可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残忍的到底不多。 就连柴姓青年也沉下脸色,“前辈出手未免太过狠辣。” “江湖上本就是人吃人,何来狠辣一说,老头子吃饱喝足就想杀人,好久没有如此活动筋骨了!” “藏头露尾,故弄玄虚!” 青年袖口倏然射出一支银箭,方向却是那个一只动也没动过双脚的老叟! 声音戛然而止,那一桌桌椅忽然毫无症状地向后退了三尺,老叟随手丢出一块羊骨,便将那银箭打飞到了横梁上。 “哼哼,有点眼力。” 又是银光一闪,先前讽刺他的高个子老三也捂着眼睛倒下了,这次众人看得分明,他那背后的鱼竿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0 一动,明晃晃的银钩便勾去一颗眼珠子,巧妙地扔进了腰间的鱼篓里。 众皆一寒,继而大怒。 “好胆!” “原来是‘愿者上钩’的童万叟。”青年微微皱眉,这人喜怒无常,最喜杀人,在江湖上可谓恶名远扬。他冷冷道,“看来童先生很不买玉京商行的账。” “他先前辱骂于我,难道不该罚?” 那老叟慢吞吞竟是讲起道理来,“世上终归是那狗眼看人低的畜生多,既然有眼无珠,不如无眼。” “放屁!” “店家已好酒好肉招待于你,你却仍下此毒手!” 众人顿时义愤填膺,呼喝连连。若非忌惮那老叟的实力,只怕已经将他碎尸万段。青年皱眉,低喝一声:“都住口!” 登时几十个汉子鸦雀无声,喘着粗气,一个个死死盯着那老叟。 “前倨后恭,他不过是害怕老朽的手段,即便好酒好肉,又能抵消几分?” 老叟冷笑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老朽久闻大名。无论何地出现奇货,都少不了你们一份。可惜,这次也只能到此为止。”说着他一拍鱼篓,一道璀璨金光猝然跃出,赫然是一条金纹细密的环蛇,张开大嘴喷出一捧青烟。 “都留下罢!” 柴姓青年脸色一变,“金线环蛇!” 说也奇怪,那青烟遇风不散,反而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隔着几丈,已有人中毒倒下。“这蛇毒能融入水汽!” “快闭气!” 已有数人脸色发青倒下,柴姓青年面色难看。这次玉京商行可并未带来什么高手,至少他们这一行没有。 “出去再说!” 有人撞翻墙壁,也有人刚碰到窗子便软倒在地,失了那最后一分力气。 柴姓青年也被心腹带出屋外,冰冷的空气涌进肺腑,那腥舔毒气也淡去不少。“难道今日真的要丧命于此……”他喃喃自语,不禁又想起一人。 只是这一次,他不可能再出现了。 眼看着毒烟又蔓延过来,又有童万叟虎视眈眈,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什么白玉京,在老夫的宝贝手中,也不过如此!” “看样子,你也不算什么大人物,更不必说执掌玲珑古剑,哼,杀了你,洛家又能说几个字?!” 童万叟大笑连连,甚是得意。 柴跖面色一变,心下暗叹。这人当真说中了要害,他这次也本是被当做试水的棋子,送死的买卖。所存希冀,不过是…… “无耻之徒……盗取我族至宝,还在此大言不惭。” 最后一字落下,一把柔美冰冷的语声已飘飘渺渺,仿若无根浮萍,不分东西,却一叠声传入众人耳中。 天空无星,有月。 夜已深。 大漠里只有冷风呼啸,似是送葬的哀歌。是不是在哀悼着滚滚黄沙下又要多上几幅骸骨,茫茫大漠中又要增添几缕冤魂? 一丝极为清幽的箫声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涌入在场所有人的耳边。 那吞吐毒雾的金线环蛇仿佛感受到什么,竟闭上嘴巴,倏然向着南方窜去,童万叟竟阻止不得。 或许,他根本无意阻止。 那皱巴巴的面容上,已写满了惶惑与恐惧。 是什么人能让这样成名多年的高手感到畏惧?毒雾散去,玉京商行诸人反倒成了看客。 “那是什么?!” 忽然有人惊叫道,柴跖皱起眉,只见一线天边开始渐渐模糊,仿佛融化在了这柔美的月光里。 “海…海市蜃楼?” 柴跖暗暗纳罕,这个时候,也太过巧合。 那光影似缓实快,宛若一道滚滚洪流碾压咆哮!箫声逐渐清晰,只见空气也随着那曲调翻腾不休,推着一朵浪尖倏然倾覆而下! 众人口鼻窒息,惊人的压力由外及内仿佛连骨骼也要在那磅礴力道下压个粉碎! 轰然声中,童万叟浑身炸开无数血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这朦胧波涛下,绞了粉碎! 蓦地,东北方向极远之地一声清冽剑鸣冲霄而起,寒凉刺骨,有磅礴战意漫散开来—— 风停,云止! 压力一松,仿佛从暗无天日的暗河中重见天日,柴跖从未觉得空气如此甘甜。 一群人东倒西歪瘫坐在地上,哪怕空气中那浓浓的血腥之气,也顾不得了。再看四周芳迹杳然,那个神秘的女子连面也未露,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杀死了江湖上成名数十年的童万叟。 众皆悚然,而后便是寂静。 “柴公子,又有人来了。” 说话的是柴跖心腹,这个将他拉出窗外的男人面露忧色,也不知这些人是敌是友。柴跖眯起眼眸看去,果然,那东北方向的战意逐渐消失,大漠尽头忽然出现数个白影。 仿佛眼中着了水,那几人模糊了一瞬间,再眨眼时,竟已跨过数十丈的距离! 没有飞天遁地,没有绝世轻功,看上去他们就只静静前行,却比任何轻身功法来的震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同行 “是啊,有人来了……” 柴跖目中忽然一亮,竟低低一笑。 这些人在大漠里穿着洁白无瑕的白衣,上面绣了乌黑的墨竹,神色气度平添几分傲然。他们分作两队,人人手中皆拿长剑。 相比之下,最前两人又是大大不同。 似白非白绣了云雾暗纹的广袖长衫静静垂落,少年腰间有剑,背负一方狭长乌黑剑匣。年轻清绝的面容即便对着此刻满目血腥,依旧平静如水。 他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人。 比起身后的白衣人如何傲气,气势如何惊人,他根本不必表现出什么,那发自骨子里的凛冽与孤寂,便揉成一具傲骨,独立于世。 飞雪惊虹迎碧落,离魂何须饮黄泉! 这是江湖上给“飞雪离魂剑”此人的评价,两句话,足以让很多人色变。 “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之中,可有熟悉这片沙漠的?”另一人看上去年龄最小不过十三四岁,穿着白白的衣服,干净若雪。一双眼睛极为灵动。他普一张口便是极为不耐的语气,却是二十多人里唯一没有拿剑的。 这颐指气使的模样确实招人嫌。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轻视,那少年一身的煞气,可不是假的。 “楚公子,在下玉京商行柴跖,我们又见面了。”柴跖微微一笑,看进对方平静无波的双眸里,心中苦笑,莫不是这位根本不记得自己了?罢罢罢……叹息一声,柴跖含笑道,“上次狼群凶狠,多谢楚公子解围。” 十天之前,楚离自带了跳脱的萧陌和一众新近教导的杰出弟子前往大漠。轻车简从,完全否定了厉初云的奢侈门面。照那样的速度,两个月也走不到韩海地宫。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1 至于厉初云接到留守北玄宫的命令时愕然又复杂的目光,楚离并非看不到,只是从未放于心上。 不是看不出此人眼中的野望,私下里的小动作楚离也全不放在心上。北玄宫不过是暂时的栖身之所,相反,对此有所图谋的厉初云反而是最不会损害北玄宫利益的人。 他所执着的,唯有剑道。 此刻,楚离却不答话,冷冷道: “方才在此是何人,如今又在何处?” 柴跖摇头道,“那女子只闻其声,便击杀一人,待闻听公子剑鸣之声,更是匆匆离去,柴某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何人。” 楚离闻言面色丝毫没有变化,目中却有一丝叹息。那宛如惊涛骇浪引动天地巨力的一剑,比之当初,又多了几分大气。对方的身份,他已有所猜测。 古剑秋水,也当真名不虚传。 “原来是你的旧识,哼,还真是让人意外。”萧陌语声不善,他也不知怎么,楚离那冷漠的样子直让他牙痒。此次被亲点随行,也是萧陌极为不爽的事情。 远处一队快马飞驰而来,柴跖等人正自戒备,却见那一队人马到得近前,飞速开始忙活起来。 很快,二十几顶帐篷搭建起来。有人负责食物,有人负责篝火,让玉京商行的人瞠目的是竟还有人送来了干净的浴桶。一大通一大桶在这沙漠里比黄金还要贵重的水接连运送进去。 楚离并未说话。 他的话本就不多。在陌生人面前就更是如此。可是他身后的二十名剑客,却是毫不客气地对萧陌放出杀意。 北玄宫以实力为尊,萧陌身为古剑传人,年龄实在太小。 小到极易让人认为他的实力,完全依赖于运气。 萧陌冷冷一笑,也不分辨。 在宫内,他怎么闹都可以,宫外,却不行。萧陌十分清楚这一点。不管楚离在不在乎,那个叫厉初云的老狐狸,绝对是在乎的。 这厢暗流涌动。柴跖看在眼里,心中却下了一个决定。 事实上玉京商行此次来了两队人马,柴跖这一路走的是大路。真正的高手早已去寻那古剑的位置。两方无论出于何意,都成了竞争的局面。 “楚公子此行,当是为了沙漠中的古剑罢。” 柴跖微笑,变故之后在场的只剩下他的心腹,便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仿佛没有看到对面目光如利剑一样扫过来的二十名剑手,继续道,“玉京商行为了这柄古剑,收集了无数情报。柴某不才,并无图谋古剑的心思,只是身负使命实难进退,若公子不弃,可否明日一同启程?” 柴跖说到最后,语声决然。 须知玉京商行传承千年之久,唯有登上主事者的宝座才能改姓为洛。白、琴、柴、斐四家之中原是创始人白玉京所在的白家最为势大。然而世事境迁,白家数代没有出现能够得到古剑玲珑认可的剑主,渐渐便失去了话语权,后更是让柴家主了事。 然而几十年过去,在连柴家都不再警惕的时候,白羽衣横空出世。相传他刚出生时,古剑玲珑便为之鸣动,三岁能言,七岁时便接掌整个白家。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将《种玉诀》武功练到第十层的不二高手。 多年卧薪尝胆,这卷土重来之势几不可挡。柴家长时间耽于享乐,内忧外患,更不是对手。 忙于收拾到手势力的白家不会有空插手这趟浑水,对于柴家来说,却是最后的机会。 柴跖看得明白,自己多年经营早已被一些人当做眼中钉,这次正是将他往死路上推……可生生死死,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说得清楚。不是柴跖妄自菲薄,若想得到古剑,他自己还不够资格。 即便得了又如何,或许终究也不能成为剑主。 倒还不如趁机结实一位真正的高手,更有可能同是古剑传人…… 敛去心中万千思绪,柴跖暗暗苦笑,这一番话的确是他肺腑之言,奈何即便是他自己听了都是不信的,那个通透的少年如何会信?久久没有回应,狐裘下紧紧握拳的手青筋隐隐,柴跖的心中漫起茫然和绝望。 “随你。” 静静看进青年的眼眸,对方绝望中隐藏的希冀太过强烈,让楚离不得不信。 一路行来,他已看了太多图谋古剑的人。 双目望天,乌云越压越低,大漠深处的漩涡处便是剑意涌动之处,也是古剑所在。实在声势浩大! 而距离腊八,还有三日! 夜晚的沙漠十分冰冷,三九寒天,冰封四野。风刮到脸上生疼生疼。 客栈已不能住人,楚离命人分给柴跖几顶帐篷,玉京商行存活下来的十几个汉子挤一挤,也就睡下了。 是夜。 柴跖坐在火堆旁守夜。 即便冻得直打哆嗦,想想帐篷里的味道,仍是不堪忍受。 他已决定在这里坐到天亮。 远处倏地一声长啸,震耳欲聋,黑影幢幢不辨东西,在黑暗里,当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柴跖苦笑:还真是夜深人不静,挑灯夜观星。他瞥了眼丝毫不动声色守夜的白衣剑手,有些替楚离担忧。又觉这似哭似笑的长啸太过诡秘,也太过吵人。 也当真吵醒了人。 只听大帐内一声嗡鸣,柴跖只觉精神一清,甚是清越。越传越远,仿佛戈壁变成了回音谷,游窜回荡! 然而远处那啸声登时噎住一般,霎时无声。 帐子一掀,楚离一身白衣干净整洁,手中还握着那乌鞘长剑。 剑已出鞘,明晃晃正如楚离冰冷的双眸。 “宫主!” 八风不动的剑手顿时惊起,恭谨行礼,既不谄媚,也不冷淡,正自有剑客的风骨与傲气。 “我来守夜,你且去休息罢。” 楚离微微点头,想当初北玄宫内习剑之人,良莠不齐,经过严格的筛选与指点,仅余二十名。 二十名可称剑客的少年。 “这,怎生使得?” 那剑手不由露出几分无措,对上楚离冷淡平静的目光,登时也静下心来。 剑本凶器,却具傲骨!傲骨不存,剑器不复! 执剑当如是,为人也当如是! 奴颜之人,畏首之人,失其本心,不配用剑! 本座不是你们的宫主,而是可堪一战的对手! 想起宫主的指点,剑手心头火热,面上却再无受宠若惊的神态,从容道:“外面天寒,宫主该早些歇息才是。” 楚离已撩袍而坐,冷声道:“你若睡不着,便去拿几张毯子一同坐下。” 剑手沉默,也果真进帐子拿了三张细软毛毯。 柴跖微微一笑,越发觉得这人也就面上冷些,“宫主可知这大晚上的,都是些什么人作祟?” 火光映在那冰白的脸上,洗不去那份淡漠,“魑魅魍魉,不必挂心。”楚离横剑于膝,抽出一方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2 锦帕慢慢擦拭。 他擦的很慢,也很认真。 柴跖看着,忍不住道,“宫主少年英雄,怎拿一把如此、如此……”他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常年奔波的柴跖自然看出楚离手中的剑,不过是普通的货色。 “剑心在,剑在。” 所以,即便是普通的一柄剑,也没有什么不同。若非为了去冰崖寻玄牝珠,楚离连白露都是不屑的。 他的心,已是世上最适合他的剑。 柴跖面上一僵,心中叹息,看来那广寒剑是送不出去了。他沉默地看着火堆,有些意兴阑珊,“宫主这些年武功越发精进,不知此行有几成把握?” 楚离沉默。 古剑如此声势,纵然难以隐瞒于世,也不必广发请帖。此举究竟何意,他猜不出。但以幽篁的傲气,答应的事情必然不会反悔。 这也是个考验。 “尽力而为。”楚离道。 天空中的乌云漩涡便是瀚海地宫位置的最好指引,一路而行,斩杀过蛰伏沙海的巨兽,也碰上过席卷大地的虫豸风暴,只是在领悟天地之力的剑下,也丝毫不能阻挡楚离一行人前进的速度。 这一日,夕阳晚霞正灿,天边却有一道艳红的血光一闪而逝。 接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飞速奔跑,不知巧合还是无意,方向正冲着楚离几人。 前面的人半边身子几乎被鲜血染红,他一条手臂耷拉着,血肉模糊之间可见森然白骨。寻常人受了这样的伤势,只怕已经痛得难以动弹。 可是他不但能动,速度也一点都不慢。 不止不慢,还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因为他身后追着一个人,一个在他看来堪比魔鬼的人。 白衣,就如一朵白云悠然而至。 他的面容并不俊美,但脸上却带着笑。甚至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是发自内心在笑。这样的神态,仿佛他不是在追杀一个人,而是漫步在山水之间,怡然自得。他是真心喜欢这碧蓝的天空,漫漫的沙海,甚至…… 面前正在逃窜的人。 他的目光极为温柔,他看着那被自己追的狼狈不堪的人,那样的神情,仿佛在看自己最心爱的宝贝,最可爱的情人。 “还是,不肯放弃么。” 他叹息着,前面的人却跑得更快了。男人笑着取出一枚白羽,谁也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前面的人忽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他那血淋淋的右臂上炸开一朵血花。 血肉之花。 紧接着,白衣男子扬起衣袖,漫天白羽倾覆而下,宛如最调皮的鸟儿。这招数里丝毫不含杀气,却让地上的人恐惧地挣扎后退。 他的所有护卫,便是死在这样不含烟火气息的招数之下。 那白羽看似毫无威力,却能在入体的一瞬间炸裂开来,这样诡异的武功,几乎让他绝望。 “这是……柴铭?” 柴跖蓦地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蓬头乱发神色仓皇,半点翩然公子风度都没有的男人。这个男人,正是柴家嫡出的公子,正经的继承人柴铭。此次大部分高手被家族指派给他去先一步寻找古剑,柴铭本身也是一名功力非凡的高手,如今怎竟被人逼迫至此,他的护卫呢?家族的死士呢? 一时间柴跖绷紧了面庞,目光紧紧盯着那追杀者。 早在二人向这边来的时候,楚离便停下。从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在这大沙漠里更是如此。 柴铭本已绝望,柴跖一声惊呼几乎让他精神一震,倾尽全力翻身后跃,奇迹地闪出了白羽的攻击范围。 白羽轻柔落地,也如同真正的羽毛,半点没有伤害到地上的沙子。而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明亮的晚霞中……柴铭连连后退,他离楚离等人已不足五米,目光扫过几人,最后却看向柴跖,恨声道,“此人便是我柴家大敌,还不快动手!” 柴跖呼吸一滞,暗暗皱眉。 显然柴铭不甘就死,看出楚离等人非简单之辈,又与他走在一起便生出借刀杀人的心思。这一刻柴跖心中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冲动。同时涌起的,是对柴跖森然的杀机。自古嫡庶有别,在柴家,柴铭处处打压,欺辱他们母子多年,如今这般纵然碰上的是仇家,柴跖也不禁心中痛快。 “大哥都打不过的人,小弟自然也不是对手。”他不咸不淡地说道,“不知阁下是谁,为何为难我柴家?” 他既没有否认自己是柴家人的事实,也没有说出求饶的话来。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和声道,“原来是柴三公子,既然你也在这里,也省得我逐个去找了,在下想与公子借一样东西。” 他语声平淡,却毫不客气。 “什么东西?” “七星玉璧。” 柴跖沉默了,这件东西是自小以来父亲给他的唯一一件贵重物品,为何竟能引起这人的兴趣? “白某可以替你杀了这个废物,也可以助你登上家主的位置。甚至承诺不再侵蚀玉京商行的产业。唯一的条件,便是你身上的七星玉璧。” 他面容温和,款款而语,几句话让柴铭怒得几乎面容扭曲,“放肆,你这庶子安敢如此!” “白某,你是白羽衣。”柴跖抿唇,不理会柴铭的呵斥,心中惊疑不定,七星玉璧不过是普通的一块玉而已,为何会让这个传闻中惊才艳艳的人如此在意? “正是。” 柴跖心中为难,他确实不愿失去这件东西。但是家族这段时日的处境又确实……楚离默默放开剑柄。这已算柴家的家务事,终是不便插手。然而……他目色微微幽深,静静看着柴跖。 这几日大漠的残酷与血腥的环境着实让众人应接不暇,幸而有这人的情报与指点。 这份情,楚离记在心里,从未忘记。 他是高傲的,柴跖说他于他有救命之恩,楚离不以为然,他并非真心想要救他,终归机缘巧合罢了。是以,这份人情,也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若是柴跖同意了这个要求,他自然管不着。可若有半分不愿,这里又有谁能够逼迫? 已有淡淡的冷意漫散在空气里,在逐渐寒凉的傍晚却并不明显。 他在等。 半晌,柴跖一咬牙,道:“这东西是我珍贵之物,若是白公子不言明七星玉璧拿来何用,我绝不会交给你。” 白羽衣还未说话,柴铭却阴沉了脸色。性命被人拿捏在手里当做筹码,这滋味岂是好受?柴大少爷几乎气的吐血,冷笑连连,“还能有什么,能让白家做出这样的筹码,也只有古剑玲珑罢!当初我柴家若不是看在祖上情分,岂会只夺取古剑?辣手一些,焉能有今日覆巢之危?!” 三岁小儿持金过市,尚存危险,更何况是古剑。 玲珑属于“洛家”,只有掌控玉京商行的主事者,才有资格拥有玲珑。曾经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3 没落的白家自然也守不住古剑。 至于白羽衣幼时便能引得玲珑震动,便又是另一桩事了。 这等秘辛只有柴家嫡系才能知晓,此刻和盘托出,也是柴铭慌乱中的孤注一掷。不错,柴家确实得到了玲珑,但谁知道它是什么模样,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柴跖还能数典忘祖,背弃家族么? 这句话让众人大吃一惊。柴跖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多年来只听闻家中藏有古剑,但是从未有人见过,也从未有人知道它藏在哪里。莫不是早早便被送了给他这个不受重视的庶子? 这可能么? 柴跖又惊又苦,他努力说服自己这话不能相信,又有几分隐隐的期待与欢喜,这样说来,他在父亲眼里或许并非真的无足轻重,也不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么? 他一时呆怔,白羽衣却轻轻合上双目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这蠢物,倒也有精明的时候。可即便我承认那七星玉璧便是古剑玲珑,你们便信么?” 众人又是一愣,是啊,古剑想来必然是兵刃,一块普通的玉璧…… 柴铭最是惊愕。随即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恨得双目通红。他不过胡乱一说,难道父亲真的将玲珑传给了这个野种?那他,这个柴家大少爷,嫡系继承人这么多年又算什么?!心里一面安慰想着父亲不过是拿这野种当挡箭牌,一面又忍不住自嘲,或许这挡箭牌从来都是他这个傻子。 作为大家族子弟,柴铭并不笨,更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何等精明。 能毫不动声色地将古剑玲珑给了庶子,定是存了培养的心思,难怪,难怪这么多年他无论如何打压,也总也拍不死这个野种。那些个意外,他还以为是属下办事不利。 他心乱如麻,忍不住喉头涌上一口腥气,强自忍下,目中却忍不住露出三分悲痛,七分嫉妒,十分恨意。 联系这些事情和白羽衣的态度,他心中隐隐明白,或许,那块玉璧,真的是玲珑。 古剑玲珑。 柴跖回过神来,面色苍白心中一横,索性豁了出去。“信与不信,都要先问过家父,恕我现在不能将此物给你。” “是么。”白羽衣好似并不生气,他依然笑得真诚,“有些人总要拒绝一步登天的机会,待将来才去后悔。” 他好似要上前一步,却被空气中骤然凛冽起来的剑意阻住,便不强求。 “你……” 他凝视着柴跖,“也一样。” 说罢他的身影如一道翩然白鸿,瞬息百丈,连带着瘫倒在地上的柴铭也被他一并带走了。 一直沉默的萧陌这时才瞳孔一缩,“好高明的轻功!” 柴跖苦笑:“白羽衣是白家新崛起的高手,此次真是侥幸。”他并无劫后余生的喜悦,因为这次逼走了敌人,还有下次,他不可能永远跟在楚离身旁。 萧陌登时不满:“不就是一堆破羽毛,没有打过,怎知侥幸。你这人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柴跖还未说什么,楚离一句话几乎让萧陌跳脚。 只因他微微摇头,说:“你对上他,百招之外必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朽木之朽 的小萌物 好久没更了,经历太多,还是回来写文,没想到还有人在看。 这文是心血,不会坑的 ☆、第五十二章 瀚海 众人一惊。 虽然白羽衣武功甚高,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会些暗器,轻功稍强。萧陌年纪虽小,却是古剑玉骨的剑主。古剑本就是最具威能的凶器,那白羽衣何德何能,竟可相提并论? “你说清楚?!如何本少爷便不是那姓白的对手?!” 萧陌眼一瞪,嚷道,“那家伙纵然达到天地之境又如何,玉骨在手,本少爷非要一剑刺穿他的喉咙,看看在临死之前他还能不能那样笑得出来!”他说的咬牙切齿,仿佛真的要去拼命。 楚离说道:“你们都小看他,总要后悔。” 柴跖嘴角一抽,话说你学谁不好,非要学这句。他也认为楚离小题大做了,白羽衣功夫再高,也绝越不过古剑剑主。 楚离暗叹一声,不再争辩。 谁也不曾注意到,那美丽的白羽中所蕴含的玄机。 不含杀气的招式,你可能认为是完全收敛。可是那些白羽却是因为它们本就是天地之间的事物幻化而来。 楚离心念纯粹,看得出那漫天飞羽,皆是一粒粒黄沙。带了轻柔飘渺的剑意,幻化出白羽的模样欺骗双眼。 萧陌能看出白羽衣御使的是天地巨力,却看不出这力量的来源。 他手中的白羽才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机在地上的黄沙之中。然而那杀机又不是纯粹的杀机。 凭空被天上的雷电劈下致死,你能说雷电带有杀机么? 白羽衣的道,与萧陌剑道中的“变”字十分相似。但萧陌是将自己的剑融入天地,他却是利用自然之变,顺水推舟,便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道微风而起,他只需稍作推动,打斗中的任何意外都可作为杀人利器,而又不算是他所杀。 一个是技巧的极致,一个筹算的极限。 好一个变字,好一个白羽衣。 或许你有可能在胜券在握时,或许已陷入对方编织的罗网,这一切尽在算计之内。这样可怕的武学,即使不是剑道,也足让人眼前一亮。 所以楚离说,萧陌必败。 又过了数日,楚离一行人已经能遥遥看到人迹,所有人十分谨慎,相互打量几眼便不再理会。 这是一片庞大的冰原。下陷的地面断裂成一片峡谷,万丈悬崖垂下尖锐的冰柱,阳光一照,便见虹桥万千,满目琳琅。稍不注意便会一脚踩空,成为这美丽景色下的亡魂。 悬崖无路,只得沿冰柱纵跃而下。 冰柱有百丈,不多也不少。 一口气能跃下百丈的人不多,所以下来的人也不多。萧陌执意不肯留守,“你莫不是怕我抢了这古剑不成。”那倔强的模样让楚离只得沉默。 幸而二十多名剑手轻功尚可,便点头应允。 “可,可我不会轻功。”柴跖面色尴尬,窘迫得耳根泛红。 楚离却道:“我带着你。” 柴跖登时脸色更红了。旁人只当他是羞愧的,他却忽然半分也不敢看楚离的双眼。只觉心跳如鼓,被那双臂膀揽住腰际的时候,更加如此。 “走罢。” 耳边是少年清冷平静的语声,随着坠落的眩晕感,世界在眼前飞速掠过,模糊了视线,也似乎模糊了心。 百丈一过,眼前登时红光弥漫,滚烫的热气舔舐上衣衫,空气变得稀薄,脚下深处入目皆是岩浆,硫磺蒸腾的气流吹的人睁不开眼睛。柴跖只觉热气难耐,勉强睁开眼睛看到脚下景象,登时惊呼:“小心!”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4 他绷紧了脸庞,惊骇莫名,这滚滚岩浆哪里有落脚的地方,这么多跳下来的人竟是要死在这里不成? 他心中复杂,只觉无数滋味涌上心头。既惦念家中母亲,失去自己这个儿子,她必然无依无靠。又觉得这个浅淡的怀抱甚是让人安心,他主动紧了紧手臂下的腰背,好似心中有个魔魅的声音说着,就这么死在一起,也不错。 他这厢心乱如麻,楚离却并未放弃。 他锐利的视线扫过下方,确是没有落脚的地方。但是岩浆中有很多未化去的岩石碎渣,它们偶尔被黏在一起抱聚成团,不过半息功夫又沉沉散开,足可作落脚之地。 然而即便是岩石渣滓,那温度也灼热的惊人,而半息落脚之地,更是惊险。 一个不慎,这下来的众人都要成为这岩浆里的亡魂。 楚离目色幽深,长剑微抬。凛冽的剑光在这山腹内宛如一道惊虹闪过! 万古冰河! 寻常人难见的琉璃世界咔嚓擦裂开数道缝隙,恐怖的寒意从其中争先恐后蔓延开来。 他附近的岩浆便被这急剧下降的温度凝作星星点点黑乎乎的岩石。可惜,这裂缝太小,小到一瞬间便被自然巨力所恢复。 而那些个落脚之地,也不过多撑了三息! 只有三息。 却足够接应他身后的二十个人。这些剑手本也是一流的高手,如此险境,却是显得有些勉强。 众人见状精神一振,当即跟了上去。 其他人便没有如此好运,轻功好的或可逃过一劫,不好的便只能一步踏错看着自己被熔岩吞噬,到处都是戛然而止的惨叫。 因为那些惨叫的人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出声。 脚下是滚烫的岩浆,前面是看不见的彼岸,这无垠的岩浆海出乎意料的广大,初时尚且看到流动的方向,而后仿佛一滩死水,他们几个人撒进去完全激不起一点浪花。 腾起的硫磺气息让人只能眯起眼睛,脚下还不能放松。 一个时辰过去。 萧陌还好些,他的剑法变性极大,反应很快,也从未算错该落脚的地方。 相比之下,楚离依然在挥剑,柴跖却能感觉到少年已汗湿重衣,修长矫健的身体被岩浆炙烤得滚烫,他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忽然有些温暖。在柴家,他与双亲的相见的次数只手可数,多年奔波又是见惯尔虞我诈。与楚离一起,开始或存了报恩利用的心思,可是相处一段时日,他便能清晰感受到少年心中那无与伦比的傲气。 不是流于表面的傲气,而是傲在骨子里。 楚离便是这种人,他从不看轻任何人,因为他们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这样的人对自己也必然是严格苛刻的。 他所做的事情,必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即便是你死在他面前,也绝不会有一丝动容。 这是一种冷酷又炽烈的情感。 现在的楚离便沉浸在这样的情感中,剑已在手,剑气已动,是不是就如出鞘的剑必要染血,不到最后一刻,他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可是最后一刻是什么时候呢? 真气耗尽? 力气尽失? 当你认为自己已经精疲力竭的时候,其实还可坚持片刻。 岩浆海无尽头。 “喂喂,你还撑得住么。” 萧陌嘴硬着,心里却有些担忧。 二十名剑手已剩下十五人,各个汗流颊背。即便有楚离不时引动天地之力,这依然是场残酷的淘汰。 在第五个时辰的时候,楚离曾经真气耗尽。 可现在,他还未死。 “无妨,继续。” 经脉隐隐作痛,这已经是第二次突破极限,在真气干涸的时候,生出新力。楚离敏锐地发现,这新生的真气更为绵长,若这样的真气灌满经脉,他至少比先前要多坚持一成的时间。于是,心更加静。 又过了三个时辰,楚离再次到达极限。那种濒临绝境,体内空荡荡没有一丝一毫力量的感觉,足以让任何人崩溃。 白衣少年用尽力气高高跃起。 就像折翼的雄鹰,即使双翅俱断,依然要挣扎着飞向天空,哪怕它只能离开地面片刻,与生俱来的骄傲依然不允许它放弃。 人在半空,没有真气,没有力量,仿佛落下的一瞬间,他也会像那些失败者一样,成为此地亡魂。楚离抬着头,目光依旧凛冽平静。 经脉里已经没有了真气。 就如同一个空掉的水车不停的旋转,可正如没有了水的水车还可以被风推动。 楚离眉角青筋迸起,他的意念已如一束利剑刺入,一遍一遍推动这心法运转。经脉痉挛撕痛,却仿佛从海绵中生生挤出的水,一点一点的真气奇迹般慢慢化生出来。 这一点真气,便是救命的力量。 剑再出,光华没有曾经逼人的灿烂,它很微弱,微弱到好似一阵风便能吹散。 可是剑光落下,却恰到好处凝结出十几块巴掌大的落脚地。 每次出剑,缓缓恢复的力量便会消减一部分,这种损耗与恢复并不能持平,所以,耗尽的时候,便又是极限。 楚离已第三次突破这个极限,一次比一次艰难。 人的潜力有多大呢?不论多大,也终究有所瓶颈,当这个瓶颈不足以用毅力与危机打破的时候,机遇就会变成厄运。 如果楚离没有及时化生真气,他必然会死。 这就是厄运。 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次不会是厄运。 如果楚离只有一个人,他有九成可以度过这一劫,可是他的傲气不允许他放弃自己救下的人,无关他们是否感激。 柴跖默默感受着腰上一如既往紧扣的手,神色复杂。 当看到岩浆海远处出现一丝岩石岸的时候,任何人都松了一口气。清算人数,二十个剑手当中只剩下区区五人。个个神色狼狈,但一身的气度却宛若脱胎换骨,骤然沉静内敛了起来。可以想见这些人若能活着离开这里,必非池中之物。 一步踏上石岸,众人心中终于踏实起来。 这片石岸似乎延伸向更深的地底,崎岖无路,偶尔还能看到火红的岩浆如瀑布一般缓缓顺着石头流淌。 “休息片刻罢。” 众人都是精疲力竭,却不敢放松精神,只坐倒在地默默恢复真气。 楚离也坐了下来,然而这一坐下便觉出不对劲。 他多年纯粹心念,连叶知秋那匿剑于道的手段也能察觉一二,眼下周围的空气扭曲的不正常,似不全是为热力所致。 就在这时,他肩上一沉,已有一双手从身后环绕过来。 轻缓的呼吸若有若无,时而有温软唇泽印在脖颈露出的肌肤上,耳鬓厮磨,低低轻吟。 空气更加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晚上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5 太累了,今天起床第一件事打开电脑更新…… ☆、第五十三章 情幻 虽然轻微,这低低的喘息声依然让楚离觉得耳熟。微微皱眉。他的手中本有剑。 此刻,却没有了。 抬手扣住胸口那带着一丝甜腻意味的手,却忽然发觉,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气,空荡荡的,就如同一个从未练武的普通人。 这样的一双手,当然不会有太大的力气。 所以身后的人依然抱着他,唇齿轻吻着,他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他。 为何是他? 楚离抿唇,掌下的手修长有劲,绝非女子柔夷。 抱着他的竟是个男人。 匪夷所思的境况并未让楚离方寸大乱。他已意识到,这是个幻境。给他的感觉,和当初白露认主时化生的幻境一模一样。 都道幻由心生,楚离疑惑的是,为何他会遇到这样旖旎的幻觉? 分心的一瞬,那双手便滑进了衣襟当中,虽然里面着了中衣,依然让楚离心生不悦。他本就不近女色,更何况是男人。 “放手。” 他冷冷说道。 动怒的一瞬间,楚离便知自己上当了。浑身骤然被幻境侵蚀,僵硬而无力,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 那双手一僵,半晌,一抹乌黑的布料横过眼帘,竟是要将他的视线也遮住。 楚离淡淡道:“你是何人,我已知道,这么做并无意义。” “可你的目光太让人伤心,还是遮住罢。” 那人说。 漆黑的世界没有光,感知更加敏锐。楚离要专注于破解幻境,更是尤甚三分。 似乎遮住了楚离的眼睛,便也不见了那逼人的锐利。 衣衫被粗暴地撕开,白皙如玉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楚离感觉到灼热的热气从地底升起,燎着裸露的皮肤,刺痒的烫热感如流火蹿过,楚离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却是怎么也抓不住。 那双手开始有些颤抖,指尖小心翼翼碰触着光滑的皮肤。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你的心中除了剑,再无其他。” “我本以为这一生,都无法得到你。” “即便……你杀了我。”细碎的语声消失在轻柔火热的吻中。微凉薄削的唇被肆意撕咬,仿佛将对方要将内心那股不安尽数宣泄。双手却小心翼翼地将他按倒,挺拔修长的身躯衣衫凌乱,那雪锻的袍子已裂散了满地。 楚离的感觉很奇异。 他很冷静,也很理智。因为任何情绪都对眼下无益。多年纯粹心念,这微妙的冷酷已经成了本能。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肌肤相亲,黑暗的视野仿佛抬手便能触摸到对方的内心。 忐忑、不安,被骤然实现的心愿所激起的患得患失中又是浓浓的绝望,那是明知他不会接受,也不会原谅的绝望! 沉淀成一泓噬骨的深渊。 但求一宿……露水姻缘罢。 发上的白玉冠被轻轻拿下,他看不到的地方,乌发如花绽落满地。 “你…喜欢我什么?”楚离忽然问。 额头被轻轻抵住,清浅的呼吸拂过面颊: “你…自是极好的。看着你,就像是看着一座奇峰。” “可再险峻的山峰也总会被人征服,而你不会。” 即便现在做着毫无说服力的事情,他依然说的斩钉截铁,这注定是份甘美又绝望的感情。 就如这吻。 沿着喉咙逦迤而下,黑布之下,楚离闭上双目。心本自清而欲牵之,欲念一起,便如乌云遮住青天,失了清明,永堕幻境。 永堕幻境。 楚离默默念着这四个字,心神越发沉静。他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这个身体从未接触情欲,此刻自然蠢蠢欲动。这欲火星星点点,最是让人心痒难耐。如果一味压制,总有一刻要爆发出来,到那时,便再无可阻挡。 大音希声,大相无形,而大道亦无情。 并非真的无情。而是在旁人看来,这样的情,已几近无情。不止是情,世上任何一样东西高深到了极致,便曲高和寡。 这些细碎的领悟在脑海中翻涌,如涓涓溪流,汇聚在一起。 楚离微微波动的心,有些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平缓下来。仿佛变成了局外之人,能感受到越加炽烈的欲火,却丝毫不能扰乱古井无波的心。 无为亦无不为。 “不,你怎能如此!” 与之相比,对方却有些慌张。那声音仿佛从更远的的地方传来,楚离保持着那样的境界,顺其自然,几乎是瞬间,身上的感觉一变。 他豁然睁开双目。 红光耀眼,灰黑的石壁上嵌满了星星点点火红晶石,这一处巨大的崖谷呈现漩涡的形状,向上目力所及,是熟悉的冰柱,正是他们数个时辰前跃下的地方。 是另一个幻境,还是……从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这本就是无解的迷。 楚离一瞬间,也不禁有些迷惘。 现在,从前,甚至过往的记忆,是否分得清是真是幻?楚离低头看着自己,白色的衣依然完好,他的目光落在双手上。修长白皙的手竟开始模糊起来,再看不清那层薄茧。动念间变成从前那双羸弱苍白的手,又一瞬间,变成了剑客应有的握剑的手。 然后是手臂、身躯……楚离不过对自己生出了一瞬间的怀疑,便生出莫大的危机,谁也不知道当身体都消失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但总不会是好的。 楚离的目光深深地看着,随着挣扎和迷茫渐去,他轻轻一笑。 他所经历的,不会忘记。 无论是真是幻,对于自身而言,都是真实。如此,又何必顾虑在现实中,它是否幻境? 一如方才…… 楚离目中有冷冽光华一闪,他移转目光落在七七八八昏倒在地上的人中,那个即使在昏迷中依然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的人身上。 柴跖紧闭的双眼一颤,紧蹙的眉宇间越发愁苦。 那目光果真如利剑一般,冷到了极致,也锐到了极致。几乎能让人嗅到冷香一般的死亡气味。 萧陌、剑手,甚至很多路上见过被岩浆吞没的人,都睡在地上。 他们睡得并不安稳。有的低低呢喃,有的又哭又笑,有的面如死灰,更有的面容嫣红辗转反侧,俱陷落在那匪夷所思的幻境当中。 刚才他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如此失态? 楚离终究没有动手。 他看向另一个人。 一个心绪波动下几乎被他忽略的人。 暗金色的衣袍绣着惊心的血红色滚边,仅仅看着一道身影,便觉漫漫秋意铺天盖地,满室的萧条与肃杀。 当这样的气息扑面而来,楚离想拔剑。 也仅仅是想而已。 他与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6 叶知秋一样,都被高台上的东西所吸引。 那或许不能用东西来形容,也只能用东西来形容。 高台数十丈方圆,从下而上有九阶。 最高处一道狭长的乌黑色物什长愈三尺,悬于半空冰柱之下,生生嵌在空间当中。就像是一道裂缝。楚离目中一缩。 突破牢笼,撕裂空间,引动天地巨力。这本是天地之境的强者才能做到。 此刻,这乌漆麻黑像一道裂缝的东西,却同样做到了。 或者说,它也本就是一道裂缝。 空间的裂缝。 高台供奉的当然不是裂缝,而是撕开裂缝的剑意! 是的,那只是一抹剑意! 无形,无相。极目望之,仿佛视线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生出褶皱,冲霄的桀骜与冷冽刺痛了骨髓。 没有人能无视这样的刺痛。 它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冰锥生生刺进身体,仿佛再往前走一步,便要被它碾碎成泥! 冷,极冷。 痛,极痛。 这山崖下无数岩浆凝结出的火晶石,尽数被这一道剑意压制得暗淡无光。崖谷上方,剑意透过百丈玄冰柱,正引得风云俱动,天地色变。 剑出若飞雪,桀骜不输天。 不输天! 这是何等的气魄与傲骨! 叶知秋静静站在九丈高台下,一动不动。 楚离觉得浑身的血液有些发热,一步踏出,身上压力瞬间陡增一倍。 而他距离九丈高台,却还有二十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描写,应该不会被锁吧…… ☆、第五十四章 剑心 “叶知秋,你莫欺人太甚!” “要杀便杀,这样戏耍我等,又是何意?!” 先前醒来的不止是叶知秋。 到达九丈高台的,也不止叶知秋。 有江湖有名的豪客,也有不入流的虾米。可他们偏偏被人像垃圾一样点了穴扔在一边,怒瞪着叶知秋,纷纷不忿出言。 是啊,若为了古剑,技不如人他们认了。 就这么被晾着,便是刻意的侮辱了。 “闭嘴。” 冰冷的低哑的声音仿佛没有丝毫人气,冰冷至极,肃杀之极。 他们毫无怀疑,若再生吵嚷,迎接的必然是一片落叶。 杀人的落叶。 正巧有人看到楚离的动作,登时有些幸灾乐祸,心道倒霉蛋又多了一个。 冰冷的剑气拂在周身形成独有的剑势,在众多目光中,楚离沉吟一瞬,不顾这几乎压弯脊梁的巨力,再次上前一步! 耳边似乎回响起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楚离面色不变,试探着放出自己的剑意。 顿时这本就寒冷的地下幽谷,更是冰寒三分。 叶知秋的剑是肃杀之剑,楚离的剑却是寒寂之剑,与高台之上的古剑剑意十分相似。 但有的时候,世界上相似的人不一定是朋友,他们更有可能是天生的仇敌。 周身的压力尽数消失一空,楚离并未感觉到轻松。他的心神骤然一黑,古剑磅礴的剑意轰然敲击在他的精神之上! 白衣洒扬,楚离面色渐渐苍白,这剧烈的带有敌意的剑意几乎要将他压垮。 然而,他一咬牙,再进一步! 楚离登时觉得胸口一热,从那曾经的血月银霜胎记的位置传来。霎时间,脑海中一道嗡鸣,那汹涌的剑意中渐渐蕴含了杀气。 几近凶厉的杀气! 眼前闪过无数幻景,他喜欢的,厌恶的,至亲的人一个个在对自己拔剑。 楚离白衣猎猎,面前的杀气吹扬乌发,他单手按剑,却并未出鞘。 然而这个动作却让他的心神更加凝聚,好比之前是一盘散沙,能够被轻易击溃,现在便是聚成一团,无懈可击。 对于一个剑客来说,拔剑之前,是他们最敏感也是最警惕的时候,心神会在拔剑的瞬间不自觉攀升至顶点。 这,或可称为拔剑术! 它的坏处也是显而易见,拔剑之后,无论多么高强的剑客,也会有一个心神上的低谷。 如果楚离不能在此之前达到目的,以那时的心神,必然会受到重创! 他为什么这么有信心?是不是已然明了了个中玄机? 只见楚离面色淡然,微白,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走着,他的唇边甚至还有一丝讥削的冷笑。 他的骄傲并不比这柄古剑小,连幽篁都承认,楚离身上的傲,已经出离地接近这柄剑。 仿佛被他的态度所激怒。 古剑一声长鸣,除了分去一部分力量压制叶知秋,更多的却是朝着楚离轰然杀至。 空气波动可见地扭曲成一道尖锐的剑气,破空袭来。 楚离躲不开,他精神上所背负的,何止万斤?而他也不需要躲。他的心神一直沉浸在幻境中领悟的无名境界里,精神上顿时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承担着无与伦比的压力,另一部分却开始反击。 被动防御本就不是剑客的长处,也非楚离所钟。 古剑的优势不过是天地之境的钥匙,这一点,楚离已经达到了,自然不需要畏惧,更无患得失。 琉璃世界沿着他的身体裂开三道裂缝,巧妙的以三才之势绞杀而上,那道剑气仿佛入网的巨龙,挣扎着,咆哮着,却只能被一点点抹消。 这时的他,距离高台也仅剩十步! 轰! 天地一黯,磅礴纯粹的天地之力从那裂缝中源源不断抽离,一瞬间天地为之低昂,日月为之失色! 被点了穴的众人,瞬间被这股蕴含着无情戾气的力量扫飞,浑身每一根骨头都仿佛酥软了一半,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痛楚!穴道已被冲开,但是谁也没有动弹,就这么硬邦邦地坠落在地面上,七荤八素者有之,吐血重伤者亦有之。 “退后!” 面露惊骇,这样层次的对决已不是他们所能承受。 楚离也不能。 但是他依然站着,一步不退。挺拔的身躯迎着烈风,缓缓挪动。他已经下定决心夺取这把剑,那么又有什么能阻住他的脚步? 还有一个人动了。 叶知秋缓缓转身,他的面容苍白冷峻,长得并不像一个剑客,可是当你看着他的眼睛,又觉得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他更像剑客。 剑气漫卷起他垂落的长发,叶知秋的脚步却未停。 九丈高台近在咫尺,他却看也不再看。天地震动的剑意若惊涛骇浪,也只是拂动了他的衣衫。 他竟就这么向外走去。 