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安夜 (完结)_》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作者:yy水月 盛世长安。 就算是在大街上,也随处可见碧眼金发,衣着大胆的胡人。 新年将至,久居长安的外国人也跟着凑热闹,统领外司省的我,自然跟着忙碌起来。 我是外司令。 皇帝管理我,我管理外司省,外司省管理全长安的外国人。 朗日,午时。 我眯起眼睛,正透过大门口冒着轻烟的火盆,看着门外来往忙碌的侍从们。 发了好半天呆,才想起方才子瑜似乎提醒过我,一会儿倭国的皇子就要来,叫我快些准备迎接…… 一股股炖肉的香味从后院的厨房飘到了大堂,我在铺了波斯毛毯的软榻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地哈欠,就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结果一不小心就合上了。 哼,这些没心没肺的属下,就知道今天要来倭国的小皇子。 我这榻边的茶都凉了也没人给我换…… 刚迷糊过去。 就隐约梦见小的时候师父捏着我的耳朵直骂懒。 隔了会儿,又梦见皇弟蹲在我的榻边嘻嘻傻笑,我刚想伸手去摸他的头,还没碰到,我就醒了。 刚睁眼就见侍女小梅提着一把衣裳进来。 一把打掉我盖着的雪狐大衣,将我从榻上拖起来,按在镜子前梳头,最后换上繁琐的官服。 一边收拾着我,这丫头居然一边还念道,“大人求你了不要这么邋遢了行不行啊,要是叫倭国皇子见了,可真丢咱们外司省的脸。” 吸吸鼻子,没大没小,这丫头,真是被我宠坏了。 刚才还清澈的天,似乎也听到我心底的哀鸣,断断续续的飘起雪花来了。 “下雪了,真难得。”子瑜扶我上马,一瓣雪花刚好飘到我的鼻尖上,我怔了怔,一抬头,另一片雪花顿时飞进眼睛里。 “哎!迷眼了。” 小梅惊叫,“别揉啦,大人!快吐口水!吐出来就好了。“ 我连呸了三声,眨眨眼,还是觉得难受。 看来今天要倒霉。 子瑜是我的副属,外司省的东方使令,他说倭国虽小,但是这一次来的是个皇子,我这个外司令说什么也不能不去迎接。 不过一想起倭国人的发式,我就禁不住嘴角抽筋。 谁知道这一次倒出乎意料了。 下了马车的库作小皇子居然生的很好看。 尤其顺眼的是那一头披散到背后的长发,又黑又亮。额前剪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刘海,一下子让我想起了皇弟上一次赏赐给我的扶桑泥娃娃。 再瞧他的年纪,也就不过十几岁,杏眼朱唇,宛然偏偏的美少年,我又想起徐宰相家的那小臭丫头,每次见到我都故意扯着嗓子喊我叔叔。真叫人讨厌。 不过我记得倭国年末的岁贡已经进过了。 不知这库作小皇子怎会连个随从都不带,如此低调的突然拜访。 不…… 我低头喝着茶,热气迷着眼睛。 我真正惊奇的是,现在这年头,十几岁的孩子也能一个人渡海的么。 过了一会儿菜都上来了。 那小东西还挺着腰板,一动不动地端庄跪坐在团蒲上不吭声。 我朝子瑜使了个眼色,他带着下人离开。大堂里只剩下我和这小东西,隔着香气四溢的佳肴,我一边不着痕迹地抽出筷子握在手中抚摸,一边展开笑颜道,“库作皇子会说汉话不?” 小孩回神,愣呼呼地看我。 我不禁得意嘲笑道,“果然不会说吧。倭国的小毛孩,跑来我唐土作甚?这儿离皇宫可近了!那儿的妖魔鬼怪最多,小心进门就被吃掉!哈!你又听不懂汉话,若是进了皇宫,一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小孩看着我,突然用一口流利的汉语道,“那大人,您希望库作听得懂,还是听不懂?” 这小畜生! 这不是听得懂么! 我正脸上黑一阵白一阵,热腾腾的不知如何是好。 “听得懂?那我就直说了……”我放下筷子,朝他勾了勾小指,见他好奇靠过来,就轻轻神秘地道,“我说,你是……那个吧。” “那个?”小孩懵了,“哪个?” “鬼。” “哈!?” 我板起脸,“别跟大人我装,若是来唐土做些不正当的事儿,你又何必将拜帖送来外司省,既然送来了,你堂堂一国皇子,竟然一个随从也不带……所以你是鬼,从海上飘来的……” 推理还没说完,小孩已经笑成一团。 “库作只身前来长安,不过是有事相求,大人您过滤了。” “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只身’来了。” 小孩突然不笑了, “实不相瞒,库作来唐土是为了在一个月之内找到东方的蓬莱玉枝,但是库作根本找不到蓬莱仙岛……库作所知的东方大国,就只有富饶的大唐盛产美宝,库作就跟天皇撒了谎,说要去温泉疗养,只带着十个侍卫偷偷来长安,所以库作不想见大唐皇帝陛下,只是想求外司令大人帮库作……至于那十名侍卫,已经在库作抵达长安城外的时候就被库作遣散回国了。” “这倒奇了,当年始皇帝派了多少兵力去海的另一边寻找蓬莱求不死药,我一直都以为所谓的蓬莱就是扶桑,你这倭国皇子怎么反而找到长安来了?” 我话一出,立刻见小孩眼中闪出绝望。我这心哗啦一下就软了,忙过去拉他起来,夹了一筷子肉给他,好声道,“好了好了,冤枉你是鬼魂是我错,咱们边吃边说,你先别急。” “那大人是答应库作了?”小孩眼睛一亮。 死小孩,就知道你装蒜。 我咬着肉,试探道,“让我猜猜,你要找的这东西,非能救人性命也不能安邦定国,莫非是要送给情人的?” 小孩脸红,“她是这世间最美的姑娘。” 果然,现在的小孩真是……“你才多大?” “年末就十四了。” “……” 我十四的时候在干什么来着?好像那年师兄跟着魔教教主跑了,师父气得一病不起,我又收到父皇病危的信,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再后来安葬了师父就进了宫,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遇见了皇弟…… “大人?” 我回神。“好吧。你且在外司省住下,玉枝我帮你找。” 我承认我揽下这事儿有自己的私心。 这么多年了,我就是靠着这种各式各样的小事儿借口进宫去看皇弟。 因为我懒,又是御王的宠臣,全朝皆知我不必早朝。 不过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日子,我都半个月没进宫了。 上一次趁他睡熟时偷偷摸他也是好久以前的事儿了,也不知道瘦的硬邦邦的他有没有长胖一点。 我是父皇在宫外的私生子,当时生下我的时候,父皇膝下只有一位公主,父皇将我交给师父养,我一直随师父姓,如今,知道我是长皇子身份的人只有三个,我难产而死的娘,我寿终正寝的父皇,我那被师兄气死的师父。 十四岁那年先皇驾崩,我进宫见了父皇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那个时候皇弟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小我五岁。御王更小,还只是个脸上拖着两管鼻涕被我揍得哭哭咧咧的小混蛋。当然,现在他是个大混蛋。 “季大人!” 管事公公向我行礼。 我脚步不停,直奔御花园,“我要见皇上,他在花园吧。” “在呢,大人这边走。” 绕过几盆牡丹,果然见皇帝卧在花丛中酣睡,我挥手退下侍者,轻轻走过去。俯身蹲下,像梦里那样,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一直躲在我身后的小人儿,何时长成真么俊美高大的青年了。 垂下眸子,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动,摸过他额前的碎发,翘挺的鼻头,红润的唇,刚摸到下巴,他就醒了。 “你来啦。”他咧开嘴一乐,腰板一挺坐起来,嘴一嘟,“今天王贵妃将你送朕的墨玉枕打碎了,朕叫人打她 屁 股 。” “那东西你居然还留着呢……”我心底一热,温柔道,“只要你喜欢,我做一万个给你。” “就你对朕最好。”皇弟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看他这样,我心痛,初见皇弟的时候,他又小又笨,别的皇子三岁就能背诗习武,他都九岁了还不会写字。 太医说他是天生痴儿,可是我觉得他这是福大命大——要是皇弟也头脑聪慧,又岂会保住性命,还登基称帝,早和当年四皇子,五皇子一样,被御太妃害死了。 想到这儿,我担忧道,“御太妃近来有没有欺负你?” 皇帝摇摇头。正要开口,却有人从后面走来,硬生打断我们的对话。 “母妃管理后宫,安守本分,又怎么会欺君犯上,做出对皇上不敬的事端,季大人,你不要信口雌黄!!” 来人正是御太妃的独子,御王。当年的三皇子,如今的监国摄政王。 一听这话中语气带火,我立刻转身,连都不必行礼了,直接跪下。 “臣不敢。”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御王一把将我扯起来,斜眼冷道,“皇上午时不是该睡觉么?” 话音一落,花丛一边立刻有宫女跑出来跪倒在地,“御王息怒,奴婢这就带陛下回宫。”然后轻轻拉住皇弟,软声道,“陛下,该回宫午睡了。花园有风,会着凉。” 皇弟委委屈屈地看着我,被宫女拉扯离开,还直回头道,“清禾!别忘了朕的墨玉枕!” 我想给皇弟行礼,可是领子一直被御王抓在手里,抬头不是,低头也不是。 “跟我回去。” 今天御王的脸色真的很难看,一路跟着他回到王府,下了马车都不见好转。 一路跟进了寝殿的大门,我就开始不安,尴尬地站在门边,看着御王被侍女服饰脱衣,然后挥退了所有的人。 “跪下。” 我跪下。 “谁允许你进宫了?” “倭国皇子有物相求,我只是想向皇上借……” “借什么?”御王冷笑,“你要什么,是我没给你的?” 这话可说对了,他在别人面前,还真是什么好东西都给我,三年前还给我这个小小的太子伴读单立了一个无用的外司省,居然还位列三省六部之上,哦对了,我床底下还扔着块长安守备军的万人调军令,好像也是他当着那谁谁谁的面送给我的,气得那谁谁谁天天上奏骂我佞臣狐媚,最后惹得皇弟龙颜大怒,被斩首示众了。 “蓬莱玉枝……”我嘟囔。 “什么?” “没,没什么。” “过来。” 我顺从地站起来,松开腰带,脱掉官服,老老实实地趴雪梨花木雕的大床上。 还记得第一次他以皇弟的性命威胁,叫我趴在这张床上的时候,我二十二岁,御王只有十六岁。 那夜的情形我至今记得…… “我是你皇兄……”。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居然在我的喉咙间颠来倒去翻了几遍,最后也只有浓浓的哭腔溢出。 事到如今,却早就对这身上正游移的手掌麻木了。 这天下都是御王母子俩的,皇弟不过是个傀儡,我又算得什么呢。 御王将我翻过来,我的里衣在胸口半遮半掩,双腿却被他压在身下。他抬手摸我的眼角,低头含住我的耳垂,我轻轻颤抖,就听到他带着不稳的气息,嘲谑道。 “真该抬盏波斯镜,叫你瞧瞧自己现在这妖精样儿,前些日子西域进贡的那些个美少年,都不如你这老妖精媚气。” 你爷爷的!老子是男人,媚你个头! 这话我当然不敢说…… 再说被御王隔着里衣玩弄半天了。我的身子又被他调弄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反应。 想当年和这混蛋的 床 事 , 我曾经宁死不屈过,痛苦求饶过,失声痛哭过…… 不过经过几次‘血的教训’之后,我早已经摸清了御王的喜好。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叫他厌恶我,我也好早早解脱。 于是我咧开嘴,做出一个夸张难看的笑容,道,“御王陛下是不是觉得我貌若仙子,连女人都没我美?没准我就是个女人。” 御王顿了一下,蹙眉道,“闭嘴。” 感受到慢慢捅进去的手指,我倒吸一口气,道,“我今天中午吃了炖肉。你快点……一会我还得去茅房……” 果然,御王瞬间被我恶心到了。 眉头刷拉就皱成一团儿,抬手就拿起腰带,堵住了我的嘴。 第二章(完) 堵上嘴之后再干那事儿就顺理成章了。 很快我就双眼一黑直接昏睡到了第二日早上。 半梦半醒之间,我迷迷糊糊的就伸手去摸身边。 刚摸到一片冰冷的床。我就一个激灵,惊然坐起来。 扶额! 我这是在干什么…… 居然去摸他还在不在。 这不是老 夫 老 妻 才有的行为么…… 擦擦头上的冷汗。我慌忙穿好官服。 想当初我刚被御王压倒的那阵子,那可真是反抗的惊天地,泣鬼神。 可是这一眨眼,三年的时间就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现这副模样了…… 十六岁回皇宫的第一天,我就和御王结怨了。 那时候我刚从陌生的父皇那里,得知太子殿下是个痴儿。 父皇养在病榻上对我说,你该懂事了,要知道你母亲身份低贱,你要不是个男孩,朕不可能让你活到现在。你是太子的哥哥,以后就跟着他,不许他受一点伤害。 然后便不再看我一眼,只命太监总管带我去见太子。 我一言不发地跟在总管身后,刚转到御花园,就听见哭声。 听侍女的意思,似乎是三皇子把太子骗到树上下不来了。 太监总管擦擦汗,竟然也拉住我躲在一边。 在场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救人。 我透过牡丹看到不远处挂在树上的男孩。容貌已经出落得相当俊秀,却像个孩子一样哭号。 树下还站着个锦衣秀气的小身影。得意洋洋地仰头看太子哭。 我问,那个人就是三皇子? 总管道,看到坐在那边的人了么? 我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到了一个美丽雍容的女人。 她是御贵妃。 总管说,御贵妃是千万不能得罪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话,刚刚还在父皇那里憋的一口气居然越来越膨大。 抑制不住,我有些失控了冲了出去。 不顾总管的惊呼。 一脚踏翻了盛放御贵妃冰点的天竺小塌,吓得那女人尖叫着站起来。然后我扭身借力飞上树,抱住太子哭软的身子就跳了下来。 太子一惊,居然吓得哭不出声了,只顾死死抓着我躲在我身后发抖。 紧接着腰间一痛,三皇子居然一头撞了过来,小手拼命往我胸口锤。 我单手就抓着领子把小混蛋提起来,左右开弓扇了两巴掌。然后将御王挂在御花园的树枝上。 一团乱,御贵妃直接喊着刺客吓得昏过去。 这一会挂在树上的换做了三皇子,方才所有躲在一边的宫婢居然全冲出来救人。 一群侍卫围住我,看到我身后的太子不敢冲过来。 原来御王三皇子怕高,不一会就在树上哭的满脸都是鼻涕。 再后来的记忆就模糊了。 隐约记得这事儿惊动了父皇。 罚我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我倒是记得关进去的第一天,个子还不到我胸口的小畜生就肿着脸半夜推门进来,指着我的鼻子说。 你敢打本王?本王记着了! 听说你师父是江湖第一高手,你武功好是不是? 本王要打断你所有的筋脉!叫你变成个废人! …… “大人!外司省到了!” 周身一震,我猛地惊醒。 原来马车招摇过市,撞翻了几个百姓的摊子。 我好像在马车里又睡着了。 居然还梦见当年和小畜生在御花园干架那事儿…… 揉揉眼睛下车,我立刻发现外司省的门口多了尊门神。 今儿这小孩倒是罩了件素气的白色外衫,只不过里面的和服层层叠叠,单看着他那领口就如崇山峻岭一般,颜色各异的至少穿了七八层。 小身子往软绵绵的团蒲上一坐,板板整整的身板,捧着杯冒着热气的上等茶,低头喝着的时候,齐刷刷的刘海就挡住了眼睛。 仔细一看是有几分可爱。 可是我只觉得他白衣黑发满身的邪气,乍一看更像个鬼。 外司省处于繁华地段,这日上三竿,人来人往的。 早已经对着门口这尊小门神指指点点多时了。 我顿时头皮发麻。打发走了马车,转身脱下从御王府顺来的貂绒披风,披在他肩头。遮挡住路人的视线。 “子瑜!大冷天的怎么让皇子坐门口了!” 子瑜忙从大堂奔出来。 我拉起库作,“皇子殿下,这冬日气寒,着了凉,我可担当不起啊。” 库作抬眼一笑,伸手摸摸披风上的貂绒,“大人昨儿下午去皇宫,居然一夜未归。” 我皮笑肉不笑地捏起他的胳膊就往屋里拽。吩咐赶来的子瑜开早饭,凑在小孩的耳边冷道,“我是大人,夜不归宿也没必要跟你解释。” “库作只是关心大人。” “我看你是关心你的树枝。” “是玉枝,大人。” 这小孩比昨天放肆多了,莫非他也是个小狐狸,已经看出我这个外司令不过是只病猫了!? 吃粥的时候,死小孩眼巴巴地瞅着我。 我道,“别看我,我也没办法,昨儿没见到皇上。再说,国家宝库的钥匙也不是那么好要来的。” 死小孩双眸放光,“那大人一夜都去哪里了呢……” 我顿时微怒,摔下碗筷,“我说库作皇子,你是我妈呀?” 子瑜咳嗽一声。 小梅瞪我。 其实这真不能怪我,年幼和师父师兄下赌场的时候还不知道学了多少的污言秽语呢,后来进宫成了太子伴读,处处要遵守礼仪,突显皇家风范,这等市井小民的粗俗话,我也只有在特别生气的时候才憋不住说了。 死小孩顿时眨巴眨巴大眼睛,蓄满泪水。 子瑜看不下去了。“大人,波斯年贡的琉璃花品已经清点完毕。下午就可以运进皇宫了。” 小梅道,“是啊大人,波斯花品是难得的珍宝,大人可以亲自护送进宝库。” 说罢,三双眸子水汪汪地一同看向我。 我叹气。 “我去。” 小梅子瑜跟着我很多年了,吃饭的时候同桌,库作是客,也凑过来。 一顿早粥,热气腾腾倒也吃得热闹。 听到小梅对小孩赞不绝口,我斜眼瞄了瞄那小孩。“你还会看手相?” 小梅接道,“是啊大人,早上皇子还给我看过。” 我吃的八分饱,就放下筷子,“看出什么了?何时出嫁?” 小梅大惊,面红耳赤,“大人,没这事儿,库作皇子只说我前世是枝洛阳白牡丹。还……” “还修炼成精了,同个落魄的书生轰轰烈烈恩爱一场,结果老天无情,棒打鸳鸯……” 没等我胡说完,小梅已经要羞到桌子底下去了,“没有!没有!大人你别乱说。” 我笑,扭头问道,“子瑜?你的手也给他摸了?” 子瑜严肃道,“大人,库作皇子没有给属下看手相。” 我点头,“这才对。男男授受不亲,库作皇子再秀气也是个男子,小梅是女孩就罢了,你可不许给他摸手。” 子瑜一脸尴尬。 库作瞪大眸子,扬起扶桑娃娃一样的小脸,无辜道,“大人这是什么理论?” 我故意不搭理他,掀开一盏茶吹了吹道,“大唐和倭国的文化有差异。你不懂很正常。” 库作顿了顿,突然得意道,“大人放心,子瑜大人拜托库作看的是面相。” 我刚吞的一口茶瞬间喷出。 小兔崽子。 我心中骂道。 小兔崽子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的转过来看着我,然后慢慢眯起来,我居然有股说不出的寒意。 “那你看我前世是什么?”我压抑住奇怪的寒意,扯出一丝笑脸问道,“可别说我是狐狸精,这一辈子我都被人骂烦了。” “大人怎么可能是狐狸精。”库作凝视我片刻后,突然转了话题。 午间睡意渐浓。 我爬回我的贵妃塌,钻进窝成一团的棉被里缩起来。 很快就睡过去了。 不出意料,没过一会儿就被人弄醒。 “小梅……花品一会再送,让我再睡会儿。” 刚梦见皇弟。我可不想醒过来。 “大人。是我。” 温柔的声音还带着稚气,我撑起眸子,顺势捏住扶桑娃娃因为低头而伸过来的小鼻子,有气无力道,“皇子小心,外司省的规矩,打扰外司令大人午睡者,斩。” 库作眨巴眨巴眼睛,果然憋得张开嘴。 带着鼻音儿道,“大人。听子瑜大人说,您最近嗜睡得很厉害。” 最近总被御王抓回去暖被窝,能不累么…… “深夜难眠,白日难免疲惫。” “不过库作觉得有些奇怪……” 我干脆支着头,慵懒道,“呵,我发现你对我晚上做了什么……特别感兴趣啊?” 库作先是一呆,然后顿时涨红了一张小脸,“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露出坏笑,“那是哪个意思啊?” 小孩被我弄得面红耳赤,我正要得意,哪知道他却突然嘟囔着道,“我只是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缠着大人。好意提醒。大人竟然捉弄我。” 我打了一半的哈欠顿时停住,“你说什么?” “没什么。”死小孩高深莫测地笑。 尽管如此,一路上带着小孩递了文书,跟着子瑜进了国家宝库。 我却越来越觉得不舒服。 死小孩不说还好,他这么一提,我也觉得最近睡的有些多,见到什么都想躺下合上眼。 虽然中午的时候极有可能只是他在反击我的捉弄,故意吓坏我,可是后背上那股凉飕飕感觉,却伴随着沉重大门打开时候的‘吱呀’声,越发的难惹。 “珊瑚宝器应该在另一厢,大人,属下先送花品。” 子瑜带着跟来的四名侍卫小心翼翼地拖着贡品转弯离开。 我缩了缩脖子,躲在库作身后。 偌大的宝库安置层层木架,每架每隔都摆放了难得一见的珍宝。 库作瞪大眸子看了半天,想伸手又怕碰坏了,只好喃喃道,大唐果然是宝国,库作从没见过这么多宝物。 我只觉得这宝库守卫森严,透风不好,倒阴森森的…… “大人?” “喂……我说……你中午什么意思。” 库作停下,弯起眸子看我,“大人信这些?” “信不信都会怕的!” “大人,库作的国家,皇族的子弟都必须学习阴阳术。大人初见库作的时候说过,外司省接近皇宫,多少无辜的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是大人的寝堂却连一尊佛像都没有供奉,真有些阴气缠绕,也是不能避免的事儿。” “年初的时候才请了道士,也没说什么啊。” 我牙齿都要打颤了,“我说你个小毛孩,你你你你真能看见……那什么,就赶紧跟他们说,叫他们离给本大人滚远点……” 小孩展颜一笑,“大人生得太好看,他不肯走呢。” 他?!还好,是一个不是一堆…… “我不管!你你你你快叫他走开!” 我越发的惊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一股毛毛的感觉窜上脖颈,就好像有人从身后伸出双手,紧紧勒住我的胸口。 我很清楚越来越大的呼吸声是我自己发出的。 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 微一抬头库作就站在我面前,双眸赤红。 就对视了这么一眼,我全身的寒毛顿时竖起。 哑着嗓子发不出声音。 库作却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推上我的胸口,我撞到身后的隔板,摔碎了一件珍宝。 倒在地上的时候,库作已经压了上来。 拉开衣襟,将冰凉的唇贴在我的锁骨上。 我吓得满头冷汗,完全发不出声音。 一是冰冷的手顺着领口往下滑。 仿佛一条冰冷的蛇将我缠住。 我睁圆了眼睛瞪着宝库天棚,觉得连那天棚也要压下来一般…… 要死了! “大人!” 子瑜一声在我耳边炸响。 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坐起来,大口喘气,惊魂未定。 视线逐渐光明,我看清,子瑜,小梅,还有一群侍卫不知何时已经将我团团围住,满脸关切。 “大人!你怎么晕过去了。” 我一转头,就看到身后托住我的库作,目光都是焦急,“还撞碎了南海黑珊瑚,好在子瑜大人刚走不远,听到声音,连忙赶来了。” 子瑜道,“大人,要不要请御医?” 我颤抖,“库作,你的眼睛……” “什么?”漆黑的眸子满是不解。 “没什么……”我摇了摇不清晰的头脑,“我什么时候晕倒的……” “子瑜大人刚离开,您就……” 全身脱力,我摸摸额头,尽是冷汗。 刚才那是什么?我只是做噩梦了么? 第三章(完) “大人,天师请来了……呃……大人?” 子瑜彬彬有礼地请来了承天观的道士,一进门就被我和库作吓住了。 不就是额头贴了一排辟邪驱鬼的灵符么,至于吓成这样? 我不悦地沉下脸,从床头爬起来。 这位天师一头白发,估计是个狠角,进门就朝我行礼,“见过外司令季大人,贫道是承天观观主……” “张天师有劳了。小梅,快吩咐准备祭坛。” 白发道士愣住,尴尬道,“贫道姓李……” 戏文里的道士不都叫张天师的么…… “李道长。” 跪坐在榻边团蒲的库作点头致意。 话说回来这孩子习惯可不好,从来不肯上床,就整个垫子整日往地上一跪,晚上睡觉了也直接把床铺在地上,平日里也不管大冬天的,就光着脚在波斯毯上跑来跑去。 李道长忍笑道,“大人,您灵气冲天,不必将灵符贴在头上……” 我摸摸脑门贴了的一排黄|色纸符。 昨日我从宝库回来就开始发烧,现在还昏沉,以前也不信什么鬼神,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儿,哭哭闹闹了一夜,早上打发了子瑜去请道士,顺便就吩咐了小梅到大街上买了一把辟邪的灵符回来,二话不说就往自己头上贴了一排,总觉得身子舒坦了不少。 不过道长这么说了,我也不好不给面子,一把扯下额头的一排纸,视线倒是清明了不少。 库作连忙转头可怜巴巴的看向我,他的额头上也贴了一张,是我强行的。这会儿见我都摘了,他也想伸手,刚碰到边角,我就叫道,“不成,你给我贴着。” “为什么?库作有学过阴阳之术,不怕鬼怪。” “这是大唐,就算是鬼,也是大唐的鬼,学了法术那也只能对付倭国的鬼,你可是我大唐的贵客,闪失不得。” 死小孩吹了吹垂到他鼻子尖儿的纸符,瘪了瘪嘴,悄悄瞪了我一眼。 “大人,祭坛准备好了。” 小梅道。 我回神,“道长,快施法吧。” 李道长摸了摸胡子,“大人多虑了,其实不必施法,方才贫道一直观大人面相,大人灵气冲旺,非一般人可比,别说鬼魅,就算是得到的妖孽都要冲着外司省退避三分。” 这么简单? “我没有印堂发黑双目无神?” “没有。” “我没有鬼魂缠?” “没有。” “可是我都发烧了!” “大人只是受了梦魇,惊吓过度,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我颤抖着唇,简直说不出话来。 老道士恭敬地掏出一块小巧的黑色碧玉,递给子瑜。 “不过就是因为大人灵气旺盛,总会吸引些无助的灵体,贫道这里有块黑珊瑚,可以避邪驱魔,保大人日后高枕无忧。” 我嘴角抽搐,“多谢道长,子瑜,替我送道长。” “是。” 我接过黑珊瑚,捏在指尖把玩,这么一折腾,头倒也不晕了,小梅过来摸了摸。点点头。“烧退了。” “退了好。”小孩赶紧插嘴,“那大人。我这头上的符……” 我斜睨他一眼,“摘了吧。” 死小孩乐颠颠的扯下额头上的纸,松了一口气。 我又躺下,抬眼见子瑜回来了。 “怎么样?” “送了李道长百两银子,属下亲自送上马车。院子的祭坛也撤了。” “哼!”我不乐意道,“一块破珊瑚就折腾了我百两银子,赶明儿我也剃了头,上山当道士去……” 小梅乐了,“道士不剃头。” 库作笑道,“大人家财万贯,还在乎这些?” “别以为你刚才瞪我我没发现。” 库作一呆,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扇子,展开挡在脸前,只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笑弯了。 子瑜道,“承天观是属皇家,这位李天师是承天观的观主,官拜四品, 既然他都说没事,咱们也应该放心了。” 小梅道,“是啊,大人,昨日您昏倒撞坏了三件宝物,个个都价值万两呢” 我腾地一下坐起来,忙问子瑜,“什么?有这事儿!?那御王殿下有没有派人来要我赔!?” 子瑜憋笑,“那倒没有。” 那就好…… 我放下心,“都坏了什么?” “两件琉璃金银盏,不过宫婢说了可以修补,唯独一件南海黑珊瑚,粉碎得很彻底……” 我一怔,“又是黑珊瑚?” 库作突然插道,“大人。没准是它在作怪呢……” 我这刚平复的心情又毛毛起来。“皇子殿下,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库作却从怀中翻出一个布包,低着头,轻轻打开,“库作将它捡回来了。” 包裹里黑黑一片,琉璃一样冒着莹莹幽光的,可不就是和手中握着的那块一样。 我被那堆黑色震慑,不知怎的,脑中居然嗡嗡作响,似乎有什么声音在低低的说着,仔细一听,却好像什么也没有。 手一松,手中的珊瑚也落在地上。 “大人!” 我听见子瑜惊叫。 可是我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最后看见的,是库作表情诡异的脸。 “贫道见过御王殿下。” 此刻,下了马车,李道长没有回到承天观,却跪在了御王殿。 御王高高在上,张扬着一身黑色锦衣。 “道长请起。本王听说清禾府上出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李道长却依旧跪着。 御王也不做戏,直接冷道,“你看见什么了。” 李道长不语。 御王眯起眸子,顿了顿,挥手赶走了所有的下人。 “说。” 李道长磕了个头,颤抖道,“有股极强大的妖气缠着季大人,贫道敌过不,不敢轻举妄动……” “还有呢。” 御王掀开茶盖。 “贫道在季大人身上……看……看到……” 御王不催促,只静静等着。 李道长知道,自己今儿是个劫,说不说,都得死…… “贫道在季大人身上,看到了龙气。龙气冲天,紫光萦绕,本应该,是天子之气……” 御王本来已经将茶端在唇边,闻言猛地一震,又将茶杯重重放回了桌上。 昏沉之时,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三年前,我被御王锁在寝殿的那晚。 父皇驾崩,御太妃趁机绞死了皇弟的亲娘凤荣皇后,将当年的后妃一个个的赐死,血腥后宫。 新帝继位,迫在眉睫,传位的圣旨却早已拟好,被御王握在手中把玩,然后丢在我面前。 那时我正被天龙锁绑了手脚,被人按在地上跪着。 那圣旨在我面前摊开,分明写清了赐死皇弟,传位于三皇子。 我抬头骂他篡位弑君,是千古罪人! 他却不怒反笑,淡笑着命人抬来三箱珠宝。 一一摆列在我眼前。 清禾,本王给你两次机会,选中了本王得意的宝物,本王就放过你的太子,还把江山还给他。 这三箱展开,分别是三件珍宝。 我哆哆嗦嗦地指出一件。 御王看都没看,就淡淡道,这件不好,给本王毁了。 纯白琉璃观音像在我眼前被丢在地上,砸的粉碎。 我被那声音震住,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御王一抬眼,就有会心的奴才拖了昏迷的皇弟进来,就在我脚边。 御王说,本王给太子殿下服了一日醉,半个时辰之内,清禾若不能再挑出本王可喜的宝物,太子殿下可就要永远的睡下去了。 我手尖都凉了。 我爬过去抱起皇弟,擦干他脸上还挂着的泪痕。 凤荣皇后就被绞死在皇弟眼前。 我知道御王在报复我,戏弄我,可是皇弟就在我眼前,性命就随着我犹豫的时间流逝。 我颤抖着点了一下,是件黑色的宝器,流光溢彩。 是南海新进的黑珊瑚。 我抱住黑珊瑚,不敢看御王的眼睛。 我说,御王殿下,我更喜欢另一件的天竺紫金花品,但是我喜欢的宝物,御王殿下似乎并不中意,所以我选这珊瑚,陛下可满意? 御王这一次倒是凝视了我片刻,笑道,天竺紫金本王最厌恶,来人,给本王敲碎。 碎片落在我脚边,我呼吸困难。 御王站起来,两步走到我面前,拧起我的下巴,笑道,就算本王砸碎了黑珊瑚,你也要说本王中意的是印度花品,不管选择哪一个,你都赢了,清禾,你好心思。 我将珊瑚死死抱在怀里,仿佛那就是皇帝的性命。 我说,希望御王殿下遵守诺言。 御王捏的我很痛,冷道,有这份心思,你怎么不用在本王身上。 说罢将我怀里的珊瑚打落,拖起来,一路拽到寝殿的床上。 屋外一片狼籍,有人收拾了珊瑚入库,有人给皇弟喂了解药,带下去休息。 我被摔得浑身疼。正想挣扎起来。就见御王拾来篡位的圣旨,在床头的烛火上点燃,烧成一团灰。 寝殿的大门被人关严。 我满脸泪痕,看着御王慢慢解开衣襟的带子,向我走来…… 比起皇位,本王现在更想要你。 “大人……别看了……” 有双小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沉在梦里,就出不去了。” 小手凉凉的,细细软软的声音传进脑中,使我清醒了不少。 “我在做梦?” “是我不好,害的大人入梦了。” 眼被捂住,我什么也看不到。“你是谁。” “我就是大人救过的黑珊瑚,大人莫要怕我。” 小手松开了我的眼,我慢慢睁开,四周一片白茫,却见一个身着黑衣的小女孩站在身前。石榴色的红眼宝石一样夺目。 “珊瑚?”我凝视着这小孩,她看上去也就四五岁大。“你叫什么?这阵子就是你缠着我?” “我没有名字。”小女孩垂下头,“三年前得大人保护,珊瑚免遭粉身碎骨之痛,如今我已经修炼成魅,只不过大人三年未驾宝库,昨日却突然到访……我……我只是想向大人感恩,结果却吓着大人了……” 这话说得很彻底,我听得也很明白,只不过我有三个问题,“我何时可以醒?” “很快。” “那我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2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2部分阅读 那日昏倒撞碎了珊瑚,可否伤到你……” “魅不同于妖,不需要本尊,碎了就碎了,若没有大人,我早就碎了……” “以后呢?你要去哪里。” “哪里也不去,我要跟着大人。” 我愁…… 那我以后上茅厕,或者跟御王爱爱,你也跟着? “这样不大好吧。” “大人,赐我一个名字吧。”小手轻轻捏住我的衣角,那小模样可怜的要命。 我叹了口气,“你就叫珊瑚罢。” 小孩弯起眸子一笑,化作一道黑色的光飞进我的身体,我一震,低头,却见腰间那块黑珊瑚璧玉,散发着淡淡幽光。 “大人醒啦?”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隐约看到库作皇子似笑非笑的脸。 库作凑过来,微微一欠身,凉凉的小手爬上我的额头。 “恩,这回烧真的退了。” 第四章(完) “御王派人送来的?” 我看着子瑜端来的银耳燕窝羹,掀开琉璃盖,居然还冒着热气儿的。 “大人这一病就是好几天,朝中上下自然瞒不过,再说大人卧病在床,期间的几批外国年贡都是属下代替大人送进宫的,途中遇见御王殿下,难免被问上几句。” “他还记得我呢?被窝又冷了吧。”我伸手接过热羹,闻了闻,还挺香。 子瑜好尴尬,这孩子就是纯,可惜了那年,御王殿下还特意在他和小梅面前将我 凌 辱 了一顿。 结果我还没怎么样呢,子瑜和小梅就已经吓得哭作一团儿,跪在地上磕头求御王放了我,结果特别扫御王大人的兴。 于是从那以后御王大人再也没在外司省要过我,哪天被窝冷了,直接派人将我压上马车就是。 “大人。” 舀起一口正要喝,手中的琉璃碗却被库作伸手抢过,“大人,这是什么。” 这孩子,还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是摄政王大人赏赐给本大人的补药,你们那边没有燕窝么?” “燕窝?”库作歪歪头,“燕窝也能吃?我只知道燕子的肚子里有子安贝,是稀世难得的珍宝。” “那又是什么东西?”我发现两国文化真是有差异。 “其实库作也没见过,据说将子安贝送给要临盆的女子,就会母子平安。书上没有记载,实际上也没有人找到过。” “书上都没有的宝物,你又怎么知道的?” 库作出下头,刘海遮住眼睛,“库作想要求婚的那名女子告诉库作的……其实还不止库作一人向她过求婚,还有其他四位皇族,她要其中一人去找燕子的子安贝,要另外一位去找唐土的火鼠裘。还叫大纳言把龙头上发五色光芒的玉给她取来……至于库作……” 我恍悟,“他要你给她找蓬莱玉枝?你们谁先找到她就嫁给谁?是不?” 库作抬头看了看我,点点头。“她对我说,东海有一个蓬莱山,山上有一棵树,树根是银的,树干是金的,村上结着白玉的果实,叫我去为她折一枝送来……” 我看子瑜,子瑜看小梅,小梅看我,最后咋舌道,“这位姑娘真是厉害,居然想得出要这种东西。” 库作看看我,“小梅的意思是?” 我叹气,摸摸库作的头,“傻孩子,听你这么说,她要的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于世上,向你们五人索要这等宝物,根本就是为难你们啊。” 库作赌气道,“真金不怕火炼,就是因为难找,所以对她对我……才有特殊的意义。” 我无语,这孩子根本没听懂。 子瑜干咳一声,我摇摇头,“罢了,我帮你找就是了,若真要找不到,大唐的能工巧匠也能给你做出一个来!” 库作猛地抬头看我,眸子里似乎有什么隐忍的没有倾诉。 “做一个?做一个是么?” 库作的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哀。我对上他这般视线,不禁失神,结果他就趁着这一瞬间,突然抬手仰头,就将一碗燕窝羹喝尽了。 “啊!我的燕窝!!” 我气得一把捏住库作白玉般的小耳朵,“你个小兔崽子!!别以为你是外国人老子就不敢揍你!!” “大人!不许说脏话!”小梅冲过来,屋中顿时乱作一团。 子瑜却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拾起琉璃碗,走出我的寝殿。 外司省大堂里,御王就坐在最上座。 和院里的热闹相比,大堂里静静的,只有御王一个人在看书,他带来的手下鸦雀无声地站在门口。 见子瑜端出琉璃碗,便停下手中的书。“他喝了么。” 子瑜跪下,将空碗递给御王身边的下人,低声道,“子瑜同大人说是御王赏赐,大人已经全部喝了。” “喝光了?”御王合上书,淡淡一笑,“方才叫你送进去,本王就同你说了,这燕窝里盛的是鸩毒,从你出来到跪在本王面前,他早该毒发,为何如今一点动静都没有?” 说罢脸色骤变,怒喝道,“大胆奴才!竟敢私自倒药!!” 子瑜脸色苍白,连忙将头磕在地上,“属下句句属实,这燕窝确实被人喝了!!” 我本来还和小梅库作打闹成一堆,冷不丁耳边传来御王的爆喝,不禁吓得一个激灵,全身僵硬地停下来。 瞧着小梅的脸色也知道方才不是我的错觉,我连忙披件外衣下床,一路穿过院子冲到大堂,才发现御王居然早就带了人来访,竟然没有人通报给我。 正想问子瑜是怎么回事,结果抬头就看到他跪在大堂中央,御王一脚踩在他的颈上,正将他的头死死压在地上。 “住手!” 我冲过去,用蛮力推开御王的身子,御王没站稳,退了几步,脸色更加阴沉。 “大人!子瑜对不起您!” 子瑜跪在地上不肯起来,颈子上已经一片青紫淤痕。 “燕窝粥我已经喝了,多谢御王殿□恤!” 我不顾一切的将子瑜拖起来,推到一边,然后跪在御王脚边,屏住呼吸。 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又为什么要惩罚子瑜,不过我方才那般忤逆……不知现在……又要如何折磨我了…… 御王突然嗤笑一声,蹲下身来,伸手狠狠捏住我的下巴,咬着牙道,“本王叫他给你喂毒药吃,燕窝既然都喝光了,你怎么还 没 死 呢 !” 下巴被捏得生疼,其实我说实话,我最讨厌这个姿势,因为这个姿势,明明是戏文里,流氓调戏女人时才用的。 “御王殿下真会说笑。”我斜眼余光,就见被小梅拉住的小孩正要过来,连忙道,“不过殿下,这里有外国的皇子在呢,好歹我也陪你睡了这么多年,咱们也算是一个被窝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儿,咱们进屋说可好?” “好。”御王露出宠溺般的笑容,松开我的下巴,反手就提起我的领子往里屋拖,“本王陪你慢慢说。” 转进院子的一瞬间,我拼命仰头往后看了眼,小梅正拉扯着一脸惶恐的库作和魂不守舍的子瑜,随着御王府的侍卫退出大堂去。 果然是跟在我身边儿的,要是让那倭国小兔崽冲过来,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麻烦。 没空胡思乱想,我已经被拖进屋里。进来的时候绊倒了火盆,木炭扎进波斯毛毯,发出一股焦糊的黑烟。 御王蹙着眉松开我,将桌几上的花瓶扯过来,丢掉花,把水浇在木炭上,免得失火。 趁着这个时光,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将全身的衣服都脱光。 御王一回头,冷不丁见到我光溜溜赤条条的杵在床头,居然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我蹭过去,像小猫一样抱住他的大腿,“御王殿下,你不是想要臣才来的么。” 御王一把推开我,一脸的厌恶,“你以为故意做出这副恶心样,就能让本王放过你?” 原来御王殿下没性致…… 我叹了口气,慢慢俯身捡回地上的衣裳,再一件件的穿上,“那咱们谈谈吧。” 御王冷笑着坐在我身边,优雅地拄着下巴,垂下长长的睫毛,和皇弟七分像的俊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本王要了你这么多年,你任何一点变化,都逃不出本王的眼睛,不过你说得对,从得到你那晚开始,咱们还真没好好谈过。” 我将头靠在床住上,懒洋洋的坐着。 窗外的月很亮。院子里也静悄悄的。 御王居然真的就这么安静的坐在我身边,不是压着我,也不是叫我跪在地上。 我们,就这么安逸的挨着,仿佛刚才的闹剧真的只是一场梦。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和你居然会变成这样……” 我仰望着夜空,低低的,轻轻的说。 我知道他听得见,也听得懂。 “这些年我一直注意着,你的御王府从来都没有阁楼,后来问了下人我才知道,原来你畏高畏惧的厉害……我突然就想起来,当年我还特意将你挂在御花园的大树上,当时你一定吓坏了吧……堂堂三皇子,子凭母贵甚至可以任意欺压太子,却被一个无名小子打的泪流满面,现在想想,当时你就已经恨透我了吧。” “关禁闭的时候你来看过我,你还说要废了我的武功。” “在书房里你被我教训的那次,你还说过叫我以后的日子都生不如死。 我抬起手腕,烛火下,上面还有一层淡淡的伤疤,“你当年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皇弟登基那日,你在御王府挑断了我右手的手筋……你对我承诺的每一件好事,确实都做到了……” 御王面无表情地听着,突然弯起嘴角一笑,“你就想和本王谈这个?” 我摇摇头,正色道,“你骗我,你不可能在我的汤药里下毒。” 御王脸上的笑意更浓,“为什么。” 我爬过去,双手捧起御王的脸,对视他的眼睛,“你还记得你说过的最后一件事吗,你说过,‘比起江山,本王现在更想要你’……” 也许是我吹落在脸颊两边的长发起到了烘托气氛的效果,也许御王说得没错,我确实生的美艳动人,像个狐狸精。 总之在这个烛火妙曼,月光皎洁的夜晚。 御王看着我的眼,有过那么一刻的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御王抬手摸上我的手,简直是嘲讽一样的笑道,“得了,季清禾,人怎么可以下贱到这个地步。” 我哈哈大笑,松开了手,笑得眼角是泪,肚子生疼,“御王殿下,清禾这么下贱,不正是御王殿下 调 教 的成果么!哈!” “可是现在本王腻了……” 御王伸了个懒腰,似是漫不经心地站起来,道,“你说得对,本王也在后悔,怎么就为了你个贱人,放弃了大好江山,当初本王只有十六岁,确实不够成熟,现在想一想,就算当了皇帝,本王一样可以惩治你。” 说罢,转身拍了怕我惨无血色的脸,顺手擦擦我额头上的冷汗,温柔道,“你说是不是呀,季 大 人 ?” 第五章(完) “不会。”我强迫自己扯出一抹微笑,“御王殿下才不会腻了呢,御王殿下,是喜欢我的吧。” 御王笑眯眯地看着我,柔情似水,“是啊季清禾,本王好喜欢你呢。” 以往,他总是不耐烦我的弄虚作假。 可是如今他竟然这么说,我立刻不知该如何应对,真真的怔住了。 “玩够了?”御王殿下站起身来,优雅地整理衣衫。 我摇摇头,惶恐地跟着起来。 “御王大人肯陪清禾玩,清禾真是受宠若惊。” 御王停下,转头看我,他的侧脸特别像皇弟,但是比起皇弟的挺拔,御王更加像御太妃,冷漠里透着股秀气,也许是因为发型的问题,如果他能把头发散开,那么整个人的气息也能立刻柔和起来。 可惜我从未见过他散发的模样。即便是睡在同一张床,我也总是先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他也不在了。 “你若是喜欢玩,本王可以陪你继续玩。玩到你够了为止。” 御王凑过来,温和的啄了一下我的唇。 然后丢下呆若木鸡的我,推门离去。 “这游戏可不好玩。”我后退了一步,虚脱地坐在床头,方才那眼神,还有那唇的温度,不是冷的,都是热的,我怕我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玩火。 “大人!” 御王一离开,子瑜小梅就带着小鬼冲进我的房间。 见我完好无损地坐在床头发呆,不禁都是一愣。 我回神,余光看见小梅还抱了个急用的医药箱,顿时火大,“小梅,你要干吗?还有你,子瑜,脖子上的淤痕还不处理!还有你个死小屁孩,都怪你抢了老子的燕窝,才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下次再没大没小,老子踹你 屁 股 !” 子瑜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大人,我……我知道那燕窝里有毒……还……还给您吃……我……您打我吧……” “我还骂你呢。每个月末都带你们去看戏,你还真学了不少闲词。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快睡觉去!” 子瑜红着眼睛,哑着嗓子,“大人!” 我叹了口气,揉揉额头,过去扶他起来, “你母亲在御王手里,还有小梅哥哥一大家子,这些事儿咱们三年前就说明白了,救不出他们,是因为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你和小梅也算是半个御王身边的人了,以后尽管听他的吩咐就是,若是反抗了,遭殃的不还是我。” 死小孩突然插嘴,“大人您真伟大。” “你给我一边儿凉快去!” 小梅抹了把眼泪,嘿嘿一乐,“大人,斯文一点!” 我伸了个懒腰,“行了行了,都睡觉去!子瑜,方才盛了燕窝的琉璃碗,还在你那里么?” “在,属下这就去取。” 死小屁孩瞪大眸子,仰起小脸,“大人要那个做什么?” 我不理他,转身吩咐小梅,“皇子的刘海太长了,明儿给他剪剪。” 死小屁孩开始抗议。 子瑜端了那琉璃碗进来,我接过,瞧了一眼上面还沾着些燕窝,估计方才太乱,还没来得及清洗,“行了,你跟小梅回去睡吧。小皇子,你给我留下。” 库作看着小梅和子瑜离开,怯生生地看我,“大人,好晚了,我也去睡了。” “站住!” 我扯下头上的发簪,黑发披肩铺下,“你不许走,过去把门关上。” 作为皇子,被我这般指使,确实有点委屈,死小屁孩瘪瘪嘴,狠狠瞪了我一眼,磨磨蹭蹭去关了门。 趁他转身,我将发簪的银尖儿伸进碗里,一碰到燕窝残羹,立刻变成黑色。 手指尖霎时吓得冰冷,库作蹭过来,低头看着发黑的发簪,又抬头看看我。 我颤抖,“死小屁孩儿,刚才那粥你都喝了吧。” 死小屁孩垂下头。 我心一慌,手一松,琉璃碗摔在波斯毯上,银簪也落在地上,“你说你在倭国学过法术,总不能练得百毒不侵吧……” 库作皇子突然抬头,伸手轻轻按住我的肩膀。 隔着衣服也透心的凉,我越发的恐惧,呼吸急促地想推开他,“库作,你是不是刚才趁乱的时候已经毒……毒发了啊!……你……你……你现在……是……是鬼吧……” 漆黑的眸子锁住我的眼睛,我移不开视线。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库作生的像个扶桑娃娃,这还是头一次离得这么近看他,瞧他那双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睛中居然闪出恼怒的目光。 “大人!我真的要生气了!你怎么就这么希望我是个鬼啊!我要是鬼!你能看见我了么?能摸到我了么!?” 库作一怒之下,发狠将我推倒在床头,扒在我身上,爬爬爬,爬到我的头上,用胸口压住我的鼻子,“大人您听听!库作有心跳!” 我挣扎,“唔唔……听见了……跳得很厉害呢……你起来!我要被你闷死了!” “闷死你。”库作气哄哄地道。 这死小屁孩根本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为了不被他闷死,我开始拼命挣扎,磨蹭磨蹭的,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死小孩,你给我起来听见没有?” 死小屁孩抓着我的双手按在床上,身子又往下爬爬爬,将头靠在我胸口,我的衣襟上本来就凌乱,结果他的脸颊直接贴到了我的肌肤,我感到锁骨处一片冰凉,反之下面的一处,隔着衣服也烫得惊人。 这孩子好像说他十四了吧。 “嗯……不起来……” 小孩开始用逐渐肿起来的部分,隔着衣服磨蹭我的大腿。 “大人,我难受,让我靠着你,就舒服点。” 他借力压着我的手,本来我就费力,偏偏我的左手没有右手有力,右手的手筋又伤过,一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满头是汗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这小孩的纠缠。 “难受也给我放开!放手!你!你个小兔崽子!” 老子比你高一个头就不信推不开你。 发起狠来一翻身! 咔嚓! 我惨叫一声,终于将小孩反压在身下,抬起左手,点了他的睡|岤。 小孩紧绷的全身立刻瘫成一团,我将被子拉过来,盖在他的身上,瞧着他下面鼓起来的一块,冷汗淋漓。 疼死我了! 刚才一翻身,把手给挫了。 我欲哭无泪地靠在床柱子上,望着窗外的天,都已经开始发白。 说起来十几岁的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当时简直吓坏了。 师父外出比武又没教过我。 我哭丧着脸,提着裤子去找师兄,结果发现师兄正在和一个男人亲嘴儿。 看他们亲的热火朝天 ,我这下面就越来越难受。 一不小心 呻 吟 出声儿,就被师兄发现抓了去,当着那个男人的面,给我疏解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男人是魔教教主,再后来被师父知道了,师兄就跟着那男人跑了。 不过还记得当时我瘫软在师兄怀里,那个男人还捏起过我的下巴,看过我虚汗淋漓的脸,说了句什么来着,这孩子长大了,可是个祸害。 如今我已经不记得那男人的模样了,师兄的面容也淡忘了。 但是那句话,却在我的记忆里,越发的清晰。 “还真说对了……呵呵……” “长成这个模样,又不是我能选的。” 我想我娘,也一定是个绝代佳人,不然怎么迷住了父皇,不过说到父皇,即便他对我说过那样的话,我倒也不恨他,因为比起抚养我长大,形同亲父的师父来说,父皇,不过是改变我命运的一个陌生人。 困了。 眼皮开始打架。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歪倒在小屁孩身上,迷糊间,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下意识拉过来垫在头下,软软热热的,也没管是什么。就睡死过去了。 早上没起来,感到身边的小兔崽子醒了,悄悄溜出门,离走前还给我盖严了被子,我眼皮都没睁,只是翻了个身,又开始做梦。 再醒来是被人摸醒的,有只手故意捏住了我的鼻子,另一只手掐我的耳朵。 我扭头躲开,冷不丁坐起来,正想发火,却看到皇弟一脸傻笑地坐在我床头。 “皇……!?” 我不是在做梦? “清禾,你可醒了,朕下了早朝就来这里等你睡醒,结果等了你一个时辰。” “臣拜见皇上!” 我连滚带爬地起来,忙乱地整理衣裳,正要站起来下跪,却被他推回床上,“行啦行啦,朕是来要墨玉枕的。你答应给朕的……” 皇弟突然一怔,然后撅起嘴来,道,“莫非清禾忘记了?” “还真忘了……” 皇弟蹭一下站起来,扭头就走,“清禾你太坏了!枉朕还日日夜夜念叨着,你竟然说忘了!朕生气了!朕走了!” “皇弟!” 我情急之下,一把扑过去,抱住皇弟的腰,“皇弟别走!” 皇弟一愣。果然不动了,“清禾,你刚才叫朕什么?” “没有没有,皇上,臣现在就给您做。” “那朕哪天来取?” “皇上何必折腾,臣做好了,亲自给皇上送去。” “好吧……不过清禾呀……你先放开朕……” 我一愣,才意识自己一直拦腰抱着皇弟,脸上腾地热起来,慌忙松手,“皇上,臣有一物相求。” “嗯?” “臣……想在国库里找一件宝物。” 皇弟将俊脸凑过来,害得我一阵心跳,温柔道,“清禾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皇弟说完这句,我顿时呆了。 后来皇弟回宫了。小梅端了水盆午饭进来,我还在发呆。 我当上了太子伴读之后,幼小的皇帝才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保护他的人,那时候他每天都抓着我的衣角,我到哪里,他都紧紧跟着。 有一次父皇带病宴请波斯使者,我有幸列席在太子身后,皇弟当时不顾父皇和众大臣的怒视,一直回头给我夹菜,还说,清禾,这个好吃。以后有什么好吃的,本宫都给你……还有啊,以后清禾想要什么,本宫都给你…… “大人!” 白嫩嫩的手在我眼前一挥,清澈的声音带着一点儿怒气,“大人!回神了!” “啊?” 我眨眨眼,小兔崽子已经将一碗粥伸到我鼻子底下,“大人,吃饭了!” “啊。” 我赶紧接过,结果没忍住,偷偷瞄了一下他下面…… “哼!” 小兔崽子脸一红,剜了我一眼,将碗往我手里一摔,气呼呼地就走了。 子瑜正巧进来,“这是怎么了?” “少年嘛,总有些这样,那样的烦恼……” 子瑜闻言似乎也想瞪我,但还是忍住了,“皇上派人送来了国库的备用钥匙。还有一份文书,十天之内,外司令大人可以自由出入国家宝库。” 一想到宝库我就头疼,那里可有数不清的珍宝古董,一个黑珊瑚都能修炼成魅,不知道这一次又会碰见什么样的。 “嗯?” 我放下碗,捻起被上一小撮白绒绒的毛,“这是什么?” 子瑜凑过来瞧,“好像是狐狸的……” 昨夜,好像摸到什么茸茸的。 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第六章(完) 这一次去宝库,子瑜小梅说什么都要跟着,生怕我再晕倒。 脚下踏着厚厚的一层雪,今日偏偏又刮起了北风。 我披着绣了金线祥云的棉斗篷,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回头看看小兔崽子,瞧他好多层薄衣服被吹得贴在身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小脸吹得通红,冷的直搓手。 话说回来早上我叫子瑜给他准备了狐裘,可是他死活都不肯穿。还用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目光狠狠瞪我。最后我只好叫子瑜找了件兔毛的围巾,好歹把脖子围住。 这孩子,还记着昨晚的仇呢。 宝库里燃着长明灯,四壁镶嵌了大理石雕花,房梁也是去年刚修葺雕绘过的,为了防火,鲜少见到木质材料,但是隔了三层大铁门,依旧等不住冬寒,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立刻甩出一串鼻涕。 小梅飞快地跑过来掏出手帕给我擦脸。 一行人在放置玉器的那厢转悠了半天,也没个头绪,我扯扯小孩,问他,“你说的那树枝。树根为银,树干为金,枝头上结着白玉的果实,也就是玉果金枝,大概算作金器……这里的玉器都是纯玉,镶嵌金银的应该都放置在挨着古董花瓶的那厢,咱们去那边看看?” “大人,不是树枝,是玉枝。”小孩气得牙痒痒。 “都一样嘛。” 我恬着脸,拉小孩过去,“子瑜,小梅,你们这边再转转,我没事,有皇子在呢。” 甩掉那两人,我扯着小兔崽子绕进北厢。 “你跟我说实话。” 一进北厢,我就关上大门,把小兔崽子堵在墙角,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头凝视那双黑玉般的眸子,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那碗燕窝里的确放了鸩毒,你也确实喝下去了。” “大人怎么又提这事儿……比起这件事儿,库作倒更想问问昨晚儿的事儿。” 一提昨晚儿,我老脸一红,顿时恼羞成怒,“你别跟老子转移话题,老子以前行走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唐门的朋友也有认识的,邪功也好正法也罢,就算能练得人百毒不侵,也抵不住直接喝下一碗的鸩毒!” 小孩别过脸,调皮道,“大人说过,大唐和我国文化有差异,大人说的,我全都听不明白。” “你还跟我装蒜。” 我眯起眸子,怒视他一阵,瞧他唇红齿白,星眼里尽是顽固,小模样儿生的倒是越发标致,方才又一直跟我重提昨夜那事儿,突然间,我想到了一个特别阴损的法子。 “嘿嘿……” 我 滛 笑 ,“你不说?那可别怪老子缺德了。” 说罢不待他反应,我就松开他的一只肩膀,一路下滑,精准熟练地捏住他下面那块。 “啊!唔唔……” 小兔崽子惊叫,被我另一只手瞬间堵在嘴里。 我倾下身子,将他牢牢压在墙上,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开始套玩起来,小孩儿眼睛顿时湿润,难耐地摇头,拼命想甩开我。 “别动。你不是想知道昨晚儿的事儿么?大人我这就教你。” 小兔崽子睫羽微颤,在我掌心下逸出一阵轻 吟。 “现在明白了吧,昨晚的事儿……那现在轮到我问你……” 感觉到小孩儿的反抗越来越弱,双腿无力地瘫在我腿上,我不禁加快手上的动作,将头靠近他的耳边。 “可是你知道我收到什么了? 全长安的外国人都要接受外司省的调查,才能拥有长安的户籍,别说皇子,就连小小使节,都车马如龙,带满了宝物前来拜访,你一个小孩儿……” “唔唔……” 我将手直接探进小孩的衣里,继续折腾他,“你一个小孩儿只身飘扬过海,你指望我会相信你?从一开始,我就派人给倭国使节送信询问,今天早上,我接到了你们天皇的亲笔书信。” 小孩突然一震,定定看着我不再挣扎,我一手松开他的唇,转手搂住他的腰,“信上说了什么,你已经猜到了?” 小孩颤抖着唇,两边眼角都是泪水。 我心一动,指尖捏过顶端,小孩顿时惊喘着,纾解了。 趁着我清理的时候,小兔崽子已经顺着墙壁滑落,无力地缩在地上。 “他死了……” 小兔崽子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儿,将头埋在臂弯里,“我知道信上说什么,天皇说,库作皇子,他早就失踪了,对不对?” 我擦干净手,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小兔崽子抬头,红着眼睛看我。 “他找不到她要的蓬莱玉枝,就跑到佛寺求佛,保佑他能够得到爱人欢心,斋戒好久,日日拜颂,一边又吩咐能工巧匠做了一个假的,然后捧着玉枝去找她,撒谎说他渡海求宝,饿了就吃水草川贝,历经风险魔怪,终于找到了蓬莱山,折了一枝给她送来,他跟她说,他一路急行,下了船直接跑来,连衣摆还都是湿的,可是另一边的工匠却找上门来,管他要工钱,事迹败露,那姑娘都不肯再见他一面,还写了首诗推脱,他堂堂皇子,脸面挂不住,怕招世人笑话,第二天就跑到山上自尽了。” “这……” 事情居然是这样,难怪那日我说要作假,小兔崽子那般看我。 “那你……你怎么……” “是他死前亲口跟我说的。我在他临死前遇见他,听了这件事儿,当时只想这个少年怎么这般傻,可是看他哭得泪流满面才咽气,又觉得心疼,他生前执念太重,死不瞑目,我怎么也合不上他的双眼,就对他徘徊在一边的魂魄说,我帮你把玉枝找到,你安心去吧……” 这事儿简直超出我所设想和所能接受的范围,我听着他的话,呆住了。 “然后我将他的尸首火化,骨灰倒进河里,他的家臣第二日就山上来找过,自然没有找到,风声传到天皇那边,天皇只得就跟百姓说,库作皇子失踪了。” “小孩儿……你……你到底……” “我……我其实是……” “大人!我和小梅找到这个,您看是不是玉枝!?” 子瑜和小梅猛地推开门,立刻见我将库作堵在墙角儿,两个人都是衣衫不整,尤其小兔崽子还一脸潮红双目含泪,顿时结巴了,“大……大人……你们……在干吗……?” 喜欢就收藏吧 第一章有个bug,实际上是季清禾14岁接到父皇病危的信,16岁入宫初见太子三皇子,父皇在三年前也就是清禾22的时候驾崩,清禾才被三皇子鬼畜了 …… 现在是…… 季清禾25 御王19 皇帝21 小兔崽子14 子瑜22 小梅19 后来真是一团糟。 不提也罢。 总之寻找玉枝的事情暂且搁下,被我欺负的可怜巴巴的小兔崽子也被我正式留在外司省过年。 只不过在回去的一路上,子瑜和小梅一直我身后嘀嘀咕咕。 估计当时的场面一定很壮观, 一个二十五岁的老男人,将一个未满十四岁的小孩儿压在墙角,小孩满脸泪痕,老男人满面 滛 相…… “子瑜,我没看错吧。” “没有吧,我也看到库作皇子站起来的时候还忙着提裤子……” “你们嘀咕什么呢?也说来给我听听?” 我停下来,北风夹杂着雪花呜呜的吹。 “没有没有!”小梅拼命摇头,“大人快走吧,马车在宫外候着呢,库作皇子刚哭过,容易着凉。” 还没说完,子瑜就给了小梅一胳膊肘。 小梅看看我不善的脸色,赶紧闭嘴。 “倭国因为海上渔船和来中土求佛的问题,最近总是派使者入唐,我看这样吧,咱们外司省也没个译者。小兔崽子,你就在外司省当个译者罢……嗯?月俸就……嗯……嗯……五两……” 子瑜道,“大人。外国籍译者至少官拜七品……这五两月俸……” 小梅道,“大人你也太抠了。” 我第一个钻进马车,然后眯起眸子看着最后一个钻进来的子瑜。再看看旁边坐的小梅,体贴道,“小梅,你也过了出嫁的年龄了。不如就把你指婚给子瑜吧。” 小梅惊呆了。子瑜干脆傻了。 马车里除了小兔崽子偶尔吸吸鼻子的声音外,基本上算是安静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夜三更,雪依旧下着,外司令大人的寝房里,却突然传出一片狂笑。 我简直笑得泪水横流,指着小兔崽子,肚子疼得直不起腰来,“啊哈哈哈哈!狐狸!?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狐狸!?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兔崽子回去就跟我坦白了。 结果没等他说完,我已经快要笑到床底下去了。 “大人!你不害怕也就罢了,怎么能笑成这样!” 小孩愤怒地朝我挥挥拳头,转身推门就要走。“大人你笑吧!我走了!” “你个兔崽子,给老子回来。” 我忙扑过去按住门,拼命忍住笑意,“哎,你是不知道,我这辈子活了二十五年,从十六岁开始就被人叫成狐狸精,这一叫就是近十年啊!今儿竟然叫我遇见真的了,狐狸?居然就是你这样儿的!啊哈哈……嗯嗯……不笑不笑……噗!!” “大人你还笑!” 我伸手将小兔崽子搂住,拉过来坐在我腿上,然后捧起他的脸,捏捏鼻子,再扯扯脸蛋,“嗯?叫大人我好好瞧瞧,狐狸精不都是媚过杜鹃,艳比牡丹的?你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娃娃。” 小兔崽子放弃和我讲道理,直接瞪着我。 “好了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对了,既然库作皇子早就亡故,那你的真名叫什么?” “那可不能说。”小兔崽子撅起嘴,得意洋洋道,“说了名字,你就是我的主子了,我可不要一个比我还美的主子,会被同族笑话。” 我立刻沉下脸,“行,那我还叫你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一怔,伸出双手反而摸上我的脸,认真道,“大人,你知道么,那个道士说得对,你真的很有吸引力。我一踏入长安就感到你的气了,那是一股紫色的灵气,叫邪魔歪道望而却步,却叫柔弱的灵体想要依靠。” 我摇头,笑道,“小兔崽子倒是说说,怎么个灵法?” 