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多情(清穿)》 天与多情(清穿) 第1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1部分阅读 【本书下载于无名,如需 更多txt小说免费下载,更多精彩全本小说下载,请访问shubao2】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瑾萱 第一章 穿越 康熙四十一年腊月二十三。 今天是我穿越到大清王朝康熙盛世一周年纪念日。看着周遭华丽的饰物,看着一个个敛息屏气,肃然陪侍的丫头、奶娘、媳妇、婆子,我依然怀疑这是否是个瑰丽的梦境。我默然地坐在那里,想着自己前世今生的点点滴滴。 那个前世,我二十二岁,耶鲁财务管理与法学的双料学士。从记事起,我就被公认为天才美少女。我的成绩总是最优秀的;我看各种各样的书;学语言、学书法、学国画、学钢琴,甚至学习弹筝,不断地武装着自己。当我发现喜爱人与权力的书籍,我就去深入地研读这些文史书籍。我有了自己的梦想——我要有祁连山一般的功业,我要有万王之王的称号,我要让我名字像恺撒大帝、像亚历山大大帝一样永垂不朽! 我拼命的努力着,骄傲地走着。我以少年毕业生走出清华,展开双翅扑向大洋彼岸时,车祸残忍地夺去了双亲。因为我在远赴重洋的飞机上,他们甚至没有留给我告别的机会。当我走下舷梯时,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我唯有拼命的读书,以全优的成绩获得了两个学士学位,同时也背上了沉重的助学贷款。 命运又跟我开了玩笑!我只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应届毕业生,学历不俗、知识丰富不过是软体,关系才是真正的硬体。与那些我所喜欢的企业失之交臂后,我也只能接受鹿岛建设的聘书,从最基层做起了。我好容易摆正了心态——基层做起没什么了不起,薪水够高就可以了,何况凭我的实力,升迁也是指日可待。我们的课长是个台湾鬼子,十足的日式奴化教育出来的,彻头彻尾的汉j。日本人面前像条狗,中国人面前像头狼。我忍!忍到能有一天,我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让他知道汉j卖国贼的下场。 情形总是出乎我的意料。鹿岛中国的社长——那个小日本开始追求我了。客观的说,他长得不坏,听说家世也很好,全身上下有那股子虚伪的彬彬有礼。很遗憾!他是劣等种族。如此低劣的人种,全身流淌着禽兽的血液,看到他就让我心底里一阵阵地作呕。因为他是大老板,至少是中国区的大老板,我还得忍。谁让我的有五年的合同在人家手里呢。在我没获得足够的资历的时候,我不能跟他叫板,两年,只要两年,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把你们全部炒掉。 我采取了冷战政策,对那个小日本的一切殷勤视而不见,但是流言仍然让我困扰不堪。我最受不了同事们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没有显赫的家世怎么了!长得漂亮又怎么了!我一样是靠自己的本事,凭自己的能力!凭什么我没关系,就说我攀龙附凤,投怀送抱,欲擒故纵!他们上面巴结我,下面使绊子。我愤怒,我憎恨,但是我无能为力。 直到那天,三井重工社长的女儿出现了。那个下贱的日本女人,穿着和服站在我面前,向我深深地鞠躬,用标准的中国话,说道:“感谢您对鹿岛君的照料。我已与鹿岛君订婚,今后就不必麻烦郭桑了。”霎时间,血几乎全部涌到我的脸上。看着周围那些的面孔,我清楚地感受到,他们都知情,他们在等待这一天的来临。我意识到,我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那个社长的姓氏——鹿岛,与鹿岛建设相同。那个臭名昭著,强虏中华劳工的日本建设公司,也许就是这个鹿岛家族控制的。肮脏!虽然我不在意那个日本鬼子,但是这关系到我的荣誉,我的名誉!尽管我不为人所认同,但是至少现在我不能为人所不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克制着自己的激动,说道:“你们日本女人就是这么道谢的?按照日本的礼仪,我是你丈夫的朋友,有恩于他,你应该伏跪在地上向我行礼。你们三井家族是怎么教育你的?基本礼节都不懂,可叹这种暴发户还称之为贵族!”我冷笑着转过身,又故意带着蔑视瞥了那女人一眼,说道:“日本的贵族?可惜中国人人平等,否则下三等的奴才都比你尊贵知礼些。” 我骄傲地扬着头,自顾回到自己的办公位开始收拾东西。同事们自觉为我让出路,眼神也不再是鄙夷与兴灾乐祸,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尊敬,甚至有一点崇拜。我已无瑕探究这些内容,匆匆地收拾了寥寥几样个人物品,拎着背包,迈着大步走到那个女人面前,说道:“麻烦你通知社长及人事课,我明天办理工作交接及离职手续。”然后尽可能潇洒地走出办公室。但是我前世的记忆仅停留在走进电梯,之后我的灵魂就来到了大清康熙四十年腊月二十三。 我清醒后,满眼的精致,雕花的门窗,精致的绣帐,穿梭的辫子头与旗服。然后就是自己变成了一个十岁大小的小女孩。我忍住了歇斯底里,以沉默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这个小女孩有四个贴身大丫头、两个奶娘、四个嬷嬷,其他若干。我很容易从这些女人的嘴里,套出大致情况。我的名字是郭罗络氏·诗璇,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我的额娘在安亲王二十三个女儿中排行第十一,康熙三十二年过世,那年这个“我”才两岁。此外,我还有二十个舅舅,但这些舅舅、姨妈在世的人还不足三分之一。 额娘去世早,阿玛格外珍视我。可从李奶娘的闲言中,我得知情况没那么简单。她说我额娘是安亲王岳乐嫡福晋赫舍里氏所生,在家时节最受宠爱。安亲王府的格格们,除了顺治皇帝收养的大格格和二格格被封为和硕公主,只有我额娘有御封的郡主头衔。李奶娘是额娘的陪嫁丫头。她跟了额娘十五年,又跟了我十年,因此,我认为她的话可信度更高些。赫舍里氏,这让我联想起康熙的孝诚仁皇后——传说中那位美丽高贵的女人,还有她的儿子——那位倒霉的两立两废的前太子胤礽。 没过多久,我的联想得到了印证。在安亲王府,我见到了我的外祖母——赫舍里氏。这位老太君眼如秋水微浑,鬓似楚山云淡。除了安亲王嫡福晋的头衔,她还是三朝元老、四大辅臣之首索尼的女儿,孝诚仁皇后的姑母,内阁大学士索额图的小妹。从她看我的眼神中,除了毫不掩饰地喜爱,更多的是某种寄托。凭直觉我认为这不单纯是对女儿的爱的转移。也是在安亲王府,我见到名闻天下的索相。当他见到我的时候,眼睛里写满了错愕与惊喜。不愧是当朝宰相,他很快就变成了一副长辈的慈爱,还将钦赐的扇坠送给我做见面礼。这让那府里正牌的格格们艳羡不已。 古人云三族,是指父族、母族、妻族。母族的背景我已知晓,便着手调查父族。我阿玛是额驸明尚,姓郭罗络氏,镶黄旗人,三品佐领,授的是领俸禄的闲职。我的姑妈非常有名,康熙的宜妃!一直隆宠不衰!而那时的我虚岁才十一岁,当然没有夫族了。 回忆着《清史稿》、《东华录》以及那些清朝的稗官野史,我立刻觉得浑身发冷。宜妃的侄女,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郭罗络氏,那不就是有名的八贤王胤禩的福晋!那个被雍正焚尸扬灰的女人!我这个今生比前世强,有显赫的背景与家世,可也不能命途多舛,死于非命!我又有了的当务之急——调查胤禩的情况。为了掩人耳目,我不能直接问胤禩,只好把康熙所有的儿子都调查一番。 康熙的儿子们在同时代也有很多粉丝。我这四个丫头就各有所好,经常为自己崇拜的主子争执不休。本来她们是不敢的,自从我跟她们聊到这些之后,她们就毫不犹豫地表明立场,而坚定地宣传着自己的偶像。虽然很吵闹,但是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也很好玩。我知道八阿哥胤禩早有嫡福晋了,姓那拉氏,是惠妃的侄女。历史记载总是有错误,尤其是失败者。一位二十一、二岁的皇子还没有嫡福晋,简直是笑话。如此害得我虚惊一场!就这样危机解除了,我就在这儿享受一下贵族的生活,重温一次童年的快乐生活,做一个千尊万贵的格格吧! 知道了这些之后,我很快融入了角色,做了一件以前最想做,却不敢做的——剽窃曹雪芹先生的知识产权——把我的四个丫头分别改名为抱琴、司棋、侍书、入画。可直接后果是,外面盛传额驸府的格格是名才女,连丫头的名字都透着风雅。阿玛却叹气,眼神带着深深的忧郁。 我也喜欢出门,但是书上那种美丽的邂逅是不可能发生的。平日里四个丫头中两个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出门的时候,排场是标准的格格出巡,前有家丁,后有仆妇,闲杂人等请得远远的,就是步行也围得风雨不透。出去几次后,我也懒待去了。 现在,我端着青花的钟子,思量着这个穿越周年的纪念日怎么过。入画奔进来禀道:“格格,宜主子派人接您进宫住些日子。老爷请格格收拾一下即刻就走。”我握着茶杯怔了一下,这个姑妈跟阿玛隔母,又是庶出,一向不亲近。她入宫这些年也没照应过阿玛,说是使不上劲儿倒情有可原,可是李奶娘那话里话外的,说她胳膊肘往外拐,把好好一个九阿哥的嫡福晋让董鄂家的格格占了。九阿哥胤禟是她心爱的儿子,怎么说也应亲上作亲,把那个位子留给我。论家世、论模样、论才学、还是论亲疏,哪一样我不强董鄂家的格格百倍。我当时听着,悄悄地拍着胸口谢天谢地。我可是三百年后的精英,九阿哥胤禟康熙一朝就没风光过,等到雍正朝就惨死保定,再者家里莺莺燕燕一大群,这不是给我一辈子苦吃!而且我穿越这一年都没见过她跟额驸府有什么来往,就是节赏、寿赏,那是宫中的则例,没有一点点额外的好处。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五六年前呢!如今宜妃突然召我进宫是什么打算呢?李奶娘的眼神也显得焦灼,一劲儿地给我打眼色。 我不动声色,站起来应了阿玛的话。然后吩咐侍书和入画领着媳妇们收拾了东西,拣那些朴而不拙、精而不俗的衣饰玩器装箱。自己带着李奶娘和抱琴、司棋进里面梳妆。我选了一件月白色纳纱金、银纹的百蝶袍子,又命抱琴为自己梳妆,司棋在一旁端着镜子。李奶娘抚着袍子,半日方说:“格格那件银红的片金对襟袍子更喜庆些,眼看着过年了,这件太素气了。怕是主子见不喜欢。”一时,又说抱琴编的垂辫儿不齐整,自己上来拿着梳子一下笼着。我从镜中望着李奶娘,说道:“奶娘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我叫抱琴和司棋进来,也是一并听你的嘱咐的。”李奶娘抹了眼角的泪,说道:“格格不嫌奶娘絮叨,奶娘就说几句。这次主子接格格进宫,怕是另有玄机,奶娘心里头揪着。可这宫里的规矩,奶娘也不能跟着照应,就斗胆叮嘱格格几句。宫里头步步险恶,处处陷阱,格格自己格外当心。多行一步,多说一句,都是泼天大祸。有主子照应固然是好的,格格还得靠自己。抱琴稳重、司棋伶俐,她们俩个的主意万望格格兼听。入画这孩子爱打听个闲话,这是宫里的忌讳,可没这么个人,格格又两眼一抹黑,格格用着要小心。侍书这孩子心细,照料格格饮食起居,奶娘很放心,但是她的心思重,不拘什么都搁在心里,格格自己把稳。多的话不用奶娘说,格格心里明白极了。奶娘守着这屋子,只盼格格早些回来。”几句话说得我眼圈都红了,忍着泪笑道:“我都记下了。奶娘这话嘱咐的,好似我进宫就不回来似的。不过是小住几日,指不定主子看不上我,没两日就把我撵回来呢!”李奶娘强笑道:“真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 外面阿玛又使人来催促,我便带着众人来到前厅。厅上一位首领太监模样的人物正坐在那里喝茶,面皮白净,四十上下的年纪,似乎有些体面。他本自含笑端茶,略略地扫了我一眼,待起未起地作势行礼。我虚扶了一把,说道:“这位谙达免了!诗璇不知怎么称呼?”那太监答道:“奴才张起用,是翊坤宫的太监总管。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 后面抱琴递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我笑道:“原来是张谙达!还请谙达多多照应。”阿玛望着我,似有千言万语,却叹息着什么也没说。我坐上马车,阿玛送至府门,直到马车远去,阿玛仍然站在府门。 第二章 进宫 银妆素裹的紫禁城,雍容大器又带着悲凉的萧索。与我的默然不同,四个丫头满眼的惊奇,一路上说笑不停,直到张起用摆出奴才头儿的威风,方才把她们镇住。司棋和入画的眼里不服气,以司棋的聪明不会现在起冲突的,我很放心。山高高不过太阳,一个奴才再有体面,还是个奴才,更何况大清这一朝前期吸取宦官乱政的教训,太监很下贱,不跟着主子,连宫门都摸不着。至少我记得乾隆时期,圣旨将所有太监都改姓王,避免结党谋私。 西六宫翊坤宫为首,可见康熙对宜妃的宠爱。宜妃居翊坤宫的主位,日常起居却不在正殿,而是在西面元和殿,宫女为我挑起棉帘,引我到东面厢房里,两边雁翅地站着八个宫女,门边上还有两个伺候答应的太监。中间一位中年美人斜坐在炕沿上,挽着两把“刷儿”,两边各带着一只喜鹊登梅簪,粉面精致而匀称,一双凤眼半睁半闭,时时闪着凌厉的光芒,身上秋香色的对襟宫缎旗袍儿,上面镶金、刻丝、掐金、刺绣无所不用其极。 这就是宜妃!我恭恭敬敬向宜妃请安行礼。宜妃含笑上下打量我一番,亲自站起来扶起我,笑道:“出落得越发好了。比你额娘当年还胜上三分。”说着携着我的手,坐到她身边,与我闲话家常,我一一作答。说话间,外面人传禀康熙要来这里用午膳。宜妃一脸喜气,也没心思和我说话了。只命身边心腹的宫女花蕊送我后面益寿斋安置。 花蕊送我进了益寿斋,就要告退,我褪下手上翠玉蠋子,放在花蕊手上,笑道:“姐姐辛苦了。”花蕊待想不要,又舍不得那清透的一抹翠色。我悄笑道:“姐姐不必担心。这四丫头都是从小跟着我的,况且也没外人。日后还全仰仗姐姐照应呢!”花蕊给我磕头谢赏,紧紧地攥住蠋子说道:“每次皇上来用膳都是奴婢伺候,奴婢得赶着去照应。格格千万别介意。”我笑道:“哪儿能呢!花蕊姐姐能者多劳,我就不耽误姐姐了。”花蕊赶着出去了。抱琴四个丫头便动手归置东西。我打量着这里,万字锦底、五蝠捧寿裙板隔扇门,窗为步步锦支摘窗,饰万字团寿纹,不愧为益寿斋,处处都有寿字。入画一边为侍书递衣服,一边小嘴鼓得跟球儿似的。我一笑,说道:“宫里比不得家里,一切看人脸色行事,往后比这难过的日子多着呢!你们还是收着些吧。”四个丫头答应着。“司棋跟着我出去走走。其他在这里收拾吧。”抱琴担心地说道:“格格刚说完,自己怎么就……”我淡然地一笑,说道:“我会小心的。” 抱琴见我这个样子,也不敢再劝,使眼色给司棋。司棋却视若无睹,我暗赞好丫头,这才配当我的人儿。我披上一件大红的织锦缎的雪狐披风,与司棋从后门溜出翊坤宫。漫无目的走在甬路上,一样的白雪、一样的红墙、一样的黄瓦。却没见几个人影,太监模样的估量我们是主子,早就远远躲开了。走着走着,司棋和我都发现迷路了。在现代我参观故宫不下十遍,这令我汗颜不已。 这里的房舍小巧精致,似乎很偏僻,更连个人影都抓不着。我和司棋正郁闷之际,忽听一阵孩童嬉戏的笑声,隐隐地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咱们走吧。再过一会儿嬷嬷怕是就要上报了。如果告诉皇阿玛知道,又得到上书房罚跪。”另一个声音答道:“再玩一会儿。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十七弟也太小心了!下次不带你出来了。”应该是阿哥了。十七弟?胤礼?不知道另一个是谁。我悄悄溜过去,原来是三个小男孩,好可爱的娃娃啊!一样的粉雕玉琢,一样的黄带子,大中小三个号。听见我的脚步声,三个男孩唬了一跳,一齐回头看。最小的突然冒出一句:“她真好看。”还以为他会说嬷嬷来了之类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那个大号的敲了一下小号的头,说道:“是沉鱼落燕、闭月羞花!笨!十三哥的书白看了!”大号那样子也不过十岁,小破孩比现在那些九零年代后的还早熟!我看中号也想开口,生怕再说些话出来,我可真要晕倒了。我忙施礼道:“给各位阿哥请安。”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望着我,中号抢着说道:“有你这样给爷们请安的!爷是十六阿哥,这位爷是十五阿哥,那位是十七阿哥!重来!”我真的要晕倒了,恶狠狠地说道:“你才多大,就自称爷!小破孩,当心老得快!”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在家嘱咐自己要千般谨慎,入宫要万般小心,怎么一到就惹祸呢!那三个小破孩一点也没生气,大号说道:“你多大?”“十二岁。”多亏这一年的训练,绝不会有二十二岁脱口而出。三个小破孩立刻没形象地大笑起来。十五阿哥说道:“就比我大两岁!也是个小破孩!”十六阿哥立刻赞同。十七阿哥还一脸同情地看着我,那意思是我惨了。我竟然被三个小孩嘲笑,一股恶作剧的念头涌上来,想也没想抓起地上雪向那三个阿哥投过去。三个小孩怔了一下。十五阿哥立刻大叫一声,“我们上。”弯腰抓雪向我掷过来。我赶忙后退躲开。 打雪仗!我可从来不输人的。我团了雪球扔过去,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都中弹了。他们不忿,连忙回击。可惜这些金尊玉贵的阿哥们,平日里除了念书就是骑射,游戏类的根本就差没概念,一味地只是扬雪,洒得满天都是,却没有一下击中我。反观我的雪球弹无虚发。想当年,我是飞镖的狂热爱好者,也经常玩街头篮球,砸沙包那可是我的拿手好戏。跟我斗!哼!我们四个人越打越起劲,每个人都大笑着,大叫着,司棋在一旁跟着阵角助威,狂喊着格格必胜。我这一年的培训没有浪费。有啦啦队真是不一样,那三个小破孩一使眼色,悄悄向我合围。我怎么会看不出形势不妙,扭身就往外跑,斗篷被风吹起来真的很碍事儿。这会子哪有空儿想,斗篷披在身上多潇洒,多酷! 没等我跑出多远,“咕咚”就撞在一个身上,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鼻子发酸,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儿。我揉着发痛的额角,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清澈如水的眼睛,倔强的嘴角,腰上也束着一根黄带子。他歉然地说道:“撞到你了。真对不住。我扶你起来。”我撅着嘴,扶着他的手臂,想站起来,脚踝处钻心地痛,不由得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那个大男孩问道:“扭脚了?传太医吧!”我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再一看十五、十六、十七阿哥老老实实地排成一排,低着头不住地偷眼瞧那个男孩。那个男孩轻轻一皱眉,说道:“一身的雪,该着凉了!还不快回去换衣服!嬷嬷们快急死了!”三个阿哥低头应“是”。十五看看十六,十六看看十七,十七看过两个哥哥后,认命地站出来,小声说道:“十三哥,不关她的事,是我们自己逼她一起玩的。”十五和十六满意地看着十七阿哥,悄悄地挑着大拇指。司棋一脸崇拜地望着我,明摆着是说我先挑起事端,却有人主动为我背黑锅。而我却被“十三哥”这三个字震住了。忠敬诚直勤慎廉明怡贤亲王胤祥!我该怎样表达我的敬意啊!我真想说,怡亲王,我对你的仰慕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胤祥答道:“知道了。再不回去嬷嬷要上报了。”三个人立刻答应着要走,却又都立住脚。十五阿哥望着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十六接着问:“是哪个宫的?”十七也奶声奶气地补上一句:“你主子是谁?爷们以后找你去玩。”我无语了。见我不答话,十五小声咕哝着道:“一定是被十三哥吓着了。”十七忙说:“才没有呢!十三哥最好,最宽和。”十六立刻说道:“那为什么她不说话了?刚才她还说我们小破孩,现在一声也不出,不是怕十三哥是什么!”十七只是大声地叫:“你们说的不对。”十五和十六一齐叫道:“就是对。”眼看就是场对与不对的叫嚷,胤祥对我说道:“你别怕。我不会治你的罪。告诉他们,你是哪家的格格?真惊动了皇阿玛,又是一场是非。”我惊讶地看着胤祥,说道:“十三爷怎么知道我不是宫女?”突然想起我的手还抓着人家胳膊,急忙松开。可是脚上却不听使唤,一股钻心的疼痛直冲脑门,我轻轻呻吟一声,跌了下去,瞬间一个温暖地怀抱接住我。十三阿哥把我拥在怀里,轻声责道:“这会儿才想起礼数!”我的脸立刻羞红了。在现代我是个只顾学习的书虫,追求者众多,却从未接触任何一个男性。现在被一个小男孩抱在怀里,我浑身莫名的紧张。 胤祥大约察觉了我的窘迫,扶我站好。那三个小孩紧紧地盯着我和胤祥,我的心跳又漏了半拍,忙说:“回几位爷的话,我叫诗璇,郭罗络氏。我阿玛是额驸明尚,镶黄旗从三品佐领。”十五阿哥点头道:“你就是宜妃的侄女!”这个十岁的小阿哥都知道我进宫,那这场玩闹是不是明天就传遍全宫了,不挨板子以后在这宫里也有热闹。我自顾想自己的心事,都没注意那三个小破孩什么时候走的,直到胤祥叫我。我漫然地答应着。他打横把我抱起来,唬了我一大跳。我悄声说道:“放我下来。”胤祥笑道:“我刚才问你,抱你回宫可好?你答应了。”我又羞又气,急着辩道:“你刚才说话我没听见。快放我下来。”胤祥一笑,说道:“晚了。”大步向前走着。我羞得面红耳赤,把自己当驼鸟埋在胤祥的胸前,一路上不敢看任何人。 翊坤宫真远,脚都有点冻麻了才走到,不得不佩服胤祥的体力。胤祥突然停下脚步,小心地把我放下,低声说了句“皇阿玛。”然后拉着我的手一同跪下,朗声说道:“胤祥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我也不敢抬头,跟着说道:“诗璇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道:“起吧。”胤祥扶我站起来。我担心君前失仪,不敢推开他,又不敢抬头。良久,玄色的衣襟出现在我的眼前,是那种四开襟的常服,海水江涯图,下面是玄色草龙的暖靴。我判断是康熙,忙把头又低垂些。康熙说道:“诗璇?就是宜妃刚接进宫的侄女?”我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郭罗络氏·诗璇。阿玛三品佐领额驸明尚。”康熙笑道:“刚进宫就惹祸了!抬起头来,朕看看这个能让胤祥一路抱回来的丫头。” 千古一帝耶!我丝毫没有理会话中的揶揄的成分,抬起头来仰望看康熙。眼前是一位中年男人,身材匀称,威武高大,鼻尖稍圆略带鹰钩状,虽然脸上有天花留下的痕迹,丝毫不影响他英俊的外表,尤其是全身散着睿智与威严。康熙也直视着我,却不是我的欣赏,而是一种讶然,甚至是狂喜。这种眼神,我在索额图眼中同样见过,但是较康熙,索额图简直含蓄多了。我知道我很美丽,禀稀世之颜,绝代之容,但是他也用不着这样看我吧。再说,我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啊!不会吧,难不成……?我下意识地退了退,却忘记了扭伤的脚,冷汗一下冒了出来,要不是胤祥扶住我,我铁定摔倒。但是康熙也伸出手,真把我吓住了。康熙身后李德全闪出,恭敬地说道:“外面风大,皇上回吧。格格还要在宫里住一段日子呢!格格又扭了脚,再被风吹了……”康熙很快回过神来,说道:“传朕口谕,封郭罗络氏·诗璇多罗格格,按固伦公主例给俸,赐住绛雪轩。”不是胤祥悄声提醒我谢恩,我还愣在那里。我刚想跪下,康熙又说道:“你脚伤了,不必跪谢。既然胤祥送你回来,就一并送你去绛雪轩。”胤祥应是。我肃了肃身,口里道:“谢皇上隆恩!” 康熙带着一群人走了。我才有心情看看周围。宜妃站在门前,后面是宫女太监,还有我那三个丫头,这边是胤祥、司棋,加上他的跟班。我摇头苦笑,扶着胤祥的手走几步,给宜妃请安。宜妃满面笑容扶着我说道:“免了。有劳十三阿哥了!十三阿哥课业忙,就不劳动了。改日跟你九哥十哥,来翊坤宫坐坐。”胤祥施礼道:“谢宜妃。皇阿玛吩咐,胤祥就在这里等诗璇。”宜妃轻笑了一声,说道:“诗璇还得收拾东西,十三阿哥进来等吧。别冻着十三阿哥。” 胤祥在正殿吃茶等候。抱琴和司棋一边一个扶着我,回到后面益寿斋。宜妃握着我的手一脸的喜气,说道:“皇上这个月头一回到我这儿坐,又给了这么大的恩典。诗璇好福气。十公主向皇上央求了几次,皇上没答应。你未求,皇上倒是下旨了。”说毕吩咐花蕊带着人收拾东西,把库里的古董字画拣出来,再看绛雪轩还缺些什么。胤祥还在外面等着呢,他可是雍正最喜爱的弟弟。让他在外面喝西北风,我可不疯了!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那个终极大boss。我赶着叫声:“主子……”宜妃立刻嗔道:“叫姑妈,怎么叫上主子了!”我连忙答应,说道:“姑妈,十三阿哥在外面等着呢!诗璇认为还是把家里带来的东西搬过去。缺什么诗璇再来要。姑妈的库里必全是好的,只怕诗璇天天来搬,姑妈心疼不再见诗璇了。”宜妃笑着点点我的额头,说道:“你这个小滑头。你阿玛可是一是一,二是二,也没见你跟谁学的!”众人齐动手,把我带来的东西打点齐整,宜妃又派人抬着四人肩舆送我过去。我暗喜,不用再当驼鸟了。 胤祥送我到绛雪轩门前,就见太监领着太医在门前久候了。胤祥抱着我进门,里面早已铺陈停当。太医仔细看我的脚踝,不过了肿了些,并未伤筋动骨,留下了活血化淤的外用药,就告退了。抱琴不等我吩咐,向太医和那太监打赏,又送那两个出门。 这边侍书要与我上药,我忙止住她。看着胤祥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个,我要上药了。你能不能……”胤祥起身,说道:“好生静养。改天我再过来看你。”我赶忙说:“谢谢十三阿哥!改天再向十三阿哥道谢。”胤祥本已走到门前,又停下脚步,笑道:“你怎么道谢?谢我什么?”我还真不知怎么答他,忽然想起现在已是午错了,便说道:“我请十三阿哥吃饭。”胤祥笑道:“借花献佛!”我笑道:“我亲自下厨。”胤祥惊讶地说道:“我一定讨扰。” 胤祥走后,侍书为我上药。宫里的药真是非比寻常,敷上凉丝丝的,就不那么疼了。入画则跑来跑去,看我们的新家。抱琴和司棋又开始收拾东西,侍书笑道:“一天收拾三遍东西,这可是头一遭儿。”我笑道:“几位姐姐辛苦了。要是在家哪用得着姐姐们动手。”抱琴忙道:“格格要折杀奴婢们。这是奴婢们分内的事儿。”那三个忙应和。我笑道:“就是如此,我心里仍是过意不去。”话犹未说了,外面禀道:“奴才李德全求见璇格格。”这可是康熙跟前一等一的心腹。我赶忙道“谙达请进。”扶着站起来,迎上去。李德全礼数周全,向我请安施礼。凭这份谨慎,怪不得在康熙雍正两朝,他都屹立不倒。李德全说道:“皇上说格格刚进宫,身边就四个随侍的丫头,人手恐怕不足。让奴才挑了几个妥当的奴才侍候格格。奴才带了四个嬷嬷,八个宫女,八个太监。格格将就着使唤吧。”我忙陪笑道:“有劳谙达了。诗璇这边日常动用不多。四个丫头也尽够了,还请谙达代为奏禀。”李德全微笑道:“奴才这是按固伦公主的则例备办的。格格不必推却了。皇上还让奴才督着,若是他们不尽心办差,奴才一定代格格严加责罚。”我只得谢恩。 李德全走后,我还没喘过气来,各宫里的赏赐接踵而至。先是德妃的,然后是惠妃的,再次是荣妃的,康熙朝的四大名妃之三,都报到了。姑妈宜妃打发了花蕊来看我缺什么,见到满屋的赏赐唬了一跳,也没说什么赶着回去报信了。宜妃的赏赐竟是最后到的。我甚至想,这紫禁城哪儿都长耳朵儿。 第三章 绛雪 绛雪轩位于紫禁城的东南,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是御花园中赏景休息之处。轩后依东宫墙,座东面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硬山式顶,前接歇山卷棚顶抱厦三间,平面呈“凸”字形。明间开门,次间、梢间为槛窗,上为福寿万字支窗,下为大玻璃方窗。 可喜的是轩外油饰彩绘别具一格,一丝也不用灿烂耀目的金线彩画,也不施以鲜艳强烈的朱柱丹楹,而是用上下一色的斑竹纹油漆彩绘,门窗亦用楠木本色不加油饰,梁、枋、柱、框像是包裹在青翠的绿竹中,整座建筑给人以朴实淡雅之感,有一股轻松雅致的气氛。 轩前一座琉璃花坛做得极为精细。下部为五彩琉璃的须弥座,饰有行龙及缠枝西番莲图案,上部用翠绿色栏板、绛紫色望柱环绕,基座与栏板之间施用了一条汉白玉石的上枋。坛内叠石为山,栽有牡丹等名贵花木。花坛前竖一远古木质化石柱,铁灰色,十分珍奇。花坛中有五株梅树,正当梅花盛开,随风散舞,满地就像是落满了粉红色的雪花。好地方、好景致! 一天一夜,绛雪轩已不再寥落,充盈着生气与贵气,来往穿梭的太监、宫女,络绎不绝。昨天错过了午膳,下午宜妃打发人送来了几色点心,晚餐是赐下的御膳,尝了尝与仿膳味道差不多,依着抱琴的主意,把这些分享了众人。真同情古代皇帝,就吃这个,更同情这些下人,吃剩饭还这么欢欣鼓舞。幸好,侍书带着人把后面的小厨房整理了,早有御膳房送来一应的家伙和各种调料。我就让侍书带人打理我的饮食,内廷总管梁九功又派了两个御膳房的厨子过来。这个家算是安下来了。 傍晚时分,我倦然地倚在榻上,北风呼啸,御园空落,油然而生萧索之意。脚踝只是微微肿,慢慢走路已无大碍。太监传了太医的话,让我将息几日。就是这几天不能出门。我虽然最喜爱躺在床上看书,但是真要卧床不起,也很让我难过。侍书把我这几天闲看的《新唐书》带来了,不然这里就是精致的牢笼。 我爱《新唐书》,满卷浸染着欧阳修的风骨。“《礼》曰:「以禋祀祀昊天上帝。」此天也,玄以为天皇大帝者,北辰耀魄宝也。又曰:「兆五帝于四郊。」此五行精气之神也,玄以为青帝灵威仰、赤帝赤熛怒、黄帝含枢纽、白帝白招拒、黑帝汁光纪者,五天也。由是有六天之说,后世莫能废焉。”祭天,能改四时五行吗?可是唯物主义又怎么会灵魂不灭呢!我握着书默默地想着。 一只手在我眼前晃晃,我抬起头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宝蓝色的马褂,黄带,与胤祥相像的明亮大眼睛,但是与胤祥内敛的眼神不同,这个男孩眼神充满着野性与征服的欲望,嘴角上扬,带着锐意进取、自信飞扬的英霸之气。他见我一脸迷惘地望着他,邪邪地笑道:“爷来瞧瞧十三哥从兆祥所一路抱到翊坤宫的人。”我讨厌这种放肆的眼神,冷冷地说道:“十四阿哥,看过了?不是龙虎熊貔,失望之至!”胤祯摇头笑道:“不。当之无愧!如果是爷在那里,爷就抱你回兆祥所,不会送你到翊坤宫。”又是一个小破孩。我白了他一眼,不说话。胤祯自顾笑道:“真像十五、十六说的!从骨子里蔑视爷们。还很聪明,只言片语就知道爷是谁!不凡!十三哥眼光不差。我说么,他虽侠义心肠,也没好到这份儿上。”我瞪着他,说道:“十四爷过来消遣?消遣过了,诗璇不送。”胤祯不以为忤,说道:“爷一听消息,就来看你。连杯茶也不给?”我笑道:“十四爷不是来喝茶的。十四爷只是觉得十三爷做了,而爷没尝试过,想做个比较,看看是否在这上面也要与十三爷一争高下。可惜,诗璇只会扭这一次脚,也只会有一次机会从那里被人抱起来。所以,十四爷这场争不赢的。再说,十三爷做事磊落,诗璇没有拒绝他帮助的理由,而你十四爷不同了。诗璇不敢也受不起。”胤祯的脸胀红了,忽然展颜一笑,突然捏起我的下颔,低头吻我的唇。我一声惊叫,一把推开他,掩着自己的唇,惊恐地看着胤祯。十五岁的小破孩,我的初吻!我愤怒地瞪着他,气得胸口乱跳。 外间司棋打着帘子说“十三爷来了。”该报的不报,不用传报的倒守上礼数了,这帮丫头还得修理。我恶狠狠地白了胤祯一眼,就见胤祥捧着一支白梅进来,见胤祯也在这里,笑道:“十四弟在这儿?”司棋接过插在美人肩的大花瓶中。胤祥寻了一张椅子坐下,问道:“好些了?”我平了平气,强笑道:“其实没什么大碍。太医说得严重,我今天试着走走,慢慢来一点都不影响。”胤祥说:“怎么不听话!伤筋动骨最易留下病根了。好生养几天,不然冰嬉、乾清宫家宴、放焰火都不得玩了。”我答应着。胤祥又说:“十五、十六、十七弟都想来看你,又怕你生昨天的气。托我带话给你,问你他们可不可以过来?”我笑道:“是我不小心撞到你身上,自己倒受伤了。就是有气,也是气自己。再说,他们都是爷,来看我受不起。”胤祥笑道:“我就不是爷了?”我脱口而出:“你不一样。”话已出口,我就知道不好,满脸飞红,低头不敢看人。胤祯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爷来看你,怎么不见你讲什么礼数!”我立刻回道:“十四爷不请自来,诗璇一样受不起。爷要讲礼数,诗璇补上。”扶着榻背,要下地给他施礼。胤祥扶住我,笑道:“十四跟你说笑呢。我进来,你也没请安。都这会儿了,就别补了。”又说:“该给额娘请安了。兴许四哥都到了,再晚四哥得出宫,就见不着了。我们一同去吧。”胤祯“嗯”了一声,转头对我说:“爷明儿还来看你。”我飞快地答道:“爷不得空,别来了。”胤祥笑了,拉着一脸铁青的胤祯走出去。 抱琴端过晚膳,我也没胃口,摆手命撤下去,气乎乎倒在榻上,真是越来越像小孩儿了。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谁了。是郭罗络氏·诗璇,还是郭璇!宜妃接我进宫干什么!进宫自己逛什么紫禁城!逛紫禁城跟阿哥们打什么雪仗!打雪仗好好的怎么就惹上胤祥!惹上胤祥怎么就带上个胤祯!还有,现在的终极大boss康熙也掺进来了。现在是康熙四十一年,距离六十一年还有二十年呢!伴君如伴虎!我可怎么过啊!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晶明。侍书服侍我梳洗,坐在镜前,见只有抱琴三个在,悄声说道:“昨天皇上来看格格了。”我的心一紧,装作不介意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抱琴让入画门外望风,然后说道:“皇上听说格格睡着了,吩咐不要叫醒格格,在榻边坐了半个时 天与多情(清穿) 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2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2部分阅读 辰才走的。”半个时辰,现代的一个小时,皇帝难道不忙吗!我的神情控制不了地严肃起来,说道:“你们打听打听,皇上到底是为什么!”司棋说道:“入画听来的,都是奇怪皇上对格格的恩宠。花蕊说,宜主子那边还纳闷儿呢!”又叹道:“格格那蠋子赏的真是时候!”我苦笑道:“那也是不得已。留神打听着。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我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她们虽不通文墨,大略也体会得到个中滋味。 东间已布置成书房,楠木书案淡雅文静,温润柔和,现代的复合板书桌不可同日而语。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家里的各色画具都带过来了,连我未画完的圣斗士都一并带来了。回想现代,我还在迅雷上苦苦守候着《圣斗士星矢极乐净土篇》,而今只能自己画着玩了。 我把画稿一一展开,黄道十二宫的黄金战士全幅,五位主角一个不少。天琴座斗士奥路菲着色还没完。我把画稿铺在案上,静心描绘我心中的悲情偶像。圣斗士中我喜欢紫龙。他身上那份飘逸唯美的感觉,令我沉醉。奥路菲的执著是我的最爱。不受任何羁绊,一往无前,与自己的爱人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才是爱情的最高境界。 侍书端上一盘点心,说是德妃赏的。我随意地点点头,就见十五阿哥胤禑和十六阿哥胤禄一同进来。我站起来,端正地给两个小破孩请安。“给十五阿哥请安!给十六阿哥请安!十五阿哥吉祥!十六阿哥吉祥!”胤禑大器地摆摆手,说道:“免了。”胤禄像个好奇宝宝,盯着我的圣斗士,说道:“这画的是什么?他们的头发怎么什么颜色都有?眼睛竟然还有绿色的!那银色的盔甲吗?怎么样式这么古怪!”我忍不住点着胤禄的额头,说道:“真没想像力!难道世上的人都像我们大清的子民!传教士长得和我们一样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胤禄扁扁嘴,说道:“师傅教我们要不耻下问!你一句没答,倒教训了我一顿!”我说:“学而不思则惘,思而学则殆。你这可是又惘又殆了!”用典一点也不准,说着不由得笑起来。胤禑出神地看着我还未完成奥路菲,说道:“他为什么这样忧伤?你很伤心吗?”我一怔,问道:“此话怎讲?”胤禑说道:“绘画和书法一样,最能体现作者的心境。《兰亭集序》淡和空灵、潇洒自然,用笔遒媚飘逸,王右军当时心境的写照。你画的这个人物,眼带忧伤,凄婉绝决,必定是当时哀伤之至。”我审视着这个十岁的孩子,他并是九龙夺嫡中的人物,少年却身负此等才华!后世人诟病康熙儿子不知温良恭俭让,可是每个身负惊世之才的皇子,又怎么肯让那男儿抱负不得施展呢! 我叹息着,说道:“那是因为他的经历。谪仙一样的人物,却命途多舛。”看着那两双清澈的眼睛,我幽幽地说道:“在大清西面有一个遥远的国家叫做希腊。他们有一位美丽的女神叫做雅典娜,有八十八位守护她的战士,叫做圣斗士。每一位圣斗士都代表着天上的一个星座。天琴座奥路菲是实力超群的白银圣斗士,他的武器就是这把琴。传说中,他边弹奏竖琴边唱歌时,就连山野中的动物也听得入迷,岩石也变得柔软。” “奥路菲爱上美丽的少女尤丽黛。两人接受众神的祝福结了婚,但是快乐的新婚生活并未维持长久。有一天,尤丽黛与朋友在草原上散步,脚突然被毒蛇咬到,就这样离开人世。奥路菲悲痛欲绝。为了让尤丽黛复活,他不顾一切带著竖琴前往冥界。他来到冥王哈迪斯面前,弹著竖琴,唱出心事,请求冥王让妻子再度回到世间。冥王哈迪斯最初冷冷地拒绝,但被他美妙的琴声深深感动,应允他的要求。但是冥王哈迪斯吩咐奥菲斯离开阴间前不可回头看,否则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可怕后果。” “奥路菲谢过冥王,带领尤丽黛往地上走。地底的路很长,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正在这时,黑暗的地底却出现如太阳般灿烂的光辉。奥路菲高兴地转过头对尤丽黛说:‘我们到了。’然而,他的尤丽黛胸部以下变成了石头,只有美丽的容颜悲伤地望着他。原来这并不是世间,而冥界的第二狱。为了陪伴尤丽黛,他放弃了毕生的追求,放弃了效忠女神雅典娜,在暗无天日冥界守护着自己的爱人。”不知不觉泪水已滑过我的面颊,我已无法再继续了。胤禑和胤禄也泪流满面,抱琴四个早已不停地抽咽。我柔柔地说:“十五阿哥现在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绝望而坚忍!”胤禑努力地点着头,问道:“这就是终结吗?冥界暗无天日,怎么会有阳光呢?”我叹道:“不是。几年以后,冥王哈迪斯想把世间都变成地狱,女神雅典娜为保护人世,带着她的圣斗士前往冥界。奥路菲救了两名圣斗士,却无意中发现,原来那地狱的阳光,是冥王的仆从制造的。他们希望冥王永远能听到喜爱的琴声,更不愿意开死去的人复活的先例。为了自己的爱人,为了自己向女神所立下的誓言,为了大地上的人们,以女神的圣斗士,带着绝望与决然投入了战斗,用他的鲜血染红了冥王的神殿。” “奥路菲死后,幻化成天上的星辰,弹奏着情歌。在万籁俱寂时,仰望晴朗的夜空,天琴座下会传来他美妙的琴声。” 许久,众人的心情才平复下来。胤禑和胤禄缠着我,问中间不懂的地方,害得我把希腊神话时代基本框架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午膳都来了,两个人还在不停地问。作茧自缚。我气乎乎地问:“你们怎么不去上书房?师傅发现你们逃课要拍板子!”胤禄一脸j笑答道:“进了小年,皇阿玛特准上书房放假。诗璇姐姐知道这么多,以后我和十五哥天天来这里。”论上姐姐了,别想套近乎。我也j笑着,说道:“我也要看书做功课的,没有多少功夫讲故事。”胤禄立刻苦着脸,到底是胤禑大两岁,想了想说道:“我昨儿听说,十四哥也要来看诗璇姐姐。赶明儿我们和十四哥一同来,诗璇姐姐一起接待,不就有空儿了吗!”胤禄的小眼睛一转,立刻跟着附和,康熙的儿子一个个都是小狐狸。我赶忙说道:“你们俩只管来。如果你们有法子绊住你十四哥,不但有圣斗士的故事,还有你们没吃过的点心,像如意卷、香芋蛋黄酥、南荠草莓饼、果挞……”没等说完,胤禑和胤禄都拼命地点头,胤禄还补充道:“要是没那些点心,我们就带着十四哥住在这里。”我恨恨地敲了一下胤禄的小脑袋。 三个吃饭你争我抢,如风卷残云一般。我进宫第三天终于吃饱了。一个小猪不吃饭,三头小猪抢着吃。送走了两个小捣蛋,小憩一会儿。花蕊说这个时辰宜妃心情最好,我收拾整齐给宜妃请安,然后再依次拜望其他三位名妃。 然而我还没出门,就有一个总管太监带着一大票人抬东西进来。我惊讶地发现送来的都是我家里的东西,甚至包括那个“我”至小时的东西。那个太监说道:“奴才梁九功,给格格请安!”梁九功?内廷总管?我只好笑道:“梁总管有何贵干?”梁九功说道:“格格说笑了。奴才就是伺候主子的。皇上吩咐奴才到额驸府把格格所有东西都搬到绛雪轩来。奴才怕别人办得不妥当,就自己去了。格格看还漏了什么,奴才再去取!”我的东西都搬过来了,那我岂不是要在这紫禁城里长住了!康熙这是要干什么啊!我强笑道:“有劳梁总管了。抱琴带着人跟梁总管收拾东西。”司棋赶着回来,从袖中取出上等赏封。我暗赞她有眼色,亲手把赏封递与梁九功,说道:“有劳梁总管了。”梁九功说道:“奴才谢格格的赏!但这是奴才份内的,若格格要赏,奴才代底下这些奴才们谢格格!”他跪下磕了个头。我只得叫抱琴预备赏钱,自己继续请安之旅。 从绛雪轩到翊坤宫真远,虽然觉得慢慢走不碍事,但长走实在很累。在翊坤宫门前,我汗水涟涟,气喘吁吁。进了元和殿,就听一个粗豪的大嗓门说道:“海子那儿已经收拾齐整了。烟火都架上了,就等着家宴那天燃放。前儿我到乾清宫叩见皇阿玛,就见一地东西,都是搭天灯的架子,今年的灯不知是什么样子!”又是阿哥!我这两天碰到的阿哥够多了,不想再遇见一个。可是都进元和殿了,退出去有些不妥当,正在踌躇之间,已经有宫女迎我进暧阁。我鼓了鼓气儿,迈步进去,竟然有三个阿哥。 宜妃一见我来了,笑问:“好些了?你还没见过表哥们呢!”说着一一指给我认识。上首的五阿哥胤祺,面如冠玉,是个英俊的青年,但是有一道刀疤从额角横亘下颔。这是远征噶尔丹的印记,使他平添了一种沧桑之感。对面的十阿哥胤礻我浓眉大眼,健壮孔武,宽厚的嘴唇绽放着笑容。回顾九阿哥胤禟,我不禁惊叹,他竟然将集齐上天所有的恩宠,拥有如此完美精致的五官!修长的眉毛,明媚的眼神,薄而有致的嘴唇,多少钟灵毓秀于一身!我向他们每一个人请安!胤祺神情淡然,胤礻我很和气,胤禟带着审视。他们都没有十五、十六、十七那种激烈的反应,也比十三、十四含蓄许多。是因为他们年长的缘故,还是因为他们家有娇妻。 宜妃携着我坐在身边,笑说:“你脚伤还没好,路又远,不必过来请安了!将养两天,除夕家宴玩乐的东西多着呢。”我答应着。胤礻我望着我,说道:“十三真的从兆祥所一路抱着你到翊坤宫的?”我困窘不已。这已经是第二个人问我了!胤祥就要开衙建府,还没有指嫡福晋,真是个敏感的时候,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嚼舌头!宜妃笑道:“老十,娶亲都几年的人了,说话怎么还这么没遮拦!诗璇还小呢!就是十三来求,额娘还舍不得呢!”我难道是任人择选的货物,真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宜妃又笑道:“我们诗璇可是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皆能,连丫头的名儿都有这四样儿!”胤祺和胤禟都没说话,胤礻我却望着我,说道:“吹花嚼蕊弄冰弦, 紫玉钗斜灯影背。”宜妃犹自笑道:“老十有长进了。” 我早已勃然大怒,他引用了纳兰的词,前一句闺阁香艳,后一句暗射名妓霍小玉,如此轻贱鄙薄,真想硬生生地回击。可是人家自充风雅,那我也就别客气,草包十,这梁子结定了。我似笑非笑地说道:“十阿哥,所谓来而不非礼也。诗璇记得半句回送十阿哥。”慢声念道:“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守穷贱,轗轲常苦辛。”你十阿哥是天潢贵胄不假,可以也不过是吃着禄米的闲散宗室,文不能经世济民,武不能安邦定国,平日里闲弄这些滛词艳曲,想变着花样欺负我,你打错算盘了。 胤禟一挑眉,笑道:“十弟,吃亏了吧!”胤祺惊讶地望着我,想说什么终究没说。胤礻我满脸胀得通红,想了半日也没找出驳我话。宜妃虽然不通,看情形也猜出个大概,说道:“我今儿也乏了。你们都回吧。胤禟送诗璇回去。”说着暗暗点点胤礻我,弄得他越发不好受了。 我和他们三个向宜妃告退,然后一同走出翊坤宫。在门口我向那三位阿哥施礼告退。胤礻我奇道:“额娘让九哥送你的。怎么就走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胤礻我忙跑到前面,说道:“是我说话莽撞,得罪了格格。我不是有心的,格格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吧。”我冷冷地说道:“十爷别这么说!诗璇受不起!还有一句话心里话,告诉十爷——晚了!”我绕过胤礻我,继续往前走。胤礻我咕哝道:“怪不得十四说,你心就没把阿哥放在眼里,嘴里叫爷,心里鄙视爷!”我觉得好笑,但想起胤祯,气又不打一处来。那三大名妃以后再见也不迟,反正我在宫里也不指望她们。我加紧脚步,一路奔回绛雪轩。在门前,我已累得气喘吁吁,后面一干人等却神色如常,到清朝以后我真是缺乏锻练! 冷风拂面,吹落梅花,满院飘落粉色的花雨,美丽得让人沉醉。我怔怔地站在这花雨中,享受这份花落中的宁静。良久,一手轻轻为我拂去额前的落花,我抬起头是胤禟那张完美的面孔,我嚅嚅地说道:“九阿哥?怎么会?你?”胤禟微一挑嘴唇,说道:“额娘让我送你,我当然要送你到地儿。”我清醒了些,忙退开一段距离,说道:“给九阿哥请安!九阿哥吉祥!”胤禟说道:“你长大了,不是那个小丫头了。”我当然不是那个诗璇了。我垂下头,胤禟握住我的手,说道:“当时你是个刁蛮的小丫头,心性儿像浮萍!就在这片落花中,你要我的承诺。也就在这片落花中,我把代表我皇子身份的玉佩送给了你。”在这繁花飘落,充满缥缈浪漫的境地,我能想像到诗璇会许的诺言,但胤禟会对一个五六岁的疯丫头许诺吗!我挣不脱胤禟的手,只得红着脸说道:“九阿哥,我不记得了。”胤禟握紧我的手,说道:“我答应等你选秀年龄的时候,就求额娘把你指给我。”我瞪大眼睛,说道:“指给你?我六岁的时候有说过要嫁给你?做你的小妾?”忍住暴走的感觉,大声说道:“别说我不记得,就是有这回事儿,现在也不算数!”胤禟邪气地笑道:“我说过日西升,月不落,四季无,情方了……”我打断他的话,说道:“这种盟誓回家跟你福晋说去。我可没跟一大群女人争一个男人的爱好!”抬脚狠狠地踩胤禟的脚上,他吃痛松开手,皱着眉望着我,看样子这一脚有他好受的。他应该庆幸我扭了脚穿靴子,要是花盆底儿保准回家歇半年。我正色地说道:“九阿哥践行舞勺之年的承诺,实为君子风范。但是你把一个幼年女孩的荒诞行径,当作现在强人所难的藉口,绝非君子所为。请九阿哥收回成命!诗璇感谢不尽!”胤禟眉毛深深纠结在一起,忽然笑了,说道:“可惜木已成舟。你不知道为什么进宫吗?是我求额娘接你进来的,而且昨天额娘也答应了求皇阿玛把你指给我。”我指着胤禟,气得半日才说出一句话:“你没权力决定我的人生。”我丢下他就走。胤禟声音从身后飘来,“你已经决定了我的人生。” 我逃回屋子,把那个“我”旧年的物件翻出来,竟然真的有一块上好的和阗玉佩,晶莹剔透,一面雕刻着一条五爪盘龙缠绕在“九”周围,另一面是“胤禟”两个字,旁边饰以祥云,下面缀着五彩丝绦。死塞思黑!臭塞思黑!怪不得雍正给你改名叫做“狗”,真是讨人嫌!难道我真的要嫁给胤禟吗!我拼命地搜寻脑海中记忆——史载胤禟仅有一个福晋董鄂氏,没有侧福晋、庶福晋,府里侍妾一堆,但没有一个有名份。我悬起的心放松了,我怎么也是郡主的女儿,亲王的外孙女,宜妃的侄女,要是嫁给胤禟怎么可能没有名份呢!然而转转念一想,历史记载也许有错误,八阿哥胤禩的嫡福晋是那拉氏,那九阿哥胤禟有我这么个出身高贵的侧福晋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使劲地扭着手帕,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放松,搞得自己疲惫不堪。 第四章 小宴 傍晚,我惊讶地听着人传报德妃来看我。这可是雍正大人亲爱的母亲,怡贤亲王的养母。我赶着迎出门,又是一个美妇!较之宜妃,德妃的面容显得宽容,带着观音的慈和,眉眼满是恬淡,暗紫色的对褂子透着质朴,细细审视才现出精工细致。 德妃进到里面坐下,我从丫头手中接过茶托,亲自为她奉茶。德妃携着我的手,笑道:“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我只得低头微笑。德妃呷了口茶,说道:“我今儿来御花园溜弯儿。走到绛雪轩,顺路来瞧瞧你。”我忙恭顺地说道:“谢德主子!本来今儿想给德主子请安,再专门向德主子谢赏的,没料想出了点状况。所以诗璇想明儿再专程去。还请主子恕罪!”德妃笑道:“什么赏不赏的!不过是你初进宫,一应的东西都没准备,拿些随常的将就着用吧。”说着她上下细细地打量着我,我窘迫地站在那里,到古代真是退化了。她又笑道:“十三这孩子,谨慎!心思又重!前儿可真是破例了。你也别怪他!”我忙施礼道:“主子言重了。十三爷是好心,诗璇还得向他道谢!”德妃说道:“如此更好。十四也来过了?十四这孩子,我太过骄纵了。他的话语间有什么冲撞的,我这个做额娘替他赔礼了。”说话间她的神情带着深深地疼爱。我心里把十四骂了一千遍,却面带微笑地对德妃说:“主子千万别这么说。十四爷很好。倒教主子替诗璇操心了。诗璇惶恐!”德妃又闲话一回,方起身告辞。 德妃一走,我趴在床上,懒待起来。一天三场,凭谁也挺不住。刚丢开九阿哥的事情,又德妃又来了一场。别看她佛爷似的那么个人,话里话外透着和气,兴许是最可怕的。否则那俩个儿子再加上养子非龙即虎,康熙最后十年不都是他们俩个人在闹腾。她好好的来瞧我做什么,心里安的什么主意!要是天天这么过,我真就红颜未老头先白! 我托着腮想,现在是康熙四十一年底了,距离一废太子还有五年。我只要这五年里跟这些天潢贵胄相安无事,就能顺利躲过这场末世浩劫。五年后,我十七岁了,早就被嫁出去,虽然在现代还未成年,可我的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七岁了,根本不算早。但是这才三天,乱子一桩接一桩。十四霸道一吻,九阿哥深情表白,德妃上门慰问,康熙礼遇隆重,无一不棘手。我自己面对,在清朝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要寻一块挡箭牌,把他们的非分之想都收回肚子里。 细想这五年,除了太子,最受康熙待见的有八阿哥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可能还有大阿哥胤禔、四阿哥胤禛、十四阿哥胤祯。胤禩盛极而衰!大阿哥、太子那是自寻死路!十四我躲还来不及呢!我虽然欣赏雍正大人,但是能在残酷的夺嫡中胜出,他必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舍常人所不能舍,我可不想前门拒虎后门引狼。算来算去,就剩十三了。拼命十三郎,侠王胤祥,勉为其难,就是他吧。这样似乎有些不厚道啊!不过,书上写他的七个孩子有五个是嫡福晋兆佳氏所生,几乎是达到专宠的地步。那他对我肯定不是那种意思。就他而言不过帮点小忙,对我可是人生大事呀!再说后来,他在雍正一朝风光无限,就更不必介意我这点小意思了。 我很快下定决心,叫侍书进来,开列了一份清单,吩咐她到御膳房要东西。抱琴劝道:“格格初进宫,这么做恐怕不妥当吧。再说,御膳房能给吗?”我笑道:“谨慎来不得。今后的日子恐怕张扬着才能过得顺心!御膳房不会不给,兴许在担心我不去要!侍书去吧。”侍书走后,屋里就抱琴一个人,我叫她到身边,小声吩咐道:“你到兆祥所,让小路子务必带个信儿给十三阿哥,说明天请他饭时前过来。”抱琴望着我,呆呆地没答话,我笑道:“如果你能见到十三阿哥,亲口对他说就更好了。”说毕,对她挤挤眼睛,她红着脸垂下头。 抱琴已至笈笄之年,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本就是十三爷党。前儿又见十三那神风俊朗,心中未必没有想头儿了。我故意问道:“你不得空?那我让侍书再跑一趟吧。”抱琴忙道:“奴婢现在就去。”我嘱道:“别让十四阿哥知道。”抱琴答应着急急地去了。 半个时辰后,抱琴和侍书两个人都回来了。侍书一脸欣喜,想要的一样不少,御膳房的首领太监问了侍书我素日爱吃的,打发小太监额外送了好些。抱琴则一脸惆怅,信是带到了,可十三阿哥给德妃请安去了,还没回来。原来没见到正主儿,心里头失落。我暗笑。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来了,指挥着把猪骨收拾了炖上汤。看着那几个宫女太监利落地收拾着东西,心里暗想,怪道李德全在康熙身边屹立不倒,挑得这些个宫女太监都是各有所长,或是精于厨艺,或是长于女红,使唤起来得心应手,把人的心思凡百儿都揣摩透了。料备齐了之后,我挽了袖子亲自上手,吓得那些宫女太监都跪下,我不耐烦地让司棋把他们都赶出去,自己动手细细烹制着。入画打听到,胤祥喜欢吃肉食,偏爱甜味,也喜欢微辣的口感,我挑他爱吃的口味,选定了四菜一汤和四样点心。一切就绪,就等胤祥来了之后,再给糖醋排骨挂汁,门口有一个嫩嫩的声音,说道:“好香啊。”又一个声音道:“不许打扰诗璇姐姐!不让你跟来,你偏跟着来!下回一定不带你来了。”又一个声音连声附和。不用想就知道是十五、十六、十七阿哥。挨扁的肯定是十七阿哥,那两个一定十五和十六。我记得他们两个和那个有名的十八阿哥胤祄都是密妃王氏所生。十七阿哥是勤妃陈氏所生,隔母的,免不了哥哥欺负弟弟的。 我说道:“进来吧。已经弄好了。”胤禑和胤禄一齐进来,胤礼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进来。我问道:“你们今天怎么一齐来了?”胤禄忿忿地指着胤礼说道:“他像扭股儿糖似的缠着非要跟过来。我和十五哥实在受不了。馋嘴猫似的。御膳房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丢爷的脸!”胤礼小脸通红,低着头不说话。我笑道:“原来是这样。我才刚儿还想,没有带三位阿哥的份儿。要是三位阿哥都在这儿用膳怎么办?现在好了。只十七阿哥想吃,那还可以凑和。”胤礼高兴地望着我,只是不敢说话。胤禑和胤禄两个一齐叫道:“我们也要在这里用膳。”我故意说:“我叫人去御膳房传膳?”胤禑和胤禄也顾不上什么,一边一个蹿到我身边缠道:“诗璇姐姐!” “这是怎么了?”胤祥微笑着站在门口。我迎上去,摆个姿势要给他请安。胤祥笑道:“免了吧。”我当然不再施礼了,说道:“你到前厅坐着,一会儿就开饭了。”胤祥打发那三个小破孩出去,自己从袖里掏出帕子,为我拂去脸上沾的灰尘。我的心忽然跳得很快,低下头不敢看他。他的手轻轻抬起的我下颔,慢慢地为我拭净,方转身离去。我愣了一回神。 丫头们把菜端上去,我则回屋洗了脸,换身衣服出来。却见胤祥四个人直盯着菜,那三个甚至有流口水的趋势。我的手艺我当然知道。糖醋排骨、笋片火锅鱼、香卤脆皮鸭、孜然羊肉都是我的拿手好菜,鸡腿菇竹荪山药汤不过是材料好、爽口的。小吃四样——麻辣鸡丝拌面、南瓜粥、红豆糕、浓香奶油小馒头,不怕你下回不想着!我得意地望着胤祥,说道:“十三阿哥请!”胤祥刚举筷子,胤禑、胤禄和胤礼就冲上去了,一点都没有皇子风范,甚至都不如那小家子来得斯文。胤禄一边大嚼,一边却说道:“诗璇姐姐是给十三哥做的?原来我们借得十三哥的光儿了!”我脸一红,低头给胤祥盛汤,恼道:“再说话,菜就没了。”胤祥笑得很温柔,接过汤碗的时候,似是不经意地划过我的手指。我的脸更红了。胤礼年纪小,抢不过两个哥哥,我夹起一块排骨,往他的碗里送,几乎是同时,胤祥的脆皮鸭也到了。胤禑嚼着羊肉,口齿不清地说道:“十三哥和诗璇姐姐偏心。”胤礼低头着头,小心地不让两位哥哥看见脸上的喜色。 这一餐如风卷残一般。看着空空如野的盘碗,我甚至在想,这些阿哥们平日里吃不饱吗!胤祥开始还是尽让几个弟弟的,后来发现那三个小破孩要清空的时候,每道菜都尝了些。幸亏那麻辣鸡丝拌面做得多了些,他吃了两大碗。三个小破孩吃得小肚子圆圆的,都倾靠在椅子上,等着我讲那女神的圣斗士。原来胤礼是听了奥路菲的故事,才收起惧心,非缠着跟来的。 胤祥起身告辞。我使了个眼色给抱琴,抱琴会意,从厨房取了小食盒追了出去。先前我见形势不妙,悄悄吩咐她,留些红豆糕和小馒头,预备着胤祥带走。心里还暗自得意着,原来拍马屁的事情我也会啊。 做了一上午菜,讲了一下午故事,我终于忍无可忍,把他们三个赶走了。他们三个可是在我又保证每天有点心吃,才蹦蹦跳跳地走了。烧香引出鬼来了。自己瘫倒在床上,想着今天好像没什么成果,正懊恼着呢,康熙来了。 四个丫头一齐上手,为我打理妆容,见到康熙时,我跪下施礼时,声音都是颤的。康熙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扫视着墙上的大作,又随手翻看了我的临贴,皱眉说道:“诗璇的字还得练练。明儿叫四阿哥来教你书法。”我满脸暴汗!雍正大人,我可不敢有劳他,急着说道:“诗璇不考状元,又不慕柳絮才,练字不过是来玩的!不用写得那么好!”李德全轻咳了一声。我顿悟自己僭越了,又跪下来请罪。康熙命我起来,说道:“诗璇有黄娟幼妇之雅号,样样都得出类拔萃。李德全,从明天起,叫四阿哥每天来绛雪轩,教诗璇练一个时辰的字。”我苦着脸,低声说道:“我哪有空玩了。又要讲故事,又要坐点心,还得请安。我岂不是很辛苦!”我慌忙掩上自己的嘴,但为时已晚。康熙笑道:“你给十五、十六讲故事的事儿,朕知道。做点心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低下头,期期艾艾地说:“十五、十六、十七阿哥说,听过故事得有点心吃。”康熙望着我,说道:“你做的?”我回答“是”,他说道:“拿来朕尝尝。”我小声说:“今天都被三位阿哥吃光了。诗璇明天做好进给皇上。”康熙淡淡地说道:“没有了?都是第四位带走的吧!”我一惊,这个康熙都知道。我偷眼瞧着康熙的脸色,决定装傻,一脸崇拜地望着康熙,说道:“皇上怎么知道的?”李德全又咳了一声。我只好又一次请罪。康熙让我站起来,对李德全说道:“诗璇还小,不用君前失仪约束她了。”李德全答应着,退到一边。康熙命我坐在他身边,笑着说道:“朕是逗你的。朕在德妃那儿尝了你做点心。味道很不错。”你个臭十三,自己吃就吃吧,干嘛拿给德妃吃,生怕天下人,尤其是十四不知道似的。康熙似乎看出来了,又说道:“胤祥回去的路上遇见老四。是老四带给德妃的。朕也托福尝到了。”我忙笑着说:“诗璇明天专门为皇上做一份。皇上想赏谁就赏谁,让他们也托皇上的福。这样一来十五阿哥他们,也不敢再理直气壮地吃我的点心了。可是,明天起,我要练字了,不能做很多。请皇上别介意。”康熙哈哈大笑,抚着我的头说道:“替朕做点事儿,还不空手,非收回点好处才罢。从明天起每天练半个时辰字吧。”还得练半个时辰,我也喜不起来。 太监进来传报:“十八阿哥病了,密贵人请皇上过去瞧瞧。”康熙吩咐摆驾储秀宫,临走说道:“明天朕等你的点心。”我答应着,又悄声问道:“如果点心好吃,皇上能赏诗璇不练字吗?”康熙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能。”我苦着脸说道:“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康熙点点我,笑道:“如果做得好,朕这次下江南带你去。”我立刻鼓起百倍的干劲儿。 次日早上,我还在床上梦回大唐呢。就听门外侍书急道:“格格还没起呢!”一个家伙踢门就进来,带着冷风的寒意,我裹紧被子,问道:“谁?”十四那霸道声音答道:“是爷。”我犹自未醒,说道:“师爷?我又不是你的翁主!敢闯绛雪轩,予我打出去!”侍书忙禀道:“是十四爷。”我揉着朦胧的睡眼,隔着床帐问道:“十四爷这么早来,有何贵干?”胤祯一把拉开帐子,几乎是俯在我的脸上,说道:“你不知道爷来干什么?”我吓得尖叫一声,拥着被子躲进床里。胤祯似乎也觉得不妥,退到纱橱之外,说道:“一会儿爷再跟你算账。”侍书和司棋赶着进来服侍我梳洗。 我横眉冷对,胤祯怒火中烧,彼此对面地坐着,谁也不开口。侍书已奉上第三道茶了。胤祯还是不说话。司棋把早膳端进来,我也不理胤祯,自己坐在桌边吃起来。胤祯咬牙看着我,跑到桌边,也吃起来。我笑了,说道:“一个做爷的,跟我抢吃的。”胤祯狠狠地敲了下我的头,继续他对早饭的战斗。我本来就不饿,坐在那儿看胤祯狼吞虎咽,说道:“你们兄弟一个个平日都吃不饱!十五、十六、十七是这样!你也这样!可怜啊!真没想到!大清的阿哥们!”胤祯哼了一声,说道:“我没那个好福气,有人上门请吃饭。一回来就听胤禑和胤禄显摆,偏生宫里都下钥匙了。自己气得一宿没合眼,哪有心情吃饭。”我也哼了一声,说道:“你兴师问罪来的!那还吃我的饭干嘛!”胤祯说道:“御膳房做的,爷当然能吃。”我歪着头,望着十四说道:“罪也问过了。饭也吃了。你该给妃主子请安去了。”胤祯说道:“还没到时辰呢!”没到时辰?我看看天气,只怕早朝都下了。我说道:“懒得理你。”自己往书房里走。胤祯问道:“你干什么去?”我答道:“找点高兴的事儿做!”胤祯抱着肩,说道:“画画?写字?看书?怎么就没一样女人做的?”我冷笑着说:“劳不着十四爷操心。这女人的事儿,可不能轻易做。昨儿做了一顿的饭,惹来的麻烦还没完呢!”开门正撞见胤祥,我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来了?”胤祥笑道:“来救你啊!”见我不解,他解释道:“今儿我听李德全传皇阿玛的口谕,让四哥每天监督你练字。我猜你肯定不愿意,就帮你想了个法子。素日四哥只有下早朝的时辰有空儿,我求太子爷把四哥绊住了。过了这个时辰,四哥会忙得不可开交儿,就没空来执行这旨意。”我大喜,说道:“胤祥,你真太好了!” 胤祯在身后使劲儿地咳了一声。胤祥才看见他,说道:“十四弟也在这儿?早来了?”我恶狠狠地瞥着胤祯,说道:“他一早就兴师问罪来了。昨天不就是宴请十三阿哥么!他一大早就踢门找我算账。我就不能请客了?怎么我是做饭的人吗?爱请谁随我的心思!胤禄都知道借十三哥的光儿!你还不如胤禄呢!”小破孩,我把话挑明了,看气不气死你!果然,胤祯有暴走的趋势。胤祥满脸笑容,说道:“十四弟,诗璇说笑!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胤祯冷笑道:“十三哥这话是怎么说?诗璇是你什么人,由你来说这话,怕是不妥当吧!”胤祥眉毛皱起来了。我可不想看他们斗起来,赶着问道:“除了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没有别的了?”胤祥说道:“外面的梅花落红成阵,想约你赏落梅。”我笑道:“前天我已赏过了。树和暖煦轻笼牖,花与香风并入帘。”胤祥带着一抹异色,问道:“你作的?”我忽然想起,这是乾隆写在绛雪轩门前的楹联,康熙年间当然没有呢,再说,如果不是皇帝写的,如此粗浅的诗句怎能流传后世呢。我才不想认呢,含含糊糊地说道:“偶然抄来的,想起来就用上了。”胤祥若有所悟,微笑不语。我知道他理解错了,也懒得纠正。 我披上白狐裘,与胤祥一同走出来,胤祯也跟着出来。白雪,粉墙,虬梅,落花,前天还带着美丽与怡然,今天却如此沉重!我未知的命运,能在九龙夺嫡中独善其身吗?这个时代,又有谁与我携手而行?又有谁为我遮风挡雨呢?想起一首老歌,我命侍书取来筝,在这片白雪中,满天落花中,慢慢弹唱: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 岁月禁不起太长的等待 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 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 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 一身的遭遇向谁诉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 繁华过后成一梦啊 海水永不干天也望不穿 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 曲终余韵未绝,我揉揉僵冷的手指,却骇然地发现一院子人,一色的黄带,没有一个是奴才,中间的还是一抹明黄。我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胤祥一打马袖,跪下说道:“臣弟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胤祥给四哥、八哥、九哥、十哥请安!”胤祯也同样做了一遍。我真的要疯了,九条龙来了七条。我一甩帕子,蹲身道:“诗璇给太子、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请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真想找杯水。太子说道:“起吧。”我们三个人才都起身。我回头瞪着胤祥,不但没把雍正大人绊住,还附带了这么多人物,办事不力,哪里占得个“能”字。胤祥苦笑,显然也出乎他的意料。 既来之,则安之吧。我望向太子,他很俊逸,跟胤禟不相上下的人物。胤禟有些偏柔,太子比他多了一些阳刚,或有君临天下的气度。左边的剑眉英挺,双眸冷峻,面若冰霜。英俊又冷酷,必定是四阿哥胤禛,未来的雍正大人!九阿哥、十阿哥见过了,他们前列的一定是八阿哥胤禩。那飘逸的一头黑发,那隐隐带着忧伤的眸子,那男子汉不甘的飞扬,那嘴角边的一丝浅笑,那儒雅的气质,那宛如雪的长袍,世上竟有如此完美的男子!好眼熟啊,心头暗跳! 太子望着我,却不说话,别人也不说话,空气就这么僵着。我悄悄攥了攥冻得发僵的拳头,他们不冷吗?我就披了一件狐裘,里面是夹的,脚上还是花盆底。冻死我了。胤祥不出这馊主意,我能挨冻吗!这回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沾上太子胤礽和八贤王胤禩,以后我的日子怎么过!死胤祥,以后绝不让你有好日子过。 胤禩说话了:“太子爷,外面风大,是不是进绛雪轩小坐?在诗璇格格这里吃杯茶再走?”不愧是八贤王,真太可爱了!救民于水火之中。太子应了一声,率先进去,跟着的是胤禛,落后是胤禩。我感激地望着胤禩,无声地说了句“谢谢!”胤禩微笑着点点头。胤禟走到我面前,微挑嘴角,一切尽在不言中,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胤礻我差点笑出声来。胤祥满怀歉意地看了一眼我,我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胤祯最后一个,小声说道:“好词曲。爷喜欢。”我也小声回道:“我不是唱给你听的。”胤祯果然又气着了。 第五章 龙井 诸位阿哥依次落坐。太子命我也坐下,我谢了也坐下。胤祥笑道:“太子爷不是朝上忙吗?什么时候和四哥来的?我们竟然不知道。还请太子爷恕罪。”太子笑道:“四弟坚持先执行皇阿玛的口谕,而朝上有些事儿我想和他商量,就陪他来了,完事儿好尽快回去办差。什么请罪的!是我听着词曲感人,没让人禀报。”胤祥望着我笑了,我何尝不知道他和太子的意思,但还是给了他一个不领情的眼神。胤祯说道:“八哥和九哥、十哥也一同来了?和太子爷碰在一起了,巧了。”胤礻我先笑道:“讲了那个奥路菲给八哥听,八哥就说来瞧瞧,九哥还不让呢!”胤禟瞪了胤礻我一眼,胤礻我装作没看见。太子问道:“奥什么飞?”胤礻我说道:“天琴座圣斗士奥路菲的故事,臣弟也是听十四弟讲的。这两天都听十四弟讲,竟比外面的书场还引人入胜。”太子望向胤祯。胤祯见我直使眼色,会意地说道:“臣弟也从十五弟、十六弟那儿听来的,觉着这故事哀婉缠绵,就说给十哥听,没想到十哥也有当说书先生的爱好。”说得众人都 天与多情(清穿) 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3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3部分阅读 笑起来,唯有胤禛出神地望着我。我心里头没来由地一紧。 说话间,抱琴四个人依次为这些皇子们奉茶。她们都见到了各自偶像,激动之情,难以言表,看得我直想笑,忍得很辛苦。他们品茶的姿势都很优雅,有良好的教养的贵族就是不同,何况极品的皇族。胤礻我大嗓门先叫起来:“明前的龙井?怎么可能?”胤禟若无其事地说道:“一杯茶而已。”胤礻我还想说话,胤禩若有若无地望了他一眼,他就把话咽回去了。太子说道:“是明前的,味道是狮峰的莲心。”胤祥和胤祯的脸色都变了。胤礻我似是说错话了,低垂下头。胤禟恶狠狠地瞪着他。一杯明前茶怎么了?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我不喜欢绿茶的苦味,清人的“甘香如兰,幽而不洌”又或“此无味之味,乃至味也。”我却只有殇涩的感觉。在座的皇子也堪称饱学鸿儒之士,以人之长,比己之短,岂不是贻笑大方。 胤禛第一次开口问道:“茶哪儿来的?”那声音也带着冷冽。胤祯忙道:“早上我来时,沏的还不是这茶。哪个丫头拿错了吧?”我回头望那四个丫头,她们都脸色发白,好像她们也知道这茶的蹊跷,甚至有大祸临头的感觉。司棋跪下来,说道:“回四爷的话,奴婢从御茶房领来的。”胤禛看了一眼司棋,转向太子说道:“太子爷,叫御茶房的首领太监来回话儿?”司棋叩头道:“是奴婢刚才拿来的。格格不知情的。”太子面色一沉,说道:“好个大胆的奴才!竟然敢抢阿哥的话。来人……”太子真要发起火来,司棋恐怕小命不保,我站起来,赶着说道:“太子爷,且慢。”太子说道:“怎么?罚个奴才都不行了?”我急着司棋安危,可还真跟他讲不出道理来,只得说道:“诗璇的丫头有错,是诗璇素日没有好好管教。今儿她得罪了四阿哥,诗璇在这里替她赔礼,求四阿哥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她一回。还求太子爷海量!”太子瞧着我,说道:“爷责罚个丫头,你还挺身而出。你以为她说话错了就罚她,这是前头的。逾制,她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你想保也保不住。” 逾制?我忽然想起来,龙井茶是贡茶,“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这茶就是上用的了!怪不得他们如临大敌,怪不得胤祥他们脸色难看!我的丫头们都知道御用的,御茶房的人怎么不知道!他们再巴结我,也不会冒杀的风险,唯一可能就是得到了康熙的首肯。知道症结,我轻轻松了一口气,笑道:“太子爷是说那茶逾制吧?”所有人都是一怔,我说道:“我的丫头只是拿了茶,别人给什么她拿什么,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说到这里,我故意顿了顿,那些阿哥们早已知道我下面要说什么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讶然,我笑着说道:“诸位可都是喝了这明前茶,那么太子爷和诸位阿哥不也是僭越了!岂不也要治罪!”我故意端起自己的茶杯,说道:“幸好诗璇没尝,不然这杀头的事情,诗璇也跑不掉了!”胤祥和胤祯先笑了,胤礻我笑得声音很大,胤禩什么时候都是那种温柔和煦的浅笑,太子也笑了。胤禛面色依然清冷,胤禟的脸色却阴沉下来。 胤祥站起来,禀道:“太子爷,御茶房的奴才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来。这茶必是皇阿玛吩咐的。再说,咱们可都喝了!追究起来,一会儿都得去皇阿玛那儿请罪了。”太子笑着摇头道:“十三!说你什么好呢!罢了。”胤祥又说道:“那丫头也别罚了。不看在诗璇的面子上,也看在那首曲子的份儿上。”太子点头道:“也罢。看在她忠心护主的份儿上,饶了她吧。”司棋磕头谢过太子,脚下发软,我示意抱琴和侍书扶她到后面。 太子笑道:“饶了这丫头,诗璇不回谢礼?”我咬着牙,说道:“听凭太子爷吩咐。”太子说道:“你这曲子新鲜,词儿也好。爷们也没听全,就再唱一遍吧。”我盯着胤祥,心里骂了他一千回,求情就求情,提什么曲子,往后我就成歌女、戏子了,倒霉透顶了。无奈布上琴案,把那首《问情》又唱了一遍。良久,屋里还一片静寂。八爷党较之太子和四阿哥,表情更深邃一些。想必是太子和胤禛先来的,老八他们三个后来的,听得少些。这回听全了,各有各的想法,各想各的心事呢! 我心里叫苦,你们一个个怎么都没事儿干啊!怎么谁也没有走的意思,还在我这儿泡着,难不成一会儿我还得管午饭。直到康熙派人来宣太子。太子起身,按例我们恭送,太子走了几步,回身叫胤禛,说道:“老四,跟我一起去吧。皇阿玛问的你最清楚。”胤禛答道:“臣弟遵旨。”太子望着胤祥笑了笑,又扫了我一眼。胤禛走到我面前,说道:“今天没空儿了。回头打发人给你送法帖来,按着那个临三十张。明天我下朝再来。”三十张?想累死我!我壮着胆子,展现一个讨好地笑容,说道:“四阿哥不得闲,明天来也一样。皇上旨意是四阿哥指导我练字,四阿哥没指导,我不会临,也临不好!”胤禛淡淡地说道:“五十张。我明天下朝来检查。”然后跟着太子出去了。 我抿着嘴唇,下定决心,以后决不与胤禛讲理。我要跟他斗智斗勇。胤祥安慰道:“四哥就这脾气,那字儿的事情我替你想办法。”我说道:“不用你想办法了。都你的好主意!现在好了。我被你的好哥哥盯上了。”说完我又后悔了。不说四阿哥我惹不起,周围还有那四位八爷党呢! 外面又传报十五、十六、十七来了。不知道是来解围的,还是跟着捣乱的来了。十五他们进来,笑嘻嘻地说道:“太子爷和四哥都走了?”胤禩笑道:“刚走。来的巧!”胤禄说道:“我们早想来的。可听着太子爷和四哥在这儿,就不敢来了。一直在外面等着。”胤禟呷了口茶,说道:“什么好东西?硬要在外面喝西北风,等不急来献宝!”胤禄笑道:“九哥说对了。绝对好东西!十五哥临摹了诗璇姐姐的画儿,拿来点评。八哥在这儿更好了,一会儿还要听八哥怎么说!”胤禩道:“还要我评?”我望着胤禑,问道:“你临摹的哪幅?”胤禑答道:“天龙座紫龙。”我的脸刷的白了,明白了刚才见到胤禩心跳的缘由,也明白胤禄说“八哥在这儿更好”的缘故。我赶忙说道:“你先放这儿,等闲了,我专门跟你说。”胤禄说道:“那怎么行?诗璇姐姐,我们才刚议论过,十五哥画得没你像,特特地拿来给你品评的。十七弟说……”我打断胤禄说道:“十五爷画得肯定比诗璇强,今儿别看了!”胤礼说道:“十五哥就是没有诗璇姐姐画得好!诗璇姐姐画得更像八哥!”我真的很想很想晕倒! 所有人的兴趣都提起来了。胤禑把画儿展开,上面的紫龙穿着青铜圣衣。凭心而论,胤禑的笔法比我强很多。我练了十年,而他只练了五年。但是现在我很想暴扁这个天才儿童。他临摹得非常逼真,但缺少一点对紫龙眷恋,因而少了一些神韵。胤礻我催促拿出我的原画,我特想变成鸵鸟,可胤禄早就跑进去,取出我的画卷。 大家都惊叹,我悄悄地往后退。那个老八,怎么会长得成这样!再不走,他们问起我来,这里可没有地缝让我钻。管他什么阿哥的,我溜之大吉!胤礻我这个家伙,一嗓子叫住我:“诗璇,你什么时候偷画八哥的?可怎么把八哥的衣服、头发搞成这个样子!”我的眼神触向胤禩,却见他的眼里带着水一般的温柔。我的脸更红了,低头不敢看他,又不敢辩白,怕越描越黑。胤禟自语道:“不可能啊!诗璇从未见过八哥的。”我突然觉得胤禟好可爱啊!我从未发现他如此地可爱,跟着慌忙点头,说道:“对,对,我从来没见过八贝勒!纯属巧合!纯属巧合!”胤礻我却不依不饶,说道:“没见过怎么画得这么像!敢情是梦里见过?梦中情人?!”我气得顿足道:“你!你!你胡说!”胤禟和胤祯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胤祥也强不到哪里去!胤礻我说道:“明摆着的事儿!欲盖弥彰!十五、十六,你们说是吧?”胤禄答道:“我见到了就说是八哥!诗璇姐姐偏敲我的脑袋说不可能。”胤禑说道:“诗璇姐姐的笔法细腻,入木三分,我们说了,诗璇姐姐偏不承认!”我又羞又气,拎起十五的耳朵,叫道:“胡说八道的小坏蛋!以后再想吃我做的东西!没门儿!连窗户都没有!十六、十七,你们也都别想!还有十阿哥,新仇旧恨!咱们走着瞧!”我拔脚就往外跑,可我忘了脚上的伤还没好全,还穿着花盆底儿,又要摔倒了。一双手迎上,把我接住他的怀中。那个怀抱带着淡淡的清香,温暖而坚实,甚为舒服!可这么多人围观呢,我想站起来,那双手却用力地搂住我,耳边是胤禩温柔的声音,“诗璇格格有没有事儿?”我红着脸说道:“谢八贝勒。”赶忙挣脱出来。胤祥和胤祯一边一个,异口同声道:“怎么样?要不要传太医?”我气呼呼道:“没事!”寻张椅子坐下。胤禩说道:“十弟莽撞了。我代他向你赔礼。但那画儿委实过巧了,十弟反应过激了些,还请诗璇格格见谅。”八贤王器度就是不同,可惜我心情仍旧不好。 这时候御前太监魏珠进来了,恭恭敬敬地给各位阿哥请安。我不大认得,一脸迷惘。魏珠恭谨地说道:“奴才御前太监魏珠。李谙达吩咐奴才问,格格今天做点心好了没有?叫奴才取回去呈给皇上。”我惊叫一声,都是这帮阿哥闹的,我还没动手呢!我僵硬地露出笑容说道:“我还没做好呢!烦请告诉李谙达,诗璇一做好就打发人送过去。”魏珠道:“李谙达说,要是格格还没做,叫奴才在这儿等着格格做好。李谙达说皇上还在议事,格格还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小时,我拍拍心口,暗叫谢天谢地。胤禟挑眉道:“你会做饭?做点心?”胤礼抢着说道:“诗璇姐姐做的比御膳房好吃一百倍。”胤禄说道:“诗璇姐姐只做给十三哥吃。十五哥、我和十七弟要不是借十三哥的光儿,哪里吃得到!”我暗自骂这些小没良心的,一边走一边说道:“哪有这话!我不也答应你们有点心吃的。”胤礼很可爱地说道:“今天没拦住十四哥,诗璇姐姐肯定不给了。”胤祯抱着肩,邪邪地说道:“有这回事儿?十五、十六、十七,都瞒着我干什么了?”胤禑和胤禄一齐说道:“不关我们的事。是十七弟出卖十四哥的。”胤礼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分辩。 我不敢看着十四暴怒的眼神,落荒而逃,留下他们兄弟断官司。十七,不是我讲义气,你的哥哥都出卖你,也就怨不得了我。何况你老爸,大清朝的终极大boss,在那儿等着呢!我冲进厨房,把那些厨役支使得团团转。我挑了两样不费功夫的小吃——金针菇春卷和簪缨饺,而且听说康熙喜欢吃带馅的东西。幸而,面是现成的,就是调制馅料费些功夫。和馅,弄皮,自有下人动手,我只要把调料配比放好,看着他们把那些调弄整齐。自己动手包那簪缨饺。有样品还学不会,我都没功夫气他们笨,自己飞快地包起来。一边包,一边想,皇帝吃饭总有浪费,十三是我的挡箭牌,如果胤禩他们不走,也得吃些。唉!我堂堂海归双学士,在大清朝做点心光荣牺牲,说出去不笑死人。 簪缨饺快熟的时候,才命他们下锅炸春卷,三刻钟,把点心用盘子装好,略做点缀,一切就绪。我瘫坐在椅子上,累得腰酸背痛。魏珠把三盘的春卷和两屉簪缨饺装进食盒,谢过我向我告辞。我瞪大眼睛,说道:“皇上吃得了吗?再说宫里的规矩不是不过三吗?”魏珠答道:“太子爷和四爷在皇上那儿呢!皇上必要赏的。这不过三的规矩,遇着皇上特遂心的,也不是非要遵守的。谢格格!奴才告退。”我无语。数数剩下的,才三屉簪缨饺,春卷馅尽够,让他们再做些吧。 我摇摇晃晃地进来,他们竟然还在。十七的小脸哭花了,胤祥在安慰他。十四铁青着脸。十五、十六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胤礻我一脸的兴灾乐祸,胤禟面色沉郁,胤禩依旧浅笑。我脱口而出:“你们还没走?”胤祯大声说道:“等着吃点心!”胤禟一口茶喷了出来,脸色好了很多。我吩咐他们端上来。胤祯也不管别人,第一个跳到桌边,抓起来就吃。本来我以为是胤礻我第二过来,不料却是胤禟。他拿筷子斯文地夹起来,细细品尝。然后才是胤礻我,胤祥拉着胤礼坐过来,胤禩招呼了十五十六也都坐下。一屉才九个,胤祯多吃了一个,就空空如野。尝过之后,所有人都像十四那样动手抓了。哪里有天潢贵胄的样子,分明是一群花子!簪缨饺片刻就全部失踪,厨房炸的速度,跟不上吃的速度。胤礻我跟十五他们三个一样,急得抓耳挠腮,都不如胤祥和胤祯,更不用说只比他大两个月的胤禟。 可魏珠飞奔进来,一看桌面空空如野的盘子,脸都白了。见到胤禩他们,匆匆施礼,急道:“格格,那点心还有吗?”我倒抽了一口气,心想难道康熙他们也吃光了。我答道:“只有春卷了。也就一二十个罢了。”魏珠苦着脸,说道:“格格可怎么办好呢!皇上胃口极好。偏巧佟大人、李大人、马大人都在南书房议事。”我苦笑着说道:“实在是没了。”指着厨房端出来的,说道:“就这些,都拿去吧。”胤礻我很不情愿,却也不敢说话。其他的就更不说话了。魏珠道:“格格,就这些!奴才怎么交待!”胤禟冷笑道:“你没想过向爷们怎么交待?怎么跟多罗格格说话呢!”魏珠扑通跪下,连连叩头道:“九爷恕罪!奴才情急!奴才该死!求九爷饶了奴才!”胤禩止住胤禟,叫魏珠起来。胤禩对胤祥说道:“十三弟,你带着这个去回皇阿玛:诗璇亲自下厨,专为皇阿玛做的!皇阿玛爱吃,现在再做,但是脚上的伤又重了。请皇阿玛略等等。”我小声道:“请魏公公回复也一样。为什么让十三阿哥去?”胤祯冷笑道:“八哥的意思,你真不懂假懂?你真是……”说话间叹了口气。胤祥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意,说道:“八哥,我这就去。”带着魏珠往南书房去了。 十五、十六、十七点心也吃了,担心十四那场还不算完,一齐告辞,赶着往外溜。胤禩叫胤礻我送他们回去。屋里只剩下我、胤禩、胤禟和胤祯了。胤禟叹气道:“八哥的意思是多罗格格做的东西不是谁都吃得的,而且请皇阿玛别下旨再让你辛苦了。十三是皇阿玛的心坎儿上的人,皇阿玛见到他,自然会多想些,事情更容易些。何况太子和四哥都在那儿!你!你!说你什么好呢!”我心下暗服,嘴里却说:“八阿哥也圣眷极隆,自己去说不更好!”胤禩满脸笑意,不像刚才那般面具似的笑模样。胤祯一旁气道:“要不是你给十三哥做饭,皇阿玛会知道问你要点心吗?十三哥去省却了很多麻烦。八哥去了,算怎么回事儿!拜托!爷们也在帮你!好人都让十三哥当了!”我笑了,说道:“我也领十四爷的情!领八爷、九爷的情!”胤祯苦笑道:“有这话句话就好!我们照十三哥还差一等。你叫十三哥哥的名字,又不带着那些繁文缛节!见到我们,不是阿哥,就几爷几爷的。”我说道:“你总是爷长爷短的!况且你们都比我大,叫哥哥们哪儿能叫名字。”三个人都不说话,直直地望着我。 第六章 柳体 胤禩等走以后,没等我有喘息的余地,就有胤禛送来的法帖,柳少师的《金刚经刻石》拓本。我把字帖摔在桌子上,心里一阵烦闷。这是大清朝,我又不用读书举试,又不经纶济世,练个什么字!我又不出家为尼,又没有参禅的爱好。柳少师传世的作品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金刚经》!五十张,想累死我啊!我皱着眉头,计上心来,命丫头研墨,专心临摹起来。 晚上康熙又来了。我不像上次那般手忙脚乱了,可能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了,心理麻木。康熙命我坐在身边,却出神地望着我不发一言。被一位帝王凝视,实在不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尤其是一位有“千古一帝”尊崇的人物!我局促地坐在那里,转向李德全,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偏他的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康熙身边的人怎么都是狐狸!超级大狐狸生了一群j狡诡谲的小狐狸,身边奴才也是千年老狐狸。 直到康熙想起自己的失态,才掩饰地说道“诗璇的点心很好。那个簪缨饺味道好,名字也好。”我站起施礼道:“谢皇上夸奖!”康熙说道:“坐下说。明天做什么给朕?”我捧出笑脸,说道:“明天还送这两样给皇上吧。”我今天的实践,那些奴才都学了八九不离十,如果还做这个,我把把关就成了,暗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康熙岂会不知晓,说道:“也好。但朕想起,下江南的时候,好像不必带诗璇去。”我立刻站起来说道:“明天诗璇为皇上做蒙娜丽莎和红枣莲子八宝饭。”康熙说道:“红枣莲子八宝饭倒是常吃,看你做点什么新鲜花样。那个丽纱是什么?”我眨眼笑道:“皇上明天品尝过,诗璇再跟皇上讲。”康熙说道:“准了。今儿太子和胤禛都在,又赏了李光第他们几个,朕却没吃到多少。本想再跟你要些,你却把十三派来,那话说得朕不得不忍下!”我心说道,我哪有那个水准,还不是你的好儿子。可面子上却得低头敛襟以示恭顺。康熙又说道:“今天练的字在哪里?朕看看。”我唬了一大跳,那个是我明天与胤禛斗智用的,拿康熙看,那欺君之罪跑不掉了。我战战兢兢地说道:“那个,皇上,诗璇还没写完。等明天四阿哥看过了,诗璇再写好的呈给皇上。”康熙似笑非笑,望着我说道:“老四给你留的功课,你得写到五更天!看你这般悠闲,想出什么好主意对付他?”我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个!字!皇上想到了?”命侍书把字取来,自己双手奉给他,一边小心地观察他的脸色。他看到手里的临帖,先是一怔,然后大笑起来。李德全并那些御前的太监,都低着头,双肩耸动,忍得很辛苦。至于我的人,早已知晓真相,已有些免疫力,比他们强好些。 康熙说道“你拿这个给老四看?”我故作有理,说道:“皇上看,诗璇还多写了五张呢!”康熙又笑起来,半日方说道:“你呀!明天老四罚你的时候,别派人来找朕救你!”有梯子耶!我赶忙说道:“皇上,四阿哥是皇子,诗璇才是个多罗格格,当然斗不过他的。皇上怎么能不帮诗璇!”康熙说道:“朕没治你欺君之罪,已是大幸了。老四立朝刚毅,朕派他来,想磨炼磨炼你。你却搞出这篇文章来。朕倒要看看明天,你们谁斗赢谁。”又坐了一会儿,李德全禀道:“皇上,宫里该下钥匙了,是否起驾?”康熙不说话了,似在想起些事情。李德全不敢再言,使眼色给我。可我莫名其妙,不知道如何说话,无声地问李德全。康熙说道:“别跟诗璇打哑迷。”李德全跪下道:“奴才该死。”康熙说道:“起吧。诗璇,你额娘是安亲王的女儿?”我一愣,答道:“回皇上话,正是。额娘是郭罗玛法(外祖父)第十一女,郭罗妈妈(外祖母)是嫡福晋赫舍里氏。”康熙盯着我,问道:“你们跟安亲王福晋走动得勤吗?”我觉得一股凉意,斟酌着说道:“以前不太勤,一年就见上两三回。今年诗璇大病一场,郭罗妈妈接过去小住了几日,从那以后,郭罗妈妈经常接诗璇过府。”康熙问道:“安亲王福晋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我摇头道:“郭罗妈妈从未跟诗璇说什么,只经常让诗璇在她面前读书。”康熙又道:“你在安亲王府遇见过特别的事吗?”我不解,说道:“皇上指的什么?诗璇不懂。”康熙说道:“回答朕。”我紧张起来,拼命地想史书记载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康熙四十二年五月,内大臣索额图有罪,拘禁于宗人府。我的脊背发凉,慢慢地渗出冷汗,假作思索,然后答道:“确实没什么事情。每天都与表姐妹们玩耍。”又故作惊状,说道:“诗璇见到了索相。索相还送给诗璇一个皇上钦赐的扇坠。”康熙说道:“什么扇坠?”我说道:“是一块上好的和阗玉,带着明黄|色的穗子,但穗子特别旧。上面刻着四句话‘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康熙紧紧地握着拳头,轻轻念道:“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李德全扶住康熙,急道:“皇上!”只有片刻,康熙故作淡然地说道:“索额图没说别的?”我答道:“回皇上话,没有。”康熙说道:“很好。李德全,摆驾乾清宫。”康熙走了几步又说道:“早点休息。后天冰嬉跟朕一起去。”我肃身应是,待他们远去,方浑身冷汗跌坐在地上。 康熙询问我这些,作为一个后世的旁观者、,我很容易猜测出事情的大致情形。索额图一案牵连面甚广,党羽尽行被铲除。可那是史书语焉不详的记载。现在风暴正在酝酿之中,康熙是否在考虑打击的范围。安亲王府与索额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能也在他打击之列。但是安亲王福晋那个赫舍里氏的姓氏,应该是让他有所犹豫。 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是安亲王福晋的亲侄女!那位生下皇太子胤礽即离开人世的元配皇后!她陪伴康熙夺回了政权,陪伴他度过了少年天子的起起浮浮。三藩之乱给她的丈夫太大的压力,也给了她自己太大的压力。也许正是她的忧心冲冲,才会难产,才会过早的凋零。也许正因为如此,她的美丽永远留驻在康熙心中,成为康熙永远的痛。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我问我跟安亲王府关系。他问得最多的是,这些人跟我说过什么?那些老j巨滑的家伙们,怎么会把大事托付给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身上,更何况康熙这样英明睿智的皇帝。当然,他晚年精力衰退是另外一回事,可他现在还正当盛年,四海升平,文治武功。难道问题本身就在我身上?他关注的就是我本身?他已经是第三次失态了。第一次在翊坤宫门前,他伸手欲扶我;第二次是他在我熟睡的时候静坐了半个时辰,刚才那句诗,我咀嚼着诗中的含意,南北朝时的民歌,一个女子对负心人的质问。我浑身发抖。幸而丫头们都被我打发出去了。否则她们见到我这副模样,非得传太医不可。 这一切的恩宠并非无缘无故。老太太的疼爱,索额图的惊喜,康熙隆恩,很可能只来自一点——孝诚仁皇后。也许我们长得很像。她老太太说过,我比额娘长得更好,现在就有当年的雍容华贵、器度不凡,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她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呢。我当时很奇怪,额娘怎么会用雍容华贵、器度不凡这八个字。现在想明白了。在他们眼中,我就是孝诚仁皇后的替代,甚至更胜一筹。所以,只要康熙见到我,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但是他们没有想到,郭罗络氏还有宜妃,确切地说是九阿哥,把一切都打乱了。我不再是索额图的力量,甚至更糟。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眼。直至天明,我方才下定决心,按既定方针办理——依靠胤祥,拒敌于外,逃离皇宫,远走高飞。 我顶着熊猫眼,吩咐他们预备点心材料。才乱完,胤禛来了。我进书房的时候,胤禛正喝茶,侍书脸儿红红地站在一旁,所谓心悦君兮君不知。我很想笑,但是不敢,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与胤禛斗智。我肃了肃,说道:“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胤禛说道:“起吧。我来检查你功课。”我忍着笑,把昨天康熙扔在案上的字,奉至胤禛手边。他拿到手里,脸色变青。原来我吩咐人把纸裁成信纸大小,每个上面只写了一个大字,是金刚经里的一句话——“何谓无相?世间一切相,皆系妄境,本无所有,故名无相。何谓无不相?十界十如之法,应用无方,自在无碍,故名无不相”。要不是这句话禅意颇浓,我连那五个字都不写。 我还以为他会当面摔过来,披头训我一顿。没想到他虽然脸色难看,却一言未发,铁青着脸一张一张地翻看了一遍。想起胤祥说过,雍正大人如果不说话,那就是暴风雨来临。幸好我早遣抱琴搬救兵了。康熙虽然不来救我,还有胤祥呢!胤禛把帖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冷冷地看着我,说道:“体势劲媚,骨力道健,有几分意思,但字字严谨,一丝不茍,还很欠缺。打今儿起,我在绛雪轩看你练字。你既爱用信纸,就用柳体写簪花小楷吧。”我大惊失色,就这种纸写簪花小楷,五十张得写多少字!我说道:“四阿哥,诗璇自己做功课。您朝上忙,不劳动您在这儿了。”胤禛不答,叫道:“来人,把今天的折子拿来。”我说道:“你走了我再写。不许在绛雪轩看折子。”胤禛说道:“抗旨也得见到皇阿玛。现在开始写。”我气道:“我就不写。看你怎么办!” 胤禛站起来,侍书吓得跪在地上。他说道:“你们都下去。”侍书那丫头,和那些奴才们立刻都消失了。谁是主子不认得!这帮奴才以后一个都不要! 我鼓起勇气,迎上胤禛那双冷峻的眼睛。他就站在我面前,一股从未感觉到的凛然的气势从他身上发出来,太子偶而散发出来的,更像是一种习惯,而他这是与生俱来的。我在康熙身上深刻地感觉到过——君临天下。难道他平日里刻意掩饰,在昨天他们一起出现的时候,他不如胤禩光彩照人,不如胤禟的锋芒毕露,甚至不如胤祥、胤祯带出的个性与神采。 胤禛把我按在椅子上,提起笔塞在我的手里,握着我的手开始写字。一笔一画,是金刚经里的内容。他的柳体像极了,几乎可以假乱真,金刚经也是在默写。在现代的时候,我为了培养自己,曾经背过几段,以示学识渊博。那些在胤禛面前真是小儿科。看他写经时,完全是在用心写。我们的身体贴得很近,我本以为他身上会是檀香味,却隐隐地百合清香。他的手修长,但虎口和食指都有老茧,磨擦地我的手微微有一点痛。我面红耳赤,心跳如鹿撞。他说道:“还要我教你写吗?”我慌忙说道:“我自己写。”他贴近我的耳畔说道:“你的身上有一股子似兰非麝的幽香。”我大惊,挺身想站起来,他握紧我的手,说道:“别动。否则我会忍不住的。”我才不听呢,奋力站起来,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他们兄弟怎么都这样啊!胤祥把我推上风口,胤祯纠缠不清,胤禟势在必得,他又这样!还有胤禩,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我挣不脱,嚷道:“你干嘛!我告诉皇上去!”胤禛没料到我说这句话,一只手捏着我的下颔,一只手搂着我的腰说道:“可以。我向皇阿玛讨你。”我被吓住了,愣愣地问道:“你说什么?”他说道:“爷要你。”我傻傻地看着他,说道:“要我?要我做什么?”他抚着我的头发,说道:“你是我的。你只要记住了就行。”我回过神来,趁他失神,挣脱出来,退后几步,大声说道:“我才不是你的呢!我是我自己的。不是你们谁的囊中之物!”他冷冷地说道:“你做不了主。”没等我反驳,他却说道:“我饿了。想吃你做的红豆糕。”哪儿跟哪儿啊!我真的要疯掉了。我自己气呼呼地坐下,说道:“你饿了自己传膳。我才不给你做饭呢!”他对面坐下,说道:“他们都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呢?”我想也不想地说道:“你太可怕了!”他的似受了重击,半日没说话。我有些过意不去,可他刚才那个样子,心头那点过意不过,又挺过去了,坚持着沉默。 胤禛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我面前。我抬头看,竟是一只小泥猴,旁边有两根杆子,立在桌面上会翻筋斗。我欢喜地摆弄起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贿赂我。心里鄙视了自己一回,在现代什么高科技产品没见过,到古代真是返老还童了。待要放下,又舍不得。他说道:“送给你的。一进门你就搞出这些,也不好拿出来。”我心里说,拜托,是你搞出来的!但看在小泥猴和雍正大人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了。我露出讨好的笑容。他淡淡地说道:“我能给的,比十三更多。”我的笑僵在脸上。 人报“十三爷来了。”我心里气道,真跟电视电影里演得,警察总是来收尸的。胤祥进来,见我没好气地看着他,知道来晚了,没奈何先给胤禛请安。胤禛还是冷淡地模样,说道:“来做什么?”胤祥尴尬地笑道:“来看看诗璇。”胤禛指着桌上的一摞纸,说道: “她昨天完成的功课。看看吧。”胤祥拿起来看了,大笑起来。我恨道:“胤祥!”胤祥想忍住,却怎么也忍不住,拿袖子掩着脸,双肩拼命地抖动,好半日才说道:“四哥,也别怪诗璇。作业太多了。她哪里写得完呢!”我跟着说道:“他今天让我写簪花小楷,写五十张呢!虐待!”我躲到胤祥身后,一边说一边偷看胤禛的脸色。 胤禛脸色冷冷的,以手指敲着桌面,似乎望向窗外。胤祥悄悄地拍拍我,说道:“四哥,皇阿玛也没指望诗璇能练出什么名堂来。上书房都放假了,诗璇少写两篇,或过两天再写也无可厚非。”胤禛盯着胤祥说道:“今天才第二天。”胤祥自然地笑道:“四哥!今天有八宝饭吃。诗璇再做两个素菜,算是谢师礼,还不成!”我狠狠拧了胤祥的手臂,痛得他直皱眉,又敢出声。昨天让我当歌女的帐还没算,今天又来让我当厨子,没门儿!胤禛看着胤祥忍痛的表情,隐隐带着笑意,说道:“作茧自缚!”胤祥苦着脸,又不敢跟胤禛说,又不忍教训我,尴尬万分地站在那儿。 胤禛说道:“你是写那五十页小楷,还是招待我一顿饭?”怎么都是我吃亏!两害相趋取其轻。我权衡了一下,只好认命地往厨房去。给胤禛做了荷花彩卷和酸辣百合芹菜,又给胤祥做了葱爆肉片和蕃茄里脊,配了个上汤奶白菜的汤。这荷花彩卷用清炒过胡萝卜丝和炒过的紫菜卷制而成,格外的清脆爽口。御膳房虽然没有那些现代的调料,可是古代的替代品一样不少,而且更加精美,材料越发的好了。那自然的味道清香宜人,让我爱不释手。 这回我可学乖了。那蒙娜丽莎和红枣莲子八宝饭,反正不是我全程亲力亲为,下了十个人吃饱的份量。既然雍正大人想吃红豆糕,我就为他做了一份,也算是对未来饭票地投资吧。做好了我命人端上去,正打算分派人给康熙送过去,魏珠已经来取了。打发去后,自己回房梳洗,他们俩儿自己吃吧。一边匀脸,一边叹自己的苦命!本来打定在古代享受金尊玉贵的格格生活,可现在呢,要跟老、大、小狐狸周旋,又要唱歌又要做饭,可怜我堂堂地双学士,白领精英,沦落到这步田地!主啊!神啊!佛祖啊!安拉啊!你们谁显显灵啊! 等我出来,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八、九、十、十四,大清朝的f4一个都不少,结成阵势很好笑,四和十三一伍,八、九、十另一队,十四站在中间,真像是拔河。两队人马加一个裁判。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施礼请安。胤禟伸手扶我,却被胤祥拦在前面,说道:“九哥!”胤禟邪笑了一下,说道:“表妹过来。”胤祥脸色白了一下,我拽了拽他的衣袖,绕过他走到胤禟跟前,他笑道:“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我们都等着用膳呢!”我看看菜,十五那三个来蹭,还可以凑和,他们四个一人一筷子,那情形可就不好说了。我权衡再三,擒贼先擒王,说道:“八贝勒也没用膳吗?”胤禩浅笑地望着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的心又跳起来了。我真想说,别这样看着我!可脸却不争气地红起来,低下头不敢说话了。胤祯受不了了,自己先跑到桌子上,拿起筷子就吃。胤礻我大叫一声:“十四,你这家伙。”抢步坐下,抓起点心狂啃。牛嚼牡丹,我那可爱的红豆糕啊!胤禟和胤祥看着桌面上最后一双筷子,非常有默契地同时伸出手。电视上的高手过招上演真人秀。有毒蛇之称的九阿身手不亚于拼命十三郎,我暗自赞叹康熙教子有方,文韬武略一样不弱。 我正欣赏得不亦乐乎,胤禩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说道:“拿双筷子去吧。”回头就见抱琴愣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把象牙筷子。我咳了一声,说道:“二位,筷子来了。”胤禟和胤祥也不理会,我只得抽出两双,一边一双递过去。胤禟冲着胤祥哼了一声坐下,胤祥抿着嘴唇,拿着筷子也坐下了。我看着这两位,一位是终极大boss雍正皇帝,一位是深受朝臣拥戴的八贤王,哪个也得罪不起!人在矮檐下啊!我亲自端起碗,为两位各盛一碗八宝饭,用小托盘先奉给了胤禛,然后奉给胤禩。倒不是我有排序,谁让长幼有序呢。 胤祯一边抢,一边还说道:“十哥,你不是不吃素吗?”胤礻我答道:“那是不好吃的素菜!”胤祥好不容易抢出来个荷花彩卷给胤禛,胤禟给了一个很不屑的眼神。胤禛和胤禩都很斯文,却润物细无声,很快一碗就全空了。我接过胤禩的碗。侍书看见胤禛的也没有了,赶着接过来,却把碗递给我。胤禛的眼里闪过一丝欣赏,我暗叹好个有心计的丫头。 展眼间,四个人已将桌面一扫而光,连汤都没剩点儿底。至于我对点心、小吃的计算量,纯属美好幻想。我欲哭无泪,站在地中间,气极败坏地宣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做饭了!”那几个人先是一怔,然后都笑起来。胤禩忍着笑说道:“以后我们得想法儿讨好诗璇格格了!”我扭头不理。 胤禩先起身告辞,说是前朝有事。他正如日初升,明年囚杀索额图,他是主审官。胤礻我跟着站起来,胤禟很不情愿起身,但是接着说了一句:“我给额娘请安,待会你一起去。”我答应着。胤禩转身问胤祯是否一起走,胤祯答道再坐一会儿。待他们走出去,接着是胤禛,他也是个忙人,办差阿哥的称号不是一朝一夕的,他走到我面前,淡淡地说道:“记住我的话。”我装傻道:“哪句话?我不记得了。”看着胤禛变冷的神色,心底没来由地怕,只改口道:“记住了。”又小声补了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胤禛答道:“由我决定。”转身对胤祥和胤祯道:“一起去给额娘请安。”胤祥勉强答应了。胤祯却说道:“今天我给额娘请安了。”胤禛说道:“额娘最想见你。”胤祯说道:“反正我在宫里,什么时候去都一样。”胤禛没有再说话,和胤祥要走。他们去见德妃,我也得有所表示,毕竟人家赏了东西,又亲自来看我,而且宜妃主西六宫,德妃主东六宫。况且康熙的最后十年,都是她的两个儿子在闹。我转头悄问抱琴,还留东西了吗?抱琴红着脸点头。哼,给胤祥留的,我丫头都吃里扒外。我叫住胤禛和胤祥,抱琴又把那个五彩掐丝的盒捧过来。胤祥笑了,不待我说话,先接到手里,说道:“谢谢诗璇。”我说道:“这是给德妃主子的,你不许偷吃。”胤禛没有说话,率先走去了。胤祥捧着盒子 天与多情(清穿) 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4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4部分阅读 ,跟在后面。 胤祯拉着我来到里间,还把所有的下人都赶开。我挣不脱,只得跟着。他从里衣解下一块玉佩,为我挂在颈间。我捧起来观看,那是一块上等和阗玉,晶莹剔透,一面雕刻着一条五爪盘龙缠绕在“十四”周围,另一面是胤祯两个字,旁边饰以祥云,下面缀着五彩丝绦。我大惊,一边要摘下来,一面说道:“十四爷,这是……我不能收。”胤祯按住我,说道:“不许摘下来。我给你的,你得戴一生一世。”我看着他执着的眸子,说道:“十四爷……”胤祯打断我,道:“叫我胤祯!你能叫十三哥的名字,为什么不能叫我的名字。”我苦笑道:“如果叫你的名字,那我就分不清四阿哥,还是十四阿哥了。”胤祯说道:“你不会有机会叫四哥的名字。”我心里暗道,那可未必,今天你四哥就说了吓我一跳的话。我说道:“胤祯,这块玉太贵重了。听说每位皇子只有一块,我不敢也不能收。”胤祯说道:“我送给你。这代表我的心意。”我不知如何说,才能打消他的念头,更担心引起他的误会。胤祯见我不语,松了口气,说道:“正月初九是我生日。”我答道:“预祝十四阿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胤祯说道:“你得为我准备寿礼。”我说道:“我不会针线女红,用银子买你不稀罕……”胤祯说道:“我不管。总之,你得送我,而且不能送买的。”我哑然失笑道:“哪里有阿哥强要寿礼的!”胤祯说道:“从我开始。我不信九哥、十三哥不要。”我一惊,说道:“跟九阿哥、十三阿哥有什么关系!”胤祯冷笑道:“你也别瞒我。这一段日子,九哥天天缠着宜妃,要接你进宫。你进宫之前,我问过九哥为什么,九哥笑而不答。我就知道九哥心里的想头。至于十三哥,我们一起待了五年,天天争天天斗,哪一样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低头不语。胤祯凝视着我,说道:“不要认为我跟十三哥斗气。见到你之前,我是为跟十三哥争。见到你之后,一切都变了。我理解九哥对你念念不忘,也明白了十三哥的魂不守舍。我自己心里何尝不是这样。可惜你还小,最多明年,你会明白的。”我的脸已红得像苹果,幸亏我这个身体还小,但是我心里明白,对他们的意思理解得很清楚。胤禟、胤禛、胤祯都表达了。下一个是胤祥吗?我相信一见钟情,但是被四个人一见钟情,绝不是一件惬意的事情。胤祯走后,我还在胡思乱想,最重要的是心里鄙视自己,为什么不坚决退还胤祯!将来因为这个该惹出多少事来! 第七章 冰嬉 第二天,平静了一个早晨,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打量着进宫这几日终于能安静过一天,魏珠就进来了,禀道:“格格,今天冰嬉。皇上宣格格一起去!”我方想起康熙前儿临走的话儿,只得命抱琴和侍书收拾东西,让司棋和入画为我梳妆。穿戴整齐出门儿,就见一顶暖轿备在那儿,随从的太监宫女列队等着,魏珠跟轿,四个丫头围随,一路迤逦而行。我隔着轿帘,问魏珠道:“什么叫冰嬉?今儿都有谁去?”魏珠答道:“回格格的话儿,冰嬉就是八旗将士在冰上操练,有列队行进的,有比赛滑得快,有冰上射箭的,还有冰上蹴鞠的。场面好热闹!”原来是滑冰的运动。魏珠又说道:“今儿宫里皇上就带了宜主子、德主子、密主子三位来,阿哥们除了十八阿哥,皇上都宣了。” 魏珠说了一声到了,抱琴和司棋扶我下轿,就见一处亭前已铺陈妥当,前方是大片的湖面,远远一队队八旗将士整齐立在冰面上,脚下穿着较为原始的冰刀。四周一望,这地方也是红墙黄瓦,怎么从来没见过呢?魏珠悄声说道:“格格,这里是太液池的五龙亭。”中南海?!怪不得我没印像呢,从来没进去过。 我走到搭的帘帐前,就见宜妃、德妃、密贵人都到了,地上笼着火盆,后面跟着贴身服侍的宫女。我向她们依次施礼,宜妃笑着说道:“来,坐到姑姑这儿来,挨着火盆。花蕊,给格格预备的手炉呢?”我陪笑坐下,想像怎么个场面。康熙也带着一大群儿子来了。我依序望去,除了七阿哥胤祐走路微跛,有点遗憾外,每一个都很出众。太子后面的大阿哥胤禔,继承了康熙的鹰钩鼻子,三阿哥胤祉书卷气很浓,十二阿哥胤祹则显得淡泊无物。余者都见过,包括太子胤礽、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礻我、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唉!这么多儿子能不争家产吗!何况是天下唯一的椅子呢! 康熙坐下后,阿哥们依序站立。一名英武的侍卫上前向康熙请旨,待准奏后,挥舞着令旗,冰嬉正式开始。入画悄声回我,那个一等侍卫叫海青,是康熙身边的心腹,还有一个叫拉锡的,也是康熙一等一的心腹。我真服了入画的情报收集能力,要是在现代,她有可能成为cia首任女局长。叹过入画的能力,我却觉得一阵阵地不舒服,细察原来是阿哥们的目光都往我身上飘。胤禑、胤禄、胤礼三个小孩目光单纯,相对好说,其他阿哥都是成年人,那目光却不是我好应接的。我撑着若无其事,观赏表演。 清王室祖先世居长白山,狩猎是他们生活来源的一部分。所以他们不仅长于骑射,而且也长于滑雪滑冰,并用之于战斗。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大将费古烈,曾靠滑冰“日夜行七百里”,战胜敌军。清王室入主中原以后,还保持了以滑冰作为训练部队的内容,每年在太液池进行一次滑冰检阅。但是山海关以内的天气,并不太寒冷,作战也用不着滑冰,所以清王室一年一度的太液池冰嬉,实际上是一种纯娱乐活动。 表演首先是列阵前进。每旗二百名士卒,排着整齐的队伍,一队队滑过五龙亭前,横平竖直,个个精神饱满。检阅之后,然后是冰上的射箭,舞刀,飞叉,使棒,花样繁多,还有一些花样滑冰之类的高难动作,煞是精彩。接着速度滑冰比赛,海青朗声宣读了争标的办法。胤祯忽然出列说道:“请皇阿玛恩准儿臣参加争标。”康熙微笑道:“你下场,将士们不敢与你争先后。又有何趣味?”胤祯扬头道:“皇阿玛放心,儿臣绝不倚势压人。场下将士听令,若有人能赢我皇十四子胤祯,外赏白银一百两。”康熙笑道:“你去吧。胤祥,你也去玩玩!”胤祥单膝跪下应是。两个人同时望了我一眼,一齐下场。 就见在大约1000米远的地方树立大纛,所有参与比赛士卒排成一列,胤祥和胤祯也在其中,这边海青高举一面黄龙大旗,立在亭前,一声炮响,所有人奋勇争驰,胤祥、胤祯的加入没有产生丝毫影响,但康熙的儿子还是比较强。大将军一马当先,怡贤亲王只落后半个身位,其他则远远地甩在后面。最后胤祯抢先一步到达,从海青手里夺过黄龙大旗,舞动起来,两边将士欢呼声四起。我也跳起来拍手叫好。宜妃悄笑道:“女孩子也该有个样儿。让大家瞧你这样儿,将来嫁不出去了。”德妃在一旁笑道:“宜姐姐可不能这么说。我就爱诗璇这真性情。若说宜姐姐担心诗璇嫁不出去,那万万不可能。十四阿哥就对璇丫头赞不绝口呢。”宜妃且笑道:“谢德姐姐提醒。这丫头是皇上的宝贝,怕将来的婚事,你我二人都插不上口。再说十四阿哥念叨着也罢了,真真贴在心坎上的,还是人家十三阿哥。”说毕拿着帕子掩上嘴轻笑。康熙轻轻咳了一声,德妃便没再接口,宜妃也专注起来,还是人家老夫老妻,心思都明白。 胤祥似乎有些郁闷,胤祯像斗胜的小公鸡,得意地昂着头。我就看不上他那个得意忘形,打算着回去撸去他的刺儿毛。康熙忽然转过头来,说道:“诗璇,这冰嬉可有趣?”我起身答道:“回皇上的话儿,很好玩儿。”康熙笑道:“回头让十四教你玩这个,可好?”想起胤祥受挫的样子,心道再给自己的饭票投点资吧,便答道:“回皇上的话儿,请十三阿哥陪诗璇玩这个好了。”但我立刻感到如刀锋般的眼神割向我,同志们,有那么严重吗?我不过找个靠山而已!康熙笑道:“大家都瞧着呢,胤祥确实没有胤祯滑得快,还让胤祥教你吗?”我笑道:“皇上,诗璇实话实说。之所以让十三阿哥陪练,是我想教十三阿哥如何赢十四阿哥。”阿哥们都笑起来,宜妃和德妃也跟着笑起来。胤祥并没有笑我大言不惭,而是对我的提议莞尔。 康熙噢了一声,说道:“诗璇觉得自己能胜过十四?”我昂起头,说道:“四百米以内,我一定胜出十四阿哥。”康熙说道:“四百米?这是西洋的概念啊?诗璇也懂得西学?”我暗叫漏底了,跟这千年老狐狸来不得半点马虎,赶着说道:“反正我能赢十四阿哥!皇上不信,我就跟十四阿哥比试一下。”胤祯气鼓鼓地说道:“皇阿玛,儿臣不跟她比!胜之不武!”康熙笑道:“诗璇既然夸下这个海口,必有过人之技。朕倒要看看,诗璇有多少本事,能教朕的十三!既然胤祯不愿意去,胤祥去。”没等胤祥答应,胤祯一步跳出来,说道:“儿臣没说不去。”恶狠狠地瞪着我,说道:“输了给我什么彩头?”太子说道:“十四弟也太不晓事了。你赢诗璇理所当然,还要彩头,也太过小气了。”我大器地一摆手,说道:“十四阿哥请讲。”胤祯说道:“我要你在绛雪轩给我自己做一桌菜,让十三哥坐陪,只能看不能吃。”所有的人都轰然大笑,康熙也掌不住,用拳头挡着嘴轻咳。我答道:“这得看十三阿哥同不同意?”胤祥忍着笑说道:“我赌诗璇必胜。”胤禛望了一眼十四,说道:“越大越成孩子了,个个都在皇阿玛面前胡闹。”康熙笑道:“无妨。若不是诗璇,朕还见不着有这种彩头!”我说道:“十四阿哥若是输了,赔我点什么呢?”胤祯说道:“我不会输!输了我今天给你牵马回去。”我摇头说道:“就一个牵马坠蹬,没创意!”宜妃跟着说道:“诗璇还胡闹!”德妃却笑道:“诗璇若是赢了,这串翡翠如意珠就归你。”看着宜妃惊异的眼神,我估计这串珠儿非比寻常。不过翡翠这种东西,宫里多得是,有什么好处呢?果然康熙说道:“诗璇,德妃把孝庄太皇太后赏的钏子都赌了,看你有没有本事赢回来!”这可是珍贵古董啊!我立刻说道:“拿我冰鞋来!” 司棋捧过一个包袱,打开来放着两双冰鞋。她总是分不清我速滑刀和花样刀的区别,索性就把两双都拿过来。我无奈地摇摇头,自己换上了速滑刀,估算了距离,向康熙请旨,派四个侍卫分据四方,排成四百米的方阵。从五龙亭出发,绕四个侍卫滑一圈,再回到五龙亭,大将军王,看我怎么给你下马威!我嘴角不禁划了一道j笑,动手解自己的披风。康熙说道:“脱披风做什么?”我答道:“影响速度。”康熙说道:“穿着!就是输了,朕也让德妃把珠钏给你。”我答道:“不劳而获,不是我的个性。”胤祯率先上冰了。我也稳稳地站在冰面上,李德全追上来奉给我康熙的黑狐氅衣,说道:“皇上说这个对速度影响不大,命格格必须穿上。”我只好穿上,还真又轻又暖。皇帝的用度就是不同。 一声炮响,我和胤祯同时冲出,就听十五、十六、十七齐声喊道:“诗璇姐姐必胜!”胤祯回头气道:“你们三个等着!”他们三个立刻噤声。说话间,我已超出胤祯一尺。他一惊,脚下加快速度。我轻笑,曼妙地转过第一个弯道。胤祯也没有出丑,不过动作很勉强。还有三个弯道呢,我的弯道技术受过专训练,就像我加入nba啦啦队一样,我也受过isu的名教专业训练,虽然是纯娱乐性质,但我的弯道技术和冰舞,绝对比你们古人强!果然在第二个弯道,我已把胤祯落下了一米远,他奋力追超赶,又缩短到一尺。已是第三个弯道,我侧身压道,手指轻点地面,一个完美的弧度绕过侍卫,把胤祯落了两米远。而胤祯忙中出错,一下摔倒在冰面上,周围将士都响起压抑的惊呼。我飞速绕过第四个侍卫,加速冲过海青,双脚交替着减速,得意地看着一身冰雪狼狈地冲了过来的胤祯。他减速不及,直向廊柱撞去,胤祥飞奔过去,接住胤祯。他却气鼓鼓地甩开胤祥,我在一旁以手指轻画脸颊,悄笑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时周围的将士掌声雷动,叫好声震天,他越发地不好受了。 回五龙亭复旨时,康熙点头笑道:“好。朕准许胤祥陪诗璇练习冰嬉。”胤祯瞪了瞪眼睛,说道:“皇阿玛,儿臣输了,也想当陪练。”康熙笑道:“看在你额娘的珠钏,也跟着去吧。”我不满地说道:“皇上,诗璇只收一个徒弟。再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康熙忍着笑说道:“至圣先师弟子三千,成贤者七十二,你才两个弟子,不过而而。”我扬起头来,答道:“孔文宣王五行造身,两仪成性,天纵之圣。后人自比,实为自侮而人侮。”康熙不由得一愕,三阿哥胤祉忍不住问道:“多罗格格通书?”我忙说道:“不,不,我只看了几天书,些须认得几个字。”胤祉摇摇头,但在康熙面前又不便多问。 太子却笑道:“我看诗璇那儿还有一双鞋,不知做何用处?”贼眼睛,四处扫什么!我含混地答道:“那个也是滑冰用的。”康熙命人取过来,细细看了一回,说道:“这双鞋另有用途,是做什么用的?”既然老大已经看出来,我便答道:“回皇上的话,这双鞋是滑冰舞的。”康熙说道:“你也会玩这个?”我只得答道:“回皇上的话,会一点儿。”康熙饶有兴趣地说道:“你表演一个朕瞧瞧。”胤祥蹙眉说道:“皇阿玛,这个很危险。既然诗璇只会一点儿,练好了再玩。”康熙望着我,说道:“诗璇说呢?”胤祯小声跟了一句,“怕是不敢了吧?”我的火起来了,就下去换鞋了。后面胤祥低声道:“十四弟!”胤祯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一会儿上冰,你那边儿我这边儿护着她好了!”小子还不算太坏。 换好鞋了,忽见胤禄抱着琴拦住我,说道:“皇阿玛说,既是舞蹈,怎么能没有配乐呢!让我跟着诗璇姐姐合来一段。我刚练好了一段《寒鸦戏水》,诗璇姐姐看怎么样?”这首曲子是赞颂“寒鸦”不惧严寒博击在江河湖泊里的勇敢精神,整首乐曲清新、轻快,引人奋进。我想着节拍,编排了动作,和胤禄分别行动。曲调一开始,速度缓慢,犹如一只只寒鸦陆陆续续滑入河中,悠然散开。我便以圆型接续步、蛇形接续步、燕式接续步三种步法进行热身。接着,速度逐渐加快,仿佛可以看到一只只“寒鸦”在冰冷的河水里嬉戏。我便使用后外点冰跳和连续跳跃。突然,曲调来个急转弯,变得飞快,又似乎看到河水奔流而下,“寒鸦”与逆流“搏斗”。河水时快时慢,节奏也随着它跳跃着,一会儿像奔腾的骏马,一会儿又好像悠闲的老黄牛。这时,就像眼前出现了一道瀑布,河水倾倒而下,真好似李白说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寒鸦”仍不惧怕,坚持往前冲。乐曲又来一个急转弯,速度回复轻快、跳跃, “寒鸦”一上一下,在捉弄河水。乐曲在又一轮回的急、慢中结束。我以连续滑行,直立旋转,接圆型接续步,弓身旋转,最后以燕式旋转结束了滑行,一个飞燕展翅的造型,定格在五龙亭前。十五、十七抢先鼓起掌来。太子和其他阿哥的掌声也热烈响起,至于外场,简直是掌声雷动。康熙笑着站起来,宣布本次冰嬉结束。 我换好靴子,围上披风,跟康熙说道:“皇上,我要骑马回去。”康熙说道:“准。海青,给多罗格格找匹马。”我得意地转头对胤祯说道:“十四阿哥刚才说什么了?”胤祯脸上现出尴尬的神情,咬牙说道:“我给你牵马!”我当然不敢让大将军王牵马,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德妃面子;不给德妃面子,就是不给雍正大人面子,我还是老实点为上策,便笑道:“我说笑的。怎敢有劳十四阿哥呢!” 康熙和阿哥们都上马,德妃、宜妃、密贵人都上车了。海青早牵过一匹马,通体雪白,极其神俊,我一见就喜欢上,拉过缰绳就想上马。太子却说道:“骑马是爷们的游戏,跌下来不是玩的。过来,我载你回去。”我吓得一哆嗦,且不说这个时代的大不韪,就是现代男女乘也暧昧之至。可当朝太子谕,我不答应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再看康熙,目光深邃,没有丝毫制止的意思,不知想些什么。我犹豫着,一旁胤祯说道:“臣弟带诗璇回去。不敢劳动太子。”太子的眉立起来,说道:“哪有你多嘴的地儿。还不退下!”胤禟、胤礻我的脸上现出不忿之色,被胤禩按下了。胤祯的眉毛一挑,说道:“臣弟愿赌服输,本就该给多罗格格牵马。由臣弟带诗璇回去,也无可厚非,太子斥责臣弟,是何道理!”现在胤祯就敢跟太子顶嘴,怪不得后来夺嫡愈演愈烈。虽然我很感激胤祯解围,但要让我坐他的马,也很痛苦的。也不理众人诧异的目光,我走到胤祥的马前伸出手。胤祥欣喜若狂,接过我的手,一用力带我上他的马。我顽皮地望着康熙,说道:“皇上可以启驾了吗?”阿哥们都吸了一口冷气,像我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康熙不以为忤,说道:“启驾。”打马先驰出,太子无奈跟上,其他阿哥依序而行。胤祥搂紧我,低声说道:“小心。” 马队到了宫门口,康熙就命阿哥们各自回家。太子和胤祥几个住在宫里的,跟着康熙进了神武门。康熙命太子跟他回上书房,胤祥送我回到绛雪轩。胤祯、胤禑、胤禄、胤礼回兆祥所。胤祯一脸的不满,见我一点请他去的意思都没有,赌气走了。我对着胤祯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同胤祥回到绛雪轩。可一进门就见雍正大人等在那里,我的嘴张成大大的“o”,半日方说道:“四阿哥会飞不成?”胤祥神情尴尬,赶着说道:“四哥先来了。”胤禛嗯了一声,说道:“十三弟先回去。”我用力抓住胤祥的衣袖,一劲儿地使眼色。胤祥以为我担心写字的事情,悄声说道:“四哥答应过年这几天,你不用练字。”我狠狠地拧了胤祥的手背,悄声说道:“你四哥不走,你不准走。” 胤禛端起茶杯,说道:“你们俩儿说什么呢?”胤祥答道:“四哥,我找诗璇还有事。”我用力地点头,胤禛说道:“一会儿再来。回去。”胤祥无奈地看着我,我悄声说道:“你敢走,我就再不让你来了。”不等胤祥答话,胤禛说道:“还不走?”胤祥只得一礼,说道:“我再来。”胤祥走了,再看周围服侍的一个也不见,我心里禁不住打起小鼓来。胤禛走到我面前,说道:“今儿怎么回事儿?”我答道:“你指的什么?”立刻感觉到雍正大人的怒气,我赶忙答道:“胤祥输了不高兴,帮他找回面子罢了。”胤禛说道:“叫十三爷!”我不满道:“胤祥同意我这么叫的。四爷管不着!”又小声道:“你‘爷’,我‘爷’的,当心老得快!”胤禛盯着我,说道:“有才有貌,能歌善舞,我们深知了。不许再出这种风头,对你没有好处。”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跟胤禛的安全距离,说道:“我高兴!再说,你们看不上更好,我才不想嫁到皇家!”胤禛冷笑道:“你决定不了。你是我的,只是迟早而已。”我鼓足勇气说道:“就是嫁你们兄弟,也不嫁一至十!”胤禛一愕,说道:“太子爷也不嫁?”我昂着头,说道:“当然,尤其是你和太子!”胤禛的眉头蹙着,走了过来。我转身逃跑,被他一声断喝,又吓得立住脚步。胤禛说道:“你会改变的。还有一点,再出风头对你没好处。别把皇阿玛对你的疼爱变成宠爱。”他说完就走了。 僵硬的语气,忧心的内容,使我不寒而栗。 第八章 家宴 除夕到了,康熙下旨让我参加乾清宫家宴。 每年送旧迎新的时节,乾清宫被装点得灯火辉煌。十二月二十四日起,乾清宫要搭设天灯和万寿灯。这一日,内务府大臣率领员役,举着灯竿和各种器械进入乾清门,在乾清官的丹陛下左右安设天灯的支架,在丹陛上左右安设万寿灯的支架。然后,太监在支架上悬挂天灯。自这一晚开始,每天晚上点设天灯,一直到新年的二月初三日。 丹陛之上的左右两座万寿灯架上,每座的正南、正北、正东、正西、东南、西南、东北、西个方向各悬挂一对联句,共计万寿宝联十六幅,每幅两面俱绣金字联句。例如左侧的万寿灯正南的联句是: 〃万国庆咸宁,爰偕乐声平,午夜铜壶歌管,声连紫陌;一人宏敛锡,政同赓保定,千秋金鉴图陵,象叶彤墀。”正北的联句是:〃兰苕翡翠逐时荣,熊熊丸丸,辉映处,遍满图陵松柏;火齐木难同夜永,麟麟炳炳,影摇中,昭回日月山川。〃这些联句都是从明代传下来的。 除夕之日,总管内务府大臣率员役到乾清宫前,撤下对联,换上万寿灯,并在两廓和甬道石栏上安设灯笼。万寿灯十六挂,共大小灯一百二十八盏,两廓檐、围廓张挂灯一百二十盏,栏杆灯一百九十四盏。乾清宫的檐前张挂大灯九盏。这些灯亮彻通宵,元旦之夜继续点燃。新年的正月十一至十六日的上元节前后,每夜灯火辉煌。正月十八日撤灯。 午错就有宜妃遣来的赵嬷嬷一边为我上妆,一边讲解除夕乾清宫家宴的礼仪。赵嬷嬷打理过后,不禁叹道:“老奴在宫中这么些年,也没见过格格这样的美人!”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吩咐司棋打赏。我笑问道:“嬷嬷进宫多少年了?”赵嬷嬷叹道:“回格格的话,二十五年了。”她的两鬓已斑白,二十五年深宫岁月怎么熬过来的。我的心一动,说道:“嬷嬷一直在翊坤宫当差?”赵嬷嬷笑道:“老奴原来在坤宁宫当差。”怪道宜妃派她来讲解,原来是见过大场面的。我说道:“两位皇后主子,你都侍候过?”赵嬷嬷说道:“这是老奴的福气。”我故作惊喜道:“嬷嬷,给我讲讲孝诚仁皇后吧。大人们都说她美丽与尊贵无与伦比。”赵嬷嬷笑道:“格格,主子母仪天下,尊贵无比。老奴这一生都把皇后主子记在心里。”说了跟没说一样。我也不再问了。正待更衣,李德全匆匆地进来,捧着衣物,禀道:“皇上赐格格家宴穿的衣服。”我谢恩接过来,李德全方请安施礼。我赶忙上前扶他起来,说道:“有劳李谙达了。”李德全说道:“奴才不敢。格格,皇上还吩咐,格格头一回参加家宴,很多礼数都不清楚,请宜主子照应着。”我笑道:“谢皇上。烦请谙达回皇上的话儿,宜主子已派嬷嬷来教导诗璇礼仪了。”赵嬷嬷给李德全施礼。李德全看了一眼赵嬷嬷,说道:“赵嬷嬷是宫中的老人儿。谨慎知礼是奴才的本份,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定要想清楚。格格是千金之躯,容不半点闪失。” 赵嬷嬷低头应是。李德全又说道:“皇上命奴才,侍候格格先至乾清宫。”我答应着。展开见是深红的凤穿牡丹。深红缎地上绣八只彩凤,彩凤中间穿插数朵牡丹。牡丹净穆而素雅,色彩变化惟妙,如山水般穿灵,凤的颜色则凝重肃穆。赵嬷嬷为我更衣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我有点疑心,也无从细想。 穿着停当之后,我带上司棋和侍书,与李德全一共前往乾清宫。李德全引我侧门进入,不料,魏珠迎上来,说道:“谙达,家宴已开始了。”李德全略一沉吟,说道:“这回怎么早了?”魏珠答道:“今儿早朝散得早,皇上兴致很好,提前回来了。各宫的主子又早候着了。”李德全说道:“怎么进去呢?格格坐哪儿?”魏珠说道:“皇上说格格来了直接请进去。没给格格设座位。”没座位?我傻站着?我想一走了之,却不敢。万一被杀头,一了百了倒好,如果再穿越成一个要饭的,多可怜! 李德全说道:“奴才从那边回皇上身边,魏珠带格格进去。”我跟着魏珠到了门前,就听传唱道:“多罗格格郭罗络氏·诗璇到!”我恨不得捏死里面的太监,还嫌我不够抢眼,想害死我!想起闻名天下的奥地利皇后伊丽莎白,晋见哈布斯堡王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的情形,既然不能逃避,那就骄傲而光荣地战斗。我挺直身体,肃容迈进乾清宫。 正面御座上是康熙,侧面端坐着一位凤袄的老太太,稍下的位置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太子,身侧是一位常服美人。两边列座的皇子一色的石青四开襟的蟒袍,已成亲的身侧各坐着一位,未成亲的,则几位同坐一桌。后面是公主、格格,再一堆一堆围起来的,看服色估计是皇子的侧福晋。前面是阿哥,后面可能是皇孙。一眼哪里看得清。真是一大家子人! 我进来时,大殿静寂无声,而且很多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气氛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在现代也见过些大场面没见过。中非网上,四十几个国家元首排队晋见中国的国家元首,那段距离,跟这也没有什么区别。我鼓起勇气,迈步走近御座,恭敬地行大礼,叩见了康熙。整个乾清宫,只有我清脆地声音在回响。康熙笑道:“起吧。见过太后。”那个老太太原来是顺治的皇后,我又跪下行了大礼。皇太后指着我,说道:“皇上,她,她怎么……?”康熙微笑道:“这是宜妃的侄女——郭罗络氏·诗璇。皇额娘,诗璇还跪着呢!”皇太后似是定了定神,说道:“免了。诗璇到我这里来,让我好好看看。”康熙说道:“赐坐。放到太后那里。”我谢恩站起来,心里却犹豫是否坐在那里,可向谁求助呢?也不知怎么了,眼睛不知不觉就飘向胤禩,他向我略略一颔首,投以鼓励的眼神。我鼓起勇气,迈步走向皇太后。太后伸手一把拉住我,带着三寸长的护甲的手指,抚摸着我的面颊,自语道:“像!但更好。好一个美人儿!”康熙不动声色说道:“皇额娘,开宴吧。”皇太后一悟,笑道:“皇上请吧。”所有人都举起的中酒杯,然后是三祝,才是宴席正式开始。 下面例行上演〃庆隆舞〃。展示了八旗英勇射猎和征战、艰苦创业的历史。在殿庭外的丹墀上演出,临时戏台上,先是真人扮演的虎豹异兽在舞蹈,然后,象征八旗的八大人上场,舞姿呈骑马逐射状。搭箭射兽,一兽被射中,众兽皆丧胆。演出场地的外围,站立着一排伶人,用满语演唱歌曲,歌曲的内容是陈诉王业的艰难。 我坐在御座旁,一句未听,一眼未看,浑身已被冷汗湿透了。怪不得未给我设座位呢,康熙是打定主意让我坐在身边。高处不胜寒。获得特别的恩宠,就是集万千怨恨于一身。难以想像胤礽从两岁起,二十多年就坐在这里接受所有人的忌恨,是怎样一种感觉。想着不由得看向胤礽,不料他也在看着我。冰嬉那天我就觉着太子不对劲儿,这次古怪的表情更古怪了,有点像秃鹫盯上猎物,又不完全是。我打了寒噤,把目光转向别处。大阿哥胤禔和三阿哥胤祉的福晋都很平凡。雍正大人身边的孝敬宪皇后一眼看就是精明干练的女人,越过五阿哥和七阿哥,我仔细打量着胤禩的福晋那拉氏,是块小家碧玉,透着局促与底气不足。这样一个人怎么能让胤禩一生只有一个福晋呢?她又做了什么让雍正焚尸扬灰!胤禟的福晋董鄂氏很娇俏,正拿着一双媚眼恶狠狠地瞪着我。胤礻我的福晋郭罗络氏,看起来很厚道,听说是我的堂姐。胤祹和他的福晋富察氏下面是胤祥和胤祯,两个人各自握着酒杯,出神地望着我。十五、十六、十七坐在一桌,三个人嘻嘻哈哈在那里说笑。正在神游之时,魏珠低声叫道:“格格,太后问话呢!”我赶忙起身请罪。太后拉着我的手,命我坐下,笑说:“这是家宴,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儿。”我谢过恩,坐下聆训。康熙指着那盘笋片汤,命李德全放在我面前。我又得起来谢恩,幸而李德全告诉康熙说免了。 忽然间董鄂氏出席跪禀道:“启奏皇阿玛,臣媳准备了一支舞。在除夕之夜,敬献皇阿玛和皇祖母。恭祝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皇祖母千岁千岁千千岁!”康熙笑道:“准了。早就听闻九福晋能歌善舞,今天正好瞧瞧!”我看见董鄂氏起身的时候,胤禟拉了一把没拉着,再看她斜了我一眼转身准备去了。情形不妙! 不一时,就见董鄂氏领着一队宫装的妇人,端端正正地走进来,每人一把羽毛大扇。乐声响起,典型中式音乐,幽幽然然。这哪里是跳舞,分明是散步,一会儿走到这儿,一会儿走到那儿,但见那些人都在专注欣赏,我也强忍着笑容,真的很辛苦。想起《诗经》上的一首诗: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表演完毕,康熙赞了声好,周围的人也纷纷地跟着说好。康熙笑道:“名不虚传!赏九福晋伽蓝珠一串。”董鄂氏叩首谢恩,又道:“启禀皇阿玛,臣媳久闻诗璇格格歌舞俱佳,还能冰舞。臣媳斗胆请格格为皇阿玛、皇祖母一舞。”康熙望着我,说道:“诗璇也来一个吧。” 果然是冲我来的,我盯着胤禟,心里说道走着瞧,又暗暗告诫自己做人要低调,起身说道:“诗璇自忖技不如九福晋,不敢在此献丑。”皇太后笑道:“诗璇,太谦虚就是骄傲,我还等着呢!”又低声说道:“你要是把那个死丫头压住,皇上赏的不算,我加倍。”康熙分明听见,却笑而不言。我恍然悟道到,太后厌恶董鄂氏这个姓氏。顺治皇帝专宠董鄂妃,太后一天也未得先皇的宠爱。甚至董鄂妃去世后,顺治皇帝不顾皇后在世,给董鄂妃谥曰端敬皇后,以皇后之礼下葬。 看着董鄂氏的那挑衅的眼神,又是骑虎难下的状态。哼,斗就斗吧!从现在起,我跟你们这些家伙战斗到底。我启道:“皇上,诗璇要准备一下。另外,恳请皇上准许十六阿哥帮忙。”混了这几天,我知道胤禄最通音律,小小年纪简直是个音乐天才。肖邦听一遍的曲子,五年之后再弹奏一音不错,胤禄也有这种才能。临时抱佛脚的事情,当然得抓天才当垫背的。康熙笑道:“你要胤禄做什么?”我答道:“诗璇的曲子没人会,十六阿哥可以过耳不忘,所以请十六阿哥伴奏。”康熙说道:“准。”胤禄小脸红通通的,激动地走出来,说道:“儿臣遵旨。”皇太后笑道:“十三不是善吹笛吗?十四会抚琴?你们哪个想帮忙?”胤祥和胤祯同时出席道:“孙儿愿往。”两个却又互相瞪了一眼。康熙说道:“你们一起去吧。” 我命侍书回去把那套天竺服饰取来。好些东西都是我到这儿之后,闲来无事自己设计,命人制作的,包括这件印度纱丽。想起高中时代,我凭着一曲《天竺少女》荣膺校花之位,今日历史要重新上演了。我和他们三个到角落里,把曲子轻轻地哼了一遍,胤禄流畅地用琴演奏出来,胤祯道:“有点像梵音。”我笑道:“本就是天竺传来的。”胤祯和胤祥各自演奏了一遍,略有误差,胤禄得意地为两个哥哥指点了一番。侍书也取来了,我便往偏殿换衣服去了。衣服是改良过的,不似现代那样紧,品红色地窄袖纱丽,饰以金片银边。头发做起来太麻烦了,这步就省略了。我特意戴上那薄得几乎透明的面纱,再围上披纱。等我一出现,包括胤禄在内,三个呆若木鸡。我仔细看看了自己,没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极限,他们发什么呆啊!我敲了一下胤禄,说道:“呆头鹅!”胤禄委屈道:“你怎么不敲十三哥、十四哥!你那么漂亮凭什么不让我看!”我的脸腾地红了,赶快往殿门走。胤祥、胤祯和胤禄先进去了。我在门口等着,当前奏响毕,我迈进去的时候,已听到轻轻地惊呼。这算什么!当初我登场的时候,是满场狂呼,口哨乱响。我和着乐曲,翩翩起舞,口中轻轻地唱道: “噢……沙里瓦,噢……嗬!……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是那潺潺的山泉。我像那戴着露珠的花瓣,甜甜地把你依恋。噢……沙里瓦,噢……嗬!……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那璀璨的星光,星光,是那明媚的蓝天。我愿意用那充满着纯情的心愿深深地把你爱恋。噢……沙里瓦” 唱着“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故意对着胤禟摆手,而我的眼神却似看非看,不知飘向何方,气得董鄂氏紧紧地咬着嘴唇。小毛丫头,跟我斗!我就是不捡你们家九爷,也得找你的麻烦。我眼光转向雍正大人的时候,他的脸冷得像冰,不好暴风雨要来了。我一抖,差点出丑。转向胤禩的时候,那个男子竟然如此完美,那柔情的目光,让我有些沉醉,又慌忙地警醒。胤禟显得有些恼怒,胤礻我则显得入神。另一道目光紧紧地锁着我,我循迹而至竟然是五阿哥胤祺,这是我没想到的。 胤祥吹笛,有萧史风范;胤祯和胤禄弹琴,难以想像未来的大将军王竟然有如此好的音乐造诣。他们每天课业满满,从哪里挤出的时间练琴?他们的视线始终追随着我。虱子多不痒,债多了不愁,再多两道目光也无所谓。 我感觉自己发挥得极好,简直是超水平发挥。极尽缠绵之意,舞态婀娜多姿,摇曳生辉。胤祥、胤祯、胤禄也配合得极好,演绎地深情款款。一曲毕,大殿静寂无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来:“好!”回头一看,竟然是嬷嬷怀抱里的十八阿哥胤祄。一霎间,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康熙也在鼓掌,皇太后笑容如绽开的花朵。再观董鄂氏面如死灰,我得意地睨了她一眼,施礼退出。换了衣服再回来,早被皇太后招到身边。 康熙捻须笑道:“好!好!好!诗璇,你想要什么?朕都赏你。”我心里盘算着,要钱多没品味,要出宫没门,要自由想都别想,可要什么好呢!想起北京的天价楼市,东直门一平米那都达到了rb¥4500000,我也想要套真正的清代古建,而且康熙赏的地理位置肯定极佳,再配一套班底,我在清朝也荣升为精英阶层了!打定主意,我说道:“回皇上话儿,诗璇要开衙建府。”大殿先是三秒钟沉默,然后就是哄堂大笑!甚至胤禛都满面笑容。太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用帕子擦,一边指着我,就是说不出话来。康熙也大笑不已。 良久,康熙方含笑道“只有皇子成年娶亲后,才能开衙建府。诗璇既想当皇子,又想娶亲吗?”这些人刚笑完,又笑起来了。我窘得满面飞红,低头说道:“这个不算。我再想一个。”一急忘了叫那个奴婢两个字。康熙也没追究我,笑道:“君无戏言。朕怎能出而反而!给你开衙建府于礼不合,朕给你一个折衷的赏赐。”我一怔,望向康熙。就见他一脸地坏笑说道:“朕可以为你指婚皇子。你成亲之日,朕为你建府,按和硕亲王的等例给你的夫君设藩属,世袭罔替。你看可好?”我震惊地无法说话,这算哪门子主意!我真 天与多情(清穿) 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5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5部分阅读 想冲上去暴扁康熙,真让我嫁给你的儿子?只有胤祯开始往上才有资格,那九条龙哪个好惹的!而且当着所有的阿哥和他们的嫡福晋说这种话,嫌我死的不够快!下面听到的话,我真想一头撞死。皇太后笑道:“又建府了,又为诗璇专设了衙门。如此甚好。我也赏诗璇一个恩典。诗璇出嫁按太子正妃行礼,我把科尔沁的嫁妆全赐给诗璇做陪嫁。”太子正妃行礼,皇后的陪嫁,我可以想像我的脸色有多难看,满殿的目光都盯着我。从宜妃开始到那个密贵人王氏,都看我的眼神囊中之物,所有的阿哥的眼神变成势在必得。如果福晋的眼光可以杀人,我早已死了千百回。以我的出身,再用这种排场进门,嫡福晋的位子非我莫属。我想起《紫式部》中光源君的紫夫人在公主进门时,那种地位的尴尬,她们一定在想像这种状态。 魏珠在身后焦急地说道:“格格快谢恩啊!”我不情愿地站起来,说道:“谢皇上!谢太后!”康熙说道:“你不愿意?”我低声说道:“各位阿哥非龙即虎,诗璇配不上。”康熙大笑道:“朕的儿子当然非龙即虎!太子,国之储君,胤禔、胤祺、胤祥、胤祯万里开疆灭国,胤祉、胤禛、胤禩,治世能臣,胤禟、胤礻我、胤祹,皆世之豪杰!十五他们还小,但也出类拔萃。”我心情超极不爽,想也不想说道:“生子皆如孙仲谋。”说完我自己就吓呆了。康熙笑道:“刘景升儿子如豚犬耳。前朝那些皇子,任何一个有朕的皇子一半的本事,哪里有社稷倾,宗庙毁之败。诗璇平日看杂书太多了,曹孟德的话都用出来了。”我暗叫侥幸,康熙没往那边想,顺着笑道:“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这是曹操的《对酒歌》,引用来算是应景,孰料太子起身接道:“咸礼让,民无所争讼。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胤禛起身奉酒道:“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胤禩也端着酒杯站起来,说道:“子养有若父与兄。犯礼法,轻重随其刑。路无拾遗之私。” 康熙大笑起来。所有人都站起,朗声祝道:“皇阿玛(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康熙浑身透着喜色,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这些皇族也都干了。 我空腹喝酒,几乎呛到,这酒真烈。我只觉得面颊作热,天地都在旋转。太后见状,命身边的玉嬷嬷带我散散,一会儿再回来。我巴不得,出来冷风一吹,觉得好些了。又不想回去,装作醉了,慢慢地走。抬头月落星稀,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我轻轻叹了口气,却见胤禟抱着肩出现我面前,说道:“为什么要出那个风头?”我笑道:“我不能让你家那位踩扁!”胤禟说道:“你嫉妒了?”我冷笑道:“拜托表哥!别自作多情!就像你们家那位董鄂妃,很没趣地把我当成假想敌!”噎得胤禟半日方说道:“你喜欢十三?”我一激凌,说道:“不用九阿哥操心。”胤禟忽然邪笑道:“不管是谁,我都会把你争到手!”胤禛走过来了。胤禟转身就走,临走低声说道:“你是我的。”还是这句,没创意! 胤禛满脸怒气,我刚才跳舞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果然,他说道:“胡闹!”我瞪着他不言语。他说道:“你怎么敢穿这个?”我看着身上的凤穿牡丹,说道:“有什么不妥吗?”他说道:“八凤朝阳,是皇后的常服。”我惊呆了。原来赵嬷嬷发抖,不是因为李德全教导她,而是因为这件衣服。她是宫里的老人,自然知晓这些规矩。怪道我进殿的时候,大家是那样的表情,不是因为我迟到,而是我的衣服。我是现代人,再喜欢这些,也没有心情把《大清会典》从头到尾看一遍,哪里能知道这里的深浅。想起孝诚仁皇后,想起凡此种种,我不由主发抖起来,语无伦次地说道:“这真是皇后常服?可,可,可这是皇上派李谙达送来的。”胤禛的面色凝重,说道:“皇阿玛叫李德全送来的?”我拼命地点头。他想了想,说道:“这件事倒叫人费解。你不必担心。皇阿玛如果有心收你,刚才不会说那样的话。”我才不信,世上最薄信的是就是帝王。索额图就是最好的例子。除鳌拜的时候,康熙说索额图是本朝第一功臣;废太子的时候,康熙说索额图是本朝第一罪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切尽在股掌之中,谁敢追究皇帝的轻诺寡信。而你雍正大人,青出于蓝胜于蓝! 胤禛又说:“且不论这件。宫里步步危机、处处陷阱,如此招摇,把我的话全当耳旁风。出了事悔之晚矣!”他虽然训斥我,但我心中却觉得一暖,鼻子酸酸地说道:“我也不想啊!可所有人都逼我啊!”他说道:“有我!我来替你背!”我说道:“你有太多羁绊了。”他一怔,说道:“这是哪里来的话?”我想说,史书里写的,只是说道:“四贝勒,我猜你不会屑于争那个铁帽王!”他身上散发出寒气,大步离开了。这句话够他消化一阵了。我无力地靠在树上,那些奴才也不敢上前,只得远远地守着。十三、十四应该不会来,他们两个互相盯着对方,定然分身乏术。下一个是胤祺,还是胤禩。如果是胤禩,我该怎么办?他自始自终都谨守礼节,我想不出理由拒绝那个神风俊朗的男人。 胤禩真的走来了,我紧张得浑身发抖。他距离我三步远站下了,说道:“醒过酒就回去吧。外面风大。”我胡乱地点点头。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为我系上,然后说:“我叫人在西暖阁预备了点心,你吃了再进去。在那个位子坐着,你几乎什么也没吃。”我唯有点头应是。他就要离开,淡定地转身,潇洒至极。我鬼使神差叫了声,“胤禩”。他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说道:“还有事儿?”我呐呐地说道:“你不怪我叫你的名字?”他说道:“我很喜欢。”我还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说道:“慢走。”他点头,接着往前走。 我懊恼极了,叫他做什么!他不是我最怕、最想躲的吗?看着他的背影,我不觉有些痴了。他就要从我眼前消失,我够不到了。不!我紧跑几步,追至他的身后,叫了声“胤禩”。他驻足,说道:“快去吃点心。一会儿皇阿玛就会派人来寻了。”我答应了一声,看着他又要走了。我决定了,跑到他的面前,说道:“你为什么不对我说?”他笑了,说道:“我不敢。”我无话。他说道:“我看见九弟出来了,看见四哥出来了,看见十三弟和十四弟争执,我也想来。我很想对你说,但是我不敢。梦易醒,也易碎。我怕现在就破碎了!”我的泪滴下来了,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手,慢慢地拂去我的泪珠儿。 魏珠跑了过来,施礼道“八爷吉祥!格格吉祥!格格快回去吧。皇上宣格格呢!”胤禩说道:“回去吧。”我问:“你呢?”他笑道:“我过会儿再进去。”解下披在我身上的披风,说道:“这是皇子才能穿的盘龙披风。不必另生事端。”我点头,跟着魏珠往里走,回头见他抱着披风,仍然站在那里。 第九章 装病 进入乾清宫,没什么新情况,我坐回太后身边,暗猜康熙叫我回来的目的。太子起身向皇太后敬酒,我记得这是流程中的一部分,敬酒之后就应该燃放焰火。太子端着酒躬身祝皇太后万福金安。然后竟然是胤禛,之后才是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诸位皇子依序而来。太后当然不能每个人的都喝,惟有太子和胤禛的饮尽,然后诸位皇子,一批尝一点。一轮下来,不过三杯。然后就是开始燃放焰火,我最近便扶着太后,却又遭到恶毒的白眼,才想起来太后并不是谁都能扶的。太后微笑着握紧我的手,这状态显得更加亲密了。 我记得书上写着清代在圆明园放烟火,怎么跑到乾清宫丹陛下了。后来才想起,圆明园是雍正大人的花园,而且现在还没建呢!又鄙视了自己一把。燃放的花炮种类繁多,我一个都不认得,现代的烟火可不能与此同日而语。夜空墨蓝而清透,在万籁俱寂中,一个五光十色的焰火炸开,带着流星与狂放,煊染着美丽的天空。〃寿带〃、〃葡萄架〃、〃珍珠帘〃、〃长明塔〃一个个艳丽夺目,诸般名色还是那些年纪小的皇子、皇孙们叫出来的。 散席,康熙奉皇太后回慈宁宫,命其他人都散去,又叫胤祥送我回绛雪轩。宜妃叫住我,嘱道:“早睡早起,明天还有元旦朝觐呢。”我低头应是。宜妃携着我的手,笑道:“这身衣裳也只配你穿!”我又唬了一跳,装作不知情,笑道:“皇上赏的。还是衣裳好。”宜妃眉头一动,似有所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说道:“等过了这几日,叫你表哥带你出宫玩。他有好些玩的地方,说得我心里直痒。”我忙道谢。那个张公公示意,宜妃也就不说了,带着人回翊坤宫了。 回身看这边,又着实吓着我了。不但胤祥、胤祯在,胤禑、胤禄、胤礼都在。我望着他们说道:“你们这都是做什么?”胤礼大声说道:“我们负责护送姐姐回绛雪轩。”我笑着摸摸胤礼的小脸,说道:“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胤礼的脸红了,说道:“当然是我保护你了。”又附到我耳畔,悄声说道:“我怕十四哥找你的麻烦。十五哥和十六哥跟十四哥一伙儿,十三哥一个人孤掌难鸣,我要留下来帮十三哥。”我脸上热辣辣的,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于是,五位皇子,加上跟随的太监、宫女、嬷嬷,浩浩荡荡地杀奔绛雪轩,排场也赶上康熙了。到了绛雪轩,两伙人马都没进门就告辞了,我暗谢天地。 一进门,抱琴和入画就迎出来了。司棋和侍书伺候我梳洗,服侍我安置了。我累得浑身酸痛,斜靠在床上,并没有丝毫睡意。四个丫鬟都围在我床边,听司棋讲今天家宴的情形。抱琴和入画,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一会儿怕,一会儿又笑。司棋说道:“你们没看见太子爷!老天哪!他吟诗的时候真真是太好看了!”入画一撇嘴,说道:“奴婢瞧了一回,还是九阿哥最漂亮!”抱琴神往地说道:“十三阿哥吹笛的时候,肯定神采飘逸!可惜没带奴婢去!”侍书没说话,低头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我叹气道:“你们都安置吧。”她们答应着都退下了。 我呆呆地望着床帐,心里的天平慢慢地倾斜。到了清朝,我打定的主意是中立,平安了此一生。偏偏我穿在郭罗络氏,偏偏我像孝诚仁皇后。我已经注定身陷皇族,怎么才能独善其身?难道我真要从那九条龙里选一条吗?还是等待正龙册封?我自问,没有爱好完成老夫少妻的恋曲。可是嫁给任何一个皇子,注定都会惨淡结局。一、三、五、七、十、十二,康熙应该不会考虑。从二、四、八、九、十三、十四中选,我模糊地知晓我想选谁。我好喜欢那双温柔的眼睛,可那注定的结局,我不想“泪痕和酒,占了双罗袖”,而且人家有老婆了。在这个时代,一夫一妻纯粹是无聊的幻想,我的唯一要求是当正妻。十三诚挚、十四霸道,他们是好男儿,却被我如此量化。我记得有一句名言,量化的不是爱情,爱情无法量化。我正在辗转反侧,门忽然开了,又轻轻地关上。脚步声不是丫头的,我惊问:“谁?”一个声音低低的回答道:“我。” 胤祥! 我披衣坐起来,刚想说话,就听外面守夜的入画问道:“格格?”推门进来。我伸手拉住胤祥,低声说道:“上来。”胤祥敏捷地跳进床帐,入画举着灯笼进了纱橱,问道:“格格怎么了?”我掩饰着心慌,说道:“做了个梦。去吧。”入画答应着退出去了。我一身冷汗,才发现跟胤祥姿势暧昧。我窘迫不已,示意他下来。他却抱紧我,说道:“嫁给我。”我愣愣地看着他,说道:“胤祥……”胤祥拥着我说道:“别拒绝我。”我说道:“你至少得放开我。”胤祥松开,却仍然握住我的手。我努力地平静自己的口气,说道:“宫里下钥匙了,你怎么来的?”胤祥低声说道:“翻墙。”我知道这时候不该笑,却实在忍不住,说道:“为这句话?你明天说也一样。翻墙被人抓到了怎么办?”胤祥说道:“今天必须说。如果再不说,我会失去你的!”敏感的男孩!我刚想说话,胤祥轻轻掩住我的嘴,从怀里解下玉佩,放在我手里。这块与胤祯的一样的款式,唯有字变成了十三和胤祥。 胤祥说道:“皇阿玛赐给每个阿哥一人一块,表明阿哥的身份。十四告诉我,你收了他的玉佩。我的心就跟被掏空了一样。在兆祥所,我看见你和十五他们打雪仗,你的笑容好真、好纯、好美丽!从我抱起你那一刻起,我的心就被你装满了。在翊坤宫门前,我想求皇阿玛指婚。可我看见皇阿玛伸出手扶你,我的心跟着一紧,如果皇阿玛拒绝,我该怎么办?我安慰自己你还小,可以慢慢谋。我求四哥帮我想办法……”我一惊,说道:“你跟四阿哥说了?”胤祥点头道:“我额娘去世得早,德母妃只喜欢十四,是四哥兄代母职。皇阿玛那里不能试,我只有求四哥。四哥拿前朝的事情训斥了我。可你为我亲自下厨,做的我喜欢的菜。从额娘去世后,从来没有人为这样做过。不,额娘都没有亲手为我做过菜了。那一刻,我幸福极了。我拿着你做的点心找四哥,告诉四哥必须帮我。四哥尝过后,神色古怪,答应了我。” 我鄙视地望着胤祥,说道:“你拿我做的点心贿赂四阿哥!你求太子绊住四阿哥!不但一样好处没得到,惹出了多少麻烦!”胤祥低声说道:“我也没想到会变成那一种情形。我们在说话儿,德母妃看见了。我只能请额娘品尝,额娘偏生尝了,称赞不已。四哥趁便跟额娘说了,额娘说你是难得的好姑娘,只是叫把点心留下,见到皇阿玛再说。我高兴极了。四哥却眉头紧皱,说事情恐怕有变。我不信,但真应了四哥的话。德妃见到皇阿玛,把点心给皇阿玛尝。皇阿玛大加赞赏,她却跟皇阿玛说,十四弟该开衙建府了,求皇阿玛把你指给十四弟。”胤祥的拳头攥紧了,我有些心疼,轻轻握住他的手,他一动,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痛苦地说道:“果真应了四哥的话。我的心像被刀戳了一样。幸而皇阿玛说你还小,过两年选秀的时候再说。今儿在乾清宫,听了皇阿玛的话,我又喜又忧。皇阿玛没有让你入宫为妃的打算,但指婚皇子我却要跟那么一大群人抢你!”我苦笑道:“你太多虑了。算起来适合的皇子只有你和十四。”胤祥抚着我的鬓发,说道:“不。还有太子爷、四哥、八哥、九哥,可能还有五哥。” 我虽有判断,但胤祥那里说出来还是不免心惊,仍驳他道:“不可能。”胤祥急道:“你不要以为没有嫡福晋的皇子才可以娶你!太后懿旨,按太子正妃为你行册封礼。这就是说,对于任何一个迎娶你的皇子,你都是嫡福晋,也就无所谓成婚与未成婚的区别!皇阿玛最爱太子爷!四哥、八哥、九哥都动情了。”胤祥痛苦地闭上眼睛,说道:“我从未见过四哥以那种神情看一个女人,也从未见四哥失态过。九哥不用说了。你进宫,我们都知道九哥向宜妃闹来的。八哥向来做事有分寸,事不干己高高挂起,却为你破例。我很害怕!今天不管天大的祸事,我一定要来。”我心里很乱,不忍心看着他忧伤的眼睛,低下头不语。他拥我入怀,说道:“我知道现在是强人所难。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想你做我的福晋。不论你怎样决定,此情至死不渝,我会永远守护你。”我不能不承认,我很感动。如此好男儿,我怎么忍心拒绝呢!我的泪一滴一滴滴在他的胸前,良久才哽咽着说道:“回去吧。容我想想好吗?”他点头,擦去我泪水,说道:“你歇吧。”穿窗而出,迅捷如豹。一个皇子竟然有如此身手! 对着胤祥和胤祯的玉佩,一夜无眼。正午,我还当卧龙补觉。宜妃打发人来,说朝觐都结束了,问我是否过去小坐?抱琴代我答复宜妃,我昨天受了点寒,身上不舒服。我心里窃笑,我丫头也很能干么!可是不过半个时辰,宜妃、德妃、惠妃、荣妃都打发人来送了驱寒药,我吓了一跳,但依旧赖在床上。接着是皇太后的药,害得我又穿戴起身谢恩。没等我宽衣,各宫里有头脸的主子又打发人来问安。我苦着脸,命抱琴一一道谢。答对了这波人,阿哥们的药到了。先是十三、十四,然后是十五、十六、十七,他们都住在宫里,消息可能比较快。然后是四、五、八、九、十,落后是太子,其他阿哥也打发人来致意。看着堆着小山一样的汤药,我叹道幸亏我没病,要是病了,不被他们药死了,也谢赏累死。 检视着桌上的东西,别人的都是药包,而四、八、九、十三、十四竟是个盒子,我好奇地一一打开。胤禛的里面手书一句偈“众生渡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是地藏菩萨的宏愿,我百思不得其解,但雍正大人的字太漂亮了,俊逸挺拔,不知道这是不是天子之势。爱他书法,便收藏起来了。胤禩的竟然也是那块玉佩,下面有一张花笺——“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我捧起这块玉佩,叹道终究还是说了。胤禟的是一块纯净的羊脂白玉制成的白玉一笔寿字簪,簪梃即是寿字的最后一笔,极其精致可爱。传说中九阿哥有钱,单这一只簪子可谓大手笔。十三的附上张字条,三个字“对不起”,他还以为我是因为他病了,我不禁菀尔。十四的盒子很轻,打开竟然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写道:“不许装病!想混过爷的生日,爷跟你没完!”我为之气结,十四竟然猜到了。能当大将军王,必有过人之处。只是他想得太复杂了,我只是不想起床。 我正在摆弄这些阿哥们的东西,李德全来了。我迎出去,李德全向我行礼后,说道:“格格得好生静养!怎么起来了?皇上吩咐奴才带太医来瞧格格。皇上一会儿还要细问太医呢!皇上还说,现在不得闲,等朝事散了,就亲自来瞧格格。”我肃身说道:“谢皇上!”然后红着脸,说道:“李谙达,那个,其实我没病。昨儿睡晚了,今天不想起床。姑妈打发人来叫我,我推说身上不快。没想到姑妈担心成那样,本来姑妈打发人送药也没什么,不知怎么着把太后主子、各宫的主子都惊动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又骑虎难下,不知该怎么处?”我没敢说,各位阿哥也都惊动了。李德全忍着笑,说道:“皇上真是料事如神!皇上吩咐奴才先说前面的话,如果格格承认装病,就告诉格格,今天只能装病了,晚上再报各宫主子身子好了。”我一呆,心里叫了几遍老狐狸,低头请罪。 李德全告辞后,我就绛雪轩里装病,进宫这几天,终于有一天清净,感觉真好!晚上,从慈宁宫走起,到各宫里谢了一遍。惠妃年纪与康熙差不多,已不能认定迟暮美人,而是十足的老太太,她拉着我着实夸奖了胤禔一遍。我耐着性子听完,心道我对你们家帅哥不感冒。荣妃赏了我一只翡翠蠋子,话虽不多,但很有份量,我听懂了。不嫁她的胤祉可以,但绝不能选择大阿哥和太子。他们三个我当然不嫁了。大阿哥蠢到魇胜术,太子两立两废,胤祉从来替人作嫁衣,我的品味可没有低到这种程度。这番游走,直到快下钥匙的时候才赶回来。 又是一天! 第十章 毓庆 正月初二,我正和抱琴四个丫鬟掷骰子,十四来了。他上下打量着我,说道:“我的生日礼,你准备了吗?”我说:“才初二,还有七天呢!”他气道:“装病被我识破了,还想赖帐。”我笑道:“我可没这么想!” 我刚想说话,一个不认得的太监总管进来。那个太监见十四在这儿,脸色微微一变,施礼道:“给十四爷请安!十四爷吉祥!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胤祯也一怔,笑道:“原来是贾应选啊!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贾应选答道:“太子爷谕,宣诗璇格格到毓庆宫。”胤祯的脸色一紧,说道:“太子爷没说叫格格什么事儿?”贾应选答道:“回十四爷的话儿,奴才不知。”我说道:“公公稍候,我换过衣服就来。”我使个眼色给司棋,司棋引贾应选外面待茶。胤祯说道:“只怕不是好事。”我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你在这儿等我,如果有事,好有个报信儿的。”胤祯说道:“出事就晚了。不许你有事!我陪你一起去。”我想了想,说道:“太子宣召,如君召臣,非宣不得入。你怎么进去?”胤祯冷笑道:“不过是皇阿玛护着,这个你别管。”我说道:“我不想你出事!”胤祯深深望着我,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一切有我!” 我换了衣服,胤祯在厅上等着。贾应选见我们一同出发,说道:“十四爷,太子爷没宣爷。爷别让奴才为难。”胤祯冷笑道:“爷让你为难?还是你让爷为难?”贾应选口里说不敢,可眼里不服。胤祯一抬手,捏住贾应选的喉咙,说道:“爷知道你是太子爷的心腹。可你信不信,爷现在就要你的命?”贾应选面如猪肝,勉强挤出一句话:“十四爷饶命!”胤祯手一松,贾应选就跌坐在地上,扶着喉咙拼命地咳。胤祯说道:“带路。”贾应选没敢再言语。有贾应选引路,一行人进入毓庆宫直入后殿。看着迷宫一样的殿阁,我不禁有些害怕。到门前,贾应选低声说道:“十四爷,千万别出声。”胤祯冷笑了一声。贾应选便在外面大声通禀:“多罗格格,郭罗络氏到。” 我迈步进去,里面极尽奢华,大多数我都叫不上名字来,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太子穿着常服,走到我面前。我蹲身施礼,他伸手来扶。我赶快退了一步躲开。他有些尴尬,强笑着,说道:“你来了。”我躬身低头,一副标准聆训的样子。不愧地是二十几年的太子,他很快摆正面孔,说道:“今儿召你来,有话儿问你。你外祖是安亲王?”怎么跟他老爸问的话儿一样。我一口气答道:“回太子爷,诗璇的祖父是安亲王,外祖母嫡福晋赫舍里氏,额娘御封郡主,阿玛三品佐领额驸讳明尚。”他笑笑,说道:“姑母宜妃。这个你没说呢!”我低头说道:“太子爷说的是。”他说道:“你知道安亲王福晋,跟我什么关系?”我暗叫不妙,只得答道:“福晋的阿玛是本朝顾命辅政大臣一等公讳索尼,是孝诚仁皇后的姑母。”他笑道:“原来你知道。算起来我也是你表哥。”我惶惑,蹲身道:“诗璇不敢。”他说道:“你不必拘谨。前两天我听说这话儿,心里着实地高兴。我的那些兄弟们一个个往绛雪轩跑,可我是太子,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呢。今儿实在忍不住,想见见你。”我一惊,不敢言语。他伸手捏起我的下颔,凝视着我,说道:“你真美!我的皇额娘也这样美丽吗?”我的脸刷地白了,终于说到这个话题。我推开他的手,又退了一步,说道:“太子说笑了。诗璇不敢。”他没有再动,说道:“索相说你跟皇额娘长得很像,甚至比她更美丽,更出尘脱俗。我不相信。皇阿玛突然降旨,我猜索相说得可能是真的。在家宴上,皇祖母的失态与恩宠,我确信索相没有骗我。你一定非常非常地像皇额娘。” 我猜测成了现实——我果然像孝诚仁皇后,康熙的今生至爱。我该怎样形容这个女人呢!出身显赫,满洲才女,容貌出众,最重要的是她在一生最美丽的时刻凋零。汉武帝之于李夫人“思若流波,怛兮在心”,还不是始终记忆着那个容貌娇好的模样。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如果孝诚仁皇后活到现在,只怕也与惠妃不差多少。 太子说道:“从小儿,皇阿玛就说皇额娘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见到你,我知道皇额娘真的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十三来求我,说你不肯练字,求我想办法绊住老四。我诧异满州的格格还有识字的。老四定要执行皇阿玛的旨意,我也想看看这个除了皇额娘,还认识汉字的格格,便顺水推舟也跟着去了。你在那片落花中,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弹唱着那不知名的曲子,我的心被紧紧抓住了。我在皇阿玛那里尝到你做的点心,原来一个出身高贵的格格,竟然可以做出如此美妙的东西。我听说你会画画。你在冰上如洛水女神,冉冉而来。你在殿上那美妙的舞姿,风情万种。我这二十几年从未见过的。你在皇阿玛面前出言讽刺,却又顺势转舵,魏武帝的对酒歌真的很应景儿。不但我,老四起来帮你,老八也起来帮你。我的心里难过极了,我也清楚地认识到——我要得到你!诗璇跟我吧。我会让你正位东宫,我会让你母仪天下。我会让你比皇额娘更尊贵,我会让整个大清江山都在你脚下匍匐。” 我惊呆了。他这一番表白,让我很感动。他也很漂亮,也很高贵,但是我不喜欢。除了他的命途多舛,他本身也有问题。他现在可以温文尔雅,可以彬彬有礼,但是明天呢,后天呢,书上写着他的暴戾,即使是雍正篡改历史,没有影子的事儿也编不出来。我答道:“太子爷,皇上说的是铁帽王的等例。指婚也是太子爷以外的阿哥。”他打断我的话,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向皇阿玛请旨的。”我瞪大眼睛,不知道我这是婉拒吗?我干巴巴地说道:“太子爷,诗璇还小,谈婚论嫁太早。”他微微一笑,说道:“皇阿玛十二岁大婚,你今年都十三岁了。我会等你到笈笄,再跟你圆房。”我的冷汗都下来了,又退后一步说道:“等我笈笄再论。”他冷笑道:“我等得,我的兄弟们等不得。走,跟我向皇阿玛请旨。”抓住我的手往外走,我惊叫到“太子爷,不,你放手!” 我想我的音量高出一定分贝。殿门被一脚踢开,胤祯迈步进来。他定是会错意了,满脸怒色,把我从太子手里抓出来,说道:“太子爷这是做什么?”太子怒道:“你胆敢擅闯毓庆宫。你还知不知道个尊卑上下了?”胤祯冷言道:“尊卑上下也该有礼义廉耻,你堂堂太子,国之储君,竟然如此下流无耻!诗璇,我们走。”太子气道:“反了你了!”我拉胤祯的衣袖,悄声说道:“不是那么回事儿。”胤祯说道:“走。”太子大怒:“诗璇,你留下。来人,把胤祯捆起来。”我急忙道:“太子爷息怒!求太子爷饶了十四阿哥。”就有四五个侍卫冲进来,一见是胤祯,又有些犹豫。 太子冷笑道:“胤祯,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不如我现在就宠幸诗璇,回头再补皇阿玛的旨意。”我大惊失色,死死抓住胤祯的手。胤祯大怒,拉着我往殿外退。那些侍卫围着,却不敢上前。太子怒道:“怎么还不动手!” 胤祯道:“我堂堂爱新觉罗子孙,天潢贵胄,你们这些狗奴才哪个敢动手!”一个侍卫上前,被胤祯一脚踢倒。他含怒出手,这一脚踢得那个侍卫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胤祯拉着我就跑。听后面太子说道:“无用的奴才!今天要让他走出毓庆宫,你们都别活了。”那些侍卫跟在后面追,却也不敢很上前。外面闻讯而来的侍卫、太监也不敢太拦阻,我们没命地跑出毓庆宫。出了毓庆宫,就是后宫。后面的人不敢追出门。 我扶着宫墙,上气不接下气。胤祯说道:“出了毓庆宫,他们不敢胡来。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十三哥应该快赶到了。”原来他趁我换衣服的时候,派他的小太监去找胤祥了。我一边喘息,一边问:“你呢?”他答道:“回去请罪。”我大惊失色,说道:“不可以。”他苍凉地笑道:“他是君,我是臣,从我出生之前就定了。以下犯上,当然得去请罪。”我大声说道:“没有什么注定的!历史是人创造的,也是人改写的。你们都是皇上的儿子,都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没有谁比谁高贵!”胤祯眼睛一亮,轻轻说重复道:“历史是人创造的,也是人改写的。好,我记下了!但现在我和太子爷还是君臣之分。你小心。我走了。”胤祯大步又往毓庆宫走去。 我忽然想哭!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拼命往乾清宫跑去。在门前,有侍卫拦下,“乾清宫非宣不得入内。”我喘息着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侍卫答道:“回格格的话儿,奴才知道您是多罗格格,但是皇上未宣召,格格不得入内。”我急了,说道:“你叫李德全出来。”那个侍卫答道:“李总管现在御前,奴才不得擅入。”我怒了,说道:“魏珠呢?”侍卫答道:“奴才去叫。”一会儿,魏珠跑出来,唬了一大跳,行礼道:“格格这是怎么了?”我的泪止不住流下来,说道:“我要见皇上。”魏珠说道:“可皇上正在南书房和大臣议事呢!”我气急败坏道:“再见不着皇上,十四阿哥就没命了!你不用管,替我拦着这些看门的就行。”魏珠略一犹豫,就点点头,我一头就冲进乾清宫,魏珠在后面叫:“格格知道南书房在哪儿?”废话,我当然知道,在现代故宫开放的地方,我曾逛过无数遍南书房。 一路太监,宫女不少,大约都认得我,他们礼还未行完,我就跑过去了,落后才想起拦我。到了南书房门前,这些侍卫和太监比那些训练有素,这才拦下我。今天已闹得很大了。再大一些也无谓,我大喊:“皇上,郭罗络氏·诗璇求见。”那些侍卫、太监脸色发白,扑通都跪下了。李德全出来,说道:“皇上让格格回绛雪轩等着。”一见我这个样子,说道:“哟,格格这是怎么了?”我哭道:“我要见皇上。十四阿哥快没命了。”李德全大惊,忙引我进去。 康熙和几个大臣言谈甚欢,胤祉、胤禛、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祥陪坐。过年都封印了,议什么事儿,明明是闲聊。可怜的胤祯还指望胤祥接应我呢,原来是被他老爸绊住了。康熙见我这个样子,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怎么了?”我的泪哗地流下来,哽咽着说道:“皇上……”想起大臣在侧,说了康熙护着太子怎么办?便停住不语了。康熙会意,说道:“晋卿,你们跪安吧。”大臣都退下了。我一边哭,一边按路上想的话说道:“太子召我去毓庆宫,告诉我索相说我长得像孝诚仁皇后……”一句话康熙拍案而起,一种从未暴发的天子之气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所有的阿哥都站起来。康熙说道:“不必说了。”我哭道:“十四阿哥带我逃出毓庆宫的,他又回去请罪了!十四阿哥,十四阿哥……”连气带累,我觉得天旋地转起来,胤祥抢步上前扶住我,满脸的焦急。胤礻我大叫道:“皇阿玛,太子不知怎么责罚十四弟呢!上回平郡王讷尔苏都遭到毒打。”胤祉、胤禟都附和。康熙转向胤禛,胤禛说道:“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我望向胤禛,十四是你的亲弟弟,你在这个时候,怎么说这种话呢?胤禩说道:“皇阿玛,十四弟就这个性子,太子想也罚过了。儿臣前往毓庆宫接十四弟回来。”康熙点头道:“你去吧。” 想我的脸都哭花了,康熙命李德全带我到东暖阁梳洗。我哪有心情,匆匆梳理了一下,赶到南书房,胤禩和胤祯还没回来,几位阿哥都默坐在那里。康熙的眉头越皱越紧,怒气慢慢凝结。他抬头望向我红肿的眼睛,轻轻叹气,说道:“朕给你一道手谕,今后太子召见,不必奉召。”我又想哭,忍着泪说道:“谢皇上。” 李德全进来禀道:“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回来了。”胤禩扶着胤祯进来。他身上披着胤禩的衣服,面色苍白,勉强给康熙跪下请安。康熙来扶他,他忙叩首道:“儿臣不孝!”康熙说道:“你回去好生休养。传太医到兆祥所。胤禩和胤祥送十四回去。你们也都跪安吧。”我跟着要走,康熙说道:“诗璇留下。” 待所有阿哥都走了,康熙方问道:“太子都说了什么?”搬救兵的路上,我就想过,现在才康熙四十二年,说太子的坏话康熙不信就再树强敌,反正索额图今年就要死了,不如顺着大老板意思,墙倒众人推好了。我说道:“太子说的都是索相的话……”康熙说道:“索额图。”我应了是,说道:“索额图说,诗璇长得像孝诚仁皇后,太子必须娶到诗璇。索额图还说皇上有意翦除他,太子这样做才能保住他,才能巩固之储君之位。”我暗暗骂索额图,你既然利用我,想害我,别怪我心狠手辣。毛主席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饶人。康熙凝着眉说道:“朕知道了。”我想了想,鼓起勇气,问道:“皇上,诗璇真得像吗?”康熙眉头一动,说道:“你过来。”我走近,他抱我坐在他的膝上。我又被吓到了,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他也捏着我的下颔,说道:“你是很像她。但你更美丽、更有才学。”我低声说道:“皇上,诗璇能下来吗?这个于礼不合。”他把我搂在胸前,说道:“朕本以为你年纪还小,再留你两年在身边,就像看到孝诚仁皇后一样,然后再为你挑一位阿哥,照顾你一生一世。现在,朕有点后悔在家宴下旨意了。”我开始发抖,他明显感觉到了,又说道:“你不必害怕。无论你做什么,朕都会宠着你,护着你。”他就这样默默地抱着我,也没有松开的意思。淡淡的龙涎香,让极度紧张的精神松懈下来。我靠着他胸前,竟然睡着了。朦胧间,我听见他轻声说道:“跟了朕,朕能给的,是你想像不到的。”我实在不愿想了,宁愿自己没听见。我醒来的时候,已回到绛雪轩。抱琴和司棋满脸的惶恐,我问怎么了,她们赶着说道:“皇上亲自送格格回来的。”我心里叹,这下乱子大了。要不是有太子的事情夹在这里,不定嚼出我跟康熙怎么着了呢! 我换了身衣服,要去兆祥所。抱琴想劝,看我的脸色又不敢。胤祯的太监小顺子,看见我忙打帘子,小声说:“爷心情不好,想是在盼格格呢。”我进来,就见胤祯穿着内衣,坐在火盆边看书。他一见我喜出望外,又想起去抓外衣,但是一个趔趄,几乎摔倒。我赶过去扶他,问:“伤到哪儿了?疼得好些了?”他笑道:“没事。练布库的时候,哪儿没有磕着碰着的。”我含着眼泪,说道:“你骗人。我瞧瞧。”他有些不好意思,终究还是解开了。上下青肿有十来条鞭痕,有些地方破了,渗出血来。我轻轻抚着伤痕,心疼地说:“还说没事!怎么样才算有事!”他说道:“大内有良药,不怎么疼了。”他握着我的手,说道:“别忘了初九我生日。”我哽咽着点头。他又说道:“我爱吃鱼,喜欢清汤。你记下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跟十三争!我又点头。 胤祯午膳来了。除了份例菜,还有康熙额外赏的四样菜,竟然还有我那份。这宫里哪都是耳朵,哪都是眼睛。我没胃口,陪胤祯吃饭,也勉强吃了些。他却胃口大开,吃了很多。我笑他是小猪,他不但没有驳斥,还一脸的得意。在他恋恋不舍的目光下,我告辞了。债,债,以后全是债! 天与多情(清穿) 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6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6部分阅读 回到绛雪轩,我安排人准备材料,给胤祯炖了一个鱼头豆腐汤。瞧见御膳房送来的汤碗大小的小南瓜挺可爱的,用红豆、薏仁米、高粱米、黑米、南瓜、糖桂花、蜂蜜又做了个红豆杂粮南瓜盅,盖上盖子就是个小南瓜,开了盖子是杂粮馅,觉得很得意。数了数要送的数量,天哪!十来个!康熙和十四当然得送;四大名妃,赠药之恩,尽管我不感谢;不送十三,他肯定伤心;十五、十六、十七,一个不能少。南瓜又不够了。侍书去取,回来笑说:“御膳房说通过就二十来个,都叫格格搬空了。要是皇上再想起来,他们脑袋都要搬家了。”我心说,你以为我想啊,哪个能省!赶着晚膳前,打发入画分别送过去了。 入画喜滋滋地回来,进门就跟我说:“格格,下次这些都让奴婢去吧。”又把各人的赏赐都回给我。我听着,外面却回说八阿哥来了。这是胤禩第一次自己来。迎他进来,他的神情带着淡淡的疲倦,说道:“我给额娘请安,顺路看看你。”我应道:“良妃主子可好?”他笑道:“额娘还那样冷淡。你见过我额娘?”我说道:“没有。主子未召,我怎么敢去呢?”话说出来,我却暗叫不好,那可是胤禩永远的痛。我打发丫头下去。果然,他的神情带着落寞,说道:“我额娘不是主子。”我说道:“人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出身,却有权把握自己的人生。你十七岁就封多罗贝勒,七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现在都没有爵位。因为你,没人敢不当良妃是主子。”他笑了,说道:“那是你的想法。宫里有临幸宫女的规矩,皇阿玛御笔随意圈中的宫女就是额娘,也就是那次额娘就有了我。我出生了,就被抱给惠母妃抚养,这是祖制。可是额娘却没有任何名份,直到三年前,额娘还是个答应。”一股深深地痛压在我胸口。我走近他,说道:“你凭自己的努力,为你额娘争到了妃位。良妃主子的晋封,完全是皇上喜欢你。”他说道:“可我很累。”我轻声说道:“你从小到大天天读书至三更,是以文采出众;你弓马骑射无一不精;你控制自己的情绪,别人能骄纵,你只能谦和。别人有气性,你却只能微笑。世传八阿哥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却不知忍字心上一把刀。”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难以置信地望着我,说道:“你知道?”书上写的,没想到真是这样。我有些心疼,说道:“在你争到皇上的喜爱之前,你肯定受了不少气。”他终于不再笑了,垂下眼帘说道:“没人当我是阿哥。替太子受罚的阿哥一定是我。”我悟了,原来他今天情绪失控是可能是因为毓庆宫。我急道:“你去救十四阿哥遇见了什么?太子说了什么?”他轻轻点点我的额头,说道:“你真聪明。有时候我在想,你真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我嘟着嘴说道:“我当然不是小孩子。我都有你的肩膀一般高了,今年我会长得更高。”他低下头,嘴唇轻触的我的唇,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却没有反抗。他吻我的唇,撬开我的牙关,深深地吻着我。我依在他的怀里,一股甜蜜的感觉涌向全身,我真想沉醉在这里。良久,他才喘息着放开我,我也大口地拼命地吸着新鲜空气,脸却羞红了,埋在他胸前不敢抬头。他温柔地抱着我,说道:“你心里有我。”我一惊,不由得发抖。难道我要等待命运裁决吗?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背对着他,说道:“八阿哥,你该走了。”他说道:“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胤禩走后,我告诉自己,雍正大人绝对惹不起,绝不能喜欢,这一切都是《御香飘渺录》。 第十一章 生日 胤祯尝过鱼头豆腐汤后,打发人来告诉我,在养伤期间,都要吃小灶。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唉!我这厨娘是当定了。十三他们还算有良心,没有趁乱讹吃的,连康熙都打发人来说正月里不用给他做点心了。可是我这绛雪轩成了阿哥们朝会的地方。雍正大人下朝就来督促我练字。我老老实实地完成他的作业。他在一旁拿着本书,却不知神在何方。我绝不敢招惹他。胤禩、胤禟、胤礻我总是一起来,就挑我写字的时候来。胤祥在他们快散的时候来,略坐跟着雍正大人一起走。很难说他们是谁看着谁。十五、十六、十七,哥哥们前走,他们后脚迈进来。康熙没来,但是每天都派魏珠送来赏赐。 这样一来,我就有时间筹划胤祯的生日。我设计宴会流程,以及宴会的现场布置。从内务府要了很多东西,又与绛雪轩上下一干人等,签订了保密协议。万事俱备,胤礻我不知怎么知道了,偷偷跑来缠着我要参加十四的生日宴。我鄙视地望着他,说道:“十阿哥,你有本事晚上不出宫,宴会就有你的份儿。”胤礻我满脸郁闷地走了。 初八,我亲自到德妃那里,拜托她在明天从午膳到晚膳把胤祯扣下。德妃听我说要给十四庆生,满面笑容,一口答应下来。午膳过后,我带着大队人马杀奔兆祥所。胤祥和十五、十六、十七都等在那里。这也不奇怪,胤礻我都知道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抱琴四个丫头带着人布置会场。在绛雪轩的时候,我费尽口舌才把这个四个丫头,教得似懂非懂,要不是我要照顾那个欢迎仪式,才懒得跟她们讲呢。又把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叫到一起,让他们学唱“happy birthday”。为了保密起见,我只能现场教他们唱。不像那个迎宾用的《拉德斯基进行曲》,可以让乐师预先排练。他们一脸崇拜,甚至胤祥都惊问:“你会英吉利语!”完了,又漏底了。我也不敢答理他。 抱琴她们把院内和胤祯的房里挂满拉花和彩带,还真有点那个意思。我让人在彩带上面点上金屑,灯笼一映亮闪闪的,气氛营造的得好。当时,心里还叹道,有钱可真好!至于蛋糕,在我浪费了无数面粉、鸡蛋、牛奶之后,终于研发成功了。又在骂了无数个“笨”字之后,教会了我的厨役。只有上面裱花亲自做就好了。我还在内库里发现了高脚杯,估计是西方进贡来的,悉数搜罗过来。管库的太监一个犹豫都没给,就让我全领出来了。康熙的话儿,看来到了宫里每个角落。我把这些搭成杯塔。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好像我是天外来客似的。我做了五个六寸的蛋糕,有圆形的,有方形的,还有心形的,花色各不同,每个都写着胤祯生日快乐!又用高脚杯搭了个三层的蛋糕。要不是杯子没了,我还得搭着玩。 这边还乱着呢,胤禩三个来了。我奇道:“你们不用出宫?”胤礻我得意地说道:“八哥向皇阿玛请旨,留我们三个在宫里给十四弟过生日。皇阿玛说,正月里闹一回就闹一回吧。要是十四让你们三个睡地铺,别来找皇阿玛评理。”我们都笑起来。胤礻我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又东摸西摸的。我真担心他给我惹出乱子,叫胤禟看着他。胤禟欣然受命。胤禩和胤祥一起挂灯笼。难以想像,以后他们兄弟生死相搏的样子。然后我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给他们分配任务。讲得我口干舌燥,才使他们各自明确职责。 一切就绪。天也将黑了。外面的探子飞进来报道:“十四爷来了。”我们忙把灯笼全罩上。胤祯进院儿,就怒道:“奴才都哪儿去了?怎么没个点灯笼的?”十七清脆地数了“一、二、三”,大家动手一起把灯笼上的幔布摘下来,霎时间灯火辉煌,彩带飘扬,金光闪烁,胤祯愣在那里。 乐师奏响《拉德斯基进行曲》,所有人都按着节奏鼓掌。《拉德斯基进行曲》又名《拉德斯基鼓掌曲》,曲调振奋激昂,每年维也纳新年音乐都会加演。我毫不惭愧地盗用了约翰·施特劳斯的名曲。根据《保护文学艺术作品伯尔尼公约》,非作者去世后五十年,不得广泛传播作者的作品。约翰·施特劳斯在我穿越前已去世超过一百年!大清康熙年间距他出生还有二百年。呵呵! 胤祯的脸上露出狂喜,直直地望着我,说道:“这些都是为我准备的吗?”所有的阿哥都做出鄙视状。胤祯也不好意思了。我们都举起手中的酒杯,齐声说道:“祝十四阿哥生日快乐!”胤祯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十五三个上场,披着红缎带童声合唱“happy birthday to prce the fourteenth” 胤祥抱了一坛酒递给胤祯,告诉他从杯塔第一只杯子开始倒。没有香槟,又没有大瓶的酒,只好拿酒坛。汗!胤祯拍开泥封,开始倒酒。但见酒从第一只满溢出来,流至第二层,又第二层流至第三层。我佩服自己第一次搭,就有这个水准。可底层都满了,十四还在倒。上好的御酒啊!浪费可耻!我叫胤祥夺过他的酒坛,嘲笑道:“倒酒都不会。”不但十四,其他阿哥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起来,我更像个白痴!我安慰自己,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胤禟拍着胤祯的肩膀笑道:“兄弟好福气。”拍在胤祯的伤上,弄得他皱眉。胤禟忙赔礼。十五问道:“诗璇姐姐是不是有节目?”我本来准备了,是以防万一的。这帮小狐狸,可能是看到摆着琴案,第一个就提出这个。恭敬不如从命,至少图个态度好吧。我坐至琴案,说道:“这首曲子名叫《沧海一声笑》,送给十四阿哥。祝胤祯生日快乐!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胤祥先忍不住,起身入场打起拳来。胤祯也跳入场中,也练起同一套拳法。他的伤好得还挺快!胤禟与胤礻我命人取来十三和十四的剑,拔剑而起,均有豪侠风范!毒蛇九与野猪十也不简单!胤禩慷慨激昂,以箸击节为和。一曲终了,十五、十六、十七拍着巴掌狂叫“好”。尾音之后,偏还有一个威严的叫好声。我们都愣住了,转头望去,康熙带着太子和胤禛站在那里,侍卫太监两边雁翅排列。呆了三秒钟,我们一群人忽拉拉都跪下恭请圣安。胤禟和胤礻我忙还剑入鞘,双手举过头顶。两个带刀侍卫接过去,抱剑侍立在一边。 康熙命我们都平身,自己坐下,也命我们都坐下。我暗暗叫苦,又出风头了。太子说道:“皇阿玛,外面冷,里面坐吧。”康熙笑道:“地上笼着火盆呢。你们不也在外面玩呢!诗璇,你刚才唱的叫什么?”我站起来答道:“回皇上的话儿,这个叫《沧海一声笑》。”康熙笑道:“坐下回话儿。那之前,十五他们唱的呢?”他什么时候来的?这都听到了。我嚅嚅地答道:“是生日快乐。皇上什么时候来的?”从胤禩起,所有人又都起身请罪。康熙命我们都坐下,笑道:“朕跟踪十四来的。老八、老九、老十顶着风险,跟朕请旨留在宫里,朕就知道这里面必有文章。果然好的场面,朕幸好没有错过!”原来从开始康熙就来了,竟然没一个注意的!我恶狠狠地扫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他们五个又恶狠狠地扫过他们的奴才。康熙笑道:“你们也别怪那些奴才。朕午错就命兆祥所总管太监宣旨,见到朕不得通报。”早有预谋!我干笑着。康熙招手,李德全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托盘,里面摆着一只翠玉扳指,说道:“十四,今天你生日,阿玛赏你。”胤祯激动地红着脸,叩首双手接过来。 康熙又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说道:“诗璇会英吉利语?”我说道:“回皇上,会一点儿。”康熙笑道:“会一点吗?好像是不少。想唬弄朕?”我忙说道:“皇上,诗璇能当通译。”我记得百年耻辱的时候,称呼翻译为通译,权且借来用用。再说,我怎么也是常春藤的“海龟”耶,唬你们小儿科。康熙捻须笑道:“朕就知道。诗璇,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给朕呢?”我的心又狂跳起来,只作不懂,笑道:“皇上,下江南的事情,是不是一定得带上诗璇了?”康熙说道:“好,带你去。朕带太子,老四,十三去。其他人留守京城。胤禩!”胤禩起身应是,康熙说道:“你和胤禔监国,要用心办差。”胤禩答道:“儿臣遵旨。”康熙笑道:“后面还有节目?继续吧。朕现在是阿玛,不是皇上。” 我盘算了一下,熄灯是不可能的,简化一下吧。给十五打个眼色,十五、十六、十七起身进屋,抬着三层蛋糕出来,边走边唱:“happy birthday to prce the fourteenth”八、九、十、十三也跟着唱起来。十四望着那一圈火花闪耀的蜡烛,眼圈都红了。我指着蜡烛,说道:“中间那支大一点的,代表十岁,五个小的每一支代表一岁。你先许下今年的愿望,然后一口气吹灭蜡烛,今年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一口气,不然就不灵了!还有只能许一个,心里想不能说出来。”胤祯想了想,一口气把所有的蜡烛都吹灭了,他冲我眨眨眼睛笑了。 然后,我们都挪到十三的屋里。胤祥的房里没有隔断,才能容纳下这些人。胤祯手忙脚乱地切蛋糕,胤礻我在一边说道:“好好的东西都让你糟蹋了。你切的还能吃吗?”胤祯不服气,说道:“十哥,你来!”胤礻我笑道:“等明儿我生日的时候,我再来吧。”胤祯说道:“明明不如我,还说风凉话儿!”我们都笑起来了。胤祯挑了一块整齐些的,双手奉给康熙。李德全取出银针,就来接盘子。康熙先一步接到手里,说道:“这是朕的儿子。”尝了一口,赞了一声,“好”。从太子起,胤祯又依次奉给各位兄长。十五、十六、十七眼巴巴地盯着蛋糕,数着到几哥了。康熙就命李德全先给他们三个拿过去。三个人喜滋滋地谢过康熙。大家围坐着吃蛋糕。太子的脸色很不好看,耐着性子坐在康熙身侧。胤禛若有所思,慢慢地品尝着蛋糕的味道。胤禩的姿态很优雅。胤禟则显得风情万种,一个男人怎么会这样媚气呢!从十往下,就没形象了,扎成一堆,说笑不停。明明桌上有好些,非得抢十四手里的,笑闹不已。康熙也含笑地看着这个场景,仿佛从未欣赏过这种惬意的画面。 三层蛋糕被消灭了,那五个小蛋糕也仅剩两个了,我悄悄吩咐上菜。这些菜,虽不是我亲手做,可是严格按照我的方法烹制,说白了就把那些御膳的规矩全都扔到九宵云外。让你们没命的吃蛋糕,这回好吃的来了,你们看着咽口水吧。我心里一阵的窃笑。一个声音冷冷地在我耳畔响起,“又做坏事了?”我浑身冒着冷气,不是胤禛还是谁。 太监们摆好长桌,如流水一般把菜端了上来。菜没有什么拼花、装饰类的图样,大盘大碗的,偶尔有一两处点缀,也是可以吃的。康熙正坐,命我坐在他身边,以下阿哥依长幼依次坐下。十五、十六、十七望着菜,痛心疾首。康熙和太子第一次品尝我的菜风,胤禛和胤禩上次跟没吃一样,也算开篇头一回。胤禟、胤礻我、胤祥、胤祯战斗力依然很强,要不是康熙在座,上次那个场面又要上演。胤禛叹了口气道:“终于可以吃饱了。”大家想起上次的情形,不约而同都笑起来。康熙和太子则满头雾水。胤禩便将上次的情形一五一十学给康熙听,连胤祥替胤禛抢如意卷的事儿都没漏。胤禟和胤祥还比划着,自己如何跟对方抢筷子。康熙大笑不已,却突然不笑了,举起筷子就夹菜,说道:“照这个抢法,朕恐怕不是你们的对手。”胤禩肃容道:“皇阿玛言重,儿臣等只盼百里负米。”康熙微微一笑,说道:“好!好个百里负米。谁把这段背一下?”“百里负米”语出《孔子家语·致思》,胤禩能引用,但不会背诵。也是,平日里谁背这个!太子凝神静想,其他显然不会,最夸张的是胤礻我,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胤祯还悄悄揶揄道:“十哥,你怎么当起缩头乌龟了。”胤礻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怕背书!”太子慢慢地背道:“仲由,字子路。家贫,常食藜藿之食,为亲负米百里之外。亲殁,南游于楚,从车百乘,积粟万钟,累茵而坐,周列鼎而食,乃叹曰:‘虽欲食藜藿,为亲负米,不可得也。’”竟然这个都背得下来,也是人中龙凤了。我对胤礽的讨厌减了几分,甚至还有点欣赏胤礽了!太子发现我看他,对我微微一笑,我赶快把脸转向别处。康熙捻须不住地颔首,说道:“好。很好。做事要求甚解。” 我低头夹菜,饿死我了。中午没吃好,晚上又背文章,让不让我小老人家活了。可我发现康熙注视着我,干笑着说道:“皇上吃菜!”康熙说道:“太子背了‘百里负米’的典出,诗璇也讲论一番。”我撅着嘴,说道:“皇上还是考教各位阿哥吧。诗璇认为四阿哥还没出手呢!还有九阿哥以下,个个人中龙凤,轮不到我吧。”各位阿哥倒吸了一口冷气。胤禟、胤祥、胤祯都对我使眼色,我方悟到君前失仪,这以后肯定会害死我。我起身请罪,康熙似笑非笑,说道:“讲讲。朕看讲论的结果,再定你的罪。”我想起二十四孝里各有一首诗,记不清出处了,权且渡过燃眉之急。我说道:“皇上,诗璇不求甚解,只记得一首诗——负米供旨甘,宁辞百里遥。身荣亲已殁,犹念旧劬劳。”康熙和所有阿哥皆讶然。康熙说道:“你也把《致思》那段背一遍。背不下来,朕就罚你奉先殿长跪。”阿哥们刚想开口求情,就被康熙严厉的神色止住了。我暗叹,伴君如伴虎,第一不能被罚跪,我的膝盖受不了,第二不能背差,我的面子受不了。我一扬头,背道:“仲由,字子路。家贫,常食藜藿之食,为亲负米百里之外。亲殁,南游于楚,从车百乘,积粟万钟,累茵而坐,周列鼎而食,乃叹曰:‘虽欲食藜藿,为亲负米,不可得也。’”一口气畅畅然。小时候儿,为了赢老爸一百块钱,我一个小时把《滕王阁序》一字不漏的背下来。这个《孔子家语》也是为了争才女的名声来的。康熙面色的凝重,说道:“跪下。”我一头雾水,老老实实的跪下。所有阿哥都站起来,十五他们三个年纪小,脸都变色了。 康熙说道:“这从哪儿学来的?”我不知他何意,避重就轻,答道:“回皇上的话儿,《孝经》。”康熙眯起眼睛,说道:“还敢说谎!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往下背。”我想说我不会,可是皇帝给予的压力,尤其已在位四十年余年,又以文治武功彪炳史册的皇帝,即使我是现代人,也无法承受,我认命地背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康熙冷冷地说道:“注。”形势不妙,这会儿也不敢不会了,拼命地想,背道:“明明德于天下者,命名天下之偕有以明其明德也。心者,身之所主了。诚,实也。意者,心之所发也。实其心之所发,欲其一于善而无自欺也。”康熙说道:“停。欲其一于善而无自欺也,你做到了吗?”我冷汗流下来,除了请罪,还能做什么。康熙说道:“今天只是给你个教训。记住,在朕面前任何伎俩都无所遁形。”我低头应是,心里可怜我的膝盖。康熙说道:“朕再问你,百里负米,出自何处?”还没完呢!我低声说道:“《孔子家语·致思》。”康熙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起来吧。”我谢恩。膝盖又酸又麻,胤禩扶我才站起来。我感激地笑笑,他的目光很柔,带着心痛。康熙没有再训斥我,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我还郁闷着呢。 最后一道拌饭上来,我想着胤祥爱吃这种味道的东西,本来预备着他明天吃的。康熙来了,刚好够一人一份。刚才罚跪,我深切地认识到,皇帝只能用来讨好!我先接过一碗,替康熙拌好,恭敬地摆在他面前。他的气才顺了。其他人由太监依顺奉上。我拌了自己面前那碗,推给旁边的胤禩。十五他们三个同时低声说道:“诗璇姐姐偏心。”又惹事了。今天是十四的生日,确实很不妥! 胤祯摆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端起自己的碗放在我面前,眉头一挑,分明是说看你怎么办!我认命地辛苦劳作。胤祥的神色一黯,低头吃饭。太子笑道:“诗璇对老八总是与众不同。前儿我听说,诗璇画了老八的像,很传神呢!”康熙望过来,救星横空出世。胤禄说道:“皇阿玛,不是那样的。诗璇姐姐画画的时候,还没见过八哥。当时八哥、九哥、十哥、十三哥、十四哥、十五哥、十七弟都在。儿臣们还讲论了半天。”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哥,胤礻我先笑出来,康熙也笑了,大家都笑了,就没再提这回事儿。 饭毕,康熙也乏了,吩咐李德全摆驾乾清宫。此时,他心情极其地好,说道:“胤礽先回毓庆宫。胤祥送诗璇回绛雪轩。其他在宫里没住处的,跟朕回乾清宫。”我看到胤禩、胤禟、胤礻我脸上都露出狂喜,甚至胤禛都很激动,齐声说道:“谢皇阿玛!”康熙笑道:“不跟朕回乾清宫,真要在兆祥所打地铺?” 康熙带着一群人走了。胤祥送我到绛雪轩门前,轻轻地说道:“皇阿玛是君,龙颜不能轻触。”我低头应是。胤祥又说道:“皇阿玛南巡阅河,不是出去玩,一路上要吃很多苦。多做准备,自己照顾自己。”我低着头,说道:“还有几天呢!你慢慢地嘱咐不好?”胤祥笑了,说道:“皇阿玛出巡,我随扈戍卫,这几天恐怕都没空了。进去吧。我看着你。” 第十二章 南巡 胤祯生日之后的几天除了十五、十六、十七,其他人都没来绛雪轩。胤祯都算成年了,其他阿哥更不必说了,各司其职,忙碌不堪。宜妃亲自过来,指挥宫女打点随行之物。偏巧,德妃也过来帮我置办东西。利益所致,两个女人不免把对方冷嘲热讽一番。我想笑,又不敢,躲出绛雪轩。任由她们忙里忙外。我乐得轻闲,在御花园里闲走。 康熙上次的薄惩,使我更加深刻地体验到,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我细细盘点进宫后的生活,回忆着书上的记载。我突然想起一个惊人的问题。胤祯怎么还住在兆祥所?我记得看史书的时候,疯狂地嘲笑胤祯十五岁就有孩子了!他今年应该有长子,可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是历史记载有误,还是蝴蝶效应?如果是蝴蝶效应,这个时空是否会延伸向另一个平行的轨迹! 现代人幻想穿越时空,无论是玄幻小说,还是科幻小说,都有一份无奈,不管他们是否心仪主角,总要遵循既定历史,他们无法承受改变历史的后果。曾经有位拿破仑的狂热崇拜者写过一部剧本,安排一位穿时空的人物,在滑铁卢开战前给拿破仑送信。但是后面情节却令人怆然涕下。那个送信人站在尸横遍野战场上,泪流满面地听着惠灵顿公爵那句历史名言:“胜利者是除了失败者之外最大的不幸者。”我不是剧本中的人物,我是否也有《寻秦记》中的无奈呢? 正月十五,康熙开始第四次南巡。我也在随行之列。出发的时候,旌旗招展,仪卫森严,大阿哥胤禔和八阿哥胤禩率文武恭送。我窝在马车里,只听鼓乐隆隆,炮声震天,心里暗悔,怎么不求康熙让自己扮成侍卫站在他身边呢。他下次南巡的时候,我都十五了,早被他踢出去嫁人了。这么好的场面,再也看不着了。 这次南巡在初春,京杭大运河北段还没有开化,只能走陆路。古代的驿路真难走,马车颠簸,弄得我浑身酸疼。我又懊悔一遍没穿男装。骑马不见得更舒服,但至少很威风。抱琴她们四个兴奋之情难抑,一路说笑不停,在旁边的马车里仍能吵到我,毫不逊色于四千只鸭子。挑帘望向前方,太子和胤禛骑马护在御驾两侧。不见胤祥,想必是前路先锋。雍正大人不愧为一旗旗主,紫貂裘,黑骏马,威风凛凛。史书上说他的军事才能不如十四,却没想过十四还是懵懂顽童时,他已领正红旗大营随康熙亲征噶尔丹了。 中午驻陛,我被康熙召到他的御辇。康熙的御辇外面很气派,里面很精致,坐卧起居一应俱全,还有满满的书。太子和胤禛已席地而坐,似是商议政务刚结束。我忍着浑身酸痛,等待康熙的吩咐。康熙说道:“一路还好?”我口不对心地说道:“回皇上的话儿,很好。”康熙说道:“召你来一起用膳。”李德全带着人铺排。我食不知味,只想睡觉。偏他们闲谈四书,更让我头昏脑胀,举着筷子打瞌睡,后来真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自己竟然躺在陌生的马车里,更可怕的是枕着胤禛的腿。 我那点朦胧之意全丢到爪哇国去了,飞迅地思考着怎么处理。胤禛一只手着头,闭着眼睛,说道:“醒了?”我吓了一跳,趁此机会赶快起来吧。刚坐起来,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我浑身僵硬,靠在他胸前,一动不敢动。他的手指缠着我的散辫,在我的耳畔轻轻地说道:“你睡觉的样子很爱,像只恬静的小猫。”我干巴巴地说道:“四阿哥,我不是小孩儿,你别这样。”他饶有兴趣地说道:“这样不好吗?我说过你是我的。你不听话,我罚你什么好呢?”我生气了,扭动着,说道:“我不是你的。放开我。不然,我就喊人了!”他冷笑一声,吻上我的唇。他很狂野也很霸道。他探进来,我狠狠地咬了他。他一颤,却任我咬。口里涌入甜腥味,我松开了。他的舌仍然不懈地进攻。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我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直到他喘息着松开了,说道:“为什么胤禩可以,我就不可以?”我一抖,他怎么会知道的?他的唇边带着血迹,妖异地一抹红色,他的眼睛如猎鹰般盯着我,说道:“不说话?无话可说?你对胤祥好,你对胤祯好,可你骨子里对谁好,以为瞒得住我吗?胤禩有什么好的?那个辛者库里的贱婢,按家法应该赐死,现在却晋升为妃位!”我说道:“跟你额娘平级,不满意了?”他冷笑道:“她永远也越不过我额娘。皇阿玛怎么会让那种女人母仪天下!”母仪天下?德妃也只是个妃啊!他是个谨慎的人,怎么说出这种僭越的话呢?我还在蹙眉思索,他冷冷地说道:“我的额娘是孝懿仁皇后。”我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家宴上,你在大阿哥和三阿哥之前给太后敬酒,而且太后还喝了你的酒。原来你也算是嫡子啊!”我只顾着崇拜自己,忘了眼前的情形,直到他的手臂又收紧。我才想起挣扎,怒道:“你放手!你这个大坏蛋!你这个大色狼!”他愣了一下,似乎想明白了,笑道:“你想我现在就当色狼吗?”我老老实实地不动了,低声说道:“你不许胡来。”他愉悦地说道:“小丫头!你是我的。等把你娶进门之后,让你知道爷的厉害。”我的脸红得要滴出血,到现在我仍然暧昧地待在他的怀里。他搂紧我,严肃地说道:“你只能喜欢我。无论上天入地,我都会把你弄到手。”我心里鄙视他,心道反正我不嫁给你。 直到这时,我才想起问道:“这是哪儿?”胤禛答道:“我的马车。”我奇道:“我不是御辇上吗?”他轻笑一声,说道:“皇阿玛给你的教训太轻了。你竟然当着他的面睡着了,还趴在我的腿上,把我的腿当枕头。”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去,只能在他的怀里当驼鸟。他说道:“皇阿玛本来想让你在御辇上休息,但又想起于礼不合。吩咐我带你回来,临走还命拿氅衣把你裹好。”啊?他一路把我抱上马车,我居然一点都没醒。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胤祥这家伙靠不住,胤礽很可恶,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权衡已毕,我决定与未来的终极大boss和平相处!我捧出笑脸,说道:“那个,四阿哥,我可以回我的马车上吗?”他捏着我的下颔,说道:“金蝉脱壳?”我搜肠刮肚想理由回答,这时一骑飞奔而来,隔着车禀道:“四爷,太子爷宣爷。”胤禛答道:“知道了。”握着我的手,低声说道:“以前的事我不追究。我再说一遍,你老老实实等着做我的福晋。”我答道:“听见了。”缓兵之计,谁不会!就是逃不出皇宫,我也不会嫁给你。他冷笑了一声,敲车道:“常三,送格格回自己的马车。”外面侍卫应诺。 晚上歇宿,胤祥全身甲胄,出现在我面前。我被震到了!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威武如天神,身上也有那份指点江山的霸气。如果去西北打仗的是他,我想他的成就也绝不在胤祯之下。胤祥笑道:“怎么了?没见过我似的!”我叹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胤祥惊问:“好好的,怎么出这种谶语!”我摇头苦笑道:“不过一时兴起。”胤祥说道:“你呀!看书太多了!我军务在身,看看你就走。小路子留给你。凡事小心!”我心道,我倒真需要打起十二份小心对你最好的哥哥,可心中仍然暖洋洋的,说道:“胤祥,谢谢你!”胤祥笑笑,说道:“我走了。”他转身大步而去。 胤祥,五年后,会是怎样一个情形呢!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意气风发吗?胤禩,你一生盛极而衰,该会怎样的伤痛?胤禛,你由此登上历史的舞台,该会怎样的隐忍呢?你们都有命中注定,我呢?既然我不是八福晋,可以不会焚尸扬灰了,但是我的命途又在哪里呢? 可能太子、胤祥、胤禛相互牵制,一路平安无事。我最常做一件事就是坐在康熙的御辇里各看各的书。康熙在那里批奏折,或与太子、胤禛、胤祥、随行大臣议事。我则在一个舒服的角落里看书。康熙的书有好些是孤本、善本,虽然竖版看起来比较费力,但是当年在中华书局淘书锻练出来了。而且李德全总是备了许多小点心,而且按照我的要求泡了冰糖菊花茶。我的生活很惬意。臣工在进言时,我则泰然自若地拣起一块点心,盯着书自娱自乐,甚至胤禛都对康熙任由我的胡闹而苦笑。康熙却很欣赏。 到了济南,康熙把大队随从留在行宫,让太子撑门面。自己带着我、胤禛和胤祥,并十几个御前侍卫出来闲逛。德妃为我备几套男装,精工细作,可能是十四穿小的,在我身上很合身,我觉得自己貌比子都,潘安再世。 我们一行人走走停停,就来到康熙的目的地——珍珠泉。“泉从沙际出,忽聚忽散,忽断忽续,忽急忽缓,日映之,大者为珠,小者为矶,皆自底以达于面。”康熙说道:“诗璇,你天天抱怨南巡不好玩,这里怎么样?”我忙答道:“诗璇说着玩的,皇上怎么能当真呢!”康熙说道:“还说着玩?朕都受不了,才微服出来。”我低头偷笑,说道:“娥皇女英异别泪,化作珍珠清泉水。皇上自己想来,诗璇奉陪。”康熙点点我的头。 忽见一个老婆婆,携着小男孩儿,慢慢地向这边踱来。两边侍卫并没在意,我却莫名地紧张起来。一步,两步,三步,我突然意识哪里不对了,抢身挡在康熙面前,叫道:“胤祥护驾。”电光火石间,那个老婆婆拨出杖中剑,直向我刺来。躲不开了,我不想当英雄,却不得不当烈士了!每一个动作都像慢镜头,一点点地向我走过来。我的脑海里浮出胤禩,没等我想出对胤禩说的话,康熙揽住我一退,抬脚就踢偏剑锋。胤祥的剑也到了,与那个男扮女装的人物缠斗起来,十几个侍卫也都反应过来,把那个“男孩”,乱剑刺死,再来围剿这个,胤禛说道:“抓活的。”那个见势不妙,反手自刎了。周围的游人早已作鸟兽散了。 胤禛仔细检视了两名刺客的随身之物,一无所获。康熙说道:“枭首,六百里递回京城,交胤禩详察。”冷汗湿透了里衣,我打个寒噤,忽然想起还被康熙抱着呢,慌忙后退一步,跪下请罪。康熙只命我起来,吩咐今日之事不得声张。一行人匆匆回到行馆。 太子见我们回来,十分惊讶,请安后问道:“皇阿玛,回来的早?”康熙坐下,左右不过是胤禛、胤祥和我,再加上那十几个御前侍卫。胤祥看了康熙的脸色,把遇刺的经过略讲了一遍。太子大怒:“抓到他们万剐凌迟。”康熙缓了口气,问道:“诗璇怎么发现不对的?”我皱眉道:“当时心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后来看到那个小个子是个侏儒,却做小孩儿打扮。纯粹是本能反应,幸亏没喊错,否则惊驾之罪跑不了!”康熙笑道:“朕得谢你救驾!”我不好意思了,说道:“还是皇上救了诗璇!诗璇谢皇上救命之恩!”太子道:“刺客呢?儿臣前去审问。”康熙淡淡地说道:“这次主要是巡视河工。刺客让老八去查。”太子眉头一动,应道:“八弟在京城,怎么查得出来?”康熙冷笑道:“刺客在外面,根子却在京城。你当务之急,是用心巡阅河工。” 康熙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二月初四,康熙御舟入清口,阅视天妃闸、御坝,颁《奖勉河臣诏》对河道总督张鹏翮及在河各官亲加奖勉,谕吏、工二部对总河以下各官“详加议叙具奏”。康熙还亲视陶庄引河,谕使引溜清口。阅视减水坝,申谕不可迎溜,防夺河洪。阅鲍家营,指授开浚引河,清江以安。阅中河口,命移建于扬庄。 自从那次我抱怨舟车劳顿,宁愿骑马之后,康熙就命我穿男装,跟随左右。但我发现这样更加辛苦,起五更,爬半夜,时时摆出肃穆的样子,我大呼上当。正当我苦着脸站在他面前,想说我不当他的侍卫时,他指着移河口的谕旨,说道:“说说这个。讲得有道理,朕就答应你一件事。”我立刻精神了,盘算着要求不当侍卫太亏了,要点什么好呢。胤祥在一旁笑道:“你还没讲出一二三呢,就盘算着向皇阿玛要东西。”太子和胤禛都笑了。我板着脸答道:“清水出仲家庄,每当黄河暴涨,直射南岸,运口之灌在所难免,中河口门既移,则运口无患矣。皇上英明睿智,我们臣下不体察圣意,如何办差?”说毕忍得很辛苦的笑容就要迸发出来,却见他们父子四人,都垂头沉思。我赶忙把笑容收住,暗说你们也想得太多了吧。 康熙先说道:“好。”他想了想,提笔写下《河臣箴》三个大字,然后写道“自古水患,惟河为大。治之有方,民乃无害。禹疏而九,平成攸赖。降及汉唐,决复未艾。渐徙而南,宋元滋溢。今河昔河,议不可一。昔止河防,今兼漕法。既弭其患,复资其力。矧此一方,耕凿失职。泽国波臣,恫鳏已极。肩兹巨任,曷容怠佚。”写道这里,他抬起头来望着我,说道:“诗璇,往下你怎么写?”我答道:“皇上,这是圣旨。诗璇只念了几本书,多识了几个字……”看他的脸色又有变黑的趋势,想起上次《大学》那那回故事,忙想出那他那篇《河臣箴》里的名句。当时,我觉得这几句有《过秦论》之风范,特别喜欢留意背了下来,没想到 天与多情(清穿) 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7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7部分阅读 今天又用上了——“诗璇想了几句,不好之处,求皇上指正。‘毋俾金堤溃于蚁|岤,毋使田庐沦为蛟窟。毋徒糜国帑而势难终日。毋虚动畚筑而功鲜核实。务图先事尽利导策,莫悔后时饬补苴术。勿即私而背公,勿辞劳而就逸。’”胤礽、胤禛、胤祥满脸震惊,以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我。若说之前,我博闻强记,他们还认为情有可原,但是写出这样的文章,他们都难以置信。康熙的眉头一动,点头叹道:“好。可惜了。你若是个男儿,必是一代名臣!” 把上面那几句写上之后,又以“惟洁清而自持,兼集思而广益。则患无不除,绩可光册。示我河臣,敬哉以勖”几句为结。果然与史书上一模一样。我暗笑,我用历史创造了历史。 康熙放下笔,抬头问我:“诗璇想好求什么了吗?”我早想好了,说道:“皇上,我要一块御前侍卫的腰牌。”他笑了,说道:“朕都答应你开衙建府了,你要这个做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的脸都绿了,说道:“皇上,那有日子的事儿!现在我就要腰牌。”康熙说道:“朕给你一块一等侍卫的腰牌吧。”我急道:“皇上,我要御前侍卫的腰牌!”胤禛说道:“诗璇,这是君前!”我心里恨道,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我非要那腰牌做什么。索性撒娇到底吧,我就不信孝诚仁皇后没有这个面子。我拉着康熙的衣袖,说道:“皇上答应诗璇的,就一定要给。”康熙说道:“腰牌可以给你,但是为什么一等侍卫的不行?必须给朕一个满意的回答。”我笑道:“皇上,诗璇听说御前侍卫最威风,好像是二品武官。”太子他们都忍不住笑了,康熙也笑了,说道:“你呀!胤禛给她讲讲怎么回事儿!”胤禛说道:“是,皇阿玛。我朝侍卫由侍卫府管理,首领为领侍卫内大臣,平行设6人,其下是内大臣6个。侍卫995人组成侍卫军,设主事、笔帖式、协理事务侍卫班领、侍卫班领、侍卫什人长,亲军校等,侍卫的等级有四等,一等侍卫设60人,二等侍卫设150人,三等侍卫设270人,蓝翎侍卫设90人。一等侍卫一般充任协理事务侍卫班领或侍卫班领等职。侍卫中的宗室成员另设名额。在皇上身边常侍的,也就是你所指的御前侍卫,是从一等侍卫中选拔出来的,其实还是一等侍卫。你说的二品武官,是领侍卫内大臣的武职官阶。”我的脸红了,又想当驼鸟。康熙说道:“不当皇子了?又要当领侍卫内大臣了!”我的脸更红了,仍然坚强地说道:“皇上,腰牌!”康熙笑道:“胤祥,给她一块腰牌。”胤祥从自己身上解下御前行走的腰牌递给我,我如获至宝,将来出逃,就靠它了。 第十三章 虎跑 看过金山寺,逛了留园,康熙又匆匆来到杭州。我则苦不堪言,坐马车晕车,骑马太累,如果跟着是乾隆,日子是不是舒服些?到了杭州,我打定主意,不跟着康熙折腾了。我悄悄遣抱琴请胤祥来。胤祥今天一身轻便的装束,贵介公子一名,进来就问我什么事儿。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不是甲胄在身,就是一身皇子的四开襟,今儿怎么如此的随意?”胤祥笑道:“你是问这个?今儿皇阿玛让太子爷当值,我轻松一天。”我立刻跳起来,说道:“咱们溜出去玩吧?”胤祥犹豫着说道:“恐怕不好吧。”我嘟着嘴,说道:“下一趟江南,我哪儿都没去,回宫十五、十六、十七该嘲笑我了。你不带我去也罢,我叫你四哥带我去。”胤祥笑道:“这我可不信。别说四哥不肯带你去,就你素日见四哥跟避猫鼠似的,哪里敢跟四哥单独出去!”我恨声道:“胤祥!你带不带我去?你若不带我去,我发誓,回宫以后天天给胤祯做好吃的,让你在旁边瞧着。”胤祥眉头一动,说道:“好,就半天。兴许能瞒过皇阿玛。”我一摆手,说道:“皇上才不会知道呢!” 我换了身男装,跟在胤祥身后,低眉顺眼地溜下龙舟。一上马,我就跑得跟只兔子似的,生怕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胤祥紧跟在我身侧,生怕我些许闪失。离龙舟远了,我才放慢脚步,想着半日游去哪儿玩?胤祥问道:“你第一次来杭州,我陪你随意转转,可好?”我摇头道:“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十样一样看不到。云栖竹径、满陇桂雨、虎跑梦泉、龙井问茶、九溪烟树、吴山天风、阮墩环碧、黄龙吐翠、玉皇飞云、宝石流霞,只能选一样,你说我能随便转吗?”胤祥呆呆地着我,说道:“我跟皇阿玛来杭州不下几回了,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些词儿?”我点着他,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列子》中至圣先师还有不能答的问题,《四书》中还写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何况之于你我。”