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正文 第 1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1 章 小说下载尽在bbs.[domain][site]【月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文/黑色堕落 内容介绍: 世人皆言:得墨家者得天下! 一夕灭门之后,她是墨家最后一个传人。 她尚懵懂不知情为何物之时,就遇到了这天下最美的男子。 一夜强占,七年作别…… 七年之后,她再不是当年的清冷孤女,贵为大夏第一女将,亦是第一位异姓王。 当风起云涌,变幻莫测,机关算尽之时,谁于万军破城之时携她之手,谁立誓碧落黄泉生死相随,又是谁有幸得她一世倾心,共游天下? 她一身紫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仍是他当年赞过的风华,眉目间却是远胜当初的凛冽杀气,整个人如一柄出了鞘的长剑,令人观之侧目,满手血腥是抹不去的曾经。 白云苍狗,人心难测,是前尘尽忘?还是过往不究? 她挽剑在手,邪魅慑人,敛容轻笑:“在下紫衣侯。” 他默然怔忪,欲言又止,眉眼精致一如初见:“徒儿,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 人称拳打诸葛亮,脚踢鬼谷子,道号紫薇真人,闺名二狗子的谪仙师傅颔首微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徒儿,为师掐了你的桃花,是为了能让你潜心修道,顺便磨练一下你桃花的意志力,一掐就死的桃花必然是烂桃花!这不是你吃为师豆腐的借口,看看为师这诚恳的眼睛…怎么还不主动把手从为师的屁屁上拿下去?” 尽欢握拳:“你从不言爱,我从不言败!” — 中原第一杀手: 他的人很冷,他的剑很冷,他的笑话也很冷。 尤其是他把笑话当真话说的时候! “对你动心不在我预计之内。发乎情,止乎死,如此,我便破一回规矩,此次免费罢了,请你去死一死好么。” 尽欢抽搐:“孔子的话不是这么解释的!而且你绝对偷偷改字了有木有!” — 司徒小王爷一摇折扇,半掩了容貌,眼波流转的在血染桃花的扇面下偷笑:“女子为将着实难得,本王从小就喜欢与众不同的!人道是有花须折直须折,将军又可为良人,本王下个月便满了二十周岁,你碰也碰过摸也摸过,本王这货色如何,将军可说是尽在掌握,可别打着不负责的主意。” 尽欢咽口水:“尽在掌握……” — 一国之君换了常服,狼毫的笔尖饱蘸了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挥毫而作,人如其字的傲意跃然纸上,想着那女子看到书信时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带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 燕国南征将军负手而立,剑眉星目,眼中是绝不能言明的情愫,任蹉跎难洒脱,只得深深拱手,一言便道尽一生剪影,声音铿锵:“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 本文男强女也强~女主并非万能,逐步强大,非小白文,男主灰常干净~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一章 楔子(一) 那一夜,烟花正美,燃尽人间繁华,道尽世间风月。 百里之外,世人无不应景感叹,众人携老扶幼,好友至亲相约而坐,情人在月下交颈低语,热上两杯好酒,静品这漫天星辉。 这等声势浩大的烟花,足以让大多数凡人一生铭记,并在偶尔怀念之时,适当猜测一下燃放之人究竟为了庆祝何等盛事,而后会心一笑,感叹真是无比巨大的手笔。 而另一个方向的百里之外,风声呼呼的吹着,迎着漫天烟花,是血流成河的惨象。 五颜六色的烟火争先恐后的在夜幕炸开,照着地上凝固了表层的血液,落针可闻的宁静,悄无声息的罪恶。 一百七十三口人,连带十二条上好的猎犬,三十余匹高头骏马。 如今还能剩下多少,处在拼杀中幸存的人没空去想,也没这个资格去想。 随着烟花一朵朵炸开泯灭,反抗的人越来越少,入侵者毫不客气的检索着庄内的一切,但凡看到还有口气的,二话不说便上前补上一刀。 突然,巨大地机括声丝丝络络的牵起!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庄子的死寂被有条不紊的打破,之前一面倒的屠杀恍若一梦,月光阴冷的散落下来,仿佛这建筑根本是个活物一般! 入侵者们握紧了手中滴着血的钢刀,不约而同地避开身边看起来安全无比的墙壁,小心翼翼的踏着脚下安静的青石板,如临大敌的聚成一团。 少年反手握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峨嵋刺,面纱下的脸色惨白,一双眼睛强自镇定,却难掩不安的睁大,仿佛哪个角落会有冤魂乍现一般,小腿细微的颤抖着。 “易之,没有什么可怕的,弱肉强食罢了。”身旁大了一两岁的青年谨慎的查看了四周的地形,略略扯低漆黑的面巾,压低声音安慰。 “阿哥,好多血……我怕。”少年的语调在面巾下有些奇怪,欲扬先抑一般,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其他缘故。 “区区墨家,什么机关甲天下,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青年放缓了语气,心中抱怨起少年的父母把少年养的太好,才有这么怕事的性子,以后该尽可能的多让少年参加一些诸如此类的‘任务’。 为了有个说话的余地,这二人已经渐渐的远离了大队人马,在一个小小的树桩前谨慎的停住。 而这一百八十个警戒的二人却都没有发现,在阵阵机括声平息之后,这些三三两两遍布园中的树桩都不约而同的动了动某根不起眼的枝桠,那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之音过后,又是死一样的寂静。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2 章 少年微微喘了口气,一脸不适的踹开脚旁某个死不瞑目的头颅,面纱下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阿哥……。” 后面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传不出来了,警戒着西方的青年竖起耳朵,等了等,又等了等,才有些疑惑的回过头来,却在看到少年那怒目圆睁的头颅后险些岔了气。 青年下意识的向左一闪,一招喜鹊穿枝尚未用老,就被地下突然穿出的铁刺扎了个透心凉,整个人都串在了那精铁制成的杀器上,尚有余温的身体抽搐两下,入耳尽是机括铮铮,撑着最后一口气向先前大队人马停留的地方看去…… 腥风血雨,弱肉强食,就像他们之前做的那样,又是一场屠杀—— “爹爹……。”墨家中枢的机关楼内,传来稚童虚弱的呼唤声。 墨家当家人——墨玄机还穿着一袭竹叶青的内衫,明显是临睡前被匆匆吵醒,上面染着点点血迹,神色疲惫的蹲下身子,同幼儿一起透过机关楼设立的瞭望口,脸色隐忍快意的目睹着视线所及的所有血腥。 “容儿,你怕么?” “爹……。”女童面带哀色,不忍的看着外面血腥满地的景象,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爹爹面上努力藏起的隐忧,异常早熟的摇了摇头,小小的声音难免有些哽咽:“容儿不怕……只是容儿没想到,那些讨喜的小玩意竟然……。” 外面杀进来的黑衣人像过了节气的韭菜一般,倒了一茬又一茬,一些依附地面墙壁的机括被尸体生生填平,已经起不了多大作用。此时还在闷不吭声收割人命的,则是数架木质的流鱼飞鸟,在半空中上上下下极速掠过,木质的表面抹了上好的清漆,点点淬过剧毒的寒芒在翼下尽情展现,熔金点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金属的冷光,没了往日在主人枕边桌前的木讷乖巧,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不通人情的杀机。 女童不自觉地抖了抖,不是为了春日的夜尚存的几分寒意,她一身白衣外面罩着件精致的鹅黄夹袄,乌黑的头发梳理的整齐,倒不像是突遭变故的样子。 “那就是你造出来的流鱼飞鸟,那才是它本来的样子——容儿,你可曾怨过爹爹?” “爹爹何出此言?”女童小大人般紧蹙着眉,回头依偎进爹爹怀中,希望可以尽可能的给与一些安慰:“容儿不明白,墨家机关术不是天下一绝么?二娘和吱吱他们怎么会……。” “机关术再厉害,又哪及得上人心悱恻。”墨玄机唇角浮起无奈的笑容,伸手揽过他一向最为看重、亦是和一生挚爱共同拥有的唯一的孩子。这是墨家百年来最有才华的继承人,只可惜,偏偏是个女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爹爹没什么可后悔的。” “爹……?”女童把满眼的泪花和鼻水一股脑的擦在墨玄机身上,她尚不明白墨玄机话中的深意,却也本能的拉住了墨玄机的衣摆,不安的低唤着。 “容儿……。”墨玄机一声轻叹,用力的拥着怀中温暖的小小身体,片刻后坚决又果断的放开了手,话锋一变:“爹爹活不了多久了。密室暗道已开,两柱香之后,墨家庄就会是一片死域,你必须要走了。” “不要,爹不疼容儿了么……容儿怕,我要和爹在一起!”女童有些慌张地重新拽紧墨玄机的袖子,却被后者不容置疑的拂开:“听话,墨玄机从出生那日,就誓与墨家共存亡!容儿不同,出了这道门,你便不再是墨家庄的小小姐,也从来不是墨玄机的女儿,不需背负墨家的荣耀,也不需秉承墨家的仇恨。” 女童似懂非懂的听着,大哭着摇头,两只眼睛哭的红肿,手中还是死死拽着墨玄机的袖子。 “我这有一份墨家工谱,或可引杀身之祸,或可生生富贵。容儿大了,是时候该自己做选择——爹爹问你,是要,还是不要?”墨玄机从贴身的香囊中取出一枚弹丸大小的机关,珍而重之的捧在手心,静候着女童的选择。 女童哭的更加厉害,连连摇头:“容儿只要爹……爹别不要容儿。” 闻听此言,墨玄机脸上的情绪多了几分复杂,只是这复杂一闪而过就换成了欣慰,伸手轻抚着女童的额头:“容儿是聪明的,夫子教的福兮祸所依,怀璧其罪的道理还没忘干净。” 女童紧张的抬起小脸,涕泪横流后犹如花猫一般,断断续续的抽噎着:“那爹同意跟容儿一起走了?” 墨玄机笑而不语,自顾自地说开了其它:“容儿,过你自己的人生,爹爹不盼你荣华富贵,亦不盼你出人头地,墨家的仇也罢,名也罢,都和你没有关系。须知人生短短百年,要一切随心,生尽欢,死无憾。” “爹爹这一生最爱的,只你娘一个女子。你娘亲生来胆小,在那地府兀自漂泊,孤苦无依,爹爹实在无法忍心,容儿现如今已经大了,爹爹也该去陪你娘亲了。” “记住,活着才有希望!往东走,别回头!” 女童哽咽着,哭的呛咳起来,正要说什么,却眼前一花,倚靠着的墙体倒了下去,下面露出一条平整的隧道,手中紧捏着的衣角传来锦帛撕裂之音,小小的人儿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一声爹爹叫的撕心裂肺,便不可控制的随着惯性滑了下去…… ☆、第二章 楔子(二) 那是立夏前,最冷的那一天。 逃荒的难民越来越多,从最开始的几千人向南一路壮大,人人脸色蜡黄,消瘦的只剩一副皮包骨头,只知道僵硬的向前挪动脚步,空洞的眼窝里眼球深深凹陷,灵魂好比鬼火一般亮亮灭灭,所过之处均如蝗虫过境一般,草根老鼠自不必说,地皮都被刮了不止三尺。 “求求你们,求求大家,谁能舍下一点树皮草根,一点点就够了……求求大家了,我孙子眼看就活不成了。”六旬老人衣衫褴褛的跪在路旁,消瘦的肋骨露出身上麻布的外面,核桃一般的脸孔紧皱着,求生的欲望已经全然消失,只知道以头抢地微弱的呼救,干枯如鸡爪一般的手掌死死地抱着怀中脸色青紫、眼帘紧闭,也不知是否还有呼吸,瘦的如同猫仔一般的小童。 路过的人群大多视而不见,麻木不仁的走着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逃亡之路。少数逃亡时间尚短的下意识摸了摸贴着肉藏着的最后一口粮食,在庆幸自己不用立刻面对活活饿死的惨状之余,颇为难受的别过头去不愿在看。 还有极少数在逃荒中依然活得两眼有神、孔武有力的大汉,则在人群中交流了一个饥渴的目光,狠毒的望着老人怀中似乎还未死透的孩子,喉头耸动,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在他们眼里,那早已经不是什么孩子,而是能让他们略略饱腹的食粮。 有逃难的官兵大人赶了上来,死命的抽着胯下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的老马,退了光泽的马鞭劈头盖脸的抽在前方挡路的人群身上,吆喝畜生一般疾声大骂:“都给老爷滚开,挡了老爷的路,要你们祖宗八代都掘坟鞭尸!” 能吃牲畜,怎么都比吃人好。 一向锦衣玉食的官兵大人即使在逃难的时候仍不懂这个道理,依旧保持着以往的嚣张和高调,却在下一瞬间就淹没在了逃难的人流中,那吵嚷的声音连同那匹老马疲惫的喷气声一同,突兀又淡然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群依然不断在壮大,无论什么样的生死离别都激不起哪怕一个小小的水花,人人自保尚且不足,良知和善良在死亡的威胁下,显得如此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有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破烂书生服的青年奋力挤过人群,手中握着婴儿拳头大小的鼠肉,想要塞到那奄奄一息的孩童手中,却被人流挤得身形不稳,手中的鼠肉很快就被那些孔武有力的人夺去,重重一推下倒在地上,眨眼间就被人踩了数脚,再也不能爬的起来。 书生依旧有着愤世救人的胸怀,身上连连挨了数脚,苦笑着咳出一口血,用尽最后的力气愤恨的望着苍天,数十年寒窗苦读只留下最后一句话:“乱世人……哈……不如盛世狗……不如盛世狗啊!” 最后的悲音划过苍穹,惊起落在附近枯树上的秃鹫,这些有灵性的小畜生睁着一双阴霾的眼,审视着每一个似乎下一秒就会死去的人群,一向只吃腐尸的它们在乱世中倒也不再挑剔,尚存一息无能自保的也敌不过一群秃鹫迎面扑来,无力的挣扎两下,就被撕去大片血肉,悄无声息的栽倒在逃亡的路上。 距离那灭门惨案半月有余,女童身上的夹袄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白净的小脸被厚厚的灰尘掩埋,也如大多数人般行尸走肉的挪动着小小的步伐。在人群中随波逐流的路过撑着最后一口气的老人面前,略一停顿后立刻紧走两步,眼神死寂的就如逃荒中的任何一个人,不敢懈怠的跟上大队人群的步伐。 骷髅般的老人僵硬的低头,看了看手心不知谁塞进来的柔软东西,茫然的眼神终于有了些神采,小心的背对着人流,掰开孩子的小嘴,把手中的东西强塞了进去,又推着孩子的下颚帮他下咽。 最开始的几千人如今还活着的不到五百,逃荒的人群却越加壮大,如同蚂蚁群般一眼望不到边际,缓缓地往着千里之外的王城挪去。 直到有早先流亡的人群迎上这只逃荒的队伍,大哭大笑仿若疯癫,一个消息很快就在这望不到边际的人群中流传开来——“别再走了,皇城已经关了大门,皇上下旨若再有流民进京,直接在城墙上射死。” 听大难不死的人说尸体已经填平了护城河,士兵开始磨尖树枝充当箭矢,流出的血染红了桓来河足足十天。 这个消息在逃荒人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人人眼中的绝望清晰可见,少部分苦苦支撑的人猛地被夺去了生存的信念,自暴自弃的咽了最后一口气,立刻就被人流吞没。还有小部分人苦苦思索后,悄然无声地离开了逃荒的人流,大部分的人明知去哪都一样活不了,却还是无可奈何地继续挪动脚步。 没有办法,就算停住脚步,他们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活着和死了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唯一能指望的皇帝老爷也抛弃了他们。 女童也一样很快听闻了这个消息,黑到看不出原貌的脸蛋被泪水冲出一道浑浊,隐隐能看的到下面的白皙,却又被主人胡乱的抹了抹,立刻又看不出原色。 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慢慢的挪动着步伐,向左一些,再向前走一段,如此循环数回,没费多大力气的就向左边一点点的靠过去。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3 章 官道修的很高,道路两旁都是被人小心翼翼去抠干净了的草根树皮,站在路边往下看是斜度极大的深坡,也不知会通到哪里。 她木然的抬头看了看依旧不息的人流,虚弱的眼中闪过什么,身子重重向左一倾,仿若失足般冲着人流伸了伸小小的手掌,得到漠然的无视后,迅速双手抱头的从那坡度极高的官道上滚了下去,父亲临终的叮咛言犹在耳。 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她咬牙挺着体内不断传来的断裂声,直到护着头的右手不知磕到了什么棱角上,不再听她指挥软软的垂了下去,本以为冰冷的心中才划过一丝悲哀,却也隐隐有着解脱。 爹……容儿实在是尽力了,若是就此死了,也不能算是不孝罢。 瘦小的身体在狰狞的坡路上磕磕碰碰的滚了下去,人已然失了意识,这坡度实在太过险恶,就连成年人都不敢一试。若是草皮还没被人吃光的话,倒还不至于受如此重的伤。 或许是老天非要她受尽苦楚,等她被浑身的剧痛换回神智,就对上了一双跃跃欲试的兽瞳。 那是一只饿的眼冒绿光的黑狗,也不知觊觎了她这还有一口气的人多久,不过显然已经失了耐性,后爪蹬地的不住大吠,亮白的犬齿露在外面,分明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鲜红的狗舌从狗嘴边露出一角,威吓的在虚空中做了两个撕咬的姿势。 女童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却被这个动作激起了全身的疼痛,欲哭无泪的向后挪去,这半月来早见惯了死亡,可若葬身在一个畜生腹内……这个认知让女童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死寂的眸中燃起熊熊不甘,她下意识的操控着还有知觉的右手,在身后贫瘠的土地上四处摸索。 ☆、第三章 楔子(三) 尘烟如梦,晚风微凉,无瑕近日的心情是二十余年来难得的不爽! 揣着马上就要离他而去的宝贝,无瑕心不在焉的掐起白嫩纤细的手指算了算,柔顺的发丝随着动作划过他赤裸的脚踝。他先是站在高地随心所欲的四下张望了一会,没见到想象中的人影后,便有些失望的垮下肩膀,若无其事的转个弯飘然而去,无所谓的忽略了其中可能存在的位置偏差。 “双修到底有什么好的?那个猥琐的老鬼哪来那么多的徒子徒孙,还每次都非要邀我去拜师宴。” 饶是他为人再怎么和善,连着百年都被人一样一样光明正大的要走手里的宝贝,就算是圣人也难再有什么好脸色。 把玩着指尖一枚铜锈斑斑的铜板,无瑕足不染尘的站在卦象中显示的地方,不报任何期待的等待着。日头很快落了下去,他无聊的屈起一腿席地而坐,细细的数着蚂蚁搬家,就在时限渐渐耗尽之时,终于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听到了那个避之不及的、属于有缘人的声音。 “神仙姐姐……。” 一派清高风范的无瑕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不知从哪钻出来的、脏兮兮的小孩,哭笑不得的歪着脑袋:“你是谁?” “……。”女童咬着下唇,茫然的和眼前美得不似真人的仙子对视,微风吹过,仙子身上淡雅的芳香随风而来,爹爹亲口嘱咐的话言犹在耳,令她略略踌躇后还是摇了摇头。 无瑕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太久没和凡人接触,如今就这么戳在这和一个凡人对视,让他有些隐晦的紧张,视线如鱼般来回游曳,不知如何自处。 腹中雷鸣般的声音很快打破了二人间无声的对峙,女童用力咽了咽口水,谨慎的拖着姿势奇怪的右腿朝后蹦了一下,她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指和同样肮脏的衣物,对比眼前高洁如莲的美人,羞愧的快要哭出来。 无瑕不知所措的眨着眼睛,试探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硬邦邦的馒头,小心的递了过去。 “……我可以吃么?”女童死死的盯着那只不干不净,隐约还带着牙印的馒头,十余天没见过正经粮食的她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几乎要扑上去抢夺的小手被意志力强行镇压,微微颤抖着在身侧握成拳头。 “不用客气。”无瑕也有些怯怯的,抬手递了过去。 得到了许可,早就按耐不住的女童猛的从无暇手中夺过馒头,漆黑的小手在发黄的凉馒头上印出两抹手印,急不可耐的蹲在那里用力的撕咬起来。脏到看不出原貌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极黑极亮,衣服上还有未干的血污,简直像只小小的兽。 手心中还未送出的东西咯痛了无瑕细腻的手掌,他安静的低着头沉吟片刻,双眸渐渐晶亮,难掩雀跃的打着一次从老鬼那拿回所有礼物的主意,在女童用完这顿再简单不过的饭食之后温和引诱道:“你没处可去吧?要不要做我徒弟?” 女童摸着终于得到满足的肚子,在‘神仙姐姐’闪烁着强烈渴望的眼神中,拖着痛到失去感觉的腿踉跄的站起来,又恭敬地拜了下去。 额前的发丝贴在冰冷的地面,无可挑剔的跪拜姿势伴随着由于饥饿而沙哑的童声。 “徒儿尽欢拜见师父,多谢师父一饭之恩。” ☆、第一章 有山青岚 春日转了初夏,动物们抖着厚厚的皮毛,饥饿的程度在过去的三十余天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青岚山上本就缺少天敌,一个个具是长得圆鼓鼓、膘肥体壮的在林子中钻来钻去。 青岚山脚下有着几个猎人组成的小小村落,村子不大,寥寥几十户人家,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青岚山静悄悄的养育了几代的猎人,可以说是附近所有村民的衣食父母。 这日天一大早,青岚村的许大牛便穿戴整齐的开始了一天的营生,接过娘亲早早备下的一张烧饼两个鸡蛋,热乎乎的揣在怀里,拎着自家土制的弓箭上了山。 雨后的青岚山更显翠色,忙于生计的许大牛无心留恋,一路谨慎的分开齐人高的野草,细心查看着昨日细细埋下的陷阱。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很少能猎到比野兔更大的东西,村里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对此都很恐慌,以讹传讹的说是山上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精怪,因为它从没留下过什么痕迹,却不动声色的吃掉了一批又一批肥美的猎物。 带着一层厚茧的手指灵巧的翻过一个已经合拢、却落空了的陷阱,许大牛失望地叹了口气,张望了一下天边太阳的位置,选了个靠近山溪的地方席地而坐,从怀里翻出那张烧饼,握着还有些热乎气,三口两口便塞进嘴里。 许是咕咕作响的肚子得到了安抚,许大牛黝黑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个幸福的笑容来,这是他娘许氏的拿手好戏,两面煎的酥脆,中间奢侈的用筷头点过些白糖,美味的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吃下去。 只是可惜他老子爹不识货,听说是个有文采的,可偏没什么福气,早早的就去了,害的娘亲十五岁出嫁,十九岁就守了寡,大丧未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被婆家人以克夫的名义赶出了家门。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许氏能在保全贞洁的前提下,成功把儿子抚养到这么大,一直被村里人交口称赞,也是她一生的骄傲。 拍拍手上剩余的饼屑填进嘴里,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许大牛拍了拍放在胸口的两个鸡蛋,迟疑着看了看四周茂盛的密林,继续前行的脚步顿了顿。 再往上走,就是青岚山的禁地了。 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祖宗定下的规矩,这些猎人口口相传说青岚山上住着山神大人,若是被不懂事的人进去惊着,连累的可是全村的乡亲。 许大牛的确是缺钱缺的急红了眼,许氏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家里连存粮都不多,哪有钱去县里请大夫。眼看着再过几日,收皮子的商人就要从县里来了,可今年春雨连绵,赶上了不好的年景,他手上连半打皮货都交不出,更别提因为他入门尚晚,那算不得多高明的技巧伤了不少皮子的外观,哪怕是丁点的瑕疵,都会被那奸商狠狠的压价一把。 可不卖给他又不行——许大牛晃了晃脑子,重新把目光放到那似乎张了嘴欲择人而噬的密林山岭中,怎么好端端的想起这些。 许氏的病眼看着耽误不得了——许大牛心知肚明的咬了咬牙,破釜沉舟一般重新背好了箭囊,手中握着把还算锋利的短刀,小心翼翼的分开草丛摸了过去。 神仙本就慈悲,假如真有什么山神大人的话,若他好好求情说明缘由,想必上仙也不会如何怪罪……大不了,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总不至于连累乡里! 许大牛年少气盛,心下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偷偷摸摸的掩藏身形,全神贯注的辨认草地上留下的各种野兽足迹,一柱香的功夫便捉了两只吃的肥头大耳的兔子,仔细的关进背上背着的笼子里。 虽然晚餐有了着落,兔子肉也美味的让人垂涎三尺,可他眼下志不在此。 半刻钟前,他兴奋的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只小型动物的踪迹,此时他正顺着那动物留下的脚印一点点的跟着摸索而去,从草从间微微起伏的波动来看,他大概可以断定这来自于一只味道鲜美的貉子,或者是味道难吃,却有一身更好价钱皮毛的狐狸。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4 章 假想中的狐狸在绿色的草丛中风似的向山上飘,飘进那一片禁忌的树林,稍稍改了改方向,像火苗般闪了闪,便隐入草丛不见了。 许大牛在心中祈祷着希望是一只溜光水滑的狐狸,心急火燎的加快了脚步,弓着身子沿着那小家伙留下来的足迹大步跑去。 崇山峻岭,流水淳淳。 溪边有一块青色的巨石,此时上面正放着一只膘肥体壮的貉子,它四肢绷直的失去了生机,软绵绵的趴在那里,毛色却依旧保持着最完美的光泽。 而正在动手‘庖丁解貉’的,是一位看似纤细的女子。 许大牛跟着足迹一路追来,在看到人影的第一时间就潜伏进草丛里,嗅着血腥味不可思议的看直了眼。 没错,‘他的’猎物被人捷足先登了! 而且那人也不知是哪个村子的,根本没有先来后到的觉悟,三尺青锋用的随心所欲,血腥暴力的事情也做得堪称艺术。就连许大牛这种粗人都看呆了眼,只觉得那剑怎么比划都好看的紧,漫天都闪烁着那种不带杀气、又分明招招致命的剑锋寒芒。 被抢了猎物的人不知该如何发言,抢了别人猎物的人实力强横,且毫无自觉。 当许大牛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这从未在自己村里见过的少女已经成功剥除了貉子厚实的毛皮,手艺精湛的片下貉子身上那巴掌大口感最佳的肉放在一旁,又随自己喜好的切了略差一些的,血腥味早就随风传出了八百里。 许大牛心中一紧,这山上可是真正有那话本里吊睛大虫的,如此猖狂的在山中弄出血腥味,到时候吊睛大虫找上门来……这姑娘实在缺少一个猎人该有的谨慎。 心中这么想着,话却不由自主的已经说了出来。 “姑娘,还不快快用清水洗了这血迹,小心祸从天降!” 一直背对着许大牛的少女奇怪的蹙起眉头,又掏了掏耳朵,屏息半晌,觉得八成是个幻觉。 许大牛又气又怕,干脆从藏身的草丛里窜了出来,拿起腰间装水的皮囊就往血迹犹存的青石上冲去,又接二连三的跑去溪边灌满水囊,再拿回来冲洗一通。 也许……算是被救了的少女不动声色的杵在一旁,丝毫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甚至挠有兴趣的盯着许大牛的一举一动,不置可否的看着对方为她的‘错误’努力。 这种不动声色,在许大牛看来,便是手足无措了。 其实他完全曲解了少女的意思,因为他假如能在红着脸的情况下站的再近一点,就不难发现少女眼中明显的笑意。 手忙脚乱的处理着少女留下的烂摊子,许大牛心中有些打鼓,一是为了偷入禁地的事情被人抓了个现行;二则是临上山之前,老猎人们传言说山中出了精怪的消息不听使唤的在脑中一晃再晃。 这个突兀出现在禁地中的少女穿着一身紫色的袍子,衣角在阳光下闪烁着矜贵的光泽,那料子决不是村里人贯穿的粗布,底下是同样的紫色衬里,发丝用一条紫色的带子在脑后随意挽了,背后负着三尺长剑,眉目间泛着浅浅的笑意,一双凤眸眼尾上挑,薄唇勾出微妙的弧度,许大牛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得被这双不同于任何人的眼睛看的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第二章 姓甚名谁 许大牛心惊胆颤的去瞥阳光下少女的影子,也没觉出有什么隐藏的尾巴之类,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更别提这少女愣神半晌,轻启朱唇,只一句话就把许大牛气的脸色铁青。 “嗯……虽然你看上去似乎在弥补我的过错,可我忘了告诉你,你刚刚藏身的地方正是上风口,风口下百米处就是吊睛大虫的洞穴……你猜,它会不会嫌弃你做它的晚膳?” 晚膳这个词虽然尊贵陌生,但惯于去村内蹭话本听的许大牛倒也不至于一无所知,当下气红了一张面孔,又后知后觉的寒了脊梁,不由得暗自后怕之前违背禁令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实在有失妥当,若是他死了,许氏又该如何生活? 许大牛一肚子话全憋在了肚子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反驳,只能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少女抚掌而笑:“好了,别那么看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弥补你受伤的心灵,那吊睛大虫外出捕食时喜欢拖家带口,一般都要晚上才回来,就算我不提醒你,你也是无碍的。” “那俺之前说话的时候……你,你怎么还?” 少女神色沉重的思考半晌,戏虐道:“我这不是看你藏得很惬意,想让你多呆一会么。再说,你那眼神委实太热烈了些,我晚上这貉子肉都快给烤焦了。” 许大牛被人如此直白的指出了那点小心思,挤兑的反倒来了勇气:“俺已经跟着它好久了,你……你就切那么一点肉,剩下的……。” 少女愣了愣,像是对许大牛能直说出来的气势表示诧异,诚恳又欠揍的回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杀它的时候,可没见上面还写着你的大名啊。” 许大牛被这种戏谑的回答气的脑袋充血,又偏偏从小就被娘亲教导对女子要温和守礼,憨厚的面孔憋得通红,只能生生忍了这口闷气。 “家里遇到什么难处?”幸而,少女很快就收回了那种轻佻的语气,对着那些貉子肉喃喃自语:“师父喜欢也没办法……好了,我就拿这巴掌大的一块,其他的全归你了,有缘再会。” “别,等等,谢谢你……俺……我拿兔子跟你换……。”最后一个‘换’字,许大牛说的快要低进尘埃里,这是何等不公平的买卖,亏他还能说的那么大声。“不……俺……我的意思是,兔子送给你,那个……算是我欠你的,十日,不,十五日内一定补上。” “随你便好了。”少女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也没有接兔子的意思,转身要走。 许大牛慌张的上前一步,窘迫的拽着自己相比之下更显破旧的褂子下摆,厚实粗糙的掌心满是汗湿,不得不再次出声阻拦:“慢着……你还没告诉俺你叫啥子。” 少女困扰般的抓了抓头发,回首看着认真到涨红了脸的许大牛,思索着道:“尽欢。” “俺,我叫许大牛,你……姓甚?”暗恨怎么就改不过来这个土气的‘俺’字,许大牛徒劳的张了张嘴,还是没办法直唤面前女子的闺名。 “姓啊……。”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字一般,尽欢苦恼的眯起眸子,没想到这个许大牛事还不少,敷衍的点了点头后身形轻巧的辗转腾挪,和许大牛那只幻想中的狐狸一般闪了闪,行踪飘渺的消失在重重密林之中。 “下次吧!下次再见面的话,会告诉你我姓什么的。” 许大牛仍站在原地,无措又笨拙的动手解下身后背着的兔笼放在那巨大地青石上,笼中兔不安的蹬着四条小腿,在青石上发出可怜的哀鸣。许大牛抿着唇搬运起已经被处理干净的貉子,沉甸甸的抗在肩上,一步一个脚印的下山去了。 隐在树后的尽欢遥遥注视着那憨厚的少年下了山,便主动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在青石前和那两只笼中兔大眼瞪小眼的思考片刻,主动打开笼子放跑了这两只不在晚膳考量之列的动物。 青岚山巅虽景色独好,却清逸有余而巍峨不足,当不起万壑千岩一词,山巅少有奇峰异石,山中的动物也受了感召般极少接近。向阳坡下,往东数十丈,叮叮流水环绕之处有簇雅致的竹林。 风轻轻从眼前吹过,满目浓淡不一的绿意,如墨色在水中晕开,空灵俊逸的翠竹根根笔挺,竹叶舒展,偶有几枝还未长硬的竹枝向一侧垂去,连带着枝上茂密的竹叶阻住了去路。 尽欢一边用一片方盘大小的海芋叶子端着晚膳的食材,另一边则忙着用剑鞘把竹枝拨开,一路上熟稔的避过几处陷阱,信步向前行去,停住脚步后敲了敲面前竹屋的房门,不等屋内回话就推门而入。 屋内的人似乎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懒洋洋的躺在一方贵妃榻上,如玉的手指擎着一面巴掌大的镜子,雪白的里衣在竹青的锦被下露出一角,如墨的发丝顺着白瓷般的脖颈滑落,再经由软垫倾泻而下,发尾处无风自动的柔柔抬起,像是松鼠一类有着美丽尾巴的动物一般,冲着觅食归来的尽欢慵懒的晃了晃,又软软的垂落下去,算是打过招呼。 尽欢把手中的海芋叶子送进厨房,转头出来的时候正好目睹了榻上之人可怜兮兮的吸着鼻子,接着又一脸破坏形象的傻笑,不由惆怅叹道:“师父……。” 榻上之人已懒到了极致,泛着水光的星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镜中千变万化的内容,精致的鼻尖有些微红,听得徒儿召唤,依旧晃了晃发尾,尽力弯出一个问号的弧度,毫无诚意的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5 章 ☆、第三章 宅货谪仙 尽欢眼角一抽,一脸惨不忍睹的转过头去,拒绝和榻上的宅货进行包括眼神在内的任何交流。 被华丽无视的发尾簌簌的颤了颤,许是终于察觉到尽欢抽搐的情绪,榻上出尘的美人终于肯暂时放下手中镶金嵌玉的镜子,无辜又无害的支起身子,自松宽的领口处袒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怯怯的眼神配上足以冠绝天下的容貌,活像尽欢才是那个该拉出去凌迟一千遍的恶人。 装无辜绝对不是某个人的专属技能,可总有些人能装得出得天独厚的效果。尽欢毫不怀疑,只要她这妖孽师父在人前摆出这副被人狠狠欺负后的楚楚之姿,为博美人一笑而心甘情愿拼了性命也要下手诛杀她的,绝不会低于在场的大半人数。 