一道身影骤然攒射而出,在古剑所有的压力为他二人所承受时,向着高台跃去! “找死。” 叶知秋顿了顿,那个人已噗通落在地上,徒留脸上惊怒,伤痕累累的身体竟被逐渐化为飞灰!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众人哗然。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7 “叶知秋,你既不要古剑,为何阻拦我等!”伤势较轻,蠢蠢欲动的几人顿时鼓噪起来。碍于方才那惊骇的一招,却也无人敢上前动手。 叶知秋的目光终于落在他们身上。 那双眼睛太冷,冷得让人心底直冒凉气,他的剑仿佛天生就带着杀气,于是他的目光也是。 “你们,不配。” 四个字,鸦雀无声。 片刻间,他已然来到楚离身畔,又是一顿,颔首道:“你,很好。” “拿着它。” “我等你。” 他仿佛许久未曾说话,每一句话都很短。可是没有人会笑话他,也没有人敢笑。那几人顿时目瞪口呆。 “老子辛辛苦苦从中原赶来,格老子的,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 “叶知秋,你凭何擅作主张!” 叶知秋目中掠过森然冷光,“就凭他站在这里。”以一人之力抗衡古剑,他自己能做到,楚离也能做到。 这些人大多存了捡便宜的心思。叶知秋当然看得明白。 他已经拥有了苍剑,自然不再艳羡其他。这次来,也是看看罢了。 江都城郊一战助他突破了多年瓶颈。当看到这九丈高台,他便知道,这柄剑该属于谁。 杀一个和你一样的剑客。 是他曾经对人的承诺,现在还没有兑现。 为此,他不论杀多少人,等多少次,都是值得的。 他们相似却不同,即便是擦肩而过,二人的剑意也如两柄神兵交锋粘连,那看不见的火花却能点燃战意。 “好。” 楚离的目光平静幽深,还有着仿若世外之人的冷漠。 他依然在向前走着,虽然很慢,很慢。 叶知秋已经走了。 被他压制的众人顿时有些蠢蠢欲动。 “上,不过一个毛头小子,真不知那叶知秋看上了他什么!” “我等既能醒来,自然也有机缘,当不必畏首畏尾。” “还差六步,不可让他抢先!” “走!” 眨眼间,原地已无人。 世间有太多人垂涎古剑,明知有引火烧身的危险,依然奋不顾身。 于是,地上便多出了几具尸体。 前一秒还活着的人,已经停止了呼吸,瞪大了双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这柄古剑最玄妙的就是作用在精神上的压力。它无可抵御,只有靠毅力熬过去。幽篁困它千年,滋生怨戾非小。面对仇家的后人,它焉能罢休?!以楚离多年锤炼的心境尚且勉强,这些突然闯入的人,骤然接受到这样沉重的压迫,完全没有准备下,自是要心神湮灭,生机断绝! 这些被古剑的利益蒙住了眼睛的人,哪里意识到这些危机? 楚离脚步未停,绕过尸体,继续向前。 压力越发沉重,他的面容却越是沉静。这已是意志的交锋,他的道,古剑的道,终究不同。若不能坚持属于自己的道,便会被这无穷压力迫退而亡。 然而退让了,还是自己的道么? 第五步,第四步,第三步,第二步……汗水顺着脸颊流下,这最后一步却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磅礴的压力仿佛已化为实质,整个地下空间黯淡下来,光被扭曲的空间拉扯着丝毫不能外泄,从外面看来,这里已是一片让人心悸的黑色旋涡。 量变到质变,提升实在惊人。 这样的扭曲似乎也动摇了楚离,连同思维、感知也有些混乱得吐血,他身躯一晃,几乎要向后退。 退,就是死。 这一刻,楚离仿佛回到了混沌之初,天地茫然,不明方向。 他记起自己第一次引动天地巨力时,便是如此感觉。那时怀着出剑的念头,如一盏明灯指出了方向。 天地如牢笼,而剑道无止境。 他却执意想要看看,当打破了这样的牢笼,又将是怎样的光景? 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骄傲。 当被这巨大的压力蒙蔽去所有心神,也只有这一念翻滚不息! 清冽的嗡鸣声如惊雷贯耳,混沌消失,眼前复归平常。 剑心不灭,傲骨犹存! 最后一步,终还是落下。 背上的剑匣微微震动,高台之上的古剑不甘地晃动,乌黑裂缝蔓延出无数龟裂。任由它如何挣扎,楚离也只是静静看着。 经过这一次,他的精神也好似百炼成钢,脱胎换骨。 动念间,黯淡扭曲了光线的空间恢复过来,目中漫上杀气,他的剑意也同样脱胎换骨,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将蠢蠢欲动的古剑挟制住。任由古剑挣扎着,他的剑意巍然不动,只消顷刻便能抹消掉其中的灵识。 挣扎更加剧烈,楚离正要动手时,身后剑匣骤然弹开,将挣扎的古剑吸了进去。 空间被古剑那桀骜锐寒的剑意割裂出一道半环形的裂缝,天地巨力如洪水涌出,楚离周身剑意一凝,登时将这倾闸而出的力量逼了回去。 裂缝合拢,剑匣也合拢了。 它安静地呆在楚离身后,一动不动。 丝毫看不出里面是方才将天地搅得变色的古剑。 挥剑向天天不允,匣浅藏剑却问心! 好一个问心剑匣。 楚离淡淡一笑,若他不能领悟剑心,怕是要在这里一直跟它消磨下去。 至此,楚离终于知道为何幽篁天资过人也没有让此剑认主。 什么样的人能做它的主人? 它本身就是桀骜的,桀骜到不需要任何主人。有些被人类捕捉到的野兽即使饿死也不会摇尾乞怜,这柄剑亦然。 你可以打败它,却不能折弯它的脊梁。 楚离如是,此剑亦如是。 竟成了个死结……掌中剑忽而光彩大放,在楚离瞠目的注视下,咔嚓嚓碎裂又完好,然后楚离敏锐地察觉到很多细小的伤痕都已修复,挥出一剑,真气在剑刃中打转,也全无曾经的滞涩。 虽然没有成为剑主,也有奖励么? 楚离忽然觉得这柄剑倒是有趣的很。于是他便真的笑了,眼角眉梢都漫上了笑意。这大概就是这柄古剑的使用方法罢。 只见剑刃上果然毫无铭刻,光鉴如新。 无影,无相。 既然如此。 便唤做,“无”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忙着同人本的封面,都忘记更新了。 早上起来才想起这茬,黑线。 ☆、第五十五章 争端 古剑撤去,这扭曲心智的幻境也消失了。 地上躺着的人相继醒来,那偌大的岩浆湖虽然是崖壁上火红晶石幻化出的景象,可“死”在里面的人,却也没有醒来。 他们的身体完好,呼吸正常,意识却仿佛消失了一样,对任何呼唤都没有反应。 人的心神为周身之统帅,当它自己都认为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8 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又有谁能打破这种自信? “发生了什么事?!” 大梦惊醒的众人恍惚不已,几乎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 “我不是刚刚报了大仇,难道那一切,都是假的么?!” “爹,娘,孩儿对不起你们……” “假的,那不是下来的地方么,到底刚才是真的,还是现在是真的?!” 有人笑,有人哭,墙壁上的晶石终于一闪,黯淡了下去,整个空间暗红一片,配上各种响动,仿佛置身幽冥。 楚离就站在九丈石台下,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人,向着五名醒来的剑手走去。 他这一动,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偌大的崖谷,本就只有他一个人站着。背负剑匣,白衣如雪,天空中落下的星光朦胧了锐气,最先醒来的人还记得自己一醒来就看到这个人站着,再看那空无一物的九丈高台,很多人的心思活络起来。 “不知小兄弟是何时醒来的,这高台上,又是奉了何物?” 角落里,一个锦衣中年忍不住沉声问道,他的眼睛,在这黑暗的环境里就像狼一样,映得面上几道疤痕诡异而扭曲。 显然不是个善茬。 此话一出,崖下便是一静。五名剑手本在思索幻境所遇,此刻心神一凛,俱是来到楚离身后。 柴跖面色复杂地看着,想到幻境中的片刻旖旎,他心中依然久不能平静。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面临绝境他可能很有勇气,但是一旦有了生的机会,种种坚持与决断,便会无限削弱。 他从不知自己喜好分桃短袖,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让柴跖不知所措。他很想像他们一样站在楚离身边,他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自己不精武艺。 来这里的人都是冲着古剑。高台上理应放着什么大家心里已有猜测,此刻隐隐将楚离包围起来,气氛有些紧绷。 “与你何干。” 楚离长剑一震,一声清越龙吟嗡然乍起,剑意舒张碾压得空气如凝实一般。他不屑说谎,剑已在手,复有何惧? “放屁,我看你是想私吞古剑罢!” “识相的赶快交出来你得到的东西,否则,休想活着走出这里!” “放肆!” 楚离身后,五名剑手大怒,“北玄宫主驾前,岂容你如此猖狂!”说罢手皆按剑,五道森寒杀气已爆发开来。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一滞。 北玄宫的势力有多大,即便得到了古剑,也不一定能得罪的起。有些人生出退意,却心中不甘,不愿离去。倘若楚离死在这里,他们和旁人争夺,自然无甚大碍。 “哼,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北玄宫,当真是无人了么?” 人群中,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接着,一个青衣人身影一晃,似是踏出一步,却已经到了近前。一双眼睛森然盯着楚离,傲然道,“我吕默峰便来会会你。” 众人大吃一惊。 “吕默峰,他就是那个武当的天才!” “四十年前出道,唯一一个没有古剑,实力却能与古剑玉骨的传人抗衡的天才!” “武当不是封山了么,难道他达到了天地之境?!” 当年武当封山,吕默峰曾扬言不到天地之境不复出,飒然而去。如今站在这里,不禁让知情人惊疑不定。 “你就是吕默峰。” 楚离还未说话,萧陌的面色已沉了下来,他的目中含了十分杀气,十二分恨意,“十二年前是你杀了宿剑阁阁主,对不对!” 十二年前,他还是个快乐无忧的孩子,有父母疼爱,有长辈关怀。 可是一夜之间,父亲死于决斗之中,母亲含恨自刎,留下老管家和他多年相依为命。他恨,恨这个夺走了他父母生命的人。 尤其是得知老管家调查当年之事,可能另有隐情,宿剑阁主决斗之前就已经身中剧毒,更是心如火焚,恨意滔天。 以这样卑鄙的手段,踏着爹娘的尸骨与玉骨剑的黯尘成就名声,他不能忍受。 萧陌上前一步,冷笑道:“听说你胜了我爹的玉骨缠丝剑法,不知道能不能胜过我这一门玄机无量剑法!” 他已经长大,是时候为爹娘报仇。 吕默峰眼中掠过一丝怔然,继而讥削道,“你爹不是我的对手,你自然也不是。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如今的他,已然不惧古剑。 吕默峰暗暗冷笑,凭什么这些古剑传人能够轻易触摸到旁人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他辛辛苦苦历经生死凭着奇遇悟得天地之境,那些人却仿佛吃饭喝水这么简单,凭什么?!他出身武当,修身养性的功夫不怎样,心中,却对此事耿耿于怀。 既然这世上毫无公平可言,那么,他不妨将这些人一一拉下神坛! 空气有些凝滞,变得稠密起来,离得近的人已难受地向后退去。那片空气仿佛被定住一般,已不能呼吸。 这是吕默峰的剑意。“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地面沙砾微颤,一股微风在中间交错而过,仿佛掀起两道薄纱,那些看似坚硬的石块悄无声息碎成粉末,朦胧洒扬,触及那扑面的剑意才惊觉其中可怕。 “好可怕的剑意!” 先前开口问楚离的疤脸汉子面色一变,“这是……七十二路云海惊涛剑法!他竟然练成了!” 武当云海,最具盛名。 这套以云雾变化飘渺无常闻名的剑法,也如它的名字一样,惊涛拍岸,聚散无常。 从武当存在至今,能够练成者寥寥数人罢了。若不能领悟它的剑意,用出的剑招必然破绽百出。哪怕刚入门的剑客都可以破解。 若是领悟剑意,它的威力,却足以让各门各派奉为禁忌! 吕默峰负手而立,他手中无剑,却没有一个人能轻视他。 萧陌牙齿咬得咯咯响,冷哼一声,他的气息在一瞬间模糊起来。 通常一个人进攻前,对于动向总有些痕迹可寻,比如目光、呼吸、肌肉等等,然而这一刻,谁也不能看出萧陌的痕迹。又好像一时间所得信息太多,无从判断。 他没有什么惊天气势,然而吕默峰的剑意却仿佛扑到了一个空处,一拳打在棉花上。 吕默峰神色凝重起来。无论他用多大的气力,萧陌的剑意就如同游弋在其中的鱼儿,轻易便能分开奔袭的水流。 这果然不是玉骨缠丝剑法,吕默峰的心中有几分复杂,当年那个人的孩子啊,已然长的这么大了么…… 犹记陌上公子年少, 昔年把酒轻狂嬉笑。 而今几度轮回梦转, 只叹人生不如初见。 …… 这念头只是一瞬,刹那间吕默峰便警觉过来。 可是已经晚了。 一道变幻的剑光已悄然袭杀到身前,玉色的古剑,也是骨剑。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69 朦胧的剑光,粘连空气泛出几许缠绵,那一丝杀机就如同美人眉间的朱砂,最美,最艳,最摄人心魂。明知是毒酒,依然甘之如饴…… 这情丝已缠上了四肢,只消顷刻便会断绝生机! 不对! 茫然只是一瞬,吕默峰眼神瞬间恢复清明。顿时软剑荡涤,剑光如云如雾,吞吐不定,只听叮叮当当火花四溅,竟是在极快地与玉骨剑交锋! 只有萧陌知道,软剑每次都是以所携剑气虚虚拂过玉骨,巧妙地卸去他的力道。 这正是武当棉柔的太极真意! 一转眼,萧陌已与吕默峰交锋数百回合,翩然身姿倏而左右,一举一动都是凶险,看的众人如痴如醉,却又惊心。 萧陌一咬牙,剑光再起,悄无声息引动冥冥之力…… 从来相思入骨。玉骨是情剑,以情为骨,可以是亲情,可以是友情,可以是爱,也可以是恨。它必须是炽烈真挚的,萧陌此刻心中燃烧的恨,便是如此。 因此,玉骨引动的天地巨力,就不是有型的霜刀风刃。 它是无形的,却能将一个人内心深处所有的破绽无限放大,甚至是……化生心魔! 吕默峰曾与萧陌的父亲,上一任宿剑阁主相交莫逆,也正是如此,才让他对于古剑的一切了解如斯。 玉骨的威力他已有所准备,却还是出乎意料。 长身玉立的少年朗声笑着从记忆中鲜活起来,那第一次为他放纵而笑的容颜是那么清俊,他说,“默峰,你是我平生知己。” 但是知己通常是要为知己而死的。 所以他死了,吕默峰亲手杀死了他。成就了自己的名。 他还记得手中的软剑刺入那人的心脏,那种心中微痛酸涩的感觉,还记得那人鲜血如注流淌在剑刃上,滑过指尖那种炙烫到极点的错觉。 吕默峰呼吸急促,那时的感受如今仿佛再次经历,骤然清晰起来。 眼前的人拿着玉骨,少年英姿,是如此耀眼,“阿哲……”他看到了那个人轻描淡写一剑刺来,忽然地,从内到外生出一种疲惫。 意兴阑珊的疲惫。 杀死朋友的愧疚、对于名利的追求,还有对萧哲隐隐的憾恨……在这一刻无比的明晰。 “对不起……” 他呢喃地,是不是在后悔昔日所为? 可是致命的剑光已到了眼前,似乎也没有多少时间去后悔了。唇畔溢出一丝笑容,吕默峰叹息一声,“可我,还不想死。” 话已落。 剑光耀! 软剑,终于出鞘。 作者有话要说:  此次更新是补昨天的,昨天的是补大前天的。。。。我已经晕了,下次更新是周日 ☆、第五十六章 惊涛 七十二路云海惊涛! 仿佛从天地一线迸发而出,剑光如海如涛,如云似雾,连那淡淡的杀机也似乎变得不那么鲜明。 这一剑毫无痕迹可寻,它每一刻的位置都在改变,从没有一次相同。 它就像是一道巨浪冲击过来,铺天盖地,无处躲闪。而更可怕的是,它正是天地间的一道巨浪。 萧陌瞪大了眼睛,天地间横亘的琉璃世界轰然碎裂开来,那云海雾涛正是从中蜂拥而出! 天地之境! 他果然达到了天地之境! “玉骨极情,却不是如此用的……”吕默峰淡淡道,“少年不知情滋味,凭何执掌玉骨?” 说话间滚滚雾涛已碾压而下,萧陌眼睁睁看着,几乎咬碎了牙齿,倔强地不肯说一句话。倔强地,举起玉骨剑。 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剑上爆发出来,吹散了少年的头发,那双清澈的眼中,满是决绝。 宿剑阁归复北玄宫,爹的基业有了依靠,他还有什么可担心、可留恋的? 早在很多年前,他就该一起离去了…… 浑身真气沸腾,萧陌看着吕默峰凝重的样子,呵,玉骨的威力他的确无法完全发挥出来,可是不诛杀此人,当真是做鬼也不甘! “那便看看,你是否能接得下这一剑。” 萧陌淡淡地笑着。他甚至闭上了双眼,挥出了这一剑。 相思的爱,不仅止于恋人。他于最依赖父母的时刻双亲俱亡,对他们的思念,一日也不曾减少。相思,本也是最伤身的一件事。他现在,却是将自己全部的感情投入到这一剑中,凤凰涅槃一般,顷刻间燃尽所有…… 以情为引,以心为剑! 这一刻,他沉浸在这样惨烈的情感中,甚至忘记了手中的剑。 然而没有人能忽略这一剑。 它再没有之前不知不觉魅惑人心的威力,却更加可怕。那至情的一剑,很平凡,剑光并不耀眼,速度也不快。 可是吕默峰躲不开。 谁也躲不开。 他的脸色变了,面庞的血色渐渐褪去。周身剑意彭勃,却丝毫不能阻挡那道剑光。 真正的情剑,是介于虚实之间。 他一直以为这句话是萧哲说笑罢了,每次质疑,那个人总是摇头不语。直到那一战,他胜之不武的领教。萧哲也从没有用过这一剑。 相思入骨 恨之入骨 …… 众人眼睁睁看着剑光就要从吕默峰面前贯胸而过,忽然间,停了下来。 鲜血顺着刺入半截的剑锋一点点染红青衣,吕默峰低咳着:“好…真是好……” 楚离揽住点了睡穴后软倒在他怀里的萧陌。玉骨剑蔓延的巨大威势终于凝滞了刹那后崩散开来,消耗了太多心力的萧陌昏迷中面色苍白如纸,手中依然紧紧握着剑柄。 这一剑,本可以杀死仇人。 但在那之后,他也一样会死,心力耗竭而死。 “你赢了。” 倏然退开,吕默峰冷冷地看着那从胸口拔出的剑锋,和自己的血。关键时刻还是避开了要害,可伤的到底如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果,真正的玉骨剑是这样的,那么当年,到底算什么! 算什么! 这一刻,这个惊才艳艳的天之骄子,仿佛失去了锐气,苍老了十年。 吕默峰心乱如麻,失魂了一般黯然离去。 无人阻拦。 其他人摩拳擦掌暗自兴奋。不论如何,北玄宫现下失去了一名古剑高手的战力,威慑性已降低了一半。 “我们这么多人,他一个二八少年,能厉害到哪儿去?” “对,留下他们,此地离北玄万里之遥,哪里能立时知道了,待得到了古剑,遁迹江湖,纵然北玄宫势大,又能如何?” “富贵险中求,古剑可从来是可与而不可求,此时不夺,更待何时!” 这些话语竟是已明目张胆说了出来,而说话的几人身上穿着的竟是龙门剑派的衣衫。望着楚离的目中,杀机森然。 “无耻之极!” 剑手冷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0 喝一声,五道剑光轰然乍起,眨眼间织成一道炫目的剑网。那说话之人还未及动手,斗大的头颅生生飞了起来,鲜红的血飞溅四射,五人手执长剑,站在四周,煞气冲天。 另三个龙门剑派的弟子眼睛都红了,“贼子安敢?!” “吟!” 盘龙变! 空气开始扭曲翻滚,在那三人周身各呈蜿蜒之势。正是龙门剑派的看家武学,飞龙九变! 这套剑法剑势如龙,大气磅礴。且有个十分要命的优势。 多一人,联合的威力便翻一倍。 这三人都处于一流高手巅峰,只差一步就可突破天地之境。他们联合起来,以盘龙变的剑势压制,五名剑手竟有些举步维艰。 剑光点点,如星河耿耿,一丝丝散发的光芒便是剑中的杀机。 此五人在北玄宫一直修炼周天星斗剑法,一人成阵,此时用来就见崖底蓦然现出一片耀眼的星海,与那天空中一一对应。丝丝剑气撕裂空气,化为莫测的剑网,勉力抵住三道龙形剑气的袭击。 然而那龙形剑气首尾相携,这五人就好似那抱成一团的龙珠,龙形剑气不断袭扰,正似那戏珠一般。 “翔龙变!” 剑气交锋迸发的厉风令人如置身峡谷风口,观战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那疤脸大汉甚至沉下身体,被那磅礴剑气压得双足深陷半尺有余,心中不禁骇然! 龙门剑派盘踞江湖多年,这三个龙门剑派的弟子都是这一代天才人物,联起手来对付古剑传人,纵然稍差一筹,也可一战。反观对手不过北玄宫的五名剑手,竟有如此实力!被压制到这般田地依然不慌不乱,死死支撑。 疤脸汉子惊的不是他们的武功,他当然看得出五人出手,完全是出自内心的怒气与杀意。 能使这等人效死力,他们的主人又该如何……他面上阴晴不定,也知今日太过莽撞,可既然得罪了,断没有后悔的余地。 “哼哼,北玄宫又如何,在这飞龙九变之下,是龙要盘着,是蛇也要趴着!” “给我跪下!” 三道龙形剑影中,一道剑光脱颖而出,长身一卷将另外两条道剑气收摄,顿时剑光暴涨,空气扭曲坍塌,隐隐一道百丈龙影盘踞而出! 磅礴的剑气如大厦将倾,望着那巨大的可见形体的龙影,崖下众人惊呆了。 仅仅看着,便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地面咔嚓嚓生出无数龟裂……剑光的主人脸膛发红,他的修为是三人中最强,显然控制这一招也并不容易。 “亢龙变!” 一字一顿,龙影仰天长啸,却是惊天剑鸣! 躲,无处可躲! 退,无处可退! 这一招几乎将大半个崖底笼罩在内,一旦发动必将石破天惊! 顿时,崖下一道道人影匆匆四散,这一剑,也终于落下! 五名剑手周身星光大放,那龙门剑派弟子冷哼一声,“米粒之珠,与月争辉!给我破!”磅礴剑气轰然压下,五人闷哼一声,星海抵挡了三息便骤然一黯,摇摇欲灭。 “……的确,好剑法。” 一把清冷语声响起,在这漫天剑气下逃散的人中,少年一身白衣猎猎洒扬,右手长剑斜垂,怀中还揽抱一个人,锋锐的剑气几乎已降临头顶。 同样在苦苦支撑的五名剑手却精神一振,摇摇欲坠的星光挣扎着,依然不曾放弃。 “他在找死吗?” “没有人能正面接住这一招,这少年虽是北玄宫主,也太过托大。” “他死定了。” 众人议论纷纷,疤脸汉子虽然也赞同,但看着苦苦支撑的五名剑手,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安。这些人在期待什么?或者说,那种致死也不曾怀疑的…… 头顶的阴影已近在咫尺,似乎能够嗅到死亡的气息。 楚离目中奇异的光彩已经褪去,他有些失望。这剑法的确惊人,竟能将三个一流高手的力量凝作一股,短暂地突破天地之境。 他可清晰看到琉璃世界在那力量下裂开一小道缝隙,一股与他自己引动的寒意完全不同的恐怖气息从中溢出,融合的一刹那,龙影已具神韵。周天星斗剑法虽然神奇,看重的更是自己的力量修为,除非九人成阵,不敌也是情理之中。 他甚至可以推断,这剑法合击之术若是执剑者心意相通,圆转如意,所发挥的威力绝对要在两倍以上。 这是此剑法最强的地方。 如今,也是最弱的地方。 这三个人俱为龙门剑派高足,俱为天之骄子,纵然身为同门彼此熟悉剑法,心中计较也绝对不少,更不可能心意相通。 常人看来,这剑法大气磅礴,剑气惊天动地。 然而楚离自从澄澈心境,对于剑道冥冥中的感悟更为明晰。他清楚感知到这一剑中,三股力量真正融合的,只有三分,大多数力量在那股天地神韵中勉强紧缚,这才造成如此惊天动地的气势。 楚离漠然看着头顶的巨大阴影,手中剑却动了。 剑光微寒,映照的心也寒寂一片。楚离剑锋一转,竟丝毫不顾及袭来的龙头巨吻。一道刺目的惊虹,轻巧地点在下颔处的某个地方。 那本是逆鳞所在! “吟!” 龙影一顿,登时不稳起来。那股天地神韵也在楚离刺破琉璃世界所引动的寒寂之力下,冰雪消融! 没有了那神韵的束缚,七分力量轰然四散!可见的环形冲击瞬间横扫而出,龙影登时缩水两倍有余,直愣愣撞在剑锋上。 琉璃世界还未合拢,寒寂之力如深谷幽风,冰白从那龙头上蔓延,眨眼间冻结在了地面上。龙头巨吻大张,似乎诉说着不甘。 “噗!” 那龙门剑派弟子被寒寂之力反噬,脸色一变,俯身吐出的鲜血还未落地已凝结成冰,他整个人也被那天地巨力缓缓冻结。身体、头发、衣服,皆开始染上厚厚的冰霜,竟就这么片刻间冻成了一具冰人! “师兄!” 顿时崖底一阵死寂。除去另两个龙门剑派弟子呆怔的惊呼,只有呜呜的风声低徊。 “飞雪惊虹迎碧落…离魂何须饮黄泉……” 这一次,已再无人怀疑。 “这就是……古剑的力量么。” 不知是谁问出这样的话,第一次的,没有狂热,没有贪婪,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来这里的都是修剑之人,而世上也果真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即便真的拿到了古剑,便能发挥出如此威势么? 楚离不过刚刚得到古剑,不少人已隐隐猜出,他只怕和吕默峰一样早已凭借自己的力量突破了天地之境。 楚离才多大? 吕默峰种种奇遇,而立之年才突破此境。相比之下这辉煌简直就是个笑话。 所以他们沉默。 这让人窒息的沉默中,又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1 有心照不宣的杀机渐渐浓郁起来。 这样的人若不能扼杀在摇篮之中,成长起来,简直是心腹大患。如此妖孽的天赋,足以让最君子的高手生出杀意。 楚离皱着眉头,心中也有些讶异。他本意不过是击溃这一剑。方才挥剑的一瞬,手中长剑忽而逸出一股异力,将琉璃世界就要合拢的裂缝瞬间扩大了十倍!寒寂之力迸发,才落得这般模样。 “宫主?”五名剑手已站在楚离身后,他们脸色苍白,人人带伤,但目光却灼然明亮。 周围的杀意已渐渐明显。 楚离淡淡抬眸,手中长剑嗡鸣。 这里的高手,足有五六十人,一半实力是一流高手巅峰,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天地之境。剩下的多是凭心性通过考验的人,实力参差不齐。 若是一齐围攻,即便是古剑传人,也要谨慎。 “楚宫主果然少年英雄。” 陡然一声轻笑,柴跖迎着一道道杀气似的目光,漫步而出。他看着楚离忽而锐利的目光,心中一热,又有些涩然,先前他没有勇气站出来,这个时候是否已经晚了?可是看着少年一人独对群雄,又觉热血沸腾。 他想,自己到底还是不成熟。 他是一个商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可是这回,只怕要连自己也赔进去了,柴跖苦笑。 “玉京商行也要插这趟浑水?” 龙门剑派两个弟子其中一人沉下面容,面上杀机不改。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机会,反正已经得罪了北玄宫,若不能一举获胜,他们又让掌门的入室弟子死在了这里,回去少不了要被重罚。想到这里,他冷笑连连,“哼,谁不知道玉京商行两姓争锋,柴家主事位置不保,自顾尚且不暇,竟还有心思插手旁的事情。” 此言一出,稍有些浮动的人心顿时稳定下来。 玉京商行的实力不逊于北玄宫,但若只是日薄西山的柴家,威慑力自然大减。 这些,柴跖看在眼里,笑容却丝毫不变。因为他已经走到了楚离身边,而对方,竟没有阻拦他。 他知道自己这样太疯狂,心中依然止不住冒出欣喜之意…… 楚离沉默,目中的锐利丝毫不减。 奇异地,柴跖不觉得惊惧,他忽然有了个奇特的猜测。这个猜测让他心跳加速,面上有几分紧张。 楚离并不是个记仇的人,他的心中只有剑道。能让他如此冷视,定然是有什么惹恼了他。柴跖自问无愧于心,除了—— 那个幻境,那个几乎以假乱真的幻境……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楚离,坚定、惊喜和隐隐的倾慕毫无保留。楚离却漠然地移开目光, “既然楚宫主不愿交出古剑,我等便来讨教。” 话音一落,呛然出鞘声此起彼伏。杀气,顿时赤裸裸起来。 “大可一试。”楚离冷声道,一丝淡淡的寒意如同利剑显露出的锋芒,风停,声止。崖谷仿佛忽然亮堂起来。 大片的霜白覆上地面、山崖,温度却还在下降! 又来了…… 楚离默默感受着手中长剑逸散的异力,它似乎将自己的剑意扩大了十倍,仅仅是凝出剑势,竟已让琉璃世界不堪重负,出现丝丝裂纹! 无形…无相…… 是“无”剑? 他虽然不熟悉这股力量,但此战胜算,无疑大了很多。 在这异力的帮助下,剑意几乎凝成实质,楚离的精神意志与古剑争斗后脱胎换骨,此刻剑意被他缓缓凝作剑势,不过片刻,空气便陡然向内坍塌,人的感官被无限扭曲,他身边的剑手、柴跖几乎要呕吐出来…… 而直面此威势的众人,已完全天旋地转,不分东西,只觉周围的空气如燃烧起来一般扭曲着,看什么都是不真实的…… “这是什么妖术?!” 有人受不住飞身跃出,一道璀璨的剑光倏然刺向隐约看到的白衣身影。 楚离神色不动,他稍稍熟悉了这力量之后,已将波及己方的力量收敛,柴跖恢复清醒眼睁睁看着这人状若疯癫地持剑刺向空处,被楚离轻松一剑斩杀。 他一步一步走向群雄,偶尔有人跃起攻击,却如同那日穿过狼群一般,白电一闪,便是一条命。 这次,却是人命。 柴跖怔怔看着,风霜中,少年持剑而行,从容不迫。雪白的衣衫,似乎带了剑锋一般锐利的寒气,也似乎就要湮没了这漫天的剑气中。 渐行渐远…… 他想笑,为自己喜欢的人如此了得而笑。 他也想哭,他与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静静看着楚离脚下染血的路,目中变幻,苦笑连连。 “什么声音?!”身畔陡然一声低呼,将柴跖的思绪打破。 空气越来越冷,晴朗的星空不知何时模糊起来。楚离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乾坤不明,日月无光,唯有那冲霄的剑意如此傲岸,天地间一声声剑鸣连成一片,越来越响,最后已是震耳欲聋! 这是……! 柴跖惊呆了,“天道之下,万剑争鸣!”他的面上现出几分不敢置信,而后便是大喜。他的目光明亮,唇畔的笑容渐渐加深,最后止不住大笑起来。 五名剑手看着他像看一个傻子。 “你笑什么?” 柴跖一抹眼泪,抬手对着毫无反抗能力被杀死的这些人,道,“他们争来争去,却不知古剑早已经认主,你难道不觉得可笑?” 他并不知道无剑并没有认主,但凭这动静,却知道那把剑已谁也抢不走。 那剑手皱眉,冷道:“你怎么知道?” “大家族总有些隐秘的典籍。” 柴跖笑道:“我不仅知道,还能猜出刚才是什么动静。” “是什么动静?” 声音从身后传来,楚离剑已还鞘。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平静。柴跖的笑意淡去。 “千年以来,冰崖钥匙重现于世的动静。”他说罢,看着楚离,“这钥匙,便是宫主。” 此刻崖底除了他们八人,已再无生还者。 作者有话要说:  太感谢大家的支持了,好开心好开心,感觉世界都是美好哒~ 谢谢亲哦~ 万竞霜天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515 22:02:40 万竞霜天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515 23:11:32 sacred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50516 22:26:28 ☆、第五十七章 围城 冰崖开启,必要天资卓越者冲破天地之境。 这是大家族都知道的事情。然而很多古剑传人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冰崖却千年毫无动静。让人想破脑袋也不明白。 而本已经流于传说的冰崖,如今竟然开启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2 了! 天道之下,万剑争鸣。 茫茫荒原上,暗金色的衣袍绣着惊心的血红色滚边,烈风呜呜吹来,在那漫漫秋意中消磨殆尽。 他孤身一人,没有随从,没有侍卫。因为没有人能跟上他的脚步。 一条蜥蜴僵直在岩缝里,直到他走过很远很远,才一点一点枯萎成灰,随风而逝。这样的肃杀剑意。只怕唯有这苍茫天地,才可承受。 叶知秋停下脚步。 天地都是剑鸣之声,戈壁下无数埋骨的剑器嗡鸣起来。它们仿佛活了过来,向上天诉说着自己的傲气。他苍白的指尖拂过掌心一枚枯叶。 叶子发黄,若枫。 边缘微卷,仿佛一碰便能碎了开来。 谁也无法想象,这样普通的一片叶子,却是大名鼎鼎的苍剑。 叶知秋三岁练剑,从他拿到苍剑开始,这柄剑就一直为他掌控。就在刚才,它有一瞬仿佛也要鸣动起来。 也只是仿佛。 若不能掌控自己手中的剑,还如何算得一个剑客? 天空中的漩涡已经散开,更大的漩涡不过刚刚开始。 冥冥中的一道信息,如闪电般掠过脑海。 进入冰崖的方法,就如本就存在于心底一般,冉冉升起,却无法宣诸于口,无法诉诸于笔。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楚离相信自己能找到那个地方,但若说出个所以然来,却是无法。 亮蓝色的烟花在黎明中绽开,星星点点的光华燃尽时,隐隐一头巨大的黑色玄鸟昂首长鸣…… 这是独属于北玄宫的信号。 不多时,便有数十人的马队赶来,十五名昏迷的剑手连同萧陌一起被送上三辆马车,最终完好离开崖底的,也只有他们寥寥数人。 楚离也上了马车,柴跖在一众玉京商行心腹身边看着,欲言又止。 “宫主,一路之上恐不太平,在下不才,愿护持左右。”并非柴跖不自量力,楚离纵然再厉害也只是一人,如何护得三辆马车?况且以他那不为人知的心思,也不愿意就此离开。 大漠中狂风呼啸而来,却掀不起马车上薄薄的一层纱帘。 “有劳。”沉默半晌,车内才传出一句。 柴跖目中闪过一丝怅然,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不是,不是早已下了决定么……他苦笑着。 车内,楚离端坐着身体,雪白的衣,稳健的手,冷厉的剑。面上却是苍白得毫无血色。 与古剑那天地之势交锋,当然不可能一点伤都不受。体内经脉、皮肉、筋骨都有不同的损伤,那庞大的剑势压迫下几乎布满了细密的伤痕。后又妄动真气与人交手,更是糟糕三分。 这样的伤势,本无解。 可先天真气却是疗伤良药,楚离感觉到这些细小伤口正缓缓愈合,虽然慢得让人心焦,他却能耐下心来等。大漠中并不太平。答应让柴跖一行人随同,也不过是震慑一些窥视的宵小。以楚离的伤势,至少半个多月不宜动武。 马车在大漠中走的极慢。一天的功夫也不过二十多里地。到了傍晚时候便要迅速找到合适的地方过夜。 如此,十日过去。 柴跖暗暗纳罕,除了第一日送去车内被拒之门外的饭食,这些天竟再没有人给楚离送饭。那垂落的纱帘竟连续十日不曾掀起。他不禁暗怒是否这些北玄宫人大胆怠慢,细想又不大可能。这日又逢傍晚扎营,见北玄宫众人忙碌着,而三辆马车孤零零停在一旁,他便忍不住策马行至车前。 “宫主已有数日不吃不喝,可是对这些粗陋饭食难以下咽?” 车内无声。 这是不想与他说话? 柴跖心中一涩,勉强道,“还请宫主将就几日,待到了城镇,便由柴某做东,好生款待。” 许久,车内才淡淡传出声音: “不过是些辟谷不食的法子,柴公子见笑了。”柴跖一愣,“没想到宫主爱剑之余,竟也喜好丹道。”顿了顿,终究忍不住,“宫主,身体可还好?” “尚可。” 柴跖默然,目中神色不定。车中语声虽平静如水,还是隐隐听出,并不如往日一般神完气足。 初见时,少年单人独剑格杀群狼,柴跖深深看在眼中。而今大漠百丈高崖下,又被他一路携裹,目眩心迷,早已生出异样。奈何楚离乃是天地之境的高手,那样强的实力,又岂是能够随意肖想的? 此刻,他不禁生出一阵奇特的感觉。原来,再强的高手也是会受伤的。 柴跖忽然觉得,横亘在他与楚离之间的距离,似乎并非遥不可及。 天色渐渐黑了。 傍晚还清爽的风,这会儿变得冷厉起来。呼吸出的空气也带了白雾。就在众人生火造饭,馥郁香气渐浓之时,一阵隐约的歌声随风而至。 “春月秋华多少,过往云烟不复,风雨飘摇几时休,江山依旧逍遥……不羡世人不羡仙,只羡一枕黄粱觉,醉梦千年酒……” “宫主可有听到什么声音?”柴跖迟疑。极目望去,大漠四周荒凉无比,哪有人烟?可这歌声隐隐,竟是从四面八方传来。飘飘渺渺,曼妙无比。 车内,楚离正气走八脉静静调息。这声音传到车里,看似轻柔微弱却如毒蛇一般钻入耳中,灵台仿佛炸开一道惊雷,眼前金光昏花,气息一乱,一口逆血登时涌上。 “好厉害的魔音。” 楚离睁开眼睛,面色有些凝重。 这歌声普通听来无甚差别,稍一运气,却是化为各种杂音扰乱心神,方才匆匆中招,楚离却分辨出那音调发生了数种变化,皆是随内息流转而变,叠加在一起成一片惊魂夺魄的至大雷音,生生干扰了他的疗伤。 此刻停下运功,楚离依然觉得脑海中金星隐隐,仿佛和人大战了三百回合。 “宫主?”柴跖一惊,这歌声厉害之处他并未察觉,但既然楚离说了,必已领教了其中威力,而他现在又有伤在身。心念电转,手下意识要掀开车上帘子。五指微曲,指尖刚触及帘子一侧,掌心却乍然碰触到了另一只手柔软干燥的指尖。心头一颤,他下意识握紧,“宫主……”脑子一热,柴跖只觉那微凉的指尖仿佛一片羽毛,平地搅乱了心中的湖泊,几分酥痒,几分销魂,直想就这么将手的主人如珠如宝般拥入怀中。 楚离也是一怔,未想如此巧合。 他知那旖旎幻境的当事人大抵便是此人,一直对此事避而不谈,如今看样子这人怕是陷了进去。 那一声呼唤,楚离就是不谙情爱,也觉出不妥。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容忍一个同性肖想自己,男子风流韵事向来不拘男女,引为美谈,可雌伏一方,却是被世人所轻。楚离喜洁,对此事本也不喜,可幻境中的经历让他发现,自己原来还有一处从未锻炼过的弱点。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3 英雄难过美人关,情与欲乃是练功大忌,也素来是最好的磨剑石。 他以真心待墨馨,便是要窥破情之一字,而欲……楚离微微蹙眉,他知道要对一个人产生欲望,必要先对他有情,他对墨馨只是亲情,何来欲望?心念起止,更是隐隐觉察若是以欲锻剑,必是要伤到对方,他自然不会选择墨馨。眼下此人对自己生出那般感情,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等事,楚离已打算寻机言明,若他不愿,也不勉强。 楚离知道自己在玩火,一丝不慎便要毁去自己剑道根基。 柴跖握紧了他的手,楚离也不挣,顺势掀开帘子。柴跖一身狐裘绒袍有些失神的样子,清清楚楚映入眼帘。 “何事?” 待楚离出声,柴跖方回过神来。掌心那温软干燥的手指并未抽离,他又惊又喜,“在下,在下失礼了。”他有些紧张,却也不曾放开手,只顾左右而言他道,“柴跖驽钝,不知这歌声厉害之处,正要请教宫主。” 楚离微微摇头,“这声音缠魂绕骨,扰人修炼,更加不能疗伤。否则必遭反噬。” 柴跖皱眉,顿觉此事不妙。 大漠之行争夺古剑,必要死伤无数,这些人弄出这等邪音让人不能疗伤,又是何意?此做法打草惊蛇,不利伏击,怕是另有所谋。 他将想法细细道来,楚离听罢,微微点头,“静观其变。” 话说完,便放下车帘。 柴跖有些失落,只因掌心已仅剩余温。 如此,又过了三日。 那若有若无的歌声总是在傍晚时候响起,天明则止。楚离便在白日中疗伤,晚上闭目养神。队伍中却是人人警惕,行程又慢了几分。 待第四日夜晚,却是静悄悄的,没有歌声,也没有人。 大漠中,风更大了,卷起了地上的沙石,打在帐篷上,马车上砰砰作响,马儿在风中惊嘶,天空中的月亮也被乌云遮住,天地无光。 “似乎风暴要来了。” 马车中并不狭窄,楚离坐在软榻上,静静看着外面飞沙走石,心中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车中烛火摇摇晃晃,忽明忽灭,骤然一黯,竟是熄灭了。与此同时,楚离敏锐察觉到茶盏微微晃动,连同车辕也震动起来。 “嘶昂!” 马儿蓦地发出哀鸣,四蹄乱走,剧烈挣扎。缰绳被拴在地面新打的木桩上,带得马车也是不稳。 “地震?”楚离眉一蹙,已飘然跃出马车。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数丈外的帐篷都看不清楚,风不可思议的大,用上那千斤坠的功夫,仍有些不稳,楚离只得用剑意定住周身空间,如一枚礁石置身海中,狂风到得身边,自然分开。 雪白的广袖不再狂乱飞舞,静静垂落,楚离眯起眼眸,看着黑暗中隐隐若现的轮廓,心中却是震动。 巨大的方形阴影缓缓升高,那是…… 墙? 周围轰隆声不绝,而在这神秘升起的巨墙中间,那强大的不可思议的风骤然小了。楚离蹙紧了眉,风当然不可能无故消失,只有一个可能,它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这代表着这种方墙并不止一面。 轰隆一声,楚离身后的马车已被另一道墙掀翻,两匹拉车的马却是不知所踪。 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血腥味,楚离静静站着,剑意却已将周围空气扭曲,隐隐的,向内塌陷。 无边无垠的琉璃世界横亘眼前,却早不是完整的样子。它就像是摔碎的琉璃,东一块西一块,而切碎它的,竟是这神秘升起的高墙! 楚离终于面色微变,凝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无量 黑夜之中天地无光,却有无数高墙凭空升起,切碎天地,飞沙走石。 可百里之外,却是月明星稀,晴空万里。一行人静默地站在山岗上,看着远处地平线上一团巨大的黑烟翻滚着,轰鸣着,夜风中,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意从那处遥遥传来。 “春月秋华多少,过往云烟不复,风雨飘摇几时休,江山依旧逍遥……不羡世人不羡仙,只羡一枕黄粱觉,醉梦千年酒……” “……冰崖玄冢枉然,魔窟无量沧桑,白驹隙下人如水,万载如歌凭谁唱,不求仙神不肖魔,只叹大道之下蝼蚁横,天地不仁刍狗哀!” 月下,一袭白衣的男子抚琴而歌,沁如珠玉,妙如幽兰。他微笑着半阖着双眸,仿佛已醉倒在这无边月色下,歌声中的苍凉也不能让他沉陷。 然而天地却已沉陷。 他身边的人恭敬地站着,却有一人又惊又怕,此刻忍不住出声:“白羽衣,你到底在做什么?” 此人一身锦衣,面容却有些苍白,正是那日被白羽衣追杀至绝境的柴铭。 这些天他被白羽衣抓住,并未受什么虐待,可是却见识到了这人的诡异之处。每日白羽衣都要寻一地方唱这首曲子,他本还笑这人竟学这些青楼楚坊的手段,一连一十三天,他也只敢在心里鄙夷几句罢了。倒是焦心对方答应他的另一件事,眼睁睁看着柴跖安然无恙地赶路,他恨极难消,绝不容忍他活着回到柴家,可白羽衣不动手,他也不敢造次。 今日见那远处随着歌声,黑烟四起,遮天蔽日,间或看到砖墙条石偌大一座建筑若隐若现,直把他惊得目瞪口呆,心中哆嗦地想着,莫不是这白羽衣不是人?见他琴音渐了,忍不住开口问出声来。 白羽衣睁开眼睛,淡淡地挑动琴弦,面上依旧带着那缕温柔的微笑,“只叹大道之下蝼蚁横,天地不仁刍狗哀,说的不正是我们这些人么。”他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冰崖即开,魔窟当现。这无量迷城,足以将来到大漠的人一网打尽。” “若你那弟弟肯给我玲珑古剑,此时我倒可以放他们一马。” “可是人啊,总要在选择之后才来后悔,你说是不是,柴大公子?”白羽衣丝毫不理会柴铭变得铁青的脸。柴铭冷哼一声,“你答应的事情,何时兑现?” 白羽衣轻笑一声,“急什么,你这模样如何当得起柴家主人。” “你要反悔?!”柴铭又惊又怒。 只听“啪”地一声,柴铭面颊红肿,踉跄倒地,白羽衣抽出一方丝帕擦拭着双手,“我反悔你又能如何?”他轻柔地看着涨红了脸,恼怒不甘的柴铭,目中闪过一丝失望,“喜怒形色,毫无城府,即便你做了柴家主人,也是被人利用的份。我到真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你合作。” 柴铭闻言知道自己太过着急了,暗道不好,他已什么都没有,他怎能什么都没有?!一咬牙,扑过去拽住白羽衣的衣摆,“不,只要你让我当上柴家主人,我什么都答应你!” “哦?什么都答应?”白羽衣淡淡道,似是非常感兴趣。 “说说看。” 柴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4 铭仰看着白羽衣黝黑无情的双目,颤声道:“柴家所有产业,在下愿上交五成红利。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白羽衣摇头失笑,“只怕我要你做的,你做不到呢?” “我,我做的到……”柴铭心中惊惶不已,怕是连话都没有听清楚。见状,白羽衣也不恼,只淡淡地开口,“那么,先笑一个给我看。” 柴铭一僵,他此刻如何笑得出来?况且他趴伏在地上,百般狼狈,而白羽衣却衣着整洁站在他面前,周围还有仆役看着,那要求又是如此孟浪,他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在白羽衣含笑的目光中,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忍辱负重,倒还有些可取之处。起来罢。” 柴铭心中一松,连忙站起来,却是再也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白羽衣拨弄着琴弦,“正午之时,我们入城。”柴铭看着他,有些惶惑,“入城?你,你不是说那是魔窟么?” “你知道它为何叫做魔窟?”白羽衣瞥了他一眼,柴铭一惊,见他并未责怪,才干笑道,“我怎知。” “无量迷城隐藏在天地之间,需冰崖‘钥匙’现世,方能开启。我族持此秘法已有千年,这迷城每次开启,都要有鲜血活祭,地上生灵,地下虫豸,都逃不脱迷城的力量。” 柴铭惊心于他告知这样的秘辛,忐忑不安: “既如此,为何还要入城?” “因为,迷城正与冰崖相对,同样是一处世外宝藏。” 白羽衣轻笑着,只说了一句话,柴铭看着那黑烟的目光骤然灼热起来。 “冰崖只有古剑传人能进,而迷城,则是见者有份。”白羽衣目含深意,“可若是流连三十日不曾出来,便会化为迷城的养分,一同与这座城池消失在这天地中。进去之后,你可要跟紧,否则迷失在里面,我可不会救你。” 白羽衣见他冷静下来,暗暗点头,移开目光看向那擎天迷城,目中却泛起一丝忧虑。 冰崖的钥匙不知是哪位古剑传人,一同被困进去,也不知迷城血祭是否能绞杀那人。若不能,实为心腹大患。 沁凉的夜风似是带了杀气,卷起白羽衣雪白的衣裾,让沉默的柴铭打了个冷战。 城内。 浑天暗地,飞沙走石。 俄尔有一两声短促的惨叫声,如闪电掠过黑暗,转而一片死寂。楚离眯起锐利的双目,也不过看清寥寥数丈。 天空不见星辰,不见月光,初时还能看到的巨墙如一道暗影渐渐隐没。 他,就好像被封闭在了一个死寂的空间里。 无声,寂寥。 楚离却能看到,那无边的琉璃世界,所横亘的巨大伤口在缓慢逼近。如同一个蛰伏的猎人,在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的猎物。纵横交错的裂隙如无声的巨吻,正如包饺子似的倾轧过来。 其中暴乱的力量,令楚离隐隐觉察,这与那方墙破土而出的力量如出一辙。 楚离的手已握住了剑柄,他的精神已凝聚在一处。 近了,斜地里的一条裂隙已悄然而至,楚离也似一个平静的猎人,等待着猎物放松的那一刻! 十尺、九尺…… 就在楚离的剑势几乎以不可攀升之势一点点上升时,左肩衣衫忽而一凉! 就如同蓄满洪水的峡谷骤然坍塌,身体的本能,已让楚离身形变换,手中的剑,终于出鞘! “吟!” 清越至极的剑鸣如一道闪电,撕裂空间,刺破这寰宇内的混沌。 也当真撕裂了空间。 琉璃世界整齐地裂开一道“伤口”,无比磅礴的冰霜之力轰然而出,滚滚洪流却锋锐如剑,在那靠过来的东西身上轰了个正着。 “轰隆隆!”“轰隆隆!” 剧烈的震碎灵魂的轰鸣声,在狭小的空间急速回荡,震得脚下大地瑟瑟发抖,而楚离也借着惊鸿一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偷袭自己的东西。 面上勃然变色! 青色条石砌就的巨大墙面裂开一道光滑齐整的剑痕,鲜红的血液从裂口汩汩而下,带出了无数虫豸尸体,甚至还有累累白骨与人类的肢体五脏! 空穴来风,从这裂口中吹来的却是淡淡的甜香,楚离连忙闭气,却也吸入了一丝。 心中一凛,暗暗皱眉。可身体上并无不妥,就在这时,那豁口如流光般窜出几道黑烟,绳索似的残影层层叠叠,砸在地面上,化为数十头马匹大小的黑豹。 “吼吼!” “嗷!” 此起彼伏的守吼仿若森罗地狱,黑暗中亮起一双双暴虐的幽绿双眼。真真如一盏盏明灯,照亮了四周。 墙! 四面封闭的高墙上看不到顶,左右全然封死了所有退路,而更可怕的是,它是活动的!就像一个收紧的布袋,四面墙无声无息向内碾压着本就不多的空间。数十只黑豹,有的被吞入墙中,也仍睁着幽冷的眼睛,诡异而平静。 楚离目中冷然,那被剑气撕开的豁口已开始蠕动着愈合。涌动着的血水尸骸,似在诉说不甘。 是不是这里面的许多白骨,都是这样被活生生吞噬,化为这魔窟的食粮? 剑光再起,便是万古冰河! 或许,这其中也有天地之境的武者,没有死于强敌对手,却是这样无声无息消失在世间。 剧烈的寒流充斥在这十数丈见方的空间中,冰冷的白霜如女子温柔的双手抚上墙面,细纱般轻柔铺开。 寒冷的白雾腾起阵阵浪花,模糊了白衣,也模糊了人。 楚离目中锐寒冷漠,他的剑也变得冷漠起来。 嗷呜一声,无数黑影拔地而起!迅捷如风,轻似云烟,爪牙却利若罡刃!楚离身形一侧,长剑微转,已将四五头扑咬而来的豹子斩落。身形不停,长剑嗡地一声,恐怖的霜白如一场风暴肆虐开来! 血水成冰,墙体咔嚓嚓的钝响声中,收缩的速度变得缓慢起来,便是那些速度极快的豹子也是一滞。 沉吟一瞬,楚离想起方才那方墙破土而出的惊天巨响,有了主意。 只见白衣飒然,剑气凝作一股冲霄剑势荡涤在周身,越积越深,越凝越厚!几可见隐约剑影化为实质。几息之后,长剑震动的越发厉害,从来垂于身后的乌黑长发也被这无匹的力量掀起,水草般荡涤起来。 仿佛知道这一击非同凡响,已经收缩至十丈距离的方墙,倏地化为一道瞬影,向内合拢! “轰!!!!” “轰!”“轰!”“轰——”“轰轰——” 剧烈震颤由小变大,仿佛一阵风,动摇了整座城池,青石墙面上青光流转,幽色靡靡,连连颤动。 终于,西南一角响起一声惊天霹雳! 楚离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过重楼霜降,万古冰河的力量!纵然他料到在狭小的空间里引动数量庞大的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5 天地巨力,极有可能突破这诡异的牢笼。可是,却没有想到,威力竟至于斯! 万古冰河撞在那方墙上,余波反击到另一边,楚离刺出第二剑的时候,便携卷了这些余波的力量,轰然击在同一处地方。而后,白衣身影在这方寸之地急速变幻,一剑快过一剑!一剑胜过一剑!第三剑带动的力量已急如骤雨!第四剑却是大河滔滔,第五剑时,长剑一转仿佛惊涛怒啸,待第六剑剑气汇聚的时候,隐隐有地裂天崩之势,至第七剑,已天如铅块,地若金刚,长剑在其中,举步维艰。 肌肉跳动着,楚离生生完成了第八剑。而第九剑时,时光仿佛缓慢了下来,每一秒过去,剑的位置仿佛都没有挪动,却又好似动了。楚离的心神陷入一个空白杳然的境界,安之若素,却也能清晰感觉到那缓慢的让人疯狂的过程。 在这静止的境界中,仿佛过了一万年,又好像只有一瞬。空气被压缩的仿若实质,凝固如冰。 这时,一丝丝崩裂声,如冰帛乍裂,响在耳畔。 黑暗里,只见无数惊虹撕裂空间宛若白莲初绽,霜天晓角,锐寒无方! 第九剑,成! 九剑剑意,皆是万古冰河!却生生以不同剑招合出一套滚雪球般的剑法!只见眼前琉璃世界以周身为中心炸裂开来,暴虐力量涌入经脉,楚离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视线中方墙轰然碎裂。从那龟裂破碎的缝隙中,一道道可见的霜白剑气冲霄而上,空气荡涤出一道清晰的波纹,延伸向四面八方。 沙石炸散,绞碎了黑暗,隐约的星光从天空垂落,刹那即逝,却给了城中苦苦挣扎之人,一丝希望! 楚离强忍伤势,抓住那一闪而逝的机会,脚尖一点,已在星光消失的瞬间,迅速掠入那黑雾后面隐约可见的一处光亮缝隙。 顿时眼前一亮,毫光大放! 这竟是一片星空! 极美的星辰遍布在漆黑的空间中,上无天,下无地,仿佛一步之间,便从地面踏足到了罕无人迹的宇宙之中。脚下虽是虚空,却能清楚感觉到一股沛然清气托在足底。上下四方都是闪耀的星子,更远一些还有瑰丽的星璇闪耀着,又或许,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也同样是茫茫宇宙沧海一粟的某个星群……有的发亮的星子恒久不变,有的却极快地爆发出剧烈的亮光,而后向内塌陷,湮灭在一片虚空中。 还有的星子仿若流星一般迅速划过,拖出极为瑰丽的烟尾,如雨般没入更远的星空。偶尔与另一些星子撞击,便爆发出一片炽烈的光芒,碎片飘散开来,有的被周围的星子力量碾碎,有的则静静漂浮。 楚离怔然。 这里似乎上演着宇宙星辰的演化,从出生到消亡,是如此美丽。无数岁月浓缩在这短短片刻,楚离似乎觉出一种超越时光的怅然,仿佛捧起的细沙从指间漏下的无奈。似乎无论如何努力,无论,这中间的过程如何灿烂,最终的结果,也早已注定。 恍惚了一瞬,楚离的目光再次坚定起来。 手中有剑,未到最后一刻又怎能轻言放弃?轻笑一声,楚离长剑一震,心神再无迷惘。剑心不灭,吾道不止!与苍天何干?!与死亡何惧?!便让他看看这诡秘的星空,究竟有何秘密! 身后方墙的豁口早已消失不见,已与四周一般无二。 目光锐利,楚离冷冷眯起眼眸,正自猜测着星辰变幻与轨迹的关系。忽地,体内真气一跳,似乎一股微弱的力场让真气向着左前方倾斜。 这个方向,星子并不密集,反而很是稀松。楚离蹙眉感应片刻,沉吟一瞬,便下了决心。足尖轻点,瞬间极静变为极动,白衣身影恍若流星追月,余光中四周的星子已扭曲成一道道明亮的线条。 与楚离猜测的一样,脚下聚气时,便能感觉到一团团清气轰然聚拢过来,虽一踏即碎,但这微弱的借力已足够腾挪。 楚离额上见汗,他本就在与“无”剑对抗时受了重伤,修养十日勉强恢复五成,如此激烈地动武,全身经脉仿若撕碎了一般痉挛地疼痛。 可他不能停下,这些星子运行浓缩了岁月,也加快了速度,很多时候迎面而来的星子猝然加速撞过来,即便躲了过去,星子间撞击的冲击力量,也足以抵得上天地之境的强者八成功力的一击! 那是一种棉柔的力道,仿佛熠熠星光轻柔又诡秘。无声无息地渗入经脉,让楚离的伤势更加雪上加霜。 “如此下去,待真气告罄若还寻不到地方落脚……” 楚离心中掠过一丝担忧,飞驰的速度随着那力场的增强越发快了,真气几乎如开水般沸腾起来,几乎要透体而出! 到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席数百丈大的白玉平台,上面坑坑洼洼地堆着一些建筑物。白衣身影猝然一缓,片刻后飘然落在平台边缘。 这地方似乎有很多年头了,平台上一些倒塌的石柱,斑驳的雕刻早已模糊不清,楚离目光扫过,停留在一处塌了半边的屋檐下。那里露出一片桌角,在他看过去一瞬间,上面灰蒙蒙的地方,竟亮起了一丝青光。 体内真气欢呼雀跃,楚离却沉静下心神,缓步走过去。 那是一面铜镜,两只鸾鸟衔着灵芝攀附在镜面边缘,铜镜里灰蒙蒙的,就像很久没有擦拭。翻过背面,楚离双目瞳孔一缩,底盘上鎏金地嵌着“惊鸾”两个篆字。 不是这世界的文字,而是篆字! 楚离心中大震,他几乎肯定这里一定与地球有某些关系,联系到两个世界相似的习俗与衣着…… 微微摇头,楚离敛下心神,看着手中铜镜。 方才那一阵青光,此物定非凡品。可是在他拿起铜镜的时候,体内的真气竟是平顺下来,而铜镜也再没有发出过那样的光辉。 惊…鸾……? 思索着这两个字的含义,楚离无意识地将镜子翻回正面。动作一僵,只见那镜面上的灰蒙迅速消失,里面显现出一片柔和的白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迷迭 昏黄的叶片从树干上飘落,不小心溜进窗台,被一只玉色的手接住。浅蓝色的窗帘被利落地拉开,少年一身干净的白衬衫随意地系了两个扣子,深黑色的牛仔裤修出没有一丝赘肉的腰线。随着窗棂中吹进来的凉风,衬衫松松地飘荡。修长的手指抚过耳边飘起的长发,目光却落在桌面上摊开的书本上。 少年有着一张冷峻的面容,清冷不失秀气,一头从不剪短的乌发冷冷垂落腰际,完全不像一般男生留长发显得那般另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穿着蓝色外套的少年弓着腰缩着肩膀抱着两个饭盒走了进来,迅速将饭盒放到了桌子上,瞥了眼身旁的人,那温和面容上顿时显出几分不赞同:“小离,不是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6 说过天气凉了别大早上开窗户么,还穿的这么少,会感冒的。”“喏,我给你买了包子和小米粥,你最近餐点不正,喝一些养养胃……” “嗯。”楚离敛目看着絮絮叨叨的少年,平静安然。 这是京都的一所大学,身前这个人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长相温文尔雅,性格有点唠叨的周绍文。 陷入这个幻境已经十年。 平平静静的十年。 这里有疼爱他的父母,有着优渥的环境,还有个从小到大眼里只有他的朋友。他没有了武功,没有了剑术,但聪明的头脑和过目不忘的本领却能轻易得到优异的成绩,从初中、高中、再到大学,几乎所需要的一切都伸手可得。 完美的,没有任何遗憾。 低头看着被人暖在怀里的塑料饭盒里静静躺着的几个精致的包子,伸出手来,长指却覆上那冻得有些冰冷的双手。 “下次买个手套,别这么早出去。”将少年宝贝之极的饭盒扔到一边,楚离执起那双冰凉的手放到唇畔,轻轻呵气,摩挲着渐渐便有了温度。 勾起唇角,周绍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抽出一只手关上窗户。“再晚一些,等你吃完饭可就得跑去教室了,那样对身体可不好。” 这是所贵族学校,一个寝室只有两张床位。楚离看着他泛红的耳根。 这样的生活,平静而温馨。 或许他的心到底不是铁做的,十年来的相处,从小到大,这个人默默的关心确实软化了他的防备。 即便他或许只是个幻境所化的人,楚离依旧将他记在了心里。他记着,便不管真假,不论生死,这个人便存活在他的心里。如果是朋友,他做到了。 可是偏偏,对方要的并不是朋友。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周绍文忍不住倾身在他的眼睛上印下一吻,温热的呼吸从眉眼流到唇畔,美好的触感让他的眼角有些湿润,但是清晰地看进楚离睁着的眼睛,那里,一丝波动也无。周绍文稍稍退后,勉强笑了笑,“快些吃罢,一会儿包子就凉了,唔——!” 阳光俏皮地朦胧了少年的目光,似乎也放大了那份独有的温柔。温柔到缱绻,缱绻到让人心醉……楚离抬手按住少年消瘦的肩膀,后背砰然抵在高大的木头柜子上,欺身上前,他便尝到了少年嘴唇上清爽的薄荷味道,柔软又清香。掌下的身体温热而美好,带着浓烈的青春气息,周绍文的目光也如他的人一样温和,他顺从地回吻着他冰冷的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楚离的眼眸。 那双黑瞳显得有些冷冽,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被嵌入对方的怀抱中,如交颈的并蒂莲花。鼻息间都是熟悉的气息,唇上并不粗暴也不怜惜的吻如对方的性格带着点冰凉,如水般澄净。 周绍文心中叹息地紧紧抱着身上的人,多么想将这样的珍宝锁起来,小离知不知道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对方,那样的专注,那样强烈的注视,让他欣喜不已。 怀中的身体温热而柔软,楚离能听到对方跳动的心脏。 真实的就像是真的。 楚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肯定这里就是幻境,他还记得那漫天星空下的青铜古镜,还记得自己无数次挥剑时的感觉。 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也修练不出任何力量。 换做任何一个人,自然会怀疑自己的认知。为什么那个有着古剑的世界,就不可以是他做的一场梦呢? 可是他是楚离,更是一个剑客。 一个剑客,绝不会怀疑自己的心。剑心不灭,剑道不止。即便手中无剑,只要心中有剑,何处不安然?甚至楚离告诉了自己的好友,挑明了他的感情。那个时候,苍白着脸的少年是如何说的呢? “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 然后,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终于冥冥中感受到了自己体内一丝剑意。楚离还记得自己入此幻境前的想法。他可以不惧刀枪与生死,却没有经历过情与欲的洗礼。 于是第二天晚上,他便去了某个gay吧。 他并非同性恋,但对于女子,楚离只认定墨馨一人,即使他不爱她,也依旧会守着这份婚约。 楚离到底还是大意了,他忘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傲人的武功,没有了惊天的剑术,也没有了慑人的身份。喝了那加料的酒,朦胧中只看到有人冲进来拼了命揍了那个对他意图不轨的人,带着一身伤抱走了他。 在酒店里,少年放下了一切的尊严为他纾解,那一刻,他理解了何谓欲望。 从那以后,楼道里,电梯里,宿舍里,总是留下两人拥抱的身影,可是,楚离却知道,从一开始的不可控制,到几年后,他已能如在瀚海地宫里破解那旖旎幻境一般,无论身体如何产生生理欲望,心境依旧平和。 古井无波。 那一刻,他几乎能触摸到自己被封印的剑意。念止,渊深如海,念动,则惊涛骇浪。可无论如何冲击,那层封印巍然不动。 于是他便知道,时机未到。 周绍文从不要楚离的任何承诺,只因早已察觉到,虽然他们在一起,可对方的心里,却有一样东西比他重要。 比他重要…… 阳光照射进窗棂,拥吻在一起的少年倒在柔软的床上,美好而炽烈。可是那流转的光芒依然如指间之沙,如何也…留不住。 修长玉润的长指虚虚握住半空,苍白而无力。 那解开的衣服里,一枚白玉珠在阳光下,不起眼地闪过一丝柔和的光华……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年,直到家里催促楚离定亲。楚离带着周绍文去了云南某个天险山谷,那里有一片美丽的花海,入口处却是一道奇怪的天堑峡谷,风很大,很锐利。周绍文不知道楚离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花海灿烂的就像是太阳,可周绍文看着站在峡谷口的少年,忽然眼睛酸涩起来。 从没有一刻直觉如此清晰,他,要走了。 指尖握住花丛,尖锐的荆棘刺入皮肤,鲜血淋漓,他却面无表情。楚离回来的时候,他笑的平淡,“小离会离开我么?” 楚离不答。 于是,周绍文便知道了答案。 楚离看着他,抿紧唇,“我带你走,去我的世界。”周绍文怔了怔,含泪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说什么傻话……莫不是睡糊涂了。” 那天,他跨坐在他身上,翻滚在花丛里,任由身上被扎的鲜血淋漓,楚离平静地盯着他,“跟我走。” 周绍文疼的面色苍白,也依旧不答。只轻声道,“抱我……” 夜色降临,楚离已在一旁的草地上睡着,折腾到精疲力竭,也没有结果。周绍文目光渐渐柔和,他抬手虚虚描绘着少年冷峻秀气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7 的面庞, 我知道,你在这里绝不会快活。 本以为自小呆在你身边,能够走入你的心。我成功了,也输了……很想很想和你回到那个世界去,低头轻轻吻着少年的面颊,轻柔地,不舍地。可是,可是,已经太迟了…太迟了啊…… 睁开眼睛,留恋地看着少年的模样,周绍文伸手握住脖颈里的白玉珠:“玲珑,让他走罢。” 语声平静,丝毫听不出那内心深处的哽咽。 白玉珠泛起一片柔和的光华,楚离瞬间觉察出身上一冷,睁开眼时,已再无温暖的温度,寂静的星空下,只有断壁残垣与无尽星子,跌坐的手心里,青铜古镜里坐在花海中的少年微笑着,眼神空濛不确定地看着这边,定定地看着,直到景象渐渐消失恢复成最初的灰蒙蒙的样子。 楚离忽然有种疼痛的感觉,就像是锥子轻轻地刺在心头。他抬手抚上镜面,那少年消失的地方,一点星光牵扯出一丝光线,隐隐指向一处星子。 在那里,楚离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心中有一丝丝滞涩,楚离清楚地知道,无论是幻境中的温柔的周绍文,还是现实中青涩无措的柴跖,都留在了那个奇妙的世界里。 非生非死,却是另一番奇妙的境遇。 星空是寂静的,如剑一般锐寒的白衣也染上了寂寥,楚离看着那在星空中毫不起眼也黯淡的星子,它明明灭灭,似要被周围的星光吞噬,那熟悉的气息也越发式微。然而无论多么弱小,它依旧支撑着,吸收着周围的力量,慢慢壮大。 惊险,又岌岌可危。 锐寒的剑意如白虹一般,一剑硬生生将那周围凝聚的星子击溃。广袖被剑风扬起,寒刃却已斜垂。 楚离看着那星辰明灭的一瞬,将周围碎散的星光吸纳一空,终于稳定下来。 它静静地挂在天空,散发出柔和的光辉,就像那人的眼睛。 这些星子的威力,楚离早已领教过,如果是从前,他绝无可能一剑湮灭这些星辰。这个时候,幻境中的修炼已慢慢反应到了身体上,身中压迫空间的剑意平静下来。可心里,却是一片怅然。 他不知是否还能再见到周绍文,但经历过,便绝不会忘。 指尖握紧剑柄,又一道惊鸿寒光裂开星空,照亮了少年苍白的面容,和如星子般坚定冷冽的目光。 嗤! 剑气没入地面,经历岁月洗练的废墟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喀嚓声,一道平滑的裂缝,斜着惯穿整个白玉平台,那一道剑气,已绞碎了承托的清气,大半个部分失去承重,缓缓地崩散滑落。 这一剑的力量强了不止一筹,但是控制上,楚离丝毫没有感觉到吃力。 用出这一剑前,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水平。 用出这一剑后,心中却无惊无喜。 他的心境的确进了一大步。连剑道本身的执念也无法再动摇剑心,可这执念又明明存在着…… 脑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楚离倏然蹙起眉,锐利的目光看向虚空,那为剑气所击之处,竟在扭曲之后有血水迸射,隐匿在星空里的方墙被那锐到极处的天地之力撕开,如同掉饺子一般噼里啪啦掉下来四个人。 那丝灵光,顿时消弭。楚离发现,自己竟没有生出多少遗憾,如同第一次修炼水阙一般,心若止水。 “宫主?!” “宫主!” 回过神来,楚离目光扫过一张张惊喜的面孔,平静道,“其他人呢?” 四名剑手神色黯然下来。一人上前道,“袭击来的太突然,柴公子没有躲过去,被那怪墙吞噬……小七也没有躲过,马车里的兄弟也都……我们四人一直以周天星斗剑法抵抗,直到刚才宫主破开怪墙,才救得属下性命。” “你说……柴跖死了?” 楚离忽然道,目光缓缓视向那颗依旧柔亮的星辰,“他,死了……”那剑手一愣,继而道,“是的,属下等人亲眼看到柴公子被那怪墙吞没,尸骨无存。”说到最后,想到同样惨死的兄弟,咬紧牙根,“那怪墙诡异之极,我们,没有来得及救下他们。” 楚离沉默了片刻,微微一叹“罢了……现在当务之急乃是离开此地。你们之中,可有人精通星象?” 四人面面相觑,皆面露难色。 “宫主,我等一心习剑,并不曾涉猎这些杂学。” 楚离微微蹙眉,不经意间想起那个已经不在的人,若是他,定然能说上一二罢……“既如此,寻一方向走罢。” 四名剑手唯楚离马首是瞻,自然毫无异议。四人在那怪异的方墙密室苦苦支撑许久,早已精疲力竭。现下到了安全地方,立刻抓紧时间调息恢复气力。楚离任由真气流转,目光却看着手中的青铜古镜。 上面一片灰蒙,只有一点星光若隐若现,如同指南针一般,光芒隐隐流向某个地方。 那里,正是群星深处。 他们出发时,剑手总共二十人,加上萧陌和楚离自己,本不畏惧任何人。现如今落入这怪异之地,身边竟只剩下区区四人,当真应了那句世事无常。 楚离微微闭上双目。按照四剑手的说辞,萧陌一直在帐篷里昏迷着,身边代为照料的正是那个叫小七的人。祸乱刚起时,他们所在之处已被怪墙所挡,除去柴跖是他们果真救援不及,倒也并未亲眼看到他们死亡。只是那怪墙的力量他们着实领略过,若萧陌清醒着还好,尚可一拼,偏偏他昏迷着,不但昏迷,身体也并未恢复。 四剑手神色黯然,显然并不认为他们有生还的可能。 楚离心中微叹,当时出手阻止萧陌耗尽心力,乃是不忍见名剑陨落。没想到……不但那孩子的心愿未了,若他真的死了,得知大仇未报,在那边不知要怎样跳脚怒骂。 生死无常,造化弄人。 楚离越发觉得任何人都绝无法一辈子顺心顺水,自己所能做的,唯有正视本心,一路前行。悲乎如何?喜乎如何?但求不悔二字罢了。 天地如牢笼,剑道无止境。 人生在其中,何其短暂。 如此一念生出,顿觉心中这半日来生出的霍乱情绪消散一空。前世十年,今生十六年,在幻境中虽是现实一瞬,在楚离的思感中却也过了结结实实的十年。在里面他失去了力量,以最真实的心境去经历种种,难免染上杂念,他参悟了欲望,却还没有参悟情字。 日久生情,并非说说而已。 如果楚离能够淡看那段经历,不再为之叹惋。自然心境更上一层楼。可若是放不开,越发钻了牛角尖,便万般皆休,一世修为仅止于此。 如今这一念如一盏明灯,倏然驱散了黑暗一般。楚离的心,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知道自己是不悔的,那么再如何怅然、悲伤都毫无用处。因为重来一次,他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8 仍是如此选择。看上去就好像是鳄鱼的眼泪,亦可说是庸人自扰……楚离的目光从压抑着种种情绪仿若冰层一般的平静,渐渐变得清澈。 无情? 有情? 楚离对周绍文有情么,自然是有的。可他现在的心境,却是无情的。这之中的平衡已带了道的气息,楚离并不知道,他准备数年后开始的情字炼心,在这一刻,已然笼罩一身,而他,也在这一念中,安然度过一劫。 迷城外,日已近中天。 偌大的城池,如披挂着星辰般,一道巨大的虚影如倒扣的海碗,星光熠熠,明明灭灭,闪闪烁烁。白羽衣和柴铭早已等候多时。 见时辰将至,白羽衣目光一凝,挥袖拨出一道白影,碰上那迷城结界,顿时朦胧成一道星光,引动得整片星光波动起来,彼此撞击着,引出一片片涟漪,在柴铭惊诧的目光中,涟漪越发轻薄,最后竟是露出了一个磨盘大小的空洞。 虽只有一瞬,却被白羽衣抓住了机会。 柴铭只觉肩头一紧,眼前一花,已被白羽衣拽了去。转瞬间,他们四周已是一片璀璨星空,而来时的入口,也已消失。 “这里的星子,每一个都或许存在着好东西,秘籍、宝物甚至是古剑。” 白羽衣微笑着,不急不缓地说,“我们只有三十日时间,过了此期,迷城将再次隐于天地。所以,片刻不得耽误,这城中道路完全由星子陈列而定,不通星象的人绝无法寻出方向,纵然得了宝物,也只能滞留于此化为枯骨。” 柴铭火热的心,顿时冷却下来。 他满心希望得到克制身旁人的宝物,或是某些武功秘籍,可他不懂星象,如此岂不是要一步步都跟在这个人身边?柴铭心中不忿,也只得强忍,目中自然森冷一分。 白羽衣也不在意。他本是考验一下此人心性,若折在这里,也不值得费心。他心性极为自傲,区区柴铭,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只是碍于修炼的心法,才显得温和几分。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扫视几眼,白羽衣便寻到了方向。柴铭再不满,也只得乖乖跟着,半分不能逾越。 白羽衣并不知道,他千算万算,先前忌惮的几人还活在这迷城中。而楚离等人沿着古镜中路线飞跃,前进的方向,更是与他们相同。 沉寂数千年的迷城,终于再度热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坚定柴小朋友是路过的风景…… ☆、第 六十章 天星 星空中的星子散发出不同的气息,明显的带了武者的奥义,那力量凝聚一同,荡涤着周围的一切,危险而诡秘。 楚离试着摄住一枚流星,突觉星子迸射出一道音波,震荡经脉血液引动一股股沉闷的铮鸣,铿锵有声,竟是向着丹田而去!目光微凝,剑气宛如洪波轰然迎击而上,音波一触即碎,顿时散作无数碎片。 一连串宫商之曲叮咚大作,竟是脱离了大音希声的境界,那碎片流动片刻,已被剑气绞杀殆尽。然曲音绕梁,久有余韵不歇……再看那黯淡许多的星子已沉入掌心,无数信息掠过心头,飞速跃进的身影丝毫不变,楚离心中却渐渐明白了。 这些星子都是一个个武者的全部精气神,他们或许是被摄入这迷城中的高手,死后被这座城的神秘力量抽取,化作漫天繁星。每时每刻,星子都会消耗一些力量,当它告罄,也是星子消亡之时。 无数武者完整的传承,聚在一起组成了这茫茫星海,这是何等惊人的力量?! 楚离目中亮起一丝光芒,这么浩瀚的星海,有多少是历经风雨的剑客?他又会在这里见识到多少神奇的剑术呢? 按下心中渴求,青铜古镜上指引的方向在群星深处,必然有着特殊的含义。 楚离一边行进,将所见简单道来,出言道:“此地传承,你们可酌情摄取。”五名剑手顿时精神一振。漆黑的夜空中偶尔亮起周天星斗幽蓝的剑光,丝丝剑气如网拽住几颗左冲右突的星子,有的片刻便被放走,有的却被不客气地收起。 楚离见他们动手,却也不急。 这些星子快慢不一,有的掠过身边连影子都看不到,楚离也收取了几枚带有剑意的星子。云龙九现! 紫亟流星三十六式! 大千月疏影! 心念一掠其中内容,却都是一等一的快剑。皆是天地之境的武学,楚离心中微奇,更高境界的竟是一部也无? 越是往前,星子的力量就越是惊人。很快便不能轻易取得。当一枚星子环绕力量过于强大而挣脱楚离的手掌,那被触动的力量倏然幻作一道虚幻模糊的人影,尚未成形,已携着一道几裂空间的惊虹电闪而至! 剑虹如电,如一道寒流掠过将星空隐隐冻滞,那凝滞的虚空中,九道剑痕般的细小裂隙浮现在琉璃世界上。 刃口极细而深,就像极快的剑所留下的伤痕。 这一种天地之力极为缓慢,也极为凝涩,由那快剑携裹,让人仿佛陷入泥沙之中,寸步难移。 一剑出,仿佛天地星辰都缓慢了下来,包括你的意念。 若手中的剑却连抬起都十分缓慢,又谈何抵挡?楚离剑意森然,目中隐隐闪烁着锐意,他身前的空气忽而扭曲起来。 剑气迸发!如一朵剑莲绽放,冲霄的锋锐之气几乎裂开苍穹。仿佛回到了那片孤寂的荒原,衣裾当风,毫不迟疑地迎上那寰宇中迅疾的剑光! 轰然震响几乎惊悸肺腑,崩碎的剑气沿着白衣散落,深沉刺骨的寒意从剑意犁出的轨迹中喷薄而出,若深谷幽风,将虚空冻结,远远看去,一道巨大冰河宛若玉带飘扬在星空中。 万古冰河! 楚离已停下身形,五名剑手因这变故被隔绝在冰河之外。 这时候,那影子已经清晰,是个面白无须,严肃的中年人,一身劲装无声飞扬,手中却是一柄极为怪异的蛇形长剑。 此人双目剑意涌动,却没有半点灵性,显然非是活人。 远处的星空已模糊起来,并不是真的模糊,而是被对方引动的天地之力隔绝开来,如同透过火焰的热气,所有的事物都有些不真实。 这种感觉…… 对峙着,楚离心中却是一动。 他还记得与叶知秋那一战,快到极致不正是这样什么都模糊一团么。这男子的剑的确极快,若非他也擅长此道,只怕连拔剑都来不及……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以快制快,方能相互克制。楚离神色肃敛,素色的衣衫静静垂落,星空中陡然升起一丝让人心尖麻痒的锐意,无形无影,不可捉摸。 水无常势,聚则成冰,散则如雾。 如雾亦如电! 就像光芒从冰层穿透,那一瞬间耀眼的剑光已凛冽地横贯而过!这一剑岂不是已到达了极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79 限? 男人的剑势仿佛布帛被利刃裂开,势如破竹。 锐极!寒极!也快极! 他好像知道这一剑不可躲避,即使他的速度很快。他举起了那柄蛇形长剑,霎时间九道剑意如笼,开花般炸开在这虚空之中。 与此同时,男人的气息瞬间微弱下去,径直被楚离的剑光刺了个对穿。轰然炸散成无数光尘粒子,散落无形,岂不正是之前闪耀的星子? 那九道剑意竟是如活了一般绕开直面而来的剑光,盘旋而上,竟绞得那极快的剑光也有几分不稳。楚离能感受到那如蛇一般攀附来的刺骨的剑意,冷沉的目光看着剑光寸寸碎裂。这一剑如此强大,可楚离却知道,九剑之中,只有一剑为真。 剑意转瞬近在眼前,而机会—— 只有一次! 耀眼的霜白如山洪暴发,万古冰河! 楚离刺出了这一剑,他的手微微一抖。剑客的手应是最稳的,是不是他的心也已经动摇了呢? 然而那割裂开来的琉璃世界豁口,无声地转了一个弧度!就像是雕刻了一道完美的痕迹,楚离的剑连续变幻了七次。 剑锋,抵住了右侧第三道剑意! 瞬间其余八道剑意消失无踪,空气隐隐现出一道极细的塌陷!恐怖的裂痕从霜白的冰河上蔓延,又被天地之力所弥补。僵持片刻,后继无力的剑意被万古冰河绞散,若烛光萤火,爆散开来。 但见楚离素衣如雪,长剑斜垂。只不过几息功夫,又是一篇剑谱成文掠过心底。 金蛇分光掠影术! 这一次,连同对方几分感悟都可悉获。楚离只恍惚了一瞬,便散去剑势。 这是一门刺杀之道的剑术,与他并不相合。唯一可称道的便是那分光掠影的技巧,楚离性格孤韧,不做鬼蜮伎俩,实打实地尝试分化出几道剑意。但见星空吞吐,三道实质般的剑意环绕在周身,空气向内塌陷,星光变幻,竟显出三道耀眼的剑芒,当第四道剑意显出,楚离微微蹙眉,其余三道稳定的剑意顿时浮动起来。 微微摇头,以他的实力,也只能化出三道剑光,楚离散去第四剑。顿觉心境中另三道剑意明镜般清晰可鉴,念动间,来去如梭,迅如闪电! “好剑法……” 楚离目光明亮,似要抬手抚上那长剑模样的剑意,待指腹一阵刺痛流下鲜血,方觉怔然。 “宫主!那是……” 白衣洒扬,楚离站在一片凝聚空中的冰河碎片上,极目远眺,星空忽然如同被扯动的布帛,无数星子被牵动着,飞蛾扑火般向更深的地方飞去。一浪牵一浪,竟是将大片星辰都卷了进去。 踏足在冰河之上,楚离素白的衣裾仿佛也泛着寒意。 “跟上。” 不多时,便只余下玉带般的冰河在寂静的星空中缓缓分崩离析。 越是往前,向前滑动的星子威势便越厉害,却并不影响收摄。只是大量混杂在一起,难免良莠不齐。 楚离原是只挑一些剑意惊人的挑战,待感到一抹熟悉气息的星子飞掠过身边,方下意识收摄到身边,拢入掌中,犹如星辉。他用了真气携裹,并不担心它会被吸收。那光芒温驯柔和,竟也丝毫不挣扎。 它是不是也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亦或者即使是伤害,也甘之如饴? 楚离心中平静,反手收入袍袖中。谁也不知这浪潮是怎么回事,他当然不会让柴跖这一点点精魂冒险。 一路向前,左手如虚握明珠,紧了不是,松了不是,再无心思再收其他星子。五名剑手倒也乖觉,不去碰那些气势惊人的星子,收摄起来少有能碰到幻化出人形的。 几人速度一时快了很多。 “糟糕!” 蓦地,眼前虚影叠叠,待清晰时,所有星辰全换了位置。楚离掌中一跳,竟向着左侧。他微一沉吟,自从将柴跖的精魂摄入手中,那惊鸾古镜就没了动静,哪里还不知道之前指路的究竟是谁。 “跟我来。” 踏出一步,又是虚影连闪,星辰移位。 这般境况若不熟知形象只怕是有心无力,楚离等人靠着柴跖精魂指路,二十八步之后,眼前陡然光明大放! 一座高大的殿宇悬浮虚空,到处散落着一些兵刃宝物,廊下有玉石风铃撞击,引着天地之力在外侧形成一层屏障,屏障之外的广场上,金银宝石雕琢的山石草木多如沙砾,栩栩如生。 无数星子从那高大的拱门中吸入深处,惊人的威势渐渐从殿内传出,其气谓之飘渺,其意谓之玄奥,稍一探寻意识便有淹没洪流之感。 而此刻,那屏障前竟是已有数人抢先到了。 白羽衣抿唇,微笑的脸色也终于有些淡漠。“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能活着到此。”柴铭在旁看着,也为他们能安然无恙感到惊讶,细观几人当中并无柴跖,心下一松,有些幸灾乐祸。“原来你也有失算的时候。”他嗤笑一声,原本既为忌惮的心思,也微微镇定下来。 他到底是人,不是魔,也不是妖。 是人就有弱点,柴铭双目闪过一片幽光。 他到底是柴家嫡子,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诲并不差人半分。世上无蠢人,只不过看不清的人太多,便也就成了那蠢人。这一番遭遇虽然狼狈,但对柴铭来说,却也不是毫无长进。 目色微微瞥了身畔一眼,白羽衣微哼一声,倒也不欲与他计较。 殿前是大片白玉铺就的地面,层层石阶叠叠向上,数九十九为一层,共得九层。极目而视,但见每层玉阶两侧皆迁延出一道回廊,连接着一些星罗棋布,或残缺,或完好的浮空殿宇。 越往上,回廊越小,楼宇更为稀少。九层之上只余下一座拱门,万千星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湮没在门后一片朦胧的星光之中。 那惊人的威势如蛰伏的上古神祇,在星光中吞吐威严,半隐半现。 广场很大。不过眨眼之间,五道白影翩然而至,于星空中带出一抹飘渺的玄冰尾痕,蜿蜒宛如玉带,不过呼吸功夫,却又化在这漫天的星空之下。 杳然无痕。 掌中那一点精魄逐渐安静下来,楚离广袖低垂,任由点点星光从身畔疾驰,面容更为寒漠。目光略过柴铭时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掌心星子微晃,却是轻轻蹭触,气息温驯而安然。他也便缓了神色。 “……没想到北玄宫主如此了得,”白羽衣轻轻一笑,“我等筹谋十数年,也不过稍早片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楚离,“此地乃是魔窟,我白家素有此处诸多记载,除去星河内无数强者的传承,殿内更有异宝。” “宫主若不嫌弃,在下愿做个领路人,这殿内宝物,各取所需。” 这般姿态竟是做足了面子,堂堂天之骄子,何以委曲求全?更何况他们能如此快速地到达此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0 处,是不是事先就有了准备? 这场意外,当真,便只是意外么? 楚离静静地看着他。明澈的目光仿佛能映出万物的本质,白羽衣忽然觉得自己即便能瞒得过天下人,也瞒不过这双眼睛。它仿佛能剥开那鲜亮的外壳,将内心的贪婪、渴求、野望种种不可言说的心思曝露在阳光下。 洞察一切。 楚离苦修多年的纯澈心境之法终于有所成就,由内而外,净如琉璃鉴照人心。 心境,亦是心镜…… 白羽衣本能地察觉到什么,面色微微一变,目光中飞速略过一丝杀机。 这样的人正是他剑道的克星,若能看破他的谋算,那么自然也就能破得了他的武学千羽玲珑剑。 玲珑剑,玲珑心。 他本就是在那淬了毒变了质的环境中长大,运筹帷幄犹如呼吸。白羽衣的剑道也正是诞生于此。 天下事,天下人,也不过是盘中棋子,端看你敢不敢下。他平复心情,言笑如常:“实不相瞒,这里虽是魔窟,不显于世,却是和冰崖一同齐名的秘境。这外围的星光传承不过是失败者所遗留,不值一提。真正的宝物就在这座核心大殿中。” “冰崖有的,魔窟未必就没有。” 白羽衣轻柔的语声并未打动楚离冷寂的心,幽篁辗转千年,如此处有那玄牝珠,必然不惜一切代价早已取走,他即未提及,这里自然不会存在。楚离移转目光,看向那如水屏障,目中泛起三分了然。 “你的剑,破不了它。” 纵使白羽衣腹中千般巧语,也被这一句噎在喉中。 殿宇中那玄妙威势浑然天成,飞檐上的铃铛不知是何材质,震动一下竟能引动这股力量在殿外铺陈开来,上天入地,清脆的铃铛声不绝于耳,然而却也将那殿宇牢牢包裹住。要想入内,势必要将之破除。 白羽衣的剑道,楚离虽不知源于何处,但却离不开一个“借”字。要借力,就必须先有力。自然之力无主,借之无妨。人之力在心,算计可用。但这威势显然要比他们这些达到天地之境的人高明不少,白羽衣当然借不到什么力量。若是硬撼,只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白羽衣这样的人,当然不会自讨苦吃。 人如其剑,剑如其人。 他即便没有和楚离交手,单凭通身剑意,便能看出几分。楚离的剑道锋锐无双,冰寒刺骨,用来破除障壁岂非再合适不过? 只是没有想到,对方竟一语道破他的难处。 面色不变,白羽衣笑的更为轻柔,“不错,在下的剑,不适合破障。还需仰仗宫主出手。进去之后,殿内宝物自然也应由宫主先挑选。” 蓦地掌中星子跳动,似有些急迫,在柔软的肌肤上滚来滚去。 微微收紧手掌,楚离双目中泛起冷色:“这殿宇中,当真有宝物?”那语声中带了说不出的讥削,而渐渐漫起的剑气拂过静静垂落的衣袂,空气扭曲了一般向内塌陷,映得那似白非白衣衫上的烟岚暗纹微微模糊起来。 剑意如潮,剑气如水。转瞬间便倾盖这一方天地。 便见那霜白寒气升腾,在这飞驰的星子之间隔出一个静谧的空间。 “自然是有的。在下自问已奉上足够的诚意,却不知……”白羽衣笑意微敛,“宫主这是何意?” “杀你。” 话音落,大千琉璃世界蓦地裂开一道狭长深幽的裂隙,比闪电还快的剑光已近在眼前,霜白模糊的剑气后是远处楚离静静锥视过来的目光。 分光掠影术! “——!” 太快了。 白羽衣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动手,即便有所防备,也绝想不到,楚离的剑竟是这么快! 快到连残影也无…… 长袖一震,白羽衣身体只来得及侧转半分,便见那流星般的霜白剑气在他身畔遇到什么阻滞似的,嗡然作响,摩擦处迸射出的无数气流却化作翩跹白羽,撕裂琉璃世界,轻飘飘地倒卷贴去。 白羽还未贴近,便被从天地间巨大缝隙中呵出的磅礴寒意,咔嚓嚓冻结成无数瑰丽冰纹。连那还未张开的琉璃缝隙也被一扫而过,封将起来。 天地、星光、人影、白虹,都被这一剑扭曲成无数模糊的影子。 白羽衣面色一白,刺啦一声,右臂长袖便被一道白虹擦过,带出一线血珠。 剑气却携裹着碎裂的白羽冲向那水一般荡漾的屏障。十尺、八尺、六尺、四尺……到得尺许,剑气蓦地长身一转,流过一道弯月冰痕,却将那些个冻结冰封的碎羽洒向前方。 千羽玲珑剑意没了束缚,顿时划破常人不可见的琉璃世界,一股股绵柔之力顷刻将碎羽修复,同时更幻出数百灵羽虚影,轻飘飘地…… 落入那如湖水般的屏障上—— “不好!” 白羽衣这才意识到楚离的意图,面色登时苍白如纸。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一章 啸月 仿佛平静的水面忽然沸腾起来,漫天星子为之一窒。 拱门内陡然升起一股弘大至极暴虐至极的气息,仿佛蛮荒古兽缓缓苏醒,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威严与凶厉正如呼吸一般漫散开来。 万籁俱寂。 一股说不出的危险笼罩四野。 “吼!” 音声未至,一圈可见的涟漪从门内迸发扩散,所过之处,星光陨灭,空间塌陷,那不可见的琉璃世界承接一瞬后,便轰然碎成齑粉。 披露的混沌中,无形的风暴从那黑洞咆哮而出,如江河崩涛,洪山海啸般向四周扑落! “什么?!” 白羽衣强自镇定的面色终于破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里面的东西会是如此恐怖。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这扑面而来的天地巨力,绝非人力所能挡,即便是古剑传人,也不行。 更何况,玲珑还未到手……白羽衣冷冷看了一眼楚离,挥臂间,漫天白羽飘向洪涛,借那反震之力一把拎起瘫软的柴铭,飞身急退。 至于带来的其他人手,却是毫不留情地抛弃。 这一切不过眨眼功夫。 五名剑手虽面色惨白,脚下却分毫不动。 因为他们的主人还未动。 他为何不动?是不是也已被这让天地为之震颤的巨力而慑?剑手不知,他们只是谨记当日的誓言。 主贵则尊,主辱则死,主亡则随,主生则侍。 这些从小被灌输的执念,纵然被楚离尊为对手,也依然不能忘记。 五人迅速列阵,幽蓝湛然的星光再次亮起—— 在混沌中。 他们只是剑侍。没有名字,没有自由,只有主人,还有…… 手中的剑。 必死的巨力已临头顶,仿佛洪荒巨兽在俯视着一团蝼蚁,和那巍巍洪流相比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1 ,这星光太过孱弱。 如萤火,摇摇欲坠。 然而即便是萤火,也牢牢将一人护在中心。 狂风猎猎,纷扬起雪白的衣裾。楚离却如一柄利剑迎风不动,双目中亮起一丝惊人的战意。 身中血液渐渐沸腾。重楼霜降、万古冰河,都是堪破阻力,一往无前的剑意。天地巨力无情傲岸,民不与官斗,人不与天斗。可天地如牢笼,剑道无止境,谁也不知那天外境界是何种光景。 他,却想看一看。 这倾轧天地的力量就在眼前。 而剑,已在手。 明澈的心境中,这洪流无孔不入,然而它的力量却并不是集中在一起。它们彼此震荡,倏左忽右,变幻非常。 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 越是接近,那急速的震荡便越发漏了行迹,于细微处,彰显丝丝破绽。 楚离的心中再次升起一丝明悟,天道之下,绝无必死之局! 剑终于出鞘。 混沌中亮起璀璨的霜白,纯粹到了极致,就像是亘古冰川中折射出的阳光,剑每抬起一分,便会刺目一分。楚离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剑刃周围的空间极度扭曲起来,无声无息向内塌陷,待那惊人的寒意向内一拢,便轻轻地点在大阵的阵眼中。 浑身的真气一瞬间抽取大半,看不见的琉璃世界自那一点龟裂出无数狰狞的裂缝,下一秒,在低吼着喷薄而出的寒气中,轰然粉碎! 经过“无”剑放大十倍的裂隙,满如圆月,笼罩四野,周天星斗大阵顿时光芒大盛,沿着洪流震荡的轨迹,一瞬间将咆哮而来的巨浪切割分散,星光无孔不入,足足渗透了半里,方有力竭之象。 但见混沌之中,撑起一片静谧星空,宛如礁石。 蓦地,一股危险至极的感觉蔓延升起。 楚离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觉,心如擂鼓,毛骨悚然仿佛被勾魂锁链缠绕去半个脖颈。是以,当那声湮灭灵魂、震碎五脏的怒吼穿耳而至,星斗大阵中,一道白影已先一步—— 翩跹而起。 身后,冰河裂隙圆如满月,万千寒意如飞蛾扑火,自四面八方尽数归从到三尺青锋之上。 前所未有的巨力,让背后剑匣也低低嗡鸣起来,星斗大阵外空气凝滞,可见的冰蓝色纹路延展向四面八方,仿佛连时间也一并冻结。“咔嚓……”剑刃上一丝轻微的声音传来,楚离双目却亮着异样的神采,近了,更近了…… 肌肉颤动,几乎与那怒吼声同一时间—— 挥剑斩下。 这一剑,耗尽平生之力! 所有心神、真气、血肉甚至灵魂,都在这一剑中宣泄而出……只见一线冰白从空间中慢慢浮现,无声无息间,切分天地。 混沌仿佛初开,被那一线白光阻隔成两个世界。好像只不过一瞬,又仿佛度过了千百年,蓦地,璀璨的冰白自那一线伟力中爆发出来,整个混沌,正在以可见的速度被侵蚀、甚至于—— 被冰封! 恐怖的音波与剑气在冰封的世界中回荡,冰蓝色的纹路破碎又凝结,扭曲的厉害,却终归,如一方牢笼,将那左冲右突的凶兽拦在了里面。 便见星空中,白影如孤鸿落地,而手中三尺青锋,随着楚离的下坠,一点点,一寸寸,化为冰晶飞散。 出剑的那一刻,损耗之下,他意识便只剩下模糊的一点。 “主人!” “宫主!” 剑手忍不住惊呼,楚离勉强回过神来,身躯腾挪,一阵踉跄,总算安然落在阵中。他的面上全无血色,分明虚弱到了极点,然而那双眼睛,却如星子一般,耀眼而锋锐。 “咳咳……” 唇畔一缕鲜血涌出,楚离却摊开手掌,见其中精魄安然无恙,神色微缓。 星斗大阵外,那狂暴的混沌被牢牢冻结,五名剑手终于脱力地撤下剑阵,劫后余生,一个个亦是面色发白。 “速速疗伤,防那白羽衣回返至此,趁虚而入。”楚离语声平静。 那些白羽衣遗留的手下已全数死在方才的乱流当中,可此人精于算计,又早早退去,说不定便蛰伏在四周,伺机而动。 殿宇里的不知何物太过凶恶,有冰河巨力的保护,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极远处一座腐朽不堪的浮空岛屿上,柴铭被极为狼狈地扔掷于地。滚了两番,直摔得两眼金星,浑身剧痛。 “白羽衣,你发什么疯!”他嘶声怒道。 “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说话。” 慢条斯理地拂去掌心尘埃,白羽衣露出一个轻柔的笑容,“莫说让你摔个跟头,便是我不高兴了,将你一寸寸碾成灰尘……” “你,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柴铭几乎咬碎了牙齿,却只能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就打算这样算了?”白羽衣筹划多年,所作所为显然不止他这两日看到的,这样深沉的一个人,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么?无论如何,必须得到能克制对方的宝物,若无功而返,他便要一辈子受人控制,不得自由。柴铭清楚,这个神秘的魔窟是他唯一的希望。 也是唯一的机会! 白羽衣有些意外地扬眉瞥了他一眼,“不错,有点长进。”能够学会忍气吞声,倒也不算朽木。 因为一时不查而被打破盘算的一丝火气渐渐消失。 白羽衣抬首看向那天边模糊的一团,即便隔着这么远,空间中依然有着些微震颤,以及—— 那几乎刺破苍穹的寒锐剑意。 呼出的气逐渐带了冰白。 “他果然没走。”白羽衣喃喃地,说不出是钦佩还是叹息,虽然阴差阳错,所筹谋的目的到底还是达成了。 “那里面的东西才刚刚苏醒,好戏还在后面。”指尖抚上一枚灵羽,白羽衣冷笑一声,“待他们激战正酣再进去也不迟。” “你,把这里打扫一下,这几日静观其变。” 他语声淡然,却毫不客气。往日里这些琐事都是由那些下属完成,如今他们都被遗弃在那乱流之中,这些杂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柴铭的身上。白羽衣心情不好,柴铭也不敢触他霉头。只得忿忿应是。 “吼吼!” 神秘的殿宇中,不断传来振聋发聩的吼叫,经过冰河之力的层层削弱,已不会伤及肺腑。但见那冰纹内波涛重重,却始终撼不动面前的磅礴冰川,五名剑手才对视一眼,留下两人在周围警戒,方才轮流打坐恢复。 内视己身,楚离才发现五脏六腑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唯独经脉,因真气游走,很多伤处已迅速愈合。那灼热的气息涌入气海,再从奇经八脉贯通全身,每一寸肌肤在这真气下痛的微微发抖,却在它淌过后蜕变得更为坚韧。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2 半个时辰,先天真气越转越急,连经脉也因此微微胀痛。楚离微微蹙眉,这种情况……真气窜入丹田,仿佛搅乱了一池湖水,在丹田涌动起来。真气越发急速,但经脉比起丹田实在太过幼细,即便再快,也推动不了多少,激起一片暗流也就罢了。 细细感应,暗流虽缓却不乱。水阙上并未记载这般境况。可自八岁那年真气生发酷烈,已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眼下……楚离心中微忖,便有了决定。 但见那真气再次进入丹田,速度蓦地暴增数倍。 整个丹田轰隆一震,巨大的暗流掀起一道弧形波涛撞击在丹田上,又回旋往返。 一次、两次……楚离默默搬运,推波助澜,渐渐地,丹田湖水般的真气涌动旋转起来,似疾似缓,那旋动的力量一甩,真气便急速涌入经脉,经过周天,再次回到丹田,整个过程霎时间比从前快了数倍。 半个时辰之后,丹田内的真气已成一枚漩涡,向内收缩后,真气却被不知不觉精炼了一番,留下更多的余处。一丝丝氤氲从丹田中升起,渐渐将那空隙填满…… 半个时辰后,楚离忽然睁开双眼,虚空中仿佛两道剑光电闪而过。 极细、极锐……轻轻扫过那冻结一同的冰河世界,留下几许裂痕。眼看着四周星子因为吸力骤减,飘荡不休,楚离却垂下目光,掌中微拢。 你,可是知道…… 星子轻柔地在其中摩挲,有淡淡的光华从指缝中泄出,在衣裾边环绕。缱绻不舍的,在眼前汇聚一处,却是一枚比巴掌略小的环形玉璧。 流光华彩,剔透非常。 空气似乎为之一顿,苍茫古意,从中弥漫开来,玉璧却越发光彩照人。 照人,也照路。 但见那辉光所指,一条蜿蜒小路,从空间硬生生开辟出来,洞穿冰河世界,直达殿顶。 “嗷——呜——!” 那一刻,殿中那物再次长啸,却已再不会伤害到,踏上小路的人。 然小路外面,极度震荡的空间,足以让人心存慎重。 殿顶。 从冰洞一般的隧道出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气息无比玄奥的拱门。 但见那不知何材质的大门上,雕刻了两个曼妙的女子,羽衣轻纱,双臂向中间聚拢,轻托着一枚神秘的眼睛。 他们踏入这里的一瞬间,门上的两只眼睛,忽然动了一动,天地、空间、琼楼、尽皆如阳春白雪般,开始模糊融化。然而在这样的世界里,玉璧的光芒,却如利剑一般清晰,仅仅一照,便将这古旧似的世界—— 撕裂开来。 楚离看向二者交锋之地,目中闪过一丝奇异。一切如同水墨画的世界里,他便看出,这光芒是一种奇特的剑意。 阳春白雪,悄无声息。静默的让人心疼,温柔的让人叹息。 白羽衣的剑虽然也是温柔的,但其中的冷酷,却冻彻心扉。而眼前这样的剑意,绵柔的不像剑锋,可却又能不输给任何一种武学。 那发自心底的温柔,是否能捂热你被世人伤透的心脏? 防备着,戒惧着,每一天为了什么匆匆而过,每一夜又为何辗转难眠? 思念着谁,怨憎着谁,伤害着谁……何不放下一切,在这样美妙的温柔中沉睡?冰白的手抚上心脏,这里,平稳如故,他却能感觉到与那剑意的共鸣。 是那份他决心铭记的感情,他感受到了,他应该也能感受到。 有什么比心意相通更为欣然? 楚离目中微微柔和,唇畔含笑,心中是说不出的欣悦。 然而他掌中按剑,亦不失戒备。 过去的已然过去,柴跖已死,那梦中的一切,并不是沉溺的理由。 于是,长剑低鸣。 其声清透,宛若龙吟。 直将那浸透过来的温柔,扫的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二章 贪狼 睁开眼睛。 门还是门,眼还是眼。 还有掌中滚来滚去,显得焦虑担忧的星子。楚离唇畔的笑意还在,目中却已经平静。 古剑玲珑……玲珑的剑意,玲珑的心,看透世事,却又不染尘埃,能映照心境中的破绽。他突然有些期待这柄剑的传人。 掌中渐渐安静下来,玉璧却动了。 它不过向前一迫,那万古未曾开过的大门,便轰然向里挪动,敞了开来。 踏上殿内的一瞬间,一排排青铜古盏骤然亮起,青幽幽的光芒映照着地面冰冷的灰岩。没有一丝奢华,只有空气中的冰冷在蔓延,沁透心肺。 缓步上前。似白非白的衣摆略过地面,上面烟岚般的暗纹显得更加沉寂。广袖轻垂,那冰白的掌中,一柄被玄冰冻住的裂剑斜指于地,丝丝缕缕的寒气流溢而出,使得呼出的气也带了霜白。 “嗷——呜——!!” 离得近了,如泣如诉的的音波如水在周围荡漾,却不甘地被玉璧隔离在外。 这是一座极为广大的宫殿,地面却在中间骤然下陷,那斑驳的地面上是无数符篆,而让楚离心中一动的,是这个形状…… 四面八方,正合八卦方位,而那正中间的阵眼,蓦地目光一凝。 “嘿嘿,这个气息……多少年了,终于有人还惦记着本君吗?” 巨大的天碑,擎天而立,直入殿顶深处。那上面不时地,闪过丝丝缕缕的蓝芒,细看过去,好似不同的符号一闪而过。那些飞进来的星子,都飞蛾扑火一般,撞了进去。尽管稀疏,却在这暗光明灭的殿中,蔓延出一条瑰丽的星河。 石碑不会说话,能说话的当然是人。 可这里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灰色的毛发暗淡的,毫无生气。粗大的铁链将四肢、脖颈一齐锁了,与皮毛纠缠在一齐,结了痂,却还在流着血。它似乎是卧着的,站起来的时候,哗啦啦带动了粗重的铁链,巨大的阴影,将明灭的暗光遮挡在侧,这是一个大如房屋的庞大狼兽。它的身体痛的痉挛,但当那一双毫无感情的竖瞳看过来—— 竟是猩红如血。 在黑暗中闪动着冰冷的寒芒。 “这是……什么怪物!” 五名剑手虽一路上已见识了种种奇观,却从未想过,世界上竟会有这样大的巨狼,甚至……口吐人言。 楚离微微侧目,见他们面色纵然发白,目中却只有谨慎,与剑锋般冰冷寒漠的光华。心中暗暗点头。到了这里,殿中物事,一目了然。想到那白羽衣费尽心机,定有所谋,他明知道玲珑在他手上,却还是隐忍不发。 有什么,能让人放弃一直所求? 那必然是,比之更心动百倍的利益。 “哼,怪物……”狼兽呲牙,目中泛起血腥的杀意,“无知!本君贪狼,乃落华殿九天星君之一,尔等凡人好大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3 的胆子!”它死死地盯着说话的那人,一步一步地向前,巨大的狼爪落地无声,几乎恐怖的气息翻滚着,咆哮地,如洪涛倾覆,在殿内迸发。 琉璃世界,仿佛一层纸张,在这样的巨力下轻而易举地,崩碎。 楚离的眼睛亮了,他盯着贪狼那行云流水的动作。 每一动,都会有更多的琉璃世界破碎。 苍莽洪流从中流泻而出,却也仅仅只能拂动,它那一身的皮毛。只因为,即便是它们,也在那撕裂琉璃空间的奇异力量下,渺小如蝼蚁。 一直以来,楚离都以为,琉璃世界的力量只能被借用。 须知天地巨力,何其傲岸,人力微弱,唯从中借取一二,从不曾妄想比肩。贪狼这一动,仿佛打开了一个新的大门。 什么样的力量,能将天地威力视于无物。 必然是比之更高等,甚至更高层次的力量,于是,便能做到如此—— 碾压一切。 強如天地之境,或许,也不过是个起点罢。 天地如牢笼,剑道无止境。 无止境……微微合上双目,复又睁开。 楚离心中悦然。 他看着贪狼停驻在二十丈之外,不再前进。六条巨大的铁链,嵌连处已深可见骨,此刻,已绷得笔直。 然而那巨大的身体,仿若近在咫尺。 那剑手面色骇然,握剑的手,已青筋迸发,但眼中,却有冰冷的杀意迸发,哪怕在这磅礴恐怖的气息下,微弱如萤火,却还是傲然地,执着地,坚持这本心。 他要杀了它。 它能杀他,他为什么不能杀了它? 纵然可笑,纵然身陨,纵然不自量力,又如何?若是因外力而屈服畏缩,又怎配的上,手中三尺青锋? 五枚星光幽然亮起,星斗大阵前所未有的明亮,楚离轻轻一笑。 数日之中,经历梦幻一生,心劫屡屡,如今却还能眼看着他们,一点点成长的剑意,当年的自己,是否也如此,如此地艰难地,蜕变呢? 长剑微微抬起,却已有冰冷寒漠的剑意漫散开来。无处存在,又无处不在。纵然被那贪狼占据先机,纵然还有玲珑护着,纵然,他所仰仗的琉璃世界,在它面前不堪一提,他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一样呢? 细细想来,借来的力量,始终不是自己。 古剑传人大多追求天地巨力,它也确实力量惊人。 这其中,有着大诱惑。当你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倾世之力,可会在意这其中几分是我,几分是他? 长剑轻鸣,背后的剑匣似乎也有了回应。 当你用着这样的力量,财富、美人、地位、名声,一切你想到的都能唾手可得。 有几人记得,当初为何拿起这冰冷的,三尺青锋。 缓步走入阵眼,他的剑已在手,在手,亦在心…… 当你踏着仇人的尸骨,肆意、恩仇、快马、江湖,一切你应得的都能一手掌控。 可会再记得,当初那让你惊艳的剑光。 几分酸涩,就那么蓦地出现在心底,楚离一直不曾忘记,初次悟剑,临水岸边,那样的波光潋滟,那样的让人难忘。 原也只是记得。 眼前蓦地闪过更多的记忆。 第一次撕裂琉璃世界。 第一次创出万古冰河。 第一次在决斗中,借助天地巨力,切分天地。 越来越来,他依赖着琉璃世界。 原以为自己不会那般浅薄,却还是逃不脱人的劣性。 难怪,难怪与叶知秋一战后,感悟的越多,思考的越多。初时不显,而后思考的越多,心劫也越多,却原来在那么久之前,已微微岔了一点方向。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本来无一物呵…… 不过是几步路,楚离去好似走完了前半生。 他站在阵眼之中,心中的剑却仿佛沉入一方池塘,化在了那凛冽潋滟的波光中。人如其剑,剑如其人。 原来如此。 本该如此。 纯净至极的剑意如水如光,从那身周散发开来,冲霄而起。所过之处,琉璃世界仿若无物。 稚嫩,却纯粹。 就如同初次挥剑,初次生发剑气。 楚离眉间已泛了几分冷意,剑气如风,扬起乌沉沉的长发,似白非白的衣裾洒扬而起,其中,有冷香一般淡淡的杀机,遥遥落在,那蓄势待发的狼兽身上。 其势飘渺,气息玄奥,却是骇得贪狼双目圆睁,死死地盯将过来。 小天星碑锁它万年,这样的气息,如何都不能忘记。 “小子,你是怎么会这十方星海城的绝学?” 贪狼冷冷地开口。空气里的森寒杀意,却暴增一倍。 直将这整片大殿压得—— 黯淡无光。 原来这所谓的魔窟,竟是唤作,十方星海城么…… 楚离微微一笑,他当然不会这劳什子绝学,只不过方才的一番颖悟,去伪存真,自有入无,化入了最初悟剑的那一片池塘里。 剑如水。 而水,能映照大千世界。 亦能。 包容万物。 他的成道基石本就在那一方池塘里,过去,迷雾遮眼而不自知。而今一朝祛除,便有更深的理解,映入水中。 这一剑,却是在幡然醒悟之后,所成雏形。 这小天星碑能封锁它许久,自然,也会是它的克星。 楚离双目平静,光华锋锐,却比方才,纯粹太多太多。贪狼烦躁地抓挠地面,锋锐的爪子刺入灰岩。它见识不凡,方才被怒意蒙蔽,吓了一跳,此刻,便已看出其中玄机。这样的意外,本也与它谋算相合,但奈何…… 奈何! “臭小子,怪就怪你,非要学这些臭娘们的‘星海无极镇’!” 贪狼双瞳一缩,仰天长啸,“嗷——呜——”无与伦比的杀机骤然如海啸一般爆发,带着囚禁万年的怨恨与怒火,如天河倒悬,倾轧而来。 这样的杀意,极为暴烈。 世界随之龟裂破碎,其后显露出的混沌,仿佛能吞噬一切。而不知不觉间,便有一股森然死意,漫散开来。 是那样的阴风蚀骨,就如面临着一座渐渐打开的深渊。 是不是逐渐蔓延开的黑暗中,会有来自极恶地狱的恶鬼?那密密麻麻锥视过来的,又是谁的视线? 所有的光芒都吞噬殆尽。 于是那天碑上的蓝芒,便更加明显。 它丝毫不受这股气势的影响,甚至,更加耀眼。空气中,所有星子刹那中,光芒大涨。 顷刻间—— 这里便是星的海洋。 星的世界。 楚离能清晰地感受到,贪狼那森然巨力正被这些星光所侵蚀,甚至,扩散的趋势也已堪堪停住。 狂躁的气流掀起似白非白的衣裾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4 ,打在手臂上,竟也有了疼痛的感觉。 楚离却目色沉静地,看着这一场胶着。心中的那一片池塘里,也有了星光的痕迹,那是比太阴之力更高远,更静谧的力量。 太阴无形,有月缺月圆,而星光—— 却是无界! 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异彩,楚离唇畔微笑。 空气中的剑势,忽然散开。稚嫩的剑意,如蛛网一般,散发着冰蓝色的星光,悄无声息地,渗透。 然后,星空便从那一片模糊的光彩中,渐渐凝聚。 每一颗星子,都发生在奇异的变化,它们的光芒不在柔和,越是凝聚,便越是锐利,到了最后,甚至每一丝的光,隐隐陷入虚空,割碎那琉璃世界的一角。乌黑的充满死意的洪流咆哮地,左冲右突,却被这无边星网—— 裂散成空。 天海无极,星芒无界。 星斗大阵,渐渐融入这无边星海。 “好!好!好!”贪狼连道三声,一声狠似一声,一句恨似一句。 那眼中凶厉气焰,更胜。 “星海无极镇,囚困本座千万年,妙清,你便当真以为本座奈何不得?!”贪狼纵声长啸,滚滚恨意,扑面而来。 巨大的铁索轰轰作响,贪狼却不管不顾,嘶声痛吼,骨肉发力,刀锋似的爪尖深深陷入地面。本已绷紧的铁索发出难听的吱喳声,皮肉被掀开,露出森然白骨,然而贪狼凶性大发,一双森然血瞳死死地盯着那虚空中的星网,发出渗人的笑声,“纵然本座葬身于此,也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空气蓦地一顿。 紧接着,仿佛江海倒灌,磅礴的杀意如长鲸吸水一般,向着贪狼汇聚而去,带动的漩涡几乎将楚离等人带离原地。 狂风怒啸,鲜血从那巨大的身体中溪淌而下,流转着奇特的光芒,落在铁索上,却仿佛被烧灼一般,冒出了烟雾。 展眼间,便锈迹斑斑。 有猩红的光芒,从碎片中迸射开来,凶厉之极,暴戾之极。 狂乱的乌发拂过眼前,楚离面色肃然,却有清冽剑意从星光中,汇聚在身周。 水,本就无孔不入。 眼前这一切,岂非就是天罗地网。 红光越来越盛,逐渐淹没了贪狼巨大的身体。地面微微颤动,然后,那红色的光芒便如曜日向内一收,瞬间扩散开来。 那是什么? 那是贪狼千万年的恨意和怨愤。 它本是九天星君,何以被拘禁至此?! 它好不容易冷眼看着,这星海城内渐渐绝迹。它笑,笑那些垂死挣扎的普通弟子们,最终不过也是这里的一杯黄土。 它哭,因为那些已经离开的高手,却也许还活的有滋有味。 它不过是,被遗弃的。 嘿嘿,它堂堂九天星君,竟被遗弃了。 待好不容易寻到几分生机,却被这小子搅了局。 无极星海镇啊……那是连核心弟子也无法掌控的妙法。贪狼纵声狂笑,却极为惨然,“妙清,你看到了么,万年之后不过区区微末修为,也有人来这星海城得去几分真传。比你当年坐观星潮十数载,这等悟性,你愧是不愧?!” 暴烈的红芒只一个照面,便将星网撕裂,咆哮地,恍若滔天巨浪—— 翻卷而下。 楚离能感受到,其中力量之强,胜过贪狼十倍。 如何抵挡? 怎样抵挡? 脊背挺拔,长衣猎猎。 剑,当胸而立,被冰白的指尖抚过刃锋。楚离眉目更加锐利,却将浑身真气鼓动到极致。这一剑还未挥出,却已经极为惊人。 一触即发之际,贪狼的声音陡然微弱下来,喃喃地,几乎消逝在这漫天的红芒之中: “可是,这样的好苗子……本君……” “嘿,本君却偏偏……却偏偏不会留给你…………” 红芒如烈日。 十方星海,再次光芒大放。 那一直毫无动静的天碑蓦地亮起苍蓝的符号,如铺陈开的画卷,瞬间写满整座石碑。 整座魔窟内,所有的星子,无数的星光,向着大殿汇聚而来,渐渐得…… 星光如海,淹没了所有。 而天威如狱,大殿之中,一股浩大冰冷的气息渐渐孕育,仿若冰雾散开。 就见星涛滚滚,一尊明月,跃然海上。 于天地间。 洒下落落清辉。 红霞披曜日 清海泛孤星 转眼间,日月当空,楚离压力一轻,已被两大力量视为局外之人。 因为真正的仇家,就在眼前。 明月,明月……是了,月也是星,只不过,有月亮的时候,光华满目,而群星晦暗。 楚离若有所思,只觉月华太过完满,盈不可久,而群星散漫,却灵动非常。 聚则为月,散则成星,十方星海…… 微微摇头,楚离已看出些端倪。便不再犹豫,冰白纯粹的剑意自星光中漫散,在这一小片天地中,周天星斗大阵,再次迁延出一片,静谧的星网。 清辉洌冽,占据天时地利,本极具优势。 奈何贪狼千万年的怨愤与杀意,在以鲜血为祭之后,几乎动摇天听。又岂是一时半刻可以抹除? 那月辉中,有无数玄奥道意变幻无方。 红霞之内,也有万千杀机暗伏,伺机渗透。 这是一场无声的厮杀。 当红霞蚕食了月辉一半的地域,当星空也暗淡下来的时候,它自己,也缩水了一小半。 它似乎有着异常坚定的执念,直直向着那月华之处而去。 艰难地,一步一步。 楚离沉默地看着,微微拢紧手掌,心中一叹。 它必败。 为何? 只因高傲的贪狼从不曾低下头颅,去看一看,这让它满心怨恨的地方,究竟为何能将它囚困。 所以,它也从未想过。 月,是孤月。 在水面,却有倒影 宛如跌入陷阱的幼兽,剧烈的月华蒸腾而起,氤氲不止。 直将那团耀眼的红光,一点点,吞噬干净。 星空再次恢复平静。 蓦地,一道身影如电光入怀,眨眼间,向着小天星碑而去。 那轻盈如羽的身姿—— 不是先前消失的白羽衣,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三章 认主 但见漫天白羽拨开星子,一双白皙如玉的手却已经抚上了石碑。 刹那间,这十方星海城的一切都映入脑海。 楚离微微蹙眉,漠然锥视过来的目光,被丢弃在浮空碎片上,偷偷摸摸四处探寻的柴跖……范围越来越广,仿佛整座城池再无一丝秘密。白羽衣一怔,顿时大喜,“果然不负所望!” 这喜悦来的太快,让他一向平稳的气息,也有些急促。 “还未感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5 谢宫主为在下,除去心头大患。” 白羽衣面带笑容,微微转头,看向万千星辰中,那一片十分静谧的所在,目光却渐渐暗沉。 能以一己之力,与那畜生正面抗衡,能以一己之境,鉴照人心,白羽衣心中之忌惮已坐立难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他的目光更加平静了。 每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都会这样平静。 每当他想要杀人的时候,也会这样平静。 那双眼睛,平静的,让你看不出下面的痕迹。然而,这一片天地,已在掌中石碑的增幅下,隐隐纳入掌控。 白羽衣目视着楚离冷漠平淡的样子,轻笑。 “玲珑在阁下手上罢,宫主是要我亲自取来,还是乖乖奉上?”他的语气中,有些意兴阑珊。 就像,大起大落之后的疲惫。 这样的局面,即便这人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只能是一头困兽。 牢笼的钥匙在他手上,岂非如何摆弄皆由心意?心头如去大石。白羽衣只觉浑身轻灵,飘然欲飞,千羽玲珑剑意蠢蠢欲动,似要化作真正的飞羽……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便可水到渠成地,晋升。 如今,他就要突破天地之境中更高的一层。 白羽衣笑意更深,这掌控万物的快意,旁人又能理解几分? 楚离看着他,忽然道,“你有野心,但,也仅仅只是野心,算不上玲珑。”他的声音平淡如水,没有丝毫慌乱。 玲珑的剑意,看透世事,不染尘埃。 如美玉,永远晶莹剔透。 没有玲珑的心,如何执掌玲珑的剑? 白羽衣面色一僵,眼中蓦地浮现冷意。他自小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三岁时,便能以秘法引动古剑玲珑的吟动。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白家上下,都认为他才是古剑玲珑,既定的剑主。自那以后,家主更对他倾力培养,将族内的众多资源,奉给他予取予求。 可是,没有人比白羽衣更明白。 玲珑的吟动,并不是在回应……就在他当年懵懂不知,满心期待地按照秘法呼唤古剑时,微弱的反馈之后,便是毕生难忘的一道剑鸣,炸开在脑海之中。 那一声清斥—— 古剑玲珑,拒绝了他。 白羽衣目色深邃,这个秘密他一直藏在心底。纵然这许多年来,他已成气候,可古剑玲珑却是不能留。 这魔窟之诡秘,无以言说,玲珑陨落其中,岂非再合适不过? 有了托词,他便有的是时间,让那古剑低头认主。 千羽玲珑剑道,运筹帷幄,执掌棋局,容不得这样的拒绝。 那已是一个坎,迈过了,道便更进一步。 白羽衣失神只是一瞬间。 然,对于楚离来说—— 却是稍纵即逝的机会。 白羽衣染指小天星碑的时候,楚离便感觉到这一片天地变得逼仄而压迫。这样的力量,在碰触到空气中,那一丝丝沾染了无极星海镇的剑意时,却悄然绕开。 楚离若有所思,小天星碑,或许是一件异宝。白羽衣费尽心思,也是为它而来。若是旁人,被这天地威压一迫,自然身死道消。可他机缘巧合领悟了这十方星海城的一种武学,便极大的削减了,这力量带来的伤害。 那么,小天星碑…… 几分猜测,飞速掠过心头。 楚离目光一凝,星空中的剑意更为飘渺。心境之中,那一泓池塘中流转的星光,忽然一跃而出。 在轩眉之间,一点冰蓝,凝为一枚圆月。 其意缥缈,其气玄奥。如冰似雾—— 如月,亦如星。 十方星海城,以星辰为根基。武学之中,散则为星,聚则成月。这一枚圆月,虽是从这道理悟出。可它,既不是星,也不是月。 若硬要说它是什么。 便是自这星海中颖悟的,一枚稚嫩火种。 心境中,池塘还是池塘。这一种剑道,却从中剥离,凝聚成星火。 刹那间,这一片星网骤然溃散,失去了楚离的剑意支撑,从锐利的星芒,恢复成原本的一盘散沙。 然而,楚离眉间的星火,却有一缕惊人的剑意凝聚起来。 在白羽衣心生警惕的一瞬间,已如一道幻影,打在巨大的石碑上。 天地威压迫力,为之一消。 白羽衣面色一变,他如此急迫地让楚离交出玲珑,就是为了趁机拖延时间,让这石碑完全为他掌控。 如今不过一小半的进度,却忽然被这股力量打断。 甚至,之前被掌控的部分也隐隐不听使唤。 小天星碑如被唤醒一般,巨大的碑体流转起湛蓝的碑文,流光飞舞,而更让白羽衣面色难看的,是楚离侵入其中的那道剑意,势如破竹,他之前费尽力气才掌控的部分,轻易便被夺去。 石碑不凡,正是这魔窟的枢纽,若是被捷足先得……思及此,白羽衣心中大恨。却也毫不犹豫,一掌击出。 贪狼一役,似乎耗尽了小天星碑的力量。 巨大的碑体在这力道下,咔嚓嚓碎裂开来。 白羽衣眼中蓦地亮起一丝精光。 他竟看也不看地,将其中一块碎片,纳入袖中。急退的身影,更如一抹惊鸿。 一小半星子,在他之后,倏然蜂拥而至,拦住楚离等人。 每一个繁星,都是一个天地之境的强者传承。眼看着这数百星辰同时释放出恐怖的气息,就要如来时那样,幻化出身影。 楚离身后,一名剑手离石碑极近,便也学着白羽衣的样子,将一枚崩碎的碎片击抛过来。 楚离下意识抬手接住,不对…… 已经晚了。 那枚被护在掌中的精魄,已毫无阻滞地,没入到了这块碎片里。 “宫主……” “……” “无妨。”楚离微微摇头,并不怪罪那名欲言又止的剑手。摩挲片刻,冰白的指尖握紧石块。他能隐约感受到,里面透出的一丝玲珑剑意。 既如此…… 待星火的力量将这整个石碑洗刷之后,小天星碑已稳定下来,不再崩碎。 整个十方星海城,此刻如一盏明灯,映在脑海之中。围拢过来的星子,轰然散开,压力全然一消。 他到底,小看了白羽衣的野心。楚离目中似静似漠。 目视着自己的手掌,肤白如寒玉,却空空如也,是不是这世间总有些事情,留不住也强求不得。 突然,就那么广袖轻舒,抬手一扬,手中碎片,便射入了石碑的一处裂缝间。但见那碎片亮起淡淡的星光,仿佛融入水中,被小天星碑所吸纳。 柴跖的精魄,却在楚离刻意为之的情况下,不曾被伤害。 这或许,是他的机缘,也是古剑玲珑的机缘。 以后再见,大概面对的就不再是那个少年…… 而是一位真正的,古剑传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6 人。 淡看片刻,转身离去。 “宫主?” “走罢。也已知晓萧陌所在,他们未死。”五名剑手的心思瞬间便转到了楚离的话上。 自从这座十方星海城出现,整个队伍的人都被打散,他们跟着楚离,仍凶险万分,思及那外围可怖的幽狼,实在不寒而栗。出事时,萧陌昏迷不醒,身边唯有一个剑手小七,本以为凶多吉少了…… 另一边,白羽衣急速逃离,沿着路途瞥见柴铭在一处遗迹前灰头土脸地样子,不知为何,竟掠过去带了他一起。 柴铭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手中无兵刃,磨了半天,才要进去,就觉身体一轻,眼睁睁看着那处在视野中远离,带走的,还有他心中的希望。 身后的人,他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柴铭心中绝望而愤恨。 白羽衣却不管他,怀中抱的碎片忽然生出几分斥力,仿佛要向着来处飞去。白羽衣抿唇冷哼一声,加大了力道。奈何全无作用,眼见碎片就要失去,他目光一转,却落在了柴铭身上。 “便宜你了。” 白羽衣微微一笑,手掌一拂,千羽玲珑剑意便将其中力量摄出,但见一团朦胧星光落在掌心,蠢蠢欲飞。 “你,你要做什么?!” 柴铭惊恐地看着他将这团物事拍入他的身体,喉头一甜,一股鲜血便涌了出来。柴铭闷哼一声,只觉一股活跃至极的力量在体内蹦跶不休,左冲右撞,偏偏被白羽衣的剑意封住,直将五脏六腑搅得天翻地覆。 “什么东西,啊啊啊——” 实在受不住这样的痉挛,柴铭忍不住哀嚎出声。白羽衣却拍了拍手,将那石碑碎片因力量尽失而风化碎裂的石粉拂去,淡淡一笑,“当然是好东西,我费尽心思得来的,怎还嫌弃了?” 他一边奔跑,一边却拿话刺着手中抽搐颤抖的人。 “看来你还是有点用处的,它进了你的身子,日后取出却难。唯有用双修采补,方能见效。好在你这张脸还能看,否则还真下不去口。” “!” “混蛋!有种你杀了我。” “哦?你想要死在床上,也不无不可。尽量满足你就是。” 找到萧陌几人时,已到了十方星海城的边缘。 前后左右,星海之中亮起游离的剑光。无来处,无去处。带着极致的轻柔,极致的杀机,如烟似雾,眨眼间,已要覆在身上。 “放肆!” 周天星斗,撕裂雾气,却拦不住那诡异的剑光。 楚离微微摇头,轩眉之间,一点星火凝聚出一丝极为锋锐的剑意,一个凝神间,便将飞来的剑光打碎。甚至,那被划破的琉璃世界,同源的力量还未出,冰蓝色的剑意,已成剑网,将之绞碎。 比起贪狼那天地归于混沌的巨力,这样的招式……要抵挡,真是再简单不过。 “哼!”萧陌面色苍白,唇色几近透明。掌中玉骨剑还要挥出,却被他一旁的剑手小七迅速抱住,“宫主恕罪,他,他只是一时气急……” “混蛋,什么一时气急,老子要被他气死了。”萧陌灼灼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我差点就能报了仇,就能要了那厮性命,你竟然敢打昏我!我找了他五年啊!那混蛋跟个缩头乌龟似的音信全无,要不是机缘巧合,我怎能见着唔唔恩……” 小七看着楚离身后五名脸色越来越黑的同伴,苦着脸一把捂住萧陌的嘴巴。萧陌怒目而视,想咬他,却有有些不舍,只得恨得牙根痒地平复怒火。 一把拍开小七的手,萧陌怒色未消,却也没再连珠炮似的质问。 “你伤势未愈,离开此地再说。” 楚离语声平静,但一身剑气未散,却是极为冰冷肃杀。 说罢,竟是理也不理地绕过他俩。 “你!得意个什么劲!我玉骨传人精通幻术,早就找到了出口,谁要你来假好心?!”萧陌仿佛被踩了尾巴一般,气恨交加。 “哎,芒宿大人,您跟宫主呕什么气……”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一副自以为是的臭模样!” “可是您刚才受了重伤……” “闭嘴!” 萧陌余怒未消,却还是跟了上去。 很快,众人便从那一片星空跃出,直接出现在了围城之外。 青天白日,万里无云。 “轰轰……” 此时整个地面都在震动,剧烈的震颤让人难以站立。而整座围城,正在一点点向下沉没。 众人找了个远离围城的高地,静静地看着这巨大的墙体,慢慢消失在地面。 距离陷入其中,不过短短数日。 而今想来,恍如隔世。 去时二十多人,回来的却寥寥无几。 一路上,包括最活泼的萧陌也很少说话,一天中除了打坐就是赶路。他们的行李被围城吞没,吃食衣物都没有,眼下真算得上轻装简从。 好在,都是天地之境的高手,辟谷不食数日,也不算什么。 总胜过那些被围城吞了命去的。 如是十日,大漠之中,总算看见了北邙踪影。 乌黑的殿宇矗立在山巅,更显寒漠。离得近了,便见山道两侧有白衣守卫夹道而侍,面容,却是极生。 “止步!此乃北玄宫山门,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一句话。 便让楚离身后五名剑客,面沉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果然要不得。。。头疼死了。。。。 ☆、第六十四章 南斗 楚离目光微凝,倏然深邃起来。 萧陌简直要跳起来,冷笑道,“岂有此理,北玄宫主当面不知,要你们何用?!”他双颊怒意生晕,目中,却是难以掩饰地满是杀意。 作为掌管宿剑阁十年之久的阁主,对于萧陌,他看的最多的,不是剑谱,而是人心。 丑陋的,贪婪的…… 人虽如顽童,心却难得地,赤城不伪。 萧陌不但不傻,还极为聪慧。当年,因他年幼而欺上门来的各大势力,甚至门内倾轧,看得多了,对这方面,他有着常人不曾企及的敏锐。 宿剑阁是萧陌的逆鳞,而他,也最恨这种篡权夺位的人。 加上报仇之事功亏一篑,数罪齐发,便是如萧陌这般不随意杀生的,也已经克制不住。 却说那些山门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惊疑不定,“休要胡言,宫主安坐中宫,根本不曾出门。”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已温柔地亮起。 刹那间,仿佛模糊了一切。 “妖言惑众,该杀。” 冰冷的话语如尖锥划破这如梦似幻的迷离,玉骨剑上,有鲜血如珠。而那个出言不逊的弟子,却已捂着脖颈,无力地软倒在地,目中的神采还未消失,肌肉抽搐,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7 众皆骇然。 这些只不过是普通的弟子,哪里看到过这样精妙的剑术。 妖言惑众?这个出剑便令人如坠梦中的少年,才是妖罢……怎么会有这样的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铿锵出鞘之声此起彼伏,山门弟子面色苍白,却仍拔剑相对。 这是一个武人的基本尊严。 若不战而逃,连他们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这次萧陌却没再出手。他的气色因为妄动真气而更为苍白如纸,但目中却是澄亮,近来的郁气,随着那一剑挥洒殆尽。 这些,不过是极普通的弟子。 楚离心中轻叹。 空气有些凉了。那是比漠北的子夜还要寒冷的冷意。 剑意,带着让人心肺发痒的锐意,侵入骨髓。 ?! 最前几人首当其冲,呼吸渐渐急促,如破了的风箱“呼哧”“呼哧”,竟哇地一声,踉跄地吐出一口鲜血。 剑还未出,只一缕剑意,竟已是让他们伤了肺腑。 如果说先前面对萧陌,拼上性命还有一分胜算,这一剑,却将他们的侥幸,击得粉碎。萧陌面色微变,却是抿唇不言,神色复杂。 “厉初云在哪里?” 似白非白的广袖长衫拂过青石台阶,停留在眼前,半跪之人被他身上冰冷的剑意勾动得肺腑发痒,咬牙道,“我不知。” 静,山间的鸟叫声也忽然没有了。 只有悄然蔓延的冰冷,和那越发锋锐的寒意。锋锐而无情。 那人被寒意刺痛的身体不再颤抖,甚至连呼吸也不敢。几近窒息的剑意,几乎让他以为下一瞬就会被—— 绞碎成渣! “你可知道,没有了你,还有他们。”楚离寒漠的双目扫过那些,隐隐以此人为首的弟子,平静道。 “……” “宫主在重玄殿。” 语落。煌煌剑意,飘渺而散。 天威如狱。 不外如是。 那人喘息着抬起头来,却目瞪口呆。 四野之内,哪里还有来人踪迹? 重重殿阁,玄深如海。 重玄殿是北玄宫的正殿。但见九重丹陛,高高在上。四周飞鸾晶凤,竞相俯首,端的是磅礴大气,震慑人心。 便如那京城中,安坐金銮的正德殿。 一路走来,竟然一个弟子也没有遇到。 寂静的天地间,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不急不缓。 似白非白的衣袂仿佛沁了寒意,如那冰白的手中所执掌的,淬了寒霜的长剑。 步入大殿,依旧是一人也无。 “还是让他们得到了消息。”萧陌恨恨地哼道。 楚离平静地看着这熟悉的地方,身上的气息却渐渐锐利起来,冰冷起来,“出来。”萧陌一怔,顿时暗暗警惕,嘴巴却不饶人,“别那么紧张罢,这里应该没什么人。”楚离冷冷地勾起唇畔,目中的战意竟然淡了。 又是一个陷在局里不肯跳出来的人。可惜了那奇特的剑意,宁愿深陷泥潭,竟也不肯放手一战。 一步一步,楚离平静地走上那高高在上的台阶。 “长扬,太康,殿中布阵。” “星移南斗。” 冰冷的语声撕裂寂静的空气。这是周天星斗里的一个变阵,所谓北斗主死,南斗主生,此剑阵能使六人同气连枝,一人出剑,如六人同临,威力绝伦。而它却是从北斗诛邪阵演变而来,走的,正是死中求生,险中求胜的路子。 它,也正是北斗剑阵的克星。 五名剑手不假思索地动了,被点到名字的二人则移形换位,带动了其他人瞬间变阵。 萧陌皱起眉,却当先一步落在七杀星的位置。剑手当中,长扬落在天相位,太康则占据最为灵活的中枢天机宫。待天府、天梁、天同也分别有了人。就见阵势蜿蜒如臂,臂中有剑,七杀为剑锋,天机为关节,刹那间殿内一股沛然锋芒冉冉升起,森然如狱。 步履落下,楚离站在那一方宝座前,眉间星火跳动,惊人锐利的剑意不再凝聚一同,而是如冰焰一般—— 蒸腾而起! 他站定的方位,正好就是南斗剑阵对应的北极星位。 西风冷,不知何时,天已霾。 殿中烛火明灭,垂落的广袖,却纹丝不动。楚离静静地站着,手中长剑上虚点地面,已有可见的寒气霜华从那一点迁延。 微微仰起头,楚离目光如水,冰冷地,看向宝座上方。 几乎覆盖了整座墙壁的玄鸟。那巨大的双翼箕张,正作势昂首高鸣。仿佛下一刻,就要飞扑而下。空气似乎被那身中的剑意排斥、扭曲、塌陷。殿内蓦地震动起来,四周漆柱上方的鸾鸟、凤凰的雕刻,一个个碎裂开来,如银瓶乍破,七道赫赫剑意连成一片,刹那间从天而降。 亮如银带,弯如长勺—— 北斗剑阵如一柄天剑,划破琉璃,带着浩荡天威,轰然砸下。 萧陌面色大变,长身腾然跃起,七杀宫几乎满溢的煌煌剑气带着点点星光,毫不畏惧地,迎击而上。 “轰!” 剧烈的冲击如爆炸的熔炉,轰然溃散,空气可见地蔓延出一圈涟漪,纱帘、地毯、石雕、殿中的一切都在这恐怖的余音中,粉碎飘落。 北斗剑阵借力高高跃起,半空中却又借着下坠的优势,再次蓄力而发。南斗剑阵如龙蛇起陆的一击,还未落地,就见那七道人影,已先一步迎来。 “再来!” 萧陌怒喝一声,衰弱下去的剑光再次亮起,牵引着剑阵力量,再次出剑。 “轰轰——” 磅礴的剑气一沾即走,萧陌却已借着力道落回南斗剑阵之中。咽下口中腥甜,北斗剑阵轰然落地,剧烈的剑气爆散开来,南斗星移,已演变成了藏锋纳气的防御阵势,崩碎了琉璃世界,其中涌动的,却是不动如山的威压…… 风,极烈。 余波忽然蔓延而来,楚离微微蹙眉,只分神的这一瞬间,异变骤起—— 一道人影蓦地自玄鸟背后冲出,亮起的剑光,如展翼的白凤,干净,纯洁,明亮。它就像是天上的白云,不染凡俗。 也确实不染。 楚离分明感到,那奇特的剑意真的如白云一般在他的剑势当中,晕染出一片空间,悄无声息地…… 吞噬! 双目一凝,眉心星火跳动,一股惊人的剑意轰然而出,被身畔扭曲的空气一映,竟迁延出一片璀璨的星空—— 一闪而逝。 “轰!” 二者对撞,恍如天生二日,一触即分。 楚离被这反震之力推得不禁后退了半步,抬起长剑,面色凝重起来。那所谓的白云,竟是那奇特剑意破开的琉璃世界,欺骗感知,让他实实在在吃了一个暗亏。 那人影落在宝座的另一端,厉初云白色的身影一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8 顿,便再次将周围的琉璃世界,侵蚀。 奇异的白色剑气如云如雾亦如烟,却也是最贪婪的妖兽,吸吮着,世界中的一切…… 楚离目中冷色更甚,长剑扬起,剑光—— 如电。 雪白的云,有冰蓝的星光一闪而逝,此起彼伏。 连成一片的琉璃世界缝隙,蓦地被切分得,七零八落。前一刻还遥远的,如冷香一般的杀意立刻清晰起来,厉初云一愣,急速躲闪的身形险些被一剑穿喉。 他的面色已变了,“这是什么剑法?!”惶然地,琉璃世界再次破碎。 却有一柄剑,比他更快。 目中还留有它的残光,厉初云下意识地挥剑,只来得及拨开要害,剑已刺啦一声略过臂膀,血色晕染,他尚来不及感受那刺骨的剧痛,已不得不再次挥剑…… 冷香一般的杀意如影随形。 只每一闪动,就会多一道伤口,厉初云气息急促,目中阴晴不定。 纵然能躲开要害,鲜血不止,他依然只有—— 死路一条! 楚离蹙眉,敏锐地感知出一丝不对劲。 下一刻,一股沛然巨力——整个北斗剑阵的力量被厉初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楚离这才发觉他所在的方位,正跟自己一般,乃北极星位,竟遥遥掌控着北斗剑阵! 先时闯入南斗剑阵的七个敌人蓦地被抽走力量后,尽皆软倒在地,眨眼便被剑气吞了性命。 “小心!!”“宫主!”整座大殿范围琉璃世界,刹那间,轰然粉碎。 雪白的云雾涌出,倾覆所有。 楚离所悟出的星火剑意纵然能不惧琉璃世界的倾轧,然而如果数量甚巨,也依然会被压制一二。 星光暗淡的一瞬间,气机便被锁定。 楚离缓缓闭上双目。 这样熟悉的感觉。冷肃的面容竟微微柔和了一些。 一剑定输赢。 一剑论生死。 掌中长剑嗡鸣,点点星光如流萤一般环绕着空气中冰冷的霜华,又被四周的云雾汲取着力量。暗淡了,复再亮起了。 眉间星火跃动,一抹惊人的剑意,蓦地爆发。 扭曲的空气中亮起一片璀璨的星网,将周身的琉璃世界的空洞尽皆裂散。眼见云雾转淡,一道平凡的剑光穿过星网,悄无声息地向着后心刺来。 眼见剑锋刺入,厉初云心中一喜,又蓦地一沉,直直地沉入湖底。 没有着力。 他眼睁睁地看着楚离的身影变淡消失,那竟然只是残影而已。 而冷香一般的杀意,已沁凉了整个后背。 也凉到了骨子里。 他为什么不动手?是不是还有转机?厉初云僵硬着身体,只觉后心刺痒无比。这样的杀意,这样的剑,会放过他吗? 当然不会。 雪白的雾中,厉初云定了定神,问道:“你为何不动手。” “我不愿背后杀人。” 清冷的语声十分平稳。竟真的没有动手。厉初云冷笑一声,“你一定没有经历过悲惨的事情。如果你经历过,就不会这么想。” 他低声冷笑着。 “你有没有试过为人牛马,被日日鞭挞,任人驱使的日子?有没有被丢弃在沙漠里无食无水,几乎晒死的时候?有没有被涂脂抹粉穿上长裙为人羞辱的时候?”厉初云语气嘲讽,“无论如何我都活了下来,为了活命,我可以练剑,为了自由,我可以杀人。” “你……” 楚离沉默了一瞬,淡淡道,“在求饶?” 厉初云一僵,咬牙不说话。 没有人不想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哪怕那姿态是如此的卑微。凌厉杀机糅杂着刺骨的讥讽沉淀入心底,厉初云自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一个人连最基本的生存都做不到,那么,尊严也便是一文不值的。 “我有什么理由放过你?” 楚离轩眉一展,冷香般的杀气却渐渐转淡。厉初云心下一松,一成都不到的把握,瞬间涨到了八成。 “你不是一个贪恋权力的人,北玄宫也需要一个管家。” “可这个管家,却会趁着主人不在的时候,”楚离目中微微讥讽,“登堂入室,鸠占鹊巢。” 他并非在意北玄宫的去留,只是看不上此人如此厚的面皮。 正如如他那把剑一般—— 贪婪。 “可你打败我了。”厉初云抿唇,“一个无论如何跳不出主人手心的管家,您不动心吗?” “我既然失败,自然是有罪的。”他闭上双眼,有些难堪地,“宫主怎样惩罚都可,无论怎样的折磨,甚至拿来取乐,我也,我也毫无怨言。” 这样的话,本不是一个剑客该说的。 可厉初云却说了。 贪恋权势的甘甜、生命的美好,你却也不能说他是错的。 楚离顿时意兴阑珊。 杀意已散。 这一场闹剧似的叛乱,短暂的开始,短暂地结束。厉初云终究没有死。他还是酉宿,还是这北玄宫的大总管。可是这样一件事情,总要有人得咎受罚。 于是,先前笼络的近三分之一弟子被厉初云铁腕擒下。在其怒骂声中,在众多弟子冷眼旁观的鄙夷视线中,厉初云面色苍白,却毫不犹豫地下手处决。 刑堂的地面被血染红了一遍又一遍,无论厉初云心中是怎样的愤恨,怎样的不甘,仍旧麻木地书写着这样一幅生动残忍的投名状。 又或者,是生死状。 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厉初云贪婪地争取着一切活命的筹码。宁可匍匐在他人脚下。践踏自己的尊严。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执掌权柄。 他已赌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五章 无极 群山之中,有绝崖陡直而上,直入云端。 愈是向上愈是陡利,远远看去,如九仞地剑,刺破苍穹。 这是一片绵密的松林,中有小路蜿蜒屈就,地上隐约有着车辙痕迹。此时正值清晨,淡淡的雾气撩绕着,静悄悄,更显人迹罕至。 然而,两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你在外面等着我。”萧陌看着这一片幽邃之景,面上露出几分牙疼似的苦恼模样。他身量已长,一身青玉色的衣衫衬得人挺拔如竹,肌颜胜雪。跟在他身边的,正是曾在十方星海城中舍命救过他的戚义坤,因年龄在众剑手中最小,便被戏称为“小七”。 小七有些担忧,“此地更为险峻了。其实你不必如此,相信宫主不会在意。” 萧陌闻言抽动嘴角,“可我在意。”他哼了一声,“我的伤势已经痊愈,自然不会再失手了。” 小七见他心意已决,只得作罢。 步入这一片松林,萧陌的脸色变了。 天地仿佛瞬间被抽走光辉,暗淡得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89 昏昏沉沉。而在这一片昏聩之中,又有点点蓝白星芒若隐若现,吞吐锋锐。 天上、地面、草木,到处皆是。 一处光芒闪殁了,眨眼间又于其他地方亮起。 脚下一阵刺痛,萧陌不用看便知道,定是与这灌木中所含剑意接触了,才这般刺骨。无伤,却疼。 死死地咬着牙,萧陌不信自己屡次到来,那个混蛋却一点也不知道。 真丢脸。 他不得不承认。 自从四年前北玄宫动乱平定,萧陌一直在养伤练剑,如今的他已可以挥出那至情至性的一剑,玉骨缠丝剑法的真髓,也被领悟到淋漓尽致。相信再遇到吕默峰那个仇人,就是他报仇的一日。 如此少年英杰,心中自然有股傲气。萧陌本就是一个傲气的人。 可是比起楚离来,却有着无法言说的憋闷。 这片松林,就是楚离的闭关之地。四年前它还是一片普通的松林。 如今已变得不凡。 但见一根根松树紧密挺拔,并不粗壮,也不歪斜,因为在这里,粗壮而稀疏的木材是无法生存的。每日沐浴在锋锐的剑意当中,这里的树,也变得锋锐。 不,不止是树。 松林长在土地上,土地却埋在山上。 这一片林子后面,是一座几乎笔直的峭壁,陡直而上,没入云霄,宛如奇景。 