小兔崽子松开手,低下头,将一双漆黑的眸子凑过来,定定的看我,“我知道这种灵气,紫色的灵气,是龙神大人的象征,在倭国,也只有天皇大人才能拥有。” 我猛地一震,突然又开始忍不住大笑。 可是这一次,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大人。别笑了。” 小手按住我的唇。 我真的笑不出来了,小兔崽子的胸口就在我眼前晃动,还有对纤细的肩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突然无助的,只想靠上去。 “是么,原来是龙气……” 我将头埋进小兔崽子的怀里,深吸一口气,“那个承天观观主……原来是这样……他知道了……” “大人?” 小兔崽子的手摸上我的发。 “想哭就哭罢。” 所以他才下毒。 原来他真的想叫我死…… 我死死抱住小兔崽子,突然觉得心里压抑的再也忍不住了,也不顾夜色正浓,失声痛哭…… 第七章(完) “在长安定居的倭国留学生有近三千,以后关于这一群人的管理,就交给你罢。” 子瑜将倭国留学生的文书递给我,我翻了一下,直接丢给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展开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冲我一乐,“大人,你得给我加月俸。” “行啊。每月二十两。” 子瑜顿时惊呆,不禁道,“大人,我才十七两。” “无妨无妨。”我怀里揣着伴手小炉,笑眯眯地窝在榻上, “这二十两可不是白给的,子瑜你不知,咱们这位皇子殿下,据说阴阳术在倭国是数一数二的,以后这年末年初,端午重阳的,节日里少不了驱魔送鬼的法式,每一次请那些承天观的道士都要奉银千两……这下可省钱了。” 子瑜听完一副要窒息的表情。 小梅见状赶紧凑过去,体贴地拍拍子瑜的背,小声对他道,“我就知道大人抠门。这笔账算的还真是周全。” 可惜御王虽然废了我的武功,却没废我听觉,我一竖起耳朵,就将小梅说我的坏话听进得一字不露。 揩揩指甲,我瞄向子瑜,“我说子瑜,你也真是不知足,一个月十七两,都够百姓过上几年了,瞧你平时也不逛窑子,莫非都把钱攒了,准备娶媳妇?” 子瑜的脸瞬间暴红,小样儿,当我看不出你俩这眉来眼去的,我笑,“其实我看也没这么麻烦,你瞧咱家小梅,这不就挺好的嘛,还知道给你顺顺气,我看她温柔体贴,生的又美貌大方,不如……” “大人你坏!” 小梅捂着脸跑了。 子瑜看着小梅跑了,又扭头看看我,这个不争气的!我怒,“看我干什么啊,追啊!” 子瑜恍然大悟,飞奔出去了。 于是大堂里只剩我和小兔崽子,大眼瞪小眼,仿佛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一天。 “大人你眼睛还肿着呢。” 小兔崽子闲不住,一静下来就开始煞风景。 “闭嘴!”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3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3部分阅读 我捂住眼睛,使劲揉了几圈,“昨晚的事儿,不许再提了!” 小兔崽子一手抱紧文书,另一手翻出一把折扇,展开挡住笑弯的眼睛。 下午捧了墨玉枕进宫,我一路上还担忧被人看出眼睛肿的事儿,结果一见到皇弟,立刻就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皇弟抱住墨玉枕,简直爱不释手,“清禾啊,昨儿天竺还进贡了些香料,有一味和一般的百和香不同,香气更特别,冬月气寒,你带回去用罢。” “谢皇上关心。” “你过来。” 皇弟朝我招手,我刚走过去,就被皇弟伸手,搂住腰。 我猛地一震,不敢动弹,皇弟坐着,我站着,他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腰间,半垂着眸子。 “清禾,自从朕当了皇帝,你就不在朕的身边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眼睛还有点肿,可是不知怎么的,皇弟这话一说,我的眼角居然又湿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摸上了皇弟的脑袋,“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是清禾错了,清禾离开皇上之后,就一直在后悔……” “后悔什么?”皇弟仰头看我,一脸疑惑。 “也许当初我不该把你保护的那么好……我早该想到总有一天,你我会被人分开……” 那个时候……我被御王折磨的时候,皇弟……皇弟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呢…… 我不敢想。也从不敢问他。尽管皇弟心智年幼,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清明着的,有些事儿,我们谁也不去提。 “清禾没错。”皇弟闷闷不乐,一手玉枕,一手是我,看来看去,半天犹豫着不知道先抱哪个才好,我趁机松开他的手,推开一点距离,“午时降至,皇上该睡午觉了。” “不想睡。” “王贵妃到——” 美丽年轻的贵妃拖着绫罗绸缎进来,面容如画,满鬓金钗,“臣妾参见皇上。” “参见贵妃娘娘。” “原来是季大人。”王贵妃穿过我,径直走到皇帝面前,温柔款款道,“皇上,臣妾是来陪皇上午睡的。” 皇弟抱着玉枕,头也不抬。 好不尴尬,我后退着,“那臣就告退了。” 没人理我。 我退至门口,刚转身,就听到皇帝的声音道,“王贵妃,清禾又给朕送来一个墨玉枕,这一次你若再打碎了,朕不打你 屁 股 ,直接杀你的头。” “臣妾不敢!” 王贵妃扑通一声跪下,惊慌失措。 我回头,看到皇弟正注视着我,冲我绽开一抹惊艳的笑。 那一刻似乎呼吸都停止了。 我被那抹笑容迷得晕头转向,大冷天的竟然忘记了穿斗篷,就这么抱着衣裳一路走出大明宫。 刚踏出正德门,我就被人拦住了。 “怎么不穿棉衣?” 御王拉住我冻僵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里,“本王上次赏给你的狐裘呢?” 一股温热透掌而入,我正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拉上了通往御王府的马车。 狐裘?要是给小兔崽子见到了,还不得跟我玩命啊?“我送人了。” 御王温文尔雅地笑道,“本王送你的东西,你送别人?” 我一惊,这才彻底清醒,“不是,那个……我……” “不喜欢就罢了,以后我送你别的就是了。” 什么?我听见什么了?我一定是听错了! 他几时这般温和的和我说过话? 他怎地突然性情大变? 正震惊,身子已经被御王揽了过去,抱在怀里,怜惜道,“瞧你冻的都僵了,再这么不爱惜自己,我可要心疼了。” 我本来还不觉得冷,结果他这话一出,我顿时冷汗淋漓。 “清禾,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汗啊。”御王轻轻地拂去我额头的汗珠,擦着擦着,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将我一把推开。 我冷不丁撞在车角,从座位直接摔在地上,立刻痛得缩成一团,颤抖着发不出声音。 “你不是要玩游戏?本王陪你玩,你怎么不配合呢。” 御王又拉起我,轻轻揉揉我撞青的左臂,我根本感觉不到疼,只有满身的恐惧。叫我呼吸都困难了。 “疼不疼了?嗯?”温柔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我深吸一口气,挤出一脸笑容,“不疼了。” “不疼就好。” 御王弯起眸子,带着笑意的唇,轻轻吻了一下我的眉心。 “怀里揣了什么?”御王将棉衣披在我身上,我低头摸了摸,直接将锦盒掏出来,老老实实地交给御王,“是皇上赏赐的天竺百和香。” “皇上有心了。”御王将锦盒又放回我手里,可是没等我握紧,又抢了回去,“不过既然是皇上的赏赐,估计你也不舍得用,还是给本王用吧……” 我别说不敢言,就是连怒也不敢怒,最后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他将皇弟送的锦盒收起来了。 结果刚到了御王府,御王就将我拉去寝殿,进屋就翻出了一盒子东西塞了给我,“天竺香料也未必就比咱大唐的好,这是极品的龙涎香,给你用罢。” “谢御王殿下赏赐。” 我颤抖接过。 看来今儿天上要下金子,我得赶紧回去叫子瑜找个盆。 我抱紧盒子,转身就想走,谁知刚踏出一步,后领子就被御王捏住,“天色还早,陪本王下棋。” 黑白玉棋已在亭中摆好。 御王抱着伴手小炉披上狐裘出去,我忙扯出笑脸,咬牙跟了上去。 大雪寒冬的,棋局居然设在院子里,御王倒是暖和了,我这棉衣虽是顶级的手艺,但是方才在宫里冻了大半天,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又要吹北风。 石桌刻了棋谱,石凳的雪也扫尽,铺上了皮毛,旁边置了一张小几,上面煮了香茶。热气化成白雾散在空中,我却冷得打了个寒战。 “落子罢。”御王捻起白子,先下了第一步。 说到下棋,这等风雅之事,我也是在进宫之后,被总管逼着才学的,如今已经荒废了三年,更加谈不上水平。 几步之下,我已溃不成军。 御王一直静静落子,偶尔抬头看我一眼,换个姿势,或抱紧小炉,或慢品香茗。直到我败迹百露,这棋实在是下不下去了为止。 “本王记得你的棋艺虽然不精,却也不坏,怎么下成这般模样。” 只再需一子,我便输得彻底了。 御王却捏着这颗白子,迟迟不落。 说这话时,我已经嘴唇发青,抖成了筛子。 莫不是下毒不成,御王殿下是想叫我冻死? 我搓了搓双手,冲御王一笑,“很就没碰。生疏了。” 御王的最后一子,还是没落,“原来这样,那本王问你,三年来你也未动武,是不是也将那些个武功招数都忘干净了?” 我抱着冻僵的膀子,揉了揉,笑道,“这我还不知道,不过身子不如以前年少,要让我重新扎马步……那可真是挺不了的。” 御王哈哈一笑,“本王看你不是挺不住,是变懒了。” 说罢啪地落下一子,我顿时心花怒放,看来这一局终于要结束了。 “赢得太简单,未免不尽兴,清禾也知道这般道理罢。” 嗯!? 我低头一看,他竟然找了个死点下落,硬是白白葬送了自己一大片的领地。 这是干什么? 我抬头看他,冻成这样,再也没力气掩饰,估计我的眼神已经藏不住疑问,御王只看了我一眼,就微微答道,“一招棋错,满盘皆输。清禾,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么?” 我一时怔住了。 得罪他的事儿可太多了,我哪知道是他说的是哪件。 御王站起来,转身绕到我身后,没等我来得及转身,他已经从后面将我拥住了。 刺骨北风顿时被温暖的躯体遮挡,我从未有过如此感觉。一时间更是呆滞了。 御王低下头,凑过来在我耳边低喃,“是不是冻得僵了,才知道本王的身子是暖的?” 我一震,他又道,“是不是我将你折磨殆尽,你才能感到本王的好?” 这一次不是呆,是僵硬。 和御王玲珑对峙这么多年,这一次的我竟然不知如何反应。 御王从后伸手,将我手上一直握的一颗黑子夺下,放在唇边亲了亲,然后直接丢进煮茶的炉子里。 “清禾是聪明人,这一次明白了么?” “清禾明白了……” “这才是本王喜欢的清禾。走,进屋暖暖。来人,准备晚膳!” 我被御王拉起来,浑浑噩噩。 他的意思我懂了。 这场游戏,他是真的要放开心思痛快玩一场。 谁先陷进去的就是白子。 御王是要告诉我,他要当白子。 白子玩够了,依旧是赢家。 而我是那颗黑子。 等到游戏结束了,就是我的死期…… 第八章(完) 心神不宁地回到外司省,已经入夜,我一头扎进大堂,却发现小兔崽子和子瑜等人都在里面。 “大人回来了。” “嗯。” 我脱下棉衣,小梅赶紧接过,“我去叫晚饭。” “在御王府吃过了。”我爬上塌,懒洋洋地喝了口热茶。“时候还不晚呢。” 小兔崽子磨啊磨,磨蹭到我身边,拖了个团蒲放在我榻下,然后乖巧地跪坐在地上,仰头眼巴巴看我,“那再吃点不?” 愁人,这孩子坐和跪我一直分不清。 “……子瑜,今儿是不是宵禁夜?” “赶巧不是。” “那正好。” 我打定主意爬起来,兴奋地拖起小兔崽子道,“走,大人我带你们逛夜市去!” “这长安城内有 东 西 两座市场,八面开门,市分九区。每区都四面临街,店铺沿街而设。长安城的商业大都集中在这两座市场……皇子殿下还没去过吧。” 坐上马车,我对小兔崽子道,“咱们今晚就去东市,东市有很多倭国商人,晚间更是热闹,有你在正好了。” 子瑜拉过小梅悄声道,“可不是正好么,这下请译者的钱也省了,没准大人还得叫皇子跟倭商讲价。” 小梅鬼鬼祟祟地点头。“大人这么抠,真没准呢。” 我没理那边卿卿我我的一对儿在嘀咕什么,只顾摸摸小兔崽子的头,亲和温柔地笑道,“而且咱都算是一家人了……到时候你可得给我杀杀价啊!” 子瑜小梅突然转过头来一起瞪我。动作那叫一个整齐。 小兔崽子这几天倒是特别听话,听我说完立刻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道。 “好啊。” 然后又道。 “其实我对长安的布局也不是很陌生,大人可能不知道,天皇大人曾经下令修建的平安京,就是模仿长安的格局,平安京还有很多的寺院,而且也有东西市,我就住在右京的守护山上,对平安京非常熟识,就如身在长安一样。 ” 我沉下脸,“这么说你当初还真是独自一人找到外司省的?” 小兔崽子微笑着靠近我,悄声道,“只要循着大人的紫气,一定不会迷路。” 一提起紫气,我便不禁自嘲地弯起嘴角,“在你们国家,有龙气的人,就一定是天皇?” 小兔崽子定定看我,“没错,不过……大唐却不同,有龙气的人,竟然不止一个。” “哦?那还有谁?” “还有上次造访外司省的大唐皇帝陛下和御王大人……” 御王?那小畜生也有? 我将头靠在垫背上,无奈叹道,“是么。那我们大唐的皇帝陛下,一定是紫气最旺盛的,对不对?” 小兔崽子犹豫着道,“……大人,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嗯?你说。”我双眼冒光地看着他,心道,“你要是敢说皇弟的龙气虚弱,帝象危机,我非扒了你的皮毛当围脖!” “大人,三人当中,您的紫气,是最干净的。” 我一怔,这话头点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兔崽子垂下头,“大唐有句古话……” “怎讲?” “天机——不可泄露……” 你——你个小兔崽子!! 我正要发作,马车却停下了,子瑜拉开帘子,道,“大人。已经到了。” 此时已经接近戌时,东市却热闹非凡。 下了马车,胡旋舞的曲子就伴着人海嘈杂的声音丝丝入耳。 “城东南角还有座芙蓉园,园中有曲江池,明日若是清闲,咱们再去那里看看。” 马车停靠在东市门口,我拉着小兔崽子,子瑜带着小梅,进门不一会儿,就被人群挤散了。 “让他俩单独待会儿也好。”反正出门之前定好了,亥时再回马车。 我抓紧小兔崽子的手,以免被一群追着看胡人舞女跳舞的青年冲散。“还好是冬天,人挨着人还暖和,要是酷夏,我可是说什么都不出来的。” 转进不太拥挤的街角,我带着小兔崽子找到了一家倭人的店。 “倭国的艺品确实精巧,只不过这些香盒花瓶,都是给女子用的。” “大人要买来送给男子?” “是呀。”正说着话,我偶然打开一对花纹细腻的贝壳,本以为里面是些玫瑰香油,没想到贝壳内里竟然画满了彩绘,合上时握在手里小巧玲珑,展开又别有玄机,不禁笑道,“这东西有趣。” “贝壳是不贵的。但是里面的彩绘讲究的是精美,上下两瓣的画面要契合一致,大人手里这个,算是上上品。” “哦,那你快给我杀价去。” 我忙把小兔崽子推到店主身前,小兔崽子悄悄翻了个白眼。我就当没看见。 出门前小兔崽子买了把和式折扇,见我将买下贝壳揣进怀里,就拉住我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问,“大人这礼……难道不是送给我的么?” “美得你。” 我俯身捏住他的鼻子,“这是送给御王的。” “为什么?” 小兔崽子蹙起眉,“他对你不好。” “大人的事儿,小孩别掺和。” 我摸摸怀里的贝壳,苦笑。 我只是想保命。 想活得长一点,就不能让游戏太快结束。 小时候,跟着师父师兄跑江湖,有那么一阵子,师父迷上了赌黑钱,最后输得惨了,就将身上的宝玉名剑都押光,还嚷嚷着要给我和师兄改名,要将师兄改成‘招财’,我叫‘进宝’。 那时候我不太大,却也知道这名儿难听,为了给师父集赌资,师兄带着半大的我横扫菜市场,一路杀价,等到师父终于反败为胜,赢了不少银两,也觉得赌博无趣的时候,师兄的杀价水平已经强到了空前绝后,而我受他的日夜熏陶,虽没尽得真传,却也落得了一个贪财吝啬的习性。 所以说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咱家的小兔崽子了,有他在,我这里那里的真不知省了多少银两。 银子一省,心情自然好。我乐颠乐颠地出了东市,将一切不痛快的事儿都忘了个精光。 哪知道刚走出不远,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我竟然在自家马车的旁边,看到了御王府的马车。而且马车外还站了一圈的侍卫,我认得他们,是御王府的十六卫,十六卫竟然都在,那……那小畜生……一定在马车里。 小兔崽子下意识抓紧我衣袖,待我们走近,才发现子瑜和小梅已经被十六卫扣住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连忙过去,小梅委屈的喊了声,“大人。” “清禾!” 御王突然掀开帘子,露出半张脸,“你给本王上车!立刻,马上!” 我立刻,马上地摆脱小兔崽子的魔爪,钻上马车。 “卫二,卫三,放开他们,卫四,卫五,送皇子等人回外司省。其余的暂且先回王府。” “是!王爷。” 御王放下帘子,立刻道,“开车。” 驾车的是卫一,速度开得飞快,马车片刻间就奔出东市区。 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坐在车里,心里直发懵。 要知道这御王府的十六卫,个个都是顶尖儿的高手,当年武功还在的时候,我还同他们打了一场。 后来被关在御王府整整一年,我也没见过这十六个人都到齐了……就算御王又要折腾我。也犯不着这么劳师动众的啊。 不对。 马车里不只我和御王,我扭过头,竟然看到了内侍总管。 我一呆,然后转身掀开窗帘,倒退的街道,我甚是熟悉。这是要去皇宫。这三更半夜的……我心弦顿时一紧。 “莫非皇上出事了?” “哼!”内侍总管冷哼一声,“还不都是季大人干的好事!” 我心瞬间凉透,皇弟真出事了!! “清禾。皇上中毒,已经昏迷不醒了。” “什么!?啊!” 我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完全忘了头上还是马车棚顶,于是砰地一声。 我又蹲下,双手捂住头,摸到一大包,疼得脑中嗡嗡作响,泪水横流。 “清禾,你是猪么。” 御王拉过我,心疼地揉揉我的头,两人这般亲昵,实在伤风败俗,内侍总管看在眼里,怒在心头,却又不敢惹御王不悦,于是愤然别过头,不再看我。 “皇上他怎会中毒!” 我拉住御王的手,失控地摇晃,“何时的事儿,中的是什么毒?为何昏迷不醒,太医怎么说?” 御王只是摇头,半天都沉默着看我,接着马车一个前倾,停了下来,卫一从外掀开帘子,摆好踏凳,“主子,大明宫到了。” 紫宸殿里,朝中重臣都在。各个眉头焦急,神情紧张,我跌跌撞撞的闯进去,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撞开太医,将遮住皇弟的帘子拉起来。 皇弟脸色铁青,呼吸急促,额头上全是汗水,我抬手给他擦了擦,可是他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大胆季清禾!竟敢冒犯龙颜!” 丞相指着我怒道,“还不快滚下来!” 我定了定神,刚支起身子,就有人轻轻拉住我的手臂。将我托了起来。 是御王。 我神志不清地反握住他的手,嘶哑道,“御王,是你下的手?” 御王只是看着我,神色有些复杂,不待他说,已经有大臣跳将出来,“季清禾,你还敢污蔑御王殿下!方才太医已经查出,皇上中的是天竺玉香,这种毒不溶水酒,专融石玉,你今日呈给陛下的墨玉枕,遇到甘松已经变成青色,你还有什么话说!” 太医将玉枕递给丞相,丞相将它摔在我脚下。 顿时碎成几片,我低头看着泛青的碎片,脑中还想着下午皇弟刚说过的话。 “若是再弄碎了……” 若是再弄碎了…… 御王垂下眸子,冷静地拨开我的手,淡淡道,“来人,将季清禾暂且压入天牢。” “既然查出是天竺玉香,太医就能对症下药,你可以安心了。” 御王靠在天牢的劳栏,侧脸看我,“从昨夜到今日,你一点东西都不肯吃。” 我缩在墙角,抱着膝盖。 御王叹了口气,命人将牢门打开,然后将所有的人赶走,自己钻了进来,“皇上方才已经醒了。暂无大碍。” 我一震,有些无助的抬头看他。 皇弟没事了。他醒了,醒了。 御王蹲下,摸摸我的眼角,“都肿成核桃了,以前在御王府,都没见你这么哭过。若是中毒的换作是本王,你还会不会哭成这样?” “会。当然会。” 我扯出一丝笑容,御王顿时眉头大蹙,哈哈一笑,“你会哭?本王看你那是喜极而泣才对。” 说罢拉我进他的怀里,抱着我的肩膀,一手摸上我的头,“还疼不疼?” “不疼。” “昨晚我很伤心。” 御王看着我的眼睛道,“你居然怀疑是我下毒,清禾,我若毒死了皇上,你必定要寻死,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你离我而去?” 你不是这么想的吧…… “本王为了你,连江山都不要了,怎么会害皇上,若是想害,一日十二个时辰,他可以死上二千四百次。” 当初是你亲口告诉我吧,你后悔了,当了皇帝,你依旧可以惩治我。 ……嗯? 我灵光一动,突然间终于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 你现在舍不得我死,只是因为你还没玩够…… 得知皇弟渡过难关,我心弦顿时放松,一股倦意随之袭来。 轻轻推开御王,我从怀中翻出贝壳,可惜一番折腾,贝壳竟然碎成三瓣。 “东市买的,你平日辛苦,也不曾接触这些小玩儿意,本来是打算送你的……” 我将它塞给御王,“如今已经碎了,就扔了罢,若是清禾有命出这个天牢,再买新的给你。” 御王却用力握紧手心,将贝壳捏在手里,“清禾。” “嗯?” “我和他不一样。” “什么?” 御王将头埋在我肩膀,轻轻道 ,“你给他的东西,只要碎了,他就不要了……可是你给本王的,不管什么样,本王都会守一辈子。” 我呵呵一笑,温柔地搂住御王的肩膀。 御王殿下,您真是太入戏了。 “饿了么?” “嗯。” 御王端起清粥,“那我喂你。” 汤匙送到嘴边,我毫不犹豫张开口,轻轻含了进去。 第九章(完) “明日可能要提审,本王已经吩咐过了,谁也不准对你用刑。”御王掏出手帕,在我嘴边拭了拭,“本王得走了。” 我点点头,御王站起来,又俯下 身子,对着我的唇,轻轻啄了一口。“找到真凶,就能放你出来。” 我忍不住别开脸笑道,“得了,御王殿下,臣已经一日一夜没洗漱了。” 御王看着我,眼神带了点委屈,关了牢门。 结果他刚离开还不到一会儿,就有狱卒诚惶诚恐奔过来打开牢门,端来热水皂角给我梳洗。 然后有人进来浇水,扫地,抓光了老鼠,拍死了墙上所有的爬虫。 再然后有人抱来了两床棉被,并将其中的一床铺垫在新换的干稻草上,我伸手摸了摸,居然还是宫中的上品。 狱卒还在牢屋中放了张小几,上面摆了一盏灯,一盆热气腾腾的煮茶,几本书,最后点燃了暖炉,恭恭敬敬的又关上了牢门。 我简直哭笑不得。 不禁道,“要是有套换洗的衣裳和枕头,就更好了。” 果然不一会儿狱卒又送来了一套崭新的衣裳和一个软绵绵的枕头。 我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翻开桌上的书,居然还是春宫。 狱卒大哥真是体贴啊~ 我换了衣裳,将脏衣服丢在门口,然后抱起书,爬爬爬,拱进被窝,将茶端到枕边,然后就美滋滋地就开始看起来。 这一看就没了时候,也不知身边何时多了个小东西,钻进我被窝,又爬上我肩头。 直到耳边,冷不丁响起小兔崽子的声音…… “哦?” “哇!” 我正沉浸在春宫和妄想里,这一声简直吓得我六神无主,噌一下子坐起来。 “小兔崽子?是你!?” 一只巴掌大小的雪狐从我肩上跳下来,隔着被子蜷缩在我的膝盖上,竖起毛茸茸的耳朵,眨眨黑漆漆的眼睛,“亏了子瑜大人和小梅担心的整夜不睡,原来大人好惬意嘛。” “小孩子家的懂什么。”我忙将书藏到身后。 小雪狐扬起身子,“大人,我有问题。” “嗯?” “为什么方才书上画的是男女,而你我皆为男子……那日你却在宝库……把我……” “哎哎哎!” 我忙抓起小狐狸,上下捏住它的嘴,心惊道,“闭嘴。” 小狐狸扭头挣脱,“大人放心。我已经施了法术,叫狱卒都睡了。” “我不是说这个。” 总觉得宝库里的那件事儿,怎么想都是自己理亏,我绽开笑颜,摸摸小兔崽子毛乎乎的小脑袋,“这样吧,你把这些书拿回去看,看了就懂了,有不明白的,去问问子瑜,就说是我吩咐的,大家都是男人嘛,子瑜也有责任教导你。” 小雪狐跳到一边,一道白光晃过,小兔崽子已经站在我面前,跪坐下来,将我枕头边上的几本春宫都捏了起来,挨个翻了翻。道,“那我回去给子瑜大人和小梅保平安。” “嗯。” 小兔崽子翻了翻,抽出一本,道,“这本我带走了,其他的我不看。” “嗯?” 我瞄了眼,小兔崽子手里的那本赫赫写着“龙阳十八式”。 “小兔崽子!回来!” 趁我发怔的一瞬间,小兔崽子消失了。 “这不造孽么。” 这孩子被人拐得断袖了……莫非那人还是我? 捡起被丢下的春宫,我也没心思看了,摆好成一叠。喝了口茶,茶却已经冷了。 “唉……” 这些天发生了好多事。虽然是大牢,却难得的安静。我又爬回被窝里。透过牢栏,双目无神,大脑空白地望着外面发呆。 折腾了一夜,御王来时还是清晨,这会儿已经午时,阳光已经透过墙顶上一尺见方的小窗,将大牢照的明亮。 “季大人,午饭。” 为我精心准备春宫解闷的好心狱卒大哥给我送来午饭,掀开饭笼满鼻浓香,果然和早上冰冷的清粥不一样。竟是半只香鸡,青菜鲜汤和一大碗米饭。 我饿了一夜,早上那碗稀粥也不足果腹,这会儿早就食指大动,狱卒刚出去,我就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啧啧……可惜了这张脸蛋儿,吃相竟然如此豪迈。” 这说的是我? 我停下筷子,四处望了一圈。 “我在你对面呢。这边是阴面,每日午时,才有光照进来,从昨夜到现在,你果然都没发现我罢。” 我迅速将香鸡吞咽下去,灌了一大口鲜汤,然后放下碗筷,爬到牢栏前,眯起眼睛。 隔着半丈远的走廊,对面原来还有一间牢房! 那房里光线不清楚,我只能看到稻草,门口一碗清粥,和一个趴在稻草上的身影。 我沉下嗓子,免得被狱卒听见,“你都看到了?” “你是说御王殿下,还是那只会变成|人的狐狸精?” 我心下一惊,对面的人影缓缓爬起来,爬到门边,端起清粥,一鼓作气喝光,然后擦了擦嘴笑道,“喝了一年的粥,我真快要忘记这香鸡是何味道了,你是朝中大臣?怎么这般折磨人。” 我转身就将剩下大半的鸡抓起来,隔着笼子丢过去。 香鸡砸到了牢栏,那人伸手,捡起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刚才你什么都没看到。以后就继续有鸡吃。” 那人笑了,“可我还想盖棉被。” 我扬起眉毛。不悦道,“信不信我一句话,你连粥也别想喝,天牢都是将死之人,你尽管说好了,看看有谁会来听。” 那人静了静,忽然哑着嗓子笑道,“你这个人很有趣。” 又道,“那我要说,你身上紫气东升,是天子之象,又会不会有人听呀。” 我猛一震,顿时面无血色,一头冷汗,那人正对着我,身形纤细,声音也很清澈,可是我眯起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你到底是谁!” 那人呵呵一笑,忽地伸手抓住牢栏,阳光下惨白惨白的,仿佛鬼爪子一般,我吓得往后一退,就见那人捏住栏杆的手蓦然一紧,突然全身抽搐起来,然后忽地往地上一栽,就不动弹了。 “……喂!” 那人身子还在黑暗里,只有一段白涔涔的手穿过牢笼落在地上,露出的衣角甚是脏污,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他的身子也就是一团模糊的白影,只是那白影歪在地上的姿势非常怪异,骨架都扭曲了一般。 我看着,不由感到惊悚,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甚至觉得有人就在我身后,朝我的脖子吹气。 “呼……” 寒毛炸起! 我瞬间僵硬得不能动弹。 上一次在宝库,也是这般恐惧。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我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下意识道,“……什……什么东西……” “你这人果然有趣,以前每一个住在我对面牢房的人,都吓得尿了裤子。就你没有。” 声音是从后面贴着我的左耳传进来,我真的不敢回头。干脆把脸转向右边。 “你不敢回头看我呀。” 那人的声音道。 我不由闭上双眼,结果黑暗却加重了我的恐惧,“你你你……你快回去,不然我……我喊人了!” “我又没上你,你喊什么人呢?”声音嘲谑道。 听这话的语气,敢情他还是个断袖? 又是个断袖。 这什么世道。 “我错了,我这人胆子挺小的,你别吓我了……我会叫人给你棉被盖,香鸡吃,还有……还有《龙阳十八式给你看……” “哇哈哈哈哈!”那人在我耳边大笑起来,“你太好玩了。有你这样的人做伴儿,倒也是一件美事,行,我不吓你,不过你对面的人,确实是个死人了。” “你说了不吓我的!”我简直歇斯底里了。 “我只是说实话。” 我竖起耳朵,感觉到那声音从我的左耳飘开,飘到我对面。“睁眼吧。我还没那么吓人。” 我可以相信他么。 我咬咬牙,慢慢睁开眼睛…… 因为他站着,而我瘫在地上,所以一睁开眼,我最先看到的,就是一片血衣,我头皮顿时发麻,双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夕阳将走廊照的通红,我神志不清地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棉被里,稻草边还半卧着一个披散头发的少年,正在翻看春宫。 那少年的侧脸美得非常妖孽,余辉将他垂下的睫毛染成金色,身形也很秀气,只不过,整个人,竟然是半透明的。穿过他的身子,我还能看到对面的牢房里,诡异扭曲的尸体。 阴森森的恐惧又开始袭来。 再往下看,少年白衣如雪,下摆处却有一大片血迹…… 我抚着额头坐起来,那半透明的少年便抬头看我,“季大人醒了?” “……”我已经放弃问他是什么东西了,总之不是人。 爬起来,默默叠被,不再看他。为了战胜恐惧,我开始强迫自己想皇弟,想他身子有没有好点。 “季大人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东西了?” “问了你就能告诉我了?能告诉我你何必吓我。” “吓人好玩呗。谁知到你竟然真的晕了。” “遇到这种事,谁都会晕。” “你真有趣。” 我愁,这句话他已经重复四遍了。 不过说着话,我却渐渐不那么害怕了。也心里明了,他只是吓我,却没有害我。 “季大人别担心,我不会吓你了。”少年放下书,不用脚走,却是飘过来的,“你一昏倒,你家的小珊瑚就跳出来,在我手臂上咬了一大口,到现在还疼呢。” 透明少年说着拉开袖子,让我看到他白皙的小臂上,还挂着一圈牙印。 小珊瑚? 愣了片刻,我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腰间的黑珊瑚。 手尖刚一碰触,黑珊瑚居然发出幽幽暗光,一股暖意瞬间沁入。 我顿时心花怒放,笑道,“咬得好。” 透明少年咧嘴一乐,“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家珊瑚可是个小女孩,你不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儿,她怎么会咬你。” “小女孩?” 少年夸张道,“她一副二八模样,个头儿都比我高了。” 我一怔,那少年继续道,“你明明知道我是断袖的,方才还要给我看龙阳,你家珊瑚胸 部都好大了,咬我的时候贴在我身上,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好不难受,你也算报复回来了,我还想和你做个伴儿,方才吓你的事儿,以后咱们就别提了成不?” 我一头雾水,“见到她是她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孩,怎么会像你说的那么大了。” “她日夜在你身边,吞食你散发的龙气,自然修炼的比谁都……” 少年说着,突然露出一脸滛 笑,冰凉半透明的手,冷不丁地摸上我的脸,“这么纯洁的龙气,任谁见了都想玷污,季大人,不如让我‘吃’了你吧……” 第十章(完) 我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已经将脸凑了过来,他的个子比我矮上半头,此刻正仰脸看我,一脸的娇媚,“季大人,你看我是不是很美啊。” 接着他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半透明的,却是及其光滑细致的肌肤。 我低头看到了他的迷人锁骨,吞了口口水,“我……你……你要干嘛。” “大人不想要我么?别担心,我施了法术,没有人会听见的。” “听……听……听见什么……” 他的一条腿已经勾住了我的身子,不紧不慢地磨蹭,“大人还装傻。好没意思。” “呜哇!” 我简直要哭了,不受控制地一把推开他,狼狈后退,带着哭腔喊道,“别碰我!我……我!” “大人?来嘛~”眼看狼爪又抓了过来。 我退无可退,情急之下,也不要面子了, “我也是下面的!” 少年顿时停下动作,收起媚笑,阴沉下脸,脸色更加苍白,“你怎么不早说!哼!枉那御王对你千依百顺的,你竟然是在他下面的!白生了这么高的个子了。没出息的。” 唔,你还说我? 什么叫御王对我千依百顺? 我顿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哪知道他说罢,竟突然赌气一般向我冲了过来。 我张开嘴,发不出声音,他竟然穿过我,飘回对面的牢房去了。 被他穿过的一瞬间仿佛掉进了冰窟。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转头去看,对面牢房那具扭曲的尸体突然弹跳了几下,又仿佛活了一般,慢慢爬了起来。 我吓得脱力,瘫倒在地,见那具尸体背对着我,似乎还在生气。 “喂……”我试探着道,“你说那具是尸体,那……你的身体呢?” “哧!”少年发出笑声,“我早就没有肉身了,这个人判了终生监禁,一辈子出不了天牢,进来头三天就绝食自尽了,我趁着尸体没凉透,就钻了进去,虽然只有粥喝,但是好歹能再尝到米味。” 他这么一说,我又突然感到同情起来,想当初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要不是惦记着皇弟,我早已自尽,就同御王说的一样,皇弟若死,我绝不会苟活,可是今天却不知怎么了,遇见这个少年,我竟然有了这般想法,“若是我也死了,也会像少年一样,身体化成了灰,可是魂儿还在世间飘着。” 说来年少时的我也暗恋过南宫世家的小姐。进了皇宫也曾望着平宁公主发过呆。 直到被御王抓去之前,我都不曾想过和男人交欢这种事。 就连疼爱的皇弟,我也只是喜欢静静的看着他的睡脸,或者悄悄摸摸他有没有长肉。 御王没有王妃,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以后会喜欢上女人。可是我,身子被教养了三年,再遇到美貌的女子,竟然已经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不管是不是我情愿。 我已经变成了断袖。还是那种很彻底的。 没想到这少年比我还彻底。 “我的骨灰被埋在这里。” 少年突然幽幽道,“所以我哪儿也去不了。这里千年前,是我的寝宫,我被人杀死在这里,烧成灰了。后来改朝换代,这里也盖了新的宫殿,皇族男女在我眼皮底下欢闹,我看不过眼,就吓唬吓唬他们。结果他们请了南海观音,把我的魂镇住,我本来玩够了,还可以进轮回,结果这一镇就是千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4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4部分阅读 年,生死薄上,早把我的名儿划去了。” 我惊道,“就是牢门大堂里供奉的那尊观音?” “呵呵……是啊……这天牢每日都有人死。狱卒也怕鬼上身,唯独那尊千年观音,没有人敢不供奉的。” 此刻已经入夜,我抱起暖炉,将头靠在牢栏上,“你要永远待在这里么?” 少年颓废地动了动。突然清声道,“季大人,你命格紫微星,又是皇族天子,赐我一个名字,让我跟你走吧。” 我鸡皮疙瘩刚退,又立刻爬满全身,“别,我外司省都是些外国籍官员,吓着他们我可担当不起。” 少年似乎还要说什么,就听见狱卒喊着,御王殿下来了。 我赶紧钻回被窝,装睡。 那少年也闭了嘴。 脚步声慢慢渐近,御王开了我的牢门。一进来就看到我呼吸平稳,不禁笑道。 “别装了。” 我睁开眼,“你怎么知道。” 御王弯起嘴角,“你在我身边,没一次睡的踏实过。我走了,你才会睡得沉稳,可是我若来了,你一定会惊醒。” 为了避免话题走向不愉快,我赶紧讪笑着转移,“御王殿下,可否找到真凶。” “找到了。” 我压低声音,“是谁?” 御王却蹲下身来,摸了摸我蓬乱的头发,“说了你也不信。” “……”怎么有股撒娇的味道。 御王摸了摸。又凑过了捧住我的脸,亲了几口,“你在外司省过得如何,可否有人欺负你。” “敢欺负我的人,也就只有御王大人你了。” 若是以前我这么说,估计鞭子早就抽上身子了,但是如今御王殿下沉迷游戏,我也壮起胆子,将自己也沉进一点。 果然御王咧嘴一笑,一头扎进我胸怀,“对,只有我才能欺负你。” 我搂住他的背,此刻任谁看了,都不会认为我是他下面的。不禁叹气道,“不过负责给我端茶水的老伯我却不喜欢,整日就知道偷懒,茶冷了也不知道给我换换。” 再之后御王又亲亲腻腻的喂我吃晚饭,我瞧着一只香鸡就要剩一半了,赶紧喊饱。 “那我走了。”御王擦擦手,“提审已经不必了,过一会儿会有人将凶手压进来,就会有人将你放出去。” 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是细细一想,又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等御王一走,我将香鸡丢到对面。少年捡起来吃了,也没再提跟我走的事儿。 迷迷糊糊觉得时辰不早了,我正想睡,走廊里却传来了凄惨的叫声。 “大人!我冤枉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这声音有些熟悉,我却一时想不起来。 有狱卒过来,开了门,恭敬道,“季大人,御王殿下已经抓到毒害皇上的真凶,您可以出牢了。” 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望了眼对面的少年,他还是没动静。估计我方才拒绝,他已经放弃了。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自责。 一路出了牢房走到大堂,发现小梅子瑜早就在等候,眼圈通红的,小兔崽子也来了,将一件棉衣递给我,“大人,外面风大。” 我接过棉衣,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南朝北的白玉观音像,焚香环绕,好不正气。我记得小兔崽子不怕这个。 “子瑜,将这尊观音像,请去外司省。” “这……现在?”子瑜看了看有些不乐意却又不敢表现的狱卒,犹豫地看着我。 我拢住棉衣,“这观音面善,本大人看着欢喜,子瑜啊,我记得咱们外司省还存着一尊天竺进贡的镶金如来像,明日请来观音,就顺便送金佛到天牢罢。” 狱卒们一听见金佛二字,顿时双眼冒光。我钻进马车,便再也不回头看一眼。 小梅拉着我问寒问暖,说着说着连子瑜眼圈都红了。 只有小兔崽子缩在一边,面色不善地看着我。 这孩子又是怎么了,是那本春宫不合意了? 进了大堂,驻在外司省的官员和内府的仆人都在候着。 门口木炭火炉啪啪烧,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大片羊肉,牛肉,蔬菜,还有我最爱的西湖醋鱼,红焖鸭胸,还有细细软软香喷喷的米饭。 我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入了主席,大家随即热火朝天地吃了起来。 “尝尝吧,火锅可是我中土特色。”我将一大筷子羊肉加进小兔崽子的碗里。 小兔崽子夹起来沾了肉酱,低头闷闷吃着,也不搭理我。 我摸摸鼻子,又道,“这盘葫芦鸡可是长安名菜。” 小兔崽子接过鸡腿,撕下一片片的小肉,放进嘴里慢慢嚼。嚼着嚼着,双目开始冒光。 哼哼,就没有狐狸不爱吃鸡的。 我摸摸小兔崽子的头,接过子瑜递来的西域葡萄酒。 狱卒再细心,酒楼里买来的香鸡菜汤哪有自家的佳肴美味。 我吃多了,撑得站不起来。 坐到后来天空泛白,我便打发了大家去睡觉,只留了小兔崽子。 酒席也撤下去了,大堂里只有火炉烧的响声,还有我时不时的饱嗝。 “大人怎么不去睡了?应该很疲惫了。” 小兔崽子拉了个垫子搁在我椅子边,跪坐下来,翻出折扇,低头捏在手中把玩。 “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你怎么一直不开心呢?” “没有。” “小孩子不要说谎。”我抬起他的脸,“你的眼神太纯洁,藏不住心思。” 小兔崽子眨眨眸子,突然满目愤怒,“还不是因为你带了脏东西回来!” “什么?”我正一头雾水。身后却响起了个熟悉的声音,甜腻得叫人发冷。 “你说谁是脏东西!哼,别以为你带了点仙气,我就怕你,说到底,你也不过十四岁,怎能和我的怨念相比。” 我大惊失色地站起来,撞翻椅子,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个半透明的少年。一身如雪白衣,下摆一大块暗红色的血迹。 “你!是你!你怎么跟我回来了!” 小兔崽子不理那透明少年,只顾气呼呼地瞪我。“还不是你请走了天牢的观音。” “我……我只是……”我顿时理亏。 少年卷着自己的一把头发,魅声一笑,“季大人好心思,善念请走观音,想重给我自由,却又不想叫我跟着你,于是打算将观音请回家,好叫我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就是不能进你家门口,是不是?” “我……我只是……”我顿时词穷。 “季大人的算盘,打得确实如意,可惜了,你跟狱卒提那金佛,你可知你这一走,狱卒就迫不及待地撤了那观音香火,放了我出来,追着马车飘进了府,明日你观音一来,我是想走,都走不出去了呢。” 少年松开自己的头发,伸手抓住我的,“季大人,你看呀,这,就叫做天命,命中注定,你甩不掉我了。” “我看你就是一贴膏药。”我扭头避开,越开越后悔自己的那点善心了。 “对他就是膏药!”小兔崽子怒火冲天,“大人竟然把凶鬼里煞气最重的千年怨灵请回了家,他可不就是膏药么,就算你后悔揭下来,都得掉一层皮!” 千……千年什么……? 我又开始恐惧起来。 “大人,赐给我一个名字吧。我就不害你。” 我推开他扑过来的身子,猛退了好几步,“你别缠着我,你要是敢害我,我……我家小兔崽子定不会饶你……小兔崽子……你打得过他,是不是?” 少年冷目看向小兔崽子,小兔崽子突然啪地将折扇合上,转身就走,“大人自己闯的祸,还是自己解决吧。” 说罢不顾我吓得发抖的双腿,将我丢在这大堂里,和一个千年艳鬼大眼瞪小眼。 “呼……” 一股冷气吹上我的脖子,我猛地打了个寒战,却又不敢回头,背后越来越冷。他似乎已经贴了上来。 “你还真想做膏药?” “大人。你怎么不去睡觉。” “有你在我不敢睡。” “我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的,除了大人,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我,包括那御王如何……” 我挣脱他伸过胸口的爪子,一口气跑回寝宫,迅速插上门。 然后蹬掉鞋子,缩进被子里。 被子蒙住头,耳边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我就那么吓人么,生前多少人只顾夸赞我的美貌,季大人你还真特别,居然怕成这样。” 隔着被子,那股子寒意也浸透而出。 我感到身上越来越重,呼吸困难起来。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身,竟然动也动不得。 头顶的被子猛地被掀开,新鲜的气吸进来,我顿时头脑清明了些。 “你太冷了。一靠近我,我就禁不住恐惧。” 事到如今只好实话实说。“我确实怕你,所以不能收留你,你不是要自由么,天大地大,何必再缠着我呢。” 少年的身子起来了一些,似乎跨坐在我身上,我感到身体轻松了一些,可是还是不能动。“午时观音才送到,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少年又沉默了。 而我以趴在床上的姿势,还因为鬼压身而依旧不能动弹。 “我不走了!” “什么!?” 少年一字一字,清晰道,“我!不!走!了!” 我哭丧道,“为什么呀,你走吧你走吧走吧走吧走吧走吧走吧。” “就因为你这个态度。”少年沉下脸,“我只活了十七年,却没有人这般排斥过我,所有的人都想得到我,争夺我……可是你却受不了我接近……这实在是太伤我自尊,我决定不走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排斥我多久。” 我简直哭号了,“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起啊,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老骨头?” 少年忽地逸出一丝媚笑,俯下身来,贴近我的耳后,“大人可是好看的紧呢。” 下一刻,我就感到他冰冷的左手探进被子里,直接摸进了我的里衣。 “啊!你干什么!” 被他碰触的肌肤感到异常的冰冷,我一阵阵的寒战,像被人点了|岤道一般,眼睁睁的感到他的手在我后背肆虐,然后探进裤子里。 “说到底,大家都是下面的,大人才会如此排斥我,对不对?” “你这是什么歪理!啊你别动!别……!” “嗯?摸起来很不错啊,可惜个子高了些,不然抱在怀里,温软如玉,咱们做下面的,最讲究的就是身形纤细轻巧,这里……还有这里……” 他边说,边顺着小腹将手指移到我的胸口,掐住小点扭捏起来。 “唔唔!” 我浑身打颤,咬住唇,压抑住声音,小梅的房间离我最近,我可不想叫她听见。 “这反映挺好的嘛,有时候叫出来的,不如不叫的好。” “别……别动了……” “咱们这做下面的切磋一下,有什么好害臊的。” “唔……” 他的手指沿着下巴探进我的口中,卷住我的舌头,“对,别叫出声,这样最好。” “不……” 我弓起身子,终于是无法抵抗了。 以往和御王一起,至少最后我还能叫,但是这一次,我的声音从头到尾都被他憋在口中。 等到他起身,我已经脱力得瘫倒。就算他没捂住我的嘴,我也虚弱得发不出声音来了。 “大人还不够老练啊。” 少年摇摇头,抬手摸摸我满是虚汗的额头,“大人一日不赐我姓名,我就日日调教大人。季大人情动之时,还真是无比动人……” 我怒火中烧,斜眼望见了门角的夜壶。 “夜湖。你叫夜湖。夏夜的夜,西湖的湖,给你名字,你给我滚!” 少年一愣,低低笑起来,“嗯嗯,好听好听。主子要睡了,那我就先走啦。” 然后乐颠颠的飘起来,飘到门口。 飘到了门口…… 看到了夜壶…… 突然怔住。 “季清禾!?你故意的!” 少年僵硬地转身,然后猛地张牙舞爪,朝我扑了过来。 “出去!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赐给他名字,成了他的主人,总之我这么一吼,他竟然果真不动了,然后狠狠瞪了我一眼,飘出去了。 我一觉昏睡到中午。 结果是被小梅的尖叫声吓醒的。 “大人!大人!闹鬼了!闹鬼了!” 小梅将我本睡半醒的拉下床,一路衣衫不整地给我拖到了大堂门口。 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小兔崽子幸灾乐祸地躲在一边,玩着扇子。 我挠挠头,扒开人群。见大堂门上赫然挂着一行血淋淋的字。像是用血写的,又像是被尖利刻画,甚至入木三分。 一股恶心甜腻的血腥飘满了大堂,不少仆人都吓坏了。六神无主地嚷嚷要请道士来。 子瑜赶紧捧出棉衣披在我身上。 我瞧那血字,突然忍不住扑哧一乐。 那血字赫然写道,“给我改名!!!” 第十一章(完) 夜湖不知用了什么鬼术,只有我看得见,摸得到,别人却不能。 刚吩咐了下人将血迹擦去,就看着夜湖杀气腾腾地不知从何处飘出来,飘到我身后抓住我的肩膀,将嘴凑近我的耳朵,尖声大叫,“你给我换个名字!你给我换个名字!你给我换个名字!你快给我换名字!!” “唔!” 我满身冷战,捂住双耳。子瑜见了赶紧跑过来,关切道,“大人,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蹙眉摇头,夜湖依旧在我身后锲而不舍地尖叫,“你给我换个名字!你给我换个名字!!” “名字说定了,怎么还能改的?”小兔崽子突然啪地合上折扇,透过我看向身后的夜湖,“你再叫也没用。自作自受。” “什么?”子瑜一头雾水。 我推开他,“没事没事。你去吩咐早饭,叫小梅给我打水沐浴……对了,都把嘴给我缝严实点儿,这春节将至的,闹出这事儿可不吉利,万一传到了朝廷那边,咱们可担当不起。” “大人放心,小梅,给大人准备热水!张伯,张罗开饭了!” 小兔崽子看着子瑜忙来忙去,不禁笑道。 “大人,子瑜大人不是东方使令,官拜四品的么,怎么在这外司省,还得兼做这些管家的活儿……子瑜大人的月俸……我记得是十七两……” “你给我闭嘴。”我被震得头疼,夜湖扒在我肩上,还在尖叫。 “你给我换个名字!你给我换个名字!!” 我被压的驼着背,根本直不起腰来,“小兔崽子,你倒是想个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小兔崽子一摊手,“大人真不愧是大人,终于尝到这背后灵的滋味了罢。” 背……背后灵!? 我吞了口口水冲回房,小梅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可是我身后还挂着个色鬼,根本不敢脱衣服。 散开发髻随便梳了梳,捧起热水拍拍脸,我挂着黑眼圈,拖着色鬼穿上靴子,“子瑜!” “大人!饭好了。” “你们先吃,我和小……我带皇子出去一趟。” 子瑜从不多问,点点头就去了。 我将小兔崽子从大堂,一路拖到街上最大的一家酒楼门口,站好,然后翻出一包银子,捏在手里颠了颠,“这家醉仙楼,你还没来过吧,醉仙楼不止酒美菜香,最著名的,就是咱长安名菜葫芦鸡。葫芦鸡是家家都会做的,但是却没一家做得比得过醉仙楼。” 小兔崽子弯起眸子看看我,又看了看仍然在尖叫的夜湖。 “大人这是何意?” “你给我换个名字!你给我换个名字!你给我换个名字!” 我忍住头痛,吸吸门口飘来的肉香,“这醉仙楼的葫芦鸡,堪比皇宫御膳呐, “这种鸡要在指定的农家饲养一年,养到一斤左右,正是肉质鲜嫩的最佳时节。再经过清煮,笼蒸,油炸三道工序。至鸡成金黄|色,还有啊,这蒸的时候,要将煮过的鸡放人盆内,加酱油、精盐、葱姜、八角、桂皮、料酒,再添些肉汤……” 我已经听见了小兔崽子忍不住吸口水的声音。 “你给我换个名字!你给我换个名字!你给我换个名字!” “小兔崽子,你把他给我弄安静了,这一包银子,足够买三只。再配上百年佳酿的杏花美酒。” 小兔崽子弯起嘴角,倒腾出一把和式折扇挡住半边脸,“大人的教训也算受得够份量……罢了。我就帮了大人的忙吧。” “你给我换个名字!你给我换个名字!你给我换个名字!!” …… “我说小兔崽子,你都吃了两只了,也不怕撑着?”我脸色阴沉地看着一桌子鸡骨头。 小兔崽子吃东西非常斯文,可是食鸡量实在惊人呐。 “大人怎么不吃。” “你给我换个名字!你给我换个名字!你给我换个名字!” 我头疼欲裂,“吃不下……” 这夜壶已经在我耳边喊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兔崽子将筷子伸向了第三只葫芦鸡。 我抬起右手,啪地拾起筷子按住那鸡,“做人要有信用。” “我不是答应了么。等我吃完,就帮大人啊。”小兔崽子丢下筷子,直接上手。 我左手一招擒拿,瞬间将葫芦鸡夺走,置在窗边,“你再不把他弄走。我就把这鸡丢下去,你看,楼下有个乞丐,好吃懒做,日夜守在这醉仙楼的窗下,你信不信这鸡,他还没吃过呢。” “大人冷静,我这就做。” 小兔崽子慌忙站起来,故作镇静道,“大人何必迁怒于一只无辜的鸡……” 我大怒道,“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忙抢过鸡,朝着还在尖叫的夜湖,轻轻道,“夜。” “你给我换个名字!你给我……嗯!?” 我一震,耳边竟然安静了! “夜。”小兔崽子撕开鸡腿,摸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大人从小行走江湖,也没怎么读过书,日夜星辰,江河湖海,在大人看来,就是最美的了,之前若非你招惹大人,大人也不会这么惧着你……夜湖这名字是主子给的,你在这道儿上混了千年,该是个懂规矩的,也知道这名字一旦定了,就不能再改,不过既然你不喜欢,大人又是无心,不如就只叫你‘夜’。如何。” 夜湖扒在我身上的身子终于动了动,“夜……” “对对对对对……”我忙点头,“都怪我不懂文化,都怪我不理气节,你生的如星夜一般迷人妖娆,又像湖水一样清澈善良……咳咳……这个名字真的很合适……小兔崽子说得对,以后我们都唤你‘夜’,很快就没人记得你叫‘夜壶’了……” 背后暮地一松,夜湖飘到我面前,狠狠瞪了我一眼,“这次就算了,下一次我定不这么轻易饶你!” 说罢扭头甩甩头发,一阵风一样飘走。 我摊倒在桌子上,粘了一脸鸡骨头。 小兔崽子吃着吃着,就笑着伸着油手捻下我贴在脸上的鸡骨头,结果鸡骨头弄下去了,他却拍了我一脸的油。 “大人。” “嗯?” “大人,你的紫气,越来越旺了。” 我颓废地捂住双耳,“快别提紫气,我这条老命唉……” 小兔崽子垂下眸子,暗暗叹了口气。 “我的意思,大人没明白……” 醉仙楼离外司省不远。 可是夜这么一走,我顿时脱力,又折腾到下午,回来时说什么也走不动,硬是叫了马车。 下了马车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头冲进大堂,爬上我的贵妃塌。 钻进我的波斯棉芙蓉被。 被子一拉盖住脸,又黑又安静。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惬意得想要哭泣。 子瑜在大堂一角整理文书。 小梅还在院子里张罗。 我正要闻着一阵檀香,昏昏欲睡。 “大人。” 小兔崽子掀开被子。“会闷坏的。” “求你了,让我歇歇罢。” “大人,空腹固然不好,不然大人先喝点热茶。” 我接过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处看了看,却看到了那尊南海观音。 “已经请来了?” “是啊大人。”子瑜停下笔,“不过大人放心,毕竟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风水先生那边,也没怎么耗费银两。” 那我就放心了。 我端着热茶,热气熏得我眯起眸子。 “今儿的茶真是难得,居然没冷掉。”外司省的茶伯年纪大了,又是孤老,我也不好为难他,只是大冷天总给我喝冷茶,难免心中怨念。 子瑜手中的笔一顿,又低头写起来,我躺回榻上,再伸了个懒腰。“对了,怎么不见茶伯?” 小兔崽子淡淡道,“接大人出牢的那晚,茶伯就被御王殿下抓走了,子夜便已经问斩了。” 我脸上的笑容一僵,“什么?” “御王大人在茶伯的房里搜出了玉香。”子瑜点头道,“大人刚从狱中出来,心神疲惫,属下不敢惊扰大人,已经将茶伯的骨灰安葬了……” “子瑜!叫马车!” “大人?” 我爬起来,迅速蹬上靴子,将棉衣披在肩上冲了出去,“去御王府!” “你来了。” 我冲进御王府的时候,御王正在批改奏折,抬眼只瞧了我一眼,就叫站在身边的卫二给我煮茶。 我默默地坐在贵妃椅上,接过卫二递过来的茶,掀开盖子,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太热了。”只尝了一口,我就将茶杯摔在桌子上。 御王的笔停了停,目光却没移开奏折,只是淡淡道,“卫二,再奉一杯。” 卫二掺了些清水,递给我。 “太冷了。” 卫二又兑了些温水,我再一次接过。 “不冷不热,温温吞吞,淡得都没茶的滋味了。” 卫二垂着眼睛站在一边,也不见什么表情,只等着御王吩咐再煮上一杯。 御王终于停下了笔,却是伏在桌上,肩膀微微抽动地笑起来,“本王都不知道清禾这么会找茬,看来就算卫二把东海龙王的灵泉取来,清禾今儿也都是喝不下去的,卫二,你先下去罢。” “是,王爷。” 我绷紧嘴唇,垂眸瞪着贵妃椅上镶金的雕花。 御王笑完,又提起笔,默默批改起奏折来。 我和他隔着几丈远,大堂里只有我俩,我听得见自己不稳的呼吸,和他写字时的沙沙声。 互相沉默了一个时辰。 御王翻起最后一本奏折,突然道,“清禾,猜猜这本奏折写了什么?” “清禾愚钝。御王殿下心思缜密,时而又花样百出,清禾实在猜不出。” 御王又是一乐,“你把我夸得比绣花还精细。既然猜不出,那本王告诉你,这本其实不是折子,而是我给十六卫下的诛杀令。” 我瞪大双眸,不知他又唱了哪出的戏。 “本王令他们秘密杀死天竺使者。不得打草惊蛇。” 我一惊,猛地站起来,差点掀翻椅子。 “为何诛杀天竺使者。” 御王将笔收好,也站起身来,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样东西,来到我面前,轻轻塞到我手中。 我低头一看,是那盒皇弟赐给我的百和香。 “因为他对皇上图谋不轨,意图加害,他进贡给陛下的百和香,掺染了玉香。” 我手一抖,盒子落在地上。 “不过这盒子是赝品,从你那里的来的那盒,早就被本王下令烧成了灰。随风散去了,如今真凶已经伏法,天竺使者被暗杀,这件事情,就可以了解了。” “为什么……” 御王微微一笑,“你就是想问这个,才找卫二的茬罢。” 天竺使者为何要这样做。竟然谋害皇弟,他何其大的狗胆! “是受人指使?” “也许吧。”御王的笑容有点冷,“是不是,这天竺使者都得死,就如你家那个端茶送水的老奴,事情总要有个了结……你今儿还想问什么,本王倒先是有个问题,要问问清禾你了。” 御王俯身捡起盒子,拿在手中摇了摇,“天竺玉香何其珍贵,无色无味,不溶于水,只化玉石,遇甘松变青,只要极少一点,就能杀人于无形,你接过百和香时,身上已经沾了玉香之毒,偏偏你做的墨玉枕,皇上又喜欢得很,日日夜夜都要抱着,片刻不离身。 清禾,那百和香经过你,最终落户御王府,本王倒要问你,莫非你要本王把自己交出去不成?” 我淡淡道,“你会把它立刻毁了。” “可是本王还要捉拿凶手,才能放你出牢……毁了它,不如嫁祸于人,他一个老奴不讨喜,年纪又大得已经糊涂了,与其苟且几年毫无作为,何不代你去死,来的更有意义。” 我颤抖起来。 御王轻轻拥住我。 我道,“你就是为了这个,特意跑到牢中套我的话?” “清禾,你年长我六岁,应该比我更加明理。” 御王轻轻摸着我的头,将我按进怀里,“毒杀皇上是诛九族的大罪。玉香既然在手,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词。你也真会挑人,这老奴孤家寡人,竟然一个亲人都没有,倒免了不少罪孽。” 我乱极了,又是恼怒,又是惊慌,这件事来得太突然,打得我措手不及。情不自禁地推开御王,却被他抓住肩膀,一手捏住下巴。 “还是说,你其实是希望本王顺其自然,让你被诛九族?” 我别开头,又被他抓住,他看着我,眸子里竟然闪出些阴狠的东西,“诛你的九族,岂不是要本王弑君?” 我半张着嘴,一瞬间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等到我明白的时候,身上已经开始发冷,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本王自从你出狱,就一直没有见你,也希望你安分守己,别来找本王问这件事,可是你终究还是来了,这游戏,就这么结束了么?” 下巴被松开,御王的手,锁住了我的喉咙,“皇兄,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唔!” 我开始挣扎。双手握住御王的手,呼吸困难。 御王暮地松手,将我摔到贵妃椅上,我大口大口地吸气,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果然知道……你知道……” “你以为本王会信区区一个道士,还是说,你以为,你娘死了,父皇死了,师父死了,就没人再知道这件事了?” 我蜷缩在椅子上,御王一只腿跪上椅子,将我困在中间。 “你可还记得当年的太监总管。” 我惊魂未定,脑中浮现出那个引我见了父皇,又带我去御花园找太子的老奴。 “呵呵……”我哑着嗓子笑道。“他竟然还没死呢?” “是呀。”御王冷笑着拍拍我的脸,“本王命人将他的宝贝在他眼前碾碎,叫他下了地府,投胎转了世,都没有全尸,你说他还敢不敢不说实话呀?皇兄?大皇兄?长皇兄?” “别叫我!” 我挣扎起来,却被他按在椅子上。多年的屈辱一并涌了出来,我简直要失去理智,疯癫了,“你还有脸叫我!?我骗你?你怪我在你将压我上床的时候没告诉你!?” 啪! 果不其然,一嘴巴子抽上我的脸。 我舔了舔嘴角,尽是甜味。 “那么我的三皇弟,你现在是不是还想说,你已经杀了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现在多杀一个父皇在外野的孽种,也叫顺应天理,众望所归。五天,你我只做了五天的黑白棋子,这一局,确实拖得够久了。” 御王扇了我一巴掌之后,就没再动,只是静静看着我发疯,等我疯癫完了,他还是默默地看着我。 “本王原以为自己血腥沾尽,死了要入十八层地狱,没想到竟然又多了个乱囵j兄的罪,好呀,季清禾,就算到了黄泉,你都得陪着本王下地狱呢。” “清禾不逃,一定会在黄泉等三皇弟你下来。” 说罢我闭起眼睛,等待灭顶的一击。 他要怎么杀我呢? 掐死我,毒死我,还是将他身边片刻不离的护身匕首抽出来,刺穿我的心? “你滚!” 御王突然起身,朝着椅子狠狠踹了一脚。 我一时惊愕,直接摔到了地上。 “你滚!给本王滚!” 我自然不会下贱到滚出门去。 可是就在我惊异他的反应之时,御王已经唤来卫一,将我拖了起来,一路拖出御王府的大门,将我塞进马车。 “送大人回外司省。”卫一拉上车门。 车夫顿时挥舞皮鞭。马车疾驰而去。 我靠在窗子边,听着车轮挤压积雪的声音,仿佛做梦一般。 “停车!” 马车还在跑。 “你再不停车!我就跳下去!” 马车停了下来,随即传来车夫为难的声音。“大人,车外夜寒入骨。” 