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血路》 正文 第 1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1 章 【毒鸩】整理 上卷 烟雨迷蒙 第一章 踌躇满志英雄梦 重上征途故地游 第一章踌躇满志英雄梦重上征途故地游 一九五二年,新春伊始。大地回春,万物竞荣。四季如春的南疆,早已是百花盛开、姹紫嫣红,一派欣欣向荣。晨曦初曙,远近山峦起伏,雾霭缭绕;岚烟波影,奇峰突岩,乍隐乍现。热带雨林,郁郁苍苍,千年沉睡,一片宁静。 一条泥石大道,在深山峡谷中蜿蜒,时现时没。这是南琼贯穿南北交通的大动脉。二年前,内战炽烈,在这条大道上,千军万马辗踏,弹坑垒垒,焦土满目。新政权刚刚建立,百业待兴,还来不及医治战火遗留下来的创伤。 一辆草绿色军用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大道上风驰电掣,从南往北开,卷起一阵阵的黄沙。偶而迎面而来的是一二辆军用大卡车,或靠大道边“吚嚓、吚嚓”爬行的农用牛车;再者就是山林边放牧的悠然自在的黄牛群。牛脖子上挂着响铃,随着牛摇头摆尾驱赶牛虻时,发岀“叮叮当当”的响声,打破了旷野山岗的宁静。 吉普车司机是个年青军人,技术熟练,在坑坑洼洼的大道上,左拐右闯的奔驰。他全神贯注,但仍兴致勃勃地对着身边和身后的两位青年军人说话: “丘队长!你在崖城几个月剿匪,你的英雄事迹已是家喻户晓。你这么一调走,崖城的群众,都很舍不得你呀!” “丘队长是战斗英雄,剿匪英雄,今后前程无量。丘队长不但有评书中所说的‘千里眼’、‘顺风耳’,还能看穿坏人的五脏六腑,不然也抓不到‘南霸天’了。”坐在后座的青年军人随声附和,兴致勃勃。 “柳队长!你跟丘队长多年,丘队长调到哪里都带着你,你是英雄的股肱,得力助手,你今后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被司机称为柳队长青年军人,叫柳从风,年纪二十三四岁,中等身材,白净脸皮,长相俏俊,一对骨碌碌的小眼睛,显得无比聪颖敏捷。他笑应着说: “丘队长一身武艺,向丘队长学习,跟着丘队长,是我一生之荣幸。” 坐在司机旁边一直闭目养神的瘦小个子的青年军人,没有睁开眼睛,嘴角牵动一下,带着浑浊的喉音,终于开口了: “你们想当英雄还不容易吗?但当英雄随时都会没命,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对敌人还要心狠手辣,绝不能有妇人之仁,不然,也当不了英雄。”“心狠手辣”四个字,他说得铿锵有力。 “对!一定要心狠手辣,该杀就杀。”司机和柳从风异口同声附和。 丘队长名叫丘逢清,二十八九的年纪。瘦小个子,棱颧骨,深眼窝,小眼睛,腮帮子瘦尖,倒像是孙悟空的徒子徒孙。他下巴一道刀疤痕,常不自觉地神经质的痉挛,特别是当他心情激动或沉思时,总会狠狠地抽搐几下。他一身草緑戎装,八角军帽缀着五角红星,左腰插支木盒驳壳枪,右腰还别支左轮。外表看不出他英明神武之神韵,但闻其名,却是响当当的“战斗英雄”;在崖城剿匪中又立下大功,是誉满南天的“剿匪英雄”。 丘逢清原是天涯纵队一个副大队长,前年初夏,纵队配合南下大军,从北往南,突破号称固若金汤的“伯陵防线”,像秋风扫落叶般,直把国军十余万残部,赶到最南端的榆港。丘逢清屡立战功,授以“战斗英雄”称号。决解放琼岛战争于一役,丘逢清升为大队长。国军溃逃,琼岛解放后,天涯纵队编入正规军,隶属南琼军区。原天涯纵队许多部队指战员,转业编入地方政权,当各级行政干部,但丘逢清仍留在军区某团当营长。当时,一些地方上的散兵游勇、土豪匪类,躲进深山老林去负隅顽抗。丘逢清由于熟悉地方情况和环境,军区便分派他带领原来部分的地方游击队,配合正规军征剿。 半年前,丘逢清率部进驻崖城,结合县武装部,积极训练地方乡村民兵,雷厉风行地进行剿匪。他通过各种渠道,很快摸清逃上深山为匪者的概况:他们中有国军溃散的残兵,有土豪劣绅,有些仅仅是跟旧政权沾边之兵勇和保甲长之流,为逃避镇压,逃上山以求保命;其中还有丘逢清早年参加游击队前、在当地当过几个月日伪军时的拜把兄弟。当年他们在崖城分散后,丘逢清找到地下游击队,他们却走投无路,只好易地重投日伪军,或者依附当地之土霸,混日子。日军投降后,他们又投靠当地的国民党地方政权。 丘逢清先对部分潜逃者的家属,严刑逼供,摸清线索,让其家人去联系,动员他们出山投诚,说是自首可保住性命。但当丘逢清摸清对方行纵后,则带领战士和民兵半途伏击,一毙了事,多不生擒。他想这些人,如果认识他丘逢清者,留着只会抖出他过往的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其他人即使过去只是普通的地方兵勇,因误会、害怕而躲藏山林者,同样都是杀无赦。只有多杀几个敌人,他头上的“英雄”光环,才会更加炫耀,这就是他晋升的快捷方式。 有一次,一个有“南霸天”之称号的恶霸黎伯轩,化装成不惹眼的老叟,混在村民中,向乡政府讨外出路条,准备逃亡。正好碰到丘逢清,被他识破就逮。丘逢清立下大功,报纸和广播大肆渲染,丘逢清名噪南疆。 坊间传闻:丘逢清眼睛小而深邃,大白天往往眯着眼,像在打瞌睡;一有敌情,他则大睁圆眼,脸肌刀疤抽搐,一脸杀气。他不但夜视二三里,更能看穿坏人的五脏六腑,他们心中想什么他也摸得透。从此,丘逢清“千里眼”、“顺风耳”之传闻,无胫而走,越传越玄…… 丘逢清心中美美地笑,他在崖城当上百姓口中家喻户晓的“英雄”,靠的是他的精明和狠辣。社会上传颂他具有“千里眼”和“顺风耳”,他总是不置可否,一笑置之,任由民间以讹传讹。 这次,南琼行署将他们北调,估计又是一次大展拳脚的好机会。丘逢清在参加天涯纵队后,在琼北大昌、乐昌一带打游击,那里地方他也较为熟悉,这次北调,可说是故地重游。他踌躇满志,只要借鉴崖城的剿匪经验,他就可以干得更加轰轰烈烈,再创神话,树立更加高大的英雄形像,名垂青史。 吉普车经过几个钟头的奔驰,终于在下午黄昏时到达琼岛首府海椰市。 周逢清先到行署招待所歇息,等候首长的接见。晚饭后,行署首长的勤务兵,将丘逢清和柳从风带到一个办公室。室里有二位一身戎装的首长,丘逢清和柳从风一进门就立正行军礼,朗声说: “报告首长!丘逢清、柳从风前来报到。” 二位首长站起来回军礼。一位戴眼镜年约五十出头的瘦高个子,笑吟吟地说: “你就是丘逢清,这位……” “报告程参谋长!我就是丘逢清,他叫柳从风,我的助手。” “你认识我?” “是!在部队听过首长作报告。” 这位首长叫程德恭,原为天涯纵队司令部参谋长。这时,那位矮敦敦有点发福的四十多岁的首长笑着说: “程德恭同志,现在是行署秘书长。我本人……” “认识!纵队政治部主任萧辉同志。”丘逢清毕恭毕敬地说。 “萧辉同志现在是行署副主任。”程德恭笑着介绍。 二位首长亲切地分别同丘逢清和柳从风握手寒暄。面对原来纵队的首长如此随和,丘逢清和柳从风也不再拘谨。勤务兵送来一壶茶,在一张简陋的书台两旁相对而坐,气氛颇轻松地聊起来。程德恭先问丘逢清原属哪个部队,丘逢清正襟回答: “二支队,三大队。” “怪不得凌如泉同志提出要把你调来。”萧辉会心地笑笑。 抗日时期,天涯纵队有二个支队,二千多人。抗日胜利后,扩展到三个支队。解放前夕,虽然备受溃败南逃的国军正规军的不断征讨,一些意志薄弱者,纷纷当了逃兵或投诚变质,但天涯纵队还是不断的壮大,大批农村青年参加进来,后来纵队扩展到五个支队,六七千人之众。 天涯纵队的发展壮大,萧辉、程德恭和他们的政治部、参谋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他们经常深入各支队、大队作动员报告,和战士谈心,做思想鼓动工作;下农村,动员贫苦子弟参军。程德恭虽然一时记不起,丘逢清这个个子瘦小的大队长(其实,程德恭到丘逢清所在大队作报告时,丘逢清还只是个副中队长),但丘逢清的英雄事迹,已深深留在程德恭的记忆里。 这次见面,程德恭倍感亲切和高兴。程德恭对下属的和霭可亲,也给丘逢清留下深刻的印象。在老首长面前,丘逢清显得非常的谦恭,随陪的柳从风更是拘谨,正襟危坐,静听首长的讲话。 一会萧辉副主任有事走了,程德恭就和二位老部下聊起来: “先说说你们在崖城剿匪的故事听听。” 丘逢清谦恭有礼地笑而不答,小地瞟了柳从风一眼。柳从风会意,就发挥他能言善辩的本领,滔滔不绝地为丘逢清吹嘘起来: “丘队长英勇善战,是战斗英雄;丘队长头脑精明,布置周密,指挥有方,剿灭土匪,歼毙顽敌,立下大功,丘队长是位传奇的英雄人物。” 柳从风对丘逢清绘形绘声的吹捧恭维,程德恭并不表赞许或认同,始终只是面带笑容、静静地倾听;但对于丘逢清智抓珠崖“南霸天”黎伯轩一节,程德恭却很感兴趣,他插嘴问: “逢清!你又怎看出黎伯轩不是普通的农民呢?” “他一直低头不说话,开始我也不注意,办事员叫他签名,他说不识字,盖手印时,看到他手指尖细,脸色黧黑却很丰满,像是特意乔装打扮。再看他身上衣服虽破旧,却很不称身,把微微鼓起的肚腹裹得紧紧的。我就估到他一定不是一个普通农民。结果,一审问他就全招认了。”丘逢清说得轻描淡写,但他对黎伯轩如何酷刑逼供和肆意凌辱,他却只字不提。 程德恭微微笑,他很满意丘逢清头脑精明,心思细密,干革命就需要这样的青年干部,特别是解放后巩固政权、建设社会主义,更需要大批这样能干的干部。程德恭又询问,丘逢清和凌如泉的关系。丘逢清认真地说: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2 章 “凌如泉支队长是逢清的老首长,是他把逢清培养、提拔成为一位革命战士,没有凌支队长,就没有今天的逢清。” 程德恭至此才完全明白,由于大昌県十三区近来到处传谣:逃亡台湾的国民党将军龙彪,带领一批美蒋武装特务潜回来,将进行暗杀报复,真假难分,社会上人心惶惶;十三区区委书记凌如泉,心急如焚。凌如泉从报纸和内部“简报”中,看到他的老部下丘逢清,在崖城剿匪建立功勋,所以,他通过大昌县委报告行署,点名要求把丘逢清北调,以助他一臂之力。程德恭点点头,笑着说: “今后你们还会和凌如泉同志一起共事。凌如泉同志,现在是大昌县县委委员兼十三区区委书记和区长。” 接着,程德恭告诉他们,近来大昌县有些地方,还在闹土匪特务,把他们从南面调到北面来的目的,就是协助剿匪。明日一早,行署会派车送他们到大昌县报到,大昌县委、县政府会给他们具体安排。最后,程德恭拍拍丘逢清棱瘦的肩膀,鼓励地说: “你们干得很好,今后还要继续努力。革命的道路漫长,要不断学习,戒骄戒躁,紧跟新形势,为革命立新功。祝你们马到功成。” “谢谢首长的教导和鼓励。”丘逢清和柳从风同声致谢。 丘逢清和柳从风踌躇满志,再踏征途,准备再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可是,天道不爽,遣此两个天罡灾星下凡,把十三区搞得天崩地裂、人仰马翻。正是: 魑魅离巢剑出鞘,灾星降落世喧嚣; 妖魔乱舞乾坤赤,血染山河辱本朝。 上卷 烟雨迷蒙 第二章 据山为王本地虎 跨海扬威外江龙 第二章据山为王本地虎跨海扬威外江龙 第二天下午四点许,丘逢清和柳从风已坐在大昌县委的办公室。县长李兴邦,军管会副主任兼县公安局局长杨得时接见他们。 杨得时是南下干部,身材高大魁梧,看来未满三十岁。杨得时声音宏亮,浓眉大眼,眼露慑人之光,满腮胡渣子,加上一身戎装,更显出一派军人的英雄气概。县长李兴邦,原是天涯纵队政治部副主任,纵队编入正规军后,他转到地方当行政干部,年龄三十出头,圆脸庞,身材粗壮,举止端庄,身着灰色半旧中山装,一派文雅,像个教书先生,是标准的文官式范。还有一位中学生模样叫唐宁的翻译。 彼此寒暄几句后,杨得时上下打量、审视眼前两位二十余岁的青年,在凌如泉、李兴邦他们心眼中寄予厚望的英雄人物。只见丘逢清其貌不扬,瘦小像个狝猴精;柳从风不过是个徒长一个好脸蛋、一派乸型娘腔,毫无英气神韵,应该是没有经过残酷战争洗礼的青年人。他们两人,在从北打到南,脚迹踏遍半个中国大地的杨得时眼中,他们只能算是个略见过世面的小喽啰。杨得时心中窃笑,凌如泉急着把这两个草包调来,恐怕好戏还在后头呢!他开门见山地说: “十三区,听说有几个毛贼土匪,凌如泉区长奈何不得,就提出把你们调来,帮他捉贼。听说你们过去一起打过游击,对地方比较熟悉,捉贼还有点办法。在南面剿匪,你们还是个‘英雄’人物。我们同意把你们调来,其实也真希望你们当英雄而不是狗熊。国民党化的泥腿子。是他命大,在枪林弹雨中,侥幸保条命,是时势造就他们,才成为今天的天之骄子。并不是他们的本事,真的比我们大。李县长本地人,才真正是文武全才的英雄。”自负有文化的柳从风,对杨得时更是鄙夷。 “从风!十三区区委书记凌如泉是我的老首长,对我亲如兄弟,有他的全力支持,还愁干不出成绩来吗?”丘逢清透过玻璃窗,远眺起伏的青山岭,广阔的平野,心中暗自筹划。 “这样就更好了,如果十三区区长之位,也让个南下干部霸住,那我们就难于大展拳脚了。”柳从风更是满怀信心。 忽然丘逢清转过身来,撘着柳从风的肩膀,满有把握地说: “我们兄弟一条心,相信不出半年时间,我们就会在大昌县扬名立万,当个万人敬仰的英雄。你有信心吗?” “是!我柳从风就是肝脑涂地,鞍前马后,也要助丘队长你,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英雄业绩来。”柳从风激动地对着丘逢清起誓。 “好!有你这位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支持,我们就好好干一番。抓一批,杀一批,血洗大地,建立一番留芳千载的勋业。”丘逢清对柳从风无比的信赖,有了柳从风,他信心十足。 “英雄不问出处,屠狗辈也能当皇帝。南琼的江山是我们打出来的,我们不能尽看外来人的脸色行事。”柳从风胀红了眼睛,举起拳头。 “说得好!我们本来就不是屠狗辈。从风!你有文化,你就是我丘逢清的心腹兄弟,战斗中的得力助手和出谋献策的军师,我们同心协力,搞它个天崩地裂。” 丘逢清高兴得和柳从风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柳从风,小丘逢清五岁,今年才廿四岁。他祖上乃书香之家,后家道中落,父亲赴南洋,一去不返,母子相依为命。他读过几年小学,喜看古籍,《三国演义》,《水浒传》,《七侠五义》,各种演义小说,他不管看得懂不懂,都沉迷于阅读。他从小仰慕书中的草莽英雄,立志行侠仗义,当个济世扶危的大英雄。他母亲死后,孑然一身,不安农务,四处浪迹。 内战爆发,十八岁的柳从风,因和村里侨眷通奸被逐出族,参加游击队。柳从风追随丘逢清,当他的勤务兵,后当中队文书。丘逢清升任副大队长后,有一回叛徒告密,柳从风从情妇口中探得消息,助丘逢清避过一劫;在一次遭遇战中,柳从风负伤,丘逢清冒险相救,下腮还挨敌人一刀。柳从风视丘逢清为救命恩人,唯命是从,一看到丘逢清腮边的疤痕,就对他死心塌地,为他鞍前马后效劳;丘逢清亦视柳从风为亲兄弟,情同手足,绝对信任。柳从风头脑精明,点子多多,许多时提之意见,很中肯实在,给丘逢清很大的帮助。 柳从风经常对丘逢清讲述一些草莽英雄的故事,对丘逢清影响甚大。刘邦、韩信、曹操、朱元璋这些人的英雄业绩,逐渐形成丘逢清的作人处世的榜样和追求目标。丘逢清好色,多次犯男女关系错误。由于当时战斗激烈,生死往往悬于一线,纪律再严,男女关系往往也视为作风问题,有些事上级就是知道了,不过是批评过场,严重点则戴罪立功,将功抵过。在大军南下前,游击队扩编,丘逢清升任大队长,他向支队长凌如泉极力推荐,柳从风升为中队长。 解放后在崖城剿匪,柳从风也是和丘逢清在一起。丘逢清的“英雄”神话,风靡一时,柳从风就有不可抹煞的功劳。柳从风擅于攻心术,对匪属家人,分开审讯,威逼哄骗,抠出情报;有时他欲擒先纵,暗地跟踪,摸清情况,伏击聚歼。丘逢清得柳从风之助,如虎添翼,很快就肃清潜逃之敌。不管是否罪大当诛,还是地痞流氓,许多人都成为他们枪下的亡魂。 丘逢清具有“千里眼”、“顺风耳”的传谣,很快就在坊间传开,越传越玄,这都是柳从风的杰作。特别是丘逢清智擒“南霸天”黎伯轩后,《新南琼报》记者对丘逢清专访报导,柳从风推波助澜,丘逢清就成为一个传奇式的英雄人物。 柳从风感激丘逢清救命之恩,处处为报恩効劳,永远不会和丘逢清争功。他相信命运,知道自己只能当丘逢清的股肱,而不能功大盖主。他常常心中自诩,他要仿效的是张良、诸葛亮,协助刘邦、刘备成就万世功业。 丘逢清非常赞赏柳从风的为人和机智,是个难得的好拍挡。这次北调,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带柳从风同行,最后“军管会”答应了他的要求。正是: 枭杰长懐惊世梦,揽权窃位更猖狂; 从斯雾锁斑斑血,疑幻疑真世恐惶。 上卷 烟雨迷蒙 第三章 谈虎色变话龙彪 变幻莫测论易容 第三章谈虎色变话龙彪变幻莫测论易容 丘逢清在大昌县招待所过了一晚,次早吃过早餐,李兴邦县长交待杨得时局长,安排一部军用吉普车,送他们飞驰十三区。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3 章 吉普车出了依山而建的大昌城,向北大道疾驰。出了县城是一片平原。成片的岗坡,疏落的海棠、木棉、苦楝,一堆堆的荆丛,掺杂着大小块的红薯坡地;成片的田野,绿油油的禾苗,穿插着小小弯弯的溪沟;椰林杂木拥簇的大小村落,点缀在比田野稍高的坡坎上,这就是四季如春的南国水乡。世代生于斯长于斯的农民,如果不是连年战燹洗刼,天灾人祸频繁,倒是个风光明媚、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 这是乡镇间人行车辗自然形成之大道。日占时虽强征民夫修补过,内战时无人过问,解放后也来不及正式修补,至今依然是泥沙滚滚,坑坑漥漥。大道两旁的树木荆丛,都披着一层淡红沙尘,令那盛开的山花大为失色。像衣服褴褛的村姑,纵使是天香国色,也无法尽露其夺目风釆。几十里开外的几座大山,沉睡于雾霭中,显得扑朔迷离。 开吉普车的是军管会的年青军人,是杨得时局长的勤务兵,是南下大军一个班长。他不苟言笑,聚精会神的开车。坐在前座的丘逢清依然在闭目养神,坐在后座的柳从风也没有说话,气氛令人沈闷。 其实,柳从风脑子在迅速地打转,他在筹划,如何协助丘逢清在十三区打响名堂,扬名立万,在崖城剿匪“英雄”的桂冠上,增添光彩。 中午时分,吉普车穿过十二区锦溪镇,进入十三区边缘的东溪墟。司机停车,准备在这里午膳。 解放初期,乡村政权的建制很小,几个小自然村就划为一个乡。大昌县北,人口稠密,又有好多个小墟镇,解放前地下政权就把县北划为县,李兴邦任県长。小墟镇,循习俗分单日或双日为哪个墟镇的“墟日”。今天是东溪墟的“墟日”,附近乡村的农民,多到东溪墟来趁墟。 东溪墟,是个只得一条简陋街道的小墟。有间叫“吉祥”的小旅馆,供过往旅客食宿。楼下吃饭,阁楼住宿。阁楼上,木地板铺草席,男女随意,各自睡觉,互不为讦。以往,住宿客人多是跑生意的小贩;现在,由于军管,到处剿匪抓坏人,任何人离开乡镇都需要证明,跑生意的小贩往来少了,住宿几乎无客,但吃饭的人反倒多了。经常有南下的军人和往来的墟镇各小乡民兵和干部,农村趁墟之农民,在这里吃午饭,歇歇脚,聊聊天,小墟镇还是怪热闹的。 解放后,新闻特别多。历代自耕自种、自扫门前雪的朴实农民,视野也阔了,喜欢传播各种各样的有悖传统礼教的新闻。人们放胆议论:过去在地方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哪一个被枪毙,哪一个被抓去劳改了;某人是“罪大恶极”、“罪有应得,某人对社会尚有贡献,对百姓尚有人情味。特别是一些在地方上享有名气的中小学教师,突然因历史问题被抓去劳改或枪毙,许多朴实的农民,都大表不解和惋惜,说新政府应该宽容这些有学问的读书人。 去年,政府宣传新《婚姻法》,强调新社会男女平等,支持被丈夫虐待的妇女提出离婚,宣扬自由恋爱。乡镇政府组成临时法庭,受理离婚案件。公开审理时,往往引起许多好奇的人围观。在审理这些案件时,多引伸出许多男女通奸的案中案。一些无知农妇,往往又是口没遮拦地爆出许多闺房秘闻,粗言秽语满天飞。这些花边新闻,最为人们喜闻乐见,也就成为人们饭后茶余谈论最多的话题。 解放了,人们的思想也解放了,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言论自由。像东溪乡这样僻壤的小墟,也就成为民间花边新闻的集散地。 “吉祥”旅馆楼下铺面,排着五六张黑乎乎的八仙台,外面遮阳草棚下还有四张台。里面二三张台有人吃饭,外面近门口有两张台拢在一起,围坐着五六个青壮年农民在喝酒聊天。盛酒的是小陶碗而不是酒杯,佐酒的是花生米而不是什么荤素佳肴,当早点的是当地闻名的糯米粿和煎堆。花生散在台上一堆,各人再把小部分拨到自己跟前。剥的花生壳,台上地下皆是。这地方人嗜酒,男女皆好饮,米酒许多家庭都会自酿,花生更是本地特产。因此,三五知己聚在一起,饮酒剥花生,天南地北吹一通,也是人生一大乐趣。 丘逢清一行三人进店,挑靠近门口一张空台坐下,面对门外棚下的食客。司机负责叫点饭菜。司机讲的是国语,又是戎装佩枪,因此店东和食客们,均把他们一行当作南下大军。由于南下大军听不懂当地方言,食客们的高谈阔论,并未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终止。 这时,又有二位年约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农民到来,他们黑短裤,灰短袖唐衫。其中一位比较敦矮粗壮的衫不扣钮,另一位高个子,衫衣却披在肩膀上,露出一身古铜色结实油亮的胸肌,神采奕奕。喝酒的几位农民见他们到来,就大声招呼: “颜强队长,潭良!你们也到东溪墟来了!到这里来喝酒。”年龄三十多岁的壮汉,首先打招呼。 “原来林日春队长、齐必进队长、潘正材队长,在这里开群英会。”衫衣不扣钮、敦矮粗壮的颜强打趣地说,显然他们都很熟悉。 “带两个猪仔到东溪来卖,希望卖个好价钱。”唐衫披肩、瘦高个子的潭良,笑着道出他趁墟的目的。 颜强、潭良都是龙潭乡民兵。龙潭乡民兵小队长是颜明,颜强是副队长。招呼他们喝酒的壮汉叫齐必进,他是东溪乡民兵小队长,坐在齐必进对面、和齐必进年龄相若的大个子是林日春,新铺乡民兵小队长,旁边并坐的高瘦青年叫潘正材,他是藤萝乡民兵小队长。虽然他们不同一个乡,但由于经常赶墟,解放后同为十三区的基干民兵,大家都认识,彼此也互有了解。 颜强和潭良在枱边长凳坐下,并不客气,自己翻过陶碗,自酙自饮。嗜酒而酒量又比一般人大的颜强,一口气就喝了半碗。 “颜强!你几时成亲,请我们喝喜酒呀!”齐必进问。 大家都知道,颜强父母早丧,由婶母养大。他有个姨妈在铺西乡陆家村,他经常到那里去探姨妈,暗恋陆家村一位叫陆秀菊的姑娘。婶母托人为他作媒,虽然陆秀菊同意,但她父亲陆一坚始终没有答应。 “嘿嘿!像我这么清贫,人家怎肯将姑娘嫁给我呢!”颜强怏怏地说。 “铁柱队长给你当副队长,是给你机会,就是让你大胆去追陆秀菊。”潘正材笑着说。 铁柱,就是颜明的花名,花名比本名流通,友侪辈尽叫花名而不叫本名。他和颜强是同一个村的族里堂兄弟。 “我说,既然陆秀菊同意,先睡着,生米煮成饭,不怕她父亲不同意。” “对!现在兴自由恋爱,先把陆秀菊搞大肚子,自然就是你老婆了。” 二位青年民兵,一唱一和,出个“先斩后奏”的鬼主意,引起大家的哄笑。颜强脸一下臊红,尴尬地陪着儍笑。 “铁柱队长近来好吗?”齐必进关切地问。 “铁柱队长昨天给凌区长臭骂了一顿啦!”潭良抢着回答。 “铁柱挨骂事小,最怕龙彪回来把他宰了!”潘正材笑着说。 “人人都明白,潭月是龙荣私生女,潭月自然是龙彪的妹妹了。”林日春毫无所忌地揭开真相。 “铁柱队长和潭月如堂堂正正的结婚,就可免去许多麻烦。”颜强出于好心,一直为堂哥铁柱想着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倒容易,铁柱有他的苦衷。潭月母亲莫桂香,一直和铁柱有过一手;现在她们母女和铁柱就更是纠缠不清。”另一位三十多岁的壮汉,画龙点睛,道出众所周知的内幕。 “龙荣虽然死了,听说他的大儿子龙滚过去在美国读书,现在是个大资本家;二儿子龙彪在台湾,为反动派卖命,这样复杂的社会关系,铁柱怎敢和潭月随随便便就结婚呢!”一个个子瘦小、叫陈贻英的青年民兵,会意地笑说。他读过几年书,分析能力比别人更胜一筹。他是东溪乡民兵,是齐必进的手下。 “现在龙彪回来,铁柱虽然抱着潭月,恐怕更睡不着了。”潘正材笑着评说,有点幸灾乐祸的味儿。 这时,五十多岁、秃头的饭店老板走过来,为他们递上二碟、几个刚刚炸好热乎乎、油腻腻的煎堆,笑着插上一句: “人人都说龙彪回来了,还带有一批特务,但谁又见过龙彪呢!” 最近乡间到处谣传:龙彪带着一批武装特务潜回来,潜藏在七岭一带深山密林里,准备伺机报复杀人。由于龙彪是大岭脚下龙潭乡龙潭村人,因此龙彪随时会潜回大岭一带,向灭杀龙荣一家的人报“杀父之仇”。前铺区区长凌如泉下令各乡村,加强民兵组织,随时捉拿龙彪和潜入的特务。 “我们白天巡逻,晚上派民兵在各个路口埋伏,可是多天来,连个鬼影都不见一个。”齐必进无奈地说。 “老实说,没见过还好,见过恐怕连酒也喝不成了。”陈诒英憨头憨脑地笑。 “诒英!你怕什么呢!你们东溪乡离大岭远,我们龙潭乡是在大岭脚边,吃特务的子弹,死臭了还轮不到你们哩!”颜强笑说陈诒英。 “大吉利是!我们不能乱说不吉利的话。往往是好话不灵坏话灵。”秃头老板不快地说,他在责备这些不懂忌讳的青年人。 “颜强队长说得对,龙潭乡跟我们新铺乡,都是剿匪的最前线,挨子弹自然是我们先挨,但抓特务,捉龙彪,立大功也一定是我们在先,其他乡民兵在后面排队等啦!庆功会最多预你们一席,凑凑热闹。”林日春附和颜强,向其他人挑战。 林日春队长的话,引起大家的哄笑。齐必进队长笑着抬扛: “日春!龙彪如果那么容易给你捉到,那就不是龙彪了!” “其实,只要报告上级,调大军一个团来,把七岭搜一遍,龙彪还能飞上天吗?”林日春事实是把一切寄望于当地的驻军。 “你们都是十三区的民兵,我希望你们个个都长命百岁。”满脸沧桑的饭店老板又插话了。“如果真是龙彪带武装特务回来,一定带有美国制造的机关枪,你们一个乡民兵队,就是那么几支打狗棒:‘七九’枪,如果真的打起来,你们可真要求神拜佛保平安呀!” “我们的凌区长就是不愿意惊动大军,他当过游击队支队长,打过大仗,他希望带领全区的民兵,活捉龙彪,歼灭潜藏特务,当全省剿匪‘英雄’。”潭良不懂得忌避,在背后说了区长大人的闲话。 这时,邻枱两位喝酒剥花生的老汉,其中一位叫王政的笑着插嘴说: “舞台上,祝英台女扮男妆,一同读书三年,梁山伯还不知道他是女的……” “王政叔说的对!如果龙彪男扮女妆,自然也可瞒过别人的耳目。”齐必进顿悟过来,抢着解说。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4 章 “必进!算你聪明,龙彪如真的回来,他决不会一下就给你认出来;一下就给你认出来,他就不是龙彪了。”王政抿抿嘴笑。 邻枱另一位一直背向他们的老汉转过脸来,原来林日春、齐必进、潘正材他们都认识的林平。林平,年近六旬,留一撮山羊胡子,过去读过几年私塾,家道中落,后来专为人算命、卜卦、看家宅风水为生;解放后破除迷信,他再不敢排档算命,但乡间有人办婚丧喜庆和红贴白状之事,还是暗中找他。他博古通今,很孚众望。 “原来是平叔,赶快过来,我敬你二杯。”林日春喜孜孜地说。 林平和王政真的端着酒碗走过来,颜强和潭良起身,迅速拉过一张空枱并在一起。两位老汉坐下,林平端着酒碗,神密地说: “你们只知道祝英台女扮男妆,还有许多奥妙哩!贴胡子、戴假发,青年人可变成老头子,穿花裙,戴面具,施脂粉,男人也可变女子,这叫‘易容术’。人经过易容,或老或幼,或男或女,谁还能认出他原来的面貌吗?” “啊!是啦!美帝国主义科学发达,什么都可能变得出来。”陈贻英顿悟。 “贻英!你错了!‘易容术’并不是美帝国主义发明的。”林平马上纠正说,“在武侠小说中,早就有‘易容’的描述了,那些仗义侠士,时而变为老头,时而变为村姑,时而书生,时而乞丐,变幻无常……” “这么说,龙彪一潜回来,或者早已易容,混在市井和乡村中,就是在我们身边,我们也无法发觉呀!”林日春把林平的意思,做进一步演释, 林日春的话,令在场的颜强、潭良、陈贻英几个青年民兵,甚至潘正材,听来都不觉毛骨悚然。身边任何一个老头或大婶,都可能是龙彪易容变成的,那多么可怕呀…… “啊!我记起来了,铁柱队长说过,凌区长正向上级请示,调他一位姓丘的老部下来协助剿匪。姓丘的在崖城剿匪可是个响当当的英雄人物。”颜强忽然记起民兵队长铁柱的话。本来铁柱曾对他说过,这个消息不要宣扬出去,但他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保密”,他信口说了出来,为自己壮壮胆。 “是啰!凌区长就拿着报纸给我们说过。这个姓丘的还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他有‘千里眼’、‘顺风耳’,连敌人的五脏六腑也能看透。传说他是天罡星下凡,即使龙彪易容变身,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孙悟空神通再广大,也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呀!”齐必进不但证实了这个消息,还给大家派了安心丸。 “一物治一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家放心!”林日春喜孜孜地说。 “来!为我们的未来的英雄,干杯!”潘正材兴致勃勃地举起手中的酒碗。 “干杯!” 几个陶碗“嚓嚓”碰撞,几个庄稼汉子,几个不同乡村的民兵,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干了碗中酒。他们好像在为自己壮胆,又好像在为未来剿匪的胜利庆贺:干杯!干杯…… 这一切,都看在丘逢清和柳从风眼里,谨记在他们的心中。 丘逢清一进入饭店,他就使眼色示意柳从风:不要讲话。内陆籍的司机,一派军人本色,既听不懂当地农民说的方言,对丘逢清二人他也没有什么话题,他的任务就是开车将他们送到十三区。尽管门外长台几个袒胸露背的庄稼汉子,眉飞色舞,又饮又吹,他们三人却在默默无言地吃饭。由于他们被视为清一色的南下大军,不懂当地方言,所以几个乡村民兵,肆无忌惮地高谈阔论,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丘逢清和柳从风没有说话,一边吃饭,一边竖起耳朵,一字不漏地听听几个民兵的讲话,并不时交换眼色。从民兵和村民的片言只语中,丘逢清和柳从风已初步弄清了十三区闹土匪的来龙去脉。他们的到来,首要任务,就是要弄清楚这些传谣的真确性,才和凌如泉共同研究,确定下一步剿匪的策略和步骤。这一餐饭,给他们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他们都在心中揣摩着,心情显得沉重,也急于想揭开这个谜团。如果真有美式装备的武装特务潜入,有这么一个被村民神化了的“龙彪”存在,那么这一仗打起来就非常的棘手和艰难,甚至还会牺牲许多人的性命。正是: 道听途说惑言多,捉影捕风兴浪波; 真假传谣需勘究,人心深处起干戈。 上卷 烟雨迷蒙 第四章 生死与共老战友 峥嵘岁月难弟兄 第四章生死与共老战友峥嵘岁月难弟兄 当吉普车重新开上大道,午后的太阳被破絮般的白云,一团一团的从它面前掠过,令它失去烤炙人间之神威;倒像个害羞的姑娘,犹抱琵琶半遮脸,时隐时现。微风吹来,人间还是一片的凉爽。 丘逢清依然在闭目养神;柳从风一直闪着眼睛,回味着刚才在饭店的情景。尽管吉普车开得很快,窗外二三十里开外的七岭山峰,好像仍在原地打旋转,又像跟着吉普车往前移动;而挨近大道两旁的农田、林木、农舍、村落,却飞速地向后面疾驰,好像不是吉普车在飞,而是它们向相反的方向在跑。车后扬起一股沙尘,尾巴还拖在二三十米之外。 吉普车不久就到了珠溪河。珠溪河到这里已是东西走向,向西流入大海,打破了“水向东流”之常规。 这里有座珠溪桥,是日军占领时建的钢筋水泥桥。桥两岸尽是起伏的岗坡和丛林,桥下又是布满怪石嶙峋的急流。岗坡外则是成片的农田旷野。当年抗日,国军和游击队往往选在日军过桥之际,伏击日军的车队,抢日军的战略物资和补给,他们打了就走,搞得日寇不胜其烦。 吉普车慢速驶上珠溪桥,马上触动了柳从风的记忆神经…… 解放战争中,天涯纵队的小股游击队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国军也因此吃了多次的亏。柳从风参加游击队后,曾跟随丘逢清在此一带活动。柳从风就是在一次伏击战中负伤,险些要了他的小命。 有一次,地下情报得悉,将有一小队乡团,押运一批军用物资从前铺镇经锦溪镇,再运赴大昌城。丘逢清亲自带领柳从风中队二十名游击队员,在珠溪桥边伏击。当时,柳从风已升任中队长。 战斗打响,柳从风的游击队一阵枪声,就撂倒了后面几个殿后的敌人。同时,丘逢清从桥对面直插过来,很快解决了走在前面桥上的敌人。柳从风看到周逢清往桥上冲,他也一跃往前冲,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右腹倒地,“哼”一声昏了过去。丘逢清看到,不顾一切,左右抡枪射击,从死伤的敌人和吓呆伏地的挑夫身边,冲过桥去,一下把柳从风抱起来。这时,一个躺在地上、离丘逢清和柳从风三四步之遥的受伤敌人,突然跃起,亮闪闪的刺刀直向丘逢清刺来。“嘎嘎”来风,只见丘逢清身子一挫,倒手一枪,将对方击毙;可是刺刀来势未尽,一下刺破丘逢清的脸腮,血流如注。 “哒哒哒”,忽然一阵机枪声,在桥左面远处岗坡打响。丘逢清举目远望,忽见约一里多远的岗坡上,有大队的国军正规军队伍在移动,在岗坡的丛林后,断断续续出现。丘逢清头脑“嗡嗡”作响,指挥游击队迅速撤出战斗,按原定路线撤退。这一仗,游击队死伤了几个人,连丘逢清本人和他的得力助手柳从风也挂彩,令他非常苦恼。最不值是形势突变,他没有夺得任何一件军用物资,只好弃下战胜品而撤出战斗。至于丘逢清脸上的刀伤,未伤及要害,他并不介意。他身上的伤痕处处,多一处少一处已不大碍,只会激起他更大的仇恨和斗志。 事后查明,丘逢清获得的情报并不失误,他们的伏击计划也进行顺利,而国军正规军的调动,却是他们意料之外。原来,这批国军是内战中退守孤岛的三十二军的一股,原来驻守在东北要塞。这次调动,意图从前铺港海路赴海椰城,再南下榆港。由于自一九四八年后国军正规军的不断进迫,天涯纵队的主力已撤到五指山区,在外线活动的只不过是和地方乡团纠缠的小股游击队,因此,国军正规军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当天行进中的国军听到枪声,胡乱地打了一阵机关枪,目的是吓吓在活动中的小股游击队。就是正面撞上,国军也只是把你打跑,不会真的和你较量。 柳从风负伤后,丘逢清把他安置在十三区一个地下堡垒户养伤,把游击队撤回七岭蛰伏。柳从风伤愈后归队,他不为自己的受伤难过,而是看到丘逢清脸上的刀疤时,他就伤心得痛哭涕零。那时,丘逢清反而哈哈大笑说: “脸上这个刀疤和身上的弹疤没有分别。每一个伤疤,都代表着我们对革命的一份贡献。今后胜利了,人民会数数我们身上的伤疤多少,记功哩!” 当柳从风沉醉于当年战斗的记忆时,吉普车正在转过一个陡坡急弯。忽然“嘎”一声停在大道旁,车故障死火了。司机赶紧修理吉普车。丘逢清和柳从风下车,走到大道对面的一棵大榕树下歇息。 “丘队长!到前铺镇只是几里路却坏了车。”柳从风嘟嘟哝哝地说。 “从风!你还记得这里吗?”丘逢清忽然很兴趣地提出另一问题。 “记得。七岭、大岭一带可是丘队长革命的发祥地哩!”柳从风不忘对首长的吹捧和恭维。 柳从风知道,丘逢清不为坏车焦急,心中正为旧地重游而触发一番的感慨。柳从风是解放前二三年才参加游击队,依附在丘逢清麾下,时间虽然不长,但解放前夕,他们就多次到七岭一带活动,重建根据地。因此,七岭、大岭一带,柳从风也是很熟悉的。 丘逢清指指东面,离大道约二里来路的一个大村落说: “那叫什么村呢?” “龙潭村,稍前小村叫潭口村,右边那个叫小潭村。” “左边那个大村呢?” “大寨村。挨着那个小村叫寨门村。” “你还记得杀汉奸恶霸龙荣那一仗吗?” “记得!就在这里。那一仗打得很漂亮。” “看来,这回龙彪回来是要报仇了!报杀父之仇。” “龙彪要报仇,我们就将他消灭,斩草除根。龙彪决逃不出丘队长的掌心。”柳从风不由举起拳头。 “对!斩草除根。”丘逢清口角抽动一下,腮边的刀疤,像条爬虫蠕动一下,大鼻洞里,很神气地“嗤”了一声。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5 章 龙荣是前铺镇赫赫有名的人物,地方一霸,家住龙潭村。在抗日前后,他和前铺镇渔霸彭雄相勾结,偷运鸦片和军火,名义上支持国共抗日,实际上,为两党打内战,坐收渔人之利,大发横财。因为龙荣对国共两边讨好,政治上也得到安全保障。日治时,本来日伪政权不放过他,但他得到当维持会会长彭雄的庇护和相助,花点银両,时时化险为夷。抗日胜利后,抓汉奸,他把彭雄推上断头台,自己狡脱,还博个开明绅士之美名。龙彪,龙荣的二儿子,黄埔军校出身,抗日前已是国军的团长,一直驻防在外地,很少回来。 抗日后期,地下游击队支队长凌如泉,多次带着丘逢清潜入龙府,造访龙荣。龙荣对凌如泉礼待有加,每次都会给他一批银饷相助。内战爆发,龙彪所属国军,南下“剿匪”,凌如泉部队退入五指山区。龙府一度成为“剿匪”指挥部。内战日炽,国军在东北、华中节节败退,龙彪随部队北调,凌如泉的支队又重返七岭一带活动。这时丘逢清已升任大队长。 为配合解放战争,迎接大军渡海作战,地方游击队大力扩充兵员,筹措军饷,丘逢清三番四次的向龙荣开刀,敲榨黄金、白银。龙荣知道大势已去,暗中遣散僮仆,卷起细软,带着妻妾,准备从前铺镇经海路直赴海椰城,伺机逃赴香港。 当时前铺镇有两部私人卡车,车顶盖帆布,车厢客货混运。由于战火日炽,没有汽油,要烧木炭作动力。在车厢的一角,设个比人高、人抱不过的密封大铁皮桶,由人手摇鼓风机烧木炭当动力。开车前需要一个多钟头鼓风烧炭,开车时,还需人手在车前用一条曲铁杆转动马达,司机在车上打火踩汽门,才能将汽车开动。前铺镇的卡车,每星期由前铺往海椰城、前铺往大昌城各来往一趟。这种卡车,往往在中途死火,许多时旅客要下车走路,才能到达目的地;带着粗重行李对象者,有时也只好陪着坏车,在旷野过夜。 这一天,龙荣悄悄租用了其中一部中型卡车,虽然保密,丘逢清还是从地下情报站得到了消息:龙荣要秘密搬家进城。 丘逢清接获线报,当晚就带着柳从风中队十余位队员,准备在前铺往锦溪镇途中的珠溪桥伏击。因为从前铺镇出发,不论到大昌城或海椰城,都要经过锦溪镇,而伏击的最理想地点就是珠溪桥。半夜,丘逢清又突接线报,说龙荣在前铺镇港口,秘密租一艘帆船,准备从海路赴海椰城。 丘逢清急找柳从风商量。柳从风紧皱眉头问: “丘队长,提供消息的人可靠吗?” “杨轩良同志绝对可靠,他说是龙荣家的一位颜姓长工,透露了新的情报。” 柳从风骨碌碌的眼睛转几转,说: “龙荣好狡猾,他已估到我们会在半路截击,明里摆出走陆路之姿态,暗里准备秘密从水路逃遁。” “他可能用汽车将家眷财物,搬到前铺港下船。前铺镇有一连驻军,还有乡丁,从龙潭村到前铺镇也只是短短二三里路,他谅我们也不敢在这段路上伏击。我们马上回去,在他家门口伏击他,杀个回马枪。” 丘逢清、柳从风带领十多位游击队员,连夜北返,就在刚才吉普车急转弯的陡坡边荆丛中埋伏。 天蒙蒙亮,卡车从龙潭村开出,转上大道,果然不是南拐往锦溪,而是北转往前铺镇。到转弯陡坡处,左边柳从风一阵枪声,卡车前轮击破,倒霉的司机当场被击毙,坐在车头之龙荣胸口也挨了一枪。今早才奉命从前铺镇赶来护送的镇公所二位所丁,从车上跳下来,躲到卡车右边准备还火。想不到躲在大道右边树后的丘逢清,连发二枪就将他们击毙。柳从风十多名游击队员,蜂拥而上。 龙荣瘫在车头,白色衫衣,一片殷红,口中痛苦地: “丘逢清……我……一直待你……不薄……” 龙荣话未说完,站在右边车门旁边的丘逢清,已在龙荣头上补了一枪。当游击队员把车上的箱子搬下车后,绻缩在车厢里的二位龙荣妻妾,已被吓得半死,丘逢清一个眼色,柳从风一连几枪就结束了她们的性命。游击队员把两个护送士兵的尸体搬上车后,丘逢清就向车上投了一个木把手榴弹,“轰”一声把汽车和尸体炸烂。当前铺镇的驻军赶到现场时,丘逢清他们早已撤走了。 丘逢清杀龙荣,夺黄金,此事一时也曾令凌如泉感到愕然,觉得丘逢清滥杀无辜,有违政策。但当时兵荒马乱,战斗激烈,他也没有对丘逢清苛责;况且面对一堆丘逢清缴获的黄金、珠寳和美钞,他也就不再过问交战的细节了。至于丘逢清有否中饱私囊,他也不去追究。 凌如泉在向纵队司令部的报告中,大肆发挥渲染,说战斗如何激烈,丘逢清如何英勇善战,毙敌六名,自己无一伤亡。后来司令部通报表扬,丘逢清和柳从风各立了大功。柳从风守口如瓶,不但不说出杀人灭口的真相,还添油加醋地大吹丘逢清的英雄事迹,也借此炫耀自己。从此,丘逢清更视柳从风为心腹和左右手,并介绍他加入XX党…… 司机终于把吉普车修理好,继续上路,直赴前铺镇。在镇公所门口,区长凌如泉一下把丘逢清抱进怀里,凌如泉如获至宝,喜不自胜。凌如泉怀中的丘逢清,后来却令到凌如泉身败名裂。惜哉!岂非天意!正是: 生死同舟恩义重,是非不辨酿成灾。 一招捉鬼钟馗计,祸及己身终可哀。 上卷 烟雨迷蒙 第五章 战友重逢感恩义 大任喜膺再建功 第五章战友重逢感恩义大任喜膺再建功 前铺镇是大昌县北一个政治、经济中心的繁华重镇和著名小渔港。 前铺镇建于海边一块平坡上。主要街道就是沿着海滩东西走向而建的大街。两旁铺店多为两层楼,铺面都是由几扇厚厚的坤甸木做的可拆装的木门组成。前铺镇商铺售卖的、农民所需的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品,样样俱全;解放前,前铺镇甚至妓院、鸦片烟馆都有二三间。前铺镇西面沿海往南二三里远是珠溪河的入海口处,周围有几个小渔村。 镇西是码头,早晚渔船靠港,渔获都在这里上岸集散。抗日前至八年抗日期间,前铺港渔获全由渔霸彭雄一人独霸。他派人收购,再批发给大小渔贩子捞利。渔家被彭雄长期盘剥,敢怒不敢言,因为彭雄垄断了所有渔船的建造、修补的材料和网具。渔家如果船网修补,一时无钱购买材料,也可赊欠,以后再从渔获中扣除。 彭雄的大本营就是大街后面临码头横街的一座大院。临街是相连两个铺面,后面是相对的两排平房,再砌比人高的围墙,连接临街铺面形成一个大院。大院平房各有十多间套房,可招待往来商贾。日本投降后,彭雄以汉奸罪枪毙,大院成为国民政府的镇衙门;解放后,换了主人,现在是十三区的区公所,也是第一任区委书记兼区长凌如泉的衙门。 区公所将二间铺面作为办公室,有侧门连通。办公室设备很简陋,不外是几张木桌及椅子。凌如泉和主要干部则住宿在阁楼上。 后面大院平房,一排作为招待所和区基干民兵会议室,另一排作为关押犯人的牢房。新政权建立后,不断在抓人,特别是去年“惩治反革命条例”公布后,抓捕关押的犯人经常爆满。区里关不下,就送去二三里外的龙潭乡龙府旧宅所设的临时拘留所关押。大院后面还有大片空地,镇政府扩建围墙,开了向南的侧门,上级来的吉普车,可从前面横街兜过来,从侧门进入大院。 十三区区公所招待所的内间套房里,在一盏豆大的煤油灯下,隔着一张写字台,两张单人木床分别坐着两位大男人,正在促膝谈心。他俩就是十三区区长凌如泉和曾是他部下的丘逢清。柳从风却睡在外间另一个房间。 丘逢清到来,凌如泉今晚不在他楼上的宿舍睡觉,特意到招待所来陪丘逢清,准备长夜促膝谈心。他们既是上下级,又是亲如兄弟、一同出生入死的老战友。久别重聚,份外亲切。 凌如泉,比周逢清大几岁,已三十多岁。身材高大,方脸高颧,身子壮实,声音宏亮。他虽然压低声音,音质还是很铿锵。他说: “逢清!这次能把你和柳从风调来,真是十三区人民之福。” “支队长!我什么时候都只能当你的助手,鞍前马后为你效力。”丘逢清抿抿嘴笑,说话屡是显得有气无力似的,和凌如泉比,恐怕音质低有八度。凌如泉已从部队转为地方干部,丘逢清依然以支队长相称,凌如泉也不介意,更加满意他们之间,存在着深厚的战友情谊。 “你已今非昔比,现在是个响当当的英雄人物。我从报纸和内部‘简报’上看到你在崖城剿匪的英雄事迹,就再三和行署程德恭秘书长耍嘴皮要求,他才答应将你们调来。” “逢清能有今日,全得首长多年的教导。”丘逢清不忘知遇之恩。 “当年,你初到游击队,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可造之材。这几年,你并不令我失望。”凌如泉喜孜孜地说。 “几年间,逢清从小兵一直升到大队长,完全归功于首长的苦心栽培。” “像你升得这么快,在部队并不多,主要还是你英勇作战,连续立功。你如果没有战功,我想给你提升,上级也不会批准。” “说来倒也是事实,这几年确也是提着头颅,在枪林弹雨中闯,侥幸活过来。”丘逢清不由叹了口气。 “干革命就是提着头颅过日子哩!有多少革命志士付出宝贵的生命,今天的胜利得来是多么的不容易呵!”凌如泉心中无限的感慨。 “我们能活着,看到革命成功,我们是多么幸运!” “新政权刚刚建立,国外,美帝国主义在朝鲜掀起战争,想推翻我们;国内,残存的敌人,并不甘心失败,还在处处进行破坏和捣乱,企图夺回他们失去的天堂。解放不久就颁布了‘惩治反革命条例’,把敌人杀一批,关一批,但还是大大的不够。社会上还暗藏着不少不死心的敌人,龟缩台湾的蒋介石,还在叫嚣‘反攻大陆’,不断派遣武装特务潜进来。暗藏的和潜入的敌人,勾结在一起,到处兴风作浪,令我们不得安宁。” “反正现在天下是我们坐定了,敌人再狡猾狠毒,我们一定可以将他们消灭。逢清今天重归首长的身边,一定会竭尽全力,协助首长肃清一切暗藏和潜入的匪特。” “逢清!你现在更加成熟和老练了,有你协助,我就更加信心十足。” 凌如泉高兴地挺起身,伸出手来和丘逢清再次紧紧地握在一起。分别二三年,丘逢清再回到凌如泉身边,凌如泉感到非常高兴。丘逢清级别虽然仍比他低,但他却对丘逢清另眼看待,视他为共过患难的亲密战友,不把他当作下属。而丘逢清在凌如泉面前,处处表示谦恭,更令凌如泉高兴。他相信,丘逢清调来,一定会帮他迅速解决十三区令他头痛的“剿匪”问题,那时,丘逢清和他都将会更上一层楼。 睡在外间的柳从风,早已进入梦乡,凌如泉和丘逢清仍躺在板床上窃窃私语,共同研究如何剿匪,挖出特务,活捉龙彪的问题。 “首长!龙彪真的回来了?”丘逢清眯着眼,小声地询问凌如泉。 凌如泉神态有疑重,他说: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6 章 “美国在朝鲜打了一年多,没有占到便宜,蒋介石为了配合美国,不时在大陆沿海地区空投传单,派遣小股武装特务扰乱和破坏,这些事情时时发生,因此台湾派遣龙彪回来,就一点都不奇怪。但到现在还找不到准确的情报和证据。” “敌人是很狡猾的,并不是那么容易给你发觉。”丘逢清想之当然。 凌如泉哈哈笑,闪烁其词地说: “根据我的经验,不管龙彪有没有回来,有没有台湾派来的武装特务,肯定地方上一定暗藏着一大批特务和土匪,幻想变天,他们时刻在准备,欢迎龙彪回来。” “是!暗藏的敌人肯定不少,我们并不能睡觉。”丘逢清细声附和。 “对!即使没有龙彪,我们也当作有龙彪来办。我们请来一个魔鬼,大鬼小鬼就会现形,到时就可将他们一网打尽;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大魔鬼,思想就会紧张,更加疑神疑鬼,这样我们就更便于发动群众,组织群众,进一步开展镇压反革命运动,开展,就是十三区今后阶级斗争的纲领,也就成为丘逢清在十三区大展拳脚的指导思想,也是十三区老百姓此后饱受血和火浩劫、多少人头落地的根由。这是后话。正是: 设定敌仇宣战檄,布开阵势设屠场; 挥拳擦掌磨刀霍,血染山村溅殿堂。 上卷 烟雨迷蒙 第六章 英雄出处多抱憾 硝烟岁月共死生 第六章英雄出处多抱憾硝烟岁月共死生 丘逢清,原籍在毗邻的乐昌县,原姓梁,他生身父母原参加地下游击队,三岁时寄养于一位丘姓堡垒户的农民家庭,遂改姓丘,隐其身世。后他父母在国民党“清党”时,遭叛徒告密被杀。丘逢清年渐长,养父就送他上学,读过三年村学。丘逢清人聪明,读书成绩不错,但他个子瘦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丘逢清生性顽劣,好胜逞强,就是打架被打得头肿脸青也不会服输,还要死缠烂打,其他孩子倒反怕了他。 养父母后生一位比丘逢清小二岁的女儿,养母因难产而殁,故养父视丘逢清如亲生儿子。养父再婚,继母对丘逢清及小妹没有感情,母子间关系不好,丘逢清却处处维护妹妹。养父还给他讨个十岁女童当童养媳。媳妇年未及笄,不能圆房,但他却过早产生男女之欲念。由于平时兄妹感情好,常有肌肤接触,他十六岁时,色心勃发,竟引诱十四岁义妹和他发生肉体关系。此事,丘逢清受养父痛责和村人的唾骂,继母又推波助澜,鼓动族中父老,依照族规,要捉他去“浸猪笼”。 丘逢清孤身逃亡。此后二年,流落各地为富有农户当放牛娃、打长短工。十八岁那年,他辗转流落到南面的崖城,参加伪军,仅几个月时间,因不满军头的欺凌,怒杀伪军班长,遂和伪军中几个拜把兄弟携械逃入深山,寻找地下游击队。当时日伪频密扫荡,抗日游击队已撤入五指山山区,他们找不到游击队,而各自逃生。 日本投降前的一九四三年,二十岁的丘逢清,几经辛苦,终在白沙县境里找到凌如泉的游击队。凌如泉看到丘逢清虽然个子瘦小,但人倒灵精,也有多少文化,况且还是烈士遗孤,就收留他在身边当勤务兵。凌如泉的大队,蛰伏于五指山区的深山老林里,为保存实力,伺机杀敌,在战斗空余时积极练兵。得凌如泉的传授,丘逢清苦练枪法,进步神快,几乎是百发百中,多次立功,甚得凌如泉的器重。不久丘逢清当上大队部警卫排的班长,后升排长;并由凌如泉介绍他加XX党。 日寇投降后,凌如泉的部队撤离五指山区。在路经乐昌县时,丘逢清曾打听他义父一家的下落,得知义父一家已遭日寇杀害,令他黯然神伤。丘逢清和义妹私通,虽为世俗不容,但义妹毕竟是他人生男欢女爱之第一人,令他毕生难忘。 内战爆发。在大林围困战中,凌如泉大队的两个中队和警卫排,二百余人,围困国军保六团一个连队,初时以为可以一举歼敌,怎知连攻一日一夜也攻不下。敌人龟缩在相连五座厅厢俱全的吊球大院里,两挺设置在屋顶上的机关枪,扫得他们抬不起头来。战士伤亡惨重,一个中队长阵亡,一个受伤撤下火线,凌如泉也腹部受伤,情况非常危急。眼看敌人援军就要赶到,丘逢清临危受命代中队长。 丘逢清首先射杀敌人一个机关枪手,趁机撤出战斗。他自己带挺轻机枪,带一个班战士殿后,边打边走,在另一个接报来援的中队接应下,顺利撤回基地。丘逢清救了大队长凌如泉性命,立了大功,很快升为中队长。 凌如泉在大林一役吃了国军保六团的大亏,时刻准备伺机给保六团一个致命的打击,以报一弹之仇。 保六团团长利秋浓,家在大昌县北三榜村,就属于现在十三区的铺西乡,离前铺镇很近,正是珠溪河入海口处。一九四八年春节前,利秋浓在七岭一带清剿,没有发现游击队,收兵回大昌県城。 早在利秋浓清剿七岭一带时,凌如泉就接到线报,利秋浓将于大年正月初五回家,为母亲祝七十大寿。清剿七岭,就是为了他回乡行程的安全。当时,凌如泉的大队在乐昌县,他积极布置,准备伏击、刺杀利秋浓。 除夕,当利秋浓的清剿兵一撤走,凌如泉就带着丘逢清中队经过精挑细选的二十多名精悍游击队员,连夜潜回七岭。凌如泉亲自查证利母祝寿的情报,最后挑选伏击地点为珠溪桥一个陡坡急弯处下手,这是利秋浓回乡必经之地。此地已近前铺镇,敌人一定放松警惕,急弯处大道两旁树林较密,易于埋伏和撤退。为免张扬和走漏风声,凌如泉等藏身深山,一直至初四夜,才潜到通往前铺镇大道旁。这个鬼见愁的陡坡急弯,也就是后来丘逢清枪杀龙荣的地段。 凌如泉亲挑六名游击队的神枪手,编成二组,藏身于道旁大树顶密叶之间。其余十多人分两组潜伏于稍远的林间,准备撤退时接应和阻击。丘逢清带挺机枪,架设在最靠近大道的榕树顶上。 凌如泉定下一条铁的纪律,任何潜伏的神枪手,在白天,不管有否被人发现,一律不准下地,就是小解也只能顺着大树主杆拉,尿顺着树杆往下流,就是有人倚在大树旁也不会发觉。饿了,就啃装在口袋里的熟红薯,渴了就喝口水壶之水。一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这天,天阴,间中还下点毛毛小雨。丘逢清等六名神枪手,在树顶叶间一动不动,以惊人之毅力,耐心等待。等待的烦燥,煎熬着每一个人,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林中的野蚊子、蝼蚁,咬得他们手脚尽是红点,又痒又痛,但每个人都强忍着,不敢搔动。他们知道,这场伏击战的重要性,铁的纪律是任何人都不能违背的。他们是凌如泉大队长和丘逢清中队长亲自挑选出来的人,是百中挑一,被挑到就值得骄傲,这是一次立大功的好机会。因此,被置于最前沿的六人,都自觉地遵守纪律和充满必胜之信心。 凌如泉考虑周详,准备亲自伏击。他想,如果第一轮子弹不能成功,待敌人缓过气来,发现目标反击时,恐怕撤退也来不及。由于危险性很大,丘逢清死死不让凌如泉亲身上第一线,并立下军令状,不成功便成仁。最后,凌如泉退在后面第二线,亲自做掩护撤退的总指挥。 