眼角余光一扫,正对上无瑕欲泣的目光,再加上刚刚哭过的粉红鼻尖,尽欢莫名的想起一个时辰前放跑的兔子,奇怪的多了一种沉重的负罪感。 名叫骨气的东西刹那间跑的一点不留,语气在出口前就软的一塌糊涂,“……师父,用膳时间到了。” 人生有风险,拜师需谨慎! 尽欢一边将早早准备好的膳食一样接一样的摆在竹屋外的雅的名,可后来听说都因为起名起的太矜贵了,所以活不到五岁就死了……为免我走上一样的命运,我那时候的爹爹听了旁人的话……给我起名叫二……。”无瑕快要真的哭出来了,忍了忍还是红了眼眶,哇的一声扑到尽欢怀里,委屈的让尽欢于心不忍,抽抽噎噎道:“叫我二狗子……呜呜呜呜。” “……” “好罢,既然徒儿这么看的起为师,为师就郑重起名给你,二……。” 她干脆利落的打断:“尽欢。” “二尽……。” “尽欢。” “二尽……咦?徒儿,你为什么不看着为师?为什么要逃避为师的目光?……好吧好吧,不要那么凶狠的看着我,没想到连你也嫌弃为师,为师要找块豆腐撞死,你个小没良心的!” ☆、第四章 前尘如梦 被挑起伤心事的无瑕可着劲的把自家徒儿尽情折腾了一番,光打雷不下雨的吸着鼻子,在得到尽欢许诺明日十八道正席之后,翻身倒在了贵妃榻上,把锦被裹在身上,抱着镜子忧愁的叹了口气,睡了。 轻罗扇子节奏的上下浮动,尽欢哭笑不得的跪坐在榻前,除了手腕之外一动不动的盯着无暇毫无防备的睡颜,随着时间推移,思绪飘散开来,凤眸慢慢染了几许茫然,手中的节奏便不自觉的慢了下来,榻上的无瑕在梦中亦似有所觉,不舒服的蹙起眉头,绵软的哼了两声。 守在榻前的尽欢一怔,忙又勤勤恳恳的恢复了扇动的节奏,清风阵阵伴着竹香,换来对方在睡梦中轻浅的微笑,绝代风华。 半个时辰后,确认无瑕已经熟睡的尽欢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的揉揉酸痛的手腕,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修长的身影在月下更显纤细,她眼睫低垂的抽出长剑,让人难窥其中真意,三尺青锋和着冰冷的月色肆意舞动,恣意冰冷,隐含杀机,一举一动,皆是风景。 往日最能平静心情的功法在体内奔腾雀跃,在骨髓血脉的最深处和心跳一起躁动,再经由手中长剑震颤而出,尽欢眯起狭长的眼眸,周身尽是剑芒,她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未曾耽误半分实力,她也就不去管它。 薄云间明月高悬,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6 章 七年前的漫天烟花,七年前的灭门惨案……恍如隔世。 而另一边,扛着貉子回了家的许大牛可怜兮兮的在粗布被子里来回翻滚,烙饼一般翻来覆去的滋味搅得他心神不宁,白日才见过的容貌在记忆里模糊的很严重,也可能是下意识的忽略,只有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眸令人记忆深刻,也正因为太让人记忆深刻,反而连其他的样貌特征都暧昧的模糊不清起来。 “她为什么会在禁地……。”许大牛仰躺在木板床上,心绪不宁的嘀咕着,他已经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想——该不会最近猎物减少的事情,都是因为那女子擅闯禁地,搞得山神大人发怒所至吧? 可那女子还真是从未在自己的村子里看过,也不知是青花村还是青平村的村民,虽然为人恶劣了点……许大牛一边回忆一边红了脸孔,他还从未见过那般特殊的女子,她给人的感觉已经无所谓长相,而是一种令人……说不出感觉的特殊…… 特殊什么呢? 许大牛纠结的再翻个身,随着鱼肚白的天色,发出了他这一夜第N+1次叹息。 院中传来公鸡响亮的鸣叫,天色大亮才挣扎着从梦境中将自己拔出来的许大牛疲惫的揉着眼睛,胡乱的用了早饭,再帮着许氏匆匆洗过从邻人那收来的衣物。在生计压迫下难得兴奋的端着一盘瓜子到了村口,昨夜扰了他一宿的女子影像终于在期待的心情中渐渐淡去。 “大牛快来,俺给你占了个好位置。” 村口放着十几条板凳,已经坐了不少闲来无事早早等候的老老少少。 “好兄弟!”许大牛笑眯眯的把手中端着的瓜子递过去,趁着说书人尚未到场的时候打个哈欠:“铁柱,俺听说这次说书先生可只来了咱们青岚村,前几天青平村的瑞子还为这事在俺面前好一通羡慕。” “你不知道吧?”比许大牛只小了两个月的铁柱得意的扬起下巴,神色间还带着不愁生计的孩童稚嫩,“俺听俺爹说,这次说书先生有急事要赶紧回去县城,所以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三个村子轮流说一遍了,这次咱们青岚村算是真有面子,村长可拿出了最多的银钱才把说书先生请到咱村呢。” 许大牛茫然四顾的表情在铁柱炫耀般的通知中逐渐僵硬,最后整个人都如木头一般呆坐在了板凳上,双眼发直的望着那根本不该出现在这的身影。 对方换了一身男子贯穿的粗布黑衣,窄窄的束着腰身,从许大牛这个角度看不到正面,只能窥见一抹修长的背影。 青花、青平和青岚这三个村子虽然都是靠着青岚山过活,但彼此间因为意念不同,并不是什么融洽的关系。 青岚村的村长是个年过六十的老猎人,比起其他两个村子物尽其用的捕杀方式,老爷子更坚持他自己那套大道理,平日村民们若是捕到手掌以下大小的河鱼、带着幼崽的母兽,都会主动放其一马。 这种‘惺惺作态’的架势招来了其他两个村子的强烈不满,渐渐就被孤立起来,村民也不是没有想过缓和关系。可在这方面,往日和善的老村长却是寸土必争,出人意料的固执,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一大早便下山听书的尽欢察觉到身后芒刺般的视线,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去,果不其然见到一张似曾相识、因为紧张而通红的脸孔。 “大牛,你怎么了?”铁柱潇潇洒洒的啰嗦完一大段话也没得到回应,扭头就发现许大牛的心不在焉,想到刚刚的表述全都对牛弹琴,气的直拿瓜子丢他。 许大牛表情尴尬的低下头去,默默拍掉衣服上的瓜子,狠狠拽了一把声音洪亮而不自知的好友:“安静啦。” 说书先生在村长家用过早饭,穿着读书人穿的长衫,儒雅的站在临时搬了张桌子充当的案后,惊堂木一落,过期了好几个月的各种资讯夹着几段妙趣横生的故事便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明明是期待了三个月的娱乐,此时听在许大牛耳中也不像以往那么有趣了,他拼命地嗑着瓜子,一门心思的掩饰着游移不定的眼神,时不时不受控制的往前面瞄去,但那经过掩饰的眼神仍然扰得尽欢如芒刺在背,显然他并不谙此道。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兴致正浓,惊堂木轻轻一扣,抚着长须朗声道:“中原武林再经动荡,七年前一夜灭门的墨家至今仍是个悬案,墨家掌门人墨玄机痛失爱女后一心求死,漫天火海燃尽庄内一切,那夜血腥的味道传出很远,流出的血生生染红了高墙内的土地,武林人士大多猜测为江湖仇杀,却苦于没有证据。朝中神机营这许多年来从未放弃追查墨家机关术图谱的下落,三个月前突然有了消息……。” 坐在人群中的尽欢深深吸了口气,狠狠阖上眸子,眼帘下的情绪瞬息万变,心间的战栗传到指尖,那壮观的烟花和血腥的屠杀再次从记忆中鲜活跃出,爹爹的嘱咐言犹在耳,残忍而不留余地的提醒她这么多年来仇恨入骨,从未忘怀。她就这样脸色惨白、紧绷如弓的听着关于七年前的一切,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压抑下去,直到身旁八九岁的小童奇怪的看过来,才如梦初醒的停住齿间轻微的磕碰…… ☆、第五章 夏花冬雪(上) 说书先生长衫一撩,颇有侠客气魄的拱了拱手,惊堂木就势放入怀中,袖中揣着这一个时辰的谈资,坐着驴车优哉游哉的回了县城。 聚集起的村民还没有散去的意思,意犹未尽地交流着彼此刚刚得知的信息,不住感叹着税率增加、世道艰辛。 与此同时,许大牛的把盘子塞给铁柱,随便嘱咐两句后,火烧屁股般蹭的窜到呆坐原地的尽欢面前,神情紧张的像是做贼一般,也顾不上男女有别,遮遮掩掩的拽着人家的袖子要走。 “你干什么?”沉思中的凤眸掠过寒芒,尽欢不耐的挑眉,倒也没立即抽回袖口,起身跟着许大牛三步两步的到了处僻静的树影下。 许大牛气不打一处来,藏身在树影下向村口张望,一见没有敌情,满腔的不满这就压低声音宣泄开来:“姑娘究竟是哪个村子里的?你也应该知道俺们和你们几个村子关系紧张,怎么还敢偷偷的来!要是让村长看到外人坐在这蹭书听,那脾气可当真不得了呐。” “呃……多谢。”一身劲装的尽欢抽回袖子,大半神思还沉浸在过去的阴霾中不能自拔,她敷衍的露出了个僵硬的笑容,无奈的想着自己为什么要道谢。 “没啥,你……你小心些也就是了。”许大牛的气势随着话语宣泄一空,这才醒悟他刚才情急之下做了什么,眼睛就开始直盯着脚尖,眼角余光又见尽欢似乎笑的颇有深意,把他那点不能出口的小心思尽在掌握一般,憨厚的脸庞红的滴血,臊的头都抬不起来。 尽欢却全无所觉,眼神复杂的叹了口气,见村口的人已散场,回首对着许大牛道:“既然你救我一次,昨日的貉子就算两清了,你不必再想着欠了我的。” 许大牛猛地抬起头来,血色未退的黝黑面孔竟然有些发白,看着身前神色坦然的女子,大眼中满是倔强,愤愤道:“俺帮你又不是为了那些!” 尽欢伸手揉了揉眉心,费解的眨眨眼睛,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又生起气来,直言道:“我并没别的意思,你若坚持还,我也无所谓。” 许大牛又低下头去,脚尖蹭着地面,脑中混乱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尽欢转念想起昨日应下师父的那十八道正席,再看了看天色,拱手道了声告辞,转身朝着青岚山的方向潇洒离去。 身后的许大牛徒劳的张了两次嘴,直到尽欢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才转身重重捣了树干一拳,些许被虫咬过的树叶飘然而落,许大牛吹着通红的拳头无限失落。 女子究竟是哪个村的人,尊姓大名,年方几何,可曾许过人家……这些扰得他夜不能寐的问题,在那人坦荡锐利的眼神下,竟一样都没能问出口。 青岚山腰。 “李忠,你确定那紫微真人就住在青岚山上?” 问话的年轻男子轻轻推开垂到眼前的柳枝,他显然没什么爬山的经历,华贵的衣着经常和山路上的野草纠缠在一起,一双软底靴更是不合时宜,刚刚走到半路,就被路上的山石咯的满是血泡。 而更为难得的,则是他明明出身高贵,却没有一丝半点抱怨的意思,眉目温和的抿着唇角,纵使被血浸湿的脚底极为湿滑,也只是默默的跟着前方开路的仆人前行。 前面执着跟粗大的树枝敲打草丛探路的腰间挂着长剑,明显是个品级不低的侍卫,听闻主子发问,立刻停住脚步,恭敬低首道:“大公子飞鸽传书上就是如此写的,虽然消息的来路出人意料,但想来应该属实。” 富家公子脚步不停,近乎纵容的笑了笑,这消息的来路岂止出人意料,若不是大哥着实宠溺那个来路不明的妾侍,床上床下都哄得那女子神魂颠倒,也不会在耳鬓厮磨间得知如此天大的消息。 那妾侍也不知究竟是何出身,只说自家师尊与那紫微真人乃是世交,言之凿凿的肯定若是他们真能请得紫微真人出山相助,眼下要办的大事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本来区区一个妾侍的言辞,他们是不会相信的,更别提亲自前来了。只是,那紫微真人善为帝师的名头,委实太响了些。 响到仅凭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就值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司马三公子不远千里也要亲临的地步。 富家公子脚下踉跄,又在一个危险的角度堪堪站稳,疲惫的呼了口气,眺望一下天边高悬的太阳:“李忠,还有多久才到?”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7 章 “大约半个时辰。若消息是真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还请公子保重身体。”李忠站直了身子,眉目间隐隐有些担忧。 “不必,如今府里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我即使日夜兼程,来此也用了大半个月,早一刻知道真假也好,继续吧。” 半个时辰后,贵妃榻上摆出海棠春睡状,单手捧着乾坤镜,一边微笑一边享用零食蜜饯的无瑕突然皱了皱眉头,哀怨的向着屋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幽深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薄薄的竹墙,直接看到来人的心里去。 李忠正站在机关陷阱之外,隔着丛丛竹林,运足了内力大声求道:“苏州司马府三子——司马幽携侍卫李忠前来觐见,还望真人看在我二人犬马之诚,屈尊相见!” 李忠作为司马幽分外倚重的侍卫,武功自然不同凡响,这加了内力的话震得四周飞鸟纷纷乍起,呼啦啦的振翅声让屋内龟缩的无瑕不胜其扰,在那一声声催命般的求见声中打了个响指,换上一袭雪白的锦袍,摆出目下无尘的高人风范,施施然推门走了出去。 等在屋外的司马幽抬手拨开面前层层叠叠的竹叶,闲来无事的打量着毫无动静的竹屋前的辛夷树,树上花还未开,被碧绿纤细的凤尾竹半掩风貌。 他已经在这站了半个多时辰,屋内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即使来的时候就不能肯定那紫微真人当真在此,心中仍是说不出的失望,所以,便在那竹屋开门时愣了一瞬,这一愣,正对上一双极为年轻的眼睛。 ☆、第六章 夏花冬雪(中) 只消看了那么一眼,一向稳重闻名的司马幽便神色恍惚,一张斯斯文文的脸上难掩惊艳之色,那人静静的站在辛夷树下,一身白袍明如月色,长发及地,赤裸的双足踩在那青石铺就的小路上,宽大的锦袍随风轻摆,裹着略显单薄的躯体,衬得一身肌肤如凝霜雪,五官似丹青妙手画成,眉心隐有金色光华流动。 明明不修边幅之极,恁般轻狂,却只显清高之态,举手投足竟还让人觉得优雅莫测,只恨不得能学得他千万分之一。往日见过的那些不同常人的颜色都自脑中模糊了去,过往再争奇斗艳的风情,此刻想起也只觉庸俗无比。哪及眼前人清浅勾唇,目下无尘,万般风情天成…… 身后的李忠亦是微微张大了眼,握在剑柄上的手不自觉的松开。他一介武夫,倒没有自家公子那般风月的情绪,只觉的人间若有这般绝色,不论男女,都该锁在那芙蓉帐里,夜夜春宵,再不让他出来祸乱世间。 “二位何不进来一叙。”清亮的音色唤回这主仆二人的神智,无瑕站在竹林深处,话音未落,袍袖一挥,竹林间霎时传出机括叩响之声,失去了原本作用。 “不才二人擅自前来,从未敢想能得真人如此相待,却而不恭,得罪真人之处,望请见谅。”醒过神来的司马幽瞬间出了一身冷汗,长揖及地,生怕因为刚刚个人的失神而得罪了这紫微真人。 那李忠更是汗湿重衣,重重跪了下去伏地叩首,思及那些关于紫微真人的传言,再加上刚刚心中万般不敬之意,唯恐被无瑕看出些许苗头,更加不敢抬头。 “不必拘礼。”无瑕轻轻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转身,在辛夷树旁的八仙桌前坐下,凭空招手唤了茶壶来,隔空稳稳的倒好三杯清茶。 司马幽暗自咽了咽口水,努力掩住如鼓的心跳,恭恭敬敬的选了一个与无瑕相隔不远不近的乌木圆凳落座,李忠则立刻起身倒退着出了竹林,仗剑在手,为自家公子看门去了。 “公子不远千里而来,其心不可谓不诚。只是,不知公子是从何处得知我的住处?”无瑕白如明玉的手执起茶杯,颔首吹了吹升腾的水汽。 “不才是从家兄……。”司马幽含笑的唇角有些僵硬,直言乃是家兄一妾侍显得隐有不恭之意,可若说是正室,又唯恐真人觉得自己满口胡言、不诚不信。司马幽不尴不尬的停了片刻,含糊接道:“是从家兄真心相待的一女子处得知。” 无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低头抿了口茶水,再看看天上的日头,直言道:“可以请二位从哪来回哪去么?莫说只不过是老鬼一个徒子徒孙,便是老鬼亲自前来,我也绝无应答之理,何苦白费心思。” 司马幽被那笑意惊得屏住呼吸,面上却神色不变,下意识的捏住腰侧一枚桃花粉的香囊,里面正是那妾侍赠给他的一缕青丝。从这个距离看来,紫微真人眉心那抹金光更为显眼几分,细心窥去,光华流转间依稀是枚佛印的模样。 司马幽早料到会被拒绝,心绪起伏,却无法挪开视线,还想离得更近些,才发现失了礼数,连忙起身下拜:“眼下中原动荡,天下盼的乃是明君,家兄并非不才这般庸碌,是心怀天下之人。不才大胆,敢问可否请真人收回成命,待家兄一到,观后再做定论?” 无瑕轻轻摇首,成竹在胸般挑眉回问:“若是令兄真乃世间人杰,自然大仁大义心怀天下,又岂会被老鬼那专修邪术的弟子迷住?” 司马幽话语一窒,没料到这真人竟然说的这般不留情面,又不敢出言反驳,一时间也只能伏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此时,竹林外却陡然传来兵器相交之音,刚刚还若无其事的紫微真人当即站起,端着的茶杯还未放下,便蹙眉回首,略有苛责之色,轻声喝道:“还不叫你那仆人住手。” 竹林外刀光剑影,尽欢手上托着一方巨大的木盘,上面摆着十几道精致菜肴,仅凭单手持剑便与那侍卫李忠斗得旗鼓相当,剑气扫倒一片青竹,眨眼间招式百变,盘中菜肴却并未撒去半分,打得难分难解。 “李忠,住手!”司马幽微微抬起头来,见真人剑眉微蹙,只觉心如揣兔,心疼万分,忙连声叫李忠停手。 李忠一招喜鹊探枝尚未用老,待转手回刺的时候乍听公子命令,只得匆匆收了招式,任由内力回转。而自从学了武功就只用来打猎的尽欢岂能有什么实战技巧,一个收势不及,就在李忠臂上开了道深长的血口。 尽欢微微皱起眉头,手中一震,甩去剑锋血滴,默默收剑入鞘,端着木盘拂开竹叶,在八仙桌上放下, “徒儿。”无瑕嗅着空气中食物的香气,雀跃的唤了一声,又醒悟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心中只恨不得把这主仆二人哪来的扔回哪去,面上则端起一副师长样子严肃道:“两位贵客远道而来,此乃小徒尽欢。” “见过二位公子。”尽欢从山下回来后就换了一身紫色男装,暗隐锋芒的眼神在司马幽面上掠过,低头拱了拱手。 司马幽慌忙起身回礼,口中连称不敢不敢。他暗中偷眼看去,见对方举止娴熟,内力深厚,随即心中雪亮,这就是那妾侍嘱咐过的——紫微真人唯一的徒弟了,听说收徒之时还狠狠讹了妾侍的师尊一笔,连带着那妾侍一段时间内大把的变卖田产宅院,换成珍宝进献师尊。就算此番不能打动紫微真人入世相帮,单单赢得这徒弟的相助,想必也同样是一大助力。 一心专注在美食上的无瑕也懒得再计较什么礼数,充满暗示意味道:“眼下已时过正午,二位远道而来想必极为辛苦,不如……。”不如离我远点,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多谢真人盛情相邀,不才实在受之有愧。”这司马幽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不但没有告辞之意,反而一脸感激涕零之色,摘下腰间最为显眼的一方羊脂玉佩,双手递到默然不语的尽欢眼前,努力套近乎道:“愚兄匆匆而来,身无长物,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贤弟海涵。” 尽欢眯着眸子思索半晌,瞄了一眼木头人般的无瑕,伸手接过揣在怀里,淡淡的道了声谢。 饭费都交了,司马幽便大大方方的在无瑕之后落座,遍寻不见任何酒水,只能以茶代酒,向着坐在主位的无暇遥敬一杯。 弄巧成拙的无瑕阴着一张俊颜,对这不请自来的主仆二人更加讨厌两分,干脆无视了他再三的献媚,争分夺秒的伸手执起竹筷,出手如电的向着距离最近的夜合虾仁发起进攻。 ------题外话------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书名中的‘,’很有可能会被堕落改成‘——’,事先通知各位亲们,多谢各位支持~ PS;看霸王书是不对滴~看书之余也请亲们偶尔留个言神马的,让堕落开心一下嘛,堕落属仓鼠有木有~卖萌一流啊,空虚寂寞冷的话会死掉滴…… ☆、第七章 夏花冬雪(下) 司马幽再三拱手道谢,纵然面前菜色勾得人食指大动,心中牵挂尚存也没什么胃口。正要举箸,就目瞪口呆的发现那看似不染凡尘的真人已经清空了两个盘子,眼下正一边姿势豪迈的叼着一块芙蓉色的糕点,一边以眼神示意徒弟把另一道贵妃鸡移到他面前。 糕点细腻的残渣亲吻着无瑕粉白的唇,鲜红的小舌灵活的从口中探出,从沾了残渣的唇角匆匆划过,越是无心越显诱惑。那想象中轻柔的力道活像是舔在了司马幽心上,刚刚还没有胃口的他立刻咽了咽口水,掩饰的低下头去,夹了一箸清脆的春笋。 碍于世俗礼法而没有上桌共餐的尽欢微微眯起眼睛,只觉得司马幽藏在眼睫下看人的眼光让她分外的不爽,虽说只是一闪而过,其中深意却被她偶然窥见几分,奈何涉世未深,又分辨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对。 “还望真人暂时收回成命。”司马幽本是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那被汤汁浸的滑嫩的豆腐,待到味蕾反应过来,登时眼睛一亮,只觉得这手艺比苏州最大的如意阁还要好上不止一筹,也怪不得真人吃的头都不抬,如此捧场。 无瑕借着这个机会又清空了两个盘子,百忙之中回了一句:“先吃饭。” 司马幽满腔肺腑之言就这么又堵了回去,被噎的脸上阵青阵白,再好的美味都食不下咽。瞥到司马幽乖巧识趣的放下筷子,无瑕阴着的脸色才有些放晴的迹象。 三碗饭尽,除了司马幽碰过的蟹黄豆腐外,余下的十七个盘子个个光洁溜溜,无瑕终于搁下了筷子,再端过尽欢斟好的茶一饮而尽,语气总算有点松动:“虽然你的要求我不可能答应,不过看在老鬼的面子上,我倒不是不能渡你一渡,单看你有无慧根罢了。”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8 章 “多谢真人!”司马幽喜出望外的再次拜倒,这紫微真人声名雀雀已久,世人以为定是个发须皆白的仙翁,一见方知其音容样貌竟比他还要年轻几岁。世间凡人不知几何,哪有一人不奢望这传说中的长生不老,此次若是可以得窥天机…… 尽欢端了盘子撤回厨房,收拾干净桌子后,从竹屋内搬出一张矮案,放在那辛夷树下。 无瑕在那矮案前跪坐下来,三千青丝逶迤身侧,袍袖一挥,一架紫檀木的焦尾古琴凭空出现。他慢慢伸出手指,细细抚过琴面上精致的流水纹,勾起琴弦试了试音色,侧首对着一脸虔诚的司马幽道:“叫你那仆人也一并进来。” 司马幽心中自是不愿的,却又哪敢反驳,只能唤了李忠进来同坐。 无瑕微微勾起唇角,白玉般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滑过,信手拨弄着七根琴弦,随着第一个音符飘然升空,整个人都进入了那种玄而又玄的境界。 主仆二人连忙闭目聆听,随着无瑕手下动作越加急速,二人心弦微动,眼前仿佛展出了一副无上的画卷,琴曲壮阔处如蛟龙出海,水势浩浩当当,满目鳞甲之光,低回处又远胜丝竹,近乎万物花开之声,万物寂灭之音。 司马幽此生从未听过如此……如此糟糕的琴音,并非弹琴之人不通音律,可偏偏就连那懵懂孩童胡乱拨弄的都比这要强上千百万倍。一开始的闭目屏息开始出现骚动,主仆二人悄悄对视一眼,碍于此乃紫微真人亲自所奏,那沉醉之情更不像是故意装出来作弄人的,亦只能尽力沉下心思勉强聆听。 这次如魔音灌耳的曲调有了明显的音律,聆听中的二人同时心中一凛,整个人都随着那琴音时高时低,只觉过往一生所求的功名利禄皆譬如朝露。过眼云烟,不过尔尔,茫然无所依,一时间心魔四起,不会武功的司马幽尚死死掐住了身下木椅,两手鲜血都未察觉。武功在身的李忠更是经不起打击,内力倒流之余立时吐血倒地。 无瑕默默的停了手,甩袖收起古琴,目光幽深惋惜的望向二人。 司马幽平素为人冷静,在琴音落尽时便晃过神来,回想起刚才种种,更觉得这琴音诡秘难以言喻,当即跪拜在地,恭敬道:“还望真人不吝赐教。” 无瑕抬手轻叩矮案,笑意深处花自飘零,声音轻柔如飞花落水:“这就是‘无瑕’。” 司马幽怔愣良久,心悦诚服的跪了又跪,拉着面色惨白的李忠暂时离去。 目送着二人互相搀扶的背影,无瑕疑惑的回过头去,看向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尽欢:“徒儿,你看到了什么?” “……不过是烟花漫天。”尽欢浅淡的笑了笑,面不改色的咽下喉中血腥。 “嗯?”无瑕轻轻蹙起眉头,一眨不眨的盯着尽欢观察片刻,起身毅然道:“徒儿,你为何不开心。” 尽欢闻言低垂眼睫,但笑不语。无瑕眉头蹙得更紧,头一次开始后悔成仙前怎没能多多参悟一下窥心之术,心中隐隐有些酸涩之意,只觉这徒儿越来越让人看不通透。 而他明明已经是百邪不侵的玉体仙身,那说不清的滋味仍扰得他不自觉地咬着下唇,低头在胸口处揉了又揉。 尽欢见此,匆匆上前一步,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唇,僵硬的停在原地,不知该如何陈述道歉之意。 无瑕背靠辛夷树干,看着那人为他百般踌躇,心中酸楚顿消,唇角不知何时自发的有了笑意,手腕在袖袍下一转,掐着法诀。五六月的春间,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就下起雪来,晶莹剔透,纷纷扬扬。陌上花已开,满目翠绿间,尽数蹁跹而落。 尽欢不自觉地张大了眸子,伸手接住数片轻盈的雪花,感受融化于指间那轻薄的凉意水汽,始觉这并非区区一场幻术。 夏花冬雪,季节倒错,无上仙法,只为求一人开颜。 ☆、第八章 暂别青岚 次日一早,平时总要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的无瑕阴着张脸,满腹怨气的和已经早起练剑归来的尽欢一同享用着菜式丰富的早膳。 偏偏院外还有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在恭敬的叫嚣,跪了一夜后声音略显沙哑:“昨日多有不敬之处,还望真人海涵。不才昨夜已经修书一封,家兄随后就到,万望真人收回成命。” 正要夹菜的无瑕眉头一皱,愤愤的搁下筷子,不胜其烦的缩回榻上,抱着头发一起藏在锦被里,企图隔绝屋外的魔音穿耳。 他算是怕了这些自以为礼贤下士的凡人,三顾茅庐的执着令人发指,这次来的便是个难缠的货色,下次八成来的就是那个自认有明君之材的兄长了,万一来的时候再前呼后拥、奴仆成群,引起其他有心人的关注……那难缠的程度可不止加倍那么简单。 这青岚山的住处是他百年前就建好的,在上一个住所被人发现之后,就搬到了这边,如今看来不得不再重新找个地方落脚。想来想去都是麻烦,倒不如趁着眼下春色正好,跟着尽欢一起出去游玩一番。 无瑕当下打定了主意,一边在心中思量,一边回想着捡到尽欢的数十年前,最后一次涉足人间去的是什么地方。 一旁用膳完毕的尽欢收拾好桌子,探头看了看榻上缩成一团的无瑕,倒提着长剑缓步走了出去。 屋门轻声开合,沉醉于脑中美景的无瑕并没有注意。 屋外虹销雨霁,风和日丽。 一簇翠竹被风吹的轻微一晃,惹起阵阵波澜,上面落着的蜻蜓抖了抖轻薄的翅膀,迎着太阳忽忽悠悠的飞了起来,跪坐于溪边小憩的男子颈上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 “离开。” 尽欢持剑的手很稳,眉目淡然,没什么凶神恶煞的感觉,仿佛并没有在威胁别人的性命,而只是阐述一个真理。 司马幽慢慢的抬起头,对上尽欢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微不可见的打了个寒颤,他生下来便作为司马家的三公子,生死之劫经过无数,自然能分得出对方是否虚张声势。 他只需一眼就断定了这个正在威胁他生命的少年——眼眸狭长,眉如远山,眸噙漠然,挺鼻薄唇,一副薄情寡义的样貌……亡命之徒。 司马幽苦笑着摸了摸自脖颈滑进领口的血液,一言不发就敢对闻名天下的司马公子动手,若非疯子,也可能是个不同寻常的死忠之士。 “我讨厌重复第二遍。” 脖颈一凉,血迹如蛇蜿蜒而下,司马幽强笑着咽了咽口水:“阁下武功高强,何必难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说出去只怕有违侠道。” 尽欢笑了,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语毕就要动手:“既如此,便让你说不出去就是了。” “慢着!”身首异处的预感令司马幽心跳一窒,他当即断喝,一派悍不畏死、正气凛然之姿:“阁下虽师承紫微真人,却与紫微真人无半点相似之处。既然身在世俗,也就做不得那超脱世俗之人,又何必与我司马家结仇?须知人间权势纠葛,若有我司马家鼎力相助,阁下心中之事不敢说处处便利无碍,起码也要被人高看一眼,不敢等闲视之。再说司马府眼线遍布中原,无论办什么事情,都必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嗯……。”尽欢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挽剑在手,又收剑入鞘,潇洒一指山下:“你只要答应离开,我可以送司马家一个面子。” “多谢阁下手下留情。”司马幽再不敢轻视这个少言寡语的少年,当即起身长揖,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苦口婆心仍待再劝,语气极具煽动气势:“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男儿生当带吴钩,杀尽关山十五州!” “男儿生当带吴钩,杀尽关山十五州……。”尽欢微微垂着头,若有似无的呢喃着重复一遍,又侧头看了看摆明招揽之意的司马幽,凤眸掠过一抹阴霾,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语气森冷的下了通牒:“立刻离开。” 院中吵人的请求终于悄无声息,无瑕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偷眼打量着自家徒儿。 尽欢正端坐在桌前,翻着一本发黄的剑谱,时不时起身比划两招,揣摩其中精华所在。 要怎么开口说想去洛阳的事呢……无瑕重又缩了回去,为此苦恼不已,思来想去干脆闭上眼睛掐了个法诀,装作熟睡的样子放长呼吸。 坐在桌前用功的尽欢哗啦啦的翻过剑谱,扫过那些已经烂熟于心的招式,却又突然眼角一抽,一页页的翻了回去。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9 章 在泛黄的书页中,极显眼的夹着一张两指宽的雪白宣纸。 尽欢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美人榻上做睡熟状的无瑕,又转过头来打开纸条。 上面的字迹是她七年来唯一熟悉的。 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徽墨的香气透纸而出,上书‘洛阳花会’四个蝇头小楷。 尽欢微妙的挑起眉,片刻后鼓起脸颊,一口气把它吹到桌下去。 她低头把玩着自己略带薄茧的手指,眼中带着凉薄的笑意,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或许她终有一日会难免如司马幽断言般的满手血腥,但起码希望可以不要来得这么快。 午膳过后,尽欢站在又不依不挠回到原位的纸条面前,微微眯着眼睛,不假思索的伸出手指弹掉了它。 翌日清晨,尽欢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跑到枕边的字条,在是否无视的选择上沉思片刻,嫌弃的用手指捏起,放在眼前摆弄一会,终于有了考虑看看的想法。 “牡丹花期不长,师父既然决定去参加洛阳花会,不如就明日启程可好。” ☆、第九章 前途未卜 想不到区区一个牡丹花会竟会让无瑕那般在意,尽欢抱着几张完整柔顺的毛皮走到山腰,思量着去一次洛阳要多少银子。她靠在大青石上等了片刻,就听到马嘶人吼、辘辘车马声从山下缓缓而来。 载了不少物资的马车登起山来分外辛苦,尽欢慢慢起身迎了上去。像这般送货上门的服务,总要付出三倍以上的价钱,再加上尽欢自认平日用不到什么银钱,从不计较商人收皮子时若有若无的悄悄压价。故此,平日在村民面前一副趾高气扬嘴脸的皮货商人隔着老远就愉快的咧开了嘴,笑容分外的热情洋溢。 “公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吩咐伙计卸了车,年过三十的皮货商人咕咚咚的灌下一酒囊清水,一边擦着嘴巴一边和尽欢搭话。 尽欢轻轻的笑了笑:“我最近要出一次远门,大约一个月你都不用再送柴米油盐来了,至于穿戴方面,若是你那有什么好东西,就都拿出来吧。” “你问我可真算是问对人了!”皮货商人愉快的搓着手心,两只小眼睛稳稳的瞥向尽欢手中那抹最为亮眼的白色,三步并作两步的一溜小跑回了马车,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从车厢暗格里捧出一方漆得黑亮的乌木匣子,遮遮掩掩的拿到尽欢面前:“这可是我前几日才得的宝贝,花了我几乎一半家财才得到手,价比黄金的蛟绡纱,若不是你我做生意已经许久,我可不会随便拿出来给你看的。” 盒子里躺着一方轻如蝉翼的白纱,尽欢在商人谨慎的眼神中伸手抚了抚,果然入手凉滑,触感绝佳。 “要多少?”尽欢从怀中掏出当年自墨家庄逃亡时带着的锦囊,里面哗啦啦的传来金叶子的碰撞之声。 “这么难得的东西,用金钱衡量实在玷污。”商人转手盖好盒盖,一脸微妙讨好的笑意:“不如你我二人以物换物。虽说这样的话我吃亏一点,但谁叫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了呢?” 尽欢了然的抽出怀中那袭雪白的狐皮,放在手中尽情展现着跃动的色泽:“既然你那么为难,我还是用钱买就好。” “不不不!”商人脸色一变,苦笑着点了点头:“你可一定把这个卖给我,再过几个月就是漠北小王爷的生辰了,天下人都知他最爱狐裘,不少与漠北有生意往来的大商人纷纷放出话来收购上等狐皮,眼下可是供不应求。” 一见眼前的人说了实话,尽欢也就不再故意为难,趁着伙计搬运物资的时候闲聊了几句,随后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捧着那乌木盒子上了山。 做成生意的商人笑的眉不见眼,冲着累的气喘的几个伙计招了招手,难得大方的道:“等老爷我把这狐皮卖个好价,就给你们每人都发上一贯辛苦钱。” 几个伙计随意擦了擦汗,乐呵呵的道谢应了。幻想着能把狐皮哄抬出高价的商人无心逗留,满山清幽景色也丝毫吸引不了掉进钱眼中人的注意,他兴高采烈地坐进马车,口中催促着伙计快些启程,手上一遍遍爱抚着手上毫无瑕疵的宝贝。 “出来。”奈何好景不长,马车刚驶出去没有多久,就陡然不听使唤的剧烈摇晃起来。车内被颠的一屁股坐在车厢底的商人一把扑过去抱稳狐皮,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就听到车外几个伙计惊慌的叫喊,以及一声毫不留情的断喝。 “几位英雄有何要事?”此时再把狐皮塞进暗格已经来不及,皮子老板可怜兮兮的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爬出马车。心中巴不得那宝贝的狐皮再暗淡一些,最好能伪装成兔子皮的样子,免得引起这些该死匪类的垂涎。 其余的几位伙计均已被制住,高头大马丢了首级,马尸跪卧在地上,马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马头怒目圆睁的滚在一旁,正是引起刚才剧烈震动的原因。 而犯下这一切恶劣行为的,是一位面无表情的男子。他血迹未干的长剑,此刻就悬在皮货商人有些肥胖的颈上。 “小人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若是二位英雄看上什么东西尽管拿去,只求留小人一条贱命。”商人凄惨的哀叫,再不敢藏着那还没捂热的狐皮,也不敢随便乱看,双手捧着跪了下去。 一双墨绿云纹的软靴悄然无声的出现在他视线之内,还没等恐惧对方又来了同伙,就听见后来这人安抚的笑了笑:“放心,我主仆二人只是有些事情想要求教。