我早已经下了车,披着棉衣,在宵禁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起来。 一个人都没有。 连月亮也没有。 寒风吹疼了我的脸,我摸摸左脸,肿的厉害。 “你怎么不杀我呢?” 明明都说,那游戏结束了的。 “还是这般情况,你竟然还在留恋么。” 你在留恋什么呢。 我在你眼中,到底算什么呢。 你该杀了我的。你知道我的心里,只疼皇弟。 脚下一滑,我跌坐在雪里,靠着不知哪家的房门,冷的缩成一团。 偏偏这么刺骨的冷,我居然还能渐渐感到困倦。 “大人。” 有人轻轻拍我。 我抬头,仿佛看到了小兔崽子,就站在我面前。 “大人,别睡。” 一只雪狐跳上我的肩膀,舔了舔我流血的嘴角,“大人,咱们回家。” 家…… “御王府的车夫说大人你中途下车,不知去向,子瑜小梅都急疯了,夜直嚷嚷着叫我出来寻你。” 雪狐变成少年,将冻僵的我抱进怀里。 我埋进他的肩膀,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葫芦鸡味儿。 还有一种,很温暖很温暖的味道。 “你怎么总能找到我呢……” 小兔崽子将我扶起来,原来我竟然不知不觉在这寒夜睡着,此刻天已经微凉,而我早已在睡梦中冻得双唇发紫,无法动弹。 “大人。你忘了。你是我的主子,我永远都知道你在哪里。” “骗人。” 我双腿毫无知觉地向着前面的马车走着,将身子依偎在他身上,颤抖着笑道,“你说过,不叫我给你取名字的。” “小兔崽子啊。”小兔崽子淡淡一笑,“还真是个比夜壶还难听的名字……” 我弯起嘴角,终于昏了过去 第十二章(完) “快抬进来!” 子瑜又叫人搬来一盘炭火。 哆哆嗦嗦地缩在被子里,回到府中已经半个时辰了,我却依旧冷得发抖。 “大人从早到晚都没吃过东西,仅靠火盆恐怕难以驱寒……” “我这就去。”小梅忙拖着子瑜出去。 小兔崽子摸摸我的额头,轻轻道,“应该没有发烧,一会吃点热粥,肚子暖了,身子就不冷了。” 我换了个姿势发抖,裹紧棉被。 夜飘出来,愤愤瞪我,“他是自作自受,门口有南海观音,我又不能飘出去找……要被冻死,也是活该” “我想去见一个人……”我还在微微打颤,“突然特别想见他,结果下了车,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小兔崽子垂下眸子,道,“要见人也得先有命,吃些东西吧。” 小梅端来翻煮的鱼汤面,热气腾腾,面上整整齐齐地盖了一层白生生的嫩鱼肉,脂香四溢。都是仔细去了骨的。 我正要接过,却被小兔崽子抢过来,拾起勺子,盛了口汤,送到我嘴边。 “先喝汤再吃面,叫肚子也暖一暖。” 不知怎么了,一瞬间就想起了御王在天牢里给我喂粥。 然后我就这么盯着勺子,怔怔发起呆来。 ……你给他的东西,只要碎了,他就不要了……可是你给本王的,不管什么样,本王都会守一辈子…… ……吃粥吧,我喂你…… “你喝不喝!”夜杀气腾腾的声音炸进耳中,我惊然回神,发现小兔崽子依旧举着勺子,只是那手臂已经开始发起抖来。 我忙张口,迅速将汤含进口中,然后直接咬住勺子,一歪头,夺了过来,含糊不清道,“我自己来,你们去睡罢。” 小梅子瑜都是听话的孩子,立刻就离开了。 小兔崽子可没子瑜听话,所以他依旧坐在垫子上,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对他说,“夜也深了。你也去睡吧。” 小兔崽子仿佛没听见,轻笑道,“大人。你的汤都流出来了。” 说罢低头翻找手帕,要给我擦去嘴角溢出的鱼汤。 汤?哎呀!我居然还含着勺子呢。 刚吐出勺子,眼前暮地闪过一道白影,紧接着小兔崽子的手帕就僵在了半空。 夜冲过来,用那双娇艳欲滴的唇,直接堵住了我的嘴。 我透过半透明的夜,看到小兔崽子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震惊的表情。 我推不开夜。因为他是透明的,手直接从他的身子穿过去,冰冷的像掉进冰窟。 他却能碰到我,能抓住我的双手,能捏住我的下巴,还能用他的舌头,撬出我的舌。 “唔!” 于是我所有的挣扎都像打了水漂。 直到他满意地停下来,舔舔自己的唇,竟然还咋舌感叹道,“虽然没有尸体给我附身,不过我似乎也尝出一点鱼汤味儿……” “你!……你滚! ! ” 我竟然说了和御王一样的话。 突然间能理解,他骂我滚的时候,是多么的希望我在他眼前迅速消失。 “干什么发火嘛,你自己也挺舒服的,小狐狸都看到了吧,他刚才直哼哼呢对吧。” “滚!你给老子滚! !” “哎。大家都是下面的,大人真是稚嫩呐。” 夜一脸贼笑地掩唇飘走了…… 小兔崽子突然站起身来,追了出去…… 而我直捧到鱼汤发冷,才惊魂未定地吃起面来。 “夜。不许对大人再这样!” 小兔崽子追出去,发现夜已经飘到了院子里,蹲在结冰的莲池边发呆。 “嗯?”夜半扭过头,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上去,都妖孽得叫人窒息。 “我 说 你 不 许 再 欺 负 大 人 !” “嘘——” 夜突然伸出两指,轻轻点住小兔崽子的唇。 “起码我用这种方式,叫大人迅速忘记不开心的事了,对不对?” 看着小兔崽子的眼神有些迷茫,夜露出狡诈的笑容。 “大家都是下面的,他这么失魂落魄,也许我多少能懂……” 夜伸手拨弄积雪,积雪却透过他的手指,夜轻轻眯起眸子,淡淡笑道,“遇见大人,真是一件好事。” 午时,我站在大堂,盯着南海观音发呆。 “大人?” 小兔崽子捅捅我,“怎么?” “我想把它弄到我屋里。”想起昨夜的惊魂未定,我道,“这不挺好么,你看,要是把观音请回我的房间,那色……那夜就不会闯进我房来,大门又向他敞开,他又可以自由飘……” “吱呀——” 话还没说完,就有极其刺耳的声音传来。 大家向声音处望去,竟然发现房梁一处猛然裂开一道口子,然后开始溢出血来。 “呀!”小梅吓得扑进子瑜怀里。 血水嘀嘀嗒嗒。 不少仆人发出惊恐的叫声,“又……又闹鬼了!” 我揉揉太阳|岤,冲飘在房梁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5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5部分阅读 上的夜,求饶道,“行行,我不挪观音,我不挪观音,你别闹了!” 血水骤然消失。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那口子慢慢愈合。 子瑜温软在怀,仍不忘道,“大人。实在不行,就请道士罢。” “不。”请道士,多少钱呢?再说,什么道士,斗得过千年怨灵。 想起那一次我将驱鬼符都贴到了小兔崽子的脑门上,他都没任何反应之后,我就再也不相信道士了。 “那……皇子不是会法术……” “子瑜大人。”小兔崽子笑道,“这里靠近皇宫,不干不净的东西虽然多,但是依仗陛下的龙气,大部分都不敢过分造次。何况大堂请来了千年观音镇压,灵光护住大门,没有脏东西再敢闯进来了。” “那这……” “观音如此厉害,原来已经在屋里的东西,自然也就出不去了。” 小梅拼命往子瑜怀里钻,“大人,那……那……那怎么办……” 小兔崽子镇静道,“其实也没什么。大家看。” 他抬起一根手指,朝着门柱子一划,一道口子骤然裂开,竟然又有血水冒出。 大堂内鸦雀无声。 小兔崽子收回手,方才的异象再度消失,“所以说,这不过是个小把戏,大家就当做是变戏法的,不要惊恐,至于咱们屋里这个,其实我已经看到它了,它不过是大人房中那只夜壶修炼成魅,是个调皮鬼,喜欢恶作剧罢了。” 我干咳一声,“行了行了,以后再看到哪儿冒血,擦擦就得了,新年将至,谁再把闹鬼搬在嘴边,我就不客气了。” 小梅这时才发现自己还被子瑜搂着,不禁面红耳赤,推开他,忙唤来几个丫头擦地板。 众人慢慢也散了,几个丫头擦着血,轻轻嘀咕,“竟然是夜壶,一这么想,我就觉得我擦得不是血,而是那小鬼的……” “闭嘴,你羞不羞。” 我估计,小兔崽子这话一出,以后夜的血腥恐吓怕是再也不会好使了。 “夜壶魅?” 夜飘下来,脸色苍白地趴在小兔崽子的肩膀后,咬牙切齿道,“你 有 本 事 再 说 一 次?” “夜。”我想摸摸夜的头,手指却直接穿了过去。 “干吗!”夜依旧趴在小兔崽子背上当背后灵,抬头冲我张牙舞爪。 我把手指伸到他嘴边,“你说珊瑚吞食紫气能长大,你能不能也吃这个。” 没等我说完,夜已经张口含住我的手指。小舌一卷,我不禁抖了一下,小兔崽子睁着好奇的眸子看着我俩。 “大人,舒服么?” 我怒,“我叫你吃紫气,没叫你舔我!” “紫气就是这么吃的。”夜心情似乎好了,从小兔崽子的背上飘了下来,然后在大堂中飘来飘去,飘来飘去,偶尔穿过一个人,那个人就会猛地打个寒战,吸吸鼻子。 见他飘得没了踪影,我终于舒了一口气,却感到手被人抬起。 我一惊,低头一看,方才的那根手指已经被小兔崽子含在口里。 “快!快吐出来!”我压低嗓子,免得被子瑜听见,“吐出来吐出来!” 小兔崽子吮了一阵子,吐了出来,那后翻出帕子,仔细地把我手指擦干净。 “我告诉你。”我警告小兔崽子,“夜是个色鬼,你不许跟他学坏,知不知道!” “哦。”小兔崽子默默地擦着,脸上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那些龙阳之书也后也不要看了!” “为什么。” “你看你小梅姐姐和子瑜哥哥。”我语重心长道,“这才是对的。” “那大人那日……” “嘘……” 我就知道他要提这事儿。 一顿子的训话顿时被他憋了回去。 终于安静下来,我爬回贵妃塌,昏昏欲睡。 “我瞧你除了睡,就是睡。” 夜不知又从哪里飘来,“大人,人懒,也得有个限度。” “不要你管。” “大人心情很不好么。怎么,小兔崽子也不是那么好教育的,对吧。” 我翻个了身,不理他。 夜一脸坏笑,低头舔了舔我的耳垂,“我说大人,你可得离他远点了。” “怎么?” “小狐狸十四了,这开春,可就要到发情期了。” 小狐狸发情期? 我翻了个身,突然想起夜方才吮吸我手指时,他一脸的好奇模样。 我又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能做些什么呢? 我爬起来,穿好棉衣晃到集市,买了一只小狐回来。 “这是什么?”我将小狐抱在怀里给他看,小兔崽子一脸惊喜。 “大人我给你找的伴儿。”我将乖巧的小狐塞给小兔崽子,“以后你养着。” ……这叫童养媳。 而且难得的和小兔崽子变身之后一样大小。巴掌大,毛茸茸,火红火红的像一团儿小火球。 最重要的是,这是只母狐狸。 小兔崽子接过来,抓了抓小狐的耳朵,小狐立刻在小兔崽子的怀里打了个滚,舒服的直哼哼。 “大人真要养?” 我认真纠正他道,“不是我养,这是我送你的伴儿。” 小兔崽子沉默了,夜在一边也沉默了。 然后小兔崽子轻点头,淡淡笑道,“行啊,大人喜欢,我就养吧。” 说就罢欢天喜地地抱起小狐,跑出大堂,“小梅姐姐,府里还有没有牛||乳|了?小火球饿了。” “大人,你是猪么?”夜飘过来。 好像之前也有人这么叫过我的。 是谁来着。 ……清禾,你是猪么…… “你弄只狐狸回来干什么。” “夜你不知,这可是只母狐狸。不是你说小兔崽子发情了么……” “啊哈哈!大人,你!啊哈哈!”夜笑翻。 我沉下脸,“难道小兔崽子必须要倭国的狐狸才行?……小样儿的,我们大唐的狐狸他竟然还看不上眼了?” 夜听完,简直前仰后合,笑得更厉害,“季大人!季大人!你没听见小兔崽子要牛||乳|么,那只小狐是个幼崽,牙还没长齐呢。” 我一下子懵了,“可是……可是……买给我的摊主说……” “被骗了吧。” 总之为了这件事我被夜笑了一下午。 小兔崽子逗弄小火球玩,小火球站在地上,果然四肢发抖无力,竟然真是个幼崽。 小梅子瑜还有几个干活儿的丫头都跑围过去看,我被冷落在墙角,心疼白花的银子,哀怨自己又上了j商的当。 大堂里因为小火球的到来开始闹闹腾腾,直到御王府的马车停在外司省的门前。 这些年来,只要御王要找我暖被窝了,就会派这辆镶金宽顶的马车敲开外司省的大门。 只不过经过昨晚,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辆马车了。 踏进熟悉的御王府,依旧是卫一卫二守在大门口,就和以前一样,御王低头批改奏折,叫我先等在一边,叫卫二给我奉茶。 我接过卫二煮的茶。这一次什么也没挑,仰头就喝尽了。 卫二惊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又给我倒了一杯。 我接过,立刻喝干净。 卫二又把茶水盛满。 我接过,又喝尽。 御王终于停下了笔,抬头看了看我,轻声道,“别喝那么多,晚饭就吃不下了。”然后叹了叹气,放下笔,吩咐道,“卫一,卫二,叫内院开晚饭。” “是。” “是,王爷。” 我见他把人支走,脸色一沉,立刻站起来道,“御王大人,清禾茶喝多了,去方便一下。” “你给本王站住!” 我站住。 御王几步走下来,将我拉到一边,双手按住我的肩,把我压在墙角。低头就啃了过来。 我毫无反应地给他啃。 他啃了啃,也觉得无趣,就抬起头默默看我。 我终于别过头去,微微一笑,“清禾以为三皇弟不想再见到清禾这张脸了。” 御王捏住我的手指抖了一下,抿起嘴唇不做声。 “王爷,晚饭传好了。” 卫一眼皮也不抬地敲了敲门。 出乎意料,桌上竟然只摆了两碗面。 御王坐下之后,就默默地吃起面来。 我拾起筷子,挑起面,卷了几圈,再松开。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怕他。 他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暗藏杀机,叫我不寒而栗。 每次一靠近他,我就会不自然地紧张,绷紧所有的心思,思考他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又是假。 偏偏他现在又弄这么一出。 沉默。 沉默地亲我,沉默地吃面。沉默得我心神不宁,沉默得我坐立不安。 “清禾怎么不吃?”御王优雅地拭了拭手,放下筷子,笑道,“莫非你怕我在这面汤中下毒?” “你下的毒,我反而不怕。”我丢下筷子,感到背脊都是冷汗,“清禾不茶喝多,没有食欲罢了。” “今天是本王的生辰。” 御王定定看着我道,“清禾在本王身边三年,却恐怕还不知是今日吧。” 我一惊,抬眼看他的碗里,果然还有半个鸡蛋。 “不吃也罢,陪我下棋吧。”御王拖我进了寝殿。 黑白玉棋如上次一般摆好,榻边果然还煮着香茶。 我忍不住笑道,“这一次不去院子了?” “本王听闻清禾昨夜跳下马车……今晚怎能让你继续挨冻。” 御王坐下来,捻起白子,“本王从来不过生辰,这一次,却想和你一起过。” “三皇弟如此雅兴,清禾怎能不陪。”我抬手落子。 御王跟了一子,温柔道,“清禾,你故意叫我三皇弟,是希望我被你激怒呢,还是被你讽刺。” “清禾哪敢呢。御王殿下不喜欢听,清禾不叫便是。” 说这话间。已经落了几十子,我一败千里,这棋开局就这等面目,真是不下也罢。 不出百子,又到最后关头,我盯着御王手里的白子,叹道,“莫非御王殿下还想吃光自己的白子,自寻死路。” 御王捏着白子,迟迟不落,“这一子下去,也许你会起死回生。为了你,本王就是去寻死,又有何难。” 啪! 一子落定,果然是自尽的下法。 我默默捻起被吃掉的白子,绽开笑颜,“多谢御王殿下成全,这一局是和局。” 御王站起来,绕过身来,从后面拥住我。“你叫我三皇弟,也好。” 我一怔。 他又道,“至少比御王殿下听着亲。” 这……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啊! 哎…… “清禾累了。” 我长叹一声,将头后仰,轻轻倚在他的胸口,“清禾也倦了,三皇弟也好,御王殿下也罢,清禾年纪大了,也玩不动了,要杀要刮,就请赐清禾一个痛快吧。” 御王不温不火道,“清禾,难道我错了么。” “这么多年来,我都做错了么?” “当年你护着太子,从来不肯正眼看过我。” “我以为废了你的武功,能把你留在身边。” “结果你却离我越来越远了。” 御王将下巴轻轻抵在我头上,闻着我的发香,“清禾,你要本王承认自己,从头到尾都做错了么。” 我抬手,摸到他紧束的发冠,抽出发簪,感受到他的头发披散下来。垂在我的脸颊边。 摸上一撮,比我想象的要顺滑,我捏在握手把玩,看着桌上的玉棋子,心底越来越冷。 “游戏你也玩过了,也是你亲自宣布结束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你……心中有我……” “三皇弟对清禾的‘好’,清禾一辈子都不会忘。” 御王终于不再做声。 我松开他的头发,摸起一颗玉棋。漫不经心道,“上一次的棋子,被你丢进火里,这是新换的一副吧。“ 御王松开我,站在我身后。 我站起来,转身将棋子塞进他的手里,“三皇弟没错,清禾紫气东升,三皇弟不该留我。” “清禾。”御王的脸色有些难看。 “那日摸过百和香,碰过皇弟的墨玉枕之前,清禾似乎还和三皇弟下了一场棋……” 看着御王脸色变得苍白,我垂下眸子,低声道,“好像……也是玉质的棋子……” 御王殿下退了一步,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本王一夜未睡,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见你,现在看来,是本王错了,本王不该把你接来,你回去吧。” “你给我的龙涎香,就是玉香的解药,对不对,下毒的人,其实就是你。” 御王在门口停下,没有回头看我。 也没给我答案。 我忽地心烦意乱,一把将桌上棋子全部扫在地上。 噼里啪啦好不刺耳。 御王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反手丢到我脚下,冷冷道,“低三下四求你爱我,我只做一次,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说罢就迈开步子,毫不迟疑地走出了寝宫。 我蹲下身来,将他丢来的东西捡起来,是碎成三瓣的贝壳。 “骗人,还说什么会好好保守一辈子。” 泪眼禁不住滴到手心,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小兔崽子要,我都没给他,只给你了。” 第十三章(完) “大人,这贝壳……”小兔崽子凑过来,“您都看了一夜了。” 我合上手掌,抱着枕头,靠在床角。“当初你还要来着,早知道我就给你了。” 小兔崽子瘪瘪嘴。“都碎成三瓣了。” 我笑道。“那晚被压入狱,弄碎了啊。原来倭国的贝壳,也是这么不堪一击。” 小兔崽子抱着小火球,一听这话更加不高兴了,“不管什么贝壳,只要踩一脚,都会碎的。” 我有些发怔,“是啊……” 小兔崽子往后退了一步,靠近飘在一边的夜,悄声道,“大人不太对劲啊。” “嗯……” 夜摸摸下巴,凑近小兔崽子的耳边道,“你先出去,我跟大人谈谈。” “你?”小兔崽子挑起一根眉毛。 “我怎么了。我又不能吃了大人。你个小屁孩,快出去。” 小兔崽子抱着火球撅嘴走了。 我笑,“夜,你们嘀咕什么呢。” 夜飘过来,坐在我身边,“还不是担心大人你。” “我怎么了?” “大人……”夜伸手,逗弄我的嘴唇,“大人为情所困呢?” “笑话!” 我将贝壳小心收进怀中,沉下脸道,“他对我不好,我怎么会对他动情。” “这人呐。就是比较念情分的,就因为他待你不好,你才把他记得这么深不是?” 夜的手指挑起我的嘴唇,试图伸进去,“反过来……我对大人你好,大人你却不放在心上的。” 我别过头,躲开他的轻薄 ,“你不跟我闹,我会更喜欢你。” 夜瞪大眸子,泫然若泣道,“就因为我是下面的。你才不喜欢我碰……” 他一这样,我就又好气又好笑,一句话,我拿夜真没办法。 “你呢。怎么会成为怨灵了呢。” 我抱着枕头,缩成一团儿,小心翼翼道,“我这么问,你会不会不开心,你是不是也有不愉快的事情,时不时的就会想起。” 夜轻轻一笑,“这个呀。你也知道,作为下面的,总是最悲情的那个……” 我没忍住,嘴角一抽。 夜的声音变得飘然,“你别看我这样,我活着的时候,可是个皇子呢。” 我有些吃惊,不禁抬头看向他,他望着我,光那双眸子也美得要命,“所以我和大人很像是吧,可是我没大人好运,我爱他,他却把我杀了,还下了诅咒,叫我转世之后,也逃不开他身边。下辈子,下下辈子,还做他下面的那个……” 我嘴角忍不住又一抽,“你那个上面的,也着实有点……太……” “对吧。”夜哈哈一笑,“我怎么能遂了他的愿望呢!所以我在我骨灰的地方徘徊了千年,直叫生死薄上没了我的名儿。我才敢靠着大人,逃出那里……” 夜这么说,我突然有些感动,看他的头发非常好看,心想着,那小畜牲若是散开了头,也这般好看吧。于是就伸出手,忍不住想摸摸夜的头,结果伸到他面前的时候,才想起来又会穿透过去。 于是我的手就停在了半空,正要收回来时,夜却精准地仰头,一口将我的手指含了进去。 “你一定要以这个方式吞食紫气么。” “大人还希望和我有更亲密的接触?” “……”我的脸色估计很难看,只好等他舔够了,才迅速抽回了手指,并咬牙切齿地在心底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向夜伸手了。 “那个人……他转世了么?” “嗯。”夜舔舔嘴角,微微一笑。 他……就不能不这么妖孽么…… 我别过头去,看得有些心跳。“你见过他了?他还记得你么?” “见过了。” 夜笑得特别欠揍,飘起来,飘~飘~飘~ 飘到门口,突然扬声道,“可是他遭到报应了,这一世竟然也是个下面的!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说罢就大笑着穿门飘出去了…… 半天了还能听见他渐渐远去的笑声。 听他这样笑,我还是第一次,可是不知为何,总有种熟稔的感觉,细细一想,却又一片空白。 抱着枕头,我歪倒在床上,昏昏欲睡。心想,也许做下面的,确实不怎么好命。 第二天,我决定振作起来。 于是早上我一口气吃了三碗粥,直叫夜看了在一边唉声叹气道,做下面的怎么能吃这么多。 然后我又亲自给小火球喂奶,结果小火球在我怀里吱哇乱叫,最后小兔崽子看不过眼,就抢过来抱走了。 于是我又晃悠到子瑜那里,看子瑜桌上堆满了文书,又看看自己榻上除了春宫就是香茶,也有些不好意思,就悄悄道,子瑜,我把小梅许给你,如何? 结果子瑜一不小心将笔掉在地上,还不失笑脸地道,“大人可否考虑先给属下加月俸……” 我脸色一沉,“再说吧。” 子瑜苦笑。 之前吐蕃皇子拜访,御王直接派了兵部尚书去迎接,带来的年贡也在我被抓进狱的时候,被子瑜清点完毕送进宫了。 于是一介媚主佞臣的狐狸精,外司省的最高官员外司令大人我发现,自己竟然在外司省无所事事。 看了看冷落在一边的贵妃塌,我挣扎半天,最后还是蹬了靴子,钻了进去。 “大人。”小兔崽子将倭国的文书交给子瑜,然后凑过来,低头推推我,“大人晚上不睡,白日补眠,不是个好习惯。” “去去。”我睡意渐浓,“去养你的小媳妇去。我困了……” 小兔崽子冷笑道,“大人说什么呢。” “大人!” 子瑜突然叫我。我忙推开小兔崽子坐起来,“什么?” 子瑜面色不善地看着门外。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居然又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 “王爷有请,大人请移步。”卫一恭敬地给我行礼。 我怔了怔,然后迅速卧倒在床,拉起被子盖住脸,“清禾病了。” 有人从马车下来,轻轻笑道,“病了?这可巧了,本王正好带了御医来。” 我猛地坐起,惊异地看着御王踏进大门。 “参见御王殿下。”子瑜和小梅连忙跪下。 小兔崽子是皇子,只点了点头,就侧到一边去了。 我向他身后瞧了瞧,果然还有一人,原来是太医院之首,老不死的文太医。 “参见季大人。” 老不死的慢悠悠凑过来,拉住我的手腕,看了看,又摸了摸。 没有御王的命令,外司省的下人们都依旧跪着。 “怎么样。”御王端起我榻边香茶,闻了闻,道,“可否有方治愈?” “回禀御王殿下,季大人的手筋受伤颇深,恐怕难以再愈。” 我冲老太医笑道,“可不是么,当初被人挑断的时候,那人就没打算叫它能好。” 御王真不愧是御王,脸皮颇厚!竟然丝毫不改面色,也不看我,只将茶杯捏在手中把玩。 “不过……” 老不死的突然道,“老臣有一偏方,可使季大人的手筋完全康复……” “什么?” 小梅和子瑜同时惊叫。 我一震,不由得看向老不死的,一想到以后也许还能拔剑舞动,不禁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双目放光地拉住的文太医。激动道,“太医所说是真!?那偏方是什么!” “他是本王的人,为什么要听你的?”御王将茶杯一放,冷冷一笑,“你想要偏方?你拿什么来换?” 这话好笑了。 除了命,还有什么,是我没给你的。 “御王大人想要什么。”我抽回手,暗自摸摸那道淡薄的伤疤,“清禾洗耳恭听。” “其实也没什么。” 御王殿下拍了拍手,“昨夜本王略失体面,将一样东西忘在清禾这里了,清禾只要还给本王即可。” “清禾不曾记得有这样东西。” “哦?” 御王笑了笑,突然一把捏住我的衣襟,伸手进去,掏出贝壳,“可能清禾记错了。” 然后靠近我的耳边,轻轻道,“你瞧,本王就知道,你会把它护在怀里。” 我使出小擒拿,一把握住御王收回去的手,狠力捏紧,要不是我的手筋使不上内力,我一定会捏碎他的骨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扔掉的东西,这么容易就想拿回去?” 御王再一次将头凑过来,小声道,“清禾呀,偏方……偏方……” 我顿时气结。 手却真的不由得这么一松,被他得了逞,好在我反应快,趁他的右手忙着往怀中揣贝壳,我瞬间又擒住他的左手,冷不丁把他上身拖过来,一把抽出他的发簪,打乱他的发髻。 御王这回真是大吃一惊,完全没料到我这是要做什么。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长发已经披散而下的时候,他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我微微一笑,趁他发呆的时候,还顺手替他理了理那捧偏向一侧的刘海。 我真的没猜错。 御王散开发髻,看上起简直像变成了另一个人,眉眼立刻柔和起来。 这头发一绑啊,还和皇弟七分像,这一散开,简直就是御太妃。 夜飘到我身边,打量着御王掩唇惊道,“哎呀呀呀,大美人呐!” 御王抿紧嘴唇地看着我,似乎非常生气。 大堂沉寂了半刻之后,御王终于勉强扯起半边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清禾原来喜欢本王的紫金冠,怎么不早说。”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趾高气昂地披头散发着走了。 马车一开走,小兔崽子就连忙凑过来,摸摸自己的头发,又抢过紫金冠,把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瞧了瞧,道,“头发和我这般长,紫金冠又这么小,他平时是怎么把头发绑成一束塞进去的?” 夜摸摸下巴,也若有所思道,“可能是绑得紧。” 我笑道,“嗯。” 小火球挥舞着四只小爪子,笨拙地攀上小兔崽子的怀,抢过紫金冠就开始打滚玩儿。 小兔崽子看看我,斜眼道,“大人,今晚莫不是再打算整夜不睡,看这紫金冠了?” 不待我说话,夜已经大笑起来,还特妖孽地朝小兔崽子抛了个媚眼,道,“好大的醋味。” 后天便是除夕。外司省忙翻了天。 丫头们到处打扫。将院子里的积雪也除了。 外司省的大门粉刷一新。门前两座狮子巨像也被抹布拭得发亮。 偏偏今天赶上十五。小梅指挥着丫头们给菩萨上香进贡,还特意摆上了西域进贡的冰冻葡萄。 小兔崽子几天前就被倭国的那群留学生们拉出去庆祝,到现在还乐不思蜀。 小火球没人喂,就粘在我身边,饿得只叫唤。 偏偏夜是人来疯,越忙越热闹他越爱捣乱,故意往仆人的领子里塞一把雪。或者在刚擦好的房梁上划一道血痕。弄得外司省鸡飞狗跳。 这个时候,我也自然不能再窝在贵妃塌上睡懒觉。 除夕那天有祭奠,百姓取消宵禁。 初一到初七宫中要办七天晚宴。 我现在必须做的,就是从外司省的私库里,精心挑选一样玲珑精致,不失体面却又能令皇弟开心的新年贺礼。 所以外司省的工作,基本上全压在了子瑜身上。 我瞧他书桌上的文书堆,都要把他掩埋了。 心中不禁有些歉意。 在私库里挣扎了半天,我终于大度决定,新年一过,就把他的月俸,提到十八两。 这么想着,手下正好摸到一尊 蓝绿玛瑙的七星夜盘。 我小心地端起来打量,这夜盘上下七层,还能旋转或者拆开,无数极小又光泽的夜明珠镶嵌成了满天星象。 我吹了烛火,库内顿时黯淡下来,却不料这夜盘突然泫然生辉,流光溢彩,北斗七星尤其明亮,七星中心围绕着的一颗星辰出奇的耀眼,夜明珠也比别的大,而且……竟然发着淡淡的紫光。 真是好看得紧。 我心下欢喜,心道这贺礼,皇弟定会喜欢。 第三更,不好意思…… 正看得出神,私库大门却被打开,日光打进来,星盘的光辉顿时黯淡了不少。 子瑜抖抖身上的雪,恭敬道,“大人,司天台监徐大人求见。” 我忙将星盘搁到里屋,转身出来,便看到子瑜身后,还站着个清瘦文雅的青年。 “司天台监徐少月,参见外司令大人。” 我收拢棉衣道,“子瑜,怎么把台监大人带到这里来了?私库阴冷得很,徐大人,咱们去大堂谈吧。” 徐少月摆摆手,“季大人客气了。少月前来是为求一物。方才询问过子瑜大人,应该还收藏在私库里。这是司天台的文书。” 子瑜接过,郑重地递给我。 我翻了翻,合起收在怀中,“这私库里存放的,都是宫中宝库未有分类,杂乱无章的贡品。既然徐大人带有文书,就快请进吧。子瑜,叫小梅把茶端这儿来。” “是。” “多谢大人。” 徐少月跺掉了靴子上的雪才进来。 去年老司天台监病故,临终前把位置推荐给了他的末子徐少月,御王好像提过这么一回事,原来就是这位。 司天台监官拜正三品,去年的年初晚宴他应该也受请列席,我和他也许还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这司天台和外司省,八竿子打不着一边,一年半载的也没个交集。我早忘记了。 不过瞧他方才教养有加,相貌气质也甚是文雅,想来人也不坏。 “司天台昨日已经将明年年历演算完毕。明日就会呈给御王殿下。不过马上就是年初晚宴,少月正为此犯愁,不知季大人可否已经准备好了贺礼呢。” “这不正在选呢。” 我带着徐少月转到里库,到处都是波斯进贡的水晶沙漏,各种星盘和星仪。 徐少月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最后哀叹,“季大人,你这私库,少月想搬进来住了!” “哈哈哈!”我大笑,“徐大人所求何物呢?” “少月听说,几年前回纥国曾经出现过一位算学惊人的巧匠,制作了一个完美的七星连转盘,其上的星相轨迹都非常精准,可惜他离世之后,那七星连转盘因为材质精贵,三年前就被回纥国王进献给大唐。 少月翻了不少的资料,又几次拜访回纥驻使,才确定了这件事。” “七星连转……你说的,可是蓝绿玛瑙为基,明珠为星辰的那尊?” “正是。” 我肉疼道,“徐大人来的真是时候,清禾本还打算将它作为给陛下的贺礼呢。那星盘不在这里,刚才就被我捧到那边去了。你跟我来。” “多谢大人!” “是不是这个?” 徐少月转了转七层星盘,仔细辨认了夜明珠镶嵌的星相位置,最后惊喜道,“确是此盘!多谢大人!” 我暗暗叹气。 文书在怀,也只好再给皇弟选别的了。 “哎?” 徐少月突然疑道,“怎么少了紫微星?” 我瞧他所指,正是方才发紫光的那颗,不过此时上面竟然只剩空洞,夜明珠不翼而飞。 怎么会呢,我方才刚刚还看过的。 “真是太可惜了。”徐少月抱起星盘。略带沮丧,“据说那算者死于战乱,可能当时就被损坏了。” 他这么说,我也不好插嘴。 最后他出了门。临走时又是一番的感谢。 “大人,茶煮好了……哎?大人你干吗呢?” 徐少月走了不久,小梅正好端茶进来,一开门,就见我撅着屁股,正趴在地上。 “没事没事,有颗珠子掉了,我找找。”我摸了摸这边,也没有。 “那我叫丫头来……” “不用不用,茶放一边,你去忙吧。” “是。” 关门的声音。 我又摸了摸右边,奇怪,能掉哪儿去。 “大人在找什么?” 有人捅捅我的屁股。 我不耐烦地回头,却在下一刻惊呆。 一个紫发紫眸的少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掐着腰,低着头,正带着一脸贼笑地看着我道。 “我帮你找呀。” 第十四章(完) “哇啊。” 我被这冷不丁出现的少年吓了一跳,身子晃了晃,最终屁股朝下地摔在了地上。 少年眨眨深紫色的眸子,从怀中翻出一样发着光的东西,伸到我鼻子底下,“大人找这个?” 正是那颗指甲大小的夜明珠。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吞了口口水,道,“你是这夜明珠变的是不?你是妖,还是魅?” 少年一怔,表情很不自然,似乎有些不乐意,又不想表现出来,“我只是刚好捡到它而已。” 夜明珠在我的指尖,发起淡淡的紫光。 “这颗珠子镶嵌在紫微星的位置,所以只有拥有最纯正龙气的人碰触,才会发出紫色的光。” 少年边说边在我身旁抱膝坐下,这么离得近了,我才注意到他的额头上,还有三道雨滴一样的腾纹。 要说第一次遇见珊瑚,我吓得病倒,第二次撞见夜,我惊得昏迷,那么这第三次,我已经对眼前这个看上去比小兔崽子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毫无惧意,甚至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这种异样的感觉了。 我不禁细细打量他,问道。 “你们好像都能看到我身上的龙气。” “也不全是,不过我也对大人很好奇,能见到我的帝王,大人还是第一个。”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紫发少年抬手拿过明珠,端在指间揉捏,他的指甲,居然也是淡紫色的,“紫微星是帝王星,多少个朝代,我都是帝王的守护者,方才我已接到天命,一离开皇宫,就立刻来找大人你了。” 我脸色剧变,“你说什么?” 少年微微一笑,“我是紫微星君,只守在帝王身边,当今陛下已经失去天命,过不了多久,你便是新的帝王。”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跑出的私库。直到将大堂门口的仆人撞到,我的脑中依旧空白,只是不断地回响着那少年的话。 ……当今皇帝已经失去天命…… “不会的,不会的!” 我一口气冲回寝殿,锁上门,然后一脚踢翻了火盆。火红的木炭立刻将波斯毯烧出了一个黑洞。 “大人?”子瑜追来,关切地敲门。 “子瑜!让我静一静……” 我仰面倒在床上,觉得浑身无力。 门外隔了半天,才道,“……是。” “怎么了?” 夜飘进来,收起嬉皮笑脸,飘到我身边,坐在床沿,摸摸我的脸,“谁胆子这么大。敢惹我们季大人这般的失魂落魄。” “夜……” 我感到出奇的脆弱,特别想握住他的手,可是一碰,就穿过去了。 夜一怔,顿时反手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整个人顺势斜倒在我身上,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胸口。柔声道,“你碰不到我,我碰得你,也是一样的,有什么难过的,别跟我憋着。” 被他碰触的地方冰冷刺骨,可是我却觉得一阵心安。 “夜……失去天命……是什么意思呢……” 夜道,“嗯?这可难说。” “那为什么会失去天命呢。” “这也很难说。” 夜沉默了一阵,然后道,“就像我,若非当年做了很多错事,我本该成为一代贤皇。 一统天下,造福百姓,这就是皇子与生俱来的天命。 ” 见我默不作声,夜幽幽道,“可是我仍旧选择了不该走的路。而且不曾后悔。” “可是……” 可是,那个被困在树上的小人儿,他每时每刻都捏着我的衣角,躲在我身后,被太傅训斥的时候,也只在我面前哭鼻子,宴请使者的时候,给我夹了好多好多佳肴,我做的墨玉枕,他整天成夜的抱在怀里…… “可是……” 他对我说,清禾,只要是好东西,本宫什么都给你…… “大人。” 夜支起身子,捧起我的脸,“不管是谁失去了天命,令大人你这般打击,夜只有一句话,有果必有因,也许大人你,还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他……” 夜不说还好。 不知为何,他这话一出。我眼角的泪水,就再也抑制不住地滑落了。 “文太医,皇上最近是否龙体欠安?” 文太医给我缠好手腕的绷带,闻言道,“皇上食量未减,起居规律,不曾受过风寒,也没有虚弱之象啊。” “是么。”这我就放心了。 御王抬起我的手腕,靠近闻了闻,“这药要一直包着?” “七日之后便可取下清洗,连用七七四十九日,筋脉便可痊愈。季大人爱洁,老臣还特意在药草中加了一味香料,对肌肤有益,又可以压去药草的味道。不过季大人切忌,洗浴之时定要小心,不可以叫草药沾染尘水。” “文太医有心了。” “不敢,御王殿下,季大人,老臣就先告退了。” 文太医退下,卫二得了御王的眼色,退到外面关了门。 御王在我身边坐下,捏起我的下巴,满眼的怒意,“敢情你的第一句话,总是要问他好不好。” “明日便是除夕,算算日子,我也挺久没进宫了。” “他好得很呢。国家重务都压在本王身上,他可好,可以抱着王贵妃天天赏梅作乐。清禾有这份闲心,怎么不问问本王。” 我伸手扯断他的发带,黑发瞬间披落下来。“御王殿下醋了。清禾真是受宠若惊。” 御王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一侧的头发顺着肩膀滑落,我呼吸一窒,忍不住就摸了上去,“我当初怎么就被你制服了呢,明明你这个模样,更像是个在下面的~” 在发上肆虐的手猛地被扣住,御王冷笑着拍拍我的脸,手指在我的喉咙处摸索了半天,似乎是在丈量他几根手指可以把它捏碎,“清禾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你跟在本王身边,三年来整日弄虚作假……莫非,这才是你的真性情。” 我微微一笑,一把将御王扑倒在床。 “殿 下 猜 对 了 。” 死命按住他的肩膀。并不是因为我怕他翻身压住我,而是怕他直接拔剑宰了我。 御王的黑发铺了一床,我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他的脸,低垂的睫毛,半眯的眸子,还有正在咬牙切齿的丹唇。 他斜眼扫了扫我的手,冷笑道,“你以为你按得住?”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6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6部分阅读 “不试试怎么知道。” “给你偏方也许是个错误。” 我顿时语塞。 “也许当初本王该将你两只手筋都砍了。” 我连忙松手爬起来,缩在一边。 御王坐起身来,冷冷地瞪我。 “清禾不敢了。”我求饶。 “哼!” 御王真的气坏了,理了理衣襟,不再看我。 “呐……” 我靠着床柱,抱起膝盖。“要是有一天,我成了帝王。你会到那时才杀了我,还是趁现在就动手?” “有必要么。你大字都不识几个,外司省的文书都交给子瑜看,你若成了皇上,折子不还得送来给本王。” “我是说,真有那么一天呢。” 御王扭头看我,脸色阴沉,“季大人,春秋大梦,本王劝你还是少做得好。过来。” 我习惯性地过去,开始自行宽衣解带。 刚脱去外袍,御王大手一揽,就将我圈在他的怀里。 额头对着额头。 “真要有那么一天,本王无论如何,都会让你登上皇位。” 我是被一阵鞭炮声吵醒的。 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身边的床。 结果指尖触到一个温软的物体。 我半眯起眼睛,窗外天色依旧漆黑。 是在做梦么。 他竟然真的躺在我身边。 我甚至可以像老夫老妻那样,稍微伸伸手,就能摸到他的胸口。 原来御王睡觉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不打呼噜不磨牙,不打醉拳也不流口水。 就这么安静地躺着,一只手还挂在被子上。 大片黑发遮住眼睛,月光打在他消瘦的下巴上,看起来特别白。 我顿时惊艳得睡意全无,打定主意,就轻轻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头慢慢的凑了过去…… 结果还没亲到,我的一撮头发却先从肩头滑落,痒到了他的脸,就见下一刻,他的眼睛还未睁开,膝盖就已经顶上了我的大腿,一脚将我踹下了床。 “哎呦!” 还好地上铺了波斯毯,要不我昨夜饱受摧残的屁股唉。 虽然天还没亮,家家户户却已经挂上了灯笼,贴上门神。 噼里啪啦,鞭炮声渐起。 御王将乱蓬蓬的头发拢到一边,然后把我拖了起来,丢回床上,扬声道,“现在什么时辰。” “回禀王爷。未到四更天。”门外有人道。 听声音,今晚守夜的好像是卫三。 “知道了。” 御王将我跪爬在床上,从背后压住我,把我的头按进被子里,一只手已经拉下我的裤子。 “你趁本王熟睡,想造反嗯?” “唔!”…… 火热的躯体贴紧。 我侧过脸,抓紧棉被,大口大口地喘息。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御王直接用身体告诉了我,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 当我再一次被鞭炮声吵醒的时候,时辰已经日上三竿,御王也早就赶去宫中。 穿衣的时候,我看到身上好多未退的痕迹,由于我的大胆,昨夜和今早,御王都非常的粗暴。 可是一想到他那副披散头发,红唇微启的模样。我这心底就像有只小猫在抓。忍不住就想将他压倒。然后为所欲为一番。 “啧啧。脖子上还有呢。” 镜子里突然显现出了一个紫色的身影。 我忙合拢衣衫,回过身来,“你怎么还跟着我。” “到你死为止,我都会跟着你。”紫眸少年得意一笑,“谁叫你看得到我,别说你跟御王爱爱,就算你蹲茅厕上夜壶,我都得跟着。” “那你也太霸道了。” 紫发少年笑道,“大人若是为难,我不现身就是了。” “那也不行。”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黑珊瑚,“你不能像她一样,老老实实地待在一个东西里么。” “你想说这个?”少年抽出那颗夜明珠。“昨日大人惊跑,把这珠子丢在雪地里了。” “做得到么。” “可以呀。大人日后唤我紫薇便是。” 少年的眼睛看上去像紫色的宝石,“我也不想给大人你造成困扰。不过紫微星君只负责守护帝王,却不代表会保护帝王,所以大人遇到危险,若是天命所定,我可是不会出来救你的。” 少年的身子慢慢变淡,最终化作一道影子,扎进夜明珠里。 夜明珠顿时发出耀眼光芒,光芒散去之后,整颗珠子则变成了紫色。 从空中垂落,正好落进我的手心中。 我瞧这夜明珠上还有根淡紫色的带子,便将它戴上。 珠子落在胸口,传来一阵暖意。 回外司省的一路上,马车行走艰难。 挨家挨户都在放爆竹,声音炸得耳朵嗡嗡直响。 又有一群群的胡人舞女在街头跳舞,引来很多青年围观。 到了大堂,子瑜正巧捧了鞭出来。见我立刻道,“大人回来的正好。”然后将鞭炮交给仆人道,“可以放了。吩咐里屋开饭。” “是。” 爆竹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我被子瑜迎回大堂,发现小兔崽子也回来了。 刚一落座,夜就飘过来,用鼻子在我身上使劲嗅,“哎呀,鬼混了一夜,才回来呀。” 我不理他,翻出衣袖里收着的,方才在御王府包好的红包,连同小兔崽子的一份,一起发了下去。 “新年大吉大利,万事如意呀。” 小梅打开红包惊道,“竟然有十两。我可以去买水天斋的胭脂了。” 我笑道,“小梅,水天斋的胭脂,据说价比珍珠的,你也太浪费了,瞧瞧人家子瑜,这才是成家立业应该有的典范。 对了子瑜,下个月的月俸,我给你涨一两。” 子瑜感激涕零,“谢大人关心。” 我回头摸摸小兔崽子的头。“怎么样,和那帮留学生们玩的好么。” “嗯。”小兔崽子发现自己的红包鼓鼓囊囊的。撕开一角,从里面翻出一只贝壳。 小兔崽子怔了怔,赶紧将贝壳打开,结果里面不是精巧的彩绘,而是一汪廉价的玫瑰油…… 我瞧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禁尴尬道,“上次见你喜欢这贝壳,就一直想着给你带一个。可是最近忙,也没空去东市。就……” 小梅凑到子瑜耳边悄声道,“东市的倭国精品,个个都要上百两银子,大人这个好像是夜市的地摊货,也就几文钱……” “咳咳!”我怒视小梅,你的胭脂不想要了是不是。 小梅连们闭嘴,还朝我吐吐舌头。 “多谢大人。”小兔崽子突然很开心地合上贝壳,收进怀里,“我一定会好好保存,保存一辈子。” 这……这孩子…… 吃过饺子。 小兔崽子给小火球喂食。 晚上我还得赶去皇宫。一会得把贺礼准备好。 趁着现在午时困倦,又比较清闲,我嫌大堂外面吵闹,就躲去了寝殿补眠。 结果刚进屋,一道冷气就扑面而来。 夜直接穿过我,然后从后面死死勒住我的脖子,吊在我的背上。 “大人!我的红包呢!” “咳咳……” “红包!” “你先松手。” “红包!红包!红包!红包!红包!” “给!给!我要被你勒死啦!” 夜猛地松开手,我一头扑倒在床上,撞到了鼻子。 还没翻身,又觉一阵冰冷压抑,动弹不得,竟然又被他鬼压身了! “大人,你这可就不对了。” 夜一只手熟练地按住我的腰,另一只手试图将手指插入我的口。 “就因为我是下面的,大人才不给我红包的么。” “你是个鬼,连个身体都没有,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呀……唔!” 被他的手指得逞了,我的舌头被他逗弄,顿时说不出话来。 “你傻呀,烧给我不就得了。” 夜非常不高兴地道,“莫非非得要我变成上面那个,大人以后才会记得我的好么。” 这话听得我顿时冷汗。偏偏又感到他的手开始不规不矩。 我惊得挣扎,却只发得出“唔唔”的呻吟。 第十五章(完) “你放开我!” “大人不乐意?”夜低下头凑近我的耳后,不满道,“要我这个做下面的压倒你,我还不乐意呢。” 我大笑一声,“那换我压你。” 夜乐了,松开我飘到一边,“你都摸不到我…… 只能我压你。” 我忙爬起来。拉好衣襟,惊魂未定地缩进床角。 “红包想要什么。” 夜嘟起嘴,“我气的就是这个。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说罢抬起袖子,假装拭泪,“大人狠心,一点都不在乎我。” 我被他这模样弄得哭笑不得,“你这哪里像怨灵,简直是怨妇……” 夜看着我,特妖孽地舔了下嘴角,我惊艳得一颤,随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哎呀。原来又收新欢了。难怪你不疼我了。” 夜飘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伸手点了点我胸前的紫明珠。 紫明珠发出一道紫光,夜嗖地抽回了手。咋舌道,“竟然有仙气。” 我摸摸明珠,“自从遇见了小兔崽子之后,我就一直能见到这些奇怪的东西。” “以前也能见到的吧。”夜又开始在屋子里飘来飘去,“只是大人没怀疑过它们不是人……比如后院新来烧火的小翠丫头……” 我大惊,“她不是人么!” “她都死了几百年了,你呀。” “怎么会呢,大门不是请了观音……” “她就不能从后门进来么。” “……”我彻底无言。 “大人莫愁,这灵眼是上天赐给大人的,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 福个头,我倒觉得我越来越倒霉了。 比如这么一折腾,我足足迟到了一个时辰才进宫。 皇弟已经带着众臣祭天祈福过了,结果我缺席。 “怎么才来。” 御王拉住我,蹙眉道。“新年祭天居然缺席,宰相和老太傅都不高兴了,这会儿见面肯定数落你,晚宴半个时辰后设在大明宫正殿,你别走御花园了,先躲着点罢。” “行。我先去见见他。” 御王捏着我的手猛地一紧,随即又面无表情地松开,“他刚下祭坛,应该在偏殿休息。” “多谢三皇弟。”我仰头在他的脸颊上啪嗒亲了一口。小畜生,又长高了。 “哼。”御王抬起衣袖使劲儿擦了擦脸。 “咳咳……” 我推开寝殿的大门,正好听到皇弟的咳嗽声。心下顿时一紧,紫薇那句失了天命,立刻又充斥在我的心头。 更叫我揪心的是,皇弟半卧不说,身边竟然还站着尚药局的宋太医。 “哈。朕就知道,敢不通报就闯进朕寝殿的人,除了三皇弟,就是清禾你了。” 我扑过去。紧张地握住皇弟的手,“宋太医!皇上可有不适!” “回禀季大人,陛下只是方才祭天时受了些凉,有几声咳而已,臣开了润喉清肺的药汤,已经吩咐在煮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怎么会着凉,宫婢都是做什么的!” “季大人息怒!”守在一边的两名宫女顿时跪倒在地。 皇弟拉拉我的手,笑眯眯道,“清禾不要骂姐姐。” “好好,我不骂。”我扭头道,“你们起来吧。” “谢季大人开恩。” 宋太医突然扬手道,“皇上,季大人,尚药局昨日收到高丽进贡的北天磁石,有活血通筋,延年益寿之效,臣特意取来献给陛下。祝陛下万寿无疆。” 掀开手上端着锦盒,竟是一块血红色的石。 皇弟伸手接过,我道,“尚药局有心了。” “臣不敢。那臣就告退了。” 宋太医关了门,两名宫女被也我挥退下去。 “有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和太医说,不许瞒着听见没有。” “嗯。”皇弟乖巧地点点头,“方才祭天礼毕,大臣都送上了贺礼,清禾,你的贺礼呢。” 我微微一笑,将胸口带着的紫明珠摘下,挂在皇弟胸前,“这夜明珠是紫薇星君下凡,一定会保佑你的。” 皇弟摸摸夜明珠,喜欢得不得了,“好看,清禾给朕的,朕要一直带着。” 说罢将手中血红的磁石也跨在我的脖子上,“这石头这么好,朕也送给你。咱们一人戴一个。好吧。” “好。”我摸摸皇弟的头,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走出大门,就看到院子前一棵高大的梅花树上。紫发少年抱着胳膊,轻轻坐在一枝梅花上。“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守在皇帝身边么。”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起码紫明珠受了些仙气,对皇上有益。” “……”紫薇冷哼一声,“好罢。我就替你再守他一阵。” 我大喜,“多谢紫薇星君!” 紫薇飞起来,落在我身前,个子只到我胸口,仰头道,“大人。今日你有一劫,天命所致,紫薇不能护你,愿大人早生警觉,好自为之。” “什么?” 紫薇已经化成一道光消失了。 我开始心神不宁起来,什么叫有一劫,还有谁会对我施劫。 “清禾。”御王堵在大明宫侧门,“我就知道你会躲到这里走,过来吧。” 御王拉住我的手腕,手腕上还缠着治愈手筋的草药。 “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我抽回手,“别拉拉扯扯,大臣们都在里面呢。” “哼。” 御王反而捏紧,一路将我拖进宴会。 皇弟的位置在最高的中间,下面紧接着是御王,御王对面便是老太傅等一干一品的重臣,之后的众臣则按着自身品级列席。 我没有桌几,我被御王直接留在身边,共食一桌。 御王治理朝政,四方太平昌盛,老臣们早已经暗自视御王为主,想当年御太妃血腥后宫,御王却能屈而退其次,竟没篡位夺权,这在他们看来,已经是无比的崇高了。 而御王唯一的不足,就是养了我这么一个媚主的小人。 佳肴端了上来,皇弟带着几位贵妃列席,宣布宴会开始,一群美貌年轻的女子开始入场,跳起了霓裳羽衣舞。 “怎么不吃。”御王拿筷子点点我的盘子,面前的女子舞姿正媚,“就知道傻看她们。” “没有。”我赶紧给御王倒了杯酒,女子这般柔美,我自然是多看了几眼。 “莫不是怕我下毒。” 御王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吓得我面无血色。 原来时至今日,我果然还是不能彻底的信任他。 殿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可是我却对一种光亮非常敏感。即便只是一闪而过,我都能顿时察觉。 尤其听了紫薇的警告,我一踏进大明宫,就处处小心,不吃东西,只是为了凝神屏气,起码我武功使得不出,警觉还是没废的。 那是刀尖,或者更精细的东西反的光。 和师父走江湖这么多年,若是不能第一时间察觉这种光,下一刻便会身首异处。 所以发现不对的瞬间,我立刻惊得站起来,一脚带翻了桌几,盘子摔在地上碎裂开来,乐师顿时停下奏乐,舞女们也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 觥筹交错喧闹正欢的群臣顿时鸦雀无声,皇弟松开王贵妃,也看向我。 御王站起来,摇了摇我的肩膀,“清禾,你怎么了。” “……”我颤抖着嘴唇。 “你说什么。” 御王靠近我。 “有刺客。西南方向,很远,可能是箭,或者暗针……那……那东西,正对着皇弟……”我的声音,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 御王一怔,随即朗声道,“清禾,你不舒服就不要勉强。先回宫休息罢。” 然后拍拍我的背,吩咐场中的舞女,“别停下,继续跳。” 乐师再一次奏乐,舞女跳得正是最繁复炫华的一节。不断变化的身影和方位,正好给皇弟设了最佳的屏障。 御王转身低声道,“卫一,有刺客,去请皇上离席,不要打草惊蛇,卫二,叫齐王府十六卫,保护皇上安全,卫三,你去通知大内侍卫长,叫他迅速搜查刺客,不得有误。” “是。” 护在御王身后的三个人悄然顿时离去。 宫婢收拾残局,又列上一桌新的佳肴。 御王摸到我的手尖冰凉,沉下脸道,“清禾,你失态了。” 我感到那叫我发冷的光芒骤然消失。 “清禾知错。” 果然因为我的惊起和卫三等人的离去,那刺客已经起疑了么。 “你怎么知道的。” 我低头摸摸手腕,“我若能使出武功,定不会怕成这样。” 御王被我的话顶住,脸色有些不悦。 不料这时,那光又闪了一下。 我顿时惊得全身僵硬,因为那道光已经不再西南方,而是在御王空荡的背后! 这一次我却已经来不及再说话。 喧闹声淹没了破风响,一道银光已经瞬间飞至。 待它近了的一瞬间,我才看清是一根极细又极长的铁针。 因为银针涂了毒会变黑,所以江湖刺客多用铁针,我不是正对着御王,所以根本来不及推开他。 “哧!” “叮!” 直到铁针扎进我的肉里,我才知道它竟有一尺长。 半尺穿透我的胸腹,半尺紧紧黏在胸口那颗血红的磁石上。 北天磁石是么。真是个好东西。 原来那极轻的铁针竟在在关键时刻,受了磁石的吸力,直接绕过御王,扎进了我的身体。 “清禾!” 御王接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 我眼前迅速变得模糊,也听不清耳边的嘈杂究竟是御王在叫我,还是大臣舞女的尖叫声。 我是被热醒的。 我一时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我看到自己胸口上插着一柄匕首,那匕首深深没入我的身体,可是我却不觉得痛,只是感到热,回头一看,原来身后的宫殿,已经烧了起来,大火还在蔓延。 我的面前还有个人,正握着匕首,一把将它抽出来。 血喷溅而出,我全身无力,顺势就倒下了。 那人冲过来,将我搂在怀里。 他跪下来,穿了一身白衣,这白衣我记得,是我亲自给他挑选的,我还对他说过,这世间,只有他才配穿白色的衣裳。 他的脸很美,我想伸出手去摸,可是完全不能动。 我的血溢出来,染湿了他的下摆。 他却伸手摸着我的唇,沾了一指头的血。 他对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爱的人就一定不是你呢。你从小就喜欢胡思乱想,唯独这一件事,你却没想对。” 我瞪大眼睛,可是越来越模糊,我想看清他的脸,却怎么也找不到焦距。 他好像哭了,湿热的泪落在了我的脸上,然后他抱起我,走进了火海。 越来越热。 我好难过。 他坐下来,让我枕在他的腿上。 我说,“把你的衣裳弄脏了。” 他说,“没关系。” 我说,“下辈子,还会遇见你么。” 他说,“我这就陪你一起死,然后投胎转世,再缠着你一千年,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还做你下面的那个。” 我笑了,咳出了血,“行呀,就这样吧,一千年后,再让我忘了你……” 大火烧断了横梁,带着红艳的火舌,呼啸砸落。 “看什么看!” 有人突然捂住我的眼睛,冰凉冰凉,我一惊,周身的热都不见了,反而越发阴冷,耳边也听不到燃烧断裂的声音,只剩下一片凄凄沥沥的哭声。 手松开,我发现我正站在一座桥头,方才那景象,那场火,都是桥下水面的倒影。 我看到了什么了。 怎么看过之后,就忘记了呢。 我转身,看到一个美艳至极的少年正飘在我面前,双手插腰怒视着我,“大人!这是别人的隐私,你怎么可以偷看!” “夜?” 我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不禁打了个寒战,“这……这是哪儿……” 夜飘来飘去,然后又飘过来,怒道,“你先回答我,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懵了。“不记得了。反正挺不好受。” 夜顿时眉开眼笑,“不记得便好。你方才看到的,是我死前的事儿。” “我怎么会看到你死前的事儿。” 夜大笑道,“因为这里是奈何桥啊,死的人都会在这里看到生前的事儿,有的魂魄受不了诱惑,就跳下去了,这桥下都是弱水,会魂飞魄散的。” 我被他这一席话吓得简直要晕过去,牙齿打颤,声音也越发颤抖起来,“你你你,你别闹了。” “谁跟你闹了。”夜点了点我的胸口。 我低头一看,一根铁针还插在我的胸腹,入体半尺,半尺露外。周围一圈猩红。 想起来了! 宴会,刺客,紫薇的警告。 我双眼一涩,顿时泪流满面。“我死了,我死了,我竟然死了。” “大人?”夜忙飘过来,抓住我的手摇晃,“大人你别哭呀。” “呜呜呜……我竟然死了……呜呜呜……” 说死就死了,这也太快了,皇弟,小兔崽子,子瑜,小梅……还有那小畜生……我都见不着了,摸不到了…… “哎你别哭呀。” 都死了还不哭,我心中悲呛得要命,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两个俊俏的少年飘了过来,一人拾了一根锁链。 “季清禾,阳寿已尽,跟我们走吧。” “走什么走!” 夜忙挡在我身前,掐腰怒指,凶神恶煞,“我是带他走的。你们两个低等鬼差,敢带走他个试试!!” 其中一个少年惊道,“怨灵,还是千年的,师兄,咱们斗不过他,不如就放了他罢。” 另一个道,“那怎么行。” 夜往那个少年的膝盖上踹了一脚,恶狠狠道,“行不行!” 少年跌在地上,揉揉屁股,顿时泪眼汪汪道,“行行行。” 夜拖起还在大哭的我,飘了起来,飘到桥头,才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来,丢给那两个小鬼差,“这是紫薇星君的文书。季清禾这一劫,劫不致死。” 我还在哭,哭着哭着,才发现自己被夜抱了起来,正在一条发着白光的路上飞。路两边是黑的,前面是光,后面是被我们远远甩在身后的奈何桥。 “夜?”我吸吸鼻子。“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夜低头,竟然露出一脸贼笑,“你等着的,回去我就跟小兔崽子们说,说你在奈何桥上吓得哭了鼻子尿了裤子,你等着你等着,啊哈哈哈哈!” 回去…… 我顿时大喜,喜过之后,又立即大怒。 “谁尿裤子了!” “起码鼻涕横飞……啊啊恶心死了,你都蹭我衣服上了!” 我忙抬手抹了把鼻涕,尴尬道,“把你的衣裳弄脏了。” 夜突然一怔,然后淡淡一笑,“没关系。” 这一笑,我却是看得很清楚的。 比我狐狸精多了。 “夜。” “嗯?” “有缘千里来相会,你说……我们上辈子,会不会认识的。” “不会的。” 夜妖孽一笑,轻轻道,“我才不要记得你……” 第十六章(完) 飞到白光的尽头,远远看到一个影子站着,离得近了,才看清那双紫色的眸子,是紫薇。 “大人,回来罢。”紫薇浮在半空,向我和夜伸出手。衣袂翩飞,谪仙的清尘。 夜飞到紫薇面前,停了下来。 我微微一笑,握住了紫薇的手。 白光暮地变得强烈,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肌肤接触的瞬间,胸口突然一震剧痛,我感到自己躺在床上,铁针正被拔出,一股血流激射,我侧过头,张口就喷出一口浓血。 “清禾!” 有人紧紧握着我的手。 “季大人,您醒了!” 我抑制不住地咳嗽,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视线开始模糊,然后很快就清晰起来。 “!!!” 一张满是褶皱的橘子脸顿时映入眼帘! 我周身一震,吓了一跳。 原来是文太医个老不死的。 “清禾。” 御王坐在床边,看看我,又看看文太医,“他怎么样。” “臣已经为季大人上药止血,季大人能挺过方才拔针,性命已无大碍,待这几夜烧退之后,便可慢慢痊愈。” “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拿最好的。” “是。” 我侧过脸,错开御王,看到守在门口正一脸焦急的子瑜和小梅。 小兔崽子则在另一边,此刻夜正飘在半空,对着小兔崽子的耳边嘀嘀咕咕,看小兔崽子忍不住想乐的表情,我就知道夜一定是在胡诌我在黄泉如何尿了裤子。 我既已安定,御王便松了口气,转向文太医,脸色从柔和,立刻转为严戾,“本王要个解释。说不清楚,尚药局一干人等,诛九族。” “这……” 文太医满头大汗,看了眼门边的子瑜,子瑜会意,立刻拉着小兔崽子等人离开了。 “回禀殿下,这铁针未曾沾毒,只不过针刺心脏,一样致人性命,但是这针极细又长,又不比射箭带羽,射程又远,飞到人前早就失了威力……季大人被伤得如此之重,却是因为胸前的北天磁石。” “北天磁石?” 御王蹙眉,文太医忙将方才已经剪下来的血石递给御王,“这北天磁石乃高丽进献给尚药局的贡品,磁力自不同于一般……铁针正是被这磁石吸引,威力又增,才使得针尖深入脏腑,险些害得大人丧命,但是,又因为铁针的后半被磁石紧紧吸住,停了下来,才免得季大人胸骨穿透,且磁石垂落的位置避开心脏……这么说来,也可以算是救了季大人一命。” “哦?”御王抬眉,“这倒有趣了。” 捏紧我的手,御王低头看我,“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我张了张嘴,嗓子干痛,嘶哑道,“皇上赏赐……这石头,本来该戴在皇上身上……” 御王闻言猛地站起,一脚踹倒文太医,然后轻声冷笑道,“好啊,还竟然牵扯到皇上……若非清禾巧合得了此石……现在重伤的……便是皇上?? ……串通刺客!!威胁御驾!!你们尚药局好大的狗胆!!!!” “御王殿下息怒!……御王殿下息怒……”文太医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拼命磕头,“宋太医进献北天磁石,并未经过臣的允许……老臣作为太医之首,管理尚药局无方……” “殿下。”有人敲门。 听声音,是卫一。 “进来。” 御王理了理衣襟,又重新心平气和地在我身边坐下,握着我的手,也不管一边将头磕出了血的文太医。 “怎么样了。”御王转身端了碗茶,拾起勺子,轻轻送到我嘴边。 我张口含住,慢慢吞咽,胸口开始疼,但是嗓子舒坦多了。 “回禀殿下,属下同卫二赶去宋府,宋太医已经服毒自尽。