胤祥笑了笑,说道:“知道诗璇是大才女!” 我掰着手指,想着去了这个去不了那个,急得直跺脚。胤祥也不急,也不催,在一旁静候我拿定主意。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若是胤祯,早一把揪我不道哪儿去了;若是胤禟,一定风情万种地引我到哪个山明水秀的地儿;若是胤禛,我只能像个小尾巴乖乖地坠在后面,不敢有丝毫怨言;可若是胤禩呢?他会做些什么?我怎么想像不到呢?糟了,又走神了,把怡贤亲王晾这儿晒太阳呢。我咬咬牙决定去虎跑泉。上回济南去了珍珠泉,这回杭州来个虎跑泉,这些我跟泉水耗上了,赶明儿我回北京去趟小汤山,再来一次温泉之旅,纯粹一个水中游。 进入山门,是一条平坦的青石板路,两旁青山耸峙,叠嶂连天;一泓清泉沿着路侧的溪涧,琤琤流淌,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供人小憩的凉亭,亦称二山门,这里松枫参差,泉声悦耳,令人驻足。穿过亭子,是一座石桥,桥下是澄碧的池水,由此拾级而上,进入虎跑寺。 虎跑寺以虎跑泉为中心进行建筑布局,颇具江南园林特色。泉池四周依次建轩立亭,院内引水凿池,架设拱型石桥,寺中松柏交翠,寺后修篁漫山。虎跑泉是一个两尺见方的泉眼,清澈明净的泉水,从山岩石罅间汩汩涌出,泉后壁刻着〃虎跑泉〃三个大字,为西蜀书法家谭道一的手迹,笔法苍劲,工力深厚。泉前有一方池,四周环以石栏;池中叠置山石,傍以苍松,间以花卉,宛若盆景。 虎跑寺香火很胜,一路上香客络绎不绝。不论男女老少,无不对我和胤祥侧目。我想不透,悄问胤祥是何因由。胤祥笑而不答,指着前面的小亭,问我歇会可好。走了这半日,我也觉得腿酸了。背倚苍松,俯瞰碧泉,心情极好。胤祥叫小路子,从食盒里取了点心,又命汲泉水现笼风炉预备着泡茶。我倚着栏杆,看着小路子忙活,笑对胤祥说道:“你也是雅士!”胤祥笑道:“不敢!不过俗之又俗一人而已。”我说道:“你少了一些皇子的骄气,多了一些豪侠气概,怎么能说是俗人呢?”小路子端上茶来,胤祥捏着碗盖,望着我不说话。我脸一红,笑道:“瞧我做什么?”胤祥讷讷地说道:“很久没有机会和你单独在一起了。”我想了想,说道:“算起来就两回,第一回你送我回翊坤宫,第二回是……”我忽然意识到这两次都很暧昧,第一回胤祥一路抱我回宫,连累得我好一段时间,都被盘问这个;第二回胤祥半夜翻墙来找我,求我嫁给他。我的脸红得跟胭脂似的,低下头不敢看他。胤祥的脸也点红,轻声说道:“那晚我问你的事情,你想好了吗?”我更加窘迫了,低声说道:“我,我,我还没想好。”胤祥叹道:“你不喜欢我吗?”我不敢点头,又不能摇头,胤祥跟着说道:“是为了十四弟?”我忙摇头,胤祥松了口气,说道:“那为了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九哥,害怕四哥,讨厌太子爷,欣赏八哥却敬而远之,你又不是为了十四弟,为什么不能做我的福晋呢?”我想不出回答他的话,只得低着头当鸵鸟。 胤祥一叹,望着青山绿水,说道:“诗璇,我喜欢你。此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我很感动,也很内疚,赶着端起茶杯说道:“我们先不谈这个。好风好景,好茶好水,岂能辜负!”胤祥勉强道:“这里不像寺庙,倒像十里长亭。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看着胤祥沉郁的眸子,我的心也跟着痛起来,取箸击杯,慢慢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胤祥怔怔地望着,半日没话。我强笑道:“我们不是出来玩吗?怎么一首又一首的送别歌?胤祥,我没有说不可以。我只是说我还不懂。如果有一天,非嫁你们兄弟,我一定会做皇十三子胤祥的福晋!”胤祥狂喜地看着我,说道:“皇阿玛家宴上的旨意不是儿戏。诗璇,我会用全城最美的花轿接你进门。”老天!我说的不这个意思! 忽见一位中年儒士,后面跟着四五个随从,上前略一打拱,说道:“敢问这位姑娘,可否将刚才那首小令再唱一遍?”我一怔,胤祥皱眉道:“这位先生,我们萍水相逢,你的要求未免强人所难!”那儒士止住身后随从的不忿,笑道:“在下平生最爱小令,至纳兰公子仙去后,再未闻如此清丽雅致的词曲。所以冒昧上前讨扰这位男装的姑娘。想来这位小兄弟,与姑娘是一家人,恳请将此小令写给在下,不胜感激!若需润笔,无不奉命。”胤祥看那儒士言辞恳切,有江南文士之雅,又无穷儒之酸,便有应允之意,只看向我。我略一点头,胤祥说道:“先生也是性情中人。既爱此令,我写与先生便是了。至于润笔,大可不必。”那儒士的随从,翻身从包袱里取出笔墨纸砚,在石桌上铺排开来。 饶是我和胤祥在宫里见多了,也不禁对那套行头带着讶然。湖笔、端砚无不上品,那纸张比现代的澄心堂纸不知好多少,就是御用的也不过如此。那墨就更不得了,竟然錾着“宣和四年八月”这六个瘦金体。我拿起这块墨,仔细瞧了一回,问胤祥道:“这真是宣和年间的吗?”胤祥也细细看了,蹙眉道:“确系宣和旧物。”那儒士的从人撇着嘴,说道:“算你识货,怕你的字配不上我家老爷的物件。”那儒士笑道:“下人多愚顽,请这位公子不要介意。”胤祥并不着意,我不高兴地说道:“一块墨而已!亡国之君的风雅,黎民百姓的血泪。难不成你家主人拿出艮岳遗石当镇纸,就金贵了许多!”那随从看来读过书,憋得满脸通红,就是答不上来。儒士也略带讶然地望着我,说道:“如此看来,刚才那首小令是姑娘所作?”我答道:“这是位佛门律宗大师所写,我不过记下来罢了。”这边胤祥一挥而就,放下笔命小路子收拾东西。 儒士看过胤祥的字,大声叫好,说道:“好字!好字!这位公子可否移驾至在下家中小坐?”胤祥说道:“先生过誉了。只因我们还要赶路,有机会再讨扰先生。”儒士也不相强,指着随从说道:“拿我的名帖来。”随从赶忙双手奉上,儒士向胤祥双手奉上,说道:“公子有机会一定要来寒第盘桓。”胤祥不好不接,拿过一扫,讶然道:“金世荣?你是金世荣?”金世荣的随从都怒道:“我家老爷的名讳,岂是你随意乱叫的!”小路子早就不高兴了,瞪起眼睛,说道:“怎么着!不过一个跟班,你家主子都没说话,你叫唤什么!”那随从更生气了,几个齐声道:“爷们都是军功保举的六品武官,当跟你一样真是奴才!”小路子怒起来,说道:“别说六品武官,就是杭州……”胤祥说道:“小路子!走。”金世荣喝止了从人,又一次向胤祥道歉。胤祥摆手道:“金大人过谦了。告辞。”这时,又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飞奔过来,叫道:“皇上手谕!皇上手谕!”金世荣忙跪下,双手接过来,展开看后,方起身问道:“人马带出来吗?”那军官答道:“启禀将军,人马已布在虎跑方圆十里,请大人示下。” 我和胤祥都暗叫不好,赶着溜出来,方拍着胸口暗叫怕怕。胤祥愁眉道:“但愿不是皇阿玛派人来找咱们。”我说道:“我听过一句俗话‘黄鼠狼专咬病鸭子’。”胤祥忍不住笑了,带着我直奔山门,却见鸦雀无声地跪着许多香客,标准的迎驾姿势。一个当官模样儿的,指着我们说道:“圣驾就到了,还不跪迎!”我撅起嘴,正想反驳,胤祥却拿袍襟垫着我的膝盖,拉我跪在人后,低声说道:“你想让皇阿玛当场逮到我们吗?”我忍! 一时,细乐响起,先是一队队的军马,然后是仪仗,一对对的太监、宫女,最后才是御驾,后面跟从许多军马。百姓都欢呼起来,山呼之声不绝于耳。康熙很受百姓的拥戴,许多百姓的眼角都挂着激动的泪花,纷纷叩头不止。康熙站在御辇前,接受着一波又波的欢呼,频频摆手致意。胤祥仰望着父亲,从眼底直透出深深地崇敬,仿佛是高山仰止。我暗叹,当你阿玛抛弃你的时候,你还会这样崇拜他吗?他信任你的时候,把你捧得“十三殿下前途未可量”;当他怀疑你时,把你弃之如敝履,你该怎样伤心啊!我悲悯地看着胤祥,轻轻握住他的手。他一震,欣喜地握住我的手。他手心上细密的汗珠,渐渐渗入我坚硬的泥封。 御辇都过去了许久,人群还不肯散去,跟在后面山呼万岁。这让我想起了现代的追星,古人对待偶像也一样。胤祥拉着我趁乱往山门冲,迎面就见刚才那个报信儿的武官。那武官抱拳道:“这位公子让下官好找!我家将军吩咐,请公子务必留步。公子文采出众,我家将军会当面向皇上举荐公子。”我和胤祥立刻变成苦瓜脸。胤祥说道:“多谢金将军的美意。请转致将军,我有事要先走了。”那武官笑道:“公子想必喜爱闲云野鹤的隐居生活,岂不闻‘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胤祥不耐地打断道:“这位将军,请不要挡路。我确有急事。告辞。”那武官一步挡在胤祥前面,说道:“我家将军恐怕现在已向皇上奏明了。这会子公子不去,置我家将军于何地?”胤祥反手把那武官推至一边拔脚就走,前面的士兵哗啦拔出刀挡住去路。胤祥急得直跺脚,我也气得半死,哪里遇到这一群愣头青。那武官笑道:“想不到公子文武兼备,我家将军果然眼力不差!” 一名黄马褂侍卫飞马过来,说道:“鄂傅学听旨。”那武官跪下说道:“奴才鄂傅学在。”这个武官竟是个满人,怪不得底气这么足,不是功勋之后,也必是军功保举。侍卫宣道:“皇上口谕,着命鄂傅学引见金世荣保举的青年文士。”鄂傅学应声“嗻”,那侍卫拨马就回。鄂傅学起身向胤祥说道:“天大的喜事!这位公子,皇上宣您呢!请快随我前去。”胤祥哭笑不得,我则面如土色,惴惴地跟在胤祥身后。 接近御驾,驻防的御林军都认得胤祥。只因甲胄在身,按规矩以目示意。鄂傅学这家伙浑然未觉,大踏步地带着我们往里走,迎面见着海青,赶上前施礼道:“海大人,金将军保举的那位青年到了。烦请大人引见!金将军眼力真不错,这位小兄弟武艺也不弱,还是文武全才呢!”海青显得跟鄂傅学很熟悉,拍着他的肩头,说道:“如此甚好!你离京这些年,脾气却一点没改啊!”鄂傅学嘿嘿一笑,指着我们说道:“就是那位小哥儿,另一个像是他妹妹。”海青转过头来,几乎本能地一打马袖,半跪道:“奴才海青给十三爷请安!十三爷吉祥!奴才给多罗格格请安!格格吉祥!”鄂傅学的嘴张大得几乎吞下鸡蛋,要不是海青拽他跪下,他还愣着呢。 胤祥说道:“起吧。海青,那边怎么样?”海青答道:“皇上才刚还说爷呢!只一日的功夫,不好好歇着,哪儿玩去了!自己去玩就罢了,还把格格带出去,连个侍卫都没带!皇上说,见到爷必重重罚爷!”胤祥对我叹了口气,说道:“唉!瞒不住了!”鄂傅学才反应过来,说道:“奴才该死!求十三爷恕罪!” 魏珠过来说道:“海大人,皇上宣的人呢?”海青笑道:“就这位。”魏珠一见,早已明白了七八分,引着我们走近康熙的御驾。金世荣早已换过官服,三品的武官补子,看样子他就是杭州将军,真不知康熙怎么会想到,用一名文士主镇江南呢!我们对着康熙跪下,也不敢说话,生怕康熙迎头棒喝,盘算着见招拆招。金世荣见我们来到,欣喜异常,向康熙说道:“这位小哥儿就是臣所陈奏书法绝代的少年奇才!因为皇上圣驾到此,臣不暇与之细谈。以臣浸滛书画这二三十年来所经所见,这位少年将来取得的成,臣未可预见!”康熙嘴角挂着笑意,说道:“金爱卿确定保举的是此人?此人不过与你见过半面,连姓名都不知道,爱卿就敢保奏?万一保奏有误,不怕朕治你欺君之罪?”金世荣肃容禀道:“所谓字如其人,臣相信自己的眼力。臣杭州将军金世荣向皇上举荐这位不可多得的贤才。就是他这位小妹妹,可与易安居士相媲美。臣愿以满门一百三十二口保举!”太子在旁哼了一声,说道:“金大人真会选人!”金世荣愕然,说道:“启奏太子,臣确信没有选错。”回顾鄂傅学说道:“鄂傅学,你说呢?”鄂傅学还没缓过神来,跟着说道:“金大人所言句句是实,而且奴才刚才与他交手,还吃了个暗亏!”金世荣笑道:“启禀皇上,臣没想到这位少年还是个文武全才!只可惜臣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听得我直得意,对胤祥眨眼。胤祥忙示意我小心。 康熙满面笑容,对胤祥说道:“起吧。告诉金爱卿你是谁!”胤祥站起来,说道:“儿臣皇十三子胤祥恭请皇阿玛圣安!”康熙笑道:“圣躬安!”我也只得低眉顺眼,说道:“多罗格格郭罗络氏·诗璇,给皇上请安!”金世荣的嘴张得比鄂傅学大多了,饶得他久经风浪,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半日方说道:“难道臣保举的是十三阿哥?”康熙笑道:“金爱卿眼力不差啊!朕的十三刚溜出来玩,就被金爱卿逮了正着!至于多罗格格,朕本以为她只是满州格格中的才女,没想到爱卿竟然拿她与易安居士相提并论,真事出意外!”金世荣跪下请罪,康熙亲手扶他起来,说道:“爱卿为国举士,真乃赤子之心。好!好!很好!”金世荣叩谢康熙。唉!人就是走运。他刚才要是略一犹豫,恐怕就不会让康熙如此欣赏了。话说回来,他这马屁算是拍到家了,把胤祥表扬的跟天人,那可拍得康熙打心眼儿里舒坦。 我撑着笑脸,想着如何摆脱这个场面,康熙说道:“你们俩个,真不让朕省心,不过一会儿功夫,两个人都不见了。除了贴身太监,连个侍卫都不带,胆子比牛还大!”胤祥躬身请罪,我笑道:“皇上太小瞧十三阿哥的身手了。”康熙说道:“还敢强嘴!胤祥再不敢干这样的事儿,主意都是你拿的,朕把你宠坏了!”我干笑着。金世荣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那目光深邃,如千年深潭,让我好生思量。这个时代是你死我活的时代,在现代的政治斗争,死去的是政治生命,而这个时代绝对是性命。我开始考虑这次不期而遇背后的含义了。 康熙指着虎跑泉,说道:“虎跑泉风景如画,诗璇怎么想起送别的小令?”我答道:“十三阿哥想起‘断肠人在天涯’,我自然想起《送别歌》了。而且这首小令的作者,就是虎跑寺出家的律宗大师啊!”康熙说道:“朕刚才问过金爱卿,如此清丽雅致的小令,竟然在杭州从未传唱过,诗璇别是瞒着朕什么?”看着康熙的脸沉下来,我忙笑道:“诗璇怎么敢呢!这确实是我抄来的。我给皇上背一首这位大法师所作的三宝歌,皇上就知道不是我编来的。”我慢慢念道:“人天长夜,宇宙黯暗,谁启以光明?三界火宅,众苦煎逼,谁济以安宁?大悲大智大雄力,南无佛佗耶!佛佗耶!昭朗万有,任席众生,功德莫能明。今乃知,唯此是,真正归依处。尽形寿,献身命,信受勤奉行!二谛总持,三学增上,恢恢法界身;净得既圆,染患斯寂,荡荡涅磐城!众缘性空唯识现,南无达摩耶!达摩耶!理无不彰,蔽无不解,焕乎其大明。今乃知:唯此是,真正归依处。尽形寿,献身命,信受勤奉行 依净律仪,成妙和合,灵山遗芳型:修行证果,弘法利世,焰绩佛灯明,三乘圣贤何济济!南无僧伽耶!僧伽耶!统理大众,一切无碍,住持正法城。今乃知:唯此是,真正归依处。尽形寿,献身命,信受勤奉行!”站在一旁的虎跑寺高僧,都宣佛号,向我稽首致礼。 康熙点点头,望向金世荣笑道:“金爱卿眼力非凡!”金世荣笑道:“臣惶恐!但是臣仍然认为那首小令,是多罗格格所作。”嫌我死不憔悴!康熙笑道:“想让这丫头写首词也不难。诗璇,金爱卿如此夸奖你,当场赋词一首好了。”我刚想拒绝,康熙接着说道:“做得好,朕就不罚你和胤祥私离龙舟的罪过了。”我又把话咽回去了,换了一套拒绝的词儿,说道:“皇上,对着一眼泉水,哪里能灵机洞开。改日诗璇必补上。”康熙笑得跟狐狸似的,说道:“朕带你下过钱塘,就指着钱塘当灵机好了。”说着脸已板起来。胤祥脸上写满担忧,我则搜肠刮肚地想着前人的诗作。既然事起弘一法师,就借用他的词来挡吧。我说道:“皇上,不论诗璇作得好不好,今天的事情都不追究?”康熙道:“君无戏言。”我笑道:“已有了。虽不应景,也可塞责了。‘皎皎昆嵛,山顶月、有人长啸。看囊底、宝刀如雪,恩仇多少双手裂开鼷鼠胆,寸金铸出天骄胆。算此生不负是男儿,头颅好。荆轲墓,咸阳道:聂政死,尸骸暴。尽大江东去余情还绕。魂魄化成精卫鸟,血华溅作红心草。看从今、一担好山河,英雄造。’”一言未了,随驾的大臣已轰然叫妙,太子、胤禛、胤祥都鼓起掌来。康熙很是得意。 第十四章 贺礼 三月十五日,我们一行经东平、东昌、沧州、天津回京。 拜过太后,拜过宜、德、惠、荣四妃,我终于回到绛雪轩。回家的感觉真好。还没等我喘过气来,十五、十六最先冲进来。我以为他们是想问江南之行,或者要我的礼物,没想到十五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年皇阿玛万寿,我和胤禄要给皇阿玛表演节目,你得替我们想辙儿!”我狂汗,说道:“你放着那些师傅、乐师、教习不用,找我来做什么!” 胤禄说道:“诗璇姐姐点子最多,我们从来没见过像姐姐的歌舞那么好的。再说家宴上我都帮你了,你不帮我和十五哥?”谁让我不能欠人情呢!我只好答应了。想起《喜洋洋》,唱了一遍,他们俩儿一脸崇拜,一句一句地学唱。学会了,又开始缠我讲江南之行。我真想说,什么也意思也没有。 下午胤祥带着十七来了。还没等落坐,胤祥就说道:“今年是皇阿玛五十大寿。胤礼也想给皇阿玛祝寿,你能不能让十五十六带上胤礼?”敢情是给胤礼说情的,我答应了,便打发抱琴去跟十五、十六说情。待她回来我才知晓原委,十七听他们演练也想参加,可被那两个小子一口回绝,就求胤祥说情。胤祥不想拿哥哥的身份压他们,想这是我筹划的,我说情那两个肯定给面子。没想到两个人腻腻歪歪,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卸磨杀驴,小子走着瞧,气了我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我刚想找那两个小子算帐,胤禟和胤礻我来了。胤礻我在场,我的心放下一半儿。迎着他们进来,待茶毕,胤礻我先笑道:“你带的笔墨纸砚,哪一样也是我擅长的!不过,在这儿谢了。”我心说,哪是我带的,你老爸不让我离开他半步,连礼物都是他选的,能好了吗?胤禟笑道:“别听老十的。我们来是跟你说件事儿。十四跟我说,十五和十六两个想自己给皇阿玛祝寿,不想带着胤礼,托我上覆你,怎么讨个情就这么着了吧!”我讶然,说道:“十七阿哥让十三阿哥出面,十五、十六阿哥又请十四阿哥转请九阿哥出面,至于吗?”胤礻我笑道:“你还真不懂?哥哥的教导,弟弟怎么敢不从?”我白了他一眼说道:“不从?那又找大些的哥哥做什么?”胤礻我笑道:“一级压一级。十三弟压住十四弟了,只好九哥出面。”我说道:“你还是十阿哥呢!比他们都大。”胤礻我挠挠头,说道:“我镇不住他们!”胤禟和我都笑起来。 说话间胤禛和胤祥进来,双方俱是一怔。互相请安见礼,胤祥说道:“九哥、十哥怎么有空儿过来?是说十五他们那件事儿?”胤礻我答道:“就是这回事儿。诗璇已经答应了。”我什么时候答应了,真想扁他一顿。胤祥笑道:“诗璇不会答应的。我请四哥来,也是说这回事儿。十七弟年纪小,难免有些冲撞无礼,若说这个就不带他,未免太严些了。”胤禟胤礻我都看着胤禛不说话。按礼法说,得听长兄的。胤禛说道:“密贵人和勤贵人不睦,但不能兄弟不和。”这话很重,胤禟和胤礻我都有些变色。胤礻我先说道:“四哥,弟弟们闹着玩儿,怎么能扯到这上头!”胤禛说道:“皇阿玛万寿,十七弟想为皇阿玛拜寿,也无可厚非。这些兄长都扯进来了,当然值得思量。” 胤禟冷笑一声,说道:“我们不如四哥会讲大道理,但是小孩子间的争闹,也用不着做哥哥的参与。十三弟怎么先搅进来了?”胤禛凝眉欲答,人报八阿哥来了。我真是要晕倒!胤禩进来,见这些人都在,也略显讶异。 胤禛却冷冷接着说道:“你们不想如何为皇阿玛拜寿,却是来这里拆台!”胤禩说道:“四哥这样说兄弟们,兄弟们禁不起。到底是为何事,兄弟们按兄长教导改正就是了。”胤祥只得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胤禩眉头皱起来,这倒不是大事,却不论向哪边儿都伤了阿哥的脸面。良久,胤禩笑道:“我有个主意,大家参商。既然起因是皇阿玛万寿,从九弟起又都掺和了,不如诗璇另想一个节目,从九弟到十七弟都参与进来,岂不向皇阿玛献一份大礼!”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至少我认为是八面玲珑,只苦了我小老人家。胤禛不答。胤祥和胤礻我先叫好,胤禟略一点头,却又睨了一眼雍正大人。胤禩含笑望着我,说道:“诗璇,你说呢?”望着他明媚的眼睛,我的心跳又加速了,胡乱点了个头,说道:“好吧。容我想想。”胤礻我怪叫道:“还想啊?明天就是万寿节!”我咬牙切齿道:“想好了!” 康熙派人宣胤禛,我庆幸最大的压力走了。眉头一皱,想出一计,呵呵,雍正大人,看这次我怎么整你。叫了司棋,吩咐她到德妃那里,如此这般教了一篇话。司棋应诺去了。叫人请十四、十五、十六、十七过来,又传了宫庭乐师进来。我问胤禩:“八阿哥的音律怎么样?”胤礻我抢着答道:“八哥吹箫可好了,比十三弟的好。”我鄙视地说道:“箫和笛是两种乐器。如此就劳烦八阿哥相助!”胤禩的声音很温柔,“听凭吩咐。”我的脸没来由的红了。 一干人等到齐,这次我吸取教训,把所有人都派到绛雪轩周围,看是否有人偷听。然后我开始分配任务。胤禩负责训练乐师。十五、十六、十七练拳,九、十、十三、十四练剑。然后我把《中国人》的词改成了《大清人》,弹着筝唱了一遍: 五千年的风和雨啊藏了多少梦 黄|色的脸黑色的眼不变是笑容 八千里山川河岳像是一首歌 不论你来自何方将去向何处 一样的泪一样的痛 曾经的苦难我们留在心中 一样的血一样的种 未来还有梦我们一起开拓 手牵着手不分你我昂首向前走 让世界知道我们都是大清人 所有人又都惊呆了。我很得意,如果他们现在这样,表演的时候,不得震惊四座!我问道:“八阿哥,曲子记下来了吗?”胤禩根本没听见,怔怔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一副被你打败了的样子,把话又重新说了一遍。胤禩略带赧颜地说道:“能否请诗璇再弹一遍?”我又弹唱了一遍,这回他们清醒了些。胤禩带着训练乐师别处训练去了。 我先排练他们合唱,然后分队型,分唱部。这些都齐全了,开始加动作。十五、十六、十七练拳。这三个比较听话,几遍之后就整齐划一。九、十、十三、十四练剑却七零八落。我气得大叫道:“停!”他们齐刷刷地望着,我说道:“这是一个合作项目,不是个人冲锋,你们要有团队合作精神。只有凝成团队的力量,才能呈现整体的美感,才能展现兄弟一心!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一人成龙,二人成虎,三人成虫,四人如尘!tee work tea work do you uand?”一着急那些老外的狂吼都出来了。那四个都笑起来,我叫他们三个一组练习,另一个人指导,每一遍过后换一个人指导,四遍之后,他们的动作都一致了。我再来看他们四个合练,气势恢弘,神采飞扬。然后是全体合练。到晚膳的时候,我已疲惫不堪了,他们一个个却精神抖擞。 次日一早,他们又全都过来,胤禩也带着乐师来了。我们又和着音乐重新来了一遍,把错漏不合拍之处修正。如此演练几遍,越发精熟了,我开始幻想惊艳的场面。那乐师的头儿,过来给我叩头,说道:“格格是神仙托生吧?”胤禟走过来,笑道:“是不是神仙不劳你操心。爷知道你们要赶到乾清宫奏乐,现在就去吧。可有一样,不要说爷没提醒你。”那乐师赶着叩头,说道:“奴才明白。爷们不说话,奴才们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胤禟笑着丢给他一张银票,道:“好小子,明白就好。”一百两的银票,喜那乐师连连叩首道:“谢九爷!谢九爷!” 乐师走后,德妃就遣人送来厚厚的几大卷纸,十五、十六、十七齐问是什么。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最后的道具。”胤祯问道:“额娘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我们用得了吗?”我干笑道:“你别管了。快来挑字。”几位阿哥亲自动手把字挑出来,胤祯和胤祥都疑惑道:“这是四哥的笔体。”我心道,就是你们四哥的,肚子里都快笑岔气了。然后把这些道具都卷成画轴儿。万事俱备,只欠寿筵。 今年万寿,康熙免了朝贺,只行家宴。李德全又送了件衣服来,这回是多罗格格的朝服。我大妆已毕,由他领至乾清宫东暖阁。这是康熙的寝室,我站在门前,说道:“李谙达,这个于礼不合吧。”李德全笑道:“南巡时,格格什么出格儿的事没做?再说各宫的主子都要到西暖阁候驾……”没等他说完,我一步迈进去,叫人看见我这儿什么意思吗! 从玻璃窗往外望,皇子、皇孙们一色四开襟盘龙朝服等候在乾清宫的丹陛下,一声“皇上驾到”就见康熙乘舆轿而至,在乾清宫的殿檐下轿。乐声大奏。这就是中和韶乐《乾平之章》?康熙登上乾清官的御座,乐声停止。太监垂下殿门上的帘子。宜、德、惠、荣四妃在前,其他嫔妃在后面依顺排队从西暖阁进入乾清宫殿堂。乾清门的丹陛大乐又开始演奏《邕平之章》。诸位嫔妃面北向康熙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礼毕后,乐声止。然后,众女眷退出乾清宫。太监重新抬起殿门上的帘子。然后,李德全引领诸皇子、皇孙沿东、西阶上殿,进入乾清官。面向北站立,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礼。最后梁九功率领全宫的首领太监在东西丹陛下,向康熙行礼。礼毕后,皇子、皇孙们退立两侧。中和韶乐再度演奏《泰平之章》。康熙从御座上起身,随着乐声走下御座。礼仪完成。康熙离开乾清官的同时,乐声结束。皇子、皇孙们各自退下。 康熙穿着朝服出现在我面前,那份威严莫敢仰视。我学着那些嫔妃,向他行了六肃三跪三拜礼。礼毕,他才伸手扶我,深深地望着我,说道:“穿这身衣服委屈你了。”他那个神情,似在向我说,又似在向自己说。我有些迷惘,不敢摆出平日的小女儿态,老老实实地在他身边聆训。康熙回身叫李德全,说道:“那衣服还在吗?”李德全答道:“在。奴才们都收得好好儿的!”我真佩服李德全,康熙这种哑谜都听得懂。康熙说道:“去拿来。”李德全扑通跪下,说道:“皇上,使不得!”康熙的眉头凝起来,说道:“大胆。”李德全说道:“奴才不敢惹皇上生气,奴才现在就去取。但奴才有一句话必须现在回皇上——那个不比八凤朝阳,随常的衣服穿上也就穿上了。皇上除夕家宴上刚下的旨,现在这样!皇上置于何地,格格置于何地!求皇上三思!”康熙皱眉想了想,说道:“罢了。”我隐隐明白了康熙和李德全的意思,脊背不禁一阵阵发寒。 康熙带着我到慈宁宫,恭迎皇太后。太后见我喜欢的无可无不可,携我同坐她的凤辇。以前请安都有人在侧,我不过跪下施个礼,然后大略几句就跪安了。这次却是单独相处,我局促不安地坐在她身边。她携着我的手笑道:“你这孩子!江南玩得那么野,怎么到我这儿老实成这样!明儿皇上听说了,非说你受欺负不可。”我答道:“太后说笑了。诗璇怎么敢!”太后握紧我的手,笑道:“诗璇想好了吗?”我一怔,说道:“请太后明示,诗璇不懂。”太后一叹,说道:“你喜欢哪位阿哥?趁我还做得了主,尽快把你的喜事办了!”我心头一紧,垂头不语。太后说道:“就咱娘儿两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跟你的玛嬷一样的。胤祐不说了。我那些孙儿们哪个都不差。你的身份迟早是嫁入天家的,不如趁我还明白硬朗的时候,给你指一门好亲事。别的不说,就冲着你把董鄂氏那丫头气得半死,我也会帮你的。何况还有……”太后叹了口气,又说道:“太子很好,可妻妾太多了,你嫁过去恐怕受委屈。自古君王最薄幸,哪有先皇那份情痴啊!”我道:“太后不怨?”太后笑道:“怨!可能怎么样呢?幸亏他留了个好儿子给我。往下数这些阿哥,我看十三和十四都好,他们都与你年貌相当,身边又都没人,又都把你当宝贝似的,尤其是胤祯,肯为你这样不容易。如果他们两个你都没看中,只有四、八、九这三个了。老九长成那样,身边女人也不少,你要是喜欢也成。老四和老八一样的精明,一样的干练,都是上上人选。只是胤禩的母家出身太低了。当年皇上就应该狠下心,除掉那个女人,省了多少朝上的麻烦。他们三个有我给你做主,保证让你占上嫡福晋的位置,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其实我心里最想你嫁给老五,这孩子是我从小抚养长大的,心性脾气我最知道。他必会如珠如宝的待你。好孩子,皇上不是太祖皇帝,也不是太宗皇帝,更不是先帝,你要早做打算 天与多情(清穿) 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8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8部分阅读 !”我的眼里涌出泪水,紧紧地靠在太后身上。太后微笑着搂着我,说道:“别哭。妆会花的。好好想,至多明年,皇上肯定会有定主意的。你再不选,只怕就不能遂心如意了。”我拼命地点头。 第十五章 万寿 万寿家宴没摆在乾清宫,而设在昭仁殿。我跟皇太后一同过来,自己自然又坐在御座边上了!康熙心情还没缓过来,一直沉默不语。诸宫的妃子,见此情形都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台上唱着喜庆的戏文,一切都规规矩矩的。康熙却显得越来越烦,李德全悄命改换篇章,各宫和诸位皇子进献寿礼。各宫里的妃子献的都是手工制品,荷包、香袋、手帕子,一个个镶宝嵌玉,极尽工夫,我数了数康熙一年都用不完。康熙略一看,吩咐记档收着了。而各位妃子发现自己跟别人差不多,争不到头彩,也都很郁闷。 皇子们从太子开始。太子献的是麻姑献寿的玉雕,玉质细腻,刀法精致,非几个月的功夫不成。大阿哥的是准噶尔部的嵌宝弯刀,三阿哥的是宋本的《朱子四书章句集注》!胤禛是手书的《万寿》,上面有一万个“寿”字。想起他昨天的功课,我肚子都笑痛了。胤禩送了一件奇巧的木制帆船,船帆可以升起,舱门都可以打开。胤禟则是一个金制自鸣钟。其余则平淡无奇了。不过是金玉古董,至于十二以后,都没有开衙建府,就略显寒酸的小物件了。康熙毫不动声色,一一观看了,也吩咐记档收着,独把胤禛的《万寿》留下,命放在东暖阁里挂起来。 李德全的额上汗都下来了,却无法可处,只得依旧例继续陈年的歌舞。康熙懒懒地望着桌面的食物,象征性地动了两下筷子,似乎想再忍一会儿就散了。十五和十六急得像上蹿下跳的猴子,抓耳挠腮,一劲儿地对我使眼色,相比之下十七老成多了,但也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对他们打眼色,暂时不动,可那三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胤礻我甚至都不如十七,在座位上撺掇胤禟,胤禟则含笑静待。终于十三和十四也忍不住了,也望向我。我也想啊,毕竟千古难得的场面,可是大boss心情超极不爽,我这轻捻虎须,马屁没拍到拍到马腿上,就成了画虎不成反类犬。我向他们示意再等等,康熙说道:“诗璇做什么呢?”我捧起笑脸说:“没做什么。”康熙冷笑道:“还想背《大学》?”我赶忙站起来,说道:“皇上,除了十二,九到十七阿哥,为皇上另外准备了寿礼,想问诗璇是否现在呈给皇上?”霎时间响起轰堂大笑,我莫名其妙地望着康熙。康熙刚才举杯欲饮,听了我的话被呛到了,一边咳一边笑。太后笑着拉我的手,说道:“有你这样叫阿哥法儿吗?叫阿哥要一个个的叫,哪有你这除了十二,九到十七阿哥……”说到这儿,她也说不下去了,只顾笑。太子笑着说道:“皇祖母,比起开衙建府,这还是好的了。”众人又都笑起来,怎么又提这个!康熙的脸色也跟着沉下来了,但很快又扬起头,说道:“朕说怎么十五、十六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这么些阿哥给朕准备的是什么礼物?呈上来。”我笑道:“回皇上的话,不是物件,是个节目!十五、十六、十七!”我一击掌,十五、十六、十七一跃而起,动手就解自己的朝服。胤禟、胤礻我、胤祥、胤祯出座,跪下齐声请旨:“请皇阿玛准许儿臣等御前使用兵刃。”康熙笑道:“噢?还带刀枪?准了。”早有御前侍卫奉上四把宝剑。我握着拳头,紧张地望着他们,就等着壮士出征。 那边乐师开始奏乐。《中国人》曲调雄壮,适合十五、十六、十七边挥拳边入场。三个人抱拳推出,一派大侠风范,一套拳舞毕,三人退后,九、十、十三、十四出场,剑气如虹,如行云流水一般,难能可贵的是四个动作整齐划一,腾空时都一般高下。接着便是正曲,十五、十六、十七边舞拳,边唱第一段,然后是九、十、十三、十四唱第二段,间奏中两拨人马打拳舞剑,甚是精彩。第二遍的时候,九、十、十三、十四负剑而立,朗声高唱,十五、十六、十七则扎马步挥拳“嗨、哈”相和,极尽威武阳刚,豪气直冲云干。就听最后一声弦裂响,七个人齐齐取出袖中所藏的字,先由十五、十六、十七高举过顶,跪下齐声道:“恭祝皇阿玛……”胤禟、胤礻我、胤祥、胤祯,每人一个字,跪祝道:“万、寿、无、疆!”然后七个人又齐声祝道:“恭祝皇阿玛万寿无疆!” 殿内的人都被场面所震,全都跪下恭祝康熙万寿无疆。康熙大悦,连叫“好!好!好!好!赏!重重有赏!”李德全早捧过七柄玉如意,到下面分赐他们七个人。他们每个脸上都兴奋得通红,尤其是胤礻我,从未当众受过康熙的称赞,激动之情难以言表。这几位阿哥抢到彩头,他们的母妃也兴奋不已,宜妃、德妃欣喜若狂,密贵人和勤贵人就更就用说了,脸上的泪都下来了。康熙笑道:“这是朕今天收到最好的寿礼!”他们七个人忙又跪下,兴奋地谢恩。康熙说道:“这份大礼很难得!第一,这是你们的孝心,二十四孝斑衣戏彩,你们学得很好;第二,你们兄弟同心,兄友弟恭,是朕最最心慰的。好!好!真是太好了!”这些阿哥们,能得到康熙如此之夸奖,真是亘古第一遭,心里自是荣耀之至!我心里叹道,这里面一个被害死,两个被囚禁,两个被削爵,两个春风得意,兄友弟恭的话太早了些! 康熙又笑道:“听这曲风倒像《将军令》,可这儿词却是难得。哪里寻来的?”我杀鸡抹脖子似的对他们使眼色,胤禑张口就道:“诗……”就被胤祯握住嘴,胤祥答道:“皇阿玛瞧着好,是最大的恩典!”康熙了然于胸的样子,说道:“说得好。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个幕后的英雄不出来,朕就当过失罚了。”又来这一套,我期期艾艾地站起来,说道:“回皇上的话,词是诗璇编的。”康熙说道:“还有什么?一块说了。难道每次都要朕一句一句问?” 太后在旁边笑道:“皇上吓到诗璇了。皇上这么问,不是要赏赐吗?这样诗璇怎么谢恩!”康熙说道:“皇额娘不知道,这丫头每次都跟朕捉迷藏,不给她点颜色,她不全说。”太后笑了,说道:“诗璇,认真回皇上的话儿。这是好事,就是错了还有我给你担着呢!” 为了保住革命的果实,我只好大义凛然,说道:“皇上,这件事儿是诗璇筹划的,但是起因却是各位阿哥想给皇上献特别的寿礼。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派诗璇想个节目献给皇上做寿,十七阿哥也想参加,就托十三阿哥说情。可是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不同意,又不能驳十三阿哥的面子,就请十四阿哥帮忙。十四阿哥就求了九阿哥出面,十阿哥也跟着来了。”太后笑道:“还真是除了十二,九到十七阿哥比较爽利!”我忍着笑说道:“太后老佛爷,还有下文呢——十三阿哥又请出四阿哥。两派阿哥各执己见,相不相让。八阿哥出了主意,所有齐上阵给皇上拜寿,于是诗璇就想出个节目。词曲是诗璇出的,场面也是诗璇设计的,但是各位阿哥的身手可是自己的,不然一天时间也排出这宏大的场面。”康熙笑道:“胤禩这个主意好,难道他就出了这个主意。”我笑道:“乐队的排练是八阿哥办的。八阿哥听了两遍,就全都记下了。配乐都是八阿哥筹划的。”康熙笑道:“很好!赏!”李德全早捧出一柄玉如意,胤禩微笑着谢赏,又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康熙又问道:“那个字呢?朕怎么看着是老四的笔体呢?” 我倒没想到康熙问这个。从胤禩起,恍然大悟,全都望向胤禛那双兔子眼睛,以及由青变绿的脸色,一个个都大笑起来。十五、十六、十七笑得直嚷肚子痛;胤祥和胤祯互相拍着大笑;胤礻我排手打掌,笑得最没形儿。胤禩和胤禟都满面笑容,相对克制些。我站在上面,暗暗把他们几个骂了一遍,一点儿没有兄弟义气。从康熙起,其他人一头雾水,都望着我看我怎么个解。我退了退,再退了退,终于退到太后身边,然后认命地大声说道:“诗璇跟德妃说,诗璇需要斗方儿大小的《云麓漫钞》第十五卷有急用,四阿哥的字最好,又不敢跟四阿哥说,求德妃跟四阿哥商量,赶在皇上万寿之前写出来,千万别忘了写上恭呈皇阿玛。诗璇万分感谢!他日必登门拜谢!”康熙望着我,说道:“你什么时候告诉德妃的?”我看着胤禛已变蓝的脸色,说道:“昨天未时。”康熙说道:“你让四阿哥在昨天未时开始写斗方儿大小的一卷《云麓漫钞》?然后从那里选了皇阿玛和万寿无疆七个字?”这下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都疯狂地笑起来。太子笑着指着我,说道:“你想法儿整老四,也没有这么个整法儿!”我赶快躲到太后身后。康熙笑道:“胤禛一晚都没合眼?”胤禛起身道:“回皇阿玛,确实如此。”康熙笑道:“辛苦你了。赏四阿哥如意一柄,山参两只,回去补补吧。”胤禛答道:“谢皇阿玛!只是山参,儿臣受之有愧。儿臣定当竭力训导诗璇,以期皇阿玛万寿增光添彩。”所有人,包括康熙在内,都以同一种眼神望着我,那意思就是我死定了。雍正大人的报复!我吓坏了,忙说:“皇上,诗璇再不要练字了!诗璇要改学女红。”康熙笑道:“现在怕了?晚点了吧!”我说道:“皇上怎么能不帮诗璇!”康熙说道:“你要学女红更好,才女也得是全才,明年万寿拿件你做荷包做贺礼。字还是要练的。不过,胤禛,拣轻些的罚吧。”胤禛答道:“儿臣遵旨。”一点好处没捞到,又赔上了。我捧出讨好的笑脸,想从胤禛的脸上看出些好颜色,但是那个冰砣脸除了绿就是黑,紧紧盯着我,害得我打了好几个寒噤。 没想到我的小计谋暴露得这么快!我郁闷极了。想起雍正大人,我就手脚冰凉,浑身发冷。这可怎么办?寿宴结束,我没命的跑回绛雪轩。这里是我的乌龟壳,先躲起来再说。一进门,我抓起茶碗,一口气饮干,若是胤祯在,非得嘲笑我牛嚼牡丹不可。我刚想倒第二杯,一只手按住我,说道:“跑那么急做什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再看服侍的丫头、宫女、太监,一个都不见了。我下定决心,送走雍正大人就整顿家务!我转过身,讨好地问道:“四阿哥喝什么茶?我去倒。”胤禛狠狠地盯着我,说道:“很聪明!一步一步计算得很准。有个性!我喜欢。”我想趁他不注意,抽回自己的手,他却握得更紧了。我吃痛,说道:“好痛。四阿哥放手!”他抬手打横抱起我,往床边走。他这是要什么?我惊呆了,抓紧他的衣服,想着自己是否呼救,尽管我很怀疑是否有人来救我。他把我放在床上,把我紧紧搂在怀里,自己也躺下。他闭着眼睛,说道:“下次再敢算计我,我决不饶你。” 咦!他不追究我了。我心里暗谢天地。窝在他的怀里,觉得很暖,我抬头说道:“四阿哥……”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整整一卷的《云麓漫钞》,又是呈给他的父皇的,他昨夜的紧张程度可想而知。他的五官明朗而刚毅,微微向上的嘴角,带着自负与自傲,抚养他的额娘出身高贵,事实上统摄六宫,他难免有些个性强,康熙批他少年时喜怒不定,不知他如何把自己打磨成如此。他不知道,他在现代有无数的粉丝。算起来,我也是他的粉丝之一呢!我曾骄傲地宣布我是四爷党!然而现在,我却想起一句话:最难消美人恩。 我轻轻地起身,他微微一动,仍然熟睡着,我有些愧悔了。这样睡会着凉,我犹豫了一下,动手解他的朝服,费了好大力气才帮他脱下来。真是金枝玉叶,受人服侍惯了,累得我气喘喘吁吁。取了锦被为他盖好,才出来吩咐侍书帮他靴子,因为这个我可真不想干。然后,叫抱琴四个丫头到书房,命她们跪下,说道:“你们知罪吗?”她们都低下头。我说道:“谁是你们的主子?”她们磕头齐声道:“是格格。”我冷笑道:“既然知道我的是主子,难道你们要告诉我,主子是用来出卖的吗?在这绛雪轩里见到了你们心仪的阿哥,你们就忘乎所以了。你们打量着能跟上哪个阿哥,就尽情出卖我这个主子吗?打量着毓庆宫那档子事儿我不知情吗?打量着把绛雪轩的事儿往外传我就不知道吗?领赏的时候你们冲在前头,出事的时候一个个闪得比兔子还快!要你们这些奴才有什么用!别忘了,你们是额驸府里跟我进宫的心腹丫头,不是宫里的那些奴才。我想着主仆情义,将来按着你们的心思给你们找个好人家,没想到你们一个一个就这么对我。不出力得用的奴才不如没有,你们想我这就打发你们吗?”她们急忙叩头,口里说道:“格格,奴婢再不敢了,求格格一定留下奴婢。奴婢誓死跟随格格。” 我缓了口气,说道:“你们担心我嫁到哪个府里,就跟着陪嫁,配小子做家奴了。这些心思,我都知道。咱们也是几年的主仆情分,我自然会为你们打算。阿哥那里,我还有几分面子。你们一定想跟着哪位阿哥,我会替你们想法儿弄个侍妾的名份,至于以后的日子就看你们造化了。你们想在外面寻个正头夫妻,我也可以给你们个良人的身份,准你们风光出嫁。如果有心上人,也可以跟我说,我保证让你们趁心如意。只是有一样,你们跟着我一天,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主子。那些七七八八,大大小小的人物,通通给我抛到九宵云外!再让我知道,你们哪个出卖我,背后捅我的刀子,别怪我不顾念这几年的情份。我绝对让那个生不如死!”她们齐齐磕头道:“是。奴婢谨遵格格教训。”我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一定牢记我今天说过的话。我是说到做的。记着,阿哥再大,也大不过皇上。阿哥再有情,也不会为你们失了皇家的体面!”这句话才真正击倒她们。她们一个个面色发白,低垂着头,各自想自各自的心事。我吩咐她们下去。 天气已申时,我才想起从早上闹到现在,什么东西也没吃,可惜了万寿家宴的豪华午餐,一个口没动,还搭着差点吓掉了半条命。我叹了口气,想叫她们端点吃的来,又觉得没有胃口。想想还是讨好雍正大人一下吧。走进厨房,一边收拾了几个菜,一边气他们一个个没义气,明知道他们的四哥要找我的麻烦,怎么没一个人来救我呢!我都被雍正大人吓得三魂七魄,走了两魂六魄了!这些坏人,明儿再指望我帮你们,想都别想!我狠狠地捣着山药,当这是那些阿哥们。 菜做好了,我先回房看看。唉,鸠占鹊巢。进来却见胤禛正在穿靴子,藏青的中衣,越发显得他的清冷。我乖乖地施礼,命侍书进来服侍他梳洗,自己出来叫人上菜。四色菜——芝麻甜山药、豆腐干烹掐菜、炒金针、三色蒸水蛋,依次摆上,落后是青椒面筋汤。我把米饭摆在他面前,却见他望着菜发呆。我偏着头望着他,奇怪地问道:“怎么不吃饭?”他呆呆地问道:“这是你给我做的?”我气乐了,说道:“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本格格也没那么好心情布菜!”他没说话,抓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我坐在对面,看着他狼吞虎咽,心里不由得一痛,说道:“别太苦自己了。”他的肩头一动,仍然继续吃。我一叹,恐怕他这时候就已筹划夺那把椅子了。 胤禛吃了两大碗米饭,把那些连汤带菜一扫而空,更加印证了我想法——这些阿哥们平常吃不饱。他说道:“时辰快到了,我该走了。”这是他起来后,说的第二句话。我嗯了一声,他又说:“帮我穿衣服。”我哼了一声,说道:“我叫人帮你穿!”他说道:“你脱下来的,当然得你穿上。”他知道?我的脸刷地红了,帮他穿朝服,声如蚊蚋:“你醒着?怎么不说话?”他说道:“虽然笨手笨脚,却是一种享受。”我们靠得很近,他的气息拂着我的面颊,我的脸红得滴出血来。他轻轻捧起我的脸,说道:“跟我吧。我会证明,我比他们都强。你要的我都会给你。”又来了。我苦笑不语。他轻轻放下一件东西,大步迈出去。我拿起来看,又是那块皇子玉佩,正面是“四”,背面是“胤禛”。我想这就是成大事所不同之处吧。 第十六章 裕王 第二天早朝后,除了十二,从八到十七,所有的阿哥一齐冲进来。他们上上下下打量,确定我安然无恙,都长长松了一口气。胤礻我先大声嚷起来:“原来一宿不睡这么难受!”胤祯鄙视道:“原来十哥也有睡不着的时候。”胤礻我说道:“你十哥我现在能睡不着了!怎么着!”胤禟问道:“四哥真的没怎么着你吗?那时我看他的脸都绿了。” 我哼了一声,扫视着他们,说道:“昨天你们都在哪儿?想看我的笑话?没义气!”胤祥说道:“昨天皇阿哥把我们都叫住了。讲了一下午文章。”我说道:“骗人!皇上叫你们,怎么不叫四阿哥?”十五、十六、十七急了,齐声说道:“是真的。诗璇姐姐,我们都被皇阿玛留下了。都快关宫门的时候,才派人把八哥、九哥、十哥,直接送到宫门口的。皇阿玛最后才说,如果四哥不出这口气,只怕你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了。八哥、九哥、十哥、十三哥、十四哥都急得不得了,打听着四哥出宫了,才放下心来。十三哥、十四哥想来看你,又怕你生气。一晚上都没睡,害得我们也跟着没睡,你看我们的眼睛。”我细瞧瞧,果然是八只兔子,又好气又好笑。他们略坐就都散了。之前是过年,现在是平时,十三至十七要回上书房读书,剩下的各有差使,避免许多麻烦。 过了几天,我试着跟宜妃说要回家。宜妃握着我的手,欲言又止,最后只说让我再住些日子。下午康熙就过来了,问道:“宫里谁对你不好,朕替你做主。”我只得说道:“皇上,没有不好的。诗璇只是想阿玛了。”康熙笑道:“就这个。李德全,宣明尚到绛雪轩来。”然后就启驾了。我还没说完呢,我不仅想阿玛,还想家,还想着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再这么住下去,我会被你和你的儿子们活活吓死。 阿玛来了。原来我对他没什么感觉,可现在一见到他,没来由的委屈,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抚摸着我头,叹了口气,说道:“宫里没有家里自在,可阿玛实在没本事……”我哽咽着说道:“我很好。阿玛不用担心。”他叹息道:“外面都传疯了。家宴上老祖宗说的话可是真的?”我说道:“那是太后的玩笑话。”他说道:“你当是玩笑,可皇上、太后是认真的,诸位阿哥当真。所有的阿哥都召见过阿玛了。”我惊问:“阿玛说是所有的阿哥?”他说道:“除了太子爷打发贾应选来的,从大阿哥起到十四阿哥,都是亲自登门。”我手足冰凉,僵立在那里。他又叹了口气,说道:“你额娘过世得早。你是额娘留给阿玛唯一的宝贝。若说以往阿玛断乎容不得你受半点委屈,可眼下阿玛就是拼上全额驸府的性命,也护不了你周全。诗璇,阿玛有一句话,你一定要听,千万不要嫁给太子。自古君王多薄幸。宜主子外人看来受尽万万千宠爱,可那‘孤灯寒夜长’的深宫寂寞非常人能忍受的。”在这个时代,太子乃国之储君,说出这种话等同于大逆不道。我动容了。他说道:“这是内宫,阿玛不能久待。有什么需要阿玛做的?”我含着泪说道:“阿玛,阿哥们来,您就回答一句话,皇上若没有旨意,一切听诗璇做主。还有,阿玛保重。”他叹着气走了。 日子开始平静起来,阿哥们都很忙,很难来看一眼,没有人能单独来。八、九、十总是一伙来,四和十三一起来,十五、十六、十七与十四在一起读书,他们四个一块儿来。胤礼有一次悄悄地告诉我,十五、十六为巴结我,才缠着十四的,而他则是为了十三而看着十四、十五、十六的。这些小孩,一个个心眼儿真全。 五月,裕亲王福全病了,康熙连日去看他。我记得这位是最欣赏胤禩的人物,宗室里最有威信的亲王。我跟康熙说也想去。康熙满脸忧色,说道:“皇兄病情沉重,朕不是出宫去玩。”我垂着头,说道:“诗璇也不是出宫去玩儿。抚远大将军一世英雄,诗璇只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英雄。”康熙叹道:“皇兄不会有事的。”我心道,不是不会有事,而是肯定会有事。 康熙带着我去裕亲王府。迎驾的除了裕亲王世子保泰,还有胤禩。胤禩很憔悴,见到我也很讶然。康熙问胤禩:“皇伯可有好转?”胤禩低头道:“回皇阿玛,皇伯这两日有些起色了。”康熙说道:“好好照顾皇伯,他心里最疼你!”胤禩躬身答应,但我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泪水。果然,裕亲王快不行了。 走进内室,床上躺着那位鬓染白霜的老者,这是那位叱咤风云的抚远大将军福全?他显然已病入膏肓,但悠然的意态令人敬佩。他见康熙进来,急着要起身,康熙抢步扶住他,说道:“二哥不必拘礼。”他握着康熙的手,说道:“有劳皇上了。臣这病不日就好了,皇上朝政繁忙,不宜总往这里来。”康熙说道:“朕好容易来看二哥,不必说这些了。”他说道:“还不为皇上献茶!”又往康熙身后看,除了胤禩又看见我。他的眼睛里闪出惊讶,问道:“皇上,这位是……”康熙叫我上前来,我规矩地施礼道:“郭罗络氏·诗璇给裕亲王请安!王爷吉祥!”他细细地看着我,叫人拿见面礼给我。好像我是为混赏而来,想拒绝却见胤禩轻轻摇头,示意我别动。 一时,裕亲王世子保泰捧来竟然是一把宝剑——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寄气托灵,出之有神,服之有威。福全道:“诗璇,这把剑送给你。”康熙动容道:“二哥!这剑……”福全道:“这剑臣已用不上了,送给能为皇上守土治世之人。”康熙叹道:“这剑是朕授二哥抚远大将军印时,亲手赐予二哥的湛卢宝剑。二哥怎么说用不上了!就是二哥不想留,也不应送给诗璇。诗璇一个女儿家,如何能守土治世!”福全咳了两声,笑道:“皇上,除夕家宴的话是戏言吗?”康熙眉头一动,欲言又止。福全了然,说道:“皇上,臣都明白。臣只有一句话,‘君无戏言’。诗璇……”我望着剑,又望着康熙。康熙眉头紧皱,良久才点了一下头,那神色却越沉郁了。 这是抚远大将军的尚方宝剑,我跪下来双手举过头顶接下这把剑。福全脸上露出赞赏之色,说道:“明事知理,温婉高才,难得!”说毕又咳起来,康熙扶住说道:“二哥,好好休息,朕明天再来看你。”福全说道:“皇上不日就巡幸塞外,请不要再来看臣。那件事,臣已安排妥当,一应朝政均需预做准备。”康熙望了我一眼,说道:“朕还是犹豫。”福全道:“皇上,尾大不掉,日久终生祸患。若说皇上心有不忍,可否把牵连的范围缩小,尤其是亲族网开一面。”康熙说道:“皇兄思虑周全。”福全起身说道:“皇上过奖了。”康熙说道:“朕回去下旨,让四阿哥每天代朕望候二哥。”福全笑道:“八阿哥每天都来,不必麻烦四阿哥了。八阿哥心性好,不务矜夸。皇上一定要派阿哥来,就请八阿哥代皇上来吧。”康熙说道:“就依二哥。胤禩,好好照顾皇伯。”胤禩躬身答应。 康熙带着我们一行人出来,胤禩与保泰恭送至长街。康熙对胤禩说道:“皇伯如此夸奖你,他的事情你一定要尽心竭力。太医院每日药方你要亲自过目。”胤禩应是。康熙又说道:“明日申时,进宫见朕。”说罢起身上辇,他们按礼跪下恭送。我也要回自己的马车,却见康熙叫我上来。我只得跟他上去。 我对这里很熟悉,南巡的时候经常坐。康熙是席地而坐,我只好蹲下,不想跪了。康熙命我坐到他身边,说道:“诗璇,你喜欢哪个阿哥?”我垂头道:“皇上,诗璇还小。”康熙说道:“孝诚仁皇后出阁时,就你这么大。”我犹豫了一下,决定直话直说:“皇上迎娶孝诚仁皇后,政治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不能类比。”康熙说道:“大胆。”我只好跪下。康熙说道:“怎么不说话?”我说道:“诗璇说的是实话。皇上娶孝诚仁皇后,一是大婚后就算成年,为亲政制造天时,二是为了笼络三朝元老一等公索尼,共同对付鳌拜,为夺权而求人和。所以,政治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康熙严肃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我一怔,说道:“皇上除鳌拜,平三藩天下皆知啊。”康熙说道:“朕迎娶孝诚仁皇后这套天时、地利、人和说是从哪里来的?”这是后世史家的研究成果,在这个时代,好像没这么说,或者这是某种禁忌,我的汗流下来了,低声说道:“诗璇看《孟子》的时候,如何写天时、地利、人和篇,想起皇上这件事堪称典范。他日,史官定当秉笔直书皇上真乃千古一帝。”马屁拍得很有效果,康熙的脸色稍好些,又说道:“你还没有喜欢的人?”是没有吗?好像有啊。可是不能喜欢,喜欢会出事的,我不想英年早逝。我垂头说道:“诗璇不知道。”康熙脸上竟然带出喜色,说道:“既然你对他们都没有意思,朕也不勉强你了。后年就是选秀之期。按例你是要参选的。你出身上三旗,身份高贵,朕不会委屈你的。”我吓了一跳,说道:“皇上说什么?”康熙略显尴尬咳了一声,说道:“你长大就明白了。”我怎么不明白!我不想跟你,就算你文治武功,前面还有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呢,你称不上千古一帝!再者,即便美人爱英雄,这儿的英雄多着呢!你的儿子们就一比一个强,他们不一定比你差,可惜的是没有机会。 第二天下午,索额图被囚,举世震惊。裕亲王这只病倒的老虎,依旧威风。躺在床上就能布置好一切。索额图的倒台,只怕是导火索,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不知道康熙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康熙只囚禁了索额图,没有查抄索府,甚至没有抓索额图的儿子。安亲王福晋,我的外祖母自然平安无事,但是她破天荒地着人带了封信给我。我讶然,深宫里竟然私相授受!展开信,里面把一切都挑明了。她告诉我酷肖孝诚仁皇后,她本不想告诉我这一点,可是索额图已经告诉太子了,使她势成骑虎。她说索额图倒台只是前奏,后面恐怕有更大的风雨,她也不能幸免。她告诉,我现在有两条路,一条走郭罗络氏本家,嫁入九阿哥府,但这未必能永保无虞,而且太子已经上心了,现在只是慑于皇上的严旨;第二条路就是嫁给太子,与其被夺,不如现在早做打算。太子侧妃,将来未必不能正位东宫,况且还有孝诚仁皇后这一层呢。她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我嫁给太子百利无一害,而且是保住安亲王府和我自己的唯一方法。我恨恨地把信拍在桌子上,心里把这老太婆骂了千百遍,你以我为享祭的牺牲吗?取了火折子一把烧了,却还在生气。 晚上,我觉得浑身酸痛,头也有千斤重。半夜我要水时,侍书碰到我的手,惊慌道:“格格发烧了!”我只有力气睁开眼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四个丫头围着我,入画甚至哭着说道:“格格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抱琴说道:“我去请十三阿哥。”侍书说道:“宫里落钥匙,这样会不会犯大错?”抱琴冷笑道:“先救格格比什么都重要。”司棋也说道:“抱琴,我跟你去。”她们打着灯笼出去了。 不一时,胤祥和胤祯都来了。胤祥上来扶起我,焦虑地说道:“很烫啊!”胤祯摸了我的额头,惊道:“滚烫的。太医怎么还不来!这帮狗奴才!”胤祥用被子裹紧我,轻声安慰我。而胤祯则在屋里来回地走动,我有气无力地说道:“胤祯别走了。我眼晕!”胤祯坐下,说道:“十三哥传还敢这么怠慢!要是我传,那不得拖到下个月去!”胤祥说道:“这回且想这个。额娘最疼谁?”胤祯说道:“额娘是额娘!皇阿玛每次出去都带着你!”我咳了一声,胤祥忙问:“喝水吗?”我摇头。胤祯怒了,说道:“爷亲自去传,看他们来不来!”一步就到门口,胤祥叫住他,说道:“别胡闹。还嫌人家不嫉恨诗璇吗!”胤祥都能听到了,外面是怎样甚器尘上。我心底涌上一股寒意,往胤祥那儿靠了靠。他显然发觉了,拥紧我柔声说道:“别怕。”胤祯说道:“太医还没来,怎么办?”太监尖声叫道:“皇上驾到。”康熙来了,我扶着胤祥的手勉强坐起来,纯白的睡衣,外面套着纯白的袍子。这是我在夏奈尔经典系列里看到的,就吩咐人按样做了几件。我的长发垂顺地披着,那纯色的长袍必定映衬得我飘华欲仙,病西施容颜必定素淡而美丽。康熙看着我跪在他面前,竟然没有让我起来。胤祥只得说道:“皇阿玛,诗璇高烧,不宜久跪。”康熙“噢”一声,胤祯抢步上前,把我抱到床上,得意地低声说道:“我也有机会了。”我想起初见时说他和胤祥的话来,羞得抬不起头来,幸而脸发烧而通红。我说道:“半夜惊动皇上,诗璇无礼。”康熙说道:“开宫落锁,监察六宫,本来是皇后的职责,可是……朕只好亲自来了。太医呢?”胤祯愤愤道:“还没见呢!” 这时太医才赶到,一见这个场面,扑跪在地上,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胤祯怒道:“你!废物!换一个来。”康熙说道:“太医院都谁当值?”那太医答道:“回皇上话儿,今夜太医院四人当值,孙院正与奴才们四个都被太子爷召去,为一位贵人诊脉。后来贾总管叫奴才到兆祥所看看,可到了兆祥所奴才方知道是格格病了。一路急着赶来了。”康熙吩咐李德全道:“你到毓庆宫,请贾总管准许,让孙太医过来。”李德全答应着下去了。我又一阵阵的难受,要是有巴米尔就好了。 床边的位置已被康熙占了,胤祯、胤祥都站着。康熙伸手摸了我的额头,说道:“怎么样了?”我答道:“回皇上的话,我没事儿。”康熙平静地问道:“安亲王福晋说什么了?”我讶然,说道:“皇上知道?”康熙说道:“这种事儿,朕怎么能不知道!”我沉下眼帘,说道:“外祖母不过是规劝诗璇。”康熙说道:“规劝?这回木兰秋狝去不成了吧?”我一振,说道:“我能去!”康熙说道:“你起都起不来,还想去玩儿?明年吧。这回朕带太子、胤禔、胤祥、胤祯、胤禑、胤禄去。留胤禛和胤禩监国,让他们两个照看你。” 孙太医来了,请脉过后,说是忧虑过甚,为寒气所侵,以致肺虚,有一套很长的中医理论,总之,我知道,不好好吃药就会得肺炎。肺炎在现代也会死人,何况是这时代!他说一句,我应一句,老老实实的样子让康熙父子三人忍俊不禁。我说道:“皇上请回吧。这病怕过给皇上。”康熙笑道:“天花朕都能挺过来,何况这小小的风寒相侵。李德全,传旨,每天叫太医院派两名医正定时为格格诊脉,凡药量增减,均具方报予朕亲阅。” 一时药煎过来,我皱眉一口一口地咽了下去。司棋捧过蜜饯,我吃了好几块都压不住苦味儿。她赶忙又捧过,一杯糖水,小心地喂我。康熙说道:“你好好休息,朕不日就起程了。朕会命德妃会同宜妃照应你。”我谢恩。胤祥和胤祯只得跟出去。烧退了些,别的仍不见好。看来我得病些日子了。木兰秋狝,无数清穿女主角向往的地方,我也不例外,尽管我有出逃计划,但是我还是想在走之前看看。康熙起程前又来看我,见我的病仍未有起色,怒不可遏,把诊脉的太医责打了一番,另选太医来。他的余怒未息,却显得忧伤地望着我,仿佛我是即将消逝的珍宝。他终究还是走了,还带走了胤祥和胤祯。我看出胤祥眼中的勉强,但他无能为力。胤祯装病想不去,胤祥也帮他瞒着,却被他们四哥发现了,一顿痛斥。他只好乖乖地起程了,然而他跟胤禛越发疏远了。这是胤礼一句一句学给我的。头上三座大山走了,他也是阿哥所的老大了。每天都跑过来问安,给我解闷,真得谢谢他。 康熙刚走,胤禛就来了。他身上穿着朝服,可能是送他老爸出门,就直接过来了。侍书为他奉茶,他饮了一口,说道:“好些了吗?”我靠着引枕,答道:“好多了。”他问:“想要什么?”我笑道:“宜妃和德妃两位主子天天都打发自己的小厨房送东西过来,我怕好了之后变成小胖猪。”他笑了,说道:“你现在就像个小猪儿。”他走后没多久,胤禩来了。 胤禩很憔悴,一见我这样心疼不已。他走到床边,伸手把我搂进怀里。他这样一个克制的人,竟然如此失态。我窝在他的怀里,里面又暖和又安全,摸了摸他青青的下巴,说道:“你瘦了。”万寿节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他很忙,康熙现在很器重他,大事小事都派给他。像追查刺客这种事情也委派给他,可见一斑。他搂得更紧,低声说道:“皇伯又病重了。诗璇,我很怕。”我说道:“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人生七大苦,谁也逃不掉。一切顺其自然。”他低声说道:“是吗?诗璇,你如此豁达吗?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呢?”我不想说不,又不想说是,只能不说话。他说道:“你说过‘人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出身,却有权把握自己的人生。’你不嫌弃我的额娘出身低贱,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他们都认为你喜欢胤祥,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喜欢。你心里的人是我。你给予我的眼神,是那样的明媚,那样的眷恋。每一次都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听到奥路菲的故事,我的心就被深深地打动了。在绛雪轩,我听到最动人歌声,品尝到最美味的点心,见到最美丽的女孩,我知道我的心已被你夺走了。乾清宫里,你一再地叫住我,每一次我告诉自己——胤禩,你没有资格。但我扼制不住,为你风露立中宵,我把玉佩送给你,不求如何,但求心静。十四弟的生日宴上,你筹划得那样完美精彩。我多想过生日的是我啊。现在,尽管我一千遍一万遍地告诉自己,你不肯嫁给我。但我说服不了自己。我就是喜欢你,疯狂的喜欢你。你要此情不渝,要长相厮守,要虽千万人,吾往矣。我都能做到。” 同样的意思,胤禩说出来,我却如雷轰电掣。我不由得抱紧他,泪水汩汩而下,说道:“我怕。我不敢。”胤禩柔声道:“不怕。你只要走过来,其他一切有我。”可是,前方的路是一片荆棘,他有他的抱负,他有既定的路,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史书记载是绝不会错的。我不想承受死亡、承受爱别离、承受求不得、承受怨憎会,也不想他承受这一切。我抬起泪水婆娑的眼睛,望着他想说出拒绝的话,然而他的唇已覆上来,吻得我喘不过气来,他说道:“你愿意。否则,我不会有这种甜蜜的感觉。”我倚在他的怀里,真的不愿意说出来。他搂着我,说道:“那拉氏自尽了。”我一抖,惊问:“你的嫡福晋? 天与多情(清穿) 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9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9部分阅读 什么时候?为什么?”他的眼睛闪过伤痛,说道:“在皇阿玛南巡的时候。皇阿玛遇刺前几天,她端来一碗下毒的莲子羹,我当时心情不好,就赏给了丫鬟。谁知那丫头七窍流血身亡。”我恐惧地抓紧他的衣服,仿佛他吃下那毒羹。“那拉氏告诉我,她与太子青梅竹马,如果不是惠母妃为笼络我,她怎么会与太子被生生拆散。她说她恨我,恨惠母妃,恨大阿哥。她说我们会有报应的,她在地狱里等着看我们的下场。她咬破了含在嘴里的毒丸自尽了。她临死说,杀了我,她也不想活下去了。她永远回不到太子的身边了,她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把柄。那样绝决!那样惨烈!六年的同床异梦,我不知道怎样形容那样的感觉。”我震惊了,说道:“皇上的万寿,你还像素日里那样。你怎么忍过来的?”他深深地望着,说道:“颓唐,我就永远站不起来,不能守护额娘,不能保护我的爱人。”我心跳得厉害,问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奏报的?”他说道:“实报而不全报。”我点头道:“你没有报太子那段。”他叹道:“你总是很聪明。我的密折只报皇阿玛那拉氏杀我未成自尽了。皇阿玛御批报宗人府暴病而亡。之后不久,皇阿玛遇刺,我收到了刺客的首级,命我溯本追源。”我说道:“刺客是索额图的门人?”这回轮到他惊异了,说道:“你怎么猜到的?”我当然知道,康熙一废太子的时候,说过索额图欲谋大事,不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昼夜戒慎不宁,显然有本而来。 我正犹豫如何回答胤禩,人报九阿哥、十阿哥来了。他轻轻扶我躺下,就见胤禟和胤礻我进来。胤禟冷笑道:“我说八哥怎么不见了?既没去皇伯那里,必在绛雪轩。”胤礻我笑道:“八哥真快!我和九哥追都追不上。诗璇,怎么样了?”方才可能闪了风,更觉不好了。我依旧笑着答谢。胤礻我惊道:“哪里有好啊?快传太医。”胤禩和胤禟也惊慌起来。又是一番折腾。 第十七章 出逃 我这次一病就是一个月,药吃得比饮食还多,断断续续,时好时坏,胤禛、胤禩、胤禟十分心焦,不再提婚事,百般地为我解闷。抱琴四个丫头轮流陪侍,她们闲来无事就在那里做女红。胤禛他们不让我读书,无聊之际看她们精工细绣,也十分可爱,便留神起来,偶而也拿起针来玩几下。一次未料到被胤禛看见了,他勃然大怒,竟然说让我劳碌了,罚在场的司棋和入画跪了一个时辰。这还是我百般求情,才从轻发落的,若依他定打二十杖。胤禩和胤禟听说,直赞胤禛做得对,我还头一回听他们两个夸奖胤禛! 我刚大愈,噩耗就接踵而来,恭亲王常宁薨。康熙下旨赐银一万两,又命在京的阿哥每日齐集。这边还没料理清楚,裕亲王福全薨。胤禩之前日夜守在裕亲王府,因此亲自送别了皇伯。饶是如此,他还是当场吐血了。闻听这个消息,我心急如焚,偏偏胤禟、胤礻我陪着胤禩,十三、十四都不在宫里,胤禛又不能招惹。我在绛雪轩如同囚鸟一般。 康熙立刻兼程回京。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全身缟素,满脸沧桑。裕亲王福全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成年又是他的左膀右臂,非恭亲王常宁可比。康熙一朝只颁赐过两次大将军印,第一次就是授予裕亲王福全的。作为宗室成员,特别同是皇子的,有清一朝仅此一次,可见康熙对这位兄长的信任与尊敬。他见到我,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说道:“诗璇,你难道能预见!你非要到皇兄那里,是不是知道今日之事!”我不知如何答他,幸而他只是伤心过度,并没有真正的问我。他望着我,说道:“幸好你没事,如果你也有事,朕不知该如何度过。”我乖巧地说道:“诗璇知道皇上兼程赶回,预备了绿豆银耳粥,皇上要不要尝尝?”康熙说道:“朕倒真有些饿了。端上来。”李德全一丝不苟地验过毒,康熙慢慢地品尝那香甜的味道,吃了两碗,他意犹未尽,问道:“还有别的吗?”我本来是听说他一路饮食俱废,预备了粥点缀一下,却没想到他要别的。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本来以为皇上尝尝罢了,只预备了这个。”他拍拍我的头,说道:“原来是应景儿的!晚上给朕做个红豆糕送过去。”我赶快应是。他起身道:“朕还要去裕亲王府,你好生休养。你这单弱的样子,朕……”他叹息一下,我心一动,说道:“皇上,能带诗璇去吗?”他答道:“外面都是宗室,你去也是内宅,根本不能行礼。”我说道:“诗璇扮成皇上的侍卫,跟着进去给裕亲王行礼就出来。裕亲王把湛卢送给诗璇,诗璇行个礼,叩别裕亲王。”康熙应允。 我这里有侍卫的衣服,南巡的时候经常穿。我进去换过衣服,带上御前行走的腰牌,看上去也是那么回事儿。抱琴和侍书带着东西,跟着我的马车。到了仪门,康熙的侍卫都备马等在那里,见我这个样子也见怪不怪了。康熙飞身上马,我也爬上马,他望了我一眼,说道:“满洲的格格,怎么能骑术不佳呢!回头让胤祥和胤祯教你骑马。”一扬鞭疾驰而出。我勉强策马,跟在后面。一等侍卫海青从旁拉住我的马缰,帮我控马,而另一个侍卫拉锡在后面准备救护,其他的侍卫则保着康熙。我感激地笑笑。海青恭谨地垂下头。 裕亲王府哭声震天,保泰跪爬出来迎接康熙,康熙也老泪纵横,扶着保泰走进去。从大阿哥起至十七阿哥都在里面呢!太子穿着孝服,领头迎接康熙进来。而我被一眼发现,立刻被目光追随着。康熙行了半礼,那些侍卫不行礼,两边警戒。我跪下,按男子之礼,行了三拜三叩之礼。阿哥们都讶然。 康熙在灵前哭祭,我退到一边,望向胤禩,他面如金纸,两腮深陷,心痛不已。瞧见抱琴和侍书混在宫女中,向她们使了个眼色。我悄悄地退出来。一会儿,抱琴带着胤祥来了,侍书带着胤禛来了,我气得倒仰,各带各的人啊!上次教训还不够,确实需要些实质的了。哼,两个死丫头,回头都把你们打发到想去的地方,让你们看看那个水有多深。胤祥先迎上来,说道:“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举手想为我围紧披风,胤禛咳了一声,他又把手放下了。你四哥是你的天啊!我狠狠地瞪着抱琴和侍书,两个丫头都低下头。胤祥苦笑道:“我去请吧。”我一愣,问道:“请谁?”胤祥看看胤禛,低下头痛苦地说道:“我去请八哥。”天哪,有那么明显吗?远在塞外的胤祥都知道了。胤祥去了,胤禛走近我,说道:“还敢喜欢老八?”我不敢答言,他说道:“记住,你只能喜欢我,只能嫁给我。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依旧沉默,历史记载的很清楚,我知道他有能力说到做到。 胤禩自己来了,看着胤禛说道:“四哥,诗璇有她自己的想法,任何人也强迫不来的。”胤禛冷笑道:“只怕未必。”胤禩望着胤禛,在他的眼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霸气,两个人的凌厉气势都掩饰得极好,爆发出来是惊人的。我急得直跺脚,悄声说道:“你们两个,想怎么样?裕亲王丧礼,你们想要我的命吗!”两个各自退了一步,收起刚才剑拔弩张的架势,我才松了一口气。胤禩柔声问道:“来做什么?”我看看胤禛,不敢说话,只从抱琴手里夺过食盒,塞给他就跑。盒装的也是绿豆银耳粥,但愿他能吃到。回到灵前站班,康熙已捻香拜了三拜,吩咐太子带众阿哥守灵,自己起驾回宫。 回宫时,康熙信马游缰,我们只得跟着慢慢走。康熙突然问道:“你叫老四和十三做什么?”啊?他又知道。我低头说道:“不是我叫的。我只觉得难受,就出去走走,可是我那两个丫头,却各自请了一个阿哥。”我没说实话,但说的是实情,她们两个各自有主张,就怪不得我了。康熙冷冷地说道:“你的丫头人大心大,未免自视过高了。”我心一紧,说道:“皇上,也怨不得她们。京城的闺秀都有一个梦,奴才也是人啊。她们虽然是包衣家的,但也是上三旗,抬旗之后,身份也不同,这是诗璇答应过她们的。”康熙说道:“奴才不守本分。可恶!这样的人不能留在你身边。李德全,派人把那两个丫头送回额驸府严加训教。”我不敢说话,望着李德全求助。李德全恭谨地答应,对我轻轻一摇头。我只好作罢。回到绛雪轩,我指着抱琴和侍书,说道:“你们两个,闹吧。尽管闹吧。什么时候讨好你们的主子不行,偏等皇上在眼前的时候。都说你们两个谨慎,现在等被送回府吧!”两个人都扑跪在地上,哭求我留下她们。我叹道:“皇上的话怎么会收回呢!” 魏珠带着人进来,给我请安,说道:“格格,奴才送两位姑娘去额驸府。”我问道:“这么急吗?我还等皇上气消了呢!如果她们两个走了,我这儿越发的没人了。”魏珠陪笑道:“格格别难为奴才,皇上这气怕是消不了。奴才说句不当说的话,这事儿不单是两位姑娘,还干着两位爷呢!奴才送两位姑娘回去会多说好话,不让姑娘多受委屈。求格格高抬贵手,给奴才行个方便吧。”无奈,命人打点两个人的东西,又说道:“你回去跟我阿玛说,这两个丫头留在我房里当差,等我回去时候还要她们两个服侍呢!”魏珠忙答应了。我又命司棋拿了些银两,给两个人应急。抱琴和侍书跪下,给我叩了三个头,然后哭着出宫了。 我身边就剩两个可靠的人——司棋和入画。司棋聪明懂事,有义气,尤其是龙井那件事之后,我心里把她排在最前面。入画这个人也很聪明,但是察篱听壁的本事过强,虽然得用,但是不可靠。其他的人都是康熙的,用也是白用,自家的丫头还听风走呢,何况是皇帝的人。 晚上康熙来了,他目光深遂地望着我,说道:“诗璇,给朕唱首歌吧。”我揣摩他的心意,轻轻地哼唱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清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闭着眼睛听着,然后说道:“朕和皇兄不能婵娟与共了。”我不知如何答他,只能低头不语,许久他却不再说话,我受不了这种沉默,抬头却见屋里只有我和他。我吓得退了一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怎么了?”我只得说道:“皇上,他们都不见了。”他说道:“朕让他们退下的。朕有话要对你说。你是朕见过的最聪明、最美丽、最有才华的女孩儿。”我干巴巴地说道:“皇上过奖了。”他说道:“朕后悔了。” 我的冷汗开始往下流,说道:“皇上,君无戏言。”他冷笑道:“朕还没说后悔什么事情呢!”我强笑道:“皇上不管后悔什么,都是君无戏言,覆水难收。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他动容道:“《饮水词》!你竟然读过纳兰的词。”我说道:“皇上,纳兰公子乃本朝第一词人,诗璇只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逝,怎么能不读呢!诗璇最喜欢的是《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我一口气说完,只希望他能注意“一生一代一双人”。他果然注意到了,说道:“一生一代一双人,可惜朕给不了你,甚至朕的阿哥们也给不了你。”我笑道:“皇上,诗璇总能遇上给诗璇的良人。”他也笑了,说道:“小孩子胡思乱想。也罢,后年选秀,朕会做一番安排。”做一番安排?把我收入你的后宫。我看来出逃计划得提前了。 我打点自己的东西,那五块玉佩带上吧,将来可以做传家宝,小泥猴很可爱,怎么说也是雍正大人送的,也带上吧。珠宝首饰都是宫物,太显眼了,绝对不能带,但胤禟那支簪子很精致,反正也不占地方,也带上吧。然后是银票,有多少带多少。可我从未换过银票,于是司棋想办法换些小元宝,只说留作中秋打赏用。他们不疑有它。可第二天魏珠就送来康熙赏赐的小元宝、钱串子,说是皇上赐我赏人的,弄得我哭笑不得。我把南巡时德妃送的衣服打点了一下,竟然里面还有夏装,都收笼好了,就等着时机了。 可是我又病了。康熙怒责太医院,几乎每隔几天都有太医受杖责,我心里过意不去,拦又拦不住,只得派人送过赏赐温言抚慰,太医院的医正跪辞说,不求有赏,但求格格快好。我也想快好,再不好我怎么逃啊。迁延着过重阳,才算大愈。接着听说康熙要西巡,我心中大喜。康熙说我病体初愈,不宜远行,又把我留在宫里,正中下怀。 十月癸未,康熙御驾启銮,所有阿哥大臣都到午门恭送。我把司棋和入画留在绛雪轩,命她们两个打理冬装,但愿康熙不会迁怒于她们。然后,自己带着随从只说到兆祥所,我知道兆祥所后面另有门户,吩咐他们在前院等候,自己去往后院到胤祥房内,管事的太监奇道:“格格,十三爷跟皇上出巡了。”我漫然地应道:“十三阿哥有东西给我,让我到这取。”那太监谄笑道:“格格有话吩咐,奴才们送过去。”我摆了摆手,不耐地自己进去。知道康熙西巡,我就托胤祥收着我的包袱,不许他看也不许问。他答应了,现在是检验他的时候了。从柜子里取出来,果然一样未动。我故意拿着书出现在我的随从面前,告诉他们我要在十三阿哥这儿看会儿书,命他们自便。他们当然不敢自便了,就在前院候着。我进去立刻换上那套一等侍卫的衣服,背上包袱,跳窗出去。庆幸现代淘气经常翻窗跃栏的,久未锻练但是技巧还在。我一路匆匆赶到上驷院,把腰牌一亮,毫不费力要了一匹千里驹,他们什么也不敢问,御前行走是他们高不可攀的。 康熙出午门,此刻神武门戒备相对松驰,守门的宿卫,见了御前的腰牌,还以为有特旨,不敢怠慢,急忙放行。虽然骑术不佳,一路小跑还是控得住的。我刚到城门,就听身后一阵大乱。紧接着一队兵丁往这边冲,下面的百姓惊叫到,“步军统领衙门”。我暗自夸奖自己,出了宫就寻了僻静之处换了衣服,不然那身官服招摇铁定被盘问。我装作不经意,闲适牵着马慢慢地晃出门。没走多远,就见城门已被紧闭,一概不许出入。好险!如果是因为我,他们真是快速反应机制。我得意地笑笑,决定往北走。他们如果猜我被掳,必定满城翻找,那我早走远了。如果他们猜我离家出走,肯定猜我往江南去了,必定一路南下,我自然也逃定了。 我骑着马,一路游山玩水,闲逛了三天。这天投宿到客栈,店家却上下打量我。我虽然贴着胡子,掩饰得自己很满意,但心下仍然犹疑。坐下刚要了两个小菜,却见几个侍卫模样的人进来,唬得我的魂儿都快没了。那几个人向掌柜的丢了块元宝,问是否有单身女眷住店。掌柜的眉开眼笑,细细说了情况,但是那几个人皱皱眉不再听了,坐下要了几个菜,低声交谈着。一定是来找我的。他们没有发下海捕文书,看来是想私下寻找我这个离家出走的格格。我三口两口咽完,算过帐钱就出门。其中一个疑惑地望了望我,我紧走上马就跑。那个跟出来,叫到“兄台留步。”我不理。后面都跟着出来。 我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打马狂奔,走了不知多远,发现自己迷路了。天色也黑下来了。荒山野岭,树影婆娑,沙沙作响,我抱紧自己肩膀,靠着马背,鼻子酸酸的想哭。一个猎户大踏步而来,身上背着野兔,穿着狼皮坎肩,浓眉大眼,一见我停下脚步,说道:“这里有狼出没,你要小心。”说完,就往前走。我追上去,说道:“这位兄台,我迷路了。”他笑笑,说道:“你们汉人,说话就是麻烦。你想去哪儿?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他点点头,说道:“你这身衣服,不像落难啊。如果你不嫌弃,到我们家住一晚吧。”我有些犹豫,但是别无可处之法。他帮我牵着马,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一个人出门?”我愣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觉得自己扮得很像。”他笑说道:“你的胡子掉了一半。”我才发觉,不好意思地说道:“被吓着了,还没缓过来。” 第十八章 包衣 到了村子,他带我进了村口第二家,迎出门的是位老太太,满面笑容说道:“虎子回来了。这位是……”我赶紧下马,施礼道:“大妈,我叫郭璇,迷路为这位大哥所救。”那老太太愣了愣,说道:“姑娘,老身当不起大礼。老身常李氏,这是小儿常明。如果不嫌弃,就家里住一晚吧。”我方悟自己施得是肃身之礼,这是宫里的礼节,见康熙我也是这个礼节,尴尬地笑笑,跟着常妈妈进去。在里间,她为我舀水洗脸,我流洗已毕,出来却见他们母子都呆呆地望着我。常妈妈拉着我的手坐下,说道:“姑娘这模样,这气派,怕是大家的小姐吧?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我苦笑道:“常妈妈,家事我不便多说,谢谢两位收留。”常妈妈不再问了,打点铺盖让我睡里间,她和常明睡外间。 翻来翻去,一夜未睡好。次日起身,我便觉头重身轻,支撑着起身,却摇摇欲坠。常妈妈摸摸我的额头,说道:“姑娘病了。快躺下。虎子,快请大夫去。”我忙说道:“千万别去。常妈妈,我略躺躺就好了。”常明皱眉道:“这怎么行呢?”我说道:“常大哥,我知道你们的好意,怕这样不是救我,而是害我。常妈妈,我恐怕得在您这里讨扰一段日子了,恳请您千万收留我。”常妈妈笑道:“姑娘说哪里的话儿。这么个神仙似的人儿,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呢!”我说道:“谢谢常妈妈。对外人,您就说我是你远房侄女,来走亲戚。常大哥,你牵我的马,把它远远的放了。”常明说道:“那是一匹难得的好马,岂不可惜了!”我心道,当然是好马,御马能不是好马?我说道:“那马会招来麻烦,常大哥一定按我说的做。”常明答应,我撑着坐起来,从包袱里取出银两,奉给常妈妈,说道:“常妈妈,这些银两麻烦买些柴米。”常妈妈冷着脸,嗔道:“我们希图你的银两也不收留你了。”我不好意思,说道:“是我多想了。常妈妈如不嫌弃,我叫您姑妈吧?”常妈妈听了脸笑得跟绽开的花朵似的,说道:“好!好!”我说:“听姑妈言谈,像是诗书之家。”常妈妈叹道:“我们家也是读书人家,常明他爷爷中过前明的举人,八旗进关的时候,我们这个村子被圈进镶白旗,就都成了包衣了。常明这孩子也是文武全才,只能当个猎户了。常明他爹去得早,他还有个弟弟叫常三。你大不过十二三岁吧?”我笑道:“我今年十三了。”常妈妈说道:“那更好。我这回有了个小女儿了。常三还大你四岁呢!”我笑道:“大哥哥叫常明,二哥哥怎么起了这个名字?”常妈妈说道:“主子改的,没法子。”这个时代以主子赐名为荣,难得他们清贫自守,我不由得添了几分敬意。 常明略通医理,每日抓些风寒的草药,但我体虚气亏,宫里那些名医御药才调理得初见成效。这些常见药,只维持着不重就好了。我越发怯弱了。常妈妈每日早起做饭,又做些干粮给常明带上中午吃。常明每天外出砍柴打猎,卖得钱财补贴家用。他总能有所收获,我们每天都有野味尝。常三说是在贝勒府里当差,几个月也难得回来一次,所以没见着人。 我就在这里住下养病,每日跟着常妈妈学做女红,陪着闲话。我好一些就动手做些野味,常明吃得很香,常妈妈也很高兴。虽然粗茶淡饭,日子也很快乐,偶尔也会想念胤禩,想起胤禛、胤祥、胤祯他们。握着胤禩的玉佩,我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南柯一梦,也许我本来就是应该过这样的日子。 一晃儿两个月过去了。这日我正在房里与常妈妈学钩花边儿,一个邻居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常嫂子,不好了!你们家常明被五贝勒府抓走了。”常妈妈手一抖,手里的针线当即坠地。我扶住常妈妈,对来人说道:“大妈,这是什么个情形?”那老女人下死眼盯了我两眼,说道:“哟,这闺女怎么没见过?长得可真俊!”常妈妈回过神儿来,急着说道:“周嫂子,快告诉我,我们家常明怎么了?”周嫂子说道:“怎么个故事我也不知道。嫂子自己打听着。这姑娘是谁啊?”我白了一眼,说道:“这位大妈,请问常大哥的事情你是听谁说的?”这时又进来一个青年,虎背熊腰,与常明不相上下,我认得他是常明的好兄弟孙泰。孙泰说道:“常婶,大哥出事了。”常妈妈连忙拉住孙泰问道:“你大哥怎么了?快告诉我!”那个周嫂子也坐下来要听,我说道:“周婶婶,我们家里得罪了五阿哥,别带累了婶婶!”周嫂子忙站起来,说道:“哟!我这记性!家里还等着我呢!”赶忙出去了。 常妈妈听了这话,越发六神无主了,说道:“璇儿,这话怎么说?五贝勒爷怎么会是五阿哥呢?”我无法回答,只问孙泰:“大哥出什么事儿了?”孙泰说道:“大哥上山打猎,误伤了贝勒府的侍卫,被贝勒府抓去了。璇妹妹怎么会说五贝勒爷是五阿哥呢?”我疑惑地说道:“五贝勒应该是指皇五子胤祺啊!难道另有其人?”常妈妈一下跌坐在地上,孙泰说道:“我在路上遇见兵丁押着大哥。我赶着打听,人都说是押到五爷的庄子上,还说大哥得罪了贝勒府,怕是性命不保。我赶来和常婶商议……”话犹未说完,常妈妈已放声大哭。我赶忙安慰道:“姑妈且别哭。世上没有过不去河。”孙泰说道:“妹妹想得太简单了。若说别的事,大家凑些钱,打点一下。可妹妹说,五贝勒爷是阿哥,跟我们这样的一个天一个地!听说,贝勒爷就在庄子附近,赶晚回来就处置这件事。这,这叫我们可怎么处啊!”也跌坐在那里叹气。 我想了想,问道:“二哥不也在贝勒府当差,能否寻些人情?”孙泰说道:“二弟是在贝勒府上当差,但他一句也不说府里的事儿。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他的主子是谁!再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且不说他能不能救大哥,就是能说上话儿,怕……”说着长吁一声。这可怎么办?这些日子若不是常家无微不至的照料,我还不知是什么情形呢!我不能眼看着常明出事啊!打定主意,我说道:“孙大哥,你能不能买通人跟常大哥说上几句话儿?”孙泰眼睛一亮,说道:“我跟临时叫去看守大哥的小三儿很熟,妹妹有法子了?”我点头道:“孙大哥带我去五贝勒庄子吧。”孙泰面带疑惑,但他此时也没主意,自然无话可说。我到里屋换了常明的衣服,取了我的包袱,又往脸上抹些锅灰。孙泰和常妈妈见我这身打扮,都问我要怎么做?我叹息一声,对常妈妈道:“姑妈放心。我定能带大哥平安回来。” 我和孙泰到了胤祺的别苑,一眼就见常明被捆在门前的拴马桩,脸上青紫,衣服也破了好几处,寒冬腊月,其苦万状。我心疼地看着他,交给孙泰一锭十两重的小元宝,叫他去打点,让我能和常明说几句话儿。孙泰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但眼下不是多问的时候,他接过就往那边去了。眼见他和一个看守悄悄离开了,一会儿他们一块出现,那看守就冲我招手。我赶快过去,那看守说道:“长话短说,要快!你哥伤的可是五爷的心腹!”我道谢,走到常明身蹲下,常明看见我,低声说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赶快走!”我很感动,从袖中取出个布包,塞到他怀里,低声说道:“不管是五爷亲自来,还是有管事的来处置你,你都告诉他说,你有五爷要找的人的消息。你要把这个布包拿给五爷亲自看。如果管事的不答理你,你就告诉他如果不给五爷,五爷将来会要他们全家的命!脸上带道疤,腰束黄带的美男子,就是五爷。你告诉他,你救过一个人。那个人为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留下这件东西,告诉你如果危难关头,拿着这个给最大官儿……”看守急着催道:“爷快回来了。赶快走!”我赶忙说道:“若问你救的那个人,你就说她往北去了。听说是要去漠北!其它的你自己编,编得圆满些。”常明惊讶地望着我,我急道:“记下了?”常明说道:“记下了。” 看守又催,孙泰带着我赶忙避到一边,方问道:“璇妹妹,能行吗?”我说道:“一定行。不行我还有别的办法。”孙泰张张口,终于说道:“我知道问这话不是时候,但是大哥家虽是我们村里过得去的人家,绝不会有钱到出手就是十两。二弟在贝勒府月例不过二两。璇妹妹这钱是从哪儿来的?”我苦笑道:“孙大哥,别问了。如果这个法子救得出大哥,我自会向你们解释。如果救不出来,我不解释,你们也会明白的。”孙泰忍住没再问,我们躲在角落里等胤祺回来。 等了有一个时辰还不见胤祺回来,我身上不过是粗布棉袄,早已冻透了,两腮作热。孙泰悄声说道:“璇妹妹先找个地方暖和一下。我在这里等也是一样。”我跺着冻得僵硬的脚,说道:“这个法子不灵,大哥就有性命之忧。我必须在这儿,等着用最后的法子。”说话间,就见胤祺穿着紫貂氅衣,带着几个侍卫飞马而来。他一脸风霜,到门前跳下马,把马鞭丢给侍卫,就往里走。常明叫道:“五爷!五爷!奴才有话儿说!” 胤祺瞥了一眼常明,也不停步,说道:“打这奴才一百杖,然后放了他。”一百杖?锦衣卫十杖就能取人性命,这一百杖明摆着要常明的命啊!胤祺可是康熙评价心性甚善,为人敦厚的!我只好说服自己——胤祺没当场杀掉常明,就已经是善良的了!两边的奴才就拖常明。常明高声说道:“奴才有五爷要找的人消息!”胤祺举手止住那些奴才,一脸的惊异,说道:“你说什么?”常明说道:“奴才有五爷要找的人消息!”胤祺蹙眉道:“如果你说谎,爷不但要你的命,还要你们全家命!”常明说道:“奴才不敢!那个人留下一件东西,就在奴才怀中。”胤祺摆手叫人取,亲自打开,立刻说道:“给他松绑!” 我在里面包的是胤禟那块皇子玉佩。我赌胤祺知道胤禟把玉佩送给我,我赌胤祺也知道我逃跑了,我赌胤祺也在四处寻找我。看来这三样我都赌对了。胤祺问道:“那个人在哪儿?快告诉爷!爷重重有赏!”常明跪着说道:“奴才那天上山打猎,无意中救了一个男装的女孩儿。她送给奴才这件东西,告诉奴才如果危难关头把这个给最大的官儿看,能保住奴才一条命!然后那个女孩儿就走了。”胤祺问道:“知道她往哪儿去了吗?她什么时候走的?”常明答道:“她往北去了。奴才看情形是往漠北意思。有一个月多了。”胤祺默立许久,然后摆手对常明道:“念你有功,今天的事情就罢了!你走吧。”常明磕了个头,说道:“谢五爷!”站起来趔趔趄趄往回走。为怕人看见,我们赶在路口转弯儿接住他。 半路孙泰和常明寻个背风的大石歇脚,我知道他们是有意这样做的,索性坐下说道:“两位大哥不必多问。知道越多,你们越危险。我觉得五阿哥不会轻易放弃的,所以我必须走了,在此向两位大哥告辞。常大哥,常妈妈那里,你代我告别吧。谢谢你们一家对我的照料!”我又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说道:“这些钱留给大哥。万一有事,可以打点使用,或一走了之。”常明不接,说道:“璇妹妹一个人走,我很不放心。可如今我受伤了,请妹妹略等我伤好些,我送妹妹到哪里安顿下来才能安心。”我很感动,但是即使胤祺想不起来,四、八、九、十三、十四肯定能想起来,便说道:“谢谢常大哥!但我留下来,你们真的很危险!我必须走!”常明还想说话,孙泰说道:“璇妹妹躲到山上那间小屋住几天,等大哥伤好些再送你走。”看他们认真的眼神,我不忍拒绝。 孙泰送常明到村口,然后又送我上山。走着走着,我有一种莫名的心惊!这个没有人权的时代,主子就是天,皇子杀一个包衣,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我要赶回去确认常明和常妈妈没事。孙泰听说,又陪我往回走。村里一切如常,顶头就遇见周嫂子。她没认出我,说道:“哟!孙泰!哪儿捡到个泥猴儿!”孙泰笑笑,没答话。周嫂子走了两步,又故作神秘地说道:“常明他们家那个丫头长得不赖!要不要婶子给你说媒?”孙泰脸红了。周嫂子说道:“别不好意思了!先下手为强!才刚还有个骑着大马的男人带着奴才,好不威风,打听常家那个丫头。别不是已有好人家了吧!”我听说吓了一跳,与孙泰丢下周嫂子飞奔进家门。看院门一切如常,我轻轻松了一口气,推门进去,叫道:“姑妈!常大哥!”可我看见里面的人,呆立当场。胤祺负手而立,常明护着常妈妈跪在旁边,五六个侍卫都亮着明晃晃的佩刀。孙泰赶忙把我挡在身后。一个侍卫喝道:“大胆!见到五爷还不跪下!”孙泰几乎是本能地跪下了。我赶快跪下,尽管我还没从震惊缓过来。 胤祺扫了我们一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低着头不敢说话。孙泰想了想,说道:“回爷的话儿,奴才们是常明的邻居,听说他出事了,特地来看望他。”胤祺问道:“你们认得他们家的郭璇?”孙泰答道:“她是常明大哥的表妹。”胤祺一摆手,一个侍卫展开一张画像,赫然是天竺少女装扮的我。我用力握紧拳头,忍住惊叫。孙泰也一脸愕然,呐呐地答道:“是,但,怎么……”胤祺冷笑道:“常明,你还有何话可说?”常明低下头,不肯说话。一个侍卫喝道:“再敢隐瞒,别怪爷们不客气!”常明抗声答道:“她不想让我做的事情,我绝不会做!”胤祺怒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皇上御封的多罗格格,没有公主的头衔的固伦公主。你以为就你会为她这样做!你这个奴才太高看自己了。你连替她死都不配!”一句话把常明和孙泰都打晕了,他们不约而同望向我,眼里闪过错愕,闪过绝望,看得我很难受。 胤祺冷冷地瞥了我们一眼,说道:“你们既然与此无涉,不追究你们的连坐。下去!”我正犹豫间,孙泰叩头道:“谢五爷!”一把抓起我,逃也似的出来。我刚想回头,孙泰低声道:“不想害死大哥,就快跟我走。”我被他拖着跑出村,跑上山。直到林中,他喘息着停下来,却一拳狠狠地打在树干上。我叫道:“孙大哥……”孙泰背转着身子,说道:“奴才没事。奴才当不起格格这声称呼!”我叹道:“孙大哥,其中缘由非一句两句能说清,我只想做个平常人,平安了此一生。我没有恶意,不想给你们带来麻烦。”孙泰吼道:“麻烦?我们奴才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不是供你们戏耍取乐的!常婶婶和大哥性命不保,你一句就能了了吗!”我一惊,说道:“那你为什么还拉我出来?”孙泰说道:“大哥和婶婶都没有指认你。而且大哥的意思很明白,除非你自己愿意,否则他决不会供出你。我必须带你走。” 常明有危险,我转身往回跑。孙泰挡住,道:“格格上哪儿?”我急道:“我要回去!我不能让常大哥和常妈妈出事!”孙泰说道:“格格回去大哥就危险了。五爷没找到格格之前,大哥还有利用价值。格格回去了,大哥没用了,而且窝藏格格,瞒报事实,五爷会把大哥就地正法。”我惊讶地说道:“你不是猎户吗?怎么会看得这么清楚!”孙泰冷笑道:“你就以为大哥家是读书人家!我们孙家世代习武,曾祖父是崇祯年间的武科探花,为护三太子而死于乱军之中!祖父不得已避居于此,没料到我们竟然成为满清奴才的奴才!”又是国仇家恨!我望着孙泰说道:“你想怎么办?”孙泰说道:“不知道!也许我应该挟持你,救大哥和婶婶!”我叹道:“如果这个办法可行,我也同意。但是冷兵器时代,你怎么可能成功!”孙泰一怔,说道:“什么叫冷兵器时代?”我没法儿解释,只得说道:“你有杀我的决心吗?”孙泰低下头,我说道:“挟持人质是一场赌博,既要有自己必死的信念,也要有随时与人质同归于尽的决心。我相信你有必死的信念,但是我不相信你会要我同归于尽。”孙泰抱着头蹲下,说道:“我怎么办才能救大哥和婶婶啊?”忽然他一跃而起,拉着我躲到一边。 就听马蹄疾响,几名骑士如风般冲过来。本已走出一射之地,却又圈马回来。我死死地抓住孙泰的胳膊,生怕自己脱口而出尖叫声。来人是十四阿哥胤祯!他一身马弁装,削瘦了许多,倦然地用鞭子指着我们说道:“前面可有人家?”孙泰说道:“再往前三里,就是村庄。”胤祯叫一个侍卫吩咐道:“回去跟八爷、九爷、十爷说,前面有人家,我们去歇息片刻。”侍卫应诺而去。胤禩来了!我的心不由得一动,但既然下决心抛下那里的一切,就别多想了。 孙泰拉着我要走。胤祯忽然叫道:“慢着!你们是什么人?”孙泰心情不好,没好气地说道:“你管不着!”胤祯身后的侍卫一声怒喝扬鞭就打,孙泰闪身躲过回脚就踢在马腿上。那马负痛,扬蹄就把侍卫掀翻在地。 胤祯的侍卫何曾吃过这种亏!几个人一脸怒色,就等胤祯的一声令下。胤祯上下打量了孙泰两下,说道:“好身手!你是猎户?”孙泰不理,我狠狠地拧了他一下。孙泰吃痛回顾我,说道:“干嘛掐我?”我低声说道:“那个是十四阿哥!”孙泰一脸错愕,惊叫道:“什么?十四阿哥?”我踹他的心思都有了。胤祯盯着我,说道:“你怎么认得爷?”我又把头低了低,不敢说话。胤祯刚想说话,刚才那个侍卫回来了,说道:“八爷说他再转转,九爷和十爷一会儿到!”胤祯唔了一声,那侍卫又说道:“九爷吩咐给他找个丫头!”胤祯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九哥还搞这个!”侍卫说道:“九爷不是那个意思!九爷说让奴才们到附近的村里找一下斟酒的丫头,九爷说他想喝酒。”胤祯哼了一声,摆手道:“快去办!”指着孙泰说道:“你是这个村里的?”孙泰忍着气,答道:“回十四爷的话儿,奴才是镶白旗下的包衣。”胤祯说道:“噢,四爷旗下的。好!带爷进村看看。”一带马驰出,孙泰说道:“奴才是送弟弟要赶着往亲戚家。可否奴才带十四爷进村,让弟弟先去办事?”胤祯毫不介意地说道:“去吧。”我刚想说话,被孙泰一眼瞪回去。孙泰跟着胤祯马后,我只得躬身等他们过去。 走入树林,我无力地靠在一棵树上。常明会不会有事?孙泰会不会出事?常妈妈怎么样了?我的自私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我犹豫着是否往回 天与多情(清穿) 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10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10部分阅读 走,就觉得天旋地转。我一直没有全好,今天又冻了大半天,两腮早已作烧,脚下虚浮起来。我扶着树干,努力地保持着清醒,如果晕在这里,必无生路,常明一家和孙泰就都没命了。忽然,紫貂裘飘在我眼前,我抬起头来,就见胤祺站在我面前。我呐呐地说道:“五阿哥?”胤祺解下他的紫貂氅衣,披在我的肩上,抱起我上马。我已无力挣扎,只问道:“常大哥一家呢?”胤祺说道:“我放了他们。”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道:“谢谢五阿哥。”便沉入黑暗之中。 第十九章 回宫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漆黑,胤祺坐在床边,长吁一口气,说道:“你醒了?想吃点什么?”我扶着梳背坐起来,赫然发现自己穿着雪白的内衣,忙抓起被子把自己裹严。胤祺轻笑一声,说道:“丫头们服侍你更衣的。”我松了一口气,他却说道:“我在旁边。”我尖叫一声,正想确认自己是否受到侵犯,他说道:“我在旁边的房里等着的。”我放下心来。丫头端进一碗桂圆红枣银耳羹,胤祺接过来吩咐道:“下去吧。”轻轻吹吹,取勺子要来喂我。我脸红着说道:“五阿哥……”胤祺微微一笑,说道:“天大的祸都惹了,还怕什么?”我扁着嘴,说道:“我不过是出宫玩玩,算什么天大的祸!有什么好怕的!”胤祺说道:“未奉旨私自离宫,死罪,祸及三族。”我笑道:“你们找不到我,我就不用死了。”胤祺的勺子已到嘴边,我只得咽药似的咽了一口,说道:“我自己吃。”接过碗,捧着却不动。胤祺说道:“好好吃东西!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如果不吃完,我就传太医。”我赶忙吃了一勺,见胤祺一直看着我,不好意思地说道:“五阿哥能不能等我吃完了再进来?”胤祺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给你逃走的机会。”我苦着脸说道:“我没有钱,也没有马,怎么逃走?”胤祺说道:“百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行。” 我只好在胤祺的注视下,慢慢地咽这东西,没话找话地问:“你看到十四阿哥了吗?”胤祺眉头一动,说道:“我避开十四弟了。”我惊讶地问道:“为什么?”胤祺说道:“我不想他们知道我找到你了。”太直白了吧!我心跳得很快,低下头快吃。胤祺说道:“如果十五、十六、十七弟可以出宫,他们也会加入寻找你的行列!所有的阿哥都出去了。你惹的麻烦真不小!”我低声说道:“反正都要找的,不算麻烦。”胤祺说道:“还真不在意?得知你私自出宫,四哥和八弟以监国皇子身份命令步军统领衙门封闭九门,而且不置一辞。所有的王公大臣都被勒令不得擅离宅第,包括大哥、三哥和我。大哥大怒,动用了印信,责问四哥和八弟,还以长兄的身份,罚四哥和八弟在奉先殿长跪思过。”我低声说道:“他们有这个职权,这么做也不过份!”胤祺说道:“皇阿玛真把你宠坏了。你以为这是小事吗?如果往大了说,四哥和八弟有谋逆之嫌!四哥和八弟还带着人搜查了额驸府和安亲王府。”这么大的乱子,他们也真敢干!我的脸色不由得苍白起来。胤祺说道:“而且,四哥和八弟还隐瞒实情,未向皇阿玛上奏。”我问道:“既然没有向皇上陈奏,他们更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胤祺说道:“皇祖母吩咐我去找你。”宫里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太后。胤禛和胤禩再杀伐决断,也不可能禁锢皇太后,所以胤祺得知也不奇怪。想想我不禁释然。胤祺说道:“四哥和八弟也只瞒了一个月。安亲王太妃为搜查王府向皇阿玛讨说法,这回瞒不住了。四哥和八弟都被严旨诘问,而且从大哥到十四弟全被皇阿玛训斥了一顿。三哥、七弟、十二弟都不知情,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斥责!”他们无辜吃瓜络,我不禁笑了。胤祺却说道:“还敢笑!皇阿玛下旨调动丰台大营、神机营、步军统领衙门寻找你。因为久寻不获,已下旨停止西巡,兼程回京。”我大惊失色,说道:“什么?皇上怎么可能中止西巡兼程回京呢!”胤祺说道:“我们都觉得不可能,但事实的确如此。”我暗暗叫苦,这下篓子惹大了。 想了想,我问道:“五阿哥打算怎么办?”胤祺说道:“等皇阿玛回京,送你回宫。”我讶异地说道:“为什么不是现在?”胤祺说道:“宫里形势险恶,如果送你回宫,没有人保护你,我担心你出事。”我纳闷道:“可你为什么躲着十四呢?至少你应该告诉四阿哥和八阿哥!”胤祺轻轻捏起我的下颔,说道:“我想单独跟你待些日子。”我的脸刷地红了,偏头离开他的手,低声说道:“五阿哥,我,你……”胤祺说道:“我不是他们,你不必担心。”我更不好受了。胤祺站起来,说道:“你休息吧。我的卧房就在隔壁,有事叫我。不要打算着逃跑,外面我已派了三班侍卫守护。” 次日一早,有丫头进来服侍我梳洗,摆在托盘里的是一套雪白的锦缎旗服和同一质地的花盘底儿。她们帮我收拾停当,都不由得呆呆地望着我。被女人这样看,我浑身不舒服。我起身要出门,丫头赶忙送上一领大红羽缎的披风。 出来就见胤祺在院中练剑,剑挽繁花,银光闪闪,在雪中显得格外精神。想起去年的落红成阵,不禁叹息着又是一年过去了。胤祺收势,把剑丢给身边的侍卫,取了手巾抹去汗水,方走到我面前说道:“起来了。有没有不舒服?”我一甩手帕,摆着姿势,说道:“给五阿哥请安!五阿哥吉祥!”胤祺说道:“什么时候学得如此知礼了?”我答道:“跟你搞好关系,准备逃跑。”胤祺轻笑道:“上次你选的时机很好,如果我们兄弟任何一个人在宫里,你都不会有这个机会。现在想都别想了。否则我会不客气。”我笑道:“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儿?”胤祺说道:“把你绑起来。”我惊讶地看着胤祺,如果遇见四四和十四,他们怎么做?他们还真未必能如此不客气!我不禁打了个寒噤。胤祺接着说道:“我和他们不同。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想起他的脸上的疤痕,是康熙三十七年征战准噶尔时留下的,问道:“那道疤就是这么留下来的?”胤祺说道:“里面说。外面很冷,你身体不好。” 我跟胤祺进来,丫头端着早餐鱼贯而入。有五六样点心、粥、小菜,都很精致。胤祺取碗为我盛了半碗粥,我只点头道谢,胤祺怔了一下,然后说道:“怪不得九弟说你心里根本不在意阿哥。”我没话可答,低头吃饭。丫头进来禀道:“启禀五爷,四爷来了。”胤祺的眉头微微一动,吩咐道:“前厅待茶,我就去。”我紧张地看着胤祺,他微笑道:“早听说你怕四哥,没想到怕成这样!”我撅着嘴,说道:“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我斗不赢他。再说,他要是罚我写字怎么办?”胤祺说道:“如果只是四哥罚你写字,还是好的!” 胤祺出去后,我想着自己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回宫吗?我不想回到那个怕人的地方,表面上看,我现在风光无比,可接踵而来的是惊吓、恐怖、甚至于朝不保夕。逃走?我还有机会吗?五阿哥虽然很平和,但骨子里透出来的却是不容辩驳、不容置疑,而且时刻隐藏在迷雾之中。我坐在桌边思前想后,也没个准主意。又一想即使有了主意,形势又不是由我控制。康熙中断西巡,兼程回銮,我的麻烦大了。 正想着,一个丫头奔进来,说道:“五爷命侍卫护着格格先出庄子避避。”我也不及多想,如果见到胤禛铁定被他骂得半死。上回万寿时,他就说过不要挑战他,这回绝对突破了的底线。我围上披风,匆匆跟着那丫头出去,外面三四个侍卫牵着马。我上马跟着他们从后门出庄,没走多远,就有一队人马列阵等在前头,看旗号是步军统领衙门。侍卫面面相觑,我也呆坐在马上,就见对面一个侍卫服色的青年,下马向我跪下禀道:“奴才常三给多罗格格请安!格格吉祥!”看起来怎么很眼熟!我愣了一下,问道:“你叫常三?你哥哥可是常明?”常三答道:“回格格的话儿,奴才的哥哥正是常明。”唉!这又不知哪个阿哥的手下,最好别是雍正大人的。我只好说道:“你主子是谁?为什么挡住我的路?”常三半跪道:“四爷叫奴才在这里等格格,护送格格回五阿哥的庄上。”我立刻面如土色,怕什么来什么! 我看看五阿哥那几个侍卫,但见他们都皱起眉头来。其中一个指着常三说道:“格格有事出去,你怎么敢阻挡!你回庄上,有话儿请四爷问五爷。”常三不卑不亢说道:“四爷有话儿,见到格格,不论怎么着,先请格格见爷。皇上出巡,四爷是监国阿哥,一切事由四爷做主,有事儿也是四爷一力承担。奴才这也是护送格格回五爷的庄上,其他的话儿见了五爷自有分晓。还请各位兄台见谅!”不软不硬的几句话儿,却如千斤般沉重,那四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忽然齐齐拔刀而出,其中一个拉住我的马缰。刚才说话的那个侍卫喝道:“五爷有皇太后懿旨,还不快让开!我们走!”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丁都拨出刀来。常三一跃上马,对那个侍卫说道:“皇上口谕,只要格格平安,其他毋论。别逼兄弟们动手!” 场面一触即发。这几个侍卫再勇武,也不是几百人的对手,何况这次胤禛真是布好局了。我只得阻道:“我们回五阿哥那里再作道理吧。”那侍卫说道:“五爷的命令是……”我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们没有把握冲出去。我不想你们无谓地牺牲性命,而且迟早我是要回宫的。四阿哥也罢,五阿哥也罢,都是好意,你们没必要兵戎相见!如果真打起来,只怕四阿哥和五阿哥难再见面。”那侍卫垂下头,但是未能完成任务又与他的信条不符。 我还想说话,两边都叫道:“十四爷?十四爷来了。”我又想当鸵鸟了。胤祯打马过来,直冲到我面前,恨声说道:“你!你想急死爷!还是想气死爷!”我不敢看胤祯的兔子眼睛,他一伸手把我拉到他的马上,我忍住惊叫,低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胤祯说道:“带你走。”一拉马,常三赶忙拦住道:“十四爷带格格去哪儿?”胤祯冷笑道:“爷的事儿,用得着奴才管!”常三说道:“四爷说……”胤祯说道:“爷的话儿不如四爷的话儿管用?诗璇,我们走。”打马飞驰而出。常三和胤祺的侍卫在蹬上直顿足,却谁也不敢阻拦。 胤祯一口气跑出十来里,方才放慢速度。我赫然发现孙泰跟在胤祯的侍卫之列。胤祯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心中了然,冷笑道:“四哥走四哥的门路,我有我的办法。”我说道:“可是无论常大哥,还是孙大哥,都不知道五阿哥带走我啊!”胤祯驻马,解下自己的紫貂氅衣,为我穿上。我红着脸想拒绝,看他那憔悴的样子,以及不豫的面色,便把至嘴边的话咽回去了。胤祯又把我的披风为我围好,说道:“五哥真舍得!这可是雪狐皮缝制的。准噶尔部来贡统共就那么十来张!这一件怕是得用七八张呢!”我没想到随便一件披风就这么珍贵,只得另找话说道:“有这披风,我就不用穿氅衣了。你……”看着胤祯瞪起眼睛,我忙说道:“好了,好了。我穿着就是了。干嘛那么凶啊!你怎么找到我的?”胤祯说道:“跟着五哥找到的。”见我不解,说道:“你太小瞧我们兄弟了。就你那点心思,就是十五、十六,也你也未必斗得过,想跟我们还差得远呢!”我狠狠地捶了他的胸口一下,他皱皱眉,笑了,轻声说道:“找到你的感觉真好!我刚才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我低声说道:“胤祯,对不起。”他搂紧我,说道:“不许再逃跑了。天大的事儿,爷给你顶着呢!毓庆宫爷都敢闯,什么事儿,爷不能担当的!”我说道:“你才多大,就称爷了!我最讨厌你自称爷!”他忙说道:“我以后在你面前不自称爷了!” 想起我还不知道怎么就漏出马脚,被他们抓回来,赶忙又问。胤祯搂着我信马游缰,说道:“先说你在五哥那里的破绽吧。五哥如果想到是那块皇子玉佩,绝不会当众打开。正因为他当众打开,所以别人也看见,也就给了我们机会。你竟然给五哥看九哥的玉佩,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你不是在场,怎么能判断使用九哥的玉佩,而不是我的,或十三哥的呢!你还犯了一个严重错误——皇阿玛赐给我们的玉佩,只表明皇子身份,不能作任何令牌使用,朝中尽人皆知。唯一可能的用处是阿哥落难求救的信符。其他人持有格杀毋论!”我打了个寒噤,幸亏是给了胤祺看,否则倒害了常明的性命。我忽然想起胤祯话里的语病,红着脸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胤祥的玉佩在我这儿?”胤祯若无其事的说道:“十三哥我还不清楚!我说送玉佩了,他也一定会送出,而且一定在后悔送迟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又问道:“你们猜到我在附近,但是怎么猜到我被五阿哥带回来了?”胤祯笑道:“其实很简单!因为我查到五哥可能有你的消息,就留意打听五哥那里的动静。结果就听到昨天五哥抱着一个‘小黑炭’回来,而且那个‘小黑炭’还穿着五哥的紫貂裘。”我低头看着身上的紫貂裘,研究着有什么不妥。胤祯说道:“你看了那么些书,却从来不看仪制,也没人拿这些教导你!能穿紫貂裘除了阿哥,只有和硕亲王。因此,五哥抱着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至于四哥那里,我可不清楚他是怎么找到的。哈哈!这回四哥的脸非得绿了不可!”想起雍正大人青绿的脸色,我也不禁笑起来。胤祯说道:“还敢笑!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为什么偷跑?”我干涩地说道:“怎么就是偷跑呢?不能是被掳走的?”胤祯气哼哼地说道:“你穿着御前侍卫的服饰,拿着御前行走的腰牌要御马。说你被掳走,鬼才信呢!”我低下头,不再说话。胤祯搂紧我的腰,说道:“如果是十三哥问你,你必会回答。如果是四哥,你不敢不答。”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我好像不能拒绝四爷党! 我转移话题道:“我们这是去哪儿?”胤祯说道:“去我的府第。”咦,他不是住在宫里吗?哪来的府第!胤祯说道:“皇阿玛为我和十三哥建府了。”开衙建府!哈哈!胤祯就要出宫了。我不禁窃笑,转念一想,就我在宫里,谁罩着我,又变成了苦瓜脸。胤祯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嫁给我,我护着你,就不用在宫里担惊受怕了!”我不答言。胤祯说道:“再过二十几天就是康熙四十三年了。你也十四岁了,是到嫁我的时候了。”我不满,小声抗议道:“谁说我要嫁给你!”胤祯邪笑一下,说道:“你是我的,不嫁我嫁谁!”我也邪邪一笑,说道:“我不是你的。我能嫁的人多着呢!” 胤祯又被气着了,正想说话,前面排开一列人马。为首是胤禩,后面是胤禟和胤礻我。胤祯皱皱眉,扬声道:“十四给八哥、九哥、十哥请安!”只一眼就看见胤禩又黑又瘦,我的心不觉一痛,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吸气。胤禩策马过来,望着我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胤祯也跟着问我怎么了。胸口难受地说不出话来,我只向胤禩伸出手,胤禩接住我的手,一把抱我过去,靠着胤禩的肩头,我终于沉下去了,恍忽听到胤礻我惊叫。 再醒来,是个陌生的地方,带着男子的气息,床帐衾褥都是月白色。我揉着发痛的额头,说道:“有人吗?”却见抱琴和侍书赶到床边,我讶异地问道:“这是哪里?你们怎么在这儿?”抱琴说道:“这是八贝勒府,八爷接奴婢们过来伺候格格。格格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泪跟着滴下来。侍书端过水来,我喝了一口润润,抱琴赶至门前,说道:“跟几位爷说,格格醒了。” 一时,胤祯和胤禟先抢进来,胤礻我也不甘落后,后面跟进来除了胤禩,还有雍正大人!胤祯先占据了最好位置,胤禟待在床的另一头,而胤禛和胤禩在床前的圆桌上,胤礻我只好站着。十四扶我坐起来,说道:“好些了吗?你都要吓死我了。”我笑道:“不就是昏过去了!你那么胆小,哪里能万里开疆灭国!”十四神色忧郁,说道:“不是那么简单,太医说你的风寒久治未愈,心脏不堪重负,已有心悸之症,如再不加调养,恐有性命之忧。”我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何况我再也不能出走了,不调养也不成啊!”他们都笑了,却带着苦涩。 胤禛冷声说道:“惹出这么大乱子,怎么收场?”胤祯和胤礻我赶忙说道:“都回来了,四哥且别追究这个。”胤禛怒道:“你们这会儿都当好人了。皇阿玛兼程回京!事情不够大!难道让她一个人面对皇阿玛吗?”我心中感动。胤禩说道:“四哥说得有理。我们应该商量个对策,一起上奏皇阿玛。”我说道:“据实向皇上陈奏好了!大不了皇上把我赶出宫去!”胤禛冷声说道:“你以为那么简单!”胤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我说道:“四哥和八哥私封九门,擅调步军统领衙门,搜查和硕亲王府和额驸府,把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你以为一句据实陈奏就能了局!”胤礻我跟着补充道:“除了皇阿玛手谕调动神机营、丰台大营外,我们撒出自己的人马去找。不只是我们几个,大哥、五哥、十二弟的人都出去。惹得全京城都在议论,阿哥们这是做什么?还是五哥最先……唉!五哥这是搞什么啊!”我不敢告诉他们胤祺的意思,静待这些能人想办法。 胤禛的脸色沉下来,我暗想他登基之后,借故削胤祺的爵位,还夺其子的爵位,是不是从这时埋下的种子。胤禟说道:“如果在皇阿玛回京之前找不到你,我们就得发海捕文书了。且不说皇阿玛那关怎么过,四哥和八哥,还有大哥就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了。”我实在忍不住笑道:“不就逮一个格格,有什么成笑柄了。”胤禩缓慢地说道:“你是从深宫里失踪的,一则内廷禁卫不严,二则京城守卫不严,三则步军统领衙门办事不力,四则监国皇子无能。”我望着胤禛和胤禩说道:“皇上出巡,是你们两个监国,真对不住了。下次……”胤禛拍案道:“还敢有下次!”胤禩苦笑道:“千万别有下次了。我这些天都没像样吃过饭。” 胤礻我抢着说道:“我也是。”胤禟说道:“我也是。”胤祯也说道:“我也是。”四个人齐望向胤禛。胤禛怒道:“看我做什么!”又叹气道:“好吧,你们非让我说,我也是。”大家都笑起来了。 “还敢笑!一个个怎么办差的!”一个怒斥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虽然两个月没听见,可这声音还是深入骨髓,我们都吓得打个哆嗦,盼望着幻听,但真真切切地康熙出现在我们面前,胤祥跟在他身后。他们兄弟五人齐打马袖,跪下恭请圣安。我也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康熙说道:“你们竟敢瞒报,私封九门,调动宫庭禁卫,搜查亲王府!一个个都很能干啊!”“啪”兄弟五个齐刷刷地伏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我说道:“皇上都是诗璇惹的祸,还请皇上只罚诗璇一个人。”康熙说道:“你的账一会儿再算!”胤礻我壮着胆子说道:“皇阿玛回来得早。邸报上不是说皇阿玛大后天才到京吗?”康熙坐下,说道:“步军统领衙门、丰台大营、神策营三部都找不到人,这京畿出了这么大的事,朕能不回来!邸报上那是銮驾,朕亲率御前侍卫赶回京城,就听五个阿哥出城巡猎,两个还是钦命监国,你们想气死朕!”他们五个忙叩头认罪,还是胤礻我硬着头皮,把事情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康熙的气才消了些。 我只穿着单薄的内衣,披了胤祥刚才悄悄解给我的披风,冷风一吹,不禁瑟瑟发抖。我本是低头跪在地上,就见康熙的草龙靴出现在我面前,忙伏跪下来。康熙摸摸我的额头,皱眉道:“烧得很厉害。宣太医了吗?”胤禩禀道:“回皇阿玛,太医说诗璇得了心悸之症,如果风寒再不好,恐有性命之忧。”康熙顿足道:“好好的,胡闹什么!”伸手抱起我,在他们五个错愕的眼光下,说道:“启驾回宫。”胤祥和胤祯住在宫里,都跟上了。 胤礻我呆呆地望着,怔怔地说道:“怪不得诗璇要逃走!”其他三个人都低下头。 第二十章 坎肩 回宫后,出乎意料,康熙没有责罚我,甚至没有训斥我,还把抱琴和侍书弄回宫侍侯我。倒是宜妃过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把我数落了一顿,听得我头昏脑涨。可爱的德妃请来了康熙,总算救了我的耳朵。怨不得她的儿子能最后胜利,大老板的心思摸得很透! 太医院的人都在我这儿齐集,每日各种苦药如流水般地端给我。我想尽各种办法,跟太医们做斗争,可他们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甚至动用了康熙和各位阿哥轮流监督我吃药。我的身体一天一天好起来了,但是仍然很弱,除夕家宴都没有参加。太后亲自来看我,使我受宠若惊。太后抚摸着我,心疼地说道:“都瘦成这个样子了。你就是不想,也用不着这样啊。我不是说了,一切有我呢!不用担心,好好养病。今年我一定为你做主,寻一件你满意的亲事。” 我滴下泪来,说道:“谢太后。”太后又说道:“想吃什么,要什么,不必麻烦内务府,到我那里要去。好好休养,我还等着圣寿节,你给我筹划寿宴呢!”我答应着,又问:“太后也听说了?”太后说道:“这宫里的事儿,有哪件能瞒得过我。你为十四筹办的生日会,宫里都传遍了。那两天太子气得不得了,把拿毓庆宫的奴才打了个遍。皇上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去年事多,其他阿哥没那个福气,这不又快到十四的生日了。昨儿皇上专门叫十四训诫,你身体还没复原,不准再让你办生日。十四老大的不高兴,也只能忍着了。” 太后走后,我想着胤祯那沮丧的样子,不由得一阵窃笑。提起生日,我想起某人是二月的生日,去年南巡没碰上,今年是否应该给他送份礼呢?既然没逃成,就认命了。依着自己的心意,顺着命运的脚步走吧。即使是焚尸扬灰,那也是死后的事情。古人看重,我是现代人。再说胤禛的样子不像是那个刻薄寡恩的雍正皇帝,我那样整他,他都没怎么着,还替我着想。我自己不断地宽慰着自己。 可送他什么好呢?他好像喜欢月白色,那是一种浅蓝色,配得风清云淡的气质。想《红楼梦》中的慧纹,我心中有主意了。打发司棋到内务府要了蓝色的素缎,司棋竟然是带着一大票人回来的,各种各样的素缎依次排开。我一眼看中那匹湖兰色,本色海潮花纹的,然后吩咐这种有多少拿多少,其他的退回去。 我又要来琉璃、珐琅的小珠儿,用五彩的丝线串了钏儿,加工成马鞭坠儿,命人请了十四来,跟他说道:“你跟八阿哥熟吗?经常去他府里吗?”胤祯没好气道:“问这个做什么?”我摆出讨好的姿态说道:“伟大的十四阿哥,我有件事儿求你帮忙。”胤祯哼了一声,说道:“有关八哥的事情?”我用力地点头,说道:“你帮我去八阿哥府里偷一件他的坎肩。”胤祯恶狠狠地盯着我,说道:“做什么用?”我说道:“这个好像你不用知道吧!”胤祯说道:“不告诉我,我就不办!皇阿玛都下旨,不准你帮我过生日了。爷心情不好!”我立刻捧出笑脸,晃晃手中的钏儿,说道:“你看这是什么?”胤祯欣喜道:“送给我的?”我说道:“这是穗子是我亲手编的,珠儿是我亲手穿的,专门做给你的生日礼物。你可以把它挂在马鞭上,我敢说京城独一无二。”胤祯如获至宝,说道:“挂在马鞭上丢了怎么办!”想想解下身上的玉佩,把那个系在一起,又重新系好,兴奋不已。我说道:“胤祯,我求的事情?”胤祯笑道:“好说,好说,今儿我就给你办妥。”拔脚就出去了。我赶在后面嘱道:“别忘了是偷!让人知道了,明儿再想要我的礼,没门!”胤祯应了一声,就跑了。我心道,哪是急着替我去办事,分明是找胤祥去显摆,只怕还有八、九、十他们几个,不过千万别到雍正大人那里,否则我又没有好日子过了。 下午,胤祯就打发人送过来了,细看是胤禩穿衣的风格,里面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我也没理,把银票塞回衣服里。我又派胤禑、胤禄到武英殿寻字帖。两个人跟灰堆里爬出的小鬼儿似的回来了,我选了选留下一本又命他们两个送回去,他们两个一头雾水的走了。临走前仍向我要了一大堆愿望,我笑着答应了。我比着那坎肩大小开始施工,并严令她们不准对外透露一个字,就是这套东西也放在离我日常起居远远的房里。白天大小主子上门不断,我只好夜间施工到三更。这四个丫头生怕我再病,吓得魂都快没了,再三再四地催我睡觉。 正月还没过,康熙要去谒陵,特意来到绛雪轩,说道:“再敢离家出走,朕必重重罚你。老老实待在绛雪轩等朕回宫,再出事朕就把你禁足。”我乖乖地答应。康熙又和蔼地说道:“今年朕还要去塞外,你身体养好了。朕带你去玩,还让十三陪你骑马,十四陪你射箭。”我忙点头。康熙笑得跟狐狸似的走出去,我送到门口才发现出事了。海青带着一队侍卫守在绛雪轩门前,康熙冷着脸说道:“凡格格出门,你带着人寸步不离。如有事,提头来见。”海青打着马袖,半跪应声“嗻”。呜呜,被看起来了。我哪敢说一个字,由着海青带人日夜守卫。 康熙去就去吧,干嘛带上胤禩啊!到日子胤禩不回来怎么办呢!除了太子和胤禩,胤祉、胤禛、胤祥都跟着去了。这下十四成老大了,幸好康熙派他到丰台大营历练,不然我的绛雪轩非被他拆了不成。我正好专心致志完成我的浩大工程。 二月初十,康熙终于回来了。赶得真巧。我一上午都来回地转悠,想着怎么把东西送给那个寿星。可是康熙上午见过大臣后,下午就把所有的阿哥都召集起来,大训特训对先祖的缅怀之情。我气得直跺脚,打听着这通孝思教导没时辰完,抱着东西杀奔乾清宫。这回乾清宫的侍卫没阻挡我,是不是因为那块御前行走的腰牌。可是那块腰牌在胤禩他们接我回来的时候就被收走了。康熙见到他们的第一件事,也是把那块腰牌没收。但这不用我操心,不拦正好。 到了南书房,外面是魏珠在侍侯。魏珠一见,低声说道:“格格,皇上还在与各位阿哥讲谈。奴才引格格西暖阁歇息?”我笑道:“不用。我听说你们有暗号把人叫出来,你想法儿把八阿哥叫出来。”魏珠面有难色,但仍说道:“奴才试试,但这法儿灵不灵,得看情形。”我笑道:“试吧。成不成,我都不怪你。”魏珠带着人进去换茶,一会儿出来摇摇头。隔了一会儿,又进去出来还是摇头。总管太监梁九功见我一脸焦急,也进去了一回,出来悄声说道:“皇上谈兴正浓,各位阿哥都不能动,格格再等等。”我刚答应。李德全出来了。 李德全说道:“皇上宣格格。”我一愣,说道:“皇上怎么知道我来了?”李德全说道:“奴才不知。皇上突然吩咐‘叫诗璇进来’。就这么着,奴才出来,竟然真见着格格了。”我暗叫一声不好,无奈只得进去。场面很壮观,二、三、四、五、八、九、十、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竟然都在,只少了一、七、十二怪不得说所有的阿哥,更加深了坏事了的念头。我给康熙行礼,然后数着数给各位阿哥一起请安。康熙望着我说道:“什么事儿?”我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皇上问的不明,诗璇不知。”康熙说道:“魏珠进来两次,梁九功进来一次,都打着暗号叫某位阿哥出去。这不是有事?朕想来想去,能在乾清宫有这么大的谱儿,只有你一个人。说吧。”我恍然大悟,脱口道:“原来皇上也知道有这个暗号!”年纪小的那三个开始偷笑,胤礻我也笑出声来。康熙忍着笑,说道:“这个朕都不知道!也太小瞧朕了。”我赶忙说道:“皇上,诗璇哪儿敢呢!皇上还有事,诗璇告退。”我迈步就往外溜,康熙似笑非笑地说道:“朕准你跪安了吗?事儿还没说就想走?”我苦着脸,立住脚,期期艾艾地说道:“皇上,能不说吗?”康熙说道:“那你手里抱的是什么?”我想起来,慌忙把包裹藏在身后,真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康熙笑道:“看来跟这个有关。呈上来。”我不情愿地把包裹交给李德全。李德全呈给康熙,打开见里面是一件湖兰色海潮纹锦缎绣“今草”体字句,两肩镶白狐绒的坎肩。 康熙细细看了,说道:“好大手笔!”别人不知里就,都往上看,十四脸色瞬间就青了,跟他亲老哥一样,真有的拼耶。太子先笑道:“这不是四川进贡的湖蓝素面织锦缎吗?”胤禑、胤禄疑惑道:“字好像是那本祝枝山的今草帖啊!”胤祉笑道:“祝允明草书《古诗十九首》,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实在难得。更难得是把祝允明的草体表现的淋漓尽致。好!实在是好!” 那当然了。这件坎肩可是我精心准备的。我裁了缎子,在上面仿照祝允明的笔迹,用白丝线在上面绣出《古诗十九首》中的两首,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保 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 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 长衢罗夹巷,王侯多第宅。 两宫摇踵望,双阙百余尺。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 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 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 一弹再三叹,慷慨有馀哀。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希。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极宴娱心意,戚戚何所迫? 踢、钩、折、画,无不尽仿其神韵,赶明儿,我也能弄个苏绣皇后什么的当当。而且缎子面,纯白棉里,白狐腋,都是我选得最经典搭配。样式是巴图鲁式坎肩。你们当然得赞叹了。 康熙说道:“诗璇,这是你做的?”我得意地答道:“是。”康熙笑道:“去年万寿节,你跟朕说你要学女红,今天果然学有所成。”我答道:“当然了,皇上,学女红不只在练,更重要的是这儿。”我用手一指自己的脑袋。康熙笑道:“好!这件就当你进献的万寿节礼。”我立刻面如土色,急忙说道:“万寿节礼,皇上说的是荷包,怎么能反悔呢!”阿哥们都又吸冷气。康熙说道:“你能做出这样的坎肩,却给朕个荷包,显然轻慢于朕,你知罪吗?”我赶忙低头认罪,又小声说道:“这是皇上自己要的,不能说我轻慢。”康熙说道:“还敢犟嘴。”我捧出笑脸,说道:“皇上,诗璇不敢。万寿节,诗璇送皇上一份大礼,从未有人见过的大礼,这坎肩诗璇已筹划了许久,皇上就别要了。再说穿了也不合身。”康熙说道:“权且信你,但这节礼如果朕不满意,朕可要罚你做龙袍了。”我急道:“这是利用垄断地位单方面签订不平等合约。”康熙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说道:“你有异议?”我忙说:“没有。没有。”康熙说道:“这个是给谁的?”从十三开始往上露出期待的神色,尤以四、八、九、十三最明显。我抱歉地看看十三,他立刻黯然。我低声说道:“这是送人的生日礼物。”胤禩握紧拳头压抑着自己的狂喜。胤祯气哼哼地小声说道:“凭什么送他就那么好,送我的就那么差!”康熙说道:“你收到诗璇送的礼了?朕跟你说的话全都当耳旁风!”胤祯忙起身说道:“皇阿玛,是件小礼,比这件差远了。皇阿玛怕诗璇劳碌,而加重病情,那这个呢,没上一两个月,能完得了吗?”我赶着辩道:“你那个又是珐琅又是琉璃,比这个贵多了。”胤祯急道:“好。我拿串子跟这个换。我要这件。反正我们身量差不多。” 康熙看着我们俩个争辩,好笑起来,说道:“十四,有没有个样子。你非从诗璇这里要,能要来吗?朕的面子都给驳了。”说得众阿哥都笑起来。胤祯恶声恶气地说道:“皇阿玛,如果早知诗璇会做这件坎肩,儿臣绝不会去偷衣服,而等着要这件,就是等到明年,儿臣也愿意。”康熙兴致更高了,说道:“偷衣服?你知道是送给谁的了?”胤祯气乎乎地说:“儿臣当然知道了。儿臣偷谁的衣服,这件就是给谁的!”我的脸刷的红了,杀鸡抹脖子地冲胤祯使眼色。康熙说道:“行了。行了。使眼色十四也不会帮你。他在气头上,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李德全,去查今天是哪位阿哥的生日!”我大惊失色,说道:“皇上怎么能……!”康熙似笑非笑道:“那是等朕查出来,还是你自己说。”胤祯也笑了,一脸崇拜地望着康熙,说道:“皇阿玛英明!”康熙说道:“还没追究你呢!你说吧。”胤祯望着我,说道:“那个,儿臣堂堂大清的阿哥,传出去偷衣服有损颜面!不说也罢。”康熙说道:“朕的儿子偷东西还有理了。你不说,寿星呢?自己站出来。今天是谁的生日?”啊?有这么干的吗?这下不好了。我对胤禩打了个手势,想让他别出来。 胤禩轻轻一摇头,站起来说道:“回皇阿玛,今天是儿臣的生日。”我很想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十五、十六拍手,对十七笑道:“怎么样?我们就说是给八哥的!你非得跟我们犟!”十七不服气,说道:“我不信,一定是给十三哥的!十四哥只有偷十三哥的衣服才方便。十四哥偷的是谁的衣服?”胤祉和胤礻我都笑了,十四咬着牙说道:“问九哥。”胤禟憋了半天,说道:“我这回可栽了!”凶巴巴地瞪着我。康熙说道:“看来还有故事。”胤礻我笑道:“皇阿玛,这件衣服有乐子呢!那天十四弟莫名其妙打发人让九哥偷八哥的坎肩。九哥还说,十四弟不至穷成这样吧。偏巧,九哥手上正有一套给八哥新做的衣服,九哥就把这套衣服里塞了银票,打发人给十四弟送去了。过了些日子,九哥看十四弟手头不紧,还奇怪十四弟怎么没跳出问塞银票干嘛呢!我把九哥好一顿数落!哈哈!”胤祯气道:“我还没穷到偷八哥的衣服穿!”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了。 我悄悄往门口退,准备一逃了之。康熙淡淡地说道:“站住,朕准你走了吗?”我尴尬地说道:“皇上,诗璇站累了,想找张椅子。”康熙说道:“朕真把你惯坏了。李德全,给诗璇搬张椅子。”待我在他身边坐下,他方说道:“是给老八的吗?”我只得站起来,低着头声如蚊蚋,细不可闻地应了声“是”。当我亲口证实后,那几位还是倍受打击。 康熙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我,说道:“胤禩,把你的寿礼穿上,朕瞧瞧。”胤禩满面潮红,恭敬地接过去。在诸位阿哥的羡慕的眼光中,他穿上这件坎肩,非常合身, 天与多情(清穿) 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11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11部分阅读 样子也极好。他望着我微笑着,说道:“谢谢!”我的心咚咚跳个不停。康熙说道:“诗璇,朕等着万寿节礼了。”我忙说:“皇上富有四海,一定不在乎!”康熙不答,只是严肃地看着我。我忙说:“皇上的万寿,诗璇保证送一份皇上满意、大家都称赞的大寿礼。”康熙笑着点点头,说道:“好。胤禩,今天是你的生日,朕在乾清宫给你摆宴,太子和其他兄弟坐陪。”胤禩激动地跪下叩谢。康熙又说:“诗璇,你也参加。”还嫌我烤得不够糊,我苦着脸应是。 第二十一章 词论 小宴摆在体和殿,康熙上首是太子,其下是我,再下就是胤禩,其他阿哥依序列坐。我使劲地低着头,因为一抬头就是太子、胤禛、胤禟、胤祯那黑得像煤的脸色,然后是胤祥那忧伤的神情,胤祺却很淡定,以至于我认为在他的庄子上发生的是场梦。只有胤礻我谈笑依旧,其他阿哥则显出羡慕的眼神,不住地望向胤禩身上的坎肩。胤禩在桌下,悄悄握住我的手,低声说道:“一切有我。”我心道,还不怕,哪个我都惹不起,明天怎么面对雍正大人,是大个问题呢!但是胤禩的手很暖,我心里安定一些。 菜如流水般上来,一个个精致异常。而我早上没吃好,中午没吃,所以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李德全特别可爱,把我爱吃的几道菜都放在我面前。我捧着碗,虽没有狼吞虎咽,也是饿极了架势,只低头努力吃着。而阿哥们是在他们的皇帝老爸面前,一个个都很谨慎。胤祥悄悄向我使眼色,我才悟到君前失仪,很无奈地放慢速度。康熙笑道:“看来这坎肩没少花你的心思,饿了几天了?”我想也没想地说道:“是有几天没好生吃饭了。我从来没这么盼皇上回銮。”康熙的脸色微变,我真恨不能抽自己一下,说那么多话干什么!太子笑道:“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怨不得绣得是这古诗十九首。”我狠狠地瞪了太子一眼,还嫌我死得不够憔悴。胤祥对我使眼色,示意给太子留面子。我捏紧筷子,终于没把话出来。他长出一口气。 康熙说道:“胤祥有话说?”完了,把胤祥搭上了。胤祥只得起身说道:“回皇阿玛,儿臣想着等儿臣的生日,请诗璇在衣服上绣哪首诗。”说得众人都笑了。康熙也笑了,摸摸我的头,说道:“有人盯上了。”我笑道:“十三阿哥的生日,诗璇会送特别的礼物,不会与八阿哥的重样。”胤禑和胤禄齐声说道:“我们跟八哥一样就行。”我用筷子敲了一下碗,给了他们个大白眼。两个咕哝道:“世法不平等。”我说道:“这两个月的点心都吃哪儿去了?”胤禑和胤禄见这些哥哥们的脸都变得凶恶起来,脸儿都黄了,恨不能钻进桌子底下。康熙说道:“看来朕的旨意从阿哥起就不执行。”从太子起忽拉拉所有人都跪下请罪。我也得跟着起来,望着菜发呆。康熙说道:“诗璇看什么呢?”我漫然答道:“我还没吃饱呢。”康熙笑了,说道:“起来吧。继续用膳。吃饱了再说。”所有阿哥齐声“谢皇阿玛。” 这一折腾,我也没胃口了,可眼前的形势又不允许我托辞告退。康熙举杯,诸位阿哥也举起酒杯,我也只得跟着,烈酒好辣,我咳了两声,勉强把酒咽下,但觉得头晕起来。康熙与三阿哥胤祉谈起古文。胤祉说道:“儿臣读贾谊传,深为叹息。”我很奇怪,今天不是为胤禩庆生日,怎么谈起古文了!康熙说道:“贾谊之才,高过世人,所谓曲高和寡,只叹时世不济。”诸位阿哥都应和。康熙却转过头,对我说道:“满洲第一才女,你怎么看?”我用力地揉着额角,保持清醒,可不由自主地背道:“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蹿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安贫,达人知命。”周围静了,我知道说错话了,无奈实在不能集聚精神。康熙说道:“诗璇,你到底看了多少书?”我答道:“都是闲书。诗璇乱看的。皇上恕罪!”康熙说道:“说谎。刚才那句出自哪里?”我不敢答。胤禩答道:“回皇阿玛,唐王勃所作《滕王阁序》。”康熙说道:“朕没问你。诗璇,背得下来?”我只好说道:“回皇上,诗璇只记得几句。”康熙说道:“胤祉,你跟诗璇讲论一下。其他人也别闲着。朕倒要看看,你当不当得起大清第一才女!”酒精的力量真强大,我的好胜之心涌起,以百倍的战斗姿态迎向胤祉。胤禛、胤禩、胤祥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似是觉得十分不妥。胤禟、胤礻我、胤祯都兴致勃勃。 胤祉侧身道:“皇阿玛,儿臣是考校诗璇格格博闻强记,还是讲解论道?”康熙说道:“就从《滕王阁序》起,由你决定。” 胤祉说道:“诗璇格格,我就从《滕王阁序》起了。”我又揉了揉了额角,康熙却命李德全又给我满酒。我只得喝了。一切开始不受控制了。 胤祉说道:“诗璇格格,请问你最欣赏《滕王阁序》哪句?”我望了一眼胤禩,说道:“扬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锺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胤祉问道:“为何不是那句千古名句呢?”我笑道:“三阿哥可是指‘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是写景,不是写情。”十五、十六、十七鼓掌。我笑着点点头。胤祉略显尴尬,说道:“诗璇格格刚才提到贾谊,想是对贾长沙颇有见解?” 我心道,开玩笑,这个绝对比你熟。在高中的时候,因为爱《过秦论》的文笔,在上语文课的前一天晚上,下了一番功夫,把它从头到尾背下来。第二天上语文课,老师讲解完后,问谁能背下来。我心说,老师想找过目成诵的神童,那只有古代有。偏偏我那时偏爱古文小有名气,老师就点我起来背。我想说不会的,可面子占胜了一切,就冒充了一把神童,把《过秦论》从头到尾一字不差背下来,赢得全班疯狂的掌声。 想了想,我慢慢吟道:“凤漂漂其高逝兮,固自引而远去。袭九渊之神龙兮,沕深潜以自珍;偭蟂獭以隐处兮,夫岂从虾与蛭蟥?所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骐骥可得系而羁兮,岂云异夫犬羊?般纷纷其离此尤兮,亦夫子之故也。历九州而其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凤凰翔于千仞兮,览德辉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征兮,遥曾击而去之。彼寻常之污渎兮,岂能容夫吞舟之巨鱼?横江湖之鳣鲸兮,固将制于蝼蚁。”胤禛、胤禩、胤祥满脸惊异,其他人拍案叫好。康熙笑道:“李德全满酒。”我只得又喝了,脸上涌起潮红。我真的醉了,思维也不受控制了。 胤祉点头道:“《吊屈原赋》,难得!难得!”太子说道:“诗璇博闻强,毋庸置疑。且于词曲上有别样风采。”表扬我,还是损我?小样!现成的国学大师的作品,抄来吓死你。我说道:“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这回胤禛、胤禩、胤祥都拍案叫绝了,胤祉眼中闪出狂热,说道:“若是纳兰在世,必定称赞诗璇之才,誓与诗璇结为知己。”我答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逝。”想起王国维那段有名的论断,叹道:“只是纳兰公子所受的苦,我却忍不得,所以我未必能成其知己。”胤祉奇道:“此话怎讲?”我说道:“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此三境,我一境也堪不破,当然不能有所成,自然不入纳兰公子的眼界。”胤礻我、胤祺也叫好。康熙说道:“见解精辟!好!好!很好!”胤祥和胤祯都咀嚼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似是心有所动。太子冷笑道:“十三弟、十四弟,现在顿悟也不迟!” 康熙望了一眼太子,对胤祉说道:“胤祉,这句如何解?”胤祉侧身答道:“回皇阿玛,这句是柳永的《蝶恋花》,写情至性,为后世所推第一情诗。”我拍手道:“三阿哥果然博学!”胤禛凝眉道:“诗璇,这是君前。”虽然头热脑胀,我还是怕胤禛,低下头。 康熙说道:“你们每人吟一句,不拘诗词,要与情有关的。”这算是哪门子旨意?诸位阿哥都现出尴尬之色,但是他们一致望向我,又都昂起头,仿佛一只只斗架的公鸡。然后从太子开始,沿座次直至胤禩止。太子吟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曰不见兮,思之如狂。”《凤求凰》,你当你真是龙啊!然后是胤禛道:“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雍正大人,知道你最后坐在那把椅子上了,但是现在也不用这么露骨吧。胤禟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拜托表哥,你别跟怨妇似的。胤祥道:“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对不起,胤祥,你是个好男儿,我让你伤心了。胤祯道:“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大将军王,这句你八哥用过了。其他阿哥也吟了一句,我没留神听。终于到胤禩了,他那句十四已用了,他又说什么呢? 胤禩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雁丘词》,他怎么用这句?他是告诉我他会学孤雁不独存吗?一名皇子能做到这步,我很感动,接着吟道:“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地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马蚤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胤礻我大声说道:“诗璇为给八哥过生日,真是不遗余力!”我方想起刚才接着吟词,有些过于暧昧。我感激地望着胤礻我,他憨憨地笑笑。 康熙把他的酒杯递给我,说道:“诗璇,你的呢?”我望着那酒杯,想起与仪制不合,可康熙亲手递过来,又不能不接。我认命地接过来,一饮而尽。这回看人都是重影的,我揉着眼睛,努力地保持着清醒,可是我要倒下了。胤禩的手伸过来了,我紧紧抓住,仿佛通向彼岸之舵。我想起那句盟誓之言,也不管应不应该说,要不要说,大声吟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胤禛的眉头都拧成团了,我望着他,笑道:“四阿哥,我念的不对吗?”胤禛冷声说道:“你醉了。”我摇头笑道:“醉了吗?好像没有。”胤禩从身后的太监手中接过一个碗放在我面前,柔声说道:“把这个喝了。”我接过来,尝了一口,几乎吐出来,嗔着他说道:“好难喝!这是什么?”胤禩说道:“醒酒汤。”我说道:“不喝,我没醉。”胤禩说道:“喝了,我给你弄架钢琴。”钢琴?我的眼睛亮了,说道:“不许反悔!”胤禩说道:“君子一言。”我捧起碗说道:“驷马难追。”一饮而尽,泪都流下来,说道:“太难喝了。钢琴什么时候给我?”胤禟鄙视地望着我,说道:“八哥早准备好了,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亏你还这么好骗!”我刚想教训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我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叫抱琴要水。端水的竟然是康熙,我吓得猛然坐起来,却浑身无力跌倒在床上。我只得说道:“皇上恕罪。”康熙欣喜地说道:“醒了就好。来人,把燕窝粥端来。”我晃晃头,说道:“诗璇昨天无礼,皇上不会罚诗璇吧?”康熙说道:“是三天前。”我愣道:“三天前?我醉了这么久?”康熙说道:“太医说你气血不足,饮酒过量,醒酒汤又与脾胃相冲,以致昏睡不醒。太医还说你不一定什么时候会醒,只怕永远醒不来。” 抱琴端来燕窝,康熙扶我坐起来。终极大boss在我面前,我怎么都觉着浑身不舒服,吃力地露出笑容,说道:“皇上,我好了。请皇上回去休息,我一会儿就去乾清宫给皇上请安。”康熙忧郁地说道:“朕看你吃完再走。”我不爱吃这东西,可是老板看着呢,只能像咽药似的,把那个吃完。康熙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想吃什么,要什么,直接让各处送来。”我谢过他,目送他出去,方拍心口,暗道好怕怕。叫抱琴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儿。 抱琴的眼泪哗哗地下来,哭着说道:“格格想吓死奴婢!太医说了那话,格格不知道,整个绛雪轩哭成一片。十三爷和十四爷那架势,就要把太医活剐了。太子爷一巴掌就打在八爷的脸上,要不是九爷和十爷跪下拦着,还不定怎么样?四爷紧紧地握着格格的手,那神情真的很可怕。要不是皇上不放心,又过来看,都没法收拾了。”我说道:“谁送我回来的?他们怎么都来了?”抱琴说道:“刚开始,格格晕倒了,皇上和诸位阿哥都以为格格醉了,由十三爷和十四爷送格格回来。可是奴婢和入画发现格格没闹酒,叫也叫不醒,请十三爷和十四爷回来,落后太子爷、四爷、八爷、九爷、十爷都来了。太医也来了,这不就闹起来。皇上也过来瞧,才把场面镇住。但是皇上也大怒,下旨给太医院,如果救不醒格格,就将他们满门抄斩。皇上还罚八爷回去闭门思过。八爷说,他愿意到奉先殿跪思,求皇上别罚他闭门思过。皇上这才作罢。这几天,除了太子,几位爷都在绛雪轩等格格醒来,不到下钥匙不走。皇上也一天几趟地来。”这下儿乱子惹大了。 就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十五、十六、十七冲进来,满脸泪痕,说道:“诗璇姐姐,你可醒了。”我笑道:“我没事儿。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胤祥神情憔悴地接到,后面是胤祯。再往后是胤禟和胤礻我,没有胤禩。胤祥似是看来出,说道:“前朝有事,太子爷、四哥和八哥都那里议事。”胤祥最善解人意。我心道,你们老爸跑过来,却把活儿丢给你们,当皇子真不容易。 胤祯一步到我面前,上上下下地瞧了一遍,说道:“上回我还没缓过劲儿,你又来一出。再两天,爷非得被你活活急死。”我笑道:“十四阿哥别恼。改天我宴请你。”胤礻我抢道:“现在谁还敢指望你请,只求你小祖宗平安无事就好。”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胤禟凝眉说道:“都是索额图闹的,别以为他死了就了事!”原来他们都知道。亏还自以为,这件事情隐密,只能自己扛呢!感激地望着胤禟笑笑。胤禟说道:“别想那么多。一切有我们兄弟。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即使……”他的话说不下去了,转而又说道:“你好了,我就带你出宫玩儿。我的归去来新来了个厨子,专做杭州菜,我请你去尝尝。”胤礻我说道:“我也去。”十五、十六、十七也说要去。胤祥和胤祯互相望望,一起说道:“我给诗璇护驾。”真是心意相通,这话还能说得一样。 他们走以后,胤禛来了。胤禛的眉头收得紧紧地,轻轻抚正我垂乱的发帘,说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老实地说道:“既然拿我没办法,别拿我怎么办就好了!”他淡淡地说道:“我不知道老八是如何说动老九,但是我不会放手。放弃不是我的个性。”我望着他说道:“你喜欢佛理,应该参得透缘起缘灭。”他笑了,说道:“在这儿等着我呢。当我送出那块玉佩,一切不由缘来解。”他握紧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说道:“你在这里,永远都在这里。胤禟退了,但是我不会退,永远不会。”我说道:“何苦呢?”他问道:“我的生日是哪天?”怎么转到这儿了,我忍着头痛,说道:“十月三十。”他长出一口气,说道:“记着。以后也要记着。”我乖乖的点头。因为这是在现代的时候记下来,古代都没忘,以后也当然忘不了。 胤禩进来了,说道:“四哥也在?”他的样子比这几个还糟,青青的下巴,以往的淡定气质全被憔悴与焦急所代替。我的心很痛,望着他说道:“我好了。一点事都没有。”他说道:“很好。”我奇道:“就两个字?”他叹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依消得人憔悴。”我笑起来,胤禛的脸色很不好看,说道:“户部事情怎么样了?”胤禩心情沉重地说道:“还在议。”我赶忙说道:“不许在我这儿谈朝政!我的钢琴呢?”胤禩笑了,说道:“皇阿玛还在气头上。过两天,我向皇阿玛请旨。”我笑道:“把那钢琴拿来就了事吗?”胤禩说道:“你要怎么罚?我都答应。”我想想说道:“权且记下,你欠我一件事。”胤禩说道:“我答应。”胤禛说道:“你不问是什么事,就答应下来?”胤禩笑道:“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只有办不成的,没有不办的。”胤禛哼了一声。 第二十二章 大礼 我休养了些日子,身体复旧。只是太医们说,以后若有风吹草动,我必然会感上风寒,而且酒性冷,绝对不能再饮酒。我当然不想再喝酒了。回想那天的场面,真的是酒后误事。争强好胜,把低调做人的策略早丢到爪哇国去了,连王国维的《人间词话》都搬出来了。还当着那么多人,吟诵“上邪”,真是羞死了。因为这个,往后不知惹出多少麻烦。 现在都二月中旬了,离康熙的万寿只有一个多月了,得赶紧动工。之所以当着康熙的面夸下海口,是我胸有成竹。学画时,我细心临摹过《江山如此多娇》,学得形神俱肖。这幅画最适合给皇帝看,显示国之繁荣昌盛,体现他的文治武功。只是我画的都是小幅的,大幅的从未画过。我叫人请来胤禑,拿出画的草稿,跟他商量共同画这幅《江山如此多娇》。胤禑一脸惊异地说道:“诗璇姐姐,这你都想得到?”驴唇不对马嘴,我敲了胤禑一下,说道:“说吧,你跟不跟我画这个?”胤禑立刻答道:“当然画。去年我们给皇阿玛的寿礼,皇阿玛大加赞赏,还命我们唱过好几回。今年我正愁着寿礼的事儿呢!是不是就我一个人跟着诗璇姐姐画这个?”敢情这小子是担心功劳被别人分走了。我说道:“我听说就你工画,别人想插手也插不进来。只是上面的题字,唉,算了,就你四哥吧。就当去年我整他的赔礼吧。”胤禑拍手叫好。 我们亲自去内务府要宣纸,那管事儿的太监几乎跟天上掉下凤凰似的,把我们接进去。选了许久也没有中意的,不是太小,就是太薄。主子的款儿这东西不用学,阿哥天生就会。别看胤禑年纪小,摆起脸色把那太监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那太监满头大汗地翻着帐簿,终于查出崇祯年间的存货,寻出我们要的东西。跟书上写的一样,有铜钱大小的厚度,七米长、六米宽,真是佩服这些古人的造纸技术,现代机器出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机器不会人就不会。唉!退化呀!又寻了一应画具。 回来的路上,我们又发愁起来,这个东西绛雪轩和兆祥所都放不下,难不成放到乾清宫去?康熙还得用呢,再说为了保密起见,也不能放在他眼皮下画,少了惊喜。我命人把纸送回绛雪轩,然后派胤禑按着稿子构思布局去了,自己直奔乾清宫。一路上畅行无阻,都迈进东暖阁了还没拦我。到这儿了,我总得守点礼数吧,叫门前司值的太监通禀,他却说格格自便。气得我一跺脚,迈步就往里闯。康熙午睡刚起,正在李德全伺候下穿衣,我见这个场面,吓得惊叫一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站在原地,给康熙请安。康熙一边系扣,一边说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让朕做什么事儿?”我干笑道:“皇上,诗璇不敢。”康熙笑道:“这乾清宫你一共就来了四次,第一次是救十四,第二次是除夕,第三次是万寿节,第四次是为给老八送礼。所以没事儿,你绝不到乾清宫。”我笑道:“皇上英明!诗璇来是想向皇上借个地方,要特别大,还没有人去,而且还得有人守着不让进。”康熙略一沉吟,说道:“这地方宫里有限,但是你得告诉朕做什么用?”我眨眼笑道:“保密,横竖是好事儿。皇上要是没有,诗璇就不这么干了,另想别的辙儿!”康熙宠溺地拍拍我的头,说道:“这大清,除了太后,就你敢这么跟朕说话。这两个月除了万寿,没什么大典,保和殿空着。你就到那儿吧。别把保和殿拆了。朕再派海青领着一队人听从你调遣。”我赶快谢恩,一蹦一跳地跑出去,跑了几步又回来,说道:“皇上也不能进保和殿。”康熙说道:“朕也不进。不知道又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 我叫海青带着乾清门侍卫把住保和殿周围,不准任何人等靠近,连日常的值扫一概全免。就是海青本人,也不得靠近保和殿半步。这回不用跟绛雪轩的人签保密协议了。整个保和殿就我和胤禑两个人。胤禑当然高兴了,整天乐得合不拢嘴。对着他那一大票哥哥弟弟守口瓶,每天与我起早贪黑,泡在保和殿中。我特意预备了工作服,一进门我们就换衣服,出门前再换回来,不让外人看出一点端倪。海青尽忠职守,怪不得是康熙第一信任的首席侍卫。 八、九、十、十三、十四、十六、十七都来找过我,问我们在做什么,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们了。他们就改换策略,让我给他们想万寿节的新鲜花样,可我哪有功夫和闲心情,摆出苦瓜脸,跟他们说:“我在皇上面前都夸下海口,万寿节送皇上一份从未见过的大礼。如果皇上不满意,我的项上人头不保了。”胤祯恨恨地说道:“少给爷来这一套!你就惹出天大的篓子,皇阿玛也不会要你的脑袋!”我点着他说道:“你不是答应我,当着我的面不自称爷了!”胤祯窒了窒,转向胤禩,说道:“都怪八哥!要不是给八哥那坎肩,能惹这么多事儿!现在好了,得我们自己去变弄皇阿玛的寿礼了。”胤禩一脸无辜,但是架不住他们齐声附和,但他的眼中还是现出幸福的柔光。我笑笑没有揭破。 这一个月可累死我了,终于赶在万寿节前一天完工,胤禑也灰头土脸,跟个小鬼似的。打发人请胤禛明天一大早进宫后,我们两个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胤禄杀出来,挡在我们面前,拉着我和胤禑说道:“我知道你们为皇阿玛准备了一份大礼。但这份儿礼得带上我。十五哥,你可是我亲亲的哥哥,怎么能不帮我。诗璇姐姐,凡是用音律的地方,都是我出手的,以后你就用不着我吗?再说,我帮了姐姐这么多忙,姐姐就不帮我一个忙?”胤禑说道:“不是我们不帮你,这个你实在插不上手。” 胤禄扁起嘴来,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我和胤禑不忍,相互看了看,叹了口气。我想了想,说道:“我有个主意,但得明天早上。明天你跟十五阿哥一起来保和殿。”胤禄破涕为笑,与胤禑一同回去了。 万寿节一早,我来到保和殿,却见胤禛穿着朝服负手而立,朝阳下凛然的气质让人不敢正视。海青跪在他面前,却寸步不让。胤禛看我走过来,对海青说道:“格格来了。你问她吧。”我伸手虚扶海青,说道:“谢谢海大哥。”海青叩头道:“奴才不敢。”方起身说道:“四阿哥要进保和殿,皇上口谕,命奴才听格格调遣,敢问格格是否请四阿哥进殿?”我笑道:“是我请四阿哥来的。请放行。”海青应声嗻,侧身退到一边,待我和胤禛走过去,把我们的随从都挡住了。胤禛皱眉道:“什么事?一早让我进宫,又搞得这么大阵势!”我笑道:“大事。”先迈进保和殿,胤禑和胤禄早等在里面了。待我们进来,他们两个合力把殿门关上。然后把地上的《江山如此多娇》缓缓展开。胤禛动容了,带着惊愕与震憾! 《江山如此多娇》尽显岭南画派之风骨,解衣盘礴,猛刷横扫,如风旋水泻、毫飞墨喷;若闪电雷鸣,似惊涛扑岸;类狂飚戾天,如愁云惨淡;若宇宙洪荒,似离合恍惚。大胆挥扫之后,加以小心收拾,于磅礴大气之中见精微,于蓬勃生机中见率真。在这个时代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胤禛扼腕道:“好!真是一份大礼!”我说道:“还差一点儿,要你帮忙!”胤禛说道:“题字?”我狂崇拜地望着雍正大人,胤禑和胤禄齐声说道:“四哥太厉害了!”胤禛说道:“写什么?”我说道:“这幅画叫《江山如此多娇》,除了题目,还有一个跋,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像,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骄,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马蚤;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胤禛惊异地看着我,说道:“你作的?”我忙说:“抄来的,抄来的。”胤禛不信,也没争辩。因为他的时间有限,一会儿还要到乾清宫排班行礼。他先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写出行草,把不满意的字,又重新写了了遍,然后饱醮黑汁,一挥而就。雍正大人的字,气势磅礴,满纸呼之欲出的霸气。我们均鼓起掌来。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儿,我忙拿出帕子递给他。他望着我不接。我心道什么毛病!如果不是帮我写这字,我才懒待答理你!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脸刷地红了,心道,罢了,你帮忙总得有点表示吧。我红着脸,为他拭去额角上的汗水。 胤禑撇嘴道:“我画得那么辛苦,诗璇姐姐也没给我擦汗。”胤禄贼笑道:“我告诉十四哥去。”我慌道:“你敢!”胤禛从我手里取过帕子收进袖子,说道:“你现在就去告诉十四。”胤禄早被胤禛的脸色吓住了,望着我小声说:“诗璇姐姐,我保证不告诉十四哥。”鬼怕恶人,我使劲地戳了胤禄额头一下。然后对胤禄做了一番安排,胤禛、胤禑又吃惊了。胤禄崇拜地望着我,胤禛轻轻捏起我的下颔,说道:“你到底能给人多少惊喜?”我躲开他的手,说道:“惊喜不断。” 胤禛、胤禑、胤禄把画收起来,然后往乾清宫排班行礼去了。我叫海青带着人把画儿抬进乾清宫,找梁九功寻个隐蔽的角落藏起来。海青带人守着。梁九功笑道:“真是一份大礼,光个头就大出好些。”我笑着回身示意司棋,司棋取了个红包,递给梁九功。梁九功也不多说,打千儿谢赏后,就退下了。像他这种大太监,不是谁赏都领的。 然后,我直奔昭仁殿。就是挤到十三他们一桌,我这回也不要坐在御座旁边。一进来,莺莺燕燕一大群都安静地坐在那里。我认得董鄂氏和那个郭罗络氏,看样子是福晋群。她们不用行礼吗?她们敌视地盯着我。瞪我也没用,本格格照去年又长高了,又长漂亮了,再不是那小毛丫头了,只是照去年瘦了不少!不是我想冒充病西施,实在是事情太多,多得我想好起来也不能。魏珠在那里张罗,一见我过来,忙请安说道:“格格怎么先过来了?”我说道:“提前找座位。”魏珠笑道:“格格真会说笑。格格还是老位子,不用找。”我面如土色,说道:“还坐那儿!是你安排的?给我换了。”魏珠赔笑道:“格格,奴才哪有那个胆子往那儿安排人呢!李谙达传皇上口谕,命在御座边给格格设座位。”我气乎乎往外走,魏珠忙说:“格格怎么走了?”我说道:“还是那儿,我用得着这么早候着吗?” 太监尖声叫道:“皇上驾到!皇太后驾到!”我也跟着众人跪下迎接。康熙走到我面前,亲手扶起我,说道:“你身体不好,不宜久跪。”我如坐针毡,不得不由他扶起来。太后笑道:“诗璇,来我这里。”我赶快跑到太后面前,扶着太后的胳膊。太后笑着拍拍我,扶着我的手一起就座。 今年跟去年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那个有名的十八阿哥胤祄长大了些,自己跟着十七坐在位子上。一切依照程序,中规中矩,没有去年那些阿哥的精彩表演,实在乏善可陈。我坐在太后身边,依着她的喜好,悄声陪她说笑。康熙索然地坐在位子上,看着那些无聊的歌舞。去年除夕把九福晋打扁了,她再不敢起刺了。其他福晋生怕康熙旧事重提,都尽量避开看我。倒是阿哥们从大到小,都没事儿往我这边瞧。 我正和太后说笑,突然听到胤祉向康熙奏对:“儿臣品读《古文渊鉴》,已体会‘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第一境。正在渡过‘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第二境。至于第三境,儿臣还有待努力。”说得众阿哥都笑了。诸位福晋甚至不识字,都一脸茫然。太后插言道:“皇上的万寿,三阿哥倒论起诗词上来了。”当年太后拒绝让五阿哥胤祺学习汉文,导致他九岁还不能诵读,胤祉自然知道,回道:“回皇祖母,孙儿只是向皇阿玛禀报《古文渊鉴》的编纂体会,不是扰皇祖母的雅兴。况且,孙儿也是引用诗璇格格的见解,实在惭愧。”太后的脸上像是开出鲜花,好像我的什么都好,说道:“太皇太后熟读汉人的书籍,当年被称作满蒙第一才女,如今这个位子诗璇顶了。”把我与孝庄太后比较,康熙是最崇敬这个祖母的,这下我又要得到大boss的特别关注了。 康熙说道:“朕亲自考校过,诗璇堪称大清第一才女。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我一震,这句是什么意思!太子笑道:“皇阿玛,诗璇答应皇阿玛的寿礼还没拿出来呢!”康熙笑道:“诗璇,你送给朕的特别大礼呢?不会拿不出来吧?那天的证人都在啊!”我忙起身,笑道:“皇上,诸位阿哥和福晋都送过礼了。诗璇才好拿来。”康熙说道:“你刚才想什么呢?寿礼都献过了,也没见你的拿出来。太子要不提着,朕还被你蒙过去了。”都献过寿礼了?我望向胤禑,胤禑拼命地点头,胤禄也一脸焦灼,就等我一声令下了。 我抬手示意,海青出去了。胤禄抱着琴,与胤禑一同出来。康熙笑道:“又有什么节目?”海青带着四个黄马褂侍卫抬那幅画儿进殿,齐跪在殿口。我走过去,与胤禑、胤禄,并排站立,齐跪下道:“臣等进献《江山如此多娇》图,恭祝大清江山永固,基业长青。”海青等齐动手,慢慢展开《江山如此多娇》,胤禄弹着琴,慢慢地吟诵那首毛主席诗词。 胤禑指着画面说道:“此画近景是江南青绿山川、苍松翠石;远景是白雪皑皑的北国风光;中景是连接南北的原野,而长江和黄河则贯穿整幅画面,此画展现的是大清江山宏伟壮丽,展现大清江山永固,基业长青。”胤禄选了一首不知名的古曲,如潺潺流水,气韵不绝,与胤禑的声音相得益彰。看着我策划的配乐讲解,效果比预期的要好。 所有人凝视着那画卷,境界恢宏,气魄雄健,淋漓酣畅,豪放洒脱,更被那首沁园春所震撼了。当年蒋介石读到这首词时,说毛润之好大的气魄!这首词用在这里,地地道道地颂圣,结尾处又很含蓄,又不至流于谄媚。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都不如今朝,分明是称赞他是最伟大的君王。我当时就扁毛泽东不配,现在又用在这里,可找不到别的,又鄙视了自己一回。 康熙从御座上站起来,负手望着那幅《江山如此多娇》,久久沉默不语。胤禄已弹奏了两遍,望着我无声问我怎么办?我也一头雾水,照平日康熙应该称赞才是,今儿是怎么了?不会也被震住了吧?我望向胤禩,胤禩轻轻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我只好等。太子见状,起身跪下道:“儿臣恭祝我大清江山永固、基业长青。”所有人都跟着跪下,祝祷了一遍。 康熙才说道:“很好。平身!”他仍然站在那里,凝望那幅画,吟道:“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马蚤;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好!好!写得好!”康熙一挥手,说道:“把这幅画挂到保和殿!与大清基业长存!”海青领旨,带着人抬起画退下。 大殿静极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心跳得极难受,我不禁扶着胸口。五阿哥胤祺出列,说了一句话后,向我伸出手臂。我很惊异,但实在站不住了,扶着他的胳膊。他说的是蒙语,胤禑低声告诉我是“皇祖母,孙儿把诗璇格格送回来。”我扶着胤祺的胳膊,一步一步走回太后身边。太后笑着伸出双手,一手接过我,一手接过胤祺。太后笑着对胤祺说了句蒙语,然后胤祺退下了。我坐在椅子上,想着在胤祺别院的那回故事。 康熙已回到御座,转头问我:“你借保和殿是画画?”我答道:“回皇上的话,是的。诗璇和十五阿哥一起画的,四阿哥题词,十七阿哥配乐。”康熙笑道:“人尽其才。算是去年的事情,给老四赔礼?”我笑道:“有那么一点点。”胤禛先笑了,别人也跟着笑了,但很勉强。四福晋那拉氏的脸如长白山,又黑又长。我超极不爽地看着她,又没看中你们家四四,干嘛那个脸色。我望着胤禛,嫣然一笑。看气不气死你! 康熙心情大好,谈笑风生。这一餐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换了三次菜。后来,梁九功向我使眼色。我示意司棋过去看看,司棋回来低声说道:“梁总管说,御膳房备料不足了,如果再撤换酒菜,恐怕很难看,惹得皇上万寿不高兴。梁总管代所有今天值事的奴才,跪求格格帮忙散席吧。”这是不可能的任务!谁也不可能扫皇帝的兴啊!可现在不扫,一会儿再扫更难看,还有很多人头不保。想了想,我故作若无其事地对太后说道:“太后老佛爷,我可以先去看看焰火吗?”太后笑道:“就想着玩!这是男孩子的游戏,小姑娘不能淘气。火纸掉下来,伤着怎么办?”我摇着太后的手,撒娇道:“我离得远点。我现在就要去。”太后说道:“就是非要玩,也用不着你去看,奴才们早就备好了。”我笑道:“我要选我自己玩的。”太后笑道:“这是皇上的万寿,还是你的千秋啊?”殿上霎间静了。千秋这个词儿只用在皇后和皇贵妃身上,太后这一个玩笑,把我打傻了,我慌忙起身,跪下说道:“诗璇不敢!”太后也悟到自己失言了,望向康熙想着如何回转。康熙却说道:“你的千秋,朕也给你放一次焰火。起来吧。朕带你去看。”我满头是汗,说道:“皇上,诗璇的是生日,不是千秋。”康熙笑道:“有什么分别吗?”我急道:“当然有。”康熙笑笑,没有说话。起身带着我们这一大票人去看焰火。 我浑身是冷汗地 天与多情(清穿) 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12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12部分阅读 到绛雪轩,胤祥和胤祯一同进来。他们把人都赶出去,然后严肃地说道:“皇阿玛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正烦着呢,没好气地说道:“问你们老爸去!”胤祥说道:“诗璇,这是大不敬。”我烦烦地说道:“大不敬也比做你们的母妃强!”说出来,我就后悔了,掩上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他们。胤祯却兴高采烈地说道:“你没这个意思就好。皇阿玛也许只是说笑。”胤祥叹道:“但愿如此。”胤祯说道:“那还能怎么办?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带着诗璇浪迹天涯。”我感动地说道:“谢谢你!胤祯!”胤祥没说话。 胤祯突然又板起脸,说道:“你对四哥笑什么?”我说道:“没有啊!我对他笑什么,每次见他,都快吓掉半条命!”胤祯说道:“不只我,八哥、九哥、十哥、十三哥都看见了。”我想起那回事儿,笑道:“你指的是这个啊。不就是求你四哥写了字吗?还是给皇上万寿节祝寿的。你四嫂用得着那么看我吗!我当然也不客气了。回家看你四哥会不会被河东狮修理!”胤祥忧郁地说道:“四哥可不会这样想。四哥他,他喜欢你。”没等我说话,胤祯先说道:“四哥喜欢诗璇又怎么了!你也用不着替他来做说客!你不也喜欢诗璇吗?是因为四哥就退让了!”这么直白,我轻轻地拉拉胤祯的衣袖,胤祯一甩说道:“我喜欢你。我说过,你是我的!我不会让四哥。”胤祥苦笑一声,说道:“我不让四哥,还让八哥吗?”胤祯脸刷地白了。他也看出来了?我头痛欲裂,说道:“你们回去吵,别在我这儿闹。”他们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我,都走了。 第二十三章 挨打 万寿节过后,我抓紧时间休养,又开始锻练身体,把那套有养运动都拿出来,生怕自己成了林黛玉。如此坚持了些日子,脸色开始红润起来。我又开始拣起舞蹈的基本功,每天坚持练习一个时辰,权当舒展筋骨。丫头和宫女们看到我这样,十分新奇。我一时兴致所致,把她们组织起来,训练成啦啦队,没准哪天能用上呢!不过建一支像样的队伍,怎么也得找十六个人,我这儿人手不够,就偷偷从乾清宫逮了几个资质尚佳的宫女,还千叮万嘱李德全保守秘密。这样过了一些平静的日子。 这一日,我刚沐浴,散着头发舒服地倚在榻上,手里翻看许久没动过的《新唐书》。胤禟来了。他一进门,见我这个样子,说道:“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我略一抬眼,叫入画道:“给九阿哥上茶。”然后继续看我的书。胤禟说道:“你现在越发无礼了。连个爷都不叫。”我放下书,一甩帕子,肃身道:“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声音也夹杂着嗲味,看着胤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笑道:“九爷有何贵干?”胤禟愁眉道:“还是刚才舒服些。我来是有好事儿。皇阿玛不在宫里,我带你出宫去玩儿。”这些日子闷死我了,可爱的小九。我一声欢呼,说道:“表哥真好!我就知道表哥最好!”胤禟鄙视地看着我,说道:“现用现交!”我笑道:“还不是怕我那亲爱的表嫂,你那可爱的董鄂妃。”胤禟皱眉道:“说了多少回,让你别叫董鄂妃!端敬皇后不是你揶揄的!”我说道:“没有外人!我的腰牌早被收走了,就是那些男装,皇上亲自看着一扫而空。怎么才能出宫?表哥该不是逗我的?”胤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套侍卫的衣服,笑道:“我早准备好了。我带你去我的归去来吃杭州菜。”我高兴地跑进里面换了衣服,跟着胤禟出去。司棋和入画半条命都吓没了,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走出去。 出宫门的时候,侍卫盘查得很严,差点要出乱子,可胤禟一板脸,也有太子的架势,把他们又都吓住了。我跟着他的车走出宫门,又走了好远,胤禟一步跳下来,拉着我说道:“累坏了?”掏出帕子,为我拭去额上的汗。锻练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一点长进!我郁闷不已。胤禟让我让马车,我不肯,他会意,说道:“我骑马,不坐车。”我笑了,他敲了我的头,说道:“爷没那卑鄙!” 一下马车,我被归去来的门脸震住了。好气派的一座酒楼,迎客的堂倌,一个个精明干练,招呼得体。掌柜的一见胤禟来了,打千儿道:“爷来了。房间已给爷预备好了。”看不也看我这个坐着九阿哥马车来的侍卫。我暗自佩服胤禟驭下有方。房间临街,宽敞舒适。堂倌给胤禟泡了铁观音,而给我上了一壶冰糖菊花茶,冰糖放得很多,正合我口味,我扬起头问胤禟,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菊花茶?”胤禟笑道:“只要有心,什么都会记下来。”我想了想,说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大一间酒楼?”胤禟说道:“开酒楼赚钱啊!”想起他塞给胤祯的银票,我笑道:“赚钱接济兄弟!”胤禟说道:“我可没那么乐善好施。我们不像你,皇阿玛三天两头给你赏赐,竟然还赏你小元宝、钱串儿。胤礻我还专门问我,赏你这个做什么?我和八哥都笑他。我们告诉他,那个是给你赏奴才的。你没瞧见胤礻我那表情。你当然不知柴米贵。阿哥们不一样。皇子的俸禄有限,又要交往,又要打理府上,如果没有爵位,亏空就大了。我们没那个福气,内务府的东西随便要。饶是这样,还贪得无厌地收受贿赂,真有损阿哥的体面。”我知道他说的是太子。史书上也是这么记的,我唯一奇怪地是,太子为什么要收受贿赂。他虽不是天子富有四海,也是金山银山花不完。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菜还没上来,外面的楼梯就被踩的山响。胤禟冷笑道:“想和你单独吃顿饭真是不易啊!”就见胤祯推门进来,说道:“九哥好兴致啊!”大刀金马地坐下。我看着胤祯说道:“谁给你报的信儿?”胤祯笑道:“入画给十三哥报信儿,可惜十三哥不在宫里。”没等我们说第二句,胤礻我也冲进来,说道:“我就知道九哥在归去来!哟!这个侍卫……诗璇!你怎么来了!”我鄙视地看着胤礻我说道:“表哥请我吃饭!”胤礻我忙道:“好,好,爷们都借你的光儿!”胤禟叫人进来,吩咐“去请八爷来。”我望着胤禟,胤禟当然明白,说道:“既然都来了,就别把八哥落下了。”胤禟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菜都上齐了,胤禩还没来。我提起筷子,拣着自己爱吃的就吃起来。胤礻我忍得很辛苦,一看我动了,也跟着动手了。胤禟和胤祯相视一笑,也开始吃起来。我都快吃饱了,胤禩才来。我躲在门后。他一进门见他们吃得不亦乐乎,笑道:“今儿怎么想起在这儿聚?”胤礻我笑道:“八哥猜?”胤禩笑道:“我猜不到。”我踮起脚蒙上胤禩的眼睛,胤禩反应极快,抓住我的手腕,腰上一用力,我被重重摔出去。胤祯一跃而起,把我接在怀里,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儿?”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窝在胤祯的怀里气嘟嘟地瞪着胤禩。胤禩一见是我,歉然地说道:“我不知道是你!有没有伤着?我看看。”我撅着嘴自己坐下,胤禩拉过我的手腕,心疼地看着捏青了地方,说道:“来人,拿药酒来。”我不好意思了,低声说道:“没事儿!”胤禩皱眉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是你。你怎么会出宫?”我笑道:“表哥请我来吃饭。”胤禩看了一眼胤禟,说道:“九弟,你也太大胆了!皇阿玛刚出宫,你就这么干!出了事儿怎么办?”胤礻我先说道:“八哥也太小心了吧。我们只要赶在皇阿玛回宫前把诗璇送回去,不就成了么!再说,九哥这是言而有信,不像你那个钢琴,让诗璇天天念叨。我的耳朵也跟着磨出茧子来。”我们都笑了。胤禩也笑道:“皇阿玛一直心情不好,我不好提那个。”胤祯说道:“当然,那天要不是为这个钢琴,诗璇也不会昏迷不醒。”胤禩眉头一动,神情黯然。我笑道:“那就更得把钢琴给我,不然我亏悔了。”胤禩轻轻一叹,说道:“都怪我!都是我不好!”胤禟说道:“行了,行了,好好的。今天我好容易请回客,你们不好好吃,且说这个做什么!”胤礻我笑道:“九哥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胤禟笑道:“每次都这句,想个别的词儿!”我笑道:“我有词儿——铁公鸡、磁老虎、玻璃耗子、琉璃猫。”大家都笑起来。 酒上来了。他们兄弟一轮一轮喝了四五轮,我呆呆地望着他们,真是好酒量。胤礻我说道:“干喝真没劲儿,赌个彩头!”胤禩说道:“诗璇在这儿,把那些素日里都收起来吧。”胤礻我笑道:“有儒雅八哥、风流的九哥、英武的十四弟,我就不用表现了!”他们三个不自在地看看我,还是胤禟说道:“诗璇能给我们唱一遍那个《天竺少女》吗?”我摇头,笑道:“你们家董鄂妃不在,没兴趣!”胤祯笑着接到:“那天诗璇还说四嫂是河东狮!”我笑道:“本来就是嘛!你说,你四哥和你四嫂谁占上风?”胤祯说道:“肯定是四哥了。没有四哥的准许,四嫂连四哥书房的院子都进不去。”我奇道:“万寿那天,你四嫂还敢那么看我!她不是怕你四哥吗?”胤礻我笑道:“女人是藏不住心事的!”我恶狠狠地瞪着胤礻我,说道:“谁说的!敢鄙视女人!”胤禟说道:“即使脸上藏得住,眼睛藏不住。”说罢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胤祯也一口喝了杯中酒。胤禩歉意地看看两个弟弟,也把酒喝了。胤礻我忙打圆场,笑道:“快别这么说了,一会儿诗璇又对我新帐老帐一起算了。” 胤祯苦笑了一下,脸上涌起血色,显然是有酒了。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提起筷子敲着杯子,唱起了《沧海一声笑》,胤礻我也跟着唱起来,胤禟和胤禩俱是一震,叹息着跟着轻声地唱起来,越来声音越大。高亢地男声和唱,说不出气势与意境,比起当年听的时候,还有更深的共鸣。 这时,外面吵嚷起来。掌柜的声音道:“我们爷不见客,老爷请回吧。”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敢问里面坐的是何方贵客?”掌柜的说道:“里面是我们的东主。我们爷吩咐的话,小的不敢违抗。还请这位爷体谅。”另一个声音冷笑道:“我偏要瞧瞧,这是谁这么大谱!”掌柜的说道:“这位爷,这也是客随主便的道理。哪有在人家里偏要见主人的道理!”那个声音怒道:“滚开!”就听啪地一声,像是谁挨了一记耳光。外面争执起来。 胤礻我拍案道:“谁这么大胆,敢到归去来撒野。活腻歪了。爷倒要瞧瞧!”胤禩和胤禟同时按住胤礻我,说道:“来头不小。”我想想前一个声音,疑惑道:“好像是胤祥。”胤祯冷笑道:“不是好像,就是十三哥。另一个应该是太子爷。”我一惊,说道:“我怎么一出宫,就叫太子碰上了。这下可怎么办?”胤禟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站起身施施然打开大门,却见掌柜的带着几个堂倌挡在门前,另一面站着七八个人,却也没动手意思。 胤禟浑身一震,一打马袖跪下了。胤禩他们都站起来瞧,却也都打马袖跪下了。我走到门口一看,太子在前面,胤祥在旁边,胤禟也不会怕成这样,再往后看,我躲也来不及了。后面是康熙和胤禛,怪不得他们都跪下了。我肃身行礼也不行啊!也一打马袖跪下了。掌柜的一见这个场面,早已双膝跪倒,自然明白来人的身份。康熙没说话,率先进来了。太子、胤禛、胤祥跟在后面。其他人也跟着进来,胤禟对掌柜的说道:“忙你的去。若透出一个字,爷要你们全家的命。”掌柜的躬身应是,抹了一把冷汗,急忙带着人退下去了。康熙拂袖道:“都跟朕回宫。”康熙一路一言未发,我们跟在后面惴惴不安。 康熙回到南书房坐定,方说道:“朕的儿子很能干啊!”胤禟跪下了。康熙冷笑道:“朕前脚出宫,后脚就有人跟着搞出事来了。”胤禟叩首道:“儿臣知罪。”我跪下说道:“是诗璇非缠着表哥带自己出宫的。请皇上责罚诗璇。”康熙说道:“朕把你宠坏了。”我低下头,说道:“请皇上降罪。”康熙眉头收紧了,说道:“你说该领什么罪?”我想想道:“诗璇私自出宫,不守宫礼。皇上就赶诗璇出宫好了。”康熙怒道:“你就这么想出宫!上次的事朕没罚你,你还真无法无天了!来人,把诗璇关起来,面壁思过三日,不准送食水!”所有的阿哥齐叫道“皇阿玛!”康熙说道:“住口!再有一个求情的,罚诗璇思过五日,有两个求情的罚思过十日。”所有的人张口却都说不出来了。 我在李德全的示意下向康熙谢恩,跟着敬事房太监出来,他们对我还算客气,虽说落地凤凰不如鸡,他们却怕我浴火重生。关我的地方,我也不认识,但是个小黑屋,四面石壁。管理这儿嬷嬷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甩着手里的荆条,命我面南而跪。地下是青石板,硌得我膝盖生疼,我暗叹这个没有人权的时代。那嬷嬷恶狠狠盯着我,我略一有懈怠,荆条就上来了。身上也痛,膝盖也痛。我恨恨地发誓,我出去第一件,就是叫胤祯把这个变态的死老婆子剥皮抽筋。 夜晚来了,那嬷嬷打了个呵欠,把门一锁出去了。外面那身侍卫服早被那个嬷嬷剥下来,雪白的内衣,有几处破了,带着泥道儿,身上一定青青紫紫了。冷风从那个小窗洞里灌进来,周围漆黑一片,旁边仅有一个豆大的小油灯,微弱的火苗时时跳动,影影绰绰。好冷啊,我不禁抱紧肩头。我深刻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也深刻理解到他们争那把椅子的必要性——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害;也只有站在最高处,才不必仰人鼻息。我揉着膝盖,忍着饥渴。这一回只怕没人能救我了。 第二十四章 问情 我跪在地上,胡思乱想。想起胤禩,与他的聚少离多的日子。我好想他,真的好想他。想起胤禛,与他的辛苦斗争,现在却那么甜蜜可爱。想起胤祥,那段温暖的路,最坚实的依靠。我也想起胤祯,毓庆宫那段永远跑不到头的甬路。想起胤禟,想起胤祺,想起胤礻我。白绸的裤子隐隐渗出血迹,鼻子酸酸的,泪止不住流下来了。我拿袖子,擦擦哭花的脸,输人不能输份儿,不能让那死婆子看笑话儿!可我还是委屈,眼泪又流下来。 突然,外面火光大亮,一大队脚步声。我忙又擦擦脸。然后是落锁声,李德全躬身进来,说道:“格格,……哟,格格!哪个奴才这么大胆子!格格!……”门被一脚踢开,康熙进来,一眼就瞧见我狼狈。我低下头,说道:“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康熙伸手欲扶我起来。我没有接他的手,自己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冷汗顺着鼻尖,一颗颗滴下来。我想我一定被汗湿透了。膝盖早已被渗出的血染红了。我肃身道:“谢皇上!”一股剧痛从膝上传来,我咬着牙不让自己跌倒。康熙沉着脸,说道:“以后还敢私自出宫?”我摇头苍白地笑道:“诗璇不敢。”汗已汇成小溪了,我抬起头,望着外面的仪仗,强笑道:“皇上不罚诗璇了?”康熙说道:“记着今天的教训。”我答道:“谢皇上。诗璇告退。”我鼓足力量,迈出了第一步,钻心的疼痛咬住嘴唇才没有叫出来,然后再迈第二步,第三步我真的不能了。我站下,忍着摇摇欲坠,想着怎么才能从康熙面前消失。 康熙走到我面前,说道:“你还不服气?”我赌气道:“我就不服气。”但是我看到康熙凌厉的目光,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康熙的愤怒。我的心理还不够强大,我怕了,退了一步,但这一步足够击溃我早已痛楚不堪的神经,我呻吟一声,仆倒在地。康熙俯下身,扯下我一幅衣袖。我踡成团,惊恐地望着他。他轻轻抚着我肩上僵硬的青痕,怒气彻底地暴发出来。他对李德全喝道:“朕的旨意有鞭打多罗格格的吗?”李德全跪下,回道:“回皇上的话儿,皇上口谕是罚格格面壁思过,没有罚格格跪,更没有鞭打格格。”他冷冷地说道:“叫梁九功来。不,叫所有管事的奴才都来。把今天所有跟这儿有关奴才也全叫来。”解下身上的龙袍,把我包裹起来。我不敢说话,依旧蜷缩着。 梁九功一见这场面,立刻叩头有声请罪。今天从押送我到囚禁我的一应奴才全跪在外面。康熙扫了他们一眼,说道:“各处的总管都到了吗?”各品级服色的太监、嬷嬷、姑姑都叩头。康熙说道:“攀高踩低是你们这些狗奴才的爱好。朕叫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这些奴才,有这爱好是什么下场。竟然鞭打多罗格格!反了你们!把那个奴才用荆条打死。” 那个死婆子苦苦叩头求饶,但是康熙的话是圣旨。早有行刑的太监把她绑在凳子上,四个太监抢抡起荆条,一齐打下来。那婆子开始还嚎叫,后来就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差不多半个时辰,才行刑完毕。康熙负手站在那里,见完事方说道:“记下了吗?”那些总管个个面色如土,叩头答应。康熙说道:“从押多罗格格到此的奴才,到这儿所有当值的奴才全部杖毙。梁九功,带着这些人监刑。”我虽恨他们,但是一律杖毙,有些过了。但又一想,我同情他们,谁同情我! 回到绛雪轩,康熙抱我下来。我挣扎了一下,但是他加大了力量,我只好由他了。四个丫头都吓傻了。头两回康熙送我回来,是有奴才帮忙的,他没有亲自动手。虽然当着他六个儿子的面儿,所见也有限,而除了他的心腹,宫里人一概不知。这回就不同了。从仪仗到绛雪轩上下,都直愣愣地看着他抱我进门。 太医早候在门口,低头不敢看,跪在我面前,哆嗦着伸出三个手指,叩在我的脉门上。许久,才长出一口气道:“格格应该只是皮外伤。奴才再开一剂安神袪风的药,给格格服下,庶几无大碍。”康熙点头,太医赶忙退下了。李德全捧着一盒儿外用药,说道:“皇上,棒伤药来了。”康熙接过来。我可真吓着了,往床里踡了踡,说道:“皇上,诗璇自己来。”康熙看了一眼李德全。李德全眉头微微一动,依然带着所有的奴才退出去了。 我抱紧自己的肩头,含着泪说道:“我自己来。”他伸手就把我抓过来,扯开我的裤脚儿,露出盈润如玉的小腿和渗着血迹青紫的膝盖。他醮着药油,轻轻地揉着我红肿的膝头。我咬牙忍着痛,但身上又被冷汗浸透。做完这个,他把我搂在怀里,掏出帕子,擦去我额上的冷汗,说道:“朕现在不会临幸你。你不用害怕。”他终于说出来了,我更怕了,打了个寒战。他动手解我的上衣,我抓紧衣服不肯。他说道:“朕说过了,你还怕什么?”我垂下眼帘,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他冷笑道:“授受不亲?刚才是什么?难道老四和老八做得还不够过吗?”我呆呆地听着他说道:“这宫里任何件事都瞒不过朕,凡能过去的,朕都睁一眼闭一眼罢了。朕宠着你,但别过了。朕既然能定下来,也一样能改变。他们虽然护着你,但是他们还没有能力保护你,甚至太子也没有。朕喜欢看着你无忧无虑的样子,喜欢你不断地给朕惊喜。你如果听话,还可以做两年朕最溺爱的格格,但是朕给你选定的路,是谁也改变不了。”我流着泪,在他的怀里发抖,哽咽着说道:“我不愿意。”他抚摸着我的头,笑道:“你还是被宠坏了,竟然敢当面拒绝朕!”我泪雨滂沱地说道:“我说的是心里话。”他说道:“说实话很好,但朕不想听。朕给你上药。”我按着衣服说道:“不。我自己来。”他的手指划过我的唇边,说道:“再这样,朕可不保证能做出什么事儿!”我慌乱地看着他解开我的衣衫,露出青紫的伤痕,还好没有破。我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肚兜儿,虽然夏日的比基尼比这还暴露多得多,但现在是古代,还是在这种情形下,我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来。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地揉着药油,在我的伤处化开。淡淡地清凉感觉,伤也不那疼了。他拿起司棋叠放在案上衣服,为我穿好,慢慢地系好扣子,理了理我的乱发,说道:“好好休息,朕明天再来看你。”我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那件事情,皇上,我……”他冷笑道:“君前失仪可不追究,也可以大不敬治罪。”他满意地看着我惊惧的眼神,说道:“你不必担心,在册封之前朕不会宠幸你。”我长出一口气。他却又抚摸着我的脸颊,说道:“但是不要挑战朕的耐性。做朕乖巧的格格,时时给朕惊喜。”我拼命地点头。他走出去,我立刻全身无力地跌倒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宜妃就来了,眼睛红肿地握着我的手,说道:“好孩子,你受苦了。谢谢你!姑妈没白疼你。”我知道她指我替胤禟挡雷。我替胤禟挡,不是看在她的面子,而是看在她儿子带我出去玩的份儿上。但她感谢我,我也不能驳她的面子。还没等宜妃絮叨完,德妃也来了。德妃也在我身边挤了个地方,说道:“脸色这么难看?我带来了枣泥山药糕,是十四昨儿专门去外面买的。他要早朝,不能就来看你。千叮咛万嘱咐,跟我说了一遍又一遍。”我心道,怪不得大将军王能浮出水面,心思也很缜密。德妃又说道:“听说你挨打了。这帮奴才真是不像话。皇上只略略罚你一下,他们就敢下死手。杖毙是轻的。”宜妃冷笑道;“杖毙的是那些传话儿的奴才。打诗璇是有荆条抽死的。”德妃一怔,看着我没言语。宜妃笑道:“德姐姐,怎么不说话儿了?昨儿的事儿十四也有份。本来诗璇丫头去报信儿,可十四不但没把诗璇弄回来,还跟着一块喝酒!喝酒就喝酒吧,还唱得惊天动地。一条街上的人都在那里看热闹。皇上也去看热闹,听着是诗璇写给十四阿哥生日的,才决定进去的。如果不是十四阿哥,皇上也未必发现诗璇在。诗璇也挨不了打。”德妃笑道:“宜妹妹也有份儿,不是九阿哥带着诗璇出门,那天这么多的事端。”宜妃和德妃你一言我一语,斗了半日才走,搞得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早朝时辰一过,阿哥们都到来了。先进门的是十三、十四,然后是九、十,最后才是四、八。胤禟脸色青灰地看着我,说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本事!不但护不住你,还带累你为我受苦。”胤祯也像斗败了公鸡,垂头道:“我也不知道皇阿玛是微服出宫的。我就应该直接把你接回宫里,也不会出了这么大事儿。都是我惹出来的!我要是不瞒着十三哥,他一定会接你回去的。你也用不着受这样的苦了。那帮狗奴才,我非得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不可!”我强笑道:“怕是没机会了。昨儿皇上下旨都杖毙了。” 胤禛和胤禩都动容了。胤禛问道:“皇阿玛亲自下旨杖毙的?”我答道:“是的,就在我的眼前。”胤祥说道:“皇阿玛中午刚下的旨意,晚上就改了,是赦免,还倒罢了。但是怎么会亲自到那里接诗璇?”胤禟和胤祯都皱起眉来。胤禩走过来,抚着我的头,说道:“别胡思乱想了。你看你,一晚上都成什么样子了。再不好生调养,又得喝苦药了。”我的鼻子酸起来,眼泪也滴了下来。胤礻我说道:“好好的,哭什么!看见八哥委屈成这样!爷们也替你担心了一晚上呢!你没见你这么伤心!”胤祯叹道:“我们护不住诗璇。我们都关心周边的状况,却只有八哥关心诗璇的身子。”胤禛的脸色微变。胤祥却说:“四哥也一样。皇阿玛在楼下听见你们唱《沧海一声笑》,就知道要出事,竭力劝阻皇阿玛不要去。偏太子爷非要瞧瞧,跟皇阿玛说,肯定是咱们兄弟在上面。四哥怎么拦也拦不住,就让我进去叫九哥出来。要不是归去来那个掌柜的那么强硬,皇阿玛也不会那么大的火儿。”胤禟、胤礻我、胤祯都不答话。胤禩说道:“多种因素凑在一起,环环相扣而已。大家都不必自责了。” 我靠在枕上,望着胤禩。他不多说,心里的苦不比他们少。他也在看我,柔声说道:“敷的什么药?皇阿玛那里有种云贵进贡来的良药,去淤伤极好。我们去要来。”提起药,想起昨晚的事情,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抓住他的袖口儿,终于大哭起来。我想一定哭得很没形象,不但他们几个手足无措,甚至胤禛都目瞪口呆。胤禩也顾不得其他,抱起我急着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快别哭了!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我哭得更厉害了,胤祯和胤祥最先明白过来。胤祯气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如果有事,我不要这个阿哥的身份,带你浪迹天涯去吗!你跟八哥哭什么!”胤禛斥道:“胡说!阿哥是你不要就不要的吗!”胤祥凝眉道:“十四弟说的不失为一种办法。如果这样可以解决,我也愿意!”胤禟和胤礻我都傻了,他们齐望胤祥。若说胤祯偶尔说些疯话,大家见怪不怪,但胤祥在他们中间以谨慎著称。胤禛怒道:“胤祥,你怎么也说这种话!你们真是昏头了!若是有一个外人在场,你们置于何地!诗璇置于何地!”胤禩拍拍我道:“四哥,十三弟和十四弟也是一时情急。他们不过说是气话。皇阿玛中午下旨,晚上就赦了。也不过是皇阿玛一时生气。诗璇,没事儿。就是有事儿,我们都顶着呢!”你个八贤王,这都不明白,他们俩个会无缘无故说这些。我气得抽噎着说道:“赶明儿我当你的母妃,看你顶什么顶!”胤禛的拳头握紧了。胤禟和胤礻我都惊呆了。胤禩淡然地说道:“别说母妃,就是母后,我也不会让你去做!”这回我也惊住了,呆呆地望着胤禩,这是那个风清云淡,八面玲珑的贝勒吗?这种气势是我第二次从他身上见到,上次只是为了跟胤禛争斗,这次却表现得淋漓尽致!天子之气,王霸之气,那是我从康熙身上感觉到的,他竟然收敛得如此好!他握着我的手,说道:“绝不会有这一天的。阿哥的身份是皇阿玛给的,我们没有权利抛弃,但是我们可以选择怎么做!我不够强大,但是我可以努力,即使失败了,我依然想过,争过,经过。” 胤祥一叹,竟然也吟起《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项羽穷途末路时所吟唱的,太史公说刘邦是无赖,项羽是英雄。可是我不愿意英雄穷途末路,为什么要做英雄呢?我们可以做世之枭雄,即使不可以,也可以做j雄!想起刘邦,不也是末路英雄,我不看好胤禩、胤祯、胤祥的搏命,我苦笑道:“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缯缴,上安所施!”胤祯问道:“此何意?”胤礻我说道:“是啊,怎么从未听过!”胤禩、胤禟、胤祥俱蹙眉。我惊讶道:“你们怎么会没看过呢?”胤祯没好气地说道:“你当我们都是三哥啊!无书不读!”我说道:“《史记·高祖本纪》里的呀!”胤禛望了我一眼,说道:“你记错了,高祖本纪里绝没有这句话。”我不信,叫胤祥到书橱里翻出《史记》,细细翻了一回,果然没有。我愕然,又释然,可能是看野史而来,尴尬地说道:“我记错了。”胤禟说道:“这首诗气魄非凡,绝非常人所作,难道是汉高祖所写?你又寓意如何?”我望向胤禩,胤禩说道:“就我们兄弟几个,你讲一下这个典故。”胤祯哼了一声,说道:“经筵。”我白了一眼胤祯,决定用最简单的话,说道:“吕后因高祖数度欲废惠帝鸠赵隐王,‘人彘’戚夫人,你们都知道。”他们都点头,我继续说道:“汉高祖最后放弃废惠帝的是因为惠帝竟然有商山四皓这样出尘离世的隐士辅佐,商山四皓告诉高祖惠帝是守成之主。汉高祖知道惠帝羽翼已丰,再无法控制,因此在回宫后命戚夫人一舞,他则作歌‘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缯缴,上安所施!’”他们都若有所思,然后胤禟、胤礻我、胤祯望向胤禩,胤祥则望向胤禛。 呀!完了,我把好孩子都教坏了。 第二十五章 塞外 经过这一次后,阿哥们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但我这里仍是小朝会的地方。我身上的伤一天天地好起来了,只有膝上留下深色的淤青还未褪尽!康熙每天过来看我,还好没有那次的举动,可我每次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生怕出什么状况。满宫里开始有关于我的新传说,不管怎么说,我的圣眷更胜从前。 六月,康熙决定巡幸塞外。我跟他闹非要带上大清的f4。他板起脸问我谁监国,我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他自己带到草原处理,难道他亲征噶尔丹时,大清就不转了。而且我宣布,如果他不带上f4,我也不去了。他那时心情极好,出乎意料答应了我。康熙四十三年,他带上了有史以来最庞大的皇子随行团——一、二、四、五、八、九、十、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留下胤祉坐镇京畿,半朝文武也都跟来了,包括有名的佟国维、马齐、李光第。 有了上次南巡的教训,我坚决穿男装,决不混在女人的队伍里。尽管康熙这次一个小老婆都没带,我是最大的女主子。我还把四个丫头并绛雪轩一应人马,也丢在那队里,继续过着自己的侍卫生活。可是没两天,我就发现形势不妙。首先是海青和拉锡轮流带着侍卫寸步不离,再看外围,竟然全是阿哥们的侍卫,把我围得跟铁桶似的,多走一步都不能,我不禁气馁。我换回女装,坐上康熙的御辇,过起我的腐败生活。这回我很自然地享受着李德全的服侍,换着花样地要点心,喝着我最爱的贡菊,又开始了读书生涯。队伍行进,我就窝在那里看书;队伍驻陛,我立刻找最好地方补觉。阿哥们一开始还担心,后来看到我的小资生活又羡慕起来。他们在那里议事,我在一旁吃点心、看书、解九连环、玩华容道。康熙从来不说我,任由我胡闹,甚至没有再说册封的事情。但我能感觉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连绵的营帐结成阵势,康熙带着阿哥们在蒙古王公的陪同下走进帐殿。这次不但有蒙古四十九旗的旗主,包括科尔沁、喀喇沁、敖汉、奈曼等有名的部落,还有外蒙古、青海蒙古王公,以及最最著名的准噶尔策妄阿拉布坦。望着草原一片城荒枕碧流,纳兰的词就是有气魄。他那次来的时候是秋天,而我现在是夏天,胡天八月即飞雪,现在又没有温室效应,温度比京城低很多。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所谓木兰秋狝,其真正的含义是到木兰围场行猎讲武,但现在巡幸、集会和处理政务、消遣游乐都和行围一样泛称为木兰秋狝。所以康熙带着他的儿子们不是忙于政务,就是忙于狩猎,我只能守在营帐里,听胤祥讲一天发生的故事,这几天实在无趣。一回胤祥说起每回射猎蒙古格格都阵角助威,我兴之所致,又把自己的啦啦队拉出来训练,打发无聊的时间。每天排练,也把我自己累得腰酸背痛。十五、十六、十七还小,康熙这几日又没有行围,因此也闲暇无事,每天都缀在我这儿看热闹。我就派他们担任外围警戒任务。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有事儿时拿出来充场面的,怎么能不保守商业秘密呢?由于我营帐就在康熙的寝帐旁边,相当于内帷,只有太子、胤禔和胤祥能自由出入,因此少了许多麻烦。胤禛他们也就几天见过一次,反比在宫里安静了许多。 这日,啦啦队休整,我无事可做,在行辕闲逛。冷风一吹,我不禁抱了抱肩,海青解下自己的披风,恭敬地递给我。海青比拉锡好说话多了。可能是他帮我站了几次岗,天天见面未免惯熟些。我披上说道:“海大哥,我们出去玩吧!”海青答道:“格格,没有皇上的旨意,奴才不能擅自……”我撅起嘴说道:“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海青说道:“格格是主子!”我说道:“皇上也没有旨意不准我出去玩,就是说我可以出去。我又主子,你得听我的。牵马,我们出去走走。”海青勉强答应了。 我今天汉人的女装,纯白广袖拖泥长裙,满绣本色的牡丹,略有一点粉红,外面罩着一袷纱衣,绾了个堕马髻,周围的散发都打成小辫子。这身装束上马十分不便,海青就半跪着,我红着脸踩着他的膝头爬上马。这身衣服虽不实用,但是马跑起来,却飘华欲仙,一时间海青和那八个侍卫都看呆了。我顽皮地一打马,箭一般冲出去了。海青他们着实吓了一跳,也忙打马跟上来了。 我不辨方向,向着太阳一路奔下来。海青带着人在后面跟着,也不敢拦我。直到跑累了,信马游缰到了一处水草丰美之处。但见天空澄碧如洗,青草茵茵,不远处又是一片灌木丛林,我不禁赞叹真是个好地方,随口说道:“要是有一名骑士就更完美了!”沿着林边往前走,就见一片清池,旁边是潺潺的小溪,一匹黑色的骏马长嘶。我惊喜地说道:“太美了!” 但见一名年纪二十上下的骑士从马后转出来,冷冷地看着我。黑色的蒙古袍子解下一半,露出黝黑的肩膀与结实的肌肉,浓眉下是乌黑的眸子,如黑色的宝石,闪着凌厉冷冽的光芒,刚性的嘴角,棱角分明的面庞,好个彪悍的男子。他那毫无顾忌的眼神,使这八名侍卫很不舒服!我在他们心目中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儿,岂容人如此肆无忌惮地欣赏。其中一个侍卫斥道:“哪里的野汉?大胆!”那汉子不屑地扬扬嘴角,系上袍子飞身上马,姿态潇洒至极。我转头对海青说道:“他的身手很好!”海青笑道:“十三爷的身手更好!”他虽是表扬胤祥,我却十分高兴。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我们回营吧。”那汉子却说道:“姑娘留步。”标准的汉话,他们本来不满,现在都对他怒目而视,只碍于在我面前要表现得矜持有礼。我示意海青,海青说道:“这位兄台有何见教?”那汉子说道:“我想问这位姑娘芳名。”海青冷笑道:“你这个鞑子好生无礼!平白问人家女孩的名字!山野村夫!我们走。”拨转我的马头,就要走,那汉子道:“你们满洲人就知理了!”拨出佩刀说道:“比试一场!看看我们成吉思汗的子孙强,还是你们女真人弱!”明明是一个意思,狂得够可以的!我不禁笑了。 早有一个侍卫飞马而出,两马一错,金戈之响,转眼之间,两个就换了三招。那侍卫拨马就回,到本阵方见他满脸细密的汗珠儿,拖刀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我一惊,他们都是康熙亲近的御前侍卫,没有点身手,康熙看不中的,更何况派到我身边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海青一带马,就要出战。我拉住海青的缰绳,说道:“来人是大力士,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海大哥小心。”海青说道:“格格放心。”飞马向那汉子冲过去,你来我往大战十几个回合。那汉子冷笑道:“满人里还有这等身手的!”海青冷笑道:“我这样的多如牛毛。”二十几个回合后,海青渐渐支持不住了,可他还死战不退。我急道:“海大哥,快退回来!你们都去帮他! 天与多情(清穿) 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13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13部分阅读 ”六个侍卫催马出去,留下两个护在我身边。那汉子奋然不惧,与海青他们战作一团,二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我大叫一声“停”,他们竟然都住手了。我指着那汉子说道:“不用打了。咱们知道你身手了得!若群殴胜之不武,若单打算你赢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改日我叫好手跟你打架。海大哥,咱们走。”海青领着人带马回来。那汉子也不拦,说道:“还请姑娘留下芳名。我怎样才能找到姑娘?”我的心一动,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那汉子答道:“策凌敦多布。”我一怔,他是策凌敦多布?海青他们的脸色变了,我心下骇然,说道:“你真的是策凌敦多布?”这回轮到策凌敦多布惊讶了,他说道:“我们蒙古人从来不说假话。”我不死心,再次确认道:“你是准噶尔部的策凌敦多布?你的哥哥是策妄阿拉布坦?”策凌敦多布说道:“不错。我就是准噶尔部的王子策凌敦多布。”我噢了一声,上下地打量着十四的对手。我们未来的抚远大将军还真有一场硬仗,至少比武功绝对是棋逢对手,不知比智计是不是将遇良才。 我点点头,说道:“策凌王子,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诗璇,如果有缘,我们再见。”拨转马头,往回走。海青他们戒备着,策凌敦多布没有上前,只在后面嚷道:“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汉家女孩儿!”我心道,是会再见的,至少康熙赐宴的时候会见到的。我们走了一段距离,海青问道:“格格知道策凌敦多布?”我答道:“听说过,但语焉不详。”海青蹙眉道:“他是准噶尔乃至整个蒙古的英雄!他曾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只老虎,还曾只身猎杀黑熊。他有一万名亲手训练的骑兵,号称疾风铁骑,纵横草原无人能及!”我点点头,他若是没有点手段,胤祯能在西北打了六年仗!就是大清王朝起倾国之兵,花了六十年才平定准噶尔的叛乱。 我们刚回营帐,魏珠就迎上来了,说道:“格格回来了!皇上问格格呢!”我嘟起嘴道:“皇上问我做什么!有海大哥跟着呢,我又不会长翅膀飞了。”魏珠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皇上说见了准噶尔汗,就带格格出去玩儿。”我郁闷地坐下。我真是不想单独跟康熙在一起,尽管这是自欺欺人,但我就喜欢当驼鸟。 忽见胤祥挑帘进来,一见我这身装束,倒愣在那里,半晌方说道:“你穿这身衣裳真好看!”我心气儿不顺地说道:“护驾阿哥,怎么有空来这儿?”胤祥笑道:“这回大哥也来了。我和大哥轮流当值,不像南巡那次那样忙碌。想出去玩儿吗?”我答道:“刚出去过。很没意思。”胤祥说道:“我教你射箭?”我举起自己的雪白柔嫩的双手,说道:“不练。会像你的手那样长满老茧。”胤祥笑道:“前儿你还跟十四弟打赌,你能射中兔子呢。你连弓都不会拉,小心十四弟嘲笑你。”一想起小霸王的耻笑,我就不舒服,好胜之心立刻涌起,说道:“你外面等着。我换过衣服就来。”胤祥和海青退出去。 我换身男装跟胤祥出来,来到一处围幔,像是个校射场的模样,一面竖着一排箭靶,另一面竖着一排草人。胤祯和几个蒙古王子模样的,正在练习射箭。他刚刚射中红心,旁边的一大群蒙古格格莺莺燕燕,呱呱地叫好,一个红衣的蒙古格格叫得最响。十五六岁,面庞娇嫩,杏眼红唇,嘴角上翘,看着就不好惹,在胤祯身边跟只花蝴蝶似的。看样子小霸王被缠上了。我心下窃喜。 胤祥一露面,又分出一批围拢过来。胤祯带蒙古王子都向胤祥行过礼,面色不豫地看着我,说道:“你怎么跟十三哥来了?”我答道:“我要跟胤祥学射箭,当然得过来了。”胤祯说道:“我教你!”我摆手道:“你教我,赌就没劲儿了。再说,你忙着呢,又要射箭,又要练布库,旁边还有围着。哪里有空儿!”胤祯心里有病,早就不自在了,一听见我这样说,赶忙说道:“我不忙。只是皇阿玛命我照顾斯琴日娜格格的,没有什么的。你来了,我当然先教你。”原来那个女孩叫斯琴日娜,我点着胤祯说道:“此地无银三百两。”胤祯急了,可没等他说话,斯琴日娜拉着他说道:“十四阿哥,我们去外面骑马吧?”胤祯想甩开她,又没甩开,脸上涌起了红色。我和胤祥忍着笑,说道:“十四阿哥,快去吧。再一会儿,格格说你照顾不周,我们可帮不了你!”斯琴日娜说道:“就是。就是。十三阿哥都说,十四阿哥应该陪着我,我们快走吧。”不由分说,拖着胤祯就走,胤祯用力甩开斯琴日娜,说道:“爷没那个好兴儿!走开。”走上前,一下把我从胤祥身边拽过来,说道:“我有空!十三哥,皇阿玛行辕那里还得巡视,我就不送十三哥了!”斯琴日娜跺脚道:“我找阿布去,问问皇上,十四阿哥是不是应该陪我玩!”胤祯说道:“你爱找谁找谁去。爷没功夫陪你胡闹!”胤祥皱眉拦住斯琴日娜,说道:“格格再等会儿,十四弟教过之后,再陪格格骑马也不迟。”胤祯冷冷地说道:“爷没兴趣陪你骑马,叫你六叔陪你胡逛去。”说着拉我到射箭场选弓。那班蒙古格格都大眼瞪小眼,看着眼前变化。斯琴日娜拉着胤祯说道:“十四阿哥,所有人都说,我是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你怎么会喜欢跟那个假男人玩儿呢?”草原上最美的花朵?我笑道:“我看你倒像草原上最美丽狗尾巴草儿!”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斯琴日娜一步蹿到我面前,说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假男人!怎么十四阿哥见到你,就不陪我玩了!你这奴才识相点,快点从本格格眼前滚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她那班格格都跟着叫起来了,活脱脱地一群鸭子。蒙古王子则带着深深地惊艳,直直地盯着我。胤祯把我挡在身后,胤祥沉着脸说道:“她是大清最尊贵的格格,不是你口里说的奴才。论起奴才来,她是多罗格格,享固伦公主俸,而你阿玛不过有个‘辅国公’的头衔,你在她面前应该自称奴才。”斯琴日娜气了半日没说出话来,拔脚就走。胤祯在后面跟了一句“不送”。那班格格们,没义气地留下了。 胤祯憋着气,给我选了把小弓,我嫌难看,要玩那把硬弓,胤祥笑道:“这把你拉不开。”我不理睬,拿起来就拉,任我使尽力气,也无法拉动分毫。周围的蒙古格格笑起来。我一生气,松开弓弦,没想到回力一弹,把我的手指弄破了。胤祥和胤祯都心痛地过来看,我忍着泪,笑道:“没事儿。”却痛得直咧嘴。胤祥说道:“开硬弓哪有不带扳指的!”胤祯说道:“都是十三哥,没事带诗璇来射箭场做什么!”胤祥说道:“我带你回营包扎。” 胤祥和胤祯送我回营帐,顶头就遇见康熙,请安施礼后,康熙问道:“怎么了?”胤祥刚想答话,我抢着答道:“回皇上话儿,我刚才偷着玩硬弓,不小心弄伤了手。”康熙说道:“过来,让朕看看。”我只得走近康熙身边。手指上磳掉了一层皮,有一点重的地方渗出血珠儿。康熙皱着眉,说道:“宣太医。”我说道:“皇上,一点小伤……”被康熙一眼瞪了回去,乖乖地进帐等太医。胤祥和胤祯刚想跟着进来,康熙说道:“你们都无事可做吗?胤祥去巡视营地,胤祯看好策妄阿拉布坦的部众。”胤祥和胤祯都答应着退下了。 康熙一直看着太医给我包扎完毕后,方说道:“今天都到哪儿玩去了?”我老老实实地答道:“跑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又回来了。然后跟着十三阿哥去学射箭,但弄伤了手。”康熙沉着脸,说道:“朕的旨意呢?”我干巴巴地说道:“皇上命我在塞外不许乱跑,不许胡闹。我没有乱跑,海青跟着我呢!我没有胡闹,看过热闹罢了。”康熙轻轻笑了,招手命我过去。我倒退了一步,权衡了一下,还是走到他身边。他把我拥进怀里,说道:“你真是个惹祸精。”手指轻轻划过的唇边,说道:“朕想尝一下。”我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他明显察觉到了,慢慢松开手,说道:“朕也许应该给你名份之后,再做这些事情。”他在我额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安置吧。朕走了。明天好生歇着,晚上朕会给你一份意外的赏赐。”他的话没能引起任何兴奋,我能感觉到自己心里沉垫垫的,一股哀伤之情慢慢地浸透着自己的身体。难道我下半生就在深宫里做笼中鸟?守着无聊的头衔,跟着一群老女人争夺皇帝的宠爱,不能骑马,不能出游,不能……我难受起来。 第二十六章 射猎 次日上午我依旧睡眼朦胧。昨天一夜都被康熙的话折磨着,跟这种古人实在讲不清,何况是握有绝对权力的皇帝。出逃计划不可行,海青和他那八大金刚每日的寸步不离,把我看得死死的,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我该怎么办呀!就算现在我想抓一个康熙的儿子嫁掉,没有康熙的旨意,不但谁也娶不了我,而且我会立刻变成他的后宫。 我没兴趣训练我的啦啦队,揉着发痛的额角,抬头竟然看见胤祺走进来,惊讶地说道:“五阿哥?你怎么来了?”胤祺负手说道:“来看你。自从十四带走你后,一直没有机会见你。你过得好吗?”我叹气道:“不太好。绛雪轩的门槛都快被来人踢破了。