非但不会要你性命,你若答得好,还会有其他的奖励。” 商人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头如捣蒜道:“还请英雄明示。” “你和方才那位向你买东西的公子很熟么?” “尚可……不不不,也不是很熟,只不过偶尔从小人这买点东西罢了。” “你不必惊慌,若是答得好了,这金锭子就是你的。”司马幽微微一笑:“那位小公子和你说了什么?” “他向小人打听了去洛阳的花费,小人回他说从未去过,不过曾经去过京城,轻车简从大概要四十两银子。” “哦?”司马幽从袖中掏出一锭拇指大小的金锭,漫不经心的上下抛着,引得那商贩伸长了脖子跟着小鸡啄米式的点头,这才继续道:“他可曾说要两个人一起去?” “这……应该是一个人吧?”商贩想了想,肯定地答道:“从这草莽之地去那繁华之城,吃穿用度自然是不同的。而那位公子并非没有盘缠,却只买了一人份的衣物装饰,定是一个人去的。” 这么说来……紫微真人的确是不愿出世的,而那位尽欢小公子虽然稍嫌青涩,也大概到了十四五的年纪,若是遵师命出去见见世面,倒也无可厚非。 司马幽不屑的将手中的金锭掷在脚边,看那商人野狗一般的爬着去捡,裤子上还带着可疑的水痕,不禁厌恶的皱起了眉头——根本不用担心这人是否说谎,这等庸碌之人,在性命可危的时侯,根本不会为任何事情保密。 洛阳么…… 司马幽低头沉思片刻,而后大步流星的向着来时的地方行进。 “李忠,去车里拿出联系洛阳的鸽子,再带上我昨日绘好的画像,立刻随我回去修书一封。”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财源广进呦O(∩_∩)O~ ☆、第十章 女王大人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游子豪客、惜花爱花之人自月余前便从中原各地络绎不绝的涌来,其中不乏出手大方的公子侠客,一时间洛阳城内物价奇高,客栈酒馆赚的瓢满钵满,高大气派的画舫上佳人掩唇偷笑,在阳光温和的午后,纤纤玉手端着一盘葡萄,靠着船舷观看岸上人头攒动的盛况。 洛阳城内花香满城,百姓们摩肩擦踵、熙来攘往,青石街道上偶尔挤过两顶软轿,时不时传出狗仗人势的小厮大声要求让路的命令,马嘶人嚷的声音连成一片,令人闻之目眩。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10 章 尽欢从袖中掏出两块碎银递给笑脸迎人的小二,再加上腰间长剑呼之欲出的威胁,成功用低价换来了这家云来客栈窗边的一席之地。 无瑕伸出食指,悄悄地把银质面具顶起一角,遮遮掩掩的抿了口茶。 “二位客官用点什么?”肩上搭着毛巾的小二一溜烟的跑过来,招呼完又急忙补上一句:“二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店近日当真如这店名般客似云来。后厨的材料是每日都要补上三遍的,可眼下正午刚过,牛肉肘子之类的都已用尽,其他店子也大多是这个现状,还望二位客官见谅海涵。” 尽欢抬眼看向连忙放下面具端坐的无瑕。 “无碍。”面具后的声音较往日更显低沉,无瑕从二楼往下望去,随意点了几分点心,叫住急忙要走的小二:“叨扰小哥,敢问洛阳今年最好的赏花地点?” 小二夸张的打了个千,规规矩矩的回道:“客官折杀小的,今年还是以往的白马寺。” 无瑕闻言点了点头,感谢的笑了笑,却碍于面具没被任何人发现。 尽欢则心有灵犀的再掏袖口,领了赏钱的小二千恩万谢的匆匆离去。 “徒儿,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可好?这天气热的人根本没有胃口。”无瑕眼中一片神往之色,遥望着百年古刹的方向,分外抒情的回忆着:“当时年少春衫薄……为师第一次来这地方的时候,洛阳可还不叫洛阳。” 尽欢:“……” 洛阳白马寺闻名天下已久,一向信徒广多,香火鼎盛,近日更是分外开明的大开方便之门,姹紫嫣红的娇贵牡丹纷纷被人搬进寺内,小沙弥们也暂时停了每日功课,一心一意广结善缘。佛门圣地少了往日清修肃穆之气,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 尽欢自打进门起就先是微笑着缴纳了‘善缘’,又木着脸奉上些许‘香火钱’,不远处捧着功德箱的第三伙沙弥跃跃欲试的张望一会,最后万般不舍的被尽欢杀意四起的眼神吓走。 “去给为师买那个。”无瑕尽量放大了声音,贴在尽欢耳边指挥,目送着尽欢的背影大为赞叹——不知如今这白马寺的主持是谁,寺内千百和尚全部出动,口中唱着阿弥陀佛,一脸的佛光普照,什么斋饭供果应有尽有,手上唰唰唰的点着银票,委实有当贪官的潜质。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买个佛前供过的糖裹红果可好?”鹅黄僧衣的和尚双手合十,唱了一句佛号,对着充当搬运工的小沙弥使了个眼色,二话不说的将纸包和山楂一起塞进尽欢手中。 本就是奉了无瑕命令的尽欢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从腰间摸出几枚铜板,转身要走时却被口宣佛号的‘大师’一把揪住。 “施主,这钱不够。” “……嗯。”尽欢七年中一直在青岚山附近转悠,最远也不过是去村子听书,觉得这糖葫芦涨价也是情有可原,便好脾气的又摸出七八枚孔方兄,一股脑的拍在那大和尚手中。 和尚宝相庄严的微一摇头,单手立在胸前,另一只手还抓着尽欢的袖子不肯放手:“阿弥陀佛,施主,你不诚心。” 尽欢眼角一抽,掂掂手中大约不超过二十枚的红果,再看看大和尚手里还未收起的铜钱,联想起话本中哄抬价格的商贩,恍然的笑了笑。 大和尚一看此人上道,抓着袖子的手就缩了回来,笑眯眯的等着尽欢拿出个满意的价格。 三尺青锋唰的出鞘,举重若轻的在不明所以的大和尚面前一晃,擦过鼻尖的凉意吓得他两股战战,尽欢收剑入鞘,学着他的样子恭敬道:“阿弥陀佛,大师如此,方显心诚。” 小沙弥惊叫一声,吓得丢了手上捧着的簸箕。大师呆傻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个路过的女香客嫌恶的蹙着柳眉,躲瘟疫般远远的溜了过去,大师眼前飞过数根浅黑的绒毛,他这才想起抬手去摸,惊恐的发现本来眉毛的位置如今寸草不生,光洁溜溜。 “王爷,今年这牡丹开的果然极盛。”人群中,一蓝衣公子四下环顾,手上一柄绘了牡丹的折扇,身上环佩伶仃。 被称做王爷的人抿唇一笑,唇角勾起无边春色,一袭粉色衣袍更加衬得人媚态娇娆。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情意浓浓的将目光放在蓝衣公子身上,把那奉承之词说的千真万确般笃定,一唱三叹道:“便是这满寺牡丹,都不及公子一人之姿。” “王爷又开言磬玩笑。”蓝衣公子似有些羞赧的笑了笑,挥着折扇放眼四望,顺便无视了身边王爷又一番妙语连珠的赞赏。 正当言磬有些不耐之时,王爷的妙语连珠突然卡了壳,言磬不明所以的侧头看去,然后了然的随着杏眼圆睁的王爷一同遥望。 人潮人海中,那腰佩长剑的紫衣少年身边却自动空出了半尺的距离,正眯着眼睛咬着一枚晶亮的红果,被酸的蹙起眉头。 他身边还有一位更高一些的白衣公子,手中捧着一包拆了封的零食,面容被一方银白面具全部遮挡,气质清雅华贵。单单观其身姿,便知定是个芝兰玉树的人物。 言磬无可奈何的收回目光,就听得身边的女王爷毫无形象的吸溜了一下口水,喃喃自语道:“人间绝色……人间绝色!” ☆、第十一章 不经人事 这厢,被山楂红果酸的眉头大蹙的尽欢万万没有料到,她这个好吃懒做不事生产的亲亲师父,第一份工作不但一鸣惊人,竟然还是用色相换来的。 多年之后,她表情微妙的回想此时——洛阳白马寺,人潮人海中那深情地一瞥,虽然当时她那分外可口的师父正无理取闹的啃掉了山楂上酸甜可口的糖衣,并以不准浪费为由逼着她吃掉沾了口水的山楂。但这一切在她师傅恍若谪仙的样貌面前都是纸老虎,只那么无心的一眼,那女王爷对师父何止是一见倾心,当下就恨不得芙蓉帐暖度春宵了。 而此时,尽欢只是费解的看着面前两个挤开人群,排除万难走到她身前的……贵人? 站在前面的女子兀自浅笑吟吟,不符民风的随便展示着那双雪白的长腿,一双眼睛恨不得就扎根在无瑕身上,偶尔再抽空瞄尽欢两眼。而另一位似在苦笑的公子尽职尽责的将女子护了个密不透风,一身环佩叮当作响,不动声色的隔开四周狂咽口水、蠢蠢欲动试图伸出咸猪手的平民百姓。 无瑕被这种露骨的目光吓得低下头去,隔着面具努力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妖气——怎么回事?这姑娘莫非并不是人?修为竟然如此高深,这么近的距离都没能让他发现有任何不对,更别说还一眼看出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如此垂涎的目光令人寒毛直竖,是打算吃了自己增加修为不成?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白莲不胜凉风的娇羞。 女王爷被勾的忘情,浑然忘了这不过彼此初见。藏在袖中的手指跟着蠢蠢欲动,恨不得像以往那般,伸指挑起对方线条优美的下颚,轻轻揭开那令人万千遐想的面具,然后面具后的美人惊呼一声,两颊晕红,对着她柔柔一笑…… 尽欢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面前时而抿唇,时而狂笑的女子,又回头看了看正努力从有变无的无瑕,皱眉道:“可不可以请姑娘莲步轻移,不要挡着我二人的去路?” 腰间被人一戳,女王爷陡然从一去不回的幻想中回过神来,率先回身瞪了一眼刚才还被她万分吹捧的言磬——实在太没眼色,本王可正将这美人压于榻上,正待轻解罗衣……全被你破坏了不是? 惨遭无妄之灾的言磬哭笑不得的拱了拱手,算是赔罪。 女王爷满意的扭过头来,勉强收敛了几分那呼之欲出的目光,轻松的挂上一个和煦如阳光的笑容,配上那一身分外节省布料的衣服,更是显得艳光四射,招惹了不少据说六根清净的秃驴大师们遮遮掩掩的目光。但看在早有防备的无瑕眼中,无疑是黄鼠狼拜年的专属笑容! 尽欢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无瑕配合的藏了藏。这二人明明可以有诸如兄弟、表亲、挚友……之类千百种解释,可一旦看在女王爷眼中,她的思想就偏偏往那最不可思议的方向狂奔而去,且自认真理的一发不可收拾。 一思及此,女王爷的笑容玄妙两分,本以为要占有一个就不好对另一个下手,如今看来,这二人既然是这般关系……说不定还是个意外之喜! 昨日黄花般的言磬心中笑的要背过气去,只一眼就明白这女王爷心中定然是打了三人行的主意。可是在他看来,那紫衣公子眼中一片赤诚,二人之间虽然亲密,又并无肌肤之亲,也并没有对磨刀霍霍、准备横刀夺爱的女王爷表示出任何明显的敌视,显然并非如此。 所以说,这委实是件淫者见淫的事。 “明人不说暗话,小王也就省了那些客套谦辞。小王日观天象,知今夜必定月朗星稀,既然二位公子均好此道,不如你我三人泛舟湖上,把臂同游如何?” 她一边用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说着这话,一边用笑容完美的诠释了‘把臂同游’中的深意。 “大胆!我跟你去就是。”无瑕面具后的脸色难看起来,轻轻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尽欢,大义凛然不可侵犯——妖仙的争斗动辄开山裂碑,岂能让凡人介入?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11 章 这女王爷也有个不得不说的优点,但凡入了她眼的美人,无论再怎么得罪于她,只要还有转圜的余地,她都一定不会追究。故此,无瑕这声轻喝只是让她惋惜了一瞬,下一瞬重又精神抖擞的连连点头。“既如此,就依公子所言。” 尽欢虽然满心茫然,可依然从无瑕不自然的动作中看出了猫腻,杀气凛然的眯起眸子:“师……。” 后面的话被一根纤细的食指全数堵了回去,尽欢嗅着近在咫尺的熟悉淡香,疑惑的眨着眼睛。 女王爷一脸喜色,原来美人名叫师师! 言磬暗暗了然,原来是师兄弟的关系。 “为……这是我职责所在,待我料理了这妖就去寻你。”指腹传来柔软干燥的触感,无瑕尴尬的咳了咳,故作无意的收回手去。 无瑕那点法力平素都用在了乾坤镜上,眼下也不是万分肯定就真能打赢这至少千年修为的妖,故此才阻止了尽欢的一声师父,生怕败退之后连累尽欢。 尽欢一愣,随即了然的点了点头:“千万小心。” “言磬,还不带这位小公子到城中游玩?至于种种花费,全凭小公子心意,万万不要替本王节省。” 言磬躬身领命,施施然的带着面有隐忧的尽欢出了白马寺,潇潇洒洒的指点着四周玉宇楼阁:“不知小兄弟喜欢什么?” 尽欢无心回答,侧首认真地看着对方,迟疑道:“你知道那女子的身份?” 言磬点头:“自然是知道的。” “可会有什么危险?” “……危险?”言磬一愣,旋即微笑:“王爷虽然为人随性了些,但并非是个不懂风月的,平日对喜好之人也甚是大方,哪会有什么危险?比如令师兄那般样貌的,得宠一生也并非难事。” 尽欢疑惑:“什么?” 言磬眼波一转,再笑:“小兄弟原来还不经人事,不如今日就由王爷请客,让小兄弟也开开荤。” 狭长的凤眸不悦的眯起,不经人事?不通人事? 难怪爹爹说人心难测,这人虽然表面上一脸笑容,实际上却是在辱骂于她么?然后作为赔礼,要请她开荤……可是用膳的意思? 修长的手指摩擦着冰冷的剑鞘,尽欢眼帘微垂,杀气乍起又敛,准备给身边出言不逊的言磬看看什么叫血的教训! 竟敢如此作弄她!她又岂是一顿饭就可以收买的! ☆、第十二章 夏锦月 言磬身陷危险尚不自知,心中惦记着王爷话语中隐含的命令——要他把尽欢弄得越远越好,万万不要误了好事。 他神思电转,面上露出一个分外诚恳的微笑:“自古人不风流枉少年,公子如此妙人,又何必跟我客气?” “……。”尽欢表情不善的瞥了他一眼,手指在剑鞘上摩擦两下,不动声色的收回袖中。 虽是这人出言不逊在先,可既然如此诚心认错……书中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又何必肚量狭小枉做小人? 一思及此,尽欢也僵硬的扯了扯唇,语气却不大客气:“那就带路。” 言磬一见尽欢应的痛快,面上也没有什么迟疑推拒之色,想来也不是那些假清高的俗人,心中当真起了几分结交之心,笑容便更加真挚两分。 洛阳最出名的胭脂巷有两处,美人名妓不一而足。若说有什么区别,便是南边的千凤楼脂粉气更浓一些,卖艺卖身,倚弄声色,却终究流于媚俗。 而北边牡丹坊的花费则更高一些,多得是才色双全的清倌伶人,一掷千金也不过一吻佳人芳泽,平日多是达官贵人相聚之所。 这日,牡丹坊三楼被一人包下,平日只隔了层云纱一般的帘子吹拉弹唱的两大清倌难得一见的出了闺门,华衣锦服,芙蓉浅笑,随侍两侧。 当中羡煞旁人的男子一身鸦青长袍,衣摆处绣着大片大片的牡丹,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仿若绸缎。 便是如此佳人在侧,他也不过漫不经心的伸手揽了对方纤细的腰肢,听着对方含羞似怯的惊呼,了无生趣的挑了眉眼,居高临下的遥望着满室春色,色相红尘。 被揽了腰肢的碧兰哀婉的看了男子一眼,纤纤玉手捧起玉杯,送到那人唇边。 当清高遇上强权,无异于螳臂当车。身在这烟花柳巷,毕竟事事不由人。 何况,能伺候这般杰出的男子,本就是她万分情愿的。 男子漠不关心的松开了手,自己端过玉杯一饮而尽。 碧兰默默咬着下唇,乖巧的和同伴一起半跪半靠在男子脚下,露出脖颈处大片雪白肌肤,杏眼玲珑,略带哀怨,像只听话的猫儿,只待主人低头垂怜。 “爷,据探子回报,说那人正与王爷呆在一处。”脚步声响,留着八字胡的师爷眼观鼻鼻观心的靠近。 “……。”夏锦月险些被杯中酒水呛到,他展开那封特意注明其为人清高傲然的书信——刚来洛阳就先到妓院的,是哪门子的什么清高之人? 他挥退两侧佳人,起身站在栏杆处俯视底层,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与缱绻柔情格格不入、神色冰冷拘谨的紫衣少年。 再一瞄对方身边淡笑同行的言磬,夏锦月隐隐明悟,低头思量片刻,随便自己弄皱了衣服,扯散了发冠,就待来个英雄惜英雄似的偶遇。 夏锦月长腿一迈,把满室佳人都看做了白骨画皮,装出一脸的惊慌羞涩,还没等飞奔到那人面前,就听尽欢温和道:“这位姑娘,不要急,有话慢慢说。” 夏锦月眼角一抽,脚下一滑踩到下摆,好悬没摔出去。 ☆、第十三章 不解风情一少年 本来还勉强算个难兄难弟之类的英雄惜英雄,眼下倒像是阻了人家的好事。 可眼下扭头离开显然是来不及了,夏锦月闭着眼睛一咬牙,无视本人意愿,强拉着尚处在迷茫中的尽欢掉头就跑。站在门口的言磬本来正含笑勾搭着四面的美娇娘,惊见此变后脸上笑容一怔,随机若有若无的侧开身子让出道路,夏锦月则头也不回的拉着亦步亦趋的尽欢,在满室红颜的讶然声中,直冲出这大红灯笼高悬的胭脂巷才停住脚步。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12 章 天色已然擦黑,面带疑惑的尽欢与微喘的夏锦月二人并排站在柳树旁沐浴着皎皎月光,夏夜的晚风有些微凉,刚被自己抓乱的发丝可怜兮兮的散在面上,腰间佩着的玉佩也不知丢到哪去,彻底帮头脑一热后分外心虚的夏锦月好好清醒一番。 “敢问这位公子……。”尽欢侧首,注视着眼前看起来似乎难得狼狈的男子:“可以放了在下的手么?” 夏锦月慌忙点头,松了手又收回袖子里去,惆怅的想着该如何接尽欢的话茬。 尽欢又何尝看不出这人的窘迫,更何况刚才的饭前准备委实奇怪了些,能解脱出来也是好事。她便绝口不提刚才的事,只是伸手指了指夏锦月头上摇摇欲坠的精巧玉冠:“可要我帮你?” 夏锦月尴尬的笑了笑,自己抬手去摸,笨拙努力的将那绸缎般的发丝扭来扭去,没一会就折磨的不成样子。 “权当是报答公子刚刚的解围。”尽欢熟练的自腰间掏出一柄玉色混浊的梳子,将手中长剑换到背后负起,三两下摘掉玉冠握在掌心,绕到夏锦月身后,耐心极好的一点点梳开被夏锦月亲手弄乱的部分,又细心的挽起。 夏锦月茫然的眨眨眼睛,再次在心中暗叹方才的莽撞,僵硬的将自身的弱点暴露在人前,默默期望这少年真有密报上写的那般不惹世事。 虽然夏锦月比她要高上半头,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平日经常为无瑕冠发的尽欢早就练出了这门手艺,捏着那玉冠绕过束好的发丝,松手任那绸缎般的发丝倾泻而下,顷刻间便与半个时辰前无任何不同。 “多谢。”夏锦月不动声色的长出一口气。 “不必客气,山水有相逢,你我不如就此分别,他日有缘再聚。”尽欢拱了拱手,紫色的衣角在月色中少了平日冷傲,多了分微不可见的妖娆柔和,她又笑了笑,凤眸弯起诱人的弧线,她握着长剑潇潇转身,对夏锦月身上名贵的佩饰视若无睹,更没有兴趣猜测攀交。 “等……。”夏锦月结交之心空前高涨,哪能放过眼前这般好的机会? 第二个字尚未出口,夏锦月就见前面还未走出几步的人猛地停了脚步,他疑惑的蹙起眉头,觉得对方未必如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简直活像是等着他说句挽留一般。 如此一想,任凭哪个男子被初见的陌生人搅了那等风月之事,还糊里糊涂的被拉着跑了一路,都不该如此淡漠,甚至没表现出半分的不悦。 夏锦月古怪的瞥了一下前面停顿却没有回头的背影,沉吟着垂下眼眸——清高傲然、待价而沽,两种截然不同的形容,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者,全都只是轻薄的假象? 若只是沽名钓誉之徒倒还好说,说来说去也不过银钱罢了,不论有无真才实学,光凭刚才那一手束发的手艺,他也定要招揽门下。 可若真的只是沽名钓誉之徒,又怎会得司马幽另眼相看,甚至百里加急送来市面上千金难求的亲笔画像? 停住脚步的尽欢自然不知夏锦月复杂的心思,她甚至没听到夏锦月的一句挽留。 “徒儿,呃……这妖和为师的厮杀方式似乎有些特殊,不过似乎也没什么生死相搏之意,你不用担心为师,待为师再探探这妖虚实,若是当真没有危险,就明早与你会和。” 尽欢听在耳中,唇角一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据她那闺名二狗子的师父断言,她着实是百年一见的朽木,虽然在武学上有百年一见的天赋,却在最重要的修道上一门不门。 而另一边拐了人到画舫的女王爷也同样尝到了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滋味。明明美人就在身旁,这足足两个时辰就连手都没摸到一下,那面具后的绝色也只有在白马寺时惊鸿一瞥,再说这美人酒量奇好,她暗自吩咐手下把自己杯中的浊酒换成了清水,陪着美人一杯杯的饮状元红,半酒半水她都快败下阵来,这美人倒是毫无醉意,酒到杯干,豪爽的别有一番风味。 再说这厢,夏锦月同样纠结。奈何还未等他纠结出个结果,听完无瑕嘱咐的尽欢又要迈步走人,夏锦月连忙追了上去,文雅道:“相逢即是有缘,公子又何必着急作别?眼下洛阳城内热闹万分,不如你我结伴同游如何?” 无瑕不在身边,无事可做的尽欢挑了眉梢,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公子这边请。”夏锦月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引着尽欢往南边去了。 千凤阁: 夏锦月这一路上早就打好了主意:既然身后的少年有可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若是一人包场,反而会觉得不自在。不如大家一起,不但气氛炒热了,而且也不会让少年觉得事有蹊跷,大家都忙着亲近各自的佳人,到时候再两碗黄汤入肚,佳人娇嗔着连连追问,就是神仙也定会卸下心房。 可实际到了现场操作起来,他才发现他委实大大低估了这少年不懂风情的程度。 “贤弟快过来一观,这位是洛阳城的花魁牡丹,让你当一当那入幕之宾可好?” “入木?在下武功尚未精进到这般地步……。” 夏锦月一掀帷帐,指着榻上衣衫不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诡笑:“不过是拿下个把佳人,这与贤弟的武功有何关系?” 那佳人瞥过夏锦月衣饰之华贵,又得了夏锦月的眼色,顿时媚眼如丝的向着尽欢看来,半掩的酥胸若有似无的晃了晃,勾出一道惑人的波澜,一跳三颤的余味,引的无数儿时缺奶的公子倒吸一口冷气,连声赞好。 尽欢生硬拘谨的别过头去,侧脸悄悄染上薄红。夏锦月正在内心无声欢呼,尽欢却无意中发现在场男子的眼神都与那日司马幽看无瑕的眼神有几分神似,甚至还有小部分人端着这诡异的目光注视着床前的夏锦月和自身,不由森冷的眯起了眼,杀气满溢,如兜头一盆冷水,成功将阁内气氛降至冰点…… 夏锦月的欢呼在心中半途夭折,微不可见的翻个白眼,就连本来还搔首弄姿的牡丹都在这眼神的威逼下扯开锦被,被迫挡住春光外露的身子。 站在楼梯拐角的老鸨仿佛看到无数银子长着翅膀离她而去,心头滴血的滋味疼的她死去活来,她愤愤的揪着手绢,再三鼓起勇气,还是没敢招呼龟奴把这耽误生意的少年扔出去,甚至也和众位娇娘们一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隔着红纱的烛火噼啪一跳,尽欢轻咳一声,她讲话时一贯声音不大,透着一股漠然清冷的气息。但在这落针可闻的气氛里,依旧成功传到了在场每人的耳中:“多谢公子好意……师父说修道者不可近女色。” ☆、第十四章 少侠爱才子 夏锦月苦着脸和面带漠然的尽欢一同被忍无可忍的老鸨扫地出门,二人长身玉立的站在人声鼎沸的胭脂巷口,夜风吹得袍角猎猎作响,阴凉的月色印在二人身上,平添几分凄凉。 夏锦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暗自思量着尽欢虽少不经事,但起码也有几分侠客的风骨,大抵是不愿和一众凡俗百姓在一处大谈美人的。 尽欢微微侧了侧头,还未待她说话,就被夏锦月朗声打断:“贤弟,如今天色尚早,不如你我二人泛舟湖上,共赏丝竹之音,有道是人生难得几番风月,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尽欢挑了挑眉,抬眼遥望漆黑如墨的天色,随波逐流的点了点头。 洛水袅袅,轻薄的雾气散落河面,才多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又被点点火红的烛光性急的吹散。 河中多得是游船画舫,丝竹之音不绝于耳,自有佳人在船头驻足,歌声哀怨婉转,满心唱不尽的闺怨,醉枝只等客来扶。 最为华贵的画舫正停在河中央,其上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娇娘欲言还休的娇笑,引得其他游船上的公子小姐艳羡的转头去看。 “来来来,贤弟,美人斟酒,漫谈风月,不也是人间一大快事?” 夏锦月挂着僵硬的微笑,努力和在场各位歌姬们活跃着气氛。 白花花香喷喷的娇娘触手可及,偏偏坐在当中的人面不改色,还一口一个‘师父说’的滴酒不沾,若是佳人送去唇边的东西也不拒绝。 夏锦月算是服了尽欢这眼观鼻鼻观心的道行,眼看着二人间的气氛非但没有往希望中的至交好友那般跑,反而有越来越冷淡的趋势,他干脆放任歌姬们自由发挥,争取努力吃掉这个凤眸淡漠的少年。 “这位姑娘,不要只顾着看我,你都把酒洒在我衣服上了。” “……。”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13 章 歌姬猛地退后一步,原本的打算在尽欢冷淡清醒的眼神中碎成渣渣,她持着酒壶不知所措,向青筋直蹦的夏锦月投来求救的目光。 尽欢用小指勾着人家衣服上的丝带,郑重其事道。 “你会赔偿的,对吧?” 夏锦月顿觉头痛无比,不耐的挥退所有歌姬,沉默的连饮两杯,思量许久,终于隐约明白了些不该明白的事。 半个时辰后…… 竹青的灯笼在四周摇曳,夏锦月热情无比的硬拽着尽欢往门里闯,面上难得有两分尴尬:“咳,愚兄虽不好此道,但毕竟也属人间风月一种,贤弟就不要跟为兄客气了。” “……。”尽欢惊悚的看着一众身着女子装束的男子朝着她娇笑拥来,脸上擦得雪白,唇上又偏偏如血般鲜红,吓得蹭的一声蹦起,奈何夏锦月死活挡在身前,只能从窗户里窜了出去。 “嗯?”夏锦月一把没拉住,同时眼睛一亮,这次到是很有些反应……是对了胃口后害羞了?啧,不愧是世外高人,害羞都害羞的如此奇特。 勾栏院的主事人摇着团扇娇声嚷道:“爷的朋友还真是青涩,平日大概不惯来这风月之所,侠士通常更喜才子,爷让大家直接穿上女装……可能有些不合那位少侠心意。” 夏锦月恍然自己失策之处:“把你们的牌子暂时摘下去两天,换个怡情阁之类的先挂上,等过两日,爷再拐着他来上一回。”又顿了顿,觉得毕竟不能仗着尽欢不解世事就把她当傻子,沉吟道:“也无需这么多人,就只要你这一月才来一回的四大公子便可,着装切不可露出风月之人的媚俗,不是有一人被称之为诗画双绝么?要清高,高不可攀才好。” 主事人掩着唇轻笑:“爷您放心,那四位公子本就卖艺不卖身,一个个清高的都要成了仙。每月该来的时候还要小人三催四请,从不把小人放在眼里,如今得了爷的令,料他们也不敢反抗,小人有幸狐假虎威这么一回,简直喜不自禁。” 夏锦月豪爽的丢下两张银票,自认摸清了少年的喜好,笑眯眯的行出门去,门扉一开一合,正对上尽欢高深莫测的眼神。 “贤弟……。”夏锦月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谨慎的退后半步,思量着对方因嗜好被人发现,从而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的几率能有多大。 尽欢闻言挑眉,身姿在夜色下透着一股风雅味道,她微妙的转开眼神,极不自在的假咳一声:“在下从不会对他人喜好多加置喙,公子待在下如此坦诚,得公子青眼,在下万分感激,至于其他的……。”尽欢迟疑的顿了顿,用眼神示意夏锦月不必担忧。 这含义颇深的一瞥看在夏锦月眼中,惊得他匆忙的别开了眼,然后又觉得此举委实太小家子气,忙又扭回头来。 他接受的也非常好,下一瞬立刻把自己贴在了勾栏院的门板上,身后靠着实物的感觉让人倍感安心,他几乎是眨眼间就明白性命大概无忧了……有忧的八成是其他更不妙的地方! 可笑他夏锦月浮生匆匆十八载,浮花浪蕊中也搏了个风流之名,接受男子告白竟还是头回,若这人是个路人甲也就罢了,偏还…… 若是眼下就一口回绝……谁能保证世外高人就都是心胸宽广之徒? 亏刚刚那主事人还一口一个‘少侠爱才子’!这位的标准可高多了,人家看不上什么诗画双绝的才子,端的是目下无尘万般清高,跳过中间种种步骤,直接把那等龌龊主意打到当今王爷身上来了! 夏锦月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他韬光养晦的窝在洛阳就已经够委屈的了,难道如今还要他像个倚栏卖笑的女子般,用身子当筹码不成? 一思及此,夏锦月双眸都要喷出火来,愤愤怒视那人,那人却无丝毫自觉,见他看来,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还似有安抚之意的勾了勾唇角……夏锦月眸色一闪,喉中突然有了些干渴之意。 虽然他的确不好此道,但也曾听此道友人提起,若是男子样貌生的阴柔,年龄不过韶华,抱在怀中,与女子也无甚差别。 夏锦月叹了口气,抱着说不明的希望缓缓道:“贤弟……你一贯在上还是在下?” “在下……”尽欢微一停顿,夏锦月眼中掠过满是纠结的喜色,还没等他松上一口气,就见尽欢微一拱手,满脸正色的继续道:“在下……从来都是在上的。” ------题外话------ 多谢各位驻足观看的亲们,留言者送二狗子飞吻一枚,数量有限,欲购从速……收藏每涨一百都二更,在下定当努力。(微一拱手) ☆、第十五章 活色生香小王爷 夏锦月一口气没喘上来,凄楚呛咳之余,不忘在心中泪流满面。 他都要替这人不好意思了。这少年究竟是如何摆着一张风淡云轻的脸,乍看之下好像当真无心红尘,实际上却是个不得了的痴人?不然如何能做到没有半分羞赧之意,仿佛理所当然一般谈那等闺房之乐的? 愿望落空的夏锦月悲愤莫名,完全忘记了那等闺房之乐本是他提起的话茬。 尽欢被这种情绪激荡的眼神盯着,还以为自己坦荡行事被人欣赏,凤眸流光一闪,随即按照无瑕吩咐,略略自谦的低了低头。 尽欢不低头还好,夏锦月首先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掩胸,举到一半又僵硬的放下,谨慎的誓要和勾栏院的门板融为一体。往日那些王爷威风在此情此景下怎么也发挥不出原本的气势,他只觉得自己如同那些烟花女子偶遇恩客一般,说不定正在少年心中被怎样的摆成各种姿势……这么一想,夏锦月就觉得尽欢清冷的目光越加深不可测起来…… 从恩客变成小倌的感觉何止落差万千,夏锦月无比惆怅的瞄了一眼尽欢说不上多么华贵的衣着,思绪如奔马的想着就少年这身家看来,八成还付不起他堂堂一个活色生香小王爷的嫖资。 呸呸呸,他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哪门子的活色生香小王爷! 眼神又移到少年手中的三尺青锋上,夏锦月更觉悲哀,钱算什么,这世道拳头硬的才是大爷! 尽欢用余光瞧见了夏锦月乍惊乍喜、面色不定的表情,又时常被这人似赞似叹的瞧着,便更为恭敬谦和的低了低头。 夏锦月:“……” 这委实是件魔者见魔的事…… 二人就这么气氛古怪的僵持半晌,梆子敲过三更,月已上重楼,拉出二人细长的影子。 低着头的尽欢似有所觉,轻轻地侧了侧头,像是在听谁人说话一般,末了潇洒的后退一步,开口唤了夏锦月一声。 自怨自艾的夏锦月无辜的抬起头来。 苍茫月光下,少年薄唇紧抿,长身玉立,眼角微勾,说不尽的风流潇洒,冲他遥遥一抱拳:“在下尽欢,大概会在洛阳待到花期过后,现住云来客栈,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夏锦月眼角抽搐的回了一礼,不自在的将姓名告知。若是他不知道这少年正打着他的龌龊主意,大抵也要如身后侍卫一般,赞一声英雄尚年少。 “不知夏公子家住何处?今日有劳公子,改日在下定当登门拜访。” 夏锦月以暂时借住亲戚家不大方便为由,将尽欢忽悠过去,他在心中大摇其头,心说这住处要是被你知道还得了。 “来日方长,在下告辞。”尽欢也不以为意,再次拱了拱手,身姿惊鸿跃起,借力在墙面一点,轻轻巧巧的翻身上了房。 夏锦月目送着那‘人模狗样’的少年拔地而起,理所当然的将人家的屋檐当了马路用,脚下轻若鸿毛的踩过他子民的砖瓦,飞檐走壁极快消失在了一堵朱红墙面后。 忠心耿耿的侍卫敲了敲他身后的门板,夏锦月哭丧着脸将身子让开,心道也不知道被这厮听去了多少。 门扉再次开合,一身劲装的侍卫初寒腰悬长刀自门内走出,单膝跪地。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14 章 “爷,更深露重,该回了。” 当晚回了王府后,夏锦月躺在他那张雕花贴金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眼下正是用人之秋,凭那少年的风姿气度,不用司马幽引荐,他也能一眼窥见其日后必有作为,是真正的英雄正少年。 若是少年能换个人喜欢,以他容人之量,莫说是喜欢个把男子,就算喜欢个不男不女的太监,他都会朗声赞同,大夸其眼光独特,相处时更不会因此而另眼相待,万万不至如此为难。 想到这,夏锦月灵机一动,兴奋地自床上坐起,自认两全其美的法子在心中成型,却又因动作过大而牵连到旧伤,笑意不减的咳了好一会。 接下来的几天,夏锦月非但没有如那晚自己打算的离尽欢越来越远,反而更有兴致的拉着少年逛遍了洛阳繁华,重点浏览了与京城齐名的八大胡同,姹紫嫣红千种风情,都在短短几日内走马观花的看了个遍,一心一意的勾搭着尽欢春心荡漾,再不能舍了人世繁华,回不去过往清修的日子。 人世繁华不假,可若要享受这人世繁华,功名利禄缺一不可,到时候他再不惜折节下交,重金许诺,不怕少年不动心。 这日,尽欢正气凛然的端坐在三日前刚改名为‘怡情阁’的勾栏院内,装修翻新过后多了清朗之意,与其说是寻欢作乐的欢场,不如说更像个书生文人聚会的茶室,她已经认不出这就是那日让她做了半夜噩梦的地方。 夏锦月特意坐的离尽欢很远,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四大公子与少年相谈甚欢,少年正认真地提笔蘸了浓墨,听着四大公子的评论指教,时而颔首时而点头。 夏锦月哀怨的想着:看来这次是清高的过了头,完全变成了交友的场面,连他都看得出来少年根本没往那风月之事上考虑。 尽欢自然是没那等考虑的,对着无瑕那堪称祸水的容貌一久,这些清秀男子早已勾不起她的惊艳。 而尽欢可以不动心,却不代表别人对她也一样。 夏锦月在那边百无聊赖的饮了一口茶,单手托腮把玩着玉佩上的络子,这几日可以说是万紫千红看遍,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任他在心中如何期盼,少年愣是木头一般浑不动心,一得空就用那漆黑幽深的目光将他看的汗毛倒竖,遇上那些个穿着露骨的佳人娇娘,更是眼观鼻鼻观心的非礼勿视,对一众男男女女都做到了绝对正派,分毫不假辞色。 夏锦月忧虑的拽了拽发丝,小心翼翼的再偷瞄尽欢一眼,他从来没想到……这少年对他……似乎还挺真的。 ☆、第十六章 如何看透 尽欢察觉到夏锦月看向这边的视线,手中的毛笔顿了顿,在雪白的宣纸上凝了一个大大的黑点,凤眸微微弯起,回了一个让对方差点当场炸毛的浅笑。 明月将起,残阳如血,街上点起了灯笼,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 刚从怡情阁出来的二人带着一肚子的茶水点心,从善如流的汇入了纷杂的人群。 尽欢把玩着指尖一枚竹青的香囊,贴在鼻尖上嗅了嗅其中浓郁的芳香,小小的打了个喷嚏,然后在夏锦月饱含期待的眼神中随手扔到了一旁。 “贤弟为何要扔了那香囊?”夏锦月话一出口便知不妙,他明明知道少年心意,再问这种好似闹别扭似的话,简直就像逼着少年说些让他寒毛直竖的情话一般……他微微侧了侧头,把注意力转移到长街两侧灯火通明的店家上,生怕尽欢当场来个语破天惊的什么告白。 尽欢一边思索一边信步而行,这次倒是没有语出惊人,而是分外正常的回答道:“在下的师……师兄不喜欢那个味道。” 夏锦月一愣,庆幸的窃喜被惊讶掩过,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少年还有个师兄,不由大感兴趣的追问:“你师兄是和你一起来的么?” 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尽欢点了点头:“不过最近被个奇怪的妖孽缠住了,有些脱不开身。” “难怪我从未得见,改日定当上门拜访。”