凌如泉对他一手培训出来的丘逢清,充分信任。丘逢清枪法奇准,第一轮子弹过去,一定能够一举击毙利秋浓。凌如泉对利秋浓了如指掌,他经常骑只高头白马。凌如泉再三叮嘱丘逢清,要耐心等待,一定要看到白马才开枪。凌如泉又安排其他神枪手,专射击其他骑马军官,以防利秋浓狡猾出诈,临时改换座骑。 丘逢清耐心等待,煎熬了十多个钟头,到下午四时许,利秋浓的大兵终于出现了。他们三三两两拉开距离,沿着大道两旁步行。丘逢清急得满头冒汗。片刻,一位身着黄色绒大衣、头戴大头帽、骑着白马的军官拐出急弯,前后六七位随从副官和士兵拥簇而行,丘逢清断定此人一定是利秋浓,一梭机枪子弹扫过去,白马军官当场坠马毙命,大功告成。 枪声一响,国军乱作一团,往路两旁胡乱开枪。就在利秋浓的大兵出现前,凌如泉带几位战士已偷偷潜移靠近大道。他要在丘逢清打响后,不管得不得手,及时掩护丘逢清撤出战斗。因此,当丘逢清打响,国军混乱时,他及时开火,掩护丘逢清等撤退。凌如泉没有恋战,边打边退;凌如泉一停,走在前面的丘逢清又回过头向外扫了一梭,依次互相掩护撤退。不久,他们安全撤出战斗,撤回七岭密林。 丘逢清一举射杀利秋浓,造成很大的震撼。纵队通报嘉奖,丘逢清当上“战斗英雄”。枪杀利秋浓,凌如泉升任扩编的支队长,在凌如泉推荐下,丘逢清升任大队长。经此一役,凌如泉和丘逢清的战斗友谊更加牢固了。 役后,凌如泉带领扩编支队,练兵和战斗频密,丘逢清和他也很少见面。为配合解放军渡海作战,凌如泉和丘逢清分别率部,跟随南下大军,追残敌,剿败寇。 解放后,凌如泉转回地方,当上大昌县县委委员,派出当十三区区委书记兼区长。丘逢清所在游击队编入解放军后,在南琼军区当名营长。崖城剿匪,丘逢清成为名噪南琼的“英雄”人物,得到军区通报表彰,在“新南琼报”上大幅报导…… 夜越来越深,远处的杜鹃,声声哀啼。可是凌如泉和丘逢清,毫无倦意。他们各自追忆战斗岁月凝成的战斗友谊,倍感珍惜;对于未来在十三区剿匪肃特如何配合,如何布置,做了精心的策划;对于在此新的环境中,如何为国家民族立新功,充满憧憬和信心。 “我们首先要加强训练民兵,发动群众,依靠群众,把暗藏的特务挖出来。”凌如泉胸有成竹地对丘逢清说。“那时,即使龙彪和他的爪牙潜回来,也就没有藏身之所,一个个都会暴露出来。”凌如泉经验丰富,不愧是个精明的由军转政的优秀干部。 “敌人很顽固,也很狡猾,不捉一批,杀一批,敌人的基础就无法瓦解。”丘逢清插上一句。 “对!一解放就镇压反革命,杀了一批,关了一批,但还是大大不够。还要抓,还要杀,不狠心就会犯错误。前阶段,广东一些同志领导土改、表现‘右倾’就挨批评,说对敌斗争观念薄弱。我们对敌人就要狠,要深揭深挖,不然我们也会犯右倾错误。”凌如泉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愈说愈大。 “我们一定要紧跟上头,思想不能右倾。杀一批,关一批,绝不能手软。”说到抓人,杀人,丘逢清精神为之一振,随声附和。 “对!华南分局办了‘南方大学’,现在,南琼也正在办分校。要培训干部,下一步将进行更加惊心动魄的土地改革。目前,我们大力开展‘清匪反霸,减租退押’的八字运动,就是为了下一步划阶级、斗地主、分田地铺路,让土改能顺利进行。”凌如泉对将和他一起战斗的亲密战友,亮出了即将刮起的暴风骤雨的底牌。 “我读书少,作群众工作没多大本事……”丘逢清窘窘地笑着说。 “不要紧,你可专职训练民兵,清剿特务,为土改运动护驾。我跟程德恭秘书长说了,让你在十三区再立一功,后调你回军区。今后你当名将军也并不难。” “多谢首长!逢清粉身碎骨,也不敢辜负首长的期望和教导。” 鸡啼第二遍,刚蒙蒙眬眬睡一觉的凌如泉和丘逢清,就被惊慌进来的凌如泉勤务兵小江嚷醒了: “报告区长,颜明队长来报告:龙昆越柙逃走了。”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7 章 凌如泉一下就冲出了房间。正是: 燹火弥漫战并肩,出生入死命相连; 重逢帏幄商奇计,已见硝烟燃帐前。 上卷 烟雨迷蒙 第七章 疏忽惹祸绝情义 乘机解围拢人心 第七章疏忽惹祸绝情义乘机解围拢人心 龙昆,潭口村人,龙荣疏堂兄弟。家境小康,为人老实寡语。堂上寡母,眼障几盲;妻符氏,多病;独生子招弟,弱智,性无能,媳妇符妚次,乃妻符氏之侄女;龙昆和媳妇扒灰私通,妚次生二孙。沦陷前,龙昆当过龙荣管家,负责管理龙府老少日常生活。日治时期,龙荣因为儿子龙彪在国军任职,不愿出面为日伪政权效劳,就推龙昆出面,任日、国、共三方保甲长,但他民愤不大。解放后被抓,后又释放回家,在家管制劳动。 盛传龙彪带领特务多人潜回,十三区区长凌如泉下令将过去和龙府关系密切之人,包括管家、护院等都关起来,龙昆再次被捕。被捕人员关在龙府旧宅,由龙潭乡民兵队长颜明,派民兵看守。 龙府大院,在龙荣死后,树倒猢狲散,龙府佣仆遣散,儿孙逃亡,龙姓族中和龙荣同宗同系一些大户和殷实人家的男丁,也相继远赴南洋。偌大的龙府大院和旧宅,无人打理,解放后由龙潭乡农会接管,龙潭乡乡府,就设在这里。 这次逮捕龙昆,小妾王茹娟一起被捕。王茹娟原是龙荣在外地买回来的小婢,有几分姿色,侍奉龙荣大婆甄氏,行年及笲,龙荣收为三姨太。龙荣没有带她逃亡,避过一刼。龙荣死后,龙昆收留王茹娟为妾。由于王茹娟为龙昆生一女仅二岁,过两天,凌如泉指示颜明,释放了她。想不到,龙昆趁看守民兵疏忽,乘机越柙逃亡。 听说龙昆越柙逃亡,大大激怒了凌如泉。他对龙潭乡民兵队长颜明,大声怒吼: “颜明!你这个民兵队长是怎么当的?深院大锁,你竟让龙昆跑了。你如果不把龙昆抓回来,看我割你的头。” 颜明搭拉着脑袋,任由区长凌如泉训斥。他心中感到无比委屈和懊怒,再次掀起他,对负责看管龙昆的民兵副队长颜强的怒火。 颜明是龙潭乡民兵队长,又是十三区基干民兵副大队长。区民兵大队长由凌如泉兼任。由于铁柱工作热情,勤于走动,区里基干民兵的工作,凌如泉许多时都会支派他去做,铁柱实际上是十三区基干民兵的领导人。这样,龙潭乡的民兵工作,实际上都是由副队长颜强负责。 颜强和颜明是同村同姓兄弟,表面上好像没有什么,但实际上各有心病。颜强平时好贪饮两杯,喝了酒往往误了事,忘记完成颜明交代的工作,而挨颜明的训斥。颜强不满颜明恃宠骄横,自恃得到区政府的信任,摆架子,不顾兄弟情谊。颜明霸着龙潭乡民兵队长之位,而经常不在乡府,有关民兵、甚至杂七杂八之琐事,龙乡长总是找身为民兵副队长的颜强。颜明总是说忙,忙什么呢?颜强认定,颜明许多时都在找女人快活。二人各有心结,互不沟通,总在盘算着:在适当时间,抓到对方的痛脚,发泄愤懑。 昨晚,颜明没有回乡府,他在莫桂香家过夜。住在乡府龙府大院的副队长颜强,又给好兄弟韩三元拉去喝酒吃狗肉,而把看守犯人的责任交给民兵龙英和龙桂。傍晚时,龙昆小老婆王茹娟给龙昆送饭,龙英打开龙昆的牢房门锁,让王茹娟进去。刚好这时,隔邻房犯人有人发病打闹,两位民兵忙于处理病人,忘记了龙昆。王茹娟走后,关押龙昆的房门只是虚掩,没有上锁,龙昆趁混乱就摸黑逃亡了。 颜明虽然在莫桂香家过夜,但他还是坚持一早起身,悄悄溜走,转回乡府。解放后宣扬自由恋爱,男女私通事,往往是能给人知而不让人看见。颜明回到龙府大院,依例巡视关押犯人的厢房。这时他才发现龙昆越柙逃走,他急急去找颜强。 颜强昨晚喝酒吃狗肉,醉醺醺半夜才回来,澡都未冲洗,倒头就睡,一觉就睡到天光,直至颜明回来才把他弄醒。颜明无头无脑就给颜强搧一耳光,破口大骂,颜强才知道昨夜龙昆越柙逃狱了。个子敦矮的颜强不敢吭声,知道自己贪杯闯祸,只好任由颜明大发雷霆,骂个狗血淋头,大搧他的耳光,绝情断义。 颜明受到凌如泉的严厉训斥,心感委屈,但他还算厚道,没有把责任往颜强头上推。他也知道龙潭乡出事,他颜明就有不可推卸之责任。认真起来,颜强也可能会扯出他昨晚的行踪,把事情闹大,他自己也不好下台。 颜明任由凌如泉发火训斥,低着头,喃喃地说: “凌区长!都是我铁柱的过错。” 丘逢清和柳从风在一旁冷眼旁观。只见颜明,个子高大,额阔腮宽,虎背熊腰,着黑布对襟衣而不扣纽,露出结实的胸肌,身型像一尊铁塔,几乎高过丘逢清一个头,大过半个身。颜明的浑名铁柱,人如其名,并不夸张。丘逢清细小的眼睛在颜明身上打量一遍,不动声色;柳从风不由心中一凛:这个民兵队长真是一员悍将,今后必须设法降服他,收为心腹。柳从风稍稍向丘逢清打个眼色,丘逢清会意,抿抿嘴,态度祥和,轻声说: “凌区长,颜明队长是无心之失,也不必再责怪他了。龙昆逃走,早晚都会抓回来的。” 丘逢清的话,一下把凌如泉的火气压下去,他转怒为笑说: “哈哈!我倒忘记介绍了。” 颜明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在凌区长后面已站着二位小个子戎装军人,不由尴尬地笑笑点头。这时,凌区长搭着丘逢清的肩膀,介绍说: “这位是丘逢清同志。今后十三区的基干民兵,就由丘逢清同志任大队长。统一指挥,剿土匪,抓特务,一切布置安排都要听丘逢清同志的。”接着又指着柳从风说:“柳从风同志是丘逢清同志的助手,你们同样要听从柳从风同志的指示。他们的话,就等于是我凌如泉说的。” “是!丘逢清同志,柳从风同志。”颜明挺胸立正回答。接着笑着说:“丘队长、柳队长的大名,解放前十三区老百姓,都早就知道了。” 这时,小江来叫凌如泉和丘逢清等用早餐,并说各乡的乡长、民兵队长和基干民兵已相继到来。这时,凌如泉才对丘逢清说: “吃早餐后开会,介绍你们和乡干部、民兵队长认识,便于今后开展工作。”凌如泉回头,对颜明说:“一起吃早餐去。” 十三区民兵土生土长,都是老实的青壮年农民。他们没有受过战争的洗礼,根本也不晓得剿匪有否生命的危险。他们认为有丘逢清的领导,就一定能捉到龙彪和龙昆,捉到暗藏的特务。说不定经这一役,十三区就成为南琼专区响当当的模范区。因此,个个信心十足。 与会干部和民兵,个个情绪高涨,准备回去发动各乡村民兵、男女青壮年,依照会上的决策,明天一起剿搜大岭。按照各乡的具体安排,对大岭层层包围,务求一举抓获龙彪、龙昆及暗藏特务。会上,大家普遍认为,敌人一定想潜入七岭的深山老林,或峡谷山洞,但七岭脚下和海上要塞都有驻军,他们未必能越雷池半步;即使潜入七岭,出入都非常艰难,很容易暴露目标为部队所擒。最大可能他们还在大岭一带游移,伺机出击搞破坏,因此凌如泉决定先围剿大岭。 虽然各乡村民兵就是那么几支“三八”、“七九”步枪,绝大部分民兵和群众,也只是棍棒和大刀,但凌如泉区长说过,恃着人多势众,声势浩大,也能把几个土匪特务吓破胆,那时他们只有举手投降,束手就擒。凌区长还教导他们,如遇顽匪扺抗,就指挥群众就地找障碍物掩护,集中民兵长枪驳火,派人通报附近驻军,这样敌人就会插翅难飞。 散会后,各乡乡长、民兵队长回去前,纷纷来和丘逢清和柳从风握手道别。他们中不少人在早几年已经认识丘逢清,有些还是老屋主和革命的基本群众,就是不认识也早闻其名,知道丘逢清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走在最后的是颜明,他对丘逢清早上为他解围非常感激。他等到各人分散后,才上去和丘逢清、柳从风道贺: “丘队长!柳队长!有你们的领导,很快就可把十三区的土匪特务肃清。” “颜明队长!你是十三区基干民兵副大队长,龙潭乡民兵队长,今后剿匪还得靠你的努力,你最熟悉情况。”丘逢清鼓励地说。 “丘队长!大家都叫我铁柱,今后你们就叫铁柱好了。”颜明憨憨地说。“丘队长!你们解放前一直在这一带活动,情况熟悉,只要用得着我铁柱,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誓死听候差遣。” 铁柱信誓旦旦,真诚可嘉。丘逢清笑笑,同柳从风交换个眼色,柳从风笑着说: “铁柱队长!首先要想办法捉到龙昆,挽回威信,这份功劳归于你。” “不!就是捉到龙昆,也是丘队长、柳队长的功劳,我只能算是将功赎罪。”铁柱说得很诚恳。 这时,凌如泉和龙潭乡乡长龙彬、颜强走过来。凌如泉对龙彬说: “龙乡长!丘队长他们的住房准备好了吗?丘队长在战争时负过伤,常闹胃痛,要有专人照顾丘队长他们的生活。你除了按月到区里领取丘队长他们的生活津贴外,在区公所食堂还可多拿些粮油和食品。” “凌区长!一切准备好了,一切按照区长的吩咐去办。”龙彬满有信心地回答。 凌如泉转过来对丘逢清他们,朗朗地说: “剿匪前线指挥部设在龙潭乡好,那里靠近大岭,群众基础好,离前铺镇也只是二三里路,随时可以联络。新政权初建立,事情千头万绪,捉土匪特务之事,就拜托你们了。” “逢清一定不会辜负首长的期望。”丘逢清很认真地向凌如泉做了保证,声音虽不高,态度却很坚决。 凌如泉拍拍丘逢清的肩膀,鼓励地说: “逢清!好好干,大胆干,错了由我来负责。” 凌如泉信心暴膛,对丘逢清委以重任,丘逢清更是有恃无恐。正是: 铁券丹书握在手,纵横四海任吾行。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8 章 出鞘宝剑风雷激,刃血殷红宿志荣。 上卷 烟雨迷蒙 第章”、“创业”横匾下大厅,他曾陪凌如泉两次在这里和龙荣见面。想不到几年间,龙荣一死,龙府败亡,在这个大厅上,再也感觉不到不可一世的威严,连“文章”、“创业”的牌匾,油漆剥落,完全失去了往昔的光辉。丘逢清心中隐隐一凛,是谁促使龙府的毁败呢?是他丘逢清一手造成的。 这时,蔡伯、蔡婶和乡里几个干部和民兵,都出来大厅迎接英雄。丘逢清和柳从风笑容可掬地跟蔡伯、蔡婶握手问好。龙乡长已告诉丘逢清,蔡伯俩老是龙府的老仆,无子女,农会照顾,让他们看管龙府大院。丘逢清说: “蔡伯!你们辛苦一世,现在解放了,政府会照顾你们享晚年福。” “全托毛主席的福。”蔡伯激动地说。 “蔡婶!今后丘队长和柳队长的生活,你一定要安排好。照顾好二位首长的生活,这是革命的任务。”铁柱郑重其事地说。 “这个自然。丘同志!柳同志!今后用得着老身帮忙,尽管开口。”蔡婶笑咪咪地像对自己的儿女般说话。 站在一旁陪笑的乡干部和民兵,龙乡长一一作介绍,丘逢清和柳从风逐个握手,问好。当介绍到民兵杨祥福时,丘逢清一怔,似曾相识,他迟疑地问: “你叫杨祥福?” “是!侬爸爸杨轩良,和丘队长和柳队长都熟悉。” “呵!祥福你已长这么大,我差点认不得了。”丘逢清高兴得把杨祥福抱进怀里。但年仅十八岁的杨祥福,几乎高出丘逢清半个头。 说了杨轩良的名字,柳从风马上趋过来,拉着杨祥福的手,对他上下审视。四年前他伏击战受伤,丘逢清第一次就是将他送到杨轩良家疗伤,当时他伤势严重,整天昏昏迷迷,由于形势紧廹,为安全很快就将他转移到七岭山里去。柳从风始终记得,他在杨轩良家躺过两天。杨家对他有救命之恩。柳从风说: “你爸爸好吗?我非常感谢他和你们一家。” “谢谢!爸爸身体不太好。他很想念你们。他知道首长来了,很高兴。”杨祥福很礼貌地对两位首长表示感谢。 这时未满三十、乡妇女主任梅姨趋前,热情地和丘、柳握手,她笑着说: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9 章 “我们虽是无知村妇,但解放前就知道二位首长的英雄事迹了。开大会时还远远地见过面。” “丘队长过去在十三区是家喻户晓的英雄,在崖城剿匪又立下大功,报纸都登了。”铁柱抢着向大家做介绍。 “哈哈!我丘逢清今后如果做错事,一定逃不过群众的眼睛,因为许多人都认识我了。” 丘逢清的话引起大家哄堂大笑。龙乡长高兴地出来打圆场: “丘队长这次调到十三区指挥剿匪,还要为十三区人民做很多很多的好事,为人民立大功。大家说对吗?” “对!”大家一致鼓掌,又是一阵哄笑。这时一位二十余岁的青年女子趋前一步,笑盈盈地说: “现在传谣十三区到处都有土匪和特务,龙彪也潜回来了。不知二位首长,带来什么必胜的锦囊妙计,可一举将他们歼灭呢?” 这一问,令大厅里的轻松愉快的气氛,顿时凝住了。人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连丘逢清也怔住了。龙乡长赶快介绍说: “林绮梦,乡里文书。” 柳从风迅速打量这出言不凡的女子,看她年龄比自己还小一二岁,说话不卑不亢,一股文雅娴淑之秀气。只见她生得眉清目秀,眼泛流波,五官端正,身材出众,胸前丰满。她应是个年青少妇,而又尚存青春学生妹之余韵。她既是乡文书,自然是有一定文化,与众不同。当铁柱要批评林绮梦时,柳从风笑笑,挥手阻止了他,接着温和地说: “林姑娘!丘队长的锦囊妙计只是两个字:群众。相信群众,发动群众的力量,就能把敌人歼灭。林姑娘今后还要多多给我们提意见哩!” “我不过是个普通村姑,井底青蛙,怎有本事向首长们提什么好意见呢!”林绮梦故作镇定,低下头来。 柳从风的话,不但给丘逢清解了围,一下也打破了闷局,大厅中所有人都把眼光投到林绮梦身上,害得她粉脸骤然羞頳绯红。她瞟了柳从风一眼,不由心中一凛。这个在山里打出来的土书和出纳。一说到文书林绮梦,柳从风就感到非常兴趣,他急不及待地说: “你把林绮梦的情况详详细细说说,她并非一般的少妇。” 林绮梦是三年前嫁到小潭村的小媳妇。丈夫叫潭源,侨居泰国。潭源在侨居地开间小食店,娶当地妻子,生有二三个儿女,妻子儿女均不懂中文和华语,生活也混得并不富裕。潭源在家乡只有一个年老的寡母,他经常寄钱回来,照顾母亲的生活。解放前夕,潭源突然从南洋归来,放声要娶媳妇照顾老母,老母百年后,就带她去南洋一起生活。一时间,说亲的媒婆踏破潭源家的门坎。 在众多自荐上门之女子中,有二、三十岁之离婚妇、新寡妇,年龄最大也只有三十出头,对于四十余岁的潭源来说,都没有问题,仅仅是相貌、家庭背景、人品上挑选;后来,竟然有人介绍了甘棠村一位年仅二十岁叫林绮梦的黄花闺女。潭源在东溪墟茶楼和林绮梦见面时,林绮梦的一身学生妹打扮,青春秀丽,简直令潭源大晕其浪。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10 章 林绮梦的父亲是农村小学教师,母亲务农,她还有一位小她两岁的弟弟。父亲身体不太好,但家庭经济主要靠他执教鞭那微薄的薪水。几年前,林绮梦读珠溪书院(解放后改名:珠溪中学)读初中二年级时,她弟弟也考上初中,家庭经济实在无法支持她姐弟同时读初中。林绮梦毅然答应父母,辍学在家务农,让弟弟进读初中。村人皆赞林绮梦乖,孝顺父母。 其实林绮梦有一个秘密无法为外人道,连父母也不知道。她当时已十七岁,正值少女怀春期,在学校和一位官僚子弟谈恋爱,她贪慕虚荣,结果答应对方,偷尝禁果,失去贞操。不久又为对方所抛弃,花边新闻很快在同学中传开。她悲愤交集,为摆脱失恋的痛苦和颜面,便一口应承父母,回家务农。可是在农村的艰苦生活,对她思想打击更大,对人生失去信心,千方百计想离开农村,寻觅自己人生的道路。 当林绮梦母亲得知南洋客潭源回乡娶妻时,就有意将闺女嫁给潭源。她找丈夫商量,丈夫沉吟,不置可否,因为潭源年龄比绮梦大一倍有余,主要看闺女会不会同意。母亲找绮梦,说嫁给潭源今后可以出国享福,在经济上也可支持弟弟继续读书;如弟弟学有所成,出人头地,干大事业,就是荣宗耀祖。 经过相亲,林绮梦看到潭源风度翩翩,为人随和,虽然年龄当自己的父亲有余,但看起来人并不老,谓之成熟的壮年。她主要考虑的是,世代在农村,面对黄土背朝天,辛劳一世,生儿育女,女子不过是传宗接代的机器,更谈不上人生之乐趣。如果能够摆脱农村,去南洋,不但可以发财,人也得到自由,外面可是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呵!林绮梦对于这门亲事,点头应允。 潭源给一笔可观的金钱,作为林绮梦弟弟读中学的费用;另一笔钱孝敬岳父母和支付林绮梦嫁妆需用。双方谈妥,择吉日成亲,老夫少妻,曾引起社会上不少人的哗然和议论。 林绮梦婚后,潭源对她恩爱有加,鱼水之欢,令她尽享人生之乐趣。不久,南洋大婆来信,说儿子患病入院,催潭源尽速归去。因此,婚后仅仅一个多月潭源又回南洋去了。临走前,潭源信誓旦旦,一定会尽速回来,带她去南洋,母亲可托付亲人照顾。潭源确实给林绮梦迷住了。 人算不如天算,随之内战炽烈,断了南洋客返乡之路,潭源之诺言无法兑现。解放前夕,家姑忽然得病亡故,潭源再有孝心也无法回乡奔丧,只是寄一笔钱回来,办理母亲丧事和安抚妻子。 家姑亡故,对林绮梦打击很大。过去,丈夫走后,独守空闺,午夜梦回,只感寂寞,日常饮食浆洗、家务琐事,尽得家姑操持;现在一切都落在她头上,自己不动手,连饭也吃不上。幸好,农田不多,一个人生活简单,加上夫婿不断汇款回来,手头宽裕,还算安下心来。在娘家,由于父亲身体不好,不再任教,弟弟在珠溪中学初中毕业后,已接父亲的衣钵,在小学执教鞭。母亲勤劳能干,除了照顾父亲,还负责农田耕作。弟弟还未结婚,教学束修照顾父母,再加上她手头宽松,也会孝敬父母多少,因此娘家生活基本还过得去。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林绮梦很少回娘家,特别是解放后。 解放了,农村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乡政府组织成人识字班,宣传队,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林绮梦,积极参加,很快成为众人瞩目的积极份子。她当扫盲班导师,宣传队小队长,编写文娱节目,写一些鼓动宣传打油诗。虽然她初中尚未毕业,但农村能读初中的人就不多,何况是女子,故群众都誉称她为“女秀才”。 林绮梦宣传新《婚姻法》时就想到自己,她老公在南洋有妻子,又无法回来慰妻,她大可名正言顺地向政府提出离婚,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离了婚,她就失去潭源在经济上的支持;保持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她却有绝对的自由身,碰到恰当的男子,她可择肥而噬,有时玩玩下,也不受到束缚。 林绮梦是个活跃份子,龙潭乡乡长龙彬,就大力推介她当乡文书。其实当乡文书,也没有多少文牍工作可做,不外跟乡亲开张证明,统计各村缴交公购粮数据上报等一些琐事。她每天按时上班,没有什么事时就看看书,打发时间。中午许多时没有回家吃饭,而托蔡婶代做午饭,午休则在厅房床上休息。由于她父亲当教师,家里有不少藏书,在父亲辅导下,她从小就喜欢看书,读五六年级时,她就迷上看一些古典文学,《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更是反复阅读。虽然她没有深懂,但故事情节却是大致明白…… 听了颜强的介绍,柳从风一下就把林绮梦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妇底蕴摸透了。颜强根本无法道出,林绮梦对男女情欲的内心世界,但柳从风凭想象到林绮梦的心境,描绘出林绮梦闺房寂寞、心思空旷、咬碎银牙的怨妇形象来。凭想象,林绮梦的倩影在他面前不断变幻,让他想入非非。 “林绮梦!在龙潭乡可算是一个难得的年青妇女,有文化,有魅力,许多青年人都想接近她。”年青青的颜强也露出羡慕之意。 “哈哈!二位大男人在背后谈论别人的长短。” 突然,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柳从风和颜强的谈话,林绮梦一下出现在颜强宿舍的门口。颜强脸红红站起来,尴尬地说: “绮梦姐!你要走啦!” 林绮梦对颜强点头。凤眼流波,对着柳从风笑笑,欠身道歉地说: “柳队长!对不起,刚才冒犯了。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要记怪无知村妇,说了不该说的话。” “哪里!林姑娘是个聪明人,希望今后能多给我们提意见,把龙潭乡、十三区的剿匪工作做好。”面对这么一位见识不凡的少妇,柳从风赶快站起来回话,并尽量表现出一种男士的翩翩风度。 “我一个弱质女子,舞刀弄枪怎轮到我呢?”林绮梦嫣然一笑。 “舞刀弄枪之事,就靠颜强他们;运筹帷幄之事,林姑娘正好用得着。”柳从风笑着,敏锐的眼睛直瞪着林绮梦,希望摸透她的心思。 “不敢当,柳队长太过奖了。不过如果需要抄抄写写时,小女子什么时候都愿意效劳。”林绮梦瞅瞅柳从风,点点头。 “多谢林姑娘!”柳从风拱拱手,表示感谢。 林绮梦笑咪咪,眼泛清波,大大方方伸出她的纤纤玉手,柳从风竟然伸出双手紧握,并且摇摇;林绮梦纤纤玉手,润滑柔嫩,像剥壳之玉笋。只见柳从风脸红气粗,好像已昏了大浪。正是: 一见倾城铸孽缘,胡天胡帝任疯癫; 佳人他日甘成贼,应悔妖媚性本然。 上卷 烟雨迷蒙 第十章 操演声势恃人众 熟习环境探实虚 天蒙蒙亮,苍穹抹着朝霞,高耸连绵十多里的七岭,奇石兀突的顶峰,雾霭迷蒙;岭腰至岭脚,树林茂密,苍葱黛绿,显得一片的神秘。 七岭是前铺港、新铺港东面沿着海岸线屹起的山脉,因有大小七峰相连而得名。七岭脚下由于地形险恶,可耕地少,村落也疏落,那里历史上曾是“无王管”、土匪横行之地带,却又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抗日前,七岭是地下游击队根据地,他们经常从那里出击,打击国民政府的地方政权。抗日时,日军炮艇封锁新铺港和七星港,对七岭日夜征剿,地下游击队只好退出七岭,向内地五指山山区集结。地下游击队撤走,原来驻守城镇的国军转为地下抗日,七岭不久就成为国军保六团的根据地。后来,国军也撑不住日寇的扫荡进逼,也向内地山区撤退。日军在七星港,筑炮楼,设军港,扼守要塞。 抗日时,地下游击队大队长凌如泉,由于是本县人,各方面都很熟悉,又有群众基础,因此他所属的大队,经常化整为零,跳出日军的封锁线,到七岭一带农村活动,发动群众,伺机打击日伪军。丘逢清参加地下游击队后,曾跟随凌如泉在五指山区经过一年艰苦的训炼,抗日胜利前夕,他跟随凌如泉回七岭一带活动。解放战争时,七岭又成为他们地下游击队打击国军的基地。 七岭西面偏南麓是大岭,大岭是七岭之延续,却又独立成型,因为七岭和大岭间还隔着上十里高低起伏的丘陵地带和峡谷。大岭已远离海岸十多里,因此大岭就成为七岭陆地西南之屏障。抗日胜利前,内战爆发后,游击队势力不断壮大,活动范围随时扩展到大岭一带。柳从风虽然内战后期才参加革命,但丘逢清经常带他在此一带活动,他对这里也比较熟悉。 解放后,七岭海边七星港,设有解放军的要塞基地,七岭和大岭之间的丘陵地带、靠着七岭也设有军营,可以说,七岭一带的防卫属于解放军。而十三区的治安,基本上只是负责到大岭一带。大岭脚下村落处处,山坡农田,纵横交错,往西往南都是大片平原。由于人口稠密,侨户多,读书人多,为官、为商、为学者众,社会结构也就显得很复杂了。 晨曦破晓,雾霭未消,沉睡的大地,突然沸腾起来。十三区的龙潭乡、铺西乡、铺东乡、新铺乡、东溪乡、藤萝乡、萝荳乡等,九乡五六十个大小村庄的几千民兵群众,手持锄头棍棒、大刀长矛,以乡干部、基干民兵为骨干打头阵,按照预定的布置,从四面八方,浩浩荡荡,分赴包围大岭。 龙潭乡和新铺乡挨在大岭之西北和西南脚,两乡民兵和铺东乡、铺西乡民兵,分别从西和南进剿大岭,和从七岭和大岭间之岗坡、峡谷包抄过来的东溪乡、藤萝乡、萝荳乡部分民兵,遥相呼应,加上十三区其他各乡的基干民兵和群众,把个方圆十余里的大岭,形成大包围。如此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完全达到凌如泉“发动群众,锻炼群众”、“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目的。 传说是龙荣的二儿子龙彪带着一批武装特务潜回,要杀人报复,要把失去的一切重夺回来。区政府号召全民动员,征剿龙彪的匪特。今天,龙潭乡龙潭、小潭、潭口、大寨、寨门几个村的群众,几乎都出动了。因为这些村的贫苦人,几乎都曾是龙荣的佃户。连龙潭小学、大寨小学的年纪较大的小学生和教师,也跟在后面摇旗吶喊,助长声势。 凌如泉区长在动员报告时就指出,敌人虽然手中有枪,但不要害怕,敌人不敢随便开枪。一开枪就会暴露自己,最后必然为群众剁为肉酱;他们只有转移躲藏,但是敌人一旦移动,很快就会被人群发现,最后也只有投降,束手就擒。如果敌人往七岭逃窜,那边有军营,觧放军就会把他们歼灭。凌如泉的话,令人非常信服,群众情绪高涨,信心增强,就是犹豫和怕死的群众也踊跃参加了。 大岭山高林密,到处人声喧闹,甚至敲锣打鼓。这不是部队轻骑奔袭,也不是远征转移,而是别开生面的人海包围战。这时,任何行动都不需要保密,彼此呼应,制造声势,逼廹蛰伏着的暗藏敌人,惊慌逃窜,现显原形。 丘逢清、柳从风带着颜强,走在龙潭乡民兵之后面。颜强紧握“七九”步枪,眼观四方,神情紧张。柳从风紧靠丘逢清,保持警惕,但并不显得紧张,驳壳枪还在盒里,还不时回过头来和丘逢清低声说话。柳从风心中明白,让群众前面哄闹,如果真的捉到土匪,一定会送到他们这里来,最后功劳还是他们的。如果真的驳火,也只是个别不好彩的民兵或群众中枪,而他们也会及时赶到现场,将敌人击毙。 丘逢清心中非常清楚,如此张扬,富有战斗经验的敌人,早就在群众包围之前跳出圈外,逃之夭夭,或者藏了起来。如果藏身于高树密叶间,海汊红树林间,再多人也难找得到。他今天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判断有没有潜藏特务在活动,能有多少人,以便制定今后征剿的计划。因此,他腰插双枪,气定神闲,以看热闹的心情,检阅群众运动的巨大声势;以无限感慨的心清,浏览山光景色。他回首往事,寻觅过去在这一带出生入死战斗的遗迹和光辉的片断。 前面的民兵、群众已进入深山,丘逢清他们也来到茂密树林边。忽然,山中传来“呯!呯!”二响枪声。 颜强非常紧张,一下跳到一棵大树后,手持步枪,四围张望;柳从风也习惯地右手按在驳壳枪套上。丘逢清仅仅耳朵耸动一下,蹙下眉头。 这时,前面的民兵群众一阵哄动,传来一阵欢呼声。丘逢清向柳从风使个眼色,他会意,拔出驳壳枪,往前面冲去。颜强怯生生地跟在丘逢清后面,不紧不慢地穿林傍木向前走。一会柳从风走回来,笑着说: “铁柱他们射杀了一只二百多斤重的大野猪。” “吁!”颜强不由吁了一口气。 丘逢清只是抿抿嘴笑。他向左边一指说: “我们从左边走。” 丘逢清敏捷地左穿右拐,来到一个小小山洞前,他细心察看洞口的枯枝腐叶,看看有没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颜强紧张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出于条件反射,不需命令,他的枪口一下对着洞口。丘逢清笑笑,不吭声往前走。 看到颜强的紧张失措,柳从风悄悄地附耳对他说: “颜强!不要怕。跟着丘队长和我,什么都不要怕,绝对安全。”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11 章 “是!柳队长。”颜强缓了口气,憨头憨脑地说。 “今后跟着丘队长,要绝对听话,叫你怎干就怎干,千万不要问为什么,该说的话就说,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能乱说。好好干,丘队长一定会提拔你,让你当正式干部。铁柱背景复杂,你出身清白,你年青,不久你就会爬上铁柱的头,再不必受他叱骂之气了。” 柳从风一席话,说得颜强茅塞顿开,感激得五体投地。丘逢清、柳从风都是了不起的英雄,是凌区长的座上宾。只要他们在凌区长面前美言两句,他就有当干部、出人头地的美好前途。颜强激动得眼噙泪光,拿枪的手在微微颤抖,结结巴巴地说: “柳队长!我一定听话,绝对服从,永远跟随二位队长。” 柳从风看到憨厚朴实的颜强,已成为自己的心腹,他将成为帮助他们在十三区叱咤风云的一颗重要棋子。他高兴地拍拍颜强的肩膀,无比的亲昵。颜强身上迅速流过一股热气,感到无比的温暖。 丘逢清带着柳从风和颜强,穿出密林走到一幅小空地,只见遍地蒿草,草高及膝,没有什么异样。丘逢清所以到这两处,因为打游击时,他蹲过刚才的山洞,小空地他也曾生火做饭。他们又转了几个地方,根本没有找到人迹所及的蜘丝马迹。丘逢清心中窃笑,什么龙彪,武装特务,不过是“狼来了”的羊群效应。他们走后,浩浩荡荡搜山的民兵和群众队伍,才把这里的蒿草藤蔓、枯枝败叶蹂躏一番。 铁柱和搜山的各乡民兵会合后,派人找丘逢清没有找到,就按原计划各自退出山林,在山脚下一片向阳坡地休息。几个乡的民兵和群众,虽然没有发现土匪特务的踪迹,但收获也甚丰。除了龙潭乡民兵打死一只二百多斤重的野猪外,各乡民兵群众都有用棍棒、锄头打死的黄麖、野兔、狐狸、山鴙之类,各有斩获,皆大欢喜。 丘逢清三人在深山密林中,闯了近一小时才退了出来。居高下望,看到人群大多已回到山脚集合,他们也沿着小道下山。铁柱发现丘逢清他们下来,就向着几千民兵和群众,大声呼叫: “丘队长来了,大家鼓掌欢迎。” 因为搜剿不到土匪特务,各乡民兵队长正愁不知如何面对新来的剿匪队长时,铁柱的话,不疑是给大家一个下台阶。即使受到训斥,也是大家之事,免却个人尴尬。这样,铁柱的话未落,就爆起热烈的掌声。 柳从风对丘逢清说: “丘队长!你必须向大家讲几句话。” 丘逢清附在柳从风耳边说什么,转身面对大家习惯地笑着挥手。片刻,铁柱挥手,掌声才慢慢停下来,大家企盼着聆听英雄的讲话。这时,只见柳从风走前两步,向大家环场行军礼,朗朗声说: “我叫柳从风,是丘队长的助手。丘队长由于感染风寒,身体欠佳,叫我代表他向大家讲几句话。为了剿捕土匪特务,今天十三区各乡民兵和群众,出动了几千人搜山,说明我们的群众觉悟是很高的。丘队长说,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敌人很狡猾,闻风跑了,今天没有捉到。不要紧,只要大家提高警惕,注意敌情,相信不久就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柳从风回头望望丘逢清,他点头示意,柳从风继续说: “大家辛苦了,现在就分头回去。” 又是一阵掌声,丘逢清又再次向大家挥手。 柳从风告诉铁柱,叫他带着龙潭乡民兵和群众,抬着他们枪杀的二百多斤重的野猪回去,却把民兵杨祥福留下来。柳从风从一位民兵手中接过一只打到的野鴙,交给杨祥福。 “丘队长!”杨祥福憨憨地笑。 “祥福!我们去看望你爸爸。” 丘逢清离开十三区已几年,这次回来,就打算去看望杨轩良。今天碰到杨祥福,正好同行。几年不见,想不到杨祥福已是个高头大马的十七八岁青年,还参加了基干民兵。丘逢清感到很高兴,今后要在十三区重新扬名立万,靠杨轩良父子的帮忙,是绝不可少的。 丘逢清和柳从风来到十三区后,发动群众剿匪的第一仗,就这样谢幕了。匪特一无所获,但山珍野味却斩获很丰。一场群众运动,声势浩大,算有交待。正是: 调动千军擎帅印,盲从万众瞎喧呼; 计成牵着驯牛走,耀武扬威一独夫。 上卷 烟雨迷蒙 第十一章 拜会恩人话人脉 共事同僚论正邪 杨祥福家住寨门村,是个仅仅住有十多家原贫穷佃户的小村。他们多是从外地逃荒来的,靠租赁龙潭村、大寨村大户的农田耕种和为大户帮工维生。他们初来时,挨着大寨村外、龙滚沟边的一块坡地盖茅舍居住下来。这块坡地为大寨村华侨所有,家乡没有嫡系亲人管理,地方一霸龙荣,同意让他们在那里定居。后来竟有十来户人家搬来,就成为一个小自然村。 杨祥福的爸爸杨轩良,日治时带着老婆、大儿子和刚满十岁的祥福逃荒到此,当龙荣佃户,在寨门村落户。内战时凌如泉、丘逢清的游击队在这一带活动,不敢贸然深入封建势力强大的龙潭、大寨这些大村发动群众,但寨门、潭口、小潭这些小村落的贫苦农民,却成为他们的堡垒户。有时他们甚至在他们家的牛栏或柴房过夜。寨门村紧靠龙滚沟,如发现敌情,泅过龙滚沟,就可迅速潜入大岭山林,再往七岭撤退。 杨轩良支持游击队,还不时为游击队送信、递情报。有一回丘逢清枪伤,凌如泉就安排他在杨轩良的柴房地洞养伤,避过日伪军的搜捕。解放前夕,龙荣带妻妾逃亡的情报也是杨轩良提供的。丘逢清从伏杀龙荣所截获的金银珠寳中,取出五个大洋,叫柳从风派人暗中送去杨轩良。新政权成立后,杨轩良任龙潭乡农会主席。杨轩良在支持解放大军战斗,在前线救护伤员时,曾被流弹击伤小腿。由于弹片尚嵌在骨子里,后来伤口并发,渐渐不良于行,他不但无法下地,也很少出门。农会主席一职,只好辞掉。 到杨家,杨轩良坐在家门口的矮凳上编箩筐,杨祥福老远就高声嚷叫: “爸爸!丘队长、柳队长来看望你啦!” 当杨轩良抬起头来时,丘逢清和柳从风已趋到跟前。杨祥福进门拿出两张小板凳,搁在爸爸左右,丘逢清和柳从风客气几句坐下来。颜强打过招呼就和杨祥福进厨房去,帮忙杀山鴙做饭。杨祥福的妈妈和哥嫂下田,还未回来。 杨轩良左右手搭着丘逢清和柳从风的手,兴奋地说: “丘队长,柳队长!你们都是好样的,当了英雄。”激情过后又凄苦地感叹说,“我已是废人一个,行动不便,再也不能为革命出力了!” “老杨!你为革命立大功,群众会记住你,政府会照顾你。”丘逢清安慰地说。 “目前的清匪反霸,你还可继续为革命立功。”柳从风鼓励地说。 “今天,你们折腾了一天,捉到土匪特务了吗?捉到龙昆了吗?”杨轩良看到丘逢清和柳从风摇摇头,他接着冷冷地笑说:“你们这样敲锣打鼓地搜山,即使他们原先是躲在山里,闻到风声也早就蹓走了。” “你看龙昆逃走,会不会入大岭山林呢?”丘逢清随口而问。 “我看未必。龙昆虽然过去和龙荣有点关连,但他出身贫穷,也没有多大罪恶和民愤,镇压反革命杀人,他就吓破了胆。捉他扣起来,就以为死定了,有机会自然会逃走。龙彪是不是回来,还没有人看见,硬说他走入七岭投靠龙彪,未必是真的。他这人胆子小,叫他躲在大岭山林中过一晚,恐怕他也没有胆量。” “你看他可能躲在哪里呢?”柳从风紧紧追问。 “大概是他认为最可靠的人在窝藏他。”杨轩良分析说。“我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派民兵日夜监视他的家人,加强民兵夜间的巡逻,和在重要路口埋伏。他不管躲在哪里,都一定要设法和家里人联系。” 丘逢清和柳从风会意地齐齐点头。这时,龙英手提二三斤野猪肉走来,大叫杨祥福。当他看见丘逢清和柳从风都在这里,就止步笑着说: “丘队长!柳队长!颜明队长叫二位队长回队部去吃饭,尝野猪肉。” 还不等丘逢清回话,杨轩良就抢着说: “龙英!跟铁柱说,丘队长,柳队长今晚都在我这里吃饭。野鴙、野猪肉什么都有了,不必另外张罗。” 柳从风看看丘逢清,转回头就笑对龙英说: “我们吃完饭,自己回去,你们辛苦了,好好吃一餐。” 龙英走后,丘逢清对杨轩良说: “老杨!记忆里,我过去好像并不认识颜明。” “颜明也就是铁柱,现在是十三区基干民兵副队长,龙潭乡民兵队长,你们一定要清楚他的过去和为人。他人怪机灵,有冲劲,但他心里想的、做的,有些我也摸不清。他这人可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颜明,绰号铁柱,出身于寨门村一个贫穷家庭,是龙荣的佃户。父亲颜求丰,一直当龙府的家庭厨师。他有一兄颜光,有嫂嫂和侄儿女。由于颜家农田少,有母亲和兄嫂打理,铁柱一直浪荡在外面混日子,无心农务。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12 章 抗日胜利前夕,铁柱已二十岁出头,曾在前铺镇当过伪军,但不到两个月,日寇就投降了。抗日胜利后,汉奸渔霸彭雄伏法,成立渔业会,铁柱和二三位友人合伙,当渔获的二手批发,从中牟利。由于父亲的关系,凡好鱼好虾他都送到龙府,因此经常出入龙府。由于铁柱手中有钱,也从此沉迷于嫖赌,把合伙的金钱浪光,受到追杀。颜求丰把铁柱拉到龙府帮工,得到龙府的庇护,并退还部分金钱给合伙人,才避过一劫。铁柱年青有劲,干粗重工肯卖力,甚得龙府管家龙昆的赏识。颜求丰过身后,龙昆继续留用铁柱在龙府帮工打杂。 龙荣正室霍氏有个龙荣早年买回来的贴身丫环王茹娟,受主人差遣经常出入厨房,跟铁柱熟稔。王茹娟年方笈笄,有几分姿色,有时和铁柱打情骂俏几句,铁柱就对王茹娟垂涎,情陷单思,但他也不敢胡来。内战炽烈,国军大势已去,龙荣准备外逃。王茹娟无意中将此事透露给铁柱,铁柱也看到龙荣的气数将尽,他必须依靠地下政权,才能寻求出路。因此,他暗中将消息告诉当时地下交通员杨轩良,杨轩良报告游击队,才演出丘逢清回师戮杀龙荣之一幕。丘逢清原来对于情报之来龙去脉并不清楚,经杨轩良此一说,他才明白和铁柱有关。 龙荣死后,树倒猢狲散,铁柱以为垂手可得王茹娟,想不到龙昆收她为妾,不久还为龙昆生下一女。铁柱恨死龙昆,随时想报夺爱之仇,但当时尚未解放,他对龙昆也难奈其何。后来,铁柱心中另有所属,不久也就把王茹娟淡忘了。 铁柱在沉迷王茹娟的同时,其实已经和龙府另一个女子勾搭上了。 这个女人叫莫桂香,丈夫潭冲,小潭村人。潭冲由于父母双亡,从少年起就投身龙府为佣,长大后成为龙荣的得力喽啰。龙荣派他跟彭雄搞走私烟土和军火,也是安插在彭雄身边的耳目。战前,龙荣从逃荒的难民中挑买莫桂香,赐给潭冲为妻,莫桂香则在龙府为佣。潭冲经常在外,夫妻聚少离多,婚后不到一年,潭冲的走私船,在海上和日寇揖私船驳火,中弹身亡。不久莫桂香有身孕,后生一女,龙荣为其取名潭月。龙荣念旧,莫桂香不需操劳,专职养育潭月,名义上为佣,不异于小妾。潭月名义上为潭冲之女,但坊间都传说,她实际是龙荣的私生女。 莫桂香没有再嫁,但也渐失宠于龙荣。她狼虎年华,闺怨日深,暗中便勾引铁柱。在龙荣死前,血气方刚的铁柱已成为莫桂香的入幕之宾。虽然铁柱想娶王茹娟为妻,但莫桂香的姣媚骚态,令铁柱难以忘怀。龙荣死后,龙府败落,莫桂香只好带潭月回小潭夫家。铁柱帮助莫桂香修理旧宅安顿,经龙昆同意,将龙荣的二块坡地拨给莫桂香耕种维生。由于莫桂香在龙府积蓄有一笔私房钱,生活倒也不忧,还不时提供金钱给铁柱挥霍。 铁柱兄颜光,在父亲过身后,多次操心要为铁柱成亲,铁柱都没有答应。当时内战炽烈,兵荒马乱,只好作罢。铁柱无所事事,就跟随杨轩良,白天干一些支持前线游击队的事,夜晚就宿莫桂香家,倒像是一对老妻少夫。时局混乱,各人自顾无暇,坊间也没有人空暇去议论。 莫桂香向铁柱证实潭月生父为龙荣。潭月渐大,令铁柱垂涎。铁柱信誓旦旦,愿意娶潭月为妻。当时,解放战火迫在眉睫,莫桂香和潭月都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也很需要一个像铁柱这样的男人做庇护。但铁柱迟迟却没有兑现他的承诺,娶潭月为妻。他考虑到,潭月实际是龙荣私生女,娶潭月恐怕日后受到牵连,新政权会不放过他。就这样,一直拖到现在。 解放后,在杨轩良的推荐下,铁柱当了龙潭乡的民兵队长。他当民兵队长,年青力壮,勤于走动,龙彬乡长也很满意。民兵队长权倾乡里,他和莫桂香母女的胡涂账,坊间除了背后当笑料说说几句,男未婚、女未嫁,谁也不当一回事。铁柱有时也会公开笑说,等一切安定下来,他会和潭月正式登记结婚…… 吃饭时,杨轩良又对丘逢清和柳从风说: “铁柱,做事雷厉风行,表现积极,他除了生活作风上被人指指点点外,就是脾气暴躁,动不动就骂人,甚至动手打人。这种人,要利用,但又要严加管束,不然怕会出乱子。铁柱善于看风使舵,耍小聪明,事事都为自己打算。当年,他及时提供龙荣从前铺港水路逃遁的情报,就是看到龙荣气数将尽,投靠游击队为自己留条后路。这种人,善于利用,还是有作为的。” 丘逢清和柳从风很细心地倾听杨轩良对铁柱的剖析,对铁柱的使用,或擒或纵,他们心中已有了个谱。正是: 知人善用是良将,唯我独尊任剪裁; 卒子马前随意用,喽啰助纣喜登台。 上卷 烟雨迷蒙 第十二章 笨螂捕蝉黄雀后 巧计杀人喋血前 搜剿大岭,一无所获,铁柱就窝了一肚子气,特别是抓不到龙昆。铁柱原本估计龙昆越柙后,一定躲在大岭山林中,一搜山就可将他抓获。想不到,空手而回。回到龙府大院,他吩咐几个大个子民兵去杀野猪,准备今晚大吃一餐。他带韩三元去龙昆家,将王茹娟捆绑起来,带回乡府。 当铁柱、韩三元带王茹娟回来时,民兵和村里青年都在龙府大院后进庭院,连看守囚犯的民兵,锁好牢房也过去了。他们围着几盏煤油马灯,忙着杀野猪分肉。铁柱和韩三元就悄悄进入旧宅,直往东面走廊最后铁柱经常审问犯人的厢房。韩三元点亮煤油灯,将王茹娟推跪地下,就退出门外,并把门掩上。他一直跟随铁柱鞍前马后,摸透铁柱的脾气,大家合作无间,他很识趣,必须回避,特别是铁柱要审讯他对她余情未了的王茹娟。 坐在案桌后面的铁柱,抬起二郎腿搁在案上,恶狠狠地直瞪着跪在地下的王茹娟。王茹娟虽今非昔比,荆衣褴褛,但依然姿色未减;虽已生育,但仍充满妙龄青春,特别是胸前坚挺丰满。铁柱面对曾经和他春风几度、眼下楚楚可怜的王茹娟,不但不令他怜香惜玉,倒像打破了醋罐子,酸溜溜不是味儿,更勾起他的忿懑。忽然他大叱一声: “王茹娟!你把龙昆藏在哪里?” “大队长!我真不知道龙昆躲在哪里呀!” 铁柱一下跳过去,一手抓着王茹娟的头发把她提起来,一手在她的粉脸上连搧几巴掌,打得她嘴角流血,脸腮红肿。王茹娟痛彻五内,涕泗纵横,但她不敢吭声。铁柱又粗暴地抓揑她被绳子捆着更显得坚挺的Ru房,边揑边说: “你认不认?不认,等捉到龙昆,一起打靶。” 王茹娟任由铁柱凌辱,咬紧牙根忍痛不出声,眼泪扑簌簌往下淌。铁柱又用手去捣她的下体,王茹娟忍不住轻声说: “大队长!如果你不嫌弃,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给你X,只要你放过我。” “你这个臭X,想收买我?”铁柱说着在王茹娟的心口痛击一拳。 王茹娟倒在地下,铁柱又在她的下体狠狠踹了一脚。这时的铁柱,对于王茹娟,已是甘薯不吃捣到烂的心态,他对她已完全没有爱之心,怜之意;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一件有生命的玩偶,供他肆意玩弄和侮辱。 王茹娟倦曲的身子,抽搐两下就昏了过去。铁柱叫韩三元进来,三元一看,不需吩咐,他就明白该做什么。他到走廊提来一桶水,对着王茹娟的头脸淋过去。一会王茹娟就会醒过来,这种事韩三元富有经验。 “走!吃肉喝酒去。过会她醒来也跑不掉,我们再回来审问。” 铁柱拍拍韩三元肩膀就走出房间,跨出旧宅,到对面大院去。 丘逢清、柳从风和颜强三人在杨轩良家吃了晚饭,告辞杨轩良便回龙府大院。进入巷口后,丘逢清从敞开的大门,看到龙府大院后进天庭里,十多人围着几张枱,在喝酒吃肉。烟雾腾腾,几盏煤油马灯,显得昏黄、暗淡、迷蒙。丘逢清示意颜强,不要出声,侧身进入对巷的旧宅。 旧宅静悄悄的,柳从风轻声问颜强: “住在这边的民兵呢?” “牢房上好锁,不会有事,应该都到对面大院喝酒去了。”颜强喃喃地说。 说是乡里的民兵,其实都是村里和邻村的青年农民。他们大多都是家小人多、未婚的青年,不管是否参加民兵,都结伴到这里来睡觉。旧宅大院经常关押犯人,房门上锁,从来没有人能从这里逃走,也从来没有犯人家属敢来这里刼牢。这次给龙昆逃跑,完全是看守民兵龙英、龙桂忘记上锁之过。既然上好锁,他们也就安心地到对面大院喝酒吃肉去了。 当丘逢清三人跨过庭院,往东面厢房看看关押犯人时,就听到后院厢房最后一间房,传出低沉的声。颜强走进审讯室,才发现地下躺着一位五花大绑的女子。看她头脸衣服湿淋淋,就知道刚才铁柱对她用过刑,昏迷后才用水淋醒的。颜强俯身一看,低声说: “是龙昆小老婆王茹娟。” 颜强将衣裙不整的王茹娟扶起,坐在一张椅子上。 “水!”王茹娟迷着眼、搭拉着头,轻声低吟。 颜强到走廊舀来一瓢凉水,王茹娟喝后才慢慢喘过气来。柳从风也已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 “你如坦白交待,铁柱队长就不会对你用刑。”颜强说。 “我实在不知道,龙昆藏在哪里?”王茹娟无奈地说。 “让她回家去。”丘逢清对颜强说。 柳从风拉颜强到门外,和他耳语几句。随后说: “从后门出去,也不必告诉铁柱队长了。” “两位队长,你们自己回去休息好了。”颜强对二位队长歉意地说。 “你不必操心。”柳从风挥挥手。 颜强扶着王茹娟从后门出去,按照丘逢清的指示,打着手电筒,亲自送王茹娟回家。走出龙潭大村就是一片山坡,一条村间小路,在林木荆丛或小片旷坡园地中左拐右弯,不足二里路,就到潭口村。路上,颜强对王茹娟说,刚才放她回家的就是新来十三区的剿匪队长,他们人很好,政策性强。他按照柳从风交待的话,对王茹娟说: “龙昆,民愤不大,罪不至死,他是因害怕才逃走。如果他出来投诚,政府就会宽大处理。你一个女人,没做过坏事,更不需要害怕。” “颜强队长!龙昆逃走,害你挨颜明队长打骂,真对不起。”王茹娟已知道龙昆逃走,颜强遭到铁柱的痛责。 “我没事,主要你要摆平你自己的事。”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13 章 王茹娟低头无语。颜强送她回到家,他自己也就折转回去,到后院没有看见丘、柳二位队长,想必他们已回房休息,颜强也就放心和大家一起喝酒、吃野猪肉了。 王茹娟从窗口眼送颜强走后,她忍着伤痛,摸黑到厨房,把一小篮白天已煮熟的红薯,从禾草堆里提出来。她没有开灯,没有惊醒家中其他睡着的人,只在房门口望望和大妈一起熟睡的小女儿,退回自己房间,呆呆地坐在窗前的凳子上,淌泪,喘气,楞想。 刚才被铁柱毒打和侮辱,王茹娟并不感到意外。在铁柱和韩三元来抓她时,她就想到可能会没有命再跨进自家的门口,因为她太了解铁柱的为人。他在报复,在发泄他过往对她相思之苦,过去对她娇躯垂涎,现在他一定会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满足手脚之欲,甚至肆意凌辱。如果不是有韩三元在外面,和对面院里有众多民兵,铁柱真的会当场强奸她。 王茹娟感怀身世,眼水就像断线的珠子簌簌而下,她的命太苦了。 内战初起,十四岁的王茹娟和十岁的弟弟,跟随父母南下逃荒避乱。为了活命,父母将她卖给龙府当丫环。大夫人甄氏见她伶俐、乖巧,就收在身边。从此她衣食无忧,倒也心安理得。由于她经常为甄氏蒸炖补品,进出厨房,接触到铁柱。铁柱年青高大,孔武有力,一对贪婪的眼睛,就令怀春的王茹娟心跳耳热。熟稔后,他们之间有时也会逗逗趣,偶然身体也会碰撞。她知道铁柱有意于她,她也从心底喜欢他,但她怎也不敢蒙委身于铁柱的奢念。因为她的归宿、甚至生命,都掌握于主人龙荣和甄氏的手里。 她十六岁那年,龙荣便收她为房内丫环,却没有姨奶之名份。当时的龙荣妻妾、丫环成群,早已掏空身子,记得圆房之夜,龙荣是靠药物催谷,免为其难地才能给她破瓜。此后,龙荣偶而到她闺房,也不过是过下手欲,无法颠鸾倒凤。在龙荣身边一年,她根本没有尝到男欢女爱的真正滋味。 自从她成为龙荣身边人后,她从铁柱的眼中看到他的绝望和恚怨,她也甚感叹息;不久她觉察到铁柱和为龙荣玩残而弃若敝屣之莫桂香搭上时,她更是思潮翻腾。她为铁柱感到不值,也产生莫名之醋意。 龙荣死后,她陷于彷徨无助之际,铁柱乘人之危,曾和她偷情几回。她想如果铁柱不嫌弃,她也愿意嫁给他。想不到,对她早有垂涎之管家龙昆,公开收她为小妾。她身不由己,只好接受。虽然龙昆在年龄上可当她的父辈,但龙昆却是真心爱她、宠她,并且在床第间鱼水之欢,能给她真正的人生欢乐,从此她也把铁柱淡忘了。王茹娟和龙昆,夫妻恩爱,前年她为龙昆生了一个胖乎乎的女孩。至此,她才感到她真正得到人生的好归宿。像她这样出身寒微之孤儿,得此归宿,夫复何求! 好景无常!一解放,她的夫婿龙昆便成为新政权的阶下囚。龙昆不久放回来,在家管制劳动。前不久谣传龙彪回来,龙昆和她一同被捕。幸好政府宽大,念她儿女幼小,过两天就将她释放回家。 王茹娟百思不解。人民政府处处为贫人,贫人翻身作主,她可是真真正正的贫苦出身呀!怎连作人的基本权利都被剥夺了呢! 刚才颜强说过,龙昆罪不至死,只要他出来向政府投诚,还可保住性命。新来的大队长,可是上面派来的大官,说话是会算数的。刚才在他面前,她曾冲动,准备向他们坦白说出龙昆之去向,要求政府宽大。但她一想起解放后被抓的人,不是杀头就是流放到东北劳改,一去不返,话到口边,她又咽回去。如此生死一线悬之大事,她必须问龙昆,由他拿主意,她不能贸然行事。如果错行一着,龙昆殒命,她王茹娟也只有一死殉夫,以报知遇之恩。 王茹娟从窗罅中往外望,星斗西沉,已过午夜。外面一片宁静,灰蒙蒙,偶而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咕咕”叫声。她想是时候了。 她提着装熟红薯的竹篮,悄悄开门往外瞭望,闪身出门,借着朦胧的星光,捷足往室外山坡走去。坡坎边有几堆禾草垜,她在一堆禾草垜前站住,又回身四周望望,没有动静,便低声说: “昆哥!是茹娟!” “嗦嗦”声,推开禾草,龙昆爬出来,满头草屑。 “不准动!”随着大叱一声,二道手电强光已照在龙昆身上。两支乌黑的驳売枪口已对准龙昆的头。柳从风迅速脚踩龙昆,并对惊吓过度、瘫在地下的王茹娟,大叱一声: “先回家去!” 原来颜强送走王茹娟后,丘逢清和柳从风,并没有回读就寝,也没有去和铁柱他们凑热闹喝酒吃野猪肉,而是悄悄出来,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监视。颜强回去后,他们仍耐心继续监视着龙昆的家门。果然不出丘逢清所料,他们跟踪王茹娟,终于找到龙昆。 颜强酒够肉腻回到睡房,瞄下楼梯,想必丘队长和柳队长早已就寝。他折腾了一天,像他这种年青小伙子也感到累了,回房倒头就睡。瞬间,就“呼噜!呼噜!”进入了梦乡。蒙眬间,颜强好像听到“卜卜”两声枪声,片刻,又没有什么动静,他很快又睡着了。 第二天,人们发觉龙昆伏尸坡坎边;王茹娟在家中悬梁上吊身亡。铁柱估计:王茹娟苏醒后,自行逃回家去。至于铁柱私审凌辱王茹娟一事,除了铁杆哥儿韩三元,无人知道,至今王茹娟已死,此事也就作罢。