你怎么会没机会呢?”胤祺轻轻一笑,说道:“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苦笑道:“有什么分别吗?这样就能显得你持重知礼!不过尔尔。”胤祺的眉头一收,说道:“出什么事了?你的心情如此不好。”我赶忙说道:“没有。没有。对不起。我今天不太舒服。改日再请五阿哥坐。抱琴端茶。”胤祺摆手道:“别急着端茶送客。我来带你出去走走。”我摇头道:“懒待动弹,改日吧。”胤祺说道:“十三弟和十四弟正在和蒙古王子们比试射箭,你不想去看吗?他们都比不过十四弟,已经公推策凌敦多布出阵了。”我一听来了兴致,又一想苦着脸说道:“皇上不准我出帐乱跑,尤其说今天让我好生歇着。”胤祺说道:“只要你想去,我就有法子。”我立刻点头。胤祺说道:“我在外面等你。”我换了身天蓝色的旗装,挽了两个小抓髻,打着散辫子,穿上羊皮小蛮靴,蹦蹦跳跳地跑出帐来。胤祺拉着坐骑,看见我呆了一呆,旋即翻身上马,拦腰就把我抱了上去。我吓了一跳,没想到胤祺比其他人更猛,偷眼瞧海青却只张了张口,老实地跟在后面,我暗自纳罕。 不一时就到较射场,这个比胤祥昨儿带我来的还大,里面人山人海。四周驻防的蒙八旗和满八旗,里面很多青年的贵族,看起来像蒙古各部的王子。内圈则是一群蒙古格格,领头的就是昨天那个斯琴日娜,中间那个马弁装的就是策凌敦多布。这边胤祥和胤祯,再加上胤禑、胤禄和胤礼,别个都不在。胤祺打马进来,立时人马如分浪,让出一条道路。我听到惊叹声如海浪扑面而来。顶头就见胤祯又黑又臭的脸,却见胤祥握着弓箭,正在跟策凌敦多布比试。胤祺抱我下马,场上安静下来,策凌敦多布转过头惊讶地说道:“汉家女孩?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斯琴日娜气哼哼地说道:“六叔,她不是汉人!她是满人!是皇帝陛下宠爱的多罗格格。”胤祥他们先上来给胤祺请安,然后是蒙古人,我跟着借了一把光。按规矩,蒙古人又向我请了一遍安,我得意地给了斯琴日娜一个白眼,昂着头受过她的礼,把她气得直咬牙。 我对胤祥奇道:“不是说十四阿哥跟策凌敦多布比试吗?怎么你在场上?”胤祯在一旁没好气地说道:“我输了。所以十三哥上了。”又小声说道:“你总有法子跑出来!这回跟着五哥,怎么从来不跟着我出来!”我悄笑道:“你有办法出现在皇上的行辕,我也跟你溜出来。”胤祯泄气了,咕哝道:“没办法。我是追不上十三哥!除了太子爷,就是十三哥。”我悄悄拽他的衣袖,他也就不说了,立刻从胤祺身边把我抢出来,向我介绍场上的情形。胤祥和策凌敦多布目前平分秋色,但是那班格格疯狂地给策凌敦多布加油,吵得人不得安宁。他就是因为这帮鸭子的狂叫才输掉的。 胤祥点头笑笑,连射三箭,箭箭中的,那班格格却在喝倒彩。轮到策凌敦多布时,则一片静寂,待中的后鼓掌喝彩,一段整齐的蒙古踢踢踏。斯琴日娜还得意地向我示威。胤祥无所谓,我却超极不爽,大喊一声“停”,所有人都望着我。我狠狠地瞪了斯琴日娜一眼,说道:“十三阿哥要做准备,休战一刻钟。”斯琴日娜冷笑道:“骑射有什么好准备的!格格没来之前,十三阿哥不是比得好好的!”我说道:“用不着你管!胤祥?”胤祥笑道:“我是需要准备一下。”斯琴日娜刚想说话,策凌敦多布说道:“我同意。”斯琴日娜不敢再犟,一脸的不服气。 两边人马各自退开,我回头叫胤禄道:“十六,回营把我的啦啦队叫来,带上全套装备。”胤禄答道:“得令。”又笑道:“诗璇姐姐把秘密武器拿出来了。十三哥在诗璇姐姐这里就是有面子!”看着小霸王又有变黑的脸,我赶忙说道:“两回事儿!少胡说!还不快去!”胤禑说道:“诗璇姐姐,早上我瞧云英在皇阿玛那儿当值啊!”我说道:“你找李德全,不管用什么法子,当不当值都给我弄出来。要是办不成,这种窝囊相儿,就别在我面前摆阿哥的架子了!”胤禑一吐舌头,笑嘻嘻地和胤禄走了。胤礼也跟去了。胤祺问道:“什么叫啦啦队?”我答道:“就是助威的。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来了一看就明白。”再看那边,斯琴日娜围成一个小圈儿,在那里嘁嘁喳喳地商量着。策凌敦多布望着我,想说话却苦于无机会。 过了好半天,胤禑他们三个带着我的啦啦队来了。她们都穿着我设计的队服,一身雪白,紧袖儿白靴,腰上围着短款的蓝色鱼尾裙,金线描的鱼鳞花纹,头上整齐地扎着马尾。后面几个太监拿着行头。她们见到我,列队站好,一齐施礼。我对胤祥说道:“十三阿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胤祥大步迈向射箭场。策凌敦多布也起来。 颠峰对决耶!这回是策凌敦多布先射,连中三元。斯琴日娜带着格格们,又欢呼又跳了一段蒙古舞,引来看客们阵阵喝彩。胤祥搭箭,也连中三元。我打了响指,啦啦队整齐地排成四方阵,变戏法儿似的从身后取出花球,上举、下举、对拍,脚下踏着步伐,整齐地高喊:“十三阿哥必胜!十三阿哥必胜!”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啦啦队活力四射的表演。这些小丫头也都来劲儿了,平日扭扭捏捏的动作,都变得灵动挥洒,整个人充满着朝气与激|情,最后以一个后空翻加上一字马结束了这个垫场。好久周围都是沉默着,那帮小丫头不知所措地望着我,因为我说过,要等着掌声响起同时起立的。可是没有掌声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想这些家伙别是看傻了!果然胤祯先想起鼓掌,胤祥和胤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接着掌声便像潮水一般涌来,叫好声如震天般响起。这些丫头们都兴奋得满脸通红,一齐鞠躬致谢。比平日发挥的出色,我的面上光辉起来。 按规矩该比骑射了,即骑马在校场跑一圈,行进中射镖靶的草人。策凌敦多布刚想上马,旁边的一个蒙古王子叫道:“我看继续比立射好了。”立刻引起周围的蒙古王子一致地应和。策凌敦多布望着胤祥说道:“十三阿哥看呢?”我不解地悄问胤祯,胤祯一脸不爽地答道:“自己想。”胤祺笑道:“他们认为那样比试太慢。”我奇怪地说道:“快慢有什么关系?”胤祯气乎乎说道:“他们急等着看你那个啦啦队还能表演什么!”我恍然大悟。这时胤祥微笑着答道:“就依丹衷说的,你看呢?”策凌敦多布说道:“好!”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箭,同时射出,如品字形直中靶心。我也不禁鼓起掌来。斯琴日娜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带着那班格格跳了一段复杂的蒙古舞,个个手上带着白色的哈达。真不愧是青海蒙古人,行动上带着西藏的风情。我对着司棋打了个手势,司棋会意,带着啦啦队换了道具。胤祥回头望向我,我挥着帕子,说道:“十三阿哥必胜。”他也抽出三支箭,同时射出,就见那三支箭疾如流星,三点一线并排穿透红心。我们都大声叫好。这回啦啦队亮出彩带,绕环、螺形、抛接、摆动、跳跃、平衡、转体、8字以及蛇形一气呵成,最后以一个飞天造型结束了表演。这些家伙巴掌都拍红了。我得意地看着绿脸的斯琴日娜。她咬着牙冲着策凌敦多布说道:“六叔再比!六叔是草原的英雄,一定会打败十三阿哥!” 胤禑笑着接道:“论比射箭,你六叔不见得输给我十三哥,可论比起加油助威,你可差得远呢!”斯琴日娜瞪着胤禑说道:“谁说我差了!拉出来比试比试!我们蒙古格格还能输给你们大清的奴才不成!”胤禄又尖又酸地说道:“我们说的你差!瞧瞧你自己,长得枺频模憬愕睦怖捕佣计床还「沂憬阏母纾慊共畹迷赌兀 彼骨偃漳嚷惩ê欤档溃骸八滴冶炔还〗忝妹牵颐窃倮匆欢危 必防裣干钙厮档溃骸霸俦纫话俣文阋灿涣恕2淮蜃派浼献恿耍磕懔寤姑挥猩淠兀 蔽艺嬲媾宸滴跽庑┒樱桓霰纫桓銮浚桓霰纫桓錾停桓晒湃嗣孀恿耍∷骨偃漳纫膊淮鸹埃兔晒鸥窀衩前诔鲎耸疲艘欢位犊斓拿晒盼琛u舛斡懈丛拥钠锫矶鳎褂邢卵镜龋贸隹醇冶玖欤贸n虾炔噬痪诙?br /gt; 胤祺说道:“斯琴日娜真有点本事。诗璇又拿什么花样赢她?”我笑道:“必杀之技!”回头对司棋做了个手势。司棋她们取出了双节棍。这一亮相,就把所有人都震住了。胤祯说道:“这是女人玩的吗?诗璇怎么会玩这个?”我得意地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啦啦队一甩双节棍,口里说道:“我要使用双节棍,嘿嘿哈哈!我要使用双节棍,嘿嘿哈哈!”先是舞动如风,踢腿弹跳,前舞后舞,个个英姿飒爽,巾帼英雄。最后“我们的队伍向前进”的姿势,赢得满场掌声狂飙。 斯琴日娜又是咬牙又是气恨,正想拂袖而去,却突然委屈地叫道:“阿布,我被人欺负了!”含着泪扑了过来,胤祺一把拉到我至身后,倒把我唬了一跳。就见康熙和其他阿哥,带着一大群蒙古王公站在我们后面。霎时间,所有人都矮了半截,山呼皇上吉祥。我也甩着手帕行礼,暗想康熙别又像十四的生日那样! 斯琴日娜一下子扑到中年男人的怀里,哽咽着说道:“阿布,她欺负我。”这就是策妄阿拉布坦!我打量着这位准噶尔帝国的皇帝。他的样子也就三十几岁,带着冷静也霸气,如沉寂的猎豹,静待时机。他也盯着我,眼睛里带着审视,如秃鹫之于猎物。我冷冷迎着他的挑战,暗想如果杀了他,十四是不是不用到西北作战,是不是就不会被幽禁了?我想我的眼睛闪出逼人寒意,他一定在疑惑我的敌视。 策妄阿拉布坦拍拍斯琴日娜的头,说道:“皇帝陛下驾到,还不快行礼!”斯琴日娜行礼,还不忘做出十分的委屈。康熙伸手扶我起来,方说道:“平身。”所有人站起来。斯琴日娜嘴张得足足吞下一个鸡蛋,说道:“皇帝陛下,她,她欺负我。她……”康熙冷冷地说道:“她是朕钦封的多罗格格,是大清最尊贵的女人,任何人都要臣俯于她的脚下。”我开始就不自在,听到康熙的话,我的脸刷的白了,一股寒意直贯心底。我无力地望向胤禩。他的脸色也变了,不仅仅是他,从太子起这些阿哥们无不变色的。胤禑他们三个小不点儿,也都露出不太对劲儿的表情。太子抢先说道:“是不是因为十四弟没有尽地主之谊啊?斯琴日娜格格放心,我一定会让十四弟好好招待你。”胤祯不满,也不能说话,倒是雍正大人黑着脸,说道:“你们这是比试射箭,还是比试歌舞呢!”策凌敦多布和胤祥几乎同时答道:“比试射箭。”康熙笑道:“朕看更像是比试舞蹈,班第说呢?”一个贝勒品级的蒙古台吉,笑着答道:“臣看也像两位格格在比试舞蹈。依臣之见,多罗格格的舞队更胜一筹!”后面的蒙古王公们纷纷点头称是。 康熙笑着说道:“这丫头惯会惹祸!朕身边当值的女官都敢叫出来,真被宠得无法无天了!”班第笑道:“多罗格格有才有貌,皇上偏爱一些,也无可厚非。况且不是多罗格格,臣等也看不见这样的好场面!”我苦着脸说道:“皇上又早到了?”康熙说道:“你把朕身边斟茶的女官都叫出来,朕当然得看这个热闹了。”又指着胤祥口里的丹衷,问道:“这孩子是那家的?刚才的主意出得好!”丹衷出列躬身道:“臣和硕特部丹衷,恭请皇上圣安。”康熙说道:“原来是拉藏汗的世子!很好!来人,依科尔沁旗之例,把名字记录在理藩院,入备选额驸名单。”拉藏汗和丹衷赶忙叩谢康熙。策妄阿拉布坦出列道:“启奏皇帝陛下,准葛尔部来归已久,却从未获得与皇帝陛下联姻的隆恩。臣恳请皇帝陛下恩准赐婚准噶尔部。”康熙说道:“噢?准噶尔部有意与大清联姻?既然如此,朕回京后一定命理藩院,为准噶尔部选一门恰当的亲事。”策妄阿拉布坦跪谢道:“皇帝陛下,臣认为现在就有一门好亲事,恳请皇帝陛下恩准。”康熙沉着脸说道:“说吧。”策妄阿拉布坦说道:“臣的独生女儿斯琴日娜,与十四阿哥年貌相当。而且斯琴日娜对十四阿哥仰慕已久,恳请皇帝陛下恩准,十四阿哥迎娶斯琴日娜。” 我的眉头一皱。我并不反对十四娶这个母夜叉,甚至很高兴地看到十四的苦瓜脸和日后那些热闹,但是让十四迎娶一个蒙古部落的格格,似乎很不妥当。胤祯是皇子,天潢皇胄,即使娶蒙古格格,也应该是蒙古晋献啊!退一万步讲,康熙笼络蒙古诸部,同意十四迎娶蒙古格格,但也轮不到准噶尔部这种暂时归顺的仇敌。何况历史分明记载着十四在青海与准噶尔的策凌敦多布恶战,如果十四迎娶这个蒙古格格,很可能就会成为入赘的驸马,永无归期,甚至沦为人质,死于非命。 康熙的眉头也紧皱,太子却笑道:“这个很好啊!我看斯琴日娜与十四弟年貌相当,天作地设,而且显我大清与准噶尔蒙古永世和好。”我知道太子的意思。太子一直记恨着那年在毓庆宫的故事,只苦于没有机会。这回策妄阿拉布坦的主意,正中他的下怀,他乐得顺水推舟。不单单如此,策妄阿拉布坦和太子的会心微笑,使我闻到阴谋地味道。我担心地望向胤祯,他满面的怒色,也正向我看来,显然我神情加深了他那种愤怒地感觉,若不是胤祥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腕,他早就爆发了。但太子这样说,康熙势成骑虎,唯有答应然后徐图他计了。康熙皱着眉,说道:“太子说的不无道理……”可胤祥已按不住胤祯了,我只好挺而走险了,说道:“皇上,诗璇倒认为太子道理不充分!”康熙松了口气,却又对我如此不顾及太子颜面,感到有些恼怒。我暗自生气,太子是你的儿子,胤祯就是你的儿子了。论相貌,有胤禟在前;论学识,有胤禛、胤禩,那个三阿哥胤祉更了不得;论武艺,也有胤祥、胤祯,而且胤禔、胤祺一定不比太子弱。康熙怎么就如此看重太子呢?就算综合国力,太子也未必排在前面,难道就因为他的母亲是皇后吗?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战时立功,平时立贤,康熙中毒太深了,而且只中教条的毒,却没有学习维护教条的手段。 策妄阿拉布坦盯着我,说道:“多罗格格怎可以说太子的不是呢!”我笑道:“皇上是亘古少有之圣君,皇上的儿子自然是人中豪杰,我说的是吧,辅国公?”我有意叫策妄阿拉布坦的爵位,一方面羞辱他,另一方面为我的话埋下伏笔。果然,策妄阿拉布坦对我的称呼很不受用,却又不得不答应着。我冷笑道:“辅国公既然认为我说得对。那么我想请教一下,你那个斯琴日娜有何出众之处呢?论出身,她不过是卫特拉蒙古一个部落族长的女儿;论容貌,蒙古格格中她也排不到前面,她又凭哪一点能让十四阿哥前往迎娶?”斯琴日娜气得叫道:“我阿布是草原上的英雄!整个卫特拉蒙古都尊敬我阿布。你!你!你这个毛丫头,……”她想骂我,但康熙有言在先,她又不敢出口成脏。我冷笑道:“想说什么!告诉你,我之所以说太子的理由不充分,是因为你的出身太低,配不上十四阿哥!若说你阿布是草原的英雄,那么噶尔丹呢?中原大地从不以成败论英雄!卫特拉蒙古真正的英雄不是说出来的。心中的尺度不是口舌的争执。那位能与我大清颠峰对决,能与皇上会猎于漠北,才是真正的英雄!你们准噶尔部的美女阿努宁愿战死疆场,也不愿回归她本来的未婚夫,成为蒙古大草原的传奇!你太高看你阿布了!” 也是太不给策妄阿拉布坦面子了,我的话引起如潮水般的议论声。康熙说道:“胡说!还不退下。”我一甩帕子,答应声是,转向就走,只差跑了。康熙说道:“站住!去哪里?”我理直气壮地答道:“皇上让我退下的。”无论是大清的阿哥还是蒙古的台吉,都低下头双肩耸动。康熙一副被打败的样子,说道:“跟朕回行辕。”本想快闪,还得回去听呵。康熙摆手说道:“都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行围,优胜者有重赏。”所有人山呼万岁后,退到两侧为康熙让开一条道路。 回到行辕,康熙命其他人都散去,单单留下我。大帐里静极了,康熙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我偷眼一望,连李德全都不在,更加深了我的恐慌。我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往帐口挪,只差一步了,康熙扶着龙书案站起来,冷笑道:“别白费心思了!没有朕的旨意,你出不了帐殿。”我站定撅起嘴来,说道:“可我不想在这儿傻站着。”康熙说道:“你是要朕做点什么!”我听出语意的暧昧,赶忙说道:“不用了。皇上累了,还是好生歇着吧。”康熙说道:“你真的这么有把握,无论什么时候,朕都不会治你的罪?”我答道:“我认为皇上现在不会,但是将来有一天会的。我想应该跟‘私车’、‘分桃’一样吧。”康熙皱眉道:“你这丫头,说这种话太失身份了。”我想想“私车”、“分桃”的典故,想不出哪里不对。我歪着头刚想反驳康熙,却见他已站在我面前,唬得我当地撞上后面的柱子。康熙轻轻把我揽在怀里,说道:“小丫头,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这话很耳熟,雍正大人说过,这该不会只有皇帝才会说吧。 我僵硬地露出笑容,说道:“皇上,我累了。可不可以跪安?”康熙说道:“朕一眼没照看到你,你就到处乱跑惹祸。既然累了,就在这儿歇着。李德全……”李德全应声进来,康熙说道:“带人服侍格格安置。”李德全眉都没动一下,叫了两个乾清宫的女官过来,伺候我在后帐的床上歇息。我本来胆战心惊地躺着,但昨儿闹腾了一晚上,今儿又折腾了一上午,浑身酸痛,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十七章 蒹葭 等我醒来已申时了。康熙没在帐内,我暗谢天地。收拾整齐了,赶快跑出来。海青带着人就守在帐口,我说道:“海大哥无事可做吗?”海青一怔,说道:“格格此话怎讲?”我说道:“你不是无事可做,老跟着我做什么!我又不出门,用不着人贴身保护。”海青笑道:“格格原来指这个。格格不知道?皇上到木兰围场就下旨,命奴才全程跟随格格。格格到哪儿,奴才得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说道:“你就不会偷懒吗?”海青恭谨地答道:“奴才不敢有丝毫懈怠,恐有负皇命!”跟他也讲不清,我拔脚就走。 到了我的帐前,就见胤祥神情忧郁,紧皱着眉头。胤祥身后的小路子一见我,惊喜地说道:“十三爷,格格回来了。”胤祥欣喜地迎上来,说道:“你回来了!”我鼻子酸酸说道:“里面坐吧。”海青向我和胤祥施礼,带着人守在外面。刚一落坐,胤祥就问道:“什么事?怎么才回来?”我答道:“皇上教训了我一顿,后来我累了想告退,皇上就让我在他帐里歇了。所以这个时辰才回来”胤祥惊道:“你睡在龙床上?”我可没想到这个,只得答道:“帐殿后面有张床,皇上说我乱跑惹事,让我在那儿歇着。你可别想歪了!”胤祥皱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但愿……”我打断胤祥的话,说道:“青天白日的,好好的做什么梦啊!皇上已经拿主意了,说回宫就把事情定下来。你就别猜测,也别幻想了。”胤祥说道:“你打算怎么办?”我苦笑道:“我能怎么办!上次逃跑那样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你的五哥、八哥、十四弟抓回来了,现在没有那样的机会!”胤祥神情严肃地说道:“逃避不是办法。你在虎跑跟我说的话,还做数吗?”想起虎跑对胤祥的承诺,我急着问道:“你要干什么?”胤祥现出少有的决绝,一种潜藏已久的气质不经意地流露出来。这种气质与康熙的不同,与胤禛、胤禩的也不同。难道康熙的儿子都有另一面吗?胤祥说道:“不必问,只要回答我就好。”我狠狠地说道:“我不准你冒险!”胤祥轻轻握住我的手,说道:“我以为你不再在乎我了。八哥、九哥、十四弟,他们都在你心里,我以为我无足轻重了。”我气道:“你比他们都重要!”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傻了。我这是做什么!我承认我对胤祥有好感,但我很确定我现在对胤祥的感情不关乎男女情爱,最多是一点淡淡的喜欢、朋友式的帮助,当然也淡化了当初的功利性。可我这样说却引向何方,我赶忙又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胤祥把我抱在怀里,说道:“不,不要说明白,给我一个梦。” 我挣脱出来,忍着泪说道:“你来就向我说这个吗?”胤祥也强笑道:“这半日没你的消息,我担心。一会儿,我还要出去喝酒。”我一怔,说道:“喝酒?跟谁?你今儿大半天都比试射箭,还不累!”胤祥说道:“满营的人都在议论今天的射箭!他们都说十三爷和策凌王子的比试,是给多罗格格和斯琴日娜格格比拼舞蹈做垫场呢!”听得我不由得笑了,说道:“我是气不过那个枺桓忝孀印!必废樗档溃骸澳腔岫凰骨偃漳饶值寐亲拥钠患憷戳耍透咝似鹄础d慊古沙瞿愕拿孛芪淦鳎页懦∶妫盐颐嵌颊鸬媚康煽诖簟p恍荒悖∧愣晕艺婧茫 蔽倚Φ溃骸澳悄阍趺锤行晃夷兀俊必废樗档溃骸案詹啪褪俏业母行唬 蔽乙皇泵幻靼坠础x废樾Φ溃骸耙陨硐嘈戆。 闭饣夭幌窀詹拍茄四亓恕n液莺莸卮反蜃潘档溃骸罢饣岸彩峭婊埃】次以趺葱蘩砟悖 ?br /gt; 胤祥笑着求饶。我也乏了,放过他,说道:“只喝酒?多没营养!”胤祥说道:“确切地说是吃烤全羊。策凌敦多布说,他的烤全羊是绝活儿,请我去品尝。还带来了草原的青稞酒。” 野外烧烤晚会!我不禁神往起来。胤祥说道:“想去?我带你去!”我说道:“皇上不会答应的。海大哥带着守在外面呢!我怎么去!”胤祥说道:“走吧。我有办法!”我立刻点头,叫他出去,想换骑猎装。胤祥嚅嚅地说道:“那天你穿汉装真像仙女,能换那身吗?”我说道:“穿那身衣服骑马太费力。上回是踩着海大哥的腿上去的,多不好意思!”胤祥忙说道:“不用骑马,你骑的速度太慢,到那儿天都黑了。”我脸上噌噌起了三条黑线,胤祥一边退一边说道:“我说错了。”赶紧溜出去了。 我还是换上了那身衣服。胤祥坐在马上惊喜地看着我,说道:“你真美!”我不好意思了。胤祥伸手拉我上马,与他共乘一骑。海青说道:“十三爷,皇上吩咐格格出营得请旨。再说格格身份尊贵……”胤祥笑道:“我不尊贵吗?”海青忙说道:“奴才不敢。奴才是说……”胤祥拨转马头,飞一般出去。海青只得带着人跟上。胤祥一手搂着我,一手控马,速度丝毫未降,比我自己骑,快出不知多少。看来我的骑术还真差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我们下马,竟然是上次遇见策凌敦多布的地方,他可真会选地方。胤祥铺下他的披风,与我共坐在池边。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胤祥折了支狗尾草,咬在嘴里,悠然地看着落日。安谧的气氛,使我放松下来。回想自回宫以后,从来没有如此闲适。胤祥微笑着,说道:“真美啊!”我蹲在水边,拍打着水花,想起胤禩,想起胤禛,想起胤祯,也想起胤祥刚才的话。我该怎么办呢?望着池中那个宛如凌波仙子的自己,漫然轻唱道:“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他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愿顺流而下找寻他的方向却见依悉彷佛他在水的中央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疑我愿顺流而下找寻他的踪迹却见彷佛依悉他在水中伫立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在水一方”柔柔的声音,带着《蒹葭》的意境,我想我一定很美丽、很出尘,甚至海青他们都呆呆地看着我。胤祥出神地望着我,正想说话,就听一个叫“好”的声音,把海青他们都唬了一跳,看清来人都拨出刀来。不是策凌敦多布,还会是谁!胤祥一跃而起,欢喜地说道:“你怎么才来!羊呢?”策凌敦多布望着我,向我施礼,说道:“多罗格格,我们又见面了。”我说道:“策凌王子不必多礼。”我对海青示意。海青无奈地收起刀,却使个眼色给后面的人,一个侍卫退下了。然后海青说道:“格格,奴才不知道十三爷来这儿是与策凌王子会晤。格格千金之躯,外出散淡也罢了,还是早些回营为上。”胤祥笑道:“海青,我带格格出来,是请格格尝一下策凌王子的烤全羊。再说营里过了晚膳的时辰了,难道要格格饿着肚子回去吗?”海青说道:“回十三爷的话儿,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这也是为格格,为十三爷着想。”胤祥说道:“格格只小坐片刻,皇上若问起来,自有我一力承担。你退下!”胤祥毕竟是康熙最宠信的儿子,而且是本次木兰秋狝随扈戍卫的阿哥,理论上军机事务都由胤祥管理,除康熙贴身的侍卫,其他人等均听从胤祥调遣。海青虽然是一等侍卫,但不在康熙身边当值时,也得给胤祥几分面子。他只得退到一边。 转过树林,是一处背风所在,早有一只羊架在架子上,下面火烧得正旺。听着噼噼叭叭的木柴爆烈声,我挨着胤祥坐下,看着策凌敦多布往羊身上刷作料。我留神记下他的做法,想着下回也弄只羊来,自己烤着玩。胤祥似乎看出来,说道:“你要烤羊,别把皇阿玛的帐殿 天与多情(清穿) 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14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14部分阅读 都点着了。”我狠狠地扭他,说道:“我有那么笨吗?下次别想吃我做的东西。”胤祥忙苦着脸央求我。策凌敦多布却停下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们。他抄一个酒囊丢给胤祥,自己扭开一个扬头就灌。都说蒙古人擅饮,这回我是见识到了。胤祥赞声好,也一口气喝下一半,用袖子一抹嘴,说道:“好酒!”我点着他笑道:“你当你是水浒英雄呢!”胤祥笑道:“如果可以与爱人携手,我宁愿过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唬得我忙低下头。天色渐渐暗下来,羊肉已飘出香味,策凌敦多布细心地为羊肉刷上蜂蜜,味道更浓郁了。胤祥笑道:“好香!诗璇学会了吗?”我想想说道:“八九不离十。”胤祥说道:“回去给我做烤全羊吧。”我说道:“这只你还没吃,就想着下只!你不是说,我烤羊会把帐殿点着了,那回去我把乾清宫点着了,你怎么办!”胤祥说道:“刚说的话,你就找回来。四哥罚你这个罚你那个,你从来不敢明着跟他顶回来。”我笑道:“十三阿哥,我可没让你写一卷《云麓漫钞》啊!你的字可与四阿哥不相上下!”胤祥说道:“我的字确实没有四哥的好。小时候练字,皇阿玛总是表扬四哥的字。四哥的字有挥洒的霸气,气韵天成,是我所不能及的。”我不禁鄙视道:“你太崇拜你四哥了。” 胤祥严肃地说道:“四哥是除了皇阿玛和额娘,对我最好的人。为四哥我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我忍不住逗他,笑道:“那我呢?”胤祥一顿,说道:“你不一样。我会用我的性命守护你。”我窘极了,幸而策凌敦多布说道:“羊烤好了。” 策凌敦多布用匕首割下一块儿递给我。我不便就接,望向胤祥。胤祥接过来,笑道:“多罗格格不便就接,由我代劳了。”他拔出自己的匕首,细细地切成几小块。我尝了尝,不柴不腻,馨香满口,笑道:“好吃。”策凌敦多布说道:“格格的舞队,今天真让我大开眼界。”我说道:“策凌王子,今天真是对不住,在此向你赔礼了。”策凌敦多布说道:“不。应该是我向格格,向十三阿哥赔礼才对。斯琴日娜是我大哥唯一的女儿,很受溺爱,养成骄纵的性子。但你也是被宠坏了的孩子,所以才有今天这样的好场面。”我笑道:“你才多大!这样老气横秋!”胤祥也笑了,说道:“策凌今年已经二十三岁,跟八哥一样都是康熙二十年生人,比你大很多!”我又忘了自己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毛丫头,低下头装作不好意思。他们喝酒谈刀法,谈拳法,谈兵书战策。我静静坐在那里,听着他们讲论。胤祥熟读兵书,出口成章,史称胤祥文武全才,由我亲自考评来,雍正大人没掺水!海青很紧张。我想他不确定策凌敦多布有几分可信。 不一时策凌敦多布和胤祥都有酒了。策凌敦多布唱了一首蒙古歌,语调苍凉,意境悠远,可惜我听不懂。但胤祥听得懂,似乎引起了他的共鸣。他抱起酒壶猛灌一阵,摔掉酒壶唱起了《沧海一声笑》,一跃而起,拔剑而舞。看着他矫健的身姿,我的心不由得一痛。我是不是应该考虑接受胤祥。即使康熙不准许,即使他现在失宠,那我也改变了历史。他可以不用半生失意,英年早逝。 忽然掌声响起,却见胤祯拍着巴掌,身后跟着四五个人。胤祥停下来,笑道:“十四弟也来了。”胤祯一脸不高兴,对我说道:“到处都找不到你,就猜十三哥拉你出来玩!你太胆大了!皇阿玛刚教训过你,不让你乱跑,转眼你就跑来了,还这个时辰不回营。”我笑道:“是策凌王子请十三阿哥喝酒吃烤全羊。我硬跟着出来的。”策凌敦多布向胤祯行礼,胤祯一摆手说道:“免了。”小破孩还挺能端阿哥的架子。胤祥见我不解,说道:“我们是皇子,生下来名份就注定了。我们只向皇阿玛和太子爷、皇伯父、皇叔父行礼,向年长的哥哥们行礼。即使是和硕亲王,也一样要向十四弟行礼。”我方才明白,原来人家生下来就尊贵,就高人一等。 胤祯说道:“你出来得太久,恐怕营里都开始找你了,我带你回去。”我想想点头,胤祥却说道:“你再吃两块羊肉。我送你回去!”胤祯的嘴角一挑,说道:“你们喝酒,让诗璇陪着,有没有道理!诗璇,我们走。”伸手就来拉我,胤祥想拦,却被策凌敦多布抢先一步,抓住胤祯的手腕,把我挡在身后。胤祯怒道:“大胆!”挥拳就打,策凌敦多布毫不示弱挡开,脚就跟上来了。两个玩起了正宗的肉搏。胤祥急忙把两个分开,说道:“别打了。挂彩了明天皇阿玛问,你怎么回答!还想诗璇被皇阿玛关起来!”眼见这个情形,我只好说道:“好了,好了,再玩一会儿,我们就一起回营。”胤祯怒视着策凌敦多布,哼了一声坐下。 我无意扫了一眼十四的跟班,赫然发现常明和孙泰。我惊喜地站起来,叫道:“常大哥!孙大哥!你们怎么在这儿?”常明和孙泰恭敬地单膝跪下给我请安。胤祯说道:“那回你出走回宫后,孙泰就跟我了。我没地方安置他,把他暂时放在九哥府上,等我开衙建府时,就叫他当我的侍卫。”我点头说道:“谢谢你!那常大哥也一样了?”胤祯说道:“他跟十三哥。”胤祥笑道:“四哥要处置常明,我就跟四哥要来了。我住宫里,也没地方安置常明,只好托在四哥府上。”我暗自感谢胤祥和胤祯,嘴上却说道:“敢情你们俩个找别人替你们照看侍卫啊!”胤祥笑笑没说话。胤祯却敲我的头,说道:“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奚落我!”策凌敦多布冷冷地说道:“十四阿哥,请对诗璇格格礼貌些,我并没有邀请十四阿哥参加。”胤祯又要起来,我忙说道:“策凌王子,若不让十四阿哥参加,我就得回营了。”策凌敦多布说道:“好。但我想请格格把刚才那首歌再唱一遍。”胤祯不满道:“你给十三哥唱歌?”我笑道:“那会儿只是心情好,想起一首曲子,哼着玩的。《沧海一声笑》是你生日专门写给你的,跟这个不同!”胤祥有些失落,却也无可奈何。胤祯却喜笑颜开。 策凌敦多布丢给胤祯一个酒囊,胤祯也不客气,用力灌起来。我笑道:“牛饮。一点唱歌的意境都没有。”慢慢地把《在水一方》唱了一遍,夜色之中,清越的歌声,在旷野之中,缠绵悠远。胤祯神情迷醉地看着我。有人轻吟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为伊人,在水一方。”我和胤祥、胤祯都打了个寒噤,这个声音我们都怕得要死。不会又这么巧吧! 我一万个不情愿地转过头,真的这么倒霉!康熙带着人站在那里,旁边是刚才报信的那个侍卫。海青他们早就跪在地上了。胤祥、胤祯打马袖跪下了。策凌敦多布惊讶地说道:“皇帝陛下!”也跪下了。我穿着这身衣服,也没有手帕可抖,只好举着手象征性肃身施礼。康熙扶我起来,又说道:“免礼。”他们都站起来。想起烤羊,我急道:“羊!羊快糊了。”策凌敦多布一步跃至火堆,把那烤羊翻个面。经这么一闹,气氛轻松了许多。 康熙说道:“朕来接诗璇回营。”一句话又把我放松的心情提起来了。胤祯说道:“皇阿玛,儿臣们还没尝到烤羊呢。策凌王子烤羊绝技,皇阿玛尝尝再走吧。”胤祥也说道:“策凌王子带来了草原上的好酒。儿臣拿给皇阿玛。”策凌敦多布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致挽留康熙,但是他很快作出判断,躬身施礼说道:“臣恳请皇帝陛下赏光。”康熙扫了一眼策凌敦多布,说道:“朕就尝尝。”胤祥赶忙割下一块羊肉,双手奉给康熙。海青上前接过盘子要试尝,康熙一摆手,说道:“胤祥亲手拿来的。”尝过后赞道:“朕听说你是草原的雄鹰,没想到还有这一手。”策凌敦多布说道:“谢皇帝陛下。”康熙望着我,笑道:“再吃点,就要回营了。”我早没胃口了,象征性地夹了一块,食不知味。康熙说道:“刚才你唱的歌很好听。怎么从没听你唱过?”我切着羊肉,说道:“每回唱歌都有巧遇,哪还敢再唱!”康熙笑道:“朕从来没因为这个罚过你。你把《蒹葭》幻化得如此好,真是难得。”我心气不顺,说道:“诗璇可不认为那是《蒹葭》,倒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康熙说道:“此话怎讲?”坏事了。这个太明显了。我向胤祥求助,胤祥却无能为力。要是胤禩在就好了,他一定会知道这首词,也会很好地圆场。我刚才就是想起他,才唱这首歌的。这个当着康熙,怎么说这话啊!再看胤祯更是不明所以。我硬着头皮,说道:“诗璇刚才无聊,想起一首《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康熙抚着我的头,说道:“诗璇长大了。”起身说道:“启驾。”胤祥和胤祯也不好跟来,满面焦急,我投给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其实我也未必放心。 康熙上马,问道:“你的马呢?”我答道:“那个,我没骑马来。”康熙望了一眼胤祥,伸手说道:“上来。朕带你回去。”我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我自己骑吧。让海青帮我牵马。”康熙的手还伸着,他的话就是圣旨。我只得扶着他的手,他一用力,带我上马。不愧是马上皇帝!他抱紧我,拨转马头,飞驰而出。我惊讶地发现,除了跟随他的几十个侍卫,外围竟然还有个千人的马队。他一马当先,后面的马队紧紧跟随。跟着老大就是好,康熙的马从营门直冲到我的营帐停下。后面的御前侍卫当然也跟着骑马进来。 康熙下马,抱我下来。我跟在他后面走进营帐,离他远远地站下,他说道:“过来。”我后悔了,叫什么劲儿,跟他斗心眼,必输无疑。我只好走近他,一步挪不了二指。但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总是走到头了。他抱我坐在他的膝头,说道:“犯了什么错?自己说!”我浑身肌肉绷紧,想要站起来,却被他紧紧地搂住。我只好低下头,说道:“我跪着回话儿吧。”他搂着我的腰,说道:“不用。就这样说。”我想了想,说道:“我今天搅闹射箭,还私自出营,连累皇上担心。”他说道:“就这些?”我小声说道:“没有了。”他冷笑道:“你跟十三一起出去,还坐在他的马上!”他捏起我的下颔,说道:“朕是皇帝,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任何一个阿哥除了是朕的儿子,还是朕的臣下,他们都要听从朕的旨意。不要向朕挑战,否则朕会让你们一败涂地!”我低声答道:“是,皇上。”他搂着我,说道:“你刚才唱得那首歌很好听。但朕想知道,那个住在长江尾是谁?”我一抖,忙说道:“那是宋词里的,我看到这首词,才想起这首歌。没有谁住在长江尾。”他冷笑道:“是老四还是老八?”握紧我的手腕。我皱眉说道:“好痛!请皇上放手。”他说道:“放手?朕若是想放手,今天就不会亲率人马,去与那个策凌敦多布会猎了。”他的手真有力量,我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用力挣脱他的手,自己却重重地扑倒地上。饶是铺着厚厚的毛毡,我仍然摔得很痛。 我刚想爬起来,康熙却在我面前俯下身,抚着我的面颊,说道:“你很倔强!过刚则易折。这个道理你不懂吗?”我往后爬了半步,惊恐地看着他。他却笑了,说道:“你害怕的样子,特别可怜可爱。”我感觉我在他面前就像一只实验鼠,怎么跑都是既定轨迹,这种无助的感觉太难过了。胤禩,你在哪儿?你答应不让我做你的母妃,怎么还不来!然而,我想起我的营帐属于康熙的行辕。除了负责戍卫的阿哥,入夜任何人不能接近。唯一能救我的胤祥还在那里喝酒呢!我只能自救!我不禁抱紧自己的肩头,哭道:“皇上,我,我错了。”他说道:“知道错了?”我用力地点头。他说道:“朕怎么罚你?”我哭道:“皇上罚得轻一些。”他望着我笑了,掏出自己的帕子,擦去我脸上的泪水,说道:“朕真想现在就宠幸你,看着你承欢的样子。”还没等我逃,他已把我抓在怀里,覆上我的嘴唇。我不敢像对待胤禛那样,但是我又不甘心。我该怎么办呢?我几乎晕厥,他才放开我,说道:“记住今天的教训。回宫朕就下旨给你名份。如果跟朕斗心计,朕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苦!”我呆呆地看着他走出营帐。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十八章 鸣镝 我抱着被子,呆呆地盯着帐顶,怎么也睡不着。当值的侍书、入画都倚着熏笼睡着了。我披衣起来,海青他们已经下去休息了,只有两个值守的太监站着打盹,根本没有发现我出来。我抱着肩轻轻叹息,信步在营帐周围闲逛,思考着我的人生大计。在这个时代,女人只能依附于男人。有才学又怎么样,不过人家的附庸,只能做米虫。我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活,不能选择自己的爱人,不能,什么都不能。我该怎么办呢?我不想后半生困守深宫。我要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我要开创我的时代! 我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黑影从我眼前闪过,我刚想喊“救命”,那黑影扼住我的嘴,低声说道:“诗璇格格!是我!”策凌敦多布!我惊恐地望着他,他拉着我,转至帐后黑暗之处,接着一队士兵巡过我们刚才站的地方。策凌敦多布轻轻松开手,低声问道:“格格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满道:“这话应该我问你!”策凌敦多布说道:“我迷路了。”我冷笑道:“你再迷路,也转不到帐殿处,而且一身夜行衣!你骗谁!”策凌敦多布说道:“格格是聪明人。更该想想自己处境。”我害怕起来,说道:“你要干什么?”策凌敦多布说道:“我只要格格今晚什么也没看见!”我说道:“好。你可以走了吗?”策凌敦多布起身就走。我望着他的背影,犹豫着是否要喊人。他的马队纵横青藏高原,他的名字贯响天山南北,他将来会与胤祯会猎于青海,我应该把他扼杀于萌芽之中。但也正因为他,胤祯从此攀上生命的顶峰,以大将军王的身份出征西北,平定青海叛乱,为达赖举行坐床,整个西北在他的脚下颤栗。我是否也应该扼杀十四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策凌敦多布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我的心一哆嗦,他回来杀人灭口?他站至我面前,从靴桶里拨出一支铜箭,递给我说道:“这个送给格格。”我惊讶地说道:“鸣镝?竟然真是鸣镝!”策凌敦多布的眼睛里闪过惊讶,说道:“格格竟然也知道鸣镝!”我说道:“我只在一本古书上看过,鸣镝是匈奴的伊稚邪单于用来指挥他的军马的。”策凌敦多布说道:“我这支鸣镝也可以指挥我的疾风铁骑。我把它送给格格,希望它能保护格格。”我摇头道:“哪里用得着你的疾风铁骑保护我!皇上的侍卫就把我团团围住了。”策凌敦多布说道:“我恳请格格收下。那天第一眼见到格格时,我就想把鸣镝送给格格。可格格的眼神那样冷淡,使我无从开口。射箭场上我再见到格格,按也按不住心里的狂喜,但格格跟着五阿哥来的,为十三阿哥争场面,我欲送也没有机会。下午再见格格,本想送出它,皇帝陛下驾到,把我最后的机会都剥夺了。今晚能见到格格,纯属意外之喜。如果我再不送,今后只怕没有机会送给格格了。请格格一定收下。” 说话间,又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来。策凌敦多布拉我躲到暗处,待他们过去,我觉得自己的额上都沁出冷汗,说道:“策凌王子,这里太危险了。赶快走吧。”策凌敦多布拉过我的手,把鸣镝放在我的手心,飞快地消失了,以至于我以为自己在梦中。看着手里的鸣镝,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天过得真丰富啊! 清晨,我还在朦胧间,抱琴就唤醒我,说道:“格格,皇上宣格格一起行猎。”我闭着眼睛说道:“跟皇上说我病了。”翻身欲继续与周公谈梦,“病了?宣太医给诗璇煎一剂最苦的药!”我吓得激凌一下坐起来,果然是一身戎装的康熙,负手站在床边。我忙抓紧被子把自己裹得像粽子,说道:“皇上,我好了。”康熙笑道:“好了就跟朕去行猎。从今儿起到回宫,朕绝不放你离开半步。”我苦着脸说道:“皇上,那个,我换衣服。皇上能不能……”康熙说道:“朕在外面等你。”我说道:“诗璇不敢。”抱琴肃身等康熙出去,方才面带忧色,说道:“格格,皇上这是……”我叹息着,说道:“服侍我梳洗吧。” 康熙带来了一套一等侍卫的服色,大小很合身。抱琴为我梳了一个大辫子,穿戴好了也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背上弓带上箭囊,出帐就见康熙和他的大队人马,海青带着他的那八个人站在一边。 在营门前,蒙古王公都列队等候。前排的是蒙古四十九旗的王公,为首的正是科尔沁的班第,也就是孝庄太皇太后、孝惠章皇后的母族,这面是拉藏汗率领的和硕特蒙古王公,然后卫特拉蒙古其他三部。那超长的姓氏和头衔,让我头痛不已。另一侧则是大清这边的。康熙的儿子们个个戎装,背弓佩剑,英姿勃发。起首的是太子胤礽,后面依序是一、四、五、八、九、十、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再往后是随行的大臣。再看猎场周围,是随扈的八旗将士,蒙古四十九旗的人马盔甲鲜明,列阵等待。我们的目光都被一个千人的马队吸引了。那些骑士黑盔黑甲,黑色战旗,手中的马刀,跨下的战马,身后的弓箭无一不是漆黑的,整个一群幽灵骑士。这应该就是闻名天下疾风铁骑了!我看到蒙古人眼中的狂热,也看到康熙和阿哥们眼中的警戒。 射猎开始了。我悄问海青,哪个是马齐?海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超极不高兴,心道:跟你主子一样讨厌。十三和十四看我安然无恙,如释重负,又显得精神抖擞了。除了各部的大汗,其他蒙古王公、台吉都策马而出,一时间到处是人喊马嘶,动物惊走。各位阿哥都表现得神勇无比,甚至太子也要下场,被康熙止住了。胤禩他们都跑得看不见了,只有十五、十六、十七在附近射小兔子、小羚羊之类的小动物。我无聊地坐在马上,太子不住地看我。我又不能跟海青说话,躲都躲不来。当侍卫的痛苦今天算是品尝得淋漓尽致了。 太子又看我了。昨天的痛苦、今天的郁闷,我一骨脑儿爆发了。我狠狠地一打马,箭一般直冲出去。康熙想拉我的马缰没拉着。海青带着人跟我冲出去了。我欢叫一声,纵马在猎场上乱跑,海青回望康熙,见没有旨意,只好跟着我乱转。十五、十六、十七都迎上来,刚才看他们射猎,把弓一拉满箭一放,就能射中,挺简单的。我摘弓搭箭,准备来次演习。但是,我发现出大丑了!我拉不开弓!康熙给我的是一副侍卫标准配备的硬弓,以我的力量哪能拉得开。我只得驻马,用力地拉啊拉,手指都勒痛了,还没拉开一半。十五、十六没义气地哈哈大笑起来。海青他们都用袖子掩着脸,两肩耸动,显然忍得很辛苦。十七把自己手中的弓递给我。那个比我这个小一半,用力就能拉开了,胤礼真是个好孩子!我嗖地射出一箭,一点力道都没有,不但没挨着猎物的边儿,箭还平平地躺在地上。还想李广射石呢,连根草都射不倒。我不甘心,但箭箭虚发。十五、十六、十七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康熙打马过来,后面跟着太子和一大群蒙古王公。王公们虽然在笑,眼里却带着审视。女扮男装贴上胡子还能看出来呢,何况我就是多了个帽子而已。我从来不相信电视剧里的那些傻瓜编剧导演,把一个女人装男人,周围人就愣看不出她是女的。我猜他们一定认出我来,只是在评估我未来的地位。眼看我的箭囊空空如野,康熙摇摇头,从自己的箭囊抽出一支箭,扶稳我的手,帮我拉开弓,箭如流星,正中一只兔子。周围的人都喊起万岁,我也笑了,疾驰去捡那只兔子。海青他们又跟着我一齐冲出去。 我还没到呢!海青先到了,他从飞奔的马上俯身拾起地上兔子,又坐正圈回把兔子交给我。我鼓掌大声叫好。然后我提着兔子,海青他们跟在后面,一齐回到康熙面前。康熙说道:“这是猎场!不许胡闹!”我举着兔子,说道:“皇上,这是我射到的!”太子说道:“明明是皇阿玛射的。”我说道:“太子怎么变得跟十四一样了,专好揭人短儿。”太子尴尬地笑笑,不好当众驳斥我。蒙古王公们面露异色,看我的神情带着揣测与犹疑。 正在这时,一匹漆黑的骏马跑入猎场,通体像黑缎子一样,油光放亮,唯有四个马蹄子部位白得赛雪,王公们都赞声“好马!”我看着那马,较之一般的蒙古种都显得高大,应该是热血马,似乎是欧洲撒拉布兰道马。背长腰短而平直,四肢关节筋腱发育壮实,真得很配胤祥啊!我不禁想像着胤祥骑这马的样子。可这马性子极烈,好几个侍卫刚一靠近,它就长嘶扬蹄,看来胤祥想骑上它,得费一番功夫了。那马忽然冲我跑过来,停在我面前,把头靠过来,我伸手拉它缰绳,它一动不动,任由我拉着。身后的海青阻止也来不及了,吓出一身冷汗。康熙笑道:“这马与你有缘。”我骑上这匹黑马,得意地说道:“这马归我了。” 各位阿哥和蒙古王子们都回来交令。胤祥所获最多,胤祯很不服气。策凌敦多布和斯琴日娜也回来了。斯琴日娜纵马冲到胤祯面前,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说道:“十四阿哥,即使你输了仍然是我心目中最勇敢的巴图鲁。”康熙笑道:“真是蒙古女儿,豪爽得很!”我忍着笑意,看着那个斯琴绕着胤祯盘旋。胤祯不耐烦地挥挥手,策马来到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只雪白的小兔子,比我射那只好的不只一千倍,一万倍。我欣喜地接过来,抱在怀里。斯琴日娜狠狠地瞪着我,说道:“是你!又是你!你真是阴魂不散!”我笑道:“草原上最美丽的狗尾巴草儿!见到你真高兴!”康熙用拳掩着,轻咳两声,掩住脸上的笑意。 斯琴日娜想反驳我几句,忽然盯着我的马,说道:“咦?你怎么骑着六叔的马?哪儿偷来的?快把马还给我六叔!”策妄阿拉布坦也盯着那马。我不满地说道:“刚才它自己跑来让我骑的!准噶尔大汗,您说呢?”策妄阿拉布坦没根本就不屑于回答我的话,躬身向康熙说道:“皇帝陛下,这确实是臣六弟心爱的坐骑。恳请皇帝陛下恩准,把马还给臣的六弟。”康熙刚想说话,我气道:“你凭什么说是你弟弟的马?叫他出来!看这马认不认识他!”康熙对我说道:“辅国公不会说谎,把马还给人家。如果你喜欢,朕再为你找一匹。”看着那个枺习郑倚睦锞筒皇娣嫘钠鸫蹋档溃骸盎噬希彩陆仓ぞ荨8u貌恢ぞ荩饴砭凸槲伊恕!蹦切┟晒磐豕8嵌急晃业幕跋帕艘惶皇茄纫煊诨暗哪谌荩茄纫煊谖宜祷暗目谄?br /gt; 策妄阿拉布坦怒气起来,对康熙说道:“皇帝陛下,臣叫六弟上来。呈上证据给皇帝陛下。”康熙说道:“准奏。”策妄阿拉布坦挥手叫道:“策凌敦多布!”策凌敦多布催马上来,向康熙施礼,说道:“臣策凌敦多布给皇帝陛下请安!皇帝陛下吉祥!”康熙说道:“策凌敦多布!这匹马是你的吗?”我不还他们的马是无礼取闹,但康熙这话纯粹是明知故问。策凌敦多布呆了一下,说道:“皇帝陛下,这马确实是臣的。”康熙说道:“你怎么证明呢?”策妄阿拉布坦说道:“六弟,用你的口哨声叫这马。”那脸上写明要给我难看。我记得好马是认主的,甚至一生只认一个主人。主人总有一个跟马交流的办法,比如口哨,一吹响马就四蹄抬起,把骑马的外人掀翻在地。我拉着马缰,犹豫着是不是要下马,再让策凌敦多布验证,可这样多没面子啊! 果然,策凌敦多布说道:“皇帝陛下,臣一吹口哨,这马就会把骑马者掀落。臣认为还是不要验证为好。”斯琴日娜不满,叫道:“六叔!赶快吹,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扔下马!看她还跟不跟我争十四阿哥!”不但是我,几乎所有人都要晕倒了。这也太歇斯底里了吧!我气道:“策凌敦多布,有种你就吹!我绝不下马!”哼!我今天跟你杠上了。我倒要看看,你们准噶尔部能怎么着!看看康熙能怎么着!策凌敦多布向康熙施礼道:“皇帝陛下,这马就借多罗格格玩几天。请皇帝陛下准许臣告退!”康熙微微一笑,说道:“准奏。”斯琴日娜还想再说话,却被策凌敦多布的眼色吓住了。咦?不怕她老爸,怕她六叔!这个策凌敦多布还真不一般! 斯琴日娜气得两腮作红,太子在一旁笑道:“斯琴日娜格格不要生气了。多罗格格开玩笑的,过两天就还策凌王子的。”斯琴日娜眼珠儿转了转,说道:“谢太子殿下!”又瞪着我说道:“霸占我的六叔的马不算能耐,有本事你也指挥疾风铁骑给我瞧瞧。”我说道:“这个我确实做不到!可你也一样指挥不了大清的军马。”斯琴日娜阴笑道:“谁说的!”指着身后的几个侍卫,说道:“他们就归我指挥!”原来是康熙为体现对准噶尔部的重视,派了几个蓝翎侍卫保护斯琴日娜,一方面体现恩遇,一方面也是监视的意图,没想到被斯琴日娜用这里。我倒没觉得什么,康熙和阿哥们的脸上倒挂不住了。偏科尔沁的班第说道:“这丫头倒说得没错,看来我们蒙古女儿,个个都是驰骋沙场的巾帼英雄啊!”引得后面的蒙古王公贝勒纷纷附和。康熙沉下脸来。我笑道:“可是斯琴日娜,你也一样指挥不动疾风铁骑啊!你们部落里的人都指挥不动自己的人,却把皇上派来保护你的人呼来喝去。算不得能为!” 斯琴日娜在蹬上顿足,没料到她的马向我直冲过来。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夹紧马腹,又拉紧缰绳。那马一声长嘶,双蹄抬起,拔足狂奔。我伏在马上,就后身后策凌敦多布怒喝:“斯琴日娜!”耳边风声呼啸,那马飞奔如风。但胤祥和胤祯很快追上来,一个勒住马缰,另一个揪住马鬃,策凌敦多布从身后搂住我,把我抱到他的马上,动作一气呵成。我的帽子掉了,如云的秀发飘散开来,在金色的阳光下,如仙子般出尘。策凌敦多布的手臂蓦然收紧,深深地呼吸后,力道才松开一些。胤祯很不满,说道:“把诗璇给我!”策凌敦多布冷笑不语,拨转马头往回走,胤祥按住了胤祯,轻轻地摇摇头。那匹马自动自觉地跟着策凌敦多布,这头畜生,哼!我一定修理你! 人们都为我本来面目而惊艳,甚至那个枺舱趴诮嵘嗟目醋盼摇:g嘁皇植呗恚皇智w盼以茨瞧ヂ碜吖矗吡瓒囟嗖及盐曳畔吕础n揖旮xǎ狭俗约旱穆恚珊g嗯阕呕氐娇滴跎肀摺?滴踔迕嫉溃骸坝忻挥惺苌耍啃剑 蔽移洁降厮档溃骸懊皇隆!笨滴趿成弦踉泼懿迹淅涞厣u胱锏牟咄16继购退骨偃漳龋此档溃骸拔扌闹樟恕!?听到康熙的话,我气不打一处来,回头问胤祺道:“五阿哥,射马不伤人蒙古语怎么说?”胤祺愣了一下,脱口说出一串蒙古语。我把那一串连续说出来,胤祺点头道:“你说得很对。可……”我打定主意,一带马冲出来。后面康熙叫道:“你去哪儿?不许胡闹!” 海青带着人跟上来,急道:“格格这是要做什么?”我不答话,直冲疾风铁骑阵前。那一千名幽灵骑士整齐地摘弓拉箭,箭尖直指我,其中一名骑士说了句蒙古语。海青的魂儿都快吓飞了,拼命打马拉近我的距离,口里叫道:“格格快回来!他说的是‘再接近疾风铁骑,杀无赦!’”我冷笑一声,猛地一拉马,战马一声长嘶,双蹄抬起,这回连康熙和阿哥们都急了,包括太子在内都打马出阵,被康熙硬生生喝住。康熙怒气冲冲却不失冷静,说道:“都站住!不想诗璇出事,都退回去!” 斯琴日娜撒马跑出来,得意洋洋地说道:“多罗格格,快回来吧。普天之下,疾风铁骑只听我六叔一人的。你这样不知好歹,把命丢在草原上,未免太可惜了!”策凌敦多布拍马出来,对着疾风铁骑喊了一串蒙古语。海青他们抹了一把冷汗,说道:“策凌王子已命疾风铁骑不要伤害格格。格格快回吧!”我喝命道:“你退下!”海青看着我凛然的神情,不由得一愕。我想我是第一次展现凌厉气势,我也有一种藐视天地的感觉,一切尽在我的脚下。海青不知所措,带马后退了半个马身,却和他的人一字排开,护在我身边。 我摘下胤礼那张小弓,指着斯琴日娜说道:“斯琴日娜,快滚下马!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哗地一声,如海潮般的惊叹声!斯琴日娜笑得花枝乱摇,好半天才说道:“就你的箭术!有本事你射啊!”卫特拉蒙古的几个王子也跟着笑起来,更多的蒙古王公却神情严肃地望着我,想看我如何收场。我慢慢从靴筒里拨出鸣镝。铜制的哨声,在风中呜呜地悲鸣,弓如满月,箭指斯琴日娜。策凌敦多布大惊,叫道:“诗璇格格!不可!”我冷笑道:“策凌敦多布,你是不是一代天骄,你是不是伊稚邪的再生,就让这支箭来检验吧!” 我转头望向疾风铁骑,用现学的蒙古语,大声命道:“射马不伤人!”一松弦,鸣镝带着尖锐的啸声,在草原上空划过凄美弧线,直向斯琴日娜方向。疾风铁骑的啸声响彻云霄,一千黑色的羽箭,黑云压城一般直扑向斯琴日娜。策凌敦多布扑上去,与斯琴日娜一齐滚下马,连连翻滚很远。就见斯琴日娜的马像一只刺猬,哀鸣着倒在地上。而策凌敦多布的马,安然无恙地站在一旁,不住地打着响鼻。好半天,整个猎场只有风在呼啸。 斯琴日娜哇地一声哭出来,喊道:“鸣镝!六叔!你也帮着外人欺负我!”她越哭越伤心,号啕大哭起来!我若无其事地缓缓策马回来。早有侍卫从乱箭中,取回鸣镝双手奉给我。我把鸣镝在手上玩了个转,昂着头从斯琴日娜身边策马过去。这些人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康熙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指着我却没有说出半句话。我坚强地迎着他的目光,就在这一刻,我下定决心,我命由我不由天,当然包括你康熙!即使我为此丢掉性命,我一样来过、活过、争过!太子喝道:“你太胡闹了!还不退下!”我冷冷地扫了太子一眼,说道:“皇上还没说话呢!”太子的脸色紫胀,但是君前失仪在他心里已根深蒂固,康熙面前他依旧得忍下。 康熙的眉毛收作一团,我等暴风雨的来临。一旁雍正大人却说道:“把鸣镝给我!”他的声音散发着寒意,我努力地迎着他目光,暗暗鼓励自己,正龙都不怕,怕这个潜龙做什么!可触及雍正大人那如冰山一样的目光,我还是很害怕。对付康熙,我有把握,因为孝诚仁皇后,也因为康熙自身。我最坏的结果,就是入宫做康熙的小老婆,但是雍正大人就不同了。他可是中国历史上最刻薄寡恩的皇帝。我是看着《童林传》,伴着血滴子的故事长大的,后来为他翻案的电视剧,虽然扭转他的形象,但弑兄屠弟的罪名他怎么也跑不掉。更可怕却在后面,胤禩几乎同时伸出手,正容说道:“把鸣镝给我。”胤禩跟着捣什么乱!我反复看着手里的鸣镝,实在没发现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就算它能调动一万人马,可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策凌敦多布能竖立鸣镝的权威,也能否定鸣镝的象征,他们都要这个做什么?每回我都向胤禩救助,这回胤禩也加进来了。我只好转向胤祥。胤祥整个人像一只猎豹,握紧拳头,把我吓了一跳。再看胤祯,也像只受伤的狮子,不曾扑出来。我逐个扫过胤祺、胤禟、胤礻我,他们的神情都不对。胤禑、胤禄、胤礼还小,早被这个场面吓住了,哪还有什么想法。策凌敦多布望着我,一言不发。所有的蒙古王公台吉们,都以一种异样的神情着我。难道这还有别的含意? 胤禛再次说道:“把鸣镝给我。”我想拒绝,又觉得心里没底。可我不能给胤禩,这在康熙面前对他不利。胤禩看着我的窘迫,说道:“把鸣镝给四哥!”我不情愿地掷了过去。胤禛接住鸣镝,向康熙说道:“皇阿玛,儿臣认为应请策凌王子收回鸣镝。”康熙说道:“准奏。”我气道:“你怎么没问我的意思呢?”康熙说道:“够了!你还没闹够吗!”我忍着气,看着胤禛把鸣镝交给一个侍卫,送至策凌敦多布面前。 策凌敦多布没有接,而是向康熙施礼道:“皇帝陛下,臣送出的礼物没有收回的道理!臣认为四阿哥这种举动过于霸道,不利于卫特拉蒙古与大清的世代友好!”胤禛问道:“策凌王子,请问你送出鸣镝时,告诉多罗格格其含意了吗?”策凌敦多布说道:“我告诉格格疾风铁骑会保护格格!”胤禛冷笑道:“但是你没有告诉她,你的誓言!这个誓言响彻卫特拉蒙古,响彻整个蒙古草原,包括我大清的皇室!多罗格格是大清最美丽、最高贵的女孩,你以欺骗手段获得她的承诺,你的行为与草原雄鹰不符,也为我们所不齿。” 承诺?什么承诺?我不解地看着策凌敦多布。策凌敦多布却迎着胤禛的目光,说道:“这是我送出的礼物!我并没有要求格格的承诺,但我一定会践行我的誓言。”胤禛冷笑道:“很好。你的心意格格领了,你的东西格格还你。”策凌敦多布转向我,说道:“诗璇格格,我希望你不要退回我的礼物。”鸣镝本来就是策凌敦多布硬塞给我的,我当然想拒绝,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太不给策凌敦多布的面子了。何况我刚刚用过鸣镝争了一回闲气。我不能看胤禩,康熙盯着我呢。至于胤禛想都不用想。怎么答都不对。我还是不答好了,省得康熙回去找我麻烦。我催马回到康熙那儿,然后从康熙身后冒出头,对胤禛说道:“四阿哥决定好了。”胤禛冷冷地说道:“策凌王子听到格格的话了?”策凌敦多布还想说话,康熙凝眉说道:“策凌敦多布!”策凌敦多布只得俯身聆训,康熙冷笑道:“朕准你把鸣镝送给诗璇!朕准许你向大清最尊贵的女人表示你的敬意!退下吧!”海青从刚才那个侍卫手里双手接回鸣镝。 康熙沉着脸一摆手说道:“今天的行猎到此为止!回营!” 第二十九章 打架 回到营帐,康熙深深望了我一眼,却叫太子和大臣们议事,吩咐我自己回去。我一进帐,抱琴和侍书见我这副样子,都吃了一惊。我气乎乎地把马鞭一摔,一脚踢翻椅子,还把桌子上面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一个蒙古丑女人都敢欺负我!我还是大清的多罗格格吗!大清的阿哥们都没欺负过我!我要报仇!我要把场子找回来!我坐在椅子上,累得直喘气。 胤禩来了。看到他,我的委屈一涌而上,眼泪流下来了。他掏出帕子,为我擦眼泪,说道:“别生气了!” 天与多情(清穿) 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15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15部分阅读 我哽咽着说道:“你们都欺负我!还伙着外人欺负我!”胤禩笑道:“哪有这回事儿!”我说道:“那为什么你四哥朝我要鸣镝,你也跟着凑热闹?”胤禩严肃地说道:“我不反对你收礼物,但鸣镝不能不明不白地收下。因为策凌敦多布立过誓言!”我说道:“你们都说誓言、誓言的,究竟怎么一回事儿啊?好像打了哑谜,就显得你们高深似的。”胤禩轻轻握住我的手,说道:“策凌敦多布是蒙古草原的英雄,他在十二岁时赤手搏虎,然后立下誓言——他将成为草原的冒顿单于。他将迎娶天下最美丽的、最高贵的女孩。鸣镝就是送给这个女孩的聘礼。”我想起史记中的“左右亦皆随鸣镝而射杀单于头曼,遂尽诛其後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冒顿自立为单于”。他的后人伊稚邪也曾仿效制成鸣镝,与卫青会猎于河西四郡。如此看来策凌敦多布的野心不亚于策妄阿布拉坦!既然大清入主中原,准噶尔偏于一隅,又占据昔年匈奴之地。不用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怎么糊里糊涂地收下了人家的聘礼呢!而且这聘礼还蕴含着这样丰富的内容。 胤禩说道:“你也别怪四哥!四哥也是为你好!其实我们都想这样做,但四哥抢先了一步,而且,我们都做不到四哥那一层,所以……”我跺脚道:“就算他为我解围,也用不着那个样子啊!我又不欠他的!再说,那个狗尾巴草儿,那么欺负我,你们一个个都没有为我出气的!尤其该死的胤祯,平日里千好万好的,见了美色就不是他了!”说着,我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其实也不是为斯琴日娜,更不是为了胤祯,我就是委屈,就是想哭。胤禩哄道:“别委屈!明天我们替你找回来了。”我气道:“不!今天我就要找回来!”他温柔地笑道:“好!今天就找回来!” 胤禟和胤礻我都进来,一见这样子,心里的火儿都起来了。胤礻我说道:“诗璇,想怎么出气?我给你办!”我说道:“我现在就要找场子去!”胤禟问道:“什么叫找场子?”这不是现代词汇吧?他们怎么能不懂!我郁闷地说道:“就是受气了找回面子的意思!比如打到人家门上……好!我们去挑他们的营帐去!”胤礻我大声赞同。胤禩和胤禟互相看了一眼,说道:“这不太好吧!”我说道:“你们不去算了。胤礻我,我们去!还有胤祯呢?他死哪儿去了?他得跟我去!”胤祯掀帘进来,说道:“怕你不理我才不敢进来!我跟你去!”我说道:“好!有你们两个,再加海青他们,足够了!不用你和表哥!胆小如鼠!”胤禟挑眉道:“谁胆小!我去!”胤禩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堂堂大清阿哥沦为看庄护院了!”我们都笑了,说道:“你到底去不去?”胤禩说道:“格格有命,岂敢不从!” 我换了身旗服,梳好头发,气势汹汹地走出营帐。海青不解地问道:“格格去哪儿?”我说道:“找‘枺阏嗜ィ 焙g嗌砗蟮氖涛阑逗粢簧盼揖妥摺:g嗵咀牌哺松侠础;姑怀鲇蹋ネ范黾缝鳌x缝魑拭髟倒剩档溃骸昂郑〖蛑笔呛郑∝范k、胤礻我,你们两个也跟着胡闹!”我挡在胤祺面前,撅起嘴说道:“不许说我表哥!”胤礻我扑哧笑了,说道:“五哥不是你表哥?哈哈!”啊?一直以来,我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胤祺和胤禟都是宜妃所生,都是一样的嫡亲表哥。我忙转过话头,说道:“你比九阿哥大,更应该替我出气!再说,三战准噶尔时,你可是领正黄旗大营的阿哥!难道那道疤,把你的英雄气概都打没了!”胤祺的拳头握紧了,骨节格格响,他眼里闪着寒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去!” 我欢叫一声,带着五个阿哥,抄起哨棒,直扑策妄阿拉布坦的营帐。守卫的士兵想拦,早被胤礻我一拳打倒,蒙古兵忽拉拉地围上来,可他们是阿哥,蒙古兵怎么敢真动手!海青他们九个人,也是一肚子气,出手豪不留情,挥舞着棍棒打得到处接鬼哭狼嚎。那一千名疾风铁骑一动不动,视若无睹。我们也不便招惹,一路直冲到中军大帐。策妄阿拉布坦、策凌敦多布和斯琴日娜都出来了。我们结成圆阵对峙着!策妄阿拉布坦惊讶地看看一身旗装的我,然后说道:“各位阿哥有何贵干?”我一扬头,说道:“找场子来了!你那个枺鄹何遥乙鄹夯乩矗 彼骨偃漳榷褰诺溃骸澳悖∧悖∧阏飧龅图某笈耍 蔽业勺潘档溃骸澳阌指吖蟮侥睦锶ィ∥沂谴笄寤实塾獾亩嗦薷窀瘢阌钟蟹饩袈穑磕惆18晔谴蠛梗夜酶富故腔实勰兀∧忝鞘谴笄宓某甲樱粗冈鸫笄宓奶熹旯箅校∧忝蔷垢乙韵路干希乙婊噬辖萄到萄的阏飧霾恢旄叩睾竦拇琅耍 彼骨偃漳绕么蠼幸簧蛭移斯矗缝踉绲苍谖仪懊妫话淹频顾档溃骸澳阍趺锤叶远嗦薷窀穸郑 彼骨偃漳却罂薜溃骸笆陌8纾憔谷话镒潘鄹何遥“2迹也换盍耍∈陌8绮灰遥∧歉雠嘶蛊鄹何遥「绺缑牵忝窃谀亩俊辈咄16继古幼盼颐牵烁鲅凵羌父雒晒磐踝印k浅辶斯础x缝晡掖笮Φ溃骸昂镁妹淮蚣芰耍∥颐巧稀!必缝酢20范k都冲上去了,胤禩解衣也上去了。上一次在归去来,胤禩的反应和身手着实让我吃惊了一回,这回他充分展示不输于胤祯的实力,深藏不露的高手耶!胤祺负手站在我身旁。真不愧是杀过人的正黄旗都统!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凌厉的气势,这哪是平日见过的温文尔雅的五阿哥。不过看胤禩就知道,康熙的儿子个个都不可貌相。人越聚越多,将领甚至那些士兵都在看热闹,反观动手的都是贵族。这里简直成了个拳击场,我拍着手大叫着“加油!” 太子来了,后面跟着胤禛、胤祥,陪同前来的还有拉藏汗和卫特拉蒙古的王公和台吉们。他们都对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胤禛说道:“住手!”胤祯一停却被一个蒙古王子一拳打了一个趔趄,胤祥大怒,冲上去把那个蒙古王子打倒在地,旁边的早就跟上来。我忙叫“胤祥小心!”这下胤祥也加入战团了。又有人偷袭胤祺,胤祺也不是等闲之辈,仇恨瞪着策妄阿拉布坦,重重地一拳把那个台吉打飞出去,自然又有几个围上他,这下就剩下我了。斯琴日娜突然向我扑来,没等我尖叫胤禛早一把甩开她,把我拉在身后。 跟来的台吉们也加入战团了。这下打乱套了。康熙的儿子虽多,可是蒙古的部落多,王子加起来,蚂蚁多了咬死象。也有王子与阿哥对战的,也有王子与王子对战的,更有助阵叫好的,还有打太平拳的。哪里是贵族,分明是龙在江湖古代版!太子甩掉身上的明黄,也加入战团。胤禛叫道:“太子爷!”又要护住身边的我,真难为他了!策凌敦多布也走到我身边护住我。策妄阿拉布坦气得跺脚道:“六弟!” 康熙终于来了。身着黄马褂的侍卫拨刀把所有闹事的贵族都围起来。大家都清醒些,一齐跪下向康熙行礼。康熙满脸怒气,逐个看过他的儿子,还好没有一个挂彩,才松了一口气,沉着脸,说道:“怎么回事?”拉藏汗瞧着康熙的脸色,笑道:“想是阿哥们和各部的王子们喝醉了酒,酒后无德罢了。请皇帝陛下息怒!”康熙扫过蒙古王公,他们都被他凌厉的目光压得低下头,然后说道:“既然酒后无德,由各部各自训诫!明天将训诫结果,向朕陈奏!启驾!”我得意地望望斯琴日娜,故意拿出手帕替十四擦汗。康熙轻咳一声,我赶紧把帕子丢给十四跟上。 我们浩浩荡荡跟着康熙回到帐殿。一进帐殿,康熙拍书案喝道:“你们!一个个真能啊!”从太子起阿哥们齐打马袖跪下了。我也跪下了。康熙指着我,说道:“朕说明天帮你出气,你一天都等不得了!”我歪着头,说道:“就是等不了。”心道,让你非要娶我,看我给你惹的乱子大不大。康熙说道:“还敢顶嘴!”我说道:“一个小小准噶尔的格格都敢在皇上面前挑衅,皇上的颜面何在!阿哥们也是为皇上着想!”康熙冷笑道:“你还有理了!”我说道:“我本来就有理。”胤禛和胤禩同时说道:“诗璇,不得无礼。”我只好低下头。康熙坐下,说道:“诗璇要闹事,你们就跟着闹!她知书识礼,总有犯孩子脾气的时候,你们个个都比她大,也跟她一样了!”他们齐声道:“儿臣知罪。”真齐啊!像是预先排演过的。康熙指着太子说道:“朕让你去弹压,你也打起来了。这是何道理?”太子说道:“他们欺负弟弟们,儿臣当然不能忍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分明看到从八开始的不屑。康熙却笑了,说道:“很好!就是要兄友弟恭!”康熙挥手说道:“都起来吧。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不准再到策妄阿拉布坦那里惹事。你们别忘记木兰秋狝的意义!”我小声接到:“向蒙古王公示威!”阿哥们都拿袖子掩住脸,生怕自己的笑容被康熙看见。康熙也想笑,忍住了,说道:“你们跪安吧。诗璇留下。”我立刻变成苦瓜脸。 待阿哥们都出去,康熙方走到我面前,说道:“怎么不说话了?”我捧出笑脸说道:“皇上没让我说话。”边说边往后退,转身就往外跑,却被他一把抓在怀里。我挣扎了几下,不但没挣脱分毫,自己还累得气喘喘吁吁。他抱紧我,笑道:“朕喜欢驯服烈马,更喜欢征服美丽的小动物。”我仰起头,说道:“我不是小动物,更不会被人征服。”他的笑容凝住了,低下头搜寻我的嘴唇,我连忙伏在他的胸前,说道:“皇上,我错了。求皇上不要罚我。”他的肌肉松驰下来,说道:“你这个样子怎么母仪天下!”我一抖,泪水流下来了。他抚着我的头发,说道:“朕不想强要你!你还小,容易受伤。但朕回宫就给你名份,朕会册封你为皇贵妃。否则朕会后悔终生。朕喜欢你,不再是因为孝诚仁皇后,而是真真切切地因为你,你的美丽、你的聪慧、你的博学多才,深深地刻在朕的心里。”我低头不语。他捏起我的下颔,说道:“嫌份位低?朕的皇后都早逝,所以朕不敢立你为后。”我抽噎着,我真的要嫁给他了!我不喜欢!我不要做六宫粉黛!我低声说道:“我还可以想想吗?”他微笑着说道:“朕的话是圣旨。”他虽然笑着说的,但我感受到一股从头到脚的寒意。我打了个寒噤,哽咽说道:“回宫后,我就是谨守礼仪的金丝雀了。不能再有人陪我玩、陪我胡闹、陪我打架了。我求皇上准许我塞外自由自在玩一回。”他为我擦去眼泪,说道:“不哭了。朕准了。不过,你那些伎俩在朕面前是无所遁形的,不要迫朕出手。记住了吗?”我哽咽着点头。 我郁闷地回到自己的营帐,胤禩等在那里。我一下扑到他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他温柔地抱着我,由着我在他的怀里泪雨滂沱。我哭累了,趴在他的怀里抽咽。他笑道:“皇阿玛训你了?”我想告诉他,却又犹豫了。为了我使他父子反目吗?他的大计怎么办?他的下半生怎么办?如果历史可以改写,他就不必受尽屈辱,英年早逝了。他可以意气风发地做他的八贤王,甚至可以问鼎大宝,成为一代明君。他握着我的手,说道:“怎么不说话了?我猜,你必是句句驳斥皇阿玛,被皇阿玛一顿训斥!我们打架的都不怕,你也不用怕。”我望着他温柔和煦的眼神,把那一腔委屈都压下去了。胤禩,这是我和你最后在一起的日子,我要留下满满的快乐记忆,即使明天我成为别人的新娘,也会深深地把你想起。 胤禩慢慢放开我。我一怔,每回都是我挣脱出来,这回怎么了?胤禩从袖中取出个盒子,说道:“今天是你生日!送给你生日礼物!”我方想起今天是我的阴历生日,这个“我”竟然与我是同一天出生。我欣喜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条金制缠丝细链,中间穿着一颗圆润的珍珠。我套在手上,却太大了,不解地望着胤禩。胤禩轻轻褪下来,俯身为我系在脚踝上,让他也不是,拦他也不是,羞得我面红耳赤。胤禩说道:“月下老人把红线系在两个人的脚踝上,这两个人今生便是夫妻。如今我亲手为你系上金线,你今生便是我胤禩的人,来生还是我胤禩的人。”我的泪涌上来。即使我不再犹豫,时势也不允许啊!我含着泪笑道:“谁说我要嫁给你了。我可以嫁的人太多了,比如……”胤禩的手指轻轻挡住我的唇,微笑着说道:“你嘴上骗得了我,可你的眼睛骗不了我,你的心骗不了你自己。”我不知如何答他,却见胤禛进来。我不满地说道:“怎么皇上的行辕谁都可以乱闯了!”胤禛闪过怒气,又忍着说道:“胤禩,我有话跟诗璇说。”胤禩答应着,又对我说道:“我就在外面。”我点点头,等雍正大人爆发。雍正大人却说道:“皇阿玛已下决心,你想怎么办?”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胤禛。胤禛冷冷地说道:“你没想吗?还是欢心雀跃呢?”我气道:“我乐意!你管不着!”胤禛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说道:“再说一遍!我不是胤禩,由着你胡闹!”我被捏痛了,但不想惊动外面的胤禩,尤其是海青等人,低声说道:“放手!有话好好说!”胤禛说道:“我要娶你做我的福晋。”我冷笑道:“你去请旨啊!不过记着,我不做你的小老婆!要娶我,我可是要做嫡福晋的!”胤禛冷冷地说道:“依你!”放开我往外走,他真去啊!雍正大人的刚毅果敢,彪炳史册的。我想也没想,抢步拦住他,说道:“你明知道结果还向网里碰,你!你会出事的!”胤禛怔怔地看着我,说道:“你在意我?”我暴汗,说道:“我不想证明你是傻瓜!你们兄弟没一个是傻瓜!”胤禛说道:“别嘴硬了!”我气道:“你!自恋!自作多情!”胤禛坚定地说道:“我还是会去请旨的。我不会输!即使今天我输了,我以爱新觉罗的姓氏发誓,我一定会得到你!”我笑道:“我以皇上的名义发誓,你绝对不会得逞的!”胤禛被气着了,冷冷地说道:“我不是儿戏。”我也板起脸来,说道:“我也没有儿戏啊!”他拂袖而去,可走了几步又回来了,扔到桌上一件东西,说道:“送你的。”我一直忍到他出帐,方拿起来看竟是只翡翠扳指。他必是心疼我射箭弄伤手指的那回事儿。我心里暖洋洋的。胤禩掀帐进来,我赶忙把扳指藏起来。后面胤禟、胤礻我、胤祯都跟着进来了。 胤祯先说道:“快入夜了,我们瞧你一眼就走。”我笑道:“明儿咱们出去野餐,我请客!为各位打架英雄庆功!”胤礻我拍手大叫“好!”胤禟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说道:“皇阿玛准许吗?”我笑道:“先斩后奏!”胤祯说道:“海青可在外头呢!你也不想想怎么过海青那一关!”我说道:“不劳你操心!既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你就别去了。”胤祯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说道:“我当然去了!就怕你爽约!” 少顷,他们都走了。我却在角落里发现了两样东西。那对造型精巧的白玉蝴蝶,一定是胤禟送的了。只有他才有这个实力,才有这个品味。至于那卷淡粉色的花笺,绝对是胤祯的了。我有一回跟他提到很见到薛涛笺,想弄些来玩玩,这都过了多久了!难为他记得!霎时间,我觉得幸福满满的! 天黑了,我望着烛台发呆,胤祥怎么没来啊!他为什么不送给我生日礼物呢?康熙却来了。我最怕他晚上来,今时不同往日,我的心里如提着十五桶水,七下八下的。李德全带了一群人捧着东西全都放在桌上,细看来先是一套雪白的四开襟云锦旗服,左胸、下摆、两袖各用银线绣了一只飞凤,这套衣服不同往日宽宽大大的样式,而更像一套行猎穿的,袖口也是箭袖式样的。另一盘则是同一样式的靴子,银丝流云花纹。再看其他几盘,一盘是两支累丝的银凤,应该是配这套衣服的,一盘是一些手蠋、项链、耳环之流,一盘是玉佩和玉蠋,最后两盘是金元宝和银元宝。康熙坐下笑道:“朕赏你的。还得看得中吗?”我心里打鼓,说道:“谢皇上赏赐!可太多了,也太贵重了。皇上为什么赏诗璇啊?我今儿惹的祸够多的了,皇上再赏,我这心里头更害怕!”李德全可能很少看我这么老实,在康熙身后无声的笑了。康熙点点头,说道:“你还有乖的时候!朕赏你的,换上衣服跟朕出去。”我望望天色,猜测康熙的用意。 抱琴和侍书服侍我更衣梳妆,入画则捧着圆镜站在后面,我随口问道:“司棋呢?”抱琴看看侍书,侍书看看入画,入画张张口,却又忍下了。康熙在外面等着,我也不敢细问。打理好妆容,出来向康熙行礼。康熙却注视着我,半日没说话,更没让我起来。我保持着蹲姿腿都酸了,自己站起来,不满地说道:“皇上为什么不准我起来?”康熙尴尬地笑道:“不用朕的准许,你不也起来了!” 出了营帐,御前侍卫牵马等候多时了,包括海青在内,也都面目僵硬,忍住检查自己的冲动,我则四处找自己的马。康熙飞身上马,说道:“跟朕骑一匹马。”拒绝是徒劳的!扶着康熙的手臂,我上了他的御马。康熙率先驰出,后面是海青和拉锡,再后面是当值的一等侍卫,其他护驾者不可胜记。跑到营地外远远的一处开阔地,康熙方驻马。这里也有一圈人马,围得跟铁桶似的。康熙自己跳下来,然后把我抱下来。我老老实实地站在康熙身边,心里却在打鼓儿,这会子是哪一出啊?忽然见胤祥走过来,向康熙行礼道:“皇阿玛,都准备好了。”胤祥瞥见我,眼里闪过惊讶。康熙打了个手势,胤祥半跪答应着,退到一旁传令。 突然一声闷响,天空中蹿出一道火光,刹那间化成绚丽的花朵,紧接着又是一朵,接二连三,如云霓、如彩虹,个个光华灿烂。暗夜中,满天的焰火,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我呆呆地望着天空,看着那一道道美丽的烟花。一旁康熙笑道:“记得今年万寿节时,朕许给你的愿望吗?”我一怔,记不起哪回事儿。康熙说道:“朕说过,你的千秋,朕为你放一次焰火。” 康熙把我拥在怀里,轻声说道:“朕不会让你失望的。朕已经不是那个受制于人的少年天子,而是拥有绝对权力的大清皇帝。朕会让你比任何人都幸福!朕会让你比芳儿更尊贵!芳儿有过的,你都会有!芳儿没有的,你也会有!”芳儿?孝诚仁皇后?一定是她的闺名。我僵硬地依在康熙身上,目光却飘向胤祥。他的眼神充满痛苦与无奈,充满爱恋与绝望。我不知应该怎样描述自己的心情,排除掉康熙强迫我嫁给他的因素,我对他的细心呵护很感动。属于自己的焰火盛筵,是每个女孩心中瑰丽的梦,但是随之而来,即将失去的却使我心头隐隐作痛。 第三十章 烤鱼 昨晚强撑着看完焰火,与康熙同坐在马上,我努力克制着,也挡不倦意。当我尖叫着从噩梦中醒来,已日上三竿。拂去额上的冷汗,我长叹了一口气。侍书和入画服侍我梳洗,抱琴从旁端个盒子,说是胤祥昨儿回来的时候,让她交给我。我打开来,却见是一块系着五彩的缨络的金锁,刻着“永结同心”四个篆字,我叹息着命抱琴好生收着。入画贴近我,悄声说道:“格格,司棋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归宿了。”我一惊,低声问道:“知道她在哪儿吗?”入画说道:“奴婢打听着,司棋往太子爷那里去了。”我暗自打鼓,这不大好办啊。虽然到这个时代后我的观念改变了不少,但毕竟现代意识根深蒂固。我不反对我的丫头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前提是不能出卖我,不能以牺牲我的利益为代价。司棋跟太子相好,我表示赞同,但她会不会把我的事情和盘托出呢?她所见到的绛雪轩的一切,是否已全都落入太子的眼中? 想必我的神情不豫,侍书跟着说道:“听说司棋在太子那儿说了好些话,奴婢们商量着,想请格格早做打算。”我点头道:“你们都留神。以后凡事避着她点儿。”入画悄笑道:“怎么格格不防着抱琴,也不防着侍书啊?她们可一个向着四爷,一个向着十三爷!”我笑道:“你不也是九阿哥的仰慕者么?谁也休说谁长,谁也休说谁短!唉!我通共就你们四个可靠的人,结果每个都自成一党。不过,你们不必担心,我当初的话还算数。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格格了,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归宿。你们知道家法的,更知道宫里头的规矩。像司棋这样,不一定会有好结果——即便太子肯保她,皇上也未必容得下。还有,你们姊妹一场,她的事不要外传,多掩着些,她能有个好去处,也算尽了我们主仆的情分了。”三个人都答应着。 我收拾起心情,命侍书到厨房传话儿,预备东西。又命抱琴和入画邀请昨天打架的英雄们。自己换了身粉红色的旗装,打扮得粉雕玉琢的,对着镜子作鬼脸。过好今天,管他明天是什么样子! 一出帐,海青就迎上来,却呆立着。我笑道:“海大哥做什么?”海青呐呐地说道:“奴才想说……格格,请格格恕罪!奴才忽然忘了要说的话。”我想笑,又忍住了。海青抹掉额上的汗珠,接着说道:“奴才想起来了。格格要出门?皇上有旨,格格出门先去请旨。” 我说道:“皇上准许我自由行动了!海大哥找皇上确认一下?”海青答道:“格格说的是昨儿的旨意吧?皇上今天早上刚下的旨意,凡格格出门必须当面向皇上请旨。”我气得一跺脚,心道这么着不还得带他玩儿!我刚收拾好的心情,又低落下去。 胤祥来了,也呆了一下,方说道:“出什么事儿了?这会儿风露大,披件衣裳再说!”我垂着头,不答话。海青向胤祥回明。胤祥最清楚状况,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我去请旨。”我愣了一下,说道:“你请得下来吗?即使请得下来,还得带皇上玩!没意思!”胤祥说道:“总得试试。我很久都没尝到你做的东西了。”我却笑不出来,甚至鼻子有些酸酸的。我歪着头想了想,对胤祥勾勾手指,叫他到身边,悄声说道:“我有办法了!你去把海大哥打晕!”胤祥先是一愣,紧接着暴笑起来。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能捶胸顿足,把海青弄得莫名其妙。 “八爷党”来了。胤礻我先道:“哟!老十三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诗璇答应嫁给你,把你乐蒙了?”胤礻我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对了,赶快埋头当驼鸟。胤祥不笑了,更别提胤禩、胤禟和胤祯了。胤禟瞪了一眼胤礻我,说道:“哪天你不惹点子祸,这一天就不算完!”胤禩浅笑道:“十三弟笑什么呢?说来听听,让我们也乐乐!”胤祥说道:“其实,”他顿了顿,说道:“其实,诗璇外出要向皇阿玛请旨,本来我打算去请旨,但她想了个不用请旨的法子。”胤祯撇嘴道:“不就是偷跑么!用得着笑成这样。”胤祥笑道:“这只是结果,诗璇叫我把海青打晕……”胤礻我先笑起来,胤祯和胤禟也笑起来。胤祥笑道:“单这样也没那好笑,好笑的是诗璇一本正经说出这话的样子。”胤禩拍着海青的肩膀说道:“格格下令把你打晕,你看是我们打晕你,还是你自己晕倒?”海青笑道:“爷们取笑,奴才听着。皇上的旨意,奴才必须执行。各位爷如果这样做,奴才只好得罪了。”胤祯挑眉道:“想跟爷动手是不是?爷正好还没活动呢!” 胤祺也来了,见这个场面,说道:“怎么了?”海青只得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胤祺说道:“诗璇去请旨好了。”我说道:“我要敢请旨,用得着在这儿想辙儿?”胤祺挥手叫海青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海青的脸胀红了,垂下头,半晌方说道:“听凭五爷吩咐。”我讶然地看着胤祺,说道:“五阿哥怎么搞定的?”胤祺问道:“搞定是什么意思?”我摇头道:“这个词汇很高深,以后再告诉你。”胤祯说道:“我们快走,路上边走边说。” 海青带着人背上炊具和食材,我们都上马出营。胤祥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有太子爷和四哥,我们是不是请一下?”我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你现在去请吧。”胤祥说道:“可在哪儿会面呢?”胤礻我哈哈大笑道:“老十三,诗璇这话的意思还听不懂!”胤祯也笑着接道:“十三哥快去吧。我们不送了。”胤祥也明白了,说道:“回来四哥找你的麻烦,我可帮不了你!”我哼了一声,说道:“大不了向皇上请道旨意,让海大哥把着帐门,他还敢强闯不成!”众人都笑了。 走了没多远,胤礻我说道:“诗璇,你这速度跟马车似的。”胤祥笑了,必是想起某回故事。我勒住马说道:“嫌慢?别跟来啊!”胤礻我被噎了一下,向胤禟求援。胤禟好笑起来,说道:“诗璇训你,你听着就成了。”胤祯说道:“你这样猴年马月才能到啊。我带你!”我忙说道:“那可不行。”胤祯不高兴道:“十三哥能带你,我为什么就不行?”胤祥说道:“十四弟,别胡说。”胤祯刚想理论,胤禩向我伸手,说道:“我带你。”我的心跳得厉害了,本来抑制住的念头,忽然强烈起来。胤祯却冲了过来,在我的惊叫声中,把我抱到他的马上。他得意地看了看胤祥,打马飞驰而出。海青阻之不及,一脸的懊恼,带着人跟上,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也都疾驰而出。 不多时就到了那里,翠树溪流,绿草青青,流水潺潺,可喜的是溪水下面的是鹅卵石的硬底。胤祯把我放下马,自己一跃而下。胤禩他们没来过的,都赞是个好地方。连胤祺都被我派下溪里摸鱼。他们半天连条鱼尾巴都没摸着,气得我自己脱了靴子和袜子下河来。他们都怔怔地盯着我雪白的双足,我奇怪地看看他们,撩水泼他们让他们清醒一下。胤祯当然不示弱,也撩水泼我,大家都笑了。 鱼很腻滑,像我们这样技巧,当然抓不住了。我郁闷地站在小溪里,看着海青他们偷笑,嚷道:“有本事你们下来。”他们虽然没有阿哥那么尊贵,也都是世家子弟,当然也不行了。其他人齐刷刷地望向海青。海青笑道:“奴才们身系格格的安危,不敢因私而废公。”我们全都崇拜地望着海青,回答得真强。海青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们正郁闷间,胤禛来了,后面跟着常明和常三。我兴奋地大喊:“常大哥!”就要奔过去,可脚下一滑,被最近的胤祥接在怀里。他轻声说道:“冒冒失失的,看一会儿四哥不说你!”胤禛下马,也盯着我的赤裸的双足,皱眉道:“胡闹!”我躲到胤祥身后说道:“他又找我的麻烦。”胤禛说道:“出来。别总躲在胤祥身后。”我不理胤禛,径向常明说道:“常大哥,我要吃烤鱼。你下来给我抓鱼。”常明笑了一下,望向胤禛。雍正大人还真有本事,这么快就把常明收服了。虽然没有主子奴才请罪之类的,但也唯雍正大人马首是瞻。胤禛点了一下头,常明方才下来。 胤禛说道:“上岸。”我扮了个鬼脸,摇摇晃晃走到岸边,胤禛打横把我抱上岸来。他们的脸色都有点黑,也跟着上了岸。我不好意思地坐到毡垫上穿上鞋袜。常明和常三下水,一小会儿就逮了十来条,我兴高采烈地拍掌庆祝。常明就想上岸,我忙说道:“还不够呢!”常明讶然地看着我,说道:“你平日里半条鱼都吃不了,这些都太多了。”我笑道:“你最爱吃烤鱼啊。”常明低下头,说道:“奴才不敢。”我说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常大哥。”胤禛说道:“格格的吩咐听到了吗?”常明继续捉,常三则上岸收拾鱼。御前侍卫都是摆设,在周围看热闹。叫他们捡柴,他们拿回一堆湿柴; 叫他们生火,他们把自己弄成黑炭。 我们都笑得肚子痛。胤禛坐在一块大石上,也面带笑容。还是常明寻了柴火,笼起两堆火,又搭上架子。我跟在他的身后,仿佛又回到了山村小屋的时代。他看我的眼神也由格格变成了“璇妹妹”,我和常明把鱼串起来。然后,我打开包袱取出里面是各种的调料。胤祥问道:“你还准备了这个?”我说道:“庆功宴啊,怎么能没有吃的呢!再说,这可是绿色无污染原生态食品!”胤祯问道:“什么叫绿色无污染原生态食品?”我狂汗,一摆手,说道:“简而言之,就是好吃的。”我把调料依次涂在上面。不一时,诱人的香味就飘起来。我点头笑道:“宫里的调料就是不同凡响!”常明垂下头,我忙说道:“但是家里的更好吃。”胤禛说道:“哪儿是你的家?”雍正大人,惹不起你!我只好答道:“额驸府。”胤禛冷笑道:“你还记得你是多罗格格!”我正想反唇相讥,胤禩说道:“快看,鱼是不是要翻面了。”我一步跳过去,生怕鱼烤糊了。常三一直默然收拾着东西,怪不得这么年轻就混到胤禛的心腹。 我得意地看着焦黄的鱼儿,撒上芝麻,略一吹吹,取下一条递给胤禩,说道:“尝尝我的烧烤手艺!”胤祯一把夺过来,说道:“凭什么先给八哥,为什么不给我!”张口就咬,一边嚼一边叫:“好烫!嗯!好香!”我说道:“你凭什么以小卖小!”胤祯一边啃,一边说道:“爷比你大三岁呢!谈不上小。再说,长幼有序!你不先给四哥,自然得我先吃了。”我刚想争辩,见胤禟和胤礻我已自己动手了,说道:“哪来一群强盗!”胤祥自然也上了。胤禛的脸色很黑,我不得不取下一条,献给雍正大人,说道:“四贝勒请。”胤禛接过去,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我。我又拿下一条,另外加了点孜然,递给胤禩。他喜欢这种味道,这还是入画探听出来的。胤禩笑道:“谢谢!”我美滋滋地看他细嚼慢咽。 胤祺坐得很远,看着火堆周边的热闹,显得有些落寞孤寂。康熙的三个皇后都早逝,而抚养他的太后又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女人,必使他自幼与诸位兄弟格格不入,甚至胤禟宁愿和胤禩亲近,也不愿与这位同母兄弟多言。他就像太子被康熙亲自教养长大一样孤单,比太子好在他没有太子名位。怎么说,他也是打架的功臣啊!我取下一条鱼,亲手端给他,笑道:“五阿哥请。”胤祯一边嚼一边说道:“凭什么五哥就是你端给他,我们就得自己动手!”胤禟推了胤祯一把,说道:“你还敢说五哥了!”胤祯忙一顿大嚼。胤祺笑了笑,他的目光很明亮。 我又把那些一条一条地取下来,先递给海青,海青半跪道:“谢格格赏赐!”然后递给常明。常明没说话,就接过来了。海青皱眉地看着常明,说道:“这就是四爷抬旗的猎户?”我惊讶地说道:“海大哥也知道?”海青笑道:“奴才是皇上派给格格的,有些事情奴才自然听说了。”我又指着剩下的,说道:“海大哥,帮忙分给大家!”所有的侍卫都受宠若惊,齐齐地谢赏。我是康熙最最宠爱的多罗格格,他们是康熙最亲信的人,都知道我贵不可言。对他们而言,这种赏赐何等荣耀! 我坐在胤禩身边,他帮我剔了几块鱼肉,我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比起白肉,我更喜欢红肉,牛肉、羊肉都是我的最爱。我叫常明帮我把锅支上,又取出煨过的牛肉、羊肉,九、十、十三、十四都围上来了。我弄了一个伊斯兰风味牛肉和羊肉,又做了个拨丝红薯,剩下的变成了烤红薯。海青他们开始还很拘谨,细嚼慢咽,但是受阿哥们的感染,很快就露出本性了。十八九个男人的战斗力,真不简单!看着他们一个个狼吞虎咽,不就是打了一架,昨儿少吃了一顿饭吗!至于像饿了几百年似的吗!胤祯从胤祥手里把最后一块红薯抢走,气得胤祥眼冒金星。众人如风卷残云一般,把那些一扫而空。胤禩到水边醮了帕子,递给我擦去脸上的黑灰。 天色黑了下来,我欲哭无泪,说道:“这下好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围着火堆傻坐着?你们吃不饱吗?那个牛肉可有二十斤呢!还有羊肉,还有红薯!还有烤鱼!”胤祯说道:“再抓些鱼不就得了!”我点着他说道:“你家鱼不睡觉啊!天这么黑,你下去抓一个试试!” 胤祯说道:“我白天都连个鱼尾巴都没摸着,晚上连鱼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你也用不着这样!”我们都笑了。胤禩说道:“风渐起了,你的身体不太好。回去吧。要想玩明天再来也成。”我叹道:“明儿皇上改主意了怎么办?”胤禩不语。胤祥取出笛子,吹了一首曲子,曲调漫然,在漆黑的夜色中,哀婉缠绵。我们都听得入神。胤礻我说道:“八哥带箫了吗?”胤禩笑道:“带是带了。可洞箫的音律太过于哀凉,未免平添愁怅!”胤祯说道:“八哥,哪里那么畏首畏尾的!”胤禩从腰间解下一柄紫玉箫,寻了一首《凤求凰》,呜呜咽咽的箫音,弥漫开来。我看着这个神风俊朗的男人,多少次在梦里见过的神仙人物,集冷静、睿智、威武于一身的八阿哥,命途多舛的八贤王!我多想陪伴你走完这一生啊!我多想帮助你实现你的男儿抱负啊!我的泪滴下来。胤禩停下来,问道:“出什么事了?”他们都望向我的泪珠儿,每个人的眼里都写着心痛。我强笑道:“没事儿。看着天上划过的流星,有些伤感而已。”胤禛蹙眉说道:“皇阿玛在帐殿里说了什么?”我忙说道:“没有。皇上只教训了我一顿。”胤禛的眼神分明写着不信。 然后由常明和常三灭火,收拾残局。御前侍卫也干不了这个,我叹道:“如果四阿哥不来,我们这烤鱼也吃不成了。”说得众人都笑起来。海青代那些侍卫答道:“回格格,奴才们定当努力学习捡柴、生火、摸鱼,保证格格在塞外随时能吃上烤鱼。”说得众人都暴笑起来。 众人都上马,我自然也上马。胤祯却说道:“我带你来的,再带你回去。”我不理,但是胤祺说道:“今天十三弟当值,再晚皇阿玛会怪罪的。让十四弟带你吧。”我望向胤禩,胤禛却伸出手说道:“过来。”我最怕上他的马,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十四一声轻啸,圈马抢在胤禛前面,也伸出手来。胤禟冷笑,而胤礻我都笑出声来。既然他们都来了,我当然可以不让他们的马了。胤禩的马也过来,他把我抱上他的马,姿态潇洒至极。八贤王也有这么好的马术!他们的脸色都变了。我窝在胤禩的怀里不敢看他们。众人打马疾驰,都憋着一股火,像是比赛马术。胤禩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温柔地说道:“别怕。有我呢!”靠着胤禩的怀抱,我竟然睡着了。朦胧间,我听到胤禩的声音:“皇阿玛一定说了册封的事情。没有必要非逼问她,她的脸上都写得明明白白了。”有那么明显吗?可是我太累了,睡着了。 回到营地,李德全焦急地迎上来,“格格可算回来了!皇上都问过几回了。”胤禛说道:“我们陪你进去。”我拍拍手里的盒子,说道:“我有办法。”胤禩说道:“我们在外面等你,不要怕!”我笑着点点头。 进帐,康熙和太子 天与多情(清穿) 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16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16部分阅读 说话,大阿哥在旁边坐陪,一见我就说道:“哪儿玩儿去了?朕本想着胤祥谨慎持重,没想到当值都敢误!”我捧着盒子到康熙面前,放在他的书案上,说道:“我给皇上带好东西了。”康熙打开一看,笑道:“他们吃剩的,又凉了才给朕?”我不满意地说道:“我们还没吃之前,就给皇上留下了。皇上万乘之尊,夙夜宵旰,怎么好意思皇上风霜劳顿!”又小声咕哝道:“挑理。”康熙也没在意,命李德全拿去热一下,又说道:“叫外面等着的都进来。”四、五、八、九、十、十三、十四一齐进来,打马袖给康熙施礼。康熙也被这个场面震了一下,说道:“都去了?既然都有闲心,明天的射猎若有一个输给蒙古王公,就不要回来见朕。”他们一齐应是。 李德全端进来,康熙略尝尝道:“手艺不错。”回头见太子、大阿哥在侧,也命李德全赏。大阿哥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细细品尝我的手艺。 第三十一章 战前 昨天我真是累坏了,醒来的时候都已接近巳时了。我打了个呵欠,问抱琴:“皇上没叫我行猎?”抱琴说道:“皇上来了,但看到格格还在熟睡的,又悄悄走了。吩咐奴婢今天的午宴前叫醒格格。”我看了看周围,说道:“司棋又没回来?”抱琴点头,我凝眉对抱琴说道:“这事儿不要对任何人说。我自有道理。”抱琴答应着。 我收拾整齐,海青就在帐外请我参加今天的午宴。我好奇地问海青:“为什么叫我去?”海青说道:“今天的宴席上,蒙古的格格们都要参加。而皇上只带了格格来塞外,所以需要格格亲临。”原来是当花瓶。 抱琴替我插上金凤,跟在我身后到大帐。宴席已摆上了。蒙古人男女都一样,挤坐在一处,反观满人受中原文化影响颇深,习俗礼仪都已汉化了。一进帐就见都已就位了。每位王公带着本部的王子、格格一席,依着次序排下去。而阿哥们两人一席,往下的随行的文武群臣。上面是康熙的位子,两边各有次席,一边是蒙古大汗的位子,另一边我本以为是太子的位子,却见李德全却引我往上走。我吓了一跳,却不敢多言,唯恐贻笑于蒙古人。蒙古人都讶然地看着坐在康熙身边的那席,下面的窃窃私语让我如坐针毡。我求援地望阿哥们,胤禩露出温暖的笑容,胤禛从容镇定,胤祥、胤祯一切有我,我的心略微安定些。康熙来了。我们又都出席行礼,他威严地说:“免礼。”待他坐下,我们方才告罪入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康熙和蒙古王公开始谈笑,我坐在那里接受目光洗礼,又得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其中滋味无法用语言表达。斯琴日娜端着酒杯起来,说道:“皇帝陛下,请准许斯琴日娜向心中的英雄敬酒!”康熙说道:“准奏。”斯琴日娜捧着酒杯,走到胤祯面前,向他唱起一首蒙古歌儿,古老的曲调缠绵暧昧。胤祯的脸上却现出尴尬,不肯接她的酒,她却一遍又遍地唱。帐里静了下来,我莫明其妙地看着这个场面,可总不能问康熙他们在做什么吧?再看各位阿哥,都眉头紧皱,唯有太子含笑饮酒。我悄悄打发李德全,问胤祺斯琴日娜唱的是什么。李德全回来,悄声说道:“回格格的话儿,斯琴日娜格格唱的是,你是皎洁的月亮,我是陪伴你的星晨,你是潺潺的溪流,我是陪伴你的鱼儿,与你相拥相眠,直到地老天荒。……”我摆手示意,不要说了。我看着胤祯那羞恼相加的神情,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边康熙的脸已沉下来了,望向策妄阿拉布坦,希望这位大汗解围,可是策妄阿拉布坦却自顾饮酒视若无睹。康熙只得示意太子。太子是接受了示意,却说道:“十四弟,人家格格的好意,怎么能不领情呢!”胤祯的脸上现出怒色,却强自忍着没说话。斯琴日娜捧着酒杯,说道:“太子殿下都下旨了,请十四阿哥接受我的敬酒。”胤祯就要发作了,胤祥按住他,说道:“斯琴日娜格格,太子刚才是玩笑话,格格想敬酒,十四弟自然接受,若说有别的,恐怕不是格格几句能决定的。”斯琴日娜媚笑道:“十四阿哥,是因为那个假男人吗?”胤祯扬手打翻斯琴日娜的手中的酒,说道:“住口!”斯琴日娜转向我,说道:“我是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我的歌声像草原的百灵,我的舞蹈让鸿燕驻足,我的阿布是草原的英雄,为打败噶尔丹立下汗马功劳,你不就是皇帝陛下的一个格格吗?你骗走了我六叔的鸣镝,又跟我争抢十四阿哥!我真真没法形容你这个女人!”我刚想说话,十五、十六先说道:“诗璇姐姐是我大清第一才女,就是歌舞也比你强百倍!你有什么资格跟诗璇姐姐争我十四哥!”胤祯悄悄竖起大指,称赞两个弟弟。十七细声细语地说道:“你骂诗璇姐姐,别说我不答应,我的哥哥们也都不答应!我也会带着人把你的营帐都挑翻的!” 我又好气又好笑,冷着脸说道:“没见过世面的蠢女人,你以为会唱几句歌,跳几支舞,在那穷乡僻壤,就称起美女了。夜郎自大!难道昨天我说的不明白吗?你不是黄金家族的后人,不配跟我谈高贵!”这一句正击在他们的痛处,在蒙古,成吉思汗的子孙才被称为黄金家族。斯琴日娜气得叫道:“你!你!你!”我冷笑道:“大清仰慕成吉思汗,所以我们来蒙古草原向成吉思汗致敬,与伟大的汗王的子孙携手言欢。但是元臣的子孙,却不能冒用高贵,渺视我们大清!”斯琴日娜忽然哭道:“阿布,她跟我争十四阿哥,我要嫁给十四阿哥!”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了。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把政治大帽子,变成了两个女人争抢男人。 康熙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策妄阿拉布坦也不愧为一代雄主,马上说道:“启奏大皇帝陛下,小女确实喜欢十四阿哥,以至君前无状,恳请皇帝陛下原谅!但是斯琴日娜是臣唯一的女儿,是臣心头肉儿,臣一直希望能为她寻一盖世英雄,现在十四阿哥就是这位盖世英雄,恳请皇上恩准。”康熙的眉头收紧。十四怒视着他们父女,太子笑道:“两国联姻,这是好事。儿臣认为十四弟与斯琴日娜公主年貌相当,天作姻缘。”这么就把十四卖了!那个斯琴日娜是策妄阿拉布坦的爱女,自然不肯远嫁,那就是十四得远赴准噶尔,寄人篱下。好一个盖世英雄!好一个天作之合!我可以欺负十四,但是不能让你携私报复糟蹋他!我扫了太子一眼,说道:“太子殿下,她哪里配得上十四阿哥!”斯琴日娜叉着腰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我。策凌敦多布说道:“斯琴日娜,别再出丑了!” 斯琴日娜想了想,说道:“我要跟诗璇格格比试歌舞!胜了的人带走十四阿哥。”我冷笑道:“我不跟你赌!你要上阵我接招儿!大清的阿哥不是你的儿戏!”斯琴日娜冷笑道:“你要战,你便战!哪里那么废话!”前一句话好耳熟啊!斯琴日娜再次喊道:“你要战,你便战!”大帐霎时间静止了。我想起来了。这句话是成吉思汗征花喇子磨时的檄文,这是明显的挑衅!我拍案而起,说道:“你在向大清宣战吗?黄金家族现在一样是大清的臣属,何况你这种外四路的劣等品种!”胤禛冷冷地说道:“斯琴日娜格格,希望你不是引用成吉思汗的檄文!”康熙的脸沉下来了。这是女真人历史上最耻辱的一页,金国被灭,皇帝被杀,女真人成了蒙古铁蹄下的臣虏。他一定想起三战准噶尔,多少大清的男儿,血染沙场。他也是不破楼兰誓不还!胤祺把酒杯一摔,说了一串蒙古语,诸位蒙古王子都面露不忿。 班第行礼道:“大皇帝陛下,斯琴日娜说的未必是伟大汗王的话。但是两位格格如此争执不休,也不是道理。臣有个提议,让斯琴日娜格格带着蒙古的王子表演一场,再请诗璇格格与大清的阿哥们表演一场,一较高下,皇帝陛下居中裁判,不知皇帝陛下意下如何?”康熙望向我,说道:“诗璇意下如何?”我从康熙的眼里看到了期盼。我猜他心里想着通过这一场比试,打下蒙古人的气焰,但这不是骑射,必须以新、奇、智取胜,我的把握不大。康熙说道:“诗璇想什么呢?万寿节的场面就很好。诗璇不会是怕了?”太明显的暗示了!我飞快地想了想,说道:“蒙古各部王子众多,阿哥人数不足,总得限定范围!”班第笑道:“格格说得有理。不知格格意欲何为?”我朗声道:“各位大汗,我郭罗络氏·诗璇应战。十五、十六、十七阿哥年纪小,不参与此次比试。我大清大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出战。请选派八位蒙古王子比试。另外的助演数量,可以自行决定,但不能是王子。”康熙说道:“太子也出战。”他怎么连太子都派上去了,这是跟蒙古人赌倾国之力。班第扫了一眼各部大汗、台吉,得到无言的支持,说道:“蒙古诸部派斯琴日娜格格,带领九位王子出战。请皇帝陛下下旨。”所有的蒙古人都行礼。康熙挥身道:“斯琴日娜和诗璇的比试,三日后在大校场举行。” 回到大帐,康熙对太子和所有的阿哥说道:“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所有人,包括太子在内,都听诗璇调遣。诗璇,朕给你金鈚大令,如朕亲临。”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我跪下双手接过大令,然后说道:“皇上,诗璇想和太子及各位阿哥单独商量,能否回到自己的营帐?”康熙说道:“去吧。” 我和一大群阿哥回到自己的营帐。太子还没说话。大阿哥胤禔先斥道:“简直是小毛丫头的胡闹!木兰秋狝是为了笼络蒙古王公,你这么干会使他们离心离德!”胤禟说道:“不见得吧。木兰秋狝也是向蒙古王公示威。”胤禔说道:“堂堂大清阿哥,为两个女人争风吃醋,而上场比拼歌舞,简直是笑话,大清的脸面丢尽了!”胤禩刚说了句“大哥”,就被我手势止住了。我扬起金鈚大令,说道:“直郡王!”胤禔不得已跪下道:“臣胤禔恭请圣安。”我冷笑道:“圣躬安!大阿哥请起。这场比试不是两个女人的争斗。第一,十四阿哥是爱新觉罗的子孙,高贵的皇子,不可以自贬身份沦为和亲工具。策妄阿拉布坦可以进献自己的女儿给十四阿哥,却不可以召十四阿哥当驸马。这关乎宗主国与藩属国的地位。其二,木兰秋狝是笼络蒙古诸部,更是向蒙古诸部示威,不要以为噶尔丹一役,就一劳永逸了。暗流涌动,准噶尔部就是一例。统一的准噶尔帝国,是我大清的巨大威胁!其三,科尔沁历来是大清的有力支持者,太宗、世祖两朝皇后均出自科尔沁草原,但是我朝没有任何一位来自博尔济吉特的公主入主后宫,这使得以科尔沁为首的四十九旗心生怨恨,否则班第不会出面,真正引发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第四,蒙古诸部推出王子参加比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意欲证明蒙古王子强过大清阿哥,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部分蒙古人已有不臣之心了,西北必有一仗,皇上春秋已高,未来的大将军王,就在诸位当中。否则,斯琴日娜绝不敢当众说出‘你要战,你便战!’这已不再是两个女人的争执,变成皇子们的比试,比的是能力,比的是气势,比的是智计。输了,不是输我诗璇的颜面,而是输我大清阿哥的颜面!输我大清的颜面!我们北方很快狼烟再起!请直郡王三思!” 所有的阿哥都惊呆了。胤礻我呆呆地说道:“诗璇,这,这是你说的吗?”胤禛说道:“大哥难道还看不到诗璇这层吗?”这话很重,胤禔的脸上涌起血色,说道:“我不过一时生气。”我说道:“既然直郡王是气话,一切都好办了。我现在来分配任务。十六阿哥……”胤禄立刻答到,“你和十五阿哥、十七阿哥虽然不参加本次比试,还需要你们做最重要的工作——训练乐队,曲谱我一会儿写给你。”胤禄答道:“得令。”十三和十四忍不住笑了,被我瞪眼止住了。我说道:“十三阿哥!”胤祥竟然也起身了。我说道:“你负责随扈戍卫,向各旗统领各要一套本旗箭袖。最好是新的。很重要。”胤祥也应是。我又叫胤禔,说道:“烦请直郡王到各旗挑选精卒二百五十六人,每旗十六人,明日卯时校场集合,另,有外围警戒三百人。这些人,比试之前都不可离开校场,不得与人交谈。”经过十四生日之后,我深刻意识到保密的重要性,也是致胜的不二法门。胤禔答应了,但脸色明显不豫。我说道:“请太子爷和其他阿哥明天午膳后到校场。”胤禛说道:“你能行吗?”我严肃地说道道:“不行也得行!”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校场,胤禔已带着人等候在那里。我穿着是侍卫的服色,站在八旗士卒面前。那些士卒露出不耐的神色,特别是上三旗的士卒。我命人传话给胤禔,组织列队,每旗两队,每队一十六人,排成十六人方阵。每队各打本旗龙旗,练习走队列。我则在一旁看着。走了不下十遍,却一点没有起色。我淡然地看着胤禔,心道队列都组织不好,你还想争太子位,争龙椅,真真好笑。胤禔也焦躁起来,训斥过几遍仍不见好转。他不禁有些懊丧。就这样的人,还跟裕亲王争抚远大将军印! 当所有的士卒都懈气,胤禔也无奈的时候,我走上点将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也都望向我。我说道:“各位将士,你们不在纵马扬鞭,却在这里无聊地走来走去。你们一定很气愤。可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令行进止是你们灵魂!凡是能跟皇上来木兰秋狝的,都必经过大仗恶仗,必经过军功保举!你们出征时,是如何行进的?可你们的队列像一群溃逃的乌合之众!你们这样的行为,有何面目称我大清的八旗精锐!”这些士卒都低下头,我继续说道:“队列的整齐,体现的是军人的素养,体现我大清的威武气势,你们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所有人都仰望着我。我接着说道:“你们每一位都是直郡王精选出来的,都是本旗的佼佼者,你们不再代表自己,而代表你们所属的那一旗。你们的行为,就是你们所在旗的行为,你们的表现,就是你们所在旗的体面。你们行动是捍卫你们所在旗的荣誉,你们的吼声是全旗的呐喊。难道你们不要荣誉,不要声威吗?难道上三旗都不如下五旗吗?难道下五旗就一定比上三旗差吗?‘是’还是‘不’,回答我!”所有的士卒齐声吼出“不!”我说道:“好!全体听我口令,立正,齐步走!”这些士卒精力集中了,两遍以后横平竖直,八旗兵丁还真是训练有素。胤禔惊讶地看着场面的变化,也出神地看着我。 午间稍事休息,诸位阿哥都来了。我对胤祥说道:“打一套你们都会的拳法给我看。”胤祥愣了一下,但一丝不茍地练了一回。我心里跟着拳法把曲默唱了一遍,点头道:“好,就这套。”胤礻我说道:“又不出征,打这套拳法做什么?”我说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胤礻我挠头想我这话的意思,胤禟敲了他一下说道:“诗璇是让你只做事不说话。”胤礻我恍然大悟。我说道:“胤祥教我打这套拳,请诸位阿哥合练这套拳法,必须整齐划一。方法跟上次一样。tea work do you uand?”从八开始往下都笑了,唯有太子、胤禔、胤禛、胤祺一头雾水。太子大人不能使用,我派给他一个扛旗的闲差。其他人在那边练习,我跟着胤祥练,把动作摆对了,又把全套都记下来,我们就回来。待到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之后,我又按着自己的想法拆解,动作固然重要,但是编排的美感更重要。要不怎么说芭蕾也是一种雕塑艺术。练了七八遍,我才满意。亏得他们给我面子,竟然没有懈怠,也没有起刺刺。最后一项是把他们分配到各队列排头,列队行进。走了四五遍还是不满意,反正还有一天半呢!换个科目吧。吩咐士卒休息,我带着他们走到临时的营帐里。 我选的这首曲子是铜锤花脸的角儿唱的,底气十足,我唱一遍可以,唱两遍可快要断气了。当然得教会他们,由他们来伴唱,康熙的儿子强记这套本事极强,别看胤礻我最弱,但也比一般人强,只是他兄弟们太强了,被比下去而已。我把昨天写好的歌词一人一份,发给他们每个人。胤禩笑道:“诗璇的字越发好了!”胤祥说道:“我看跟四哥的字有八分神似了!”我仔细地盯着自己的字,一脸暴汗道:“哪里有像他的字!我怎么看一点不像!”胤禛说道:“既然不像,一会儿回去,我再督促你写到像为止!”我忙说道:“像!真的很像!”他们都很没义气地笑起来,太子也笑了。 我轻声唱了一遍,他们的神情俱是一振,都说是好词曲。我笑道:“现在从十四开始,一个一个的唱。”胤礻我大声说道:“我们都唱啊?”我说道:“当然,除了太子爷,你们都得唱。”他们哄的笑了,只有胤禛的脸黑了。我不解。胤祥推胤祯,胤祯推胤祥,我板起脸来,说道:“不唱也得唱!十四!”胤祯说道:“你现在连阿哥两个字都省了!那怎么不叫我名字?”我说道:“四阿哥在这儿,分不清叫谁!”胤禟笑道:“我们都知道是叫十四弟!你绝不敢叫四哥的名字!”我狠狠地瞪了胤禟一眼,说道:“你们到底唱不唱?”胤祯忙放开喉咙唱了一遍,往下是胤祥、胤礻我、胤禟、胤禩、胤祺,都感觉不错。我正得意,轮到雍正大人了,然而他有些扭捏,对着词儿唱起来。原来雍正大人唱歌这样难听!难听得我目瞪口呆!我不由自主地掩上耳朵,看着雍正大人的冷脸,又不得不把手放下。然而我还是痛苦地摇摇头,说道:“四阿哥,拜托你件事儿——别唱了。”胤禟、胤礻我、胤祯都笑得喘不过气来,其他人还相对节制,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胤禛说道:“可以,但是比试怎么办?” 我使劲地叹了口气,说道:“大阿哥,该你了。”胤禔也行。我松了一口气,说道:“请太子爷唱一遍。”太子一怔,说道:“你说什么?”我大声说道:“让你把歌唱一遍!”太子想说什么,但还是唱起来,他的嗓音还是很不错的。我高兴地打了个响指,说道:“好。太子爷上,四阿哥打旗!”他们齐刷刷地望着我,胤礻我懊恼地说道:“原来唱不好,还有这种好处!早知道……”太子的脸沉下来了,胤礻我忙掩住自己的嘴,但为时已晚,我赶忙说道:“除了扛旗还得舞剑,哪里那么多好事儿!个个都不能闲着!”胤祯和胤祥都拿袖子挡着脸,不敢让胤禛看见他们的笑容。天已渐渐黑了,我还得看胤禄的曲子练得怎么样了,就宣布休息,反正还有一天半呢! 第三十二章 计划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营帐,久违的司棋出现在侍候的队列里。望了一眼司棋,她不自在地避过我的眼睛,但她那份小女儿的娇妍和那份得到心上人的欢欣雀跃是无法掩饰的。恋爱中的女人不可理喻,即使告诉她将来的女人争斗,将来的色衰爱弛,将来的喜新厌旧,都无济于事。她认为她跟的是当朝太子,即使是个贵人的名份,对她来说已是高不可及的。我轻轻一叹,也许我该成全她。 我略一收拾睡下,可今天累得我走了困。我呆呆地望着床帐,细细盘点回宫后的一系列事件。我太不低调了!真应了胤禛的话,我把康熙的疼爱变成了宠爱!尽管他给的我承诺非常有诱惑力,这个份位相当于母仪天下。我还是不想嫁给他,不想做他的皇贵妃。他有五十多个孩子,现在才十九阿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还有五个儿子要生出来,直到二十四阿哥止。至于公主数字,我记不住了。但我记得景陵里安葬过他的四十八位嫔妃,而在某本康熙全传之类的书籍里,记载他有过两百多位女人!他的后宫就像流沙河——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我不想等康熙死后,变成宣华夫人或戚夫人!又一想成为戚夫人的可能性不大。雍正大人上台后,德妃因为四四和十四的争斗,很快由皇太后变成大行的孝恭仁皇后。忽然我打了个寒噤。康熙让我殉葬怎么办?那我可真的英年早逝了。这在大清王朝不是没有先例!皇太极逼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殉葬;顺治担心端敬皇后在地下无人服侍,下旨赐二十名宫女太监自尽。以康熙的精明怎会不知他的儿子们的心思呢!况且“我”的外祖母安亲王福晋赫舍里氏曾经明确地建议我嫁给太子,以防将来被夺。她都能判断出这种形势,康熙怎么会容许自己身后成为天下的笑柄! 可是我在这些龙虎阿哥们中选吗?唉!没康熙的旨意,我嫁不出去。嫁不出去做个梦不好吗?排除掉一、二、三、七、十、十二,还有四、五、八、九、十三、十四。再筛选一下吧!剃掉九,他自己退了。就算不退,我应该把他列入第一轮剔除名单!我倒觉得五阿哥一位标准的好男士,身边的每个女人都有名份!但是第一,我不确定他是否喜欢我;第二,我对他没有感觉,第三,也是最可气的一点,是他把我捉回宫里,又陷入这个泥潭!更糟糕的是把康熙也拖进来了。我这倒霉孩子!虽然这完全是因为我的不对!我怎么就不能低调做人呢!他被剔除了!胤祥和胤祯都是好男儿!但我对胤祥是朋友式的友爱,纯洁的不关乎一点点的爱情。我对胤祯分不清是什么感觉!我很感动胤祯把我从毓庆宫救出来,嫁给他也是很好的选择。他是雍正大人的同父同母亲兄弟,嫁给他至少一生无忧,我为什么不愿意呢? 我对雍正大人更多的是怕。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怕他?他不过是一条潜龙!他现在甚至都不如胤禩受康熙喜爱!可我一见他的时候,就浑身绷紧。我虽气他南巡时的无礼,但是我对他的宽容,他的呵护也很感激。只不过他用的方法不太对!我不喜欢韩剧中男一号的苦咖啡味冰淇淋。先苦后甜,冰冰甜甜去火。那是电视剧的浪漫,现在是古代,是大清王朝,没有人权也没有女权的时代。想起未来,我很可能被丢入某个小黑屋,听着雍正大人的冷言冷语,欣赏着他冰山一样的面庞。我不寒而栗! 胤禩呢?我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他的出身很低,他的命途多舛,他屈死于狱中,可我怎么好像很喜欢他呢?他究竟哪里吸引我的呢?我与他的单独相处,是那么的有限。我却很喜欢他在身边的那种宁静,舒适的感觉。我很喜欢靠在他的身上,喜欢他身上带着暖意的馨香。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有人挑帘进来。他的脚步声很轻,我围紧被想着是不是胤祥?我试探着轻声问道:“胤祥?”来人的脚步生生地顿住了。我惊恐起来,问道:“谁?再不报名,我就喊人了!”一个声音低低地答道:“我。”胤禩?不会吧?我刚想他,他就冒出来,就是《红警》里的超时空转移也没有那么快!我疑惑地问道:“胤禩?” 胤禩出现在我面前,我讶然地低声说道:“你怎么会出现在皇上的行辕?”胤禩说道:“今天大哥当值,我问过布防之后就混进来了。”我红着脸低声说道:“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胤禩说道:“十三弟会这么晚打扰你?”我说道:“他有一天翻墙……”我忽然想起我没必要向他解释啊!我硬气起来,说道:“八阿哥这么晚来有何贵干?”胤禩坐到床边,说道:“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胤禩说道:“我想问你,你愿意跟我私奔吗?”我傻傻地望着他,说道:“私奔?你不会说胡话吧?”胤禩轻轻握住我的手,说道:“既然你不愿入宫为妃,十四弟提出的至少是釜底抽薪之计。你可以跟十四弟走,也一样可以跟我走。我带你走遍大清的山山水水,一直到地老天荒。”我呆呆地望着他,好半天才说道:“你怎么会跟十四一样啊?你是八面玲珑的八贝勒!你要守护你的额娘!你怎么可以……” 胤禩的手指轻轻挡上我的唇,说道:“那是之前。当我和这些兄弟们争你时,我知道我有实力一争高下。可当我知道皇阿玛要册封你时,我的心一瞬间被掏空了。我说不让你做我的母妃,不过是宽慰你罢了。我想只要皇阿玛没有明说,我就会想出办法。可当我听到皇阿玛已经提出册封你时,我的心被狠狠地戳了一刀。我是什么!我只是辛者库的一个奴婢极偶然获得的意外恩赐,我却在觊觎大清最美丽、最有才华、最高贵的女孩儿。你说摆庆功宴时,我看见了你眼中的痛。你看我的眼神,仿佛要记下我的一切,把我珍藏在心底,珍藏在梦中。九弟说即使你在与我们笑闹时,却仍旧那样的忧伤。我不知道我是怎样一种滋味!我的心被一条一条地撕扯着。诗璇跟我走吧。在塞外,我有力量把你从行辕中带走,我可以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你要长相厮守,你要一生一代一双人,我都可以做到。只要我不再是阿哥,除了你我不要任何女人。”我垂下头来,他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回答我?当第一次看到你眼里的痛,我就想对你说,跟我走吧。我现在有力量带走你!可我又犹豫了!我每次都很自信地告诉你,你心底那个是我!可背过你,我又扪心自问,我真的有这个地位吗?今天看过你的筹划,我知道我必须带你走了。如果皇阿玛看过这场比试,都不会等到回宫就……”他说不下去了,只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道:“跟我走吧。我并不求你一定嫁给我。我不想你就这样湮没于深宫中,像额娘一样孤守着那个痛苦的夜晚,困守在一隅天地里。” 我抚平胤禩纠结的眉毛说道:“良妃好歹也是个妃位啊!宫里的有妃位的主子只有五位,你的额娘位列其一。”他苦笑着说道:“那是不知情者的想法。不要谈额娘了。我来就是想问一句话,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凝望着他,说道:“你是认真的吗?如果你带我走,你不再是人人敬畏阿哥,而是一名拐带格格,不,是拐带皇妃的逃犯!见到当差的就得躲!朝不保夕!逃难会吃各种样的苦,你都想好了吗?”他坚定地说道:“我都想好了。”我忍着酸痛,说道:“你要放弃一生的梦想吗?放弃作为皇子的光荣与骄傲吗?”他说道:“我要你。得不到你,其他都虚妄的。在我生命中这二十四年,只有你是真正看得见,真正值得我放弃一切的!”我叹息着说道:“容我想想好吗?”他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为什么?因为十三?还是因为四哥?”我愕然道:“若说胤祥还有情可原,说你四哥谁信啊?”他慢慢地说道:“其实我应该只说四哥。你看十三的眼神,跟看十四、看九弟、看十弟没有任何分别。你一直表现出对十三弟异乎寻常的关注,为十三弟做这做那,我猜你是想用十三弟断了我们这些人的念头。”我不会这样就被他一眼看穿了吧。他继续说道:“四哥最无情。人说四哥冷,可四哥外冷内热。四哥从不受女人的羁绊,也不会对女人假以辞色。但四哥一旦有情,就如漫山野火,狂暴而热烈,无法扑灭。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别人都说我是笑八爷,可笑容是我面具!我那张笑脸,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封在心底,我曾经以为我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破例。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掉进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窘境中。诗璇,你说的所有都是托辞!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我含泪抽回自己的手,说道:“夜深了,你该走了。”胤禩说道:“跟我走吗?” 望着这个神风俊朗的男人,我真想说我跟你走。可理智告诉我,我跟他走,把他拖入另一个泥潭吗?带走他少年时代就追寻的梦想吗?提前使他从那场旷日持久的争斗中出局吗?上次挨打,我深刻体会到他们争那把椅子的必要性!你以为你淡泊无物,就能从这场血拼中脱身吗?雍正大人只有奴才和敌人的区别,他不会容忍任何明哲保身的人!胤祺的世子被夺爵!胤祹被一降再降!逃避的结果,依旧是血泪横流,避世不是真正的英雄!英雄只能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我叹息着说道:“我真的没想好。”胤禩忽然拉起我的被子,唬得我抱紧肩头,颤声问道:“你干什么?”他捏住我的脚踝,轻轻抚着那个脚环,说道:“你戴在脚上的!我果然没错!等完成了和蒙古人的比试,我就带你走。诗璇,后天子时,不见不散!”他细心地为我盖好被,然后起身要离去。我拉住他的衣袖,说道:“我没有答应你。”他笑道:“你已答应了。不要看,不要想,顺着自己的心意走过来!一切有我!” 忽然外面烛火晃动,胤禩闪身躲入床帐后面,就见司棋进来。她掀起床帐轻轻地唤了两声“格格”,我装作熟睡。她在我面前跪下说道:“格格,奴婢跟了格格五年了。这五年格格对奴婢像是亲姐姐。奴婢从心底里感谢格格。可是格格知道吗?太子爷很思念格格,只慑于皇上严旨不敢接近格格。奴婢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不能成全太子爷呢?太子爷是那样喜欢格格。太子爷宣召奴婢时,只要听格格的事。格格的笑、格格的闹、格格的一举一动,太子爷都爱听。连格格骂太子爷的话,太子爷都喜欢。太子爷心里很苦!他出生就没见过额娘!抚养他的额娘又早早的故去了。太子爷一直只有皇上。他的兄弟们都远远地避开他。他要维持太子的威仪,也不得不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可除了四爷没人把太子爷当成兄弟,十三爷也没有。十三爷只听四爷的,如果不是四爷命令,十三爷也会离太子爷远远的。人家都说五爷也很孤单,可五爷也远着太子爷。五爷是皇太后抚养长大的,在皇上面前也说一不二,却除了请安,不跟太子爷多说一句话。太子爷真的很苦!太子爷就格格一个念想啊!格格笑了,太子也笑;格格哭了,太子爷也跟着难受。格格,奴婢求格格对太子爷好点吧。太子爷说了,格格要什么,他都答应!看着太子爷借酒浇愁的样子,奴婢真是心痛啊!格格,跟太子爷吧。奴婢求格格了!格格!奴婢再不忍看太子爷流泪了。太子爷向奴婢保证过,一生一世都会如珠如宝地待格格,奴婢一定会帮太子爷达成心愿!” 我死死地捏住被角,把怒气生生地压下来。司棋,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如果你敢起背叛我之意,我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司棋对我磕了个头,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胤禩从帐后闪出来,冷冷地望着司棋的背影,说道:“你要小心。这丫头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我来把她处理掉吧?”我忙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能以犯意而夺人性命!”胤禩握着我的手,轻声说道:“等她伤害你的时候,悔之晚矣!再怎么补救,你还是受伤了。我怎么会容许你受到一点点伤害呢!” 胤禩要走了,我低声道:“小心!”他点点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等等。我想问你五阿哥不问政事,却怎么会那样有权又那样受敬重呢?”胤禩说道:“五哥是太后抚养长大的,虽然名系祖孙,情状犹如母子。皇阿玛事皇祖母至孝,爱屋及乌,自然对五哥十分宠爱。这种宠爱形成了一种权威,尤其五哥性情温和,不知不觉把它固化下来。远征噶尔丹时,皇阿玛命五哥领正黄旗。没想到噶尔丹早已侦知五哥的行踪,于途中伏击五哥,想以此乱皇阿玛的心智。皇阿玛亲自求援时,五哥已身负重伤,那道疤就是那次血战留下来的。如果没有那道疤,五哥是我们兄弟中,最英俊最和气的。”我从胤禩的语气中,听出了哀伤。他来说带我逃走的事情,我却在问他的一位兄弟情况。我这样做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他都走到帐口了,我赤着脚奔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靠着他坚实的后背,我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安全感。他一震,轻声说道:“后天子时。”我却轻轻地答道:“容我想想吧。” 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我打着呵欠,走入校场。八旗配角团自觉站起来,排列成队伍等待新一轮的训练。阿哥们也到了,个个龙精虎猛,丝毫没有昨天的疲倦。我很纳闷,他们怎么练成铜浇铁铸的身板儿?胤禔带着莫测的笑意望着我和胤禩,仿佛对一切都洞察于胸。我暗暗下决心,我得提醒一下胤禩。 第三十三章 完胜 决战的日子到了。我还没醒呢,他们就都到了。我匆匆赶到时,他们已在练上了。看来他们也很紧张!我站立在那里,看着他们挥汗如雨,心中涌起一种感动,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有多好!我重新排练了一遍,又配乐进行两次实战。上到太子和诸位阿哥,下到八旗士卒,意气风发,扬起必胜的信念! 然后是发演出服——八旗箭袖。大阿哥镶黄,太子正黄,胤祺镶白、胤禩正白,胤禟正蓝,胤礻我是镶蓝,胤祥是正红,胤祯是镶红。胤礻我不满道:“凭什么发给我镶蓝的。难道下五旗我还要排在最后?”说得镶蓝旗的士兵都垂下头。我瞪着胤礻我,说道:“你还是大清阿哥吗?所谓上三旗,是因皇上亲自统领,尊皇上而尊正黄、镶黄、正白三旗。其他五旗由王公贝勒统领而排在后面。八旗根本无分贵贱,都是我大清的中流砥柱,都是我大清的精锐之师。开国立业、平三藩,收台湾,三战准噶尔,哪一场只是上三旗去了,哪一场没有其他五旗的热血男儿。撑起大清江山,是八旗全体英雄,不是哪一旗哪一位!过去的旗主犯下的过失,不是八旗好男儿的错误,不是抹煞他们功绩的理由。大清只有八旗英烈,没有高低上下。”我瞥了一眼下面的八旗士兵,个个站得如青松,脸上现出坚毅的表情,一种近乎狂热的眼神望着我,唉,无心之举!无心之举!既然如此,做一个战前动员吧。 我站在前面,身后九位阿哥依次排开。怎么有风潇潇兮易水寒的感觉!我骄傲地望着下面整齐的队列,说道:“大清的将士,你们即将出征。你们不再是某一旗,某一位的门下,而是大清的满八旗的精锐,大清精英中的精英。在我身后,是大清未来的皇帝陛下,再后面是八旗未来的旗主,向他们尽情展示你们勇武与坚强吧!你们的敌人是口服心不服的蒙古部众。你们每一个动作,每一声怒吼,都是向他们宣告,无论是喀尔喀蒙古,还是卫特拉蒙古,都永远是大清的臣属,永远是大清的子民。大清威武——”他们齐声呼喊道:“八方来贺!”整齐地把手中的旗杆顿地,发出铿锵之音。我感觉到身后灼热的目光,却不敢回身。 然后就是进入比试的倒计时,午餐我们几乎谁也没有吃。李德全又把康熙赐的东西原样端回去了。胤礻我似是缓解压力,笑道:“他们把旗杆顿地是什么意思?怪有气势的!”胤祯接道:“诗璇想出来的还真有气势!”胤禟和胤祥说道:“未必那么简单。”我望向胤禩,胤禩摇头笑道:“你又引经据典了?我一时也想不起来。”胤禛想了想,说道:“可为吴王夫差故?”我点头道:“ 天与多情(清穿) 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17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17部分阅读 确实从那里想出来的。”胤禩笑道:“吴王阖闾死后,夫差使持戟武士每日上殿敲戟而呼:‘夫差,尔忘记其祖之仇?’夫差直立而答:‘不敢忘!’可是用这个典故?”我暗叹,四四八八果然是最强的!其他皆默然。 下午,满、蒙、汉都到齐了。一通战鼓敲响,康熙入座,我们参拜已毕,都到自己的位子就坐。拉藏汗起身请旨,康熙笑道:“你们谁先出场?”斯琴日娜先站起来,说道:“斯琴日娜代表蒙古王子请旨,先为大皇帝陛下献歌舞。”想先发制人,我还怕你不如此呢!不懂谋定后动,后发先至吗?康熙准奏,但是眉头隐有担忧。 斯琴日娜唱着长调,带着一队蒙古女人表演的是顶碗舞,凭心而论,这歌舞富有深沉柔韧、粗犷率真风格及自由气息。后面是策凌敦多布率领蒙古王子的马刀舞。他们的舞姿矫健,原野飞花马似疾风,长天飞沙刀如闪电,尽展草原铁骑的威武勇敢的雄姿。蒙古人的谚语说过,草原有多辽阔,蒙古汉子的胸怀就有多广阔,岩石有多坚硬,蒙古汉子的意志就有多么坚强。看这马刀舞一切皆不言而喻。康熙带头鼓掌,忧色更重一些。 我本来是穿着旗袍,打扮得美如谪仙坐在位子,不住被蒙古王子扫来扫去,康熙更加不悦了,转头对我说道:“斯琴日娜的歌舞俱佳,诗璇可要小心了。”我笑道:“皇上,该我们了,我去换衣服。”斯琴日娜笑道:“我们蒙古姑娘的顶碗舞精彩吗?”我微微一笑,说道:“精彩!”斯琴日娜说道:“你这么个柔媚入骨的人儿,不是折只桃花作装饰吧?这儿只有野花,格格只好将就了!”康熙眼里已积蓄怒意,只是没有适合的理由治那个蠢女人的罪。我说道:“不。我们大清的格格能文能武。描红绣花吟诗作对是为文,舞枪弄剑经世济国是为武。斯琴日娜格格,稍安毋躁。”我不等斯琴日娜怪叫,起身说道:“请抚远大将军剑!”海青双手奉上湛卢,我潇洒地把剑舞成一个圆。这得益于我的啦啦队领队经验。在美国的时候,我考中nba的啦啦队,受过舞棍的训练,手艺未见生疏啊!我握着剑,傲然地一挥手,说道:“该我们了。”很多年以后,所有在场的阿哥仍然神往地说,我在那一刻仿佛君临天下,又恍若神女下凡。而现在的我只想着摆足傲然的气势,大步迎接征程。 我回营帐换了康熙送我的那身雪白的四开襟长袍。对着镜子,自己都有些惊艳了,自恋地美了半日。回到场边,士卒已列阵等待,各位阿哥也换了衣服等在那里,一见我的样子全都目瞪口呆。我叫海青把带来的衣服交给胤禛。胤禛看了问道:“给我穿的?”我说道:“当然了!你的演出服!”太子扫了一眼,说道:“这是大不敬!”我歪着头,说道:“升龙纹的衣服只有皇上和太子爷有,我又没问太子爷要,自然是找皇上借的!不请旨,我弄得来吗!四阿哥,时间不多了,你换还不换?”胤禛穿上龙袍,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一点都不错! 我问胤礼:“准备好了吗?”胤礼结结巴巴地说道:“十六哥说准备好了!”我说道:“击鼓!出征。”胤礼答道:“是。”回头就跑,突然又停步说道:“诗璇姐姐,你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说得我满脸通红,他们却深有同感的样子。 战鼓隆隆作响,气震霄汉,要的就是先声夺人。然后是高亢雄壮的《解放军进行曲》。胤禛打着“清”字的大旗走在最前列,后面是八位阿哥各带本旗子弟列阵出发,整齐的步伐坚实踏响。我则躲在方阵中间,由八个小校抬着圆盘进场。九位阿哥个个气宇轩昂。胤禛很冷峻,胤禔很野性,胤礽很贵气,胤祺很沧桑,胤禩很俊逸,胤禟很柔美,胤礻我很质朴,胤祥很明敏,胤祯很骄傲,迷得那帮蒙古格格狂呼起来,连斯琴日娜都忘了他们出场的目的了,跟着狂呼乱喊。真受不了!什么时代都有粉丝团、啦啦队! 然后八旗士卒旗杆顿地,四下整齐散开,按四方拒守,八位阿哥也四方而立。我在招展的旗帜中出现了。静寂,静寂,还是静寂。前奏响起,八位阿哥抱拳而起,和着节奏打起那套拳法,动作整齐划一。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胤禛把大旗直插于地,这个坑是我叫人事前挖好的,要不他也不能插得这么顺利。我望向胤禛,他握剑的气势也仿佛一代帝王,游猎于天下。他凌空而起,一个侧翻跃上圆盘,我们同时拔剑而舞,随着曲势而慢慢地画着优美的弧线,我运足中气,高唱《精忠报国》: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四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清要让四方来贺风声冽冽,曲声淙淙,歌声浩浩,衣袂飒飒,不再有粉丝团的狂喊,只有我的歌声和阿哥们列阵的拳影。我和胤禛一白一黑,如二龙出水,默契无比,当四目相对时,他眼里的深情与执着,甚至疯狂地占有,害得我的心狂跳起来,我连忙深呼吸躲过他的目光。第一遍过后,阿哥们开始合唱了,他们的嗓音都很好,而且中气十足,何况这首歌本来是唱铜锤花脸的名角改唱的,男生唱起来气势磅礴,尤其是这些天潢贵胄,他们更多了一份心灵的感悟!周围的二百五十六名敲戟武士也无师自通,在节奏间隙配合敲戟。他们不约而同多唱了一遍,这与设计不符,连累我跟着调整,害得我气都喘不均了。这回八旗配角团也跟着唱起来了,甚至警戒的八旗将士都唱起来了。当“来贺”的结句之后,我们一齐面向康熙跪下,八旗配角团敲着旗杆齐声道:“大清威武,八方来贺!大清威武,八方来贺!……”所有的八旗将士也跟着整齐地喊起来,除了外围警戒的,在场的足有上万人,那声音响彻天地,震撼云霄。蒙古王公都为场面所震,情愿或不情愿地向康熙跪下,祝道:“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连绵不绝。康熙神色肃然地站起来,接受一波又波的朝贺。 完美之至! 良久,人们才平静下来。康熙笑着对拉藏汗和策妄阿拉布坦说道:“两位格格各有千秋,不分高下。” 策妄阿拉布坦知道是给他面子,显得更加不自在。拉藏汗说道:“大皇帝陛下,诗璇格格和各位阿哥胜出得太多了。请皇帝陛下宣布诗璇格格获胜。”康熙笑道:“既然大汗如此说,朕宣布——多罗格格郭罗络氏·诗璇获胜。”我高兴极了,像只骄傲的孔雀径直走向看台,后面的是胤禛,再后面八位阿哥排成一横排,整齐地走在我后面。原来万人之上的感觉这么好!风吹起我的衣袂,我想我一定是万人的焦点,我的美貌,我的才学,我的能力,在这个时代是可望不可及的。我看到康熙脸上的坚定,我回头看向胤禩,心道,争吧。我此生定要轰轰烈烈! 康熙站起来,我只好跪下,说道:“皇上,诗璇复旨!”康熙说道:“很好。平身。”我赶忙站起来。康熙逐个看过他的儿子,脸上现出骄傲与自豪。我心道,要不是你的儿子个个都这么能干,哪来的九龙夺嫡啊!康熙说道:“胤禛,这件衣服赐给你!今天不必换了。”胤禛跪下谢恩。包括太子在内都一脸的郁闷,我明白他们的意思,不会唱歌被临时安排顶岗,却得了件龙袍,他们能高兴得了!我不禁窃笑。康熙说道:“都坐下吧。” 打死我都不愿意回到那个座位,我溜了一眼十五、十六、十七的位子,慢慢后退就想往那里溜。康熙说道:“诗璇到哪儿去?不想坐那个位子就坐朕的身边来。”我忙说道:“诗璇坐原来的位子。”我坐下第一件事就是没命的喝水。唱三遍《精忠报国》,我觉得自己都声嘶力竭了。我可不想我圆润的嗓音变成破锣。后面斟茶的太监倒的速度跟不上我喝的速度。我眼巴巴地望着茶壶,却不能接过来自己动手。这么多人看着呢!康熙握着酒杯,一直望着我。我可不敢看,这会儿答理他,那是自投罗网。从前儿起一直都没好生吃饭,饿死我了,我想找藉口往外溜,胤禩却摇头示意不能乱跑。咦,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班第说道:“自从孝庄太后离世,臣还头一回见到多罗格格这样的才女!”康熙笑道:“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不听话。比起皇祖母,她还需要历练。”班第笑道要:“小格格大不过十三四岁,真经过孝庄太后那些风雨,前途不可限量。”康熙说道:“想起皇祖母的遗愿,朕决定为太子立一位科尔沁草原上的侧妃,科尔沁部的五格格朕看着就很好,不知班第可否割爱远嫁?”班第现出惊喜,连忙起身谢恩。康熙又说道:“朕还想把皇八女嫁与科尔沁部,待与辅国公议定后再行颁旨。” 科尔沁部的王公都起来谢恩。 策妄阿拉布坦突然起身道:“皇帝陛下,臣弟策凌敦多布想与十三阿哥再比一场射箭。”康熙叫道:“策凌敦多布!”策凌敦多布昂然而起,康熙说道:“你想和十三比试射箭?”策凌敦多布答道:“是。臣上次输给十三阿哥了。但再比一场,臣未必会输。臣要向皇上证明,臣是真正草原的雄鹰。”康熙笑道:“你是希望朕看到,你更有资格迎娶大清的公主。”策凌敦多布望向我,说道:“臣如果战胜十三阿哥,所有的荣誉尽归多罗格格!” 我几乎没被呛到。从康熙起,到太子至所有的阿哥脸都沉了下来。蒙古王公也被策凌敦多布的举动震住了,不住地窃窃私语。策凌敦多布平静地看着康熙,毫无一点惧色,我也不禁佩服这种定力了。康熙冷笑道:“多罗格格是朕最喜爱的格格,比大清任何公主都尊贵,朕准许你献上你的敬意!胤祥!”胤祥应声出座,康熙说道:“与策凌敦多布比试一场。”胤祥答道:“儿臣遵旨。”胤祥也望向我,我站起来走他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下自己的帕子系在他的胳膊上,说道:“你是我大清第一巴图鲁!带上我的祝福,为我赢得荣誉。我将为你高奏得胜之乐,迎接你的凯旋!” 胤祥郑重地点头,与策凌敦多布一同起下点将台。胤祥飞身上马,矫健如苍鹰。策凌敦多布也如猎豹般迅捷。早有士卒依次排列十个草人,草人胸前贴着红靶心。策凌敦多布摘弓对我着高声说道:“策凌敦多布恳请格格的祝福!”阿哥们的脸快比煤还黑了,他还这样不知好歹。但我也得拿出大清的风度,站起来说道:“策凌王子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策凌敦多布一打马,沿校场跑了一周,疾驰中拉弓搭箭,最后更是三箭齐发,如流星赶月一般,箭箭直中红心。所有人禁不住鼓起掌来。 轮到胤祥了,我不禁站起来,但见他骤骑如飞,心里禁不住埋怨他不能慢点儿。他摘弓搭箭,箭如流星,最后也是三箭齐发。众人轰然叫好。我呆呆地望着箭靶,胤祥的箭都由策凌敦多布的箭尾射入,把策凌的箭劈成两半,无一不如此。原来胤祥真是这么能干!天哪!真不愧是怡贤亲王!我欢呼着跳起来,跑过去迎接回来复旨的胤祥。胤祥伸手接住我,把我高高举起在空中转了两圈。待他放下我,我的脸红得跟苹果似的,赶忙跑回座位。康熙一脸喜色,说道:“把朕的宝雕弓、金鈚箭赏给十三阿哥。”胤祥在众阿哥羡慕的眼神中,跪下接受了代表皇帝身份的赏赐。蒙古王公也都纷纷夸赞胤祥。康熙又说道:“策凌敦多布也全部命中,赏宝刀一口。”策凌敦多布很遗憾,跪谢了赏赐。策妄阿拉布坦也谢过康熙。太子冷笑着说道:“诗璇不是要高奏凯歌迎接十三弟吗?我们怎么没听到!”康熙略有不满,但未说话,策妄阿拉布坦说道:“格格能歌善舞,臣等都希望格格能再演唱一曲。”拉藏汗看看康熙的脸色,说道:“格格刚才辛苦了,恐身体不适,不如择日再来吧。” 策凌敦多布站起来,说道:“恳请格格再展歌喉,我把那匹墨云送给格格。”我望向策凌敦多布说道:“墨云?那天那匹踏雪乌骓马?”胤祥极其神往。太子一眼看到,说道:“策凌敦多布,你若把那匹马送给十三弟,诗璇格格必唱无疑!”策凌敦多布眼里迸出寒光,却说道:“诗璇格格若肯再歌一曲,我就把墨云送给十三阿哥。”康熙不便说话,示意我拒绝,可这样太伤害胤祥了。胤祥的眼神让我心痛。他是好男儿,什么事都搁在心里,他也想有一有一曲《笑傲江湖》,不是跟着别人,而是他属于他自己的。他为我做的这么多,我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即使是天大麻烦,我也应该义无反顾! 我站起来,对策凌敦多布说道:“你舍得把墨云送给十三阿哥吗?”策凌敦多布说道:“当然。君前无戏言!”太子说道:“诗璇说这是踏雪乌骓马,就以霸王别姬来一曲吧。” 这是什么话!十三刚赢了,不唱凯歌也是欢愉气氛的,怎么出此悲音!我刚想教训太子,康熙却说道:“太子的提议很有趣,诗璇就想一曲《霸王别姬》,唱来听听!”我总不能唱时不利兮骓不逝,虞兮虞兮奈若何吧!这成什么了!可是唱那首《霸王别姬》又太那个了,真是骑虎难下。康熙这只老狐狸,让他不顺心,他就让我们都不顺心!为了给胤祥争那匹马,豁出去了!我答道:“遵旨。皇上稍候。” 我叫胤禄道:“十六阿哥!”胤禄应声出列,我轻声在他耳边,把曲调哼了一遍,他的脸都黄了,低声说道:“诗璇姐姐,行吗?十四哥非炸了不可!”我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唱词儿呢!”胤禄坏笑道:“诗璇姐姐,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只想十三哥高兴了,从四哥起,没有一个会高兴。难不成你真的不知道,太子爷提霸王别姬的缘故?”我气得一敲他的脑袋,说道:“小破孩,你帮不帮?”我忽然想起所有人都在看着,尤其还有那些蒙古王公,就这么对阿哥。我脸上现出尴尬之色。胤禄被敲惯了,笑嘻嘻地说道:“多罗格格教,我岂敢不奉命!”回身下去叫太监取过他的琴。 我走到战鼓前,击鼓士兵跪下把鼓槌奉给我,胤禄也抱琴坐下。我有些不放心,望着康熙说道:“皇上,那马可是给十三阿哥的!”康熙都被我气乐了,说道:“朕知道。”皇帝笑了,周围的人也都得跟着笑。不过他们都想着我唱的肯定是《垓下歌》,等看胤祥的热闹。我望向胤祥,说道:“这首歌献给我大清第一巴图鲁十三阿哥胤祥。”我击鼓,胤禄抚琴,唱起了《霸王别姬》: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人世间有百媚千抹我独爱爱你那一种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我心中你最重悲欢共生死同你用柔情刻骨换我豪情天纵我心中你最重我的泪向天冲来世也当称雄归去斜阳正浓当我唱完,从十四以上阿哥的脸都是青的,均跟雍正大人有的拼耶,胤禄捂着嘴偷着笑。胤祥可能以为即使得到这匹马,也是很难受。没想到我能唱出这个,激动无以复加。康熙脸也沉着,不愧是皇帝,说道:“这短的时间就把楚霸王和虞姬的故事,编出如此气势雄浑的词曲。很好!胤祥,把你的马牵走。” 第三十四章 宠幸 康熙命我跟他一起回到帐殿。 康熙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个争强好胜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啊?”我笑道:“皇上,可不是我赢了。是诸位阿哥赢了,是大清赢了。”康熙笑道:“朕说的不是这个,还想背《大学》?”这可是他揭穿我的法宝,屡试不爽。我低头道:“不就是一匹马吗!皇上又要罚我!”康熙笑道:“你也别得意。出了这个大帐,朕看怎么了这个局!”我想想,从袖里掏出金鈚大令,笑道:“有这个。”康熙笑得跟狐狸似的伸出手,我把大令往身后一藏,叫道:“皇上!”看着他一点没有妥协的意思,无奈把大令拿出来,老老实实地跪下双手奉给他。他收过大令,扶我起来。我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却被他拉进怀里,我挣扎着四顾,李德全又没影儿了。他抱起我,走向龙床。我惊慌起来,叫道:“皇上!”他没说话,把我放在床上,动手解我的衣服。我吓坏了,抱紧肩头,哭道:“皇上,不!皇上说话不算话!”他停下手,说道:“朕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我蜷缩着说道:“没有。皇上,我今天赢了。皇上不能,不能……”他抱我坐在他膝上,说道:“朕不想强你。但记住,这是最后一回。”我低着头,不回答,他捏着我的下颔,说道:“怎么不回答?”我流下泪,哽咽着说道:“听到了。”他翻身把我压在床上,吻得我透不过气来,我战栗着,想着对策。他却松开我,喘息着说道:“记住了吗?”我惊恐地说道:“记住了。”他站起身,背对着我,说道:“跪安吧。”我跪了一跪,拔脚就跑出去。 出帐就被人掩住嘴,拖到一边帐内,却见是胤祥。他焦灼地低声说道:“对不起!你有没有事?”我趴在他肩上,无声地流泪。他抱紧我,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无能!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发生,却无力去阻止。如果四哥在,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哽咽着说道:“他是你们的阿玛,还是皇帝。你们谁也挣不脱他的手心!”胤祥说道:“诗璇,你愿意跟我走吗?”我问道:“胤祥,你想干什么?”胤祥说道:“我带你浪迹天涯。”我摇头道:“不,我们逃不掉的。如果真这样,皇上会发下海捕文书,没有任何人能在海捕下逃脱。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我,但我知道他会囚禁你。”胤祥痛苦地收紧眉头,我抚平的他的眉头,说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胤祥说道:“我是随驾扈卫的阿哥,负责所有营地的巡视。”我说道:“可见皇上对你非比寻常的信任。太子都不能如此接近皇上的帐殿,你不能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胤祥说道:“我不能让你受一点伤害。就是性命都可以抛弃,何况什么前程!”我靠在胤祥的胸前,说道:“胤祥,我不值得你这样。我给你的只有伤害。”胤祥说道:“就是伤害,我还可以感受到你。都是我太无能了,总是保护不了你。我太谨慎了!有时我扪心自问,如果太子召你那天,是我在场我会怎么做。我一定不会像十四弟那样罔顾君臣之礼。到头来,受伤害还是你。”我急忙说道:“你别太自责了。你也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胤祥痛苦地说道:“不。就像刚才,我一直站在帐前,听着你的哭泣。”我望着他,说道:“皇上没有怎么样我。我相信你一定会救我。”胤祥抱紧我。我能感受他的痛与无力,想着如何安慰他,说道:“那马你骑了吗?”胤祥说道:“骑了。真是一匹好马。如果不是这件事,今天是我最高兴的日子。你不知我有多嫉妒十四弟。你为他筹办生日会,你为他做蛋糕,你为他填词作曲!你还亲手为他做生日礼物。但是今天,我真高兴。你为他做的事情都遮着掩着,你为我却那样毫不犹豫,毫无顾忌。你为我系上手帕,献上你的祝福。你为了帮我得到那匹马,顶着多少压力!你为让我高兴地获得礼物,把那生死诀别,变成了感天动地的盟誓。谢谢你,诗璇!”我说道:“你高兴就好!只是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他低下头,试着触了我的唇,我一抖,却不忍拒绝他。他吻了我,深情而执着。真不知我这样是否正确,但是我知道不应该这样。他放开我,说道:“我送你回营帐。”我红着脸点头。 我们一起回到营帐,却见四、八、九、十、十四都等在那里。胤礻我一见我们进来,说道:“我说你们不用担心吧!诗璇一准跟老十三玩去了!你们偏不信。”胤禛问道:“你们干什么去了?”我总不能说,你们老爸要临幸我吧,只能低头不语。胤祥也无话可说。十四拍着桌子,大怒道:“你们出去玩,也带个信儿吧!我们都快急死了!你们倒好过得快活!”胤禛说道:“你怎么跟你十三哥说话呢?”胤祯气呼呼地坐下。胤禟睨了一眼胤禛,说道:“十三弟,你今天得的彩头够多了!别一时都不闲着,让兄弟们着急!”我说道:“表哥!”胤禟说道:“八哥都急成什么样了!我说十三两句还不行!”胤禩说道:“九弟,少说两句。平安回来就好。诗璇,你,你哭过?”我鼻子又酸了,说道:“没有。”胤禛说道:“不许说谎。”胤禩说道:“发生什么事儿了?”看着胤禩,我忍了几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呜呜地哭起来。胤禩明白了。胤禛也明白了。落后其他人都明白了。胤礻我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皇阿玛,诗璇,不对,是不是该改称呼?”我本来是伤心,现在倒气极了,叫道:“胤礻我,你这头猪!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胤礻我没在意,挠头道:“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又过意不去了,但没心情说道歉的话,说道:“你们都走吧。我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他们互相看看都出去了。 子时!胤禩没来!他是不是忘了?不可能!他是不是想通了?他舍不得他的皇子身份,舍不得他的爵位!可以理解!即使他来了,我真不知道是否会跟他走!直到我披衣起来,却发现拉锡带着人守在帐口。我讶然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拉锡恭谨地答道:“皇上不放心格格晚上的安全,特命奴才带着人值守!”我叹息着回去。康熙这都想到了!完了! 我开始装病。草原缺医少药,把他们都急坏了。过了两天,康熙打发李德全过来,问我到底怎么样了?如果觉着不好,就立刻回銮。真闹得康熙回銮,将不可收拾!况且他是主意是回宫后册封我,我这不是找着他纳我为妃吗!我想因为我格格的地位以及与阿哥们间的关系,他不便于在蒙古人面前把我收入他的后宫。他还是顾及些颜面的!我只能说自己好了,不得不再次迎接命运的考验。但是我马上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今天正好是月圆之夜,依例要举行晚宴。我只得收拾了,带着侍书和入画到场当花瓶。草原的晚宴,跟现代的篝火晚会基本一样。当年我们去坝上草原时,跟这情形相似,但是没有这个豪华!蒙古的格格们跳着舞,唱着祝酒歌,气氛很热烈融洽。斯琴日娜还是缠着十四,无论十四怎么没好脸色,也照跟着不误。看着十四的苦瓜脸,是我唯一感到高兴的事情。我依旧坐在康熙身边,几乎是坐在他的桌边了。这个位子是皇后坐的。我很郁闷,抓起酒碗,喝了两口酒。康熙发现了,一把夺下酒碗,轻声斥道:“太医不让你喝酒,怎么忘了!再惹祸,朕绝不饶你。”我撅着嘴,不言语。 蒙古大汗、台吉们过来敬酒,康熙来者不拒,很快就有五分酒意了。下面就更热闹了,蒙古王子们和阿哥们你来我往,彼此都有酒意了,笑闹声响成一片。策妄阿拉布坦向康熙敬过酒后,说道:“臣弟策凌敦多布想求皇上赐婚,皇上可否给予恩典?”康熙笑道:“既然辅国公三次来求,朕给他指婚宗室之女。”策妄阿拉布坦说道:“皇上,策凌敦多布有心上人了,想自己向皇上请旨。”康熙说道:“叫策凌敦多布上来。”策凌敦多布走上来,那些喝酒的人都停下来,看他要干什么。康熙说道:“策凌敦多布,你要向朕请什么旨意?”策凌敦多布右手扶胸跪下,说道:“皇帝陛下,臣心目中有喜欢的姑娘。她的歌声令臣如痴如醉,她的容貌比花朵还娇妍,她的气度如草原一样广袤,在臣心目中,她如月亮一样皎洁高贵。臣恳请皇上把她指给臣为妻。臣发誓,一生一世守护她,一生一世都奉她为珍宝。”康熙笑道:“这样的好姑娘,叫她来朕面前,朕给你们赐婚。”策凌敦多布说道:“皇上,臣说的是皇上身边的多罗格格诗璇。”霎时间,会场静如死水。 太子怒道:“大胆!你竟敢骗取皇帝陛下的赐婚。大清最美丽、最高贵的格格是你这样求取的吗?”策凌敦多布平静地说道:“臣说的是心里话,臣是草原上的雄鹰,只有臣才能配得上高贵的诗璇格格,求皇上把格格指婚与臣。准噶尔部与大清将血浓于水,臣发誓将世世代代效忠于大清。”我知道他,是因为后来他与十四大战于青海,而现在他不过是一个略有实力的蒙古王子,这样的人在这里几乎都是,他凭什么代表策妄阿拉布坦宣誓效忠呢!不过,他这样说,康熙又没有马上表示拒绝,表示他有这个实力。唯一的可能是雍正大人为了泯灭十四的功绩,对历史做了修改,策凌敦多布绝不是准噶尔猛将那么简单! 康熙勉强道:“多罗格格还小,朕想等她长大一些再做打算。”策凌敦多布说道:“格格是巾帼英雄,远胜过噶尔丹的阿努,我们草原上盼望着这样美丽坚强的花朵。如果皇上觉得格格还小,可以为臣和格格赐婚,待格格长大,臣亲率疾风铁骑列阵到北京迎接格格。”准噶尔蒙古一直是康熙的心腹大患,除之不尽,不得不笼络,拒绝他必须有足够的理由。康熙沉着脸想着问题。 我也有酒了,心情又超极不爽,站起来说道:“你想娶我?你凭么来迎娶我?就凭你那一万疾风铁骑?凭你那响彻草原的誓言?”策凌敦多布傲然答道:“我是准噶尔部的王子,我的草原累死战马也走不到边际,我的牛羊多得像天上的星星,我的臣民如牧羊犬一样忠诚,我的疾风铁骑如狂沙一样横扫草原。”我回身从海青身上抽出佩剑,在一片愕然地目光中,指向策凌敦多布,冷笑道:“你的土地虽然广袤,却没有大清的疆域辽阔,没有海岛山川、长江黄河;你的牛羊虽多,却没有大清的金银玉帛子女、经史子集;你的士兵如狂沙,却没有我八旗将士驱虎屠狼、气吞山河;你的臣民虽然忠诚,却没有大清的浩然正气、天地长存。你是王子,但是在我身后是皇帝陛下,在我的身侧是太子殿下,在我的周围是大清的阿哥。他们是天女佛库伦的子孙,吞朱果而诞的神子,是天神赐予华夏大地来经世济民。你说你是草原的雄鹰,你跟十三阿哥比骑射两战皆败。你问你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来迎娶我!”我的眼神凛然,直视着策凌敦多布,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他握紧拳,青筋暴起,许久方说道:“我会向你证明,我资格迎娶你!”我冷笑道:“你毫不羞怯地向皇帝陛下请求指婚,你还用证明什么!”策凌敦多布转向康熙,说道:“臣收回请求赐婚的话,请皇帝陛下恕罪。”康熙笑道:“酒后失言,朕不治你的罪。起来吧。” 冷汗已浸透我的脊背,我把剑递给海青时手都在发抖。海青还剑入鞘,伸出手臂,我扶着他的胳膊,向康熙施礼道:“诗璇无礼,请皇上恕罪。”康熙说道:“免了。你跪安吧。”很难说是我扶着海青,还是海青扶着我,我几乎虚脱了,忍着眼前的阵阵黑暗,走出了他们视线。 胤禩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泪流下来,不顾一切扑进他的怀里。海青神色尴尬,身后的八大侍卫面面相觑。胤禩抱我上马,然后对海青说道:“我带格格出去走走。你们牵马跟上。”海青回顾那边的热闹景象,他现在是挡不住胤禩的,而回去请旨是不可能的,只得叫人去牵马。而胤禩打马就走,急得他直跺脚。 胤禩带着我骑了很远。我靠在胤禩的怀里,胤禩也紧紧地搂着我,说道:“对不起!诗璇!昨天我一直看着拉锡守在你的帐口,却无论如何也接近不了你的营帐!”我流泪说道:“我知道。我看见拉锡了!皇上想到了!”他说道:“做我的福晋吧。”我忍着泪笑道:“即使我愿意,你也……”他说道:“你愿意就足够了。”我低声说道:“胤禩,且不说皇上是否答应。你娶我一点好处都没有。额驸府给不了你支持,安亲王府也给不了你支持。皇上会恨你入骨。你还想娶我吗?”他捧起我的脸说道:“傻丫头,我喜欢你,不是喜欢你的背后的力量,而是真真切切地喜欢你这个人。就像你喜欢我,不是喜欢我是皇子,而是喜欢我是胤禩。皇阿玛是胸怀宽广的英明圣君,即使他因此而恨我,我也无怨无悔。”他的吻落在我的额头,慢慢地下滑,狂热地吻着我的唇,又滑至颈间,留下深深地红痕。他喘息着抱紧我,说道:“诗璇,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娶你!” 我靠在他怀里,温暖而安全,一股倦意袭来。迷迷糊糊中,海青和八大侍卫来了。他们见我还是坐在胤禩马前,都长出一口气。海青说道:“八爷,外面风大露重。格格身体不好,还是回营歇息为上。”胤禩小心地用他的披风裹紧我,说道:“回吧。”打马飞出。 到了我的营帐,却被场面吓了一跳。当值的御前侍卫都在,李德全在外面侍立,一见我和胤禩摇手示意我们不要出声。魏珠过来,低声说道:“八爷,格格,请跟奴才这边来。”魏珠带我们来到较远的另一个营帐,方才长出一口气,抹去额上的冷汗,说道:“格格可回来了。出大事了。”胤禩说道:“什么事儿?格格身体不好,又受了惊,还是直说为好。”魏珠说道:“晚宴皇上喝醉了,就来格格这儿。”我立刻明白了,颤抖着抓住胤禩的衣袖。胤禩拍我,示意没事,问道:“谁在里面侍寝?”魏珠答道:“回八爷的话儿,是司棋。皇上把司棋当成格格了。八爷,格格,奴才就能说这些了。格格还是想想明儿怎么回皇上吧。”胤禩解下腰间的玉佩,说道:“你办得好。赏你!”魏珠面有难色,跪下道:“谢八爷的赏。奴才不敢受。”胤禩说道:“这玉只是材质好,没什么希罕的花色。”魏珠方叩头谢赏,收过玉佩,悄悄退出。 我抓紧胤禩,说道:“怎么办?怎么办?”胤禩柔声说道:“一切有我。”他叫海青进来,说道:“今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唯今之计,只有带格格回我的营帐,再请其他阿哥秉烛夜谈了。明儿你回皇阿玛,诗璇格格一直跟所有阿哥在一起。”海青皱眉道:“八爷,这恐怕不妥吧。”胤禩说道:“你也可以据实禀奏,怎么说由你。诗璇,跟我来。”海青跟着出来,八大侍卫都面色凝重。 我们来到胤禩的营帐。胤禩让我先歇息,自己站在帐前,派心腹太监去请四、五、九、十、十三、十四阿哥来。胤禟和胤礻我先来了。胤礻我揉着眼睛,说道:“八哥,什么事儿?这么晚还叫我来?”十四也打着呵欠过来,一愣说道:“九哥,十哥也来了!”胤禛和胤祥也来了,看着他们都站在帐门前,也吃了一惊。胤禛望了一眼海青,说道:“诗璇也在?”九、十、十三、十四,都惊讶地看看海青,又看看胤禩。胤祺最后到的,说道:“出什么事了?”胤禩说道:“进帐再说。海青守在外面。”海青应是。看着他们进来,我站起来。十四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八哥这儿?”胤禩说道:“十四弟,小声点。现在需要各位帮忙,明日皇阿玛问起,就说席散之后,诗璇一直与大家在一起谈笑至天明。席散前,是我、九弟、十弟、十四弟与诗璇在一起,五哥来找九弟,四哥找十四弟,十三弟找四哥,然后都留下了。”胤祺说道:“我们这么多人骗皇阿玛!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低下头,胤禩说道:“皇阿玛在诗璇的帐中就寝。”胤礻我大叫一声道:“八哥,你说什么?”胤禟按下他,说道:“海青瞒得住吗?”胤禩说道:“海青都知道。瞒不瞒得住看运气了。四哥、五哥、十三弟,不得已把三位牵连进来。今夜诗璇不能回去,又不能往别处去。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了,三位能帮则帮,不能帮兄弟也不勉强。”胤禛说道:“你们叫诗璇来,也得有理由!”胤祯说道:“那还不简单,十三哥那匹马!”前两天我装病,他们没机会提这事儿。这回可逮着了!胤祥说道:“责无旁贷。”胤祺说道:“算我一个。”他们都望向胤禛。胤禛说道:“简直是胡闹。”胤祥代胤禛答道:“四哥也同意。”所有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胤禛对我说道:“你身上才好,去歇息吧。不用跟着坐到天明。”我早已疲惫不堪了,和衣躺在胤禩的床上,沉入黑暗之中。恍惚间听到胤禛说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第三十五章 指婚 我做噩梦了。我拼命地呼救,胤禩远远地走去,却怎么也追不上。我浑身冷汗,泪流满面地醒来,却发现他们都在小憩。胤禛、胤祺、胤祥伏在案上,胤禟和胤礻我挤在矮榻上,胤祯伏在胤禟的腿上,他已经十六岁了,还像是个孩子。胤禩坐在床边,递给我一杯水,说道:“你醒了?”我一饮而尽,说道:“你怎么没睡?”他笑着说道:“我们都睡了,你怎么办?天亮了。”我起来自去帐后梳洗。他们也都醒了。 李德全匆匆进来,一见这个场面,心中了然,行礼后说道:“皇上宣格格。”胤禛问道:“皇阿玛在哪儿?”李德全说道:“回四爷,皇上在帐殿。”胤禩说道:“李谙达,皇上问诗璇在哪儿了吗?”李德全答道:“回八爷,奴才回皇上奴才昨儿没见格格回营帐。后来奴才听说,海大人带人跟着格格呢,奴才就没再打听。”胤禩叫海青说道:“今天的事情就看你怎么说了!”海青抬头说道:“奴才会禀奏皇上,格格一直跟各位阿哥在一起。但是奴才们都能跟皇上说上话儿。奴才不敢保证别人也像奴才一样说。”胤祯说道:“行了,这就行了。总不能算无遗策吧。关键是皇阿玛想不想信咱们的话。皇阿玛不想信,很容易就拆穿。”胤禟拍着胤祯的肩,说道:“行啊!十四弟长大了。” 我在一大群阿哥的护卫下来到帐殿,却见太子在外面来回踱步。我们向他施礼,他挥手道:“免了。”再看后面,脸色沉下来,说道:“昨晚你去哪儿了?”胤禛答道:“回太子爷的话儿,诗璇与臣弟等秉烛夜谈。”太子冷笑道:“昨儿我明明看见老八带着诗璇出去了。”胤禩说道:“是臣弟带着诗璇走走,但九弟、十弟、十四弟都在。”九、十、十四齐声答道:“回太子爷的话,确实如此。”太子还想说什么,李德全叫我和诸位阿哥进去。 我们进来,康熙坐在龙椅上,盯着我红肿的眼睛,说道:“你昨天上哪儿去了?”胤禛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康熙说道:“让她自己说,没叫你回答!”胤祺却上前一步,说道:“回皇阿玛,诗璇格格跟儿臣们在帐中聊天。”康熙望了一眼胤祺,没有训斥他,反而说道:“果真如此?”胤祺答道:“回皇阿玛,确实如此。”康熙叹道:“胤祺,你也说谎了。兄弟义气,强过父子、君臣吗?”胤祺跪下,说道:“皇阿玛,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皇阿玛如果不接受儿臣们的话,这木兰秋狝还怎么进行下去?蒙古王公们怎么看?所以,儿臣才回话的。”康熙望着胤祺脸上那道横亘的疤痕,叹气道:“你说得好!朕相信你的话。”其他阿哥都长出一口气 天与多情(清穿) 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18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18部分阅读 。我不禁佩服胤禩,他算得真准。五阿哥这步棋,用在最关键时刻。 康熙冷冷地望着我,说道:“待在你的营帐里,不得见任何人。若想外出,来向朕请旨。”我低头应是。康熙又逐一扫过他的儿子们,最后对胤祥说道:“你随扈戍卫,巡视营地,监管不得任何人接近诗璇的营帐。”胤祥半跪答道:“儿臣遵旨。”康熙说道:“朕的旨意从出了帐殿就开始执行。海青,送格格回去。你们跪安吧。”我们向康熙施礼,都退出来。我一脸委屈地望了一眼胤禩,然后又看看他们兄弟,最后对胤祺说道:“谢谢五阿哥!”胤祺勉强笑笑。我只得在海青和八大侍卫的跟随下回到营帐。 一进帐,就见司棋在那里哭泣,抱琴百般劝解。我也哭道:“司棋姐姐,对不起。”抱琴也忍不住了,我们三个抱头痛哭。等我们都哭累了,哭够了,我才哽咽着问怎么回事儿。司棋抽噎着不肯回答,抱琴说道:“昨天晚上,奴婢们等格格回来。司棋等着等着,就趴在格格的床边睡着了。然后皇上来了。皇上喝醉了,对着司棋叫着格格的名字,就把司棋抱上床。奴婢和司棋百般向皇上解释,皇上根本不听。奴婢就被赶出来了。今天早上,皇上醒来,不见了格格,勃然大怒,责问李总管。李总管回皇上格格昨天根本没回来。皇上问昨晚的是谁?李总管告诉是司棋,皇上看也没看就走了。落后李总管叫人取走了床单。就是这样。”我为司棋擦了眼泪,说道:“唯今之计,我只能奏请皇上给你个名份。”司棋哭道:“不。奴婢不愿意。奴婢已,已经……”我大吃一惊,四顾帐中只有抱琴,说道:“抱琴到外面守着。”抱琴答应着出去。我方问道:“你,你!我直说了!你是不是跟太子?”司棋扑跪在我面前,说道:“格格,奴婢不是有意瞒格格的。格格罚跪那天,太子宣奴婢到毓庆宫问情形,就和奴婢有了,有了肌肤之亲。”我急得直跺脚,指着她说道:“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会安排你过去的。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床单都叫李谙达取走了。你还要命不要命!”司棋哭道:“床单上有,但不是那个。”我明白了,拉她起来,说道:“你既不愿意,还是让太子想办法吧。我被禁足了。你悄悄到太子那里想法子。”司棋露出喜色,答应着匆匆出去。 望着司棋的背影,我心里暗恨,怪不得每次都有人抓。原来j细在这里!康熙知道胤禛和胤禩吻我的事情,唯一可能就是这四个丫头谁看到,又透出去的。她们不可能直接透露给康熙,只能是透露给阿哥。亏我还怀疑入画,根本就是司棋透给太子,再由毓庆宫透出去。亏我一直还把她当心腹看待,当她是最安全的。我早该想到!我生出的愧疚,现在烟消云散了。你的事情,你自己摆平吧。我没空答理你。我被关了一整天。我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好无聊呀!司棋傍晚才回来,我也不在意。我没追究她叛徒就对得起她了。 第二天一早,号角响起,他们应该都出去行猎了。我当然不敢去请旨,见康熙非吓破我的胆不可。我拿起一本书,无聊地闲看。司棋梳妆得整齐,给我端过茶来。我漫然地饮了一口,就放下了。可是一会儿,我觉得浑身燥热,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涌上来,身上软绵绵地,脸上红红的,如同醉酒一般。司棋望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我觉得不对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想缓解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抱琴也不知去哪儿了,我惊慌起来,跌跌撞撞地叫海青,说道:“叫八阿哥来。”海青答道:“阿哥们都去行猎去了。再说格格,皇上的旨意……”我努力地压制着这种感觉,说道:“所有的阿哥吗?”海青答道:“阿哥们都去了,太子爷身上不舒服,今天没去。”我几乎控制不住了,声嘶力竭地说道:“叫胤禩回来!叫胤祥也可以。总之,把他们两个任何一个叫回来!”海青终于发现我不对了,惊道:“格格怎么了?”我抓着他,说道:“快派人!再一会儿太子就来!不行叫皇上回来也行!”我死死地抓着书案,克制着那阵阵感官的冲击,忍着眩晕的感觉。海青叫人送信了,进来见我这个情形,说道:“格格,信送了,也传太医了!”我哭道:“海大哥,我不要!如果太子……你要杀了我。”海青急道:“格格,到底怎么了?奴才怎么敢如此!”其他几个也进帐,看着这情形,都急了,说道:“已传太医了!格格这是怎么了?”我流泪对海青说道:“我不要受辱!如果受辱,我宁愿死!海大哥,看在我叫你大哥的份儿上。你一定要动手!”海青急道:“格格何出此言?”外面的人跑进来,说道:“海大人,太子爷带着东宫的侍卫来了。”海青的脸上涌起血色,握紧拳头,说道:“奴才明白了!格格放心!奴才一定守到皇上回来!你们都跟我出来!”我摔碎茶杯,抓着磁片,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我的手都不稳了。 太子的声音响起来:“我要见诗璇。”海青说道:“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见格格!”太子说道:“我是皇太子!”海青说道:“皇上的旨意,包括太子爷!”太子怒道:“狗奴才,你让不让开!”海青说道:“奴才今天就是死,也不能让开!”太子道:“来人,把这个狗奴才捆了!”海青展现出凌厉的气势,说道:“我看谁敢!我是一等侍卫兼协理事务侍卫班领,除了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锁拿!你们吃了熊心豹胆了!”太子说道:“皇阿玛不在,我做主!狗奴才,你们敢不听我的话!”然后就是拔刀的声音,海青大声说道:“你们这是抗旨,是诛九族的大罪!”外面打起来了。 我都开始恍惚了,太子挑帘进来了。我努力地保持着清醒,问道:“你在茶里做了什么手脚?”太子道:“只是下了点药。”我恨恨地瞪着他,说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太子笑道:“我这是为你好!今天是你第一次,这药让你不会那么痛,甚至有欲死欲仙的感觉。”我又开始恍惚了,用力把磁片扎进手腕,血流出来,疼痛使我清醒些。太子心疼地说道:“你这么刚烈做什么!”拿出帕子要给我裹伤。我喊道:“你别过来!再走近一步,我就自尽!”太子说道:“跟了我有什么不好!我是皇太子!我可以让你母仪天下。就算你跟了皇阿玛,皇阿玛至多给你个皇贵妃的名份!可是我可以让你像皇额娘一样,正位中宫,受天下臣民的朝贺。”我又用力扎了自己一下,但是力道已不如前,只划开了个血口,恨声说道:“我跟谁不用你管!就是嫁谁也不嫁你!”太子冷笑道:“这由不得你!”一步上前,把我抱到床上。我软绵绵地看着他。他的动作又慢下来,慢慢地解我的扣子,说道:“诗璇,我不想这样。可是,如果我不占有你,就永远得不到你了。诗璇,对不起。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我会把我所有的都给你!” 海青冲进来,一把推开太子,说道:“太子爷,你不能这么干!”太子说道:“大胆的奴才!放肆!”海青说道:“奴才放肆自有皇上回来治罪!”东宫的侍卫也冲进来,太子说道:“把他拖出去。”四个抓着海青,把他往外拖,海青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太子爷,住手!太子爷,你不能这样对待格格!”太子等着他们都出去,方才去解我的内衣,我无力地说着“不要”却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外面海青还在叫喊,突然海青叫道:“皇上回来了!皇上!”贾应选进来,拉着太子说道:“皇上来了!太子爷快走!”太子甩手道:“不,我不能功亏一篑!”贾应选说道:“太子爷,如果让皇上看到这场面,太子爷如何收场!来日方长!必须避开皇上!走吧!太子爷!奴才下回再为太子爷筹划!”太子迅速权衡一下,跟着贾应选,划开帐篷,匆匆地逃了。 康熙几乎同时进来了,所有阿哥都跟在后面。他显然没有料到是这样一种场面,李德全赶忙抱起被子把我盖上。阿哥们都暴怒了,一个个都想杀人。康熙阴森森地叫海青,说道:“你派人说格格病了!无用的奴才!到底怎么一回事儿?”海青叩头不语。后面的侍卫也跟着滚进来,个个鼻青脸肿。他们都是世家子弟,又都是康熙的心腹,何曾受过这等委屈,都满脸的愤恨,只是不敢说话。康熙说道:“哑了!说!”一个侍卫推海青,低声说道:“那药还不知是什么呢!海大人,救格格要紧!”海青一惊,磕头道:“奴才无能!格格被人下药了!奴才们只能帐外保护格格,帐内奴才们无能为力!求皇上快宣太医!”康熙盯着帐前的裂缝,阴冷地说道:“宣太医!” 太医按着我的脉,细细诊了一回。我难受极了,戳自己的伤口,想让自己清醒,被康熙一把按住了,他坐在我身边,柔声说道:“一会儿就好,忍着点!快给格格处置伤口!”太医脸色很难看,叩头不语。十四忍不住了,嚷道:“你倒说话呀!是让你来救格格的,不是让你来耽误事儿的!”太医满头大汗道:“奴才不敢说!”康熙说道:“据实禀奏!只要能救格格,朕赦你无罪!”太医说道:“格格是被人下药了!”康熙说道:“朕知道!往下说!”太医伏跪在地上,颤声道:“格格被下的是香梦红!”康熙的脸刷地变了,阿哥们的脸色也都变了。几乎同时胤祯和胤礻我就要冲出去!甚至胤祥都握紧拳头,努力地克制着!胤禩抓住了胤祯,说道:“听皇阿玛的。”胤禟也拦下了胤礻我。 康熙说道:“怎么治?”太医不敢说,又不能不说:“香梦红极为霸道,必须,必须三个时辰内与人合卺,否则会筋脉迸裂而亡。”我使尽力气道:“我宁愿死,也不要受侮辱!”然而脸色如胭脂一般,媚人地喘作一团。康熙说道:“还有别的办法吗?”太医说道:“有,但是太险。”康熙说道:“讲。”太医说道:“书上记载,只有一种解香梦红的凉药,只是药引难得。药引必是龙血。”康熙说道:“龙血?是天龙的血吗?”太医哆嗦着说道:“不是天龙,是真龙的血!书上说,需要九海碗!”胤禛先说道:“不可!”胤禩问道:“是不是皇族的血都可以?”太医道:“如果说是真龙,奴才认为龙子的也可以。但书上说,只能用一个人的血。”我捏着自己的伤口,让自己清醒,斥道:“胡说八道!真龙的血!那前明那么些位皇帝,不是真龙了?自始皇帝以降,有多少位真龙?难道大清是他们血脉的延伸吗!简直是怪力乱神!”胤禩走到我面前,说道:“这些事情不用你想!”抬手在我颈部一切,我便失去了知觉! 我醒来,急着检视着自己全身上下,未受到丝毫侵犯,放下心来,起身下床。抱琴端着水进来,惊喜道:“格格醒了!”我抓住她问道:“我怎么得救的?”抱琴低下头,嚅嚅地说道:“格格昏睡了三天了,奴婢给格格弄点吃的。”我急道:“三天?这么久!到底用什么方法儿救我的?”抱琴不敢看我,说道:“皇上严旨……”难道?胤禩?不!胤禩!你怎么可以?我一把推开抱琴,飞奔而出。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吓到他们了。头上除了两个丫髻,其余都飘散着,身上是雪白的内衣,罩着睡袍,赤着双脚。海青惊道:“格格!”我不敢理他,我的头很痛,又很晕,我怕顿住脚步就会晕倒。明明历史上记载着胤禩不是死在这个时候,但是历史上也没有木兰秋狝这一幕,我的振翅,是否改变了历史?我怕!我好怕!我必须见到他,我必须见到他安然无恙。 海青在后面追上来,挡在我面前,说道:“格格去哪儿?”我流泪道:“让开!我要见他!”海青痛苦地看着我,说道:“皇上有旨……”我叫道:“不要跟我提圣旨!有圣旨太子不一样丧心病狂!让开!”海青说道:“格格,奴才……”我凛然说道:“如果你不让开,就是他出事了!我会以死追随他于地下!”说罢,转身回自己的营帐。海青犹豫了一下,顿足道:“奴才带格格去。但是格格得回去加衣服。”我跑回到营帐,匆匆地更衣梳洗就出来。海青牵着马站在门前,那八个侍卫都跪下,说道:“这会要了海大人的命!求格格!”我流泪道:“我会用自己的命换海大哥的命,求皇上饶恕海大哥!”海青说道:“格格言重了!”抱我上马,打马直奔胤禩的营帐。 胤禟、胤礻我和胤祯都站在帐前,满面忧色。我放下一半心来。他们见我都惊喜道:“你醒了?”又皱眉道:“你怎么能来?”我只问:“胤禩在哪里?”他们都低着头,不敢回答我。我自己挑帘进去,眼前的景象,让我几乎晕厥。胤禩面白如纸,静静地躺在榻上,胳膊上缠着白布。我扑到他身边,他真的用了那个方法。现代医学早已把这些古老的巫术排除,他却用这种极端的办法去救我。没有他的血,我也一样会没事的!他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他好傻啊! 我轻轻握着他的手叫“胤禩”,胤礻我滴下泪,说道:“八哥失血过多,一直昏迷不醒。”我不由得握紧他的手,流泪说道:“胤禩,你醒醒!记得《雁邱词》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你向我盟誓,你绝不做孤雁独存!可是现在,你要让我做孤雁吗?你说过,你要娶我做你的福晋!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只要你醒来,我愿意穿上红装,做你的新娘。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胤禟流泪了,胤祯流泪了,他们那一刻的眼神,我永世都不能忘记,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那是一种决绝!我知道真正的八爷党,是从这一刻开始成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地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马蚤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胤禩,你醒醒啊!你就这样离我而去吗!不,你等我!”胤禟按下我,怒道:“你要干什么!八哥舍下性命救你,你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我挣扎着说道:“是我害了他!不是非要这种方法才能解决!我宁愿自己去死,也要他好好地活在世间!”胤禟一抖,流泪道:“八哥也是这样说的。”我哭着捶打着胤禟,说道:“你放手!” “你这个样子十足的刁蛮格格!”我和胤禟都呆住了,齐齐转头,就见胤禩扶着卧榻坐起来。我甩开胤禟,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哭道:“你醒了!你好傻!你真傻!”他抱紧我,说道:“我刚才听到你说的话!你能再说一遍吗?”我的脸红了,每次都是与他单独相对,这次却当着胤禟、胤礻我和胤祯,但这层纸迟早得捅破的。长痛不如短痛。我仰起头,说道:“我再也不怕了,再也不犹豫了。我要做你的福晋,与你长相守,即使被焚尸扬灰,此生无悔!”他笑道:“做我的福晋这么危险吗!要焚尸扬灰也是我去,万丈深渊也是我跳!”胤祯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说道:“行了!行了!我的牙都要酸掉了!” 李德全尖声响起“皇上驾到。”康熙走进来,胤禛、胤祺、胤祥跟在后面,十五、十六、十七像三只受惊的小兔子。胤禟、胤礻我和胤祯跪下请安,胤禩也在我扶持下跪下请安。康熙看看我,又看看胤禩,苍凉地说道:“你们都醒了!朕心甚慰!”我跪爬半步,说道:“诗璇想求皇上一件事。”康熙说道:“说吧。朕都答应你。”我说道:“诗璇求皇上把诗璇指婚八阿哥。”他们的脸色都变了,甚至胤禩也没料到我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向康熙提出这个。他担心地看着我。康熙握紧拳头,努力地克制暴怒的情绪,说道:“你刚从昏睡中醒来,恐怕还没清醒。刚才的话,朕不追究。”我扬起头,说道:“我很清醒!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我喜欢胤禩!我要做他的福晋!皇上除夕家宴的恩旨,我可以选择任何一位皇子做我的夫君。现在我告诉皇上,我选择皇八子胤禩。如果皇上垂怜,请皇上下旨赐婚。如果皇上不赞同,诗璇自在奈何桥畔,乞求来生再续缘!”胤禛、胤祥、胤祯脸上都涌起血色。想是我的决绝使他们都受到深深伤害。我望向胤祥,无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胤禩跪下道:“儿臣与诗璇两情相悦,求皇阿玛成全。”康熙愤怒地盯着我们,却强自忍耐着。胤禟和胤礻我跪下,说道:“儿臣求皇阿玛成全八哥和诗璇!”胤祯无声地跪下了,两行清泪慢慢滑过面颊。胤祥也跪下了,含泪说道:“皇阿玛,儿臣,儿臣请皇阿玛成全诗璇!” 康熙看了一眼痛苦的胤祥,不由得轻轻一叹,握紧的拳头慢慢地松开。胤禟叩头道:“皇阿玛,诗璇不指婚八哥。儿臣等恐出现唐高宗之于则天大圣皇后的故事!”胤禟这话太狠了!武则天是唐太宗的才人,唐高宗李治把自己的庶母,从寺里迎回封为昭仪,进而封为皇后。他分明是指,康熙如果收我为妃,万岁之后,我还是太子胤礽的囊中之物。康熙动容了,但是冷笑一声,说道:“即便是朕答应,齐王元吉的故事也会上演。”胤禟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康熙所指何事。我纳闷,他们没看过这段野史,但是康熙怎么看过?康熙见自己的话他们没听懂,不由得懊恼,向胤禛说道:“老四,告诉他们,朕的意思!”胤禛也是一怔,回答道:“皇阿玛,儿臣不知。”看着他们冥想状,我受不了地说道:“皇上是说唐太宗玄武门之杀隐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纳齐王妃为贵妃。”康熙没想到我竟然知道这个典故,深深地望向我。我毫不畏惧地迎接着他的目光,说道:“皇上难道说太子会谋父蒸母,弑兄屠弟,强纳弟妇吗?”这一句把所有阿哥都吓到了,都叩头请罪。康熙拍案站起来,说道:“李德全,宣旨,多罗格格郭罗络氏·诗璇,指婚皇八子胤禩,择吉完婚。”然后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会后悔的!”拂袖而去。李德全轻轻叹了一口气,追着康熙出去。胤祺打发十五、十六、十七出去。他们三个着实吓得不轻。 胤禛盯着我,我能清晰地感到他的愤怒,然后拂袖而去。雍正大人,二十二年后,我会死在你的手里,所以一切恩仇,以后任你清算。可惜前提是你真能成为雍正。我不是项少龙,我不必非得扶植秦始皇!如果没有秦始皇,就没有统一的中国,就没有统一的华夏族!你不同。如果我改变了历史,中国就不必承受百年耻辱,中华大地不必饱受日寇的蹂躏! 第三十六章 福晋 胤祥看着我,说道:“以后有八哥护着你,自然不会像我那样无能。”对于胤祥,我心中只有愧疚。是他先喜欢我没错,但更是我一手把他拖下深渊,我的自私自利,把他卷得如此泥潭深陷。我满怀歉意地说道:“胤祥……”胤祥却说道:“不必说了!我说过,无论你怎么做,都不要你亲口告诉我。恭喜你!恭喜八哥!”大步走出去。胤礻我叹道:“还是十三最拿得起放得下。”胤祯说道:“十三哥不会放下的。我知道!”他也叹气,自己先走了。胤礻我奇道:“十四弟,怎么就走了!”胤禟苦笑道:“他和十三是一样的人。他是说十三,也是说自己。”也走了。“九哥!”胤礻我追出去。最后是胤祺,他望着我,说道:“往后只能靠你自己了。” 帐中只剩我和胤禩了。他紧紧地搂着我,说道:“诗璇,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我?”我伏在他的胸前,说道:“傻瓜!人都说八贝勒是最精细的,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傻瓜。”他笑了,说道:“我宁愿做你的傻瓜!”我看着胤禩入睡,才回我的营帐,竟然八大侍卫还在,领头的换成了拉锡。这一场闹得不够吗?康熙怎么还派着人呢!我迈步往里走,拉锡说道:“格格请留步。”我问道:“什么事?”拉锡跪下了,他也是一等侍卫啊!我虚扶他,说道:“你说吧。跪下做什么!”拉锡说道:“皇上命奴才代替海青保护格格。海青被皇上叫去了。”我大吃一惊,说道:“海大哥在哪里?”拉锡说道:“在帐殿!”我转身奔到帐殿,魏珠拦住我,悄声说道:“皇上在气头上,格格就别进去了。”我说道:“海青在里面?”魏珠应是。我板起脸说道:“让开。”自己就闯进去。康熙负手背对着帐口站着。海青被绑在板凳上,两边各有一个侍卫在行刑。他咬牙忍着,脸上却黄豆大小的汗珠。 我面向康熙跪下,说道:“皇上,海青没错,是我非逼他去的。”康熙说道:“出去。”我坚持道:“皇上,是诗璇违抗圣命!求皇上别责罚海青了。”康熙豁然转过身来,忍耐下来的怒气,表露无遗,说道:“你还知道违抗圣命!你不是要救他吗?朕要你用朕的指婚,换海青的性命,你换吗?”我看着面白气弱的海青,想着他为我牵马,想着他的尽忠职守,想着他为我拾柴生火,想着他拼命地阻止太子的一幕幕,我坚定地说道:“我愿意!我愿意用指婚换海青的性命,海青只忠于皇上,求皇上不要因为诗璇的事情而牵累他。”两边的侍卫都动容了,自觉地停下手。海青挣扎着抬起头,说道:“奴才不遵圣旨,不能为皇上分忧!是奴才的不对!奴才百死不能赎!奴才这条命本就是皇上的,皇上要自然有皇上的道理!格格绝不能这么做!否则奴才只有自尽以谢格格!”我气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只有留下性命,你才能做事,才能尽忠!愚忠!愚蠢!你这个大傻瓜!”康熙捏起我的下颔,说道:“你又让朕吃惊了!朕已经很后悔了,你还来惹事?”我不怕他取消指婚!嫁不成胤禩,我也不嫁别人,非嫁我就到奈何桥上等胤禩。但是我怕失去清白,怕失却心中的骄傲。现在的情形,我很害怕。我的恐惧,使康熙觉得很满意,他说道“朕还真当你天不怕地不怕!一定跟朕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结结巴巴地说道:“皇上,那个,海大哥,是不是……”康熙摆手,说道:“海青尽忠职守,深体圣意,擢升内大臣。”我和海青都吃了一惊,侍卫赶忙扶海青起来谢恩。南巡的时候我明白内大臣仅次于领侍卫内大臣,是皇帝身边的高阶武官!真是因福得福!我也谢过康熙。康熙叹了口气,说道:“你下去吧。朕累了。” 我高兴地跪安,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回自己的营帐。诗璇,你在自己十四岁就把自己嫁出去了!胤禩,你这算不算拐带幼女啊?进了营帐,却见胤禛坐在那里,我吓得要跑,却被他一把抓回来。他抓着我说道:“跑什么!”我挣扎着说道:“四阿哥,我是未过门的八福晋,不单是多罗格格了,你不能这样。”他冷笑道:“我说过,让你等着做我的福晋,你却跟老八搞出这种事!”我气道:“我跟胤禩什么也没做!哪有你说的那么龌龊!况且,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他又舍命救我,我凭什么不能嫁给他!胤祥疼我、护我,胤祯为我以下犯上,胤禟为我解闷。你除了每回都吓得我半死,什么也没做过!连他们三个我都不选,我为什么选你!”胤禛眼神凌厉地说道:“我会让你知道,你选错人了。”我笑了,望着胤禛说道:“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胤禛放开我,走了出去。而我则一身冷汗。抱琴和入画都进来。 晚上,康熙来了。他坐在我面前,我跪下去了。他抚着我的面颊,说道:“朕给你的承诺还不够明白吗?为什么?”我低声道:“我喜欢胤禩。”康熙说道:“就这么简单?朕当初让你选的时候,你东躲西藏,拿胤祥当盾牌,朕都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了?”我说道:“皇上,以前我不敢喜欢。我怕。我怕四阿哥、怕九阿哥、怕十四阿哥!我曾经想过在宫里混两年,然后离开是非之地。可是,我太像孝诚仁皇后了,惹出太多麻烦,把我推上了风口浪尖。我躲不开,逃不掉,既然这样,就顺着我的心意过吧。皇上的宠爱,我很感谢,也很感恩。皇上是英雄,可您是皇上,您不是太宗皇帝,更不是世祖皇帝,皇上是文治武功彪炳史册的圣君,而我只是一个贪玩,好闹,充满着幻想的小丫头。我想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相思相望倍相亲。皇上都给不了我。而皇上的皇子,即使是十四阿哥,也比我大三岁,皇上的后宫,会很可怕。皇上一定不想我像孝诚仁皇后一样早早地凋零,留给皇上永远的痛吧!我做皇上的儿媳,皇上一样可以看到我,疼爱我,一样给我最好的。”康熙轻轻笑道:“贪心的小丫头!可是,你少说了一样——朕的宠幸。”我吓得跪坐在地上。康熙说道:“你不必害怕。朕不会拿皇权,拿朕的颜面去图一时之欢,这是朕与太宗皇帝、世祖皇帝之不同处。”他抱起我,搂紧我发抖的身体,说道:“让朕再抱你一回吧。朕总想着你小,怕你受不了,可这怜惜之情,让朕后悔莫及。促使你如此的决绝,是因为太子?太子给你的伤害太大了!给朕的伤害也太大了!他怎么会用这种手段!”知道康熙没有那个意思,我不那么怕了,小声说道:“皇上说谎。如果那天我在帐里……”他的胳膊蓦然收紧了,说道:“那也是朕最懊悔的。如果朕不醉酒,太子也不会出此下策。朕也不会失去你。”我乖乖地闭上嘴,他身上的龙涎香,又让我困倦了。我窝在他的怀里,揉着发胀的眼睛,说道:“皇上,给司棋一个名份吧。我跟阿玛说,给她抬旗。皇上封她个常在都行。”他笑道:“朕没权给她抬旗?依你!给她个常在的名份。”我的脸红了。龙涎香味更盛了,我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来,没命地检查自己。抱琴说道:“皇上吩咐奴婢给格格安置。”我释然,抱琴又说道:“李总管接走司棋了。不,是棋常在。”我冷笑一声,心道,棋常在,等着吧。我会连本带利都收回来。 我不知道康熙怎么把这个心结迈过去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处理太子的,但是他以太子生病为由,他下旨回銮。我担心胤禩,但他很结实,就像献血之后,略调养就精神起来,但胳膊上的伤口很深,需要很久才能复旧。我却总处于亚健康状态,吃了多少补药也不见效验! 启驾时,蒙古王公依例恭送。康熙阅过一队队的蒙古马队后,就见个疾风铁骑,黑盔、黑甲、黑长枪、黑盾牌、黑骏马,人不动,马不嘶,沉寂犹如亡灵战士。策凌敦多布催马出来,说道:“多罗格格,我的草原随时欢迎你!”我望着亡灵战士,涌起阵阵寒意,说道:“谢谢!”策凌敦多布说道:“送多罗格格!”那个千队同时击盾,如战鼓一般,仿佛是一个人的动作。我看到康熙和各位阿哥脸上的憎恶之意。 路上康熙就给胤祥和胤祯指婚。胤祥是兵部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胤祯是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他们的府第巡幸塞外之前就完工了,因此,定在下个月就办喜事,婚期只隔三天,我还从没看过一个月有这么多黄道吉日呢!本来是要定在同一天,但是考虑贺喜,十三先办,十四后办。听说京里德妃忙得人仰马翻,谁让两个都是她的儿子呢!所有的人都喜气洋洋,唯有两位新郎没有一点喜色。我暗生愧疚!两个福晋是跟书上记载得一模一样,但是足足晚了两年。既然蝴蝶振翅太平洋就能起风暴,我的来到恐怕是千万只蝴蝶在飞舞,想到这里,我的燃起万丈雄心,我要改变历史,至少改变胤禩的命运,也改变我自己的命运。 回到京城,我向康熙请旨回家。康熙却不准,命我仍住绛雪轩,他说,皇太后懿旨,给我以太子正妃行册封礼,让我在宫里待着,等待按仪制册封。我又担心起来,却也无可奈何。 还有两天就是胤祥的婚期了。我叫抱琴请胤祥来。胤祥清减了许多,他站在绛雪轩门前,呆呆地望着这里的一切,仿佛把这里都记下来。我忍着心疼,说道:“后天你就要成亲了。这些是我备的贺礼,提前送给你。”胤祥略一扫,命小路子收过去,说道:“谢谢!”我想着如何开口,胤祥却说道:“十月初一是我生日,送我件你做的东西吧。留给我做个念想。”我的泪涌上来,忍着说道:“好。你要什么?”胤祥苦笑道:“不拘什么都好!”我说道:“到时我打发人送到你府里。”思之再三,我说道:“胤祥,我有件事求你。”胤祥说道:“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我说道:“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首先保护好自己!”胤祥一怔,说道:“你怎么会想起这话儿?”我说道:“你建府了,过些日子我们就是叔嫂之分,以后再像现在这样说话,恐怕很难,我有句话提前嘱咐你。不要问为什么,只要按我说的做!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会甘于做闲散宗室,我不要你英雄抱负不得施展!记得我在草原上说的话吗?你是我大清第一巴图鲁,不要受任何事情的羁绊,做本来的自己,我相信,你会得到对一位亲王最高评价——贤!”胤祥说道:“诗璇,我会按你说的做!”我的心放下一半,笑道:“我还有件事。抱琴是个好女孩儿,她对你的心思你应该能看出来,你能圆她一个梦吗?”胤祥垂下头,说道:“我的梦又有谁来圆!”我无法回答。 良久,胤祥方才说道:“我带她回府。见到她,我会想念你。”我叹道:“胤祥,这又是何苦呢!”胤祥说道:“不苦,乐在其中。”我叫抱琴进来,说道:“你跟十三阿哥走吧。尽心尽力服侍他。”昨天我跟抱琴谈过了,现在的她只是惊喜真能跟着胤祥。 胤祥的婚礼举行了。我本不想去,但是康熙让我跟着他去。阿哥们都去了。很难说是一种什么感觉,同病相怜还是兴灾乐祸,还是两项兼而有之。胤祥穿着大红的吉服,清亮的眸子却黯淡无光,如同木偶一般。恰好完成仪式时,我和康熙走进来。这是隆宠。胤祥很高兴能接受父亲的祝福,但看见站在康熙身边的我,他又黯然失神。他们兄弟喝酒,我官客不算官客,堂客不算堂的人,很是尴尬。董鄂氏很热情地把招呼我进了福晋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福晋们对我热情之至,让我十分不解,还是入画一针见血,悄悄告诉我,她们不用再担心我跟她们抢夫君了,更重要的是她们的嫡福晋位子保住了。我暗自笑了一回,但想起那拉氏之死,我未免替胤禩神伤。 我在她们惊诧的目光中离席而出,想低调怎么可能啊!可我只是想走走。胤祥的府第很壮丽,他的府第不是雍正为他建的,而是他老爸康熙。康熙这时候对他很好,从景致到布局显出用了一番功夫。胤禛的福晋那拉氏来了。孝敬宪皇后想做什么?那拉氏说道:“我想问格格,为什么不是四爷?”我讶然地看着她如此切入主题,说道:“福晋问的我不明白!”那拉氏说道:“格格当然明白。四爷从见格格第一面就把整颗心放在格格身上了。格格上次出走,四爷不吃不睡,到处寻找格格。上次在塞外出事,那血是八爷的没错,可也是四爷的。”我诧然地望着那拉氏,那拉氏也惊讶了,说道:“格格不知道吗?那时八爷早已昏过去了,是四爷割开了自己手臂,注满的剩下的。四爷也是拼尽性命救格格!”我说道:“可太医明明说……”那拉氏说道:“格格不是无书不知吗?一个人身上有多少血,格格不知道吗?”我丢下那拉氏,向厅上飞奔而去。我要问胤禛,我不能欠他的情!欠他的情我怎么还!以后是你死我活,我会被这个所羁绊。 到了厅上,我喘息着看着眼前的场面。他们在拼酒。胤祥几乎要醉倒,胤祯在那里替他挡酒,而其他人喝得也差不多了。康熙看着这个场面,却不加任何阻止。胤禛一个人在那里喝酒,一杯又一杯,可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了。这么多人,我怎么叫他出来呢!我退回去了,侍书和入画跟上来了。司棋成了棋常在,抱琴送给了胤祥,此时正在喜房陪着新福晋,我身边统共就剩这两个了。我对侍书说道:“你想法子请四阿哥出来,就说我在假山那儿等他。别让任何人发现。”侍书惊讶地看看我,仍然应命而去。我徘徊在假山旁,千思量,万思量,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如果那拉氏说的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胤禛来了。他的脸色苍白,略带着醉意,望着我说道:“未来的八弟妹,这还是你第一次请我!”我不理会他语气里的揶揄,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把左臂给我看看。”他怔了一下,说道:“做什么?”我不答,挥拳打在他的左臂上。他的眉毛抽在一起,忍着没有叫出来。真的!那拉氏说的是真的!我的心如同被戳了一刀!他的伤口一定没有愈合,我怎么会这么做呢!他无力地靠在假山上,额上满是冷汗。我慢慢地卷起他的衣袖。白布缠着伤口渗出血迹。我掏出帕子,为他擦去冷汗,哽咽着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不动也不说话。我说道:“你太习惯隐藏自己的心事了!你胜也胜这里,败也败在这里。”他冷冷地说道:“我不会败!”我说道:“胤禩不像你。他的额娘身份那么低微,也不会用你这种方法保护自己。”他说道:“他有两个额娘疼爱他!”我望着他,说道:“我请你来,不是与你争论的。我想说,谢谢你!刚才是我不好,对不起。你那个样子很可气,其实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他突然抱住我,捉住我的嘴唇,深深地吻起来。我惊呆了,他的舌搅得我喘不过气来,窒息的感觉压抑着我。我用力地撞在他的左臂上,他后退一步,满脸冷汗地望着我。我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但我爱的人是胤禩。我绝不会再让你侵犯我!” 我转身却跌入一个怀抱,清香宜人的暖意,我不敢抬头,低低地叫了声“胤禩”。胤禩说道:“到处乱跑。皇阿玛要启驾了。”我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胤禩说道:“刚才……”胤禩微笑着说道:“不必解释。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爱你。看看八福晋,哭得跟小花猫!”胤禛冷冷地说道:“很好!”我靠在胤禩胸前,抿着嘴看着胤禛一言不发地离开,心里没来由地怕起来。胤禩拥着我,轻声说道:“傻丫头,别怕!别说是四哥,就是太子,我也一样会护你周全。”我依在胤禩的怀里,久久不愿离开。 第三十七章 合卺 胤祥在洞房之夜烂醉如泥,而胤祯更糟糕,在席上就发酒疯了,几乎没跟来参加婚宴的太子动起手来。如果不是胤禩按着,真不敢想像会出多大的乱子。后来胤礻我口没遮拦地说道:“八哥都镇不住了!还是九哥说了一句话,十四弟,你这么闹,诗璇在宫里怎么办!这话还真灵!”害得我红了半日脸,胤禩却笑笑没说话。 胤祥和胤祯的婚事举行后,康熙亲自己选定我和胤禩的婚期。他当然不能按照太子妃的礼仪册封我,但是一切仪注均 天与多情(清穿) 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19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19部分阅读 按亲王福晋的礼仪进行。我的服饰均按此办理。经过一系列繁琐复杂的仪式,司礼监向我奉上金册金印。胤禩才是个贝勒,我却是亲王福晋的等级,回去以后我一定让胤禩向我行礼。皇太后真的把科尔沁带来的嫁妆悉数赐给我,我刚美得不知东南西北,康熙却把我以前带进宫里的东西全部扣下了,让我心痛不已。是梁九功来宣旨的,我死央活求才留下了几样——他们的玉佩、胤禟送我的玉簪、雍正大人送我的小泥猴儿。 然后是婚礼。我是从宫里抬出来的,一路到贝勒府,后面跟着的长龙,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虽有关防,但是围观者不计其数。三更即起的梳妆,弄的得我疲倦不堪,轿子摇摇晃晃,我靠着轿椅睡着了。直到胤禩踢轿门,我才被震醒。我抱紧那个苹果,等着三踢轿门。天哪,他那么用力做什么!整个轿子都在摇晃,我真担心轿子被踢散了。 喜娘扶我蹬着小红板凳,取走手里苹果,塞给我一个瓶子,当当当三箭,直入瓶中,然后扶我走下喜轿。顺着铺好的红毡走进贝勒府。跨过火盆,就是坐帐。当初宫里的嬷嬷告诉我要坐上一日呢,把我吓得半死,后来我缠着宜妃,宜妃才告诉我只坐一个时辰,我拍拍心口暗谢天地。在坐帐结束前,赵嬷嬷和我的奶娘李嬷嬷为我开脸梳头。所谓“开脸”,就是用细线将我脸上的汗毛绞掉,标志我已经成为已婚妇女。“梳头”则是将我的姑娘发式改梳成满族已婚妇女的“两把头”。然后是“拜北斗”,就是拜天地,一声“合卺”礼成,我终于成为胤禩的新娘。 跨过门坎上的马鞍,喜娘扶我坐在喜床上,胤禩用喜秤挑开我的盖头。我望着他,他今天穿着大红的喜袍,一反平日里的风清云淡,整个人都意气昂扬。他深情地凝视着我,喜娘提醒方才坐到我身边。喜娘递上“子孙饽饽”,我咬了一口,蹙起眉头。生的,还要都吃下去,虐待!胤禩从我手里拿过来,把剩下的都吃下去。屋里的人都抿着嘴笑。一队宫妆命妇把果盘所盛枣、花生、栗子撒向帐中,并念叨一些祝福语: 一撒荣华并富贵,二撒金玉满池塘,三撒三元及第早,四撒龙风配成祥,五撒五子拜宰相,六撒六合同春长,七撒夫妻同携志,八撒八马转回乡,九撒九九多长寿,十撒十金大吉祥。 三元及第早,也不会改改词儿,胤禩是皇子,哪里来的连中三元!笑也得忍着!喜宴开始了,胤禩得出去招呼了,他握着我的手,说道:“我很快回来。”满屋的命妇都笑出声来,我早羞红了脸。命妇也都散去,因为一会儿阿哥们要来闹洞房的。 可是胤禩很久都没回来,我闷闷地坐等。入画早忍不得,在我的暗示下,悄悄出去打探一回,说道:“爷们都在向八爷敬酒。太子爷、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刚敬过,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还在等着敬酒呢!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都醉了,像三只小醉猫,在打醉拳。”想着初见十五、十六、十七的样子,不禁笑起来。又过了好长时间,入画回来说道:“爷们都在灌八爷。九爷、十爷一齐挡都挡不住。四爷在喝闷酒。十三爷和十四爷在拼酒。”胤祥,胤祯,你们两个为什么这样苦自己。又过了一会儿,阵阵脚步声传来,喜娘忙道:“爷们来闹洞房了。” 我坐正就见所有的阿哥都进来了。至于宗亲们,都在外面站着。我望着各位阿哥,等着见招拆招。可是他们却一言不发,个个都呆呆地望着我。我甚至都想,我是不是哪里不对。胤禩脚步不稳,被胤禟扶着走到我身边。胤禩在我耳畔轻声说道:“你今天真美!美得不敢正视!”我恍然大悟。 大阿哥笑道:“太子爷,洞房到了。我们怎么个闹法儿?”太子冷笑道:“老八与诗璇初相见,诗璇就在唱曲儿,今儿再来一曲吧。”胤禟一挑眉道:“太子爷,现在是不是应该改个称呼了!八嫂的闺名,岂是谁都可以叫的!”太子冷笑道:“说的也是。只是这个名字,咱们兄弟叫了两年,也争了两年,一时怕是难改口吧。九弟是大媒人,不知老八给什么谢媒礼了?”胤祯突然笑道:“大媒人恐怕是太子爷吧。塞外太子爷那一招儿,促成八哥和八嫂今日之喜,八哥是不是应该向太子爷谢媒!”胤禩真个站起来,向太子深深一辑,说道:“臣弟谢太子爷。他日定当重报!”太子愤恨溢于言表,正待说什么,康熙来了。我还以为他不来呢!昨天,他命我给他弹了一个时辰的曲子。让我一遍一遍地弹奏《天竺少女》,直到我的指尖磨得一按琴弦就钻心的痛,他才一言不发走了。他走的时候背影,那么孤单,那么苍凉,我也不由得心酸起来。 诸位阿哥当然不敢再闹了,一个个规规矩矩地站在康熙身边。康熙的神情,跟刚才阿哥们一个模子出来,许久他才叫道:“胤禩!”胤禩恭身答应着,他说道:“好好照顾诗璇!朕把最珍爱的格格托付给你了。”胤禩忙跪下,说道:“儿臣遵旨。”康熙又叫我,说道:“太后已经把科尔沁全部嫁妆都赏给你了。朕就给一样你没有的东西。”他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竟然是一个精巧的小玉如意,下面坠着朱红色的果子,明黄的流苏。阿哥们发出惊叹。我望向胤禩。胤禩磕头道:“皇阿玛,这个诗璇当不起!”康熙冷笑道:“当不当得起,是由朕决定。诗璇,过来,戴上它。”我迷惘地跪下,双手接过那个小如意,却不知它应该戴在哪里。赵嬷嬷和李嬷嬷都吓得面色发白,跪爬到我面前,抖着手把那个如意系在我胸前。康熙看了看,笑道:“这个也只你配戴!胤禩,别让朕听到诗璇受委屈。这个婚朕可以指,也可以另作安排。”胤禩叩头应是。康熙又说道:“天晚了,都各自回府!李德全,启驾。”康熙走了。太子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跟着康熙出去。其他阿哥都散了。胤禟、胤礻我帮忙料理一番才走的。终于只有我和胤禩了。 我把玩着胸前的小如意,说道:“这个是什么?你们为什么那个神情?”胤禩搂着我,说道:“上面的是合卺如意,下面缀的是紫金朱果。我们是天女吞朱果而诞的后嗣,因此,紫金朱果代表是着皇权,如果出示,跟金鈚大令有一样有威严。这如意本是太祖皇帝赐予大妃阿巴亥的定情信物。后来太祖皇帝定下仪制,该物只传皇后。”我的手一抖,如意掉落下来。胤禩说道:“不过,更像是送给最爱的人。这柄如意,太宗皇帝送给了关雎宫宸妃。世祖皇帝送给了端敬皇后。本朝我曾听说,皇阿玛送给了孝诚仁皇后。孝诚仁皇后薨,此物就一直不曾出现过。”我靠紧胤禩。胤禩温柔地说道:“别怕。你已经是我的嫡福晋,你的名字记入玉碟。不管发生什么,谁都无法改变。我美丽的新娘!”我伏在他的怀里,低声说道:“胤禩,我爱你。”胤禩的唇覆上来,吻得我喘息不已。他抱起我,走向那红色的床帐。 这一夜,我成为胤禩的女人。看着那白单上的一抹鲜红,我羞得蜷成一团。他的吻又落下来了。 天刚亮,胤禩叫我起身梳洗。我揉着困倦的眼睛,说道:“天才亮!”胤禩抚着我的面颊,说道:“我也不想叫你起来,新婚第一日,要进宫向皇阿玛请安,向长兄行家礼。”我朦胧地坐起来,却唉哟跌下去。那里的疼痛让我羞红了脸,想起昨夜的几度缠绵,垂着眼帘不敢看他。他用薄被裹着我,抱我起来,低声说道:“是我忽略了。你还小,我太粗暴了。”那边丫头早已预备了沐浴桶,我羞涩地说道:“你可不可以不看?”他会意一笑,把我放下,就出去了。香汤沐浴,我觉得好很多。穿上衣服,李嬷嬷给我梳头,眼色闪着喜悦的泪花,说道:“小格格出嫁了。老奴恭喜小格格。”我忍着泪,笑道:“奶娘,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奶娘想回家,我就让八阿哥给奶娘抬旗,奶娘想在贝勒府住着,就跟着我。我不会让奶娘受委屈的。”李嬷嬷笑道:“老奴服侍了格格,又服侍了小格格,就让老奴一生跟着小格格吧。” 这时,宫里打发人送了套衣服和几件首饰,说是太后懿旨,命我今天进宫行家礼时穿。我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哪里对劲儿,想起八凤朝阳的故事,忙问胤禩道:“这衣服有没有逾制?”胤禩答道:“凤藻纹只有皇后能穿,九凤钗是皇后的常服的装饰。”我连忙把那衣服扔到一边,说道:“这怎么能穿!”胤禩说道:“太后的懿旨怎么能违背呢!”进也是死,退也是死,看他们玩什么花样! 进了宫,家礼竟然在毓庆宫,又一关。我闷闷地站在毓庆宫门前,就是不想进去。胤禩笑道:“一切有我,你只管做你的好了。皇阿玛委屈你了,还把所有的奴才杖毙替你出气,何况是太子。”胤禟带着他们家董鄂氏走过来,后面跟着胤礻我和他们家郭罗络氏。胤禟看着我妇人的装扮,一时间没缓过来,胤礻我则说道:“哟,诗璇,你这身打扮真漂亮!”胤禩轻咳了一声。胤礻我忙作揖道:“八嫂,恕十弟无礼。”胤禛和胤祺都带着福晋过来。我暗暗叫苦,胤禩怎么选的时辰,都在门口碰见了。我会死得很憔悴的。 我们请安之后,胤禛面容憔悴地盯着我,许久才冷冷地对胤禩说道:“你怎么能让她穿这衣服!”胤禩答道:“皇太后懿旨,我们不得不遵从。”胤祺一怔,说道:“皇祖母不可能下这样的懿旨!”胤禩、胤禟、胤礻我都一惊。胤祥和胤祯也过来了。兆佳氏是个温柔的女人,看着胤祥的眼神深情款款。完颜氏则是聪明灵动的女孩儿,一见我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嘴角带着挑衅。胤祺接着说道:“皇祖母最疼诗璇,咳,最疼八弟妹,绝不会把弟妹置于尴尬之地。”胤禛挥手叫小太监,说道:“到德主子那里,不拘什么样的衣服,立刻取一套过来。快去!” 贾应选出来了,请过安,说道:“各位爷,皇上在里面等着呢!太子爷命奴才请各爷进去。”胤禩说道:“请回禀太子爷,我们一会儿进去。”贾应选笑道:“太子爷可以等,皇上可等不得。误了时辰,只怕八爷的罪过就大了。”胤祯先哼了一声,说道:“爷们的事儿,用得着奴才多口吗?滚回去跟太子爷说,我们兄弟就进去。”胤祥低声叫道:“十四弟。”贾应选也不敢太露骨,回身进去了。胤禛说道:“十四弟,胡闹什么!”胤祯不理,对完颜氏说道:“去,把你的衣服给八嫂。你自己回府。”完颜氏刚叫了声“爷”,却被胤祯瞪了回去。完颜氏很不情愿的和我一同到旁边的屋里换衣服。她恨恨地瞪着我,却不敢跟我说一个字。我很佩服胤祯,这么几天就把老婆管得服服贴贴的。哪像小九,他们家的董鄂妃,在大殿上跟我争风吃醋。完颜氏比我矮一点,又胖一点,现在的旗服又是宽宽大大的,看起来略有不合身。完颜氏只能躲在屋里等着人送衣服了。我一出来,胤礻我说道:“照刚才差远了。”我也不敢答言,跟着胤禩进去。 康熙坐在正座,正和太子聊天,真不愧是最宠爱的儿子,这么快父子就言归于好了。一、三、七、十二、十五、十六、十七都座,有福晋的都在各自的丈夫身后就座。我们依序进去,其他人各自坐定。我和胤禩一齐跪下给康熙磕头。一个姑姑奉上茶托,我接过来奉给康熙,康熙小饮一kou交给李德全。之后敬太子和太子妃,太子着实让我跪了好一会儿,就是不接茶,胤禩的眼里闪过怒气,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有定力!直到胤祺说道:“二哥,茶凉了,再换一杯吧。”太子才勉强接过来。然后是一、三、四、五,七。我真庆幸,胤禩排行第八,如果胤禩排在十四,我这个堂堂的双学士竟然牺牲敬茶上!真是没有天理!给九至十七,只需要端茶就好,我松了一口气。这茶敬得真不容易!太子分明的愤恨,胤禛寒彻骨髓,胤禟黯然神伤,胤祥痛彻心痱,胤祯销魂蚀骨,种种不一而足。 太子妃转过头,悄声与大阿哥福晋说了句什么。康熙说道:“太子妃说什么呢?”太子妃笑着站起来,说道:“回皇阿玛,臣媳说八弟妹那支金钗做工精细,怕是宫中之物。”我一惊,刚才匆匆换过衣服,忘了把头上的九凤钗摘下来。康熙一瞥,眉头皱起来。胤祺说道:“回皇阿玛,这是皇祖母赏的。儿臣的福晋在皇祖母那里讨过,皇祖母都没舍得给。”我心里感激胤祺。康熙却说道:“你才刚进宫时,穿得不是这件衣服。放哪儿了?”我们的脸色都变了。我鼓了鼓勇气,说道:“臣媳违制,请皇阿玛恕罪。”康熙说道:“你叫朕什么?”我急忙说道:“皇上不许找诗璇的麻烦。”康熙咳一声,忍着笑,说道:“朕以为你一天就能变得跟胤禩一样持重知礼,只一句话就试出来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被逗了。康熙说道:“胤礽,你皇额娘的衣服都能送出去!朕就做主,把这件衣服朕赏诗璇穿了。来人!把衣服拿来。十四,叫你媳妇进来。什么急病不适!你可真能想!”我们全都低下头。我心里把太子骂了一千回,原来是他下的套儿。当时想起去年万寿在东暖阁的对话,我还以为康熙心血来潮呢! 完颜氏满脸不高兴地进来,身上穿着德妃的衣服,十五、十六、十七开始偷笑,被胤祯一眼瞪回去。真是牛眼耶!宫女捧上那件大红云霓织锦凤袄,李德全先接过来,奉给康熙。他见过孝诚仁皇后,但是那时他也只是个小太监,甚至说是孩儿监,有很多事情也不甚明了。从他神情上看,毫不在意,但康熙就不同了,他抚着这件衣服,轻轻地念道:“我心似松柏,君情复何似!”他忽然说道:“诗璇,扇坠呢?”我结结巴巴地说道:“在贝勒府里。那个穗子是上用明黄的,臣媳不敢拿出来。”康熙似笑非笑地说道:“皇子的玉佩,你都收了五块,还有什么不敢干的!”我暗暗叫苦,这事儿他都知道,想起司棋,我暗恨,都是她坏的事。胤禩也很惊讶,没想到我会收到这么多。 康熙说道:“怎么不说话了?”我答道:“回皇阿玛,那是从前的事情。”