若是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柄接天连地的利剑,生生地—— 刺破苍穹! 可萧陌却知道,四年前,这里的山还是普通的山。这等改天易地,移山倒海的手段,细思极恐,更不由心底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家伙,跟叶知秋一样,不是人。” 如今看着这无边的,宛若繁星落凡的美妙景象,萧陌不由苦笑喃喃,“那家伙的剑,又厉害了。” 犹记得上回来此,还未曾这般浩大,不过半年光景,竟如此不凡。 想来,那剑招。 将成。 萧陌按捺下心中的蠢蠢欲动,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不是楚离的对手。他来此,也不是为了挑衅。 这是一座石头庄园。 房子是雪白的钢岩,整块整块地砌成一座大殿。 楚离在擦剑。 身边没有树木,没有花草,也没有人声。 有的,只是无边的寂寥,以及,冲霄的剑意。 他的眼角眉梢,更为寒漠。一身云雾般的白衣在这寂寥的庄园里,冷的惊人。 萧陌从林中走出的时候,披头散发,袖子也少了一角,着实有些狼狈。 可他却浑不在乎。 “楚离,你果然在这里。”萧陌在笑,笑得将先前郁气一扫而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次我能进来?”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楚离抬头看了他一眼,萧陌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那是由无数地寂寥所堆砌的平静。 四年前他看着你时,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你一个人。 如今他看着你,却好像天地之间的一切包容过来,平静如水。不知不觉,已浸没在剑势当中。 可怕的目光,可怕的剑。 萧陌笑意淡了。盯着他说,“我要走了。” “我知道。” 楚离缓缓出声,也是那样的冰冷。是不是这件事根本无法让他关心?又或者,不值得他关心? 萧陌心惊于他这样的变化,也收起一身随意,正色道,“我要带走‘小七’。”“他救过我的命,身手也不差,正可以一路同行。” “你已不打算回来。”楚离漠然道。 “不找到仇人,我绝不回来。不是连你,也从不在意身边的去留么,北玄宫少了我又翻不了天。”萧陌盯着他,“别忘了,当初是你放走了我的仇人。” 提起这件事,萧陌依然愤愤难平。 楚离不语,目中无波无澜。 “你要跟我动手吗?” 刹那间风云变色,天地齐喑。太阳渐渐被沸腾的云层遮住,星斗从天际现形,倾洒辉光。 这光无影,无形,也无界! 楚离的剑还未出鞘。 可这天地已成了他的剑。 萧陌拔出了玉骨。 他已将楚离的剑设想得极为厉害,可仍然低估了对方。 四年闭关,不止他一人在进步。 玉骨缠丝的剑意盘桓在四周,琉璃世界只刚破碎,就被无所不在的星火焚裂成空。到最后,竟是一点外力也无法借到。 面对浩瀚星河,这点点剑意如风中烛火。 萧陌面色渐渐苍白。 玉骨缠丝,缠的是情,入的是骨,灭的是心。 情,本就是发自内心的炽热情感 对着吕默峰,萧陌是恨。 对着楚离,或许最强烈的,就是那几分嫉妒。 萧陌心中涩然,原来即使是他,也有这样丑陋的感情。可无论如何,有便是有……带着几分复杂,剑光温柔地亮起。 或许是那份嫉妒并不强烈,这剑光如丝。 星火浩瀚,无处不在。 可这丝,确有一些悄然渗透。美丽而飘渺,其中所酿的,还有一丝淡淡的杀机。 纵然无天地之力可借,还有人心。 人心在,则—— 玉骨称王。 剑已到了眼前。 楚离还是未动。 是不是他已陷入这美丽的丝网? 又或者,这一剑本不在他眼中。 萧陌的脸色已然变了。 玉骨在哀鸣。 仿佛承受不住这一片天地的锋芒…… 剑光—— 碎! 你有没有试过情人之间决绝反目,那种破碎的心境与痛苦,绝不亚于此刻萧陌的感受。他从不知,玉骨的反噬,如斯疼痛。 痛的他,想杀人。 萧陌捂住胸口,唇畔鲜血不止。 这样的剑,这样的人,那份被反噬过来的嫉妒,似要就此化为嗔恨。萧陌目中冷沉,却是强压了下去。 情可以为他所用。 却不可以被情所驭。 漫天剑势一顿,星斗渐渐隐没了。天中乌云消散,阳光如纱衣披洒而下。空气里又有了松林的香味。 恍如那一剑,南柯之梦。 一阵风来,拂动楚离雪白的衣裾。扬起的发丝飞舞片刻,也就落了。 萧陌抬起头,有些倔强地看着楚离。疼的浑身发抖,却仍道,“我要带走小七。” “我要报仇。” “去罢。” 楚离已闭上双目,语声更无甚起伏。 萧陌一愣,咬牙,“你别得意,我,待我剑法大成,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哼!”气愤半晌,终忍不住问,“这一剑,就是你闭关四年所创么?” “它,叫什么名字?” “此剑,瀚海无极。” 适时,石庄内一尘不染,楚离目中似静似漠,带着这数年来的孤寂,糅杂成让人心惊的平静。 萧陌深吸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0 一口气,“我记住了,这一剑胜了我,他日我必败之。告辞!” 这般孩子气的话音还在耳边,人早已气哼哼地向着松林外走去。 终究是不一样了。 楚离默默地想着。还记得四年前那个决斗的小山谷里,少年剑下的几分犹豫。如今已全然褪去。 那剑中的杀意。 不伪。 楚离便知晓,那一刻的萧陌,是真的有了杀心。 试剑之举,完满。 心中却已无悲无喜。风依旧,人无声。 剑,无极。 极北之地,有冰川万座,峰崖林立。 极高,也极险。 其坐落于冰河之上,亘古寒冷,静寂得如同岁月。水面微澜,漾起一些活物的气息,由近至远拂动浮冰,才让这一方天地,不会那么死气沉沉。 渐渐地,这涟漪开始扩大。 浮冰荡漾着游开,显露出其中蔚蓝澄澈的水面。 波光晃动,绞碎了阳光,也模糊了景象。七天七夜过去,水面终于平静了下来。 波光,如鉴。 映照出一片掩映在雾气中的辉煌宫殿。 浮冰如被人用扫帚赶到一旁似的,堆在一起,绵延千里。成了那堆砌在此岸的玉阶。 尽头,有隐隐绿意环绕重宇高阁,浮于半空。复道行空,迁延出更多的殿宇,有的孤悬域外,有的拥簇一同,间或有玄鸟高鸣,蹲坐于屋顶高处,其目青蓝,宛若天空,冰冷地盯着对面的世界。 那目光—— 冷漠湛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六章 天意 德馨山庄内,已许久没有这样的热闹了。 自那一袭白色的身影过门而入,萧沐阳揉了揉眼睛,漫山遍野的枫红衬得如梦如幻,其中有一抹雪白如剑锋一般劈入画中,生生让这一方天地做了背景。 一人,一剑。 掐了掐大腿,几乎失语地一揖到底:“少爷。” 楚离颔首。似是因见故人,那一身化入骨髓的寂寥也仿佛淡了些。剑匣斜负于身后,雪白的衣沾惹了晨露,顺着绵密的真气不甘落下。 “这些年,如何?” 声音已不复少年,显出几分岁月的醇美。他没有多说一个字,萧沐阳却莫名有些压抑。话到嘴边,转了两转,只慨叹一声, “您回来就好。” “夫人她,身体无碍,倒是极想你的。” 说话间,二人沿着花障行走,楚离静静地听萧管家将这数年间所发生的种种,慢慢述说。 “有了老爷带来的人,咱们山庄倒也立得稳,没有什么宵小敢来打主意。” “少夫人在少爷刚离开的时候,茶饭不思,也总愁眉不展。” “后来渐渐的好了,却和一众丫鬟们忙活的团团转,说是少爷来年身量定要长的,穿的不好也要惹人笑话。” “如今呐,少夫人给您做的衣裳、小物件,都已经堆满了箱笼。” “少夫人无事的时候,也常常烹茶抚琴,看着清减了不少。如今若是知道公子回来了……” 说着话,那边方向便有人声渐进,楚离停住,萧沐阳也知趣地闭上嘴巴。 入目的,是一袭墨底染霞晕的裙裾,女子穿得却不显肃穆,她只用了一根木簪将头发挽起,展翅欲飞的凰鸟别在发间,一丝浅淡却入骨的剑意守护似得缭绕在女子周围,举手投足,婉约之极,你仿佛能从空气中感受到淡淡的暖意,亦或是温柔…… 她站在那里,宛如一抹墨色的烟霞。 “墨馨。” 楚离唤她。语声有着常人不可察觉的柔和,自内而发,侵染了这一方天地。也让墨馨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地面,忽然就不敢抬头。 本以为这一世都无法再见到的人,就这么出现在面前。怎能不让人疑似梦中? 多少个日夜,她想着,念着,甚至……爱着。 她的少爷,她的夫君…… 如今回来了。 回来了…… 墨馨忽然掩面转身,泪水倾覆。这一刻她有多羡慕身边这些亲手为楚离挑选的女子,羡慕的发狂。 这么多年未见,那个孩子一定更加优秀。 可她已经老了,还有这一身的病……只要想到这个事实,就不由自主的,痛彻心扉。 身畔有暖意附上,雪白的衣袖是如此的冰凉,可那指尖却不是。 一点一点地钻入她紧握的指掌,手指贴合,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冰凉的泪珠儿被温热的唇吻去,“墨馨……”低低的呼唤在耳畔,是如此认真,他说: “我只要你。” 甘美的情意让人浑身发颤,流淌入心底,墨馨渐渐止了泪水。 他说,他只要你。 这一句话打破了这数年来的担忧,几乎让她此刻失去所有的力气。可当墨馨意识到自己被意中人拥入怀中,呼吸相闻,耳鬓厮磨,不由闭上眼睛,羞得浑身发抖。 彼时,院中已无他人。 萧沐阳早已有眼色带着所有人退下。握着她的双手,任由那微微的挣扎在怀中消散,依然坚定不移。 “墨馨。” “墨馨。” “墨馨……” 一声声,平淡如水,却比这四年来说过的话,还要多。他是如此敬重尊爱怀中的女子,她便是他的珍宝,一生如是。 哄着她吃下造化丹,楚离看着她渐渐睡过去,面色不复苍白渐渐红润。 雪白的衣在夜色下朦胧了锐利,抬手,拂去她面上的发丝: “我不会让你死。” 墨馨这一睡,就是三天。 醒来的女子精神前所未有的好,望着楚离的目光虽然羞涩,但仍然亮晶晶的。 尤其是…… “少爷,我,我自己来罢。”墨馨几乎坐立不安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身边,那熟悉了多年的寒漠气息,在这一刻竟是无比的温和。 他在为自己篦头。 墨馨不忍看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心中却极是欢愉。唇畔忍不住流露出清浅的笑意。 那双拿剑的手,抚过发丝,用着只有她知道的轻柔力度,梳贯墨发…… 那本是拿剑的手。 如今却拿着发梳。 她的夫君…… 她的。 静默半晌,墨馨忽然发现身后的人没了动静,她偷偷瞄向铜镜。忍俊不禁地发现,楚离正低头垂眸拿起一根步摇,看了半晌,又望向其他的钗子……似乎是不知道选哪个好。 “噗……” 墨馨笑得眉眼弯弯,那哪里是不知道选哪个,怕是根本不会用罢。 见那双乌黑的眼眸看过来,她连忙将脸庞埋入臂膀,伏在桌上,肩膀抖动笑得直不起腰来。 “……” “那般好笑?” 楚离微微摇头,伸手将女子抱起,在她惊呼声中,按坐在自己的腿上。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1 “你自己来,我看。” 墨馨瞠目结舌,脸色顿时通红,“我,我……”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若桃李,而楚离竟嫌不够似的,将下巴枕在女子香肩之上,大有真的看她如何梳妆的打算。 哭笑不得地移开目光,墨馨简单挽起头发,在那极为强烈的注视下,只觉手脚都没有力气了。 “你,少爷就知道欺负我。” “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登徒子的手段?嗯??!” 见女子前一刻还羞涩难言,转眼又柳眉倒竖,宜嗔宜喜。楚离也愣了愣,“我……” 他默默苦思半晌,也未发现是从哪里学的。好似天生就会一般。 “我想这样做。你,不喜欢么?” 墨馨心中一暖,眼角眉梢笑意弯弯,却狡黠道,“你猜……”为防他再使坏,女子动作迅速地旋出他的怀抱,徒留下一连串清脆的笑声。 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可惜,这样的日子是短暂的。 幽篁到的时候,楚离正无奈地被女子蒙住双眼,要他在一众女孩子当中,抓住她。 墨馨的发簪里有他的剑意,这样的游戏,毫无难度可言。 所以,无论她如何躲闪,最终还是被那双手掌抓个正着。掀开眼帘看到她红扑扑着脸极不好意思的模样。便再无话了。 “你倒是快活的很。” 幽篁斑白的鬓发更甚,冷冽的语声却不紧不慢。楚离心中一叹,想起墨馨方才离去时隐隐不安的模样,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玄牝,我一定会拿到手。“ 这一句话说出,那恍若消散的,亦或是从未消失的寂寥在那眼眸深处一点点浮现出来,也浸染了,整个天地。 鸟声、人声、风声…… 瞬间—— 皆无。 幽篁忽然感受到一股飘渺的寒漠剑意充斥天地,仿佛下一刻,自己的剑势就要在其中……冻结。 亦或者,焚化! 琉璃世界忽然坚硬无比,他的剑势也被困在这方寸之间。 寸步难行。 迎面对上楚离冰冷的目光,幽篁哑然,“你的进步倒是惊人。”变生掣肘,可他的语气依然没有变化。 甚至,平淡的不可思议。 “我也果然没有看错。” 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动容? 幽篁的眼神是如此惊心,那里面,是难以想象的希冀。是不是面对的就是最后一丝希望,抓不住,就是万丈深渊? 这失态只是一瞬。 幽篁已恢复了冷漠。他冷笑道,“你要出剑,可以试试。”他还要留着这一条命,却也不介意见识见识,这把失之交臂的古剑。 空气渐渐紧绷,如一张缓缓拉满的弓…… 等待着。 石破天惊。 蓦地,恍若银瓶乍破—— 极静,便化为极动。 天道本无情,所以,这无情剑意便上映天心,牵动了整个天地,如泥潭一般,与楚离僵持起来。 果然。 这个老狐狸竟已早早到达了这个境界。 不,这无情剑道,一如多年以前,还不完满。 曾经,需要经过无数次试探才能发现的破绽,如今再看,是从未有过的清晰! 早已不同了…… 楚离一身白衣沉静如水,眉心一抹惊人的剑意同样勾连天地。不知何时,云层蔽日,天地蒙上了阴影似的,暗淡下来。 天地越暗,剑意就越惊人。 但见万千星斗若隐若现,其光华如织。却,无处不在。 不过片刻,那无情剑势就已然布满,无形的裂痕。 这一剑,无形,无相…… 也无极。 瀚海无极。 这已是几于道的剑法。 这已是几于道的比拼。 幽篁慨然看着那无情剑势在这浩瀚威能下,摇摇欲坠。面色渐渐苍白,目光却更为炽热,他甚至笑了起来。 大笑。 这世界上,有什么能比看到如此惊艳绝伦的剑法更为欣悦? 他是个男人,也是个剑客。 男人可以为了女人倾尽所有。 剑客也可以为了这等剑法,抛却生死。 终于,他遇到了能比肩的对手。若是千年前,若是千年前……对于剑客,有什么比不能酣然一战而更为遗憾的呢? “你若早生千年,必是我平生知己。” 这淡淡的语声,丝毫没有惊慌。是不是他已然认输?是不是他知道无论如何,这一剑已无法回天? 瞬间,这无情剑势如玉石一般,碎裂开来,剑势碎片携磅礴之力深深地嵌入天地。 这方圆千里的琉璃世界…… 一瞬间—— 湮灭! 不是割裂,不是崩碎…… 而是彻彻底底地,湮灭! 然后暴露出来的,是难以想象的浩瀚,难以言叙的浪潮,天河崩塌,倾盖如下! 天地之间,再无琉璃。 如斯恐怖的力量直接蜂拥而入,却被那无情剑势吸取一空,百里、千里…… 煌然天威森然如狱,那是天意。 而天意,如刀! 楚离凝重地目视天穹,这是一柄天刀,亦或是,天剑。它几乎将漫天星光也压制得难以靠近。 无情,无情…… 天若有情天亦老,这是何等美丽的寓意。 可苍天,从不老。 所以无情。 所谓天道之下,尽为蝼蚁。 这一剑,天地之间无可匹敌! 楚离的剑道,终究差了一筹。他本应死在这一剑当中。 可他还未死。 只因那剑客,也还未无情。 所以,这等天意之剑,就有了破绽。这破绽,就暴露在那无所不在的星辉之中。 幽篁没有在说话。 楚离也是。 不足半刻,这天剑已缓缓地,化在了瀚海无极的剑意之内。 云影消散,天光如晨露倾洒而下。目视着琉璃世界缓缓自我修复。楚离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目。 “可惜了。” 幽篁点点头,竟也说道:“可惜了。” 如此剑意,却白璧有瑕。 幽篁走了。 动用天意之剑,只怕身体已到了极限。而他带来的消息,却让楚离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极北之地,冰崖现世!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冰崖 雪白的阶,如玉。 无人能看出它原本是冰。 来到这里的人,也不关心它是何物。他们只能看到对岸里,那一片世外桃源。 真的是桃源吗? 或许第一个发现这处冰崖仙境的,是个普通人。第二个知道的,是个江湖人。可当你踏上这玉阶,就已经是半个死人。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地,龙门剑派队伍里,一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2 个个弟子面色难看地盯着从玉阶滚下来的一团灰烬。 冰屑做的灰烬。 这灰烬,前一刻还是一个人。 “龙致远,这下子你可是相信了?”说话的是点苍派的掌门岳崇山。 这个冰湖岸边,早就搭起了一座座简易的帐篷。见到刚刚赶来的龙门剑派也跟着吃瘪,掀帐而出的几位高手,却是不紧不慢。 “大概龙掌门觉得,他们龙门剑派的剑法,或可不惧这冰崖天阶也说不定呢。” “洪喜,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 若是有江湖客在此,必然会认出,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执掌一方的掌教。 这次龙门剑派来的人不少,仅弟子就二三十人,为首的男子蓄着美须,身形高大,行走间雷厉风行,你仿佛能听到隐约的轰鸣。 此刻这位龙姓掌门却面色阴沉。 他当然知道,龙门剑派当年第一个依附朝廷,如今日渐壮大,就已经碍了别人的眼。可这般明火执仗地看笑话,还是让他颇为下不来台。洪喜的名字喜庆,人却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大汉。只听其讥笑道,“难道我说错了?” 他虽然在笑,可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这个汉子仿佛毫不起眼,可这个毫不起眼的男人,却是崆峒派的掌门。 龙致远眯起眼睛,有一丝杀意闪过。 崆峒、点苍、龙门剑派。这三家同为朝廷鹰犬,自然互相看不顺眼,又不得不抱成一团,提防着庙堂上的那位。 如今冰崖已开,千载难逢的机会正在眼前。 若有了造化,一家独大,甚至效仿那江南楚家,朝夕之间改换天颜也未可知。 这两个蠢货还有些用处。 龙致远按捺下杀意,冷笑,“你们早早来此,我就不信,你们不曾试过这天梯。” 勉强找了个台阶。龙致远便命一众弟子安营扎寨。 与点苍、崆峒两家子孙传承不同,龙门剑派收的都是富家子弟,只要有钱就可以入门,实属家大业大。 在这一片嘈杂中,岳崇山微微皱眉,轻声道: “我还以为他会再去试探试探。” 洪喜冷笑一声,“这个老狐狸,肯定早有打算。说不定刚刚那出,也是演给我们看的。” 他的语声沉厚悠长,却没有将任何声音漏在三尺之外。 “不管怎样,他跟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甘心只做个蚂蚱?”洪喜反问。 岳崇山默然。若有法子,谁愿意俯首帖耳?连他都不愿,那么,野心勃勃的龙致远,又如何能愿意? “且看着,他若不来商议对策,就是已经挣脱了绳子,你我需更加谨慎。” 洪喜面色有些沉,他看着远闭目打坐镇定自如的龙致远,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冰崖如此难进,你有办法?”岳崇山反问。 洪喜却道:“天梯就这么一段,只要过去了,就奈何不得你我。” 可这一段,在二人眼前,不啻于天堑。洪喜明知这一点,说道,“我近日查阅典籍,发现这冰崖地处玄阴,要克制它,必得炎阳之气极烈。”他微微一笑,“你知道三日之后是夏至,天地之至阳,此为天时。” “我们没有地利,还有人和。”说着,洪喜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了好友身上。 岳崇山沉默了一瞬,目中有些复杂,“你想要《万木回春诀》的法门?” “不错。天地阳气升腾,春日方始。若能以此妙法借助天时……” “或可一步登天。” 一步登天! 这岂不是人人所愿?岳崇山苦笑连连,这确是唯一的办法,若不想无功而返,或再次做小伏低成为其他古剑传人的簇拥,就必须付出代价。 “好,只是你需发誓,不可将此法泄露出去。” 万木回春,是一门高深的运气法门。也是点苍派掌门独有的秘法。 岳崇山也是颇有魄力的人。既然答应了,见洪喜毫不犹豫地发了誓言,便将机要秘密传授。这厢二人于空旷之处传音密谋,看上去好似好友闲谈一般。竟未曾惹得龙致远的怀疑。 待晚些时候,龙门剑派扎好营帐,与二位掌门一脉泾渭分明。让洪喜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测。 第二日,冰湖安静的没有动静。 人也没有动静。 待到第三日。洪喜与岳崇山各自遵嘱了门下弟子,一大早又去湖边观察天梯的变化。见龙致远营帐毫无反应,不由对视一眼,各自略安。 “快看!” 洪喜面色一变,低喝道。 岳崇山张目看去,只见那冰雪天梯上,因阳光反射浮动着的一层浅淡蓝光渐渐地,有消散之势。 随着时间临近正午,这势头也越发快了。 “如今冰崖开启时日尚短,各方势力,各大高手还在路上。”洪喜的语气有些急促,“若我们不抢先一步,只恐到时候掣肘难行。”岳崇山略有些担忧,“可我们并无古剑,就算过了天梯,就能进得去?” “这是要命的买卖,自然要拿命去拼。”洪喜淡淡道,“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岳崇山目中阴晴不定,最终还是咬牙道,“就听你的。” 洪喜勾起唇角,眼神却更为幽深了。 “等等,龙致远怎么出来了。”岳崇山瞥见那边安静了两日的营帐忽然掀起,然后龙致远大步流星向这边走来。 距离午时,还差半个时辰。 洪喜沉声道:“慌什么,静观其变。” “二位倒是好雅兴。”龙致远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一句。岳崇山面色平淡,“算上你,已有三位了。” “岳掌门也学会挖苦人了。” 龙致远嗤笑道,“如今冰崖已开,这天下可就乱了。若不早作打算,恐怕……”他轻声道,“没命回去吧。” 岳崇山不为所动,“大家彼此彼此,何苦在这里打机锋?”龙致远微微一笑,透着些许志得意满:“你们如此,我却不同。若你二人有心依附,以我龙门为尊……” 洪喜冷笑一声,“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你那七拼八凑的飞龙九变,我一拳就能轰碎。要我俯首称臣,你倒是问问我的拳头。”他一步上前,已有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如山如岳。 其中又有暗流般的危险力量此起彼伏,如龙如蛇,神出鬼没! 龙致远瞳孔一缩。早就听说崆峒之下多洞窟,崆峒的武功以神鬼莫测而闻名。这匹夫的功力又大有长进。他心中暗恨,却说道,“与其把力量都消耗在这里,不妨想想在下的话。我龙门剑派若不是有十分把握,又怎会出言相邀?” 谈笑间,龙致远周身的风雷之声赫然大了。滚滚浪痕在空气中激荡起来,隆隆作响,一股威严的杀意,从气机中隐隐透出,仿佛在无亘无垠的世外,有一双冰冷的视线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3 锥视过来。 以及,钻入脑海的浅淡龙吟…… 洪喜面色一沉,反而慢慢收势。他本也不愿与龙致远打起来。 “口说无凭,就一两句话想让我效命,放屁!” 龙致远冷笑连连,“我自然有我的法子,看起来,你好像并不愿意。”似乎无论洪喜如何激他,这位龙掌门也再不会多说了。 洪喜暗暗皱眉,越发觉得有变。眼看着午时将至,他目中掠过一丝杀意。缓和的空气里,陡然爆发出恐怖的暗流! 不露丝毫痕迹。 龙致远面色一冷,剑意轰鸣,滚滚的龙吟盘绕周身。现出庞大的龙影。 这可不是瀚海地宫里那三个龙门剑派的弟子所施展的剑法,身为掌门,龙致远的功力已臻化境,他不需要借助任何人。 因为这一方天地,就是他的助力。 无亘无垠的琉璃世界咔嚓嚓裂出一道龙形裂隙,它是游动的,无穷无尽的霸道力量从那裂隙中涌出,被龙影吞噬壮大。 于是,裂隙更甚。 天地之境! 这个老匹夫果然也达到了天地之境! 巨大的阴影已降临,洪喜面沉如水,踏前一步,直面那赫赫龙威。他没有拿剑,或许他的武功并不在剑上。 然而一股惊人的暗力已汇聚一同。 洪喜的身影模糊了一瞬,倏然消失了。 就如他出手一般,诡谲的没有半点气息与痕迹。或者说,这痕迹太过动荡,根本无从下手。 巨大的阴影逐渐清晰,龙目微阖,已有磅礴的压力降临于世。 冰湖咔嚓嚓裂开无数缝隙,龙影每一个游走,都会牵连着可见的波动。而渐渐的,有蓝色的电光蹿腾闪耀。 “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座的隐龙!”龙致远嘿然一笑,目中是如此的轻蔑。 天地之下,皆为蝼蚁。 这句话道尽了天地之境的超然。 洪喜却在暗处悄悄松了口气,目中冷然:“这就是你所谓的依仗?” 龙致远的背后,这语声冰凉,拳头也是冰凉的。 而那拳上的暗流—— 更加凉彻骨。 他只是隔空一打。 龙致远早已意识到不妙,但隐龙回转,恰好就是入瓮之时。 这冰凉的暗流涌入剑气当中,就如一道道锁链,剑气涩然庞大的龙影也变得有些不稳。 “这是……” 龙致远目瞪口呆,“天地之境,你竟也——?!” 他已说不出其他。 因为第二拳,已至。 磅礴的轰鸣之声响彻冰原,龙影张目,暗锁惊人,冰川在这碾压的力量下轰隆隆崩塌。 龙致远暗暗叫苦,早知道对方也是天地之境,他何必如此硬气。再消耗下去,也不过为他人作嫁衣裳。他不禁纳罕,这洪喜向来谋定而动,今日怎么如此反常,眼看着时间快要过去,若是等到“那里”的人来了,他可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洪喜!住手!” 龙致远连忙大叫,你我无冤无仇,何以拼个你死我活便宜了他人。 洪喜一言不发继续追击。 岳崇山却笑了,“倒是多谢龙掌门的提醒。”手掌,却已经握上了腰间的剑。 空气忽然炎热起来。 龙致远的面色变得难看,一个洪喜已让他不便应对,这岳崇山不声不响,却在这里等着。他们两个,何时如此默契了?竟不将他挑拨的话放在心上。 察觉到洪喜的杀意,龙致远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好,你们一起上!” 他陡然顿住身形,那巨大的龙影中,登时有浅蓝色的电光轰鸣游走,将那暗锁绞碎,沿着龙身游走。 龙影顿时缩水了三分之一。 天地之间,就有雷声震耳,轰鸣滚滚,气浪滔天。 这威势,却暴增十倍! 这天空,陡然暗了。 乌云—— 聚顶! 这昏暗之中,却有一丝流火,追星赶月一般冲上天梯。 “什么人?!” 洪喜目疵欲裂,敏感地意识到,气温在下降。 下降! 天地阳气升腾,春日方始。 阳气下沉,则寒冬将至。 “岳崇山!” 洪喜恨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几要择人而噬。 龙致远瞳孔一缩,终于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也是扼腕叹息。再看向洪喜,已冷笑连连:“好个如意算盘,可惜落在他人手中。” 迁怒之下,龙致远已出全力。 云已聚。 风已来。 自然该是那风云化龙的时刻。 洪喜已然绝望。 他低估了龙致远的力量,低估了好友的心机。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底,反被误了性命! 他怎能甘心?! 天地之间有呜咽之声,越发重了。 恍若百川纳海,那暗流便从隐没之地蓦地爆发出来,随着这一拳,长河倒灌,擎向天际—— 如龙似蛇! 龙致远冷笑道,“不自量力!” 龙影张目,就要飞扑而下。就听天地之间有一道似响非响的剑鸣。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 有人指尖如玉,轻轻弹动宝剑。 第一响。 天空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轻轻地,直接将暗沉的色调抹去。 云散天晴。 第二响。 在天地之境的强者手中,如斯脆弱的琉璃世界,猝然合拢。有一股无痕无迹,无形无相的风,荡涤天地。 龙影尽散。 第三响。 普普通通,毫无妙处可言。然而,洪喜的眼中升起无穷无尽的惧意。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他张开嘴巴要说些什么,可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 人已气绝。 而那几乎要踏入冰崖的流火,如风中残烛摇摆片刻,猝然—— 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八章 玄门 龙致远的面色已惨白。 剑意被生生打散的感觉,确不好受。可更令他恐惧的,是这席卷天地,轻描淡写的,剑意。 是的,剑意。 这是一种更甚于天威的剑意,飞龙九变在这样的剑意下,宛若笑话。 就是笑话。 那一触之下,他的道,几乎崩溃。 几乎崩溃……龙致远面色十分难看,剧烈的心跳,连心脏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什么谋算,什么造化。在这一刻,统统化为飞烟。 “是‘他们’来了……”龙致远喃喃地,浑身发抖。 同样发抖的,还有地面。 隆隆的震动越发强烈,冰川尽头,仿佛天边之处,有一座庞然大物似的铁船,逐渐趋近,似缓实快。 离得极远,一股几乎让灵魂战栗的剑意已将这处笼罩。 那船头上,只有一人。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4 淡蓝色的深衣让那人几乎要泯灭在这无尽冰原内。可一眼看去,那几于道的剑意,却好似勾起心底深处的敬畏。 你可以不畏高山险途,不惧生死恐怖。 可这世上,总有什么是你本能地害怕的。或许是得失无常,或许是英雄迟暮……又或者,就是眼前的剑。 人即是剑,剑也是人。 对方还没有靠近,你已然无法将其当做一个人。 冰原之上,众人静默。 就是点苍派和崆峒派失去了掌门,也没有人敢冒然造次。绝大的生死危机浮现在心头。 仿佛动了,即死! 只有巨船在冰面冻土上滑动的轰鸣。离得近了,这磅礴的剑意,压制的众呼吸困难,冷汗如雨。而让龙致远头皮发麻的是,巨船之前,有百余人如纤夫一般背着巨大的铁索,在寒风中瑟瑟前进。 这巨船何止万斤,仅百余人如何能拉得动? 这些人看似极为费力,可船的速度却毫不减慢。龙致远瞳孔一缩,这一群‘奴隶’之中,已看到了数张熟悉的面孔。 峨眉的了因师太,武当的剑真人,少林的无相大师…… 他的心顿时冷了下去。 冰崖现世,很是引出一些隐世门派的高手。而这些人,都是武林当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虽不知他们是否已突破到天地之境,可如此欺辱,这船上之人,该是何等的盛气凌人,高高在上? 也确实高高在上。 船渐渐停住。在十几丈之外。那些个“奴隶”大多数神色冷漠,赤身露体,一阵阵白雾从他们身上散出,仿佛做惯了这等事情。和了因师太等人汗如雨下几乎累倒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李公子驾临,吾等有失远迎。还望见谅。”龙致远再生不起任何心思,深深一揖到底。 淡蓝色的衣袂在这猎猎寒风中,静若处子。 人也若处子。 李君圣久久不语。 汗水顺着龙致远的面庞流下,这骇人的剑意如今越发惊人。 雪白的发如霜雪铸就,规规矩矩束缚在一弯铜环内。只几缕发丝,垂落在姣好的面庞一侧。仿佛身具胡人血统,他的眼睛,也不是中原人独有的黝黑。而是浅浅的蓝。 如冰,如水。 于是,那目光也丝毫没有温度。 他甚至没有什么傲慢之意,但只是看着,龙致远就仿佛觉得脊背发出咯咯的,宛若承受不住的呻吟。 “你,忘记我说的话了。” “若我不来,会怎样?” 这声音奇妙无比,仿佛有无数重影,似冷漠,似温和、似怒喝……模拟出众生百态叩击心灵。龙致远担惊受怕,故而初时只觉好听,又有那无上威严。余音不止,渐渐汇聚成无尽汪洋,狠狠地冲击在灵台之上。 “噗!” 龙致远眼前一黑,音已入脑。一口心头血登时被霍乱的真气逼迫出来。整个人何止萎靡了十分。 “我的确大意了。还请李公子不要怪罪。”以他的傲气,这句话可谓是做小伏低到了极点。可李君圣却并不领情,“你若不想替本君驭车,就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龙致远顿了顿,咬牙道:“我知道。无论如何,不会让一个人进入冰崖。” “很好。” 李君圣微微点头,掌中执着的,是一柄四指宽的白石剑鞘,雾沙沙的,如玉如石,日光在那周围凝聚,有淡淡的光痕浮现在空气中。龙致远曾经装作不经意地看过,却无论如何也看不透那层半透明的雾沙沙的石头。仿佛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枫叶渐渐飘落,枝桠已变得光秃秃的,难看得紧。 还未落地,风已将脆弱不堪的叶子,吹打得碎裂开来。 欢乐趣,离别苦…… 这样的日子总是伤感的。墨馨看着窗外这一派秋风落叶景象,心中只余担忧。 北上的路,并不难走。 楚离安坐车内,闭目养神。眉间星火剑意隐约,凝聚出五道锋锐的剑光,上下翻飞。 分光掠影。 有趣的是,你看到它的时候,那已经是过去的景象。 此世上,有什么是比思维更快的吗? 在十方星海城内,初得此剑术,只化出三剑就无以为继。如今,已五剑矣。 可又不止五剑。 楚离隐隐觉得,那万千星火剑意,若全部分光化影……此念一起,这五道细小剑光就有些不稳。暗叹一声,果然还不是时候。 蓦地,楚离睁开双目。 远远的,一声长啸惊天动地,还伴随着朗笑:“前面的可是楚兄弟?”话音未落,空气里已有水润润的气息,熏然欲醉,爽气怡人。 可楚离却看出,这是一种剑意。 无声无息,润泽万物。 他也笑了。 阳光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热度。 一股冷意浩渺无垠,似从九天坠落,接天连地。 赶车的小哥已惊疑不定地看向太阳,这才发现,四周草叶上的露水也都结了霜,路上的小水洼,也以可见的速度,滴水成冰。 而这范围还在扩大着,十里、二十里、三十里…… 闻听那爽朗的大笑忽然卡壳,楚离抬起眼眸的时候已带了笑意,“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不亦乐乎…… 他的确已好久没有这样愉快了。 “哼!” “哎,琴姬不可!!” 清脆的冷哼中,比冰川更恐怖的寒意陡然间横亘天地。宛若洪流一般讲琉璃世界咔嚓咔嚓一扫而空,咆哮地,冲向马车左近。 只可惜,并无杀意。 或许只是想将这辆马车冻结在地,也好为那心上之人出一口恶气。 楚离微微摇头,天空中不可见的万千星辰,在阳光下暗淡无华,可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有淡蓝星光汇聚一同,如一张巨网倾轧而下,将那寒极之力裂散瓦解。 整个琉璃世界也被映照得一片浅蓝,徇烂至极。 可美丽的东西,到了极致,就是毁灭。 烟花如是,星辰亦如是。 星光中,一股浩大的焚灭之力自内而外,片刻间就将那寒流—— 焚尽成空! 星光已不再。 可那美丽而惨烈的一幕,却十分让人动容。 这样的人,这样的剑…… 后方有哒哒的马蹄声接近。马车也已经停下。楚离掀开帘子。果然见有两骑绝尘而来。 男子脸上还有着些许尴尬,眼中却带着惊奇。当先那骑却是一身湖水绿色的长裙,发髻高挽的女子。亦或是妇人。 “楚离兄弟,别来无恙。” 聂飞雪被楚离扫过来的了然目光,弄得更尴尬了。 琴姬却落落大方,她还背着那方琴匣,里面显然已不再是琴。她的眉心有一道蓝痕,周身有着可入骨髓的冰霜气息,只有在对着身边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5 之人时,才会柔和起来。 “聂飞雪。” 楚离缓缓出声,笑意浅淡,“你的剑,变得甚是奇特。” “咳咳……” 聂飞雪颇不自在地叹了一口气,“遇上你们两个,我也只有认输的份儿……” “怎么,你不甘心?”琴姬毫不客气地扬眉。 聂飞雪张了张嘴,连连摇头,背对着她跟楚离挤眉弄眼。似是在说这些年的“苦楚”。 可那眼角眉梢的宠溺和无奈,却更分明。 “是与不是,总要打过才知道。” 楚离道,“我车中有酒。” 聂飞雪的眼睛亮了,笑道,“上次一别,我还没来得及跟你喝酒。”他笑嘻嘻地说,“我还不知道,你这样的人也会喝酒。” 楚离微微摇头:“我是人,当然会喝酒。” “不然,我们比比酒量?”聂飞雪显出几分兴趣来,看向琴姬的时候,被女子嫌弃的撇开:“两个臭男人,我才不跟你们一起。” “……” “……” 二人对视一眼,顿时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最终,两个臭男人也没有聚在一起。聂飞雪可做不出让女孩子在外护驾的事情。 一路上,琴姬对楚离那稳坐马车一点也不英气的模样,颇为看不惯。 “还是聂大哥好。”她再一次弯了眉眼。对着聂飞雪时,竟比平时还要温柔,倒让后者受宠若惊。 天色有些昏暗,因为有云。 看样子,很快又是大雨。这样的大雨,他们一路上已遇到过两次。都说北方干旱,这接连的降雨总让人摸不着头脑。聂飞雪与琴姬同乘一骑,支着伞,目中有着不可察觉的忧虑。 这雨……是他的错觉吗? 他回过头,恰好楚离也掀开车帘子。在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聂飞雪眨了眨眼,见楚离的目光移向天空,他也跟着看去。 乌云遮天,似乎没什么好看的。 可楚离的目光很明亮,甚至带了一种纯然的喜悦。在他的感应中,万千星辰的光辉已被扭曲。 被一种剑意扭曲! 仿佛一个看不见的力场,弥漫着整个天地。甚至干扰了整个天地的云雨循环。 而那个剑意—— 肃杀至极! 这还是他领悟了瀚海无极的剑意后,第二个可以与他分庭抗礼的剑客。第一个本是幽篁的无情天剑,可惜,终成绝唱。 聂飞雪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样的压抑感,太过熟悉了。 熟悉的好似昨日。 “飞雪,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过了一日,琴姬也有所感应。她是女人,有女人的敏感。这倾盖天地的剑意,将她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最深刻的事情,瞬间勾起——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也有些难看。 聂飞雪叹了口气,知道已经瞒不住了。 “是叶知秋。”他老实地交代,“他就在这附近。” “他又想做什么?这四年来,怎么总是缠着你。”琴姬恼怒道。秀气的眉也显得有些锐利,聂飞雪苦笑连连,瞥了眼没啥动静的马车。只得道,“当年,我曾破得他的隐剑。” 用的,却是“细雨润物亦无声”的剑意。 借助天时,剑意化雨。将叶知秋那隐遁天地的杀道隐剑,给剥露出来。 再看眼前这搅动云雨的剑意,聂飞雪有些毛骨悚然,他直觉对方如今的造诣,他的剑,绝不会再奏奇功。 绝不会。 而让这样一个剑客退去的方法,只有两个。 他得到想要的东西而离去,亦或者—— 被人杀死。 聂飞雪暗暗叹息。却有一股深沉的战意,在心底蠢蠢欲动。 这战意,当几人为避雨寻到一座破庙时,已达到顶峰。 只因,那庙里,已有一人。 暗金血裾的衣袍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杀手。可偏偏让你觉得危险。四年前,你看着他,但觉天地为之秋。可如今再看,却已若沉渊之龙,深不可测。 叶知秋…… 叶知秋! 琴姬的面色惨白。作为女子的直觉,她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与这样的人对上。 可作为剑客,她恐惧的心也微微兴奋着。 聂飞雪已然开口:“叶庄主。不知我等可能进去?” 楚离已下了车。 他看着叶知秋。叶知秋也在看他。 杀一个和你一样的剑客。这是叶知秋昔年的承诺。 他已找到了这样的人。 可惜,还不是时候。这样一场决斗,叶知秋决不允许有人在侧。 无论是敌人。 还是自己人。 他可以等,而他的耐心一向不差。 “我说可以,你敢么?”叶知秋淡然地摩挲着指尖的枫叶。苍白的手,苍白的指,枫叶却是红的。 血一样的红。 叶知秋刚杀完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 对峙 仿佛餐足的猛兽,举手投足总带着不自觉的慵懒、戏谑。 以及挑衅! 聂飞雪爽朗地笑了笑:“庄主既允,我们就叨扰了。”这个走了多年江湖的男人,并不如外表一样粗犷。他的目光,跟他的剑一样锐利。 叶知秋道:“只要你进得来。” 云越级越厚,雨越来越大。 终成大势。 聂飞雪一咬牙,这样一来他先机已失,这漫天的雨,也是漫天的剑。纵然他要掌控,也得花费大力气。 一步踏入。 雷声滚滚,可霹雳过后,雨忽然小了。 不是小。 是有更大的力量将它们滞留住了。 聂飞雪的脸色慢慢苍白。这“细雨润物亦无声”的剑意,纵然再厉害,它的本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以伤为本。 先伤己,再伤人。 而这伤,因着那雨中肃杀至极的剑意,尤甚! 可有的时候,你受到伤害的同时,敌人也未必无恙。 这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剑术。于是,这漫天肃杀在一点点地被水润哀绝的剑意浸透。滴水穿石,连铁石都可击穿,又有什么是水无法渗透的呢? 溪流如是。 剑意也如是。 雨蓦地大了一瞬,仿佛瓢泼大雨。然后猝然缩小,变得淅淅沥沥。而聂飞雪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琴姬心疼地走过去,清霜古剑已在手。 美眸戒备地看向叶知秋,若两人打起来,她可不会在意什么江湖规矩。女子本就是极为不讲道理的。漂亮的女子,更是如此。 楚离微微摇头。向着院门而去。 风陡然大了。 天地之间,那肃杀剑意几乎浓郁成实质。你看着那草木,仿佛一瞬间枯死,又好似一瞬间活过来。最后你也不知它到底是死是活。 亦或者春秋轮转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6 ,已快到了极致。 雨已经停了。 聂飞雪脸色苍白,闷哼一声,这才知道方才叶知秋并未出尽全力。这个人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当万物都在这肃杀剑意中扭曲其道,改换天地时。 天空至高之处,有星光如水,拨乱反正,就这么刺破乌云。 所谓天地之道,不可轻移,盖因其本身有着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 星光将扭曲自身的剑意焚尽之后,借助着天道循环,其势汹汹,其气飘渺。 宛若九天垂落,蓝华如梦。 冻结天地,也—— 焚尽八荒。 楚离未曾停下。当他踏入院中时,乌云逸散,已有清澈的月华从天空洒下。 星光无界。瀚海无极。 于是,剑也无极。 天地之道,循环往复,唯有星辰周始,亘古永存。或许它们也有尽头。可凡人与之相比,不过其沧海之一粟。 足矣。 叶知秋的剑还在。 可这片天地已被人夺去了一半。他的双眼,陡然亮了。 他已全力在容忍。容忍着,自己拔剑的欲望。叶知秋有些动容地看向楚离,昔年这个险些败给自己的剑客,已有如斯剑术。 无极之剑。 叶知秋沉寂多年的心,在这一刻几乎沸腾。 就像是注定的对手,是不是他们之间必然有一场决斗?生死决斗! 可惜,不是现在。 叶知秋从未有一刻如现下这样遗憾,也从未有一刻如此时一般快乐。那是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和你一样的人时的如释重负,哪怕你们从未谋面,亦或者,注定为敌。 楚离的眼中同样有战意。 可那战意的背后,还有着一层看不见的束缚。或者那个束缚,就叫做“玄牝”。 放手一搏,楚离不惧生死。 可他有着诺言,也有着一个死心塌地等着他的未婚妻。 叶知秋的血开始冷了。这样的楚离,还不能完全发挥他的剑术。他明亮的双目轻轻阖起。 剑意,终于淡了。 这一夜,也终于相安无事。 可琴姬几乎睁着眼睛熬到天明,她默默地看着叶知秋独自一人,平静离去。 心中如释重负。 总有一种人,只要存在就给与你无与伦比的压力。甚至,剥夺你的呼吸,让你噤若寒蝉。 越往北,空气越冷。呼出的气,也几乎要冻成冰渣。 赶车的小哥终于耐不住寒冷,乞算酬金后,迅速地往回赶。琴姬的心情立刻就好了很多。这天寒地冻的,马匹也已经吃不消。他们便也一起将马儿放了,徒步而行。 “可惜没了酒。”聂飞雪咂咂嘴,唉声叹气。 可他们还有干粮,和水。 一路上,已看不到什么人迹。这里太冷了。然而冰川一座座,在阳光下泛着雪白的光辉,地上的湖泊有的被冻住,有的或许因地热化开些许。它们是如此的湛蓝,如此的纯净。 可再澄澈的水,如果泡了尸体,也是极为恶心的事情。 而这样的尸体,越来越多。 