宋服一干老弱妇孺,正在哭丧。” 看到他的脸色,我忙反握住他的手,“罢了。” 宋家人不知者不罪,饶了她们吧。 御王放下茶碗,微微一笑,“清禾说罢了,那就罢了。” 转身扬言,“文太医,你祖传偏方治好清禾的手筋,本王记你一功,将功抵罪,明日早朝,告老还乡罢。” 文太医感激涕零,又猛地磕了几个头,颤抖道,“多谢御王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御王大人不杀之恩!” 卫一将他扶下去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御王摸了摸我的脸,淡淡道,“就这么罢了?” 我反笑道,“御王殿下真打算罢了?” “你都说罢了,那本王就罢了呗。” “刺客抓到了么?”我问。 御王顿了顿,竟然笑起来,“你不是说罢了么 。” 我语塞。 御王梳理我汗湿的刘海,“肚子上开了个针眼,舒坦么?” 我试着挪动了一下身子,顿时疼的抽气,“太深了。” 御王闻言竟然低头含住我的唇,轻轻磨蹭了半天才放开,下流道,“你若是在床上说这样的话,本王会立刻把你弄坏。” 这算是被调戏了? 我无言。 御王伸出三根手指,“至少三个月,你不能下地行走,不能自行沐浴,而且只能吃清粥,肌肤倒是愈合的快,但是你的脏腑被穿透了。” 我叹了口气,“那我怎么方便。” 御王弯起嘴角,“你还指望本王侍候你?” 我再叹,“至少三个月,清禾不能给殿下暖被窝了。” 御王呵呵一笑。 我道,“不过清禾有个好主意。” “说来听听。” 我钩钩手指,示意他低头,然后费力地抬手,摘下他的发簪,最后捻起他披散下来的一撮头发,流氓道,“殿下可以试一试,清禾的枪法……” 御王弯起嘴角,温柔道,“清禾,想要金枪不倒,那也要有枪才行。” 我猛地一个寒战,“清禾只是说笑的。” “你不宜待在皇宫,本王将你移回外司省,一路上已经受了不少折腾。” 说罢摸摸我的额头,“早些休息罢。明日处理完奏折,我就来看你。” “嗯。”我忙装乖巧地点头。 他一走,夜就飘了过来,轻轻将我的头抬起来,枕在他凉凉的腿上。 “这样能退烧?”我迷迷糊糊地问。 夜笑道,“也许吧……他刚才说要阉了你呢,瞧你吓得那样。啊哈哈~” “可不是么……” 夜凉凉的手碰上我的额头,我一阵倦意,渐渐陷入沉睡。 “入夜了呢……” 我一觉醒来,发现窗外天已漆黑,可是夜似乎从未动过一般,还那样轻轻地倚在床头,摸着我的额头。 “大人,你醒了?” 夜笑,“睡了一个多时辰,你的额头都被我摸得冰凉凉了。” “嗯。” 房间里没点灯盏,一片幽静黑暗。 “夜。” “嗯?” “我脖子僵了。” 夜小心翼翼地抬起我的头,换了个位置,寒气在颈下流窜,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夜给我拉过被子。然后手指轻轻摸着我的唇,就这么轻轻摸着。 “夜,你好像很喜欢摸我的嘴唇。” 夜一顿,笑道,“前世的习惯。” “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在那桥上回来,我就总觉得有些怪。” “噢?” “咱们以前,真不认识?” “真不认识。” “可是御王从来不摸我的嘴唇,你这样碰我,我竟然觉得熟悉。” 夜立刻将手指抽回去,又摸上我的额头。 “除夕,就要过去了。” 夜温柔道,“我还活着的时候,最喜欢除夕,只有那个时候,他才会和我一起过夜。” “他?噢——~那个诅咒你转世千年还要在他下面的那个他呀。” “是呀。”夜开心道。 爆竹的声音渐渐响闹起来,夜道,“虽说有他陪我,可是以前哪能和现在比啊……你听,热闹声儿都传到这里了,长安的百姓这会儿,都在街上庆祝呢吧。” “嗯。而且今晚全长安的胡人都会上街,西域的乐师,胡人的舞女,倭国人会敲钟,高丽人会打鼓,初一直到十五都没有宵禁,饺子和葫芦鸡的香气会飘满整个长安……” “嗖!” 窗外传来第一声风响,绚烂无比的烟花随即一个接一个的在半空炸开。将夜空染成了五彩。 我慢慢抬起手,指着窗外的天轻道,“你看,除夕的庆典,开始了……” 夜看向窗外,神情有些茫然。 “红包。” “恩?” 我说,“这个除夕我陪你过,就算给你的红包。” 夜怔了怔,然后抱起我哈哈大笑,“好呀好呀!这个除夕就咱们俩儿过” “哎疼疼疼!” 夜笑得太过了,眼角竟然都溢出了泪水。 之后的一个时辰里,我和夜闲聊着打发时间。 夜非常兴奋地给我讲了他在大牢中如何将一个个住在他对面牢房的犯人吓得尿了裤子的英雄事迹。只是至于他前世的事儿,他却只字不再提了。 半夜,听到外司省也放起了鞭,我便知道,新的一年到了。 大堂一定也和以前一样,热闹得炸开了锅,大家都围在一起吃上热气腾腾的饺子。 想到这儿,我的肚子也非常应景地哀鸣起来。 这时夜却突然将我放回了枕上,飘了起来,“他们来了。” 我刚躺好,子瑜便推开门。 “大人?您醒着呢么?” “没睡。” 接着小兔崽子点燃了灯盏,光线照得我眯起了眼睛。 小梅扶我慢慢起身,子瑜端来一碟饺子。 “大人,虽然太医吩咐了只能喝粥,但是子瑜觉得只吃一个,应该没问题。毕竟新年,不能不吃饺子。” 一股香气飘来,我顿时口水四溢,忍不住笑骂道,“你们这群狼崽子,终于想起我了?都快饿死了。” “这不是怕惊扰大人休息么……大家都惦记着大人的伤势呢。”小兔崽子笑眯眯地抢过碟子,拾起筷子夹起一个,递到我嘴边,“大人,长安的饺子非常好吃,这个的馅是青菜的,大人吃过,再喝粥吧……” 没等他说完,我已经一口咬住饺子,三下两下就吞了下去。 “我还要吃。” 子瑜笑着摇摇头,小梅递过一碗青菜鲜粥,我还回味着饺子的鲜美,低头却望见这淡菜粥,顿时垮下了脸。 “大初一的就往这儿跑?” 我被小梅侍候得梳洗完毕,半靠在床头坐着,肚子以下盖着被子,肩上还披着白貂的裘衣。指着御王笑道,“你瞧,你不伺候我,照样有人给我穿衣洗头。” 御王一手撑住下巴,嘴角也扬起淡笑,“你说小梅吧。” 我沉默了会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梅和子瑜的亲人,御王殿下还有照顾么?” “少跟本王拐弯抹角。”御王拍拍我的右脸,“你想叫本王放了他们的家人。这有何难。” 我疑惑,“可以么?” 御王抬手摘下发簪,竟然自己将头发披散下来,道,“你喜欢看我这样子?” 我顿时将刚问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喜欢……” 御王冷笑道,“就算捉了他们的家人,子瑜小梅依旧是你的心腹,不能为本王所用的东西,本王又何必再为他们白费心思。” “我呢?” 我捏住御王一把头发,细细摸着,“御王的心思,又会为清禾留多久?” “至少已经很多年了。”御王凝视着我,“甚至比你想象的还要久。” 我哈哈大笑,扯痛了伤口,“原来御王殿下这般记仇,清禾将殿下挂在树上那事儿,竟然被殿下你记到现在……” “本王会记一辈子……” 御王轻轻摸着我的头。微微一笑。“可是清禾怎么想的?” “什么?” “清禾一定是在想,这一次刺杀定又是本王的阴谋,本王暗中命令宋太医送北天磁石,事败之后就派卫一卫二去宋府灭口,对不对?你怕本王伤及无辜老友,才拉住本王说罢了,对不对?” 我完全没料到他的话锋转向如此之快,一时便惊呆了。 “你敢说你没这么想过,你敢发誓你从来都是信任本王的么。” “御王……我……” “也是。”御王忽然站起来,转身走了几步。“本王对你做过的事儿,你也一定会记得一辈子,要你信任本王,本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7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7部分阅读 来就是妄想,这不怪你,那时本王年轻,不明事理,一切不过是本王 自招 恶 果 。” “御……御王!” 我伸手够不到他,情急之下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扯痛脏腑,顿时在地上抽成一团。 御王忙回头,冲过来将我抱回床上,又气又怒,“季清禾!你这是干什么!” 我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大口大口的喘气,“这不是……怕你走了么……” “你以为这点苦肉计,就能留住本王!” 我双手都将他抓紧,呵呵笑道,“这不抓住了。” 御王怔了怔,然后突然将我抱紧。 “御王殿下长大了,清禾看得最清楚了。” 从你解开我手脚锁链的那一天起,我就能感觉到,你在慢慢的变。 “以前守在皇弟身边的时候,我看得最多的,其实就是你呀。” 你总是在我面前张扬跋扈,惹是生非,我为了保护皇弟,每日第一个要注意留心的,就是你这小畜生。 “现在想一想,当初在皇宫,每一次你招惹皇弟,我都会狠狠教训你,你被我打的伤,也不比我那一年受的少了。” 皇帝身边至少还有我,而你身边,其实什么都没有。 “你那时只是想将我从皇弟身边抢过来,是不是?” 御王这一次什么也没说,只将我抱得更紧。 我摸摸眼角,有点湿润,“窗外下的,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等我能下床走动,便是春暖花开了。” “嗯。” “有些事儿,我是得问清楚,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好。” “三个月后,我去见他。” 见皇弟,问他过得好不好,再问问他,那一次他玉香中毒,除了他和我,怎么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这一个墨玉枕,也是我亲手为他做的…… 第十七章(完) “大人怎么出来了。”子瑜在大堂门口拦住我,“文太医说了,要在床上躺足三个月。” 我哈哈道,“子瑜,外面桃花都开了,你让我看看,我给你加月俸……” 子瑜犹豫了一下,“加多少。” “半两。” “大人请回罢。上次您就是偷跑进院子里才着了凉,何况昨日御王大人刚吩咐过……” 我忙伸出手指,在子瑜眼前晃了晃,“一两!不 能 再 加 了 。” “二两。” “好罢!”我咬了咬牙,痛苦道。 子瑜连忙放下拦住我的手,转身提了件锦衣披在我身上,“多谢大人体恤!” 我慢慢走到院子里,发现桃林下已经有了访客。 “大人,你怎么又出来了。” 小兔崽子在地上铺了一张席子,端着清酒,一瓣桃花正好飘进酒里。 我靠这桃树,挨着他坐下,伸手将清酒夺过,一饮而尽,“小孩子不要喝酒。” 小火球扑到我身上,我捏了捏它的小爪子。 “我不是小孩子了。”小兔崽子站起来,光着脚在席子上转了一圈。“已经十五岁了。大人,你看。” 他今日穿的是唐装,白衣胜雪,衣袂翩飞,过于纤细的肩膀似乎终于宽了些,却显得那腰更加的细了。 他转的时候就像一只白色的蝶。 不知为何,我心中竟然一阵悸动,忍不住就跟着站了起来,折下一枝桃花。 捻在手里,转了圈手腕,稍微用了点内力,花瓣就雪花一样全都飘了下来。 小兔崽子停下来看我道,“阳春三月,平安京会就开满樱花。每年我都会在樱花树下铺张席子,摆上茶点,然后听着远处赏樱的贵族,给少女们作情诗。” “想家了么。” “……” 情诗我可不会,年少的时候,滛诗倒是读了不少。 “大唐没有樱花,却有桃花。” 我捏了捏手腕,感受到筋脉已经完全愈合,“都是一样的。” 拉他重新坐下,我在小兔崽子的面前,以桃枝充剑,舞了起来。 直到将一套落梅剑法的初式舞毕。我才转身问他,“好看么?” “好看。”小兔崽子又重新倒了杯酒,端起来,懒洋洋道,“比西域女子跳的还漂亮。” 我不高兴道,“这不是舞,是功夫。” “我不懂,不过若是杀人,大人这根桃枝,还杀不了我。” 小兔崽子将清酒一饮而尽,“大人剑花再快,我也是看得清楚的。” 我倍受打击,“你是妖怪么?” “我是呀。” “……” 我丢下桃枝,垮了肩膀重新坐下。 伸手弄乱小兔崽子的头发。 “你个小兔崽子,还真别得意,跟你说,这落梅剑法,我只不过偷学了些皮毛。 ” 见他似乎很好奇,我便开始胡诌起来。 “当年师父还在世的时候,曾经以落梅剑和乐杀闻名武林。可惜他将剑法传授给了师兄,却将乐杀传给我了。 “乐杀?” “乐杀,自然是用乐器杀人。” 我笑道,“想当年我年少时,曾经佩戴过一阵竹笛,笛尖磨得尖利,取其短小精干,而又不失文雅……再后来,跟着师父去了凉州,那儿的少年正巧流行古琴,我就跟着背了一把,只不过琴键可以穿骨,琴弦可以碎肉……再后来,遇见过一群西域的乐师,从那里得来了一样乐器,那种琴是用弓割在琴弦上发音。可是我发现,那弓也能割人。所以……” “大人。” 我正编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的时候,却被小兔崽子突然出声打断。 “大人骗人。” 我惊,“你怎知道。” “大人说得这般骇人,却从未沾染过血腥。” “哎?” “紫气。” 小兔崽子淡淡道,“大人心中未曾过歹念,所以紫气才会如此清明。” 他一提起龙气,我顿时想起皇弟来,心思也随即沉重下来,拨弄着桃花树,渐渐无言。 “大人。”子瑜这时赶了过来,“宫里稍来了口信……皇上……想您入宫。” “我不去。” 我一头载倒在小兔崽子的大腿上,小兔崽子猛地一震,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 子瑜为难道,“大人。这个月来已经三次了,皇上可能想念您得紧,您一直不去……恐怕……” “子瑜……别说了。”我将清酒洒在席子外面,看着酒水渗入土里。 “是……” 小兔崽子装作毫不在意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不能去见他。”我看着子瑜离去的背影,“我怕见了,就会忍不住问他,我怕我一问他,我们的关系,可能就要变了。” “这样躲着。好么。” “我不知道。” “他也可以来看你。你躲得掉么。” “能躲多久,就多久罢。” 小兔崽子的大腿很舒服,我翻了个身,阳关刺得我睁不开眼。 “那大人的乐杀,现在还会么。” “会。”我嘿嘿一笑,“御王大人最近喜欢我给他吹箫,所以我现在用萧杀人。” “说这种话也不知道害臊……” 夜不知什么时候飘了过来,听见我们的对话,又冷哼一句飘走。 小兔崽子疑惑道,“夜为何这么说。” 我难得老脸一红,“所以说你还小……” “大人。” 子瑜刚离开不久,又回来煞风景。 “宫里来了口信……” “都说了我不去。” “大人……”子瑜犹豫道,“这一次……是御太妃……” “参见太妃娘娘。” 我绕过御花园,被内侍从侧门引去后宫,御太妃正坐在内室中庭院里赏花。 一盆天竺波头摩花开正艳。御太妃小指捻着花盏,正在往里浇养料。 “你来了。”御太妃微微抬手,身边的宫婢就会意接过花盏,“清禾呀,你这孩子离宫这些年,哀家也不总见着你,还真是生的越来越俊俏了。” “多谢太妃娘娘赏赞。” “清禾呀,你跟哀家何必这么见外呢。坐啊。” 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小心翼翼地落座。 御太妃慵懒地倚在贵妃椅上,轻拄下巴,姿态优美,抬头低眉都带的一股无比的风情。 说实在的,她真不愧是御王的母妃,比起御王给我的气氛紧张,她更加令我胆战心惊。 这一点御王还真是学她了个十成十。 前一刻还笑靥生花,下一刻,就可能要你死。 “清禾呀。” 茶点端了上来,我和她隔着血红色的波头摩花,几乎是面对面地坐着。 “哀家听说除夕之夜,皇上遇刺,清禾你护主有功,受了重伤。哀家这里有一棵千年雪参,你带回去补补。” “多谢太妃娘娘关心。” 宫婢将一只镶金嵌玉的锦盒递过来,我双手接过。 轻轻打开。 “太妃娘娘!!” 锦盒在打开的一瞬间,就被我丢在地上,我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惊立而起,那锦盒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甩了出来,竟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混账!” 御太妃顿时拍案而起,“哀家要拿的是千年雪参!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把西域血参给拿来了!” 御太妃身后的宫婢立即跑出来,跪倒在地,“太妃赎罪!是奴婢疏忽!” “疏忽!疏忽!”御太妃怒指着这宫婢,“你这个小贱婢!惊到哀家也就罢了!这西域血参剧毒无比,季大人重伤未愈,再被这毒物伤到你担当得起么!!” “太妃娘娘赎罪!太妃娘娘赎罪啊!”宫婢吓得面无血色,泪流满面。 “来人!给哀家拉下去!” 两名内侍冲上来,将哭喊的宫婢拉走了。 这种戏码在后宫也许天天上演,但是在我看来,还是有些惊悚。 “清禾你呀,可别在意,这些个贱婢就是这样,稍微不管教一些就玩忽职守。该死。” 几名宫婢将地上血淋淋的东西清走,又撒了鲜土,掩去了血腥。 御太妃顿了顿,眸子斜斜向我看来,“这就像有些的人呀。你对他好一些,他就不知好歹,胡作非为,还以为自己是九天玄冥的凤凰,张牙舞爪,说到底,还不是哀家手上的一只雀鸟,只要哀家玩腻了,随时都能拧断他的翅膀。” 我背后已经冷汗淋漓,忙俯身道,“太妃娘娘说得极是。” 御太妃倾城一笑,柔声道,“所以说呀,哀家打你进了宫就特别喜欢你,就知道清禾你是个好孩子,懂进退,知分寸。 清禾呀,你看哀家这盆波头摩花如何呀。” “太妃娘娘恕罪,清禾不懂文雅之词,不知如何赞美。” “哎,哀家今日邀你前来不过是叙旧,清禾怎么这般拘束。” “……”我又坐下,却如坐针毡。 “这盆花是御王昨日差人送给哀家的,据说是天竺难得的珍品,想必夜是经了外司省的路子……清禾应该见过才对。” “实不相瞒,清禾府上还留有一株红莲,虽然未到季节,红莲却已怒放,这是大吉之象,若是太妃娘娘欢喜,清禾这就回去取来。” “罢了,养在池子里的,总比养在水盆里的强。”御太妃越说脸色越差,顿了顿,突然扬声道,“来呀,给哀家将这盆花拔了,丢到宫外去!” 我惊魂未定,一言也不敢再多发。 眼瞅着难得的红莲被拔起,那股藕断丝连的痛楚,似乎直直传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太妃娘娘!” 不知中了什么邪,我竟然冲过去推开拔花的宫婢,将波头摩护在怀中,“太妃娘娘请息怒,清禾愿意养它……” 哪知道御太妃突然收起所有笑容,指着我尖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左右哀家!你以为御王宠着你!哀家就拿你奈何不得了么!” 我这才惊醒过来,忙松开莲花,跪倒在地,“太妃娘娘恕罪。” 御太妃叹了口气,又心平气和地重新坐下,“你这孩子呀,哀家当年留你贱命,不过是看在御王喜欢你,那孩子从小就要风得雨,谁也得罪不起,偏偏就着了你的道,哀家想罢了,由着你们去闹吧,这下可好,这一闹就闹出了断袖男宠,闹出了媚主佞臣,哀家花了多少年的心血,才为御王扫清登基的路,他竟然为了你放起帝王之位,弃哀家于不顾!清禾呀,不是哀家不想留你,而是你不懂廉耻,做得实在太过了!!” 话音刚落,几十名宫婢已经团团围住了我。 我心下猛叫不好,这一趟入宫,竟然成了鸿门之宴。 “哀家听说你能发现兵刃反光,特意命她们将兵器藏于内衫,哀家就知道,端给你的茶水你定然不敢喝,下毒不过都是小伎俩,对付你,哀家——有更好的戏码……” 御太妃再一次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轻轻一挥手,这群宫婢全部从内衫抽出兵刃。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女刺客,是哀家特意为清禾你准备的。” 我站起来,颤抖着唇,汗水直从额头滑落到耳边。 我竟然要命绝今日! 扯下腰带,充盈内力,腰带顿时僵直,边角锋利,要活命,就要先发制人。我先动了手,击倒一名女子后,逃出了包围圈。 几十名女子顿时一齐向我冲了过来。 “姑娘们先慢着。” 御太妃端起清茶看向我,仿佛在欣赏一折好戏,“哀家这么做,也有哀家的苦衷。” 我大口呼吸,平定乱腾的内息。屏住神思,随时等待那群女子出招。 御太妃放下茶盏,揉着额头轻轻一叹,“小皇帝马上就要命不久矣,夺得朝纲的大好时机眼看又来,御王那小畜生,昨夜竟然跟哀家说,说要让位与你,你叫哀家怎么能放过你。所以你也别怪哀家绝情。要怪,就怪你太妖孽,哀家决不能让你乱了御王的大好前程!” “什么!” 我听到她说完,仿佛掉进了冰窟,“皇上,皇上他怎么了!?” “怎么?季大人还不知,小皇帝染了病症,卧床三个月,马上就要归西了。” 我后退一步,完全不敢相信我听到了什么。 御太妃笑道,“不过算算时辰,没准你还能在奈何桥等着他。哀家这就先送你去罢。你去阴曹地府,再继续做你的媚主佞臣吧。” 十几刃兵器顿时朝我的各个要害挥舞而来,我常年不动武,手腕又刚刚恢复,又加上皇弟的噩耗给了我沉重的打击,一时慌乱,竟然瞬间就被划了十几道伤口。 偏偏今日还特意换了白衣才来,此刻顿时血迹斑斑,我一把挡开一柄长剑,又飞身避开一把短刀,腰带被我冲着内力才能抵挡,说白了,我是赤手空拳,靠着内力在保命。 小兔崽子对不住了。 早上你还夸我紫气纯正,但是如今我已命在旦夕,顾不得了。 心中发狠,我杀意渐浓,本身的功夫也慢慢熟稔,越来越得心应手,不出一刻,一半刺客已经被我击伤药害,倒在地上不能再起来。 御太妃摇摇看着好戏,竟然还拍拍手,“不错不错,清禾确实生的美艳动人,这般受伤的模样也叫哀家看的楚楚动人呢。不过清禾要想等御王来救,那哀家劝你还是别作梦了,要知道十六卫可是哀家亲手挑的,到底谁是他们的主子,哀家想,他们比谁都要清楚。” 刺客还剩两人,我却已经支撑不住。 听到此言,我已经怒火冲天,再也顾不得礼仪教养,一剑再刺伤一个,转身直接拿着抢来的血剑指向她。 “擒贼先擒王!清禾就算一死,也可以拉太妃娘娘您陪葬!” “是么!” 御太妃呵呵一笑,“哀家倒是很好奇,清禾你的手筋,真的不要紧么。” 她不说还好。 她这话一出,我的右手腕竟忽地剧痛起来,剧烈颤抖的手指再也握不住剑,嗙当一声落在地上。 “你!” “哀家听说文太医给清禾你治手,就暗中命他多加了一味药……清禾你妄动真气,那只手,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再用了罢。” 我咬着唇,满口血味,“你太狠毒了!” “最毒妇人心……哀家不吝啬教给你!清禾你不就必谢恩了!!!” 身后的刺客一剑刺来。 我一转身,血色已经模糊了双眼。 我看到自己飞扬的衣摆已经血红了一片。 不知为何,我竟突然想起了夜…… 一瞬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一般。 我听不到尖利刺穿血肉的声音。 脑中却有人在暗暗低语。 ……把你的衣裳弄脏了…… ……没关系……我这就陪你死,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做你下面的那个…… ……好呀,那就这样吧……一千年后,再让我忘了你…… 夜里,那个透明的少年曾说。 ……我哪儿也去不了……他们请了南海观音,把我的魂封在这里,这一锁,就是千年,生死薄上,早把我的名儿划去了…… 第十八章(半) 一片血雾在眼前炸开。 我被一股猛力推开丈远。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最后一名刺客也倒下了。 御太妃惊立而起,颤抖地指着我怒骂。“果然是妖孽!妖孽!!” 我已经跌倒在地,脑中嗡嗡作响,额头上有血流下来,染红了视线,全身都疼,可是意识很清楚,刚才,有谁救了我。 我却只听到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大人!” 慢慢的视线清晰起来,我发现天色竟然骤变。 难怪她要骂我妖孽,原来我在御太妃的面前,竟然被一团紫气包围了起来,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大人。”紫薇抱着我飞在天上,从下面看上去,大明宫上空竟然飘了一层紫色祥云。 “紫薇。”我被这个比我矮上不少的少年抱在怀里,不禁有些紧张,“方才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 紫薇低头看向我,紫色的眸子里一片清明,“是它。” 我顺着他的视线,伸手向下一摸,摸到腰间的黑色珊瑚,费力地举到面前,瞪大眸子瞧见,那上面欣然一道极深的裂痕。 “小珊瑚。你!” “大人别叫了。”紫薇镇定道,“珊瑚方才和那红莲妖魅一齐替大人挨了一剑,如今红莲已死,珊瑚也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化散在这块珊瑚玉中了。不过大人放心,珊瑚吞食龙气,很快便会痊愈。” “红……莲?” 那盆天竺的波头摩? “大人既有天眼,能观异象,自然也多少能感同身受,方才那红莲遭受拔根之苦,是大人危机一刻扑上去救了它,只可惜它藕断丝连,已不成气候,只残留着一股气息,联合珊瑚挡了大人致命一剑。否则珊瑚早已玉碎魂消了。” 我轻笑,“都是傻孩子……救我干什么。” 我全身痛得抽搐,自嘲道,“还有你,你不是说过,命中注定的劫数,你不会帮我的么。” 紫薇淡淡一笑,“我说过么。我记性不太好。” “……为什么瞒着我。” “大人所指何事?” “皇弟他,真的已经……” “紫薇没有刻意隐瞒,大人也没曾问过紫薇,皇上这病早其实就得了,算算时间,应该是三年前。” “我不相信!!” “大人,紫薇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罢。” 紫薇说罢就沉下身子,我只觉得一阵暖风拂过,身子似乎在轻轻的往下坠,睁开眼时,已经稳稳地坐在了紫宸殿的地上。 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流出的血弄脏了玉石的地面,看看四周,没有宫婢,紫薇也不见了,眼前却有一张龙床,床上半倚着一个年轻英俊的青年,正将纸摊开在膝盖上,端着笔,写着字。 “皇上。”我嘶哑着嗓子,走前了几步。 “清禾,是你来了。”皇弟隔着帘子,停下了笔,“你终于肯来见朕了,朕还以为,临死之前,都不能再见你一面。” “皇上……”我双腿一软,跌倒在帘子外面,终究看不清,皇弟不知憔悴成什么样儿的脸。 “清禾,宋太医是朕的心腹,他死了之后,尚药局才知道了朕的病。朕不敢明目张胆叫你进宫,就每个月派内侍暗中找你……”顿了顿,皇弟轻轻一叹,“你怎么不来见朕了呢。在朕最需要你的时候……” 我已经泣不成声,瘫倒在地不能动弹。 皇弟静了静,突然关切道,“清禾,怎么有血腥味,你受伤了么。” “皇上……” 我若知道你病重,别说来见你,陪着你,守护你,就算是大罗金仙的金丹!我也要给你抢来啊! “朕和你在一起,有多少年了呢。”皇弟将手中写好的东西从帘子中丢了出来,落在我眼前。 “这是朕传位给御王的诏书。” “皇上……” 此时此刻,我竟然只说得出这两个字来。 “朕从小呆笨,九岁都不会写字,可是朕不傻,朕明事理,也懂是非,母妃在伴的时候,朕看着御太妃在后宫张牙舞爪,害死了好几位皇弟,朕就想,也许正是因为朕的笨,才保住了一条命。 于是朕开始装傻,可是到了最后,却成了被人保护的人……朕保护不了母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御太妃绞死。” “皇上……” “朕这一生,只信任清禾和母后,母后去的时候,朕气急攻心,就生了病,朕被困在深宫,日日夜夜思念着你,直到登基称帝第二天,朕才知道,你抛弃了朕,成了三皇弟的宠臣。” 我挣扎着坐起来,皇弟咳嗽了一阵,淡淡一笑,“前几日还都不能起床,现在这算是回光返照了么,清禾,你可知道,朕这些年暗中培植了多少心腹,却被三皇弟一一诛杀镇压,这三年,朕过的,要比你看到的还要苦……入冬的时候,宋太医说朕只剩下三个月的命,朕就再也忍不住了,朕不甘心了,朕觉得上天待朕不公,至于清禾你,你对朕好,然后背叛了朕,朕甚至想,就这样拉下三皇弟和你,一起给朕陪葬……” “那天竺玉香,其实是朕下在百和香中的,朕就知道,你出了大明宫之后,一定会被三皇弟接回府……朕知道他喜用玉棋,每日都要摆上几局,本来想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他。哪知道第二日就接到了你给朕的墨玉枕……朕提前已经服了一些解药,毒不致命,本来想,若是毒杀三皇弟不成,玉香在他那里,朕还可以陷害于他……等朕醒来才知道,三皇弟竟然将你打下天牢,朕那个时候一定是风魔了,朕突然就想,不能报复三皇弟,至少,黄泉路上,可以拉清禾做伴。所以除夕之夜,朕把北天磁石赏赐给了你……三皇弟还叫十六卫通知御前侍卫长,捉拿刺客……呵呵……那刺客就是朕叫御前侍卫长扮得,不然在这戒备森严的大明宫,除夕晚宴,怎么突地跑出个刺客……” “得了吧……”我咳出一口血,吐在地上,“磁石可以吸铁,阻止暗器余势,清禾在你十六岁的时候,就教过你。” “你其实没对我下死手,不管你是后悔了,还是心疼了。”我抹了把眼前的血,“说到底,你不过是希望清禾陪在你身边,你是个好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 “朕骗了你。你不该还信任朕。” “你从来都没变过。” 我知道自己一身血污,拉开帘子只能吓到他,于是我就这样坐在原地,摸着帘子,看着他的影子,“是我不好,三年前的那个时候,我该陪着你的。” 皇弟安静了。 我看到他映在帘子上的身影蜷缩了起来。 “清禾。好在朕最后的时候,你来陪朕了。你疼朕,就像皇兄一样……以后若是成了亲,有了孩子,就让朕投胎进去,你再爱着朕。” “好啊。” “清禾……朕错了。” 皇弟抱膝坐在龙床上,轻轻合上眼睛,便没再睁开过了。 我拖着身体,靠在一边的龙柱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心想,他不说话,一定是累得睡了。 我也累了。 我看到地上狼藉一片,都是我流的血。 有点冷了。 我想,要是被御王抱在怀里就好了。 可是皇帝也很冷,他还期盼着我会抱住他。 “清禾!”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我的意识还在的时候,御王从外一脚踢开了大门,冲过来将我抱住。 “清禾,清禾!你把眼睛睁开!” 我睁开了,可是什么都看不清。 我感到他的手在颤抖着擦我脸上的血。 “皇弟他病了,他怨恨我了……小畜生,你怎么非要那个时候,把我关起来了呢……” “清禾!” 我一口咬住御王的手,恨不得吃了他的肉。 我感到轻飘飘的,隐隐约约似乎又看到了皇弟,我想,我一定又到了奈何桥。 “你跟来干什么。”皇弟停下来看着我,冲我摆了摆手,“快回去。” “我……”我站住,“我不放心你。” “朕会学会坚强。”皇弟转身冲我笑笑,“朕变成这样,都是被你宠坏了。” “可不是么。”我淡淡一笑,皇弟深深看了我一眼,便慢慢转身地走远了。 迷糊间,我感到有一团极其冰冷的东西压住了我,耳边随即炸开一阵尖叫,“你给我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 然后我听见有人说。 “夜,你快下来,大人只是虚弱的昏过去了,你再压他,他可要真出事了。” 我回想起,那似乎是小兔崽子的声音。 然后又是一团乱糟糟的声音。 冰冷窒息的感觉骤然消失。 可能是夜又飘了起来。 我心神渐渐清明,也慢慢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儿。 我记得我好像还在御王手上咬了一口…… 皇弟离开的那一瞬间,我简直是将御王恨到死。 他抱住我,唤我睁眼的时候,我脑中却一直回忆着那一年,他将我拖上床的时候,皇弟还在昏迷着,被人带回了深宫。 我从小便以为自己没有父母,我不知道母亲在自己眼前被人绞死,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但那一定是撕心裂肺的,因为皇弟为了这个痛,生个病,还瞒了我三年。 我恨他。 恨他在皇弟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被他关在府里。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 我咬住御王的手,血腥流满口中的时候,我在心中,不断地问他。 偏偏是个那时候,一切都发生在一起了,叫我只要稍微回想起来,都会觉得生不如死。 “大人。大人醒了!” 夜尖叫。 小兔崽子靠近我,紧紧握住我的手,“大人,你清醒了么。哪里不舒服,你尽管说。” “这里是……” 抬眼四处金碧辉煌,不像是我的寝殿。 “这里是紫宸殿偏室,皇帝陛下驾崩,大臣都来了,正挤在正殿里,御王大人受了伤,还在安抚大臣,大人你伤得重,不便留在正殿,就被御王大人送来偏室,还好受得都是皮肉之伤,太医已经包扎上药过,接到通知,我就立刻赶来了。” 我呵呵一笑,扯痛了嘴角的伤口,“撕……夜,你怎么也……” “你管我干什么!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大人你好福气嘛!” 夜好像生气了。气得在飘屋子里,撞来撞去。 “夜,你心疼我呢?” “鬼才心疼你!” 小兔崽子听着,扑哧一乐。 我也想乐,可是全身都在疼。 夜飘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柔声道,“伤得这么重,又得发烧了。” 我叹气,“这一次,要躺多久。” “还是三个月!” 御王一脚踹开门,门外传来正殿的喧嚣,还夹杂着贵妃们的哭喊声。 “皇子请出去。” 小兔崽子松开我的手,看了眼我,又看了眼御王,无可奈何地低头出去,关了门。将吵闹声又隔绝开来。 夜不走,飘在半空,瞪大眼睛准备看我的好戏。 说起来,夜作为下面的,还真是思想特别开放的那种。 我之前受伤,卧床休养的时候,他就整日整夜飘在我房里,也不嫌闷,也不出去,就算我给御王弹琴吹箫,他也飘在一边瞪大眼睛看着,好几次还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那段日子我一直在想,要是御王知道他和我爱爱的时候,还有个怨灵在一边旁观。不知脸色会变得如何壮观。 “你醒了么。” 御王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心爱的皇弟去了,你怎么不哭。” “他走得很开心,我哭什么。” 御王一脸戾气,我闭着眼睛都知道,他在怄气。 我看到他手上缠了几圈布,估计那一口咬得不轻呀。 于是我决定,哪壶不开提哪壶。 “手……不要紧么。” “手?” 御王抬起手,看了看,突然温柔地笑道,“不要紧。 ~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 夜在一边哈哈大笑。 “你才是狗。”我气得牙痒痒。 御王看着我,突然竟眼圈红了,“还好,至少本王知道,你咬本王的时候,还挺有力气。本王当时就想,这么有力气,就一定没事。” 我伸出右手,想拉住他,可是合拢手指的时候,才感觉到不对。 御王突然扑过来,一把抢起我的右手,紧紧握住,“文太医一家老小已经迁至洛阳,清禾若是不甘心,本王立刻叫人灭了他九族。” “你都知道了?” 我看着他,定定道,“我的右手废掉了,是不是?” “是本王的错。”御王双眼通红,将我的手凑到唇边,轻轻亲吻,“本王不该跟母妃提起你,母妃她一定已经将你身世查得一清二楚,本王没想到……她会对你下死手。” “呼风唤雨的御王殿下,莫非要为了清禾一个蓝颜祸水,与自己的生母反目不成……” 我弯起嘴角轻笑,“得了,又不是在演戏文……” “十六卫只剩下七个人了。” 御王突然打断我,“我对他们说,本王知道你们是母妃亲手挑选的,但是现在开始,以后要跟着本王的,就站到本王身边来,要效忠母妃的,现在就死。” 竟然真的走到这一步了。 我将头侧过去,面向他的一边,“结局呢。” “卫二,卫三,卫四,卫七,卫十一,十三,十四,十五,十六,自尽了。本王赶来的时候,还是晚了。” 我说,“你看,其实不晚,这一次我可真是不能动了,你不侍候我梳洗吃饭方便,至少,也该给我吹吹箫了。” 御王轻轻亲了我一口,柔声道,“本王没经验,万一力道没拿捏准,把萧吹折了怎办。” 我一脸冷汗,“那以……以后再说吧……” 夜在一边大声叹气,指着我鼻子骂道,“没出息!” 我汗颜,就这么握着御王的手再一次昏睡,这一次,一直高烧,昏昏沉沉连睡三天,直接睡过了皇弟的丧日。 第十九章(完) 国丧三个月。百姓只许穿素服,不准挂彩灯。 我在偏殿养了几日,就被御王送回外司省。 子瑜简直急疯了。小梅眼睛一直肿着,顿顿给我做红枣汤补血。 我的上身挨了三刀,左腿也伤了一处。 全身大大小小十来个伤口,最长的有七寸,但是好在伤口虽长,却不深,除了失血过多,比起上次穿胸透骨的铁针,可要轻松得多。 何况我在偏殿昏睡的几日,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回到外司省的时候,基本已经不算很疼了。 白日里小兔崽子带着小火球从早陪我到晚,还不知从什么地方倒腾出很多好玩的倭国的小玩意儿。 夜则总在半夜的时候飘进我的屋子,让我枕着他的腿睡觉。 总而言之,除了御王一直被国丧困在宫里,不来找我弹琴奏萧,这日子,还和我之前养伤的时候差不了多少。 只不过,夜里的时候,总是梦不见皇弟。 醒来的时候,我就想,他不想托梦给我,是希望我别再伤心了么,奈何桥我也去过,夜说弱水会看见一切和生前相关的事儿。那皇弟……会不会看到我那个时候被御王抓起来,然后原谅我了呢。 也许我的存在,对于皇弟来说,也是种变相的束缚…… 回到外司省的第五天早上。 小梅端走剩粥后,子瑜就敲开了门, 进来的时候还一脸尴尬地扯着一个东西。 我那时正半靠在床头,结果这么漫不经心地侧脸一看,差点吓得半死。 “大人。”子瑜一脸为难地道,“这个孩子在外司省的大堂门口堵了两天,非说他是大人的亲戚……” 我转头就看到一双紫色的眸子,正狡黠地眨着。 “紫……!”我差点惊得从床上摔下来,“……是……是……他是我的远房表弟……” 紫薇立刻拉拉子瑜的衣袖,笑道,“你看,都说了我是季紫薇,现在总信了吧。” 还季紫薇! 之后便扯了慌,打发了子瑜,等子瑜顺手关了门走远,我就忍不住沉下脸瞪他,“你怎么现身了呀,就算这长安金发碧眼的胡姬比比皆是,你这紫色还是很显眼。被人当妖怪抓起来,可是要被烧死的。” “大人真是无情呀。”紫薇给自己盛了杯煮茶,“紫薇为了大人逆了天命,刚刚受了罚。还被怒气冲天的上仙从天上一脚给踹了下来,到现在屁股还疼呢。” 我一愣,“啊?” “我的仙品也被降级了,上仙没收了我的法力,罚我以肉身守护你到退位,免得我滥用仙力,再犯下篡改天命的罪孽。大人,你可欠我一个人情,紫薇日后定要讨回来的。” “啊??” “那么就这样了。”紫薇放下茶,挥挥手,“对了,大人,池子里的那株天竺白莲。叫我帮它问问你,你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呢。” “啊???”他这一席话下来,我已经完全呆滞了。 紫薇乐了,“大人还不知?莲花成魅,花株未放的时候,可还没定性呢。” 小兔崽子这时正好抱着小火球进来,看到紫薇就是一愣,紫薇抱起胳膊,扬起下巴威严道,“小狐狸精,见了本仙怎么不行礼。” 小兔崽子立即撅嘴道,“我是外国狐狸。” 紫薇合手道 ,“也对,罢了罢了,我都忘了自己已是肉体凡胎。大人。紫薇先出去了。” 小兔崽子转身就关了门,我笑,“你不喜欢他?” “谁让他叫我小狐狸。”小兔崽子跪坐在我身边,轻轻按摩我的右手腕,“我已经不是幼崽了。” “噗!” 幼崽。 “大人你笑什么。” “咳咳。没事。对了,方才紫薇说了白莲。” 小兔崽子脸色顿时一沉,眯起眸子斜视我,“夜还真没说错,大人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8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8部分阅读 还真是风流啊。” 这……这哪儿跟哪儿啊。 “到底又怎么了。” “大人可记得救了您一命的波头摩。” “你说献给御太妃的那株红莲?” “正是。当日一同进贡的另外一株芬陀利花,正在咱们外司省的院子里含苞待放呢。” 说起来,那天子瑜叫人端着两盆进贡的莲花进府,一红一白,白的还未成形,红的却已经绽放如火,当时子瑜就问了我,我便说,自然是进贡红莲,御太妃看了也欢喜,至于这白莲,就养在院子里好了。 小兔崽子听完,梳理着小火球的毛,“大人,如今芬陀利正值由魅化妖的关键时刻,这莲花魅又和一般魅不同,化妖绽放之后才会定性,大人不忍波头摩拔根之苦,救了波头摩,波头摩为报大人恩典,又联合珊瑚替大人挡了一剑的这些事,已经都给院子中的那株芬陀利知道了,它觉得大人是个大善人,就决定以身相许了。”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地一震咳嗽。 “这……这种事……” 小兔崽子展开折扇,幸灾乐祸道,“这种事?这天竺白莲体贴入微,深知大人为难,就刻意拖延花期,决定等大人一生一世,也不开花……这件事全长安的妖精鬼魅都知道了……大人您就等着好好养伤,然后给白莲花一个交代罢!” “哎。哪有这样的,小兔崽子你想想办法呀。” 小兔崽子折扇遮住半张脸,乐道。“绝对不帮,我还等着看大人的好戏呢。” 小兔崽子走后,我心烦意乱地又躺下,结果刚要补眠,就被一阵哭声吵醒。睁眼一看,小珊瑚正蹲在我床前,细细嘤嘤地哭。 “小珊瑚?” 小珊瑚还是四五岁的模样,小小的往地上一蹲,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红肿着,说不出的可怜。 “大人。”小珊瑚吸吸鼻子。声音细细小小,柔柔软软的。 “哎呀,这是怎么了。”我伸手摸她的头,“谁欺负我家小珊瑚了呀。” “大人,你要给我做主!”小珊瑚抽抽搭搭,“我为了救大人,受了伤,这几天好容易化回人形,又变成这么小的了。院子里那株白莲花要是变成女的,胸部就比我的大了。呜呜……不带这样的……妖精们都已经开始在背后笑话我了,呜呜……” 我手一僵,一身冷汗。 于是小珊瑚在我独守空房的时候又陆陆续续,锲而不舍地连哭了五天,最终我惨败求饶,挂着两个黑眼圈向她对月发誓,我要让白莲变成男人。 这时候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巴,我也获得子瑜的批准,可以到院子里通通风。 这一折腾就到了四月,桃花谢了,杏花却开了。 院子里已经一派的欣欣融融,草长莺飞。 池子里新放了一群小红鲤,我晃到池子边,一眼就看到了那株白莲。 碧玉的叶,雪一样的莲,只不过出乎意料的,那莲花竟已经盛开。 “这……” “大人。”白雾从莲花中涌出,慢慢化作一个一身洁白的男子,白发白眸,竟是生的冰清玉洁,冰肌玉骨的干净。冷眼一看,就像一团白色的雪。 “大人。芬陀利已经按着大人的意愿变成男子……”他走过来,我仰起头看他,才发现他比我高了一个头! “大人,等你伤好,咱们就洞房可好。” 我猛退一步,“心……心领了。” “芬陀利会等着大人的。” 他轻轻一笑,又飞回了莲中,白色花瓣轻轻颤抖,滴落了一颗水珠。 “你怎么不答应呀!”夜飘来,幸灾乐祸,“白莲花被你这样拒绝,会很没面子的。” “……”我抓抓头,最终长叹一声。 夜笑得前仰后合。 “本王一来,你就往院子里躲,这么不想见我,怎么不早说。” 我正要训斥夜,没想到御王竟然来了。 一见面就将我扯回了屋,夜飘在半空,也跟了进来。 御王一把将我丢上床,“伤口愈合怎么能见风,清禾你也老大不小了。这点道理也不懂?” 我蜷缩起来,想问他宫里的事儿,又不知如何张口。 御王坐下,从怀中抽出一样纸包,慢慢打开,是一堆黑色的残屑。 “这是什么。” “你猜呀。” 不用猜我也知道,“皇弟传位的诏书?” 御王将碎屑丢在地上,按住我,开始扯我的腰带,“你还没那么笨。” “值得么。” 御王将手探入我的胸口,“清禾,本王的心思,你也敢妄想揣摩?” 他摸到伤疤,又痛又痒,我不禁急喘起来。 御王堵住我的唇,疯狂地咬了起来。 我被他的粗暴,弄得有些挣扎,呜咽的声音飘出来,在一边的夜,终于忍不住了。 我只觉得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忙坐起来,发现御王被夜脸朝下压在床上,正在挣扎。 “季清禾!你搞什么鬼!” 御王动弹不得,感到浑身冰冷。 我惊魂未定地坐起来,“夜,你你你干什么。” 夜费力压住御王,回头狠狠瞪我,尖声怒道,“你还愣什么呀!我把他给你压住了!你快上了他!上!!上呀!!!” “上……上什么……” “当然是扒光了他!然后再……哎呀!怎么关键时刻你还发愣呀!快上啊!!这次机会再失,你这辈子可都别想翻身了!” 这……这辈子…… 我吞了口口水,颤抖着靠近御王,御王猛地回头怒视我,我见他挣扎得眼睛通红。发冠都歪了。 “季!清!禾!你敢碰本王个试试!” 我胆怯道,“为……为何不敢碰。”说罢鼓起胆子,扯掉他的发冠。 御王的黑发一下子就散开,刘海垂落下来,遮住他的眼睛,我只看得到他气得颤抖的红唇,和削尖白皙的下巴。 鬼使神差的,我着魔了一样,下意识避开冰冷的夜,从侧面爬上床,捏住了他的下巴,就毫不犹豫地印上了他的唇。 他亲吻我的时候,就可以很粗暴。怎么我亲吻他的唇,就只敢小心翼翼地含着,不敢啃也不敢咬。 我听见御王急促的呼吸,我听见窗外麻雀的吵闹,还有更远处仆人吆喝着运送贡品进库的声音。 我紧闭着双眼,转了个方向,想将舌头伸进去,结果御王死死咬着牙关,就是不松口。 我又试着舔了舔,撬不动。 终于我松开了他的唇,可是我的手还捏着他的下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捏他的下巴,不知为何,竟然激动的想要哭泣。 御王脸色非常不好,他斜眼看着我,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玩 够 没 有。” 我坐起来,舍不得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没有。” 御王冷静道,“你可以继续玩,但是要想清楚玩火的下场。” 我打了个寒战。夜又开始尖叫,“你个呆子!还磨蹭什么呢!怕什么!他被你上过之后,就不舍得阉你了!” 噗。 我受了鼓舞,顿时信心百倍,发狠地咬咬唇。 赶在我的理智说出‘松开他’之前,身子已经扑了上去。 我一边撕扯御王的衣服,一边对自己说,季清禾,你太大胆了,你一定是疯了。御王会阉了你的!他会杀了你的! 手穿过冰凉的夜,探进御王衣襟里,御王竟然打了个哆嗦,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把我剩余的一丁点儿理智也哼没了。 我开始撅起屁股斜跪在御王背上,尽量以不接触夜的角度,在御王身上耕耘起来。 御王闭着眼,一直将头别向另一侧,时不时被我捏的颤抖一下,却再也没吭声。 我估么着他是在想,这事儿完了之后,要怎么整死我。 可惜,就在我的手向他下面转移的时候,我终于感到哪里不对了。 情动之下,我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将御王翻了过来。他此刻正在我身下,眯着眸子狠狠瞪我,上衣已经全散开了,直接露出小腹。 不对呀。 我一时懵了,他身子若是正过来,那……压在他背后的夜呢…… “啊哈哈哈!你还真上呀!” 夜不知何时,竟然飘到一边去了,抱着肚子在空中狂笑。 “你死定了!啊哈哈!你死定了!!啊哈哈哈哈!” 我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已经天翻地覆,被御王一把按在身下,抽出腰带,顿时绑了双手。 然后他拉开我的腿,一下子就刺进去了。 我疼得浑身一颤,拼命地将脖子往后仰。 夜乐得在空中直打转,“活该哈哈!季大人!这是报应!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啦!” 好你个夜壶。 你给我等着。 “啊!痛痛痛!” “疼死你。”御王咬牙切齿地狠狠撞我。“肩膀宽了,胆子肥了,翅膀也硬了,敢上本王,就要付出代价!” “这……这不没上成么……呜呜……你轻点,轻点。” 接下来我被御王折腾得非常惨。 惨到我甚至想,这还不如阉了我。 结束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 我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看看起身穿衣的御王,又看看还在幸灾乐祸的夜。 我说,“你们满意了?” 夜和御王同时抬头看我。 御王说,“你自找的。” 夜说,“你报应的。” 我!我突然感到特别委屈。 御王随即反应过来,冷下脸道,“你刚才说‘你们’?” 该是坦白的时候了,“这屋子里还有个鬼,日日看你我爱爱,这不,刚才压住你的,就是他,你被鬼压身,当然动不了。” 御王坐过来,拍拍我的脸,“清禾,被我弄傻了么。” 我发现御王说话越来越下流了,“这话谁教你的。” 御王别过脸去,“哼。” 我弯起眸子,朝飘在空中的夜勾勾手指,“夜,御王殿下不信呢,你抓一下给他看看呀。” “抓?” 夜坏笑着,指指房门,又指指御王的脸,“你让我抓哪个?” 我沉下脸,指着房门,“当然是那个!” 夜却直奔御王而来,冲他耳边吹了股冷气。 御王猛地打了个寒战,大怒道,“季清禾!你搞什么鬼!” “他搞的就是个鬼~~” 夜开心地大笑着,飘到门口,在门上抓了一爪子。 门上立刻凭空裂出几道血痕,诡异可怖的黑血顺着爪印流淌,落在波斯毯上。 御王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站起,看来这一次是真的相信了。 第二十章(完) 御王就这么站着,我就这么趴着,夜就这么飘着。 时间仿佛静止了。 过了好半天,御王终于冷静道,“外司省大堂不是请了千年观音。” “外司省还有后门呀。” “后门也请。” “可是这大堂里的,院子里的,屋子里的,也就出不去了呀。” 御王合上衣襟,整理了一下外套之后转过来看我,“季清禾。” 我懒洋洋地拉过被子,盖在赤 裸的身上,“御王殿下有何吩咐。” 御王靠近我,冷笑。“你故意的是不是?原来你很喜欢被人看,怎么不早说。” 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呀啊!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嗷嗷嗷嗷嗷!” 我竟被御王一把抱起了来,□地倒挂在他的肩上,御王一脚踹开门,就这么直奔大堂走了出去! 这天还没黑呢!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仆人都看傻了,丫头们尖叫着捂眼睛。 御王以抗米袋子一样的姿势将我扛在肩上,关键的部位被压在身下,可是屁股却冷面朝天,就这么被抱去了大堂。 夜追出来,狂笑得一头撞到了树上。又穿过树,继续追来。 “御王!!御王!!你给我停下!停下!!!!” 我不想像女人一样锤他的背,于是就用脚拼命踹他,但是他仍然锲而不舍地继续走。 屋里被丢在地上的黑珊瑚幽光一闪,小珊瑚飞了出来,我仰起头,正好看到她落到御王身后的空地上,蹲在地上就开始笑。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还一眨一眨。 路过院子里的莲池。一群新养的红鲤全都凑了过来。浮在水上吐泡泡。 天竺白莲抖了抖,一股白雾散开,从头到脚一身雪白的青年飘了出来,轻轻落在地上,瞪着空明的白色眸子望着我,对上了我的视线之后,立刻移开,别过头,肩膀颤抖。 我发誓他绝对是在笑! 眼看着就要到大堂,子瑜小兔崽子都在写文书,波斯的驻使可能还没走,要是这副模样被抱进去,我!我就不活了! “唔!” 关键时刻!御王闷哼一声,竟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我被他摔在地上,伤疤擦在草尖上,疼得我一颤。颤了之后才看向御王,这才发现他竟然捂着腿间蹲在地上…… 呵!原来我最后一脚踢得正是个好地方。 断子绝孙脚。 我抱着胳膊,蜷缩在草地上,希望能尽量遮住□的身体,尽管一场闹剧,御王也只是被我气着了,可是这个模样躺在众人的视线当中,我竟然又感到了当年的恐惧,越是抑制自己不去想,身子却越发的发抖起来。 “大人。” 一件白色的衣裳从头上落下。将我的身子从头到脚地盖住。 我试着爬起来,可是右手撑在地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御王看我这样,似乎发现我的不对劲,立刻直起腰,向我走来,可是刚踏出一步,我就已经被人抢先抱在怀里。 我被白色的衣裳蒙住了头,一时间视线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鼻翼中扑满说不出的清香。 “御王殿下,大人重伤未愈,不能见风。”白莲走上前一步,将我交给御王抱着,“还请御王大人体谅。” 味道立刻换成了御王身上熟悉的龙涎香。 我听见御王不善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你又是何方妖孽。” 白莲垂下眸子,竟然连睫毛都是白色的。 白莲竟然现形了么,这院子里的人岂不是都看见了。 我忙掀开衣裳,透了口气,环视四周,竟然一个仆人的影子都没有了。 “你落地之时,紫薇及时设了屏障,将仆人都隔开了。”夜飘到我面前,指了指坐在一旁的杏花树上正在嗑瓜子的紫发少年。 敢情紫薇也不知何时出来,似乎已经坐在那里,看了半天热闹了。 我顺着夜的指头,看向紫薇,紫薇正好对视过来,笑着将一片瓜子皮子,丢在我的脸上。 “御王大人莫惊慌。”紫薇将一把瓜子塞回口袋,然后少年老成地从杏花上轻轻落下来,御王不露声色地暗中抱紧我,目光已满是戒备。 “行呀。季清禾,本王光顾外司省这么些年,都不知道你院子里的倒也丰富。” 紫薇立刻故作惊讶道,“哎呀!御王大人原来竟还不知,您眼前的,正是天竺最纯净的芬陀利白莲吗,正所谓这莲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殿下您看,这白莲为了大人,特意变成的男人,也是这么的清净明人,一尘不染,这股谪仙的气质,连小仙我都不得不折服呀!” 这……这话…… 我已经冷汗淋漓,一点也不敢看御王的脸色了。扭过头看向夜求助,夜却对我做了个口型。 季 大 人。你 这 回 死 定 了 。卡 卡 卡 卡 。 我简直想晕过去。 御王冷笑着看着白莲,“这紫发少年所说是真?” “能假么。”小兔崽子竟然也凑了过来,翻开折扇遮住脸,竟带着一股子的扶桑风马蚤,“季大人这风流韵事儿。全长安的妖精鬼魅都传遍了。御王大人,可没办法堵上它们的嘴呢。” 御王沉默了。 小珊瑚也跑过来,一院子 不是人的东西,都准备看御王醋了之后,怎么将我碎尸万段。 我干脆自暴自弃地闭紧双眼。 等他的第一声暴怒。 可是等了半天,竟然等来了御王的一声嗤笑。 “清禾呀,这些妖孽竟然都想看你笑话。 看来你人缘可真不怎么样。” 御王说罢,将我轻轻放下,伸出双手将白莲的外裳给我裹紧,“你等着。”然后穿过院子,走出屏障,闯进大堂,在子瑜贺小梅惊讶的目光中,一把将正受供奉的观音抱进怀里。 然后又回来,一把塞进我的怀里。 “现在开始,这观音你要日夜抱着,不得拿下来。没有本王的命令,吃饭睡觉也不得离身。” 夜飘过来,却在靠近我的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出去,飞出好远。 “你奶奶的!” 夜又飘过来,却不敢靠近了,只指着御王,破口大骂,“这观音太霸道了,你个御王!这也太损了!” “这观音虽然沉了些,你先暂且抱着,母妃在本王满月时,曾经求得一块红线雪玉观音项坠,不过自本王十五成年,便一直藏于府内未曾佩戴。等本王回去,立刻就叫卫一送来,以后你时刻戴在身上,也好驱邪避鬼。” “驱你祖宗的鬼!” 夜又试着靠近我,又被弹开,就在半空中破口大骂,看来是被御王棋胜一招,真给气坏了。 “清禾,本王看那白莲也挺洁净,甚是喜欢,不如就差人将它移回御王府罢。” 我连忙看了一眼立在一边高大挺拔的白莲,又回过头来看看御王的红唇尖下巴,立即道,“不成。” 御王沉下脸,“原来清禾还不舍得。” “哪能呢。”我斟酌着小心道,“他太高了,比你还高呢。” “那又如何。”不仅御王,连白莲也一同好奇地望向我。 我百口莫辩,只好闭嘴,总不能说我看那白莲个头高大,显然那个啥的时候,也是在上面的,万一你们孤男寡男的……我确实不放心呐。 送走还在生气的御王,我将自己泡进浴桶中,沉在热水里,感到出其的疲惫。 御王的话,我确实不敢不听,沐浴的时候,也将观音摆在身边,但是观音纯洁无垢,怎能看我季清禾的身子,玷污了佛祖的眼,于是脱衣之前,我还特意将她面向外边,背对着我。 泡了一会,全身都舒畅了,想一想刚才发生的事儿,简直像一场噩梦。 有人轻轻地敲门。 我看着天色,估计着也该是送晚饭的时辰,门外的人,应该是小梅。 “进来罢。” 我背对着门,趴在浴桶沿上,懒洋洋道,“今晚吃什么。” “大人。”是温润的男声。 我忙转身,惊起一片水花。 白莲抱着胳膊,背靠在门上定定地看着我,“芬陀利有些事儿,实在是想请教大人。” “嗯?”怎么了? 白莲垂下雪白的睫毛,像一片羽扇,“大人。是因为我个子高……才拒绝和我洞房的么。” 我顿时头大,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想,“其实,这件事,怎么说呢,你看,咱们本来素不相识,你觉得我好,就想和我一起睡,一般人……总会一时无法接受……” 白莲淡淡道,“果然,我就知道我会给大人造成困扰。不过大人说一时……那也就是说,过一段时间,大人不再觉得难为情了,就可以接受我了。” “这个……”我语无伦次道,“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你看今天,大家都看我笑话。” 没想到白莲竟然轻笑起来,“大人误会了,大家都很喜欢大人,才会这样的。” “这是什么道理。”想起今天的闹剧,我就打心底有些不乐意。 “这可不太好说……”白莲微微一笑,“是大人给我的一种感觉。” “感觉?” “一看到大人,就特别的想欺负。” 这!真是岂有此理!! “我想我暂时,还是不要现形出来的好,大人也就不会困扰了。“大人日后来到莲池,可要记得多看我几眼。” 白莲走过来,轻轻捻起了一撮我沾水的头发,抬到唇边轻轻一吻,待到日后大人不再介怀,你我,在一度春宵可好。” 说罢就化成一阵白雾,消失掉了。 “大人!” 我惊魂未定,竟然又有人敲门。不禁吓得尖声道,“谁!” “我是小梅呀!”小梅拍了拍门,“大人洗好了么?晚饭我给您端来了……” “………………” 御王当真说一不二,第二日就来找我,带来一块雪白色的观音吊坠,进门就将红绳挂在我的脖子上,进来的时候看到我老老实实地抱着观音像,就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本王回去了。”连茶也不喝,我拉住他,觉得不要再拖了,“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不要任性了。” 御王冷冷地看我,“本王问你,你师父去世的时候,只有你在他身边么。” “是呀。”师兄早跑了。 “是你亲手下葬。” “嗯。” “可有遗物。” “有。” 御王目光闪了闪,“是什么,拿来给我看看。” 我摸了摸垂落到胸口的观音,“不就是我当年进宫时佩戴的那把名震江湖的宝剑么。三年前被你一脚撅弯了丢尽火炉的那个。” 御王面色不改地轻咳一声,“老总管说,当年有一样信物,是父皇亲自交给你师父的。” 我轻声嘟囔,“脸皮够厚了,你把人家宝贝都踩了,居然还去找他……” “你说什么!” 我连忙摇头,“我是说,你想用他证明我的身份,好推我上王位?我的御王殿下啊,全长安都知道季清禾是个狐媚子,你想让他们对我俯首称臣?” “本王的意思,清禾你不要妄加揣摩。” “………………” 我轻轻扯住他的袖子,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那么这样吧,您看,这皇上,可以养宠臣,哪有反过来的,你若是真心还我个公道,我也不为难你了。这皇帝我做,信物我也去找,只不过咱俩的床位,是不是也该换下了?” 御王温柔地摸着我的脸,“本王床 事一向规矩,看来你昨天折腾的还不够,居然想玩观音坐莲?清禾这般贴心,本王好生感动。” 你! “还有。”御王收回手,沉下脸,“信物你打算想怎么找。” 我耸肩,“你总不能派人挖了我师父的坟……”我看他的表情,突然打了个寒战,“你该不会已经叫卫一挖过了吧……” “……”御王干脆回避了这个话题,“会不会在你师兄那里。” 我又打了个寒战,“你你你你你要去找我师兄?” “怎么?”御王若有所思道,“莫非他还是个危险人物?” 我抖了抖。 “先这样罢。本王定夺之后,再来找你。” 御王走后,我抱着依旧观音,回到屋里,觉得心神不宁。 师兄,多么可怕的存在。这么多年了,猛然一提起,我竟然还心有余悸呐。 “大人,日子过得很舒适嘛!” 夜飘进来,停在离我三尺远的距离,抬起袖子假装拭泪,“就因为我是下面的,大人才抱着观音不舍得松手,你就这么讨厌我靠近么。” 我想起昨天被他整的事儿,还在冒火呢! 我举起观音向他一伸,夜顿时猛地又退了一步。 我站起来,夜又退一步,颤抖道,“你干吗。” “报仇!” 我双手举着观音,就冲他走了过去。 “你你你!你别过来!” 夜躲起来,我追起来,在屋子里转圈圈。 “看我不得翻身,你还那么兴奋!” “谁叫你生了副叫人欺负的模样!嗷嗷!你把观音拿走!离我远点!别追我!别追我!” “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 我发狠地追他,看他被观音吓得在空中乱飞,就觉得特别解气。 “啊!” 谁知跑得太过疯魔,竟然一脚踩歪,扑到在地。 玉观音像落到毯子上。滚了好远。 我撞到鼻子了,揉了揉,爬起来,一怔。 空中的夜也一怔。 “嗷嗷嗷嗷嗷!” 下一刻,我拼命地向观音爬去。 下一刻,夜尖叫着向我扑来。 眼看着指尖离观音还有几尺远。 身上猛地一沉,在不能动弹,竟然已经被夜稳稳当当的压住了。 小剧场。 “御王大人莫惊慌。”紫薇少年老成地轻轻从杏花上落下来,御王抱紧我,目光满是戒备。“行呀。季清禾,本王光顾外司省这么些年,都不知道你院子里的倒也丰富。” 我自豪道,“可不是么。你看,小兔崽子是狐狸精,小珊瑚是珊瑚妖魅,紫薇是紫薇星君,夜是千年怨灵,加上这天竺白莲,动物,植物,鬼魂,神仙,一应俱全呐。” 御王低头看我笑道,“清禾你真有本事~~” 我得意洋洋道,“见识了吧。” “嗯~~清禾,你真厉害~~本王发现自己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你了~” “我也爱你呀……我的小宝贝儿呀~~~咱俩是一对儿呀~~~香一个~” 御王立即低头,深深地吻住了我。 “好!” 全院子的妖精鬼魅一齐热烈鼓掌。 第二十一章(完) “季大人,季大人!”夜狠狠一个千斤坠,盘腿坐在我屁股上,摆起了打坐的姿势,“季大人!!你好!!!!” “哎哎!你别动了!我的腰要断了。” “这不没断呢么。”夜又狠狠往下一压。我立刻疼得握拳猛锤地,“我错了,错了。” 另一只手手求救一般地想去摸脖子上的观音,哪知道下一刻,就被夜眼疾手快,竟然一把扯断红绳,将观音坠子抢过捏在手里,“千年观音也就罢了,你还指望这么个小坠子镇住我,嗯?” “哎!腰腰腰!!!!” 