福晋们的情绪都起来了,她们一个个的眼神都恨我入骨。康熙笑道:“看来你忘了。在你小时候,胤禟就把自己的玉佩送给你了。为这件事情,朕还斥责过他。朕告诉他,也是告诉那时所有阿哥,这块玉佩表明了你们阿哥的身份,是尊贵无比的象征。即使有一天你们要把它送出去,也只能送给这一生最爱的人。”我脸都白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圣旨。我无力望过胤禛、望过胤禟、望过胤祥、望过胤祯,你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这个含义呢!我怎么会收下这种东西呢!但是错已铸就,无法挽回,我低垂下头,无言以对。太子笑了,说道:“这也不能怪八弟妹,人家愿意送,八弟妹收了可不是受了。真正挂在八弟妹胸前的,只有一块吧。” 胤禩轻轻握住我的手,温柔地望着我。他知道,我内衣上挂着的,就是他那块。 第三十八章 夺嗣 从宫里出来,我就趴在胤禩身上抱怨,这家礼真不是人干的活儿!他笑着说道:“这不忍下来了吗?”忽然又搂紧我,说道:“我真怕自己是在做梦。”我答道:“不是梦。”回到贝勒府,他打横抱我下来,却不放我下来,一路将我抱入正堂。我羞得耳根都红了。到了正堂,却见管家吴大带着阖府上下都等在那里呢!胤禩把我放在东面的椅子上,说道:“从今天起贝勒府由福晋管家,大小事情都听福晋的。”望着那小山一样的册和乌压压的一地人,我无声地抗议着,管家的事情多操心啊,想让我当免费苦力啊!他却笑得跟狐狸似的,端起茶杯慢慢地品。 无奈,我只得拿着花名册,一个一个地叫上来阅看。连男带女,连老带少,差不多有二三百人,光认人问名儿就用了一个时辰,我立刻下决心,新官上任第一件就是精兵减政,尤其是把各府的眼线都挖出来,物尽其用。当阅过胤禩那些女人时,毛氏那隆起的腹部,使我感到浑身的不适。我审视她们,她们敌视我,彼此彼此而已。我做足了嫡福晋的面子,心里早把柴米油盐酱与茶全都付与胤禩了。 接下来的十来天,我都跟着帐本不屈不挠地做斗争。虽然让吴大带着人,按照我的要求重新滕写了一份帐册,但是我还是算得很辛苦。尤其是在没有电脑,手工计算的时代。当我把资产负债表、损益表和现金流量表编制完毕后,我盯着那个数字发出一声惊叫,然后揉揉眼睛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数完之后,又大叫了一声。恰巧胤禩进来,我跑过去迎接他,帮他解朝服。他静静地享受我的服务,微笑着问道:“刚才怎么了,叫什么呢!”我笑道:“八贝勒好有钱!”拿起桌上的资产负债表给他看。他蹙着眉,边看边想,一会儿才出一口气笑道:“我的小诗璇真能干!把我的身家算得一情二楚。”我惊讶地说道:“你看得懂!”他指着表格,说道:“这个数应该银庄的存款。这个现金,应该是帐房里的现银。而固定资产好像是我的田庄宅地。那个动产大约是金玉古玩一类的吧。我的小诗璇真聪明,竟然能编出这一样一个东西!你不但能诗能文,还能将兵,甚至能理财!我胤禩何德何能,能娶到小诗璇这样的才女!”我被赞得满面能红,伏在他的胸前,不敢抬头。胤禩的唇覆上来,尽情地吻起来。 有人咳了一声,吓得我们慌忙分开,就见胤禟、胤礻我和胤祯神色各异地站在那里。你们这些人,虽然跟胤禩通家往来,也不能直闯我们的内室啊!我窘迫地靠在胤禩胸前当驼鸟。胤禩尴尬地笑道:“你们都来了。有事儿?”胤禟邪笑道:“兄弟们知道八哥八嫂新婚燕尔,但是光天化日之下,八哥就这么为兄弟们的表率!”胤礻我说道:“就是,就是。我说八哥怎么每天一下朝就跑得比兔子还快呢!”胤祯一挑眉,说道:“说正经事儿吧。八哥,我们到书房去说。”胤禩如同得了赦旨,说道:“书房去谈。诗璇,算着玩就行了。太医说心悸之症最忌急累气。”我红着脸点头。 他们去议事,我看了一会儿书,想起应该给他们做一次饭,一则是为胤禩撑门面,二则笼络一下八爷党的骨干,三则胤禩怕我累着,不让我给他做饭,这回我借他几个弟弟的东风。都弄好了,他们还不出来。我带着到他的书房,门前守卫的是胤禩的侍卫阿古。阿古是个壮实的汉子,一看就知道是个认死理儿的人,对胤禩属于绝对服从派。他一见我来了,施礼说道:“爷们还在议事。”我说道:“我进去看看。”阿古立刻僵立当场,胤禩说过我的话跟他的话一样绝不能违背。估计胤禩刚才说任何人不得入内,这两件事情发生矛盾了,阿古就没办法抉择了。我一笑,自己推门进去,他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直在那里挠头。一进来,就知道他们碰上难题了。胤禩负手而立,胤禟端着茶杯出神,胤礻我和胤祯斜倚在椅子上,托着腮望着胤禩。 胤禩一见我进来,换成温柔的笑容,说道:“闷了?我们很快谈完了。一会儿我带你街上逛逛去。”我笑道:“吃饭吧。吃饱了再想。”他们四个看着我把菜肴从食盒里一样一样端出来。胤禩喜欢孜然的味道,我做了孜然排骨,乌梅酒煲牛腩、秘制烤鸡翅,大将军王说他爱吃鱼,勉为其难做了什锦酸汤鱼,胤禟不挑食只挑精,胤礻我则是肉食主义者,所以可以忽略不计。两样主食豇豆酱肉包、三丁炒饭,胤禩酷爱吃炒饭,入画曾说下人不得已才吃这个东西,被侍书用眼神止住了。外有两样酥皮点心——红豆饼和绿豆饼,权当饭后茶点。 胤礻我叹气道:“从塞外回来,就没吃过诗璇做东西。”胤禟咳了一声,胤礻我意识到又叫错了,正待想法儿补救,胤祯已上桌提起筷子就吃。胤礻我大叫道:“十四,有你这么干的吗?”赶快跑上桌,胤禟也不等胤禩,自去坐下了。胤禩携着我的手坐下,说道:“这是奴才们做的。都说了,你身体不好,小心累着!”我也不跟他争辩,端起碗给他拨饭。他们四个狼吞虎咽,生怕少吃一点点,如风卷残云一般扫了精光。我皱着眉看着那三个,说道:“你们这么吃,贝勒府都要吃穷了。以后在这儿用膳交饭费!”他们均是一怔,然后笑起来,都对胤禩说道:“八哥,我们穷啊!就靠八哥周济呢!” 胤禩笑笑,说道:“诗璇,你去休息。我们议完事,就带你去玩儿。”我说道:“你遇到难题了。告诉我,我帮你出主意。”胤禩拍拍我的头,说道:“朝上的事情,你虽然聪明博学,却未必能解得开。”我知道是藉口,如果仅是前朝的事情,他不会如此忧郁。我说道:“你在说谎。是关于太子的事情。太子发什么狠话了?”胤禟、胤礻我、胤祯都惊着了,说道:“谁告诉你的?”我说道:“很简单啊!唐太宗那样的文治武功的皇帝,都能做出兄夺弟妻的事情,何况太子这样的人呢!皇阿玛又有话儿,只怕他的朝上朝下闹得很凶吧!”胤礻我说道 :“岂止找我们的别扭!他放话儿一旦登上帝位,就把你发往宁古塔为奴。”胤禩阻止也来不及了,胤禟和胤祯都瞪着他,唬得他忙说道:“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欲盖弥彰!我笑了。胤礻我说道:“你还笑得出来!我们都快急死了。”我说道:“急什么啊!争储的事情都筹划了许久,就差适合的机会把他拉下马。已未雨绸缪,那当然静观其变。”胤祯说道:“诗璇,你胡说什么!”我讶然地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没想争龙椅啊!不可能的!”无数专家学者都说过,太子一废,完全是因为诸皇子觊觎皇位,他们怎么可能没生出争位的念头。胤禟说道:“诗璇,话不可以乱说。”胤禩说道:“诗璇,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此事关乎我们的性命,绝不可有半点隐瞒。”他们怎么都一口一个诗璇啊! 我若说史书上写着,他们未必相信,看来得有点证据。想当初,我对康、雍、乾三朝特别感兴趣,把稗官野史与清史稿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现在还用上了。我笑道:“不是听来的。我猜到的。胤禩,你接管户部了吗?”胤禩说道:“皇阿玛刚下旨,我还没到任。”我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我们打个赌,我说两件事情,你们去验证,如果验证无误,你们每人都要答应我一件事。”他们四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胤禩说道:“诗璇,我其实不想瞒你,这件事委实过大。你有心悸之症,我担心你忧虑过度,再出什么事情!如果这样,我争这个还有什么意义!”我很感动,但仍然严肃地说道:“这个赌必须打。你们都很能干,但是前途满是荆棘,这一战得打十七年,有些事情,你们必须按我说的做。”胤祯惊叫道:“你说什么!”胤礻我说道:“八嫂,你说的不是疯话吧?”我慢慢地说道:“你们不必急于下结论。这两件事情你们很容易获得结论。第一,户部累计外借银两一百七十二万九千四百五十八两三钱;第二,十一月丁酉朔,日有食之。现在是十月二十三。日食之日,我们贝勒府再见。”他们互相看看,胤禟说道:“好。这个赌我打了。”胤礻我和胤祯都说赌。胤禩蹙眉道:“诗璇,其实不必……”我拦住他,说道:“愿赌服输。”胤禩一叹,没有再说话。 十一月初一正午,我坐在房里间里,看着窗棱渐渐暗下,想着户部欠银究竟查得怎么样了。胤禩喘息着走进来,一把拥我在怀里,说道:“诗璇,竟然都是对的。户部竟然亏空至此!这帮蛀虫!我该怎么办?”他把头埋在我的颈间,我相信他的两难,一面是八贤王的名声,他需要广结善缘,另一面是国库空虚,整顿户部势在必行。他无任何可以仰仗的势力,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我抱紧他,说道:“没事的。胤禟他们就快来了,我们一起商量。” 胤禟他们都来了,他们都安静地看着我,就像塞外那次比试。我逐一望过他们,说道:“你们输了。还想再赌吗?”胤祯说道:“钦天监因为没有算准,上表请罪,八嫂怎么会知道的?”我说道:“不要问为什么。我只希望你们相信我。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争了,就不能输。输了就万劫不复。”胤礻我说道:“八嫂,你能未卜先知?”我说道:“如果未卜先知,我们还做什么!就算是命中注定,我也要推动命运之轮,改写历史!”胤祯轻声说道:“历史是人创造的,也是由人改写的。”他还记得这句话。我说道:“我要你们各自答应我一件事,这是最坏打算,但我一定要你们答应。”他们齐望向我,我努力地平静自己,说道:“胤禟,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胤禟默然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答应你。”我说道:“胤礻我,守得云开见月明。”胤礻我说道:“这简直是哑谜!”我说道:“不用猜,到那一天你就明白了。”胤礻我挠挠头,答应下来。我说道:“胤祯,不要放弃兵权。”不只是胤祯,他们三个人都惊讶地看着我,我说道:“不要问为什么。如果我们赢了,一切都是未雨绸缪;如果我们输了,你们一定要实践你们的诺言。”胤禟说道:“我们还没出征,诗璇你就出此谶语!”我不理,直视着胤祯。胤祯握紧拳头,说道:“我答应你。”我说道:“你们都答应了。我们来说下一步的事情。皇阿玛天纵之资,他日必定以文治武功彪炳史册,我们无论怎么做,他都心如明镜,只看他想管不想管。胤禩以才能而受皇阿玛赏识,但是你没有任何依靠。你没有孝诚仁皇后作为母亲,你也没有孝懿仁皇后的母家,你的贤名的是你的资本,却也是你的负累,这些太虚幻,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你只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就是皇阿玛。你得了臣心,却未得君心,一切都是东流水。”胤禟突然说道:“八嫂,你刚才说孝懿仁皇后?你指的是四哥?”真不愧是小九,胤禩的首席谋士,一句话就能说出要害。胤祯也惊讶地看着我。我说道:“是的。你们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太子是嫡子,四阿哥也是嫡子。”胤祯恍然说道:“四哥是孝懿仁皇后抚养长大的,而我是额娘是抚养长大的。怪不得四哥看额娘的神情那么淡淡的。”胤禟说道:“而孝懿仁皇后是孝康章皇太后的侄女,大学士佟国维的女儿。”霎间,他们都沉默了。胤禩摇头笑道:“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个十四岁的小格格!你的见识,真是远远超过世人。”我笑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看来我注定要早亡的。”胤禩握着我的手,说道:“不许胡说。” 想了这么些事情,我不禁有些头重脚轻,该死的缺氧表现。我的身体真的这么不济!胤禩顾不得兄弟在侧,打横抱起我,大步迈出书房。对守在门口的阿古,说道:“快传太医。”回到卧室,我靠在胤禩的怀里,撒娇道:“我好难受啊!”胤禩急了,紧紧地抱着我,说道:“诗璇,太医就到了。”我说道:“没事儿了。就是缺氧的表现,我好了。”胤禩舒了一口气,说道:“我以后决不让你再参与这件事。”我说道:“不。你会犯错误,会万劫不复。我不要你出事。你不做孤雁,我也不做孤雁。我跟皇阿玛说,如果他不指婚我就在奈何桥上等你来生再续缘,这不是疯话、傻话,而是真心话。如果真是那样,我一定在三生石刻下你的名字。胤禩,我爱你。”胤禩低声说道:“诗璇,你是我生命中最珍视的。不要有事,我宁愿自己万刃穿身,也不愿意你受一点伤害。”我靠紧他,说道:“友爱兄弟,大度包容,和睦忍让,让有才者不嫉妒,无才者相依靠。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的短处。”胤禩说道:“一会儿再说。等太医看过,我们再谈。”我笑道:“真的没事了。”胤禟脸色苍白,仍然说道:“为什么说这是八哥的短处呢?”我说道:“皇阿玛为什么杀索额图?胤禩,你是主审官,应该最清楚。”胤禩说道:“皇阿玛杀索额图是因为索额图势大,党羽众多。”我说道:“还有呢?”胤禩说道:“他有谋逆之举,只是苦无实据。”我说道:“关键不是在这里。太子已经结成党派,已有一大批朝臣聚集在太子身边,形成了一个小朝庭,皇权有旁落之势。皇阿玛熟读唐书,对于唐高祖被逼退位、唐太宗问储于长孙无忌而心生愤恨,他决不会重蹈复辙的。他是一位强势君主,一定不会容忍退位当太上皇。得众人心者,正是为皇阿玛所惧者,恐于己帝位有碍。所以诚孝事上,适露所长,掩盖所短,避免引起皇父疑忌。”胤祯叹道:“八嫂真比我们这些阿哥还强啊!八嫂能看得这么深,这么透,真是我等所不及呀!”这可不是我行!这是胤禛的争储策略,而且雍正能登基,证明这套策略行之有效! 太医来了。我们不再说话。胤禩让我半靠在他的怀里,扶着我的手看太医诊脉。太医又说了一番心血不足的理论,还是那一套老方子。胤禩脸上现出忧色。胤禟则赏给太医一张银票,打发他走了。 胤禩抚摸着我的头发,说道:“这心悸之症不是今天才突发的吧?你这些日子一定是忧虑这个,日积月累才又重了。都怪我不好。早一点告诉你,让你点醒我,你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以后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一字不瞒你。但是,你不可以再忧心忡忡了。”我点头答应。胤祯说道:“这是长远策略。可眼下太子的事情,我们怎么解决?难不成由着他闹!”我微笑道:“郑伯克段于焉。”他们三个若有所悟,都微笑着看着我。胤禩怜爱地抱紧我,说道:“诗璇真聪明!”胤礻我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啊?”胤禟和胤祯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 突然,入画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门外叫:“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你是八爷的侍卫,我还是八福晋的丫头呢!”我笑了,准是入画跟阿古耗上了。现在也没什么可议的,胤禩说道:“阿古,叫入画进来。”入画进来恭敬地给所有人请安,敛襟垂头,一副聆训的样子。我说道:“出大事儿了?不说话了?”入画慢悠悠地说道:“福晋,皇上被挡在门口了。”我笑道:“少胡说。皇上来了,大张旗鼓,还轮得到你通报!”入画说道:“皇上微服来的,门前的人说让皇上等等,他进来通禀爷。奴婢就赶着来给格格报信儿,没想到爷也在这儿呢!”胤禩他们大惊,慌忙出去。我也略收拾了一下,跟出去了。 康熙站在那儿,观赏着前院的景致,后面跟着拉锡并一队侍卫,都是百姓装束。我暗暗骂门前的奴才,一点眼色都没有。皇上没见过,这份气度也该有些警觉啊!守门的向胤禩禀道:“这位老先生想见爷。奴才说福晋病了,爷不见外客。老先生说他在这里等。奴才正想向爷禀报呢!”还好,算是知礼。四个人齐打马袖,说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我也肃身施礼道:“臣媳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守门的趴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康熙说道:“进去吧。” 在正堂,他们站着,康熙命我坐下,说道:“诗璇心悸之症又犯了?”他这么快就知道了!贝勒府是不是有康熙的人?我站起来说道:“回皇阿玛,臣媳只是小恙,惊动皇阿玛,愧不敢当。”康熙轻笑,说道:“你哪一回没搞得惊天动地,只怕朕也快得心悸之症了。”我低头说道:“我这回没装病!但也不是大病!”康熙望着我,说道:“你别担心了!朕在一天,绝不容任何人动你一下。朕不在了,自有安排。”他们四个都一震。感谢康熙大人,真的应了我的话。康熙什么都知道,只看想理不想理而已。 第三十九章 初七 日子平静下来,胤禩在朝堂忙碌,我则在家里过着我的小资生活。那三个八爷党经常来拜访,每次议事到结尾的时候,总听听我的意见。他们对我的认识越发深入了。胤禩习惯性地跟我讨论前朝的事情,我简直成了他最大最心腹的幕僚。有时我真不知是喜是忧。前方的路又在哪里呢? 迟到了八个多月的钢琴,终于摆在我的面前。我惊喜地看着这架三角钢琴,硬胡桃木的琴面,白黑相间的琴键,正宗的击弦古钢琴!久已未弹,我的指法都生疏了,弹奏的音色,节拍令我很不满意,我又有了一项新课业——练习钢琴。默默的回想着指法与曲谱,天天练了起来。正月里,我已小有成就了。 过年时,我躲灾难似的装了一次病,怕与那些大小女人打交道。宜妃、德妃、惠妃特赏我了新年礼物。良妃却没有一点表示。胤禩显得很无奈。我也不在意。在宫里两年我都没见过她正脸儿,我和胤禩新婚行家礼,她竟然闭门不见。可以理解成为胤禩好,但谁知道真实情况又如何呢?胤禩回来说道:“今年正月初七,轮到我摆宴。你如果不想出席,就到九弟那里住过这两天。”我说道:“他们家的董鄂妃很可怕,我才不敢去呢!况且,我不出席,你多尴尬啊!”胤禩说道:“也是。” 从康熙三十七年起,康熙命开衙建府的阿哥每年轮流摆宴,以示家中兄弟亲善。这其中不断有成年的阿哥,摆宴的周期也相应的延长,我一直没留意这些事情,偏偏今年轮到胤禩了。十五、十六早打发人出来,点了好几样小点心与菜肴。他们还跟康熙请旨,要提前来这里住,却被康熙拒绝了,说未成年的阿哥应留宿宫中。 正月初七,胤禩常服在前门迎接各位兄弟,而我则在中门等候各位福晋。一起一起的阿哥们到了,可是福晋却一个也没来。我很纳闷使人打听,谁料到他们都没带福晋来。我欢呼一声,回房把花盆底一丢,高兴地倒在床上。侍书跟着进来,说道:“格格小心头发弄乱了。一会儿福晋们突然来了,格格来不及打扮。”侍书一直不肯改口叫我福晋,就像奶娘一直叫我小格格一样,我就随她们了。我笑道:“她们才不会来呢!上帝保佑!”我打发入画到厨房取果子,然后叫侍书到跟前,说道:“侍书,你今年十八了?”侍书答道:“回格格话,奴婢今年六月就十八岁了。”我说道:“十八岁若在平常人家也生儿育女了。你有什么打算?”侍书低头不语。我笑道:“别不好意思!你迟早要嫁人,我不想把你弄成老姑娘,嫁得很不如意!你服侍我了这么久,这是我许给你们的。你有没有趁心如意的人?”侍书摇头,说道:“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格格。”我笑道:“傻话。你既然不愿意说,我这儿给你筹划了。你喜欢四阿哥?”侍书脸红了,头更低了,我心里暗笑,说道:“你想跟四阿哥吗?”侍书狠命地搅着帕子,还是不说话。我说道:“你没说不,我就当是了。既然想跟着四阿哥,一会儿我跟咱们爷说,在席间悄悄跟四 天与多情(清穿) 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20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20部分阅读 哥说了,劝四阿哥收你进府,想来四阿哥会给咱们爷的面子。我再请爷帮你抬旗,给一份丰富的陪嫁,不让你进四贝勒府吃亏。你愿意吗?”侍书滴下泪来。我说道:“你不愿意?”侍书忙摇头。我笑道:“这就是愿意了。一会儿我就跟爷说。但是,侍书,我有几句话——四阿哥不好说话,也许最无情的,你想好了吗?”侍书低声说:“四爷的心都给了格格。”我一震,但平静无波地说道:“说你的事儿,不相干的不要说了。我怕你过府受委屈,四阿哥不是真心待你,而且府里那么些位福晋,难免要受些闲气,这些你都想好了吗?”侍书说道:“想好了。” 我刚想说话,入画回来了。她端着盘新鲜翠绿的马奶葡萄进来,说道:“福晋瞧这是什么?”我笑道:“哪里来的葡萄?家里可没有这东西!”入画说道:“蒙古准噶尔部进贡的。这些指名专门送给格格的,宫里才打发人送来的。”我心里一叹,策凌敦多布也如此执着!我摆摆手,说道:“搁那儿吧。前头怎么样了?”入画答道:“爷们正在闲坐叙话。太子爷还没到,所以还没开席。”我说道:“提着厨房,给十五、十六阿哥的点心先装盒子里,先让他们过目,别让那两位小祖宗没完没了的絮叨。”入画答应,我又想起来,说道:“那个乌梅牛楠多炖些时辰,爷喜欢的熟烂的。”入画应是。我说道:“跟我到前边,瞧瞧能不能跟爷说几句?侍书在这儿守着吧。”侍书脸早红了。 其实昨天我就跟胤禩商量过了。侍书也大了,而且心又有胤禛,保不齐又出司棋那回故事。不如就送侍书一个人情儿,把她打发到她想去的地儿,府里也清静,少了胤禩后顾之忧。胤禩早准备了席间跟胤禛提这回事儿,所以我和入画往二门那儿转了一圈就回来。我打发人都退下,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会儿。看了一会儿书,取出未完工的荷包,一针一线地绣起来,外面胤礻我的大嗓门响起来,“八嫂是随便见的吗?”我一不留神,重重地扎在自己的手指上。好痛啊!自己吮去血迹,就听守在外面的入画,说道:“福晋,爷们来了。”我只得略理了理,打开门扶案而出。 就见除去夭折的,从一至十八都在,而且个个都喝了不少,甚至十七都有点打晃儿。那个十八阿哥胤祄骨碌着大眼睛,上上下下地看我。我肃身说道:“给太子爷、大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请安!”然后,从九开始给我请安,怎么说我也是八嫂啊!我得意地扫了一眼胤祯,他自然会意,却没有回给我不服气,而是黯然神伤。我情知不妙。胤禩走过来,说道:“各位兄弟们想看看钢琴。”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把他们往琴房里让。他们待太子坐定后,方依序落座。 胤禩坐在主位上,我站在他身边。虽然我很讨厌这套古代礼法,但是入乡随俗,我怎么也得给他撑面子啊。他很心疼我苦站,我投给他一个无所谓的眼神。丫头们摆上茶来。太子呷口茶,说道:“好久没见过八弟妹了。除夕家宴八弟妹还病了,不然也不至那么早就散了。”我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一言不发,看你怎么着。胤禩笑道:“太子爷,诗璇去了也只会胡闹。”太子笑道:“可皇阿玛偏喜欢她胡闹!”胤祄突然奶声奶气地冒出一句:“八嫂最漂亮!”众人一窒,然后都笑起来。胤禩笑道:“十八弟真是童言无忌!”胤祄说道:“十五哥、十六哥、十七哥都说八嫂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我一直盼着除夕家宴,可是那么多嫂子,偏偏没有八嫂!今儿我见着了!我长大了要娶八嫂!”本来他们都笑着听他发表高论,现在他们都不笑了,每个人都若有所思。这种沉默让我窒息,胤禩笑道:“等十八弟长大,让八嫂为你选一位更美丽的妻子。” 胤祄说道:“不。皇阿玛说,世上没有比八嫂再美好的女孩儿了!八嫂比孝诚仁皇后还美丽,比孝庄太后更聪明、更学识丰富,三哥的才学都比八嫂有所不及。”康熙有这么说过?天哪!他竟然当着他的儿子说这种话!我很想很想躲起来!再这样下去,我要晕倒了。我赶忙说道:“入画,把点心端来给十八阿哥尝尝。”十五、十六、十七都掩着嘴拼命地笑,十六还歪着脑袋,说道:“八嫂这是拿点心堵十八弟的嘴。”我恶狠狠地瞪着他说道:“给十六阿哥带回宫的点心别装盒了,十六阿哥未见得喜欢。”胤禄忙起来打拱说道:“八嫂,我错了。无心之举!无心之举!” 胤祄瞪着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十六哥,但手里拿着点心不住地往嘴里塞。他又伸出手抓了两块备着,他怎么也这样!我的东西有那么好吃吗?前面的饭他们都吃不饱吗?胤禩笑道:“慢点吃!还有。”十七最近,也伸手去抓,十五、十六瞅了一眼太子,从座位起来,扑向点心盘子。碍于面子,胤祯没有站起来,也盯着点心,胤礻我说道:“我说十四弟,你不会吧。你隔三岔五也能尝到的……”胤禟瞪了胤礻我一眼,止住下面的话。太子说道:“从塞外回来,就没吃过诗璇做的东西了。”胤禔说道:“太子爷,还是不叫八弟妹闺名为好。”胤禩问我:“点心还有吗?”我说道:“就十五、十六弟点那几样,除去装盒的,余下的不多。”胤禩说道:“都端上来吧。换茶。”丫头鱼贯而入,端了五六个碟子,又重新换过清茶。每碟里都是散拼的点心。 胤禩说道:“你累了。歇着吧。”太子笑道:“八弟还真关心八弟妹!兄弟们不过是略坐,就累着八弟妹了?”胤禩只得说道:“诗璇身体不好,若说家宴小聚,再坐坐也成。给福晋搬张椅子来。”待我坐下,胤祉说道:“听说八弟妹学贯中西,对西洋的玩意儿也有心得。我正好想向弟妹请教。”我看向胤禩,胤禩答道:“三哥,诗璇只是略知皮毛,登不得大雅之堂!” 太子说道:“我也听说八弟妹在弹那个什么叫钢琴的,给咱们兄弟展示一下?”胤禛冷然说道:“那次让八弟妹昏迷不醒的,就是为这个!”他半天没开口,一说话且提这个,我不禁有些郁闷,看在侍书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我正想拒绝,胤祥说道:“我们已经很久没听到的八嫂的琴声,能否请八嫂为我们演奏一曲?”胤祥的眼睛很忧伤,他瘦了许多,我实在伤害他太深了!是他第一个遇见我的,也是一路被我利用,我实在是愧对他。胤禩轻轻颔首,我款款站起来,说道:“献丑了。”十五、十六、十七先鼓起掌来,十八则咬着点心跟着鼓掌。十七终于有弟弟可以欺负了,敲了胤祄一下,说道:“你鼓什么掌?”胤祄委屈道:“八嫂要弹琴了,我应该鼓掌。”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我走到钢琴前,轻轻翻开琴盖,指尖流动,敲击着键盘,弹了一首钢琴曲。胤禩骄傲地看着我,他是这场角逐中的胜利者,其中的喜悦溢于言表。我又后遗症似的看看门前,真担心这回儿康熙出来。这回人来得比较全,我不担心其他人在门前意外出现。康熙没有来。上帝保佑!十五、十六、十七、十八拼命地鼓起掌来,他们这三个小不点,这回加上十八,唯恐天下不乱! 太子紧紧盯着我,突然站起来,说道:“该散了!回宫!”这些兄弟们只得起身。别人还可以忍住,可十五至十八都住在宫里,难得出趟门儿,不高兴都写在脸上,没奈何只得跟着回去。太子回头,死死地盯了我一眼走了。胤禩和兄弟们送出门。 我长舒一口气,慢慢地扶着入画往回走,胤禛出现在我面前,我往后一退,说道:“给四哥请安!四哥吉祥!”他也瘦了许多,脸色越发苍白清冷了,他扫了一眼入画,说道:“你退下。”入画犹豫地看看我,我说道:“你先下去吧。”我一眨眼,入画会意,匆匆地退下。他冷笑道:“搬救兵去了?”我努力镇定地说道:“四哥有话?胤禩转答也一样。”他说道:“是你有话说。现在说吧。我没想到你还有做媒的爱好!”我说道:“你说的是这个?这是我们家爷的意思!你一个做爷的,侍书不过是个丫头。你不愿意拒绝好了,大可不必如此羞恼相加!”他冷冷地说道:“你把抱琴放在胤祥那里,让他天天痛苦,还想我也尝这个!你真残忍!”睹物思人,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只想着成全抱琴,为胤祥找个贴心的人,却没有想到他看到抱琴,更多会想起我!怪不得他那样忧伤!怪不得他瘦了那么多!我的脸色苍白了,胤祥真的对不起!我转身就往外跑,被他抓回来,说道:“你干什么?”我泪流满面地说道:“我真的没想到!我要找胤祥道歉!”他抱我进入怀中,说道:“晚了!胤祥的心早已被你占据了。他不会怨,只会爱。他是我们中最痴的。”我伏在他胸前流泪,忽然又想不妥忙要挣脱,他却不放手。我怒道:“我是八福晋!你放手!”他说道:“我不会放手!” 胤祯和胤祥同时叫道:“四哥!”胤禩把我夺入怀中,平静地说道:“四哥醉了。十三弟,送四哥回府!”胤祯却怒气冲天,被胤禟死死抱住。胤祥说道:“四哥,我送你回去。”胤禟不阴不阳地说道:“四哥就在隔壁。十三弟不用那么紧张吧!”胤禛和胤祥走后,胤禩说道:“九弟、十弟、十四弟,你们也都回吧。今天实在对不住。”胤礻我说道:“八哥,咱们兄弟之间,哪有那么礼数!”他们也都走了。 胤禩抱我回房。我趴在他的怀里哽咽着。他温柔地说道:“没事儿。我会保护你的。”我泪眼婆娑地说道:“我把抱琴送给胤祥,害他一直痛苦!”他为我拭去泪水,说道:“你也是好心。十三弟这个人很痴。我们年纪小的时候,很难见到皇阿玛。十三弟个子小,无法看到皇阿玛,就伏在地下,闻皇阿玛经过的足迹。”有这种事情!我扑哧地笑了。他也笑了,说道:“笑了!笑了就好。不要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背,有我在一日,一切都不要你劳心费神。胤祥的事情,我会想法子解说。”我伏在他的身上,说道:“侍书怎么办?”他说道:“四哥不答应。实在没法子了!”我想想,说道:“我跟侍书谈一下吧。”他握着我的手,说道:“尽人力而听天命!”我叹道:“我只希望你事事都如此豁达。”他笑而不语。 胤禩到前面,我叫侍书进来,侍书跪下,抢先说道:“格格的好意奴婢领了。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格格。”我扶她起来,说道:“你也不必急着答复我。你回去好好想想。”侍书叩了个头,说道:“格格,奴婢不用想了。”我无奈,只得让她下去。可我越想越不对,打发入画去看她,一时就见丫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说侍书悬梁自尽了,入画正带着人救治呢!我忙忙赶过去,侍书已被救醒,喉头一道紫痕。我叹道:“你真傻!”侍书哽咽着却说不出话来。大夫来瞧过后,入画来禀我,侍书声带受损,恐怕今后再不能说话了。我一阵难受,叫过侍书,说道:“好生调养!你就跟着我吧。”侍书跪下,重重地给我磕了个响头。我暗自神伤。不是我多此一举,哪来的这么些事情。侍书不肯休息,第二天就当值了。她的眼神忧郁,服侍却越发尽心了。我的心情也极其不好,胤禩百般解说,我还解不开。 这天,胤禩回来高兴地告诉我,康熙要去温泉,所有的皇子和嫡福晋都可以随行。看来这时候泡温泉还是一项奢侈行为,皇族才能享受。我觉得没意思,但不忍扫胤禩的兴致,勉强打发丫头收拾了东西,跟着御驾晃晃当当地来到小汤山。这个时代的路真不好走,所谓御道也不比南巡的路强多少!除了内庭的嫔妃,我们入住的地方离康熙的最近,紧挨着太子。我担心地抓紧胤禩的衣袖,他回给我一个安慰的眼神。其他皇子各据一个院落,依次排开。 我本以为像现代的温泉山庄,每个房间里都有个小汤池,没想到却是几个大池子分在不同的院落里,集中下水。我要跟一大群女人赤身祼体挤在一处?天哪!没有泳衣,不能围浴巾!我窝在胤禩的怀里,怎么也不肯跟福晋去凑那个热闹。胤禩听了我的想法,惊讶了半天,无奈地说道:“可九弟、十弟、十四弟人的福晋都得跟着你啊!你虽然比她们都小,但你是嫂子,得照顾她们。”我一百个不情愿,一千个不情愿地出去跟福晋们集合。 本次福晋们没来全。太子妃、大福晋、七福晋没来,其他的也够我喝一壶的!我硬着头皮走到她们面前,请安行礼,受安受礼。胤礻我的福晋郭罗络氏,我那个表姐友好地过来提点着我,使我不至于出丑。孝敬宪皇后眉眼里总是冷冷扫过我,完颜氏则傍在她身旁说笑不停。真是亲妯娌!如果将来胤禩输了,我看人家还会这样听你的鸟语吗? 我们一群人走向温泉,原来她们都穿着内衣,坐在温泉边啊!害得我白白担心了半日,连浴巾都带了七八条!我坐在一边,她们那话话无非是蜚短流长,听得我云里雾里,但是为了我们家胤禩,我保持着微笑,耐心倾听这些闺阁琐事。董鄂氏原来很不受大家的待见!她们一句接一句地打趣她家小九的磁娃娃们,比较哪一只更漂亮一些,听得董鄂氏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正说笑间,德妃打发人赏茶点过来,大家又起来谢了一番。宜妃的赏赐也到了,外赏给了胤祺的福晋、胤禟的福晋和我一碟卷酥,宜妃这点做得不够大器。谢过赏赐之后,她们开始品尝,赞这个说那个的,我看着那油腻腻的东西,一点没有胃口,这么热的地方,她们怎么吃得下! 又有禀报康熙的赏赐到了。福晋们面面相觑,我觉得她们的表情怪异,郭罗络氏悄声告诉我,皇上从未赏赐过皇子福晋。来的竟然是赵嬷嬷,带着个宫女捧着一个玻璃碗儿。我数了数周围八九个人呢,一碗够做什么的!我们都跪下了。赵嬷嬷说道:“各位福晋请起。皇上赏八福晋红豆冰山一碗。”我的头轰地一下,康熙搞什么呢!我勉强摆出笑容,谢过赏赐。去年夏天的时候,我抱怨北京城里热,就做了一碗红豆冰山自己吃,偏生康熙遇见了,我不得不把那碗献给他了。他尝过后,说道:“到汤泉里正好吃这个。”没想到他还想着这回事儿。我端着碗,拿着勺匙分给各位福晋。她们竟然没有说闲话,一个个都吃得挺美的,还问这个东西怎么做,回去叫她们的厨子做些。我纳闷又不好问。 好容易把这温泉泡完了,回来时胤禩也刚回来,他的面颊上泛着潮红,带着慵懒沉醉的神情。我扳着他的脖子把冰山的故事说了,他笑着点点我的额头,说道:“那是皇阿玛赏的。谁都像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按仪制,她们只能看,连尝都不能尝。你这么做是给她们无尚的荣光,她们只能感谢,即使嫉妒也只能放在心里。”我得意道:“原来是这样啊!我真是天才!无心之举都能事半功倍。”他笑道:“我的小诗璇就是能干!”他忽然把我打横抱起来,我的脸羞红了,任由他抱上床。 晚上,胤禩参加康熙的赐宴。我则百无聊赖地坐了一回,想起这会儿正好没人,洗温泉浴的好时机。我打发入画探听了一处偏僻的小汤池,拿了睡袍与浴巾,带着侍书悄悄从后门溜了出来。这里不同于宫庭,关防不太严格,可能外紧内松的布局,而且我们住的地理优越,很容易就溜到了那里。一进院门就感觉到浓重的湿热之气,月色昏暗,周围的树草还维持着盎然的绿色。侍书帮我宽衣,我穿着睡裙入池,静静地享受着泉水的温暖。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喘息声:“太子爷,这里,这里行吗?”太子的声音说道:“皇阿玛赐宴,他们都在席上,一个闲人都没有。”那个女人说道:“太子爷,奴婢好怕。”太子温柔地说道:“别怕。有我呢!”那个女人的声音好熟悉,我疑惑地看向侍书,侍书那眼神分明证实了我的判断。真的是司棋! 第四十章 特使 我扼制住紧张,附在侍书的耳朵,极低声地吩咐她收拾我的衣服藏在树后。侍书办妥后,我也穿上自己睡袍儿,筹划着如何不弄出声响上岸。太子的声音响起:“怎么又多出伤痕了?”司棋说道:“皇上每次临幸都很粗暴!”太子冷笑道:“因为诗璇。”司棋说道:“太子爷不也把奴婢当成格格!”太子冷笑道:“你是很聪明!聪明人死得快,倒是糊涂人活得久些。”司棋叹道:“奴婢不愿活得那么久,只愿时时跟在太子爷身边。” 我慢慢地爬出水面,披着睡袍悄悄地往另一个方向溜,偏脚下踩到枯枝,一声脆响,太子喝道:“谁?”一只手扼制住我的惊叫,几乎同时用他的披风把我围在怀里。我闻到了百合的香味。胤禛! 太子跑过来,喝道:“谁在那里?”胤禛搂紧我,说道:“太子爷,是臣弟。请太子爷低声。”月影中,我裹着胤禛的披风,头埋在他的怀里,姿势说不出的暧昧。太子缓了口气,说道:“老四!你怎么干这个!”胤禛说道:“太子爷,低声。容后臣弟再向太子爷解释!”太子笑道:“不用解释。宫里的?你们继续吧。我不打扰了。”太子走了几步,又说道:“诗璇给你丫头不要,却跑这儿来搞这个!小心点儿!幸亏是遇见我。往后别这么着了!”胤禛答道:“太子爷教训的是。臣弟知错。”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太子走了,想离开胤禛的怀抱。他却附耳说道:“等一会儿。”我不解,他却突然吻上来,我正想反抗,却听太子说道:“哟!四弟!没走呢!”胤禛装作很忙乱地把我搂在怀里,说道:“太子爷,臣弟就走。”太子笑道:“让我瞧瞧!什么可人儿能让四弟如此动心?”胤禛挡住我,说道:“求太子爷见谅。”太子说道:“你这么快就能把诗璇放下!”胤禛的手臂蓦然收紧,深吸一口气说道:“太子爷,臣弟可以不答吗?”太子笑道:“这虽然暖和,究竟是正月里,回屋里去吧,当心美人着凉了。”胤禛当着太子的面抱起我,往池边倒插的房间,我伏在他的怀里,思量自己的是否前门拒虎后门引狼。 离了温泉边,我立刻打了个寒噤。进了房里依然很冷,他用脚把房门踢上,又抓起被子把我裹紧,伸手试了试我额头上的温度,低声问:“谁跟你来的?躲在哪儿?”“侍书。就在树林边。”我答道。他机警地向外看了看,然后闪身出去,不一时侍书抱着我的衣服进来。她像个受惊的小兔子,恐惧地望着我。 胤禛冲进来掩上门,我抓起衣服拼命地蜷成团儿。他也不多说,抱起我把我塞进衣柜,指着侍书说道:“脱衣服!快点!都脱掉,躺在床上。”自己也解开外衣,松开内衣的扣子,叩门声急促地响起,胤禛问道:“谁?”“老四,是我。”太子的声音。我暗暗叫苦,太子去而复返都两回了!这九条龙还真个个都不好惹!胤禛扫了一眼屋内,确信没有问题,才说道:“太子爷,臣弟安置了。”太子在外面笑道:“二哥有重要的话跟你说,你开门吧!”外面已亮起火光,看来他这次是带人来的。 胤禛打开门。太子抢步进来,侍书抱着被子,使劲儿地往床里退。太子讶然地说道:“这不是那个侍书吗?”胤禛抬手放下床帐,然后一边系扣,一边说道:“是她。”太子说道:“听说她哑了?”胤禛答道:“是。大夫说她声带受损,今生都无法开口讲话。”太子笑道:“心生愧疚,以此报得美人恩,未免晚了点儿!”胤禛说道:“太子爷说笑。臣弟不想让人知晓此事,还请太子爷遮掩则个。”太子说道:“好说。好说。二哥一定帮你办。”一挥手,外面的侍卫掩上门都退下了,太子还不放心,把侍书也赶出去,方说道:“二哥知道你的心思。在塞外的时候,二哥一时糊涂,误信了那帮奴才的谗言,才做出那种事情。二哥早就后悔了!”胤禛说道:“太子爷言重。”太子说道:“咱们都是孝懿仁皇后养大的,兄弟情分非比旁人。你得帮二哥。”胤禛说道:“太子爷,有事请吩咐臣弟。”太子说道:“老八这个王八蛋,伙着老九、老十和十四,在朝上处处与我作对,尤其是户部的事情,他们抓住就不放手了。二哥需要你帮忙。皇阿玛春秋已高,这天下早晚是我的。你若能帮我办成这件事,我定封你个铁帽子王。”胤禛说道:“太子爷,户部的事情,臣弟也听说了。臣弟自当竭力为太子爷周旋,但太子爷也请退一步。”太子冷笑道:“退一步?怎么退?把太子之位让给老八?哼!朝中都称他为八贤王!他连个郡王都不是,都称王了!日后还不得称他为二圣!”太子缓了口气,说道:“这些人中,我只有你可以信任。你忠心助我,我定不负你。我登基那天,就把诗璇赏给你,遂了你的心意,可好?”胤禛沉默了许久,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这时外面禀道:“八阿哥求见。”胤禩来了,我绷紧的心才放下,顿时觉得寒气入骨。胤禩施礼道:“皇阿玛宣太子爷。”太子哼了一声,说道:“前面散了?”胤禩答道:“刚散。”太子起身,到了门口说道:“你那个辛者库的额娘,皇阿玛都没带来,你来凑什么热闹!”胤禩只说了一句“臣弟恭送太子爷。” 太子带着人走后,胤禩问道:“诗璇来这儿玩,四哥看见她了吗?”胤禛打开衣柜,胤禩的脸色很难看。我冻得浑身直哆嗦,两腮像涂满了胭脂。胤禩过来抱我。胤禛也伸出手,我扑到胤禩怀里,说道:“你怎么才来!”胤禩赶紧解下自己的衣服,把我抱裹严实,说道:“你溜出来玩就罢了,怎么一个人也不带!”我说道:“好冷!”窝在他的怀里,就要睡着了。胤禩急道:“别睡!会得病的!”我勉强睁开眼睛说道:“我和四哥没什么。”胤禩说道:“我相信。”我又想睡了。 胤禩抱着我,赶紧回到我们的院落。热热地喝下一碗姜汤,我方觉得好些,仍然冷得要命。依在他的怀里,心里安定了。我趴在他的耳朵上,说道:“太子与司棋偷情。”他握紧拳头,低声说道:“秽乱宫闱!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靠紧他,说道:“好冷。”他摸摸我额头,说道:“好烫!太医怎么还不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比及太医来了,宜妃、惠妃已到了好半天了!惠妃瞅着太医说道:“八福晋可跟当格格时候一样娇贵!还多八阿哥名正言顺的护持!你就敢小看八福晋!”宜妃说道:“惠姐姐,叫太医诊脉吧。我们家诗璇最怕听闲言闲语,我也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太医哆嗦着诊过脉后,又是一篇偶感风寒,郁结于心的理论。我心道,是被你们太子爷吓的。 因为我病了,这次温泉之行直拖到我大愈才结束。这让福晋们看清了一件事——我依然是康熙心中第一得意之人。她们开始巴结我了,即使那拉氏和完颜氏也对我笑脸相迎。她们轮流来看我,还带着各种各样礼物,每次都笑着说简薄。入画的眼睛都快掉下来,待她们一走,指着那盘子说道:“格格,这还简薄!哪一件不够奴婢过一辈了的!”连侍书都笑了。我笑道:“等你嫁人,我给你十辈子都花不完的嫁妆。”入画脸早红了,说道:“奴婢比福晋大一岁半呢!” 兆佳氏来了。我忙让座。她低了半日头,方才说道:“弟妹有件事儿求八嫂。”停下望着我。我笑道:“姊妹之间,直说无妨。”兆佳氏说道:“其实,其实……我说了八嫂别生气。”我说道:“哪儿能呢!弟妹请讲。”兆佳氏说道:“其实是我们爷叫我来的。”我一动,听她飞快地说道:“我们爷想问八嫂,答应的东西还没给爷。爷说,八嫂身子不好,不求八嫂这几日就给。爷说皇阿玛南巡回来,八嫂能不能把东西给爷?”说完她搅着帕子,脸上红红的,眼泪盈盈欲滴。我长叹一声,说道:“烦请回去告诉十三弟,皇阿玛南巡回来,我就打发人送到你们府里。”兆佳氏谢了一声,几乎是夺门而逃。又是一个可怜人! 二月,康熙南巡,带走了太子和胤祥,命胤禩和胤禛监国。胤禩又忙得天昏地暗,各类大臣不断上门。胤禩没空陪我,我就在家读书、习字、做女红,原来现代的宅女,在古代就是这个样子。我就用这段闲时绣个荷包给他。我选的是嫩绿色配了鹅黄|色丝线,绣了李世民的一句诗“扬麾氛雾静,纪石功名立。荒裔一戎衣,灵台凯歌入。”鹅黄的穗子,串着珍珠和蓝宝石,希望你喜欢!握着荷包,我默默地祈祷着。胤祥千万不要做傻事!但愿这句能时时箴警你,我真的不想你半生苦痛!我要你勒石纪功,封狼居胥!我更愿你的谥字是武,而不是贤! 胤祥回来后,我把荷包封好,就打发人送过去。奴才回复得了胤祥的厚赏,我也不着意,挥手让他下去,继续看我的帐本。胤禩还真做甩手掌柜的了!整个贝勒府都丢给我打理,又是银钱出入,又是各色红白喜事,以至于奴才们的打斗争执,笑话儿事真不少。 今天该我进宫请安了。每月一次繁琐程序,让我头痛不已。胤禩说一个月才一次,用不着搞得易水寒似的。我哼一声。他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苦楚——先会被惠、宜、德三妃叫过去,喋喋不休地说上一个时辰,然后再等吃他的亲娘的闭门羹,我容易吗!一句礼不可废!我就得收拾整齐了,坐车入宫。胤禩早早地入朝了,省了他耐心听我的一顿牢马蚤。 给惠妃请安后,我已头昏脑胀了。正待往宜妃那里去,顶头就见魏珠带着一群人匆匆走过来。魏珠向我请安行礼,然后说道:“奴才赶着去乾清宫,奴才告退。”我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儿?这么忙!”魏珠答道:“白晋大人的上头——教会的特使来了。”礼仪之争啊!我兴奋起来,决定跟着魏珠看热闹!魏珠面有难色,但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的,赶忙答应着引我进乾清宫。可他们在正殿里议事,我怎么进去呢?海青过来给我请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 我叫海青给我寻了一套侍卫服,穿戴已毕就往乾清宫里闯。魏珠和海青脸都黄了,忙拦着说道:“福晋祖宗哟!这是会见外国使节。哪能不得皇上的准许就进去啊!奴才这就进去跟皇上请旨!”我不满地瞪了魏珠一眼,说道:“天塌下来,我顶着!用不着你操心!”咦!自从嫁给胤禩之后,我的脾气渐长啊!比当格格时候扬妄多了!有仰仗的人还真不一样。魏珠苦着脸,示意海青说话,意思海青说话我能听些,可惜海青这家伙服从惯了,只说道:“奴才一会儿叫换班的出来,福晋千万别出声!”魏珠鼻子都快气歪了,还指望着海青拦拦呢,整个替我想辙儿呢! 我悄悄溜进乾清宫,整个殿里全是人,除了阿哥们,还有满汉文武朝臣。我忍着紧张,握刀站到队列里。一个主教装束的人站在阶陛下,另一个教士为之翻译。那个教士留着辫子,小老头儿模样,蓝色的眼睛,金色的头发,一定是白晋了。那主教一定是教皇的特使铎罗了。朝堂上已火药味十足了。 铎罗说道:“你们的孔子是一个平凡人,却按照神的方式供奉,这是一个异教徒所为。主耶稣降临人世解救众生苦难,你们的那个孔子不过写了几本书,却位列于主之上,由你们大礼参拜。简直是人神共愤!不感受天主的召唤,救赎你们的罪孽,却越加猖獗,必将受到炼狱的惩处!”我在美国的时候,周末常去天主教堂缓解压力,神父总用拉丁文朗诵一段《圣经》,然后再讲解一番,日积月累,我的拉丁文听懂没问题。听到这些,我勃然大怒,大步向前道:“住口!简直信口慈黄!”大殿的眼光刷地集中在我的身上,坏了!我怎么出来了!我来看礼仪这争的!怎么跑出来叫嚣了!阿哥们都认出我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我死定了!赶忙跪下,经过了半分钟缺氧,康熙终于说道:“你听得懂他说什么?”我决定装侍卫了,立刻答道:“启禀皇上,奴才听得懂,但是说不出来。”康熙说道:“他刚才说什么?”我把原话翻译了一遍,康熙问白晋道:“那个特使说得的这样吗?”白晋冷汗下来了,奏禀道:“启禀皇上,这位大人翻译得没错。”康熙指着我说道:“你去跟他讲道理。”我硬着头皮站起来,说道:“白大人,请帮忙翻译!”白晋应是。我想了想说道:“特使大人,你说耶稣救苦救难,那请问耶稣是哪一年诞生的?”我记得历史上有位红衣大主教为了驳斥哥白尼的日心说,撰文考证耶稣是公元七年出生的,这使我暴笑不已,因为天主教会决定把耶稣基督的生年为公历元年,这是我给他挖的坑。没想到他真的掉下去了。听完白晋的翻译,他说道:“圣子诞生于公元七年。但我不明这与教皇谕旨有什么关系?”我忍着笑说道:“关系大了。教皇格里高列二世颁布教谕,宣布以圣子诞生之年为公元元年,你连教皇的教谕都弄不明的,还能搞得清礼仪为何物!”白晋只得原话翻译!所有人都笑了。这是辩论的第一技巧,先声夺人。尤其是让我瞧着不爽的洋鬼子,你个八国联军的白狗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果然铎罗被气得七窍生烟,不愧为大主教,缓口气对我说道:“小孩子,在跟我讨论教义吗?”我微笑道:“主教大人,你误会了。我在与您讨论道统问题。基督教除了罗马的天主教派还有东正教和新教三个教派,三派并立,任何一派都不能凌架于其他教派之上。我们大清接受的是基督教的教义,《旧约》和《新约》并举,仅仅是罗马教皇的一道教谕,恐怕不足以让我们信服吧!”白晋满面惊慌,说道:“主啊!请原谅这个孩子的罪孽。他因无知而冒犯您,恳请主宽恕他!”我说道:“白大人,您照译不误!我的话没有任何问题。”白晋说道:“大人,做为天主教的虔诚信徒,我拒绝翻译您的话。”法国鬼子,小样,火烧圆明园,你以为你在我这里是什么东西!我自己嗑嗑巴巴地用拉丁文把原话叙述了一遍。 总之,铎罗听懂了,气得暴跳如雷,不住地用地狱那套理论诅咒我,白晋这家伙却照译不误,这下可把偶老公加康熙的其他儿子得罪了。他们一个个横眉立目,死死盯着铎罗,就碍于在朝上。我冷笑地听他祈祷完毕,说道:“难道我说的不是吗?你们天主教腐化堕落,随意曲解上帝的训谕,排除异己,满足私欲,才有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现在的圣经已不只有拉丁文版,还有德文版。如果都是像你这样欺世盗名的无耻之徒,基督教早已不复存在。”铎罗怒嚷道:“正教还是基督教的不同派别,没有违反任何基督的教义。中国却尊崇主以外的神灵,是异教徒!”我大笑起来,说道:“异教徒?有没有资格在中国谈异教徒。中国佛、道、儒三教合一,法、术、势三者治国。我们大清的子民可以信也可以不信,可以信仰天主教也可以信仰东正教,甚至于新教。英国的伊丽莎白一世不是把英国的国教定为新教吗?记住,如果天主教希望中国出现康斯坦丁大帝,就叫你们的教皇收回教谕。”铎罗说道:“不要提那个女人!一个私生女!卑鄙的老chu女,用不合法的手段使新教成为国教!”一连串的纯正英语蹦出来。 好啊!原来是英国鬼子,搞什么de,害得我以为你是西班牙、意大利那片儿的外国鬼子。拿英语辩论,我的水准可不亚于母语。我的英语立刻浩浩汤汤,横空而出,语速飞快,连扁带损,虽然你的古英语让我听着费劲,但这难不倒我。想当年我啃过《失乐园》,从头到尾读过《艾赫凡》。但是我的现代英语让你挠头吧!果然,有好些词汇铎罗听不懂,但他知道我说的纯正牛津英语,所以他很汗颜,他不断地要求我解释词意,令我气愤。我鄙视地说道:“作为一个纯种的英国贵族,我希望你能继承一点点都铎王朝的学识,或者是亚瑟王勇气。主讲求平等、博爱和智慧,可惜这些你都太缺乏了!你缺乏美德,又一无所有,怎么能配侍奉于他的座前!我不过是大清王朝一个低微的仆从,你都无法跟我讲明道理,你怎么代替主传播他的真理呢!”白晋满头大汗,不住地向我使眼色,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想问问他原因,却又不敢说话。白晋似乎终于等到我停下来,说道:“大人,请原谅,有好些话,在下没有听懂,能否请大人自己翻译一遍?”满朝的人哄然一笑,原来是我和铎罗在唱戏,下面的人都像鸭子听雷啊!但白晋是法国人,能听懂就很好了,而且我说了很多现代英语词汇,我不好意思地说道:“白晋大人,我的话有些是辩论专用词汇,大人就不用翻译了。”康熙说道:“你自己把原话重复一遍。”铎罗还在消化我刚才的话,正好可以给我时间。 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尤其是当着胤禩的面,我硬着头皮,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康熙说道:“都铎王朝指的是什么?”他干嘛问这个?我只得答道:“皇上,英国历史上的王朝。以统治者的姓氏都铎命名。他们相当于中国历史上明朝。他们的祖先出身于外交官、领主顾问,因此,都铎家族是英国历代王朝中学识修养最高的。”康熙说道:“亚瑟王呢?”我答道:“英格兰历史上最伟大的王,他领导凯尔特人逐走了盎格鲁撒克逊人,摆脱了罗马人,建立了统一的不列颠国。有名的荆棘鸟就是凯尔特人的神话传说。”突然间,意识到我说得太多了。盎格鲁撒克逊、罗马、不列颠国、荆棘鸟又是四个问题,我会疯掉的,我虽然也看过世界史,那几千页要讲死我的,再说,我哪里记得那么全呢!回答错一句,康熙就要找我的麻烦。我的冷汗都下来了。 康熙说道:“你退下。”我长出一口气,退到侍卫班列。康熙说道:“中国道理无穷,文义深奥,非尔等西洋人所可妄论。尔满口乱语,渺视大清,本该从重治罪,姑念两国往来,不加罪来使,着命拘于澳门修道院,退朝。”白晋翻译给铎罗听,铎罗面如土色,被两边的侍卫叉了出去。其他也往外退,我趁他眼错就往外溜。李德全紧走几步拦住我,说道:“皇上宣福晋呢。”我忙说道:“李谙达就说没看见我,再到贝勒府宣我好了。”李德全说道:“奴才哪儿敢呢!福晋还是快去吧。皇上等着呢!若说福晋担心,奴才请八阿哥来。”我用力地点头道:“我等八阿哥一起去。”李德全笑道:“奴才等得,皇上等不得。再说就是请来八爷坐镇,不也得福晋自己跟皇上说吗!福晋先请,奴才随后就请八爷到。” 第四十一章 司棋 我咬着牙,一步一蹭挪到东暖阁。康熙坐的在炕桌旁,冷冷地盯着我。我跪在地上,也不敢答话,心疼着自己的膝盖。自从嫁给胤禩后,我发现最大的好处就是行礼大幅减少,下跪的次数在十以内,为此我美了好些日。现在真是一次性补回。李德全回来了,投给我一个放心的眼神。我们家 天与多情(清穿) 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21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21部分阅读 顶雷的人来了,我当然松了一口气。李德全给康熙端上茶,躬身说道:“启禀皇上,八阿哥求见。”康熙冷笑道:“让他外面跪着。”我心疼了,赶忙说道:“八阿哥不求见皇阿玛了。”李德全忍着笑,等康熙下一步的旨意。康熙没有笑,眼里闪过怒意,说道:“让八阿哥回去。你在这里跪着反醒!启驾南书房。”虽然我很心疼我的膝盖,但是不让胤禩跟着罚跪,我心里还是挺乐的。 康熙走了,我也不敢起来。天哪!主啊!神哪!谁能救救我!耶稣,虽然我刚才的话里有对你不敬的词语,但是那个家伙打着你的仆从的旗帜,干着男盗女娼的事情,我这替天行道,你也不用这么罚我吧。都跪了一个时辰,康熙还没有派人叫起来。魏珠一会儿送来一个垫子,数了数有七八个,除了我老公的,还有九、十、十三、十四,竟然还有五阿哥和太子的。东暖阁呀!你们就这么送!想起东暧阁,我的冷汗又跟着下来。老大睡午觉怎么办?记得上回我擅闯东暖阁的时候,终极大boss就是午睡刚起。我揉揉发痛的膝盖,抱怨着自己的嘴快。人家康熙把礼仪之争处理的相当漂亮,一巴掌把天主教皇扁回去了。我凑什么热闹!就扁这帮洋鬼子,什么时候不能扁!等有权了,我也把我们家胤禩培养成李世民,培养成裘利斯·恺撒! 我正怨天尤人,胡思乱想之际,康熙来了。我赶忙跪直,不敢懈怠。他扫了一眼我膝下的垫子,说道:“内阁总理事务大臣才能享受跪垫。你在这里跪着反思,竟然垫着垫子!”我苦着脸,不敢答话。他说道:“怎么不回话儿?”我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皇阿玛,臣媳无话可回。”他用拳头挡着轻咳一声,我偷偷抬起头,正遇上他凌厉的目光,赶紧低下头。他走到我面前,俯下身捏起我的下颔,久久地凝视着我。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治罪的意思,更多的是一种令我迷惑的东西。我惶然地望着他,说道:“皇阿玛……”他闪过怒气,说道:“你为什么又出现在朕面前!”我心道凭什么你想到我家就到我家呢!虽然我对人家的话很气愤。但人家是皇帝耶,我只好说道:“臣媳知罪。”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再反醒一个时辰!”啊?一个时辰,我的膝盖。想我堂堂海归双学士,跪死在这里,我真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我决定改变策略,说道:“皇上,是我错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的一点点小小过失,皇上胸怀四海,千万不要再计较了。”他忽然笑了,说道:“你换了一套?海青看来一生都得听命于你了。好久没见你穿这身衣服了,觉得很新鲜!”我只好说道:“我去换衣服。”他冷冷地说道:“朕不想看你的妇人装束!” 我心头一凛,再顾左右,又只剩我和康熙两个人。如今的身份不同,我把心里的战鼓略放平了些。我说道:“皇上既然原谅了我,我就跪安了。”康熙说道:“朕有话问你。”我的心又提起来了,垂头聆训,康熙问道:“你怎么会通西学?”按照穿越中的女主经典答案,我答道:“小时候跟传教士学的。那回十四阿哥生日的时候,皇上问过了。”康熙说道:“那一回被你混过去了。你没有见过传教士。朕派人查过额驸府,没有人知晓西洋人为何物。”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竟会查这个!我低声回答:“生而之知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之;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康熙轻笑一声,说道:“你当真以为朕拿你没办法?”我唬了一跳,叩头请罪。康熙许久才问道:“胤禩对你好吗?”我一震,说道:“回皇阿玛的话,很好。”康熙说道:“为什么选择胤禩?”终究还是问了。我不知如何回答,想偷瞧他的脸色,却没有这个勇气。早饭没吃好,午饭泡汤了,我那可怜的小膝盖也饱受摧残,我的额角涌起细密的汗珠儿。可是我不说话,康熙也不说话。我郁闷! 突然,康熙说道:“你在宫里好好想想。你的答案朕满意了,再回贝勒府。”啊!不会吧!胤禩,你这个家伙,让你走你还真走了,快来救我啊。我苦着脸说道:“皇阿玛,这叫我怎么回答呢!”康熙冷笑一声,然后叫道:“李德全!”李德全应声而入,康熙说道:“宣旨:宜妃想念诗璇,留住宫小住。送诗璇回绛雪轩。”我快晕倒了!刚想争辩,李德全拼命冲我使眼色,比了个八字。我只好忍下来,想着如何跟胤禩诉苦,康熙却说道:“叫胤禩进来。”我摆出笑脸,说道:“刚才皇阿玛不是吩咐八阿哥回府了吗?”康熙冷冷地说道:“你在这儿,他会走吗?再不跪安,接着跪下思过。”我赶忙肃身道:“皇阿玛吉祥。臣媳告退。”出来就见胤禩等在外面。一见他,我就委屈得不得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儿,腿也酸软地走不动了。胤禩扶住我,柔声说道:“皇阿玛的旨意我都听到了。小住几日无妨。我会尽快接你回家。”我嘟着嘴,说道:“我明天就要回家。”胤禩哄道:“好。明天就回家。” 无可奈何,在一大群宫女太监的围随下,我回到了绛雪轩。一进门,眼前的情形着实唬了一跳。门前肃立迎接还是我的原班人马,布置依然是我离开时节的样子。迈入书房,墙上挂着圣斗士,书案上摊开的《新唐书》,仿佛我从未离开过。转回卧房,宫女打开衣柜服侍我换衣服,里面的衣服排列得整整齐齐,我信手翻看一下,除了我以前的衣服,还多出了许多。我细细清点,到贝勒府新做的衣服,一件不少,这里都有一套,花色款式无一不同,我额角不禁泛出冷汗。我奔至梳妆台,拉开首饰匣,金银满眼,珠光夺目。我也不理论,把那些都倒在案上,赫然发现胤禩为我专门打制的那支金项圈。还有那支珐琅扁方,与胤禟送给我的一模一样。胤禟送来的时候说过,他特意叫匠人做成如意形状的,而且制成后就把模具毁掉,普天之下绝不找出绝对一样的东西。再看那条钻石项链,这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在现代的时候,我模仿茜茜公主的一举一动,她那优雅高贵的气质让我着迷。《茜茜公主》三部曲,我更是百看不厌。我非常向往弗兰茨送给茜茜公主的那条项链。一次谈笑间,我偶然说出这个故事,胤祯非逼着我画出图样。两个月后,他把这条项链放在我面前,感动得我几乎落泪。他却若无其事地说,以后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到贝勒府用膳了,使我愧疚不已。 这三样东西绝对是独一无二,竟然出现这里,康熙不可能去贝勒府搬东西,否则以我对胤禩的了解,他一定会用另一套话儿来安慰我。如此推断,康熙必定派人监视贝勒府。不只是贝勒府,胤禟、胤祯都受到了监视。想到这里,我的脊背发寒,太可怕了!谁是贝勒府的探子?竟然能如此细致入微,那么贝勒府的一切,康熙岂不是了如指掌!胤禩争储的事情,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他让我住在绛雪轩,是为了警告我,为了警告胤禩?可又一想,不太可能。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时,他打击胤禩毫不手软,无论是朝上朝下,他毫不顾惜一点父子之情。如果威胁帝位、危及皇权的事情,他怎么会隐忍呢!看来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贝勒府的探子。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简直是达摩克利斯之剑! 想到这儿,我起身往外走,门口守候的太监跪下道:“格格这是要去哪儿?”我哼了一声,说道:“我是八福晋,不再是什么格格!叫福晋或是叫主子。再说,我上哪儿,用得着奴才管!”太监叩道:“奴才该死!主子恕罪!皇上有旨,主子若去御花园走走,奴才们跟着,若说去别地儿,得向皇上请旨。”我瞪了他一眼,说道:“皇阿玛说,宜主子想念我,留我在宫里小住,难道我去姑姑那里都要请旨吗?”太监叩头道:“主子要去,也得换换衣裳。”我低头瞧瞧身上的侍卫服,只好回去换衣服,心道康熙的人行啊,缓兵之计都会用。这一顿梳洗,只怕也得半个时辰,旨意早请回来了。 换过衣服后,那太监脸色平稳,前头引路,后面则太监宫女围随,我们一路走到翊坤宫。宜妃一见我来了,一脸着急,把下人都打发出去,只留花蕊守在门口。她携着我的手坐在身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我一五一十把朝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姑姑跟皇阿玛说个情儿吧,我也不是有意犯错误的,还是让我回贝勒府闭门思过吧。”宜妃叹道:“姑姑哪有那个面子!比不得头两年,皇上还来我这儿小坐片刻,从你出嫁后,我就没再见过皇上的影儿。若说面子,那个棋常在怕是有吧。皇上三天两头召幸她。也不知是狐媚子变的是怎么的。跟着你的时候,挺灵透的一个丫头,如今儿不知怎么了,还老在皇上耳边吹枕头风。好不是在翊坤宫。惠妃那儿,把个储秀宫闹得个鸡犬不宁。要是我,早按宫规处置了。亏她惠妃还是大阿哥的额娘,一宫的主位!”我心头一动,一个模糊的想法涌了出来,待回去细细思量。我还是摇着宜妃的手,说道:“姑姑且别管人家的事儿了。我这回住在宫里,可算怎么着呢!快替我想法子啊。”宜妃蹙起眉头,思索起来。 忽听外面报“九爷来请安。”我心头一喜,来宜妃这儿就是碰运气,果然等到胤禟了。他真可爱,来得就是时候。胤禟进来,向宜妃请安。宜妃也不等他落座,就问道:“皇上怎么好好的留诗璇在宫里?”胤禟说道:“我们还在打听,额娘放心。八嫂也放心。”我在宜妃面前,也得摆出样子,说道:“谢九爷!皇阿玛还让我住绛雪轩。我瞧见个如意扁方,样式很新颖。”胤禟皱眉道:“八嫂如果喜欢,改日我送八嫂一支。但不知样式如何?”我轻声说道:“珐琅的,如意头,牡丹花样。”胤禟的脸色微变,说道:“我记下来了,八嫂放心,我一定替八嫂办到。”宜妃指着我们两个说道:“都什么时候,还商量首饰!你们俩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我忙笑道:“姑姑,表哥不是说去打听吗?我当然就不愁了。”宜妃点头我说道:“才刚还哭天喊地叫我想法子,这回儿又转行了?”我一笑,可胤禟却笑不出来,站起身来,说道:“前朝还有事儿,额娘我得走了。”宜妃笑道:“用心办差。别让皇上总数落你。”胤禟答应一声,匆匆去了。胤禟的精细是我深知的,我不担心他,即使他不明白,胤禩也会明白的。 陪着宜妃用过晚膳,我才回绛雪轩。一路上就心痛我的耳朵,宜妃这通絮叨,可下有机会了,上午那通儿都不作数。我耐心陪着听完,真得感谢宫里下钥匙,要不然我可怎么着呢!进了绛雪轩的门儿,顶头瞧见拉锡带着人守在院子里,我暗叫一声不好,老大来了。我略一整衣服,站在门口肃身说道:“臣媳郭罗络氏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李德全出来,说道:“皇上宣福晋进去。”我不死心地瞧瞧李德全的神色,依然是白费心机。我暗骂一声老狐狸,刚进去身后的门就被带上,吓得我半死。 我定了定心神,就见康熙负手看墙上的画儿。先图个态度好吧,摆出一副标准的聆训架势跪下来。康熙没回头,说道:“起来吧。”没有罚我的意思,我立刻高兴地站起来。康熙却说道:“记得第一回看这些画时,你还是调皮的小丫头。一张纸只写一个字,应付老四留的作业。”想起那一回的情形,我不禁偷笑,但是转念一想,大老板绝不是来叙旧的,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康熙问道:“怎么不说话?”我低声答道:“回皇阿玛的话,臣媳那时太胡闹了。臣媳知错。”康熙说道:“胤禩教你的?只认不是!就这么急着回贝勒府!”我想也没想,拼命点头。康熙说道:“如果朕不许呢?”我的心脏都突停了,低声说道:“皇阿玛不会不许的。臣媳反醒了一天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臣媳回到贝勒府一定深刻反醒。臣媳保证决不出现在皇阿玛面前,保证……”康熙怒喝道:“住口!跪下!”我立刻跪下,心里叹道,美国怎么还不出人权报告啊! 康熙说道:“你在宫里好好住些日子。想明白了再走。启驾!”他还没让我起来呢!我岂不是要跪一夜!我慌忙说道:“皇上,我……”可我还没想出来,怎么让我自己起来的词啊!康熙转过身望着我,目光锐利如刀锋,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嚅嚅地说道:“我还想到御花园走走。能不能……”康熙盯着我,半晌方说道:“起来。朕陪你去。”我真想给自己两巴掌,跪一夜就跪一夜呗,也死不了人,这回可真得死人了!我急着说道:“宫里下钥匙了……” 康熙没说话,推开书房后窗,一跃而出,然后伸手接我。我犹豫片刻,只得扶着他的手跳出来,我穿得是软底布鞋,硌在石头上生痛,不禁皱眉抓紧他的手。忽又一想,吓得忙松开,他却不放,携着我的手绕过小径,直向御花园走去。我低声说道:“皇阿玛……”他的声音虽低却不容置疑,“叫朕皇上!”我只好说道:“皇上,这么做很不妥当。”他冷冷地说道:“朕的决定用不着你多言。” 月色清冷,御花园一片沉寂。康熙一直握着我的手,沿着小径迤逦而行。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手心里涌出细密的汗珠。他忽然停下来,把我拥在怀里。我死命地咬住嘴唇,扼制住尖叫,恐惧地望着他。他拿出帕子,轻轻擦拭我额上的冷汗,说道:“出了这么多冷汗!是你要来这里走走的!”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担心皇上让我跪一夜,随便找了个理由让自己站起来,可是皇上真带我来了!皇上能不能放开我?”他轻笑道:“你头一回说实话。”他放开我,依旧用力地握着我的手,说道:“既然这样,就陪朕走走吧。”我只得打着鼓跟着他在御花园里转悠。 转过一片树林,就听假山背后一片呻吟声。听那声气我自然明白其含义,羞得我面红耳赤。可转念一想十三、十四已出宫,十五他们还小,那假山后面是什么人?难不成要亲眼看见那个“对食”,又有些恶心起来。康熙满面怒色,不自觉松开我的手,直向假山走去。御花园四处漆黑一片,我怕起来,只得快步跟上康熙。一个女人喘息着叫了声“太子爷!”我吓了一跳。下午我还想设计着捉j,这不费吹灰之力就遇见了?可这个意外却跟着康熙碰见了。这可百害无一利啊!太子的声音也响起来“司棋!我不行了!”我可怎么办啊? 我抓住康熙的胳膊。康熙一甩,我就跌倒在地。为了我们家胤禩,我豁出去了!我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挡在他面前,低声道:“皇上不可以!”康熙冷静了些,仍然握紧拳头死死盯着假山。我抓着他的手,低声道:“皇上,我们走。”康熙反手握紧我的手腕,痛得我几乎流泪,却没有丝毫走的意思,我只得用力拉他,说道:“皇上,带我走。”康熙看着我,忽然打横抱起我,背向假山大步地走开。也不知走了多远,他一个踉跄,我们都跌倒在地。我刚想爬起来,他却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喃喃地说道:“芳儿,朕该怎么办?芳儿,朕给了他全部的爱,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可是他却辜负了朕的心意!芳儿,芳儿,你告诉朕!”我不敢说话,他要是反应过激怎么办?那可真是大清朝开国以来最大的笑柄了。我更担心的胤禩。如果我出事,胤禩怎么办!他从此以后,便是寿王李瑁,一生一世都无法抬起头来。 当我还在暗自庆幸,康熙把我当成孝诚仁皇后时,康熙却兜头给了我一盆冷水。康熙捧着我的面颊,说道:“如果你给朕生一个儿子,一定聪明知礼,一定英武绝伦,决不会像那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我吓坏了,抱紧肩头,迎上他鹰隼般的目光,我放下一半心。他已经回复了皇帝的神智,试探着说道:“皇上,我们回去吧。”他却冷笑道:“朕还想看看这御花园里还有什么呢!”我不敢再答言,画虎不成反类犬,再把我自己搭进去,岂不亏大了。康熙把我搂在怀里,低声说道:“让朕抱一会儿。”我只得老老实实地窝在他的怀里。他受了刺激,现在拒绝他,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我又后悔了。刚才真该让他撞破,他是不是会一废太子?又一想,书上写过胤礽与宫妃通j,他也没怎么着胤礽,只是处置了那名宫妃,甚至都没要了那名妃子的命。我还是稳下来再说吧。 一队灯笼晃动着过来。康熙放开我,就见李德全带着人匆匆迎上来。康熙冷冷地问道:“外面有毓庆宫的人吗?”李德全躬身道:“有四五个毓庆宫司值的太监。”康熙说道:“那几个奴才并今夜御花园当值的奴才全部杖毙,总管太监革去总管职位,罚浣衣局当差,永不提升。”李德全怔了一下,但立刻答应着,欲叫人去办。康熙说道:“你自己带着人去办。点起所有的灯笼,让整个宫里明天都知道!”李德全依旧答应着,说道:“等着拉大人来,奴才就带人去办。”康熙嗯了一声,神情让人瞧着胆寒。李德全使了个眼色给我,我无声地说了四个字“用心办差”。李德全会意,低头躬身。 不一时,拉锡带着侍卫也过来了。康熙说道:“李德全,去办差。启驾乾清宫。”李德全答应着,又尖声高叫道:“皇上摆驾乾清宫。”后面的太监跟着嚷起来,我纳闷地看着他们的举动,这会子我哪敢发表高论。康熙转头对我说道:“跟朕回乾清宫。”啊?我的小心脏可经不起这么折腾。我标准地肃身道:“皇阿玛,臣媳今晚住绛雪轩。”康熙说道:“着内大臣海青领侍卫三十人守卫绛雪轩。” 康熙送我回绛雪轩,然后带着人走了。海青满头大汗地站在我面前,说道:“格格又惹事儿了?”我恶狠狠地瞪了海青一眼,说道:“海大哥,拜托!你好歹也是内大臣,怎么如此不经事儿!还有,叫我福晋!”海青想笑,但是笑不出来,一脸困惑。我当然不能说出今天的缘由,自顾回房歇息去了。 次日绝早,我还睡梦中,宜妃就来了。她揭开我的床帐,没死没活地把推醒。我揉着眼睛,说道:“姑姑来得早!”宜妃急着说道:“都什么时候,你还睡!快起来!昨天出什么事儿了?”我一下清醒了,环顾周遭,宜妃说道:“就咱们娘俩儿,花蕊守着门呢!到底怎么回事儿?难不成又是那一回皇上罚你面壁思过的故事?”我说道:“姑姑什么时候听说的?”宜妃说道:“昨儿闹得沸反盈天的,我当时就听到了。你姑姑好歹也是一宫的主位……”我想笑,又忍住了,说道:“我敢保证,这件绝对跟我没关系,只不过我碰巧遇见了。还有一句话跟姑姑说,不要问,不要提,否则姑姑和表哥都要受牵累!”女人总忍不住好奇心,宜妃问道:“是怎么一个故事,跟姑姑说说,也让我心里有个谱儿。”我摇头道:“我不能说,就是八阿哥,我也不能告诉。”我披衣起身道:“皇阿玛生气了,请额娘千万小心。”宜妃唬了一跳,平日里我依然称她为姑姑,当着她面儿还叫胤祺、胤禟表哥,今天忽然冒出额娘的称呼,着实让她吃了一回惊。但她久居深宫,深知其中的厉害,心下也猜着两三分,脸都黄了,口中呐呐地说道:“难道?难道……” 我肃容道:“额娘这些日子不要离开翊坤宫,不要接待任何主子。等着皇阿玛下旨后,一段日子也不要有任何出风头的举动。请额娘千万听我的话,这是为额娘好,更是为五哥、为九哥好。”宜妃惊恐地望着我,答应着匆匆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第四十二章 小住 宜妃走了,我也睡不着了。刚料理清楚,梁九功来了。他恭敬地给我施礼请安,我赶着扶起来,说道:“梁谙达来得早?不知有什么事儿?”梁九功说道:“皇上命给主子送些东西来。奴才怕他们拿的不合意,又回不明白话儿,自己带着来了。主子选选,先将就着用,其他奴才按着主子的意思再送来。”一摆手,太监宫女捧着一盘盘的物件,双手高举跪在地上。举目一望,金元宝、小银锭、钱串子、一样样的宫制新样首饰、各色的锦缎,还有一盘子是小玩意儿,风车儿、柳编小篮子、五彩的丝线。我暗暗心惊,这是做什么!我陪笑道:“梁谙达,我在宫里只是小住几日,这些东西用不上,谢谢皇阿玛的好意!谙达还是辛苦一下都拿回去吧。”梁九功笑道:“主子说笑了。哪有皇上赏的东西退回去的呢!皇上早朝前吩咐,主子要在宫里住些日子呢!这些东西怎么能少!那缎子给主子选了做几身衣裳,主子瞧不上,奴才再去选。”我苦着脸,说道:“辛苦谙达了。放这儿吧。”梁九功说道:“绛雪轩伺候的,还是主子当年的旧人。主子看还要添人吗?”我叹气道:“够使了。既这样,能到贝勒府把侍书和入画接来吗?我习惯她们贴身服侍。”梁九功答道:“这个奴才得向皇上请旨。如今比不得从前了,从主子出宫后,皇上一直不太遂心,奴才们的日子也益发不好过了。” 待了梁九功一钟茶,他才告辞。我叹着气看着那一排东西。我这是要在宫里常住了吗?这算哪门子道理!胤禩想出办法来了吗?又一想,他想出来也不顶用。计划没有变化快。昨天晚上就出事了。这天长日久,保不齐会出什么事儿!我决定给太后请安。 太后一见我来了,喜欢得无可无不可,嗔着我不来瞧她,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我陪笑与她闲话一回。太后方含笑问道:“来见我,遇见什么难事儿了?”我一窒,只得笑道:“皇祖母知道!诗璇对皇祖母的仰慕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太后说道:“哪一回你来请安,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恨不能只给我磕个头就走,这一回说了一堆讨我喜欢的话,不是有事儿是什么!”我立刻转成苦瓜脸,说道:“我哪有那样儿啊!不过诗璇真是遇见难事儿了——皇阿玛留臣媳宫里住些日子,说宜母妃想念臣媳,可皇阿玛却让臣媳还住绛雪轩。臣媳想着,皇祖母能不能下道懿旨,让臣媳回家。”太后眉毛皱起来,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你先在宫里住两天吧。怕是皇上有另有安排,容我缓两天慢慢跟皇上说。”我勉强答应了,然后说道:“我担心。我很怕。皇祖母可要快着点儿。”太后说道:“皇上只是尊敬我,若是真打定主意,我恐怕也挡不住。你既担心,不如搬来慈宁宫,陪我住两天,可好?”我立刻狂点头,说道:“好!好!我最愿意陪着皇祖母的!我现在就在慈宁宫住下。”太后笑道:“不取几身衣裳?你在慈宁宫白吃白住,难道还要我管衣服?”我扑进太后的怀里,撒娇道:“我就要皇祖母给我做新衣裳、新裙子!我还要翻翻皇祖母的库里,把好东西都打包带回贝勒府。”太后搂着我,说道:“我那点子东西,你出嫁的时候都赏你了!不过,你这才像个孩子的样儿。素日里,你那聪慧明敏,让我真担心啊!”我仰起头来,不解地望着太后。太后叹道:“当年的端敬皇后,就这般明慧,就这般美丽,就这般饱读诗书。先帝说什么,她都能听懂,都能奏对称旨,可惜天赋异禀,却不见得是好事儿!当年孝庄皇太后就说她有早夭之相,果然应了太后的话儿!我怕你也走上那条路。”我笑道:“我才不会呢!我哪里有她那聪明!孝庄太皇太后不也是建州第一才女么!不也是闻名天下吗!比起太皇太后,我还差得远呢!我还要努力呢!” “诗璇志气不小啊!”这声音吓得我一哆嗦,不情愿地站起来,肃身道:“臣媳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太后待康熙落座,含笑道:“皇上来了!他们也不通禀一声,越来越无礼了。”康熙说道:“朕来给皇额娘请安,通禀岂不显得朕无礼。”若有若无地睨了我一眼,又说道:“这丫头来给皇额娘请安?哄得皇额娘欢喜,骗什么好东西啊?”太后笑道:“哪里是骗,明抢啊!我让她来慈宁宫住几日,她就要翻我的库房呢!必是见什么好的,拿什么呢!”康熙捧起茶杯,笑道:“太后把科尔沁的嫁妆,都赏给你了,还贪心不足!你还在绛雪轩住着吧,太后那些好东西留给太后玩。”我刚想驳康熙,却见他的脸色已经沉下来,寒光四射,我那点儿小心眼,早被他看透了,只得肃身答应着。太后笑道:“不碍事儿。皇上让诗璇在我这儿住几天吧,给我解解闷儿。胤祺那个富察氏虽好,诗璇更投我的缘法儿。”康熙笑道:“诗璇都被宠坏了。在皇额娘这儿,她更无法无天了,不得把紫禁城拆了!皇额娘既喜欢她,朕也正想让她在宫里多住些日子。皇额娘想见她,随时都可以传召。绛雪轩也不远,皇额娘顺便还可以到御花园溜弯儿。朕会派一等侍卫守卫绛雪轩,不让这丫头乱跑,保证皇额娘见得着她。皇额娘看可好?”康熙虽笑着说的,可那眼神冷冰冰地着我,让我心底直发毛。太后看看我,无奈地说道:“如此甚好。只是人家小夫妻新婚才几个月,正如胶似漆,我岂不做了恶人!”康熙说道:“胤禩还年轻,正该历练,终日缠在儿女情长,怎么能为国出力!这丫头也不是久住,皇额娘不必担心。”太后只得说道:“皇上思虑周全,就按皇上的意思办吧。”康熙站起身来,说道:“皇额娘好生休息,朕告退。”太后笑道:“皇上请便。” 康熙一走,我立刻缠着太后,使劲儿地发牢马蚤,太后能说什么,眉宇间忧色更重。看今天是没什么成果了,又坐了一回,我告辞回绛雪轩。刚到门前,一长排带刀侍卫守在门口,我心里暗骂康熙动作快,也不理他们,自顾进院。可顶头就瞧见李德全,我掩住惊呼,低声问道:“皇阿玛在里面?”李德全答道:“皇上一直在等着福晋呢。福晋快进去吧。”我说道:“李谙达带我进去吧。”李德全笑道:“才几个月,福晋怎么守礼起来了!福晋当格格那会儿,什么事没做!什么祸没惹!福晋快进去吧,只怕皇上已等急了。”说着为我打起帘子,大声禀道:“启禀皇上,八福晋回来了。” 我老老实实地行礼,规规矩矩地聆训。康熙盯着我,说道:“打量着太后疼你,就跑到慈宁宫搬救兵!主意不少!绛雪轩能吃了你不成!”我小声咕哝道:“差不多。”康熙说道:“说什么?大声说出来!”我的火上来了,仰起头说道:“绛雪轩就是能吃了我。才一晚上,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儿都见着了!”话一出口,我悔死了。我不怕激怒康熙,却怕他把帐算到胤禩头上,对胤禩的大计不利,小不忍则乱大谋。康熙没有生气,出神地望着我,许久方说道:“为什么拦着朕?让朕过去,不正遂了你们的意!”我吓了一跳,迅速思考着康熙的意思。雍正大人的战略是让康熙知晓他无意皇位。不管康熙知不知道胤禩的计划,我必须引导康熙按此方向思考。打定主意,我说道:“臣媳不知道皇阿玛的遂意是何义,但是太子乃国之储君,皇阿玛倾注全部心血培养的大清皇帝。臣媳记得八阿哥从来都告诉臣媳他尊敬太子,全心辅佐太子。臣媳也按着八阿哥的意思保护太子。所谓暇不掩瑜,不能因为一个错误,而否定一位正位二十几年的储君。太子纵然有错,也应由皇阿玛冷静地判断,而不是由臣下来引导。这都是八阿哥平日里说的,臣媳也只好按着八阿哥的意思办。皇阿玛不能牵怒于人!”康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朕只是奇怪,你怎么会拼命地拦着朕?”我哼了一声,说道:“都怪八阿哥没完没了!我当时是本能,要是像现在这样清醒,我才不拦着呢!”康熙笑了,说道:“这才是诗璇的作风。”我讶异地看着康熙,一个晚上,他就能如此平静,真不是一般的皇帝。那么一废太子,他那如丧考妣,不会是有计划的吧? 康熙走到我面前,捏起我的下颔,说道:“朕后悔了。”我心如鹿撞,嚅嚅地说道:“皇阿玛!”康熙的表情瞬间变得铁青,说道:“不准叫朕阿玛!”我正想着要不要不顾一切地激怒康熙,康熙已把我抓进怀里。我挣扎着说道:“臣媳已经是八福晋。请皇阿玛自重!”康熙抱紧我,冷笑道:“朕可以让你成为福晋,也可以让你不是。朕可以让你任意胡为,也可以让你乖乖地就范。”康熙是故作镇定,他心内依然波涛汹涌。我不能激怒他,否则灾难性后果不是我所能承受的。我不再挣扎,低声说道:“皇上既然应允我,就不能反悔!君无戏言!皇上不给我名份,我不愿意!给我名份,大清的颜面何在!大清以儒家教化天下,伦理纲常不但约束天下,也约束帝王,否则如何为天下之表率!”康熙依然抱着我,但是力道松下来,说道:“满人不在意这个。况且汉人所称赞盛世唐朝,怎么他们行得,朕行不得!”我答道:“贞观之治之后,武周篡唐;开元盛世之后,渔阳鼙鼓。”康熙放开我,凝眉答道:“朕不是李隆基,更不是李治!”我松了一口气,又思量着他把唐玄宗放在前面,把唐高宗放在后面,是否有深意,唐高宗一朝,前朝后宫事端不断,难道现在他就产生废太子的念头了? 我试探着说道:“皇上,我可以回家吗?”康熙目光深邃,一直凝望着我,伸手慢慢抚过我的面颊,说道:“朕现在心里很乱,你再陪朕待几天。朕保证,你还是八福晋。”他手上的老茧,划得我的面颊生痛。看着他那个神情,思量着再说无益,便肃身答应。 康熙神情好些,说道:“朕还没用午膳呢!你做些朕弄点吃的。”我瞧了眼桌上的自鸣钟,苦着脸说道:“都这会儿了,御膳房传膳吧。”康熙微笑道:“不想回贝勒府?”我立刻答道:“皇上想吃什么?”康熙笑得跟只狐狸似的,说道:“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我厚着脸皮,说道:“皇上还没说想吃什么呢?”康熙叹道:“不拘什么都好!已经很久没吃到你做的东西了。”我含混地答应着,出来叫李德全打发人拿食材。 李德全却引我到绛雪轩的小厨房,但见里面各色齐全,一应厨役都候在那里。我暗骂一声万年老狐狸,打点着分派人手,迅速做了六个菜。汤要火候儿,就用御膳房的八宝汤。端着菜回来时,却见康熙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李德全轻嘘了一声,我会意指挥着人轻手轻脚地放下,就退了出来。拉锡站在门口,见我出来忙打起帘子,轻声问:“皇上呢?”我答道:“皇阿玛在小憩。”拉锡叹道:“皇上一宿没合眼,今儿又早朝,片刻未歇,终于累得睡了。”我仰头问拉锡道:“皇阿玛昨晚都做什么了?”拉锡低头道:“奴才不能说。”我一偏头,说道:“你不告诉我,自有人告诉我。”拉锡急道:“主子千万别问海大人。主子问,海大人自然要答,但答了海大人要掉脑袋的。如今比不得塞外的时候,主子一句话就能左右皇上。”我一怔,望着拉锡,问道:“我怎么就能左右皇上?”拉锡顿悔失言,无奈低声答道:“主子不知道的好。” 我叫拉锡到抱厦,屏退众人后,方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何意?”拉锡躬身道:“主子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凝眉道:“你不答,我就问海大哥去。”拉锡忙道:“海大人够苦的了!主子别难为海大人了!”我说道:“你说吧。不然我只好难为海大哥了。”拉锡垂下头,道:“其实主子知道。皇上对主子不是父亲的疼爱,而是,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喜爱。”我大惊失色,虽然康熙喜欢我是个公开的秘密,但所知者有限。阿哥们不会蠢到揭他们皇帝老爸的短,更何况我的名份已定。宫里的女人虽好嚼舌头,但无凭无据的事情,也因为我的指婚而烟消云散。唯有康熙这些亲信侍卫、太监知之甚详,也唯有他们最权威掌握着皇帝的动向,难道康熙有什么话?我站起来,说道:“拉锡,话不能乱说。”拉锡跪下道:“奴才心里只有一个主子——就是皇上。皇上的旨意,奴才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奴才不能看着皇上难过,不能看着皇上忍气吞声。只要皇上高兴,奴才就高兴。只要皇上愿意,奴才不管千夫指,还是万人骂。求主子体惊皇上这份儿心,奴才叩谢主子了。”说着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我从心底涌起寒意,板着脸,勉强说道:“你的话我记下了,念在你忠于皇阿玛的份儿上,我不追究你。你下去吧。”拉锡又叩了个头,退下了。我却手脚冰冷,不知如何渡过这段危机。 一会儿,康熙醒了,派人宣我陪他用膳。他心情好了许多,一直跟我说笑着吃过这顿饭。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午膳过后,他回乾清宫议事。我很佩服清初的皇帝,个个都很用心朝政。除了御门听政外,还在书房召见内阁大臣,在寝宫接见外国使节,我真是纳闷他们的身体都是铜浇铁铸,精力都是海洋般浩瀚。 日子平静地过了两三天。我选择牺牲自己的耳朵,轮流拜访宜、德、荣、惠四妃,每个都闲话陪坐。我钦佩这些女人哪里有那么些蜚短流长,个个都能扯个个多时辰,再到太后那里承色闲话,弄得自己昏头昏脑地晃回绛雪轩。康熙似乎布下暗探,偏我刚回来,他就来了。他倒没有那些无礼的举动,不是叫我弹琴,就是叫我画画儿,再不叫我练字。我临窗读书,他也能看上很久,我暗暗心惊。 今天是我在宫里的第五天,我整整四天没见到胤禩了。我好想他啊!可是怎么混过今天呢!我可不想再给那四大名妃请安了。给宜妃请安,遇见胤祺和胤禟,胤禟常见,还好说。可胤祺那个眼神,让我莫名的忧虑;给德妃请安,就更别说了。雍正大人、胤祥、胤祯一个不少,都碰见了,躲都来不及。当着德妃的面儿,雍正大人把我从头到脚教训了一顿,要不是胤祥和胤祯压着,我都要发飙了。你当你真是雍正皇帝啊!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千错万错还有我们家胤禩呢!就算温泉那次,你救了我一回,可你也借机欺负我!我还没找你算帐呢!等我把你从雍正大人的位置上拉下马,我再跟你好好算帐!惠妃那儿,我千盼万盼,就是没见到胤禩。我埋怨他为什么不给养母请安,一打听才知道,康熙不让他进宫,惠妃、良妃那里都不让去,摆明着是不让我见他。 想到这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托腮坐着生闷气,魏珠来请我去南书房。我没好气地说:“我不去。告诉皇阿玛,我身体不适。”魏珠笑嘻嘻地说道:“八爷在那儿,主子不去?”一听胤禩在,我来了精神,说道:“真的?”起身就走,魏珠赶忙说道:“主子换衣裳。”我一瞧,竟是套一等侍卫服色,不及多想,匆匆换过,边走边问:“皇阿玛宣我什么事儿?”魏珠答道:“法海大人和白晋大人论战起来,谁也不辩不过谁,谁也不让谁。皇上说主子学贯中西,请主子去分解分解。”就这回事儿!我漫然应了声,想着就要见到胤禩,心里欢喜盛得满满的。魏珠又笑道:“奴才真真服了李谙达。奴才说主子不肯来,李谙达却 天与多情(清穿) 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22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22部分阅读 说,只要奴才提八爷在,主子必来的。”我也不理睬,快步来到南书房。海青带着人守在书房前,一见我这身装扮来了,不由得一怔,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我忍着笑,径自往里闯。他只得跟在我后面进去,魏珠不敢叫住我们,在后面干着急。 第四十三章 回家 我走进去,却见被场面惊着了。太子、胤祉、胤禛、胤祺、胤禩、胤祥、胤祯均在,还有几个满汉大臣。一个满人武官模样的,斥道:“你是何人?不禀擅入!一个小小侍卫竟然走在内大臣之前,还有没有个规矩了!”没等我想怎么教训他,却见白晋对面的中年人,说道:“皇上在上,你未奉旨而擅自训诫,显见目无君上!鄂伦岱,你可知罪?”鄂伦岱?那个竟然敢顶着雍正大人干的家伙!看在你是我们家胤禩一党,原谅你的冒犯吧。那个说话的一定是法海了,与永镇白娘子雷峰塔下的和尚同名,也是胤祥和胤祯的老师。鄂伦岱刚想回过去,康熙一摆手道:“好了,好了,亲兄弟见面,总吵个不停!当着朕的面争执,成何体统!”两个人都跪下请罪,却又互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可见都是康熙的宠臣,在康熙面前都有几分面子。康熙转头对白晋说道:“那个侍卫,朕宣来了。你看如何说服法海?” 诸皇子早认出我,自是见怪不怪。那些大臣,佟国维、李光第、马齐都见过我,知晓我的身份,面上都现出尴尬,鄂伦岱、法海、还有个老臣不认得我,都现出奇怪的神情。康熙又望着我,说道:“这位是大学士王掞,世之鸿儒,你说错了,可就贻笑大方了。”这是那个传说中写康熙遗诏的人?我躬身应是。康熙又说道:“法海、白晋,你们谁先说?”法海冷冷地扫过我,说道:“那天在朝上,我见过你,倒是有几分辩才,可惜都是些旁门左道。不说也罢。”白晋不愧信仰天主教,心态平和了许多,说道:“皇上宣这位大人来,就是开解你我之间的各执一词,不说怎么能明白呢?这位大人怎么称呼?小小年纪,如此才学,必是天主赐福而诞。”法海冷笑道:“神赐而诞?天人合一,方称得至上境界,哪里来的神!”白晋又开始辩解。他讲的天主教义,而法海说的是儒家的纲常伦理,各说各的道理,根本不在一个平台上。 看着他们口沫飞溅,不得不佩服白晋的汉学,能跟法海平等对话,已是西方人无出其右了。我站了一会儿,见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四处看有没有空位子。李德全一眼瞧见,亲手搬过个绣墩给我。我刚想坐下,却被法海一眼瞧见,说道:“皇上没赐坐,你竟敢如此无礼!”我心道刚我瞧着胤祥、胤祯的面子,没跟你计较,又来一出。我恶狠狠地扫了一眼法海,说道:“皇上在上,你未奉旨而擅自训诫,显见目无君上!”阿哥们忍不住都笑了,唯有胤禛冷着脸。法海怒了,向康熙道:“臣请治此侍卫大不敬之罪。”康熙头痛地看看法海,又看看惹祸精的我,说道:“不得无礼!”我扬起头来,说道:“那要看我以什么身份说这话!哼!”胤禛望了一眼胤禩,胤禩只得说道:“不管以什么身份,在皇上面前,都不能无礼!”我对着胤禩扮了个鬼脸,不肯答言。胤禩叹气,不再说话。鄂伦岱不满了,指着我说道:“你与法海说话,咱们不计较,竟然敢不敬八阿哥!臣请皇上治这无礼的侍卫不敬之罪。”他把调门降低,显见法海的缘故。康熙淡然地说道:“是朕准她的。”我唬了一跳,没料到康熙会这样答复鄂伦岱,望向胤禩求助。胤禩也是一怔,似思考着什么,但示意我不得妄动。胤禛出神地望着我,我心底一阵阵地发毛。虽然我打定主意跟他斗到底,但是史书上记载的雍正大人刻薄寡恩,着实给我留下了些阴影,我还是有些怕他的。 太子说道:“法海、鄂伦岱,你们当真不知道她是谁吗?现在也该猜到了吧!”鄂伦岱望向佟国维,低下头说道:“臣知道了。”法海冷笑道:“就是不世之功,也不大过一个礼字。”我说道:“这个礼字可不是法海师傅这么讲。有国才有家,没有征战沙场的将军,哪来的后方详和安定。守土治世,守土在前,治世在后。皇上亲往每年木兰秋狝,向蒙古诸部展示大清的勇武刚强。你从未体味到‘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无归计’,一介酸儒尔尔!”我太不给法海的面子,把胤祥和胤祯弄得目瞪口呆。法海从未受过如此奚落,半晌才说道:“你!你这是一套歪理”我笑道:“歪理也是理。我也在讲道理!”白晋叹道:“铎罗大主教也是落入这位大人的陷阱里了!”我说道:“我们大清天朝上国,历来以气度折人,何来陷阱之说!”白晋摆手,说道:“我不与大人争辩!天主会指引我,前往正确的彼岸。”我冷笑道:“天主没问白大人是效忠太阳王,还是以虔诚的心灵奉献自己的一切?”白晋讶然地说道:“大人说的话,我没有听懂!”我说道:“如果波旁王朝的路易十四和上帝同时站在你面前,你向哪位表示的忠诚?”白晋惊道:“你!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们法国皇帝陛下的尊号呢?”我答道:“我当然知道。不要以居高临下的眼光看待大清王朝!黎塞留阁下说过,民族国家利益至上。我相信一位红衣大主教的虔诚,远比一位低阶神父深刻得多!但是他已把民族国家摆在天主之上,白晋大人也该心有戚戚焉!”白晋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望着我,说道:“我真不敢相信,大清国竟然有你这样的奇女子!”他转向康熙说道:“皇上,臣不是在梦中吧?即使是法国的伯爵,未见懂得黎塞留阁下的主张!大清真真让臣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竟然会用“五体投地”,还没等我偷笑,康熙说道:“她一个小孩子家,不过以一充十。大清这样的能人比比皆是。”白晋更加崇敬了。 我却有些不满,怎么说我也是现代的精英,哪里会比比皆是啊!就是撑场面也用不着这样啊!法海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说道:“你是个女人?”又来了,我噌地站起来,想着如何给个假和尚一个下马威!太子却说道:“她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人人护着,人人惹不起的女人。”从胤禩起,其他阿哥碍于他们的父皇在侧,没有表露心中不满,但个个的眼色不善。康熙的脸色沉下来,必是想起司棋那一出,旧怨添新怨,冷冷地叫道:“胤礽!”太子只得站起来,说道:“儿臣在!”康熙说道:“朕叫你们兄弟来,是听法海师傅和白晋师傅的讲论,从中汲取知识,体会其中的三味,不是让你来说无用的话。既然你不愿意,回毓庆宫歇息,有其他兄弟陪着朕也是一样。”太子现出尴尬之色,何曾受过康熙这等重话,连其他人都现出愕然。太子鞭挞宗室、朝臣,康熙虽代太子赔礼,但都不曾训诫过太子。佟国维、马齐、鄂伦岱互相交换眼神,李光第皱眉捻须,唯有王掞泰然自若。太子愤然跪安,大步迈出去。 我真的没想借此难为胤礽,纯属无心插柳之举,虽有意外收获,但我认为“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样的小胜,不痛不痒,起不到一点点实质作用。况且这种自我展示,不能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会把我推向更加糟糕的处境。我最初设想低调,后来变更成高调,但现在我已经是八福晋,而且为保障胤禩争储计划,我又必须低调作人,不能让胤禩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要打消康熙的念头。 太子出去后,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无论大臣还是阿哥,都低垂着自己的头,生怕成为康熙下一个出气筒。他们当然不知道那桩宫廷秘闻,以及康熙的借题发挥,而且这种策略也是正确表现,保不齐康熙又迁怒于人。康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法海,朕命你协助胤祉整理古文,进展如何?”法海一愕,没想到康熙这么快转移话题,想想方答道:“启禀皇上,所有文章已圈选确定。三阿哥领导臣等,正在收集历代点评精粹,并逐一校注,以期完成此巨制。”康熙说道:“朕也向你们推荐一位博学之人,希望你们也能听听她的见解。”法海答道:“启禀皇上,臣等自认为已遍寻天下饱学之士,却不知还有遗漏,请问皇上这位高才之人是哪位?”康熙一指我,说道:“就是她。”我错愕地望着康熙,王掞终于说话了,站起来道:“启禀皇上,臣知晓这位小姑娘博学多才,但是御制古文渊鉴非同儿戏,不能草率行事。”康熙似乎很重视王掞的意见,思考着如何说服王掞。 胤禛望向康熙,康熙略一颔首。他方说道:“王师傅还记得大学问者的三重境界吗?”王掞躬身答道:“回四贝勒的话儿,臣记得,此论非大学问者不能言。臣好生仰慕,时时期盼能与这位才子相会。”胤禛说道:“她就在王师傅的面前。”不但王掞、法海,连李光第、马齐、佟国维都惊异地望着我。我心道,我又不是三头六臂,看什么看!在我们的那个时代,比我强的女人多着呢,多少中文系的高才生,不是穿越轮得到我吗!然而望向胤禩,我又觉得幸福满满,还顺带得了个大清第一才女。胤禩微笑道:“她年纪小,胡言乱语罢了。”康熙却冷笑道:“朕看她比你强多了。”胤禩站起来请罪。我一副兴灾乐祸地看着胤禩的窘迫,法海几乎是顿悟道:“原来是八福晋!”王掞显得宽和多了,说道:“早想向福晋请教,一直无缘,蒙皇上恩旨,还请福晋到翰林院一叙。”胤祉这时才向康熙说道:“皇阿玛不知儿臣被王师傅盘问得多辛苦。儿臣无意中向王师傅讲词论,王师傅跟儿臣深入探讨,把儿臣逼得无处可遁。王师傅还非逼问儿臣,这个有此高论的才子姓字名谁,不依不饶。因为儿臣无法回答,还几次借故罚儿臣外面站着。”王掞说道:“启禀皇上,三阿哥不肯明言,臣只好采取其他策略,找出这位才子,不,这位佳人。”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王掞又说道:“福晋对词的境界论调,令臣耳目一新,臣还想向福晋请教这境界如何论断。”原来这位大学士也是痴人!我裣襟肃然说道:“王师傅过谦了。我年纪小,知之不多,况且那时醉酒胡言,说些什么都不记得了。三阿哥酷爱读书,一直没机会深究其中谬误,所以一直深奉其能。”康熙刚想说话,李德全趋入,禀道:“启禀皇上,午膳备好了。”康熙笑了,说道:“既然醉酒有高论,今天朕赐宴也赐酒。”唉!再争无益。 御膳摆在隔壁,康熙命我坐在他的下首,其他阿哥依序而坐,然后是佟国维、李光第、马齐、鄂伦岱、法海。刚才白晋说要祈祷,告退了。我穿着侍卫服色,却坐在又是龙,又是仙鹤的藻纹之上,怎么着都觉得别扭,更何况依着座位,我之下是胤禛,之下是胤祺,然后是胤祯,对面是胤祉、胤禩,然后是胤祥,而且这种赐宴,严肃之至,其苦万状。我垂头端坐,想着如何摆脱这个局面,不防手却被胤禛抓住了。他抿着嘴,用力握紧我的手,手指不断地摩挲着我的手背。我的脸刷地红了,不敢说话,挣也挣不脱,又不敢大力动作,只得任由他施为。我紧张地看看周围,这种羞涩的感觉难以言表。直到康熙举杯,他才松开手。我长出一口气,端起酒杯沾沾唇,借机把手都放在案上。 康熙说道:“赐酒应该饮尽。”我苦着脸端起酒杯,看看康熙的神情,把酒一饮而尽。李德全端着酒壶,又给我满上。我暗骂李德全,想让我出丑怎么的。如今我的身份是八福晋,不比从前格格时可以任意胡闹,尽管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康熙指指酒杯,那意思很明显,胤禩起身道:“皇阿玛,诗璇有心悸之症,不宜多饮,这杯可否由儿臣代她?”康熙扫了一眼胤禩,说道:“朕没有考虑到吗?”胤禩跪下请罪。康熙说道:“起来吧。”我赶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辣啊!这杯比刚才那杯烈了许多,李德全又满上时,我只得又喝了。他们没动呢,我倒快醉了。 康熙这才说道:“向王师傅请教那个词境吧。”王掞立刻起身道:“老臣不敢。老臣想请教何谓有我之境,何谓无我之境,还请福晋明示。”我揉揉额角,默背了遍《人间词话》,说道:“王师傅请坐。只是一些感悟,让诸位师傅见笑了。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美,一宏壮也。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王掞、李光第、马齐、法海都涌出文人那份狂热,尤其是王掞,目光灼灼,不由自主地以学者的目光来看待我。佟国维、鄂伦岱文学修养上略差,但是也听出其中滋味,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想着今天的事情不能免,索性把那个《人间词话》讲得明白透彻,使他们再无可问之处。况且,康熙让我参加《御制古文渊鉴》的编制,展示才华,让他坚信我的能力,也好借机回家,不在宫里跟着他担惊受怕。我接着说道:“譬如‘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宝帘闲挂小银钩’,何遽不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严沧浪《诗话》谓:‘盛唐诸人,唯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 尽而意无穷。北宋以前之词,亦复如是。然沧浪所谓兴趣,阮亭所谓神韵,犹不过道其面目,而‘境界’二字,为探其本也。”王掞、李光第、法海轰然叫妙!阿哥们抚掌大赞,胤禩的神情显得极其骄傲。康熙的脸色却沉下来,李德全适时地为我满酒。看着满满的酒杯,灵光一闪,我赶快把这杯酒喝了,确实也醉了,但头脑仍然清醒。我故意扶着头说道:“太白纯以气象胜,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为颠倒黑白矣。‘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火候差不多了,我伏在桌案上,喃喃道:“永叔‘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于豪放之中有沈著之致,所以……”然后就假装睡着了。可是胤禛又握住我的手。我浑身绷紧,却不敢再动,暗气自己把手放下来干嘛! 康熙对王掞说道:“王师傅还认为她不足以编纂古文渊鉴吗?”王掞站起来,说道:“老臣目光短浅,世间竟有此才女!班昭、蔡琰、谢道韫、唐琬,当世之沈琬,恐难望其背。”王掞这话滴水不漏,他虽觉得我才高,但未列出李清照、柳如是这些能诗能文的。胤祺的声音道:“皇阿玛,既然八弟妹醉了,可否由八弟带她回府?”听着康熙略带怒意的声音,道:“胤禩,带你的福晋回府。” 胤禩温柔地抱起我。靠着他温暖的怀抱,我忍着惊喜,继续装着熟睡。直到马车晃晃当当地走了许久,我的眼睛悄悄地嵌开一条小缝,确认车内只有我和胤禩时,我紧紧地抱住他,伏在他的胸前,抽抽咽咽地哭起来。胤禩轻轻地抚着我的头,说道:“我一定会站在那个位子上,只有这样才不会担心失去你。”我流着泪,说道:“我也要你站在最高处,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失去你。”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低声说道;“皇阿玛亲眼看见太子和司棋偷情了。”胤禩一震,说道:“原来今天皇阿玛是借题发挥,可宫里怎么没有一点动静?”我摇头道:“我们不能以常理揣度皇阿玛。但可以肯定的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这种事情,更何况是皇帝。不管怎么样,皇阿玛已和太子之间已有嫌隙,对于你是个非常有利的机会,在朝上善加利用即可事半功倍。”胤禩一动,说道:“我筹备好了,只差天时。明日早朝,我便借此策应。”我又问:“我让胤禟带给你的话,我收到了吗?”胤禩凝眉道:“九弟已带到了。皇阿玛竟然在我们府里安插密探!”我长出一口气,他们都明白了,就不用我再操心了。我不过想用已知的历史来改变历史而已。他们这个人中龙凤,动起心机来,岂是我拍马能及的。胤禩搂紧我,说道:“正是这消息,我好生担心你。我真怕你出些事情,我就追悔莫及了。”我慢慢抚平他眉心的皱痕,说道:“我这不是回家了吗!”胤禩喃喃地说道:“你回来真好。” 我们回到贝勒府,没等坐定,梁九功就来了。他带来了康熙在宫里赏我的那些东西。望着那些东西,我摆出欣喜的笑容,宽慰着胤禩,朝上的事情已够他烦的了。胤禩见我很高兴,也高兴起来,但是我心里的隐忧,越发沉重了。我总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是这风吹得久,那真正的暴风雨却在我想像不到的时刻暴发了。 次日下朝,那三个八爷党都来了,个个欢喜非常,一齐涌进密室。胤礻我一坐定就大呼痛快,涎着脸问我要好酒、好菜。胤祯颇有气势地说道:“今天皇阿玛把喻成龙罢了,任命石文晟为湖广总督。”胤禟玩着手上的扳指,说道:“才小胜一回合,现在庆功太早了。”胤礻我说道:“九哥这话我不爱听。只要我们一个一个扳,迟早能把他弄成没毛的鸡,看他还怎么飞!”胤禟示意胤礻我小声,说道:“我们这里都有耳目,凡事都要小心。皇阿玛虽然开始厌恶太子爷,但是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非有重大的过失,我们还须小心从事。”胤禩默然地想着事情,我心中一动,说道:“大阿哥会引见一个相士,叫做张明德的,给胤禩相面,这是个陷阱。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必须想出一个周全的策略。”胤礻我张大嘴,说道:“这个?八嫂怎么会知道大哥做什么呢?再说一个相士,能鼓多大火……”胤祯打断胤礻我,说道:“听八嫂说完。”我说道:“小事可以被人借题发挥,一如大事可以化小。在关键时刻,被人用在关键之处。如果被皇阿玛知道,胤禩觊觎储位,你们说会出现什么状况?”胤祯皱眉道:“大哥向来与八哥亲近,若说大哥有意害八哥,有点说不通啊!”我看看胤禩,他静静地在一旁,没有插言的意思,便继续说道:“你们别忘了,大阿哥是皇长子。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平时立贤,战时立功。这是历代王朝所遵循的礼法。一旦太子被废,大阿哥占据了长子之位,又是远征准噶尔的功臣,他会没有想法吗?太子握有索额图一系的人马,大阿哥除了兵权,还有明珠一系的人马……”胤礻我一拍腿,说道:“我们光顾与太子斗,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我心道当局者迷,其实也未必,八爷党输在失却君心,而不是输在力量上。胤禩过早地曝光在康熙眼前,把所有的底牌都被康熙掀了,我现在所做的,就是把胤禩隐藏在幕后,做笑到最后的渔翁而已。 胤禩的脸上却涌起苦涩,说道:“我累了。今天不谈这个。”胤祯疑惑地看了看胤禩,还是胤禟最理解胤禩,领着胤祯和胤礻我告辞。他们一走,胤禩立刻把我紧紧地拥在怀里,吻如雨点般落下来。我默默地承受着,思考着他为何如此失常。他吻着我的唇,直到我们都喘不过气来,才捧着我的脸,说道:“诗璇,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会抛弃我,对吗?”我愕然地看着胤禩,说道:“这话应该我问你的!你现在有侧福晋乌雅氏,还有侍妾张氏和毛氏,以后你还可以娶侧福晋,还可以像胤禟那样好多好多女人,应该是我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才是啊!”胤禩丝毫没有理会我的揶揄成份,执着地等待我的答案。想起那一回的盟誓之词,我轻吟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与君绝。”胤禩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然后默默叹息一声,却不肯再言。 第四十四章 女人 我努力地使自己的日子恢复平静,凡宫中有事,一概装病,连每月的定省,专打听着康熙忙碌的时辰进宫,而且都跑得跟兔子似的,惹得太后总打发人看我,不是派人送东西,就是派人来照看我。最夸张的一回,她罚胤禩在慈宁宫外跪了一个时辰,说他不好好照料我,连累得我总不来看他。若不是胤祺求情,只怕这场还不能善了。胤禩回家的时候,我虽然心痛,但也笑得肚子痛,指着他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胤禩温柔地搂着我,怨妇似的问我,自从我进府之后,他从来没去过那几个女人那里,而且只要他在家,他总是睡在正房的。他哪里对我不好!我偷笑。 但是从那儿以后,我开始打发胤禩去找那些女人。虽然我心里非常非常地不舒服,但是我相信保持我们的爱情,必须有权力做基础。没有权力,爱情都是一纸空谈。我要改变我和胤禩的既定命运,首先要从子嗣改起。胤禩要争那个位子,处处都要符合他老爸的标准。他老爸有五十多个孩子,序齿的有二十四个儿子,他怎么也得有三五个儿子撑面子。无数科幻小说里写过,时空是平行的,只要一点点的错误,就会使其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为了我的胤禩,我现在必须做出一定牺牲。当然,我以后会连本带利的找回来。 可有时我也会胡思乱想,我这样做会有用吗?即使我这样做了,将来胤禩会不会变心?当我人老珠黄时,他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爱着我?然而我又安慰自己,我是现代人,好合好散是家常便饭,尽管我被闺中密友称之为出土文物,但我想我还是有一定免疫力的,大不了远离胤禩好了。毕竟我来过、活过、爱过,也得到过了。结果不重要,过程最重要。现代奥林匹克精神,不是写明了重在参与。 经过我的努力,汗!其实是胤禩的努力,贝勒府里添了两个小贝勒——弘昭、弘晗,还有一个格格,胤禩偏取名叫若玉,我怎么念怎么觉着像娼妓。胤禩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道:“只愿她长大有你一半就好了。”我才深刻的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我叫太医诊脉,太医只说我气血不足,不易成孕。不易就是还有希望,那时我还是乐观地想着,可从诊脉至今都一年了,我再也没有那种信心满满了。 胤禩回来说道:“陈鹏年安奉圣训不敬,被有司议斩。可惜一位清官啊!”我记得这个陈鹏年,他至少活到雍正即位的!细细思索了一回,说道:“你上折替陈鹏年辨冤。”胤禩问道:“为什么?部议按惯例一概是诏准的。”我说道:“如果没错的话,陈鹏年是因为得罪了江南总督阿山才被寻衅陷害。他是江南士子,以才干被擢升,而且一直办理治河要务,在江南一带必是广有威信。你在江南的人脉还不够绵厚,仅仅依靠何师傅,范围非常有限。再者江南士子最是清高,藏书读书是应当应份之事,正可借陈鹏年一案,在江南士子中广结善缘。何况阿山是太子的人,借陈鹏年一案,把江南总督换你的人或者至少换上中立之人,削弱太子在那一带的影响。”胤禩略一犹豫,说道:“你确定吗?陈鹏年犯得是安奉圣旨不敬之罪,这样替他出面显见不敬皇阿玛。”我轻轻一笑,说道:“胤禩,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怎么能成大事?江宁织造曹家是皇阿玛的心腹包衣,更是太子的死党,那么你可以使用的只有江宁知府和江南总督了。反正皇阿玛会赦免陈鹏年的,你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胤禩终于答应下来。 胤禩写折子去了。我继续托着我的腮想着我的宝宝大计。我不会真的没有孩子吧?老天爷啊!你对我公平一点。我都义无反顾地嫁给了胤禩,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圆满。求你给我和胤禩一个孩子吧。我会如珍宝一样爱护她的。 入画特委屈地进来,说道:“格格听听,她们都说了些什么!满嘴地混唚,说格格天天霸着爷,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准儿是个不下蛋的母鸡。那个毛氏最可气!抱着膀子横挑鼻子竖挑眼,还指着丫头找我的麻烦。她们还百般地欺负我。”我一听这话,怒气起来了。我不就是现在没宝宝吗?谁说我将来就一定没有宝宝。再说,找我的人的麻烦,就是找我的麻烦。我叫过入画在她的耳边悄悄吩咐一番。入画欢欢喜喜地下去了。 晚上胤禩陪我一起吃晚饭。若在平日里,就我们两个人坐在小圆桌边,放着四五样我们都爱吃的菜肴,边吃边聊,挺惬意的生活。中间虽然那些女人们会过来定省,但是胤禩担心我不高兴,总是很快打发她们下去。今天我故意排成大桌,请胤禩上座,我下面敬陪末席。胤禩看着场面,问道:“今儿出什么事儿了?”我笑道:“没事儿。我今儿喜欢大桌子吃饭。” 胤禩坐下,替我盛汤。这时乌雅氏第一个进来请安了。虽然她低头着,可眼睛却一直在胤禩身上飘啊飘的。我心气很不爽,正巧胤禩把汤递过来。我叫了声:“爷!”胤禩不由得一紧张,说道:“怎么了?好好的叫起来这个来?”我笑道:“乌姐姐瞧着呢!不如这碗就乌给姐姐吧。”胤禩不好不给,入画低着头,嘴角勾出阴笑,从胤禩手里接过碗,奉至乌雅氏面前。乌雅氏赶忙蹲了蹲身,说道:“谢爷的赏!”端起来喝了一口,神情古怪,欲吐又不敢,少不得直脖往下咽。我微笑着品着汤,说道:“乌姐姐觉得味道可好?这可是爷亲手盛的,乌姐姐千万不要糟蹋了!” 乌雅氏直着眼睛,看我小口小口地品着那碗汤,捧起碗一口气喝光。这气赌得!她放下碗拿帕子掩着嘴奔了出去,都没顾得上向胤禩行礼。 毛氏来了。她今天打扮得很俏丽,袅袅婷婷,一点也看不出生弘昭那会儿的肥硕。我笑道:“毛姐姐今天真漂亮。爷,该给毛姐姐盛碗汤了吧。”胤禩问道:“还盛啊?”我笑道:“都给乌姐姐盛了,毛姐姐不盛,显见是厚此薄彼。”胤禩只得又盛了一碗毛氏没有乌雅氏那种反应,高兴地喝过了之后,又向胤禩行礼退下了。 胤禩待张氏请完安之后,方问道:“你今儿怎么了?又是叫爷,又是对她们笑里藏刀的?该不是干什么了?”我浅笑道:“我能干什么呢!你可看见了,我们喝的是同一盘汤。”胤禩疑惑地摇摇头,低头自顾吃饭。他的大部分精力地被朝上的事情牵制,哪有心情管理我这等喝汤的小事。我心道明天就有热闹看了。 明天整个贝勒府都被那个三个女人的事情惊动了。我本想带着侍书和入画早早出门,不等看她们的热闹。入画死活不肯,就要等着听热闹。乌雅氏回去不停地喝水,不停地漱口。毛氏闹了一夜的肚子,一夜就与马桶为伴了。张氏则吐得不亦乐乎。原来我命入画在给她们端汤的时候,每个碗里分别下了不同的作料——乌雅氏的是盐,毛氏的是巴豆粉,而张氏的是黄连。入画把四两巴豆磨成粉,全都下在里面了。看来毛氏得这样过几天了! 笑过之后,我和侍书、入画带着人马出府闲逛,留着这些女人在府里郁闷吧!福晋的出门儿,比我当格格时代还要严谨。前面有侍卫引路,后面有侍卫保护,太监驾车,媳妇跟车,丫头坐另一辆车。没意思!不是府里闹得鬼哭狼嚎的,我至于出来躲灾难吗?坐在车上闲荡了一圈儿,我想起去归去来小坐。除了那年挨打,就再没去过那里,别也物是人非了。现在不是吃饭的时辰,归去来只有伙计和寥寥地几个客人。我没梳旗头,又戴了个围沿儿大帽,别人只能瞧出我是个女人,无从得见我的真容。我正好可以寻个临窗的座位观赏街景。 归去来很有地理优势,从窗户可以俯瞰前门大街,两边店铺林立,一路上热闹非凡。我托着腮静静地想我的心事。明年就要到废太子的时候了。太子鞭打大臣,j滛宫妃,贪墨内府,收受贿赂,康熙怎么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呢?哪怕改变一点点也好啊!至少证明我这只蝴蝶起作用了! 有人轻轻走来,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是胤禩。他携起我的手,说道:“出来散散就回去吧。”我摇头。胤禩说道:“那到里面吃过饭,我带你出去玩。”我轻轻一叹,说道:“我刚才发现,除了贝勒府,我无处可去。”胤禩笑道:“还想当野丫头!贝勒府是你的家啊!你不在家里还想去哪里啊!”我不知不觉滴下泪来。胤禩拥着我,带我进了胤禟专用的包间里。下人都到外面侍侯,胤祺方问道:“你怎么有这种古怪的想法?”我伏在他的怀里,幽幽地说道:“我想来想去,我只有你。阿玛病了,后娘把持着额驸府。我回不去家了。外祖母一定很气我嫁给你,她在一日,我就无法再踏进安亲王府。除了贝勒府,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是啊!我好想有个地方,能属于我自己。我独自一人,孤独但是自由的生活着。不用面对任何人,不用面对任何事,不用面对前面的一片荆棘,不用面对漫天血雨。 胤禩抱紧我,说道:“傻丫头,就爱胡思乱想。你说过,前面是荆棘,我们就披荆斩棘;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们依然要勇往直前;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们也要面带微笑,走向不归路。这些话说得我、九弟、十弟、十四弟都热血沸腾。怎么今天你倒是忧伤起来了。”我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件事情。我告诉他历史的真相吗?使他现在就绝望中辛苦的奋斗吗?我喜欢现在这个意气昂扬的八贝勒,我不想他提前变成那个“到处潜行羞于见人”的弃子。我告诉他这是我的预言吗?我把自己变成先知变成巫祝,他还会喜欢我,还会爱我吗?我无法摆脱这种压抑的感觉。情到浓时方转淡,也许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我爱他,可是我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仿佛就在明天,就在下一刻,我将永远地失去他。我像个溺水的人! 胤禩笑道:“小丫头,我知道昨儿你逼我盛汤的缘故了!你真敢干啊!当着爷的面儿,且干这个,你说该怎么罚你?”他的话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问道:“你多会儿知道的?”胤禩笑道:“从乌雅氏出门那一刻就知道了。”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笑道:“那我叫你盛,你还跟着干?”他抚着我的鬓发,说道:“她们敢给你闲气受,我自己不会放过她们!就是晚了我的小诗璇一步罢了。我已经有了弘昭、弘晗和若玉。从今儿起,我天天都陪着我的诗璇,不再往别人那儿惹你伤心了。”我羞羞地在他的怀中点头。 阿古进来示意,胤禩起身说道:“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儿吃点东西等我,然后我带你城外骑回马。”我答应了。可胤禩去了很久都没回来。我起身出来,见阿古站在另一间房门前,我问道:“他呢?”阿古答道:“爷在里面。”我问道:“里面是谁?”阿古答道:“爷吩咐请福晋再等等。”正在这时胤禩和一个中年文士一同出来。我愕然地望着那名文士,这不是杭州将军金世荣吗?胤禩的势力达到这个程度了?胤禩笑道:“等烦了?这就走。”金世荣向我施了一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胤禩抱我上马,一路驰出城外,我方撩起面纱说道:“那个人不是杭州将军金世荣吗?你约见他做什么?”胤禩抱紧我说道:“诗璇的记性真好,只见过一面的人都记得下来!”我说道:“他在虎跑非逼着胤祥去他家做客,还向皇阿玛举荐胤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次巧遇不是巧合吧?”胤禩温柔地笑道:“诗璇真聪明!”我讶然地望着他,说道:“你安排的?”胤禩笑道:“是我安排的。金世荣一直怀才不遇,那年正巧杭州将军出缺,我向皇阿玛举荐了他。皇阿玛本来很犹豫,但是镇守江南以防有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笼络人心。皇阿玛听从了我的建议,把金世荣安排过去了。皇阿玛是圣明君主,怎么会放心一个汉人主镇江南要地呢!当然派了江宁将军鄂硕之子鄂傅学前去监视。而金世荣急于向皇阿玛证明自己,我就帮他出了个主意。没想到他会计算得这么巧妙,又设计得这么完美。他竟然利用了你的才华,十三弟的字与气魄,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啊!”回想起当年金世荣如一潭深水的目光,我觉得一阵阵发寒。 我捧起胤禩的脸来,说道:“你们的心怎么都是七窍玲珑心吗?怎么这些都会算计到?”胤禩叹道:“很容易算计到的。就说你吧。你怎么会乖乖地待在龙舟上!而且你要离开龙舟只能靠胤祥的帮助!所以很容易把你们俩人一起逮到。金世荣只是选择了适当的时机罢了。况且杭州将军没见过十三阿哥,也能看出阿哥身上那份皇子的骄傲。十三身上这种气质最明显。”我不满地说道:“十三才不像你说的。他是你们中间最具侠气的人,不像你们一个个守着皇帝老爸,带着藐视天地的感觉。”胤禩笑道:“好了。好了。在你面前就是不能说十三的坏话!”我幽幽一叹,说道:“是我害了他。”胤禩说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缘法。强求不得的!”我揶揄地笑道:“那是你得到了。我看你失去怎么办?还会如此的豁达吗?” 胤禩忽然正色地望着我,说道:“诗璇,我不可以失去你!你要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这是古代啊!这是大清王朝啊!胤禩是皇子啊!怎么会说出这种颇具现代意识的话呢?我觉得好笑起来。我笑道:“你哪来的胡思乱想!我是你的福晋!只有你休妻……”他突然低下头覆上我的唇。后面全是人,我都快羞死了。然而他的眼神使很害怕。那是一种带着神伤,带着恐惧,带着迷惘,带着依恋,甚至带着些许绝望。待他放开我,我急忙放下帽沿,掩着自己羞红的面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他勉强笑道:“怎么会呢?”我不再问了。他不答,我一定问不出来。 我们回到府上时,遇见泪天泪地的毛氏。胤禩一路上本就心情不好,只因为我在身侧,才勉强把那股无名压制着,但一瞧见毛氏这样子,打心里腻烦。他把毛氏丢给我处理,自己躲回书房图清净。我当然也不擅长这些。我把毛氏丢给入画,自己回房里窝起来。听着毛氏在外面鬼哭狼嚎的,我是不是该拿出主子的款儿,把她迎头镇压回去?我抱着头倦然地倚在太师椅上。 次日一早,张氏过来给我请安。她端着茶陪着小心地观察着我的脸色。我沉着脸,一言不发。她嚅嚅地说道:“奴婢不好,惹福晋生气了。奴婢求福晋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奴婢一回吧。”我冷笑道:“姐姐说哪里的话!姐姐是贝勒府的老人,我只不过是占着嫡福晋位子的狐媚子罢了。”张氏扑通跪下,说道:“福晋千万别这么说。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说福晋。求福晋明察。”我笑道:“姐姐这话说对得 天与多情(清穿) 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23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23部分阅读 对了。我闲得啊察这些无聊的!不论是宫里,还是府里,都只有我闹腾的份儿,没有人家找我的碴我忍下这口气的。姐姐这样说也好。但愿姐姐不是那一路人,前儿的事只是小小的训诫,我也不怕担那个不贤良的名声。你们不过是下蛋的母鸡,凭着爷的阿哥身份,这种母鸡要多少有多少!出身高的,模样好的,年轻的,一扫一群!我这话你记在心里,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你去吧!”张氏的泪盈盈欲滴,向我行了礼,就退了下去。我把茶碗重重地掼在桌子上,ga over,我也腻歪了。谁再敢跟我的人起刺儿,我立马就把谁赶出贝勒府,大不了我再替胤禩娶一批新的女人回来装点门面。哼! 想是我的话起作用了。她们立刻收敛了。个个装起了贤良人,守着自己的孩子过日子。我还是没有宝宝,我好郁闷啊! 第四十五章 弘旺 今天我正端着茶杯郁闷,难道历史记载是正确的——八福晋就是没有孩子。可是我不愿意啊!我不是那个妒忌成性的女人!我没有挟制胤禩而剥夺他的子嗣,怎么会没有宝宝呢!我一阵阵地头晕,烦躁地敲着杯盖。胤禩回来了,像往常一样把我搂在怀里,柔声问我好不好。我却心气不顺地推开他,自己跑到一边生闷气。胤禩只当我最近一段时间,常犯小孩子脾气,变着法儿从袖中拿出个珍珠手钏儿。我看也不看,就丢在一边,还在想着我的宝宝。胤禩认识到有情况,正想着如何给我解闷,胤禟来了。 胤禟一见我这个样子,也诧然地问道:“怎么了?八哥欺负你了?”胤禩拍了胤禟一下,笑道:“我哪敢惹你八嫂生气了!来做什么?”胤禟笑道:“说那个张明德的事儿。”我一听来精神了,张明德可是胤禩由盛转衰的分水岭,我时刻悬心此事,终于盼来了。胤礻我和胤祯也进来了。胤祯先说道:“大哥果真叫张明德给八哥相面,说八哥有大贵之相,贵不可言。”我摆手道:“这个我早知道了。你们怎么办的?”胤祯说道:“我们都在,八哥没动声色,九哥派人暗中跟着那个相士呢。还真让诗璇说对了,那个相士就住在大哥的别苑里,不知道大哥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问胤禟道:“表哥有什么想法?”胤禟微微一笑,道:“这得看八哥想怎么办?”胤礻我说道:“能怎么办?既然都看清楚了,向皇阿玛奏禀不就完了!”我点着胤礻我,摇头叹道:“蠢才!蠢才!”胤禩说道:“依我的意思,不过是一场玩笑,一笑就罢了。”我狠狠地瞪了胤禩一眼,说道:“你的聪明都哪儿去了!张明德在一废太子时,差点害死你!如果不重要,犯得着让你们四个人天天盯着!”他们的脸色都凝重了,包括胤礻我在内,都错愕地望着我。胤祯说道:“你这话怎么讲?”胤禟说道:“从决定争储开始,你要我们答应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你怎么会想出一废太子,难道还有二废、三废?”胤礻我见他们把话都问完了,只有眼巴巴地等我的回答。而胤禩则道:“你以前说过,做我的福晋会焚尸扬灰,我以为你仅仅打个比方,但每件事,你都能料在前头,你是不是能看见未来?能看到你的归宿?”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说我看见未来,你们相信吗?”胤禟说道:“我相信。”胤礻我挠挠头,说道:“九哥,你不会吧?你向来都最冷静的,怎么也疯魔了?”胤禟说道:“我现在很清醒。记得当初吗?诗璇喜欢八哥,谁都看得出来,但是她却躲着八哥,只对十三弟好;她怕四哥,不敢顶撞四哥。对十四弟,她掐尖要强,却想着不得罪十四弟;对你我却不让分毫,不担心任何报复。现在想起来,这些都是有本而来吧?”我暗叹毒蛇九,就是不一般。 我说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个样子。但是表哥也没全错。我能看见一些事情,但都是大事。这些没有实际发生之前,就不能做数。我们既然能预知危害,自然会想办法趋利避害。”胤禩点头,胤祯却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叫他,他应了一声,说道:“你说焚尸扬灰,难道八哥不能保护你吗?”我笑道:“他若能护住我,我哪会落到那一地步呢!如果张明德一案不能逆转,我们就有一场大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修补由此带来的危机。如果不能修复,非但他,你们都无力自保。在座的每一位都万劫不复!”胤礻我说道:“好了。好了。我们先不管将来,且说这一步怎么做吧!”我说道:“废太子是迟早的事情,因为皇阿玛已经确认太子不适合继承大宝,但是如果谁亲手扳倒太子,谁就不能见容于皇阿玛,不能见容于天下,尤其不能见容于朝中清流。而张明德一案,关键是指证谁在觊觎储位,谁在朝中权大势大,危及皇权!我们不能让皇阿玛得出这个结论。当务之急,把张明德这件事透露给皇阿玛,使其知晓此事,从另一面证实自己的清白。还有一点是,既不能牵扯大阿哥,也不能给太子党可乘之机。”胤禟想想,说道:“八哥写一份密折,呈给皇阿玛。主旨是相士张明德妖言惑众,意图离间我们兄弟,怀疑是朱三太子遗党,但是大哥受骗上当,为维护大哥的颜面,不伤及兄弟之和,向皇阿玛请旨秘密处死妖人,以绝后患。”我不禁竖起大指,说道:“表哥够狠!”胤礻我拍着头,说道:“八哥倒是说句话啊!”胤禩说道:“你们把话都说完了,我只有写折子的份儿了。”一句话说得我们都笑起来,胤禩微笑道:“你又笑了。这感觉真好!”我羞红了脸,转身走出去,借着给他们弄吃的,赶快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可在厨房闻着那油烟味儿,我就觉得头晕恶心,吐得一塌糊涂。侍书和入画赶着扶我回房,把李嬷嬷急着不得了,忙着使人报与胤禩。我忍着恶心,制止她们忙乱。可胤禩他们四个早涌进来。女人就是嘴快!胤禩端着乌梅汁喂我,想缓解我的恶心。我闻着那味道,又吐得不亦乐乎,恨不能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他们都急了,胤祯跺着脚叫传太医。李嬷嬷忽然喜气洋洋起来,抢步到我面前,说道:“小格格这个样子有几天了?月信有多久了?”当着胤禟、胤礻我、胤祯的面儿,她且问这个,把我羞得抬不起头来。入画会意说道:“李奶奶不是急糊涂了吧!你老儿还是早歇着吧!”李嬷嬷也顾不得这四位,一指头戳在入画的额上,说道:“你个死丫头,懂什么!贝勒府又有喜事了!”胤禩一把捉住我的手,向李嬷嬷说道:“这话可当真?”李嬷嬷说道:“老奴经过这么些,没有十分也有八分的把握。”我懵懵懂懂地看看李嬷嬷,又看看胤禩。 太医也来了,就是太后上次派来还没走的那一位。他蹲身想给这帮阿哥请安,早被胤礻我一把拖过来,口里说道:“爷们的礼,回头再补!”太医伸出三个指头,默诊了一柱香,换只手又默诊了一柱香,然后满面笑容,跪下说道:“恭喜八爷!贺喜福晋!”胤禩简直欣喜若狂,握紧我的手,不知说什么好。胤礻我呵呵大笑起来,胤禟、胤祯虽高兴,却带着淡淡忧伤。而我只顾着沉入甜蜜之中,连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没留意。抚着小腹,我被喜悦与幸福充得满满的,暗想我已经推着历史走向另一端了。 胤禩回来,紧紧地搂着我,兴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李嬷嬷则把上房里的丫头婆子指挥得团团转,闹得我直眼晕,说了几遍也没见好,只得由着她闹去了。赶来请安道贺的侧福晋乌雅氏、马佳氏,侍妾张氏、毛氏、富察氏,都被入画挡在门外。前些日子入画听了不少闲言闲语,这会子抱着肩膀横挑鼻子竖挑眼,连本带利都找回来。我伏在胤禩怀里听她在那里找麻烦,胤禩也不制止,偶尔还在背后指点入画哪句话说得战斗指数不足。 正乱着呢,宫里的赏赐来了。我讶异于这个速度比网络传播还快!太后的赏赐最先到的,然后是宜妃,姑姑终于抢在前面了,之后是惠妃,怎么说也是胤禩的养母,再次是荣妃,然后才是良妃。怎么没有德妃的呢?我心下犹疑。虽说自从我嫁给胤禩之后,德妃心里跟我疏远了许多,但面上却做得更足,绝不输于宜妃,今儿怎么了?康熙的赏赐也没到。我也懒得想了,安心做我的孕妇。 展眼到达康熙四十七年,我腹中的宝宝已三十九周了。轻轻抚着宝宝,我暗暗想,我做了这么多,也改变了这么多,能否给我一个美满呢?太子那个奶公凌普早被康熙干掉,胤禩被任命替代总管内务府。我记得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一废太子之后。太子胤礽被废,康熙才命胤禩核查内务府,处理凌普贪弊案的。相士张明德在胤祉和胤禛审问之后,密奏康熙赐死的。康熙让胤禔监刑,想是杀鸡给猴看。胤禩的两件大罪都已摆平,就差推举太子一事了。我把心放下一半。但我仍然很焦虑——既然做了这么些,为什么还要拖到康熙四十七年,就不能提前吗?提前些至少向证明,我改变了历史啊!或者推迟些也好啊! 正想着,腹中突然疼痛不已。李嬷嬷指挥着侍书扶我躺下,又打发人去请太医、请胤禩、请产婆。不一时,太医和产婆都来了,太医候在外间,四个产婆是太后打发来的,一直住在贝勒府里,备着我随时生产。胤禩本来是候着上早朝的,请旨后才赶回来的。阵痛从早上到晚上,折磨得我筋皮力尽。产婆脸上的冷汗都涌下来,比我的形象还惨。我都快委屈死了,大喊道:“爱新觉罗·胤禩,我发誓再也不替你生孩子了。”我觉得是喊出来的,但体力不支,上气不接下气。外面传来胤禩焦急的声音:“好。我答应!以后绝不让你再生孩子。”旁边是胤礻我大嗓门:“女人生孩子都这样!八哥,你不会吧!”我也没力跟胤礻我生气。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游离。产婆几乎是在吼:“福晋!福晋使劲儿,再用力一下就好了!”我积蓄着,积蓄着,这也许是我最后的力量,宝宝,妈妈努力了!“呱”一声嘹亮的哭声响彻云霄。产婆满脸的汗珠儿和眼泪,说道:“恭喜福晋!是个小哥儿!” 我望了一眼孩子,勉强露出个笑容,却觉得自己慢慢沉向深渊。产婆尖叫道:“大出血!福晋不能睡啊!太医!太医!”我想让自己清醒,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我抵挡不住困意,我想睡了。就听门被一脚踹开,胤禩、胤禟、胤祯的声音都疯了似的叫我的名字,胤礻我一句不能进来,早被一拳打到一边去了,我真想知道是谁打的,可是我睁不开眼睛。接着就听康熙的怒喝:“都出去!叫太医诊脉!”我感觉到太医哆哆嗦嗦地搭在我的手腕上。康熙的声音又道:“把太医院所有的人都叫来!如果救不了诗璇,全部夷三族。” 侍书和入画给我灌了药,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然后来往穿梭的人群,脚步蟋梭。然后不知是什么,总之,好苦啊!我想反抗,但我睁不开眼睛。我真想沉下去,就没有这种苦涩的感觉了。可是,如果我沉下去,我要失去胤禩、失去宝宝怎么办?我保持着清醒,不想沉入黑暗。康熙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诗璇,你听着,朕不准你死!朕绝不准芳儿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胤禩既然照顾不好你,就由朕来照料你!朕已经后悔了一次,绝不会再后悔第二次。你记住!朕一定要你!”我吓得魂都快没了,咬牙沉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了。睁来眼,还是贝勒府的床帐,我松了口气。再看胤禩伏在床边熟睡。我心头涌起甜蜜,试着坐起来,胤禩忽地直起身,倒唬了我一跳。他简直不敢相信,揉揉自己的眼睛,用力把我搂在怀里,说道:“诗璇,你终于醒了!”下巴的胡子扎得我生痛,我不满意地说道:“扎死我了!讨厌你的胡子!”他笑道:“我该留胡子了!”我撒娇道:“不准你留胡子!留了胡子休想抱我!”他宠溺地说道:“好!不留胡子!”我倚在他的怀里,说道:“宝宝呢?快抱来我看看!”胤禩顿了一下,说道:“皇阿玛亲自给宝宝赐名弘旺,希望他一生能兴旺平安。”弘旺?历史记载胤禩唯一的儿子!耶!弘昭、弘晗都没有记载,嘻嘻!弘旺是我生的!我和胤禩有孩子了!而且这个孩子肯定能平安长大!我欣喜地说道:“好名字!我喜欢!快把我们的弘旺抱来啊!”胤禩犹豫着说道:“你昏迷了十天,才醒过来,以后见弘旺的日子多了,不急在一时。” 我立刻意识到有问题,急道:“弘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呀!你再不带来,我自己去找!”说着就要下床,胤禩忙按住我,挥手打发所有人下去,然后说道:“皇阿玛非常喜欢弘旺,下旨把弘旺带进宫亲自抚养!”我气得喊道:“他哪里有空抚养孩子!而且你们这么多的儿子还不够他看的!你那个小小弟弟胤祎才两岁,比弘旺大不了多少,还很好玩!还有那个胤祄,皇阿玛最宠爱的儿子,哪里轮得着弘旺!你去把弘旺抱回来!快去!”想是说话太用力了,我不禁咳嗽起来。胤禩拍着我的背,柔声说道:“别急!别急!弘旺很好!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皇阿玛接弘旺回来。”我用力一推胤禩,自己几乎不曾跌倒,怒道:“你是不是觉着是件好事?显示皇阿玛对你的格外宠爱!别做梦了!胤禩!我告诉你,你阿玛心里绝不是这么想的!记着我说的话,你不过是他培养来辅佐胤礽的文臣,一如三阿哥、四阿哥。你们三个人,是他培养的亲王人选,留给胤礽治国的。就像大阿哥、五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是他留给胤礽安邦一样。如果他发现你们任何一个有‘七王之乱’,或是‘靖难之变’的可能,他会毫不犹豫地翦除!你可以是他欣赏的臣子,也可以是他斥责为辛者库贱婢所出的庶子。我无法判断他现在是否知道你在争储,但是如果他知晓,弘旺就是他手上的人质。你肯为大位放弃弘旺,我还不肯呢!”胤禩叹道:“我怎么会拿弘旺的性命去博弈呢!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们一家三口远走山林,寄情山水。争这位子,以前是为争口气,也是对至高权力的向往,现在争这个位子那些都排在后面了,而是保护你,如今又是保护你和弘旺。你怎么不体谅我的心呢!”我哽咽着说道:“只叫我体谅你,你怎么不体谅我!”胤禩叹道:“出现这个局面本在我意料之外,皇阿玛连||乳|娘、服侍的丫头都带进宫去了。这些本是皇祖母亲自挑选的。我能怎么办?只能像上次绛雪轩一样,慢慢谋啊!而且上次也是诗璇自己想办法回来的,我连宫门都进不去。真是无能啊!”提到绛雪轩,想起听到康熙的话,我不禁打了个寒噤。胤禩忙给我又围了围,问道:“怎么了?”我掩饰着说道:“提到上一回,我想起司棋怎么样了?” 入画端着参汤进来,我们都掩住话头,又打发她下去。胤禩端起来,亲手喂我,说道:“宫里的消息,皇阿玛没有动静。不过从那以后,皇阿玛再没有召幸司棋,甚至于到惠母妃那里,都不让司棋跟着出来排班迎驾。宫里人就这样,往日里巴结她的人都知道她失宠了,变着法踩她。也是她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了。”我心里倒能理解司棋的恣肆,她的日子朝不保夕,这是一种绝望式的自我放纵。可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想想说道:“你是否考虑再利用一下司棋?”胤禩微笑着拍拍我的额头,说道:“九弟会想办法的。这段时间,我的主要政务是服侍八福晋恢复健康,然后陪着福晋大人要回我们的世子。”我伏在他的身上,说道:“一个贝勒,哪来的世子!”胤禩笑道:“你可是以王妃之礼下嫁的!我们的弘旺不是世子是什么!如果有一天,我赢了,弘旺就是太子,就是大清的皇帝。我所有的,都是弘旺的。” 第四十六章 百日 弘旺百日,康熙为他举办了盛大的百岁宴会,引起朝野侧目。我本不愿意如此张扬,拜托了宜妃,也拜托了德妃,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孰料她们刚露出这个意思,就被康熙扼杀于萌芽之中。我无奈在弘旺百日这天,穿戴整齐来到紫禁城。 这是我两年以来,第一次正式踏进紫禁城。许久未见康熙,他没有丝毫老态,甚至不比我康熙四十一年年底时,第一次见到他时添加些许变化。他的目光深邃,隐藏着凌厉。我小心地向他行礼,并按照礼数退回到胤禩身后。康熙的声音很温柔,问道:“你好些了吗?”我蹲蹲身,说道:“谢皇阿玛!臣媳已全好了!”康熙微笑道:“弘旺在宫里很好,长得很壮,越来越像胤礽小时候了。你这个额娘要时常进宫来瞧瞧他。”我答应着,心里却一阵阵地不舒服!为什么要像胤礽,怎么就不能像胤禩呢!哼!胤礽蒸你的小老婆,你仍然那样疼爱他,怎么就不能分点给我的胤禩呢!胤禩早看出来了,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微笑道:“有你,我平生之愿足矣!”他不知道,他实际上对权力的渴望有多么强烈。我一叹,并不驳斥他。 一时间阿哥和福晋们都到齐了,还有许多皇孙和孙女。我眼花缭乱,也无瑕认人问名儿,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盼着宴会结束。一个小男孩走过来,向我敬酒。我看不认得,正想问胤禩,旁边敬酒没走的胤禑和胤禄都笑着说道:“八嫂不认得了?这是十八弟胤祄。前年我们还一块到八哥府上呢!”我恍然大悟,微笑着接过酒杯,略尝一尝,说道:“有劳十八弟。”胤祄大人一般向我行礼,然后要告退。我转头向胤禑说道:“你看你都有福晋的人了,再看小你那么些的十八弟,真是天壤之别!”胤禑笑道:“我照十八弟差远了!我可没说长大要娶八嫂,还要从八哥的手里把八嫂夺到手。”胤禄在旁偷笑。我真狠狠地扁他一顿,碍于场面,把这口气忍下去。没事逗人家小孩儿干嘛! 胤祯端着杯也过来,说道:“我来敬八嫂。”我见他有几分酒意,犹豫着是否拒绝他。胤祯不等我说话,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捧起自斟壶,为自己满上,说道:“我再敬八嫂!”胤禑和胤禄瞧着情形不对赶着解劝。胤祯喝过第二杯,又要喝第三杯。胤禟跟了过来,低声说道:“十四弟,别喝了。家去多少喝不得,醉闹诗璇脸上怎么过得去!”胤祯深深地望了望我,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那边完颜氏的脸拉得老长。 我无辜地望了望四周,胤祥也过来了。一眼就见胤祥腰上挂着我绣的荷包,那还是我和胤禩新婚那年做给他的,早已旧得不成样子。他还宝贝似的悬在腰间,瞧着有说不出的暧昧。胤祥成熟了许多,但那双眼睛清澈依旧。看着胤祥,我的心不由得一痛,不敢迎上胤祥的目光。胤禑和胤禄会意,拉着胤祄,悄悄退开。我暗恨,当初你们帮着你们十四哥时,怎么没这么有眼色来着!胤祥说道:“我敬八嫂!”我作势浅饮,却听胤祥低声道:“你平安无事真好!只要听到你平安,我的心才能放下,也才能静下来。”我的眼睛酸酸的,低低地说了声“谢谢!”胤祥把自己的酒喝干,转身欲走,我低声说道:“别戴那个了。太旧了。我相信兆佳氏一定给你做很多很多比这个精致的。”胤祥没回身,低声说道:“这个是唯一的。谁也替代不了。”我心中一软,说道:“我再送你一个。”胤祥一颤,说道:“谢谢!我盼着!” 热乱了一圈儿,八爷党聚在一起说笑,我则与董鄂氏、郭罗络氏、完颜氏默坐,看着自家的心上人。这会子大阿哥胤禔满头大汗过来,说道:“瞧见太子爷没?”胤禟说道:“谁瞧得着他!”胤禩微笑着说道:“我们确实没看见太子爷。大哥且往别处找找。”胤禔咕哝道:“这殿上殿下,我都找遍了,皇阿玛等着散席呢。他不在怎么个收法儿!”胤礻我笑道:“别是被哪个女人绊住吧!大哥找找偏殿,再不成园子、草丛里也成!”胤禩皱眉道:“十弟,哪里的玩笑开不得!”胤礻我一笑,不再言语。胤祯冷笑道:“十哥的话也不全错,大哥没听见外面传什么?”胤禔说道:“我当然听见了。可今儿不同往日,他这点轻重缓急还分得清吧!不跟你们说了,我再去别处找!”我分明瞧见胤禟嘴角的冷笑,胤禩淡淡的笑意含着冰冷,看来今天注定不平静了。 过了许久,我们还坐着。大家便有些奇怪了,窃窃私语起来。帘后的嫔妃连连打呵欠,似是抱怨我惹来的事端。我从教养嬷嬷手中,抱过弘旺,以备万一。大阿哥脸色煞白,几乎是冲进来,叫道:“皇阿玛,不好了!”康熙冷冷地说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像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吗!一惊一诧的,什么大不了的?”胤禔扑通跪在地上,说道:“儿臣,儿臣不敢说。”胤祉看不过了,太子不在,依序该他说话。他说道:“大哥这说一半,留一半是何道理!皇阿玛在上,遇见事情,据实奏报,明事当庭,暗事密奏,像大哥这个样子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康熙冷冷地扫了一眼胤禔,说道:“你这个样子如何做兄弟们的表率!何事陈奏?”胤禔叩头道:“儿臣请皇阿玛移驾雨花阁。”我吓了一跳,雨花阁必是有什么隐密之事,难道是司棋的事发了?胤禩他们布的什么局? 康熙一震,望向我,我想我也是脸色苍白,暗自筹划摆脱胤禩参与其事的感觉。我抱紧弘旺向前走一步,说道:“臣媳请皇阿玛给弘旺赐福!这宴会最后一项还没进行呢!”胤禩会意,笑道:“儿臣请皇阿玛为弘旺赐福!”胤礻我拍手笑道:“赶明儿臣再生儿子,也要求皇阿玛的恩旨,摆这个场面。”康熙握紧拳头,强笑道:“好!朕为弘旺赐福。”胤禔急道:“启禀皇阿玛,这件是急事!儿臣恳请皇阿玛现在就移驾。”胤禟冷笑道:“大哥怎么如此扫兴?边关急报,皇阿玛运筹帷幄,自当决胜千里。一点小事,非打断皇阿玛的好兴致不可!”胤禩作势欲制止胤禟,胤禔早耐不住性子,说道:“事关内庭,儿臣不敢擅断。恭请皇阿玛圣裁!”康熙的脸色刷地变了。我没料到胤禔这么猛,当众说出这种露骨的话儿。我想绕也绕不过去了,但是我把八爷党摘清这件事,算是做到了。我抱紧弘旺,低头退了回来,一切全凭康熙的圣意了。康熙脸色铁青,像一头暴怒雄狮,咆哮道:“住口!”胤禔扑跪在地上,但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我心道,就你这个样子,一点事都忍不得,还争储位呢! 大家看到康熙发怒,全都伏跪在地上,大气不也敢出。康熙忽然说道:“诗璇!胤禔的奏报的事情,你怎么处置?”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停了,胤禩也惊愕得仰头道:“启奏皇阿玛,诗璇年幼无知,无法应对此等大事。”康熙冷声道:“朕没让你说话!诗璇自己回答朕。奏对不称旨,朕一例治罪。”分明是威胁,胤祯先忍不住,抗声道:“皇阿玛!”被胤祥一把按住。我才松了口气,即使我回答得不对,康熙也不会太找我的麻烦,何况他们都在,更不会让我吃大亏的。但胤祯就不同了。 我迅速作出判断,答道:“启禀皇阿玛,内庭之事自有内庭法度,不必外人干预。臣媳请惠妃、荣妃、德妃、宜妃四位母妃共同按宫规查证,上奏皇阿玛圣裁。”胤禩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浅笑。康熙冷声下旨道:“按诗璇的意思办理。胤禔不用去了。都起来。”这是什么旨意!我感觉凉凉的。胤禩扶我起来,温柔地望着我和弘旺。康熙又说道:“阿哥留下,其余都退下。”我兴高采烈地抱着弘旺,跟着大队人马就往外退,紧接着就听康熙说道:“诗璇留下。”我硬生生刹住几乎飞奔的脚步,心道,为什么还不让我走,难道我在这里看这出闹剧,有意义吗! 阿哥们依序恭谨地站立,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引火烧身。弘旺被嬷嬷抱过去,我心痛万分,也不敢说半句话。只是我发现自己突出来了。我总不能站在阿哥们的队伍里吧!别的福晋又不在,我该站哪儿呢!李德全趋至我面前,说道:“主子上面请。”我顺着他指的位子,真的很想痛扁康熙一顿,还是那个老位子。当年坐那儿可以理解为恩宠,这会子坐那儿成什么了!胤禩给了我一个眼色,我明白是不要争辩,可我没法儿告诉他,我都躲了两年,就是为了他老爸的那个意思,如今又旧事重提了! 我坐在椅子上,跟阿哥们一样屏息静待。直到太子衣冠不整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惠、荣、宜、德四妃从另一条路回到帘后。我这个位子看得清清楚楚,四大名妃个个脸色不好。惠妃气不成气,声不成声;荣妃满面惊惶,不知所措;宜妃柳眉倒坚,杏目圆睁;德妃如老僧入定,青灰交加。太子眼神很惶惑,不等康熙说话,就跪下了。瞧这情形,我倒吸一口冷气,今天恐怕不能善了。 康熙脸色青了,低头问太子:“怎么了?”太子垂头道:“儿臣、儿臣不孝!但儿臣冤枉,恳请皇阿玛明鉴!”康熙嘴角抽动着,似乎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惠妃却不适时宜地说道:“皇上,根本不是这个样子。臣妾真真无法启齿。”我都想笑了。事情大阿哥揭发的,惠妃是大阿哥的母妃,该想想如何避嫌。荣妃低着头不敢看康熙,也不敢看惠妃,哆嗦得说不出话来。康熙转向略为镇定些的宜妃身上,一字一顿地说道:“发生了什么?”宜妃跪下了,低声说道:“启奏皇上,臣妾等人见到的场面不堪入目,不知如何回禀皇上。”阿哥们本就猜到三分,这回已明白了八分,那二分不用想也知道,个个面如土色。我把头埋成驼鸟,仍然能感觉到异常涌动的气流。 康熙铁青着脸,指着胤礽,说道:“你自己说吧!”胤礽叩头道:“皇阿玛,儿臣确实是冤枉的。儿臣接到一张纸,说请儿臣到雨花阁,有密事禀报。可儿臣一进雨花阁就人事不知了。儿臣真的不知道!求皇阿玛明鉴。”康熙指着胤礽说道:“一派胡言!”胤礽苦苦叩头道:“儿臣说的句句是实,皇阿玛英明,一定还儿臣的清白!”康熙咬着牙,说道:“滚回毓庆宫去!在朕查清之前,不得离开那里半步!” 康熙目光平视,想了很久,忽然转头对我说道:“诗璇怎么看?”我当时就觉得天旋地转,哪里轮到问我,再说这种事情有问人的吗!我肃身地说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媳不知皇阿玛所指,恳请皇阿玛明示。”康熙冷笑道:“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低头答道:“各位母妃并未言明所见何事,臣媳不敢妄拟。所以臣媳无能,不知如何回答皇阿玛。” 就听稀哩哗啦一阵剧响,到处碟碗乱飞,阿哥们又都整齐地跪下了,我只好跟着陪跪,祸又不是我惹的,找我的麻烦干嘛。康熙走到我面前,冷笑道:“这里你最清楚,你却推不知情!”我打了个冷战,伏跪下来,迅速思考如何回答康熙。康熙突然指着宜妃说道:“告诉她,你们看见了什么?”宜妃跪下叩头道:“请皇上三思!”惠妃冷笑道:“宜妃竟敢不回皇上话儿!”德妃终于开口了,说道:“事情尚查明,不但宜妃,臣妾不知该如何向皇上回话儿。就是向皇上奏禀,也不是现在。臣妾恳请皇上准许臣妾四人单独向皇上奏明。”我暗叹,真不愧是雍正大人和大将王的生母,关键时刻敢顶上而且能顶上。康熙的火儿窜起来,咆哮道:“有什么不敢说的!敢做就不要堵悠悠众口。”德妃脸色苍白,俯首请罪。胤祯仰头道:“启奏皇阿玛,额娘说的不无道理。儿臣认为内庭之事,按内宫法度办理。”康熙冷笑道:“替你额娘辩解呢!老四怎么说?”我真是服了康熙,不找胤礽的麻烦,却向我们借题发挥。胤禛肃然答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认为,天子无家事,皇阿玛自有道理。但儿臣又认为,守孝悌,儿子不应干涉父亲之事;忠君事,臣下只有苦谏,却不应左右君王的决断。” 大殿里静极了。康熙冷声说道:“很好。你们都退下吧。”阿哥们如释重负,施礼后依序往外退。我也跟着起来,向施了一礼,转身快步走向胤禩。直到我走到胤禩身边,康熙才又说道:“诗璇留下。”我立刻扁起嘴来,对着胤禩就要哭。胤禩刚说了一句“皇阿玛”,康熙说道:“朕没准你说话。下去。”胤禩如同挨了一记重击,我想从他封为贝勒之后,他还没受过康熙的重话,特别当着所有兄弟的面前。胤禟对我使了个眼色,压了压我的火气。我恶狠狠地望着康熙,说道:“不知皇阿玛叫臣媳做什么?”康熙冷笑道:“朕的儿子都没有敢顶撞朕的。”我昂起来,说道:“这可不见得!至少有一个!”康熙冷笑道:“你想当第二个?”看着他快喷出的怒火,我赶忙说道:“不敢!岂敢!承让!”阿哥们都想笑,但实在不合时宜,个个嘴角都挂着笑纹,可眉宇间又都带着深深的隐忧,形成一种奇怪的表情。我不情愿地目送胤禩出去。 帘子已经撤下去了,整个殿内就剩下我和四大名妃,外加一个李德全。四大名妃都低着头,谁也不肯先开口。我则摆出战斗架势,只要我和康熙不单独在一起,一切都好办。康熙说道:“说吧。”惠妃终于觉察有问题了,缩到后面,荣妃虽然好些了,但惶然不知所答。宜妃柳眉挑着,怒气犹自未消。德妃看看周围,站出来回道:“回皇上的话儿,臣妾等在雨花阁,看见棋常在私会太子。”果然是司棋的事情发了。康熙说道:“只是私会吗?”宜妃一点也不冲动,眼望着等德妃回话儿。德妃垂头说道:“不只是私会。”康熙说道:“那是什么?”德妃硬着头皮,答道:“回皇上话儿,是共寝。”我真真唬了一跳!如果不是天助胤禩,那么胤禩能做到这步,他在宫里有多少心腹人手啊!史书记载的康熙严厉打击胤禩也不足为奇了!一个皇帝发现自己周围无可靠之人,那反应自然无比激烈!可我怎么才能避免胤禩受到这种打击与羞辱呢?康熙有心理准备,说道:“司棋在哪儿?”他平静的神情着实让四大名妃吃了一惊。宜妃抢着答道:“臣妾等已将她押起来,派专人看守,严令不得与任何人交谈。”康熙说道:“带她来。” 不一时,四个太监抬着一口木箱进来,打开来拎出堵着嘴五花大绑的司棋,扔在地上。司棋虽然容色惨淡,神情倒还镇定。康熙命拿掉口布,让宜妃审问司棋。宜妃定定神,说道:“棋常在,雨花阁的事,向皇上据实奏禀!”司棋垂着头,不说话。宜妃立着眉毛,说道;“你犯得是十恶不赦,诛九族的大罪!不说话就能逃过了吗?”司棋冷笑道:“诛九族的话宜主子可不能乱说。按说九族可包括皇上和宜主子!”一句话把宜妃噎得张口结舌。惠妃说道:“好个牙尖嘴厉的贱婢!你跟太子那档子事儿,以为瞒得过谁!还不向皇上从实招来!”司棋说道:“既然惠主子都知道了,就由惠主子说吧。奴婢听着!”惠妃也快气晕了。德妃看了看康熙的脸色,说道:“棋常在,咱们知道你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话说不清,连累的不只是你的家人,太子受了冤枉,皇家的颜面何在?不是你一家人抵命就能了的,你就甘心吗?” 司棋没有顶德妃,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她抬起头望向我,又垂下眼帘。德妃又说道:“棋常在,就算是你想一力承担,也得有供状。不然太子在众位兄弟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司棋仰起头来,说道:“奴婢愿意写供状。”四大名妃都讶然地看着司棋,德妃问道:“你会写字?”康熙示意。李德全捧着纸笔放在司棋面前,两边太监为她松绑。司棋活动了一下酥麻的手腕,对我说道:“记得是格格手把手教奴婢们四个写字的!格格说过,女人要独立,要有思想,要有个性,要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格格还记得吗?”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这些话确实是我说的。那时我还是个无忧无虑的格格,享受着重拾的童年,教导我的丫头也按着现代人的观念。此时司棋旧话重提,不知是做何打算。我答道:“那时年少轻狂,说过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我希望你们四个人,摆脱为奴为婢的日子,教你们读书写字,让你们不走妾滕的道路,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你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为自己选定了一条不归路!”司棋冷笑道:“格格不要说如此轻巧。奴婢用了三年想清楚了一件事——奴婢被格格算计了。奴婢要去了,奴婢临别送格格一句话儿——你不会与八阿哥白头携老!太子一定会实践我的话。”说话间,她一头撞向木箱,就听一声巨响,鲜血顺着她的后颈涌了出来。两边太监救之不及,都惶恐地跪在地上。而那四大名妃个个掩着嘴,拼命地忍住尖叫。 我款款地走到司棋身边,俯身悄声说道:“我也告诉你一句话,我会扳倒胤礽的太子之位,让你死不瞑目!”司棋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指着我却说不出话来,直直瞪着我离开了人世。我长出了一口气,胤禩的计划总算没有出状况,至少在四大名妃和李德全面前,把太子的私情赤祼祼地曝露在康熙面前。我慢慢盍上司棋的眼睛,你与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因为你,我和胤禩步步危机;也因为你,我和胤禩终成眷属;我憎恨你,也感谢你。 惠妃尖声说道:“死了也不能饶这个奴才!这种贱婢该剁碎了喂狗,全家都应凌迟处死!”德妃说道:“惠妃,这恐怕不妥!还请皇上拿主意。”宜妃说道:“臣妾认为此事不宜张扬,惠妃如此大张旗鼓,十分不妥当。”荣妃这回却说道:“难不成就这样便宜了这个贱婢!臣妾不赞同。”四个人你望我我望你,谁也不服谁,就等着康熙的话。康熙凝眉沉默一会儿,说道:“知道这件事的还有谁?”惠妃答道:“回皇上的话儿,都在这里了。阿哥们怕是也猜到了几分。”康熙扫了一眼李德全,说道:“叫拉锡带人进来。”拉锡带着四个侍卫进来,李德全一抬手,四个太监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割断喉咙。康熙吩咐道:“所有人都焚尸,不留一点痕迹。”拉锡单膝向康熙叩拜,应声“嗻”,带着人把尸体抬下去。康熙逐一扫过这四位妃子,然后说道:“今天的事情不得再提。”惠妃还不死心,说道:“皇上,今儿就这么算了?”康熙没理,对李德全说道:“她的家人和周围服侍的人一个不留。再查平日跟她要好的人,也一个不留。”李德全叩头答应着退了出去。康熙方转头对四大名妃说道:“若是宫里有流言,就在你们四个身上。都退下。”四个人表情不一,跪了跪都退下。 有了前车之鉴,我没有试图跟着往外走,静待康熙的吩咐。康熙一手扶着头,问道:“怎么没走?”我立刻肃了肃,说道:“是。皇阿玛。臣媳告退。”拔脚就往外走,康熙说道:“回来。到朕身边来。”我只好走到他身边,想想跪下了。康熙冷笑道:“知道错了?”我仰起头,说道:“我没错。”康熙说道:“还说没错!朕也想明白了一回事儿— 天与多情(清穿) 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24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24部分阅读 —你对胤礽和司棋的私情早已知情!”我吓了一跳。康熙紧紧地盯着我,不放过我脸上一丝细微的变化,说道:“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司棋在进宫前,就和胤礽有私情,朕说得对不对?”我锻练了这么久,还是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比纸还白,我的心跳得几乎离开胸膛,康熙慢慢捧起我的面颊,说道:“朕想知道,你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把司棋送到宫里来?” 我战栗着,答道:“不是那样的。除在御花园那次,我从来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康熙冷笑道:“倒是干干净净。要朕从头说起吗?你在绛雪轩时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报告给太子,太子又借助某些人,把某些需要的话传到朕的耳朵。朕被迫指婚的塞外之行,你该不会告诉朕,不知道谁给你下的药?” 我迅速思考着,康熙绝不会是闲来无事的叙旧,也绝不会是无聊地追问着陈年旧事。他究竟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与其这样左躲右闪,被他玩猫抓老鼠游戏,不如开门见山。我挺直了身子,仰望着康熙,说道:“我不懂皇上的意思。如果皇上一定要问,我直话直说。我恨司棋,她差一点害我失去尊严!我也感谢司棋,如果没有她,我也不了决心。是她阴差阳错,使我看清了自己。我过于患得患失了。不曾得到,何来失去!所以,那次她害我,在我这里既是功又是过,功大于过,我也不必再行追究了。至于她和太子,咫尺天涯,人生悲莫大于此,她已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我的心里,也只剩下悲悯了。若皇上从我这点子同情心,推而引之,至于千千万万,我万万不能认同。况且,我更觉得皇上是怒气无从发泄,想找一个替罪羔羊,替自己解疑,替太子开脱,那我也无话可说。皇上一道旨意,什么不都解决了!”康熙冷冷地说道:“你当格格时惯出来的毛病,一点都没改。你这长篇大论的,就差说朕给你安了个莫须有了。”我答道:“莫须有可是皇上自己说的。” 康熙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你还认为太子适合大清的江山吗?”他竟然问出这个,想起那一回在御花园的一幕,我答道:“回皇上的话,我的想法从未改变过。正确,还是错误,取决于皇上本心,而不是其他人的影响。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皇上自然比我更清楚‘曾参杀人’的典故。”康熙却直视着前方,说道:“这是出自朕本心。朕杀了索额图,杀了凌普,想给他一些劝诫,他却没有丝毫改悔之意。朕怎么能放心把大清江山交给他!朕有的,朕都给了他。他的起居用度,与朕一般无二,在三藩之乱,在远征噶尔丹,在沙俄交战,朕都想裁过他的一文,朕没想到他还不满足。他的服饰是明黄升龙,他的命令称诏称敕,他的仪仗甚至亲贵宗室都分不清是皇帝的还是太子的,现在他甚至染指朕的嫔妃,他都等不到朕万岁后。”我听着康熙发牢马蚤,心痛自己的膝盖,直到康熙想起赐坐。我叹着气,低头揉着膝盖,说道:“皇上下回感慨时,让我坐着听,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眼前忽然一暗,康熙已站在我面前,我的心跳得跟战鼓似的,仍然保持仪态优雅地站起来。我不敢看康熙,低下头,冷汗顺着脊背流下来。 康熙说道:“坐吧。”我轻轻松了口,慢慢地坐下。就听康熙说道:“今年跟朕到去木兰围场行猎,热河行宫已建成了,朕带你去见识见识。”不发牢马蚤了?怎么转到这儿了?我低头道:“谢皇阿玛的好意!但是弘旺还小,臣媳不想远走。”康熙的语音隐隐带着怒意,说道:“你敢抗旨?”我站起来,说道:“臣媳不敢。”康熙说道:“看来有些话,朕得跟你说明白,你才不跟朕兜圈子。热河行宫,朕是为你修建的。”我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康熙。康熙说道:“四十二年的时候,朕到木兰围场行猎,你躺在病床上,可怜兮兮地求朕带你去行猎。看着你弱不经风的样子,朕不忍心你风餐露宿,亲自选择上吉之地,兴建热河行宫。朕希望第一次巡幸热河行宫,你能够陪在朕身边。”想起某玄幻小说主人公感慨焚书坑儒是因为秦始皇想泯灭他的功绩,现在我也面对红颜祸水的难题了,康熙竟然为我兴建热河行宫!我忍住狂笑的冲动,想着自己为祖国、为人民,尤其是为世界人民,留下了多么宝贵的物质文化遗产——承德避暑山庄!我真想在避暑山庄门前刻上我的名字,告诉每位游客,这座举世瞩目的皇家园林,中国的夏宫,是为我修建的。可惜我的冥想也就到此为止。这座宫殿不吉利,康熙第一次进去,就把太子废了。嘉靖、道光、咸丰好像都死在这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正容道:“感谢皇阿玛厚恩。臣媳回去禀明八阿哥,再向皇阿玛复旨。”不多,只有两句话,康熙已面色阴冷,我虽然害怕,但心下却有八成的把握。这是乾清宫,康熙不能乱来,况且胤禩必会守候在外面,因此,我再折腾出格,康熙也不过申斥而已,再坏不过就罚跪。 我直直了身子,然后说道:“皇上的恩情,诗璇会深深铭刻在心。诗璇一定会欣赏避暑山庄的壮丽景色,一定从心底里感激皇上这份情谊。”康熙收着眉头,说道:“避暑山庄?你竟然会想到用这个命名热河行宫?”我莫名其妙地说道:“避暑山庄就是热河行宫,热河行宫就是避暑山庄。没错啊!”康熙点点头,说道:“既然你喜欢叫这个名字,而且热河行宫也是为你而建,依你的意思,赐名避暑山庄。”我一脸暴汗,看来这个时候那儿一定不叫避暑山庄,我又小小修改了一下历史。康熙沉着脸,说道:“你跪安吧。朕一个人静静。”我欢天喜地向他行礼,像兔子一样逃了出去。 第四十七章 一废 出了乾清宫,就见胤禩、胤禟、胤祯候在那里,胤礻我陪着解劝。稍远一点的是胤禛和胤祥。胤禛看见我出来,冷然地转身离去。胤祥叫了声“四哥”,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抢步追了过去。胤禩欣喜地接过我,说道:“我们回家。”胤祯黑着脸,说道:“我先回了。”我说道:“等等。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胤祯脸上不情愿,眼里却掩不住兴奋。 回到家,胤禩分派了心腹守住书房,正想问我有何话,我却派胤礻我守着书房,叫他们三个进密室。胤祯惊叹着看着机关开启。说实话我也很惊异于古代的能功巧匠,设计出如此复杂的机械装置。胤祯一落坐就道:“这什么时候盖造的?我怎么一点影儿都不知道!”胤禟也叹服了一番,然后说道:“修建的人都处理了吗?”胤禩使了个眼色给胤禟,胤禟就不问了。我不禁一阵阵的不舒服,我竟然放任这种灭口的行为,而且没有任何的劝阻。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佯作不知情,笑道:“今天请九弟和十四弟,有要事相商。”胤禟和胤祯都严肃起来。素日我只称胤禟为表哥,对胤祯就是喂喂的称呼。这会子突然严肃地称起九弟和十四弟来,他们不由得紧张起来。胤禟说道:“还是叫表哥听着顺当。就是老十四也听惯了你的呵斥。”我说道:“我想知道你们最近的安排。”胤禩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道:“哪里有什么事儿!朝上老样子,朝下也老样子。”胤禟也跟着说道:“为着八嫂这场大病,八哥哪有心思管朝上。连皇阿玛都训斥八哥不用心了。”我叹息着答道:“你们不要以为皇阿玛不知道今天太子与司棋是被人设计的。他甚至可以猜得到哪几个儿子跟这有关联。你们这样做很危险。我不知道你们在这次木兰秋狝设计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们会万劫不复!” 胤祯邪邪一笑,说道:“八嫂,咱们知道你料事如神,也用不着危言耸听。”我凝视着胤祯说道:“别这样无所谓。很多事都改变了,一切将变得无法掌控。你会有危险,我不想你出事。”胤祯呆了一下,说道:“我出事?应该八哥出事才对。”我说道:“你们都会出事。而你有性命之忧。”胤祯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出事,总好过八哥有事。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个?不必说了。怎么做我心里清楚。我相信十三哥做得比我更多。”我大惊失色,急道:“胤祥要干什么?”胤祯苍凉地笑道:“同样是有危险,你还是关心十三哥的多一点!”我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这个家伙!你是否极泰来,而胤祥是一蹶不振!快告诉我,胤祥要做什么?”胤禩淡淡地说道:“十三怎么会让咱们知道!十四不过推测而已。你不要担心了。你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你要我们做的,我们都记住了。其他不要多操心,你看你这个样子,瘦成什么了!不是平日忧劳过度,怎么会难产又失于调养呢!”胤禟和胤祯都随声附和。我叹道:“木兰秋狝会发生大事,你们都要小心。赢得大位更好,你们每一个人平安,才是我真正需要的。杀张明德、杀凌普,只是前奏。真正的暴风雨还没来呢!” 木兰秋狝如期举行,随行的皇子有胤禔、胤礽、胤祥、胤祯、胤禑、胤禄、胤礼、胤祄。十八阿哥去了。我已修正了这么历史,一定要按我的轨迹前进啊!我焦虑极了!胤禩百般地为我解忧,却没有丝毫的改善。他也不平静。他一定是筹划了大事,这段历史他也是创造者。 九月初二,胤祄死。 九月初四,太子被拘。 九月初五,康熙下旨圈禁所有的阿哥。 九月十六,康熙回京。 九月十八,废皇太子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 听到这些,我快疯了。为什么!为什么一点都不差!难道就不能有一点点出入吗?胤禩反而平静了,泰然对待这些惊天动地的大变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正在品尝胜利的喜悦。他根本不能理解我的焦灼,我的忧虑。 九月二十九,我和胤禩正吃早饭,有诏命宣胤禩至乾清宫。我的手抖起来,胤禩忙扶着我,柔声问道:“不舒服了?心悸之症又犯了?”我反手抓住他,凝望着他,说道:“带我进宫。”胤禩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我还在圈禁中,这样做你会有危险的!”我急道:“我不要等待!今天会有危险!我不想在一片黑暗中,无助的徘徊。带我去吧。求你!至少让我看你平安。”胤禩凝眉道:“你是不是预见什么了?”我摇头流泪道:“带我去吧。如果真是那样,我也要与你并肩走过。”胤禩抱紧我,温柔地笑道:“你是我胤禩今生最大的福祉。” 我扮作胤禩的贴身小内监,一路无阻到了乾清宫门前。这里却带着逼人的肃杀,所有阿哥的跟随,都被挡在门前。拉锡竟然带着御前侍卫,对每位阿哥搜身。这时又一个带刀侍卫出来,说道:“拉大人,皇上催呢!”拉锡皱眉道:“你请李总管先支应着。我这儿一时半会儿完不了。”胤禔来了,一见这个场面,怒道:“你在干什么?”拉锡叉手答道:“回大阿哥的话儿,奴才在执行皇上的旨意。”胤禔一巴掌打在拉锡的脸上,说道:“混帐!你们一群狗奴才,竟然敢在阿哥身上动手!你娘的活得不耐烦了!”胤禔的胸拔得很高,听说他一路押送胤礽回京,并负责监守职责,皇长子的身份,使他的气焰冲天。拉锡平静地躬身答道:“奴才该死!但请大阿哥执行皇上的旨意。”胤禔一甩袖子,说道:“怎么着,想跟爷们动手,还是想爷们脱了让你们检视!”拉锡不答话,也不让步。 胤禛到了,蹙眉说道:“大哥想抗旨吗?”胤禔冷笑一声,说道:“老四拿大帽子扣上了?我替咱们兄弟说句公道话,你倒跟奴才一气儿,搅个什么劲儿!”胤礻我早就不忿了,这回跟着冷笑道:“哟!四哥还好这口儿!”我低头拽了拽胤禩的衣襟。胤禩会意,说道:“这是皇阿玛的旨意。我们赶快执行旨意。皇阿玛已着人来催了。”胤禔瞥了一眼,一个个接受检查后进去。拉锡长出一口气,刚才那个侍卫走过来,说道:“皇上宣大人也进去,命奴才守这儿。”拉锡说道:“这儿是重地,你刚来,能行吗?”那侍卫答道:“奴才一个都不认得,没皇上的旨意,都不许进就完了。”拉锡点点头,说道:“我进去了。小心!”那侍卫躬身应是。 我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侍卫,看服色是一等侍卫。可康熙的一等侍卫有数儿,那几回排班看守我,我几乎个个都能叫得上名字来。可这个却一点儿也不认得。我皱着眉,冥思苦想。那侍卫突然盯着我,揉揉眼睛,又下死眼盯了我几眼,倒把我吓了一跳。那个侍卫突然快步走过来,说道:“你……你是哪个府里的?”我只好低头,说道:“我是八阿哥府的。”那侍卫说道:“海大人传话儿,要件东西。我这儿走不开,你进去找海大人替我拿来。”我一怔,马上答应着,走进乾清宫。 到处都是带刀侍卫。我从未如此茫然,不知该何去。那侍卫又飞奔过来,低声说道:“皇上在体仁殿。”然后大声说道:“你这奴才,快跟着我过来。”我一路小跑跟上那个侍卫,从侧面绕至殿门。那侍卫低声说道:“奴才只能送格格到这儿了。”我讶异地看着那个侍卫,说道:“你?你是?”那侍卫答道:“奴才鄂傅学,格格忘了?在杭州虎跑?”我恍然想起,那个在胤祥手下吃了暗亏的愣头青,竟然一跃升至一等侍卫。康熙已不信任身边之人,从外面调回心腹互相牵制。 我对鄂傅学点头,望着殿门想着怎么进去。忽见李德全满头是汗地出来,看也没看我,一边用袖子拭冷汗,一边说道:“你去叫魏珠过来。”我低声说道:“李谙达?”李德全一打眼,骇得倒退了两三步才立住,拍着胸口低声道:“奴才的小祖宗啊!这都什么时辰了,主子还跟着凑热闹!里面都火冲天了,主子就别跟着添乱了。”我急道:“怎么了?里面怎么了?”李德全说道:“皇上说八爷柔j成性,妄蓄大志,觊觎大宝。”啊!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就听里面康熙咆哮道:“你们俩个要指望他做了皇太子,日后登极,封你们两个亲王么?你们的意思说你们有义气,朕看都是梁山泊义气。”李德全赶快回身进殿,我也一步跟进去。李德全干急,也不能阻挡。 除了胤礽、胤祥,十七以上都跪在殿内。胤祯抗声答道:“皇阿玛不说二哥无兄友弟爱之情,却说儿臣等兴山泊义气。儿臣在皇阿玛眼里,就是贪恋亲王权位的无耻之徒吗?那二哥收受群臣贿赂,结党营私,贪墨内府又成什么了!八哥谦谦君子,朝臣共赞,又哪得罪皇阿玛了!儿臣不过是替八哥说句公道话。儿臣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古有直臣,今天儿臣就做诤臣,就是死也留个义名!”康熙返身抽出御剑,指着胤祯,怒道:“你要死,如今就死!”胤祯叩头道:“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康熙握着剑,不住地抖动,指着胤祯,只说“你!你!”挥剑就要刺。胤祺跪爬过去,抱住康熙的腿,叫道:“皇阿玛,不能啊!皇阿玛!”胤禩拼命地叩头,说道:“皇阿玛,都是儿臣的错!请皇阿玛饶恕十四弟!都是儿臣惹皇阿玛生气,有罪责都是儿臣一身领受!求皇阿玛饶过十四弟!”康熙剑锋直指胤禩,说道:“那你就去死!” 胤祯大声说道:“儿臣没错!八哥也没错!皇阿玛要治罪就治罪,要杀儿臣就杀儿臣!但儿臣没有错!” 我不顾一切冲了过去,挡住康熙的手臂,怒道:“皇上总得讲点道理吧!”我的突然出现使殿内的人都惊呆了。康熙看也没看我一眼,骂道:“奴才都反天了!”反手就刺。大殿内几个声音同时惊叫道:“诗璇!”胤祺也顾不得许多,揽住我的腰,把我护入怀中,康熙虽是一怔,但剑锋已至,在胤祺的手臂上划了长长一道血口。望着胤祺手臂上的血珠儿,我半日没回过神来,任由他抱着。胤祺脸色苍白,却急问道:“你没受伤吧?”我方想起哭道:“五阿哥!五阿哥要不要紧?”康熙似乎松了口气,却冷冷地说道:“你竟敢私闯朝堂!”急切间也找不到帕子,我拿袖子抹泪,迎着说道:“我也不想闯进来!可皇阿玛要杀十四阿哥,不能不进来。”胤禩急道:“诗璇!快向皇阿玛请罪!”看着胤禩破皮了的额头,我哽咽着说道:“我没错。”康熙指着我说道:“你!胆大包天!来人!把她拖出去,关在……”没等他说完,我抗声答道:“是关在上驷院,还是养蜂夹道?”大殿内静极了,连刚才急促的呼吸都细不可闻。康熙凌厉的目光直盯在我身上,我没来由地生出恐惧,我这话除了顶撞,还有不对之处吗? 胤禩叩头有声,说道:“诗璇急切无状,恳请皇阿玛宽恕!一切皆由儿臣所起,儿臣自当一力承担。”康熙冷笑道:“你的账,一会儿再算!”我仰望着康熙,说道:“算什么账?胤禩又错在哪里?是谁在十八弟去了,仍然拥红眠绿,花天酒地!又是谁制造帐殿夜警,日夜戒备,旦夕不暇!不要告诉我们,他狂疾缠身,为人魇胜!他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他是孝诚仁皇后所生吗?四阿哥还是孝懿仁皇后抚养长大的!五阿哥还是皇太后亲自养育成|人的!他们哪一个不是皇上的儿子?哪一个又比哪一个高贵?如果可以选择,做个小仕宦家的娇子,远比做皇上的阿哥容易得多,也快乐得多!”这些话,他们闻所未闻,几乎想不曾想过,包括康熙在内。所有的人都被我的话弄傻了。 胤禩最先说道:“诗璇,跪下!这是大逆不道!还不快向皇阿玛请罪!”胤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胤祺按着手臂,说道:“什么魇胜?什么帐殿夜警?”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拉回到现实。我倒傻了。不是说康熙在路上向随行的大臣历数胤礽的罪状吗?不是说胤礽是被胤禔用魇胜术所害吗?我向来对自己的记忆力有超强的自信,可在这肃杀的大殿之上,在这些传奇人物中,我第一次产生了困惑。我记忆有误吗? 康熙冷然地说道:“这些话哪里听来的?什么魇胜?从头招来!”他已不再是那个受伤失态的父亲,而是大清的皇帝,把这片万里河山握于股掌之中的皇帝,一位御极四十七年,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皇帝,那份可怕的气势,压得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没想到我制造了更多的混乱。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茫然无助地望向胤禩。可胤禩也一脸的迷惑,似乎我说的也是他第一次听到。我真恨不能抽自己几巴掌。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他,告诉他我所知道的一切。我担心他把我当成怪物,我担心他会对我敬而远之。我摆出先知的神秘面孔,玩弄着玄虚,却从未想过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史书是不是真正的历史。语焉不详的《清史稿》不会记载详情,详尽而罗嗦的《圣祖实录》被雍正大人进行了系统的修改。这里面一定有不为我所知的大事发生。想到这儿,我打了个寒噤——也许我看到的根本不是历史,抑或我经历的本来就是真正的历史。我该怎么办? 胤禛说道:“启禀皇阿玛,儿臣在监守在二哥时,发现二哥时好好坏,好时就向乾清宫方向磕头,请求皇阿玛原谅,坏时如佛经中厉鬼附身般,言语混乱,行为狂悖。儿臣与大哥商议,由大哥向皇阿玛陈奏。还请皇阿玛定夺。”胤禔瞪了一眼胤禛,却说道:“启禀皇阿玛,儿臣倒认为二弟是故弄玄虚。皇阿玛日夜忧劳,怎么能因这一点点小事而烦扰呢!四弟过于了!”康熙指着胤禔说道:“是不是小事,不由你来决断!老四,据实陈奏。”胤禛沉声说道:“方才八弟妹提到魇胜,使儿臣联想起二哥的举动。”胤祉嚅嚅地说道:“启禀皇阿玛,儿臣听到一个传闻,不知当讲否?”康熙说道:“讲。”胤祉说道:“儿臣听说有个西藏来的喇嘛,精通魇胜之术,现在大哥府第作客。” 所有人都唬了一跳,连胤禛都发出轻轻地惊呼。康熙大怒,立即叫人把胤禔拖出去监管起来,根本不管胤禔怎么呼喊冤枉,怎么狂叫皇阿玛。又命拉锡带人去搜查直郡王府,抓捕巴格汉。十五、十六、十七已吓得蜷成一团,互相倚着,瑟瑟发抖。康熙铁青着脸,命他们三人偏殿候旨。 我才有空考察殿内情形。胤祉面色很不好看,如同天人交战。胤禛清冷中也带着一丝紧张。胤祺受伤了,流血使他面色苍白。我暗生愧疚。胤祐如老僧入定,无喜也无悲。胤禩虽然刚才一直在说话,其实神情萎顿,受打击一定不小。胤禟两颊红肿,嘴角浸着殷红的鲜血。胤礻我显得忿忿不平。胤祹一直神游物外,他是在思考还是在走神呢!胤祯气还没消,不知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他老爸的气。 康熙说道:“诗璇!你刚才那些话从哪里听来的?”想是我走了会儿神,康熙这一问,着实唬了我一跳。还没等我张口,胤祯答道:“回皇阿玛的话,是儿臣告诉八嫂的。”康熙一拍龙书案,说道:“胡说八道。要朕一样一样揭穿吗?那你就告诉告诉这些兄弟们,帐殿夜警怎么一回事?”胤祯硬着头皮答道:“皇阿玛的安全受到威胁,在帐殿周围发生夜袭……”我一劲儿地对胤祯比划,示意他说的不对,他却越看看越糊涂。康熙冷笑道:“哼!你这东西,还说谎吗!”胤祯重重地磕了头,伏在地上。 康熙说道:“诗璇跪下。”我被康熙的气势吓到了,立刻跪下,胸口一阵阵地悸动。康熙说道:“一件一件招吧。”我试探着说道:“回皇阿玛的话,我道听途说的。”康熙盯着我,说道:“你到偏殿跪着去。编好回朕的话再回来。记着,编得要圆满,出了纰漏,重重惩处。”我张口结舌地看着康熙,这旨意是反话,明着让我编瞎话,摆明了是要我好看。我叹了口气,说道:“皇阿玛还下旨杀了我算了。我也编不好。可我就是知道这些。”康熙的这些儿子们都紧张起来。康熙冷笑道:“你以为可以躲过去吗!帐殿夜警只有胤禔、胤礽和胤祥知晓,你又如何得知的!不想编谎言,就说实话!”胤礻我鼓起勇气说道:“皇阿玛是强人所难!”康熙大怒道:“住口!你们知道帐殿夜警是什么?你们虽然都在朕身边安排了人,却没有人真正知晓这件事!因为知道的人,不是被关着,就已解决了。胤禩,朕很想知道,你还安排了什么人,如此能干?”胤禩又磕了个响头,哑着嗓子说道:“皇阿玛,儿臣,儿臣……诗璇说的儿臣知情!”哇!胤禩,这不是你顶雷的时候!我急道:“皇阿玛,八阿哥不知情!”胤禩冷静地说道:“启禀皇阿玛,儿臣本来派人向皇阿玛请安,但半路上听到惊天变故,便兼程赶回,因此儿臣知晓发生帐殿夜警。是儿臣无意中向诗璇提起,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与他人无涉。恳请皇阿玛只责罚儿臣一个人。”看着康熙的阴冷的目光,我怕极了,他会不会现在就说出良妃的话。康熙刚想说话,我抢着说道:“皇阿玛,不关八阿哥的事!废太子逼近帐殿,裂缝窥视,意图不轨,是为帐殿夜警。八阿哥根本就不清楚这件事。”这回他们的震惊,比刚才还甚!胤礻我大叫道:“诗璇,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胤祯难以置信地说道:“诗璇,这,这是真的吗?”胤禩一脸震惊,他一定是认同胤祯描述的帐殿夜警。他万万没想到,我说出的帐殿夜警竟然是这一回事。其他人更别提了,他们几乎都快疯掉了。胤禛也震憾了,说道:“诗璇,话不可以乱说!” 我不满地扫了这些龙子们一眼,说道:“各位,请注意!从胤禟以下,请叫八嫂!从七阿哥以上,请不要叫我的名字!”话虽然这样说出来,我却一直盯着雍正大人,希望从他的脸上观察些端倪来。可惜他的脸上和别人一样的表情之外一无所有。我有些气馁,他不可能没有争那把椅子,否则胤祥就不会下狱了。 康熙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下面的闹剧,冷冷地说道:“诗璇说的没错。诗璇在宫里的人脉不小啊!朕记得孝诚仁皇后,都调不动这么些力量。你竟然有这种能力!你指望着当太子妃,正位东宫吗?那两个想当亲王的不算,又多出一个想母仪天下的!”我一听,火起来了,腾的站起来,说道:“皇阿玛为什么总看不起胤禩呢!皇阿玛为什么总护着二阿哥呢!惹祸的又不是我们。为什么把所有的罪责都扣在这些人身上呢!若是皇阿玛担心自己是齐桓公,也不用着拆磨我们脆弱的神经,大可学了唐太宗,再学唐明皇!不过皇阿玛大可放心,皇阿玛绝不会像唐高祖,也不会像唐玄宗。皇阿玛的儿子没有那种勇气,包括废太子!”齐桓公死后,他的五个儿子立刻起兵争王位,箭射在他的尸体上竟然无人理会,二十多天无人收尸,蛆虫都爬至窗外。我记得在某本书上看过康熙曾自比齐桓公,我更觉得像是后人附会,但今天抢先借来,把他的话按回去。至于唐太宗废太子李承乾,摇摆于魏王李泰、高宗李治之间,又因长孙无忌阻挠,未立成吴王李恪,里面故事得数不清,够他想一阵子了。而唐明皇夜鸠三子,用在这儿纯粹是拿话堵他。 康熙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指着我说道:“你!简直造反了!谁给你的胆量咆哮朝堂!”我的胸口阵阵地难受,仍然挺立着说道:“皇阿玛用不着拿大帽子压人。正人先正己。皇阿玛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又何惧一些言词呢!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修齐治平,齐还在治之前呢!”虽然我鼓着勇气,面对康熙说出这些话,可我都紧张得快晕了。 康熙竟然压下怒气,冷笑道:“遥望建康城,小江逆流萦,前见子杀父,后见弟杀兄。”所有皇子竟然齐叩头道:“儿臣不孝,恳请皇阿玛降罪!”这首诗很熟悉,在哪里看见呢?这么粗俗的顺口溜,哪里来的?我一时间不知所措,胤禩嘶哑着说道:“诗璇,快跪下!你!你快跪下!”我不情愿地跪下,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康熙盯着我,说道:“你不记得这个吗?”我疑惑地摇摇头,康熙为之气结,叫道:“胤祉,给她讲讲。”胤祉瞠目结舌,说道:“回皇阿玛,儿臣,儿臣惶恐!儿臣……”康熙说道:“废物!胤禛!”雍正大人和大将军王同时叩头道:“儿臣在!”康熙扭着指着胤祯说道:“你说得出来吗?让你四哥讲!”这会儿我已想出来是哪出了。看着胤禛面有难色,我心里一阵兴灾乐祸,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这绝对是烫手山芋。不过也很应景耶。世宗夺嫡之后,十大罪中就有谋父,弑兄两项。我的嘴角不禁画出一个弧度。 胤禛眼里曝出怒意,但康熙的旨意又不得执行,片刻之后,竟然念了一句词:“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我惊叹雍正大人真强,既执行了皇帝老爸的旨意,又没说出那段灭绝人性的历史。康熙又指着胤禩说道:“你来讲明白。”胤禩道:“回皇阿玛,儿臣,这个……诗璇不参政议事,不必……”康熙说道:“住口!世称你无书不知,怎么这点子都讲不明白吗?还是心里明白,手底下在做,嘴里却说着仁义道德!”胤禩面红耳赤,叩道:“儿臣有罪!”我扶着胸口,嚷道:“八阿哥讲不明的,我来讲!这里不是建康城,也不是刘宋王朝!我也记得一句话,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临刑前的哭嚎,皇阿玛是想逼我们立这样的毒誓吗?”胤禩满脸苦色,轻轻一摇头。我按下怒气,却觉得更难受了,眼前阵阵发黑。 康熙怒视着我,刚想说话,拉锡回来了。 拉锡不敢进殿,在殿门边就跪下来,双手捧着一个布包,高举过头顶。康熙说道:“查到什么了?”拉锡重重磕了一个头,说道:“奴才不敢说。东西和人,奴才都带回来,恭请皇上御览。”李德全快步走过去,接过包袱,呈至御案。康熙亲自打开,一见里面的东西,狂怒道:“混帐!禽兽不如的东西!”把御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若干扎着银针的人偶,散落下来。每个人偶,都有着满、蒙、汉、藏的人名。我只认得汉文,竟然看到胤禩的名字。这使我联想起看过的那些鬼片,有降头,巫灵,还恶鬼附身之类的。我惊恐地尖叫起来,胤禩接住我,把我搂在怀里,掩住我的眼睛,低声说道:“不要看!不要想!我养吾浩然之气,天地之正气,必不受邪气所侵!” 康熙狠狠地盯着胤禩,又看看窝在胤禩怀中的我,周身散发着凛然的气势,说道:“拟旨!皇长子胤禔魇镇诸皇子,实为乱臣贼子,着夺郡王爵,贬为庶人,终生囚禁。西藏妖僧巴格汉,逆君违伦,寸醢论死,余党斩立决!钦此。”殿内没有大臣,胤祉只好叩头持朱笔拟旨。拉锡捧着圣旨,匆匆出去办差。 殿内所有的人都默然跪着。 康熙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李德全,宣太医!给五阿哥看一下伤势。”胤祺叩谢康熙,我却很不平。他弄伤了你,叫个医生是应该的,谢个什么劲儿啊!康熙又说道:“十四阿哥无状,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胤祯竟然也谢恩,自己走出去。喂!不会吧!你们有那么崇拜你们老爸吗?再看周围,没有一个人为胤祯求情的。我无声地问胤禩,康熙冷笑道:“你自身难保,还操心别人!皇八子福晋,郭络罗氏,性情骄纵,挟制阿哥,擅闯朝堂,依例……”几个声音同时叫道:“皇阿玛,儿臣有话说!”那里面除了胤禩,还有胤禛、胤祺、胤禟、胤礻我。他们几个人互相望去,惊讶于彼此之间的不约而同。 康熙说道:“你们!”他顿了顿,指着我说道:“你……”我惶惑地躲进胤禩的怀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等待着他的裁决。我怕!他把我重打一顿怎么办呢?我怕痛!我也怕死!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要保护胤禩,我要改变他的命运!我不能死!我生下了弘旺,我还没有看他长大,还没有品尝为人母的喜悦!康熙的手垂下来,说道:“念在你年幼无知,今日不予降罪。罚你在绛雪轩抄写《宋书》五遍,抄完方可回府。”抄写五遍《宋书》,跟杀了我差不多。我扁着嘴,委屈地想哭。他们却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那神情简直欣喜若狂。康熙挥手道:“都下去吧。”然后无力地跌在龙椅上。 第四十八章 心结 我们出了殿门,两个侍卫扶着胤祯迎上来。胤禩一把接住,哽咽道:“好兄弟。你受苦了。哥哥对不起你!”胤祯答道:“不过挨了几下,我挺得住。八哥没事?大家都没事?”胤禩点点头。胤禛说道:“你只管义气用事,却不顾皇阿玛。无君无父……”胤祯火起来。胤禟从太监手里接过冰袋,一边揉着红肿的面颊,一边说道:“四哥有闲心说风凉话了?刚才不是五哥,十四弟就没命了。让皇阿玛背上杀子的恶名,就是有君有父了!咱们不像你,监守着二哥,听来的话又不陈奏,这会子且好事都占上了。”胤禛的脸又绿了,看着他那时的神情,我也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他从皇帝的宝座上拉下来。我要保护胤禩,要保护胤禟,要保护胤祯。可我当时没想到,我还是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弱小树苗呢。 胤祯望着我,又说道:“八嫂没事吧?”我委屈地说道:“我要抄五遍《宋书》,不抄完不让回家。”胤礻我先笑道:“你惹那么大的篓子,还咆哮朝堂,依例论死的。你还委屈!不知道爷们的魂儿都快给你吓没了。”我狠狠地敲了胤礻我的头,说道:“我惹出泼天大祸,也用不着你教训!别忘了,我是你八嫂。有句话叫长嫂如母,知道吗?”胤礻我都快被我噎晕了。胤祺苦笑道:“你们还真有闲心。” 我从心底一直逃避的问题,被胤祺一声慨叹全部掀起。我的泪哗地流了下来。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能改变呢!胤禩,我的胤禩,我为什么不能改变你的命运呢!胤禩伸出手,把我拉入他的怀中,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尤其在这些兄弟面前,我只好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当驼鸟。他温柔地说道:“不必担心。我没事。等你抄完《宋书》,我就接你回家。一切都会好。”我的泪又涌出来。今时不比往日,胤禩只能送我到乾清宫门前,魏珠奉了康熙的旨意,一路护送(监押?)我到绛雪轩。我这倒霉孩子,怎么又回来了!我一定得想办法,帮康熙找个能住在绛雪轩的人,把这地儿占了,省得我一次次被关回来。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对绛雪轩的依然如故早有心理准备。而且歇了不大一会儿,侍书和入画也被送了过来。我试着跟魏珠说,我想去看弘旺。魏珠四顾无人,才悄悄告诉我,弘旺在阿哥所,照料得比小阿哥还好,没皇上的准许,谁也不能看望呢。那一回胤禄和胤礼跑去看看,被康熙知道后一顿训斥,罚那两个跪到掌灯。从那以后,再没人敢捻虎须。现在更是非常时期,康熙竟然加派一等侍卫守卫那里。我心里很不满,胤禩还有两个儿子呢,非扣押我们弘旺做人质干嘛!对于父亲,哪个能舍下似的。魏珠似乎看出来了,笑道:“主子太屈皇上的心了。小主子是八爷的儿子没错,可更要紧的是主子和八爷的儿子。皇上对小主子别眼看待,依奴才琢磨,那全是因为主子。”我更不舒服了。 看着案上那一撂书,我赶紧研墨,这得写到哪年去呢!魏珠笑着为我奉上茶来,然后躬身告退。我也渴了,端起茶杯却见下面有一张小条,只写了半句话“柳体恭楷。”看这字迹,是胤禛的。握着这张字条,我很感动,尽管我们已成为敌人,他依然默默地帮助我。他那份儿坚忍执着,在我的心底划出道道涟漪。 我努力写到掌灯,成果才那一点点。“书到用时方恨少”,想当初,我老老实实跟着胤禛练字,这会儿也成半个书法家了,再不济也写得比现在快得多啊。就算我现在揪根鹅毛当钢笔,也写不了那么快,而且还得费心尽思蒙骗康熙。揉揉酸酸的手腕,我走到院子里活动活动。 今夜没有月光,点点的繁星,在天上眨着眼睛,我长长叹了口气。为什么啊?哪里出错了?我做了这么多,胤禩也做了这么多,为什么还会重蹈复辙?到底是哪儿出错了?我替胤禩开解了那么些回,也替胤禩表示了向皇太子的效忠,为什么康熙还会说出这些话?老天啊,帮帮我,告诉我到底哪儿出错了? 闷闷地叫上侍书和入画,跟我出去走走。可门首竟然是鄂傅学带着人守卫。鄂傅学一见我出来,赶忙迎上来行礼。我点点头,说道:“今儿难为你了。谢谢!”鄂傅学红着脸说道:“回格格的话儿,奴才挺后悔的。奴才不知道里面乱成那个样子,幸亏格格没事儿,否则奴才非硾扁自个儿不成。不,不等奴才动手,海大人就把奴才捏成两半儿了。”我笑道:“海大哥最能控制自己的,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呢!”鄂傅学急道:“格格怎么也帮海大人说话呢!今儿海大人真那么干的!奴才一下值,就被他揪到班房里,一问果然是奴才把主子领进乾清宫的,当当就是两拳,把奴才打得爬不起来。他还说这就是主子没事儿,要有事他就把奴才剁了喂狗。”我 天与多情(清穿) 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25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25部分阅读 叹息一声,海青也是个痴人。 我叫鄂傅学走近,低声问道:“十三阿哥怎么样?”鄂傅学回道:“十三爷被关在养蜂夹道那儿,有三班人轮流监守。皇上吩咐给的吃的、用的连这些下人都不如。”我的心一痛,问道:“因为什么?”鄂傅学答道:“奴才也不知情。海大人也不肯说。一问海大人就急,而他自己却长吁短叹,说苦了十三爷了。”我的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鄂傅学急道:“格格别哭,十三爷只是受了些苦,别的没什么。兄弟们都照应着呢。”一听这宽慰的话,我更难受了,那泪流得越发的狠了。鄂傅学搓手道:“格格别哭了。格格想怎么样?倒是跟奴才说啊。奴才刀山火海都给格格达成,还不行吗?”我摇摇头,往回走,鄂傅学抢步跟上来,说道:“奴才带格格瞧瞧十三爷?”我一振,说道:“能吗?”又一想,说道:“你一直叫我格格,格格的,是因为你远在杭州,不知道京里情形吗?”鄂傅学憨憨地笑道:“奴才知道,格格已是八福晋了。可奴才在杭州的时候,瞧着格格跟十三爷很好啊,皇上怎么就指给八爷了呢?”入画指着鄂傅学,说道:“你少满嘴混浸!福晋跟八爷是两情相悦,就你一星半点子的皮毛,知道什么呀!”看着入画瞧鄂傅学的眼神,我不禁心中一动。我摆手道:“行了。有点规矩。这是一等侍卫,也是皇上的人,还是正三品的武官。不长记性!”入画退到后面,又下死眼盯了两眼鄂傅学。鄂傅学说道:“不妨事儿。奴才不知道这些,请福晋原谅。才刚奴才说瞧十三爷,格格,不,福晋若觉不妥,就当奴才没说。请福晋不要计较。”其实我很想看看胤祥怎么样了,悄声说道:“我想去。只怕连累你。”鄂傅学忙道:“其实奴才也特想去,只是没找到由头。奴才安排一下,福晋稍候。” 我赶忙回屋,把桌上摆的点心统统打了包,又跑去翻了些银票出来。真感谢康熙,把这里预备得周全。等了有半个时辰,鄂傅学才回来,从后窗把我接出来。我们一路直奔养蜂夹道。紫禁城还真不是一般的大,累得我气喘吁吁,几次鄂傅学都请我停下来歇歇,我都不肯。到了那儿,鄂傅学亮了腰牌,说奉命来检查监守情况,看守的侍卫都打起精神,其中一个疑惑地看着低头跟在后面的我,却没有盘问。我们很顺利地进了院门。我跟紧鄂傅学,悄问道:“那个侍卫好像起疑了。会不会有麻烦?”鄂傅学悄悄回道:“不会的。除了碍于皇上的严旨,兄弟们都有这份心。奴才一直佩服十三爷这点儿。” 院里面很脏,像许久没有打扫了。一间小小的房间,连窗纸都是破的,一盏小油灯,在风中摇曳,透出里面清冷的身影。我指着这些,怒道:“还说你们照应着他呢!这算什么!”鄂傅学苦笑道:“这灯还是奴才们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偷偷弄来的。还有里面的衾褥,都是奴才们弄来的,不敢弄好的,把破被罩浆洗干净,再套上好的棉被。”听了这些话,我酸酸地,哽咽道:“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替他……”鄂傅学说道:“福晋的意思,奴才明白!快进去吧。不能待很久。” 胤祥抱膝坐在床上,脚上的靴子又脏又旧。辫子松松的,垂下几绺头发,像是多日没有打理。想是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慢慢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用力地揉揉眼睛,一步跳下床,嚅嚅地说道:“八嫂?你怎么进来的?”我的泪又流下来。我怎么这样爱哭!他颤抖着伸出手,犹豫了几次,终于轻轻抚去我的泪,低声说道:“我很好。别哭!你一哭,我的心就痛得要命!”我不想再让他看见我的泪,急忙把点心包打开,说道:“听说这些天,你都没吃什么,我拿了些点心,垫补一下吧。”他拿起一块,慢慢咬着,说道:“我最想吃你做的红豆糕。”我忙说:“走得太急了,来不及准备。等你出去,我再做给你。”他苦笑道:“我能不能出去还是回事儿呢!出去更吃不到你做的东西了。”我嗔道:“胡说。皇阿玛只是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自然烟消云散。”他长叹一声,强笑道:“那最好!” 胤祥瘦了很多,神情委顿。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从袖中摸出木梳,伸手解开他辫子。他一震,没动也没说话。我慢慢地梳理他的头发,重新给他编好辫子。鄂傅学在门外说道:“福晋得走了。”我应道:“就几句话,说完就走。”他这个样子,我真不忍责备他,可我不想他就这样过十几年。我咬咬牙,说道:“记得你成婚之前,我要你答应我的事吗?”胤祥苦笑道:“记得。”我说道:“记得还这么干!你不会保护自己吗?你答应过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先保护好自己。”胤祥说道:“除了皇阿玛,我首先要保护你!”“你!”我又是生气又是心痛,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他却突然捏住我的手腕,把我抓入怀中。他的眼里充盈着泪水,凝望着我,似乎把我深深刻在心底,说道:“诗璇,我好想你。” 看着落泊的胤祥,我怎么也下不去狠心。他低下头,慢慢地接近我的唇。我偏开头,说道:“胤祥,我已经是你的八嫂了。你不能……”我以为他还会像从前一样,像受伤的小鹿,小心地退开。他却迅速捉住我的唇,疯狂地吻着。冰凉的泪一滴滴地打湿了我的面颊,胤祥的男儿泪,我不知道如何描述我的感受,但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狠狠地推开他。我也顾不得许多,解下身上的披风,和带来的银票,统统放在桌上,说道:“披风留给你御寒,世上最丑恶的就是狱吏。银票你收好。也许用得着。自己小心。” 他紧闭着嘴唇,一直目送我走出去。鄂傅学匆匆送我回到绛雪轩。我拍着胸口暗谢天地,总算是没出什么意外。 接下来的十天,我孤独地待在绛雪轩里,辛苦地抄写《宋书》。我暗暗骂这个刘宋朝廷。一个几十年的短命王朝,怎么会发生了这么些事,还写成一部正史。我这么辛苦的抄写,也不过才写了四分之一。这样算下来,我要在这紫禁城里,过上几个月。天哪!马上就要群臣议立太子了,这是胤禩最大的危机,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以此次事件为分水岭。如果我待这里,可就物换星移了。我不能让胤禩承受这种苦难。就是宫里,也保不齐发生什么事情。康熙缓过这段时间,不可预测的风险也会出现。可我该怎么办呢?别说胤禩就是宜妃,胤禄、胤礼这些人,我都见不着,怎么才能离开这座华丽的监狱呢? 我一手捏着笔,一手托腮,苦苦思索着对策。一个太监匆匆进来回道:“启禀主子,太后老佛爷宣主子。”救星来了。我欢呼一声,赶紧换衣服。出了门就见车轿,鄂傅学带着一队侍卫两旁侍立,我讶然地问道:“去慈宁宫,用不着这个吧?”太监打千儿道:“回主子的话儿,太后老佛爷在南苑,赶着宣主子,请主子赶快去呢!”我的心头一紧,对鄂傅学说道:“备马!”鄂傅学答应一声,牵过一匹马。我一跃而上,到清朝来别的没学会,骑射可大有长进。我打马飞出,鄂傅学跟着后面。一路直冲出紫禁城。 没有汽车的时代啊,从紫禁城骑马到南苑,我的上帝啊!快把我弄散架了。跑了大半天,终于到了燕京八景的“南苑囿风”!太后老人家真好,我既可以借太后遁,又可以鉴赏这已是传说中的皇家猎场。顶头就见海青迎了上来。我有些日子没见海青了,咋一见又吃了一惊,海青也面容憔悴,说道:“太后懿旨,命奴才引福晋即刻赶往新宫。”我应是。海青带着我们又是一路直冲。进了南苑又不知跑了多远,我满身尘土进了新宫。 迎上来的是慈宁宫的玉嬷嬷,她向我行礼后,惊喜道:“福晋这么快就来了!”哪有快啊!我唯有回应苦笑,跟玉嬷嬷说要去梳洗。玉嬷嬷说太后盼着。于是我就跟个泥猴似的出现在太后面前。太后满面忧色,一见我这个样子,勉强笑道:“说你是最野的格格!这都当了几年福晋的人,还这么猴儿在马上。唉!”这情形不对。我陪笑道:“诗璇已经很久没见到皇祖母了,这回着实要跟皇祖母住些日子。”太后望了一眼我身后的随从,玉嬷嬷把人都带下去了。太后方招手命我坐到她身边,然后说道:“今儿召你来,是件事跟你商量。”我笑道:“皇祖母有话儿吩咐,诗璇怎敢不从命。”太后欲言又止,半日方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事儿是为大清江山社稷着想,也是皇祖母求你帮忙,你可一定要答应啊!”我紧张地看着太后,琢磨着哪里求得着我,还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太后似乎下了决心,说道:“皇上病了。”我赶快撇清关系,说道:“皇祖母,这可不是我惹的祸。那回在体仁殿我只是小闹一场而已。”太后说道:“还小闹,那什么是大闹!别说是一般人,就是阿哥们这么闹腾,也不能轻易过关。十四那二十棍,现在还起不来呢!老九那脸肿得跟桃子似的。胤禩头也磕破了。不过罚你抄抄书罢了。诗璇,别打岔!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训斥你,也不是说你把皇上气病了。而是,而是……”我不敢接话了,可太后连说了两个“而是”,却没往下去,我又紧张起来。太后说道:“我叫你来,是想让你照顾皇上几天。” 我像被蝎子螯了一样,嗖地蹿起来,说道:“皇祖母说什么?”太后把话说出来,似乎轻松了许多,也顺畅了许多,说道:“诗璇坐过来,听我跟你说。”我立刻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说道:“皇祖母,这个于礼不合,有违仪制,再说上次我把皇阿玛气惨了。他不找我的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他拿八阿哥当出气筒,打压八阿哥,我还不知八阿哥怎么着了呢!我可不疯了,自己往虎口里探头。我得远远地躲着皇阿玛,免得他也拿我当出气筒。”我还想说,太后说道:“行了。行了。你那点子心思我还不清楚。皇上这回病得不轻,要不然我也认为不妥当呢!太医说皇上有中风的症候,而且皇上这几天烧得都说胡话了,今儿才好些。我……”太后的眼泪流下来了,接着说道:“孝康章皇后走的早,皇上是孝庄太皇太后和我一手抚养成|人的。他统御天下,再怎么着在我眼里也是孩子。我不能看着他这样。你那份担心,太小瞧皇上了。且不说名份已定,就是名份未定,皇上也不会怎么着你的。你是他心坎上的人,他这会子难受着呢,你再不宽慰他,想他怎么样呢!”我能说什么呢,本来就是他不对,可皇太后的懿旨,我顶着干?不等着挨训呢!我期期艾艾地说道:“皇祖母……”太后板起脸来,说道:“你换换衣裳,一会儿玉嬷嬷送你过去。”我肃了肃身,撅着嘴下去梳洗。早有宫女为我换了衣服,竟然是宫女的妆束,还把我的两把刷编成团髻,我气嘟嘟把镜子扣上,玉嬷嬷在旁说道:“老佛爷也是为主子好。主子若梳着两把刷儿,这里的人该胡猜了。”太后又叫我过去,千叮咛万嘱咐。我满肚子的不高兴,都强自压下去了。 玉嬷嬷带我来到一处精致的院落。守卫的拉锡迎上来,说道:“嬷嬷来了?”玉嬷嬷悄问:“皇上怎么样了?”拉锡皱眉道:“皇上不肯吃药。嬷嬷回太后老佛爷时,千万缓着点儿说。”玉嬷嬷道:“拉大人,老奴明白。”拉锡望着垂头的我,说道:“这位是?”玉嬷嬷说道:“老佛爷派来的人,还错得了吗?”拉锡陪笑道:“嬷嬷不是不知道,这是非常时期。我……”拉锡顿住了,又细细看了我,躬身退到一旁,说道:“恕奴才眼拙。里面请。”玉嬷嬷笑道:“拉大人真是明白人。”我狠狠地瞪了拉锡一眼,把他唬得倒退了一步。 玉嬷嬷为我打起帘子,我不情愿地迈进来,这里小巧精致,与东暖阁的富丽堂皇相比,别有一番风味。太医跪在碧纱橱外,就听里李德全劝道:“皇上,这药都热了一回了。再热就该进下副药了。”康熙说道:“端下去。”小太监向里面回话儿道:“启禀皇上,太后老佛爷打发玉嬷嬷来瞧皇上。”康熙说道:“你回皇额娘,朕很好。”玉嬷嬷躬身应是,隔着帘子,说道:“老佛爷派了个人服侍皇上几天。”康熙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有劳皇额娘了。朕身边的人手够了。”玉嬷嬷示意李德全。李德全会意,把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玉嬷嬷方为我打起帘子,躬身悄声道:“主子……”我还撅着嘴,玉嬷嬷急道:“老佛爷嘱咐主子的话儿……”唉!人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我不情愿一甩帕子,说道:“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康熙愣在那儿了。李德全立刻端着药碗过来,我接过药碗,恶狠狠地瞪着李德全,心道老狐狸,这笔账咱们以后再算。 我走到榻边,双手举着药碗,跪下说道:“请皇上进药。”康熙沉默着,一直左手按着右手。我想起来,康熙这会儿好像中风,右手不能写字,心下明白。李德全和玉嬷嬷都悄然退下来。我方站起来,拿汤匙舀了一勺药,送至他的嘴边,他喝下去。我舒了口气,果然是这样。于是一勺一勺把这药喂了下去。我端着空碗,想叫人收走。康熙说道:“你肯来,朕很高兴。”我撅着嘴,说道:“我敢不来吗?”康熙笑了,说道:“还生朕的气?”我狂点头。康熙沉下脸说道:“朕没治你的罪……”我立刻跪下,说道:“请皇上恕罪。”康熙靠着垫子,说道:“这是请罪吗?”我答道:“我还是回去抄我的《宋书》,早抄完早回家。”康熙说道:“起来吧。这回顶四次抄书,满意了吧?”我欢喜地点头,又一算有些少,说道:“要顶五次!”康熙笑道:“擅闯朝堂,妄论朝政,就轻轻抹去了?”我小声道:“当然完了。”康熙说道:“准。过来,坐到朕身边来。”我有些惊慌,又不敢不过去,僵硬得坐在御榻上。康熙握住我的手,说道:“好好陪朕些日子。”我羞红了脸,想把手抽回去。他却不肯放,叫道:“李德全!”李德全趋入,他接着说道:“在隔壁给诗璇收拾间房。”我赶忙说道:“我……”他凌厉的眼神,压住我即将说出的话。然后说道:“朕饿了。给朕弄点吃的。”李德全应是,康熙却望着我,说道:“朕是让你去。”我答应着,飞快逃了出去。 问过太医中风病人宜吃的东西,我做了两菜——烧香菇、肉片炒卷心菜,一汤——鲫鱼苦瓜汤,主食是木耳银芽海米粥。收拾整齐后,打发魏珠端过去,自己正想找地儿窝起来,魏珠说道:“主子还是过去吧,省得奴才再跑过来宣主子!主子心疼心疼奴才这两条腿!”我还是老实讨好终极大boss吧,为了我们家胤禩,十六拜都拜了,不差这哆嗦,再说躲也躲不过。 康熙看着这些清淡的菜肴,李德全赶忙说道:“太医说皇上现在不宜油腻,主子特意按着太医的主意给皇上做的。”我说道:“皇上没胃口,撤了吧。”康熙扫了我一眼,指了指香菇。李德全忙用拣碟拣了,送至送到我面前。我愣愣地看着李德全,他对我使了个眼色,自行退下了。我真想揪住他一顿痛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我正咬牙发狠呢,康熙说道:“菜快凉了。”职场至理名言,老板就是来被下属讨好的,尤其握有生杀大权的皇帝呢!我这苦命的丫头啊!权当给我爸喂饭了。想起早逝的父母,我幽幽一叹,认认真真当起看护来。 