夏锦月摆出一脸的兴趣,既然明明二人是一起来的,司马幽却并没在信中提及只言片语……夏锦月在心中暗自估摸着,龙生九子尚且不同,名师手下也未必都是高徒。 “大哥哥~还有更大的哥哥~。”人来人往中,陡然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尽欢尚显茫然,就被一个三四岁的娃娃抱住小腿,撒着娇的蹭着喊哥哥。 “……。”更大的哥哥——夏锦月蹲下身子,伸手在小童脸上轻轻掐了一下,这小童太没眼色,就凭自己这张一看就亲和俊朗的容貌,怎么就比不上少年的面无表情更招人喜欢了? 尽欢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低头凝视正美滋滋的咬着麦芽糖的小童,语气略有和缓:“你要做什么?” 小童回了个更加茫然的眼神,抬着脑袋傻傻的盯着尽欢看个不停。 “……小弟弟,告诉更大的哥哥,爹娘去哪了?”被自家子民全然无视的夏锦月无可奈何地接过话来,小童依然没有回答的意思,而是拉着唇边的穿着麦芽糖的小木棍恋恋不舍的舔了舔,又从嘴里抽出来,努力的冲着尽欢举高:“给,小宝给大哥哥吃!” 尽欢低着头似在迟疑,夏锦月看着那麦芽糖上亮晶晶的口水,唇角抽了抽。 “小宝,不能这么没礼貌,快和大哥哥说对不起。”正在此时,一阵香风席卷而来,一位正直韶华的朴素女子自路边的绸缎庄跑出,一把将小童揽进怀里,冲着明显非富即贵的夏锦月连连鞠躬:“这位公子万请见谅,舍弟年龄小,冲撞了您和朋友,实在对不起。” “大哥哥……呜呜,大哥。”小童在女子怀中兀自踢着手脚挣扎,不依不挠的想将手中的麦芽糖递到尽欢手中。 夏锦月安抚的对女子笑了笑,侧首发现尽欢的眼神还停在小童手中的麦芽糖上,忙拉了拉少年的衣角。 尽欢不动声色的瞥了夏锦月一眼,伸手要去接哭叫不休的小童手中的糖果。 不知从何时起,尽欢和夏锦月二人身边就诡异的空出了一圈地方,有老百姓远远地站着,不约而同一脸的同情神色,三三两两小心的交头接耳。 尽欢的手刚伸到一半,小童手中的糖果就掉到了地上,和着口水灰溜溜的滚了两圈。 小童的哭喊一停,然后更加激烈起来,小小的身子扑到那两个身着侍卫服的男子身上连咬带踹:“坏人,你们放开我姐姐!” 朴素女子掩面痛哭,在抽泣的空余大声告诫弟弟赶紧回家,被其中一人粗暴的扯着袖子,却不见有什么挣扎之意,想来是已经认命。 那两个奉命捉人的侍卫不耐起来,拽下挂在身上的小童,扯着领口扔了出去,被上前一步的夏锦月接个正着。 两个侍卫对看一眼,桀桀怪笑起来,其中一个本来还想给小童补上一脚,却碍于夏锦月身上华贵的装饰和高深的眼神,只能愤愤的扭头啐了口,吩咐同伴绑好女子,就要转身离去。 周围百姓敢怒不敢言的投以愤恨的眼神,偏偏又纷纷不约而同的给绑人带走的两个侍卫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来。 两个狗仗人势的侍卫更加得意,轻蔑的扫了一眼这些只知道在心里充英雄的平民百姓,迈出的步子还未落稳,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清冷的命令。 “你二人若放了这女子,那……。”尽欢顿了顿,夏锦月悄声相告,清冷的声调继续道:“那麦芽糖的事,我可以不与你二人计较。” 夏锦月在心中大摇其头,心说为了那么一点不值钱还被人舔过的麦芽糖就敢得罪当今侯爷,这少年也算得上是古今第一人了。 “就是不放又能如何?”侍卫甲转身啐了一口,正啐在尽欢脚边,他不屑的看了一眼尽欢腰间长剑:“老子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侠客,明明没那个本事,还什么闲事都非要插一脚,狗屁侠客。” 尽欢没有回答,只是晃了晃掌心静卧的长剑,这一举动却让侍卫甲如临大敌,在意识到惹了个硬茬之前就下意识的抢先拔出腰刀,他在心中狠狠骂了声娘,一个箭步窜了过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夏锦月眼睁睁的看着尽欢是如何闲庭漫步的拔剑,收鞘,云淡风轻的注视着那侍卫是如何目瞪口呆的倒下,又如何衣袂翩翩的躲开侍卫身上喷溅出来的血液,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被救的女子尖叫一声,腿脚发软的瘫坐在地上,而另一名幸存的侍卫也圆睁着眼睛,转头拨开人群逃窜而去,在场的众多百姓则经过短时间极不自然的静默后,纷纷光速撤离了现场。 唯一没有恐惧的,就是那还什么都不懂的小童。他一见自家姐姐也没了威胁,转念又想起刚才掉到地上的麦芽糖:“呜呜……糖糖脏了,小宝想给大哥哥……。”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15 章 尽欢挑眉轻笑,微微蹲下身子,径自从地上捡起那沾满灰尘的糖果,在小童破涕而笑中送入了口中,似乎很是慎重的品味了一会,才缓缓道了一句多谢。 夏锦月静静地立在一旁,半晌后眼神复杂的从少年脸上移开。 待价而沽的人绝不会为了个素不相识的小童而狠狠的开罪侯爷;清冷高傲的人也不会只为小童一个欢颜,就自跌身价的如乞丐般,从地上将东西捡起来吃。 最初的两个看法均被人用行动打破,夏锦月绝望地发现,接触这少年越深,就反而越看不透。 杀伐果断是他,怜花惜玉也是他,不通世事是他,温柔待人也是他。 坦言惦记他身子的……仍是他…… 夏锦月垂了眼帘,长长的睫颤了颤,遮住眸中所有表情。 这凡尘俗世,当真有如此复杂,亦如此通透之人么…… ☆、第十七章 我会负责的 夏锦月仍自默然无语的呆立一旁,瘫软在地的朴素女子恢复了些许力气,猛地上前一步抱起小童,鬓发散乱也不自知,她不敢多看脚旁的尸体一眼,怯怯的向后跑了几步,又慢慢转过身来盯着尽欢看了片刻,才微微的福了福身子,然后头也不回的撒腿狂奔,熟稔穿过大街小巷,顷刻间跑得不见踪影。 “走吧?”尽欢淡然的扭过头来,凝视身边若有所思的夏锦月。 “……。”夏锦月迷茫的着眨着眼睛回看过来,伸手去指地上明晃晃躺着的‘罪证’,不可思议道:“贤弟,你不打算和我一起收拾一下现场之类的?” “可是在下很不喜欢沾上血腥味。”尽欢观望了一下四通八达的主要街道,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扔在这不管的话,应该也会很快有人收走的。” 夜风温柔的拂过脸颊,夏锦月觉得倍加头痛起来,他抬手掩着不断跳动的额角,袖口处金线钩织的祥瑞图案在月下一闪而过,他试图最后跟尽欢讲一次道理:“贤弟所言不假,但普通百姓是决计不会‘好心’管这等闲事的,等到衙差前来勘察,这不是证据确凿么?” 尽欢先是有些疑惑的蹙眉,随后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让夏锦月目瞪口呆,并且再无力反驳的话。 “可是那些英雄侠客的话本里,并非如此写的。” 许久过去,夏锦月终于意识到这并非一句玩笑,他干笑两声,小心翼翼的往旁边闪了两步。 这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让一个玩世不恭的孩童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利。 尽欢自然比那些孩童要好很多,最起码她懂得知错就改。于是,眼下她正皱着眉挽起袖子,凤眸因为困惑而微微眯起,更显狭长,一脸认真地想着该抛尸到哪里为好。 夏锦月无精打采的注视着不远处死不瞑目的尸体,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如风中残烛,如此得不到保障。“你现在再挪也来不及了,不如趁着最近府衙因为花会而守备松懈,还有时间,你我先跑再说。” 尽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侧首盯着夏锦月思索片刻,伸手拽住对方做工精良的腰带,脚尖轻轻一点,人就轻飘飘的上了房,轻功全力施展,带着一个脸色发白摇摇欲坠的累赘也无甚不便,顷刻间就远远地离开了那血迹未干的凶案现场。 夏锦月惨白着一张俊颜,只觉得满天满地都是星星,直到脚尖传来落地的切实感,才迫不及待的丢开胸口发紧的窒息感,连着喘了几大口气。 “夏公子,你可还好?”尽欢感觉不妙的没有放开手,担忧的看着神色不佳,似乎不搭着她肩膀就要滑落下去的夏锦月。 “……没事。”夏锦月好不容易平静了喘息,刚刚抬起头就撞进尽欢‘情深似水’的眼神中,惊得他马上立正站直,恨不得拍拍胸膛表示自己的健壮。 “当真?”尽欢仍不放心的半伸着手,看样子准备在适当时候予以支撑。 夏锦月盯着那只预谋不轨的手连连点头,并且立刻转移了到了他最关心的话题上。 “贤弟杀的那人是武安侯的侍卫,那人一贯阴险毒辣,难缠的很。有道是民不与官斗,衙门可不会相信你拔剑是为了自卫,到时候贤弟又如何是好?” “在下若不杀他,死的就是在下了。” “话是如此……。”夏锦月思量着该如何解释这个关于世间不平之事已有太多,转念一想若是把人间的不美好都说出来,又怎能留下这少年?他便干脆又转移了话题:“你若不想惹这麻烦,干嘛还留一个逃跑回去报信?” “他并未对我举刀相向。”尽欢答得坦然。 “可贤弟又根本不在乎。反正那二人是一个主子的走狗,那就再杀一个,免了许多麻烦事,多好?” “若是可以,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刀锋划过皮肉的触感。况且,师父说上善若水任方圆,此乃大道。” “你……是否杀过很多人?” “不多,加上这个,不过三人。”尽欢面带微笑,伸出左手比出三根修长而略带薄茧的手指。 夏锦月眼中光芒闪烁,极感兴趣的追问:“第一次的时候是为什么?” 尽欢微微颔首,眼神悠长深远,一身紫衣在月光下展示着冷漠的风华,她回忆般的梦呓道:“不杀了对方的话就会被吃掉……现在想起来,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眼神看的夏锦月极不舒服,沉重而阴冷,像古井中的水,死寂而不起波澜。 夏锦月慌张的点了点头,想要转移话题的愿望太过急切,以至于下意识的说出了心中的真正想法:“贤弟对那刚才那女子也温柔的很,就没有……一点动心?贤弟,你看她们妖娆的身段,床上更是知情识趣,不比硬邦邦的男子强多了?” “……大概不行。”尽欢的思绪被这句莫名奇怪的话召回,她表情微妙的挑眉:“在下不喜欢女子,可有妨碍到夏公子?” 夏锦月假笑,却在尽欢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越来越心虚:“没有没有,男子也很好,各花入各眼嘛,哈哈……哈。” 尽欢若有似无的冷哼一声,吓得夏锦月如炸毛的兔子,心惊胆颤的连忙道:“贤弟有没有想过,你走之后,那姐弟却是跑不了的,他们日后该如何过活?” 这话问的尽欢一怔,上弦月慢慢的爬上了梢头,她默默的沉吟许久,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夏锦月不住躲闪的眸子,突然明白了自己对于世事的青涩,那些话本说的,说书先生侃侃而谈的,未必就是真的,行侠仗义也是要考虑后果的。 夏锦月被少年打量的全身都不自在起来,终于在这种眼神的威压下被迫转过身去,心中长出一口气后,又在下一秒发现自己暴露了更大的弱点…… 夏锦月吓得眼角一跳,立刻想要转过身子来,却被一只白润冰冷的手搭上肩膀,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月色正好,透过夏锦月身上名贵的衣着服饰,完美的勾勒了他身后挺翘有致的线条,夏锦月下意识的咽着口水,感觉身后少年居心叵测、用意明显的接近。 他在心中泪奔着今夜若是不开口求救,八成就要落个菊花残、满地伤的凄惨境界,可又怎能舍得下面子为了这种事而大声呼救?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16 章 可若是他不呼救……今晚随身的侍卫十成十会以为他是自愿的,趴在墙头看完整场好戏,再迅速的传回王府,到时候他清白何在? 夏锦月气沉丹田,艰难的在面子和身子之间犹豫片刻——虽然这个场面看着极为暧昧,但只要未成事实,他完全可以狡辩说是少年威逼恐吓他转过身去,要抢劫他身上的金银——背过身是因为怕他认清贼人样貌! 没错!就是这样!既不会有损他的清白!又不会有损他的清誉! 夏锦月在心中给自己鼓劲,不动声色的张开唇瓣,就听身后传来少年轻缓飘渺的声音。 “……夏公子,放心,我会负责的。” ------题外话------ 收藏涨了一百的二更明日兑现~ (PS:关于很多亲们问我的,关于结局人数的问题,本来呢,我是打算随性一点的,但是这样也可能会不小心的让亲们心中不安,没考虑到大家的心情,堕落在此郑重道歉! 请给我一点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文章思路,三天之内一定会给亲们一个肯定的答复! 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有亲们的陪伴与鼓励,堕落才可以走得更远O(∩_∩)O~) ☆、第十八章 解决之道 天空陡然掠过一道惊雷,乌云阴沉的压了下来,夏锦月好不容易鼓足的丹田之气被尽欢轻飘飘的一句话吹散,他别扭的惆怅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贤弟……若是愚兄在上,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在下告辞。” 夏锦月讶然的回头,身后铺满银白月光,肩上微冷的触感仍在,少年却已经不知去向。 这算什么!夏锦月在心底咆哮,就这么没有商量的余地么?他才不过试探一下,少年就溜得不见人影了!这要是当真坦言自己对男子并无那等旖旎心思,到时候根本就不要指望少年能冰释前嫌为他效力嘛! 夏锦月悲愤的想着,既然少年一口一个‘在下’,就应该身体力行的在下才对嘛! 侍卫自墙头跃下,眸底闪烁着些许笑意,声音仍是木讷恭敬:“爷,观这天色怕是有大雨将落,您千金之体尚未痊愈,恐受了寒气,还是早早回府为好。” 云来客栈,已被包下的二楼: 几日未曾有时间相处的无瑕正可怜兮兮的蜷成一团,冰冷的面具随意地扔在桌上,锦被外露出一截乌黑的发尾,随着窗外阵阵雷声而微微发抖。 这是自他成仙之后的几百年来都一直惧怕的事情,凡人成仙本就违背天意,即使数百年时光匆匆而去,前尘往事早不可追,惟那夜雷劫身死时的惊惧还刻骨铭心。 “师父。”换过便服的尽欢自屏风后转出,拧着湿漉漉的发尾,径自走到无瑕身旁坐下。 被子里的无瑕动了动,小声的‘嗯’了一下,出口一瞬就被屋外巨大的雷鸣掩盖,夜幕中炸响的银亮电光自重重云层中霹雳而落,吓得无瑕更加裹紧了被子,咕噜噜的往床榻内侧滚去。 坐在床边的尽欢叠起两条修长的腿,伸手轻抚无瑕露在外面的发尾,坏心眼的微笑:“师父,您这几天早出晚归,究竟是在做什么?” 无瑕裹得浑圆的被子动了动,露出一双哀怨的眼,眸中有可疑的水光闪动,无瑕鼓起脸颊,愤愤的看着这个越大越不可爱的徒弟:“你非要在这个时候问为师这种问题?” “没办法啊。”尽欢挑眉,唇角的笑意看在无瑕眼中倍感邪恶:“谁叫师父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而徒儿又真的很好奇,传道解惑可是做师父的责任。” “……。”无瑕别扭的瞪了尽欢一眼,杀伤力指数在容貌的影响下一路下跌,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嗔怨更加适合。他愤愤的缩回被子,半晌后传出有些发闷的声音:“也没做什么,就是去不同的地方喝酒饮茶,为师每日都百般防备,明明那妖的心思都清清楚楚了,却就是不主动出击,令人委实不明白那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今日那妖说,要为师去给她当什么国师。” 握着发尾的手指略略收紧,又很快松开,尽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师父可曾应下?” “总不能就这么放着妖孽祸乱世人,为师就说会考虑看看……没有擅自做主哦,本就是打算和徒儿你商量一番再做决定的。” 尽欢沉思许久,天边的雷声渐渐散了,无瑕怯怯的从锦被中探出脑袋,不安的望着轩窗外阴沉的天色,又用余光留意着尽欢默不作声的表情,一副随时准备缩回去当鸵鸟的样子。 “既然是师父的职责,也不可能不答应吧。”尽欢侧首,正对上无瑕还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她的声调低沉了两分,眼底溢满困惑,话语中带着轻微的痛楚:“徒儿愚钝,今日多亏友人提醒,不然……还真以为这世间就如话本中写的那般,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我救了那女子是错,的确是我擅自行事考虑不周,可若是看着她被人抓走就是对么?” 无瑕了然的从被子里手脚并用爬了出来,从身后将身上水汽未散的尽欢拥入怀中。 “那些百姓的确是如此做的,可徒儿观他们神色,似乎也是不愿女子被抓走的……可若当真不愿,又为何不出手相助呢?一个人或许打不过那些带着刀的侍卫,可在场不下百人,明明怎样都不可能有胜算的一方反而不费吹灰之力的胜了……。” 尽欢眼帘微垂,呼吸间尽是无瑕身上似兰似麝的淡香,书上说被人从身后拥住是很危险的,但这感觉实在让人沉醉……身后这人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无瑕将头贴在尽欢颈上,深深浅浅的叹息,他突然怀疑起这次入世究竟是对是错,记忆中牡丹国色也减了风华,连喜悦都减了数分,恨不得立刻拉着尽欢重新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潜修才好。 “是啊,凡人的心都很复杂,为师当年也对这些事情没辙,所以一心求证大道,只求超脱世俗。徒儿若是能放下心中怨恨,为师教你超脱七情六欲之法,白日飞升,再没人间千般痛苦,可好?” “血海深仇,徒儿日夜不敢忘怀,待徒儿大仇得报,便随师父一同修那成仙的法则,只可惜徒儿资质愚钝,七情六欲……。”尽欢顿了顿,猛地想起白日同夏锦月一处时,对方努力表达的情天恨海,贪嗔痴恨,回首瞥见无瑕毫无异色的容貌,唇角自嘲的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徒儿怕是早就放不下了。” 无瑕大惊,连忙坐直身子,认真地朝着尽欢的背脊猛戳:“此言怎可随意出口?” “若是真话,当然可随意出口。”无瑕紧张的表情尽收眼底,尽欢忍不住的想要叹息,转念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浮出一抹极明显的笑意。 无瑕怒气冲冲的鼓着脸颊,衣衫不整的露出脖颈处大片雪白锁骨,用眼神控诉着恨铁不成钢的真意。 尽欢阴险的眯起凤眸,眸色深沉晦涩,带着说不出的危险,薄唇轻启,话语虽淡却足显诚心,一语双关道:“师父放心,让徒儿不得不受这七情六欲之苦的人,徒儿一个都不会轻饶的……。” 无瑕微妙的别开眸子,出言小心的劝解:“徒儿,上善若水以德报怨……” “其他的事情,徒儿自然做得到以德报怨。这一生中大概也只有这两件不能以德报怨之事,师父。”尽欢低低的唤了一声,换来无瑕仰首凝视。“师父会帮我的,对吧?” 无瑕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片刻后又立刻补上一句挽回:“假如不太过分的话……。” “自然,还请师父放心。”尽欢愉悦的翻身上床,将无瑕挤到里侧,弹指以无形的气劲灭了桌上烛火,窗外夜幕深沉,月朗星稀,小雨之后更显通透。 夜风习习,尽欢侧耳听着无瑕渐渐均匀平静下来的呼吸,狭长的凤眸闪了闪——仙人不打诳语,师父…… 就算你日后反悔,徒儿也断不会承认了…… 次日,天色将晚,呆在王爷府百无聊赖的夏锦月坐在亭前,清风拂过衣角发髻,一壶清酒,几盘样式精致的点心,只可惜无人共饮。 他尚未从昨夜的暧昧中回过神来,一夜未得安眠后神色憔悴,只觉得锦衣华服也没有往日潇洒肆意,这里不满那里不爽的将府中下人使唤的团团乱转,光是一顿晚膳就以不合胃口为名重新吃了三次,全心全意的拖延出门的时间,对于再去见尽欢之事很有些别别扭扭的犹豫。 可是人才难得……他身为人子,还有必做之事……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17 章 直到侍卫上前参拜,夏锦月才从恍神中清醒过来。 “爷不好了。” “乌鸦嘴,本王好得很!”夏锦月随意从盘中捡了块点心丢中属下,无趣的翻个白眼。 侍卫顶着一块极可笑的芙蓉糕,面上表情不变:“爷,您昨晚误会那位公子了。” 夏锦月不解的眯着眼睛,直到一个时辰后整个洛阳都传出侯爷夜遭行刺的消息,才恍然明了尽欢说的负责……究竟指的是什么。 ☆、第十九章 墨家过往 夏锦月万万想不到,不过一句无心之言,竟然就让尽欢入了耳进了心,身体力行的将暴力贯彻始终——他该不会要到侯爷的死牢去看他吧? 与此同时,青衣巷武安侯别院。 皓月清风,月华如练。 夜袭失败的尽欢居高临下的站在院中梧桐树梢,一身紫衣凝成一抹看得见的肃杀,脸上薄薄的银质面具倒映着月光,和坐在中庭被团团保护中的武安侯遥遥相望。 树下尽是跃跃欲试的侍卫,刀光一片雪亮,还有不少家仆试图搬来梯子,协助侍卫爬到房檐上再对付她。一人对数十人的局面非但不显势单力孤,反而令在场侍卫不自觉的放慢动作,都等着同伴率先出手,再用车轮战围攻顶住,可偏又谁都不想和那煞星率先对上。 “这位少侠。”武安侯翘着腿坐在庭中的太师椅上,手中捏着一串紫檀木的佛珠,左臂被层层白纱牢牢裹住,露出星星点点的殷红,虽然口中这声‘少侠’是说不尽的嘲讽之意,但出自他那张血色尽失的唇中,怎么着都少了几分气势。 尽欢仿若未闻,半个时辰前得知的消息实在让她太过震惊,才导致一时间气息不稳,被埋藏在树荫草丛中的侍卫抓了个正着。 可饶是如此,她依旧横剑当胸,趁着侍卫还未集结完成,一路上畅通无阻的杀入了书房,突然暴起的轻伤了身边护卫众多的武安侯,本来可以收手离开,又记起夏锦月那一句‘肺腑之言’,眼睁睁的看着诸多侍卫如蚂蚁一般从各个角落呼啦啦的现身,人多力量大的对她叫嚣。 “少侠好俊的功夫。”武安侯——沐雁声的姐姐乃是当今圣上最为荣宠的贵妃,从小到大哪曾被人如此无视过,他为人深沉,倒也不动气,微微仰首盯着尽欢深紫的剪影,忽的抚掌而笑:“少侠所言强抢民女之事,本侯却是全然不知。” 尽欢低头俯瞰,指尖在出了鞘的剑身上轻弹,一声金戈铁马的轻鸣,凤眸微微眯起,也不答话。 “定是下人假借本侯名义,行那不轨之事,败坏本侯名声。”沐雁声说的笃定,一唱三叹的感叹治下不严、人心不古,一脸无辜的好像第一天听说有‘民女’这个词一般,就更别提什么强抢了。 四周的侍卫依旧毫不松懈,弓箭手早已备好,点点寒芒直指树梢,把这侯爷别院箍得如同铁桶一般。 沐雁声在下面惺惺作态一番,见尽欢不给回应,眼珠一转诚恳道:“少侠若是不信,本侯已经吩咐管事去将那狗仗人势的奴才捉来,到时候孰是孰非,一问便知。” 尽欢站在树梢上点了点头,闲庭信步的在树枝上安坐下来,顾盼间何等的睥睨张狂,全然没把下面虎视眈眈的侍卫放入眼中。 沐雁声看在眼中,只觉得手臂伤口更加隐痛,剑锋刺入皮肉的冰冷感还在心头挥之不去,却也不得不赞一声难得风骨。 尽欢表面潇洒淡然,心中亦没有表面上那般安稳,她倒不是当真就怕了树下那些酒囊饭袋,而是因为方才无意中得知的消息,灭门之仇一直是她心头隐痛,如今听人提起虽然恨意未消,却也不至于如第一次那般内力乱窜,半掩的轩窗外,屋内几人正围绕着墨家机关的复杂性侃侃而谈——或者说直接些,墨家机关图。 尽欢不动声色的守在窗外,将屋内言谈尽收于耳,从中听到对于墨家机关术的肯定,以及墨家惨案之后,边疆战事又起,国家损失惨重,本来靠着机关术打压下去的契丹死灰复燃,和朝廷军马斗了个旗鼓相当。 接下来,屋内几人话锋一转,从国家大事又转回最初的着眼处,当尽欢听到墨家所有尸体都被找到,不由得心中大疑,她记得清清楚楚,墨家并无一人和她同龄,而当时绝杀阵法已经启动,再无人能从庄内进去或者逃出,哪来的‘她’的尸体? 这事思来想去也只可能有一个解释——当初检查墨家尸体数目的组织出于某种目的而进行的谎报。如此一来,墨家并未绝户这件事,也并不是绝对的秘密,至少掌握在一伙人手中。 现在想来,墨家机关图是天蚕丝织就,本就不畏水火,爹爹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毁了机关图的? 或者说……究竟毁了没有? 不过倒也无碍,那机关图虽然集结墨家数百年心血,却非浸染机关术数十年的老手不可看懂,而且机关图上有一种特殊的显影剂,只有墨家人从小服用汤药,血中才有破解那显影剂的成分…… 唐门——屋内几人的揣测进行到了白热阶段,纷纷将案件最大疑点指向了与墨家世仇的蜀山唐门,屋内共有四人,包括沐雁声在内,认为是唐门暗下杀手的竟然足足占了其三。 尽欢面具下的眸光危险起来,儿时曾多次听闻爹爹暗中与唐门一较高下,唐门也一直对墨家破解其成名暗器——暴雨梨花针一事心怀怨恨,多次在江湖上公开打压过墨家声誉,若是估算最有可能下手之人,唐门门徒不计其数,再加上积怨之深,的确是脱不了干系…… “少侠,这就是强抢民女那人吧?”沐雁声的话将尽欢从沉思中唤醒,她掸掸衣角,自树梢上站起,只见几个侍卫压着一个衣着破烂浑身血迹的男人,从其青黑色的衣角尚能窥出就是这满院的侍卫服,正是之前惊慌失措转身逃跑之人。 “没错。”尽欢刻意压低了声音,微一颔首。 “狗奴才,仗着侯爷的威名做这等下流勾当,杀了你都是脏了少侠的剑!”一名四十左右年纪的管事愤愤的唾了一口,一脚踹在捆绑如同粽子一般的男人身上,他人老成精,怎会看不出来自家侯爷对这位出手伤人的少侠不同寻常,说话的语气极其到位:“还不快给少侠说说事情因由?” 那男人闻言一颤,头如捣蒜道:“少侠饶命,都是小人与……与那死了的张武贪图刘家小娘子貌美,却又掏不出刘家老爹要的银钱,这才斗胆……小人再也不敢了,还望少侠饶命!饶命啊!” 尽欢垂眸敛容,眼神冰冷的看着方才还趾高气昂的男人,只觉得这事情似乎有什么不对,可本人都已招认,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知感恩的狗奴才,污了侯爷名声。”管事笑出了一脸的菊花褶,还未等尽欢反应过来,猛地从袖口掏出一把寸长的匕首,朝着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男人合身扑去,鲜血四溅,刀身尽没。 “慢着!你……。”尽欢脸色骤变,脚尖轻点,却哪还来得及。 “就是如此,还不快拖下去,脏了本侯的眼。”沐雁声厌烦的皱了皱眉头,看着青石板上多了一道鲜红的血迹,像极了他那当贵妃姐姐的面容端庄无比,指尖的佛珠转了两颗,冲着近在咫尺的尽欢微微一笑:“祸首已死,少侠如此便可不用担心了。至于本侯的伤……虽说是本侯管教不严在先,可也不至受此惩罚,少侠可曾想过如何道歉?” “……既然是在下出手莽撞,便情愿赔偿。” “本侯又不要少侠的赔偿。”沐雁声轻轻的笑了笑:“就请少侠做本侯护卫,直到本侯伤好为止,如此并不过分吧?” ☆、第二十章 唐门自己人 尽欢一双凤眼瞄着地上未干的血迹,怎么看怎么不爽,更别提还对着这么个占便宜没够的沐雁声,干脆关闭了语言功能,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充分的表明了她的不愿意。 沐雁声脸色一变:“少侠可是要抵赖?” 尽欢闻言挑眉,觉得这是点头摇头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才一脸抑郁的开了口:“我要走,你留不住。治下不严本就是你的过失,你受的伤在下愿意出钱医治已经仁至义尽,并不代表就该受你差遣。” 沐雁声脸色阴沉的扫了尽欢一眼,这所谓武林还真是世风日下,他还真是高看了这所谓的‘侠士’,本以为能用这江湖中人最为在意的大义作为要挟,却没想到竟能落了空。 “况且……。”尽欢抿唇冷笑:“侯爷好个治下不严,既然现在死无对证,在下无凭无据也说不出什么,话本里都讲人心难得,侯爷不觉得杀自己人杀的如此迅捷,会寒了人心?”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18 章 沐雁声将无耻发挥到了极致,他坦然的抚了抚手臂上的伤口,冲着地上血迹一比手指,另一只手从果盘里揪了个葡萄扔进口中,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前含糊道:“本侯没有那种没用的奴才,也不需什么人心。” 尽欢满腹的谴责都被这一句坦然的话给堵了回去,只觉这厮越看越不顺眼,单单往那大爷似的一坐,就有种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暴揍一顿的气质。 四周侍卫似乎惯于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仍旧各就各位的将尽欢团团围住,只等沐雁声令下,立刻就要动手。 尽欢也很有点压不住的小暴脾气,指腹在剑身上蹭来蹭去,跟着不属一派的大伙一起蠢蠢欲动,当下就要把侯爷别院当成火拼现场,心中琢磨着怎么才能跨越重重阻碍,给沐雁声这厮面色红润有光泽的小脸上增添两道战绩。 两方人马俱都屏息静气,大战一触即发的当口,却被一声响亮的通传不痛不快的打断。 “锦王千岁到……” 坐在太师椅上的沐雁声疑惑的皱起眉来,正奇怪对方压惊也来得太快之时,又听到接下来一句更不明不白的。 “白芮王爷到……现已在花园等候。” 沐雁声沉思片刻,不急不忙的起身,回头去问心腹:“那什么白芮王爷是谁?本侯怎么想不起来?” “就是那个管彤世袭的管彤候。两年前才被圣上封为王爷,因为常年四处经商,圣上特许其可以出封地。本是六代单传,偏偏这代是个女子……。”管家放小了声音,神色鬼祟的凑到沐雁声身边,面上露着猥琐而愤慨的奇妙笑容:“就是上次一见面,就对侯爷……。” 沐雁声显然联想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郁闷的哼了一声,即使上面有着姐姐撑腰,也不好让两位比他官阶更高的王爷多等。他潇潇洒洒的一撩后摆,视若无睹的扔下身后这烂摊子,起身出了月亮门。 留在原地的尽欢和在场人马面面相觑,正主都走了,她是该走还是该留? 一堆想用这件事冲业绩,顺便在侯爷面前表忠心的侍卫也同样苦闷,两方人马忧郁惆怅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后,尽欢沉吟许久道:“要不……咱们先打着?” 这个提议得到了广大群众的支持,一时间漫天箭雨、刀光齐飞,尽欢率先占据了一道窄门,背靠着厚重的墙壁,分花拂柳般游刃有余,思量着自然是敌人,也就不用再手下留情,顺其自然的将书中所讲的招数用了个十成十,不时以剑鞘挑偏几支冷箭,不动声色的吸收着实际对敌的经验。 走到一半才想起忘了留下口信的沐雁声又转回身子,尚未进月亮门,就听见里面喊杀不绝于耳,他甚是惜命的隔着墙上装饰用的空当向里面张望。随即一脸肉痛的发现他那梨花木的椅子,清明前的茶盏,满墙上的古画,都已在战斗中香消玉殒,默默的贡献了纤细尊贵的身躯,却没有被在场任何一人铭记。 沐雁声愤愤的自袖中掏出一物,也不看是否还有自己人在场,一出手就挑准了人群最多的地方砸去,他砸还不要紧,为了显示出他堂堂唐门一介堂主也不是好欺负的,还声音不小的斥道:“呔!着暗器!” 这一喊不要紧,都知道自家侯爷专坑自己人的侍卫们训练有素的齐齐闪开,瞬间清空尽欢周围五米距离的人烟,打斗正酣的尽欢突然发现对手硬是扛了一刀转身就跑,茫然疑惑的抬起头来,正见一黑幽幽的圆球冲着她风驰电刹而来! 沐雁声提前抬起了高傲的下巴,轻蔑的挑着眼角,锦袍玉冠气势不凡,颇有其姐在后宫作威作福的神韵。 尽欢眉心一皱,不等小球上前,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小指在球面轻轻划过,眨眼间细密的敲过其中六个机关。 一见尽欢自己找死,沐雁声奸诈的勾起唇角,未等笑意浮上眼底,就在尽欢安然无恙的身影中渐渐冷却,最后更是连唇角都抽搐起来。 沐雁声只觉眼前人影一晃,站在他身后的尽欢正毫不含糊的用三尺青锋抵着他细嫩的颈子,思及这厮谈起唐门时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评判,满心满眼的不可思议:“你竟然还是唐门的?” ☆、第二十一章 专坑自己人 对付江湖中人,朝廷上那套规矩是不管用的,武林中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反而可靠得多。 思及唐门的威名之广,沐雁声也就很有点得意洋洋的回了一句:“正是,知道了还不速速放开本侯?本侯宽宏大量,念你年少无知,此次可不与你计较。” 尽欢眼角一抽:“在下年过十六,武功你不行,若论年少无知,你倒是不输给我。” “……放肆!敢对本侯这么说话!”沐雁声气的脸色铁青,也顾不上贵公子的风范了,冲着那些畏缩的侍卫们大声命令:“狗奴才,一群饭桶,还不赶紧给本侯杀了这贼人。” “哦?”尽欢微笑,倾身俯在沐雁声耳边,不怀好意道:“你我虽然相识时间不长,奈何一见如故,在下死之前一定会带着侯爷你的。” 众侍卫哪敢动手,一个个装模作样的握刀提枪,站的稀稀疏疏,生怕给尽欢带来丁点压力,到时候哪怕沐雁声脖子上多个拇指大小的口子,也要在场所有人偿命。 “慢着!” “刀下留人!” 两声异口同声的呼喝,在场的侍卫明显松了一口气,尽欢亦胁着沐雁声侧头看去。 同一样式的银质面具在夜色下平添两分神秘,月白的袍角略过一地血腥,与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飘然上前,姿兰玉树,美不胜收。空气中看不见的战意掺入一股似香似麝的味道,平白的让人觉得神色困顿,就连手中的兵器都重达千斤,几乎能听到指骨不满的咯吱声。 几乎是同时赶到的两方人马一见犯人和人质两两安好,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白芮一脸苦笑的看着心目中神人之姿的无瑕缓步上前,甚至连回头看她一眼都不曾,突然觉得或者来此根本就是个错误。 走到门口就停了脚的夏锦月眼下已经换了一副其貌不扬的面孔,面色苍白病态,不动声色注视着尽欢略不自然的表情,眼底是一闪即逝的抑郁。 “……”无瑕站在尽欢对面,隔着一张面具看不清表情。 尽欢微妙的移开眼神,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却是第一次被无瑕堵个正着。 说实话,无瑕这般神仙似的人物……尽欢没有把握他不会厌恶这等阴暗之事,可灭门之仇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虽说一切早晚都会揭晓,尽欢却打心底希望能拖一时是一时……起码也得等她如夏锦月描绘的那般,下手为强的吃了无暇再说。 “一定要杀了他?”无瑕沉默半晌,开口却没有责罚,只是平静如水,不起半点波澜,仿佛并不是在决定堂堂侯爷的生死,而是讨论晚饭要吃点什么。 “……也不是。”尽欢沉思片刻,轻松地耸了耸肩:“本来我只是想借着威胁于他,趁乱溜走的。” 无瑕微微点了点头,抬眼瞥了一下尽欢,轻声道:“伤人不伤脸。” “……好。” 被众人无视的沐雁声显然不喜欢被如此对待,他仗着尽欢不敢将他如何,索性激烈的挣扎了起来,一边挣扎还一边愤愤不平的埋怨:“你奶奶的唐门,本侯给了你多少好处,连个暗器还敢给本侯假的,眼下更是一点都指望不上!待这件事过后,看本侯上奏圣上,到时候亲率大军,定要荡平你的唐门,杀尽你的门徒!” 尽欢迟疑的咽了咽口水,侧了侧身子,注视着沐雁声因为怨恨而扭曲的面孔,思及这厮专坑自己人的光辉战绩,果断称赞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唐门委实太不是东西,刚巧在下也正有此意,不如你我二人合伙如何?” ☆、第二十二章 与人质的友谊 鉴于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剑仍在脖颈片刻不离,沐雁声只略略思索了片刻,便痛快的转移了发泄怒火的目标。 至此,犯人和人质握手言和,共同谈妥了下一步坑害他人的伟大计划。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19 章 回客栈的路上,尽欢沉默了一路,到客栈门口才惆怅的抬起头道:“师父,一旦真的和这么个不靠谱的人合作,我怎么觉得什么都查不出来,而且总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徒儿……师父相信你。”