夜的手指摸上我的唇,挑开伸了进去。 我一口狠狠咬下去,结果一下子穿过了他的手指,咬破了自己的唇,一股血腥味顿时涌上舌尖。 “啧!”夜忙飘起来,将瘫倒的我扶起来,一边颇有些心疼地揉揉我的腰,一边凑过来,在我流血的嘴角舔了舔,我打了个寒战,全身都疼,怒上心头,不禁恶狠狠地瞪他。 “大人,你这样瞪我的模样,还真是妖媚呀。”夜将我强行按进他的怀里,我被他冰冷的身子冻得开始剧烈挣扎。 “别动。” 夜死命按住我,缠上我的背,“生前都被人抱在怀里,原来将别人抱在自己怀里,也是件挺舒坦的事儿。” “你你你你让我穿件棉衣,你再搂搂搂我……”牙齿开始打颤。 “……冻死你。” 我的头被他按在他胸口,一抬眼就看到他下摆那片暗红的血迹。 耳边似乎又响起噼啪的燃烧声,一瞬间,我好像被火包围,分不清,是冷还是热。 “夜。” “啊?” “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在下面。” 夜顿了顿,松开了我,别过头去,莫名其妙地开始生闷气。 “你把那观音像放回大堂去……以后我不跟你闹了,也不欺负你了,但是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不让我靠近你。” 不知为何,他这么说,我竟然有些恍惚起来,心中不禁冒出一句话来,控制不住就脱了口而出。 “你衣裳的……是不是我的血……” 夜猛地一震,诧异地看我,突然尖叫着,一爪子挥了下来,“嗷嗷!你个王八蛋!不是说将奈何桥的事儿忘了么!你果然看了!看了是不是!” 我被他一爪子扇得晕头转向,一时间又迷糊起来,摸着挨了一巴掌的脸颊,说不清的委屈,“什……什么呀。” “哼!!” 夜飘起来,飞到门口又抓了好几爪子,好像才解了些气,然后就穿门飞走了。 爪子印里流出黑血,滴答滴答脏了波斯毯。我叹了口气,寻了巾子,开始擦门,可是血越擦越多,弄得我一身都是,最后我将巾子丢在地上,靠着门边,开始叹气。 “呦呦,这是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有人推开窗子,坐在窗沿向我看来,坏笑道,“怎么弄得这么激烈,还大出血了?” “胡说什……!” 我冲窗子的方向怒道,可是刚说了三个字,就惊得说不出话了。 我看到窗子上正坐的人,抱着胳膊,翘起二郎腿,黑衣被风吹得乱飘,乱蓬蓬的头发高高吊起一束,雪白的发簪挂着,左耳上穿了三个洞,套了三个大小不等的银环。 也不知道脱鞋,就一脚踩上我的波斯毯,转身关了窗,向我走来,蹲下,一手挑起我的下巴,杏核眼眯了起来,“怎么,多年不见,不认识我了?” 我僵硬的身子抖了抖,往后缩了缩,“哪……哪能呢……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这些日子听说朝廷在江湖上暗中打探我,我就进京顺便瞧瞧你,估摸着,你肯定有事儿,哎呀,不过说来,你这些年还真是越长越媚了。” 手指刮了刮我的下巴,黑衣人站起来,蹬了鞋子,爬上我的床,钻进我的被子,打了个哈欠,“给我乘盏茶。” 我衣衫不整地爬起来,擦擦手上的血,忙给他盛了盏茶,递到他老人家嘴边,“师兄。茶。” “嗯。”懒洋洋道,“先放那儿吧。” 手指朝我一勾,“过来。” 我连忙放下茶过去,“师兄有何吩咐。” “上 床。” 我麻利地钻进被窝,师兄一翻身,将我抱进怀里,手开始从头摸起来,一路摸到下面。 “不错,都长大了。下面也大了。小时候像个肉球,抱着睡可舒服了,后来也勉强算是温软如玉,怎么现在个子这么高了。” “……”我满额头的冷汗。“师兄教训的是。” 师兄松开我,支起半边身子,“我听说你成了朝廷的宠臣,你还真是出息!” 我忙爬起来道,“师兄,你先别恼,我也身不由己。” “啊哈哈!你紧张什么!”师兄大笑着猛拍我肩膀,“小师弟呀!师兄我说你做得对,做得很对。最好是我把师父气死,你再把他气活!啊哈哈。” 我悄悄擦了擦冷汗。“师兄,你进京,那……教主哥哥……” 师兄顿时冷下脸,“别跟我提他。” “好,好。” 我忙躺好,任师兄抱着揉捏。 师兄的出现,真是给了我一个极大的惊吓。 十二岁之前,我夜夜都跟师兄同床,师兄叫我端茶送水倒夜壶,我哪敢不做,不做就得挨揍呀! 算算年纪,师兄也有而立,可是看上去还是二十几岁的模样,邪气得很。 “来。跟师兄说说,你家那个,怎么样。” 我反应过来,师兄是在问御王,“他……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吧。” “以前对我不好,现在好了。” 师兄猛地坐起来,“什么。你再说一遍,他敢对你不好!”说罢就开始扒我的衣裳,“他怎么对你不好了,拿鞭子抽你了?蜡烛?给你穿刺了?还是挂了||乳| 环?” 我汗颜,“不不,没有没有。” 手无力推开他,他却一把捏住我的手腕,捏了捏,顿时脸色大变,“怎么,谁干的。” 这时有人敲门。 “大人。”是小兔崽子,“倭国派了一支文僧队伍,下个月要来长安,大人?这个文书,你得出来定夺一下。大人?大人,你还在睡?” 我看向师兄,“我出去一趟。” “不成!”师兄发现了我胸口的刀疤,脸色越来越难看,“你先给我解释清楚。” “大人?”小兔崽子又敲了敲,然后轻轻推开门。 小剧场。 御王抱着我,温柔道,“清禾,告诉本王,你的初吻是谁的~嗯?” 我道,“师父说我婴儿的时候,给了师兄。” 御王顿了顿,收起笑脸,“是谁第一次摸上了你的身子?” “师兄夜夜都摸着我睡。” 御王脸色沉了沉,“那你第一次是谁的!” 我抖了抖,“后面的第一次是你的。” “前面的呢!” “额,那夜我撞见师兄和教主哥哥,我被他抓去……就给……额……” 御王猛地推开我,拔剑冲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完) 御王来到大堂的时候,正赶到小兔崽子一脸苍白地退出院子,心下顿时略生疑问,于是便拦住卫一,自己向院子里走去。 结果擦身而过的时候,竟然被小兔崽子一把拉住了。 “御王殿下,大……大人在休息。刚睡下……” 御王的记忆里。这个外国的小皇子往常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眼睛总是贼贼的,一点不吃亏的表情。 又和清禾走得很近。经了昨日一场闹剧,这外国崽子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9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9部分阅读 的身份似乎还挺微妙。估计着也是渡海而来妖孽,可是这副满脸苍白,神色混乱的模样,御王还是第一次见到。 御王更加疑惑,给卫一使了眼色,叫他客气地拉开小兔崽子的手。 然后理了理衣襟,快步穿过院子,踹开寝殿的大门。 他开门的时候,门上的爪印依旧,只不过流上波斯毯的血迹已经凝固了。 御王一眼就看到我赤着上身,浑身是汗地正和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在床上,那男人面容白净,杏核眼,生得异常俊美,嘴角上挑说不出的邪气,同样也赤着上身,正从后面环住我,一手捏住我的手腕,一手搂着我的腰。 看到御王的脸色我就知道要出事了,忙要挣脱解释,可是才一动,腹中一阵翻腾,气血上涌,口中就满是甜腥,便不敢张口了。 御王沉默地看着我们,我心惊胆战,不知道他看到这我模样,不知何时就要爆发出来。 这种事我还是头一次遇见,又气又急,心中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他应该先喊我的名字,季清禾,然后怒气冲天地吼道,你和这个男人在做什么。 或者直接冲过来,将师兄踹倒在地,拔剑阉之。 或者他直接冲向我,拔剑阉之。 也可能他下一刻,就掩面跑掉 ……他又不是怨妇。 “唔!” 越想越乱,心头一痛,我张口喷出一股血。 御王终于动了一下,忙扑过来,将我从师兄手中抢了过来,“清禾。清禾!” “没事。咳。”我抹了把嘴唇,“你怎么来了。” “本王接到信,本来是特意告诉你,你师兄已经到了长安……”御王顿了顿,扫了眼师兄,不善地冷道,“不过你已经知道了。” 我挣扎地拉好衣裳,“师兄方才帮我打通血脉。血气奔腾,穿着衣裳容易走火入魔。” 御王冷笑,“你怕本王误会你和男人鬼混?不会 ~~你哪有这个狗胆。” 我刚擦了热汗,又立刻满头冷汗。 师兄打量着御王,挂着衣裳靠在床边,“小师弟,你淤塞的筋脉我已帮你打通,但是你的手筋已经断过,又被毒药侵蚀过,貌合神离,如今你已经将它彻底挣断,我也没办法了。” 我心一沉,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随即又跌落。 御王似乎没听到师兄在说什么,只顾弯下腰,问我,“清禾,当真不要紧。” “不要紧,只是淤血。” 我下意识瞟了眼师兄,师兄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被人无视。 果然,师兄冷笑道,“小师弟,把刚才那盏茶给我端来。我渴啦。” 我正要起身去端茶,却被御王一把按住,“清禾,你是朝廷正二品的重官,怎么能给江湖草莽端茶送水。” 师兄道,“他是我小师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活大的,给我端茶有合孝道,御王殿下管得太多了。” 御王果然听不得市井粗言,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我被夹在二人中间,又怕御王更怕师兄。不禁反按住御王,轻轻拍道,“我也给你端茶。”说罢就下了床,将一脸戾气的御王按坐在床上。 结果刚走了一步,师兄就叫嚣起来,“不得!” 然后冲御王道,“听说清禾是你宠臣?既然是你下面的,你这个做上头的,理应侍候下面的才对。这点道理,御王殿下还要我这个江湖草莽来教导?” 御王脸色更加冷。 我一直震惊于御王的忍让,也可能是我被师兄一番折腾,头脑渐渐不清晰,可是师兄的下一句话,立刻将我惊醒。 师兄说,“即便你这么不懂事,也不想改进,至少清河还是你的皇兄,皇家规范,起码的孝道,你都没有么。” 御王猛地站起来。 我大惊,原来御王说的信物,果然在师兄这里。所以御王从刚才才忍让万分,我想等师兄将那信物交给我,御王一定会在下一刻将他砍成十八段。 “清禾的信物,果然在你手里。” 师兄扬起下巴道,“你这孩子太霸道,太不懂事,再让我的小师弟受到伤害,下一次,我会把他带走,让你一辈子也找不到。” 御王怒极反笑,“你越这样说,本王越觉得,你这个人,真是留不得了。” 师兄指着我笑道,“御王殿下,真心爱护清禾,就好好待他。” “本王不用你教。” “清禾一脸为难,你都看不出么。” 御王猛地抬头看我,弄得我不知所措,接着他拉住我,快步走出门去,将师兄丢在身后。一直将我拉到院子里。 我忙拍他的肩,柔声道,“师兄一直都是这样,御王殿下是金玉之躯,不会和江湖草莽一般见识的对不对。” 御王道,“本王要杀他,他早就成了一滩烂泥。” 也对,御王极有可能已经将师父的老坟都撅过了。拿到信物之前,御王绝对不会动师兄。 不过以御王的性格,刚才一般对峙,竟然对师兄处处忍让。对他来说,实在是为我受尽了委屈。 我不禁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却握住我的手,“清禾,你何时起变成这样,你这样拍我,就像在拍你的皇弟,你把我当成弟弟疼爱。” 我抽回手,“打你那日回头,又从我身上把那贝壳掏走,清禾就打定这辈子,不再想起那些事儿的。你也不必刻意留着我那日咬的伤疤。尚药局的太医,一定有办法给你消除。” “先留着吧。” 御王搂住我的腰,定定看我,“母妃势力强大,本王暂时也奈何不得。你要处处小心,本王不想看你再受伤。” 我顿时醒悟,“师兄身处西域魔教多年,绝不会被御太妃收买。” “……清禾,他要带你走,你会不会跟他走。” 话题转的太快,我不禁一怔。卫一这时却悄悄靠了过来,“殿下,属下已经查明,萧安只身前来长安,并未和朝廷接触,一路上露宿山林,身上的物品大部分都是从富家偷得,也没有包袱或在客栈存放。” “你调查师兄?” 御王淡淡道,“看来他是要在你这外司省住上一阵了。清禾,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可是你说的。” “行,我管他要,尽快拿到手。” 我不知道御太妃在朝中如何给御王施加压力。也不知道御王身边多少人手又其实是御太妃的心腹。这阵子他看上去总是很疲惫,皇弟丧期还没过,我不希望他还要百忙之中还总抽身往这边跑。 “怎么样。”回到屋中,师兄已经整理好衣衫,得意洋洋道,“他不敢跟我叫嚣,就是怕了我,师弟呀我可告诉你,这上面的不调 教可不行,你生性温和,师兄帮你。叫他以后给你端茶倒水,无微不至。” 看来师兄就着这么调 教 教主哥哥的了。 我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师兄,师父真有信物交给你么。” 师兄突然沉下脸,道,“小禾禾,你可知道,除了御王,还有谁找过我。” 我有种不安的预感。 师兄突然一把捏上我的喉咙,道,“皇上丧期第二日,御太妃就暗中命心腹镇压魔教,你教主哥哥已经被她抓了去,他让我用你的人头,换你教主哥哥的命。” 我大惊,没待我挣扎,师兄却又松开了手,“所以我悄悄进京找你。顺便见一见他的儿子。实不相瞒,你的信物当年就被我交给你教主哥哥保管。” 师兄面色不善道,“如果没出意外,它已经落进那女人的手里了。” 第二十三章(完) “我开始习武的时候,你才刚会在地上乱爬……你算是我一手养大的,我怎么能忍心杀你。” 师兄摸了摸我的头,“毕竟师父生前是武林第一高手,你我又尽得真传,本来我是打算暗中找到你,然后一起夜探大明宫,尽可能地救他出来……哪知道你的手筋竟然已断,空有一身的功夫,都白白废掉了。” “师兄……” “罢了。”师兄摆摆手,“我今夜就先去探一探,那御太妃虽然看上去狠辣,却是个守信的角儿。你的人头一日未到,他暂时还死不成。” “吱吱。”小火球从窗子外跳了进来。跑到我身下,磨蹭我的腿。 师兄好奇地捏起它,叹道,“我还没有一件这么红的狐狸皮毛做得围巾呢,小禾禾,这小狐是你养的?不知可否割爱呀。” 我顿时结巴,“不成。” 师兄眯起杏核眼,“怎么?” 小火球在师兄手心里剧烈发抖。 我摇头,将它抱过来,“它是小兔崽子的童养媳。”小火球炸起了毛,拼命地往我怀里钻。 师兄大笑,“哪个傻瓜要娶个狐狸!要娶也要娶我家小禾禾这样的,才叫狐狸呀。” “季大人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傻瓜。”小兔崽子不知何时到来,正倚在门边,手里还提着一篮子饭菜,不过脸色却非常的难看。“季大人,当初买它的时候,原来打得竟是这样的主意呢?” 完了。 给他知道了。 “不过大人也算体贴,照顾我快到了……”小兔崽子贼贼地看向师兄,笑道,“萧哥哥说的对,要娶,也要娶大人这样的。” 师兄一愣。随即猛拍我后背。“行呀!小禾禾!你竟然还拈花惹草!有出息!不愧是我萧安的师弟!” 我被师兄拍的直不起腰来,“师……师兄,晚饭。” “不吃了。”师兄终于收了手,将乱蓬蓬的头发散开,又扎紧,“我这就去了,天亮之前,一定回来。” 说罢就将一块黑布围住脸,摸上窗台,然后跳了出去。 冷风吹来,我抖了抖,关了窗子。 “大人。晚饭。” 小兔崽子这阵子一直穿唐装,小模样越发的好看了。 我有些尴尬地接过饭篮,却被他一把抓住手,“大人,最近咱俩怎么有点疏远了呢。” “你多心了。”我抽回手,掀开饭篮,好大一碗炖肉。还有天竺的咖喱鱼。“要不要一起吃?” “吃过了。”小兔崽子斜眼看我,“大人,有句话,我想跟你说。” “嗯?” 小兔崽子拍了拍手,“小火球,过来。” 小火球从我怀中迅速跳下,奔向小兔崽子,小兔崽子摸了摸它的毛道,“小火球和我不同,要成妖化人形,至少要五百年,这媳妇养得太久了,我可等不及。” 我手中筷子一顿,听他道,“何况我想做个断袖。” “不行!” 我站起来,严肃道,“你还小,小孩子不可以学坏。” 小兔崽子丢下小火球,展开折扇贼笑,“谁叫大人那晚在宝库……事后又借了我那本龙阳春宫看……” 我冤枉。 那本春宫你自己挑的呀。 “事已至此……”小兔崽子拿扇子遮住半张脸,“大人得负责。” 我觉得最近我似乎不够威严,连小兔崽子都欺负到我头上了。 晚饭后,我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窝在床头挺尸。 那种翻来覆去都是小兔崽子走时候一脸的贼笑。还有那句话。 他说,“大人不要这样躲着我,大人怕什么……我只是对着大人思春,又没对着大人发情……” 夜那晚说,我不跟你闹,也不欺负你,但是不许这样,这样不让我靠近你…… 我翻了个身。 躲着他们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在怕什么。 ……我决定先蒙头睡一觉再想。 模模糊糊间,感到夜飘进来,将我的头轻轻抬起,枕在他的腿上。 ……不知睡了多久,似乎已经挺晚了。我渐渐听不见大堂忙碌的声音,心想着大家都睡去了。这时却有人敲门。 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竟然是卫一。 “大人,王爷有要事见你,请上车。” 看看天色,似乎过一会儿就要泛白,师兄还没回来,我心下突然有些不安。 “嗯。”钻进马车的一刻,似乎看着夜从后门飘了出来,也跟了出来。 五月的夜里还是很凉的,卫一的马车向来开得飞快,我慢慢被冷风吹的清醒,总觉得哪里不对。 照这个速度,应该已经到了。 “卫一,你要带我去哪里。” 卫一不言,只顾狠命驾车。 我忙扑到窗前,拉开帘子,车子竟然已经驶进正德门。 “卫一!你怎么带我进宫!” 马车在大明宫前停了下来,卫一拉开帘子,面无表情,“季大人请下车。御太妃有请” “清禾呀。你这是什么脸色。”御太妃还倚在紫竹贵妃椅上,打了个哈欠,“时候是晚了些。” 还是那个院子,本来摆着红莲的位置,如今点着巨大的黄金灯盏,将院子照的透亮。 “参见太妃娘娘。” “嗯。”御太妃点点头,“清禾可是怨恨哀家呢。”说罢站起来,走到我身前,拍了拍我的脸,然后掐住我的脸颊,拉一拉,“这么美丽的小脸蛋儿,怎么都笑不出来呢了?” 我不敢挣扎,瞄了眼一旁若无其事的卫一。 御太妃收回了手,嫣然一笑,“卫一可是个好孩子,将那日的事儿一五一十告知哀家了……‘继续为太妃效力的,死’……御王这孩子呀,还真是越来越有王者风范了呢。” 我背脊发凉,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只想离她远些。 “但是清禾呀,御王算错了一件事,在他面前自尽的侍卫,才是准备效忠他的呀。” 我抬头,难以置信。 御太妃捏起一只扑进灯盏的飞蛾,扯掉它的翅膀, “因为他们知道,选择效忠御王,就是背叛哀家,背叛哀家,就要生不如死。” 我开始剧烈的心悸,御王身边的,竟然只剩御太妃的人。 “就算是亲生子,也不例外,想同哀家斗……哀家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御太妃将残蛾丢在地上,用脚碾得粉碎,“反过来,季清禾,季大人,季美人,你害的我们母子不和,哀家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才好。哀家就这么日日夜夜的想,想呀想,就寝食难安,这不,大半夜的也无法安眠,就叫卫一带你见哀家喽。” 事已至此,看来我今日绝无生路了。 不知道夜会不会去奈何桥,再将我拉回来了呢。 “不过哀家还是最疼爱儿子的,这么僵着也不太好,你的小命儿,就和地上那堆烂泥一样。” 御太妃又回去坐下,温柔笑道,“所以说呀,清禾是个聪明人,从不做这飞蛾扑火的事儿。哀家,今日不杀你。” 我顿时眨了眨眸子,感到冷汗从额头滑到眼角。 “但是,这东西……”御太妃翻出一块血红色的东西,火光下熠熠发光,“想当年御王生下来的时候,先皇也赏赐了哀家一块,里面注满了御王的血,是谁也不能否认的皇子信征。” 我退了一步,看着那红色的血石。 御太妃冷笑道,“至于这块,哀家把玩了一个月,是在玩得腻了。清禾这么聪明,定然知道这是谁的喽。”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掀开黄金灯盏的灯罩,将血石丢进火里。 是我的…… 那块血石,是我的。 血石被烧化,发出烧焦的味道。夜色越来越浓,不知哪里的几只飞蛾,又扑了过去。立刻被烧成了一团灰。 第二十四章(完) 我不在乎的。 我真的不在乎的。 师兄说得一点都没错,我生性温和,小时候给师兄端茶倒水,长大了对皇弟宠爱有加,再到现在对御王百依百顺,再被一院子的妖魔鬼怪追着欺负取闹。 我根本不想成为帝王。也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甚至只看得懂剑谱。 可是我竟然哭了。 流泪了。 我还以为是被烟熏的。流到了嘴角舌尖,才知道是咸的。 那块血玉是我的。 那是我的。我季清禾,活这一辈子,唯一的身份,我季清禾,活在这世上,唯一的证明。 如今,在我眼前化成灰了。 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有些迷茫。 我的命,就只能被人捏在手里颠来倒去,而我这一辈子,就只为了学会如何去适应…… 我还要继续这样,活多久。 “哀家……也有些困倦了……”御太妃掩唇。 卫一提了盏灯笼,塞进有些失魂落魄的我的手里。 御太妃看到我这个模样,似乎非常舒心,叹了口气道,“清禾呀,你也要理解哀家,想当年哀家十二岁进宫做采女,十四岁封妃,十六岁有了御王,成了贵妃。这么多年来,什么样的心思没斗过,又被人害过多少次,如今当年同来的采女早就死的死,散的散,哀家最恨的女人也被哀家亲手绞死。在这后宫之中,没人敢对哀家不敬。也再没人跟哀家斗心机,算天命,哀家……确实有些轻闲,可也不会轻闲到跟自己儿子赌气。清禾呀。哀家这般局面,都怪哀家……” 御太妃将灯盏再一次罩上,遮挡了已成一堆灰烬的血石。 “你进宫那年,哀家正忙着应付王贵妃和云贵妃。疏忽了你。四年前先皇驾崩,哀家忙于清理后宫,没料到御王竟然会任性,等到哀家查出关在御王府的你……局势已经尘埃落定,若不是哀家早知那小皇帝活不长命,又是个痴儿,早就顺便收拾了你……” “哀家一直在后悔,若是当年除了你,早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困境。 如今,害我们母子二心的,正是你,哀家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可是你死了,御王就会跟哀家彻底决裂,哀家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 御太妃拍拍我的肩膀,我拿着灯笼的手指握得紧了紧。 “若不是这些,哀家还是很喜欢你的,不管哀家说得好听还是不好听,哀家也只跟你,说说这些个心里话。” “行了,清禾不必斟酌了。在哀家想出更好的办法挽救母子情分之前,暂时,留你的贱命。” “卫一跟了哀家十多年了。总有些情分。就留在哀家身边,不回御王府了。” 身后的卫一立刻跪倒在地,朝御太妃猛磕了几个头。 “多谢太妃救命之恩!” “哎。”御太妃冷笑,“你对哀家忠心耿耿,却小看了哀家这个儿子了。哀家如今只保得了你一个,至于你那些兄弟,估计这会儿已经被他诛杀殆尽了。” 卫一眼圈一红,什么也不说了。 御太妃冲我笑道,“这大明宫夜如白昼,你也不会迷路的罢。自己回去吧。” 我心悸得厉害,颤抖着唇行了礼,提着灯笼就跑了出去。 撞开行礼的侍卫,我在大明宫拼命地跑着。 什么御王,什么师兄,我都不管了。 我的眼前一片火红。 我脑中一直在想着那块血石。就这么的化成了一摊灰。 我甚至觉得,那烧的不是血石。而是我。 而御太妃真正要烧死的,那是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我内心深处还残存着的,仅剩下的一丁点儿的,对命运的反抗…… 我跑出正德门的时候,天已经泛白。 我怔怔地喘着粗气。 事实上,我的已经灯笼灭了。 我只是瘫倒在门外。 守门的侍卫远远地指点着我,然后披着衣甲关了门。 我就这样坐在地上,仿佛那个从御王府跑出来的晚上。 可是现在没有下雪,我的心,却凉透了。 凉到我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可能已经一个时辰了,可能只有一刻钟。 直到远远地,我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正德门穿了出来。 下摆上还带着一片血迹。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是我的血。 “夜?” “大人!”夜飘着,冲我扑了过来,“大人!我都看到了!” 夜抱住我说,抹掉我眼角的泪水,“我一路跟着你呢,看到你又被欺负了,你怎么总被欺负呢。被我们欺负就罢了,竟然还被女人欺负。” 我颤抖着去握他的手,可是透过去了。 夜哈哈大笑,捏起我滑落的手,一口含住我的手指,左右舔了半天,吐了出来,我摸了摸他的头,手掌还是穿了过去,像掉进了冰窟窿。 我打了个哆嗦,夜笑道,“清醒了么。” “嗯。” 方才有些失控了。 夜扶我起来,我拍拍衣裳,道,“回去吧。御王已经在外司省等我了。” 夜问,“你怎么知道。” 我笑道,“紫薇在呢,御王肯定已经知道了我没事,这里到处都是御太妃的眼线,他真要在自己的府里刚杀了十六卫,若还有些理智,就不该往这边跑,若是他失了理智来找我,他也就不是御王了。” 走着走着,夜闷道,“你真了解他,却不了解我。” “我了解。” 我摸摸他的头,手自然又穿了过去,“你就是只调皮捣蛋的小猫儿,喜欢到处挠人,挠人不成就挠门,挠门不成就挠房梁……” 夜竖起爪子,“大人,你再说下去。我就挠你,你信不信?” “信,哈哈,信信。” 说这话,已经离皇宫挺远。 夜突然停了下来,神秘地笑道,“其实那血石,我生前也有的。是将皇子的血注入而成,独一无二也无法作假的证明,没想到过了一千年了,宫里面还在用。” 我维持不住笑脸,叹气道,“别提这事儿了。” “不行。”夜认真道,“这里没有眼线了,这事儿我必须说,大人,你被那女人骗了,真正的血石,不怕火烧的。” “什……什么!” “我一瞧她丢进火里,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你瞧!” 夜握紧手心,然后张开,半透明的手掌里,竟然浮着块血色玲珑的玉石。 我颤抖着接过,摸在手里,感到一阵温润,咬了咬唇,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双眼模糊,热泪又涌了出来。 也许我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一瞬间,是一个契机。 可是这个契机,竟然是夜给的…… 我猛地擦了把脸,揉揉眼睛,看到夜得意洋洋地正在空中乱飞,撞来撞去。 风里飘满了他的笑声。 “大人!夸奖我吧!夸奖我吧!夸奖我吧!夸奖我吧! 我帮你把真的偷出来啦!啊哈哈!啊哈哈哈!” 第二十五章(完) 一路上。 夜大肆地吹嘘了他作为千年怨灵,在鬼魂里的地位是如何之高。 并且说他只在正德门门口喊了这么一嗓子,就有上千的冤魂飘了出来,给他找血石。 “皇宫里到处都是冤死的人。被主子踢死的小太监,被侍卫糟蹋害死的秀女,心机算尽的皇妃,改朝换代枉死的宫婢……” 夜眉飞色舞,张牙舞爪道,“那场面简直前无来者,后无古人,无比壮观,堪称一绝呀……” 我决定继续装作不知他在吹牛的模样,故意一脸的崇拜,惋惜道,“太可惜了。这么惊悚的场面,我怎么没看到呢。” 夜干咳一声,支支吾吾道,“你被那女人正欺负呢,当然没看见。” 我憋不住一笑,别过了头去。 到外司省的时候天已破晓,夜怕观音,就从后门飘去了。 远远的,我就看见大堂灯火通明,子瑜小梅忙来忙去的情景。 出乎意料的,御王并没来,霸占我贵妃塌的,竟然是师兄。 我正要跑过去,子瑜却拉住我,将我一路拖到角落里,有些心疼地数落道, “大人,小梅给您送夜宵,结果发现您失踪了一夜,她已经哭了七次。眼睛肿的像核桃。” 我低声道,“那你有没有去御王府找我。” “去了。”子瑜脸色苍白道,“可是御王府不知为何,突然戒备森严,属下又不知大人是不是在府上,看门的侍卫又无论如何也不让我踏进一步。” 看来御太妃说的是真的了。 “结果等属下回来……”子瑜忍不住,又回头瞄了眼师兄,“大人,您家似乎,又有一位亲戚……这大半夜的就找上门来,也实在是有点……” “咳咳!是我师兄。” 子瑜好像不太高兴,“大人,您干脆告诉属下您还有什么亲属,属下心里,也好有个谱……” “我就一个紫薇表弟,已经被你安排住下了,这是我的师兄萧安,可是养我长大的恩人,再就没有了,绝 !对 !没有了……至于今夜,是御王殿下忽有要事,临时派了卫一悄悄将我接去府,也没惊动你们。你看我这不怕你们担心么,结果也没答应御王留下过夜,天没亮就往回跑……” 子瑜担忧道,“大人真是有心了,属下这些日子进宫献贡,总听说朝廷不太安稳,大人最近又三番四次受伤,实在要多加小心。” 然后就忙着过去安慰小梅去了。 我蹭到师兄身边,见他完好无损,别说受伤,嘴角还叼着一只鸡骨头。 我一靠近,师兄就睁开一只眼睛,眯了起来道,“不错,长安的葫芦鸡,果然美味。” 小梅抽抽搭搭地被子瑜搂着走了,仆人也都退下,关了门,只留了一盏灯,将大堂照的昏昏暗暗。 我一手抽下他嘴角的鸡骨头,丢在地上道,“师兄。教主哥哥怎么样了。” 师兄却笑着指着小梅远去的方向道,“你这个侍女真是个奇女子,方才一直冲你副官哭喊着,‘你给我把大人找回来!你给我把大人找回来!不然我就不嫁给你了!’……你那副官可真忙得够呛啊。” “师兄!教主哥哥怎么样了!” 师兄翻了个身,嚷嚷道,“去宫里看了,可惜大明宫太明亮,差一点被发现,就先回来了。应该还没死呢。” 如今血石在我手中,估计御太妃此刻已经知晓它被盗窃,那女人本就心胸狭窄,吃不得一点委屈,如今这正在气头上,恐怕教主哥哥,第一个要遭殃。 “得想办法,赶紧救他出来。”我越想越是担忧,“师兄你怎么不着急啊!” “我急什么,已经有人答应我,会把他安然无恙地送出来了。我现在只需等。顺便吃葫芦鸡……” “什……”我一怔,“是谁。” “自然是本王!” 御王突然一脚踹开门,拖着一个清瘦的男人,闯了进来。 师兄方才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见那那人进来,一下子窜了起来,抢过去扶住他。 面容清秀,稳重成熟,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我诧异道,“教主哥哥!” 教主哥哥双眼紧闭,师兄忙将他搂在怀里,放在塌上,仔细把了脉,这才松了口气,“中了迷香。” 御王将一瓶解药丢了过来,师兄一把接过,拧开闻了闻,“原来是朝廷才有的移魂,难怪他会被捉了去。” 御王垂下眸子,淡淡道,“武功再高又如何,官兵扫上山,还不是双拳难敌四手。母妃办事向来细心,再加上这移魂香,就算天下第一,还不束手就擒。如今魔教已经名存实亡,他又中了毒,需要慢慢调养,清禾既然是你师弟,又是祸因他起,你们暂时,就住在这外司省罢。” “好罢。”师兄抱紧教主哥哥,笑道,“答应你的事儿,我也一定办到。” 师兄和教主哥哥霸着大堂,我便带着御王回了寝殿。 一路上我心潮澎湃,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小畜生你和我师兄什么时候勾搭上了! 结果刚一进屋,就被御王一把按进怀里,死死抱住。 “哎呀我的妈哎……”夜连忙装腔作势地捂住双眼,□着飘出去了。 御王抱了我很久,黑暗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终于,最先忍不住的,还是我。 “你和师兄谈条件了?” 御王点点头。 我挣脱他,叹息道,“你怎么能和他谈条件呢,师兄的讲价功夫,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本王也没吃亏。” “什么时候。” “他离开外司省,进宫之前,先来找了本王……他答应本王,会从武林中选出十名少年,严格训练,做你的影卫,暗中保护你。” “至于十六卫,本王早察觉他们二心,卫一偷跑,本王立刻命人将剩余的全部诛杀。他们虽说从小就跟在本王身边,可是母妃选的,又怎能成为本王的心腹。” 御王顿了顿,“至于本王这边的条件……” “师兄要你救出教主哥哥?” 御王脸色不善道,“他要本王给你吹箫。” “……” 果然是师兄。 世上只有师兄好! 我顿时激动得一塌糊涂,猛地抓住御王的衣襟道,“所以你答应了!你答应了!你!答!应!了!你答应了是!不!是!” 御王理了理衣襟道,“当然没有,本王承诺帮他救出被母妃抓起来的人,来替换这个条件。 “……” 第二十六章(完) 我深吸一口气,呼出,再吸,再呼出,然后转身就走。御王一把抓住我,不解道,“清禾,你上哪儿去。” “我去找白莲花,我要和他洞房。” 御王顿时沉下脸,低声怒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甩开他的手,“不止白莲花,这院子里的妖精鬼怪都是美少年,各个都盼着和我一度春宵,而且对我百依百顺,就算在上在下还说不准,至少为我吹箫,还不算什么。” “不行!” 御王大手将我再次抓住,往后使劲推,一路推到在床上。 我头重脚轻的摔在床上,感到他的身子贴了上来,头靠在我的腿上,顿时心花怒放,变本加厉地装模作样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不给我吹箫!我就出去偷情!” “闭嘴!”御王大力撤掉我的腰带,将手探了进去,刚碰到我的,我就精神抖擞地抖了抖,支起胳膊,低头去看他。 正巧他抬头看我,表情这个不情愿啊,就好像我是逼良为娼的老鸨,他是误入红尘的良家小媳妇儿~ 沉默片刻,御王突然起身。 然后大步走到侧室,翻了半天,不知从何处倒腾出了一支真正的长萧,回到我身前,道,“你知道,本王音律不精。” 说罢就将萧凑到嘴边要吹。 我忙起身,愤怒地抢下来,丢在地上踩了好几脚。 然后往门口冲过去,喊道,“白莲花~白莲花~” 御王扑了过来,从后面捂住我的嘴。 我死命挣扎,御王被我一路拖到门边,眼看就要按不住我,就直接撤掉了我的裤子,顺势将我压在门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手托起我的腰,慢慢地扎了进去。 “唔!你个……!”你个小畜生!竟然就这么直接开始了。 我顿时疼得浑身打颤,大口吸气等他全部进去。 后来我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有低低的呜咽,再后来衣裳也被他不知何时脱去了,同揣在里面的血石一起,丢在了地上。 - ――――――――――――――――― ―――――――――― “本王不打算再拖延了。” 日上三竿,阳光明媚。 御王枕着我的胳膊,两个人还赖在床上。 “母妃已经向本王施压,催促本王选妃。如今信物已失。本王需要你身份,最有力的证明。” 我正要和他说血石的事儿。结果一听他说要选妃,心下一颤,立刻就给就憋了回去。 “这样好么。”我摸着他蓬乱的长发,“叫大臣如何相信一个媚主多年的宠臣是皇子,还要拜为主上。” “……其实信物是一块血石,每位皇子满月之时,取腕中精血和父皇的血制成,只有皇子本人的血,才能溶进血石当中,只要在众臣和母妃面前滴血认主,你是皇子,就是谁也不可抹灭的事实。按年龄,算辈分,你都是长皇子,最该登上皇位的人。” “你怎么打算的?”我爬起来,捏住他削尖的下巴,“我若是大皇子,你我便是亲兄弟,皇族乱 伦的罪名,你可担当得起?” “说到底,不过是些背地里的市井小言,本王虽然对你诸多宠爱,但是朝中大臣,有几个真正见过你我亲热?” 御王笑了笑,嘴角特别美艳地弯了起来,“就算有谁见过……在滴血仪式之前,谁见过,谁就要死!” 我忙坐起来,“不许动子瑜和小梅。” 想了想,又道,“也不许动我院子里那些不是人的东西。” “你是舍不得,还是打算留着备用,背着本王偷情。” 我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当然不是。” 御王翻了个身,冷哼道,“你我该担忧的,本就是人言可畏,至于那些个不是人的,本王还没这个心思……至于子瑜和小梅,他们如何,本王不比你清楚的少,清禾啊,正所谓这杀身之祸,都是惹上身的,只要他们日后继续服侍你,老老实实安守本分,本王绝不会为难。” 御王起身,慢慢穿衣,“本王回府沐浴,月底之前,便不会再来。” 我按住额头,感到腰酸背痛,一头栽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御王穿着完毕,俯身亲了我一下,“再来找你,便是滴血认主之日,至于对策,本王已经想好,你也不必担心,十六卫一除,母妃在本王身边的心腹,也就清的干净了,月底之前,不管朝中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再进宫受险,今日是该好好享受了。 难得安稳的日子。 我一身清爽地从茅房钻出来,决定先在院子里绕了一圈。 杏花,也有些衰败了,但是叶子匆匆盈盈,放眼之处,都是鸟语花香。我飞身上树,左手捏住一只来不及逃走的小麻雀,顺势坐在树上,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肚子。 斜眼便看到肩膀上落了一只毛虫,我用叶子挑起来,送到麻雀嘴边,麻雀叼着飞走了。 麻雀刚飞走,我肩上又落了一只,蹙蹙眉,我一指弹开,仰头道,“紫薇,别闹了。” 紫薇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我上面。正晃着两条腿,见我仰头,就冲我丢下一只毛虫。 我忙躲开,“树上怎么这么多毛虫。” “毛虫也是生灵,哪里有宝气,自然愿意接近,可惜大人的紫气没招来蝴蝶飘摇,倒惹了一树的毛虫……紫薇劝大人……日后还是少上树得好。” 我打了个寒战。 “大人。准备进宫了?” “可能月底罢。”我顿了顿,“你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了啊。” 还人言可畏呢,我看这些不是人的才是最多嘴的呢,只不过没人听得见罢了。 “你们消息传的挺快。” “那自然。毕竟大家大部分都是被你定下名字的仆人,自然你到哪儿,就跟到哪儿。方才御王一走,大家都暗中开始收拾行礼了。” 我咋舌,摸了摸腰间的珊瑚,“小珊瑚,你也准备好了?” 幽光一闪,小珊瑚飞了出来,还是小小的。 蹲在树枝上,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小模样儿特招人疼。 “早就准备好了。”小珊瑚拍拍包裹,眨眨红宝石一样的眼,兴奋道,“听说后宫里有很多丰胸的秘方……” “咳咳。”紫薇掩唇道,“大人,你看池边的白莲,都已经不再绽放了。” 我顺势望去,真的,花瓣都合上了。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0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0部分阅读 “这?” “大人没有赐予他名字,他不能赖在大人身边,大人进宫想来必定仓促,定不会还抱着一盆莲花走,所以他已经降妖成魅,决定丢弃部分的法力,重新变成荷花魅,只要成魅,便不拘泥于本命莲花,哪里都可以去了。就和她一样。” 我看了看珊瑚,小珊瑚还在为宫中丰胸秘方欢喜自中。 再看看紫薇,我叹了口气。 “大人命中注定,桃花泛滥,紫薇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说罢,将一块白莲吊坠塞给了我,“等芬陀利化身成魅,雌雄莫辩,就叫他附身在这玉坠子里罢,至于我……” 紫薇竟然将我送给皇弟的那颗紫明珠,也塞给了我,“所以月底大人离开这里,满身清爽,也只需颈上戴着紫明珠,腰间挂着珊瑚白莲的坠子,左右肩膀再各蹲着一只小狐,背后挂一只怨灵……” 我顿时双眼一黑,一个没把稳,从树上摔了下去,在地上砸了一个坑。 树间传来紫薇小珊瑚的大笑。 远远地,小兔崽子合上文书,看着院子里的我正揉着屁股,不禁微微一笑,端着扇子挡住了脸。 第二十七章(完) 晚上教主哥哥醒了,我叫子瑜张罗了一桌火锅。带上小兔崽子,子瑜小梅紫薇和师兄两口子,大家热火朝天,吃得汗流浃背。 至于教主哥哥,子瑜也曾小心问过,结果教主哥哥一句话,就让子瑜瞪了我一整顿饭。 教主哥哥笑得特别老实地说,“我啊,我其实是清禾的亲戚来着。” 其实我和师兄一样,爱吃辣,非常爱吃,但是自从被御王压倒后,为了某些原因,避免上火,就不再怎么吃了。 斜眼看着教主哥哥不着痕迹地抢过师兄手里的辣油。 我便顿时了然,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师兄,看得他浑身发毛,“怎么了?” “没什么。” 师兄!原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个下面的! 我被热气蒸腾,突然模糊了双眼,在我心中,没有人比师兄更加强大了,就连御王也不行。 可是这样的师兄,竟然十几年都不得翻身。 我望着几年没碰的辣油。像是意识到了一件极其残忍的事实似的,心中突然倍感伤怀。 整顿饭,小梅子瑜相敬如宾,教主哥哥风度飘飘,紫薇小兔崽子凑在一块儿,似乎还在商谈收拾行李的事儿。 只有师兄最为活泼,饭到中途,先是站起来,隔着紫薇问小兔崽子,说,“你那小狐到底在什么地方买的,我特别喜欢它的毛色。”弄得小兔崽子脸色特别不好。 然后又拉过旁边坐的紫薇,扯住他的头发道,“这么稀奇的紫色,你拿什么染的。还这么顺滑……”紫薇被他扯得头发生疼,直瞪我。 最后笑呵呵地看向我,道,“小禾禾,你怎么不吃辣,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辣了。” 这话一出,子瑜和小梅顿时惊奇地看向我,小梅更是自责道,“大人,小梅服侍您这么些年,竟不知您爱吃辣。我……”说着就要哭。 我忙道,“戒了,戒了,对皮肤不好。” 师兄呵呵大笑,扑进教主哥哥的怀里道,“对了,恒文,你不知道,小禾禾一吃辣椒,额上就长包!” 教主哥哥终于拍了拍师兄的肩,温和道,“行了,你别再闹了。” 大家正要松一口气,便听师兄嘻嘻道。“行,我不闹了,那你喂我~ 啊……” 后来子瑜喝高了。 扑在桌子上哭得淅沥哗啦的,说什么御王已经吩咐了,月底我可能要进宫,以后不回来了什么的。还说他已经攒够很多银子,准备给小梅做彩礼,希望能在我走之前,把这喜事儿给办了。 结局就是小梅羞红了脸,跑出去了。留下一桌子男人,继续喝。 紫薇和师兄的酒量是没话说的。 教主哥哥喝了几杯就开始脸红,捂着额头,一副醉倒的模样。最后被师兄一脸坏笑地拖走了,不知有什么诡计。 小兔崽子一直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后来我怕他醉,就几次三番将他的酒杯抢过。抢来抢去的,自己也有些醉了。 被谁给拖离饭桌的,我不太记得了。 不过路过院子的时候,夜风吹得清醒些,一阵香气袭来,我眯了眯眼睛,身边的人,原来竟然是白莲。 “小兔崽子呢……” “喝得现了原型,被紫薇仙君抱回去了。” 白莲,有些不一样了。 我总觉得他竟比平时,多了些女子般的柔媚。 腹中翻腾,我头疼欲裂,神志不清,不一会儿就耍起了酒疯。 赖在门口,我说什么也不进去,就缠着白莲,酒气连天道,“秋花残树,鸟藏鸟出……” “大人还会做诗呢。” “是滛 诗……”我将身子全依靠在白莲身上,问着那股香,说不出的惬意。 “小莲花呀~跟爷儿去洞房呀……” 白莲女子般地掩唇轻笑,“真是的,白费好时机了。大人,我还没变性呢。” 我已经沉沉昏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依旧枕在夜的腿上,衣衫整洁,被子也安安稳稳地盖着,枕边留着一缕淡香,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昨夜发生的事儿了。 之后便着手筹备子瑜和小梅的喜事。 最后闹过洞房,算算日子,还有三天,便要进宫了。 可惜这时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就在喜事的第二天。 大堂里只有三人。 小兔崽子担起子瑜的文书,我窝在贵妃塌,正被身边的师兄揉捏着玩。 宫里却来了人。通报来的是内侍总管,我想起皇弟中毒时,那个看不不管的老不死的,结果将人迎进来,竟然是位年轻的太监。 总觉得,有些眼熟,看到师兄的脸色不对,我才想起,当初引我去后宫的,正是这一位。 他端着一碗茶羹,掀开盖在上面得金布,递到我面前。 “太妃娘娘听闻外司省喜事连逢,特命奴才送来一碗金玉莲子茶羹,祝季大人富贵吉祥。” 小兔崽子忙过去接,却被他闪开,道,“请季大人服用。” 师兄站起来,拉住我,摇了摇头。我道,“清禾方才进过午饭,一会儿便会服用。” 内侍总管为难道,“季大人,太妃娘娘的吩咐,必须奴才看着季大人喝光,才可以回去复命。” 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小兔崽子咬了咬唇,突然一手抢过来,几口就吞进肚。 “啊!” 我惊叫,内侍总管惊慌失措,指着小兔崽子怒道,“你!你大胆!” “你个阉人。竟敢跟老子放肆!”师兄一闪身,便移了过去,内侍总管手指还没收回来。就已经被师兄捏住了脖子,“我看你回去无法复命,也是个死,不如让我这就了结了你吧。” “你,你们。”内侍总管吓得不轻。声都变颤了。 “又是鸩毒。”小兔崽子擦擦嘴,“也不知道换个新的。看来御王殿下进展顺利,老女人忍不住,要杀您了,大人。” 总不能杀了内侍总管。 我焦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师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水晶坠子,在他眼前晃了起来。 “看着它,对,一,二,三,你已经看着季清禾喝光茶羹,记住了么。” 内侍总管的眼神有些空明,下意识地点点头,师兄松开他,他便神情恍惚地离开了。 小兔崽子惊奇道,“这是什么法术。” 师兄乐了,“不过是西域的小把术,等过几天,他清醒了,小禾禾也早进宫了。” 我忙扑过去,抢过坠子,爱不释手道,“师兄,这个,你教教我吧!” 师兄眯起眸子,冲我笑道,“你想迷惑御王,好一逞兽 欲?嗯?” “别说得这么难听么。” 我激动道,“师兄可给教主哥哥用过了?” “这是他教我的,你说呢。” “……” 也就是说不好使喽。 我垂头丧气。爬回踏上颓废起来,睡了一下午。 一直睡到晚上,却被御王摇醒的。 “清禾,起来。” 我揉揉眼睛。 “这就跟我进宫。”不带我反应过来,已经被拉上马车,夜不放心,跟着飘了过来。 “怎么?” 御王脸色不善,“午时母妃找过你了?看来等不到月底了,这三日母妃会尽一切办法除掉你,所以本王提前了日期,你现在就跟本王进宫,大臣都在大明宫守候了。” “什么!”我忙坐起来,头脑这才清晰,“现在就?” 御王塞给我一个血包,“这里是本王的血,血石已经安放好,是本王的那块,过一会在众臣面前,你就将这血包藏在左手里,虽说你的右手筋脉不通,但是左手做这些小把戏,应该瞒得过。” 说道血石,我这才想起来,忙摸向胸口,道,“其实我已经……” “嘶!” 马车突然猛地一震,停了下来,御王打断我,拉开帘子一看,车子刚进正德门,可是车夫已经被人一箭穿喉,顿时毙命。 第二十八章(完) 我忙将各处的帘子扯下,把御王拖到身前抱住,小声道,“别动,马车肯定被瞄准了。不能让对方知道咱们的方位。” “车夫已经死了。” “下了车就会被射中,对方的意图,可能仅限于此……” ……如此一来我和御王就只能躲在马车里,最终的结果,就是误了滴血验主的时辰…… 御王眉头紧蹙,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用嘴扯断线绳,迅速丢出车外。 噌! 一道烟花攒上天,在空中炸开。 不到半刻,从正德门四处涌来一队人马,包围了马车。 “进了皇宫竟然还敢放肆。”御王拖着我下了车,在我耳边轻声道,“清禾,就看你的了。” 我们一下马车,立刻被侍卫围住,四面八方都站了肉盾,将我和御王紧紧护住。 哧! 破风响。 不知何处飞来一箭,正中护在我身前的侍卫身上,那侍卫顿时倒下,紧接着,又有人冲过来,顶替他的位置,挡在我身前。 “熄了火把!”御王喊道。 侍卫们顿时熄灭了火把,正德门口黯淡下来,但是皇宫里泛出的光辉,依旧照的很亮。片刻内,不断有人中箭,又不断有侍卫挡过来。 倒地侍卫胸口上,箭羽指向北方。 我突然明白了御王的意思。冥神闭目。 清禾,就看你的了。 我再睁开眸子,耳边众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淡薄,我紧紧盯着地面,忽地感到远处尖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御王,西北方,御花园的阁楼!” 御王眯起眸子,挥了挥手,剩余的侍卫全部冲了过去。 “大人!”夜从正德门飘进来,“大人!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 “大人,上马车!我来驾车!” 我看看御王,点点头,御王推开身后的侍卫,忙钻上了马车。 我将帘子拉上,没有箭再射来,估计大批侍卫赶去,那刺客已经落逃。 夜飘过来,冲着马屁股狠狠踹了一脚,马惊得嘶鸣,扬腿就往宫里疯跑起来。 上次跟我进宫,夜似乎已经对宫中路线了如指掌。侍卫看到是御王府的马车。也不敢阻拦,不多一刻,我和御王便到了大明宫。 紫宸殿里,亮如白昼,众大臣守候在大殿当中,似乎已经多时了。 我本来便很少上朝,不认识几个臣子。这会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狼狈模样,竟然没有大臣站出来指责或者嘲笑。我想御王这十几天,真的是除掉了不少的障碍。 “参见御王殿下!” 众大臣行礼。 我跟着御王,一步一步走进大殿。 远远地,我看到最上方的龙床,金色晃得我睁不开眼睛,今日一过,我便要睡在那里,直到死了。 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一边是三公太尉、司徒、司空,中书令、门下令、尚书令,六部尚书。 一边是内侍,廷尉,我没见过面的将军。 御王将我带到场中,梧桐栖凤的大桌上,一颗血色的石头,熠熠生辉。 所有人都瞪大眸子看着。 我的左袖里藏着御王给的血包,还有刚才趁乱,将自己的血石也一同藏起来。 我的左手,小把戏是没问题的。 斜眼看到夜飘进来,笑咧咧地在半空中,拄着下巴看我。 还调皮地对着我做了个口型。 大人,日后成了帝王,别忘了翻身…… 我低下头,嘴角偷偷溢出一丝微笑。 御王将紫金柄的小刀递给我,直接塞到了我的右手中。 我抬起左腕,正打算借着衣袖遮挡,割开血包。 鸦雀无声。众人屏住呼吸,都等看着我的血滴滴落。 “慢着!” 忽然穿来一声尖叫,我被吓得一颤,没来得及划下去,御太妃已经姿态雍容地闯了进来。 “参见太妃娘娘。” 御王顿时冷下脸,“母妃,这里是紫宸殿,后宫妃嫔,不得入内。” “哀家听说御王殿下寻回了失踪多年的长皇子,先皇已去,哀家作为太妃,除了三公元老,便属哀家辈位最高……这件事关系到皇家血脉,关系到江山社稷……” 御太妃说罢,便身子一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哀家,就要替先皇看着。” 说罢目光蛇一样刺过来。 以往我一定会吓得浑身发抖,可是这一次,我捏紧刀柄,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决定和她对视到底。 终于御太妃移开视线,笑着看向御王,“哀家听说,长皇子的事儿,还是老总管的意思,不知御王殿下,有没有请老总管来。” “他算个什么东西。”御王笑道,“何况他年事已高,隐瞒长皇子身世是死罪,本王,昨日已经将他赐死了。” 群臣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御太妃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嘴唇抿得死紧。 御王转身来,冲我道,“开始吧。” 我抬起刀。 “慢!” 御太妃猛地站起,眯起眸子道,“哀家听说季大人右手不太方便,又何必再伤左手,季大人,换右手罢。” 我忙看向御王,御王竟然也看向我。 瞧见御王眼神略带惊讶。我不待众人反应,迅速一把割破左腕的血包,御王的血滴落下来,落到桌上,血石上,血石像有意识一般,顿时将落在表面的血,吸食进去,景象极其诡异。 “溶了!” 老太尉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眼花。 众大臣渐渐围了过来。 御太妃大怒,猛地一掌拍上椅子,“哀家不认!季清禾!你定是耍诈!” 御王道,“大胆御太妃!紫宸殿上,岂容后宫妃嫔咆哮吵闹!成何体统!来人!” 侍卫冲进来,御太妃大怒。一把推开抓住她的侍卫,“你敢!” 趁着大乱,众人的视线都看向御太妃,我使出擒拿手,迅速将御王的血石捏在手里,藏进袖中,一翻手腕,自己的那块落进掌心。 “太妃娘娘。” 我走过去,一手捏着血石,另一只手,将紫金小刀塞给她,“太妃娘娘可以亲自验证。” “清禾!”御王大惊。 御太妃挣脱身后的侍卫,接过小刀,红着眼圈看着我。 她的发髻乱了,发钗也歪了,这辈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高贵狠毒的女人,这般的模样。 我靠近她,垂下眸子,轻声道,“太妃娘娘应该知道,真的血石被偷了罢。” 御太妃的视线,从血石移向我,恨不得将我吞了肉,剃了骨。 “好!哀家……就亲自验证!” 御太妃握紧小刀,一把刺向我的心窝。 我和她离得非常近。 近到那刀被我瞬间握住,划破了整个左手的掌心,御王和大臣才看清了发生了什么事,迅速冲了过来。 我死死握住刀,手心的血大量涌出,血石掉在地上,吸尽了我的血。 “太妃娘娘您看,这一次,清禾可没有耍诈。” 御王殿下简直要将牙关咬碎,愤怒道,“拉下去!” 御太妃冲我冷笑着,被侍卫强行拖走。 我松开手,刀子落在地上。刀子渗进半个掌心,满手的血,疼得我脸都绿了。 我以为御王会冲过来,拉起我的手叫太医。 可是御王却在我转身的一刻,跪下了来。 我瞪大了眸子,甚至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长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大臣虽然跟着跪下,跪拜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紫宸殿。 “长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退了一步,双腿都在颤抖,御王抬头,冲我微微一笑。 …… 五岁的五月,我被师兄一脚踹下床,老老实实地给他倒夜香。 十二岁的五月,我跟着师父第一次下赌场,同赌场的小混混打架。 十六岁的五月,我被总管带到了御花园,将一只小畜生挂到了树上,小畜生畏高,哭得满脸都是鼻涕。 二十二岁的五月,他在我眼前砸碎了两件珍宝,然后烧毁了篡位易主的遗诏,将我拖上了床。 二十六岁的五月。我被他带进紫宸殿,他带着群臣下跪。叫我,长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二十九章(完) 屁股下好软呐。 我右手爱不释手地摸着身下甘露殿的床,感慨万分。 “疼!” 御王坐在我旁边,捏着我的左手,正将药布打了个死结,狠狠一系,仰头瞪我,“你还知道疼?” 我讪笑道,“清禾也只是脸皮厚些,手皮却薄得很。” 御王将药罐子扣上。我扯扯他的衣角。他还在为刚才我把刀子给了御太妃,差点被捅了心脏而生气呢。 “今夜你便住在甘露殿,明日本王就命人将你家的‘亲戚们’都接来,一解你相思之苦。” 我右手还扯着他的袖子,御王轻轻动了动,没挣开,道,“怎么?” 我靠近他,眼睛发亮,“御王?三皇弟?” 御王蹙眉。 我再靠近,唇都要贴上他的下巴,“你方才给我下跪了?我这辈子从没想过你还能给我下跪,简直像做梦似的,你……你再让我虚荣一回吧!” 御王起身就要走,我扑过去,抱大腿~ “你再给我跪一个呗……” 御王推开我,一脚踹上我的肚子,将我踹倒,我四仰八叉地摔在床头,头晕眼花,就已经被他扑上来压住了。 “哎!手。手!” 御王支起身子,扯下我的腰带,将我的左腕同床柱栓在一起,然后撕开我的衣襟,就埋头下来。 我顿时倒吸一口气,能动的右手插进他的黑发里,五指搅成一团。 御王堵住我的唇,然后亲够了,就抬起头,额贴着额,他看着我,热气扑到我的脸上,“下次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听见没有。” “你给我吹箫,我就不做了。你不给我吹箫,我明日还去见御太妃。” 御王抿紧嘴唇,似乎又被我激怒了。 二话不说地分开我的腿,用手扯下我的裤子。 我赶紧闭上眼睛,猛吸气,估计他又要硬闯了。 “唔!嗯~?” 下面突然被一阵温热包裹了,快意得难以言喻。 我弓起背,一时失神得反应不过来。 御王停了一下,在我下面咬了一下。 我顿时大叫了出来。 吹……吹箫了! 他!他给我!吹箫了! 嗯啊之声顿时不绝于耳,我简直愉悦的想要哭泣了。 不到一会儿我很快就丢盔弃甲。 御王使劲儿擦了擦嘴,然后又压上来,捧住我失神的脸,恶狠狠道,“跟你在一起,你从来都只喘气,一声不吭。怎么今天喊得这么动听啊。啊?” 我的眸子找不到焦距,颤抖道,“吹……吹了……你……吹……” 御王叹了口气,摸着我的脸,“就给你乐成这样。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还能叫得这么欢……” 御王缠住我,之后我们滚成一团,再也分不开。 ―――――――――――― ――――――――――――――― 早上有人捏我的鼻子。 我憋醒了,冰冷的触感告诉我,是夜。 我翻了个身,打了个寒战,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感觉到自己没盖被子,就这么一 丝 不 挂地仰面躺在床上。 我忙睁眼,顿时听到一声嗤笑。 这一看,可把我三魂吓掉七魄。 我床边站了一群人。 小兔崽子跪坐在床边,直盯我的身子发愣。 紫薇摇摇头,发出啧啧的声音。 小珊瑚捂着脸,蹲在地上透过指缝瞄我。 白莲花倚在门边,别过头去笑。 夜在空中乱飘,双手还抓着本该盖在我身上的被子。飞来飞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本能地翻身趴在床上,将关键部位挡在下面,结果却屁股朝天,昨晚御王干的好事,尽显无遗。 被子被夜抓在空中,我怒吼道,“夜!别闹了!” “噢。”夜乖巧地飞过来,将被子一丢,盖住我的秋花。 然后嘻嘻一笑,“反正大家都看光了哎。” 我气得眼圈都红了。忙扯了被子将身子裹住。紫薇啧啧地摇头,说着“大人真是风流呀。”然后变成一道紫光,飞进我颈子上的紫明珠里。 白莲花笑够了,也飞进坠子,小珊瑚眨巴眨巴眼睛,也赶紧飞进去。 我立刻瞪向小兔崽子,怒吼道,“看什么看!你也给我飞进去!” 小兔崽子忙回神,扯着扇子道,“我飞哪儿去。”然后看着我,脸红心跳道,“大人,你的身子很好看。我能摸摸么。” 说罢就把狐狸爪子伸了过来,我忙伸出右手,拍掉,“不许摸!” “……”小兔崽子瘪瘪嘴,哼了一声,变成一只和小赤狐一样大的小白狐,两只狐狸挤在一块儿,吱吱呀呀地跑掉了。 最后,我看向夜,“就剩你了。” “我不走。”夜飞过来,又拉扯我的被子,“嘿嘿我就不走。话说回来大人的秋花真是美观呀。尤其还带着……的时候……我怎么能这么自私,一个人看呢,所以我把大家都叫来了,一起欣赏大人的秋花。” “你给我闭嘴!”我跟夜抢起了被子,这时有宫婢敲了敲门,轻声道,“长皇子殿下,奴婢已经备好了早膳和热水。” “长皇子殿下,午时过后,三公太尉会来拜访,教导您读书。晚上御王殿下会将御王府的折子都搬进甘露殿,以后便在甘露殿教导长皇子殿下批改奏折。” “罢了,本宫下午要去御花园游园,三公就不要来了。至于折子,继续交给御王就行。” 我淡淡一笑,道,“去吧,就跟三公这么说罢。” “……奴婢遵命。” 看着面色为难的宫婢,夜飘下来,道,“大人,小心被骂昏君。” “骂就骂呗。这么多年了,本宫不挨骂,反而不习惯。” “字都不识几个,还妄想叫本宫治理朝纲呢?”我穿戴整齐,一贯散乱的发髻也挽了起来,扣上金龙冠。“夜,跟本宫出去走走。” 夜扑过来,挂在我肩头,我就这么拖着一个背后灵,撞着胆子,去了后宫。 “长皇子殿下的左手,还没废掉呢。”御太妃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不少,鬓角已经露出白发。 我笑着坐下来,道,“托御太妃的福,本宫命大,就算铁针透骨,去了奈何桥,都照样有人能把本宫拉回来。御太妃不必再牵挂了。” 御太妃狠狠看我,冷笑道,“听说长皇子殿下拒绝三公教导,来日方长,又如何治理天下呢。” 夜在我背上换了个姿势,弄得我不舒服地扭了扭,“御太妃是想提醒本宫,甘露殿里,到处都是您的耳目么。”我顿了顿,转身对身后御王新换给我的内侍总管道,“你回去,现在就把甘露殿的宫婢全换一遍,至于换什么样的人,你该比本宫更清楚。” 内侍总管忙道,“奴才遵命。”他是御王的人,我放心。 内侍总管退开,御太妃睁着大大的眸子,瞪着我不放。我道,“说来本宫也算对你不起,你不过是想做太后,三番四次却都被本宫打乱计划。如今本宫为长皇子,不日便会登基称帝,也该对御太妃你,做一些补偿了。” 御太妃气得双唇颤抖,我淡淡一笑,“在御太妃眼中,本宫就是小人得志,可惜本宫认为,本宫逢春得意的日子,还久得很呢。” 说罢支起身子,“太妃你年事已高,功比三朝元老,掌管后宫,为我大唐积德积福,本宫决定封御太妃你为御太后,统领三宫六院,移居翠鸟院。安享天年。至于册封的圣旨,等本宫回去,这就管御王要。” 御太妃猛地站起,“你想将哀家锁在后宫!” 我冷下脸,迅速转身离开,“御太妃就不必向本宫谢恩了!” 远远地,听见御太妃将茶盏摔碎的声音。 夜趴在我肩头,轻声笑道,“原来大人也会这么气人。一口一个年事已高,女人最怕听这个了。” 我看着脚下怒放的牡丹,抬头看着一望无尽的殿宇亭阁,楼台花谢。叹了口气,道。 “总不能被人欺负一辈子。小时候师父便跟本宫说,只要挨揍了,就算忍上十年,也要找个机会,揍回去。” 第三 十章(完) “大家都很想念您呢。” 下午子瑜来拜访,带上波斯贡品,这种感觉很奇妙,以前他交给我看,都是准备送进宫的,现在他交给我看,都是准备送给我的。 “听说御王命你暂代外司令的职位……”我拍住他的肩膀,坏笑道,“怎么样,月俸多得想哭罢。” 子瑜嘿嘿一乐,“哪有,也就给小梅凑点儿胭脂钱。” “那小梅也太能花了。” “以前大人给她的月俸,也都用在买胭脂水粉上。” 我叹气,“子瑜,你是个好男人,养家的事儿,就担在你肩上。真辛苦。” 子瑜脸一红,小声道,“没事,她只要给我养个娃儿就好。” 我哈哈大笑,“对了,下次进宫的时候,将院子里的芬陀利也移植进来罢。” 总不能一直叫白莲不男不女的,那我也太畜生了。 “是。” 晚上御王将很多东西搬来甘露殿。