吃过饭,康熙依着垫子假寐,也没准我退下。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在太师椅上,信手拣起案上的书,顺着未合上的页继续看。也是《宋书》,列传中《二凶》一章。我本是百无聊赖,拿这本书当消遣,越看越发冷,这段写的是刘劭弑父,联想到康熙在体仁殿歇斯底里,我明白了一对半,思考着康熙会采取怎样的措施防患于未然。尽管我知道,史书上没有记载康熙一朝的类似事件,但不等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件或者被抹煞,或者被扼杀于萌芽之中。康熙一定属于后者,以他的精明果决,一定会容许这种情况的发生。可他又会做些什么。我抚去额上的冷汗,轻轻合上书。康熙闭着眼睛说道:“有何观后感?”我正斟酌词汇时,康熙说道:“你在殿上说朕自比齐桓公,朕更担心自己成为第二个刘裕。”我答道:“皇上多虑了。他们每一个人都非常崇拜皇上,他们把皇上当成天神一样,永远仰望着,非常希望能跟上您的脚步,哪怕有皇上一半的功业呢!甚至我被都皇上的一切感染着。对于我们,皇上就像红红的太阳,我们顶礼膜拜也不足矣表达心中的敬意。”康熙却一叹,说道:“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胤禩。朕哪一点比不上他呢?”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我尴尬地站起来,想想又跪下。康熙说道:“起来吧。给朕念一段。”我低头看了看《宋书》,立刻合上,一溜望过去,都找不一本闲书,闷闷地说道:“这些太难断句了,我念不好。”康熙说道:“随便说点什么都好。朕的小诗璇博古通今,讲点朕没听到过的。” 我想了想,讲童话最安全。 接下来的几天,我基本就是一全职保姆。除了御膳房的例菜,我每餐得给康熙做两道菜,一道点心。康熙恢复得很快,第三天就起来看折子了。我又多了一项在旁边陪侍顺带研墨,而且还得行朱批。当康熙叫我行朱批时,唬得我魂不附体,跪下请罪。康熙亲手扶我起来,低声告诉我他的右手不适,写字有些困难,命我必须帮他。我理解他的苦衷,这个形势之下,他能怎么办呢?当我的朱批小楷被大臣们传阅时,引起了很多疑惑。康熙淡然地宣布,他是用左手书写的,又引来一片称颂之声。马屁精!我鄙视了好一会儿。康熙笑着听我发过牢马蚤,继续他的政务。他也是位很勤政的皇帝,看着他的样子,想起雍正大人得累成什么样啊!不对!什么雍正大人!我不能准许胤禛成为雍正皇帝,我不能容许胤禩、胤禟受尽屈辱而逝,我不能容许胤礻我、胤祯半生囚禁。虽然我不认为我的小弘旺应该成就帝业,但是我要为弘旺创造一个安宁的环境。现代社会有句话,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我的弘旺不能后半生都活在阴影里。 第四十九章 书抄 康熙见臣工去了。我也好容易有个喘息的机会。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康熙没有任何超越规矩的行为,更多的是疼爱和包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让我一直悬着心稍稍放下来。我拿出刁蛮格格的作风,变法儿试探他。他像欣赏一个小孩子胡闹,那能洞穿我的伎俩的目光,使我不得不收起来那一套,老老实实地当我的丫头。现在我有独自在家的良好感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又叫侍书给我梳了一个新样式的宫妆。对着镜子,想念着我的胤禩,我的弘旺。 魏珠抱了个盒子进来,说是外面进贡,康熙赏我的。我打开一看,原来是玻璃花瓶。现代最不值钱的东西,在这时一定价值连城。那帮奴才看着我毫不在意的放下,都露出惊讶的目光。我忽然想起那天在暖房里看到了百合,正配这个花瓶,披上衣服就往外跑,害得一群跟班在后面喊“主子慢点儿”!康熙派给我的随从,恨不能有十来个,搞得我每次出门都浩浩荡荡,少了一份自由,多了一份拘束。我到了暖房,取了花剪,细细选了一回,剪下了几支百合,抱在怀里。百合的香味带着淡淡的雅致,清馨宜人。如果不是胤禛喜欢百合,我也会把我的屋子里放满百合。现在我只好喜欢玫瑰了,不过在康熙这儿,摆几朵也无妨,免得我家醋醋的小八再胡思乱想。 我刚到房门口就听康熙的咆哮“她去哪儿了?这帮没用的东西!留你们何用!”我莫名其妙立住脚步,想着自己战略撤退,躲回自己的乌龟壳。魏珠扑出来,正撞见我,喜道:“主子可回来了!皇上现寻主子呢!奴才差点就挨打啊!”又向里面高声禀道:“主子回来了。”我捧着百合进去,就看康熙气呼呼的,里面跪了一地的奴才。李德全长出一口气,带着那帮人一溜烟地撤出去。我叫都叫不住。康熙说道:“去哪儿了?”明知故问!我当然不敢说这话,回道:“我去了趟花房,采了几支百合回来。”康熙说道:“这种事叫奴才去干!这乾清宫上下,你叫哪个敢不动?”我抱着花扳着手数道:“李德全、拉锡、魏珠,还有云英,赵嬷嬷,荣嬷嬷……”康熙笑了,说道:“他们敢吗?”我点头道:“他们只听皇上的,我不被他们折磨就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康熙没说话,我也没理他,自己拿出那个玻璃花瓶,命人灌了水,然后拿花剪修剪着百合,把它们一支一支地插入瓶中,又捧着清水,淋在花瓣儿上。端详着我插的花儿,心里美着手艺没退化啊!不知不觉,康熙已走到我身边,我不防唬了一跳,掩住惊叫,低声嗔道:“皇上!”康熙笑道:“几支花经你一打理,也别有一番意趣。”我得意道:“当然了。我是谁啊!皇上封的大清第一才女!”尽管我很鄙视自己利用了这个时代的不平等,但是我也承认虚荣是我这种小女人不可避免的毛病。康熙轻轻地揉捏着花瓣,说道:“花需要配得上它的人精心打理,才会娇妍,也才能长久。”我的心咚咚地跳着,装作不解,笑道:“皇上哪有空闲养花啊!”康熙微笑道:“这支花在朕心里独一无二,朕自然有时间打理。”我抱起花瓶往康熙的怀里一塞,笑道:“好!皇上慢慢打理吧!”康熙愕然,又笑了。 李德全进来,瞧见这个情形,嘴角露出一丝笑纹,说道:“启禀皇上,四阿哥求见。”康熙说道:“叫他进来。”我连忙说道:“等我出去,再叫他进来。”腕上一痛,康熙捏住我的手,说道:“现在就宣他。”我气乎乎地甩开他,说道:“我来的时候,皇祖母答应不对任何人说的。”康熙微笑着说道:“你真以为谁都不知道!朕身边哪个是胤礽的人,哪个老四的人,哪个是老八的人,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小丫头,朕叫你站在朕身边,是告诉他们别胡乱猜疑你!你是朕的珍宝,朕舍不得你受半点委屈。”我心道我站在你身边他们猜疑得更厉害。 胤禛进来,果然有些不自然。他恭恭敬敬地呈上折子。康熙从李德全的手里拿过折子,就放在书案上,说道:“写的什么?”胤禛答道:“范时崇请旨褒恤死难生员嵇永仁、王龙光、沈天成、范承谱。”康熙望着我说道:“行朱批。按上例褒恤亲眷,着附祀范承谟祠。”我都快疯了。当着胤禛的面做这个,这算不算后宫乱政!可是我算哪门子后宫啊!康熙的手指着奏折。胤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坐下,提起朱笔恭楷朱批。李德全把折子又奉给胤禛。胤禛接着说道:“儿臣有事想单独向皇阿玛陈奏。”康熙点头,我赶快退下,长出一口气,冷汗湿透了衣衫,想立刻要水沐浴,又觉得这样有风险,自己回到屋里闷坐。 魏珠过来请我做午膳,我说道:“你黄世仁啊!虐待!”魏珠扑通就跪在地上叩头请罪,我不好意思地命他起来,说道:“我也就发发牢马蚤,对不住了!”魏珠又跪下了,说道:“奴才哪儿敢受主子赔不是!可奴才想请问主子,‘黄师人’是什么啊?”我扑哧地笑了,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没耐何,我老老实实当自己的厨役去了。 康熙又命我跟他一起用膳,我很不情愿地坐下,胤禛也在侧。康熙见我不动,说道:“怎么了?”我方想起来要给他盛汤,一边盛一边咕哝着说道:“这是奴才该做的事儿,皇阿玛都派给我了。”康熙的脸一沉,说道:“有意见?”我忙举岸齐眉,说道:“皇阿玛请!”康熙的脸色还不好,我想了想知道问题出在称呼上。但是当着四四,又没有大事,我怎么能称他为皇上呢!我小心地也替胤禛盛了一碗。胤禛显得很意外,接过后道了谢。寂然饭毕,康熙要午睡,我们就跪安了。 今天康熙已经能出去猎鹿了。他邀请我一起去,我马上拒绝。他就自己去了。直到皇太后派人来宣我,我不情愿地起来,报怨她宣我也不挑康熙在的时辰。一进太后的院子的,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哪里不对我也说不上来,依例通传进去,很久没人答复。我自己挑帘子进去,看着眼前的人,我呆住了。那风轻云淡,那从容优雅,那宛如雪的白衣,我心目中的良人,你来了。怎么清瘦了许多,怎么憔悴了许多,我颤抖着伸出手,抚在他的面颊上,哽咽着说道:“你瘦了!”他张开手臂,我一下扑到他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胤禩搂紧我,轻轻抚着我的鬓发,说道:“不哭!不哭了!这不是见到了吗!”“哟!八哥!咱们可学会了!”一听就知道是胤礻我的大嗓门。我从胤禩的怀里冒出个小头儿,才看清屋里的形势,太后、三、四、五、九、十、十四都在,羞得我又把头埋在胤禩的怀中。太后说道:“好了!好了!叫我说什么才好呢!诗璇快过来吧。”我方满面通红的给太后请安。太后携着我的手命我坐到她身边,笑道:“方才赌什么来着?赶快把输给我的东西都交出来。”玉嬷嬷笑着捧着一个托盘,从三开始依序走过,除了胤礻我外,每个人都往盘子里放了样东西,有玉佩、扇坠、手珠等,连胤禩都解下荷包来。太后满面笑容,就着玉嬷嬷手中,一样一样摆弄着,说道:“老十要哪样?”胤礻我笑道:“我要八哥那个荷包。”太后仔细瞧了瞧,说道:“做工精致,样式新颖,挺有眼力啊!”胤礻我笑道:“皇祖母不知道,八嫂这一年都没怎么拿针线,统共就做了两个荷包,那一个还知哪去了!这一个八哥当宝贝挂在身上,我和九哥、十四弟想尽法子,也没弄到手!”太后笑道:“我说你非逼着胤禩赌这个荷包呢!”除了太后和胤礻我,这里面没有一个人有笑模样。我知道胤禩是心疼那荷包,可别人呢? 我莫名其妙地问道:“皇祖母赌什么呢?有没有诗璇的彩头?”太后笑道:“当然有。才刚我们说起来,诗璇一进来,除了我们八阿哥,谁也瞧不见。就胤礻我信,我们就下赌注。”我早该料到,羞得我使劲摇着太后的手臂。太后笑道:“算皇祖母错了还不成!”太后又说道:“玩笑过了,我有话对你们说。”几个人都站起来,垂手聆训,我也立起来。太后说道:“这一回,你们着实把皇上气得不轻。一会儿见到皇上,你们要好好承认错误,再惹皇上生气,皇祖母这儿也不会饶过你们!”他们兄弟齐齐地跪下,口称“孙儿有罪。自当谨尊皇祖母训导。”我也跟着跪下。太后指着我,说道:“你比他们更厉害。咆哮朝堂,顶撞君父!你哪里来的那些花花肠子,说出那么些大逆不道的话!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亘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举起手,小声说道:“皇祖母,这话是别人说的,我学来的!”太后看着我,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你这丫头!我要在场,非把你发配到宁古塔!都起来吧!罚你的抄的书呢?是只写了一点点。好好抄!到明年这时候,你都可以和我做伴儿了。”阿哥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胤祺说道:“启禀皇祖母,八弟妹抄完了。”我愣愣地看着胤祺从怀中拿出一叠纸,满满的字迹,正是《宋书》。玉嬷嬷从胤祺手中接过,奉给太后,我伸头看,竟然是柳体的小楷,标准的临帖字体,我立刻明白了,涌起感动。太后叹了口气,说道:“胤祺!唉!我想看看谁那还有抄完的?”胤礻我最先掏出一堆,对我笑道:“八嫂,这可冲抵刚才那个荷包了。”胤禟瞪了胤礻我一眼,也拿出一堆。玉嬷嬷都收了,胤祯竟然也临了。我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流泪道:“你带着伤写的!”胤祯点点头。 胤祉讶然道:“这不得好几十份,幸亏我只抄了一份。”他们同时惊道:“三哥也写了?”胤祉说道:“我能不写吗!我算九弟、十弟、十四弟都会写一份,我再写一份,八弟妹自己写一份,就尽够了。”太后接道:“却没想到,他们每个人都写了足够的份数!胤禩怎么没写?”胤礻我扑哧笑了,胤禟也笑了,说道:“八哥的字,皇阿玛一眼就会瞧出来。”胤礻我说道:“干嘛拐弯抹角的!八哥的字太难看,皇阿玛当然瞧得出来。”太后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然后太后又做了一件让我晕倒的事情,她转过头来,说道:“四阿哥没写吗?”看着胤禛又黑又臭的脸,我埋怨着太后哪壶不开提哪壶。是胤禛最先提出写恭楷的。他当然写了,只是不愿意曝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们的十四阿哥胤祯却冷笑道:“四哥现在很忙!朝上很忙,朝下更忙。那个新娶的侧福晋,搞得贝勒府鸡飞狗跳的!”胤礻我大笑道:“皇祖母是没瞧见,那个新进府的侧福晋,真不好惹!上来就是一段《资治通鉴》,把我都弄傻了,比当年八嫂整得我还惨呢!”胤禟邪气地笑道:“这世上没有能比得上八嫂的女人。”胤禩对胤禟使了个眼色。太后笑道:“都能和诗璇相提并论了。哪天带来我瞧瞧。”胤禛黑着脸说道:“是,皇祖母。” 宫女摆上茶点,太后留我们品茶玩笑。直到康熙回来,几个阿哥都像以避猫鼠似的,规规矩矩地候着康熙落坐。胤禩先跪下,磕了个响头,说道:“儿臣不孝,恳请皇阿玛恕罪!”胤祯也跪下道:“儿臣无状,求皇阿玛饶恕儿臣。”其他几个人都跪下了,齐声说道:“儿臣不孝!”我又得陪跪。康熙端着茶杯,半日没有说话,太后说道:“孩子们都知道错了,皇上还不肯原谅他们!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皇上看呢!”康熙起身答道:“是,皇额娘。”摆手道:“都起来吧。这笔帐权且记下。若再有异心,二罪并罚。”阿哥们齐声应是。胤祉也有错?我百思不得其解。 康熙说道:“老远就听到皇额娘的笑声,朕也想听听什么这么好笑?”太后笑道:“诗璇专门讲给我听的。阿哥们也是借光,皇上想听另想法子吧。”阿哥们不解,我却明白,这段日子陪康熙闲谈,讲的是童话故事。康熙为了对皇太后尽孝道,偶尔也把这个讲给太后听。孰料太后听得入迷,可康熙偏不讲全,惹得太后心痒不已。更有甚者康熙只准我向太后请安,不得久坐,也不能从我处得知结尾,因此太后一直记在心上。康熙却笑道:“皇额娘该把诗璇还给朕了吧?”所有阿哥都变色,我的心如鹿撞,向胤禩求救。胤禩的脸色,也不比我强多少。太后拍拍我的手,说道:“皇上已经大愈了。诗璇也抄完书了,依我看让胤禩带她回府吧。省得一天天闹得我头痛。”我用力地点头。康熙一怔,说道:“抄完了?诗璇什么时候抄完的?”天哪!我光顾高兴见着胤禩了,也只顾感动他们对我的心意了,却忘记了告诉他们,康熙已经免除这项作业。我杀鸡抹似的对太后使眼色,太后不解,依旧命玉嬷嬷把那叠作业拿给康熙瞧。玉嬷嬷只拿了五份,我明显感觉到阿哥们松了一口气,我却急得暗暗跺脚,拿一份还有得说啊!康熙翻看一回,扔下第一份,说道:“这是十四写的。”第二份,“胤禟写的。”第三份“胤礻我抄的。”第四份“胤祉也写了一份!”第五份“还是十四写的。”叫到名字的都跪下了。康熙重重地一拍桌子,说道:“你们都愿意替罚!全都外面跪着去!”太后劝道:“皇上!”胤禛、胤祺和胤禩也跪下叩了头,跟着往外走。太后说道:“你们干什么去?”胤禩答道:“孙儿拜托九弟、十弟、十四弟写的,理当受罚。”胤祺答道:“皇祖母,孙儿也写了。凑巧没呈给皇阿玛。”太后瞧瞧康熙的脸色,说道:“四阿哥又是做什么?”胤禛从袖中取出一卷厚厚的老油纸,双手奉给康熙,说道:“儿臣愿意受罚。”不是《宋书》还是什么!康熙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都回来吧。兄弟齐心在这上头!朕不知该说你们什么好!”太后笑道:“都好了!这才像一家人么!皇上,好久没吃过团圆饭了,就我在这儿用晚膳吧。”康熙应允。 不一时,菜就端上来,我跟着太后上坐,康熙坐一侧,阿哥们小心翼翼地依序坐下,等着康熙举著。康熙四下一望,又把筷子放下。掌膳的太监吓得扑通跪下。可那些菜至少有一半是康熙爱吃的,我奇怪地看看太后,又看看胤禩,他们似乎也很不解。李德全躬身悄悄退下,不一时又端来两道菜,一碗冰糖煨肘子,一盘香酥鸡翅,还有一盘红豆糕。李德全恭恭敬敬地摆在康熙面前,拣碟盛了一块奉给康熙。康熙吃了起来,阿哥们才小心地夹了一筷子。太后也觉着奇怪,命玉嬷嬷拣了一块尝了尝,笑道:“甜咸爽口,不柴不腻,怨不得皇上不吃这些呢!玉嬷嬷,给阿哥们都拣一块尝尝。”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祯一尝就知道是我做的,胤祉、胤禛、胤祺尝过都显得讶然。太后说道:“李德全,叫那个厨子过来,我要当面赏他!”李德全躬身道:“回太后老佛爷的话儿,做菜的人就在老佛爷身边。”太后回头望着我,说道:“我听说过诗璇做菜很好吃,没想到好吃到这个程度。那会子,听说老九、老十和十四变法儿,留在老八那儿吃饭,我还当笑话儿呢!”胤礻我笑道:“皇祖母,八嫂说我们把八哥吃穷了,非朝我们要饭费。”我恶狠狠地瞪了胤礻我一眼,无声地说道,闭嘴。胤礻我唬得一低头。太后又说道:“不对呀!诗璇早早就来的,什么时候做的菜啊?”我站起来,期期艾艾地说道:“我做得快。”太后也不理论,康熙却冷笑道:“昨儿晚膳想着今天偷懒,做了两份。”被揭穿了,我一脸尴尬地立着。胤礻我扑哧地笑了。阿哥们都低下头,在下面偷笑。太后也笑了,说道:“真是什么奇事儿,怪事儿,诗璇都能干出来。皇上的御膳都能偷懒,竟然还敢给皇上吃剩饭!”我急道:“皇祖母,不是剩饭,是半成品。半成品!御膳房备膳时,也都是先制成半成品,再呈上来的!”康熙笑道:“越描越黑!”气氛终于轻松起来,我长出一口气。 阿哥们汗流浃背地吃过饭,我知道他们都没吃饱。康熙起身想告退,胤禛突然出列,跪禀道:“启禀皇阿玛,儿臣有下情陈奏!”康熙说道:“讲!”胤禛说道:“二哥病已大愈,现在殿外候见!”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我知道,康熙自从知晓胤礽被魇镇之后,就把他从的上驷院释放,关入咸安宫,并令胤禛监守。但是胤禛竟敢私自带胤礽离开咸安宫呢!我感觉到阴谋的狂潮。一股深深的寒意扑面而来。我无力地望向胤禩,胤禩也深有同感,只能给我一个宽慰的眼神。 康熙良久才说道:“叫他进来。”胤礽粗衣布服,负荆而入,对着康熙连叩三个响头,痛哭道:“皇阿玛,儿臣知错了!”太后的眼泪刷的掉下来,拿着帕子不住地擦拭,康熙颤抖着伸出手,扶起胤礽,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康熙话虽如 天与多情(清穿) 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26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26部分阅读 ,但眼睛却显出与外表不相称的冷静。康熙亲手取下胤礽背负的荆条,拉着胤礽的手,说道:“让皇阿玛好好看看。瘦了很多。”胤禩也瘦了很多耶!怎么就没看见。太后摆摆手,我们会意,都退出来。胤礻我不满地瞅了一眼胤禛,说道:“八哥,我们走。”我向胤祉、胤禛、胤祺肃了肃,先跑掉了。胤禩赶紧追了上来。附近无人,我又成了树熊,挂在胤禩身上。胤禩搂着我,温柔地吻下来。我喘息着问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有没有去你那些小老婆的房里?”胤禩哑然失笑,说道:“无论福晋大人在家与不在家,胤禩都禀承福晋大人的旨意,不敢越雷池一步。”我点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胤禩的吻又到了。 我倚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吸着新鲜空气,说道:“我好想你啊!带我回家吧。我好怕!”胤禩说道:“对不起。是我无能。我一定想法儿带你回家。”我坐在胤禩的膝上,说道:“四阿哥竟然把废太子从囚禁处带出来!你要小心!”胤禩说道:“不谈朝上的事情。我刚才瞧你的心悸之症,又有加重的迹象,不要太过忧劳了。那些由我来想。”我说道:“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不日皇上要下旨,由百官推选太子。”胤禩惊道:“皇阿玛说的?”我说道:“听我说完!一定不要让朝廷重臣保奏你!”胤禩说道:“为什么?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做了这么多,又筹划了这么多,不就是为那一天吗?”我没办法告诉他历史的真相,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道:“过露其才,为皇上所忌!如果重臣都保举你,那意味着大清有两个太阳,皇上能容忍吗?你想想,满朝的臣子都拥护的人,任何一位皇帝都会忌惮!宋、齐、梁、陈,哪一个不是大臣纂位得的江山,而你是皇子,比大臣更名正言顺。如果皇上知晓你有这种实力,他会毫不留情地把你的羽翼翦除得一干二净!皇上批驳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批驳唐肃宗的灵武即位。他是一位强势君主,在他有生之年,不会准许自己成为唐高祖或是唐玄宗,你不能冒这个险。成败就在此一举!如果大臣们真的保奏你,你,你的后半生……”我的泪流了下来。胤禩把我搂在怀里,说道:“容我想想。我一定听你的。”我忽然想起来,说道:“你被圈了,解禁了吗?”胤禩说道:“解了。而且皇阿玛仍旧让我署领内务府。”我欣喜道:“阿弥陀佛!总算改变了一些。”胤禩说道:“改变了什么?”我调皮地笑道:“应该是皇上革了你的贝勒,撤了你的内务府差使才是正对的。”胤禩捧起我的脸,说道:“诗璇,你不像是这个世间的人。你如仙子超凡脱俗,又如天神般洞悉真相。你上天赐给我的珍宝!我担心!我怕!我真怕有一天会失去你!”我笑道:“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胤禩紧紧地抱着我,把头埋到我胸前。 一声轻轻地咳嗽,唬得我们连忙分开,魏珠尴尬地站在几米远,行礼道:“主子叫奴才好找!皇上宣主子呢!”月上柳梢头,我们说得有这么久吗?我依着胤禩,说道:“你去回皇上,找不着我。”魏珠笑道:“主子说笑了。这新宫主子能去哪儿呢?而且皇上说,找不到主子就请八爷找。叫八爷送主子过去。主子一定不想八爷送主子过去吧!”胤禩说道:“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一步三回头,跟着魏珠来到康熙的寝殿。康熙穿着内衣,依在床边看书。我到纱橱外面就止步了。李德全和魏珠并当值的人都退下了。我心惊胆战地望着康熙。康熙合上书,说道:“你去哪儿了?”我低声答道:“和八阿哥在一起。”康熙道:“想他吗?”我不敢答是,康熙走到我面前,捏起我的下颔说道:“那么他想你吗?”我点点头,又慌乱地躲避着康熙的目光,听他又说道:“你一定有很疑问想问朕?”我悄悄地后退一小步,想躲开他的手。他的手一用力,好痛啊!我只好又前进了一大步,龙涎香味直冲我的鼻子。我忍着痛,说道:“我想问皇上——二阿哥出来,是皇上安排的吧?”康熙抚着我的脸,笑道:“很聪明。”我惊讶地说道:“真是皇上安排的?”康熙笑着说道:“没有朕的旨意,胤禛不敢。”我叹气低头道:“皇上宣我来,就是告诉我这件事?”康熙依旧笑着说道:“朕不想看你和胤禩在一起。”我吓得倒退一大步,心头突突地乱跳。 康熙负手说道:“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知道朕为什么没有革了胤禩的爵位,甚至没有撤了他内务府的差使?”我扶着胸口犹豫着如何回答他,康熙说道:“说实话。”我一咬牙,说道:“郑伯克段于鄢。”我引用过这句话,是为了说服胤禩不战而屈人,而如今引用这句话,想探康熙的真实意图。康熙抚掌道:“聪明的丫头!朕小看你了。从你写出《河臣箴》,朕就应该看出你的能耐。你是个爱胡闹的小丫头,但也是个冷静明慧的女人,甚至一个胸怀河山的男子也有所不及。朕反悔了。”我惊恐地退到一边,康熙没动继续说道:“这些天朕已经习惯看到你。每当看见你守候在这里,看见你欢喜地迎接着朕,朕心里那种喜悦难以言表。你可知道朕也想你吗?只这一会儿,朕就有椎心刺骨的痛楚。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尝到了这种滋味,跟朕有同一种感觉。朕有时很羡慕老九、老十和十四,他们毫无顾忌地跑到胤禩那儿,理直气壮地吃你做的东西,跟胤禩抢夺你做的小玩意。朕今天看到胤礻我赢来的荷包,朕觉得很失落,朕甚至都不如胤祥。那个所谓不知去向的荷包,不就是胤祥贴身收藏的宝贝吗!”我原是叫抱琴来府上叙旧,走时才把已封好的盒子交给她,而且要胤祥独自一人时再打开。这么机密,康熙都知道!我鼓起勇气说道:“我懂皇上的话。但现在皇上已经,已经是皇阿玛了。既然二阿哥已经开释,十三阿哥……”康熙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说道:“不准提他。他和胤礽一样,完全辜负了朕的信任。”我小声说道:“又不是他的错!”康熙说道:“他竟然引疯傻的胤礽,到帐殿处窥测朕,制造帐殿夜警!”我的天哪!胤祥竟然这么干!他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赌博啊!想起书上写着胤礽被魇的争论,尤其是唯物论根深蒂固,我立刻接道:“那可未必!这痴傻可谁也判断不了真假。谁被谁算计,还是有待论证呢!”康熙的眉头微微一动,我想我的话起作用了。剩下的就是他的思考了。 我试着说道:“夜已深了,请皇上准许我告退。”康熙微微一笑,说道:“去吧。告诉胤禩,他不过是贱妇所生的庶子,他只是朕留给大清江山的栋梁,不要做自毁前程的事情。”我肃了肃身,无力地走出门。我该怎么做呢?至少现在康熙从心底根本否定胤禩作为继承人的想法。我的胤禩,你的努力,我的努力,难道是水中捞月?你的未来就是注定吗?不!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哪怕是背上一个“篡”字!九门提督加征西大将军!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挺直身体,微笑着走向胤禩。 第五十章 失意 议立太子的诏命下来了。我叮咛了又叮咛,嘱咐了又嘱咐。胤禩勉强笑着答应,却不回答我任何话。而且太医来看过我,说我气血不足,心悸之症加重,胤禩急坏了,不准我再参加他们的议事。我担心起来,康熙的话都挑明了,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我又不能告诉他康熙的想法,这样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我该怎么办呢? 群臣议立的那一天,我一夜未睡。胤禩起身,我也跟着起来。他温柔地说道:“再睡会儿!”我帮他穿戴朝服,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冷静!不论皇阿玛说什么,都不要反抗!”他愣了一下,然后握住我的手,说道:“我会赢。”我勉强笑道:“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他把我的手放到胸口,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我不能让二哥东山再起。我要保护你!保护弘旺!”我说道:“也许你是对的。我等你回来!”他点点头,大步走出去。 我在府中坐立不安的等候,天将午时,胤禩还没回来。入画百般与我开解,却没有一点起色。午时了,我再也受不了,命侍书和入画服侍我更衣,我要进宫瞧瞧!我一催一边安慰自己,不会再坏了。上次应该撤差革爵,都躲过去。这回顶多斥责。不会有大事的!这时胤礻我扑进来说道:“八嫂,大事不好!”我呼地站起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胤礻我说道:“群臣保奏八哥当太子。皇阿玛说八哥母家微贱,不堪大用!还说八哥结交大臣,有不臣之心。罚八哥奉先殿长跪!待查明事实,再行议罪。”我一抖,手中的帕子慢慢地飘落到地上,问道:“皇阿玛想怎么查?胤禟和胤祯呢?”胤礻我说道:“九哥陪着八哥呢。十四弟一言不发地回府了。皇阿玛没说怎么查。我赶着回来给八嫂报信儿。”我叹息着说道:“终究还是来了。十弟先请回吧。我需要想想。”胤礻我奇怪地看着我,但答应着走了。 府内上下听到这个消息,乱成一团。那几个小老婆围上来,泪天泪地问我怎么办?毛氏哭着喊着,她可怎么活哟。我不耐烦地说道:“你昨不是要打制新首饰,配得上新福晋的身份吗?回去接着看你的首饰去!”命入画和阿古把这些娘们儿都打发掉,自己也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到天黑,胤禩回来了。他的脸色青灰,嘴唇干裂,我微笑着迎上去,说道:“你回来了。”他半天没说话,自己进了房,望着烛台发呆。我静静地陪坐在他身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诗璇,我,我没能……诗璇,对不起!我,我很难过!”他的眼泪流了下来。他一直是一个坚强隐忍的人,他的双肩能担起大山,但今天,他担不动了,或者说他一直坚持的信念轰然倒塌。他面对如此巨大的挫折,面对他所要守护的人无力了,他茫然无措。我轻轻抚去他的泪,笑道:“我们还没有输。皇阿玛现在不想立你当太子,不等于将来不想立你。记得我预言吗?一废太子时,我们会有大败。你们当时问有一废,是不是还有二废?我可以告诉你,还有二废。二阿哥登不上帝位。只要我们努力,我们一定会赢。”他的泪止不住,把头埋在我的膝上,哽咽着说道:“我太难受。皇阿玛说我是辛者库奴仆所出的庶子,按礼法应列入贱籍,不配太子的宝座。我真的太难受了。”我说道:“皇阿玛这样说也没错。但是你的能力,使他刮目相看啊!他没封七阿哥,甚至没封胤祥的爵位,却封你为贝勒,证明他认同你的能力,欣赏你的才干。不要因为这一次而消沉。二阿哥不适合帝位,皇阿玛心中有数。战时立功,平时立贤。你占一个贤字。你的希望依然很大。而且,只要实力够强,你可以问鼎大宝。”他抬起来,说道:“实力?佟国维、马齐、李光第都保举我,我的实力还不够强?”我说道:“俗语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只有廷臣的支持,没有军事实力啊!”他低下头,说道:“经此一事,我哪有机会获得兵权!”我说道:“韬光养晦,静待时机。”其实我不过是来安慰他而已。我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这两件大事——殿前受责、保奏太子,都应验了。至于复立太子,只是时间问题。我真的好怕。胤禛说过的话,一定会做数。史书写得已经很可怕了,现在又多了我,他会更加憎恨胤禩,会变本加厉地对待胤禩。老天啊!请保佑胤禩吧。我不想我亲身经历那凄苦哀绝的一幕。我扶胤禩起来,笑着说道:“我预备了点心,吃一些可好?”胤禩心事重重,强笑道:“我不饿。你吃点东西,早些歇息吧。”说完他就去书房了。我无力地倚在床边,呆呆地坐到天明。 从保奏太子一事未成,胤禩一直沉闷着。他虽然也在笑,虽然也照常上朝,但那种沉闷的心情,不是一时半刻能开解的。胤禟和胤礻我常来开解他,也不见一点起色。胤祯却有一段日子没来了,说是康熙派他到步军统领衙门历练,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吃住都在衙门里。直到正月里,他才跑过来。 胤祯练得又黑又结实,虽穿着厚重的棉服,仍然压不住威武之气。胤禩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十四弟越发能干了。”胤祯大刀金马地坐下,说道:“八嫂,我都饿惨了。赶快给我弄点吃的。”我笑笑,望向胤禩。胤禩说道:“也好,我们兄弟好久没聚过。来人,去请九爷、十爷来。我们今天好好吃一顿。”我起身往厨房走,胤祯在后面补道:“我要喝那个酸笋鱼汤,还有上回那个清蒸鲈鱼,这些日子可把我饿死了。”胤禩说道:“哪里来的鲈鱼?”胤祯说道:“八哥别当我不知道!杭州那边给鄂傅学的碳敬,那小子转手就送到八哥府上了。鄂傅学这小子,眨眼就成了一等侍卫,还那么跟愣头青似的。八哥用了什么法子,使他把外省孝敬的送过来?”胤禩苦笑道:“我哪有什么法子!那是他孝敬诗璇的。把咱们吓得半死的那一回,也是他把诗璇带进乾清宫的。” 我到了厨房,指挥收拾了一桌菜,胤禟和胤礻我也到了。他们兄弟团坐饮酒,我本想离开,胤禟、胤礻我和胤祯的眼神都在挽留,胤禩只得留我坐下。胤礻我带来了一个惊人消息,康熙追问谁首倡保举胤禩的。胤禟冷笑道:“皇阿玛想把八哥连根拔起啊!”胤禩喝了口酒,说道:“这件事没有人联络。皇阿玛即使查也没有干系。只是这些大臣们公忠体国,如果因此受了牵连,岂不是我之过错!”胤祯说道:“八哥也不必过虑。皇阿玛也不见得非要追究谁!那回我在朝上那么顶撞于皇阿玛,不也就挨了二十板而已。”胤礻我说道:“你把我们的魂都快吓没了。如果不是五哥拦着皇阿玛,八嫂又冲进去一闹。能那么轻易了局?”胤祯笑道:“那一回啊!我和九哥还带着毒药呢,打算死谏皇阿玛。”胤禩倒不知道这回事,感激地望着两个弟弟,端起酒杯,说道:“大恩不言谢,这杯酒我敬两位兄弟。”兄弟四人把酒干了。胤礻我转向我,说道:“八嫂说下一步怎么干?”我笑道:“哪里有一下步,等待时机好了。地利人和都占了,只差天时。”胤禟说道:“可谁知道皇阿玛什么时候改变心意啊!”我答道:“只要复立了二阿哥,皇阿玛很快会改变心意的。”胤禟冷笑道:“废太子复位板上钉钉了!”我说道:“皇阿玛担心君权旁落。在他放下心之日,也就是二阿哥永不复起之日。”他们不约而同端起酒杯。 一醉解千愁。胤禩这一段时间太压抑了,让他一醉也好。我则出来,慢慢散步。走到转弯儿处,胤祯追了过来,我停下脚步,示意侍书和入画等退下,然后问道:“还有事?”胤祯笔直地站在我面前,说道:“诗璇,皇阿玛不会立八哥为皇太子。”我虽然早有感觉,咋一听还有些受不了。我勉强含笑道:“哪里听来的?可不是好消息呢!”胤祯说道:“皇阿玛命我去步军统领衙门时,亲口对我说的。皇阿玛从心底就否定八哥当太子,如今群臣保奏,皇阿玛已加了一下‘更’字。”我觉得天旋地转,扶着廊柱站稳,说道:“我知道了。谢谢十四弟!”胤祯脸胀红了,说’道:“我来不是听你道谢的。——八哥保护不了你,我来保护你。你要的我都能给,我有的都是你的!”我怔怔地望着胤祯,说道:“胤祯,谢谢你!可是……”胤祯挡住我下面的话,说道:“不要说了。你说的我都明白,你改变不了我的心意。诗璇,我喜欢你!”说完,他转身就走。我想叫住他,却又觉得浑身无力,倚在廊柱上。 胤祯加入了。他将以另一位夺嫡的皇子走上历史舞台。我不知道该阻止他,还是该帮助他。阻止他,即使他放弃了,他的四哥胤禛,也未必会放过他,未必不让他半生与皇陵为伴!帮助他,他胜利了,会比他的四哥强吗?他也许不会杀胤禟,也许不会囚禁胤礻我,但他未见得会放过胤禩。一位在朝臣中的广泛威信的皇子,特别同是兄弟,任何一位皇帝都会加以压制,甚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更何况他对我执念呢! 我酸软无力地走回房。很晚胤禩才醉熏熏地回来。他一进门,就抱住我,泪如泉涌。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他抱紧我,说道:“诗璇,我真没本事。我……你会不会瞧不起我?会不会嫌弃我?”我擦拭着他的泪,说道:“怎么会呢!记得在塞外的时候吗?你说过一句话,真正地打动我!你说,你喜欢我不是因为我的势力,而是因为我,而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皇子,而是因为胤禩这个人。胤禩,不要怕,不要彷徨。无论多么艰难,无论多么潦倒,我对你的情谊始终不渝。我支持你争储,不是为了正位东宫,母仪天下。我为的是你一生平安,为的是我们长相厮守。成也好,败也好,我都是你胤禩的人。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们会闯过这一关,走向海阔天空。即使败了,我也会随同你圈禁,随同你一起走向法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他吻上来,疯狂地吮着我的唇。 胤禩睡着了。我抱膝坐在他身边,轻轻地抚着他的面颊。我的胤禩,你是我的天啊,振作起来吧。即使败,也败得轰轰烈烈。即使焚尸扬灰,也让我含笑而去。即使注定要输,你也要堂堂正正的,以天潢贵胄的骄傲,慷慨而去。 这一醉,并没有多大起色。胤禩依然沉闷地过着每一天。他的内务府总管早被革去,康熙又不派给他差事,虽然每日上朝,却是一位闲散宗室。有了保举太子一事,他凡事低调,能省则省,偶尔上道折子,更多是康熙示意的悔罪。反观胤礽,康熙每日不是召见,就是遣人问候,其用意太明显了。而胤禛和胤祯却越发地忙了。胤禛承担了许多胤禩的差使,胤祯则取代了胤祥的位子。至于胤祥,在正月里被放回家了。这一打击对他不小。听说他很少出门,而且康熙口谕,他非奉诏不得见驾,更是雪上加霜。 正月十五,宫里赏灯。每年为了躲康熙,我都称病。今年胤禩本来也想按惯例代我告病。我拒绝了。这次,我要和胤禩并肩站在一起。风雨我们共担。胤禩感动地握住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我特意挑了件品红的袍子,满头珠翠,与他一同进宫。那班小老婆想去又不敢去,而孩子们则是我不同意带。这些小贵族们最势利,家大人一灌输,孩子们就带出来,我可不想这几个小家伙受委屈。 一进乾清宫,我就知道坏了。我们出门早,人家出门更早。我保持着笑容迈步进去,胤禩本来有些僵硬,但看到我的笑容,也晴朗起来,牵着我手优雅地走进去。殿内本来喧闹着,瞬间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我忍着抓狂的冲动,保持着矜持,扶着胤禩的手向每一位致意。胤禩给二、三、四、五、七行礼,我也老实地蹲蹲身。胤礽笑道:“见到八弟妹了。难得啊!”你还笑得出来!我挺直身子,肃了肃,转过身与各位福晋打招呼。别人还可,前太子妃石氏和孝敬宪皇后眼神跟刀锋似的。我毫不客气地迎了上去。 康熙和太后来了。 太后扶着五福晋富察氏的手,走了进来,忽地一眼瞧见我,说道:“诗璇来了?快过来。”我保持着仪态走到太后面前,端端正正地肃身行礼。太后笑道:“丫头这几年头一回啊!”我没有以往日的小女儿态对待太后,而是一副标准的孙媳姿势。太后会意一笑,伸手道:“跟皇祖母坐吧。”我说道:“回皇祖母的话儿,诗璇今天依制守礼,与八阿哥同坐。”旁边胤礻我扑哧笑道:“看样子八嫂还要举案齐眉!”福晋们登时笑得花枝招展,我敛襟恭谨地答道:“今天不用我传菜,无法举案齐眉,让十阿哥失望,实在惶恐。”胤礻我惊恐地看着我,说道:“八嫂,刚才的话算我没说。八嫂上回不说我那个犀角腰带好吗?我回去就打发人送到府上。”胤祯都笑得快透不过气来,要不是康熙在场,非笑趴下不可。 康熙沉着脸,说道:“太后的话还敢反驳!越发的骄纵了。坐你的老位子去。”我说道:“我不坐那儿。”康熙望着我说道:“大胆!”所有的表情都变成了惊惶。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还没怎么着呢!胤禩跪下了,说道:“诗璇无状,请皇阿玛恕罪。”康熙说道:“她自己不会说!退下。”冷着脸又说道:“不坐你该坐的位子,就去绛雪轩罚跪。”我是给胤禩争面子来的,我忍!我忍!我肃了肃,扶着太后往上走。太后笑着拍拍我的手,悄笑道:“非闹出点故事来!” 大家依序坐定,例行的家宴,例行的故事。我没有坐在那个位子的惶恐,只有淡淡的哀伤。胤禩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慢慢地把琼浆玉液倒入口中,那一杯杯仿佛咸涩的眼泪,浇在我的心头。康熙的目光始终在我身上飘来飘去,不时吩咐给我添换菜肴,我装作没看见。我望向胤祥,他瘦了许多,人也消沉了许多,唯一没变就是那份执着。另一道目光来自胤禛。他的目光灼热,仿佛要把我燃烬,我努力不触碰他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越过,寻找那个年氏侧福晋。 一个娇俏的江南女人跃入我眼帘,她在那一队里那么鲜活,那么出众,使我一眼就判定,就是那个有名的敦肃皇贵妃。带着小家碧玉的羞涩,带着江南女子的灵秀,也许就是这种水一般的女人,才能网住像胤禛这样人的心。而年氏的目光也聚在我身上,那里充盈着嫉恨,厌恶,也许还有恶毒的诅咒。我讶然,她不是胤禛最宠爱的女人吗?盯着我干嘛?莫非她向胤禩求爱不成,才愤然下嫁胤禛。可我都被我的想法搞笑了。 胤禩已半酣,使我心痛不已。我走到胤禩身边,在他讶然地注视下,我端起酒壶,为他满斟了一杯。他笑了。康熙却打发李德全叫我上去,刚要训斥,太后笑道:“家里多少酒斟不得,跑这儿来点眼。你这丫头!来给皇祖母斟酒。”我笑嘻嘻地为太后斟酒。我也乖乖地为康熙斟了一杯酒,跪下双手奉给康熙。康熙冷着脸,但还是接过去。累得我半死,终于家宴结束了。康熙和太后一撤,我第一个逃出去。胤禩心情好了很多,不紧不慢地跟在我后面。 正月快过了,我想起胤禩的生日,除了那年送了一件坎肩给他。这几年都吃一顿就过去了。我决定给他好好筹划一个生日。我把盍府上下指挥得团团转,入画也过起了主子瘾。家里那些小老婆们,都跟入画打起进步来。入画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每天忙过后,就听入画讲某某人如何贿赂她,她又是如何铁面无私拒绝的,把我和奶娘、侍书笑得直不起腰了,待胤禩进来又忙收住,搞得他莫名其妙。 正日子前三天,我就把胤禩打发到小老婆房里,又把弘晗、弘昭、若玉三个叫过来,进行训练。三个小家伙不愧是胤禩的血统,个个聪明伶俐,小嘴儿都跟抹了蜜似的。看着他们,想着我的弘旺。每个月初二、十六只能见一面,每回只有一个时辰,我抱着他不想撒手。宜妃说,当初她也是这样想五阿哥的。我很生气。我又不是宫里,守着这套礼数做什么。谁规定皇子的福晋也不能抚养自己的儿子。有一次遇见康熙,我就把这话拐弯抹角地说了。康熙笑着告诉我,如果我想念弘旺,可以搬回绛雪轩,让弘旺天天过来给我请安。弘旺躺在婴儿床上,给我请哪门子安。我暗叫倒霉!千算万算还遇见了康熙。 正日子终于到了。那三个小家伙都铆足了劲,等着在他们老爸面前露一回脸。我今天则换上新赶制的衣服——民国式样的偏襟短袄,宝蓝色云锦,滚着月白色边,同一质地的拖泥长裙,编了两条大辫子,头上只插了只珠凤,连我房里的丫头都惊艳了。 我们齐整整地等在房里,胤禩终于回来了。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迎出门,眼前的情形却使我有跑回去的冲动。康熙来了。还带着胤礽、胤祉、胤禛、胤祺、胤禟、胤礻我和胤祯。我下意识地围紧氅衣,肃身行礼。至于胤禩那些小老婆们,都慌慌张张的,藏也不是,露也不是。康熙命我们起身,说道:“今儿朕借着胤禩生日的机会,来贝勒府吃顿饭。”那话虽笑着说的,眼神却透着冷冽。我勉强笑道:“皇阿玛能来荣幸之至,篷壁生辉!”若玉怯生生地倚在我身边,眼里透着恐惧。我微笑着抱抱若玉,柔声说道:“我们若玉最漂亮。皇爷爷喜欢。”胤禩说道:“带着孩子下去吧。”我答应了正要走,康熙说道:“不必。你既然带着孩子们来,一定另有安排。朕就不能瞧瞧了?”我只得又把三个小家伙带进来,安慰一番。 里面早已布置好的。本是团圆坐位,又忙重新调换,设置屏风。我们内眷坐屏风里面那桌,康熙他们坐外面这桌。康熙命胤禩坐他东面,左一是胤礽,其他人依序入位。丫头们鱼贯而入摆上菜肴。李德全一丝不茍地验毒后,胤禩起来试膳,这才奉给康熙。我赶忙往外溜,穿这身衣服,不出乱子才怪呢!还没等走到后门边上,康熙说道:“诗璇今天梳的头发,倒有从前的格格风采。”我只得停下脚步,预备着康熙宣我。胤礽接道:“回皇阿玛,这倒让儿臣想起塞外之行那个骄傲的小孔雀!那回儿臣等与蒙古王子比试时,八弟妹组织儿臣等学唱《精忠报国》,场面真是难忘。”在座的人都神往起来。胤礻我先笑道:“启禀皇阿玛,那回本来派二哥打旗,没想到四哥唱歌那么难听,才改成四哥上的。四哥还落了套龙袍。我们这个悔啊!”胤祉笑道:“这么多年过去,八弟妹风采更胜从前。”胤礻我抢道:“八嫂才年一十八岁!比起我们兄弟,就是十四弟,也小多了。”我在后面暗骂胤礻我,跺着脚暗道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康熙说道:“诗璇,出来。”我低着头出来,康熙看看我,说道:“氅衣怎么还穿着?回头该热伤风了。”我答道:“回皇阿玛的话,臣媳畏寒。”胤禩使了个眼色,我只得解下来,肃身向康熙行礼道:“臣媳失礼,请皇阿玛恕罪。”我都蹲了半日了,他是恕罪还是降罪啊?我偷眼瞧康熙,却见他们每个人都呆呆地望着我。不就穿了件新潮的衣服吗?你们也用不着像看恐龙似的看着我。我咳了一声,没反应,再咳一声,还没反应,气得我站起来,说道:“皇阿玛请用膳。”康熙尴尬地举起筷子,他们兄弟也举起筷子,大吃特吃起来。 丫头们不时地添换菜蔬。他们这个样子使我想起大学时代集体外出就餐,上一道菜,光一个盘子,不论男孩儿女孩儿,都敲着空盘子高喊“上菜!上菜!”他们怎么就不想想,他们在和他们的皇帝老爸用膳呢!要矜持!要矜持!那几个女人都趴在屏风缝隙处,瞧着外面的情形。三个小家伙则跑过来,说道:“额娘,我们要给阿玛祝寿。”我笑着捏了捏弘昭和弘晗的小脸,说道:“去吧。先给皇爷爷磕头,然后再陈奏你们的意愿。记住了吗?”三个小家伙齐声答:“记住了。” 三个小家伙跑过去,给康熙磕头陈述了拜寿的愿望。虽然口齿不清,但大致意思对了。康熙应允。弘昭和弘晗各捧着一朵玫瑰,对着若玉大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若玉则很配合地表现出或羞涩,或调侃,或欣喜,或无奈。胤礻我早笑得捶胸顿足,胤祯已伏在桌上直不起腰来。胤祉则边笑边叹道:“只有八弟妹能写出这词儿。” 三个小家伙唱完了,规规矩矩给康熙行礼。胤禩笑着把三个都搂在怀里,每个亲了一下。弘昭欢叫道:“额娘也要奖励。”挣脱胤禩的怀抱,向我跑来。弘晗和若玉也挣扎出来,毫不落后地冲过来。康熙问道:“什么奖励?”胤禩尴尬地说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诗璇定的规矩,他们三个哪个表现得好就亲哪个一下。所以他们三个每做好一件事儿,都要诗璇奖励一次。”胤禟一口酒喷出来,起身向康熙请罪。康熙说道:“这规矩定的!”又道:“就这个寿礼吗?”我出来答道:“皇阿玛吃的、弘晗他们唱的,都是寿礼。”康熙说道:“简薄了些。”我笑道:“小家子,没个进项,可不得节俭。”康熙说道:“你总有理。蛋糕呢?”我晕倒。想着胤禩不爱吃这东西,我只准备了一个鲜奶水果蛋糕,给那三个小东西吃的。我一数来的人,可真不好说。康熙说道:“李德全,启驾时带上蛋糕,留着朕晚上当点心。”李德全答应着。又说:“不愿意?”胤禩答道:“晋献皇阿玛还不定受呢。儿臣实在荣幸。来人,快准备好。”我小声补充道:“又不给进项,还往宫顺。”康熙说道:“你要朝朕要饭钱吗?”我答道:“臣媳不敢。” 康熙说道:“朕来也不是为吃这顿饭。”阿哥们都起身,我待也不是,退也不是。康熙呷了口茶,说道:“去年塞外发生的事情,朕想过朕也有不是。”阿哥们齐声答道“儿臣不敢。”康熙说道:“所以朕想做一番补救。李德全!”李德全从袖中取出一个黄缎宝册,说道:“上谕……”阿哥们齐打马袖跪下,叩头道:“儿臣听旨。”我也跪下了。 李德全念道:“上谕,诏晋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淳郡王,皇十子胤礻我敦郡王,皇九子胤禟固山贝子,皇十二子胤祹多罗贝勒,皇十四子胤祯固山贝子。皇八子胤禩结党营私,外具贤名,实行笼络臣工,行止不端。着革贝勒爵,闭门思过,以观后效。钦此。”阿哥们齐声答道:“儿臣领旨谢恩。”康熙说道:“启驾。”李德全在前引导,胤礽冷笑一声,率先跟着出去。胤禛的目光如刀锋,直直地割向我。其他人的目光则显得无奈,紧跟着康熙出去。胤禩面白如纸,强自按捺着,起身恭送。我担心极了,抢步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彩云霁月而已。”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与我一同送至中门。我停下脚步,依制跪下,恭送康熙。 康熙停下脚步,说道:“生气了?”我愕然,康熙冷笑道:“你不是生气,绝不会依礼守制的。”我仰望着康熙,绽放出笑容,说道:“启禀皇阿玛,那些是小时胡闹。在八阿哥面前,臣媳不过是福晋,定要依礼守制,不落人褒贬,有损八阿哥贤名。”康熙点着我,说道:“牙尖嘴利。朕看是太过骄纵了。”我答道:“皇阿玛不是第一天说这话。况且,臣媳认为说这话有些晚了。”胤禩赶快跪下,叩头替我请罪。康熙拂袖而去。 胤禩回来,我忙迎上来,没想到他已神清气爽了。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他微笑着说道:“怎么了?”我拉着胤禩的手,说道:“你可别闷在心里!想哭就哭出来吧。再不摔一顿东西也好。你这个样子……”胤禩握紧我的手,说道:“我没事儿了。至少证明我在朝中的地位,皇阿玛用革爵来分化这些臣工。我有实力。你说得对——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所要做的,只是改变皇阿玛的心意而已。诗璇,你放心,我会赢!为你,为弘旺,赢得万里河山。”我松了口气,心却在绞痛。 第五十一章 墨云 胤禩真做起他的闲散宗室了。他每日读书,下棋,偶尔骑马,还有几次偷偷带着我逛街。尽管周围有好多人跟着,我们两个自由地漫步街头。凡是没见过的东西,我就立刻往家里搬,胤禩笑问我,他没了进项,坐吃山空,我这么买他可养不起我。我一脸鄙视,告诉他胤禟才拿来一堆银票,实在不行,我再省吃俭用好了,听得他一脸无奈。我知道,太子复立之后,康熙跟着就得复胤禩的爵位,他需要胤禩牵制太子 。而胤禩钱这方面是不成问题,八爷虽贤,但钱财上面可有金山银山堆着呢。他让我管家,这回作茧自缚了吧。再说,我可是正牌财务管理的学士呢!这个时代虽然很简陋,但我小小投资一下,也有不少赚头。另外一项进益,我没挑明,胤禩肯定心知肚明——康熙的赏赐。虽然因为我嫁给胤禩,康熙很生气,但康熙对我赏赐没有减少,例赏、节赏、寿赏,还有心血来潮的赏赐,从来没间断过。尤其是南苑回来之后,魏珠三天两头来一趟。 胤禩已平复,还百般安慰我,可我还是很烦闷。如果真按照历史的脚步前进,我该怎么办呢?想起学生时代,我心情不好时,就去天主教堂听弥撒。当然我从不忏悔。做的事就不要后悔,后悔的事情不要做。 听说白晋他们在南堂传教,我坐车直奔南堂。一到我才发现,这不是宣武门的天主教堂吗?我再辨辨方向,果然是宣武门天主教堂。我激动地跑进去。白晋迎出来,我按着西方人的习俗,向白晋伸出手。白晋欣喜地说道:“福晋总能给我惊喜。”白晋没穿神父的袍子,而是一身精干的装束。我笑道:“白师傅真像国王的火枪手。”白晋讶然地说道:“这个福晋也知道?”我说道:“白师傅还是叫我诗璇吧。我听着更舒服些。白师傅在做什么?”白晋说道:“我和张诚神父比试击剑。这回皇上派我到长城测绘,我真感觉到年纪大了。皇上还说要派我主持绘制《康熙皇舆图》,所以应该加强锻炼身体。完不成伟大皇帝陛下的任务,愧对天下的百姓啊。”我笑道:“白师傅更像我大清的子民了。可我没想到白师傅还会击剑!白师傅是神职人员,击剑可是军人玩的游戏啊。”白晋笑道:“在法国每个贵族子弟都要学习击剑。在进入神学院前,我的剑术在同龄中佼佼者。”我忽然心血来潮,缠着白晋要学击剑。白晋拗不过我,和张诚指导起来。 从此以后,白晋和张诚一有空,我就跑过来学习。为了这个业余爱好,我托白晋从法国进口了全套装备,顺带开列了一个清单,把我能想到的法国货,乃至于全欧洲这个时代的物品,统统要了若干。当两大船货物进入宁波港时,着实把守备惊着了。听说是八福晋订的货物时,他都有跳海的冲动。我奇怪地问入画为什么。入画得意地比道惹不起皇上呗。放进去是给八阿哥面子,皇上饶不了他;不放进去是不给八福晋面子,皇上更饶不了他。我啐了入画一口,骂她外面听着什么意思。入画委屈地告诉我,我是皇上第一得意之人,外面都传遍了。堵不住悠悠众口,也就由他们去吧。胤禩很新奇也很无奈地看着这些在他眼中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在路上走了三个多月,我每天看见他的第一件必问东西到了吗,他烦不胜烦还得摆出十足的耐心,温言安慰我“脆弱”的心灵。我很佩服他的耐心,也很感动,不过还是照问不误。东西来时,开列的帐单唬了我一跳。我很没风度地质问白晋,物以稀为贵,也用不着狮子大开口啊!白晋老老实实地列举这一趟进口的费用,他也委屈地说,他未从中谋一分的利。我也只得作罢。胤禟听说后,替我付了一半账,轻描淡写地说不好意思全替我付。而另一半账 天与多情(清穿) 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27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27部分阅读 是内务府出的,害得我穿戴整齐找康熙谢恩。康熙也很不大器,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说这顶胤禩生日的那顿饭,还命我少花些钱,别总抱怨没钱。我不情愿地谢恩,赶快跑了。李德全在后面偷笑。 康熙巡幸塞外的诏命下来了,胤禩果在随行之列。那三个八爷党立刻跑来了。胤礻我进来就拍桌子,说道:“皇阿玛怎么偏带八哥去,我和九哥不去也罢了。怎么十四弟也不让去啊?”胤禟冷笑道:“皇阿玛的举动再明显不过了。这是为监视八哥,以防京中有事,不带我们去,以防塞外巡幸有事。可这样一来,太子在行军中,保不齐有什么举动,八哥就危险了。”胤禩说道:“九弟过虑了。这次巡视塞外,皇阿玛早做好准备了。太子有何异动,瞒不过皇阿玛。而且皇阿玛还带上了十三。现在太子和十三势成水火,两方互相牵制,料也出不了大事。”胤禟说道:“八哥想得太少了。别人不晓得,咱们还不晓得。十三下的套儿,引太子往里钻,他那么个直性儿人,又素以谨慎著称,会干这个?不是四哥在后面指使,他有那个花花肠子?他把所有的都背起来。四哥倒晋了雍亲王。什么世道!而且这回塞外之行,四哥有什么动作也不定。再说那个太子,他恨八哥那样儿,保不齐不择手段对付八哥。尤其行猎时,防不胜防啊。”胤祯托腮出了会儿神,才说道:“我跟八哥去。”我们同时问道:“你?你怎么去?你刚被皇阿玛拒回来啊!”胤祯说道:“明着不能去,我暗地里去。我手下的孙泰,身手好,心又细,和阿古两个人也尽够了。我扮作行脚的商人,带着侍卫跟着八哥。若有行围的时候,在猎场里就近保护八哥。”胤禩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胤礻我先拍手叫好。胤禟则说:“这一趟得走几个月呢!一个阿哥几个月不在京里,也不在府上,人家能不怀疑吗?”胤祯笑道:“这个我想过了。路上不会出事,皇阿玛会在避暑山庄驻跸些日子,我这个时候才出发。危险也就在猎场上,算起来也就一两个月的功夫,明年正月是皇祖母七旬圣寿,我再报皇阿玛江南搜寻寿礼,皇阿玛一定准奏,也就没人心怀疑了。”胤禟大力地拍着胤祯的肩膀,笑道:“行啊!十四弟能独挡一面了!”胤祯能为胤禩放下阿哥的身段充当保镖,使我感动得无以复加。我哽咽着说道:“既然十四想着皇祖母的圣寿,明年圣寿节,我一定帮十四为皇祖母筹划一个盛大的庆典。”胤祯的眼睛一亮,说道:“八嫂,我可当真了。君子一言,”我答道:“快马一鞭。” 送走他们,我回房替胤禩打点出行的东西。胤禩进来搂住我,说道:“我不在家时,有事找九弟。”我点头,胤禩笑道:“别担心。十四跟着我,万无一失。”我还是点头。胤禩没话说了,捧起我的脸,吻了上来。我的泪流下来。 胤禩出发了。我继续我的击剑课程,所不同的护送我的人变成了胤禟。我曾经跟胤禟说没必要,胤禟却说太子正位三十几年,势力盘根错节,非我辈所能想像的。说是八爷党人多势众,比起太子的位置来,缺少名正言顺,因此少了好些力量。况且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胤禩的致命弱点,难保太子党不趁此机会下手。胤禟又补充了一句,说我也是他们的七寸。我也只得由他了。每回出门,胤禟总是悄悄跟着,担心与我出双入对,有损我的名声。这都想到了,使我心头一阵阵潮涌。 这天我学完击剑,按胤禟的约定到他的归去来吃饭。迎面一名骑士赫然是常明。我打发人叫住他,隔着窗帘笑道:“常大哥好久不见了。”常明恭谨地给我行礼,道:“有劳主子挂怀。”我说道:“你在四阿哥府上过得好吗?”常明答道:“奴才从十三爷建府后就跟着十三爷了。”细想有胤祥说过常明是寄养在雍亲王府的。一晃三四年的功夫没见过常明了,我笑道:“是我粗心了。十三这回扈从,你怎么没跟着。”常明说道:“十三爷病了些日子,这次巡幸没去。”我赶着问道:“他怎么样?要不紧?”常明一叹,说道:“十三爷这次病的是心火。凭谁也劝不住。还有件事儿,奴才本不该说,瞧见主子,实在忍不住——墨云去了。十三爷刚好些,又伤心了,要亲手安葬墨云。奴才就是去城外寻个好地儿,一会儿十三爷就带墨云来。”我想起墨云就是我替胤祥在塞外赢回的那匹马。我沉默了半晌,方说道:“你去吧。别跟十三爷说见到我了。”常明答应了。 到了归去来,伙计引我到里面的雅间。胤禟久候了,一见我笑道:“路上耽搁了?我都想找你去了。”我道了谢,说道:“好好的怎么想起出来吃饭?”胤禟不笑了,玩着酒杯说道:“那年请你到这里吃饭,连累你被皇阿玛罚跪。这些年都没机会单独请你吃顿饭。”我装作不解,笑道:“这回不用担心了。皇阿玛、太子都出巡了。胤禩、胤祯也走了。不会再出乱子了。”胤禟笑道:“可不一定。十弟在京里呢!就那一回在场的,四哥和十三弟也没走。”一听这话,我下意识地望向门口。胤禟笑道:“你还真不经唬。四哥在朝上呢,十三病了,老十和十二城外巡视旗务去了。”我才放下心来,随便点了几个菜。不一时就流水一般上来。胤禟饮了口酒,说道:“我刚才说十三病了,怎么没问呢?”我叹道:“才刚我遇见常明,听说胤祥的事情了。我又有什么法子呢?不给他增添烦恼就好。”胤禟默然片刻,拿出件黄金打制的满池娇,说道:“这是十三府上的婆子拿到我门下的当铺里来的。”我惊讶道:“十三现在就穷到这步田地吗?是偷当的吧?”胤禟也奇道:“你这样金尊玉贵格格,竟然知道当铺?怨不得皇阿玛说你无事不知!”我尴尬地笑笑,心道现代社会,网络时代,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当然,其实应说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 胤禟说道:“我也以为是偷当的。细问才知道,原来是十三福晋派来当首饰的。十三这个人素性爽侠,不介意小事,外门上孝敬十三又不收。而兆佳氏又不擅理财,原本依靠皇阿玛的一些赏赐,还能支应,并没有余财。从去年到现在,又是节又是万寿,便已入不敷出了。”我赶着问道:“那笔阿哥可以从内务府支领的银两呢?”胤禟低头道:“那二十六万两,等封爵后才领得到,其他的十三不领,也就没发,去年那件事后,根本就被停了。”我瞪着胤禟说道:“就是说胤禩扣了胤祥的例银了?”胤禟忙道:“也别怪八哥,主意是我出的。我们这也是防四哥一手。”我气得把筷子重重扣在盘上,说道:“行啊!你们真行!”胤禟说道:“你要骂就骂我好了。八哥也说不妥,但我坚持,八哥也就听了。我一听十三这个情形,打发人送过银票去,十三不收,连带满池娇也退回来了。”我叹了口气,说道:“这个给我吧。我来想办法。” 这顿饭闷闷地吃完了。我赶快回家,打点了一包银票,使人打听胤祥在不在家。人回胤祥果然出城去了。我急急忙忙坐车赶到十三阿哥府。兆佳氏匆匆出来迎接我,一脸惊疑不定,说道:“八嫂,十三爷不在家。”我为之气结,心道我哪回找过你们家十三!但脸上还作出笑容,说道:“我是来找你的。我特意打听着十三不在家,才过来的。”兆佳氏松了口气,接我进了正房,敬茶毕我使了眼色,我的人都退下了。兆佳氏也打发人下去。待屋里的人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我把满池娇放在桌上,兆佳氏脸胀得通红,低头绞着帕子。我说道:“这会儿就我们俩,我也就直话直说了。我听说你们府上的艰难了。”兆佳氏忙扬头起来,说道:“我们还好。”我说道:“这是九阿哥托我带过来的,说是给十三阿哥被退回来了。我想还是由我带过来吧,你收好留着用在关键之处。”兆佳氏红着脸说道:“十三爷退回去的,我不能收。”我说道:“你别学的十三阿哥。这样的日子还得持续一段时间,等皇阿玛消气了,也许会好一点。但皇阿玛消气之前,你们的日子还得过。”说这话我自己都底气不足,胤祥在康熙四十七年失宠后,消声匿迹直至雍正上台。十四年呢,他怎么撑过来的!兆佳氏说道:“谢谢八嫂。”我说道:“咱们姊妹之间,不用讲那套虚礼。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从袖拿出那包银票,推到兆佳氏面前,说道:“这是我和八阿哥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兆佳氏打开一看,连忙说道:“这个我们真不能收。我听说八爷,也被革了爵位。八嫂也需要这个。”我笑道:“胤禩可不像你们家胤祥。清廉自守是好,但总要懂得‘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而且你不要担心。这不是我和八阿哥的,是皇阿玛历来的赏赐攒下的,你就当皇阿玛赏的好了。”兆佳氏含着泪说道:“我真不知说什么好!谢谢八嫂!谢谢八爷!”我起身告辞,兆佳氏还想挽留,我说道:“现在仍然是非常时期。我不想给胤禩和胤祥惹麻烦。不要告诉胤祥我来过,也要说这些事情。”兆佳氏忙答应。 我们刚出门,就见抱琴在外面徘徊。她一见我,扑跪下来,哭道:“格格!”几年未见,抱琴妍媚了许多,看来十三待她很好,兆佳氏也没欺负她。兆佳氏扶抱琴问道:“妹妹这是做么?”抱琴握着兆佳氏的手,说道:“福晋就让我跟格格说句话儿吧。”兆佳氏看看我,我笑道:“你请起!你是十三阿哥的侧福晋,不必向我行此大礼。”抱琴哭道:“格格再坐会儿,等十三爷回来,见一面再走。”我呆立在当场,兆佳氏赶快笑道:“妹妹说什么疯话。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八福晋有事要走,你这么拦着成什么了!”抱琴一把抱住我的腿,说道:“请格格一定等十三爷回来。奴婢求格格了。格格再不见十三爷,十三爷就站不起来了。十三爷赤手猎熊的大英雄,奴婢不想十三爷从此变成酒鬼,一路消沉下去!求格格!格格哪怕就一句话,十三爷也会好受些。”我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强自说道:“你不懂!这样会害了他!”对兆佳氏说道:“妹妹,这是你府上,还请你料理一下。”兆佳氏抹了眼角的泪花,叫两个丫头把抱琴拖开。 我咬牙迈步往外走,后面传来抱琴撕心裂肺的哭喊。我没有停下,我不是救世主!我不能普渡众生!可我的心为什么还在痛啊!我对胤祥又怎样一种感情呢!我很确定我爱胤禩!但我为什么还会为胤祥心痛。天哪!我该怎么办呢?我步履蹒跚地晃到中门前,扶着廊柱喘息一回。当我抬起头,胤祥已然站在我面前。他较之圈禁时,又瘦了很多,原本清亮的双眸黯淡无光。还是碰上了! 我呐呐地说道:“胤祥?”他的眸子迸出惊喜,颤抖着伸出手,想扶我又犹豫着。我扶在他的手臂上,说道:“你回来了?我正巧要走,送我上车吧。”他欣喜地点点头。他送我到车旁,替我放下脚踏,又扶我上去。我说道:“我新送你的荷包呢?”胤祥解开前襟,露出挂在胸前荷包,说道:“我一直带在身上。听说你去年只做了两个,一个八哥输给了十哥,另一个在我这里。我很高兴。”我握住他的手,他剧震,反手握紧,我说道:“别为墨云伤心了。墨云终究要去的。只要你不离去,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你是盖世英雄,不要在意这些。垓下之围,项羽没有真正失败。即使他败了,他还可以率八千子弟东山再起。你不是项羽,你是胤祥,大清王朝的十三阿哥。只要你肯,你依然会在史书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胤祥,你有能力,也有魄力,机会是降临给有准备的人,不要让我失望。”胤祥重重地一点头。我说道:“你是兆佳氏和抱琴的天,你唯有傲然挺立,她们才能柔韧坚强。”胤祥苦笑道:“我明白八哥为什么夺爵后,还能笑得如此从容了。他有要守护的。他要撑一起一片天,为你遮风挡雨。我好羡慕八哥啊。”我脱口道:“你也一样可以。”话出口我就知道坏了。这话有歧意。但胤祥那欣喜若狂的样子,我不忍打击他。我松开手,示意放下轿帘。 车已走了很远,胤祥仍然矗立远眺。胤祥,我也只能为你做些了。站起来吧。哪怕你当上怡贤亲王,我也无怨无悔。 第五十二章 筹备 胤禩终于平安回来了。听到他进门的消息,我匆匆跑出来,却为之气结,那帮小老婆们早把他围得水泄不通。我抱着着肩,使劲地咳了一声。他赶快突围而出,说道:“福晋大人可好?”我歪着头道:“不好。很不好。”他忽然打横抱起我来,说道:“那我听听哪里不好?”我羞得满面通红,伏在他的胸前,说道:“人家看着呢!”他笑道:“我们回房,人家就看不着了。”我更不好受了。他一路抱我回卧室,关上门迫不及待地吻起来。 胤禩捧着我的脸,说道:“这回好了吗?”我羞得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说道:“好了。你也不早点来信。我好准备一下。”胤禩点着我的鼻尖笑道:“行文写得明明白白的。你也不看!”我笑道:“不是你来的信,我一律不看。再说你也太那个了吧,哪家的福晋自己看行文!”胤禩笑道:“我们家八福晋!”我叫入画打水给胤禩梳洗,却见侍书端水进来。我顺口问道:“入画呢?”侍书比道出去了。我笑道:“这丫头越来越野了。不告假就私自外出。”胤禩一边盥洗,一边说道:“入画在你身边有些年头了,也该给她寻个去处了。”我想想也是,叫李奶娘进来,问她入画可有心上人。李奶娘笑道:“小格格早就知道。”我摆手道:“别想九阿哥。他家女人都可以组成一个加强连了。况且……”下话我没说,想起胤祥和抱琴,我心就痛。李奶娘说道:“入画一段日子常跟个军官模样的人出去。大大的眼睛,黑黑壮壮的,模样很憨厚,气度上不像小家子出来的。”我张口结舌望着李奶娘,半天没言语,胤禩打发李奶娘下去,问道:“怎么了?”我出了回神,才说道:“我想应该是鄂傅学。”胤禩蹙眉道:“这不好办。鄂傅学是江宁将军鄂硕之子,又是一等带刀侍卫。入画虽是我门下出身,可当侍妾都配不上。再者,如果真是鄂傅学,我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说道:“我也担心是皇阿玛派来的。”胤禩想想,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入画没回来,胤禟、胤礻我和胤祯倒都来了。把他们接进书房,胤礻我抓起茶壶,对着嘴儿一饮而尽。胤禟说道:“八嫂在这儿呢,你总得有个样儿。”胤礻我说道:“谁啥样谁不清楚啊。在八哥这儿还装,我累不累啊!”胤禩笑道:“就说十弟真性情!屡次冲撞皇阿玛,皇阿玛也不恼。”胤礻我得意地笑着。我就瞧着不顺眼!那回他和太后合伙算计胤禩的荷包,竟然大模大样地挂在身上,更是雪上加霜。我含笑道:“十阿哥岂不闻一杯为品,两杯就是解渴的蠢物,三杯就是饮牛饮驴了。你喝这壶成什么了?”他们三个暴笑起来,胤礻我的眼瞪得跟铜铃似的,半天方想起一句话:“我哪里得罪八嫂了?兄弟一定想法变弄个物件,给八嫂赔礼。”胤祯笑得直不起腰来,边笑边说道:“我说十哥也有聪明的时候!”胤禩和胤禟刚停下又笑起来。我不好意思了。他们又笑了一回。 待他们不笑了,我起身正式向胤祯行礼,深谢胤祯援救之情。胤祯眼神很忧伤,嘴角却含笑道:“八嫂答应我的事儿没忘吧?”我想起答应要代胤祯筹划圣寿节,犹豫着说道:“这件事儿不太好办。圣寿节皇祖母最希望儿孙绕膝,场面热闹……”胤礻我说道:“这还不好办!那回我们万寿节唱《大清人》,皇阿玛高兴得不得了。我长那么大,头一回听皇阿玛称赞我。照着这个干就行。”胤禟蹙眉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八嫂叫谁,谁能不听!而现在,想把我们兄弟集齐,都很困难。一则圣意难测,二则别人也未必肯。再者,我们再用那个,也显不出新意。”胤祯望着我,笑道:“八嫂一定有办法。我可替八哥挡了两箭,杀了三波刺客。”我惊道:“你有没有受伤?”胤禩说道:“万幸十四弟无事,否则我这一生都无法安心。”我下定决心道:“既然为皇祖母庆祝七十大寿,我们就得全力以赴。方案还在其次,关键是参加人——除了太子,其他都要请到。你们四个外,还有三、四、五、七、十二、十三、十五、十六、十七要请。这也是个麻烦事儿。”胤礻我笑道:“好办,我请五哥。”我们四个同时鄙视道:“五哥用得着你请!”胤礻我说道:“你们欺负人!你们倒自个承担个任务啊!”大家都笑起来。我说道:“胤禩请三阿哥和七阿哥,应该可以吧?”胤禩想想说道:“三哥和七哥好说话,应该没问题。”我又分派道:“五、十二至十七阿哥胤礻我和胤祯去就行了。至于雍亲王表哥请怎么样?”胤禟摇头道:“我跟四哥犯冲,一说话就杠上了。十四去。”胤祯也摇头道:“不干!四哥那脾气!我可不想受他申斥。”我来气道:“你有没有搞错!我们大家在替你筹划呢,挨两句刺儿又不少块肉。”胤祯面有难色,说道:“你不知道。这回我保护八哥走,也不怎么的被四哥发现了。他把我叫过去好一顿训,差点儿没打我。我还是偷跑了。这会子见四哥,不往网里碰才怪了。保不齐真打我一顿,或者罚我跪。我的颜面何在?”胤禩说道:“也是。让十三去。”胤禟一旁接道:“十三肯来,就是天大的幸事了。指望他去说,我看比登天还难。”我说道:“好了,好了。死马当活马医,不成再想辙儿。” 他们议朝堂的事,我则回房写策划案。我现在很怀念计算机时代。soffice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可以随时修改,随时存档,不用誊写。唉!我一手托着腮,一手把想到的东西都写出来,又涂改得跟天书似的。整理了一下思路,拿着天书找他们。他们都现出一抹异色。我心道这不就是春晚么!按那个流程,再加点新鲜花样,一切都搞定了。再说来了这些年,我知道你们清人基本没没什么像样的娱乐活动,就跳个舞还像鱼像莲叶间似的。小家子气,哪有盛唐的气魄啊!盛唐?我又有抄袭的了。 我晃晃策划案,说道:“我需要个书启的人,自己写字太累。”他们又一脸暴汗,没想到这是我的开场白。胤礻我说道:“我们还以为八嫂弄好了呢!”我说道:“当然策划好了。我需要资源如下:第一,场地,要大,要有很好的保密性;第二,参加人员,大清的阿哥和嫡福晋,外加侧福晋若干;第三,钱,搞这种活动是烧钱的,我们有多少预算?”他们一脸迷茫说道:“烧钱?纸钱?”汗!忘了这会儿一般等价物是贵金属。我只好装作一脸不耐地说道:“我发明的词儿,就是花钱如流水的意思。”胤祯说道:“是我们为皇祖母庆寿,用内务府的钱没意思。钱我来想办法。”胤禟说道:“就你那几个俸禄,自己还不够盘缠呢!还是我来想办法吧。”我笑道:“钱我有主意,只要你们多准备点钱就好了。不过办法暂时保密。”胤祯松了口气,又道:“那个侧福晋若干是什么?”我笑道:“每位嫡福晋都要参加,上不了场的侧福晋替补,另外有一场是侧福晋的。由于嫡福晋就一位,所以需要替补选手。至于侧福晋,你们都有的是,实行淘汰制,凭本事上场。细节就不要管,回家选选谁行,别什么样的都往外拿。还有为保证公平性,今天之后进府的不算。”他们都暴笑起来,齐声道:“这算哪门子规矩!”我说道:“我是法律!横竖会知道的。现在问了多没意思。关键是保密,懂吗?就像十四的生日,还有那幅《江山多娇图》,都是保密才能达到完美效果的。”胤禟低声说道:“其实最完美的还是木兰秋狩那次。”胤祯也低下头。我赶忙说道:“皇祖母的圣寿,将会刷新纪录。众志成城!”他们齐声答道:“其力断金。”他们分头准备去了。 第二天,消息就回来了,一切顺利,唯有雍正大人拒绝了。我恨恨地写了胤禛两个字,狠狠地踏了一顿。胤祯愁眉不展,我笑道:“你四哥不参加,有什么大不了的。”胤祯说道:“四哥不参加,不是我们不叫他,倒显得有意落下他。皇阿玛心里会介意的。我们费了那么多劲皇阿玛看不到,单单会看到四哥的。”我鼓掌道:“你真是天才啊!能想到‘短板效应’。”胤祯问道:“什么叫短板效应?”我笑道:“盛水的木桶是由许多块木板箍成的,盛水量也是由这些木板共同决定的。若其中一块木板很短,则此木桶的盛水量就被短板所限制。这块短板就成了这个木桶盛水量的‘限制因素’,或称‘短板效应’。若要使此木桶盛水量增加,只有换掉短板或将短板加长才成。人们把这一规律总结为‘木桶原理’,又称‘短板效应’。劣势决定优势,劣势决定生死,这是竞争的残酷法则,所以必须把‘最短的一块补齐’。——很多时候,往往就是一件事而毁了所有的努力。所以我说你是天才啊!”胤祯半天怔怔地望着我,坚定而执着的目光灼热地燃烧着。 胤禟进来笑道:“我跟三哥、五哥商量了。既然大家不能走远,轮流做东道。各府的地方尽够了。”我欢呼一声,胤禟瞧着愁眉不展的胤祯,说道:“怎么了?遇见难事儿了?”胤祯把去请胤禛的情形说了一遍。胤禟皱着眉头,说不好办。兄弟两个对着叹气。胤禩和胤礻我听说了也跟着叹气。我抱着肩来回走了几圈,笑道:“我有办法了。”他们立刻问,我笑道:“山人自有妙计。雍亲王,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哼!”我得意地走了,留下他们四个面面相觑。 我派人打听了胤禛不在家,穿戴整齐求见四福晋。那拉氏见着我,比兆佳氏的脸还阴晴不定。到底是亲王福晋,笑吟吟地拉着我的手,把我迎进府去,说道:“稀客!稀客!你说咱们就做邻居,也不见你来走动。”我心道,我敢来吗?我怕死你们家胤禛了,就是见不着他,你们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我笑道:“这不是来了吗?不过,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是有事求四嫂的。”那拉氏笑道:“哟!弟妹这话可见外了。有什么事儿能求到我头上啊!若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我笑道:“还真件棘手的事儿。十四阿哥要为皇祖母操办圣寿节,原想请所有的兄弟们一齐办好这场,没想到四阿哥这儿碰了壁了。我来是想请四嫂说和说和,怎么帮着十四阿哥,把这次弄好。”那拉氏笑道:“这事儿我听说了。我们爷的脾气,谁也拗不过。再说,十四的事儿,该完颜氏张罗的,八弟妹掺和进来也不太好。四嫂把你当个贴己的人儿,说句不当说的话,你这样外面该有说闲话的。”我心里大怒,脸上却笑道:“四嫂说的是。十四这次倾力投入,把阿哥们都请动了,各府的嫡福晋、侧福晋都答应去的。十四说,请不动四哥就罢了,不请四嫂怎么行,又说我知道怎么回事儿,跟四嫂好好说说,请四嫂去也成啊。我这不来了。我听说完颜氏要打发人过来跟年侧福晋说,被我给拦下了。这要请动了府里侧福晋,那嫡福晋不去哪儿行呢!”那拉氏冷笑道:“爷不发话,年碧媛敢吗?”我笑道:“四嫂既这么说,我也没话儿可说了。回头完颜氏打发人来,四嫂也要小心了。”那拉氏笑道:“完颜氏打发人来也是一样的。连累八弟妹跑一趟,受累了。吃过饭再走吧。”我忙说道:“谢谢四嫂。我还赶着回去。旨意一下来,我们都要赶着排练呢!不打扰四嫂了。”那拉氏脸上红红地说道:“我送弟妹出门吧。”我站起身来,说道:“四嫂留步。”那拉氏也就不送了。 一个太监前面躬身引路。我顺便欣赏一下雍和宫,跟现代差别还是满大的。走着走着,我忽然觉得不对,跟来的那条路不一样。我叫住那太监,说道:“这是哪儿?”那太监抬起头来,答道:“回主子话,爷想见主子。”张保?这不是胤禛那个贴身小太监吗?我暗暗叫苦,说道:“刚才你们爷怎么不来正房呢!我没空儿!怎么出府?”张保跪下叩头道:“主子可怜可怜奴才吧。请不去主子,爷会一顿好打,说不定会赶奴才出府呢!”我说道:“那是你们雍王府的家事。”我扭身就走,也没拦着,后面还“咚咚”作响,回头看张保还在那儿磕响头。我不忍了,走回来说道:“你们爷呢?”张保惊喜道:“爷在书房。奴才引主子去。”侍书和入画都摇头,我点点头,两个都叹气,带着那队人跟在后面。张保推开门,躬身请我进去。我诧道:“不用通禀?”张保低声道:“爷等着呢!” 书房简洁明快,鼎里焚着百合香,胤禛正握着一本书神游物外。我看了他半天,也不见他清醒,是不是想着登基呢!我走到桌案前,拿起镇纸重重一拍,把他唬了一跳。他恼怒地站起来,见是我又收起怒色,说道:“来了。张保怎么请到你的?”我说道:“他说请不来我,就会挨打,就会被赶出雍王府。我都走了,他还在那儿磕头。我没必要难为一个奴才。况且我也正犹豫是不是来说服你。你叫我来,有话快说吧。”胤禛说道:“你给胤祥送银票了?”我惊讶地说道:“胤祥说的?不会啊!兆佳氏明明答应我不告诉胤祥的。”胤禛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儿心!谢谢!”我不满道:“那是胤祥的面子,跟你没关系!就这话儿?收到了。我走了。”胤禛绕过书案,抓住我的手腕,说道:“我很想见你。”我甩不开,悄声道:“都见到了。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胤禛说道:“陪我待会儿。一小会儿。我参加十四为皇祖母筹划的庆典。”看着他清冷的神色,我真想拒绝,想起胤祯的渴望,我又不能拒绝。我说道:“好吧。但你得放手。”胤禛松开手,我扭着手腕,说道:“我是给你端茶呢?还是研墨呢?”胤禛很想笑,轻咳一声,说道:“给我弹首曲子吧。”我说道:“你当我是戏子呢!”胤禛说道:“那给我做两道菜。”我说道:“我不是厨娘。”胤禛冷着脸说道:“你是来求我的。既然不肯,你走吧。”那可不行。好容易这个冷面冷心的雍亲王发了点善心,我可不能功亏一篑。我绽放出笑容,说道:“雍亲王大人大量。我给你弹首曲子,回府后再亲手做几道好菜送过来,可好?”胤禛冷冷地说道:“为了十四值得你这样吗?”我说道:“当然值。十四做了那么多,我只为他做这一点,还差得远呢!”胤禛叹道:“你从来没想过我。”我不能惹怒他,笑道:“你是强者,不需要帮助。”胤禛忽然抱住我,说道:“我不是强者。我累了。如果有你在身边,我宁愿削爵,做我的闲散宗室,像老八一样自在。”他的头伏在我的肩上,像受伤的孩子。我心中一软,慢慢地抱住他。他一震,紧紧地搂着我,说道:“我无意冒犯你。别推开我。就一会儿。” 许久,胤禛慢慢松开我,说道:“谢谢!你送你出府。”我摇头道:“我自己走。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胤禛的手轻轻抚过我的面颊,说道:“将来会的。”我淡淡地说道:“将来也不会,即使你登上帝位。”胤禛坚定地说道:“我登上帝位,就册封你做我的皇后。”这回轮到我愕然道:“你也太不避讳了!”胤禛说道:“在你面前不需要。”那平静的语调让我胆寒,我真正感觉到胤禛平静时的可怕。我逃离了雍王府。 胤禩在家里来回踱步,见回来方长出一口气,说道:“怎么样?我听说四哥回来了,又不好叫你。急死我了。”我笑道:“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胤禩画着我脸羞我道:“不知是哪一个见了四阿哥就像避猫鼠似的。”我伏在胤禩怀里,说道:“那儿没人保护,现在我有了依靠,天塌下来还你顶着呢。”胤禩紧紧地抱着我,喃喃地说道:“我喜欢你,诗璇。” 胤禩去书房了。我犹豫了片刻决定做几道菜。不为别的,只为十四这次庆典,纯粹感情投资。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胤禛吃过这顿饭,以后怎么也得老实点,给一点点面子吧。他要是起刺儿,这庆典可不好办了。我亲自下厨,炒了四个素菜,做了两样点心,又做了个面筋豆腐汤。到了古代最好的一点,只需要做菜,既不用做前期准备,也不用做扫尾工作,感觉真好。装好盒子,正打发人送过去。入画抢着要干,我笑道:“又图赏赐去!雍亲王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入画一边打理,一边笑道:“福晋送的,四爷才不会小气呢!”一会儿入画回来了,得意向我回复赏赐——胤禛亲手赏了一个翠玉蠋子。我瞧了一下,价值连城啊!他们阿哥真有钱!当然胤祥除外,他太不着意这些事了,弄得自己如此狼狈。 第五十三章 竞标 我陪完颜氏进宫向太后请旨。完颜氏手心全是汗,路上一劲儿地重复我教她的那套话儿。我都快烦死了。如果不是看在胤祯的面上,我跟着你这个女人干这事儿!关键还得进宫,遇见康熙,我还得打点精神。到慈宁宫门口,完颜氏忽然抓着我手,说道:“八嫂,我把词儿忘了。”我都快气晕过去了,我忍!我忍!我笑着说道:“没关系。意思对了就行。你就跟皇祖母说,你和十四组织各位阿哥和福晋为皇祖母庆祝七十大寿,请皇祖母恩准。”完颜氏又嘟嘟囔囔背至太后面前。 太后一见我,喜得眉开眼笑,命我坐在她身边。完颜氏眼里闪过嫉妒之色,我心里一叹,这会子还有求我呢,以后什么样还得两说的。太后闲谈几句,方笑道:“诗璇怎么有空儿来皇祖母这里?”我笑道:“我想皇祖母了。”太后笑道:“小嘴儿怪甜的。皇祖母没老糊涂呢!这慈宁宫跟皇上的乾清宫一样,你非有事决不踏进半步。”我摇着太后的手说道:“皇祖母说得不对。我每月至少来一回。”太后拍着我的手笑道:“好。好。算皇祖母说错了。有事说吧。”完颜氏怯生生地站起来,说道:“禀皇祖母,明年是皇祖母七旬圣寿。十四阿哥和孙媳想为皇祖母筹划圣寿庆典。”太后瞧了一眼完颜氏,说道:“皇上已下旨内务府筹办了。十四费心了。”完颜氏说道:“皇祖母,十四阿哥花了好多心思,求皇祖母应允。”太后笑道:“不是我驳十四的面子。满眼都是孙儿,答应了这个,不答应那个,成什么了。前些日子富察氏来问我缺些什么。笑死我了!我是皇太后,皇上又孝顺。你说说我缺什么?”完颜氏胀红了脸,垂着头不敢答言。太后搬出富察氏,摆明了说她及不上五福晋。 我笑道:“皇祖母就担心这个啊!十四早预备好了。这回庆典是十四挑头,皇祖母所有的孙儿一块儿办,连二十阿哥都有差使。”太后噢了一声,说道:“果真?”我笑道:“我敢骗皇祖母?太子千金之躯,大阿哥不算,其他阿哥都应允十四,一起为皇祖母祝寿。这不,十四才派完颜氏来的。”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说道:“那就是我们诗璇来办了?”我赶忙说道:“是十四办。我跟着忙活,外加捣乱。不单阿哥们,各府的嫡福晋,侧福晋,庶福晋,都有人来啊!皇祖母不答应就算了。”太后喜欢得无可无不可,连忙说道:“好!好!好!凡动用钱物的,从慈宁宫这儿领吧。”我使眼色给完颜氏,完颜氏一脸茫然地望着我。我气得瞪了她一眼,属猪八戒的,笨死了。我说道:“完颜氏是欢喜懵了。十四还说这次是孙儿们给皇祖母祝寿,不动内府的一纹一厘,阿哥们自己出钱。”太后说道:“你们哪有这个闲钱。老八又削爵,”太后顿了顿,说道:“瞧我说这个做什么。”我笑道:“皇祖母就不用操心了。等着圣寿节好了。其他事儿我们来办。” 太后喜笑颜开,吩咐玉嬷嬷摆茶果,预备我们吃午饭。我赶忙说道:“我还有一大堆事儿呢!完颜氏陪着皇祖母吧。我告退。”太后笑道:“你又不上朝,又不办差,哪有事儿?留下吃饭。这儿有外边进贡的飞龙儿,吃了再走。”我暗暗叫苦,又把所有的神仙求一遍。我们吃过饭,太后才准许我们告退。我谢过天地,出了慈宁宫门,就跑得像只兔子,后面完颜氏喘息着说道:“八嫂,等等我。我赶不上了。”我心道,谁让你穿着花盆底,说了句“我有事先走了。”就往宫门扑,连累着那班跟班都一路小跑。 怕什么来什么,顶头就听见喝道声。康熙的御驾到了。来不及躲了,我只得于路边跪下。康熙停下御驾,召我到面前,说道:“你进宫?难得!找太后?”我答道:“回皇上的话儿,已见过皇祖母了。”康熙走下肩舆,说道:“既然无事,陪朕走走。”我回头见完颜氏跌跌撞撞地过来,忙换词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媳和十四福晋一同来的,也约好一同回府。”康熙说道:“你比朕还忙?要朕扶你?还是赏你坐肩舆?”我苦着脸答道:“那是小时不知天高地厚。我跟着皇阿玛就是了。”完颜氏跪下,目瞪口呆看着我和康熙一路走过去。康熙连正眼瞧都没瞧一眼完颜氏,大步带着我往绛雪轩去。 我本以为绛雪轩里,还乱堆着我抄的《宋书》,却见已收拾了整整齐齐。我走到书案前,翻看那一叠纸,康熙说道:“朕叫人把你抄的《宋书》收走了。你的簪花小楷写得越发精致了。”我忍不住问道:“皇上怎么知道我在找那个?”康熙说道:“你那点心思,朕都猜不到,怎么统驭天下!”我摇头道:“这两件事不可同日而语。”康熙坐下,端起茶碗说道:“朕有日子没见你了,一切可好?”我答道:“很好!谢皇上。”康熙沉默了。我很不自在,慢慢地拉开一段安全距离。我的经验告诉我,他不说话,我不能说话。 我都快窒息了,康熙才说道:“什么事需要你谒见太后?”我说道:“十四阿哥要给皇祖母庆祝七旬圣寿,我陪十四福晋过来向皇祖母请旨。”康熙说道:“朕已下旨内务府操办。你们倒会投机取巧,使着朕的钱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我不满地答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康熙轻笑道:“只有你敢这样跟朕说话。”我扬着头说道:“你做得不对,还不让人说。”康熙说道:“‘你’都用上了!”我不情愿地跪下,说道:“诗璇君前失仪,恳请皇上恕罪。”康熙说道:“你这是请罪吗?”我火起来了,自己站起来,说道:“皇上看着办吧!”康熙没生气,还微笑着说道:“胤禩都革爵了,你还不谨慎守礼。一个没品级的阿哥福晋, 比亲王福晋还嚣张。”我得意地笑道:“我也是亲王福晋级的啊!皇上亲口许下的,我的夫君是和硕亲王,世袭罔替。我还有金印金册呢!皇上难道忘记了?”康熙笑道:“这是朕最后悔的事情,你还敢提!”他又想起来了。今时可不比南苑那会儿,我赶快换了个话题:“十四阿哥说这次圣寿节,阿哥们自己出钱,无 天与多情(清穿) 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28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28部分阅读 内府还是官银,都不用一分一毫。”康熙噢了一声,说道:“十四有这个志气。好!他就是把他的贝勒府全卖了,也凑不出这个钱来。”我说道:“瞧不起人!我们有办法。”康熙笑道:“他出名,你在背后替他张罗。他在你面前积了多少好,值得你这样下心力?”我轻叹道:“他在乾清宫拼了性命帮胤禩,我就还不清。”康熙心情很好,甚至笑着说道:“他那梁山泊的义气,还拿到朕面前,还嫌气朕不够!”我笑道:“皇上生气才不是这样子呢。我说这些阿哥里,只有四阿哥生气时,跟皇上有得拼耶。”康熙说道:“你说老四像朕?”我心道,胤禛,别怪我。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取胤禩的性命的。我说道:“别的不像,喜怒不定这四个字最像皇上。”康熙笑道:“你总变着法儿骂朕。”我肃了肃,说道:“我不敢。”康熙说道:“行了。说你正事儿吧。钱怎么办?”我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康熙笑道:“跟朕打哑谜?等朕下旨,胤祯结党……”没等康熙说完,我抢着说道:“明天未时我们在恒亲王府集合。皇上悄悄来就明白了。皇上可不能大张旗鼓的,那就不好玩了。”康熙答应了。我趁机告退,康熙沉默了一会儿,准了。 我兴高采烈地跑回家,把明天的东西准备了一下,胤禩看着我忙乱笑道:“真不知我的小福晋哪来那么些新鲜花样。”我笑答生而知之。 次日,我穿戴整齐,和胤禩正要走。外面传禀鄂傅学求见。我哪有功夫跟这小子闲聊,拉着胤禩出来,准备打发他走,我们也好出门。一到门口,我们就呆住了。康熙来了。我结结巴巴地说道:“皇阿玛真去啊?”胤禩请安行礼,康熙摆手道:“朕想不出怎么样悄悄溜进胤祺府里,你们给朕想办法吧。”胤禩没想到康熙提这个要求,一时僵立在当场。我回头问入画怎么办?入画激动不已,只差拍胸脯向毛主席保证了。 我们一行人先送康熙到恒亲王府的后门,入画叫了回门。守门一见入画,施礼问好。入画指着康熙说道:“这些位是我们福晋先派来送东西的。”守门的也不盘察,开门就放康熙进去了。这回轮到我吃惊了。入画悄禀她在胤祺府上的手帕交,是五福晋的心腹丫头。我晕倒。我叫入画跟着康熙进去,又悄悄嘱她好好照顾。入画笑说那是皇上耶,倒显得我多事。我和胤禩再由正门进恒亲王府。胤禩悄问我,这行吗?我答他,不行也得行。胤禩想也是,也就顺其自然了。我们这一耽搁,人家都到齐了。 我一见里面的情形,唬了一跳,从三到十七,整齐地列坐,有行家礼时的感觉,但一个福晋都没有。我看胤禩,胤禩看我,都有些尴尬。胤祺接出来,笑道:“八弟和八弟妹倒来迟了。”我犹豫着问道:“五阿哥,那个五嫂,并其他位福晋呢?”胤祺说道:“富察氏身体不适,其他位么,”他微微一笑,说道:“八弟妹自己问吧。”我问个头啊!摆明了是这些位自己没带来! 胤祉和胤禛上座,胤祺东首主位,胤祯排在下面,其他则依顺列座,留给我位子在胤祯旁边,我暗暗恨骂了他们一顿,坐了过去。胤祺笑道:“今天我尽地主之谊,一切事均由十四弟主张,请十四开场吧。”胤祯起身道:“各位兄弟,今天借五哥的地方,召开圣寿节第一次筹备会议。”大家都笑起来,胤祯忙补充道:“八嫂说这是个项目,得有个名称。项目名称,圣寿节,在座的各位兄弟是筹备小组成员,每次会议就贯名圣寿节第几次筹备会议。”胤禩先鼓起掌来来,不愧是我老公,其他人跟着鼓起掌来。 胤祯说道:“这次会议一方面是宣布筹备小组成立,另一方面是讨论圣寿节经费问题。我们为皇祖母庆祝七旬圣寿,自然由我们自筹经费。由内务府出钱,显得我们孝心不虔——用皇阿玛的钱,给自己增颜面。”胤礻我喊道:“十四弟,绕什么弯子,你说怎么做吧!”嘻!我的托儿,叫场面呢!胤祯说道:“这钱呢我想过,咱们学小家凑份子,每个府里出一些,出多出少,我们尽着这些钱去办。”包括胤禩在内,都不知道我出这招儿,下面立刻响起一片议论声。胤祉笑道:“我看这主意,不像十四出的。”胤礻我笑道:“用脚想都知道是八嫂出的。”大家又笑起来,这是我骂胤礻我的名言,他竟然用到这里。我狠狠地剜了胤礻我一眼,说道:“怨不得十阿哥总慢半拍,敢情凡事儿都用脚想啊!”大家哄然大笑。胤礻我挠挠头,说道:“下回八嫂再骂我时,我有得答了。”大家笑得更厉害了。胤禩忙起来圆场道:“好了,众位兄弟,我们还听十四弟的吧。” 胤祯说道:“既然众位兄弟没意见,由三哥起吧。”胤祉想了一下,说道:“我出贰万两。”我立刻鼓起掌来,胤祯也没想到胤祉这么大方,以他的计划,胤祉也就出一万两。我们齐望向胤禛,十五拉十六悄道:“我们四哥有名的铁公鸡,这不要了四哥的命了。”胤祯轻咳一声。十五和十六都低下头。胤禛望着我,说道:“我随三哥,贰万两。”哇!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胤祺笑道:“我跟两位哥比肩吧,贰万两。”我们又欢呼一回。七阿哥胤祐说道:“三位哥哥亲王爵位,我减一等吧。一万六千两。”胤礻我抢道:“我也出一万六千两。”胤禟瞪了一肯胤礻我说道:“八哥还没说呢!”胤礻我笑道:“八哥要是减等,到我这儿就没了。”大家又笑了一回。胤禩笑道:“我不减等,也出一万六千两。”胤祯忙说道:“八嫂都说过了,她以智力入股,不用八哥出这钱。”胤禩会意笑道:“八福晋是八福晋的,八阿哥是八阿哥的。再争我就恼了。”胤祯方不再说话。十七细声细气地问道:“八嫂,什么叫以智力入股啊!”幸亏有上次给胤祯解释的经历,我想出一段最短的解释,说道:“这就好比几个人入股做生意,有人出现钱,有人出房子,有人出货物。大家根据年终赚的钱按股本比例分钱。我出这次圣寿节的筹划,这笔筹划我认为应该卖多少钱。你们就以这个相对的价格给我股份。所以叫以智力入股。”十七似懂非懂。胤礻我则笑道:“我们八嫂这都想得到,怪不得八哥有钱呢!” 胤禟笑道:“我也出一万六千两。”十二阿哥胤祹笑道:“我也出一万六千两。”轮到胤祥时,胤禛和胤禟几乎同时说道:“十三的钱我出。”两个人互相愕然地望向对方。我知道胤禟对十三的事有愧疚,他想在这儿补偿一下。胤祥笑道:“谢谢四哥!谢谢九哥!这钱算我借四哥和九哥的。”胤禛和胤禟又同时说“好”。胤祉笑道:“老四和老九平日里犯冲,今天怎么如此默契!” 胤禛和胤禟又同时说“没有”。大家都笑得不可开交了。那两个人自己也好笑起来。胤祯说道:“我也出一万六千两。十五刚建府,十六、十七还小,每人出贰千两应景。二十弟出力就好了。”十五、十六、十七齐声答应。胤祯转向我笑道:“八嫂,钱够了吧?”我说道:“才十七万六千两!真是不知世路的皇子!” 胤祯笑道:“现在我们进行第二项——冠名权拍卖。”胤祯击掌,六个太监捧着条幅进来。他们皆愕然。两个太监展开第一幅条幅,上书仁宪皇太后七旬圣寿,下面有臣某敬题。胤祯说道:“这是皇祖母圣寿时戏台所悬匾额,以出价最高者题此扁额,底价三千两,每次加价五百两。”这回连胤禩都快疯了,望着我说道:“诗璇!这,这成何体统!”我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竞标就算了,不准拆台。”胤禩还想说话,胤禟忍着笑说道:“我出五千两。”一直没说话的胤祹都说道:“九哥真出价啊?”胤禟说道:“当然了。十四弟既然开出来,我这个九哥得捧场。”我打了个响指,说道:“不愧是我表哥!有气魄!”胤祺笑道:“那我也得出价了。八千两。”十六和十七拍掌叫好,就需要添乱的。我悄悄向他们竖起大指,那两个家伙得意地点点头。胤祉说道:“确实有些胡闹。也罢,我出一万两!”胤祯立刻说道:“谢谢三哥!”我从太监手里接过硾子,说道:“一万两一次,有没有出价的了?”没人答话,我笑道:“一万两两次,再没人出价诚亲王就要中标了。一万两三次,成交!”我举着硾子对着书案用力敲了一下,桌上溅起木屑。我瞧着桌面前,说道:“五阿哥,这也不是金丝楠木啊!太不结实了。”他们暴笑起来。胤祺忍着笑说道:“金丝楠木是上用的。这是樘木。”我不满道:“我怕敲烂了你的桌子,找块铁板……”我忽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康熙在恒亲王府,说不定在屏风后,再胡闹一会儿他蹦出来怎么办? 他们几乎同时问道:“不舒服了?是心悸之症又发了?”我苦着脸望向胤禩,指指屏风。胤禩会意,脸也跟着变色了。他们都顺着我的手,望向屏风,没瞧出个所以来。胤祺笑道:“八弟妹看上这个屏风了?回头我派人送到府上。”我连忙摇头。胤祯还处于兴奋状态,丝毫没注意我和胤禩的异色,又命展开一幅对联,上书“青霜不老千年鹤,锦鲤高腾太液波”,下面也有臣某敬题,说道:“这是圣寿节彩棚上的对联,起价五千两,每次加价一千两。”阿哥们都沉默了,有这个实力的不多,他们都是要面子的人,不可能像拍卖会比着加价。自然考虑出多少,能一次中标。我紧张地望着屏风,想打发个人悄悄查探一下,又没有勇气,胤禩也一样。我们对着捏了四把汗。胤祯笑道:“没人出价?我就底价收进了。”胤祐笑道“我出一万五千两。”我听胤祐的书法也很出众,据说不次于胤禛,他一定很想中标,真下了血本。胤祯拿起我扔在一旁的硾子,说道:“一万五千两一次,一万五千两两次……”胤禛冷冷地说道:“贰万两。”我们一片哗然。胤祯上上下下地瞧了一遍胤禛,说道:“四哥,开弓没有回头箭。”胤禛说道:“贰万两。”胤祯说道:“贰万两,还有出价的吗?我要宣布四哥中标了。” “三万两。”一个声音接到。胤礻我正喝茶,一听这声音,噎得自己咳嗽不止;胤禟手里的茶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十五、十六、十七从椅子上弹起来,弯腰屈背垂手侍立。胤祉、胤禛、胤祐互相望望,齐声说道:“不可能!刚才谁出的价?”胤祯举着硾子忘了放下,说道:“好像是……不可能!”胤祺说道:“我没听错吧?”胤祥低声说道:“我认为没错。”胤禩指着我,说道:“明知道,还……我们家惹祸的衙役啊!”他一打马袖跪下道:“儿臣恭请皇阿玛圣安!皇阿玛吉祥!”康熙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当啷”胤祯手里的硾子掉到地上,立刻扑跪在地上。所有阿哥齐打马袖,说道:“儿臣恭请皇阿玛圣安!皇阿玛吉祥!”真是训练有素啊! 康熙笑道:“十四是宣布朕中标了?”胤祯鼓起勇气,说道:“回皇阿玛,皇阿玛中标了。”他们都想笑,实在是不敢笑。康熙说道:“都起来吧。”点着我说道:“就你花样多!这馊主意饶得人家出钱了,你还不领情!”我摆出老实的样子,受尽委屈地低下头。胤祯说道:“回皇阿玛,主意是儿臣想的。”康熙说道:“这个在大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能想得出来!你知道一两银子能买几个包子?”胤祯垂头领受。 康熙说道:“都坐吧。”胤祺出列请罪。康熙笑道:“朕可走了后门才进来,还打赏了十两银子才混到屏风之后。”胤祺瞪了胤禩一眼,说道:“八弟早知道皇阿玛来了?”我赶快答道:“我们只帮皇阿玛溜进恒亲王府,至于皇阿玛怎么溜到这后面,跟我们没关系。”噎得胤祺半天没说出话来。康熙笑道:“你跟这丫头斗嘴,定输无疑。朕只是想来瞧瞧十四怎么弄到贰十万两做圣寿节。哈哈!真真太好笑了!”胤祯低头道:“儿臣有罪,请皇阿玛饶恕。”康熙说道:“很好。会想办法就是好孩子。你们的孝心,朕看到了。胤祥那一万六千两,由内务府出。”胤祥眼里闪过泪光,跪下叩谢康熙。康熙没看他,继续说道:“那幅对联,由朕题写,三万两也由内务府出。”胤祯跪下叩谢康熙。康熙又说道:“还有一幅横联是什么?”胤祯答道:“回皇阿玛,是以所有阿哥的名义,集体向皇祖母晋献圣寿节赋的著作权。”大家实在忍不住了,都大笑起来。康熙也笑得止不住,指着我就是停不下来。我和胤祯只管撑着。他这会儿装得没事儿似的,我提出这个想法时,他也笑得直不起腰来,差点没趴在地上。康熙喘息着说道:“既然朕抢了对联,圣寿节赋就由老四以贰万两竞去吧。”胤禛叩谢了康熙。康熙说道:“还有什么花样?”我使眼色给胤祯,胤祯说道:“回皇阿玛,剩下的是商业秘密。皇阿玛在圣寿节观礼时,一切自会揭晓。”康熙笑道:“噢?还敢这样?若是差了,到时看朕怎么治你的罪!”胤祯叩头道:“儿臣敢立军令状。”康熙道:“好。朕拭目以待。都晚膳时辰了,朕就在这里用膳可好?”胤祺惊喜地跪下谢恩。 他们父子兄弟说话,我赶快告退。谢天谢地!我抹去头上的冷汗,富察氏却一把逮着我,说道:“八弟妹,皇阿玛要这里用膳,我们可怎么办啊?”我笑道:“五嫂,皇阿玛又不在意吃什么,预备得丰富点就行了。”富察氏说道:“我们哪里知道规矩啊!八弟妹,我们爷可一直都帮你的,这回你也得帮帮我们。”不由分说,抓着我就往厨房跑。我被她拖着,嘴里忙辩解道:“表哥是帮我们家爷,你可别误会了。”富察氏道:“都一样!都一样!我的弟妹小祖宗啊!你快点不行啊!” 最后一道菜端上去,我和富察氏都腰酸背痛地跌坐在地上,又同时说道:“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我们先是怔了一下,都笑起来。 第五十四章 排练 钱到手之后,我们进入紧张有序地策划阶段。胤禩和胤祯是我的书启,胤禟掌握财权,胤礻我和胤祥跑腿。我有意把胤祥拉进来的。既然康熙怀疑胤祥,就让胤禛也怀疑胤祥吧。只要胤礽不登基,不管谁登基,都会善待他的,所以不必介意他这会儿受些委屈了。我画了甘特图和跟踪甘特图,他们不愧是天潢贵胄,自己就研究明白了。 这天早上,我舒服地伸了懒腰,入画就来回胤祯已经到了。胤禩揉揉朦胧的睡眼,说道:“他来得太早了。”我心道是你起的晚,你已被我改造成大懒虫了,以后我要把你培养成大清第一号卧龙。嘻嘻!胤禩收拾了见胤祯,我则慢条斯理地在镜前打理妆容。镜中的我,禀绝世容颜,稀世之姿。你是一个美丽而聪明的女人,你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有能力改变胤禩的命运,也改变胤禟、胤礻我、胤祯的命运。我用力合上镜袱,出来见胤祯。 胤祯拿着一节略,说道:“海青已选好四十九名蓝翎侍卫,正在按要求训练。歌舞伎由入画和侍书带着排练,一切顺利。宫廷乐师由十六弟训练,十六弟说没问题。所有服装道具,由十三哥监督造办处制作。各类食材由四哥监督采买,肯定不会出错。九哥控制费用,目前没有超支现象。七哥在赶写各种条幅。”胤禩笑道:“十四弟统筹得好啊!”胤祯笑道:“我看不差什么了。”我说道:“既然如此,该你们外加各位福晋排练了。”胤祯问道:“八嫂总说我们一齐参与,到底我们怎么参与啊?”我笑道:“说得太早,不泄密了!你那些也注意保密。你去约齐阿哥们未时诚亲王府集合。叫完颜氏请各府嫡福晋、侧福晋明天卯时雍亲王府集合。” 下午我换上衣服,和胤禩一起去诚亲王府。胤禩呆立了半日,也没回过神来,我推他,他一脸醋色,说道:“换身衣服!我脆弱的心灵忍受不了他们盯着你。”我笑着伏在他的怀里,说道:“我要和白师傅演示呢!谁让张师傅被皇阿玛派出去测绘了呢!况且这身衣服花了我老多银子,这时不穿哪有机会穿。”他答道:“我不管,总之回去换衣服。”我好说歹说,才把他拖出府。 除了十七,阿哥们都一身劲装等候我。十七还是小些,虽然我不认为他的心思如他的年龄一样的小。我和白晋并肩出现在大家面前。阿古端着一大盘西洋佩剑跟在后面。我说道:“这次圣寿节我们要推陈出新,所以各位要学习两项新技能——击剑和舞蹈。今天学习击剑,明天学西班牙式宫廷舞。从今天至十二月二十,都是学习基本动作。十二月二十一日到正月十日合练,正月十一第一次彩排,十四第二次彩排,正月十六圣寿节。时间很紧迫,希望各位能用心。各位有问题吗?”白晋举起手来,说道:“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西班牙宫廷舞,而不是法国宫廷舞。”这老学究!我神气不爽地答道:“白师傅是在考我吗?无论是波旁王朝、都铎王朝,还是哈布斯堡王朝,都是遵循最正统的宫廷礼仪,包括宫廷舞,也就是西班牙式宫廷礼仪。白师傅还有问题吗?”白晋划了个十字,说道:“主啊!真的有赐福而至的圣女啊!”我揉揉额角,说道:“各位阿哥有问题吗?”胤礻我把头都埋在胸前,胤祯隔着老远,声音虽小,足以所有人听得到:“十哥没问题吗?快问啊!”胤礻我说道:“我没问题。” 看来都忍了。我得意笑了笑,然后说道:“西洋的击剑和大清的剑术有本质的区别,一会儿我和白师傅为各位演示。西方的剑法,有几大套路,法国剑术最为优雅,我们这次是表演性质,而非用于实战,因此,只要学习形式就可以了。阿古,发剑!这是法兰西龙骑士之剑,剑身纤细苗条,手柄有一个装饰性红宝石。此类剑术的基本功很简单,而且套路也不复杂,重要的是组合和创造性!也有很多流派,我们就从巴黎这个红玫瑰流派,开始学习第一课,首先要向对手行礼,然后左手叉腰,右手持剑,用手中灵巧的剑,马蚤扰对方,以最快速度刺杀过去。很简单的!重要是保持仪态优雅!” 我解下麾衣,却听到一片惊叹声,一眼瞧见胤禩超极不悦的脸色。不就是宽松的红色马裤,黑色长桶马靴,外加雪白的花边衬衫而已。那脸比胤禛还黑耶!我右手手心向上伸平,剑尖指向白晋,然后屈肘垂直举剑表示致敬。白晋也做了两样的动作。我轻柔地晃动着手中的剑,与白晋的剑连续比拼。几个回合后,我划出一个优雅的弧线,收势之后,说道:“下面有请白师傅为各位讲解动作要领,并做示范。”我自己穿上麾衣准备撤退。十六郁闷地说道:“八嫂不教我们?”我说道:“我还有事啊!”胤禑则耷拉着脑袋,说道:“原来示范一下就走啊。”再看除了胤禩,情绪都低落下来。我说道:“等合练时我再到场。我是总导演,训练用不着我亲力亲为!”对着胤禩眨眨眼,胤禩会意一笑,就快步溜了。 胤禩回来都掌灯时分了。他一进门就跌倒在床上,说道:“这比我们那会儿天天练骑射还累。”我扳着他的脖子笑道:“学会了?”他笑答:“剑术不难,但那个什么牙,对了,西班牙的宫廷舞挺复杂的。走到对面还得行礼,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笑嘻嘻地说道:“保密。”他刮刮我的鼻子,抱起我来。我羞涩地倚着他,说道:“你不累?”他笑道:“见到你就不累了。再说你不是向我眨眼,要奖励我吗?”我羞得抬不起头来,伏在他的怀里。 次日,我来到雍亲王府,福晋们都来了,花团锦簇一大群。太后就是有面子!三福晋是个老实人,笑迎我之后就不知如何是好了。那拉氏笑吟吟地拉着我的手,一一为我介绍。天哪!真有一个特种战斗营的兵力。不是让他们回家选选吗!怎么谁都来了,侧福晋不算、什么庶福晋、格格、侍妾之流都来了。我笑得脸都僵了,只有一个想法——这里一散就把他们兄弟都召集起来,大骂一顿。我死记硬背,总算把这些女人大概认全了。 我把这些女人按府排成队,然后开始训话:“各位福晋,侧福晋、庶福晋等,关于此次训练的意义,各位爷已跟大家讲清楚了,毋庸我多言。我在这里要讲一下规则:每位嫡福晋会与你们家的阿哥跳一支宫廷舞,集体向皇祖母敬贺七旬圣寿。”我扫了一眼,各位嫡福晋脸上都洋溢着喜色,连那拉氏都不能免俗。我接着说道:“当然,这有个例外,你们家爷觉得自己的嫡福晋不适宜上场。比如实在不擅长这个,或者身体不适,由各府的跳得最好的补上。”又是一片哗然,其他女人兴奋起来。我继续说道:“为了不让大家白辛苦,我们还有一场阿哥和福晋的群舞,不论嫡福晋还是其他人,都可以上场,但这个人选,由我来根据练习情况选定。希望……”一个声音打断道:“凭什么你选?我们家爷可以选啊!”我望向出声的方向,竟然是胤祯的小老婆。完颜氏的嘴角微微向上翘,像是看我的热闹。 我冷笑道:“你有意见?回家跟十四说。来人,把伊尔根觉罗氏除名,送她回府。”她们没想到我这么不给面子,伊尔根觉罗氏叫道:“你凭什么赶我走!”我笑道:“你不要想着有你们家嫡福晋撑腰,就想在这里作耗!离圣寿节的日子有限,你们学不会练不成,丢的不是我的面子,而你们家爷的面子。既然你们家爷有这么多女人,也不差你这一个!我没那些功夫跟你磨牙。”伊尔根觉罗氏还想嚷,我摆手道:“你再叫就请十四阿哥过来,你不想在这里除名,在十四阿哥府也除名吧?”伊尔根觉罗氏灰溜溜地撤退了。完颜氏都没敢跟我求个情。我说道:“大家不要以为这只游戏,这里有阿哥的体面。他们最丢不起人。每府算上替补人员上场不过两三个人,需要淘汰的太多了。大家要小心了。”这回连董鄂氏都低了头。 几天练下来,扭脚的,没有乐感的,缺乏协调性的,一批批地地往下涮。入画都担心起来。我其实也很头痛,唯有硬着头皮继续。为鼓舞士气,我叫来阿哥观摩,这才把她们低落的情绪挑起来。 这天又轮到雍亲王府。她们在“一大大”,“二大大”,我则找个地儿躲清静。年碧媛出现在我面前,身上宝蓝色的云锦,插着珠钗,神色不豫。我停下脚步,准备见招拆拆招儿。年碧媛把身边人打发下去,我也叫我的人退得远一点,她说道:“八福晋没觉得我这身眼熟?”我说道:“没觉得。”年碧媛说道:“身上宝蓝色的云锦,头上戴着珍珠钗,款款立在屏风前。这是出自四爷书房的一幅画。四爷喜欢这身,我就得天天穿着。老天知道我有多么憎恨这身衣裳!”我笑道:“你为了讨好你们爷,怨不得别人啊!”年碧媛说道:“四爷不喜欢宝蓝色。四爷讨厌,是因为八爷喜欢。可当四爷从八爷那里回来,就画了那幅画,还命给我们每人做了几身这种衣服。我们雍亲王府就陷在这片蓝色了。”我笑道:“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年碧媛说道:“我要你把我们爷还给我。你当了八福晋已五年了,我进府也两年了,我们无时无刻不活在你的阴影里。放过我们爷吧。我们爷是做大事的,整天对着一幅画发呆,怎么干大事。”我微笑道:“那是四阿哥的执念。你需要叫四阿哥自己从圈子里走出来。听说他很宠爱你。你这样的江南美人,水作的骨肉,网不住一个男人的心?可笑!”年碧媛道:“是很可笑。外人,不,包括我们嫡福晋,都认为我夺了四爷全部的爱。可真实有怎样呢?爷不过喜欢我坐在窗前看书,喜欢我写字。爷偶尔指导一下我写字,却不按爷的格体,那字体更像是柔媚的簪花体。有一回爷拿回皇上御批的折子,一遍一遍地看。我见到那朱红的簪花小楷,跟爷指导的一模一样。我听见爷梦中叫你的名字!我好恨!我恨你的一切!我却永远及不上你。我没有你貌美,我没有你才高,我真不敢相信,皇上竟然叫你来批奏折,批最最宠信的阿哥的奏折!我恨你!”我耐心地听她歇斯底里地诉说,然后递给她一块帕子,说道:“你要说的,都说完了?”她愕然地望着我,说道:“说完了。”我笑道:“说完就好。我是八福晋,不再是多罗格格诗璇。无论哪位阿哥再有任何想法,都与我无关。”我优雅地转身离去,临走又瞥了年碧媛一眼,说道:“你们爷是把事儿压在心底的人,别让他知道你看破了他的心事。对你没好处。谢谢你告诉我的一切。”下话我没说。如果有一天我非出下策不可,我会利用你说的这一切。 各项进行顺利。我每日各处巡视进度。然而我又想起一件事,如果给太后庆祝了圣寿,那么接下来的万寿怎么办?我得为康熙准备一件寿礼,否则我会死得很憔悴。想起那年给胤禩做坎肩时,康熙也想要件衣服,我就准备一下吧。我会告诉康熙,这是胤禩吩咐我为他准备的,君心只能靠日积月累来修复了。我轻轻叹了口气。 十二月二十九,康熙下旨在畅春园为太后庆祝七旬圣寿。我们赶着跑到畅春园布置场地。为这事儿,胤祯特意去请旨封闭畅春园,康熙本来斥他胡闹,太后却一口应承下来,康熙无奈同意。这场忙乱,大家年都没好生过。临日子越近,他们越紧张,尤其是胤祯,都快神经衰弱了。 正月十一,我们在畅春园第一次彩排,主要是走流程,修正方案。胤禩他们提了很多有建设性的建议,我一一记录在案。当然是胤祥写啊。嘻嘻!把一场走下来,在场的胤禩、胤祥、胤祯和胤禟都震憾了。我的手逐个在他们眼前晃过,他们一个方如梦初醒。胤祯说道:“八嫂,你,你怎么想出来的?”我笑道:“我是天才!”胤祯和胤禟立刻作鄙视状。我其实也挺鄙视自己的。抄袭!严重抄袭!我干咳一声,命胤祥好生整理记录,预备着后天正式彩排。 一顿忙乱之后,正月十四进行全体人员彩排。胤礼司仪,把他美得不知东南西北了,跟着后面叫八嫂,那声甜得我一身鸡皮疙瘩。从三至十六阿哥,逐项看过节目,比上次那四个还不如。他们自己下了场,走了一遍场,每个福晋那脸儿都红得像苹果,仰望着她们爷!不是走错点儿,就是转错方向,把我都快气晕了!大叫着“停”,说道:“各位福晋,你们家爷很少见着吗?这还没做头发,换衣服呢!到时候,你们不得乱成一锅粥!告诉你们,再这样统统给我回家去,这个节目取消。”董鄂氏怯生生地问道:“八嫂,还有其他衣服啊!”我指着她说道:“喂,九福晋,背着我表哥时,你跟母夜叉似的,这会儿装什么委屈!”胤禟有些受不了,笑道:“八嫂就不能不当着我训她!”我瞪了胤禟一眼,说道:“服装道具都准备好了。女人嘴不严,提前泄密就失去效果了。当天有化妆师为你们打理,现在不用操心。听我口令,乐师,一、二、三,开始!”这回好了。女人就得吓唬,哼!我气得大冬天扇扇子。 只有二十阿哥胤祎最听话,那么沉的寿桃,搬了一趟又一趟,没有一句怨言,虚岁才五岁的孩子,我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痛地掏出帕子给他擦汗。胤礼狠狠地瞪了胤祎一眼,说道:“我还累得满头大汗呢!”我心道你欺负弟弟可得真传了。胤祎接过帕子,自己擦过后,说道:“八嫂,我表现得好吗?”我笑着捏捏他可爱的小脸,说道:“好。二十阿哥表现得最好!”胤祎欢呼一声,说道:“八嫂可以奖励我点心吗?”我愣在那里,他们都很没义气地暴笑起来。 胤禩笑着一挥手,早有太监奉着若干五彩盒上来。这些是我们家的厨子仿照我的方法做的。我曾经品尝过一般无二致,甚至味道更胜些,胤禩、胤禟、胤礻我和胤祯却很容易分辩得出来,使我很是郁闷。这会儿阿哥们一点也没有皇子的风范,欢笑着扑向点心。胤禩亲自端了一盘给胤祎,看着胤祎大嚼,微笑着说道:“想我们的弘旺了吧?”我闷闷地低下头,胤禩笑道:“圣寿节上,我们一齐向皇祖母请旨,接弘旺回家可好?”我摇头。他明白,康熙一定不会准许,而且还会加重疑忌。他不禁握住我的手,说道:“对不起!苦了你了!”胤礻我啃着点心,说道:“八哥,行了吧!有多少话非在这儿说。后天可就圣寿节了。”胤禩笑着松开的我手,回到兄弟堆里去。福晋们斯文一些,却围过来求我让她们的厨子去学习。我的堂姐一边吃,一边说道:“我现在才明白八嫂的至理名言——若想留住男人的心,先要留住男人的胃。”福晋们若有所思,董鄂氏低声道:“八嫂能留人的地儿太多了。我们学不像。上回我们爷说的话‘画虎不成反类犬’。”福晋们虽在笑,却很勉强了。 正月十五我们都没合眼,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祥、胤祯和我都坐在舞台前,细细追思是否有遗漏。胤祯一会儿唉哟一声,一会儿唉哟一声,使我们神经都快绷断了。我狠狠地敲他的脑袋,胤禩拦住我说道:“好歹胤祯也是十四阿哥!你少欺负他些。”胤礻我立刻狂点头。我横了他一眼,他立马停下来。胤禟学着胤禩的模样,说道:“好歹胤礻我也是十阿哥!你少欺负他些。”我们都笑起来。胤祥虽然在笑,眼神却很忧郁。我问道:“胤祯都拉你进项目组了,还没散开啊!这么苦瓜脸!”胤祥笑笑,胤祯说道:“十三哥,一直见你这个神情,有话别憋在心里。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我们心里都感谢你在塞外壮举。”胤祥苦笑道:“看我都干了什么!要做的没做到,倒把八哥害了。”胤禩拍着胤祥的肩,说道:“这不怪你。”胤礻我喝了口酒,说道:“我知道十三烦什么呢!太子在宫里暴跳如雷,骂十四的话我都说不出口。太子恨咱们单单把他一个人落下了。这能怪咱们么!既然得罪了,也不在乎多得罪他些了!我就奇怪了,皇阿玛怎么也没提这事儿啊!”这点我们早想到了,却都不愿意细想,到底叫胤礻我揭出来了。胤禩勉强笑道:“圣意如此,我们用心办差好了。” 第五十五章 圣寿 圣寿节到了。 我们换了朝服。胤禩从去年革爵,就一直没穿过朝服,今天穿上那件四开襟盘龙朝服,露出逼人的气势。我迷醉地望着他,说道:“你不是一直压制着这种气度吗?”他微笑道:“已经没必要掩饰了。如果失去这种感觉,朝臣也失去支持我的动力。”我第一回穿上皇子福晋的朝服。石青色,披领及袖俱石青,片金加海龙纹,绣文。前后正龙各一,两肩行龙各一,襟行龙四,披肩行龙二,袖端正龙各一,袖相接处行龙二。裾后开,领后垂金黄绦、杂饰惟宜。胤禩握着我的手,说道:“穿这个委屈你了。”我忽然想起康熙的话,心底涌起不祥的预感。 当我们走到寿萱春永殿前,引起阵阵的惊叹。我想可能他们从未见过我穿朝服。我跟胤禩站到他的位置上。然后就听到“皇上驾到!皇太后驾到!”康熙扶着太后走来,跟在他身边竟然是弘旺。其后才是太子。我的小家伙大脑袋,圆圆的小脸,粉嘟嘟的,十足的小天使,刚两岁穿着朝服,走路一晃一晃的。胤禩的目光也被小东西吸引过去。他的眼睛里暴发出父爱,一直追随着我们的小宝贝。弘旺也看见我们了,欢喜地叫道:“额娘!阿玛!”丢下康熙,就向我们跑来。他本来走路不稳,又是台阶,一个不留神扑倒在地。这一下把我的魂都惊飞了。我不顾一切地跑过去,一把接弘旺到怀里,紧张地问道:“摔哪儿了?让额娘瞧瞧!”弘旺含着泪,说道:“痛!”康熙也过来,从我的怀里接过弘旺,说道:“承祜痛不痛?”弘旺挥着小手,叫道:“皇爷爷!”承祜?!我真怀疑自己听错了。胤礽的脸色跟我一样苍白,我才确信自没听错。我跪下请罪。康熙凝望着我,没有准我起身的意思。太后笑道:“起吧。今儿我的圣寿节,凡事儿我做主。”我谢过太后,躬身退下。 康熙和太后升座。到场庆贺有皇子皇孙、公主福晋、王公和重臣。蒙古四十九旗都派人来了,以科尔沁的班第为首。青海蒙古四部的拉藏汗亲自到场,另一个是罗布藏丹津,传说胤祯的死党,历史记载他是雍正的死敌。策妄阿拉布坦也来了,草原霸主的气概更浓了,唯少策凌敦多布。我们一起一起向太后行礼,然后依序归座。然后是各处晋献的寿礼,太监拣能上眼的,搬上来给过太后过目。太后不过略略瞧瞧,就命记档收好。然后是太后打赏。昨天已对太后七旬圣寿上过朝贺了,因此今天这些不过简单的过场,减了中规中矩的礼仪。 这段结束后,胤祯正容上前请旨,太后笑道:“我听说你办得热闹非凡,就等着这个呢!开始吧。”胤祯跪下道:“儿臣与八哥、九哥、十哥、十三哥担任本次庆典的协调,八嫂担任总指挥,请皇阿玛准许儿臣等自由行动。”康熙略一颔首,胤祯运足中气挥手道:“开幕!”就听侍卫齐声吼道:“恭祝圣母皇太后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这些侍卫都是海青从今天不当值的侍卫里挑选出来,一如解放军方阵,随时喊口号使用,但第一用途是拉幕。我们派人把康熙沿途都用关防挡了,等到最后一刻,再由这些侍卫撤除围挡。这些侍卫真是训练有素。就见舞台在康熙和太后前徐徐出现。正中的横幅“仁宪皇太后七旬圣寿”,下面是“臣皇三子诚亲王胤祉敬书。”两边是“青霜不老千年鹤,锦鲤高腾太液波”的对联,落款是“大清皇帝爱新觉罗·玄烨”。这些都是我那次竞标会出的馊主意,康熙还真个写了这幅对联,由我们挂起来。舞台第一幅背景是大红的,上面一个巨大的金色寿字。我这个舞台可以通过人力摇动移制换背景。为这个设计胤祥都快把造办处逼疯了。当然不只这一件,总之这台圣寿庆典所有的设计完成后,造办处从上到下都有脱了几层皮的感觉。 舞台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响起一片的议论声。胤祯朗声道:“本次庆典司仪,由皇十七子胤礼担任。有请司仪!”胤礼身着匈牙利式礼服,手持礼仪之杖出现在众人面前,大步溯阶而上,又引发潮水一片的惊叹声。我会心一笑,能在拉幕的间隙脱掉皇子朝服,露出这套大红礼服。这小子练了多少次脱衣服!胤礼低头一礼,说道:“孙儿很荣幸能担任皇祖母七旬圣寿的司仪。”太后上上下下瞧了一回,方笑着点点头。胤礻我从台后胤礼比了手势,胤礼以礼仪之杖顿地,说道:“第一个节目,祝寿歌。奏乐。” 两队歌舞伎身着大红水袖衫,满身的寿字翩翩而出,配合着音乐舞着水袖,唱道:“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我问过胤禩,这个时代没有这种祝寿歌,自然毫不犹豫地抄来了。他们都被这套场面吸引了。我心暗笑,今天你们定会 天与多情(清穿) 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29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29部分阅读 惊叹连连。舞伎逐渐聚拢,漫天的水袖如红云飘过。接着一阵铜琵疾响,所有舞伎如扇形散开,露出手捧巨型寿桃的胤祎,太后和康熙都露出惊喜的神情。舞伎们舞着着水袖,继续齐唱祝寿歌。胤祎举着寿桃,一步步登上台高台,跪在太后面前,脆脆的童声道:“皇二十子爱新觉罗·胤祎,谨代诸皇子,向皇祖母晋献西王母仙桃,祝皇祖母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太后笑容像绽放的花朵,亲自出席扶起胤祎,夸奖道:“我们家二十阿哥都长大了。”康熙笑道:“赏二十阿哥玉如意一柄。”李德全忙奉上,康熙亲手赐给胤祎。小破孩立马美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人们都关注上面,下面则紧张而有序地移换场景。胤礼适时一击杖,说道:“下一个节目,水鼓。”又是赞叹声,背景已变成充满现代艺术的色块,后面两队太监卖力地抖动着背景,使那些色仿佛喷之欲出,谁让这个时代没有光和电呢,幸好人力可以随意调动。八位舞伎身着满身金片的紧身衣高举鼓槌,在细密的水帘之后慢慢升起。他们都看呆了,包括那些参加过彩排的阿哥和福晋们。 激昂的乐曲响起,她们奋力地击打着鼓面,整齐而有节奏的鼓声,敲击着每一位观众的心脏。她们或单手击鼓,或齐声娇斥,或变换队形,或转向鼓侧。漫身的金片,在阳光中,发出夺目的光彩。四溅的水花中,缠着金丝的黑非洲发辫,与激昂的鼓声,一起跃动,尽情挥洒着青春的灵动。当曲声嘎然而止时,场下蒙古方阵,首先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蒙语的叫好声,然后才是大清“方阵”,但比较节制,可能蒙古人豪放,大清汉化严重。 我正拿着流程表,把这些人指挥得团团转时,太后宣我。我匆匆地跑过来。太后笑道:“你想出这花样?”我还以什么呢,笑道:“皇祖母,还有好的呢!”太后笑道:“你这丫头,我叫你来,是想问问那水帘怎么来的?”我悄悄溜一眼周围,他们都等着我的回答呢!我说道:“说出来不灵了。”太后笑道:“还敢拿一把!”我忙笑道:“舞台用有铁管搭建的,后面有一眼井,靠压力把水送入铁管,于是就有水花四溅了。”太后笑道:“我们诗璇真聪明!上来,陪皇祖母继续看!”我笑道:“皇祖母,我是总导演!就是总指挥!由八阿哥陪您看……不对,该八阿哥上场了。皇祖母自己看吧。我下去了。”我匆匆逃离了。康熙一直盯着我,我心脏都快突停了。我总觉得他今天不对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背景已移至“黑云压城城欲催,甲光向日金鳞开。”这一场是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祹、胤祥、胤祯、胤禑齐上阵。他们都没那么多时间排节目,所以我找了个简化版的——队列入场。如果胤禄不是指挥,也把他拽上去。海青训练那四十九名侍卫,分成七队,每一队由一位阿哥领队,在雄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检阅进行曲》中,每一队身着黄金甲,手持黄金枪,踏着整齐地步伐迈上舞台。红袖楼头夜添香,满城尽带黄金甲。但闻金属的铿锵之声,与震憾的乐曲声。他们每个人都神色凛然,双手握枪,一丝不苟击、刺、扫,仿佛在沙场之上。舞枪,分列式,无尽显天威之势。 我设计这一项,也想让蒙古人看到,场上有七个阿哥,七位可以征战的上将,尤其是提醒策妄阿拉布坦,几年以前的塞外之行,这些人并未靡废,依旧的猎鹰,随时扑向他。即使准噶尔之战再所难免,我也要你们准噶尔部对我们大清,对胤祯心惊胆寒。最后一声“胜利!”直响彻云霄! 当阿哥们行礼退场时,康熙站起来,除了太后和阿哥们,其他人都躬身行礼,像迎接凯旋的英雄一样,欢迎各位阿哥归座。太后笑着对班第说道:“看见了吗?我大清的阿哥!每一位都是人中龙凤!”班第笑道:“太后老佛爷,阿哥们是龙子,当然是人中龙凤。”策妄阿拉布坦的脸都是青的。另一个面色死灰的是胤礽。他的怒火、忌恨、羞恼,已完全无法扼制了。 人们都被阿哥们刚才的表演震憾了。交头接耳,言谈不绝。李光第起身奉酒道:“老臣恭祝皇太后圣寿无疆!”大臣们也跟着起身,齐跪下祝太后圣寿无疆。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佟国维笑道:“老臣看还有几位阿哥没出场,是另有安排?”康熙笑道:“佟爱卿耐心等待好了。一切都是十四他们筹划的,连对朕都保密呢!朕跟爱卿一样拭目以待。”佟国维笑道:“老臣愚钝。”康熙笑笑,就转向场中。胤礼朗声道:“这个节目名叫‘桃花行’。”又低声向康熙和太后,讲解此节目的意义。这是我吸取了被逮过去的教训,打发人告诉胤礼,提前向两位老大讲解节目。我不想再看康熙的眼睛了。 台前六十四名舞伎身着粉色芭蕾式长裙,曼妙如朵朵桃花,后面的背景也移换至山花烂漫,台后两名戏子对唱《桃花开》,抄一个也是抄,抄一群也是抄。我不在乎了!哼! 女:桃花开开得春花也笑笑影飘飘送幸福乐谣谣歌轻男:轻轻响心曲女:曲曲花径悄男:悄声相对笑女:笑春风男:风合:风暖像我情痴痴醉了男:鸟语欢欣女:人儿似鸟男:人儿似那双飞鸟女:遥遥乐乐男:遥遥乐乐心相照合:照见心坎中重重美与妙涌出心窍合:桃花开开的心花也笑男:笑春风女:风暖像我情合:痴痴醉了谣歌轻男:轻轻响心曲女:曲曲花径悄男:悄声相对笑女:笑春风男:风合:风暖像我情痴痴醉了男:鸟语欢欣女:人儿似鸟男:人儿似那双飞鸟女:遥遥乐乐男:遥遥乐乐心相照合:照见心坎中重重美与妙涌出心窍合:桃花开开的心花也笑男:笑春风女:风暖像我情合:痴痴醉了风暖像我情痴痴醉了芭蕾一直是我向往的一种舞蹈,我学过形体训练形式的芭蕾,幸而白晋他们略知一二,把一些形体动作揉和进去。更多的雕塑的美感与形体展示,粉色的纱裙,如粉色的轻云,又如粉色的烟雨,突显江南水乡的娇娆与柔媚。而缠绵的情歌,在幕后袅袅而出。很多人都听说过我是铿锵玫瑰,写的歌词都充溢着激昂的霸气。我曾经跟胤禩辩白,我的天竺少女不够柔媚?胤禩搂着我,温柔地告诉我,天竺少女是他们心底永远的珍藏,甚至在他们兄弟之间饮宴时,都不曾有人提起过天竺少女。但我还是鄙视他们,为什么苏轼一定只会铜琵铁板高唱大江东去,他一样也有“花褪残红青杏小”的媚语啊!说得胤禩大笑不已,却抱得我更紧了。他说我不会有机会辩白,即使有机会,他也不让我去辩白。他要所有人以为他的福晋性情刚毅,免得那么多人有瑕想,他天天吃干醋。他的话一说完,我伏在他怀里笑得直不起来。他却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以后不许总叫他吃醋,即使是胤禟、胤祯,也不许对他们多笑。我羞红了脸,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一曲桃花开过。人们都带入优美的意境中,回味着少年时代的青涩。太后望着远方,似是回忆她的少女时代。那份深入骨髓的哀伤,却化作赞赏的笑容。我有些后悔。太后却笑着对康熙说道:“皇上知道我的成为大清皇后以来,最得意的是什么?是有了皇上这样孝顺的儿子。这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康熙起身道:“皇额娘言重了。朕做得远远不够。”太后笑道:“皇上做得非常好。皇上还给了我这么些好孙儿、好孙媳妇!”太后忽然四处张望道:“胤祺呢?”胤礼笑回道:“该五哥上场了。”又朗声道:“下一个节目,双节棍。敬祝皇祖母身体强健,福寿安康!” 后面响起雄浑的《男儿当自强》,三十六名白衣侍卫踏着节拍,舞着双节棍进场了。别怪我,谁让《黄飞鸿》系列的场景那么经典呢。尤其是片尾那段海滨奔跑的镜头,很有冲击力的。海青选的四十九个侍卫这回分成两拨,台上一拨当配角,台后一拨合唱。胤祉、胤禛、胤祺握着双节棍,同时侧空翻跃上舞台。三个均白衣飘飘,在冽冽风声中,冷然峻立。 胤禩他们上去时,台下是站着的。这回是三位和硕亲王呢,台下不得跪着!我正想着美呢,却见康熙止住跪下的人群,命站着即可。三人齐声呐喊,棍舞如风,蹲下,跃起,盘旋,前翻、后翻,尽显阳刚之美。胤祺之外那两位,都号称文弱书生耶!胤祉据说就爱做学问,胤禛韬光养晦学禅,半生书斋中过日子。胤祺虽然领过正黄旗,那一战已是多年以前的故事,甚至可以追溯到“我”的幼儿时代,估计早被划出武人的队伍。后面的配角,动作整齐划一,为前面的三位平添了许多豪气。台下的人看得如痴如醉。像前面的黄金甲赢在气势,赢在服装,而这一场双节棍则赢在实力,赢在意料之外。当他们收势时,我安排的“托儿”们挥着帕子,林次栉比地喊着“雍亲王!雍亲王!”引得场下侧目,一些命妇也跟着捣起乱来。胤禛,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伤害胤禩,如果非要牺牲,我一定会选择你。康熙和太后都笑道:“都说老四冷!这不也挺有人缘的吗!”太子的脸可以出演一部戏剧了。三位和硕亲王下来向太后行礼。太后笑着把三个孙儿一一扶起,而且胤祺是她的心肝儿,笑容格外灿烂。 策妄阿拉布坦起身称赞一番,然后说道:“这让臣想起四十三年的木兰秋狝。多罗格格的舞队,特别是后来的《精忠报国》。”蒙古人一齐点头,太后笑道:“我也听说过。诗璇打败了你的掌上明珠。说是诗璇的啦啦队也能舞双节棍?”班第在一旁笑道:“格格的啦啦队,个个英姿飒爽,臣经常想如果格格舞起双节棍来,该怎样精彩啊!”太后对我笑道:“诗璇舞一个吧。”开玩笑!我可不干那个,这是清朝,不是现代。我是八福晋了,又不是多罗格格,出那个风头不见得是好事!我笑道:“回皇祖母,我不会。那会儿我吓唬她们,她们不学就打板子!”太后笑道:“少来蒙皇祖母!谁教她们的!今天是我七旬圣寿,诗璇都不表现一下?”拿大帽子压我,我面露难色。胤祯恳求地望着我。我知道那年他就想看我舞双节棍,一直没机会,这回又要借太后的东风了。康熙捏着茶碗说道:“执行太后的懿旨!”我苦着脸望向胤禩,胤禩犹豫着点了一下头。胤禄欢叫道:“我跟八嫂去!”被胤祯一把按下去,说道:“我去!”太后笑道:“你们跟着添什么乱!胤祺去!”康熙说道:“就刚才的人,跟诗璇去!”哇!派了三位和硕亲王,够摆面子的! 我总觉得不对,可没拒绝的余地。我下去解开头发,扎了个马尾,换了一套与胤祺他们一样的长衫。当时这件是为了彩排时候指挥他们穿着方便,顺便做了一件,没想到派到这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胤祉、胤禛、胤祺都捏着双节棍,负手而立。我一出现,立刻目光追随着我。胤祯也跑过来了。这套棍法是我和胤祯一起编排的,因此不用排练,只有最后谢幕的时候,我交待了几句,就走上台,站在配角们身后,大幕徐徐拉开,音乐声响起,胤祉、胤禛、胤祺和胤祯,整齐地两个前空翻,跃上舞台,与配角团整齐地发出“哈”声! 配角团分成两队,打着长拳,闪出通道,现出我。我学着李小龙,舞着双节棍出场了。直到场中央,然后与他们四个同时摆出虚步。这套动作他们做得熟练,我也记地很熟,我们整齐地舞着双节棍,整齐地发出嗨哈之声,整齐地踢腿,转身,挥拳,掌声如潮水一般地响起。我的头发随风舞动,衣袂在冽冽风中摇摆。当曲终之时,我一个前空翻,胤祉和胤祯同时蹲身接我,我踩着他们的手借力一跃而起,胤祺和胤禛同时伸出手臂接住我。万幸没有出丑,我稳稳地站在他们的胳膊上,摆出收势的动作。掌声简直是狂飙。 我则冷汗淋漓地想怎么下来。胤禛和胤祺任何一个松手,我就会掉入另一个人的怀抱,大庭广众之下,尤其在胤禩面前,我跟另一个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我心里这个悔啊!虚荣!我怎么也犯这个小女人的毛病!这时我的胤禩飞奔几步,腾身而起踩着台柱,凌空打横抱起我,稳稳地落到地上,轻轻放下我。人们疯狂地鼓起掌来。我讶然地望着胤禩,难道真有这种武功,我以为是电视上设计出来的武打动作呢。偶老公就是强! 罗布藏丹津说道:“臣看多罗格格跟十四阿哥,更般配一些。”太子冷笑道:“多罗格格?镇国公应该称呼八福晋吧?”罗布藏丹津起身请罪。康熙说道:“太后圣寿!列位臣工畅所欲言。”太后笑道:“依我看,当初应该把诗璇许给大清的第一巴图鲁!”班第笑道:“多罗格格当初称十三阿哥为大清第一巴图鲁!为十三阿哥争一匹马,亲自上阵高唱《霸王别姬》。可没等木兰秋狝结束,皇上就把格格指给八阿哥,着实伤透了各部的王子的心。”康熙的脸沉下来,他一定想起我们逼他就范。 这会儿是垫场的戏文,康熙命太子为太后点戏,我也正好可以歇歇,唱过这出戏,就是我们豪华宫廷舞了。太监捧着戏单,尖声道:“太子点戏《长生殿》。”我的心咚咚地跳起来。他点哪出不好,偏点这出!胤禩看我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我不满道:“他好好的点这出!”胤禩笑道:“这出哪里不好了?全京城都在看这出戏。”我平日不看戏,有堂会也不去,因此不知道有这回事儿。我愕然道:“你们一点没觉得这戏有问题?”胤禩说道:“你没看过长生殿,怎么会觉得有问题呢?这出戏曲风优美,词藻警人,太子很会点戏啊!”我一脸暴汗道:“可是讲李隆基和杨玉环啊!你不觉得在圣寿节唱这个不对吗?”我的声音不大,但我受关注度过高,胤礻我赶着问道:“八嫂说哪里不对了?”胤礻我的嗓门,地球人都听得见,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太后问道:“诗璇说哪里不对?”我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只是觉得中间有叛乱,有离丧,不适合在圣寿节唱!”太后笑道:“诗璇不看戏,定是从史书上看来的。分飞的两个人,最终在天上相聚,多美好的情形啊!”她一定是想起顺治皇帝,可顺治皇帝一定与端敬皇后在天上团聚。我低下头说道:“诗璇惶恐,请皇祖母恕罪。”太后笑道:“皇上刚才不说臣工畅所欲言吗?诗璇为皇祖母好,何罪之有!”可康熙说道:“你骗太后,骗不了朕。哪里不对?说实话!”说实话,那我岂不是死得很憔悴!我坚强地说道:“回皇阿玛,臣媳只是因为其中有哀音,闻铃断肠,见月伤心,那么些吉庆的戏文,唱这个不太好。”康熙把茶碗重重地顿在案上,说道:“你还真被宠得不像样子了!” 我猜康熙一定想起,我曾经借唐太宗和唐明皇的故事比喻过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还以他理解了呢!原来他没明白啊! 胤禩出座跪下,替我请罪。我不情愿地跪下。太子笑道:“八弟妹到底说哪里不对了?也好让我改正一下。下次点戏不能再出笑话。”胤禩说道:“太子已下谕,诗璇,到底哪里不对了?”胤禩都说话了,我向谁求援啊?我惊恐地意识到,他们可能都没有看过那段传奇,我搜肠刮肚地想编哪段更适合。可我编不出来。胤祉的脸色微变,他一定看过,可他不能替我出头啊!王掞起身说道:“臣认为确实不合适。”太可爱了!王师傅!我真是没白写《人间词话》给你!我那些李叔同的文章,也没有白讲论。我可敬可爱的王师傅啊!康熙愣了一下,说道:“王爱卿觉得哪里不对?”王掞也面有难色了,说道:“臣请圣寿节后再向皇上明言。”太后笑道:“哪里不对了?都快把我急死了!”太后话一出,王掞说道:“恕老臣无礼了。杨贵妃并非出身宫女,而是唐玄宗十八子寿王李瑁的嫡妻。”一片哗然。胤禩也呆了,望着我说道:“你也是想得这个?”我委屈地低下头。 太后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得了的!两个人相爱,又怎么割断呢!何况唐玄宗是皇帝啊!当年端敬皇后和先皇琴瑟和谐,不也是一段人间佳话!”我知道太后是为我解围,可这个比《长生殿》的杀伤力还强。顺治不顾礼仪,抢了弟弟博果铎的嫡妻,进而封为皇贵妃的。至于孝庄皇太后,应该曾经下嫁过多尔衮,否则康熙不会几十年不葬祖母!满人的这份儿乱也不亚于盛世唐朝。 第五十六章 比舞 康熙微微一笑,说道:“既然《长生殿》不能演,诗璇就去唱一段《长恨歌》!”可气!这两个有什么分别!我行礼道:“回皇阿玛,臣媳不会。”康熙说道:“你否决了太子点的《长生殿》,就由你来唱《长恨歌》作替代。你敢抗旨吗?”我满头大汗!太后笑道:“吓到诗璇了。诗璇唱一曲吧。皇祖母好久都没听到你唱歌了。当年的《天竺少女》,皇祖母可把全套的嫁妆都赏了你的。”我不是不会唱《长恨歌》,在现代迅雷风靡的时候,我陪妈妈看华视版的《杨贵妃》,对那里的曲调很欣赏,哪像二十一世纪的流行歌坛那么不耐人听。但康熙已经像猎鹰一样盯着我了。如果我再上去,会乱套的。我不知道胤禩有没有察觉到!胤祯却很兴奋,连胤禟、胤礻我都翘首以待。我望向胤禛,他微微蹙眉,但眼睛里也带着期盼。 胤禩叹气,拉着我行礼道:“孙儿和诗璇,共同为皇祖母演奏《长恨歌》。”太后笑道:“好啊!还有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六阿哥,也都去凑这个热闹吧。”如此甚好,至少冲淡那种尴尬的感觉。我弹筝,胤祯、胤禄弹琴,胤禩吹箫,胤祥吹笛,当年这个场景,已经过去了八年,我不禁叹息岁月如梭。我轻启朱唇,唱道: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天旋日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为感君王展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到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揽衣推枕起徘回,珠箔银屏逦迤开。 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风吹仙袂飘摇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那种揉和着古典美与现代元素的悠扬意境,把这些人都听住了。太后拿着帕子,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笑道:“好!好!诗璇要什么?皇祖母都赏你!”我笑道:“皇祖母应该赏十四阿哥!是十四天天逼着我们给皇祖母来新鲜的!我们都被十四折腾惨了!”太后笑道:“康熙四十三年的时候,你就答应给皇祖母办圣寿。算算,过了多少年了?我看呢!我这个皇祖母都顶不上十四的一句话,十三的一个动作,老八的一个眼神儿!”这个我可不好受了,羞得我都抬不起头来。偏胤礻我说道:“皇祖母真真说到我们心坎里去了。八嫂对我呼来喝去的。喝杯茶都拐弯抹角儿的骂我。什么一杯为品,两杯就是解渴的蠢物,三杯就是饮牛饮驴了!”所有人都轰然大笑。太后笑着说道:“老十喝了多少茶,值得你这样?”我答道:“十阿哥一气喝了一壶上好碧螺春,还是明前的。茶是那么喝的吗!” 还真是饮牛饮驴,大家刚停下,又笑起来。 该进行最大型的项目,检阅这一段时间排练的成果了。各位福晋也早等不及了。我示意胤祯,正在这时康熙突然站起来,走上戏台,说道:“该朕为皇额娘上寿了。朕为皇额娘献跳蟒式舞。”重磅炸弹耶!比一颗原子弹的威力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后忙站起,说道:“皇上年岁实在太大了,不宜跳舞。这些孙儿们代皇上也是一样的。”康熙向太后道:“太后请座。各位爱卿免跪。” 康熙兴致勃勃地朝太后施礼祝寿后,便跳了起来。 蟒式舞,为满洲传统的筵宴歌舞,在民间早巳流传,但康熙不知何时学会的。舞蹈形式为九折十八式,舞者举一袖至额头,反过一袖至后背,盘旋作势,形似巨蟒跳跃,所以叫蟒式舞。九折即9组动作,一为起式,二为摆水即打渔动作,三为穿针即织网动作,四为吉祥即欢庆动作,五为单奔马即打猎动作,六为双奔马即出征动作,七为怪蟒出洞即龙舞动作,八为大小盘龙即龙戏水动作,九为大圆场即欢庆动作,与四同。十八式即18个舞蹈姿式,有手、脚、腰、转、飞各三式,肩二式,走一式。做完这些动作,康熙的额头已微微出了一些汗,太后感动得站了起来,连忙说:“皇上孝心,天地昭昭,请歇息,不要累着。” 我和胤祯都傻了。这可怎么办啊!康熙去跳舞了。我们再跳舞,按封建礼仪要定为大不敬,情况很严重!福晋们都跌坐回座位,个个面色发白的望着他们家爷。而阿哥们不约而同地聚拢过来,包括胤禄和胤礼。我打发耍百戏的上去,然后揉着发痛的额角,说道:“都回座去。皇阿玛和皇祖母瞧见什么意思!”胤祯说道:“我们该怎么办啊?”我没好气儿地说道:“你是项目负责人,怎么问起我来了!”胤禩说道:“诗璇!大家都着急呢!依我看取消这一项吧。”胤礻我道:“取消?八哥!我们辛苦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吗?说撤了就撤了!”胤祥说道:“是有点可惜。但是……”胤禟冷笑道:“岂止是有点啊!为这个我都快被女人吵闹声逼疯了!”我鄙视道:“表哥,你们家女人太多。所谓点背不能怨社会,懂吗!”他们也无暇究问这句话的意思。 胤禛说道:“八弟说得对。取消。”我们的目光集中在胤禛身上,齐声问道:“真的取消?”胤禛说道:“取消,就这么定了。”胤祯不干了,他本来犹豫,这回子反倒有决定了。他显示出一位统帅的风范,挥手道:“按原计划进行。”我们又集中在胤祯身上,齐声问道:“真的按计划进行?”胤祯说道:“是。”胤禛指着他说道:“胡闹!你还想像那次乾清宫一样吗?”胤祯说道:“我们效法皇阿玛彩衣娱亲,没有不对之处!皇阿玛万乘之尊,能亲自廷前起舞,我们为什么不能这样?君臣礼仪固然为重,但请四哥不要忘记百行孝为先!”胤禛说道:“你这是好大喜功!为自己的利益,而不顾及兄弟!”胤祯哼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四哥放心,绝对连累不到四哥这儿!”胤禩说道:“十四弟,大家是在商量,且论不及这里。既然十四弟的主意已定,我跟着。有事我跟你一起顶。”胤禛冷笑道:“你自身难保,还帮别人!你再出事,还想让诗璇大闹朝堂吗?”他没有意识到在叫我的名字,他这些人中龙凤的兄弟们却都意识到了。胤禟冷笑道:“八嫂的事情有八哥,不敢劳动四哥操心。” 胤祉说道:“老四过虑了。依我的主意,自愿吧。想去的就去。不想去的不去。”胤礻我大声说道:“我上。十四,算我一个。”胤祥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十四弟决定了,我也参加。”连胤祐、胤祹都说参加。 没等胤禛回答,康熙宣我和胤祯,问道:“人都跟着你们去了。你们俩折腾什么呢?”胤祯刚说道:“儿臣……”我抢着说道:“皇上,我们也想效法皇上,给皇祖母跳舞祝寿。”康熙笑道:“你们?现学来得及吗?”太后笑道:“我们家诗璇早准备好了。依我看他们是在商量跳还是不跳呢!”我嘟着嘴,说道:“皇祖母!干嘛拆穿人家!我还不跳了呢!”康熙笑问道:“你们准备了?”胤祯答道:“回皇阿玛,儿臣等排练了一个大型节目,敬献皇祖母七旬圣寿。”康熙笑望着我,说道:“好。你们准备吧。朕和太后等着。你总能如此体察朕的心意就好了。”我不敢回话,与胤祯退了下来。胤祯边走边悄问我:“皇阿玛的话很不对头。不像是跟我说的。”我心道当然不是跟你说的,但我笑答道:“皇上让你体察圣意还不好!”胤祯又道:“你怎么一有事就叫皇阿玛皇上呢?”我叹道:“皇上希望我叫他皇上。我有求于他的时辰,只好叫他皇上了。”胤祯一窒,说道:“为了我……诗璇!谢谢!”我苦笑道:“别谢了。但愿我这样帮你不是坏事。”胤祯想问,终究没问。 我们去化妆。福晋们兴奋的像个孩子。无论年长的三福晋、四福晋,还是年幼的十五福晋,年幼?汗,她跟胤禑同岁,完颜氏还比“我”大两岁呢!她们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头痛。我担心有别的事,命侍书抓紧打理,当我插上小巧的珠花,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时,她们才梳完头发,但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来,齐刷刷地望着我。我一边披上大红羽缎的披风,一边看着她们呆滞的眼神,说道:“各位抓紧时间,皇阿玛和皇祖母等着呢!”这会儿我才想起她们也是惊艳。我很不舒服地想训斥她们,入画一头奔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爷请福晋过去。爷们说没法出门……”我气得一跺脚,就知道会出事,匆匆赶到他们更衣的地方。 一进门,我也惊艳了。天哪!全是极品美男啊!他们每一位的身材超极棒,奥地利式军服简洁干练,红色的制服上衣,白金的纽扣,金属制的衣领,以及十字奖章,无不显示着精致之美。雪白的紧身长裤,黑漆发亮牛皮马靴,金光闪闪的马刺。红白黑,史上最经典搭配,放之四海而皆准!他们都摆动着手套,一副等着我来救火的样子。我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气乎乎地问道:“怎么了?”他们齐齐地看向胤禩。胤禩很无奈,说道:“诗璇,这个实在没法穿出门!”我扫视了他们一遍,说道:“还二十四孝斑衣戏彩呢!没让你们穿那种丑角的衣服!这种服装是西洋帝国王室成员穿着。你们看过白师傅带来的油画,法国国王还穿短裤长桶袜呢!你们这个穿起来哪儿难看了!”胤禩为难地低下头,他们那表情分明是说,就是出不去门!我为之气结。 入画又由那边跑过来了,又气喘吁吁说道:“雍亲王的年侧福晋和十四福晋吵起来。”这个比我到这儿的消息还可气。胤禛和胤祯都关注起来。我问道:“为什么?”入画说道:“十四福晋和年侧福晋都看中那件大红的裙子,都非要那件,互不相让,两个在对骂。”胤禛和胤祯都很没面子,但是涉及他们的女人,又不约而同缄默不语。我火气直往上冒,说道:“叫年碧媛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再闹马上扔回雍王府。”胤祥使了个眼色给我,被我恶狠狠地瞪回去。我转过头叫道:“胤祯!”胤祯和胤禛同时答应了。我也懵了。每回他们俩都在场的时候,我都叫十四阿哥的,况且雍正大人答应个什么劲儿,我素日有哪一回敢叫他的名字。我尴尬地清了清嗓音,说道:“十四阿哥说怎么办吧?”胤祯不答话。我恨恨地瞪着他,说道:“为你们家完颜氏,把雍亲王得罪了。你居然敢不答话!”他们想笑又不敢笑。胤禛冷笑道:“你还知道得罪我了?”我没好气地答道:“人家是嫡福晋,你们家那个小老婆也敢顶!”胤禟在一旁酸声道:“人家是雍亲王侧福晋,而这是固山贝子福晋。”我火了,说道:“贝子福晋就低亲王侧福晋一等?那就是说,我这样的无爵命妇还得向年碧媛行礼了!”胤礻我笑道:“八嫂,没爵位哪来的命妇!”我都气晕了! 这会子且不争执这个了。我摘下帽兜儿,解下自己的大红披风,露出西洋晚妆的发式,紧身上衣与拖泥长裙。他们的目光比福晋们的毒辣得多。我忍着这种不适,迅速地戴上蕾丝的手套,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在。你们一生只有这一个机会为皇祖母庆祝七旬圣寿。你们是阿哥,别不不如你们的福晋!”他们还是眼神呆滞,至少胤禩、胤禟、胤祥、胤祯见过这件衣服啊!我都要抓狂了! 阿古捧着佩剑,也呆呆地望着我。我捧起一把佩剑,叫道:“胤禑!”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尽管他在我心中还是那个小破孩儿,十五望着我,我说道:“如果你还想吃我做的点心!”他们都想笑,又笑不出来。我制造的场面很严肃,胤禑一咬牙,真个站起来,接过佩剑系在腰上!我一喜,良好开端。我又说道:“胤祯!”这回胤禛没答应!“为了你,我得罪了雍亲王!”胤祯正容接剑。不用看都知道胤禛的脸是什么颜色!我说道:“胤祥!别忘记你是德妃抚养成|人的!”胤祯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他们显然没料到我用了一个很严肃的话题来说服胤祥。胤祥接剑。 胤祹站起来,笑道:“我不知道八嫂该怎么说服我呢?”他先接过剑佩在身上。我说道:“不愧苏嬷嬷抚养成|人的阿哥!与孝庄太皇太后的一脉传承!”胤礻我也站起来,说道:“八嫂,我表现得最好……”胤禟狠狠剜了胤礻我一眼,说道:“你坐下。我们还想听呢!”胤礻我立刻坐回去,笑道:“八嫂,这笔账记在九哥头上。我还要一个八宝如意香袋儿。”大家憋得太久了,终于暴笑起来。我笑道:“胤礻我,给你一个八宝如意香袋儿,保证这个比你八哥戴得好。”胤禩苦笑摇摇头。胤礻我立马起来接剑。 我说道:“胤禟!表哥不支持十四,也支持我吧?”胤禟泄气了。我转向胤禩说道:“你还要我请啊?”胤禩笑了。我很不熟悉胤祐,但他的封号里有淳字,我也只得借用一句古书,说道:“七阿哥的封爵称淳。所谓浇天下之淳,析天下之朴。希望七阿哥能以淳古之风,尽人道之事。”胤祐呆了呆,起身了。我转向胤祺,说道:“恒亲王!记得你在北庄说过的话吗?”胤祺微笑道:“我跟他们不同。”他自去取剑。我绕过胤禛,向胤祉道:“诚亲王,未来的宗正大人,至少从今日之日起应为众兄弟之表率。”胤祉都愣住了,不但他,其他人也没想到。胤祉说道:“八弟妹何出此言?”我说道:“我大清一朝,太祖皇帝乱世称雄,自为族长。太宗文皇帝至世祖皇帝,礼亲王为族长,至本朝裕亲王为宗正令。下一朝,大阿哥不算,太子正位储君,诚亲王为皇三子,依年龄之序,当为宗正。”众人的目光都集中于我的身上,反倒没人关注胤祉佩剑了。我一挥手道:“出发。”胤祥终于忍不住了,说道:“还有四哥呢!”我淡然说道:“雍亲王不会放弃任何机会!”自己先走出去了。胤祥无法,自己取了剑奉给胤禛。 所有阿哥都出门列队。胤禄眼馋道:“我也长大了,八嫂却不带我玩。连十七弟都有那么好的差使!”我笑道:“胤禄是我们的幕后英雄。如果没有你,我们何来气壮山河!再说,”我故意顿了一下说道:“不娶福晋不算成年。谁让有些人哭着喊着,躲进了十四贝勒府,就是不肯娶亲。”胤禄嘴角露出坏笑道:“我要娶的人一定及得上八嫂的一半,不能连提鞋都不配!”把我弄了个大红脸,其他人却深有同感。 我围紧披风,赶到场边。康熙和太后已等不耐烦了。台上的戏刚唱了半出,他们没有一点儿继续听的意思,又不便张望,表情很不耐。我对着胤礼打了个手势。那小子立刻喜出望外,把礼仪之杖重重一顿,说道:“停戏!”焦点集中在胤礼身上,小家伙不慌不忙朗声道:“皇三子诚亲王胤祉、皇四子雍亲王胤禛、皇五子恒亲王胤祺、皇七子淳郡王胤祐、皇八子胤禩、皇九子固山贝子胤禟、皇十子敦郡王胤礻我、皇十二子多罗贝勒胤祹、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固山贝子胤祯、皇十五子胤禑,恭贺圣母皇太后七旬圣寿!”胤礼的话音刚落,人潮如海浪一般依次涌起。康熙和太后都奇怪地望着疯狂的人群,也仰起头来,他们也定住了。 阿哥们整齐地列队前进。胤祉和胤禛第一列,其他每列三人,由左至右依年龄顺序排列。胤祯运足中气喊道:“立定!行礼!”十一个人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倒,齐声道:“孙儿恭祝皇祖母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胤祯喊道:“起立!拨剑!向皇祖母致敬!”十一位按照标准动作,拨剑,举剑,向太后行礼。太后不住地擦眼角的泪花,连声说:“好,好,好!我的好孙儿!”康熙笑道:“大喜的日子,皇额娘怎么哭了?”太后握住康熙的手,含泪笑道:“皇上,我是太高兴了!真是太高兴了。” 下面胤祯又喊道:“列队!”这些阿哥们分成两队,胤祯挥剑道:“击剑动作分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阿哥们按照预先排好的动作,击、刺、扫、劈。龙骑士之剑发出金属撞击之音,在一片静寂中分外有冲击力。胤祯高喊:“停!”十一人集体收势,还剑入鞘,分解动作,整齐划一。十一名黄马褂侍卫,迈着正步走至阿哥面前。阿哥们解剑,交 天与多情(清穿) 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30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30部分阅读 剑。侍卫双手捧剑,转身退下。标准仪仗队交接姿势。 该我们出场了。由三福晋带头,依序出场。这回比阿哥们的出场还震憾!我当然不能给她们制作大礼服。在中国的封建社会,大礼服的样式暴露之至,有违伦理道德。我选择了外出骑马的式样——白色紧身上衣,绣着福寿绵长的花样,缀着蕾丝花边,配以不同颜色的拖泥长裙,里面是装饰精致的高跟鞋。她们着实练了一段如何穿着高跟鞋。这支舞是阿哥和嫡福晋跳的,我选了最简单的散步舞,不过是走过来,走过去,下蹲、行礼、转圈而已,但服装加道具加音乐,光彩夺目,把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当我的手交给胤禩时,他的眼里荡漾着幸福与骄傲。他用力地握着我的手,在转圈时很不情愿地松开了。我的左侧斜对面是胤禛,他一直绷紧着面庞,冷然地注视着我们。而右侧的斜对面是胤禟,他英俊的面飘荡着忧伤,使我莫名地心痛。在华丽的音乐声中,我们华丽的服饰,华丽的舞蹈,使在场的人如痴如醉。当曲声落下时,周围爆发出雷鸣般地掌声。不再是对上位者仰慕,而是真真实实的崇拜。那些女人们如痴如狂,恨不能立刻扑向这些极品美男。 按照西方礼仪,阿哥们向康熙和太后鞠躬行礼,福晋们则行屈膝礼。然后由阿哥平伸手臂,引自己的福晋依序退场。这些都由胤礼这小子在上面口沫飞溅地讲解了一番。太后不住地笑着点头,说道:“这衣裳真漂亮,配上我的孙儿们,今天别换了吧?皇上看呢?”康熙含笑道:“皇额娘说好就好。李德全,叫阿哥们别换衣服,直接归座。”这下他们真有疯了的感觉。个个挺直坐在位子上,幸好我教了他们军人标准坐姿,否则他们会觉得手脚无处可放。 康熙宣我和胤祯上去,笑道:“你们俩个还真会抢风头啊!”胤祯垂头道:“儿臣无状,恳请皇阿玛恕罪。”康熙笑道:“你们做得很好。朕心甚慰。这是高嘲了?”胤祯回道:“还有各府侧福晋和阿哥们的一场,然后是众位兄弟为皇祖母准备的寿宴。”康熙问道:“侧福晋?”我笑道:“原来担心嫡福晋不能悉数登场,安排了侧福晋做替补,以备不时之需。既然皇祖母和皇阿玛喜欢,就由各府侧福晋再表演一场。”太后笑道:“可是不知道胤禩那里谁出场啊?”我笑道:“皇祖母小瞧人。我们就找不来个拿得出手的侧福晋?”太后笑道:“别说你们家,就放眼望去,正的侧的庶的,都没有能及得上诗璇半个的。”我的脸刷的红了,康熙的眼神变得迷离。怒火中烧的太子笑道:“皇祖母,依孙儿看,还是请八弟妹再跳一场吧。我听说,八弟妹会什么华尔兹,还专门教了各位弟弟。”太后笑道:“好啊!”我说道:“皇祖母,这场不该我上。”康熙说道:“什么是华尔兹?”我不想答,胤祯答不出来。 康熙宣白晋上来,白晋则把缘故回明白。康熙说道:“传朕口谕,这场由诗璇领舞,其他按排练好的进行!”我的手心全是汗,说道:“皇阿玛,这不合礼仪。请白师傅向皇上禀明。”白晋笑道:“八福晋,老臣真的很想一观福晋和八阿哥琴瑟和谐。”我为之气结,说道:“可是白师傅也知道。如果我们去领舞,是为大不敬!这怎么不说呢!”太后笑道:“怎么侧福晋去,就不是大不敬了。”我急道:“回皇祖母,按照欧洲王室的正统宫规,跳华尔兹时,由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跳第一节,然后由皇帝和皇后邀请在场的命妇和勋爵一同起舞。这在我大清朝是大不敬。白师傅就害我吧!”白晋捻须笑道:“福晋不说,老臣不说,有谁知道呢?”康熙也笑了,说道:“白爱卿说得对。免胤禩和诗璇大不敬之罪,去吧。太后等着你们上寿呢!” 我紧张地下来,胤禩一直眉头紧皱。没耐何我们在场边等候,乐曲一响起,我和胤禩携手走入中间,随着曲声调,翩翩起舞。华尔兹优雅高贵,在我们的身上得以完美彰显。第一小节过后,其他阿哥和侧福晋进入舞池,但那些福晋们虽然刻苦,但是不是缺乏运动细胞,就是受封建道理影响太大,她们僵硬笨拙的姿势,使这支舞减色不少,包括胤禛搂着的年碧媛。阿哥们也受不了了,纷纷按照我说过的规矩,旋转至舞池边,退出舞蹈,就剩我和胤禩且不敢退。我拼命对着胤禄打眼色,那小子得意地翘翘嘴角,不肯把乐曲缩短,摆明了报复我刚才说他小,把我气得跟皮球似的。好容易把这一曲挨完,我和胤禩都冷汗淋漓,还得做足姿态。胤禩鞠躬行礼,我则行屈膝礼,挽着胤禩手臂退场。掌声响得更加热烈,我却觉得这场最累。 太后满面笑容,向康熙笑道:“诗璇不愧我大清第一才女!” 第五十七章 寿宴 胤礼适时宣布开宴,所有人都移至寿萱春永殿内。殿内已调开桌案,两条长桌摆成自助餐的样式,康熙和太后上座则另外摆了一桌。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个布菲炉和下面的酒精灯,胤祯上前笑回道:“这是我们设计的新式吃法,把所有的菜都摆出来,所有人都根据自己的喜好,拣择爱吃的东西。在上面另外为皇祖母备了一桌,可以看孙儿们的玩笑取乐,也可以下来,与孙儿们同乐。这个叫布菲炉。这么多人用膳,天气又冷,菜难保不凉,就加了个小炉子,保持菜的温热可口。”胤祯比他们家完颜氏强多了,我就讲了一遍,他就理解得如此透彻,我都想竖大拇指了。康熙扶着太后从餐台前依次走过,太监们则一一为太后打开盖子,展示里面的山川湖海各路珍馐佳肴。 参加宴会的众臣,都端着盘子,依序走到菜肴前。开始他们还有些拘谨,慢慢地放开了,言笑声不绝于耳。蒙古人最豪爽,也放得最开。每个人都满满地两盘,回到座位又是满满两盘。御膳房的人先前对我吩咐预备通常五倍的量不以为然,现在都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回我们皇子和福晋团坐,我们这一桌是三、四、五、七、八加福晋,那一桌是九、十、十二、十三、十四加福晋,十五加福晋、十六、十七并公主一桌。我最不愿意和胤禛同桌,他的眼睛冷得可怕。我常常告诫自己,自己的目标是把胤禛拉下马,这么怕他怎么作战!可作战归作战,怕归怕,互不影响。 佟国维、李光第、马齐、王掞等重臣们,纷纷向皇太后敬酒,佟国维笑道:“老臣这回大开眼界。四十三年的塞外之行,老臣以为今生止于此,没想到还有更精彩的!皇上的阿哥们,个个不凡。最使老臣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是八福晋!以老臣看,八福晋可与孝诚仁皇后媲美,假以时日定是直追孝庄太皇太后。”马齐复起之后低调了许多,这会儿借着酒意笑道:“老臣也看八福晋有孝庄太皇太后风范啊!”太子的脸青了。 阿哥们都在关注这些重臣闲谈,我则替胤禩剥芋头。胤禩喜欢吃这种没有味道的东西,套他的话说,这里有清香味。我总嘲笑他,但遇见这种东西,我总想着替他料理。那拉氏笑道:“八弟妹安排这寿宴,也不让那些奴才收拾净了!自己做这种事儿,少了些端庄的!” 我一块一块夹开放在胤禩的盘里,说道:“第一、寿宴是十四阿哥安排的;第二、这样吃别有风味;第三、我本来也不是淑女。”胤禩笑了,刚想夹,几双筷子同时到了,把芋头一夹而空。我抬头看竟然是胤禟、胤礻我、胤祯,还有胤禑和胤禄。我懊恼地说道:“盘子里有的是,你们跑过来做什么?”胤礻我笑道:“没人给剥。八嫂,别忘了我的香袋儿!”胤祯鄙视道:“十哥一个大老爷们,戴香袋成什么话儿!”胤礻我说道:“我要来送你老十四可好?”胤祯本能地答道:“好啊!”大家一齐笑起来。胤禟拍着胤礻我说道:“哟,老十也会挖坑了。”胤祯又羞又气,跑到太后身边去敬酒了。我说道:“你们不敬一圈酒?”胤禩悄道:“太子的神色不对。”我笑道:“他今儿一天都没好过。” 弘旺出现了。他晃晃当当地向我们走过来。我和胤禩都满怀喜悦地望着他。半路杀出弘昭、弘晗,两个叉着腰拦着弘旺,说道:“不许你去额娘那儿!”弘旺只顾想着到我们这儿来,理也没理这两位哥哥。弘昭急了,伸出胳膊拦弘旺。弘旺还小,反应不过来,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弘昭知道惹祸了,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胤禩沉下脸,被我按住了。我起身向弘旺走过去。 这时,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扶起弘旺替他拍拍后襟,然后揪住弘昭的衣领喝道:“你再动他一个手指试试!”弘昭本来害怕,可见这个男孩这样,脾气也起来,推那个男孩道:“你管不着!”那个男孩比弘昭大点儿,力气也大,一拳就把弘昭打倒在地。我赶快跑过去,一手搂住弘旺,一手扶起弘昭,弘昭委屈地说道:“额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拿帕子轻轻地给他揉着脸上的青痕,笑道:“额娘知道。”我抬起头笑对那个男孩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府上的?”那个男孩眼神冷冽地望着我,抿着嘴不吱声。那个眼神让我一颤,使我想起一个人。我笑道:“别怕。你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八阿哥的福晋……”那个男孩冷冷地打断我,说道:“我知道!你是我阿玛最喜欢的女人!”我的心一颤,幸而人们只是关注这里,距离还远。我笑道:“小孩子不可以胡说的!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还是要谢谢你帮助弘旺!”那个男孩哼道:“我叫弘时!” 弘时?!那个青年就伤心失意离开人世的孩子!那个被除宗籍,划入胤禩名下的孩子!那个传说中,是雍正赐死的亲生儿子!我就觉着他的眼神像胤禛,没想到真是胤禛的儿子!我强笑道:“原来是雍亲王世子。”伸出手来想抚摸他的面颊。然而弘时厌恶地推开我的手,说道:“我不是世子!”跨前一步重重地推了我一把。我蹲着没提防,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我呆住了,从我来到这个时代起,就被无数人宠着、爱着、呵护着!除了被康熙罚过跪外,没有任何人对我假以辞色。而且康熙因为后悔而迁怒于人,一次仗毙了十几个奴才。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大殿内霎时静下来,阿哥们都站起来了。胤禄和胤礼是第一批跳过来。胤禄喝道:“你竟敢欺负八嫂!你!你这个……” 胤礼也挽起袖子要教训弘时,我才清醒过来,赶忙拦住他们,说道:“我都没计较!你们都是做叔叔的,哪里那么大的气性!”胤礼哼道:“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有爹生没娘教!”我点着胤礼说道:“这话也是阿哥该说的吗?”胤礼脸一红,我拉过弘时,问道:“你讨厌我?”弘时摇头,忽然又点头。我笑道:“你额娘讨厌我?”弘时犹豫着,终于点头。我肃容说道:“我知道你想替你额娘出气,你想证明你是男子汉!但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不是依靠武力来证明的。真正的男人霸气天成,与天地浑然溶合,心若无物方是至上,方是王霸之道。男人的拳头是保家卫国的,男人的力量是经世济民的,而不是缠于无聊妒忌与盲目的怨恨!你是皇孙,男儿的豪情与生俱来,但也要有明亮的眼睛,聪慧的头脑。知道那句话吗?‘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你身上流淌着爱新觉罗家族的血液,太祖皇帝十三副铠甲起兵,至世祖皇帝统驭万里河山,你的血液是英雄之血,不要将它沾染尘埃!可以答应我吗?”我伸出手,弘时慢慢地举起手,在我的手心轻轻地击一下。我笑道:“古有斩白马盟誓,记住今天我们击掌为盟。”弘时重重地点头。 我抬起头,方才见到康熙已站在我们身边。赵嬷嬷抱走了弘旺,荣嬷嬷则引走了弘昭、弘晗。我忍着惊吓,肃身行礼,弘时也不敢动。康熙冷冷地问道:“这个孩子是哪家的?”胤禛出列答道:“回皇阿玛,是儿臣的三子弘时。”康熙说道:“教子无方!”被康熙当众如此训斥,胤禛十分羞愧,跪下请罪。弘时低头跪下来,一声不吭。康熙的怒气起来了。我担心弘时挨打,忙说道:“回皇阿玛,是臣媳不好!臣媳不该训斥他。他一个小孩子,哪儿面面俱到呢!”康熙冷然对胤禛说道:“回去好生教导,别的一概不用学,先学礼仪二字!”胤禛应是。 玉嬷嬷过来请我,说太后宣我。我暗自感谢太后解围,赶快行礼丢下他们奔至太后跟前。太后笑道:“我还头一回见诗璇吃瘪儿!”我那儿丁点儿感谢立刻丢到爪哇国去了,嗔道:“皇祖母,我正郁闷着呢!”太后笑道:“诗璇还没给皇祖母上寿呢!”我笑着从玉嬷嬷手里接过酒壶,亲自斟满酒,双膝跪下向太后敬酒。太后接过略尝尝,又递回给我。我知道从礼数上是天大的恩典,可我的酒量实在不敢恭维,没耐何我一饮而尽。这酒可真烈啊!我的脸上泛起桃花。 康熙已回来了,看着我胭脂一样的脸色,露出异样的目光。我暗自宽慰着自己,酒后多虑了。康熙说道:“你辛苦了。赐酒。”李德全奉上一大杯酒,我苦着脸又喝下去了。太后笑道:“下去吃点东西吧。为了圣寿节,说是你们昨晚都没睡觉。”这酒上头,弄得我耳热心跳。我笑道:“就是。十四很讨厌,一会儿想起这个,一会儿想起那个,总是不放心。把我们都快逼疯了。还有胤禩,我本来想敲胤祯,他竟然拦着我说好歹十四也是阿哥,叫我少欺负他些!皇祖母说说看,到底谁欺负谁?”太后笑个不住,说道:“你一定也欺负胤礻我了!不然胤礻我怎么会提那个饮茶呢!喝杯茶都被你折腾。刚才那些节目个个都好!好得我都没法儿形容了。真恨不能留下来,天天看看夜夜想。”我笑道:“好办!阿哥们朝上忙碌,隔三差五亲自来给皇祖母演一回,胤祯再训练一批舞伎,天天给皇祖母演一出。再叫胤禑把今天的都画下来,皇祖母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到了吗?”太后笑道:“我怎么听着不对呢?活都是我的孙儿干了,诗璇干什么呢?”我的脸更红了。李德全捧着酒杯过来,一看盘子里是三杯酒,我会醉的!醉了我就会很虚荣,醉了我就会肆无忌惮。没等我说话,康熙说道:“只派朕的儿子,不派自己的活,罚酒三杯。”太后笑道:“罚两杯吧。那一杯胤禩替你。”我喝了两杯,胤禩喝了一杯,我知道我醉了,头脑发热起来。 太后笑道:“你也擅长画画,跟十五阿哥一起画,把今天的都画下来,过后我可是要收帐的!”我笑道:“遵命!”胤禩使个眼色给我,我忙收住行礼要退下。胤禑过来笑道:“皇祖母叫孙儿?”太后笑道:“我叫你和诗璇把今天的都画下来。”胤禑应是,又笑道:“我刚学了悬空作画,正想向皇祖母献寿!”太后惊喜道:“好啊!画什么呢?”胤禑答道:“岁寒三友,松竹梅!”抢胤祯的风头!我愤愤地想着! 早有四名侍卫展开一幅长卷,两名宫女捧着笔砚。胤禑刚提起笔来,我叫道:“等等!”胤禑笑道:“八嫂可愿与我同画?”我忽然意识到胤禑已不再是兆祥所打雪仗的那个孩子了,他已长成男人了。但是酒精的力量控制着我。我转头叫道:“胤祯!击鼓!胤禄!将军令!”我没注意到胤禄拉住胤祯耳语一番。 胤禑用的是写意的笔法,泼墨如雨,寂寥间挥洒着灵动,梅寒而秀,竹瘦而寿,松丑而文。轻轻的赞叹声已在大殿内漫延开来。我则生气,那俩个怎么也不动!胤禄递过笔来,我心气儿不顺,默想狂草的笔法,右手一路写下“君不见,岁之寒,何处求芳草。”又醮饱了墨,左手提笔写道“又不见,松之乔,青青复矫矫。”胤禑眼里闪出异色,我得意地一笑,右手又写下“天地本无心,万物贵其真,直干壮山岳。”左手写下“秀色无等伦。饱历与冰霜,千年方未已。” 胤祯击鼓了,他的鼓声震山撼岳,尽显雄浑王霸之气,我的酒劲儿涌上来,两手各取一支笔饱醮墨汁,同时写下“拥护天阙高且坚,迥干春风碧云里。青松翠竹迎春至,白雪红梅送福来,江山万里如画,神州四时皆春,冬去山明水秀,春来鸟语花香。”掌声如雷鸣般响起,连太子都不由自主地在鼓掌。头好沉啊!这是什么酒啊!我笑着丢下笔,转身向胤禩走去。他微笑着负手而立,这正是他要达到的效果。既已失却君心,不能失却臣心!他是万众的焦点,他是八贤王,他的福晋才比班昭,容比西施,他的儿子是康熙最宠爱的孙儿!他要让朝臣知道,只有他才配得上大位! 胤禛像一座冰山,冷冷地看着胤禩扶住我。胤祥黯然神伤,捏紧手中的酒杯。忽然间大殿内响起一首曲子,我讶然地听着这段前奏。《你》?在胤禄训练乐师时,一度想罢工,为了证明他是不可或缺的人才,为了补偿他的辛苦,我给他唱了这首《你》。从此以后,我一来检查工作,他一定要我唱这首歌。我一直很奇怪,非逼我唱这个干嘛? 我望向胤禄,他露出十足的坏笑,向太后说道:“恳请皇祖母准许孙儿也来上寿!”太后笑道:“好啊!今天我们十六阿哥都当幕后英雄了,也当一回万众焦点吧。”胤禄向我说道:“诗璇姐姐,能跟我合唱一首吗?”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叫我诗璇姐姐,我的心一动,胤禄也长大了。他们不再是那天真无邪的孩子了,他们是康熙的阿哥,他们是长大成|人的皇子。胤祯不再是那个小霸王,他将取代胤禩成为另一位夺嫡呼声最高的皇子!胤祥不再是那个深受父亲信任的皇子,而是十年湮没于历史长河的普通一员,胤礻我不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直肠子,而是整顿上三旗旗务的旗主,唯有胤禟依然做他的闲散宗室,带着深深的痛,深深的眷恋,默默地守在我的身边。我勉强笑道:“你给皇祖母上寿,我不抢你的功劳。”胤禄学我打了个响指,乐曲又从头演奏起来,一队舞伎身着盛唐霓裳,随着节拍翩然而至。胤禄在众多美人的簇拥中,盘膝坐下,边抚琴边唱道:你从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马背上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生叹息将我一生变凉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见你的眼睛是否会藏着泪光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也终不能忘只等到漆黑夜晚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生叹息将我一生变凉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见你的眼睛是否会藏着泪光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也终不能忘只等到漆黑夜晚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我方悟道胤禄排练时,为什么坚决不同意上这个霓裳羽衣舞。他在训练时,就把这队舞伎单独带到他的府中。对我的百般询问闭口不言。等我问急了,他竟然搬出《江山多娇图》的故事,压得我一句词没的答。他最后还坏笑着跟我说,如果我愿意,可以在圣寿那天陪他一起出场。我当然不能了! 一曲唱毕,大殿一片寂静。 胤禩携起我的手,微微抖动。我以为他又担心起他这班龙虎兄弟。他上回说他吃醋,像是在开玩笑,我其实知道,他何尝说不是真心话。他不担心胤禟,却担心胤祯。他不担心胤禛,却担心胤祥。他知道胤祯脾气上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明显感觉到胤祯与他疏远了。我看到胤禩收到的密函,胤祯与李光第的门人过从甚密,他已开始防备这个他一直疼爱信任的弟弟了。我知道胤祯注定会登上历史舞台,我知道胤祯注定会与他的四哥进行一场殊死搏斗。我知道胤禩心底的苦,他的苦只能自己受,他的泪只能流在心里。他也知道胤祥在塞外那一场。胤祥从小号称与太子亲善,却在塞外这样陷害太子。他知道胤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胤祥拼上前程,拼上性命,只为护我一生平安。而我也清楚地知道,胤祥的要求,我不能也无法拒绝。而胤禩的夺嫡前途,却日渐灰暗,他焦虑,他恐惧,他也黯然神伤。 太后鼓起掌来,大殿上都跟着鼓掌。班第笑道:“当年十六阿哥年纪小,未能参加那场格格之间的颠峰对决。若是十六阿哥参加,恐怕辅国公的掌上明珠输得更惨!”太后笑道:“若说起这些孙儿来,十六最通音律。康熙四十三年那次,大阿哥随行,而今……唉!我有生之年再见不到你们那个好场面。可惜了。”胤祯昂然而起,说道:“十五弟,十六弟都已长大,他们都参加过塞外之行,对那一场记忆颇深。孙儿们仍然可以答成皇祖母的心愿。”太后惊喜望着康熙说道:“皇上,真的可以吗?”康熙笑道:“这些孩子们都在,他们决不会忘记那场!既然皇额娘想看,诗璇!去召集你的人马!” 胤禩很不愿意,我正想着如何拒绝,胤祯望着说道:“君子一诺?”我的酒劲儿上来了,答道:“百折不回。”太后笑道:“如此甚好。阿哥们都一样装束,省得换装了。”啊?他们都穿的是奥地利军服,我不得穿那套击剑装?胤禩该不高兴了。他上回就非逼着我换,被我死缠烂磨才算作罢,这回当着这么多人,他该加上一个“更”字了。胤禩无奈地点了一下头,我方才敢下去换装。太子起身说道:“启禀皇祖母,臣皇太子胤礽,也参加了康熙四十三年木兰秋狝。请皇祖母准许孙儿与弟弟们一同上寿!”胤禑很不高兴。胤禄已定下顶胤禔的位子,太子既然要下场,他就不能上场了。我当然不爽,当初带他玩,是康熙下旨,这回有皇太后,我板着脸说道:“太子千金之躯,怎敢轻易劳动。再者,我们推陈出新,这次表演的是西洋击剑术,太子不会,下次有机会再上吧。”说完我扭身就下去换衣服了。太后笑着点点我。我把那次塞外之行的人召集在一起,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他们好像谁也没听,都盯着我那身击剑装,我气呼呼地说道:“我穿过这身衣服!你们没见过是怎么的?”胤禩像掉进了醋缸,胤祯尴尬地解释道:“上回没看清!上回没看清!” 我穿着那套击剑装,佩着龙骑士之剑,出现在大家面前。福晋们都快疯了,个个恨不能用眼神杀了我。我也回给她们冷冽的眼神,这个胤禛最拿手!康熙握着酒杯,一动不动看着我,我告诉自己一切唯心。相逐心生,相由心灭。我站到殿前,望着笔直而立的侍卫群,说道:“凡康熙四十三年随驾出巡的侍卫,向前一步走。”“哗”所有的侍卫都整齐地向前迈前一步。我有点发蒙,怎么会都去了?我又说道:“八旗配角团,向前一步走。”“哗”又是一大队人马。我运足中气,说道:“列队。”一百多人的方阵,每个人都牢记着自己的位置,自动自觉地空出未在场的。我很感动,向胤祯说道:“十四阿哥整队。”胤祯留下六十四人,举旗列队。 一切都是康熙四十三年的翻版,所不同的是中国拳变成了西洋剑,八旗箭袖变成了奥地利军服。两个亲王,一个郡王,两个贝子,四个无爵阿哥,场面真得很壮观。当我们向太后跪下行礼时,太后亲自走下来,把我们逐一扶起,满面骄傲! 第五十八章 箭伤 我们正要归座,却见一片箭雨,射倒无数侍卫! 刺客! 大殿里立时乱成一片。一群蒙面黑衣人,提着明晃晃的鬼头刀,踏着侍卫的尸体直冲进来。海青大喝道:“拉锡带御前侍卫护驾,鄂傅学带蓝翎侍卫保护阿哥,其他人跟我来!”海青带着几个迎上去。两边厮杀起来。却见那些蒙面人一往无前,完全是拼命的打法,直向康熙冲过去。殿内只有十余个侍卫,外面也不过两三百人,不死也都带伤。本以为这里最安全,其他侍卫都在园内布防,一时间成了敌众我寡的形势。 蒙面人本来是直冲忽然又分出一拨奔向阿哥。阿哥们手无寸铁,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抵挡。我不由得握紧做装饰用的龙骑士之剑,这不是武器吗!我喊道:“龙骑士之剑!拨剑!”他们立刻拨剑,迎了上去,连胤礼都上阵了。康熙焦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们,却不能发布撤退的命令。他们个个都是高手,蒙面人也都是高手,缠斗起来。冲向康熙的那拨人遭到侍卫的拼死阻拦,突然又转向阿哥们。 阿哥们兵器不趁手,节节败退。一时间把我落单了。忽然拉锡冲过来,一把抓住我,护着我进了御前侍卫的护卫圈。康熙问道:“有没有受伤?”我惊魂未定地摇摇头。就见蒙面人的目标渐渐集中,我急了,大喊道:“鄂傅学,他们的目标是八阿哥!保护八阿哥。”鄂傅学挥刀砍退两个蒙面人,向胤禩靠过去。胤禟、胤礻我、胤祯听到后,也向胤禩靠拢。但蒙面人是刺客,是杀人机器,阿哥们武艺虽强,但缺少临敌经验,一时间阻挡不住了。我一眼瞧见太子嘴角莫名的笑意,我的心立刻揪紧了。也许这是他的人,他的目标是杀掉康熙登基,如果不成杀掉胤禩这个竞争对手。我的恨意充盈着胸膛,却焦急地关注场上的变化。胤禩手中的剑被打掉了。我惊叫一声就要往里冲,却被康熙一把抓回来了。我挣扎道:“放手!”康熙怒道:“你去添乱吗?他们一分心,会没命的。拉锡去!”拉锡略一犹豫,看着康熙铁青的脸,带着人要走。我忽然冷静下来,说道:“站住!原地待命!”拉锡惊愕地看着我,又望向康熙。我斥道:“皇上有事,阿哥们也不可免。保护皇上要紧!”拉锡答道:“嗻。”又原地警戒。我的手腕一痛,康熙蓦地握紧我的手腕,我吃痛却不敢表现。我的一心都被胤禩提起来。正当胤禩赤手空拳,忙于闪避时,一个蒙面人从背后直刺来。我的胤禩,我的天,我的至爱!我要过去,我要替他挡那一刀,康熙不放手。我的泪已涌出来了。 这时鄂傅学丢下对手,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他的对手重重砍了他一刀,他没有收势,直迎上刀锋。那柄刺向胤禩的刀,重重贯入鄂傅学的胸膛。而胤禩一失神,左臂被重重地划出一道血口。我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把那伤心的叫喊生生压入腹中。 护驾的人终于赶到了。人海战术压制着刺客。当他们突围不成时,齐齐反手割断了自己的喉咙。看着一地的尸体,太后的眼泪涌了出来,重重地咳着,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五福晋哭喊着,和一大群福晋公主送太后回寝殿。我甩开康熙的手,扑到胤禩面前,确认他平安之后,走到死不瞑目的鄂傅学身边。想着他憨厚的笑容,想着他偷带我进乾清宫,想着他送来的鲈鱼,想着他奔不顾身地挡住刀刃。我轻轻地合上他的眼睛,默默地说道好哥哥,我会替你报仇的。 我撕下一幅衣襟,替胤禩缠住流血不止的左肩。 拉锡早扯下那些人的面巾,果然一个也不认识。这些死士甚至剃去须发眉毛。海青逐一看过后说道:“回皇上,这些是蒙古人。”蒙古四十九旗的人,直瞪向青海蒙古部,而拉藏汗也盯着策妄阿拉布坦。策妄阿拉布坦很平静,一言不发等待康熙的旨意。康熙压了压怒气,说道:“着命刑部会同理藩院查明真相。不管是谁,一律严惩不怠!” 侍卫开始搬运尸体,我焦急地张望着,太医为什么还不来啊!一种不安地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我望向大殿对面的宫墙,一点寒光刺痛我的眼。我来不及叫了,直扑到胤禩那里,把他推倒在地。几点寒星直直向我扑过来,我听到几个声音饱含恐惧和绝望地叫道:“诗璇!”别了,我的胤禩,别了,我不能再守护你了。胤禩保重! 然而一身影冲过来,把我护在怀里。我听到刺入身体的闷响,听到血液的奔涌之声。箭贯胸而过。金属箭头那阴冷的寒光,在我眼前闪燿。是胤祯!他甚至浅笑道:“你没事吧?”我扶着摇摇欲坠的胤祯,哭道:“有事的是你!”除了射中胤祯这一箭,另外两箭一箭射中旁边的金丝楠木家俱,另一箭射中旁边的尸体。三箭齐发!又能穿入楠木,只有三个人能做到这一步!胤祥!挡箭的胤祯!还有一个——策凌敦多布!胤禟和胤礻我都冲过来扶住胤祯,急道:“十四弟!”我的恨意暴发了!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也许将来我们输了,我会这样恨胤禛!但现在……我拨出尸身的箭,指着策妄阿拉布坦,说道:“策妄阿拉布坦,我一定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策妄阿拉布坦冷笑不语。 我慢慢地擦去眼角的泪,说道:“不要这样自信!我在这里以胤禩的血、以胤祯的血、以鄂傅学的血对天发誓——我大清会把你的土地变成荒漠,把你的牛羊金帛变成犒赏,把你们准噶尔部变成另一个贺兰山。我们仅仅留下一个叫准噶尔的地名,记录你们灭族的历史!”策妄阿拉布坦动容了。连胤禩都没想到我的决绝!我双手用力折断那支箭,把它们丢到策妄阿拉布坦的脚边。策妄阿拉布坦向康熙施礼,说道:“八福晋误会臣了。臣请皇帝陛下查明真相,还臣一个清白。现在臣请告退。”康熙冷冷地说道:“准。”蒙古人都跟着退下了。 胤祯却撑不住了。胤禟和胤礻我扶着胤祯慢慢坐到地下。胤礻我像头暴怒的狮子,喊道:“太医死哪儿去了?我去叫!”一跃而起冲了出去。康熙一摆手,几个侍卫追着胤礻我出去了。胤祯吐出血来,我奔到他的面前,忍着泪握住他的手,说道:“傻瓜!你这个大傻瓜!”胤禄和胤礼都哭起来了。我怒道:“哭什么哭!胤祯不会有事的!”胤禩扶着肩拍拍我。我的泪也止不住了。胤祯露出苍白的笑容,说道:“我不行了!诗璇!对不起!我不能实现我的诺言了!”我哭道:“不!胤祯!不许说傻话!你不会有事的!”胤祯依旧笑着说道:“我知道!我很没用!小时候比骑射,我总输给十三哥!比读书翰墨,我总不及四哥!文武全才,我不及八哥!我不能为你做任何事情!我真得很没用!”我握紧他的手说道:“不!你是最优秀的!不要胡思乱想!太医马上就来了。”胤祯又咳出一口血来,说道:“如果我这样死了,你会伤心!会为我流泪,我就这样死去!也很好!”我哭喊道:“你不许死!你不会死在这里!我不许你死!”胤祯费力地举起手,拂去我的泪,说道:“这件事我听不了你的了!好冷啊!”康熙解下身上的龙袍,他们都脱下自己的上衣,盖在胤祯的身上。 胤祯想闭上眼睛,我挥手重重地打在他的伤口上,他痛得叫了一声。我把胤祯拥在怀里,哭道:“不许睡!太医就要来了!胤祯!不要放弃!你不是没用的人!你是大清最英雄的阿哥!你是举正黄大纛出征的大将军王!你将是大清历史上第二位抚远大将军!是你把西藏收归大清的版图!是你完成了达赖的坐床,使黄教的册封从此必须经由中央政府批准!是你打败准噶尔部策凌敦多布,使大清的疆域横亘天山南北!你的功业超过了裕亲王福全!你的功业毫不逊于睿亲王多尔衮!无论是封狼居胥,还是燕然勒石,你都做到了。你是继霍去病之后,我最最欣赏的大将军!胤祯!不要放弃!”胤祯咳着说道:“这是你看到我的命运吗?我恐怕做不到了!就像你的恐惧,永远无法消褪!如果我死去,是不是就改变你既定的命运了?我的离去,一定会改变一切!我……”“不!”我打断胤祯的话,说道:“如果用放弃你的生命,来改变我们的既定命运,我宁愿自己被焚尸扬灰!我不能再输了!我不能输了一切,再输掉你的生命!历史是由人创造的,也是由人改变的!胤祯!不抛弃!不放弃!” 太医终于来了,不,是被胤礻我扔进来的!太医哆嗦着看着胤祯,举手要诊脉。我骂道:“都什么时辰了还诊脉!他的血都要流干了!”太医叩头道:“奴才主攻伤寒科。不懂得治外伤!”胤礻我青筋暴起地说道:“随行的太医都被杀了!只剩这一个躲在柜子里的!”胤祯绽开苍白的笑容,说道:“我要死了!”我咬牙道:“闭嘴!”我指着太医说道:“带止血药了?”太医说道:“回主子的话儿,带来了!”我说道:“匕首?”海青从靴桶里拨出一把匕首,反转过来递给我。我喝命道:“酒?”胤祥奔过去,拎了一壶酒。我问道:“什么酒?”胤祥答道:“是烧酒。”我接过来放在地上,说道:“再拿两壶烧酒来。”胤祥又去取。 我划开胤祯的军服,扯开他的内衣。胤禩说道:“你能行吗?”我说道:“我不能让胤祯等死。”我削掉箭尖,吩咐道:“胤礻我、胤禟,把止血药倒在纱布上,一会儿听我吩咐,就把纱布对准伤口用力按住。记住,痛也得用按!”俩人应诺。我卷了一块内衣碎片,命胤祯咬住,这是防止他吃痛咬伤舌头。我指着胤祺说道:“五阿哥,拨箭!其他人按住胤祯。”胤祺握紧拳头,但还是走上来,迅速地拨出箭。胤祯闷哼一声,我举起酒壶,把酒淋在胤祯的伤口上,痛得胤祯冷汗淋漓。然后叫胤礻我和胤禟都用力压住伤口。大内的良药,止血迅速,胤祯又素日强壮,眼见血止住了。我拿纱布替他缠上伤口。早有侍卫抬过矮榻,众人七手八脚地抬着胤祯,往后面的瑞景轩。胤祯握住我的手,不肯放开。这会儿尴尬也无益,我只得跟到瑞景轩。直看着他睡着了,方才回来看胤禩。 胤禩只受了皮外伤。我又细细看过,才放下心来。他把我拥在怀里,说道:“皮外伤,并无大碍。倒是你!为什么推开我!你知道,我不愿做孤雁。没有你,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流泪道:“没有你,我活下去也没意义!”他吻着我,说道:“我的诗璇,无所不知!你刚才救治十四弟时,把我们都惊到了!你有不会或不懂的事吗?”我知道他在安慰我。我能感觉到他心里强自按捺的怒气。我抚着他的面颊,说道:“既然他敢这样做,我们也不会饶过他的性命。怒火只会使你失去冷静。他势大,我们势小,我们必须沉着应对,我们会扳倒他,使他万劫不复!我对准噶尔的誓言,对他也适用!”胤禩抱紧我,平复着激动的心境。他的声音如梦呓,说道:“诗璇,我好怕!十四弟不能忘情,四哥会不会……”我抱着他说道:“胤禩,即使败了,你圈禁,我跟着,你赴死,我追随地下。”他的肩头抖动着,哽咽着说道:“无论是谁胜了,都会如珠如宝地待你。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我不想这时驳斥他,多说无益。他强制转移话头,说道:“十四弟会西征?”我一抖,方想起刚才说得的话,康熙一定一字不漏的全都听进耳朵里,我该怎么办呢?但胤禩的压力已经太大了。想到这儿,我说道:“是。胤祯会以大将军王的身份远征青海西藏。”胤禩捧起我的脸,说道:“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十四说你无法摆脱恐惧,将来还会发生什么?”我忍着心痛,说道:“知道又怎么样?我们任由命运的摆布吗?任何一个如果发生改变,就会把一切都改变。胤禩,相信自己!你一定会笑到最后的!” 侍书奔进来,哭着比划着 天与多情(清穿) 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31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31部分阅读 。看着她的唇形,我读到了“入画”两个。我和胤禩同时跟着侍书奔出去。入画穿戴整齐,悬梁于自己的卧房。她的手腕上缠着一把匕首,上面刻着鄂傅学的名字。我无力地扶着廊柱,入画对不起,我不该瞻前顾后,如果我早点成全你,你也不必满怀失望地离开人世。入画,我的好姐妹,对不起!从来到这个时代起,你就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你贪财却不失义,你善良聪慧,是我最最亲近的人。你放心地去吧!既然你和鄂傅学生不能同床,我会使你们死后同|岤!你放心地去吧!我会为让那个人用百倍,千倍的痛苦,偿还他所做下的一切。 我命侍书拿来我的衣饰亲手为入画更衣。她既然走了,就走得光彩照人。胤禩去办入画抬旗的事情了,尽管这个时候,办这个很不合时宜,他还是去了。我很感谢他能如此地体谅我。我曾想去找康熙请旨,但是我很害怕。康熙没有当场问我,甚至没有一点异样的表现,使我的心里更加紧张了。我那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我决定去找胤禛。胤祉只爱著书立说,胤祺不理政事,三位亲王爵位的阿哥,只有胤禛有这个权威,而且胤禛跟胤礽表面的关系还很好。 胤禛很讶然地我的到访。听完我的来意后,他蹙眉道:“很不好办!”我不客气地撂了一句话:“雍亲王,如果为难,就不麻烦你了。”转身就走。胤禛说道:“站住!我没说不办。”我没转头,说道:“你爱办不办!”继续往外走。胤禛在后面冷冷地说道:“倒像我求你似的!明天等我回信。还有,把衣裳换了。”我才发现,我还穿着那身染着血的洋装。一件接一件,我哪有空儿想着换衣裳。 出来,我想看看胤祯。完颜氏拦着门,说道:“我们爷睡着了。”如果胤祯不替我挡箭,你当我愿意登你的门!可我来是看胤祯的伤势,太医最快也得明天来,虽然时气比较好,但也保不齐有感染或是并发症,而且他又是伤到肺部了。我忍着气说道:“我瞧一眼他就走,不惊动他。这儿没有治外伤的太医,我还略懂一点,我担心他又得往鬼门关走一遭。”完颜氏被我的话吓到了,赶快请我进去。胤祯根本就没睡,扶着胸口不住地咳,一见我来欣喜异常,仿佛当年被太子鞭打的那个少年阿哥。我含着泪快步走到他面前,问道:“疼得好些了吗?有别的不舒服吗?”胤祯笑着说道:“没有。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嗔道:“哪有那么好!你伤到肺了。记得百日内不可妄动,否则你后半辈子就得当痨病鬼了。”胤祯笑道:“好!我都听你的!”我溜了一眼完颜氏,胤祯指着完颜氏,说道:“你出去!”完颜氏沉着脸,我赶忙说道:“你很好,我就放心了。我走了。”胤祯抓住我的手,又命完颜氏出去。 我羞红了脸,又不忍甩开,悄声道:“放手!叫人看见什么意思!”胤祯说道:“在大殿上,你还当着八哥抱着我呢!那又算怎么一回事!”我说道:“那会儿是怕你出事!你可别误会!”胤祯正色道:“我没误会!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诗璇,我喜欢你!不管怎么样,我都喜欢你!”我摇头道:“但你不能为我舍弃性命!”胤祯说道:“如果牺牲我的性命,可以换来你一生幸福平安!我愿意!”我垂下头,低声道:“谢谢你!胤祯!可是……”胤祯说道:“没有可是!你说我会当大将军王,会建立丰功伟业!这是真的吗?”我心里一叹,说道:“策妄阿拉布坦一定不会甘于臣下,西北必有一战。皇阿玛春秋已高,而大清承平已久,可用之将不多,唯有依靠阿哥。你是最可能出征的!”胤祯说道:“可你说封狼居胥和燕然勒石,这是你的预见?”我犹豫了一下,终究点了头。胤祯欣喜地说道:“如果我建立这样的功业,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我以爱新觉罗的姓氏发誓,我会像珍宝一样爱护你!”我抽回自己的手,说道:“胤禩会保护我的。你好生休息!”我以为胤祯会受伤,但是他的眼睛闪出自信的光芒。我忙逃命似地出来。 回来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下来。精神的松懈,使我忽然觉得很累。这几天我们都没好生休息过,今天又接二连三发生几件大事,我都绷断了。我扶着树干,慢慢地坐下,侍书并那些跟从的人,都站下来静候我的吩咐。正月的冷风早把吹透了。我抱着肩,靠着树干,不觉流下泪。 回到下处,我立刻沐浴。躺在浴盆里,水气氤氲,洗去我的疲惫。胤禩递过浴巾,说道:“你都洗了一个时辰了。这样伤身!”我忙掩住自己,嗔道:“谁让你进来的?”虽然成亲几年,我还是很不习惯胤禩看我沐浴。胤禩笑着把浴巾搭到架上,转至屏风后面。我匆匆穿好内衣,出来梳妆,看着镜中侍书形单影只,我的泪哗地流下来。侍书含着泪,为我梳头。胤禩命侍书退下,取过木梳轻轻地梳理我的头发。我哽咽道:“你受伤了。我自己来。”胤禩温柔地说道:“多想无益!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你要我振作,你自己也要振作起来!即使是为了鄂傅学,为了入画,也要争下去!你流泪,我的心会乱!”我忍着泪,用力地点头! 第五十九章 崩溃 这时外面传报李德全来了。我的心里一紧,胤禩迎到外间。就听李德全说道:“皇上口谕,宣八福晋即刻见驾。”胤禩说道:“诗璇已经安置了。皇阿玛这会儿为何召见?”李德全说道:“回八阿哥,皇上就吩咐奴才宣福晋,奴才也不知为何。”胤禩说道:“诗璇今天受到惊吓,身体不适,已经服药睡下了。我跟李谙达去回皇阿玛的话儿。”李德全说道:“八爷,奴才说句不当说的话,八爷这会儿去,比福晋不去,皇上火更大!”胤禩说道:“你回皇阿玛,诗璇睡着了。明天一早去见驾。”李德全沉默了片刻,说道:“皇上宣福晋,请八爷叫醒福晋。”胤禩怒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如果在宫里,已下钥匙了!”李德全说道:“八爷一定不让,恕奴才无礼了。奴才今儿就是抬也得抬走福晋。”“啪”地一声,想是胤禩给了李德全一记耳光。胤禩也会发火?! 情势不对,我掀帘自里出来。李德全半边脸通红,后面跟着四个太监。外面影影绰绰的火光。李德全是奉旨而来,见了我不行礼,只点了点头,说道:“皇上宣主子。”我笑道:“我才起来,收拾一下。八爷今天火大,请李谙达别介意!”李德全躬身答道:“主子言重。奴才不敢!”胤禩握住我的手,脸色都变了。我惊讶地看着胤禩,他怎么会如此失态。我微笑着抽回手,到里间梳妆。当我换好衣服出来,胤禩蹙眉坐着。我勉强笑道:“我去了。”他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外面停着四人的肩舆,并一队侍卫。我坐上去,这队人就匆匆开拨。走不多远,胤禩就追出来,喝道:“停下。”李德全使了个眼色,后面的四个侍卫挡住胤禩,胤禩无力地止住脚步,眼看着我们渐行渐远。我的心底忽然涌起恐惧。 一路越过重重警戒,直入一处景致。看门上的匾额——清溪书屋。这不是康熙驾崩的地方?李德全带我直入屋内,隔着纱橱禀道:“皇上,主子来了。”我想了想,就在纱橱外面跪下了。康熙穿着内衣,正在灯下看书,也没抬头,说道:“都安排了吗?”李德全答道:“回皇上的话,都安排好了。”康熙不言语。李德全磕了个头退出去,关门的吱呀声,唬了我一跳。康熙放下书,说道:“进来。”我进去。里面温暖如春,龙涎香味总使我产生惓意。我打起精神肃了肃,等着康熙训话。康熙问道:“行刺的事儿你怎么看?”我略放松一些,答道:“我认为是策妄阿拉布坦做的。”康熙说道:“朝里呢?”我说道:“我不知道。”康熙说道:“不许敷衍了事。你怀疑谁?”我犹豫着答道:“太子!”康熙平静地说道:“朕怀疑胤禩。”我惊讶地抬起头,迎上康熙的目光,却觉得胆寒。他的回答不是告诉我答案,更像是让我注意。康熙说道:“不相信吗?畅春园的戍卫,隶属于步军统领衙门,但这次太后圣寿,却被人巧妙地调整了。海青在训练圣寿参演的侍卫,拉锡负责朕的安全,而鄂傅学负责整个畅春园的安全。本该在寿萱春永殿守卫的,都被调到外围,本该在外围的,被散在畅春园周围!”我不满道:“胤禩根本没有这种力量。”康熙冷笑道:“他有。鄂伦岱是他的人。朕从头到尾想过一遍,朕本来怀疑胤礽,而胤礽的表现也像是他做的。但是以胤礽的心思,他不会只派这几个人,张牙舞爪地作势,他会把事做绝,做到没有一点回旋。只有朕龙驭归西,他才可以继位。他不会蠢到借圣寿节的机会,只是杀掉胤禩那么简单。”我有点心虚,仍然说道:“胤禩受伤了。如果不是鄂傅学牺牲了性命,胤禩也会没命的。皇上怎么解?”康熙说道:“这也是朕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朕自会查明。”我气道:“皇上总想为太子开脱,总是怀疑胤禩。不论太子、胤禩,还是其他阿哥,都是皇上的儿子。如果皇上叫我来,是警告胤禩,我收到了。回去之后,我会告诉胤禩的。我告退!” 我转身就走。康熙说道:“站住!”我停下来,牢马蚤满腹说道:“皇上还要说什么?皇上不累,我还累呢!皇祖母的圣寿,从腊月起,我们都没好生休息过。昨天到今天,我们都没合眼。”康熙走到我面前,说道:“头发还是湿的。怎么不带个观音兜?”我低下头,说道:“来的太急。”康熙动手解我的大红羽丝披风,说道:“红色的披风,白色的旗装,配得真好看。”我方想起进门忘了脱披风。但他解我的披风?我挡住他的手,说道:“谢皇上!我要告退了……”他捉住我的手,松开了披风的带子,披风慢慢地滑落在地上。我不解地仰望着他,却看了欲望。 我惊恐地想抽出手,康熙却已经把我抱在怀里,低头吻下来。我偏头躲开,惊恐地叫道:“皇阿玛!”康熙抱紧我,说道:“叫朕皇上!”我挣扎着说道:“我是皇八子胤禩的福晋!”康熙淡然地说道:“从现在起不是了。”我用力地推着康熙,说道:“不!我不同意!”康熙打横抱起我来,直奔龙床。我吓坏了,挣扎着,叫道:“皇阿玛!你!你要干什么?”康熙微笑道:“把你变成朕的女人。”他现在还这样冷静!我却觉得天旋地转!我抱紧自己的肩头,在床上踡成一团,喊道:“来人!救命!”康熙抚去我的额前的乱发,说道:“你就是喊护驾,都不会有人进来。”我想起康熙问李德全的话,原来用意在此。胤禩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我真蠢!我真笨!我哭着摇头道:“我不要!”康熙捏着我的下颔,说道:“这由朕决定。今夜朕就让你知道,谁是这世上最强的!”我泪流满面,使劲地摇着头,往床里面躲。康熙捏住我的脉门,把我压倒在龙床上,扯下我的一幅衣襟。他是马上皇帝,有猎虎屠熊的力量,今天却用在这里!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泪水模糊了我的眼,惟有抱紧自己,喊叫着“不!住手!”康熙丢下那幅衣襟,说道:“朕御极四十九年,从未被女人拒绝过!朕有哪一点不比胤禩强?”我掩着胸前破碎的衣襟,想要逃出这个牢笼。康熙脚下一撩,我便重重扑倒在地上。他扭住我的手臂,撕扯着我身上每件遮蔽物。我的衣衫变成碎片,如燃烬的纸蝴蝶,片片地飘落。当我只剩下那幅鸳鸯戏水的妆缎肚兜,他停下手,轻轻地抚着肚兜,说道:“朕每天拿着这幅肚兜,想着它的主人。朕受够了。朕是皇帝。”我已无力了,任由他抱回龙床。肚兜被解下来的时候,我很想晕过去。可是我那么清醒,清楚地感受到每一个细节,那种屈辱,那种痛苦! 夜是那么冷!夜是那么长! 当我再度清醒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我还赤祼祼躺在龙床上,满眼的明黄刺痛着我的眼,更刺痛我的心。我扶着床栏,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无力地扑倒在床上。我想哭,却哭不出来,仿佛泪已流尽了。床帐被掀开,两个嬷嬷并四个宫女向我行礼道:“主子醒了?早膳已为主子预备齐了。老奴服侍主子梳洗。”经历了昨夜,我的喉咙已完全哑了。我拼尽力气喊道:“用不着你们!滚出去!”那些奴才都跪下,连叩响头道:“主子饶了奴婢们吧。李谙达说,主子要是有一点闪失,奴婢们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我不想难为她们,但她们是康熙的人。我恨这里的一切!嬷嬷一边叩头,一边说道:“皇上一会儿就回来了。瞧见主子这个样子,该心疼了。”我搬起床上的木枕,掷了出去,道:“滚!我不想再见到他!让他滚!”她们都吓傻了,惊恐地望着我。我真得想哭,可我怎么也哭不来呢!那种酸痛的感觉,压得我都快疯了。我还怎么面对胤禩!想起胤祯霸气的笑容,想胤祥明亮的眼睛,想起胤禟、胤礻我,我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我是现代人,我曾以现代人的眼光品评贞洁的必要性,但是亲身经历过之后,我才知道,我曾经的观点是多么可笑。什么被狗咬了!什么无所谓!根本就是一派胡言。这种痛是椎心刺骨的,是无法排遣的,就像封闭的囚牢,紧固着自己。 我扶着床栏,冷冷地吩咐道:“预备水。我要沐浴。”那帮奴才都喜出望外,连忙答应着,两个出去了。不一时就准备齐全。我指着她们说道:“都出去。”嬷嬷叩道:“皇上的旨意,命奴婢们寸步不离,守着主子。”我冷笑道:“我要死,也不死这里!滚出去!或者要我现在死给你们看!”她们互相看了看,退出纱橱。我扶着床栏,费力爬起来。身上的伤痛使我出了一身冷汗。我喘息了一回,把自己泡进了浴盆。我永远也洗不干净了!这具身体是那肮脏,这个心灵,也不再纯洁无瑕!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出现在我面前。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一眼。 肯定是得到康熙示意,她们一拥而上,把我扶出浴盆,为我打理妆容。我不想抗争,这会儿争没意义,像个木偶似的,由她们摆布一番。衣裳很合身,我也不着意,可头上的首饰,也像是我的。我拨下一件,翻过来就见kitty的大头。有一回我心血来潮,觉得自己的首饰应该有暗记,以示我的独一无二。我画了hello kitty的头像,命人把每件都刻上这个标记,把那三个八爷党笑得肚子痛。胤禟问着胤禩就由着我这么闹,胤禩微笑着回答,诗璇高兴就好。我终于流下泪来。胤禩!我对不起你! 她们又半扶半拖,把我摆到早膳面前,然后行礼退下。康熙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说道:“这些都是你素日爱吃的。”我不答话,摆弄着手里的簪子。康熙说道:“你自己的簪子,不认识了?”这簪子不是宫里的复制品?我抬起头,问道:“我自己的簪子?”康熙没想到我会答话,笑道:“当然是你的。朕派人到你的下处取来的!”我把簪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嘶哑地说道:“你太过分了!你做得还不够!”我站起来想掀翻桌子,但牵动了身上的伤处,遍身冷汗地倒下去。康熙把我接到怀里,说道:“小丫头还这么烈!”我挣扎着,却觉得浑身无力,眼睁睁地看着他抱我到床上。他拿起一盒药油,褪下我的衣衫,细心地涂在每一处伤痕。他边涂药边说道:“朕舍不得伤你!你越反抗,朕越生气。昨夜你顺从了,朕就不会那样待你。” 我只有憎恨,只有厌恶,我却无力阻止。 康熙替我盖好被,说道:“你不懂得一位帝王的恐惧。但朕是真心喜欢你。”听了这话,我蓦然紧张起来。我抓住他的衣袖,问道:“你把胤禩怎么样了?”他冷笑道:“朕没怎么样他!朕不过是命人取了你的一些衣物,再赏了他一样东西。”东西?他的手指划过我的唇,笑道:“朕赏他的是你昨天穿的那身衣裳!”我昨天穿的衣服!那些碎片!对于封建时代的男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更何他们是父子!我不敢想像,胤禩看到这些的情形。我颤抖着说道:“他是你的儿子!”他冷笑道:“他有想过朕与他是父子吗?”我不想再理论了,靠着引枕,说道:“我要回去。”康熙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说道:“回去?”我坚定地望着他,说道:“在你革了我的福晋封号前,我要回到胤禩身边。”康熙暴怒了,捏起我的下颔,那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他忽然松开手,说道:“准奏。李德全!派人送诗璇回去。”拂袖而去。李德全叹了口气,说道:“主子何苦呢!皇上没下决心前,主子怎么闹都好说。皇上主意已定,主子还跟着皇上拧着来,往后可怎么办呢?”我不想驳斥他,费力地起床。李德全跪下,替我穿上鞋。我习惯性地道谢。李德全磕了头,说道:“主子折杀奴才了。主子在皇上心中比孝诚仁皇后还金贵。”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李德全的手走出去。外面备好的肩舆,我却止住了脚步,问道:“阿哥们呢?”李德全答道:“皇上下旨,阿哥们不得擅离驻地。主子不会遇见的。”我松了口气,就让他们只记住我美好的样子吧。 见到胤禩时,我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呆呆望着他,我想记住他的模样。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每一个细微之处。一夜,他憔悴得不成样子。我真想记下那个梅花中风清云淡的阿哥,塞外那个勇武矫健的巴图鲁,贝勒府那意气风发的新郎。而今我却只能记下这个伤心失意的,背负着奇耻大辱的男人。他的嘴角颤抖着,猛然间把我抱在怀里。他的手臂都在发抖,冰冷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我的颈间。我嘶哑着说道:“我不配你这样抱着了。”胤禩抱紧我,说道:“不。是我无能。是我不能保护你!” 奴才们早都退下了。胤禩拉着我手往内间走,伤痛使我举步维艰,冷汗浸湿了我的内衣。胤禩轻轻地拉开我的袖口,乌青的伤痕刺痛着他。他解我的衣服,我却抱紧自己,哭道:“不要!”胤禩说道:“我要了消肿化淤的良药。我给你上药。”我依旧躲闪着,胤禩放下药油,说道:“我叫侍书给你上。” 侍书进来了。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惧。我没有叫她上药,却叫她找出了去年胤禩生日的那身蓝色的短袄与长裙。我命她为我梳了妆,点了胭脂。然后从后面走出了屋子。侍书不解,跟上来。我扶着她的手,费力地走着。想是阿哥们都被禁足的缘故,这里不见什么人影。 又到一片梅林。我微笑着对侍书说道:“你去找四阿哥,问他入画的事办得怎么样?然后去义庄,把这个蠋子亲手套在入画的手上。”侍书磕头,接过玉蠋,比道就她一个人跟我来的,我怎么办?我笑道:“我略待一会儿就回去。”侍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待她远去,我取出袖中的白绫,搭在树杈上,慢慢地挽成结。胤禩,我见到你了!我把你深深地刻在心里!我既在落梅中遇见你,也在落梅中离你而去!我不是才女!我不能写下自己的抚歌。夕日黛玉葬花,今朝谁来葬我。泪慢慢地滴下来。原来我也摆脱不了,这不是失贞的伤心,更是一种无法摆脱的耻辱,我无法面对每个人,每件事。 别了!胤禩!我不希望有来生!来生我也无颜见君!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可惜此生已污,唯有一抔净土掩风流。我闭上眼睛,投环自缢。一个声音惊道:“你干什么!”我被他抱进怀中,百合的清香,他总是带着这种味道,即使他每日焚香礼佛,他依旧带着这个味道!我重重地给了他一记耳光,说道:“滚开!” 胤禛没有放手,把我紧紧拥在怀里,说道:“天塌下来,我来顶!”我挣扎着哭喊道:“放开我!”胤禛依旧抱着我,说道:“我不准许你死!”我捶打着他,说道:“我不要你管!”只几下,我便酸软无力了,伤痛折磨着我。我伏在他的胸前,尽情地倾泄着自己的泪水。胤禛露出难得温柔。他轻轻地为我拭去泪水,说道:“别做傻事!我们都无法承受失去你!不要……”他的目光定住了,这件衣服袖口略短,露出一段小臂。我想掩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眼神充满杀意,捉住我的手,看着青淤的手腕,紫色的指痕!看到他的表情,我可以想像到胤禩的伤痛!我哀求道:“放开我吧!求你!”我腿下一软,歪倒下来,他却依旧把我搂在怀里,问道:“是皇阿玛?”我在他的怀里发抖。他紧闭着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解下自己的披风,把我裹紧,说道:“我送你回去。”我摇头道:“我不要见胤禩!我没脸再见他!”他抱紧我,问道:“去我那里?”我哭道:“我不要!”我一直哭着,把满腔的委屈,化作泪雨,宣泄在这个男人身上。比起胤禩,他更冷静,更坚强。我也是他心爱的女人,他能把这种悲愤,压抑得无形无踪,他的意志必定坚如磐石,他的心思必定缜密如发,他的手段必定狠如豺狼。我的胤禩,败在他的手下,也在情理之中。 在这片落花中,他一直默然地陪着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一如此落花。从对雍正皇帝的仰慕,惧怕,到斗争,我也第一次以平和的心态看待这个男人。我也第一次安然地枕着他的膝,与南巡时那么不同。我流着泪,轻轻地哼着《葬花吟》——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柔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处诉。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岁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初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朝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把花锄偷落泪,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门被未温。 怪侬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奏,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浓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愿奴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我的质还是洁的吗?如果我也是一抔净土掩风流,此生也算洁净而去! 我忽然听到哭声,抬起头来胤祺、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祥竟然全都在。其他人在流泪,唯有胤礻我在痛哭。我扶着胤禛的手,慢慢站起来,垂下头来,说道:“胤禩,对不起!” 胤禟抹去泪,说道:“八嫂,我带八哥给你陪礼来了!”胤禩低下头来,说道:“是我对不住你!”胤礻我说道:“八嫂,不就跟八哥吵了一架吗?我和我们家那个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要像你这样,我得赔多少‘不是’进去!你这首曲子唱得我的心都碎了!”我羞得无言以对。胤祺指着悬着的白绫,说道:“至于到这步田地!到底因为什么?”他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胤禩手都在发抖。胤禛握紧拳头,一拳把胤禩打倒在地,抢步跟过去还要打,胤祥抱住胤禛的拳头,叫道:“四哥!”我喊道:“住手!”摇摇欲坠,扑倒在地!胤禛松开紧握的拳头,说道:“如果她有事,我不会放过你!你这个蠢货!在做之前应该想到后果!”胤禩惊愕地望着胤禛,胤禛铁青着脸,大步离开。 胤禩起来,把我拥在怀里,流泪道:“不要!都会过去的!你不要做傻事!”他们面面相觑,弄不明白。胤禩打横抱起我,像捧着无上的珍宝,在众兄弟的环视下,扬长离去。 我贪婪地倚在胤禩怀里,慢慢地睡着了。 第六十章 阴霾 好冷啊!我仿佛置身在冰窖里,四面都是冰墙,我想叫胤禩,可是叫不出来。我捶打着冰墙,胤禛、胤禟、胤祥、胤祯一个一个从外面走过,却没人理会我的呼救。我仰望上天,漆黑一片。我绝望了,想要沉沦,康熙却出现了。我逃跑,狭小的囚牢,越来越紧窄。 我哭喊着醒过来,泪水已浸湿了枕套。枕头软软的,不是畅春园的硬木枕,我回家了?看着床帐,我的心又沉入谷底。绛雪轩!又回到原点。我慢慢坐起来,却觉得头有千斤重,浑身酸软。侍书眼里透出狂喜,忙为我垫上枕头,又端了一杯水到我面前。我喝下去。 李奶娘端了一盆水进来,一见我起来了,丢了盆扑到我面前,搂住我哭道:“老天保佑!小格格可醒了!”我宁愿不醒来。我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李奶娘含着泪笑道:“皇上接小格格进宫医治。这不还住老地方!”我刚想再问,外面回十六、十七阿哥来了。 胤禄和胤礼一齐进来,欣喜若狂,说道:“八嫂可醒了!”胤礼拿出一个锦盒,说道:“这是我和十六哥给八嫂带的点心。虽然比不上八嫂的,好歹八嫂也吃一点!”