琴姬面色苍白地别开眼睛。聂飞雪面色凝重:“这些,都是武林各门派中的弟子,看样子少林武当也准备来掺一脚。” 楚离面色平静,但心中却是不解的。 这冰湖里的尸首,看到的不下几十具,寒冷的空气让尸体保持着临死时的模样,或怒色满面,或不屑至极,或冷笑连连……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唯独没有恐惧。 是不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会死,亦或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命丧黄泉? 如此多的门派弟子,不乏惊才艳艳之辈。 如今都躺在这冰冷的湖水里。 楚离一路走来,眉已渐渐蹙紧:“尸体,没有伤口。” “的确。”聂飞雪点点头,沉声道,“好可怕的剑。”“你说,会不会是叶知秋?”琴姬说道。 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执剑的人。 而叶知秋,就是琴姬生平仅见的,最可怕的人。 “不会。” “不是他。” 两名剑客几乎同时出声,楚离不再说话。而聂飞雪解释道,“苍剑嗜血,这杀道的极致,也不可能夺人生机。” 是的,就是夺人生机! 这些尸首,内内外外毫发无伤,就像是下一秒还能呼吸,还能说话。 楚离冰白的指尖触及尸体,也并未感受到任何剑意的遗留。仿佛那个人是正常的死亡。 的确不像叶知秋的剑。 “走罢,看起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聂飞雪凝重地说。目中的懒散一扫而空。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以及…… 杀意。 是夜,星空就压在头顶,深邃旷远。 冰崖之前,巨大的铁船如森冷蛰伏的猛兽。那些个奴隶就靠在船边休息打坐。 武林中,大多数游鱼散虾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可有古剑传人,一个都没有到。 又或者,已经到了。 李君圣忽然将目光看向远方。天地交接之处,正有一行人,缓缓而来。 “好像是玉京商行的人。” “青衣乌袍,错不了。也不知道这传说中的玲珑古剑,是不是能胜过那个人?” 这些个门派弟子,哪里能安心睡觉。见此,也是彼此小声传音议论。 明面上,还是一派寂静。 “闲杂人等止步。” 龙致远率众而出,背后那冰冷无情的目光,反令其心中稍定,呼喝出声也有了十分的底气。 “龙掌门威严日厚,却要在我玉京商行面前,逞勇斗狠么?” 白羽衣轻笑出声,温和地几乎呢喃。 夜晚的风,极烈。 洛家争权之事龙致远也有所耳闻。这个最大的赢家,不知其是否怀有古剑,他眯起眼眸,心中却是十二分的警惕。 可白羽衣前进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他白衣飘飞,那上面乌黑的绣纹有些触目惊心。龙致远心头一跳,面前之人并没有展开剑势,可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却始终阴云不散。 哪里?哪里! 在哪里?! “背后。” 这极冷的声音盖过冰雪,滚滚回荡。 龙致远却如闻天籁,倏然间剑意四射,磅礴的龙影再次回旋于旷野,将他的身体牢牢护住。 同时,那风中的一缕杀机,也猝然爆发。 剧烈的波纹从空气里扩散开来,轰鸣回荡,带动了远处的山谷,闷雷般的雪崩之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久久不止。 更为不止的,是羽。 也是雨。 漫天的白羽从夜空飘洒而下,随风而舞,如梦如幻。 龙致远瞳孔一缩,就见那威武昂扬的龙影,分明没有碰到白羽,却仿佛被利刃切割,哀鸣溃散。 一瞬间,数枚白羽飘飞在侧,龙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7 致远只觉浑身一凉—— 意识渐渐远了。 “掌门!” “龙掌门!!” 众皆哗然。龙门剑派的弟子个个骇然变色。 然,雨却未停。 越发大了。 白羽衣微微一笑,抬首望向巨船之上。 李君圣冷冷地看着他,就有一股森然之意从夜色沁出。仿佛夜越来越重,霜越来越冷。 而比此更冷漠的,是他的声音。 “星海城的传人。” 李君圣的语气几乎是厌恶的。在场众人,只有他能看出,那飘飞的白羽之间,有星辉相续,无形无色,却能切分一切。龙致远初至天地之境,只御使那琉璃世界破碎之力就十分勉强了,怎能勘破这更高一层的…… 大道之境。 “没想到,如今还有余孽留存。” 白羽衣面色微变,他可并没想到这一点点的立威,竟会让这个天之骄子看破此道来源。 不错,这一法子正是源自当日,收敛到柴铭体内的那一小半的小天星碑。 想到这里,白羽衣微微摇头,慨叹:“在下不过是偶得一式,怎敢以传人自居。比起得到泰半传承的……可差得远呢。” 此话方落,天地之间,一片肃静。 水声,风声,呼吸之声……万籁俱寂。 白羽衣知道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可他听不见。 他什么也听不见。 眼前只有轻盈飘飞的,如霜如雪的白发,还有那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那人,是谁?” 雨已经停了。 因为天地之所有,都被禁锢。他,已无力可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章 故人 冰窟之中,有淡淡的火光溢出。 楚离在守夜。也在擦剑。 手中的这柄剑不过寻常精铁所铸,自从得到无剑,战斗之时,其时常以异力灌注,致使此剑锐不可当,已经年不殁。 剑刃霜寒雪亮,其实并无灰尘。 可楚离还是一遍一遍地拂拭,只因在这一刻,他的心,静极。 火光的噼啪声在夜里格外的响亮。 楚离拂剑的手一顿,剑身映射着火光,光亮如镜。 而镜中,有一双眼睛。 一双优美而浅淡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沁了笑,极是欣喜。又好似冰冰凉凉的,什么都没有。 楚离皱起眉头。 寂静的夜突然热闹起来。身后之人浅浅的呼吸,提醒着二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 而这样的一个人,他竟然不知是何时到此。 聂飞雪在酣眠。一点也未察觉到这一切。 琴姬也是。 “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离握剑的手渐渐收紧,他未回头,眉间一抹跃动的星火剑意,将这黯淡的洞窟照射得纤毫毕现。 “我就要闭关,冲击那大道之境了。”一声叹息,那双眼中有了淡淡的惆怅,“在那之前,我想再见见你。” 步履轻移,人已绕到了火光之前。 他的模样有些变化,或许练了剑的人都会有变化。 淡蓝色的长衣不知是何质地,满是星纹的点缀在星辉下仿佛活了过来,人也仿佛活了过来。 可死去的人,又如何活过来? 柴跖怔怔地看着他,低声道,“我就是我,不是什么幻觉,也不是谁易容的。你可信?” “如何信。” 楚离反问道。他的目光已经平静下来。如此大的动静竟没有惊醒聂飞雪。他已有猜测。而这个猜测,在感应到柴跖衣服上与星辉有所勾连的剑意,就几乎成了事实。 这是个梦。 是他的,或者是他的。 “你我已殊途,过往,终究只能是过往。你可明白?”楚离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已又是那个冷静的剑客。 那个,不会留恋过去的剑客。 目视中的青年有些傻眼,也有些委屈。踌躇片刻,柴跖叹息一声,“这样也好。我也能安心地闭关。” 他抬手间,有浅淡温柔的白色剑光凝聚在掌心。 柴跖看着它慢慢的缩小,渐渐地凝结,眼中、心头的情意也似乎要随之封存。 那是一块玉璧,雕刻着两只形态各异的玄鸟,一眼看去,剔透的惊人,其中又有髓光流动,恍若烟雾。 这也是一道被封存的剑意。 柴跖面色有些苍白。 “这,就是古剑玲珑的模样。”他含笑道,“我知你此行必是要去冰崖的。这玲珑剑气可助你一臂之力。” 楚离不语。 柴跖苦笑道,“第一个达到天地之境的武者,可破除天地禁锢,让冰崖重现于世,这数百年来,也没有人能做到。我本以为叶知秋会是这个人。宫主拔得头筹,就成为了进入冰崖的钥匙。” “可即便是钥匙,也是要接受考验的。旁的古剑传人亦然,唯持玲珑古剑的先祖曾是冰崖的使者,其中的限制对于玲珑剑主极为微弱。这玲珑剑意,就能够让宫主快旁人一步。” 一步快,便步步快。这样的道理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 楚离当然不是傻子。 他的目光依然冷静,只内心深处起了涟漪。这件东西,的确打动了他。可这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 从来没有。 “我的确需要此物。”楚离微微点头,却并不伸手。 柴跖看得心中苦涩难言,面上却依然微笑,“宫主必然不会白拿我的东西。我虽已亡,却还有一件事不能释怀。宫主可愿意让柴某得偿所愿?” “好。” 楚离的应得斩钉截铁,不曾有犹豫。坚定得让柴跖目中闪过一丝黯然,“宫主为了红颜知己人如此奋不顾身,若是我说要与你春宵一度,也要应么?”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柴跖只知道,自那日之后,他历尽千辛获得了玲珑古剑的认可,成为古剑传人。那一瞬间,从玲珑中流出的,属于心上人的记忆…… 楚离抿唇,不答。 若是墨馨健健康康,他必然不会答应。可关系到玄牝,他不能失手,决不能。 柴跖怔怔地看着他,眼中有淡淡的水光。 缓缓逼近的人让楚离别开视线,唇线抿出冷硬的弧度。他盘膝坐在原地,仍是不动。 肩上落下的手掌没有一丝温度。那抚上下巴的指尖,也是。 “小离……” 熟悉的喟叹让楚离有些失神。 那一瞬间,冰凉的唇就靠了过来。被迫地微微仰起身体,楚离并不适应这样弱势的姿态。可他也没有反抗。 这原本可以让柴跖血液沸腾的模样,此刻越发觉得悲哀。 咬着唇瓣的齿微微用力,似乎本能的吃痛让唇瓣动了动,仿佛是要回应他一般。 可最终还是如石头一样死寂。 唇瓣低喘着分离,柴跖轻轻笑了,“小离,我心悦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8 你,怕是此生难改了。你可否告诉我,到底,可曾对我有意?” 二人额头相抵,离得如此的近,柴跖几乎陷在楚离平和的目光中。仿佛整个天地都沁入过来,让他的灵魂几乎为之震颤。 “小离。”“小离……” …… “有。” 这一个字,让柴跖整个人失神了。 然后他又笑了,笑得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他说,“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柴跖凑近他的耳边,“你说,在你的朋友面前,我们行周公之礼如何?” “我从不说谎。” “你这样子,真的很残忍。” 这句话,柴跖很早就想说。 他也终于说了出来。 楚离没有说话,他从不说谎,也不会欺骗自己。即使那个答案是如此残酷。 他已决定要娶墨馨,就绝不会让任何的感情牵绊了自己。 这决绝之意,仿佛从肌理透出,也让柴跖欢喜的心冷到了极限。跪坐起身来,柴跖看着那双,让他战栗的眼睛,“玲珑剑意,我可以给你。但你记住,你欠我一夜,这一辈子都欠我。总有一日……我会向你讨还的。” 总有一日。 青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向洞外走去。 楚离的声音,在他踏出冰窟的一瞬间响起,依然是那般让他痛恨的平静。“你的母亲,还活着,她现在很好。”他说。 柴跖的脚步顿了顿,终究红了眼眶。 他来此想说的那个条件,就是跟娘亲有关,可一见到楚离,到底是,意难平…… 柴跖走了。 梦也醒了。 还未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聂飞雪戏谑的目光,唇有些刺痛,那个梦……不仅仅是梦…… “我说楚兄弟,这天寒地冻的,你莫不是半夜里去会相好的了?”聂飞雪笑得狡黠。楚离静默半晌,点点头。聂飞雪噎住,张了张嘴吧不知该说什么。 琴姬呸地瞪了丈夫一眼,没好气地说:“你那么羡慕作甚,莫不是也有相好的在路上?” “不知是哪家姐妹,也好让我认识认识。” 聂飞雪顿时头大如斗。 就在这时,天光陡然一暗,冰窟之中也漫起了雾蒙蒙的肃杀之意,从天而降,自地而生,无所不在地,侵染这一方天地。极北冰原之上,所有的生命,第一时刻被这股剑意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弱小些的,直接便被夺去一条性命。 “?!” 楚离目光一凝,蓦地看向穹顶。 聂飞雪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他的面容冷肃沉静,琴姬担忧地看着他。 “方才……” “是叶知秋的剑意。” 说话间,天地一亮,这灰蒙蒙的肃杀之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抹去。身上一轻,聂飞雪浑身一震,心头反而更为沉重。 只因…… “他败了。”楚离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一章 太一 苍剑。 是一柄杀道古剑。 它嗜血至极。能够执掌它的,无一不是冷酷无情之辈。叶知秋是一个杀手。 他想要隐藏的时候,从来不会有人发现。 除了聂飞雪。 等叶知秋打破了这个唯一的障碍,成就天地之境。却从未想到,会遇上这样可怕的对手。 对于一个刺客,致命的攻击只有一次机会。 输了,就是死。 赢了,也未必能活。 叶知秋不是刺客。 他是天下最强的杀手。所以他还活着。 血,浸染了暗红色的苍剑,这是第一次,苍剑以长剑的形态出现在人前,也出现在对战时的叶知秋掌中。 也是第一次,这柄剑,染上了自己主人的鲜血。 血红的剑刃斑驳古旧,视之若沉渊眠龙,护手处呈扇形如枫叶一般尖锐。 剑身浴血。兴奋地嗡鸣。 这把剑,本就如他的主人一样危险。 “苍剑传人,本座等你很久了。” 李君圣的声音依然是那么飘渺,而比那更飘渺的,是他掌中的剑。 四指宽的金色流光在剑柄处迁延成剑刃的模样,其上纹路隐约,时而显现出鸟兽虫鱼,时而变换出山石草木…… 天地万物,都能在此剑之上显化出来。 所以,天地万物都在这把剑前俯首。 莫说是区区琉璃世界,即便是领悟了大道之境,也会被压制到极限。 这把剑…… 叶知秋冰冷的目光落在眼前之人身上。他的面色苍白如纸,可他没有后退,更没有求饶。 只因,他还没有死。 “吾名,叶知秋。” “吾,太一剑传人,李君圣。” 话已说完。 叶知秋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杀意,纯粹的杀意。 他仿佛颖悟到一些东西,忽然笑了。叶知秋并不常笑,可他笑起来却让你的心也变凉。 “你可知道,人为何为万灵之长?”他说。 李君圣手中的剑,压制着整个天地,它就仿佛是一根定海神针,琉璃世界,万千大道,这一切,在这恐怖的剑意之下—— 静止。 他冷冷地说,“你就要死了,本座也不需要知道。” “有很多人想要我死。”叶知秋淡淡地说,“可我现在还是活的好好的。” 话音还未落,方圆百里,空气已开始渐渐扭曲。 被一种看不见的剑意。 亦或是,杀机。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这本不是凡人能掌握的剑法,也不是凡人可以执掌的剑意。可人,总是能够创造奇迹。都说,无规矩难成方圆,有了方圆,也就有了天地。 若这规矩限制住了你,又该怎么办呢? 这自天地而出的杀机越来越浓,直让人冷到了心底。李君圣怔然间,蓦地—— 空气本是流动的,在那一刻,却凝固了。 宛若一体。 霎时间,天地之间,有惊鸿一掠。 快,快到了极致! 血色的剑锋,血色的刃。李君圣的眼中已看不到人,他只能看到这柄剑。 锵! 金色的流光剑尖急速点在刃上,血红的剑,几乎擦着颈侧斜掠而过。 剑气,如锋! 血,如注。 叶知秋暗红色的衣襟上,有红晕散开。 他垂下眼帘,这一剑,已是极限。 这本是他从古剑清霜那亘古冰域中领悟出来的,属于自己的剑招。 天地之杀机纵然广褒无垠,也威严不灭。 可人在其中。 人发杀机,一剑出,纵万千大道,也要在这杀机中,颓然覆灭。 万物有灵。 人,却是万灵之长。 因而这一剑,就叫做—— 覆乾坤。 李君圣一直没有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99 表情的面容浮现出吃惊的神色,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样的剑。 这样的人。 他缓缓转身,身上浅蓝色的衣物猝然从颈侧崩裂,斜斜的,掠过胸膛。显露出的肌肤光滑白皙,却是没有半分伤痕。 这一剑,纵然覆了乾坤,也未能伤他。 “你就是这一次冰崖开启的钥匙……?”李君圣平静地问。 叶知秋淡淡地说,“你错了。” “你不是?”李君圣今日已是第二次吃惊,他雪白的眉微微蹙起,已有些阴沉。 “我不是。” 血几乎染红了大半个肩膀,叶知秋的脊背依然是挺直的。他冷冷地看着李君圣那金色的剑锋,近乎浅淡地化在天地之中。于是,这天地之中,声、香、味、触、法……一切你能感受到的,有形无形之物,都已带了无比锋锐的剑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既然众生平等,那么杀一个剑客,和杀一只蚂蚁,又有什么分别? 这已不是凡俗的剑法。 叶知秋的的目中有着异样的光芒,剑意虽恐怖,却有着超越生死的意境。但绝灭的危机,已在眼前。 而他的掌中还有剑,他还是个剑客。 一剑论输赢。 一剑定生死。 你永远无法肯定,你是不是死去的那个人。 天空之中,有万千星辉。 自天而落。 冰冷的空气里,漫散了飘渺的剑意。而这剑意如歌,漫散天地,冻结一切,也,焚尽八荒! 这个范围还在扩大。但星光所照之处,皆是剑锋所指。 远远的,白羽衣露在外面的肌肤顿时感到被无形的烈焰灼烧。目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冷意,微笑道。 “楚宫主,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白羽衣这语声用了内力,瞬间在整个冰原之上。回声四起,音浪如涛。 太一剑已挥不下去。 金色的剑锋上,有浅蓝色的星辉。如织,如网。 “十方星海城——!”李君圣目光凝重。而更让他忌惮的,是这无尽剑意中,那股无物不焚的焚灭之意。 万千星辰,正是太一剑唯一不能掌控的道。 这一停顿间,恢复了些许气力的叶知秋倏然急速后退,瞬间退出了太一剑的范围。李君圣却已顾不上此事,他目光冷漠地,盯着远处缓步走近的一行人。前所未有的杀意,漫上心头。 不止是他。 有淡淡的雾气自无而生,充斥天穹。厉风呜咽,雨落无声。 不,不是无声。 雨珠越接近地面,越是坚硬。到了最后,已看不出它究竟是雨,还是剑。冰蓝的剑。 只因雨可润物。 也能,摧枯拉朽。 可见的剑气从天而降,与万千星光一同,挥斥八方。 这磅礴的气势,却未能动摇李君圣的身躯。他冷哼一声,太一剑金色的剑刃再次消失一半,那未能融入天地的部分,被星火剑意隐隐牵制,不能奏效。 可聂飞雪还是吃了亏。 “聂大哥!” 鲜红的血丝从唇畔滑落,聂飞雪对琴姬的惊呼置若罔闻。他几乎冷厉地催动剑意。 于是,雨更冷。 杀意刺骨。 “十年前,你是不是去过江南。”他的语声反而很平静。平静得让琴姬心惊。 她忍不住要拔出清霜古剑。 聂飞雪按住了她的手。 李君圣讶异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却并不停留,直直地,落在缓步趋近的楚离身上。 似白非白的白色广袖长衣静静垂落,有淡淡墨竹刺绣栩栩如生。 他的手白皙而有力。 透着寒气的剑微斜地虚点地面。只有楚离自己知道,那透过剑身反震过来的力道,是多么的大。 万千星辰,牵引太一。 这瀚海无极的剑意在此刻已催动到了极致。甚至有无剑的增幅,依然难以破除,这封禁天地的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系列的文写的我欲仙欲死。。。。不会放下对剑道的执着。虽然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剑客了╮(╯v╰)╭ 好歹是我最爱的一篇文,我自己必须要收藏……晋江的印刷系统扔在装死,所以只能自己联系印书,我打算把文中十二把古剑印一些书签,加上十二剑主的单独番外,这些就当做特典。 封面图(爪机党复制粘贴一下吧,第一个大图,第二个小图): cdlhg.img44.wal8.g44/517328_20150506215611/s/14346035219_medium.jpg cdlhg.img44.wal8.g44/517328_20150506215611/thumbnails/14346035219_small.jpg 【【【【【有同学想要的请书评留邮箱地址,目测走淘宝。】】】】】 以下是大图,电脑版的同学可以直接看: ☆、第七十二章 崩塌 聂飞雪握紧了拳头。 还记得年少时,那个死在他怀中的女子,眼里心里念得,都是那个在她看来无比美好的郎君。 可她却再也见不到了。 蓝衣白发,貌若神人。他的未婚妻,到死都不知道,那让她送命的,不是旧疾,而是一缕剑意。 一缕抹去生命的剑意。 就好像随意地画了一笔,那笔下的一切都要被淹没在新的颜色中。 雪白森寒的剑气,自碧玉笛尾空激射而出。 三尺、六尺、九尺! 这是纯粹的剑意。 天地之光,尽皆笼络在其中。剑,还未动。 琉璃世界已自发碎裂。 来之前,聂飞雪已处于天地之境巅峰,甚至有些悟到大道之境的门槛。现今这一剑,已助他打碎了最后的极限。 碧玉的笛,澄澈的心。 没有人知道,这把奇特的古剑从何而来。更没有人知道,它是他与未婚妻之间的文定之礼。 可惜,这祖传的玉笛,还是错付。 殇了情,绝了爱。成就了一柄埋没多年的古剑。 伤。 当这个字从碧玉上显露出来,当精致的笛尾迸射出无比炫目的剑气……他想笑,也想哭。 于是他真的哭了。 天也在落泪。 一同。 所以,这一柄剑,伤人之前,先伤己。 伤在心里,痛在骨里。宛若细雨,润物,也无声。 聂飞雪心痛欲裂,面容却丝毫没有改变,碧玉笛尾,炫目纯白的剑气怒冲苍穹,带着无比的杀意与怒很。 向下斩落。 李君圣面色一冷,他已容不得这些人一而再再而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0 三地挑衅:“想以有情克无情,未免太过可笑。” 金色的流光半现半隐,蓦地如涟漪一般,震动一瞬。 仿佛号令一般—— 无尽的剑意从天地之间迸发。 荡涤着一切。 这剑鸣带动了剑意,扩散极远……方圆万里,至大魔音在所有生灵的灵台间炸开。远处众多修为不够的弟子,当即厉声惨叫,佝偻起身体,一瞬间就没了声息。 大地震动,冰石崩裂。在这残酷不仁的剑意之下,碎成齑粉。 伤剑的纯白剑意,在这浩大的反击面前,只支撑片刻,便寸寸碎裂。聂飞雪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被琴姬及时扶住,清霜古剑荡起清冷跃动的雾气。琴姬面色渐渐涨红,已尽了全力。本来无法动用的琉璃世界,蓦地微微松动了一瞬,就有亘古的玄阴寒流爆涌而出,接天连地,咆哮地在周围盘桓…… 白羽衣一直盯着楚离,见他似抗衡那太一剑,难以抽身。暗忖这岂非千载难逢的机会?身随意动,雪白的灵羽踏在足下,迸射出难以想象的极速。 可有个人,比他更快。 暗红的衣,血红的剑。 叶知秋冷冷地看着他,凭着覆乾坤的剑意,他并不惧这几乎震碎灵魂的魔音。 他叶知秋想杀的人,绝不会容许对方活下去。 李君圣的力量太过强大,本身又是……实乃生平大敌。 白羽衣面色一变,变得很难看:“叶知秋,我与楚离有私怨,你要阻拦我?” “滚。” 剧烈的杀机扑面而来,没有面对过叶知秋的剑,绝想象不出,这是怎样一种迫力,怎样一种绝望。 白羽衣终于沉下面容,他本以为自己踏入大道之境,将再无掣肘。那李君圣是玄门中人也就罢了。叶知秋、聂飞雪、楚离,这些人一个个都已成了大道之境的高手,而更让他惊骇的是,在楚离那瀚海无极的剑意之下,他,根本无法动用更多的星辰剑道。 又或者,难以抗衡。 小天星碑……白羽衣几乎杀意难耐。楚离的剑道已是千羽玲珑剑的克星。 所以,他必须死。 “哼,我倒要看看,天下第一的杀手,有几分本事!” 楚离蹙紧了眉,掌中剑几乎被反震欲裂,又被无剑所修复。而那魔音,有瀚海无极的剑势铺陈开来,到得身前已不具威力。 就在千羽玲珑剑和覆乾坤的剑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冲击时,楚离动了。 李君圣已不在原处。 太一剑与无剑的对决,并不惊天动地。 两柄剑甚至从来没有碰触。 星光本无界,迸发出的是难以想象的寒意。那是亘古的寂寞,高绝到极处的寒冷,它冷得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挡,但这冷意之中,隐隐又有无尽的燥热。 星火剑意,无时无刻,不演绎着星辰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轮回。 初生时的寒寂,到破灭时的绚烂。 冻结万物。 也,焚尽八方。 可太一剑上,凝聚的是号令整个天地的意志。那是对天地一切灵性的封禁,所有的意识都被湮灭,只有一个声音,只有一个王者。 甚至万千大道,也在其掌控之中。 只因,此剑名太一。是这世间传道万法的源头。 它唯一不能掌控的,是万千星辰,甚至,李君圣并不知道,他脚下无垠的大地,也仅是这无尽星辰中的一颗而已。 两人交手,已过百招。方寸之间,与整个天地抗衡,楚离再次感受到与贪狼一役中的迫力。 贪狼…… 楚离目光微动。 但见剧烈的剑气四射而出,荡起衣袖。举剑当空,万千星光若飞蛾扑火,向着长剑而来。 太一剑如影随形,转眼间又是百招过去。 磅礴的剑意汇聚在长剑之上,涌动。 咔嚓嚓……这柄剑的损毁速度,已几乎超越了无剑的异力。 而浅蓝色的星辉已到达了一个惊人的程度。 天空,本无月。 可天地之间,却有一泓耀月,脱颖而出。 李君圣的身形一顿,飞速后退。他的面色已经变了,“天地共婵娟……你竟然能领悟到这等地步!” 回应他的,是剑。 以耀月为中心,天地的封禁,咔嚓嚓龟裂出细微的裂痕。随着李君圣的退去,轰然碎裂! 这碎裂封禁,人无法看到。 但所有人,都觉身上一轻,无法动用的天地之力,天地之道,都已回归。可谁也没有理会。 星沉,地动 这一泓磅礴的耀月,掠过一道惊人的白虹,直直向着李君圣追去。 太一剑金色的剑身已彻底融入天地,一道道封禁在二者中间接连升起。每破除一道,耀月就会缩水一圈,这二人一追一退,在冰原之上眨眼间就要远去。 就在这时。 天空之中的琉璃世界,悄然湮灭。 是的,就是湮灭 如同被化开一片惊人的混沌,这个过程极快,快的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李君圣趁着喘息之机,瞥了一眼,瞳孔一缩,那混沌中所孕育的,旁人看不出来,他却明白。 那是一种浩大无情,至高至伟的剑意。 “老匹夫!” 几乎暴怒地脱口而出,李君圣眼睁睁地看着那混沌中,有剑尖探出,承载着真正的天意,如悬颈之刃—— 倏然落下。 天意,如刀! 无情的剑,无情的天。 这一剑,阻住了李君圣的身影,一滞间,耀月已淹没了他的身影。 “你们,休想如愿。冰崖玄冢……可笑!都跟着本座一起下地狱罢!” “太一剑绝不会为人所控!” 圆满如月的剑意开始动荡,有剧烈的冲击自内而发,自内而散。楚离面色一变,他已感觉到这剑势当中,漫散出一缕让人头皮发麻的危机。 “退!” 毫不犹豫地飞身疾退。感受到这一丝危机,冰原上的众人顿时向着反方向,各展神通地飞奔。 远远的,耀月之下,坚硬的冰面上,有如烟月影,飘飘跃出,猝然向上一吞。 仿佛触动了气机,耀白的剑势当中,有剧烈的金光如利剑刺破苍穹,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也真的刺破了苍穹。 天空中,琉璃世界被斩出一道惊人的鸿沟,席卷着浩瀚的巨力,如洪流,倾泻向冰崖的方向。 大地剧烈震颤,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道龟裂在大地上突然出现,一不留意,身边就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地缝深渊。 十里、百里、千里…… 不知跑了多远,身后恐怖的剑意也并没有消耗掉多少。聂飞雪面色更苍白了。 因为他发现,他的好兄弟,楚离不在。 又一声惊天动地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1 的巨响,冰崖震碎、倒塌,剧烈地动荡着大地。冰雾四散,谁也看不清谁。 聂飞雪只能牢牢地抓住掌中的柔夷,牢牢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三章 同穴 楚离飞退的身影一顿。 他目视着整座冰崖摇摇欲坠。毫不犹豫地脚下用力,折转了方向。就如一道白虹,闪入那铺天盖地的冰雾之中。 狂烈的风暴中有无数冰片拍击在身上,护体真气震荡不休,可疼痛还是渐渐明显起来。而比他更快的,是一道挺拔的背影。 乌黑的衣猎猎飞扬,幽篁斑白的发已全部灰白,失去了所有的光泽。他的背着一座巨大的冰棺,极速地向着崩碎的冰崖而去。 虽然脊背依然挺拔,剑势依然惊人。 可就是太惊人了,这四周无尽肆虐的天意剑气,已让楚离隐约明白,幽篁的时日,不多了。 可无论如何,玄牝的下落,只有他知道。 来到天阶之前,这冰雪堆就的玉阶,已碎裂大半,冰湖之上琼楼玉宇也已倾倒无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如虹光电闪,越过断去的天阶,几步便踏入了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武林传说之地。 冰崖不是冰做的。 相反,它本是一派鸟语花香。亭台楼阁无不精细非常。可此刻,只有一片片断壁残垣。更可怕的,是这地面之下,不知是何处,地动山摇中,大地在缓缓下沉。 回头看去,冰原的情景竟开始模糊。 这一切,都让楚离心头沉重,若不能及时离开,只怕就再也回不去了。 幽篁的脚步几乎没有停止,他绕过一座座房屋,最后停留在一座破旧的铸剑炉前。 天意剑气呼啸之下,这破朽的剑炉立刻被切为两半。 狂风吹飞了灰烬。 露出一线柔和的白光。 被这光芒一照,幽篁已经显出老态的面容竟然又平滑了一些。他一把将其抓起,激动地大笑起来。 “的确是玄牝!哈哈哈哈,有救了!阿玔你有救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放下背上的冰棺。 楚离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他发了疯似的又喊又叫,狂笑怒骂。 “幽篁前辈,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瞥了一眼远处已几乎不可见的天阶。楚离微微蹙眉。 大地一阵无比剧烈的轰鸣中,冰崖缓缓消失在雾气之中,隐约只见那琼楼玉宇尽皆崩塌,就连里面肥沃的土地,也碎裂开来,轰隆隆地向内坠落,一个无比巨大的深渊,从冰崖之中显现出来,宛若一张巨口,将这让人艳羡的武林之地,吞没殆尽。 雾气还未散,有一线白影,狼狈地从冰雾中飞奔而出。 楚离此刻恨不得再生出一只手来。被他击昏过去的幽篁软趴趴的一点也不会着力,这冰棺不知何等材质,看不进去也光滑无比,他既不能将人扔下,也不能放在冰棺上。 只能扛着。 一只手紧紧握着玄牝宝珠,而另一只手,则稳稳托着这座冰棺。 李君圣的铁船已然翻了,可看上去还完好无损。来到近前,早已不见了拉船的奴隶,徒留满地杂乱的纤绳。楚离心中一定,有这巨大无比的船体,必能对那冰雾风暴阻挡一二…… 幽篁再醒来的时候,正是极冷的夜晚。 楚离抱剑坐在一边,正出神地看着掌中的宝珠。这珠子并不大,只是掌心大小。非金非玉,圆润无比,有淡淡的白光温暖柔和,触手生温。而被那白光一扫,身上被冰片砸得疼痛的地方,立刻就缓和了几分,待几息过后,已再也感觉不出疼痛来,青紫的地方也恢复了正常。 “玄牝乃天地之生源,能够治疗伤痕有何奇怪?”幽篁的语声极为沙哑。他的面容似乎更为苍老了。 眨眼间,千年的时光正在这个男人身上渐渐展现。 天意剑气已散的差不多了。 因此,他的命也在旦夕之间。 幽篁怔怔地看着玄牝宝珠。轻轻哼笑起来,“这么多年来,我执着的,竟然是这么个小东西。为了它,蹉跎了千百年的时光,连性命也要搭上了。当真是可悲可怜。” 他的目中真切地显出几分悲哀。幽篁伸手捂住双眼,那往日极为清澈的眼睛,也终于老态龙钟,浑浊了起来。 历经千年,他拥有的秘密太多,知道的也太多。 楚离不语。突然问道,“你可认识李君圣?” “他么……” 放下手掌,幽篁扯了扯嘴角,“李君圣是玄门中最优秀的传人。执掌的,是只有掌门才能拥有的太一古剑。” “这世间本无法。有了太一,才有了道。最初的武学,从太一剑而来。” 他的语声漠然,有着难言的讽刺: “这份气运,也让太一剑成了一柄十分可怕的古剑。” “因此,玄门在得到太一剑之后,成为了天下武学魁首。纵然隐匿多年,也从无人敢去挑衅。” “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咳咳咳……”幽篁一笑之下,震动了肺腑,咳了两声,又道,“太一剑秉承天地气运而生,千万年来,已颇具灵性。又怎可能甘心为人类所持?玄门只道寻了个好苗子,咳……却不知早在十年前,这李君圣就已非斯人。” “或者,你唤它太一,也可。” 楚离一怔,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诞生出传说中剑灵一样的东西。甚至还能夺舍…… “可他为何阻止旁人进入冰崖?”楚离颇为不解的就在此处。若是个人,倒还可以说是为了里面的宝物。可它是一柄剑。 幽篁微微摇头,说道:“冰崖玄塚,魔窟无量,是上古时期的两句传言。传闻冰崖中,藏着天下至高的武学。以其为基,可铸无量天梯,登临九霄。玄门中的武学,其实并不完整,太一剑的灵性他们未必不知,可还是不忍放弃,才将主意打到了冰崖上头。” “千年以来,冰崖已绝迹。如今复又开启,已然有灵的太一,自然是不会允许有人窥破执掌它的法子。” “其实从上古时期开始,玄门中,就有人在猎杀古剑传人。” “那时候,拥有古剑的都是极大的世家,也因此,世家陨落了,古剑也就流落在外。” “只可惜,太一古剑经此一役,只怕已经灵性全无,成了一团废铁。” 这冰原上,寂静的只有呼吸之声。远处,原本澄澈的冰湖,如今只余下,塌陷出的一个偌大的坑洞。 “好了,小子,你去帮老夫打开棺盖,将玄牝放置在她身旁试试。” 幽篁的面容已恢复平静。 楚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照做。冰棺的机括找对了,是极容易打开的。 楚离一直戒备的机关,并没有出现。 雪白的棺材内,有四颗冷色的夜明珠,照亮了里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2 面的一切。一身青衣的女子栩栩如生,安祥地躺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她的面容并不绝色,可你看着她,就会觉得有淡雅悠然的气息环绕着,时隔千年,依然如此。 可以想见,这个女子生前是何等的风姿。 玄牝的光芒照亮了女子的肌肤,柔和的光芒仿佛为它带来了生机似的,反射出一种健康的光彩。 亦或者,是希望的光彩。 幽篁的目中也有这样的光彩,他紧紧盯着棺中的女子,几乎不敢呼吸。 玄牝宝珠仿佛被冰棺笼络了光辉,整个冰棺在柔和的白光下,亮若白昼。女子在这样光芒的包围下,若神女临凡,美到了极致。 女子仿佛在微笑。 她似乎下一刻就会睁开双眼。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不知不觉间,日升月落,三个日夜过去了。 冰原还是一片寂静。 那双眼睛,也还是没有睁开。 幽篁也睁着眼睛,他的目光已没有焦点。楚离心中叹息,不忍地别开目光。从来死而复生的故事都让人憧憬。 可死了的人,又如何能活过来? 连玄牝宝珠这般天地至宝也无法做到,或许,就真的不存在什么死而复生的办法罢…… 抬眼间,看冰原上冷风呼啸,碎冰飞扬。也掩饰不住这一片天地亘古的寂寞。 可自己这般,算不算得死而复生呢? 亦或者,这一切,是不是都只是南柯一梦……生与死,能够堪破此梦,又或者,会进入另一个大梦之中而不自知。 这一瞬间油然而生的疲惫和寂寥,难以言说。 或许,生命本身至珍至贵,可分量,也沉重的惊人。 “小子……”幽篁再开口时,声音已极为苍老。当最后的希望从身中流逝,他已充斥了暮朽的气息,那是—— 将死之人,才有的气息。 “答应老夫一件事。” “你说。” “我就要死了。” 幽篁轻轻一笑,隐约可以看出那年轻时的俊朗。“待我死后,将我和她的骨灰分放在一起。” “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埋了。” “如此,生未同裘……” “但求死能同穴。”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昨天忙着画做十二古剑书签的ps图。。。完全忘记更新的事情了= = 口胡,很想吐槽啊吐槽,整个端午都是在写文中度过,三天码字近两万了。。。十二剑主的番外摞起来好高。。。写的我哭了四五回 ☆、第七十四章 七夕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阳光被树叶分开,抛洒在林间。 一片清浅的潭水旁,有一座孤塚。 湿润的空气便沾湿了鬓角,楚离的手中有酒。是上好的竹叶青。 一袭雪白的广袖深衣纤尘不染,却沁染了晨露的寒意。或许,比那更为寒寂的,是心。 酒坛还未开封,用的是罕见的整雕墨玉,价值连城。 可这世界上总有些珍宝,是你如何也留不住的。 拍开封泥,醇然的酒香四溢,未入口,就已醉了三分。楚离不喝酒,他从不喝。 当年在楚家那个地窖里,第一次知道那个男人的冷心,也第一次见到他的失控,那个时候,楚离不爱喝酒,却偏偏喝了。 现在有酒,他却不想喝了。 玉坛倾斜,这醇美的酒淅沥沥地洒向了大地,也落在了这座孤塚之前。 人已死。 说了什么,对方也不会听到。 做了什么,死去的人也不会看到。 回去的路,依然寂寥。 德馨山庄。 墨馨难得起了一个大早,她坐在镜子前,笑吟吟地让丫鬟们为她挽起头发,然后徒一缕发辫从颈子后面绕到胸前。上好的檀木飞凤簪子别在发间,仿佛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起身挑了墨染绣莲纹的广袖长裙。 “哎呀,少夫人可不能选这么素的衣裳,今天可是个大节日呢。” “咳嗯!” 新进没多久的飞鹭大抵不懂规矩,本是一片好心,见一旁的侍女姐姐使劲使眼色,再看墨馨面上的笑容一淡,方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是啊,今天是乞巧节呢。”墨馨轻叹道,“你们这些小姑娘们,都是最爱这一日的。” “少夫人别担心,说不定少爷这两日就回来了呢。”年长些的流云微微一礼。墨馨摇摇头,终是打发她们出去了。 离了栖梧苑,飞鹭嘟起嘴唇,忍不住劝道,“姐姐你拽着我做什么。”流云见她娇俏的面容上还带着几分不平,不由叹气,“你也真是好大的胆子。主人家事情岂是我们能非议的?” “那有什么。听说少爷也才年方二十,这以后啊,咱们的主子不一定是谁。”飞鹭的大眼睛转了转,压低了声音,“你看,少夫人这样的身子,怎么可能留得住少爷。” 流云有些哑然地看着她,从来没注意到这个小丫头竟是这么想的。 “快别说了,少爷对少夫人的感情多年如一日,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乱猜个什么。当心被萧管家知道了,重重的罚你。”飞鹭撇撇嘴,有些委屈地说,“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 没有了旁人,墨馨坐了半晌,起身来到床边,掀开枕头。那下面,有九枚金针并一缕九彩线静静地躺着。 墨馨轻轻地将之捻起,仔仔细细地别在衣服上不起眼的地方。又将彩线放到袖子里,想到她要这些金针彩线时,萧管家那了然的样子,不由面颊发烫。 七夕嘛,女孩子思念郎君,岂非再正常不过了? 墨馨一遍遍告诉自己,才将那一股子羞怯压下去。上一次少爷一走就好几年,却不知这次要多久。 想了想,墨馨来到这栖梧苑的小厨房。这本是她闲来下厨的地方,平时有人打扫,却并不经常会这里伺候。 化了糖浆,加上芝麻一起揉了面团,又用力赶平了。拿刀子切成匀整的方块,叠几片,再将之捏出喜鹊的样子来。 小小巧巧的,大约有几十个的样子。 待滚了油,下锅炸好,趁热再撒上些干果碎片。 忙活了一个早晨,墨馨看着这一盘乞巧果子,颇有些怀念当年与少爷相依为命的日子。 中午,丫鬟们兴高采烈地置备香案瓜果,准备晚上的遥祭。 “听说啊,谁在这天躲在长得茂盛的南瓜棚下,夜深人静之时,如能听到牛郎织女相会时的悄悄话,这女子日后便能得到千年不渝的爱情。” “哎呀,这哪里有南瓜棚子,姐姐你真逗。” “你可真笨,这儿这么大,我们今年种了,明年不就有了?” “好啊,你敢笑话我……” 女孩子们的嬉笑打闹,也让萧沐阳额头青筋直冒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3 ,道了多次适可而止,可却偏偏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最后喊得急了,一道黑影砸过来。萧沐阳好歹练过几手功夫,下意识一抓。 嘎嘣一声,一把的巧果沫子,哪里还看得清形状。 待他醒悟过来,抬起头,那群丫头片子早就没影了。徒留萧大总管在原地干瞪眼。 “真没规矩……”也不知是哪个丫头片子扔过来的。萧沐阳忍不住嘀咕,“不知道这一天不能乱扔东西吗?” 到底是没再阻止她们折腾。只是栖梧苑附近,却决不允许她们喧哗。这一点绝没有商量,丫鬟们多年以来也习惯了萧沐阳的敲打,倒也没人敢闹到少夫人面前。 磕磕绊绊地,到了傍晚,夜月升起的时候。 庄子里反而静了下来。 一个个女孩子虔诚地拜祭着。栖梧苑里,墨馨提了食盒,在后院里摆了小小的香案灯烛,将果子、花瓜等拜祭用的供品摆好,闭上双眸焚香祭拜。 “少爷……” 墨馨默默地念着,“你可知…墨馨很想你……” 很想很想。 不,不能哭,这一天怎么也要高高兴兴的呢。 墨馨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将香放入香炉,从身上取出金针彩线,正要穿,就听苑外有喧哗之声将近 墨馨有些疑惑,这些年来从无人敢这样做。 究竟发生了何事呢? 这喧哗声很快消声灭迹,心突然抖了一下,墨馨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有些紧张地看着院门。 一袭白衣,就这么劈入视线,缓步而来。 “少…少爷……”墨馨傻了。她本以为这次离别可能会很久,没想到不过几月,就已经回来了。 眨眨眼睛,墨馨面色一变。连忙将手上的东西藏在身后。 低下头一时之间,又急又窘,可心中又是甜美的。女子一身墨染莲纹长裙,在风中微微拂动。广袖摇曳,遮不住女子绯红的面颊。她是那么鲜活,楚离只静静地看着,就觉有淡淡的喜悦漫入心底。 “墨馨……” “嗯。” “我回来了。” 轻轻将女子抱入怀中,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楚离淡淡的笑了笑。 “少爷?”墨馨手掌见汗,拿着的东西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楚离见了,低低地说,“你的手已灵巧之极,何必求这心安?”她能感受到男人胸口处的震动,有些恼羞,“这么多年了,焉知没有退步?” 拿出她背后的双手,楚离盯着她不好意思的双眸:“你做,我看。” 墨馨被这一句话惹得面颊更烫了。 九枚金针,九根彩线。 一气呵成才算乞巧,否则就是输巧。墨馨虽然嘴上说的谦虚,内心如何能让自己真的在楚离面前失手? 一双玉手,百蝶穿花似的将一根根彩线快速穿入针孔。 果然没有停顿。 九枚金针,九根彩线,已连在了一起。 是不是代表着,姻缘线也连在了一起? 楚离目光微微柔和,他看着女子亮晶晶的眼眸,“你说,我该送给你什么好?” 最心灵手巧的女子,这一日理应获得所有人最高的赞誉和赏赐。这是历来的习俗。只是…… “我…我怎么知道。” 墨馨看进那双漆黑冷冽的眼眸,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少爷能回来与我一起过乞巧节,已是最好的礼物。” “可我觉得,还不够。” 墨馨忽然有些奇异的预感。这个预感让她本能的心跳加速。她听见自己说道:“那该如何是好。” 沁凉的夜风挡不住夏季的燥热。 或许更燥热的,是心。 金针彩线已滑落在香案上,却没有人理会。 墨馨双眸睁大,脑海里空白一片。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只因方才,楚离认真地说道: “我们成婚罢。” 四周的一切都好似远去,一阵阵晕眩在脑海中炸开。墨馨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盼望这一日。 那个自小与她相依为命的孩子,已经成长到了,足以保护她的地步。 