还有大量的折子。 他在一边批改,我就躺在床上打滚。 时不时地,他会问我一些意见。 后来见我将头塞进被子里,便干脆放下了折子。 “你是怎么打算的?嗯?” 我将头冒出来,“和以前一样就挺好,就算我已经是长皇子了,你也变成了监国,但是我睡觉,你批折子,难得日子安逸下来,就这样也挺好。” “本王不是问你为何不见三公,不学理国。”御王垂下眸子,“今日你去见母妃了。” 完了,是我说话不算话,今晚他肯定不给我吹箫了。 御王别过脸,淡淡道,“你见她,身子还好不好。” 我忙坐起来,下床,光着脚跑过去,御王抬头看我,“自从打算你受伤之后,本王就没再去见她……” 我忙眨眨眼睛,将眼角的湿意压下去,然后环住他的头,搂在怀里。 我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御太妃如此恨我。 “从小本王就被母妃护着宠着,身边都是母妃的心腹,她教本王审时度势,她教本王横行霸道,她跟本王说,她一定会让本王登基称帝,永享万岁之福。” 御王反手搂住我的腰,“可是那年本王见了你,你打本王,还把本王挂树上,本王一辈子都忘不了,然后本王开始怨恨你,嫉妒你……喜欢你,从此脑中便开始全是你……” 我将他抱得死紧,明明瞪大着眼睛,泪珠子却啪啪地落在他的背上。 “本王以为接近你,就可以躲避母妃,可是现在……” “我今天去见她了,我还气她了。”我擦擦脸,吸吸鼻子,“我保证,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气她了。” 御王在我怀中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推开我,翻起奏折,“黄河连日降雨,地方上报可能要有决堤的危险,先命地方军队加固河堤,本王打算再从国库拿出十万两,储备粮仓,以备不时之需。” 我揉揉眼睛。 扑过去,抢下折子,丢到一边,然后把他拖上床,扯掉他的发冠,按倒。 御王别过头去。可是我看到了,他眼圈红了。 我低下头,准备给他吹箫,可是他却抓住我的头发,将我拉过来,含住唇,便再难舍难分。 缠绵之后,我和他缠成一团儿睡了。 早上醒来,眼睛还没睁开,我便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床。 即便搬来了甘露殿,日子果然没有变,床空着,他去早朝了。 我决定翻身继续睡。可是手却碰到一样坚硬的东西。 抽出来,眯起眸子看,原来是御王从不离身的匕首,我记得他从小就戴在身上。藏在腰间,有几次我给他吹箫,那东西总撞到我鼻子。 枕边还有一张纸条。御王的字,我不认识几个,但是猜出大概意思,这匕首,送给我防身。 定情信物? 我立刻抱着匕首猛亲几口,连打了几个滚儿。 用早膳的时候,夜早就不知道飘儿当山大王去了。 我刚吃一口,就听到宫婢的尖叫,然后一直雪白的小狐窜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小火球。 小兔崽子奔到我桌上,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我勺子里的粥,我挥退跟进来的宫婢,小兔崽子立刻化成|人形,落到我身边的位置上,小火球跳上他的腿,喘着气儿道,“皇宫太大了。我晕头转向。找不到甘露殿。差点还被侍卫捉了去。” “叫你乱跑。” 宫婢敲门进来,“长皇子殿下,御太后请您一同用早膳。” 小兔崽子忙看我,“我跟你去。” 我拍拍他的头,“没事的。她不会伤我。你先吃粥吧。” 将一桌子精致的早膳留给小兔崽子,我起身去了翠鸟院。 御太后正在喝早茶,姿态万千,雍容华贵,见我来了就微微一笑,不见昔日狼狈,也没了平时那股子煞气。 我脑中翻来覆去,都是御王的红眼圈儿。心中暗暗发誓,今日就算她骂我祖宗十八代,我也绝不还口。 “参见御太后。” “长皇子殿下光临翠鸟院,是哀家的福气。” 御太后淡淡叹了口气,“哀家似乎请得不是时候,宫婢回来说,长皇子殿下已经用过早膳了。” “没,刚吃了一口,这不来了么。”我忙端起粥碗,猛喝了几口。 御太后见我狼吞虎咽,突然轻笑,“你这孩子,昨日还张扬跋扈,今日怎么又这般听话了,莫非真是觉得哀家老了,想要开始孝敬了。” “哪能呢。御太后美貌动人,简直将翠鸟院也映得光辉耀眼。” “哀家小看你了,你这嘴巴,还真甜啊。” 我放下碗,瞧见她一身正装,显得无比艳丽,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安。 御太后挥挥手,宫婢将早膳和桌子撤下。换上小几和香茶。 “长皇子腰间的匕首,可否借哀家一看呢。” 我摸下匕首,递给她。 咬牙再想想昨晚御王的红眼圈儿,心道她就算再捅我一刀,我也不还手。 御太后抽出匕首,再慢慢扣上,摸着手柄的宝石,微微道,“这匕首,是哀家嫁入皇家的嫁妆。” “哀家的娘只给哀家准备了这一样嫁妆,临上轿的时候告诉我,日后在宫中,绝不可以被秀女欺负,若是无法挽回,那就用它自尽。至少走的时候,也要有尊严的走。哀家铭记于心,后来成了贵妃,太妃,太后……呵呵……” 御太后温柔道,“御王五岁的时候,哀家就将这把匕首给他,跟他说了同样的话,这些年,他一直将它戴在身上,哎,竟然连这个都给你了……” 我忙道,“没有,是本宫看它精巧,借来看看,晚上就得还给他,不然他要发怒的。” 御太后绽开笑颜,“你这孩子呀,真是把御王吃得死死的了,这孩子也不来见哀家了,来人!”宫婢跪了上来。御太妃道,“传御王过来。就说哀家想他了。” “是。” 之后我和御太后就这般静静坐着,我端着茶,她玩着匕首,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宫婢道,“太后娘娘,御王殿下到了。” 御太后站起来,将匕首递给我,“还你吧。” 我忙站起来双手接过,哪知道接触的一瞬间,御太后竟然猛地抓住我的双手,身子往前一撞。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匕首已经深深扎进她的心脏,血渐到我衣襟上,匕首还被我握在手里。 我颤抖着唇,退了一步。 耳边立刻御王撕心裂肺的喊声,我看着他冲过来,抱起御太后软倒的身子。 “母妃!母妃!太医!快传太医!” 我又退了一步,双手都是血,手指颤抖着,带血的匕首掉在地上。摔出很远。 第三十一章(完) “不是我。不是我。”我又上前一步,可是御王只是喊着太医,喊着母妃,不断轻拍御太后的脸,我颤抖的声音,淹没在了翠鸟院的尖叫声里。 御太后身边的小宫婢连忙跪下来,哭喊着,“御王大人,奴婢亲眼看见,是长皇子殿下失手刺伤了太后娘娘。” 我猛地僵硬。 可是御王就像没听见一样。 之后所有的太医都来了,御王抱起御太后奔进房里,宫婢侍卫呼拉拉跟着进去,挤了一屋子的人。 我就站在门外。透过人缝,看着御王的影子。 我看到御王哭了。 这辈子只看过三次。上一次,他畏高,我不知道,还把他挂在高树上。 还有这一次。他满脸都是眼泪,还有昨晚,他想母妃,想得红了眼圈。 左手的伤因为御太后的用力而崩裂。流了一些血,混着御太后的,都分不清。 我的脸上也溅了一些。我用手背按住眼睛,觉得天地都要塌了。 “你好狠呐,你好狠呐。”我呜咽着退了几步,然后没头没脑地跑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往哪儿跑,只是想离那里越远越好。 白莲坠子一闪白光,白莲跳了出来,猛地从后面搂住我,我差点跌倒,就这么被他从后面抱住,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是你的错,大人。” 他比我高,轻而易举地伸手,盖住我满是泪的眼睛,“回去吧。回去,跟他解释清楚。人不是你杀的。” “他知道。他知道的。” 我摇着头,眼睛感到的都是白莲手心的柔软,“他知道的,他知道的。可是,可是……我们完了。” 我猛地挣脱白莲的怀抱,向前走了几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白莲叹了口气,又飞了回去,我却疯了一样扯下白莲珊瑚坠子还有脖子上的紫明珠,捏在手心里,一把丢进湖心,沉到水底。 “让我静一静……我只想一个人……让我一个人……”我退着,转身跑掉。 三道光从湖心飞了出来,看着我远去的背影,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往哪儿跑。 到处都有侍卫和宫婢。 我总是一身血地惊吓了他们。 再看到是我长皇子,而不敢抓住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念头,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离开,离开这里。 一直奔到天黑,我终于疲惫不堪地在牡丹花丛里倒下了。 隐约感到有人接近我,将我扛了起来。 “好香的味道……”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1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1部分阅读 那人擦擦口水,然后不断地嘟囔,“啊,不行不行,我发誓要吃素了。我要吃素,我要吃素。” “我叫伊恩,可是膳房大妈叫不准,就叫我依人。你也叫我依人就行。” 我爬起来,摸着身下的柴草堆,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可是不到一刻,昨天的血腥和绝望,就立刻包围了我。 “这里是在膳房的柴房,我一直躲在这里,膳房大妈是个好人,只要不是坏孩子,都可以躲在这里住。不会给总管发现。” 我看向他,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好像是个胡人,眼睛是湛蓝色的,头发确实金色的,长安的胡人多是碧眼,这么蓝的眼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看上去很瘦小,可是皮肤特别白,晶莹剔透,金色的长发蓬蓬松松地披了一身,身上穿的是膳房最底下的下人才穿的褐色衣裳。 但是这张小脸,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好看。 “你救了我。” “是呀你一身的血啊,真是……啊……吃素吃素……” 少年的汉话特别古怪,尤其是那句‘吃素’,一听就知道他来长安没多久。我看着他咬着唇,露出的两只小虎牙,看上去特别的尖利。手里抖着一件同样的褐色布衫,在我眼前晃了晃,“快换下来吧。” 我擦了把脸,发现手上的血已经被擦下去了。受伤的地方,绷带也给重新缠过了。 “让我在这里,躲上几天吧。”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强迫自己绽开一丝的笑容,“你叫依人?” 柴房特别大,柴木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后面有个很大的隔间,地上铺了一堆稻草,有个小桌几,放着一些小茶碗。和一叠干干净净的衣裳。便是我和依人躲着的地方。一般进来放柴和取柴的宫婢,都不会绕远在拐进这里间来。 我全身疲惫,等少年走之后,又伏在草上哭了一阵,睡了一会儿。醒来犹豫着,怎么才有勇气去见见御王。 中午的时候,依人回来了。 抱着大饭篮子,一进屋就把一碗盖着不少佳肴的饭伸到我鼻子下。然后自己抱着一大盘子红烧血豆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我端着勺子,叹了口气。扒起饭来。 “哎,这可是膳房大妈特意给我留的……” 依人吃了大半盘子,看上去精神很好,“好吧,我就是学不会使筷子。你要笑就笑吧。” 我忍不住,噗哧一笑,感觉抑郁的心情好多了。 “对了,听大妈说昨天上头刚死了位很高贵的女人。”依人突然道。 我勺子一顿,再也吃不下去了。 依人瞪着蓝色的大眼睛,看我,“据说还失踪了一位长皇子,长皇子,不会就是你吧。” 我干脆放下碗,“是我。” “咳!”依人被血豆腐呛着了。 我沉下脸,“让我在这里躲几天,不然我就把你交给侍卫。” 依人瘪了瘪嘴,闷头继续扒豆腐,将最后一块塞进嘴里,嚼了嚼,然后道,“哦。” 下午有侍卫来搜查膳房,寻找长皇子,可是没搜到这里,听声音,是给膳房总管给拦下了。 “大妈真是个好人。”依人躲在我身后,“总给我做血豆腐吃。” “你很爱吃那东西?”一想起昨天一身的血腥,我就想吐。 “大妈的手艺真不错,她说她是膳房最大的官,做东西肯定也是最好吃的那个。” “你就知道吃。” “嘿嘿嘿。” 躲了两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回甘露殿看一看。 依人是个好孩子,整天想办法逗我乐,可能文化差异,他说的笑话,我总觉得很冷。 “你是从哪边来的?”我整理衣衫,鼓起勇气准备离开,“西边的商人队伍,还是东北的港口?” 依人笑眯眯道,“你问我家?我是渡海来的,可远了呢。” 高丽?日本?不对呀。我疑惑地看着他的蓝眼金发,“那是哪里。” “海的另一边……”依人一乐,比划道,“我也是第一次跑这么远,其实我犯了错,是逃出来的。他们肯定不知道我一口气跑到东方来了。”顿了顿,可怜兮兮地扯了扯我的衣角,“你要走了么。” “我想回去看看了。”我推开门,“总不能一直躲着。” 依人恋恋不舍地朝我挥了挥手,小尖牙又露了出来,“那你快走吧,我已经发誓要吃素了,你总在我面前晃悠,味道又好像很好,我都要忍不住了。”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赶,心里有些闷。 我悄悄跑回了甘露殿。可是一进屋。心就彻底凉了。 御王不在了。 因为连桌子上的折子都撤了。 宫里到处挂着白色的灯笼。 我知道,御太后心口那一刀,是活了不了。 我在殿里坐了一会儿,突然又想离开,惶惶忽忽地出了殿门,又浑浑噩噩地往膳房的方向走。 侍卫都不在,今日可能正是御太后下葬的日子。 小兔崽子化成白狐窜了出来,想跟在我身后,却被夜一把捏住尾巴,提起来,看着失魂落魄的我的背影,对着小兔崽子,摇了摇头。 第三十二章(完) 我失魂落魄地摸到柴房,依人一见我就瞪大眼睛,我看着屋里,还站着膳房总管。 “长……长皇子殿下!奴婢给长皇子殿下请安。” 总管惊慌失措地给我跪下行礼,然后将一边的依人也一头按在地上。 “嘘——”我靠着门边,轻笑道,“本宫要在这里住一阵,谁问也不许说本宫在这儿……” 总管一边按着挣扎的依人,一边为难道,“但是,若是御王殿下问起来……” 我心一紧,“他问的话,你就跟他说实话。” “奴婢遵命。” “出去吧。” 总管退出去之后,很快就又回来,悄悄抱来锦被床褥,生怕我被柴房委屈,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最后端来煮茶和灯盏,这才恭敬地离开。 等她小心翼翼地关好门,依人就一把朝我扑了过来,将我压在被褥上,小手扑上我的脸,“快叫我看看。” “嗯?” “你刚才这样……”他爬起来,坐到一边,将手指轻轻竖在唇边,学着我的样子,“嘘————的时候,好好看。往门上一靠,跟画儿似的。” “……”我一手支起头,一手捏住他白里透红的小脸儿,使劲拉扯,“小屁孩儿,你多大了。” 依人挺起胸脯,“我可是个王子。” “哎哟,还挺厉害的。”我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进宫之前,我可是外司省的外司令,天天见的,都是各国的皇子。”我想起了小兔崽子,便笑意更浓,“还有一个日本皇子,跟你差不多大,一笑起来眼睛贼贼的,总觉得他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捏得用力了,他的小嘴被我扯得漏风,小尖牙露了出来。 我拿手指摸了摸。觉得特别好玩。 结果小屁孩儿突然就脸红了。拍掉我的手,忙捂住嘴,眼泪汪汪地看我,带着鼻音儿道,“不可以随便摸我的牙,这样太亲密了。我可是很有贞操的人。” “……”他这话立刻把我弄愣了。我的手僵在半空。不得不尴尬地收了回来。 有时候我就是不理解。 就好像当初,不管我怎么把小兔崽子抱到椅子上,不过一会儿他总是又跪地上了。 依人吸吸鼻子,挪着屁股,往后退了几步,“太香了。” “嗯?”我看他蹙眉的模样,不禁伸手掐灭了蚊香。“这样好些了?” 依人瘪了瘪嘴。盯着我受伤的手不放。 “长皇子殿下,你是不是和情人闹别扭了。” 我一怔,翻身不理他。 依人靠过来,“你刚才跟大妈说不许任何人找到你,只有那个御王殿下才行。” 我依旧不理他,他两颗小尖牙咬住唇。将我翻了过来,一看我,就愣住了。 我忙擦了擦眼角,呼出一口气。 “我跟他……我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他才会找到我。”说着我眼角又开始热了。视线模糊一片。 依人小手在我脸上擦了擦,“那你去找他。” “我不敢。”我不敢。 “去找他吧。” “不。” “找吧。” “不!” “找吧。” 我倔起来,怒道,“他不来见我,我就不找他!” 依人静静地看着我,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顿时摸不着头脑,赶紧爬起来轻拍他的背,“怎么哭了啊。” “哇啊啊啊!”他嚎得满脸都是泪,声音特别凄惨。 “嘘——会把人吵来的。” 依人闭上嘴,在我怀里抽抽搭搭。 “这是怎么了啊。” “呜。”他小手抓上我的衣襟,“呜,我也是这样,哥哥不肯原谅我,我才跑到这里来了。呜,他让我保护他的爱人。可是我没忍住,把她给吃了……呜。” 等等。他在说什么。 吃了?“怎么吃的?” “她是哥哥的女骑士,保护哥哥受了伤。呜,我又很久没吃东西,一想到她跟我抢哥哥,我就没忍住。呜。” 我怎么越听越迷糊。 依人在我怀里扑腾,鼻涕蹭了我一身,“呜,我就一个哥哥,哥哥就一个爱人,她因为我死了,我躲在这里,又怕哥哥找到我。又希望他找到我。呜。” 我突然不是滋味,竟然想跟他一起哭。 “所以看到你闹别扭,我就想起哥哥。呜————” 我抱紧他,泪水滑到嘴角,“那怎么办呢。我也只有御王,可是那是御王的母妃,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依人,我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呜哇哇哇!” 我抱着他,不断流泪,竟然也像个孩子。 我们颤抖的厉害,不知道是他抖,还是我在抖。 “啪!” 不知哭了多久,依人突然一巴掌飞到我脖子上。抬手下来,吸着鼻涕道,“有蚊子。” 他下手太快,我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松开他,就见他抽抽搭搭地擦手,用抹布抹去手上的死蚊子,想了想,翻了干净的背面,又狠狠揩了揩鼻涕。 我被他逗笑,觉得哭过之后,心情顺畅至极,便一头倒在被子上,看着窗外,天已入夜。 “三天。”今晚过去,我和他,便有三日未见了。 过了会儿依人重新点了蚊香,轻轻爬过来,将小脸儿贴在我胸口,软绵绵道,“长皇子殿下?你当我哥,好不好。” “不。” “当吧。” “不。” “当吧。” “不。” “哥……” “……” 我摸上他一头软乎乎的金发,叹了口气。 上一次大闹别扭的时候,御王把我的贝壳摔在地上。当时就把我气哭了。 就在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的时候,他竟然又很不要脸地将它要了回去。 我突然想起来,他派了侍卫在宫里找我,侍卫曾经来盘问过膳房。之后便没来了。他是不是以为我走了,也许他以为我跑去找师兄…… 我睡不着。 身上的依人也醒着,但是非常乖巧,一声也不吭。一动也不动。 “这时候膳房还有人么。” 依人抬头看看我,“已经过了时候了,没有人,不过很多吃的都在锅里热着,时不时会有人来取。哥。” “起来。”我拍拍他。“我要做粥。” “嗯,哥。” 这孩子一口一个哥,叫的我骨头都要酥了。 我绕到膳房。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翻到了一碗正在温火煨着的粥。端出来,往里洒了大把的盐。 我吩咐总管把粥给御王送去。就说是她亲手做的。 总管走了之后,我和依人在院子里转了转,怕被侍卫发现,又躲回了小屋。 “加了那么多盐,多难喝。哥。” “几年前我也做过一次,那时候他把我折腾的够呛,我报复他,就洒了好多的盐。看着他吃了一口……” 依人眼睛发亮,“怎么样?哥?” “他停了一下,然后沉着脸咽下去了。” 依人笑得打滚,“我以为他会吐出来,哥。” “行了,我当你哥,别一句话跟一个。” “嗯,哥。” “……” 我揉揉他的头发,叹了口气,这时突然有人敲门。 我忙坐起来,却听到了一个朝思暮想的声音。 御王在门外,轻轻在门上敲。 “清禾,我知道你在里面。” 第三十三章(完) “清禾。”御王又轻轻敲敲门,“能做出那种粥的,全天下也就只有你了。” 我僵硬住了。跪坐在被褥上不会动弹,小依人一个劲儿扯我袖子,用口型问我,他来了,他来了是不是? 他来了。 他就在门外。 三日没见,好像分别了三年。 御王沉默了,但是我知道他没走。 我不是为何耳朵突然特别好使,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却能听见他衣角摩擦门板的声音。 “这些日子你就躲在这儿,膳房总管都根本王谢罪了。你跟她说 ,‘御王问了,就跟他说实话’,是不是。” 快开门。 依人依旧紧张地给我做口型。 甚至忍不住推了我一把,我往前一跌,差点趴地上,可是脚像粘在褥子上一样,就是不会动。 不想听他说话,我想冲上去,不顾一切把他抱住,然后恶狠狠地咬住他的唇,告诉他,威胁他,你再敢搬离甘露殿,我就打断你的腿! 可是我试着挪动一步的时候,眼睛就被泪水湿透了。 快去开门。 依人又推了我一把。 我扑在地上,这时御王道,“你躲着本王呢?既然不想出来,那就别出来了。” 我一怔,手刚触在地上,正要爬起来开门。 “今日母妃下葬,我在她身前跪了三日。这三日来,一直想着母妃。想着母妃,就会想起你,侍卫跟本王说你不在宫里,本王以为你走了,觉得也挺好,本王跪着的时候,真的很怕见到你。” 所以你连殿里的折子都撤了,你觉得那样儿就能离我远远的了? 我吸了吸鼻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可是满脸都是泪,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搬来我殿里,才住了一个晚上。 我原以为以后我都可以睡醒的时候,去摸摸枕边还有没有你。 “清禾,本王知道不是你。母妃是打好了要走的主意的,她看到本王来了,才向你冲过去的,本王看的一清二楚,诬陷你的宫婢,本王叫她们全部陪葬了。” 那也是因为我才死的。 我抢了她儿子的皇位,她儿子的身子,她儿子的心。 她是在告诉我,她因为我一无所有了,她说过,和她斗的,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知道自己永远是横在我和御王之间的一杠子,她要用这种办法,让这个裂痕变得巨大,是我和御王,都填补不起的。 “昨日送来急谏,黄河十日前已决堤。本王要亲自去黄河赈灾,明日就动身。” 什么? “你还不打算出来了,那好吧,本王要走了,你以后也别见本王了。” 我听见御王转身就走的声音,脚步很快就走远了。 依人忙扑过来,拉住我的衣裳。“哥……” 我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嗓子说,“你看看,他不想见我的。” 他要走了? 刚才他说要去哪儿来着。 “他不要我了。” “哥……” 依人一个劲儿伸手擦我的脸。 我突然觉得,心死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可是就在我的手颤抖着抱住依人的时候,我听见了一串迅速临近的脚步声。 没等我反应过来,御王又跑了回来,一脚将门踹开。 我傻了。 然后御王揣着粗气,黑着脸扒开依人,一把将我扯进怀里。死死抱着。 我继续傻。 御王看我一脸泪,傻了。 依人被推到一边,看着我俩,也傻了。 御王猛地抬起手,好像气得直想揍我,结果落到我的肩上,将我扯过去,就是一顿狠亲。 我被他亲着,什么感觉都没有,就一片湿乎乎的。 “你行,你行呀。”御王推开我,擦了擦嘴,“竟然躲在这里,本王叫那么多人找你,你也不肯出来,甘露殿也不回,衣裳也不换。本王方才说了那么多,都不抵你一碗加料的粥是不!” 我颤抖着抱住他的背,“你要敢再搬出甘露殿,我就打断你的腿。” 御王一怔,反笑道,“你还想将本王锁起来不成,清禾好呀,竟然理解当年本王的心情了。行呀,当年的锁本王还留着呢。” 我沉下脸,“你留那东西做什么。” “……”御王不说话了。眼圈又红了。 我和他站着抱着,抱累了就坐下抱着,再累了,就一起躺下。 小依人完全被我们无视了~ “别离开我了,好不。”我软软地抓住他的衣襟,“我受不了。” “看来本王把你调 教得不错。”御王别过头去。 我愤怒地爬起来,捧住他的脸,“有本事说这话,你别红眼睛。” 御王大手一伸,把我的头按在他胸口。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 依人肚子不雅地叫了起来,这才鼓起勇气破坏气氛,颤颠颠的蚊子哼哼一样叫了声,“哥……” 御王忽地坐起来,捅捅我胳膊。“他是谁。” “我弟弟。” 御王脸色顿时乌云。眯起眼睛瞪我。 我幽幽道,“皇弟走了,你当年又强迫我跟你睡,我哪里还有弟弟了。” 御王捏起我的脸,“那本王不是你弟弟,是你什么人。” “……” “说呀。” “不说……” “你说呀……” “我不说……” “你说不说!” “哥……我饿了……” 我和御王同时瞪了他一眼。 我怒道,“自己找血豆腐去。今晚不许进来。” 依人特别委屈地看我,瘪了瘪嘴,走了。 御王说,“这孩子是谁,怎么吃那东西。” 我说,“我说了,他是我弟啊。” “那本王呢?” “……” “你说呀……” “不说。” “说呀……” “不说。” 依人悄悄关了门,一出门就被躲在一边的膳房总管给拉走了。 “你说不说!”御王将我扑到。 我翻身压住他,“说,你就得给我吹箫。” 御王别过头,立刻道,“不说算了。” 我气得要命,恶狠狠地咬他。 他反过来咬我。 衣裳丢到一边。 缠成一团的时候我还想,我是不是做梦呢,要是梦,我就睡一辈子也不醒了。 第三十四章(完) 床单儿一滚就到了半夜。后来我虽然疲惫不堪,但是依旧坚持着一夜没合眼。 我真怕这是个梦,一睡,一醒,就没了。 所以我翻来覆去,想了特别多的事儿。 清晨的时候,御王准时醒了。 我正靠在被褥上发呆,一下子就把他这些模样全看进眼里。看见他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打了个喷嚏,晃了晃脑袋,刘海遮住眼睛,只露出嫣红的唇。 我瞬间扑了上去。 御王没醒透,接着就被我亲得又迷糊起来。 打定主意,我爬起来,拾起丢在一边腰带,趁他失神,迅速绑住了他的腿。 御王却惊得猛坐起来,捏住我下巴,冷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反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摇了摇~ “我要想为所欲为,也该绑你的手。绑住你的腿,是叫你今天都出不去这间屋子,更不能离开我。” 御王一怔,松开我,搂着我过来亲了几下,然后就默默地低头,去解腿上的腰带。 我苦笑道,“我以为昨晚你是为了骗我开门,才说要走的。” “黄河的急件送到长安,最快也要十日,本王拨的银子,昨日才刚出库,批令的奏折又还在半路,决堤的折子就已经送来,上面的日期,正好是十天前。” 御王开始整理衣裳,“如今黄河水患,期间又有十日之差,恐怕百姓早已经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本王决定,等三日守孝,母妃一落葬就走,并亲自带着一批官员和银两赶过去。” 我光着身子,颓废地倒在枕头上,拉着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御王顿了顿,轻轻握住我的手,靠过来道,“所以昨晚特别想见你,却怎么也找不到,还好你送了碗粥来,本王才知道你躲在这里。” 我别过头去,眼圈红了。 御王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掀开被子,扒开我的腿。 我忙拧头看他,气得要命。大怒道,“你以为这样,我就肯放你走?” 御王停下来,将手指放在唇边,轻笑道,“嘘————本王在吹箫,清禾不要打扰~” “你!你,嗯……” 我慌乱地吐出一口浊气,还想推开他,可是腿间被温热柔软一时包裹住,便再没了力气动弹。 不到一会儿,我迅速丢盔弃甲。 早膳直接搜刮了膳房,宫婢跪在外边,我和御王则是看什么想吃了,就直接掀开锅盖伸筷子。要不是我还和他在赌气,这顿早膳,绝对吃的自在快活。 期间御王几次三番跟我说话,我都不理他。 他倒是难得了好脾气,一个劲儿地要亲自喂我。我别过头躲开,终于闷声道。 “昨晚我三番四次央求,你都不肯给我吹箫,今日这么痛快主动,却是为了离开我,要我放你走?” “清禾。国事暂时交给三公,你也学着点,本王已经命人将你的师兄训练的孩子带进宫,分在甘露殿保护你,你身边还有一群……东西,守着你。本王这一次离开,对你的安全,多少有些安心。” 不安心的是我!一想到他可能会遇见各种各样的危险,我就气得把筷子摔在地上。 御王闻言轻笑着,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一块肉,迅速塞进我嘴里,温柔道,“本王知道,我家清禾就是会斟酌。 这样吧,只要你安心守着皇城,等本王回来,本王以后日日给你吹箫,决不食言。” 他说了什么,他说我家清禾…… 我心底顿时美得冒泡泡。然后突然发现。 昨夜开始,经了这一闹,我和他,竟然开始这般肉麻起来了……而且还肉麻得乐在其中。 出了膳房,走在御花园的小路上。 我心中不舍地跟在他身后,可是脑中却开始尖叫,让他走,让他走,回来一辈子有人给吹箫~ 路过池边,岸角水仙正旺。混着御花园的花香,一同被风吹来。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然后想都没想,就慌忙地蹬了鞋子,飞身扑进水里。 “清禾!!” 御王吓坏了。我听见他在岸边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命令侍卫下水。 扑通扑通,立即有好几个侍卫跳下池。 我忙憋住一口气,直潜到水底。 御花园的池子养的是活水。非常清澈。 我扒开一群金鲫。就看到湖底石子上,正落着的白莲珊瑚的坠子,还有紫薇的夜明珠。 游过去,刚捏到手里,我的胳膊就是一紧。接着就被下水的侍卫拼命地往上拖。不一会儿就被扯上岸。 “季!清!禾!”御王脸色非常难看,侍卫刚放下我,他就冲过来,狠狠提起我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一哭二闹三自尽,连这种法子竟也想得出了,你这么舍不得本王,怎么不早说!” 我抹了抹脸上的水,心下一动,忙将坠子藏在身后,仰起脖子道,“我就要自尽,怎地。” 御王很愤怒地扯住旁边的内侍,拖到身前,“去紫宸殿,吩咐他们先走,本王带着官银,明日再出发。” “是!” 我愣了。 下一刻御王横抱起我,沉着脸就往甘露殿走。 “今天不走了?”我柔柔地问。 御王站住,气得一把将我摔在地上。 我揉揉屁股起来,忙跟上他的脚步。 “明天还去么。” 御王又停下来,一个转身,“清禾,人,命,关,天。”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就是觉得不安。”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总觉得你这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似的。” 御王说,“清禾,你太多心了。” 我说,“让我去吧。” 御王立刻道,“不行!” “我给你写信。给你报平安。叫夜捎给你,他是鬼魂,被风吹着,一眨眼就能飘回长安。” 御王面无表情。 “而且我身边还有白莲紫薇。” “别跟本王提那个白莲!”御王脸色更差。 “行,行,不带他去。不带他去。你让我去吧。黄河一带我年少的时候也跑过,而且你不是不喜欢给我吹箫的么。你让我去,以后我不再要求你吹箫。我!保!证!不!要!你!给!我!再!吹!箫!了。” “你去吧。”御王迅速道。 我立刻呆若木鸡。 什么人命关天。 原来还是吹箫与不吹萧的问题! 御王,你个伪君子。 我推开他,气得一口气跑回甘露殿,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一进屋,我就被一群东西团团围住。 紫薇先送来一杯茶,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和御王殿下心意相通,忠成眷属,不过话说回来……大人又要走了?” 珊瑚拍拍小包裹,“大人,我已经收拾好了。” 夜飞来飞去,“我给你送信呀,我给你送信呀!你不怕我在信上加料呀……” 我擦擦冷汗,“你们消息传得真快。” 白莲抱着胳膊,摇头叹气,“御王大人真不待见我。不过还好大人把坠子捡回来了。” 说音一落,三道杀人的目光顿时劈向我。 我忙翻出坠子明珠,小心地戴好。“那天我激动了,激动了。” “哼。”小兔崽子冷哼着,将我抓住,“大人,先不提这个,您给我们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嗯?” 我被小兔崽子推过去,看到一只波斯小猫儿一样的金发少年正眯着眼睛蹲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血豆腐。 见我来了,便甜甜道,“哥……我也去……” 第三十五章(完) 御王将东西重新搬回甘露殿,而甘露殿的宫婢,却匆匆忙忙地给我准备出行。 晚饭他依旧要喂我,我却还在生闷气。死活不给他面子。 一想到今天折腾了一大圈,结果原来只是他的诡计,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睡觉前故意掐灭了蚊香,希望他被蚊子咬死。 结果半夜的时候,他又把我压倒了,我是有些不情不愿,但是还是给他抱了,再之后,果然是我累得先睡着,结果醒来之后才知道,他趁我睡熟之时,竟然坏心眼地将我丢出床帐外!早上起来一看,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和锁骨,都已经被蚊子咬肿了!! 又痛又痒。还是毒蚊子。 我的怒火更加旺盛,上马车之前,一句话都没再和他说。 御王坚持要送我出正德门。 一起钻上马车,将一些东西交付与我。 “清禾,这是御印,你别弄丢了。若真丢了,血石也能证明身份。” 我接过御印,丢给坐在一边的依人,不理他。 “还有,这是五十万两银票。到了清扬县官库,再换成银两,然后在附近城镇买米,给灾民做粥,再买药医人,剩下的分发下去,暂建帐篷,剩下的银两交给当地的官员,等洪水退了,重建房屋,再开田地。” 我收起一厚叠银票,仍然不理他。 “至于这一万两,是本王私自给的,你拿去了,一路上吃穿用度,别委屈了。” 我抢过两张五千两的银票,藏在怀里。继续不理他。 终于,马车驶出了大明宫,在正德门口停下,御王的笑容也终于挂不住了。 “那本王下去了。” 走到门口,又道,“清禾,记得你的信。” 我终于忍无可忍,怒吼道。 “你站住!” 御王正作势要下马车,果然停了下来。 我咬牙切齿地扑过去。 然后死死抱住他的腰。抬头就在他嘴边亲了一口。 他看了看我,凑过来也亲了我一口。 我又亲了回去。 身后的夜抱起膀子,显然被我们肉麻得打起了寒战。 御王最后轻轻一叹,我和他抱了许久,终于松开对方,御王下了车,转身站定看着我。 我拉开挡在车门前的帘子,看着地面开始倒退,看着我离他越来越远。 正德门要关上的时候,我朝他做了一个市井百姓才做的下流手势,估计他也看不懂。 我对他喊,“昨天咱俩说的那个!不算数!!” 御王别过头去,看肩膀抽动,就知道他在笑。估计是在装蒜,等我回来,肯定说他什么也没听到。 慢慢看不到正德门,马车驶进长安城。 一个时辰后行出了城门。 走上了官道,马车开始飞驰。 我的出行很低调。前方也只有一辆马车带路,并且装满行李。 两辆马车,白马乌篷,金帘纱帐。四个驾车的侍卫。目光犀利敏捷,一看就知道武功不弱。 依人玩了会儿小火球,肚子就叫了。还特别响亮的那种。 听得我都不禁蹙起眉道,“出门前不是刚吃过。” “没事,哥” “咕————” “我不饿,哥。” “咕咕————” 我沉默了。 脖子痒得要命,我拉开衣襟抓了抓,依人的目光落到我的颈上,不禁咽了口口水。 “大人,他不对劲儿。” 夜警惕地提醒我。 我看向依人,发现他正用舌头来回舔着自己的小尖牙,就好像能将它们舔回去似的。 我摸摸他的额头,并不觉得烫,“官道有些颠簸,马车又跑得快,要是实在难受。就停车休息一下,吃些肉干。”这天气,上哪儿给他弄血豆腐去。 依人摇摇头。 我摸摸他的头。突然觉得他这小模样,特别可怜。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酸意,不禁想起了当年躲在我身后的皇弟来。眼圈一热,就温柔道,“有什么话,就跟哥说。说什么都行” “那我说了。”依人迅速道,“我饿死了,现在得下车一趟,哥不用等我了,我能追上来。” 我一怔,依人突然就推开我,站起来,一下子冲出车门跳了下去。 我惊得大叫,忙爬过去掀开帘子,四下一看,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大人?” 侍卫听到我叫声,忙停了马车。 夜不用我吩咐,迅速飘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回来,脸色阴沉。 我对侍卫说,“休息一下。” 因为不能把马车堵在路上,所以我们在林子里生了一堆火,一个侍卫取出肉干和干粮,另一个侍卫打来两只山鸡,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脂香四溢,我似乎听见小兔崽子滴口水的声音。 侍卫将两只烤得金黄|色的鸡都用干净叶子包了给我,估计一只是准备给依人的。 我抱着鸡,带着干粮爬上马车。 侍卫就围着火堆。守在外面。 我上了马车,小兔崽子立刻变成|人形,抢过一只鸡,大口大口地吃。 小火球也在一边滴口水。小兔崽子就撕下一块肉,喂它吃。 夜飘过来,我将帘子拉严,然后问他,“找到了?” “他抓了很多只鸟,用獠牙咬破它们的脖子。” 我浑身一寒,“这怎么可能。” 夜故作严肃道,“而且他的速度非常惊人,大人,那不是人的速度。和轻功也是两回事。” 小兔崽子将一根鸡骨头舔的干干净净,然后凑了过来。“他可没有妖气,不然怎么连紫薇都没看出来。” 夜耸耸肩,“可能是外国妖怪。” 小兔崽子闻言,又化成小狐。沉默了。 夜飘过来,摸了摸我脖子上的肿包,冰凉凉的,却很舒服。 “不过我认为他没有危险……还不抵上昨晚那只蚊子,好歹都知道大人的血香。” 还敢提这事,一提我就想再把御王挂树上。就不放他下来!哭死他。 就这时候,帘子被掀开了,依人窜了上来,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坐回我身边。 气氛顿时僵硬,我问他,“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依人没等说,张口就打了个饱嗝。 我伸手,点了点他的胸口,他低头看了看,一片血迹挂在月白的衣服上。 我等着看他怎么狡辩。 谁知他突然脸红了。 “哥,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对不对。” “你干什么去了”我壮起胆子,冷静道。“你杀生了,还跟蚊子干一样的缺德事儿?” 不管他接下来要如何辩解,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决心拆穿他,定要求个明白。 结果出乎意料的,依人竟然非常坦白。 “不然我的肚子就会一直叫啊,就像这样叫,咕——咕——刚才连你都听见了,哥。 嗯? 哥?我没和你说过? 放心~ 我不会咬人的,我记得我跟你说了啊,我说了我只吃素的。哥。” 夜沉默了。 我则被依人的话震惊了半天,才慢慢想明白他在说什么。 原来吃素是这么个意思。 敢情他以前真会咬人的~ 我抖了抖,道,“那你刚才说什么,叫我装作没看见。” 依人看了看自己的衣襟,猛地捂住脸。红得像颗樱桃。 “我都挺大了,还总不注意把血蹭在衣襟上,当年我的哥哥就总笑话我。说我这样,就跟小孩儿尿床似的。” 依人羞红了脸。还一个劲儿地摇头。简直像个小姑娘。 “所以哥,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对吧。” 我觉得肚子有点抽。 夜坐不住了。 不一会儿就飞出去,但是很快就飞回来,一进马车就大声尖叫道,“大人!我刚才飞回长安看,你知道您的御王殿下现在正在干吗!” 我放下帘子,颇感兴趣。莫非他还站在正德门口,望着我远去的方向发呆不成。 “他在训斥侍卫呢!” “为何?” “大人刚才离开的时候,不是做了个手势?”夜学着我的模样,比划了一下。“御王就问那个侍卫,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结果那侍卫说了,可把御王气得够呛啊!” 我呆了。他竟然还去跑去问…… 那是我当年在赌场,跟流氓混混学的手势,意思是,“再不知好歹,老子上你屁股!” 第三十六章(完) 皇弟病重离我而去,御太后破釜沉舟自尽身亡。 我记得冬意未尽,茶炉飘香。 御王抚落石凳上的白雪,非要和我下一盘黑白玉棋。 他说,黑子是我,白子是他。 他要白子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现在想起来,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他那时候肯定被我迷住了,之前又对我干了不少缺德事儿,想要我的心呢,又不好意思直说。 于是故作姿态,拿着一副棋子,就开始大做文章,跟我扯东扯西,还真是扯得我那阵子冷汗淋漓,心惊胆战。吓得几天几夜都不敢合眼。 他对我拿捏准透,我也对他了如指掌。他就是个别扭的人,有什么话,从来不直说,绕来绕去。把我绕进套儿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被他给卖了。还傻乎乎地帮他数钱。 我的记忆,就停留在马车里。 夜跟我说,御王跑去问侍卫,我临走时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结果那青年侍卫屈于御王殿下的滛威,不情不愿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2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2部分阅读 地说了实话,还挨了顿好骂。 我哈哈大笑,把这件事将给依人听,依人也跟着我笑。 再之后。 我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又为什么死了呢。 在这漆黑的水底,成了一具冰冷的尸。 周围也一片黑暗。我知道我没有呼吸。没有任何感觉,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所以我一直思考着,自己为何还有意识。 或许我已经成了和夜一样的冤魂。就飘在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地方。 我甚至记得我在马车要开出正德门的时候,我还抱住御王,好肉麻地亲了一顿。 我朝他比划手势的时候,他还看我直笑。 思绪里都是御王那张渐渐远去的笑脸。 原来人死了,心竟然还会痛。 他到现在,还在长安,等着我的信…… “我说儿子,醒醒吧。” 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儿,声调很是风流。 我讶异自己突然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然后周身一痛。竟然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视线一片模糊,但是绝不黑暗。隐隐约约五光十色,非常明亮。我感到一双手,正流连往返地摸着我的脸,接着那声音又道,“我说儿子,你还睡呀。” 所有突然回归的感觉告诉我,我依然在水里。 我慢慢坐起身子,眼前很快便清明起来。 我的面前坐着一个人。 他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把玩自己垂到胸前,半飘在水中的水蓝色头发。眼睛青蓝,衣服也是蓝色,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柔和。像一片沉静的湖。虽然看上去跟我一般年纪,但是眉眼很是潇洒。 他说,“儿子,你可醒啦。” 我确定了,不管他是谁,竟然连这种便宜都愿意占。要是以为我在意,那可就大错特错。小时候被师兄揍得直求饶时,我连祖宗都叫。 他笑道,“人人都说皇帝是真龙天子。 皇子就是龙之子。” 他捏住我的脸,做出很疼爱的表情, “你不是长皇子么, 既然是龙子,自然就是我儿子……” 我确实有些吃惊,“你,你是说,你是……” “不然能让一个死人再睁眼么。” 我顿时哑口无言。 “儿子。叫爹。” “……” “不想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爹。” “乖儿子,你被人推下水了。怎么。”他看我蹙眉的模样,靠近我道,“莫非儿子真想不起来了。” 我点点头。他立刻转身,吩咐身后的婢女道,“去拿本皇的宝镜来。” “是。” 两名体态妖娆女子行了礼,我讶异地看到她们背后还拖着长长的鳍。 我再看四面,夜明珠镶嵌满了宫殿的房顶。本来不透光的水下,亮如白昼。地上是琳琅满目的珊瑚,我身下的床,则是一副巨大的鱼骨,鱼尾上翘,为支柱,鱼身平整,覆盖了柔软飘渺的水草。 我再将视线移到他身上。 他正饶有兴趣地打量我,他的身后果然也有鳍,但是不同于婢女,他的鳍如半透明的薄纱,一直垂到地上。随水波动,简直就像展了翅的蝶。 “龙皇殿下,宝镜。” 婢女很快回来,跪在地上,将一面小小的镜子端了上来。 龙皇接过,丢给我。 我翻过来,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脸。面无血色,嘴唇也苍白,但是我依旧是我,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少了股生气,时时刻刻提醒我,我已经不再是个活人了。 龙皇抬手,在镜面轻轻一点,突然镜子中的我消失了,随即换成了另一番景象。 夜在马车里根本闲不住。 第二天天色微亮,他就忍不住将我也悄悄带出了马车。 他想瞒着紫薇白莲,带我溜出去玩儿。我被他缠得够呛,不得已趁着小兔崽子熟睡,将身上的坠子明珠,也放在车里。 夜抱起我,借着风吹,很快就飞到了清扬县。 这是离决堤处最近的县城。大部分灾民,都往这里逃避。我可以看到城边已经搭起了很多帐篷。 之后去见了清扬县的官员,将银子分发下去,看着清晨流离失所的百姓排队领粥,便放心了不少。 清扬县令叫徐盛威。而立年纪,看上去很是老实忠厚。水患已经多日,他处理的,远比我和御王想象的要好。 我说我要写个折子,表扬他的功绩。他一个劲儿跟我谢恩。 再之后,我在他们的护送下,假装离开北门。然后又溜回去,同夜在清扬县玩了一天。 第三日,我担忧紫薇他们着急,就催促夜回去。 夜不太情愿地抱起我飘出城,我本以为,事情就该结束了。 可是一出了城,我和夜便彻底惊呆了。 原来徐盛威早就得知御王派人赈灾,提前布置,给我演了出好戏。 迎接朝廷和我的北门大开着,可是另一边的南门,却锁着,偏偏夜带我飞的就是南门,他说他怎么也得看一眼黄河什么样儿,才能甘心的走呀。 哪知道南门城外,尸横遍野。哀声震天。 再往远看去,水淹千里。一片汪洋,惨不忍睹。原来城中的帐篷粥餐,竟都是徐盛威制造的假象。 这些年,我果然被御王养成猪。 那银票是救人命的。我竟然就这么轻易地给人骗了。 我怒极,回去找他,他吓得半死,哆哆嗦嗦地说,昨日一送我离开,就有人抢走了银票,留了封书信给我。 夜识字,那人在信上说,要我去上游找他。 落款那人,是御太后。 到了之后才知道,那人是卫一。 …… 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被卫一推下黄河。 夜尖叫着飞下来,要我抓住他的手。 我抓住了。 可是穿透了。 落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夜的表情,简直生不如死。 第三十七章(完) 一根白净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镜背。我眼前的画面陡然变换成了甘露殿,奏折堆在桌上,后面还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待看清,我下意识地缩手,瞬间将镜子扣在床上。 “怎么不看了。” 龙皇抬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估计他现在,已经知道你的事儿了。你就不想看看他是怎……” “不想。”我干脆把镜子塞给他,打断道,“爹您收好。儿子不想看。” 龙皇直接将镜子丢到地上,脸色不善地抱起了胳膊。 我强迫自己将注意放在身下柔软的水草上。不去想那个让我心里发抽的男人。 龙皇翘起身子,抖了抖鳍,“本皇将你的魂魄固定在尸体里,你不能离开这里,否则你就会立即消失,魂飞魄散。” 龙皇又换了个姿势,继续抖鳍,“这宝镜可以看过去,也可以看如今,你确定不看?” “不看。” 我不想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 “爹。您将儿子的魂魄收在这水底,就不怕黄泉那边有发责难么。” “谁怕那重华老儿。”龙皇很是不悦道,“要不是当初,他向仙帝给本皇告状。本皇一介龙神之首,又怎么能被贬到这种破地方思过凝神。” 一听这话,我立刻来了兴致,忙竖起耳朵,接口道。“传说天界戒律森严,莫非爹您应了劫,犯了天条不成。” 龙皇蛮横道,“什么戒律,又不是和尚。天界没世人形容的那般拘谨,倒也不甚逍遥。本皇不过是追求个仙君,就弄得满城风雨。儿子你说,至于么。” 原来龙皇居然是断袖,果然在天界过的不太自在,依我看,他被贬到这里,肯定没这么简单。 龙皇说到兴头上,一激动就滔滔不绝起来,竟还都是满口的抱怨。 “儿子你给爹评评理,本皇在天界对他是掏心掏肺的,结果他把本皇当什么了?啊?不来看本皇也就罢了,居然还拿本皇送给他的龙鳞装瓜子皮。” 我忍不住嘴角一抽,“可不是,委屈爹了。” “委屈个屁!” 龙皇正要喜笑颜开,却突然有人出声打断,一脸阴沉地闯进来。 我一看,惊了。来人紫发紫眸,竟然还是个熟人。 龙皇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紫薇眯起眸子,走了过来,瞪着龙皇冰蓝的眸子,气势惊人。 “你怎么不和清禾说,你其实是因为当初喝多了,当着众仙家和仙帝的面儿调戏他老人家的宝贝闺女。才被贬到黄河思过的。” 龙皇局促不安道,“紫薇,你可来了,本皇早就为你准备好了瓜子。怎么样,你在人间守护帝王,很久没吃过天界的瓜子了吧。” 紫薇道,“你故意把清禾的魂魄藏在这里,害得我去黄泉也找不到,你不过就是利用清禾逼我来见你么。” 龙皇原地转了一个圈儿。美艳异常,特妖孽地抖了抖鳍,轻笑,“紫薇,你看,本皇的鳍又变长了,美不美。” 这一番诡异的对话下来。 我看着他俩,彻底惊呆。 紫薇道,“少给我扯东扯西。你想怎么样。” 龙皇摆了个非常潇洒的姿势,停了下来,弯起嘴角,干净利落道,“他可以走,你得留下。” 紫薇看我。我看地面。 紫薇看龙皇。龙皇看紫薇。 紫薇冷道,“把你的龙珠给清禾定魂,我,跟你睡。” 这话太猛了。 我当初,怎么就没这么大勇气,敢指着御王那小畜生的鼻子尖儿,这么说,“你让皇弟登基称帝,老子,跟你睡。” 龙皇满眼邪意,开始装大头蒜,“紫薇你真是……本皇又没说要你怎么样,你肯留在本皇身边,本皇都心满意足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身子已经靠了过来,掌心飘出一颗极小的蓝紫色珠子,飞到我胸口,慢慢溶了进去。 我周身猛地震动。久违的窒息感瞬间袭来。 我张口呼吸,结果喝了一肚子水,吐了一大串的泡泡。 “看来本仙君要暂住龙殿了,有龙皇的宝镜在,我会继续看着你的。” 我难过得开始剧烈挣扎,耳边紫薇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清禾,夜在上面等你,他为了你大闹黄泉,被重华上仙给教训了。你好好安慰一下。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这一次都不要反抗了。” 什么。 我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子越来越冷。 “紫薇,让他上去吧,一会儿又淹死了。”我感到龙皇抓住了我挥舞的手臂,贴在耳边轻声道,“爹会惦记你的啊,儿子。逢年过节记得拜龙皇,烧清香。” 我听到紫薇冷哼的声音。 然后是震耳欲聋的水声。 有什么抓住了我的手。 将我提出了水面。 我大口大口喘息,阳光刺的我睁不开眼睛。 冰冷的手将我提出水面,夜把我抱上岸堤,跪在我身边,将我死死地抱在怀里。 “大人,这一次,我抓紧了哦。” 夜。 我睁不开眼睛,陷入昏迷。 但是再听到夜的声音。 想起镜子中他那表情。 眼泪刷地就从眼角滑下来。 夜抱起我,轻飘飘的飞起来,不知道飞到哪里。 他将我放到柔软的床上。脱去我湿透的冷衣,搬来了火盆。 不一会儿我被烤的有些发烧。迷糊之间,感到夜脱去了我所有的衣裳。 夜干什么。 我突然想起临走时紫薇的话。 “……不管夜提出什么要求,这一次都不要反抗了。” 他这什么意思…… 不不不不不。一定是我的想法太下流。 可是下一刻,夜的手,就摸上了我的身子。瞬间,两片柔软就贴了上来。 第三十八章(完) 是我下流,绝对是我下流。 夜只是亲我而已,他可能只是在尝试新的方法给我退烧。 可,可是他开始越亲越下流。 我,我能不下流么我。 我发现自己意识开始越来越模糊,溺水之后,夜非但没给我渡气,还亲得我开始感到窒息。 我睁开朦胧的双眼,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恍惚间似乎又看到紫薇靠在树下嗑瓜子的景象。 我忽然想起来,方才龙皇承认自己断袖的那一刻,我还一时之间,错觉起来。竟暗自感叹自己容貌妖媚,看着龙皇这般亲昵,心道没准自己又被龙皇给看上了云云。 结果等紫薇一来,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仅自作多情,还成了水下鱼儿抛上岸的饵,龙皇手里的绝色瓜子皮儿,处心积虑地,把我忠心护主的小紫薇,就这么给钓下水了。 梦境渐渐清晰,我挪动双腿,朝紫薇走过去,一手迅速搭在他肩头。冲他满眼的愧疚。 “小紫薇。” 他和小兔崽子看上去其实差不多大。 一阵酸意蒙上心头,我顿时哑了嗓子,颤抖着声音道,“一想到你被龙皇囚禁,还是为了我,我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小紫薇,你要原谅我。” 紫薇将瓜子皮吐我脸上,乐道,“大人胡说什么呢,难道他比我高,比我老,我就一定被他压?” 我一怔,他伸手,拂去黏在我脸上的瓜子皮,眉开眼笑道,“这种事儿,大人不是最清楚的么。” 他话音一落,画面陡然变成了御王府。 我发现自己被锁链绑了手,分开了腿,正躺在御王那小畜生的床上等待临幸,我看着他烧毁了篡位的遗旨,还惊得恼羞成怒,泪水涟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边褪去衣裳,边向我扑过来的畜生,还只有十六岁。 之后不到三年,御王就从少年的模样中彻底蜕变。 果然身高年龄都不是问题。 我季清禾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正想着,身上的人又变成了白莲。他俯身压住我,跨坐上我的腿,衣衫褪尽,满室幽香。 “所以说呢,我比你高又如何呢,只要大人愿意洞房,芬陀利愿意当下面的~” 这话听上去特飘渺。 但是他开始在我身上不规矩的手,却非常清晰。 我确定了,我在做春梦。 还是好大一个春梦。 身体上的愉悦竟然如此清晰,敏感得令我想要哭泣。 我自知对白莲无意,怎么也把他弄进春梦里来了。心道这下完了。我果然变下流了。龌龊是男人开始衰老的征兆。 可是这时梦境又变了。 坐在我身上的人,竟然变成了夜。 还是没穿衣服的夜。 皮肤好得跟豆腐一样,身子起伏着,小脸扬起来,叫声像小猫儿一样,挠在我心尖儿上。 我不知为何,竟然满腹怒火,按住他的小细腰,就恶狠狠道,“贱人,你就是一妖精。” 不!我在说什么。我叫他什么?贱人!?夜他一定会尖叫着抓破我的脸!! “我就是贱人。除了你,所有的皇兄都睡过我了。你越是冷漠我,我就越是想勾引你,所以我是贱人,皇兄你说的真是太对了。” 夜竟然想没听见一样,反而更激动地握住我的手,继续摆动,我不禁仰起头,闷哼了一声。 他竟然还道,“所以贱人都有同一种性子,皇兄,你现在正在上我呢。等今夜过后,我的贱人性子就使出来了,以后再多看到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我好热,我看到夜这么说着,笑着,呻吟着,可是他的眼角,却开始闪出泪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突然觉得有些怕,想挣扎着醒过来,可是梦境越陷越深,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忘了自己是谁。 越听他这么说,我心中越是痛苦,越是难受,嘴上越是狠毒,竟然还道,“我看你更恶心,你这贱人,竟然还被我爽到哭。” “是呀……好爽,啊!” 夜释放了,身子扬起诱人的弧线,并且剧烈颤抖,却在那一瞬间,将泪水滴落在了我的胸膛。 我却更加热了。 仿佛被火焚烧。 细细一看,身边竟然真开始冒出无数的火。床和呻吟都不见了。 我站在燃烧正旺的宫殿前,胸前还插着一把匕首。 我想,他可能爱每一个上过他的人,只是不可能爱我。 站不住了,我向前倒去,闭上眼,弯起嘴角,还在想他是会接住我呢,还是赶紧退一步,免得我的血,弄脏了他的衣摆。 结果他接住我了。 还让我躺在他腿上。 说真的,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不禁回想起我们仅有的一次床 事,我不仅没有好好去珍惜,甚至都忘了是什么滋味,反而绞尽脑汁去想可能会伤害到他的话,一晚上只顾忙着拿话戳去他的心窝。 瞧瞧,果然有报应么。这戳来戳去的。把他戳得怒了,就换自己被戳。 我嘴边溢出一丝血,我感觉到我的血弄脏了他的衣裳。 他穿白衣最美了。 我从小就只敢远远地看着,他像一只白色的蝶。 级的小时候,大家都夸我生得漂亮,说他比我还漂亮。 我不服气,跑去看他。然后这辈子,就开始倒霉了。 我轻笑,咳出血,“弄脏你的衣裳了。” “没关系。”他的泪落在我脸上,可是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直到这一刻,我还想,他可能喜欢任何一个人,但绝对不会是我。 他摸着我的脸,低头笑道,“你这个人呀,从小就爱胡思乱想,可是有件事儿,却从来都没有猜对过。” 我那是不敢猜呀。 那天晚上,我真是嫉妒的疯了。还说了那样的话。我知道他为什么哭,绝不是因为爽的。 “对不起。” 我感到他将我抱起来,走进了火里。 “一千年以后,再让我忘了你罢。” 火舌舔上我的背,我惊叫着,猛地睁眼。 “嗷嗷嗷!!烫烫烫烫烫!!!!!!!” “别动!” 夜使劲儿拍了我一下头,怒道,“拔火罐呢,忍着点儿!” 我眼角啜着泪花,发现自己一身赤着上身,后趴在床上。背后烫的要命。 不一会儿,一排罐子扣上去,我彻底瘫了。 夜从后面一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笑道,“行了,烧退了。” 我气得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他的手,冰凉的,却没那么刺骨了。 不对。 我支起胳膊,看着自己的手发起呆来。 不对。 哪里不对。 我刚才做了什么? 我拍掉了他手。 我拍……我拍!? 我猛地坐起来,也不管后背,连忙回头,夜正一脸奇异地看着我发疯,我拉住他的手,使劲儿捏了捏。傻了。 夜奇道。“大人。怎么了?” 我…… “我摸到你了。” 第三十九章(完) 夜看我,我看夜。我严肃道,“夜,我真的摸到你了。” 夜拉住我的手,眸子笑弯,“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来,随便你摸。” “……” 我忙抽回手,夜靠近我,朝我吹了口冷气儿,“大人,不烫么。” 我怔了怔,然后从床上跳到地上,“火罐!你你你!给我拔了!!着!着了要!” “躺好了。”夜按住我。撤去了火罐。我被烫得欲哭无泪。 “哎呀呀,皮肤都紫了。”夜的爪子摸了上来,冰凉的让我打了个哆嗦。“看你满头汗了,果然不烧了吧。” 我抱着枕头,趴着,“夜。” “嗯?” “我梦见你了。” “……”夜起身,将地上的床单丢到我鼻子下,“原来大人对我早有意思。” “什么?” “这床单脏的……” 我看那床单,老脸一红。“不是……” 翻过身,张开双臂,“夜,过来,” 夜飘过来,我一把将他抱住,他凉凉的脸贴在我的怀里,我抖了抖。清晰地感到自己的手摸到了他的头发,并且插了进去,揉了揉。 “紫薇说你去黄泉闹了。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 “夜。”想起夜在镜子里的表情,我眼睛立刻一酸,“让我好好抱抱你。” “嗯。”夜难得乖巧地不扑腾,就这么乖乖让我抱着……才怪,他的爪子已经开始乱摸起来,我被他凉得受不了,终于翻身坐起来,躲到一边。 “其实受伤了。” 夜眉开眼笑,“还伤得不轻呢,但是我已经吸了大人的阳气,都好了,但是可惜了,阳气一足,大人就能摸到我了。” 我想起昏迷前他的狼吻。“你亲了我。” “何止呢。”夜舔了舔舌头,“我和大人做了好几次呢。大人半梦半醒,更加风情万种呀。” 我正在穿衣的手顿住了,僵硬地将头扭过去看他,“你说什么。” 夜开始乱飘,“嗯?大人,我说什么了么。” 我把衣服丢过去,像扣蜻蜓一样,将夜用衣服网住,然后扑过去,把他按在地上,“你说什么。” 夜在衣服里挣扎。“什么都没说!” “你说!” 到处是火的景象在我脑中,不断冲击。 “你衣摆上的血,到底是不是我的!” 