胤禄的眼圈都红了,说道:“八嫂都昏睡不醒三天了。比那次木兰秋狝还可怕!我们都担心八嫂……”胤礼赶快接道:“皇阿玛特偏心!一听说八嫂重病,即命启驾,亲率轻骑,护送八嫂回宫医治!”胤禄拿袖子抹了眼睛说道:“三哥、四哥、五哥、七哥、九哥、十哥、十二哥、十三哥、十四哥、十五哥进不来,都叫我们给八嫂带好!说一有消息就给他们送信儿!”我靠在枕上,说道:“谢谢!你八哥呢?”胤禄低下头,胤礼则专注地切点心。我提高音量问道:“你八哥在哪儿?”胤禄吞吞吐吐道:“八哥在奉先殿!”胤礼越性说道:“八哥和太子爷都在奉先殿长跪!皇阿玛说太子爷和八哥都很能耐,命他们长跪反醒!”我掀被子就起身,可头痛欲裂,眼冒金星,又跌回床上。李奶娘赶快扶住我,说道:“小格格,慢慢来!这会子把身体急出个好歹来!”胤禄狠狠地给了胤礼一拳,说道:“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胤礼委屈道:“八嫂问啊!这话是学八嫂!” 我笑不出来,吩咐道:“你们出去。我要更衣!”胤禄瞪大眼睛,说道:“八嫂这会儿不能见皇阿玛!那是火上浇油!”我说道:“我不想见他!我要见胤禩!他一定跪了很久,我去陪他!”胤禄和胤礼都想劝,但又觉得拦不住我,都分头寻救兵去了。梳理整齐,我慢慢地站起来,头重脚轻,仿佛在云端飘动。我扶着侍书,挣扎着一步步走出绛雪轩。跟班的奴才没有敢拦的,默然跟在我身后。路真远啊!我浑身都是虚汗,喘息着想着胤禩该成什么样子了! 魏珠在半路上截住我。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敢拦我?我现在就杖毙你!”魏珠笑道:“皇上命奴才给主子送肩舆来。主子想去哪儿,奴才这里引路。”我想不理,可实在走不动了。坐上肩舆,魏珠示意,肩舆飞奔起来。我轻轻地咳着,视线模糊起来。当我揉着发痛的额角,发现自己进了乾清宫。两个宫女扶我进了东暖阁,又服侍我躺下。我没力气跟这帮奴才理论了,努力保持自己清醒,准备跟康熙战斗! 宫女们端来几样精致的小菜并四五样汤粥,我一概不理,等着康熙。过了许久,康熙才过来。康熙扫了一眼满满未动的食物,说道:“没用的东西!杖二十!”在场的宫女太监都叩头,出去领刑了。外面竿子噼噼啪啪地一片乱响。康熙端起一碗燕窝来喂我。我偏头不吃。康熙说道:“吃了朕准你见他。”我喘息着说道:“我要回府!”康熙抚着我的面颊,笑道:“养好病再说。”我喘嗽着说道:“你不让我回家,我就这样病死好了。”康熙依旧微笑,说道:“朕太宠你了。郭罗络氏·诗璇!”我想起来,我该向他行礼。为了胤禩,我勉强起来,向他跪下。他沉着脸说道:“你还记得上下尊卑?”我咳着答道:“是你违悖伦常的!”康熙捏着我的下颔,说道:“是。但朕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天朕说明白——你和胤禩约定不做孤雁,以胤禩那份精明,那份心计,那份妄想会随你殉情?你可以绝食,或者让自己病死。但朕会把弘旺贬入辛者库,终生为奴!朕会除胤禩的宗籍,彻底打消他的妄想!”这句话击中我的要害,我惊恐地说道:“你不可以难为我的弘旺!”他冷笑道:“朕过于纵容你了!你真忘了朕是皇帝!”我的泪滴下来,说道:“你要我怎样?”他抱我到床上,说道:“你是朕心爱的女人。朕会宠着你、疼着你!你也要做朕的女人,给朕一个儿子!”我浑身都在发抖,在他的怀抱中无声地流泪。他拍拍我的肩,说道:“吃点东西,朕带你去见他。”我像咽药似的咽完了一碗燕窝粥。 康熙拿自己的升龙纹麾衣,把我裹得像只棕子。可我觉得自己更像秋风中的枯叶,迎不来春天,也不能凋零。胤礽和胤禩都跪在奉先殿,离得远远的,想是他们已经吵过架了,都沉默着。我推门进来,狂喜与哀痛至极同时出现在胤禩脸上。我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却又无话可说。胤禩很憔悴,却微笑着说道:“我很好,你放心!好生调养,我很快接你回家!”我知道,他在骗我。可我很高兴被他骗,他不怪我,他在等着我。我不想哭了,露出苍白的笑容说道:“我等你接我回家。”他郑重地一点头。天地都在旋转,我重重地扑倒在地。我醒来时,又回到绛雪轩。 满人本没有礼仪约束,但现在汉化严重,这是在紫禁城,康熙不能明目张胆。我倦然地倚在床上,康熙有足够的手段,把冤狱变得公正,不能让我的小弘旺现在就受苦。我把端来的苦药一饮而尽。康熙对我的乖巧很惊讶。我想他认为还需要跟我斗几回合,才能使我服软。作为回报,他解除了对胤禩的罚跪,甚至下旨恢复胤禩的贝勒爵位。 接下来的几天,我老实地吃药,老实地吃饭,偶尔与康熙争辩几句,多数时候乖乖地听他的旨意。那一夜给我的记忆太深了,而我不能死,所以我开始怕他了。以前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现在有所求,必受制于人。 康熙是位手不释卷的皇帝。他到绛雪轩时,也带着书籍或是奏折。我略好一点就起来给他研墨,偶尔泡茶斟茶。想是因为我病着,他没有再伤害我。但他总要看着我入睡才离开。绛雪轩和整个御花园被他划成禁区,不准任何人接近。胤禄和胤礼都溜不进来。海青虽升至领侍卫内大臣,也无法越雷池一步。我孤单地养病,等待他的到来,听着关于胤禩和弘旺一鳞半爪的消息。我不敢再走太后的关系,他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如果我再有异动,他先拿胤禩开刀,再找弘旺的麻烦。我这只金丝雀当定了。 看书、写字、画画、弹琴,我都静不下心来,于是我开始玩女红。胤禩担心的我心悸之症,总不让我动针线,去年一年,只做了件衣服。前年是做了两个荷包,一个胤禩刚上身,就被胤礻我借太后的东风赢去了。另一个是给了胤祥,但我没告诉胤禩。答应胤礻我的香袋,也该动工了。胤礻我不喜欢文的,我借用现代艺术,把“十”字精巧地堆在大红的缎面上,又寻了百合花瓣细细地研成汁,反复浸泡之后,方把百合、玫瑰的干花瓣塞进去,又编了五彩的缨络,缀在下面。 我微笑着欣赏完工的香袋,却一阵咳嗽。背后有只手轻轻地拍着,我咳得头肿面胀,忍着起来向康熙行礼。康熙把我抱在膝上,笑道:“怎么知道是朕的?”我轻咳着答道:“龙涎香。”康熙拉过我的手,看了一回香袋,说道:“这个送给朕。”我把香袋藏在身后,说道:“皇上该用明黄,这个不合仪制!各宫里的主子给皇上做的,十年也用不完。”康熙硬生生拉回我的手,说道:“这是给谁的?”我感到他的怒气,低头小心地答道:“圣寿节时答应给十阿哥做一个的。”他强迫我抬起头,说道:“在你心中,老十都比朕重!”我不敢再辩,轻轻地咳着。 康熙盯着我樱红的嘴唇,慢慢地吻过来。我想躲,却不敢。侍书挑帘进来,一见这个情形,吓得跪下来。康熙阴冷地抬起手,我一把抓住,说道:“她从小服侍我,又是个哑巴。求皇上饶过她这一回。”康熙摆摆手,侍书磕了个头,逃了出去。康熙把我抱到床上,俯身要吻我。我偏头躲开,泪滴了下来。康熙拥我在怀中,说道:“明天朕要巡幸五台山。今天依朕一次。”我流泪不语。康熙动手解我的衣服,肩上的青紫露了出来。他轻轻抚着伤痕,说道:“还没好?身子越发弱了。”他叫道:“李德全!把药拿来。”我恐惧地望着他。李德全在外面答应着,端着盒子进来。里面有一盒是那次擦过的药油,另一个是一个像红豆一样的药丸。康熙略一犹豫,取过药丸,李德全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把药油放在桌案上,躬身退下了。康熙命道:“吃下去。”我含在嘴里,带着清香,入口即化。我咽了下去,不解地望着他。身上忽然涌起一种感觉,那种缠绵悱恻的感觉。那药……我怕极了,蜷缩到床里。他解下龙袍,放下床帐,贪婪地吻起来。 我很痛,但药效很强,强得我不断地迎合着他。我哭啼着,呻吟着,他却越来越用力,直到他疲惫地入睡。 四更天时,李德全服侍康熙梳洗。康熙握着我的手嘱道:“好生养病。朕不在时,不许胡闹。”我答应。康熙又说道:“朕带胤禩走。如果打歪主意,朕说到做到。” 我垂下眼帘。康熙拿起药油,细细地涂抹着我身上的青青紫紫。他沉着脸,说道:“用了药还反抗。趁朕出巡,你自己好好想想。朕回来要看结果。”我点头。 康熙走后,我又病重了。李奶娘说我是心病,她的眼里涌着疼爱,搂着我痛哭一场。我这回病得更重,心悸之症使我经常呼吸困难。太医院都快吓死了。每天四个人一起诊脉下药,脉案都以六百里加急飞报康熙,却不见丝毫起色。我叹息着想着那句话“治得病治不得命”。 康熙不在,胤禛监国。他虽然不能过来,却几乎不曾拆了太医院。在京的阿哥都打发人到太医院打听消息,一时间太医院门庭若市。这都是胤禛打发来瞧我的张保,一五一十地学给我。临走,他求我给胤禛写几个字。我苦笑道:“八福晋和雍亲王私相授受,外面该说他的闲话了。”以此不肯。张保跪求了半日,我勉强起来,画了一幅kitty,张保欢天喜地带走了。 康熙不 天与多情(清穿) 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32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32部分阅读 在,阿哥们可以遣人送东西进来。胤禄和胤礼变着法儿弄些玩意儿;胤禑送了几幅画作给我品评;胤禟送的东西都比较希罕贵重;胤禛没有动静,他必定揣摩了康熙的圣意,把满腔的愤怒压在心底;至于胤祺,我从来就预测不到他的行动。 病厌厌地过了一个多月,康熙回来了。我靠在床上,看着康熙匆匆地进来,扶着侍书起来行礼。康熙打横抱起我,坐到床边,紧紧地拥着我说道:“瘦成这个样子!”仿佛抱着无上的珍宝。我阵阵地头晕,磕伏在他的怀里,说道:“我很好!谢皇上关心!”康熙扫视着成堆的玩意儿,说道:“十六和十七送的?”我费力地仰起头,说道:“他们是为我解闷,求皇上别怪他们。”康熙哄道:“朕不责怪他们。” 侍书悄悄把针线箥箩挡在身后,慢慢地往外退。康熙冷冷地说道:“站住。拿给朕看。”侍书扑跪到地上,李德全取过来,向康熙展开,却是一件石青的织锦夹衫,上面绣着升龙纹,马袖、下摆俱是海潮纹,只差点晴了。康熙眼里闪过怒气,说道:“病成这个样子,且做这个!”这件衣服我在筹划圣寿节时就动工了,一直认为不着急,可是我这两天病得实在起不来,否则早就完工了,也不至于被康熙抓了现行。我咳着道:“这是我送给皇上万寿节节礼。”康熙身上一紧,难以置信地说道:“是给朕的?” 我的眼前阵阵发黑,头脑却无比清醒。在他走后,我认真地思考过——胤禩与康熙间的裂痕大部分源于我,康熙借题发挥而已。史学家说康熙担心君权旁落!可保奏胤禩的每一位重臣都是康熙的心腹肱股,他们或有缺点,但以康熙的御下能力和皇帝智慧,他会担心一位出身低微、又没有军事实力的皇子夺他的权!如果是这样,他应兴起大狱,而不是玩弄一个首倡保奏太子的罪责。马齐仅仅降职,还另行委以重任。我不知道真正的历史应该怎样,但是我这只蝴蝶却把康熙和胤禩的父子关系变得水火不容了。从胤禩争到我的那一天起,胤禩就已经失却君心了。他们情场上是敌人,政治上是对手。而康熙是胤禩的父亲,是握有绝对权力的皇帝。在这个以孝为天的国家,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代,胤禩会一败涂地,万劫不复。如果我再不变,胤禩面临将是无法承受的风暴。既然求不得,就尽力保全吧。 康熙掀起我的下颔,说道:“病成这样,且做这个!”同样一句话,完全不同的感觉。我伏在他的怀里,没命地咳着。康熙叫李德全,说道:“太医院那帮奴才都杖二十,医正杖三十!”我已经没力气拦了,在他的怀里沉下去。康熙又急又怒:“宣太医。” 万寿节我不想参加,康熙却命我去。我猜他也要堵悠悠众口。我穿着福晋的衣服,在宫女的扶持下走进乾清宫。我强挣着给太后行礼,太后爱怜地拉着我的手说道:“皇上都快把太医院拆了,你还这样子!瘦得都成一把骨头了。老八看见该心疼怎么样了!” 太子从我身边走过去,笑着轻声说道:“你还没当上我的皇额娘!”我露出苍白的笑容,说道:“太子说笑了。”他没想到我会如此地平静,错愕地望着我。 康熙正坐,他竟然穿着我做的那件衣裳。我跟着太后坐,下面是阿哥和福晋团坐。这是正月以来,他们第一次见到我,每个的脸上都写满了心痛。万寿节例行项目后,康熙接受了三祝,正打算宣布散席。胤禩出列了。我紧张地望着他,他跪下说道:“启禀皇阿玛,儿臣请旨接儿臣的嫡福晋回府。”我几乎晕过去,他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跟康熙对抗。阿哥们却赞赏地望着他,甚至胤禛都露出欣赏的目光。 康熙忍着怒气,说道:“她身体未好,须在宫中调养!”胤禩说道:“启禀皇阿玛,畅春园缺医少药,诗璇宫中养病本是应急之举。而从圣寿节至今,诗璇一直在宫中养病,有违仪制!而且,儿臣认为她在宫中一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所以请旨接她回家调养。”康熙的怒火就要爆发了,太后笑道:“我看也是。诗璇回家养养吧。既在城里,每天派太医去瞧,或住在老八那儿,也未为不可,就别在宫中闹腾了。”太后一锤定音,康熙不便再驳,说道:“皇额娘说得是。她身子这样,收拾一下再回去也不迟。”太后笑道:“她那些好东西,一件也落不下。她不把绛雪轩搬走,我就烧高香了。留个她得用的奴才收拾就行了。胤禩,快带你们家的宝贝回去吧。”胤禩磕头道:“谢皇祖母!谢皇阿玛!”太后又笑道:“我听十四说,圣寿节宴会上还有节目,诗璇好生养病,那些要补上。”我答应着。康熙怒气冲冲宣布散了。 我跟着胤禩出了乾清宫。他不管不顾地抱起我,一路走到马车。我羞得抬不起头,悄声道:“我虽是病着,人家瞧着什么意思!”胤禩绷着脸说道:“当年十三弟一路抱你回翊坤宫,我这个又及得上吗!” 胤禩抱我上了马车,帘子一放下,他的吻就落了下来。我偏开头,哭道:“不!我好脏!”他捉住我的唇,使劲儿地吻着。他的泪滴到我的脸上,我更伤心了。他喘息着说道:“是我的错!我护不住你!我害了你!”我流泪道:“是我不能为你守身!我死了就好了!”他抱紧我说道:“不,千万不要!我真的承受不了失去你!从你进宫那一天,我的心日日油烹火烧!思念你的滋味销魂蚀骨。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只要你!要你在我身边!哪怕天天看到你!”我们面对面流泪,诉说着离别之苦,泪干不了,一路流到家。躺在自己的床上,我的心安定下来,只要睁开眼,就可以看到胤禩了。很安全!很舒适!很宁静!我睡着了。 “呯”地一声巨响把我惊醒了。外间传来康熙的怒斥!我勉强坐起来,听着康熙说道:“朕不会再把她让给你!”胤禩叩头苦求道:“皇阿玛!儿臣不敢与皇阿玛争!但是诗璇已经是儿臣的嫡福晋!儿臣喜欢她!她也喜欢儿臣!而且我们还有弘旺!求皇阿玛不要拆散我们!”康熙冷笑道:“这个婚是朕指的,你们新婚那一天,朕就说过,朕可以指,也可另作安排!现在朕来要回她!”胤禩说道:“皇阿玛既已准许诗璇回家,儿臣不会再给皇阿玛理由带走她!”胤禩在跟康熙对抗啊!康熙一脚踢翻胤禩,说道:“反了!她已经是朕的人了,你想欺君吗?”胤禩抚去嘴角的血迹,说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想和自己的福晋一起过日子。”康熙冷冷地说道:“你是贱妇所生,不配拥有她!”胤禩说道:“儿臣知道儿臣出身低微,但是诗璇已经是儿臣的福晋,她要留在儿臣身边。请皇阿玛成全。”康熙不怒反笑,说道:“好!很好!你……” 我推门进去,就见胤禩嘴角挂着血迹,康熙像头暴怒的狮子,回身拨拉锡的佩刀。拉锡竟然在场!我想拉锡说过的话——即使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奴才也要替皇上达成心愿。我进来,他们皆愕然。我穿着睡衣,披着头发,扶着门框勉强站稳。我想我一定很难看,但是他们的眼神分明是相反的。我喘息着说道:“我跟皇上回宫。”胤禩狂叫道:“不!”他像只受伤的猎豹,康熙微微一笑,把佩刀丢给拉锡,说道:“走吧。”我说道:“但是请皇上革掉我福晋的封号,把我贬入贱籍!”康熙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扶着门框咳了一回,方才说道:“我不能留给胤禩耻辱,也不能有损皇上的圣明!”康熙握紧拳头,说道:“朕哪一点及不上他?”我咳着答道:“皇上哪一样都比胤禩强,但我还是喜欢胤禩。我出嫁前,皇上也问过我这句话。我不知道是什么使皇上改变了主意。我可以跟皇上回宫,但我不想再以八福晋的身份进宫。请皇上成全!”康熙冷笑道:“朕改变主意?朕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朕最后悔的就是同意给你们指婚。从那一天起,朕只要看到你,就痛彻心菲!那种爱别离,求不得的滋味一直煎熬着朕。朕保留着绛雪轩原貌,仿佛你从未离开过!朕派人仿制了你所有的东西,所有的新鲜花样,一如你就在朕的身边。你很聪明!你躲着朕!朕也想放下!可是每当朕要放下的时候,你又云霓一般灿烂地出现了。你站在大殿之上,飞速地说着英吉利语,与天主教庭论战礼仪;你生弘旺时大出血,昏睡了几天几夜;你为了胤禩竟然大闹乾清宫,跟朕理论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那一刻,你知道朕有多痛吗!你竟然……”康熙指着我,气得说不下去了。他委屈,我不委屈吗!是他在伤害我,他竟然成了受害者!我想发飙,可我不敢,他捏着胤禩和弘旺!我不想辩了,更不想听了。我慢慢地沉入黑暗。 我醒来时,惊喜地发现仍在家里。胤禩握着我的手睡在床边。我轻轻地动了一下,胤禩立刻警醒。他握住我的手,满眼柔情。我靠在他的怀里,静静地享受着这份恬然。我不想问他,如何赶走他那个做皇帝的父亲。我知道,那一定是惨烈的过程;我也知道,他从此失去了争夺大位的资格;我比有历史记载的那两只海东青,达到的效果还要强。 胤禩吻着我的额头,说道:“我不能给你母仪天下了。”我说道:“我不在意!你对我不离不弃,我什么都不在意!对不起!是我害得你不能正位储君,不能君临天下。”胤禩苦笑道:“我未必能赢。我太幼稚了。我以为扳倒太子,就能登上储君之位。我没有听你的话——得了臣心,失了君心,一样成不了大事。”我抚平他的眉头,说道:“也很好!我们现在发现,对于我们最宝贵的是相知相守,我们可以重新再来。”胤禩苍凉地笑道:“我们相知,尽力享受相守。”我打了个寒噤,胤禩又说道:“对不起!我有件事瞒着你。我知道你会反对,所以没有告诉你!”我说道:“圣寿节的刺客有一拨人是你的?!”胤禩说道:“是。也是我调动畅春园的戍卫。我本想使出苦肉计,嫁祸于太子,我没有算到太子也会挑这个时机下手。幸而我调动了畅春园的戍卫,太子的人马在外围就被阻挡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惊慌地望着他,说道:“你怎么会拿性命相搏呢?”胤禩搂着我说道:“不得已而为之。记得你在南苑那次吗?那时皇阿玛召见过我,很隐晦地说明了他的意思,我装作听不懂。也许从我们新婚那一天起,皇阿玛就后悔了。你真得很聪明,不断地躲着皇阿玛!在竞标时,我感觉到皇阿玛要对你下手,就自作聪明地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反倒促使他下定决心!是我害了你!”我抚着他皱在一起眉头,说道:“不。我不该答应十四。我不该为他筹划这次圣寿节,也不该出了那么些新鲜花样。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也就是众矢之的。我应该感觉到的。从皇上叫承祜的那一刻,我就应该躲开的。”胤禩说道:“承祜!?皇阿玛叫承祜?”我叹道:“我去扶弘旺时,皇上抱起弘旺时,叫他承祜。我应该想到孝诚仁皇后!我应该意识到危险!”胤禩叹道:“他才是皇阿玛真正喜欢的儿子!很小的时候,我就听惠母妃说,承祜出生以后,获得了皇阿玛和皇额娘的全部宠爱。他会走之后,皇阿玛一有空,就和皇额娘带着承祜散步。整个御花园都遍布承祜的脚步。惠母妃每当说这个时候,就伤心地看着大哥。大哥虽然序齿为长子,却不及夭折的承祜!” 我知道,他心里对这位皇帝的父亲是那样的高山仰止,接连的打击使他产生惓意,却没有改变他对父亲的崇拜,虽然他的父亲做得禽兽不如。 第六十一章 秋情 我在家里养病。胤禩照顾得无微不至,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可总会梦中哭醒,拼命地往床里蜷缩。胤禩总会及时地从隔壁赶过来,无言地搂住我,哄着我再度入眠。从回家以后,胤禩就和我分房而居,不知道他是心有芥蒂,还是与康熙有协议,总之,我们不再同床共枕了。但是,他也不去其他女人那儿,宁愿在隔壁独寝。看着他日渐消瘦的面颊,我很心痛。 五月康熙出巡塞外。他是随驾的阿哥,外人都道他圣眷日隆,唯有我们知道,是康熙不放心的缘故。我也好一些,起来替他收拾行装。他走的时候,抱紧我,吻着我的额头,说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好好吃药。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双飞雁!”我拼命地忍着泪,用力地点头,看着他渐行渐远。 太医每天诊脉,下药,我吃下的人参也该论斤计算了。天气热起来,我便渐渐好起来。六月康熙下诏,命阿哥们奉皇太后到热河避暑,皇子福晋随行服侍。听到这个诏命,侍书不安地望着我。我使了眼色给她。如今,我身边就剩下她一个可靠的人了。奶娘被留在宫里整理我的东西,第二天却传出暴病而亡的消息。我想理会真假,却是有心无力,如果侍书不是哑巴,她也会“暴病而亡”。我叫侍书找来一些医书,翻阅了一回,然后吩咐厨房每天熬绿豆汤,又多吃西瓜。绿色食品很见效,第二天太医诊脉,已是满头冷汗,飞速写了脉案,几个太医商参后,给我一堆苦药,又把药方呈报热河。 由于我病情加重,太后特下懿旨,命我留京好生调养。胤祯匆匆赶来看我。他已生龙活虎了,而我面色苍白,倚着靠枕,笑道:“十四弟走好。”胤祯站在纱帐外,说道:“我留在京里照顾你。”我说道:“这是你的机会!好好表现!不要因为我,失去君心。”胤祯皱着眉头说道:“就这样走,我放不下心。从宫里回来,你就不肯见我。一直病着,叫我怎么能安心呢!”我忍着泪笑道:“我不想拖累你。去吧。太子在热河那儿,皇上不再信任胤祥,胤禩已失圣眷,你四哥又被定义为文臣,就靠你来撑局面了。”胤祯想想说道:“等我。我一定会赢。我会保护好你的。”我点点头,看着胤祯大步出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宿命,都无法抗争。胤祯也有胤祯的心结,挡也挡不住。就像圣寿节上,他断然地命令按原计划执行,这种统帅的风范与生俱来。 他们走后,我不再捣乱了,经过月余的调养,身体康复,但心上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胤禩每天一封书信,满纸的相思之情。透过这些墨迹,我能看到他的哀伤,他的无奈,他对我的深深爱意。我提笔如千斤,泪总能浸湿大片,只以“很好,勿念”四字了事。而且我身边又多了些人。康熙从宫中派了四个女官,四个嬷嬷,八个上三旗包衣家的女孩给我使唤。是监视我还是监视胤禩,我不得而知,但是行动中总有一大群人围随。 八月,胤禩回来了。看着虽然康复,但消瘦异常的我,他情深如水地拥着我,弘昭、弘晗、若玉三个不知趣的小家伙,在旁边围观,又耳语一阵,都冲过来拉住胤禩,说道:“额娘是我们的,阿玛不准抱额娘!”胤禩笑得很无耐,故意板起脸来,问道:“阿玛走了几个月,一点不想阿玛?”三个小家伙歪头想了想,说道:“想!但是额娘是我们的,不是阿玛的!”我和胤禩都忍俊不禁。胤禩笑道:“你拿什么哄住他们,把他们都拉到你那边儿了?”我笑道:“不过做了点心,讲了故事。”胤禩笑着把他们都赶出去,方把我抱在怀里。他的吻落下来,我犹豫着慢慢闭上眼睛接受了。他把我抱到床上,喘息着说道:“可以吗?”我娇羞地闭上眼睛。当他的手放到我身上时,我不由自主地发抖,那个寒冷的夜晚,那整夜的哭叫与疼痛,后来那朱红的药丸。他爱怜地吻着我,说道:“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我努力着,我不肯闭上眼睛,凝望着我的胤禩,看着他的汗珠儿,滴落在我的身上,滴落在我的心里。涤去尘垢,涤去泪痕,让时间封存记忆的痛楚,让时间来见证我们的爱情。 我们小心翼翼地重新开始编织甜蜜的生活。胤禩带我去逛街,去骑马。我们还做好野餐,出去郊游,他钓鱼,我烤鱼,偶尔也带上三个小家伙。那三个小家伙像三匹小野马,兴奋地欢呼着,笑着,跳着。我倚在胤禩的怀里,欣喜看着他们,又黯然地想着我们的弘旺。胤禩总紧紧地抱着我,温柔地抚慰着我。有此夫君,夫复何求。 九九重阳,我们一起去登高,香山的红叶艳丽如火。我在胤禩的前面,欢快地跑着,边跑边回头看他。漫山红叶,映衬着我的白衣。胤禩含笑地跟在我后面。忽然,胤禩立住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赫然见到拉锡。拉锡带着四个黄马褂的侍卫给我和胤禩请安,说道:“皇上宣八爷和福晋。”我躲到胤禩身边,浑身都在发抖。胤禩拍我笑道:“我跟你过去,福晋留在这儿。”拉锡笑道:“也好。你们几个留在这儿保护福晋。”我感觉到中计了。我们微服出来,只带了阿古一个人,而对面有四个侍卫,胤禩当然感觉到了,说道:“阿古送福晋回府。”拉锡笑道:“启禀八爷,皇上宣福晋,福晋不去就罢了,一走了之可是大罪!八爷也很久没见过小爷了吧?”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了。我说道:“阿古跟着爷去。”胤禩握紧拳头,绝望地看着我。我露出苍白的笑容,说道:“我等你回来。”拉锡引胤禩走了。阿古亦步亦趋地跟在胤禩身后。 胤禩刚走,李德全就出现了。我最后一点点幻想破灭了。李德全行礼道:“请主子跟奴才来。”我跟着李德全转过山坳,就见一座营帐,并一些侍卫太监。他引我到帐口,示意我自己去。我木偶一样地走进去。康熙披衣在看书,见我进来,指着椅子命我坐,笑道:“瘦了,面色好些了。”我垂头不语。康熙轻轻掀起我的下颔,说道:“朕吩咐你的话都忘了?”我怯生生地说道:“不敢忘。”康熙说道:“从朕出巡塞外到回京,有想过朕吗?”我点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对我的伤害,你对我和胤禩毁灭性的打击。康熙冷笑道:“撒谎!你忘了你是朕的女人!朕的女人从不与人共用!”我恐惧地望着他,猜测他下一步,康熙把我抱到矮榻上,说道:“你们给朕的痛苦,朕会加倍地收回来。”他把那朱红色的药丸塞了三颗进我的口中,笑道:“胤禩就在外面。”霎间我觉得如坠冰窖。我流泪道:“皇上,不要!”药已起作用了。我的面颊带着潮红,喘息着,我看着他解衣,看着他过来,我却无法反抗了。 我清醒地看着他穿衣出去,看着宫女为我收拾这一片狼籍。外面清晰地传来康熙和胤禩的对话。康熙说道:“你还想带她走吗?”胤禩的声音平静如水,说道:“儿臣要带她走。”康熙说道:“朕赐给你的东西不明白朕的意思?”胤禩答道:“回皇阿玛,儿臣明白。”康熙怒道:“今天之后,你还要把她从朕身边带走吗?”胤禩答道:“如果把她留在皇阿玛身边,她会早早地离去。儿臣看过脉案和饮食。为了不去热河,她拿自己的性命在赌博。如果皇祖母不下诰,她很可能等不到儿臣回来。儿臣要守在她身边。即使……皇阿玛可以恨儿臣,可以责罚儿臣,但是儿臣不会同意皇阿玛带走她。”康熙冷笑道:“很好!胤禩听旨!”胤禩答道:“儿臣在。”康熙说道:“着命皇八子胤禩守卫畅春园。赐皇八子福晋住畅春园太朴轩。”胤禩答道:“儿臣领旨。”我的泪水汩汩而下。太朴轩紧临清溪书屋,属于东路内廷,皇子非奉诏不得入内。这是让我们咫尺天涯啊! 我起身想出去,李德全拦住我,悄声说道:“主子别去了。主子读得书多,见识也广,但主子的想法,总跟奴才们不一样。主子已是皇上的人了,奴才听皇上的意思,主子想要正位中宫,皇上都会答应的。这满紫禁城,奴才就没听说过哪个主子不乐意跟着皇上的。主子却自个儿糟蹋自个儿。退一万步讲,主子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八爷想。主子一出去,皇上火大了,八爷能有好果子吃吗!主子没瞧见过皇上思念主子的样子。如果瞧见了,就知道八爷现在受的委屈,比皇上当时想的轻多了。主子权当为八爷好,跟皇上服个软儿吧。这次万寿节,主子病成那样,还给皇上做了件衣裳。皇上虽然没当主子的面表示,可背后皇上喜欢的无可无不可。皇上有年纪了,心性脾气也执拗了。主子还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吧,也是为主子好。”我站住了。宋朝理学正义后,孝道已成天,儿子遵从父亲为天道,君权已发展至顶峰,胤禩既是儿子,又是臣下。他连对抗的想法都不能有。他为我已经做得超越时代了。 康熙带着我回畅春园,胤禩回府打点行装。隔着车窗,我看到了他的背影,泪水又流了下来。来到畅春园,很多本该在绛雪轩的东西,已出现在太朴轩,显见康熙早已计划好了。宫女们替我打理了妆容,陪康熙用膳。我食不知味地动了动筷子。康熙胃口也不好。吃过饭,他回他的清溪书屋,我去我的太朴轩。 我要了水沐浴。服侍我的宫女,是几个十几岁的女孩儿,正是爱说爱笑的年纪,她们都悄悄地赞叹我的美丽,品评我是她们见过最美的主子。小时候,抱琴、司棋、侍书、入画也这般八卦,她们都为自己喜爱的阿哥争得面红耳赤。如今抱琴跟着胤祥去了,尽管胤祥痛苦,她也痛苦,但算来归宿是最好的;司棋为了太子而死,不,是我推波助澜害死她的,尽管我不后悔;侍书跟胤禛不成,成了哑巴,却还跟在我身边;入画最清醒,喜欢胤禟却没有非份之想,可她却也是痴人,殉情而去。胤禩虽然帮她抬旗,帮她与鄂傅学合葬,但人活着不过一口清气,又有何意义呢!也许她也穿越了,在哪某个盛世过着平凡而消遥的日子。 畅春园满眼秋意。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李白的词也如此哀婉缠绵。我叹息着放下书,已月余没见到胤禩了。康熙似乎在折磨我们,竟然允许我们通信。每天宫女都呈给我胤禩的书信,胤禩诉说着他每日见闻。看着字里行间,满是无奈。不能说!不能说!还是不能说!我知道,他很想向我倾诉,但是我相信每封书信,康熙都会亲自检阅过。我也一样不能说。如是几天后,我很恼火,便写了半阙相思之意的词。信刚送出,就收到晚上康熙召幸的口谕,吓得我想洗冷水澡,幸而月信及时到达,这件事方才作罢。我再也不敢挑衅了。我便每天画一张不同的kitty,当作回信,让他以为要我过得很好。其实一点也不好。我每天的功课,就是如何躲过康熙的宠幸。可是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很累,我的心悸之症加重了。 这几天康熙不在畅春园,我高兴极了,出来跳跳绳,压压腿,还弹了一会儿琴。几个宫女悄悄地笑着,说我怕见皇上。以她们的观点,我天天能见到皇上,是天大的喜事。宫里多少贵人、常在、答应,一年也见不着康熙一面,就是妃级的人物,也不过一个月、半个月能得到康熙小坐片刻。而康熙在畅春园,每天要抽出一些时间,来看望我,或带我散步,或带我去骑马。她们却不能体会,我面对康熙那种恐惧,那种绝望,那种椎心刺骨的痛。 这日,我系上披风出来散步,一大群宫女太监围随着我。我知道他们担负着监护我的职责,只命他们远远地的跟着我。灰蒙蒙的天空,散发着凉意,伤春悲秋古人两大爱好。我也是古人了。春闺梦里人,耿耿孤灯秋夜长。我的胤禩又该作何所想呢?绵密的秋雨落下来,跟着的太监宫女都想劝我回去,又都不敢上前。我的尊贵他们早有耳闻,他们听说过康熙为我一次杖毙了十几个奴才;他们见过康熙因为我病倒,而亲率轻骑疾驰护送我回宫。他们也见过我把三至二十阿哥指挥得团团转,阿哥们却没有一句怨言。他们更清醒地认识到,他们在做一件机密的事情,如果透出半点风声,康熙不但会要他们的命,还会要他们死得很痛苦。他们带着恐惧和敬仰地服侍着我。 我伸出手接着细雨,泪慢慢地滑下来。我记得现代,我孤独地生活在美国时,流着泪唱着《鲁冰花》,而现在,我与我的爱人咫尺天涯,在这秋雨之中,我的流着泪——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一朵雨做的云 云的心里全都是雨 滴滴全都是你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一朵雨做的云 云在风里伤透了心 不知又将吹向那儿去 吹啊吹吹落花满地 找不到一丝丝怜惜 飘啊飘飘过千万里 苦苦守候你的归期 每当天空又下起了雨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每当心中又想起了你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我轻声抽咽着,背后有人为我遮上帽兜。我抬起头,却是康熙撑着伞站在我身边。我肃了肃,又垂下头。他拿着帕子为我拭泪,说道:“回去吧。”进了太朴轩,早有奴才端上一碗热热的姜汤。我最讨厌姜汤,康熙又没有回旋的意思,我只得小口小口地喝着。康熙说道:“这样喝,起不到驱寒的作用。要朕喂你吗?”我连忙摇头,一口气喝掉。康熙说道:“明天朕启驾谒陵。”我小心地不露出喜色,起身说道:“皇上一路平安。”康熙微笑道:“就这么想朕走?朕带你去?”我急道:“我不去!”话一出口,我想起他上次出巡,心一紧又低声说道:“皇上,我,我不方便。”康熙把我抱到膝上,说道:“你那些小心思,朕会看不透?放心!今夜朕只在这里就寑。但是不许作践自己,如果朕回来,你在生病,朕就罚胤禩跪到你病好为止。”我低头应是。康熙说道:“朕带老三、老八、老十、十二去,太子监国,老四坐镇京畿,老五掌九门,十四驻守畅春园。” 我不解地望着康熙,他笑道:“有话问朕?”我低声说道:“皇上不放心太子,为什么让太子监国?”康熙抚着我的刘海儿,说道:“这话不应该是后宫问的。”我要起来请罪,康熙按住我,说道:“朕可以告诉你——郑伯克段于鄢。”我惊恐地望着康熙,康熙微笑道:“你曾对朕说过这句话,真是有见识的丫头!你告诉十四,历史是人创造,也是人改变的。朕就要看看这是不是人力可为!” 康熙依旧笑着,说道:“说说你怎么看朕带谁去,又为什么留谁在京里?”我看着他冰冷的笑意,胆寒地答道:“三阿哥文采卓著,为太祖、太宗皇帝献祭文;八阿哥是为皇上不放心之故;十阿哥性情直率,生母为贵妃纽古禄氏,外祖父为顾命辅政大臣遏必隆,带十阿哥前往有葆恤功臣之意;十二阿哥性情淡定,凡事不偏不倚,我猜皇上是指派他随扈戍卫。”康熙笑道:“说得好!留在京里的呢?”我低声道:“我说不明白。”康熙握紧我的手,说道:“答对了,朕准你见胤禩一面。”我叹道:“不见也罢。见过之后,皇上还会难为他。”康熙笑道:“聪明的丫头。君无戏言。答!”我想想说道:“皇上对太子不满,已非一日。既是太子监国,必定安排掣肘之人。这个人就是雍亲王。五阿哥为皇上最放心的儿子,因此命其掌九门之兵权以防有事。皇上欣赏十四阿哥,却又不完全放心,命其驻守畅春园,由我来牵制他,使他不敢擅离,因此丰台大营毋庸多虑。”康熙不笑了,直直地望着我,说道:“当年擒鳌拜时,皇祖母也是这般冷静分析情势的。”他捧起我的脸,说道:“你有皇祖母的睿智,有端敬皇后的文采与温婉,有孝诚仁皇后的美丽高贵。朕当初就错了。如果朕硬下心肠来,何用饱尝相思之苦。斩断你和胤禩这段孽缘,也不必天天看着你以泪洗面。”我的泪滴下来,说道:“皇上既是知道,为何还要这样?”他抚着我的面颊,说道:“如果不能得到心爱的女人,朕还是皇帝吗?”很多年之后,我再听到这句话时,我的心一样在发抖。康熙叫李德全宣胤禩,然后说道:“你们有一刻的时辰,不要做朕不能容忍之事。记住朕准许你见他的目的。”我苦笑道:“给我希望,当好笼中鸟。”康熙笑道:“你总是最聪明的。” 胤禩来了。他的样子很不好。在他来之前,我想过无数种面对他的方法,也告诫自己坚强,也警告自己。可见到他那一刻,见到他张开的手臂,我什么也不顾了,扑进他的怀里痛哭起来。他笑着说道:“这不见到了吗?”涩涩地味道,我狠狠地捶打着他的胸膛,他一动不动地承受着。我又心痛了,轻轻地为他揉着。就这一刻钟,我们没有说任何话,他抱着我,我在他的怀里流泪,直到李德全催促。 胤禩走了,留在我手里一个纸团,展开是《雁邱词》。胤禩,我明白,我要活下去。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独自承受宿命的折磨。不管多么难,我都要陪你走到最后一步。 第六十二章 命门 康熙启驾了。胤祯收到严旨,不准踏入东路内廷。于是他每天都派人送信,或送东西进来。胤祯对这件事起疑了,信上也表达了这种疑惑,我却只字未露。我不能影响胤祯的前程。如果历史不可改变,我不能让胤祯伤心难过;如果历史可以改变,他是最有能力登上帝位的阿哥,胤禩是不是可以不用屈辱而逝。尽管我怀疑,他和他四哥具备同样的潜质。 这日黄昏,一个小宫女悄悄塞给我一个纸团。无人处我疑惑地展开,却慌忙掩住。信上只有几个字,酉时渊鉴斋。我心惊胆战,胤祯也太大胆了。如果人知道了,会害死他的。可我又担心,是不是胤禩有事,才迫使他这样冒险。犹豫了再三,知晓胤禩是否有事占了上风。我穿戴停当,往渊鉴斋走去。由于渊鉴斋也属东路内廷,且藏有多种古书,平日里我就常到那里搜寻好东西。那帮奴才虽然疑惑这么晚去那里,却也不疑有他。 我把跟班都留在门外,自己进去。满满的书架,静寂的屋子,幽暗的灯光,我忍着恐惧,往里走去。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胤祯不会我进来还不出现。难道我被人设计了?没等我转过念头,一只粗壮的手臂勒住我,另一只用手帕掩住我的口鼻。我闻到一阵香味,就失去了知觉。 一阵冷风拂面,我醒过来。校正模糊的视线,却见太子站在我面前,我惊叫起来,却发现嘴里塞着帕子。我想逃跑,却发自己被绑在大字型绑在木架上。我挣扎着,却纹丝未动。太子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慢慢地品着茶,等我无奈地放弃时,方说道:“累了?没人能从上面挣脱的。那个结子是狱吏系的,越挣越紧,不靠外力脱逃不了。”我浑身绷紧看着他走过来,捧起我的脸,笑道:“你还是那样美丽!那个时候是清丽,现在是艳丽。那个时候是冰清玉洁,现在是妖冶。”我惊恐地扭着头,想挣脱他的手。他用力捏紧我的下颔,说道:“你知道我多么喜欢你吗?即使你嫁给胤禩,即使你跟了皇阿玛,我仍然喜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了司棋?因为看到她,我就像看到了你。听着她说你的点点滴滴,是我一直不想放弃她的原因。每当抱着她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身下的人是你会怎么样?对你的思念,就像无数蚂蚁在啃噬。当你在圣寿节上,与老八拥舞时,我都快气疯了!那个贱妇所生的贱种,凭什么占有你!还老十四,他有什么资格要你这样帮他。朝上朝下,宫内宫外,都在传颂着十四阿哥办的圣寿节!那节目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皇祖母只要见到我们兄弟,就夸奖办得好。不用内府一纹钱,阿哥们自己筹钱!连胤祥都叫上了,他竟然单单落下我这个太子!他们眼里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不是太子,还不是他们的二哥!老四竟然都跟着参加了,在府里苦练那个双节棍!”他的双眼充着血,带着狂乱。他缓了口气,说道:“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和心血,等待这个机会吗?本来圣寿节,我可以成功的。我可以逼皇阿玛退位,可以把你收入我的后宫。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正位中宫,像我的皇额娘一样母仪天下。一切都被那个贱种打乱了。他利用胤祯调动了畅春园的守卫,把我的人都挡在园外,最后那几个人做酱不咸,做醋不酸。我站在上面想,如果杀了胤禩,也不算失利,没想到鄂傅学当了替死鬼。我没料到胤禩也派了一波人,想嫁祸于我。偷鸡不着蚀把米了吧?圣寿节那天晚上,皇阿玛突然下旨,命我们兄弟不得擅离驻地,我就疑惑。原来嫉妒的还有皇阿玛。我想那天你没回住所,是在龙床上吧!”他露出滛 笑,说道:“皇阿玛很强吧?今天我也要尝尝这种滋味。这种美妙的滋味,一定使我很销 魂。捏住你,就捏住皇阿玛的命门,也捏住我那班龙虎兄弟的命门。我会好好疼爱你的。我听说你好久没有承接雨露了。今夜我会一直疼你到天明的。再把那没头苍蝇到处寻找你的胤祯叫到这里,欣赏你承欢后的样子。”我浑身都在发抖,憎恨地看着胤礽。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我要百倍千倍讨回今天的屈辱! 十四!我要帮你!我要扶你登上帝位。我要你帮我杀了这个畜牲! 胤礽叫道:“贾应选!鹿血呢?”贾应选带着谄媚地笑容,说道:“奴才想着那个现杀的效力最好,正等着太子爷的吩咐。”胤礽说道:“多杀几头,只取鹿角那一点血。我要这个美人儿永远记住今夜!”贾应选笑道:“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外面传来麋鹿的悲鸣,我闭上眼睛,等着即将降临的屈辱。 突然远处惨叫,就听贾应选喊道:“保护太子爷要紧!”胤礽怒道:“出什么事了?”起身出去。就听贾应选回道:“有一批蒙面刺客闯入园子,奴才正要叫人保护太子爷!”胤礽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什么人吃了熊心豹胆了!”贾应选笑道:“太子爷,春宵苦短!这事儿奴才们料理就行了。”胤礽冷笑道:“我正要抓到这个人,让他守着我度这春宵。拿剑!走!”贾应选佩服道:“太子爷圣明!”脚步声渐行渐远。不一会儿,门外传来闷响,就见几个黑衣蒙面人,闯了进来。为首的呼吸粗重起来,他拨剑斩落我的绳索,躬身把我背起来。靠着他的宽厚的背,又闻到熟悉的百合香。我把手环在他的颈间,他一震,背着我飞快离开。 这个园子好大啊!我们七转八转,才到院墙,火把也快冲过来了。我颤抖着环紧手臂。那几个随从互相点了下头,说道:“爷先走。”他们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剩下那个随从一跃上了墙头,他则躬身扶我踩上他的肩,随从在上面接住我,抱住我跃下来。他也翻墙出来。随从急道:“爷,不是我们来的地方。”他只说了一个字“走!”他背起我,一路狂奔。 可没多久马蹄已响起,胤礽亲自带着马队,把我们围起来,火光亮如白昼。胤礽冷笑道:“你那套声东击西的把戏不管用!除了诗璇,一个不留。十四!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祭日!”他放下我,解下面巾。胤礽惊讶地说道:“老四?怎么是你?”胤禛单膝跪下道:“太子 天与多情(清穿) 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33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33部分阅读 答应过我,我今天求太子爷成全!”胤礽指胤禛说道:“你?你!这个女人我不会让你的!”胤禛说道:“那就请太子爷下手吧。”胤礽的脸上转过无数颜色,贾应选附耳说了几句。胤礽脸上青青绿绿,捏紧拳头沉默了许久,方才冷笑道:“好。我成全你!我要你血誓,一生一世效忠我!” 一个侍卫奉给胤禛一方白绢。胤禛一剑划破手腕,蘸着血写下誓死效忠皇太子,落款雍亲王爱新觉罗·胤禛。胤礽冷笑道:“再写上,这是对我把诗璇赏给你的感恩戴德。还有写上日子。”他没有半点犹豫,一挥而就。他这样做,等于把性命交给太子,一旦太子有事,他也难逃一死。为了我!我的心很痛,很痛。我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他们却一个个为我受尽伤害。我流着泪,拿出帕子替他缠着腕上的伤口。胤礽冷笑道:“感动了?你小时候最怕他的,想出无数法子躲他!既然感动了,我就成全你们。贾应选!”贾应选递过一个皮囊,胤礽把那个皮囊丢给胤禛,说道:“老四,把这个喝光。”胤禛打开,脸上微微变色,说道:“太子爷?”胤礽笑道:“你刚才求我成全你!现在我就成全你!都喝下去,否则我改主意了。”胤禛仰起头,把那皮囊举起来一饮而尽。浓重地血腥味飘散开来。胤礽大笑道:“好!有种!老四,春宵苦短,二哥不打扰你了。给他们两匹马。我们走!”带着人一溜烟都走了。 胤禛飞身上马,说道:“带她先走。”一打马跑掉了。那个随从解下面巾,我见是常三,心里安定些,常三扶我上马,自己牵马。我觉得有些不妥,胤禛做事的个性,不会丢下我不管。他又受伤了,还喝下了太子给的东西,身边没有一个人,出了事怎么办?若是叫常三去找,他肯定不会答应,我吩咐道:“去找你们爷。”常三拉着马,往胤禛的方向一路寻来。 走了好远,就见刚才那匹马被丢在一边,胤禛挥着剑疯狂地砍着树,蓦然间丢下剑,挥着拳头砸去。我忙跑过去,扳住他的拳头,急道:“就算写了降书,也不用自残啊!”胤禛的眼睛血红,勉强才把盯着我的目光转开,怒声对常三道:“你竟敢违抗我的话!”常三立刻跪下。我说道:“是我叫他带我来找你的。你受伤了,又喝了来历不明的东西,我担心你会出事。”胤禛甩开我的手,说道:“走!赶快走!”我惊讶地望着他,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以来,从来只有他抓我,没有丢开我的时候。我走了两步,回头问道:“你真的没事儿?那会不会是毒药?”胤禛已解开领扣,喘息着说道:“走!快走!我知道!再不走,我就不让你走了!”我又走了几步,就见胤禛已按着下腹跪下来。常三急道:“爷!爷怎么样?奴才看不止是鹿血那么简单!”鹿血?那么……!胤禛撕扯着外衣,说道:“这个混蛋!竟然还下药了!好热!带她走!离我越远越好!”常三咬牙磕了个头,奔向我说道:“主子快走!”我急急忙忙地爬上马。 我坐在马上,心里隐隐作痛。我不是下定决心,为了胤禩,可以采取必要的措施吗?我不是认定他是我的敌人吗?我不是怕他也讨厌他吗?可我为什么还有心痛的感觉?为什么还有担心的感觉?我低下头,嚅嚅地问道:“常三,太子如果下药,会下什么样的药?”常三抹着泪,说道:“奴才只知道,太子爷肯定下香梦红那样的药。”这句话仿佛一把刀,直直戳在我心上。“是四爷割开了自己手臂,注满的剩下的。四爷也是拼尽性命救格格!”那拉氏的话,响彻我的耳畔!胤禛手臂上的染着血的白纱布,在我眼前晃动,鼻端仿佛闻到温泉畔的百合香。胤禩,对不起!我不能不救他。胤禩,我的心只属于你一个人!我咬紧嘴唇,说道:“我们回去。”常三不敢相信地望着我,我郑重地说道:“我们去找他。”常三连忙拨转马头,引我回去。 胤禛像受伤的野兽,用力地撕扯着手腕上的帕子。我想起那年塞外,也是这样戳自己的伤口,使自己清醒。胤禛看见我走过来,怒道:“回来做什么!”常三跑过来,说道:“主子,那边有个山洞!奴才已笼上火了。”我伸手扶起胤禛,说道:“我们过去。”胤禛仅仅剩下清醒的头脑了,由着我们扶进山洞。我替他重新缠上伤口,说道:“常三出去守着。”胤禛抓住我的手,说道:“你要干什么?” 常三出去后,我从他那发烫又发抖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慢慢地解自己的衣服,他痛苦地摇头道:“不!不要!”外衣褪下了,内衣褪下了,露出那件鸳鸯戏水肚兜,露出盈润如雪的肌肤。我含泪笑道:“我不能眼看着你死!”他已无法克制了。别说他现在喝了鹿血,又吃了药,就是正常的时候,他恐怕也无法把持。他扑过来。一次,两次,三次,……他仿佛要把那些全部补回来。 在一片灰烬中,胤禛替我一件一件穿好衣服。满身的伤痛,比圣寿节那次,还要可怕,还要痛苦!我无力地看着他完成了这一切,任由他把我搂在怀里。他吻着我额头,说道:“跟我走吧。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如果你愿意,我抛下这个亲王的爵位,抛下这些执念,带你远走高飞。”我摇头。他说道:“先是皇阿玛,然后是我,你怎么面对胤禩?”我那已千疮百孔的心,又被他撒了一把盐。他说道:“你不肯弃我而去。你明知道这种后果还回来,可见我在你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我带你到我的旗下,暂且安顿下来。你不是喜欢常三的家,我送你到他家暂住。”我摇头。他抱紧我,说道:“你还要回畅春园?”我点头,他说道:“为了胤禩?为了十四?”我点头。他握紧拳头,说道:“不!我不同意!我不能再把你丢给皇阿玛折磨!我不能再允许你为了他们牺牲。”我轻轻抚着他刚硬的面颊,说道:“你是强者。你会照顾好自己的。送我回畅春园吧。”他捉住我的手说道:“你已经是我致命的弱点了。我不能失去你!”我轻叹道:“雍正皇帝没有命门。”他一震,说道:“你说什么?”我低声道:“你没有命门。”他抱紧我说道:“你在寿萱春永殿说十四会成为大将军王,会有封狼居胥、燕然勒石的功业。你能未卜先知?”我流泪道:“我不能预知未来。如果可以,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伤害。刚才发生的跟太子要做的,有什么分别?”他吻着我,说道:“我要你,但不是在那种情况下!” 忽然外面响起怒喝“滚开!”接着是兵器撞击,胤祯全身甲胄冲了进来。他的眼睛网着血丝,青筋暴起,一见此情形,如同受伤的雄狮,一脚踢开胤禛,抱住我说道:“我来晚了。对不起!我真笨!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以胤禛的身手,本不会那轻易挨上这脚,但昨晚他救我,又几度缠绵,体力严重透支。他扶着肩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十四。 胤祯放开我,拣起地上的剑。我拼尽力气抱住胤祯的腿,说道:“胤祯!住手!不是他的错!”胤祯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我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道:“带我回畅春园。如果皇上知道了,你们都会死!”胤祯弃剑喊道:“我现在还如死了好!”我望着他,说道:“你不能死!你死了,谁来守护我?别忘了你许下的诺言。”胤祯一直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仇视着望着胤禛,说道:“我会替诗璇报仇!”胤禛冷笑道:“随时奉陪。”胤祯打横抱起我,胤禛说道:“放下她。她已经是我的人了。”胤祯冷冷地回答道:“从现在起,她是我的人。我不会在意八哥,就更不会在意你!” 胤祯抱我上马,一手搂着我,一手控马。他很小心地控制着平衡,避免颠簸弄痛我。他的心思细密,也不亚于胤禩。我想告诉胤祯,他却说道:“不要说。我喜欢你。你既然提出了我的承诺,我一定会不惜一切地遵守。在寿萱春永殿,你不肯放弃我的生命,我一样不肯放弃你,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上天对我何其恩宠,赐给我这些好男儿,他们每一个都那样宽容,那样地呵护我。上天对我又何其残忍,带来如此之多的灾难,压得我无喘息,无法生存。我流着泪,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胤祯忍着怒气,说道:“我会处理好。不要伤心!八哥如果发现了,千万告诉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要这个阿哥的名份,带你浪迹天涯去。”我苦笑道:“还是少年的心性吗?都是四个孩子的阿玛了。”胤祯一窒,强笑道:“少奚落我。” 回到太朴轩,胤祯看着我躺下,然后把知道我一夜未归的奴才们都召集起来,说道:“你们主子只是昨天迷路了,在龙王庙露宿了一夜。龙王庙的上夜的奴才,未能恪尽职守,即刻杖毙。记住了吗?”那帮奴才昨天被我的失踪吓得半死,哪还有精神回答胤祯的话,声音稀稀落落。胤祯冷冷地说道:“你们也可以去回皇上,昨天你们主子失踪了。我知道皇上顶多骂你们主子几句,皇上都不会舍得罚你们主子跪。但是我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有福份,再回来服侍你们主子。我再问一句,如果有人问你们主子昨天哪去了?”那帮奴才齐声回答道:“主子哪也没去。”胤祯又问:“皇上问呢?”又是齐声道:“主子迷路了,夜宿龙王庙。”胤祯说道:“很好。每人十两。下去领赏吧。”我靠着抱枕,说道:“这样行吗?”胤祯说道:“本来不怕皇阿玛察的,可四哥干这禽兽不如的事!”胤祯不再说了,替我掖了掖被角,说道:“我不能久待。一会儿我派人送来药油,八哥回来之前,一定会养好的。”我点点头,心却痛得要命。不是胤禩回来之前,而是康熙回来之前。 然而真让我恐慌的是十天之后——我的月信没有来!我本以为是受了惊吓推迟了,但是紧接着就有了反应,跟怀弘旺时一样。我急了。我该怎么办呢?我试图回忆现代墮胎的方法,可我发现除了上医院,我对这类知识一片空白。我已经给了胤禩奇耻大辱。如果再涉及胤禛,又有了身孕!他如何面对世人,如何在这封建帝国生存下去!那些奴才以为我身体不适,急着传来太医。我愤怒地打了他们一顿,把太医赶走。可瞒得一时,瞒不了一世。我该怎么办呢! 腹中的胎儿已经二十天了,我仍然想不出任何办法,我抓起桌上的镇纸,想重重地摔下去。手腕却被握住了。康熙从我身后转出来,笑道:“怎么了?想朕了?”我放下镇纸,肃身行礼。康熙说道:“你把太医赶走了,又打了奴才,到底为了什么?”我干巴巴地说道:“皇上走的时候,吩咐我不准生病。”康熙把我揽到他的膝上,说道:“难得你听话!”我不敢说话。康熙拿出一个泥娃娃,说道:“朕给你带回来的。”质朴而有形,我在他手里看了看,谢过他又低下头。康熙会错意了,说道:“胤禩也回来了。朕还命他驻守畅春园。”康熙对我的不理不睬,有些烦了,起身回他的清溪书屋。 一会儿,太医来给我诊脉,他凝神诊了片刻,露出异色,又凝神片刻,向我示意。无奈,我打发人下去。太医低声道:“奴才李响是受八爷之托来的。”我苦笑着说道:“别告诉八爷。” 李响说道:“可主子已成孕一月,这,这……”我叹息着说道:“既然八爷托你来,必是心腹之人。我已无颜见八爷了。我想求你帮我处理掉他。”李响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主子如果没病,奴才过来请个平安脉,也就罢了。如果给主子用药,就得太医院医正并四位太医同时斟酌方子,抓药时药局也要经过三次复核。奴才不能久坐,奴才告退了。” 我无力地跌坐到椅子上。 次日,李响又来了。他请脉之后,若无事地落下了一个纸条。然后躬身告退。纸条上只有两个字“宠幸”。看着胤禩的字,我的眼泪如泉涌!他该怎样的痛心!这是多么大的羞辱!他一定一夜未眠,他在伤心痛恨之时,却想着如何救我,如何救这个不属于他的小生命!我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可我心痛,我已经伤害他了,再戳他的伤口,我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个世上。我从妆奁里取出那支寿簪。簪柄细长而锋利,白玉质地坚硬异常。我记得奥地利的伊丽莎白王后就是被锥子刺中心脏而身亡的。我也可以用这个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弘旺的小脸浮现在我的脑海,他嘟着小嘴叫“额娘”,他摇着小手要抱,他努力地背《三字经》,等待我的夸奖。我的小宝贝,我的小天使,你不能变成小奴隶。你可以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我不要你生活在贱籍的阴影下,不要你的子子孙孙受人嘲笑。你的祖父是皇帝,可以的祖母是贱籍,所以你的阿玛总活在压抑之中,现在连你的祖父都要抛弃你阿玛了。额娘不能抛弃你,不能抛弃你阿玛,即使额娘是个不贞的女人,是给你阿玛带来耻辱的女人! 我擦去眼泪,梳妆打扮。脸上有一点苍白,取了一点胭脂揉匀。我真的很美丽,眉不点而翠,唇不画而红,胤礽说我妖冶,我现在确实很艳丽。我换了件香色的袍子,计算着时间。这会儿,康熙快午睡了。我一步一步地走向清溪书屋,每接近一步,我的心就沉一下,那个可怕的夜晚,不断地折磨着我的神经,我几乎要掉头跑回去,可我强迫着自己继续走下去。 当值的太监引我进去,向李德全悄道:“璇主子来了。”我什么时候成了璇主子。进了这屋我又一阵阵的眩晕,我后悔了,我想离开。李德全迎上来,悄道:“皇上已经就寝了。”我立刻高兴起来,亦低声道:“我走了。”拨脚就往外奔。康熙的声音响起来:“谁在外面?”李德全躬身答应道:“主子来瞧皇上,怕打扰皇上要走。”康熙说道:“叫她进来。”我一步挨一步进了纱橱,李德全带着人出去,轻轻关上门。 康熙坐起,看着我远远地站着,不禁笑道:“朕又不是老虎。”映入眼的那个床帐,吓得我不禁抱紧肩头。我都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想法——逃跑。我肃了肃身,说道:“我不打扰皇上了。我告退!”康熙说道:“话说完再走。”我压着胸口的悸动,说道:“我,我那天晚上把跟班都丢下,自己躲起来了。我,我想皇上一定会知道,所以来禀告皇上。我说完了。”康熙笑道:“惹祸了还理直气壮地告诉朕。”我见康熙无话,立即往外走,只差一步就到门口了,康熙说道:“回来。”我的心脏停跳了,低头回去。蓦然抬头,康熙已站在我面前,他打横把我抱到床上。那个令我噩梦连连的夜晚又回来了。我哭着,叫着,挣扎着,直到疲惫地睡在他的怀里。他爱怜地吻去我的泪珠,柔声道:“来找朕,却不肯承认。小丫头!朕还真得好好宠着你!”我闭着眼睛,就当我自己睡着了。 晚上,李德全过来,召我侍寝。想起电视剧的情节,我抱紧自己,躲到床里,死活不同意。李德全也不敢强我。一会儿康熙自己来了。他看着抱膝蜷成一团躲在床角的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他还是板着脸问道:“你敢抗旨?”我低头说道:“不敢!可我不想被当作小猪,奉作祭坛的祭品!”他显然对我这种想法敢所未闻,哈哈大笑起来。他坐到床边,说道:“朕御极已垂五十年,还从未听过这种话!”我仰起头来,说道:“这明明就是侵犯人权!我凭什么要脱……不,包裹着,不……”我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描述这种欺压女性的制度,我羞于言表,只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往床里躲了躲。康熙笑了,说道:“祖宗的规矩。除了皇后,谁都一样。”他刮了我的鼻子一下,说道:“好。朕就给你皇后的待遇。”还是一样的结果! 从这天起,康熙每晚都到太朴轩就寝,直到一天早上。 第六十三章 孕育 正月十九,康熙起身,我也被一阵严重地恶心弄醒。康熙扶着我,看我对着痰盂干呕。我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净,方才由宫女服侍着漱口、净手。当早膳端上来的时候,我又吐得一蹋糊涂。康熙轻轻地拍着我的背,面露喜色,说道:“李德全,宣太医!”我忍着阵阵地恶心,说道:“不!不要!”康熙说道:“宣!”我只好说道:“只宣一个来。”康熙笑着准了。 李响来了,恭恭敬敬地请脉,然后跪下道:“回皇上的话儿,主子有喜了,成孕约一月。”康熙大笑道:“好!好!重重有赏。宣四个妇科专长的太医来,熬制安胎药!”我已羞得无地自容,说道:“不要再叫人来!”康熙一悟,说道:“下去吧。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李响答着退下。 我的泪滴下来,轻声抽咽着。康熙抱着我,替我拭着泪,说道:“这是好事。但愿这是个阿哥。”我抽泣着,说道:“我不要这个孩子。”康熙笑道:“胡说。这是朕的骨血,不由你做主。”我哭道:“我不要这个没名份的孩子。就像胤禩一样,被人斥为贱妇所生。”康熙眉头凝起来,想了许久,方才说道:“容朕想想。”我的心底燃起一线希望,或许我可以不留这个孩子了。晚上,康熙没有来。这是谒陵回来以后,他第一次没有拥我入眠。 第二天一早,胤禩来了。我低下头,不敢看他。我想躲起来,却挪不动步。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说道:“我们回家。”我狂喜,含泪道:“可以吗?”他温柔地说道:“当然。你是我的福晋。”我抓起披风,就往外走。他拉住我,替我系好,说道:“没有收拾的?”我摇头。他牵着我的手走出来。康熙站在门外,冷着脸说道:“照顾好她!”胤禩应是。康熙又说道:“照顾好孩子!”胤禩还是应是。康熙说道:“她们母子任何一个出事,朕都不会饶你!”胤禩答道:“儿臣明白。” 胤禩牵着我的手,一路走出来。他抱我上车,拥我入怀,喃喃地说道:“我们回家了。”我伏在他的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前襟。他笑着拍拍我,说道:“还像个孩子!”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说道:“我不配你对我这样好!我……”他捧起我的脸,故意板着面孔说道:“那你还赖在我身上。”虽然我知道他在逗我,我的心却一颤。我好脏啊!我怀着别人的孩子,又刚刚离开他父亲的怀抱,却这样不羞耻地伏在他的身上。我慢慢地退开,蜷缩在车厢的另一个角落里。他把我逮进怀里,吻着我,说道:“不。我都不介意。你不嫌弃我的出身,你为了我忍辱负重。我胤禩何德何能,有妻如你。我会爱护你,也会呵护这个孩子一如弘旺。”我伏在他的怀里痛哭起来。一路哭回贝勒府。 胤禩扶我进门,三个小家伙列着整齐的队伍,每人举着一束玫瑰花,说道:“欢迎额娘回家。”我奔过去,把他们一起搂在怀里,逐个亲过他们。他们把花都塞到我怀里,欢叫着说道:“额娘回来了。有饭吃了。”胤禩笑道:“你们哪天没吃饱?”弘昭认真地说道:“回阿玛,我每天只能吃半饱。”弘晗说道:“如果额娘做的饭,我能吃两碗米饭。”若玉跟着说道:“我也能吃两碗。”胤禩哈哈大笑,把他们都搂到怀里,说道:“额娘刚进门,你们就说阿玛的坏话。等额娘回房,阿玛就罚你们。”三个小家伙一齐挣脱出来,躲到我身后,说道:“额娘看吧,阿玛又要罚我们!额娘不在家时,阿玛很难回来一回,回来就发脾气,吓死我们了。”好久没有这种放松的感觉了,这种回到家自由自在的感觉了。 回到房里,一切依旧。侍书含泪迎上来,我吩咐了热水沐浴,除下所有的衣物,把自己沉入水中,尽管再也洗不净了,我要洗去宫里的味道。梳妆已毕,侍书收起我换下的衣服,正要拿出去。我吩咐她全部烧掉。侍书比着首饰,我也吩咐全部毁掉。侍书点头,出去了。胤禩才进来,静静地看着我。我局促地搅着帕子,直到他抱住我。我鼻子酸酸地又想哭,他笑道:“我刚换过衣服,又想变成鼻涕虫?”鼻涕虫?我给他讲过的童话故事,我羞涩地靠着他。他轻轻抚着我的鬓发,说道:“你又回到我身边了。真好!我饿了。”我方想起过了晌午,忙丢下他跑进我的小厨房,炒了四个菜,又叫人从大厨房端来一碗汤,又做了他最爱吃的三丁炒饭。看着炒饭,想起入画嘲笑胤禩吃下人饭,我的泪又滴下来,又忙抹去。我不想让胤禩再心痛了。 我端着进来时,胤禩早已坐到桌边,握着筷子,抱着碟子,一副饿了几百年的样子。我笑了。他笑道:“又笑了!真好!”我亲手一样一样地摆上,又给他拨了半碗炒饭,他笑道:“还不够垫底儿的!从圣寿节,我就没吃过像样的饭。”我的心一痛,忙给他拨了满满一大碗。他刚想夹,三个小家伙冲进来,每个人抱着碗筷,向胤禩行礼叫声“阿玛!”齐齐地爬上桌。 胤禩笑斥道:“你们额娘怎么教你们的!”弘昭敲着碗说道:“额娘不在家,没人管教我们。”把胤禩噎得一愣,我忍着笑,替他们拨饭。他们挥舞着筷子,拼命往自己碗里抢菜。看着他们,我倒想起十五、十六、十七小时候,也是这般争先恐后。胤禩索性不吃了,看着那三个如狼似虎的小家伙。我说道:“他们吃不了。”胤禩笑道:“晚上再给我做一顿。”若玉说道:“晚上我跟阿玛吃。”弘昭、弘晗也忙响应。 送走三个小恶魔,胤禩抱我到床上,替我盖上被子,说道:“一路累坏了,歇会儿。”我倚在他的怀里,安然睡着了。我醒来时候,天色已渐暗,胤禩支着头,握着我的手正在看我。我羞红了脸,说道:“我睡了很久?”他笑道:“有两个时辰了。好久没这样看着你了。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安定。我才觉得自己活着!”我叹道:“我不值……”他的手指挡住我下面的话,说道:“过去的不要想!你是我的诗璇,我胤禩今生至爱。我可以为你抛下性命,我又会在乎其他呢!”我坐起来,不敢看他,说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他把我揽在怀里,说道:“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悸之症,已重到无以复加。不要再想了。不要离我而去,不要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我说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对你不公平!”他说道:“我知道孩子是四哥的。”我低着头,说道:“十四说的?”他叹道:“十四怎么说这种事呢!你太小瞧我,抑或太小瞧十四弟了。事情坏就坏在我们都以为,你在太朴轩很安全,却没有料到太子会仿照十四的笔迹约你去渊鉴斋。我想四哥在太子那儿一定有眼线,太子离宫他的人就一路监视,所以他才会及时救了你。可还是发生了意外,四哥一定中了太子的算计,四哥不会乘你之危,至少不会伤害你。跟十四的人说四哥都躲不开他的一脚,以四哥的身手根本不可能。你不清楚我们兄弟的身手!少年时代,我们谁也不输谁,只是长大后不再争那份胜了。如今宫里只剩十七和二十,也没有我们那时候的感觉了。至于十四后来赶去,必是收到了太子故意留给他的信息。一石三鸟,他把你在我们兄弟都用尽了。”我浑身都在发抖,“生子皆如孙仲谋”!他们兄弟非龙即虎! 外面回说雍亲王求见。胤禩说道:“不见。”外面的人回道:“四爷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胤禩一怔道:“怎么不早来回!”下人回道:“奴才回说爷在陪福晋。福晋累了一路,正在小睡。四爷就说他等着。”胤禩起身道:“请四爷到书房,我就去。叫阿古守着,不准任何人打扰。”外面人答应着。胤禩蹬上靴子,我起来帮他系扣。他笑道:“再躺会儿。”我说道:“我给你弄点吃的,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胤禩说道:“让奴才们去做。你不放心,就跟我来吧。”我们一同进了书房。 胤禛显然没料到我会出现,一时间愣在那里。胤禩说道:“四哥有何贵干?”胤禛扫了一眼外面,方说道:“我来要诗璇。”胤禩对胤禛如此单刀直入也呆了呆,然后说道:“四哥说什么?”胤禛说道:“我要带诗璇走。”胤禩冷笑道:“她是我的福晋,四哥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刚才的话,权当我没听见。四哥公务烦忙,我就不送了。”胤禛冷然说道:“你没本事保护她,一定留她在你身边受苦吗?还嫌她受的伤不够!如果我没有梅林遇见她,你现在留下的不过是一抔净土……”胤禩拍案道:“够了!你有本事!等你坐在大位上再说这话!”我一下呆住了。胤禛冷笑道:“我可以放下一切带她走。”胤禩亦冷笑道:“你以为我不可以吗?你放得下弘时?放得下年氏?放得下你那一群女人?为了诗璇,我可以不要性命;为了诗璇,我可以放弃一切。可诗璇放不下。诗璇放不下我,放不下弘旺,放不下弘昭、弘晗、若玉。她日日活在煎熬中,你以为她不想再去死吗?她要守护我,守护我们兄弟。你以为你高尚吗?你还想再伤害她吗?”胤禛握紧拳头,望着我说道:“跟我走吧。我不想再伤害你一次。”我含着泪笑道:“你不一定会登上大位。即使你登上大位,我也不会跟你走。”胤禛说道:“好!你不愿意,我会强迫你。现在为胤禩牺牲,将来也一样会。”我微笑道:“拭目以待。”胤禛走出去的时候,我已无法站稳了。他的眼神,我永世不忘,带着迷醉的爱意,带着嗜血的狂乱,带着嫉恨的执着。胤禩抱住我,说道:“别怕。我再也不容许皇阿玛伤害你,何况于他。”他会!如果胤祯不能接位,他会。他会用最残忍的手段对付你,他会用最卑劣的手段对付我。我怕。我怕失去你!我的胤禩,你是我的天!我爱你! 第二天胤禟和胤礻我来了。胤禟上上下下地瞧了我一遍,长舒了口气,说道:“可算回来了。”胤礻我说道:“皇阿玛干嘛把你和八哥关在畅春园啊?”胤禟推了胤礻我一把,说道:“哪壶不开提哪壶!”胤礻我挠挠头,说道:“本来么!皇阿玛关八哥也就罢了,还关了八嫂,事情不对路啊!”胤禩笑笑,说道:“皇阿玛是为了惩罚我。”我为他们每人盛了一碗水果羹。胤礻我三口两口吃空了,捧着碗到我面前。胤禟很没面子地低下头,说道:“真不长进!”也把自己的空碗递过来。胤禩亲自替他们盛,俩个人都站起来,他们虽然随意,礼数总还遵守的。胤礻我说道:“老十四也不在府里,谁知道哪儿玩去了?”胤禟说道:“他现在很忙。皇阿玛很器重他。”胤礻我说道:“那是他笨了吧!八嫂回来了。八哥这儿有无数好吃的。他亏不亏啊!” 胤祯接道:“我可不像十哥就认吃。”说曹操,曹操到!胤祯自去盛了一碗,胤礻我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上去一把夺过胤祯的碗,说道:“我可不就认吃。”赌气又吃光了。本来就不多,胤祯盛的这碗是最后一碗。所以胤祯没的吃了。看着胤祯的苦瓜脸,胤禩和胤禟都笑了。胤礻我呵呵大笑道:“这叫作茧自缚。”胤祯转头对我笑道:“诗璇再给我做一碗。”我一颤,他决定了?胤礻我狠狠地给了胤祯一拳,说道:“叫八嫂的名字就算了,居然还敢支使八嫂。”胤祯揉着胸口不言语。我也呆立着。胤禩说道:“诗璇再做一份。我也吃一点。”我答应着逃出来。 已至饭时,早上我吩咐的东西已预备齐全,我忍着阵阵的恶心,做了六菜一汤,吩咐他们端上去,已吐得天昏地暗。我打理好妆容,早有胤禩命人请我过去。刚坐下,看到油腻腻的红烧鸡翅,忙拿帕子掩住嘴,奔到外面,干呕着酸水。胤禩跟出来轻轻地拍着背,又从丫头手上接过凉茶给我漱口。胤禟、胤礻我、胤祯都跟出来,胤禟有些神伤,胤礻我很高兴,胤祯面色有异。我又羞愧又难受,扶着胤禩的手,慢慢直起身来。胤禩抱起我,说道:“你们先吃,我送诗璇回去。” 胤禩回去应酬,我则伏在桌上忍着阵阵地难受,却见胤祯直接闯进来,赶走下人,抓着我的肩说道:“你有身孕了?”我低下头。他蓦然抓紧我,说道:“孩子是谁的?”我的泪滴下来,胤禩答道:“还会是谁的?”我和胤祯都吃惊地看着胤禩站在门前。胤禩说道:“十四弟,再不吃饭就凉了。”胤祯拉住我的手,说道:“我想问八哥,孩子是你的吗?”胤禩沉下脸说道:“你是侮辱诗璇,还是在侮辱我?”胤祯凝眉道:“八哥!”胤禩说道:“诗璇刚刚有孕一个月,身子正是弱的时候。你竟然说出这种话!”胤祯愕然道:“一个月?”胤禩说道:“是一个月。”胤祯直起身,凛然地对胤禩说道:“我无意伤害诗璇!我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包括八哥你!”胤禩默然。我已哭得哽咽难抬,夺回自己的手,说道:“出去!走!”胤祯心疼地望着我说道:“我马上走。保重!八哥对你不好,一定告诉我。”胤祯大步出去,神情冷冷的,仿佛从来没敬爱过这位兄长。我不清楚胤祯到底想到了什么,抑或他根本就怀疑着什么。胤禩搂住我,说道:“不哭!我的好诗璇!为了我们的孩子,不要哭了。”我忍住哭声,在他的怀里不住地流泪。 三天后,康熙巡视畿甸,带走了胤禩,竟然下旨命胤禛就近照顾八贝勒府。我都快恨死了,派人守住中门,胤禛一来,就挡驾。除了李响,我不见任何太医。李响每次都平静有礼,进退有节,但从他灰暗的脸色上,我能感觉到他的压力。我不知道他受过胤禩怎样的大恩,使他能舍却举家性命做此秘事。况且完成此事,胤禩也不会留他。 孩子一天一天长大,我却一天一天的忧愁! 万寿节前,胤禩回来了。他仿佛要补偿这段离别,百般地呵护我,却解不了我的痛苦。他回来,意味着康熙回来了。康熙隔几天就微服到一次贝勒府。胤禩实在无法交待,另调了正蓝旗下的兵丁,换掉了守门人,见到康熙就说是外面请来的神医。一时间八贝勒喜欢求仙问道,熬制补药的传言甚嚣尘上。康熙关注我的样子,仿佛他从未有过孩子。历史记载他是五十多个孩子的父亲,序齿的儿子就有二十四个,除了夭折的还有十七个长大成|人。我腹中这个编外的孩子,却得到他异乎寻常的关注。一旦事发,胤禩所面临的风暴是我无法想像的。至于我自己,我从未在意过,我本就羞于活在世间。 今年京城的天气格外闷热,钦天监上表预测京城将有酷暑。康熙下旨,奉皇太后避暑热河,诚亲王胤祉监国,恒亲王胤祺驻守京师,其他阿哥和嫡福晋随驾前往。我知道这道旨意一如去年,是专为我下的。接到旨意后,胤禩进宫见康熙,请旨留我在京。康熙拒绝了,胤禩质问康熙,我于途中出事该如何!热河行宫出现意外又该如何!康熙只回答胤禩一句话——朕要亲眼看这个孩子出世。胤禩刹羽而归。这些话都是康熙告诉我。我明白康熙担心他长期不在京中,我会对这个孩子不利。我明白胤禩担心,在塞外缺医少药,一如胤祄之故事。我更担心胤礽利用此时机,不利于胤禩。圣旨已下,谁也无力扭转。我们出发了。胤禩很小心地扶我上车,正遇见胤禛上马。胤禛深深地望我,直到胤禩为我放下轿帘。 我们到午门跪迎康熙御驾。魏珠早候着了,赶着跑过来,行礼后说道:“皇上命八爷伴驾而行,福晋有身孕,不宜颠簸,赐乘御辇。”在场的福晋们都现出嫉妒之色,我无奈迈上了御辇。康熙出来了,站在御辇之前下旨,然后仪仗隆隆而过。康熙要避嫌,一路都骑马。胤禛、胤祐、胤禩、胤祯两边护持,太子则在更后面,显然嫉恨。我已有孕六个月了,身上沉重,略带倦意,歪在蹋上半梦半醒,两个丫头贴身陪侍着。到了晚膳时辰,康熙进来瞧我,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抚着我的腹部,笑道:“太医说是个阿哥。”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我已不再神色有异了,但也不愿多理会。康熙说道:“小丫头又长脾气了!朕听说生弘旺前,你总给他唱歌讲故事,如今却厚此薄彼!”我都不想要这个孩子,还管这个呢!如果不是康熙保护的严格,我真想摔一跤,或者滚个楼梯之类的。我垂下眼帘说道:“皇上想听哪首?”康熙扶着我躺下,说道:“你也要疼朕的骨肉。疼爱他要像弘旺一样。弘旺才能过得好。”我不愿意听,盍上眼睛睡了。 到了承德,康熙赐我和胤禩住万壑松风,紧邻他的烟波致爽。这引起阿哥们的侧目,除了太子和胤禛。我猜太子握着我和胤禛的命门,所以气定神闲;胤禛则清楚我和康熙的关系,自然知晓其中的用意。这里被康熙列为内廷,除了胤禩非奉诏不得入内。康熙终于不用再忍了。我们进了万壑松风,就被召入烟波致爽。康熙留下我,命胤禩回去。胤禩相当于被软禁起来。而我则与康熙共起居。康熙担心伤及孩子,与我分室而居。但我离开胤禩身边,隐隐地不安感折磨着我,我常常梦中哭醒。康熙一定心知肚明,也一定很愤怒。他竟然忍下这口气,命胤禩每天来看我。我羞得无地自容,躲在帘后不肯见胤禩。胤禩就等在帘外静静地坐着。看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庞,我实在忍不住,像小孩子一样出来跟他认错。他笑着抚慰我,可他又有谁抚慰呢! 我临盆的日子来了,按着李响的指点,我装作不经意地绊了一下,把服侍的奴才们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传了一群太医,稳婆也来了一大群,闹得我头昏脑胀。康熙听闻之后大怒,要不是想着这个孩子未出世就见血光,他会即刻把这些奴才全部杖毙。整个避暑山庄因为我的临产闹得人仰马翻,连太后都惊动了,赶过来瞧我。康熙劝太后回去等候消息,太后却流泪道:“孝诚仁皇后也是这般不小心!”康熙说道:“朕绝不会允许她像芳儿一样弃朕而去。”太后说道:“她额娘去得早,也没个额娘照应着!这可怎么办才好!”德妃和宜妃抢着答道:“臣妾去照料诗璇!”我想惠妃如在,叫得准比她们响。康熙不耐地说道:“你们都下去!” 阵痛袭来,我痛得天昏地暗,上次我可以叫胤禩,发誓不再给他生孩子,这回却不同了。有痛自己忍着,有泪自己往肚里咽。折腾了三个时辰,孩子还没有生下来。稳婆都急了,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叩头有声道:“主子难产!”就听康熙地咆哮:“不许有事!”稳婆连连叩头说道:“主子不帮忙,奴婢们也没法子!”就听外面乱喊道:“八阿哥不能进去!”接着就是拳脚相加的声音,胤禩冲进来了,抱住半昏迷的我,说道:“诗璇,不要放弃!不要用这个办法离开我。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好好活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不要放弃!不要离开我!只要你活下来,我保证,绝不再让你离开我半步!诗璇!求你!我会带你回家,再也不会把你孤零零地丢在宫里!诗璇!不要放弃!不要离开我!”听着胤禩流泪地诉说,我真地好想说对不起。我没有面目再活在这个世上了!我存在这 天与多情(清穿) 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34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34部分阅读 个世上,留给你的只有耻辱!我羞于存活在这个世间!如有来生,我一定与你生死相许!一定与你生同床,死同|岤!胤禩,我爱你! 就听胤禩喊道:“放开我!”李德全道:“八爷!这会子救主子要紧!八爷再怎么难受,也要替主子做最好的打算!”胤禩大声说道:“诗璇!不要放弃!你说过,我会悲惨地离开这个人世!你要帮助我改变!你忘了吗?你现在就放弃,留我一个人痛苦地死去吗?诗璇!你答应过我,生死相随!你不要因为挫折,就抛弃我!诗璇!你听见了吗?”是啊!我答应过他生死相随,我会陪他圈禁!我会陪他走向断头台!我不能放弃!即使命中注定,我也陪他走完最后一程!我抓紧褥子,再次努力起来。我在心中叫了几百遍“胤禩”后, 呱地一声,孩子平安出世了。稳婆满脸汗珠儿,喜极而泣,说道:“恭喜主子,是个小阿哥!”瞬时满帐红光,稳婆、丫头、太监都惊叫道:“天降祥瑞!”都跪下连连叩头,康熙和胤禩也都进来,看着如祥云一般的红雾围绕着的孩子! 祥云环绕,胎发冲冠! 我扶着床帐慢慢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孩子。康熙大笑道:“好!好!受命于天!他会开创一个新时代,创造大清又一个辉煌!他的名字将会记于煌煌青史!宣旨!皇八子福晋喜诞麟儿,天降祥瑞,按亲王福晋上例赏赐。皇八子胤禩第四子,赐名弘历,封爵宝亲王!”我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康熙笑道:“不满意?朕再加封!”我无法解释,又不能转还,勉强扶着床帐说道:“我不想他成为另一位荣亲王!”顺治的皇四子荣亲王早夭,端敬皇后董鄂氏哀伤过度,也早早离开了人世,顺治皇帝因为董鄂氏之死伤心欲绝,在青年就龙驭归西,或者传说出家弃世。康熙的眉头一动,说道:“这个封号留给弘历,待他成|人后,再行封爵。”我已再无气力争执了! 弘历,清高宗纯皇帝,父清世宗宪皇帝!天啊!康熙什么名字不能起!难道命运之锁就不能斩断吗?我的胤禩就难逃这该死的命中注定吗?忽然,我心底又燃起一线希望,既然弘历在玉碟中记载于胤禩名下,既然康熙认为弘历是他的儿子,那么历史是否发生了变化!我这只蝴蝶是否已掀起大西洋的风暴?我忽觉天旋地转,重重地沉入黑暗! 第六十四章 坐牢 我再醒来已是次日了。胤禩双眼满布血丝,守在我身边。我轻轻抚着他,说道:“你答应我的话,要说话算话。”胤禩笑道:“当然算数。我现在就带你回万壑松风,等你坐好月子,我们就一起回家。”他又说道:“我叫奶娘抱弘历来。”我摇头说道:“有人照看他就好了。我们可以接弘旺回家了吧?”他握着我的手,说道:“弘历是我们的孩子。我一样会疼他,爱他,看着他平安长大成|人。”我的泪滴下来。他叫奶娘抱过弘历。生弘旺时,我大出血,昏迷数日,而且弘旺从出生就抱入宫中,我这是第一次见到未满月的孩子。看着他雪白的小脸,迷茫的大眼睛,我不由自主地燃起母爱。胤禩搂着我,逗着弘历,笑道:“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弘旺这时候,一定可爱极了。” 康熙走进来,我把弘历交给奶娘,胤禩扶我起来,一起向他行礼。康熙看着扶着我的胤禩,说道:“胤禩跪安吧。”胤禩刚想说话,我抢道:“皇上,我要回万壑松风。”康熙冷冷地说道:“你在这里好生休养。其他的朕自有安排!”我说道:“我要跟八阿哥在一起。”康熙挥手把茶碗掷得粉碎,说道:“念你产后不清醒,朕不追究你!”我说道:“皇上要的,都得到了。为什么不肯放过我?”胤禩想拦我,被我按下了。康熙站起来,说道:“你已经是朕的人了。”我仰起头,说道:“我还早就是胤禩的人!皇上喜欢我,也占有过我。皇上要的阿哥,已经给了皇上。我已经完成所有的事情。我现在要回到胤禩身边。皇上有怨气,可以贬胤禩为庶人,我跟他当过平民百姓;皇上可以赐死胤禩,我追随他于地下;皇上可以发配弘旺,我无力阻止。皇上爱弘旺,一如承祜,却把他充发极边,何以面对天下,何以面对自己!除非皇上答应让我回到胤禩身边,否则我绝不活地这个世间!” 康熙指着我说道:“你还有脸面回到他那儿吗?”我说道:“我没有颜面!我也去死过一回!皇上威胁我,所以我活下来。我耻辱地活在这个世上,就是要跟着胤禩,跟着他走到最后。”康熙恨声说道:“你真的认为朕不会为了你杀掉胤禩?”我努力地保持着清醒,说道:“皇上不会!皇上不是唐明皇!如果皇上想做唐明皇,别做得不如他!皇上有勇气册封我为皇贵妃吗?皇上有勇气日杀三子吗?悠悠众口,皇上能千万人吾往矣吗?皇上效法唐明皇,可曾记起‘南内凄凉西内荒,淡云秋树满宫墙。’”我没有说下一句,由来百代明天子,不肯将身做上皇! 胤禩都惊呆了,他根本不会这种思维,更遑论“战斗”二字。康熙气得浑身发抖,骂道:“你!你!”抬脚踢向我,胤禩本能地把我护在怀里。康熙是马上皇帝,他这一脚把胤禩和我都踢翻在地。胤禩爬跪到康熙面前,叩头道:“皇阿玛!诗璇有罪!求皇阿玛饶过她!”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道:“我没罪!你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只恨我穿越在这个没有人权的时代!你可以夺走我的生命,夺走我的爱人,可你夺不走我的心!我的心里只有胤禩一个人!即使他不能像你一样站在最高处,即使他将来受尽屈辱而逝,即使我被焚尸扬灰,我依然可以向世人说,我只爱胤禩一人!” 康熙被激怒了,说道:“好!好!很好!朕给你的,你不要!就别怪朕无情了!”叫道:“来人!”李德全面无人色地进来。康熙说道:“关她到地牢,直到清醒为止。”胤禩急道:“皇阿玛,诗璇刚刚生产,正是气血两亏之时……”康熙喝道:“住口!还不动手!”李德全叫进两个太监,半扶半拖地把我弄出来。胤禩站起来,早被四个侍卫重重地按倒,他绝望地喊道:“诗璇!” 我的头阵阵地发昏,刚才能站起来,已是我的极限。我累了,由着他们折腾吧。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就是死在地牢里,也再不做“解语花”了!拉锡赶过来,抱着一袷夹被交给李德全。李德全忙替我围好。拉锡抱起我,我勉强睁开眼睛,说道:“拉锡,放下我。我是去坐牢,不是主子了。”拉锡说道:“主子永远是主子。让奴才送主子一程。”我喘息着说道:“皇上会找你麻烦。” 拉锡不答,抱着我一路走到地牢。八月的天气,一进地牢,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值守的太监一见李德全和拉锡,吓得连滚带爬,打颤跪下的同时,也不忘偷眼溜我。拉锡喝道:“看什么看!眼睛不想要了?”那太监忙低头伏跪下来。李德全说道:“挑一间最好的。”那太监颤抖着答道:“李总管也知道,这里是黑牢,哪里挑出间能住的。”拉锡说道:“挑一间干燥的。快去打扫,尤其是老鼠洞。如果有一点点纰漏,不等你的上宪论罪,十四爷就会把你抽筋剥皮。” 那太监忙叫上人打扫去了。拉锡和李德全见总无可坐之处,都露出难色。我强笑道:“我都出不去了,可挑拣什么呢!放下我,拉锡忙你的吧。别告诉阿哥们,也别告诉海大哥。”李德全苦笑道:“爷们估计都知道了,可能在往这赶的路上呢!”两个太监抱着衾褥匆匆赶过来。李德全细细检视一回,才过去铺陈。拉锡小心地把我放下,李德全为我盖好,说道:“主子别担心!皇上在气头上,火劲儿过了,会心疼的。还有句话儿,恕奴才多嘴,世上只臣错,哪有君错。主子消气后,给皇上认错吧。奴才告退。”我笑着应了。我决不会认错。要么我回到胤禩身边,要么我就死这地牢里。 他们走后,我才留神打量这里。三面石壁,一面是碗口粗细的铁木栅栏,门上缠着手臂粗细的铁链挂着一把巨锁。对面的牢房空着,想是刚才挪走的,几个太监在打扫。除了通道处点着火把,周围漆黑一片,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女人的哭声,冤屈声,叫喊声不绝于耳,折磨着我脆弱的神经。我苦笑着想,死在这里,太没面子了吧?要死也死得轰轰烈烈!要死也死得光华灿烂!我慢慢地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太监送饭把我惊醒。看着泔水一样的东西,我忍着恶心说道:“端走。”太监说道:“主子,皇上严旨,主子不吃,就给主子灌下去。”我问道:“你真想灌?”太监面有难色,说道:“求主子别为难奴才。”我笑着说道:“你不怕皇上改主意吗?皇上改主意,就不会念着你执行旨意,会怎么样你自己想想。就算皇上不改主意,我死在这儿,你认为八爷会饶了你们?别说八爷,就是七爷都不会放过你们,遑论于其他阿哥!”太监垂着头,说道:“求主子回皇上,奴才们给主子灌下去了。”我点点头。 已经三餐了,应该过了一天一夜了。身上血流不止,弄得我狼狈不堪,也使我头昏目眩。李德全来看我,看神情偷着来的。瞧着我这个样子,抹着泪说道:“主子何苦的!八爷也何苦的呢!”我急了,赶着问胤禩怎么了,李德全告诉我,胤禩本来被赶出去的。今天一大早跪在烟波致爽外面,求康熙赦免我,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我一叹,这个心结谁也解不开。一阵匆匆地脚步过来,就见魏珠进来,满脸焦急说道:“李谙达出大事了!爷们都到烟波致爽跪求皇上赦免主子。”李德全吓得六神无主,搓手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爷们?哪些爷?”魏珠说道:“奴才的主子祖宗,在承德的爷都去了!太子爷、四爷、七爷、九爷、十爷、十二爷、十三爷、十四爷、十五爷、十六爷、十七爷,还有二十爷!”天啊!除了留京的三阿哥和五阿哥都去了!他们这是搞什么!这会害死胤禩的!太子这个可恶的东西,也跟着闹腾,还嫌胤禩不够倒霉!李德全丢下一句“照顾好主子”,撒脚就跑。魏珠取了些东西,又叫了两个宫女替我打理。我心里一急,血如泉涌,魏珠吓坏了,跺脚要去叫人。我说道:“我得去阻止他们。你叫海青来。”魏珠咬牙道:“奴才去请。” 不一时,海青大汗淋漓地出现了,一见我这个样子,满眼的心痛,单膝跪下道:“主子有话请讲。”我说道:“我有件杀头的事情拜托你!”海青说道:“赴汤蹈火,奴才在所不辞。”我说道:“我需要你带我去烟波致爽。”海青正容道:“奴才明白。请主子恕奴才无礼。”海青打横抱起我,直出地牢,转头吩咐管牢的太监:“回头有人查问,就说我自己擅闯天牢。李公公、魏公公从未来过。”太监应“嗻”。 海青为领侍卫内大臣,侍卫虽眼看他抗旨,却不敢阻拦。却见烟波致爽前,满眼肃杀。拉锡带着带刀侍卫,列队守卫在门前。胤禩在前面,太子和他并排,之后依次是四、七、九、十、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二十。当海青抱着我出现时,他们都呆住了。我没有梳头,一头如云的秀发,雪白的旗服随风飘舞,如零落的白海棠。胤禩怒道:“海青!她不能见风!带诗璇回去!我自会求皇阿玛赦免她!”我扶着海青的手臂,用尽力气站在地上,说道:“皇上不会改变主意!你们要跪死在这里吗?”胤禟望着我,说道:“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我缓了口气,说道:“好!现在听我说。十六、十七、二十阿哥,这是哥哥们的事情,你们回去。”胤祎认真地说道:“我要救八嫂。”我微笑道:“二十阿哥长大到十四哥那么大,就可以保护八嫂了。现在和十六、十七哥回去。”胤礼站起来,说道:“现在我听八嫂的。如果八嫂又回到地牢,我还会来。”拉起胤祎,扶起胤禄,步履踉跄地走了。我一叹,胤礼不是等闲之辈! 我又说道:“七阿哥,十二阿哥,这趟混水本不该惊动二位,不要因为兄弟义气,打破淡泊无物的守则,恳请两位回去!”胤祐看看胤祹,胤祹看看胤祐,两个人起来,向胤礽行礼后离开了。还有九个呢!我叹了口气,说道:“胤禑,记得你在保和殿的誓言吗?”胤禑含泪说道:“我发誓严守秘密,服从纪律,牺牲个人,顶住压力,努力革命,永远听话。”我笑道:“你现在该怎么做?”胤禑抹着泪一瘸一拐地跑掉了。我转向太子说道:“太子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请回吧!”太子狠狠地说道:“你!你真以为……”我说道:“感谢太子爷!孝诚仁皇后永远都不会有替代品!”太子蹭的站起来拂袖而去。贾应选立刻跟上扶住他 剩下的人比较难说服。果然胤礻我先发难:“八嫂想都别想!我一定跪到皇阿玛改主意为止。”我两天没吃东西,已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我使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海青的手臂,说道:“你就闹吧!你跪死在这里,皇上都不会改主意!你再不走,看着皇上派人把我扔回地牢吗?”胤礻我张口结舌地看着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我。胤禟突然起来,一把拎起胤礻我,说道:“走!”胤礻我叫道:“九哥!那个!八嫂?八哥?”就被胤禟拖走了。胤祥和胤祯几乎同时站起来,两个人愕然对望了一下。胤祥说道:“十四弟在这儿!”胤祯说道:“十三哥在这儿!”两个人同时说道:“一起走!”胤禛和胤禩则同时叫道:“你们不准胡闹!”俩人不理,一齐离开。我深深地吸气,说道:“雍亲王,请赶快阻止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胤禛站起来,深深地望着我,说道:“你明知道……”我已经撑不住了,伏跪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旗服。海青不能像他们一样拥住我,只能跪下来。胤禩跪了几个时辰,根本不起来,只能无力地叫道:“诗璇!”胤禛想奔过来,已来不及了,生生顿住脚步,说道:“传太医!”我无力地对他说道:“听我一次吧,走!”胤禛周身散发着凛然地气势,低声说道:“我就听这一次!”他走了。我望着胤禩,笑道:“不要求了!我走了!”我画了一个心型,示意海青扶我站起来。海青哽咽着说道:“主子去哪儿?”我露出苍白的笑容,说道:“回地牢。”海青低头道:“奴才得罪了。”打横抱起我,大步离开。 拉锡收起刀,命守卫的侍卫散开。他自己则飞奔过来,拦住海青,说道:“海大人!主子……”海青顺着拉锡的目光看过去,我站的地方鲜血淋淋,他抱我走的这几步,一路都是大滴滴的血珠儿。胤禩在侍卫地扶持下站起来,喝道:“把福晋给我。”海青说道:“八爷!八爷带主子到哪?吩咐奴才!八爷现在帮不了主子,只能伤了主子!”胤禩握住我的手,说道:“对不起!我一定会遵守我的承诺!但是现在,诗璇!对不起!”胤禩望着拉锡,说道:“我要见皇阿玛!”没等拉锡说话,海青说道:“这些我都担了!八爷请跟奴才来。”我好想阻止他啊,可我的神智一阵阵地模糊。胤禩在门前接过我,说道:“谢了!” 烟波致爽一地狼籍。康熙背对着门负手而立。李德全躬身陪侍,一见我们,说道:“八阿哥!?”康熙冷声说道:“拉锡呢?把他拖出去。”胤禩跪下道:“求皇阿玛救救诗璇!只要诗璇活下来,儿臣都答应!”康熙说道:“你答应,她不答应!出去!”胤禩说道:“看在弘历的份儿上,求皇阿玛救救诗璇!”康熙说道:“胤礽没有额娘一样活下来了!再不走,就自己去地牢!”李德全担心地望着我,以他对康熙的了解,他自然心中有谱,他故作惊慌地叫道:“主子!主子!”康熙转过身来,瞧见染红的白衣,惊道:“她怎么会这样?你!你!宣太医!”康熙从胤禩怀里夺过我,我死死地抓住胤禩的衣襟,不肯松手。康熙怒道:“来人,把她押回地牢!”拉锡过来了。我松开胤禩,胤禩却不肯放开我。天黑了?我睡了? 我醒过来,映入眼帘是陌生的床帐,粗陋地质地,带着尘土的味道,呛得我直咳嗽。是十三还是十四把我劫出来了?一双手扶我坐起来,又端过一杯温水,我接过来道谢。然而看见这个人,我呆住了。策凌敦多布?我直直地望着他有三分钟,方确信自己没看错。我呐呐地说道:“策凌王子,怎么会是你?”策凌敦多布理了理我凌乱的鬓发,说道:“格格好记性。我们七年没见了。”我说道:“叫我八福晋!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策凌敦多布说道:“这是木兰围场附近的村庄,我从地牢里把你劫出来的。”我惊道:“劫天牢!你不要命了?”策凌敦多布说道:“能带走格格,也就顾不得这条命了。带格格逃命很辛苦!被追踪,被猎杀,每一次都是除了格格,一个不留。”我问道:“你逃了几天了?”策凌敦多布笑道:“才两天。”我说道:“圣寿节是你要射杀八阿哥?”策凌敦多布说道:“是。”我没想到他那么简短干脆,我也直白地说道:“你是我的仇敌。我已清醒了,不会再跟你走。”策凌敦多布微笑道:“格格认为有自己有这个能力吗?格格受的委屈,我已尽知。格格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我都会带格格回准噶尔。”我望着他说道:“你们和太子勾结?”策凌敦多布说道:“格格真聪明!从见到格格那年起,我们就一直和太子爷结盟。皇上春秋已高,太子爷正当盛年,为了我们准噶尔部的长久安宁,我们必须寻求一个盟友。”我冷笑道:“是你们准噶尔部想自立,皇上是强势君主,你们就找到太子这种无能之辈,以完成更大的野心。”策凌敦多布笑道:“我们蒙古人和满人都是平等的,大清可以灭国开疆,我们蒙古人就不可以了?我们身上流淌着伟大汗王的血液。我们曾是这世间最伟大的民族,我们的战马踏遍广袤的大陆,我们的铁骑横扫天下。中原沃土,唯强者居之。”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道理,蒙古人和满人都是平等的,他们都是以实力占据了中原大地,在冷兵器时代,力量决定一切。中国的国土也是一块一块地征伐而来。煌煌史册,说是以德服人,哪有不靠武力的? 这时,一个蒙古骑士端着一碗粥进来,策凌敦多布说了几句蒙古语,然后那个骑士退下了。他端着粥轻轻吹凉了喂我,我没有力气争辩,而且有力气才能逃跑。吃过粥,他扶躺下,说道:“我出去看一下,很快回来。” 忽然外面人喊马嘶,就听胤祯的声音叫道:“交出八福晋,饶你们不死!”策凌敦多布掩上面巾抱起我,冲出门的却见整个房子已被团团围住,十几个蒙古骑士持刀戒备。双方都顾忌我,而没有动手。胤祯看见我,焦急地喊道:“诗璇!你有没有事?”策凌敦多布说道:“十四阿哥!叫你的人后退!”胤祯说道:“我今天一定要带走诗璇!”策凌敦多布冷笑道:“十四阿哥不担心格格的安危,尽管上吧。”胤祯说道:“卑鄙!拿女人要胁,算不得能为!”策凌敦多布说道:“我没有拿她的性命要胁,只是担心十四阿哥的人里不小心伤到格格!”胤祯听出弦外之音,指着策凌敦多布说道:“我和你一对一比试,你输了放下诗璇!”策凌敦多布说道:“我赢了呢?”胤祯说道:“给你两个时辰带诗璇逃走,我再追捕你!”策凌敦多布放下我拨刀站直,胤祯跳下马来,手抚剑花冲上来。霎时间,已换了几个回合。我的心悬起来,担心地望着胤祯。 两个人棋逢对手,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远处又传来马蹄隆隆声,不知又是谁带人赶来。策凌敦多布收势跳出战团,反身要带我走。胤祯叫道:“策凌敦多布!”策凌敦多布身形一窒,拉下面巾说道:“既然认出我,十四阿哥想怎么办?”胤祯说道:“你带不走诗璇了。难道想带走她的性命吗?”策凌敦多布犹豫了一下,抱起我交给胤祯,说道:“十四阿哥照顾好格格。”胤祯把我抱在怀里,然后说道:“杀了他们!不许放冷箭!”我沉声说道:“胤祯,放他们走!”胤祯说道:“他要杀八哥,差点害死你!”我说道:“也是他射伤的你!但是”我费力地仰起头,附在他的耳边说道:“你需要一个对手才能赢得抚远大将军印!你当上大将军王,才有资格一争大位!除非你不想站在最高处!”胤祯的肌肉绷紧了,说道:“放他们走!”策凌敦多布难以置信地望着我,然后说道:“格格保重!我一定会迎接格格回天山!”胤祯冷笑道:“你没有那种机会!”策凌敦多布头也不回,带着人扬长而去。 胤祯抱我上马。这时,马队也赶到了。来人是胤禛。胤禛看着十四怀中的我,长吁一口气,说道:“匪徒呢?”胤祯说道:“逃了。”胤禛说道:“逃了?你带着这一大队人马,竟然无所斩获!”胤祯哼了一声,也不答话,打马要走,被胤禛一把拉住缰绳,说道:“把她给我。”胤祯怒道:“凭什么!我告诉你,她是我的,我会保护好她!不像你!求佛她也不会化险为夷!”胤禛刚想说话,胤祥也到了。胤祥满脸的焦急,说道:“皇阿玛受伤了!”胤禛和胤祯都急了,都一带马往回冲。胤祯问道:“皇阿玛怎么会受伤?”胤祥说道:“详情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一队人马伏击皇阿玛,幸而十哥死拒营盘,对方未曾得手。”我的心一动,说道:“太子在哪儿?”胤祥答道:“在避暑山庄。”胤禛和胤祯脸上立刻变色,猛地一打马箭一般地飞出去。胤祥也打了个寒噤,说道:“把诗璇给我,你们兼程赶到皇阿玛那里!”胤祯一咬牙,把我递给胤祥,说道:“十三哥,拜托了!”胤禛也说道:“十三,照顾好她!”胤祥苦笑道:“我帮不了皇阿玛,这事都做不好,我就不活了!” 胤禛和胤祯都走了。胤祥带着常明和一小队人慢慢地走着。我知道胤祥怕跑起来颠痛我。胤祥紧紧地拥着我,像多年前在塞外一样。我的心安定了些。从胤祥那里,我知道事情的由来。我被送回地牢后,胤禩和海青都受到杖责。海青受得还轻些,胤禩被打得起不来,抬回了万壑松风。但康熙还是吩咐太医为我医治,并亲自去地牢里看过我。胤祥和胤祯相约在入夜劫牢,可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他们以为是胤禛动的手,却没料到在半路上遇见胤禛,而胤禟和胤礻我还在后面。这下避暑山庄乱套了。康熙立刻下旨寻找我,还亲自带领人马搜索。我心里痛着胤禩,眼里却映出胤祥消瘦的面颊,叹道:“别太苦自己。皇上会原谅你的。”胤祥说道:“小心些!皇阿玛是君,我们是臣,龙颜不得轻触。”我想起多年,他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不忍他担心,点头答应了。 我们来到康熙的临时行辕,尸横遍野,硝烟弥漫。胤祥一惊,掩上我的眼睛,忙入了行辕。拉锡迎上来,满面征尘,见到我说道:“主子可回来了。皇上等着呢!” 我扶着胤祥的手慢慢地走进去。胤禛和胤祯身上都带着血,有他们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康熙肩上被划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岁月不饶人,他再强壮也是接近花甲的老人,眉头收得紧紧的。康熙没看我,只问道:“老九和老十呢?”胤祯答道:“九哥沿途探查去了。十哥巡视营地周围,察看是否还有乱党。”康熙说道:“收到老九的消息就启驾。你们都下去料理一下伤势。”胤祥要带我退下,我示意他先走。胤禛和胤祯都没法儿说话,和胤祥依序告退了。李德全很识时务地把纱布和金创药放下,也不待康熙吩咐躬身退出。我一步一步费力地挪到康熙面前垂手侍立。康熙不理我,拿起一本书。我真想一走了之,但是无数次经验告诉我,走不掉他还得发火,过后还是我的错。就当我为胤禩做一点点小事。我伸手解他的龙袍,他一震,安静地等待着。我用清水清洗他的伤口,替他上了药又包扎好。做完这些,我已满身虚汗,摇摇欲坠了。他捏住我的手,把我抱到膝上,问道:“还犟吗?”我忍着虚脱的感觉,说道:“回到避暑山庄,我就回地牢去。”他轻轻掀起我的下颔,说道:“避暑山庄还是你取的名字,你却不愿与朕共享这片山水园林。傻丫头!朕舍不得伤你!你却不给朕留一点回转余地!”我撑不住了,不得已靠在他的肩上,说道:“我是胤禩的福晋,谁也改变不了。我不做解语花!皇上要么放弃我,要么杀了我。”他的眼神变得凌厉,忽然又笑了,说道:“傻丫头!朕不选,你也不能怎么着。”他低下头吻了我的唇,说道:“这就是朕对你抗旨的惩罚!”我真没想过康熙会不予理睬,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第六十五章 刺杀 李德全在外面禀道:“九阿哥派人回来了,前方已肃清。”康熙吩咐道:“宣四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进来。”然后冷笑道:“朕倒要看看,布这个局的人想怎么着!”他小心地把我放在矮榻上,然后胤禛他们就报门而入。胤礻我一进来,忙上上下下地看我。康熙咳了一声,胤礻我又忙敛息屏气。康熙说道:“即刻启驾。”胤礻我说道:“皇阿玛受伤了,八嫂又身体不适,不如召御辇来,再做定夺。”胤禛和胤祯同时说道:“儿臣认为等不及了。”康熙说道:“老十说得没错,老四和十四也说得没错。启驾。诗璇由胤祥护送回宫。”胤禛和胤祯同时说道:“儿臣认为不可。”康熙冷冷地说道:“你们兄弟难得同心一致。”胤祯说道:“儿臣带八嫂走。八嫂一定要与圣驾同行。这次已经是连环计,只怕计中有计!”胤禛说道:“你负责贴身护卫皇阿玛,我来带她走。”胤祯还要争,康熙摆手道:“好了!刚说你们兄弟难得一致,马上就打回原形。按老四说的办。” 胤禛用斗篷裹紧我,小心地抱我上马。胤祯很不高兴,但是康熙上马,他赶过去扶。康熙说道:“朕没老呢!”策马先驰出。胤祯和胤礻我紧紧跟在两翼,之后是胤禛带着我。再后面是胤祥。胤禟在前方开路。 胤禛紧紧地拥着我,就像那天天明。我想起那片灰烬,想起那个寒冷的夜晚。我的身体僵硬了,他感觉到了,在我的耳畔轻声说道:“别怕。记下那夜的甜蜜,我这一生一世都会珍视你。”我不能也无力与他对抗,只盼路程能简短一些。 都进了避暑山庄中门,太子方匆匆出迎,康熙笑着携起胤礽,问道:“朕不在时,可有事发生?”胤礽答道:“回皇阿玛,一切如常。”又瞧见被胤禛抱在怀中的我,脸上微微变色。康熙说道:“胤禩呢?怎么不出迎?”太子答道:“八弟身上的棒伤还未好,因此未通知他。”康熙说道:“宣他来!”太子忙拦道:“皇阿玛受伤了,歇息一日再见八弟也不迟。”康熙望着太子说道:“谁说朕受伤了?木兰秋狝本就为活动筋骨,朕出去两日,就有谣言?”太子忙躬身答道:“儿臣无状,请皇阿玛恕罪。”康熙冷笑一声,说道:“既然胤禩不来,朕去瞧瞧他。” 我们一大队人直入烟波致爽,却被场面震住了。海青带着一队蓝翎侍卫,与毓庆宫的人马对峙。毓庆宫的人马见康熙的出现,吓得慌忙丢下兵刃。海青单膝跪下,叩请圣安。康熙说道:“起来!怎么回事儿?”海青起先不言语,见康熙面色不豫,方答道:“奴才以为烟波致爽为内廷,皇上不在,他人也不得擅入。”康熙问道:“有人擅入烟波致爽?”太子忙说道:“绝无此事。这帮奴才想找海青切磋布库!”也太假了吧。胤禟微微地挑起嘴角,说道:“烟波致爽里放着金鈚大令,万壑松风里住着八哥,不知道太子想要哪样?”太子恨恨地望着胤禟,只得向康熙跪下来,说道:“皇阿玛,儿臣绝无此意!”胤礻我说道:“鬼才信呢!”康熙咳了一声,胤礻我按捺下来。康熙说道:“起来。朕命你查谁劫的天牢,有结果了吗?”太子答道:“儿臣还没查清,但儿臣查到了弟弟们与此有涉!”康熙说道:“不就是老四、老九、老十、十三、十四打算着劫牢吗?这用你查?”一句话把这几个人弄得矮了半截,胤禛抱着我,不好下跪,也低头请罪。 这时胤祐、胤祹、胤禑、胤禄、胤祎都来了。胤祎初生牛犊不怕虎,说道:“皇阿玛,太子把儿臣关起来了!还不给儿臣饭吃!”胤祹想拦没拦住,康熙说道:“事情都由诗璇引起的,回头让她给你做点心吃补偿可好?”胤祎立刻笑得像得花似的,说道:“谢皇阿玛!谢谢八嫂!”又道,“八嫂怎么了?被四哥一直抱着?”康熙睨了一眼胤禛,说道:“送她去万壑松风。”胤禛应是,抱着我一路走进万壑松风。胤禩握着剑,沉静地站着。胤祥说得厉害,康熙一定手下留情了。胤禩见我回来,丢下剑迎了上来。胤禛不肯把我交给他,自己抱我到床上,然后冷冷地对胤禩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我代胤禩答道:“前提是你能登上大位!”胤禛冷冷地说道:“别由着性子胡来。我真的很怀疑,你那些平等想法是从哪里来的?你该重新背背三纲五常!”我冷笑道:“所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对于我你一条都不占!所谓仁、义、礼、智、信,你又占哪一条?”胤禛望着我,说道:“才比端敬皇后!容比孝诚皇后!你还要学她们早夭!”我答道:“在最美丽的时刻凋零是人生一大幸事!”胤禩喝道:“够了!四哥愿意吵,改日再来。诗璇产后体虚,又连逢变故,四哥不体谅就罢了,还想她怎样?”胤禛忍了忍,走了。 胤禩把我搂在怀里,说道:“我都快急疯了!我又轻敌了。我知道十三和十四铁定会去劫牢,就把一颗心放下来,就没想到太子会算计这个。”我轻声说道:“我回来了。我们在一起了。生活是螺旋式上升的。”看着胤禩莫名其妙的眼神,我又费了一顿唇舌。 晚上康熙就亲自过来接我回烟波致爽。我抓着床帐不肯走。拉锡看看康熙的脸色,捏住胤禩的手腕,反手扭过胤禩的胳膊。胤禩痛得流下冷汗,坚持着不吭一声。我气道:“你也是武林高手耶!为什么不反抗?”胤禩喘息着说道:“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我恨极了,也痛极了,甩开床帐,自己下床。我的头又晕又痛,扶着柱子才勉强站稳,说道:“我跟皇上回去,该放开八阿哥了吧?”拉锡松开手,跪下道:“奴才得罪了。”李德全扶我上了肩舆。 我又回到了烟波致爽。看着康熙,我恨声说道:“我要回地牢!”康熙气定神闲地说道:“你哪儿都不能去,就跟着朕住这烟波致爽。”我气得无话可答,半日方憋出一句“无赖!”康熙微微一笑,说道:“朕以前被你引着钻牛角尖,现在朕想通了。只要留住你的人,其他都可以慢慢来。朕不信,征不服你这头小驴子!”我怒极反笑,说道:“做梦!”康熙看着宫女们服侍我的安置之后,方起身出去。 我无法入眠。激怒他的办法不管用,求饶的办法也不管用,不冷不淡的方法还是不管用。无论哪种办法,胤禩都受伤害。我曾想过,为修复他们父子之间的裂痕,而取悦于康熙,但是万寿节那天胤禩的抗争,使我重新燃起希望。我曾想过,为争取爱情而奋勇斗争,但是除了被关在黑暗的地牢,就一连串危机。我该怎么办呢? 月明星稀,我呆呆地望着摇曳的树影。忽然,窗上映出人影。我惊恐地蜷缩着,这又是哪路人马?门被推开了,竟然是康熙。康熙坐到床边,低声道:“朕想起在太朴轩的日子。今夜陪朕吧。”我惊惧地望着康熙,康熙说道:“别怕。朕不宠幸你。朕只想拥着你入眠。”他抱着我躺下,把我揽在怀里,他轻声问道:“你在发抖?不舒服了?”我不答,盍上眼睛装睡。他问道:“你不想知道今天朕怎么处置的胤礽?”我很好奇,但气不顺,说道:“皇上还能怎么办?不过是置之不理,再迁怒于众位阿哥罢了。”他笑道:“又跟朕顶?朕是置之不理,但朕没有迁怒于他人。朕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敬爱朕,也都可以拼尽性命保护朕,包括老八。可是胤礽为什么就这样呢?”他这时候才像个伤心的父亲,一个倾注了全部的爱,却面对着一个忤逆不孝的儿子。我答不上来,自顾生自己的气。 康熙突然抱住我,没等我反抗,就跟他一起翻滚到床里。紧接着几支箭射中床板。我都来不及惊叫,康熙拉着我跃出床帐。紧接着又是几支箭跟着疾驰而至,康熙护住我躲在死角里,外面已喊起护驾,紧接着兵器声响起。海青提着剑冲进来,单膝跪下道:“奴才护驾来迟!”然而他的目光顿住了,康熙和我都穿着内衣,而且康熙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他的目光带着愕然,带着恐惧,带着难以置信,甚至带着哀伤。他磕头迅速地出去,关上门守在门口。我安静地待在康熙的怀里,听着外面的喊杀声,火光大亮起来。很多很多人的脚步声涌了过来。然后海青在外面禀道:“启禀皇上,刺客已肃清。奴才请旨,搜查避暑山庄。”康熙说道:“准奏。”李德全叩门进来,服侍康熙穿好龙袍。 今天才是我产后的第六天,我浑身发软。那天我在烟波致爽劝服他们离去时,已是拼尽力气。如今连逢变故,我已不能靠信念支撑了。我歪坐在椅子上头痛欲裂,胤禩又没在身边,不禁委屈地哭起来。康熙抚着我的面颊,说道:“这样对身子不好。你放心,朕一定会把这帮魑魅魍魉绳之以法!” 又转头吩咐道:“送她到万壑松风,另派拉锡就近保护她。”李德全应是。我猜他马上会召见他那班龙虎阿哥,而且他让我回万壑松风,也一定不会让我见到胤禩。我收起眼泪,说道:“除非皇上命八阿哥接我,否则我哪也不去。”康熙冷笑道:“小丫头,这会儿还不忘跟朕玩心计。也罢。李德全,带她去屏风后,听听他们都怎么说!” 我隔着屏风,伏在软榻上。除了十七和二十,随驾的阿哥都被宣来了。太子衣衫不整,又睡眼朦胧,打着呵欠说道:“皇阿玛,儿臣请治海青不敬之罪。他大半夜的挨房搜查,那么些宫眷,是何道理!又是何居心!”康熙没理他。胤禛说道:“皇阿玛连夜召见儿臣等,是否有事发生?”康熙冷笑道:“当然有事。有人行刺。”阿哥们都冷水兜头。胤礻我先叫道:“是何人指使?儿臣抓到他非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康熙说道:“刺客竟然能准确地知晓朕的宿处,胆量智计真不一般啊!”胤禟说道:“如此看来,刺客是里应外合!”康熙指着胤禩,说道:“你说说看!”胤禩答道:“儿臣不知详情,难加判断!但是刺客知晓皇阿玛的宿处,在宫内的内应地位应该非常高,这样范围非常有限。儿臣认为可以从此查起。”康熙微微一笑,说道:“朕认为 天与多情(清穿) 第3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35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35部分阅读 就在你们中间。”再傻的人也听得出来,胤禩跪下道:“儿臣绝没有做这种大逆不道之行!”康熙冷笑道:“有没有做,你自己心里清楚。来人,把胤禩押起来!” 太子冷笑道:“儿臣也认为胤禩最有嫌疑。胤禩心里积怨颇深,而今皇阿玛囚禁诗璇,害得诗璇被人掳走,他挺而走险也未可知!” 我心里暗恨,这会儿又不能出来阻止。我想胤祯应该会为胤禩辩解,却没想到胤祯一言未发。还是胤禟说道:“皇阿玛,事情尚未查明,就押解八哥,是否有不妥之处?八哥素来敬爱皇阿玛,虽屡遭贬斥却从无怨言,儿臣愿以项上人头保八哥。”胤礻我跟着说道:“皇阿玛未审而定罪,儿臣不服!”胤禑刚说了句“八哥受了伤……”康熙一拍御案,说道:“怎么还不动手?”海青犹豫着,命人押解胤禩下去。康熙又说道:“避暑山庄的巡防,从今日起由胤禟、胤礻我、胤祹共同进行。延薰山馆由胤祥担任驻防,烟波致爽由十四担任守卫,总督提调由老四负责。”延薰山馆是太子的驻地,竟然让胤祥驻防!太子脸上勃然变色,说道:“儿臣不知皇阿玛是保护儿臣,还是想害儿臣?”康熙冷笑道:“为了监视你!”太子大怒道:“皇阿玛已判定老八行刺,为何监视儿臣?皇阿玛是认为儿臣做此无君无父之事?儿臣倒认为胤祥最能干出来此等禽兽不如之事!”康熙冷冷地说道:“你们都做得出来!”阿哥们都跪下请罪。 胤祥的脸上涌起悲伤,低沉着声音说道:“儿臣有罪,但儿臣从未做无此等无君无父之卑劣行径,恳请皇阿玛明察!”康熙说道:“朕不用查都知道你干了什么!”抬手掷给胤祥一个物件,说道:“你自己看!”胤祥的手抖起来,那个我给他做荷包,他一直贴身收藏着,却出现在康熙的手里。康熙冷笑道:“在延薰山馆好好做你的巡防!这次人家只取了你的爱物,下次怕已取你的项上人头。”胤祥握紧拳头,叩头道:“儿臣领旨。”胤礻我狠狠地盯着那个荷包,终于忍住没放炮。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我明白康熙的用意了,但是凭什么拿胤禩做香饵,如果胤禩有闪失,我该如何!这不是没有人权的时代吗?这不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走一个吗?尾大不掉不是康熙的个性。他是故意的!一石n鸟。我好恨他!可是我却没有任何力量,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绝望的感觉压抑着我! 不知什么时候,康熙已来到我身边。他笑着问道:“生气了?”我冷冷地回答道:“不是生气!是绝望!皇上就那么憎恨胤禩吗?皇上就认为借刀杀人,自己就没有一点愧疚感?皇上真得认为除掉胤禩就犹如除掉一个政敌,而不是亲手杀掉自己的儿子?”康熙说道:“朕已派胤禟、胤礻我巡视避暑山庄,胤祥监视延薰山馆,朕还没做到防患未然?”我气得嚷道:“皇上真当所有人都是傻瓜吗?胤禟、胤礻我巡视避暑山庄,必当恪尽职守,无暇分心照料胤禩。胤祥监视延薰山馆,是牵制了太子,可太子用得着亲自动手吗?另一层意思,胤祥在监视太子,那么太子和胤祥都没有下手的机会,替太子开脱!皇上命四阿哥总督提调,就那么放心吗?皇上忘记胤禛也是嫡皇子吗?谁又能分得清孝诚仁皇后和孝懿仁皇后在皇上心中孰重孰轻!皇上那么的爱护太子,那么信任胤禛,所以胤禩死得其所,死得应当应份!哼!生得伟大,死得的光荣!这就是皇上给胤禩安排的结局吗?”康熙嘴角的笑意勾出冷然,说道:“既然已全盘知晓,朕就不必顾忌了。”我冷静地说道:“皇上说胤禩不会殉情,但是我说我会。” 康熙正待说话,一个黑影慢慢压了过来,明晃晃的钢刀,在一片烛光中,分外耀眼。我从心底涌起恐惧,今晚的行刺还在继续!我真的不想提醒康熙,但是如果康熙驾崩,胤礽登基,后果难以想像。胤礽不比胤禛气量大,而且他恨所有的兄弟。瞬时间,我转过无数的念头,最终化作一声尖叫:“刺客!”康熙迅速地退到一边跃身取剑,刺客抢步跟上来,逼得康熙连连闪躲,我伏在蹋上喊道:“护驾。”刺客不受丝毫影响,而康熙手无寸铁,肩上有伤,又折腾了大半夜,早已强弩之末,渐渐不能支应。 拉锡冲了进来,由此情形大惊,忙举刀冲上前去,外面又乱了起来。我想侍卫应该在肃清余党,没想到还有一批“黄雀”,又有几个刺客进来了。拉锡力敌三人,奋然不惧。但他又要护住康熙,支应起来捉襟见肘。一个刺客突然向我冲过来,奔进来的海青大叫道:“住手!”挥刀砍向那个刺客。那个刺客不得不回身应站,我无力地靠在软榻上,看着这些人殊死搏斗。 康熙早拣了支剑,与他们缠斗,渐渐移至我身边,把我拖到怀里,紧紧护着。海青的眼里闪过痛苦,大力开合,一副拼命的打法,连辟两个刺客。又一个刺客冲向康熙,康熙正照应着我,一时间空门大开,拉锡惊恐地喊道:“皇上小心!”康熙已来不及闪了。海青一步跃至,挡在康熙的面前。我听见胸骨碎裂的声音,血从海青的胸膛喷出来。海青一刀斩落刺客的头颅,方才轰然倒地。 这个场景何其熟悉!鄂傅学!那个浓眉大眼的憨厚汉子,也是这样倒在我的面前。海青,这位一直保护我,一直照料我的好兄长,也倒在了我的面前。我喘不过气来,我无法呼吸!我想起康熙四十一年那次冰嬉,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海青。从那时起,他一直在我的身边,他当过我的监守,当过我的侍卫,是他为我挡住了太子的羞辱,是他帮我进乾清宫胡闹。他像山一般巍峨的身躯,却轰然地倒在我的面前,我来不及叫,来不及喊,他却离我而去。他的眼角挂着泪痕,他的面庞布满了悲伤。他一定猜到了康熙的这段不伦之恋,他也一定联想到那段畅春园的日子,他也许会想到弘历的身世。他选择尽忠离去,为他所奋斗了一生的信仰。我的好哥哥,就这样带着满腔的泪与恨离开的人世。我为什么哭不出来? 终于有人来护驾了。刺客很快被肃清了。赶来护驾的阿哥都被挡在了门外,除了胤禛和胤祯。胤祯看着我在海青身边哀哀欲绝,惊愕地问道:“诗璇怎么在这儿?”康熙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她来质问朕。”胤祯有些疑惑,但又觉得胤禩被囚,我干得出来这种别人想都敢想的事情,他的表情慢慢地放松。我的心却突然提起来,叫道:“胤禩!”一股急劲儿让自己站起来,早被胤祯逮在怀里,说道:“九哥去了!”我一阵阵地头晕目眩,康熙的脸上露出不豫,说道:“来人,送诗璇回万壑松风。”胤禛说道:“启禀皇阿玛,今夜连续两波刺客,此非常人智计勇气能办得到,儿臣认为应该严加戒备直到天明。如果这样,儿臣认为八弟妹待在这里比较安全。”我喘息着说道:“我不待在这儿!如果皇上认为胤禩无辜,请下旨命胤禩接我回去。如果皇上还怀疑胤禩,请派人送我去天牢,我要胤禩保护我。”胤祯的胳膊搂紧我,斥道:“这会儿别由着性子胡闹了!李德全,安息香!”李德全见康熙点头,奉上一个小盒子。没等我反抗,胤祯的手指划过我的鼻尖,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 第六十六章 日子 醒来竟然见到了胤禩。我轻轻地叹口气,说道:“我一定是在做梦。”然后闭上眼睛,胤禩轻轻地吻我,说道:“这回是做梦吗?”我立刻睁开眼睛,环住他的脖子,说道:“再告诉我一次,我不是在做梦。”胤禩吻了我的额头,说道:“醒了吗?”我像袋鼠一样蜷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他身有一股霉湿味,不是往日的味道。我不满地说道:“一点也没有胤禩的味道!”胤禩哑然失笑道:“我刚从狱里出来,没来得及洗澡换衣服,请福晋大人原谅。”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说道:“你还认我当福晋?”他认真地说道:“当然。诗璇永远都是我胤禩的福晋。谁也改变不了!谁阻止不了!即使诗璇不再愿意做我的福晋,我依然强迫诗璇待在我身边。”我仰起头来,说道:“不许反悔?”他郑重地说道:“我发誓,若违誓言,呕血而亡。”我像被蝎子蛰了一样,用力掩住他的嘴,泪珠滚滚而落,狠命地喊道:“你发什么誓不好!偏发这种誓!”他忙为我拭泪,说道:“又胡思乱想。你那个无敌的预言功能又发作了。”我狠狠地捶着他说道:“你就是要抛弃我,就是不愿意要我了。”他握住我的手,正容说道:“我要你!永远都不会放弃你!”胤禩啊!你可知道,你就是因呕病而逝,如果这样,你一定会为了保住我而做出了让步,做出了牺牲。我的心好痛啊! 李德全进来躬身说道:“八爷该走了。”我忽然发现这里不是万壑松风,而是烟波致爽。我的心沉入谷底。康熙说过他不选择。现在就是他告诉我的结果。他一定是告诉我,如果我还爱胤禩就好好活着。他一定吃透我不会以牺牲弘旺为代价。我好恨啊!如果对付胤礽,我可以集结一大票力量!如果对付胤禛,我也有把握使胤祥中立!但是对付康熙,不但没有任何人帮助我,甚至胤禩都不见得支持我!他们都是康熙的儿子,都对康熙那样的崇拜!他们中间最具反抗精神的竟然是胤礽,尽管胤礽总是棋差一招。胤禩握住我的手,说道:“等我。我一定会有办法。我一定会接你回家。”我知道那是梦话,我还是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 胤禩走后康熙来了。康熙坐到我身边,说道:“还闹吗?”我沉默不语。康熙笑道:“听朕说也好。等弘历满月,朕就带你回宫。朕会更改你的出身和姓氏,册封你为皇贵妃。”我惊恐地望着他,他笑道:“你说朕学唐明皇,别学得不如他!既然朕做了,就该有个交待,对你,对弘历,对天下人都有交待。朕命人寻来杨贵妃的史料,原来唐玄宗命杨玉环在玄真观出家为道,用了五年时间掩盖她的身世。但对于朕,五年太久了。朕不能忍受这么长久。朕决定,直接给你换了个身份。至于弘旺,朕会更改玉牒,把他的出身记录在胤禩的侍妾名下。” 一股寒意由头顶直至脚底,我努力地迎上康熙的目光,说道:“皇上不怕天下人耻笑吗?”康熙微笑道:“《长生殿》是全天下人最喜爱的戏文,甚至在孝康章皇后大丧期间,都有人敢公然演唱,朕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我无力地说道:“皇上不怕渔阳鼙鼓吗?”康熙说道:“朕不是唐玄宗。所有红颜误国都不是因为女人,而是缘于帝王本身。朕只要掌握住自己,根本不会有任何社稷倾颓!”他抚着我的面颊,说道:“朕的小诗璇博古通今,又是个聪慧的女人,自然已想出一大堆道理驳斥红颜祸水的理论!”我的泪滴下来了。 我最想说的是红颜薄命!我真正感觉到了自己的幼稚!我也曾想过爱情需要权力做基础,没有权力,爱情都是空谈。我为了守护我们的爱情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我却没有想到,我只想着将来的危机,却没有想过眼前我的危机。我只想着如何从胤禛手里争过帝位,使胤禩免受迫害,却没有想过康熙也有对我的执念。我为我虚荣,为我的自作聪明,而付出的惨重代价!我以为我有能力改变历史,却没想到胤禩的厄运竟然一大部分来自我。我想着规避命运,为什么命运总是跟我开玩笑?如果胤禩听了我劝告,如果胤禩不防患未然,如果我没有帮助胤祯,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呢? 所有这一切都化作泪雨。我哽咽着说道:“我答应做皇上的女人,但是我不要名份。我不要册封。求皇上恩准!”康熙看着我笑道:“小丫头,还抱着胤禩许给你的承诺?朕也不想你出事。朕不过想试试,你会不会服软?现在知道朕能做到什么了吧?乖乖地做朕的女人!回京后,朕在畅春园,你住太朴轩;朕回紫禁城,你住绛雪轩。记住你是朕的爱妃!当你决定要母仪天下的份位时,朕再给你要的。”我泪滴到手上,细不可闻地应了“是”。康熙笑着走了出去。 弘历满月康熙即启驾回銮。我的俩个儿子都在宫里。康熙要留弘旺做人质。至于弘历,康熙以为是他的儿子,喜爱得无以复加,比当年弘旺还多出不知多少。弘历从出生就被抱至康熙身边,亲自抚养一如胤礽。康熙每天都要端详弘历许久,他的蹙眉,他的呵欠,甚至他的哭声,都能让康熙欢喜不已。 我还住太朴轩,胤禩还驻守畅春园。与上次不同的是康熙命胤禩每天来看我。我知道他在提醒我,我得好好活着。只有我好好活着,胤禩和弘旺才能活得好。我的身体一直病怏怏的。可我不想好起来。如果我好起来,又会面临猫捉老鼠的游戏;我不能病死。我要陪胤禩走到最后。胤禩很心痛,也很疼惜我,生怕我悄然离去。他守在我身边,盼望我康复。经历了这一次,胤禩似乎对储位绝望了,我放下心来,至少他不用再承受一次打击。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我的预料。 十月二十,畅春园热闹异常。所有的阿哥、王公、贝勒,文武大臣都被召到了畅春园。我靠在引枕上,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回事儿。胤禩过来看我一眼,然后说道:“今天有事,你好好休息,一概不听,一概不问。”我问道:“出什么事了?”胤禩低声说道:“耿额与避暑山庄行刺有涉。” 我立刻想起那段“鄂缮、耿额、齐世武、悟礼等有罪,褫职拘禁”。我撑着坐起来,环住他的腰。从那次康熙提出册封我之后,我不敢再对胤禩有亲密的举动了。我怕康熙再找胤禩的麻烦,或者不准我见到胤禩。胤禩一震,他刚想抱住我。我却低声说道:“不要动!听我说,隆科多要就任步军统领了,想办法把他拉入你的门下。记住如果收不伏隆科多,想办法杀了他。” 我慢慢地放开他,尽管我多么不情愿。胤禩忍住了,缓步走出去。 康熙来了。他很疲倦,自顾坐下揉着额角,说道:“又做错事了?”我小心地答道:“是我的错!求皇上不要怪罪八阿哥。”康熙说道:“知道朕为什么召他们到畅春园?”我低声道:“我不知道。”康熙沉下脸,我赶快答道:“避暑山庄行刺事件与太子有关。”康熙抬起头来,说道:“你怎么想到的?”我只得答道:“谁都知道,只是皇上自己不想承认罢了。无论圣寿节,还是这次塞外三次遇刺,太子都有份。别人争大位,都要皇上首肯,唯有太子登大位,不必皇上下诏。”康熙说道:“说得对。但是朕需要时间。”我又是一颤。康熙需要时间扫清胤礽势力,下一步就是翦除胤禩的势力了。 康熙走到床边,抚着我的面颊,说道:“你又偷偷把药倒掉了。太医说这药少吃一副,不但不治病,还会成为慢性毒药。你想采取这种法子离开朕吗?”我不敢抬头看他。他说道:“朕准许你去贝勒府住些日子。”我难以置信地仰起头来。他冷笑着说道:“知道朕为什么准许你回去住吗?”我知道,他想利用胤禩牵制胤礽。如果胤禩还在畅春园,就不能集结力量,就发挥不了作用。如果我回到胤禩身边,就意味着胤禩可以腾出手来与胤礽争斗。如果我回到胤禩身边,就意味着我会尽可能地养病,康熙也可以有精力去和他这两个龙虎阿哥斗法。但是我只能回答:“皇上希望我好好养病。”康熙笑道:“很好。记住,你是朕的女人。朕只是准你去暂住。”我答应着。 下午,胤禩就来接我了。他小心地把我抱上马车,替我放下车帘。康熙一定给了他的限度,所以他骑马我坐车。回到阔别已久的贝勒府,我有那样的疏离感。到我们的卧房,胤禩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道:“都过去了。我再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我静静地伏在他的怀里。缓了很久,方轻声说道:“我说的话,你信吗?”胤禩说道:“信。”我说道:“我怕你把我当成妖怪。”胤禩笑道:“怎么会呢?我的小诗璇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说道:“若我说太子登不大位呢?”胤禩肃容道:“我不会让他登上大位。任何一位兄弟都可以登大位,我都可以辅佐,唯独他不可以。”我轻轻叹息着,说道:“最终登上大位的是你四哥。”胤禩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我说道:“你可以不信。但是我要你做几件事,这几件事,你一定要听我的。再不要像保奏太子时了!第一,收伏隆科多。他是孝懿仁皇后的兄弟,而且他们佟家是皇上唯一信任的臣下。如果收不伏,暗杀也罢,下毒也好,总之杀掉他。第二,杀掉年羹尧。不管他如何走你的门路,如何向你表示忠心,一定杀掉他。因为他是你四哥的门人。第三,你额娘两周年祭,不要前往吊唁。”胤禩沉下脸来,说道:“前两件事,我可以按你说的去做,但是,我额娘好好的,你再不喜欢她,再嫌弃她出身低微,也不要咒她!”我叹息着,说道:“我有什么资格嫌弃她!我又高贵到哪里去!胤禩,每天进宫向良妃请安吧。事情比你想像要糟糕得多。”胤禩拂袖而去。成婚这么久,胤禩头一回负气而走。即使在我失身,即使在我怀弘历时,他依然不离不弃。我清楚地记得他抱着满身是血的我,为我放弃了男人尊严,苦苦哀求康熙。 我真想叫住他,可是他是坚强隐忍的人,我再开解他,也要他自己想明想透。我叫他,只能加重他心理负担。他争那个位子,在没有我之前,他是给他的额娘争一席之地啊!他要他的额娘风风光光地活着,他要他的额娘不要在一片鄙视的目光中,困守那个破旧的角落。甚至宫里有些体面的宫女,都不把良妃放在眼里。即使胤禩在八面玲珑,风光无限的时候,那些人也没有对良妃假以辞色。我能理解他的渴望,他希望他的额娘有生之年,能看见他站在那个最高处,但现在,我知道那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康熙不会传位给他,一如唐明皇不会传位给李瑁一样。李瑁是明皇心爱的武惠妃所生,那出身武家的高贵女人,那个未来得及扶自己的儿子登上太子宝座就提前离世的母亲。胤禩不过是辛者库出身的女人在一次意外中的收获。如果胤禩不英俊,如果胤禩不聪明,如果胤禩没有权谋,一切都好了。我又要自嘲了。如果胤禩没有这些,我又怎么会坠入他的情网!我合什恳求上苍,让历史改变吧。至少让我死在胤禩之前。但我的泪滴下来,我是死在胤禩之前,革福晋休逐还家,赐自尽焚尸扬灰。我叹息着。想刚来这个朝代的时候,我多么怕这些啊!现在,我倒不那么怕了。 回到贝勒府,我的身体好起来。康熙派给我的人监视着我们的起居。我和胤禩一直各住各的。然而良妃薨逝的噩耗传来了。胤禩愣愣地听着这消息,沉默了许久,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想去敲门,但是我不敢。这时我才发现,我和胤禩有了隔阂,而且还很大。我不会再像以前扑进他的怀里,强迫他听着我的牢马蚤或意见。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闯到他的屋里,不论他在做什么,都要听我指挥。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在他伤心失意时,坚强地抱住他,安慰他鼓励他。现在好像他是他,我是我。他做他的大事,我当我的伤心小女人,仿佛他随时都会弃我而去,我随时都要离他而去。从什么时候起是这样了呢?当我在跟康熙做殊死抗争时,我可曾想过这种可能性吗? 我就在站在门前,手举在半空,却怎么也无法叩响这扇门。我慢慢地转身,回到自己房中,抱膝枯坐到天明。第二天,早饭已摆上了,胤禩还没出来,我还是不敢进去。午饭撤去了,晚饭也撤去了。当我终于忍不住叩门问他,却见他满面通红,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我扑过去抱住,他的额上滚烫。他那山岳一样的身躯也会倒下。我拥着他泪如泉涌。当太医救醒他时,他却哑着嗓音,安慰我他没事。我气噎泪涌,一直握着他的手。他也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胤禩这一病就是三个月。康熙出去谒陵,巡幸畿甸,都不必再随行了。我很高兴能与胤禩相守,尽管他病着,尽管总有人监视着。我每天都陪在他的身边,给他读书,给他讲故事,给他做菜,给他弹琴,给他唱歌,希望能冲淡他丧母之痛。他沉默着,总是轻抚着我消瘦的面颊。弘昭、弘晗和若玉突然长大了。他们不再缠着我要好吃的,每次都端着点心送到胤禩面前。每个都把点心掰成小块,逐个喂给胤禩。他们知道,他们每个拿虽然不多,但是如果胤禩吃了,就是三份东西。我悄悄地抹去泪,露出鼓励的笑容。直到一天,胤禩站起来了。我不敢想像他能病愈。我呆呆地望着他,直到他把我搂在怀里。我哽咽着问道:“你好了?”胤禩微笑道:“我好了。我不站起来,谁为你撑起这片天!” 胤禟来了。这三位八爷党只有胤禟不离不弃。胤祯自从那次乾清宫杖责后,就与胤禩疏远了,至少心里疏远了。而太子掳走我那次之后,他跟胤禩的疏远已表面化了。现在皇十四子礼贤下士,最为康熙喜爱的说法甚嚣尘上。尤其是皇太后的圣寿节,胤祯的能力得到充分的展示,尽管这些是我们替他撑起来,但是人们总记得台前的组织者,往往忘记幕后的英雄。胤礻我因为性情直爽,而康熙似乎在分化瓦解胤禩的势力,派给了胤礻我很多的差使。胤礻我的笨是被他这班龙虎兄弟比的,一旦亮出实力,也是鹤立鸡群,更使康熙刮目相看。康熙已下旨派他和胤祹整理旗务了。他就越发忙起来。只有胤禟一直不曾改变,这一点我很感动。胤禩曾笑言此事,他说胤禟选择了一条为臣之路,比起这些兄弟,胤禟更执着,认准一条路,就会走到黑。可是我知道,胤禟是一种习惯,习惯跟着八哥,习惯听八哥的指示,习惯为八哥做这儿做那儿。我知道胤禟的心里已发生微妙的变化,他已转向胤祯,尽管他不遗余力地维护着胤禩。 胤禟看到胤禩好起来,高兴地说道:“到我那去喝酒!”我赶忙阻止,胤禟笑道:“我高兴糊涂了。八哥好起来了。我们重新再来。”胤禩伸出手,胤禟也伸出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还要再战!至少胤禩还有斗志,我放下心来。胤禟待到很晚才走。胤禩也在书房里冥思苦想。我则安然入眠,这几个月我第一次安然入睡。 康熙又奉太后启銮避暑了。弘旺和弘历均在随行之列。想起夭折的胤祄,我去求太后下诰留他们在京里。太后告诉我,康熙这回做了万全准备。小儿科的太医全部随行,恨不能把天下药材都带上了,还笑对我说,我若不放心,也可以随行。我可不疯了!我躲都来不及。我垂头丧气地离开慈宁宫,魏珠带来康熙的口谕,命我绛雪轩见驾。 见到了康熙,不见了李德全。我怔了一下。康熙说道:“整整半年了,都没有见过朕。”我垂头不语。康熙说道:“为什么不答话?忘了朕准你回贝勒府的原因?”我答道:“回家养病。”康熙说道:“现在病愈很久了!你是朕的爱妃,却没有回到朕身边来!”我用沉默对抗着!康熙轻轻地捏起我的下颔,说道:“还是那个脾气。比起两年圣寿节,你除了清减些,仍然那样美丽。”我心惊胆战地望着康熙。胤禩的病刚好,我再出事给他的打击将是无法承受的。康熙微笑着松开手,说道:“遵照朕的旨意行事。朕回来的时候,就接你回宫。你跪安吧。”我冷汗涔涔地出来。 第六十七章 失策 康熙巡幸塞外了。胤禩才好而且在守制,因此未在随行之列。这次去的三阿哥胤祉、十阿哥胤礻我、十四阿哥胤祯、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胤祥失宠又被雪藏起来了。太子留守京师,胤禛辅佐,胤祺却被派了一个尴尬差使——监视八贝勒府。这道上谕是当着所有阿哥下的,总算给胤禩留了一点面子,没有当着臣工下旨。他把我留下了,我想他一定算准了,胤礽和胤禩会在此期间斗个不亦乐乎,我如果在胤禩身边,为了替胤禩、胤祯和鄂傅学报仇,也会想尽办法找胤礽的麻烦。他对京畿就无庸多虑了。自康熙走后,胤禩一直闷闷不乐。我理解他的感受,总百般陪他玩笑解闷。 突然有一天胤禩振奋起来,甚至带我出城骑了一回马。我猜他一定安排好对付胤礽的法子了。但这马骑得不痛快,不但我们得带着大批的侍卫,康熙赐给我的人也得带上,而且周围监视的人也不少。我想胤祺职责所在,太子、胤禛的人马必然不少,说不定还有胤祯的。丰台大营已在胤祯的掌握下,他现在的实力比胤禩更强大。胤禩掌握的都是些文臣,而胤祯掌握着京畿的重兵,步军统领衙门掌管九门,才几个人手,而丰台大营几万兵力,跺一跺脚京城颤三颤。我不知道康熙怎么想的,当年那么喜爱胤祥却没有给胤祥任何实力,弄得胤祥毫无反抗之力,胤祯这样顶撞于他,这样有主意的一个人,却委以如此重任,我百思不得其解。 胤禩心情一直好着,几天以后我见到胤禟。胤禟也显得同样的兴奋,又带着丝丝缕缕的紧张。但他们对我只字未提,我隐隐地觉着哪里不对了。又过了几天,侍书惶惶地来到我面前。我放下手中的针线,见她比着一个四字。我怔了一下,侍书醮着水歪歪扭扭地写了“四爷”两个字。我沉下脸说道:“这不关我的事。你下去吧。”侍书又写下三个字“不见了”。我的心骤然狂跳,问道:“你是说雍亲王失踪了?”侍书拼命地点头,眼里含着泪。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多久了?”侍书比了个十五。半个月?联想到胤禩的兴奋,胤禟的紧张,难道不是对付胤礽?我告诉过他胤禛会登上大位,他是不是釜底抽薪?而且胤禛侮辱了他的妻子,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他们兄弟已提前血拼了。手足相残的惨剧已提前上演了。 我按下紧张,摆手道:“雍亲王身为和硕亲王,失踪自有朝廷料理,非你我女人管得了的。你下去吧。”侍书扑通跪下拼命向我叩头,我扶住她,说道:“他害你还不够吗?如果不是他,你会变成哑巴?如果不是他,你早已风光出嫁,使奴唤婢生儿育女了,还用跟在我身边做这个丫头吗?我知道你喜欢雍亲王,但那不过少女时代的瑰丽梦想,你已经不能从灰姑娘变成王妃了,还不肯放弃这一点执着吗?”她从我的手中挣出来,还向我叩头。她的头碰破了,我不忍心了,说道:“你要我怎么办?你知道咱们家爷不得皇上的宠,爷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不可能派人去寻找雍亲王,否则爷也会有危险。况且雍亲王府多少人,在京的多少人马,能不去找吗?”她又用力地摇手,还拼命地摇头。我惊道:“没人寻找他?”她流着泪,又磕响头。我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这样求我,是想我动用皇上的力量吗?”她点头。我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重重地给了她一记耳光!除了康熙的人,我身边就她知道我和康熙的关系。她却要我用这层关系替她寻找胤禛。我恨!我怒!当看到她决绝的眼神时,我的心又颤了。几年前,司棋临死前,也曾这样看着我。她们也有权力爱啊!她们也愿意为自己的爱人付出生命啊! 我思索了许久,在翻越了无数高山之后,我下定决心,我要为我的爱人做一件事,即使被天下人唾骂。胤禛,那夜在山洞,我已还尽你所有的情。弘历已是我此生最耻辱的烙印。我不会让你成为杀胤禩、杀胤禟的刽子手。我默默从衣柜的最下层取出那个描金的匣子,取出那支合卺如意,那缀在下面的紫金朱果是那样幽暗沉重。 我带着侍书来到步军统领衙门。我的到来引起震动!在整个步军统领衙门一片静穆中,我默然地等待着隆科多。上一次惊动步军统领衙门还是我离宫出走,胤禛和胤禩封闭九门,翻遍九城。我八福晋郭罗络氏·诗璇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啊!足足有半个时辰,隆科多终于出来了。眼前的中年男人,器宇轩昂,文采飞扬,这就是雍正口中的“舅舅隆科多”! 隆科多谨慎地向我行礼,然后说道:“敢问福晋到此有何贵干?”单刀直入,不拖泥带水,不愧为康熙看中的人。我很直白,说道:“听说雍亲王失踪了?”隆科多说道:“这件事不是福晋该过问的。在下公务繁忙,福晋请回吧。”行了一礼就要进去。我说道:“隆科多!”隆科多讶然地看着我慢慢举起紫金朱果,说道:“福晋可想清楚了?”我冷笑道:“隆科多!你又想清楚了吗?”隆科多打马袖双膝跪下,说道:“奴才隆科多恭请圣安。”我冷声说道:“圣躬安。着命步军统领隆科多,率领八旗步军,巡捕营将弁,寻找皇四子雍亲王胤禛。限两日内寻获,否则以抗旨论处,就地正法!”隆科多都被我弄傻了,我施施然地离开,他仍然跪着。 侍书望着我的神情,简直是高山仰止。对不起!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救胤禛,而是为了杀胤禛。无论是太子那边,还是胤禩这边囚禁了胤禛,听到这个消息都会采取行动。即使胤禛侥幸脱逃,因为我动用紫金朱果调动步军统领衙门救他,康熙也会对他产生疑忌,说不定还会因为嫉妒,而打击胤禛。 调动了步军统领衙门,我浑身冷汗地在街上踯躅。眼见一队队步军统领衙门的人马在横冲直撞,我暗暗地叹息着。八福晋使用紫金朱果调动步军统领衙门,却为营救雍亲王,京城头条爆炸新闻,会以光速传播至每一位王公贵戚。胤禩该怎样面对这些人呢!我该怎样面对胤禩呢!不知不觉,我竟然走到了归去来。我忽然好想一醉,醉了就可以忘记我在杀人,就可以忘记我满身的伤痛。 掌柜的认得我,匆匆迎出来,说道:“主子里面请。”把我送进胤禟专用的那间包房。我没点菜,只点酒,烧酒,竹叶青,峻冽的都点了。掌柜的什么也没说,记下需求后退了下去。酒上来之时,胤禟也来了。他满脸怒气,挑着眉问道:“后悔了?你这样做对得起八哥吗?”我冷笑道:“你管不着!”胤禟一摔杯子,喝道:“我怎么管不着!因为他是亲王,想投怀送抱了?我这个贝子爵位,就这么不入你的眼!”我苦笑道:“你哪里是替胤禩生气,分明是为自己不平。表哥,在我心中你很重要!比你想像的,比胤禩想像的重要得多!”胤禟一震,说道:“诗璇,我不知道你和八哥出了什么事,但是你的笑容都带着忧伤。不要这样了。我的心很痛。八哥对你不好吗?你不必要非得跟着八哥受这份儿苦!”我说道:“这跟胤禩没关系,你不要操心这些了。表哥,我问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胤禟犹豫着,说道:“得看什么事儿?”我冷笑道:“你都不敢对我说实话!胤祯从来不像你这样!他敢争,敢抢,敢拼,认准的事儿从不犹豫,执着得让人心痛。”胤禟眉毛一挑,说道:“你是说四哥,还是说十四弟?” 我忽然意识到,胤禛和胤祯本来就是同一种人,他们都是那样敢作敢为的人,都是那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都是锐意进取盲目自信的人。不管是他们谁登上帝位,都是一样的,区别也许只有痛苦的活着还是痛快的死。历史上胤禩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一心求死呢?胤禟说道:“你其实想问我,是不是我们囚禁了四哥?我告诉你,四哥被我关在西山。”我望着胤禟说道:“杀了他。”胤禟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说道:“你?你怎么会?你不是?”我冷冷地说道:“你今天不杀他,等他登基之后,他会杀你。”胤禟断然地说道:“不,为了争那个位子,我们可以不择手段,但是我不会沾我们兄弟的血。”我说道:“你不会,他会。夺大位是比心狠手辣,你们不够狠,你们就会输!你们输了,人家会要你们的命!”胤禟说道:“这种血债我背不起!八哥一样背不起!”我说道:“弄一瓶毒药来,不用你们动手!”胤禟说道:“他是我四哥!”我直直地望着他,说道:“孔雀胆可以使人在片刻中致命,不像砒霜死得那么痛苦,如果你们有秘制的毒药也可以。” 胤禟命人弄了毒药,放在我面前,说道:“我不同意你出此下策。”我说道:“你不必想,也不必问。你还是干干净净的九阿哥。”胤禟还在犹豫,说道:“诗璇,非这样不可吗?”我惨然地笑道:“你都这样干了,就必须了结。你打算关他一辈子吗?今年才康熙五十一年,你有把握十年不出事吗?而且今年皇上会再废太子。”胤禟不敢相信,问道:“今年会再废太子?你说皇阿玛会御极六十一年?”我叹道:“皇上从塞外回,就会废太子。胤禩的危机在明年。如果他不在你们手上,而在太子手上,我一样要逼太子杀他。”胤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派人去做。你不要去了。”我说道:“我不想你动手。不应该由你染上自己兄弟的血。” 这边我叫的人也来了。胤禟惊愕地望着,没有想到我叫的人竟然是十四的孙泰。我要胤禟帮我支应这里,又命孙泰带我去关押胤禛的地方。胤禟还想再拦,终究放弃了。他们兄弟也许都这样,会有一点点的犹豫,当别人替他们做时,他们就顺其自然了。或许是因为我的关系,孙泰在十四建府之后,就成为十四的心腹,而且只要胤祯单独离开时,孙泰一定留在我的附近,以备我不时之需。孙泰比之前更沉稳了,也更缜密了。一路上,他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甩去了几波跟踪人马。 直到西山的山坳里,这是一处三进的院落,正面很朴素,就像平常中等人家的模样,门前有一个老门公,负责开门支应。进了门,方才看出戒备森严,院里有巡视的,每道门都有两个守卫,下房还有换班休息的。 我出示了胤禟的信物。早有管事之人引我们进了后院的房间。孙泰也没想到,竟然见到的人是胤禛。堂堂的和硕雍亲王过得很狼狈。胤禟倒没有虐待他,仅仅脚上挂着铁镣,行动受些限制,其它布置得简单整齐,还有一个包衣家的女孩儿和一个小太监侍候。但这些人都被毒哑了。胤禛坐在那里看书,门响了也一动未动。管事的人行礼道:“启禀四爷,有人来看爷。”胤禛冷冷地说道:“不用假惺惺的。不是你们主子,爷没那好心情见他。”管事的面有难色,问道:“主子?”我示意孙泰留在外面,走进来吩咐道:“你们都退下。”胤禛一震,抬起头来凝望着我,说道:“真的是你?”我在他的对面坐下,说道:“侍书说你失踪了。你很有本事,竟然让侍书死心蹋地地跟着你。”他苦笑道:“我要的人不在意我。是胤禩干的?他打算囚禁我到什么时候?”我拿出毒药,放在桌上,说道:“他失策了。我来补救。”胤禛看着那包药粉,说道:“胤禩真狠,竟然叫你来下手。”我说道:“他不知道。是我自己决定的。他没有告诉我他要囚禁你。如果告诉我,我当时就会叫他杀了你,弄成现在尾大不掉。如果你是个男人,就自己服下去 天与多情(清穿) 第3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36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36部分阅读 。我不想毁掉你在我心中的形象。”胤禛说道:“如果别无选择,为什么你要亲自来做?为什么那夜你不走,给我那样一个美妙的梦?现在又来亲手打碎它!”我咬着嘴唇,不让泪滴下来,说道:“那夜是我欠你的。你所有的情我都还尽了。现在我在还胤禩的情,把他的情都还尽了。我也该走了。”胤禛扶住我的肩,慢慢把我拥进怀里,说道:“像陪胤禩一样,陪我一天。我再去死。”我的泪涌了出来。他抱紧我,说道:“答应我,求你!”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药就在桌上,胤禛和我都尽量不去看。我抹去泪,拿起他看的书。他却按下来,说道:“给我讲人鱼公主的故事。”我垂下眼帘,说道:“你怎么知道的?”他轻叹一声,说道:“整个大清王朝都在传《美人鱼》。这还是废太子那年,你给生病的皇阿玛讲的故事。皇阿玛讲给皇祖母听,皇祖母又讲给福晋们,福晋们又讲给我们。年氏笨嘴笨舌,还讲得我很感动,我一直在想,如果亲耳听见你讲该是怎样一种美妙的感觉啊!我恨胤禩!他的出身那样卑贱!鄂伦岱都不承认法海是他的兄弟,却死心蹋地跟着他。为什么他能赢得你?他是辛者库贱妇所生,却能娶到大清最美丽、最高贵、最有才华的女孩儿!为什么我不能?可现在……”我抬手止住他,说道:“不要说了。再有一个时辰,我必须走。这是我最后陪伴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说那些伤心或者绝望的话,你就是你。爱新觉罗·胤禛!我承认你的优秀,但是你们兄弟每一位都很优秀,每一位都是英才。胤禩能赢得我,不是因为他比你们优秀,或者不如你们,而是因为我爱他。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纯粹是感觉。爱情无法量化,能量化的不是爱情。我曾经给胤祥承诺,如果有一天非嫁你们兄弟,一定会做皇十三子胤祥的福晋。我曾经告诉过你,如果非嫁你们兄弟绝不嫁一至十。我没告诉你,其实我最不能嫁的是胤禩,可是我克制不住。这就是爱情。你是强者,所以你永远不会懂得。现在非要牺牲你们中间的一个人,我选择牺牲你。对不起,四阿哥!”他苦笑着,握住我的手,说道:“我就排在这么后面吗?都不如胤礻我?”我垂下眼帘,说道:“对不起!”他笑了。从见到他那一天起,我第一次见到他纯净的笑,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唇边,说道:“你肯为了救我,放弃你最宝贵的,这一点就足够了。只有我对不起你,你没有对不起我。”他拿起桌上的毒药,倒入茶碗,笑望我,说道:“如有来生,我一定会争到你!” 孙泰突然撞门进来,说道:“福晋,快走!外面有伙来历不明的人马,见人就杀!”惨叫声已经传过来了。瞬时间,我转过无数的念头。孙泰不等吩咐,挥剑斩开胤禛的锁链,丢给胤禛一把剑,说道:“四爷自己小心。”伸手就来拉我,胤禛抢先一步揽住我,孙泰眼里闪过怒意。现在不是闹事的时候,我恨自己犹豫,现在无疑是纵虎归山,而且悔之晚矣。但是我已经在胤禛怀里了。胤禛遮住我的眼睛,挥剑杀掉服侍他的小丫头和小太监,拉着我走出来。胤禟的人马都已前院抵挡,惨叫声不绝于耳。 孙泰护着我们在后院的马厩里,寻了两匹马,也不管前面的情况,直接从后门逃了出来。胤禛抱我上他的马,孙泰几次想拦都因太紧急,而不能多生事端。我们跑了许久,确认无人跟踪之后,方才放慢速度。孙泰说道:“把福晋给奴才。”胤禛沉着脸说道:“一个奴才!闭嘴!”孙泰说道:“十四爷吩咐奴才照顾福晋。福晋既然叫奴才来了,就是八爷奴才也一样。”胤禛冷笑道:“你想怎么着?”孙泰刚想说话,我说道:“我要下来。”胤禛说道:“你怎么回去?”我冷笑道:“用不着你管。我不会叫十四的人杀你。但是不代表我不想杀你。”孙泰很沉稳,胤禛和十四可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他却对我的话毫无反应,这份定力恼不得胤祯看中啊。胤禛不放手,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现在我送你回八贝勒府。”抱紧我打马飞出。 胤禩和胤禟在府门前来回的踱步,当他们看见胤禛带着我回来时,都僵立在那里。胤禛小心地把我放下马,自己也下马,向胤禩和胤禟走过去。胤禩和胤禟只得向他行礼。胤禛说道:“这些日子拜你们所赐,我知道世上最酷是狱吏。他日我定当加倍奉还。”他的声音不大,却寒彻入骨。胤禟呆了呆,胤禩温柔地笑道:“四哥说笑了。有朝一日,我也一定不会再让四哥尝这种滋味。” 胤禛大步回府。我也打了个寒噤,胤禩已起了杀机,他和胤禟早上的意图还是囚禁胤禛,防患未然,而晚上就已变成了生死相搏。我这只蝴蝶难道只会起这种作用? 胤禩的笑容没去,转身就进府了。胤禟叫道:“八哥?”见胤禩不理,走到我面前,说道:“八哥都快急死了。我送你进去。”我苦笑道:“表哥也急坏了!对不起!早些回去吧。”胤禟说道:“我跟八哥商量一下再走。”我叹道:“他现在不会做任何事情,也不会说任何话,直到他坐上大位为止。”胤禟还是追着胤禩去了。我自顾回房。 第六十八章 情殇 入夜,胤禩来了。胤禩喝了很多的酒,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他的眼睛充溢着血丝,说道:“他对你就那么重要?你以身相许还不算,还要亲自救他于水火!你毫不顾及我的脸面,竟然动用了紫金朱果跑到步军统领衙门调兵?你既然想跟他,当初为什么不走?他当上了雍亲王,我还是个贝勒!他能登上帝位,我要穷途末路!为了你,我可以丢下性命!为了你,我苦争那张龙椅!为了你,我总是在笑着,却没任何机会可以放纵!为了你,我忍着男人的奇耻大辱,苦求皇阿玛给你条生路。我做得还不够吗?你给我的耻辱还不够多吗?你还想我成为天下的笑柄吗!你离了皇阿玛的怀抱,就爬到我身上;与四哥渡过了销魂夜,又塞给我那个野种!你这个贱女人!” 我的泪涌了出来。我想跟他争辩,我想告诉他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他!我想告诉他这次完全是意外!然而听了他的话,我的心如利刃穿过。原来他不是不在意,这话一定从第一天起就积聚在他的心里了。我太天真了!我天真地以为胤禩因为爱,把那些都深深地压下来!我天真地以为我这样悲惨地为他们活着,就可以抵去他那些伤那些痛!我甚至觉得自己很可笑!康熙不会杀自己的儿子,就更不会杀自己的孙子!我怎么还活着呢?我该早早地离去!至少我可以带着胤禩对我满满地爱,满满地呵护,高兴地离开这个人世! 我不想辩白,我不想解释,我指着门说道:“滚!你滚出去!”胤禩冷笑道:“我会出去!我不想再踏进这个肮脏滛贱的地方。看着你这张脸,我都想做呕!”我扶着床帐,控着发抖的身躯,冷笑地说道:“你又如何?你不过是辛者库贱妇所生的庶子,父不以为子,兄不以为弟!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讨论高低贵贱!人云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你怎么没杀了你四哥?你怎么没找你阿玛拼命?你除了苦求你阿玛的怜悯,还曾为你的女人做过什么?你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却来女人这里耀武扬威!你这个胆小鬼!懦夫!我就是去死,也用不着你来怜悯!滚!快滚啊!”胤禩重重地摔门出去。没有任何人进来,他即使醉了,也做了防范。我相信他们只会知道我们爆发争吵,却不会知道我们争执的内容。 第二天,全贝勒府的人都知道八爷和八福晋吵架了。开天辟地头一遭,所有人都在悄悄地谈论着为什么。他们马上发现事情糟透了。胤禩把我关起来,只准送食水,不准任何人接近正房。除了侍书,他撤走了所有的奴才,包括康熙赐来的宫人。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更像一种绝望,一种自杀式的报复。送来的饭菜都是粗陋不堪之物,侍书哭着给我跪下,给我磕头,仿佛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我没有反抗。我以沉默面对着这一切。我还活着是为了他!既然他不愿意,我也就不必再活着了。但是失去爱是这样椎心刺骨,痛得我难以为继。我不能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在没有康熙的准许,我不能去死。原来我活着理由有两个,现在还有一个——我的弘旺。他本来是千万人呵护的小皇孙,展眼间成为人任何欺凌的小奴隶,我绝对不能这样。 侍书开始受委屈了,她坚持着不告诉我,我却不能不发现。胤禩还有别的女人,那些女人的使唤丫头、婆子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侍书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我吩咐她不要去弄那些吃的,也不必受那些闲气,因为我不需要。在美国的时候,我曾经白水面过了一个月,现在没有比那个时候差。侍书哭得更厉害了。我倦然地倚着矮榻,今年才康熙五十一年,十年之后才该雍正当政,到雍正四年才算结束。还有十五年要扛呢!现在了结也好,不必再撑这么久。可我为什么还心痛呢? 我吃得本来就少,食物又粗陋不堪,更加恹恹的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天。胤禟来了。胤禟打倒了守门的奴才,闯了进来。他看着我的样子,嘴角都在抽动,说道:“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反抗?”我浅浅地笑道:“表哥来了。请坐。”胤禟说道:“跟我走。”我说道:“我哪儿也不去。”胤禟说道:“你想死在这里吗?你宁愿当八哥的弃妇,抑郁而终吗?”我笑道:“我不是他的弃妇。他是他,我是我。婚姻是平等的,他不喜欢我了,我也一样可以离他而去。我只不过不知道该怎么办?离开贝勒府,我又该到哪里呢?”胤禟说道:“你哪里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先离了这里,再想怎么办。”我笑道:“我总不会寄住在你家吧?这成什么了?”胤禟恨声道:“真这样无所谓?那你的眼里为什么有泪?你的心为什么会痛?” 胤禩来了,他的样子也很不好。但是他的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说道:“这是我的家事,不该九弟过问。请九弟离开内宅。”胤禟吼道:“我把她让给你,不是让你折磨她的!”胤禩冷冷地说道:“你不问她做了什么?”胤禟说道:“诗璇怕我们染上兄弟的血,要亲手毒死四哥。如果不是太子的人马来了,四哥现在已经是亡魂了。她这么做一心是为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胤禩说道:“你又知道她真是去杀他,还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胤禟气得指着胤禩说道:“八哥!你!你怎么会?你难道忘了,诗璇为你生弘旺大出血?你难道忘了,诗璇为你跟皇阿玛争那再不生帝王家?你难道忘了,诗璇为你挡箭?你难道忘了,诗璇只为了你的误会,就要悬梁自尽?你难道忘了,诗璇为了你血流如注却在劝服我们兄弟?你都忘记了!我现在才知道,我做错了!诗璇嫁给你,除了受伤,还是受伤!你又给了她什么?你不过利用诗璇背后安亲王一系的人马!你不过用诗璇的高贵出身增加自己的法码!你不过向朝臣证明皇阿玛对你的宠爱!我看错你了!我们都看错你了!诗璇嫁给你又图你什么?图能母仪天下?不论是皇阿玛还是太子都给过她这种承诺!图能夫妻和睦?我们谁不能给她这一点?谁又会忍心伤她一点点!无论是十三还是十四,他们都能抛下一切,带着诗璇浪迹天涯,你又能做到哪一样?”胤禩还是冷笑道:“九弟!这番话很感人肺腑!可惜用错地方了。这是八贝勒府,你叫的诗璇是你的八嫂,你站的是贝勒府的内宅。即使你我通家,也没资格干预我的家事。来人!送你们九爷出府!” 四个侍卫拖着胤禟出去。胤禟喊道:“诗璇!你说话啊!只要你一句话。”我心里很酸痛,却滴不一滴眼泪来。就如那天躺在龙床上,我怎么也哭不出来。我甚至微微挑起嘴角,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说道:“谢谢表哥!表哥走好!”胸口好难受啊!我扶着廊柱,忍着眼前阵阵黑暗,对胤禩冷笑道:“八阿哥,这地儿很脏,请吧。”我克制着回头的愿望,扶着墙慢慢走进房里关上门。既然被人斥为贱人,不能自己下贱。这世上谁离谁都能活得了。我是现代人,我没有那种三从四德的观念,我就是我,我不是你胤禩的附庸,我不是你胤禩手中的线偶。我可以为你胤禩付出一切,也可以把你胤禩弃如敝履。我安慰着自己,劝说着自己,可这种心痛的感觉折磨得我快要发疯了。原来这种感觉比失身还要痛苦千倍万倍!我该怎么办啊! 我抱着膝蜷缩在角落里。侍书进来,扑跪在我面前,在地上画一个走字。也许我该走了!如果我失踪,康熙应该不会难为我的小弘旺,最多找一下胤禩的麻烦。胤禩已经不在意我,更不会有任何事。我至少可以找个山明水秀之处。白瑞德说过,你爱我多少我就爱你多少。郝思佳说过,她唯一需要的是有个歇息的空间来熬受痛苦,有个宁静的地方来舔她的伤口,有个避难所来计划下一个战役。我不是郝思佳,我只是诗璇。我只需要一个歇息的空间,一个宁静的地方独自舔噬我自己的伤口。我附在侍书的耳边轻声交待我的计划。我握住的侍书的手,说道:“你会受委屈!你还愿意帮我吗?”侍书郑重地点头。 我用了十天的时间,终于等来了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那雷鸣电闪可以掩去一切声音,那狂风暴雨可以冲去一切痕迹。贝勒府的一切我都没有带走。我只带走了他们的玉佩,祭奠曾经的爱情,祭奠诸般过往。我把那只小泥猴留给了侍书,告诉她只要有机会离开贝勒府,就把那只泥猴替我交给胤禛。我没告诉她,胤禛看见这只泥猴会替我照顾她。我感谢这个时代的府第,到处都是活水的池塘。我感谢封建时代,不给我展示游泳才能的机会,胤禩不知道我会游泳。我潜入池塘,潜行了很久,终于离开了贝勒府。顺着护城河水,我飘了很久。凭着记忆的方向,我一路走向胤祺的府第。如果胤禩发现我逃走,会找胤禟、胤礻我、胤祥、胤祯的府第,他也许会考虑监视胤禛,但是他绝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胤祺。当他把这几个找遍时,我已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了。 当我站在恒亲王府后门时,我却不知如何进入。如果入画在就好了,她的面庞就是通行证,可是我的入画已离开人世两年之久了。在这个漆黑的雨夜,我站在恒亲王府门前瑟瑟发抖。再傻站着,我还逃什么!我横下心来,用力拍门。终于有守门人披衣撑伞出来,喝道:“大半夜的干什么!擅闯恒亲王府,你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那守门人忽然定住了,使劲儿揉了几下眼睛,说道:“八福晋?”扑通跪下,我扶起他说道:“老伯请起,我要见五阿哥。”守门人惶恐地说道:“奴才怎么敢?福晋快请进。奴才这就叫人……”我打断他的话,说道:“千万不要惊动任何人!只请恒亲王来!”我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守门人吓得跪下连连磕响头,说道:“福晋这是要奴才的命了!” 守门人引我进了门房,匆匆地进去了。过了许久,我都要绝望了。我想我是不是应该继续逃呢?胤祺终于出现了。胤祺披着衣服,后面跟着守门人。胤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落汤鸡竟然真是我。我抱着肩冷得直打哆嗦,胤祺忙把衣服披在我身上,说道:“你怎么出来的?一个人怎么来的?”我抓着胤祺的衣袖,说道:“不要告诉任何人!”胤祺说道:“怎么可能!”我说道:“表哥想看着我自尽还是替我保守秘密?”胤祺重重地叹息一声,打横抱起我,就像多年前他找到我时一样。胤祺转头吩咐道:“今天的事,不得对任何人透出一个字。”守门人应是。 胤祺抱着我进了厢房,吩咐人弄洗澡水、烧姜汤。我说道:“你怕人家不知道我来了?”胤祺说道:“要逃走也不能病着!你上次不是因为病了,能被我逮到吗!”我垂上眼帘,说道:“你都知道了?”胤祺说道:“你忘了我的职责?监视八弟。你闹得太出格了!你怎么能动用紫金朱果?你怎么能去调步军统领衙门?你怎么会那样明目张胆地寻找四哥?换谁也受不了你这么个闹法儿!”我低头不语。胤祺缓了口气,说道:“八弟这么对你也很过分。你为他做得太多了!我们都去劝说过,但八弟……!他真的不配!如果十四弟在就好了!还有四哥,他怎么也没动静?” 衣服送过来了,洗澡水也预备好了。胤祺出去。两个小丫头服侍我梳洗,清亮的眼睛,一直望着我。我换过衣服,小丫头为我通头,胤祺已进来。我本能地掩住,却想起自己穿着还算整齐,就是头发是散着的。胤祺摆手,两个丫头下去,他取了眉笔,轻轻掀起我的下颔,凝望了许久,却没有下笔,慢慢放下笔,说道:“很完美!若下笔倒画蛇添足。”我垂头说道:“求恒亲王送我出城。”胤祺说道:“然后呢?”我答道:“去流浪。”胤祺说道:“你认为我会同意吗?”我叹道:“看着我自尽或者替我保守秘密,请恒亲王自己选择!”胤祺说道:“我不放心!上次你离宫出走带齐了装备——骏马、银票、碎银、官服、腰牌无一不缺。这次你却什么都没带!你想干什么?借助我离开,遮掩所有的目光,然后找个没有认识你的地方了结自己?从皇祖母的七旬圣寿节,我就觉得你们之间出事了!为什么要自尽?为什么在四哥身边唱《葬花吟》?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抔净土掩风流!告诉我为什么?”我浅浅地笑道:“不要问了。总之,这回我不想死。否则我就不会逃出来了。我找你,是向你求助。堂堂恒亲王,几百两现银拿得出来。田舍之家,粗食布衣,一年的开销不过五两。你以为我真的养活不了自己吗?我可以卖画,卖字,我还可以……”胤祺忽然把我拥进怀里,说道:“我来照顾你!”我轻轻推开胤祺,说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不想我走绝路,就帮帮我。”胤祺凝望着我,说道:“我宁愿你还是那个快乐的诗璇。那个带着我们塞外比拼的多罗格格,那个圣寿节花样百出的顽皮诗璇。不管你想去哪里,都要让我知道你平安。”胤祺拿出他的玉佩,我呆呆地看着他把那块玉佩挂在我的颈间。他说道:“安置吧。东西我明天一早预备齐。” 我枯坐到天色晶明,胤祺拿个包袱进来,厚厚一叠银票,都是一百两一张,一些碎银和钱串,盖着恒亲王印信的手敕,着命各督府县衙见持信者如见恒亲王,几件内衣并一套侍卫的衣服。胤祺说道:“换好衣服,我带你出城。我派了一个姑姑和四个侍卫护送你。他们负责保护你并帮你找个地方安置。如果拒绝,就待在恒亲王府。这个姑姑会武,绝对忠心,她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照料你。自己小心。”我还能说什么呢,唯有称谢罢了。 换好衣服,胤祺已带着藩属,准备出门。我混在这侍卫的队伍里,跟着他飞马而出。隆科多竟然候在外面。胤祺说道:“召你来,是有囚禁雍亲王贼人的线索了。我要亲自带人出城去追查。你守好京城,封闭九门,以防里外通消息。”隆科多答应着。我们沿途都是步军统领衙门戒严的军士,街上不见一个闲杂人等。我们驰出城外三十里,胤祺方才命那四个侍卫,并姑姑红羽送我走。我们渐行渐远,胤祺依旧矗立。 红羽是个三十上下的女子,脸上带着坚毅与冷静。我也不知该向何方,信马游缰。红羽却有意引着我向一个方向走去。我明白,胤祺必不放心我远走,只要离开贝勒府,我去哪里都一样。可这里我认识,这不是房山十渡吗?在康熙时期这里山明水秀,人烟稀少。红羽引我进了个农家小院,铺陈整齐,又很隐密。我疑惑地问这里是做什么的?侍卫互相望望,红羽默然许久,才答道这里是胤祺静修之所。胤祺一旦心里有事,就带着几个人微服至此小住几日。他们以为我会坚决要走,可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我叹息着安顿下来。 我足不出户,每日看书,写字,画画,女红,虽然里面有琴,我从不碰。我不想有意外。红羽是个能干的女人,洗衣、做饭、打扫房间,样样皆行。我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当我的宅女。我的心很痛,痛得不能专心做任何事情。我不停地改变着娱乐项目,不让自己痛得那么厉害。安静并痛苦的日子过了两个月,仲秋已至,我压制着的心火随着天气转凉,随之爆发了。开始仅仅是伤风咳嗽,渐渐加重起来。红羽很担心,但我坚持不肯请医生诊脉,红羽只得遣侍卫进城抓药,再回来熬制。侍卫带回来惊人的消息,太子被废,禁锢咸安宫。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红羽小心地问我,想不想知道其他人的消息。我拒绝了。知道又如何,既然已下决心,就不要再回头,就当胤禩曾是梦中人吧。康熙回宫,意味着胤祯也回京了。这头横行无忌的小驴子该闹事了。我担心自己被海捕,侍卫回说京里没有任何动静。我叹息着,他的言下之意是胤禩并没有寻找我。也好,可以减轻些痛楚,我宽慰着自己。 第六十九章 毙鹰 秋风起兮云飞扬,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我靠着床榻,漫然吟诵着这首《秋风辞》,红羽抱着大大的包袱进来,说道:“主子,这是五爷给主子的冬衣。”我笑着道谢,打开来看却是贵重无以复加,清一色的雪狐皮,我心里一紧,说道:“这是恒亲王外面弄的,还是府里有的?”红羽笑道:“府里哪来得这么些。五爷命人专门从外面弄来的。”我紧张地说道:“常用的就行了。把这些都送回去。小心些,不要任何人发现。否则我在这里就住不下了。”红羽也是精干的女人,立刻会意,叫了侍卫送回去。 过了几天胤祺来看我。他替我理了理枕头,说道:“上回也是你病着!这回还是你病着!这么多年我跟你单独相处,你总不在好的时候。”我苦笑道:“这么些年就单独相处过两回。”我望着门外,胤祺笑道:“我微服来的,一路上很小心地确认没有人跟踪。”我不信。上回孙泰也是确认过没人跟踪,那批来历不明的人马怎么来的?其实也不算来历不明,都知道是太子的人,苦于没有证据罢了。胤禛一定做了什么,即使有向太子效忠的血书,太子也依旧想翦除他。 我说道:“恒亲王答应送我走的。我也想一个人静静地独处,恒亲王来了算不算违约?”胤祺说道:“我只想见见你。我已克制了两个多月了,就是想看看你。看看你好不好?看看你需要些什么?”我低头说道:“我很好。你总送东西来了,这里什么都不缺!谢谢你这样帮助我!可我就是想一个人独处。”胤祺说道:“把自己封闭起来没有任何好处。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谁不心痛?你知道吗?他们都在寻找你。我们都以为十四弟会找八弟拼命。十四弟却一言未发,带着人到处去找你!他甚至都没踏进八贝勒府。十三弟为了找你被雨激了,也在四处寻找你。九弟十弟更别说了。四哥表面上没动静,我派人查了一下,雍亲王府和镶白旗下见过你的人都出去了。我想我这样做是不是自私了?我至少应该告诉他们你平安啊!可我不愿意。我本以为这是遵从你的意愿,其实,我发现,这是我自己的愿望。我不愿他们找到你,不愿他们再接近你。我是不是很好笑?弘升今年都十六岁了。我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我倦然地倚在枕上,说道:“恒亲王,我累了。”胤祺扶我躺下,说道:“我在外间坐一会儿。你……”外面的侍卫奔进来,说道:“五爷!大事不好!皇上来了!”胤祺一震,说道:“准备迎驾。红羽!”红羽点头,拿棉被裹起我,翻墙而出。红羽带着我要上马,我按下她说道:“我不能走。如果皇上偶然来的,我们没必要走。如果皇上是听到消息来的,我走了恒亲王怎么办?屋里的东西没来得及收拾呢!你回去取我的衣服。”红羽去了不一会儿,就带了我的衣饰。 我穿戴整齐,扶着红羽的手,绕回前门。我被这阵势惊了一下,康熙的侍卫,四、五、八、九、十和十四的人马都在。我心下惨然,还是被发现了。胤祺太不小心了!他的老爸和兄弟们太能干了!与其等康熙为难胤祺再出现,不如现在就做一个了结。红羽出于对胤祺的关切没有阻拦。当我出现在这些侍卫面前时,他们都不敢相信。拉锡呆呆地叫道:“主子?”方跪下说道:“真是主子!主子真在这儿!皇上在里面呢!主子请!”满口的主子! 我淡然地扶着红羽进去,康熙捏着我绣的白绢,对跪在面前的胤祺,怒道:“你还有何话可说?”胤祺答道:“回皇阿玛,儿臣无话可说。”我扶着红羽向康熙行礼,叫道:“皇上!”他们都吃惊地望着我。他们每个人都憔悴了许多。胤禩简直是形销骨立。康熙指着我,手都在抖。我勉强笑道:“不关恒亲王的事。我给恒亲王出了一道题,请他选择送我出城,还是看着我自尽。现在就是恒亲王的选择。”康熙冷然的目光扫向胤禩,然后说道:“皇子福晋擅自离府,数月未归,依例该如何治罪?”我答道:“如果皇上没有旨意,要回京之后交宗人府议定。至于我自己的议罪,请皇上革去我福晋的封号,休逐回母家。”胤礻我说道:“八嫂!你!你疯了吗?”胤祯冷冷地说道:“诗璇没疯。换作任何人也受不了。诗璇为八哥咆哮朝堂,诗璇以身挡箭,只为八哥平安。她又换来了什么?人都说四哥冷面冷心,我看八哥的心最冷最狠!”我扶着红羽站起来,说道:“闭嘴!我的事用不着你们评论!” 我望着康熙说道:“不论皇上怎么决定,确实不干五阿哥的事!请皇上不要责难五阿哥!我私自动用紫金朱果,擅调步军统领,依大清律例当以谋逆论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恳请皇上不要株连九族,不要难为弘旺和弘历。”胤禩终于说话了:“你就这么恨我吗?”我冷笑道:“我不恨你!我只不过不想再见到你!”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该死的低烧!我努力地不去看胤禩,我不想再这样了。我时时想着他头上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我还要担心他与康熙之间的关系!我还要担心康熙把我收入他的后宫!我还要自己舔自己的伤口!我还要受他的折磨!我很累了!我很想永远睡去!胤祯站出来,我轻轻地一摇头,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大将军王”。胤祯退回去了,他已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康熙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胤祺做得没错,错在瞒报,回府闭门反省一月。朕既然把紫金朱果赐给你,就是准许你用。你也没错!你到绛雪轩反醒一月。想清楚再说。”我刚想说话,胤禛、胤祺、胤禟、胤祯同时说道:“谨遵皇阿玛旨意。”我气得凝起眉毛,胤禩微笑道:“不遂意吗?你拿不到休书,还是进宫一途比较好!”胤禟气道:“八哥!”胤礻我也跟着说道:“八哥!好容易找到八嫂……”我笑道:“很好!”便沉入黑暗。 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绛雪轩。服侍的太监、宫女都喜极而泣,早有人报信去了。我想自己坐起来,可头痛欲裂,在宫女的扶持下,勉强撑着坐起来。我轻轻地叹气,又回到这里来了。康熙很快就到了,屏退了服侍的人,他把我拥在怀里,喃喃地说道:“可醒了。”我身上软软绵绵地,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任由他抱着。 良久,康熙才说道:“饿了吗?”我摇头。他说道:“朕命人熬了燕窝粥,勉强吃一点。”我点头。他拥紧我说道:“不要伤心了。朕会另做一番安排!朕绝不会再容忍胤禩了。”我想起他已完成再废太子的工作了。他不再需要胤禩的力量了。尽管胤禩那样对我,但我还是惊慌起来。他明显感觉到了,声音带着怒意,说道:“你还替他担心?你的心里还向着他?”我不敢答言。他却强迫我看着他,说道:“你心里只能有朕!你只能喜欢朕!”我恍然想起胤禛曾说过相似的话,胤禩是少了一点他们的霸气。我低声说道:“请皇上不要为难他!这不能怪他!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也是我辜负了皇上!所以,我求皇上答应我几件事。”他望着我,我轻声说道:“从今儿起,我跟着皇上,服侍皇上!但请皇上不要再宠幸我了。”他的脸沉下来,随即又笑道:“你现在病着,朕不会宠幸你。”我知道他不会答应,但是拖一时是一时吧。我又说道:“皇上既然已把弘历记于胤禩名下,我恳请皇上不要更改我的出身,不要册封我。我不想像杨妃那样名垂青史。我还住绛雪轩,也请皇上把这儿划为禁地,不经我的准许,其他人不得进入。”他犹豫了一下说道:“绛雪轩的事儿,朕答应。可朕不想委屈你,不想委屈弘历。”我忍着头痛说道:“求皇上答应。”他只答道:“容朕想想。”我不再说话了。由着他扶我躺下,看我吃过粥,再看我入睡。 本来在胤祺那个别苑,我的心已经平静些了,但是他们又找到我,又把我逮了回来。见到胤禩时,又是那个样子。我那些压制的心火都发起来了,再加上现在时气不好,用病入沉叫稳莺敛晃r蛭抑患滴酰铀棺频难凵裎铱闯鑫业纳硖灞认胂竦难现亍f涫凳俏也坏貌患滴酰铱梢跃芫魏稳私耄醋柚共涣嘶实鄣慕挪健?滴醣纠聪虢惺淌楣捶涛遥晌也幌肓凼淌椤?滴醮戳撕煊穑凳秦缝靼押煊鹚透伊恕n抑坏媒邮芰恕?br /gt; 在这个“我”二十二岁时,一切皆如死灰。我想我这样凋零也好。至少我在最美丽的时候死去。至少我曾经爱过,曾经得到过,尽管现在失去了。后来康熙带来了弘旺和弘历。弘旺长大了很多。弘历也会说简单的词了。我搂着我的两个宝贝,心如潮涌。我的身体开始好转了。虽然在病榻上,我的生活重心从此变成了额娘。我教弘旺读书、写字、画画,陪弘历玩耍,虽然他是我的耻辱,但是我见到他时依旧喜欢,依旧疼爱。看着两个孩子一天天地长大,或许可以冲淡我的哀伤。 弘旺每天下午修习骑射,正巧康熙来看我。我抱着弘历一脸不高兴,说道“弘旺才六岁,现在练骑射早了些!”康熙笑道:“不早了。阿哥们比弘旺还早呢!”我说道:“弘旺不过是一个闲散宗室,皇上这样督促他,才高遭人忌!”康熙说道:“弘历身边总得有个兄弟照应着。”我急道:“皇上想干什么?弘历只是皇孙而已!”康熙笑道:“他是皇太孙!”我说道:“没有阿哥在就议立皇孙的说法。”康熙笑道:“明朝的洪武皇帝就立朱允炆为皇太孙!”我说道:“靖难之变,叔侄相残,还不够惨痛的?弘历可是有一大堆的叔叔伯伯!”康熙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朕在有生之年,会为弘历继位扫清一切障碍。”我无话可回,搂紧怀中的弘历。 万寿节的家宴,在康熙的命令下,我带着弘旺和弘历出席。我的出现引起震动。所有的阿哥俱是几月未见到我,都想从的仪态里判断我的心情。我在胤禩的队里看到了几个娇妍的侍妾,年纪都在十六七岁上下,我脸色苍白,强撑着带着淡淡地微笑,向太后行礼。太后笑道:“今年诗璇跟八阿哥坐吧,不能总是高人家一等啊!”我知道太后的好意,但这无疑在我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泼了滚油。我僵直地携着弘旺和弘历坐到胤禩身边。他没有看我,当着弘旺和众多的兄弟,左拥右抱,旁若无人,使我想起青楼里的花酒。福晋们的眼里全是兴灾乐祸。我忍着不去看她们的嘴脸。弘历倚在我的怀里,胆怯地望着他的“阿玛”。弘旺小脸紧绷着,偏过头不看他的阿玛。 今年是康熙的六旬万寿,各样办得很隆重,虽无缘千叟宴,但是从家宴也可以窥出一斑。我没心情关注这些,替弘历要了盘点心。弘时过来了。他长大了很多,那种阴沉的性格跟他老爸有得拼。我露出笑容说道:“长大了。”弘时说道:“八叔欺负八婶,等我长大了,一定保护好八婶。”胤祎跑过来把弘时推到一边,说道:“有我二十叔在,轮得到你!”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我笑不出来,点点头道:“谢谢二十阿哥!谢谢弘时。”弘旺走过去拉着弘时的手,说道:“三哥,我们去那边玩。” 胤禩如若无闻,揽过一个侍妾往她嘴里灌酒。她俏笑着一推,不料整杯酒都洒在我身上。蜜褐色的旗服湿了一大片。那个侍妾吓呆了,旁边的董鄂氏笑道:“哟!你还敢往八嫂身上倒酒!你是嫌命太长了吧?”胤禟瞪了一眼董鄂氏。我平静地站起来,把弘历交给教引嬷嬷,那个侍妾低声道:“福晋,奴婢昏了头!奴婢该死!”胤禩冷笑道:“要错也是我的错。得罪了!八福晋!”我不想让人看笑话,肃身行礼道:“打扰八爷雅兴了。我告退。还有,请爷管教一下,皇上的万寿节,不能说犯忌的词儿。”我款款地离开去换衣服。胤禟跟过来,说道:“你别怪八哥。自从……”我笑道:“表哥,我们难得见一面,不说那些好吗?”胤禟说道:“你和八哥就非得这样吗?你们就非得折磨完了自己再折磨对方?”我笑道:“我什么都没做啊!表哥可不能混赖!”胤禟说道:“你就是骂八哥一顿,甚至打八哥一顿,也比现在这样对他不理不睬强!你出走之后,八哥像疯了一样到处去找你……”我冷冷地打断胤禟的话,说道:“表哥不喜欢我了吗?”胤禟呆住了,我笑道:“如果表哥不喜欢我了,我也不必要听你这些话。如果表哥还喜欢我,就不要说这些无聊的话!”我走开,胤禟还在呆立。 从离开贝勒府后,我就一直哭不出来。我真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地哭一场,可是我的心总是酸酸的,痛得要命却一滴泪也流不下来。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胤祯过来了,说道:“你打算在宫里住一辈子吗?”我苦笑道:“我不想住在宫里,可你们非逼着我回来。”胤祯说道:“我们着急啊!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想我们怎么办?不得拼命去找你。你一个女人,孤身在外,受了欺负怎么办?”我打了寒噤,说道:“可你来晚了。”胤祯握紧拳头,说道:“这回我不会容忍他们!”我轻声说道:“你要争到大将军王,才有这个实力!现在别做傻事!”胤祯说道:“什么时候?”我答道:“康熙五十七年。”胤祯说道:“太久了!我等不了。”我笑道:“那你就去做。如果伤害了我,我就不理你。”胤祯忧伤地笑了,说道:“你在安慰我。你在劝阻我。诗璇!你放心!”我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我换过衣服回来,那个侍妾粉面惨淡,一直低垂着头。胤禩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他喝酒指节就会发白,喝得越多就会越白,现在他的指节几乎是青色的。他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啊!他有什么解不开的!是他不要我,是他囚禁我,是他逼我死,是他还是他!他现在却成了受害者。我深呼吸着, 天与多情(清穿) 第3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37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37部分阅读 尽量克制着伤痛。弘历晃晃地过来,说道:“四伯父!”他的手里多了一件玩具。真是父子天性!我惊慌地抱起弘历。以胤禛的精明,迟早会发现问题的,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抱着弘历匆匆离席。 五月康熙巡幸塞外,想叫我跟他同行。我拒绝了。我知道他回来的时候,胤禩会有危机。这是胤禩在康熙一朝最后一次,也是最大一次危机,躲过这一次,他也许会平静地当他的闲散宗室,否则他在康熙一朝必会一蹶不振。我在沉默中等待着,直到康熙返京的行文到了。果然康熙到达花峪沟的时日,就是良妃的忌日。 今天胤禩会到储秀宫给惠妃请安。即使胤禔魇镇诸皇子,胤禩的定省也从未间断过。我使红羽去请他过来。胤禩来了,就在帘外站下,冷冷地说道:“什么事?”又是几个月没见,他竟然如冷淡与不耐。我忍着心酸命人都退下。胤禩待人都走后,方冷笑道:“跟我在这里私相授受,你不怕皇阿玛吗?还是皇阿玛不能为人道?”我狂怒不已,随即压下了火气。这次是最后一次,如果他输了,就再无力回天了。我尽到我的心。我平了平气,说道:“我不会蠢到请你来嘲弄我。有句话告诉你,皇上回京的时候,你一定要到花峪沟恭迎圣驾。”胤禩冷笑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话我还是要说到的,就当我为这份爱情最后做一点事吧。我再压了压火,说道:“如果你打算去祭奠良妃,就写请安的奏折好了,千万不要送别的东西!”胤禩没说话。我长长地出了口气,说道:“我的话说完了。八阿哥请吧。”胤禩说道:“我还有话跟你说。”我说道:“不要说了。你我之间已无话可说。如果你认为伤得不够深,想骂我或者侮辱我,也请保持皇子的风度。‘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强极则辱,情深不寿’。当初我决定嫁你时,就知道会有今日,我本以为有二十二年,足够走过半生,用不着‘情深不寿’四个字。只可惜,我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早!请八阿哥一定按我刚才说的话做,这是我最后能为八阿哥做的事!请吧!” 我叫道:“红羽,送客!”红羽进来,胤禩说道:“滚出去!”红羽挡在胤禩面前,说道:“主子请八爷出去。”胤禩露出那股天子之势,压得红羽一窒。可红羽执行任务排在第一位,胤祺曾交代过见我如见他,红羽出招了。胤禩没想到红羽会武,本能地接招。红羽按下胤禩的手臂,说道:“八爷想全紫禁城都知道八爷擅闯绛雪轩,还跟一个奴婢动手吗?”胤禩甩开红羽,步履踉跄地走了。胤禩走好。尽管你这样,我还是爱你,但是我爱你不等于你可以践踏我。 康熙奉太后进入密云境内,就派拉锡带人护送我和弘历见他。名义上说他想念弘历,其实他是想念我。他对我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情。我不相信帝王的爱情,但是他确实做出对我的足够重视。当我在行辕见到康熙时,他正看书。他笑着抱起弘历,说道:“又长大了!长高也长壮实了。”弘历的小手环着康熙的脖子,叫道:“皇爷爷!”我很惊讶弘历的记忆力,怪不得他能兴起那么些文字狱!他有超强的记忆力,自然对那些典籍信手拈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玩起文字游戏易如反掌。康熙虽然不满意这个称呼,但对弘历能认得他高兴异常。 康熙抱着弘历坐在御座上,把朱笔塞到弘历的手上。弘历像模像样地拿着笔,一顿乱涂。我说道:“皇上,弘历现在练字还早。”康熙指着弘历说道:“弘历可不能像你额娘那样,练字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到现在还没有点成绩。”弘历似懂非懂地应“是”,康熙更加笑逐颜开。魏珠进来禀道:“八阿哥遣人送了折子和东西。”康熙说道:“宣。”我的心提起来,我明明叫你来请安,我明明叫你不要送东西。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两个太监把鸟笼放在地上磕头后,恭恭敬敬地呈上折子。康熙扫了一眼内容,说道:“这份孝亲做给谁看!”又指着那鸟笼说道:“打开!”我想阻止已来不及了。里面果然是两只奄奄一息的海东青,康熙暴怒拍案而起:“畜生!这个畜生!魏珠,宣随行的阿哥来!”弘历吓得哇一声哭起来。我赶快抱起弘历,退到后帐。 少顷阿哥们都到齐了,目光齐聚那两只海东青,都露出惊恐之色。海东青是满人的图腾,在满族萨满教神谕中,唱赞鹰神有〃遮雪盖地的金翅膀,怀抱两个银爪子,白天背着日头来,晚上驭着日头走〃,是人世间光明与黑暗的支配者。鹰神又是力量与威武的象征,海东青以高居在险处,非凡的飞翔能力,以小胜大的精神和高强的本领,急风骤雨练就了一双无比矫健的翅膀,日月岚光铸出了两只锐利的眼睛。奋飞九天而不知疲倦,高瞻远瞩而从不迷失方向,越是严寒风雪,越是无畏地百折不回地向前。满人以被比作海东青为骄傲,康熙作为满人,作为最高统治者,自然把自己奉为鹰神。现在却出现了两只待毙的海东青,怎能不引起可怕的联想! 康熙指着胤祉,说道:“拟旨。”胤祉提朱笔静听上谕。康熙说道:“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伊杀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胤礽放出,数载之内,极其郁闷。胤禩仍望遂其初念,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密行险j,谓朕年已老迈,岁月无多,及至不讳,伊曾为人所保,谁敢争执?遂自谓可保无虞矣。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胤祉的笔当地掉到了御案上。康熙喝道:“没有的东西!胤禛去写。”胤禛蹙眉提笔一挥而就。康熙说道:“胤祉去宣上谕。”胤禟说道:“皇阿玛此事尚未察实……”康熙喝道:“住口!你也跟着去宣谕!”康熙指着早已吓晕的那两个太监,吩咐道:“把这两个狗奴才剁碎了喂狗!” 康熙又恨声说道:“朕只怕日后必有行同狗彘的阿哥,仰赖其恩,为之兴兵构难,逼朕逊位,而立胤禩。若果如此,朕只有含笑而殁了!朕深为愤怒,特谕尔等众阿哥,你们当念朕之慈恩,遵朕之旨,始合子臣之理,不然,朕日后临终之时,必有将朕身置乾清宫,而你等执刀争夺!胤禩因不得立为皇太子,恨朕切骨。此人之险,实百倍于二阿哥!” 弘历吓得止住哭声,抽咽着抹眼泪。终于还是发生了。胤禩为什么不听我一句呢!你认为我滛贱,就不肯听我一言吗?我会害你吗?你该怎样渡过这段危机呢?胤祯不会再为你出头了,胤礻我不再像以前一样跟在八哥身后了,只剩伤心的胤禟,他浑身是铁能捻几颗钉?你身边强乱环伺,废太子的余党,胤禛的人马,最关键的是你的皇帝父亲。你怎么就不肯听我一言呢?你爱你的额娘,可是她死者长已矣,生者还要生存着!唉!是我多事了!我在你心里不过是贱人而已。我跟着痛什么啊? 第七十章 冰释 康熙这一气可不小,当即带着胤禛和胤祯自己回先骑马回宫。胤祺及其他位阿哥护送皇太后按原计划回京。我本想跟着大队人马前行。胤祯却又回来,宣了康熙召我的口谕。我只得上马跟胤祯追赶康熙。大队的侍卫都等着,康熙挥舞着马鞭不停地抽着树干。胤禛跪着苦求康熙息怒。胤祯也跪下了。既然他们都跪着,我也跪下吧。 康熙狂吼道:“朕的儿子竟然没一个孝顺的!胤禔魇镇诸位兄弟,胤礽都等不到朕万岁之后,一而再,再而三谋刺朕躬。又出来一个胤禩,敢公然骂朕老迈将死!你们呢!你们又好到哪里!”胤禛苦苦叩头,直认不是。胤祯虽然不忿,却也无话可答。康熙用马鞭指着我,说道:“还有你!现在遂了你的意了吧?朕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朕大行之后,胤禩就能放下一切,重新与你琴瑟和谐?别做梦了!他的j险不是你所能看穿的!傻女人,你竟然相信他会为你殉情?”我气得站起来,说道:“够了!皇上有气别往我们身上撒!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皇上难道就没有错?二阿哥骄横成性,是谁纵容的?大阿哥觊觎皇位,又是谁给他的机会?八阿哥夺嫡,又是把他逼上这条路的?是谁圈选了辛者库的宫女,把他带到这个世上的?皇上总指责我们的过错,却从不审视自己!除鳌拜时,索额图是本朝第一功臣;贪墨谋逆时,索额图是本朝第一罪人。话都被皇上说尽了!……” 我为什么这样生气?他发脾气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好难过啊!眼泪?我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我哇地一声哭出来,泪如泉涌,双手掩面,泪顺着指缝流出。我忍了一年多的泪,终于宣泄出来。胤祯扶住我,我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尽情地哭着。康熙的气劲儿过了。胤禛阴阴地望着十四。我依旧靠着十四的肩,直到哭累了,朦胧间胤祯抱我上马,一起回宫。 次日听说胤禩上折辩冤,康熙置之不理。胤禩至宫谢罪,康熙根本不见。胤禩跪了很久,直到康熙命人赶他回府。除夕家宴康熙都没准胤禩参加。如今我不为胤禩撑门面了,自然也不参加。正月二十九,康熙谕胤禩“行止卑污,凡应行走处俱懒惰不赴”,停本人及属官俸银俸米、执事人等银米。我赌气不理这回事儿。 直到一天红羽进来回道:“九爷求见主子。”我说道:“不见!”红羽说道:“奴婢本来挡的,九爷说这回非见主子不可。”我放下笔,说道:“他什么事儿?”红羽小心地说道:“听说八爷病倒了。”我的心一颤,仍然说道:“跟他说,八阿哥的病一定会好。况且,我不想听关于八阿哥任何消息。”红羽瞧了瞧我的脸色,说道:“九爷说,主子再不见八爷,就见不着了。”我的手开始抖了,胤禟该不是拿这件事吓唬我吧?既然与历史记载得一模一样,胤禩一定不会有事。我干嘛非要讨那份儿屈辱?可是他受了那么多打击,如果一心求死呢?不!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言败的!他怎么会求死呢? 胤禟已闯进来。红羽拦道:“九爷!九爷!”胤禟说道:“去见八哥一面吧。”我说道:“我又不贱,去听他骂我?自投罗网等他折磨我?”胤禟说道:“见八哥一面,权当了结。”我强笑道:“他说过不会给我休书!要了结也是他了结。我能了结吗?”胤禟说道:“诗璇,我不是说笑,也不是骗你!你再不见八哥,恐怕就见不到了。”我死死地捏着扶手,控制着紧张,说道:“你忘了我预言功能?八阿哥不是死在这个时候。”胤禟重重地一拍桌子,我从未见过胤禟发怒,他虽然很邪气,却是个十足绅士,从不对女人横眉立目。这回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他一把抓起我,说道:“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拖着我就往外走。 绛雪轩外的侍卫挡住胤禟,说道:“九爷,皇上有旨……”胤禟扬手就给了那个侍卫一记耳光,说道:“爷抗旨自然有皇阿玛治罪,什么时候轮到奴才多嘴了!”胤禟根本不管我怎么挣扎,把我丢到马背上,飞马就蹿出去。我狠狠地捶着他,说道:“你疯了!在大内骑马,不要命了!”他抱紧我,并不减速,一路冲出神武门,方向却不是贝勒府。胤禟一边打马一边告诉胤禩在畅春园的别苑内。 到了别苑,我真不想进。我好怕啊!我怕他真有事!我怕他的无情!我怕……我怕很多很多。胤禟不管,拖着我直往里走。我的样子很狼狈,穿着家常衣服,跟胤禟一路骑马来,脏兮兮像泥猴儿。头上的两把刷儿也略松,垂下几绺散发,被胤禟拖着一路小跑。奴才们都惊愕地望着我。门口乌雅氏,张氏、毛氏哭作一团,却不见那几个侍妾。乌雅氏领头迎上来,刚叫声九爷,一眼瞧见我,把剩下的话生生咽下去,抱着肩说道:“哟!我们家的嫡福晋肯回来了?等着给爷守孝?”我早就一肚子火,欺负侍书她也有份儿!我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说道:“还知道我是嫡福晋?想我剥了你的孝服吗?”乌雅氏掩着脸,不敢再言语。胤禟说道:“闲气一会儿再争!跟我进去瞧八哥。”我夺手不肯。胤禟拦腰把我抱起来,一脚踢开房门。无论是房外还是房里的人,都被胤禟的举动吓住了。我也震住了。他们爱新觉罗家,只有胤禟和胤禩是兄弟! 满屋都是药味。陪侍在胤禩身边的竟然是侍书。侍书一见我,扑通跪下,满脸是泪。胤禩躺在床上说道:“九弟来了?”声音嘶哑无力。又说道:“侍书,扶我起来。”他都无法自己起床!胤禟放下我,示意我过去。我胸口堵得难受,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每一步都有千斤重。当他看见我时,眼睛明亮起来,随即暗淡下来。他的脸色苍白,额上满是虚汗,喘息着说道:“九弟强迫你来的?”我无话可答,心却在绞痛。他从枕边拿起一封信,说道:“你要的。拿去吧。”侍书递给我,信封上写的是休书。我的心口痛得无复加,问道:“还有话吗?”他轻轻一摇头。我回身就走。胤禟急道:“八哥,我带诗璇回来,不是叫你干这个!”他说道:“这是我的家事。”胤禟说道:“既然是家事,单独谈一回好了!”叫侍书一同出去,重重把门关上。 我和胤禩也会相对无言!我们彼此沉默着。我若出去,胤禟必不答应,不如待到胤禟绝望为止。沉默了许久,胤禩说道:“你的东西,我都叫侍书打理了。你阿玛去世了,安亲王府不是久居之地,贝勒府所有的庄苑,你可以挑一处。总住在宫里不是常法儿,一旦你必须离宫时,也有个落脚的地方。”我忍着痛,尽量平静地说道:“这里的一切我都不要。如果这封信不是必须,我也不要。”胤禩说道:“别赌气了。我知道你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可你认为在大清王朝,你有这个机会吗?除了想得到你的,就是想伤害你的!”我冷笑道:“你又该归入哪一类呢?得到了我,又伤得我千疮百孔。现在来扮演救世主,是不是晚了点?不要搞得跟临终遗言似的,你不会死!我走了!谢谢你的照料!谢谢你还我自由!”我要离去了,为什么每一步都那么沉重呢?一如我进来之时! 一步,两步,三步,当我迈出第四步时,胤禩沉沉地说道:“诗璇!可以不走吗?”我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句话。我含泪笑道:“今天不走,明天呢?后天呢?在你眼中,我又算什么呢?你喜欢的时候,是你的小福晋;你生气的时候,不过是滛贱的女人罢了。”第五步,第六步,只差一步就可以打开门了。胤禩说道:“不要走。”他扶着床栏站起来,伸出手来,说道:“诗璇!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不要走。”他扶着胸口,鲜血喷出来。 我的泪涌出来,想也没想奔过去扶住他摇遥欲坠的身体。他把我抓在怀里,浑身都在发抖。他的泪滴下来,说道:“对不起!诗璇!我错了!是我没用!我不是个男人,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还拿这些来伤害你!因为我的过错,你受尽侮辱!因为我的过错,你忍辱负重!为守护我,守护我们的弘旺,你日日活在煎熬之中。我不能保护你,却来责怪你!对不起!诗璇!我受不了你在意四哥!你说过四哥会登上大位!你说的每一件事,都会真实地发生,我好怕啊!我怕失去你!我也会嫉妒啊!在我意气风发时,我都受不了他们看你的眼神!” 我掏出帕子,轻轻地擦拭他嘴角的血迹,流泪道:“不要说了。”他说道:“不!我要说!这些话在我心里滚了两年了。我每次见到你,都想跟你说。我快发疯了!我关你,我折磨你,只想你告诉我,你不在意四哥!我只要你说你其实是去杀四哥,碰见太子的人马发生了意外!我只想要你亲口告诉我。可你宁愿孤单地生活,你宁愿受虐待,都不肯来见我。我知道侍书去替你弄些可吃的东西,我知道她们找侍书的麻烦,这些都我都知道。我纵容这一切,因为我知道你的心地最善良,你一定不会容忍侍书受苦!我以为你会来求我。可是你没有!九弟大骂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眼里的痛,你却忍着,默然离开我。那个时候,我就想你回头看我一眼吧,只要一眼我就会告诉你,这些不是我真想做的。你步履蹒跚,却一直没有回头。” “可是当我发现你真的抛弃我,我知道我错了,我错得很厉害。你肯为我抛弃母仪天下,你肯为我咆哮朝堂,你肯为我以身挡箭,你又怎么会在意未来登位的四哥呢!如果你在意四哥会继位,你当初会选择嫁给四哥。我每天都出去找你,回来再把自己灌醉。醉了就不会痛,醉了就可以入睡,就可以再去找你。我们终于知道你的下落了!那时我曾发誓见到你,一定告诉你我的心里话。在五哥的别苑,我想对你说,我错了,跟我回家吧。可你向皇阿玛请旨革去你福晋封号,要我休弃你。你还要皇阿玛以谋逆大罪处死你!那一霎间,我的心被撕碎了。我赌气说了那些话。当我看见你晕倒时,我好悔啊!我多想过去抱住你!” “你一病几个月,孤独地待在绛雪轩里不见任何人。我知道你为了躲避皇阿玛的宠幸,不肯让自己好起来。你坚守着我们之间承诺,却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我痛得浑身发抖!我听说你要参加万寿节家宴,就向九弟借了几个歌姬,冒充我新纳的侍妾——你最讨厌我去别的女人那里!你为了帮我争帝位,忍着心痛打发我去那些女人那里,我都知道。我只想试探,你还在不在意我?可是你一点反应也没有,维持着仪态,带着拒我千里的疏离。我拼命地喝酒,掩饰着自己的心痛。这一别又是几个月,当你叫红羽请我过去时,我好怕啊!我怕你想清楚了再向我要休书。就是住在绛雪轩,也比永远失去你好。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告诉我即将发生的危机,想要帮我躲开灾难。那一刻我的喜悦难以言表,你在意我,我那样伤害你,你还是要帮我。我跟你说,我有话对你说,我想告诉你,我错了。我想求你原谅我。我要向你保证,即使赔上性命,我也要保护你,再不会容许皇阿玛伤害你!你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早已泪雨滂沱,伏在他的怀里,说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你就以为你有尊严,我就不能有尊严?我这两年心里时时痛得要命,却一直哭不出来,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我讨厌你!我恨你!”胤禩紧紧地抱着我,哽咽着说道:“你要怎么样都行!只要不离开我,你要我怎么赎罪都行。”我恨恨地问道:“我叫你只上请安的折子,什么东西都不用送,为什么不听我的?因为是我说,你故意这么干!”胤禩说道:“我没有。我只上了请安的折子,没呈任何东西。直到三哥和九弟带来上谕时,我才知道我被人算计了。”我恐惧地抓紧他的衣襟,说道:“查出来是谁干的?”他摇头叹道:“那两个奴才都被皇阿玛杖毙了,我想察也无从下手。” 胤禩忽然掩住嘴,我忙拿帕子接住。他一口一口地往外吐酸水,把整个帕子都打湿了。我赶快跑过去,倒了杯茶服侍他漱了口。他握住我的手,说道:“叫奴才来做。”我含泪道:“我是你的妻子。”他蓦然地握紧我的手,说道:“能再说一遍吗?”我轻声说道:“我是你的福晋。”他指着地上的休书,我拣起来交给他,他撕了个粉碎。我忍着泪笑道:“八贤王还很孩子气。”他也笑了,低下头轻轻触了触了我的唇,就像在绛雪轩他第一次吻我,小心翼翼地撬开我的牙关,吻得深情款款,吻得我透不过气来。当他喘息着放开我时,我看见了胤禟。我羞得抬不起头来。 胤禟笑道:“心病还得心药医。八嫂,该备谢媒酒了吧?”胤禩笑道:“等我好起来。现在我的福晋只能给我做饭吃。”胤禟气道:“卸磨杀驴!”我轻笑道:“表哥说自己是驴吗?”胤禟无语了。胤禩说道:“如果老十在这儿,一定会笑得起不来。”胤禟说道:“有八嫂在这儿陪八哥,我就放心了。改天我再来。”我送胤禟出来,胤禟说道:“误会早解释清楚,何至于如此?”我说道:“他不解释,我为什么要理他?”胤禟轻轻一叹,说道:“可这样害了十四弟!”我不敢看他。他叹息着走了。 我去梳洗,一会儿小丫头狂奔过来,喘吁吁地说道:“爷找福晋!爷都急了!”我散着头发,急急地过来。胤禩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说道:“不要离开我。”我嗐了一声,说道:“表哥带我一路骑马来的,都快像泥塘里出来的,就去收拾一下。别胡思乱想。我都答应你了,一定不会走。”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随意地问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五阿哥做得很隐密!”他说道:“刚开始,我们都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你。城内城外了无踪迹。我们明知道你不可能去常明家,还在他家翻了底朝天。还是九弟想起,你既然什么都没带,一定会向我们兄弟中谁求助。我们开始怀疑十三弟,可十三弟为找你都瘦得脱相了,病倒了还到处去找你。我们又怀疑四哥,四哥也在找你。你没有向四哥、九弟、十弟、十三弟求助,十四弟远在热河,那么就只有三哥、五哥、十五弟、十六弟了。可是他们都没有异常举动,直到皇阿玛回来,我们还是一筹莫展。再废太子之后,皇阿玛腾出手来,亲自寻找你。当我们知道皇阿玛怎么查找你时,都捶胸顿足唾骂自己蠢。”我愕然道:“皇上怎么找我的?”他轻叹道:“皇阿玛派人查我们中间,谁的心腹侍卫不在身边。” 我一脸暴汗,康熙真不是一般的强!他的某个儿子帮助我藏起来,必然派其心腹侍卫保护我的安全,如此一来,我被抓到只是时间的问题。胤禩继续说道:“这么一查,五哥的四个心腹侍卫不在身边。这四个人跟着五哥远征过准噶尔,从来不会离开五哥左右。皇阿玛也不太相信五哥能干出来,只命人监视恒亲王府。那天五哥突然微服出城。本来我们不会聚齐的,但五哥太谨慎了,四处游荡,似乎察看是否有跟踪,给我们跟上的时间。我们都是跟踪五哥而至的。但我们都不敢擅闯,最后皇阿玛来了,我们才敢进去。别苑就两进,没见你人,五哥也一口咬定,这里是他静修之所。四哥信手拿起了针线筐里的白绢,却见上面绣着柳体的《雁邱词》。”他握紧我的手,说道:“看到《雁邱词》,我都快痛死了。你心里的人仍旧是我。你为了我不得不活在这个世上,我不能保护你,却误会你、折磨你、逼你离开我。我下决心,如果见到你,我一定承认我错了,我要求你原谅我。可你不肯原谅我。你宁愿死都不愿意原谅我!”我不忍再说他了。他一定狠狠地折磨着自己,不然他的身体不会那么差。我握住他的手,他枕着我的膝头,慢慢地睡着了。 心火虽褪,但经过这一番折腾,胤禩病重了。太医来看过说胤禩是伤寒中最重的厥阴症。胤禩不是热极便是寒极,太医说这就是厥热往复表现。厥是指四肢寒冷,甚而至于肘膝,一般地说,阳复则厥退而发热,病可逐渐向愈,邪盛则四肢厥冷,易于出现亡阳危候。我白天黑夜都陪在他身边,亲自做每件事。他很高兴,也很感动。但是他的心病只解了一半。他更多地是对帝位的绝望。他永远无法站在最高处了。不管是现在他的皇帝父亲,还是未来的新君,都会从他身边夺走我。他很了解他的兄弟们,无论是他的四哥,还是他的十四弟,一旦掌权第一件事就是占有我。他不愿意我再为他牺牲了。他的父亲不能明目张胆地占有我,而且出于多种原因,他的皇帝父亲很纵容我,但是他的亲兄弟不同,在满人的观念里,兄弟互相夺占妻妾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太宗皇帝的三个贵妃都是从蒙古人手中抢来的。世祖皇帝的千古爱情神话,是抢占他的弟弟博果尔的嫡福晋。而今中国人已经习惯了大清王朝统治,这种抢占也少了许多顾忌。我无力解开他这个心结。 康熙因为我回到胤禩身边大发雷霆,虽远在热河仍然派拉锡驰至别苑接我回宫。我拒绝了。为了吓唬康熙,我不见拉锡,请他上奏康熙伤寒传染,即使胤禩病愈后,我也得过了隔离期才算安全。拉锡不得已,回去复旨。康熙忍下了,但他怎么会不出这口气呢? 这天我给胤禩讲《天鹅湖》的故事。我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讲道:“兰妮公主流着眼泪对大家说:‘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一点赶到王宫,王子就不会被妖女欺骗,害得大家永远不能恢复人形。’伤心的兰妮公主拔出短剑来,就往自己的胸口刺去。王子及时赶到,夺下她手中的剑,兰妮公主挣扎着,说道:‘让我死,我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还不如死了好。’王子抱着兰妮公主,安慰道:‘天下无难事,我一定杀死那个可恶的巫师,为你解开魔咒。请相信我,’兰妮公主哭泣着说道:‘没有用的,如果巫师罗特巴死了,魔咒反而解不开。’忽然森林深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巫师罗特巴化成猫头鹰向王子扑过,用他尖锐的嘴攻向王子的腿部,齐格夫王子马上拔出剑来,向巫师砍去,一剑刺穿猫头鹰的咽喉。猫头鹰从天空中跌下来,恢复成巫师的原形,倒在地上死了。王子回头望着兰妮公主。侍女们都哭道:‘糟了,我们真的永远无法恢复人形了。’……” 外面的丫头道:“两位王爷请进。”胤祉神情尴尬地进来,胤禛依旧面色冷峻。胤禩要起来给两兄长行礼,胤祉说道:“八弟病重,这套虚礼就免了。”丫头进来奉茶,胤禩说道:“两位哥哥多会儿来的?这些奴才也不传报,怠慢了两位哥哥。”胤祉说道:“兄弟之间,好说,好说。其实我们在齐格夫王子遇见兰妮公主时就来了。八弟请勿见怪。”胤禩又开始发冷了,我赶紧把狐裘给他围上。胤禩笑道:“三哥和四哥怎么不进来?”胤祉看胤禛没有说话的意思,咳了一声说道:“我和老四想听这个故事,又担心进来八弟妹就不讲了。”胤禩握住我的手,说道:“把这个故事讲完吧。”我沉着脸说道:“两位和硕亲王必是奉旨而来?请先宣诏。”胤祉一愕,然后对胤禛说道:“老四说吧。事儿也是你定下来的。”胤禛冰冷地对胤禩说道:“上谕。”这回胤禩必须起来了。我按下胤禩然后说道:“皇上因为要去畅春园,胤禩在别苑拦住了去路,命胤禩移回家中?”胤祉呆了一下,说道:“怎么可能?这是皇阿玛口谕,八弟的人再多也不可能提前知道啊!”我冷笑道:“诚亲王是不是人情太薄如纸了?皇上这道口谕,没想过胤禩有事怎么办?”胤祉低下头。胤禛说道:“皇阿玛……”我毫不客气地打断胤禛,说道“行了!雍亲王,主意是你出的,揣摩皇上的心意达到登峰造极了!你……”胤禩说道:“诗璇,执行皇阿玛的旨意。”他面白如纸,我很心疼。我站起来说道:“我们收拾一下,今天就走。两位王爷请吧。”胤祉说道:“八弟妹,非得……皇祖母七旬圣寿时,我们兄弟还并肩作战。那会儿大家多高兴啊!” 康熙四十九年的圣寿节,虽然过去了这么久,那个寒冷的夜晚仿佛就在昨天,我尖叫了一声,胤禛把我接入怀中,低声说道:“都过去了!”我的泪涌出来,胤禩无力地望着我,望着把我拥在怀中的胤禛。胤祉则呆呆地说道:“我好像明白使用紫金朱果的原因了。”我从胤禛的怀里挣脱出来,狠狠地说道:“诚亲王不要误会!”胤禩扶着床栏慢慢站起来,我赶快扶住他说道:“怎么起来了!收拾好了我们才走呢!”胤禩轻轻抚着我的面颊,说道:“我要站起来!为了我的小诗璇,我不会再倒下了。”我忍着泪含笑答应着。他拥着我,我靠着他,我们都没注意胤祉和胤禛什么时候走的。 第七十一章 薨逝 我们回到阔别已久的贝勒府,胤禩的身体很快好起来,简直日行千里。府里边的女人们又开始讨好侍书了。几个殴打过她的丫头媳妇都去找侍书负荆请罪。侍书很轻易地原谅了她们,我却不答应。我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饶人。胤禩养他的病,我开始整顿家务。我把那些欺负过侍书的人,都打了个半死,然后全部发到正蓝旗下的庄子里!如果我像康熙那样有权,杖毙十几个奴才跟玩儿似的,我也要杖毙她们。世上最可恶的不是敌人,而是身边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我罚了家里那帮女人顶着磁盆,跪着瓦片,昏倒一个放过一个。我把整个贝勒府搞得鸡飞狗跳的,心里的气才算略出了些。胤禩就看着我闹腾,一点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十天后,魏珠来了。一进门问我缺些什么,我说什么也不缺。魏珠闷闷地站了许久,方说道:“主子能不能进宫瞧瞧小爷们?”我答道:“八爷病得很重,我担心弘旺和弘历染病,暂时不进宫瞧他们了。”魏珠说道:“小爷想额娘直哭,主子还是去瞧瞧吧。奴才问过太医了,八爷得的这个就是外感风寒之邪,不会传染。”我一拍桌子,说道:“就算你是御前太监总管,也轮不着你教训我。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魏珠面有难色,说道:“主子,奴才是好意。拉大人和奴才一块儿来的。拉大人怕主子就闹起来,才没进来。当年李总管跟八爷说过,就是抬也得抬走主子,这会儿八爷病还没好。如果主子为这个闹起来,八爷的病又该重了。”我沉着脸对魏珠说道:“你是威胁我?”魏珠跪下道:“奴才不敢!奴才来的时候,皇上叮嘱过,是请主子进宫,千万别把主子惹急了。”我颓然坐下,然后进房去更衣。 胤禩说道:“不要去。”我微笑道:“我替你找皇上理论去。”胤禩拥住我,说道:“我去见皇阿玛。我不想你离开我。”我说道:“我去去就回。最迟宫中下钥匙之前就会回来。”胤禩苦笑道:“皇阿玛在畅春园,你到那儿都是下钥匙的时候了。”我捧着他的脸,说道:“不管多晚,我今天都回来。”胤禩像个孩子似的点了点头。 我换了马弁装,魏珠张口结舌道:“主子这是做什么啊?”我叹道:“快去快回!”出来就见拉锡等在府门前,他替我拉住马,我翻身上马。一路飞驰至畅春园,我丢下马鞭,直入清溪书屋。康熙闭目养神,我就闯进去了。魏珠拦也来不及了。