至于丘逢清如何发现、击毙龙昆,铁柱始终不解,但他可以肯定,丘逢清确实了不起,千里眼,顺风耳应该不虚。今后面对丘逢清和柳从风,如何做人和处事,他铁柱必须打醒十二分精神。 龙潭乡一下传开:新来的剿匪队长丘逢清,是位具有千里眼、顺风耳的天将下凡。他料事如神,孤身夜巡,一枪击毙龙昆。没两天,消息就传遍整个十三区各乡村,越传越奇,越说越玄。貌不出众、瘦小个子的丘逢清,顿时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正是: 巧施黄雀捕螂计,奸诈刁雄享盛名; 喋血祭旗开杀戒,装神弄鬼任纵横。 上卷 烟雨迷蒙 第十三章 拍马溜须歌新主 送羊伴虎赔红颜 虽然刚刚过了芒种,南国的夏天提早到来,大白天,千里无云,纹风不动,令人感到闷热;忽然间,乌云密布,南风阵阵,大雨倾盆,雷电交加,摧枯拉朽,令人震慑。大自然忽晴忽雨,人间事也变化叵测。 丘逢清和柳从风在十三区开会归来,回到住所,已是深夜十二点。他们由于晚饭时多喝了两碗白酒,头昏昏,但一时还没有睡意。丘逢清和柳从风凭栏眺望,欣赏这富于诗情画意的夜景。由于“望月楼”和“读书斋”为龙潭村众多家宅的制高点,一望只见各家各户之人字屋顶,灰瓦鳞次栉比,四围的椰林、树丛,青黛灰黑。 下午下过一场雨,四围田野,蛙叫蛩啾,无比热闹;满天星斗,一弯下弦月,天穹蓝绽绽,显得空旷深邃;阵阵熏风,空气格外清新,挟带着望月楼前花园里,白玉兰,鸡蛋黄的清香,沁人心肺。丘逢清一个深呼吸,感到无比舒畅,刚才的酒气一下就消了几分。 今天,十三区的干部会议上,凌如泉传达了大昌县县委、土委的最新指示:继续深入进行“化的青年干部,送去南方大学分校培训,培养土地改革运动的骨干。 丘逢清到十三区后,经凌如泉的推荐,他已增补为大昌县委候补委员,但由于十三区剿匪形势险峻,他这次没有到县里开会。 凌如泉认为柳从风是个有文化素质、精明能干之人才,必须栽培,更上一层楼。他有意推荐柳从风入南方大学分校培训,今后当名土地改革队伍中的骨干。但和丘逢清商量时,丘逢清坚决不同意;柳从风也心领神会,主动提出留下来协助丘逢清,肃清暗藏的匪特。由于十三区匪情比县里任何一区都严峻,凌如泉本来也不想把柳从风从丘逢清身边拉走,特别是剿匪、肃特、镇压反革命的关键时刻。既然柳从风自己表态,愿意跟着丘逢清一起干,凌如泉也很高兴,笑着拍拍柳从风的肩膀,鼓励地说: “从风,配合好丘队长,好好干!今后我会向上级推荐提拔你。” 丘逢清面对着繁星残月,凭栏沉思,柳从风静静地伫立在他身边。丘逢清稍侧过头,平静地对柳从风说: “从风!你不会怪我把你留下来吧?” “丘队长!我能够跟在你身边干革命,是我最大的荣幸。我不图名、不图利,永远在英雄背后,当名坚定支持者,唯丘队长的马首是瞻。”柳从风立正身姿,作出真诚表白。 “我们是战友,是兄弟,是生死至交。”丘逢清转过身,双手搭着柳从风的肩 膀说,“我们既然来到十三区,自然要在十三区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我们共同进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柳从风激动地说: “只要丘队长开口,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在所不辞。” 柳从风有他的想法,即使去南方大学分校培训,学的不是知识,而是一套革命大道理,出来当一名普通的土改队员,同贫雇农做“三同”,听任上级的驱使,不能有自己的主见。在十三区跟着丘逢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着凌如泉,他也永远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他柳从风表面是唯丘逢清马首是瞻,但他文化低,对他始终是言听行从。好比下棋,当土改队员,他柳从风不过是一个卒子,过河前,还不是随意任对方吃掉;跟着丘逢清,他就可以执意调动车、马、炮,在楚河汉界,肆意纵横。又比如演大戏,当个普通土改队员,他柳从风不过是个站台角、先出后入的跑龙套的不惹人注目的小角色;他跟在丘逢清身边,在一场大戏中,他是主角,是导演,他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嘶杀,他可以导出惊世骇俗的杰作,那怕是血流成河、尸堆如山,流芳百代或遗臭万年,这才是不枉入世走一遭的大丈夫之所为! “好!你想通,我就放心了!”丘逢清喜孜孜又问柳从风:“你和颜强到陆家村为他说媒一事,成功了吗?” “成功了!”柳从风高兴地说。“本来陆秀菊父亲不大愿意,但她母亲极力赞成,说颜强现在跟着丘队长,今后一定可以当个大干部,她还骂老头子封建思想,现在解放了兴自由恋爱。最后,险秀菊父亲也同意了,把婚期定在年底。” “从风!你做得好!你帮颜强除去单思之苦。”丘逢清非常高兴。 “颜强朴实单纯,头脑简单,今后我们可好好利用。”柳从风更多想到的是,今后如何利用颜强,为己効劳。 “你想得周到。今后要在各乡村摸清情况,必须抓住几个基干民兵为骨干,做我们的耳目和左右手。这样才能挖出敌人,抓一批,杀一批。如果没有敌人,我们就没有用武之地。” “对!历朝历代,乱世出英雄,英雄都是在血和火中产生。英雄不问出处,谁有当英雄的胆识和手段,谁就会成为旷世的英雄,名垂靑史。为人处世,不流芳千载,亦要遗臭万年。”柳从风豪情壮志,干云蔽日。 “对!不流芳千载,亦要遗臭万年。”丘逢清也豪气万千地附和。 丘逢清兴奋万分,紧紧握着柳从风的双手,不断的摇动,同心并力,同甘共苦。 柳从风读过高小,在当时被视为很有文化的人。人精明,点子多,丘逢清对他往往是言听计从。柳从风为创造丘逢清的“英雄”奇迹,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丘逢清心中非常感激,视柳从风为自己的军师和知己,自己的得力助手。柳从风对丘逢清毕恭毕敬、忠心耿耿,他自己内心深处也自命为辅弼明主的“军师”,张良、孔明、刘伯温,是他崇拜的偶像。他常自叹:生不逢时,如果他是当年的吴用,决不会令“梁山英雄”,最后落得湮灭之下场。 凌如泉就是这么一念之差,在丘逢清身边留下这么一个助纣为虐的关键人物,为十三区日后发生的累累血案,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铁柱本来打算,刑讯王茹娟,抠出线索,亲捉龙昆建一功,或由他提供线索,让丘逢清建功,在丘逢清面前送个大人情。后来他从颜强口中才知道,丘逢清放走王茹娟,暗中监视,一举击毙龙昆。丘逢清一到来就立了大功,更加显得他铁柱的无能。因此,他时刻吿诫自己,要尽量讨好和巴结丘逢清,不然他这个龙潭乡民兵队长、十三区基干民兵副大队长,就当不下去了。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14 章 丘逢清他们在乡府时,一天三餐都由蔡婶给他们弄饭,但他们经常外出到各乡各村去,午饭、晚饭,许多时都在各村基干民兵家吃饭。一天,丘逢清从下面乡村回来,疑是食物中毒,回到龙府大院,当晚就闹肚子,一连拉了几回。本来脸腮削瘦的丘逢清,一下子变得更像“病猴精”了。这一来,蔡伯、蔡婶心慌了,不知如何是好;颜强吓得慌了手脚,赶快将情况告诉铁柱。铁柱听了大发雷霆,破口大骂颜强: “颜强!你一直跟随二位队长!如果他们有事,我剥你的皮。” “我只能劝丘队长每天尽量赶回乡府来吃饭。”颜强委屈地辩解。 铁柱找柳从风商量,柳从风沉吟地说: “丘队长,在战斗中负过伤,近来经常往各乡村跑,训练民兵,吃不定时,经常闹胃痛。就是蔡婶做的饭菜,也不大合丘队长的胃口。” “我看,必须再找个专人为二位队长做饭菜,浆洗衣服,照顾他门的生活。”颜强心中也很焦急,他对铁柱提出自己的看法。 颜强的意见,铁柱先沉吟无语。忽然,铁柱高兴地对柳从风说: “对!颜强说得对,找个专人负责。此事包在我身上。” 铁柱首先想到的就是潭月。 潭月年青,长得漂亮,厨艺也不错,给丘逢清做饭菜,丘逢清自然会高兴。整个龙潭乡的干部、民兵家都在附近村落,都是回家吃饭。潭月给丘逢清和柳从风做饭,有时也可多做些饭菜,铁柱自己也可以和他们一起吃饭,联络感情,他今后自然也会得到丘逢清的关照。 安插潭月到丘逢清身边,丘逢清说什么,做什么,潭月也可以随时告诉他。他就可以根据情况去配合丘逢清,突出自己,讨好对方。更重要的是,潭月社会背境复杂,精明的丘逢清和柳从风,应该早已了如指掌。叫潭月来照顾他们的生活,如果他们能接受和善待,说明潭月的家庭出身,并不影响到她的前途,那么,他铁柱就可以安心和潭月谈婚论嫁、迎娶潭月,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铁柱告诉乡长龙彬,说他打算推荐潭月来照顾丘、柳二位队长的生活。龙乡长略作考虑,就表示赞同和支持,并说: “铁柱!你的想法很好,生活津贴由我去向凌区长争取。龙潭乡,一定要把上级派来的英雄,生活各方面都要照顾好。” 虽然坊间流传潭月为龙荣私生女,但也只是说说,死无对证。潭月生母莫桂香,也矢口否认。说有人造谣生事,欺侮她们孤女寡母。龙乡长考虑,龙荣死去多年,龙府也彻底落败;莫桂香出身寒微,龙荣死后已搬回夫家务农,潭月和寡母相依为命;铁柱准备迎娶潭月为妻,众所周知,现在由当红的铁柱推荐潭月为丘逢清和柳从风做饭,照顾生活,只要他们能接受,却是一项好的安排。龙乡长告诉丘、柳队长,说他们两位今后的伙食和生活,由潭月专人专职负责,问两位队长是否同意。 柳从风告诉龙乡长,乡政府对他和丘队长的生活安排非常满意,今后由潭月专人负责,他们认为很好,多多感谢! 潭月,今年才满二十岁,可谓花样年华。除了农村人手脚粗壮、荆衣布裙,不善打扮外,她身材高佻,胸前伟大,蛋儿脸,高鼻梁,大眼睛,两个深深的笑靥,在农村可算是个美人儿。她具有龙荣的优良基因,聪明灵敏,又有母亲贪慕虚荣、水性杨花的特质,举手投脚,尽现媚态。龙荣败亡,政权交替,潭月身份暧昧,她跟随寡母莫桂香屈守潭家。 解放前夕,潭月已十六岁,长得亭亭玉立。由于铁柱和她母亲莫桂香经常在家中颠鸾倒凤,怀春的潭月,目濡耳染,未免也引起春心荡漾,早萌男欢女爱的情欲。就在她十六岁那年,有一天母亲不在家,铁柱来了,潭月娇羞答答,铁柱就乘机挑逗引诱,潭月欲拒还迎,成就了好事。此后,吃髓知味,一有机会,潭月就和铁柱偷情,等到莫桂香发觉,为时已晚。 潭月对铁柱,起初是贪慕他的高大神勇,能给她很大的性满足;解放后,铁柱身为龙潭乡民兵队长,可以给她遮风挡雨,消除别人对她身世的蔑视和议论。她愿意嫁给铁柱,但一解放社会上到处抓人杀人,她是龙荣的私生女,铁柱迟迟不愿意和她成亲。她怀疑,或者还有母亲从中阻梗,因为她知道,铁柱为了向母亲拿钱花,还不时暗中和她相好…… 当铁柱向潭月提出,说龙乡长已同意,叫她为丘逢清和柳从风做饭,照顾他们的生活,缝补洗浆,得闲时帮忙蔡婶打扫清洁。潭月一口应承,心中暗自高兴,丘逢清虽然个子矮小,其貌不扬,但他却是个响当当的大英雄。 开始两天,潭月向颜强摸清丘逢清和柳从风的嗜好,费尽心机每餐做两味家乡小菜,令他们胃口大开。材料不够,她就从家里拿。 丘逢清和柳从风,为工作四处奔走,吃不定时,有时晚上很晚才回来,饭菜都凉了。潭月每天不管多晚,都会等他们回来,热过饭菜让他们吃饭后,收拾筷碗才回去。有时他们在别的乡村吃了晚饭,她就把铁柱平时喝的酒拿来,配着炒好的花生,让他们消夜。丘逢清和柳从风日常换出来的衣服,潭月都拿去洗浆、折好放在他们房间床头。后来,潭月干脆在后进蔡婶对面厢房,收拾一间房间,太夜了,她就在那里睡觉,没有回家。 潭月对丘逢清和柳从风生活的妥善安排,颜强也感到一身轻松。他只要跟随二位队长到各乡村去训练民兵,布置工作,不必过多考虑他们的生活细节,也免去铁柱队长因为他们生活问题,而找他的麻烦和挨骂。颜强得凌区长恩准,从区里给他拿回一点生活津贴,潭月为二位队长作饭时,就多做他一份。有时铁柱回来,锅里多下点米,铁柱、潭月和颜强一起吃饭,渐渐也淡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和心结。 铁柱煞费苦心,把潭月安排到丘逢清身边,丘逢清和柳从风不但完全接受,而潭月的细心和热诚,他们都很表欣赏和赞许,对他铁柱也多了几分笑意。铁柱暗自得意,自诩他这一招很高明。诚不知,他这一着,就给他尝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苦果。正是: 欲学周郎施妙计,娇娥断送祸终身; 顽愚贪佞攀权贵,赔上夫人代罪臣。 上卷 烟雨迷蒙 第十四章 望月楼中月满怀 读为媒 丘逢清和柳从风,通过颜强、潭良早已摸透了潭月母女和铁柱微妙关系的底细。他们也清楚地估到,铁柱推荐潭月到他们身边的动机,目的在巴结他们和刺探他们的动态。柳从风极力主张,将计就计,把潭月拉过来,随时了解铁柱的想法和作为,认清铁柱的正邪,以决定对他的取舍。 柳从风已断定,潭月不可能对他们的安全构成威胁;反而潭月的姣媚和风骚,还可以随时当作丘逢清生活上的调味品。 事实上,丘逢清见到潭月的第一眼,她骨子里的姣媚和风骚,已令他怦然心动。虽然潭月和铁柱正打得火热,但丘逢清相信,潭月从小就染有风尘气息和贪慕虚荣之本性,夺取潭月的机会就很大。他只要沉得住气,伺机乘虚而入,就可取而代之。因此,丘逢清对铁柱的安排,他和柳从风一样完全赞同和满意。 有一晚,丘逢清和柳从风在外面淋雨,均有点感冒发热。潭月连夜抓草药,亲熬药汤,给丘、柳驱解感冒。丘逢清喝药后,蒙头睡觉;柳从风也同样喝碗药回读书斋休息。颜强习惯于风里来、雨里去,病不倒,不过有点累,一倒身也就睡着了。 潭月并没有回后进厢房睡觉,而是对着一盏豆大的煤油灯,坐在丘逢清床前的椅子上,准备随时伺侯丘逢清。半夜,丘逢清醒来,叫了一声潭月,伏案而眠的潭月惊醒,赶快趋前,坐在床沿,轻声问: “丘队长!你好些吗?” “潭姑娘!你还没有回去?”丘逢清诧异地问。 “丘队长和柳队长都淋雨感冒,侬怎敢离开呢!”潭月对着丘逢清嫣然一笑,并伸出嫩手,在丘逢清额上量量体温。她轻声说: “退烧了!” “你的草药很有效,流了一身汗,全身轻松,不过衣服全汗湿了。” “侬给你找衣服换,着湿衣服还会着凉。” 潭月说着起身,在折得很整齐的几件衣服中,拿过两件内衣裤递给丘逢清。丘逢清坐起身,把湿的内衣脱掉,潭月站在旁边,拿条干毛巾给他抹身。 丘逢清上身穿上内衣,被子盖着下身,在被子里摸着把底裤脱出来。他并没有实时接过潭月递过来的干净底裤,而是直瞪着潭月。只见潭月脸色桃红,轻咬朱唇,媚目盈波,娇羞滴滴。潭月着短袖的蓝布衫衣,下身齐膝的抽头蓝短裤。两条玉笋般的手臂,虽然灯光昏淡,凭男人的敏感,就可嗅出一股少女诱人的青春气息。 忽然,丘逢清伸手将潭月拉低,潭月顺势倒在丘逢清身边,丘逢清一口气将灯吹灭,把潭月扯入被窝,一下抱入怀。潭月根本不作任何抗拒,温驯如羔羊…… 天朦朦亮,柳从风从对面门里,看到潭月头发蓬乱,衣襟不整,从丘逢清房间闪出来,顺着天台回廊,迅速转下楼梯去。柳从风微微笑,心中想:铁柱呀!聪明反被聪明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吃早餐时,柳从风感谢潭月连夜捡草药给他们治感冒,并认真地说: “照顾好丘队长的日常生活,就是革命的需要。” “是!侬一定会照顾好丘队长。” 此后,潭月很少回家,就在后进厢房睡觉,有时半夜,她悄悄溜进门仅虚掩的“望月楼”房间,私会丘逢清这只“猴子精”。她为他献出仙桃,敞开水帘洞,让他自由进出。美哉!天上人间。 柳从风交代颜强,潭月什么时候都可以上楼来,不需通报。 丘逢清虽然是个广为传诵的“英雄”,但他并非是个不吃人间烟火的菩萨。他从成年后,就对男女情欲很为执着。他十六岁时,因为诱奸义妹,初尝禁果,事败被逐;流落崖城当伪军时,一拿到钱饷,就去妓寨包娼;在崖城山区为匪那二个月,他刼富而不济贫,虽然时间不长,他同样强奸过良家妇女;他参加游击队后,由于作战勇敢,后升为中队长,中队里搞后勤的几个女兵,几乎给他玩遍了。他的上司凌如泉,对他生活的放荡也有所闻,但他往往只眼开,只眼闭。他不能因为丘逢清个人作风问题而严加惩处,使他失去手下的一员虎将;更何况在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干革命随时都会血洒沙场,牺牲性命。凌如泉心中非常明白,多少年青战士死于沙场,他们没有结过婚,大多连女人都没有触摸过,从他们咽气前的眼神中,他领略到他们人生的最大遗憾。 解放后,天涯纵队编入正规军,隶属南琼军区。丘逢清和军区文工团女战士,始乱终弃,受到记大过处分。在崖城剿匪时,杀了一个土霸,他把土霸的女儿奸污了。东窗事发,他发誓要娶她为妻,组织不批准,被军区责令停职检讨。但由于是非常时期,这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调到十三区,丘逢清还算检点自己,没有在男女情欲上出格。凌如泉私下曾允诺,等到“剿匪”结束后,给他挑选一位美女给他当老婆。 丘逢清初到十三区,一心想着如何在十三区扬名立万,当个轰动社会的“英雄”,从而尽量抑制情欲的冲动。想不到,铁柱送来水性杨花、贪慕虚荣的潭月,挑动了他固有的色心。一场小感冒,给他机会,轻易地把潭月占为己有。潭月虽非处女,但她早已在铁柱的怀中练就了十八般武艺,成为欲海奇葩。她的姣媚风骚,令丘逢清着迷。十三区是凌如泉的天下,有他的袒护,丘逢清对女色的追求,就更感到有恃无恐了。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15 章 柳从风是丘逢清的心腹,睡在楼下为他驱使的民兵副队长颜强,年青朴实,头脑简单,已为柳从风所慑服,言听计从。楼上的读,轻易没有人可以上去,就是龙乡长、铁柱要找丘逢清,也需要颜强上楼来通报。现在丘、柳房间的清洁,也交由潭月来做,连蔡婶也不再上楼了。除了颜强,只有潭月可以上楼。 天助丘逢清,他可以无所忌避地留潭月在望月楼胡混。丘逢清突然省悟:楼房叫“望月楼”,而他怀抱的美人叫“潭月”,她胸前是两团“满月”,后臀、前胯均是两丬“半月”,此“月”彼“月”,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潭月就是上苍早就给他丘逢清安排好的性伴,他岂能悖逆天意乎! 一连多天,绵绵春雨,丘逢清和柳从风都没有到下面乡村去,甚至没有出房门。 由于阴雨天,没事好干,乡里干部都提前回家了。林绮梦没有急于回去,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家。现在她常和蔡婶一起吃饭,晚上也往往吃完饭后才回家去。这时,由于蔡婶还未做好饭,她就躺在厅房床上看书。 当林绮梦正看得入神时,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林姑娘!看的什么书呀?” 林绮梦一怔,抬头一看,却是柳从风站在房门口。“唰”一下,她粉脸羞红到耳根。她连忙站起来,笑笑,不好意思地说: “柳队长!进来!请坐。” 柳从风是上面派来的大英雄,林绮梦虽然是乡里的活跃青年和乡文书,但在大英雄面前,她却自感是个微不足道的农村少妇。他们已多次见过面,但都在大庭广众场所,平时出入也只是点头打招呼,根本没有单独面对面说过话。所以,当柳从风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就令她感到很愕然和紧张。柳从风的亲切随和,更令她受宠若惊。 刚才,柳从风从颜强房中出来,走进大厅,无意中看到林绮梦躺在厅房床上,聚精会神地看书,他便到房门口打招呼。 林绮梦说是少妇,但衫衣西裤,束腰挺胸,始终像个学生妹。林绮梦丁香身材,小巧玲珑,眉目清秀,水汪汪的大眼睛,隐藏着无限对异性挑逗的秋波;一对逗人的笑靥,蕴含着令人销魂熔骨的神韵。她身上既有少女的娇媚羞涩,又带有少许少妇之成熟丰韵,她一笑一颦,都令柳从风心跳加速。 柳从风进门坐定,接过林绮梦手中的书一看,竟然是《西厢记》,他瞄瞄林绮梦,心想:这妮子竟然沉迷于:张生跳墙过西厢、私会崔莺莺的故事。他笑吟吟地说: “林姑娘!你好喜欢看古典文学吗?” “我爸爸是个小学老师,家里有不少藏书。我从小喜欢看不多,有许多看不懂,看书不过是打发时间。”林绮梦笑笑,瞅了柳从风一眼问:“柳队长是个有文化之人,你喜欢看书吗?” “我参加革命前,对能找到的古典文学,都看得入迷。”柳从风如实回答,“战争时代,根本就没有时间看书。解放后,工作随时调动,也很少有时间看书。这次调到十三区,一本书也没有带来,有时想看看书打发时间,就是没有书看。”柳从风笑着摊摊手,眼睛却在捕捉林绮梦脸上的些微变化。 “我这里还有一本《水浒传》,柳队长可以拿去看。看书,可调冶身心,减轻工作压力。”林绮梦马上打开抽屉,取出一本翻得旧残的《水浒传》,递给柳从风。她那勾魂眼,偷偷向柳从风抛过一线脉脉的秋波。 “好呀!”柳从风喜孜孜接过林绮梦手中的书,装出不经意间,在她嫩细的手腕上轻轻一碰。 柳从风随手打开书封面,内扉空白处,林绮梦工整地写着: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当柳从风全神贯注地欣赏林绮梦的题词和工整的钢笔细楷字时,林绮梦脸色一下臊红,心怦怦跳。柳从风抬头瞅她,微笑着说: “林姑娘读过不少书,学识丰富。” “我不过是从书中抄来的。”林绮梦含羞地解嘲。 “过去人读书,为了金钱和美女,现在为了革命,为国家和人民。”柳从风和林绮梦还是初交,他不这样说,则有失于身份。 林绮梦听了柳从风那言不由衷之话,不禁嘻嘻笑起来: “英雄的见解,毕竟和我们平民百姓不同。但是干革命就不需要金钱和美女了吗?怪不得,柳队长当了英雄,就不娶老婆。看来天下女子只有喝西北风了。”她已从颜强口中知道,柳从风还没有结婚。 林绮梦那辛酸的讽刺,令柳从风脸孔一下红到耳根,他今天碰到对手了。一个牙尖嘴利的少妇,令他语塞。他尴尬地解嘲: “林姑娘误会了。我是还找不到一位心仪的红颜知己。” “那是你的眼光瞄得太高。”林绮梦轻咬红唇,直瞅着柳从风绯红的孩子脸。 “不!不!我……或者缘份未到。”林绮梦的勾魂眼,令柳从风几乎昏了大浪。 第二天,绵绵春雨还是下的不停,凄风一阵阵地刮,南国虽无峭寒冷意,但令人烦燥不安。丘逢清也感到懒慵慵的,决定今天还是不下乡村。 柳从风躺在床上,翻看从林绮梦处借来之《水浒传》。当他翻到武大郎娶潘金莲、西门庆通过王婆勾引潘金莲、武松杀嫂祭武大郎几处地方,他发现书页顶头空白处,林绮梦都用铅笔写着“眉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红颜薄命天可怜”、“韶华易逝,青春不再”、“什么贞节、封建礼教,通通见鬼去罢”、“武松打虎真英雄,杀嫂可耻是屠夫”…… 柳从风看到林绮梦寥寥几行“眉批”语,一下心潮澎湃,欲念翻腾。林绮梦芳心寂寞,闺怨绵绵,自怨自艾,借题发挥,她是个年青的欲海饿民。她虽然结过婚,仅仅过着一个多月的夫妻生活,老公就回南洋去了。说是少妇,但她的年龄比他还小二岁。她身材出众,令人垂涎;她有知识文化,精灵可爱。她未必适合当他柳从风的终身伴侣,但目前要找个红颜知己、满足情欲的需求,林绮梦绝对是个最佳人选。他相信,只要他柳从风稍稍有个暗示,林绮梦一定会自动对他**。柳从风自忖:天助我也! 柳从风倚窗沉思,面对着门外密密麻麻的细雨,他苦想妙计,如何把林绮梦弄到手。这时,忽然楼梯转角处,闪出一个身影,长发披肩,他知道那是潭月。望月楼虚掩的门“吱”一声,潭月已溜进丘逢清的房间。客观条件的反射,柳从风顿间欲念升腾,生理迅速发生变化。柳从风心猿意马,不由自主地走下楼去。 颜强不知到哪里去了,大厅里静悄悄的。厅房里,林绮梦仍躺在她的床上看书。柳从风跨进房,林绮梦马上起身,恭谨地说: “阴雨天,龙乡长、会计、出纳,他们都走了。” “你呢?”柳从风笑问。 “我一个人就是一个家。”林绮梦轻咬红唇,自嘲地说。“这么大的雨,我懒得回去,和蔡婶一起吃饭,闲着看看书。夜了,就在这里过夜。” “颜强不知到哪里去了?” “可能他给韩三元他们拉去,吃狗肉喝酒了。” “我偷得浮生半天闲,百无聊赖。”柳从风文绉绉地感叹。“你可以到楼上我房间,和我交流交流读书的心得吗?”柳从风色眯眯瞅着林绮梦,试探地问。 林绮梦脸红红低下头,抛发揉手,嘤嘤小声说: “当然可以。但方便吗?” “方便!我们都是干革命的。” 柳从风在前,林绮梦跟后,一同上楼去。林绮梦心扑扑跳,脸颊发热。自从丘逢清、柳从风住进楼上望月楼和读书斋后,除了颜强和潭月,几乎没有人敢上去。今天柳从风亲自邀请她上楼,她已明白了几分,机会来了。 她想,柳从风只多得她一二岁,血气方刚,为革命东走西调,还未结婚,是个久旷之青年人;她也是久不知肉味之怨妇,如果干柴烈火燃烧起来,也只是天意,天可怜她这个薄命红颜。 林绮梦跟柳从风跨进读书斋。 柳从风迅速挪挪在窗下办公枱的椅子,热情地请林绮梦坐下,他自己则坐在对面床沿。他枱上放着和林绮梦借来之《水浒传》。林绮梦脸红红,满面娇羞,侧身坐着,心像鹿撞,呯呯急跳,低头弄弄衣襬,等待柳从风开口。柳从风充满的眼睛,直瞪着她,他干咳一声,缓媛开口说: “绮梦!我已了解到你的可怜身世,十八岁就嫁个年龄可当你父亲的南洋客为妾。”柳从风稍停,贪婪的眼光紧瞅着林绮梦,细揣她的神态变化。 “那是家贫,母亲贪图人家的钱财。”林绮梦喃喃地说。 “父母贪钱,就害了闺女。你们结婚只是一个多月,老公就走了,令你孤枕独眠,多么凄凉。”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16 章 忽然,“哇”一声,林绮梦伤心地哭起来,泪水扑簌簌夺眶而下。柳从风起身趋到她背后,双手撘她香肩,轻轻摩揑,她却顺势偎到他怀里,梨花带雨哭得更加伤心。柳从风的手渐渐移到她胸前,林绮梦没有闪避,任他搓揉;她娇喘款款,幽幽的眼睛瞅看他。柳从风一下把她抱起,双双倒在床上…… 外面雷雨交加,房里一对肉虫在肉搏。旷夫怨女,搏命,水**融,如胶似漆。柳从风住在“读书斋”,他因“书”而发“绮梦”,在“书”中他找到“颜如玉”,读”为媒,书牵情,诗寄意,兴云布雨,共赴巫山。这种巧合,又是冥冥之中,另一巧妙的安排。 经过一番翻云布雨,潭月附在丘逢清耳边说: “我看见林绮梦这两天,经常到柳队长房间去,说是借书给柳队长看。有时,她在房里逗留近个钟头。林绮梦一个人,无牵无挂,现在多数和蔡婶一起搭食,许多时晚上也没有回家,就在办公的厅房过夜。” 经验丰富的丘逢清,一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甚至自责,他对和他出生入死的战友、亲如兄弟的柳从风,生活上照顾得很不够。柳从风搭上林绮梦是好事,他不但不能戳穿,还要给他们制造机会,成全他们的好事。 在一次,龙潭乡基干民兵、干部会议上,丘逢清对乡长龙彬说,为了斗争的需要,他要组织一个“妇女情报组”的组织,负责秘密搜集敌情。“妇女情报组”由柳从风兼任组长,林绮梦为副组长。林绮梦为人精灵,有文化,可当他们的助手。“妇女情报组”是秘密组织,任何人都不能过问。至于林绮梦的公开身份,仍然是龙潭乡文书,但她随时可以抽调出来,随时可以去找柳队长,协助柳队长整理文书数据和交换情报,一起硏究肃敌的工作。 对于丘逢清的安排,龙乡长大表赞成,并坚决支持。龙乡长还说,如果乡里文书工作过多时,由会计、出纳协助分担;如果林绮梦需要协助丘队长和柳队长工作而离开时,任何人也不能过问为什么。这样,林绮梦的身份就变得既神秘而超然。 这里的奥秘,只有柳从风明白,丘逢清在为他和林绮梦的偷情,给予超然的机会。柳从风非常感激丘逢清对他的关照,并大赞他精明,做得天衣无缝。这样安排,他们可以各行其是,各得所好。丘逢清和潭月可以继续奸情;他也可以随时和林绮梦翻云覆雨。彼此心知肚明,又不须戳穿引起尴尬。大家都披着一层革命的外纱,任何人也不敢置喙。 林绮梦名义上是华侨潭源的小老婆,但她随时都可以解除婚约。现在,她并没有考虑今后是否和柳从风结婚,她最大的欲望是,抓紧机会弥补过去几年闺房的空虚寂寞,寻求情欲之满足。丘逢清赋予她超然的身份,她随时可以上楼到柳从风的房间,即使白天宣,也不会被人撞破。至于“妇女情报组”是什么组织,她的任务是什么,她并不急于知道;或者丘逢清只是虚晃一枪,给她和柳从风制造共赴巫山的机会,根本就没有什么组织。 林绮梦叩谢上苍,给她这个欲海饿民一个绝佳的机会。正是: 欲海奇葩各所谐,西厢月满梦盈斋; 高枝栖宿非鸡命,他日祭坛卿自埋。 上卷 烟雨迷蒙 第十五章 乱世情债二母女 逢源左右一独夫 在一次十三区基干民兵、干部大会上,凌如泉在总结十三区剿匪、镇压反革命的成绩时,大力表彰丘逢清和柳从风。说他们调到十三区后,十三区对敌斗争的形势,起了决定性变化,敌人已被打得落花流水,近于销声匿迹;但敌人决不会甘心失败,还要进行垂死的挣扎。现在国民党派遣的特务还未抓到,还有暗藏的特务未挖出来,斗争的形势仍然非常严峻。今后的斗争只有更加激烈、更加复杂,基干民兵的工作不能松懈,更要加强。 丘逢清在会上对十三区民兵工作,做了新的组织安排,进行改组。十三区基干民兵设大队,凌如泉当指导员,丘逢清和柳从风任正副大队长;原来三位副队长,改称中队长,每人负责带领三个乡的三个小队民兵。铁柱任中队长,负责新铺乡、铺西乡、铺东乡,他不再兼任龙潭乡民兵队长,改由颜强、杨祥福任正副队长。丘逢清、柳从风仍驻龙潭乡,设“剿匪前线指挥部”。他们随时到各乡训练民兵,检查工作,或回十三区总部汇报、布置全区民兵的工作。 凌如泉对丘逢清以部队的编制,对十三区基干民兵组织进行改组,大表称赞。只有铁柱心中很不是味儿。他过去名义上是十三区基干民兵副大队长,但由于兼任大队长的区长凌如泉,工作繁忙,十三区民兵工作,实际上由他铁柱和其他二位副大队长负责。现在分工明确,虽然没有了一个“副”字,但只分管三个乡民兵,实际上是明升暗降。最难堪的是,他原来龙潭乡民兵队长之职也撤了,使他失去了龙潭乡之基地,好像深山猛虎落下平川。丘逢清这样安排,得到凌如泉的大力支持,铁柱只有暗中叫苦,他巴结丘逢清的如意算盘,再也打不响了。 铁柱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发觉,潭月经常没有回家,在乡府龙府大院过夜,像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铁柱到龙府大院,免不了经常和潭月见面。他想找机会亲近她,和她说话,但潭月总是避开他。人多他又不敢强来,有时无多人,潭月往往又是借故拿着丘逢清他们的洗换衣服上楼去,或者说是上楼打扫清洁,久久没有下来。铁柱不敢随便上楼,这是丘逢清的规定,谁也不敢违犯。铁柱唯有干著急、暗叫苦。 铁柱知道,丘逢清不但占有了潭月的身体,连她的心也攫走了。虽然有莫桂香随时还可供他泄欲,但终究莫桂香已是烂茶渣,绝不能和潭月相提并论。他为此感到非常懊恼,但他也毫无办法,因为潭月终究还没有和他结婚。 就在雷雨交加、柳从风和林绮梦成就好事那一天,铁柱摸去小潭村,溜进莫桂香的家门。虽然是大白天,由于大雨没人出门和串户,铁柱和莫桂香一见面,马上抱在一起,滚到床上。他们急不及待地宽衣解带,疯狂地做爱。他们已隔许多天没有欢好了,两人都表现得非常饿渴和疯狂。莫桂香如狼似虎,无比贪婪;铁柱却像颠狂一样,拼命冲刺,好像要把他所有的怨恨,都在莫桂香身上发泄,报复。 自从铁柱介绍潭月到乡府照料丘逢清他们生活后,莫桂香曾经暗自高兴,潭月不在家,铁柱来了,她就可以独占鳌头。过去,每当铁柱到来,莫桂香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让铁柱尽量满足潭月的需求。她不能和女儿争宠,同时,她也明白,是男人都喜欢年青幼嫰的姑娘,铁柱所以有时背着潭月,偷偷和她来一手,那是他念旧情,并非他贪婪她的徐娘丰韵;再的是,她尚有多少私房积蓄,供他挥霍。因此每当铁柱宠幸她时,她都会施展浑身解数、以无比的姣媚去满足他。她希望,今后潭月嫁给铁柱,只要她母女关系融治,她仍可瞅准机会,从女儿那里分点剩饭残羹。 这回铁柱到来,虽然欢好仍非常卖力,但总觉得他过份的粗野,没有半点爱怜的味儿;铁柱沉默无语,时而唉声叹气,显得很不开心,莫桂香也不敢询问。 经过一番搏斗,终于云收雨散。铁柱在闭眼养神,莫桂香拿条半干湿毛巾,在铁柱赤裸结实肌躯上轻抹一遍。这时,铁柱突然睁开眼睛,无头无脑地说: “你得想个办法,叫潭月回来。” 莫桂香顿悟,潭月在龙府大院工作,多时没有回家,她和铁柱感情疏远了,而铁柱对潭月仍然余情未了。莫桂香沉思片刻,对铁柱说出她的想法,最后再三叮咛: “你明晚一定要来。” “一定。”铁柱眉飞色舞,高兴得一下又把桂香抱在怀里。 小潭村民兵潭良,在龙潭乡府龙府大院找到潭月,对她说:“你妈近来经常闹心绞痛,饭也吃不下,瘦多了,她叫你今晚回去看看。” 潭月知道,心绞痛是她母亲的老毛病,病一发作,就会许多天吃不下饭。她到乡府来照料丘队长他们生活起居,起初还回家去睡觉,后来经询得母亲同意,干脆在龙府蔡婶的对面厢房住下来。她已很多天没有回家了,怎说她是有父生无父养,母亲辛苦把她抚养成人,养育之恩她总应尽点孝心。 潭月打算今晚就回家去陪母亲,她把她的想法告诉林绮梦,林绮梦大表赞成,并说丘队长他们回来,由她向丘队长解释,晚餐也由她来料理。现在,潭月、林绮梦和丘、柳队长、颜强几个人的饭菜,都由潭月来做。由于革命的需要,他们五湖四海走到一起来,也算是一种缘份。 潭月和林绮梦心里都明白,她们各自所担当之角色。潭月要随时供丘逢清发泄;林绮梦则随时满足柳从风的性需求。她们彼此间谁都没有揭穿,在“革命”的外衣下,各行其是;她们又在丘、柳的安排下,主动联络感情,像一对亲姊妹,她们各有所属,又不需要争风呷醋。 潭月听丘逢清说,丘逢清还未正式结婚,潭月就打算日后嫁给他。现在,潭月都会半夜,颜强熟睡后,偷偷溜上楼去和丘逢清颠鸾倒凤,服侍得丘逢清神魂出窍。这时的潭月,早已把铁柱忘记得干干净净了。 潭月回到家,看到母亲莫桂香懒慵慵地躺在床上,昏黄的煤油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苍黄,眼角还淌着泪珠。母亲削瘦多了,一派未老先衰,潭月心中不由一阵疼痛和内疚,她对母亲的关照实在太少了。 母亲问起在乡府照顾首长的工作情况,潭月如实告诉母亲,她平时为首长做饭、洗浆和打扫清洁的情况之后,就坦率地说: “侬和丘队长已经发生关系,运动过后,就和他结婚。” 母亲并不惊讶,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片刻母亲平静地问: “那铁柱哥呢?他可是多年照顾我们母女的呀!” “铁柱哥要娶侬,早就结婚了。” “这也怪不得他,我们的出身……” “丘队长都不嫌弃侬的岀身。” 莫桂香没有出声。她沉思,如果潭月能嫁给丘逢清这样的大干部,母凭女贵,她母女今后生活可得到保障,也不需在运动中担惊受怕;铁柱念旧情,如果求欲而来,她也可得到慰藉,而不需和女儿利益均沾。如果潭月把铁柱彻底抛弃,她担心铁柱心有不甘,会在暗中兴风作浪,坏了好事。莫桂香沉吟片刻,语重心长地说: “铁柱哥有恩于我们,你也和他相好多时,他有所求时,你也不能完全拒绝他。反正你还没有正式结婚。” “妈!他来时你就应付他,你也有需要呀!” “唉!妈已人老珠黄,怎能满足他呢!” 母女曾经同事铁柱,彼此心知肚明,所以说话间,也没有什么禁忌和尴尬了。 当潭月母女切切私语说铁柱时,铁柱就到了。他还带来一块猪肉和一瓶米酒,潭月若无其事地招呼,随后到厨房去作饭,让母亲和铁柱在房中说话。 莫桂香把潭月打算嫁给丘队长之事,如实告诉铁柱,铁柱也没有激动,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他关心的是今晚,他一定要得到潭月,即使是最后一次,他也要捞的够本;他一定要彻底满足潭月强烈的性欲需求,让她时时回味,无法把他忘怀。他知道,他铁柱无法和丘逢清争个长短,但只要拉住潭月的心,他随时还可通过莫桂香哄潭月回来,制造机会,以解他相思之苦。 “今晚行吗?” “我与她谈了,看来并不成问题。” 潭月在厨房弄饭,心却在翻腾。她明白,铁柱到来的目的,就是今晚一定要得到她。拒绝吗?铁柱一定不会善罢罢休,闹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丘逢清知道了,她当官太太的美梦必然破灭,铁柱也可能遭到丘逢清的陷害。她母女是不能恩将仇报的呀!她感到为难和惶惑。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17 章 铁柱是她潭月从母亲手中夺过来的情郎。当时,她初尝禁果,戮破面纱,在母亲的默许下,演出母女同事铁柱的性游戏。铁柱为她破处,几乎夜夜春宵,独占铁柱,而母亲只是舐个剩饭残羹。铁柱和她都做得淋漓尽致,令她欲仙欲死,是铁柱训练她成为欲海奇葩和床笫娃。 自从潭月委身丘逢清荐寝以来,丘逢清都无法满足她强烈的性欲要求。丘逢清每次都是她并未尽兴时,就已草草完事,或者和他过去在战场上多次受伤有关;他又有虐待狂,不时还用手弄得她疼痛红肿。她对丘逢清曲意逢迎,殷勤承欢,极力忍受种种**待,完全是迷幻于官太太的桂冠,令她死心塌地。潭月每次和丘逢清欢好后,她也隐隐感到对不起铁柱,但为了她自己的前途,特别是要适应改朝换代后的人生,她不得不铁下心来,放弃铁柱。 今晚回家,铁柱是冲她潭月而来的,正如母亲所说,铁柱是有恩于她母女,她不能忘恩负义,她必须答应他,满足他的欲求。况且,瞒着丘逢清,让自己得到丘逢清所无法给她的情欲满足,又何乐而不为呢! 晚饭时,潭月和铁柱像往前一样,不断碰杯,饮了不少酒。莫桂香很识做,她来收拾筷碗,催促他们休息。他们进房后,急不及待,宽衣解带,大战三百回合,棋逢敌手,杀得天昏地暗,梅开二度,才尽兴而拥眠。天亮,铁柱临走前问潭月: “我们还有机会吗?” “随缘!” 潭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一笑。正是: 已将俎肉奉神台,任剜任宰君勿猜; 鹊报别枝缘份尽,此廊凋谢彼廊开。 上卷 烟雨迷蒙 第十六章 弄巧成拙肉打狗 聪明反误泪沾襟 丘逢清和柳从风为了能在十三区的剿匪中扬名立万,一来到就利用铁柱在十三区的人脉和各方面熟悉情况,抓住铁柱开展工作;同时聪明的柳从风,利用颜强和铁柱的矛盾心结,紧紧抓住入世未深、朴实憨厚的颜强,为他撮合陆秀菊的亲事成功,令颜强成为他的心腹。当他们摸清情况,扎稳脚根,特别是丘逢清从铁柱手中抢过潭月后,为了长期霸住潭月,他就把铁柱一脚踢出龙潭乡的根据地。 丘逢清重新任命颜强和杨祥福为龙潭乡民兵正副小队长。丘逢清来龙潭乡不久,杨祥福父亲病故,丘逢清为照顾杨祥福,安排他主要负责看守关押龙府旧宅的犯人。丘逢清又把原为铁柱心腹民兵的潭良、龙桂、龙英、韩文光几个人拉拢过来,收为己用。他们都是淳朴听话、任劳任怨的老实青年,在群众中有很好的“乖顺”形象,他们既可利用又易于控制。 小潭村的潭良,家庭出身贫穷。解放后,他跟随工作队,积极发动群众,组织农会,是组建新政权、宣传新政策的积极份子。在农会的骨干中,有二三位华侨家庭的年青媳妇,她们丈夫在南洋,由于家乡改朝换代,一时无法回来,都在海外娶妻纳妾,按新颁布的“婚姻法”,她们作为原配,可随时改嫁。她们居于礼教,没有实时改嫁,还对公婆尽其孝心,但她们也不得不为自己的青春前途着想。潭良由于经常和她们在一起,很快就搭上一位侨眷的年青媳妇王菊芳,旷夫怨女,干柴烈火,没几天就烧起来,发生了关系。 铁柱本来和潭良关系很好,由于莫桂香、潭月和潭良同村,他经常出入莫桂香家,因此铁柱一直执意拉拢潭良。想不到,潭良和王菊芳勾搭成奸,后来东窗事发,引起王菊芳家姑不满,“八字运动”开始后,家姑竟大兴干戈,要吿潭良破坏华侨家庭。铁柱不敢徇私,也为了表功,硬拉潭良去见丘逢清,以表明他铁柱大公无私。 当时此事却给柳从风挡驾。柳从风和丘逢清商量后,不但不责怪潭良,还支持他。丘逢清吿诉龙乡长,龙乡长也表示支持,答应由乡里负责做王菊芳家姑的思想工作。丘逢清找来潭良,对潭良大表支持。潭良哭诉说: “穷人翻身作主人,连娶个老婆也难,还谈什么解放和翻身呢?” “你们眞心相爱,就干脆在一起生活。现在新社会,要打倒封建旧制度,旣然她老公已另娶,她自然可以另嫁。”柳从风也表示支持,并主张他们俩同居。 潭良,得到丘逢清、柳从风的公开支持,不再偷偷摸摸,就把王菊芳带回家过夫妻生活。柳从风还亲自上门,向他们祝贺。 铁柱本来无意打击潭良,只想借此事在丘逢清面前,表现自己工作积极和立场坚定;想不到弄巧成拙,自讨无趣,还引起潭良对他的深深误会。自此,潭良渐渐对铁柱疏远,事事以丘逢清马首是瞻,有了丘逢清撑腰,潭良不但不再畏惧铁柱,最后更变为丘逢清监视铁柱和莫桂香、潭月关系的重要棋子。 柳从风早已摸清了铁柱的底细。铁柱和父亲都曾经在龙荣府打工,此前铁柱也曾在前铺镇渔栏当过渔霸彭雄的喽啰,他的姘头莫桂香实际是龙荣的小妾。柳从风也知道,铁柱到现在还对潭月余情未了,他还幻想着,找机会和潭月重修旧好。 那一天,潭月回家探母,柳从风就交代潭良暗中监视。第二天,潭良来报,说铁柱昨晚到小潭村潭月家过夜,第二天天亮后才走。潭月的房间,午夜后的两三点钟,还亮着灯光呢! 潭月一回来,柳从风就找她到房来谈话。只见她眼布红根,眼袋浮肿,就知道她一夜没睡好。柳从风询问她母亲的病情,生活有否困难,显得非常关心。潭月如实回答,并对首长的关心表示感谢。忽然柳从风脸色一沉,直盯着潭月,严肃地问: “铁柱队长昨晚在你家过夜?” 潭月粉脸“唰”一下变得苍白,楞在那里,不知所措。片刻,柳从风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放缓声调说: “你们过去谈恋爱,新社会青年,未结婚发生关系也不奇怪。” 完了!柳从风一切都知道了。潭月一下眼泪扑簌簌而下,呜呜咽咽,坦白承认,昨夜铁柱确和她同房,发生关系,但一切都归咎于铁柱借酒行凶,并非她心甘情愿。后来,她梨花带雨地跪地向柳从风恳求: “柳队长!你千万不能告诉丘队长,不然丘队长会枪毙我。” “我不告诉丘队长可以,但有条件,你以后再不能跟铁柱在一起。” “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和铁柱来往,他如强来,我告他强奸。” 柳从风放下心头石。柳从风投桃报李,为丘逢清稳住潭月。柳从风明白,潭月是龙荣的私生女,丘逢清对她负有杀父之仇,这样的社会关系,丘逢清决不会娶潭月为妻,就是想,组织也不会批准。现在,为了满足丘逢清的情欲,他必须利用职权,把潭月牢牢地留在丘逢清身边,正像丘逢清千方百计,让他拥有林绮梦一样。革命的大道理冠冕堂皇,但人总有七情六欲,现在虽然解放了,剿匪反特仍然是提着头颅去闯,如果连找个女人作伴都不可能,还奢谈什么革命呢! 铁柱通过莫桂香巧施妙计,和潭月重拾旧欢,几度春风,潭月风骚如昔,姣媚无比,水**融,如胶似漆。铁柱认为,他已稳操胜券,牢牢抓住了潭月之心。目前,丘逢清以权力霸住潭月,他铁柱必须忍耐,等待运动一过,丘逢清调走,潭月自然会重投他的怀抱。可是,当铁柱重施故伎时,并不奏效,潭月就是回去探母,也只是白天抽空回去,并不过夜。她还叫母亲告诉铁柱,叫他死心,别再纠缠,小心丘逢清宰了他。铁柱有两次到龙府大院向丘逢清汇报工作,趁机想和潭月谈几句,但潭月对他根本不理睬,形同陌路,令他自讨无趣。他想,要吗就是潭月彻底变心,要吗就是丘逢清和柳从风已知道一切。要是后者,他铁柱就彻底完了。 铁柱明白,柳从风早已暗中摸清他的历史污点,如果知道他仍不死心要继续纠缠潭月,他们就一定会借题发挥,把他拉下来,坐牢或杀头。铁柱现在不能和丘逢清争潭月,不如大大方方拱手相让。从此,铁柱死了心,不敢再对潭月抱有奢望。 铁柱知道丘逢清和柳从风,现在纷纷分头下乡去摸情况,目的不外是想抓一批坏人,以彰显其功劳。铁柱凭着自己土生土长、熟悉地方情况的有利条件,他和新铺乡民兵小队长林日春和乡长罗锦芳,找个中学生,帮他们整理了一份材料,准备呈给丘逢清邀功。希望改变他们的看法,重获他们的信任。 这一天,铁柱找到柳从风,给他递交一份材料。柳从风一看,是一份提出应该及时抓拿的坏人名单。材料历明这些人,过去和旧政权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仍有和匪特联络活动的种种迹象。名单上,有些人是丘逢清和柳从风在调查中已掌握的人,有些人却是他们不知道的。这些人,目前大多在家管制劳动,规规矩矩地夹着尾巴做人。 柳从风很明白铁柱急切邀功求荣的用意,但他还是高兴地说: “颜明队长全心全意为革命,能力强,丘队长会记你一功。” “哪里!哪里!十三区挖出任何一个敌人,都是丘队长、柳队长的功劳,我铁柱只能为你们跑腿,不敢言功。”铁柱显得无比谦虚。 “这些敌人大多是明摆着的,谁都知道。他们该抓、该杀,什么时候抓,什么时候杀,由我们决定。”柳从风不紧不慢地说,一派成竹在胸。接着,他突然提高声调,严肃地说:“现在我们更艰巨的任务,就是挖出一般人还不知道的敌人,暗藏的匪特,和包庇、窝藏匪特的坏人。就是我们民兵里面,也不敢保证没有坏人。有些人,过去做坏事,现在仍在做坏事;有些人现在不做坏事,但过去做过坏事,他们是不是都向政府交代清楚了呢?做坏事,不一定是杀人放火,凡是做不利于革命,不利于人民的事,都是坏事。颜明队长!你说是不是呢?” “是!是!柳队长说的句句都是道理。”铁柱心忐忑跳,连声称是。 “干革命必须服从,丘队长有整套的剿匪方略,你一定要按照他的布置,管好几个乡的民兵工作,做好你的本份,好好地配合我们。” 柳从风犀利的眼光,一直在铁柱脸上打转,当看到铁柱窘态毕露时,柳从风知道他的威慑策略已经奏效,他绷紧的脸才松弛下来,露出了笑容。 “是!柳队长说得对,我铁柱一定会好好配合丘队长和柳队长,让你们在十三区建立大功劳,成为全地区全省的大英雄。” 柳从风抿抿嘴笑,继续说: “人贵有自知之明。清理阶级队伍,凡历史上有污点的人,都会被清理出去。但也不一定,历史上有些问题,只要在运动中,坦白交代,表现积极,争取立功,人民也不会计较他的过去。丘队长肯定你出身贫穷,是个好人,但你自己也应心中有数。” “多谢柳队长的教导。我明白自己应该如何去做。” 柳从风笑着拍拍铁柱的肩膀,称许地说: “颜明队长!你找潭月姑娘为丘队长做饭,饭菜做得很合丘队长的胃口,现在丘队长也不再闹胃痛,精神很好。丘队长叫我好好感谢你。” “哎!应该!就怕潭月年轻,对丘队长、柳队长服侍不周。” “你放心去忙你的大事,潭月之事,你也不必操心了。”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18 章 柳从风的话,像支利箭直插着铁柱的心,他完全被柳从风的一席软硬兼施的大道理所慑服,他来时的满怀信心已荡然无存。他口口声声说不邀功,处处为丘逢清和柳从风着想,但柳从风的话中有话,显然已对他起了戒心。他提供的材料,会引起丘逢清的重视和利用?但用时或者已成为他们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他铁柱的份儿,他只是在为他们作‘嫁衣裳”。 最后,铁柱只好垂头丧气地跨出龙府大院的门坎。正是: 打狗肉包难返头,无端招惹一腔愁; 害人贪念千秋诫,愚事条条当自羞。 上卷 烟雨迷蒙 第十七章 邀功取宠布疑局 将计就计巧安排 丘逢清接到铁柱的报告,和柳从风带着颜强,匆忙赶到新铺乡。 在大岭沿伸下来的斜坡,散落着几个小自然村,属新铺乡。埠圯村是新铺乡的一个自然小渔村,只是住着几户渔民。渔村面临大海,村左边有条从大岭蜿蜒而下的龙滚沟,流入凹入陆地的海汊新铺港。两岸是成片的红树林。红树林,一般高不过丈,潮涨所及,致使枝杈弯曲,虺根盘错,光秃秃。涨潮时,小舢舨可穿挿其间;潮落一片泥泞,渔家人会踹泥踏浆,捡拾各种贝类和搁浅的小鱼。 新铺港由于陆路交通不方便,渔民的渔获多从水道运到几里外的前铺港销售。几十年来,新铺港是土豪走私客的天堂,三十年代崛起的龙荣和彭雄,光复前,他们互相勾结,以新铺港为基地,横行县北,简直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土皇帝。 在新铺乡对岸属于铺东乡,再往西就是前铺镇。从海汊东岸往南斜坡而上,弯曲的羊肠小道直达大岭脚。这里是咸淡水交汇之处,新铺乡和铺东乡各村村民往来,都用小船摆渡。 当丘逢清三人赶到海汊西岸时,铺东乡民兵已准备好小船,及时将他们渡到对岸,铁柱、新铺乡民兵队长林日春、铺东乡民兵队长王纯强及五六位民兵,已围拢在海汊东岸的埠圯村口码头。大家打过招呼后,铁柱指指离港口几十米处红树林下一条翻底朝天的小舢舨,他报告说: “今早我们巡逻到这里才发现这条舢舨,应该是昨夜开进来的。昨夜有人也听到海边有电船的马达声响。我们怀疑,昨夜有特务从这里潜入登岸。” 丘逢清和柳从风都不作声,对周围环境,细心观察。只见东边远处的七岭,郁郁葱葱,雾霭迷蒙;南面的大岭,雾缭霞绕,一片神秘。铁柱说的也有道理,七岭那边七星港有驻军,匪特选择新铺乡和铺东乡交界新铺港之海汊登陆,很合情理。 “走!看看去。” 丘逢清手一挥,由铁柱带头,顺溪沿着陡坡向南往上走。走到翻转的小舢舨处,停步观察。由于小舢舨离岸尚有十余米,也看不出什么究竟;再往前走,突然,林日春惊讶地说: “丘队长!你看这里水草折断倒伏,相信是有人从这里爬上岸。” 丘逢清紧锁眉头不出声,从这里上岸,沿着溪边往南斜坡走,就可到大岭脚的密林。一会,丘逢清瞟了柳从风一眼,从风点点头,他挥挥手,低声说: “走!再到前面看看去。” 柳从风细心观察,虽然舢舨底朝天,但他断定这是渔民遗弃的破旧舢舨;再往前走几步,从水草的折断情况来看,最少也有五六人从这里经过。舢舨翻转,水草折倒,是否可以连在一起呢?他心中在仔细盘算。 铁柱、王纯强居前,带着丘逢清一行和民兵,顺着蜿蜒羊肠小道,攀斜坡再往南走,通过一片树林,来到林间一片小草地,又发现新的情况:一堆柴草灰烬,旁边还有几个写着洋文标纸的小罐头殻,四围还有一些洋香烟的烟头。柳从风很细心和精明,他看到几个赤脚印,但没有大皮靴之脚印;洋文罐头殻,洗干净而标纸却已旧黄;洋香烟头也有旧渍,这一切,柳从风已心中有数。 “肯定有特务从这里潜入大岭。”铁柱抢先作出判断。 “很可能是支持龙彪的另一批特务。”林日春紧紧附和。 “丘队长!我们看来又要来一次大搜山。”王纯强出了主意。 丘逢清和柳从风交换下眼色,就对着铁柱、林日春和王纯强说: “你们警惕性很强。什么时候搜山,开会研究后才决定,现在必须将敌情向各乡各村民兵通报,加强监视坏人,加强民兵巡逻,大小道要日夜埋伏民兵暗岗,不能让外来的特务和地方坏人接上头。” “丘队长!我看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先把一批人抓起来,以免后患。”铁柱进一步进言。 “好呀!你整理的材料,我正和凌区长研究。”丘逢清向铁柱投过赞许的眼光。 “颜明队长!可是全心全意干革命。”柳从风附和着表彰铁柱。 “颜明队长!往后你的责任就更重大了。日春队长!纯强队长!今后颜明队长就常驻你们新铺乡、铺东乡,你们要多多帮忙他呀!”丘逢清又对林日春和王纯强做了交代。 “我们一定按照两位队长的安排去做。”铁柱、林日春、王纯强同声表态。 在回龙潭乡的路上,丘逢清对柳从风说: “从风!你看可信程度高吗?” “在场的民兵都相信。”柳从风笑着回答。 “铁柱最希望我们都相信,按照他们的意图,来一次大的剿匪动作,铁柱就立了大功。”丘逢清凭多年对敌斗争的经验,心中已有个谱。 “我看,铁柱立功心切,可谓用心良苦。”柳从风知道丘逢清和他心灵相通,谜底已在心中形成。 “从风!铁柱的用心在于提高自己,博取信任,我们就利用他的积极性,开展斗争。目前我们不能不利用他。” “我明白。我们应该利用铁柱,创建一番惊天动地的英雄业绩。” 二人心有灵犀,不禁哈哈大笑。丘逢清忽停步对跟在后面的颜强说: “颜强队长!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做好呢?” 依例在距离丘、柳队长几步之遥跟随的颜强,一直没有说话,但他完全相信刚才亲眼看到的情景,相信铁柱他们的分析,特务确实潜进来了,可能就是支持龙彪之第二批、第三批,因此,他心中感到很沉重。刚才他听了丘逢清和柳从风二位队长的话,他们表扬了铁柱,并且在酝酿着下一步的剿匪大计。至于他们话中的弦外之音,他就压根儿不解。丘队长忽然询问他的看法,他红着脸,硬着头皮回答: “自然按照二位队长的布置,把潜入的特务一网打尽。” “很好!待我们研究后才作布置。颜强!希望你依照丘队长的指示,带领龙潭乡民兵,在剿匪斗争中立大功。” “我们一定绝对服从,听从指挥。为革命立大功。”颜强跟随二位队长时间长了,目睹耳濡,也会说话了。 丘逢清和柳从风哈哈大笑。 丘逢清和柳从风,再次认真研究了铁柱提供的黑名单。 十三区前铺镇、各乡村,在旧社会里和旧政权沾上边的人,都纸上有名。包括一些当过兵或保甲长之流,还有村小学校长、教师,共计二十多人。 “从风!你认为怎么样?”丘逢清征求柳从风的意见。 “丘队长!铁柱他们的积极性,我们要充分肯定。民兵和群众觉悟提高,凌区长一定会很高兴。剿匪工作紧张开展后,对于这些坏人,恐怕到时也抽不出人员去监视他们。”。柳从风善于揣摩丘逢清的心意,投其所好。 “好!统统抓起来。” 