夜在衣服里面,突然不动了。 “夜!” “不是!”夜突然开始尖叫。 “是不是!” “不是!” “是我的!对不对!前世咱们就认识!你跟我说的那个人,就是我!” “不是不是不是!” “我都梦见了!你还不承认!”我看了看床单,“昨晚不是春梦,你真跟我做了,是不是!” “没做!我就亲了!” 说实话了吧。 我爬起来,把衣服捡起来,夜蜷缩在地上,眼圈都红了。 头一次能把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儿欺负成这样,我又解恨,又心疼。 夜重新飘起来,冲我瘪瘪嘴,就在我以为他要哭了的时候,他忽然神色一变,一爪子就拍了过来! “嗷嗷嗷!!大人!你敢这么对我!我要去跟御王说!就说你跟龙皇上床!” 我左脸刚挨了一巴掌。紧接着右脸又被拍了一爪子,夜尖叫着,“还有白莲花!我要跟御王说你勾搭白莲花!季大人!你等死吧!!” 完了。 他要是真说了,我肯定死。 吃过饭。我被夜抱在怀里,顺着风飞回了长安。 夜直接将我丢了甘露殿门口,然后自己飘走了。 我揉揉腰,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那个令我朝思暮想的小畜生,自从我出了事儿,我一直不敢想他。 我更不敢看龙皇的破镜子,怕看到他哭。 我这辈子,不怕小梅尖叫,就怕御王红眼圈。 于是我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怎么也不敢往里走。 更不敢抬头。 “回来了。” 小畜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低着头,看着地面,听声辨位,御王应该正坐在那张总是堆满奏折的桌子后面。 果然,我听见了他翻奏折的纸声。 “还站门口干什么呢。” “……”我听到他放下了奏折。就是不敢抬头看他。 “黄河一带已经稳定下来,本王派去的官员也到了,清扬县的县令已经被处死,卫一本王也抓住了,现在正在地牢里,任你处置。” 我还是不敢抬头,但是我听见他叹了口气,向我走了过来。 我闭上眼睛,他一定会扑过来抱住我。 然后狠狠亲我,再把我丢上床……一边哭,一边虐待我…… 我在想什么呢我。 “季清禾!” “嗯。”我将头弯的更低。 “抬头看本王!” “不敢。” 我真怕他为了我哭得双眼浮肿,要是那张像极了御太后的美人脸邋遢到连胡子都不刮,我一定当场给他昏过去。 身子一震,我猛地被御王推到门上,他将手臂支在我的头边,一手捏起我的下巴,狠狠将我的头抬起来。我对上他的视线,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我开始颤抖。 御王低下头来,危险地眯起眸子,“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本王收到你的死讯,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剧烈颤抖。 他!他!他真的没刮胡子! “本王哭了三天,简直为你身形憔悴呢。”御王摸上我的唇,满是胡渣的下巴靠近我,“清禾看本王这副模样,可否满意?” “不,不满意。” 我颤抖着唇,简直要昏过去。 御王冷道,“是本王的错,这和母妃没有关系,自从本王决定让你恢复身份,你就一直受伤。本王思来想去……” 喀嚓! 手腕瞬间穿来熟悉的冰冷。 我忙低头,看到那个令我噩梦了很多年的锁链,竟然又被扣在了我的双腕上。 “……还是决定,锁着你。” 御王说着,竟然软倒在我身上。 我忙抱住他,一同滑坐到地上。 “虽然你弟弟给本王说,你今日会被带回来,可是不见到你,本王就连一口饭吃不下。” 我摸着他有点扎手的下巴,看着门外熟悉的院子,院子里,夜又拉着小兔崽子,正对他窃窃私语,看小兔崽子嘴角抽搐的表情,我就知道,夜一定又在说我的坏话。 这感觉似曾相识。 熟悉的我,简直想哭。 抱紧怀里明显清瘦的身子,我将头靠在门上。夕阳余晖,耀得我眯起了眼睛。 “我回来了。” 第四 十章(完) 我以为御王是想我想得疯了,顺便开了个玩笑,结果他吃了饭,洗了澡,又变回了那个让我看了就心动的大美人时,这手腕上的锁链,竟然还没给我解开。 我也有些疲惫了,晚上又断断续续有点发烧,就被他搂着一同倒在床上,缠在一起睡了。 第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隐约觉得床头坐着一个人,眯起眼睛一看,顿时惊得我坐起。 “是紫薇?” 紫薇嘴角咬着一片瓜子皮,含糊道,“为什么不是我。大人,一夜好梦?” “你不是被龙皇……” “他本来就小孩心性,被贬到黄河有些孤寂了,再说我只是答应陪他,又没让他囚禁。” “那……” “我来就是看看大人。” 宝镜不能看?我沉思片刻,明白了,“紫薇,你没把他压住,是不是。” 紫薇别过头,好像很热地用手扇了扇风,轻笑,“大人脑子里,原来就这点墨水。” 恩,我就这点墨水,谁叫你一转头,我就看到你脖子上的印子了。 “原本是在宝镜里看到大人被锁,紫薇特意来帮你解锁。现在看来……”紫薇发现我的视线凝固在了他的脖子上,于是便露出阴沉的笑容,“现在看来,大人似乎过得不错,那我就给大人您添一点乐趣吧。” 说罢在我的锁链上一点。 我晃了晃,“没开。” “是没开。”紫薇笑着站起来,“而且我在上面加了禁锢,就算御王大人玩腻了,拿钥匙也解不开了。” “啊!你!” 我忙要抓住他,他却瞬间消失了。 总而言之,我回归了普通的生活。 晚睡晚起,三公和朝内大臣也早对我死心。不知为何,我竟然思念起了外司省。想子瑜,想小梅。 中午的时候,我把这话跟御王说了,御王听了之后,便说,本王就知道你闲不住。想回去也行,毕竟你师兄住在那儿,只要你不走出本王的势力范围,就不会有危险。 晚上有场宴会,我不想去了,就在甘露殿叫宫婢把自己打扮得容光焕发,想回外司省看看。 结果走到门口,就被几个东西给拦住了。 说实在的,白莲将那两颗坠子抬在我眼前晃动的时候,我确实有些尴尬,接着小珊瑚一句话,更是惊天动地。 “大人,这是第二次了,再有一次,你敢这样把我们丢下,白莲就跟你强行洞房。” “她说笑呢。大人。”白莲靠近,满室幽香,他温柔地将坠子挂在我的腰间,可是我看到他的眼神告诉我,珊瑚一点都没有在说笑。 心惊胆战地出了门,结果在院子里,又被拦住了。 “你该知道,这一趟祸事回来,总得有人找你算账。” 小兔崽子抱臂堵住我,扬起下巴,看着我的锁链道,“现在轮到我了。” 我退了一步。哭笑不得。 “夜说你跟龙皇勾搭上了?” 小兔崽子脸色阴沉道,“大人,你当年夺走了我的第一次,然后又迟迟不肯给我一个交代,结果到处拈花惹草,我想知道,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这话说的,说的我理亏啊。 “夜那是胡说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龙皇喜欢紫薇。你总知道的。” 小兔崽子故作惊讶,“是么。不过我还听说,你勾引白莲。瞧他刚才给你系坠子,好温柔呢。” 我捏起他的脸,扯起来,道,“我看你才是。小兔崽子,敢这么质问大人我,你可真是翅膀硬了。” 小兔崽子瘪着嘴,不吭声。 我冷下脸道,“还是变成小狐讨喜得多。” 哪知道我话音刚落,小兔崽子就啪地一声,瞬间变回原形,三两下跳上我肩膀,抓紧衣裳蹲下。柔柔道,“大人……那我以后就变成小狐,天天蹲在你肩膀上。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要是敢再甩掉我,我就爬到你头上撒尿。” 这威胁实在是恶毒,我都不禁发起抖来。 上了马车。出了正德门。小兔崽子还蹲在我肩头不动弹,我只要一转头,就会被他的毛蒙住脸,几次弄得我喷嚏连连。 “对了。”我看着倒退的街景,放下帘子,“依人呢?” “你说文文?找吃的去了。” “文文?” “长安的妖精都比较排斥外国妖精,他不是爱吃血豆腐么,大家都说他是蚊妖,于是他就成了‘文文’。” 我将它捏下来,爱不释手地摸着它的毛,小兔崽子在我怀里打了个滚儿,舒服的直哼哼。 结果毛茸茸的四肢一展开,肚皮一亮,我一眼就看到它那下面的小东西……竟然还想伸手去捏一捏。 忙别过头去,我开始骂自己下流。 “那它们排斥你么?” “大人。” 小兔崽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我腿上,我给它挠肚皮。挠着挠着,它突然道,“你知道么。御王他瞒着你……” 我怔住,“瞒着我,瞒着我什么了?” 心下暗叫不好,我忙把它捏起来,提到眼前,牙缝里将话蹦了出来。“是不是他背着我,要!娶!妃!子!了!” 小兔崽子眯起狐狸眼,冲我喷了口热气儿。“原来大人肚子里就这点墨水。就不能想些别的么。”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算了。很快你就知道了。”小兔崽子翻了个身。 “哎,你把话说完呀。”我挠小兔崽子的肚子,它养得直打滚儿,就是不吭声。 因为我没有通知,所以到了外司省,小梅和子瑜都大吃一惊,我看着小梅的大肚子,更是大吃一惊。 “大人!”小梅立刻哭了。扑过来,肚子顶得我哭笑不得。 结果和子瑜还没说上几句话,我就被师兄拖走了。 当晚我没回甘露殿,师兄抓住我不许走。 谁知道第二日一早,竟然被师兄点了半身的|岤道。 师兄将我拖到庭院,在席子上坐好。 “师兄,你这是……” “不回去了。”师兄严肃道,“以后不许见御王。” 我有些惊异,师兄不是开玩笑的,“怎么。” “他敢锁着你!嗯!?”师兄猛地抓起我的手,“我跟他说了!要是再敢对你不好,我就把你带走!” “这,这个。”我看着锁链,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给我坐好!”师兄梳理了一下我的头发,又给我扑了些白粉。我诧异道,“师兄?你给我涂脂抹粉?” “今儿你相亲。师兄给你物色了一个好人选。” “什么……”我颤抖着道,“不,不,御王知道会杀了我的,你,你放开我,你让我回去……” 师兄抬手就点了我的哑|岤。 我一声也发不出。然后看着师兄走远了。 不知多了多久,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我怎么挣扎,还是不能动。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又过了很久,我坐的双腿已经发麻,这时有个人,却从我后面的树绕了过来。 一阵幽香,来人在我面前坐下,黑发铺地,冲我微微一笑。然后摸了摸落在席子上的发,温柔道,“大人,我把头发染黑了。” “白莲!” 第四十一章(完) “白莲!” 我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白莲端坐在我对面,抬手往我的脸上轻轻摸了一把,嘴角一弯,我看他手掌一层白,完全不敢想自己被师兄抹了多厚的一层粉,现在又是个什么鬼样子。 “大人的师兄,真是个有趣的人。” 白莲低头,盛了两盏茶,“昨夜竟然在全长安都贴了告示,说季大人你招收男宠,要求八尺男儿,容貌俊美,性格温和,最好像白兔一样善良。” 白莲将茶端到我手里,头便顺势靠了过来,“大人你说,御王殿下看到了,会不会很生气呢。” 我接过茶,实在是喝不下去。他肯定还没下早朝,不然一定已经要么风风火火,要么冷冷冰冰地直接杀进来了。 “我只是被夜推来的。”白莲侧过脸,幽香扑鼻,“你知道夜是人来疯,越热闹越爱闹……谁知道来的人还真不少呢,就在大人还在睡的时候,我就被选中了。因为我是个子最高的呢。” “……” “大人不能说话?” 我忙点头。眉头皱成一团儿。 “也不能走路?” 我放下茶盏,再点头。 白莲却坐直了身体,认真道,“那机会难得,咱们相亲吧。” 我顿时瞪大双眼。他说什么了? “本来是因为大人心地善良,才打算以身相许……” 白莲抱着茶,看上去非常英俊,“这是天竺的规矩,也是芬陀利族常有的习俗,但是拿到大唐来,却似乎让大人困扰了……大人直到现在,还觉得困扰么。” 我不想伤害他的自尊心,但是不得不严肃地点头。 白莲却面色不改,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一般。 “大人,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么。”白莲垂下眸子,“白莲并不认为,御王殿下适合大人。” 我用目光发出疑问,“?” “难道大人还不知……” 白莲顿了顿,转开了话题,“大人和御王殿下的身份如此特殊,就算此时同居同乐,这样的日子,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虽然我这些话,在大人听来,有些困扰,但是我承认,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挑拨你们的关系。让你们分开。” 我微微一笑。突然间觉得白莲真的好温柔。 白莲叹了口气。 下一刻猛地扑上来,一手将我推到树上。 我的背立刻撞上树干,很快就被他捉住手,正要抬头,他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一瞬间,我的世界一片雪白。 “嗷嗷嗷!” 夜不知从何处突然冲出来,一把将白莲拖开,尖叫道,“说好了不许占大人便宜!白莲你输了!” 白莲摸摸唇,苦笑着道,“我才碰了一下。” “那也不行!”夜挡在我身前,在空中冲白莲张牙舞爪。 白莲的神色有些忧伤,轻轻一叹,“好吧,我认输,换人吧。” 我呆,这是怎么个情况? 我越来越发晕地看着白莲一脸寞落地让开,夜却飘到我面前,一本正经地安稳坐好,道,“轮到我了,大人,我是夜,鬼魂一个,不过大人要和我做,我绝对比御王殿下的经验还要丰富,保证叫大人您欲!仙!欲!死!甚至生!不!如!死!” 这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3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3部分阅读 ,夜的话和白莲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这话实在也太……! “大人不是还可以碰到我了么。” 夜伸手摸摸我的嘴唇,试图将手指探进去,“我可以让大人抱,姿势任你挑……吹箫就更不在话下了,那是我最拿手的……大人……你选我吧……选了我,以后咱们日日夜夜的做,我吸饱了阳气,就会越来越温暖,不会冻着你了……恩~?大人……选我吧……” 我诧异地合不拢嘴,立刻被夜的手指得逞了,结果夜的手指刚卷住我的小舌,就被小兔崽子冲过来,一脚踢飞,“不是说不许动手的么,你也输了!” 夜飘到空中,委屈道,“习惯了么……情不自禁就……” 现在就算给我解|岤,我也已经被震惊得哑口无言,小兔崽子跪坐在夜和白莲刚才坐过的位置,翻开折扇遮住脸,道,“大人,轮到我了。” 我目瞪口呆,恍若做梦。 “难道大人不是欠我最多的么。大人忘了,那晚在宝库……” 我拼命摇头。别!别提了! “大人还不想承认么。大人对我始乱终弃的事儿,全长安的妖精都在议论呢。我又是外国来的,更被他们笑话。你曾经教导我,男子就要顶天立地,以身作则,如今大人明显是不想负责了么。” 我摇头,我只能摇头。 “小狐狸,始乱终弃,可不是这么用的。” 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小兔崽子一惊,我一僵,白莲迅速钻回坠子,夜躲瞬间到树后。 御王抬腿迈进院子,冷笑着朝我们走来,“果然是外国妖怪,曲解汉话,可是会闹笑话的。” 小兔崽子咬咬唇,噗嗤一下子缩成小狐,窜上我的肩,咬了一下我的耳朵,跑了。 我打了个哆嗦,御王已经在我面前坐了下来。 冲我绽开笑颜,轻轻道,“季大人,现在轮到本王了?” 我顿时被冷汗浸湿了后背,好长时间互相肉麻,御王都没再在我面前这般气势骇人,我简直都要忘了,惧怕他是什么滋味了。 “季大人觉得本王如何呢。” ……这就是御王刚下早朝的样子么。 我打量着他的衣裳,视线落到他头上的九龙金冠,突然感到眼角有些发热。 原来小兔崽子们说,他瞒着我的,就是这件事? 夜从树后飘了过来,趴在我身后,御王看不到夜扒着我,却看得到我忽然弯下了腰。 “季大人为什么不说话。本王第一次相亲,着实有些紧张,季大人不说话,本王就当你喜欢本王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突然想起自己的手还能动,就抓了几把沙土,铺在席子上,在上面写字。 “你登基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御王一看我写的字,立刻垂下眸子,沉默。 我默默擦去字,铺平,又在上面写了新的字。 写的时候,视线就不争气地开始模糊起来,几滴泪水直接落进土里,被我迅速搅进沙土。 “什么时候的事……”我顿了一下,不待御王回答,自己便用手,又将字擦去了。 我真是猪,还问什么时候。 自然是我掉进黄河的时候。 他明知我是猪,还让我去黄河,原来是为了在登基大典之日,将我支走。 紫薇说对了,我肚子里果然就这点墨水,直到刚才还以为那天他是在给我落套,不过是不想给我吹箫。 “这事儿你不该瞒着我。”我指尖有些发抖,“你跟我说,我也不会生你气。” 御王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不让我再继续写,“所以这个模样来见你,不打算再瞒你。清禾……你……别哭……” 他抹去我眼角的泪,我忙眨眨眼,表示没事。 “清禾,登基称帝,是母妃临终前的托付,母妃走时,都不肯闭眼,本王……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御王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 “……答应她的事情,本王一定做到。” 我忙点头,一直点头,告诉自己不要哭,却一直落泪。 我没有怪你,他是你母妃,你既然答应了,就该必须做到。再说我也不在乎皇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想哭。还说什么男子就要顶天立地,我现在就是想哭。 折腾了一大圈。 原来这才是御太后真正的目的,到最后,她也没输。 “大人,他说谎。” 夜突然在我耳边低声道。 “御太后死的时候,我就在那屋里,她不止逼着御王答应登基!” 我一怔,有些茫然,御王见我这样,还以为我伤心,便忙握紧我的手,我从未听过御王这么温柔的声音。 “以后我们不提母妃了好么。以后我们好好的,我不纳妃子,你不会离开我,咱们,咱们以后好好的,好不好?” 好。 “大人!他骗你呐!” “清禾,咱们永远都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好。 我张了张口,可是发不出声音。 “大人!大人!!” 夜在我耳边,歇斯底里了。 “他答应那女人!!!!他要杀了你!!!!!!!” 第四十二章(完) 我瞬间僵住,就这么看着御王。 他这个模样,金冠玉带,锦衣龙袍,真的很英气,我都要忘了,他才二十岁。 抬起手,想摸他的脸。 御王垂着眸子看我,我突然发觉,他长得太像御太妃,一时间茫然,还错觉那女人,正坐在我面前。 这些日子,他表现得太好了。 他太温柔了。 真是太温柔了。 一点一滴的渗进我封闭好多年的心底,让我甚至都忘了,半年前的大雪天,他还特意端着一碗鸩毒,想看着我喝下去。 夜还在我耳边尖叫。 “大人!他要杀你!” 我一巴掌往后一扇,正中夜的脸。 “别叫唤了。我知道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早该知道,其实什么都没变。我不就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么,总有一天会玩腻。 夜像苍蝇一样的被我拍走,不甘心地在我头上乱飞。 御王抓住我的手,问,“你在和谁说话?” 我摇摇头,御王又问,“你的哑|岤解开了?” 我一怔,原来时辰到了,于是试着活动了一下双腿,果然能动,但是麻得根本站不起来。 御王过来,将我抱起来。我搂住他的脖子。 “你抱得动么。” “还行吧。” 御王将我换了个姿势,背在背上。 我将头轻轻贴在他的发上,笑道,“竟然要九五之尊背我,季清禾好大的狗胆呀。” “你再废话,本王就把你摔在地上。”御王虽是这么说着,可是语气里,满是笑意。 都是皇帝了,还跟我本王。 我忍不住一笑,蹭了蹭他的脖子,“明明我也不矮,咱俩这姿势,真像背女人。” 御王没变,下一刻我果真被摔在了地上。 我四仰八叉,干脆躺在院子里就不起来了。 御王往前走了两步,停下,又退了回来,咬牙切齿道,“你背着本王招男宠?嗯?这事儿本王还没跟你算账呢。” “哦。” 阳光好刺眼,我拿手臂挡住眼睛。 御王沉默了会儿,一脚轻轻踩上我的肚子,怒道,“起来!” “起不来了。” “你跟我耍无赖是不是?” “是呀。” 御王在我身边坐下,一手扯开我的腰带,我猛地一震,没动弹。 “本王都忘了,季大人喜欢给人看。”御王柔柔道,手指已经抹上了我的锁骨。 我依旧蒙着眼睛,笑着说,“你再往上一点,就可以捏死我了,我手腕被锁着呢,无论如何,都不会反抗的。” 御王一怔,顿时沉下脸,“你在说什么。” “卫一,不是你派来杀我的么。” 我只听见御王呼吸变得急促,他真的怒了,脖子一紧,御王当真捏了上来,俯过身子,热气喷在我耳边,冷道,“你就这么希望本王杀你。” 我闭紧眼睛,泪水从眼角,偷偷落进草地里。 “咱们分手吧。” 御王捏住我喉咙的手明显一震,轻轻问,“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分手吧。” 御王收回手,沉默了很久。 “为什么。” “……我还不想死。” “你以为本王离不开你?” “离得开,唔!” 我蜷缩起来,来回打了几个滚,御王怒极,狠狠地踹了我一脚。 “季清禾!你好!” 御王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丢到我身上,又往我的后背上,狠狠踢了一脚,“看来本王锁不住你了!你滚!” 我痛得抽气,爬起来,颤抖着捡起钥匙,收进怀里,强忍着,咧开嘴角扯出点笑容,“那行,就这样吧。下一次你想我了,也别忘了刮胡子……” 我闭上眼睛,等御王第三脚。 第三脚没来。 御王自己扑过来了。 我一下子支持不住,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背。 “清禾,别闹了,好不好?刚才不是答应我了么。咱们要好好的……” 可是我不禁想起坠入河水的那一刻。 那种寒冰入骨。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没答应。” “你点头了!” “我没有。” “季清禾!” 我咬了咬牙,将御王推开,支起身子,捏住他的领子,将他一路拖到树下。 “放我走吧。”我左手用了力气,“不然马上,我会将你挂在树上。” 御王红着眼睛看我。 我别过头,眨眨眼,努力保持视线清明,“我数三下一二三。” 御王一怔,下一刻,抱着他,我飞上树。 御王瞬间死死抓住我的腰,将头插进我的胸口,我感到他浑身开始剧烈颤抖,我说,“放我走,不然我松手,把你摔下去。” “清禾。” 御王说,“清禾。” 我呼吸都开始犯痛。 我松了一下手,还捏着他的衣服,御王却大叫了一声,然后死死抓住我,我瞬间就感到胸口湿了。 “你走,你走吧。” 御王带着鼻音儿说,“你要走,就走吧……” 我能走哪儿去? 让夜抱着我飞离长安? 亡命天涯? 得了吧。 吩咐子瑜给我原来的房间收拾好。 我只是回到了从前。 躺回了我的贵妃塌。 喝起了我珍藏的葡萄酒。 将床底下的令牌翻出来玩,然后突然想起是御王送的,又丢回床底下。 夜飘进来,带进一股冷气儿。我正好翻身趴在床上。 夜突然啪叽一下子坠下来,差点没把我的腰坐断。 “大人。” “嗯?” 我扭扭屁股,说,“夜,往左动动,对~就那儿~好舒服~” 夜一爪子胡上我的脸,我的左脸颊多了三道猫爪印儿。“大人。” “怎么?” “我以为你会找我。”夜趴下来,把我压个半死,“会让我带你走……” 我看着熟悉的屋子,门口放着冬日的火盆,只不过现在点得是熏香。 记得他那一次把我拖进来,还踢翻了火盆,差点烧了波斯毯。 然后他把花瓶的花拔了,把水浇上去。 我的视线移到花瓶,那还是天竺的精品。 枕头上似乎还有他沐浴之后的味道。 我就算半梦半醒的时候,也不忘去摸一摸,身边的床。 “我不走。” 我握住夜塔过来的爪子,笑呵呵地捏一捏,“我哪儿也不去。” “我季清禾也是个卑鄙小人。” 我眼角又热了。 “就算要分手。我也不离开长安,我还要他天天都能见到我,就算他真要杀我,我也要阴魂不散……” 第四十三章(完) 一夜无眠。结果就是早上的贪睡。一口气天昏地暗到中午才起床,子瑜摆上午饭,跟我说,小畜生昨日回去,晚上就病倒了,太医进进出出忙乎了一晚上,终于好些,早朝竟然还照样上。 我本来是挺饿的,结果一听,顿时没了食欲。 想到他畏高得厉害,又在树上红了眼睛,估计这一病,也是我昨天把他吓着了。 子瑜将一卷文书递给我,略有些尴尬地说,“这是今天派下来的文书,皇上正式封我为外司令,把大人您贬成了东方使令……” 我大笑着朝子瑜一拜,“恭喜子瑜大人!” 子瑜忙抓起我,恼怒道,“大人还是子瑜的大人,这礼子瑜可受不起,大人真回来了,最欢喜的还是我和小梅。” 我将勺子丢进碗里,轻轻一笑,“以后的日子也有些不同,至少我不能再扣着你的银子,不给你长月钱。”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说完这句话,明显看到了子瑜脸上闪过幸福的表情。 可怜的孩子,以前被我欺负的太狠了。 我试图转移话题,“小梅的产期呢?” “应该在初冬。” “想好叫什么名字了么?” 子瑜脸上浮起一阵红晕,“小梅给定下了,说是……叫子禾。” 我一怔,指指子瑜,“小禾。”又指指自己,“大禾。”最后拍拍子瑜的肩膀,“子瑜,你跟我说实话,小梅其实暗恋我,是吧。” 子瑜真的很尴尬,我以前就喜欢这么逗他。 “大人。”子瑜犹豫着说,“皇上昨夜病了,大人竟然没跑进宫去看他。” 我将碗一推,严肃道,“子瑜,以后他是他的皇上,我是我的东方使令,他是君,我是臣,就这个关系。” “大人?” “我们分了分了。” “啊?” 子瑜张了张嘴,最后沉默地闭上。 然后起身,十分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虽然我吃住都赖子瑜的,而且身为长皇子,向朝廷要点儿银子花,根本是不用过账的。 不过既然小畜生还不忘给我安排了个闲职,我也就给他点龙面~ 子瑜已经在大堂排开文书。我想了想,就过去抱起一堆,爬回贵妃塌上开始翻看,看来看去,也不知道看的是什么。 突然就想起来,前些日子在甘露殿,我也抢了御王一大堆的折子看,结果看到最后,都被我折成了纸船,从此御王严禁我再靠近堆满奏折的书桌,要跟他说话,也要离奏折三步远。我当时就说,我要亲你,离你这么远,你要我把脖子扯长,我也够不着你了。 结果御王瞬间就放下折子,迅速走过来抱住我亲。 “大人。” 我忙回神。小兔崽子已经将我手中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文书给抢走,在塌边跪坐下来,面无表情道,“这几本是日本国的,我看就行了。大人再捏,就要碎了。” 我摇摇头,忽然想到有一晚,他进入的极深,我一边嚎叫一边说,你再插,我就要被你玩死了。 结果他还特别下流地舔了舔嘴唇说,本王就要把你弄碎。 “哦。” “大人。怎么心神不宁呢。” “没有。我很好。” 小兔崽子犹豫着,斟酌道,“听说你和御王……分……分了……” “嗯。”我突然打了个哆嗦,坐起来看他,“你要是敢说全长安的妖精鬼怪都已经知道了,我现在就捏死你。” 小兔崽子扭扭脖子,小心翼翼地抱起文书,悄悄挪了挪屁股,离我坐远了点,才说,“它们早就知道了……其实大人风流美貌,又有天眼,龙气又足,再加上龙神的龙珠,对于妖魔来说,简直……所以长安很多妖精都想追你呢。你和御王这一分。自然闹的大了些……西市的那些花精,都在研究怎么追求你。城郊的一些妖魅,已经开始准备定情信物了……” 我出神了片刻,立即兴奋道,“好,你快给我介绍几个好姑娘。” 耳边似乎又响起他的话。“你敢背着本王相亲?嗯?本王还没跟你算账!” 我又摇摇头,简直想把脑中的那人甩出去。 小兔崽子沉默了一下,然后垂着头,忽然从怀里摸出一把扇子和一张纸条,塞给我。 我怔了怔,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兔崽子已经抱起文书,迅速跑回桌子上批阅。 我打开折扇,是典型的扶桑风格,展开纸条一看,上书,“大人,您看我行么。” 这……这孩子…… 我想笑,又怕伤了小兔崽子的自尊心,那小兔崽子还一边拿着文书遮住脸,一边偷偷瞄我呢。 气氛又尴尬了啊…… 我将纸条藏在怀里,将扇子塞到枕头下,斜眼就看到小兔崽子暗暗松了口气儿。 话说回来,我也是对他‘轻薄’之后,还对他‘始乱终弃’。 若是拒绝,确实有些对他不住了,可是我都有小畜生了。小兔崽子的事儿,总得解决。 得想个办法。 我仰头栽倒在床上。刚闭目了一刻,突然又坐起来,擦擦头上的冷汗。 我和他都分了。 我们都分了。 我怎么又忘了呢。 还想着小兔崽子的事儿,怎么跟他交代,我跟他交代什么呀,我们都分了。 我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嘴中默念道,“分了分了分了分了分了……” 小兔崽子手中的文书没捏住,落在桌上,忙拉扯住飘过身边的夜,悄悄道,“夜,大人,不对劲儿啊。” 夜摸下巴,“确实,这会是真的失恋了。” “不是听说是他主动提出的分手么。” 夜垂下眸子,拍了拍小兔崽子的肩,“交给哥哥我吧。哥哥我经验丰富。” 小兔崽子斜睨夜一眼,让到一边。 夜飘了过来,猛地往我肚子上盘腿一坠。 我嚎叫了一声,把子瑜都吓了一跳。 “大人?” “没事……” 我哀怨地瞪着肚子上的夜,轻声道,“你是看我腰压不折,就想叫我肠穿肚烂?” 夜扭扭屁股,我被他压得呼吸困难。“别动了。祖宗,您又想干吗。” “大人!” 夜握拳,严肃道,“振作起来!” 我垂死挣扎,“起不来了,被你压死了。” 夜忙飘起来。 我翻身猛咳嗽。 “大人。”夜轻轻摸了摸我的唇,“您不开心。” “我没事。”我想都没想,“我很好。” 夜咬唇,“撒谎。你总是这么说。” 我一呆,“我没总说。” 夜忙别开视线,“是我不对,我要不那么说。你也不能和他分。” “你要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畜生。”我苦涩道,“这事儿就这样了,我不怨你。要不然,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夜突然飞来一爪子,尖叫道,“嗷!大人!那你就别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 我捂起半边脸,感到眼角都是泪,“我没有。我挺好的。” 啪!又一爪子。 我捂住双颊,真要哭了,“我真没事……” 啪! 正巧子瑜被叫出去,小兔崽子在一边,吓得躲在桌子后面,看得心惊胆战。 “我没……” 啪! 啪! 啪! 啪! 我哭了,“别别别打了。” 夜停下来。抖了抖爪子,轻轻吹了口气儿。媚眼如丝。“大人,还好么?” 好。再好被你打死了…… 我肿成猪头,双颊火辣辣地疼,满眼都是泪水,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一个劲儿地掉泪。 我说,“我想他。不管走到哪里,看到什么东西,满脑子都是他。” 看不太清夜的表情,我开始泣不成声。“早……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他杀了我……” 子瑜还没回来。 小兔崽子和夜都很安静。 整个儿一大堂,就听见我不争气的吸鼻子声儿。 夜飘着,看着我,眼神里有些什么,我泪眼模糊,也看不真切。 突然就感到手腕一紧,竟然已经被他抓住抱起来,飞上天。 “走,进宫去见他。” 夜在我耳边下流道,“多大的烦恼,做一次就全没了……!这一次我绝对不捉弄你……我!帮!你!按!住!他……!” 第四十四章(完) “不!” 我挣扎着,“夜!不要!我不见他!” 夜停下,我拼命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摸着两边肿胀的双颊,一直摇头,“我不要见他,我,我这模样。” “哎。管你什么样!”夜一脸滛 荡地说,“只要你腰下那一亩三分地好用,就得啦~!” 于是不顾我反抗,夜强行将我抱去了紫宸殿。 “长皇子殿下!” 因为侍卫和宫婢看不到夜,所以我突然出现在紫宸殿门口,可把他们吓得不轻呀。 我捂住脸颊,别过头问,“皇上呢。” “皇上病重,还在甘露殿休养。” 我头像被猛地击中了一样,有些摇晃着说,“他,病了,还没好么。” “长皇子殿下赎罪,奴才不清楚,只是听尚药局的太医说,皇上……恐怕……” 不待他说完,我已经跑出去了。 夜跟在我身后的空中飘着。这景象好像放风筝。 我一口气跑到甘露殿,看着紧关的大门,指尖颤抖的都推不开。 我都做了什么。明知道他畏高得厉害,还一次次地把他拖到树上。 夜摇摇头,爪子一伸,替我开了门。 门缓缓在我眼前绽开。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怕得想闭上眼睛,我怕看到他憔悴的模样,我已经错过了皇弟,我不想再发生那样的事儿。再见面的时候,竟已是诀别。 门开了。 御王果然在里面,正在书桌后批改奏折,玉带金冠,锦衣龙袍,身边还站着两名宫婢,一个灵巧地剥葡萄皮,一个正面带红晕的捏着小葡萄,送到御王嘴边。 我在门口傻站了大概一刻,然后转身就退出门外,将门关上。 “站住!” 就在门还剩一条缝的时候,御王摔下了手中的奏折,身边的两个美貌宫婢立刻吓得跪倒在地上。 于是我又低头进去。 站在离他书桌三步远的位置。 御王将宫婢赶走,就这样靠着龙椅静静看我。 我斜眼看门外,夜果然不知所踪~ “你的脸怎么了?” “没怎么。” “为什么不抬头看朕。” “臣听闻陛下身体不适,怕吓着陛下。” “朕不让尚药局放出口信说朕病了。你会想着进宫来看朕?” “陛下,臣只是想回甘露殿一趟,不知道陛下您在。” “……”御王呼吸有些沉重,生气了。 我低头看脚面。 御王拿起笔,波澜无惊道,“那你滚。” “臣告退。” 我后退,后退。 后退…… 退到门边。 退出门外。 突然听到御王摔笔的声音。 低头看到他穿着精美的龙靴,快步向我走来。 哗啦。 手腕被他捏住,我一脚已经跨出门外,顿时停下了。 “季清禾,朕给你钥匙了,你还舍不得把锁链拆了?” “陛下,锁链被紫薇上了仙法,钥匙解不开。” 我想将另一只脚也跨出去,可是手腕一紧,竟然被御王又拖进殿。 “当初是谁说分手的?嗯?” 御王捏紧我的手腕,我痛得蹙眉。“是臣。” “朕不想问你为什么,既然你想离开,就给朕滚远点。” 我眼睛顿时湿了。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好的,您放开臣,臣这就离开大明宫,离开长安。” 御王却将我抓得更紧,“你滚出大唐去,去日本去高丽,总之不要让朕再看到你。” “好。” 我使劲儿挣脱他的手,有些失控地说,“好的,好的,臣这就走,你放……” 嗙! 御王忽然猛地一抓,我被他拖到殿中,被推倒在桌子上,奏折掉了满地,我的腰撞得生疼,痛得我大口喘息。可是刚张嘴,唇就被他低头封住了。 一瞬间时间似乎都停止了。 我想抓住他的背,可是手被链子锁着,就套过他的头,圈在他的脖子上。 这一吻长得叫我窒息。 御王抬起头,摸着我泪湿的脸,喘着气说,“全天下就你季清禾最厉害,调 教的朕连猪头都亲的下去。” 我泪眼模糊地看着房顶,御王头上是精巧绝伦的彩绘,还有琉璃黄金的吊灯。 嗓子哑的不成样子,我总是在御王面前,因为他,出尽洋相。 “你怎么不推开朕?怎么不挣扎?当初把你拖上床的时候,你知道你什么样子么?嗯?”御王摸上的湿润的唇,我知道我满脸是泪,又红又肿,简直没人样了。 我有些哆嗦地说,“那咱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御王看着我,眉头拧成一团。 我不敢说,咱们和好吧。 至少,“至少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御王撤掉我的腰带,“你还想被朕锁在紫宸殿,然后一辈子都下不了床?” 御王的手指已经伸进了我的衣襟,贴着我的耳边喘气,“你觉得那样的生活更好?你觉得朕把你放心坎里疼,你反而不舒服了?你想玩欲擒故纵?你十年前把朕挂树上,十年后还来这一套。你真把朕当做一颗没心智的玉棋子,玩够了就丢进火里?” “棋子当时是……是你丢的……” 没说完,又被他吻。 好久分开,我简直都要忘了,是谁把我带过来,又答应我什么来着。 我挣扎地扭头去看门口,夜竟然没走,就站在那里,拄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我和御王,对上我的视线后,妖孽一笑,我顿时懵了。 他好像说,他要帮我压住谁谁谁来着。 ……我季清禾要是再相信夜的鬼话我就是猪。 正在我愤怒的时候,御王却爬起来,松开了我,整理了一下衣衫,冷静道,“那好,朕还要批改奏折,你先回吧。 朕需要你来,会派马车接你进宫。” 我不知道僵硬了多久才翻了身,慢慢爬起来,腰巨疼。刚走了一步,就不敢动了。 “怎么?” “没……臣没事……” 我咬住牙,转身迈步。 身子突然腾空。 御王竟然将我抱了起来。 “朕送你。” “臣,臣不敢。” “清禾既然重新做回了朕的男宠,朕也要尽到责任。” 虽然这个结局是我选择的,但是他这么说,我确实挺伤心,可是一抬头,发现他满眼都是笑意,不知道怎么了,就再也难过不起来了。 管他呢。 我搂紧御王的脖子,既然总是要死的。不想生不如死,那就醉生梦死罢了。 “谢皇上关心……” 下一刻,我果然又被扔地上了。 御王抚了抚衣袖,厌恶道,“还是你自己回去吧。明晚进宫……朕等你。” 大门关上,我爬不起来,天已经黑透了。夜飘过来,笑眯眯地将我背起来。 “大人……真可惜。没做上。” “你肚子里就只有这点墨水么?” 我趴在夜的肩上,夜飘了起来。 我说,“被下面的背,真难为情。” “大人也是下面的。何必装蒜。” ……明晚进宫……朕等你…… 脑中一直回响这句话。 我连嘴角都控制不住的弯起来,笑呵呵地环住夜的脖子,脸颊贴上去,凉凉的。 “我不再相信你了,夜,你是个大骗子。” “哦呵呵。大人心情似乎很好呀……再说了,我不那么说,你能出来么。窝在外司省都要变成石头了,大人,其实你也就那点儿墨水。” “总之,你说什么我也不信了!” 我蹭了蹭夜,“你就是大骗子……” 因为天黑,夜飘得很慢。飞得也不高。也不怕被看到。 “是呀~我就是骗子~”夜j笑道,“大人被我骗了一次又一次……我一说帮你压倒御王~大人就找不到北了……” “住嘴。”我忍不住咧开嘴角。 “我说什么~大人都不信了么……” “不信了!” 夜微微一笑,“我说,我要消失了呢?” 第四十五章(完) “去你的。”我有些恼火道,“别再糊弄我了!” “哈哈~啊哈哈……”夜笑弯了眼睛,加快速度,我被夜风吹得头脑逐渐清醒,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夜在一棵高树上停下来,今夜是宵禁,大街很是清静。我坐在树枝上,晃荡着双腿,看着脚下的是一片阁楼,不远处的皇城,灯火通明,成了长安城里,比月光还要耀眼的地方。 夜飘在空中。上下浮动,看得我头晕。 自从他吸了我的龙气之后,就显得实在了许多,没那么透明了。 我抓住他,“别晃了。” 夜哈哈一乐,飘到我身边,安静地坐下,月光透过他,却一片影子都没有留下。 我朝他伸出双手,有些撒娇地说,“来,夜,给大人我抱抱。” 夜猛摇头。“我不要猪头抱。” 我咬牙切齿,“你以为这是谁打的?” 夜瞬间扑了过来,一屁股坐上我的腿,压得树枝吱吱呀呀地发出声响。 “不要乱动,要不树枝就断了。”我双手搂住他的肚子,他没有我高,平时看上去就特别瘦弱,此刻坐在我腿上,我低头,下巴才能碰到他的头顶。 一瞬间,我只有一个念头,这么小,明明还是个少年。就这样死了么。 就那么从容地走进火里,毫不犹豫的结束了…… 夜在我怀里又晃了晃,我发现他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 “没以前那么冷了。”我将肿的发热的脸颊贴上他的头,感到一阵阵的凉爽。“还好现在是初夏,等最热那几天,我一定要抱着你睡觉。” 夜亮了亮爪子,抓起我的一只手,挠了挠我的掌心。 我手痒,扭了扭。 树枝又开始吱吱呀呀。 “大人,别动。树枝会断。” 我哭笑不得。忍着不动弹。夜挠了挠,突然轻轻说,“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我觉得这个时候,我该保持沉默。 夜扭头,月光下的脸,美得叫人不敢直视,我鬼使神差的,竟然低下头去,朝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夜愣了。 我也呆了。 然后夜松开我的手,猛擦脸,“完了,给猪头亲了。” 我尴尬地别过头,清了清嗓子。 “也就想起一点儿,梦里总是被你抱着,走进火里,夜,你是,烧死的?” 夜低着头,还在擦脸。 我有些伤自尊了,我说,“我就亲了一下,你别这样嘛~” 夜的手停了停,有些迷茫地说,“以前你从来不会主动亲我。我也亲过你一次,你当时就现在一样,一直擦脸。” 我一怔, “我真是你说的那个上面的?” 夜扭头白了我一眼,“大人。曾经当过上面的,就这么兴奋?” “嗯!”我猛点头,我季清禾,竟然还当过上面的。 “那也是上上上……上辈子的事儿,大人你可真没出息,难道我不压住御王,你就不能翻身了?你不是比他年长么。” 我哑口无言,有些脸红。 “夜,真是这样,那我遇见你,真是缘分。” “不想提了。”夜干脆道。 “为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上辈子,对你不好。” “不,你对我很好。”夜垂下头,“谁对我好,我才对谁好。大人,别问了。你既然梦见了,就该知道,当初,是我杀了你。” “……一定是我对不起你。”我摸着夜的头,“夜是好孩子,不会无缘无故杀我。” “我不是好孩子。我还是个很自私的人呢。”夜又开始晃,树枝吱吱呀呀,吱吱呀呀。 “还记得咱们刚见面的时候么。”我回忆着,嘴角嵌着笑意,“你可把我吓坏了。” “哈哈,记得。”夜笑着说,“可是大人才把我吓到了呢。我一看到大人的脸,就吓到了,心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竟然又被你找到了。” 下辈子……只做你下面的…… 吱吱呀呀。 行呀,一千年以后,再叫我忘了你吧…… 吱吱呀呀。 结果他们请了南海观音,把我的魂镇住,我本来玩够了,还可以进轮回,结果这一镇就是千年,生死薄上,早把我的名儿划去了…… 吱吱呀呀。吱吱呀呀。 夜还在晃。 我陪他一起晃,可是刚一动,树枝就彻底断成两截。 我尖叫着摔下去,感到全身都散了。 没等缓口气儿,夜竟然跟着砸下来,全摔在我身上,差点没把我压得吐血。 “咳咳!夜!咳咳!你给我……起来!” “呵呵……呵呵呵……”夜大敞四肢,将我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大人已经是猪头了,让我帮您彻底变成猪吧……” 说完又使劲一坠儿,我嚎叫了一声,双眼发黑。 “别闹了。” 夜还压着。 我干脆放弃挣扎,就这么平躺在地上。 “夜啊。” “嗯~?” “我觉得我快死了。” “为什么??” “再和你相处下去,我一定会给你玩死。” “呵,差不多吧。” 夜爬起来一点儿,我刚喘了口气儿,他的手指就摸上了我的嘴唇,“大人别装了,我知道大人你其实喜欢被我玩儿。” “夜,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的话时真时假,有时候你是在笑,可是看起来,却悲伤的比哭还难过。” “所以大人不信我了?” “信。”我摸着他的后脑勺儿,“你说什么我都信,但是我不能再给你一个承诺了。” “不要承诺了。”夜软软地躺在我身上,微微一笑,“你以前随便承诺了一千年,可把我折腾的够呛啊,你别承诺了,别承诺了啊。” 好好的气氛又被破坏了。绕来绕去,我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其实挺好的。”夜蹭了蹭我的胸口,“以前的你老凶了,我哪敢像现在一样,跟你恶作剧,打你的脸还肆意玩弄你的身体。” 夜说话真的词词不离滛 荡 两字。 我打了个寒战,忍住竖起的寒毛继续听。 “大人是个好人。但是大人就是大人,我没有把大人看成当年的替身。所以大人不要困扰嘛……你不是他。我爱以前的大人,但是不爱你。” 我顿时震惊了。 他什么意思。 敢情又是我自作多情?! 我‘又’自作多情了!! 夜说,“以前只要你出现,我一定会表现得相当乖巧,哪像现在,你总说我张牙舞爪,其实这才是我的本性……” 我欲哭无泪,夜果然是属猫的…… “所以我发现,无论和大人开什么玩笑,大人都不会生气,就算做了一些过分的事儿,也许大人都不会怪我……” 我笑着说,“你做什么叫我生气的事儿了么?” 夜顿了顿,小声说,“嗯,其实也没什么。当初你落水,我去黄泉找不到你的人,就打伤了几个小鬼差,结果那天挺倒霉,遇到重华仙君,他把我教训了,差点叫我魂飞魄散,后来小紫薇给求了情,但是我闹得有点大了所以……” 我感到一阵不安,蹙眉说,“所以?” “……后来他就破例帮我们看了看,发现你的魂儿,在龙皇手里。” “不对,中间那段,你说‘所以’什么?” “所以他没消气,还非要我消失,所以我答应重华仙君,只要不让我消失……我跟他说你是个绝色美人,只要他帮我们找到你的魂魄。并且饶了我,等你复生,就送你给他玩几天儿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4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4部分阅读 ……” 我呆滞了。 夜柔声道,“大人……这次我真没撒谎……大人忍心看我消失么……恩……?” 第四十六章(完) 不管怎么说。我知道夜是很喜欢我的。 而且直到刚才。新旧回忆叠加在一起,我甚至都觉得,夜令我心疼的难以呼吸。 然后树枝断了,他把我压得简直吐血,最后温柔甜美地跟我说—— 大人,我把你送人了! 我简直不记得后来我是怎么回的外司省,用夜第二天的话来讲,那就是我被他气得失了神。一路上我一直瞪着圆眼睛,不管他跟我说什么。我都没反应。 一早从床上醒来,我深呼吸,并且告诉自己,把昨夜的一切都忘记,这样我今天,可能会有很多个惊喜。 或者是惊吓。 我穿上了昨晚甘露殿里送来的新衣,一看外衫套着绣了飞鹤的轻丝,就知道是御王的品味。 他就喜欢我穿那种淡雅的,不是渲染着我看不懂的笔墨,就是兰花青竹,可实际上,我就喜欢大红大紫繁花似锦的,想来也悲哀,以前他就总说我穿的俗气,我却总觉得自己跟他混,连衣服都没有选择权。 他还说我年纪一把了,该把头发束起来,我却偏偏喜欢打乱他的发髻,还偷走他的金冠。 他不许我说市井百姓的粗话。 可有时候我实在想不出风雅之词,又被憋得无比难受。 恍惚间,我系着衣带,然后突然想,我和御王,怎么能成为一对的呢。 明明我不爱吃甜的,他不喜欢吃辣。 明明我大字不识,他还给我念诗,我给他念滛诗,他反而半天都听不明白。 他今晚…… 会来接我进宫么…… “大人。” 夜飘过来,飘到饭桌正上方。如果子瑜和小梅也能看到这个景象,绝对吃不下第二口。 “大人,你是在吃粥,还是在笑啊?” 我将头转向一边,夹起半个蛋黄。搅碎,拌进粥里。 夜跟着飘到一边,将脸贴过来,“大人?你不搭理我?” 我将头转向另一边,挑起一筷子拌鸡丝,结果一抬头,便看到小兔崽子的筷子停在半空,可怜巴巴地瞅我。 我把筷子一转,一大把鸡丝落进小兔崽子的碗里。 夜又飘到另一边,挡住小兔崽子狼吞虎咽鸡丝的壮观,将脸贴过来,尖叫着,“大!人!跟!我!说!话!” 我一巴掌把他扇到一边,子瑜忙放下碗,关切道,“大人。怎么?” “没什——” “吱呀————” 门口突然多了三道爪印,黑红的血水顿时淌下来。所有的人都瞬间没了食欲。 伴随着婢女们擦洗门板景象。外司省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大人。”子瑜从极高的文书堆后探出头来,艰难道,“您看这个。” 我接过文书,展开看了看,瞅瞅子瑜,说,“你知道,我不识字……” “呃。”子瑜忙站起来,隔着桌子伸手点了点文书,“这是一张拜帖,但是上面指明写着,要外司省的东方使令,大人您接待。而且他没有写明身份,来处,只说来自东方。” 我将文书一折,“这明显恶作剧的东西,扔了就好。” “可是,上面写的贡品,是狱血玲珑。” “那是什么?” “是书上记载的千年宝物,非常珍贵,而且宫乱的时候丢失了很多年。就连御王殿下可能都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呢。” 夜忙扑过来,挂上我后背,“狱血玲珑!我知道!” 我有些诧异,又将文书展平,对子瑜点点头,“既然点名要见我,我去见见这人就是,反正也是接到外司省招待,还能吃了我不成。” 子瑜苦笑,“若是能寻回狱血玲珑,那可真是件大喜之事。为难大人了。” 我摆手,“有什么为难的。子瑜大人~” 说着我将文书揣入怀里,拖着背后怨灵走进院子。 阳光明媚,我躲进树荫。 “你给我下来!我直不起腰来了!” 夜将脑袋凑过来,亲了一口我的耳朵,“大人肯理我了。” 夜飘下来,我背后一轻,“早知道这样大人就肯理我,我刚才就该把你扑倒在饭桌上。” 我一巴掌拍中他的脸,想打一只苍蝇一样,将夜拍在地上。 “你知道狱血玲珑?那是什么?” “那是件宝物,据说可以将人起死回生,但事实上,那东西只能延年益寿。比起天山雪莲,千年人参来说,效果更加好罢了。因为灵芝补药都是吃的,狱血玲珑却是一块玉。你想,把一块玉戴在身上,就像日夜服用人参调补滋养,自然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他说的挺玄乎,但是鉴于这些日子的教训,我还在挣扎,要不要信任他。 夜飘飘飘到我身边,坐下,将头轻轻靠在我肩头,“但是那东西挺有意思,戴久了补多了,戴的人会流鼻血……大人,那玲珑……我想要……” 我正要问他,你一个鬼要来干什么。 夜却轻轻说,“那是你当年,唯一送给我的东西……” 我仰头,透过树叶,眯起眼睛看白云。 我说,“夜,这么说来,那个流鼻血的,就是你吧。” 夜果然不说话。 我突然翻身倒地,闷笑的肚子抽痛,夜在一边瞪我,目光怨毒。 “好罢。”我深呼吸,压住笑意,“我帮你要来就是。” “大人,这宝贝延年益寿,百毒不侵……大人……不留给御王么?” “给他干什么?”我冷下脸,“我比他大六岁,我把不得他跟我一起老死。” 夜,“……” 远在紫宸殿的御王,“阿欠!” 宫婢惊慌道,“皇上。是不是受了风寒,奴婢去传太医。” 御王放下折子,摆摆手,“没事。下去吧。” 我又回去找子瑜,将这件事儿揽下。 子瑜忙给御王写汇报的文书,小梅则挺着肚子赶紧铺张饭食。 文书上只说,有人自东方来,今日午时守在长安城门外,没有侍卫,带着狱血玲珑,要求我去接待。 这么神秘的事儿,我在外司省待了好多年也没遇见过。 整个外司省都紧张兮兮,连小兔崽子原定下午去拜会日本棋士的事儿都给推脱了。非要陪我去。 清晨,下午,和没有宵禁的晚上,都是长安城最热闹的时段。 此刻午时刚过,我爬上马,挂着夜,小兔崽子的马走在我旁边,我一边躲避着街上胡姬明目张胆的媚眼,一边跟小兔崽子说,“你知道么。去年我去接你,也是这样的派头,当时你的那些个日本侍卫,都是你用妖术变得吧。” “大人记错了。我就是一个人来的,你才会起疑,还问我是不是从海上飘来的。” 我尴尬道,“所以说你至少也该变出几个侍卫,充充场面。” 小兔崽子冷眼看我,“现在往城门走的只有你和我,这叫什么场面。” “这文书明显不对劲儿,想我大唐盛世,哪个国家敢如此无礼,这一定是有人搞怪。不信咱们打赌,门外等咱们的,肯定只有一个人。” 小兔崽子的表情是懒得同我争论,我也感得到,师兄走之前留下几个少年做我的影卫,此刻正远远地跟在我后面。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出了城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我和小兔崽子又骑马走了几里。除了遇见郊外赶集的百姓。就是摆摊奏乐的胡姬。 实在没有谁像送来过拜贴文书的样子。 最终,我们决定天色不晚,就先分头看看。 我往东跑了几里。 一路上总觉得不对劲儿,过了半天才意识到,压着我直不起腰来的夜,竟然不知何时不在了,我估计他是又跑到哪儿去玩了。但是跟在我后面的几个影卫,竟然也没有了气息。 这下真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没有武功,多少有些不安,于是立刻调转马头,往城里走。 可是就在转身的时候,马却忽地嘶鸣着跪倒。 我差点直接摔下去。关键时刻,狼狈地滚落到一边。 右腕着地无力,我有些吃力地坐起来,脸颊沾了些泥土,刚一抬头,就见到一个陌生的人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站在我的面前,俯着身子,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弯腰看着我。 他的手伸已经到我面前。红色丝线穿过修长的手指,正晃动着一颗黑红相见的宝玉。 我看到那玉石,记忆里熟悉的景象迅速晃过。 我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 “是……狱血……玲珑?” 第四十七章(完) 自从和夜相遇之后,我沉睡千年的记忆便开始复苏,我总是清楚梦见自己被夜杀死,却怎么也想不起逼他动手原因。 夜说,只要是想不起来的,必定是当初竭尽全力想要忘记的。 而想要忘记的,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 此刻,黑红相间的菱形玉石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竟一时间忘了起身,就这么傻傻地看着。 夜说这是我曾经送给他的 夜说他想要。 想要狱血玲珑,想要那段回忆,我想,当时的记忆,一定很美好。 因为看到它的一瞬间,我竟也隐约记得,我似乎触摸过这么一块黑红色的东西,然后挂到一个人的身上,明明得来的很辛苦,却依旧装作一副还不在意的模样,还对他说,这世上,就你才适合穿白衣裳。 可是。 我终于把视线移开,看向正低头看我的男子,为什么这个人会有狱血玲珑,他怎么知道这东西和我有过关系。 我还没开口。 他却先裂嘴一乐,漆黑的眼眸顿时笑成弯月的形状。 “喜欢就拿去。本来也是给大人您准备的。” 我不受控制地接过狱血玲珑,他顺势伸出双手,扶住我的腋下,将我拖了起来。 站直了才注意到,原来他比我高一个头,难怪将我拖起来,就像我拖夜。 我忙从怀里摸出文书,晃了晃,迅速道,“这是你写的?对不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做,我现在就给你三条路,一,跟我说实话,二,作为外国j细进天牢,三,因为愚弄朝廷官员去官府。” 那人忙摆摆手,紧张道,“别别,我是大唐子民,不是j细。也不是外国人。” 我眯起眼睛看他一头幽幽泛着深蓝色的头发,退了一步,才说,“好吧,我信你,你这头发根本不是唐人的颜色,你说你不是外国人,那你就是妖孽。” 那人更紧张地说,“不不不,我不是妖孽,大人你别误会,我只是……” “只是什么!?” 他欲言又止,这时小兔崽子骑着马正好跑了过来,“大人!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回头看小兔崽子,这时他的马突然悲鸣一声,猛地跪倒在地。 小兔崽子大惊失色地扑了下来,好在临落地的时候化成白狐,才没受伤。 小狐蹦了两步,跳到我脚边,化成|人形,猛拍胸口,惊异道,“这马怎么了!” 我刚才也一样,左掌心微微刺痛,落地时还被蹭破了皮。 “是你搞的鬼!”我转身便要抓住那人的衣襟。 可是手抓了空。 小兔崽子扯扯我衣角,小心翼翼道,“大人,您跟谁说话呢?我就看到您一个人站在这里……怎么弄了一身的泥土,您摔倒了么。” 我收回手,惊得哑口无言。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做梦?”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是否清醒了。 “大人?”小兔崽子问,“您手里的是什么?” 我失魂落魄地抬起手,黑红相间的玉石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环视四周,夕阳西下,深交野外,哪里也找不到方才那样一个玄衣清瘦的身影。 “夜呢?” 回到外司省,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夜。 结果在我房里找到了,还趴在我床头,津津有味地看我珍藏的龙阳春宫。 我拽起他的领子,将他拖起来,把淤血玲珑在他眼前一晃。 夜还被我抓着,双手已经扑腾起来,要抢,“啊!真给找到了!大人!给我给我……” “我问你,方才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啊。” “你不是趴在我背上,为什么自己一个先回来了?” 夜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不记得了。” 我眯起眸子,“你不记得?” “是呀,我记得我在树下管你要狱血玲珑,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在你房间里了,听大堂的人说,你和小狐狸去城外接人,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啊——嗷!好啊大人!你出去怎么不带我啊!啊?” 夜还是张牙舞爪,眼看爪子就要飞上我的脸了。 我忙躲开,将狱血玲珑丢给他,一肚子的疑问憋得我气闷。 “这回儿饶了你。”夜抓过狱血玲珑,宝贝一样地藏了起来。飘出了房门。 我看了看床,春宫被丢了一地,乱七八糟。 心神不宁,我扶着床沿坐下,摇摇头。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对劲儿了。” 脑中晃过那名深蓝色发的玄衣男子,我绝对是第一次见到他。饶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和他有过什么关系。 即便这样,晚饭的时候,我依旧不放弃。 我先把白莲珊瑚的坠子摘下来,然后问,“你们要是也不记得下午我见过的人,就发光吧。” 结果两个坠子一同发光。 我走到院子,叫出了所有影卫,我问,白日跟在我身后的影卫是谁。 结果所有的少年都摸摸鼻子,表示自己不记得下午跟着我出来的事儿了。 子瑜铺张开了晚饭,还问我是不是没接到人。估计那文书是恶作剧。叫我不要放在心上了。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事儿,就听到子瑜还说,“说来也奇怪了,狱血玲珑这东西,也就外司省和司天台的几个大臣知道,这送来文书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我一顿饭吃得毫无味道。 结果饭后不到一刻,御王的马车就已经开到了门口。 子瑜一个劲儿捅我,说大人你不是说分了么。 我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跟他说别多问了。 子瑜说,大人,我发现了,你们俩闹来闹去,其实也就这样了。 我不敢让马车等久,整理衣衫又洗了把脸,一番折腾的,终于将白天的事儿,暂时忘记了。 我和御王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他批奏折,我就坐在龙床上折纸。或者把我没忘记的剑法画几遍。在纸上过过瘾。 互相沉默了一个时辰之后,他突然问我,“你吃了没有。” 我说,“吃过了。你吃没吃。” 他说,“也吃过了。” 然后他继续批改奏折。 我则在龙床上打了几个滚。 御王真别扭,还说什么要我继续做他男宠,三句对话说下来,我就彻底明白。那晚,他将我拖进门按在桌子上亲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和好了。 我还不甘心,我走到他桌子前,抢了他的龙笔。 我说,“咱么和好了吧。” 御王冷笑着,翻开奏折看。 我抢过他手里的奏折。 我说,“咱们和好了吧。” 御王两手空空,瞪眼看我。 我将奏折卷成一卷,再揉成一团。 御王忙道,“季清禾!那是奏折!” 我将奏折龙笔丢在桌子上,走过去坐上他的腿。搂住他的脖子,我说,“咱们和好了吧。” 御王别过头,但是马上又转了回来。 我们接吻,然后紧紧抱成一团,互相喷出的气儿都是热的,但是我们谁都不嫌热。 抱了一会儿,御王突然说。 “母妃走的时候,逼着本王,登基称帝,然后在那天杀你祭天。不然她就死不瞑目。本王答应了,她才闭眼。” 我微微一震,将脸颊蹭上他的颈子。眼角一热,声音有点沙哑。 “你就为这个瞒着我登基?你登基那日我不在,就不算违背你母妃的誓言是么。” 御王的手缠著我的腰,突然将我推开,然后捏紧我的下巴,阴冷道,“季清禾,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嗯?” 我说,“我不知道。” 御王咬牙切齿地说,“你又将本王挂上树。嗯?” 我大惊,忙尴尬地将头扭向左边,别开御王火热的视线看门口。 结果这一看,我头发瞬间发麻。 门口竟然还站着一个男人! 无声无息,就这么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我看看御王,御王毫无觉察地还在瞪我。 我再看他,他却冲我温和地笑了笑,深蓝色的发,漆黑的瞳,叫我不寒而栗。 第四十八章(完) “清禾?” 御王晃了晃我的肩膀,“你怎么了?” 我将头扭回来,摇了摇,想了想,又说,“今晚,我有些累。” 不想做。 御王点点头,我们抱了一会儿,就各自松开。 御王继续批阅奏折,他处理国家大事,非常上心,未到三更,一定不会睡。 我问他,累不累,他说,“累。” 我又问他,喜欢么。 他说,“不喜欢,每日都有批不完的奏折,看不完的文书,举笔轻重,都关系百姓喜乐,国家兴亡。” 我说,“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御王飞了一记眼刀,可是给我看来,却媚态横生。 本来还压下去的火,顿时扑腾起来,我又缠过去,从他身后,摸进他的衣襟。 御王抖了抖,低头问,“你不是累。” “你让我上你,我就不累,不然,我就累。” 御王随意道,“随你吧。” 我开始在他身上摸索,他板着脸继续看文书,可是手尖开始微微战栗,却是逃不过我的眼的。 终于,灯花爆开一声微响。 我在御王呼吸变得急促的时候,及时松开了手。 御王忙换了个姿势,压去了欲火。 