无瑕无比赞同的点了点头,爱莫能助的眨了眨眼:“今天的事有些地方很蹊跷。” “……比如为什么白芮王爷会和师父你一起出现?”尽欢微妙的挑起了眉。 无瑕尴尬的咳了咳,轻描淡写的移开话题:“那个只是碰巧遇见罢了,徒儿有没有注意,那个一直没开过口的锦王似乎对那侯爷影响颇大?为师觉得若不是因为锦王在场,你当众挟持皇亲国戚,这件事恐怕轻易不会善了。” “我的确听人说过锦王,但还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传说他圣明贤德,关爱子民。只可惜一直身体抱恙,卧床不起,御医和民间游医都看了无数。对了,听说一段时间还琢磨过丹药之类,可惜似乎久病缠身,药石罔救,如今还是靠参汤吊着命。” “徒儿当真没见过那人?”无瑕疑惑的蹙起眉头,思索半晌,最后放弃的进了房间,将自己扔进床铺,在枕头下面摸了一会,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瓶子。 尽欢伸手接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确定她从来不曾见过:“这是什么?” “天山雪莲,当初……第一次把你捡回去的时候,你全身大大小小伤痕无数,便是用这物治好的。”无瑕顺利的钻进锦被,将枕头拍的松软,像只慵懒的猫咪一般抱着头发躺了下去:“欠人恩情总要报答,可惜为师在炼丹方便极不在行,这瓶子里的东西还是三百多年前老鬼送的。” 三百多年前…… 尽欢将瓶子放在耳边晃了晃,听到里面传来轻轻的撞击。 她沉默的收入袖中……反正又不是自己服用,是否过了保质期的问题大可不必深究,人间有权有势的人大抵在这种事情上都万分小心,送给那锦王作为报答是应该的,但人家吃不吃就不关她的事了。 翌日,夏锦月为了凸显个人特色,特意在府上花了半个时辰挑选衣物,又对着铜镜孤芳自赏许久,而后风姿飒飒的出了王府后门,努力与那日尽欢偶然看到的另一个自己截然不同。 尽欢应邀到了茶楼,谢过身后带路的小二,正看到夏锦月在临街的二楼放眼眺望,似乎已经来了许久。 “抱歉,路上遇到些琐事,来迟了一些。” “无碍。”夏锦月悬着的心安稳落地,偷瞄一眼似乎神色平常的尽欢,故作惊讶道:“贤弟知道么?昨日听说侯府进了刺客,还大大的重伤了侯爷本人,可惜最后也没能落网。” “……恩。”尽欢凤眸弯弯,颔首浅笑的装傻:“是吗?这样啊。” 夏锦月跟着傻乐,还未等再说些什么扯开话题,就听小二苦着脸上前汇报。 “二位客官,虽说你们今日包下了小店,按理来说是不该再接客的,可是……。”小二面带难色的一指楼下,尽欢和夏锦月同时探头看去。 只见楼下鹅黄色的轿帘微微一颤,簇拥在左右的侍卫下人与街上路过的行人一同齐齐矮了一等,一只尊贵无比的脚踏上了下人早已准备好的绸缎。 ☆、第二十三章 唐门内乱 “……啊。”尽欢微妙的眯起凤眸,注视着那鹅黄的轿帘挑的更高了些,来者一袭深蓝色的锦衣,一张端庄秀丽的面孔,他言笑殷殷的抬起瑧首,行为举止间自有专属大家风范的行云流水,对着这个昨日的敌人、今日的盟友倨傲的点了点头。 尽欢唇角微扬回以浅笑,同时不动声色的压低声音与一旁神色莫名的夏锦月道:“楼下那位侯爷,夏公子是否认识?” “有幸耳闻,有幸耳闻。”夏锦月连忙把脑袋扭了回来,面对尽欢落落大方道:“听说其姐是当今圣上眼前得宠的贵妃……贤弟不知道吧?这位侯爷与那姐姐乃是一母同胞,容貌举止当真像足了七成。”说到这,乐于在背后帮人泼脏水的夏锦月也顾不得避嫌,笑眯眯的像着尽欢的方向靠了靠,自袖口抽出一把折扇打开,听着楼下小二毕恭毕敬的招呼,半掩住唇角,显得一双眸子越发狡黠:“听说当年圣上对其姐姐惊为天人……若不是沐家就剩了这么一方血脉,再加上这侯爷为人任性阴险,委实没有其姐独树一帜的气质,要不然……想见他一面恐怕还要入那深宫才好。” 脚步声在楼梯口响起,夏锦月若无其事的抽回折扇,站起身子拉开与正暗自忍笑的尽欢之间的距离,掸掸衣袖,端出一副‘小人不胜荣幸’的谦卑笑容。 尽欢抬手掩着唇角,起身迎接迈步入内的沐雁声,凤眸中还有未曾消退完全的笑意。 倒不是这皇家秘闻当真有多么好笑,反倒是这往日锦衣玉裘的夏公子说话时那小心翼翼眼观八方、生怕被人抓包的姿态更胜了不止一筹。 被少年用这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夏锦月后知后觉的眼角一抽,本来只是故作恭敬的脑袋努力的垂得更低,巴不得尽欢忘了刚才那过于亲密的一幕,显然少年对他‘冰清玉洁’的身子念念不忘,而他还不曾习惯像个女子一般被贼人惦记,倒总是不自觉地忘了二人之间彼此心知肚明的复杂心思…… “少侠好雅兴。”沐雁声毫无诚意的赞了一句,理所当然的占据了房内主位坐下,视线略过站在一旁表现惶恐的夏锦月,对其身上价值不菲的穿着略略惊讶了一瞬,随后又不屑的嗤笑一声。 夏锦月心中长出一口气,像个跟班一样站在尽欢身后,学着府里那些侍卫如木头一般静心屏息,尽心尽力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尽欢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身后鹌鹑似的夏锦月,微妙的挑了挑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显然夏锦月的存在感薄弱非常,又或者沐雁声的胆识令人敬佩,对坐的二人就这么在还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正大光明’的将唐门的优势劣势分析一遍,最后将主意打到了眼下正与其兄长争夺掌门之位的唐门二少身上,准备来个借力打力,让其不攻自破。 “唐门暗器与墨家机关术百年前同出一脉,如今墨家已亡、唐门独大,就算贸然请圣上派兵剿杀,用人命去填那毒药机关,也恐死伤过多不好交代,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你我借着这秋风,若是计划实施无碍,轻轻松松便可乘势。” 尽欢点了点头,注视沐雁声的眸色深沉两分,她倒真没想过这草包似的侯爷在玩弄权术方面还很有一手。 “至于其他的……。”沐雁声高傲的瞥了坐在下首的尽欢一眼,如此这般的吩咐下去,勉强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 目送着楼下软轿渐行渐远,夏锦月脸色苍白的瘫坐在椅子上,额前飘逸的发丝可怜兮兮的粘上脸颊,大病初愈的身子经不起长时间的久站,汗湿重衣。 “……”尽欢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在沐雁声上楼前一瞬还敢出言轻蔑,后一瞬又吓得脸色惨白的夏公子,于是她选择置若罔闻,很贴心的倒了一杯茶水,施施然微笑着放在夏锦月面前。 夏锦月被这笑容弄得浑身不自在,落稳的心又悬了起来,小指勾画着杯盖,眼神一溜一溜的往那碧绿的茶水中看去,试图以眼力观测其中有没有什么会让人欲罢不能的多余调料。 尽欢自顾自的端起自己的茶杯饮了一口,忽视掉夏锦月奇怪的举动。 “对了,今日叫贤弟出来,是想告诉贤弟,你那日行侠仗义所救女子已经出了洛阳,想必今后大抵是无恙的。”夏锦月将茶杯推到一旁,半倚半靠着身后的墙壁:“贤弟为那女子冒了多大的风险,那本该为父抵债的女子却薄情的很,或许本来就希望能去侯府做婢也说不准。” “多谢夏公子相助。”尽欢抬眼看向栏杆外的层层夜幕,轻轻地叹了口气:“在下并非为了让人感谢才那般做的,甚至也不是为了那女子才那般做的,所以也并没感觉多么失望,夏公子不必担忧。” “如此便好。”夏锦月狡猾的弯了弯眸子,折扇一展,试图将话语引到他希望的轨迹上:“天下如此权势迫人的故事每日又可曾少了?当今圣上虽然贤德,但中原之大,放眼望去,又有几处如洛阳京城这般繁花似锦?年年灾荒不断,朝廷播下去的银子却一层层的削减,那位在美人身上的确很有研究,可在这官官相护之上,却显然没费多大的心思……。” ☆、第二十四章 何等人才 “在下和师……师兄一路轻车简从来到洛阳,一路所见所闻不计其数,夏公子所言不无道理。”尽欢微一点头,瞳孔中倒映着略略紧张的夏锦月,显得无比认真。 百姓言官,稍有冒犯都是重罪,更别提如此大方的妄论圣上。尽欢自然是认真的,而且除了关于无瑕之事外,并没有太多防范夏锦月的心思。 夏锦月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觉得此时似乎进行的太过顺利,令人不得不防,于是他又换了方法劝诱,想令尽欢亲口说出对当今朝廷的不满,一诺千金。如此一来,二人才好坐在同一条船上。 尽欢顺着夏锦月的思路沉吟片刻,温和道:“曾听多方百姓暗中议论,朝廷上那位早些年励精图治,如今则沉迷女色,对沐贵妃更是亲睐有加。平日亲小人远贤臣,并且嗜战贪功,让下面百姓年年与自己的兄长父母、妻儿子女离散死别,只为了在史书上多添一笔荣耀。师父说红颜误国,贪恋酒色财气之人,必定当不了贤明之主。”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20 章 这评价中肯贴切,与某人心中所想几乎不谋而合。夏锦月呆滞的眨眨眼睛,他知道龙椅上那位是何等模样,是因为他们二人同父异母。而若不是他确切知道尽欢一直在深山修行,还以为这又是那风流动情的父皇遗留在民间的子嗣,秘密掌控宫中情报,就等着时机一到翻身做主呢。 单单从百姓口中便能推断起当今圣上,并且字字珠玑,毫无偏颇。他预料到少年是个将才,却从来没想到还很有可能是个举重若轻的谋士。 夏锦月只觉膛目结舌,这人哪里还用他劝诱,分明是造反派中的顶梁柱,篡位中的急先锋。 他突然幻想出如此一副场景:某年某月某日,少年坐在某个规模不小的酒楼,一壶浊酒几盘小菜,少年伸手夹了一块,放在嘴中细细嚼嚼,为那菜色中因为官场黑暗而掺了沙子的官盐脸色大变,伸手拍桌,怒发冲冠:“造反!” 夏锦月冷汗津津,或者是——某家某户丈夫父亲欠了赌债,要卖儿卖女的偿还,少年仗剑路过,二话不说拔刀相助,从上到下凡是勾结的官商都一并杀个光洁溜溜,末了还要深思熟虑,最后总是会归结到天子是个草包身上,当即振臂一呼,揭竿而起,仗剑在手,武林中人无不响应,号令江湖,莫敢不从…… 哎?怎么好像越说越像某个呼之欲出的邪教? 那邪教叫什么来着,夏锦月皱着眉头,似乎是个很风雅的名字,明明平日都可随口说出,眼下却偏偏记不得了,大概是个青字开头来着…… 明明是在夏风和煦的傍晚,夏锦月却陡然觉得两眼发花,头脑中一片混沌,只觉前途艰难险阻,黯淡无光。 日落西山,夏锦月蔫蔫的同尽欢告辞,一个人头晕脑胀的回了王府。 “爷,要不要叫御医前来?”有侍卫上前搀扶,夏锦月叹息着点了点头,一个人挪到亭中坐下,又唤来丫鬟下人送上时令瓜果,点心美酒。 夏锦月惆怅的把玩着桌上的杯盏,回忆着昨日和白芮王爷一同出现的男子。 白衣黑发,衣袂飘飘,风雅韵致,虽未知相貌如何,光凭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就已是世间极品。更别提既然能令白芮王爷另眼相看,那面具下的容貌已经不需要更多的猜测。 夏锦月端起茶杯放在唇边,未等茶水沾唇,思索片刻又放了回去。 那人就该是少年的师兄了,那日尽欢看那人的眼神,绝不只是一个师弟和师兄间的同门之义,虽然少年看他的眼神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却远不及少年看那人时,似乎再也容不得其他人的专注。 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尽欢很有可能并未察觉。 ……不如利用之后就杀了少年算了,可是如此良材……偏他还并非大夏子民,若是不能晓以大义,夏锦月再三长叹,而后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招手唤来身边侍卫:“本王问你,假如你爱上一个人,会不计较付出所得,心甘情愿奉献一切的,对吧?” 侍卫单膝跪地,板着一张面孔,硬邦邦的回道:“属下未曾体会……但属下认为,若是爱得够深,便理当如此。” ☆、第二十五章 白公子 是夜,月华如水,烟光淡荡,时值午夜,正是百鬼夜行之时…… 尽欢半靠在榻上,修长的双腿悠闲的交叠,挑眉看着无瑕在桌上窸窸窣窣的摆弄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红木桌上放置了一系列的供品,中间端端正正的摆着无瑕从不离身的乾坤镜,香炉中青烟袅袅,前面放着张纸剪成的小人。 无瑕手掐法诀,神情专注的念念有词,雪白的衣角犹如沾染了主人的灵气,灵蛇般的向上探了探,他眉间金光闪过,眨眼间屋内狂风大作,吹得门窗叮当作响。 “……”尽欢听命起身,从桌子下面捞出一个盛满了黄纸的铜盆,自怀中掏出火折点亮,看着盆中的黄纸遇火即燃,顷刻间烧的只剩灰烬。 “不知上仙唤小神何事?”阴风乍停,尽欢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去,就见一位大约二十岁左右、印堂发黑、穿着奇怪的男子凭空出现在房间内,眼下正对着一派高手风范的无瑕恭敬行礼。 “这位是白公子。”无瑕难得一见老友,兴冲冲地的拉着尽欢介绍,又指了指神情悠闲的黑衣男子:“这是小徒尽欢。” “难得上仙也会收徒。”白公子松开脖颈上缠的过紧的银色领带,伸手做了个握手的姿势,尽欢正忙着抱拳见礼,却见这位衣着奇怪的公子又摆出了个似乎挑战一般的手势,迷茫的回头看了一眼无瑕。 “我这徒儿看不到乾坤镜。”无瑕伸出左手,自如的和白公子握了握,思及徒儿的不争气,忧郁的叹了口气:“这几天附近似乎死了不少人。” 白公子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朝着额前的刘海吹了口气,他在地府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接引灵魂的小厮事情已经罢手许久,无瑕突然问起这个,他显得无比茫然:“上仙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个来了?” 无瑕还未等回话,白公子立刻回过神一样退后一步,双手举起横在胸前,打了个大大的‘X’,口中不容商量的忙道:“偷渡灵魂的事情查的可紧,我资质与你天差地别,你在人间过得潇洒,我在地府可苦受煎熬。你我怎么说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万万不要害我。” 无瑕咳了咳,红晕爬上脸颊,避开尽欢探究的目光,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没有,不就麻烦过你一次,至于记这么多年?是这样,我徒儿前几日犯了杀孽,我明白生死自有定数,但还是想拜托你送那些人一程,莫要过分苛责了。” “哦?”白公子半信半疑的哼了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 身边的物品飞速后退,尽欢有些眩晕的眯了眯眼,感觉落稳脚步的时候,发现仍是在方才的客栈房间,无瑕却已经不在身旁。 “果真有不少血腥气。”白公子意味深长的贴近尽欢,斯文的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副银边眼镜,一边审视一边仔细的嗅来嗅去:“敢打那位上仙的主意……啧,就算你是他徒弟,胆子也未免过大了。” 心思被人一语道破,尽欢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想起无瑕并不在身旁,便坦然的挑起眼角,声音温和清雅,少了平日几分冷凝:“人世间男欢女爱,本就寻常。” “说得有理,但我们可早就并非凡人,也无所谓是否长留人世。”白公子微妙的笑了笑,直视着尽欢狭长的眸子:“更别提你还杀了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博爱万物的胸怀……唯独胆子够大,有趣,你是怎样的人?” “我不在乎我是什么人。”尽欢斜睨着他,紫色锦袍随着动作轻摆,衬得其风流倜傥,她若无其事的勾起唇角,笑意未达眼底,气势慵懒却不容置喙,一双凤眸微微弯起,墨黑的瞳孔清冷不改,好似只是在商谈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尽欢的拒人千里只换来白公子戏谑的诡笑,饶是再怎么冷淡,深藏其中的宠溺却骗不了人,更别提骗过白公子这只千年老鬼。 “我只在乎,在他眼里,我是什么人。” ☆、第二十六章 仙界秘闻 白公子闻言挑眉,若有所思的敛了目光,片刻又微笑着抬起头来,阴气森森的瞳孔在雪亮的镜片后闪闪发光,语气充满着如曼珠沙华般诡秘的诱惑:“你可知当年织女为何要为牛郎留在人间?” 尽欢一愣:“那不只是个传说?” “的确不是传说。”白公子高深的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本子,指尖飞快地拂过几页:“现在人间应该还有那二人的血脉,不过那二人叛出天庭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叛出天庭……”尽欢不知想到了什么,蹙眉轻叹:“大抵是为了情字。” 白公子夸张的连连摆手,狡黠的眸子在镜片后弯起温柔的弧度,唇角向两边脸颊大大勾起,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尽欢视线中就失去了他的身影,然后就听到耳边低沉的男音:“天庭是不允许神仙杀人的,我们地府倒是管的不是很严,可又因为工作太忙没有时间。” “说重点。”尽欢不习惯的侧了侧头,狐疑的四下观望。 “总之,牛郎死的时候是我亲自送行的,那人虽心地敦厚,却远不及你风姿之万一,而那织女虽同样及不上令师姿容,但也是牛郎远远不能奢望的存在。”白公子话语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假思索的黑化了世间凡人羡慕向往的美好爱情,他顿了顿,小声继续道:“牛郎对织女行了那等风月之事,当王母发现的时候,二人早已珠胎暗结,就算想改也改不了了。”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21 章 尽欢抬手按着额头,一头黑线的倒吸一口冷气:“多谢公子教诲,在下明白……只是在下并非男子,师父也并非女子……。” “那便是你的问题了。”白公子的身形自茫茫白雾中忽的现出,站在离尽欢五米之外的地方,摘了眼镜后的瞳孔古井无波,像及一尊没有生命的塑像,他微妙的笑了笑:“其实这不是个好主意,织女在天庭的职位不过是个做衣服的裁缝。而令师则是堂堂紫微真人,若是他不想做的事情,你就算做什么都没用,不过徒增他讨厌罢了。” 尽欢默默的收回目光,就算最近有夏锦月孜孜教诲,奈何时日尚短,她尚未对人间风月烂熟于心,对于无暇的心思,尽欢摸得不是很透,可尽欢心中清楚,无瑕对她是特别的。 至于特别到什么程度……尽欢无声苦笑,若是她不挑明,无瑕大概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无瑕的永远是天地齐寿,可她区区一介凡人,命如蜉蝣,胆敢妄想上神就已是大大不敬,又怎敢期望地久天长。 或许是尽欢的脸色太过难看,白公子轻轻地咂了咂舌,耸肩奉上最后一条建议:“凡人寿命短暂,况且,他总不会真的杀了你……别像我认识的那个傻子一样,奈何桥边坐了三千年,还是等不到要等的人。” 尽欢兀自沉默,身边的景色又是一变,回过神的时候,窗外夜色如墨,无瑕已经趴在榻上入了梦,门窗桌椅俱都整齐,白公子早不知所踪,仿佛不过南柯一梦。 白公子在客栈门口停了停脚步,身影轻巧的穿过重叠的人群,冲着路边卖花的女子笑了笑,从口袋中掏出一叠黄纸压在石头下面,拿走了其中一只娇艳欲滴的牡丹。 卖花的女子正忙着回头和磨刀的汉子眉目传情,只觉身边一阵微风吹过,回身理了理散开的牡丹,兴高采烈地继续叫卖。 “你知道的,三千年来,我从未后悔。” 上衣口袋中传出憋闷的声音,白公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撑开口袋,放出其中拇指大小的纸人,任其顺风一飘,稳稳地落在他的肩头。 “你把神仙和凡人的感情说的这般惨烈,那女子怎么还会有胆子继续?”纸人伸着单薄的手臂,托着纸做的脑袋,絮絮叨叨的道:“就像我,活着的时候虽然不敢表白,但死了之后总是等到你了。不过……拖累你一介神仙落到如今下场,是我对不住你。” 白公子仍然信步前行,只是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景色化成一道道色彩缤纷的残影,从他身后悄然逝去。 “哇……我会被吹跑……呃,对了,你应该知道我没后悔过吧?”纸人结束了那个沉思者的样子,努力的抱着白公子的发梢。 “……恩,我知道。” ☆、第二十七章 进退两相难 事实上,夏锦月的日子并不好过,皇上深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在外人面前和他装得兄友弟恭,甚至昭告天下把洛阳给他当了封地,却又哪有一分是为了他好?分明是怕把他放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会自动滋生威胁,才把他放在洛阳这四通八达的地界,不但终生出不了封地一步,而且但凡有一点屯兵的心思,立刻就会被洛阳城内大大小小的密探发现。 他当年奉父皇圣旨外出征战,不过三月,就传来父皇驾崩的消息。与此同时,是皇兄登基的号令,他当时立刻调转马头回了京城,一路上却足足经历了数十场暗杀,浑身浴血回了京城之时,见到的就是皇兄虚伪的笑脸,母妃憔悴的面孔在帷幔后一闪而过,他扔了残剑,愤愤的跪了下去……大局已定。 他就只能暗暗的招揽人才,又不敢做的明显被人发现。那些有名的能人异士早都在朝廷的监控之中,他又怎敢招揽,生朝廷的猜疑? 于是,这些年来他韬光养晦,在不招致朝廷怀疑的前提下,小心翼翼的收集了一些代替他从洛阳出访,探查隐藏在民间的能人异士,在其尚未扬名之前,抢先收入自己帐下。 时近傍晚,晚霞像美人身上缱绻的丝绸,温柔的爱抚着清冷的河面。 夏锦月近日难得独自一人忙中偷闲,手中擎着一尊玉杯,神色怔忪的神游太虚。千金一面的洛阳第一歌姬正在他面前翩翩起舞,眼神如丝似魅,手中红绸舞的犹如天女散花,歌声宛转悠扬:“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亭花……” 听了后三个字,夏锦月心中首先闪过少年那双清冷的凤眸,然后怕怕的抖了抖肩。 他敬谢不敏的缩了缩脖子,一想到有一很可能武功高强的世外高人正用垂涎美餐的心思想他,就如芒刺在背,就算把侍卫叫到床头站着,也还是怎么都觉得不安全。 洛阳花期快过,牡丹也不似以往那般艳了,近日客栈酒肆的生意慢慢冷清下来,衣食住行都老老实实的恢复了原本的价格,少年不过是个观花客,启程离开大抵也就是这几日了。 夏锦月剑眉微蹙,歌姬的红绸三番两次的落在他举手可摘的地方,媚眼如丝千种风情,他却全然没有注意。 既然少年要的是他给不起的……那就不如就这么算了,可又有另一种声音在心中鼓动他。 偏偏此时,司马幽的书信又到了。 上面大致写着若是夏锦月没有招揽成功,不如将少年往他那地界劝劝。 他与那司马幽不过是个彼此利用的关系,若不是少年启程来的目的是洛阳,再加上司马幽就算手眼通天也不敢在他眼下搞什么小动作,这才不得不主动传信,顺便卖他个便宜人情。 眼下时间已由不得他再过多犹豫,要么留下,要么杀掉,要么……就放任这么个未来的将相之才被敌人招揽。 敌人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敌人,上上之策,也不过是趁着少年羽翼未丰,干脆利落的送他踏上黄泉,也免得日后多生事端。 夏锦月眉心皱的越加紧了,圆润冰冷的酒杯毫不留情的硌痛了他的掌心,专属于他的暗卫就等在门外。只需一个简单的手势,今晚过后,天下之大,大抵就再也见不到如少年那般让他如鲠在喉的人了…… 他不得不承认,倘若二人间能除去这些暧昧情思、勾心斗角,他们必定是极好的朋友。 “爷,该做个决断了。”心腹之人上前挥退歌女,恭敬的跪在面前等他发话。 夏锦月在心中长叹,罢了……罢了…… “邀……尽欢公子,有急事相商,今夜请务必过别院一叙。” ☆、第二十八章 爱恨两相难 月上柳梢,故人将踏月色而来。 夏锦月平日甚少踏足别院,疏于照料之下,院内少了王府司空见惯的娇贵花朵,大片的种下了簇簇灌木,垂柳依依,满目翠绿间偶偶掺杂着几点专属梨花的雪白。 院内最大的梨花树下,假山溪流具备,依地势建了一座留客亭,亭间有一紫檀木制的八仙桌,一壶清酒,两盏玉杯,随意的放着几道洛阳当地最为出名的牡丹点心。 夏锦月独坐亭中,自斟自饮,他少见的穿了一身墨黑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黑衣上若隐若现,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偏那淡粉的唇角又若有似无的浅浅勾着,让人难以窥见他心底的情绪。 桌上温过的酒已经有些冷了,夜风徐徐,几步之遥的梨花自枝头跌落,雪白的花瓣落入白玉杯盏,掀起小小的涟漪,夏锦月惬意疏狂的一饮而尽,举头遥望天边明月。 刀斧手齐备,只待主人摔杯为号。 已经过了约定的世间,少年……这是不来了?或者,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夏锦月唇角的朦胧的笑意真切两分,说不清楚心中好似松了口气的感觉究竟为何,索性也不再深思,丢了那翩翩贵公子的优雅之态,抬手掷了酒杯,抓起壶口凑在唇边大口吞咽,透明的液体顺着修长的脖颈蜿蜒而下,留下一道分外勾人感官的湿润痕迹,在惨白的月色中,一丝一丝的爬过锦小王爷缠绵病榻、娇生惯养出来的细腻肌肤,分外不舍的消失在寸尺寸金的绞纱领口内。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22 章 这酒原是为了尽欢最后一程准备的,夏锦月为人惯于慷慨,从不曾苛待手下,更何况是要亲手送挚友上路? 入土七十年的女儿红,必定要那阴时阴月生的处子亲手酿造并埋于花下,待到数十年后叩开泥封,芳香十里,昔日酿酒佳人已化尘土,爱酒之人能饮一杯亦是人生大幸,又岂能经得住夏锦月这牛嚼牡丹的喝法,数杯下肚,不消片刻,眼底已有了两分醉意。 “罢了……罢了。” 酒壶滴溜溜的滚了出去,万分惊险的停在八仙桌沿,夏锦月眯着醉眸,极有兴趣的挑着眉,鼓起脸颊对着那酒壶重重的吹了口气。 酒壶悲戚的继续滚动它价值不菲的身子,就为主人想听那一声脆响。 “夏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玉色的酒壶猛地落入同色的手掌中,将将落地的前一刻峰回路转,又平安的回到了令它无比心安的檀木桌面上。 “你……。”夏锦月的笑意还未来得及化去,堪堪变成了一抹说不出的苦笑:“你终究还是来了。” 可少年若是当真不来呢?你除掉他的心溢于言表,从此是敌非友,你就当真会放过他了么? 夏锦月在心中疯狂的叫嚣,俊朗的面孔笼罩上厚重的悲哀,却又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连自己都骗不了,又怎能骗得了其他人? 夏锦月颓废的低着头,伸手去摸桌上的酒壶。 他已经懒得观察少年是多么的震惊,正用多么鄙视痛恨的眼神看他。 出不了这洛阳一步……和那笼中鸟又有何两样? 可他偏偏生来便是要做那观鸟人的…… 伸出去的手指在桌上胡乱的摸了片刻,方才还近在咫尺的酒壶却怎么都不见了。 夏锦月深深吸了口气,正要抽手之时,却被人不轻不重的出手制住。 月光中,浑然不知已经身陷绝境的少年正担忧的皱着眉头,凤眸如以往那般幽深的望着他,半晌后欲言又止的启唇道:“若是夏公子当真如此烦心,在下愿意帮你解决。” 夏锦月一怔,而后双肩颤抖的大笑出来,醉眸斜睨着一脸认真地少年,七分戏谑三分哀伤:“我家财万贯都解决不了的事,你要如何解决?” “在下可以尽力为你杀一人。”尽欢平淡的迎上夏锦月溺水般的眼神,语气清冷认真:“不问是非,不问善恶,但要容在下月余时间。” 夏锦月讶然的张大了眼,下一瞬又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原本失去焦距的星眸眼波一动,仿佛太过开心一般,飞快的抬起小指揩去眼角一闪而过的水色。 ☆、第二十九章 忠心可鉴 尽欢又愣了愣,就跟不认识似的那么看着笑得跟个烂柿子一样的夏锦月。 这人不止在她面前,而是在所有地方都是一副游刃有余风流倜傥的模样,猛的这么展现出近乎崩溃的另一面,还真让她有点幻灭的感觉。 夏锦月笑得呛咳起来,接着慢慢的收了声,从袖中捻出一块带着胭脂气味的香帕擦了擦脸,旋即随手抛到一边,眼角带着点诱惑的红,冷凝晦暗的眼神透过蝶翼般的睫毛,像是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定,定定的盯着尽欢:“等我。” 尽欢茫然的点了点头,目送着对方醉意阑珊的踉跄起身,消失在了回廊那头,身上的华衣锦服有了褶皱,失了平日高高在上的贵气逼人。二人相识不长,却比很多相识已久的朋友在一起的时间更久,尽欢若有所思的敛了目光,只觉得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抛开重重身份不谈,单单只是夏锦月的夏锦月。 “爷,您这是?”回廊之外,心腹之人眉头紧锁的迎了上来。 夏锦月一边迈步一边低头观察着青石板上的缝隙,他心中正乱,又被这么个不知是谁的人拦了一拦,本想下意识的呵斥一句,抬头一看又转了口气,生硬的让人退下。 “爷……您……。”心腹之人欲言又止,眼中掠过算计的光芒,好似不情不愿的让开身子:“属下这就去命人备浴,还请爷回房散散酒气。” 此言正合了夏锦月的意,女儿红的后劲一点点的爬上了头脑,熏得他神思不如以往清明,胡乱的点了点头,一心想着沐浴熏香、衣着整齐后再去寻尽欢,自顾自的拂袖往房中去了。 待到夏锦月的身影彻底出了回廊,这曾经是夏锦月三顾茅庐请来的谋士神情激昂的扑通拜倒,幻想着将来青史上因他忠心可鉴的一笔,面孔因为紧张兴奋而显得扭曲,恭恭敬敬的向着夏锦月离开的方向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君有腾龙志,愿为马前卒!” 尽欢在道术上确实没有天分,此生修仙长生之类不可妄想,但幸亏在一些小的符咒道术上狠下过一番功夫,头上的发带还是紫微真人亲笔写的御敌咒,若非如此,早在万箭齐发那会,当真今晚就要过了黄泉。 在房中泡着花瓣澡的夏锦月刚刚恢复了些神智,就见手下人一脸惊慌的推门跑了进来。 隔着屏风,夏锦月不耐的蹙起眉头:“何事?” “爷……并非下属等无能,这点子实在太邪,是人是鬼也难说得很,兄弟们射出去的箭都被一阵狂风卷上了天,虽然令其重伤,却还是给那人逃了!” 夏锦月猛地张大了眼,噌的一下从浴桶中站了起来,暴怒的伸手推翻了贝壳祥云纹的屏风,溅起一地的水花。 “你说什么!谁让你们动手的?他怎么样了?” 窗外树影微微一动,又恢复了原样。 汇报的人同样疑惑,却仍是谨慎的低着头,盯着脚尖呐呐:“不是爷的意思么……” “谁……他竟敢!”往日旧伤被剧烈的动作牵动,夏锦月只觉喉中一片腥甜,脑中眩晕更甚,他忍了忍又咽了下去,重重的咬着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一步出了浴桶,随便抓了件衣服披上:“那人怎样了?” “似乎……没死。” “见鬼的似乎!立刻带本王手令,去府衙把能用的人都叫上,让药店全部开张,翻遍洛阳,全都随身带好金疮药,若是见到那人……不能让他死,立刻派人回来通知我,率先发现者赏金百两,还不快滚!” ☆、第三十章 谁家少年恋倾城 无瑕应声打开房门,之前被某人咸猪手骚扰后的情绪乍起乍落,几见沧海变桑田的主也不由讶异的睁大了眼——尽欢一身是血的眯着眼睛苦笑,傲骨不折的笔直站在门口。 伤口在灵丹妙药的作用下慢慢愈合,尽欢神色蔫蔫的靠在床榻上,她的确是很少与人接触,可那不代表她就真的是个傻子。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23 章 衣着锦绣,气势不凡。 她想过夏锦月的身份或许并非一般富商,也猜过夏锦月结识她的时机有些刻意的不自然。但最起码,二人相处这些时日,言行交谈间意趣相投,过往种种惺惺相惜,她以为夏锦月是将她当做朋友的,却没料刀剑相向,到头来不过一厢情愿。 “徒儿……你还好么?”无瑕戴了面具,亲自去楼下打水上来,坐在床尾小心翼翼的揭开尽欢腿上和着血液皮肤黏在一起的衣物。 尽欢痛的蹙了蹙眉,失血过多的脸色看起来分外让人怜惜,她抬头笑了笑,轻轻地叹了口气:“果真人心难测,徒儿累了,想回去了,师父。” “……好,什么时候?”修长的指尖微微一颤,无瑕狠了狠心,在尽欢的抽气中扯掉了破碎的衣物,一股脑的丢进水盆里。 “现在。”尽欢挑起眼角,神情自若的微微颔首。 凡人皆命如蜉蝣,白公子说的有理……她与沐雁声的约定已经一点点的伸开了触角,昨日沐雁声派人传来消息,唐门半月后于江苏召开武林大会,墨家机关图正在他们手中,却绝口不提其来路。 若那墨家机关图当真属实,当年之事就已明了四分眉目。到那时,沐雁声的士兵不过能抵抗抵抗唐门下的普通门众,饶是她武功超绝,以一人之力对抗唐门中真正的高手,就算暗杀下毒等手段用尽,最后大抵也就是个玉石俱焚的结局。 死之前,就让她任性一次,只一次……足以慰平生。 无瑕点了点头,担忧的偷偷瞥了尽欢几眼,也来不及像来时那般舟车劳顿,直接在客栈的桌子上放下几枚银锭。又挑了几件随身的衣物装成一个小小的包裹,搀着尽欢站在地上,祭出腰间仙气缭绕的乾坤镜,手中掐了个缩地成寸的法术,眼前白光一闪,二人已失了踪影。 山中竹屋月余不曾有人清扫,却在法术的维护下依旧纤尘不染。 突兀出现在竹屋前的二人不约而同的环顾四周,竟是有种重归故乡之感。 无瑕伸手推开竹屋房门,搀着一脸虚弱状的尽欢进屋坐在榻上,再回身支开窗子,视线从桌边略过,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奇怪的眨了眨眼睛,从屋内的桌子上拾起二两银子。 “徒儿……?”无瑕将那二两碎银拿到尽欢眼前:“为师记得,走之前似乎并无此物。” “……大概是许大牛来过。”故作虚弱的表情收了收,尽欢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她走之前未免伤及山下人,的确收起了竹林中的陷阱,可许大牛又怎么确定她就是住在这的? ☆、第三十一章 何等有幸 隔日午后,最近已经习惯日日来山顶探望一番的许大牛拎着今日猎来的两只兔子,躲在竹林中伸着脖子张望,而后惊讶的发现日思夜想的人已经悄然无声的归来。 许大牛思来想去,想着似乎应该送些什么礼物接风才好。他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站在茅屋门口,轻轻地叩了叩门,却半天也得不到一句回答。身上的兔子被他放在了墙角,又唯恐被什么路过的野兽叼了去,只能从屋门处几根压得不甚严实的稻草缝隙间小心翼翼的探视—— 茅屋内,那美的已堪化境的人儿放肆的斜躺着,三千发丝如水倾泻,一幅海棠春睡的慵懒模样,虽然正以一种在许大牛看来都算是不雅的动作往嘴里扔着零食,却还是美好的足以入画,令人怦然心动。 尽欢正坐在一张小榻上,悉心的在无暇每次下意识允指回味之前拦下,抢先用一方泛着淡淡珠光色的软怕擦去那青葱般指尖上的油渍。 如此琐碎的工作,尽欢却始终带着淡淡笑意,眼神平静安宁,瞳孔中只融入一人身影,而那人生的太美,无论其他方面多么恶劣,只此一项,便已是千万人难以匹敌。 许大牛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脸红无比,惊慌的收回了视线,他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仙子之姿,只觉若是为如斯美人,牡丹花下死又有何所惧? 这么一想,又觉得实在对不起心中向往的尽欢,心乱如麻之下,又听到屋内传来不重不轻的动静,吓得许大牛脸色通红的拔腿而去。 屋内,无暇一双星眸灿若星河,盯着镜中世俗不动地方,下意识的伸手从一旁的盘子里一片片的取着尽欢早早做好的蜜汁肉片,入口甘香,回味无穷。 去洛阳之前,尽欢重金购来的蛟绡纱已经变成了一袭质地轻薄,勾人犯罪的雪白袍子,无瑕优雅的支起手臂,随意束起的长发散了开来,纤长白皙的脖颈自领口滑出,在这明明灭灭的光影里,略带几分惑人的味道。 尽欢只觉喉中干咳无比,她低头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声音略略有些沙哑。 “师父……恕徒儿唐突。” 