康熙望着我说道:“来得很快!”他端起茶杯,小饮一口,然后一直望着我。我站着等他雷霆之怒。可等了半日,他还沉默着。 我跪下了。康熙问道:“怎么了?”我不敢看他,只低声说道:“我答应皇上的事情没有做到特向皇上请罪。但是我不能不管胤禩。他病得很重!我不想他因此离开人世。求皇上准许……”他把手里的茶碗重重掷在地上,说道:“朕不准!”他走到我身边,把我逮在怀里,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哪儿都不能去!今夜在这儿侍寝。”我的泪流下来,刚叫了一声:“皇上……”他就捉住我的唇,吻了下来。待他喘息着松开时,我哭道:“如果这样,胤禩会死的。我不想害死他。”他不听,动手解我的衣服。我绝望了,咬向自己的舌头。一股钝痛,我的头轰地一下,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康熙停下手,拂去我嘴角的血迹,仍然拥着我,说道:“朕还不够宠着你吗?从你回绛雪轩那天起,因为你不愿意,朕从未宠幸过你。朕对你还不好吗?他那么对你,你却还认为他那么好?”我哽咽着说道:“他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康熙说道:“朕一步错,步步错。”我燃起希望,可他的话又把我打入谷底,“你怀上弘历时,朕就该把你名份定下来。可现在,不但朕饱尝相思之苦,还把老四、十四搞得水火不容了,把老五也搅进来了。”我仰起头说道:“不干五阿哥的事!五阿哥……”他冷笑道:“真的不干他的事吗?他的红羽怎么跟了你?他怎么把四个最心腹的侍卫派给你?胤祺从小到大一直性情温和,从不发脾气或打骂兄弟,却为了你平生第一次发火。还有他的玉佩……”这个他都知道,我在他的怀里蜷成团。他冷冷说道:“朕竟然相信了你的承诺,朕竟然以为你会因为胤禩抛弃你而改变心意。到头来你竟然敢当着朕的面嚼舌自尽!好了!朕不宠幸你。但朕也不准你离开朕身边!你给朕好好活着!” 我低头道:“皇上,我今天一定要回贝勒府。”康熙说道:“得寸进尺。”我刚想说话,康熙抚着我的面颊,说道:“这是朕的底线。你给朕那段快乐的日子,你也给了朕弘历。所以朕可以暂时不做你不愿意的事。但是不等于朕把你还给他。你还是朕的。朕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朕想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我垂头下头。康熙叫人送我回太朴轩。 我抱着膝头一夜未眠,次日便有些头重身轻了。我又困守在太朴轩中。康熙命人每天给我送来关于胤禩情形的书札。看这书札的格式,我猜想是密札,一定是监视胤禩的人呈给康熙的。但是这种密札内容详尽,事无巨细,使我能全面知晓胤禩的情况。我暗暗叹息着。这就是康熙对我的喜爱?胤禩的身体好起来了。他没有因为我又被康熙拘禁起来而颓废,相反他一天一天地康复起来。 康熙听说胤禩病愈了,下了道手谕给他,问他想要些什么,其中一句是“朕此处无物不有,但不知与尔相宜否,故不敢送去。”胤禩在宫门内跪求免用“不敢”二字。康熙不但不见他,还责备了他一番,说他用心于无用之地,于无事中另生事端。胤禩刹羽而归,唯一一点补偿就是康熙把革去的银米俸禄都被支给他了。这些对于他来说仅仅是小钱。气得我把密札摔在地上!康熙作为天下最大的皇父,他居然写上“不敢”二字,摆明是给胤禩难看,让朝臣们明白他还没有原谅胤禩。 密札上写胤禩死心了。他对大位彻底绝望了。虽然他保持着八贤王的朴实、正气,但是他不再把这些当作生活的必须了,更像是一种因为他是皇子,而保持的一种风度。这种经历沧海而展示出来的坚忍与沉稳却被一些朝臣赞之又赞。佟国维、李光第、阿灵阿、鄂伦岱仍然对胤禩赞不绝口,可谓百折不回。这使康熙更加恼恨胤禩。密札里还写着胤禩在筹划一件大事,但迄今为止没有查清胤禩到底干了什么。我从上面也没有分析出来胤禩会干什么。 我托着腮,绞尽脑汁地想着胤禩的想法。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我从来都不知道胤禩的想法。我知道他喜爱的食物,他喜欢的颜色,他喜欢的物件,却从来不知道他想什么!他对着我总是宽容,总是呵护,除了那次吵架,他从来不做任何我不愿意的事情。可我不知道他在包容我之下,又筹划什么,思考什么。我郁闷起来。 在康熙的打击下,“八爷党”名存实亡,虽然胤禩仍然在诸皇子中呼声较高,再也形不成康熙四十七年那种声势浩大的保奏太子的局面。 天与多情(清穿) 第3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38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38部分阅读 有人敢再向康熙提保举胤禩当太子,唯恐被康熙定义为乱臣贼子。胤禩也把原来八爷党的力量都转到胤祯门下了,胤祯的声势更盛了。我理解胤禩的感觉,也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他不想让他的四哥登上帝位,他唯一能扶起来的兄弟就是十四了。可是我更觉得无论是胤禩还是胤祯,都是一种无奈的挣扎!如果历史不可改变,他们不过蛛网上的蝴蝶;如果历史可以改变,康熙最瞩意的帝位人选,竟然是他们谁也想不到的人!尽管我很怀疑康熙是心血来潮。 康熙病了。可能因为年纪的缘故,他这次病得不轻,头总在痛,而且脚也肿了。他接我回绛雪轩。回到绛雪轩胤禟竟然是第一个上门的。他进门就问:“你和八哥的误会不是说明白了吗?怎么还住在宫里?”我没有办法回答他,唯有叹气罢了。胤禟说道:“你和八哥怎么一个表情?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你这些年住在贝勒府的时候反不及住在宫里的时候多。南苑、畅春园、绛雪轩轮着住,你觉得这样对吗?”我苦笑道:“表哥只责备我,不责备皇上,也不责备胤禩吗?”胤禟呆了呆,然后说道:“你怎么只称皇阿玛为皇上呢?”我轻轻叹息着说道:“称皇上也没有不对之处。” 胤禟走后,太监来宣我到乾清宫。进了东暖阁,康熙病恹恹地靠在床上,我肃了肃站在他面前。他命我坐到他身边,说道:“朕不在畅春园的日子,你总是面色好好的。”我低头不语。他说道:“朕这回病了,怕不久于人世了。”我只好说道:“皇上不会有事的。”康熙说道:“但是朕怕没有时间准备了。朕很担心弘历!”我说道:“皇上是……这怎么可能呢!且不说名份摆在那里,阿哥们哪一位不是人中龙凤?哪一位不是心机深沉?皇上为大清江山着想,也不能立幼主啊!靖难之变,多少头颅落地!少年天子的苦处,皇上还没有尝够吗!皇上这是爱他还是害他?况且儿孙自有儿孙福。皇上怎么会看不开呢?皇上不会为了正名,而沾染自己的骨肉的鲜血吧?”他笑道:“你变了。你不再说历史是人创造的,也是人改变的了。你不再是那个嚣张的小女孩儿了。”是啊!那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所欲为,是因为我是骄傲的小公主,而现在我却疲惫地应对于他们父子兄弟之间,满身的伤痛,满心的伤口。 想是康熙看出来了,轻轻抬起我的下颔,说道:“小丫头!在这大清王朝,你已经是过得最好的女人了。从朕见到你那天起到现在,你的所作所为,随便拎出一件就够朕杀你一百回了。朕为了不让你走绝路,退让了多少?你自己算算。还这样不知足!”我垂着头,小声说道:“皇上那样做,比我死还难受。”康熙轻笑道:“可惜你不能死!朕不准你死!你是朕的最宠爱的女人。乖一点吧!配得上朕的宠爱。”我想不出话来跟他理论!权力啊!这就是皇权! 这时,魏珠进来禀道:“启禀皇上,太后病重!”康熙忙起身,魏珠跪下服侍他穿鞋。我也着急,但不敢说。康熙望了我一眼,说道:“跟朕去。然后留在慈宁宫侍候太后。”我马上答应了。 太后病得很重,一见我十分高兴,拉着我的手,说道:“这孩子!住在绛雪轩,就是不来看皇祖母。”我暗暗伤心,勉强笑道:“我怕皇祖母说我搜刮东西!”太后笑道:“我的东西在你出嫁的时候都赏你了。剩下的都是诗璇看不上眼的。”这时胤祺进来了,面容憔悴,向太后和康熙行过后,垂手侍立于一旁。太后对胤祺说道:“你这些日子日夜陪侍在我身边,才小睡一会儿,怎么又来了?”胤祺答道:“孙儿不累!”康熙吩咐给他在慈宁宫外搭建帐篷陪侍太后。太后虽然阻止,但康熙坚持,她也就罢了。我和富察氏陪侍太后,康熙在慈宁宫外或处理政事或请安问禀或侍汤奉药。可太后的病却一天重似一天。 这日,我正出来打点为太后熬制汤粥,却远远地见到胤禩。我的心咚咚地跳着,生怕自己看错了。真的是胤禩!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快步向胤禩奔过去!胤禩也看见我了!魏珠在却拦下了胤禩,说道:“不是奴才驳八爷的面子,皇上有话儿。”胤禩焦急地说道:“我才听说皇祖母病重,情形怎么样了?”魏珠说道:“皇上这身子也不好,都病了两个月了。从太后佛爷生病起,又一直亲自奉汤奉药。还请八爷体谅则个。”胤禩垂下头。我过来板起脸说道:“八阿哥给太后老佛爷磕个头就走,惹不出什么事儿来!你不去通传,竟敢私自阻拦阿哥,想怎么着?”魏珠跪下说道:“奴才当不起主子这话。但是皇上有话儿,奴才是遵旨行事。”胤禩拉住我的手,魏珠想拦也来不及了。 我跟着胤禩一气儿跑了很远。胤禩捧起我的脸,说道:“你看你!单薄的风儿都吹得走!”我不敢再像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只是急着说道:“我只是在宫里住着。我没有被皇上……我,皇上没有……”我说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我没资格向他说这种话!他不会相信我! 胤禩轻轻抚着我的面颊,说道:“我知道!你一定躲得很辛苦!”我含着泪说道:“胤禩,我好怕!”胤禩把我抱在怀里,我吓了一跳,康熙会找他的麻烦的。我不得已想推开他,却听胤禩低声说道:“想办法请皇祖母宣我晋见。不论我说什么,你都要拒绝。”我呆呆地仰起头,他微笑道:“怎么了?我的小福晋!不认识你的夫君了?”他仿佛刚才没说过任何话。魏珠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低声说道:“主子祖宗!不是奴才怎么着!皇上知道,八爷又没好果子吃了!主子也该为八爷想想啊!”我一百个不情愿地离开胤禩的怀抱,一步三回头地走回慈宁宫。 胤禩要我想办法让太后宣召,又要否决他说的话,我该怎么实现这个两难呢?迎头见到胤祺,我向他行礼。胤祺说道:“跟八弟又闹别扭了?”我低头说道:“没有。”胤祺说道:“那为什么住了畅春园,又住紫禁城?”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轻轻一叹,说道:“你呀!总让人不省心!这叫我怎么放得下心来?一会儿我请皇祖母宣八弟进来,你们在皇祖母面前和好吧。”说着胤祺进去。望着胤祺的背影,我一阵阵感动! 太后宣胤禩的懿旨来了。胤禩快步走进来,向太后行礼。请安问好后,太后笑道:“不是我宣你,也不来看我。是怕我们家诗璇又不理你吧?”胤禩说道:“回皇祖母的话儿,孙儿确实怕诗璇不再理孙儿了。孙儿想请皇祖母下懿旨命诗璇带弘旺和弘历跟孙儿回府。”康熙冷冷地盯着胤禩,正想说话,太后笑道:“这丫头总惹麻烦,竟然敢干出休夫的事情!是该叫诗璇回去,你好好管教管教!诗璇,快跟胤禩回府吧。只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着你了!”我本不想按胤禩的意思反驳,但太后提到再也见不到我了。我又伤心起来。这宫里太后对我最好,宜妃还是“我”的姑姑都把我论斤论两来称量,从来只有太后真心为我打算。我忍着泪,跪下说道:“皇祖母说哪里的话,诗璇不走。一直住到皇祖母病好,再把皇祖母历年的存货一扫而空。”太后笑道:“我不过是挨日子罢了。你要想着我那些东西,现在皇祖母就做主都赐给你。”我摇头哭道:“不!我等皇祖母病好,再去搬东西!我要皇祖母看着心痛!”太后笑道:“好!等我病好,你再搬东西!你看你,还像个孩子,弘历都比你举止得体。弘旺虽憨顽,每次也都规规矩矩的。”我握着太后的手,泪水不停地流。太后笑道:“离我的七十圣寿都过了七年了!从那个圣寿节,诗璇就跟皇祖母疏远了,再不是那个快乐的诗璇了。” 我发抖起来,康熙四十九年圣寿节!那个我永远也忘不了的日子,那个日子比胤禩失去大位,比胤禩重病,比我在胤禛那里失贞,还要叫我永远忘怀,我无法摆脱那种伤痛。在我心中,这种失去尊严,失去骄傲,远比死去,远比失去身外之物痛苦得多!康熙对我的回答很满意,笑道:“诗璇长大了。她不能总是那个胡闹的小格格吧。”太后笑道:“可我怎么看着诗璇一点也变呢!还是那个小可人儿!”我勉强说道:“皇祖母称赞得我不好意思了。”太后轻轻一叹,说道:“我多想再看一场那次圣寿节的表演啊!可惜我那些孙儿,再聚不齐了。”康熙说道:“皇额娘,不去想他们了。他们这些东西没一个能让朕省心的。”太后握着康熙的手说道:“皇上,怎么着都是一家人啊!他们是皇上的儿子!我大清天家是最仁孝的。父子没有隔夜的仇。诗璇说呢?”我泪流满面地说道:“是!皇祖母!” 太后喘息着,说道:“能再给皇祖母表演一次双节棍吗?再给皇祖母唱一次《长恨歌》吧!再和阿哥们表演一次《精忠报国》,让我死而无憾!”我大哭道:“皇祖母不会死!请皇祖母略等等。我这就请阿哥们来!”太后眼睛亮起来,说道:“可以吗?他们可以齐心协力吗?”我哽咽着说道:“皇祖母,他们从来都是齐心协力的。他们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他们身上流淌的是英雄之血。他们或有这样那样缺点,但是他们都是天之骄子!” 阿哥们都来了。派去宣他们来的太监早就说明缘故,他们的装备也都带来了。他们竟然都没有扔,而且保存的一如当年完好。胤祯那回中箭军服被我划破了,上面用红丝线织补过。胤禩的是侍书补的,我在那一回意外发现的。我一边哭,一边重复当年的细节。我再也说不下去了,伏在胤禩的怀里,不停地流泪。胤祯坚强地站出来,交待那几个环节,他们虽然面色凝重,但每一个人都记忆犹新。只是胤禛说道:“十三弟得了鹤膝风,现在行动不便。”胤祥垂下头。那个“精于骑射,发必命中,驰骤如飞”的胤祥已一去不复返了。胤礼出列说道:“我替十三哥上。”我忽然意识到胤礼不再是那个孩子了。他生于康熙三十六年,已经整整二十岁了。果毅亲王允礼!我该对你有所防备了。胤祥被康熙压得只剩活着了,另一位支持世宗宪皇帝的皇子就是你胤礼,未来的果毅亲王! 太后被抬到慈宁宫正殿,康熙脚部浮肿,走路很勉强,陪侍在太后身边。我擦去眼泪,略点了胭脂,穿着那身白衣,和胤祉、胤禛、胤祺、胤祯站在太后面前。太后笑道:“好啊!你们还能行吗?别伤着自己!”我们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棍舞如风,仿佛就在昨日。我本不想再玩一次那种尴尬游戏,但胤祯坚持不肯。当我站在胤禛和胤祺的胳膊上时,我知道胤禩再也不可能那样接我下来了。这回接我下来的是胤祯。他的脸上现出坚毅和冷峻,也许他和他的四哥本就是一种人。当弹唱《长恨歌》时,太后晕厥过去。太医一顿忙乱,才把太后救醒。我们都想退下,太后却说道:“我一定要看过《精忠报国》再走。我要看见你们兄弟戮力同心!”阿哥们都哭了。 我们都换了衣服,胤礼顶替了胤祥的位子,整齐地列队出现在太后面前。胤祯坚毅的声音带着哽咽,说道:“皇三子诚亲王胤祉,皇四子雍亲王胤禛、皇五子恒亲王胤祺、皇七子淳郡王胤祐、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禩、皇九子固山贝子胤禟、皇十子敦郡王胤礻我、皇十二子多罗贝勒胤祹、皇十四子固山贝子胤祯、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皇十七子胤礼,恭祝仁宪皇太后,身体康健,仙寿恒昌!” 当《精忠报国》的乐曲响起时,阿哥们都流着泪,拨出龙骑士之剑,太后笑道:“好!好!很好!”又要晕厥过去。阿哥们都流着泪跪下。太后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胤禩,说道:“带着弘旺和弘历跟胤禩回家吧。”我和胤禩都叩头答应。又拉过胤祺,说道:“好好照顾自己。皇祖母要走了。”又要盍上眼睛,康熙跪下叫道:“皇额娘,朕在此。”太后已不能再言,凝望着康熙,含笑而逝。康熙号恸欲绝。阿哥们都泪流满面,伏跪在地。我伏在胤禩身上,哭得哽咽难抬。胤禩的眼里也是泪,却忍着没有落下来。阿哥们都把身上的红色奥地利军服脱下来,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 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丙戌,孝惠章皇后薨,上服衰割辫,移居别宫。 第七十二章 大计 太后的灵柩停在慈宁宫。后宫由宜妃和德妃率领,福晋由三阿哥福晋率领。我们都换了孝服,为太后举哀。漫天的白幡,送走这个不幸的女人。康熙为太后定的谥号是“孝惠仁宪端懿慈淑顺天翼圣章皇后”,这“天”和“圣”二字顺治皇帝百般都没能为董鄂妃争到,如今用在了太后这里。清代谥法,皇后谥号的最后四字为“x天x圣”,“天”代表先帝,“圣”代表嗣帝,表示该皇后与先帝和嗣帝的关系。可人死如灯灭,有“天”、“圣”二字又能如何呢!就能改变她一生孤寂!九福晋董鄂氏在那里干号,一滴眼泪也没有。四福晋没有那样夸张,不住地用帕子擦眼睛。我默默流泪想着与太后的初见,想着她为我的幸福所作的筹划,想着她这个慈和的祖母,想着她为我们做的一切。 魏珠带来康熙宣我的口谕,我在一片愕然的目光中,跟着魏珠到康熙的居丧之所。康熙由于悲痛过度,使他身体状况更差了。行礼毕,康熙示意魏珠下去,说道:“过来行蓝批。”我呆呆地望着康熙,康熙蹙眉道:“朕的话没见吗?”我讷讷地说道:“皇上是命我批折子吗?”康熙说道:“朕说,你写。”太后大丧期间,皇帝不用朱批改行蓝批。看着那一撂的折子,我坐下,醮着蓝色的颜料,静听康熙的旨意。他说我写,件件都是机密。胤禩的动向、胤礽的监视,策妄阿拉布坦的马蚤扰,哈萨克的异动,件件都令人心惊!将军额伦特、侍卫阿齐图戍青海,情势很不妙,西北之战迫在眉睫了。我记得有个侍卫叫色楞与策凌敦多布一战,全军覆没,但是时间记不清了。我正凝神静想,康熙说道:“怎么不写了?”我又忙奋笔疾书,然后把折子交给康熙一一过目。康熙仔细阅过之后,叫魏珠进来,命把这些折子发下去。 我也要跟着魏珠告退。康熙说道:“站住。”我立住脚步,等着康熙的教训。康熙说道:“太后遗命你跟胤禩回贝勒府,你打算怎么办?”我想起胤禩的嘱咐,嚅嚅地说道:“我听皇上的安排。”我好不情愿啊!康熙笑道:“好。”我悔啊!我都快悔死了!康熙方说道:“既然太后留下话儿,你就带弘旺和弘历去住两天。待太后大丧过后再回来。”我忍住狂喜立刻点头。康熙又说道:“有些话不会要朕吩咐你吧?”我低声答道:“我是皇上的人。”康熙说道:“明白就好。跪安吧。” 我出来就见弘旺来了。行过礼之后,就欢喜地奔过来。我把他接入怀中,捧着他的脸,说道:“好吗?一顿吃多少?额娘做的点心喜欢哪样?让额娘瞧瞧,又黑又瘦的!累吧?”我还有许多话想问他,泪水模糊了我的眼。弘旺说道:“额娘看我很壮的!比弘时哥哥壮多了。额娘,我能回家吗?” 我从弘旺的眼里看到了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应有的无奈和伤痛。弘旺一定受了委屈,我心痛地搂紧他,流着泪答道:“能。额娘现在就带你回家。”弘旺欢喜地答应着。 我携着弘旺到慈宁宫,胤禩迎上来。我满心欢喜地望他,他轻轻一点头。又瞧见弘历等在那里。弘历规规矩矩地向我和胤禩行礼。我心里带着淡淡地愧疚,亲手扶他起来。弘历望着我,说道:“太后老佛爷是仙游,不再尘世受苦了。额娘该为老佛爷高兴才是。”胤禩抚着弘历的头,说道:“说得好。”弘历的眼里也带着泪,他由康熙亲自抚养,对太后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弘旺说道:“阿玛,额娘说我可以回家了。”胤禩抚着弘旺的头,说道:“阿玛带你们和额娘回家。”弘历在一旁说道:“皇爷爷很伤心!我走了没人安慰皇爷爷了。”胤祉沉着脸说道:“这么些伯伯叔叔,谁没这个心思!小小年纪就如此j滑取巧!”胤禩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正待答话,弘历垂下头来,说道:“三伯父教训得是。”胤祉哼了一声,说道:“这孩子认错倒很快。我且问你,你错在哪里?”胤禛说道:“三哥难为弘历做什么?他才多大?发乎于心,止乎于礼。至情至性而已。”阿哥们尽皆愕然,只有胤禛教训人,从没有替别人辩解的。这也许是父子的本能。 胤禩想拉弘历,却见弘历向胤禛伸出手,他尴尬地僵在那里。我抢步把弘历搂在怀里,说道:“跟额娘走。”带着弘历往殿外走,我看见胤禛的眼睛闪过犹疑,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胤禩跟上来,也携起弘历的手。我感激地望着胤禩,这不是他的孩子,他却表现出一位父亲的气度。弘旺很高兴地跟着我,一起走出去。胤禩对弘历说道:“跟阿玛和额娘回家。”弘历立刻高兴起来。我逗弘历道:“弘历不陪皇爷爷了?”弘历答道:“我可以天天进宫来看皇爷爷!” 我和胤禩携弘旺和弘历回家。胤禩陪两个孩子聊天,我则带着一票人帮他们两个收拾房间。正乱着呢,李德全带着人来了。从圣寿节出事后,我对李德全有一种莫名的恨意,虽然我理解他情非得矣。我冷笑道:“李公公很久未见了!我这前脚走你就后脚跟着进贝勒府。来做什么?”李德全恭谨地答道:“皇上命奴才把主子和两位小阿哥常用的东西送过来。皇上说,两位小阿哥从未离开过皇上身边,住两天就回去吧。主子也尽早回宫。”我说道:“等皇上回宫的旨意来了再说。”李德全不争辩,指挥着把东西放下,然后说道:“奴才有些年头没见主子了。主子有话吩咐奴才吗?”我说道:“你这几年去哪儿了?”李德全答道:“皇上命奴才做中南海的太监总管。”我心道,康熙没灭你的口,算是厚道了。 乱着收拾完了,我又给他们父子三人做了晚饭。弘旺欢欣雀跃,如鱼得水,弘历则显得有些拘谨,又手足无措。胤禩拉着弘历坐在自己的身边,弘旺不满地说道:“阿玛偏心。”胤禩笑道:“弘历是弟弟。”这时弘昭和若玉也来了。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弘昭已经十三岁了。若玉也都十二岁了。想当年那个“我”遇见胤禩的时候,也是十二岁。他们都像大孩子了,比十五和十六当年显得成熟许多,可能是胤禩连逢贬斥的缘故。弘晗却在去年的一场大病中夭折了。我伤心了很久,胤禩虽然心痛欲裂,却百般安慰我。 弘昭嫉妒地望着弘旺和弘历,低头坐下。若玉倒显出淑女风范,没沾上毛氏那点小家子气。胤禩命他们两个坐下,轻叹道:“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吃团圆饭了。”我笑着握住胤禩的手,说道:“菜都快凉了。”弘旺吃得很香,我又给他夹菜,又给他倒乌梅汁。弘历一直羡慕地望着哥哥,胤禩给他夹了菜,又问喜欢吃哪样,弘历方才高兴起来。若玉在一旁俏笑道:“阿玛喜欢弘历,额娘喜欢弘旺。若玉没人喜欢了。”我和胤禩同时说道:“阿玛(额娘)也喜欢若玉。”弘昭默然吃饭,一时回说吃饱了,起身告退。胤禩因为弘旺回来并不着意,就命弘昭回去。我知道弘昭没吃饱,又不好当面提出来。 天黑下来,我逐一安置了弘旺和弘历睡下,疲惫地来到胤禩身边。胤禩柔声说道:“歇息吧。明天还要早起为皇祖母守灵呢!”我摇头道:“我去看看弘昭。这孩子有心事了。”胤禩说道:“有他额娘呢!”我说道:“弘昭是你的长子!一直受到家里的特别关注!”胤禩叹道:“苦了你!这样辛苦你,本来是为我问鼎大位,可是你这些努力全白费了。”我靠着他,说道:“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现在才是真正的胤禩和诗璇。”胤禩搂紧我,轻声说道:“诗璇,你不怪我吗?”我笑道:“我若在意这个,当初就不嫁你了。我支持你争储,是为了圆一位皇子的梦。你身负大才,能力卓著,甚至皇上也不得不承认你的能力,你又怎么会甘于做臣下呢!我所作的仅仅是支持你,鼓励你!你若进,我帮你进;你若退,我与你相守。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要对我不离不弃!”胤禩的吻落了下来。我偏头躲开,低声地说道:“回来之前皇上吩咐过。胤禩,我不想害你。”胤禩把我用力地搂在怀里,附耳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夜半我带你和弘旺、弘历远走高飞。”我发抖了,颤声轻问:“真的可以吗?”胤禩说道:“万无一失。”胤禩松开我,说道:“你和弘旺、弘历好生歇息吧。”我忍着询问的愿望,到他们的房里歇息。 半夜,我正抱膝枯坐,却见胤禩一身夜行衣,闪入我们的房里。我叫醒弘旺和弘历,说明缘故。两个孩子都揉着眼睛起来穿衣服。弘旺知晓胤禩在朝中受贬斥,而弘历则显出与年龄不相称镇定。胤禩卷起被褥,掀开床板,就见一条地道。弘旺和弘历都下去了。我也下来,胤禩跟着下来。走了几步,我抓着胤禩的手,问道:“上面没人扫尾,会很快被发现的。”胤禩拍拍我,说道:“侍书会收拾好的。放心。从你被召入畅春园那天起,我就开始筹划了。”密札里胤禩的大计原来是这个!地道的另一端在府外的民居。早有两个青年候在那里,待我们都出来,他们把支撑的绳索剪断。 弘旺和弘历都换过衣服,胤禩叫他们两个过来,说道:“尽管你们还小,但是阿玛还想郑重地跟你们谈一次。阿玛决定抛下皇子的身份隐居山林,与额娘寄情山水。阿玛想问你们,你们是否愿意跟阿玛走?”弘旺说道:“我要跟阿玛和额娘在一起。”胤禩说道:“好。弘历呢?”弘历说道:“弘历走了,皇爷爷该伤心了。”胤禩说道:“阿玛不勉强你。侍卫会留下,在明天午时护送你回宫。”然后胤禩说道:“按计划办。”两人应诺。 当天快亮了,弘历突然说道:“我能跟阿玛和额娘走吗?”我和胤禩俱是一怔,我抚着弘历的额头,说道:“弘历刚才担心皇爷爷,怎么会又想起要走了呢?”弘历哭道:“我怕阿玛和额娘不喜欢我。额娘看我和看三哥的眼神不一样。额娘那么喜欢三哥,我怕阿玛也喜欢三哥不喜欢我!”胤禩替弘历擦去泪,笑道:“怎么会呢!在阿玛和额娘的心里,弘历和三哥一样,都是阿玛和额娘的宝贝!”弘历方破涕为笑。我问弘昭和若玉。胤禩说道:“我已安排人给九弟报信了。我们走后九弟会照顾弘昭和若玉的。” 天一亮,两个分别带着弘旺和弘历由东门和北门出城,我们则扮作农人从西门出城。出城时很平静,好像还没人发现我们逃走。走了不多远,胤禩带我进了一户人家,更换了衣服。我们又变成两个穷儒,背着书箱,坐着破马车,一路晃晃当当地向南走去。我担心地问胤禩孩子会不会有危险?胤禩告诉我带孩子们一起走目标太明显,也太危险。红羽和阿古会在半途分别接走弘历和弘旺,然后在我们目的地——浙江海宁会合。 我窝在胤禩的怀里,问道:“你怎么选择海宁了?那是重镇啊!”胤禩说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如果想藏好自己,就必须在繁华地带,人烟稠密、过往频繁的地界。而海宁的盐官镇自汉代起就晒盐制盐,盐商盐贩过往频繁,容易藏身。而且我在那里以卫禩的名字捐了个贡生,我们可以在那里以平民百姓的身份安然度日。”他在杭州一带应该有些根基,我们成亲之前,杭州将军金世荣就是他的人。过了这么些年,这份人脉的绵厚,靠修剪是斩不断的。我不说话了,只是蜷在他的怀里。 我们出逃的第三天,就见各处紧张起来了。六百里加急的文书,一队接一队地冲过去。胤禩根本不急,有时我们会在一处寻常的民居里住上两日。胤禩摆出一副游学失意的样子,换了人家许多同情。看着他那从容不迫,指挥若定,我的心渐渐放松下来。逃又有何妨?至少现在和胤禩每日相守!前方还有一片胤禩撑起的天地。那片天地里有我们的新家,有我们可爱的孩子在等待。我们可以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平静地过日子。再不用想那达摩克利斯之剑,再也不用疲惫地进行猫抓老鼠的游戏。就是逃跑失败,最坏不就是被抓回去吗?我向胤禩要了把匕首,胤禩给了我,却握着我的手说道:“诗璇,非到万不得已,不许使用。我们的约定是双飞雁!不许残忍地留我一个人活在世上。几番失去你,我再也承受不了这种椎心刺骨的痛了!要死也是我死在你之前!”我郑重地答应了他。 我把匕首贴身收藏起来。如果再次面对康熙,我会在他的面前,用那把匕首插入自己的胸膛。我记得如姬在父亲的墓前哀婉缠绵地诉说对信陵君之情。她曾说过,信陵君是红红的太阳,她不能去赵国找信陵君,以魏国的君夫人身份,寻求信陵君的帮助,这样会有损信陵君的贤名。我记得郭沫若先生写过“为母当为信陵母,娶妻当娶平原妻,生子当如信陵君”。一家三人,把天下至贤至爱都占了。我不由得想起当年的胤禩。当年的胤禩是否也占这三样啊?他的额娘以辛者库的奴婢跃居妃位,他的妻子号称大清第一才女……我怎么想起这些啊!我的这些苦难,胤禩的这些苦难,又何尝没与这大清第一才女相关啊!如果我不美丽,如果我不有才,如果我不爱惹麻烦,我们这会儿,也许还在贝勒府平静相守。我又自嘲了。如果没有这些,胤禩也不会与他众多的兄弟逐鹿中原,猎得美人归。他也不会被康熙苦苦折磨,坚守我们这份刻骨铭心! 胤禩,你就是我红红的太阳!我就是那株向日葵。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像如姬一样守卫心中的梦想。 我们不但自己逃走,还带走了弘旺和弘历,一定使康熙很愤怒,但是康熙没有发下海捕文书。因为胤禩抛下阿哥的身份,抛下贝勒的爵位,抛下对大位的执着,一定使他很没面子。胤禩带走了我,更使他羞恼相加。我想如果现在不是清朝,而是明朝,一定东厂、锦衣卫满天乱飞。胤禩故意带着我走走停停,从沿途听到的情况分析,追捕我们的人不是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就一定跑到我们前面去了。大清的疆域如此辽阔,重镇如此之多,他们这种微服查访得找到哪年去?我高兴起来!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斩断的命运之锁,被胤禩很轻易地斩落了!原来可以不争大位!原来可以远走高飞!可转念一想,如果在当年,我要胤禩带我远走高飞,他会答应吗?他会放弃对至高极力的渴望吗?他会放弃给他的额娘争一席之地吗?他会放弃改变自己寒微出身,而争那一口气吗?不会的!他一定不会的!不经历风雨,哪能看见彩虹。可惜,这不是风雨,而是狂风暴雨,天地为之动容,山河为之变色! 我们走走停停,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走到海宁。 浙江海宁,一路上我魂牵梦萦的地方。我记得它的潮涌——那万马奔腾的海潮,涌入钱塘见,蔚为壮观;我记得它的名人辈出——“一门四阁老,六部七尚书”的江南第一世家,还有王国维、徐志摩、金庸,不胜枚举。小桥流水人家的古镇,在江南丝竹里轻歌曼舞,在唐诗宋词中浅吟低唱。这将是我和胤禩的宁静的港湾,承载我们爱情的归宿。海宁啊!我和胤禩来了! 第七十三章 海宁 胤禩带我进了一处两进的小院落,再普通不过的江南民居。门前光可鉴人的石板路、青苔斑驳的河埠头、临水而设的美人靠、咿呀作响的舟楫声,使我恍然隔世。进了堂屋,就见阿古和红羽陪侍着弘旺和弘历等在那里。两个孩子一见我们,哭着扑了过来。我搂着他们也泪流满面。胤禩含着泪把我们三个人都抱进怀里,说道:“这不团聚了吗?”好久,我们才收住泪。我向阿古和红羽施礼,感谢他们的援助之情。两个人都跪在地上。阿古憨憨地说道:“这奴才该做的!奴才这条命是爷的!爷交待奴才的事,奴才完不成才该死!”红羽说道:“五爷说过,见主子如见五爷!奴婢为主子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想起胤祺,我不禁担心起来。胤禩笑了。我明白他的意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然后阿古守着前院,红羽收拾饭菜,我们一家四口诉说离别之情。弘旺和弘历一个月之前就到了。胤禩安排那两个侍卫送弘旺和弘历向北,然后再由阿古和红羽分别于半路接他们继续向南。阿古带弘旺走旱路兼程而至,因此,比走水路的红羽和弘历早了整整十天。阿古和红羽都没想到我们会花了如此久的时间,心里头都快急死了,却不敢当着两个孩子表现。 胤禩说道:“弘旺、弘历,沿途的情形,你们都看见了。皇爷爷不是没有在追查阿玛和额娘的下落,只是不便公开追捕阿玛和额娘。所以我们一家人都要小心。”弘旺和弘历都答应着。胤禩继续说道:“既然我们离开京城,来到这江南水乡,我们就是要过平民百姓的日子。你们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优秀皇孙,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是掩藏不住的,所以阿玛不反对你们有傲骨,但是以前那份傲气都要收起来了!从今天起,阿玛改名叫卫禩,弘旺改名卫旺,弘历改名卫历。而且阿玛、额娘的称呼都不能用了。你们要像汉人一样,称呼阿玛为父亲或者爹,称呼额娘为母亲或娘。我们学不像江南的口音,如果有人问起你们的身世,你们说你们一直住在直隶,因为家道中落,不得已迁居江南,至于详细原因,人家再问的时候,你们就说不知道。你们还小,爹娘不肯告诉我们。”弘旺和弘历都应是。 胤禩又交待了一些可能出现的问题。弘历小声问道:“在家我们能称阿玛和额娘吗?”胤禩微笑道:“不能。弘历,我们不能露出我们是满人。我们再也不回京了,所以诸般过往都如云烟随风飘散了。爹知道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是历儿要记住,把过去的都要忘记。等历儿长大了,再去见皇爷爷,而现在,历儿再也不能提皇爷爷了。”弘历彽头就是。胤禩又说道:“安顿下来以后,爹还要送你们到学堂读书,骑射由爹亲自教你们,一样都不能落下。等你们长大了,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皇爷爷当年冒充举子会试第三名!因为皇爷爷是皇帝,所以不能参加殿试,不然的话,也能高中头榜。你们努力修习课业,将来一路考取功名,到皇爷爷面前告诉你们是弘旺和弘历,皇爷爷该多高兴啊!”几句话说得弘旺和弘历欢欣鼓舞。 我却一叹。康熙那样对胤禩,胤禩却依旧那样崇拜他的父亲。他虽然厌倦那种生活了,他虽然要保护他的爱人远离那种伤害,却永远改变不了他对他那位父皇的景仰,那位以文治武功彪炳史册的圣君,那位中国在位时间最久的大清皇帝! 我们安顿了下来。在收拾东西时,我见到了那个描金匣子。胤禩竟然想到把这个也带出来!我隐隐地有些不安。皇子的玉佩是用于证明身份,另一层是有难之时求救所用。但愿不要用上啊! 胤禩为带我逃走,没完成太后的大丧。为此他一直深深地自责。现在安定下来,他每日素服籍草枕块,为太后守孝。我也一身白衣,默然地守在他的身边。他总是轻轻地拥着我,深深地凝望着我。伏在他的怀里,我的心前所未有地安定下来。我不再害怕!不再担心!不再忧愁!但是我也能感到他的紧张。他带走了自己这一生最珍爱的人,带走了他皇帝父亲心爱的女人,他带走了未来皇帝心爱的女人,而他本来已无法登上帝位,又放下朝堂的一切权势,一旦事发他将无力保护自己的爱人。我却乐观起来。过好今天管他明天怎么样!无论是在康熙朝被抓回去,还是在雍正朝被抓回去,我都会去死。如果历史改变不了,我就顺应历史。双飞雁!我要遵守我们的约定! 弘旺和弘历上学堂去了。每天放学回来,叽叽喳喳抢着向我们讲述一天的见闻。他们对见到的一切那么的新鲜。他们很鄙视他们的夫子,对夫子那股酸儒劲儿十分反感。他们的夫子学海五十年,却经常被两个小孩儿问住,使他们涌起万丈雄心。他们要靠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一路杀入殿试,向他们的皇爷爷展示他们的才华。他们现在反比在上书房读书时更加勤奋了。胤禩学识虽然丰富,但不是走科举一路的。因此,这两位皇孙每日坚持到学堂,认真听夫子对八股的论述。当然,我和胤禩也明白,他们两个那样热衷上学,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夫子制造麻烦。我不禁想起我的学生时代和班里的男孩子整我们的老师。古代和现代都一样啊! 这日,有人扣门,阿古开门,就见一位老儒站在门首。因为日子平静,阿古不像刚来时那样绷紧,而且也学会了汉人那些宽缓和煦。阿古笑问道:“请问老先生有何贵干?”红羽在一旁悄笑。为这句话阿古足足练了有十天,现在终于问得不让人听着难受了。头几次这样问时,差点把邻居吓跑。江浙一带有送茶的规矩。每当新搬来的人家,邻里都要度其地位,而送茶送礼,敬贺乔迁之喜。我们虽然做出平易近人的态势,可胤禩那份气度使人不仰视。胤禩从出生就是贵族,是高贵的皇子!他的额娘出身再低,那些内阁大学士、六部九卿见他也得下跪。八旗入关时,多尔衮定满大臣比大臣高一等,同等职位的汉大臣要向满大臣行跪拜礼,满大臣不准起身就得跪着。这些在康熙一朝有所改善。但是满人仍比汉人高,更遑论阿哥呢!胤禩再怎么努力,也掩不住那种高贵气质。这使我想起有位正黄旗的遗老说的话“能力是天生就有的,知识是可以后天学习的,血统是不可改变的。”我虽然鄙薄他的话,却无意间牢牢地记下来。如今看来也不全无道理。 老先生向胤禩施礼,胤禩克制住了摆手请起的习惯性动作,努力地向老先生还礼。分宾主落座后,老先生自报是沈秀才。胤禩想起他是弘旺和弘历的老师,又重新见了一番礼。胤禩笑道:“犬子顽劣,还仰仗先生严加管教!”沈秀才笑道:“卫先生过谦了。两位令郎虽年幼,但学识一道,确使老朽叹为观止。老朽瞧令郎资质,蟾宫折桂指日可待啊!”胤禩笑道:“先生过誉了。两个孩子以一充十罢了,而且年纪还小,能否进生员还未可知啊!”沈秀才说道:“老朽自与令郎授业后,就一直想来见卫先生。令郎之前师从何人?又何以天文地理,乃至术数算学,均广有涉猎。”胤禩不得已说道:“家学罢了。”沈秀才上上下下打量了胤禩一番,说道:“老朽早觉这两个孩子不凡,今天见到卫先生方知此二子是有本而来。”胤禩答道:“先生如此称赞,卫某汗颜啊!”沈秀才说道:“两位公子有几日未来学里来,不知出了何事?” 绕了半天原来是为这个啊!其实很简单,我和胤禩要去看钱塘潮,又听说这儿钱塘潮又是个节日,叫什么观潮节之 天与多情(清穿) 第3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39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39部分阅读 类的,就按着当地的风俗准备了些物件。弘旺和弘历看后,要求不上学,在家里帮忙。我本来不想答应。想当初我上学的时候多辛苦啊!每天都不能缺课,还要考试取得好名次,还有升学压力。他们不过是念念《四书》、《五经》,讲讲八股文,比当初在上书房时不知轻松了多少,还想着偷懒!胤禩却笑着答应了。两个小东西都围在胤禩身边,夸奖他们爹爹是世上最好的人!反倒显得我这个娘亲刻薄!我好后悔啊!我当时也不辛苦!我的成绩虽不是第一,也是三甲!我虽然那些额外的爱好很辛苦,但那是因为我有目标,我要好好培养自己!现在得罪了我的两个宝贝了吧?让胤禩捡了个便宜!我悔得直跺脚!还是胤禩教我使出绝招——做菜!当两个小东西吃得肚圆时,我这个后妈变成了亲娘! 这时胤禩笑道:“这两天旺儿和历儿都有些不适,暂时在家休养。本来今天好起来想去学里,但又想明日是潮期,我们来这儿从未见过钱塘潮,正想一观此盛景,因此未去,带累先生亲自跑来了,实在是我们的不是,后日必去学里,还请先生海涵!”沈秀才松了口气,说道:“如是最好。如是最好。老朽立塾三十载,从未见过令郎此等资质的。就是盐官镇第一大家陈家两代的公子,也不及令郎的聪明。观潮后请令郎尽快回学里。老朽希望在闭塾前,能教授出天子门生。”胤禩答应着,笑道:“先生如此称赞他们,令在下实在惭愧。”待茶毕,胤禩又陪沈秀才闲聊。沈秀才屡试不第,从此立志效法至圣先师教书育人。听他的话来,他盼望着成贤七十二的成就。而陈家的陈世倌,进士第四十二名,就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当然,那是他的最高记录,他特别想实现能进殿试前十名的目标,而弘旺和弘历具备这样的资质。听得我直想笑,也佩服胤禩的耐心。这样啰嗦地一位老儒,都能平和地陪聊一个时辰,又待茶款留用饭后送出门去。 江南陈家,“一门四阁老,六部七尚书”,阵容很豪华啊!我想起“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李寻欢公子的原型是否出自江南陈家啊?不对!陈世倌?好熟悉的名字啊!陈家洛?“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强极则辱,情深不寿!”这不是乾隆的“生父”吗?我早该想到的!胤禩可真会选地方!风云际会之所啊! 次日,胤禩带着我和弘旺、弘历一同观看海宁潮。胤禩换了月白的锦衫,那风清云淡的气质,那饱经沧海桑田的坚忍,那历经涅磐而重生的凤凰!我也像小女生追星似的望着他。他望着镜中的我,轻笑道:“看来你得掩上面纱了。你的夫君没用晚膳,再喝下一水缸醋,你好歹也心疼一下!”我捧着自己的面颊,嗔道:“我也是中年妇人了!人家才懒得多看一眼呢!”他笑道:“我的诗璇最美丽,不曾被岁月刻下任何痕迹,仍然是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娇妍少女!” 在现代虽然二十七、八岁仍然属于青春时代,但是在古代女人到这个年龄早已人老珠黄,美人迟暮了。我本以为他是爱的表达,可我却从他眼神中读出认真。虽经如此磨砺,我的容颜却不曾被岁月刻下任何痕迹,却不相称的鲜妍,仿佛岁月就停驻在某一刻。我的心底涌起寒意,扣上带着围纱的大沿儿帽。 盐官镇人流如织,热闹非凡。胤禩携着我的手走在街上。他那份淡定从容,那份优雅高贵,引得路人驻足。弘旺和弘历欢快地在人丛中穿梭。不一时,到了观潮台,但见人头攒动,谈笑着等待海潮的到来。忽然听人叫“来了”,数米高的潮水涌入喇叭型的杭州湾,澎湃汹涌,势不可阻,形成一线横江的奇观;潮头过处,惊涛拍岸,令人心惊动魄,叹为观止。苏大学士的“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虽然浅白,却描述得淋漓尽致。 望着如万马奔腾的潮水,心头不由得涌起另一种滋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来到这个时代,所做的无数努力不就是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现在我正与爱人执手,相随相依逐渐变老。那奔流不息的江水,那波澜壮阔的海潮,就是我与爱人的誓言!我得到了。我应该放下那些了!就在这片江南灵秀之间,在浅斟低唱中,与胤禩白头偕老。我慢慢握紧胤禩的手,他显然感觉到了,那平和的笑容使我沉醉。 看过海宁潮,胤禩又带我们到海神庙散心。却听一片咚咚锵锵的锣鼓声,皮影戏?一幅素绢,一盏灯花,才子佳人,王侯将相,粉墨登场了。弘旺和弘历何曾见过这等,都看得入迷,听得入迷,连胤禩都没见过,也跟着看起来。这出“草船借箭”唱罢,就见一个管事的模样走出来,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文渊阁大学士陈阁老为庆观潮节,特摆此皮影戏台。为给各位父老乡亲助兴!”人们欢呼起起来。那管事的又说道:“明日潮神庙重修大典,陈阁老特出一上联,请各位才子赐教。如有能对出者,润笔为陈阁老珍藏的全套《三国演义》皮影戏人。此套戏人是宋代名师新手制作。”说着早有仆人展示着逐件展示那些戏人,人形薄如蝉翼,做工精美,关、张、赵、马、黄无不形神俱效。弘旺和弘历都渴求地望着这些戏人。 这时,那幅上联也展开了——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人们发出轻轻地惊叹。我不禁暗暗发笑。在现代时,我去过孟姜女庙,那门前的楹联就是这句。我在某本传奇中看过传说是乾隆出的,纪晓岚对出的下句,不过一定是后人附会的了。我记得好像传说中是宋朝王十朋所作,真不知道哪个版本是真的。弘旺和弘历都冥思苦想,但管事之人并没有把此联的读法告诉众人,因此想起更费一些心思。胤禩思索了一回,轻声问我道:“我猜这句的读法是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你看对也不对?”我崇拜地仰起头,说道:“夫君真强!”胤禩笑道:“那夫人知道下句了?”旁边有人侧目了。我绝不再虚荣了。为了我的虚荣,我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我踮起脚,附着胤禩耳边,轻轻地说道:“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胤禩露出惊异地眼神,我俏笑道:“夫君,请吧!为我们的旺儿和历儿赢得《三国演义》的戏人啊!” 胤禩分开人群走上前,提笔疾书,管事的惊讶地望着胤禩,说道:“敢问这位先生此联何解?”胤禩微笑道:“上联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下联我对浮云涨,长长涨,长涨长消。”下面轰然叫妙。弘旺和弘历跳起来,拍手叫好。管事的满脸震惊,然后说道:“且待呈给我家阁老定夺。但我家阁老有话,但凡对仗工整,即将礼物送出,这位夫子请了。”阿古上去搬了皮影戏人,胤禩也想下来,管事的又拦道:“请问先生高姓大名,仙乡何处?”胤禩笑道:“一介微末,实不敢当。告辞!” 我们匆匆回家。弘旺和弘历兴奋不已,胤禩嘱道:“爹和娘看你们喜欢,不得已冒险赢来。但此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两个孩子则喜得无可无不可,哪有不答应之理。他们早搬着箱子回房里玩去了。胤禩眉头郁积着隐忧,我抚平他收紧的眉毛,说道:“去都去了,说都说了。担心也没用啊!谁叫太宠你这两个儿子的?”胤禩搂着我说道:“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们俩失望的样子。”我笑道:“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可世上的巧事就是那么多!就说我那两次被抓回去,都是巧极了。常明就偏偏打伤的是胤祺的人!他打伤谁不好打伤阿哥的人,若是打伤别的阿哥的人,当场就会没命,可胤祺心地宽厚,给了我们时间去救他。这回出逃,胤祺只探望我一次,就被那么些人抓到。他们都能抽出时间,亲自前往房山的别苑逮我,不是一个巧字还能有别的吗? 胤禩吻着我,说道:“我不能冒险!我得另作一番打算了。” 第七十四章 赚钱 没等胤禩想好,红羽却来回说派捐需要支领银子。我一算家里的现银只剩二百两了。胤禩要掩人耳目,出逃前所带银两不多。而阿古和红羽也怕人起疑,未带多少银两。安家置业,吃穿用度,都有一大笔花销。想起我说田舍之家一年开销不过五两,真有些不知柴米贵啊!胤禩派阿古到杭州城去兑现银票。 两天后,阿古一脸懊丧地回来了,进门就跪下说道:“奴才无用,银票没换成。”我们都忙问怎么回事儿?阿古说现在朝廷规定,所有银票对现都必须凭预留印鉴,而每一笔存入或取出的银两,都必须有交割手续。这不就是现代的存款实名制吗?我和胤禩对望了一眼,自然明白对方的想法。原来康熙不但没有放弃追捕我们,也许是势不罢休。他一定猜到我们长途跋涉逃命必定不会带很多现银。我们总有一天会去承兑银票,他等着我们走投无路,等着我们自投罗网。胤禩拍拍我,然后对阿古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下去休息吧。”我焦急地望着胤禩,说道:“阿古这样是不是暴露了?皇上会不会安排密探在杭州?”胤禩笑道:“不会。没那么容易的。我想这规矩实施没多久,有很多像咱们这样没法兑现的。即使皇阿玛安排了人,也不会注意这些的。再说注意不过来!皇阿玛此举无非是想逼我们露出马脚而已。放心!倒是我们得担心生计了!” 听胤禩如此说,我的心安定了些。靠在他的胸前,说道:“生计好说。我们可以打工赚钱!”胤禩问道:“打工赚钱?除了经世济民,治国安邦,我不知道我能干什么?”我笑道:“你可以教书育人啊!”胤禩笑了,点着我的额头,说道:“你把我们阿哥都当成什么了?那年在塞外时,你派我们去打架,派我们下河捉鱼。后来你派我们学跳舞,还派我们穿奥地利军服,把我们打扮成那个样子。这回又要派我当西宾,你呀!我的小诗璇,好歹把我们当成阿哥一回吧!”我笑着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说道:“你敢不干?”胤禩抱紧我,笑道:“当然干!诗璇让我做的事,我怎么会不做呢?”我俏笑道:“别以为你想当夫子就当得上的!我听说这个当夫子得有人引荐,才学不过是一方面罢了。你才捐了个贡生,缺少竞争优势!”胤禩故意皱着眉头,说道:“你的夫君要穷困潦倒了,你不鼓励反倒奚落!我现在才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我伏在他的怀里笑得直不起腰来。 玩笑归玩笑!真派胤禩当塾师还有待商榷呢!而且我们刚做了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必须戒急用忍。我们需要认真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我们没有钱,所以现在离开海宁不切实际。就算卖掉这所小院,我们再找一个地方安置下来,也颇费一番周折。胤禩用了那么的久时间,准备好一切,选定了地方,又选定了时机,我们再换未必能实现安定的生活。我们都不想弘旺和弘历颠沛流离。胤禩很自责。他没有想到银票有不能兑现的情况,我百般安慰他。 胤禩当然算计不过他的皇父了。他的皇父在史册上以文治武功大书特书。我记得《清史稿》中关于康熙的盖棺定论——圣祖仁孝性成,智勇天锡。早承大业,勤政爱民。经文纬武,寰宇一统,虽曰守成,实同开创焉。圣学高深,崇儒重道。几暇格物,豁贯天人,尤为古今所未覯。而久道化成,风移俗易,天下和乐,克致太平。其雍熙景象,使后世想望流连,至於今不能已。上次胤祺做得那样隐密,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找到我,却被康熙从另类入手,把我一举擒获。如果康熙没有权谋,就不会至死都把大清江山握于股掌之中。 我托腮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可以换钱的物件。我记得慧纹价值万金!我倒要看看,我的绣品真得像他们夸奖得那么好吗?我还想验证一下,他们牵就我的小聪明,是否也牵就我这刺绣的手艺?胤禩担心我的心悸之症,即使到了江南情况大有好转,也不同意我弄那些东西。我不过绣了两件东西玩罢了。正巧我绣了一件桌屏,周围是素净的流云,中间用黑丝线绣了龚自珍《湘月》: 天风吹我,堕湖山一角,果然清丽。 曾是东华生小客,回首苍茫无际。 屠狗功名,雕龙文卷,岂是平生意?! 乡亲苏小,定应笑我非计。 才见一抹斜阳,半堤香草,顿惹清愁起。 罗袜音尘何处觅,渺渺予怀孤寄。 怨去吹箫,狂来说剑,两样销魂味。 两般春梦,橹声荡入云水。 我拿出这件桌屏,命阿古到杭州找个绣坊代售,开价一百两。胤禩眼里涌着痛,说道:“没到那步田地!”我笑道:“我就是想试试。我都给你找了职业,我自己也得有些营生啊。”胤禩不同意,但是我死缠活缠,他不得不答应。阿古走后,他搂着我说道:“你很久都没有向我撒娇了。”我的心一抖。是呀!从那个圣寿节后,我再没有向他撒过娇。我羞耻地苟活在这个世上。我给他带来那么的大耻辱,我又怎么会厚着脸皮,要他答应我的无理要求呢?胤禩明显感觉到了,低头吻我,说道:“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 三天后,阿古兴奋地回来了。一进门就满面春风地说道:“主子!绣件卖出去了。”我兴奋地说道:“一百两还有人买啊?” 阿古笑着把包袱打开,竟然是六百两纹银,回道:“主子绣的桌屏一拿给老板看,老板就说两百两卖给他。奴才想他既然这么爽快,一定不止这个价。奴才就说主子说了,想看看到底能卖多少价儿?老板老大地不高兴。就这会儿几个士绅模样的人进来,都一眼瞧中这绣件,比着出价儿。最后一位花了五百两买走了,还留了一百两订金,给了奴才一张纸,求主子再绣一幅!”我欢呼起来。胤禩笑道:“看你高兴的!”我得意地说道:“你当西席,一个月不过十几两银子,要想赚到我这些钱,得猴年马月了!”又展开看那张纸,上书——皎皎昆嵛,山顶月、有人长啸。看囊底、宝刀如雪,恩仇多少双手裂开鼷鼠胆,寸金铸出天骄胆。算此生不负是男儿,头颅好。荆轲墓,咸阳道:聂政死,尸骸暴。尽大江东去余情还绕。魂魄化成精卫鸟,血华溅作红心草。看从今、一担好山河,英雄造。我不禁愕然。 胤禩取过来一瞧,说道:“这不是你跟皇阿玛南巡时,在虎跑写的那首词吗?”我一脸暴汗,只得说道:“那几句胡诌,登不得大雅之堂。”胤禩笑道:“哪里是胡诌啊!就是随驾的大学士事后也对这首词赞不绝口!只有我的诗璇才能写出这份气魄!你给十三弟唱的那首送别歌,写尽缠绵的离别之意。我在京中读到那首小令时,就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争到诗璇!”几句说得我更美了。 弘旺和弘历从学里回来。弘旺得意地说道:“今天夫子说阿玛绝非寻常之人!还问阿玛为什么不出仕?”我点着弘旺说道:“旺儿,又叫错了!历儿比你小三岁呢,都不会叫错!”弘旺笑嘻嘻地说道:“是,额娘!”我皱起眉来,说道:“你故意的吗?你不知道会带来麻烦吗?”弘旺见我沉下脸来,低头不敢言语。胤禩笑道:“无心之过!从小儿叫习惯了,哪能说改就改。但是旺儿,爹娘吩咐你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你一定要按爹娘的话去做。”弘旺应是。 吃过饭,弘旺和弘历温书后,早早地回房睡下了。我则开始绣弘一法师的那首词。胤禩拿着书坐在我身边。他虽然拿着书,心思却一直在我身上。我不好意思地说道:“总看我做什么?”胤禩笑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许就是这种美好的感觉!”我的脸红了,轻声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胤禩放下书,捧起我的面颊,说道:“诗璇,我爱你!”他忽地打横抱起我,直直走向床帐。我羞得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与他重拾我们的那份甜蜜! 我的绣件还没完工,胤祯出征了。 胤祯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远征青海,扫除由策妄阿布拉坦策划的西藏叛乱。全江南,不,全天下,都在传颂胤祯出征时的壮观场面。那场面简直如天子出征!胤祯不但由固山贝子超授王爵,还用王纛式样的正黄旗之纛。在他统帅西征之师起程时,康熙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出征之王、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齐集太和殿前。其不出征之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齐集午门外。大将军胤祯跪受敕印,谢恩行礼毕,随敕印出午门,乘骑出天安门,由德胜门前往。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大将军胤祯望阕叩首行礼,肃队而行。康熙五十八年三月,胤祯抵达西宁,开始指挥作战 听着阿古和红羽的讲述,我轻轻地叹息着。但我很快又高兴起来。不管胤祯是胜是败都与我们无关了。我的胤禩已退出了这场旷日持久的角逐,他的命运应该也会随之改变。而且我能赚钱了。我的绣品不是因为他们喜欢我而贵重,而是我的绣作物有所值。我的一件绣品可以卖上几百两!我要保持这种稀缺性!我计划每三个月出一件手帕大小的小幅作品,隔半年或八九个月,出一件像《湘月》那样的大幅,那么我的作品就会引起收藏热。卖方市场就是垄断市场!价格还不是由我定!想是我一脸j笑,弄得胤禩莫名其妙。 我绣过弘一法师的《满江红》,又开始筹划绣一件贵重些——十六扇的璎珞。我也仿效慧娘绣折枝花卉,但诗却绣的是《乙亥杂诗》,字体仿的是祝枝山的今草。当这幅绣件完工之时,胤禩带着惊愕与赞赏,说什么也不同意把卖掉。我故意板着脸问他家里的用度怎么办?胤禩真个告诉我他去当西席。听了他这话笑得我们都直不起腰来。堂堂的大清阿哥去当西席,传出去不得笑死人?胤禩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此生就老死于海宁。如果不做事,难不成我后半生当宅男吗?”我们刚停下,又疯狂地笑起来。我在绣花的时候,自嘲是宅女,胤禩和弘旺、弘历都问宅女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们现代网络上的标准解释——整天呆在家里,活在自己幻想里的人。没想胤禩举一反三,引伸出宅男的词汇,真不是一般的强! 但是胤禩拗不过我。这回我要把绣件卖出天价。如果必要我们就拿着这价款远走高飞,大不了再找一处山明水秀之所,相濡以沫后半生。胤禩听了我的想法后,无奈地答应了。他虽不后悔上去赢那个皮影,但是皮影确实带来了不可预测的风险。至少胤禩对对的事情,学里都传遍了。说海宁是大地方,其实小的不得了,沈秀才逢人就说,引得四邻都对我们指指点点。像胤禩这样的才学,又是个中等人家,不去考取功名,而在家里闲居,这是他们永远不能理解的。胤禩为此专门去拜访沈秀才,但是沈秀才还是说个不停。胤禩不已威胁说如果沈秀才再说,他就替弘旺和弘历另寻学馆,沈秀才立刻闭上嘴。 为了看我的大作的认同度,我缠着胤禩带我去看。胤禩也想看看形势,我和胤禩带上阿古上路了,红羽在家陪侍弘旺和弘历。上次来杭州城,很多年以前跟着康熙南巡,来跟没来一样。在现代,我去过杭州,可那时,我最瞩意的景点竟然是岳王庙。胤禩听说我想去岳飞墓,对我的想法十分不解。虽然清王朝定鼎中原已久,但是对那段历史仍然心怀芥蒂。作为满洲贵族,我竟然喜欢参拜岳王庙,实在有损王朝颜面。我当然跟他解释不明白了,只得先前往目的地。 阿古带着那副璎珞,直入杭州城最大的绣纺。掌柜的一见阿古来,忙让座倒茶。我穿着男装和胤禩一同进去。掌柜的对阿古说道:“古先生稍候。几位老爷一时便到。”说话间又见几个士绅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中年文士,饱读诗书,带着玉堂金马人家的气质。掌柜的见他十分恭敬,施礼道:“陈学政请上座。”这位陈学政清冷地问道:“新作在哪里?”掌柜的忙向阿古讨要。阿古打开包袱,小心地把那副璎珞摆在桌案上。同来的那几位先喝起彩来。陈学政细细观看一回,露出赞赏的神情,吟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好!好!好!真不知易安居士后竟有如此才女!这件璎珞如出价,简直唐突佳人!” 我美滋滋地听着。胤禩却蹙起眉头。接着听陈学政又说道:“我家祖宅在海宁盐官镇,在那里有几处田庄、别苑。如果不嫌弃,我想用其中一所别苑并附近的田庄换取此幅绣品。”来时我交待过阿古,不要以物易物,就要现银。阿古施礼道:“这位大人,我家夫人吩咐,只因生计艰窘,不得已出售此绣件,还望以现银周济一二。我家夫人感激不尽!”陈学政笑道:“这我已猜到。以夫人此等才情此等明慧,必是遇到难事。我提出以田庄换这件绣品,是希望夫人取田庄的收益,不至再以出售绣品艰难过活了,正可专心致志吟诗赋文。”阿古有些答不出来了。旁边又纷纷附和,胤禩对阿古使了眼色,阿古忙不迭答应了。一位仆从取出一个拜匣奉给阿古。陈学政说道:“这里面是一份地契并纹银一千两。另有我的拜贴。请上覆你家夫人,在下江苏学政陈世倌,希望能与夫人笔谈。”陈世倌?不会吧?有这么巧? 阿古答应着,接下拜匣,起身出门,就见两个小厮模样的人跟了出去。就见陈世倌吩咐掌柜的道:“这位古先生绝非一般仆从。我猜他家夫人出身必定不凡,只怕是落难的皇亲贵戚也未可知。你留神打听着点。我真的很想拜望这位夫人。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这等气魄,怎能一个寻常才女呢!”其中一位说道:“陈兄那幅满江红,使我想起当年的多罗格格,如今的八福晋郭罗络氏!我本以为这幅绣作的主人不过抄袭罢了,但今天见此十六首诗,我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此等奇女子!”陈世倌说道:“当年八阿哥和八福晋失踪,朝野震惊。虽然已两年,皇上仍未放弃寻找,可见八阿哥在皇上心中之地位啊!”又一个说道:“八阿哥乃皇子中最重江南文士者。当年从师何焯大学士,就遍寻江南文稿又多方举荐江南才子,实在不多见啊!如今朝中,正缺少此等正气质朴之贵人啊!看到这幅绣品,使我不得不发此慨叹!” 胤禩携我出来。我浑身冷汗!我只想着如何把这副璎珞做得一鸣惊人,却不曾想到会带麻烦。胤禩温言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我看着胤禩收紧的眉头,自是知道不止是这件绣品的问题。他刚才使眼色,命阿古退出,一定还有我没发现的意外状况。这个时代确实不适合女人赚钱!我不会又惹麻烦了吧?我的心收紧了!我不要离开胤禩!我不要回京!我不要胤禩再参加那场角逐战了! 我们回到家。阿古早等在家里。胤禩问道:“有没有盯梢的?”阿古答道:“奴才甩掉三波盯梢的。奴才很确信没有被任何人成功追踪。但奴才发现这里面有京里的人!奴才认为爷和福晋该挪动挪动了!”胤禩说道:“阿古和红羽收拾东西。弘旺和弘历从学里回来,我们就出发。” 我惊问道:“我们去哪儿?你不是说没筹划好要去的地方吗?”胤禩微笑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听了不解,胤禩说道:“前些日子沈夫子说陈阁老家想请他继续出任塾师,而他最近有些病痛,不愿意搬家陈阁老家。而且他一心想教授旺儿和历儿,想他们俩能高中头榜,因此他举荐我到陈家授馆。本来是没必要的,但我还是见过陈家的管家了。那个管家见过我,就是赢皮影戏人那天的那个管事儿的,叫做陈安。他一见我就说他得空回明陈世倌,我随时都以授业。我认为现在我们应该到陈阁老家暂住些日子,待风头过后,再行另觅门路。”我不得不承认胤禩的办法是最实际,最有效。那些负责寻找我们的奴才一定不会想到胤禩竟然能去当塾师。他们即使想到胤禩当塾师,也断不会料到我们竟然去江南第一世家当塾师。即使他们在这些百姓中搜寻我们,也断乎不敢轻捻陈阁家的虎须。一门四阁老,六部七尚书,没有康熙的明诏,谁也敢稍加触犯。 我低声说道:“你真去当人家的夫子啊?你是大清的阿哥!是朝中的八贤王!这样做……”胤禩笑道:“没有八贤王了。现在只有诗璇的夫君卫禩。如果你想把你的夫君变回八阿哥胤禩,你就说胤禩不要去了。”我奔到他的怀里,环住他的腰,说道:“不。我只要我的夫君!不要什么八阿哥!不要什么八贤王!”胤禩笑道:“既然我的小诗璇都决定了,我们就尽快动身吧。” 第七十五章 西席 我们坐车到了陈家。陈家大门临河而建,气势森严,门内建筑皆南向倒置。管家陈安迎接我们进去,待胤禩落座待茶毕,方说道:“我家老爷去杭州尚未回来。卫先生可以歇息几日。”胤禩笑道:“我本不累。只想先安顿一下拙荆和犬子。如果不必见陈大人就可以开课,我想见见两位公子。”陈安悄悄看了一眼围挡得严严实实的我,说道:“也好。我带卫先生、卫夫人并两位公子前往客房。” 不愧为江南第一世家,即使外宅也如此之大。我想起那句诗——“海内论名园,安澜实称最;倾慕积平生,今辰偿游债”。乾隆六下江南有四次住在陈家的安澜园,但此园毁于咸丰十一年的兵火,后又多次遭受洗劫,在现代仅存“曲水流觞”及“漾月”石碑,我如今也有机会了。陈安带我们到一处小挎院,三间客户,又是一个独立的小门户。庭间几处花卉,带着素静幽雅。我一见就喜欢上了。 陈安笑道:“卫先生先安顿一下。这里我预备了一应生活物品。如果有未到之处,卫先生尽管跟我说,我会安排好的。”胤禩笑着道谢。陈安看着小厮把我们的东西放下,然后告辞。这书香门第的管家,言谈举止都有礼有节,并未因胤禩是塾师而轻慢。 阿古和红羽动手收拾。弘旺和弘历乱着摆放他们的物件。胤禩携起我的手,说道:“让你寄人篱下,委屈你了。”我轻声说道:“不!受委屈的是你!你的身份住这种地方,受这份儿罪,都是我的错!”胤禩叹道:“我又能好到哪儿去呢?如果我当初不是非要争到你,你可以做皇贵妃,甚至如果你要,皇阿玛会立你为后。皇阿玛那么宠你,至少你可以在宫内平安快乐地生活!可是从你嫁给我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当格格时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了。为我争大位,你的心悸之症总复发,身体也一落千丈。因为我的自作聪明,害得你受尽屈辱。如今又为了我困守在这片小角落里。这里甚至不如原来一间正房大!”我靠着他说道:“不!这才是我要的。食不过三餐,夜眠不过七尺。皇上住着紫禁城,可皇上真正用到的地方,又能多少?不过是东暖阁和南书房。我只要和你相守!我只要和你平淡地生活!”胤禩抱紧我。弘旺和弘历不知趣地站在我们面前,咳了一声又咳一声。我的脸红了。胤禩笑着把他们赶开。 次日,胤禩去见陈家的两位公子。胤禩回来后,把这两个孩子表扬了一回,说这两个孩子知礼持重,学业扎实。只是聪明方面略差一些,进度不会很快!弘旺和弘历照常上学,听着沈老夫子的训导。我担心他们被盯上,胤禩却笑说,他们长大了,模样也有很大变化,仅凭画像很难认出的。我还是不放心,胤禩就派阿古每日悄悄地跟着弘旺和弘历。我明白胤禩的想法,他不希望弘旺和弘历有低一等的感觉,尤其弘旺和弘历都是康熙宠爱的皇孙!见到陈家的两孩子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日子长了弘旺和弘历难免会爆发。 可我的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回来了。传说的朱天保一案,使我感觉到了康熙的雷霆之怒,也感受到了康熙作为皇帝的狠绝。所谓朱天保案,就是翰林院有个叫朱天保的检讨上了道奏折,请求复立太子胤礽。朱天保在奏折里说:“二阿哥性本仁孝,虽以疾废,然其过失皆因小人诱导所至,若罢尽j倖,则潜德定会日彰。”康熙看后,冷笑一声,让人把朱天保叫来,劈头就问:“二阿哥仁孝,你怎么知道?”朱天保一愣,支支吾吾使地说不上来,不得已,只好说是自己父亲刑部侍郎朱都讷和岳父戴保指使。康熙冷笑道:“问你两句就答不上来,谅你这个无知稚子也没那本事。”随后,康熙便下令逮捕朱都讷和戴保。一个月后,此案审结,康熙颁旨说:“朱天保为异日希宠,违旨抗奏,又出卖其父亲岳父,可谓是不忠不孝至极,着即正法。戴保亦正法。朱都讷免死,妻子入官。”朱天保处死的时候,康熙特命朱都讷前往观刑。康熙的这种处置使朝野上下不寒而栗。他不再是那位宽仁之君了,甚至变得残忍起来。 有时候,我在想,康熙这样做,是不是也在发泄他对我、对胤禩的愤怒!我不敢想像,如果他把我捉回去,会怎么对待我?我不担心胤禩、弘旺和弘历,因为他们是康熙的儿子、孙子。康熙不会沾染自己骨肉的鲜血!我很担心自己,担心自己不得不活着!我怕他,不是担心他杀掉胤禩!他不会杀胤禩!他会让胤禩,让弘旺痛苦地活着,而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痛苦的活着。我承认,死亡是懦弱的表现!我记得有一个讲述集中营生活的电影,那里面的战俘为了生存不断地努力着。他们奋斗的目标是活下来,迎接光明的到来。当光明来时,他们也获得了勋章,但这勋章上没有刻有代表胜利的“v”字。他们的代表在听证会上,沉痛地陈述着他们的生存经历,然后发表了一段令我泪流满面的结束语:“也许你们认为我们没有战死者的勇气,也许你们认为我们的作为不值得一提,也许你们认为我们只是一群苟活的蝼蚁,但是我们要说,我们尊重生命!尊重信仰!放弃生命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我们不能因为放弃自己的生命,是因为我们不能因为我们的自暴自弃,而伤害他人。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朋友、亲人,近在咫尺的战友、室友!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不是胜利吗?不是文明战胜野蛮,血腥战胜残酷吗?我们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能拥有那代表胜利的‘v’字?” 可是我却想说,我不会有那个胜利的“v”字了。我不能骄傲的活着,不能与自己的爱人相守,我永远也看不到那个“v”字!康熙会怎样对付我的呢?我想起清溪书屋的如纸蝴蝶般的衣衫碎片!我想起绛雪轩里的红丸!不!我不要!康熙之后还有胤禛!我想起胤禛的狂暴!胤禛那如烈火一样的炽热的情感!我的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白绢上,在鸳鸯戏水上化开! 胤禩回来了。我忙抹去泪,笑着迎上前。胤禩抚着我的面颊,说道:“又担心了?等我安排好,我们就走。”我点点头,胤禩又笑道:“真像你预言的一样!十四弟在西北大捷了!”胤禩接着讲述胤祯的抚远大将军军功。年初的时候,胤祯移师穆鲁斯乌苏,并管理进藏军务粮饷,并取得青海王、台吉等对进藏支持;六月,胤祯亲率平逆将军延信由青海进藏,另派定西将军葛尔弼又川滇进军西藏;八月,胤祯大败策凌敦多布于卜克河。策凌敦多布溃逃;九月,胤祯亲莅拉萨为六世达赖新胡必尔汗在拉萨举行了庄严的坐床仪式。这些与我记得的史书很相像,但是有至关重要的一点不同,胤祯亲自进藏,亲自主持达赖的坐床仪式,亲手打败了策凌敦多布。他亲手实践了我在那个圣寿节的预言! 胤禩捧起我的面颊,说道:“怎么了?你不高兴吗?是不是因为十四弟真的实践了那个预言?”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点了点头。胤禩笑道:“没关系的!就像你如何努力,也没能帮助我赢得太子之位,你一定知道我得不到储君的册封!所以,不管你如何想改变,十四都会就任抚远大将军,都会建立丰功伟业。一切顺其自然吧!我们这会应该为十四弟高兴才是!”我点头。但愿命运之轮能够逆转,我和胤禩寄情山水,胤祯得尝夙愿! 在陈府的日子还是很平静的。陈世倌回来之后,与胤禩讲谈过,便敬为上宾,不但把胤禩的薪俸加了一倍,还为我们更换了一座更靠近内宅的大院落。陈世倌公务之暇,必约胤禩饮酒闲谈。我很不高兴他把胤禩当成清客!胤禩真没养过这种清客,听了我的话觉得有理,便回绝陈世倌的邀请。当然,另一方面原因,更是为了安全起见。陈世倌忙亲自过来解释一番,并且再邀请胤禩时,除了服侍的丫头,不见任何一个外人。胤禩也只得客随主便了! 今年是康熙御极六十年的大庆。康熙虽然拒绝上尊号,但是朝上各样庆典办得隆重,但今年康熙过得不顺遂。先是王掞请立太子,引得康熙暴怒,然后是西北战事,补给线过长,而不得不重新进行战略考虑。 御极六十年大庆,也加开恩科,从乡试到会试都开场。弘旺跃跃欲试,弘历磨拳擦掌,胤禩都被他们俩个说动了,却被我生生按下了。我没必要冒险,弘旺虚岁十四岁,等过了雍正四年,他有的是机会一展拳脚,不必要非得冒这个险、求这个名!弘旺和弘历老大的不高兴,但他们那位天下最宽容的父亲都不同意他们赴试,也只得做罢。 而我们日子过得祥和宁静。直到一天——这日学房里闲时,陈世倌早请胤禩闲话。弘旺和弘历出去放炮仗。我正在闲坐读书,突然见红羽奔进来,说道:“三少爷和四少爷,跟陈家的两位公子打起来了!”我跟红羽奔出来,就见弘旺和两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扭打在一起。弘历满脸泪痕,却毫不示弱地帮助哥哥打架。弘旺在宫里时骑射、武艺均经过康熙的亲自督促,因此,以一敌二也未处于劣势,又有弘历在旁相帮,瞅准机会,一拳把其中一个男孩打倒在地。那个男孩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弘旺又把另一个按倒在地,挥起小拳头,照着男孩的脸上一顿痛打。弘历在旁拍手叫好。 陈家也惊动了。陈夫人出来了。眼前的女子带着江南水乡的娟秀美好,只是人到中年,带着淡淡地倦然。她扶起那两个男孩,一个称她娘亲,一个称她大娘,边哭边诉他们的委屈。我也拉过弘旺和弘历,上上下下看他们有没有受伤。陈夫人望向我时,神情里带着讶然,又很自然地收敛了那份惊异。她缓缓地说道:“这位是卫夫人吧?”她见我没答言,不由得眉毛蹙起来,然后说道:“小孩子打架本无可厚非,但是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啊?”弘旺愤愤地说道:“你问他们!”我轻斥道:“陈夫人是长辈,说话要有礼!”陈夫人说道:“因为什么呢?小公子说吧。”弘历张口就道:“他们敢说我阿玛不思进取,帮闲当清客?你们这帮该死的狗奴才!真不知天高地厚了!你知道我阿玛……”已经是第二个阿玛了!我一把握住弘历的嘴,斥道:“还胡说!”陈夫人望着我,说道:“你们是旗人?”我勉强笑道:“小孩子从小儿在京城里长大,耳濡目染胡乱学的。夫人见笑了 天与多情(清穿) 第3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40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40部分阅读 !我代两个孩子向夫人陪礼了。旺儿,历儿,我们走。”我遍身冷汗,携起弘旺和弘历的手赶快回房。 进了房里,我就叫弘历跪下,斥道:“娘亲说过多少回了?凭什么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叫阿玛!你怎么就不听话呢?”弘历低头说道:“娘,我错了!”我怒气冲冲地说道:“你错了?你一句错字就能把那些话收回来吗?你知道这会给爹带来危险吗?你……”我气得说不下去了。胤禩进来,一见这个情形,说道:“怎么了?”我忍着泪把情形经过说了一回。胤禩说道:“历儿都知道错了。起来吧!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用担心!我已派阿古去安顿了。撑过这个月,我们就可以走。”弘历谢过胤禩,垂头站在一旁。胤禩又说道:“旺儿,自己动手打架可不对啊!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你这取得是下下策!”弘旺低头受教。 待两个孩子下去,胤禩搂着我,说道:“你看你,又想多了吧?哪有那样巧的事情啊!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走了。消息从这儿传到京里,再查明白,也得一月半月的。皇阿玛宣咱们回京必会派兄长们来的,又得些时候。我们早走了。”我还是紧张,倚在他的怀里发抖。他无言地拥着我,直到我的心渐渐静下来。次日,陈世倌专门来赔礼。胤禩也逊谢一番。 这日中秋,我想着就要离开海宁了,借着团圆的日子热热闹闹地过个节,也给弘旺和弘历留个美好的纪念。于是全家齐动手,扎了几个灯笼,把屋里照得亮如白昼。又和红羽做了一大桌子菜,弘旺和弘历动手摆碗筷,胤禩往来厨房端菜。红羽悄向我笑道:“咱们爷真能放得下啊!”我心里甜丝丝的,笑而不语。弘旺和弘历对着菜口水长流,我笑斥道:“你们哪天吃不饱?”弘旺和弘历齐声说道:“爹不准娘做菜!娘亲说有多久没给我们做好吃的了?”我得意地看着胤禩被我们的小宝贝敌视,笑道:“你也有今日!”胤禩笑了。我还想找回看海宁潮不上学的旧账,忽然觉得一阵阵的恶心。胤禩赶快扶住我,问道:“怎么了?”我羞涩地说道:“你又要当父亲了。”胤禩狂喜。生弘历后,我身体大亏,还曾几度病危,而胤禩也曾两度在鬼门关走回来,因此,我们都认为除了弘旺再不会有孩子了。前几日我就有感觉,这两日更明显了,所以我很确信有孕了。弘旺和弘历都拍手欢呼起来,弘历说道:“我要个妹妹!”弘旺也说道:“对!我也要个妹妹!一定不能像弘历一样!”弘历不满道:“我还不想像三哥一样呢!”弘旺笑道:“娘亲不会给我生出哥哥来!”弘历方悟出自己给自己套住了。我和胤禩都大笑不已。 外面响起陈世倌的声音,道:“卫贤弟,何事如此高兴?”陈世倌长胤禩一岁,定要与胤禩称兄弟。胤禩也就随他了。但见陈世倌和陈夫人并陈家的两位公子都来了。两位公子向胤禩和行礼,道:“师傅!师母!”弘旺和弘历也只得向陈世倌夫妇行礼道:“伯父!伯母!”陈世倌第一次正面见到我,脸上写着深深的惊艳,直瞪瞪着望着我。我松松地挽着头发,只插了个珠钗,两绺长发,垂在胸前。身上穿着广袖的白衫,腰束着浅蓝丝绦,悬着胤禩的皇子玉佩。本想没外人,却不料陈世倌来了。我下意识地掩住那块玉佩。 陈世倌良久方说道:“我想着贤弟举家在外,中秋冷清,而家严又在朝中,因此,想两家一起欢庆中秋。”胤禩笑道:“如此甚好。”又让座。两位公子和弘旺、弘历待我们都坐下,方告罪入席。陈世倌与胤禩谈笑。那两位公子看着弘旺和弘历狼吞虎咽,也举起筷子象征性地夹了点尝尝。尝过之后,两个家伙立刻与弘旺、弘历一个模子出来,抡起筷子往碗里扒。陈夫人轻斥道:“怎么如此没规矩?”两人不答。弘旺小声说道:“这是我娘做的东西,你们不许多吃!”一位陈公子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娘也是娘亲,所以师娘做的,你吃得我也吃得!”说得我们这些大人都笑起来。 一时饭毕,我们都到院中赏月,早有下人铺陈好瓜果月饼。今夜月明星稀,如水的月光把我们每个都笼上朦胧之意。在陈世倌的示意下,陈夫人接过一支竹笛,幽幽然吹了一曲,使我想起胤祥,想起塞外的篝火晚会。弘旺不满了,小声鼓动道:“娘亲也演奏一曲吧!”弘历说道:“是啊!皇爷爷说额娘……”弘旺一把按住弘历,说道:“就是,就是,邻居家的黄爷爷说,娘亲琴声如天籁,娘亲的歌声如黄莺,娘亲的词写得人间能得以回闻啊!”这番解释也把我沉下的心情又重新鼓起来。胤禩笑着对弘旺点点头,然后说道:“夫人可否弹唱一曲?” 如此江南风景,如此明月夜下,为我的爱人,为我的儿子,弹奏一曲又有何妨?我款款站起来,说道:“献丑了。”下人忙进内宅取过筝来,我调了调弦,慢声朱唇,轻声唱道——三百首偶尔路人念谁把地上霜劝归我床前寒窗苦读瘦了谁的脸兰亭有摘落在你案前一卷空白心照的人不宣砚剩泪思念二十四桥终别明月浅藏头的诗不忍吐再见抖下枕边灰尾音还留回荡耳边朦胧的月与你翻起唐宋元明清的夜瞒着谁滴的几册伤我们轻轻唱我颂七言你数六弦唐宋元明情已别回首灯火不见阑珊只有寂寞在嘹亮棠叶心事重送行诗无用远去故人容明夜雨不懂轻逝花落空已隔几朝梦别泪掩妆浓去年剪春风文章孤独借纸续断篇残梦重温拓不回从前一曲告别丝竹废很多年灰尘四五钱笔锋眷恋我填西江月琴心流连你叹春去也惊醒诗中美韵脚不倦哪怕遥远朦胧的月与你翻起唐宋元明清的夜瞒着谁滴的几册伤我们轻轻唱我颂七言你数六弦唐宋元明情已别回首灯火不见阑珊只有寂寞在嘹亮书中的茉莉花凋谢后只丢下这淡雅朦胧的月与你翻起唐宋元明清的夜瞒着谁滴的几册伤我们轻轻唱我颂七言你数六弦唐宋元明情已别回首灯火不见阑珊只有寂寞在嘹亮(我此生不想再错过)朦胧的月与你翻起唐宋元明清的夜瞒着谁滴的几册伤我们轻轻唱我颂七言你数六弦唐宋元明清终须别回首灯火不见阑珊只有寂寞在嘹亮寒窗苦读瘦了谁的脸兰亭有摘落在你案前一卷空白心照的人不宣砚剩泪思念陈世倌轻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然后起身深深一揖,说道:“能否再请夫人弹奏一曲?”我示意胤禩。胤禩笑道:“登不得大雅之堂,陈兄过誉了。一曲助兴足矣!”陈世倌说道:“贤弟,你我通家,还请成全愚兄这个不情之请。如担心劳动弟妹,愚兄在此向贤弟陪礼了。”弘旺不高兴地说道:“你什么身份?也配我娘弹琴?”弘历连忙附和。 没等胤禩说话,一个清冷的声音接道:“真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奴才也敢有这种妄想?”我的心一颤。他的声音就像康熙的声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第七十六章 回京 我抬起头来,就见胤禛和胤祺与一位武官带着一大队人马已把我们围在中间。这位武官我却认得。他名叫塔拜,曾经是康熙的二等侍卫,当年在塞外时,是海青手下的八大金刚之一。很多年未见,如今却穿着官服站在我面前。陈世倌面带怒色地转过身,见到塔拜之后收起怒色,仍然神情不豫地说道:“塔将军为何出言侮辱下官?直闯内宅又所为何事?家父虽然具表请致仕,皇上尚未恩准,塔将军就如此不在意我们陈家了?”塔拜听了陈世倌的话,方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正待开口,胤禛冷冷地说道:“话是爷说的!你一个奴才竟敢使唤诗璇?!活得不耐烦了?”陈世倌也见过大场面,很快平静下来,说道:“请问你是何人?本官又如何得罪于你?” 胤禛不答,直直地望着胤禩。饶得胤禩见惯风浪,也笑不出来了。他望向我,眼里带着淡淡的哀伤。我的心像无数把利刃穿过,却勉强露出苍白的笑容。弘旺和弘历当然认得胤禛和胤祺。他们的小脸绷紧,然后一打马袖,齐声说道:“弘旺(弘历)给四伯父请安!弘旺(弘历)给五伯父请安!”胤祺勉强笑道:“起吧!都长这么大了!走在路上五伯父都认不出来了!”陈世倌望向胤禩问道:“他们是贤弟的亲戚?”塔拜使了个眼色给陈世倌,然后一打马袖跪下道:“奴才杭州将军塔拜给八爷请安!八爷吉祥!奴才给八福晋请安!八福晋吉祥!奴才给两位小阿哥请安!小阿哥吉祥!”胤禩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起吧。”这时陈世倌反应过来了,比刚才塔拜还震惊!他指着塔拜问道:“你刚才叫卫贤弟什么?” 胤禩放下袖子,给胤禛和胤祺跪下,说道:“胤禩给四皇兄请安!给五皇兄请安!”胤祺叹息着说道:“八弟,你们出来得太久了!”胤禩苦笑道:“五哥,我们非得回京吗?”胤祺一摆手,就见一个侍卫捧过一套皇子的朝服,然后说道:“八弟,该回去了!”胤禩倦然地接过朝服,抖开慢慢地穿戴上。 胤禛从袖中取出一页明黄,说道:“上谕!”胤禩长长叹了口,一抖袖子跪下说道:“儿臣胤禩听旨。”所有人都懵懵地跟着跪下了。胤禛展开康熙手谕念道:“着命皇八子胤禩,皇八子福晋郭罗络氏,皇孙弘旺、弘历即刻回京。着派皇四子雍亲王胤禛,皇五子恒亲王胤祺于沿途护送监管。钦此。”胤禩叩道:“儿臣领旨谢恩。”陈世倌的嘴张得足以吞下鸡蛋,呐呐地说道:“卫贤弟真是八阿哥?四皇兄?五皇兄?雍亲王?恒亲王?”然后跪下说道:“臣无状,恳请八阿哥恕罪!恳请雍亲王恕罪!恳请恒亲王恕罪!”陈夫人和陈家两位公子都恐惧地望着我们。胤禩扶起陈世倌,苦笑道:“我的罪还不知皇阿玛能不能恕呢?”然后向陈世倌深深一揖,说道:“谢陈兄照料!”陈世倌忙跪不迭。 胤禛抬手示意塔拜,几个兵丁抓住红羽,又问道:“阿古呢?”我惊道:“你们干什么?”胤祺轻轻叹息一声,我挡住拖红羽走的那些兵丁的去路,喝道:“住手!我看谁敢动红羽?”胤禛说道:“皇阿玛有口谕。你不要管!”我恨恨地盯着胤禛说道:“你早就察明了?皇上的口谕是不是把跟从我们逃出来的人都就地正法?”胤禛冷冷地答道:“是。”不!我不要!从那年胤祺救了我之后,红羽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她照顾我的衣食起居,忠心耿耿地服侍我!她保护着弘历,远远逃出那个精致的笼子,使我少却后顾之忧!我怎么能眼看着红羽没命呢?我不能看着鄂傅学倒下,看着海青倒下,再看红羽和阿古因我而死! 我望向胤祺,叫道:“表哥?”胤祺面带苦色,说道:“皇阿玛有口谕,我无能为力!”胤禩望向胤禛说道:“错是我犯下的,回京之后,我会向皇阿玛请罪,并向皇阿玛禀明一切。所有罪责由我一力承担,还请四哥宽宥则个?”胤禛冷冷地答道:“你承担?你担得起吗?来人,立即执行皇上旨意!” 弘旺和弘历都哭了起来。胤祺吩咐侍卫把他们带开。待他们走后,我反手从袖中取出匕首,对准自己的咽喉,说道:“只要你敢动红羽,就带我的尸体回京吧!”胤禩、胤禛、胤祺同时急道:“有话好话,你别胡来!”塔拜和陈世倌等人面面相觑,都被我的举动搞得手足无措。胤禩和胤祺都望向胤禛。胤禛沉着脸,说道:“你这胡闹的脾气,永远也改不了!我不是胤禩,不会由着你胡闹!”我冷笑道:“你以为我在吓唬你吗?”我望向胤禩,说道:“我发过誓,我一定不回京。胤禩,如有来生……”想着我绝决的表情,使胤禛看出我是认真的。我能干出自尽的事情!胤禛突然打断我的话,说道:“好了!我跟你做这笔交易!你放下匕首,我放阿古和红羽逃生!”红羽泪流满面,跪下向我叩头,叫了声“主子!”我垂下手臂,仍然紧紧握着匕首,对胤禛说道:“他们避居山林需要钱。”胤禛铁青着脸,回头叫常三。常三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我冷笑道:“我要现银。”胤禛怒道:“我身上怎么会带那么多现银?” 胤祺叫过自己的侍卫,拿了一个包裹,见里面全是银子。有整锭的,也有散碎银两,还有钱串儿,上面有一份盖着恒亲王印信的手敕。我认得那个包裹皮儿,在他的别苑里住的时候,他每次送东西都用同样的包袱包着。那种宝蓝色的素缎,与我那套旗服同一材质。他这一定是为我们准备的!但他又怎么能斗得过胤禛呢?他必定忖度再无送出的机会,所以用在红羽和阿古这里了。 胤祺命侍卫送到我面前,说道:“不要轻言放弃!”我无力地松开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旁边的人迅速收起匕首。我把包裹交给红羽。红羽已哭得哽咽难言,抽泣着说道:“让奴婢跟着主子,侍候主子吧。就是死,奴婢也死在主子身边。”我说道:“我不想你死在我的眼前。走!找到阿古,一起远走他乡,实在不行飘洋过海。总之,不要再回来了。”红羽仰望着我,连叩了三个响头,背上包袱就要走。又有兵士挡住红羽的去路。我冷冷地望向胤禛,胤禛一摆手,兵士后退。红羽没回头,快步离开了。 胤禛说道:“现在可以走了?”胤禩说道:“是兼程回京吗?可诗璇有身孕了,受不了长途疾行的颠簸。”胤禛的脸沉下来,即使他现在已经四十四岁了,即使他如何内敛,如何喜怒不形于色,他望向我的眼神始终不曾有些许变化。胤祺询问地望着胤禛,说道:“四哥带八弟和弘旺、弘历兼程回京,我留下护送八弟妹慢慢走吧?”胤禛很快点了一下头,说道:“好!你护送诗璇,我们快马回京。” 望着胤禛那冰冷的眼神,以及他飞快的答复,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康熙不杀自己的儿子,不等于他不假他人之手。历史上是记载胤禩不是死在这个时候,但是谁又能知道历史的真相呢?谁又能说清胤禩是病死还是被毒杀了呢?而且历史上记载,康熙每次出巡都带着胤禩,胤禩为我已改变了历史,一切都变得不可预测了!我的手抖起来,然后尽可能平静地说道:“表哥送胤禩回京,雍亲王留下护送我。”胤祺惊讶地望着我,胤禩显然明白我的用意,眼里露出了痛苦。胤祺说道:“你确定由四哥护送你?”我露出苍白的笑容,说道:“表哥替我照顾好胤禩。”胤祺自然明白了,问道:“四哥看呢?”胤禛浑身散发着寒意,那如千年的寒冰冷得我都要崩溃了,方说道:“既然诗璇这么安排了,就由五弟护送八弟和弘旺、弘历兼程回京,我于路上照顾诗璇。” 我想回房替胤禩收拾东西,胤禛拦住了,说道:“一路有馆驿,其他的东西,我命人收笼运回京城。五弟,请护送八弟即刻启程。”他都不给我们告别的机会!当他登基之后,我不敢想像我们会面对什么样的风暴。胤禩望着我,温柔地说道:“路上小心!弘旺和弘历想要个小妹妹,一定要满足他们的心愿啊!”胤禩,我明白,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轻言放弃!我会替你平安生下这个宝宝,这个于历史上没有记载的孩子! 我点点头,向他比了个心型。他笑了,正要走时,我又叫住他,说道:“听我唱过这首歌,你再走。”我走到琴案,款款坐下,抚着琴弦唱道——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莫说水中多变幻水也清水也静柔情似水爱共永未怕罡风吹散了热爱万水千山总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证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莫说水中多变幻水也清水也静柔情似水爱共永未怕罡风吹散了热爱万水千山总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证但求有山水共作证胤禩眼里涌动着泪光,仍然含笑地向我点点头,然后跟着胤祺大步离去。我的泪滴落在琴弦上,然后用力扯断琴弦。胤禩,我为你绝弦,也为你断弦! 胤禩走后,胤禛扫了一眼陈世倌一家,说道:“爷今晚借宿贵府,不知主人能否答应?”陈世倌只能答应,本想让出遂宁园,但胤禛坚持要住我们对面弘旺和弘历的房间。陈世倌派四个丫头过来伺候。 我倦然地倚着床榻,看着丫头们、仆妇乱着收拾东西。望着我们住了两年多的家,我心里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抚着腰上胤禩的玉佩,轻轻地问着我的良人,我又该何去何从。泪滴落在玉佩上化开来,又流到我的素色纱衫上。当东西都收拾整齐后,那些仆妇们带着惶恐地向我施礼退下。两个丫头陪侍在我身旁。 胤禛进来了,挥手命丫头们下去。我不理他,只顾抚着玉佩,仿佛胤禩就我身旁。胤禛在我对面坐下,说道:“明天我们就回京。”我嗯了一声。胤禛说道:“这些年过得好吗?”我不想回答他。是他亲手打碎了我的美好生活!是他又把我拖回那个泥潭!如果他登基,也是他亲手杀死了胤禩!我从未有这么讨厌过他! 胤禛说道:“讨厌我?为什么要我留下来护送你回京?”我嫣然一笑,他不禁呆住了,然后我冰冷地说道:“我猜你一定有皇上便宜行事的手谕。我怕你于途中暗害了胤禩。皇上不会杀自己的儿子,但是皇上会借刀杀人。你就是这把刀!”他沉着脸说道:“我有那么冷血吗?”我说道:“你有!如果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胤禩,你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不会给你登基后留下一大堆麻烦!以我对你的判断,正常情况下,你应该抢护送我的回京的差使,而由五阿哥送胤禩走。但是你没有!而且从你回答的速度判断,你一定想借机解决胤禩。我只不过试试,你那么犹豫地选择,一定动了杀机。”胤禛冷笑道:“除了美丽,你还很聪明!你安置吧!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回京!”我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胤禛站起,却走到我面前,说道:“今晚我也在此安置。”我的心脏立刻停跳了,不由自主地抱紧自己的肩膀,恐惧地望着他,说道:“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下面的话已被胤禛的唇堵住了。我狠狠地咬了他的舌头,血腥味都涌到的我嘴里,他仍然不肯放弃。我咬过舌头,那股巨痛非常人所能承受的。他却如此坚强,又锲而不舍。我气极了,正想再用力,他一把捏住我咽喉,窒息的感觉压抑着我,我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力道。他却恣意地吻起来,直到他满意地放开我。我拼命地咳着,满眼的泪恨恨地盯着他。 胤禛不理会我的恨,俯身裉下我的鞋袜,抚着我的双足,说道:“还是这样莹润!跟那个时候下河捉鱼时,没有任何分别!就像你的容颜,仍旧那样美丽,不曾被岁月刻上任何痕迹!”他把我抱到床上,拥着我的发抖的身躯,爱怜地吻着我的额头,说道:“我要你!但我要等谁不能从我的手中夺走你的那一天!”我望着他说道:“我不再是那个漂亮的多罗格格!我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一个中年的妇人!你去抢夺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不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吗?”他严肃地望着我说道:“真正爱一个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发生丝毫的改变。你就是那个我一生都想得到的女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得到你!但是老天对我不薄,你还是我心中的诗璇。你的模样,你的歌声,你的才情,你的温婉,依旧那么的完美!还有你那个爱出风头的毛病,任怎么改头换面也藏不住!” 我疑惑地望着胤禛。出风头?我怎么又出风头了?胤禛说道:“《湘月》在京城卖了一千两黄金?你不知道吗?”一千两黄金?天价啊!怎么可能呢?我才收到五百两!才二十分之一的绣价!如果当初收到这笔钱,我们立刻离开海宁,到别处安家落户!没等我心里抱怨完,胤禛接着说道:“本来没卖这么贵!三哥爱书也爱字,看到那幅绣作后,简直如痴如狂,说本以为今生再见不到绣作的今草,不料还能有机会收藏,因此开了个天价!一时间三哥的举动在京城里传为笑谈!可皇阿玛听说后,却命三哥把《湘月》进上。没过多久,又命五弟进呈那幅《雁邱词》,然后下旨塔拜出任杭州将军。我当时就疑惑,皇阿玛是否因为你?” 我打了个寒噤,从那幅《湘月》出现起,我就给他们留下了线索。我咬着嘴唇,问道:“既然那会儿你们就查到了,怎么才把我们逮到?也笨了点吧?”他轻笑道:“笨?你应该说胤禩布得局好!胤禩真不一般啊!他派人把你绣的《满江红》,送到苏州出售,害我们把苏州城翻得底朝天,在江苏泥潭深陷了半年!”我不解地望着胤禛,说道:“《满江红》是别人出定金请我绣的!”胤禛抚着我的面颊,说道:“看来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笨!有那么种糊涂人,没见着东西,就出定金的?出定金也不问你姓字名谁,家住何处?”我干巴巴地说道:“可《满江红》在陈家啊!” 我还想说,胤禛冷冷地打断道:“你是想问我怎么捉到你的?”我点点头,胤禛说道:“我在江苏兜了个大圈子,然后知道我自己中计了。皇阿玛听我们的察访,也把我们大骂了一顿。皇阿玛命我们重新查,从《湘月》重新查起。我查到《湘月》最先由杭州的士绅买到的,然后几经易手,才到京城的。而《满江红》被海宁陈世倌多方求购,收入囊中。陈世倌又用了一个别苑和一处田庄,换得了一十六扇璎珞。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杭州。我的人、皇阿玛的人又陷在杭州。明明知道你不可能使用田庄,还以防万一地监视陈世倌所有的田庄、别苑,却没有任何线索。”我真不见得笑出来,但想起胤禛懊恼,我不禁笑了。 胤禛轻笑道:“笑了?还是想想回京怎么办吧?”想起康熙,我又蜷缩起来,身上轻轻地发抖。胤禛说道:“现在想起怕,太晚了!”他替我盖上被,悄然退出。我的心扭成团,抱着膝头想着我的未来!胤禩带我逃走,过了这几年安定的日子,我本以为可以平安了此一生,但事与愿违。胤禛已明确表达了他的态度。他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我们变老而改变他的初衷。把希望寄托在胤祯身上太渺茫!几年不见,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谁又知道他的想法?即使他坚守着他的承诺,他也未必能登上帝位!我抱膝一夜未眠! 次日早起梳洗已毕,我恹恹地向陈世倌夫妇辞行,谢过他们的照拂之恩。然后我上车,胤禛上马,塔拜带着一队人马跟从。胤禛说道:“出城十里,你就回杭州。”塔拜答道:“皇上口谕,命奴才沿途护送主子回京。”胤禛的眉毛凝成团,然后说道:“儿臣谨遵皇阿玛的旨意。” 我们一路进度不快。胤禛很小心地控制着行进的速度,在马车上也下了很多功夫,行动起来有乘坐御辇的感觉,我的心却一分一分地沉下去。晚上,我们在馆驿歇息。吃过饭,我靠在矮榻上,捧着胤禩的玉佩,思念我的爱人。胤禛又来了。我不满意地说道:“皇上没下旨前,我不是你的囚犯!你也太肆无忌惮了!别忘了塔拜还有监护我的职责呢!”胤禛一摆手,身后的小太监放下药碗,躬身退下了。我不解地望着药碗,就听胤禛说道:“把药喝了。”我问道:“什么药?”胤禛说道:“不用问,喝了。不喝,我就灌。”我抓起靠枕,重重摔向胤禛,恨恨说道:“堕胎药?绝不!”胤禛一把捏住我的下颔,一手举起药碗,我拼命地扭地着,见不成托起他的手臂,把药碗打在地上。胤禛说道:“你这样没用!我会叫人再熬制一份!”我的泪滴下来了,轻声说道:“我想要这个孩子!求你!”胤禛说道:“皇阿玛见到你有身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皇阿玛会怎么处置你?皇阿玛也不见得同意留下这个孩子!你没想过?”我抚去泪,说道:“我跟胤禩走,皇上就不会饶过我。见到皇上再说见到皇上的事儿。不会再坏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想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像弘旺,是我和胤禩在最快乐的日子里拥有的。胤禛,求求你!我要留下这个孩子!”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从初见他之日,我就知道他是皇帝。即使后来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基于把他从皇帝位子拉下马来。而现在,我只能恳求他了。我接着说道:“即使皇上会做同样的事情,我也不希望由你来做。” 他的肩头一动,把我搂在怀里,说道:“我的诗璇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啊?”他的声音很沉稳,继续说道:“你要留下这个孩子也可以。你跟我做笔交易——你也给我一个阿哥。” 我的泪一滴一滴在他的胸前化开。 第七十七章 赵孤 胤禛没有再提堕胎的事情,我的心依旧悬着。这个孩子是胤禩对我的爱的见证,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是把他(她)生下来,他(她)面临的风暴,将是他(她)无法想像,也无力的承受的。弘旺朝野瞩目,雍正登基之后,想保也保不住;弘历不用担心;弘昭这孩子也曝光在胤禛的眼前必不可免,而若玉就更不用说了。不论她嫁给谁,夫家一定会受到牵连,好一点地两个人相濡以沫,坏一点的牵怒于她。我唯一有机会保全的只有腹中这个孩子了。我不希望他一出生就面临灾难,还未成|人就生离死别。 我反复权衡了几天之后做出决定。这个决定我不打算跟胤禩商议,也不见得有机会商议。我从柜底取出那个描金匣子,又是多年未打开了。从那年使用紫金朱果调动步军习统领衙门之后,唯一一次动用这个匣子是把胤祺的玉佩放入这个匣子。如今……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尘封已久,但里面的东西一尘不染。我拿出他们的玉佩依次排开,又把身上胤禩的玉佩放在里面。“四”字是胤禛的,“五”字是胤祺的,“八”字是胤禩的,“九”字是胤禟的,“十三”字是胤祥的,“十四”字是胤祯的。这里面最先收到的是胤禟的,这是那个“我”收到的,一直被我遗忘在角落里,可这个角落现在都变得很重要了。然后是胤祯的,想起兆祥所那个霸气的男孩,我的心痛起来。你是高飞的雄鹰,千万不低下高傲的头颅。然后是胤祥的,想起他夜半翻墙,只为告诉我,他要娶我为妻,我是否伤得他太深了?第四块才是胤禩的,他没有对面送给我,他怕我拒绝他。我轻轻叹息着。之后是胤禛的,这位王者都没有说过送给我,而是把这块玉佩摆在我面前,我只有接受的份儿,没有拒绝的余地。最后是胤祺的。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接受了他的玉佩,却没机会表示拒绝。我的泪滴下来。收起其他人的玉佩,我留出了胤祥的。胤祥,对不起!从开始我就在利用你,但当我即将穷途末路之时,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快到京城时,我请来胤禛。胤禛略显讶然,只有他看我,没有我请他的时候。屏退从人之后,我直接了当地说道:“在回宫面圣之前,我要见胤祥一面。”胤禛的脸沉下来,说道:“还由着性子胡闹?”我坚强地迎着他冰冷的目光,说道:“我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要我的命,所以我想在死之前,跟胤祥做一个了结。”胤禛沉默了许久,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轻笑道:“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如果你能成功,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我答应他给他一个阿哥。我明白他这个要求背后的含义。但是他不知道,我跟他已经有了弘历,我答应他之时,就已经准备好将来不遵守对他的承诺。胤禛沉默了许久,终于答应了。 当我见到胤祥时,我的心颤了。胤祥根本不像三十几岁的壮年,失意使他满面风霜。他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我,良久未发一言。从弘历出生以后,那几年,他只是见到我,我只是见到他,却从未说过一句话。而这几年,我和胤禩倘佯山水,与他远隔千里。我含泪笑道:“不认得了吗?坐吧。”胤祥犹豫地说道:“我进来恐怕不好吧?而且皇阿玛下旨逮捕八哥和你回京,如果我再加进来,皇阿玛更生气,你会罪上加罪的。”他到什么时候都会替我着想。我轻轻一叹,说道:“我有要事相求,其他的一概不论了。如果你愿意帮我,就进来听我说。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走了。”胤祥进来坐下。 待房里就我们两个人时,我从怀中取出胤祥的玉佩,放到他面前。胤祥说道:“是要还给我吗?”我浅笑道:“这个应该给兆佳氏了。她那样温柔,那样善良,应该得到你的全部。”胤祥说道:“这块玉只能属于我这一生最爱的人。如果你不要了,就丢掉吧。”我忍了几回,泪还是下来了。我的手颤抖着,拿回这块玉,把它系在腰间。胤祥狂喜地望着我,说道:“我在你心里也有地位!康熙四十八年,你来到我的府上,说得那些话,一直支撑着我活到现在。”我抹去泪水,笑道:“不。很快就会变好的。你将会否极泰来。”胤祥一叹,说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啊!”我答道:“只要你坚决地跟着雍亲王,一定会否极泰来,荣极一时。”胤祥摇头苦笑道:“这些兄弟们,只有四哥关心我,照顾我,小时候是,长成|人还是!风光的时候是,失意的时候还是!我怎么能不支持四哥呢?但我最高兴的是你也在意我。前几年,我发现了那个当掉的满池娇,再三追问才知道缘故。你不仅仅是去安慰我的,还是去帮助我的。我能撑到现在,也是因为你。谢谢你!诗璇!” 我轻声说道:“一点小事罢了。比起你为我做的,我这些算得了什么?”胤祥苦笑道:“不。是我害了你。我这样做害了八哥,也是间接害了你。将来,不论四哥还是十四弟登上帝位,你和八哥都不能长相守了。”我的泪涌了出来。胤祥!你才是真正的男人!你总是把别人摆在你的前面,想着别人如何过好,却没有想到自己如何过好。我抹掉泪水,说道:“说到大位的事情,我请你来是有一事相求。”胤祥正色地等待下文。我说道:“我有身孕了。我不想这个孩子成为赵氏孤儿,所以我希望你来收养这个孩子。我希望你帮助我想办法完成这件事。”赵氏孤儿出自《史记·赵世家》。当时晋灵公无道,荼害百姓。赵盾劝谏不听;j臣屠岸贾残害赵盾全家。赵媳庄姬公主避入宫中,产生一子,被赵盾的门客程婴乔装救出。屠岸贾闻公主产子,进宫搜孤不得,下令十日内若不献出婴儿,即将国中与孤儿同庚的婴儿均杀死。程婴乃与公孙柞臼计议,程婴舍子,公孙舍身,救出孤儿。后来孤儿长大成|人,程婴陈述真情,回府绘图,告知孤儿过去情景。孤儿遂与魏绛等,计诛屠岸贾报仇。程婴则自刎,以谢君臣、朋友之义。 胤祥露出惊容,说道:“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答道:“皇上春秋已高,我想不久的将来就会发生政权更迭。如果是雍亲王登基,胤禩、胤禟必不可免,而弘旺、弘历、弘昭都在株连之列,我不希望我腹中这个孩子也过囚禁生活。”胤祥低声说道:“四哥不会那样对你。你在四哥心中的位置,是你想像不到的。”我微笑道:“正是因为我担心他对我的重视,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胤祥,我不要求你认同我,我只想请你帮助我。”胤祥说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我低声说道:“我希望你把我腹中这个孩子记在你的名下。我要你对外宣布,你的一个福晋怀孕了,孩子的生日与我的预产期差不多,然后再帮我找一个死婴,在那天把两个孩子调包。我会向宗人府报孩子出生即死。”胤祥说道:“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办妥。”旋即叹道:“你做这一切,竟然全为防备四哥!”我说道:“是。雍亲王登基,他就不再会是你心目中的四哥。如果我和胤禩能平安渡过此劫,这个孩子是否归还,由你决定。如果我和胤禩不能幸免,我来生结草衔环报答你的大恩。”说毕起身要向他跪下。 胤祥却把我拥入怀中,低低地说道:“我不会需要你的大礼,惟愿你平安快乐!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替你办好。事情不会像你想像的那样糟。四哥会如珠如宝地待你,不会再让你伤心,再让你整日生活在恐惧中。”不!我的恐惧全部来自你的四哥。我整日担心着你四哥登基,担心你四哥折磨胤禩、折磨胤禟,再取走他们的性命;担心你四哥囚禁胤礻我、囚禁胤祯。我担心我和胤禩不能长相守,不能“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我的泪滴在胤祥的衣襟上,良久才说道:“胤祥,我再嘱咐你一遍——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首先保护好自己!帐殿夜警已快把我吓死了,别再做傻事了!雍亲王不是皇上,你要谨慎再谨慎地恪守臣道。就算不为自己,为兆佳氏,为抱琴,也为了我,不要再做傻事了!我还要你守护我这个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胤祥低低地答应着。 我把泪忍回去,说道:“你该走了。”胤祥却不肯放,轻声说道:“再陪我一会儿。下次再见到你,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我再也不能这样拥住你了!”我含泪笑道:“该去的终究会去的。胤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负了你!如果可以重头再来,我绝不会如此伤害你!我……”胤祥低头吻下来,我们咸涩的眼泪,都流入彼此的口中。直到胤祥喘息着放开我。我拭去脸上的泪,看着胤祥缓步走出这间房。我不敢抬头,生怕再见胤祥忧伤的眼睛。我利用他,我伤害他,最终我却还需要他的帮助。天哪!诗璇,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 回到京城,康熙在畅春园。胤禛送我直入清溪书屋。每接近一步,我的心就沉下一分。胤禛不肯告诉我胤禩的情况。从我一入畅春园,我就像沉入满满的风霜刀剑。通传进去后,魏珠出来,向我行礼之后,低低地说道:“主子可回来了!”我想起在南苑,因为我到花房采花,康熙因为我不知去向,向这帮奴才大发雷霆,我这回出走,又走了这么久,他们一定受了不少委屈。我向魏珠说道:“连累你们了!对不住!”魏珠忙说道:“这奴才哪儿担起啊!主子里面请!四爷!皇上说四爷一路劳顿了,命四爷休息一日,明日见驾。”胤禛躬身答应。 我浑身绷紧地走进清溪书屋。几年过去,这里没有任何的变化。一进门,就见到康熙。他负手站着,神色冷峻。比起太后大丧,他甚至精神了许多。但他还老了许多,他已是六十八岁的老者,而且他是皇帝。他的一举一动关系整个大清王朝的长治久安。对于一位励精图治的帝王,这种责任感会使其步步惊心,如履薄冰,更何他的儿子们已毫不掩饰对帝位的向往。无论对那位对以诚孝事君的三阿哥胤祉,还是那位假装无意帝位躲在书斋里学禅的四阿哥胤禛,还有那位掌握倾国之兵的抚远大将军十四阿哥胤祯。他除了心力交瘁就是疲惫不堪。我向他跪下,垂头等待他的暴发。他伸手捏起我的下颔,强迫我仰望着他。他的眼里涌着愤和怒,也涌着惊和喜。御极六十年的皇帝,他的眼睛如寒潭,我觉得浑身 天与多情(清穿) 第4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41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41部分阅读 抖,又冷汗淋漓。 康熙说道:“说吧。”我不解地望着他,他冷笑道:“你见朕之前,一定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甚至包括那些寻死觅活的誓言,朕先听完你要说的。”我低头说道:“我没有要说的。一切听凭皇上处置。”他轻笑了一声,突然把我拥在怀中。我不敢挣扎,但暗下决心,我会以生命为代价,捍卫我的尊严。康熙缓缓地说道:“终于回来了!你是朕这一生最大伤痛。太宗皇帝因宸妃而伤心离世,圣祖皇帝因董鄂妃而伤心离世,太皇太后从小有就教导朕,绝不能对后妃有情。可朕发现,朕竟然也会深陷泥潭而不能自拔!朕思念孝诚仁皇后,可细细思量起来,不过是对结发之妻的眷恋之情。现在朕理解皇玛法和皇阿玛的感情了。你心如死灰在绛雪轩孤单地过活时,朕的心痛不比你少。朕给你送去了弘旺和弘历,你才活过来。当看见你又笑了的时候,朕的心也跟着笑。当听到你跟胤禩逃走时,椎心刺骨不足以形容朕的痛!你很轻易地就把朕接你回宫时的那份喜悦打成碎片。朕简直是怒不可遏!那时你虽然不肯接受朕,但是朕可以天天看见你,你就在朕的身边。朕觉得很安心,很愉悦。可到头来,朕得到不过是无数伤害。朕爱的人都离朕而去!皇祖母、芳儿、保成都没有给朕带来这样大的痛!只有你,朕眼看着你弃朕而去,却不能改变一点点你的心意!” 康熙的话使我很感动,被人爱是小女人的虚荣,被一位皇帝所爱更是这种虚荣的极致。但是我爱虚荣,不等于我不清醒!我和胤禩从未如此尽情地享受过我们的爱情,却被他的情毁坏殆尽!他抱紧了我,低声说道:“诗璇,朕喜欢你。”我仰走头,坚定地说道:“可是我不喜欢皇上啊。我对皇上只是崇敬,只是仰慕,但绝不关乎男女之爱。就像我对十三、十四一样,我会为他们做很多,但是我很确信,我对他们不是爱情。皇上根本就不确定是否爱我!皇上之所以这样重视我,是因为得不到。皇上不能容忍有得不到的东西,所以皇上就毫不犹豫地占有了。当皇上发现占有没能达到目的时,皇上的想法开始转变了。皇上只是喜欢这感觉罢了。”康熙沉着脸说道:“歪理。”我低声说道:“歪理也是理。” 康熙忽然笑了,说道:“朕是拿你没办法,但是你也拿朕没办法。”他又要留我在宫里?我惶恐地望着他。他抚着我的面颊,说道:“朕没有什么不能!你怀的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嗣,朕不会斩断自己的血脉,朕准你回胤禩身边生下这个孩子。但是你要给朕好好的活着。记住了吗?”这么容易就过关了?我惊喜地想着。然而康熙说道:“别高兴得太早了!等你生下这个孩子,朕自会有安排!”我的心立刻沉入谷底。康熙叫魏珠进来,吩咐送我回八贝勒府…… 我回府。胤禩在正室中来回踱步,一见我回来,忙迎上来。我流着泪,扑到他的怀里。胤禩含泪笑道:“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泪雨滂沱,直到哭累了,睡在他的怀里。我再醒来,却见胤禩眼里网着血丝,脸色青灰地守在我身边。我抚着他的面颊,问道:“你怎么了?”胤禩握着我的手,说道:“可醒了。你都昏睡了两天了!”我伏在他怀里,胤禩抱紧我,说道:“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我担心你生这个孩子会有意外。弘历我们不得不生,但是这个孩子……”我明白胤禩的意思,我掩住他的嘴,说道:“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即使我因他而离去,我也一定要生下来。”胤禩面色凝重,说道:“不许胡说。我只有你了,如果你再离我而去,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侍书端过水来,她的眼里也全是泪。我向她点头致谢,她跪下叩了响头,然后退下了。 我把头埋在胤禩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他的身上总带着那种馨香的暖意,总使我的心安定,使我把那些恐惧都丢到九宵云外。他却捧起我的面颊,笑道:“记得生弘旺时,你在里面声斯力竭地喊再也不替我生孩子了。你这会儿却非要生这个孩子。”我含泪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我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看着他的脸色,又强自忍下来了。他也没有说的意思,一直凝望着我,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又见到弘旺和弘历了。他们都很壮实,见到我之后都泪流满面。我含笑安慰他们大丈夫不哭。他们又把泪忍回去了。从回京之后康熙还命他们在上书房读书。因为弘历在民间住了这么久,于颂圣之道别有一番心得,而康熙对弘历的喜爱更进一层了。 康熙从宫里派出有经验的稳婆和嬷嬷来照料我的饮食起居,又派了若干太医常驻贝勒府。宫里的赏赐也连绵不断,好像我们没有逃走过,他也从未勃然大怒过。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但他对胤禩的厌恶也从不加以掩饰!朝野议论纷纷。康熙这样重视我,这样重视胤禩的子嗣,却怎么总不待见胤禩呢?爱屋及乌,总该有表现啊!可惜这个屋是我,这个乌鸦是胤禩。因为我这个屋,那只乌鸦饱受伤害与折磨。 十二月二十四,胤祯来了。 听着传报,我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这会儿康熙应该召胤祯回京述职。但在我回来之前,他就已经回京了,这会儿才来。我不禁思量起来。见到胤祯时,我有恍然如梦的感觉。岁月与军旅的磨砺,使他的气度沉稳,而少年时代的霸气却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看着我丰腴的腰身,以及满桌子的小小衣服,小玩意,他竟然压住了眼底的怒气。我含笑让座,侍书奉茶。胤祯没坐,说道:“我看你一眼就走。”我笑道:“谢谢!”抬手示意,下人都退出去了。我方正色说道:“我知道,你要跟胤禩划清界线,不方便再来贝勒府,而且我也要安心待产。我这里有几句话,你必须按我说的办。看过胤禩输了,我不想再看你输!”胤祯凝望着我,我迎上他的眼神,说道:“首先,不管皇上怎么说,明年都不要回军前。”胤祯说道:“我是抚远大将军,不能不回军前。我本想一劳永逸解决策妄阿布拉坦,但是路途险阻,补给困难,而且国库空虚,不得已采取招抚,所以我必须回军前,以备前方再有战事。”我横下心来,说道:“皇上春秋已高,大行之期就在明年。你还要回军前吗?”胤祯一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必须为皇阿玛分忧,我不能让皇阿玛带着遗憾大行。”我叹道:“你们都是英雄,所以……”我没有说出从来英雄末路,枭雄胜利。我说道:“好吧。既然你不答应,我就退一步。如果皇上大行,而你又未被立为太子,不要回京奔丧!要拥兵要求永镇西北。如果你一定要回京奔丧,尽起西北之兵,与你一起回京勤王。” 胤祯震憾地望着我,犹豫了许久。我肃然地说道:“胤祯,记得在胤禩决定夺嗣时,我要你答应的事吗?”胤祯握紧拳头,说道:“不要放弃兵权。”我说道:“胤祯!如果你放弃兵权,胤禩会死,胤禟会死,胤礻我会被囚禁,你后半生也是在囚禁中渡过。而我会自尽,焚尸扬灰!所以我要你发誓!”胤祯深吸一口气,方说道:“我答应你!”我又说道:“最后一条,到了军前,先杀掉年羹尧。”胤祯说道:“他是川陕总督,杀他得请旨。”胤祯居然没有问为什么,能当大将军王的人必有此杀伐决断。我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有临机便宜的权力,我并不要求你名正言顺,只要求结果!到了军前一定要杀掉他!”胤祯说道:“好。我一定办到。”我叹道:“我没有叫你滥杀无辜。年羹尧是你四哥的人。而且川陕总督掌握着西北粮饷,如果用人不淑,良兵自乱!这等于你四哥捏住你的命脉。即使年羹尧不是你四哥的人,也是只站在胜利者一边的墙头草。”胤祯说道:“墙头草只要风够强,就会倒在我这一边!”看着胤祯的眼神,是一位统帅极强的自信与自负,再嘱咐也无意义,就看他怎么办了。 我捧起案上的湛卢,双手奉给胤祯,说道:“当年裕亲王送给我的这把剑时,说送给能守土治世之人。我知道皇伯是送给胤禩的,现在我把抚远大将军剑送给你。希望你不但能开疆灭国,更能君临天下。”胤祯肃容接过湛卢佩在腰间。 胤祯要走了。他伸手抚过我的面颊。他手上的老茧划得我的脸生痛,然后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来吗?康熙四十一年的今天,我第一次见到你。十九年了,十九年的魂牵梦萦。你还是那样美丽!你放心!我会善待八哥,善待弘旺、弘历和你腹中这个孩子。等我凯旋!你就再也不用恐惧了!”然后大步转身离去。 望着胤祯坚定的背影,我合什默默地祝祷,佛祖啊,我虽然没有经常给您焚香,但是我的心是洁净的,我虔诚地恳求您,请您帮帮胤祯吧。我不想他的后半生与监牢为伍,不要再阴差阳错了!请您帮帮胤禩吧,请您保护他作为皇子的尊严吧!主啊!我诚心诚意地向您致敬!我把那些借着您的名义,违背您的意愿的神父都赶出了中国。留在华夏大地的,都是您最虔诚的信徒,恳求您把胤祯引向正确的彼岸吧。 可是,即使胤祯登基,我和胤禩……唉,尽人力而听天命! 第七十八章 造势 正月初七,康熙命摆兄弟宴了,由于两废太子,好些年康熙都没提这回事儿,康熙想立十四?为做完了抚远大将军再当太子造势?我们收到胤祯的请柬时,胤禩很犹豫,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胤禩连受打击后,也不愿意参加这种兄弟聚会,特别是那些年康熙利用胤禩测试他的儿子对他的忠诚度,更使胤禩对兄弟们退避三舍。除了胤禟,其他兄弟也对胤禩敬而远之。我们又逃走了这么些年,胤禩很难面对这些兄弟。为了胤禩不为难,我决定陪他出席。我出席意味着所有的焦点会集中到我身上,我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我最不擅长的女人事务,而且我还必须面对胤禛。 当传报八阿哥和八福晋到时,大厅霎时静下来了。胤禩挺直了身体,携着我的手走进去。胤祯和完颜氏迎上来,胤禩从太监手里接过一个紫金麒麟摆件,笑道:“小物件,给十四的府上添点新鲜玩意。”胤祯道谢,完颜氏本来是笑着,现在却死死地盯着我。我今天为胤禩撑门面,特意打扮得鲜妍一些,也用不着下死眼盯我,再说我还挺着沉重的腰身呢。 我陪着胤禩向各位兄长行过礼。胤禩下面的亲兄弟也向他行礼。胤礼也带着他的福晋过来了。这是我第一回见到胤礼的福晋。想当年在兆祥所初遇时,他仅仅是个六岁的孩子。胤礼望着我笑道:“八嫂身上不舒服了?怎么脸色这么差!”胤禩也注意到了,携起我的手无言地问我。我勉强笑道:“我没事儿!”诚亲王胤祉来了,胤祯又去迎接三哥。 胤禩携着我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我浅笑着,给他继续讲《神雕侠侣》。在海宁的时候,我就像个说书先生,讲了射雕讲神雕,没等讲完,我们就被逮回京城。这时胤祎凑了过来,后面是两个小男孩,非常像我初见时的胤祎。我问胤祎道:“这两位是哪家的?”胤祎笑道:“这个二十一阿哥胤禧,这个是二十二阿哥胤祜。”一般大小的两个小男孩向我行礼。我笑着请他们起来。胤祎说道:“刚才没听全,八嫂能给我再一遍吗?”我笑道:“这个故事很长,不过趁现在闲着给你八哥讲一回,如果真讲起来,只怕得讲个三五天。”胤祎笑道:“我跟皇阿玛请旨,到八哥家住一程子。”我和胤禩都尴尬地望着胤祎,只得说道:“二十弟不要请旨了,我把这个故事写下来,派人送到宫里慢慢看吧。”胤祎笑道:“不就是八哥获罪,不受皇阿玛待见吗?八嫂这会儿有身孕,要是累着八嫂,且不说别人,十四哥那里就饶不过我。如果八嫂嫌我碍八哥的事,我就不去了。”这小破孩!跟胤禑小时候一样精。我笑道:“回头皇上不待见你,别说八嫂连累的!”胤祎得意地笑了。 开席了,我坐到胤禩身边。胤禛的目光冷如刀锋,割得我浑身都不自在。胤祺的眼神很清淡,仿佛他从未向我表达过他那份爱意。但我仍然感激他,感激他帮助我逃走,感激他护送胤禩平安回京。胤禩笑着替我拣了一块乌梅牛楠。我便明白他的心意,放下那些烦事儿专心吃饭。扫了一眼席上,赫然发现尽是我爱吃的,还全都是荤菜。那位“天下第一闲人”、“圆明居士”(胤禛自号)下得了筷子吗?落后竟然上来了一盘竽头。我动手替胤禩拣剥芋头! 胤祯过来敬酒,胤禟和胤礻我做他的副东,也跟着过来了。胤祯说道:“十四给三哥、四哥、五哥、八哥敬酒了!”胤祉笑着与胤祯碰了杯;胤禛沉着脸把酒喝了;胤祺很淡然地接受了;而胤禩则站起来,拍着胤祯的肩膀,说道:“十四弟,好好努力!”胤祯说道:“谢谢八哥!”待胤禩坐下,那拉氏方笑道:“十四弟这菜预备的。怎么跟皇祖母七旬圣寿节似的!只不过全是荤菜,没有一个素菜!”我的心跟着一颤,胤祯笑道:“四嫂想茹素,我叫厨子就做。请问四嫂吃哪样?”胤禛的颜色更不好看了。那拉氏唬了一跳,却不知因何马屁拍在马腿上。 我低头夹芋头,正想拣给胤禩,五福晋富察氏说道:“弟妹可以给我一块儿吗?”包括我在内,满桌的人都是一愕,我只得笑道:“五嫂请。”挥手叫侍书端过去。当看富察氏把芋头摆在胤祺面前时,我真得很想当驼鸟。从康熙四十九年起,我头一回有这种感觉!富察氏仿佛天经地义,微笑着又向我道谢!我真想说你是帮你们家爷还是害你们家爷呢?胤禛和胤祯都在这儿,不论谁登基,都没有你们家爷好果子吃! 胤礻我想缓解这种尴尬气氛,说道:“今儿的菜都是荤的!四哥怎么下的筷子?”胤禟狠狠地瞪了胤礻我一眼,谁不知道胤祯在整他四哥!胤禩笑道:“听说四哥最近刻了一枚闲章,自号‘天下第一闲人’?四哥朝上忙得天昏地暗,怎么能称之为闲人呢?”胤禛冷冷地说道:“朝上之事自有皇阿玛圣裁,我安心我的佛理。‘世人钱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官大钱多心转忧,落得自家头白早。’”他虽然是引用的是唐寅的《一世歌》,可触及胤禩的伤心事,我勃然大怒。偏胤祉笑道:“唐寅的《一世歌》?可见四弟顿悟了。他日成佛也未可知。”我冷笑道:“单这揣摩圣意这一项,就了不却凡尘之事。众生渡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雍亲王有这份弘愿,怎么会去成佛呢?”胤礻我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八嫂总能挑着人家的软肋!”我沉着脸不言语,继续给胤禩剥芋头。 胤祉说道:“老八,八弟妹也学禅了?当年为写《金刚经》那份调皮捣蛋,我们还以为弟妹再不会碰佛理!”又是与胤禛有关!想起那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可以重头再来,我还会回头去救他吗?我不后悔!后悔的事情不要做,做了就不后悔!我欠他太多了。塞外,温泉,畅春园,我还尽了他的情!胤禩笑道:“她最懒看佛经,为梵文译得许多词儿都很拗口,她又不擅长断句,所以一看佛经就头痛。我现在经常做的事情,就是把她圈选的书用西洋的标点断句。” 我剥好芋头,放在胤禩的盘里,方冷笑道:“《一世歌》套用六祖的话‘美则美矣,了则未了。’我也说一偈,悟了这些再来谈禅——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红楼梦》中的好了歌!那年逼胤禩从别苑移回宅第,就是他提出来的。把我们从江南翻出来,又把我们丢回这个泥潭,还是他干的。他还计划于途中对胤禩“便宜行事”!他还要逼我就范!我当然不会让他逞口舌之利。没料到这些天潢贵胄都静下来,一个个低头沉思起来。我不理他们,继续我的芋头战斗。 回家后,胤禩握紧我的手,说道:“我一定会帮助十四弟登上帝位。”我的心底却涌起哀凉。我的胤禩啊!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胤祯登基,至少我可以保住你的尊严。我知道你不在乎性命,但是你更在意你的姓氏,你的宗籍,你作为爱新觉罗家的一员,作为康熙的儿子才是你最最重视的。你恨你的阿玛,但你更崇拜你的阿玛,即使你的阿玛这么对你,你依旧崇拜他,依旧对他如高山仰止! 正月过后,弘旺和弘历又回上书房念书了。他们起早贪黑的样子让我心痛。这天上午趁胤禩不在家的功夫,我挺着大肚子,收拾了一桌菜肴。胤禩很不满,也无可奈何。正摆放菜肴,弘旺和弘历回来了。弘旺笑着奔进来,给胤禩行礼后,又扑到我身边,说道:“额娘,我饿了!”我拿着帕子给他擦汗,笑道:“今天是额娘亲手做的。看你急的!回头风扑着了!”弘历羡慕地望着弘旺,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回京之后,弘历又恢复了那种老成,也许我又因为胤禛而表现了对弘历的距离感了,我该改一改! 胤禩笑着招手叫弘历到身边,大略问了几句书房的情况。弘旺不满地说道:“额娘!阿玛偏心!就喜欢四弟!”我心里感激胤禩,笑着抚着弘旺的额头,说道:“阿玛一样喜欢弘旺!”弘旺说道:“额娘,我带三哥回来了。三哥想在咱们家用膳,可以吗?”三哥?理论上弘旺在家里排行第三!哪来的三哥?弘历小声说道:“回额娘,是弘时哥哥。”我立刻有晕倒的感觉。弘时和弘旺竟然关系很好!胤禩笑道:“弘时在哪儿呢?怎么不进来?”弘时从外面进来,行礼后低头站在一旁。胤禩笑道:“来八叔这儿吃顿饭都不敢吗?”弘昭也来了,看着眼前的情形眼里闪过不豫。胤禩拉弘时和弘历坐到身边,弘昭和弘旺挨着我坐。 弘旺先上手夹那个红烧鸡翅,胤禩替弘时和弘历每人夹了一个,弘昭没动,我只好给他也拣了一个。弘旺笑道:“额娘最喜欢大哥!”我笑道:“大哥是长子。”弘时冷冷地说道:“弘旺是嫡子。”胤禩笑着说道:“弘时说得没错。只是过于直白些。这些在八叔这里说行,回家在你阿玛面前可不能这么说。”弘时低头答应着。弘旺一边啃鸡翅,一边说道:“今儿弘历受皇爷爷表扬了。皇爷爷说弘历的字写得很有气韵,还说很像四伯父的字。皇爷爷说要下旨四伯父指导弘历练字,还说额娘的字也很好,只是柔媚了些,不然额娘也行。”我的脸色微变,胤禩望着我笑笑,然后又给弘历夹菜,说道:“能受到皇爷爷的表扬不容易!弘历要继续努力啊!阿玛奖励你点什么呢?”弘历仰起头,说道:“我想阿玛带我去郊游。”弘旺欢叫一声,说道:“我也去!”弘昭不语,弘时小心地望向胤禩,说道:“八叔,我可以去吗?”胤禩笑道:“当然可以。”我说道:“这事儿你得进宫请旨。皇上该说你了。”胤禩笑道:“玩物丧志罢了!就一天!他们也该歇歇了!不能像我们小时候,天天起五更爬半夜的。我们是皇子,只能这样,他们是皇孙,将来不过是闲散宗室而已。不必那样辛苦!”我笑道:“那你快吃吧。吃过饭去请旨。”弘时、弘旺、弘历三个狼吞虎咽吃了这顿饭,然后就跟着胤禩进宫去了。 我叫住弘昭,说道:“弘昭吃饱了吗?”弘昭低头道:“回额娘的话,吃饱了。”我笑着命他坐到身边,说道:“你都开始骗额娘了。额娘知道你没吃饱。两个弟弟都比你吃得多。弘时第一次来咱们家吃饭,吃得也比你多。怎么了?有话别闷在心里,告诉额娘。”弘昭说道:“没有。我没事儿。额娘,我告退了。”我叹息着说道:“你去吧。有事儿尽管来找额娘。不要认为弘旺和弘历是额娘生的,额娘就只关心他们。额娘也关心弘昭,你们都是你阿玛的骨肉,没有谁比谁重要!”弘昭点点头,我继续说道:“你娘一定说了些话,我知道你娘是为你好,但是额娘也有句话,小家子气会误了你。去吧。” 弘昭应是,躬身退下,他终究没对我说出心里那个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介意胤禩抛弃他,带着弘旺和弘历远走高飞。若玉出嫁了。胤禟做主把她嫁给了鄂伦岱的儿子,等我想阻止已来不及了。胤禩却很高兴,认为胤禟做得好。是呀!我们那个时候打算老死江南,哪能想得到回京的日子,总不能把若玉弄成老姑娘吧! 一时,胤禩回来了。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模样,我笑道:“旨意请下来了?”胤禩点头,伸了个懒腰,说道:“用你的话说,你以为当人家的老爸容易啊!”笑我得直不起腰来!笑过之后,我赶快过去叫人准备东西。细细盘点这次郊游的物资。胤禩也跟过来,看着我这边的热乱。打点齐备后,弘旺和弘历都散学回来了。晚上兄弟两个不等着催就早早睡下了。 次日绝早,两个孩子的丫头就扣门禀道:“两位小阿哥问,爷和福晋什么时候出发?”我和胤禩苦笑着起身,收拾整齐就见弘旺和弘历一身马弁装,并排站在门首。胤禩问道:“弘时呢?”弘旺说道:“三哥昨儿被四伯父教训了一顿关在房里,今天恐怕来不了了。”我说道:“雍亲王这点脾气还改不了!”弘历小声说道:“四伯父很好的。只是弘时哥哥太不听话了。”我和胤禩面面相觑,心里都涌起了不自在。我说道:“弘历,你去四伯父那里,说额娘请弘时去郊游,请他高抬贵手,等我们回来再罚弘时。”弘历答应了就走。弘旺说道:“我跟四弟一起去吧。”胤禩说道:“你别去了。弘历一个人能行。你去了反而不行了。”看着弘历出去,弘旺依在我身边,小声问道:“额娘,弘历为什么跟四伯父很好?所有的皇孙都怕四伯父的!而且四伯父只喜欢弘历,比弘时哥哥和弘昼弟弟都好。”我叹息着,无法回答。胤禩却笑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缘法。九叔、十叔、十四叔都更喜欢弘旺!”弘旺却答道:“可是皇爷爷最喜欢弘历。以前住在宫里的时候,都说因为我出生时,皇爷爷就特别喜欢我,一出生就被抱到宫里。可是自从弘历出生后,皇爷爷就最喜欢弘历了!而且,我听说……”弘旺顿了顿又不说了。胤禩叹息着抚着弘旺的头,说道:“你一定听说皇爷爷留你入宫是当人质?阿玛不能保护额娘和你!是阿玛没本事!”弘旺没想到胤禩会说这样的话,呆了呆,然后说道:“阿玛不是那样的!阿玛在我心里是天下最大的英雄!阿玛可以调动那样的力量,迫使皇爷爷不得已采取应对策略!阿玛还为了我和额娘抛弃了一切,在海宁住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日子。阿玛真了不起!”我和胤禩都呆住了!弘旺竟然有这种现代意识!胤禩一手搂住我,一手搂住弘旺,笑道:“我们一家三口这样在一起,才是我今生最大的福祉!” 这时弘时和弘历来了。弘历有些伤感地望着我们,然后说道:“阿玛,弘时哥哥来了。”胤禩笑着接过弘时,带上我们几个人,一起出城去玩。他们男人骑马。我坐车。我想挑起帘子看胤禩,却被他按住了。我不满地问为什么?胤禩笑道:“受不了别人看你的眼神!”我说道:“我都是中年妇人了!而且弘旺和弘历都这么大了!”胤禩附耳说道:“你像娇艳的牡丹,使人不敢正视,又那样使人迷醉!”我的脸刷地红了。 坐车向西走了大半天,找了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我们开始安营扎寨。三个男孩子打着呼哨到处乱跑,我又好气又笑地说道:“你们这个样子,哪里像天潢贵胄?”胤禩说道:“难得有个机会,你还不让他们玩了?记得那年在塞外吗?你把我们都派下河里捉鱼,把我们没做过的事情,都品尝了一回。”想起那个时候的胡闹,我倚在他的肩上,问道:“那会儿,我下水时,你们都盯着我的脚做什么?”胤禩略有些尴尬,四下一望,方低声说道:“满人女儿的脚都很金贵,从不予人看的。你那样神仙一样的人儿,更引起我们心中无限遐想!”我羞羞地倚在胤禩怀里,说道:“那你怎么不阻止我?”胤禩搂住我,笑道:“来不及了。”可我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我恨恨地一推他,说道:“大色狼!”胤禩笑得很和煦,很从容! 我扶着腰看侍书和丫头们铺野餐垫,其他仆从都在收拾东西。胤禩拿着鱼杆去钓鱼,弘时也跟去了。弘旺和弘历则围在我身边,一副饿了几百年的样子。我笑着吩咐把冰镇的西瓜水果盅拿出来,两个人抱着两个西瓜盅大吃特吃。我又把各式小点心摆出来摆餐台,又把冷荦装入盘中。 正乱着摆放的时候,康熙来了。他带了一大票侍卫,把这里团团围住,自己下马向我们走来。我很不舒服,但是当着弘旺和弘历的面儿,我只能规矩守礼。胤禩和弘时也赶回来。康熙说道:“你们出来玩,向朕请旨却不请朕,你们知罪吗?”胤禩跪下请罪,我也蹲蹲身。弘历捧起一块糕点,笑道:“皇爷爷,这是额娘烤的点心,请皇爷爷品尝。”康熙笑着拍拍弘历的头,亲自接过点心。康熙望了一眼弘时,说道:“你怎么也来了?找机会逃学?”弘时低下头,不敢答话。胤禩的眉毛一动,一定想起他小时候,不受康熙待见的情形。但是他不能说话啊!我只得说道:“回皇上的话儿,弘时今天来,也是向皇上请过旨的!”康熙冷笑道:“朕这么些孙子,哪个不是龙行虎步,唯有这弘时,举止荒疏,不堪大用!” 受皇帝这样评价绝不是好事!我想起康熙对胤祥的评价,“胤祥绝非勤学忠孝之人,如不严加约束,必当生事”。为这句评语,胤祥病了很久,我心里一痛,说道:“皇上现在是皇玛法,弘时还是小孩子……”没等我说完,康熙说道:“小孩子?你这么大的时候,已博览群书,而且写得出《词论》了!他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还不如一个总看闲书的小女孩吗?”我无话可答了。从康熙对待弘时的态度来看,就可以知道弘时没有被封为雍亲王世子的缘故了。我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还是用膳吧。用膳之后再训斥也不迟。”康熙笑了。唉!家庭野餐泡汤了! 野餐过后,康熙走了。我和胤禩相对无言。康熙就是来吃饭的啊!三个孩子见康熙走后,才觉得自由了。弘旺和弘历疯跑起来。弘时也算成年,不能像他俩那么自由,羡慕地望着弘旺和弘历。回来的路上,弘时、弘旺和弘历都累得睡着了,他们三个挤在车里睡觉,我只好和胤禩共乘。胤禩很小心地驱马,生怕我受一点闪失。看着闷闷的样子,胤禩说道:“过去的都过去了。虽然忘不了,但是不要再想了。”我答应着,可我怎么能忘啊!那个夜晚毁掉了我的一切。我失去了比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我给我爱的人带来的耻辱,带来的伤痛,无法医治,无法愈合!我又怎么会轻易地不再想起!他是他们的父亲,一位文治武功彪炳史册的皇帝,他们饱受伤害却不会起一点反抗之心!他们可以手足相残,却没有哪怕是一点点报复这位父亲的欲望!我恨!我好恨啊!这位皇帝说是爱我,可我更像一枚棋子,被他摆在最关键的位子上,用在最恰当的时机! 我幽幽地一叹,却见胤禛带着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不禁恼怒起来!我们不过是一家人出来玩,用得着你们都跟着来凑热闹吗?胤禛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却平静地说道:“我来接弘时。”胤禩上车叫醒弘时,弘时本来是揉着眼睛,跟胤禩发牢马蚤,一眼瞧见他的阿玛,立刻闭上嘴,变成避猫鼠。我想起我小时候,见到胤禛也许就是这个表情。胤禛说道:“你这个样子明天还能去上书房吗?”弘时低头不敢答言。胤禛脸上现出怒色,喝道:“你这个业障!还不上马回府!”弘时连忙爬上马。胤禩跟胤禛的关系现在可以用势成水火形容,胤禩并未发一言。可是他看弘时的眼神,还是很关切的,因为弘时是弘旺的朋友。我叫侍书过来,悄问还有点心吗?侍书点头。我吩咐把那些点心都取过来,然后递给胤禩。胤禩含笑叫道:“弘时,等等。这些点心带回去,晚上当宵夜。”弘时圈马回来,接过点心又回去,自始至终都不敢看胤禛的脸色。 第七十九章 皇孙 次日康熙召见了我。我小心翼翼地跪在他面前,猜测他的目的。我已有孕八个月了,身上沉重,对这种久跪实在吃不消。但我再不敢跟他挑衅了。他没处置我,表面上也没处置胤禩,只能说明他没准备好。就说最早我逃出宫那次,他没有责备我,但是他却借着胤禟带我出宫的机会,狠狠地修理了我一顿。他是杖毙了一大票奴才,可谁又知道,那些奴才是不是替死鬼?也许那些奴才们会错他的暗示了,把事情做过头了! 康熙缓缓地说道:“朕想命十四回西北,你怎么看?”我吃了一惊,忖度着该如何回答他。他冷冷地说道:“实话实说。朕还没治胤禩无父无君之罪!二罪并罚,结果都一样!”我横下心来,说道:“皇上春秋已高,储位空悬,西北已定,十四阿哥不宜再回军中。”康熙轻笑道:“你这么帮着胤祯,却总找胤禛的麻烦,是何道理?”我低头答道:“储位只有一个,我只能帮一个人。”康熙说道:“傻丫头!你不要以为十四会比老四强,他们兄弟本就是一种人。不论是对天下,还是对女人,无论是对臣下,还是对对手,他们的想法、做法完全一样。”我的心一颤,仰起头望着康熙,说道:“皇上知道四阿哥也在争帝位?”康熙说道:“你真以为朕不知道?小丫头!这里头数你最笨,却又数你最聪明!起来吧。” 康熙携我的手,命我起身,然后说道:“朕没有治胤禩的罪,是向阿哥们昭示,胤禩仍然是他们最强的对手。”看着他冰冷的笑意,我一霎间明白了。他非得抓到我们,除了个人的原因还有政治上的目的。雍亲王已经成为在朝中最有权势的阿哥了,他需要另一位阿哥来与胤禛制衡,就像当年他对付胤礽一样。而胤祯在西北拥兵自重,唯一可能使胤祯有所顾忌的人就是我。当年在畅春园时,他就是这样安排的! 康熙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朕觉得自己来日无多了。”我不知道他用意何为,望着他等待他下面的话。他接着说道:“弘历越来越能干了。他的才干能力很像朕,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明君,定能开创另一个盛世。现在明白朕派十四莅军的目的了吧?” 如果弘历顺利登基,他至少是中国历史上活得最久的皇帝,统治国家最长的皇帝,虽然他不愿意打破他的祖父御极六十一的纪录,但是他做太上皇的四年,他仍然实际掌握着政权。可是弘历怎么登基呢?虽然康熙认为弘历是他的儿子,但是他记载于胤禩名下,是一位父亲早早被排除帝位人选的皇孙。我的心底涌起了恐惧。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康熙又说道:“可朕有一点遗憾,弘历长得既不像朕,也不像你!他都不如弘旺。弘旺小时候,跟承祜长得一模一样,一看就是朕和孝诚皇后的子嗣。当然,弘旺长得更好些,因为你只是与孝诚皇后神似,你的模样更美丽,更高贵,那种母仪天下的气度与生俱来!”我的心如鹿撞。我对康熙洞察的本事十分胆寒,一旦弘历的身世被揭穿,胤禩怎么面对世人,还怎么活在这个世上? 幸而康熙只是慨叹一番,然后说道:“朕想过,如果朕等不到弘历成|人,朕就只有出下策了。”我惊恐地望着康熙,说道:“皇上想干什么?”康熙微然一笑,说道:“你放心!朕有一条底线,绝不沾染自己骨肉的鲜血。他们兄弟无论怎么闹腾,最坏不过像胤禔一样。至于胤礽,朕给他的待遇还不够好吗?”我的心放下一半,微哂道:“皇上还觉得自己仁慈吗?不错!大阿哥是比我们只隔一道墙,可是他困守那一隅天地已经十二年了。我不同情他,但我认为如果不能骄傲地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康熙笑道:“你其实是想说,你不得不活着。”我心中酸痛,却微笑道:“皇上说得没错。”康熙抚着我的面颊,笑道:“那你就好好活着吧,活着接受母仪天下的份位,活着享受那份无限荣光。”我真想说,你在利用我。利用我守护你所谓的弘历,利用我牵制你的抚远大将军,利用我转移你那班龙虎阿哥们的注意力。康熙淡然地说道:“又胡思乱想了。万寿节就要到,想着给朕的寿礼。去年是朕御极一甲子,被你躲过去了。今年你要准备特别寿礼,尤其要代弘历准备一份寿礼。其它的话不用朕嘱咐了吧?跪安吧。”我肃了肃,退出乾清宫。 我无力地走出来,胤禩伸手把我接到怀里,温柔地吻着我的额头,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要在还没有到来之前就倒下。”我倦然地倚在他的怀里,说道:“我累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与你长相守,可为什么这么难呢?”他点点我的鼻尖,笑道:“是你说的——过好每一天。不要想过去,因为过去已经过去。不要想未来,因为今天都没过好,谈未来不切实际。”我的心里涩涩地,勉强笑了。 胤禩进见去了,命我先回去。在路上遇见胤祺。我犹豫着是否停车,但是胤祺只是点了一下头,就过去了。从那年被康熙逮回来之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和胤祺单独相处,再也没有机会向他表示我的谢意。望着胤祺萧索的背影,我的心里痛起来。 万寿节我本不想准备贺礼,但胤禩认为这样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要我画他们兄弟身着奥地利军服的场景。听到他的话,我的心被狠狠地戳了一刀,但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不想因为此事跟他争执。回想当年的情景,我痛得无法呼吸,忍着心头的苦痛,仿照《簪花仕女图》工笔重彩描绘着他们每一个人。当年是十一位,加上后来的胤禄、胤礼,共有十三位。 当这幅画作完成时,胤禩凝望了许久,方说道:“一切都变了。”我望着窗外,漫然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胤禩一怔,问道:“好好的,怎么想起这个?”我强笑道:“想起纳兰的词罢了。”胤禩把我揽在怀里,说道:“别胡思乱想了。我时时用你的话针砭自己,不要想过去,因为过去已经过去。不要想未来,因为今天都没过好,谈未来不切实际。你却总沉在这里面拔不出来!”我伏在他的怀里不肯抬头。他默然拥着我,直到我想起,该我来安慰他。 万寿节到了。这是康熙的最后一个万寿节,尽管他不知道。皇子皇孙重臣都出席了。献过寿礼之后,康熙对那幅画大加赞赏,额外赏我了许多东西。我淡然地接受了,心里却在猜测胤禩此举的用意。胤禩握着我的手,轻声道:“我想提醒皇阿玛,十四弟应该常驻 天与多情(清穿) 第4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42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42部分阅读 京师了。”我愕然,继而明白,胤禩想借此画提醒康熙,该摆正胤祯的位置了。可是胤禩不会想到康熙竟然想立弘历为嗣帝,不会想到康熙已经决定胤祯回军了。我不想告诉他真相,就让他帮胤祯一争高下吧!输了也就是按着历史的脚步前进而已!我已经得到过,即使失去此生无悔! 弘旺和弘历突然一齐起身,向康熙跪下道:“孙儿请为皇爷爷祝寿。” 弘旺和弘历是康熙最最宠爱的两个孙儿,朝野尽知,这回出来为康熙献寿,本在意料之中。可我和胤禩事先都不知情,见他们俩出来,立刻惊出一身冷汗。而且我早把康熙的旨意丢到脑后去了。 康熙含笑道:“好啊!你额娘又出什么新鲜花样了?”弘旺答道:“回皇爷爷,孙儿在江南时,额娘唱过一首歌,弘历觉得很好,想和十四叔家的兄弟姐妹们共同为皇爷爷表演。祝皇爷爷万寿无疆!”康熙笑着准了。弘旺和弘历一招呼,起来了胤祯家的第五个女儿锦柔以及弘明、弘映、弘暟,外有四个十二三岁小歌伎。我一眼瞧见胤禟嘴角的笑意,料定是胤禟安排的。他和胤禩总是心意相通,而且不谋而合。 前奏响起,《神雕侠侣》?我几乎落下泪来。四个小歌伎来了一段剑舞,弘旺和锦柔对唱起来—— 跃马江湖道 志节比天高 一位是温柔美蝉娟 一位是翩翩美少年 拔长剑 跨神雕 心系佳人路迢迢 挥柔夷 斩情缘 冰心玉洁有谁怜 期待再相见 不再生死两相怨 携手挥别红尘 生生世世直到永远 弘历、弘明、弘映、弘暟握着齐眉棍出场了。他们和着舞了一套棍法,整齐划一,均有当年胤祯、胤祥之风采。康熙听出了曲意,却也无可奈何。况且所有人都在鼓掌,胤祯虽然装作毫不介意地饮酒,但是掩不住脸上的喜色。谁不知道,弘旺、弘历只是他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的陪衬呢? 我却惊得肝胆欲裂。弘历竟然像极了胤禛,那五官的刚硬,那肃然的神情,无一不与当年我见到的胤禛相肖!弘历年纪还小,假以时日,就已有胤禛十足的神气。他跟了胤禩这么久,胤禩又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疼爱一如弘旺,他怎么就没有学到一点点胤禩的温润如玉啊?胤禩微笑着轻轻拍拍我的手,轻声说道:“相逐心生,相逐心灭。”可我还是心惊胆战。 表演完毕,康熙笑着为他们俩鼓掌。二人向康熙跪下行礼,正待退下之时,康熙忽然说道:“慢着。”霎间殿内静若死水。康熙起身,解下腰间的玉佩走到弘历面前,说道:“你做得好。皇爷爷赏你!”弘历叩谢!这是隆恩!胤禩也得出席叩谢康熙。康熙笑道:“弘历还想要什么?”弘历肃容答道:“孙儿惟愿皇爷爷万寿无疆!”康熙大笑道:“好!拟旨!诏封皇孙弘历和硕亲王,赐号宝!”殿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胤禩才是个贝勒,而弘历却是亲王。虽然有过子显父的事例,但康熙这种封法却闻所未闻!我想起弘历出生时,康熙就要封他宝亲王,被我以董鄂妃和荣亲王的故事压下来,这回康熙终于找到由头旧事重提了。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弘历再聪明再能干,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呆呆地跪在那里。别说弘历了,就是别人都没缓过劲儿来。胤禩最先叩谢道:“谢皇阿玛隆恩!弘历,向皇爷爷谢恩!”弘历也谢恩。待他们父子三人归座,我背心已被冷汗湿透。 万寿节后,礼部向弘历奉上金印,金册,而且按仪制给弘历配了藩属和护卫。整个京城立即乱了套。种种说法甚嚣尘上。胤礻我很乐观,胤禩和胤禟则忧心冲冲。我猜测康熙此举意为离间胤禩和胤祯。康熙封了弘历,没封弘旺,而弘旺又是胤禩的嫡长子,当然的世子,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如果胤禩有晋升,弘旺自然贵不可言。我又想起在某本书上看过,康熙说“朕百年之后,必定会选一位坚固可托的人,与你你们作主,必令你们心悦诚服,断不至于令你们赔累。”这是否是向群臣昭示,弘历就是那个坚固可托之人? 四月,康熙果然命胤祯回西北大营。胤禩和胤禟都去送行了。胤禟回来说,胤祯嘱咐他,皇父年高,好好歹歹,须时常给他信息。我没有说话。胤祯决定回军之日,他距离大位就遥远了一步。不管怎么样,既然争了,就争到底。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言败。 胤祯走后不久,我生产的日子也到了。阵痛使我遍身冷汗,但我心里更担心胤祥办得怎么样了。胤禩和胤禟焦急地守在外面,而我却焦急地盼着胤祥。稳婆催促着,我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生产持续了两个时辰,总算平安生下来。稳婆又是汗又是泪,说道:“恭喜主子,是个小阿哥!”阿哥?又是阿哥!弘旺和弘历都想要小妹妹!可是不论是男是女,都不在是我们的孩子了。 可能是我和胤禩都身体不好,又旅途颠簸,烦心事儿不断,这个孩子不像弘历那样白净丰满,显得羸弱瘦小。打发了康熙的人下去,我和胤禩都欢喜地望着这个可爱的小生命。从生弘旺之后,胤禩从不在意产房有血光之灾的说法。孩子一生下来,他就冲进来,守在我身边,守在孩子身边。带累着胤禟也跟着进来,把我狼狈的样子尽收眼底。胤禟那份焦急,那份执着,使我心痛,我也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守护胤禟。 忽然传话的太监进来,请胤禩出去。胤禩神色不豫,说道:“什么事儿?非得我去不可!”太监面有难色,小心地说道:“回爷的话儿,外面说这事儿非得请爷亲自走一遭。”胤禟起身说道:“我去瞧瞧吧。”胤禩笑道:“有劳九弟了。” 胤禟出去没多久,就听外面吵闹起来。胤禟恼怒的声音:“凭你怎么着都不能擅闯内宅!”“我必须见诗璇!”是胤祥的声气,胤祥终于来了!胤禟说道:“你老十三疯了怎么着!你家里兆佳氏这两天也要生了,指不定就这会儿,你跑来这儿做什么?”我撑着坐起来,对胤禩说道:“请胤祥进来。”胤禩惊愕地说道:“诗璇!?”我喘息着说道:“是我请胤祥来的。你快请他进来,再犹豫就来不及了。”胤禩虽然有一百个问题,但还是出去请胤祥进来。胤禟满面的怒色,进来就批头问我:“你疯魔了怎么着!”胤祥亲自提着个食盒,心痛地望着我。 本来房里也没有外人,我命侍书守着门,然后望着胤祥,说道:“准备好了吗?”胤祥打开食盒,却见一男一女两个已逝的婴儿。必是不知我生的男女,各准备了一个,他们家的兄弟都不简单啊!胤禩和胤禟都呆呆地望着这两个婴儿。我抱起我的宝宝,泪如雨下,亲亲他的小脸,然后举给胤祥。胤祥小心地抱过孩子。胤禩如梦方醒,说道:“诗璇?这?你要干什么?”我哽咽着说道:“皇八子胤禩第五子,身体孱弱,出生即夭折。”胤禟问道:“十三来就是带走这个孩子?要把他带到哪儿去?”胤祥平静而坚定地说道:“这是我的第七子,嫡福晋兆佳氏所出。”胤禩的泪在眼里打转儿。他一定明白我的用意。他明白我是在防患未然;他明白我是在托孤;他明白我与他同生共死的决心。胤禟也明白了。他的眼角也滴下泪来,忽地一撩衣襟,向胤祥跪下,说道:“九哥对不住你!九哥谢谢你!”胤禩也跪下了,说道:“十三弟,谢谢!”胤祥忙抱着孩子跪下,说道:“八哥,九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如果八哥没事,我会把他还给八哥;如果八哥有事,他就是我的第七子,我会一生一世照顾好他。”他们兄弟三人对着磕了头,然后胤祥把孩子放入食盒,带上那个女婴,匆匆离去了。 胤禟轻轻抹去眼角的泪,说道:“非得这样吗?”我靠在胤禩的怀里,说道:“必须这样!不论四阿哥还是十四阿哥登基,你的结果也许都一样。如果雍亲王登基,灾难性结果是你们无法想像的。”胤禩抚着我的乱发,说道:“你永远的恐惧,原来就是四哥登基。我不会再让你生活在恐惧中了,即使我背上弑兄的罪名。”胤禟抢着答道:“这个罪名我来背,反正我已干过一次了。” 稳婆回报宫里,这个孩子夭折了。康熙却很高兴,下旨抚慰了我一番,又外赏了许多东西!什么心态!而胤祥的新生儿子被康熙赐名弘晓。“晓光浮野,朝烟承日回”,我喜欢这个名字。 弘晓已经安顿好了。我再无后顾之忧。但我还是把自己关在卧房里,抱着膝蜷缩在床里,默默地流泪。我不想胤禩看见我的泪,就像他总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一样。这样的日子何日是尽头啊!我觉得自己像待决的死囚,等着那个要到来的日子,想决绝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却舍不下心头那份牵挂;想坚强地等待,却在等候着那个注定要到来的日子。胤禩何尝又不是如此呢?他守着他可怜的皇子的骄傲,承受着冷落、羞辱,迎接他的是削爵、革黄带、除宗籍……不!我不要这样!我已经支持胤祯了!我要胤祯登上帝位!我要保住他的尊严!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还这样痛啊?我为什么再也不能振作啊?当年那个骄傲的小丫头呢?那个对着雍正大人坚强地回答“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女孩呢?那个从现代就宣布把自己名字划在史册的女孩呢?那个要自己变成恺撒大帝,变成万王之王的亚历山大的女孩呢? 要坚强!要振作!胤禛杀了胤禩,杀了胤禟,就再没有机会杀他们的孩子了,我记得弘旺过了天命之年,才离开这个人世,必定对人生看得开,也看得淡。不到最后一刻我不能轻言放弃。我们有实力,有能力,我们可以再战,即使胤禛登基,我们也不会束手待毙。我不允许胤禩那样窝囊的死去。即使我们不能,我们也可以争!最坏的结果已经知道了。我们不能困守裁决的到来!我们可以争得个轰轰烈烈!败也要败得一败涂地!死也要死得山河变色,鲜血洒白练,六月雪满阶! 第八十章 大行 不知道康熙有预感还是怎么着,今年巡幸热河,他竟然带了一大票儿子。除去被囚禁的胤禔、胤礽,生病的胤祐和胤礼,有差使的胤礻我和胤祹,年幼的胤祁和胤秘,剩下胤祉、胤禛、胤祺、胤禩、胤禟、胤祥、胤禑、胤禄、胤祎、胤禧、胤祜都要跟着出行,皇孙就更多了。除了康熙最宠爱的弘旺和弘历,还有弘晟、弘蛭、弘晳等人。而我因为生弘晓受了风寒,正好以此为由没有随行。 临走前几天,胤禟来了。屏退所有人,胤禟当着胤禩的面儿,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四哥一见到,就知是你约他的?”我窘得抬不起头来。胤禩说道:“九弟!朝上的事儿,不要为难诗璇!”胤禟也不忍逼我,说道:“既然没有,刚才的话算我没说。”我叹息着起身画了一幅kitty,与那个圣寿节困守绛雪轩时,为胤禛所画的一模一样。胤禟说道:“写上明日酉时,西山十里长亭。”我按照胤禟的话写上,手轻轻地发抖。胤禩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我打断胤禩的话,说道:“我们还应该有应急预案。皇上会在十一月生大病,并在那个时候大行。在皇上生病期间,雍亲王会代皇上到圆丘祭天。如果此次不行,可以在祭天这项入手,总之在皇上大行前,解决掉雍亲王。”胤禩和胤禟的眼里都涌出泪光,说道:“皇阿玛会?”我知道他们崇拜他们的皇父,所以我替他们说道出来:“是。皇上会大行!”胤禩叹息着说道:“我明白。九弟,我们不能再失手了。”胤禟点头。 三天后,胤禛遇刺的消息传遍京城,但雍亲王府矢口否认。传说中胤禛只身前往西山,没有带任何护卫。如果不是侍卫常三忠心,带着人悄悄地跟着,后果不堪设想。我捏着帕子想,为什么总是阴差阳错?还是老天就要帮胤禛呢? 送走胤禩、弘旺和弘历,我扳着手指计算他们的归期。从胤禩的信上,我看到他们住在万壑松风。这是弘历出生之地,也是写满我的伤心与抗争之地。我想起了海青。我那位可亲可敬的大哥,就倒在这里。他带着破碎的心,带着一腔的忠诚,永远离开了这个人世。我想起策凌敦多布,他从那里把我劫走。听说他败回伊犁之后,一病不起,与世长辞。他终究没有成为大清时代的冒顿单于。 胤禩告诉我,他准备好了。他做好万全准备结束那个十七年战争。“十七年战争”?我想起我参加夺嗣会议时所说过的话,这一战要打十七年。胤禩竟然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我在给他的回信上写着屡败屡战。即使胤禛登基,我就看它是否会变成二十一年战争?或胜或败,一切都有定论了。 胤禩的信又来了,却写着弘历的一件“丰功伟绩”—— 康熙召集众皇子、皇孙发牢马蚤,因为有人说他塞外行围,劳苦军士。当时胤禛回说巡行热河,按历蒙古诸藩,实为加之恩意,以寓怀远之略,此举关系甚重,不能以劳苦军士一言而蔽之。看到这儿,我笑了。胤禛一定拍在马腿上了。他这样说无异于承认康熙劳苦军士。下面写道,弘历在队伍中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驳斥胤禛。弘历说古者春莬,夏苗,秋狝,冬狩,皆因田猎以讲武事。我朝武备超越前代。康熙屡次出师,所向无故,皆因平日训肆娴熟,是以有勇知方,人思敌忾。若平时将狩猎之事废而不讲,则我大清八旗习于晏安,骑射渐至生疏。康熙每年行围,于军伍最为有益,而纪纲整饬,政事悉举,与在京无异。按历蒙古诸藩,加之恩意,仅是其一罢了。他的十四叔西北用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随行的战将皆参加过木兰秋狝,绝不能用劳苦军士来形容! 康熙对弘历大大夸奖一番,并且下旨说,大清承平日久,岂可遂忘武备?军旅数兴,师武臣力,克底有功,此皆勤于训练之所致也。尤其命胤禛拟旨,把弘历所说的,都写到旨意里晓谕诸臣。看过这篇,我唯有苦笑罢了。康熙不断地宣传推广弘历,使我想起某现代历史人物,以及某位领袖的指导性意见。人死如灯灭,身后事再筹划,也须得天时、地利、人和啊! 九月康熙还京,胤禩父子三人也回来了。我高兴地迎接他们回来,把康熙那个“另有安排”压在心底。胤禩回来之后,一直把自己沉在书房里,一天能与胤禟见好几次面,往西北的信件也来往不断。我终于忍不住问胤禩了。他把我搂在怀里,说道:“我所做的都是为了达到那个目的。但是过程太血腥,也太龌龊了!我不想你再沾染这些肮脏的东西!”我伏在他的胸前,说道:“我可以不问,但一定要赶在皇上大行前。”他点头。他那略带紧张与兴奋的神情,也鼓励着我。历史上胤禩措手不及,现在胤禩准备得万无一失。 我们却没想到家里起火了。弘昭在外面酗酒赌钱,眠花宿柳!胤禩很生气,打了弘昭一顿。弘昭站起来说道:“我又算什么?我不过是额娘安排给阿玛争储的法码!阿玛丢给我娘的恩典!阿玛带着额娘游山玩水,丢下我们娘儿俩,在这里忍着白眼,忍着侮辱!阿玛不要阿哥的名份,还回来干什么?阿玛尽管守着额娘地老天荒去!不用管我也管不到我。”弘昭的声音很平静,连音量也很低,说完就扬长而去。胤禩颓然地坐下。我陪在他身边,甚至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弘昭没有再回家。胤禩派人四处寻找他,只听说他在花街柳巷,却步步扑空。康熙听说派人一顿申斥胤禩,罚胤禩在府里跪了大半天。我心痛地陪胤禩跪着。胤禩还百般安慰我。两个妾侍的儿子,一个早逝,一个又这样,胤禩握着我的手,说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他们,害得你伤心流泪了那么久!我对不起你!诗璇,等这件完了之后,我一定再带你远远地离开京城。我们去天山,去俄罗斯,总之,去大清管不到的地方!我一定会给你一生一代一双人!”我含着泪重重地点头! 真像历史记载的一样!十一月戊子,康熙在南苑行猎时,突然病了,返回畅春园养病,派胤禛恭代祀天。这病来得突然,来得蹊跷!壬辰,康熙宣我的诏命到了。场面却令我觉得非同寻常。四个一等侍卫,八个二等侍卫,以及一大票御林军。胤禩很紧张,握紧我的手,说道:“我们抗旨!”我从他的掌心抽回我的手,微笑道:“在还没有发布总攻的命令,就出师未捷身先死。枉费了我们的一番心血!我们赌上这么多人的性命,这么多人的幸福,不能因小失大!如果没错的话,两天之内必有胜负。胤禩!一战成功!”胤禩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踮起脚,吻了他的唇。淡淡地桃花开在我的良人的面颊之上,而他的眼中却涌动着泪光。后天,他所景仰的皇父就要离开人世了!这种提前预知的痛,使他涌起无力,也涌起哀凉。我走了。回望他,我露出最明媚的笑容! 畅春园的景象却把我惊呆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每个都束甲带刀。难道胤禛有这种力量?康熙没有大行,隆科多就公然地投靠了胤禛?胤祯没杀年羹尧,胤禩没杀隆科多,我们是否已经败了?可是看到拉锡指挥若定的样子,我又觉得不像。小太监引我进了太朴轩,宫女陪侍着我,却不见康熙的影子。我暗自犹疑。 第二天,我仍被人软禁在太朴轩。我忐忑不安地猜测着可能出现的情况。外面穿梭的脚步声,压迫着我的神经。傍晚魏珠终于来了。他的脸色青灰,嘴唇都在发抖,见到我只说道:“皇上宣主子。”我压制着心底的狂乱,跟着魏珠进了清溪书屋。 康熙倚在龙床上,脸色灰白而发紫,神情僵硬,而望向我的眼神之凌厉,是我前所未见。我面向他跪下。他冷冷地问道:“弘历是谁的儿子?”一霎间,惊得我魂飞魄散。我僵硬地说道:“皇上知道。”他冷笑道:“朕是知道!可朕知道得太晚了!朕被你、被胤禩、被胤禛骗了十一年!”我茫然地看着魏珠捧过一个托盘,胤禛的血书和几页纸。血书我自然明白。拿起了那封信,展开是太医李响关于弘历并非早产的供状,附了我的脉案和一些详细情形。另一页是胤礽写给康熙的信,说明弘历的身世。我的手在发抖,心也在发抖。康熙说道:“你还有何话说?”我答道:“无话可说。” 康熙满脸怒色,潮红也更胜了!他的眼里涌着寒意,呼吸急促地说道:“朕知道你不怕死!朕就做一件你怕的事儿。魏珠,胤禛来了吗?”魏珠答道:“回皇上,还没到!”他咆哮道:“他怎么还没到?”魏珠眉头一动,应道:“奴才这就去看!”我的心如战鼓,擂个不停。胤禩,你进行得怎么样了?我恐怕来不及看你成功了。突然,康熙平静下来,叫住魏珠,说道:“回来!宣拉锡、隆科多见驾!” 拉锡和隆科多来了。康熙命魏珠把供状和血书给隆科多看。隆科多震惊万分,说道:“宝亲王竟然是……奴才……奴才听皇上的旨意!” 隆科多是康熙的心腹,对康熙的心意自然明白,也许康熙曾经向他明示过了。康熙平静地说道:“朕仍想立宝亲王弘历为嗣帝。”拉锡和隆科多都显得意料之外,但叩首道:“奴才遵旨!”而我却呆住了。康熙这样说用意何为?刚才他分明压抑着雷霆之怒啊! 康熙摸索着从枕边拿出了几页明黄。第一页他命魏珠交给我,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是康熙亲笔用满文和汉文所书——传位皇孙宝亲王弘历,下面有日期,有玉玺。拿着这页明黄,我的手都在发抖。他既然知道真相,还要立弘历为帝吗?第二页则是给隆科多的,康熙示意魏珠。魏珠念道:“上谕,皇八子胤禩悖君逆伦,谋刺朕躬,革黄带,除宗籍,着即赐死。皇孙弘旺、弘昭革黄带,除宗籍,充发极边,遇赦不赦。皇八子福晋郭罗络氏,性情温婉,深体朕意,为嗣帝生母,着命礼部按例请封,钦此。”康熙微笑着望向我,口里却冰冷地说道:“隆科多,如果诗璇拿出弘历继位的诏书,你要代朕宣读这份上谕。”隆科多额上渗出冷汗,叩头道:“奴才领旨!”双手接过。我如坠冰窖,浑身发抖。康熙示意魏珠,魏珠拿起第三页明黄,念道:“隆科多骄纵成性,结党营私,贪墨受贿,念彼有功于国,着赐自尽,家产尽没,妻子为奴。钦此。”隆科多重重地磕了响头,伏跪在地上,康熙说道:“这道旨意交给拉锡拿着。如果你不执行刚才的上谕,拉锡就会执行朕这道旨意。”第四页明黄康熙没有命魏珠读,只吩咐把那两份旨意和那些物证都交给拉锡。拉锡磕头接过去。 我终于清醒了些。望着康熙说道:“皇上就那么认为自己万无一失吗?隆科多是四阿哥的人,皇上没有察觉吗?”康熙笑了,说道:“隆科多,你自己说吧。”隆科多沉声说道:“奴才的主子是皇上,结交雍亲王是奴才奉旨行事!”我不相信,当着康熙的面,隆科多还不是康熙说什么是什么。康熙冷笑道:“你不相信,朕也不勉强你。你可以在朕大行之后,拿出立弘历为帝的旨意一试。”是!我当然不敢!我活下来,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都是为了与胤禩长相守!拿出立弘历为帝的旨意,就意味着我亲手使我的爱人最屈辱地死去! 康熙又说道:“隆科多!拉锡!”两个人都叩头说道:“奴才在!”康熙说道:“朕大行之后,你们的主子就是弘历!对弘历,要像对朕一样鞠躬尽粹,死而后已!”两人齐声答道:“奴才领旨!”康熙说道:“朕把弘历托付给你们了。守护好弘历,让朕放心!照顾好诗璇!在诗璇没有说出弘历身世之前,不得向任何人泄漏半个字!” 康熙摆手命拉锡和隆科多下去。我面色苍白,颤声问道:“皇上为什么不亲自做?”康熙笑道:“朕不会杀自己的儿子!”我刚想说话,魏珠捧着我的描金匣子进来,放在我面前,然后躬身退下。我都无法吃惊了。康熙指着那个匣子,说道:“这里面的人有你爱的,有你恨的,有你要守护的,有你要杀掉的。可惜,一切都不会如你的意。朕不杀你!朕要你在朕大行之后,亲自感受那种无力,那种痛苦!只要胤禩还在,你就会煎熬地活着!你要对得起他!” 我流泪道:“皇上为了报复,就要他们兄弟相残?”康熙喘息了一回,说道:“朕快不行了。老天要是给朕多留点时间就好了。朕会亲自完成这件事!现在,他们既然做了,就得自己担起来。可惜朕只能在天上看着了。朕给你取来了紫金朱果!即使朕不在了,有紫金朱果谅他们也不敢动你。朕一定会撑到‘胤禛’回来。”我又气又恨,说道:“雍亲王一个时辰之内就到,皇上说这话早了些吧?”康熙说道:“朕说的是十四!抚远大将军胤祯!朕已下旨命他六百里加急赶回京城!而且朕的旨意五天前就该到西北。你说手足相残,如果胤祯不能及时赶回来,只说明老天都在恨胤禩!”我的头轰地一下。我怎么没想到胤祯是康熙召回来的,而不是雍正召回来的呢?老天哪!你对胤禩太不公平了! 康熙呼吸更加粗重了,面颊紧绷,说道:“你说过朕是齐桓公。朕就等着他们把朕停灵于乾清宫,看看他们是不是会束甲而争?”说完这句话,他已无力支撑,叫我到他的身边。他握住我的手,说道:“你真是个聪明能干的女人!你是朕今生唯一的遗憾!可惜朕不能带你走。你下去歇息吧。朕大行之后,你就再无法安枕了!”听了他的话,我不知是什么滋味,呆呆地走出来。 迎面见到了胤禛!我真想认为自己见鬼了,但我不得不承认,我见到了活生生的胤禛。胤禩!这么安排还让他逃脱了?你简直笨死了!胤禛显然受伤了。他的呼吸沉重,但嘴角挂着冷笑,只说了四个字:“我先到了。”我抚着廊柱,勉强站稳。魏珠进去通传,却奔出来,说道:“四爷!皇上!皇上……”胤禛抢步进去,我也跟进去了。康熙不醒人世了。胤禛跪在床前,低声地轻唤“皇阿玛”。魏珠失声痛哭起来。胤禛说道:“快传太医!”魏珠赶着出去了。 房中只剩下我和胤禛了。胤禛望着我,说道:“皇阿玛什么时候走?”我答道:“这得太医来过才知道。”胤禛说道:“皇阿玛一定不行了。否则胤禩不会派出这么多刺客,志在必得!”我冷冷地说道:“你在你皇父面前说这些,想着皇上醒了,要胤禩的命吗?”胤禛不说话了,冰冷地眼神使我的心底涌起寒意! 太医来了,诊过脉后,已满头大汗,向胤禛磕头不言语。胤禛说道:“皇阿玛怎么样了?”太医说道:“奴才医术浅薄,需要会同几位太医,共同斟酌药方。”胤禛说道:“还能撑多久?”太医浑身都在发抖,胤禛说道:“快传!” 我们彼此沉默着,许久都不见太医到来!我抬头望向胤禛,说道:“你想放任皇上自生自灭吗?”胤禛说道:“这不是你最想做的吗?我们都没有弑君逆伦的胆子,想都不敢想过,可你有!你望着皇阿玛时,毫不掩饰你的憎恨。如果可以像对付我一样对付皇阿玛,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实现。”我冷笑道:“当然!我总想杀你,却总棋差一招。”胤禛冷笑一声,说道:“即使你那样对爷,爷依旧喜欢你!依旧要你!依旧会把你留在身边疼你、爱你!”我恨恨地说道:“做梦!就算你杀了胤禩,杀了弘旺!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胤禛忽然把我抓到怀里,低头吻了下来。他不会犯第二次错误,一只手禁锢着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捏着我的咽喉。我无法反抗,只能任由他恣意地品尝我的唇。他喘息着放开我的唇,却没有放开我,意犹未尽地说道:“很甜!跟康熙四十九年一样甜蜜!”我打了个寒噤!他提到康熙四十九年!他想干什么? 隆科多和拉锡带着一大群太医来了!经过一番救治,康熙勉强睁开眼睛,却口不能言。他见回来的是胤禛,对着我诡秘地轻轻一笑,静静地合上眼睛。一个时辰后,这位伟大的帝王在一片沉寂中溘然长逝! 屋内的人号啕大哭起来。胤禛的泪在眼圈里晃动,沉默了半晌,方说道:“皇阿玛对大位之事有何交待?”隆科多肃然说道:“大行皇帝口谕!”胤禛一打马袖跪下,屋里所有的人都跟着跪下。惟有知道结果的我!我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隆科多如何说的、胤禛如何谢的恩、众人何时出去的,我都不知道。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到胤禩身边。我要陪着他,守着他!他挺得过去,我跟着他;他挺不过去,我也跟着他!直到胤禛走到我面前,说道:“该换丧服了。”我慢慢站起来,脚下就像踩着棉花。胤禛又叫住我,缓缓地说道:“你是我的了!”我平静地答道:“绝不!” 第八十一章 番外之康熙 诗璇是朕心中永远的痛! 朕就要大行了,可与诗璇的诸般过往仿佛就在昨日。朕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诗璇日子。那是康熙四十一年腊月二十三。宜妃把诗璇接进宫来了!这个老九真不让朕省心!竟然跟宜妃闹着讨诗璇这个小丫头!诗璇的出身那样高贵,指给他当嫡福晋都有点委屈,朕怎么会答应?但朕又想起胤禟在五六年前就把他的皇子玉佩送给了诗璇。为这事儿,朕还斥责了老九一顿。朕有点好奇,这个小丫头哪里能使老九念念不忘呢?正巧要去瞧瞧宜妃,顺便见见这个丫头吧。 朕在宜妃那儿用过午膳,小丫头还没回来。朕当时想进宫第一天就敢到处乱跑,真得好好管教管教!宜妃看出来了,给朕敬了最爱的龙井,热度刚刚好,又小心翼翼地讲那个丫头的好儿。这个小丫头竟然是个才女!琴、书、画皆精,唯独不会下棋。小丫头自称看到九宫格就会掉进去,再也爬不上来!又说格子太多,她算不明白!说得朕哈哈大笑。今儿见不着没关系。过两天家宴就见得着了! 出了翊坤宫,迎头就见胤祥抱着个小丫头一路走来。胤祥这孩子,像保成一样,额娘走得早,心思又重,又谨慎知礼,朕心里偏爱他些。朕曾命他代朕登泰山极顶封禅,朕想如果胤礽再继续胡作非为下去,朕也可以有一位可以托付之人。可他完全辜负了朕的期望!原因竟然是为诗璇这个小丫头!当然,这是后话了。 胤祥见到朕,放下那个小丫头给朕请安!小丫头一身是雪,脏兮兮的肃身行礼。朕不无揶揄地说道:“刚进宫就惹祸了!抬起头来,朕看看这个能让胤祥一路抱回来的丫头。”当诗璇抬起头来时,朕惊喜万分。芳儿?她竟然像足了当年的芳儿。不!她更美丽!更高贵!朕也许从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喜欢上她了。朕忍不住伸手扶她,幸而李德全提醒了朕。 诗璇看朕的眼神,却那么的纯净。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景仰,充满着惊喜,唯独没有一般女人见朕时的娇羞和欲迎还拒。如果朕像现在这样清醒地认识自己就好了,朕当时就应该把她收入后宫。即使她小,朕可以等她及笄再宠幸她。但错已铸就,再也无法抚回了。 那时朕看着诗璇,想念着芳儿,想着芳儿的点点滴滴。可朕没想到,她比芳儿更令朕心动,竟然令朕沉沦了。朕听说她在兆祥所跟十五、十六、十七打雪仗。若在以往,朕不治罪也会把她赶出宫去。朕甚至舍不得训斥她。朕在德妃那儿第一次尝到她做得点心,带着淡淡的清香,保持着原汁原味,朕很喜欢。德妃借机求朕把她指给十四,朕下意识地拒绝了。朕以为朕是因为芳儿,却不料又错了一回。朕看了诗璇的字。她的字很柔媚,也很精致,但多了些浮躁,多了些自傲。朕叫老四指导她练字,她却搞出了个一张纸只写一个字的把戏!她又把朕逗笑了,朕甚至想像着老四看见的表情。试问如果阿哥们这样做,朕能让他们过关吗? 诗璇是个虚荣的小女孩!她会很多的东西,也很爱表现。朕以往不会多看一眼这种肤浅的女人,但是她不肤浅,心地又那么纯良。她才华横溢,又花样百出!明明该朕治罪的事儿,朕却只有高兴,只有由着她胡闹的份儿。她当着八旗将士、内卫禁军跑去跟十四比试滑冰,仅仅是因为十三输了没面子;她在老九面前高唱《天竺少女》,目的却单纯得可笑;她为十四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却为了酬谢十四跟太子叫板;她组织阿哥们给朕在万寿节上唱《大清人》,却是一副逼上梁山的架势!朕的儿子都被她呼来喝去,她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但阿哥们毫不介意,朕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当。 若说诗璇就这些本领,朕也许过些日子就把她忘了。可她真不是一般的女孩儿!南巡的时候,她写出了《河臣箴》。那几句被张鹏翮他们奉为至宝,命令河道衙门上下官员必须背下来。朕知道他们是在拍朕的马屁,但朕不得不承认,那几句写得着实的好。她在杭州虎跑唱了《送别歌》,又即兴写了首《满江红》,朕惊喜交加!她醉酒谈词,见解之精辟,朕闻所未闻!她画得《江山多娇图》虽是颂圣,却毫不流俗!她把朕迎娶孝诚皇后定义为谋天时、地利、人和!她会做美味的点心,会做很多叫不上名字却非常好吃的菜肴!她学女红,就能学有所成!她竟然在坎肩上绣着草书,还能把那种气韵展示得淋漓尽致。这样的女人叫朕怎么能放得下? 诗璇是上天赐给朕的!朕终于知道朕喜欢上她了。朕很后悔在除夕家宴下的旨意,皇兄想说服朕,可朕不愿意。朕从心底里想要她。因为安亲王福晋的一封劝告信,她病倒了。从那以后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朕后来诛杀了索额图和他的儿子,心里未尝不想着他们给她带来的伤害。朕那么宠她,带她南巡,给她最好的,这紫禁城里她就是一只横行的小螃蟹,但她竟然逃跑了。她带着骏马,带着银票,带着御前侍卫的腰牌逃走了。老四和老八担心朕治她的罪竟敢瞒着朕,竟敢私封九门,竟敢搜查安亲王府,就想把她悄悄寻回来。朕很生气,但朕更担心。她那么漂亮的一个丫头,孤身在外,受了欺负怎么办?朕立刻停止西巡兼程回京。看到她跟病西施似的模样,朕把骂她的话都丢到脑后去了。朕只想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安慰着她、呵护着她。 诗璇竟然敢不在意朕!她不把朕的阿哥当皇子就罢了,竟然敢不把朕当成皇帝!朕暗示过她——朕要她。可她却跟朕装傻!她娇憨的样子,她自以为计谋得逞的样子,让朕又好气又好笑。咳!算了吧!丫头还小,慢慢调教,等她长大点就明白了。可朕没想到她长大了,竟然敢当着朕的面,跟朕的儿子海誓山盟,誓同生共死!联想到她抛弃朕,私自离宫出走,朕生气了!是该教训教训她了!朕示意暴室那帮奴才给她点颜色,可当朕看到她竟然受到鞭打,朕快心痛死了,也快后悔死了。可朕是皇帝,朕不能认错,所以那帮奴才当了替死鬼。 朕明白无误地告诉她,朕要她!她虽然胆怯,却很直白地告诉朕她不愿意!朕不想说服她,愿不愿意由不得她!等她选秀时,朕名正言顺地把她留牌子。抚着她莹润的小腿,朕很想宠幸她,可朕忍下了。 朕不能再让别人看见她了。朕的儿子看她的眼神,使朕怒火中烧,册封之后朕再不准她离开紫禁城。想着她明年就要入宫为妃了,所以朕决定带她去塞外玩一回,满足她这只高飞的小孔雀的愿望。朕没想到朕在塞外做了一件后悔终生的事——同意给她指婚老八!她在塞外不断地惹祸,麻烦一个接一个。朕很头痛,却实在舍不得责罚她。不!朕罚她了!朕吻了她,就当责罚她!她的唇好甜,好香!朕都舍不得放开!朕如果当时就要了她,朕就不会再心痛了!虽然她可能不高兴,但日子久了她会愿意的。朕会继续宠着她,把整个东西六宫都给她折腾!都是朕的一时心慈手软! 诗璇在塞外表现得太完美了!朕虽然一直想宠幸她,但朕总舍不得她伤心!她的笑容那么的纯洁,不沾染一丝杂质。她虽然时常犯小孩子的错误,但是她的聪明却没有用在朕最讨厌的地方。朕不想看她流泪,她一流泪朕的心就有酸酸的感觉!皇阿玛曾经说过,端敬皇后流泪时,他的心就酸酸的。从开始有女人到此前,朕就一直不能理解,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现在朕有了!这也是朕一直没有强要她的原因。朕想回宫后给她皇贵妃的名份,再哄着她宠幸她。朕不能给她皇后的份位,所以朕要一切都规规矩矩的!醉酒那次完全是意外!朕有时在想,那次要成了也好了! 胤礽这畜牲竟然试图强犦诗璇!他竟敢给诗璇下蝽药!朕费尽全部心血就教导出这种畜牲吗?他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朕当时不是没想过,直接占有诗璇!可当着朕的儿子,朕又怎么说得出口?朕怎么就同意了老八用那个方法救她呢?老八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老四阻止了朕的想法,自己割开手臂,求活了她!这也许就是后来她失身给老四的诱因吧? 诗璇 天与多情(清穿) 第4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43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43部分阅读 决地说出嫁不成老八就寻死,朕又气又恨!她不要朕给她的母仪天下,却要跟着这个辛者库出身的庶子。朕想不明白!朕赌气给她指婚时,话出口朕就后悔了!为什么在诗璇这儿,朕总做后悔的事儿? 诗璇出嫁了。朕留下她全部的东西,但她带走了阿哥们的玉佩,还有那个泥猴和寿字簪。泥猴是老四送给她的,老四也有温柔细致的时候?那个寿字簪是老九送她的,她很喜欢那个簪子!她以为是梁九功帮她的忙,欢喜地带着那些走了。她不知道是朕准许的!朕不需要朕的儿子提醒朕,诗璇已经再也不是朕的了! 从她出嫁后,朕派出监视胤禩的人手增加了一倍。他们收集到胤禩的情报,朕一字未看。只看着诗璇的一点一滴。朕派人仿制了她那儿所有新添置的物件,衣服首饰,甚至首饰上的暗记。她的花样多,首饰上的花样也多。那只像个猫头的东西竟然带了个蝴蝶结,叫什么kitty 的,很可爱,就像她一样可爱。 胤礽结党营私!他是一国储君,却没有一位未来帝王应有的器度!他竟然跟宫妃通j,都等不到朕百年后!他凌虐宗室,排斥异己,朕屡次规劝都不见任何起色!朕很累!如果诗璇在朕身边,朕是不是就心情就会好一些?就像胤禩,朕削他的爵位,借故贬斥他,他依旧能笑得很从容,器度依旧很优雅!朕查过,诗璇在鼓励他,在帮助他!诗璇不在意母仪天下,如此做就是胤禩想争龙椅。朕看着诗璇急急地替胤禩辩解,替胤禩遮掩;朕看着诗璇在朝堂上跟朕争那个“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朕看着诗璇替胤祯筹划太后的寿宴,帮助胤祯吸引朕的注意力。她按着她的心意,折腾着夺龙椅的事情,由着她闹腾吧。看她能闹出什么花儿来?小丫头不知道,朕对朕的儿子了如指掌,朕想废谁立谁,朕心里有谱!如果胤祥没有陷害胤礽,朕也许考虑把这个天下交给胤祥。但是胤禩绝对不可以!他的出身低贱,结交朝臣,这些都是小意思。出身低贱,必为群臣所轻。为君者恩威并重,过宽则臣下狎,过严则无实心用事。胤禩不适合大统!朕承认,朕也是因为诗璇。胤禩夺走了诗璇,时时提醒朕,这个庶子夺走了朕心爱的女人! 朕废胤礽的太子位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时机未成熟而已。朕没想到胤禩有这种势力,连佟家都支持他!朕也没想到这帮儒家的头脑又臭又硬,支持胤礽的人寻死觅活。朕虽然主意已定,但是朕不能太过了。朕又把胤礽送回了太子之位,只想借机使那些支持胤礽,支持胤禩的势力土崩瓦解。诗璇看出来了。诗璇把朕的每一步都看出来了。只是她从心底不愿意承认,胤禩被朕排除在帝位继承人之列罢了。朕很心痛她,她因为心悸之症总是病怏怏的小脸,她替胤禩伤心难过,她怎么不替朕难过呢?不是朕借故见她,她从来都躲朕远远的。即使看弘旺,她也一定挑朕抽不出时间的时候去。小丫头,朕迈过去那个坎之后,朕就不会准许你跟朕玩抓迷藏了! 因为废胤礽发生了这么些事儿,朕病倒了。躺在病榻上,朕思念着诗璇。皇额娘心疼爱朕,体贴朕,把她派来照顾朕。当朕看见她一脸不情愿地出现在朕的面前,朕的心轰地一下。那段日子,是朕最快乐的日子!她拿玫瑰、菊花、干果给朕泡花果茶,那味道甜香宜人;她给朕做菜、做点心,怪不得老九、老十、十四变着法儿留在胤禩那儿吃饭;她拿了玫瑰、百合做芯儿,给朕缝了个软枕。呈给朕的时候,还作出很不情愿的样子。朕每夜都在甜香中酣然入睡!朕要她!朕一定要她! 可是怎么要她呢?朕暗示她,她把花塞给朕,很聪明地拒绝了朕。朕暗示胤禩,胤禩坚定地告诉朕,他得不到大位只说明他不适合,跟诗璇没有任何关系。这个丫头在他心中比大位更重!他以后干出来的事,都跟这个丫头息息相关!当胤禩接走她后,朕狂摔了一回东西。朕是皇帝!朕竟然连个女人都得不到?可朕是皇帝!朕做事得有顾忌啊! 看着圣寿节的场面,朕不能再犹豫了。朕如果输给一个辛者库的庶子,朕还有什么颜面?当她的脸上涌起桃花,朕的心都醉了;当她唱到“始是新承恩泽时”,朕想起她新婚时,朕的不眠之夜。夺走她的贞红的人不是朕!她抱着替她挡箭的胤祯痛哭流涕,却一点也没影响她的判断。她救治的手段恰到好处!回想着刺客的情形,那些人一定是胤禩的!后来查了,也有胤礽的人,朕也给胤礽应有的惩罚。朕有什么可犹豫的?朕下了决心,是胤禩逼朕的! 回想那一夜,朕从未有过那种感觉!诗璇拼命地反抗,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哭喊,好像她眼前的朕不是皇帝,只是一个男人。看着她痛楚的神情,朕想怜惜她,可她为胤禩反抗,朕很恼怒,不由自主加大力道。她痛苦地呻吟,简直是天籁之音。朕不断地折磨她,听她的呻吟声,体味着那种征服的快乐!当朕满足了,才发现伏在御榻上的她遍体鳞伤。她都没力气哭了。抚着她的鬓发,朕心痛极了。朕吻着她的额头,温言地抚慰着她。她却好像听不见,浑身都在发抖。朕本以为从此就了结了,没想到她清醒过来,哑着嗓子说要回到胤禩身边。小丫头,跟朕哪不好了?朕不宠你吗?朕不喜欢你吗?朕不由着你胡闹吗? 朕本想让她看看胤禩真正的嘴脸,没想到她爱胤禩如此之深,竟然去自尽。朕的儿子们竟敢不遵朕的旨意,都擅离驻地。幸而他们擅离了,否则朕再也见不到她了。从那儿以后,朕一直强行把她留在朕身边。为了不再像那夜那样折磨她,每次朕都给她吃药。朕要她顺从,朕不想再那样对待她。胤禩不遗余力地跟朕争夺她。朕不会再放她走了,朕要她的人,还要她给朕生孩子。如果能给朕生下阿哥,这个孩子就是大清基业的继承人。朕拿胤禩和弘旺要胁她,她果然就范了。她很聪明,她会审时度势,她却不肯屈服。 朕无可奈何。朕本以为有了弘历,她就会认命了,就会服从朕了。她没有。她跟朕抗争!看着她血流如注,朕想非跟她争口舌上的输赢有何用。她是朕的。留住她的人,一切都可以改变。但是一切都没有改变。即使为了胤禛她跟胤禩分崩离析她都没有改变。她宁愿被胤禩抛弃,都不愿意跟朕。她病得快死了,却跟朕讲条件,她要求朕不再宠幸她了。朕气得心都在发抖,但是朕不跟她争执。朕有时间,可以等。虽然她在绛雪轩住了很久,可是病倒的胤禩很轻易地就把她从朕身边夺了回去。胤禩这个畜牲竟然利用了太后大丧,带着诗璇逃走了。 她的心里怎么就一点点没有朕呢?朕费了那么多心思,把她从老五那儿找回来,难道是为了她跟胤禩和好,为了她跟胤禩天涯海角,地老天荒?她走的这几年,朕对她日思夜想,那种煎熬的滋味朕都没有跟她说。朕派胤祯远征西北,其实最终促使朕做出决定的是,她说过胤祯会与准噶尔大战青海,会建立燕然勒石,封狼居胥的功业!那些密折曾说过,胤禩的每一步她都能提前预料,朕不能输这场仗,朕就赌这丫头的预言了!朕赌对了!朕也更思念她了!胤禛把她送到朕面前时,她还是那样明媚,仿佛还是那个圣寿节在朕身边承欢的少女!朕没有起一点责罚她的念头!朕甚至准她把胤禩的孩子生下来!朕对她还不够宽容? 她竟然为老四生下孩子!胤禩帮她把老四的弘历塞给朕,骗了朕十一年!朕花了十一年的功夫培养弘历,朕花了十一年的功夫扫除所有对弘历继位有威胁的人。朕把胤礽的势力连根翦除,王掞重提复立太子,朕就把他所有的兄弟子侄发配到军前效力;朕把胤祯再度派回西北,就为他不占“战时立功”四字。打击胤禩朕就不必说了,于公于私理所当然。还有胤禛,他以为他韬光养晦朕不知道?他以为他暗中结交年羹尧朕不知道?朕派隆科多跟他结交,就是为了有必要的时候彻底打消他的妄想。胤礽的一封信使朕明白了真相!朕明白,胤礽觉得再无希望,所以想借朕之手除掉老四和老八,与他们同归于尽!但是多亏胤礽要拼鱼死网破,否则朕死后得知真相,朕还有何面目自称千古一帝?可朕病倒了!朕自知不起,不能亲自完成这件事了。 诗璇!既然你心里没有朕,既然你这样对朕,朕也让你知道什么是帝王之怒!朕让你后半生都在痛苦中渡过!幸而胤禛不知道弘历是他的儿子,朕可以报复你们!朕设下了陷阱,不论胤禛还胤祯登位,你都别再想与胤禩长相守了!如果你运气好,胤祯先回来,拉锡就拿出朕的圣旨,向天下人昭示,你和胤禛生了弘历,让胤禩在全天下人面前无法抬头。胤祯不会杀他的八哥,但胤禩是否愿意再活着,就听天由命了!如果你的运气不好,胤禛先到,胤禛会想尽办法除掉胤禩,再把你收入他的后宫!你为了保住胤禩,就不得不使用弘历继位的圣旨了!可朕安排了隆科多,迫使你无法动用那道圣旨!小丫头!你要为你对朕做的一切付出最大的代价——你毕生要守护的人!胤禩,你夺走了朕心爱的女人,又亲手打碎了朕的希望,朕要你受尽屈辱,再与诗璇劳燕分飞!胤禛,你占有了朕心爱的女人,又得到了诗璇给你的儿子,朕要你背负弑兄屠弟的罪名,一生都在梦魇中。如果胤祯先回来,你将失去大位,失去你心爱的女人,你注定一生都在痛苦中渡过! 诗璇!朕要大行了!朕会在天上看着你的痛苦!可朕也心痛啊!朕会永远记得心里这份情殇!如果上天再给朕一次机会,朕一定不会再放走你!佳人唯强者居之!千古不变的道理,你不懂,朕教会你! 诗璇,朕也承认,朕真心喜欢你! 第八十二章 首战 我不知道怎么样回到太朴轩的。一切恍然如梦,唯有袖中那道圣旨,提醒着我那些都是真实的。我抱着膝蜷缩在角落里流泪,哭累了睡着了。朦胧中有人把我抱到床上,替我盖上棉被,轻轻地拭去我的泪。鼻尖一缕百合香味,胤禛来了。我不愿意睁开眼睛,我太累了。我也不想跟他争执!这会儿我争不赢他。他一直默然坐在我的身侧,轻轻的脚步声将他带走。 我被震天的哭喊声惊醒。宫女们服侍我更衣,却阻止我出门。我猜一定是阿哥们到了。胤禩一定也到了。他该成什么样了?但愿他有准备。胤祥穿着麻制孝服,眼里网着血丝走了进来,说道:“皇上命八福晋随御驾而行。”我点点头。胤祥望着我,又说道:“八哥……”我抬手说道:“胤祥,记住你答应我的话。”胤祥把下面的话忍了,说道:“我马上要护送皇阿玛梓宫入景山寿皇殿暂时停灵,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点头,胤祥转身离去,飘起的孝服下面是软甲。胤禛现在就开始了?但不知道他想借机达到什么? 我来到清溪书屋。他们都在。看到胤禩,我像被抽干了全部气力,软软绵绵地使不上一丝劲儿。都说我在替他筹划,可实际都是他在做主。我不过是个参谋,他才是我的主心骨!胤禩望着我单薄的衣服,想拿件东西替我披上,然而康熙的大丧,所有人都穿孝,连件披风都找不着! 胤禛终于不用再掩饰了,把那份王者气度展示得淋漓尽致,吩咐道:“朕已派十三弟护送皇阿玛的梓宫至景山寿皇殿。另派十六弟先至乾清宫为皇阿玛置办丧仪。胤礼随扈戌卫,保障朕和诸位兄弟的安全。”称朕了?胤礼出场了?可为什么胤祥护送梓宫呢?他最信任的兄弟不是胤祥吗? 御驾很久都没有出发,这与胤禛雷厉风行的作风相悖,我心下忐忑。他这样做是否有埋伏?他是否会借机杀掉胤禩。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历史被胤禛修改得面目全非,虽然时间、地点、人物是正确的,但是大事件的经过已经按照有利于他的方面做出了充分修正。他可以先杀了胤禩,再谎称把胤禩囚禁,然后在适当的时机再宣布胤禩的死讯。谁又会在意皇帝的政敌怎么死的?又究竟死在何时呢?我的错误就犯在相信历史上了。我的规避方法没有对症下药,甚至看起来很可笑。 我苦笑了。忽见胤禛取了一领披风,当着这些人的面儿,披在我的肩上,说道:“你身体不好,回宫还要举哀,小心着凉!”我想甩开,他却不容置疑地替我系上带子。我正想抗争,他的气息拂着我的面,低低地说道:“收起你的担心。朕会名正言顺地杀老八。朕是皇帝!” 就像胤禩很容易知道我的想法,他也有这种洞察我的本事。我一下子呆住了。 我望向胤禩,他勉强露出一点笑纹,对着我点点头。望着我的良人,我心底翻了一千几百回的想法,忽然清晰起来。我的顾虑太多了!世上哪有算无遗策的计谋?行军用兵都是在赌博!拿破仑的滑铁卢输了,只是因为几个小时之后的天气变化;淝水之战符坚起倾国之兵,压倒性的兵力面向东晋,却只输在信心上;霍去病马踏匈奴,孤军深入,补给线绵延千里,赌勇气赌魄力,赌鹿死谁手。两强相遇勇者胜!胤禛,我们还没有败! 我冷笑着抬起头,说道:“四阿哥怎么称上‘朕’了?”胤禛的脸色微微一变。隆科多宣诏时,我没有驳斥,我猜他判断当时康熙确有口谕立他为帝,他一定没有想到我会这儿发难。隆科多也有些发懵,他紧张地望着我。阿哥们面面相觑,胤禟立刻说道:“皇阿玛大行时,八嫂在场?”我答道:“是。大行皇帝晏驾时,我在场!大行皇帝的口谕是传位皇十四子抚远大将军胤祯!而不是皇四子雍亲王胤禛!” 这真是滔天巨浪!胤禛的脸瞬间铁青,指着我说道:“你?皇阿玛大行前并未留下只言片语!”胤禩紧接着说道:“既然皇阿玛未留下只言片语,四哥继位之事又从何而来?”不愧是雍正皇帝,胤禛马上说道:“皇阿玛大行前未明示,昨天皇阿玛急诏我陛见,正是要说继位之事,而且皇阿玛提前留下话儿来,隆科多、拉锡、魏珠都在场!”提到名字的那三个人皆默然。我冷笑道:“皇上还召十四阿哥回京呢!诏命在六天前就到达了西北!”阿哥们又震了一下。胤礻我抢先说道:“这样说来,四哥和十四弟都在被召见之列。皇阿玛怎么可能提前留下口谕?仅凭这一点,我就对四哥即位不服!”胤禟也跟着冷笑道:“仅凭这一点,继位之人是不是四哥,我都很怀疑。” 胤礼接道:“九哥、十哥话里的意思难道是矫诏?皇阿玛龙驭归西,自然对嗣帝早有安排。四哥继位毋庸质疑!”胤禟说道:“皇阿玛是对大位继承者早有安排,怕只怕有人没有按皇阿玛的意思办。”说着转头望向隆科多。隆科多眉头紧皱,他没想到我会抬出十四做大位继承人。这与康熙的计划不符!他应该一时想不出万全的对策。我心里冷笑,现代关于世宗夺嫡有三个主流版本,我只是借用了一个罢了。不管哪个版本,都是经过了三百年的润色完善。我就不相信,你“隆科多舅舅”能在一时三刻内,想出保全你自己和你全家的办法来! 隆科多说道:“大行皇帝的口谕,奴才听得千真万确,就是传位给四阿哥!在场的领侍卫内大臣拉锡,御前太监总管魏珠都听得真真切切!奴才不知道八福晋从哪里听来的?奴才认为福晋颠倒是非,意图不轨。奴才请皇上治八福晋谋逆之罪!”历史记载隆科多是胤禛的人,康熙必定弄假成真了。但我赌拉锡死忠于康熙,拉锡会坚定地执行康熙的旨意,尤其是他得保证我活着。我赌魏珠是棵墙头草,随着风向变化而变化。这会儿东风强,西风弱,他该转变转变了! 拉锡沉默着,没有回应隆科多的话,我赌对了。但魏珠我赌错了。他望着我说道:“主子一定听错了。大行皇帝留下的口谕是传位给皇四子雍亲王!”我忽然想起一件多年前的往事——康熙四十七年我的绛雪轩罚抄书时,魏珠传递了一张胤禛的字条,告诉我用柳体恭楷抄写《宋书》,那时候魏珠就能替胤禛私相传递,他早早地加入了四爷党吗?可魏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胤禩神情冷峻地说道:“我朝祖制,太监不得干政。你一小小的御前太监,展眼间就变成大位的继承人的摆布者,谁给你的胆子?无法无天了!来人,把这个奴才拖出杖毙!”我崇拜地望着我的胤禩,关键时刻能做关键之事!胤禛说道:“慢着。魏珠重复皇阿玛的口谕何错之有,你们想杀人灭口吗?”胤禩冷笑道:“杀人灭口?四哥话说得很没有道理!祖宗手里的规矩,到我们手里破了不成?若说即刻杀了这个奴才欠妥当,就留着审问他是否隐匿真相。现在大位继承人到底是谁,莫衷一是。依我说,仿效祖制,王公宗室共同会审议定。”当年清太祖暴殂,四大和硕贝勒共治朝纲;清太宗突然驾崩,支持多尔衮和支持豪格两派不相上下,宗室公议推出世祖皇帝福临;清世祖龙驭归西,在孝庄太后的主持下,宗室共同选定康熙。胤禩明着遵循祖制,如果议起来,胤禛未必能占到便宜。 胤礼沉声说道:“八哥这话不对!难道皇阿玛最信任的步军统领和领侍卫内大臣,竟然不及一个女人的一句话吗?全天下都笑我们爱新觉罗家的继承人取决一个女人吗?况且诗璇姐姐是八福晋,八哥说这话缺少公信力!”胤禩冷然地说道:“十七弟这话很可笑!继承大位之人当遵皇阿玛之遗命,可这遗命又有两种说法。诗璇不过说出她听的,孰是孰非,尚未有定论。说大位取决于一个女人,想把诗璇置于何地?现在说的是嗣位的新君到底是谁?况且你认同一个太监说法儿,却否定你的十四哥!这朝野上下,哪个人不知道,皇阿玛瞩意的大位继承人该是十四弟?”胤禟接道:“如果八嫂说继位的是八哥,我们倒该思量思量这话的真假,若说继位的是十四弟,这话哪里不对了?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战时立功,平时立贤。嫡长子狂悖,已禁锢咸安宫;长子有罪圈禁府中。八哥朝中共赞八贤王,占得贤字!西北战事未平,十四弟又建不世之功业,皇阿玛下旨立碑纪念。我想请问十七弟,那句笑话又从何而来?”胤礼抗声说道:“康熙五十二年,皇阿玛就下旨与八哥断绝父子之情,九哥去宣旨,难道九哥不记得了?”胤礻我抢着说道:“皇阿玛那是一时气极了,之后皇阿玛还不是认错了?你老十七拿出这话打击八哥,意图何为?皇阿玛还说四哥‘喜怒不定,为人轻率,不效朕躬’呢!” 我已经把战事挑起来,剩下的是双方统帅的事情了。成也好,败也好,毕竟胤禩争了。我不想胤禩束手待毙而已,至于争赢听天由命吧。我叹息着寻了个椅子,坐下看他的兄弟各持己见,争执不休。胤禛是不是被我的举动弄得呆住了?他除了开始那两句话,他未发一言,都是胤礼据理力争,而胤祥护送康熙梓宫已先行离开,显得胤禛势单力孤。胤禩、胤禟、胤礻我一派。胤禑显然支持十四,胤祺、胤祐、胤祹没插言在意料之中,反倒是胤祉的沉默倒在意料之外。下一步?下一步又该如何呢?胤礼有几分辩才,把火苗往我身上烧,但是胤禩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呢?他对付胤禩还欠很多火候。即使胤禛亲自出马,也未见得赢得过。 隆科多突然喊道:“各位阿哥!”所有人都愕然望向他。他从袖中拿出康熙的金鈚大令,高高举起说道:“大行皇帝遗训!”众人都呆住了。隆科多再次说道:“大行皇帝遗训!”阿哥们不得已都跪下了。我也跪下了。隆科多说道:“大行皇帝遗命,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继皇帝位。各位阿哥争执不休,想置大行皇帝于何地?”隆科多竟然如此忠于胤禛?阿哥们面面相觑,胤礼率先答道:“儿臣谨遵皇阿玛遗旨。”那胤禩他们也就不得不跟着这样说了。 我冷冷地说道:“慢着!”只觉得浑身无力,仍缓缓地站起来。紫金朱果滑落到我的手腕,并那个合卺如意。我说道:“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拿了金鈚大令说出口的,就是大行皇帝的旨意吗?”我举起紫金朱果,说道:“这既代表大行皇帝,更代表太宗文皇帝、世祖章皇帝!我的话就可以称之为大行皇帝的遗旨吗?我的话就可以称之为太宗文皇帝、世祖章皇帝遗训吗?隆科多,伪称圣旨,矫立新君,你知罪吗?”阿哥们又都站起来。胤禟冷冷地接了一句,说道:“隆科多,你胆子不小啊!” 隆科多双手捧着金鈚大令,望着我说道:“主子明明知道大行皇帝的遗旨,却把这大位之事搞得天翻地覆,主子是想逼奴才动用那道圣旨吗?”我微微一笑说道:“大行皇帝还有话儿,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了?”隆科多的脸上涌起血色。这时拉锡说道:“主子想干什么?”我冷笑道:“执行大行皇帝的遗旨。”拉锡沉声说道:“主子现在才动用紫金朱果是等着八爷吧?八爷的提前布置,皇上早就料到了。主子争也没用!”我怔了一下,望向胤禩。胤禩轻轻一点头,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下,可是胤禩也许能胜得过胤禛,未必能胜得过康熙。康熙一定又安排了别的。我想起那第四道明黄。我望着拉锡说道:“你说这话何意?”拉锡说道:“皇上手诏,丰台大营在新君继位前,任何人不得离开营地半步,违者以谋逆论处,就地正法,株连九族。领侍卫内大臣傅尔丹在皇上驾崩之时已持诏座镇丰台大营。” 胤禩和胤禟的脸色变了。我就知道,他一定调动了丰台大营,与步军统领衙门对抗。如果丰台大营出动,这场仗不用打都知道谁胜谁负。枪杆出政权,毛主席的话放在中华民国时代管用,放在大清时代同样管用。可胤禛一定未宣布康熙驾崩,就急召阿哥们来,所以胤禩布置的丰台大营,一定不敢抗旨擅动。现在畅春园的是康熙的人,拉锡不会管胤禛登基还是胤祯登基;外围和京城是九门提督管辖范围,不言而喻;丰台大营人马不能动用,我们成了人家的阶下囚了。紫金朱果就像金鈚大令,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明知不是康熙的旨意,谁敢执行伪诏呢?等胤禛坐在龙椅上时,不论是金鈚大令还是紫金朱果,都将会代表雍正的意思了!康熙参加这个游戏了!试问本该居中仲裁的法官,加入进来,谁赢谁输都不必再想了。我轻轻地叹息一声,我们败了。 拉锡一打马袖,向胤禛跪下,说道:“奴才请皇上启驾!”胤禛没动,望向胤祉。胤祉脸色苍白,嘴唇都在发抖,颓然叹息一声,抖着袖子说道:“臣诚亲王胤祉恭请皇上启驾回宫!”胤礻我失声叫道:“三哥!”胤祉说道:“这是皇阿玛遗命!我们兄弟要听皇阿玛的!”胤祺、胤祐、胤祹、胤禑、胤禄、胤礼都跪下了。那几个年纪小的更不用说了。隆科多说道:“来人,送八福晋先上车!”胤礻我怒道:“你这个奴才!将来人家也不会顾忌兔死狗烹!”隆科多望向我,口里说道:“十爷说得好!可是奴才也有句话儿,白帝城托孤之日,便知殒首之期!”胤禛的眼里迸出寒光。我想起史学家关于隆科多“白帝托孤”的争论,胤禛已经四十五岁,心计智慧也是诸皇子无出其右者,何谈托孤之说。我现在明白他说的意思了。唉!九龙夺嫡不过是一盘棋,所有人不过是棋子,无论胜利一方还是失败一方,都没有赢!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不能在这个上头给胤禛藉口羞辱胤禩。我示意胤禟,胤禟跪下了,也把胤禩拉跪下了。胤礻我见他们俩跪下,也只得跪下了。 终于启驾了。十一月的天气很冷,胤禛准备得很齐备,手炉、脚炉,即便我那样对他。两个侍女陪在车里陪侍着我,一定是雍王府的人。我蜷缩在披风里,仍然挡不住寒意,更冷的是我的心。到现在胤祯还没回来,也许我的话起作用了?我们可以再战。我一定要保住胤禩的尊严!我要胤禩带我去天山,去那个美丽的准噶尔盆地,再享受一次海宁的那种感觉! 我很疲倦,车轮碾冰的声音压迫着我的耳膜,颠簸的马车摇得我头痛。两边静悄悄,压天漫地的都是一片白色。这片沉寂将走向何方?突然,行军队伍一阵大乱,接着就听到一片喊杀声,谁敢劫御驾?丰台大营的人马到了?胤禩要武力夺嫡吗?我紧张起来。 常三带着人过来,护在我的车驾旁。保护还是看守,抑或两者兼而有之?我倦然地倚着靠枕,等待胤禩还是胤禛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们都没有出现。喊杀声响了很久才平息下来。结果是我周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一战胤禛赢了! 第八十三章 朱果 进了紫禁城,我在下车的时候,解下胤禛的披风。别人都穿着孝服哭丧,我还围着披风,成什么话!我不想给胤禩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尽管我记得书上写着从这会儿起,雍正不断地找他麻烦。乾清宫里康熙的灵堂已初见规模,漫天的白幡,窗扇都卸下来。惠、荣、宜三妃带着一大票宫妃在那里狂号,唯独不见德妃。我则在一片讶然的目光中走到我的位子跪下来。十一月的寒冬,北风呼啸,彻骨的寒意冷得我直打战,再看各位福晋,都面目青紫,抖着嘴唇扯着嗓子在哭喊。 在这片哭声中,我低垂着头,想着我是该笑还是该哭。康熙驾崩了,我跟他之间的梦魇结束了。可另一个梦魇又开始了。他在的时候,胤禩可以平静的生活;他不在了,胤禛会不遗余力地杀掉胤禩,杀掉胤禟。他们都是胤禛的眼中钉,肉中刺。天下和绝代佳人是英雄毕生追逐的梦想,胤禛和胤禩都在追逐!如果我算佳人的话,胤禩得到了佳人,胤禛得到了天下。很遗憾胤禩放得下大位,胤禛却放不下我。胤禛是中国历史上最刻薄寡恩的皇帝,也是心胸最狭窄的皇帝。睚眦必报是胤禛的个性! 这时年碧媛扶着那拉氏哭泣着走了过来。我才发现除了她们俩人,完颜氏也未在哭灵之列。康熙驾崩的讯息一传出,这边就闹起来了吗?胤禛这皇帝当的,前有强敌,后有内乱。可我笑不出来。胤禛有能力摆平! 那拉氏向我走过来,说道:“八弟妹能否劝劝母后?”我愕然地望着那拉氏,然后说道:“皇后主子这话很让我费解啊!”那拉氏苦笑道:“我是不是皇后还两说的呢!还请八弟妹看在十四爷的份儿上劝劝母后吧。那年皇祖母的圣寿节,十四爷替八弟妹以身挡箭,八弟妹心里也护着十四爷,不能眼看着太后等不到十四爷回来吧?”说到胤祯,我心里痛起来,站起身说道:“皇后主子落后别埋怨我!”年碧媛跟着说道:“我们敢埋怨你?这大清朝数你最金贵!大行皇帝在时是,大行皇帝不在了也是。”我冷笑着走过去,经过年碧媛身边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小心动了胎气!”把年碧媛恨得脸红了起来,张张口却没说出半句话。 进了西暖阁,就见德妃拿帕子不住的拭泪,完颜氏掩着脸放声痛哭。德妃见我进来,忙召我过去,披头就问:“皇上怎么好好的就大行了?这继位的人怎么就成了老四了?你快告诉我畅春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法告诉她真相,轻轻叹息着,说道:“太后保重。不论是四阿哥,还是十四阿哥,都是太后的儿子!”德妃冷笑道:“你少来给我打这个马虎眼!那会儿十四说过,你和老八都在帮他争大位。仁宪皇太后的七旬圣寿节,你帮他张罗成那样,就是为了向皇上展示十四的能力!皇上说过,十四能够最终被定为抚远大将军,也有你的一半功劳。你却跟我说这话!枉费我掏着心窝子问你!跟我你有什么可瞒的?老四那里有我给你顶着呢!” 如果我不是现代人,如果我没看过历史,我会被德妃的话弄得热血沸腾!可惜我知道你斗不赢你的大儿子,连你临死之前见你心爱的小儿子一面的愿望都实现不了。我现在不能说。我答道:“皇上已召十四阿哥回来,如果奉诏则不日到京。”德妃说道:“十四远在千里之外,召回京已十天半月了!你这么快就称皇上了?我还没认他当皇帝呢?”我说道:“我说的皇上是大行皇帝。皇上刚生病的时候,就以六百里加急,亟召十四阿哥回京。但是不知道十四阿哥因何至今未到!”不多,就几句话!不愧生的儿子非龙即虎,德妃马上明白我的意思了,拍着炕桌站起来,说道:“来人,叫四阿哥过来!” 外面太监答应一声出去了,半晌方回说:“皇上不得闲!请太后稍候!”德妃喝道:“当了皇帝就把我这个额娘丢在一边了?原本我这额娘也不入他的眼!他忙什么呢?”太监吞吞吐吐地回道:“皇上和诸位阿哥在昭仁殿审问十四阿哥呢!”不但德妃和完颜氏,我也打了个愣,十四回来了?应该在乾清宫闹个天翻地覆才是正经的,哪儿又冒了一出审问?德妃指着那个太监破口大骂道:“你娘的混离了眼!十四回来怎么不让他来见我?老四和十四是亲兄弟,哪来的审问?”太监叩头有声,说道:“奴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瞒太后!奴才委实听说十四爷谋大逆啊!奴才连皇上的面儿都瞧不着,详细情形奴才也不知道!还请太后快过去瞧瞧吧!奴才瞧着昭仁殿那边的情形很不好啊!” 德妃忽地起身往外走,完颜氏吓得哭不出来了,赶快跟了上去。德妃没叫我,我就在这西暖阁等候消息。老天保佑,千万是那个太监听错了!康熙那么早以前就宣召胤祯,他都没有赶到,一定是他听了我的话不回京!就算他路上耽搁了,他一定会做好万全准备!再不济他就听了康熙的话回来了,他也该像历史一样,直入乾清宫哭祭他的皇阿玛,与他的四哥大闹一场才是。 又等了很久,不见德妃和完颜氏回来,我想我应该去哭灵了。她们有十四的消息自然会通知我。正在这时,几个内监七手八脚地抬着德妃回来了。德妃一边掩着额角,一边哭道:“作孽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啊!怎么就没有一点顾及手足之情啊!你们拦着我干嘛!我要追随皇上而去!”那拉氏哭着苦苦相劝,完颜氏却哭道:“额娘就眼瞅着四爷杀十四爷吗?”那拉氏喝道:“闭嘴!这话该你说的吗?皇上做事自有分寸,轮不到你我女人插口!”完颜氏说道:“敢情要死的不是你们爷!四爷还没登基呢,就先杀自己的亲弟弟,自己个儿砍自己个儿的手脚!我说句话还不行了?”那拉氏还想说,被德妃喝道:“你出去!你们一个个狐媚子魇道的,不拦着也就罢了,生怕老四不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这天下谁不知道是十四的!这会子摆出母仪天下的劲儿来了!怕十四不死当不成你的皇后?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在一日,你别做那个正位中宫的梦!十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叫你们一个个都跟着抵命!”那拉氏哭道:“额娘,臣媳不敢!臣媳并没有那个非份之想!十四爷到底怎么着了,臣媳也不知道啊!臣媳一直跟着额娘在这儿为皇阿玛……”德妃指着门喝命道:“出去!”那拉氏行了礼,羞愧满面地出去了。我这才瞧见德妃额角上青了碗底大小的一片。我想起触柱而亡的传说,德妃这会儿就起了寻死的心思了?德妃一把拉住我,说道:“好孩子,快去昭仁殿瞧瞧,别让老四杀了十四!” 这话说得我浑身不舒服,我很生气胤祯不听我的话!我很生气胤祯弄到雍正现在就要杀他的程度!我很生气胤祯把胤禩、胤禟、胤礻我拖入万劫不复之境!我很生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气什么!总之,我不想再管胤祯的事了!历史不可改变,胤祯就一定不会死!我说道:“我又不是阿哥重臣,怎么进得了昭仁殿?额娘都阻止不了的事情,让我去阻止,强人所难了!”德妃哭道:“你进得去!别人的话老四不会听,只怕你的话老四还听点儿!就你能救十四了!”我的脸上涌起血色,说道:“额娘气糊涂了吧?额娘该对四福晋,不,该对年侧福晋说这话才对啊!”德妃扑通跪到我的面前,说道:“额娘没糊涂!不论是十四,还是老四,你的一句话,顶我这个额娘一百句话!十四替你挡过毓庆宫的侮辱,十四替你挡过蒙古人的冷箭,十四替老八与皇上争辩,这几回哪一回不是差点丢了性命?你明明可以救他,难道眼看着他们兄弟相残吗?” 我赶着扶德妃,却怎么也拉不起来!完颜氏也抱着我的腿号啕大哭。我哪里有力气跟这两个不可理喻的女人玩肉搏游戏啊!正在这里,胤禑冲进来了,也顾不得眼前的热闹,只说道:“八嫂,不好了!四哥赐给十四哥毒酒和匕首,要十四哥选一样自裁!”德妃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完颜氏死死地抱住我的腿,恐惧地望着胤禑,仿佛他是杀十四的刽子手!胤禛来真的了?我拨脚要走,可完颜氏还抱着我的腿呢!我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喝道:“你拦着我,想看着你们家爷死吗?”完颜氏慌忙放开手,我跟着胤禑奔到昭仁殿。拉锡带着人守卫殿门,一见我来了,面有难色,刚叫了声“主子”。胤禑摆出阿哥的款儿,喝道:“你也想逼八嫂拿出紫金朱果吗?你想眼看着皇上背上杀弟又杀功臣的罪名吗?”拉锡顿了顿,阻住了那些带刀侍卫。 我推开殿门。里面的情形使我惊呆了!十七以上的阿哥都在。胤禛冷然立于殿中,包括胤禩在内所有的阿哥都跪着,似乎在苦求胤禛改变心意。我的闯入使所有人尽皆愕然。胤祯穿着战袍,脸上带着征尘,笔直地站在胤禛面前,一见到我握着匕首的手抖了起来,望着我轻轻叫了声“诗璇!”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呆呆地望着胤祯。 胤禩知道我不会准许胤祯放弃生命,所以他没有拦也没有劝。胤禟知道雍正不会怎么着我,所以他等待着时机。其他人可能没办法开口,所以都保持着沉默。胤礼说道:“这是朝堂议事!请八嫂出去!”我狠狠地瞪了一眼胤礼,说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胤礼的脸涨红了,确实这里轮不到他说话。 我望着胤禛,说道:“为什么杀十四阿哥?”胤禛冷冷地说道:“退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你想把皇太后变成大行皇后吗?”想是刚才德妃闹过一场了,胤禛心里早有准备,说道:“朕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不问他做了什么?”我答道:“不管十四做了什么,都不过是你找的藉口!”胤禛指着我,气得手都抖起来。我有那么大杀伤力吗? 胤礼出列说道:“皇上回銮途中,十四哥带人拦劫御驾,谋刺皇上。八嫂还说皇上找藉口吗?”