半夜,御王才躺下,我坐在他身侧,轻轻摸他披散的头发,说,“真可怜,明日还早起。” 御王嘟囔着什么。我没听清,然后他很快就沉睡,等他睡熟,我才悄悄握住锁链,免得发出声音,再把他惊醒。 推开门。 守夜的宫婢行过礼,退下。 我站在月光下,看着玄衣男子果然跟了出来。 我回头看他,漆黑的眼,夜幕下很叫人心惊。 其实他长得真的很不错。 不像我眼角上翘,别人说我狐媚。不像夜的猫眼,看什么都带着一股子风情。不似白莲的清澈,没是小兔崽子的狡黠。 就是那种美,叫人形容不出来,却不想移开视线,可惜了,他身上的气息太令人不安,我一看他,总觉得心底一阵阴寒。 那是一种,叫人先不寒而栗的感觉,结果还没看清他的容貌,就先被他的气息畏惧了。 三更半夜。 我的心情也是如此。 我看着他悄无声息地跟着我走出来,树上几只昏昏欲睡的麻雀顿时惊飞。 枝叶晃动。一阵狼藉。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不禁停下脚步,冲我微微一笑,“大人。怎么不和御王殿下亲热呢。是因为怕我看么。” 我退了一步,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戒备。或是两种都有。 他走近一步,认真道,“那这样,你们做,我不在屋里看,我到门外偷看。” 这种状况下我真笑不出来。还有越来越冷的趋势。 我小声说,“你是淤血玲珑的妖,还是魅。” 他摇头。顿了顿,试图靠近我,可是他迈出一步,我就退一步,终于我的背抵上树干,进退不得。 他却停下,满是笑意的脸垮了下来,夜晚静静的,我甚至听不到虫鸣。 他说,“你也怕我么。” 我咽了口口水,摇头,又立刻点头,“不知道,你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 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看了看四周,说,“你看,这里太安静了。” “我知道。”他抚了抚额头发,垂下眸子,温和道,“你的马见我就惊得下跪,连树上的鸟儿都吓得飞走,但是我来找你,并不是想吓唬你……” 似乎没有恶意,但是我依旧不喜欢他,因为他刚说他要偷看我和御王亲热,他是个断袖。 ……又是个断袖! 他转过身去,个子比白莲高,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显得苍白和俊俏。 “……大家都说,我的气息太骇人,叫我出来改一改。” “出来?”我打了个哆嗦,“从什么里出来?” 他侧脸看我,弯起左边嘴角,“其实我也挺寂寞的,我也不想摆出一张冷脸,吓得鸟兽都惊散……我还特意给大人带来了狱血玲珑呢,可是大人还怕我。” “你到底是谁。” 我想了想,问,“为什么来找我。” 他不答,我又问,“为什么你知道狱血玲珑,那东西怎么又在你的手里。” “狱血玲珑在火里烧毁了,在这世间湮灭的东西,最终都会回到我的手中。我还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呢。”他顿了顿,很礼貌地背过一只手,像书生一样朝我走来,停在我一步远的距离,黑漆漆的眸子俯视我,看了看,突然皱眉说,“大人……难道……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一胳膊撑住我脸边的树,两个人的姿势顿时暧昧起来,他贴近我,翘起嘴角,露出点痞子笑,“其实我是个断袖来着……然后有人说你是个绝世美人,还答应我,把你送给我玩儿几天……” 这话好耳熟。我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继续道,“然后大家都劝我,不如趁这个时机,叫我和你接触一下……既然你都能将千年怨灵制服的妥帖,也一定能……” 他已经将唇贴在我的耳边,“……制服我。” 我惊得合不拢嘴,“你……你说夜……你说你是……” 他捏起我的下巴,将唇凑到我的唇边,呼出的气儿都喷在我的脸上。 若是御王,一定是热气,然后我会扑过去含住他的唇,将彼此的热气搅在一起。 可是他的气儿竟然是冷冰的! 我一瞬间只感到惊恐,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有些沮丧地松开我,可是就那么一瞬间,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我双腿顿时无力,竟不由自主地想要瘫倒。 “我是重华君,黄泉之王。” 我下一刻彻底坐地上了。 从没这么没出息过,可是他一垂下眸子看我,我的腿就站不住了。 此刻的我,是不是也和马儿一样。 他也蹲下,发带长长拖到地上,“别这样呀。我就这么吓人么。你看,我笑的挺好看的,我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了。” 我颤抖着伸出手,尝试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好的。” 我声儿也打颤,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的。你笑的挺好看,也……懂礼貌……知道给我送礼。” 他果然很受用低点点头。那模样竟然像只小狗,期待我更多的表扬。 我不禁道,“但是你看……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靠近,我就这样,都站不起来了。你想变得平易近人……恐怕还得再些日子……” 话一出我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他要是说,那行呀,我就跟着大人了,大人觉得我给人感觉亲切了,我再回去。 我一定吐血给他看。 于是我试图补救道,“你是黄泉之王,冥界之主,这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一般鸟兽凡人肯定受不了……这样吧。你先回……回黄泉去……” 他摇头,说话果然令我吐血,“不了,我跟着你,先不回去了。” 我摇摇头,循循善诱,“不行的,一定要回去,黄泉离开了你,怎么维持秩序呢。再来几个夜那样胡闹的,岂不是乱了。” 他坚定地说,“没关系的。千年怨灵除了他一个,都被我囚禁在阴暗地牢里了。要不是他把你送我,他早被我拍灭了。” 我手尖顿时一颤,忙继续劝诱,“不行的,你是王,总有事物要处理,你看御王,都要累垮了。” “我已经提前处理好了一天的政务,还特意去地库翻出了狱血玲珑,才来的呢。” 他又像上次那样,手伸到我腋下,将我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像小兔子一样托起来。 他完全听不懂,我在赶他走的意思……就好像我去酒楼,我对小二说,你的手都碰到盘子里的菜了,他却说,没事,我不怕烫…… 我鼓起勇气,道,“那今天已经要过去了,你快回去吧!” 他温柔道,“大人,你忘了,天上地府,一日等于人间的一年呐。” 第四十九章(完) 爬回紫宸殿。我头痛欲裂。 重华君似乎还不错,也没再跟着我进来。我坐在床边,看着御王的睡颜,直到天亮。 “你一夜没睡?” “不是。”我靠在一边,看着御王早起穿衣,哈欠连天,“我也刚醒,不知道怎么就不困了。” 御王冷哼一声,“没睡到日上三竿,你还真出息了。” 我说,“不用早膳么?” “来不及了。下朝再吃罢。” 我载倒在床上,伸了个很久的懒腰。困得眼角都是泪。 御王蹬上龙靴,坐在床角,摸了摸我的头发,“清禾。” “嗯?” “以后就这样吧。” “什么?” “我说咱们。” “咱们怎么?” 御王手一紧,抓痛了我的头发。我刚要呼痛,他却擒住我的下巴,“我说咱们,以后就这样了。你知道我的意思,不许再离开我,谁也不能分开你我。 你要是再无缘无故说分手,内侍总管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我颤抖道,“你说你要阉了我?你敢……” 御王凑过来,亲了我一口。“你别闹了。” 谁谁谁谁谁闹呢。 御王走到门口,宫婢缓缓将门拉开。 “中午朕就回来。” 御王回头看我,“然后咱们一起用膳,去御花园赏花。最后。” “嗯?” “去地牢看卫一。” 他逆着光,转过身来,阳光在他背后,晃得我看不清他的脸。 “这件事情,关于母妃,关于朕,关于你……就让它有个了解吧。” 我疲惫不堪地回到外司省。 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夜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小兔崽子也不见了。 子瑜正在和一个男子在大堂谈笑风生。可是我看到子瑜的脸色非常难看。 我在门口站住,那两人停下来,子瑜忙起身,擦擦冷汗,对我道,“这位是您家的亲戚。” 他说话的时候,双腿都在发抖。 我看到了奇观,重华君很潇洒地坐在椅子上。 见到我忙走过来,伸出双臂环住我,温柔道,“清禾表弟!你何时成了东方使令,当了这么大的官,都瞒着表哥我呢!” 我嘴角抽了抽,竖起耳朵,果然除了子瑜,是个活物都退避三舍。 就连夜都吓跑了。 “真……是亲戚……那太好了,大人,我……叫小梅煮茶去……” 子瑜也逃了。 重华君冰冷的气儿喷上我的脖子,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不是外司令么,怎么给你倒茶呢。” 我说,“你先松开我。子瑜是被你吓跑了。” 重华君看上去有些沮丧,退了一步,低头看我,“至少你没跑,我有进步。” “……”我真想说你一直抱着我呢不然我早跑了……想了想,忍住。 “你性格有时候挺好的。”整个外司省大堂只剩下我俩,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性格一直都挺好。”他像只大狗,坐在我身边,弯起两边的嘴角,想讨更多的表扬似的,“……可能是我在下面待得太久了。忘记了什么是人情味。” 还是那句话,如果身边的人不是他,我一定笑出来。 “看来你是打算长住了。” 他那句‘亲戚’就叫我不寒而栗啊。 “反正我也没地方去。” “好吧。”我想了想,尽可能地安慰道,“等你走了,我们走夜路都不用点灯笼。”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们连你都不怕了,害怕什么夜路。” 他把这个当成表扬,非常开心地拉住我的手,“那好,表弟,我就叨扰了。至于和小怨灵的约定……” 我崩紧身子。坐直。“其实你真的很美,一表人才地高位重,就算是断袖,也该有很多少年倾慕。你不必非要和我……” “我的宫殿里其实养了很多男宠,可是他们见到我就吓跑了。”他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和御王是一对,我重华君是很讲究的,从不做棒打鸳鸯的事儿。” 我不找着迹地松了口气。 “再说。”他神秘地看着我,笑了笑,“大人总会有需要我的一天。”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黄泉之王,需要他的时候,肯定不是好事。 这不是咒我倒霉么。 我有点不乐意,但是看着他挺拔的身姿,不禁感叹,他除了脸皮厚点,气息吓人了些,其他的方面还真是不错的。 这么一个接近完美的人,竟然这般孤独。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外司省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子瑜在听说我要重华君住上一年的打算之后,彻底呆滞了。 我强迫自己无视坐在身边的重华君,吃下饭,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随即换了身衣服,洗了个澡,匆匆赶进宫。 将重华君给子瑜。我逃了。 等了一个时辰,御王才下朝。 我和他一起用了膳,这一次就吃得比较香甜。 饭后走在御花园里。 我找了个别人看不到角落。 偷偷伸进了他宽大的衣袖里,握住了他的手。 御王脚步没停,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我微微热了脸颊,喜滋滋地跟在他身后。 他给我指绿色的牡丹。 我却偷瞄他的黑发。 然后我看杜鹃。 他趁人不备,低头亲了一下我的耳垂。 一瞬间我呆了。 想起他早上说。 就这样,要是一辈子,就这样,多好。 没想到还有机会再去地牢。 当初还在这里遇见了夜。 我看到卫一坐在稻草上。垂着头,面无血色。 御王和我进了牢门,我想起他推我下水,不禁气怒,挥退了狱卒,明目张胆地勾住御王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对他说,“太后入土为安,御王也登基称帝,一切都按着她的心愿走,你可以死心了吧。” 御王说,“你跟了朕十几年,如今这般地步,全是咎由自取,朕不能饶你,今天带清禾来,就是告诉你,谁也不能再把我们分开了。母妃都不行,你更不行。” 卫一看看我,突然嘴角滑出大口的鲜血。 我看他的黑气迅速爬上眉角,惊道,“你服毒!” 卫一怨毒地看我们,然后看御王,“属下这么做,终于太后娘娘,也是为了陛下您,如今您已称帝,太后娘娘心愿已了,您该感激我。” 御王说,“朕知道十六卫口含毒药,你既然服毒,这件事便从此了解,你妄图加害清禾,所以朕才不会感激你。”御王握紧我的手,将头别向一边,“卫一,你去吧。” 卫一闭眼,没有了气息。 我退了一步,摇摇御王问,“十六卫都含毒?那是什么毒?” “那也是母妃安排的。是剧毒‘安宁’。 ”御王说,“若是被俘,毒药本来是留着自尽用的。” 他看了看卫一,眼神复杂,“没想到是朕逼他自尽。” 安宁,安宁。 好耳熟的名字。 师兄好像说过的。 这毒,可以与敌人同归于尽。 为什么。 我看着卫一不动的尸身,不知怎么,只觉得心神不宁。忙扯住御王说,“安葬了他。咱们出去吧。” 御王却不走,只是很用力地抓住我。 他很激动,他跟我说,“清禾,清禾,结束了,结束了。从今以后,从现在开始,不许,以后绝对不许,再把我挂上树。再跟我说分手。” 我忙握住他的手,感到他的颤抖,我说。“好好,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谁也不能分开咱们。” 可是事情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 我们谁也没有看到卫一突然睁开眼。 弹跳起来。 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我已经被御王推开。 卫一的手,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 血溅了我一脸。 我看什么都是红的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站起来,我动不了,就这么看着御王倒在我怀里。背上很快就被血湿透了。 师兄好像说,安宁可以使人一瞬间起死回生,然后再死。 他说。因为只有你死了,敌人才会把戒备彻底放松。 狱卒听到的只有我失控的尖叫。很多人闯进来,然后一些人疯了一样地去喊太医。 有人拖走了卫一的尸体。 可是谁也不敢走进我们。 我一脸的血,抱着御王,感到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发不出声音,歇斯底里的也发不出来。 我无声地喊。 喊夜。夜。你在哪儿。你救过我……我知道你能救他…… 我喊紫薇。 结果紫薇竟然真的出现了。 站在我面前。 我满脸都是血和泪,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只看到一个紫色模糊的影子,我冲他嘶哑说。 “你救救他,救救他,他不是天子么!你为什么不保护他!紫薇!紫薇!” 我摸着御王的脸,可是他竟然没有气息。 “紫薇,紫薇!救救他!你救救他!” “大人。”紫薇看着我,“你还不明白么,我从来都是看着你的,皇位本来就是你的,他篡位登基,是他逆了天命……” 不。 不会的。 “他要是死了。我就跟他一起死!” 逆天命么。我陪你一起,才说好了,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紫薇消失了。 太医赶来,可是我抱紧御王的身子,死活也不让谁碰他。 他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他抢走。 谁也不能…… “大人?” 有人拍拍我的肩,一片尖叫的杂乱里,我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 我回头,无助地看着他。 重华君笑着蹲下身,擦擦我脸颊的血。 “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事儿?” 他弯起眸子,温柔地问。 “要我帮忙么?” 第 五 十章(完) 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依旧抱着御王,重华君站在我身后。 嘈杂的声音顿时停止,周围一片黑暗。 重华君就站在我面前,弯腰看着我,笑眯眯道,“大人,需要我帮忙么~”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黑衣潜入夜色。 我抱紧御王,脸上全是血。 “你要帮我么。” 我问,“你要帮我么?” 重华君迅速站直身子,皱眉道,“大人!得罪了。” 啪! 我被他一巴掌扇得别过脸去,一阵激动痛入脑中,我顿然清醒,强迫自己呼吸几次,然后猛地抓住重华的衣摆,“救他!你是黄泉之王!只有你能救他!你要什么!你要什么!只要是我能给的……” “嘘——” 他蹲下身,按住我的嘴,“你怎么不怕我了。” 我神智恢复清明。 我摇摇头,满脸都是泪,“这个时侯,我还有心情怕你么。” “好呀!”他拍拍手,摸了摸我的脸颊,也不管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5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5部分阅读 我脸上多脏,“我要的就是这个,大人已经给我了。足够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伸出另一只手掌,摊开,一团朦胧的光亮在掌中悬浮起来。 “……这是御王的魂魄,我帮你好好收着呢。”重华君摸上我的头,眯起眸子,温柔道,“你就放心吧。跟我走吧。” 我抬头,陷入他漆黑的眸子中,我看到那双眸子里,我的倒影,“去……哪儿……” “当然是黄泉。”他将御王的魂重新收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问,“那是他的魂?他……他……已经……” 重华君说,“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振作起来,才能再救他。” 我喃喃道,“他死了?” 就那么一瞬间? 这么突然? 起码给我点准备,我现在,真的濒临崩溃了。 我猛地抗起御王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扯住重华的衣袖,“好了。” “什么?” “我已经振作了,我振作起来了。” 重华皱眉看我。“哪有这么快的。我还准备带你回寝宫,一番安慰,再趁虚而入呢……” “真好了。真好了。”我疯疯癫癫地笑道,“我真的振作了,你带我走,去哪里都行,只要能救他。” 我不怕你了。 御王都死了,就算天塌,又与我有何干了? 我怎么还会怕你呢。 我将御王的身子轻轻放下,转身抱住重华君的腰,重华君弯起嘴角,带着我消失了。 喧嚣重归。 七月十七,皇上在天牢遇刺身亡。长皇子殿下,不知所踪。 “我说。我要走了。” 我抱起厚重的包裹,依旧原来的形象——肩上蹲着小兔崽子,身后背着夜。腰间挂着坠子。 我又喊了一遍,“我要走了!” “走吧走吧。”重华君端起一杯茶,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盯着棋盘。 开始赶人了!? “吃。”御王落子,吃光重华君一大片黑子,然后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 我委委屈屈地转身走了。 别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迷迷糊糊地被重华君拐到了黄泉,他的寝殿。 他跟我说,黄泉同天界一样,天界一日,人间一年,就在他带我走的这段时间,按着黄泉的算,抵上御王的身体早已经被下葬,国丧都要过了。 一到黄泉,御王便从重华手里的小光球,重新变成了和夜一样透明的魂。 再之后…… 一想起来我就生气。 我那时候正在哭着摇晃重华君的衣襟,嘶喊道,他都没身体了怎么复活你个骗子骗子! 然后御王突然叫了声,清禾。 我一呆,立刻推开重华君,朝他一扑,结果从御王的身体里透了过去,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接着重华君扶起我,说了三件事。 第一,我得去趟日本,找扶桑神木的火凤珠。重新造御王的身体。 第二,我若是没法弄到那珠子,他就要让御王就以这种透明状态,一直住在他的寝殿里。 第三,御王竟然不怕他的气息,这令他感到非常之满意,而且他觉得御王很美……所以……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因为我扑上去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我跟他说,第一,我一定找回扶桑神木的火凤珠,第二,你敢打他注意,我会阉了你。 回忆完毕。 最来气的是那个令我哭的要死要活的小畜生。 竟然心安理得地接受重华君的献媚,不止喝他的茶,吃他寝宫的茶点,因为我还是凡人,所以我吃不着……然后他们摆下一盘棋,一样的黑白玉子。御王依旧捻起白子,直到我洗漱干净,将重华君宫殿的好东西搜刮了一遍,打好包裹站到他面前准备出发时。他才竟然只说了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我……我走! 我憋了一肚子怒火,抱着包裹转身。 就听到身后喝茶的声音,然后听到重华君说,“大人,一路小心。” 我停下,摸了摸小兔崽子毛绒的小脑袋,“有他在呢。” 正要迈步,御王突然说,“这茶很好喝。” 猛地一震,我没忍住,回头看他。 结果他竟然没看茶,而是正端着茶看我。 那眼圈……御王那眼圈……那眼圈红的…… 我忍不住弯起嘴角。 我说,“等我回来。” 重华君趁机吃掉了御王的五个白子,回头笑道,“大人,你真肉麻,我猜,你回来的时候,我们这盘棋,还没下完呢……” 直到重新站在长安的大街上,我才想明白重华君的意思。 他俩要是真下个三天三夜的。 我回去就得老十岁啊。 “大人。”小兔崽子换上了新的和服,一派精神,我恍惚地被他拍肩,转头,才发现他竟然快跟我一般高了。 “我们先去东北,然后乘船出海。” 我正背着夜,夜凑过头,脸贴着我的脸说,“那太麻烦了,我抱着大人飘不就……” 没说完,小兔崽子一个阴狠的眼刀瞬间飞过去。夜呆了呆,闭嘴了。 这孩子…… 我突然想起他给我的纸条。大人,你看我行么…… “走吧。”小兔崽子将马绳递给我,“既然已经不必担心御王殿下,那咱们的时间就很充裕。大人这几日过于操劳,咱们就慢慢走吧。” 我上马,夜在我耳后小声嘟囔,“你不就想和大人多一些时候独处么……哼……看我怎么破坏,叫你刚才瞪我……” 我苦笑着,不知道小兔崽子是不是听到了。尴尬地上了马,看着西下的夕阳,想着御王那双忍住不哭的红眼圈儿,满心温热。 小兔崽子和我并排上马。 我看了看他,日渐美貌的脸上依旧稚气未脱。 “大人?” “嗯?” 小兔崽子看着我,摇摇头,“没事。” “……”我微微一笑,背好夜,挥动马鞭。 第五十一章(完) 出了长安,一路上东北。 小兔崽子的意思是先去渤海国,然后从上京城出发,东沿七星河,再顺比金河至日本海。 我心知他故意绕远,但还是听得晕头转向,于是直接将地图丢给他说,跟你走就是了,不怕你把我卖了。 虽然知道御王还在黄泉下悠闲自在。 但是失去他的那种悲痛,我迟迟没有从中缓解过来。 他总说他喜欢我穿略显淡雅的衣衫,将大把的长发扎成高高一束的模样。 我也曾想过把自己尽可能改得如他所愿,但是谁都知道,我骨子里就是俗人一个,改不了的。 这种心情大概维持了半个月,我才慢慢释怀。我告诉自己,半个月过去了,他可能才下了半个时辰的棋。他肯定没事了,就算拿不到扶桑神木的凤凰珠,大不了我也不活了,赖在重华君的宫殿里不走了就是。 于是我突然意识到我自由了! 我披头散发地跑到街市上,狠狠买了几件艳丽的衣服,然后在小兔崽子和夜鄙视的目光下,心满意足地披上绣满大红牡丹的墨紫长衣。 这种颜色的衣服是我最喜欢的,给御王看见了,就是一个下场——他说,“俗!”然后命令我说,“脱!”最后丢出门外吩咐宫婢说,“烧!”。 中途我一边换算着地府人间的时间,一边一头扎进地下赌坊里,一赌又是一个月。 期间有一晚我赢了百两黄金,也有一次输得惨了,差点想把小兔崽子剥了皮,卖银子。 因为这事儿小兔崽子气得好几天没搭理我。 有一晚我醉了,眯着朦胧的眼,我摇摇晃晃地过去勾他的肩膀,想跟他道歉,结果口气有点流氓,我说,都是爷们么,这么计较做什么,我又没把你真卖了。 结果小兔崽子把我推开了,狠狠瞪了我一眼。说,你不要这么粗俗。竟然还跟赌场老板喝得酒气冲天的。 我说,这才是真正的我么。在御王面前我都不敢喝这么多的。 摇摇头,我又说,我跟你说,我没醉啊我。 小兔崽子眼圈一红,说,你若不喜欢我,不想让我跟你亲近,也别这么糟蹋自己。 我急了,我说我没有呀,你可别多想,结果没说完,他就跑了。 最后连夜都看不下去了,离开赌场的那几天,他一直说我堕落的要命,还真是得让御王管着。不然这一出了长安城,就天鹅变野鸭。 我怒了,我说我少年的时候在江湖上就是这么混的,你觉得我不好,那得怨我师父没教育好。 这种情况直到我们走到渤海国境的时候,我才多少收敛了些。 渤海国是东海大国,仿着长安建了五京,上京龙泉府,中京显德府,东京龙原府,西京鸭绿府,南京南海府。 因为带着御王的御印。我们顺利地进了渤海国境,直奔上京。 上京龙泉府给我的感觉,特别像‘小长安’。 居民主要是粟末靺鞨人和突厥人,虽然胡人没有长安多,但是日本人可真不少,到处都听得见叽叽咕咕的鸟语。 一路上实在疲惫,定了客栈交了钱,马让下人领去吃草,我们直接爬进大堂,霸占了一张饭桌。 我点了一桌子麻辣菜。小兔崽子吃不惯,跟着要了些清淡的。 夜飘了。 他最恨看我们吃菜,因为他吃不着。 倒了茶,小兔崽子推给我,突然说,“大人,我突然想念御王殿下了。” 这可真稀奇。我疑问地看他,他却说。 “他在的时候,你特别规矩,不会和人打架,不会赌钱,更不会耍酒疯。” 又提那晚的事儿了,看来这孩子记仇。 我苦笑着说,“你喜欢我什么样,我就什么样。” 他说,“大人什么样都是大人,我都喜欢。” 这孩子哎…… 我笑得不行,“我入宫之前,和师兄就是这么长大的。再说男孩子打架很正常,上一次要不是那赌徒调戏我,还骂你是狐狸精,我也不能揍他。” 他嘴硬,“谁叫你把他的钱都赢走了,再说我本来就是狐狸精,是大人冲动了。” “是是。我错了错了。” 我忍住笑,别开头道,“总不能学御王那样的,就知道舞文弄墨。要不是因为他是皇子,就他那股子倔强劲儿,手无缚鸡之力,迟早给人欺负死。” 小兔崽子低着头,不看我。 “大人在外司省,在御王身边的时候,我觉得你特别温柔,很美,很善良。不会像这些日子,没人管束你,你就赌钱,赢钱输钱都喝酒, 你喝酒,还一喝就醉,醉的时候,还特别妖。” 妖?他说我妖……? 我躲避他的视线,有点心惊。 这孩子又开始思春了。小火球也不要了。母狐狸都不好使了。我还能怎么办啊。 将麻婆豆腐拨进碗,我端起来,拿饭碗挡住他的眼睛,扒了一大口。 “大人,吃辣会上火。” “嗯嗯。” “大人……” “嗯嗯嗯……” 小兔崽子叹了口气,撕下一条鸡腿,“这里是渤海国,你总得收敛一些,别去赌场了。休息几日就东下……” “嗯嗯嗯嗯……” “大人!!” 一声尖叫穿破耳朵。 我一口豆腐呛住,差点没把我辣死。 一阵狂咳,我泪眼朦胧地灌下一大杯茶,然后发现小兔崽子已经站了起来,抱住扑过来的夜。 夜不太对劲儿。 他似乎有些不舒服,一直皱眉,重要的是,额头上还贴着一张黄|色咒符。 小兔崽子的神色很凝重。 我感到事情不太对头,忙一手扯掉了夜脑门的咒符。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一个少年喊道,“啊!!他是鬼!!不能撕!!” 他说完的时候,我已经把咒符捏成一团,于是呆了呆。 夜瞬间精神起来。 不待我回头,张牙舞爪地穿过我就扑了过去。 “嗷嗷!!!你个小毛孩!!找死吧你!!!” 小兔崽子忍俊不禁。周围客人的饭菜都被夜带起的冷风掀翻,小二尖叫着闹鬼了也跑了。 我被鬼风吹得晕头转向,忙转身一看。 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穿着土气的道士服,腰间还揣着一把咒符。 可是人已经被夜压到在地,夜几爪子上去,少年脸颊立刻肿了,小模样生得还很俊俏,挨了几爪子就抖着嘴。 我忙抱起夜,哭笑不得道,“别打了,再打他要哭了。” 夜咬牙切齿,“多少年没人敢往我脑门贴符了!你个毛道士!你个小屁孩,我看你欠揍。” 我抱住夜,连劝带哄。 那小孩缩在地上,委屈的鼻尖儿都红了。 颤抖着伸手,指着夜,“千……千年怨灵……” 指向小兔崽子,“你你你是狐狸精……” 又指着我,嘴唇抖了抖,道,“这……这好像是个人……” 我瞬间松开夜,摸摸夜的脑瓜,笑道,“夜,去,给我挠他……” 第五十二章(完) “嗷嗷嗷嗷嗷!” 夜瞬间张开爪子。 小道士大喊一声,顿时在抵上抱头缩成一团,哭了。 我一把抓住夜的后领,将他又搂回怀里。 然后走过去,在小道士身边蹲下,面无表情道,“哭了?” “……”小肩膀抖啊抖。 我惊,“真哭啦!?” 小道士红着眼睛瞪我。 我将他拉起来,摸摸头。哄道,“行了,别哭了,你是谁家小孩?你师父呢。” 这孩子眼圈更红。没好气道,“没有。” 夜在我身后跃跃欲试道,“大人,让我揍他一顿吧。让我揍他一顿吧……” 小兔崽子张开扇子,遮住脸道,“大人,他的灵力不一般呐,竟然把夜压制住了。” 夜更激动了,“趁他还没长大,我要扼杀他……!” 我对他俩说,“别闹了。” 然后将少年脸上的泪水擦了擦,好声好气地威逼利诱,“我们不是渤海国人,不想惹麻烦,你要是敢对别人说我们是妖魔鬼怪,我现在就把你废了……你饿不饿?饿了就和我们一起吃吧,夜和小兔崽子都是好孩子,不会害人的。” “骗人。师父就是给妖害死了!”小道士激愤地指着我的鼻子,“别以为你有一身龙气护体,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我们三个都是一惊,然后小兔崽子半真半假地说,“大人,你的身份被泄露就麻烦了,别心软了,把他灭口吧。” 小道士听着,腿都哆嗦了。 这时楼下传来喧嚣。竟然是店家报了官府。 小兔崽子瞪了夜一眼,抱怨道,“就知道惹麻烦。” 我感到脚下顿时一空,一瞬间头晕目眩,再踏上平地时,竟然已经出了酒楼,站在了街角小巷。 探头一看,不少官兵闯进酒楼,老板和小二都在门外战战兢兢。 我按住小道士的嘴,他正在我怀里拼命挣扎。 “夜,这是你的法术?” 夜耸耸肩,斜视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冷道,“大人,他是色鬼,除了会鬼压身占便宜,拿爪子挠东西,其他妖术仙法,一概不通。” 夜,“哼。” 我叹了口气,“存马匹包裹的木牌还在吧,一会得记得回去取马。” “大人放心。”小兔崽子翻出钱袋,“换一家先吃饭吧。” “好好。”我右手没力气,怀里的小子劲儿还大,眼看就要抱不住了,“小兔崽子,这个怎么办。” 夜说,“都说了杀人灭口了,大人就是心软。” 怀里的小道士发出惊恐的呜咽声。 我怒道,“夜,别添乱了,他真吓坏了。我还真不敢松手,他肯定得叫出来。” 夜飘过来,将他一爪子敲晕。 小道士在我怀中软倒。 “这样吧。”小兔崽子手指一捻,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套住小道士的脑袋。 我额头顿时冒出冷汗,我说,“咱们这是要拐卖小孩么。” 小兔崽子说,“差不多吧。大人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 因为进京前一直骑马。身子疲惫不堪。 好好的一顿饭又给折腾没了。 最后我们换了一家客栈,将饭菜要进屋中,洗漱完毕之后,我倒在枕头上,一个指头都不想再动了。 夜飘过来,轻轻躺在我身边,正值盛夏,他凉凉的,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他抱在怀里。 “夜。” “嗯?” 我困得睁不开眼睛,“今天怎么回事?” “我正在大街上飘,他冷不丁就杀出来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咒符就贴上脑门了。” “那咒符很厉害么?” “挺厉害的。要不是我有千年道行,我肯定魂飞魄散了。” 我想起来刚才那小孩醒了,我就把饭堆了菜一起端给他,结果他一边大口吃,一边还嫌辣。 “他师父没了。”我摸着夜的头,“他一定挺不好过的,你看他衣服都脏脏的。” “大人,您这么大的时候,有师父在,就不这样么?” “哎……”我叹了口气,昏昏欲睡,“那时候……所有的衣服……都是我一个人洗……我要不洗……会挨揍……” 小少年叫临安。套上我的大衣服后,也算是个挺清秀可人的小孩。夜一捉弄他,他就委屈,还非要忍着,自以为很男子气概,可是那张小嘴就不争气的抖啊抖的,那小模样特别招人疼。 临安跟我说,他本来就是孤儿。上个月师父给一条蛇妖害死了。他就揣着一把自己画的咒符,到百姓家门口兜售,换点钱吃饭。 小兔崽子则说,一般的妖魔只是感受得到龙气,他竟然能看到龙气化紫,一定是个奇才。不能放他在渤海国内胡说引麻烦,灭口呢,又有点可惜。到了日本国,得找最好的阴阳师询问扶桑神木的下落,不如顺便看看,有没有阴阳师能把临安收下当弟子。 “这办法好。”我笑着说,“小兔崽子,你小子行呀,把我大唐的人才,都拐到你日本国去了。” 他温柔地看着我,狡黠一笑,“大人真不知足,你都把我拐到手了,还心疼一个小道士么。” 他说完这话之后,我躲了他好几天。 之后的几天,我们离开上京,就往日本海港走。 临安和小兔崽子关系不错,直叫他大哥。 和我相处的也挺好,知道我长皇子的身份之后,对我崇拜的要命。还整天问我,大唐的皇子都这么好看么。 但是他和夜的就不怎么好。 夜那孩子太记仇,连我都尝过苦头,更别说临安,一路上被夜欺负的淋漓尽致,关键时刻,小兔崽子又贼贼地粘着我只顾看热闹。 因为我们不是商人,所以等了四天才排到一只出海的船。 船很大,船员都是日本人,据说这船,就是专门用来送日本平民回日本的。三个月才出海一次。 要不是有御王的御印,官府还以为我们是投奔日本的高丽皇族。差点把我们抓了。 船舱分隔间,小兔崽子花了重金包下了最大的一间。 一上了船,我们就被一群还穿着唐服的日本少女拉去吃新鲜的海鱼。 在长安就吃不到海鱼。就算送到了,也都老得不成样子。 我还真吃了不少。临安干脆打起了饱嗝。 夜欢了。开始到处乱飘。 一会把木桶掀翻,一会儿在帆布上留下几个爪印。然后回来跟我说,他从没见过这么多日本人,这下有乐子了。 果然要开船的时候,已经有些日本人在嘀咕。 我听不懂,就问小兔崽子,小兔崽子一脸高深莫测,扫了一眼夜,摇头笑道,“他们说这船闹鬼。” 夜晚,虽说是睡在船舱,但是因为是最大的一间,里面又布置得不错,和客栈没两样。只不过没有床,满地都是坐垫。屏风挡在铺前。非常和风。 临安睡在屏风外。我睡在里面,夜在我左边,小兔崽子则化成小狐窝在我胸口。 屏风遮不住海风。左右都凉丝丝的。胸口却软绵绵热乎乎的。 我惬意得不得了,迷迷糊糊的就梦到了御王。 我梦见他跟重华君下棋,一直输。 因为重华君给他看了我这些日子逍遥自在的模样。 我穿俗气的衣服,我打架斗殴,我喝酒赌博。 可把小畜生给气坏了。 我在梦里就裂开嘴哈哈笑,闭眼弯着嘴角到天亮。 第五十三章(完) 这是一种非常难以言语的心情。 年轻的时候,我没少跟着师父师兄大江南北地跑。御王最厌恶我赌博,其实也不是有很大的瘾,只不过这些日子遇到了赌坊,就手痒了。 因为在他的身边,他也好,我也好,想在一起,想对方开心。我不会做他讨厌的事。他也不会把我无法接受的强硬一面展现给我看。 也许是拘束的,但是我不后悔。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契机,离开他的气息,做回自己。虽然这个喝酒耍酒疯,还有点妖的人,叫我身边的孩子们也快受不了了。但是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要御王的死,来换自己的自由。 现在的我,站在日本国的土地。 我就像个初生的婴儿。 我不断地想,是不是所有的外国人,站在大唐的港湾,也会有我心在的心情。 这是一种难以言语的心情。 我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这和在渤海国不一样,这里是海的另一边。小时候,我总认为,大唐就是天下,后来从御王府里放出来,我就觉得,长安就已经成了我的全部。 在这种时候,非常奇怪。 我明明将新鲜和激动强压抑在心底,可是站在陌生的土地上,心却从未有过的想家,想长安,更想他。 从他出事到今天,四个月零七日。 别看我醉了。可是我记的。 接近日本的时候,小兔崽子越来越沉默了。 我也许知道他在想什么。 日本国和长安的感觉也差不多,建筑很像,从街道的布置到男子女子的和衫。 至于我下了船的第一感觉。 ————到处都是鸟语。 我是大唐来的贵客。 很快就被日本国港口的官员接到府邸休息。 我看到画着美人的屏风,所有的人都光着脚踩在干净的地上,或者跪坐着。 我歪歪扭扭地坐下来,这是小兔崽子的国家呢。 “又在想御王了么。”小兔崽子将一杯茶平稳地从对面推了过来。我接过,端起来,热气朦胧,“我在想你呢。” “想我呢?”小兔崽子看着我,问,“想我什么?” “你该剪刘海了。这几个月你好像又长高了。” 小兔崽子低下头,看着庭院里高大的樱木,“三月就好了,现在花都谢了。大人下一次什么时候才来呢,不可能再来了吧。樱花开的时候可美了,你真没眼福。” 我哈哈一乐,“看你也一样。” 小兔崽子看了看我,起身,绕过屏风走了出去,“我出去一下,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进平安京。找到平安京的阴阳师,就能有扶桑木的下落。” “好长的旅途……” 我仰面躺在地上,张开双手,伸展四肢。 夜飘了。临安在我身边。 他爬过来,然后在上面好奇地看我,我抬手就捏住他的小脸,拧啊拧,拧得他小嘴要抖了,才松手。 “大人?” 临安散开发髻,脱去了一身道士的土气,越发的像个小公子。“大人?” “怎么?” “你跟谁都这样。” 我一愣,“哪样?” 临安只有十二岁,他拉起我的一只手,捏了捏,说,“你总是这样捏我的脸,也这样捏夜的,还有捏大哥的。” “嗯?” “你把我们当弟弟一样疼了是么?” 临安一语惊人,“大人,为什么把谁都当弟弟呢?” 我呆了呆,临安继续捏着我的手,说,“大哥好像不太开心,我还小,不明白,但是有时候我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呢?” 临安走了。去院子里缠着小兔崽子问谁是他将来的师父。 夜飘回来,一头躺在我的肚皮上,蹭了蹭,“这小鬼,就知道跟小狐狸精亲。” 我抱住他,摸着他的头,犹豫着,问,“夜。” “嗯?” “你觉得,我对你……嗯……怎么说呢……我对你怎么样?” “大人你又喝高了?” “没有。”我不乐意道,“你觉得我把你当弟弟么?” 夜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爆发出一串笑声,“大人!你逗呢!你不把我当弟弟疼,那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摸我的头。” 我手一僵,硬硬停在半空。 夜飞走了。还一路笑我。 我怔怔地躺在地上,看着天慢慢变黑,终于小兔崽子回来了,瞧见我就皱了眉头,“你一直躺着?一动没动?” 我坐起来,不禁道,“我想解手……” 小兔崽子脸色沉下来,叹了口气四处看看,说,“那你跟我来。” 我爬起来,衣衫不整,拉住他,“小兔崽子,你觉得我把你当弟弟么?” 小兔崽子一震,扭头瞪我,“你这个模样,完全是我照顾你,你才是我弟弟呢。” 我有点尴尬,“刚才水喝多了,又在地上躺了一个多时辰。” 小兔崽子捏紧我的手,就在我以为他摇拉我去茅厕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身,将我扑到在地上,差点把我的腰给撞断了。 他的手臂撑在我的耳边,我推了推,惊然发现,当初那个可以被我一手提起来的小兔崽子,现在已经推不动了。 “是么?”小兔崽子低下头,鼻尖都贴上了我的,“你果然只把我当弟弟。” 我不知道该怎么躲避,小兔崽子在我心中,似乎永远都是个小孩,他在生气,我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长大。 我知道别开头,他一定会伤心。 我不想叫他伤心。 但是若不是临安跟我说了那些,也许我真没意识到,我在心底爱着他们,保护他们,就像…… “你才觉得,你待我就像待弟弟了?……我像你的皇弟?是不是?大人?嗯?你看谁都是皇弟?是不是?我们都是孩子,是不是?嗯?” 我下意识就伸手,绕过他的肩膀,摸上他的头。 他却别开,厌恶地看着我,“你又摸我的头?嗯?你还捏珊瑚的脸?拍白莲的肩?嗯?你抱夜就像抱枕头,嗯?你真打算这样下去么?一辈子这样和我们相处?” 我张了张嘴,他恶狠狠地看着我,吼道,“说点别的!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我扭了扭,不自在道,“我要尿裤子了。” 小兔崽子怔了怔。 我脸红的要滴出血来,“真的……真快尿裤子了……” “噗……” 小兔崽子瞬间破功,直接从人变成了小狐,蹲在我胸口,说,“大人,有你的。” “额……” “你记得我说过什么么?我说过,你再让我伤心,我就在你头上撒尿,在你尿裤子之前,先让我尿吧……” “呜哇~!!!走开!!!不要不要!!!” 第二天,我和小兔崽子就好像昨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接下来一路顺利,再也没有半路杀出个道士和尚妖精什么的。 我们很快找到了平安京最有威信的阴阳师。 他还是唐文化爱好者,汉话说得挺不错了。 只不过他对我们说—— “日本国根本没有真正的扶桑神木。那只不过是个传说。” 第五十四章(完) 临安就给老阴阳师收为弟子了。 我就不明白了,小兔崽子不是妖么,怎么这么威风的。 说实在的,听到扶桑神木只是个虚幻的时候,我真是说不出话来了。 丝毫不怀疑重华君的话。 出了神社。我一路跟在小兔崽子身后。 “还有别人知道么。” “他是平安京最有威信的阴阳师了。”小兔崽子说,“他也不知道,只能问她了。” “谁?” “跟我来。” 我踏着木屐,歪歪扭扭地跟在他身后。 这东西我真的穿不惯。三步一小扭,五步一大歪。 不得已,我扯住小兔崽子的袖子,挎着他的胳膊。 “去山上。” 小兔崽子指了指远方。“她一定知道。” “她谁呀。” “……跟我来就是了。” “你说么,她是谁呀……” “我母亲……” 我,“……” 说实在的,我记得当初承天观道士来的时候,我还把一张咒符贴在了他的脑门上。那老道士挺厉害,能看出我的龙气,当时怎么就没指出小兔崽子是狐狸呢。 还有在渤海国,他好像一点都不怕临安。 来日本半个月。他八面玲珑,四方大师都和他熟识。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呀。” 我扯住他,“你说小火球要修成|人形,需要五百年,你怎么才十几岁呢。” 小兔崽子瞪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地带我去见他的母亲。 我有点紧张,我还没见过母狐狸精呢。 他带我上山,走到一半我就累瘫。 坐下休息,看着山下平安京四四方方,就好像长安。 “想家了?” 小兔崽子坐在我身边问我。 他的小腿被野草埋没。他的头轻轻靠在我的肩头,特别自然地靠着。 我想起来他三月份的时候,还坐在桃花树下,端着清酒,铺着席子,我当时也这么问过他,“想家了?” 小兔崽子轻声说,“想家也没关系,大人说过……长安有桃花,这里有樱花,桃花樱花,都是一样的。” 我说,“是一样,风一吹,都落花瓣,都掉毛虫。” 小兔崽子往我肩头狠狠拍了一巴掌,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呵呵。”我揉揉他的头发,突然僵住。 “你摸吧。”小兔崽子垂着眸子,“难怪你的皇弟个子不高,从小就被你揉大的吧。” 想起那晚的事儿,我还是尴尬地收回手,“这么多年的……只是习惯了。我会注意。下次不摸你们的头了。” 小兔崽子怒了,“叫你摸你就摸!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话喊得底气十足,林间惊鸟。 我呆呆的,他喊完才意识到不对,立刻脸红。 “哎呀呀。你这孩子,去长安一趟,怎么变成这样了。” 女人的声音突然在山间响起。 小兔崽子瞬间站了起来。叽里咕噜, 说了一堆鸟语。 我也跟着站起来,环视四方,没有女子的身影,八九不离十,是小兔崽子的娘。 他娘说的却是汉话,而且吐字很清楚,“扶桑神木在平安京东郊的桑立山上,因为有结界,从来没有人能靠近那里。” 声音好像空中传来的,又像是发自土地。 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静静地听着。 小兔崽子又是一阵鸟语,然后沉默了。 女人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季大人。多谢你照顾这孩子了。” 我忙摆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没什么没什么。” “大人今年……” “我二十七了。” “哎呀呀,孩子呀,你怎么叫大人哥哥呀,他明明可以当你叔叔了。” 我瞬间沉默了。 小兔崽子冷哼一声,拉起我就要下山。 我说,“不用上去了么?” “已经知道扶桑神木的位置了。”小兔崽子想了想,看着我说,“季叔叔。” 有那么一瞬间,我只想一巴掌扇过去。 “季叔叔,山路不太好走,夜又不知道飘哪儿去了,下了山先休息吧。城郊不远的。明日步行就好了。好么。季叔叔。” 我捏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 “母亲说得对,你都可以当我叔叔了。”小兔崽子笑弯了眸子,“反正你只把我当弟弟吧,其实你可以把我当侄子的。” 我发誓,他再说一句,我就把他抱起来,丢到山下去。 “你母亲——” “她是守护平安京的山神。” 我惊得停下脚步,“所以你才这么厉害呢?你母亲是神仙呀。” 小兔崽子别过脸,拉住我的手。“别摔倒了。” 我握住他的手,感到他的手尖很凉。还有些微微发抖。 “我也去!”夜开始尖叫“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 “不行。”小兔崽子斩钉截铁,“扶桑神木,鬼魂近不得。” “你们狠心将我丢在这里儿!?啊!???” “你去找临安吧,他以后都不会回长安了,你欺负他的日子也没多久了,快去抓紧时间吧。” 夜尖叫,“我不!!” 我说,“夜,别闹,听话。” 小兔崽子说,“对呀,夜,你要听季叔叔的话。” 我沉默了。 夜爆发了。 “季叔叔!?啊?啊哈哈哈哈————” 我说,“小兔崽子,要按年纪,你该叫夜祖宗……” 夜的笑声戛然而止。并且在瞬间亮出爪子,在小兔崽子面前比划道,“你敢叫个试——试——” 小兔崽子别过头去。端起茶喝了口。“就这么定了。大人,扶桑神木顶端有火凤凰守护,重华君说的凤凰珠,估计是那火凤的东西。” 我说,“管它要,它能给么?” 小兔崽子说,“得拿东西换。” 我问,“拿什么?” 他说,“不清楚,去了才知道,今晚好好休息吧。” 我躺下,夜飘去院子。 小兔崽子化成小狐,钻进我的被窝。 我将它搂在怀里,闭上眼,迷糊间,突然又睁开。 “喂喂。扶桑神木有多高?怎么去顶端啊?” 小兔崽子摇了摇尾巴,缩成一团,“爬上去。” “爬——!?” 我惊魂未定地睡了一夜,第二日告别夜。和小兔崽子走到东郊。 闯进结界。 站在扶桑神木树下。仰望它遮天蔽日。 我问小兔崽子,“真爬?我根本看不到顶端。” 扭头一看,小东西已经变成小狐,三下两下就窜上树。 我嘴角一抽,“你还会上树。” “季叔叔,别浪费时间了。”小白狐摇了摇尾巴,“快爬。” 还好扶桑木枝叶繁多。 我靠着轻功飞上去,估计过了几个时辰。我终于坐在树枝上,动不了了。 小兔崽子停下来,变回人,坐在对面,摇摇头,“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说,“早知道带干粮来了。”低头看树下,已经快看不清地面了。远处的平安京也成了小方框。 小兔崽子拍拍腰间,“我带水了。” 我叹气,“这样三天三夜也上不去顶端的。” 小兔崽子说,“也许我们该把火凤引下来。” 我惊,“怎么引?” 小兔崽子说,“这是它的窝。” “那又怎样?” 小兔崽子狡黠地眨眼,递过水袋,“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大人,喝些水吧。” 我接过喝了半壶,又开始爬,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又停了下来,天色已经渐晚,地面完全看不清了。 “大人怎么停了?” 我说,“我想……” 小兔崽子坏笑地看我。 我突然明白了。 “啊……小兔崽子,真有你的,这么缺德的招儿,也想的出来。那我不客气了!” 我站起来,扶住树枝,扯开腰带,豪爽地撒了一泡尿。 刚系好衣带,头顶就传来了火凤的怒吼声。 第五十五章(完) 我见过龙皇的美貌。 所以内心还是很期待火凤的模样。 我只在书里看过凤凰图腾,还有大明宫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6部分阅读 盛世长安夜 (完结)_ 作者:肉书屋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6部分阅读 的一些浮雕。 火凤嘶鸣的一瞬间,我真是又紧张,又兴奋。 我以为它至少也会飞下来,将我们抓起来丢下去什么的。 结果失望了。 它只是在顶端动弹了一下,然后抖掉了一片羽毛。 我实在无法形容这片羽毛有多美。 这时候我和小兔崽子正面对面坐在树枝上,月已经慢慢升了起来,可是那片羽毛却带着耀眼的红光落了下来,从我们眼前飞下去的时候,还散发着竟然的热量。 我干咳一声,我问,“凤凰有多喜爱自己的窝。” 小兔崽子摇摇头,担忧道,“我不知道大唐的凤凰怎么样,我只知道日本的凤凰是很凶的,没准大人您一泡尿,惹得它老人家直接烧窝……” 羽毛落到树根,从我这个距离看过去,只剩发光的一点,随即那点却越来越大,羽毛上带着火焰,瞬间将树根的枝丫点燃。 眼看火焰如同鬼蛇一般迅速窜了上来。 我猛地站起来,狠狠地抓起小兔崽子就往上跑。 “小兔崽子你真是个乌鸦嘴!” “它还真烧啊!” 小兔崽子从我的手中缩成一团,化成小狐,飞快地往上窜。三下两下就跑到我的上面了。 我忍不住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这么一刻的时候,火蛇就已经窜上来了。 小兔崽子停在我很远的上头,蹲在树枝上往下看我,喊道,“大人!快点呀!!” 我猛提一口真气,憋狠了往上窜。可是已经太高了,不知为何,我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也开始闷得厉害。 “大人!” 又跑了不几步,我感到脚下的树枝都开始发热,最严重的是,烟尘扑鼻而来,本来就有些窒息的我,瞬间无法再动一步了。 小兔崽子变回人,将我背起来,往上飞了一阵,终究抵不过火蛇的速度,一时间,大火将我们包围。 我无力地趴在小兔崽子的背上,大口的呼吸,不断的咳嗽,脸被熏得发黑,头发似乎也开始焦了起来。 “火凤!” 小兔崽子喊道,“不得伤害大人性命!” 火焰中隐隐传来男子的冷笑声,汉话倒是说得不太地道,“大唐的贵客。竟然如此无礼。扶桑神木可以再生。但是你们的行为,却太过分了。” “咳咳……”我费力地掏出收藏在胸口的令牌。 令牌是临走时,重华君塞给我的,说是可以用来救命的。 现在的情况……我都要熟了。 结果胸口一阵悸动,我猛地咳了几声,手一抖,令牌没等伸出去,就失手掉了下去。瞬间被火焰吞没。 “完了……” 我哀叹。 火凤又道,“哦——原来是狐仙家的长子。听说你迷上了大唐一位比你年长的美人,原来就是身后的这位么……啧啧……” 我知道我的脸黑乎乎的一片。声音都沙哑了。 “大人是代黄泉之主向火凤大人求凤凰珠!” 火凤打了个指响,火焰瞬间熄灭。 碧绿的扶桑神木成了一团枯枝。 夜色正浓。 火焰一熄灭,周围顿时一片黑暗。 眼前忽地一亮,一位一身火红和服的男子飘了下来,稳稳停在半空,看着我们。头发仿佛还燃烧着火焰,将视野重新照亮。可惜我被烟熏得有些盲目,一时间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洗干净了,也许是个美人。”火凤飘过来,眯起金色的眼睛看了看我,又伸手抬起小兔崽子的下巴,小兔崽子背着我,无法反抗。 “狐仙家的小子,你应该知道,凤凰珠是我的本命,也是这扶桑神木的精华,你要,我就给么?” 小兔崽子急道,“是重华君……” “代价呢。” 火凤抱起胳膊,“我要对等的代价。” 什么代价?我头脑慢慢清晰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对。 “代价我给你。”小兔崽子说,“你把我的狐珠取走吧。” “噢……?”火凤笑。 我呆了呆,尖叫起来,“不行!!” “大人!” “不行!” “是呀,小狐狸。你可要想好了。”火凤冷笑道,“就算你是狐仙的后代,没有了狐珠,你就没了妖力,连人形都保不得……要重头练起,你要多少年呢?……” “少说废话,这代价够不够?” “不行!”我挣扎起来,落到树枝上,脚下一软,就瘫了下去,小兔崽子惊叫一声,火凤却先一步扶住了我的胳膊,我才没有摔下去。 火凤的头发太耀眼,我无法直视他的脸。 我抓住他的胳膊,使劲的摇,“凤凰珠,我真的需要……但是你不要伤害小狐。你要代价,我有……我体内,有东海龙皇的龙珠……” 火凤眼前一亮。 小兔崽子却将我扯了过去,怒道,“不行,没有龙珠,你连命都没了!” 火凤怒道,“我没时间看你们亲热。” 啪。 树下重新燃起火焰。 我和小兔崽子都惊得停了下来,一起看他。 火凤笑道,“决定好了谁,就跳下去吧。我的火焰很公平,只取对等的代价。” 小兔崽子的发丝顿时掠过我的鼻尖。 我一怔,他已经跳了下去。 “啊!!!” 我忙地抓住他的一只手,一路下滑,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树干才停下来。 “你疯了!” “大人!松手吧!” “你早就知道要有代价了!你瞒着我是不是!?” “大人!你快松手吧!” 我要松手我就是猪。 “小兔崽子,你别跟我闹!我告诉你,我这右手可没有力气!你赶紧给我上来!” 火凤在一边看好戏。 小兔崽子咬着唇不说话。 我柔柔地。好声好气地说,“我求你了。你上来。” “大人!” 小兔崽子坚韧地看着我,“你松手吧!” “行呀。”我吐了一口扑进嘴里的尘烟,恶狠狠道,“算你狠!” 左手一松。 在小兔崽子惊讶的目光下。 我抱住他瘦弱的肩膀,一齐摔了下去…… 结局(完) “你醒啦?”小兔崽子将一片扶桑叶子扔我脸上。 我试着动了动,结果牵动得全身剧痛,呻 吟了一声,摇摇头,费力的抬起胳膊。挡住刺眼的阳光。 “我就知道我还活着。” 小兔崽子又扔过来一片叶子。“御王说你是猪,你还真是猪。” “哎哎哎,你这孩子,怎么没大没小的。” 我翻身,强迫自己坐起来,已经是清晨,扶桑神木又葱葱郁郁,仿佛昨夜的大火不过是一场虚幻。 小兔崽子穿着熏黑的和服。袖子被烧得卷曲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也是黑漆漆的一团。 小兔崽子还是人形,我松了一口气。将头靠在树干上。 “给你。”小兔崽子丢过一个东西。 我忙接住,是一颗土红色的破珠子。半透明的,不知道是什么……别跟我说是凤凰珠! “大人要的东西。”小兔崽子将我打入绝望。 我捏起珠子,抬到阳光下看来看去,看来看去,“好丑。” 话音刚落,远远听见树顶传来一声愤怒的嘶鸣。 “这是他几千年才形成的一颗凤凰珠,大人嘴巴还真毒。”小兔崽子踏着木屐走到我面前,伸出了一只白白细细的胳膊,“能站起来么。” 我实话实说,“不能。” “那就再休息一阵吧。” “行。” 我们沉默了。 我决定打破沉默。 “怎么没死呢。我?” “凤凰要的代价,咱们一起付了。” 小兔崽子走到我身边,坐下,头一歪,就靠上我的肩头。 “大火取走了我大部分的法力,但是还够我维持人形。取走了你一半的龙珠,大人你……恐怕要折寿二十年了。” 我扳开手指,算了算,“这么说,原来的我能活到六十七岁。哎呀呀。都是老头子了。” “大人。”小兔崽子吸吸鼻子,“你怎么就跟我跳下来了呢。”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决定什么也不要说。 “大人是傻瓜么。” 我摸着他的头发。 “大人是猪么。“ 我摸着他的头发。 他终于不说话了。我感到肩膀有点湿。又不敢伤了他的自尊心,就一直往别的地方看。 之后休息了半天。 小兔崽子扶着我,跌跌撞撞地走下山。 到了收留临安的神社。临安正在学烤鱼。 不知道他烤的是什么海鱼,只有骨架没有刺。 把半生不熟的都丢给临安。我抢过烤的最好的,大口大口地吃。 吃饱了,才觉得身子暖和起来。 晚上抱着夜和小兔崽子,好好地睡了一觉。 铺开地铺的时候,小兔崽子变成狐狸,爬到我头上,我正担心它是不是要在我头上撒尿,它却伸出小舌头,在我的嘴角舔了一口。 我呆了。 随即听到夜的大笑。 第二天,我和夜就离开了平安京。 他不走了。 出发的早上。 阳光不是很明媚。 我和夜在神社的门口等很久。小兔崽子也没出来。 然后转身,我看到他站在远处的樱花树下。 他朝我摆了摆手。 我立刻便知道。 他不打算跟我走了。 也许留在母亲身边,能够恢复法力。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竟然想跑上去,把他拽下来。 刚踏出一步,夜就拉住我,很严肃地摇了摇头。 小兔崽子在树下,穿着白色的唐装。风一吹,白白的衣裳和叶子一起飘动。好看的要命。 他总跟我说日本的樱花好看。三月开的时候,满山遍野。情人们就在树下念诗。单身的男子,就在树下摆上一片清席,倒上清酒,等心上人来喝。 那天,外司省的院子里,无知的我,抢了他的清酒喝。 我轻轻说,“明年三月。我再来找你,你带我看樱花好不好?” 不知道远处的他是不是听到了。 竟然点了点头。 然后朝着我咧开嘴一笑,行了一个礼,最后慢慢转身走了。 身影走到树后,我就看不见了。 我又在神社门外站了很久,才迈开步子,离开平安京。 回程被夜抱着,飘着,看不到云彩下面的景象,看不到云彩下面的大海,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也许是我心情的缘故。 夜说,大人你可要忍住了,一路飘回长安,在大海上,可没法让你解手。 不到一天,我就重新踩上了长安的土地。 这才知道,一路上跟着小兔崽子磨蹭了大半年,原来是因为他早就打算好了,要在日本留下了吧。 我靠在长安城的大门边,不禁道,“傻孩子。还问我为什么跟着一起跳下来……” 夜过来,伸手摸摸我的脸。我低头看他,无奈地说,“哎呀,我可没哭。” 夜仰起脖子,“哼。你不是说明年三月要去看樱花,我可听见了啊。” “去呀。当然去。” “和御王一起去?” 我淡笑不语。 夜趴在我背上,我看着人来人往的集市,无奈道,“怎么去黄泉呢?夜?” 夜指了指树枝,我抬头,一只全身漆黑的乌鸦张开翅膀,怪叫几声,飞走了。 “跟着它。”夜说。 一路跑到郊外。 重华君果然等在树下,夜吓得立刻飘走了,说在外司省等我回来。 重华君倒是什么也没问,只是接过珠子看了看,然后说,“是这个。” 这里离日本远了,我不怕火凤听见,就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这珠子真丑。” 重华君摸了摸珠子,看我,抖了抖手里的本子,“你的阳寿减了一半,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这么回事。” 我说,“你要敢让他知道……我……” “你怎么?”他笑眯眯地看我,过来搂住我的腰,“你俩我都挺喜欢,要不就在我的宫殿住下吧。陪陪我那群男宠。” “……”我无语地看着他。他摸摸鼻子,带着我走进了黄泉的入口。 “啊,这里两边都是黑暗,顺着刚才的光走,就能返回阳界……你以前来过这里吧。那边就是奈何桥。” “来过。”就在这桥边,看到了夜的前世…… 我摸着桥柱,因为重华君的缘故,鬼差和鬼魂都远远地躲开了。 “那边还开了一珠红莲。”重华慵懒地指了指远方,“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长在弱水里了。” “红莲?” “是呀。红莲。” 重华君说,“你看那边。” 那红莲,很眼熟啊。我点点头,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腰间一闪,白莲跳了出来,看看我,又看看那红莲。 “竟然长在这里了。”白莲垂下眸子,微微一笑。“大人,让我去陪陪它吧。” 我呆了半天,才缓过来。 “你也要离开我了?” 白莲一愣,转身捏了捏我的脸,“我就陪它待一阵子,我们本就是同根生,若不是它,大人也不会认识我——莫非大人这是吃醋了么?那好吧,不陪了,咱们现在就洞房吧!” 重华君咳嗽一声。 我忙推开他,躲开满室幽香。 白莲笑着退了一步,飞进水中,红莲抖了抖,不多一会儿,一朵白莲紧贴着红莲,在弱水中绽放。 “挺好的呀。”重华君笑着说,“大人身边的还真不少呢。御王都知道了?真想看他吃醋生气的模样啊,一定很美呀。” “哼。”一想到他更加贪恋我的御王,我就恨不得冲去寝殿,把他带走。 白玉坠子没了生气。 我看了看远处的白莲。叹了口气。 “都会回来的。”重华说,“谁也没有真正离开……到时候,有你头疼的。” “我头疼你。” “啊哈哈!”重华笑着大步往前走。 御王还坐在原来的地方。面前果然还摆着一局残棋。 重华说,“你走后,他一局都没赢。” 御王看着我,放下茶杯,“你好慢。” 我扑过去,一脚踩空,差点磕到桌角。 他忙站起来。 我摔进他的怀里。 ————————————————————————全文完 版权归作者所有, 盛世长安夜 (完结)_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