无瑕疑惑的抬起头,还未等他来得及反应,唇角就贴上了一个柔软却又冰冷清冽的东西,那东西触感奇妙,引得他下意识的启唇舔了舔。 “师父……”狭长的凤眸更加深沉二分,微微退开一些,手指在无瑕被咬的红嫩的唇上抚着:“我喜欢你。” 无瑕挣扎一下,还想说话,又被尽欢用唇堵住了嘴巴。他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想推开尽欢,又瞄见对方失血后的苍白脸色,手上本就没有多少的力道又收回了大半。 灼热的呼吸近在耳边,怦怦的心跳声几乎重合。 “若是当真不喜,就制住我。”尽欢又退开一点,出手如电,眨眼间点遍无瑕周身穴道。 无瑕惊慌的睁大了眼,若是他想,区区一个凡人,自然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可那仙家法术,又岂是凡人之躯受得起的? 他根本无法想象,有一天会亲手杀了眼前的人,即使这人正将他压在榻上为所欲为。 尽欢便又凑了过来,撅着嘴亲了亲无瑕,又扣住他的下巴,灵活的小舌这里舔舔那里吸吸,见无瑕仍只是呆愣,她笑了一下,眼底尽是明媚春光,带着那么一丁点不易察觉的脆弱。 无瑕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待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其他师徒应该是如何,但他知道尽欢对他从来都是极好的,却不知道原来……竟是那般心思。 无瑕微微转头偏向一侧,随意束起的长发散在肩头,眼瞳漆黑如墨,模样温顺又沉静,配上那举世无双的姿容,令人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睛。 他活了这许多年,还是第一次品到如此奇异的感觉。 无瑕心头跳得厉害,胸口处温温热热的,似有什么东西正弥漫开来。隐隐带几分刺痛,却又柔软甜蜜得令人心醉,如痴如狂,甘愿沉溺。 尽欢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用如此手段折辱了珍重之人,又想苦笑,求而不得,却偏偏情有独钟。 可还是不够,想得到更多一些,不只是另眼相看,而是更多更多,其他的,特别的,令羁绊再深,要如何做? 她便只有叹息一声,慢慢挑开了无瑕松垮的腰带,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模仿着夏锦月送给她的春宫,一路小心的亲吻下去,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落在无瑕侧脸,像春风过境,触碰不胜微风的花朵,从眼角到眉梢,一寸一寸,仔细摸索,末了轻轻覆上无瑕的眼眸,遮住他视野中最后一丝光线。 无瑕动弹不得的听着身边人一声轻叹,无措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他还做凡人之时,就知道自己生的极好,太多人对自己报着不清不楚的心思,虽然他不太明白那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大抵能这样将想要的东西拥入怀中,应该是开心的吧? 明明唾手可得,他也不曾反抗发难,为什么,还要叹息呢? 难道不是真正想要的东西么?可若当真如此,又为何这般对他? 无瑕浑身僵硬的感受着尽欢生涩的动作,心底又有些恍惚,胸口又酸又胀,这种滋味,竟是从未有过。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24 章 虽然尽欢一贯难懂,也从未像此刻这样,眼中藏着千言万语,大喜大悲全在一处,仿佛浸透世间七情六欲,又染过了世事凄凉。 ☆、第三十二章 不辞而别 身边轻浅的呼吸仿佛一触即灭,无瑕微微咬着下唇,沉静的看着从窗外射入竹屋的光线,静待着穴道解开的时机。 这般事情做过,就算不得师徒了吧? 可若不是师徒,又是什么呢? 种种心情在心间来回萦绕,搅得神智也跟着混沌一团。 半晌过后,无瑕还未想出答案,人却已经坐了起来。 随着一阵缓缓散开的白雾,无瑕回头看了看在法术作用下睡得更熟的尽欢,又低头看了看身上斑驳红痕,半遮半掩更显暧昧的袍子,起身变回华服加身的模样,三千发丝用凭空出现的玉簪挽了,强自镇定的信步出了竹屋。 他施的法术不强,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尽欢就会醒来。 站在竹林深处,无瑕微微有些出神,想着最好是找个友人商量一番,思来想去又只有那个整日寻欢作乐的老鬼合适,便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手帕,变出笔墨写了几个字,又轻飘飘的对着手帕吹了口气,手帕就变成了个纸鹤的模样,扇着翅膀从无瑕手心离开,向着日头的方向一路疾行,转瞬间就失了踪迹。 溪水潺潺,无瑕站在岸边,俯首观察着水中自己的容貌,叫瑶池仙子艳羡的长相看久了也没什么稀奇,再看两眼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如以往颠倒众生,手中掐了法诀,又由华服换成了锦袍,玉带香囊,风姿清贵,极衬腰身。 时间一点点过去,无瑕又开始对着溪水反复整理衣冠,使了障眼法遮去颈间或重或轻的痕迹,腰间繁杂的玉佩换了又换,却是越来越不满意。 奇怪,这些就算凡人之时也从来未有过的烦恼,究竟从何而来? 又等了片刻,传信的纸鹤没来,却是数十年未见的老友亲自来了。 “跟本座走。” 轻烟散尽,老鬼的真身贵为黑龙,样子不过二五年华,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盛气逼人的强拽着无瑕要走。 无瑕愣了愣:“为什么?” “还为什么?”老鬼几乎跳脚,不可思议的围着无瑕转了一圈:“你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平日不是最瞧不起本座这类双修的,一心一意求证大道——徒弟倒也没什么,关键是现在竟然和凡人搅在一起了!” 无瑕咳了咳,思及过往自己关于双修的激进表现,无言以对。 “你可曾当真与那凡人行了风月之事?”老鬼气的脑袋冒烟,心中暗骂怎么唯一的朋友还是这么个优柔寡断的。 “呃……。”下意识的点头换成了摇头,无瑕微妙道:“没有。” “那就还好。”老鬼放心的松了口气,手指凭空一捏,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凭空出现,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无瑕,神色肃穆的准备对着竹屋杀进去。 “慢着——你要做什么?”往日极少坚持某事的无瑕此次却当仁不让的阻住了老鬼的脚步,一脸尴尬的看着这个不长脑子的好友:“若是杀人,我也可以,何必还非要牢你动手?” 被阻住的老鬼大皱其眉,认真的审视着无瑕躲闪的表情,语带危险道:“你该不会是动了真心?”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无瑕回答的极快。 老鬼瞪了他一眼,伸手摸摸鼻子,思量片刻道:“这事情若是被旁人知道,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如先冷静一下再说。” 无瑕也正惆怅一会怎么面对尽欢,这个意见可以说是正中下怀,他便连忙点了点头,附和了这个无比美好的提议。 老鬼理了理同南海狐狸精云雨后尚未来得及束好的发丝,不动声色的瞥了无暇一眼:“那你……要不要留个口信之类的?” 无瑕一想也有道理,进了竹屋,几番提笔还是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才能面对二人间的尴尬情状,脚边扔了数个莫名纠结的纸团,最后干脆打包了自己所有的行李,连同书写失败的纸团,三下两下的塞进无限大的须臾袋中,摆明要出门一段时间的样子。趁着尽欢尚未清醒,跟着老鬼默默地溜了。 ☆、第三十三章 一生九死 尽欢一早起来,还没来得及为昨日误被表象迷惑的冲动痛悔惋惜,就在下一瞬眼角抽搐的发现被她那做贼心虚的师父席卷一空的房屋。 愧疚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长出嫩芽,就被毫不留情的连根拔除。 尽欢随手披了一件衣服,下得床来一掌在墙上打出一个一人多高的窟窿,煞气升腾的跃了出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轻若鸿毛的站在整座山谷最高的树上放眼眺望,确定空无一物后怒气又拔高了三尺,清啸一声,声动九霄,惊得方圆十米无辜的小动物们纷纷逃窜。 她还真没想到堂堂神仙还有这等二话不说就逃跑的办法,委实高估了师父作为仙人的自尊。 师父,若是徒儿有幸不死——有本事你就藏好别让徒儿找到!不然——! 不然…… 尽欢在跌下树梢的瞬间,仍然保持着面露疑惑的表情,不然…… 什么来着? 内力翻涌不歇,喧腾着在体内寻找出口,尽欢低头吐了口血,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她靠着树干轻轻喘息,眼中疑惑未减,直到体内澎湃的力道慢慢减轻。 咦?我是谁来着? …… 数百里之外,某座人迹罕至的偏远山头。 身形高瘦的男人高来高去的从树梢掠过,不似中原人的轮廓高达深邃,黑衣上凝结着一块一块的暗色污迹,步步如同丈量过一般,身轻如燕面不改色,轻功之高强已是世间少有。在遥遥看到几许尘烟后神色立刻凝重起来,片刻后又折了回去,恭敬的跪倒在一个少年脚下。 “属下恭请少主先行。” “是么?追兵赶来了啊。”发音有些微妙的奇怪,少年唇角噙着抹淡笑,碧绿的眸子狡猾的眯起,腕间银铃叮当作响,一拢红衣,袖口坠满了葡萄大小的铃铛,若说旁边男人的衣着与中原还大有相同之处,少年便可说是截然不同了。 “还望少主多多保重,早日夺回漠北。”男子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起身卸下怀中所有的背囊,又摆好刚刚打来的水囊,最后对着少年深深一拜,身形诡异的转了转,全身骨骼咯吱响过,整个人立刻与中原人截然不同的高大了几分,头也不回的向着烟尘滚滚方向而去。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25 章 猫儿般的少年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身边最后一个属下已经去送死了,而他若是被抓到,千刀万剐都算是恩典,饶是如此,他唇边还是一抹不改的淡笑。 是轻贱性命?还是轻贱他人? 少年低头摆弄着男子留下的背囊,从中翻出一个样式奇怪的点心吃了许久,又打开水囊细细的抿了两口。 那样子不像逃命,倒像是奴仆成群的在花园中游玩。 望了望满目的翠绿之色,少年面上终于有了微笑之外的神色,却仍然与伤痛无关:“要靠一个人走那么远啊……” 几日之后,失去仆人照料的少年显然没有什么野外生存的经验,莹白的脸蛋沾满了灰尘,唯有那双碧绿的猫眼仍然诡秘晶亮,此时正小心翼翼的避开追兵的同时,尽可能的顺着耳边的水声寻着水源。 再绕过几棵需人合抱的杉树,水声近在咫尺,少年的眸中掠过一丝喜色,而后是更深的幽幽。 他隐在杉树后面,先是低头看了看这几日已经换过一身的衣衫,又瞄了一眼水边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女,重点在那中原平民所穿的粗布衣衫上流连几眼…… 追兵不知道会不会穿的这么简朴啊…… 水边的少女动了动,少年微微讶异的睁圆了猫眼,刚好和少女回望的目光对上。 少年心中一紧,下意识的伸手握上了手腕处的银铃。 “你是谁?”少女却开了口,凤眸狭长,声音清冷,根本不似中原平民百姓该有的风度和气势。 少年神色阴沉,仍是那古怪的发音:“你是谁?” 少女愣了愣,微微敛了眸子,像是认真思索一般,片刻后谨慎认真地抬起头,直视着少年碧绿的瞳孔:“我忘了。” 少年心中防范更甚,唇角的笑容却恶意起来,仿佛当真相信了一般:“你是……傻……筛子?” “啊……”少女唇角一抽,觉得自己被误认成是筛子的可能性很小,于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可能是吧。” 少年又是沉默,少女有些不耐的灌满了她随身携带的水囊,起身要走。 “等等。”碧绿的瞳孔闪过一抹阴暗,少年开口阻止。 他在偷袭上的确很有造诣,可若论光明正大的单打独斗,就绝非他的专长了。 一想到可能有人每时每刻都跟在他身边伺机下手,少年的表情更加冷峻两分,主动开口道:“筛子,你要去哪?” “要去找人。”少女对‘筛子’的称呼似乎并无不满,从善如流的回答。 “我认识很多地方,也许可以帮上你。”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只是知道应该去找。”少女低头,眉心微蹙,困惑神色不似作假。 而且……若是刻意接近的谎言,这也太容易引人怀疑了。 “我也在找一个人,可惜路上太过寂寞,不如你我同行如何?” 少女歪着头想了想:“你怎知你要找的,就是我要找的?” 少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找人就是漫无目的的乱转吧?也许在过程中就遇上你要找的人了。” 少女又想了想,丹田之处隐隐作痛,扰的她思绪紊乱,又被少年‘期待’的盯着,索性点了点头。 “我叫……。”少年若有似无的顿了顿,仔细留心起少女的表情,发音越发古怪了起来:“完颜炽蠡。” 少女面无表情:“好长。” 少年失望的收回目光,习惯居高临下的挥了挥手,腕间铃铛发出悦耳的响动:“叫我炽即可。” ☆、第三十四章 记忆交叠 如此,二人结伴,又陆陆续续的走了两日。 这两日来,完颜炽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夜夜等着‘筛子’痛下杀手,睁着眼睛等到天亮,再强装精神的和对方一起清醒过来。 完颜炽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筛子的好用之处,他终于过上了暂时离开干硬粮食的日子,这几日他从来不敢用火,生怕留下痕迹和烟尘。将这些事情拐弯抹角,省略掉后有追兵的事情和筛子一说,筛子也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在地上挖了一个洞,用一种奇怪的手法避免了烟尘和痕迹,照样生火烤了打猎来的肉和他包袱里的干粮。 午后,从未走过这么远的完颜炽躺在树荫下休息,依旧回味着中午那道不知名的兔肉,他从小便熟知各类毒物,几乎可以算得上百毒不侵,故此对筛子是否在菜色中加了多余的调理没有丝毫异议。 至于那菜色之所以是不知名的,是因为筛子只对怎么做有印象,其他的全忘了个一干二净。 完颜炽眨了眨眼睛,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映在他的眼角,显得那双碧绿的瞳孔越发纯粹妖艳,躺在地上仰视坐在树杈上监视敌情的筛子。 他已经不止一次怀疑过筛子到底是否身怀武功,可这几日无论是像这般的爬树,或者是打猎时的陷阱,除了证明筛子的确并非世家贵族之外,也微妙的证明了对方并不会高深武功的事实。 难道真的只是个单纯路过的?完颜炽又迷糊了,他迟疑的侧着头,避开射入眼中的阳光,就听到旁边一声轻响,睁开眼睛,正对上筛子认真的神色。 “你说的那些烟尘突然消失了。” “……不妙。”完颜炽猛地坐起身子,还未待做出些防御工事,就听耳边风声大作,一支尾羽鲜红的箭矢向他急促而来,他不慌不忙的闪身躲开,拉着筛子进了暂时落脚休息的山洞。 说是山洞,也不过就是个山体的缝隙罢了,宽度只容一人出入,射出的箭矢大部分被山壁遮挡,少数几支也被完颜炽徒手拨开,外面的敌人又顾忌完颜炽一身是毒,不敢正面相抗,暂时到也能坚持一会。 半晌后,敌人携带的箭矢似乎已经用光,大批燃烧着的干草被扔到洞口,散发出滚滚呛人的浓烟。 “该怎么办?”身后的筛子眼含热泪,呛咳不已,推了推挡在洞口的完颜炽。 完颜炽在心中苦笑,就算牺牲了在萍水相逢的筛子,他也一定不能活着离开——在场所有人都不能活着离开。 可他凭什么非要和那些下等人玉石俱焚? 呼吸中带着浓重的烟火气,完颜炽撑不住的感到头脑眩晕,脚下一软,被身后的筛子扶住。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26 章 “我说走,你就跑。”完颜炽踉跄着又站起来,手中银铃轻晃,洞外嗡鸣声大作,他趁机踹开洞口的干草,拽着筛子跑了出去。 洞外,闻讯而来的马蜂层层叠叠,最开始惨遭毒手的几个人纷纷自怀中掏出一种白色的药膏,尽可能的涂抹在身上各处,引得那些马蜂团团乱转,却失去了攻击对方。 “该死。”完颜炽低咒一声,他的种种手段这些人再清楚不过,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看来今天是真该折在这了,完颜炽心中雪亮,趁着混乱回头推了筛子一把:“跑!” 筛子到底真傻还是装傻,完颜炽是不确定的,但眼下他显然万分确定了。 筛子仍然木讷的站在原地,一双凤眸深沉的看着他,却根本没有跑路的意思。 而刚刚抵御了马蜂攻击的巫师们都回过了神,隐隐又成包围之态。 完颜炽头疼不已,今生唯一想做这么一件好事,老天还不给他这个机会。 集合完毕的敌人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露出衣衫下的黑亮弯刀,大声喊着听不懂的话语冲了过来。 完颜炽手腕的铃铛响的怪异起来,节奏的声音让人眩晕,几个冲杀在最前面的巫师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波折一样,捂着脑袋倒了下去,扑腾两下就没了声息。 筛子虽然听命行事的压住了耳朵,却还是被这声音搅得内力再度汹涌,几欲吐血,她混沌的眯着眸子,出人意料的一步上前,将完颜炽手腕上的铃铛一把拽了下来,在后者恍然痛恨的眼神中丢得远远的。 追兵一见没了魔音穿脑,无噶无噶的兴奋起来,手中的弯刀映着月光,闪成一片耀目的银白,身姿凛然却久久没有动作,片刻后,一丝鲜血自喉间流出,完颜炽手中的铃铛碎成了数片,此刻端正的钉入所有敌人的喉头。 “在下怎么在这?” 完颜炽不可思议的扭头看了一眼近乎全歼的敌人,又转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神清冷的筛子。 “阁下是哪位?” 完颜炽怪异的皱起眉头:“完颜炽——你知道自己是谁么?” 少女微一点头,一身粗衣难掩风华,她中规中矩的抱拳行礼,语气谦和:“在下尽欢。” ☆、第一章 物是人非 整个武林都知道,‘他’在等一个人。 一个冠绝天下、倾国倾城的美人。 这个消息自从六年前那剑法精妙的少年在武林大会上横空出世,力挫三大世家,一跃进入前十,一鸣惊人后就开始陆续刊载于江湖小报,由江湖妙妙生起笔,从最开始的头条头版慢慢退隐幕后,如今只不过偶尔在夹缝中提上两句。 没有人会忘记五年前,不只因为江湖上多了一位‘分花拂柳紫衣侯’,更是因为流传百年的唐门不知惹了什么背景的仇家,如多年之前的墨家一般,一朝颠覆,再无重来之日。 时间一久,大家对那传说中天下第一的美人兴趣小了许多,却对这身份不明的紫衣侯愈加关注。 万千清丽佳人如云似锦的挨个跑去让那俊秀有为的男子见了,谁都不能说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不漂亮,却都被一一谢绝门外。 一时间,那人喜好的其实是俊秀少年的留言不胫而走,于是又有一批隐姓埋名的年少公子偷偷的递了拜贴,很是折腾了一阵日子,最后依旧落个无疾而终的下场。 于是大家恍然,什么第一美人,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更别提江湖中日新月异,门派颠覆也不过举手之间,生死都未必可知。 紫衣侯或许知道,或许不知。 ‘他’默不作声的赏着江山景色,默不作声的反复擦拭一把已经断了的无憾剑,默不作声的等一个很可能回不来的人。 三年时间,多少发誓非他不嫁的闺中少女纷纷嫁了情郎,又有多少待字闺中的继续迷恋那孤高清冷的背影,江湖中人来来去去,唯有那人依然。 但这也不过是在‘他’本就少年俊杰的名声上多加一笔深情专注罢了。 有小道消息谣传,和紫衣侯本人关系极好的江湖妙妙生曾隐晦的问过,只得到了一句不算回答的回答。 ‘他’说,‘他’在等一个最不真实的幻梦,舍不得,放不下,求而不得,都是命数。 青峰之巅,有一清风亭,亭内二人一站一坐,皆平静不语。 半晌后,江湖妙妙生用舌尖润了润笔,做了个提笔书写的样子,催促着旁边不动如松的友人:“我以妙妙生的名誉发誓!你只告诉我一个人,我也会尽力帮你去找,绝对不会让这些消息见报!” 站立着那人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一身紫色锦袍平添几分风流气息。 “好啊,你大可试试。” “先告诉我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有什么亲近的朋友亲属,最后一次见面在什么地方……先说这些好了。” 江湖妙妙生敏感的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兴奋地瞪圆了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身前的友人。 友人若有似无的笑了笑,郑重其事道:“其他都不是很清楚,在下只知道,那人可能叫二狗子。” “……”他放目远眺,只觉目光尽处,山河大好,时光荏苒。心中涌起千言万语,妙笔生花,难绘其中万分之一。 友人在他身边沉默,表情凝重,并肩同望西边璀璨夕阳。 半晌后。 “那个……你听到在下说什么了,是吧?” “闭嘴!……我正努力忘记。” 紫衣侯先是狡黠的眯起了凤眸,紫黑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最后夸张的大笑起来。 怨成河,相思彻;一双人,两相错;梦里多少事,此生终为客;一片赤心葬青墨。 与君一别,已过六年——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27 章 ☆、第二章 打劫生涯 又是一年洛阳花开,天下游子纷纷而至。 轻舟绿水,挚友在旁,清樽薄酒,坐听丝竹靡靡之音。 八字胡的男子一脸不悦的将手指从对方的手腕处拿下,郑重其事的看着对方狭长的凤眸,语气是快要满溢的反对:“你……如今该不是还用那个方法练功吧?” 坐在对面的男子一袭紫衣,腰间的三尺青锋系着圣上钦赐的玉佩,生的眉眼风流,倜傥俊秀,一双凤眸眼角上挑,微一流转便风情万种。 听着友人喋喋不休的规劝,除了微笑应和之外,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反应。空闲之时随手自己斟了一杯,漫不经心的饮下:“恩。” 八字胡气的瞪眼,指着男子无话可说:“尽欢,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男子闻言挑眉,几缕发丝垂落颈间,纤细的手腕露出袖口,腕骨是不属于男子的小巧细致,她端着酒杯端详片刻,神色专注,唇角带笑,这才在气势不凡之间显出几分属于女子的阴柔之色。 八字胡见尽欢久久不语,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一连串的催促着。 尽欢不以为然的笑:“在下已生无可恋之事,况且……听说边疆又起动乱。” “就算某是这天下少有的名医,也不敢保证次次都能令你安然无恙,你如此大方豪爽的折磨自己的身体,迟早有一天会武功尽失的。”八字胡忧愁的叹了口气,酒水打湿了青色的领口:“你那失忆的毛病每隔一阵就犯上一次,过往还好说,这六年间算算也不过五次而已,可最近的两次时间已经太过接近,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随便随便。”尽欢抚掌而笑,像是懒得再听友人唠叨,一边陪笑着一边起身出了船舱,左右观望片刻,而后在八字胡赶上来之前,脚尖在船尾轻点,轻如落雨的踩过四周几方画舫,人已惊鸿而去,匆匆的留了个口信。 “三日后,洛阳白马寺。” 八字胡医术无双,可对于武功方面却是全然没有天赋,出来船舱时就已经晚了不止一步,只能愤愤的看着友人三下两下就窜到岸上没了踪影。 逃离了挚友无休止的唠叨,尽欢放松的叹了口气。 医者父母心,她自然明白对方是真心为她好的,可眼下大仇得报已久,其他的事情,她也是真的不在乎了。 洛阳这几日来往的侠客不少,大多都随身披挂着刀剑钩叉,商贩们都努力的陪着小心。虽然洛阳治安极佳,但江湖和朝廷一向不属于一个部门,而这些侠客又都是见惯了人命的主,就算有那么几个吃了东西不给钱的,也就都睁只眼闭只眼的混过去算了。 青石街道被蒙蒙细雨渐渐打湿,尽欢享受而熟练的穿过大街小巷,自从龙椅上那位换成熟人之后,这天下的确被治理的风调雨顺,百姓安和。 她在云来客栈前停了脚步,仰头眯着眼眺望当初和师父曾经住过的房间。 那人音容相貌俱在眼前,回首却已隔云烟。 尽欢是每年都要来洛阳的,如今已经成了个习惯,可早就不是为了什么牡丹。 店中小二一见熟客前来,眉开眼笑的迎了过来:“侯爷快快上座,小店这有上好的雨前龙井,前两日刚到的新货,统共也没得几钱,掌柜的惦记您老,知道这几日您是定要来的,可是特意给您留着的。” 尽欢依旧仰着头,听完之后笑了笑,也不计较小二的奉承之语,伸手去腰间摸打赏的银子。 修长的指尖拂过干净的腰带…… 尽欢的眼角抽了抽,又绷起手指探了探,迟疑的低头去看。 编了金丝的腰带被阳光一照甚是夺目,明晃晃的令人禁不住的眯起眼睛。 尽欢就眯了眼去看,恍然想起方才走的的确是潇洒万分,潇洒到忘了带钱。 恰逢此时店内有人呼唤,店小二知道尽欢这人一向大方,倒也不担心会没了他那份打赏,招呼一声就甩着白毛巾进去伺候,徒留尽欢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皱眉沉思。 三天啊……身上唯一值钱、还可以卖的就是这身衣服了…… 转过几个街角,掂量着身上估计也有个几两重金线的外袍,拎着陪她辗转六年的长剑无憾,尽欢苦恼的瞪着面前明晃晃的‘当’字,接受着来往路人颇有深意的注视,她近些年来过惯了吃喝不愁的日子,在众多暗自偷笑的目光扫视中僵了半晌,左思右想还是没放下面子去当这衣服。 事实证明,尽欢是个思想上的矮子,行动上的巨人。 打劫的想法只是在脑中一晃而过,身体却已经尽忠职守的执行起来。 在心中说服自己怎么着也会给被抢劫的倒霉鬼留身衣服,既然没实行三光政策,那也就勉强算是‘江湖救急了’。尽欢趁着夕阳将落,身形诡秘的隐藏在官道旁的一棵百年老树上,打跑了第三只想要和她争抢位置的乌鸦,决定打劫今日第一个见到的肥羊。 一顶镶蓝边的软轿从她眼皮底下过去了。 尽欢眨眨眼睛,对那轿子能不能换来她身上这件轻飘飘的衣服感到万分怀疑。 又一顶淡青色的轿子从她脚下溜了过去,她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四个累得半死的抬轿小厮,咂了咂嘴放弃了这块蚊子肉。 一顶又一顶……尽欢一个个的瞧过去,愣是没有一个值得她这个‘前’定国将军出手相劫的。 委实高不成低不就了点。 就当她困得准备在这不花钱的树上露宿一夜时,一顶金灿灿的、轿帘上系着压风的明珠都有龙眼那么大的软轿路过的时候,尽欢那颗堵塞已久的心终于活泛起来,舒展舒展埋伏太久以致僵硬了的筋骨,用上绝顶的轻功,矫若游龙的从树上落下…… 奈何,武功再高,也抵不过人体自然的规律。 尽欢本就是靠着轻功高绝才站在那弱柳扶风的树枝上呆了一整个下午,地方有限又不能给她太多伸展筋骨的地方,再加上她练得那个武功心法很有些问题,以致气血不畅内力不济,这翩若惊鸿的姿势持续到一半,正当下面的仆人都睁大眼睛惊艳……或许是惊吓的看着她的时候,尽欢还略略羞涩了一下—— 紧接着,小腿上噌的一痛,抽筋的感觉分外明显,滔滔不绝的内力顿时泄去一半,她摇摇晃晃的朝下面跌去,心说这倒霉事可都赶在一起了,绝望吐槽之余,还不忘捂住恐要破相的脸蛋…… ☆、第三章 遗忘的‘过往’? 幸好,老天终究还是怜悯她的。 非但没掉到地上砸成肉饼,相反,还直接就砸进了肥羊的轿子。 故此,尽欢顾不得怜惜一下她阵阵酥麻的小腿,无憾剑半出剑鞘,毫不客气的横在肥羊的颈子上,姿态高傲的说出那句但凡占山为王之人都会的老词。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28 章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命钱!” 语罢,她又回味了下方才抑扬顿挫的语气,觉得把买路改成买命的作法甚是妥当,瞧,多么的有气势,看把那娇滴滴的肥羊吓得…… 吓得…… “娘子……为夫好怕,好怕怕。”那肥羊呆愣半晌,哭丧着一张小脸,恶羊扑狼的冲她扑了过来! “怕?怕你还来!”尽欢连忙向后闪去,要不是她收剑的姿势潇洒又帅气,这人现在一准魂归地府,只是可惜了这张比女人还妖媚几分的脸蛋。 “呜呜呜,娘……娘纸,你不要欺负我……呜呜呜呜。”肥羊哭的梨花带雨,碧绿的眸子被泪水打湿,被尽欢毫不怜惜的用剑鞘扒拉到一旁后,倍受打击的看了她一眼,那小眼神水润的让人春心荡漾。 尽欢又岂会被这点春色迷惑,眼见他不死心的又靠过来,换了脚去踹他。 “少……放开我家少爷!”终于有不怕死的老奴大义凛然的拉开轿帘,然后又被轿子里的情景大大的惊呆了一番,可怜那么大的年纪,颤抖的好像尽欢杀了他全家十八代一般。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不放开他了?不对,你应该让他赶紧放开我。”手脚并用也推不开缠在身上的八爪章鱼,那吹弹可破的皮肤……尽欢咽了咽口水,不老实的上去掐了一把,那白嫩的皮肤立马泛起了红痕,肥羊重新仰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脸上一道指印,看得尽欢颇有罪恶感,只能恶声恶气的道:“不准哭!” “呜呜呜呜……娘子,你凶我,你竟然凶我!”肥羊登时又不依起来,拼了命的把眼泪……或许还有鼻涕往尽欢身上唯一能换钱的宝贵外套上蹭去,不消片刻就湿了一片。 那老奴的砸到地上,尽欢伸手抬起长剑,用剑尖不太温柔的帮他合上掉下来的下巴,“不管你家少爷是不是失心疯,都赶紧把他弄走,要不然……。”她阴测测的笑,伸手挑起肥羊尖尖的下巴:“可别怪我禽兽不如了!” “呜呜,娘子说得有理……就是禽兽看到为夫都会动心,为夫离娘子如此之近,娘子却还对为夫不假辞色……为夫真是……呜呜呜。”那肥羊眼神晶亮的看着她……尽欢冷汗津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了不被疯子纠缠,尽欢痛苦的下了决定,打劫生涯告一段落,回去就把这件被玷污了的衣服洗洗,立马送去当铺,反正打死她也不可能再穿第二回了! “娘子……你怎么忍心,难道你忘了三年前和为夫一宿春宵的时候了么?那夜……让为夫一生不能忘怀……这几年一直为娘子守身如玉。”肥羊眉目含春的看着她,尽欢没吃东西的肚子觉得更加饥饿,干渴的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开始飞快的努力试图想起在那些失忆的日子里是否见过这么一个玩偶般的妖孽……眼神却全被肥羊月白长袍处露出的脖颈吸引……好像和师父有那么点像……呃,不对,想不起来,实在想不起来。 见尽欢因为想起无瑕而面色有所缓和,那肥羊顿时得寸进尺,抽抽噎噎迎头直上的给她最后一击:“娘子……就算你有了新欢忘旧爱,也别忘了你我欢好之时才是……。” “当真……有过欢好之时?”尽欢嘴角抽搐,不带希望的看着他。 他越加悲切了:“娘子……你好狠的心,为夫听闻娘子班师回朝,不惜千里而来,你怎能如此对我?” “慢着!”尽欢哆嗦着打断肥羊的话,心中再次萦绕起糟糕的预感,面上却装着不可置信道:“慢着慢着,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娘子请放心,为夫又不会怪你。”肥羊竟然在她抽搐的目光中羞涩了一下,顿了顿理所当然的道:“为夫斗胆猜测,或许娘子的记忆力很有问题,昨日还非为夫不娶,隔日就与为夫不告而别,除了这个,为夫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尽欢头痛的快要晕过去,她六年间的确有五次记忆消失的经历,可这件事除了挚友八字胡和当今天子之外,其他人是全然不知。看着绿眸男子万分笃定的表情,她都想杀了对方再自杀! 不知是不是老天真的听到了她的心愿,尽欢朦朦胧胧的觉得食指一痛,脑中轰鸣声大作,而后如愿以偿的晕了过去。 彻底晕过去之前,听着耳边温柔焦急的呼唤,尽欢还满怀期望的想着——这绝对是个梦!没错,就算在那五次失忆的过程中,她也应该是下意识的洁身自好才对。 直到她再次悠悠转醒,感觉软香暖玉在怀,才无比悲催的发现,这不是一个梦! 怎么办……她还真要为那失忆中的另一个自己负责不成? 这个思路只来得及在脑中一闪而过,然后立刻就被尽欢掐死在了萌芽状态。 她极其清楚喜欢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若只是为了负责而勉强自己,对谁都不是幸福。 不如用钱财补偿好了! 尽欢打定主意,这才放松的呼了口气,将死抱着自己不放的绿眸男子一个巧劲推了出去,听着对方撞到墙壁的轻哼,分出心思打量所处的环境。 入目所及之处都是名贵的紫檀木家具,香炉中燃着的是在御书房经常闻到的龙涎香料,尽欢苦恼的想着自己的小金库八成是赔不起身边这位公子的,是否要和当今天子借上些许银子? “娘子……?”麻烦的主人被迫清醒了过来,睁着一双迷蒙的绿眸看着尽欢,温言软语道:“娘子,你终于醒了,为夫担心的睡不着吃不下的,你看,这才几天就憔悴了。” 尽欢掩饰性的咳了咳,打着商量道:“这位……公子,你看,往事如流水不可追,昔日一别今已陌路,而在下早已心有所属,至于那荒唐之事……不如在下想些其他方式补偿你可好?” 绿眸男子被一系列的诗词弄得有些迷糊,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了尽欢最后那句看似分外诚恳的话。 他便哀伤的坐了起来,可怜巴巴的将头埋入膝间,在尽欢看不到的地方,绿眸中慢慢升起得逞的笑意,出口的话语却一言三叹,哀伤的令人心碎。 “娘子该不会连我的名姓都记不起来了吧?” 尽欢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想起对方大概是看不见的,于是又‘嗯’了一声。 “我叫完颜炽……娘子这回可千万莫要忘了……” 尽欢一怔,低头琢磨着这个名字……不,这个姓怎么越听越耳熟? 完颜完颜……咦?该不会是漠北的王姓…… “……既然娘子已经将我忘记,为夫也不会强求。”就当尽欢隐约觉着有些不妙的时候,完颜炽抽泣着抬起了头,碧绿的眸子盯牢尽欢情不自禁有些躲闪的瞳孔:“几个月前漠北王储之争,为夫一心都在娘子身上,娘子不辞而别之后,为夫忧心忡忡,便将手中精兵强将都派出去寻找,却不料……” 完颜炽伤春悲秋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磨蹭着:“却不料王兄趁虚而入,如今……为夫知道娘子对行军布阵别有一番研究,眼下漠北内乱,其他人我又怎能信得过,也只能指望娘子相助了……” ☆、第四章 虚虚实实 尽欢眼角一抽,登时有种非常明显的落入圈套的感觉。 她微妙的抿起唇,若有所思的迅速和凄凄楚楚的完颜炽保持一个安全无误会的距离,开始拼命回想最近几次的失忆清醒之后都身在哪里。 她是两次失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有这个毛病的,六年间共犯过五次,第四次醒来的时候人在江南,第五次的时候人在金陵……不过第三次还真的记不太清了。 一思及此,尽欢在对方笃定的眼神中觉得倍加心虚,但一想到究竟该如何同龙椅上的那位解释她要转身去帮匈奴人打天下,不由得再次出言试探:“公子说在下失忆后与公子相识,并且……还做了那等荒唐之事,可有何凭证?” 完颜炽不爽的蹙起眉头,眼波流转间充满了勾人心弦的异域风情,他穿着不似中原的里衣单手托腮,神思电转的想着这个尽欢似乎比以前难骗了不少,浑然忘记了当时人家正处于两眼摸黑的失忆阶段。 尽欢也不明白对方这个沉默是什么,但总觉得那个纤细的背影八成是在心中埋怨她都把人家吃干抹净,不负责任也就罢了,竟然还连人家生死关头都不帮忙援手。 二人间的气氛沉默的有些尴尬,正当尽欢想着要不要转移话题的时候,完颜炽兴致勃勃的一拍锦被,转过头来两眼放光的看着尽欢。