丘逢清去区里向区委书记凌如泉汇报,铁柱他们发现特务潜入的迹象,并说他接报后,已和柳从风第一时间到过现场查察,和大家研究过,确认属实。凌如泉听了汇报,觉得事态严重。早前,盛传龙彪带武装特务潜回,凌如泉借传谣发动群众,加强剿匪,但因为没有真凭实据,凌如泉内心仍然半信半疑。现在,丘逢清掌握了特务潜入的第一手资料,他不由紧张起来。他凝重地说: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19 章 “事态严重,看来在剿匪工作中我思想严重‘右倾’。你回去马上叫柳从风整理份详细资料,汇报县委。今后你们的担子就更重了。” “有首长支持,再重的担子,逢清也挑得起。”丘逢清坚决表态。 “我对你们绝对信任和支持。”凌如泉毫无犹豫地表态支持。 接着丘逢清递上一份工作报告,还附有柳从风根据铁柱提供名单重新抄写出来应该立即逮捕的名单。凌如泉细看包括各乡共二十多人的名单,他询问的眼光,望望丘逢清。 “这是我和柳从风及‘妇女情报组’,深入群众,搜集得来的资料。”丘逢清赶快作说明。这时,铁柱的苦心成了丘逢清的功劳。 “逢清!你越来越成熟老练了。你来后就深入群众作了大量的工作。今后剿匪工作将会更加繁重,一切依靠你和从风了。”凌如泉非常高兴,并对丘逢清给予充分的肯定和鼓励。 “首长!。目前情况严峻,剿匪工作可能会好激烈。恐怕到时抽不出人员去监视他们。你看怎么办?”丘逢清摊摊手,等待凌如泉拍板。 “好!我同意,先将他们抓起来。”凌如泉一锤定音。 凌如泉大笔一挥,在名单上写上“批准逮捕”四字,并签了名。丘逢清也挨着凌如泉的名字下签了名。 丘逢清又在名单中挑出二名林平和王政的卷宗,让凌如泉仔细看看他们的材料。除了历史上的伪职,还有在清匪反霸、镇压反革命运动中散布“谣言”:说龙彪已“易容”混在人群,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根本捉不到,蛊惑人心,是“破坏运动”的现行反革命行为。丘逢清说: “现在还在搞破坏的敌人,应杀。” 凌如泉明白,即使参加伪职而罪不至死的人,只要在解放后仍有“破坏活动”,属于怙恶不悛,杀无赦。凌如泉点点头。 次日一早,全区民兵出动,一举逮捕了二十多人,并由铁柱亲自带领几个民兵送往大昌县监狱。正是: 为虎谋皮施妙计,借刀杀戮血初殷; 兴风作浪鞍前卒,助纣横行自挖坟。 上卷 烟雨迷蒙 第十八章 为突破智设战局 互交火谎报敌情 大昌县土委会主任,是省委派来的军代表、县委书记刘海山,还有省委派来的几位南下干部任县“土委会”副主任。各区土改队队长,也有几区由南下干部挂帅,土改队队员,多是县、区、乡的抽出的干部,其中有不少是南方大学培训出来的。 县土委副主任左腾兼十三区土委书记、土改队长。凌如泉是区长、土改队第一副队长。丘逢清是中共大昌县委候补委员,也是十三区剿匪大队长,顺理成章成为十三区土改工作队副队长。 在一次会议上,左腾、凌如泉、丘逢清热情握手,彼此寒暄,客气一番。 在凌如泉眼中,左腾高大魁梧,年龄虽比自己还轻,但却是个到过延安、转战大江南北的老干部。有这样一个老同志掌舵,十三区的土改工作一定会顺利开展。他凌如泉的担子,就可大大减轻,他感到高兴。在左腾看来,凌如泉应该是个任劳任怨、工作能力较强的地方干部。对于丘逢清,根据介绍是个“战斗英雄”,是凌如泉的老部下,现在专职抓剿匪肃特。丘逢清个子瘦小、貌不惊人,又不善于言辞,做群众工作,看来不应对他有所指望,但好好利用他剿匪肃特,为土改工作开路,扫除障碍,却是个好安排。左腾充满信心,有凌如泉和丘逢清的协助,十三区的土改工作一定会打个漂亮的胜仗。 “左腾同志!有你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到十三区主持大局,是十三区人民之福。”凌如泉说得很真诚,对左腾寄以厚望。 “凌如泉同志!丘逢清同志!你们在十三区干得有声有色,刚才刘书记已大力表扬。今后十三区土改工作要漂亮完成,还靠你们的大力协助。”左腾又对丘逢清说:“丘逢清同志!你的担子更重,只有把所有暗藏的匪特肃清,才能为土改工作扫除障碍。对敌人要狠,该抓该杀,都绝不能手软。” “是!首长说得对。在首长的英明领导下,逢清一定竭尽全力,为土改护驾,为土改开路。今后的剿匪肃特工作,在首长指导下,逢清决不负所托。”丘逢清一派军人作风,当着二位领导表示忠心。 主宰着十三区几万人民福祉的三大巨头,再次紧紧地握手,充满必胜的信心。 大昌县县委书记、“土委”主任刘海山带一批土委干部,几十名土改队大小队长,到十三区召开土改工作现场会议。 刘海山在报告中,对当前“八字运动”的形势,做了详细的分析。他指出,南琼行署是我省、也是全国最后解放的地区,土改开展较迟。他特别指出,大昌县“土改”工作会议所以在十三区搞试点,就是十三区剿匪斗争非常激烈和复杂。这里面对大海,又有深山密林,原有的土匪特务尚未肃清,新的派遣特务又潜伏进来,所以剿土匪、抓特务的任务,相当艰巨;而在农村开展评阶级、斗地主、分果实的工作,一环扣一环,也就更加繁重和复杂;这些工作又必须和剿匪、肃特紧密地联系起来,形成一个铁掌,才能彻底消灭地主阶级,巩固新政权。刘海山还反复强调,反“右倾”是当前所有工作的指导思想和方针。 左腾做了十三区土改工作的战略部署,凌如泉又做了补充。接着,与会土改队干部参加到各小组讨论。 十三区各乡土改队小队长、各乡乡长、农会主席、民兵队长分组开会讨论,研究土改工作队,如何下农村和贫雇农“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如何发动群众,打开工作局面。 丘逢清再同区、乡民兵中队长、小队长开会,研究配合土改工作队,进一步开展剿匪、抓挖派遣和潜伏特务。丘逢清声色俱厉地说: “轰轰烈烈的剿匪肃特工作将全面展开。各乡民兵要加紧训练,随时投入战斗,真枪实弹和敌人过招。抓一批,杀一批已在所难免。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各乡各村土改的顺利进行。” 第二天,召开十三区群众大会。在大会上,县“土委”主任刘海山向到会群众,宣布土改工作总路线:“依靠贫雇农,团结中农,孤立富农,清灭地主阶级”。号召贫雇农团结起来,彻底消灭地主阶级,穷人翻身当家作主人。刘海山的讲话,博得几千群众的欢呼声。 事实上,后来展开的土改划成份时,为完成任务,大大扩大了打击面,特别是伤害了著名侨乡很多华侨和侨眷的权益,制造了许多人间悲剧,这是后话。 十三区区长凌如泉向群众宣布:十三区土地改革运动全面开展。他当众介绍了十三区土改工作队的主要领导人。土改队长左腾,第一次在十三区群众面前亮相。他的到来,对十三区群众是祸是福,只有天知地知! 群众大会的压轴环节,是法庭宣判八人死刑,立即绑赴刑场枪决,其中两位就是丘逢清依据铁柱提供的黑名单中的林平和王政。事缘,一次林日春和铁柱喝酒闲聊中,谈起在东溪墟,林平、王政谈的女扮男妆、男扮女妆和“易容术”,林日春当作故事来讲,铁柱却记在心中,再添油加醋,当做是林平、王政在制造、散布谣言的“现行反革命”罪行,执行枪决。 在前铺镇开完会回来,丘逢清显得心情很沉重。 尽管凌如泉在总结十三区剿匪工作时,大力吹捧、渲染丘逢清击毙龙昆的英勇事迹,和加强民兵训练、积极布置剿匪的努力,同时得到刘海山、左腾之充分肯定。但他终究还是抓不到一个潜入的武装特务,和挖出一个重大的暗藏特务,令他丘逢清感到面目无光。 凌如泉当众透露,十三区敌情严峻,继续有美蒋派遣特务潜入,这给丘逢清心里增加了压力。如果不能及时挖出几个暗藏的特务,他就无法面对社会和十三区的群众,他这个“英雄”,就会变成狗熊。如何打开这个突破口呢?丘逢清非常烦恼,大伤脑筋。 柳从风虽然已洞察铁柱,为突出自己所玩的特务“潜入”把戏,但他绝不能在这个风头火势上,把真相戳穿。最好的办法就是“因势利导”,死狗当做活狗打。柳从风支持丘逢清,全盘肯定铁柱发现特务潜入的情报,汇报区委和县委。 土改队长左腾已经知道十三区的“匪情”严重,他表态完全支持丘逢清放手大干。他的策略和丘逢清想的完全一致,因势利导,借剿匪把土改工作推上高潮。至于事情的实在情况如何,左腾根本就不想去过问。任何“右倾”的思路和苗头,绝不能在他左腾身上发生。 请来满屋大鬼、小鬼,现在就看丘逢清这个“捉鬼”钟馗的能耐了。 柳从风知道丘逢清的心思,正在为突破这个僵局而烦恼,正在筹谋下一步行动,但目前好像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他试探地对丘逢清说: “丘队长!形势逼人,我们必须下决心,主动出击。” “我也在想,我们必须主动,让民兵、群众都跟着我们一起干。” “剿匪关系到群众的生命财产的安全,凭借丘队长现在的声威,声东击西,群众都会一呼百应,不会有人敢表示怀疑或异议。” 丘逢清点点头,他在暗下决心。他问: “颜强、潭良他们绝对可靠吗?” “他们绝对没问题,决心投靠丘队长,和铁柱也渐渐疏远了。” “好!我们大干一番。崖城剿匪的经验就是借鉴。”丘逢清心中在反复筹划。 “乱世出英雄,古今如此。”柳从风在推波助澜。 丘逢清很清楚,他既是十三区剿匪队长,又是土改队副队长,他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遇,行使这种权力,干一番青史留名、轰轰烈烈的行动呢!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20 章 丘逢清和柳从风密商细酌,部署下一步石破天惊的“剿匪”布置。 丘逢清和柳从风带着颜强、潭良、龙桂、龙英、韩三元一个民兵小组,七八个人,约晚上十点钟,悄悄从龙潭乡府出发。他们绕过大寨村、寨口村、潭口村、小潭村的民兵岗哨,向大岭方向前进。杨祥福留守队部、乡府和看管被关押的犯人。 天上布满云层,没有月光,几颗疏落寒星,苍穹暗淡,大地黑压压。他们全凭着对环境的熟悉,摸黑前进。他们虽带备手电筒,但丘逢清交待,谁都不能打开手电筒,暴露目标。丘逢清和柳从风走前面,接着是颜强带几个民兵跟在后面,民兵之间每人都要保持三五步距离,不准挨在一起,不准说话。他们都预感一场真枪实弹的剿匪战斗,就要打响了!他们谁都没有经历过打仗,心情显得非常紧张。 来到一个坡谷,那是新铺乡和龙潭乡隔着小溪沟交界的地方,两边岗坡布满灌木丛,小沟到此只得三四米宽,狭长的坡谷,在沟两边是小片农田。两边岗坡最近处,距离不过三四十米。 忽然,前面的丘逢清和柳从风趴在地下,面向小沟对面岗坡灌木丛。几个民兵上来,也学着迅速伏在地下,枪口瞄着对面坡。丘逢清低声说: “你们看,对面坡有几个人正向大岭方向走动,是特务。打!” 先是丘逢清的驳壳枪“叭叭”两响,接着柳从风也打了两枪,几个民兵也同时开了枪。这边的枪声还未静,对岸左近也响了几响枪声。 枪声过后,好像空气都给凝住了,趴在那里,谁都不敢动,等待着丘逢清队长的进一步命令。一会,丘逢清站起来,对大家说: “敌人已退回密林。” 铁柱一早就来向丘逢清汇报。昨晚他和新铺乡林日春小队长,带领几个民兵,按照丘逢清布置的时间、路线巡逻,在新铺乡和龙潭乡交界的岗坡,和土匪遭遇,发生枪战。铁柱说,他们发现有敌人活动,还来不及反应,敌人就先开火了。他们马上开枪还击,把敌人击退。 铁柱听到枪声就开火是真的,但他有没有发现土匪特务活动,只有他心知肚明。韩三元告诉铁柱,他们昨晚跟随丘队长,在大岭下岗坡,跟土匪枪战。铁柱心想,如果说丘队长在沟溪对面岗坡发现敌人,双方交火,他们在这边,而没有发现敌人,只能说是他们无能。因此铁柱坚持他是看见敌人活动才开枪的。既然民兵队长都说发现敌人,一般民兵,也就跟着说,虽然看得不清楚,但确实是看到了。 “我们发现敌人,和敌人驳火。多得颜明队长开火支持,击退敌人。”丘逢清拍拍铁柱肩膀,高兴地说。 “主要是丘队长判断准确,说随时会有敌人活动,果然不出所料。”铁柱附和着说。他感到高兴,他铁柱能够独当一面和敌人驳火,还得到丘逢清的赞扬。 “经过情报核对,就在你发现特务登陆的前晚,敌人果然从台湾派来五艘电船,两艘潜艇,有武装特务三十多人,避过七星港驻军,在这一带登岸。”丘逢清故作神秘,对敌人了若指掌,一切都在掌握中。 丘逢清自然比铁柱强得多,铁柱只是发现匪特潜入的“迹像”,丘逢清却掌握到匪特潜入更机密更具体的“情报”。 从此,龙潭乡、新铺乡以至整个十三区农村都传开:丘逢清带领民兵巡逻,在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凭丘逢清的“千里眼”,二三里远就看到土匪特务在活动,本来可全歼敌人,想不到铁柱带的民兵也发现敌人,驳火起来,土匪特务及时退入深山老林。 有人主张发动全民搜山,但丘队长说,看来敌人火力强大,搜山可能会伤及无辜;大岭后连接七岭,七岭连绵几十里搜剿不易,况且七岭东麓七星港是要塞,有解放军驻守,敌人无法逃逸。我们主要在大岭一带,发动全十三区及附近的十二区民兵,加强巡逻,埋伏要津和大小交叉路口,围困敌人。当敌人出山寻找食物时,或者出山找暗藏的特务联络时,再歼击敌人,将敌人一网打尽。 铁柱表面上大力吹捧丘逢清料事如神,心中却感到很不是味儿。 丘逢清借整顿十三区基干民兵组织架构,保留他十三区基干民兵中队长职衔,管理三个乡民兵,实际上,明升暗降,把他踢出龙潭乡;他推荐潭月到龙潭乡为丘逢清和柳从风做饭,照顾日常生活,实际上是肉包子打狗,潭月背叛他,甘心投靠丘逢清;丘逢清又利用他和颜强之间的矛盾,积极拉拢颜强,成为他们的马前卒,他铁柱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铁柱心里明白,他不能和丘逢清在十三区争风头,还必须对丘逢清献尽殷勤,博取他的信任。他经过反复筹划,和死党林日春、王纯强,编制了一份暗藏“敌特”名单,送给丘逢清,结果采纳了。甚至依他的意图,批准枪毙了林平和王政。此事不但不引起丘逢清和凌如泉对他的重视,凌如泉通通把功劳记到丘逢清头上。他反而受到被捕者、被杀者家属和部份群众的咒骂,说他铁柱为了邀功取宠,陷害无辜。他铁柱变成两面不讨好,前后不是人。 这次铁柱精心策划的“特务潜入”的障目把戏,碰巧这期间,台湾真的有武装特务潜入,他铁柱先见先觉,先发制人,瞒过丘逢清和精明的柳从风,牵着他们的鼻子走,此事铁柱本来非常高兴。但是,结果换来的,又是丘逢清在十三区的声名大噪,在区里,他铁柱根本没有功劳。 看来,丘逢清一定会有进一步剿匪活动,他铁柱只有永远跟着丘逢清的指挥棒打转,成为被他们利用的棋子,才能分得一杯残羹。丘逢清的出现,就成为他铁柱向上爬的拦路虎。想着,想着,铁柱不禁黯然神伤!正是: 华堂鲍翅溢芳香,滴尽馋涎未得尝; 弄巧无成人笑拙,为他人作嫁衣裳。 上卷 烟雨迷蒙 第十九章 夜幕迷蒙野外战 血路斑斓梦中灾 颜强带着由柳从风整理、丘逢清签名的书面“情报”,送到前铺镇给土改队长左腾和区长凌如泉,左腾留下副本,马上派人向县土委送去。 颜强从前铺镇回来,凌如泉区长给他两只鸡子,说是慰劳丘逢清队长。潭月非常高兴,准备晚上杀鸡子,给丘队长他们改善生活。可是鸡子还未杀,她却给刀子将手指划破了。潭月吓得花容失色、脸色苍白,大叫大嚷,从厨房直往前面大厅跑。颜强听到潭月惊叫声跑出来,一手握着潭月的手指,阻止血液外流。事情惊动了楼上的柳从风和丘逢清,他们前后相继下楼来。柳从风拉潭月进入颜强房间,很熟练地给她包扎伤口。 丘逢清看到潭月的惊惶失措,微微笑,关切地说: “你怎这么不小心啦!划破手指流点血,也用不着这么惊慌呀!” “你们打仗,人都敢杀,自然不会惊。我是见血就头昏,人家是胆小惊事的女孩子哩!”潭月惊魂甫定,娇嗔地说。 林绮梦听到潭月的惊叫,实时跑出厅房,看到大厅地上断断续续有许多滴血,再出后院和大厅,一直到厨房都有血滴,形成一条血路。当他折返前进大厅时,看见丘逢清和柳从风也下来了,她如实地说: “其实,潭月姑娘就流了许多血,从厨房一直滴到这里。” 丘逢清随着林绮梦所指,看到从颜强门口庭院进大厅,出中院中厅一直到后院,都有许多滴鲜血,形成一条血路,他不由心中一紧,默默地沉思。潭月手指包扎好后,丘逢清叫潭月回去休息,叫颜强、林绮梦去帮忙作饭。潭月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跟着回厨房去。 血,殷红的血,形成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路。 血,殷红的鲜血,丘逢清马上在脑子中,映出一幅淌血的战斗图景…… 丘逢清回到望月楼,随叫柳从风到房间来秘商。 一会,柳从风出来,将林绮梦叫上楼来,到丘逢清房间。丘逢清低声对林绮梦交待一个特殊的任务,最后很严肃地说: “这是革命的需要,是命令,不能对任何人说,也是对你们‘妇女情报组’的一次严峻的考验。你明白吗?” 林绮梦从来没有看到丘逢清神情如此严肃,他激动得下巴腮边的刀疤伤,抽搐颤动。她不敢问,只是颤声地说: “我明白,明天一早就去办。” “你到柳从风队长房间去,他会详细给你安排。” 林绮梦心扑扑跳,跟柳从风回到读书斋。一进门,林绮梦不解地问: “柳队长!你们要那么多……” 柳从风马上打断林绮梦的话,厉声说: “干革命,搞情报,不能问为什么,只能绝对服从,这是铁的纪律。” “你呀!人家无心问一句,就这么凶,我一切都交给你了,还对人家不信任。” 林绮梦手指轻揑一下柳从风的脸腮,撒娇地投到他怀里,柳从风一手拦腰将她抱住。他语气放缓了,但还是很严肃地说: “一切都必须从严,才能将你训炼成一个钢铁战士!” 接着,柳从风才和林绮梦详细交待具体工作。 天阴,还下着毛毛细雨,午夜前丘逢清又带着几个民兵,摸黑出发巡逻去了。“清明”刚过,田野里禾苗碧绿,蛩啾蛙鸣,非常热闹。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21 章 铁柱依然是指挥新铺乡、铺东乡民兵,按照丘逢清安排的时间、路线巡逻,以配合丘逢清。丘逢清强调,一定要多路配合,才能一举歼灭敌人。这一晚又和土匪特务遭遇,发生枪战。 第二天,丘逢清、铁柱叫来各乡基干民兵小队长,十多个人一起到大岭脚下一带搜寻线索。结果在一棵大树下,发现有血迹,血迹沿着小道延伸往深林才消失。 “明显土匪有人受伤。”林日春沉吟地说。 “丘队长枪法如神,一定是把敌人击毙了。”铁柱巴结地说。 “敌人把尸体搬走了。”柳从风略作沉吟,郑重地说。“敌人非常狡猾,打了就走。不过,只要敌人有活动,我们就可以把他们歼灭。” “我们还要继续执行昼伏夜出这个策略,敌人白天在深山里睡觉,晚上才出来活动。我们也一样,民兵白天做自己的事,晚上分成小组活动,按不同路线巡逻。各村民兵,安排到各个重要路口站岗、埋伏。颜明队长情况熟悉,同各乡各村民兵研究具体的埋伏方案。为免走漏声息,巡逻路线和时间,由我临时派人通知。”丘逢清信心十足,作了具体布置。 柳从风代表丘逢清向各乡民兵小队长,讲述了剿匪的基本策略。各人听罢,都跃跃欲试,希望在丘队长的领导下,捉到几个土匪特务。最后,丘逢清总结说: “旧社会和国民党有关连的人,我们容易对付,其实也捉得七七八八了;那些派遣潜进来的特务,越来越狡猾,由于我们严密监视,他们不容易和原来的敌人接头和联络,就暗中发展我们不注意的群众。所以我们要提高警惕,现在,最危险的就是暗藏得最深的特务和他们新发展的隐藏在群众中的特务。各乡各村要继续监视坏人,有情况要及时来队部汇报。” “现在主要是挖出那些暗藏的特务,但是暗藏特务不易抓。什么人都可能是暗藏的特务,包括穷人,甚至混进革命队伍的干部和民兵。”柳从风又郑重地作补充。 此后几天夜晚,又发生几次民兵和武装特务的遭遇战,不但丘逢清亲自带领的民兵,随着丘逢清之后开枪射击,铁柱所带领之民兵,也在枪声响后,开枪呼应丘逢清,协同作战,击退敌人。每次战后同样发现血迹,但始终找不到敌人的尸体。 柳从风说,他们遇上真正训练有素、狡猾多诈的敌人了。 夜晚,细雨纷飞,星月躲进厚厚的云层;四野黑墨墨,拂面风习习,在夜幕下行进的民兵,个个神经绷紧,紧张兮兮! 按照丘逢清的布置,从东溪乡、藤萝乡抽调精悍民兵,组织一支新的巡逻队伍,由柳从风队长亲自领导,从南向大岭脚进逼。由于东溪乡、藤萝乡的民兵,虽然在训练时打过几次枪,但谁也没有上过战场,没有和敌人驳火的经验,就是东溪乡民兵队长齐必进,藤萝乡民兵队长潘正材,他们心中也很不踏实。出发前,柳从风再三交待:大家紧跟着他,一切听从他指挥,只有他下了命令才能开火。 柳从风带着十余个民兵,趁着黑夜,越过农田,在岗坡的丛林间穿插,静悄悄地迂回前进。他们凭着地形熟悉,凭着感觉走。齐必进、潘正材紧紧跟在柳从风的后面,叫大家一个紧跟一个,不要掉队。虽然每人都备有手电筒,但谁也不准照亮。柳从风说,谁照亮电筒,就暴露目标,敌人就会一梭子弹打过来,这种累己累人之事,谁都不敢做。 柳从风忽然撞下齐必进,低声说“暂停”。齐必进、潘正材就低声向后传达,大家原地蹲下不动。柳从风看看自己腕上的夜光表,一挥手,又继续前进。一会,柳从风再看看表,命令各人横排一线散开,各自找障碍物埋伏。瞬间,龙潭乡那边先响“叭叭”枪声,柳从风知道丘逢清的驳壳、左轮已打响。接着,新埠乡方向也响起“叭”、“篷”的“七九”枪声。柳从风一挥手,各人同时射出第一颗子弹。当打出第三发子弹后,柳从风立即命令停止射击。 这时,好像战斗已结朿,再也没有枪声,却传来一个民兵之呜咽哭声。柳从风、齐必进循声走过去。柳从风亮起手电筒,看到民兵陈诒英瘫在地下,左膀被子弹打中,灰衣袖染着殷红的鲜血,裤子没有扎好,裤裆一片濡湿。只见他脸色苍白,涕泗交流,身体发抖,好像丢了三魂失了七魄。 柳从风一下撕下陈诒英衫衣左长袖,撕成布条,随手抓几片树叶,在咀里嚼烂,盖着陈诒英的伤口,很熟练地一下包扎好。这样的战斗都有人挂彩,为柳从风始料不及,他连救伤药物、纱布都没有事先准备好。幸好陈诒英挂彩,只是皮肉伤。 在齐必进的追问下,陈诒英才道出他受伤的经过。原来柳从风命令散开时,陈诒英躲到一小撮荆丛后,突然尿急,当别人伏在地下时,他还在小便,第一轮子弹,就击着他左膀。他过份惊惧,顺势坐下,尿泡了一裤裆。当他看到左膀在流血,衣袖一片殷红,才一下哭出声来。 柳从风说,估计战斗已结束,敌人已退回深山密林。他交待齐必进,叫二位民兵将陈诒英送回去。柳从风和齐必进、潘正材带领民兵,迅速赶去和丘逢清会合。 第二轮枪声一过,丘逢清命令龙潭乡民兵颜强几个人,往前追了二十多米。第三轮枪声过后,丘逢清停步说: “敌人已退回山林。” 这时,所有手电筒亮着照向前面几座坟墓,忽然龙桂惊叫一声: “血!这里有一滩血。” 丘逢清手电筒往外照,看到一条血路往外走。他趋前几步,仔细观察。这时,铁柱带领的新铺乡、铺东乡民兵,也根据手电光拢到这里来。 “丘队长!刚才我们也看到敌人活动,开了多枪。”铁柱抢先汇报。 这时,柳从风带领的东溪乡、藤萝乡民兵也赶过来。 “颜明队长!你带大家跟着血路找找。”丘逢清对铁柱吩咐。 铁柱带着大家,打着手电,沿着血路往前面搜索。丘逢清和柳从风,离大伙一小段距离,低声说话。按纪律,颜强则跟在他们五六步开外,殿后押阵;他不能偷听首长的谈话。 血路,断断续续延伸进寨门村,这时铁柱、林日春和多位民兵都紧张起来。进村后,血路却在树林边一个牛棚前断了,再没有去路。这时有人发现破门上,依稀一个模糊的血手印。民兵们都站在门外紧张地戒备,等候丘、柳两位队长的到来。 “丘队长!受伤的敌人躲在这草棚里。”铁柱低声惊呼。 “散开!”丘逢清大叱一声,迅速和柳从风迂回到门前两边死角。 这时,铁柱他们和随后到来的齐必进、潘正材一伙民兵,迅速散开,并各自找障碍物掩护。刚才大家在门外挤在一起,如果敌人在里面向门外扫一梭子弹,大家都会应声倒地,谁也难幸免。想及此,铁柱不由心中震惊。 “出来!你们已被包围,赶快岀来投降。”柳从风向里面喊话。 没有回应,没有动静。忽然,丘、柳几乎同时,踹开虚掩的柴扉,两道手电筒和两支乌黑的驳壳枪口指向里面。“啪!啪”开了两枪,子弹从后面薄薄的泥草涂的墙壁射出去,随着枪声,他们也同时跃进牛棚。 拴牛的草棚不大,现已废弃,只堆多少散落的禾草,几乎一目了然。随着丘、柳两位队长进去的同时,铁柱为表现自己,机不可失地第一个跟着冲进去。没有敌人,铁柱用长枪挑挑禾草,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丘逢清向门外喊: “可以进来!” 几个民兵战战栗栗走岀掩护物,向草棚走去。丘逢清和柳从风手电照照禾草堆上一小滩血,丘逢清对民兵们说: “受伤的敌人,刚才确曾逃到这里,我们迟来一步,已转移了。” 铁柱手电照在门后右角,却发现一本小簿子。簿子是小学生作业簿,用铅笔写着字,柳从风从铁柱手中接过来,翻二翻,严肃地问: “哪来的?” “就是这里捡的!”铁柱指指地下。 “是特务花名册。”柳从风说,并随手将小簿子交给丘逢清。 丘逢清迅速翻翻小簿子,高兴地拍拍铁柱宽厚的肩膀说: “颜明队长!你为革命、为抓特务立了大功。” “哪里!完全是丘队长、柳队长的功劳。”铁柱受宠若惊,嘿嘿地媚笑。 丘逢清和铁柱一众退出草棚后,扬扬手中的小簿子,对围拢过来的民兵说: “我们今晚的战斗收获很大。既击伤了特务,还缴获了一本暗藏特务的花名册。今后我们就可根据花名册,一个个的挖出来。今晚所有参加的同志,都有功劳。我一定向上级汇报,给大家记功。特别是颜明队长,捡到这样重要的花名册,我会报告上级给颜明队长记大功。” “功劳是丘队长、柳队长的。”铁柱带头欢呼,大家雀跃呼应。 “我们虽然收获大,但我们也付岀代价,东溪乡民兵陈诒英同志,就在刚才的战斗中挂彩,受了枪伤。” 柳从风向大家宣布了这个可怕的消息,令在场的民兵心扑扑跳。韩三元问: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22 章 “有否生命危险?” “陈诒英同志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刚才要是敌人还躲在草棚里,你们每一个人都有生命危险。”丘逢清很严肃地说。有些人茫然未悟出来,铁柱赶快抢着说: “刚才大家挤在门口,如敌人机枪从里面向外扫,谁能活命呢?” “对!颜明队长说的对,今后大家在剿匪中,一定要提高警惕,注意保护自己,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丘逢清再次表扬铁柱,并教导大家。 “颜明队长!这个草棚是谁的呢?”柳从风问。 “啊!我倒忘了。草棚是韩敬畴的,我说,应该将他抓起来。” “那就依照你的意思办罢!”丘逢清接受了铁柱的提议。 铁柱带龙潭乡二三位民兵去韩敬畴家抓人。除了龙潭乡民兵,丘逢清遣散了其他乡民兵各自回去。铁柱将韩敬畴五花大绑拉出来,就和龙潭乡的民兵一起回龙府大院。丘逢清、柳从风和颜强三人,依然跟大家拉开一段小距离,走在后面。正是: 雾霭迷蒙血路新,祸从天降梦中人; 张开网罟擒鱼鳖,运滞罹灾一草民。 上卷 烟雨迷蒙 第二十章 天助娇娘获证状 时予贪夫留祸根 受丘逢清之命,颜强带领几个民兵,在龙府旧宅横廊厢房里,轮流审讯韩敬畴。 韩敬畴坚持自己是个仅仅读过二年小学、世代务农的老实农民,什么也不知道,根本不是特务。颜强和民兵们,根本不理他的申辩,依照丘队长的指示,对他滥施肉刑,拳打脚踼,后来还将他吊起来拷打,打得他嗷嗷大叫,最后昏厥过去,才放下来。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 审讯韩敬畴是在原来关过龙昆、北头第二间房,丘逢清和柳从风一直在铁柱平时审讯犯人、隔壁的房间,静听审讯韩敬畴,并随时对颜强做出指示。天亮后,由潭良带几位民兵继续审讯,颜强他们回去休息,晚上接班,以疲劳车轮战搞垮敌人。 丘逢清一回望月楼房间,潭月就给他端来一盆水给他漱洗。她帮丘逢清脱去外衣、长裤挂好,又回去把早餐端到他房间,还特别煎了两个鸡蛋给他。丘逢清吃早餐时,潭月站在他后面,帮他揑揑肩膀捶捶背,非常关心地说: “丘队长!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你责任重大,十三区人民都靠你。” 经过一夜通宵的熬夜筹措,丘逢清确实疲劳,但由于精神过度亢奋,虚火也在不断的上升,只感到一股激流在体里滚动。当丘逢清用罢早餐站起来,和潭月打照面时,只见她抛媚目,送秋波,嫣然一笑,丘逢清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冒出熊熊,一下拦腰把潭月抱住,倒在床上。将他满腔火气,发泄在潭月身上。 柳从风也无法实时休息,他要布置潭良他们对韩敬畴的批斗、审讯。之后,他和林绮梦在秘酌,布置她的工作任务。这时,民兵韩三元来向柳从风报告:韩敬畴老婆送饭来。柳从风向林绮梦打个眼色,她就跟着出去。 林绮梦告诉韩敬畴老婆林亚金,说韩敬畴已用过早餐,现在丘队长正在和他谈话,不能打扰,叫她先回家去。 林绮梦亲自送林亚金回家。林亚金心事重重,林绮梦就笑着说: “金姐!我也姓林,是同姓姐妹,我怎会哄你呢!” 同姓三分亲,林亚金的心果然放下来。她苦笑着说: “绮梦妹,你有文化,在丘队长面前也说得话,你一定要跟丘队长说几句好话,韩敬畴是无辜的。”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们。”林绮梦很关心地说。“金姐!你放心,只要敬畴哥坦白交待,就不会有事。” “你也认识敬畴哥,他平时除了做农田,就是到处替人补锅、阉鸡、阉猪,他能干什么坏事呢?”韩嫂惶惶然地为丈夫辩护。 “我知,敬畴哥可是个老实人,但他平时到处为人补锅、阉猪,走村串户,认识人多,难免会有坏人引诱他、利用他。我们相信他不做坏事,但他总得把教唆他的坏人说出来。” “他认识的人有否坏人,这我也不知道。”林亚金也开始表示怀疑。 “现在丘队长从别人那里得一份名单,敬畴哥的名字也在上面。”林绮梦试探地说。 “那一定是别人陷害他。”林亚金开始紧张起来。 “不知是哪个坏人,想害敬畴哥。”林绮梦附和着说。接着又试探地问:“金姐!你有没有见敬畴哥写什么字放在家里呢?” “你知你敬畴哥只读过两年书,仅仅识得个字头尾。他还能写的什么字呢!”林亚金解嘲地说。 “他在外面做工总要记个账呀!” “账簿倒有一本,他还经常读给我听呢!”林亚金如实相告。 “你们夫妻真恩爱,他赚一分钱也告诉你。”林绮梦笑起来。“金姐!你能给我看吗?或者账簿上可找到坏人的名字。” “自然可以。他平时赚的也只是鸡零狗碎那些钱,只能够孩子上学买纸笔墨,或做件新衣裳。他能有什么本事呢!” 回到韩敬畴家,林亚金热情地招呼林绮梦进屋。祖传的屋子只是七架桁见现的小屋子,在农村算是常见的贫苦农户。屋里只是简单的台凳、小缸小坛的粮食和堆在角落的红薯。屋里光线灰暗,还有阵阵的霉气。 林亚金进房后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向站在房外的林绮梦招呼说: “梦妹!你进来呀!” 林绮梦不客气进房去。林亚金随手拉开靠墙桌子没上锁的抽屉说: “梦妹!账簿在这里。我不识字,你自己看。” 抽屉中有两本破旧的账本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林绮梦翻翻,账本歪歪斜斜记载着:某月某日为某村某户补锅、阉鸡,多少钱;谁还没有给钱赊欠;还有谁在某月某日借他多少钱,利息多少等流水账。林绮梦重新翻翻抽屉,没有什么可疑。当林亚金走出房门去收拾其他东西时,林绮梦突然把抽屉拉出来,发现底下有一个发黄的旧信封,林绮梦迅速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熨金盖着大红印之纸,一瞄吓得她一跳。林绮梦心扑扑跳,赶快将也折好揣进衣袋。 当林亚金走进房,林绮梦站起来,笑着说: “金姐!我拿这两本账簿给丘队长看看,看敬畴哥是被谁寃枉的。” “好呀!一定要把陷害好人的坏人揪出来。” 林绮梦跨出韩家门口,林亚金还在门边恳求地说: “梦妹!多多拜托你了,一定要让敬畴平安回来。” “你放心!敬畴哥会没事的。”林绮梦头也不回,走了。 林绮梦一溜烟连走带跑赶回龙府大院。她一进门,就登楼往读书斋柳从风的房间跑。只见柳从风背心底裤,正在酣眠。由于熬夜,虚火浮升,底裤顶得高高的。刚才,林绮梦走后,他回房睡觉,到现在还睡不到一个钟。 “重大发现,快起来。”林绮梦硬生生把柳从风拉起。 柳从风睁眼,看到是林绮梦,一下把她拉住,狂亲她的臊红面颊和红唇。林绮梦挣扎起身,娇嗔地说: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23 章 “先办正经事。”林绮梦掏出那张熨金盖大红印的纸递给柳从风。 柳从风一下坐起身,如获至宝,满面惊喜,睡意全消。他轻声朗读: 委任状 兹委任韩敬畴同志为地下**救国军少校营长。 “韩敬畴”和“少校营长”是用钢笔填写的。在大红印章处,有委员长蒋中正的印鉴和签署。 柳从风欢喜欲狂,把坐在身边的林绮梦一下揽在怀里,对她狂亲,高兴地嚷道: “林绮梦!你立了大功,完全是意外的收获。” 本来,柳从风只叫林绮梦,借故挡驾韩敬畴老婆,不让她看到老公被施酷刑后的样子;利用韩敬畴老婆的无知,以假情假意去抠她的话,希望能抠出一些有用的数据。想不到鬼使神差,林绮梦竟能抠出如此重要的一纸如假包换的国民党给韩敬畴的委任状,这是千真万确的反革命“罪证”,这是他和丘逢清都始料不及的。有了它,就等于突破了缺口,尽地一煲,他和丘逢清的英雄桂冠,将更加光彩夺目,那管它多少人头落地,“天助我也!” “要不要现在就去告诉丘队长?”林绮梦试探地问,她的纤纤玉手却在柳从风仅着短裤的大腿上摩挲。 “莫慌!让丘队长多睡一会。他昨晚熬了一夜。” “你还睡吗?”林绮梦秋波横陈,抛一个媚眼。 “你害我睡不着,我要重重的罚你。” 说着柳从风将林绮梦拉躺床上,并随手掀被子盖在二人身上。林绮梦立了盖世奇功,柳从风拼命给她“酬报”…… 韩敬畴一时贪念,招来杀身之祸,可叹!正是: 贪念一时因自聪,还留片纸祸无穷; 苍生从此多灾刼,天助娇娘盖世功。 上卷 烟雨迷蒙 第二十一 一时贪念当儿戏 二条人命丢头颅 韩敬畴已三十出头,生得黧黑结实,孔武有力。父母在他婚后相继去世,有一男孩在村小学读书。家有二三亩薄田坡地。 韩敬畴读书不多,但学得一手谋生手技。开始是补锅,后又学阉鸡、阉猪。补锅要挑一担子风箱、火炉、铁锤、铁砧等笨重家伙,阉鸡、阉猪工具仅仅是两把小刀、针线之类。因此,他一个小布袋装着刀具针线搁在担子上,走村串户,补锅、阉鸡、阉猪,随叫随做,得心应手。由于农闲时,到处做零活,虽然收入不大,但人勤快,手头也较为宽松。 韩敬畴为人随和,很少跟人争拗,工作又认真,人缘很好。他几乎走遍十三区各乡的每一条村,人人都认识“补锅畴”。他生性勤俭,一件灰衣补丁压补丁,经常是袒胸露腹,甚至打赤膊。别人讪笑他,他则解嘲说:干他这行,就是新衣服也穿不上。他平时手头比较宽松,只要别人提出向他借钱济急,他都乐意借出,但利息照算,不能通融。他常说,他的钱都是汗水换来的。因此,有时他挣来的钱,有账可查,却没有钱带回家去,常引起夫妻龃龉。 解放前的一九四九年秋,有一次,韩敬畴到十三区藤萝乡萝兰村为人补锅,中午得空便去拜访一家远房亲戚。这家亲戚乃祖母辈的堂姊妹,韩敬畴循辈份叫姨婆。 姨婆七十多岁,身体还很硬朗,打理家务,井井有条。姨婆的大儿子林旭,在国军中当团部参谋;二儿子林晖,在家务农。林晖两位女儿已出嫁,儿子林达明小学毕业后,在家务农。农忙时帮忙父亲下田;农闲时则挑担竹篮到海边买批发价鱼,走村串户叫卖,赚个差额价钱。林达明常挑着鱼篓子四周走,“卖鱼明”几乎村村乡里都认识他。韩敬畴和林达明这对远房表兄弟,不但沾亲带故,在农村也算是交游广阔、见多识广的人,说起话来,也很投机。 这天,韩敬畴来时,正好林达明也一早卖完鱼回家。 “敬畴!一起吃午饭。”姨婆热情招呼。 “今天我留条青斑,还很新鲜。” “二表叔呢?”韩敬畴问的是表弟达明的父亲林晖。 “林晖今天上前铺镇卖猪仔,希望卖个好价钱。”姨婆朗爽地说。 韩敬畴和林达明表兄弟,对着一条清蒸青斑,喝上两杯白酒,天南地北地侃。 饭后,突然来了两位着灰中山服的陌生人,看打扮应该是城里人。来人自我介绍是林旭的朋友,受林旭所托来拜访林家。来人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关金券,说是林旭孝敬母亲的。林旭在日本人占领前,在外面读书、做事,成家立室,十多年都没有回过家,想不到今天竟然托朋友捎来讯息,还有金钱,敬畴姨婆真是喜出望外。她吩咐孙子达明,泡壶龙井茶,带客人到横廊客厅说话,并叫韩敬畴去作陪。她则赶快到厨房去炒一升花生。外面突然雷电交加,下起一场大雨来。 当来人得悉韩敬畴和林达明是交情较好的表兄弟时,其中一人从其手提包里,抽岀一张熨金盖有大红印的纸,淡黄底花边图案,上面有一个蓝底十二角星,三个醒目大字委任状。韩敬畴和林达明都知道,十二星标志代表国民党,委任状三字他们也认识,左下“蒋中正”三字,估计是人名,但是何许人,他们并不知道。这时,来人和霭亲热地对他们说: “林达明老弟!这是你林旭伯父给你安排的出路。经上级批准,委任你为地下国军上校团长。这是你的光荣。”说着将已填妥姓名的委任状推给林达明。 来人又从手提包里抽出另一张同样的纸,但没有姓名,来人问韩敬涛的名字,临时填写上去,并热情地说: “韩敬畴先生!你很幸运,今天碰到我们,也是你有缘,我们顺道任命你为‘少校营长’。你们表兄弟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韩敬畴、林达明腼腼相觑,不敢动手去接。这时,另一位该是头头的高瘦个子,对他们笑笑,气定神闲地说: “你们应该知道,XX党共产共妻,无恶不作,你们都是爱国的热血青年,应该为国家民族作点事情。目前XX党的活动非常猖獗,三十二军在加紧清剿,**已退入五指山区躲藏,许多人向国军自首。我们要组织更多民间的武装,配合国军正规军和**残部做长期的斗争。今天给你们委任要职,这是你们的光荣。你们不必上战场,只是在群众中做工作,会有专人来指导你们。” “这张委任状,多少人求都求不到,要不是有林旭在国军中当官,你们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你们要收藏好,连老婆孩子都不能告诉,不要给别人看到。待到你们能够拿出来时,升官发财的机会也就来了。” 两位神秘来客,还说了许多大道理,韩敬畴、林达明似懂非懂。蒋中正的名字,他们起初不懂,后来也弄明白了,蒋中正就是蒋介石。他们的心扑扑跳,神经绷得紧紧的。他们身居穷乡僻野,世代和黄泥巴打交道,今天竟然有蒋介石签名、委任他们当大官的委任状,真不知祖宗在哪一代积下的德,今生今世荫及子孙。 韩敬畴向林达明使个眼色,林达明便躬身向两位客人说: “我们商量一下。”退到门外,林达明焦急地问:“表哥!怎么办?” “表弟!要不是有表叔在国军中当官,你根本就没有这份荣华富贵;今天要不是碰巧遇到,根本也没有我的份儿,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真不知道是祸是福!”林达明忧心忡忡地说。 “是祸躲不掉,是福自会来。我们只能顺着天意走。” “那张纸呢?” “一张纸,不用时,当作废纸,有用时拿出来,就是大官和金钱,我们后半生也不用愁了。” 林达明展开欢颜,转回身去。他们把各自的委任状小心揣在身上,并在来客的一个本子上,签名和打上手指模。 韩敬畴拿了少校营长委任状回到家,真的连老婆也没有吐露一句,找个旧信封装起来,搁在桌子抽屉底下之夹层。他对它的厉害、得失,半信半疑,他真不敢相信,这么一张薄薄的纸,它能让他一朝飞黄腾达,升官发财;但他又相信天意和命运,他不愿做违背天意之事。 此后几个月,国军兵败如山倒,逃去台湾,他表叔、林达明伯父也一家随军去了台湾。解放后,建立新政权,韩敬畴对于几个月前的委任状,早已把它视为“废纸”,看它无足轻重,不予理会,后来他渐渐竟忘掉了此回事,委任状仍搁在抽屉底层。韩敬畴万万没有想过,它可能招来日后杀身之祸。 天意!或者此烟雾迷蒙,鲜血殷红的故事发生,扑朔迷离、惊心动魄的发展,也是天意!牵一发而动全身,许多人因此而人头落地…… 当丘逢清在韩敬畴面前展现国军给他“少校营长”的委任状时,韩敬畴一下儍了眼,这时他才记起,原来家里还搁着这么一张纸。开始,他承认是二个不认识的人赠给他这张纸,但“少校营长”是假的,是哄人的,就是给林达明那一张也是假的。他根本没有进行特务活动。 手握着证据,可谓铁证如山。丘逢清对韩敬畴的酷刑拷打,更是理直气壮,打得韩敬畴像杀猪般嚎叫,几度昏过去再用冷水淋醒过来。后来韩敬畴再也叫不出声了,他气如游丝,脸色死灰,眼睛翻白,他已预感到末日来临,只好地说: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24 章 “我招供,我是特务。” 被吊起拷打得遍体鳞伤的韩敬畴,乖乖地在柳从风写好的招供纸上签名盖指模。供纸还确认“地下军”花名册上所有的人为“特务”,还有,本来簿上没有、临时写上的他表弟林达明的名字。 丘逢清、柳从风亲自带领几个民兵,到藤萝乡萝兰村拘捕林达明。林达明在解放后就把那张委任状当“废纸”毁掉了。清者自清,他认为自己从不做什么坏事,也就不当一回事。当丘逢清拷问时,他直认不讳,承认在委任状上他是“上校团长”,“官衔”确比韩敬畴还大,但他不承认自己参加过任何特务活动。 林达明在日夜不休、连续的严刑拷打下,熬不过,只好在供纸上签名划押。他不但招认自己是“特务”,还供出他所认识的朋友多人;又在丘逢清、柳从风的指供、诱供下,依丘逢清所说,承认他分别接应过二批从台湾潜入的特务,有五艘电船,二艘潜艇,共三十多人,在七岭一带港湾登陆。丘逢清如获至宝,根据韩敬畴和林达明的供词,扩大突破口,决心把所有暗藏特务挖出来,一网打尽。正是: 不知轻重太无聊,大祸临头命两条; 害己害人差一念,从斯大地血如潮。 上卷 烟雨迷蒙 第二十二 光环亮处庶民血 枭雄枕边妖娥情 在十三区土改队长和干部会议上,丘逢清向大会作了由柳从风亲自起草的剿匪抓特务的《工作报告》,指出在“妇女情报组”的协助下,破获潜伏特务“地下军”的庞大组织,估计有二三百人。“地下军”首领“上校团长”林达明、“少校营长”韩敬畴已擒获,他们已直认不讳。最后,丘逢清提出,在十三区全面开展,大抓特务的群众运动高潮。 丘逢清的报吿,得到土改工作队队长左腾、十三区区长、土改队第一副队长凌如泉的大力称赞和支持。按照丘逢清提供的名单,在全区各乡村展开大搜捕。 聪明的铁柱,在抓捕特务上表现得非常积极,为了立功,为了博得丘逢清的信任,在严刑逼供上,他更见得靑出于蓝而胜于蓝。起初,他只是抓在土匪花名册上的三十多人,后来不断攻破敌人的堡垒,一个人又供出几个人,像滚雪球般,一下就拘捕了百余人。除部分关押在前铺镇区政府拘留所,在前线剿匪指挥部所在地龙潭乡龙府旧宅,就关押了六七十人。林达明、韩敬畴等一些视为罪恶重大的首犯,实时派民兵解押到大昌县监狱。 左腾非常高兴,丘逢清一举破了涉及几百人的“地下军”特务案,他作为十三区土改队长,也感光彩。对丘逢清和柳从风,他一下另眼相看。 过几天,左腾派铁柱带领十余位民兵,把全部经过签名划押、承认为“特务”的犯人,全部押到大昌县城,投入监狱。凌如泉把所有卷宗材料和丘逢清的剿匪《工作报告》交给铁柱,要他亲自交给大昌县“土委”会。左腾还给县土委写封信,建议县土委召开一次土委扩大干部会议,推广十三区剿匪肃特的经验。 大昌县“土委”在县第一中学召开总结第一阶段“化,知道敬畴的账簿放在桌子抽屉里,她让我自己看,我是拉出抽屉,在底下无意中找到的。天意!你不觉得你今天怀中抱着林绮梦,也是天意吗!” “是!全是天意!” 天意!天意两字,柳从风无限感触!三国时,诸葛亮可说是绝世超伦,但天意不归,虽鞠躬尽瘁,也难挽蜀国之灭亡;曹操也是盖世枭雄,也难保魏国之千秋万代;天意归司马,才有晋之勃兴。他柳从风跟随丘逢清出生入死,不作烈士成就英雄,也乃天意;崖城剿匪,除了他们的机智和狠辣,还要天从人愿,给他们立功的天时地利;他来十三区结识怨妇林绮梦,不但满足了他的情欲,还助他们立下奇功,这也是天意!天意决定他和丘逢清在十三区要建旷世功业,这是谁也阻不了的。 林绮梦对陷于沉思而美美抿笑的柳从风唇上深情一吻,他才回过神来。 “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林绮梦的勾魂眼,直瞅着柳从风。 “是!韩敬畴怎这么重要的证件也不藏好呢?”柳从风问。 “韩敬畴读过二年小学,你看他记账之本子,写几个名字,也是歪歪斜斜,写许多错字。至于为什么把委任状藏起来呢?我看他多数是把它不当一回事,视它不过是废纸一张。”林绮梦推理判断。 “他当初接受它,就是包着反革命的目的。”柳从风认真地说。 “那也未必。当时还未解放,国民党特务给林达明委任状,很凑巧给韩敬畴撞到,也顺便给他填写一张,一点都不奇怪。人总是有贪念,不花钱买张空头支票,即使不兑现,自己也没有损失。如果真的有用,那可就升官发财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这话千万不能对别人说,说了是要杀头的。”柳从风一本正经地瞪着林绮梦。 “刀把子在你手里,要杀我还不容易吗?你随时都可给我安个:色诱土改队队长和破坏土改的罪名,捉我枪毙;或者将我赶走,搞臭我的名声,我自己去投河上吊。”林绮梦幽幽地瞅着柳从风,像个待宰的羔羊。 “杀谁也不能杀我的心肝宝贝。”柳从风把林绮梦抱得紧紧的,还不时吻她。 柳从风已不再把林绮梦当作临时的性伴,而是当作自己的红颜知己,他已深深地爱上她。林绮梦也视委身柳从风,是自己最理想的归宿。她试探地说: “从风!你立了功,升了官,拍下就走了。我……” “我不是说过吗?运动过后,我一定娶你为妻。”柳从风信誓旦旦,接着很眞诚地说:“说眞的,有些话,有些事,你绝对不能对外人说。” “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的智慧吗!” “我信!我信!”柳从风说着手又在她的胸前摩挲。 丘逢清跟龙乡长商量,要把林绮梦调出来,专搞“妇女情报组”的工作,协助肃清暗藏的特务,龙乡长一口应承: “丘队长!林绮梦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青年人。你大胆利用她,也是全十三区人民之福。你放心,乡里的工作我自会有安排。” 丘逢清跟凌如泉说,凌如泉不加思索,立即同意,立个名目,把林绮梦的名字立入区干部的编制。虽然当时没有工资制,而是津贴制,林绮梦就可名正言顺取得生活各项津贴,她再也不必下田落地劳动了。 丘逢清和柳从风到各乡村去时,除了颜强,往往把林绮梦带在身边。林绮梦熟悉农村情况,很快就把各乡村的妇女主任、妇女积极份子组织起来,协助丘、柳的工作。林绮梦的“妇女情报组”,由丘、柳直接领导,具有严格的保密性,各乡各村的土改工作队也无权过问。 由于丘逢清经常深入乡村,有时在各村住宿,没有回龙潭乡龙府大院。丘逢清无法把潭月带在身边,有时只有叹息。聪明的柳从风,知道土改中将对所有人、特别是干部的社会关系进行审查,潭月只能暂时当丘逢清的泄欲工具,不能来真的。为了保护丘逢清,他必须重新安排。 柳从风告诉林绮梦,抓特务越来越紧张,丘队长许多时无法回龙府大院。他要她物色“妇女情报组”中积极可靠、没有丈夫在身边的侨眷妇女,临时安排为丘逢清做晚饭,照顾周逢清的生活。林绮梦非常聪敏,她听得出柳从风弦外之音,丘逢清身边需要有个性伴,随时荐枕。她笑笑拍着心口说: “你放心!一切包我身上。我会在各住宿地点,都物色一个绝对可靠的人选,照顾丘队长的生活。我不能眼看你餐餐吃饱,而让丘队长饿着。”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25 章 丘逢清和柳从风这对难兄难弟,加上一个林绮梦,处心积虑谋求政治上丰功伟绩的同时,始终不忘色欲的满足,互济互惠,人性丑恶共熔于一炉!正是: 枭雄计就誉天骄,名利双收竞折腰; 荐枕荒伴美色,妖娥得宠上扶摇。 上卷 烟雨迷蒙 第二十三 延医施药两谊厚 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前铺镇东南横街,离珠溪中学不远,有一间叫岳群医务所。 铁柱一早就来找岳群医生。一见面,岳群就哈哈笑: “铁柱队长!老虎你都能打死,还来叫我看什么病呢?” “我自然没事,是莫桂香病了!”铁柱尴尬地说。 “我早就说过,莫桂香体弱,你要懂得怜香惜玉。”岳群打趣地说,“你一定把她弄得外感和内感交集,小心呀!” 铁柱和莫桂香、潭月母女的胡涂账,社会上几乎人人都知道,铁柱也已放出空气要娶潭月为妻。由于岳群医生经常帮铁柱为莫桂香治病,铁柱和莫桂香的关系,根本无法对岳群医生隐瞒。无人在场时,他们总会开个玩笑。解放前,有一次莫桂香怀宫外孕,引起血崩,要不是岳群及时抢救,做手术,莫桂香早已没命了,但她从此也就失去了生育能力。当时,岳医生只是象征式地收铁柱少许丸药费,铁柱对岳群非常感激和尊敬。 岳群一边拾药,一边笑着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堂堂正正地和潭月结婚呢?这样拖下去,对潭月很不公平,对莫桂香也没有好处。” 岳医生完全出于关心,想不到他的话,像针一样刺着铁柱的心,令他不由一震,并轻轻叹喟: “我是龙潭乡人,但许多时都在其他乡村跑,许久也回不了龙府大院,许久也见不到潭月的面了。” 岳群知道,铁柱把潭月推荐给丘逢清做饭,现在已成为丘逢清身边的红人。入世未深的潭月,面对个人人敬仰的英雄,恐怕早已成为丘逢清的猎物。岳群不愿再提潭月,令铁柱将满腹牢骚宣泄给他,日后招惹麻烦。 “那是丘队长看得起你的工作能力。能者多劳哩!”岳群接着说:“听说,你们民兵,在大岭一带剿匪,多次和土匪特务驳火,你们民兵为十三区的老百姓,立下大功劳。” “每晚巡逻,都是丘逢清队长发现特务。说功劳还不是归功于他。” “丘队长多次击毙土匪特务,但为什么你们一具特务尸体也找不到呢?” “丘队长说,这些美蒋特务都是经过严格训练,他们的组织非常严密。就是他们有特务被打死打伤,都要及时抢回山里去。” “真是这样吗?” “真的,每次交火后我们都发现血迹。” 岳群沉吟无语。铁柱兴致勃勃再说下去: “这回不知哪一个倒霉鬼,受伤不为同伴抢走,最后负伤往村里爬,想向韩敬畴求救,躲进韩敬畴外面的牛棚。可能等不到韩敬畴来援手,我们民兵就追过来。结果,还是让受伤的特务及时逃走了。” “就是逃走,当时也不会逃得太远,为什么你们不周围搜查呢?” “是呀!当时,是我铁柱在门角里捡到一夲特务花名册,大家很兴奋,可能丘队长也一时高兴,忘记下命令周围搜查。” 岳群不再说什么,笑着对铁柱说: “你老弟真了不起,拾了这本花名册,就一举捉到几十名特务。” “本来花名册上只是三十多人,想不到这些没浸过洋水的土特务,完全经不起拷问,不但招供承认自己是特务,还把同党一一供认出来。” “许多人不过是普通农民,有些人家里也很穷,想不到也当特务。” “是啰!有谁想得到‘卖鱼明’和‘补锅畴’,平时老老实实,没有和人结怨,还是地下军的上校团长和少校营长呢!” 岳群抿抿嘴笑,闭口无语。韩敬畴确实是在家里搜出委任状,这是假不了的。但其他那么多人,大部分都是农民,难道都是特务吗?岳群深感疑惑,但他不能说,甚至像铁柱这样交情较好的人也不能说。话说出去,传传走样,随时会惹来杀身之祸。最后他笑着说: “祝你当上英雄,在十三区乡亲面前吐气扬眉。不过,目前剿匪抓特务,闹得鸡犬不宁,你自己也要有个分寸,坏人一定要捉,但也不能寃枉好人。” “我明白,但目前风头火势,我必须倚靠丘队长这棵大树遮荫,不然我也是两头受气,左右为难。”铁柱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岳群医生给铁柱一小包药丸,并对他说,如果吃药后没有退热,就要带莫桂香来诊所看病,不能大意。 岳群医生提起潭月,令铁柱感到非常的难过。他有许多不可为外人道的隐衷。现在他如果为了潭月,对丘逢清说了半句不敬的牢骚话,随时他都会挨整,甚至死得不明不白。他只好忍住,等待运动过去。那时,丘逢清调走了,他再设法把潭月哄回他的身边。 铁柱为了讨好丘逢清,主动推荐潭月去为他们做饭,想不到送肉上砧,潭月却给丘逢清占了。他哑巴吃黄莲,有苦自己知。前次莫桂香装病,哄潭月回家,虽然当晚潭月答应和他共寝,但从潭月的态度看,她不过是借酒乘兴满足一时性的需要,其实她的心早已被丘逢清迷住了。现在潭月经常在乡府过夜,心甘情愿献身丘逢清,令他感到非常的懊丧,但他又奈不了丘逢清之何。 近来,不知为什么,丘逢清竟然让他铁柱到分管新铺、铺东、铺西三个乡以外的其他乡村去,组织民兵抓特务,开批斗,逼供讯,像过去一样可以到十三区任何地方去耀武扬威,他俨然成为丘逢清的副手。 铁柱自忖:丘逢清终于省悟,在十三区开展工作,还是离不了他铁柱。因此,铁柱在抓特务,逼口供时就更加戮力,他一定要想办法挽回丘逢清对他的信任。他时刻告诫自己:要忍住,不能因为暂时失去潭月,而和丘逢清闹翻。 这段时间,铁柱经常往各乡村跑,除了抓特务,他也想过另外物色个对象,但一时又找不到中意的姑娘;况且,现在抓特务的斗争很激烈,他到哪里,好像丘逢清一对慑人的眼睛,都在如影随形地紧盯着他。 近来,丘逢清经常在各乡村过夜,颜强也跟在他身边;柳从风说是为了工作需要,也把立了奇功的“妇女情报组”组长林绮梦带在身边。潭月被冷落在龙府大院,心里酸溜溜的,感到非常失落。 有时丘逢清回来,经常借故疲累,将潭月支开;偶而留她荐寝,也不再说那些绵绵情话,只是粗鲁地对她蹂躏一番,发泄后就令她离开。