墨馨微微一笑,眼中却有泪水掉下来,她面颊一红,道:“这样的日子,竟把我弄哭了……” 冰白微凉的指尖为她拭去泪水,浅淡的红晕就跟着那痕迹晕开,楚离目视着,有些迟疑地说,“七夕的传说不过是一个悲哀的故事,那二人仅一年一次以鹊桥相会,如何能够快乐。” “我虽是个剑客,却也希望你能够开心。” “墨馨……”楚离的语声柔和,“你,可愿嫁我为妇?” 女子不闪不避地回望着,夜色也化在了她亮晶晶的双眼里。抛却那些发烫的思绪,在这个日子里,她所倾慕的男人问她许下一生的诺言,这岂非是世间最快乐的事情? “我愿意。” 墨馨温婉一笑,一字一顿,这流连千百回的话,在心头,久久未散。 砰地一声,有姹紫千红在空中炸开,无尽的烟花,也是无尽的期盼。 试剑台上,月明星稀,仿佛天公作美万里无云。 怀抱着女子飞落在山石之上,山风极冷,此处又是他练剑之地,就有些许霜寒久久不散。一条纯白的狐裘披风披在墨馨的身上,衬得脸庞也更为漂亮。 轻轻将女子放在铺了羊绒垫子的青石上,这里离崖边不远,并不危险。还能远远地看到庄园里灯火通明的样子。 相依而坐,墨馨含笑的样子是那样秀美,仿佛眉宇间的愁绪都消散了个干净。楚离覆上她的双手运气回暖。一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轻声道来。 江湖的热闹、漠北的风光、还有冰崖秘地…… 楚离前半生的话,都没有今天一日说的多。他还说了自己认识的朋友,敬重的敌人…… 墨馨靠在他的肩膀上,眨着眼睛微笑地听着。 一弯月亮,东升西落,连山庄里也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失去了喧嚣,夜色里只余下楚离平淡的语声。 最后,当说到玄牝,女子已经睡着了。 抬手将人拥入怀中,楚离不再说话。另一只手里的长剑仿佛感应到这试剑台的剑意,森然之意透窍而出,可在这清冷的崖顶,总有一片融融暖意晕开,始终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章节是补前天的,此章是今天的更新~ 老头子就这么领便当拉,恩,我会说在番外里会继续虐他么……虽然,我自己也感动的稀里哗啦的╮(╯v╰)╭ ☆、第七十五章 玄牝 这大概是墨馨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仿佛置身在一片暖洋洋的海洋之中,没有寒冷,没有愁绪……舒适的,她不想醒来。 隐约能听到耳边有清浅的呼唤。 可她不想醒,墨馨微微嘟起唇,想着就多呆片刻……片刻就好。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4 楚离漆黑的双眸渐渐浮现出几许无奈,“墨馨……再不起,便看不到日出了。” 天边有浅淡的金光润撒了云边,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光穿云破雾,晕开无边的光明,洒向人间。灰黑的夜色渐渐消失殆尽……直到,一轮金红的曜日腾高一跃—— 天,彻底亮了。 “墨馨、墨馨……” 楚离轻轻低唤,瑰丽的霞光映照在女子身上,可她唇畔含笑,仍是不闻不醒。 抿唇,楚离微微蹙眉。 指尖落在女子的脉门寸口,面色顿时一凝。 他虽不会把脉,可这样微弱的跳动,还是让人心生不安。抱着女子霍然站起,一夜未动的身体有些酸麻,僵硬了两步才渐渐恢复正常。几乎立刻的,足下用力,身影蓦地向着山下掠去。 白衣洒扬,真气浑圆,挡住了猎猎山风。楚离眉宇间冷凝着,唇抿出冷硬的弧度。或许是这一切都太过美好,美好到让他险些忘了,墨馨的身体…… 风一般掠入山庄,好好的清晨,却已人仰马翻。 萧沐阳挂着乌黑的眼圈去请老大夫。这位老者倒是精神矍铄的很,显然并没有参与这一群年轻人昨晚的胡闹。可这份轻松,在为墨馨把脉之后,两条雪白的眉毛几乎绞在了一起。 “你们这些小家伙啊……” 萧沐阳额角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年来,他可对老大夫的秉性知之甚深。 果然…… “也真不知道节制,这情绪大起大落的,哪能行呢……没病也能生出些毛病来。” “不就是七月初七么,年年都有,年年都过这一天,有啥出奇的?” “一个个大半夜的不睡觉,这下好了吧……” “本来底子就不好,这些年有个念想撑着,倒还有些起色。” “可照这么瞎折腾一圈,难喽……” 楚离默然,忽然说道:“我还有造化丹。”自从执掌了北玄宫,他便命人炼制出不少来。 这样可以延寿十年的宝物,楚离却毫不看重。四年前墨馨就是服用了造化丹才缓和了身体,如今是否也……出乎意料的是,老大夫捋了捋胡须,叹息地摇了摇头。 “老夫说过,女娃娃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破碎的瓶子,你装的哪怕是琼浆玉液,也没用。” 楚离心中一沉。一股深切的寒意自心底升起,他漠然听着自己说道,“莫非毫无办法?” 老大夫迟疑了一下,“若细细调养,或许能挨到过年。” “只是,这一段时间,绝不可再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否则性命堪忧。” 室内一片寂静。 只有老大夫执笔写方的声音,萧沐阳也不禁屏住呼吸,内心怅然。见楚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接过药方就连拉带拽地将老人家送出了门。 “哎,我还没说完,女娃娃这是一时昏睡,等几个时辰大概就好了……” “嘶!你这娃娃!快放手——!扯到老夫的胡子了!” 争执的声音渐渐远去。也仿佛带走了所有的温度。 “墨馨……” 楚离闭上双目。还记得当年正值妙龄的她,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从那个深府宅院走出。 从来,他们相依为命。 她为了他误了最美好的年华,所以,他给予女子一生的承诺。 可最终,到底还是被他牵累了……曲青舟那一次的毒计,险些害死了她,纵然救回一条性命,身体也彻底毁了。 连夺天地造化的造化丹也不起作用。 那么,还有什么手段,可以挽救她的性命? 楚离本以为,比起幽篁,自己更为幸运一些。 至少,墨馨还活着。 他不必在心心念念的女子带着遗憾离去后执着又后悔,也不必再蹉跎千年,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小的玄牝宝珠上…… “玄牝……” 睁开眼睛,楚离定定地看着墨馨。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那上面绣了淡雅的莲花,有两个小鸳鸯一大一小在那荷叶下依偎着……这本是墨馨绣好了图样后,他坚持加上去的。 抿唇,楚离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荷包。 有一缕柔和的白光流泻而出,一枚龙眼大小的珠子滚落在掌心中。它仿佛感应到屋中女子微弱的生机,白光薄雾一样地向床畔聚集,无声地落在墨馨的身上。 楚离心中一紧。 立刻将珠子放回荷包。待白光消散,他大步上前按住墨馨的脉门。楚离蓦地发现脉象竟然强健了许多,目中不由掠过一丝异彩。 老大夫正在看着药炉。萧沐阳在靠在一旁等着。 两人正在说着话,就见楚离快步走来,二话不说地拽住老大夫的手,“跟我来。” 语声却是前所未有的急促。萧沐阳愣了愣,这样失态的楚离他还从未见过。在老大夫的哎呦声中,楚离毫不“怜惜”地将之拽回到墨馨房间里。 老大夫极其不满地说:“这又是闹咋样啊……我这老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诊脉。”楚离说道。 老大夫更不满了,“我这还看着药炉呢……刚刚不是才看过——?!”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床上的墨馨,忽然轻咦一声,急急趋近两步,将手指搭在那露出的皓腕上。 那眯起的眼睛突然睁圆了,老大夫咂舌地问:“你给这女娃娃吃了啥?” “她身体如何?”楚离不答反问,目光迥然。 “这不可能啊……怎么突然就好转了……”老大夫喃喃地,最终摇了摇头,“老夫看不出什么问题。不过比方才的脉象好多了,大概有所起色。” “日日如此,多久能恢复?”楚离又问。 老大夫没好气地说,“要是天天这样,老夫敢保证,不出两个月就能好。可就算是神药,人吃的时间长了,作用也会慢慢减弱。老夫不知你给她吃了啥,但也别抱太大希望。” 楚离默然。 玄牝宝珠关系到墨馨的性命,他纵然信任这位老人,也不能轻易相示。沉吟片刻,楚离说道,“还请老先生为此保密。” “那是自然,我老人家是那么没把门的样子么……”老大夫吹胡子瞪眼,见楚离确实没有让他看一看那“神药”的打算,撂下一句“老夫去看药炉。”就拂袖而去。 当然,老大夫看到被萧沐阳好心帮忙“煎好”的汤药,是如何跳脚就不必提了。 楚离坐在床边,握着墨馨的手。却是一起将那玄牝宝珠合在掌心。二人指间交错,就有微微的暖意,从掌心沁入心底。 仿佛连精神也被舒缓了,身体各处,气机微动,一些暗伤几乎在以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等效果,竟比那先天真气强了太多太多。 也快了太多太多。 垂下眼帘,楚离微微放下心中大石,天地之生源,当有其不凡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5 之处。或许,这玄牝宝珠,就是治生不治死罢…… 握紧了女子的柔荑。 墨馨……你不会死。 绝不会。 这一觉,墨馨睡到了暮色降临,才堪堪醒过来。 往常冰凉的手脚此刻暖洋洋的。背靠床柱闭目养神的楚离第一时间睁开双眼。 明澈乌黑的眼眸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楚离淡淡一笑,“醒了?” 墨馨眨眨眼,心中有些惊讶,她虽与楚离已有婚约,可一直以来都极为守礼,像这样不离地陪在她床边,还是第一回。 “我,我睡了多久?” “有一日夜,可是饿了?”楚离不提还好,这么一说,墨馨立刻感觉到胃中空空,前所未有的饥饿感让她有些难受。 “是好饿,从来没有这样饿过……”蹙起眉,墨馨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待我起来洗漱过后,再随少爷用膳罢。” 能吃就是好事。 楚离微微点头:“我已决定,一个月之后我们成婚。”他漆黑的眼眸中有一丝笑意闪过。“所以,你可以现在试着改口,唤我夫君。” 直到楚离起身出去,墨馨还回不过神来。 咬着唇,明明是极平淡的话,却让她脸上的温度一点点烧起来。可又有浅浅的笑意从唇畔显出。 夫君。 她默默地回应。可却并没有说出口。墨馨心中希望这个美好的称谓,是在他们成婚的那天、那个晚上轻轻唤出……摇摇头,压下那些杂乱的念头,墨馨饿的手脚发软,只得在侍女的帮助下起身换衣洗漱。 之后的几日,楚离一直替墨馨用玄牝宝珠疗养身体。加上老大夫的药,墨馨的身体在飞快地复原。而玄牝宝珠,也被送给女子贴身佩戴。 连同那荷包一起。 还要佩在胸口……墨馨当时便红了脸,有些羞怒。待楚离解释那里靠近心脉后,才悻悻地放过他。却也知道这宝珠得来不易又效力惊人,便果真贴身佩戴,不曾示人。 而另一边,楚离的大婚之日,就定在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德馨山庄上下开始忙碌。一车车的彩礼从楚府流入过来。楚逸臣请了江南五百绣娘,用了最上等的冰蚕丝,二十七个日夜不停赶工绣出了两件巧夺天工的喜服。凤冠所用珠翠,也请了江南的行家新做现制,料子也是极好。 甚至为此广发请帖。整个平江城所有的酒楼都要在那日摆下喜宴。邀请整个平江城的百姓都去吃席。就连这城中乞丐,在那夜也有专门的二十多家米铺摆出喜宴棚子接待,虽不是山珍海味,却也能让每个人都吃饱。 而楚府准备的彩礼,几乎把江南所有名贵木材搜罗一空,加急做成各式各样的家具陈设。 沸沸扬扬一个多月,就在众人翘首以盼之时,却发生了一件,让整个江南都为之侧目的事情。 五万京畿大营的将士,携皇家仪仗,同二百多辆大车一起,莅临平江府。 大军驻扎在城外,仪仗却进了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适闻江南好女李氏墨馨,少而婉顺,长而淑娴,行合礼经,言应女则。即日起,朕特封李氏为郡主,封号蕙馨,赐居江南。赏黄金百两,良田千顷,别苑一座,嫁妆百抬,椒泥百车……“ “兹闻江南楚公逸臣之子楚离,年少有为,君子端方,当择贤女与配。值蕙馨郡主待宇闺中,与楚公之子堪称天造地设,朕愿成佳人之美,特将蕙馨郡主许配楚公之子为妻,一切礼仪,交由楚公自行操办。朕于万里之外,遥敬相贺。” “钦此!” 传旨的太监满面笑意地躬身向楚逸臣道喜。后者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自古以来,椒房都是后宫的惯例,民间却是禁止。小皇帝此举,倒是有趣得很。 不过,还算识趣。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中。。。 快要累成狗了……终于发现一件比卡文更苦逼的事情,印本子之前的校对完全得一个字一个字看,二十八万字一晚上看完果然就是个梦…… 今天出差,果断爬起来第一件事先存稿…… ☆、第七十六章 大婚(上) 这一日,墨馨正在梳妆,就有人送了嫁衣过来。 “老爷吩咐,若是郡主有不合身的地儿,再着令绣娘们细改。”低眉顺眼的小斯捧起的托盘内,一袭大红色的霞帔静静叠放着。 借着屋中淡淡的天光,仿佛有一道道虹光从那衣料上映射出来,极淡。 触之温润,光滑,若非亲眼看到上面的绣纹,仅凭手感是完全感觉不到痕迹的。 且那纹路并不奢华,反而极为素雅。但每个角度,都能看出不同的样子来。 墨馨有些动容。他本身就是个绣工卓绝的女子。自然看出这样的刺绣,需要怎样的心力。即便是她,也不可能完成。 在侍女的服侍下,墨馨褪去身上的衣服,沐浴,更衣。 柔软的,大红色的肚兜贴上雪白的肌肤,柔软的不可思议。侍女捧起乌黑的发丝,二人在侧,轻轻将里衣披上,接着是中衣。墨馨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平时无论怎样好的料子,不经意间,却能感受到它与肌肤的摩擦。而这件衣服,若不着意,就几乎感受不到。 穿上外衣,裹上腰封。 明明穿了三层,墨馨却觉得比平时轻减很多,也并不觉得凉。 最后,是如烟一样薄的披纱,墨馨认出,那是一种极细的蚕丝,柔软而不折,用其制成的纱,薄如烟雾,轻似流云,一件衣服的料子完全能紧紧团在手心里,而放开手指时,它又能自发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连一丝褶皱都不会有。 这样的纱,就叫做云罗纱。 用云罗纱做的披帛,一条便价值万金。如今却用来做罩衣。 大红的罩衣。 侍女放下捧着的长发。为其换上大红的鞋子。地面不知何时,铺上了一层红色的绫罗,这新娘的鞋子,当然不能在新婚前落地。墨馨走在上面,身上的衣随之飘动。仅仅看着,便如行云流水,飘逸无方。 淡淡的天光下,果然有淡淡的虹光流溢而出。 偏偏极淡。 即便看到了,也仿佛疑作幻觉。可它又是真实存在的的。所有的侍女看得呆住了。 有女子淡而含笑,安于净室,长衣飘渺,无风而动。周身七色霞光隐约,恍若天女临凡,让人难生亵渎之念。 一时之间,满室寂然。 衣服自然是极为合身。那捧着霞帔的下人已经走远。 墨馨有些疲累地坐在椅子上。旁边就有侍女乖巧地奉茶过来。正要接过,那人仍有些心驰神摇,便没有拿稳。交接之时,滚烫的茶水翻落,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内室极为明显。 也极为刺耳。 “啊!!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6 ” “夫人恕罪,婢子不是故意的!夫人恕罪……” 墨馨一怔,垂下眼帘伸手捂住那被烫到的地方。“出去。” “夫、夫人?” “出去!” 这从未有过的严厉,让一众侍女,噤若寒蝉。继而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屋门。 靠在扶手上,墨馨的面色,才渐渐发白。 掀开袖子,那被烫到的地方,已是通红一片。映衬着雪白的肌肤,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墨馨定定地看着。 她没有叫喊,也没有呼痛。过了很久,有侍女小心翼翼送来上好的紫金膏,墨馨也只是任由她们上药。垂下的眼帘遮去了所有的思绪。 “都下去罢……”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越是接近婚期,就越是忙乱。各地送来的贺礼络绎不绝,听过的没听过的名帖几乎堆满了库房。婚礼前三日,墨馨被楚府以送嫁的名义请了过去,楚离便让老大夫随行照看。 只待三日后迎娶。 德馨山庄上下已挂上大红的灯笼。随处可见大红绸带,以及,那从各地加急送来的,满院的桂花树,芬芳吐艳。 淡淡的桂花香气和了露水,便显得更为动人。 八月十五这日。天气极好,竟是万里无云。 “果然是天公作美,正当吉时。”萧沐阳总算松了口气,这一阵子,要说谁最忙,非他这个管家莫属。“希望今天一切都顺利罢……” 一大清早,整个山庄都忙起来。 用玉石堆砌的清波池内,楚离解开衣物,置剑于岸边,踏石而下,修长劲瘦的身躯一点点被热水没过。 乌黑的发,流在脊背上,是如此的黑白分明。 淡淡的热气仿佛柔和了眉眼。楚离遣退所有的侍女,那双握剑的手掬起水流,认真地净身。 大道之境的强者,本身已不存在污秽。 可他还是将身上的每一寸,都清洗了一遍。与其说是净身,倒更像是在以一种郑重的姿态斋戒沐浴。 一个时辰后,有侍女捧着浴巾、香炉、以及大红的衣裳走了进来。 目光平和,楚离缓步从水面走出。 一阵阵水汽弥散,那身体上的水珠,在以可见的速度消失。就连乌发,也慢慢松散,眼见是干了。 着衣、束发。 大红的喜服不像是女方那般霞光隐隐。反而极尽内敛。淡淡的绣纹若隐若现,似有流光。 玉带环腰,那上面的暗纹正对了垂落的环佩。 宽大的广袖低垂,无风而动。 长剑被置于膝头。楚离就坐在椅子上,脊背直挺。他的指尖摩挲着剑鞘上冷硬的金饰。从骨子里透出的那淡淡的寂寥也仿佛不那么尖锐。 有侍女俯身捧起那乌黑如瀑的,几乎垂落膝弯的长发,一半挽了个髻以嵌了血玉的紫金冠固定。长长的金线顺着发丝的纹路垂落,在那一片乌黑中,分外明显。 楚离从未如此穿金戴玉,他从不注重这些外在的装饰。 可当已成长为男人的少年从屋中走出,早已恭候多时的萧沐阳几乎看呆了。 红衣本妖娆。 可穿在楚离身上,反而失去了那份轻浮。独留下那直击心魂的冷肃。或者,一眼看去,反有一种被那大红的衣服更为刺目的迫力无声袭来。 比之那时白衣的飘渺,有了三分的人气、八分的雍容,却是十分的贵气。 迎亲的仪仗,早已在山庄外等候。 而吉时,将至。 今日的平江城百姓,却是大开了眼界。 一大早,就有京畿卫兵肃整街道。然后,艳丽的大红色云锦,从楚府,沿官道一直铺到城门外。 两旁的建筑,尽皆挂上了红色的灯笼和喜稠。 百姓大多喜欢看热闹。当人群聚拢,又有士兵拦在道旁,呵斥着不得越界。 德馨山庄距离平江城足有三百多里。从早上等到中午,城门外终于有人飞报: “来了来了!”“七少爷来了!” 仿佛点燃了炮仗,城内顿时热闹起来。 数百人的仪仗本就是从京畿卫士中取佼佼者组成,一路行来几乎靠着急行军的速度。眼见到了城外,主帅卫无明才挥手让军士缓下步伐。 看着骑在马上,面不红气不喘,浑身上下未能沾染半分尘土的楚离,卫无明表现的更恭顺了。这一路上,他从未有半点倨傲。因为曾经倨傲的那位神策营的宋哲威将军,可是至今毫无音讯。 只见他退后半个马身,抱拳道:“楚公子,已到平江城。” “放缓速度,继续走。” 身下的马儿毛色乌黑油亮,健壮飞扬。楚离揽了缰绳,它才不甘不愿地慢下来。 当即,就有礼乐响起。 金红的宝象花伞,并金丝孔雀障扇一同分作两列,宽阔的大红酸枝香辇,垂了浅鹅黄的帐子,由四匹雪白的健马拉着,两侧洒金大红羽幢随风而动。 当踏上平江官道时,两侧高居的楼上,就有无数鲜花抛洒,浓浓的桂花香气在阳光下,让空气也变得迷离。 随着车辇接近楚府,街道上的人就越多。 可随着郡主的车辇走过,百姓如海浪一般屈膝跪地朝拜。对于他们来说,这位蕙馨郡主来自民间,来自江南,亦是他们的骄傲。因此,也跪的极为心甘情愿。 “这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听说这位蕙馨郡主品貌端方,与七公子正是相配呢。” “哎,前些年出的事情还一桩接一桩,这楚府倒今却圣眷不衰了,听说圣上赐下了百车椒泥给这位郡主,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这楚七公子也真是好运,竟能娶得如斯美眷。” “嘿,你别不甘心,看到人家手里的剑了没,他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飞雪离魂剑。” “什么?!老兄你何苦害我,这话被听了去,我可怎生是好……” “急什么,尽管把心放肚子里,今儿可是人家大喜的日子,怎么也不会和你计较。” “哎,那就是楚七公子,看着好生俊俏呢。” “人家是娶郡主的人,你啊,就甭想了。” “讨厌!” 庄严喜庆的宫廷礼乐一路奏响。 终于到了楚府门前。 翻身下马,干净利落的动作,又引得外面的百姓叫好。楚府的大门也被装点一新,早有人开了正门迎候。 仪仗留在外面,楚离拂衣向内而去。一路上到处都是艳艳的大红。不过片刻,就到了正堂。早有喜气娘子高声唱道,“新郎已到——” “吉时起!” 正堂中,却并无多少人观礼。 这并不是楚府发出的请帖无人回应,相反,这次婚礼,楚逸臣并没有发出请柬。 心中微微点头。楚离也非那等愿任人围观的浮夸之人。 成婚大礼,本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7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7 就是私事,被一群外人怀着不知怎样的心思恭贺谈说,到底不像个样子。 正堂中间是喜堂,两侧则摆了十桌家宴。 楚逸臣站在堂前,面色平静。 他换了一身暗紫缎底绣金的衣袍。多年过去,岁月似乎停滞在他身上,楚逸臣的面容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有那日渐厚重的威仪,与那高处不胜寒的疏冷,方流露出几分岁月的痕迹来。 他看到楚离的一瞬间,目中似有一丝怅然。 然后,便是平淡地点了点头,仿佛刚刚那一瞬间,不过错觉。 楚离长身玉立,心中无甚波澜。他是他的父亲,他是他的儿子,仅此而已。他们本不是一路人,日后也不是。 “请新娘——!” 一声高喝之后,喜娘牵着盖了红盖头的女子从内室走出。将红绸递到楚离手上。 立时就有淡淡的霞光雅韵,暗室生辉。 主位上,只有楚逸臣。而那些个有些暗自咬牙的姨娘们,却是只能屈居宴桌旁边。 他已坐下。 于是,就有人拿了大红绣牡丹的蒲团放在一对新人面前。 楚离不禁侧目视向旁边,两人之间,有红绸相连。看着微微低头的女子,心中竟漫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安然平和。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仿佛剑终有归鞘之时,人也有休憩之地。 喜娘扶着新娘跪拜,楚离则微撩起衣摆,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第一次地,跪了下来。 对着门外,缓缓下拜。 金线混着乌发滑落在蒲团上,抬首间,又听人高唱道:“二拜高堂!” 起身,楚离能感受到,那自上而下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就像在哪个阴暗的密室里一样,明显得近乎压迫。一直地…… 看着他,又一次下拜。 额上能感受到那细腻的绣纹。一触即离。 “夫妻对拜!” 喜娘扶起新娘,两个新人遥遥相对。所有的思绪渐渐淡了。楚离心中,却浮现女子当年稚嫩的面庞,牵着他离开的模样。 再一次撩衣跪下,一对新人几乎同时缓缓叩首。 还有,知道他离去的打算时,那傻傻的样子。 他的墨馨,他的……傻姑娘。 无声柔和了唇角,楚离直起身,指尖拂开晃在脸颊旁边的金线,然后,耳边又是一声高喝。 “礼成!” “送入洞房——!” 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还没回来,我是存稿箱君。。。 ☆、第七十七章 大婚(下) 这一日,注定是热闹的。 那些长辈,似乎将所有的嫉妒怨愤化为了劝酒。大婚之日,楚离当然不能一杯酒都不喝。他怎能一杯酒都不喝? 这一场堪称尊贵奢侈的婚礼,早已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睛。 可偏偏就着杯子喝下的,却是清清凉凉的白水。 楚离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在旁伺候斟酒的侍女。对方低眉顺眼的样子有些眼熟,几息之后,他便想起,这女子正是楚逸臣书房伺候的大丫鬟暗香。 另一边,楚逸臣坐在上首不动,掌心把玩着一个小巧的酒杯。看到楚离有些讶然地望过来,眸色渐深。 “老爷,不早了。七公子再不启程,只怕误了时辰。”另一位大丫鬟青梅在一旁轻声提醒。楚逸臣面色不变,说道,“那就再等等。” 青梅一怔,便不说话了。 酒场中,楚离微微蹙眉,心中浮现方才墨馨被人扶着的模样。几日不见,莫不是身上又不好了?不过,这楚府上下,并无他的对手,她在此待嫁,当不应被苛待。 况且还有老大夫…… 走神间,沾唇的液体突然化为一股辛辣流窜到胃中。楚离猛然回神,原来不知何时,这杯中的“酒水”就真的成了酒水。 抬头看去,楚逸臣也正好目视过来。 那平静而深邃的双目,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楚离目光一凝,突然意识到自己自从来到楚府,就似乎一直被动,无论是婚礼,还是眼下这难以脱身的境况。 他本不必顾忌任何人。 楚离深深的看了一眼楚逸臣,拿着斟满了的酒杯,遥遥一敬。顿了顿,将之喝下。 随后,便不理会这些旁人。道了一声“告辞”便身影一花,向着内堂走去。 “哎,怎么就这样猴急呢,这孩子。”“七弟怕是惦记着弟妹罢。”“也是,从来英雄爱美人呢。” 楚逸臣已经停下动作,“让你做的事情,可做好了?” “做好了。”青梅恭敬地低着头。楚逸臣却不看她,反而眯起眼眸盯着楚离离去的方向。 “下去吧。”他淡淡地说。 穿过内堂,便见游廊之后,有挂了大红绸的房子,在花障中也极为明显。便知那就是楚府准备的洞房,一时三刻仅作礼成之用。而真正的洞房却在德馨山庄早已备妥。 推开门,屋内的陈设极为精巧别致。到处都贴了喜字的花纸。可楚离却只看向床边安静端坐的新娘子。 床上地上,洒满了红枣、桂圆、花生、栗子……桌子有早就备好的龙凤喜烛、合衾酒具、还有一盘子的石榴。 “墨馨……” 方才那两杯酒的酒意有些上头,楚离微微蹙眉,本着大婚之日,不想运功散酒。奈何他多年滴酒不沾,这一下子,竟有些受不住。 握紧了掌中的剑鞘,冰凉的冷意沁入骨子里,才觉好受一些。 楚离缓步趋近。 大红的盖头流苏垂到了新娘胸口,有冰白的指尖将之捞起,轻轻地,向上掀开。 “墨馨。” 金色的凤冠在面颊前垂下一挂浑圆完美的东珠,那抬首望过来的明眸,有些羞窘,可依然明亮。 就像是那年除夕,他们一起坐在廊下看烟花。那漫天的光彩也仿佛落到了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洋溢着喜悦……亦或是,幸福。 伸指拨开珠帘,墨馨不禁移开视线,那白皙的面颊一点点地,染上了红晕, “公子……” “你唤我什么?”楚离冷澈的目中有些柔和,说道,“夫人。”他有些加重了这两个字。墨馨的脸更红了,在他等待的视线中,轻声地…… “夫君。” 楚离笑了。他的笑容从来都是浅淡的。可那随着他的情绪,仿佛整个天地都包容过来的感觉,从未有一刻,是这样的明晰。墨馨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捧在一双看不见的手心里…… 如珠如宝。 回过神来时,楚离已将合卺酒端了过来。酒是好酒,泛着甜美的桂花香气。闻之欲醉。 于是,也真的醉人。 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极近。呼吸轻轻拂过面颊,彼此的。就连喝下的酒,也带着难以想象的甘美。 这个味道……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8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8 墨馨有些恍惚地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反而淡了。 放下酒杯。楚离看了看天色。正好是正午时分。便与她坐在床边,从那大红的衣袖里,取出一包油纸。 “离晚上还要很长时间,吃一些会好受点。” 香甜的气息勾得墨馨肚子叫唤了起来。她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公……夫君怎会带着这个?”她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笑得也有些傻气, “我们一起,可好?” “好。” 那只是一小包云片糕。被墨馨拿在手里,吃着这一块,却将另一块捻起,喂给楚离。后者并不拒绝。这样吃着吃着,墨馨的眼圈有些红。但她忍住了。 这么一吃一喂,很快,这包点心就见了底。 “可惜这衣服带不了更多的吃食,且先将就。”楚离微微摇头。墨馨噗的一声笑了,“夫君可别让人听去,这样好的喜服,岂是用来藏点心的?” “自然不是用来藏点心的。”楚离说。 墨馨看着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意识到他的意思,顿时甚为不好意思。楚离伸手握住女子的柔荑,“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家。” “嗯……” 回望着他毫无说笑意义的眼眸。墨馨轻轻点点头:“我们回家。” 新娘子本应被人背上娇子。 可墨馨却被楚离抱了出来。 一路上,不曾理会任何人,径直地向着楚府大门而去。蒙着面纱,墨馨呆在丈夫怀中,周围异样的目光、善意的哄笑、还有那不知谁吹弄的口哨和喊叫,都让她心口砰砰直跳,羞的浑身发抖,可埋在这有力的胸膛里,又是如此的安心。 耳边,是楚离一声声震荡着耳膜的心跳。 墨馨有些眩晕地被抱上香辇。当礼乐响起,身畔失去了那个温度,墨馨才有些手脚发软地坐好。 “越发学坏了,从小到大就会欺负我……” 动作幅度不大地整理好有些微乱的大红喜服,墨馨红着脸闭上双眸,心跳却久久不能平复。 此刻正值午时,皇家仪仗启程向着城外走去。 最前是楚离和卫无明。其后是仪仗和香辇。中后部却是一车车的黄花梨木的嫁妆箱子。 一眼望不到头。 在酒楼中吃席的百姓不由伸头看去,暗暗咂舌。 十里红妆? 不,这起码是数倍于此。 “这位蕙馨郡主,当真是天大的福气。” 男人们暗自惊心,女子们,却一个个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 出了平江城,卫无明变换了队形。将郡主的香辇和嫁妆围在内部,毕竟荒郊野外可并不怎么安全。 不过……瞥了一眼一身红衣广袖,面色平淡的楚离,卫无明倒不怎么担心有人劫车。能从飞雪离魂剑手中抢走这些东西,想来,他也没命回去。这些个古剑传人,可不能以常理计较。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汉子,神色间,已全然没有畏惧。 可他并不能放松警惕。 这一路上,多林。 当又一片树林出现在眼前,卫无明已皱紧了眉。 逢林莫入是古训。可这个地方,只有一条路。忽然地,卫无明松开眉宇,人的一生本也就只有一条路,非生既死。 他既已接了军令,就会彻底执行。 “传令下去提高警惕。这林子太密了。”一踏入林荫,就觉天光更暗了。两侧高坡更让卫无明有些不安。他立刻派遣斥候四下探查,这等地方若是有人设伏,简直要命。 楚离抚着马鬃,神色平静。在他的感知中,这里并无人烟。 又过了半个时辰,几百人已完全进入了树林。 行军的路上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马蹄声、盔甲摩擦的声音,还有那风中传来的—— “敌——呃!” 斥候的大喊还没说完,就已被扼住了声息。或许连他的生命也被扼住了。大军却立刻警觉了起来。 盾牌还未竖起,“咻!”“咻!”“咻!”“咻!”——! 数十道暗影眨眼间从林中射来,当即惨叫之声此起彼伏。“敌袭!”“敌袭!”卫无明面色冷厉,“变阵!保护好皇辇,违令者斩!”混乱中,有百余人立刻悍不畏死地奔到车辇周围,盾牌一层层架起,叮叮当当地将箭矢艰难地挡在外面。 这些箭矢,有冲着车辇的,有冲着卫无明去的…… 自然也有冲着楚离射去的。 提剑拨开飞来的箭矢,让楚离面色有些冰冷的是,这些箭,绝大多的方向,是辇车。 蓦地,骤然而生的一丝不同寻常的心悸,让楚离眯起眼眸,抬起大红的广袖。 他的手按在了剑柄上。 风仿佛停了。 周围的厮杀渐渐远去。 楚离的目中,只有侧前方被堆叠而起的巨大的盾牌。士兵们整个人倾斜地抵在后面,硬生生抗住外面的箭雨。毕竟是京畿大营,他们的武器要精良得多。 他已收敛了精神。 眼中的一切事情,开始缓慢下来。 当一头“毒龙”钻破铁皮,穿过三四个人的胸膛……楚离能看得见那绽放的血花。 这些,竟不能让它慢下一点。 箭,正冲着车辇而去。 呛然龙吟冲霄而起,一线冰蓝,一线星火,快不可察的落在那一往无前的箭矢上。 可见的冰白蜿蜒而上,随即向内塌陷,缥缈的飞灰从裂隙中散出。 眨眼间,这支箭已灰飞烟灭。 可比箭更锋锐的气息,却脱离而出,竟有一线涟漪从空气里炸开,可见地没入车辇之内! 楚离瞳孔猛地一缩,红衣一阵模糊,转眼便到了车前。 浅鹅黄的帐子靠上的地方破了一个裂痕,仿佛那速度太快,延迟了几息,才被风带起,向内飘飞—— 大红的嫁衣是如此刺目,而那个婉柔的女子,却倒在软榻上。 墨馨面色苍白,双目紧闭。 车中并无血迹。 而在另一端的车壁上,却有一个一样的裂痕。 林荫间,天光昏暗,于是帐内的虹光也就明显起来。楚离目光一凝,回身轮斩,大红的衣下,是淬了星火的剑。 “砰!”“砰!” 两道接踵而来的箭矢,接连被寸寸粉碎。楚离的目中,泛起了杀意。 浓烈的,化不开的杀意。 他从来没有这样想杀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这样想救一个人。 林间的光,忽然暗了。 不是暗了,是那光变得稀疏了,带了冷蓝的星辉。这个范围渐渐扩散,于是,楚离看到了蛰伏在山后的匪徒、背着弓箭的射手……天空上乌云四起遮天蔽日,而其中,却还能看到淡淡的星辰。这一切的辉光,化为了剑意,也变成了耳目……让他看的更远,山坳里,那趴伏着的,还有数不尽的军队。 螳螂捕蝉,黄雀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9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09 在后? 亦或是这只是一场阴谋。 那不重要。 楚离的眉宇间,有一抹惊人的星火剑意跃动着。那心底之中,最初悟道的小池塘里,有星辰与天空之上遥遥对应, 星?影? 那不重要。 风,忽然停了。箭矢也忽然停了。人们抬起了头。 乌云一层层的,却没能遮蔽的了这满天星辰。淡淡星辉仿佛变成了可见的丝线,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在天空中编织出一张方圆数千里的—— 罗网! 在高手的感应之中,那深陷罗网的琉璃世界,在呻吟,在震颤。 仿佛千钧一发,就能牵引出一闸亘古洪流! 众人惊呆了。他们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剑气,亦或是剑意。它是如此巨大,仿佛一座冰川压在头顶。而苍天在它之上。 天地仿佛安静了一瞬。 而后,剧烈的轰鸣从天而降,恐怖的寒意如九天银河坠落大地,树木、山石、沃土、甚至是人……都在这无比冰冷的寒流中—— 一点点冻结成冰! 可这冰中,又有无尽的躁意。 仿佛那里面,包了火。 冰蓝的火。 其名曰,星火。 卫无明神色呆滞,入目所及,所有的一切变为霜白一片,冰冻起来。可下一息,灿烂的星辉焰火自内而外,将所有的有形之物,焚烧殆尽! 灰烬飞扬。 先是近处的草木,而后及远。中间还能看到保持着张弓搭箭的射手,或是埋伏着的匪徒,还不待你再看第二眼,就已化为灰烬。 十里、二十里、三十里…… 这是一个圆,并且迅速地扩大着。 不其然地,卫无明瞳孔一缩,也看到了那山坳中被冻结成冰的军队。看着他们,一点点,一寸寸地—— 灰飞烟灭! 这个铁血的汉子,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当啷——!”“当啷——!” 士兵们无意识地落掉了手中的兵刃,面色苍白地不知所措。也有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们处在一片绿意当中,而对面的世界—— 一片灰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八章 逝水 铿锵入鞘声打破了寂静。 楚离周身的杀气,如冷香一般夺魂。就连卫无明也一个机灵,看着楚离的样子,如同见了鬼。 古剑传人! 这就是古剑传人! 卫无明终于明白,为何三百年前,秋水剑主仅出一剑,便让当时第一强国十数万军队死伤大半斗志全失。 这样的力量……他的目光中,有了畏惧。因为即便是隔得较远,他依然能感觉到,楚离身上,那股令人惊心的怒意。 握着剑,楚离回身跃上车辕。谁也没有阻止,谁也不敢阻止。 鹅黄的帐子落了下来,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小心翼翼地扶起墨馨,女子的手是冰凉的,手心里全是汗。脉门处的脉象,惊人得微弱。 楚离紧紧抿着唇。一手抵着后腰,让女子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手却交相握着。先天真气源源不断地从掌心透出,推入墨馨的经脉。这正是当日与楚逸臣解毒用的七日返魂疗法。 “墨馨。”楚离轻声的唤着,靠在他肩膀上女子却一动不动。 “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看着我,夫人……” 经脉一点点被先天真气充斥,那低微的脉搏又渐渐有力起来。可楚离的面色却渐渐苍白。 他发现,真气润泽着女子的肺腑,可却有去无回。 只要稍稍弱了一点,那刚刚好转一点的脉象,甚至是呼吸,都要衰弱下去。“夫人……”抵上女子的额头,楚离的唤着她。 一声一声。 半个时辰过去,墨馨才缓缓睁开眼睛,“唔,好温暖……夫君……”说着,脸上露出清浅的笑来,“我好久,都没有这样舒服了。” “夫人。” 墨馨自顾自地蹭了蹭,另一只手环抱在他的腰上,笑得弯起了眸子,“我们也好久没有这般说话了。”楚离默然,握着她的指尖有些发白,“是我的错。” 这么多年,他们在一起,却连累她浑身伤痛,如今更是命在旦夕。 墨馨笑了笑,“说什么傻话呢,连累不连累的,夫君莫不是后悔当初邀我同出楚府?” 楚离微微摇头,他听见自己用斩钉截铁的语声说道,“我此一生,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带你一起走。”他顿了顿,“可我现在,又……”墨馨突然抬起头,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亲吻。制止了他后面的话,墨馨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也一字一顿地说,“我李墨馨,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跟你一起走。”这简直是她最大胆的一次举动。 楚离怔住,他明显感觉的出怀中的女子在不自觉地发着颤,便自心底,一点点的柔和起来。 辇车再次动身,这数百人的皇家仪仗,默不作声地前进着。 车内,楚离拥着女子,先天真气源源不断地冲入她的身体,墨馨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睛,“我,好想睡觉。” “夫君……” “别睡。”楚离心中一沉,轻声道,“我们回家再睡。”“唔……”墨馨强睁着眼睛,见状,楚离放缓了声音,“就快到了。夫人可知,我令人找来了很多桂花树,此季节正是绽放的时光,夫人不想看看吗?” “桂花啊……” 墨馨精神了一点,说道,“还记得夫君小的时候,我给你做的桂花糕吗?” 楚离点点头,“你看我吃完,笑了很久。”墨馨又忍不住莞尔,“其实,是夫君沾了花瓣在脸上而不自知,看着别提多好看了。” “那时,你惯会捉弄我。” “可现在,你就会欺负我。”墨馨睁大了眼睛,“我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一报还一报地也来捉弄我了。” “小人之心。”楚离淡淡地说。 墨馨哑然,看着近在咫尺的喉咙,有些牙痒痒,“你难道还想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已说了。” “……” 闹腾了一会儿,墨馨又有些睁不开眼。楚离看着她一点一点地睡过去,却没再阻止。只是将真气源源不断地送入女子体内,渐渐地拥紧了她。 “睡罢,到了地方我叫你。”楚离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可不许赖床。” 待墨馨睡沉了。楚离即刻传音于卫无明:“派人去楚府带萧老大夫到德馨山庄。要快。” 卫无明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了一队斥候出身的将士,火速骑马返回楚府。 仪仗渐行渐远。天色也渐黄昏。 到达德馨山庄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晚霞最灿烂的时刻。天那边有云层层叠叠,映着夕阳余晖,殷虹如血。 照在车辇内那一对相拥的新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0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0 人身上,更是红的灿烂,红的惊心。 卫无明打马到近处,轻声禀报:“楚公子,我们已到了。” 这个剑术惊人的青年,终于不再是他心中那个单薄的一句七公子,而是一位令人又敬又畏的古剑传人。 山庄前,萧沐阳早已得了消息带人恭候。 楚离抱着墨馨跃下车辇,周围的人立刻低下头,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所以,他们并没注意到楚离的面色有些苍白。萧沐阳注意到了,心头咯噔一声,立刻上前:“少爷?” “这里就交给你。”楚离快步走进大门,神色冷峻,一边行一边问,“萧老大夫可到了?” 萧沐阳愣了愣,“没有啊,小的一直在山庄等少爷,不曾看到萧老大夫。” 脚步蓦地一顿。楚离心中略过一丝阴影,闭了闭眼,道:“派人去接应。或许还在路上,接到了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是。” 萧沐阳一惊,瞥见这一番动静还未被惊动的少夫人,即刻明白了轻重缓急,应了一声便下去安排了。 整个山庄到处可见芬芳的桂花树,可这所有的地方都不如栖梧苑里来得多,种的密。这里原本种的是梧桐,现在多了桂花。 进了院门,淡淡的桂花香气便如影随形。 楚离的脚步放缓了。来到暖阁内,这里本是墨馨起居之处,此刻镂空窗户上贴了大红的喜字、并各种吉祥的花纸。纱帐、床帐也改用大红的丝缎和云罗纱。 楚离抱着墨馨,一同坐在床榻上。他不能放开手,楚离不知道若是断了先天真气,这个女子是否永远都不会醒来了呢? “墨馨,我们到家了。” 敛去所有的担忧,楚离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夫人,不是说想看桂花么?” 有侍女走进来,静静地点燃了各处备好的喜烛,床榻一侧两支精细到极处的龙凤烛的焰心最是明亮。 “这些,都是我命人寻了来,以贺你我大婚之喜。夫人睁开眼睛看看,觉得可好么?” 握着的手毫无动静,女子像是睡得极沉,楚离缓下声音:“如今,我剑道小成。已不需常年外出。在这山庄内,我们便如我幼时那般……” “一起同进同出、同息同寝,朝观日出,夕看日落……” 缓缓闭上眼睛,楚离的声音有些沉寂,“我会一直守护着,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可好?” “夫人……” 这一次,却是许久许久,那双明亮的眼眸才有些疲惫的睁开,而里面却没有了以前动人的活力,显得有些朦胧与无力。 “夫君……我好累…怎么这么累……” “一路舟车,自然是累的紧。”楚离拥紧了她,在那额上轻轻一吻,唇稍离,轻声地说,“好在我们已经到家了。” “是么……”墨馨想笑一笑,大红的嫁衣映得面色红润,可却有看不见的生机在慢慢流逝。 “我就说,这么大的桂花香气……我在梦里都闻到了。”“夫君……大概从来都是这样,做了什么,又不告诉你,总是…总是让你猜。” 似是说的急了,墨馨低低喘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楚离面色有些苍白,唇色也淡,真气的流失让他浑身充斥着一种无力的感觉。 