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29 章 若是黑发黑眸的中原人,这两眼放光就只是一种形容,可当这形容词放到一个有着碧绿猫瞳的男子……少年身上,衬着少年耳旁叮当作响的小巧银铃,碧绿的剪水双瞳仿佛能借着阳光看透人心,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尽欢这才仔仔细细的留意到对方的装扮,和自己大致一般高的身材,皮肤白润身材纤瘦,明显的娇生惯养且不会武功。 有别于中原人的衣着打扮,即使在休息之时也没有摘下身上用于装扮的铃铛——而且不光是耳垂上的耳饰,就连手腕和脚踝也都是大小不一的银铃串成的装饰,少年只需轻轻一动,就哗啦啦的作响,听起来似乎与普通铃铛也没甚不同。 最糟糕的是……尽欢苦笑着上下审视后者,容貌一流自不必说,眉眼间有种天真无邪的魅惑,有没有十字,可又不像是随便写的,正因为参不透其中奥秘,也就随便收在了府中珍宝阁,眼下巧妙的当个证物。 而如今这条发带已经旧的可以,中间甚至能看出断裂后又被女红修补的痕迹,尽欢如今深得中原帝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要什么装饰是配不起的? 果不其然,将这件有力的‘证据’供出之后,尽欢神色几变,最后果断的起身立于床前,神色幽幽,带着若有若无的感伤和怀念,有些紧张期许的看着他轻轻一笑:“在下答应了,只是……事成之后,那半条发带,公子可否归还?” “既然娘子无心过往,我也不会强留那些见证,只是这次匆忙未带在身上,等到漠北一役之后,定当双手奉上。”完颜炽从善如流,敏感的发现尽欢微微松了口气,心中却大大的画了个问号。 一待尽欢起身出了房间,立刻迫不及待的唤来信鹰,修书一封,令远在漠北的心腹之人立刻寻了那条发带,仔仔细细的再破译一番。 尽欢下得楼来,才发现所处之地乃是一个驿站。 “小二哥,麻烦打听一下,此地离洛阳多远?” 小二收了尽欢的赏,笑的分外愉快,将尽欢引到桌前坐下:“此地是马鸣驿,离洛阳快马大约一日的路程。” 尽欢苦笑着点头,随便叫了几道小菜,思量着这次八成要放八字胡的鸽子了。 饭菜很快送上,尽欢漫不经心的夹了一筷子,入口的牛肉虽然味道一般,至少不像几年前那样的少盐寡淡。 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买私盐是要掉脑袋的。而官盐却不但味道涩口,价格高昂,里面更是掺杂了不计其数的沙石。 “客官不觉得淡吧?放心,咱家这可用的全是官盐。” 许是察觉到尽欢面上表情有异,收了好处的小二热心的解释,身后有个声音恰当好处的插了进来:“自从中原换了一个皇帝之后,似乎更难攻打了。” 小二一愣,敏感的发现话头不对,迅速的脚底抹油。 完颜炽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坐下,也不用筷子,自腰间拽出一把精致的银刀,在酱牛肉上切了两刀,扎起来送入口中。 “娘子效忠的可是中原难得一见的明主,不觉得开心么?” 尽欢挑眉:“什么叫做中原难得一见的明主?” 完颜炽跟着耸肩,脸上的笑容甜美的令人不忍有其他异议:“中原若非造反,不一向都是愚蠢的世袭制?生于深宫中,长于妇人手,怎可堪大任?我们草原人用的可都是狼神那般的传承方式呢。” ☆、第五章 将军南征 尽欢闻言怔忪,她的思绪先是被失忆时的重口味吓到,紧接着意识到少年显然不懂武功,后来又转到无瑕亲手做成的发带,再加上少年的容貌实在太有欺骗性……她竟一时疏忽,少年既然找她帮忙率军,那意思就是,少年并非一个落魄王子,而是有效忠自己的军队,忠心耿耿的部下,只是找个在他眼中最适合的统帅罢了。 她了然的眯起眸子,又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在口中慢慢的品尝。 对面的少年一起笑弯了眸,乖巧的低下头吃着草原不常见的豆腐。 尽欢已经懒得去考虑这看上去无害娇俏的少年这一路来到中原,过程中遭到了多少明枪暗箭的刺杀。 草原人自古以来就一向自诩狼的子孙,漠北更是民风彪悍,若这少年当真只有这样貌非比寻常,又怎能在那人吃人的王位之争存活下来?更别说,还存活的如此之好。 …… 朝廷派下来,隶属各个权力而跟踪尽欢的人究竟有多少,大概没人清楚。 言而总之,尽欢跟着完颜炽一路急行军的到了边疆,便被重重士兵早有预备的拦下。 完颜炽身边平素普通的几个仆人一瞬间杀气四溢,粗衣布衫下是漠北人惯用的弯刀,神情严肃地围着马车站成一排,眼中神色忠诚且不容错认,显然早已决定誓死效忠。 “娘子果真抢手。”马车内,完颜炽神色哀怨的感叹一句,眼神肉麻的尽欢立刻掀了轿帘走出车外,单手横举无憾剑,令四周士兵看清剑柄上‘如朕亲临’的玉佩。 士兵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尽欢笑了笑,语气和缓:“让路。” “将军,不是我等有意阻拦,而是昨日傍晚,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传将军往京城面圣。”徐元帅拨开身边一动不动跪拜的士兵,双膝跪地支起上身,神色诚恳的看着面不改色的尽欢:“将军,莫令圣上寒了心。” “圣旨上可说:无论如何都要将在下活捉回去?”尽欢不自觉的蹙着眉头,在场的士兵怕是有一半都是同她一起上过战场的,这徐元帅年过四十,更是愚忠的可以。“在下并非是要造反,徐元帅可以放心。” 见尽欢心意已决,徐元帅神色不悦的起了身,身后士兵一身不吭的如潮水般退去,偶尔有两个抬起头来,都是和尽欢挤眉弄眼的通着消息。 马车顺利出了边疆,没日没夜的又行进了几日。 这天,尽欢窝在车厢里吃完在军中已经习惯的干粮,又看着完颜炽一脸苦色的跟着慢悠悠的吃掉手中的粮食,正预备休息片刻之时,却奇怪的听到完颜炽的阻拦。 这一路上,二人甚少说话。尽欢是因为失忆之时做的那些‘荒唐事’,完颜炽则是担心言多必失,索性也就装着心碎悲伤的样子尽量缩减话题。 “娘子的师父是?” 尽欢一愣,若是二人真的是在她失忆的时候相识,对方又如何得知关于无瑕之事。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30 章 “昨日娘子……说了梦话,一直在说这两个字。” “啊,抱歉,在下今日就去马背上休息,不会吵到公子了。” 完颜炽立刻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娘子都如此出色,很想知道娘子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尽欢迟疑的歪了歪头。这些年来,能陪她回忆无瑕的人的确屈指可数,而她又的确需要时常回忆,这六年来生死之间走过数次,才不至于忘了那人的音容相貌,如此一来,有人愿意倾听自然也是不错的。“……那就讲一讲,假如无趣的话,立刻告诉在下就好。” 完颜炽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搬出一叠蜜饯,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我与师父初识时,我才不过七岁稚龄,十一年来一直隐居山林,若是值得一说的趣事,大抵也就是洛阳花会那一年了……” 尽欢个人以为,那女王爷行事虽说霸道了点,但总归还是眼睛不好使的,将她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师父当成了诗仙酒圣一般的人物,没事就喜欢吟诗作词的赞赏一下师父的美貌,一来二去的,倒是帮无瑕自恋的毛病更上了一层楼。 这些事都是她都来才知道的:当年她师徒二人用仙术遁走,直接回了青岚山。却不曾知道,不出第二日,洛阳的大街小巷一夜间就贴满了他们师徒二人的通缉像。 倒不是那女王爷对她师父的美色贪恋到敢冒天下之大不违的地步,而是女王爷前一日那只摸过美人俏臀的纤纤玉手在半晚就开始发红发肿,起了大片紫色的疹子,极快的蔓延到了尚可一观的脸蛋上,吓得当晚陪睡的男妃直接从床上掉了下去。 最糟糕的是,师父一向是对什么毒术武功一窍不通,让人倒霉用的也是仙术。害的那女王爷后来张榜天下,足足惆怅了三年时间,能人异士寻了无数,败了大半家财,才解了她那只要一起色心就浑身疹子的毛病。 可也偏偏巧了,这三年的遭遇反而治好了女王爷花心的弊端,听说八抬大轿娶了当年那个还曾经拐过尽欢去了青楼、如今已经忘了姓甚名谁的侍卫做了王妃,妇唱夫随,过的倒也惬意。 尽欢唇角带着不自觉的微笑,叙述一停,抿了口有些微凉的茶水。 如此戏剧化的结尾让对面的完颜炽笑的缩成一团,身上的铃铛叮叮作响,甚是动听。 “你师父当真是个妙人。”完颜炽擦擦眼角的泪花,小心翼翼的套着话:“不知现在人在何处?” 尽欢敛了眸子,掩住所有情天恨海、思念缠绵,只是语气生硬的道:“无人得知……在下已经寻了他足足六年。” 与此同时,十八重天宫。 千年古树下,两位气势截然相反的年轻男子相对而坐,各执一杯清茶,下着一盘略有结果的棋,偶尔交谈几句。 “我离开她,并非耍什么心机,而是给彼此考虑清楚的时间。”无瑕顿了顿,眉眼温柔,又想起好友正一脸不赞同的坐在对面,危襟正坐强装正经,却不知话语中早透露了万千缱绻:“我不愿她因要了我而跟我在一起,也不愿她因为从未见过其他人,又碰巧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而选择我……我会放手让她遇上更多更好更特别的,当她看够人间百样风景,最终的选择仍然是我……。” “你会怎样?”老鬼不赞成的摸着最新幻化出来的胡子,俊美的面孔配上仙风道骨的白胡子,怎么看怎么怪异。他正忙着谨慎的打量对面满脸桃花的友人。 无瑕颔首轻笑,修长的手指夹起一枚白子,稳稳地落在棋盘,堵死了友人一步的退路,施施然的从棋盘上捡走几颗被赢来的棋子,尊贵散漫终于有了些在人间做帝王时的样子:“那就舍了这千年修行又有何妨?” 这话说的轻柔和煦,听在老鬼耳中却不易于惊雷乍现,摸着胡子的手重重一抖,生生的拔下两根剔透的银丝,心疼的老鬼呲牙咧嘴,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可怜巴巴的话。 “真是疯了!” ☆、第六章 故人何处见 马车又咕噜噜的行进了十几日,过了漠北边境,几人不约而同的舍弃马车换乘马匹。 坐在马背上感受着漠北特有的风沙和干燥,来往络绎之人大多生的一双与中原人截然不同的蓝色眼眸,饶是几岁小童,腰间也定然携带着略小巧些、却远不是中原富家公子携带的那些软绵而无力道的匕首腰刀,站在路旁瞪着眼睛注视着尽欢一行人越行越近,一双双小手下意识的摸到身侧的武器,动作之熟练、民风彪悍可见一斑。 漠北常年风沙,偶遇旱年更是苦不堪言,水源的枯竭是其一直很难进攻中原的最大原因。 前方有完颜炽的带刀侍卫开道,道路两旁的民众即使蠢蠢欲动,也毫无办法。 尽欢夹紧马腹,眼神迟疑的从周围百姓们因风沙而粗糙的皮肤上溜过,一溜就溜到并肩策马若无其事的完颜炽脸上。 就算再怎么丽质天生,在这种风沙遍天、以至都视线朦胧的地方长留,也不可能养的出如江南山水滋养出来的羊脂玉般的雪白肌肤。 “很好奇?要不要我传授给你变漂亮的秘诀?” 马背上的完颜炽早早收起了那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一副高深莫测装危襟正坐的骑在马上,眼角的余光瞥到尽欢纳闷的表情。 “……我倒真是很好奇。”想着那半条发带还在对方手中当‘人质’,尽欢理直气壮地怀疑在出口前变得婉转了许多,和颜悦色的小声道。 完颜炽歪着头想了想,似乎不知道从哪说起一样的犹豫了片刻:“我只有一半漠北的血统,我的生母是被人从中原进贡过去的。虽然我在其有生之年从未与她见过,但也偶能听老人说起我母亲当年的绝代风华。” “……。”无意中挑起了人家的伤心事,尽欢微妙的眨了眨眼,道歉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又因为对方一脸若无其事而咽了下去。 “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完颜炽逆着阳光侧头看向尽欢,大片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侧,光影变幻虚虚实实:“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说这句话的时候,完颜炽流畅的中原话登时生硬了几分,却又没有任何的迟疑,听得出来这句话曾在他心中盘桓许久,却很少与人说起。 尽欢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许是危襟正坐在马背上着实有些辛苦,道路两旁的民众一少,完颜炽就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趴在马背上,眼神又邪又魅的盯着尽欢的方向,淡粉的唇瓣一开一合:“我是美人,你是名将,不如约个时间一起去死吧。” 尽欢呼吸一滞,不可思议的对上完颜炽清澈的目光,猜不透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只觉得这话题怎么莫名其妙的转到这种类似殉情的地方去了。 完颜炽仍是用那种期待回答的眼神水汪汪的盯着尽欢看个不停。 尽欢不解的蹙起眉头,还是在这种眼神的攻势下老实回答:“我有至爱之人。” 完颜炽像是第一天知道一般惊讶,睁圆了一双猫眼:“所以?” “虽然他可能正藏在哪恨我恨的咬牙切齿,可若是当真和你一起去死,我怕他会难过。” “恩?难过你的死?” “……大概是难过我选择和你一起死。” 完颜炽不可思议的点了点头,前方侍卫回报,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 远比不上中原王宫的雕梁画栋,但建筑大开大合,也别有一番粗犷的风味。 正当尽欢漫不经心之时,建筑大门被人徐徐打开,一位身着漠北人特有装束,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从里面骑马而出,马背上弯刀弓箭不一而足,在离完颜炽数米外的地方停下,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尽欢听不懂的漠北话。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31 章 尽欢也懒得深究其中的意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两位王子的局势,这位络腮胡身边众侍卫与完颜炽这边的人一般,同样做好了防御和进攻的准备。 完颜炽闻言轻笑,同样是乱七八糟的漠北话,从他口中讲出,那弯弯绕绕的语调却多了一种属于异域的神秘美感。 络腮胡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一双鹰眼如利刃般的扎在尽欢身上,将这位中原人仔仔细细、只恨不得剥皮拆骨来看个清楚。 完颜炽这边的侍卫虽然依旧弓马半跨,但在这种仿佛直刺心灵的目光下,还是不自觉的收紧了保护圈,将完颜炽密不透风的挡在中间。 尽欢一向胆识过人,更别提沙场久经历练,她独自一人策马走在保护圈外,在这般的重压之下,还心情不错的回了个礼貌的微笑。 络腮胡似乎有些惊讶的挑起了眉,旁边立刻有心腹之人上前附耳嘀嘀咕咕,不时指着尽欢说着什么。而尽欢在远处观察良久,也没发现这厮眉毛与胡子之间的界限。 完颜炽又微笑着说了什么,络腮胡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他便转过身来,隔着身边数个侍卫,向着尽欢启唇轻笑。 “请。” 尽欢也不多言,颔首示意明白,规规矩矩的跟着众人一起入了城。 络腮胡一直站在出场时的地方没挪过步子,在尽欢路过之时,清晰可闻的重重哼了一声,夹着一声古怪的嗤笑:“中原狗。” 尽欢目不斜视的路过,这些马背上都自带了弓箭,她有心想回身来一下狠的,却被完颜炽摇头阻止。 感受到身上有和敌视不同的友善视线,尽欢愣了一愣,装着若无其事的抬头看去。 众多侍卫之中,那人一身胡姬罗裙,样貌娇艳欲滴。尽欢一向清楚漠北女人也是上战场的,可同样是弓马半跨,那女子却如鹤立鸡群一般醒目。 中原人? 尽欢转过头来,看着缰绳上的缨络沉思:可若真是中原人,漠北又怎么可能让一个中原女子行动自由,又如此的靠近国家中枢? 她就又回头瞥了一眼,侍卫们随着他们的前进不停改变着防御的阵型,那女子已经没了踪影。 漠北的大风夹杂着一阵仿佛近在耳边的吴侬软语,夹杂着令女子也不由心神动摇的娇喘,话至末尾又咯咯的嬉笑起来,声音又软又媚:“狐妖十七,见过师叔。” ☆、第七章 仙踪难寻 微风过,风中话语飘散而起,顷刻间细碎无处寻。 尽欢勒紧缰绳,四周随从都神色如常,近在咫尺的完颜炽也面无表情,唯有周围几匹骏马如临大敌的人立长嘶。 尽欢迟疑的停了停,坐在马背上又回首扫了一眼,那来去无踪的女子果然彻底没了踪影。 漠北不比京城有那么多的规矩,尽欢一行人直到完颜炽的府中才下了马,府中大堆早早等候着的漠北人连忙迎了上来,争先恐后的表达着对于完颜炽这个主子的忠心,咕噜咕噜的说个没完。 回了自己地盘的完颜炽似笑非笑的被侍卫围在中间,时有时无的回应着这些墙头草大臣的恭维,一边低声吩咐心腹将尽欢带到卧房,其他的事情明早再叙。 尽欢也没什么其他意见,跟着前面带路的人迈开步伐,脑中关于那神秘女子的身影挥之不去。 片刻后,心腹之人将尽欢带进了一间装饰朴素的卧房,讲明饭菜稍后送上就退了出去。 卧房地上铺着厚厚的毛皮,踩上去松软舒适,偶尔能看到两件属于中原的精细摆件,尽欢信步而行,一路走来风尘仆仆,让人毫不犹豫的率先选择了可以尽情放松的床铺。 模仿着中原的床帐逶迤,层层叠叠的样子也有两分漠北难见的雍荣华丽,尽欢漫不经心的伸手去挑,却在下一瞬间惊讶的睁大了眼眸。 “十七有礼。” 中原的床上坐着方才看见的那位中原女子,盈盈浅笑的对着尽欢福了一福,穿着单薄纤细,无形中透着诱惑,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出现在了尽欢床上。 “你是……。”尽欢下意识的握上剑柄,明明白白的‘十七’二字,证明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是自己的妄想。 十七随着尽欢的动作看去,在冰冷的剑鞘上目光凝了凝,而后畏缩的向床上退了退,一双狐眼惑人心弦的眯着,小心翼翼的开口:“奴家并无其他意思……只是在这荒凉之地难见同道中人,这才不请自来,还望师叔不要见怪。” “在下与姑娘似乎并非同道中人。”联想起这句师叔,尽欢心中一颤,面上装得若无其事,跟着在床边坐了下来,冷静自若的诈道:“令师尊老鬼公子可还好么?” 十七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向着尽欢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又更加大胆的靠在尽欢身上,一双柔荑节奏的在尽欢肩上轻轻按压,吐气如兰的凑在尽欢耳边:“师尊正与紫微真人下那玲珑棋局,想来自是十分快活的。” “……原来如此。”尽欢咽了咽口水,强自压下心中沸腾的喜悦,若无其事道:“我有些事情想亲自告知令师尊,不知道可否能与他联系?” 十七曼妙的扭了扭腰,低头叹了口气:“怎么奴家喜欢的都偏要迷恋师尊大人。哎,不是奴家不帮你,奴家只能算是个徒子徒孙,本身又是妖物,没办法直接联系师尊。”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而且,师叔想要联系的,也并非师尊大人吧?” 尽欢呼吸一窒,危险的侧过头来,语气轻柔的像在梦境:“哦?你怎么知道?” “师叔莫忘了。”十七启唇一笑,不依不挠的缠在尽欢身上,面上虽有惧色,讲话却依然不卑不亢,她摆弄着自己纤长的手指,媚眼如丝的向尽欢看来:“奴家是狐,狐可知人心。” ☆、第八章 谁人心意 尽欢不自在的向后退了退,抓住十七娇嫩的肩头,在十七的软绵绵的娇哼声中俯首,凤眸狭长深邃,认真地与她目光相接,坚定不移的足以让对方看清她不死不休的决心。 “既如此,如何才能联系上你我师父的其中之一?” 十七郁闷的叹了口气,娇滴滴的呼了声痛,尽欢恍然自己太过唐突,连忙把手松开。 “奴家的师尊大人本就不是凡人,也从不留恋这人间的日子。平日里性格随性,喜怒无常,居无定所,怕是连奴家这个徒子徒孙是谁都想不起来,再加上若非传唤,我们这些微末小妖怎敢轻易接近一个天地造化生出来的上仙?”十七留恋的倚着尽欢不肯动弹,幽幽的叹了口气又道:“世人皆传,南海九千九百处,天之涯海尽头,有一桃花岛。岛上有一紫微仙人,年龄不可考,算天下兴亡,知前生今世,善剑术,善武略,善谋术,知天地五行,晓阴阳律法,得此仙者得天下,无数帝王将相备了厚礼出海去寻,仙性高傲,凡间的帝王将相均不入眼,从无人亲眼得见。” 尽欢垂眸,半晌不语,额前的发丝垂过面孔,让人看不清她真实的表情。 “这大概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史籍上都有记载,你也听过,对吧?”十七妖娆的笑了笑,身上淡雅的香气浓重了几分,甚是欢喜的将尽欢瞧着:“奴家可以告诉你,这世上的确有一个桃花岛,但其中机关重重,去过的人九死一生,而且……” 尽欢苦笑着接过话来:“而且上面根本就没有紫微真人,只是一个什么邪教百年前荒废了的总坛,上面布满了机关毒瘴,对吧?” “那是自然,不过这也并非紫微真人的本意,都是那些凡人自己传的神乎其神。”十七笑着点头,下一瞬神色有些怔愣,以至于连紧巴着尽欢的姿势都松动了两分,狐族特有的通透眼瞳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你该不会是……。”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32 章 尽欢勾起唇角,并不作答。 十七的神色顿时又有些萎靡了,她不死心的揉着衣角想了一会,偷偷瞥了自从得知相见无望后就神色异常冷静的尽欢。粉白的耳垂动了动,胸口跳动的狐心因对方细碎的情绪传播而痛彻心扉,十七痛苦的按着胸口,几乎不敢更加靠近的感受尽欢是什么心情,她眼神复杂的盯着床幔上一个精致的花纹,世人都说冲动往往会坏大事,此刻十七却只觉得这过分冷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怎么哭了……?” 尽欢的声音随着一方淡紫色的锦帕一起递到身边,十七茫然的抬起头,梨花带雨的样子分外楚楚可怜。 虽然喜好之人主动关怀是很不错啦,十七还是不解的问了一句:“什么?” 尽欢眸中有些怜惜,亲手持着锦帕替十七拭去面上晶莹的泪痕:“你哭了。” “啊?” “你也有如此深爱之人么?” “呃。”十七不敢说是因了你的情绪导致,她慌张的眨了眨眼,狐族特有的狡猾使她脱口而出:“奴家喜欢师叔,可师叔又不喜欢奴家,故此才这般痛楚。” 尽欢嘴角一抽,微妙的缩回了手,危襟正坐的瞪她:“且不说我已有挚爱之人,你我都是女子,于理不合。” “那又不算个问题。”十七的内心还在不断的惊讶自己无意识的情泪,娇嗔的看了尽欢一眼,手上打了个响指,几乎是眨眼间就变为了另一个穿着女子衣物的少年。 少年的声音清澈,脆生生的道:“这下就没问题了吧?” 尽欢无言惊愣:“十七?” “正是奴家~”十七轻轻的笑了笑,衣衫不整的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特有的青涩风情,敏感的察觉到尽欢的心绪被这一吓如潮水般退去,不依不饶的又要缠上对方。 尽欢噌的一下从床边起身,脸色阴沉的看着床上正自顾自摆出各种姿势的十七:“变回来。” “咦?奴家不要!”扭的甚是销魂的十七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见尽欢隐有拔剑的冲动,连忙又将话题扭回了正道:“紫微真人奴家有幸远远地见过那么一面。” 尽欢放在剑鞘上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 十七颇为忌惮,小心翼翼的向这边靠了靠,动作尺度都完美的挑战了尽欢纤细的神经:“的确是万千风华,难怪你看不上奴家这等微末之人。可紫微真人……为人古板还不愿变通,奴家这些妖类哪有几个愿意如他那般恪守清规,和师尊大人一样,修的全是那颠鸾倒凤的双修之法,紫微真人却一贯嗤之以鼻。” 见尽欢没了言辞,十七再接再厉的靠了靠:“紫微真人不可方物不假,莫说天上喜欢他的仙娥如过江之鲫,便是男仙也有几位情思空抛的,但这都几百年过去了,也没见他对这些事情有过什么反应。若只是不接受倒也罢了,偏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尽欢的眼波沉了沉,十七继续道:“师尊大人说这才是铁石心肠的人,果然凡人修成的神仙,就是和我们这类妖物不同。明明就没了七情六欲,看透了色相红尘,早已不是肉体凡身,也没了凡人的五官六感,却没事就爱来凡间怀念一下曾经是凡人的过往……” 尽欢一愣,她差不多都快被之前的话打击的喘不过气来,全凭一腔爱意苦苦支撑,此时却陡然发现似乎还有一线生机,忙匆匆的追问:“你是说,他吃不出味道来?” 十七奇怪的看了尽欢一眼,有些不敢置信这不学无术的就是堂堂紫微真人唯一的徒弟:“那是自然。”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尽欢便又低头沉思,片刻后施施然的勾起唇角,心绪如拨云见雾,又好似春雨洗过的天空,眼角眉梢自带一番风流,对着十七道了一声多谢。 十七慌忙的起身还礼,不知自己怎的就取悦了这位古古怪怪的师叔。 二人对坐无言,十七瞄着尽欢无法掩饰的笑意,越加觉得自己的暗恋八成要死在盐碱地里,忙又转了话题道:“师叔怎么会到这漠北来?” 尽欢眸中带笑。语气温和的让十七受宠若惊:“来寻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十七眼睛一亮,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摇了摇想象中的尾巴,眼神湿润期盼的看着尽欢:“师叔不必烦忧,奴家可以帮你。” ☆、第九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果然还是我赢。”无瑕抿唇一笑,修长的指尖自棋盘划过,向着另一边愁眉不展的老鬼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老鬼剑眉倒竖,却也清楚自身实力八成拦不住友人,只得赶紧扯着嗓子出言阻拦:“这才七天!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什么给那凡人时间么……” 一子尚未落稳,人已仙踪难寻。 余下的话语消散在仙界特有的死寂中,老鬼嘴角抽搐的抬起头来,刚刚举高的手尴尬的顿了顿,不甘心的放回身旁,在石桌上轻轻一按,战火硝烟的败局随着羊脂玉的棋子一同灰飞烟灭。 行走间风云随行,无瑕兴高采烈地拨开云层,站在云上估摸了一下中原的地界,挑了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飞了下去。 他自然是听到身后友人所言之词,但却执意孤行的置若罔闻。 他当时说的那一番光明磊落的话的确是出自真心,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失,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尽快结束眼前的棋局,每落一子都不由自主的怀念起那些无滋无味却卖相很好的菜肴,回忆起那日尽欢轻薄于他之时爱恨纠葛的眼神,甚至有些后悔当时的莽撞无错——那人口口声声说要报仇,也不知现在如何,不过既然只过了七日,应该也没什么大的差错才是。 弹指换上一身说不上多么名贵的锦袍,再从袖中掏出面具戴上,呼吸着人间特有的烟火味道,无瑕勾起唇角信步而行,转个弯神色自如的汇入了吵杂喧闹的主要街道。 身边的凡人来来往往,却任谁都没发现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中突兀多出来的雪白身影。 向身边路过的凡人打听过所处之地,手中掐了遁地的法诀。无瑕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只离开七天就自动跑回去,未免也显得他太沉不住气,不如隐了身形,离得远一些,悄悄地看一看徒儿过得如何,然后随便找个地方清修几月,再去相见不迟。 与此同时,尽欢人在京城。 漠北之行已是月余之前的往事,尽欢老老实实地呆在她的将军府,无可奈何地看着来了就不肯走的狐妖十七。 十七眼下仍是那副含情脉脉,楚楚动人的少年模样,整日衣衫不整勾人遐思,入了将军府不过十日,就迷得府内下人不分男女尽是神魂颠倒,三天两头总有那不长眼的茶杯要往十七身上撞。 尽欢养了个媚态横陈的男宠一言更是传的满城风雨,为这事,当今圣上还特意将尽欢召进皇宫,随意东扯西扯几句后意味深长的嘱咐她注意身体,但凡尽欢有否认的意图,都被皇上一副‘你伤害了我,我一笑而过’的表情挡了回来,尴尬的险些一头撞在金銮殿上以死明志。 尽欢幽幽的叹了今日第三口气,注视着梨花树下的十七正凶相毕露的撕咬着一根油汪汪的烧鸡腿,尖尖的牙齿闪着寒光,被鲜花般娇嫩的唇瓣衬着,虽然有一种错乱的美感,但明显已经表明了其非人的身份。 偏偏送了烧鸡上来的少女还神色恍惚的站在原地,对十七的妖相恍若不觉,抱着托盘挪不开步子,痴痴傻傻的看着十七微笑,脸颊染着红晕,私底下悄悄地捏着衣摆,眼神专注的犹如看着今生挚爱之人。 “……十七。”尽欢头痛的揉了揉额角,不得不出言提醒。 十七迅速的舔了舔手指,丢开啃得干净的骨头,身姿矫健的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扑就扑到尽欢眼前:“奴家喜欢你。” “啊,我知道。”近些日子这句话已经听了无数遍,尽欢装着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换来十七更加闪亮的注视:“你喜欢我么?” “在下已有喜欢的人了,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33 章 十七联想到无瑕的风姿绝世的背影,低头对照了一下自身的芳菲妩媚,水汪汪的眼神可怜的垂了下去,还没怎么对照就已经甘拜下风。 “而且,你的喜欢不是喜欢。虽说一见钟情也没错,但还是细水长流来的长久。”尽欢有些不忍的眨了眨眼,低头俯视着十七哀怨的表情:“这是人类的情感,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 “才不会,奴家喜欢的就是你,奴家当然知道。”十七愤愤的转过头去,专心致志的观察起从脚下青石板上爬过的蚂蚁。他只是下意识的否认,却说不出更多喜欢的理由。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十七更加哀怨的眼含热泪,呆在这里好吃好喝是不假,能天天勾引喜欢的人更是锦上添花,依他这百年来入世的观察,凡人是绝对不会拒绝他这种送上门的美人,假道学伪君子能对着他装上几个时辰柳下惠的,就已经是人间出类拔萃的君子了。偏这人不解风情的紧,还非要对他不明白的事情追问不休! “因为……因为……” 尽欢看着十七困扰的转着圈圈,好整以暇的侧首抿了口茶。 “因为你对我很好!而且……而且……”十七琢磨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断断续续的而且也接不上去。瞥到尽欢一脸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作为狐狸的自尊倍受打击,气冲冲的抛了个仍旧风情万种的媚眼,转身一路小跑的回了卧房。 ☆、第十章 真心可鉴 在这六年中,尽欢幻想过很多再次与无暇相见时的情景,其中最美好的大概是冬花夏雪,忘情缠绵;最糟糕的大概是自己已经满头银丝,而对方颔首浅笑,白衣翩跹,绝代风华一如初见。 尽管每一次幻想都大不相同,但鉴于无瑕尊贵的身份和离开的决然,终归是有那么几分心潮涌动的。所以当无瑕理所当然的找对了地方,一边感叹人间不过七天,就连皇上都换了人当的变幻莫测,一边仔仔细细的整理衣冠,换了身天上仙娥织就的无缝天衣,把面具收回袖中,反复确定自己看起来的确端庄美好,比当年瑶池之宴的装束更多了两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这才姗姗的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并且本本分分的任由看呆了眼的仆人引到尽欢面前时,尽欢只觉得这是一场极不真实的幻梦。 这种不真实的感觉,也同样出现在了五米开外,脸颊故人相见的红晕尚未退去,就多了一脸不解的无瑕脸上。 满树梨花开的正盛,女子一袭紫黑的男子装束,一头青丝用玉冠挽了,眉目间已没了当年的青涩懵懂,当年的冰冷也消失不见,更多的是见惯生死的淡然洒脱。 这种淡然洒脱让无瑕更加紧张起来,他无意识的咬着下唇,下意识的揉着指尖,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的明白了其中究竟是什么不对。 他去的是老鬼的洞府,老鬼为人风流滥情,这些寻欢作乐的洞府多的数不胜数,却无一处是在作风严谨的天庭中的。故此当老鬼亲手撕开云层,邀他去洞府中详谈之时,他还未从慌乱的心情中挣扎出来,也没有多加留意,竟就这样的给诓了去。 引了无瑕进来的仆人依旧痴呆的站在原地,连礼数尊卑都忘了个干净,看着无瑕的眼神中暗藏一丝胆怯,并没有看着十七那般火热的仿佛可以燃烧般的欲望,而是一种心悦诚服,恨不得立刻顶礼膜拜的卑微。 “下去。”半晌过后,尽欢声音清冷的开了口,却难掩其中分外沙哑的音色。 尽欢平日温和有礼,在下人中口碑极高,大家犯些小错也不曾追究,可身上杀伐果断的味道随着几场出名的战争而愈发浓重。故此,那下人迷茫的看了尽欢一眼,瞬间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低着头鸵鸟一般迅速的退了出去。 无瑕只觉得跳进天河都说不清了,凡人命数有限,从呱呱坠地开始,能有十个七年已属不易,而眼下七年分别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是不争的事实,由不得人多加辩解。他神色复杂的欲言又止,片刻后嗫嚅着开口。 “徒儿……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尽欢拿不准无瑕是个什么心思,若是按照她的心愿,只恨不得将对面那人狠狠拥入怀中,再也不能离她而去,可又唯恐吓坏了这位清高无比的上仙,便也强压了那些情天恨海、肝肠寸断,挂上这么多年在朝堂中修炼出的淡然表情,唯有眼神贪婪的汲取着面前挚爱之人的一颦一笑,那溢于言表的眼神又巧妙的敛入眸底深处,漆黑澄净的犹如一口幽井,叫人如何都看不分明。她不动声色的对着无瑕微笑颔首,不答反问:“师父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洁白的贝齿噬入下唇,无瑕的记忆仍然停留在七年之前那一夜纠缠,耳边仍是尽欢倾吐的喃喃爱意,此时突然被如此平淡的对待,乍惊乍喜的心情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令胸口处酸痛不已,睫毛闪闪的带了些许水汽,若不是强自压抑,恐怕上仙的面子就要丢了个彻底。 二人正相对无言,心虚纷乱之时,一个娇媚的声音软绵绵的从后面插了进来。 “奴家要吃烤鸡,奴家要吃好多好多的烤鸡,你会买给奴家的吧?” 话音未落,无瑕就转过头去,十七也保持着最后的口型,不可思议的愣在原地。 天啊,它一个微末小妖,有朝一日竟然能和那只可远观的上仙站在同一片屋檐下,更有幸得了对方并非余光的注视,这该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分! 十七幸福的快要晕了过去,两只狐狸耳朵兴奋地忘了遮掩,藏在发丝中快乐的弹了弹,完全忽视了二人间的诡异气氛,和无瑕那陡然黯淡了的眼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无瑕彻底看清了这只光天化日就衣衫不整、样貌带着惑人气息的狐妖,确定尽欢并非中了什么令人失魂落魄的法术,心中酸涩的转过身来,清高中隐含怨怼的看了尽欢一眼,声音毫无生机的软绵无力,只剩了强撑着的尊严:“为师还有其他事情,便就此告辞了。” 