潭月知道,她爬上枝头的美梦,正在一节节的破灭。午夜梦回,想起过去和铁柱的如痴如醉的疯狂,她回味!她叹息!她懊丧!现在,她疏远了铁柱,而丘逢清也开始厌倦她,对她好像已玩腻了。她在情海中载浮载沉,已是两头不到岸。她知道,铁柱对她余情未了,但说到底,她还不能放弃丘逢清,即使受尽委屈,抛尽尊严,她也要紧紧抓住丘逢清。 莫桂香病了。柳从风通知潭月,丘队长给她放几天假,回去照顾母亲。潭月将铁柱买回的中草药熬好端给母亲,母亲莫桂香喝过药汤,出出汗,退了烧,精神也渐渐恢复过来。她对潭月说: “妈身体总是时好时坏,过两天你就回到丘队长身边。侬你一定要想办法纒住丘队长呀!” 潭月一下眼噙泪花。母亲惊问,潭月才梨花带雨如实回答。她说,丘逢清许多时都没有回来,回来了也是借故讨论工作,把她支开;已经许多时日没有和她欢好了。听说,他们在下面乡村,生活都由林绮梦找人为他们安排,他们很满意。最后潭月忧心忡忡地说: “柳队长叫潭良通知侬说;回去照顾母亲。丘队长现在很忙,很多时不回龙府大院,需要时会通知侬再回去,不通知就不必回去。” “呃?那你就再也不能回去啦!”莫桂香惊叫一声。 莫桂香身体发抖,脸色顿时泛白,不由咯了两口血。潭月赶快给母亲拍拍脊背。片刻,莫桂香喘顺一口气,凝重地说: “侬……没有指望了。”莫桂香说着眼泪漾漾而出。 “妈!如果丘队长不要侬,那时两头不到岸,侬也不想活了!”潭月叹了口气,眼泪又滚滚而下。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26 章 “是妈害了你!” 莫桂香回首自己人生沧桑,无限感慨!对女儿的不幸,她更加伤心,不禁悲泪盈眶。她被卖进龙府,就一直当龙荣的玩偶,龙荣把她许配潭冲,仅仅是掩人耳目。生潭月后,她逃不出当龙荣**的命运,始终挤不进龙荣妻妾的行列。冥冥中有定数,正因为她没有得宠而避过和龙荣同归于尽的下场。 龙荣死后,龙府败亡。这时的莫桂香也已是残花败柳了。浪荡成性又年轻她十余岁的铁柱,竟然心甘情愿地当她的入幕之宾。她明知血气方刚的铁柱,主要是想在她身上寻求性的发泄,并非愿意和她长相厮守;铁柱看到潭月日渐长大,就打潭月的主意。铁柱搞上潭月后,仍对她若即若离,主要是贪慕她平时给他挥霍之金钱。 莫桂香打算让潭月和铁柱结婚,堵塞世人之口。铁柱家庭人多房子少,她打算让铁柱入赘潭家,但铁柱迟迟不愿和潭月结婚,明摆着是害怕潭月的身世影响他的前途。铁柱打如意算盘,想一直霸住她们母女泄欲,一箭双雕,享受免费的午餐。 铁柱为了巴结丘逢清,把潭月送到丘逢清身边,莫桂香就想过,这是送肉上砧。想不到潭月真的把丘逢清掳住了。莫桂香想,丘逢清是干部,他决不会娶一个反革命的女儿为妻,最多是玩玩而已。她想提醒女儿,但潭月一定不会听,还以为是作母亲的想绑住她做挡箭牌,满足自己的私欲。她也想过,潭月在丘逢清身边,即使不能开花结果,但起码也可保住她母女在新政权下的安全;同时,铁柱失去潭月,为了性之需要,还会不时蹓来她身边,给她慰藉,点缀她凄惨之人生。因此,铁柱叫潭月到龙府大院,照顾丘逢清他们生活时,莫桂香并不阻止。 莫桂香最担心的情况,现在提前出现了。丘逢清玩厌了潭月,或者为了他的宦途,正在将她一脚踢开。这完全是她作为母亲的过错,她作孽而祸及女儿。莫桂香沉思,最后无奈地说: “唉!侬你现在只有和铁柱哥重修旧好了!” “铁柱哥还会要侬吗?” “他会的!他不会放弃我们母女!铁柱哥对侬仍然是余情未了!” 铁柱,给莫桂香、潭月母女,一线未泯的希望。但是此后许多天,她们连铁柱的影子也看不到。望穿秋水,铁柱在何处?你好狠心呵! 铁柱千方百计讨好丘逢清的努力,也正在一节节的落空;厄运也正在一步步临头,正在等待着天理昭彰的报应。他们皆已面临着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窘境。正是: 色海浮沉类转蓬,红颜薄命两头空; 梧桐枝上无栖处,欲壑难填计已穷。 上卷 烟雨迷蒙 第二十四 请君入瓮用君法 滥刑施人再刑身 抓特务形势,越来越严峻,萝荳乡又揭出一个反动会道门“**”,坛主叫王俊。王俊解放前,不外跟人家做做道场,超度亡魂;或安家宅,问米占卜,为乡亲解决疑难、趋吉避凶等迷信活动。解放后一个时间里,由于政府宣传破除迷信,禁止迷信活动,王俊几乎是“失业”,赋闲在家。 “镇压反革命”、“清匪反霸”、抓土匪特务运动,一浪高过一浪,许多人牵涉到特务案之中,鎯铛入狱,受尽皮肉之苦,有人身首异处,闹得许多家庭“家宅不宁”。固有的迷信思想,促使一些涉案家属,希望借助神灵之威力,为家庭消灾解难,保佑自己的亲人,逢凶化吉。 不少人暗中找王俊,但他都不敢答应。因为迷信活动,随时捉去判三五年徒刑劳改。现在抓特务风头火势,取缔“**”方兴未艾,随便加个罪名,随时都会头颅落地。所以他决定金盆洗手,坚决不干。 可是最近,王俊老婆娘家的弟弟,被人招供为特务被捕。王俊老婆啼哭打闹,寻死觅活,闹得他无可奈何,只好开坛为老婆娘家做法事,为内弟祈求神灵保佑、消灾解难。 内弟媳向王俊哭诉,近来被捕的人,大多是铁柱组织民兵酷刑逼供。铁柱往往把人打至骨折,吐血,许多人经不住他拷打才乱招供乱承认。结果,我招你,你招他,把许多无辜的人拉下水。她咬牙切齿地说: “姊夫!你一定要祈求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诸路神佛,降罪铁柱,将他打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铁柱是丘队长身边红人,谁落他手,只有倒霉。”王俊不由叹气。 “社会上,谁都知道,他和莫桂香潭月母女都有一手。潭月是龙荣私生女,龙彪和潭月份属兄妹,龙彪回来了,谁能保证铁柱和龙彪没有扯上关系呢?或者铁柱就是龙彪的马前卒,为什么没有人想到,铁柱才是潜伏得最深的大特务呢?” “龙彪回来没有人看见,控告铁柱要有证据,搞不好还会更多人遭殃。” “龙彪或者真像传闻那样懂得‘易容术’,幻变成各式各样的人,谁能认得出来呢?如果有人说,龙彪通过潭月拉铁柱当特务,那天下人都会相信。”内弟媳很有见地,她又说,“说证据,铁柱诬告别人有证据吗?没有。有的也是他给人揑造的罪名。我就不信,人多合力墙推倒,他铁柱就不能扳倒。”内弟媳愤愤不平。 “我相信,铁柱作恶多端,最后天会收他,得到报应。”王俊只有寄望于天,寄望天上神佛,收伏铁柱这个人间魔王。 王俊虽是夜间偷偷为内弟开坛作法,却给铁柱布置监视的民兵捉个正着,实时没收所有道坛法器,将王俊扣押起来,暂关在大箩村的祠堂。 第二天铁柱带几个民兵,对王俊酷刑逼供,打得他吐血昏迷。铁柱派人报告丘逢清,丘逢清因为在十三区开土改队队长会议,就派柳从风带着“妇女情报组”组组长林绮梦,匆匆赶赴现场。 十三区土改队队长特别会议,主要是总结近来十三区土改工作和剿匪抓特务的进展和经验,布置下一阶段的工作。根据大昌县“土委”指示,进一步克服“右倾”思想,抓好各乡村划阶级、斗地主的工作,同时要进一步发动群众,将十三区暗藏的美蒋特务“地下军”挖出来,一个不漏,一网打尽。近来特务活动非常猖獗,各乡村学校,相继发现有特务在水井下毒之疑案,事缘某村有上下相连两家老幼八九人,呈现中毒现象,特务“水井投毒”的疑云,一下布满整个十三区。 会上,左腾布置各乡村干部、民兵,回去发动群众,将所有水井淘干,重新储水,并派民兵日夜守护水井,保护群众生命安全。十三区的珠溪中学和附近的十二区的锦溪中学的水井,正加上木盖,组织学生骨干日夜轮班看守。 会后,左腾、凌如泉、丘逢清留下来。左腾拿出大昌县委和县“土委”的一封密件,说是被抓到县监狱的几十名特务中,有二十多人供认,铁柱才是他们特务活动的直接指挥者,铁柱是受命于龙彪的“地下军”真正首领、总指挥。密件责成十三区党委、土改工作队立即拘捕铁柱。左腾说: “根据群众的反映,铁柱的姘头莫桂香就是大恶霸龙荣的侍妾,潭月就是龙荣的私生女。如果龙彪回来,他一定会找莫桂香和铁柱,我们必须尽速把铁柱和莫桂香母女抓起来,严刑拷问,就可能抓到龙彪和潜入的特务。” 凌如泉神色凝重,想不到自己信任倚重、工作积极、斗争性强的铁柱,竟然是最大的特务嫌疑。今天的会议,左腾就事先叫不要通知铁柱。如果铁柱真的是特务,凌如泉不但犯思想右倾,还是最大的失职。铁柱和莫桂香母女的胡涂账,他早已知道。莫桂香贫苦出身,龙荣在世时,不过是他的**;莫桂香和铁柱的暧昧关系,不过是旷夫怨女性的需要,而且在解放前早已存在。 凌如泉从来没有想过,如果龙彪真的回来,铁柱会不会和龙彪联系呢?说明自己没有足够的政治嗅觉。现在,左腾传达县土委逮捕铁柱的指令,他必须旗帜鲜明地表示支持和拥护,并坚决执行。至于是否逮捕莫桂香和潭月,他必须顾及丘逢清的感受。潭月跟丘逢清他们作饭,左腾并不清楚,他必须为丘逢清挡一挡。 凌如泉喝了一口水,严正地说: “我们坚决执行县委、县土委的指令,立即逮捕铁柱。对铁柱这样危险的敌人,一直在我们身边而没有觉察,是我最大的失职。我会向县党委和土委检讨。对于是否立即逮捕莫桂香和潭月,我认为最好是先不要打草惊蛇,派民兵日夜监视,如有美蒋特务来和她们联系,再一网打尽。” “如泉同志看法很好。有莫桂香她们作饵,我们就能钓到更大的鱼。”丘逢清附和,表示赞同。 左腾认为凌如泉的意见正确,同意抓铁柱和加强对莫桂香母女的监视。丘逢清一回到龙潭乡龙府大院,立刻传召小潭村民兵潭良,叫他通知潭月,在家好好照顾患病的母亲,丘队长没有通知,暂时不必回来。 柳从风和林绮梦赶到箩荳乡大箩村,时已过正午。他向铁柱问明情况后,说: “这是反动会道门‘**’和美蒋特务相勾结的重大案件。铁柱队长侦破这个大案,又为革命立一大功。” “这都是丘队长、柳队长领导有方,功劳应该归两位队长。”铁柱谦逊地说, “不过,敌人个个都很顽固,不落重刑是不会招认的。” 柳从风点点头,就跟铁柱到审讯王俊的房间。这时曾经昏厥过去的王俊,已被民兵用凉水淋醒,瘫在地上喘气。铁柱恶狠狠地说: “王俊!你如聪明就赶快招供,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铁柱的话,王俊毫不理会,仍然是闭着眼睛,双手捂着肋骨被打断的胸口,痛苦地,铁柱又在他的侧身踢了一脚。柳从风问: “你有什么话说吗?” “柳队长亲自向你问话。”铁柱又要用脚踢,柳从风挥手阻止。 王俊睁开眼睛,瞄了柳从风一眼,又闭上眼睛,铁柱气得直跺脚。突然,王俊又睁开眼睛,有力无气地说: “我有话和柳队长说。” 柳从风对铁柱和其他民兵说: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27 章 “你们都辛苦了!先休息一下。” 铁柱和其他民兵退岀后,柳从风身边只有林绮梦,她会意马上把房门关上。柳从风蹲下来,耐心倾听王俊微弱的讲话。王俊说了两句,林绮梦一下花容失色,周身颤抖,差些叫出声来。柳从风紧紧握着她的手。 当柳从风和林绮梦出来时,他如无其事地对铁柱和其他民兵说: “王俊基本上愿意交待。但目前伤势太重,先让他疗好伤再慢慢审讯。他老婆和姨妹先放了,安排民兵日夜监视,谅她们也无法活动。” 听了柳从风的指示,铁柱马上安排箩荳乡民兵,看守王俊和监视他老婆与姨妹的任务,并允许王俊老婆捡草药为王俊疗伤。 柳从风约铁柱一起回龙潭乡龙府大院,直接向丘队长汇报。路上,铁柱和柳从风并肩而行,谈笑甚欢。柳从风还不时表扬铁柱工作积极,有冲劲,说得铁柱飘飘然,满面春风。回到龙府大院,柳从风叫铁柱在下面稍等,他一鼓劲跑上望月楼。林绮梦因突然的变故,令她神情紧张,称身体不适,匆匆进入她的厢房。铁柱喜孜孜,洋洋洒洒,吹着口哨往大院后进走去。 “丘队长!王俊供岀铁柱才是地下军总指挥。”柳从风急急地说。 “县土委指示,马上逮捕铁柱。”丘逢清严正地说 丘逢清和柳从风迅速下楼,柳从风和颜强耳语几句,三人直奔后院。柳从风忽然掏出手枪对准铁柱,大叱一声: “不许动!你被捕了!” 颜强敏捷地趋前下了铁柱的“七九”枪,并把铁柱按在地下,迅速将他捆绑起来,实时拉铁柱去隔巷旧宅一个单独房间,“卡嚓”一声,下了大锁,杨祥福马上派两位民兵严加看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铁柱完全摸不着头脑,一下脸色煞白……正是: 谋皮虎伥历春秋,兔死狗烹当楚囚; 恶贯罪盈终报应,哪来无赖作公侯? 上卷 烟雨迷蒙 第二十五 施酷刑人性泯灭 循天理报应昭然 龙府旧宅横廊厢房作为囚室,房徒四壁,没有任何家具,只是地下一堆发霉的干禾草。房子只有对着大院的一个小小铁窗。 铁柱对这房子非常熟悉。解放后,他身为民兵队长,经他手逮捕关押的犯人,不知凡几。凡关到此单独房间的人,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从这房间拉岀去往县里送的人,差不多都是被枪毙收场。几个月前,龙昆就是关在这个房子。龙昆趁民兵的疏忽,门不上锁,让他越柙逃亡,但他也仅仅是一天多时间就毙命了。风水轮流转,这房间换了主人,当铁柱跨进这个房间,他就隐隐感到自己末日的来临。 自从挖岀美蒋特务“地下军”首领林达明、韩敬畴后,十三区再掀起新一轮捉美蒋特务的高潮。铁柱自忖他是非常积极的,处处紧跟、讨好丘逢清和柳从风,希望能立功受奖,来日得一官半职。想不到,今天落到如此下场,成为一个阶下囚。 他铁柱捆绑犯人,拷打犯人,从来不手软。五花大绑,一定要绳勒入肉,让犯人手臂发紫麻木;拳打脚踢,凌空吊打,定要让犯人像杀猪般嚎啕;灌辣椒水,五指夹棍,务令个个口吐鲜血,昏死当场,但他铁柱从来没有想过,被他凌辱折磨的人的痛苦感受。今天他自己被捆绑,还未受刑拷打,他已深深体会到痛苦的滋味。刚才,杨祥福送饭来,给铁柱松绑,他反绑的双手已全部麻木,连碗也端不起来,他只好俯身趴着,像狗一样进食。 审讯犯人的目的在于招供,抓特务就要挖岀他们的同党。许多人都是死不肯招认,才施予酷刑。他铁柱如何度过这一关呢?想起来就让他胆战心惊、魂飞魄散。招吗?如何招呢!不招吗?自己可能承受到比自己施于别人更加残酷的酷刑。铁柱万万想不到,今天会报应在他身上。 正当铁柱胡思乱想时,杨祥福端来一盏煤油灯,开门放在地下。铁柱赶快说: “丘队长呢?我想见他。” “丘队长不会见你。”杨祥福冷冷地说。并随手交给铁柱一张白纸,一支铅笔。“丘队长叫你自己写交代。” “叫我怎交代呢?” “你以前叫别人怎交代,就怎交代吧!” 铁柱没话好说。杨祥福锁好门,和看守的民兵说两句,便扬长而去。看着杨祥福的背影,铁柱不由心头绞痛,深深叹了口气:过去的死党兄弟,今天已形同陌路。 铁柱自忖:他完全对得起丘逢清和柳从风。他推荐潭月为他们做饭,照顾他们的生活,目的在于巴结他们,刺探他们,想不到送羊入虎口,潭月不但背叛他,还贪慕虚荣,投身丘逢清的怀抱。为了霸住潭月,丘逢清把他踢出龙潭乡,说他是全十三区民兵中队长,分管几个乡的民兵小队,实际上是把他在龙潭乡的根基拔掉,让他到其他乡村去为丘逢清分担责任和卖命。自从抓出“地下军”首领林达明和韩敬畴后,抓特务进入急风骤雨的阶段,丘逢清突然又重用他,让他横冲直撞整个十三区。今天他总算明白了:丘逢清并不是信任他,重用他,而是给他安抚,不再在潭月身上纠缠;再就是抓人打人一浪高于一浪,丘逢清就是把他置在浪尖上,让他铁柱去和十三区广大群众结怨,让他去造孽,最后一切功劳都记到他丘逢清头上。 铁柱本来早已觉察,丘逢清在利用他,又不信任他。但他利欲熏心,为了博取丘逢清的信任,处处推崇丘逢清和柳从风。他铁柱从来不居功,不压主,在群众中大力吹捧“剿匪英雄”的事迹,为揭发更多暗藏的美蒋特务,他不惜当恶人,拷打逼供,摧残不少人,而招惹许多人背后的唾骂。这次揭出“**”王俊和美蒋特务勾结的大案,他铁柱本来应该“论功行赏”,想不到柳从风会轻信王俊之谗言,把他当成特务,打下天牢。铁柱还不知道,除了王俊,还有更多被他推上断头台的蒙寃者,都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把罪恶盈贯的铁柱,拉出来垫尸底。 铁柱最伤脑筋的是,现在他完全摸不透丘逢清和柳从风心中怎么想,他要交待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他恺恺地楞想,脑际一片混乱,天已蒙蒙亮,对着一张白纸,他一个字也没有写岀来。 过了晌午,龙潭乡群众斗争会结束后,几个民兵把已打得遍体鳞伤、嘴鼻淌血、已几度昏迷过去的铁柱,抬回龙府旧宅,投回关押的牢房。柳从风叫民兵用凉水将他淋醒,让他倦缩地躺在一堆禾草上。之后,杨祥福又给他端来一大碗粥,给他松绑,将碗搁在凳上,让他用嘴来吮吸。他两手发紫麻木,根本无法端碗。但他知道,一定要吃饱恢复体力,才能熬得下去。他爬过来,用嘴吮粥,直到把粥吮完。 铁柱喝完一大碗粥,精神恢复,他哭丧着脸说: “祥福兄弟,多谢!” “你的情况多严重,你自己最清楚,交代吧!”杨祥福说罢离去。 铁柱慢慢回味今天的一场噩梦。 龙潭乡在龙潭村小学操场召开群众批斗大会。十三区土改队长左腾和几个村的土改小队长、队员都参加了。约十点钟,民兵将铁柱五花大绑拉到会场。大会由乡长龙彬主持。铁柱一拉上来,跪在台前,台下几百群众,情绪激动,大呼口号: “打倒大特务颜明!” “枪毙铁柱!” 铁柱身子发抖,知道形势对他非常非常之不利,他在接受末日的审判。 乡长龙彬一开头就直截了当地宣布:颜明是个隐藏于革命队伍中的大特务,是地下军的总指挥,是个地地道道的历史反革命。接着揭发他在解放前,在前铺镇当伪军,当渔获的二手批发,当恶霸龙荣走狗的臭史。龙荣死后,龙荣的宠妾莫桂香,成为铁柱的姘头;龙彪派遣美蒋特务都是和铁柱接头,是美蒋特务的干将。“地下军”林达明、韩敬畴被揭发岀来后,他又企图借批斗,将他们打死以自保。今天,他铁柱的狐狸尾巴终于被抓住,终于拆除了在龙潭乡、十三区民兵中一颗定时炸弹。这是十三区人民捉美蒋特务的伟大胜利。 批斗一开始,人人争上台,拳打脚踢,打得铁柱眼冒金星、头破血流。他倒了,又揪着头发拉起来,又按下跪;时而令他躬身弯腰,双手倒后放飞机;时而像肉球般推过来,搡过去,如此强壮高大的铁柱,被打得当场吐血,不久就昏了过去。凉水淋醒后,又重复新一轮的拷打,打昏了又再用水淋醒,到底他昏死了几回,他也不清楚…… 现在回想起来,铁柱依稀记得,那些早已被扣押起来的特务家属,并没有上台,而他们的朋友和亲人,却争着在他身上施予老拳,好像不约而同地在他身上寻求报复,把一切仇恨都发泄到他的身上。 铁柱明白:报应,一切都是报应。他的噩运还刚刚开始,最终必死无疑。他必须考虑清楚,如何向丘逢清和柳从风交代。如果交代能令他们宽恕,就可免去许多皮肉之苦,不然还不知要受多少死去活来的折磨;如果丘逢清放过他,早日往县里送,他还可多苟延残喘几天。 铁柱在慢慢回味着乡长龙彬的话,他的话正好是他交代问题的提纲。龙彬话中提到莫桂香,却把潭月避开了,或者是丘逢清的意思。铁柱最不愿意看到的是,潭月因为他而受到牵连。他虽然没有和潭月正式结婚,死了虽心有不甘,但莫桂香和潭月母女俩,总算在他短暂的人生中,给他长期情欲的满足。她们有恩于他,今后已是欲报不能了。 铁柱回想,他身居十三区民兵中队长要位,得到区长凌如泉的爱护和支持。对于众多民兵,虽然他时常因小事叱骂、甚至动手打他们,但大家还是拥戴他,支持他。谁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句对他不满或不敬的话。在十三区,他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凌如泉,无人不怕他;甚至小孩哭闹,只要母亲说一句:“铁柱来了!”小孩也怕得实时噤声。 丘逢清和柳从风来十三区后,他虽然千方百计讨好他们,但最后还是被丘逢清一脚将他踢出龙潭乡。此后,不但在龙昆越柙问题上挨打的颜强疏远他,其他人也逐渐疏远他,就是新铺乡林日春、铺东乡王纯强,也只是对他表面应酬,内心却同是唯丘逢清和柳从风的马首是瞻。丘逢清和柳从风就是他生命的克星,最后毁在他们的手里。 铁柱身陷囹圄,平时和他较要好的民兵,一个也不来看探望他,连经常在一起的韩三元也没有来。他们远远避开,生怕受到他的牵连。现在每天给他送饭的都是杨祥福。虽然杨祥福在语言上给他难堪,但给他松绑,让他能吃上饭,没有对他凌辱,回想起来,是他铁柱对不起杨祥福和他父亲杨轩良。是杨轩良向凌如泉区长推荐,他才当民兵队长,杨轩良和凌区长对他寄予厚望,今天一切都变成泡影。 铁柱的哥哥、嫂嫂对他很好。可是他,即使在没有参加工作前,也很少回家,参加工作后,更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农忙时,他很少为家里下田,没有揷一株秧,割一把稻,倒真像是个“脱产”大干部。今天,他落到如此下场,哥嫂除了痛心和惊惧外,就是爱莫能助了。他们不敢来看望他,还要时时提心吊胆,生怕土改工作队去找他们的麻烦。 哥哥嫂嫂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在外面干的一切,根本就不知道,仅仅从别人口中,知道他铁柱脾气坏,会打人骂人。哥嫂曾劝过他:做人要厚道些,大家邻村邻里,早不见晚见,不要尽得罪人,将来得到报应,无人撘救。哥嫂的话,他一直当耳边风,今天报应了,他已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真正爱他的是莫桂香和潭月母女。莫桂香除了多年来给他性的发泄,龙荣以前偿赐给她的金银珠宝,不时还拿出来让他变卖花使。潭月本来就真心爱他,早就许诺嫁给他,是他瞻前顾后,疑虑重重,而一直拖到现在没有完婚。潭月今天所以变心,除了她贪慕虚荣而受丘逢清之哄骗,主要还在他铁柱犹豫不决,不愿早日迎娶她的结果。他明白,他被捕了,潭家一定日夜受到民兵的监视。她们自顾无暇,又怎可能来探望他呢!到此,铁柱感到非常的无助,不由流下两行伤心的眼泪。 在十三区土改、剿匪工作主要干部碰头会上,根据铁柱的交代材料,对当前严峻的对敌斗争形势,作了认真的研究,并布置了新一轮的作战方案。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28 章 丘逢清和柳从风取得铁柱签名划押的招供材料,还算很顺利。 铁柱对付犯人的手段是:不认打到认。他先给对方安个“特务”罪名,一直刑讯逼供,折磨到对方死去活来,最后只好承认;又根据对方周围比较要好的亲戚朋友名字,逐个名字逼对方承认是“同党”。铁柱的办法很凑效,很多无辜的人,就毁在他的手里。他知道,在拷打王俊时,王俊要单独和柳从风讲话,一定是王俊把他拉下水以报复。因此,当丘逢清、柳从风讯问他时,他除了主动提供他相熟的十多人的名单外,其他台湾特务多少人乘汽船登陆之事,是丘逢清口中提出,他就依样画葫芦,照认不讳。 铁柱交代,在林达明、韩敬畴落网后,台湾又派岀三艘电船,二艘潜艇,载有二十多名美蒋特务,在七岭一带港湾登陆。他们带有两部发报机和很多。铁柱承认,美蒋特务派人和他联络,说是根据龙彪的指令,任命他铁柱代替林达明,岀任中校团长,当“地下军”总指挥,领导当地潜伏的“地下军”成员。铁柱还供岀,地下军尚在漏网的成员十多名,当中包括在日本投降前,和他一起报名参加伪军的兄弟;在前铺镇当二手渔贩时,那些因他挟款赌光而要追杀他的伙伴,和一些各乡村同他一起“干革命”的民兵。就是没有现在紧紧跟随丘逢清的民兵名字。铁柱在交代中,除了承认他和莫桂香的奸情,还有和某乡村的妇女主任、某侨眷媳妇,就是没有提到潭月,丘逢清都有意避开潭月,他同样不能提潭月的名字。 由丘逢清和柳从风亲自审讯,林绮梦记录,最后由铁柱签名盖手指模的“交代材料”,左腾如获至宝。他又再次大肆表扬丘逢清和柳从风,说上送这些材料时,一定会向县委和县土委报告,给他们记大功。 铁柱被捕,宣告他的小聪明已彻底破灭;宣告十三区“抓特务”将进入新的高潮,祸害将愈演愈烈。正是: 血路绵长遍地烟,苍生何辜祸株连; 腥风血雨山河变,多少头颅一线悬。 上卷 烟雨迷蒙 第二十六 泪淋淋感怀身世 悲切切月殒香消 凌如泉特别注意铁柱交代的特务名单,其中岳群的名字紧紧扣住他的神经中枢。岳群何许人?左腾、丘逢清皆不认识,凌如泉侃侃道来: “岳群,不是本地人,是台湾人。” “台湾人?”左腾、丘逢清不由一震,同声惊问。 凌如泉说,岳群是在抗日后期,从台湾来的青年军医。他在医学院医科专修毕业后,征招入伍,随军当军医。当时,他虽然是为日伪军效劳,但他却有救死扶伤的医德和强烈的民族感。日本投降前,由于药物短缺,国民政府、地下游击队都有求于他,他曾多次冒着生命危险偷药供应他们。日本投降后,他在当地落户,娶当地姑娘为妻,在前铺镇开西医诊所,并兼任珠溪中学校医。几年间,他已说得一口流利的当地方言,许多人还不知道他是台湾人。凌如泉继续说: “解放后,上级曾经调查岳群,我们据实报告,因此,岳群从来没有受到任何的麻烦。” “岳群兼任珠溪中学校医,学校不久前不是也闹过水井下毒吗?”一直在静静倾听的柳从风,突然低声插上一句。 柳从风的话,突然把气氛凝住,左腾、凌如泉、丘逢清,眼眼相觑,如梦初醒,屏住呼吸,频频点头。 “报告!”一声,跟随丘逢清的龙潭乡民兵队长颜强,蹑手蹑脚走进来,同丘逢清耳语几句,就退岀去。这时,丘逢清站起来,严肃地说: “据监视莫桂香的民兵报告,潭月今早又到岳群医务所。” 民兵潭良通知潭月,不必再回龙潭乡龙府大院,在家照顾母亲。早前潭月曾打听到,照顾丘逢清和柳从风生活起居,外出时由林绮梦安排,在龙府大院,就由乡妇女主任梅姨代替潭月的位置。潭月知道,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已彻底破灭。铁柱被捕,她生活漩涡中所可能抓住的一把禾草,也被狂风巨浪卷走了。在茫茫怒海中,她已看不到活命的彼岸,随时葬身波涛。 铁柱被捕,对莫桂香更是致命的打击。特别是潭月参加龙潭乡批斗铁柱的群众大会回来说,龙彬乡长在全乡乡亲面前,点名揭开她和铁柱的暧昧关系。莫桂香一连咯了几口血,她知道,她已大限来临。 几天来,莫桂香什么都不想吃,女儿给她熬的红薯粥,她顶多喝几口粥水。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形容枯槁,凹下的眼窝淌着泪水。许多时,她闭着眼睛,二话不说;有时口里喃喃自语,但又迷迷糊糊,说什么也听不清。 母亲病重,急得潭月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蝼蚁。她握着母亲枯瘦的手,陪着母亲淌泪。她呜咽地说: “娘亲!你一定要好,你要有三长二短,侬也活不下去了。” “娘亲的大限已到,再也好不起来了。”桂香有气无力地说。 “岳医生说,娘亲只要能吃饭,撑住身子,再吃药就会好的。” “不用的,娘亲知道自己事。” “铁柱哥的事,或者调查清楚,没有事会放出来。” “儍女!抓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你铁柱哥亲手抓过多少人,不是枪毙就是判刑劳改,有几个无事放出来呢!” “那是他们有罪。” “你铁柱哥,不管是不是特务,在社会上触怒和结仇那么多人,就是罪恶。” “侬看丘队长或者会查明真相,会保护他。” “只怕第一个想把铁柱整死的人,就是丘队长。” “不会吧?铁柱哥一直忠心给他们做事。” “侬你太年青幼稚呀!许多道理你还不明白。” “娘亲!侬心甘情愿陪丘队长几个月,无功也有劳。他不要侬也罢了,但他不应该再在侬心上插一刀!” “你还不明白吗?为捉铁柱先把你遣送回来,就是不希望你在场看到。今后你再也不必指望,丘队长会对你好了。” 潭月低头无语。莫桂香叹口气,又说: “是娘亲害了你铁柱哥。” “侬和铁柱哥相好,也是侬心甘情愿的。” “娘亲知道你乖,你孝顺,你能容忍娘亲夹在你和铁柱哥之间,娘亲很感激你。” “娘亲!不要说了。侬怎忍心让你孤苦一世呢!” “现在一切都破灭,娘亲也快熬不下去了。”桂香潸潸淌泪,轻轻叹喟。 “如果没有娘亲,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潭月噙着泪,为母亲熬中药,这药是从岳群医生那里捡来,岳群医生甚至不要她付款。潭月让母亲斜躺着,一匙一匙的给母亲喂药。片刻,莫桂香忽然对女儿说: “娘亲是个不祥之人,谁沾着都会带来恶运。今后也不要再去找岳群医生了。岳群医生是个好人,不能给他带来灾难。” 桂香回首往事无限悲伤,特别是这些年来,铁柱对她母女情深义重,今天铁柱被捕,死罪难逃,她和铁柱这些年的相处,虽然尽遭世人的白眼,但在她坎坷的人生中,铁柱曾给她许多的快乐,他有恩于她。今天铁柱将于她之前而死,她却无法见他最后一面,更是无比凄怆!她想到此,突然一股气顶上心口,“哇哇”几声,刚才喝的药汤,全部呕吐出来。这时,只见她脸色像死灰,又一连咯了几口血。她不断在喘气,口中喃喃地说: “完了!一切都完了!” 莫桂香当晚就走完她曲折而辛酸的人生历程。她死前给女儿留下最后一句话: “娘亲最放心不下……你,……今后……嫁人……” 母亲走了,潭月反而哭不岀声来。她坐在母亲床前的地下,对着一盏微弱而昏黄的煤油灯,楞楞地瞪着母亲的遗体,在此死静的夜晚,她坐着一动不动,眼瞪瞪着淌泪,泪濡衣襟,依然不动,活像一具失去思想灵魂的僵尸。 潭月岀生于龙府,在母亲的庇护下,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龙荣死后,母亲搬回小潭村老家,由于得到铁柱的帮忙,加上母亲的积蓄,生活过得还算宽裕和安定。她不像其他农村女孩子,未满十岁就帮忙做家务,十一二岁就跟父母下田。母亲搬回小潭村时,母亲只是跟龙昆要两块坡地耕种,算是自食其力的农民。潭月当时已十四五岁,可是她根本没有参加多少农田劳动。她没有读过几年书,龙荣时代,在村小学读过三四年小学,跟母亲搬回小潭村后,就不再读书了。她十六岁后和铁柱苟合,得到母亲的默许,母亲已答应让她和铁柱结婚。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29 章 解放后,铁柱当民兵队长,由于潭月实际是龙荣的私生女,曾得到母亲的证实,为此,铁柱迟迟没有提岀和她结婚。她并不着急,她还年青,结不结婚,她和铁柱已是实际的夫妻。前的阶段,她撘上丘逢清,她还真庆幸铁柱没有和她正式结婚,给她留下另攀高枝的希望。经过一段兜兜转转,她没有得到更多,但也没有输去什么。可是铁柱现在被打成特务,一脚跨入鬼门关,至此她潭月就什么都输光了。 娘亲临终的说话,让她骤然省悟:高攀丘逢清的幻望彻底破灭了;丘逢清之所以愿意和她发生关系,仅仅是为了发泄,为了满足他性的欲望。现在,土改、抓特务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丘逢清为了保形象,保官位,正在撇弃她,好像穿破的鞋子,毫无可恋地抛掉。 在斗争铁柱的群众大会上,龙彬乡长和丘逢清都没有提到她潭月的名字,那是他们给她留下点面子。但她母女和铁柱的暧昧关系,天下人都已尽知。现在抓了铁柱,谁也禁不了别人的议论,她和母亲的臭名将远播。母亲去了,管不了身后事,她一个未婚而背负臭名的姑娘,又怎能立足于社会呢?还有谁愿意娶她为妻呢? 还有一层,谁也估不到铁柱的事,会牵涉多广,许多人会因铁柱而被捕,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她了。因为自她从龙府大院回来后,日夜都有龙潭乡的民兵,在她家附近监视,好像铁柱以前监视别人一样。 她潭月,现在只有死路一条,只有死,才能一了百了;只有死,才能解脱,才能保留一点点做人的尊严…… 潭月毅然站起身来,在娘亲安详的脸上亲了亲,将被单盖过头。她又跪下来,向娘亲的遗体拜了三拜,低声说: “娘亲!你在前面等待,母女一同结伴上路,也不至于寂寞!” 一身红衫裙,一条白练,结束了潭月短暂而荒诞不经的人生。正是: 得失兴亡咎自,笑倾城国惑人心; 须眉拼搏争铢利,粉黛姣媚傍寸阴。 身世漂零归宿命,闺门仇衅载浮沈。 荒唐花债泪中尽,欲海冤魂嗟古今! 中卷 杏坛蒙羞 第一章 莘莘学子朝气勃 殷殷窗谊桃李春 十三区唯一一间中学珠溪中学,在前铺镇东面偏南的一片岗坡上。 中溪中学坐北朝南。大门门楼,脊盖琉璃青瓦,龙盘凤舞;门外两条长三米余之石柱,门顶镶嵌着一块青石板,塑着珠溪书院四个苍劲的大黑字。门左面墙直挂着珠溪中学四个大字的木板招牌,那是解放后珠溪书院改为珠溪中学之故。大门由几扇坤甸木重门组成。围墙粉赭红色,围墙东面,一大片旷坡,是大操场。 学校大门外,左右各有一棵树龄五十多年的凤凰树,像两把天然巨伞撑在那里。浓密的细细羽叶,筛着南国炎日的光影,花花点点,像铺满遍地的银圆。每到盛夏开花,满树红烘烘,蜂怡蝶舞,好不热闹;熏风吹来,落红点点,好像天女散花。 学校大门南面,四五十米之遥有一个半月池塘。池塘四周用青石块砌个离地面有三四十公分的护土栏。池塘里磨盘般的莲叶,团团簇簇。一枝枝带刺的莲蓬杆,射出水面,小小的莲包还在孕育着嫣红的莲花,等待着金秋风姨到来催生。池塘外有椰子、荔枝、龙眼、海棠及苦楝等树木,林木间有穿插的小路,成片的阴凉。右边一棵大榕树,树下置三排水泥石凳,就近有一口水井。经常有一些男女学子,在树荫下温习功课,散步谈心。 进入大门,木柱屏风,开敞式大厅,左右是厢房。 第一进庭院,有个石砌的日晷,再进左右有两棵大琵琶树。第二进讲堂,除了两边厢房,又是空敞的大厅,设为课堂。讲堂外左右为直通第三进经正楼的东廊和西廊。东西廊外则为往后加建的平房,作为各班教室、师生宿舍、厨房、医务所等。东西围墙根,则是男女厕所。 珠溪书院始建于清末之一九零零年,因临近珠溪河出海口而得名。清末在珠溪河畔,出了一位著名的举人,回乡筹建珠溪书院。半个世纪以来,珠溪书院培养出不少著名的人物,因此,珠溪中学在大昌县以至整个专区,都是较有名气的学府。解放后,由北京大学科班出身的著名教育家周泰柏出任校长,冶学严谨,学风纯笃,珠溪中学的名气,就更是响当当的了。 解放前后,教育并不普及,能够进读初中的农村子弟,一般都是比较殷实的家庭,或有华侨经济支持的农户。在日占时,许多中学停办,日本投降后才重新招生,因此解放前后,初中学生都普遍大龄,二十岁左右好平常,甚至有人已结婚生孩子。当时,只有县城和专区的城市中学,才设有高中班。 一九五二年夏,农村正在进行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评阶级,斗地主,没收财产,搞得天翻地覆;清匪肃特中,挖出匪特“地下军”,株连了好几百人。因此,抓特务的浊浪,愈滚愈汹。“卖鱼明”、“补锅畴”是特务,连民兵队长铁柱也是特务,谁也不敢担保,抓特务不会抓到自己头上,社会上阴云密布,人心惶惶。 珠溪中学,现在还算是一块宁静的乐土。因为抓特务只在广大乡村和墟镇开展,还没有扩展到神圣的学府。但是,在众多师生的心灵中,却同样得不到宁静,政治的低气压,令许多人都感受到很大的压力。今年暑假期,珠溪中学留在学校度假的师生,比往年都多,就是明证。教师几乎都留校,三百余学生,留在学校就有近百几十人。 因为个人历史有问题、社会关系复杂或家庭出身不好的老师,在暑期都留在学校,以尽量避开社会上是非的漩涡。学生中,一些地主富农的子弟,几乎都留在学校度暑期。他们谁也不愿意回去农村,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斗争。由于假期留在学校的同学较多,所以一些家在前铺镇或附近农村的同学,也提前回学校,各自找要好的同学,共商做暑期作业或参加文娱活动。 在暑假期考前,学校不但多次开周末晚会,还曾经组织文娱宣传队下乡宣传,以配合当时农村土改和抓特务的运动。除了歌舞,还排演一些抓特务、斗地主的活报剧。编导节目主要是语文老师云大芹、音乐老师孙承俊、化学老师姚婉华。拉得一手好小提琴的体育老师金仲贤,则协助孙承俊负责所有伴奏的音乐节目。除了云大芹为有家眷的中年教师外,其余皆是未婚的男女青年教师。积极参加文娱活动的同学,几乎都是学生会和青年团的学生骨干,和部分比较活跃或唱歌跳舞比较有天份,而又长得英俊和漂亮的男女青少年同学。 这些同学,部分是家庭出身或社会关系不好的子弟,但他们之间的窗谊、情谊都很好。他们没有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而受到歧视,反而得到家庭出身好的刘青云、江道良们的充分关怀和安抚。就是这么一批感情要好的师生,在暑期都相约留在学校度假,或者回去农村老家没有几天又赶回学校来。 暑假期作业并不多,许多同学很快就做完。许多比较文静的同学就泡图书馆,阅名著等课外读物。许多参加文娱宣传活动的同学,整天出入于青年老师孙承俊、金仲贤房间,学唱一些当时流行的歌曲。这些歌曲有唱遍全国城乡的“歌唱祖国”、“歌唱二郎山”、“南泥湾”、“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洪湖赤卫队”、“康定情歌”和有关抗美援朝的歌曲;解放前一些著名、解放后还一度放映的电影主题歌和插曲,如“天涯歌女”、“四季歌”、“何日君再来”,也是风靡一时。 同学们唱歌时,金仲贤老师总是义无反顾地拿起小提琴、孙承俊老师则拉着风琴伴奏。人多时他们则搬下经正堂大厅,像开个小型演唱会。只有嘹亮的歌声和优美的音乐旋律,在珠溪中学校园弥漫时,一些压抑于师生心头的忧伤和焦虑,才会暂时扫光。平时正板正经的课堂授课,居于师道尊严,师生间总是显得严谨拘礼;暑假期的文娱活动,却令师生关系进一步融洽,倒像是兄弟姐妹般亲密。 一解放就颁布新“婚姻法”,鼓吹自由恋爱。走在时代前头的不少大龄的同学,虽然校风严谨,不准公开谈恋爱,但总有个别互相倾慕的男女学子,偷偷地互递情信和情诗。不过当时社会还未真正的开放,就是散步,也多是拉三两位要好的同学做伴,而不敢成双成对、携手依偎的公开于众。一些年纪较轻的同学,三五成群时,也往往把一些感情较好的大龄同学,视他们为恋人,私下戏谑、插科打诨。 社会上阶级斗争日趋激烈,学校也不是纹丝不动的避风港。在上级的指导下,学生会和青年团,还是要组织地主、富农或反动官僚家庭出身的同学,进行学习座谈会,宣传党的“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的政策,做同学的政治思想教育工作。 青年团支部书记刘青云、学生会主席江道良和其他学生骨干,他们职责所在,必须当好XX党的助手和学校好学生的榜样。由于出身不好的同学,许多都是刘青云他们的要好朋友,因此,他们反复强调“道路可选择”之道理,安抚他们。 虽然他们没有给这些出身不好的同学任何思想压力,但在学习会上,一些年纪较轻的同学,还是禁不住哭了起来。最爱哭的莫过于娇滴滴的詹碧珠。她是詹秉文教务主任的女儿,年齢已有十。詹秉文马上向区里报告,并叫刘青云、江道良组织同学,协助学校职工,把井水抽干,及时叫木匠给水井加木盖,晚上学生会还要组织同学轮班看守。珠溪中学水井是否被特务放毒,并没有深究化验,但区里向上级汇报,已归纳到水井投毒之实例中去了。附近十一区、十二区的中学,同样淘水井、加木盖,组织学生轮班看守。羊群效应,遍地开花。 珠溪中学如何编组看护水井,刘青云、江道良等青年团、学生会骨干,却很费周章。由于暑期在学校的同学各班都有,自愿报名参加,他们就挑选一些年纪较大的男女同学配撘编组。 “所有学生干部都必须带头当值,当小组长。”江道良提议。 “青年团支部委员,最好安排和发展团员对象一起值班,便于联络感情,提高思想教育。”刘青云考虑兼顾到青年团的工作。 “我赞成。但女同学胆子较小,还必须男女同学混编。”团支部委员、学生会宣传部部长潘云妮提议。 团支部委员、学生会副主席陈威哈哈笑。逗着潘云妮说: “云妮!你不怕男同学占你们女孩子的便宜吗?” “你们敢?”潘云妮瞪了陈威一眼,又说:“女同学一般都是怕黑,怕鬼,怕贼,但我们不会怕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哈哈!厉害!陈威你又何必去撞云妮这个马蜂窝呢!”团支部委员、学生会副主席连赓哈哈笑,逗耍陈威。 “说不一定潘云妮真的要和我编同一个组,由我为她壮胆呢!”陈威不愿在潘云妮面前失威,对她施激将法。 “你想得美。我和云妮同组。”学生会文娱部长孙若茵放马过来。“不过我很公正厚道,朱娇芝胆子最小,就派陈威这个大男人,当她的护花使者好了。” 孙若茵的意见,大家哈哈笑,大表赞成。大家都知道陈威有意追求朱娇芝,她是文娱部副部长。 “好啦!这个意见很好。”江道良打圆场。“我先拟个名单,大家看看怎么样,再最后决定。” 商量后决定,每组三至四人,由一个男生骨干当组长。或者二男二女,或者一男二女。他们彼此感情较好,容易相处。但一定不会让孤男寡女同一组而没有第三者在场,造成尴尬或被人诟病。江道良很识趣,现在还在假期,不必过份拘谨,同时按照刘青云的意见,把支部委员和发展团员对象编排一起。结果,刘青云和文少萍,陈威和朱娇芝,连赓和詹碧珠,潘云妮、孙若茵和李腾,江道良自己也和赵筠妤编同一组。再把各班班长及积极份子混编,适当的撘配。从晚上六时开始,每组当值二个小时。 晚上值班护井,对这些青少年学子,却是新鲜事儿,大家都跃跃欲试。熬夜二个小时,三四位男女同学一起,聊聊天,逗逗笑就过去了;不同班级,学兄学弟,师姐师妹,还可好好联系感情,增进友谊;得到青年团和学生会的信任,就是进步的表现。因此,编班护井的人员,很快就凑够数。正是: 疑云阵阵慑心寒,学子随波护险关。 熬夜未尝缘苦事,心仪男女亦欢颜。 中卷 杏坛蒙羞 第二章 青春似火花灿烂 师生如亲情温馨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30 章 初三班的潘云妮和初二班的孙若茵像两姊妹,感情非常要好,而孙若茵又是孙承俊老师的堂妹,在暑期间,她们就经常到孙承俊和金仲贤老师的宿舍去学唱歌,学拉手提琴和风琴。因此,就有同学在背后吱喳,说他们在搞师生恋。其实,这种现象,最多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或者是好奇者,在捕风捉影的无稽猜测罢了。 生性古灵精怪的潘云妮,提议趁假期未满,相约几个人出海去垂钓,尽情玩一天。孙若茵响应,朱娇芝跃跃欲试,潘云妮就硬拉连赓参加。因为连赓老家在海边,世代亦农亦渔,连赓从小也跟船出海,富有经验。最后潘云妮还邀请孙承俊、金仲贤两位老师,他们也笑着应允。 连赓抝不过潘云妮,就在新铺港租一只小渔船,在前铺镇买好钓竿和鱼饵,第二天师生五六个人,离开校园,步行到新铺港去。 船主是位健壮的中年妇人,她热情地给潘云妮他们传授垂钓之要诀和技巧,约九时许,她和她的十多岁女儿搭档,很熟练地扬帆出海。 连赓、潘云妮一行皆一身紧身便装,短袖短裤。潘云妮小巧玲珑,白净凝脂,目如流星,眉笼青山,像出水芙蓉,一派秀丽;孙若茵圆脸丰腮,胸前伟大,玲珑浮突,青春洋溢;朱娇芝却穿一袭短衣裙,像只小燕子,充满朝气;连赓衣着简朴,倒像一个农村的放牛娃。孙承俊浓眉皓齿,温文雅致,像个小生,英俊潇洒;金仲贤浓眉大眼,一身结实健壮的肌肉,粗犷魁梧。一众师生,满面春风,情怀舒畅,趁暑假未满,安排一次既浪漫又温馨的旅程。 晨曦初露,蓝天碧海,万道霞光。只见碧波无涯,铺满缀金嵌银的点点光芒;后浪推前浪,像一条条白练彩带,推向岸边,拍打着右近的七岭削崖磷岩,发出沉闷的回响,展现着它那永恒澎湃的无限生命力。成群欢噪的灰白海鸥,在海面飞翔,向碧波俯冲,捕捉大海献给牠们的鱼粮。对着滔滔浪涛,悠悠白云,穷穹蓝天,无境无涯,令人心旷神怡!金仲贤忽然来了诗意,他说: “水无波浪不美丽,人无挫折不伟大。诚不谬哉!” 孙承俊也有感而发: “人生要有远大的目标,要有作为,但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的。免不了要经历种种风浪、困难和挫折,只有经得起考验和磨炼,才能达到伟大的境界。” “亲爱的老师!今天我们是出来玩,你们就不要那么认真地谆谆教诲学生了。再说,我们现在是新社会、新时代的青年,那还会有什么困难呀!挫折呀!风浪呀!”潘云妮笑着反驳自己心爱的孙老师。 “我们都是建设新社会的栋梁,天之骄子,集千万宠爱于一身,我们是未来国家主人翁呀!”孙若茵马上支持好友潘云妮。 “现在太平盛世,我们前面是广阔的天地,大有作为。为国家的富强,为民族的振兴,是我们终生奋斗的目标。”连赓也喜孜孜地说。 “有你们这样一班好同学,将来一定有伟大的成就,我们也沾光。但你们今后飞黄腾达,千万别忘记,我们曾经是你们的老师呵!”孙承俊打趣地说。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饮水,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恩师的教导!”朱娇芝兴趣勃勃,对前途无限憧憬。 几位师生都开怀地大笑起来。 渔船远绕过停泊于七星港驻军之战艇,靠近对面沙渚之浅海,驶向外海。远处是白浪翻天的汲水门,那里已是小渔船力所不逮之禁区。它向北驶向沙渚附近之浅海,在兀突海面的一片大石湾处,才停橹下帆。这里浪小波平,是垂钓的好地方。 潘云妮和孙承俊老师走船头,孙若茵和金仲贤老师走船尾。连赓和朱娇芝一组居中船左舷。他们有过协议,比赛看哪一组钓鱼收获最多。船主大娘和小姑娘,给他们示范装饵下钩之后,很识趣的钻进棚舱,去忙她们自己的事情了。 船停在那里,并不像陆地般静止,而是永远都在左右摇摆。连赓是渔农的儿子,上船出海并不陌生,他的助手侨生朱娇芝,虽然出生南洋岛国,并未惧水,但仍显得怯生生,连赓只是美美地笑。孙承俊和金仲贤,还算半个活鸭子,他们小心地各自叉开腿站着,保持身子的平衡。潘云妮站在孙承俊身侧,孙若茵站在金仲贤的身旁,她们都很认真地担当后勤的角色,卸鱼装饵。孙承俊和金仲贤,各自右手持渔竿,专心垂钓。在学校里她们一切举动都不能出格,要保持师道尊严。现在,她们处身于物外,在碧海蓝天的怀抱里,他们也就放开情怀,让自己和青春焕发的爱徒玩在一起。他们并不求鱼儿上钩所获得片刻的神经快感,而是营造温馨浪漫气氛,追求美好的憧憬和刻骨铭心的陶醉。 人间有数不尽的痴男痴女,海里也有儍兮兮的鱼儿,为窥探人间痴情男女内心的甜情蜜意,而自动上钩。孙承俊第一个钓上来的是,一条几両重的大鯭鱼,潘云妮哈哈大笑,欢喜若狂;金仲贤随手钓上一条赤鱲,孙若茵高举起来向潘云妮示威。朱娇芝慌了,连催连赓,要争口气。只见连赓气定神闲,一下就钓上一条近斤重的大青斑,乐得朱娇芝哈哈笑,在卸鱼时差点让鱼儿蹦跳回海里去。 他们彼此嘻嘻哈哈逗着玩,比技巧,比高低,比收获;说实在的,他们不是比输赢,比运气,而是在比开心,比情趣,比浪漫温馨。这时他们的关系,已摆脱师生的礼教拘覊,婉像亲密无间的朋友。他们在尽情地放纵自己,让青春的火烧得更旺,花开得更加璀璨美丽。 不知是不是太阳近晌午,海水温度升高,鱼儿寻食活跃,连赓、孙承俊和金仲贤的渔竿不断有鱼上钩,一只只的钓上来。有鲋鱼,鱲鱼,鲔鱼,鲳鱼,连赓甚至还钓上一只丑少萍,本来和李腾感情很好,但文少萍母亲考虑到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分析利害,取得他们的谅解,李腾和文少萍义结金兰,兄妹相称。后来文少萍和刘青云相好,刘青云心中就留下一个难解之结,觉得很对不起李腾。暑假期间,他多次拉李腾和几位同学来舅父家做客。李腾虽然个子不算高大,中等身材,由于生长在南洋,皮肤也较为黧黑,但体魄健壮。更重要是李腾人诚实稳重,品学兼优,妗母和表妹都很喜爱。李腾明白,卢凝香对他芳心暗许,他始终笑笑,不置可否,但刘青云知道,李腾心中是很满意的。 妗母心急,今晚又叫刘青云带李腾和几位同学来吃饭。他只好邀约江道良和赵筠妤,文少萍和李腾,一起过来。今晚妗母亲自到鱼栏去挑选海鲜,饭菜由卢凝香一手炮制。前铺镇有名的是花蟹,沙虫,牡蛎,每道菜卢凝香都炮制得香喷喷上席。主客共雅之闺秀,倒像个女中丈夫,谁也别想占她的便宜。她大大方方地和李腾碰杯,还不时为他挟菜,倒令李腾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妗母看在眼里,甜在心中。老父哈哈笑,他逗趣地说: “你们看,我这个凝香,又厉害,又粗鲁,一点也不像个姑娘家。只怕日后嫁都没有人要。” “爸爸!无人要就不嫁,新社会了,我还怕什么呢!”当着父亲,卢凝香说话同样豪气,落地铿锵。 “你这个老糊涂,你经常不在店,要不是有凝香坐镇,厉害点,那不是经常给人欺负。”妗母护女,笑着数落老头子。 “表妹!表哥一定帮你找个如意郎君。”刘青云支持表妹。 大家都会意地哈哈笑起来。卢凝香偷偷瞅脸带酡红的李腾一眼,说: “还是青云表哥最惜我。” 饭后,大家一起玩朴克牌。朴克牌可是解放后才传到此边远村镇。最先是在学校中流行。刘青云、江道良、李腾三人,少一个,文少萍和赵筠妤互为推让,最后还是让赵筠妤独当一家,坐在江道良的对家。文少萍则坐在刘青云身侧观战。 他们玩的叫“锄大D”,最大的牌是“大鬼”和“小鬼”。规定输家在脸上划墨彩,第一位赢家,在第四位输家脸上点墨。第一轮,江道良赢,赵筠妤输,江道良就要依照游戏规则在赵筠妤的粉脸上点墨。江道良犹豫了,只见赵筠妤眉似弯月,眼笼秋水,红唇皓齿。江道良舍不得破坏这张脸蛋的完美,迟迟下不了手。在刘青云、李腾、文少萍的起哄下,他只好在赵筠妤羞红的脸腮上,轻轻点个黄豆般大的墨点。 接着轮到赵筠妤赢江道良输,赵筠妤对着江道良的国字脸,一时也不知从哪里下手。上挑的浓眉,浓睫的大眼,翼厚孔小的直鼻,点了墨,就会遭到破坏。江道良对赵筠妤手下留情,这回,大家瞪着赵筠妤,看她怎下手。只见她先微微浅笑,睨着江道良,笑吟吟地说: “主席先生!得罪了!” 赵筠妤的笔尖直往江道良嘴角边那粒黑痣上点,说时迟那时快,坐在刘青云身边的文少萍,,在赵筠妤拿笔的右手腕上一撞,点出一个手指般粗的黑点,还拖个尾巴,成为一个大逗号“,”,引起大家一阵哄堂大笑。文少萍使奸,自己更笑得前倾后仰。 “子曰:唯有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江道良笑着喃喃为自已解窘。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31 章 “谁敢欺负女子?” 江道良的呢喃,给洗澡换衫出来的卢凝香听到了,大声提出抗议。大家马上把眼光注到凝香身上。只见她,紧身卧衫,散发披肩,神釆奕奕,像出水芙蓉,无比清秀。 “凝香!快来当参谋,把几个大男孩杀败。”赵筠妤向卢凝香招手。 “好!” 卢凝香坐到赵筠妤侧后。想不到卢凝香一坐下,一连三轮赵筠妤都捡得一手好牌,大杀三方,李腾连输三轮。赵筠妤笑笑叫卢凝香帮她点李腾,卢凝香拧头摇手,说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拒绝。赵筠妤笑笑,只是给李腾点个绿豆般小点,显然给卢凝香留个面子。三位男生起哄,说赵筠妤徇私。 玩了一会,刘青云和江道良成为大输家,脸上花花点点,已不下十点。文少萍对玩朴克,一知半解,对刘青云爱莫能助,只有坐在那里对着刘青云和江道良的大花脸儍笑。李腾和赵筠妤赢多输少,脸上才是寥寥三四点。 卢凝香借故行开,再转回来时,悄悄站在李腾后面观战。当李腾沉思,犹豫不决,不知出哪一张牌时,卢凝香出手指点,李腾依她意思出牌。想不到,就这一张牌争了主动,李腾第一个胜出。凝香的瑞气,一下带旺了李腾,不但捡得好牌,次次得心应手,一下变为大赢家。赵筠妤连输多轮,脸上的墨点,直赶江道良。 “香姐是福星,她助哪家哪家赢。”文少萍笑着说。 “我可没有帮李腾,是他运气好呀!”卢凝香脸红红,摊摊手,自辩。 “简直是旺夫益子之福星。”刘青云也插上一句。 “表哥也来欺负我了。” 卢凝香厥起嘴撒娇。李腾心中喜孜孜,脸上却布满了红晕。正是: 纵是青春无限好,还看命运定卑尊。 浮生历尽风波刼,追忆前尘枉断魂。 中卷 杏坛蒙羞 第三章 帮友拳拳意诚挚 欲念腾腾心贪邪 连赓回一趟农村老家,一回到学校,眼睛有点浮肿的詹碧珠,忧忧的瞅他一眼,悄悄地给他塞了一张折好的条子:今晚七时,老地方见。 詹碧珠对连赓很要好。詹碧珠是学校教务主任詹秉文的女儿,一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在抗日前在外地出生,她七少萍她们的帮助下,还拉她参加学校的文娱活动。她有一副甜美的好嗓子,歌子唱得很动听,同学们对她的看法,从此也大为改观。 詹碧珠渐渐也变得判若二人。她说话多了,脸上经常留下甜美的笑容,许多人也突然惊觉,詹碧珠更加美丽动人了。有男同学暗恋她,但她已芳心暗许,把感情投到连赓身上,虽然她还没有胆量和?气,向连赓表达。 詹碧珠的祖父在农村是远近知名的绅士,乡里第一个就揪他出来斗争。还没有评阶级,群众口中已划定她家庭为官僚大地主。詹碧珠一下子又变了,变得沉默寡言,经常躲在宿舍里哭泣。就在青年团召开的座谈会上,宣传“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的政策时,她竟当着刘青云、连赓他们之面,失声痛哭起来。连赓暗下决心,一定要拉詹碧珠一把,让她振作起来。他坚信党的政策,帮助她思想进步,在她身上树起“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的典范。 许多同学晚饭后,都会穿过试榜村,向东面海边散步或游水,享受碧海蓝天的悠游。大自然的恩赐,倍增学子青春的温馨浪漫。 