可楚离的声音,依旧平稳,“是我的错。让你费心了……” “那些…都…咳咳……”墨馨摇摇头,轻咳道,“都过去了。”明黄的烛光将室内照耀的灯火通明,可也掩不住窗外透进来的霞光,如此的瑰丽。墨馨静静地看着,说道,“夫君,外面这么红……想必…想必夕阳无限好,我们一起,去看看罢。” “好。” 嫩绿的枝桠间,有浅黄色的桂花芬芳吐艳。一阵风吹过,便耐不住枝头飞身扑落,转眼就是一场花雨。 浅黄的桂花,落在地上,也落在那一方软榻上。 侍女只将两盏宫灯放在软榻旁边,便躬身退下。暖色的宫灯也贴了大红的花纸,远处的廊下都系着大红绸缎、大红的灯笼…… 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天空中,那一抹璀璨的霞光。红的美丽,红的惊人。 墨馨靠在楚离的怀里,大红的衣衫挨在一处,仿佛不分彼此。她抬起头,看着天空,被那瑰丽的光华灼伤了眼睛。于是,她便记起,当年第一次在试剑台看到的日出。如此的耀眼,也如此的遥远。遥远的,就像是她与他的距离。 那一刻,她好想走进他的世界。 好想去看一看,那是一个怎样的天地,让他,让她的夫君,不愿回头。 “夫君,你喜欢剑吗?” “当然喜欢。”楚离淡淡一笑,“剑道是我毕生所求。” “为什么喜欢呢?”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就仿佛着了迷,恋上了那一切。又或者,它本是一棵救命的稻草。 “或许是,它太美了。”楚离微微一叹,“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的丑恶,所以见到真正纯粹的东西,才想要抓住不放。” “是么……”墨馨喃喃地,“我也好想真正见识一下,夫君喜欢的剑,是什么样子……”“大概,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在当年跟着夫君,一起练剑罢……” 淡淡的酸痛就像是突然地浮现在心头,楚离压下沸腾的思绪,说道,“这有何难。待夫人身子好了,我亲自教你练剑。” 墨馨摇头,“我是好不了啦。在这最后一刻,能和夫君在一起,我已知足了。” “莫说傻话。” 楚离抿唇,面色苍白的不正常,可他的双眼亮的惊人,“夫人戴着玄牝宝珠,不会有事。” 墨馨笑而不语。两人依偎片刻,她忽然说道,“夫君,你说会教我练剑,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今天是我与夫君大婚的日子,别人的贺礼,我不稀罕呢。不如,夫君教我练剑罢?”墨馨坐起身来,大红的嫁衣虹光隐约,她眸光清亮,巧笑焉兮,那气色竟是格外的好。楚离能隐约感觉到,女子体内,他先前送入的先天真气,与那残存的生机混在一起,恍如突然爆发似,几乎透体而出。 这一刻,女子身上,那生的极限,美丽的近乎耀眼。 可楚离的心,却沉了下去。沉得不见天日。先天真气,再也送不进去,只因这样的爆发,已是生命最后的灿烂。 于是,他听见自己缓缓地说,“固所愿也。” 锵然出鞘声换回楚离的思绪,就见女子拿着原本在他腰间的长剑,亭亭玉立在庭院里,笑得狡黠。 “大高手,剑都被我抢了,还不投降?” 楚离静静地看着她。身影猝然一阵模糊。墨馨惊奇地睁大了眼界,转瞬身后就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眨眼,那树下的软榻上,哪里还有人呢? “这…这……这…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1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1 ………”墨馨傻乎乎地愣住了。 那握着她手腕的指尖一弹,女子不自觉地挥剑旋身,那双手如影随形地托着她的身体,握着她的手腕向内一斩—— 飞旋的桂花悄然地,一分为二。 “这是我最初修习的剑招,也是我至今成道的基石。” 墨馨还来不及惊奇,身躯再次旋舞,长剑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风中的气流一起,一道道剑圈如涟漪一般散开,却将飞落的桂花一齐圈了进来,晚霞、花香、微风,剑……墨馨微微眯起双眸,这样的感觉,让她不自觉的沉溺其中。那双手掌托着她,腾空旋身,二人不分彼此,而剑光依旧…… 是不是,当初的夫君,也是如此呢? 剑尖剑气微吐,嗡然有声,那一瞬间,女子只觉一股气自丹田而生,不吐不快。那双手,稳稳带着她足尖踏着花瓣腾空而起,眼眸因眩晕而眯起,墨馨人在半空,却觉安心。于是她笑了,然后手腕再次被一股气流弹动,女子放松了身体,任由那劲道带着手臂回身横扫,恍若七弦崩摧,一道剑气蓦地挥出,落在地面,掀起了一座环形花雨。 微风过,芬芳迷人。 她气力一松,人落下,那双手接住了她。仿佛骤然被抽去所有的力量,当啷一声,剑落地。早已耗尽真气的楚离抱着她,滚落地面。一片桂花树下,落英如雨,他却紧紧将女子护在怀中。 “夫君……”墨馨笑得很灿烂,目中隐约有水光闪动,“我好快活……这是你的世界…我、我看到了。” “若有来生……我希望…能有一日……和你、和你并肩地站在一起。” “而不是…成为……成为一个拖累……” 女子的面色渐渐苍白,仿佛所有的生机随着那一剑剑气,而消耗殆尽。 “你不是拖累,从来都不是。”楚离拥紧了她。女子颈项边,有无声的冰凉浸湿了衣服,也沁入到骨子里,墨馨无力的笑了笑,抬手抚上男人的后背,“夫君,我、我怕是不行了……让我…看着你…好么……我想……看你、看你练剑……就像是……当…当……年……一……般……” “…………好……舍…舍……不………” 手,无力的滑落。 楚离闭上双眼,无声地抱紧了她,死死地。 作者有话要说:  墨馨姑娘领饭盒了……不要拍我…… ☆、第七十九章 流年 天已经暗了。 桂花树下,大红的嫁衣,红的刺目。院中的人,也是。 握剑的手第一次有些颤抖,楚离面色苍白如纸,双唇抿成一个冷硬的弧度,鲜血从唇角溢出,可他感觉不到。 真气已经完全耗尽。 可他在舞剑。 楚离从不舞剑。 在他的心里,剑本凡铁,却具傲骨。剑是兵器,是凶刃,是用来杀人的。若以之为舞,便当不得百兵之君。 而练剑,首要修心。 他的剑道,不违本心,心如其剑,人如其剑。 于是,剑如其人。 剑光依旧森寒,可却带了让人心痛的哀怮。剑意也是。那身影红如火焰,踉踉跄跄,只因他已没有了力气。 可他还拿着剑。 夜缓缓降临。冰冷的夜色里,剑光并不惊人,不切分琉璃世界,不御使星辰大道,剑就是最初的剑。情也是至深的情。 剑还在,情已殁。它化在了这无尽岁月里,种在了剑客心底深处—— 永不可能复苏。 于是,风在低啸,也变得干燥,就如无尽岁月之后,它只是一场游荡旷野的风。 渐渐地,桂花树的叶子开始枯萎,花也是。在飘落枝头前,就已悄无声息地腐朽殆尽。 草木亦然。 无论是珍奇花草,还是普通的树木,都在这无尽岁月长流中枯萎。 仿佛所有的灿烂都是昙花一现,被不知的存在封存在某个地方,而展露在外的,不过是腐朽的皮囊。 地面开始龟裂,在剑光下,变得古旧,而后碎成沙砾。 亭台楼阁,也褪去了色彩,斑驳而暮气沉沉。 与这一切完全不相衬的,却是那树下的女子。大红的嫁衣虹光隐约,在这一片枯从中,刺目而惊人。 墨色的乌发披散着,女子面容含笑,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 任由岁月无尽,长流逝水,她的样子,不变。 当萧沐阳带着萧老大夫匆匆赶到的时候,就被这惊人的一幕,惊呆了。 院中的剑客扶剑而立,整个院子都仿佛经历了百年千年,腐朽不堪。而只有人,依旧。 满院的桂花香气也依旧。 仿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释放了所有的芬芳。空气甜美的,让人心生战栗。萧沐阳的话吞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他看着楚离,提起长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女子身边。 “这一舞,是我送给你的贺礼,夫人可还满意?” 楚离的语声平淡,全无方才那激烈的哀怮。他甚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是了,夫人爱的是鲜花,自然不会喜欢这样的环境。” 于是,剑光回鞘。 一股沧桑到极处的剑意爆发,风渐渐湿润,地面也恢复平整。满院枯死的桂花树生出绿芽、展叶、开花……亭台楼阁恢复了荣光似得,慢慢变得光彩照人。 这一切,在极短的时间发生。 本就浓郁的桂花香气,更浓了。花瓣儿打着旋从树上落下,落在女子乌黑的发上,也落在那大红的嫁衣上—— 芬芳如雨。 院中一时寂然。 萧老大夫叹息一声,“我们来晚了。” “是啊,为什么呢?”这句话不是萧沐阳说的,他的声音不会这样冷,这样的平淡。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看在眼里,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已逝去。 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萧老大夫转过身来,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抱剑而立的楚离。他还穿着大婚时的衣服,让人忍不住发寒。 萧老大夫头皮发麻,可忆及从前,还是忍不住怒火直冒:“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我费了多大的劲,给女娃娃调理得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你一回来可好,惹得她又哭又笑,大喜大悲!” “这也就罢了,老夫我咬牙想想办法,说不定还有救。” “好么,不知是谁,找来个要命的珠子。”老人家气的破口大骂,“是,戴着它会让人舒服,让人觉得精神百倍。受了伤也能很快恢复。有这样的宝贝,谁也不会告诉别人。”萧老大夫说到这里,简直火冒三丈,“你可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什么宝贝,都是放屁!” “不过提前消耗了你的元气、寿命,给你个美好的假象罢了。”老人家怒哼一声,“对于身体强健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2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2 的人,自然是看不出坏处,可若是身体虚弱,病入膏肓,嘿嘿,等你付不起这样的价钱,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吗?” 楚离垂下眼帘,神色木然,却依然冷冷道,“说下去。” 萧沐阳忍不住心头发冷,偷偷拽着老人家的衣角,使劲使眼色,可萧老大夫完全不买账: “嘿,你见过被追债的人吗?他们付不起钱的时候,那些黑心的商人会将他们的一切都夺去,甚至还会杀人泄愤。” “放在这珠子上也是一样的。哦~冰崖出来的……”老人家仿佛恍然一般想起了什么,再次破口大骂,“冰崖出来的你就肯定是好的啊?女娃娃的元气本来就没多少,这珠子不过让她在这两个月里,不必缠绵病痛而已,若不是她数日来,手脚触觉日渐麻木,定还不会找上老夫,吐露真相。” 萧老大夫的神色怒其不争,这些年来,他早就将墨馨看做后辈,甚至是孙女,此刻可谓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她为了跟你在一起,让老夫封存了那东西,用针灸之法恢复身体,就算老夫不来,也就在这两日了……老夫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行吗?!就算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可老夫还是越想越气。” “你,你,你简直混蛋!” 骂完,萧老大夫拂袖而去,“以后别让我见到你,也别找我治病,老夫奉陪不起!” 院中再次一片寂然。 山庄内,还未撤下的红绸,在第二日,全部换了白帆。 除此之外,并未举行任何葬礼。而七日后,楚离从极北之地,带回一块巨大的冷玉。 于是幽篁二人的孤塚旁边,又多了一座新坟。封土格外的大。 楚离自那以后,只着白衣。苍白的衣。 有时,他会在墨馨的坟前静静看日升月落。有时会去试剑台舞剑。或者在静室之中,安静地擦剑。 江湖自从冰崖崩塌之后,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 可不久之后,却又渐渐热闹起来。 有人说,北玄宫已落在那位酉宿手中,而这个新晋的大道之境的强者,也的确心狠手辣。 有人说,在武当山附近,出现了一个年轻公子,带着他的好朋友到处查访吕默峰的下落,可惜,这位昔年高手,始终不曾现身。 又有人说,西北荒漠里住了一对神仙眷侣,男子颇具狭义之风,女子却有天人之貌。他们嫉恶如仇,将绿洲附近的百姓庇护在羽翼之下,就连极为强盛的楼兰国君主,也要对其礼让三分。 还有人说,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极会铸剑的少年,他一身玄衣,剑术狠辣。出道的第一件事,却是把江南一位富户人家血洗满门。而后,又马不停蹄地将落叶山庄的下属春枝楼十二个分舵连续挑翻,江湖已有传言,一直闭关不出的叶知秋已经离开了落叶山庄,不知是否去寻这少年的晦气。 转眼间,十八年过去。 楚离心若止水,古井无波。他的内功已登峰造极,他的剑,也已很久不曾见血。 就在人们渐渐地,淡忘飞雪离魂剑的名号时,一封来自落叶山庄的战书,再次让整个江湖沸腾起来。 那是一个极平常的早晨。楚离在墨馨的墓前,静坐了整整一夜。天明之时,年已而立的萧沐阳气喘吁吁地爬上山来。他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爹,本是养尊处优极易发福,可奈何整个山庄的下人,只有他能找得到楚离。 于是,这个不大会武功的管家,被他的主人遛了十八年,也终于没有长成那副大腹便便的样子。他家娘子不知对东家有多感谢呢,每次见到楚离的态度,萧沐阳有时候也都觉得吃醋。 “少…少……少……”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来,萧沐阳弯下腰扶着膝盖,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喘的几乎不能说话。只能拼命挥舞着手中那封烫金的猩红帖子。 偏偏楚离看都不看他一眼。 管家觉得一股气噎在嗓子眼里,喘匀了气,站起来中气十足地大声道,“少爷!” “何事。” 楚离的目光极为冰冷,萧沐阳知道这是在警告他不得大声喧哗。他不由腹诽之极,若非如此,又岂会赏他一个目光呢? 无奈地摇摇头,萧沐阳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帖子毕恭毕敬地呈上。 烫金的行书,却只写了一个杀字。 待打开内里,就见猩红,乃至血红的洒金笺纸上,字迹龙飞凤舞,杀气四溢之中,又有着说不出的雅意: “与君相交已久,未能公平一战,憾矣。 一别经年,君之风采,不曾稍忘。叶某闭关已久,剑道之中,敢与吾比肩者,唯飞雪离魂剑也。 今年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玄阴山巅,叶某静候。”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章 决斗 没有人能否认,叶知秋是天下第一的杀手。 十八年前就是。十八年后,他的剑,只会更可怕。可战帖另一方,江湖上已少有人知道。 直到此刻,才有人恍惚记起那十八年前,那个剑术精绝的男人。那个,在冰崖之外,打败玄门高足李君圣的高手——楚离。 飞雪惊鸿迎碧落,离魂何须饮黄泉! 在老人们喃喃这两句的时候,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都已动身前往玄阴山。 玄阴山不是一座山。 它本身处于西北一大片雪山之中,玄阴之眼的位置。所以它是其中最冷的一座山。冷得没有任何动物可以在上面安家。冷得,即便是武林高手,也忍不住寒意入骨。 江南,德馨山庄。 静室之中,楚离抬手抚上落满灰尘的剑匣。这里面有着一个不羁的生命,也是一把最桀骜的古剑。 无。 这十八年来,楚离不曾动用。它也就沉寂了十八年。可当他的指尖触摸到剑匣时,才知道,它从来不曾沉睡。 或许,它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或许,他也是。 他掌中的剑,是十八年前,楚府命宫廷巨匠花费十年打造的“落星”。当没有兵刃可以承载他创出的“逝水芳非”一剑时,就已在等。等着这把利刃,亦或者,等着今日的到来。 一剑定输赢。一剑论生死。 这本是疯狂的事情。 微风吹散灰尘,露出的,岂非正是昔日的锋芒。 白衣广袖随风拂动,一股熟悉的异力从剑匣中透出,游走地窜入到还在鞘内的落星身上。 霎时间,惊人的剑气四射。楚离握住剑柄,视线中,剑鞘铿然脱落,一泓寒光照亮了一切。 这一刻。 落星无比冰冷的嗡鸣,响彻四野。 距离九月初九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楚离离开了德馨山庄。一人,一剑,一匣。 十八年,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添加一丝刻痕,唯一有的,只是自无尽的岁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3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3 月长流中,所汲取的沁入骨髓的,那属于时光的沧桑。 白衣如雪,冷意惊人。 而他,正要去那天地之间最冷的地方。去见一个,最可怕的杀手。 玄阴山。 冻彻骨髓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却掀不起山中的风雪。这里太冷了,即便是雪,也已经被冻得黏在了地上。偶尔有人影呼啸而过,才为这亘古凄冷之地,带来些许热闹。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高手。可即便是高手,现在看起来也惨不忍睹。 “卖棉袄,实打实的绒棉棉袄,童叟无欺,起价三千两嘞!” 山脚下,胖胖的少年打着玉京商行的旗号,一边搓手,一边高声叫卖。地上只铺了一层布,堆了几件打满补丁的棉袄。竟然敢要价三千两。 路过的高手,不屑地掠上雪山。 可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会狼狈地滚回来。呼出的气,都仿佛带着冰碴子。于是,只得无奈地对少年道,“这衣服,给我一件罢。” 少年也不计较,笑嘻嘻地说,“好说,一件三千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起来,绒棉是一种极为稀少的棉花,它做成的衣服轻薄而保暖,可谓价值连城。这少年的摊子上,衣服都是用的极好的蜀锦,可偏偏,被添上各种的补丁。再填充了极为珍贵的绒棉,让各个高手们看得眼睛直冒火。 可谁让他们低估了玄阴山的寒冷呢?于是,少年手里很快就有了好几张银票。 包袱里的棉袄都卖了出去,少年正准备收摊。 蓦地,远处一个人,缓步而来。 见到他,少年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雪白的广袖束腰长衣,在猎猎风中,沉静如水。雪白的雪,雪白的衣,雪白的冠。这人仿佛要化在这无边的雪景之中,却又触目所及,被一股横亘天地的剑意所灼烧。 这个男人,好像站在那里,可眨眼间,又仿佛是你的幻觉。 亦或者,那只是无尽的时光长流中,一处过去的影子。 少年立刻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作为商人,作为玉京商行的商人,他必须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赚钱,什么样的人会让你丢命。眼前这个人,甚至,他不知道对方还算不算人,简直要命。 这样的高手,你无论花费怎样的代价,都无法打动他们。 同样的,若是对方要杀你,无论怎样求饶,也不可能生还。过得片刻,少年再抬头时,那人已不在。 他瞪着眼睛眨巴了半天,才确定,对方真的不在了。 立刻地卷着包袱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少年中途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能在雪途中望见那个如梦如幻的身影,立时一个激灵,闷头狂奔,一边跑,一边抹了把冷汗,低骂道:“真不是人做的买卖。都一百年了,这一道剑意还不能消散,看在为小爷赚钱的份上,小爷不跟你计较。”这玄阴山上,有大道之境以上的剑意残留,已不是秘密。否则怎会有那样多的高手,不远万里来此观摩? 一路跃到山脚处,少年擦了擦汗,回头看去,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无尽时光长流中的人,亦或者,是剑。 “那个人,就是‘飞雪离魂剑’楚离么……” “白衣剑客……” “传说中的,剑神。” …… 百年前。 玄阴山没有路。向上百余丈,都是悬崖峭壁。或是虚掩了雪的冰窟。能上去的人,必要轻功卓绝。 这样一个万径人踪灭的地方,山巅上却有一座废墟。掩映在白雪之中。似乎已存在了很多年。看起来那里以前似乎有一座极为简陋的屋子。 废墟之前,有一个身影。 暗红的长衣绣了金色的纹路,在这剧烈的风中,不摇不动。叶知秋静静地看着它。 乌黑的发,被一方乌金冠所束。静静垂落身后。 如今,他已年过而立。 可苍白的面容,依然年少。周围风雪肆虐,可这一片山巅,却仿佛世外之地,不曾有风侵入,不曾有雪落下,更不曾,有时光侵蚀。 这一片天地,已死。 被一种肃杀之极的剑意,绝灭了生机。 这是他的剑。叶知秋的剑。 杀一个和你一样的剑客。 这是他昔年的承诺。如今,已到了兑现的时候。为了这一日,他等了太久太久,为了这一天,他放弃了杀手的规矩,光明正大地,与人约战。甚至,力求公平,不曾有丝毫趁人之危。 叶知秋不知道今天死的会是谁。只因,他们都是剑客。 天地之间,唯一能比肩的剑客。 期间,有人远远地落在冰石之上,一个、两个、三个……叶知秋毫不在意。只因这些人,没有一个能踏入他这绝灭之地。 不,并不是没有。 一袭雪白的衣,如他的剑一般恍如劈入这方天地。风,动了,雪在飞,时光也开始轮转。 “你来了。” 叶知秋缓缓转身,指间,一片枯叶,殷虹如血。 “我来了。” 楚离背负剑匣,长身而立,他的剑未在鞘中。就这么斜斜地虚点地面。其上的光华比这霜雪,更冷。 “这里,曾是我潜修之地。”叶知秋说道,“也是我师父埋骨之地。” “我答应他,必要杀一个和我一样的剑客。”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我,或者你。” “我的剑,已十八年不曾见血。”楚离说道,“我一直在等。” “等?” “等这把剑,也等你。” 他们的话都不多。 因为已没有再说的必要。 天空之中,无形的张力越来越大。两人之间,可见的扭曲崩灭了空间。一边,是被杀意颠覆的天地,另一边,是被剑意所驱使的,无尽的时光长河。 剑,皆已在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 后面放出隐藏结局,楚离番外~ ☆、无剑·楚离 雾气笼罩着这片树林。 山间的清晨还是极冷的,自从德馨山庄从江南楚家独立出去,就越发淡出江湖。 山上的红叶红了一年又一年。 可走出去的人,却再也没有回来。玉子风是这山庄的萧老大夫晚年时收的义子。萧老大夫一生无后,只听说那年大旱时老人家外出了一次,回来时就带着仿佛难民一样的小娃娃。 谁能知道这看着七八岁,黑黄黑黄的小娃娃已经有十岁了呢。 在萧老大夫的静心调理下,玉子风这十来年已出落成一个利落清俊的少年郎。虽不是极为俊美的模样,但他笑起来,却无端让人心头泛着暖意。萧老大夫病了的时候,也是他亲自在床前侍奉。 对于德馨山庄,玉子风是很喜欢的。他更喜欢的,是这山庄的主人那精彩的一生。 每次他问起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4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4 来,萧老大夫都没好气地撂下药材,一边数落着那个男人的自以为是,一边耳提面命地让玉子风谨记教训。每每让少年哭笑不得,又不得不连连应诺。 渐渐地,他知道了,这位庄主有着一个极爱的妻子。而这座山庄,就是以那个女子的名字而命名。 山庄僻静处,有一座剑室。那里据说摆放着很多庄主以前用废了的宝剑。 玉子风很好奇,便趁着一个夜晚偷偷溜了进去。 断剑。全都是断裂的宝剑。 堆满了整个屋子。 或许当玉子风眼睛亮晶晶地拿起其中一把的时候,有些事情,就已是注定。他不懂,为何义父在知道这一切后,望着他叹息。萧老大夫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抱着不放的宝剑,请来了山庄的管家。 萧沐阳已年近花甲,多年的劳心让他看起来十分苍老。 但也很慈祥。 他带着玉子风去了山庄的密室,当然,是蒙着眼睛的。萧管家告诉玉子风,可以在这里面挑选适合他的功夫。 玉子风看了看,却没有动。 “我想学剑。”他听到自己用着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而萧管家的神情,玉子风至今记忆深刻。老人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怅然,说道,“这些的功夫里,也有剑术,你要学……就自己挑一本吧。” 玉子风眨眨眼,立刻雀跃地,跑了过去。这些书籍不见天日久矣,上面落满了积灰。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位主人。 可翻到一半,玉子风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着坐在门口显得更加苍老的管家,说道,“这里有这样多的武功,咱们庄主以前,是练得哪一本呢?” “他啊……哪一本都不是。庄主的武功,大概是自己创的罢。” 玉子风奇道,“他一开始什么武功都不会,又怎么能创出绝世的剑法来呢?”萧管家笑了笑,“什么东西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剑法也是。不一定绝世的就适合自己。” “那他的剑,一定很厉害了……”玉子风若有所思。 老人又笑了,道“厉不厉害的我不知道,可他骨子里的傲气,我却深有体会。”“庄主从来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更改。你义父总说他自以为是,或许,庄主的确有些自视甚高,但那样的剑客,你又怎能要求他平易近人呢?” “剑,本就不是平易近人的东西啊……” 玉子风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从那个剑室里挑出的,唯一一把较为完整的断剑,突然说道,“我也要练剑。” “总有一天,我也会创出自己的剑法。” 少年说着,小脸绷得紧紧地大步跑了出去。萧沐阳笑得有些怅然,喃喃地说,“那你可要当心了,剑啊,能杀敌,也能伤己哟……” 垂着后背,老管家一步一步地离开这个再次被封存的密室。 转眼间又是几年过去。 萧老大夫年已过百,终还是抵不过岁月的威力,在一个普通的早晨,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玉子风哭着为义父料理了后事,没过多久,萧管家也去了。 连续两位慈祥的老人彻底离开,仿佛让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一瞬间长大了。 玉子风冷冷地看着萧管家的婆娘和他的儿子一起霸占了整个山庄。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要。只是在临走的那一晚,把那个剑室中所有的断剑都埋到了土里。又去密室,将所有的秘籍,都喂了柴火堆。 带着自己这些年的几件衣服,萧老大夫留给他的一些药丸,还有一柄断剑。 玉子风在这一年的中秋,离开了山庄。 站在山道上,看着那仿佛陌生了许多的深宅大院,玉子风毅然转身离开。少年的心总是热的,血也是。 当他在山中转悠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出去的路时,玉子风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可这样回去,他又是不甘心的。 拿着剑,再次砍断拦路的藤蔓,少年轻咦一声。面前竟露出了一截小路。 他在山庄住了十年多,从来没有来到这样深的林子里,自然也不知道,这里会有人迹。 从藤蔓间跳出去,落在那青苔隐隐的石头路上,玉子风更好奇了。 沿路向内而去,只见有些树木的根系已扎入石头缝里,暖色的阳光自枝桠间流落,光影斑驳地,照耀在那一座坟茔上。 “原来是坟墓啊……”玉子风恍然,借着阳光,他看出,这一座坟墓前有一座石碑,似乎立了很久。 少年有些好奇,便想看看是什么人葬在这里。便绕过这挡道的大树。然而,让他吓了一跳的是,被树木遮挡的另一边,还有一座坟茔。 坟前有石碑,碑前却有人。 雪白的衣仿佛带了无尽的孤寂和冷漠,广袖轻垂,被这林间的微风隐隐拂动。 那是一种,只一眼看去,就仿佛被无尽的时光所吞没,被那属于岁月长河的亘古寂寥包围着。 一眼,就已能让人发疯。 那发丝长长地垂落在膝弯,黑中带白,宛如瀑布,一部分却被一方雪白的玉冠束在发顶。 在暖色的阳光下,带着独属于岁月的沧桑。 男人的背影极为挺拔,也有些削瘦。 玉子风呆呆地看着。一股不知何起的酸涩,就这么袭上心头。他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连忙甩甩头,有些拘谨地躬身下拜: “晚辈不知前辈在此,惊扰之处,还请见谅。”一边说着,一边脑子里快速思索着这个人的身份。荒郊野外,对方还是个高手的样子,危险,需警惕。 可当他抬起头来,看着男人转过身来的模样,脑子里一片空白。 男人看上去年岁已不小,可面容却还年少。 只有一双眼眸,太过深邃,也太过平静。透着让人窒息的沧桑与寂寥。玉子风呼吸一滞,有些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 “前辈?” 他这才发现,男人的手中,有一柄剑。乌黑的剑鞘看上去完全以沉重的金属打造,古朴的模样,完全没有玉子风见过的那些宝剑一样,锋芒毕露。它内敛地,仿佛在人注意到之前,完全不会意识到,这一把剑。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注视了他半晌,玉子风身上一沉,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包容过来,却并不可怕。 玉子风暗暗惊奇,对上男人淡淡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我叫玉子风。是德馨山庄的人。”暗暗唾弃自己再次打出山庄的旗号,玉子风也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会对传说中的庄主忌惮三分。 “德馨山庄……” 男人轻声念道,目中似乎有些怅然。不过眨眼间,那神态又已不复,“看你的样子,似乎是要离开。” “我…我不过是离家出走。” 男人轻轻一笑,玉子风脸一红,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那平和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5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5 的目光下,无所遁形。语声也就不那么理直气壮:“前辈又是谁?” “我啊……”男人微微摇头,“先不告诉你。” 玉子风瞪大眼睛,这是在,在调侃他?仿佛看出他的想法,男人又道,“我观你根骨极佳,可有学武?” “还没有,”玉子风摇头,但他的语声坚定而有力,“不过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顶尖的剑客!” “哦?顶尖剑客……?” 男人的语声带了笑意,奇异地,玉子风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嘲讽他,只是,内心还是有些不服气,“别瞧不起人,我们庄主也是自学的剑法,你敢说,你比他还厉害么?” 男人有些哑然,好笑地微微摇头,“不敢。” 玉子风立刻得意起来。 “就是嘛,我们庄主可是大名鼎鼎的飞雪离魂剑呢,庄主没有师承,我也没有,你怎么知道我以后不会像我们庄主那样,一剑衡扫天下……”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果然,看到男人挑起的眉毛。连忙补救道,“虽然我没见过他,不过我知道他很厉害的。” “你可要学剑?” 笑了笑,男人看着他。明明神色很平常,可玉子风却能觉出对方的认真。 于是,他也严肃起来。 “我可不会拜你为师。” “我不收徒。” “那你有何目的呢?” “目的……”男人的视线看着不远处的坟茔,淡淡地说,“我大限将至,临死前,只有一个心愿。你若能完成,我就将我毕生所学,送与你。” “?!” 骗…骗人的吧?玉子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风采卓然的剑客。快要死的人,不都是病入膏肓,或者卧床难起……这个人,哪里有快要死的样子? “不信?” “不信。” 玉子风的脑袋瓜摇得仿佛拨浪鼓。男人淡淡地说,“就当我骗你的罢。” 玉子风顿时噎住。又听他道,“剑术方面,我略有所成,你若不弃,这几日我可指点你入此门中。” “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虽然这人几次逗弄他,可是玉子风还是能感觉出对方并无恶意。立刻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下来。 “那我该唤您师父,不过啊,也只是您教我的这几天。” “随你。” 少年欢喜的眉眼都是笑意。可接下来,他便笑不出来了。 “剑势无常,但总有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不会改变。”长剑缓缓出鞘,一抹寒光自林间漾起。 一动间,那飞落的叶子,便在这样的孤光中散作两半。 玉子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男人谈说间,剑刃随身变幻,行云流水,明明是普通不过的招式,却仿佛有种奇特的韵律。 明明是那么随意…… 轮到他的时候,玉子风才知道,事情看起来简单,做,却不一定容易。 他从包袱里拿出自己的那把断剑来,有样学样地开始练习。时而疾走,时而突然一刺,时而大开大合地劈下……男人只淡淡地看着,更多的时候,他望着坟茔发怔。 到了第三日,玉子风的剑已不像初时那么跌跌撞撞。 男人靠坐在墓碑前,平和地笑了。 “你已入门。” “就这样?”玉子风怔住。 “就这样。”男人含笑点头,“每个人的剑都是不同,是别人的,就不会是你的。你的道,不是模仿任何人的剑法,而是应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剑术。”他的唇色有些淡,事实上,这几日,男人的面色越发苍白了。这让玉子风有些担忧,他隐隐觉得,或许男人先前说的话,并不是玩笑。 大限将至…… 男人扶剑而起,“趁我还能动,便让你看一看罢。不需要刻意模仿,这些,都只是你日后悟剑时的助力。” “不不不……师父,你还是歇一会儿吧。我以后,自己能行的。” 玉子风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男人已取出了长剑,淡淡道,“傻孩子,你看了,以后会少些弯路。” “可是您的身体……” “就是这两日,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什么不同。”话音未落,剑光乍起—— “看好了!” 第一道剑光,极为生涩,仿佛幼小的孩童勉力而舞,甚至很多地方连玉子风都看出不对…… 渐渐地,剑如风,如水,如波,恍若大风起处,将落叶卷起,一圈一圈,周而复始。而一股凛冽之意,透剑而出,坚定无比…… 空气开始变得寒冷,阳光也失去了温度。林间,只有寒光时而一闪而没,快,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只有淡淡的霜华猝然凝结,于空气里拖曳出冰冷的轨迹,剑,开始变得惊心动魄……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争…… 仿佛旷野之中的风,剑势开始沉重,仿佛天地之间,有什么在束缚着它。 玉子风的心口砰砰直跳,仿佛下一剑,就是—— 石破天惊! 蓦地,冥冥中一声咔嚓的脆响,一股深沉的寒意从无尽之处掠出,呵气成风,冻结天地…… 霜色,渐渐覆盖了草木,肉眼可见地,扩散着。 只是这冷,并未伤人。 玉子风打着哆嗦,却知道,男人留了力。或许是顾忌着那两个坟茔。这一剑,点到为止。 天还亮着,却有淡淡的星光落在林中、落在树上,也落在,那剑尖上。仿佛连剑气都带了淡蓝的星辉,美妙而飘渺……可玉子风却觉毛骨悚然,隔着很远,就能察觉出其中亘古的寒意和那几乎会灼烧灵魂的躁意…… 果然,那些个碰触了星光的草木,皆以可见的速度冻结成冰,又自内而外地,焚尽所有…… 灰色的灰烬,随风飘散…… 而后,“星辰”、“月光”渐渐寂寥。 朦胧之中,有刻骨的哀伤漫起,恍若历尽千帆后的平淡如水,这一剑,还未动,就已有令人惊悸的波动漾开,那是属于岁月的痕迹……玉子风莫名地觉得悲伤,他摇着头,嘶声道,“够了,够了!” 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滚落,玉子风这才惊觉,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男人踉跄了一下,那波动便渐渐隐退。他的面色更为苍白了,带着一种极致的虚弱。 “原来,这一剑,我已用不出……” 孤独的剑客,绝顶的剑客,若不能死在敌人的剑下,是否也是一种悲哀? “你可记住了?” 男人扶剑而立,微微轻喘着,殷虹的鲜血从唇畔流出。那含笑看来的目光,让玉子风狠狠地点头。 “我,我都记住了。” “那就好,我可实在没有力气……再来第二回了…………”男人跌坐在石碑前,紧紧握着剑,“看来……今日…已是极限么……” “师父……”玉子风眼圈红着,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6 唯余孤剑话平生 作者:windvoice 分卷阅读116 泪水完全止不住。 男人闭了闭眼睛,“我此一生,只自创四剑……重楼霜降为堪破阻力,是为一往无回,万古冰河借天地巨力,横扫八方,可那不过是一条死路,要想更进一步,须明了自身真正的剑道,”男人说着,睁开眼睛,淡淡地说“瀚海无极脱离于星辰大道,以星辰生灭演变,而灭杀一切,我一直以为,这是最霸道的一剑。” “可是我错了……或许这世界上,最难以抵御的,是时光。” 阳光斑驳,完全看不出,这里先前还演示着,种种惊艳绝伦的剑法。 “我的爱妻,死在新婚之夜。我才意识到,这世界上,总有些东西失去了就不再回来。逝水难回……呵…最后一剑,逝水芳非,以岁月长河为本,或许汲取的,只是其中的一片浪花罢了……” “这一剑,逆转枯荣,纵不能改变历史,也为天地所不容。故而,在天地之境、大道之境之上,还有更高的一步。” “我称之为,逆天之境。” “师父,别说了……”玉子风跪倒在他身旁,男人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可他还在说,“人终有一死,纵然再强,也不例外。”他的目光落在少年哭得一塌糊涂的面庞上,笑了笑,“这座坟,是我爱妻所在,我死后,你就把我也埋在里面罢。” “曾有人说,生未同裘,但求死能同穴。” “我却觉得人死之后,便往事已矣。可我啊,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便也只好来此纠缠。” “子风……”男人抬手替少年拭去泪水,“你真的很像她,或许是我的执念罢,我希望你日后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剑客。” “这,也是她的心愿。” “我答应你……”玉子风哭得不能自已,“我一定,一定会成为一个顶尖的剑客,师父,你别离开我,我认你当师父,一辈子的师父,好不……” “傻孩子……” 傻姑娘…… 男人笑了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不怕…我把你卖了么?” 摇着头,玉子风哭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谁……呜呜呜……庄主………我知道……我师父是楚离……是飞雪离魂剑楚离……” “师父,别走,别离开我。我就一个人了……” “莫哭……”楚离想再抬手,却已没有了力气,玉子风连忙抓住他的手,却发现冰凉的不可思议。 玉子风的心也跟着冰凉起来。 “我死后……你就将这柄落星剑拿去。”他费力地将刺入地面的长剑取出,凛冽的寒光照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我的仇家很多……你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要用它……” “……我还有一柄古剑…可惜它的性子……你怕是驾驭不了……” “将来…若是遇到生死危机……你可作为我的弟子……” “……去西北大漠的长生绿洲…找一对夫妇……他们…是那里的守护者……也是我的朋友……” “……记住……剑……本…凡…铁……身…身具……傲骨……” “………傲……骨……不…………存…………剑……器……不……复……” 男人静静地闭上双目。手掌无力地松开滑落。 暖色的阳光自枝桠间照落下来,仿佛下一刻他就会醒来一般。 玉子风呆呆地看着,一股深深的酸痛漫上心头,他不由伏在楚离胸口,悲声痛哭。 “师父,你放心……” “我说了认你做师父,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师父。” “你教的东西,我会牢牢记住……” “我一定会成为最顶尖的剑客,不会让您失望的……” 天色将暮,璀璨的晚霞染红了树林。 少年红着眼眶,一边挖着封土,一边哭着絮叨。“我就是一个孤儿…被义父捡回去……” “义父走了,萧管家也走了……师父也走了……” “……呜呜……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你们,怎么就都走了……” 手指磨破了,可玉子风毫无所觉,直到天黑时分,才将棺木挖出。 那是一方很大的寒玉,只是碰触,就觉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冻得人发抖。玉子风咬牙把棺盖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位穿了大红嫁衣的女子。 即便是过了多年,在这寒玉的保护下,她的尸身依然栩栩如生。 宛若生前。 玉子风吓了一跳。 借着霞光,他呆呆地看着这位几乎与自己有九成相似的女子,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在轰鸣着。 “我虽是个剑客,却也希望你能够开心。” “墨馨……你,可愿嫁我为妇?” “我愿意。” 有谁温婉一笑,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甩甩头,玉子风取了汗巾,沾了溪水,仔仔细细地将楚离打理干净。然后,使尽吃奶的力气,将之放入玉棺之中。 看着并排而躺的两个人,玉子风的眼泪打转,却是怎么也停不下来,心内一股沁入骨髓的悲怮,闷在胸口。他大叫一声,提起长剑,旋身而舞 在坟前。 锋锐的落星剑,闪烁寒芒。在这一方寂静的天地中,撕裂空气。 剑,越来越快。玉子风的脑海一片空白,只余悲怮…… 只余悲怮! 腾身跃起,剑出如电。 恍惚间,仿佛昔日剑客,于桂花树下挥出的那一剑—— 逝水芳非。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最后,宣传一下新书:晋江的文章~《重生之传奇大法师》 十二剑主番外算是实体书的特典,不过楚离这篇跟隐藏结局有关,所以特别放出来。 实体书正在印刷中,想收藏的亲可以看到里面十二剑主的番外,好几万字的说~……书签已经做出来啦~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