我被胤礼的话唬了一跳,胤禩和胤禟杀胤禛还得迈个坎儿呢,胤祯就如此举重若轻?我无暇猜测着他这么做的道理,望着他说道:“皇上召你回京,你怎么才到?”胤祯不敢看我的眼睛,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本来是……但是弘昭来了,说你……我们就在半路……”一瞬间,我全明白了。胤禩和胤禟也明白了。胤祥不敢相信地望着胤禛,又望向我和胤禩。 天与多情(清穿) 第4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44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44部分阅读 我指着胤禛,说道:“你……”手也抖起来,却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果然与我的判断一模一样——他的意志坚如磐石,他的心思缜密如发,他的手段狠如豺狼。我明白他为什么派胤祥护送梓宫了——胤祥无法完成这种任务。如果胤祥知晓这种圈套,必会坚决阻止。我明白胤礼的封号称“果”,果断的果,果敢的果;我明白胤礼的谥号称“毅”,坚毅的毅,毅然的毅。 镇定!镇定!你在跟一位心机深沉地帝王争强弱,要保持冷静!我告诫着自己。我深呼吸,克制着激动的情绪,说道:“你非要杀十四吗?”胤禛冷笑道:“他谋刺朕躬,按律应以谋大逆论处,寸醢处死,族诛。朕只赐他自尽而已!朕不追究你擅闯朝堂之罪,你跪安吧!”我望向胤祯,他苦笑道:“我真得很笨!诗璇,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临死前还能再见到你!死而无憾!”说罢举起匕首,我尖叫道:“不!”胤祥一把捉住胤祯的手,说道:“十四弟!皇上不是……”胤祯挣扎道:“就由我的死来改变这一切吧!” 我扬起手重重给了胤祯一记耳光。这记耳光把胤祯打懵了,也把殿内所有的人都打傻了!若说小时候,我总欺负胤祯,他们习以为常,但那是少年时代的玩笑!且不说胤祯当了这几年大将军王,我们身份之间分别,也使我的举动石破天惊!胤禩叫道:“诗璇!”那声音里饱含着责备。我的泪已经滴下来了。我指着胤祯说道:“你不准死!我不需要放弃你的生命改变我们的既定命运!当年我是这话,现在我还是这话。” 我拿出了紫金朱果,坠下面的合卺如意沉甸甸的。三次使用紫金朱果,三次却都是用在胤禛这里,这是不是很好笑?不过,这是我最后一次使用它了。因为它不再代表康熙,而是代表雍正了。虽然泪珠挂在我的眼角,我却冷然说道:“十七阿哥,太宗文皇帝遗训?”胤礼愕然。我再次说道:“太宗文皇帝遗训?你背不下来吗?”胤礼惶然地说道:“诗璇姐姐!非得如此吗?”我肃然地望着他,他只得跪下来,背道:“太宗文皇帝遗训——天女佛库伦吞朱果而诞我爱新觉罗氏,绵延至圣朝,特铸紫金朱果为信。凡我爱新觉罗子孙,奉圣母而尊紫金朱果。见朱果如见圣母!见朱果如见朕面!” 胤礼背完这段遗训,我举着紫金朱果示意性地在他们面前划过。他们都呆住了。胤禟率先跪下了,跟着是胤礻我、胤祥、胤祯。胤禩轻轻地一叹,也跪下了。胤祺说道:“非得闹到这步田地吗?”但他跪下了。其他人也都跪下了,唯有胤禛。胤禛如冰山一般,说道:“我也得跪下?”我平静地答道:“太宗文皇帝遗训,跪与不跪是你的事。”胤禛冷冷地说道:“你会后悔的。”我依旧平和地说道:“这句话大行皇帝在给我和胤禩指婚的时候就说过。我的原则做了就不后悔,后悔就不做!”胤禛一打马袖,也跪下了。 我清楚,紫金朱果也就能做到了这种程度了。它只能代表清太宗的遗训!没有皇权的支持,它只能完成这种仪式性的工作。就像当年,我之所以能调动隆科多,是因为康熙对我的宠爱和纵容,否则隆科多一样会以请旨拒绝我的指示。我请他们站起来,然后对胤禛说道:“我用紫金朱果交换你对胤祯的赦免!”这些久经风浪的龙子们都发出轻轻地惊呼!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最坏的结果我已经知道了。我这么做胤禛不杀我才怪了!我只救过他一次,却已经要杀他两次了,还有一次是争大位,现在又有一次羞辱他。我终于知道八福晋被赐自尽,焚尸扬灰原因了。 我说道:“如果你不想再跪下聆听一次太宗文皇帝的遗训,你最好答应赦免胤祯。况且这样做的好处很多:第一,皇太后不会变成大行皇后,你不必背负不孝;第二,收回紫金朱果,你是皇帝,不必背负失仪;第三,放过你的亲手足,你不必背负屠弟;第四,掩盖你的计谋,你不必背负不仁。请写赦旨吧。”阿哥们都很紧张。胤禩很担心我。我是与胤禛硬碰硬。我相信两强相遇勇者胜,但我又是强者吗?我宁愿做胤禩的绕指柔,现在却扮演这种角色。我太自不量力了吧! 胤禛咆哮道:“够了!不准再叫胤祯。”我冷笑道:“名字是大行皇帝取的。你们的名字同音,不是我的错。”胤禛冷然说道:“朕会改变这种状况。”我轻笑道:“历朝的皇帝只改自己的名字,而你登基做的第一件事,则是改掉所有皇子的名字。别人改一个字,胤祯改两个字!”胤禛愕然道:“你猜到的?”我不答,却说道:“难道赦免胤祯就这么难吗?”胤禛握紧了拳头,然后甩手走上御案,持笔写了道圣旨,掷了下来。张保拣起来,趋至我的面前。我看了一遍内容,然后说道:“这道圣旨有问题。国丧期间应行蓝批,你用朱批,日后你有权置疑这道圣旨;你写了胤祯谋大逆,所以随时都可以反悔再行议罪。请重新拟旨。第一条,畅春园返回途中的拦劫圣驾,与胤祯无涉,任何人不得再提起。第二条,胤祯为你的同母手足,兄弟亲善,同忾连理,凡参奏胤祯的,即是攻讦你,攻讦太后!”我能感觉到胤禛的雷霆之怒,从胤祥紧张的神情我也看得出有多严重,但是我只能争下去了。不争,他就会杀胤祯,他就会拿出他的执念,我要断了他的念头。 胤禛的脸色铁青,说道:“他对胤禩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他害得胤禩差点丢了性命,你还要替他争吗?”胤禩痛苦地低下头,他显然没想到那个事件,竟然会是胤祯所为。我的心轰地一下,痛得无以复加。胤祯不敢面对我的目光,说道:“对不起……”我抬起手,说道:“不必说了。海东青是你送的!我猜过是二阿哥送的,猜过是四阿哥送的,甚至猜过是皇上自己送的。唯独没有猜是你!胤祯!你真行!”胤祯抬起头,说道:“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是我不后悔!”我冷笑道:“我也不会给你忏悔的机会!”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望向胤禛说道:“我还是会替他争!圣旨?”胤禛默然又写了一道圣旨,用玺之后,张保交给我。我松了口气,递给胤祯。胤祯想说话,却被我的冰冷的神情止住了。胤禛说道:“闹够了吗?”我举手肃了肃,转身往外走。胤禛冰冷地说道:“站住!” 第八十四章 陷阱 听到胤禛的声音,我从心底涌起寒意。不怕他是假的!我从骨子里就怕他。我想起手中还拿着紫金朱果呢!张保端过托盘,我把紫金朱果连带合卺如意都放在盘子里。胤禛坐在龙椅上,说道:“胤禩!诗璇擅闯朝堂,不敬朕躬,后宫干政,辱及皇子,该议什么罪?”胤禩出列说道:“这件事是臣弟指使的,一切罪责由臣弟承担!”我呆呆地望着胤禩,忽然觉得好累好累了!一直支持我的精神力量松懈下来,我浑身的力气都丧失了,眼前阵阵发黑。胤禩奔了过来,我瘫软下来,靠他的怀里,泪水一下涌出来,无言地在他的怀里流泪。 胤禩抱起我,对胤禛说道:“不论皇上降何罪过,都由臣弟一力承担。臣弟要带诗璇看太医,请皇上准许臣弟和诗璇告退。”胤禛冷笑道:“任何一条都是死罪,不必见太医了。就在这里等着朕降罪吧。”心口跳得好难受,我撑着说道:“你还没登基呢!不必给我白绫,还得再去取!这里有毒酒和匕首,你要给我哪样?”胤祥想说话,被我的眼色止住了。胤礼满面通红地喊道:“诗璇姐姐!你就非得跟四哥扭着来吗?四哥想这样吗?诗璇姐姐为八哥,为九哥,为十三哥,为十四都可以做很多,却为什么非逼四哥呢?八哥两次差点害死你!你不记得你在四哥身边唱《葬花吟》了?你把泪留给四哥,把哀怨向四哥倾诉,为什么到头来又这样对待四哥呢?你就知道四哥要杀十四哥,可你没看见十四拉弓搭箭射向四哥的时候!你以为四哥真想杀十四哥吗?十四哥这么做不是弑君还是弑兄呢!你……”胤礼的泪滚落了下来,他的几句话把胤禟都说得低了头。我轻轻一叹,说道:“你不懂!你永远都不会懂!” 我示意胤禩放我下来,努力维持着自己不辍,然后对胤禛说道:“我最后当你一次是四阿哥!就由我来说一回十四所谓谋逆的经过!不对之处,你们这些当事人随时可以打断我!”胤禩叹息着没有阻止我。我说道:“十四阿哥接到皇上的诏命,应该是兼程回京了。可是在回京途中,弘昭拦住了他。告诉他我的意思是让他回西北军前。因为他答应我,永远不放弃兵权。但是他又犹豫不执行皇父诏命的严重后果。这时弘昭适时地说我建议他到畅春园附近等待消息,使京里不知他离开军中,又可以随时执行皇上的诏命!庶几可保两全。”胤祯低下头。真是这样?我叹息着继续说道:“十四阿哥一直在畅春园附近,弘昭建议他以备万一,调动一些人马防身,但是我很奇怪,皇上已下旨不准丰台大营的人马离开,兵是怎么调出来的?”胤祯说道:“孙泰持我的印信调来的。”我打个了寒噤,说道:“你看走眼了!当年我就疑惑孙泰的举动,没想到他是四阿哥的人!”胤禛没回答,看神情默认了。 我接着说道:“你的探马回报你畅春园有动静,你得知皇上龙驭归西,悲痛欲绝,竟然听信了弘昭的话,半途劫杀你的四哥。但是你发现,除了你带回的人完全不听你的指挥!你的人手被斩杀殆尽,你也被生擒了。这就是经过!”胤祯点头。我望向胤禛,说道:“我想弘昭的所作所为都是你在背后出谋画策吧?应该是我们在江南的时候,你把弘昭拉拢过去了吧?我想弘昭酗酒赌钱,以至流连烟花,都是你的安排吧?我想弘昭离家出走,也是你为了争大位安排的棋子吧?我非常想知道,你用了什么使弘昭取信于十四?”胤禛冷然说道:“今年塞外出行前,刺客取信于我的东西!”胤禟叫我画得那幅kitty?他怎么会留着呢?不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就是人心之缜密,之算无遗策,在他这里无以复加! 中立党派的脸上都涌起恐惧。刚才的弑君谋逆,展眼间就变成了兄弟相残。胤禛布好了陷阱让胤祯往里跳,胤祯跳进去了,都没有任何怀疑,任何挣扎。我的头很痛!我想埋怨胤祯,可我有什么资格怨他呢?他四哥布了那么的一个局,胤禩都没有想到胤禛会利用他的儿子真正撑起这个游戏。胤祯又怎么会有还手的余地啊?我对胤礼说道:“你懂了吗?”胤礼困惑地摇头。我为之气结。我索性不理他了,望着胤禛,说道:“我的话说完了。请问皇上,你想我选哪样?”胤祥紧张地望着胤禛,生怕胤禛真的赐我自尽。 正在这时,殿门外响起吵闹声!想是我们争论得太久了,德妃再也承受不了对胤祯的担心!德妃冲了进来,一眼瞧见地上的匕首,哭道:“皇上真要杀我的儿子吗?先皇刚走,皇上就要杀先皇最钟爱的儿子吗?十四是抚远大将军,在西北征战多年,立下不世之功,皇上不念他的功劳就罢了,难道连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都不肯放过吗?我知道皇上是孝懿皇后抚养长大的,可孝懿皇后在皇上十一岁那年就去世了!这三十几年的生恩养恩,都及不上那十一年吗?皇上非要我送了大行皇帝,再送自己的儿子吗?他有什么仇留在你手里,就非杀他不可?”胤禛几次要说话,都被德妃连珠炮式的发问压住了。接着德妃就哭起康熙来了,说道:“皇上啊!皇上怎么不带臣妾一起走呢?臣妾跟着皇上去了,闭了这眼,由着他爱杀谁杀谁去。胤祚死得早,这两个长大成|人的儿子,怎么就没有叫我安心的呢?皇上啊!等等臣妾!臣妾就来了!” 胤祯的眼泪落了下来,扶着德妃说不出话来。胤祥走过去扶德妃,被德妃一把甩开,说道:“你也不用假惺惺的!谁不知道你跟着老四一个鼻孔出气!当年为着我求皇上把诗璇指给十四,你跟我闹了好阵子别扭!从那儿以后,心里就没把我当过额娘!可人家诗璇心里头的人是老八,你跟我别扭也没用!现在你得意了?就你是他的弟弟,别人都不是了?”胤祥尴尬地退到一边。胤祯劝道:“额娘,不干十三哥的事!”德妃说道:“干不干他的事儿,我心里头清楚!额娘就你这一个儿子了,额娘不能让你不明不白死在自己亲哥哥手里!”胤禛拍着龙书案,说道:“够了!我已经写了赦旨给十四了!额娘自己看吧!”德妃收住泪,看着胤祯拿出那页明黄。德妃不放心,说道:“是真的吗?”胤祯点头。德妃还不放心,望着我说道:“诗璇,这是真的吗?”我答道:“是真的。太后尽管放心!”德妃抓紧胤祯,生怕胤祯再从她的眼前消失掉。我看到胤禛眼里的苦色与嫉恨。这么闹一场能好了吗?以后岂不愈演愈烈!胤禛沉着脸对德妃说道:“额娘既然不放心十四,就带十四到西暖阁小叙!”德妃看也没看胤禛的脸色,一把携起胤祯的手拉出昭仁殿。胤祯看了看我,低头跟着德妃出去了。 胤禛颓然地说道:“该为皇阿玛举哀了!你们都下去吧!”过关了?就像当年我对施小计谋,害他一夜未眠写了整整一卷《云麓漫钞》,包括康熙在内都认为他会对我大发雷霆,他却很轻易地原谅我了。这次是否也是这样呢?幻想归幻想,现实归现实。他缜密地为胤祯设计了一个谋大逆的罪名!我也知道他为胤禩准备了怎样的过程。大位之争,我们败了。我们又该逃了。战略转移不是失败的表现,可我们还有这样的机会吗?我的胸口更难受了,呼吸急促起来。胤禩赶忙抱起我,胤禛叫住我们,说了三个字“宣太医!”胤禟想留下,被我的眼色制止了。但胤祥留下了。 几个太监抬来了软榻,胤禩小心地把我放下。张保抱了一床棉被,胤禩想接却被奉给胤禛。胤禛抖开替我盖上,我又想甩开了,他却按住我,说道:“在朕决定杀你之前,你给朕好好地保重身体!”胤禩的眼里涌起痛,说道:“一切都是臣弟所为,所有罪责臣弟一力承担!”胤禛冷笑道:“当然要你承担!只是你担得起吗?如果你护得住她,至于她几次性命垂危吗?她至于……”想是想起胤祥在侧,他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但胤禩明白,他眼里的苦色更重了。这时太医进来,给我诊过脉,神色凝重,下去斟酌方子了。胤禩方说道:“皇上想怎么样?”胤禛没答,转向我说道:“我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胤祥低下头,他曾经说过,不论胤禛还是胤祯登基,我都不能与胤禩长相守了。 我微笑着说道:“我的心意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胤禛说道:“有些话需要我说吗?”我拉住胤禩的手,说道:“我替你说!你不过拿胤禩、弘旺和弘历来威胁我,但你杀胤禩需要理由,怎么也得有四十条大罪,才能杀朝中的八贤王!在你准备好这些罪名,我们还有时间,鹿死谁手未可知!就算你成功了,我会追随胤禩于地下,你一样不会得逞!但在你杀掉胤禩,杀掉胤禟之后,你再也没有能力杀弘旺和弘历了,至多折磨他们一番。因为全天下人都在指戳你的脊梁!我有必死的决心!你一定没有丢尽颜面的勇气!”胤禩反手握紧我,接着说道:“你尽管来吧。我活着一天,就要守护诗璇,让她按着她自己的心意过活!我不会再让她以泪洗面。当初我带她远走海宁,就是希望她能重新快乐起来,但是皇阿玛不准许,把我们重新带回了这场争斗。现在皇阿玛不在了,轮到你不准许了。为了守护诗璇,我也会再与你一战!”胤禛冷笑道:“不是一战,是逃走!朕不会再给你们这种机会!诗璇,朕会改变你的心意!”我摇摇头,不答话。 胤禛冷声又说道:“你们认为弘旺能承受这场灾难,但是弘晓怎么办?”我惊得肝胆俱裂。胤禩和胤祥虽然表现得很镇定,但眼神都惊慌起来。胤祥说道:“启禀皇上,弘晓是臣弟第七子。”胤禛没答言,望着我说道:“去年回京时,我已猜到你请十三的目的。我也察过弘晓调包儿的经过。不要以为自己做得很聪明,我立刻就可以把弘晓变回他该在的位置。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得起这份伤痛?”胤禩拍拍我发抖的身躯,说道:“既然皇上已经知道,弘晓也该承受他该承受的宿命!” 胤祥沉声说道:“四哥,弘晓是臣弟的第七个儿子,是臣弟最钟爱的儿子。臣弟爱他愈过性命。臣弟希望弘晓能平安快乐地长大成|人!如果将来皇上封臣弟爵位,弘晓就是这个爵位的承袭者,恳请皇上恩准!”胤禛冷然地扫过胤祥,说道:“这么做值得吗?”胤祥说道:“四哥与八哥之间,是朝上的事情。我自然按前朝的规则行事。弘晓是家里的事情,既然诗璇把弘晓托付给我,我一定会照顾好他。我在这里提前请四哥恩准,把我的爵位承袭人定为弘晓。”我的泪涌出来,心里那份感动难以言表,呜咽着说道:“不!不可以!你照顾他就好了!那是和硕亲王的爵位,而且世袭罔替!”胤祥肃容说道:“不可能!我哪有那份功劳呢!” 胤禛说道:“你怎么猜到的?就像你猜到十四会建立不世之功!就像有人预先埋伏在我从圆丘返回畅春园途中,三次截杀我!就像你会猜到我会改掉所有兄弟的名字!”我抹去泪,说道:“不告诉你!”胤禛的脸色更黑了。胤禩说道:“诗璇能预知每件大事!”不但胤禛、胤祥,我也错愕地望着胤禩。他不会这样漏底吧?他这样说一定想给胤禛施加心理压力。胤禛相信鬼神,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所以他希望借此给胤禛留下顾忌。我不认为这样做有用,但至少他没有颓唐,他没有认输。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的心又安定下来。 胤禛只答了一句“怪力乱神”,我轻轻一笑,他这样说我就不必回答了。他也想到了,他说道:“证明给我看。就说胤祥的爵位!”胤祥忍不住说道:“四哥,诗璇的心悸之症发作了,再……”他的眼神止住了胤祥下面的话。我气道:“小时候你怕他!长大了还怕他!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如果不是康熙的大丧,胤祥一定会笑,但此时他只说道:“这话是说你自己吧!”我想起刚才胤禛叫我站住的情形,不禁飞红了面颊。胤禩也想笑,也是笑不出来。 既然胤禩决定这样战斗,我就依着这种计划战斗,“你定了总理内阁事务大臣吗?”胤禛沉默片刻,说道:“定了。”我说道:“我知道名单。总理内阁事务大臣大学士马齐,步军统领隆科多!”胤禛点了一下头。我继续说道:“总理内阁事务王大臣怡亲王胤祥!”胤祥呆了呆,望向胤禛。胤禛冰山一样的面庞,泛起细微的变化,然后说道:“还有一位?”我答道:“廉亲王胤禩!”胤禩也呆住了。我甚至顽皮地眨了眨眼,说道:“雍正皇帝,我说得对也不对?”胤祥都快疯了,只说道:“你怎么可以说是‘庸政’?你还嫌闹不够大?”我答道:“康熙下一年号是雍正。雍是雍容的雍,正是正直的正。”胤禩和胤祥都望向胤禛,等待他的最后确认。胤禛一字一顿地说道:“完全正确!”胤祥惊呼道:“怎么可能?” 胤禛说道:“朕明天会颁布总理内阁事务大臣的名单,也会改掉所有兄弟的名字。你知道改的是什么吗?”我忍着呼吸的困难,说道:“你不要一会儿称朕,一会儿称我的!我该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了!”胤禛说道:“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当年我说过,你只能喜欢我,也只能嫁给我。只是时间迟早罢了!”当着我的夫君的面说这种话,他们当皇帝的都有这个僻好吗?胤祥紧张地看着胤禩。胤禩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在一日,就绝不会准许!”胤禛冷笑道:“你也绝不会让诗璇受苦!”胤禩生气了,但胤禩不喜欢口舌上争输赢。他冷静地迎接着胤禛寒冰一样的目光,然后说道:“诗璇,我的名字被改成什么了?”我惴惴地答道:“所有阿哥的‘胤’字被改成‘允’字,允许地‘允’,十四的改了两个字,礻字旁加一个问题的‘题’字。”我记得在某本书上看过胤祯改名的缘故。雍正说胤祯给他出难题,别人改一个字,他改两个字!他的禵字是礻字旁加一个出难题的‘题’。胤禛果然接道:“是出难题的‘题’。”胤祥若有所思。 药端上来了。我一饮而尽!好苦啊!张保赶着奉上蜜饯,这还是最早我吃药的习惯!这些年我的药吃得太多了,虽然厌倦苦味,但是吃蜜饯的坏习惯早都改掉了。我取了一块含在口中,权当是顶能量的葡萄糖。 胤禛取下合卺如意,放在我的面前。我说道:“这些都是交换十四的赦旨的。”胤禛说道:“只有你配这个如意!”我轻笑道:“我就算配这个如意,配我的人我已经得到了!”我扶着胤禩的手站起来,说道:“我已经称心如意了!留不留这个如意,意义都不太大了!”胤禛说道:“朕会亲手替你系上这个如意!”我的手凉了,紧张得微微发抖,胤禩肃容说道:“我绝不会让你实现!”胤禛冷笑一声,摆摆手命我们退下。 想是胤禛为报复我们这些人,下旨命所有的阿哥和福晋,大丧期间日夜在乾清宫为康熙守灵!而其他宗室则卯时必须入宫,酉时才能离宫。给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待遇都是恨苦居丧,一时间下面怨声载道!胤禟借机不遗余力地在宗室间活动,把这种怨气搞得空前高涨!可这种怨气只能积攒在那里,因为这是康熙的大丧,没有任何人敢置疑! 那拉氏领衔,年碧媛在后,其他福晋依序排列,按照仪制举哀。我跪在福晋群里,体会着寒风凛冽,也体会着胤禛的阴损!他竟然按着上古的守孝,只给我们粗粮,而且是那种硬玉米面的饼子!滴水成冰的天气,这种饼变得又冷又硬,不断有人昏倒,早有候着太医抬过一旁,一番救治之后接着回来举哀。我们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他给了恩典,每人发了草垫。他不在意这些人,还不在意年碧媛吗?尤其年碧媛又有了身孕!我想其苦万状应该就是形容这种场面吧。难怪他身后骂名滚滚来,被折磨的人怎么会不记仇!胤禩被封为廉亲王的圣旨也下来了。臣下一顿颂圣之声,他们怎么会知道胤禛是为杀胤禩做准备呢? 三天下来,弘旺瘦了一圈!我心痛地抚着他的面颊,他却很懂事地说道:“我的身体很壮,额娘不用担心!”我叹道:“得过了五七,皇爷爷的丧礼才算告以段落。你这个样子,额娘怎么放心呢?”弘旺说道:“我都长大成|人了!额娘当年嫁给阿玛时,比我还小呢!倒是我担心额娘!额娘的身体太弱了,这么折腾,额娘再病倒了怎么办?”我说道:“额娘没事儿!等回家额娘就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鸡翅和糖醋排骨!”弘旺笑道:“我要吃很多!我要额娘给我自己做一大盘,不许弘历跟我抢,也不许阿玛帮弘历抢!”我笑了,说道:“好!额娘一定不准阿玛帮弘历抢!”可弘旺的眼神却很忧伤,我知道这不是为了康熙,问道:“怎么了?”弘旺想掩饰,但终究问道:“额娘,大哥那样要做有什么好处吗?”我叹息着说道:“弘昭这样做没有好处!他只想阿玛难过,报复阿玛罢了。”弘旺说道:“四伯父封阿玛廉亲王,封我为廉亲王世子,又命阿玛总理皇爷爷大丧,是否也有深意啊?”弘旺终归会知道真相的,如果我们输了,弘旺要有心理准备。弘旺虚岁已经十五岁了,在清朝算成年人。我抚着弘旺的额头,说道:“皇上是想寻找阿玛的错处,再贬斥阿玛。如果阿玛不出来办差,皇上就找不到阿玛的错处,也就没有藉口了。以后我们家的日子会很难过,弘旺要多安慰阿玛!”弘旺郑重地点头! 弘历走过来,说道:“大哥想跟额娘说句话。”我说道:“叫他直接跟阿玛说去。我没有心情再听他的话了。”弘历答应着,又说道:“四伯父请额娘到养心殿!”我气不打一处来,斥道:“你什么时候由小阿哥变成承旨了?”弘历张张口,垂头道:“是我错了。额娘别生气!”我想起口气严厉了,携起弘历的手,说道:“对不起!额娘不该对你发火!额娘只是……”我说不下去了,重重地叹了口气。弘历说道:“我明白!只要提到四伯父,额娘心情就会不好!可额娘,我很喜欢四伯父!四伯父也很喜欢我!”父子天性!我叹道:“不要叫四伯父了!他现在是皇帝!” 第八十五章 守灵 又冻了一天,我的两腮作热,发起烧来。太后绝食的流言在福晋们悄悄流传开来。我实在没体力听这种兴灾乐祸的消息。胤禛一定又找胤祯的麻烦了,否则德妃不会跟胤禛搞出这种事端。我强撑着不倒下来。如果我晕倒,还不定发生什么事儿呢! 张保抱着黑狐裘氅衣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奉给我,说道:“皇上命奴才给主子送来的!”我头晕得厉害,勉强说道:“谢皇上!大行皇帝丧期,不敢僭越!”张保低声说道:“皇上口谕,主子如果拒绝,就宣主子到灵前陪皇上守灵!”我气得头嗡地一声,说道:“他有胆子就宣!”我虽然勉力地支撑,但终究是身体不行。我决定不跟胤禛置气了!于是众人皆白我独黑!我想起秦晋殽之战,“晋遂墨以葬文公,晋于是始墨。”我的生活是否从此也进入分水岭? 这时宜妃派人叫我过去。我晃晃当当地来到翊坤宫。宜妃在宫里呼天抢地的。她拉着我的手,哭着说道:“为着皇上大行,我病成这个样子,这个四阿哥却把我骂了一顿!他还没登基呢!我不是皇太后,还不是他的母妃?他竟敢痛斥我?诗璇!你说说我不该坐肩舆过去吗?”我揉着额角,挤出残余的热量,说道:“姑姑,现在是非常时期,还省些事情吧!”宜妃说道:“老五那个富察氏,从来就跟着仁宪皇太后身边转悠!老九那个董鄂氏除了跟着拆台拖后腿,能干得了什么?你怎么也帮着他说话?你也跟着见风使舵?你叫我跟谁说去?”听了宜妃半个时辰的絮叨,如果不是要举哀了,我还出不来呢! 我的头更痛了,勉力往乾清宫走去,可我实在走不动了,扶着宫墙喘息着。跟在我身后的侍书焦急地望着我。后面的小太监想去请胤禩,被我阻止了。胤禩够烦的了,我不能再添乱了。朦胧中胤祥走过来,我一放松,便沉入黑暗之中。 我醒来的时候,就见胤禛穿着孝服,正在披阅折子。我撑着坐起来,掀开被子想下床,忽见自己穿着内衣,尖叫着用锦被把自己裹成棕子,恐惧地望着胤禛。胤禛放下折子,说道:“好好躺着。太医说你感染风寒,再加重就有性命之忧。”我说道:“你,你出去!我要更衣!”胤禛说道:“躺下!否则……”我抱紧自己,惊恐地说道:“你别过来!胤禩马上就会来接我!”胤禛冷笑道:“他刚刚退下!”我气道:“不可能!你别想离间我们!他才不会丢下我自己走了!”胤禛说道:“我不得不承认,胤禩爱你愈过一切!他之所以退下,是因为我让他选,派人送你接着去守灵,还是把你留在养心殿养病?”胤禩又丢下我!我心里恨骂了他一回,然后说道:“他没权替我选!” 胤禛走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床里面躲了躲。胤禛说道:“我也想征服你!但我希望用我的办法!”我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被征服!你阿玛办不到的事儿,你更办不到!”胤禛说道:“我做到了!至少那次是你愿意的!”我的心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是!那次是我自愿的!在屡次受恩于他的前提下,我做不到任他自生自灭。现在不同了!我抬起头,说道:“但你别想用你阿玛那套招数对付我!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胤禛说道:“我也是!”然后继续看他的折子去了。我抱着被子,戒备地望着他。可又累又困头又痛,我抱着膝头磕伏起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次日醒来,我觉得身上好些了,因为没看见胤禛,心情也好起来。几个宫女过来服侍我的穿戴,挽了头发插了两件素白的银器。望着镜中的我,竟然是一种素淡的美丽,那病弱的苍白反而与这种美丽相得益彰。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就是麻烦的根源了。穿戴整齐后,我扶着桌案站起来,慢慢地走至门首,就见胤禛负手而立。我对他肃了肃,绕过他往外走。他低低地说道:“还是那样的美丽!”我没有停步,径直走了出去。 那拉氏和年碧媛看我的眼神都如刀锋!福晋们也都神色古怪。我不理,跪在我的位子上,等待着这一天过去。小顺子跑过来,说道:“福晋,我们家爷跟皇上顶起来了!”又闹起来了?有德妃在,胤祯不会出事。送了海东青还想我原谅他,没门儿!我再不会管他!其实我也无力了。紫金朱果还给他的四哥了,哪有凑那个热闹的资本!小顺子对着我连磕响头,说道:“福晋!求福晋过去吧!福晋拦着十四爷,爷还能听几句!爷这么闹,不等着皇上要爷的命呢!八爷怎么都拦不住了!再这么闹,八爷都得被拖进去!”连个奴才都知道,胤禩是我的软肋!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乾清宫里很安静,就在康熙的灵柩前,胤禛和胤祯对面站着,彼此冷然对视。阿哥们都在侧。胤禩则站在胤祯身旁。门前的这批带刀侍卫,有一半是康熙的心腹,应该是拉锡属领。另一半人很陌生,自然是雍王府的人了。常三穿着黄马褂,外面套着孝衫。拉锡上前拉住胤祯,说道:“十四阿哥该向皇上行跪拜礼!”胤祯一把甩开拉锡,向胤禛咆哮道:“我本恭敬尽礼,拉锡这样下贱的奴才,也敢对我拉拉扯扯!若我有不是,请皇上将我处分;若我没有不是处,请皇上将拉锡正法,以正国体!”胤禛怒道:“不敬朕躬,咆哮于皇考灵前,你真是胆大包天了!你真以为朕治不了你?宣旨,着革十四阿哥王爵!从速拟旨,送交太后!”胤祯唬了一跳,喝道:“你革我的爵位尽管革好了!送到额娘那里做什么?你还嫌额娘的眼泪掉得不多?额娘绝食几天,你不说安慰额娘半句,还跑到额娘那里,说什么:‘皇考以大事托付给我,今额娘执意以死相殉,那儿臣更有何依赖?将何以对天下臣民?那我也只好以身相从了!’你竟然拿你的死来威胁额娘!你这是为人子,为人君之道吗?”胤祯对着康熙的梓宫扑通跪下号哭起来,整个大殿都是胤祯的哭声。他的哭声感染了殿内所有的人,也触动了人们的心事,都跟着哭了起来。胤禛的怒气无处可泄。我对小顺子说道:“没事儿了。我回去了。” 里面正闹着的时候,一大票官员满头大汗地过来,说道:“启禀皇上,太后不肯受礼,也不肯受尊号。”胤禛沉下脸,说道:“怎么回事儿?”话出口,他一定后悔了。当着这些人的面儿,把自己被自己的母亲掣肘的事情抖落无遗!他被胤祯气着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位官员磕头道:“太后说‘皇帝诞膺大位,理应受贺。与我行礼,有何紧要,概免行礼!’太后还说‘梓宫大事正在举行,何暇他及’,不答应接受印册,也不同意搬出永和宫。”胤禛的脸都绿了,拂袖要去,却立住脚步,说道:“廉亲王!你去劝说太后!”胤禩只得答应。 胤禩出来看到我,说道:“怎么起来了?”我质问道:“你还真叫我在养心殿养病?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我就是病死也不……”胤禩说道:“不许胡说!”我暗自下决心,回家再与他统一思想认识!我不认为我的生命会高过我的爱情,高过我的尊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当年我曾实践过一次,虽然我还爱着胤禩,虽然我伤心欲绝,但是我知道我可以做到!我要他认同这种观点,锦衣玉食,行尸走肉地活着并不是我的追求!胤禩抚着我的面颊,说道:“十三弟为你做的一切,使我明白一个道理!听话!我去太后那儿了!”当着如此众多的人,他不能说明白。我细细地思量着他话中的含义。 我又回去守康熙的灵。午间有一小段休息的时候,年碧媛使人请我到僻静处。我本不想去,那个丫头苦苦地哀求着我,引得我被无数人侧目。胤禛的奴才怎么都这样?见到年碧媛时,她正在低头徘徊。她命从人远远地退开,方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我说道:“不知道!”她说道:“你会不知道?四爷终于得到了天下!四爷的下一步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也没体力,没心情与你打哑迷!”年碧媛翕动着嘴唇,突然跪下说道:“我求求你!别缠着四爷了!”怎么就是我缠着胤禛了?明明是胤禛阴魂不散!我说道:“我没缠着他。如果是他要你来的,简直太好了!谢谢你!我走了!”年碧媛一把抓住我的衣襟,说道:“你别走!你要断了四爷的念头!”我说道:“我不缠着他,他的念头不就断了?我不用做任何事。如果你请我来,就是叫不缠着他,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保证有多远躲多远!你起来吧!年贵妃,我受不起你的大礼!”年碧媛的泪流下来,说道:“我不一定是贵妃。可你一定是皇后啊!” 我忍下的怒气都快发作了,冷笑道:“你嘲笑我就罢了,还嘲笑我们家爷吗?我们家爷大不过是个新晋的亲王。我还是我的八福晋。你哪里来皇后的称呼?想借刀杀人吗?这种伎俩不够高明!”年碧媛流泪道:“我,我实在很喜欢四爷!我不想连四爷的人都得不到!”我扶年碧媛起来说道:“做皇帝的女人,就得有这个准备。至于你把我和新君联系在一起,大可不必要。我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八阿哥胤禩。你还是收拾好心情,准备和皇上的新宠斗法吧。” 年碧媛握着我的手,说道:“你比我大一岁,我可以称你为姐姐吗?”我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不敢!你要我说的我都说完了,剩下的是皇上的事儿了。你以为我不想躲着他啊?你以为……”冻了一上午,我又烧得厉害了,脚步也虚浮起来。年碧媛本来握着我的手,却轻轻一带。我本能地抽手,年碧媛“唉哟”一声,跌倒在地上。她玩这个把戏? 果然年碧媛哭了起来,说道:“我好心认你当姐姐,你就是再讨厌我,也不能推我啊!我都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你!你这个女人好狠的心啊!”她的奴才们跟着乱起来。年碧媛说道:“皇上的骨肉都敢伤!来人,快把她给我乱棒打死!”我扫了一眼那帮奴才,平静地说道:“我看谁敢!” 几个太监气怯了。以胤禛的驭下能力,怎么给年碧媛留下结党的余地呢?整个雍亲王府只有一个主子,就是他胤禛!整个雍亲王府也只能听他一个人的!有句话“一庐不扫,何以扫天下”,胤禛一定禀承这个宗旨,相当成功地完成了“齐家”!胤禛能赢,而且在宗室矛盾那样激化的情况下,还能把江山牢牢地握于掌中,所以胤禛的强势不会容忍这种违背他的意志的情况出 天与多情(清穿) 第4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45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45部分阅读 现!我记得乾隆初年,弘历还在不断地打扫夺嫡带来的后遗症。他圈禁了胤礽的儿子弘晳,挫败了宗室们对雍正的高压政策一次彻底反击。 年碧媛喝道:“快动手啊!你们这帮没用的奴才!”“住手!”一个声音喝道,我们循声望过去,就见常三带着一队侍卫奔过来。常三向我们行礼后,说道:“皇上请主子过去!”年碧媛说道:“我要告诉皇上,她这个贱人把我推倒,想害我失去我们的孩子!我要向皇上请旨,把这个贱女人万剐凌迟了!”常三施礼道:“皇上宣的不是侧福晋,而是璇主子!”年碧媛早就想到胤禛宣的是我,但是常三这样说出来,她还是有些受不了,呜呜咽咽地哭道:“我也一起去。我要告诉皇上,不能听信这个女人的一面之辞。” 我瞅着常三,说道:“叫我八福晋!我不见他。想降罪尽管来吧。像你们年贵妃说的一样,万剐凌迟也成。”我扭身就走。常三说道:“主子!皇上说廉亲王世子在那儿呢!”我一震,说道:“他召弘旺做什么?”常三说道:“奴才不知!主子去了自然知道!”我走到年碧媛面前,低声说道:“你这种招数太嫩了!你们家爷早就料到了!虽然我很想躲避胤禛,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如果我想要,他的人他的心都是我的。”年碧媛的脸色立刻灰暗,继而号啕大哭起来。 我匆匆赶到养心殿,累得我气喘吁吁。扶着廊柱,我喘息一回才进去。却见胤禛支着头假寐,并不见弘旺。被骗了?胤禛抬起头来,说道:“来了?”我质问道:“弘旺呢?”胤禛说道:“不提弘旺,你会来吗?”摆手示意,一个小太监端过一碗药来,然后说道:“该吃药了!”我说道:“不吃!”转身出去,常三躬身拦住我。这个场景何其的熟悉!我心口好痛啊!胤禛走过来,打横抱起我,说道:“当初拉锡这样拦过你?”我痛得浑身都在发抖。胤禛说道:“如果你要,我赐拉锡自尽!”他的话提醒了我,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该怎样做才能两全其美呢?他小心地把我放在床上,亲自接过药碗。我偏过头,他说道:“吃药。不然我宣弘旺来劝进。”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他放下心来,说道:“他们父子就是你的命门!”我仰起头,惊恐地望着他。他抚着我的面颊,说道:“皇阿玛的大丧期间,我不会动你!但是,你给我的承诺,必须履行。”想起弘历,我的心更痛了。我说道:“我反悔了。”他轻轻一笑,说道:“你没有反悔的本钱!” 想了想,我说道:“我把年碧媛推倒了,你应该……”胤禛说道:“如果我要杀你,在畅春园就动手了。我早料到年碧媛会陷害你,否则我不会命常三暗中保护你!你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却不精于算计,以后在这紫禁城里可怎么过啊?我不能总在你身边保护你。”我说道:“我才不会进来的。哪怕你杀了胤禩,杀了弘旺,我也不会进来的!”他盯着我,说道:“弘历呢?你就这么不在意弘历?”我一时的疏忽,又被他逮到了。我慌忙说道:“你喜欢他,所以你不会杀他。”他的眼里闪过疑惑,但冰冷地说道:“我喜欢他不假,但他的身世却让我厌恶!”我松了口气,他一定是把弘历当成康熙的儿子了!但他又说道:“弘旺很像二哥,可弘历很像我!有时候我很困惑,你能给我答案吗?”我喘息着,胸口痛得冷汗都下来了。他赶忙抱住我,喊道:“宣太医!” 醒来的时候胤禩守在我身边。我很高兴,扶着他的手坐起来,却见自己还在养心殿,又郁闷起来,说道:“我怎么还在这儿?”胤禩把我搂在怀里,说道:“我们在守灵,不能离开紫禁城。”我说道:“我可以住姑姑那儿,再不住在惠妃那儿,你也用不着把我丢在养心殿啊!”胤禩低下头,无言地抱着我。我说道:“不准你把我丢下。就像我生弘历的时候,你苦求你的皇阿玛放我生路,还答应把我献给你的皇阿玛。”胤禩抱着我说道:“对不起!是我无能!我不能眼看着你跟我受苦!接下来的是贬斥,圈禁,甚至于赐死,我……”我仰望着他,说道:“我说过,你争跟着你争,你退我跟着你退;你圈禁,我陪着;你死,我追随地下。” 胤禩捧起我的面颊,说道:“看过十三弟为你做的,我明白我太自私了。我不是最强的,就不能保护好你。如果当初我放手,你可以跟着皇阿玛,在皇贵妃的位置上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如果当初我放手,你可以选四哥,四哥一定不会给任何人觊觎你的机会!十三才真正可以托付的人。他放下你,为保护你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到头来,我却需要十三来保护我们的孩子!我……”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赶忙说道:“记得你在避暑山庄向我发的誓吗?”胤禩说道:“如果抛弃你,吐血而亡!我抛弃过你,所以吐过血!幸好你回到我身边!我在想,我不是非得把你留在我身边受苦才是爱你!我愿意吐血而亡!”我的心酸酸的,未行出征,先发哀音,胤禩输掉一半了! 我说道:“记得你欠我一件事儿吗?”胤禩想了想,说道:“你说是那次因为我给你醒酒汤,使你昏迷不醒,而答应完成你一个愿望吗?”多少年了?他还记得!那好像是康熙四十三年的事儿!他还记得!一晃过去了十八年了!我不再是那个重拾童年,胡闹惹祸的格格了!而他也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八贤王了!我们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就是我们那份情!我说道:“我要你答应,不许把我让给你的四哥!”他叹息一声,说道:“我当初也说过,没有不办的,只有办不到的!”我为之气结,甩开他的手,说道:“你现在就把我让给他试试?”他勉强笑道:“我不敢!”我气呼呼地说道:“知道就好!” 胤禛进来了。胤禩起身向他行礼。随着康熙的驾崩,他们就由兄弟变成了君臣!胤禛说道:“见过了?说完了?跪安吧。”我也起身。胤禛知道我会闹别扭,只说道:“廉亲王!太后仍然拒绝受礼,不用心办差,显见有意搪塞!罚跪……”吵也没用儿,他跟康熙不同。他岂是一个狠字能形容的!我说道:“行了!我在这儿养病!你收起这个!这套你的皇考用过了!” 待胤禩退下,胤禛瞧了我一眼,也出去了。又一个养心殿之夜! 第八十六章 分治 胤禛登基了。这个过程很无奈!胤禛亲自再三诚敬叩请,德妃就是不接受尊号,也不搬出永和宫,引得宗室下面流言四起。胤禛把懊恼都压下了,没表示出一点点异样。 其间,我这儿倒是平安无事。胤禛除了看望我,没有任何无礼的举动。他说过,他要等到任何人都不能把我从他身边抢走的那一天!现在,他还没站稳。内有太后和诸位兄弟,外有朝臣,他没有康熙的权威,这万里河山名义上是他的,他的权力却受到制约!他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 弘时来了。从那次春游,我再没见过他。弘旺都算成年了,何况他呢!听说他求见,我很讶然。侍书为他奉过茶,他望了一眼周围的人。我示意他们退下,但是胤禛的人眼里带了警觉。弘时说道:“八婶身体好些了?”我很直白地说道:“弘时,有话直说吧。你阿玛不来,也很快会派人来。”弘时垂下眼帘,低声说道:“八婶打算做我的额娘了?”我答道:“我没这个打算。”弘时说道:“可阿玛……”我说道:“现在是大行皇帝丧期,你阿玛不敢做任何事;同样,我现在也不会做任何事。”弘时低声说道:“八婶不知道外面传得有多难听!”我冷笑道:“这些都是你的额娘们干的!弘时,这些不是你该理会的。做好你作为儿子的本分,这个大位迟早是你的。”弘时轻轻一叹,说道:“这大位绝不会是我的。我时常在想,做八叔的儿子有多好啊!弘旺和弘历有不懂之处,八叔和八婶总会给他们讲明。他们的功课八叔都会亲自指正,然后才交至皇爷爷那里。虽然皇爷爷喜欢他们,在八叔的指点下,他们确实有值得皇爷爷喜欢之处。而我!阿玛除了骂我,训斥我,却不做任何事!” 我有些心疼这个孩子了,说道:“弘时,不要和你八叔走得太近了。我和你八叔是你阿玛的敌人。还有,虽说如此,但我要替你阿玛辩解几句。你阿玛和八叔在上书房读书时,也一样不受大行皇帝赏识。后来他们凭自己的能力,使大行皇帝对他们大为改观。对于这段经历,八叔的观点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你阿玛的观点,是宝剑锋从磨砺出。他的才学都是靠自己一点一点地磨炼出来的。你是他的长子,他希望你能像他一样具备出世之才。他未免求全责备了!他不是不喜欢你,也不是有意难为你!” 弘时刚想说话,突然又打马袖跪下,说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我转头就见胤禛站在我的身后,我忍着惊吓,向他肃了肃。他冷冷地说道:“养心殿不是成年皇子未经准许就可以擅自进入的!下不为例!跪安吧。”弘时磕头躬身退下。 胤禛望着我说道:“你能如此替我说话,我很高兴!”我皱着眉说道:“你怎么也有察篱听壁的爱好?再说,我不过是安慰弘时罢了。少自作多情!”他把我抱入怀中,我扭动着,斥道:“你再敢这样我就喊人了!大行皇帝的丧期,你丢得起人,我却不会让我颜面扫地!”他冷笑道:“这里就像当年的清溪书屋,任你如何哭喊,都不会有任何人进来救你!”虽然我认为经历过那么些之后,我会很坚强,我会很勇敢,但是只要提到那个夜晚,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抖!我的泪涌出来。他抱紧我,柔声说道:“哭吧。当年在梅林边,你在我身边尽情地宣泄你的泪水,我就发誓,胤禩护不住你,我来保护你。”我气堵声咽地说道:“现在伤害我的换成你了!”他依旧柔声说道:“如果得不到心爱的女人,朕还是皇帝吗?”多年之后,再次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依旧在发抖。 胤禛把我的头揽在怀里,说道:“我已经下旨杀了李德全和魏珠,下一个我会替你杀掉拉锡,把皇阿玛伤害你的记忆全部抹掉。”我抬起头来,他说道:“想问我为什么杀功臣?”我点点头,他说道:“魏珠是个押宝的人,不像李德全就是皇阿玛的人。如果当时十四在场,他也会全力支持十四。”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描述这种感觉,总之,一切尽在他的股掌之中。 宗室终于挨至胤禛除孝服了。可是胤禛发布惊世骇俗的旨意——立誓要为康熙守孝三年,把那些起流言的人压得没脾气。群臣百般劝谏,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心,就像他杀胤禩的决心一样。为康熙守灵结束,也使他再有没有理由把我留在养心殿了。他一直目送我奔向胤禩。胤禩很小心地替我围紧披风,抚着我的鬓发,说道:“我们回家。” 家中没坐定,贺喜的人一波接一波。胤禩由贝勒超擢王爵,主管工部和理藩院,弘旺被立为廉亲王世子,而弘历早早地就被康熙封为宝亲王。这种显赫无出其右,甚至盖过胤祥被封为怡亲王的舆论。胤禩反复告诫他的亲信们:“爬得越高,摔得越重,今天封为亲王,说不定明天就要被处死呢!现在皇上对我们施恩,都不可信。”但是鲜有清醒的。 胤禛没有封赏弘昭,倒是弘时把弘昭痛打了一顿。为这事儿,胤禛把弘时痛斥一顿。弘时对胤禛的疏离感举朝皆知。虽然弘时排为三阿哥,但在没有嫡长子的前提下,皇长子与皇帝不睦,足够朝上朝下,茶余饭后的闲资了。弘昭没有回家。胤禩被弘昭气着了,赌气不闻不问。毛氏这回见弘昭惹出这么大的祸,再也不敢找胤禩来求情了,甚至不敢到我面前泪天泪地。 胤祯在家闲居,我却收到完颜氏请我过府的帖子。完颜氏不会请我,一定是胤祯想见我。问过胤禩之后,我还是犹豫是不是要去。胤禩对弘昭陷害胤祯有愧疚,可我对胤祯送的海东青更生气。我怎么也没有想过是他送的!想起那会儿,我和胤禩分崩离析时,还因为海东青,趴在他的肩上痛哭一场。 我还是去了。没想到真是完颜氏请我。完颜氏病了。她的眼角带着风霜。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我觉得我们的年龄差距也许有十岁。她请我坐下,说道:“八嫂还那么漂亮!”也许是因为靠着胤禩,又那种被宠着,被爱着的舒适感,使我不曾被如此多的伤心事刻上任何痕迹。但想起来年碧媛同样的称赞,我心里涌起阵阵地不舒服。我说道:“十四弟妹过奖了。”完颜氏沉默了。我跟她本无话可说。两人对面尴尬地坐着。 完颜氏鼓了鼓勇气,说道:“十四爷回来后,一直拼命喝酒,我担心爷的身体。再这样下去,十四爷会变成酒鬼。我想请八嫂劝劝他。”我说道:“正常。当年胤祥也这样过。胤祯会迈过去的。”完颜氏小心地说道:“爷们的名字都改成允字,我们爷的名字改了两个字。八嫂再这样叫他,就好像称呼皇上的名字一样,会给我们爷带来麻烦的。”我轻轻一笑说道:“你请我来就是麻烦。我听说了,福晋堆里嚼我跟皇上怎么着的,是你和九福晋挑的头儿。”完颜氏胀红了脸,说道:“没有这回事儿!八嫂……”我不耐地说道:“有没有你心里清楚。但是唇亡齿寒词儿不明白,道理要懂!八爷争帝位那是很早以前的事儿了,后来跟皇上争帝位的是十四。包括九阿哥、十阿哥,都是一条绳上的。以皇上小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只有这些兄弟们抱成团,皇上才不敢轻举妄动。你和董鄂氏别撺掇着起内讧了。你瞧见了!三阿哥的亲信已被修理怠尽了。大阿哥幽禁了十四年,按说这仇早解了,可是皇上连哭灵都没让他哭。二阿哥好一点,哭了灵,可怎么着!马上要打发到远远的地方继续幽禁吗?连京里都不准住了。下一个开刀的该九阿哥了。而十四……”等德妃一死,他的日子就难死了!我没有说出来,而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完颜氏哭道:“我比不上八嫂!我一个女人有什么法子呢?不过守着十四爷,守着这个府第罢了。这么些年,十四爷的心意从来没改变过!十四爷出征的这么些年,还不断地打发心腹人到处寻找你,生怕八爷再伤害你,再把你丢下。回京述职那段日子,爷是就见过你一面,可爷心里、梦里牵牵念念的全是你!我受不了!可如今,我也是没法子了!皇上登基,十四爷那么闹,皇上是不会放过爷的!爷这么醉下去,不是等着挨刀呢!爷是盖世的大英雄,我不想爷颓废地等着挨刀!我只有求八嫂了!”我不禁诧然。完颜氏竟然也是刚烈的女人。英雄只有站着生,没有跪着死,异曲同工之意啊!我叹息道:“我见见他吧!”完颜氏喜出望外,咳着吩咐人引我过去。 见到胤祯时,他的颓唐使我大吃一惊!这还是抚远大将军吗?如果现在命他去西北,他也再不复从前了。我命人拿盆冷水,兜头浇了下去。他醒了,但没清醒,怒斥道:“哪个狗奴才,活腻歪了!”我揪着胤祯的衣领,斥道:“你想死,也用不着醉死!有勇气弑兄,没勇气承担失败,你还能称之为男人吗?”他苦笑道:“你?你来了?我以为今生你再不愿见我的呢!”我狠狠地说道:“是!我今生再不愿意见到你!可你做得太不像了,我不得不来见你!来告诉你,你的愚蠢,你的无能!” 胤祯的嘴唇抖动着。他忽然把我抱在怀里,流泪道:“是我无能!是我愚蠢!因为我,八哥会死、九哥会死,而最让我心痛的——你也会死!如果将来你有事,就是我亲手害死了你!我实在承受不了这种失败!”他还想着他的承诺。他的大位还在之后。我的心口很痛。只有他们为我付出,我却只能给他们带来伤害。胤禩是,胤禟是,胤祥是,胤祯还是这样!即使胤禛,也应该由我负这个责任啊! 我轻声说道:“胤祯,不要懊丧!你输了不是输给你四哥,而是输给了你的皇阿玛!”胤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继续说道:“胤祯,你不需要守护任何人,你只需要守护你自己。为了我,你背负得太多了。你已不堪重负了。从今天起,放下以前的一切,重新做回我们勇武坚强的抚远大将军吧!即使你不能再手握长缨,谁也无法改变历史!你依旧就是那位万里开疆灭国的大英雄!至于你回京是大行皇帝布的局。你四哥只不过利用了这个局!所以他赢了!但现在下结论他赢了,还为时过早!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轻易言败!”胤祯的眼睛一亮,说道:“不到最后一刻,不轻易言败!”我点点头,站起来。胤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道:“诗璇,你放心!”我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可我刚回到府里,就听说胤禛下旨派胤禟到西北军前效力!胤禩愁眉不展,我坐在他身边,问道:“有什么法子不让表哥去西北?”胤禩说道:“没有任何办法!九弟跟皇上争过,话说得很透,也很难听,但是不论怎么说,皇上都坚持一点,九弟必须去西北!”我握住他的手,说道:“他这是分而治之。除掉表哥的心腹,就开始动表哥了!打发了表哥,打发了十阿哥,下一个就是你了!”胤禩说道:“我明白!皇上是在分化瓦解我的力量!”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胤礻我因为“奉差擅回”被夺爵禁锢,还是说胤禟在西北被逮回京畿治罪,抑或是胤祯被软禁于遵化,又被软禁于景山寿皇殿。 我意识到自己从未想过,雍正上台之后,我们该怎么办?关于康熙一朝,我只想着替胤禩争龙椅,替胤祯争龙椅;我只想过不能让胤禛登基,却从未想过雍正王朝的到来。我虽然鼓励胤禩,不允许他束手待毙,但是我们做了那么多,胤禛还是成为了世宗宪皇帝,我们继续下去,是否是徒劳的呢? 我在胤禩身边坐下,枕着他的膝头,说道:“我们走吧。你带着我和弘旺远走高飞吧。”胤禩轻叹道:“我何尝不想呢!如果可以,当初我们就会老死海宁。现在我们没有机会了。你如此担心四哥登基,是否是因为他成皇帝的可怕后果?你从不肯告诉我,四哥登基后会发生什么,但我猜得到,我们的结局一定不会很好!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没有机会再逃了。以四哥的精明,他会布置好一切,阻止我们再度逃走。”我说道:“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只要我们有耐心,我们还有时间。”胤禩轻笑道:“好。我会布置的。但是诗璇,这回我不能自己走!我必须安顿好所有的人!”我打了个寒噤,这回还有胤禟,胤礻我的两大家人呢!胤禟的儿女,胤礻我的儿女,我们带得走吗?这会儿如果胤禩抛弃朝中的势力,就意味着胤禛可以给他安上各种各样的罪名,然后名正言顺地斩杀他的同党,再对他发下海捕,使他如丧家之犬。所有追随他的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他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不可以不为这些追随他的人考虑。多少人头落地!多少家破人亡!他在一日,就可以由他自己来承担这一切痛苦!我想起后世对胤禩的挽歌。那些被雍正流放的八爷党,从未怨恚过他们的主子胤禩,因为胤禩背负了所能背负的一切!那北行号哭的人群,用他们的泪歌颂着胤禩的贤明,歌颂着胤禩的仁爱,用他们的泪诅咒着胤禛的阴狠,诅咒着胤禛的冷酷。我在胤禩的怀抱中无言地流泪。 胤禟出发时,我和胤禩一起去送别。胤禟望着胤禩,说道:“八哥,西北有我,朝中有你,我们不一定输!”胤禩微笑道:“我们一定不会输!记得我的战略吗?”胤禟微笑道:“放心,跟了八哥这么些年,我哪一回没做好过?”胤禟又转向我,说道:“你要好好保重!你不出事,我们就没事。摔倒了可以再爬起来,输了还可以百足之虫至死不僵!”我哭了。该我安慰他才是。为了去西北这件事儿,他把雍正顶得无话可回,最后拿出抗旨的大帽子压他。他没有办法了,不得不去那个高原缺氧,又气候苦寒之地。我流着泪,看着他上车一路远行,忽然涌起了恐惧,我是否现也见不到胤禟了?但是我想起了描金匣子底下的圣旨!表哥走好!除非我死,我也会守护你! 正月胤礻我也被派出去了。胤禛派他护送已故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龛座回喀尔喀蒙古。胤礻我不愿意前往,找胤禩发了一大顿牢马蚤,胤禩也帮他想了许多办法,但是胤禛的心思是任何人能左右的?总之闹腾了一大顿之后,他不得不走了。可是到张家口的时候,胤礻我突然不走了。胤禩很奇怪,没等遣人问讯,就接到胤禛的传召,命总理事务大臣对胤礻我议罪!胤禩不得已,拟了不加任何处置的行文,大意是命令胤礻我继续前,完成这趟差使,另外找了替罪的长史。 可胤禛就等着胤礻我的错处呢!胤禛把胤禩斥责一顿,然后命再行议罪。胤禩回复尚未察明缘故,就行议处,有失公允!胤禛大发雷霆,到底是隆科多提出了个削爵的处分。胤禩不同意,但内阁有四位,马齐年老,早已失去当年的锐气,只要是皇帝的意思,他不置一词;隆科多不用说了;胤祥本就以谨慎著称,况且在他的心中胤禛的话就是天,小时候是,成年也是,尤其这些年失意,只有胤禛照拂他,还把他当兄弟。所以内阁就以三比一的结果,票拟了胤礻我夺爵,回京治罪的诏命。 胤禩使人飞驰至张家口,察问胤礻我到底怎么回事儿。可查出来的却是胤礻我在行进途中,屡次遇刺,队伍不断受扰。长史额尔金建议他留驻张家口,向胤禛请旨再加派人马。胤礻我的奏折石沉大海,把胤礻我气得暴跳如雷。本来胤礻我心性就直,而胤禛又给他玩了“留中”的游戏,他能不上当吗?再察行刺的经过,简直像是儿戏,只刺不杀,其举动而人寻味。胤禩看了这个经过重重地叹了口气!以我对胤礻我的了解,他怎么会怕路程遥远呢!他可是办理满洲、蒙古、汉军三旗事务的郡王啊!这使我想起胤祯的“谋大逆”!胤祯都会毫无知觉地掉进陷阱里,何况胤礻我啊!他临前,胤禩的百般嘱咐,全白费了。接下来的革爵、抄家、拘禁,也就顺理成章了! 终于轮到胤禩了!第一刀斩向的是“我”的外家,安亲王岳乐一系人马。“我”的舅舅革了吴尔占、表哥色亨图均革爵、除属籍,移居盛京,同时撤了安亲王的爵位。胤禩听后只是苦笑。我质问胤禩为什么不反抗,胤禩沉默了。这使我想起贺龙元帅!一位久经沙场的统帅,一位三把菜刀就敢造反的将军,一位革命根据地的司令员,怎么就会那样地死去?难道胤禩也要步他的后尘吗?不,是他步胤禩的后尘! 胤禩没有向我解释,只抱紧我,说道:“诗璇,我记得你写过‘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你放心!即使死,我也慷慨而去!”这是一次我复习现代学习的诗词时,被胤禩看见了。可胤禩啊!我要的不是你留下谭嗣同所向往的,那昆仑山一般的浩然正气,而是你胤禩作为皇子骄傲地活着啊!如果你败了,你留下的不是浩然正气,而是无数的折辱与苦痛! 雍正元年三月二十七,康熙的梓宫奉安。所有的王公重臣都跟着出城送殡了。而胤禩作为总理事务王大臣,既是宗室又是重臣,一路在新君左近护持。当然,最主要是监视之意。我坐在车里忍受着颠簸。胤祯马上也要被囚禁了。虽然好过将来的胤禩、胤禟、胤礻我,但华丽的监狱和敝旧的笼子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区别的! 胤禛为他的皇父举行的土葬是隆重而庄严的。他以一位皇帝之身亲自负土,为康熙建筑土封,使无数人唏嘘不已。望着被奉安的康熙,我与他的诸般过往,都被埋葬了。与之埋藏的还有李德全、魏珠和一大票知道我和康熙之间关系的太监、宫女和侍卫。我不禁佩服胤禛的情报收集能力。那后世附会的血滴子,以及当世的粘竿儿处,都给我们留下了无比恐怖的记忆。可是,康熙和我之间真正的鉴证人——拉锡依旧站在领侍卫内大臣的位子上,站在胤禛身边,神情肃然望着康熙的景陵! 第八十七章 折辱 德妃因为十四被软禁在景陵而病倒了。她拒绝见胤禛,同样胤禛也拒绝她见胤祯。德妃把我召至永和宫,命我坐在她的榻前,说道:“诗璇,我快不行了!”我低头说道:“太后,怎么说如此不吉利的话呢?”德妃说道:“我的身子,我清楚!我阻止不了他这样对十四,我只有去陪圣祖皇帝了。在那儿,我至少可以天天见到十四。”我无话可答。德妃说道:“再也不用这样了。他每天凌晨,在我还没起身时,到我这里请安,全他的礼数,全他的孝道,就为了不见我!辛苦他了!以后他再也不必见我了。可我想在死前见见十四啊!我想跟十四说说话儿,让他跟我告别啊!我死后,只能远远地望着他了!”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我无法替她做这种事!他们母子斗了这么久,最终德妃服软了,另寻他途了。我低下头。 德妃握住我的手,说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临死前想拜托你,请守护十四吧!”我说道:“太后,这件事不该拜托我。况且我有心也无力。”德妃苦笑道:“你别再生十四的气了!我这个做额娘的替他赔礼,求你原谅他吧。他送的海东青差点害死老八,是他的不对!可是如果没有那两只海东青,你与老八不会和好,也不会在江南过那么一段逍遥的日子。再说,你有这个能力。你总不愿承认,只要你提出来的愿望,皇上会不惜一切代价达成!”我暗自叹息,我就一个愿望。他永远不会答应!然后说道:“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再闹也不会有事儿。何况十四再无还手之力,他们最多就是吵闹斗气罢了!我会尽力守护十四的!他曾为胤禩为我放弃性命,我也同样会守护他的!”传报胤禛求见,德妃厉声说道:“我要见我的儿子!见不到他,我不会见皇上的!”听到这样的话,胤禛会饶过胤祯才怪的! 我按下德妃出来见胤禛。他已经适应了做皇帝,很自然地命我起身。他负手说道:“话说得真绝情!额娘还不想见我?”我说道:“宣十四回来吧。太后不行了!”他如受重击,冷漠坚强的外表下,他的心是敏感而纤细的。我说道:“太后真的不行了。她是你的额娘,别让她带着绝望走!”他冷硬地说道:“你的话有多少可信?”我说道:“你爱信不信!反正太后宣我,我觐见了。我该走了!”他冷冷地说道:“站住!朕没准你告退!”我恨恨地盯着他,说道:“你没准,我就走不成吗?”他说道:“你可以试试。”他走到我身边,气息拂着我的耳畔,低低地说道:“上次是我吃药了,这回可以换作你试试。”我大怒扬起手,被他一把抓住,说道:“朕不会犯第二次错误!”我想起在梅林,他阻止我自尽,我挣不脱打过他一记耳光。我打过的阿哥只有他和十四。他们经历真得很相像! 胤禛依旧孔武有力。他的武艺没有因为学禅而有丝毫的落下。他的手就像铁钳,箍得我的额上渗出冷汗。我忍着没有喊痛,声音却因为疼痛面颤抖:“你想怎么样?”他冷笑道:“你最好记住,朕是皇帝!你也最好明白,过刚则易折!”我同样坚强地回答道:“我知道你是皇帝,但皇帝一样不能为所欲为!我知道过刚易折的道理,但是我的温柔婉媚不会给你!”他冷笑道:“不要说得太早,也不要说得太满!”忍着腕上的剧痛,我勉强露出笑容,说道:“这话还早吗?早在十九年前,我就说过了!”他的声音很温柔,音量也很低,说道:“是吗?那我就把这十九年你欠我的尽数补回来。”他松开我的手,仿佛没事儿人似的向房内报门道:“额娘,请准许朕见见您!”德妃当然回复了一顿痛斥。 我揉着乌青的手腕,扭身往外走。常三恭敬地施礼道:“皇上没准主子告退!”桌案上放着青花钟子,我抬手把它摔到地上。屋内外的人均唬了一跳,都扑通跪下了。他们真当我跟胤禛置气,摔钟子解恨呢?直到我俯身拾起碎磁片,他们才明白过来。胤禛冷冷地望着我,我也冷冷地望着他。胤禛冷声说道:“你跪安吧!”我握着碎磁片,向他行了礼,然后出来。 走了很远,身上的冷汗褪尽,我才觉得手上痛钻心地痛。我刚才握得太紧了,手指被割破了两处,我体会到十指连心了,丢下那个碎磁片,拿出帕子胡乱缠了一下。这回可以摔钟子,下回胤禛一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如果非要进宫,我要准备防身武器了。上车的时候,我觉得好累啊!一了百了是否是很好的选择啊?只是胤禩还没有败,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留下他一个人承受双重的的折磨!我不能太自私,也不能太残忍! 车走了很久,我忽然发现不是出宫的路。我喝命停下来,却见驾车的已不是家里的人,两边有侍卫扈从。我简直笨死了!到了养心殿,张保服侍我的下车,接我入养心殿的后殿。我气闷地坐等胤禛。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把我满腔的怒火都消磨成无奈时,胤禛出现了。我烦闷地等着他训话。他从太监手里接过药油和白绢,拉过我的手,小心地涂上药,细细地缠好,然后说道:“跪安吧。”晾了我一个时辰,就是为等他给我缠这两道血口?我快疯了!就像胤禩对我没脾气一样,我对胤禛也没脾气了!我忍!我忍着抓狂的感觉,向他肃了肃往外走。 胤禛冷声道:“你还有不发脾气的时候,难得!”我嗖地转过身来,再度平了平气,一言不发往外走。胤禛在后面说道:“我命侍卫吴喜和朱兰太去宣十四了。”我冷冷地回了一句“这是你的事儿!”可走了几步,我突然想起他那个看守胤祯的副将,叫李什么来的,好像把侍卫给扣押了,自己跑过来向胤禛请旨。后面的情节我记不清了,总之胤祯只见到了德妃的梓宫。我问道:“他们带圣旨或者印信了吗?”胤禛说道:“没有。”我急道:“再派人去。带上圣旨,否则十四就赶不及了。”胤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是认真的吗?”我说道:“太后快不行了,也许这个时辰就是凌晨。”胤禛叫道:“常三!”常三进来,他吩咐道:“你持朕的金鈚大令,速至遵化宣十四弟进宫。”我松了口气。虽然德妃的逝世无法阻止,但是至少可以使胤祯再见他的额娘一面啊! 胤禛望着我说道:“陪我一会儿。”我说道:“你认为我会答应吗?”他说道:“朕命你留下。”我冷冷地答道:“我抗旨!”看到他的冷脸,我的心情更不好了,我提高声调说道:“你以为你革了胤礻我的爵位,命令把他逮回京畿治罪,我会没感觉?你以为你把胤祯丢在景陵,变相囚禁他,我会不在意?你以为你把胤禟发配极边,命年羹尧暗中寻他的错处,我会不知道?你以为你准备磨刀斩向胤禩,我会对你笑脸相迎?”我缓了口气,又说道:“你说你为我好,你说把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全都杀掉,把他们全部埋葬在景陵。拉锡还在站你身,当你的领侍卫内大臣,做你的心腹中的心腹!”胤禛沉着脸说道:“无法无天!圣祖仁皇帝真把你宠得不深浅了!”提到康熙,我更恨也更痛了。我说道:“可以呀!他已经死了!现在是你当政,你可以改变这种现状!”胤禛的目光冷如冰,锐如针,我的气怯了,也暗骂自己,你为什么怕他?他都对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祯下手了,你还怕他做什么?胤禛一字一顿地说道:“朕会改掉你的这坏习惯,把你变成朕需要的皇后!现在,你可以跪安了!”我还想与他理论,但是能离开他,比争口舌上的输赢,要重要得多! 我浑身冷汗地回到家里。胤禩焦急地接我进去,问道:“这么久?我马上就要进宫接你了!”我靠在他的怀里,把泪洒在他的胸前。他温柔地搂着我,说道:“不要怕!我发过誓,即使赔上性命,也要护你周全。”我感觉到他略带绷紧的肌肉,猜他一定筹划了大事。我的心稍稍放下。 夜半德妃薨逝的消息传遍京城王公。我本来沉睡未醒,被诏命生生从床上拉起来。胤禩面色凝重,说道:“不知道十四弟赶回来没有?”我苦笑道:“恐怕是赶不及了。”进宫后,又是震天的哭声。那拉氏领衔,年碧媛在后,余者依序守丧。我讶然地发现,胤禛没有册封他的任何一位妻妾,她们之间的称呼还停留在藩邸时代。没见到完颜氏,我不吃惊,她随胤祯软禁于遵化。我唯一担心的是胤祯能不能见到德妃最后一面。 胤祯进来了。我轻轻一叹,他终究没赶上。他的眼里浮着泪光,却始终没有让它落下来。他平静地在德妃的灵柩前跪下,抚着冰冷的梓宫,仿佛他的额娘依然在他身边,他依然倚着额娘的膝头。他起身了,对着德妃的梓宫,三跪三拜,尽了人子之礼。胤禛面无表情,冷冷地宣谕:“贝子允禵无知狂悖,气傲心高,朕惟欲慰我皇妣皇太后之心,晋封允禵为郡王。伊从此若知改悔,朕自迭沛恩泽;若怙恶不悛,则国法俱在,朕不得不治其罪。”胤禛施舍给了胤祯一个郡王的爵位,却不给任何封号,称呼上还称贝子,显见羞辱于胤祯。胤祯竟然淡然地接受了。胤祥难以置信地望着胤祯,叹息着低下头。 九月,我们又去了一次遵化。这次是胤禛将康熙和四位皇后的神牌升附太庙。胤禛很随意地拣出了几处错误,什么“漆流金驳”,什么“断钉薄板”,什么“污油恶漆”。总之,罚胤禩和工部侍郎、郎中等人,跪于太庙。 我焦急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却束手无策。弘旺和弘历百般安慰我,也不能缓解我一点点的焦急。虽然我知道,这次罚跪一昼夜就结束了。可这是深秋九月的天气,跪一昼夜,胤禩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弘旺说道:“额娘别急。急坏了身子!我去求皇上宽恕阿玛。”我说道:“你去了只会火上浇油!阿玛一定不希望再把你搭进去。”弘历见状说道:“还是我去请求皇上宽恕阿玛吧。”看着弘历,我苦笑道:“你也别去了。额娘不放心!”弘旺闻言,赶着说道:“额娘千万别去。我们更不放心了!”显然他们也听见了外面的流言,我叹息着说道:“你们都歇着去吧。”一整夜,我都对着灯影发呆。天亮后还不见胤禩回来。我焦急万分。历史又被胤禛修改了?难道这场还没结束? 快到午间了,胤禩还在太庙前罚跪,工部的官员已昏倒了几个,胤禛难不成要把所有人都罚得昏倒才算作罢?我真盼着胤禩昏过去,可是胤禩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只能撑着。他会得大病的!我再也坐不住了。张保来了。他恭恭敬敬地向我施礼,然后呈上胤禛的赏赐——一件双凤朝阳的璎珞。安奉他的父母的神位,竟然带这种东西来,又在这种情况下赏给我。我无语了! 我摆手命放下,然后命张保退下。张保说道:“主子还有吩咐吗?”我僵硬地说道:“没有。”张保不死 天与多情(清穿) 第4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46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46部分阅读 心,说道:“主子瞧着喜欢吗?”太明显地暗示了吧?我立刻答道:“不喜欢!”张保的汗下来了,说道:“皇上昨儿因为更衣帐房油气薰蒸,气得一天都没用膳!这一路皇上都想着如何把这副璎珞赏给主子,又不惹主子生气。主子好歹体谅皇上些吧。奴才也好回话儿啊!”我瞅着张保,说道:“我就是要你回复他,我不高兴!我不高兴受他的赏!我不高兴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张保磕了头,躬身退下,走了几步又说道:“皇上还没用膳呢!就像廉亲王一样!”瞧瞧我的脸色,行礼后退下了。 胤禛的暗示?我犹豫再三,决定先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再顾将来的吧!忍着气,来到临时的御膳房,做了两样点心——红豆糕和荷花彩卷,命侍书带着人送给胤禛。但愿我理解得对,不对也好,我另想别的办法。侍书端着空空的盘子回来了,比道胤禛把那些都吃了。我气道:“他不用验毒吗?早知这样,我就在里面下鹤顶红、砒霜、孔雀胆!”侍书想笑又不敢笑。胤禛是皇帝啊!我这么说就是谋大逆,想治我的罪一治一个准儿。 胤禩回来了。两个太监搀扶着,他还无法挪动步子。我赶忙接过来,扶他躺下。他望着我笑道:“害你担心了!一夜未睡吧?早些歇息吧。”我忍着泪,说道:“我没事儿!不累!”俯身褪下他的靴子,卷起他的裤腿。膝上渗出的血粘结在裤子上,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小心地弄开。他已痛得冷汗淋漓,却忍着没出声。再看那两个膝盖肿得跟桃子似的,我用热水洗了白绢,轻轻为他热敷红肿的膝头。我轻声说道:“圣祖皇帝的神位已升太庙,你该忙的事儿也忙完了。剩下的就是他的折辱了。我们走吧。”胤禩苦笑道:“我走不了。九弟在西宁,十弟在张家口,十四弟在景陵。如果我一走了之,谁来照顾他们的儿女啊?”我知道他会这么回答,我也放不下胤禟、放不下胤礻我,也放不下胤祯,尽管我知道雍正就是把他们的子孙尽革黄带罢了。但是我们都没有勇气赌博。我们不知道胤禛会做出什么来! 胤禛现在给我的感觉是偏执!他固执地按照他的意愿,完成着一系列布置。就像他设计胤祯,设计胤礻我一样,他也在设计胤禩。胤禩两次危及他的性命,他自然不会放过胤禩。而他对我的执念就更可怕了。我们都不再年轻,我们都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他却固执地认为,他应该得到我。我相信这个世上,比我美丽的女人也不少,又年轻又美丽的女人不可胜计,他却非逼迫我,非把我收入他的后宫,才算完成他的平生大愿。这是怎样一种心态啊! 总之,罚跪事件以我们的彻底失败而告终。胤禛成功地使胤禩在朝臣面前颜面扫地。胤禛也很成功地告诉我,究竟谁是这片万里河山的主宰。他有能力做到他想做的任何事。罚跪只是小试牛刀罢了,真正的风暴还在后头呢!我恐惧,我焦灼,可我不能对胤禩说任何事情。就像我当年不能告诉他,他是最早被排除出帝位继承人之列的皇子一样,我也不能告诉他注定的结局。我总抱着那一线希望,幻想着有一天胤禩能带我天涯海角,地老天荒。 罗卜藏丹津叛乱了。年羹尧展示出非同一般的军事实力。叛乱不过五个多月,就被年羹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平。而真正的战役不过十五天,大军纵横千里,横扫敌营。因为此役胤禛兴奋不已。他有了可以替代胤祯的大将军,而且这位大将军完全出自他的门下。 雍正二年冬,年羹尧来京陛见。在赴京途中,他令都统范时捷、直隶总督李维钧等跪道迎送。到京时,黄缰紫骝,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员跪接,年羹尧安然坐在马上行过,看都不看一眼。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胤禩、弘旺和弘历也在迎接之列。回到家弘旺就把马鞭摔在地上,怒道:“他一个汉军旗的奴才,竟然无礼至此!我非杀了他不可。”弘历也沉着脸,说道:“自作虐不可活。皇上不需要再容忍他的骄横了!”胤禩很平静,笑着问我道:“诗璇,有吃的吗?我饿了。”我笑道:“早准备好了。满身尘土,就想吃饭?”从丫头手中接过水盆,亲手洗了手巾。胤禩洗去脸上的尘土,又慢慢洗净双手,从我手中接过手巾擦抹干净。 弘旺早把年羹尧的事儿丢开,羡慕地望着胤禩说道:“阿玛真有福!什么事儿都能有额娘亲手服侍!”我狠狠地戳了弘旺的额头一下。胤禩笑道:“能娶到你额娘,是阿玛今生最大幸事。”弘旺说道:“等我娶亲时,一定要娶额娘一样美好的女人。”胤禩哈哈大笑道:“能娶到额娘一样美好的女人?全天下你额娘是独一无二的!你额娘的美丽,你额娘的才学,你额娘的明慧,试问世上哪还有能及得上你额娘的女人?”弘旺贼笑道:“那是!阿玛是想表扬自己。阿玛在四伯父,九叔、十三叔、十四叔中手中抱得额娘归,不就是想说阿玛最强吗?”我的脸刷地红了。胤禩也呆了呆,然后笑道:“你少说了。还有二伯父、五伯父,还有……”他顿住了。我也想到了康熙。 想必我的笑容没去,被胤禩察觉了。他笑着拥我入怀,说道:“我当然是最强的。因为诗璇义无反顾地追随着我,不管我受了多少贬斥,你的心意依然如故。”我的眼睛亮晶晶的,抬起仰望我的良人。弘旺不识趣地咳了一声,说道:“阿玛,额娘,我和弘历都在呢!”胤禩尴尬地放开我。我赶忙说道:“再说一会儿,菜都凉了。” 菜上来,弘历直奔他最爱的糖醋排骨。弘历捧着碗看我给弘旺夹菜,说道:“阿玛,我听说皇上这次奖赏军功,都是年羹尧提出来的。还说阿灵阿等人被贬也是听了年羹尧的话。这些都是冲着阿玛来的。”胤禩微微一笑,说道:“谣言止于智者。由着他们说去吧。”弘历小声说道:“我还听说皇上这几次下旨斥责阿玛,以及革爵查问的苏努、阿灵阿、安亲王府,很大的程度都是因为额娘。”弘旺拿筷子狠狠地敲了弘历的头,说道:“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第八十八章 再战 雍正三年八月,山雨欲来风满楼。先是针对八爷党的一连串革职削爵,裕亲王保泰、一等公鄂伦岱、贝勒苏努,然后是胤禟罪状的昭示,连带着斥责了胤禩、胤礻我和胤祯。而四爷党人也没逃得了。先是诏责年羹尧未能抚恤青海旧部,然后是借着“朝乾夕惕”责备年羹尧“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然后“年选”和“佟选”甚嚣尘上。胤禛的观点是“惟以一人治天,岂为天下奉一人”。年羹尧被调任杭州将军。年羹尧之子年富、年兴,隆科多之子玉柱俱夺职。隆科多虽然于去年辞去了步军统领,胤禛对他的疑忌却没有任何改观,在把他派到边境同俄罗斯举行谈判之后,又借故把他逮回朝中,议罪四十一条,永远禁锢。 看着这连串事件,我叹息着。胤禛已经准备好了。这两年多虽然煎熬,但相对平静的日子,快到头儿了。然而看着那个描金匣子,康熙留给我的那道圣旨,现在是不是可以用了?可是拉锡手里那第四页明黄是什么,我无从得知。使用康熙这首圣旨,必须当众宣读,如果拉锡把弘历的身世揭出来,不但不能达到效果,反而使胤禩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这种痛苦完全是我加诸于胤禩的!我冒不起这个险!即使弘历的身世没有被揭出来,胤禩苦争苦战就是替人作嫁吗?我不愿意!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把那个描金匣子又丢到柜底。 胤禩进来说道:“弘旺年龄不小了,该娶门亲事了。”我紧张地望着他。他微笑道:“怎么了?”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把我拥在怀里,低声说道:“弘旺每日到上书房读书,行动之中有人监视。如果娶亲,他就是成年宗室了。”我明白,弘旺成年,就不能再如此行走于宫庭了。也就会使胤禩少了后顾之忧。 我愁眉道:“皇上的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哪家的女儿肯嫁弘旺啊?再说,这么做,对人家女孩也不公平。”胤禩说道:“伦布说想与我们结亲。但他想把女儿嫁给弘昭。”弘昭这两年流连在外,虽然胤禛赐给他府第,但他的行为很不受宗室的待见。因为没有胤禩主张,身边女人无数,却无正妻。胤禩接着说道:“娶伦布的女儿是委屈了弘旺,但是伦布这么做,也是皇上的主意,我就顺水推舟吧。将来有事,也不至于连累伦布。”我唯有点头罢了。弘旺不愿意,但他很听话。伦布则惊喜万分,这是廉亲王的世子,以他的门楣,给弘旺做庶福晋都不配,尽管我这种观念少很多。我叹息着,这些人都只看眼前的荣光吗?如果伦布知道胤禩会被革爵,抄家,改名,革黄带,除宗籍,他还会像天上掉下凤凰吗? 胤禩对弘旺娶伦布之女心怀歉疚,因此,把所有的都做得无比丰富。伦布的面上极其光辉,在席间言笑不绝。这些贺喜的人,没有他们兄弟。胤禟远在西宁,胤礻我被囚禁了,胤祯被关在遵化,胤祉、胤祺、胤祐、胤祹只遣人送了礼物,胤禑、胤禄和胤祎想来,但被我遣人阻止了。胤禑、胤祎总跟胤禛顶着来,很不受胤禛待见,而胤禄被胤禛下旨承祀庄亲王,我不想连累他的前程。再小一些的兄弟,我们去海宁几年,都不大认得,而且他们都是小孩子。胤祥没来,但是他已请旨把弘晓封为怡亲王世子。为这事儿胤禛对他几天都没有好脸色。这也许是他在雍正一朝唯一受过的责难吧?我和胤禩从心底感激他。我们不想连累他,而且他不来一定有他的苦衷。 这时,外面的人匆匆进来,说道:“常大人求见。”所有的宾客都静下来。常大人就是常三,一等侍卫,汉军旗的侍卫从来是摆设,能入三等已是天大的荣光,常三不但进了御前侍卫,而且是一等侍卫。谁不知道他是雍正一等一的心腹?他亲自来,显见有大事。一些胆小的宾客已面无人色了。 胤禩说道:“叫他进来。”话说得很不客气。常三再大,也大不过和硕亲王去!常三进来,双眼四处一望,唬得所有人都低下头。我暗叹,胤禛已经站稳了,而且握有绝对权力了。常三施礼道:“请八爷命三品以上官员留下,其余都退下吧。”胤禩怔了一下,不知道何意。这里面凑热闹的,不等胤禩说话,纷纷起身告辞,不是凑热闹的,不管三品不三品的,都安静地坐在席上等胤禩的吩咐。胤禩摆手命那些告辞之人都可以离去,然后蹙眉道:“世子的婚礼,来者皆是客,按官员的级别定义是何意?”常三躬身答道:“皇上来给廉亲王世子贺喜。”胤禩也呆住了。宾客们都站起来,就见胤禛便服进来,后面跟着拉锡和弘时。我在屏风后听着这一切,手里的帕子都搅成团儿。胤禛这么做有很多层意思在里面,他真不愧为政治家!这种战略布局,所起的麻痹作用和掩饰作用,是常人无法想像的。 所有人都跪下来,向胤禛行礼毕,胤禛方说道:“弘旺,朕来给你贺喜。”弘旺叩头道:“谢皇上隆恩!”胤禛亲手扶起弘旺,说道:“一晃儿弘旺都长大了。”早有太监端过贺礼,十分丰厚,引得人们赞叹不绝。胤禩也谢过恩典。胤禛摆手说道:“你们继续吧。廉亲王,朕有话对你说。”胤禩微笑着做了个请。 进了后堂,胤禛说道:“诗璇呢?”胤禩说道:“她在里面招呼堂客。”胤禛说道:“请她过来。朕想见她。”胤禩冷笑道:“她不想见你。”胤禛冷声道:“允禩!”胤禩淡然地道:“臣在。”胤禛说道:“你不清楚你现在的状况吗?”胤禩答道:“清楚。但是我也清楚诗璇的意思。我不想她出事。她说过,如果不能骄傲的活着,她宁愿去死。我只在意她的感受!你想怎么整治我,尽管来吧。”胤禛冷笑道:“很好!你最好劝她改变心意,朕不想让她看见你、弘旺、弘历再劫难逃。”胤禩说道:“靠在女人裙下庇护,我就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了。”胤禛说道:“朕也告诉你,你还是想想能不能保住爱新觉罗子孙的名份吧!朕再告诉你一次,朕要诗璇!朕不想等到她求朕放你们一条生路那一天!如果你还像那样珍视她,就把她还给朕。”胤禩冷然答道:“她从来就不是你的。她也不是我的。她是她自己的。她从来都是按照她的心意过活,活在她的世界里。尽管她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却谁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对于诗璇,我只想拜托你,如果你得到她,请好好照顾她!她确实不适合宫廷生活。她的想法太单纯了,她的性子太烈了,她很容易被人算计。没有人照顾她,她会很快凋零。” 胤禛冷笑道:“这个朕可以答应你。因为朕肯定会得到她!”他的声音缓和了些,说道:“你的党羽中重臣已被朕翦除殆尽了。你再做什么也是垂死挣扎。如果你放弃诗璇,朕可以让你在廉亲王的爵位上终老,让弘旺继续当他的世子,让弘历继续当他的宝亲王。”胤禩说道:“我不需要这些许诺。如果诗璇不再恐惧,不再绝望,我……” 我走出来,说道:“胤禩,你再敢往下说……”胤禩抬起头来,说道:“这是我和皇上之间的事情,你回去。”当着胤禛,我不能不给胤禩的面子,我说道:“好。但是你要记得,你答应过即使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胤禩说道:“我记下了。”胤禛叫住我,说道:“你也别忘了朕的话,你为胤禩和弘旺牺牲过第一次,也就会牺牲第二次。”我轻轻笑道:“那个时候,鹿死谁手未可知,我不能轻言放弃。如果结局是注定的,我绝不会再做那种选择!”说罢翩然退出来。 弘历迎上来,说道:“额娘,三哥问是否需要向皇上敬酒?”我不防被弘历唬了一跳。弘历十四岁了,他的眉眼,他的气质那么像胤禛,只是把那份冷峻,那份傲然收敛了许多。即使胤禩饱受打击,他的宝亲王爵位,他的康熙最钟爱的皇孙的地位,都不曾受任何影响。不能让胤禛见到这种感觉的弘历!我赶快吩咐道:“皇上正和阿玛谈事情,不必敬酒了。看时辰,能散就散吧。”胤禛走了。婚宴也散了。胤禩疲倦地走到我身边,低头吻了下来。 胤禟被逮回京治罪。胤禩很平静,从容地穿戴朝服。我紧张地说道:“你要小心。”胤禩笑着应了。我嚅嚅地说道:“我本不想问你,可是,我,我实在不放心。”胤禩说道:“今天是决战。”我抬头仰望着他,说道:“胤禩,一战成功!我给你准备庆功宴。”胤禩笑道:“记着准备我爱吃的炒饭。”我重重地点头。胤禩安排弘旺出去了,把弘历留在家里陪伴我。我想问他,廉亲王世子和宝亲王都不用参加御门听政吗?但是,他这样做一样有道理。他的智计,他的筹划,岂是我这种仅有小聪明的女人拍马能及的?我占优势只是因为我是三百年后的魂灵。我记得每一段历史记载,我知晓历史的走向,却一直被这种走向牵引着、控制着。我不知道是我影响了历史,还是历史影响了我,总之,到现在为止,我没能改变胤禛成为世宗宪皇帝,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胤禩能改变他的命运。我已经退得不能再退了。 弘历一直默然坐在我身边。而我的焦灼时刻影响着他。他抬起头来说道:“额娘,阿玛会做什么?”我轻轻地一摇头。弘历说道:“阿玛成功了,三哥会不会成为太子?”我愕然地望向弘历,说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弘历说道:“三哥是嫡长子,所以阿玛成功了,一定会立三哥为太子。而我始终都仅仅是位极人臣。”我真想说胤禩不一定会成功,但我这话是否会成为诅咒?我说道:“阿玛去是争九叔的命,是为了保护十叔、十四叔。不是争帝位!”弘历轻笑道:“额娘是说阿玛争赢了,还会把十四叔推上帝位?皇爷爷大行的时候,额娘说过,皇爷爷留的话是大位传给十四叔。可是阿玛这么做是否是前门拒虎,后门引狼呢?十四叔登上帝位,可能会感谢阿玛,可能会放过阿玛,但是十四叔也想得到额娘啊!”我指着弘历说道:“你胡说什么!” 弘历说道:“我没胡说。这些年我听得太多了。额娘当年和阿玛,和各位伯伯叔叔之间的种种恩恩怨怨。额娘当初应该嫁给四伯父!只有四伯父才配得上额娘,只有四伯父才能使额娘过得好!”我气极了,手举到半空,又发抖着慢慢放下,说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阿玛怎么对不起你了?”弘历扬起头,说道:“就是阿玛因为对我太好了!我才怀疑的!阿玛是天下最好的阿玛,他从来都讲道理!不管我们犯什么错误,阿玛都原谅我们,都不会责打我们。可是阿玛会训斥三哥,也会对三哥板起脸来。但阿玛从来不对我板着脸,阿玛从来都不会训斥我。阿玛对我,不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而是像一位客人,小心翼翼地避免着客人的任何不适。从我们从海宁回来之后,我一直努力地犯些小错误,希望阿玛能指正我,可是阿玛总是很淡然地说,没事儿,下回改了就好。” 我气冲冲地打断他的话,说道:“你这种心理太不正常了!你把你阿玛给你的爱全部当成了负担,你非得让你阿玛像皇上对待弘时那样对待你,你就高兴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弘时有多么渴望成为你阿玛的儿子吗?你却是这样!你阿玛对你的好全白费了!”弘历想解释,我却指着门,说道:“在你阿玛生死一线的时候,你说这种话,使我很伤心!我不想再听你这些话了。你出去!如果你阿玛没事儿,我一定告诉他,以后离你远远的。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远之则恚,近之则狎。你就是这种小人,近之则狎!”弘历的眼里涌出泪光。我气道:“你还不出去?”弘历向我行礼,默然地站在门外。胤禩命他陪伴我,他就一定会陪伴在我的左右。 我又伤心,又生气!我替胤禩鸣不平。胤禩很努力地把弘历放在弘旺之上,希望能通过这些来缓解我的歉疚。可是弘历不领情就罢了,还把这些当作怀疑的理由!我真不知道弘历的脑袋怎么长的。如果他能成为高宗纯皇帝,他的一些做法一定是这种变态心理的反应!比如文字狱,再比如他能把《大义觉迷录》禁了!我忽然打了个寒噤,世宗宪皇帝十大罪之“j滛”?是否写的是我与他之间的关系?难道我们注定要输? 虽然觉得每分每秒过得都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但是自鸣钟很快走到十了。我匆匆地赶到厨房,亲手准备着胤禩、弘旺和弘历爱吃的各种食材。奴才们都看着我在厨房忙碌,想帮忙又不敢。我的心都揪成团儿了,唯有拼命地干活儿,才能使自己不疯掉。我带上棉手套,从烤炉里拿出蛋糕坯。 这时就听有人回道:“福晋,庄亲王求见。”我的手一抖,又赶忙稳住,把饼坯放在盘子里,方转过身来。就见胤禄穿着朝服站在门前。他勉强笑道:“好香啊!诗璇姐姐,很多年都没吃到你做的东西了。”我脱下棉手套,解下围裙,说道:“你等等。我去更衣。”胤禄讶然地望着我,说道:“八嫂?”我轻叹道:“是皇上宣我?”胤禄不敢看我,只点点头。我说道:“你稍候。” 我回到房里,侍书服侍我穿戴整齐。她的眼里充溢着忧伤,写满了担心。我命她拿了块包袱皮儿,把妆台的里首饰都倒在上面,又取出当年胤祺的手敕打成包裹,对侍书说道:“你带着这些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侍书扑通跪下,向我连连叩头,又拼命地摇头。我说道:“我能不能回来还是回事儿呢!司棋殉情了,入画也殉情了,唯有抱琴跟了胤祥,结果算是好的了。我不希望你服侍我了这么些年没有个好结果。你跟我之间已尽到主仆之义,快带着这些走吧。也使我少了件牵挂!”侍书伏跪在地上。 我取出那个描金匣子,从底下拿出康熙留给我的圣旨,把它放入袖中,慢慢地走出来,每一步都那么沉重。我深深地吸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上车时候,弘历也换了朝服,拉着马跟在车边。我望向胤禄。胤禄说道:“皇上宣宝亲王和福晋一起进宫。”我说道:“怎么没宣弘旺?”胤禄低头道:“弘旺在养心殿。”胤禩怎么安排的?怨也没用。我叹息着上车。一路迤逦直入宫门。 宫中一片肃杀,到处都是顶盔贯甲的兵士。胤禩逼宫了?养心殿戒备森严。胤礼全身甲胄出站在门前。他只对胤禄点了头,说道:“八嫂来了?里面请。”胤禄问道:“现在怎么样了?”胤礼说道:“庄亲王进去就知道了。”我扫了一眼胤礼,说道:“果郡王充当打手,真有一套本事!当年我错看你了!”胤礼神色一黯,说道:“现在做任何事都是徒劳的!我劝诗璇姐姐跟皇上服软儿吧。”我没答理他,直入养心殿。胤礼拦下了弘历。 殿内我竟然见到了胤祯和隆科多!我的手抖起来了。隆科多握有康熙的那道旨意,但是隆科多也被禁锢了。他也许不会执行康熙的旨意,而是来看雍正的笑话儿。胤祉、胤祺、胤禩、胤禟、胤祥、弘旺、弘时俱在,还有张廷玉、拉锡和另一位汉大臣和一位满大臣。 一见我到了,胤禛方说道:“张廷玉,宣旨。”胤禩说道:“不必当着诗璇的面儿宣旨!她会知道的。”胤禛说道:“朕想让她知道你输了!一败涂地!”胤禩说道:“你就非得伤害她才算了这个局吗?”胤禟邪气地说道:“如果你还想诗璇原谅你,你就别在这儿摆皇帝的款儿!”张廷玉说道:“九阿哥!请保持人臣之礼!” 我默然地望向胤禩。他微笑道:“我输了!对不起!”他笑得出来?我气道:“笨蛋!”胤禟笑道:“不能说八哥笨!只能说弘时笨!”弘时?胤禛利用了弘昭,不会胤禩也利用了弘时吧?弘时低下头。我望向胤禩问道:“怎么回事儿?怎么输的?”另一位汉大臣说道:“福晋问这话显见未把朝廷放在眼里!况且这些话不该女人问!”我望向那个位汉大臣,说道:“你是谁?”那人答道:“臣直隶总督李绂!” 李绂?那个使胤禟生不如死,害得胤禟惨死保定的人。我的眼里迸出寒意。我又望向那位满大臣,他倒很识趣,答道:“臣步军统领巩泰。” 胤禛说道:“说吧。朕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胤祥抬起头,终究把话忍下去了。不能把胤祥搭进去,我松了口气。弘时说道:“八婶别怪八叔,是我笨!我矫诏宣十四叔回京,想调动丰台大营的兵马,但是没想到,十七叔提前知道了我的行动,在丰台大营门拦下十四叔。本来弘旺到丰台大营是避难的,也被牵进来了。而我放出隆科多,再赶到丰台大营时已经晚了。是我太笨了!八婶说过枪杆子出政权,我没有能获得武力支持,害得八叔失败了,也连累了弘旺。” 胤禛指着弘时斥道:“朕建立密立储制度,是想保护大位继承人不再受兄弟攻讦。朕没想到,朕选的继承人竟然与朕的敌人沆瀣一气!弘时,你真得很让朕失望。”弘时抬起头,说道:“皇阿玛,儿臣知道儿臣不适合大位。儿臣及不上皇阿玛的智慧,儿臣只希望做您的儿子,而不是屠戮皇伯皇叔的刽子手!”胤禛把御案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看来进门时他的平静只是强装的。 胤禟抱着肩膀,笑着接道:“八哥不笨!八哥带着半朝的人保我,还列举了皇上十大罪状,甚至皇上的前心腹——舅舅隆科多,都带着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围住了养心殿!要求皇上退位让贤!还十四弟一个公道!”我呆住了,讷讷地说道:“怎么可能?隆科多不是被圈禁了吗?不是早就解职了吗?”隆科多微微一笑,说道:“主子太小瞧圣祖仁皇帝了!奴才是被解职了,又被圈禁了,但是圣祖仁皇帝的威势是任何人都无法望其背的!即使皇上登基快三年了,这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的人心还是圣祖仁皇帝的!” 我大致想象到当时的情形了。胤禛想治胤禟的大罪,胤禩带着八爷党人保奏,因此两人争执起来,而胤禩今天是有万全准备的,所以把攒下的话全部说出来了。隆科多利用了他的积威,调动了步军巡捕营中,那些仍然忠于康熙的人马,控制了宫门。但是丰台大营的人马又没调出来,而宫里的禁卫是忠于胤禛的。不知道是否发生过战斗,但结果是胤禩失败被擒了。败是败了,但过程很精彩,可惜我没看到。 我鼓掌道:“胤禩!我收回我刚才的话!虽说胜者王侯败者寇,但我也认为不能以成败论英雄!能在如此境遇之下,集结如此之力量!胤禩,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第八十九章 战败 胤禛一拍桌案,说道:“你们眼里还有朕吗?”胤禟和胤祯同时答道:“没有。”如果不是此情此境,我会真心地笑出来。胤禛沉着脸,平了平气,我想起现代流行的词“淡定!淡定!我要保持淡定!”胤禛冷静下来,胤祥所描述过的最可怕的情形将要到来了! 胤禛说道:“不管你们怎么不服气,你们败了。现在该为你们对朕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他慢慢站起来,周身散发着寒意,说道:“弘时,既然你那么愿意当允禩的儿子,朕成全你,把你出交允禩为子。张廷玉,记下更改玉牒!”张廷玉提笔记下来。他接着说道:“允禵!尽管你参与了这次谋逆,但是弘时矫诏命你来的,你又未成功,看在额娘的份儿上,朕不治你的谋逆之罪。革允禵贝子爵位,圈禁于景山寿皇殿,向皇阿玛忏悔吧!”胤祯冷笑道:“我没什么可悔的!我每天都要问问皇阿玛,你究竟是不是皇阿玛心中的大位人选?” 胤禛冷笑一声,不理胤祯,接着说道:“允禟屡次谋刺朕躬,大逆不道,家产抄没,子孙流放极边。允禟本人革黄带,除宗籍,凌迟处死。着命允禩、允礻我、允禵法场观刑!”胤祉、胤祺都惊道:“皇上!”胤禩急道:“我是主谋,九弟只是从犯,要凌迟处死也是我去。”胤禛说道:“还没说道你那儿呢!你也跑不了!既然有舍身饲鹰的勇气,就要有舍弟取义的准备!”胤祯只说了个“你”字,就气堵声咽了,未出列就被侍卫按下了。 胤祺跪下了,说道:“皇上,允禟有罪,臣不敢求情!允禟,圣祖仁皇帝爱子,爱新觉罗子孙,如此侮辱作践于天下人面前,实为我大清宗室之耻辱。臣愿以恒亲王的爵位求皇上宽宥允禟,留他全尸!”胤禟说道:“五哥,不用求他!他既然背了个‘篡’字,就什么都干得出来!我要全天下人都看到他对他的兄弟干了什么!” 胤祥说道:“九哥!你还不快求皇上饶恕!康熙五十一年,你囚禁四哥于西山,难道是对的吗?康熙六十一年你派人谋刺四哥,难道不是弑兄?而这次,你们围攻养心殿,矫诏逼宫,如此大逆罪行,不知忏悔吗?九哥,快求四哥宽恕吧!”胤禟说道:“行了!你老十三也好不到哪去!当年废太子的事儿,都是你一手实施的!你听了谁的话,按了谁的计策,替谁背了黑锅,当我们不知道呢?谋逆?我们就是输了而已。究竟谁谋逆,天下自有公论!” 胤禛冷冷地说道:“你们都说朕矫诏篡位,当年圣祖仁皇帝大行前在场的人都在这儿,不用像当年争帝位时那样各怀私心了。今儿就说个明白吧。隆科多!你先说!”隆科多望向我,低头说道:“圣祖仁皇帝有话儿,奴才按照旨意办的。”胤禟冷笑道:“怎么不说传位给皇四子了?”胤祥推拉锡说道:“拉锡,皇阿玛是传位给四哥,对吧?”拉锡也望向我,说道:“奴才……主子!奴才想听主子怎么说。”隆科多和拉锡的举动太明显了,分明是我的一句话,就决定胤禛是否篡位。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阿哥们都有些发怔了。胤禩呆呆地望着我,说道:“难道还有别的事儿?你说皇阿玛传位给十四弟,不是真的?”胤禛本以为我会重提传位给胤祯的事儿,没料到会另有隐情。他也紧张起来。 我望向胤禩,说道:“胤禩,对不起!我不能不保表哥的性命!”我慢慢从袖中拿出那道圣旨,颤抖着举起那页明黄,说道:“圣祖仁皇帝传位遗诏。”整个殿内静若死水。他们都没有想到,康熙会有遗诏。胤禩从不动我的东西,所以他也不知道我握有这道圣旨。拉锡和隆科多跪下了,向所有人昭示他们知情,间接证明了这道圣旨的真实性。 我把遗诏递给胤祥,说道:“宣旨吧。”胤祥愕然道:“这道圣旨是真的吗?”我说道:“圣祖仁皇帝的笔迹,你不会不认得吧?”他们又呆了呆。圣旨一般是承旨的大臣拟写,然后用玺,很少有皇帝亲笔所书。胤祥展开,目光定格在那两行字上,满脸震惊地说道:“不可能!”胤祯冷笑道:“不可能什么?不可能是真的?”胤祥跪下来,双手高举着那页明黄,说道:“这确系皇阿玛亲笔所书!”胤禩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有这道遗诏?”我忍着泪,说道:“我不能告诉你。胤祥,宣旨!”胤祥站起来,他的手都在发抖,说道:“大行皇帝遗诏!”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打马袖跪下了。胤禛也站起来了。 胤祥却读不下去了。他也跪下了,对胤禛说道:“皇上,臣,臣不知道,臣请皇上圣裁!”我从胤祥手里取过遗诏,声音颤抖着读道:“传位皇孙宝亲王弘历!”霎时间,胤禩的脸上涌起血色。他明白我不拿出这道圣旨的原因了。可是他不会猜到,我真正无法拿出这道圣旨的缘故。胤禛也被打懵了,呐呐地说道:“不可能!”胤禟跳起来,冲我怒吼道:“传位给弘历和传位给八哥,有什么分别?你让八哥这几年受了多少委屈?为什么要等到我们再无还手之力,才拿出这道旨意?你怎么想的?难道在你心里四哥得大位,比八哥的命还重要吗?你用紫金朱果调动步军巡捕五营那一天,我就该想到了!亏得我还去八哥那里为你鸣不平!你!你说话啊?”胤禩起身把泪流满面的我搂入怀中,说道:“不要哭!我明白!”胤祯的眉头收在一起,望着我和胤禩,拳头捏得青筋暴起。我猜他早就起疑了,只是没机会证明罢了。除了拉锡和隆科多,其他人都没从震惊中缓过来,都呆呆地直起身来。隆科多苦笑道:“九爷,现在明白奴才说的‘白帝托孤之日,便知殒首之期’了吧?这个孤不是指皇上,而是指宝亲王。” 胤禛清醒过来了,盯着胤禩怀中的我,说道:“你不是能预见每件大事吗?朕想问你,今天的事怎么了?”我哽咽着回答道:“你赢了!我拿出这道旨意,是跟你交换表哥和他全家的性命。”胤禟还想发火,胤禩说道:“九弟!你没权力责怪诗璇!她这么做是为了你!”胤禟把怒气忍下来。 胤禛冷冷地说道:“朕不同意交换!这江山已经是朕的了!弘历登不上帝位!”我抹去泪,同样冰冷地答道:“别太自信了!就像不论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你是世宗宪皇帝;而不论你怎么做,也改变不了弘历成为高宗纯皇帝!”这句话海啸一般,把每个人又打傻了!胤祉终于说话了,“世宗宪皇帝?高宗纯皇帝?这,这种称呼……”我冷笑道:“诚亲王可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啊!”胤祉说道:“这种称呼应该是庙号啊!”我淡然地答道:“是!” 胤禛冰冷地说道:“就算你抬出庙号也无济于事!朕现在就改变!常三!持朕的御剑,取弘历的首级来!”真是刚毅果敢的雍正皇帝啊!没有片刻的犹豫与彷徨!又是胤祺说话了:“弘历是无辜的。他意外被牵扯进来,请皇上三思!”胤祥接着说道:“皇上!还没到非杀弘历不可的地步!”胤禛扫了一眼胤祥,说道:“还不动手?”常三答应一声往外走,拉锡伸手挡住了常三,望着胤禛说道:“圣祖仁皇帝有命,奴才要守护宝亲王!”胤禛冷笑道:“你得有守护他的本事!吴喜!”另一名侍卫拨出刀来,拉锡也抽出佩剑,说道:“我看谁敢动宝亲王?”一时间殿内形成对峙局面。 突然拉锡身后的两名侍卫,反剪他的双臂,把他按倒在地。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两名应该是他的心腹的人。胤禛冷笑道:“朕没杀你,是因为皇阿玛留下话儿。是你逼朕动手的!”拉锡急了,冲我喊道:“主子说句话啊!”我的心被撕扯着,仍然坚强地说道:“弘历应该承受他的宿命的考验!我要看人力是否可以回天!”常三往殿外走去。一步,两步,三步,我不自觉地数着他的脚步。一股甜腥味涌入我的口腔。我扶着胸口俯下身,吐出一口鲜血。胤禩焦急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我,说道:“诗璇!别争了!你输不起!”我盯着胤禩,狠狠地说道:“我不准!胤禩,你不知道我在守护什么吗?”血又涌上来了,我把血咽下去。胤禛望着我嘴角的鲜血,说道:“朕可以不杀弘历,但是你要遵守对朕的承诺。”我轻轻一摇头,说道:“我需要的是你不杀表哥,你做不到!”胤禛说道:“你难道不需要朕留允禩的性命吗?”我苦笑道:“你不会留下他的性命!我也没有这个奢望!” 常三本已停下的脚步,在胤禛的示意下,继续前进了。胤祯站出来了,说道:“除了这殿内的人,没有任何人知晓那道遗诏!你不是非杀弘历不可!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就拿我的命换弘历的命吧!”我无力阻止胤祯了,只能努力说出一个“不”字。我压下的血也忍不住了,又吐了出来。 常三马上就要迈出殿门了,胤禩说道:“站住!”常三回望胤禛,胤禩展现出那股凌厉的气势,说道:“听我说完!”胤禛摆了一下手。我的泪涌了出来,无力再强硬了,轻声地恳求道:“胤禩,不要!”胤禩温柔地抱住我,说道:“诗璇,我们已经输了!剩下的全是赌气了。没必要为了那口气,再赔上弘历的性命。”我看向弘旺,胤禩说道:“弘旺会明白的。他会坚强地面对这一切!”我喘息着说道:“不!胤禩!我求你!”胤禩抚去我的脸上的泪,微笑道:“失去弘历的打击,是你无法承受的!我不能输掉你!” 胤禩转向胤禛,说道:“四哥!”很多年,他都没叫过四哥了。这句“四哥”把所有人都叫愣了。那一刻,他身上那种饱经沦海的坚忍气质,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胤禛一言未发。胤禩平静地说道:“四哥记得弘历的生日吗?”胤禛沉默了一下,说道:“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胤禩深呼吸着,然后说道:“弘历不是早产,而是足月分娩的。”胤祯凄厉地狂叫了一声,一拳重重地打在殿柱上,满手是血却不知疼痛。常三手里的御剑掉在了地上。胤禛不敢相信地望着我。除了胤祉、胤祺、弘时和那几位大臣,其他人都经历过我生弘历的惊心动魄,甚至胤祉、胤祺都对弘历出生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他们很容易得出结论——弘历不是胤禩的儿子! 我软绵绵地倚在胤禩的怀里,瑟瑟发抖。终究揭出来了!我守护着一切都没有守住!诗璇,你好蠢啊!你没有为胤禩做过任何一件事!胤禩所有的 天与多情(清穿) 第4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47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47部分阅读 伤害竟然都是来自你!诗璇啊!你真不配拥有胤禩的爱!你真的不配胤禩这样对你! 拉锡叹息着垂下头,命侍卫从他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呈给胤禛。胤禛看到了自己的血书、李响的供状、胤礽的信、还有康熙的第四份圣旨。这道旨意更残忍!上面的内容跟隆科多持有的基本一样,还多了把弘历的身世公诸于众!拉锡既然随身携带着这些东西,康熙一定留话给拉锡,在必要的时候拿出这道圣旨。隆科多也从怀里拿出康熙的旨意展开来,说道:“九爷!别责怪主子了!圣祖仁皇帝有话儿,一旦主子拿出立宝亲王为嗣帝的旨意,奴才就得拿出赐八爷自尽的旨意。”胤禟的手抖动起来,说道:“诗璇,对不起!我……”胤祯的双眼充血,说道:“当年我就问过,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你那次出走,起因就是弘历?”我无法告诉他真相。 胤禛狂喜!我从未想到过他能笑出来,更别说笑得如此灿烂。他笑着说道:“我早该想到!从见到弘历第一眼起,我就疑惑!这个结一直萦绕着在我心里这么多年,终于解开了。诗璇,你该早告诉我!”张廷玉适时地跪下,说道:“宝亲王山岳之姿,天纵之才,当年圣祖仁皇帝就万般喜爱,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胤禟都快吐出来了!胤祯都快气死了!胤禩都快伤心死了!胤祥、胤祉、胤祺都不是滋味儿!这种人且说这种话!谄臣,未入j佞之流,算他有造化!我不敢看弘旺,我不知道这会给弘旺造成多大伤害! 胤禛又沉下脸来,却忽然说道:“弘历?”就见弘历泪流满面,旁边站着胤礼和胤禄都神情异样。弘历哭着问道:“额娘,我的阿玛是到底是谁?”我无法回答,血又涌了上来。周围一片静寂,胤禛说道:“朕是你的阿玛!”弘历望向胤禩,哭道:“阿玛?”胤禩黯然答道:“其实我是你的八叔,皇上才是你的亲生阿玛!”弘历哭着喊道:“这不是真的!”他扭身向外跑出去。胤禩和胤禛同时叫道:“弘历!”胤禩很着急,胤禛挥手道:“果郡王,跟上弘历!”胤礼追了出去。 殿内沉默了。我觉得天地都在旋转。我们不但败了,而且一败涂地!我望着胤禩,想把他深深地刻在心里。当年在我差点成为康熙的后宫的时候,我曾经这样看过他!当年我失去人生最宝贵的东西后,也曾经这样看过他。而现在,我又要记下他了。但这一次,我不再奢望能重新回到他的怀抱,回到那个温暖的家。我不再幻想天长地久,不再幻想地老天荒。 胤禛说道:“允禩,你替朕保住了弘历,朕很感谢你!但是,这不能成为你的功劳,不能来免除你的谋逆大罪!”胤禩轻笑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诗璇。她是我今生的至爱!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弘历,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不需要你论功行赏!但是如果你认为弘历对你很重要,能够引起你的一点恻隐之心,请放过九弟、十弟和十四弟!毕竟都是因我而起,一切都应由我来承担。”胤禟说道:“八哥!不用求他!我做的事儿,我自己担!”胤禛冷笑道:“兄弟之情,令朕感动!”他又转向我,说道:“诗璇!你怎么可以逼朕父子相残呢?”谁逼你了?是你自己要杀弘历的!我说道:“你可以赐死我!”胤禩说道:“诗璇,我不想你做我的陪葬!”我喘息着说道:“我们的约定是双飞雁。” 胤禛握紧拳头,冷笑道:“好!很好!既然是双飞雁,允禩不死,你也就不会死了?”我忽然觉得恐惧起来,胤禛继续说道:“佛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朕就让你们生如彼岸花!宣旨……”胤禩放开我,抬起手说道:“等等!”我望着胤禩,无力地说道:“不要!你答应过我!”胤禩抚着我的鬓发,笑道:“你早就知道会有今天?我记得在木兰围场时,你说过,你再也不怕了,即使被焚尸扬灰,你此生无悔!但是我不准你这么做!我不想接受曼珠和沙华的诅咒。如果非要承受彼岸花的痛苦,由我一个人来承担。你从未经历过孤独无助,从未真正受过虐待。即使当年你动用紫金朱果时,我都未准许过她们对你半点伤害,即使皇阿玛雷霆之怒时,都不曾动过念头伤害你。诗璇,你一直被保护着,所以当没有任何人守护你时,那种痛苦是你无法想像,也无法承受的。爱你,不一定非要把你留在身边受苦!何况永远无法再见到你,又日日承受着你在受苦的煎熬!”胤禩啊!我说过多少回了!我要的不是锦衣玉食行尸走肉地活着!你不要替我选这条路!血涌上来了,噎住我要说出的话。 胤禩望着胤禛说道:“如果我放弃诗璇,你会遵守你的承诺吗?”胤禛肃然说道:“朕会遵守!”胤禩说道:“不要因为我们之间的争斗,再伤害诗璇了。当年她救了你,也给了你弘历。你要守护她!不要让她再受伤害了!”胤禛说道:“这些不用你嘱咐。”我如坠冰窟,胤禩!你舍弃所有为了什么啊?我不需要你为我这样!我宁愿随你一同走向法场,一同引颈就戮!你屈辱地离开这个人世,却留下我屈辱的活着!你何其地残忍啊!难道这就是我为我的过错要付出的代价吗?我费力地说道:“胤禩,你敢抛弃我?你又抛弃我?我恨你!” 弘旺说话了,他的眼神带着忧伤,说道:“额娘,别怪阿玛!额娘要共工触不周山,阿玛却只能做到炼五彩石;额娘要帕里斯与海伦,阿玛却只能做赫克托尔。阿玛总是把额娘放在最前面,所以阿玛只能选择自己做普罗米修斯。额娘要体谅阿玛!”弘旺的话说得我的心像油烹火烧!是啊!从来都是我在前面惹祸,胤禩在后面扫尾!就像共工撞倒不周山,女娲炼五彩石补天裂,最终牺牲了自己!从来都是我要特洛伊式爱情,胤禩去做那“千万人吾往矣”,由他自己面对他的皇父,面对他的皇兄,面对他的龙虎兄弟们。就像帕里斯拐带了海伦,为特洛伊城带来了十年的战火,海伦守着她的爱情,由赫克托尔这位英雄为全城浴血奋战。弘旺,额娘为你的讲的希腊神话,如今无比恰当地用在额娘这儿!额娘从来没有这样看清过自己!额娘会为自己的错误赎罪,会为自己的错误补救!弘旺,额娘也对不起你!是额娘把你拖下这个深渊,把弘历塞给你当弟弟,使你成为全天下的笑柄!额娘只能还你阿玛的情了,如果有来生,额娘一定会加倍偿还这一切!弘旺心痛地望着我的血与泪,继续说道:“额娘不要自责。我知道,我的额娘是天下最美好的女人!额娘说过匹夫无罪,怀壁有罪。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怪额娘,包括弘历!”我的泪如泉涌,无法说出任何话。胤禩笑道:“不愧是我的儿子!” 胤禛拊掌道:“说得好!”他对胤禩说道:“允禩,你真的放弃诗璇吗?”他竟然当着他的兄弟子侄大臣的面,如此凌迫胤禩!现在要胤禩回答这些有意义吗?不管我愿不愿意,他都会把我收入他的后宫,做他的摆设、玩物、战利品。胤禩不答应又能怎么样?他非得把胤禩那点可怜的守护,打得粉碎才算罢休吗?胤禩说道:“是。我放弃诗璇。”我哭着说道:“不!我不许你这样做!”胤禩说道:“皇上会照顾好你的!”我哽咽着说道:“不!” 胤禛以胜利者的姿态,对我说道:“诗璇,朕给你两条路,第一条,籍没宫中为奴,陪在朕身边;第二条,册封你为皇后,母仪天下。你选哪一条?”我恳求地望着胤禩,收回你刚才的话吧。我想跟你去死啊!胤禩却低下头。 我噙着泪,嘴角露出一丝冰冷地笑意,说道:“母仪天下。” 第九十章 月缺 说出这句话,我再也无力支撑了,眼前模糊起来,渐渐沉入黑暗。醒来的时候,满眼熟悉,我和胤禩的床帐,我和胤禩的枕头,我和胤禩的衾褥,我回家了?我一定是在做梦。两个嬷嬷上前来向我施礼,欢喜地回头吩咐道:“主子醒了!快去禀报皇上!再把温着的清粥小菜拿来!”梦立刻醒了。我推开扶我的手,吃力地自己坐起来,环视着周围。所有的东西都跟家里的一模一样,但我确定这里是养心殿。似乎是胤禛把家里的东西搬来了,他这么做想达到什么目的,提醒我身陷囹圄了?还是告诉我永远失去胤禩了? 胤禛来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他的心情好得判若两人,与多年来对他冷峻的印象大相径庭。他从宫女手中接过一碗白米粥,拿勺送至我的嘴边。我偏头躲开。他说道:“又跟朕闹事?吃点东西。三天后就是册封典礼了,你这个样子怎么撑到大典结束?”三天后?我吃惊地望着他。他抚着我的面颊,说道:“朝服、金印、金册、仪注,在两年前就备齐了。朕早就虚位以待卿了。只是因为三天后才是黄道吉日,否则你一醒过来,朕就册封你!”我不答话,往床里蜷了蜷。 胤禛轻轻捏起我的下颔,说道:“朕会对你好!允禩除了那点可怜的情,他能保护你吗?朕能给的比他多得多。当年你说过,你要做嫡福晋,现在朕封你做皇后。一会儿她们会把那些呈给你看。若你还有不满意之处,朕尽量改到你满意!”我偏头离开他的掌握,轻轻抚着我的衾枕,想着我的胤禩。胤禛按住我的手,说道:“朕命人把你在廉亲王府的东西都搬来了。朕想你住在这西暖阁需要一段日子适应,朕不想你感觉到陌生和无助。侍书,朕也命人接来了。”我抬起头来,说道:“我都放侍书走了。她自由了,不再是我的奴婢了。赶快把她送出去。”胤禛说道:“既然她是自由身,朕给她个女官的身份。她一直服侍你,朕担心生人服侍你,不知道你的喜好,伺候不好你。”他又凑近了些,百合的香味萦绕在我的鼻端。他当了皇帝该用薰龙涎香啊,怎么还改不了对百合的偏好?也许我也是他改不了的偏好! 我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胤禛说道:“好生保养!有这个精力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当你的皇后吧!”我低头。他说道:“弘历在外面候着呢。叫他来看看你。”我说道:“我不见他。”他轻斥道:“你就想着如何安慰弘旺,就没想过对得起弘历吗?”我冷笑道:“胤禩生死一线的时候,他在和我讨论谁继承大统,我应该嫁给谁,枉费胤禩这些年的疼爱。你要的你拿去好了,我不要了。”他饶有兴趣地说道:“弘历心中,谁应该娶他的额娘呢?”我冷冷地答道:“你问他!”他没生气,转头说道:“宣弘历。” 弘历进来了,显见还没有适应他与胤禛的关系,跪下行礼称“皇上”。胤禛说道:“弘历,应该叫皇阿玛。”弘历低头应是,细不可闻地叫了声“皇阿玛”,小心地看着我的脸色,说道:“额娘身子好些了?”我偏头不理他。他又跪下了。胤禛说道:“起来吧。陪你的皇额娘说会儿话。朕批折子去了。”弘历躬身送胤禛出去,复又来到我身边,说道:“额娘,阿玛和三哥都没事儿,但被软禁在府里。”我抬起头,弘历说道:“九叔、十四叔都在景山寿皇殿为皇爷爷守灵。” 胤禛现在不会杀他们,就像午门献俘一样,他一定会命胤禩、胤禟、胤祯,甚至胤礻我参加我的册封典礼,他要向他的兄弟们宣告他是最终的胜利者。他要胤禩受尽凌辱!他要胤禩生不如死!他要让我看到胤禩还活着,让我也给他好好活着! 我深呼吸,瞅着弘历,说道:“你阿玛是皇帝,那位只是你的八叔,当不起你这个称呼。”弘历的眼圈红了,说道:“阿玛永远是阿玛!如果我知道阿玛不是我的亲生阿玛,我一定不会那样说。我不想伤害阿玛,也不想伤害额娘。皇上和十四叔都跟我讲了那次的经过。不是额娘的错,也不是皇上的错。我……”他说不下去了,泪滴在他的手上。我的心一软,说道:“弘历,做好你的本份,其他的你也不必理会了。”弘历说道:“可额娘能原谅我吗?”我说道:“你没有错,也不用我原谅你。你退下吧。”弘历行礼,走出去了。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啊!我这样对他是否太残忍了!我轻轻地叹息着。 侍书服侍我起来梳洗。我拉开首饰盒,里面的东西侍书一样未取。我望着侍书说道:“对不起!”侍书跪下给我磕了个头,然后起来继续帮我梳妆。我走到衣柜,描金匣子还在!胤禛怎么会不检查我们的东西呢!那一定是他有意留给我的。我冷笑!你留给我,我就用吧!我把吩咐她们退下,但没有人听我的话。我很生气,正想派人请胤禛来。这时,传报“年贵妃求见”。我愣了一下。 年碧媛进来了。她病了,扶着宫女的手,不停地咳嗽着。她没向我行礼,也没有我命我行礼。我说道:“年贵妃有何贵干?”年碧媛说道:“我来看看你。”我冷笑道:“看看我是否寻死觅活,泼哭泼闹?”年碧媛说道:“是。我是想看看你失去八爷后的样子。但你的冷静使我吃惊。皇上得偿夙愿了!可你站在皇后的位置上,也不过是顶着天下人唾骂的滛贱女人罢了!”我冷冷地说道:“替你自己鸣不平了?失去了皇上最宠爱的女人的位子了?失去了皇太后的奢望了?失去了权势薰天的娘家了?跑我这儿找麻烦来了?就算弘历的身世不揭出来,你的福慧也活不过雍正六年。你自己也不过这两天了?”年碧媛嚷道:“即使年羹尧惹皇上生气,皇上依旧宠爱我!你不过是皇上的执念,皇上真正得到了,就会抛在脑后。”她说不下去了,拼命地咳起来。守不住自己的男人,跑过来找女人的麻烦,这是我最鄙视的! 我刚想拿些话堵她,胤禛也来了。他一进门就说道:“年妃,不好好养病,到养心殿做什么?”年碧媛行礼,怯怯地答道:“臣妾想与姐姐叙旧。”胤禛说道:“皇后从小儿身子就不好,昨儿又吐了血,别把病气过给皇后。”这两句话顶我骂她一百句,我不禁有些可怜年碧媛了。年碧媛忍着泪,向胤禛肃了肃,说道:“臣妾告退。”但那双杏眼,狠狠地剜向我。 年碧媛,是你来惹我的。虽然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但我不能不给你颜色。我要你到死都记着!我走到胤禛身边,伸手抚着他的领扣,说道:“天已深秋,皇上怎么不加件衣裳?”胤禛一愕,却迅速捉住我的手,说道:“有劳你挂怀!朕没事儿,倒是你穿得太单薄了。”年碧媛的泪涌出来,咳着退下了。 待年碧媛一出门,我想甩开胤禛,他却不肯放,冷笑道:“戏演完了?朕可是假戏真做!”他低头吻了下来,我扭动着,哪里挣得过他。他肆意地品尝着我的唇。张保进来说道:“启禀皇上,怡亲王……”一见这个情形,吓得退到门外。胤禛喘息着放开我,说道:“等朕回来!”我从恐惧中惊醒,真想抽自己,玩火自焚! 端过晚膳,我食不知味地动了动筷子。胤禛没来。我松了口气。一天过去了!在这一片秋意中,我困守在这个养心殿内,等待着裁决。“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我是否应该一醉?醉改变不了我失去了胤禩!醉改变不了我成为别人的附庸!“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除了醉意,留给我的怕只有“晓风”和“残月”。 打开我的描金匣子,这里是我在大清王朝全部的情。皇子的玉佩有六块:胤禛、胤祺、胤禩、胤禟、胤祥、胤祯。这里面没有康熙的定情信物,他是握有绝对权力的皇帝,他不需要争取,只需要占有,得不到可以毁掉。还有几件礼物,我一直放在下面,好像从没拿起过。——胤祥送的永结同心的金锁、胤禛送的扳指、胤禟送的白玉蝴蝶、胤祯送的花笺,还有胤禩送的脚环。这只脚环是胤禩亲手为我系上的,因为我嫁给了我的爱人,把它系在脚踝上不再是我的必须。可惜“瞬息浮生,薄命如斯”,我再也不能把它系上了。 胤禟送的那支寿字簪却不在里面!我急着翻找了一回,原来在妆台首饰匣里。谢天谢地!它还在!簪柄上的细细凹痕,还是我专门命人打磨出来。我拔下一支金簪,换上这支寿字簪,安然地躺在床上,闻着胤禩地味道,睡着了。 第二天,侍书服侍我梳洗,一直盯着那个寿字簪。她也许不是胤禛的人,但至少心里是向着胤禛的。我有些紧张,笑着问道:“怎么了?”她果然指了指寿字簪。我说道:“我想起表哥了。也许我该问问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表哥?”她低下头,如果能说话,她一定会为胤禛辩解。她也是个痴人! 一会儿,张保带着一群人过来了,向我展示后天的穿戴之物,瞧着我的脸色说道:“主子,朝服和朝冠是按仪制所制,皇上已尽可能为主子做得丰富了。”我瞧了一眼。薰貂朝冠,缀朱纬,三层顶,贯东珠,皆承以金凤,还有猫晴、宝石、珍珠、珊瑚等。再看那朝褂,上面正龙各四、万福万寿纹,下幅是立龙二,行龙八,八宝平水。后面是金约和朝珠,再往后是什么我没瞧,摆摆手,说道:“这些我想改也来不及了!”张保扑通跪下去,说道:“主子千万别这样说,奴才们这就改。”我轻笑道:“我是说笑呢!你回皇上的话儿,我很满意。下去吧。”张保欣喜若狂,叩谢了我的恩典。然后带着退下了。 又有人传报“怡亲王求见”。胤祥来了?我说道:“回怡亲王,说我在静养,准备后天的大典。再说见他也不方便,不见也罢。”太监出去回话儿了,一会儿又回来说道:“怡亲王说,求主子务必见他,不然就去请旨,命主子见他。”胤祥闹什么啊?胤禑也被派去守陵了,他还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吗?我叹息着说道:“请他进来。”胤祥进来了,说道:“你们都退下。”太监宫女一溜烟的下去了。我愕然,胤禛一定吩咐过他们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没想到胤禛这么信任胤祥,把胤祥的权威树到这个地步! 待人都下去了,胤祥说道:“我已安排好人,送八哥和弘旺逃走。”我吃惊地看着胤祥,说道:“能行吗?”胤祥说道:“行不行,我得试试。”我叹道:“一定不行。胤祥别做傻事儿!”胤祥说道:“要做傻事儿的是你!我不能眼看着你做傻事儿!依你的性子,醒过来跟四哥闹翻天才是。当年你都敢顶撞皇阿玛,现在会悄无声息地等待册封?我不想你出事儿!”我勉强笑道:“你斗不过你四哥。胤禩都完成不了的事情,你更完成不了。我想现在看守廉亲王府的应该是胤礼,可能还有巩泰、常三。三方人马互牵制!你不可能完成!胤祥,别把自己赔进去!”胤祥刚说了个“可是”,就被我打断了。我努力使自己笑得自然些,说道:“你别胡思乱想!都怪胤禩!谁让他抛弃我?我也要抛弃他!”望着胤祥,接着说道:“胤祥,你已经做得够多的了!你只要为我守护弘晓,我就心满意足了。还有,这里是养心殿,不要试图带我走!为了我,你在康熙一朝受了十四年的苦,我不想你又从风光无限,又跌回生不如死!你的男儿抱负会在雍正一朝得到淋漓尽致地实现!况且,母仪天下,有什么不好的呢?”胤祥松了口气,说道:“你想开了?想开就好!我就放心了!你放心!过了这个风头,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八哥、九哥的!明的不行,暗的我也会完成!我发誓……”我抬手阻止了他。我知道,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我心里很感动,笑着说道:“胤祥!谢谢你!胤禩和表哥就拜托你了!”胤祥点头,出去了。临走前,他仍旧不放心地看了看我。我努力地微笑着目送他。 胤祥走后,我累得跌坐在椅子上。弘历来过了,胤祥来过了,年碧媛也来过了,但是那拉氏怎么没来?应该是她闹得最厉害!她怎么会如此的悄无声息?她再不闹,后天我就是皇后了!我轻轻地叹息着。一整天我都看着宫女太监在我身边穿梭忙碌,搞得我头晕眼花。我不能出门,因为我无法面对任何人,任何事!只能忍着这种不适,挨着后天的到来!傍晚的时候,宫女在鼎里焚香。百合的香味飘了出来,我想阻止,但她们一定会说是皇帝的旨意,我懒待答理她们。 入夜,胤禛来了。我紧张地望着他,果然他说道:“今夜陪朕。”我干涩地说道:“你还没有册封我呢!”他抚着我的面颊说道:“朕是皇帝,宠幸女人不需要先有名份吧?”我说道:“这里是我和胤禩的地方。我不想你……”我说不下去了,眼泪都要忍不住了。他说道:“你跟朕去东暖阁。”我脱口道:“不要!”又想不能激怒他,赶快又补充道:“你不需要争这一时了。”他冷笑道:“好!朕今天不宠幸你!但是朕要在这里就寝!”我看了看床铺,说道:“这是我和胤禩的床帐,你一定不愿意睡在这上面。你一定要在这儿就寝,就睡地上吧。” 周围服侍的人都傻了,扑通地跪在地上。惹祸是我啊!你们跟着跪什么劲儿?胤禛也有些头痛,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说道:“依你!朕就睡地上。来人,给朕铺床!还有,在起居注上注明朕在皇后这里就寝!”最后一句话,把我的小伎俩剥得一干二净。我赌气自己先跑到的床上。这时,一个宫女端过一杯清水。这是我的习惯,入睡前总要喝一杯水,避免自己半夜渴醒。但这件事儿总是侍书做的,怎么换别人了?我不疑有他,接过一饮而尽。 躺在床上,旁边就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我很紧张,无法入睡。胤禛也没睡,他一定没有睡在地上过!这是我唯一的一点点心理安慰!但是我却觉得难受起来!我的呼吸变得粗重,内衣的领扣勒得我气闷,身上涌起那种缠绵的感觉,就像康熙曾给我吃过的红丸之后……我涌起恐惧!每当我呼吸一次,这种感觉就加重一层,我抓紧了被子,却无法压制这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 想是我的异样惊动了胤禛,他起身走到床边,问道:“怎么了?”我无法回答,只是往床里躲了躲。他意识到有问题了,命人掌灯。在灯影下,他看着我胭脂一般的脸色,眼神异样起来,蹙眉回头冷冷地问道:“今儿的香是谁点的?”一个太监回说了宫女的名字。又问道:“刚才她喝的那个茶杯呢?”太监匆匆出去,捧过一个茶杯,他接到手里,闻了闻,太监吓得跪到地上,回道:“回皇上话,才刚想着一时半会儿用不着,就没有立刻洗。”他重重地把茶杯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说道:“把那个宫女拖到那拉氏那儿鞭打一百。让那拉氏跪着观刑。还有后天是册封大典,不准把人打死了!”太监答应着,逃了出去。早有人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胤禛把我抱在怀里,说道:“是朕忽略了。等礼成了,朕替你出气!”我被人算计了!我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可是那种感觉折磨得我更难受了。我乞求地望着他,希望他放下我。但是他轻声说道:“允禩从不给你用药或者点香吗?你还真是个小傻瓜,一点儿都没起疑?”他一个一个解开我的内衣扣子,露出莹润的肌肤,接着说道:“你的样子很可爱!我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用了药也好,至少今夜你不会反抗!”他褪下自己的衣衫,俯身吻我。殿内的烛火适时熄灭了。 天刚亮,胤禛就起身梳洗,丝毫不受整夜缠绵的影响。然后抚着我的鬓发说道:“朕命人点了安息香,你睡一会儿。醒了朕会立刻来看你。”我泪涌出来,胤禩,对不起!我不能为你守身!“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我也再没有资格向你说这种话了!我沉入黑暗。在那一霎间,对康熙的恨,对他的恨,叠加在一起,使我无比地厌恶与憎恨他。 我沉睡了一整天,被叫醒又是晚膳的时辰。我要保存体力,不能倒下,勉强吃了几口东西。然后就是一大群人为我沐浴焚香,用各种各样的东西折腾我。我想起高中时代,曾经参加同学姐姐的婚礼,她也是夜半就起来,化妆、梳头,换衣服。古今都一样。 当她们解开我的头发时,我要过那支寿字簪,在手中把玩着。她们以为我无聊,也不着意,继续着她们的工作。当她们我穿戴整齐时,天已近三更。光彩夺目的朝冠贡在桌案上,等着时辰到来,放在它的主子的头上。 我说道:“你们出去,我要静一下。”这是从昨晚到现在我说的第一句话。她们面面相觑,低头不动。我说道:“想我把你们这些不听话奴婢们都杖毙吗?”吓得那些人都扑跪在我面前。我冷笑着继续说道:“你们别以为听皇上的话就永保无虞。我是皇后。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会把你们一批一批地弄死!即使我一次把你们全杀掉,以皇上对我的宠爱,也未见得斥责我半句。想站在我的高枝儿上,就得听我的吩咐。再说,我也不难为你们,就一小会儿,我会飞了不成?”她们互相看看,向我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我慢慢地解开朝服的扣子。 第九十一章 番外之胤祯 原来我守护诗璇誓言,竟然是一场笑话!相对于这些兄长们,我竟然是最没用的一个! 我记得我许下这个誓言是康熙四十八年正月初九!我生日那天!皇阿玛在那天召见了我,训斥了我的冲动,也褒扬了我的手足之情!皇阿玛对那天想杀我表示了深深的懊悔,也对我的能力大加肯定!但我知道皇阿玛中心意思是,别再跟着八哥了!八哥不是他心中的大位人选,永远都不会是!皇阿玛暗示,他甚至在考虑立我当太子,因为我的果敢和一往无前,非常像他! 我涌起了激动与豪情!我可以问鼎大宝!我可以保护诗璇!我能时时刻刻感受到她的恐惧,她的无助!她总是因为心悸之症,微微地喘息着。八哥很爱她,爱她到极点,但她还是忧虑着。我好想守护她啊!我会有能力守护她的! 我想起那次毓庆宫挨打。二哥骂我贱种!亲手舞动着鞭子抽打着我。我的额娘不如孝诚皇后高贵,但是我也是皇阿玛的儿子啊!我们是兄弟!诗璇说过,我和二哥都是皇上的儿子,没有谁比谁高贵!诗璇说得对,既然二哥能当太子,我也能当太子!那时,我的心里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渴望,却从没有过任何奢望。比读书翰墨,我不及四哥;比弓马骑射,我不及十三哥,若论文武全才,还是八哥。皇阿玛说过,八哥的能为只有二哥可以媲美。二哥没赢,是因为皇阿玛不再喜欢他了。八哥没赢,也是因为皇阿玛不喜欢他!我没赢,不是因为皇阿玛不喜欢,但究竟是因为什么? 皇阿玛从什么时候不喜欢八哥呢?好像是从把诗璇指婚给八哥那一天起!皇阿玛喜欢诗璇,是尽人皆知的秘密。皇阿玛竟然能忍下对诗璇的喜爱,为了她不走绝路,把她指婚给八哥,这一点是我所不能及的。既然皇阿玛可以为诗璇好,而忍下心里的情,我又为什么不能为她达成愿望呢?她喜欢八哥,我成全她。我守护八哥,也是守护她。八哥要帝位,我帮八哥争!八哥说向东,我就向东,八哥说向西,我就向西。可我心里的不情愿,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加强。小时候,我崇拜八哥,八哥说的每句话,我都如佛语伦音。因为八哥总是为我好,总是教我做对的事儿。我想是因为诗璇,她看八哥的眼神那样的明媚。当她变成小女人之后,她总那么理直气壮地缠着八哥。她当着我们的面儿抱八哥时,八哥的脸虽然有点红,但甘之如饴地接着她的爱。但是我难受啊!诗璇,你怎么没有看一眼我呢? 八哥总是从心里替我打算。不像四哥,是我的亲哥哥,每天见到我就板着脸,一点点小事儿就大发雷霆,不管对与错,他都要占上峰!我发现,只要他见到额娘疼爱我的时候,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当我明白这个道理后,他就和这些哥哥们没有任何区别了。八哥就排在他之前了。可是八哥娶走了诗璇,摘走了我的心肝!我以后再做的,都是替诗璇做的了!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四件得意之事。我却一件都不占!诗璇嫁给了八哥,我的心灵永远是干涸的。八哥带诗璇远走海宁,我却远在西北,没有故知可遇。洞房花烛夜,我娶了我的不爱的女人,而我爱的女人却和别人洞房了。我是皇子,金榜题名没份儿,如果我就任抚远大将军算的话,诗璇却没有出现在送别的人群中。是她说我会远征西北,是她说我会成为大将军王,是她说我会燕然勒石,封狼居胥。为了完成她的话,我努力地去做了!我也做到了!可为什么还是失之交臂呢? 我想起了康熙四十九年的圣寿节!那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可以天天和诗璇在一起,跟在她身后,跟她的指挥,听她的嘲笑,看着她美丽的面颊,听着她银铃的笑声。她那么聪明,那么美丽,那么优雅,那么高贵!她才是我心中的女神! 我放出豪言,皇祖母的圣寿节不动用内务府的一纹一厘。可是话出口,我心里却在掂量。我建府也就几年的功夫,皇阿玛对我又不关注,哪里来的余钱办这种大事?九哥很爽快地说替我筹钱,虽然话里扁我,但是我着实感激九哥。诗璇更进一层,她替我想了个主意,让我们这些皇子学小家凑份子,每个府都出些钱,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就筹到足够的数额。她的办法真像皇阿玛评价的——“饶得人家出了钱,你还不领情!” 她很小心地照顾到我的颜面,我心里更感谢她了!她筹钱的办法,简直笑死我了。如果我不是统帅,我也会像这些兄弟们那样狂笑,那样没形象。她提出她的想法时,我笑得捶胸顿足,都喘不过气来,怎么也没办法停下来。当现场的时候,我冷静地宣布她的想法时,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的疯狂,看着八哥的无奈又忍不住的笑容。我的心痛起来。为什么她不是我的福晋?她嫁给八哥不过是八哥的续弦,而我迎娶她做我的元配夫人。八哥很好,但是我就不好了吗? 诗璇明明比我小,却总摆出比我大的样子。尤其她拿出八嫂的款儿时,我最生气!她指挥得我乱转,到底谁是总指挥啊?她没想过她越俎代庖了?这个圣寿节是我提出来的,是我组织的。但是我没脾气。别说那些花样、节目是她想出来的,就全是我想出来的,我又能拿她怎么办啊?摆阿哥的架子,她不认。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根本不在意我们这些阿哥!满朝上下,见了我们谁不诚惶诚恐,她却连正眼也不瞧我一眼。我生气了,吻了她。那是我今生唯一一次吻她。她掩上她的红唇,愤怒地望着我,好像我犯了十恶不赦的党的大罪似的。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盼着我正眼瞧她们一眼,唯有她!我很失落!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我那个时候为什么非要争她的情呢?我可以要了她的人,再争她的情!就像四哥!不!我没有!我庆幸我没有! 四哥是禽兽!四哥和二哥分明是之一丘之貉。他竟然利用了诗璇的善良!利用了诗璇不能欠人的情!我去晚了!那天,我接到诗璇失踪的消息,我都快疯了。可我不敢翻找畅春园,如果皇阿玛知道了,一定会难为诗璇的。在圣寿节上,皇阿玛看诗璇的眼神让我心惊胆战。那是一种征服欲望。我曾经在我自己的眼里看见过相同的东西。每当我有这种感觉时,我就疯狂地想占有她。我总把自己埋在冷水里,迫使自己清醒!诗璇感觉到了。当我问她的时候,她怕我担心,又担心我出事儿,替皇阿玛掩饰着。但我是男人,我很清楚,我没有揭穿她。我不想她为我担心。她在我们眼中是清澈透明的。她的每个心思,每个举动,我们都洞若观火。 当我站在畅春园里手足无措时,我收到二哥的口信儿,说是四哥把诗璇劫到西山。我不敢相信四哥会这么做,我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去了。我见到了一片灰烬和躺在四哥怀里的诗璇!我的心都快痛死了。那一刻我根本没有想到他是我的四哥。我只想着杀了这个畜牲! 诗璇拼尽力气抱住了我的腿。她都无法站起来,四哥对她施加了怎样的伤害啊!既然她不愿意我弑兄,我就按她的意思。我把她抱在怀里,她恹恹地靠着我,诉说着事情的经过。四哥也是被二哥算计了。可这不能成为我原谅他的理由。他伤害了诗璇。诗璇以后怎么面对八哥。而且诗璇和他之间还有了弘历,尽管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真相! 诗璇就是没法面对八哥。尽管我帮她掩去了一切痕迹,至少我认为是,但是我没想到我身边有八哥的探子,当然,我更没有想到我自认为心腹中的心腹,竟然是四哥的人。八哥早就知情。而四哥的孙泰害得我太惨了! 因为八哥知情,所以诗璇再也无法在八哥面前抬起头来。诗璇拿紫金朱果救四哥,我听说了,是孙泰告诉我的,八哥和九哥囚禁了四哥,而且诗璇竟然要杀四哥。我想,孙泰告诉我,是因为四哥要他告诉我实情。但我知道得太晚了。诗璇和八哥大吵了一架,内容旁人无从得知。以八哥的精细,怎么会准许别人知晓呢?我猜一定是八哥受不了诗璇调动步军巡捕五营,营救四哥。可是八哥,你好蠢啊!诗璇肯为你以身挡箭,肯为你咆哮朝堂,她怎么会在意四哥呢?我不知道,诗璇和四哥有了弘历,如果知道,我一定处理掉这个孩子。不让诗璇永远地活在痛苦之中。 当我得知,八哥不但囚禁诗璇,还虐待她,我快被气死了!我也心痛死了!诗璇对八哥有歉疚,所以她不会反抗,会甘愿受八哥的虐待!我远在塞外,我恨不能飞回京城。四哥!你干了禽兽不如之事,就应该负起男人的责任!你怎么会丢下诗璇,任她受八哥的欺凌的呢?你们都不是男人。我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寻找她。我翻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我动用了丰台大营的人马,也把京城周围的庄户翻了个遍,怎么就没她的人呢!她不会出事了吧?她一直活在爱中,如果失去爱,她该怎么办?她会为了不让我们伤心,而离家出走,再找个没人认得她的地方,把自己结果了。想到这儿,我不寒而栗。 经过这一次之后,我知道,我必须使自己强大起来。为了诗璇,我努力地迎合着皇阿玛对一位皇子的所有要求。我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我取代了十三哥,成为皇阿玛最喜爱的儿子。皇阿玛每次出巡,我都随扈戍卫。康熙五十七年,像诗璇预言的一样,我就任了抚远大将军。我的出征如天子出征一般威武。我是举正黄大纛出征的大将军王!诗璇!你可曾看到!我真的实践了你的预言! 诗璇,你等我回来!我会保护你,再也不会使你受任何人伤害了!诗璇,我再也不需要使用那些下五门的伎俩了!从八哥那样对你之后,我对八哥再也从前那种感情了!他竟然这样伤害你!他不但害得我差点失去你,还害得我很久都见不你!我一直等着机会替你出气。八哥派来请安的太监在行辕门前向我行礼。我很随意地问了句,太监说八哥上了请安的折子给皇阿玛。我想起前两天,皇 天与多情(清穿) 第4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48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48部分阅读 阿玛自比鹰神,为此还甚是得意一阵。我的心一动,便说皇阿玛歇了,命那两个太监在营里休息。我找了两只海东青,弄得它们奄奄待毙,装入鸟笼封好。我对那两个太监说,八哥还托人送了件礼物给皇阿玛,命你们一起带进去。因为我和八哥的关系,他们不疑有他,甚至欢天喜地走入行辕。他们认为八哥只请安,没送东西不合常理,这回反倒对了!我没想到皇阿玛震怒,至于断绝与八哥的父子之情。我有些后悔,但是你说过,后悔的事不要做,做了不要后悔。我淡然地面对了皇阿玛的雷霆之怒。但是你却不肯,你很委屈地跟皇阿玛争辩,伏在我的肩上痛哭了一场。你一定很久都没哭了,所以你的泪雨滂沱。圣寿节那次,我受了重伤,你是趴在四哥的膝头哭泣。而现在,你依靠的是我。我很得意地看到了四哥眼里的恨!诗璇是我的了! 为什么事情总不如我的意?就像海东青,虽然使八哥一蹶不振,但是病倒的八哥很轻易地就把诗璇带回了身边。诗璇为此事还顶撞了皇阿玛,虽然皇阿玛还把她关回了绛雪轩!我当上了抚远大将军,却不能使我登上太子之位。就像我去截杀四哥圣驾,却掉进了四哥的陷阱。我做的任何事,都无法改变诗璇的心意吗?她除了可以舍弃性命救我,不放弃我的生命外,却不能给我她的情。 她的情都给了八哥!八哥那样对她,她仍然爱着八哥,竟然跟着八哥逃走了,而且选在了皇祖母守丧之期!我不敢相信听到的消息。我猜测了很多种——她真正跟八哥出走的原因。我忽然有了一个不寒而栗的想法!我很快否定自己,但是我认为这个想法是最可能的,不然八哥怎么会抛下阿哥的身份,远走江南?八哥的举动是想终老江南。他宁愿当人家的西席,都不愿意带着诗璇回朝堂。我想念着诗璇。她走的这些年,相思的滋味啃噬着我的心。她走了四年,我想念了她四年。如果只是我西征,而她没有离京,我的心情也许好点。我不顾皇阿玛的反对,亲自进藏为达赖坐床,与策凌敦多布会猎于青海,唯一的想法就是我实践她的预言。我要做她心中的英雄!建立与霍去病一样的功业,像祁连山一样的功业! 当我回京时候,她也回到了贝勒府。在府第里,我见到了怀有身孕的她。她与我走之前,更美丽,她的眉眼间带着满足的喜悦。她总是不自觉地轻抚腹中的孩子,这是她和八哥的孩子。她夹衫下的肌肤仍然莹润如雪。我想起那年四哥占有她的情形。如果我能成功,我也要她。要她陪在我身边,为我泡上一杯清香的碧螺春,配上几块精致的茶点。她亲手给八哥切西瓜,用细匙剔掉籽儿。八哥微笑等待着她端过来,每次我都抢上前去,截住她的去路,抱着那瓜片大嚼大啃。可是她不知道,我最不爱吃西瓜。那红色的汁液像混着血的泪。她就是我心中混着血和泪的痛。 我的梦就这么轻易被打碎了。皇阿玛六百里加急宣我的回京。我答应诗璇永远不放弃兵权,我犹豫了!我到底应该回京还是不应该回京?路上我都在犹豫。弘昭来了。这个可恶的混蛋!这个畜牲竟然敢骗我!他说是诗璇派她来的。我本来有些疑心,但他拿出了诗璇画的kitty。任何人都模仿不了诗璇的笔法!她的笔法带着灵动,任何白描的临摹都会落入寮中。我相信了。弘昭说诗璇不准我回京。如果他劝我尽快回京,我可能还有些疑心,我更加确信他是诗璇派来的。弘昭安排我到了畅春园边上扎营,等候着消息。我的探马不住来,当我听说皇阿玛大行,唬得我魂飞魄散。我竟然听信了弘昭劫杀四哥的建议,我竟然派孙泰到丰台大营调兵。我败了,竟然败得如此之惨!诗璇都很容易猜测出来的情形,我竟然没有猜出来! 回京之后的任何吵闹,任何争执,都不过是小孩的过家家,结果就是我被软禁起来。望着皇阿玛的景陵,我经常问自己,我怎么就会跌在一个孩子的陷阱里啊?我这个抚远大将军败得真窝囊!而我却无能为力。我只能听着朝上争斗!我的额娘去了!我都没能,见上一面。我的完颜氏去了,是因为医治不及时,四哥竟然还朱批责怪我不早来奏报。我还怎么守护诗璇啊?我成了一个活死人,行将就木的活死人! 八哥在朝上屡受四哥的贬斥!四哥是逼八哥交出诗璇,再将八哥连根拔起!八哥是四哥最有力的对手。当年是,现在还是!诗璇是个烈性的女人!她永远都不懂得退一步!她也是最聪明的女人!她不屈服,八哥就不会屈服!她不屈服,四哥就不会真正的胜利! 诗璇的最后抗争竟然是在朝堂之上!她站在太和殿上,讲述着她对八哥的情!她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她今生只爱八哥一个人!当她倒下的那一刻,我意识到,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笑话!我守护她?她最想要的是与八哥的长相守!我不是在守护她,而是在折磨她!不管四哥赢了,还是我赢了,都不能给她想要的!当年我们没有能力保护她,保护她免受皇阿玛的伤害,免受二哥的伤害。现在我们也没有能力保护她不受四哥的伤害!如果登基的是我,他们也不能保护她不受我的伤害! 我能为她做什么?我不能像八哥一样,带她游戏江南,过着平淡而逍遥的日子!我不能像十三哥一样,为她打击二哥,为她守护弘晓,为她争八哥的性命!我不能像四哥,给她母仪天下,给她统摄六宫!我除了那点可笑的功业,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她明知道,即使我赢了,给她的也只有伤害。她却义无反顾地帮助我!她救了我的命,她为我争皇阿玛的宠爱,她为我从四哥手中争回了清白! 诗璇!你可曾知道,我最害怕的日子是我的生日!那一天,我的耳边会响起你唱的《沧海一声笑》,我的眼前会浮现你甜美的笑容,我的舌尖会回味着奶油蛋糕的香味。诗璇,你对我的惩罚够多的了!为什么让我活这么久?诗璇,我真得对不起你!我的守护全部成了你的负担!我的爱全部成了伤你的利刃!诗璇,如有来生,我一定成全你和八哥!我一定不会再有这些执念,如此地伤害你! 第九十二章 番外之胤祥 我知道诗璇从来没有爱过我,但是我很知足,诗璇为我做得太多了!这些足够我为她赴汤蹈火的。而且,我有了弘晓,她把她生命中最宝贵的托付给我。 八哥去了!九哥也去了!皇上再也没有任何对手了。 当年皇阿玛大丧,皇上周围又强敌环伺,因此我这个怡亲王只是颁了道圣旨。现在不同了。皇上决定为我举行一次封爵庆典,其实是庆祝打倒所有的对手。庆典非常隆重,大学士马齐为册封正使,领侍卫内大臣马武为副使,文武百官群集祝贺,皇上亲自赐匾,上书“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场面热闹非凡,我已经到了人臣荣耀的极致。 可是看着那八个大字,我想起了诗璇。我努力想忘记,却永远也忘不了的爱人。诗璇临走之前向我郑重道歉,她说她一直利用我。她想离开皇宫,想断了我们兄弟的念头,她需要一副挡箭牌。我就是这副挡箭牌。她知道我会在雍正一朝风光无限,所以她利用我少了些顾虑。她说我谥号称“贤”,在谥号之上“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个大字,这八个大字是雍正皇帝所书,她说的都应验了!她很后悔她利用我。她的泪咸涩地浇在我心上。她不知道,我多么愿意被她利用,如果她愿意利用我做她的夫君,才是我人生最大的幸事。可是她走了。她再也不能给我她的笑容了。她再也不会为我做小点心了。她再也不会替我争胜负了! 弘晓长得越来越像她了。弘旺长得更像二哥,这是她今生最大的遗憾,所以她特别希望弘晓长得像八哥。如果她知道是这样,一定会遗憾了!但是我很高兴,因为看到弘晓,就像看到当年的她。那个雪地里的白衣女孩,大红的披风,明媚而纯真的笑容。四哥看到弘晓时,神情也是一震。我以为四哥恨极了诗璇,但是我发现,我真得不了解四哥。不管诗璇做了什么,只要她不用那个办法,四哥一定会原谅她!仍然像珍宝一样地爱护她!四哥抱起弘晓,把弘晓紧紧地搂在怀里。我看到了四哥眼里的泪光。四哥啊!你就不会退让吗?你非杀了八哥,非杀了九哥,才算你真正胜利吗?诗璇曾说过,四哥和八哥的区别仅仅是赢了天下和赢了她!四哥赢了天下,但是四哥永远无法赢得诗璇! 可是责怪四哥又能怎么样?诗璇也从来不会退让!她从一开始就不会退让!她跟十五、十六、十七在兆祥所打雪仗!她明知道那三个是阿哥,还是要争强好胜!她不知道这么做有危险吗?之前也不是没有例子!皇阿玛曾经把一个耍手段勾引二哥的宫女杖毙。她这样做在皇阿玛看来,也是在玩心机!虽然她的出身高贵,皇阿玛不会杖毙她,但是皇阿玛会赶她出宫啊!一想起我当时的紧张,我不禁莞尔。 她为我做了一桌子菜。每一道菜都是我爱吃的。尽管我知道,她是打发入画从小路子那儿探听来的,但她真得用了心,也下了功夫。十四弟气得半宿没睡,整晚都听他在房里折腾。我抱着那个填漆的盒子,安然入梦。她又为我争面子了。冰嬉我输给了十四弟。她上去扁了十四弟一回,替我争这个面子,引得皇兄们侧目。我担心地望着皇阿玛,幸而皇阿玛没有生气。她还驳了二哥——当朝太子的面子,坐在我的马上回宫。我想多和她待会儿,带着她沿着宫墙缓缰慢行,绕了很多路。她还真傻得可爱,回来见等在房里的四哥,小嘴张得足以吞下鸡蛋,还说四哥会飞。我尴尬万分,生怕四哥当场拆穿我。 她怕四哥,不敢单独面对四哥。那时候我很奇怪,她连当朝太子都敢顶怎么会怕四哥呢?我不得不承认,我也怕四哥,但是她怕得莫名其妙!现在我知道了,她从开始就知道四哥会登基,会成为大清皇帝;她从开始就知道,四哥的冷酷和决绝!所以她怕!她害怕纯粹是一个小女孩对大灰狼的害怕!那个时候,我不明白!只觉得她怕得很可笑! 南巡的时候,她要我带她去杭州玩,那些形容景致的词,我从来没有听过。我很惊异她的才华。我在虎跑问她,为什么不肯做我的福晋,她告诉我,如果非嫁你们兄弟,就做皇十三子胤祥的福晋。我不明白,为什么到了塞外一切都变了?是因为八哥救了她吗?可四哥也救了她! 整个塞外之行,她都是在为我争颜面。我被斯琴日娜的格格队搅得心浮气躁,她派出了她的啦啦队,把斯琴日娜压得抬不起头来。她竟然会使用双节棍!我们阿哥都不一定玩得好的东西,却把她的啦啦队训练得有声有色。她为了替我赢那匹马高唱《霸王别姬》,把皇阿玛气得无话可说。我们都知道,皇阿玛有意纳诗璇为妃,她也知道皇阿玛的旨意,但她仍然为我冲上去了。我真得很感动!我在那一刻暗暗发誓,诗璇,我今生一定会竭尽全力守护你!嫁给我吧!我不能给你母仪天下,但是我能给你我全部的情。我会一生呵护你! 皇阿玛安排我准备焰火,我很疑惑!当我看见皇阿玛拥着她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的心都碎了。她勉强地站在皇阿玛身边,看着满天的焰火。她的眼神带着惊喜,却也很纯粹。她看着皇阿玛的眼神就是崇拜,对一位圣君的崇拜,而不关乎任何情爱! 她带着我们学唱《精忠报国》。一个女孩子家,竟然能唱出如此铿锵之音,使我们血脉奋张!这一曲唱罢,却使她离我越来越遥远了!皇阿玛要宠幸她。我站在帐口一直听她哭!我却没有勇气走进去。我哪怕冲进去,跪下求皇阿玛,求皇阿玛实践除夕家宴上的恩旨啊!我却只能在帐口徘徊。她出来的时候,眼泪把脸都涂花了。我拉她进了偏帐,想带她远走高飞。她拒绝了。她在替我的后半生考虑。我吻了她。那种甜蜜的感觉无以复加。没有她,我要这后半生做什么? 诗璇曾举过汉高祖的例子,“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缯缴,上安所施!”这句话我们明白,鸿鹄高飞,羽翼已丰,展开的翅膀遮蔽大地,横绝四海。遮天蔽日的是都是它的羽翼,即使用弓箭也无从下手,更无法除掉它。她想告诉我们,皇阿玛的实力太强大了,我们无法对抗。她想告诉我们刘邦唱这首歌是说吕后和惠帝的羽翼已丰满,虽然他是皇帝,已经无力回天了。她想告诉我们,我们必须有足够的实力,培养自己的力量,成为权臣,才能与康熙对抗。一如吕后,刘邦虽然是皇帝也无法除掉她。那个时候是皇阿玛,我们有心也无力!但现在是二哥,是皇太子,我们再没有君臣父子之界限了!他凌虐宗室,鞭挞大臣,敛财受贿,j滛成性!最重要的是他要伤害诗璇!他试图强犦诗璇!他要发配诗璇给披甲者为奴!我绝不会准许这种事情发生! 康熙四十七年,二哥竟然谋刺皇阿玛!皇阿玛一直咬着不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后来的避暑山庄行刺,都是二哥一手策划的。我想之前南巡的那次,二哥也有份儿!我查到二哥借着十八弟去了的机会,要组织人马行刺皇阿玛。于是我加派了人手,护持在帐殿周围。皇阿玛因为十八弟的离去伤心欲决,可真正使皇阿玛失望的是二哥没有一点手足之情,在自己的营帐中花天酒地。我猜二哥也许是借着这个分散皇阿玛的注意力。他调派的人马,接近帐殿时,被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翦除地干干净净。我当时怎么就没有留活口呢?可能是二哥担心我抓到活口,他亲自带着人来检查。我却忙于清理余党,没想到二哥会再来一次。就像避暑山庄那次,他白天伏击,夜间行刺,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总在我们意料之外。二哥也是人中龙凤了!二哥接近帐殿,裂缝窥视皇阿玛,也许是他担心,他带来的不全是死士,中间还有皇阿玛安排监视之人,所以这次他没有实施。但是这种情况持续了几次,我都在附近,准备把他一举擒获,他偏偏不行动,弄得我一点脾气没有。他毕竟是太子啊!我必须有足够的证据。但是我是否太犹豫了?正因为这样,皇阿玛怀疑我与二哥有不臣之心。我跟二哥亲厚,是四哥逼的。四哥说我们得忠君,所以我才听着二哥的呵斥。我向皇阿玛辩解,皇阿玛却一概不听!把我当作二哥一党都看管起来了!而二哥开释之后,皇阿玛又认为我有不臣之心,把我打入另册。皇阿玛的上谕中批我是个不忠不孝之人,那四个字把我的心切碎了,再碾成粉末。 诗璇替我鸣不平,才是我最高兴的!她咆哮朝堂被关在绛雪轩。鄂傅学把她带来的时候,我恍然如梦。她带了点心、银票,还替我梳理了辫子。她训斥我,说我不听她的话。她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是我被二哥算计了。只不过二哥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这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无法辩解,只能听着她训我。她想要我平安啊!后来,我才知道,历史上记载着帐殿夜警。我因此案从此被皇阿玛冷落,直到四哥登基。我也因为一废太子,而在康熙一朝一蹶不振。她不想我就这样过十四年,但当时我怎么能领会得了呢?我吻了她。我的泪水流入自己口中,也流入她的口中。她挣脱了,正色地告诫我,她是我的八嫂。可是诗璇,我守护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八嫂,而是因为你是我的诗璇! 真像她说得那样,我的日子不好过起来。我从不收外面的孝敬。因为皇阿玛的宠爱,我也没在意内务府发的皇子份例。当我失宠时,我才发现钱的重要性。若大一个府第,竟然缺少银钱支应,使我很羞愧。奴才们原本指望攀我的高枝儿,从此飞黄腾达,没想到我是穷阿哥,本就是清水衙门,他们也认了。但是我的失宠把他们借着我另寻出路的念头也断了,他们开始告诉我世态炎凉了。坑蒙拐骗,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我正伤心呢,而兆佳氏又不擅长管理这些奴才们,所以我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兆佳氏瞒着我,当了她的满池娇。九哥把当物送回时,我才知道。我心痛她,但是无能为力。 我整天泡在酒缸里,想把自己醉死,再不想理会这种事儿。诗璇来了。她安慰我,鼓励我,我知道我还有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不仅仅是来安慰我的,她也是来帮助我。她送回了满池娇,又带了很大一包银票。她说,在皇阿玛消气之前,我们的日子还得过。她为了使我们受之无愧,告诉这些是皇阿玛赏的,不是她和八哥的。我终于明白,皇阿玛那样打击八哥,八哥依旧笑得从容,依旧进退得体,依旧使朝臣前仆后继地跟随他。因为他有诗璇支持、鼓励,他要为诗璇撑起一片天空! 康熙四十九年的圣寿节,这是我最后一次跟着诗璇胡闹。十四弟挑头给皇祖母办七十大寿。我们都被安排任务。而我,也被安排成为项目组的核心成员。我明白诗璇的用意,她想离间我和四哥的关系。那时候,我不明白,她除了针对二哥,还针对四哥的缘故。现在我明白了。可是已经晚了。如果她早一点告诉我真相,我会选择帮助她和八哥远走高飞,而不是帮助四哥,在朝上与八哥龙争虎斗。 她在圣寿节上表现得太完美了!她和八哥拥舞之时,使我想起《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她去舞那个双节棍,英姿飒爽,而且最后是踩着四哥和五哥的手臂,站在万人焦点之中,原来是那样的可望不可及!八哥接她下来的时候,我好想是我把她接下来。不单是我,四哥和十四弟都有同样的想法。十四弟是幸运的!皇祖母薨逝时,想看我们表演双节棍。十四弟接了诗璇下来,而我却连舞龙骑士之剑的能力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她和八哥之间究竟出什么事了!到现在为止,我都不认为他们之间单单是因为四哥。不然八哥就不会留下弘历,不会带着诗璇远走海宁了。我想海宁的日子一定是诗璇最快乐的日子。八哥抛下皇子的尊严,跑到臣下家中当塾师,可见一斑。那时候我就在想,诗璇和八哥不回京也好,至少他们在一起快乐的生活。谁都知道诗璇爱八哥,八哥也爱诗璇。但是皇阿玛和四哥不答应。四哥的人马翻遍了江南,终于把八哥和诗璇找到了。四哥亲自去江南接诗璇回京。我看到了四哥眼里的寒意,我曾恳求四哥,能不能不带她和八哥回来。四哥只回答了一句话,“我要诗璇。”四哥可以毫不掩饰地在我这儿说心里话。当年诗璇说“横绝四海”的典故之时,我就想过,能护诗璇周全的只有四哥。我要扶持四哥!但是我没有想到,诗璇最害怕的竟然是四哥登基。四哥登基的后果是八哥会受尽屈辱而逝!可我明白这些已经晚了。 四哥和八哥从来不曾放弃过诗璇,他们也永远不会想到诗璇会选择那条不归路。就在册封前,我到养心殿找她,告诉她我可以保八哥和弘旺平安,希望能使她改变想法。但是她很冷静地告诉我,我的想法不切实际。我付诸实施时,才发现我不行。我竟然不如诗璇了解四哥。廉亲王府的布置如她所说的一模一样。我根本就无从下手。我的心底涌起恐惧!没有八哥,她还有弘旺、弘历、弘晓,她还有四哥呵护!而且四哥给她一个女人能拥有的最高地位!我企求上苍,她千万不要做傻事! 诗璇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向四哥宣布她不爱四哥。诗璇倒下的那一刻,八哥和四哥同时喊“不”。可有什么用呢?八哥没办法保护诗璇了!八哥选择了一条他认为能护诗璇周全的道路。包括十四弟在内,我们都认为这是最好的道路。这条路唯有诗璇不认可。她走得那么从容,那么淡定,仿佛是进入另一轮回。她要在三石上刻下八哥的名字,生生世世追寻着八哥!可是诗璇啊,我在哪里呢?我今生不被你看中,你来生还不给我机会吗? 诗璇走后,八哥已经死了。活在世上不过是一个叫允禩,不,叫阿其那的行尸走肉罢了。四哥的报复很可怕。他不但把八哥的名字改成“猪”,还把九哥改名叫“狗”。改了八哥,九哥的名字,他们就不是我们的兄弟了吗?改了名字,诗璇就能回来吗?就能改变诗璇爱八哥的事实吗? 八哥没有选择自尽。因为八哥很了解四哥,比我更了解四哥。四哥需要报复,四哥的愤怒需要宣泄。如果八哥在四哥没有折磨完他就死了,四哥一定会把剩下的怨气出在弘旺身上。八哥活着承受着所有的侮辱,他要替弘旺顶住所有的责难。我曾经到禁所看望八哥。我们面对面地坐着,八哥再也不是当年的八哥了。原来失去诗璇,我们的变化都如此之大。 八哥神情黯淡,只谢过我对弘晓的照料。我看着周围,一张硬木板,两床薄被,就是八哥的全副家当。八哥却说这样很好,至少可以缓解他心里的痛。可是八哥,诗璇那样争,不是为了你不会有今日吗?八哥沉默了许久,最后说,如果可以用今天的一切换诗璇快乐的活着,他愿意几生几世都受这样的苦!说话间,八哥咳起来,帕子上全是鲜血。我想传太医来,八哥却说,他答应诗璇,如果抛弃诗璇,他就吐血而亡。我跟八哥说,我可以救他和弘旺走。八哥只说照顾好弘旺,其他不用管了。 八哥就这么走了。禁子回说八哥走得很平静,很从容,还是那位八贤王。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朝臣们商议戮尸,我冷笑着听他们叽叽喳喳。诗璇说过,人死如灯灭。身后之事只是做给活人看的。她不在意这些。八哥经历过那么多,也不在意这个了。弘历大怒,把这些势利谄媚的奴才们,骂得狗血喷头。他们惊恐地伏跪请罪!诗璇说过弘历是高宗纯皇帝,统治中国最久的皇帝,也是中国历史上活得最久的皇帝。他们在担心以后的日子,在担心他们的子子孙孙! 诗璇,我的身体也不行了。我不知道能为你守护弘晓多久。我会告诉弘历真相。弘历在我走后,会继续替你守护弘晓。诗璇,尽管你利用我,但你也为我做得了很多,我此生无悔。诗璇,对不起!我没能帮你保住八哥,我会帮你守护弘旺、弘晓,直到我再没有能力的一天! 第九十三章 番外之胤禛 我全盘都赢了,唯有诗璇输给了老八。我不知道怎么输的!我也不知道输在哪里! 从见到诗璇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要诗璇!她在一片落花中弹唱着《问情》。她眼里的泪、心里的愁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想起皇额娘临走前的眼神。皇额娘带着一生的痛,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人世。皇阿玛没有给额娘一点情,只施舍给皇额娘一个皇后的位子。皇额娘都没有等到册封大典!我要给诗璇这个典礼。我知道,天下人都会笑我,都会骂我,但是我不能亏待诗璇!我要让心爱的女人,得到她应该得到的位子!可惜她是我心爱的女人,而我不是她心爱的男人! 我曾想过,诗璇这么个麻烦的女人,如果开始娶她的是我,我会怎么做?她从来都不会收敛,都不会少惹一点事儿!老八也不管管她?向来都由着她胡闹,再去收拾残局!老十有一回说笑中露出来。老八只有一句话,诗璇高兴就好!我很生气!他就这么宠着她,早晚会出事儿!出事儿他后悔都来不及! 她惹过无数的祸,随便一个拎出来都皇阿玛够杀她一百回的。皇阿玛没杀她,相反把她宠上天!记得她托白晋从法国进口了一批物件,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看着那两大船货物,泉州守备站在港口上号啕大哭。他不是想着如何保住他的官职,而是想保住他的性命!不管他怎么做,都会得罪皇阿玛,得罪废太子!皇阿玛宠她是朝上尽人皆知的秘密,而皇阿玛讨厌老八也是公开的秘密! 皇阿玛屡次责难老八,我明白,皇阿玛因为诗璇嫁给老八心里不是滋味!老八所有的错处,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这点儿学得很像!在我登基后,我也是这么做的。老八凡事减省,出门时不用引观,谕责其诡诈;老八管理理藩院时,不给来京的科尔沁台吉等人盘费事,谕责其刻吝;老八议陵寝所用红土,折银发往当地采买,可省运费事,谕工部:此特允禩存心阴险,欲加朕以轻陵工、重财物之名也。我就是借这些个为难他,打击他,再把他最终变成我的阶下囚。我要告诉他,这是他娶走我心爱的女人,跟我争天下的后果! 我把老八收拾利落了。诗璇是我的了!我从开始就警告过——她只能喜欢我,只能嫁给我。她就是不听!她昂着头,跟我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当时我虽然板着脸,可心里却笑了。即使那会儿,满朝上下只有她有这个胆量!她这个小丫头啊!看我把她娶回府里,怎么把她这些坏毛病改掉!我会把她闭进小黑屋,等着她哭着求我,表示她再也不敢跟我顶嘴!我会把她按在身下,听她的喘息呻吟,求着我饶过她!现在我要她也不晚。她跟我也不晚!她该乖乖听我的话了! 但我的心里也在打鼓,她会听我的话吗?皇阿玛在的时候,她就敢不听皇阿玛的话,就敢跟皇阿玛顶着来!斯琴日娜欺负她,她寸步不让!她使用鸣镝调动策凌敦多布的疾风铁骑,不单是蒙古人,包括皇阿玛在内都被她弄得手足无措。她带着老八、老九、老十、十四,还有一大群御前侍卫去找斯琴日娜打架,甚至老五都跟着去了!那个时候的太子,现在已逝的理密亲王,受皇阿玛之命,带着我和十三弟前去弹压。不但没有镇住,反而场面更加混乱了。十三最先冲上去的,废太子也跟着上了。皇阿玛责问她的时候,她理直气壮地告诉皇阿玛,她这是在向蒙古人示威!皇阿玛何尝不知道,她是在借机闹事!她不想入宫为妃,就是皇阿玛给她母仪天下的份位,她也不愿意! 皇阿玛一定是赌气给她指婚的,而且婚指了以后,皇阿玛就后悔了!皇阿玛几次都借故把诗璇留在宫里,最初的想法也许就是想见见她,可是皇祖母竟然把这件事儿弄得不可收拾!皇祖母为了皇阿玛早日康复,竟然派诗璇去照顾皇阿玛。我听说之后,心里一阵阵地紧张,这不是羊落虎口吗?皇阿玛如果天天和诗璇在一起,一定会再起念头的!就像圣寿节,我本来对诗璇已是思之如狂,与她天天见面时,那种占有她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 我找了个理由见皇阿玛。皇阿玛也明白我的意思,或者知晓我们的心意。他命诗璇陪侍在他的身边,就好像他的女官。但是皇阿玛也命诗璇当着我的面行朱批。皇阿玛要告诉我们,诗璇是他所宠爱的人,他可以准许任何事,包括这种后宫干政的行为,也可以借此把她送入地狱。我单独留下来,想跟皇阿玛说诗璇该回府了。但是不等我说,皇阿玛却派我把二哥带来。皇阿玛要复立二哥当太子。我听到这个消息五内俱焚。这个二哥的性格哪有适合当太子、当皇帝的地方?难道只有孝诚皇后的儿子才可以当太子吗?难道我这个孝懿皇后的养子,就那么不入皇阿玛的眼吗?我没有说任何话,恭顺地应承了皇阿玛的口谕。皇阿玛却不知我心底的愤怒。皇额娘去后,额娘不要我,我伤心暴躁,被皇阿玛批为喜怒不定。三哥被封为诚郡王,而却跟老八一样位列贝勒,就是因为皇阿玛不喜的结果。“非有而非空,不出而不入,妙性不远,明觉非遥”。佛经写的予取与求。带废太子出来。我不做,自然有人做。我必须先完成皇阿玛的旨意,才能徐图后进。 我因为放出二哥,而被兄弟们所不齿。我听说十四弟对我的举动大发雷霆,说我不配跟他一母所出。我冷笑,我还不想与他一母所出!那个额娘除了生了我,没有给过我一丁点的爱!那个时候,只有皇额娘疼爱我。我病了的时候,只有皇额娘对我嘘寒问暖。皇额娘的手抚在我的额上,轻轻地握着我的手,整夜不眠不休地抱着我。连皇阿玛召幸都回绝了。天知道皇阿玛有多久没瞧过皇额娘一眼了!皇额娘除了有以皇贵妃协理六宫的地位,有我这个儿子外,她什么都没有! 但是诗璇有!她有我们的爱!也有皇祖母的爱!她是知恩图报的人。她为皇祖母办了一个我们无法想像的豪华寿宴。她也是为了十四!就象我一样,十四也想争帝位了!尽管我很不喜欢这个弟弟,但是我毕竟跟他是一母所出。我不想最后与他血肉相搏。但是他想!他比我更有优势。老八自己无望,便转过来替他争!他还有诗璇!傻子都看得出来,诗璇也在替他争帝位!不就对他保护老八远赴塞外,感激得无以复加!她借着皇祖母的七旬圣寿,把十四推到了最前列! 十四放出豪言不动内府的钱,可是十四那种粗心大意的家伙哪里有这个闲钱!我在一旁冷冷地看十四的笑话。诗璇却替他想出凑份子的办法。这个主意把我们弄得骑虎难下!真是不出不行,出少了也不行!三哥的一句贰万两把我吓了一跳,我看到三哥的眼睛看的不是十四弟而是诗璇,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记下了这笔帐,日后跟三哥彻底清算了一回。我是和硕雍亲王,尽管我不愿意,我还是得出到三哥同样的数字。我是看在诗璇的面子上的,我也不想诗璇鄙视我!她看我的眼神满是惊异。 我想起她跑到我那里劝我参加这个圣寿节项目组。她跑过来挑拨那拉氏和年碧媛的关系。她这个小傻瓜!她不知道我是雍亲王府最大的主子吗?她不知道没我的话儿,她们谁敢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她不知道,只要她来求我,我就会答应她吗?她却要离开雍王府,另谋他途了。我不得不命人把她请来。她一千个不情,一万个不愿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抱住她,那种感觉真好!以后,她再也没有如此安然恬静地守在我身边。 如果不是那场行刺,那个圣寿节简直是完美之至!老八这个蠢货,他怎么会低做皇阿玛的智慧呢?他怎么没有想过皇阿玛发现怎么办呢?他怎么就没有替诗璇留条退路呢?我都能想到是他干的,皇阿玛怎么会想不到呢? 皇阿玛突然把我们禁足,我猜到皇阿玛猜到是我们兄弟干的!就像四十七年一废太子的时候,皇阿玛把我们都圈禁了。然后一个一个地排除,一个一个地放出来。我想皇阿玛一定会想到是二哥和老八干的,所以我们都没事儿。二哥如果跟这事儿有份儿,被皇阿玛赶下储位是迟早的事儿。我出来找个地儿静静,思考我的大计。从我在落梅下遇见诗璇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上梅林了。看着落红成阵,我思念着心中的她。 我却没想到诗璇在梅林中自缢!我救下她,在她挣扎的时候,我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伤痕。那乌青发紫的伤痕,密布着指痕。老八一定不会这么对她的!我霎时间想起行刺事件。这是皇阿玛的报复!不,是皇阿玛要达成他的心愿。我问她“是皇阿玛?”她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可以想象她身上受了多少。她在我的怀里挣扎都是无力的。她第一次依靠着我,枕着我的膝头,唱着《葬花吟》。她的声音嘶哑,她一定整夜都在哭泣。她受了那么多伤,一定拼命反抗。皇阿玛是皇帝啊!怎么会容许有对他不从的女人? 老八来了。我打了他。他做之前就应该想到后果!他怎么会不知道皇阿玛想要诗璇呢?他怎么会不知道皇阿玛会选择他最软之处,打击这种对他不忠的儿子呢?他怎么会容许诗璇受这种苦呢?之前皇阿玛受伦常的约束,一直在克制着。可是那次诗璇在南苑照顾皇阿玛的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到了皇阿玛的态度发生改变。皇阿玛竟然当着我们的面,要求皇祖母把诗璇还给他。我认为皇阿玛不是说给皇祖母听的,而是说给老八听的。老八低着头,虽然保持着脸上一贯的笑意,但那份儿紧张是掩不住的。 诗璇病倒了。皇阿玛顾不得许多,亲自率轻骑护送她回宫医治。之后的绛雪轩、太朴轩,都是皇阿玛囚禁她的地方。她成为皇阿玛的禁脔,成为皇阿玛的女人。每当我想到她会承幸,我就痛得浑身发抖!可是我能干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做!这一切都是老八造成的! 那个废太子竟然把诗璇从太朴轩劫出来了。从他离开毓庆宫,我就接到了密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在算计诗璇。我带上人马,悄悄地跟踪他。他又要强犦诗璇。我恨得牙都在痒。当年不是他要强犦诗璇,怎么会让老八把诗璇抢走?当我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远远地发往郑家庄,把他的爱妾全部发往黑龙江做营妓,我要让他知道失去喜爱的女人的滋味,让他在一片孤独和凄凉中死去。我让他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 我没想到我被他算计了。他给我喝了鹿血,还给我下了烈性的蝽药。我怕伤害诗璇,命常三远远地带她走。但是,她的心地那么善良!她早就知道我登基后会要老八,老九的命,她早就知道我会圈禁老十和十四。她还是回来了,回到我身边,她说她不能眼看着我为她而死。她为我解衣!她要用她身体救我!我想拒绝。我要她!但是我要正大光明。如果我这样做,跟废太子有什么区别?但是,当她褪下衣衫时,我克制不住了。我一遍一遍地要她,即使在药效褪了,我还在要她,直到我力竭。 搂着遍体鳞伤的诗璇,我发誓,只要我一定要她。我要把我的一切都给她!我能登上帝位,我就册封她当我的皇后。只有她才配当我的皇后,只有她才配母仪天下!十四来了,抢走了她。我却无力阻止!如果我当时多带些人马就好了。我可以强迫诗璇跟着我到处流浪。我不要雍亲王的爵位,不要大位,只要她。她也许走之前就不会那么恨我了!但是世上的事情,没有如果。我得到了大位,我也得到了她! 兄弟们都奇怪诗璇会使用紫金朱果调动步军巡捕五营,调动隆科多。因为她是去杀我。如果老八告诉她,我被老九囚禁了,她一定会在那时就杀了我。她判断可能是老八,也可能是废太子干的。所以她才动用紫金朱果,想逼迫废太子杀我。老八不但不感她,还把她关起来了,还折磨她!我对老八的恨更进一层了!我到处去找她,我又担心惹得皇阿玛不高兴。我不能像他们一样明目张胆地去。十三因为她的失踪大病了一场。我何尝不想如此呢?最后把她找到的竟然还是皇阿玛。皇阿玛查我们中间谁的心腹不在身边!我不是没想过是老五干的!当年就是老五把她找到的,却瞒得我们跟铁桶似的。如今老五又干了一把!我也把他这笔帐记下了。只是后来没什么机会!否则我也他变成诚隐郡王。 皇阿玛不肯放手。老八带着诗璇逃走了。我不禁有些佩服老八了。就像当年明知道皇阿玛占有了诗璇,老八还是在万寿节上把诗璇接回了他的身边,尽管他没能保住诗璇。他带着诗璇风花雪月 天与多情(清穿) 第4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49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49部分阅读 ,留下我在这个京里苦争苦熬。我怎么会容许呢?再说,我争到这个帝位,就要诗璇。怎么会让他带走诗璇呢?我翻遍了江南,才把他们找回来。我想使用皇阿玛的便宜行事。但诗璇太聪明了。她猜到我要这么干,她把老八托付给老五,然后自己跟着我走。她知道我不会伤害她。但是,我不想她生下那个孩子。如果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回京,皇阿玛保不准就会要她的命。她企求我。她的眼泪使我心痛。即使我认为我心如铁石,仍然受不了她的泪。我退了一步,要她给我个阿哥。她犹豫着答应了。如果我知道我和她之间有了弘历。我一定提出更明确的要求——我要她。也许她从答应我的那一刻,就打定主意要反悔! 她要求见胤祥,话说得很伤感。我叫来了胤祥,但我想没那么简单。她竟然把弘晓托付给胤祥。胤祥不但接受了,还为弘晓安排了一个完美出身。胤祥竟然向我请旨,封弘晓做他的怡亲王世子。我再生气也得照办。我就他这么一个弟弟,就他这么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臣子。他也爱诗璇,但是他唯一的愿望是诗璇幸福,所以我可以告诉他,我爱诗璇。我要诗璇。 我在景陵罚老八跪了一昼夜。我等着诗璇来求我,却没有等到。她想老八跪死在那儿吗?我虽然准备好了,但是时机尚未成熟。隆科多越来越不像话了。“佟选”俨然又是一个多尔衮!我不能两线作战。我派张保过去暗示她,她很聪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给我做了红豆糕和荷花彩卷。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我爱吃的点心。这次小试探,以我的全面胜利而告终,但是我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我没想到她在大事上是绝决的,我也没想到她是那样刚烈的女人! 也许那拉氏比我更了解诗璇,所以才给她下那种药。我很快发现了这场阴谋,可是我做不到坐怀不乱,看着她胭脂一样的脸色,我就是想忍也忍不下来。我想起我们的第一次。那时候我只有欲望,而没有任何情。现在我是清醒的,她喘息着。反正要册封她了,我是皇帝,我没必要再忍了。 当我起身时,我看到了她眼底的哀伤。她是为了老八!我忍了又忍,命人点了安息香。她身子不好,总生病,又吐过血。昨夜的折腾够她受的。而大典要持续很长时间。她睡会儿吧。睡了她就会忘了。睡醒了,她也会改变她的主意。 我出来,年碧媛哭闹了一场。从进府到现在,这是她头一回干这回事儿!我冷笑。当初娶她进府是因为她读书识字。我也想像老八一样,躺在矮榻上,听着读诗,听着童话故事。我常想,如果身边那个人是诗璇,是多么一种美妙的滋味啊!当初宠她宠的年羹尧。诗璇说过,十四会到西北打仗,会建立霍去病一样的功业。年羹尧那会儿是四川提督,正巧捏着十四的命脉。和硕雍亲王,最有力的帝位继承人,宠爱年羹尧的妹妹,一切都不言而喻。年羹尧是有才,可是“年选”触动了我最敏感的神经,使我想起平西王吴三桂的“西选”。西北战事平息,策妄阿布拉坦来贡,我不再需要受这些权臣的气了,而我马上要得到诗璇了。你年碧媛还是老实点吧。不然我就把株连在年羹尧一案中。看在你跟了我这么年的份儿上,又快要死的人了,我会给你个皇贵妃的名份,让你风风光光的走!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诗璇会那样做!她走得轰轰烈烈,就像她光华灿烂地出现一样!我恨极了!我到底哪一点儿比不上老八,论出身,论学识,论文韬武略,而且我登基了,他要穷途末路了!她发誓要生生世世追寻老八。我看到了宗室的兴灾乐祸,我看了朝臣对我的不屑,我赌气下了那道旨意,并毁掉了她留下的一切,包括胤祥珍藏多年的荷包。我的兄弟们都担心我对弘旺下手,我虽然恨老八,我也没有那么残忍吧?他们怎么会那么想?粘竿处向我汇报,我那些兄弟们都在照顾弘旺。十三不必说了,他就是那么个人,十七照顾弘旺是我没想到的。在诗璇这儿,我没想到的太多了! 我以为我能够忘记诗璇,可是我不能。这种心痛是持久的,我夜半常常惊醒。西暖阁的东西都毁去了,我连个念想都没了。我后悔了!老八病倒了。我微服去看他,我本想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看着颓唐的老八,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狱卒对他的呵斥,他竟然置若罔闻。他抱着帕子不停咳血,见到我的时候,他竟然无喜也无悲。他怆然地对我说,我已经毁掉了诗璇的一切,不要再毁掉诗璇的孩子了。他慢慢地讲述着他们在海宁的日子,那段日子诗璇过得很快乐!因为诗璇不再担心允禩的未来。他说话的时候还在喝酒。我想责问酒是从哪里来的,但我看到他喝酒的样子,又觉得说有何意义。他不是想醉,而是想死。诗璇临去之前,说过“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 他答应过诗璇,如果抛弃诗璇就要吐血而亡。他要实践他的诺言。 老八输了,我也没赢! 第九十四章 番外之胤禩 我不该争诗璇,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她! 诗璇为我制定了一整套的夺嫡战略,并且要我按计划实施。她不在意母仪天下,我问她为什么帮我夺嗣?她说她想帮助我圆一位身负惊世大才的皇子的梦。我相信她的话,可我不知道,她也是在守护我,她想帮助我摆脱宿命的折磨,帮助我光荣而骄傲的活着! 没见到诗璇之前,我也在准备着夺嗣。我保持着谦和的作风,与宗室相交甚欢。皇伯父向皇阿玛夸奖我,不务矜夸,聪明能干,品行端正,宜为储君。众兄弟中,除了二哥以外,都与我关系不错,甚至四哥也与我不远不近,而与九弟、十弟、十四弟与我关系莫逆。因为我的老师何焯的关系,我在江南文人中也有极好的口碑,他们称赞我实为贤王。我做事把广结善缘是第一位;第二位是事不干己,高高挂起,一问摇头三不知。我没想到竟然有一天,我会打破我的守则,而且提前陷入苦战之中。但是我愿意,我这是我今生最大的胜利! 我的元配嫡福晋那拉氏,是惠母妃的侄女。她求皇阿玛把那拉氏指给我时,我明白她是想把我栓在大哥的身边。大哥占着皇长子的位置,又是随皇伯远征噶尔丹的副将,他怎么会对储君之位没有想法呢?惠母妃用她的侄女笼络我,却没想到适得其反。那拉氏心里的人是二哥! 那拉氏嫁给我六年,心思却没有一点点改变,还恨了我六年。尽管那个时候我的气候没在皇阿玛面前显出来,但是废太子的眼里揉不下沙子。他担心我和大哥结成一股势力,是他无法阻挡的,竟然派那拉氏来杀我。那拉氏做了,做得很绝。她没杀成我,就自杀了。她说,即使她成功了,也会自杀,因为她永远也回不到二哥身边了。这一点她与诗璇很像!这也是她唯能与诗璇相媲美的地方! 我第一次见到诗璇时,她正坐在一片落花中,给十三弟和十四弟弹唱着《问情》。到现在我还能完整地背下那首词: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 岁月禁不起太长的等待 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 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 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 一身的遭遇向谁诉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 繁华过后成一梦啊 海水永不干天也望不穿 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因为她知道我的结局是注定的,她努力了,但没有成功。从她嫁给我那一天起,她就背负着这种不能长相守的悲哀。她说过,她与我能共渡二十二年的岁月,足够走过半生。尽管那个时候,我们正在赌气,我们差点劳燕分飞。但是二十二的岁月,对于我们来说太短了。我宁愿先死去的是我!我承受过一次真正失去她,我不想再承受第二次,可是老天就是这么残忍! 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她就是这样一个爱招摇,爱虚荣的女孩儿。她会那么多东西,弹琴、唱歌、画画、刺绣,哪一样拿出来都在万人之上。她的书读得那么多,多得使我们这些饱学的皇子都为之汗颜。她有无限的新鲜花样,每一样我们都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我想如果四哥娶到她,一定会把她压得抬不起头来,把她的这些能为都秘敛珍藏起来,不准她露出半个头儿!可是那样她会不快乐,会变成整日伤春悲愁的怨女。不管四哥给她多少宠爱,都会郁郁的。她的身体不好,如果再整日郁郁寡欢,她会早早地凋零。她是个需要人宠着,需要人纵着,需要人任她胡作非为,才能活得好好的女孩儿! 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她太聪明了,却从不会装糊涂。古人说红颜多薄命,聪明美丽的女人从来命途多舛。而我没能护住她。因为我的无能,使她饱受伤害。也许从开始,我就应该放弃对大位的执着,带着她远走高飞。我们可以像在海宁的时候,平静而消遥的过日子。不用看她日日悬心,夜夜流泪!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她对我的爱是永恒的,当她不能再爱我的时候,她选择了离去。她离去的方式绝决的。她站在太和殿上,俯瞰着天下,骄傲地宣布我是她的爱人,她会生生世世地追寻我!我的血涌出来了。聚到终须散,我也不愿意她这样离我而去。她说过,如果不能骄傲地活着,就要轰轰烈烈的死去。她实践了她的人生信条!“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诗璇走了。谁与我共徘徊啊?就像《问情》,就像《雁邱词》,这是否成了我们之间的雠语? 我记得在我二十三岁生日时,诗璇吟过一首古乐府——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一刻,我知道了,诗璇心里的人是我!我按捺不住狂喜。我收到了她亲手绣的坎肩,上面是古诗十九首,我盼望着是“行行重行行,与君生离别”之意,可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之间的每一句诗词,都是悲音,都是别词。因为她送我礼物,皇阿玛逼她送给一件万寿节礼。她回了皇阿玛一句“这是利用垄断地位单方面签订不平等合约”。我们都被她的话吓着了。虽然这句话我们没听过,但是分析起来意思很明白。她是说皇阿玛在利用皇权压榨她!她竟然敢如此顶撞皇阿玛!我该想到她不是这世间之人,我该想到我的前途不吉,会给她带来灾难!但我只想着她是临凡的仙子,是天以赞我的! 我与二哥在朝上斗得不亦乐乎!我打倒了江南总督阿山。这是诗璇告诉我借陈鹏年一案,笼络江南的士子的好机会。我虽然有些犹豫是否帮助陈鹏年,但是我相信诗璇的判断。后来我猜到,这是历史里写的。陈鹏年没有死在康熙一朝,但诗璇的智慧使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借皇阿玛的东风,斩除了索额图,也把索相一系的人马,连根拨起。这是废太子的嫡系。而大哥受纳兰氏的支持,可明珠早就被皇阿玛赶出内阁,他转过来支持我这个八弟。我不相信他,但也没着意防范他。惠母妃把我抚养长大,对我视若己出,我一生都感激她。 我有一大批拥护我的朝臣,包括所有的内阁总理大臣,佟国维、李光第、马齐。我有能力,有实力。我开始忘乎所以了。诗璇很清醒地想阻止我。没有历史的记载,她对形势的判断也令我佩服。但是我没有听她的。我命佟国维组织朝臣保举我当太子。我们虽然在皇阿玛面前都说是自发的,皇阿玛还是选了马齐当替罪羊,敲打我们这些人。皇阿玛一定对首倡者是佟国维心知肚明。可佟国维是孝康章皇后的幼弟,皇阿玛的亲舅舅。皇阿玛看在过世的皇祖母的面子上,一定不会怎么着。后来皇阿玛还把隆科多提拨成步军统领兼九门提督。这是对佟家非比寻常的信任。他们佟家虽然结党营私,但对皇阿玛却是死忠。外人都说隆科多是四哥的党羽、重臣。其实,他只是皇阿玛的人。他对四哥有清醒的认识。“白帝托孤之日,便知殒首之期。”他早就知道他的结局不好。他把他家产转移到各处,最后抄家的时候,把四哥气得七窍生烟。 我没有听诗璇的话,皇阿玛就等着我往圈套里跳呢!不论我还是诗璇都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皇阿玛压根儿不想立我为太子。皇阿玛序齿的有二十四个儿子,从二十弟以上,皇阿玛可以选择的余地太多了。我不过是一个辛者库的奴婢,在一次意外中的偶然收获。我的额娘良妃很美丽,所以她入了圈选的名单。宫里的制度是这种宠幸一次就罢了。皇阿玛身边又美丽又高贵的女人多得不可胜记,皇阿玛怎么会记住额娘呢?我的出生不过给额娘带来了个答应,她不用再去做粗活儿了。像我这种出身的儿子,如果不是能力卓著,皇阿玛甚至都没空儿听我说句话。我的出身低贱是一条,我的能力和人脉是皇阿玛所忌,而且我抢走了皇阿玛心爱的女人。 李德全有一次跟我推心置腹地谈过一次。这种下贱地太监也敢这样跟我说话?但我维持着谦和的笑容,耐心地听他说。我明白,他说的是皇阿玛想说的。皇阿玛想要诗璇。他跟我讲了皇阿玛和孝诚皇后的经过,讲了皇阿玛的心境,也明确告诉我,皇阿玛爱诗璇已经超过了孝诚皇后,就像皇玛法之于孝献章皇后!我努力地维护着笑容,斥他胡说,以后这种话不能再说了,会有损皇阿玛的圣明。他不知道我已浑身冷汗。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话,这对我和诗璇都不利。 我不能失去诗璇。诗璇就像我的生命。她的一颦一笑都会使我沉醉。我竭尽所能让她高兴。我何尝不知道她那些新鲜花样,会引起皇阿玛和我那班龙虎兄弟的注意,会加重他们的觊觎之心。我不想诗璇过得压抑。她常常陷入忧伤之中!她总是很紧张地望着我,生怕失去我。那个时候,我总想着让她活得自由自在,缓解她莫名的忧伤,却从未想过,她这种紧张是来自于历史的记载! 皇阿玛对她下手了!从李德全接走她那一刻,我知道出事了!我又干了一件蠢事!我在圣寿节的行刺场面很大,声势很壮,完成得很顺利!废太子也很配合!但是我低估了皇阿玛的智慧。在以后的一系列贬斥中,我深刻地体会到了,我们都斗不过皇阿玛!天明的时候,皇阿玛派人取走诗璇的衣饰。我一夜的幻想就此破灭。不但如此,来人还带来了皇阿玛的赏赐,命我无人处打开。我打开时,浑身都在发抖。诗璇的衣衫碎片!我愤怒地拨出剑来,但是这是弑君逆伦啊!我怎么也摆脱不了诗璇最最嘲笑的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皇阿玛既是君也是父。我的手无力地垂下来! 诗璇回来的时候,都无法走路了。她那一夜受了多少苦!她一直望着我,我不敢看她!是我害了她!我有那么人拥护又怎么样?我有实力又怎么样?我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渺小!皇阿玛很轻易地摧毁我的长城!之后的日子,我不过是蛛网的上蝴蝶,苦苦挣扎;不过是吊线木偶,在皇阿玛的掌握之中。 我带着诗璇成功逃走了。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来筹划这件事。地道、接应人马、地点、宅院,所有都是在皇阿玛严密监视之下完成的。当我们成功逃出来之后,我长出了一口气。我成功了。海宁的日子是平静而美好的,诗璇再也不哀伤了。她快乐得像只小鸟,每天都笑逐颜开。除了会从皇阿玛留给她的恶梦中惊醒外,她对一切都甘之如饴。她亲手收拾屋子,亲手为我们缝制衣服,亲手打点弘旺和弘历的书包。我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快乐!我有些后悔,我早该这样做!我为什么就放不下那点执念呢?我为什么不肯承认皇阿玛不会立我为嗣帝呢? 该来的总该来的! 四哥登基了。他对诗璇的执念永远都不会改变,就像皇阿玛对诗璇的情一样!在海宁的时候,诗璇强迫四哥送她,而我跟着五哥回京。她没有告诉我路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把弘晓托付给了十三弟。她知晓十三弟会成为雍正一朝的名臣,会风光无限地担任怡亲王。她在托孤,她认为我们保不住弘旺,弘历不用保,她想保护弘晓不受伤害。我没想到十三弟会请旨封弘晓为他的世子,没想到他会为诗璇做到这个程度!不论成败与否,我该为诗璇一战! 弘时与四哥不睦,却与我亲厚。我与他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我希望他接任大位,四哥退位当太上皇,避免兄弟相残的惨剧。他同意帮助我,但是不同意接位。他认为他的性格太压抑,不适合帝位!他的阿玛性情急躁,做事偏颇,也不适合帝位!他想我登帝位。我很感动他的诚挚。我跟弘时,与四哥跟弘昭完全不同。四哥在利用弘昭,而我希望弘时能帮助我。我也跟他谈了失败的后果。他苍凉地笑了,说他有准备,但不知道他的阿玛会不会杀子! 我准备好了。九弟回京治罪,时机到了。诗璇很紧张,我不紧张!虽然成败在此一举,但即使失败,我也为诗璇苦战了!我安排弘时矫诏宣十四回京,调出丰台大营的人马。再安排弘时放出隆科多,调动步军巡捕五营的人马。而我在朝上与四哥论战!四哥和我真是对手。我们针锋相对,我列举的十大罪状竟然与诗璇后来讲的《大义觉迷录》不谋而合!四哥被我气得半死,我也被四哥折磨地疲累不堪。我们都在等待各自的人马,巡捕营的人来了,但是丰台大营的人又没来。十七弟不愧为四哥的左膀右臂,把丰台大营控制在营中。十三弟虽然是四哥的绝对心腹,但是十三重情义的性格也是他的缺点。就像当初四哥派十七随扈戍卫,把十四弟拖入陷阱之中,这种事情十三完全干不了! 宫里虽然有巡捕五营,但是宫庭禁卫在四哥手里,而拉锡则摆出皇阿玛最宠信的大臣,把巡捕五营的人又拉过去一多半。整个战事便成了一边倒!当年我就没有调出来丰台大营,而今我调出来的又只是一小部分力量。我想是不是造化弄人? 当四哥在养心殿审问我们的时候,我知道不是造化弄人,而一切竟然都是皇阿玛的安排!皇阿玛知晓了弘历的身世!我想皇阿玛大行是否是因为弘历之事导致的!他想杀我,但是不想背上杀子的恶名!他假新君之手杀我,不论是四哥还是十四弟,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留给了诗璇立弘历为帝的圣旨,却安排了迫使诗璇不能动用的上谕。四哥登基,那道圣旨迟早诗璇得拿出来,她虽然可以随我赴死,但不能舍弃九弟、十弟、十四弟!十四登基,拉锡还有道圣旨,皇阿玛是在逼我自尽,再逼诗璇自尽!皇阿玛要诗璇活得比死还痛苦!我终于弄明白,诗璇会比从前还悲伤的原因!她为救四哥而自责,但她受四哥的恩惠太多了!塞外、温泉畔、太朴轩,哪一次的情她都还不清!她不能不救四哥!但是救了四哥的后果却是她无法承受的! 四哥生气了!想用曼珠和沙华诅咒我们。我想起当年在承德的黑牢里,诗璇这一辈子受的最大的苦就是那次!诗璇不可能承受得起世态炎凉!那种折磨!那种侮辱!她无法想像。她以为可以一死了之,但是狱吏有办法使她死不成活不得!而且四哥也不见得放弃她!我不能眼看着她受这种苦!把她交给四哥照顾是最好的选择!四哥会爱护她,尤其是四哥知道他们之间有了弘历,四哥会更加珍惜她! 可是诗璇不同意!她就是这种烈性的女人!她只要认准了的就不会变。她牺牲了自己,就是向全天下下人昭示,她对我的爱!她要告诉天下人,只有我爱新觉罗·胤禩才是她的爱人。她要向全天下昭告,雍正皇帝是怎样一个人! 她去得那么冷静、那么绝决!四哥审问那些宫人时,得知她独自待了一小会儿!她是趁那会儿把白玉寿字簪插进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她一直忍着剧痛等待着大典。在殿上我就怀疑过她的脸色不正常的苍白,以及她急促的呼吸!在最后一刻,她说出那段掌故时,我知道,不好了!诗璇!你好好地活着比一切都重要啊! 四哥气极了!他下旨毁去了诗璇的一切!但是当太监抬起诗璇时,他不肯放下诗璇,一直抱着诗璇冰冷的躯体。他的泪流下来!四哥的坚强是我们无法望其背的!我的血也吐出来了!诗璇去了!我后悔了!可后悔已经晚了!我从来不知道放手!如果有十三弟一半的勇气,诗璇都不会如此悲惨地离去!如果她跟了皇阿玛,至少在康熙一朝,她会母仪天下,风光无限!如果她跟了四哥,虽然会有些抑郁,但是四哥会宠着她,她一样可以母仪天下! 诗璇,我好悔啊!你放心!我会遵守我的誓言,抛弃你,我就吐血亡!诗璇,我也想说,我也会在三生石上刻下你的名字!生生世世地追寻你!不管哪一世,我都不会放下你!如果非要死,我们一定生死相许!我答应你,生同床,死同|岤! 诗璇,等我!我就来了!我还是你的胤禩!我还会用尽一生来爱你! 第九十五章 曲终 我穿戴整齐,吩咐她们进来。她们紧张得面无人色,见我没有闹事,方如蒙大赦。 然后是司礼太监向我讲授仪制。我倦然地听了一会儿,便命他下去。大致的程序是胤禛先要至奉先殿告祭,而天地,太庙由张廷玉告祭。然后胤禛在太和殿阅册宝,宣制官会宣制说册立我为皇后,命正副使持节前行,校尉抬着册宝节授至宫门,我应该等在那里迎受。 我端坐着等正副使到来。正使竟然是胤祥,副使我不认识,想必是雍正的重臣。胤祥展开册文,正想向我宣读,我说道:“就这么简单?我要当众宣读册文!我要让全天人都知道我被册立为皇后!”胤祥的眼中涌起苦色,而副使说道:“启禀皇后主子,仪制所定……”我冷冷地打断道:“我是皇后,还是你是皇后?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人改的。太宗文皇帝定的仪制,至世祖章皇帝,圣祖仁皇帝,哪一朝没有改过?现在这一朝,就由我的册封改起!不然你就回去。我也不接受册封了!”胤祥示意副使,然后说道:“八哥和弘旺在太和殿,你这样出现在太和殿,怎么面对他们?你要他们怎么面对天下人?”我微微喘息着说道:“现在这样,他们就不用面对天下人了吗?”胤祥蹙眉,然后派人去请旨。胤禛口谕是宣我到太和殿完成册封。胤祥想阻止,终究叹息着没说出来,一直护送我到太和殿。 胤禛穿着朝服端坐在龙椅上,王公百官序立。他的兄弟们都在,连被圈禁的胤礻我都穿着朝服,站在队列里。这使我想起正德皇帝的午门献俘礼。宁王朱宸濠本已被擒,正德皇帝却命在午门前把他放开,亲自指挥将士又把他抓住。但是正德皇帝觉得不过瘾,又命再把他放开,亲自动手再把他抓住。我与胤禛的游戏是否异曲同工呢? 在宫女的扶持下,我款步走入太和殿。王公大臣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暗暗的赞叹。我还是康熙四十九年,他们眼中那位美丽高贵的八福晋!多年后,我的美丽依旧!所不同的是,我的身份变得更加高贵了。胤禟、胤礻我、胤祯眼里写着深深的苦,深深的痛,却也带着深深的安慰。我平安了。我母仪天下了。这是他们大不幸中的万幸。护我周全,也是他们的目标。我很感动。望向胤禩,他憔悴了许多,面颊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人生若只是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胤禛的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得意,说道:“宣读册文。”我抬起手说道:“等等。”胤禛说道:“还有哪不满意?”我说道:“我有些话要在册封之前说。我要解释你们心的困惑。尤其你也奇怪我能预知未来!”胤禛说道:“你能预知未来又如何?你的预见改变不了任何事!天下都在朕的掌握之中,朕想你这些都在你的预见之中吧?”我说道:“没错!你得到天下是在我的预见之下。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的预见从何而来?我那些为你们震惊的学识又从何而来?我想向胤禩、表哥、胤祯解释这一切的真相,再向他们告别!”胤禛说道:“朕不准呢?”我冷笑道:“你可以试试!”胤禛忽然笑了,说道:“爱妻!虽然前日是朕趁你之危,但是受恩也是每位后宫的最大荣耀,皇后也不例外啊!爱妻就不要再闹了!”霎间血涌上我的面颊,我不能为胤禩守身,已是我今生最大的耻辱!他却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揭了出来,不啻给胤禩一刀!我好恨他,但更恨自己!我恨不能现在就死去! 虽然胤禩他们有心理准备,但胤禛当众如此露骨地说出这种话,他们还是有些承受不了!包括胤祥在内,都低下头。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今天是过去种种的了结,你准许也罢,不准也罢,我都会说出来。反正我的结局是注定的。”然后对胤祥说道:“胤祥,你曾经问过我,说我不喜欢九阿哥,害怕四阿哥,讨厌二阿哥,欣赏八阿哥却敬而远之,又不是为了十四阿哥,为什么不肯做你的福晋?”胤祥一愕,然后点点头。这话他是那次翻墙送我玉佩时问我的,二十几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 我轻笑道:“因为我不是真正的郭络罗氏,我是来自三百年后的一缕游魂!在三百年后的时代,男女都是平等的,至少在政策上没有高低上下之别。女人和男人一样读书!一样上学,一样科举。如果类比,我取得的学士学位,应该与你们现在的太学贡生一样,我的学识应该可以位列翰林院!我会说英吉利语,听得懂拉丁文,是因为我曾经在大洋彼岸的一个讲英吉利语的国家游学!在那里取得法学和财务管理的双料学士学位。每当我的不堪重负之时,我会到天主教堂听弥撒,因此,我听得懂拉丁文!我在那个号称自由民主的国家,学会了滑冰,学会了华而兹,也因为参加啦啦队,而学会一套训练啦啦队的方法。而在游学之前,我曾经认为自己是个善于权谋,我曾经下定决心,自己不能平庸地过此一生,所以我培养自己成为一位优秀的中国人,每一滴血都流淌着中华传统文化的中国人。我背诵每篇传世经典,学习书法、国画和弹筝,准备在那个男女平等的时代开创一片天地!没想到,我意外来到了这个大清王朝,来到了这个没有人权没有女权的封建时代,而且来到了皇室因为皇权争斗得最尖锐的时代!因为我熟读史书,知道你们每个人的结局,所以那个时候,我在分斤拨两地称量着你们每个人!” 我的这段表白完成之后,如海啸般震撼的感觉写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胤禄脱口道:“诗璇姐姐,这不是真的!”胤禛坐在龙椅上,冷然说道:“是真的又何妨?往下你会告诉朕什么?告诉你的预见都是史书里记载的?” 我望着胤禩说道:“是!这些都是史书里记载的!我喜欢看史书,我最喜欢清朝上半叶的历史。我从《清史稿》、《圣祖实录》和林林总总的野史中,看过你们每一个人的结局。我害怕四阿哥是因为他是世宗宪皇帝,中国历史上最刻薄寡恩的皇帝。我欣赏八阿哥却敬而远之,是因为他受尽屈辱,抱憾死在狱中。我小心地不得罪十四阿哥,是因为他将出任抚远大将军,我不怕九阿哥是因为他作为已革廉亲王党人,同样冤死于保定。我出嫁前,那样对胤祥好,不单是因为他受圣祖仁皇帝的宠爱,还因为他是雍正一朝的总理内阁事务王大臣,他的谥号称‘贤’,在‘贤’之上,还贯有‘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个大字。他也是你们兄弟中,在薨逝后唯一在名字中保留胤字的皇子!你们为这张龙椅,进行了历史上最惨烈的夺位之争,史称九龙夺嫡!这场争夺从有记载的康熙四十七年起,至雍正一朝,再至乾隆初年,所有的战事持续了三十年,才算以皇四子党的全面胜利而告终!我曾经制定过一条战略,利用胤祥,拒敌于外,离开皇宫,远走高飞。因为我不想亲身经历这幕人间惨剧,不想变成旷日持久的战役的牺牲品!我成功地逃离了紫禁城,但是,我却低估了你们这些龙虎阿哥的能力,我最终被逮回来了!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必须完成郭络罗氏在历史上扮演的角色!” 胤礻我喃喃道:“守得云开见月明?你说这话是知道我会被囚禁,最终又会被开释?而你要九哥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是说九哥会惨死?十四弟不要放弃兵权?是为了夺嫡的最后一战?”胤禛握住龙椅的扶手,他的手微微在抖动,说道:“你说够了没有?”我说道:“我没说完!我并不是你们想像中的才女!我有才是因为我利用了这个时代的不平等!我唱的每首歌都是现代传唱的经典,我写的每首诗,都是后世的鸿儒所作。包括《河臣箴》,那是《圣祖实录》的原文,它有《出师表》的风范,所以我把它背下来了。我用历史创造了历史!”胤禛冷笑道:“既然你知晓每一件事,你为什么没有改变呢?”我答道:“我试图改变过,可是我犯了几个严重的错误,第一,《清史稿》只记载了大事,没有记载大事的成因和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第二,《圣祖实录》被你修改过,所有的都按照对你有利的方向做出了变更;第三,我太过为自己考虑了,我担心胤禩把我当成女巫,对我敬而远之,我把自己的小聪明凌驾于胤禩的智慧之上;第四,我没有想过,这段历史因为我的加入,而变得更加混乱,变得失去掌握!”胤禩嘶哑着说道:“不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你的身上!”胤禛却冷笑道:“第四条才是真正的关键!你终于知道胤禩真正被排除在皇位继承人的缘故了?你终于知道所有人饱受折磨,都是因为你了?”我冷冷地说道:“你当真不如你阿玛!你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即使没有我,龙椅也是你想要的!我曾经对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祯说过夺嫡战略——诚孝事父,友爱兄弟,适露所长。这条战略是你的心腹戴铎写给你的!”胤禛说道:“你们还是输了!”我说道:“胤禩输不是输在能力上,也不是输给你!是输在圣祖仁皇帝参加了战斗,参加了这场只应该由你们兄弟参加的战役!包括最后那道传位遗诏!你不是他瞩意的帝位人选,只是他最后发泄愤怒的工具!”胤禛拍着扶柄站起来。大殿内的朝臣都面无人色,伏跪在地上。 胤禛缓缓口气,说道:“你还没闹够吗?是否还要朕准你,向他们每个人表达你的情啊?朕准了!”胤禛一定是赌气说出来的,他如果像平时一样冷静,他一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微笑道:“谢皇上!我就是想向他们告别!从今天起,之前的种种,都是过眼云烟了!” 我转向胤祥说道:“胤祥,对不起!从一开始我就是在利用你!我为我对你的伤害郑重道歉!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很后悔!”胤祥的虎目蕴泪,说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认为,相对于随八哥殉情,当四哥的皇后是更好的选择!你不要做傻事!”我的泪也在眼圈里打转儿,说道:“你总是尽可能帮助我,却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谢谢你!”我望向胤禟,说道:“表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本来以为,可以用那道圣旨保住你的性命,但是我太天真了!今生是不能了!来生我一定结草衔环报告你的情!”胤禟也快哭了,说道:“我不需要你结草衔环,你不欠我任何东西!如果不是我的自私,你怎么会掉入这个泥潭,你虽然失去八哥,但是四哥也情深四海啊!”这是有史以来,我第一次听胤禟为胤禛辩解!尽管胤禛要杀他,他却替我谋一条他认为的最佳道路。我的泪流下来了! 我转向胤祯说道:“十四阿哥,我感谢你把我从毓庆宫救出来,我感谢你两次为我舍弃性命!你就是你!你是圣祖仁皇帝最英勇的阿哥!是万里开疆灭国的大将军!是拥有祁连山一样功业的恂勤郡王!虽然你的记功的石碑被砸毁,谁也抹煞不了你的功业!撑过雍正一朝,你将平静地守着你功业,终老于繁华之地!不要放弃,不要气馁!高飞苍鹰,永远不会言败!”胤祯竟然是第一个流泪的!他由云端跌入谷底,他由骄傲的皇子,变成阶下囚。他的感伤太多了! 胤祯哽咽着说道:“对不起!我没能完成我的承诺,但是至少四哥登上大位了,你不必再恐惧!你……”我真想狠狠地抽他一巴掌,他有这么笨吗?我努力地平了平气,说道:“我终于知道你输的原因了!你从不认真判断情势!你从来都是活在自己的盲目自信了!我说了,我的预见是因为史书里写的!我永远的恐惧就是你的四哥成为雍正皇帝!你四哥登基后,胤禩会革爵,摘黄带,除宗籍,改名,抄家,圈禁,死于宗人府!花信来时,恨无人似花依旧。又成春瘦,折断门前柳。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占了双罗袖。这就是我永远的恐惧!”胤祯呆住了! 我望向胤禩,他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他用了三十几年训练自己的喜怒不形于色,却被我很轻易地打碎了!他恐惧地望着我,说道:“诗璇?……”我含泪地笑道:“你害怕了?我是一缕亡魂?”他说道:“不管你来自哪里,你都是我今生的至爱!我……”我说道:“不用说了。你带我去海宁的时候,就把一切都表达了!我很确定地知道——我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超过了一切。这是我一直活着的原因!我刚才说了那么多,包括历史记载的惨烈,其实都只是想告诉你,胤禩,你是女人心中的男人,男人中的真丈夫!”我抬起右手,那个脚环上的明珠划过一道美丽的光彩,接着说道:“你告诉过我,你亲手为我系上这个脚环,我今生就是你胤禩的人,来生还是你胤禩的人。你要履行对我的承诺!”胤禩的泪流下来了,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恐惧!他却说不出一句话。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胤禛终于暴怒了!他却强压着怒气,说道:“很令朕感动!剩下的话等册封完了,朕给你时间慢慢说!怡亲王……”我说道:“下面的话是对你说的。你听完如果还想再册封我,你还是我崇拜的雍正皇帝!”我自顾说道:“在现代,女孩子们读到九龙夺嫡的历史时,会以怀春的梦想看待你们这些历史人物,把自己加入某些党派,支持心中的偶像!其中最受拥护的有十四阿哥、十三阿哥、八阿哥,分别称自己为十四爷党,十三爷党和八爷党,而党羽最多的,党徒最众的竟然是四爷党!你虽然一心图治想垂清史,但是身后的三百年来,都是骂名滚滚。是这些少女们把你重新抬回伟大帝王的行列!在现代的时候,我也是四爷党的成员!但是当我真正来到大清王朝,我发现,爱情和崇拜完全是两回事儿!我更崇拜你了,但是我一点都不爱你!我对你剩下的只有恨!你会知道在某一天,你不得不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我可以告诉你,世宗宪皇帝的十大罪状——一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滛色,诛忠,任佞。”胤禛冷静下来,冷笑 天与多情(清穿) 第4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天与多情(清穿) 第50部分阅读 天与多情(清穿) 作者:肉书屋 天与多情(清穿) 第50部分阅读 道:“朕竟然被你算计了!即使你这样,朕也不得不承认,你在朕心中的地位是你无法想像的!如果真有这十大罪状,朕担了!怡亲王,宣读册文!”胤祥看着我脸上的清泪,拿着册文的手都在抖。 我的眼神止住了胤祥,然后说道:“在现代,我曾经疯狂地崇拜地奥匈帝国的伊丽莎白王后!她的美丽与高贵让我着迷,她的死也带有古典悲剧的凄美!她是被人用锥子刺中心脏而离开人世的!从尖细锐利物体刺中心脏至死亡,大约需要一刻钟!”我的双手用力按向自己的左胸,剧痛使摇摇欲坠。我记得心脏的部位在第五根肋骨的下方。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勉强抬起手,摘下朝冠丢在地上,又解自己的披肩和朝服,边解边说道:“二十二年前,圣祖仁皇帝给过我母仪天下的承诺。如果我愿意,我早就可以正位中宫!圣祖仁皇帝仁孝性成,智勇天锡。经文纬武,寰宇一统。其雍熙景象,使后世想望流连。你永远无法望其背!他给我的,我尚且不要,更遑论你!”朝服滑落在地,大红的朝裙上面赫然插着那支白玉寿字簪!即使是红色,血液也很醒目。胤禩的血吐了出来,胤禟的泪涌了出来,扶住了胤禩。而胤禛和胤祯同时狂叫了一声“不”!胤祥手里的册文掉落在地上。所有人的眼里都泛起了泪光。 我抱歉地望向胤祺。五阿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不能向你告别!我要你在雍正一朝,还过着你淡泊无物的日子!我想弘升之所以被削爵,很可能是因为我。我不想你因为我再受连累! 我努力微笑着转向弘旺,说道:“弘旺,你是男子汉!接下来要面对的世态炎凉,你要挺住!额娘不能守护你了!你自己要保重!”弘旺哭跪在地上。我又转向弘历,说道:“弘历,你是统治中国最久的皇帝,你也是中国历史上活得最久的帝王!在你有能力之时,你要为额娘做几件事,第一,善待十叔,十四叔;第二,看在八叔救下你的性命,把你抚养成|人的份儿上,恢复八叔、九叔和他们所有子孙的宗籍,把他们的名字重新记入玉牒;第三,杀尽准噶尔部,实践额娘的诺言,使后世不必再为‘东突’而苦战!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抹去额娘和你的皇父以及诸位皇伯皇叔的诸般过往。额娘要历史记载,郭络罗氏·诗璇是圣祖仁皇帝第八子爱新觉罗·胤禩之嫡福晋!”弘历跪下,泪流满面,重重地磕了个头。 胤禛吼道:“朕不会让你如意的!宣旨,革郭络罗氏·诗璇福晋封号,抹去她在玉牒的记载!朕也不会给你和胤禩留下任何重逢的机会!赐郭络罗氏自尽,焚尸扬灰!”果然是这样!原来真是我把胤禛逼得做到这步了!我再度用力,把那支寿字簪刺得更深一些,但是我的力道已不如前了。 好痛啊!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向胤禩说道:“胤禩!我会在三生石上刻下你的名字,生生世世地追寻你!你要发誓,来生不准再抛弃我!” 第九十六章 尾声 雍正四年六月初一,胤禩、胤禟、胤祯之罪状颁示全国,议胤禩罪状四十款,议胤禟罪状二十八款,议胤祯罪状十四款;雍正四年九月初八,胤禩逝于宗人府;雍正四年八月二十七,胤禟逝于保定;雍正八年五月初四,胤祥逝于怡亲王府;雍正十三年八月,胤禛驾崩于圆明园;乾隆二十年正月初七,胤祯逝于恂郡王府;尘归尘,土归土,皆随风而逝。 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徒留叹息罢了! 【本书下载于无名,如需 更多txt小说免费下载,更多精彩全本小说下载,请访问shubao2】 天与多情(清穿) 第50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