唯有詹碧珠坚持不跟着大伙儿走,而是约连赓在没人看见时,悄悄溜到学校北面山坡的一片竹林小坡地去见面。那里竹韵筠声,花香鸟语,绿草如茵,蓝天白云,充满诗意,令人心旷神怡。更重要的是饭后同学散步,甚少到这里来,更见幽静清幽;另一方面,詹碧珠虽然年龄已不小,但她芳心倾慕连赓的事,却不敢张扬,她要恪守父母给她的闺训。 连赓晚饭后,避开同学,悄悄溜到校后竹林边的草坪。他和詹碧珠在这里已多次单独见面,帮助她解决功课和思想上的疑难。詹碧珠从小受严谨的家教,即使孤男寡女,同样是交于情,循于礼,始终没有越轨之行为,连拉下异性的手,她也心惊肉跳。情到浓时,她也只是抿抿嘴笑,秋波横陈,情寄相思。 连赓知道,詹碧珠是个很纯真的女孩子,经不起任何的挫折。因此,在她面前,他始终保持君子风度,除了偶而握下手、撘下肩,他从来没有触摸过她的敏感部位。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轻薄她。他经过一番苦心帮她,拉她,好不容易才拉她走出封建礼教困宥的闺房,他不能惊吓她,让她走回头路。 片刻,詹碧珠来了。她左右顾盼,见周遭无人,一下就趋到连赓面前,伤心地哭泣起来。她的一反常态,连赓心中不由一震。他关切地说: “碧珠!不要哭!什么事?” 詹碧珠抬起头来,梨花带雨地倾诉:她爷爷和奶奶,在农村被评为恶霸地主,被斗打得死去活来,爷爷吐血当场。村里人还扬言,随时要拉她爸爸妈妈回去斗争。也有村人说,她已满十教助理。陈哲在抗日中期,参加地下革命,东躲西闪,战后稍定,陈威才有机会入学读书。解放后,陈威入读珠溪中学,眼下已是十九岁的大龄学生了。陈威资质聪敏,读书成绩良好。由于父亲的关系,解放后学校成立青年团,他是第一批团员。不久他又当上团支部委员和学生会副主席。 陈威长得够高大,一副英俊嫩脸满可爱。他平时总是衣着光鲜,头发梳得油光滑亮。学校中几位年龄较大、长得漂亮的女同学,他都曾主动追求。校规禁止谈恋爱,但陈威总是打着帮助同学思想进步、发展青年团员的旗号,找女同学谈心。时机成熟,他就写情信,油腔滑调,展开追求。有些女同学被他吓慌而退避三舍,也有些入世未深的女同学,为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陈威不单是漠视校规偷偷谈恋爱,还在玩弄异性的感情。他用情不专,当他看中另一位倾心的女同学时,往往就把原先的女生抛掉。理由冠冕堂皇,说对方思想落后,不够资格加入青年团;土改开展后,他又多个借口,说对方家庭出身不好,是个还未教育好的子女。潘云妮对陈威这种见异思迁、玩弄感情的行为很为反感,经常语带讽刺地挖苦他,令他难堪,但他依然是一派嘻皮笑脸。 今春开学时,七甲班来了一位女插班生,她是妙龄的印度尼西亚侨生朱娇芝。她瓜子脸,弯弯的眉儿,水汪汪的眼睛,肤白肉嫩腿修长,见人总是笑盈盈,像盛开的花朵。她活泼好动,喜欢唱歌,又有一副好嗓子。她待人真诚亲切,人缘好,班上男女同学,对她都很好感。开学不久,班上就选她当文娱委员。后补选为学生会文娱部副部长。 朱娇芝的到来,一下就引起陈威的注目。朱娇芝参加学生会主办的各种文娱活动后,陈威借机会主动和她接触,表关怀,献殷勤,联络感情,多次单独找她谈心。时机成熟,他就单刀直入,以情意绵绵、甜言蜜语的情诗、情信,发动攻势。陈威的努力,终于获得朱娇芝的好感。 学生会文娱部长孙若茵,曾经好心对朱娇芝示警,要她带眼识人,不要被爱情的魅力蒙蔽自己纯真的眼睛。聪明的朱娇芝,对陈威细心观察,才发觉陈威人品低劣,但他是团支部委员、学生会副主席,她不能对他拒之千里。她时时告诫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应有的矜持,对陈威若即若离。 今晚,护井值班八至十时更的是陈威、朱娇芝和七乙班一男一女同学。当陈威和朱娇芝依时来到时,七班十四五岁的一男一女同学,已经提前先到了。他们保持个多身位的距离,坐在和水井只有几步之遥的榕树下石凳上。陈威和朱娇芝到来时,他们礼貌地站起来向学长、学姐打招呼。陈威询问两句后,就拉着朱娇芝走到稍远一点的石凳上坐下。 天空繁星点点,皓月在云层中穿插,大地时而明亮,时而昏黑。远山灰灰蒙蒙,连接深邃的苍穹。熏风徐徐吹来,树叶沙沙作响。这时,一天的暑热已渐消,人感到份外的凉爽。天高气爽,令人心境舒畅。 七乙班那位男同学很会讲故事,说到精采处,声音还很大;兴奋时,他站起来,手舞足蹈。那位小姑娘,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嘻嘻哈哈笑。他们这样做很奏效,既容易消磨时间,摆脱枯燥寂寞,又可以驱除心灵深处的恐惧。这时他们几乎忘记了,在不远石凳上坐着的学长和学姐。 陈威和朱娇芝,开始也正人君子般,隔个身位坐着说话。他们说话的声音都不高,只是让对方听得到。朱娇芝健谈,她正在向陈威津津有味地讲述,海外的风情和见闻。陈威借故听得清楚些,渐渐坐挨近朱娇芝之身边,并不时插嘴一二句话。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32 章 这时的陈威,右手已挂在朱娇芝背后之石凳靠背上。朱娇芝着的是海外带回来的薄薄的印花连衫裙。丰满的胸前,随着滔滔不绝的讲话而颤动,少女的幽幽体香,一阵阵的沁入陈威扑扑跳动的心窝,他在尽力屛住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他的右手由抚摩她的辫子,进而搭上她的香肩。 朱娇芝轻轻一震,但她并不退缩,轻轻把陈威的左手推开。她瞄瞄左近凳上二位男女同学,讲故事正在兴趣勃勃,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她瞪了陈威一眼,挪挪身子再和他保持一个身位的距离。 陈威打哈哈为自己解窘,显得潇洒。接着由他像说书般讲他老子陈哲的革命故事。三分据实七分吹,把他老子吹捧成英雄。说时他手舞足蹈,把朱娇芝吸引过来,全神倾注。当她对他的革命家庭出身,表示倾慕时,陈威又一次挨到她身边,不久他的手已搭到她的大腿上。正当她意乱情迷时,陈威的手竟钻入裙底,向上游移。 朱娇芝猛然惊醒,霍地站起来,怒目而视,她迅雷不及掩耳间,给陈威搧了一巴掌。 就在这时,一起到海边夜泳的一群师生回来了。有孙老师、金老师和刘青云、江道良、连赓、李腾等男生,姚老师和潘云妮、孙若茵、文少萍、赵筠妤等年纪较大的女生。他们说说笑笑回来,根本不注意到陈威的尴尬,朱娇芝的嗔怒。陈威哈哈笑,站起来和他们打招呼;七乙班二男女同学讲的故事,至此也戛然而止。正是: 青春男女自多情,真爱更应心意诚; 色欲贪婪寸进尺,轻佻劣迹类流氓。 中卷 杏坛蒙羞 第四章 君子交惺惺相惜 风雨急母女担忧 新的学期开始了。晚饭后,校医岳群医生照例骑单车到珠溪中学去上班。他白天在前铺镇岳群诊所当医生,晚上七时至九时,到学校驻诊。 珠溪中学的医务所,在西廊左边第一排平房的第一个房间。医务所隔邻是六乙班教室。医务所平时有一位女护士驻守,学生有点伤风感冒、头痛咳嗽、屙肚噎食,按照岳群医生的吩咐,护士可以给点现成的西药;或者手脚外伤,替抹碘酒消毒包扎。要是真有什么大病,必须等到晚上岳群医生来了,才能诊断医治。 女护士姓陈,胖乎乎,四十开外,还未出嫁,学生当面叫她陈姑娘,背地里称她为老姑婆。陈姑娘信佛,确也有菩萨心肠,平日常见她笑眯眯,一脸慈祥,与世无争。至于她为什么没有出嫁,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石女,见到男人都怕;有人说,她过去遇人不淑,登徒子弟,始乱终弃。她看破红尘,不愿再为俗世情欲烦恼,梳起不嫁,每天吃斋拜佛。 当岳群医生将单车托付门卫,步行转过日晷时,站在医务所门口的陈姑娘,就笑眯眯相迎: “岳医生来了!” “陈姑娘!今天没有什么大病号吧?” “没有!倒是姜老师叫她女儿来说,岳医生来了,抽空过去看看。” 岳群听是姜老师叫他过去看看,他却如无其事地说: “姜老师心绞痛可是老症,老毛病无法根治。” 岳群坐在桌前,陈姑娘递上医疗登记簿。岳群细心翻阅,有位叫李腾的第五班学生,发烧高达三十老师,岳群也是台湾医学院本科出身,讲谈间,有时免不了抛几句恋耽美。他们互视为知音,经常引用诗词倾诉自己的情怀,但情操始终高洁。岳群的话,能舒解姜嫣兰抑郁之情怀,增强人生之信念;姜嫣兰的话,也能聊解岳群沦落异乡、孤寂苦闷之情愫。 “红尘滚滚,多少英雄豪杰,为民族为国家而捐躯,也有为名为利而争的你死我活。我辈无名小卒,生死好等闲之。” “蝼蚁犹偷生,活着就是福。‘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在此变幻无常的时局中,我们首先要想到的是自己。第一,要自保,顺利度过各种政治关卡;第二,要自强,要保证自己身体的健康。” “岳医生!我又何尝不明白呢!现实告诉我,夫妻团聚,父女重逢的机会已很渺茫。我甚至不可能拖到那么一天。但一夜夫妻百年恩,往事虽如烟,但总是毕生难忘。造成今天两难局面,主要是我的过错。” 回首往事,姜嫣兰不胜唏嘘。 一九三一年“九一少萍在穗城出生。抗日期间,丈夫随军转战南北,她带着女儿转到广州湾某中学,继续过她淡薄的粉笔生涯。由于她一心投身于教育事业,夫妻聚少离多,战时,文朝军已纳妾,另组家庭。 抗日胜利后二年,内战炽烈,文朝军南征北战,姜嫣兰和丈夫连见面都寥寥可数。这时,姜嫣兰在家乡的父母,年迈多病,需要照顾,取得丈夫同意,她带着十三岁的文少萍,转回家乡的海椰城一中任教。解放后,由在广州湾任教时的同事詹秉文介绍、推荐,她便调来珠溪中学。詹秉文当时任珠溪中学教务主任。 一九四九年,一直官运亨通的文朝军,已升任为战区参谍部的上校参谋,驻防南疆。文朝军曾电告妻子姜嫣兰,叫她随军,形势紧迫时,可随时撤往台湾。可是姜嫣兰不惯于军旅生活,沉心于教育,况且丈夫身边,儿女成群。她自感韶华已逝,跟随丈夫,只会增添他的负累。最后,她毅然婉谢丈夫的盛情,没有随军撤退,心甘情愿地和女儿文少萍,相依为命,度过她淡泊的人生!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33 章 解放后,政治审查、交待历史,姜嫣兰如实交待,但她心灵上受到很大的压力。女儿文少萍日渐长大成人,又令她时时为女儿的前途担忧和焦虑。她后悔,不让女儿跟在丈夫身边,是她最大的过错。她自感对不起丈夫,更对不起女儿。 闲聊中,岳群医生说李腾病了,姜嫣兰心中也感到隐隐作痛。 李腾是归国读书的侨生。由于侨居国排华,一解放他父母就安排他归国读书,希望他学有所成,为国効劳。华侨普遍认为,只有强大祖国做后盾,世代侨居异域的华人,才能摆脱异族的欺压,吐气扬眉。 李腾年龄已十化层次和岳群有天渊之别。别人羡慕他娶得妙龄少艾,他却为夫妻间没有共同语言而感到莫大的遗憾。有时他为满腹心思和疑难,身边却没有倾诉的对象,没有分担烦忧之知己,而感到懊丧。 岳群的妻子田彩霞,不但年青幼嫰,亦生得颇有姿色,人品也好,床第间给岳群很大情欲满足。夫妻恩爱,还给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岳群爱屋及乌,把内弟带岀来习艺,负责拾药;带岳母离开农村,来帮忙照顾孩子。许多人都说,田妈妈有眼光,找个好女婿,一家有靠。 岳群医生是镇上著名的中西医,医术高明,医德昭著,附近农村的人,有个头痛身热都会来找他看病。每天看病的人很多,因此他的医务所,总比别家提早开门,生意也比别人兴旺。 岳群在前铺镇悬壶行医六七年,在前铺镇有很好的人缘。由于岳群精通中西医,一般小病症,一两剂中药或几颗丸药就会药到病除;一些开刀小手术他也能胜任,因此每天来请他诊症拾药的人很多。农村一些穷人,因一时拿不岀医药费,他也允许赊欠或少收。他常说,医病救人要紧,钱可以慢慢再给。由于岳群为人随和,医德良好,仁心仁术,前铺镇有口皆碑。 岳群医生吃过早餐,穿着整齐,端坐在诊症的桌子后椅子上,慢慢品赏妻子为他泡的浓郁的五指山绿茶。他脑中还在回味着,昨晚和姜嫣兰倾诉心曲的谈话。 姜嫣兰是他同事,是他的病人,疾病和心病时刻都在腐蚀她的生命。医者父母心,他对她寄予无限的同情和关怀。她虽然有个女儿十多岁,但她一生和丈夫根本就是聚少离多,半生的青春岁月都贡献于教育事业。她没有跟随丈夫撤去台湾,现在看来深感懊悔,特别是在政治运动中担惊受怕。女儿长大成人,她又为女儿的前途担忧,有时甚至方寸大乱。这时她已深切地体会到,一个弱质女子,没有丈夫在身边,是多么的孤单、寂寞、无助和无奈。丈夫败走麦城,她担心丈夫会像关云长一样的下场。岳群医生不但在医治她身体的病症,还在医治她心理的病魔和创伤。 岳群兼任珠溪中学校医后,碰到姜嫣兰老师这个长期“病号”,他才算是找到一个倾诉心曲的知己。他视姜嫣兰为红颜知己,但他却没有鸠占鹊巢的野心,始终保持君子风度。姜嫣兰身体不好,床第间鱼水之欢,早已心如止水,无欲无求,但姜嫣兰往往以过来人身份,笑笑规劝他: “你要珍惜你的少艾美眷,珍惜眼前人。” 大约上午八点钟,岳群正在接待病人时,忽然,柳从风带几位民兵窜进来。柳从风的驳壳枪直指岳群的头,大叱: “不准动!你被捕了。” 岳群举起手来。他自辩说: “我正当行医,并不做坏事。” “你不做坏事,但当特务。”柳从风冷冷地说。 岳群没话好说,乖乖地让进来的民兵捆绑。自从到处抓特务、镇压反革命后,岳群已担心有这么的一天,想不到这一天终于来了。 由一个民兵看住岳群,柳从风带几个民兵抄家。田彩霞抱着孩子和母亲倦缩一团,不知所措。 许多毗邻商户和赶墟的人,不知发生何事,站在街道两旁围观。有位民兵跟熟悉的人说:岳群是反革命,是潜伏的美蒋特务。说是抓特务,许多等候诊症的人,面面相觑,赶快离开;看热闹的人,也退到远远的地方。 民兵将五花大绑、赤脚低头的岳群,实时往区公所押解。 一行人过去后,有人兴高釆烈地说: “又抓到一个大特务,丘队长!柳队长!真是了不起的英雄。” 有人则感叹: “现在到处都有特务。哪是好人,哪是坏人,谁也说不清。” 有人大发议论: “许多人看来不过是老实的种田人,但被人用金钱收买,也报名参加了特务。做人千万不能贪财。” “你怎知道,当特务有金钱收呢?你当过特务了吗?” 大发议论的人,一下吓得脸色苍白,赶快夹着尾巴逃走。 左腾领导的土改工作队,在十三区各乡村正密锣紧鼓地开展评阶级、斗地主。丘逢清带领民兵,专职抓特务。斗地主、抓特务同时进行,声势浩浩荡荡,像狂风扫落叶,万物萧索;风卷残云,天昏地暗,一切“敌人”都无所遁形。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34 章 抓铁柱,十三区抓美蒋特务又掀起新的高潮。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左腾坚持,凡铁柱揭出的特务名单,照单捡药,全部抓起来再说。凌如泉、丘逢清在民兵中分配任务,分赴各乡村去捉人。 柳从风暂留在十三区公所,由他负责在前铺镇抓特务。“妇女情报组”组长林绮梦,在抓美蒋特务中立了大功,丘逢清提议,留林绮梦在前铺镇协助柳从风。左腾、凌如泉均表示赞同。丘逢清还为她配了一把小曲尺手枪,摆姿势威风。 丘逢清仍回剿匪前线指挥部,坐镇龙府大院,不时到区公所听取柳从风汇报和研究敌情。丘逢清的日常生活,由龙潭乡妇女主任梅姨负责。被抓的特务人数众多,除了关押区公所拘留房,大部份送去龙潭乡。偌大的龙府旧宅囚房,很快暴满。看守犯人的任务由杨祥福、潭良负责,日夜轮班当值,一点也不敢松懈。 根据铁柱的交待,丘逢清决定先抓岳群。当捉岳群回到十三区公所,柳从风就及时审讯。他一定要在岳群身上,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全副戎装的柳从风,威风凛凛地坐在案桌后,旁边是红了半边天的林绮梦。林绮梦今非昔比,她着一身草绿色戎装,缀红星朝军,具有国军少将军衔,给她头上榨出个“特务”罪名,简直易如反掌;岳群是台湾人,当过日伪军军医,是货真价实的反革命特务,他们一直潜伏于珠溪中学。因此,柳从风和林绮梦,决定加紧逼供,一定要岳群除了承认自己是特务,还要招供姜嫣兰是特务,和岳群是同党。他们还要乘胜追击,从岳群口中掏出,珠溪中学教师中其他的特务。 姜嫣兰给岳群之信,除了感激岳群给她治病的仁心仁术和无微不至的关怀外,还多处引用了宋朝女词家李清照、李淑真的词话,诉说她对人生身世之感怀和闺怨。 柳从风和林绮梦是有点文化,但一知半解,从字里行间,他们寻章摘句揣摩,想之当然其中的男女情欲,他们一口咬定,岳群和姜嫣兰一定长期存在“奸情”。 起初,岳群只承认自己历史上的伪职,死不承认自己是暗藏特务;挨刑不过,他只好承认自己是“特务”,但他仍然拒绝承认,他拉拢姜嫣兰当特务。当他被行刑的民兵,打得他吐血当场、头青脸肿、肋骨折断时,他知道,一切辩解都已枉然,不承认只会招来更残酷的内刑,至此他就什么都承认了。他不但依柳从风所求、昧着良心承认姜嫣兰是暗藏的“中统”特务,还承认他们之间有“奸情”。姜嫣兰是他的红颜知己,命运注定他岳群已逃不脱牢狱之灾,他也将亲手拉她陪葬。 岳群受到良心和道德的谴责,痛苦万分。在此暴风骤雨中,姜嫣兰已是在刼难逃。她一个弱质女子,受到酷刑时,也一定会屈打成招。“特务”罪名之大,杀头有余,他岳群就成为埋葬姜嫣兰的罪魁祸首。他已抱定必死之心,但求速死,他再无颜面和姜嫣兰见面。想及此,岳群不禁伤心地流下连串的男儿泪。正是: 严刑峻法胆心寒,道义良心鞭下残; 愧对红颜污白璧,黄泉路上泪难亁。 中卷 杏坛蒙羞 第六章 知己蒙冤宅心碎 红颜受辱悲泪流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35 章 岳群签名画押的一纸交代,在十三区抓美蒋特务来一个重大的突破。 丘逢清知道柳从风和林绮梦立了大功,一举揭开了珠溪中学抓特务的序幕,感到非常高兴。过去抓到的特务,都是一些无文化的农民,现在竟揭出潜藏学校的大特务,这是巨大的胜利。学校知识分子成堆,必然是个特务大本营。一举端掉这个特务窝,他丘逢清的英雄业绩,势必轰动全专区、全省,甚至全国,成为名垂青史的“大英雄”。 丘逢清匆匆赶回十三区,向柳从风和林绮梦道贺。共同研究深入具体的乘胜追击的方案。他指示柳从风说: “凡是本人或家属子女跟国民党沾上边的,不管是教师、学生,都不可放过。现在,左腾队长忙于下面农村评阶级、斗地主;全十三区的事务多如牛毛,凌区长忙得团团转;捣破珠溪中学特务窝之事,由我作主,你和林绮梦放手去干。搜集到的一切资料,既成事实后才向左腾、凌如泉汇报。那时功劳是我们的。错了由我来负责。”丘逢清做了全面的布置。 “功劳归丘队长的英明决策和领导。”柳从风和林绮梦同声恭维。 “绮梦!你头脑精明,好好协助从风。你‘妇女情报组’组长,并不是干部的职称,但我保证给你一个响当当的职衔,起码和从风相称。你们现在是一对革命情侣,今后要做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模范夫妻。” 丘逢清从来没有一口气说出这么多革命道理和精辟的斗争策略,可见他对这场斗争的深思熟虑和高瞻远瞩。说明他为了当“英雄”,逞“荣耀”,从冒险尝试、突破缺口、全面铺开中已走出来,进入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争取全面胜利的新阶段。他对最后胜利充满信心和勇气。另方面,他也开始进入骑虎难下、欲罢不能之境界,扣在他脖子上的绞扣,也愈来愈紧,这就是丘逢清生死荣辱的辩证逻辑。 在逮捕审讯岳群的第二天,柳从风把岳**代材料给左腾过目,左腾非常高兴,他没有和凌如泉交换意见,就签上“立即逮捕姜嫣兰”的批示。中午,柳从风就带领民兵到珠溪中学逮捕姜嫣兰,实时审讯。 审讯仍由柳从风主持,林绮梦记录。丘逢清则虎视眈眈坐在那里。 “姜嫣兰!你是怎样潜入珠溪中学的?”柳从风开始审问。 “解放前夕,珠溪中学教务主任詹秉文推荐的。” “你们怎认识?” “战时,在广州湾同一中学执教。” “你知道他的历史吗?” “听说当过黄埔军校教官。” “黄埔军校教官?那是老牌特务了!” “不知道。” “那有当教官不是特务的?” 姜嫣兰无语。 “你丈夫是特务吗?” “他参加过军统。” “军统是特务吗?” “是!”姜嫣兰略作迟疑才作答。 “你呢?” “我什么都没有参加,一生教书。” “打!”忽然坐在一旁的丘逢清,拍案大叱一声。 站在旁边的民兵,趋前抓着姜嫣兰的头发,在她腊黄的脸颊上,一连搧了几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柳从风挥手示意,民兵停手,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叱问: “姜嫣兰!你丈夫是特务,介绍你来珠溪中学的詹秉文是特务,你自己不是特务,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姜嫣兰淌泪无语。丘逢清又拍案叫打!那些毫无人性的刽子手,无头无脑地对她殴打、折磨。她喘着粗气,狠狠心,咬着渗血的牙根说: “我认!我是特务。” 接着,在柳从风的步步逼问下,姜嫣兰只好承认:是丈夫介绍她加入特务组织。柳从风问是不是“中统”,她也只好说“是”! 柳从风又追问,美蒋派来的特务,是不是夜间潜来学校,向她传达她丈夫的问候和指示,说国军很快会“反攻大陆”,叫他们耐心等待;又问她是否受詹秉文领导,和岳群一起干特务破坏勾当。姜嫣兰如果回答“没有”,丘逢清就大喊“打”;她如沉默拒绝回答,同样饱受拳打脚踢。姜嫣兰为了免于肉刑,又能自圆其说,尽量满足丘逢清和柳从风所求,要她承认什么,她都承认。反正她已豁出去,只求速死,生对她已没有什么可恋了! 这时,姜嫣兰已有气无力地瘫在地下,林绮梦把记录拿到她面前,她连看也不看一眼,就签名盖上指模。 有个民兵走进来,说是凌如泉区长找丘队长,丘逢清就跟着出去。这时,房中只有林绮梦和柳从风对着孱弱、酷刑后瘫地、奄奄一息的姜嫣兰。林绮梦突然心血来潮,向柳从风低语两句,便叫二位民兵退出门外等候。林绮梦走过来对姜嫣兰问: “姜嫣兰!你是不是和岳群通奸。” “没有!”姜嫣兰淡淡地说。 “你给岳群的信,写了那么多肉麻的诗句,还耍赖说没有通奸。” 姜嫣兰只是淡淡一笑,她没有回答。林绮梦气得跳过来,狠根向姜嫣兰搧一巴掌,声色俱厉地说: “岳群都承认了,是你写这样肉麻的信勾引他。” 姜嫣兰面对这一群不学无术的新贵狂徒,啼笑皆非,他们胸无点墨,解释只是对牛弹琴,白费口舌。姜嫣兰嘴角牵动一下,鄙夷地说: “你们说是,那便是通奸。” “谁勾引谁?” “我勾引他。” 林绮梦忽然一下抓破姜嫣兰的衣襟,露出Ru房,狠狠揑一下,狰笑讥讽地说: “你看,皱得像萝卜亁,还要去勾引男人。” 受此奇耻大辱,姜嫣兰泪如雨下,但双手反绑,不能维护,只有不断扭动身子,不让柳从风大饱眼福。可是柳从风目光如炬,煤油灯光虽然昏黄暗淡,他还是一览无遗;门外的民兵不敢正视,但人的天性如此,免费的春宫艳色,免不了还要多偷窥两眼。 姜嫣兰怒目直瞪林绮梦,咬牙切齿地说: “大家都是女人,你如此狠毒,不得好死!” “哈哈!你是死定了,还咒我吗?”林绮梦动手松松姜嫣兰的绑绳,让她手能转回来整理衣裳。“宽大你,把衣服穿好。” 林绮梦本来只是个有点文化、有点小聪明的村妇,本性并不恶,可是跟着丘逢清和柳从风后面跑了几个月,就完全变成一个仗势欺人的雌老虎,其阴毒手段不亚于丘、柳。从林绮梦身上,可看到人性之可悲!林绮梦是女人,或者具有某些女人的嫉妒天性,硬是在抓特务这种惊天动地的斗争中,增添一段令人倒胃而又愤慨的小插曲。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36 章 此时的姜嫣兰,早已彻底勘破了人生,对当前的政局和自己的命运也已非常的清楚,她只有死路一条,但她心有不甘,心中暗自孤吟:“……世溷浊而不清: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吁嗟默默兮,谁知吾之亷贞!”(周文《卜居》)为自己的人生,不胜唏嘘和感叹! 审讯结束后,林绮梦到柳从风房间,共同研究供词。柳从风细心阅看林绮梦的记录。林绮梦坐在一旁,随时回答他的提问。她说: “丘队长正根据铁柱供认的名单,在各乡村大举抓特务。抓多了又要安排往县里送,丘队长可真够忙哩!” 柳从风眼看记录,却小心倾听林绮梦的说话。忽然,他无头无脑地说: “潭月死了,丘队长他……” “你放心!”林绮梦会意,心中窃笑,她手拍拍柳从风在桌下的大腿,低声说。“丘队长尽往下面乡村跑,许多时也在下面过夜。下面有几个乡,我已物色好 照顾他的人。如果他回龙潭大院,梅姨已答应照顾他生活。” “她们可靠吗?” “自然可靠。” “她们都愿意吗?” “女人还不是容易哄吗!” “女人就知道女人的心,女人的需要。” 柳从风瞅林绮梦一眼,狡笑着。林绮梦在他大腿上拧一下,娇嗔地说: “你知我的需要吗?” “我知。你身上每个部位我都知。” “你坏!我一定要治你。” 柳从风腾手在桌下摸林绮梦的胯下,林绮梦顺势靠过去,气喘吁吁,呵气如兰。她姣媚地递过一个秋波: “审讯姜嫣兰时,你大饱眼福,兴奋了吗?” “只有看到你,我才能兴奋。” “你坏!”林绮梦在他胯下揑一把,“今晚不要把门闩死。”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柳从风也回敬在她大腿上一揑。 在区公所招待所,柳从风和林绮梦安排有各自的房间,开始两房距离远,根本无法暗度陈仓。过两天为研究案情,林绮梦才搬到柳从风毗邻的房间。林绮梦性欲很强,已几次夤夜溜进柳从风房间,颠鸾倒凤。柳从风虽然来者不拒,但总不免担心,怕她行藏败露,毁了他和丘逢清的前途。他再三叮嘱她,一定要人们全熟睡后才过来,还要防止巡逻的民兵看到。正是: 男盗女娼阴配阳,安排巧计渡陈仓; 人间邪恶鲜亷耻,祸水红颜如饿狼。 中卷 杏坛蒙羞 第七章 为虎作伥掀浊浪 执义不辞受株连 下午,左腾召开十三区土改工作队干部碰头会。 柳从风通过丘逢清之手,将岳群、姜嫣兰的交代材料,交给左腾。柳从风这样做,主要是树立丘逢清在剿匪、抓特务中的权威。这份斗争成果,令大家振奋,互相传阅。 “太好了!我们抓特务,越挖越深,越抓越大,说不一定我们还可能抓到更大的特务头子。像各村土改工作队,起初评地主,许多人有右倾思想,总担心达不到百分之五指针的任务。但经过解放思想,发动群众,现在各乡村普遍都能超额完成。”左腾兴奋地说。 “我们抓了一个铁柱,说明特务已由普通农民,潜入民兵队伍。现在抓了岳群和姜嫣兰,说明特务非常狡猾,已从农村发展到学校和政府机关。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紧紧扣住斗争的大方向。”丘逢清胸有成竹地说。 “这确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过去我们也一直忽视这个问题。学校一群老知识分子,他们大多在反动派中任过职。现在,他们表面上老老实实,心中想什么,我们并不知道。这样深藏的敌人,比那些公开持枪反抗的敌人,还要危险,还要狡猾。”左腾又作了精辟的分析。 “我很赞同左队长、丘队长的分折,现在看来潜藏最深、职位最高、危险最大的敌人,就埋藏在珠溪中学。中学有,小学也自然有,我们一定要把这些定时炸弹通通挖岀来。”柳从风附和着说。 刚升任十三区妇女主任的林绮梦站起来,媚笑着向诸位大男人说: “各位首长!过去总认为当特务是男人的事,现在抓个姜嫣兰,才知道女人当上特务就更加危险。她们容易隐蔽,更容易以她们的天赋本钱去拉拢男人,色诱男人。姜嫣兰就是利用色诱,把岳群拉下水。” 林绮梦娓娓道来,许多大男人都睁大了眼睛,点头赞许。左腾更喜形于色地说: “女人等于半边天,林绮梦同志就为革命立下了大功劳。今后‘妇女情报组”的工作要加强,丘逢清同志、柳从风同志要多加协助,有什么困难,可找凌如泉同志商量。我们一定要建起一支坚强的妇女队伍。” “我们一定尽力协助、配合林绮梦同志。”丘逢清表态支持。 柳从风对着林绮梦笑笑点头,一切在于无言中。 “我看,丘逢清同志要抓全面,左腾同志根本分不开身,深挖珠溪中学特务之事,还是交由柳从风同志负责,林绮梦同志协助。柳从风同志随时可以找丘逢清同志商量决策,区里会全力支持。”凌如泉提岀具体分工。他把信得过的老部属丘逢清推出来,不愿看到左腾染指十三区所有的权力。 “我赞成。柳从风同志精明干练,有文化,堪当重任。有了林绮梦同志协助,更是如虎添翼。”想不到,左腾很干脆地表示支持。 “多谢首长的信任,从风竭尽全力,蹈火赴汤在所不辞。” 柳从风立正,向首长们行军礼,发誓。不异于接受决生死于一役之“军令状”。 晚上,柳从风、林绮梦带着几个区民兵,马不停蹄,又出动去捉前铺镇第一小学校长云冠华。云冠华是在铁柱提供的名单中的首要人物。他在解放前就在国民党大昌县党部任要职,是个重大反革命。最近他扬言要去海椰城治病,有外逃之嫌,区里决定先将他逮捕。 林绮梦初次接受军令上阵,显得非常兴奋和自信。这是优越的差事,瓮中捉鳖,有胜无败,没有挨子弹的危险,况且还是紧跟在柳从风身边。抓云冠华回来路上,柳从风让民兵押着云冠华在前面走,他和林绮梦故意在距十步开外的后面跟。他们没有打亮手电筒,在蒙蒙的星光下,并肩而行。他们手牵手,显得非常亲密。 柳从风的心情非常好。下午干部会上,左腾、凌如泉当面表扬他和林绮梦,肯定他们的功劳,并正式任命林绮梦为十三区妇女主任,负责领导全十三区“妇女情报组”,柳从风感到非常兴奋。林绮梦是他柳从风一手操练起来的,林绮梦的风光,也是他的光彩。虽然林绮梦结过婚,但她也只仅仅是当过一个多月的新娘子。她对他已无偿地付出身心的一切,她的姣媚和床上功夫,给他人生最大的享受。过去他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至此,他已下定决心,运动过后,他会和林绮梦结婚。 林绮梦心情更加兴奋。表面上,她是得丘逢清提拔,但丘逢清一则出于和柳从风是死党兄弟,讲义气;二则也是丘逢清对她林绮梦的投桃报李,答谢她对他生活各方面的妥善安排和照顾。但说到底,还是她把注码投在柳从风身上,投对了。柳从风比丘逢清年轻几岁,文化程度也高,和她有共同的语言。她名义上已为人妇,实际上却享不到人生男欢女爱的真正乐趣。她常受性饥渴的折磨,她需要男人的慰藉,但在龙潭乡的民兵中,没有一个人能入她眼里。认识柳从风,她感到高兴,但她起初也不敢贸然就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当她看到潭月心甘情愿地为丘逢清荐枕时,她就决定抛出去和柳从风相好。柳从风血气方刚,给她情欲上很大的满足;她施展浑身解数,紧紧把柳从风扣在她的石榴裙边,俯首称臣。 林绮梦给柳从风购买羊血,布局交战现场,以假乱真,为了恊助意中人树立功勋,她在所不惜。后来从韩敬畴那里骗得“委任状”,一下就打破僵局,掀起抓特务之高潮。林绮梦想,这一切都是天意。天在助丘逢清和柳从风立下不朽功勋,也助她把柳从风这样的俊男据为己有。 “今晚要连夜审讯吗?”林绮梦瞟着柳从风问。 “我想休息一下,明天再审。这是条大鱼,我想跟丘队长商量一下再审。” “我也赞成。让云冠华在那里先受一夜精神上的折磨。”林绮梦的手揑一下柳从风说:“你今晚要为我庆祝。” “生日吗?”柳从风不解。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37 章 “不是生日,我升任十三区妇女主任,就不应该庆祝吗?” “应该!怎么庆祝?” “你今晚照样把门虚掩。” “今晚又来?” “你不愿意?”林绮梦的纤手在他脸上狠狠一拧。 “愿意!”柳从风的手也一下回敬她的胸前。 前面的民兵押着云冠华早已走远,柳从风和林绮梦还只走到学校附近的试榜村边。路边有许多杂木荆丛,高涨的林绮梦,一下把柳从风拉离小路,钻进树丛里面去。 这时,突然小路那边有二个人,一边走,一边小声说话,正向他们这边走来。柳从风的神经一下绷紧,惊惕地盯着行人,侧耳倾听。林绮梦也觉奇异,马上将衣裳整理好,柳从风一手捂着她的口,示意她不要出声。 路上二人走近时,在树阴暗处的柳从风和林绮梦,听到他们的谈话: “青云哥!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妈妈。”一个少女声音。 “少萍!我一定会想办法。先找江道良、连赓、李腾他们商量一下。”一个男青年在回答。 柳从风听明白,是一男一女青年,男的叫青云,女的叫少萍。 “现在,周校长不在学校,我们要请示詹教务主任。” “詹教务主任,家庭是大地主,前天拉回农村斗争,被打得遍体鳞伤,现在躲在宿舍里,不敢出来见人。” “那怎么办呢?我妈身体那么孱弱,每天都要吃药,我怕她熬不下去。” “我真不明白,他们抓特务,怎抓到学校来了!” “抓了岳医生,又抓我妈,如当特务办,必死无疑。” “姜老师是个好人,平时连个蚂蚁都不会踩死,怎会是特务呢!你放心,人民政府是不会寃枉好人的。” 至此,柳从风才明白,这一男一女是珠溪中学的青年学生。他们提到的詹教务主任,应该是即将逮捕的詹秉文。那个口口声声说“我妈”的姑娘,应该就是姜嫣兰的亲生女儿文少萍。 二位男女学生走远后,柳从风才把林绮梦拉出来。 “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来把他们当特务抓呢?”林绮梦问。 “为什么?” “他们公开议论批评抓特务,起码他们都有同情特务的思想。” “是的!珠溪中学,不但有特务老师,还可能有特务学生。” “我们先抓老师,后抓学生,多抓几个来拷问,不怕他们不承认。” “抓是要抓,但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让他们自己暴露出来,到时再一个个的捉。” “先捉姜嫣兰的女儿,刚才她和那个男同学一起,多数给他X了。母女都是一样的骚货,姣婆。”林绮梦无比嫉恨。 “你还不认识她,为什么有那么大的仇呢?” “她那么年青就发姣,我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勾引男人。” 其实,林绮梦在读珠溪中学时,比文少萍还年轻二岁就偷尝禁果了。后来被男友抛弃,含愤而辍学。今天,她碰到文少萍和男同学同行就产生了联想,产生了醋意,甚至产生了无名的报复怒火。女人心,有时真是不可捉摸。 耽误时间多了,柳从风和林绮梦赶快赶回区公所。进门时碰到刚才押解云冠华的民兵,民兵说: “报告柳队长!犯人已关押好,也交代好看守的值班民兵。” “好!你们先回去。” 民兵走后,林绮梦拉拉柳从风的衣袖,低声说: “记得莫把门闩死,今晚你要为我庆祝!” 刘青云是在姜嫣兰老师被捉后,为安抚文少萍,他约她饭后到海边散步。他们回校路上的谈话,给柳从风和林绮梦听到,一下触动了他们的神经,马上形成了“有特务教师,必有特务学生”的推理逻辑。从此,珠溪中学抓特务的浊浪,迅速在珠溪中学全校翻腾,人仰马翻,怵目惊心。正是: 推理凭空造祸殃,求荣虎伥野鸳鸯; 刑鞭乱舞求辉业,叶萎枝残百卉伤。 中卷 杏坛蒙羞 第少萍。 刘青云,珠溪中学青年团支部书记,初三年级五班学生。由于解放前后,学生年龄参差很大,刘青云年龄已在二十一二。六乙班女学生文少萍,也已十八岁妙龄。他们的感情很好,文少萍也是刘青云发展青年团员的对象。 姜嫣兰被捕,文少萍吓得六神无主,束手无策,只有哭泣,要不是得到刘青云的支持和关怀,她已经崩溃了。黄昏时,刘青云陪着文少萍到区公所拘留房,给姜嫣兰送饭和几件替换素服。 姜嫣兰刚刚用刑回来,头肿脸青,肤色腊黄,唇边还留有血迹。头发蓬乱,衫衣扯破,肌露肉袒,瘫在一堆禾草上喘气。她眼眶盈泪,愣愣地,一动不动,完全失去了光彩,完全看不到生的意志和信念。 文少萍看到母亲受到如此酷刑,心如刀剜,泪如雨下,一下扑到母亲身边,抱着母亲,放声恸哭。刘青云无比震惊,心如锥扎,叫一声“姜老师”,眼泪便潸潸而下。他蹲下去,帮文少萍将姜嫣兰扶起身坐着,让背靠着墙壁。由于姜嫣兰的衫衣,已为林绮梦撕破,隐隐可见。刘青云及时拧头转身,文少萍赶紧为母亲换衣服。之后,文少萍强忍悲痛,一匙匙给母亲喂粥,母亲由于患胃溃疡,长年吃粥。文少萍哭肿的眼睛,还在泪水淋淋;刘青云蹲在一旁,伤心地紧握着姜老师枯瘦的手。师生,母女,凄凄切切,呜呜咽咽,什么话儿也说不出来。 姜嫣兰强忍悲泪,拉着刘青云的手,亲切地说: “青云!如果我走了,少萍就再也没有亲人,我将她托付你,就当作你的妹妹。如果你们情意相投,日后你们就结婚,就当这门亲事,我已答应。”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38 章 刘青云是个热血青年,性情中人,他听了姜嫣兰类于托孤之绝命话,感到非常悲恸。他双手紧握姜嫣兰老师的手,无限激动地说: “姜老师!你是我的恩师,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你是我的长辈,也像我的慈母。少萍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你千万放心。姜老师!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我会想办法还你的清白。我相信党和政府的政策,一定会实事求是,不会寃枉好人。你千万要保重!” 姜嫣兰嘴角边挤出一丝苦笑: “没用的,不过我也做好最坏的打算。”姜嫣兰又深深叹口气,“风云变幻莫测,有些事情,你们年青人是看不透的。” 姜嫣兰老师以特务罪名逮捕,这对刘青云和文少萍简直是晴天霹雳。从中午姜老师被捕后,半天来刘青云一直陪伴在文少萍身边。他除了好言安慰她,关怀她,还在苦苦思索,如何拯救姜嫣兰老师。 文少萍和刘青云,差不多入夜了才踱到海边来。初时,他们只是面向大海,在大石上并肩而坐。后来附近散步的同学陆续回去,夜渐深,更正阑,文少萍就倚靠着刘青云的肩膀,握住他的手。这时的文少萍,母亲被捕,酷刑煎熬,生死难ト,刘青云已成为她人生唯一可依靠的亲人;母亲当面表态,把她托付于刘青云,不管是兄妹或情人,他们的命运都已紧紧地连在一起。文少萍在和李腾分手后,她对刘青云,早已芳心暗许。这时,她真想不顾一切投进他的怀抱,让他拥抱和爱抚,但她还是理智地抑制自己的冲动,遵奉兄妹之礼、窗友之谊。 刘青云,原为初三年级第五班班长,去年当上学校青年团支部书记,就辞去班长之职由李腾继任。他爱好文学,求知欲强,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姜嫣兰曾教过他班的语文,在课余时,刘青云经常向姜老师请教,文少萍也和他混得很熟,倒像一对亲兄妹。姜嫣兰对刘青云甚有好感,视他如自己的子侄,但当时没有把刘青云和文少萍扯上关系,因为当时文少萍和李腾感情好,刘青云也和一位要好女同学祝娟相恋。 祝娟是第五班之花,她和刘青云很要好,真是天造地设之一对。上学期开学,祝娟突然转学,跟随父亲远赴穗城读书,他们的爱情无疾而终。正处于彷徨的刘青云,得到慈母般的姜嫣兰老师和师妹文少萍的安抚,渐渐才医愈心灵的创伤。 不久,文少萍和李腾义结金兰兄妹,在母亲的默许下,她将感情渐渐投入刘青云的怀抱。文少萍虽然比刘青云小四岁,但她在刘青云心眼中,渐渐也代替了祝娟的位置。李腾心中虽然很不好受,但他尊敬姜老师,尊重文少萍,他还是大大方方地支持他们,祝福他们。刘青云、文少萍、李腾三人,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同学和朋友的友谊。姜嫣兰看在眼里,感到无比的欣慰! 夜已深,在海边观浪、散步的同学,都先后回学校了。一天来搞得身心疲累的文少萍,仍绻缩倚靠在刘青云身边。虽然这时星月朦胧,夜幕深沉,刘青云瞄瞄她,还是多么的清晰。文少萍瓜子型的脸孔,原本是那么秀丽,一日之间,忽然罩上一层沧桑;本来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对晶莹剔透的聪颖的眼睛,这时微微瞌上,浮肿的眼睑,仍然弥留着无限的悲伤;原本梳理得很整齐的两条乌黑的小辫子,这时,许多散开的乌丝,零乱地披在颊额上。文少萍,身型小巧,一对坚挺的Ru房,随着她匀称的呼吸而微微颤动,阵阵少女的体香,直在刘青云的心间回蘯。 文少萍还没有回去之意,她怕触景生情,徒增悲痛。她在刘青云身边,呵气如兰,她的纤手和刘青云紧紧握在一起。刘青云始终很理智,在此非常时刻,他绝不能乘人之危,乘虚而入,满足一己私欲。他在她脸额上轻轻一吻,关切地说: “少萍!我们也该回去了。” 文少萍拉着刘青云的手,依偎着他,懒慵慵地跟他回校去。 刘青云和文少萍回校途中,经过试榜村边小路时的谈话,惊破了柳从风和林绮梦的好事。他们的谈话,给柳从风听到,促使他确立了一个新思维:珠溪中学不但教师中有特务,学生中也有特务。他暗下决心,要把珠溪中学的特务连窝端起,彻底歼灭。这为后来珠溪血案进一步扩大,埋下了祸根。 刘青云和文少萍回到学校,男女生宿舍静悄悄的,同学们均已就寝。刘青云送文少萍到女生宿舍前停步,他说: “少萍!不要悲伤,先回去休息。” 文少萍站着不动,低头呜咽啜泣。刘青云只好撘着她肩膀安抚她。文少萍一下伏在他怀里,浑身抽搐,幽幽地说: “云哥!我想你陪我收拾下母亲的房间。” “好!”刘青云只好应承。 文少萍打开和女生宿舍一墙之隔、母亲姜嫣兰老师的宿舍房门。进门后,文少萍点亮了煤油灯。当时解放不久,物质匮乏,中学校的老师待遇还是很微薄的,学校设备也很简陋,照明只是煤油灯。学生宿舍,排得满满的双层陆架床,走路都要侧身而过。老师宿舍,多是两位未婚老师住一个房间;姜嫣兰老师,常患病,闺女文少萍虽有宿舍床位,但她还是经常和母亲同寝,照顾母亲,所以姜嫣兰独占一间宿舍房间。 宿舍里,进门窗下一张书台,靠墙一排书架,中间横拉一幅蓝布帘,后面是睡床、衣柜。设备虽然非常简陋,但文少萍和母亲,相依为命,在此陋室中,也度过二三年的欢乐时光。现在,人去房空,文少萍一进门就悲酸翻腾,泪如潮涌。 刘青云进门后,只见,散落地下,一片零乱。他默默地动手,把书籍整整齐齐地垒回书架。文少萍像痴儍了一样,愣在那里,轻轻地啜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思想非常混乱,社会上以“特务”罪名被捕的人,不少人都被枪毙了,她想到母亲姜嫣兰,一定凶多吉少;一审讯就施酷刑,屈打成招,其结果便可想而知了。母亲如果死了,她再也难活下去,她打算投海殉母。 刘青云双手撘着她的肩背,安慰地说: “勿哭!姜老师一定会回来。” 文少萍一下把头伏在刘青云的胸怀,双手揽着他的腰,更加伤心地啜泣。刘青云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鼓励地说: “少萍!你必须坚强,面对现实,你已经不是小孩子。” 刘青云的话,突然令文少萍一震。她确实已非小孩子,她已是个发育成长的大姑娘了。然而如果她死了,却仍然是童身夭折,未经人道,还不是女人;死后无所托,是个孤魂野鬼。突然,她意乱情迷,脑中闪过一个绮念。她脸色酡红,恺恺地瞅着刘青云,嗫嚅地说: “云哥!我好惊呀!今晚你在这里陪我好吗?” 刘青云正在不知所措时,文少萍已掀开布帘,把他拉进帘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云哥!我已满十教助理,陈威每个星期六都回区公所住家,平时也少在学校留宿,因此宿舍里,许多时也只是刘青云三位学生头头住宿。 刘青云和江道良经过详细商量,决定趁今天星期天,召开一次学生会和青年团主要骨干的紧急扩大会议。刘青云叫同学帮忙通知,很快就找到七科,都是姜老师教的,她和我们的关系很融洽,如改由别位老师来教,对我们的学习影响很大。姜老师像位伟大的慈母,走路连蚂蚁都怕踩着,怎说她是万恶的美蒋特务呢!我自己就不相信。青云说了,我们要相信党和人民政府。”陈威慷慨陈词,大表支特。 “对!我们赶快搞签名,交陈威同学送给他爸爸。”连赓表示赞成。 “我想除同学外,还应该邀请一些老师签名。”学生会宣传部长潘云妮提议。 “对!潘云妮同学负责找孙老师、金老师、姚老师和云老师签名。我相信这几位老师是会支持我们的。”江道良马上附和。 “我和孙若茵一起去。”潘云妮拉拉坐在旁边的孙若茵说。 面目浮肿、眼睛布满血丝的文少萍,忧忧地说: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39 章 “谢谢大家!我妈妈身体很差,只怕无法熬下去。” “少萍!你放心!我会跟我爸爸说。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姜老师一定会平安回来。”陈威满有把握地安慰文少萍。 在大家议论中,江道良已起草好一段简单的《陈情书》。说姜嫣兰老师是学校的优秀老师,深得全校师生的拥戴。她一切言行,都是拥护共产党和人民政府,如果有什么历史问题也已交代清楚。由于她把毕生精力贡献于教育事业,积劳成疾,身体虚弱,希望政府宽大,让她保释回校,继续任教;听候调查,澄清真相。 《陈情书》附有供珠溪中学学生、教师签名之空白处。在刘青云、江道良之后,与会者都带头分别亲笔签了名。 坐言起行,散会后他们就去动员同学签名。今天是星期天,留在学校的同学几乎都签了名。傍晚时,同学们陆续回校,说明情况,许多人也毫无犹疑就签名支持。老师中,除了青年教师孙承俊、金仲贤外,还有教化学的青年女教师姚婉华,教语文、历史的中年教师云大芹。至于,请不请教务主任詹秉文和其他年老教师签名,刘青云则说: “不必了。詹秉文教务主任家庭是地主,前天拉回村批斗,回来闭门调养。其他几位年老老师,都背负着历史包袱,作人谨言慎行,我们无谓去找他们的麻烦。” 孙承俊、金仲贤几位青年教师,为学生的热情义气所感动,在《陈情书》上轻率地签了名,从而招惹了一系列血腥之灾,在刼难逃。 傍晚时分,全校师生中已有六十多人签了名。江道良高兴地说: “明天还可以争取到更多同学签名。” “我看,还是先把这批名单送上去,看情况再签第二批。”陈威深思熟虑地说。 “也好!吃饭后我们一起送到区里去。”刘青云表示赞成。 晚饭后,陈威带着刘青云、江道良、文少萍一行四人,一起到十三区公所陈威的住家。陈威父亲、区文教助理陈哲,接见了他们。 江道良说明来意,恭恭敬敬地把师生签名的《陈情书》递给陈哲,并恳切地说: “陈助理!请你一定要帮帮忙。” “珠溪中学青年团支部,明确支持学生会的签名行动。因为我们坚信党和政府的政策。”刘青云代表青年团支部表态。 “陈叔叔!侬妈身体很差,莫说用刑,就是吃睡不好,随时都会旧病发作。”文少萍说着,已忍不住悲泪盈眶,对着陈哲深深鞠一躬。“陈叔叔!你就做做好心吧!” 陈哲认真看了他们签名的《陈情书》,他们的恳切陈情,特别是姜嫣兰女儿文少萍楚楚可怜的哀求,他不表态,但还是很祥和地说: “同学们的心意,我完全明白,我会把同学们的签名,明天就交给凌如泉区长,转交土改队长左腾书记。你们知道,我的意见是起不了作用的。” 刘青云他们告辞,陈威送他们出去,满有把握地说: “你们先回去,我明早回去,会告诉你们好消息。放心!” 送走刘青云几位,陈威回到家,父亲陈哲黑着脸,严肃地训斥说: “你知道吗?现在是土改的非常时期,抓特务是当前的大事。真正有决定权的是土改队队长左腾和剿匪队长丘逢清,凌如泉区长也是作不了主的。我更是没有说话的地方。” “说姜嫣兰老师是特务,谁能相信呢!”陈威反驳父亲。 “你知道吗?她老公本来就是军统特务,逃亡台湾。” “哎?”陈威深表惊讶。 “今晚,柳从风又去逮捕詹秉文了,你们还在胡闹。” “詹教务主任也被捕了?”陈威震惊得脸色唰白,身子颤抖。 “看来逮捕还刚开始,珠溪中学将天翻地覆。”陈哲铁青着脸。 陈威被父亲的话彻底吓呆了,一下坐在椅子上。陈哲来回走动,自言自语地说: “逮捕韩敬畴和林达明,揭开十三区抓特务的序幕;逮捕颜明,把抓特务推上高潮;逮捕岳群、姜嫣兰、云冠华、詹秉文,抓特务已从农村扩大到机关学校。这场斗争将会更激烈更复杂。学校里知识分子成堆,许多人和旧政权都有过关系,虽然每位留用教师,都在学习班里交代了自己的历史,但运动一来,还要层层审查,人人过关。既然是历史,由于时空的转移,交待清楚还是不清楚,彻底还是不彻底,谁都说不清。至于有否反动思想言行,什么才算准确的鉴证呢?难呀!历史上就留下千件万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莫须有’寃案,成为千古遗憾。为人处世,是非之处,欲避而犹恐不及,你们这些入世未深的小子,还要出风头,蹈浑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陈哲从没有如此激动,一番慷慨陈词,说得陈威低头无语。只见他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心惊胆寒。陈哲又继续说: “事情在急变,我自己也摸不清,你们几个学生哥说得了吗?这样大的事情,你也没有跟我说一声,就跟他们一起搞签名,简直是胡闹。” “我可是学生会副主席、青年团支部委员呀!”陈威喃喃地说。 “那等屁用,就是区长也不顶用。”陈哲仍然怒火未消。 “爸爸!那就暂时不要把名单送上。”陈威在打退堂鼓。 “名单我不上送,左腾、丘逢清知道了,我不是死路一条。”陈哲也感到非常为难和烦恼。 “那怎么办呢?”陈威无助地望望父亲。 “我将名单送上去时,先把你的名字抹掉。你从明天起,就给学校请病假,在家躲几天,看情况如何再说。事情不明朗前,你不能再和他们见面。” “爸爸!就按照你说的办好了。”陈威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陈哲终于想出自保、保护儿子陈威过关的办法。可怜刘青云、江道良、文少萍几位纯真的青年学生,仍蒙在鼓里,已经大祸临头,还在天真地等待。 就在刘青云、江道良几个人向区文教助理陈哲递交《陈情书》的同时,柳从风和林绮梦带民兵到珠溪中学逮捕詹秉文。当刘青云他们回到学校,听到这个消息时,心情感到非常之沉重。 詹秉文,历史上曾当过黄埔军校教官,当过某县督学,参加过国民党“中统”,是老牌的特务。解放后,在教师学习班上,交代过自己的历史,仍留用当珠溪中学的教务主任。左腾说,现在土改运动当头,詹秉文身为反动地主,不管有没有特务活动,都必须先行逮捕,以灭敌人的威风。前几天,左腾派民兵把詹秉文拉回乡村去斗争,被打得他头崩额裂。回校后,他躲进宿舍,再也没有出来。最后还是被从家里逮走了。 刘青云、江道良、文少萍非常焦急,想找陈威了解情况,陈威在那晚向他爸爸递交签名《陈情书》后,一直没有回校,说是病了。刘青云、江道良第三天到陈家去看望陈威,他爸爸陈哲说: “阿威发高烧一直未退,病情严重,已送到县人民医院留医。” 刘青云、江道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刘青云关切地说: “哲叔!陈威身体很好,一定不会有事。” “多谢!县医院设备好,应该不会有事。”陈哲显得很耽心。 “陈助理!前天我们递的签名《陈情书》,不知领导上研究如何?”江道良壮着胆子询问,这才是他们上门的目的。 “领导正在研究,很快会有结果。你们都是青年团支部干部,你们应该相信党和人民政府。你们回去等待消息吧!” “是!是!”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40 章 刘青云、江道良看到陈哲说得那么认真、严肃,只好连声称“是!”退出来。告辞陈哲回校路上,江道良提岀这样的看法: “我看陈威是装病,不愿和我们见面。” “陈威讲一套,做一套,分明不是真心帮我们。”文少萍在迁怒陈威。 “我也估得到。这样,问题就更加复杂和不乐观了。”刘青云心中担忧。 “下一步怎办?”江道良心情沉重。 “我们也只能静观待变,事情可能变得更坏。”刘青云感到预感到不祥之兆。 就在刘青云、江道良、文少萍他们万般无奈,方寸萦乱的时候,听说周泰柏校长这二天就会回来了。他们像一叶扁舟在大海航行中遇到狂风巨浪,生死悬于一线时,碰到撘救的大船。他们马上相约,周校长一回来,就到经正楼校长室,拜会已经离开学校逾月的周泰柏校长。正是: 投机装病抽身去,欲保恩师惹祸灾; 喋血风云驰密布,尤蒙鼓里实堪哀。 中卷 杏坛蒙羞 第十章 狠批右理直气壮 更向左雨骤风狂 大昌县“土委”,召开全县各区土改队长的工作会议。各区区委书记、土改队长都参加了会议。丘逢清是十三区土改队副队长,剿匪肃特总指挥,他和左腾、凌如泉一起参加了会议。大会由县委书记、土委主任刘海山亲自主持。 各区土改队长汇报的情况主要是划阶级、斗地主中出现的情况。各区的情况各有不同,归纳起来,就存在不少急待解决的问题。有人强调,他们工作的地方,本来比较贫困,5%的地主指标,不易达到;有人提出,有些地主就是偿还不了剥削账,在家除了几块田地,只是一个空壳,就是剥了他的皮,也拿不出金银财物来;有人提出,由于斗地主雷厉风行,有些人害怕批斗而自杀,某区有全家六七口人,全部投井自杀了。 但也有人提出,地主份子很狡猾,事先已把财物转移,把金银珠宝转移到贫苦亲友家去,要经过许多周折,做细致的思想工作,才把地主转移的财产追回来。也有人提出,从监狱里把当地的恶霸地主,拉回乡去开群众大会,公开枪毙,振奋人心,群众就很快发动起来。十二区某乡,有位姓林的当过保七团团长的军阀,一解放就抓了,现关在行署监狱,乡派民兵去了二回,也不能把人押回来枪毙,群众意见很大。