尽欢吓得一愣,脑子一团浆糊的纠结着烤鸡和风花雪月之间的联系,回过神来的时候无瑕正恨恨的转身要走,便下意识地将轻功发挥至超绝,瞬间侵到对方身后,身子仿佛有了自身意识,不顾后果不听使唤的袭上对方柔韧的腰肢,将无瑕紧紧的桎梏在怀中。 “……徒……儿?” “少废话!” 第一次被凶了的无瑕吓得浑身僵硬,再加上本来就于心有愧,立刻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努力放软了身子,小心的偎着身后累的他好痛的尽欢。 直到将这清高的仙彻底拥入怀中,隔着衣物触及到对方比起凡人更加清凉的体温,内心深处传来似喜似悲的悠长叹息,尽欢才明白自己刚才的忍耐有多么不易。 向来是靠着看人眼色修仙的十七晃过神来,一见此景吓得腿脚疲软,当下化成一只红色的狐狸从落地的衣物中钻出,哪还有不撒腿就跑的道理,跑到门口处回头又望了一眼,狐眸中滚出两滴泪花,伤心欲绝的挥了挥身后蓬松的尾巴,将无比登对的二人身后那怒放的梨花砸下枝头,寻了个狗洞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尽欢轻轻的笑了笑,有洁白的花瓣落在无瑕修长玉白的后颈,痒的对方细微小心的动了动,便被她用唇衔了去。 无瑕一见十七跑的不见踪影,心中依稀明白了几分是自己误会,一边在心中痛斥自己对方才的不冷静,一边在心中分外怜惜尽欢七年不改的痴情。 心中正水深火热着,脖颈又传来尽欢温热的呼吸,无瑕又紧张的绷紧了身体,忙着用余光四下张望了一番,这人间情爱他虽然不甚了解,但单看友人老鬼,倒是兴致一来就立刻拉着身边陪伴的仙子妖魔翻身扑倒,从不顾及地方。 这院子虽然不及一般王府中假山流水的富贵宽大,但胜在清幽雅致,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闲人打扰。可若是当真在此……无瑕又瞄了瞄地上铺着冰冷的青石板,猜测着若是他将当年带走的美人榻取出,尽欢会不会同意…… 温热的呼吸只是停留了片刻就重新远离,无瑕轻松地舒了口气,又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倒不是他当真排斥与尽欢做那等羞人之事,只是一下子就要在白日宣淫,在他所受的教诲中那是大大的于理不合。 既然人间都相隔了七年,尽欢怀念那种肌肤相贴的亲密也应该是理所当然,可又为什么迟疑犹豫呢?他成仙已有百年,容貌大抵是不会改变的,那么问题就出在气质上……无瑕有些恐慌的想着,该不会这几日都对着那嚣张跋扈的友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吧? 就在他越想越觉得抓住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时,就听到身后轻轻浅浅却令人情不自禁感到心痛的声音。 “若是师父不急着离开,起码给徒儿一个机会,让徒儿尽一尽地主之谊。” “……好。” ☆、第十一章 错过过错 次日一早,尽欢表面平静的与无瑕一同用过她多年未曾亲手做成的早饭,按部就班的换了朝服,不忘从书房中刨出大堆的话本传记送给无所事事的无瑕,而后施施然的从后门出发上了轿子,一路向着皇宫行去。 清晨的天空还未大亮,青石砖铺就的街道上人烟寥落,一些早起做生意的小贩正沿着道路两旁吆喝生意,不同花色规格的官轿自京城各大宅邸而出,抬轿的小厮面带微笑的彼此已眼神示意,不消片刻便到了宫门。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34 章 尽欢掀开轿帘,和一众平素交好的大臣在宫门前低声交谈两句,拱了拱手后鱼贯而入,为防皇上猜忌而规规矩矩的各走各的。 踏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尽欢扭头对着学府大臣颔首微笑,回过头时就见一青蓝衣服的小太监一路小跑的冲着她的方向疾驰而来。 尽欢略略侧了侧身子,准备给这位似乎要办急事的小公公让一让路,却见对方笑颜可掬又气喘吁吁地停在了自己面前。 “公公何事?”尽欢愣了愣,见这位公公气喘的暂时说不出话来,又唯恐得罪了自己而急得抓耳挠腮,便刻意慢悠悠的开了口。 “……呼,将军大人,皇上有请。”小公公感激的喘匀了气,忙不迭的道。 “那我眼下是否还要去早朝?”对方匆忙而来的急促,尽欢微妙的蹙起眉头。 “不必,请随奴才到御花园等候。” 御花园此时正是万紫千红的好时节,尽欢独自一人坐在亭中,随意捻起几块御膳房做出来的糕点吃了,眉眼低垂的细细品尝口中软糯的滋味,想着这样子如此精致,无瑕或许也会喜欢,便努力琢磨着其中秘制的配料。 刚研究出三种配料,尽欢警觉的抬头,就瞥见御花园月亮门处明黄的衣角。 今日似乎奏本的大臣较少。事实上自从新皇登基,一直励精图治,少近女色,若非敌国进犯,亦从来拒绝劳民伤财的战事,并不贪恋那史书上的几笔功德,御史笔下向来是不饶人的,却将这新皇比作几代之前端木、李荣那般的千古之帝,更是世人交口称赞的明君。 “微臣参见皇上。”尽欢等到那明黄的身影走进才起身,装着刚刚发现的样子,微一躬身便被人扶住。 “不是说过了,将军和朕无须多礼。”明黄的衣摆上刺绣精致,蟠龙咆哮,足以证明此人独一无二的尊贵身份。“朕昨日听说,将军府似乎来了位新客。” “是微臣的……。”尽欢顿了顿,想起当年在这人面前寻的托词,若无其事的继续道:“师兄。” 夏锦月深深的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在尽欢面前坐下,他登基称帝已有五年,五年前便有幸得到尽欢不计前嫌鼎力相助,对他当年所作所为亦不过一笑置之,多年心结一解,几乎是来不及惊喜,就亲耳听到尽欢是用什么样的情深怀念令一位无可指摘的绝世男子。 虽然当年也无缘得见那男子真容,但那风华依然历历在目,又得尽欢倾心相待,想来必是人间精粹,倾国倾城。 饶是他再怎么想要尽欢留在身边,却也从未想过用权利逼她就范,并非做不到,而是觉得玷污了自己心中那份呼之欲出的情愫。 时间已过了七年,若是那人此生不归,他或许还有那么些许希望。 “皇上政事操劳,可也要有个尺度才对。”尽欢站在原地,从她这个角度,夏锦月青黑的眼下清晰可见,熬夜处理政事后又通宵上了早朝,罔顾身体煎熬心血,早已不是第一回。 夏锦月闻言轻笑,眼神幽深的望着尽欢,声音无喜无悲,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答案:“……你是真的在乎么?” 尽欢巧妙地避开对方的眼神,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皇上是微臣第一个挚友。” “暗箭伤人的挚友?”夏锦月哼笑一声,失望的垂下眼眸:“朕就知道,你仍是怪朕的。” “微臣不敢。”尽欢习惯性的退后一步,而后又慎重的补充道:“并非不敢,而是当真早就忘了前尘旧事。” “以朕看来,前尘旧事是忘不掉的,比如……你那昨日刚到的师兄。” “皇上不要拿微臣打趣了。” 夏锦月盯着开至亭边的一株月季,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尽欢的眸子:“朕想知道,你我初见之时,你究竟为什么……。” “啊,那个啊。”尽欢微微颔首,夏锦月悄悄的用余光瞄过去,却因为她眼帘微垂的样子看不出喜怒。 明明有独领武林实力的人,爱好又偏偏那般特殊……若不是第一眼就对他有意,又怎会再三忍让? “恩,为什么?”半晌没等到回答,夏锦月忍不住追问一句。 “因为……。”尽欢困扰的歪着头,仔细在心中思量几遍,最后还是直接回答了心中真实的答案:“因为皇上当时看起来似乎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而且微臣对于束发之事非常拿手,昔日不过举手之劳,万万没想到会让皇上介意如此之久……。” 夏锦月轻轻地合上眸子,转过身去不再看她,意料中的答案总是最为伤人,半晌过后才声音低沉的问了一句:“当真只是如此?” 尽欢有些不忍的顿了顿,声音轻柔的道:“只是如此。” 夏锦月揉着眉心,似乎分外疲劳的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微臣……遵旨。” ☆、第十二章 过往可追 将军府后花园,假山流水清风亭。 “多谢几位热情相邀,但我真的不饿……呃,也不渴。”听了下人说尽欢每日练剑便是在此,本想观光顺带理清思路摆正态度的无瑕无限惆怅的看着面前几步之外端着果盘饮品的一众人等。 他的长相是很有欺骗性不假,王府内的下人一开始也是畏惧于那份清高,可早饭过后,就有细心地下人发现无瑕对尽欢的极为不同,年方韶华的丫鬟锦屏捧着果盘站在一旁,脸色微红眼冒精光,凭她在京城八卦圈中浸染多年的火眼金睛,又怎么错过无瑕眼中偶尔闪过的缱绻,更别提今早将军大人亲自下厨做的早饭——王府未来的男主人八成就是这位了。 “若无其他的事,你们就下去吧。”被这些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无瑕别扭的侧了侧头。 大多数下人恋恋不舍的应了声,小碎步的往外挪,一边忙不迭的回头偷看。 毕竟是尽欢府中的下人,无瑕也不曾动怒,在他看来,这种轻微的无礼比起其他府邸内威严庄重的气势,似乎也很有尽欢一贯疏狂不羁的性格。 锦屏依旧扎根不动的钉在原地,见其他同伴都撤了个干净,这才若有所思的道:“公子,您难道不奇怪将军府中之前那位十七公子的去向么?” “他离开了。”无瑕一怔,随即了然的瞥了锦屏一眼。凭他的修为,十七究竟是个什么种类,几乎不需要看第二眼。 “那……您就不好奇十七公子与将军是什么关系……?”锦屏大有深意的笑着,手指悄悄地扭着衣角,心中忐忑不安。 那位十七公子媚态横陈,天生就是个媚惑主子的材料。而这位尚且不知名姓的公子则清高傲然,似乎身份超绝,亦是同样长了一副祸水的容貌。 府内同伴大多迷恋昨日不辞而别的十七公子,近日又有更多的开始议论这位新来的公子,她虽然也跟着做出种种小女儿家的情态,看着诸位友人含羞的表情,心中却是别样心思。 她虽然只是个外院的打扫丫鬟,却因为每日打扫的正是这清风亭的地界,曾经不止一次的亲眼目睹尽欢是如何空等残烛黯然心碎,孤灯天明掏尽心扉。 无瑕清浅的笑了笑,眼眸微敛,笑容美好的令锦屏晕眩,连忙暗暗掐了下大腿。 “我若是想知道,会自己问她,多谢姑娘关心。”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35 章 碰了个软钉子的锦屏立刻躬身退了出去,行至门口后快速闪身,藏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抱着本不属于她工作范围内的托盘迅速离去。 另一边,尽欢下了早朝,打听清楚无瑕所在,正疾步朝这边行来。 无瑕站在庭中怔愣,随即毫无防备的被人狠狠的箍进怀中。 他先是讶然的蹙了蹙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又轻轻地勾起唇角。 “徒儿,怎么?” “我还以为……。”贪婪的汲取着无瑕身上似兰似麝的香气,尽欢浑身紧绷的站了一会,又慢慢的松开手臂:“没什么。” 无瑕有些羞赧的咳了咳,故作自然的抬手阻止了尽欢抽手的动作,依旧保持着被人紧紧拥抱的姿势,语气轻柔温和,像一场最不真实的幻梦:“我不会离开的。” “没什么。”尽欢还是那句话,暴虐的情绪全藏在了那双黑的令人心折的眸子里,而此时她正把头埋在无瑕颈上。 无瑕突然就笑了,第一眼看到尽欢时的那种突如其来的不安和生疏不知怎的就消失无踪。 他莫名的想起了尽欢十三岁那年,陪着他去洛阳看盛世牡丹,却意外地碰上几个生冷不忌的纨绔,对他言语调戏动手动脚,他倒觉得没什么,也是因为不能随便对凡人动手的规则,只是拉着尽欢想要离开了事。 那很可能是尽欢第一次杀人,用的那把尚未开锋的无憾剑,他还记得那日天色极好,万里无云的样子,尽欢的动作潇洒利落,握着剑的手指纤长,漆黑的瞳孔凌厉的漂亮。 那三人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地上,毕竟有些生疏的尽欢拿着剑身在对方衣服上擦干了淋漓的鲜红,收剑入鞘,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头看他,眼神温柔似水,体贴的问他晚上想吃些什么当夜宵。 他那时候就觉得有些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可人各有志,岂能强求,便只能旁敲侧击,又没办法去真正应对这个不对。 他离开时尽欢大约到他下巴的高度,人间五年过去,已经到了他眼睛的高度。 气质自然是大有不同,过去偶尔显露的机锋如今已经懒得隐藏,眼神淡漠中透着一股杀伐果断的气势。 这六年时间的空白,他不清楚,但从下人的议论中,大抵也能猜到七八分。 维持着拥抱姿势的人不发一言,微风吹过二人的衣角发鬓,心有灵犀一动不动的等着时间点滴溜过,似乎只要如此,便能将这不染凡尘的仙永远留在身边。 用过午饭后,二人各自回了卧房。 坐在紫檀木的镜前,尽欢苦笑着与镜中人对视。 五年时间能改变多少,她不清楚,但她清楚自己已经远远不是六年前那个尽欢了,而且不是想变就能变回去的。 她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永远是白皙修长的样子,指肚处略带薄茧,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凑在鼻尖细嗅,闻上去却总感觉有还未洗净的血腥味道。 这样的尽欢还能配得上一直清雅如莲的无暇么? 她自嘲的笑了笑,不再看镜子里那冷冽不羁的容貌,兴趣缺缺的拂袖而起。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吧。 心中明明是这般想的,做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明知道对方就住在离她几米之外的地方,却还是偶尔控制不住的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偷偷进入无瑕的房间,直到碰触上对方微凉的皮肤,才确定这不是一场幻梦。 无瑕很快就发现了这个规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不再出门,无论尽欢什么时候到来,总能看到他浅笑相迎,二人每次都不说什么,只是一躺一坐,静候月光。 ☆、第十三章 心安是归处 这天晚上,将军府来了个多日未曾相见的客人。 当然,这客人若是能选择一条不那么像狗洞的道路,就更加完美了。 灰头土脸的红狐摇着尾巴熟门熟路的进了厨房,趁着四下没人,舒舒服服的跃到灶上叼了只烧鸡,口水直流的加快脚步,行至一扇朱红的门前,施施然的掉过身去,小儿手臂长的蓬松尾巴轻轻地扣了扣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尽欢眯着眼睛站在门口,眸中是还未清醒的睡意。 红狐站在门口,像人一样的立了起来,两脚着地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了看,又起劲的嗅了嗅,确定那股让他炸毛的上仙气息不在屋内,这才大爷般的晃了进去。 尽欢一头黑线的关上房门,走到桌前坐下,又替变成人形后正拿着鸡腿大嚼的十七斟了杯茶:“……你可以从正门进来,没事的。” 十七笑弯了一双狐眸,难得的除了媚气外还表达出一分清纯的可人,他原本习惯性的想往尽欢身边最近的位置上蹭,走到一半又突然想起,哀怨的抽了抽鼻子,狐眸黯淡下来,眼巴巴的看了但笑不语的尽欢两眼,乖乖的走到对面空闲的凳子上坐下。 “就算你很想知道自己在那上仙心中的地位,也不能要奴家去送死嘛。” 尽欢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我倒是没觉得自己有这个想法……你是读心读出来的?” 十七欢快的摇了摇头:“没有,你们凡人不大多都是这样么,我就顺便猜的。” 尽欢轻笑:“你那日不打声招呼就走了,近日该不会都靠偷鸡过日子吧?” 十七啃干净最后一根鸡骨头,从幻化出来的衣物袖口掏了掏,又幻化出一张精致的锦帕,捏着它努力打扫着刚才钻过狗洞后留下的战绩:“哎,看来奴家的确没指望了,有了那上仙在府中,你大概已经很久不出门了吧?” 尽欢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十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趣事,突然高兴起来,狐狸耳朵从头顶弹出,兴奋地颤了颤:“京城里有钱有势的公子哥还真不少,愿意一掷千金的也多得很,可惜不少都纵欲过度,一副脚底发飘的样子,单说这点的确比不上漠北男儿,但漠北可没有京城这么美味的烧鸡啊……。” 尽欢嘴角一抽:“所以?” “嘿嘿!”十七骄傲的抬高下巴:“奴家现在可是京城三大花魁之一了,千金才得共枕一席!虽然只是排到了第三,但第一名又是奴家的同类,第二名那个女子明明出身风尘,偏还装的跟个仙子一样,将过夜费抬得天高,可惜可惜,吃她这套的人还真不少。” 尽欢无可奈何:“凡人本就如此,凡事要讲个情调。不过你大概不是为了这些花魁选举的事情才来找我的吧。” “呃。”十七不自在的坐了下来,火红的耳朵绷得笔直,偶尔细微的颤颤,似乎和主人一样纠结。 尽欢低头抿了口茶,也不催促。 “好吧!”十七握了握拳头,一副豁出去了的神秘样子:“这也是我从同类那听到的消息。你看,凡人寿命不过百年,还要算上生老病死,怎么可与仙人长相厮守?你既然如此爱恋紫微真人,不如……不如抽了他的仙骨,我可以教你一个炼制方法,便可叫你长生不老——而且,饶是紫微真人法力如何高强,失了仙骨后不过一介长生不老的凡人,且永世都不会再次位列仙班。到时候,只要你愿意,百年也好千年也罢,他都再不能离开你的身边。”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36 章 “这件事啊。”出乎十七预料的,尽欢垂着眼帘,似乎并不如何惊奇。 这下惊奇的就是十七了,他大惊小怪的掩着嘴,拼命的压低声音:“你该不会是已经下手了吧?我听说到了紫微真人那种法力高超之仙,仙骨早就变成了羊脂玉一样的颜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概吧。”尽欢附和的点了点头。 “不对!这种事情凡人不可能知道,你是从哪听说的?”十七费解的开动脑筋,困扰的皱着眉头。 “啊,他告诉我的。”尽欢若无其事。 “哦……他说的。”十七跟着点头,下一瞬间噌的窜了起来,狐瞳睁得滚圆:“他?哪个他?” “你说的紫微真人啊。”尽欢笑的恶意起来,不怀好意的看着一堆幻化的衣物落在地上,又随着法力消失而渐渐模糊,露出其中一只吓得炸毛成刺猬的狐狸。 十七懊恼无比的撅起尖尖的狐狸嘴巴,用花魁位置换来的消息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头也不回的顺着门缝溜了出去:“……我走了。” 王府后门,狗洞前八米处,另一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招惹的仙人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上仙,小妖替师尊大人大胆问一句,您当真决定了么?” “你不懂。”风华绝世的人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哪还有仙人的不食烟火,分明像个难脱贪嗔痴恋的凡人,看的十七又是一阵禁不住的炸毛,“心安是归处——你就如此回他吧,多谢他那七天的棋局,改日定当登门致谢。” ☆、第十四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时间一转,已过月余。 这一月以来,尽欢与无瑕极有默契的共同遵守着某个看不见的规定,仿佛过往的六年已经随着过往而灰飞烟灭,尽可能的恢复成了之前二人在青岚山中相处的模式。 梨花未谢,桃花已开。 桃花树下,那仙人姿容绝世,临水照花般恬静出尘,听闻身后有声音接近,绝美的容颜牵起一抹缱绻的笑意,动作优雅的转过身去,深情唤道:“徒儿~。” 身后一身黑衣的女子同样一脸感动,轻功卓绝的掠过一地缤纷的花瓣,深情无比的执起对方莹白修长的手掌,幽幽的声音仿佛夹杂了无尽的思念哀愁,情到深处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只能紧紧的握住了那双手感温润的手掌,无语凝咽道:“二狗子师父……。” 这话很有板砖效果,那飘逸出尘的人也不飘了,唇角的效益僵在唇角,脸色铁青的咳了咳:“徒儿,为师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真名的。” 尽欢静静的微笑了:“是么?徒儿孤陋寡闻,可是近日才知道,师父你复姓端木,名无瑕,不止如此,还是近千年前只当了七年就夭折了的短命皇帝。” “呃,不要短命皇帝叫得这么难听么,怎么说我也是个千古明君……之类的?”无瑕没有底气的别开眸子,心说若是早知道会发展成现在这种关系……可是当时尽欢才不过六七岁吧?看上去还营养不良的小鬼,只想着如何言传身教,万万没想到如今…… 说起言传身教,这些天来二人也没有更加亲密的动作,尽欢究竟有没有原谅他当年的不辞而别呢? 无瑕偷偷抬起眸子,费解的盯着尽欢似笑非笑的表情……还真是不大看得出来啊。 “师父。”尽欢突然哼笑出声,极有深意的盯着被吓了一跳的无瑕:“你在想什么?” “没有。”无瑕断然否认。 “十七给了我几张窥心符,我就知道师父您口是心非的个性,所以出来之前……。”尽欢低头解开香囊,从中拽出一张泌着朱砂的符纸,不怀好意的在无瑕眼前晃了晃:“所以就塞在身上了。” “……。”无瑕断然否认的摇头:“凭你我的关系,你还不了解我?八成是那狐妖学艺不精,画的符也时灵时不灵,我怎么会想那些下流的事?” 尽欢了然的勾起唇角,凤眸锁紧了无瑕的视线,不允他逃避:“哦?你我什么关系?” 无瑕咬着下唇,尴尬的小声道:“师徒关系!” “若是师徒关系,那我可就说不上多么了解你,那看来这张符说的果然是真的……啧,师父,没想到你看起来……内心还挺黄暴的……。” 无瑕一怔,努力在心底回忆刚才的想法,难道是他口味太重?哪里黄暴了?一边听着尽欢意味深长的话语,脸红的快滴出血来:“……也有可能是……。” 后面的话低的听不清,尽欢困惑的向前凑了凑,摆出一副欠揍的样子:“徒儿又没有顺风耳,怎么能听到师父说了什么?” “……情人……八成是情人关系吧?”无瑕此生还未曾遇过被人这般追问情话的处境,有心学着话本中主人公那般吟诵两句表达心境的诗词,脑中却一片混乱,只有尽欢越来越靠近的面孔,其他什么诗书五经都忘到了天外。 “答得很好。”抬起无瑕精致的下颚,尽欢笑意盎然的对准那张淡粉色的薄唇吻了下去,拿着所谓‘窥心符’的手顺其自然的绕到无瑕腰间,随便的扔在了地上。 一吻过后,无瑕努力的大口喘息,眼神晶亮的抿着薄唇。 “那个……你怎么当上千古明君的?”尽欢这厮偏不解风情的追问了这么一句。 无瑕惊讶的挑起眉梢,显然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跳跃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上的,微风吹起,那张被人抛弃了的平安符从无瑕眼角余光中掠过,明白自己被诓了的无瑕无可奈何地瞪了尽欢一眼,却是主动的吻了上去。 什么时候回到卧房的已经记不得了,无瑕慵懒的藏在被子里,小心的瞥着尽欢的表情,眼角带着激情过后的余红。 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么亲密的事情,老鬼究竟是怎么面不改色的和一众认识不过几日的佳人一起做到的,总之他是不敢想象。 半晌后,无瑕觉得二人间的气氛热度似乎正是时候,便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徒儿……不如把关系更进一步吧。” 尽欢不自觉的一怔,不认识一般的将难得主动地无瑕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直到后者有些不好意思的缩回被子,而后抖着肩膀笑了出声:“好。” ☆、第十五章 岁月无声 镇北将军大婚的消息不胫而走,虽然尽欢本人并没有打算邀请任何人前来参加,却免不了被街头小儿编成了顺口溜,顷刻间传遍了京城。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夏锦月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表情批下了礼部送礼的奏折,甚至还大方坦然的朱笔一挥,在礼单上特别加了十对极品的玉如意。 将所有宫人轰出房内,夏锦月一把推翻了面前的矮案,批过未批过的奏折哗啦啦的滚了一地。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37 章 他如今稳坐江山,和尽欢的打起仗来身先士卒,不要命的效忠绝对不无关系。 他以为他要的是这个,一片痴心倾覆,却只换来对方无言道歉,为了天下苍生,他觉得自己真的只能要这个。 可每到尽欢上了战场,他便夜夜不得安眠,熏香沐浴百般手段用过,却还是夜不能寐的憔悴下去。日日盼着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不为打下多少土地,看到了奏折上熟悉的字迹便龙颜大悦,众大臣只当又有了喜讯,一跪三叩的说着奉天承运的吉祥话,一个个自诩摸对了皇上的龙脉,却不知他只是为了看一看那领兵作战的将军是否安好。 可如今呢?他励精图治,兢兢业业,片刻不敢休息,一日三省吾身,生怕违背了当年之誓言,又要做给谁看呢? 夏锦月从来没这么痛恨过天下安定,正是这天下安定,给了尽欢挂冠辞行的理由和借口。 他若是个残暴的君王,大可搅乱这一池春水,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倒还可以赌一把尽欢会不会如当年戏言那般揭竿起义。 可他不能,他除了是个得不到心爱之人的男子,更是一个国家的君王,他身上背负着天下的责任,先国后家,他清楚地不容置疑。 五年之前,先王越加残暴无德,夏锦月揭竿而起,四分拥护者纷纷来拜,阳春三月,苏州酒乡坊,人来人往不计其数,他却偏那么凑巧的遇到了这位当时已经初露锋芒,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尽欢。 二人只是泛泛的聊了几句,尽欢似乎看出他对当年之事未曾释怀,当即坦然早已不放在心上,并且留了暂时的住址,若是他有什么事情,尽可去寻。 他捏着那张留了住址的字条,直到上面的墨迹被汗水浸湿,将那短短几个子翻来覆去的在心中默念良久,不得不启程离开扬州之前,才终于鼓起勇气,去与尽欢见了一面。 “在下听说你已经自立为王了。” “不错,在下早就知道,金鳞岂非池中物。” “还天下百姓一个兴盛……公子这话说的有理,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若是在下有能帮忙的地方,万万不会推辞。” “在下相信你会是一个明君,会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公子为何如此没有自信?” “既然如此,不如你我约好,倘若你沉迷酒色,纵横权利,当不好这个皇帝,在下便亲手将你拉下来,如此你可否安心?” “祝君旗开得胜,在下先干为敬。” 御书房的厚重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回忆中的夏锦月回过神来,脸色不善的蹙起眉头,在看到来人与尽欢酷似的面孔后,又低低的叹了口气。 “不知臣妾可否为皇上分忧?”后宫唯一一位妃子——德妃一身深紫男装,酥胸用布条紧紧束起,竟是不该在宫中出现的江湖装扮。她莲步轻移,端着亲手熬成的莲子羹,不动声色的瞥过屋内翻倒的摆设,浅笑未变,轻轻巧巧的放在了另一方没有翻到的桌上。 夏锦月心情糟到极点,更厌恶自己这番情态被人看去,语气不善的道:“多谢,可……再像,你也不是他。” 德妃也不恼,更加轻柔的笑了笑,悄无声息地走到夏锦月身后,轻重有序的替他按着眉心:“臣妾愿意为了皇上变成他。” 夏锦月勾起唇角:“你以为穿的像他,便真的就能变成他?” 德妃又笑了,学者江湖人的模样英姿飒爽的双手抱拳,却不免还是带了一分大家闺秀骨子里的脂粉气:“在下若不尽力,公子也未必知晓做不到。” “……朕知道德妃用心良苦。”见到习惯的做派,夏锦月禁不住又缓了缓神情。 德妃安静的颔首,乖巧的再次替夏锦月揉着眉心。 她的确如夏锦月所说,是个不懂民间疾苦的闺秀,生来就是为了联姻而存在的。 可她远比一般的闺中女子要聪明,如此,才可以留在她一生最爱的男子身边。 就算她不懂世事,但却知道这世间总有些东西是求而不得,却又无论如何都放弃不了的。 就像尽欢将军之于夏锦月,就像她之于身旁这个英姿勃发的君王。 即使只是一个替身,她也情愿陪在他的身边。 岁月无声,后宫中无人争宠,她只要做好分内之事,便能地久天长的留在喜欢的人身边。 谁又能说她不是幸福的? ☆、第十六章 经年之后 大婚过后,尽欢果然向圣上交还了将令,说是要与心爱之人携手天涯,好好看看这大千世界。 夏锦月——崇礼皇帝二话未说批了个准字,在送回奏折之时,在其中加了一方龙飞凤舞的字条。 ‘我便守这江山,予你一个真真正正的太平盛世!’ 史书记载,崇礼皇帝于开明207年登基,225年薨,享年39岁,一生殚精竭智,夜夜宿于御书房内,短短二十八年奠定了后世千百年的帝国基业,几可与周帝无暇相媲美,足可称得上一代明君,入葬皇陵之时,百姓自发的沿街恸哭,哀伤悲恸之意可达千里。他一生虚悬后位,后宫只有德妃一人,至死无子,退位让于太弟,这无疑是这位盛世明君传奇历史中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据野史不可考称,崇礼皇帝死之前一共下了两道旨意,第一便是让位于太弟,第二则是要枕头下一枚碎成两半又粘合起来的玉佩,以及御书房万里江山图后面藏着的一幅画陪他下葬。奉命去拿那那画像的心腹抵不过世人的一再追问,最后只肯透露一句:那是个极美的女子。 众人皆莫名,只有太弟不发一语,却红了眼眶。 殿内殿外跪满了人,崇礼帝握着一生最为宠爱的弟弟的手,疾病困扰的他形销骨立,一身龙袍亦是松宽,更平添了几分伤感,他本人大限将至却没什么悲哀之意,只有些求不得的遗憾。 御医匆匆冰凉了参汤,毕恭毕敬送到那人榻前,那人虚弱的想要抬手决绝,却又出乎众人意料的一把夺过,大口饮下,不顾棕色的药汁流淌下来湿了龙袍,喝完又把碗塞回御医手中,眼角眉梢的喜意竟是藏都藏不住,一代明君竟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回光返照般仅着单衣便从龙床上起身,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奔到镜前坐下,亲自执了乌木梳子,撩起一缕发丝还未下手,就瞥见其中黑白夹杂的颜色,再看镜中,又哪有年轻时的千种风流,眼角的喜意便淡了下去,了无兴趣的放下手中木梳,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包括跪地苦求的太弟。 “他来了。”他只说了这一句不清不楚的话。 殿门轰然合拢,没人知道崇礼帝人生的最后一个时辰究竟经历了什么,而两个时辰后殿门无风自开,众人奔到龙床前一瞧,崇礼帝已薨,金色龙袍不知被谁换成了漆黑蟒袍,斑驳发丝被梳理的整齐潇洒,死时笑容温柔安宁,依稀仍可看出少年时风流倜傥的模样,手中紧紧握着一缕乌黑又夹着点点斑白的发丝。有大胆的宫人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偷眼去看,觉得露出手掌那部分,像极了民间同心结的样子。 端庄贤淑闻名的德妃见到那发丝就哭哭笑笑,跟着众人在三叩首后独自一人回了宫,且不许任何人进入探望,宫人只当她伤心太过,只能三餐的送菜在门口,凉了热热了冷,换了八百种样式,却从未被人端进去过。 第三天,得知此情况的太弟身着丧衣踢开了栖凤殿的房门,只见德妃已自悬于房梁,身后未留下只言片语,死时身着嫁入皇宫那一日所着的大红礼服,眉目具是精心描过。 太弟见此长叹一声,吩咐身后心腹按照国母之丧下葬。 心腹之人便多问了一句:是否和先帝合葬入皇陵。 太弟就这样定定的盯着德妃早已冷却的尸首,半晌后摇了摇头,拂袖离开。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帝嫁,谁道将军不倾城 作者:黑色堕落 第 38 章 据传崇礼帝入葬皇陵用的是一具皇家少见的双人棺,就和那虚悬一生的后位一般,依然只睡了他一人,而另一个人的位置上,是崇礼帝指定、太弟亲手放入的画卷。 如此,便有人猜测,定是画上那冷冽俊雅的人回来了。 而且八成是来接崇礼帝走的,不然怎能悄无声息的避过所有侍卫的眼,视大内皇宫如无物。 皇丧三月后,太弟持召登基,改国号为‘永怀’。 三年后,在其不逊于其兄的统治下,人们渐渐遗忘了先帝种种,歌舞升平,又一个太平盛世。 至此,所有关于崇礼帝的谜团,都与那手中柔顺的同心结、隐在万里江山图后的画像,一并被掩埋进了厚重的史书里。 而崇礼帝最后一张与奏折和家国天下无关的真迹,被其弟登基后同样慎重珍藏在了御书房,就在那江山社稷图后面,纸张有些破旧,有些模糊。可每一笔勾勒,每一抹痕迹,似乎都记载着跨越千年万载的思念。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 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第十七章 情定三生(结局) 江湖中日新月异,这期由江湖妙妙生之子主笔的江湖小报是这般写的。 ‘例数过往侠客生平的结果,投票大爆冷门!’ 江湖儿女人手一本,看得津津有味,狼毫小篆如此写道:“西山剑客枫叶以一万零二十三张票数,远远落败于紫衣侯二万八百七十三张。 西山剑客枫叶大侠如今年过古稀,成名已久,虽说眼下已经封刀多年,但任谁都不能否认其曾经武林泰斗的位置。 而众所周知,紫衣侯自从单挑几大门派创立声望后,明明是当年前辈都看好的一个奇才,却再也没在武林中出现过。有人说他入朝为官,也有人说他遁入空门,还有人说已经死的骨头都不剩了。小生曾经询问过家父,家父拒不告知,脸上仍带笑容,小生私以为,大概还活着罢,至于生平过往,至今不可考究。 以下消息并不保证真实:小生曾听说京城第一花魁曾经待紫衣侯为入幕之宾,为保新闻真实性,小生曾经亲去京城探查过此事,那花魁正直韶华,的确美艳不可方物,小生私以为痴情而闻名天下的紫衣侯略有动摇也不足为奇,却不料那花魁是二人只是朋友,如今也已多年未见,据说最后是寻到了那钟爱之人,二人一起过了隐居的日子。 对于如此的大爆冷门,小生也暗自苦思良久,最后恍然,原来关注江湖小报之人,大概是侠女居多。也有不少人在之前投票的时候就希望能报道一下紫衣侯的后续,小生已然尽力。” 三十余年后,紫衣侯早已成为江湖中一个淡了墨迹的符号,反倒是专情之事流传下来,叫这天下的女子都恨不得找一个那般风华的作为情郎。 这也大大促进了旅游业的发展,无数痴男怨女纷纷来瞻仰当年尽欢久久停留的地方,感受着尽欢曾经感受过的风,看着尽欢曾经拥有过的景色,就觉得人人都有种情圣的孤寂之感。 朱砂门靠着这个大大的入账一笔,徒子徒孙的薪俸也水涨船高,一时间入门弟子也跟着纷纷而来,本来不过几十人的落魄的一个小小门派一下子扬眉吐气,门徒千挑万选不说,还理所当然的收取大量拜师费,即使如此还有不少人甘之如始。 偏偏红火的日子没过多久,那地方像是中了邪一般,游客再也进不去,直如鬼打墙。 于是有人猜测,尽欢已经死了,又回来一个人等那永远等不到的爱人。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童莽撞的胡乱闯入其中,在里面见了一个当真美如天仙的人。 假如紫衣侯等的人是他,只要能得仙子青睐,莫说五年,便是五十年,也算不得什么。 他便痴痴地追问,仙子作何停留此处? 那仙子般的人笑靥温柔,万千风华,姿兰玉树,美的不似凡人,穿着当年紫衣侯如出一辙的衣服,仰望同一片蓝色的天空,轻轻的、极其温柔怀念的笑了:“我在等一个人。” ——全书完—— 小说下载尽在bbs.[domain][site]【月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38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