有人慷慨激昂地主张:在此关键时刻,该杀的应及时杀,以发动群众,促进土改。 十三区土改队长左腾,亲自向县“土委”汇报十三区土改工作和肃清美蒋特务的最新进展。 左腾不愧是个到过延安的老干部,工作能力强,他在汇报十三区各乡村土改,评阶级、斗地主的工作进程中,提出许多具体的数据,说明问题。他说,土改队中过去存在严重的“右倾”思想,经过“反右倾”的思想教育,土改队员普遍提高觉悟,紧紧依靠贫下中农,斗得地主恶霸威风扫地,大体按5%的指标,完成阶级的评定。由于群众发动起来,思想觉悟提高,对党和毛主席感恩载德,生产的积极性也大大提高,大大促进了生产;“反右倾”的成功,促进了土改,也促进了“抓特务”、揭暗藏的匪敌斗争的胜利。他又语惊四座、津津乐道地说: “土改中揭出来的地主、富农,有些人本身就是暗藏的美蒋特务,或者就是特务暗中的支持者、包庇者。这些人就是整个封建反动势力的社会基础,这些人必须坚决消灭。十三区的对敌斗争和阶级斗争形势,非常严峻,非常激烈和复杂。目前揭出,美蒋特务已从农村渗透到学校和机关,和暗藏的反革命份子勾结在一起,进行破坏活动。不久前,我们揭出区基干民兵中队长,竟是“地下军”特务的总指挥。现在又揭出珠溪中学原籍台湾的校医岳群,他已承认是个潜伏特务,也承认在水井中下毒;他的同党姜嫣兰,珠溪中学语文教师,她丈夫少将军街,逃亡台湾,她和丈夫都是军统和中统特务;教务主任詹秉文,当过黄埔军校教官,是个老牌特务。盖子还要继续揭,珠溪中学的教师和学生中,一定还隐藏着许多特务。” 左腾大力表扬丘逢清在十三区剿匪肃敌工作中的突出表现。他说: “丘逢清同志在剿匪斗争中,善于依靠群众,特别是他所领导的‘妇女情报组’,在剿匪斗争中,立下很大的功劳。丘逢清同志,柳从风同志,功不可抹。” 左腾口若悬河,说美帝国主义在朝鲜连吃败仗,蒋介石垂死挣扎,不断帕特务潜进来,勾结社会上暗藏的特务份子,进行破坏,妄想阻挠土改的进行。他说: “十三区地处沿海国防前线,所以特务比各区都多,或者是各区忽略了抓特务的问题的重要性,所以问题不觉得突出,但并不是问题不存在。同志们必须警惕,克服右倾思想,抓特务和现行反革命份子的问题,就会浮上水面,那时,相信就会出现更多像丘逢清同志的英雄。” 左腾既是県土委的副主任、十三区土改书记,他自然有资格在大树特树丘逢清,也为自己脸上贴金;他也有资格训斥其他区干部,在土改、抓特务工作中表现不突出的“右倾”表现。最后,在谈到农村中有地主、富农、反革命本人及家人自杀的问题时,他说: “由于斗争的激烈,有些地主、富农和特务份子,知道大势已去,就自绝于人民。本人自杀,甚至全家自杀的个案,时有发生。这些人死不足惜,死了还省却耗费我们的子弹和粮食。同志们!不能因为有人自杀而动摇自己的斗志,要把这些坚持和人民为敌、坚持反动到底、坚持带着花岗岩头脑去见上帝的人,当作反面教材,教育群众,发动群众,将土改进行到底。” 左腾的精彩发言,不时博得与会者的热烈掌声。一些区的土改队长把自己区的土改工作相对比,自感不如,心中有愧;有人则感到左腾占尽天时地利,在靠近海边要塞之十三区,才有这么多美蒋派遣特务和暗藏特务,让他大显身手;又有人为丘逢清感到不值,他专职肃特剿匪,一切功劳都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拼搏来的,却让左腾往自己脸上贴金。左腾在众人面前夸夸其谈,未免让人觉得,他有贪功之嫌。 丘逢清一直正襟危坐,眼不旁顾,一派军人的本色。当刘海山询问他有没有补充时,他只是恭谨地笑答: “没有了!” 会议中间休息时间,県公安局长杨得时主动来和丘逢清握手和道贺。他很朗爽地拍拍丘逢清瘦削的肩膀,亲热地说: “老丘!干得好!”杨得时一派英雄惜英雄的军人作风。“英雄是在血和火中产生。干我们这行,手段就要狠。我坚决支持你。” “多谢杨局长!今后还需多多指导!”丘逢清显得谦恭客气。 丘逢清记得,他和柳从风刚调来时,杨得时很瞧不起他们,一派傲慢,想不到这一回,他态度已180度转变。杨得时又说: “你们那个‘妇女情报组’组长林绮梦姑娘,是个杰出的人才,如果你老丘能让贤,可调她到县公安局侦讯股工作,以才尽其用。” “杨局长说笑了!县公安局人才济济。林绮梦目前不过是个村姑,尚欠火候,还必须在下面多加磨炼。”丘逢清委婉地拒绝。 “林绮梦我还未见过,想必是个大美人吧?”杨得时闪闪眼睛,笑着说:“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是留在你老丘身边,助你扬名立万吧!” “运动过后,如得杨局长提拔,自然是她的福份!” “一言为定。”杨得时哈哈笑。 刘海山在总结发言中,大肆表扬十三区,表扬左腾和丘逢清。他说: “在土改和反特斗争中,十三区的同志,左腾同志,丘逢清同志,做得很对。左腾同志对当前土改、反特形势的分析,逻辑性很强,很合情合理。在当前的阶级斗争中,地主恶霸,在群众中已被打得落花流水,受管制监督,再也没有兴风作浪的市场;最危险的就是美蒋派遣特务,和那些暗藏很深的特务和反革命份子。就是土改运动结束了,他们还是破坏社会秩序的主要敌人,最危险的敌人。” “当前斗争中最危险的还是‘右倾’思想。只有克服右倾思想,才能发动群众,顺利开展工作。只有克服右倾,才能完成5%的指标。几个地主坏人自杀了,就悲天悯人,是非常危险的。大家要向十三区的同志学习,对于暗藏的敌人,该抓的要抓,该杀的要杀,绝不能手软。现在最突出的战斗任务,就是在文化知识界挖暗藏的特务和反革命份子。前二三年,‘府海学联特务案’,就杀了一批,许多还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我们现在要把渗透到学校中的暗藏反革命份子和美蒋特务,全部挖岀来,有教师,还会有学生,这些才是最危险的敌人。美帝国主义在朝鲜吃败仗,蒋介石不甘失败,叫嚣‘反攻大陆’,为他卖命的是武装的美蒋特务,而在幕后决策和指挥的,就是那些隐蔽得最深的反革命份子和老牌特务。这些敌人不消灭,我们就得不到安宁,土改任务就无法完成。” 刘海山还罗列了南方各地土改的残酷实例,再从理论上分析了当前的斗争形势,说得各人的每一条神经都绷紧起来。接着他又说: “那些报名参加特务的农民、民兵,许多人是受到蒙蔽、引诱,才参加特务组织的,只要他们没有明显的犯罪活动,我们就放他们在群众中斗争、管制和监督。如果他们仍未死心,就坚决消灭。” 刘海山的话,就是当前土改、抓特务工作的指导思想。在这种极左思想路线的指导下,将出现更大的风暴,暴发更多的血腥。浪诡波谲,雾迷霭蒙,血路将会更长,更长! 会后,刘海山留下左腾和丘逢清,再谈十三区的工作。 刘海山知道丘逢清穷于言辞,所以在大会上没有发言。所以他想在私下找他谈话,听听他的意见。在场的有李兴邦县长和公安局长杨得时。 “丘逢清同志!你谈谈对目前情况的看法。”刘海山询问丘逢清。 “珠溪中学揪出岳群、詹秉文、姜嫣兰后,在学生中掀起欣然大波,他们呈《陈情书》,搞签名担保。要求把姜嫣兰保释出去。”丘逢清对此事心中无谱,着重汇报。 “哎!有这等事?”刘海山惊讶。 “带头的尽是学校青年团支部、学生会的干部,其中还有姜嫣兰的女儿文少萍。”丘逢清如实报告。 “左腾同志!你看呢?”刘海山征询左腾的意见。 “抓几个教师我知道,我全力支持。学生搞《陈情书》,逢清同志跟我说过,但我太忙,还来不及看过《陈情书》内容。”左腾抢过话题,想体现他才是十三区的最高领导人,事事都要经过他。“我认为,如果这些学生,都给特务份子蒙蔽收买了,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那是一些只懂得尊师重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娃娃!”李兴邦县长笑着插嘴。 “为首学生一般都有二十岁左右了。”丘逢清说。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41 章 “二十岁?我们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十多岁就参加革命了。”左腾敏锐地抓住话题大作文章。“刘书记不是说过吗,‘府海学联特务案’的特务,原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学生。现在,在国内也揭出多椿特务案,设置色情陷阱的女特务,多数都是二十多岁的妙龄娇娃。对这事我一时头脑不够清醒,是失职,更是右倾错误的苗头。”左腾抢着说,貌似检讨自己,实则火上加油。 李兴邦不作声,刘海山点点头。丘逢清又补充说: “搞签名的除了学生,还有个别青年教师。” “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但也更加明朗了。”左腾又借题发挥。“那些老反革命,因为自己身有屎,蛰伏不敢动,就唆使那些学生娃起来闹,个别青年教师,认为自己历史清白,也跟着签名,支持学生。他们最终目的,就是干扰破坏土改运动和肃特斗争。我们的敌人并没有睡觉呵!” “我看,青年教师、学生中,很可能就有人被拉拢加入了特务组织,如果属实,问题就更加复什和严重了!”杨得时也插了一句。 “对!杨局长说得对。凡是当了特务都应该抓,不管是教师或学生。该抓就抓,该杀就杀。我回去要着紧抓一抓。”左腾义不容辞。 刘海山笑笑,摇了摇头,阻止激动的左腾。他说: “土改是当前全区的中心任务,左腾同志的责任重大,一定要全面亲抓全十三区农村的土改工作。肃特剿匪的工作,仍然由丘逢清同志全权负责。珠溪中学已揭开特务案的盖子,丘逢清同志要一手抓到底。人手不够时,左腾同志可从土改队中抽调有能力的同志,协助丘逢清。” “珠溪中学特务案,目前由我的助手柳从风同志和‘妇女情报组’组长林绮梦同志直接来抓,我还要抓十三区广大农村的肃特工作,以配合左腾队长的土改工作。”丘逢清胸有成竹,阻止了左腾把手伸过来。 “这样很好!分工合作,一定可以把工作做好。”刘海山大表赞许。 “珠溪中学抓了部分教师,正常教学将会出现困难,必须补充教师。”李兴邦提醒刘书记。 刘海山点点头,就对李兴邦说: “李县长!你去找凌岸波同志,好好商量一下。肃清反革命份子和美蒋特务是头等大事,只有搞好了才能保证土地改革的顺利进行。各中学教师中,有些人比较老实,可以暂时使用;有些该抓该杀,就坚决镇压,绝不能手软。至于教师不够,可以从土改队员中抽调。” 左腾的推波助澜,刘海山的默许,珠溪中学“抓特务”将全面铺开,新一轮的腥风血雨即将降临,酝酿着一场更加悚目惊心的人间悲剧。正是: 伐柯授斧方针定,哪管花残枝叶凋。 圣殿从斯离背道,奇寃累累雨潇潇。 中卷 杏坛蒙羞 第十一章 耿宗师教育兴国 秽杏坛师长焚心 前一个阶段,周泰柏校长的良师益友、行署文教处处长吴干桐病重,他亲赴海椰城探望。吴干桐和周泰柏是中学时至为深交的同学。周泰柏读北京大学,吴干桐就参加地下革命,当中小学教师,掩饰身份。一个较长时间里,他们各奔东西,没有联系。解放前夕,吴干桐探知,周泰柏在广州湾某中学任教,他就设法和他取得联系。吴干桐还安排一些革命青年,到周泰柏任教的学校读书,为革命培养人才。解放后,吴干桐当行署文教处处长,就千方百计将周泰柏调回家乡,委他以珠溪中学校长之重任。在吴干桐眼中,周泰柏是位耿直、爱国、有才华的教育家。 周泰柏得到吴干桐的器重,为发展家乡的教育事业,他毅然接受吴干桐的邀请,出任珠溪中学校长。当时,吴干桐曾歉意地说: “泰柏兄!真委屈你了,珠溪中学的教学设备,都比你在广州湾那间中学的条件差,学校资源也很不足。” “干桐兄!我任教的中学一直得到天主教教会的资助,条件自然比较好。但这里是家乡,教的是家乡的子弟,条件差我也乐意。我们大昌县,向来是文化之乡,我自然也希望为培育、造就家乡的人才,贡献绵力。”周泰柏坦诚地说,“干桐兄!你信得过我,无论条件多差,我也要把珠溪中学办好。” 周泰柏为发展家乡教育事业,所表露的忠心赤诚和无私奉献,吴干桐很感动。他说:“泰柏兄!只要我干桐一天在其位,我就坚决支持你。” 在行署,周泰柏还有一位老朋友,就是同为北大出身的程德恭。周泰柏和程德恭本来并不认识,经吴干桐介绍,后成为挚友。程德恭离开北大后,曾赴延安,后派回南方局,再辗转回南琼,在海椰市中学当教师。因叛徒告密被捕入狱。后得到一位在国军中任要职的姓龙同学相救,获释后才参加天涯纵队。解放后,任南琼行署秘书长。 周泰柏热爱祖国,热爱中华文化,却淡泊于军政生涯,全心全意献身于教育事业。正因为这一点共通性,令周泰柏和当教师出身的吴干桐和程德恭,保持长久之友谊,博得他们对他的无比尊敬和器重。 吴干桐患病,周泰柏专程去探望。病榻前,程德恭、周泰柏、吴干桐经常在一起交谈。吴干桐弥留之际,仍跟他们谆谆谈及教育兴国的心愿。吴干桐说: “德恭兄!江山靠我们用枪杆子打出来。但治国却不能光靠枪杆子,要靠教育兴国。我们的同志,文化素质普遍低,要加强现有干部的培训。要不断培养有文化知识、有科学技能的人才,才能把国家建设好。泰柏是个人才,有几十年教育经验,更有一颗培桃育李的爱国心,你们今后一定要重视和支持他,还要好好保护他。” “干桐兄!或者应该安排泰柏兄到教育战线的领导岗位。” 程德恭征询吴干桐的意见,周泰柏马上说: “周某自知不是当领导干部之料,周某已习惯于‘之乎者也’的粉笔生涯,当个教书匠,于愿足矣!” 在吴干桐病逝后,周泰柏深感他知遇之恩,仍留在海椰城,帮其家属办理后事。之后,周泰柏发觉自己的疝气病发作,程德恭硬廹他不要急于回去,留在海椰城做手术。虽然是小手术,前后又耽误了十多天。 周泰柏离开珠溪中学日久,一心系念学校的教学工作,急于回去。临走前,程德恭邀请他共进晚飧,他们又作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 “吴干桐处长,一生清亷,光明磊落,为革命,特别是对教育事业竭尽心血,为我们树立了良好的榜样和表率。他的去世,是国家人民的重大损失。他对教育事业未竟之心愿,就靠我辈之努力了。”程德恭念念不忘吴干桐临终的嘱咐。 “吴处长,为人谦恭,对周某有知遇之恩,周某毕生难忘。德恭兄,用得着周某的地方,一定効劳。”周泰柏坦坦荡荡,他为教育事业,愿意付出毕生之精力。 “干桐兄慧眼识英雄,才赏识到周兄这匹千里马。他对你寄予的厚望,也是我的厚望。不过现在是百业待兴的艰苦时期,教育经费很有限,发展教育将碰到许多实际的困难。” 程德恭把吴干桐当作伯乐,把周泰柏当作千里马,就是对周泰柏的充分肯定。行署领导的赏识,周泰柏很感动。他说: “德恭兄!困难自然有,物质缺乏,但主要还是人。我们要尽量利用现有的人力资源,充分发挥现有教师的积极性。”周泰柏略作停顿,又说:“但是许多老教师,都背负着沉重的历史包袱,影响了他们积极性的发挥。” 程德恭沉吟无语。他知道,当前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许多知识分子,许多老教师,由于家庭是地主,或本人有历史问题而受到冲击,不少地区的土改,就有许多人受到伤害。他知道,大昌县土改肃特中,尤为激烈。据汇报,珠溪中学已有个别老师被捕,这事他不能告诉周泰柏。土改是当前压倒一切的政治运动,任何工作都必须以土改为中心。他虽为行署秘书长,但他也不能出面干预下面县的土改工作,搞不好他就会犯错误。周泰柏满腔赤诚办好教育的良好愿望,现在无法兑现,只有待运动结朿后,才能慢慢把教育事业导上正轨。周泰柏虽是爱国的老知识分子,思想认识上却有偏见,看不到土改是推翻几千年的封建制度,觧放生产力,是强国富民之道,是得到广大群众拥护的,这是主流,而他对工作中之一些偏差,周泰柏就很执着。对于这一点,程德恭也不愿意当面批评,怕挫伤他的积极性。 “泰柏兄!你的见解正确,但在现实中,可能出现一些差强人意之事。不过,我们要相信党和人民政府。” 周泰柏完全明白,程德恭有其难言之隐,有其力所不逮之地方。正因为玩政治有诸多身不由己之处,甚至要违背自己的良知,所以他周泰柏才坚拒从政,抱定决心,毕生贡献于教育事业。 周泰柏从海椰城回到家,他夫人浦裳梅就急不及待地告诉他,在他离开珠溪中学短短一个多月期间里,校医岳群、语文老师姜嫣兰、教导主任詹秉文都相继被捕。现在珠溪中学师生,人心惶惶,急需他回来主持大局。 周泰柏听了夫人的话,感到非常震惊。形势的发展,恐怕连吴干桐和程德恭也意料不到。目前事态非常严重,他决定先不回学校,先到十三区找凌如泉和陈哲谈谈,了解情况,再作定夺。 凌如泉和陈哲一起接见周泰柏。他们尽说一些客套话,漫无边际。当周泰柏一针见血地提出质询,为什么逮捕珠溪中学岳群、姜嫣兰、詹秉文时,他们就诸多推诿,说这是县“土委”的决定。只要调查清楚,没事,就会释放回来。当周泰柏提出要和被捕的老师见面时,凌如泉说,他们已解押到大昌县城去了。周泰柏窝了一肚子气,不得要领。临走,凌如泉语重心长地说: “周校长!这是土改运动的非常时期,整个大地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幸免,学校也一样。学校已不再是光教书的地方,教师,学生,都要在运动中,接受一次触动灵魂的思想教育。就是干部也不例外,干部犯了错误,也要挨整,挨斗。周校长!现在一切权力归土改工作队,该抓,该斗,该杀,都是土改工作队拿主意。” 十三区文教助理陈哲,又阴阳怪气地对周泰柏说: “周校长!你一心一意搞教育,是模范校长。但平时可能缺少对教师、学生的思想教育,致使他们的思想行动,你都一概不知。抓人是上级的决定,学生却搞签名、递《陈情书》,要保释被捕老师。周校长!你回来了,就要抽出时间对学校师生整顿一番,不然还可能出现大问题。” 周泰柏满腹牢骚,满怀心事,晚饭后就到学校去。他准备晚修课时,找几个学生干部和教师谈谈,了解一下学校近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他刚坐好,刘青云他们就拥进来了。 “周校长!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学生的娘亲呀!” 一进门,文少萍一下就跪到周泰柏校长的面前,珠泪淋漓,一片凄切。周泰柏无比震惊,赶快说: “少萍!不要哭,起来慢慢说。” 刘青云将文少萍扶起来,示意江道良。大家站着静听,让江道良有条理地向周校长作汇报。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42 章 江道良说了岳群、姜嫣兰、詹秉文被捕的经过。最后评估地说: “按照学生的看法,是民兵队长颜明被捕后,把岳医生拉下水。因为颜明和岳医生有较好的交情。由于姜嫣兰老师是岳医生的长期‘病号’,私交也较好,就受到牵连;詹教务主任,家庭是地主,逮捕前就拉回农村批斗,连门牙也打掉了两颗。抓特务连老师也抓走了,学生由谁来教呢!” “民兵队长颜明,或者见过面,但我并不熟悉。”周校长插话。接着不解地问:“他是民兵队长,怎也被捕呢?” “颜明,人们多叫他花名铁柱。据农村传闻,他到处抓人,打人,严刑逼供,逼人承认是特务,许多人屈打成招,受尽摧残。后来许多被害者,联成一气,死咬他是大特务,因此被捕了。”经常回农村老家的连赓,说出这样的传闻。 “颜明不过是个喊打喊杀无知识的地痞。”潘云妮不客气地评说。 周校长笑笑。他和几个学生干部关系比较融洽,校长治学严谨,爱徒赤诚,学生尊师重道,执礼甚周,往往在周校长面前,同学们说话也不多大忌讳。 “铁柱被捕,可以说是有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孙若茵加上一句,算是对潘云妮的支持。 “岳医生!姜老师!没有受过刑吧?”周校长忧心地问。 “哇!”一声,文少萍哭起来。“学生娘亲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刘青云接着便把他陪文少萍探望姜老师的情况说了一遍。他眼漾泪花,凄然地直说: “姜老师被打得头肿面青,受到凌辱,衣服也撕破了。听民兵说,岳群医生门牙都被打掉,肋骨被打断,受刑不过,才承认自己是特务和在水井放毒,又招供说姜老师是特务。” 周泰柏周身震抖,这是多么可怕的法西斯行为呀!屈打成招,多无辜的人,在酷刑之下也会按所求招供啊!周校长喃喃地说: “幸好他们都送到县里去了。” “没有!学生娘亲还关在区公所。”文少萍说,傍晚她还给母亲送饭。 “哎?”周校长又大表惊讶。凌如泉和陈哲都说,他们已被送往县里。为什么他们要欺骗他呢?他没有把凌如泉的话,在学生面前戳穿,但他已明白事情比他想象中,严重和复杂得多了。他又转过来问: “你们又怎么搞个签名呢?” 刘青云作答: “岳医生和姜老师被捕,我们觉得他们很无辜。当时,周校长不在校,詹教务主任又被拉回农村批斗,我们几个人商量,召开一次青年团支部和学生会干部联席会议,写了《陈情书》,发动同学签名,目的是让岳医生和姜老师保释,回校上课和医病。他们有没有罪,政府可以慢慢调查,反正现在到处都有土改队和民兵,他们也跑不到哪里去。” 周校长点点头,不置可否。潘云妮抢着说: “陈威同学也大力支持签名。他爸爸是区文教助理,管的是学校教育。他说,同学签名,他负责跟爸爸谈,绝无问题。” “陈威呢?”周校长环顾左右,并没有陈威。 “可是名单送上去后,陈威第二天就病了,一直没有回校。他爸爸说,陈威已送去县医院留医。”李腾接着说。 “病了?”周泰柏又是一震。下午他到区公所,路过陈哲家门时,他分明见到陈威在家里。难道是他眼花?分明又是陈哲在耍奸计,但这事他眼下还不能对学生说出来。 周校长又问有多少同学签名,有否老师签名,知道孙承俊、金仲贤、姚婉华、云大芹三四位青年教师也签了名。周校长陷入沉思,再没有说什么,刘青云他们就告辞出来。正是: 杏坛蒙难岂能休,灭道凌师何所求? 浪急波诡风雨骤,誓当砥柱屹中流。 中卷 杏坛蒙羞 第十二章 浊浪翻腾风雷激 盛情殷切期望高 周泰柏回珠溪中学的第二天,天气骤变,下起绵绵细雨来。 晚修课上课前,周泰柏已坐在经正楼他的校长室里了。 周泰柏感到非常苦恼。想不到他废寝忘食、苦心孤诣承办的珠溪中学,仅仅在他离开一个多月时间里,就发生如此重大的变故,而且是接二连三的灾难。 昨天下午在区公所,他和凌如泉、陈哲的谈话,他们尽在敷衍他,把事情尽推到土改工作队身上,推到土改工作队队长左腾身上,好像他们完全无能为力。珠溪中学在十三区,十三区区长和文教助理不能过问,岂非咄咄怪事。 明明被捕的詹秉文、岳群、姜嫣兰还拘押于区拘留所,为什么他们又说已解送到县监狱呢?是他们不让他去探望自己的同事,还是受到上级的压力呢?能给他们压力的人,一定是左腾,丘逢清没有这个能耐。 左腾,土改队长兼十三区委书记,在十三区是第一把手。周泰柏根据夫人说,左腾是一个非常险恶的人,在土改中打人,施酷刑,无所不用其极,他自己甚至也动手打人。加上一个丘逢清,在十三区到处制造法西斯恐怖,人们闻之色变。詹秉文、姜嫣兰和岳群,落到他们的手里,恐怕连性命也难保。即使他们还活着,一定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或者奄奄一息,不然凌如泉也不会欺骗他,说他们已送走,而不让他和他们见面。 周泰柏还没有和左腾、丘逢清打过交道,但他相信,他今后一定会遇到许多“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苦恼和麻烦。明摆着,许多事情已超越于教育问题之外。 昨晚,刘青云几个学生的哭诉、陈情,令周泰柏倍感心情沉重,责任重大。 刘青云搞签名保释姜嫣兰和岳群,是学生们的一番对师长的爱心和苦心,周泰柏非常理解。陈威义告奋勇向父亲陈哲力争,是好样的。但学生们的努力,并不起到应有的作用。《陈情书》送上去后,詹秉文照样拘捕。最奇怪的是,《陈情书》送上去的第二天,陈威就“病”了,说已送去县医院留医,可是昨天他在区公所,就明明看到陈威。他为什么会听父亲的话,自己躲起来呢?陈哲在搞什么鬼呢? 目前的事态发展,可能蕴藏着一个大阴谋,大危机。很可能还会有教师被捕,恐怕学生也会株连,他这个校长,肩上就负上更大的压力了。 就在这时,外面出现一阵骚动,周泰柏的神经一下绷紧。 柳从风亲自带领十三区几个民兵,突然闯进珠溪中学校园,顺着东廊直往经正楼。楼下第八甲、乙两班教室,学生正在点着煤油灯上晚修课。他们没有惊动学生,学生也没有发现这几个不速之客。他们顺着楼梯上楼,直往左面青年音乐教师孙承俊和体育教师金仲贤的宿舍。显然柳从风连孙老师、金老师的宿舍位置他也事先摸清了。 刚好孙承俊和金仲贤都在宿舍,柳从风不由分说,就命令民兵将他们捆绑起来。 由于嘈杂声,惊动了校长室里的周泰柏。他闻讯打着手电筒赶出来,站在门外两位民兵,看到周泰柏校长礼貌地打个招呼: “周校长!” 这时,柳从风和民兵已将孙承俊和金仲贤五花大绑从宿舍里拉出来。孙承俊和金仲贤,手里各提一个小包袱,大概是几件替换的衣服。 周泰柏拦住去路,严正地说: “你们怎能随随便便就到学校来抓人呢?” 在柳从风身边的林绮梦低声说: “他就是校长周泰柏。” 林绮梦在珠溪中学读过书,虽然周泰柏和许多教师、现在的学弟学妹都不认识她,但总有个别老师和学校的多数职工可能认得她,所以她暂时不愿给周泰柏知道她的身份,她缩身躲到柳从风身后的阴影里。 柳从风从教室、宿舍里透露出的微弱灯光照射下,看清楚了这个颇负名望的中学校长。周泰柏高大瘦癯,约五十多岁,金丝眼镜下,眼光炯炯,满头银丝。柳从风嘴角牵动一下,不屑地说: “是周泰柏校长!失敬。我们是奉土改工作队和十三区政府的命令,来这里抓反革命,抓美蒋特务!”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43 章 “阁下是……” “十三区土改工作队副队长,剿匪副总指挥柳从风。”柳从风不卑不亢地作了自我介绍。 “学校是教育圣地,我是一校之长,就是调动一个教师,县文教科也要事先和我打招呼,何况是来学校抓人。”周泰柏理正辞严地驳斥。 “偏偏我们是来抓反革命,捉特务,可不必和周校长打招呼!”柳从风尖锋相对。 “你们有没有逮捕证?” “逮捕证就免了。只要我们土改队队长签个名,人都可以杀,何况是抓。”柳从风鄙夷地训斥,这个不通世故的老学究。 “我要控告你们乱来。”周泰柏被柳从风的傲慢,激怒得额冒青筋。 “周校长!你去告吧!珠溪中学藏污纳垢,窝藏特务,你身为校长,说不定有一天,你也会上人民法庭受审,你好自为之。” 柳从风气势凌人,语带恫吓,大叱一声“走!”几个民兵就押着孙承俊、金仲贤扬长而去。孙承俊回过头说: “周校长!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们,我们是无辜的。”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乱来。” 周泰柏激动得头顶冒烟。柳从风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将珠溪中学的教师孙承俊和金仲贤抓走,如此无法无天,真是岂有此理。 柳从风来逮捕孙承俊和金仲贤,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威风,把周泰柏这位杏坛宿老,看得一文不值,令他非常气恼,简直是污辱斯文,冒渎圣贤。今天,他真正体味到:秀才碰着兵,有理说不清的窘境。 对于柳从风,周泰柏本来不知其来头,想不到他竟然是当今十三区炙手可热的“剿匪英雄”丘逢清的副手。丘逢清,在十三区剿匪、抓特务,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左腾,领导土改,斗争地主恶霸,越来越激烈,许多有头有面的社会人士,被斗得威风扫地;柳从风同样狗仗人势,张牙舞爪,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泰柏还没有和左腾、丘逢清交手,今天仅仅碰到一个柳从风,就令他感到难堪和无奈。今后,必然会碰到更多棘手的问题,他不由心中叹息: “干桐兄,你泉下有知,恐怕周某没有能力,完成你的托咐了。” 周泰柏越想越感不安。他一定要想办法,保护珠溪中学的教师和学生的安全。他不能让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继续发生。 事与愿违,第二天上午,柳从风又从课堂中将云大芹、姚婉华二位老师抓走。当同学赶去告诉周校长,他赶回学校,人已投入区拘留所了。 周泰柏首先想到,应给程德恭写信。但回想,这事还不明朗,不必去找程德恭的麻烦,他也不必撇开大昌县而越级投诉。他决定先给县文教科长凌岸波写信陈情。周泰柏奋笔疾书: 凌科长岸波阁下台鉴: 泰柏不才,蒙政府信赖,阁下垂爱,执掌珠溪,时历二载有余。虽无报国之巨大建树,亦有培育人才之苦心孤诣;虽无为国输出叱咤风云之大器,也为人民造就一批建设人才。社会上风云骤变,泰柏无意置喙;确保杏坛之祥和安定,及良好的学习环境,泰柏义不容辞,当竭尽卑诚以维系之。 近来十三区捉特务已扩大到学校,珠溪中学校医岳群医生、语文老师姜嫣兰女士、教务主任詹秉文老师之后,又再捉青年教师孙承俊、金仲贤、云大芹、姚婉华。再如此下去,学校将无教师可用。更重要的是,如此一闹,学校师生人心惶惶而不可终日,往日的教学成果,将付之东流。若无改弦更张,珠溪中学将会教而无章,学而无序,后果堪夷,令人痛心疾首! 泰柏咸认,历史上罪大恶极者伏法,大快人心;履历有疵瑕之士,交代清楚而保留教职,宽容录用,既体现我人民政府之宽宏大量,亦符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之国策。建国之初,人才匮乏,留用旧臣,实乃上上之策。故齐桓不记射钩之仇,启用管仲而成就千秋之霸业,成为千古之佳语。 大昌县历来以人文发达著称,华侨遍布五湖四海;从党,从政,从军,从学而佼佼者,遍布天下。阁下执掌大昌文教要职,肩负历史重任,兴教强国,责无旁贷也!泰柏区区学者,回天乏力;挽狂澜于既倒,阁下也! 十万火急,亟待批覆! 敬颂 祺安! 珠溪中学校长:周泰柏五二年秋月 抓特务抓到珠溪中学来,一校之长的周泰柏,竟然没有人把他放在眼内,是可忍孰不可忍!慷慨陈词,正义凛然。然而,在那特定的环境里,某些当权者,不过当他是迂腐学究,在乱嗡瞎嚷,诚更可悲可叹!正是: 书生意气实堪悲,剑刃封喉尚不知; 秃笔龙腾陈道义,奈何权贵笑愚痴。 中卷 杏坛蒙羞 第十三章 心殒胆落泪漱漱 皮开肉绽血斑斑 在十三区的拘留所的审讯室里,丘逢清和柳从风,为突破珠溪中学里纵横交错的“特务网”,亲自审讯金仲贤。金仲贤是外地人,到珠溪中学任体育教师是孙承俊推荐,他们认为只要攻破金仲贤,孙承俊就不可遁形。 桌子后坐着全副戎装、威风凛冽的丘逢清和柳从风,另一张桌子后面坐着英姿勃勃的林绮梦,负责记录。跟随丘逢清的喽啰颜强,站在丘逢清后面。墙角边靠着几条竹扁担和木棍,那是专门伺候犯人、行刑拷打而设的刑具。 四个彪形民兵把五花大绑的金仲贤拉进来,柳从风示意让金仲贤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丘逢清阴森森地问: “金仲贤!你是不是特务?” “我参加过三青团。但历史问题早已交代。”金仲贤把过去早已交代的历史,主动供认出来,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在历史问题上纠缠。 “你再交代一遍。”柳从风命令地说。 金仲贤交代,他原籍吉林,父亲是国军军官,内战时,东北解放,他家庭评为官僚地主。他十还没有被逮捕,如果詹秉文已逮捕,事态严重,刘青云他们或者也不会搞签名,他和孙承俊也会慎重考虑,规劝大家沉住气,不要节外生枝。想不到,就是这么一纸签名,惹出大风波。但回过头来想,学生们搞签名,意在为姜嫣兰保释候查,并不是和政府搞对抗。他们为人师表,在学生面前,应该是非分明,光明磊落。对学生的正义行为,应该明确的支持。现在丘逢清和柳从风紧紧抓住不放,制造“莫须有”罪名,陷害无辜。解放了,人民政府应该维护人民,他们如此横蛮地对待知识分子,实在太过份了。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44 章 “姜嫣兰老师终年患病,足不出校,她根本不可能搞特务活动。”金仲贤不客气地回答。 金仲贤的铮骨铿锵、不卑不亢的态度,一下激怒了丘逢清,大叱一声: “给我狠狠打!” 丘逢清给颜强一个眼色,颜强马上从桌子后面跳出来,在墙边抡起一条竹扁担,无头无脑,对着金仲贤就打。第一棍打在金仲贤后脑耳际,金仲贤身子往前栽,以后多棍均打在他的腰背上。 金仲贤是东北汉子,长得高大魁梧,身体壮实,挨了许多扁担,仍然熬得住。瘦小得像个猴子精的丘逢清,看了直冒火,捡条木棍,跳到金仲贤面前,乱棍狂打,施尽威,事实上他是追求心理的平衡。金仲贤纵使是铁打金刚,也经不住乱棍淋头盖脑的殴打,一会就瘫在地上。丘逢清打到手软,又将木棍交给另一位民兵,恶狠狠地说: “不要再问,继续打。” 金仲贤经过丘逢清和民兵的反复拷打,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头脑发“嗡”,天旋地转;再打下去,由痛彻心肺至周身麻木,只有嗷嗷叫,最后昏了过去。当他被一桶泠水淋醒时,他听到柳从风对他发问: “金仲贤!你是不是特务?” 金仲贤依然咬紧牙根,没有出声。丘逢清怒叫: “把竹签来。” “是!” 颜强随就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竹签。竹签像支铁钉,约二寸长,上大下尖。几个民兵一下揿住金仲贤的右手,五个手指各跟着指甲插进一支竹签。五指连心,痛得金仲贤嚎啕哭喊,士可杀不可辱,要杀就杀吧!柳从风再问: “金仲贤!你是不是特务?” “是!” “姜嫣兰是不是特务?” “是!” “孙承俊是不是特务?” “是!” “还有谁是特务?” “没有了!” “竹签给我往里插。”丘逢清又咆哮起来。 金仲贤不堪毒打折磨,承认一切。金仲贤的供词,令珠溪中学进一步掀起轩然大波,更多人被圈进特务案中,惨遭残害。 柳从风初审岳群时,表现出野蛮、暴戾;加入丘逢清,再审金仲贤时,酷刑又进一步表现出残酷、血腥,法西斯的无人性已暴露无遗,堪称恶积祸盈,惨绝人寰! 当金仲贤被两位民兵架回牢房时,孙承俊看到,他已被折磨得半死,不成人形。衫衣打破,结实的背肌上留下一条条扁担、木棍打过的青紫血痕。孙承俊吓得魂不附体,心惊胆寒。杀了鸡,猴子还能幸免吗? 呈半昏迷状态的金仲贤,口中透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水!” 孙承俊捧一碗水给金仲贤,咕噜咕噜喝下去。金仲贤喘口气,睁开死鱼般的眼睛,淌着泪说: “承俊!我们死定了,只有认才可免受酷刑。” 金仲贤说完又昏昏沉沉瘫在禾草铺上。 孙承俊全身颤抖,脸色苍白,好像是作了一场恶梦。他把金仲贤翻转身子,给他换下破烂湿衣服。 孙承俊明白,他和金仲贤已坠下万刼不复的深渊。在他面前是诡秘的重重迷雾,迷雾下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血路。公理、道义已经荡然无存。要自保只有拖,拖到上级派人来调查。那时水落石出,所有无辜蒙冤者,才能逃出生天。 周泰柏校长回来了,给孙承俊以希望。周泰柏校长一定有办法撘救他们。他知道,周校长为人耿直,铮骨不阿。他爱护师生,治学严谨,一心一意为办好珠溪中学而呕心沥血。他一生投身教育,历史比较清白,和行署多位首长关系密切,县里文教科长凌岸波对他也敬畏三分。 孙承俊知道,很快就要轮到他接受审讯。他们将会问什么呢?他又应如何回答呢!显然,金仲贤刚才一定是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或者答非所问,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或者,金仲贤根本就否认一切指控,激怒了他们,才受到如此残酷的刑罚。现在,农村土改如火如荼,斗地主,施酷刑,已成为家常便饭。今天酷刑折磨,已施到学校知识分子头上了。他必须善于审时度势交代问题,尽量不吃眼前亏。但是,“孙承俊你是特务吗?”这个问题,他就不知如何回答。孙承俊想问问金仲贤,但金仲贤已模模糊糊昏睡过去了。孙承俊像热锅上的蝼蚁,急得团团转,不知所措。 这时,有个民兵来到门口,大声说: “孙承俊!调房。” “调房?”孙承俊甚为震惊,“金仲贤呢?” “金仲贤仍关这里,他的事你不必管,你收拾行李到那边头房间去。” 孙承俊明白,丘逢清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金仲贤,送回他身边,是给他一个威慑,一个下马威,让他明白自身的处境。如果他抗拒交代,拒绝承认自己是特务,就会有金仲贤一样的下场。 金仲贤仍在昏昏迷迷,孙承俊只好忐忑不安地收拾几件衣服,转移到另一个房间。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民兵来带他去审讯。 孙承俊第一次审讯,还未开始受刑,他就主动向柳从风提出,给他纸笔,他写书面交代。丘逢清和颜强已回龙潭乡,柳从风和林绮梦交换下意见,决定让孙承俊先写书面交待,看看如何,再作决定。 “孙承俊的思想阵地,已被我们攻破。杀鸡儆猴这一招很管用。”柳从风得意地笑着说。 “孙承俊怕死,想采取缓兵之计。”林绮梦也一下点着孙承俊的要害。 “一切主动权在我们手里,随时可以根据他交代的材料,在鸡蛋里挑骨头,随时可以给他刑罚。那时,他一定要按照我们的要求交代。他想拖也拖不来。”柳从风满有把握地说。 “他写交代承认罪名,签名打手模,这样倒令我们可以偷偷闲。我们的目的,就是要犯人认罪。”林绮梦对孙承俊肯写书面交代很满意,这样她和柳从风就有更充裕的时间,打情骂俏和鬼混。 孙承俊还真信守诺言,当晚就交来第一份二张纸的书面材料。 孙承俊说,他出生于书香之家,日本投降后,他在穗城读高中,后又专修音乐。父亲孙渊,毕生投身教育事业,曾因身兼国民党伪职,一解放就被捉去劳动改造了。他解放前夕,回乡当小学教师,三年前进入珠溪中学当音乐教师。他身为青年教师,克尽教责,由于自知家庭出身不好,在学校里,他在思想行动上,都坚决拥护党和人民政府。他多次参与组织宣传队下乡演出,宣传政府的各项政策。 柳从风看了孙承俊所交代的书面材料,笑着对林绮梦说: “孙承俊在表功,光反动家庭出身和参加三青团,就应剥他一层皮。” “他又怕挨打,又想蒙混过关,连参加过三青团都不主动交代。” “我们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45 章 孙承俊在区拘留所的刑讯房间,被几个民兵吊起来,不由分说,先拷打一顿后,满身戎装的柳从风和林绮梦才跚跚进来。柳从风示意,民兵才松绳子让他落地,由于无法站稳,瘫坐地上。柳从风冷冷地问: “孙承俊!你是不是特务?” “我没有当特务呀!”孙承俊喘着气,哭丧地说。 “给我再吊起来打。” 柳从风向民兵挥手,旁边的民兵又再把绳子往上拉,孙承俊又吊着,两脚不着地。这时,林绮梦冷冷地说: “三青团是不是特务组织?” 孙承俊一下脸色苍白。他知道,金仲贤已经坦白承认了。在学校毕业时,全班集体报名参加三青团,不过是一个形式,毕业后各散西东,根本没有什么形式的组织活动。因此谁也不当一回事,在学习班时,他还是交代了。当年,国军兵败如山倒,这些政治组织已经名存实亡。美式装备的枪炮还抵挡不了解放军的攻势,玩政治更是救不了覆灭之命运,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青年团是个特务组织。 “三青团是特务组织。但读书时,是学校集体报名参加。” “那你承认你参加特务组织了。”柳从风紧紧追问。 “我承认参加三青团,但没有进行特务活动。”孙承俊还在争辩。 “再给我打。”柳从风又大叱一声。 几个民兵拳脚交加,像雨点般落在孙承俊身上。打得孙承俊头肿面青,唇爆血流,像杀猪般嚎叫。孙承俊有气无力地说: “我认!你叫我怎认我就怎认吧!” “金仲贤都全认了。这是他交代的供词。” 柳从风扬扬手中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说是金仲贤交代的供词。记录上写什么,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孙承俊,根本没有看到,但看到纸上有金仲贤的签名和盖指模。 柳从风接着念了其中的一段:“我和孙承俊都是三青团的特务,为了进行特务活动,孙承俊介绍我到珠溪中学当教师。现在学校的青年团,实际就是‘**救国青年团’,团支部书记刘青云,是归孙承俊领导的。团支部、学生会几个骨干学生,名义上是团支部委员或学生会骨干,实际上是孙承俊‘**救国青年团’的骨干。这次签名担保姜嫣兰,就是孙承俊通过刘青云在同学中串连的。”这一切“供词”,都没有经过金仲贤之口,而是经过林绮梦之笔,写出来的“文章”,也就成为金仲贤的“交代供词”,其实金仲贤也不清楚林绮梦写了什么。 “孙承俊!金仲贤的交代,你听清楚了吗?”柳从风又大叱一声。 “听清楚了!金仲贤为什么……”孙承俊低头喃喃自语。 孙承俊搞不清楚,金仲贤为什么要这么无中生有的交代问题,把罪名往他们俩的头上堆,令他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从他刚才被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阵吊打,就说明金仲贤也完全是屈打成招,金仲贤甚至也弄不清他招了什么。现在摆在他面前、刻不容缓要回答的问题是,自己承认不承认是“特务”的问题。承认了,他和金仲贤还有许多师生,都将是在刼难逃;不承认,他将受到难熬的法西斯酷刑,恐怕最后不认还是要认。他想,珠溪中学之青年团是归十三区区党委领导,是党的助手,他孙承俊何德何能可以簒夺和改造青年团成为特务组织呢?真是天大之笑话。只要上级派人下来调查,一下就可真相大白。为免却吃眼前亏,他也只好铁下心接受此“莫须有”之罪名了! “你认不认罪?”柳从风在狠狠地敲桌叱问。 “我认罪……” 孙承俊像泄了气的皮球,放下绳子,他一下瘫在地上。正是: 画押宜宣梦幻灭,株连更见血成河; 刑求如愿奸邪笑,天理无张奈若何? 中卷 杏坛蒙羞 第十四章 软硬兼施计诡异 步步进逼说难圆 孙承俊交上第二份坦白交代书,心情显得非常复杂和矛盾。 孙承俊和金仲贤,算是君子之交,坦诚相对,清清白白,情如手足。想不到,飞来横祸,双双身陷囹圄。在严典酷刑下,屈打成招,一纸招供,引来天大的风波……这次刘青云搞签名,确是他一时冲动签了名,也是他拉金仲贤签名,现在金仲贤供认,是他在主导,令他哑子吃黄莲,无话好说。实在也怪不得金仲贤,谁都是血肉之躯,谁能熬得了如此酷刑重典呢! 现在,不但他孙承俊和金仲贤,已是跳下黄河洗不脱当“特务”的罪名,几个心爱的男女学生,同样被他们拉进惊涛骇浪的漩涡,难逃无妄之灾。他感到非常痛心、歉疚和自责。 孙承俊非常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土改、抓特务搞得热火朝天,如果不顺着丘逢清和柳从风之意思交代,不但过不了关,还要忍受无法忍受的皮肉之苦。但他坚信上级,坚信上级头脑精明的领导,坚信人民政府,决不会寃枉好人。因此,他打算,如果继续刑讯逼供,他为免吃眼前亏,他会不顾道义,多拉几个老师、学生下水,以满足对方之奢求。物以稀为贵,遍地都是特务,如草芥般普遍,人们会起疑,不相信。孙承俊错了,错得离谱,在丘逢清和柳从风那里,像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抓的特务越多越好,越多越令他们英雄的“桂冠”越光彩夺目,光芒四射。左祸泛滥,许多知识分子就陷在他们迷幻的“实事求是”、“坚信上级”的漩涡中。 第二份坦白交代书交上去后,晚上,孙承俊又被带进刑讯室。 这晚,丘逢清又回到区公所,他和柳从风研究过孙承俊的交代资料,比较满意。他对柳从风说: “你们干得很好。人性的弱点就是怕整治。我们抓住孙承俊怕死的弱点,一步步逼他承认,还要从口中揭出更多特务来。” “下一步我们要顺藤摸瓜,要他承认特务组织名称,成员,领导珠溪中学,前铺镇,以至整个十三区的大特务头子。” “我们已有了经验,就是铁打的,我们也有办法将他熬出油来。” 两张枱,两盏煤油灯后面依然坐着丘逢清、柳从风和做记录的林绮梦。两旁彪形民兵虎视眈眈,绳子木棍在手,丝毫没有两样。孙承俊自行往前面的椅子坐下。 “孙承俊!你交代清楚了吗?”柳从风首先发问。 “长官!交代清楚了。”孙承俊轻松地回答。 “马上给我吊起来打。”丘逢清大叱一声。 几个民兵应声,马上按低孙承俊,将梁上垂下的绳子系上他后背的绑绳,将他拉起来,两脚离地,棍棒乱打,像荡秋千,打得他啕嚎大叫。柳从风挥挥手,民兵才停手,松松绳子,让孙承俊双脚点地。 “孙承俊!谁是最大的特务头子?”柳从风紧紧追问。 “是我呀!”孙承俊打算自己承担一切。 “你?”柳从风冷笑一声说:“你还不够资格。岳群是‘地下军’的参谋,姜嫣兰是‘中统特务’,詹秉文是‘**大同盟书记长’,你不过是‘**青年团’的幕后总指挥,还有‘军统局’呢?‘调查局’、‘光复会’呢?珠溪中学一定暗藏一位大特务头子。你如果坦白,还可减轻罪责,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柳从风一下揭开珠溪中学特务组织错综复杂的“内幕”,孙承俊头脑“嗡嗡”作响,他知道完了。柳从风手中,怎有这么多特务组织呢?他们又哪里找来这么多特务组织的名衔呢?孙俊还是百思不解。 原来,柳从风自从担纲抓审前铺镇和珠溪中学特务,逾揭逾多,他心血来潮,他就希望捉到的众多反革命特务中,要有国民党“中统”、“军统”、“三青团”、“CC党”之特务,桂冠各异,样样俱全,才显现出他柳从风办大案的能耐和大将之风。这些特务头衔名称,是他从文件中看到的,一时感到兴趣,抄录下来,这回这些数据给他派上用场。他感到沾沾自喜,像个作家,他要把一切有用的素材,创作出一部惊心动魄的侦探小说;像个导演,他要导出一都慑人心魄的警匪片。 孙俊今天,碰到丘逢清和柳从风这对黑白无常,命途多舛,他只好跟着他们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真是:天有叵测之风云,人有旦间之祸福。可叹!可悲! “不老实招供,继续打!”丘逢清狠狠在桌子上连拍。 反应敏捷的民兵一下又将孙承俊拉起,棍棒乱加,直打得孙承俊昏过去。当绳子松开,孙承俊已瘫在地上,富于经验的民兵很快就从外面提来一桶水,将孙承俊淋醒。柳从风示意,给他一瓢凉水喝,让他喘过气来。 “你想清楚了吗?”丘逢清厉声问。 孙承俊仍然是软绵绵地瘫在地下。他全身冒冷汗,眼睛在翻白。柳从风低声和丘逢清商量二句,突然转回头来说: “今晚先审到这里,将孙承俊押回去,明晚再审。”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46 章 孙承俊像个落水狗,被二个民兵架着,拉回牢房。 孙承俊非常明白,他是教师,出身官僚地主之家,在他身上追问特务的问题就复杂得多了。如果你承受不了酷刑,光承认自己是特务还不成,你必须交代整个特务活动的过程,就是编故事,也要编得天衣无缝,令人信服。柳从风和林绮梦都有一定的文化,且头脑精明,和他们周旋就更加麻烦了。 柳从风说,岳群是铁柱“地下军”的黑参谋,姜嫣兰是暗藏的“中统”特务,詹秉文更是什么“前铺**大同盟的书记长”。他们都承认了吗?应该是承认了。他孙承俊被认定为“**青年团”的总指挥,以刘青云的青年团来借尸还魂。他的罪名,不仅仅是他和金仲贤的问题,而是牵涉到刘青云、江道良等多位珠溪中学的青年团和学生会骨干。他承认了,就必然会把他多位好学生拉下水。他们虽是青年学生,但解放前夕,原“府海学联特务案”的青年学生,二三十人不也是以“特务”的罪名枪毙了吗! 柳从风说,岳群、姜嫣兰、詹秉文,他们都交代了他们的特务职衔,他孙承俊无论如何也要交代,争取主动。“**青年团”总指挥,这个名衔子虚乌有,但这个帽子给他戴上,倒也合适。他参加过三青团,他年青,未满三十,他和刘青云、江道良这些青年团支部的青年学生,关系密切,感情融洽,由他来领导他们顺理成章。问题是由他这个历史上有污点的人,来领导XX党的外围组织“新民主主义青年团”支部,未免就有点滑稽了。 孙承俊睡不着,爬起来,拿起搁在旁边板凳上的纸笔,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再写起书面交代来。 吃过中午饭,民兵又来传讯孙承俊。这一回一切反常。在审讯室的桌子后,依然坐着柳从风和林绮梦,桌子上放着纸张,墙边倚靠的扁担和木棍依然,但室里却没有其他的民兵。更重要的是,柳从风和林绮梦收敛了往时的恶形恶相,虽有不苟言笑之严肃,却无不可一世之威严。 孙承俊进来坐在审讯桌前的椅子上,柳从风示意,带他来的民兵,给他扣上一个手铐,而将捆绑他的绳子解开。民兵出去把门略作虚掩,屋里只存有柳从风、林绮梦和孙承俊三人,这情景,完全出于孙承俊意料之外。 “孙承俊!昨晚睡好吗?”柳从风一反常态的温和。 “昨晚我坚持写书面交代。” “你熬夜写交代,态度有转变,是争取宽大的好表现。”柳从风第一次对孙承俊持肯定的态度。 “要相信政府‘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只有交代清楚了,一身轻松,才能睡得好觉。”林绮梦也插上话,规劝孙承俊。 “任何犯人只要能坦白认罪,我们都不会用刑。特别是对你们教师。”柳从风进一步阐明政府的政策。 “是!是!”孙承俊感受到气氛缓和,连声附和。 “我看过你昨晚写的交代,虽然不彻底,总算承认自己是‘**青年团’的总指挥。”柳从风扬扬手中孙承俊交代的材料,肯定中有否定。 “你这个‘**青年团’是怎么活动的?”林绮梦插口问。 “我通过刘青云、江道良、潘云妮、孙若茵几个青年团支部和学生会的学生骨干,拉拢学生,进行特务活动。” “就是说,公开招牌是新民主主义青年团支部和学生会,实际背后的招牌是‘**青年团’,是吗?所有团支部、学生会的骨干,刘青云所发展的青年团团员,也就是‘**青年团’成员了。”柳从风需要孙承俊承认的是结论。 “‘**青年团’还是我的腹稿,刘青云他们还不知道。”孙承俊把想好的应对话说出来,目的在为自己的学生开脱。 “孙承俊!你不要跟我们兜圈子,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柳从风语气突然转变,眼睛直盯着孙承俊。林绮梦鄙夷地说: “搞特务活动,不互相通气,你哄小孩子吗?” “是!我想!就是我不说,刘青云他们也是会明白的。”孙承俊无形中承认了他的“**青年团”是有活动的。 “这叫心照不宣。”柳从风形象地概括。 “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林绮梦进一步下结论。 孙承俊低下头来。柳从风和林绮梦,就当他默认。柳从风又说: “承认了就好。现在谈第二个问题。孙承俊!你知道珠溪中学,有多少特务组织吗?” 孙承俊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柳从风又启发: “岳群、姜嫣兰、詹秉文都承认了,你还不清楚吗?” 孙承俊根本弄不清,他们到底承认了什么,叫他怎说呢?柳从风翻翻桌上的文件,慢条斯理地说: “岳群承认,他是十三区‘地下军’参谋;姜嫣兰承认,她是‘中统’特务驻珠溪中学的组长;詹秉文承认,他是前铺地区‘**同盟书记长’;云冠华承认,他是特务组织“调查局”前铺地区组长。” 孙承俊开始感到愕然,随即释然,因为柳从风要的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有被捕的人,都要安上一个特定的特务头衔,令前铺镇、珠溪中学、整个十三区,形成一个庞大的特务网,而且柳从风的话,在不断自我修正,令它更加完善。当这些不实之辞塞入孙承俊签名画押的“材料”,就变成既成事实的“铁案”了。可叹! 这时,柳从风狠狠地瞪着孙承俊。他凶狠的眼睛,露出慑人心魄之光,流露出无比的威严。他又逐个来问孙承俊,上述所指的人是不是特务,是什么特务职衔,孙承俊只好依样画胡芦,一一回答。林绮梦在一旁迅速记录,当成孙承俊交代的材料。忽然,柳从风拉下脸来,大声叱问: “孙承俊!你是不是所有特务组织的联络员?” “我没有当联络员呀!”孙承俊一惊,赶快否认。 “你没有当联络员,又怎知道他们的特务身份呢?” 这时,林绮梦向门外叫一声,房门打开,一下进来四位专门行刑的民兵,站在那里,等候命令。柳从风得意地“哈哈”笑。孙承俊知道,他已跌落柳从风设置的陷阱,柳从风搞的指供、诱供,已达到了目的。至此,一切争辩已徒劳,他只好喃喃地说: “我就是联络员。” 随着柳从风大叫一声“签名”,林绮梦已把记录纸递到孙承俊面前,在几位民兵瞪视下,他只好乖乖地签名,盖上手模。 在民兵要拉孙承俊回去时,柳从风严厉地说: “孙承俊!你回去准备,还要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所有特务中,谁是最大的‘特务头子’。” 这一招直逼得孙承俊气喘吁吁,想不到认了罪,手尾还更长。正是: 欲退谋求天地阔,怎知逼进死胡同; 笼中鸡子任宰割,血染黉宫遍地红。 中卷 杏坛蒙羞 第十五章 求生无望死亦难 桂冠谁戴冤皆同 孙承俊感到无比的惊惧和不安。谁是最大的“特务头子”,他该如何交代呢?! 在严刑吊打下,他屈打成招,承认了“特务”罪名。柳从风抓住他惧刑的弱点,巧布指供、诱供的圈套,拉着他的鼻子走,把他设定的被捕各人的特务职衔,塞入他的供词里。最后他成为这庞大的特务网的“联络员”,酷刑下他也不得不承认了。 他已完全失去了存活的信心,反正一死,什么都承认,以免无休无止的酷刑折磨。想不到,他这一认,反而把问题弄得更加复杂了。他不但把所有被捕的人,全部拉进鬼门关,还要把许多人拉下水,包括他心爱的学生。现在,柳从风又冒出一个“谁是特务头子”的问题,说是最后一个问题,但却是他最最无法回答的问题。 孙承俊明白,柳从风所指的大“特务头子”,他愿自己承揽,柳从风又鄙视他不够资格;他明白,丘逢清和柳从风希望他承认的“特务头子”,是学校的周泰柏校长或教务处主任詹秉文。他孙承俊如果不供出,周泰柏校长或詹秉文教务主任为“特务头子”,柳从风绝不善罢罢休。但是,叫他昧着良心供认他们吗?他于心不忍。詹秉文教务主任已经惹来一身蚁,生死恐怕只在一线之间,他怎能忍心再在他身上插上一刀呢! 周泰柏校长,是一个很孚众望的资深教育家。他为人耿直磊落,对于鼓舌摇唇、摆弄是非、钻营私利而妄自尊大、罔顾道义的政客,他耻以为伍;他对于为国为民之爱国热血青年,无比爱护,当今新政权中许多领导干部,不少乃出于周公之门。他一生投身于教育事业,可谓桃李满天下。 孙承俊不由又想起他的父亲孙渊,本来也是社会上有名之教育家,正因为他无法做到洁身自好,和旧政权、政客名流有着剪不断的联系,所以一解放就被新政权抓去劳改;还为当儿子的他,留下诸多的不好社会关系。他尊敬父亲,他没有埋怨父亲,他只能恚怨自己的命运。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47 章 新政权建立后,种种政治审查,历史交代所带来的麻烦,孙承俊就更加敬佩周泰柏校长处世作人之超然。在珠溪中学任教,他孙承俊教学生的指导思想,或多或少都有他父亲和周泰柏校长之影子。 周泰柏校长和行署教处处长吴干桐、行署秘书长程德恭等领导私交甚笃,就是县长李兴邦、县文教科长凌岸波,还敬他三分。十三区区长凌如泉,更视他为十三区教育界的典范,是十三区教育界的骄傲。如果说他是特务头子,领导上既不相信,还会说是他孙承俊推卸责任,混淆视听,陷害忠良。 摆在孙承俊面前,既然周泰柏校长不能供,詹秉文教务主任不忍供,还有一位“一小”校长云冠华,他对他根本就不大熟悉,编也编不来。供谁呢?他感到无比的惊惶失措和束手无助,他隐隐预感到他末日的来临。 孙承俊开始懊悔。如果他一开始就坚拒承认是“特务”,也免去今天进退两难之困惑。但是,如果他坚拒承认,或者他已被酷刑的折磨,搞得半死不活了。人皆血肉之躯,如何经得起如此惨绝人寰之酷刑呢!至此,他完全明白,为什么岳群、姜嫣兰、詹秉文以及和自己一起被捕的金仲贤,在酷刑下都承认了自己是特务,希望早日结案,送去县监狱。他相信在县里一定不会再受酷刑,是生,是死,那就听天由命了。 孙承俊想不到现在手尾更长,再也无法胡诌下去,自圆其说。但他也明白,如果无法满足丘逢清和柳从风之胃口,新的酷刑就等待在他的面前。这时,他就是老祖宗孙悟空的化身,也难逃出罗网了。 柳从风马不停蹄,不给孙承俊以喘息的机会,马上开始新一轮的审讯。这回,除了狡诈的柳从风和林绮梦,还有被孙承俊视为活阎王的丘逢清。孙承俊一看,就被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审讯房间,跟孙承俊第一次提审时毫无二样。扁担、木棍,麻绳、皮鞭,样样俱全,还增加了夹手指的“夹棍”。旁边依然是几位彪形民兵和跟随丘逢清的龙潭乡民兵队长颜强。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整个房子显得影影绰绰,阴阴森森。 如此气氛,孙承俊感到自己的命运,已是一线之悬了。 “孙承俊!你想好了吗?”首先由柳从风发问。 “长官!我知道的都坦白交代了。”孙俊无可奈何地回答。 柳从风脸色一沈,严厉斥问: “十三区,前铺镇,珠溪中学,一小,谁是幕后的特务头子?” “没有……特务头子。”孙承俊打算翻供,往后退。 “打!给我吊起来打!”丘逢清忽然大声怒吼。 几位随时候命的民兵,一下扑上去,把孙承俊捆绑像个粽仔,最后一条绳子绑住他双手手腕、姆指,将他吊起来,脚离地,半天吊。三四条扁担、木棍,给他乱打,身子摇摆,像是荡千秋,打得孙承俊嗷嗷哭叫。丘逢清还跳到前面来,接过颜强手中的木棍,亲自动手,一连打了十多棍才住手。不一会,孙承俊昏了过去。 柳从风示意,民兵将孙承俊解下来,瘫在地上,民兵用水将他淋醒,又将他扶起,让他坐在地上。柳从风又问: “谁是特务头子?” 孙承俊没有回答。丘逢清又咆哮: “用夹棍。” 丘逢清一声令下,二位民兵马上将孙承俊十指扣进“夹棍”内。 “谁是特务头子?” 孙承俊还来不及回答,丘逢清就挥手下令:“拉!”拉住“夹棍”二头绳结的民兵,稍稍用力一拉,孙承俊就痛不欲生,手指骨“嚓嚓”折断。他低哼说: “詹……秉……文” 孙承俊事先就曾准备好,当受刑不过,不得已时就只好供出教务主任詹秉文,因为詹秉文在历史上就参加过特务组织。这时,他还有几分清醒,就从喉咙里拼出詹秉文的名字。 “詹秉文是现成的特务头子,你想以他来搪塞我们吗?”柳从风胸有成竹地反诘。又说:“还有比詹秉文更大的特务头子。” 这时,丘逢清狞笑一声: “我们已经查明,真正的特务头子是周泰柏。” “周校长没有参加特务组织。”孙承俊忽然清醒地提出抗辩。 “行刑。”周逢清又大叱一声,刽子手又一下拉紧“夹棍”的绳结。 孙承俊的手指已经节节骨折,变成紫黑,但他还是死不肯承认。一切按预先准备好的步骤进行,几个民兵撤去孙承俊手上的“夹棍”,将他按在地上。一个民兵撬开他的嘴,把一个陶茶壶里准备好的辣椒水,灌进他口里,大部分吞进肚里,呛得他从口里、鼻子里往外喷,喷出来的辣椒水,渗着血水。孙承俊满脸涨红,视觉模糊,张开嘴巴喘气,间歇中又反胃往外喷水,喷血。 柳从风挥手,暂停再灌,让孙承俊把气喘顺。他问: “你认不认?” “认……”孙承俊喘着气,拼出一个“认”字。 “谁是特务头子?” 孙承俊没有实时回答,一直在喘气,口中哼着“水!”柳从风向民兵示意,给他喝几口水。水和血从他的嘴角往下流,脸胀得红彤彤。丘逢清狰狞地笑,大声叱: “不说就再灌。” “周……泰……柏。”孙承俊终于断断续续拼出三个字。 “孙承俊!你早说了,也可免受刑。”丘逢清假惺惺地说。 “珠溪中学、十三区所有特务都归周泰柏指挥,是吗?”柳从风从旁引导地问。 “是!”孙承俊的神智已模糊,口中反射性拼出一个“是”字。 丘逢清往柳从风跟前的纸上瞄瞄,严厉地问: “周泰柏是不是‘军统特遣小组珠溪分组组长’?” “是!”孙承俊根本听不清楚丘逢清在说什么,但他还是点头承认。 “周泰柏怎样跟台湾联系呢?”柳从风又问。 孙承俊又是一窒,但科学知识给他灵感,他随口回答: “发报机。” “那就是有电台了!”柳从风再从孙承俊口中求证。 “电台。” “签名画押。”丘逢清随口下令。 孙承俊灌辣椒水而涨红的脸色,一下又变成死灰。当林绮梦把记录呈到他脸前,模模糊糊,他什么也看不清。他右手已废,只好用发抖的左手,歪七扭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并盖上指模。潜意识清楚告诉他,他自己签上自己的“死亡证”。他也意识到,他也无可奈何地将周泰柏校长,拉进了鬼门关,还有更多人,将随着他的一纸证供而遭殃。至此,他只求速死,他已无面目苟活于世了。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48 章 丘逢清和柳从风相视而狞笑。他们非常得意,目的已达到,该开香槟大事庆祝了!正是: 肆意挥刀砧上肉,欲丝欲碎任吾施; 无分皂白求齐备,血洗圣坛时可期。 中卷 杏坛蒙羞 第十六章 波诡云谲群妖舞 天昏地暗诸生危 丘逢清感到非常高兴,拉“夹棍”、灌辣椒水这二招真奏效,一举攻破了孙承俊,终于让他在供词中招认,周泰柏是珠溪中学、十三区的“特务头子”。一个周泰柏,就抵得上百几十个、从农村抓获的特务。抓了周泰柏,他丘逢清将会名噪南疆,为革命立下不朽的功勋。 丘逢清非常感谢和佩服柳从风和林绮梦。他们年青青,竟有呼风唤雨之能耐,他们善于捕捉人之弱点,软硬兼施,攻其不备,一环扣一环,最后攻破金仲贤和孙承俊这二个堡垒,把珠溪中学、十三区的“特务窝”一下揣了。现在证供确凿,接下来只是一个个的瓮中捉鳖了。 对于柳从风的谋略,丘逢清就自叹不如。柳从风读书多,头脑灵活,处事冷静,不像自己那么冲动,只懂得喊打喊杀。虽然打在大多数情况下很有效,特别是对付那些没有文化知识的农民,但对付像孙承俊、金仲贤、姜嫣兰这些中学老师,除了硬的还要来软的,要讲究谋略,不然就是将他们打死,心里仍然不服;还要落别人议论,说他们只是一群狂徒妄夫。 更让丘逢清高兴的是,柳从风永远不会和自己争功。他会永远铭记:丘逢清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争功,还处处为他丘逢清设想,提防左腾插手过来,贪天之功据为己有。柳从风不愧为他丘逢清的忠心耿耿的得力助手和幕后军师。 林绮梦也是一位奇女子,她和柳从风撘配,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他丘逢清也不笨,给她一个“妇女情报组”组长之虚衔,为她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把她捧起来,她就对他感激不尽;给她机会和柳从风偷情通奸,令她的情欲得到满足,她就更加死心塌地为他所用了。她也真有手段,把柳从风迷得轻飘飘,对她动了真情。为了好好利用他们,他打算找机会提拔林绮梦,让她成为一位正式干部。 左腾、凌如泉和丘逢清,十三区三大巨头的碰头会。由于柳从风是十三区剿匪肃特副队长,林绮梦是反特“妇女情报组”组长,他们又是直接处理珠溪中学“特务案”的主办人,丘逢清提议,左腾同意,让他们一起参加碰头会。林绮梦负责作记录。 会前,丘逢清先找凌如泉,把孙承俊交代周泰柏是“特务头子”的证供,交给他看,征求他关于逮捕周泰柏的意见。他知道,凌如泉对周泰柏很敬重,视周泰柏为十三区教育界的典范。 凌如泉看了孙承俊签名的供词,先是一惊,陷入沉思。怎周泰柏也是特务呢?他一直给人的形象是刚正不阿,治学严谨,在十三区群众中信誉很高,有口皆碑。他和行署秘书长程德恭和教处处长吴干桐的私交甚笃,为什么他们也没有察觉呢?难道周泰柏一直把他们都蒙蔽了。 当前是非常时期,任何事情都不能感情用事。凌如泉从内部通报中知道,最近在广东某地区发生的“金山事件”,连县公安局长、法院院长都枪毙了。他不能在处理周泰柏的事上轻率表态,不然就会犯严重错误。此事一定要通过左腾,由他来作决定。凌如泉说: “我们必须及时向左腾同志汇报,让他做决定。” “珠溪中学的特务案,是柳从风和林绮梦办理,周泰柏案和其他案牵连一起,要办还是要全权交给他们去办。”丘逢清向凌如泉提议。 凌如泉完全明白丘逢清的心意,他是怕左腾插手。他明白,左腾手中的土改队员,大有能人,只要他安插个人进来,日后功劳就会记在他名下。如果继续由柳从风主办,丘逢清在幕后掌舵,丘逢清的功劳就会更上一层楼。凌如泉暗自庆幸,丘逢清在翻天覆地的阶级斗争中,更加成熟了。他对丘逢清说: “我一定支持你。目前,左腾在下面土改工作非常紧张,应该不会反对由柳从风主办。不过,你也不要在珠溪中学的案件中过分爆光,令他眼红。你要全面抓下面农村的肃特工作,以配合左腾的土改运动。” “我会记住首长的教导。”丘逢清吃了安心丸,由衷感激。 在碰头会上,丘逢清把对审讯詹秉文、金仲贤、孙承俊及云冠华的记录文稿,交给左腾审阅。他看完一张纸,又交给凌如泉过目。 “老凌!你的看法呢?”左腾首先征求凌如泉的意见。 “还是左队长先说说好。”凌如泉笑笑,表示对左腾的尊重。 “丘队长!你的意见呢?”左腾又转过来问丘逢清。 “我的任务是抓特务,是特务就要抓。最后还得左队长来决定。”丘逢清笑笑。 “好!先把周泰柏抓起来再说。”左腾说得干净利落。 “左队长的决策英明。柳从风和林绮梦要进一步去汇集证据。” 丘逢清率先表态,并单刀直入把任务推到柳从风和林绮梦头上。 “抓周泰柏我不反对。”凌如泉不能回避,也慎重地作表态。“但抓周泰柏震动大,一定要积极侦讯,掌握足够的证据。” “孙承俊不是说,周泰柏有发报机和台湾联系吗!我们一定要把他的电台挖出来,汇到足够的证据,再治他的罪。我们一定不会辜负党的信任和托付。”聪明的柳从风赶快说,他充满自信。 左腾也明白,揭出特务头子周泰柏,将是一件大功劳。刚才他脑际也掠过他如何插手的念头。可是凌如泉、丘逢清几个人一唱一和,已确定了此案继续由柳从风主办,他再也不能提出异议;况且刘书记就曾明确交代,他要全面抓十三区的农村土改工作,他也无谓去和丘逢清争功。丘逢清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莽夫,不可能和他争一日之长短。凌如泉原是十三区区委书记兼区长,他到来才代替他当上土改区委书记,凌如泉才是他的真正对手。他有的放矢地说: “我支持继续由柳从风同志主办珠溪中学特务案。立即逮捕周泰柏。不过,阶级斗争,你死我活,我们办什么事情也不能婆婆妈妈。反‘右倾’时刻不能放松。最近省内发生的‘金山事件’就是最大的教训。” 会后,丘逢清找柳从风和林绮梦谈谈,希望听听柳从风在处理周泰柏案上,有什么必胜之谋略。他说: “从风!周泰柏的名气大,有后台,你们有把握治服他吗?” “我们有孙承俊签名的证供,有左腾的支持定调,周泰柏再厉害,我也要会他一会。刀把子在我们手里,还怕治不了他吗?”柳从风从容不廹,有了降服金仲贤、孙承俊的经验,他对自己充满信心。 “对!刀把子在我们手里,周泰柏不过也是血肉之躯。我坚决支持你。”柳从风之信心,也鼓起了丘逢清的劲头。 “周泰柏是个老学究,酸溜溜,第一个回合,柳从风就给他一个下马威,激得他头顶冒烟。”林绮梦也插嘴了。 “什么时候?”丘逢清很感兴趣。 “就在逮捕孙承俊和金仲贤当晚。”柳从风笑着回答。 林绮梦叙述了逮捕孙承俊和金仲贤时,周泰柏出来阻拦,柳从风和周泰柏的尖锋相对舌战,大败周泰柏的情况。她有意大力表彰心上人的聪明才智,添油加醋把柳从风打造成一个智勇双全的英雄。丘逢清听了哈哈笑,拍拍柳从风的肩膀说: “从风是我们的革命秀才,那些反革命秀才怎是他的对手呢!” “毛主席说美帝国主义是纸老虎,我看周泰柏也是纸老虎,纸老虎吓吓人,一戳就穿。”林绮梦又飘飘然地评说。 “周泰柏在行署有熟人。”丘逢清说。 “推荐周泰柏当校长的吴干桐处长不是死了?”林绮梦问。 “还有秘书长程德恭。县里李兴邦县长、凌岸波文教科长,和周泰柏的关系都很好。”丘逢清如实地说。 “凌岸波只是小角色。”柳从风不屑地说。他紧蹙眉头,慢慢道来: “从去年大张旗鼓镇压反革命,到现在雷厉风行的土改,从中央到地方,反对的是右倾,是地方主义。我看再大的官,也不会为了私交而出面支持周泰柏。现在土改、镇反、抓特务,是当前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这个运动是狂风扫落叶,谁也阻挡不了。谁不跟形势走,谁就会犯错误,不管是多大的官。广东恩平県‘楼山事件’中,不是连公安局长、法院副院长也被枪毙了!” 丘逢清点点头,对柳从风的分折,非常钦佩。他喜形于色地说: “对!现在是非常时期,杀人我们都可以决定,杀了后才上报,我们还怕什么大官来干预呢!” 柳从风笑笑,他成竹在胸地说: “不久前,我到县公安局翻阅詹秉文、姜嫣兰、孙承俊、金仲贤他们的档案资料时,看到另一份资料。三年前,‘府海学联特务案’,破获后,特区委就批准杀了三十多人,他们不过都是二十出头的学生。十三区就有三四个青年学生被杀。” “珠溪中学,除了教师,也可能有学生是特务。”林绮梦抢着说。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49 章 “我说肯定有。”柳从风肯定地说。“学生中有特务,我们同样要抓和要杀。”丘逢清的杀气,一下冲上脸来。 “抓特务的盖子愈揭愈大,我们一个个来抓,一个个来治。不能急,一急左腾就会插手。”柳从风满脑子圈圈,想得非常周到。 “好呀!在珠溪中学挖出几个女学生特务,那就更够热闹哩!”林绮梦的嫉妒心又在膨胀。她想抓几个女学生来侮辱一番,比起玩姜嫣兰一定还要过瘾哩! “好!从风你好好干,功劳始终有你一份。”丘逢清又对林绮梦说:“绮梦!你一定要好好帮助从风,有你从旁帮助和提点,一定成功。同时,你要好好照顾从风的生活,不让他分心。有机会我会提拔你。” “多谢丘队长!”林绮梦眉飞色舞,连声道谢。 丘逢清踌躇满志,兴致勃勃,前程锦绣;柳从风信心十足,心高气傲,成功在望;林绮梦心情舒畅,美梦连绵,满面春风。美哉!时势在创造“英雄”。 周泰柏和珠溪中学众多无辜师生,从此陷入更深的刼难……正是: 弹冠相庆群妖舞,设就网罗擒凤龙; 得志屠夫污圣殿,凤凰树下血殷彤。 中卷 杏坛蒙羞 第十七章 乌云蔽日干城急 大祸临头宿儒灾 周泰柏,出身于书香之家,父亲为前清秀才,兄弟六人,他排行第二。北京大学毕业,参加过“五四”爱国运动。北伐军兴,周泰柏曾参加北伐军,任团长。第一次北伐失败,避居安南。之后回上海,任上海铁路局经理,和上海名媛浦裳梅小姐结婚。这是周泰柏的第三任妻子。周泰柏进入北大前,父亲已为他娶了妻子,后又为他娶第二任妻子,皆仳离,没有子女。周泰柏父亲娶过三个妻子,他的治家家训是:妻妾多,儿女多,家庭才能兴旺。 日寇侵华,淞沪战败,周泰柏举家移居香港。他在香港琼崖商会当秘书。时琼崖商会主席周雨亭,商界翘楚,太平绅士。周雨亭儿子周文济同周泰柏手足谊深。时中共要员廖承志居港,和周泰柏时有交往。 一九四二年,日军炮击九龙,周泰柏带着年轻妻子浦裳梅及在香港出生的小儿女,避难广州湾霞山,在正义中学任教导主任。时正义中学校长王茀椿,爱国人士,和周泰柏交谊甚深。 周泰柏对当时的政治腐败,怀有强烈的忧国恤民的民族感情。但他自知回天无力,唯极力推行“教育兴国”的抱负。他把对国家民族复兴富强的一切希望,寄托在年青一代热血青年的身上。他对好友吴干桐推荐来校的学生多加保护。他知道他们都是中共地下党员,烈士林英就曾是周泰柏的得意门生。家乡解放后,吴干桐任行署文教处处长,多次邀请,周泰柏才离开霞山返回家乡,出任珠溪中学校长。 周泰柏校长在珠溪中学经正楼楼上有校长室,前半办公后半当寝室。他在离学校里把路的试榜村,租赁半间村屋安置家眷。他身边有太太浦裳梅和读小学的小女阿莲和小儿阿权。 这天傍晚,周泰柏从学校步行回家用膳。 路上,周泰柏迎面碰到试榜村的吴六叔。六叔说: “周校长!你回来啦!” “六叔!你近来身体好吗?我回来好几天了。” 周泰柏停下来,和吴六叔热情打招呼。吴六叔是个朴实农民,对周泰柏非常敬重,每次见面,周泰柏总会和他聊聊家常。 “周校长!你回来就好了。”吴六叔瞄瞄四周没有人,放低声音说: “你离开珠溪中学这段时间,十三区,珠溪中学,真的变天啦!现在到处抓人,许多世代农民、大字认不得几个,也被当做特务抓了。珠溪中学连老师也抓了。土改斗地主,分田地,人人拥护,感谢共产党毛主席;有特务坏人就要抓。但不知怎搞,抓特务,斗地主,总是时兴打人,许多人被打致伤残,有人挨不住拷打而自杀,甚至一家老少几人一起投井自杀,这是什么世道呢!我相信一定不是上级的政策,总是下面干部不按政策胡来。周校长,你是读书人,上头的大官你也认识,你一定要想想办法,让他们改变作法,搭救一些无辜的农民,搭救珠溪中学的老师和学生。” 吴六叔一席感人肺腑的话,令周泰柏非常感动,他紧握吴六叔长布满老茧的手,激动地说: “六叔!请你相信人民政府,下面的人胡来,上头的人知道了,一定会出来纠正。周某没有能力去阻止他们,但一定会想办法向上头反映。” 吴六叔语重心长,更令周泰柏心情沉重。这是十三区广大朴实勤劳的农民的一片心底话呵!由于时势比人强,为免于无辜受罪,都把话藏在心底,不敢说出来。今天,吴六叔对他坦诚诉求,是六叔对他周泰柏的绝对信任,并对他寄予厚望。可是,他周泰柏一介寒儒,回天乏力,他能有什么作为呢!想着,深感惭愧,眼中不由映出了泪花。 周泰柏心头像压着一块重重的大石,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在海椰城时,珠溪中学的教师詹秉文、姜嫣兰、校医岳群被逮捕;他回来后,孙承俊、金仲贤、云大芹、姚婉华四位中青年教师,更是在他的眼皮底下被抓走。他到区公所去干涉,凌如泉、陈哲对他诸多推诿和搪塞,不让他探望被捕的教师。听闻他们受尽法西斯般的酷刑,屈打成招,然后解送到县监狱。 他已给县文教科科长凌岸波去信,多天了,好像石沉大海,毫无讯息。他本来想亲自往县城走一趟,但现在珠溪中学全校师生,人心惶惶,他身为一校之长,必须亲自坐镇,稳住局面,一刻也不能离开。他准备再过两天,如果县里没有回音,他再给行署程德恭秘书长写信。问问程德恭,今天珠溪中学搞到如此局面,叫他周某如何来施展教育兴国的抱负呢!如何对得住临终犹谆谆教诲的老朋友、已故的吴干桐处长呢! 周泰柏回到试榜村家门,太太浦裳梅笑眯眯迎上来,关切地说: “老周!你回来啦!” 周泰柏老家在毗邻的萝荳墟塘洼村。当时在老家,有三娘、大哥的侄子和三弟、六弟几家人居住。周家早已分家,周泰柏名份下的房屋,在日占时,为日寇飞机炸毁,因此无法将妻儿遣回老家,而在学校附近租屋安置。屋主北山嫂,婚后丈夫去南洋,直到去世都未曾回来。她无儿无女,守着一间有厅房、横廊、厨房的村屋,和两亩田地孤凄地过活。当周泰柏向她提出租赁部份房子安置家眷时,她便一口应承。结果,租下大厅一边厢房和一间横廊厢房,厨房共享。 在北山嫂看来,周泰柏是备受社会尊敬的珠溪中学校长,周太太又是知书识礼的城里人。周泰柏,一天三餐在家里用膳,到晚上往往带着儿子回学校住宿。周太太晚上辅导女儿做功课,但在白天,她下田下地后,家里的家务,比如屋内外打扫,照料鸡鸭,厨房柴火,都是周太太一人来做。周家要吃个荤,加个菜,周太太总会给她预留一份。周太太为人随和,容易相处,北山嫂有空就和她聊家常。自从周家搬来后,北山嫂心情舒畅,逢人都夸,说周泰柏一家是大大的好人。 周泰柏进门后,在厅上大椅坐下,太太已给他端来一壶降火润肺的菊花茶,关切地说: “老周!喝杯茶,洗澡,再吃饭。” “家里有消息吗?”周泰柏忧心地问。 “三叔托人捎声来,说是家里评为地主阶级。三奶奶、大伯父的经策侄、三婶、五婶、六叔已多次被拉去批斗,还受到捆吊、殴打的刑罚。我真担心,老奶奶会挨不住。”太太低声诉说。 周泰柏几兄弟早已分家,自立门户,但由于三老奶奶还健在,土改队就把周家几户合评为大地主,连一直在外几十年的周泰柏,也囊括进地主之行列。浦裳梅跟丈夫调回珠溪中学二年多,她只是假期或逢年过节,才跟随丈夫回乡村拜望老奶奶。在她眼中的老奶奶,是个知书识礼的传统女性,是个慈祥的长者,甚得邻里的敬重。土改来了,老奶奶受到农民的批斗,动辄还要饱餐老拳,对裳梅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更令她忧心忡忡。因此,一提起老奶奶受批斗,她就会泪水盈眶。 “裳梅!现在形势的发展,令人担忧,令人费解。除了农村,现在连学校这个文化殿堂也难幸免。”周泰柏心情沉重,不由叹喟。 “老周!你虽是一校之长,但是现在学校教育,已非传统传授知识那么简单,学校已卷进政治斗争的漩涡。你也不必要什么事情都揽到自己头上,学校的事,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太太在规劝。 “有些事情,他们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老周!世事万变,我们要的是洁身自好,不要惹祸上身。” “我一生光明磊落,对得起天地良心,我问心无愧。” “是!但是作人太过于梗直,也会吃亏。同时,你也要注意身体呀!” 浦裳梅站在椅子后面,帮丈夫摸揑肩头。这时周泰柏扭回头,拍拍妻子的手,对人生仍充满信心,他安慰地说: “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说时,读小学五年级的十一岁小儿子阿权和读六年级的十四岁女儿阿莲,挎着恋耽美蹦跳进来。他们姐弟同声叫“爸爸!妈妈!”阿莲进房去换衫,准备帮妈妈做家务。阿权一下就靠到爸爸的怀里。妈妈把他抛在地上的恋耽美放好,口中嘟哝着说: “让你爸爸喝杯茶,休息休息!” “爸爸!今天的作文题目是‘我的志愿’。” “你怎写呢?”周泰柏揽着小儿子亲了亲。 “我的志愿是好好读书,长大后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建设美好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为解放全人类而奋斗。”小阿权沾沾自喜地举起右手。 “那你想当官,还是想当什么呢?”爸爸兴趣地问。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50 章 “我不想当官,想当将军。” “像你爸爸当个校长好吗?”妈妈打趣地问。 “当校长有什么好呢?拿笔的常被拿枪的欺侮。” “怎说呢?”妈妈甚感惊讶。 “可不是吗?我们‘一小’的云校长被抓走了,珠溪中学几个老师也被抓走了,爸爸这个校长也毫无办法。” 周泰柏和太太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话可不能乱说。” 妈妈惊慌地制止儿子。周泰柏却把阿权紧紧抱在怀里。 周泰柏晚饭后,步行回珠溪中学去。本来学生晚修,教师备课,他身为校长,晚上回不回学校问题不大,但目前几位老师和教务主任都被抓走了,学校师生,人心惶惶,他必须回校去坐镇,有什么事情他随时出面处理。 刚才回家路上和吴六叔的谈话,回到家和太太、小儿子的闲聊,一直在他周泰柏脑际萦绕,令他产生很大的感触。日治时期的逃亡和教学,虽然生活和工作的条件很差,但他心中充满民族大义,教育兴国的坚定信念,再困难他亦能熬下去。刚解放,百业待兴,生活工作的环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心中仍充满希望和信心。执掌珠溪中学二年多,为学校教育的发展,为国家培养人才,他历尽艰难,呕心沥血。他对得起国家民族,对得起十三区的父老乡亲。 自从清匪反霸、土改教科长凌岸波,问题得不到妥善解决,他这个校长也不当了。 当周泰柏回到学校大门口的凤凰树下时,站在大门口的十三区文教助理陈哲迎上来,热情地说: “周校长!近来身体好吗?” “陈助理!有心了!怎不进去坐呀!”周泰柏有点意外。 “县文教科凌科长来了,他要见你。” “好呀!我正要找他。”周泰柏很高兴。 听说凌岸波来了,周泰柏没有进学校,拐头就和陈哲一起到区公所去。他们走后,从半月塘的树荫处,走出四个人,远远跟在他们的后面。 到了区公所,陈哲将周泰柏带到小会客室,客气地说: “周校长!你坐坐,喝茶,我去通知凌科长和凌区长。” 陈哲说一声,走了。有个服务员来给周泰柏泡茶又退出去。周泰柏对着一盏煤油灯,喝口茶,心中盘算着如何跟凌岸波力争。这时,从门外进来两位戎装军人和三四个民兵,周泰柏不由一怔。这时,其中一位军人开口了: “周校长!我们又见面了。” “呵!原来是柳队长,幸会。” 周泰柏记得,他是之前逮捕孙承俊的土改队副队长,姓柳的,他不由一凛。这时他瞥见在姓柳的身旁,还有一位个子瘦小像个“猴子精”的陌生军人,一脸的鄙夷,凶狠的眼光直瞪着他。周泰柏感到事发突然,好像危机已迫在眉睫,但他依然如无其事地说: “这位……” “丘逢清队长!”柳从风作答。 “丘队长!久仰大名!” “哈哈!想不到我们第一次见面,却是不愉快的。”丘逢清哈哈笑,忽然拉下脸来,厉声说:“周泰柏!你被捕了。” 几个民兵应声上前,按着周泰柏马上捆绑起来。周泰柏挣扎着说: “我要见凌岸波。” “别妄想了!凌科长不会见你的。” 不由分说,几个民兵将周泰柏拥到一个单独囚禁犯人的房间。“咔嚓”一声,大锁已上。一代名儒周泰柏,顿间变成阶下之囚,堪叹!正是: 教育兴邦志未酬,高墙缧绁已蒙羞; 书生报国空谈处,只见黉门碧血流。 中卷 杏坛蒙羞 第十教科长凌岸波,还有土改队副队长周逢清和柳从风,十三区文教助理陈哲,还有几个土改队干部模样的人,分坐两旁。除了凌岸波和陈哲,所有人都身着戎装、腰插手枪。在大门外,凤凰树、半月塘树荫下,还有不少于十人是背长枪的民兵,在巡逻警戒。 首先,由十三区土改队长左腾,作十三区土改和剿匪的形势报告。 左腾声色俱厉地说,十三区是美蒋特务活动最为猖獗的地区,全区已抓到美蒋潜伏特务三百多人。特务已由广大农村渗透到机关和学校里来。珠溪中学已抓到几个,原校长周泰柏就是大“特务头子”,他是国民党军统特遣组珠溪分组的组长,詹秉文就是前铺**大同盟的书记长。还有,岳群是地下军的参谋,姜嫣兰是暗藏中统特务,孙承俊、金仲贤,就是**青年团的幕后指挥,云大芹、姚婉华也是国民党调查局的特务骨干。周泰柏还藏有发报机,一直跟台湾美蒋特务机关联络。 左腾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珠溪中学的校园里爆开,炸得全校师生胆颤心惊,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哼一声。特别是点出校长和每个被捕的老师,都有具体的特务头衔,更令人震慑;又像连发的机枪子弹,打得珠溪中学的师生们,个个都低下头来。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左腾接着放缓声调说: “同学们可能有误解,校长抓了,老师抓了,珠溪中学还办不办。珠溪中学还要办,还要办得更好。现在县委及土委已派凌岸波科长兼任珠溪中学校长,从土改队里面,抽调黎峰岚同志出任教务主任,还有二位教师,以后还要补充教师。过去珠溪中学,长期被特务份子簒夺和窃据,从此将纳入正轨,面貌将会焕然一新。” 左腾介绍凌岸波和黎峰岚及二位新教师时,他们都站起来挥挥手,教师和同学们热烈鼓掌欢迎。凌岸波四十多岁,像个饱经枪林弹雨的老干部,显得粗犷;黎峰岚看来只有三十岁,中等身材,有点孱瘦,他戴金丝眼镜,一身文雅的气质,好像本来就是一名教书先生。 凌岸波讲话,他既是县里管文教的官员,又是新任校长,说起话来就更直截了当。他神气十足地说: “珠溪中学在县里是颇有名气的,办学成绩也不错,但自从学校领导权落入特务头子周泰柏和詹秉文之手后,珠溪中学就搞得一团糟,乌烟瘴气,成为美蒋特务的大本营。周泰柏就是‘国民党军统特遣小组珠溪分组’的组长,在他的拉拢下,许多教师和学生上当,甘心当他的特务走狗。珠溪中学抓了几个教师,学生中也有特务,查出来还要抓。现在,全校要掀起检举揭发的高潮,个人坦白交代,互相检举揭发,人人过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坦白得好,交代彻底,教师可以继续留任,学生可以继续读书;抗拒不交代,被别人揭发出来,一定要抓,罪恶重大者,还要杀。目前,教师不够,现有教师要多兼两课,等派新的教师来再重新编排。” 凌岸波话锋一转就一针见血地说: “前阶段抓了一个姜嫣兰,女特务头子,青年团支部书记刘青云,学生会主席江道良,蒙骗同学,搞个什么签名担保。‘**青年团’的幕后总指挥孙承俊和金仲贤,还有云大芹、姚婉华,都签了名。他们感到末日来临,就急不及待地跳出来,结果,彻底暴露了他们自己的狐狸尾巴。”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51 章 这时,在六乙班的陈威,突然举手站起来: “报告校长!应该叫刘青云、江道良他们站出来。” “刘青云、江道良站出来!”同学中忽然爆出叫声。 刘青云、江道良从学生中站起来,走到前面,低头站在一旁。凌岸波挥挥手,全场肃静。他继续说: “这两位都是坏学生。刘青云,当青年团支部书记,被特务份子孙承俊和金仲贤收买,把共产党领导的青年团,变成为美蒋特务指挥的‘**青年团’。江道良也是青年团支部委员,学生会主席,把学生会变成‘**青年团’的附属组织。现在我宣布,原有的青年团支部和学生会解散。决定由原青年团支部委员、学生会副主席陈威同学,接任珠溪中学青年团支部书记兼学生会主席,领导改组青年团和学生会,把坏人清出去,把表现积极的同学吸收进来。” 陈威不请自己站起来,同学们一阵掌声。他得意地微笑,环顾在场的同学,才慢慢坐下来。陈威从暑假期末一直“病”到现在才露面。他确实病好了,只见他满面春风,踌躇满志,脸色白里透红。他今天不但穿着一身“的确凉”新衬衣西裤,头发梳得比往昔更加油光滑亮。 凌岸波、黎峰岚看到,陈威正是刚才提议叫刘青云、江道良站出来亮相的学生,凌如泉低声告诉他们,陈威是陈哲的儿子。显然凌岸波事先还不知道陈威是何人。这时,他们不约而同、满意地点点头。坐在边缘、敬陪末席的陈哲,更是甜津津地微笑。因为名单是由他这个分管文教工作的文教助理,向凌如泉区长提出,再交给凌岸波在大会上宣布。 最后,凌岸波宣布,所有教职员工留下来,继续开会。各班同学回各班教室,由班长主持讨论,每班都派一位土改队干部参加。 站在那里的刘青云、江道良,被土改队拦住,不让他们回教室去。走在最后的文少萍,回头看见,他们被土改队员带出校门,在凤凰树下,被在那里恭候的民兵,麻绳捆绑,实时押走。 六乙班教室里,班长张学松非常识趣,站起来说: “六乙班的讨论会,由陈威同学主持。陈威同学既是青年团支部书记,又是学生会主席,为大家主持讨论是最好不过的。” 陈威笑笑,站起来说: “我们班上许多同学都受骗和受蒙蔽了。受骗不要紧,现在擦亮眼睛,认清真相,和特务份子划清界线,检举揭发,争取立功。” 文少萍看到刘青云被抓走,心如刀剜,泪涔涔而下。刘青云、江道良为了她母亲姜嫣兰,在同学中搞签名,受连累而落到如此的下场。前阶段,孙承俊、金仲贤、云大芹、姚婉华老师被抓,也是因为在《陈情书》上签名而惹的祸。她为可怜的母亲的不幸遭遇感到伤心,更为老师、同学们无辜受株连,感到痛心疾首。她母亲和几位老师,已从区公所送到县监狱。母亲的命运令她忧心如焚,终日以泪洗脸。当她彷徨无助时,她随时还可得到刘青云他们的开解,现在连刘青云、江道良也被抓了,她就变成无根浮萍,随波漂泊,离枝飞蓬,随风飘去;又像迷失于汪洋大海,四处茫茫,无法靠岸,随时会被惊涛骇浪所吞噬的一叶扁舟。 最卑鄙无耻的是陈威,前次在学生会开会搞签名,他表现最积极,还说他一定通过他父亲区文教助理陈哲的关系,帮忙她疏通。可是签名送上区公所后,他就失踪,说是因病住院,再不出现。他一定是从他父亲陈哲那里得到消息,摸清当局要秋后算账的意图而回避,并把他的名字涂掉。他今天对刘青云、江道良表现得嫉恶如仇,大出风头,好像搞签名事跟他完全无关。他父亲还事先在区里安排妥,让他代替刘青云、江道良窃据青年团支部书记、学生会主席之职,集学生二大组织要职于一身,好不炫耀。他的表演,厚颜无耻,虽然可以蒙骗部分同学,但在她文少萍心中,陈威卑鄙无耻,一文不值。 “文少萍!站起来。” 陈威大叱一声,叫她的名字,文少萍如梦初醒,不知发生何事。她依稀记得陈威刚才在讲话,但他说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全班同学都在盯着她,她只好站起来。这时,陈威转身对在场的土改队员说: “土改队同志,她叫文少萍,她就是特务姜嫣兰的女儿;她父亲是大特务,逃去台湾。她父母都是特务,她一定也参加特务。前次搞签名,其实就是她在幕后煽动刘青云和江道良。我们要将她抓起来。” “抓起来!”班上同学在随声起哄。 跟文少萍坐同一张案桌的林玉娴,一下将文少萍推出去,一直把文少萍推到黑板前。得到土改队员的点头,陈威已跑到外面找来一条绳子亲自来捆绑文少萍。在土改队员的指导下,陈威很快学懂绑人的窍门,绳子从脖子交叉下来经过心口,把文少萍发育得很丰满的两个Ru房,充分凸显出来,单薄的衫衣,令两粒乳蒂隐约可见。许多男同学突然惊觉,原来文少萍有如此好的身材;女同学中,有人也忽然心生醋意,怎文少萍比自己还丰满、好身材。文少萍一言不吭,眼泪扑簌簌而下,少女的羞耻,令她低下头来。 一直站在前面的林玉娴,忽然发言: “姜嫣兰被捕后,文少萍再不回宿舍睡觉,睡在她母亲房间。我就曾看见刘青云到她母亲的房间去。文少萍!你和刘青云搞过什么?” 林玉娴把这事说出来,已鼓了好大的勇气,怎说一个少女,始终不好意思追问:他们有没有发生男女关系。陈威一点就明,直截了当地问: “你和刘青云,有没有发生男女关系呢?” “快说!快说!”许多男女同学,一齐起哄。 文少萍咬紧牙根,一言不发。林玉娴经过刚才的热身,一时性起,忽然变成一只雌老虎,在文少萍的嫰脸上搧一巴掌,恶狠狠地说: “你发姣,还不承认。” 文少萍脸上马上显出红红的五条指痕。此时,她已流不出眼泪,反而爆出怒火。她知道,林玉娴曾经暗恋过刘青云,还想通过刘青云争取加入青年团。刘青云曾告诉文少萍,林玉娴出身不好,暂时还入不了青年团。 由于文少萍坚拒开口,有了林玉娴在前面打先锋,这时又有二位女同学上来,把文少萍推过来推过去,逼她承认和刘青云的关系。文少萍承受的侮辱已到极限,她忽然把心一横,怒气冲冲地说: “我和刘青云没有发生男女关系,不过,我母亲已答应我将来嫁给刘青云;你们都没有希望了。”文少萍咬紧牙根,把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郑重,不疑是对痴恋过刘青云的林玉娴的一个反击。 “啊!那你一定和刘青云睡过啦!贱货!”又是一阵起哄。想不到文少萍后面之话,又成为心懐异念的同学,穷追不舍的口实。 这时,土改队员便走出去。一会,他回来时对同学们说: “同学们的觉悟很高,批斗会开得很好,会还要开。现在各班已揪出一些男女坏学生,学校会安排分开管制,交代问题。六乙班就先管制连赓、文少萍和詹秉文的女儿詹碧珠。” 连赓原是青年团支部委员、学生会副主席,已在陈威给父亲陈哲的黑名单里,在劫难逃。但是,六乙班的批斗会,陈威不是第一个拉连赓出来开刀,而是拉文少萍出来,想打开缺口。其实,陈威也胆怯,怕一开始就和连赓对垒,他不一定有胜算,还怕连赓当面爆出,陈威搞签名的内幕,令他下不了台。正是: 无辜师生成俎肉,杏坛浴血变沙场; 墙头草绿随风摆,满圃名花尽遭殃。 中卷 杏坛蒙羞 第十九章 初交锋逼人咄咄 护尊严铮骨锵锵 十三区拘留所,是一排相连八间平房的建筑。首尾两间是大房直达前檐,中间每间檐下有柱,形成走廊。首尾房间,门向走廊,其余走廊房,一律一门一窗,面向走廊。首尾大房禾草地铺关押多人,走廊房有二三间分别关押个别重犯、要犯和女犯。由于房门经常上锁,只有抬便桶或传讯犯人时才打开;每房所有木条窗架,全部用木板钉死,只留下面一个方形洞,方便向房里犯人送饭和监察。平时,日夜都有两位民兵轮流看守。 西边第二间走廊房,地面内角一堆散开的禾草,上面铺一张旧草席,一张毛毡,前右角是一个便桶。这是单独囚禁犯人的房间。窗前还有一张小木椅,可给犯人当桌、坐在地上写交代。这房间,最近关押过岳群,岳群往县里送后,现在关押的是十三区鼎鼎大名的珠溪中学校长周泰柏。周泰柏禾草堆上多了一张破旧草席,说明他享受的待遇,比岳群高出一层。 上午九点多钟,周泰柏盘腿坐在地铺上,闭目养神。由于看守民兵敬重他为人师表的崇高品德,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很宽松,他双手可以自由活动。这时他双手打迭护腹,像个佛教徒在习练瑜珈。只见他屏息运气,瘦癯的脸颊一派肃穆,银灰色的短发,纹丝不动,更像老僧入定,进入无我的宁静境界。 “周校长!”一位青年民兵,站在窗外,一连轻轻叫了三声。 周泰柏睁开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窗外的民兵,人仍然未动。青年民兵轻声说: “周校长!校长娘给你送替换衣服来。” “裳梅呢?”周泰柏在叫他妻子的名字。 “校长娘他们不让进来。她说,莫吃眼前亏,保命要紧,熬下去。” “谢谢!”周泰柏看到这位青年民兵态度随和,表示感谢。 “侬叫吴平,爸爸吴珍,人们总叫六叔,周校长你认识他。侬有个弟弟今年考上珠溪中学,第九班,还有一个小妹妹,读第一小学,和阿权同班。”吴平从窗口将几件衣服、一包茶叶递给周泰柏。 “你是六叔的儿子?。”周泰柏感到意外。 “是!周校长!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你爸是好人,你要学你爸爸,为人处世,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52 章 “爸爸知道周校长被关进来,爸爸再三嘱咐侬,要照顾好周校长。” “请你帮忙我冲杯茶。” “好!” 吴平走后,周泰柏不由叹了口气。尽管现在土改、抓特务,风云变幻,祸福难测,有人为别人利用,行为荒谬;但世代朴实的农民,伦常道德依然如故,人性善良仍然不泯。他的几句话,给周泰柏以很大的安慰和鼓舞。 周泰柏慢慢品赏妻子送来的菊花茶,心中盘算着,如何应付到来的审讯和批斗。这时,吴平又转来窗口低声说: “马上要审讯。” 接着,两位民兵开门进来,大声说: “周泰柏!出来!” 民兵循例把周泰柏身上的绳子加紧,将他推出门外。周泰柏脚着塑料凉鞋,被推个踉跄,要不是背后绳子为民兵拉住,他已跌倒地下。 在审讯室,周泰柏面对的是全身戎装的丘逢清和柳从风,周泰柏心已凉了半截。县文教科凌岸波对他不理会,没有出现;区长凌如泉也避而不见;区文教助理陈哲不过仰上峰鼻息之庸吏,见和不见都一样。周泰柏第一次预审,就碰到这两位不学无术的狂徒,令他感到无比的激气。他们威风凛冽、高高在上,坐在主审官之席,而桃李遍天下的一代教育宗师,却受无妄之灾,成为阶下囚。夫可忍孰不可忍乎! 这时,丘逢清用薄薄的手掌当惊堂木,“拍”一声,厉声问: “周泰柏!你是十三区、珠溪中学的特务头子,你认不认罪。” 周泰柏沉住气,凛然而坐,没有出声。柳从风向丘逢清使个眼色,对周泰柏“哈哈”笑起来: “周校长!在你不认罪前,我还尊称你一声‘校长’!”接着收敛笑容,侃侃而谈:“你不要瞧不起我们这些老粗,我们如果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我们是不会抓你的。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见凌岸波同志吗?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昨天在贵校召开了一个全体师生大会,你周泰柏的校长职务撤了,由凌岸波科长亲自兼任校长。” 柳从风的话,语气虽不严厉,却很有威慑的份量,令周泰柏心中不由一震。事态已很严重,他对凌岸波的幻望彻底破灭了,自己的信心也开始动摇。但是,他是孔孟之忠实信徒,“士可杀,不可辱”,他绝不能承认“特务”罪名,来污辱自己清白之躯和声誉。周泰柏严正地说: “我不是特务,你们将我送去县里。” 柳从风用手按按即将发作的丘逢清之手,同样严正地说: “周泰柏!我们自然要将你送到县里的监狱。不过,我们现在就要把问题搞清楚,不然我们就是失职。” “县公安局和法院会还我公道。”周泰柏又凛然顶上一句。 “对!任何犯人的命运都操在公安、法院手里。”柳从风并不发怒,还是淡定而鄙夷地说:“不过你不要忘记,现在是土改的非常时期,我们是土改队长、剿匪大队长,对于罪恶重大的地主和特务,我们签个名,就可以拉去枪毙。” “土改不是在学校进行。”周泰柏无所畏惧地反驳。 “好!你家庭是大地主,你是地主份子,那就先拉你回农村去批斗。先斗地主,后再拉回来斗特务。可能你还不知道,詹秉文拉回农村斗,回校来就少了两颗门牙。” “民兵的枪并不是打狗棍。”丘逢清按奈不住,狰狞地插上一句。 “周泰柏!你现在是十三区的大特务,地主加特务头子,就是你现在的身份。你愿意在哪里斗,任君选择。”柳从风大大方方地挥挥手。 周泰柏没话好说。 柳从风的攻心战很奏效,既挫了周泰柏的锐气,也教精了丘逢清。丘逢清突然放下架子,摆出一副祥和的温容,文绉绉地说: “周泰柏!我今天准备格外开恩,不对你用刑。只要你坦白交代,事情就好办。你们读书人好讲道理,我们就来讲道理。” 柳从风和丘逢清相视而笑。回过头,柳从风又平和地对周泰柏说: “看来你思想还未准备好,让你回去写书面交代,交代你的历史,交代你参加特务的经过,交代你的特务组织、成员和活动。” “我没有什么可交代。”周泰柏严正拒绝。 “你千万别把话说死,说绝了,你会懊悔无穷!” 丘逢清的话,倒像是对周泰柏下了“最后通牒”。 周泰柏第一次审讯,平安回来,为他打开牢门的民兵吴平,低声问: “他们没有对你用刑?” “没有!” “唯一的一次例外。前次连姜嫣兰老师也被打得头肿脸青。” 周泰柏一进房,将手中一扎白纸,抛在窗下的椅子,一下就躺在地下垫着禾草的草席上。周泰柏,杏坛浮沉几十载,呕心沥血,培桃育李,高山仰止,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国家民族,对得起乡亲父老。今天落到如此田地,怎不令他心寒呢?想到此,不禁喟然兴叹!忆昔“五四”战鼓,北伐风云,抗日血战,他作为一个热血青年,为民族奔波,为国家吶喊,抛头颅、洒鲜血在所不惜;脱去戎装,执起教鞭,培桃育李,呕心沥血,竭尽赤诚,享誉杏坛,万方敬重。匆匆几十个春秋过去了,到头来,飞来无妄之灾,缧绁蒙羞。时也?命也? 眼下,土地改革,波涛汹涌;剿匪肃特,波诡云谲;群魔乱舞,法纪乖张,杀戮处处,人人自危。连圣洁殿堂,孔孟寒儒,有识之士,亦斯文扫地,纷纷落马,成为阶下之囚;几千年的法统纲常,道德伦理,亦备沦丧。改朝换代,普天同庆,曾几何时,祸起萧墙,同室操戈,天翻地覆,亿众万民向往的太平盛世,不知何年! 柳从风说的就是事实,激怒了他们,随时可以拉出去枪毙。前阶段枪毙了不少人,有多少人是依法审讯和罪有应得的呢!知夫不如妻,和他共患难几十年的妻子浦裳梅,知道他生性耿介,刚直不阿,眼中藏不了粒沙,心中搁不了根刺,有话不吐不快。过往,妻子曾委惋地规劝他:做人不能太过迂腐,真英雄能屈能伸,做人不够圆滑,总会吃亏。 在他离开学校个多月时间,珠溪中学发生了接二连三的惊变。岳群、姜嫣兰、詹秉文相继被捕,孙承俊、金仲贤、云大芹、姚婉华,竟在他的眼皮底下强行掳走,他完全无能为力;他的人格尊严,竟受到丘逢清、柳从风这些狂徒肆意凌辱和嘲弄。他和那些教师的历史问题,早在教师学习班时,已交代清楚。李兴邦、凌岸波都曾公开表示,历史问题是特定的历史时期造成的,只要交代清楚,就继续留用,为人民服务,为新中国培育人才。曾几何时,他们说的话,一切都不算数,整人整到学校教师的头上来了。 现在,斗人整人,动辄施予拳脚,滥用大刑,文弱书生,怎受得起肉体的刑罚和精神的折磨呢?不知是谁在酷刑下承认了当“特务”,结果“特务”之火,迅速从农村烧到学校,越烧越旺。目前,特务之火,不但已烧到他周泰柏身上,当局还认定他为“特务头子”。把他摈出珠溪中学,珠溪中学很快会变成火海屠场。周泰柏,他们已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不需审讯、辩护,轻信供词;不是无罪推论,而是先定罪后取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柳从风给他一扎信纸,要他坦白交代,他应从何处执手呢?他周泰柏,平生不知写过多少文字,往往下笔如神助,几千字之文,总是一气呵成;想不到,今天一纸交代,却把他难住了,不知从何说起。 周泰柏想之再三,他必须坚守一条底线:不管受到多大的折磨,“特务”不能承认;不能乱招供,株连别人。他坚信,历史终会有一天,水落石出,拨乱反正,还他的清白,还珠溪中学所有被株连的师生的清白。正是: 铮骨锵锵天下闻,满腔热血祭乾坤; 头颅虽贱中流柱,一片丹心万古存。 中卷 杏坛蒙羞 第二十章 狗彘求荣兴风浪 孺子何辜辱斯文 原来学校门前的招牌珠溪中学,是周泰柏校长亲笔所书,坚毅有力的柳体,也像周泰柏一样,刚直不阿,像泰山之古柏,苍劲挺拔。现在招牌换了,由新任校长凌岸波书写,新的招牌已不再是白底黑字,而是黑边黄底红字,像被鲜血染红,一片肃杀。 坐言起行,凌岸波马上腾出两个相连的宿舍房间,关押各班批斗揪出的男女“特务”学生。责令他们停课,管制交代。凌岸波亲自布署管制特务学生的工作,交由新的青年团支部书记、学生会主席陈威全权负责,直接向校长凌岸波和教务主任黎峰岚汇报。 那天,参加发动签名,担保姜嫣兰老师的青年团支部委员、学生会副主席连赓,青年团支部委员、学生会宣传部长潘云妮和副部长赵筠妤,学生会文娱部长孙若茵和副部长文少萍,学生会体育部长傅希政,副部长许杰,他们以发动签名、企图为特务份子姜嫣兰开脱罪责,而被管制交代;第五班班长李腾,说他是私通外国,是暗藏的特务而被关。陈威说,他们都是**青年团的骨干,不坦白交代,一个也过不了关。 被管制的还有六乙班学生詹碧珠,是大特务詹秉文的女儿,平时爱穿花衣裙打扮,是十足的资产阶级臭小姐,她目前正和连赓很要好,父亲是特务头子,连赓是特务,詹碧珠也是特务无疑。陈威所以不放过她,还有一层原因,他曾追求过她,但她对他不理不睬,令他面目无光,他久怀醋意,存心报复。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53 章 六甲班学生何敦民,不是学生干部,陈威曾想发展他为青年团员,他却嗤之以鼻,是个思想十分落后的学生。但他家庭出身贫苦,父亲是烈士,他寡母独子,在学校读书拿最高助学金。他平时口不择言、怪话连篇。特别是最近他的亲叔叔、民兵小队长何世雄,被当作“特务”抓走,他就到处放炮,攻击“土改队乱抓人、打人”、“硬把好人打成特务”。他说,他父亲过身后,他寡母孤儿,全靠叔叔的照顾,像他叔叔这样的好人,怎会是“特务”呢!由于何敦民处处维护当特务的叔叔,他不打自招,就是一个小特务。 受管制的男学生连赓、李腾、许杰、傅希政、何敦民关在一个房,女学生潘云妮、文少萍、孙若茵、詹碧珠、赵筠妤关在相连的另一个房间。房里原有的陆架床都已搬出去,全部铺草席,席地而睡。房中靠墙排两张长凳,供写交代材料,角落放个便桶,人有三急时,就当着房中各人面前,解决大小便。一天三餐,由厨房职工送饭。白天黑夜,由一男一女同学轮班看守。而值班同学,由新成立的青年团支部、学生会的骨干,和在批斗中涌现出来的积极份子或家庭出身好的男女同学编排。 第一夜,关押的男生,连赓、李腾、许杰、傅希政,把两张长凳并拢,一盏煤油灯,席地而坐写书面交代材料。何敦民没有写,在房中来回走动,时而吹口哨,时而口中哼电影歌曲:“天涯歌女”、“何日君再来”,门外值班的男生是六乙班班长张学松,他对着窗口说: “何敦民!你不写也不要影响别人呀!” 何敦民不屑一顾地瞟了张学松一眼,不予理睬,仍然我行我素。刚好陈威走过来,张学松向他报告,他走到窗边,对着窗口大声训斥: “何敦民!你想死吗?” 何敦民停下来,隔着窗摆出和陈威对骂的架势,毫无留情地说: “哈哈!你这个陈威,叛徒!在学生会搞签名,你带头签名还积极发动别人签名;你爸爸给你把名字涂掉,你就装病躲起来,把一切责任推到刘青云、江道良身上。你摇身一变,当上团支部书记、学生会主席,执大权于一身。你卑鄙!你无耻!狗彘不如,你不配跟我何敦民说话。” 既不是青年团员,又不是学生会干部的何敦民,天不怕,地不怕,一针见血地揭穿了陈威之底蕴,令陈威老羞成怒,大声怒吼: “张学松!快找条绳子,把何敦民这个疯狗绑起来。” “绑就绑啦!刚才在课堂,还不是被你绑过了。” 刚才他们每人在课堂批斗时都被绑过,在关进管制室时,教务主任黎峰岚交代,被关押管制的同学,全部解绑,让他们好好写交代。听说陈威又要绑何敦民,连赓几个人都站起来,走到窗边。连赓说: “陈威!黑白对错,你自己心知肚明。做人要适可而止,有风不能使尽帆,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他们的对话,给隔墙关押的女生听到了。忽然,潘云妮隔着窗大声骂: “陈威!你听住!我们都承认是特务,但特务头子是你陈威,编故事我们都不比你逊色。我们全部签名告发你,那天搞签名是你陈威提出的,是你陈威带的头。要杀头你陈威也逃不脱。” 潘云妮的话,一下把陈威镇住了。但他仍强抖精神,和潘云妮对骂: “潘云妮!你别妄想拉我下水。你乱吠,凌校长会相信你吗?” “凌校长不相信,我们就告到县里。”潘云妮圆睁凤眼,一点都不示弱。 “孙承俊抓了,你发姣再也没人帮你灭火,发花癫,乱嗡乱吠。”陈威骂不过潘云妮,就骂起粗口来。 教务主任黎峰岚正在经过,由于争吵声大,他大体也听到了,他拉了陈威一下,对着关押的男女同学说: “你们不必相骂,相骂解决不了问题。政府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好好写交代,有什么就写什么,没有也不能乱写。” 黎峰岚几句话,相骂双方再也不出声。陈威也跟着黎峰岚后面,悻悻然走了。这时又传来何敦民的“哈哈”笑声: “真过瘾!陈威这条疯狗,有一天,我会剥他的皮。” 已经过了午夜多时,詹碧珠仍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詹大小姐从来没有睡地铺、躺凉席过夜。在宿舍里,她总是睡着厚厚的床褥,还有印花的床单,绣花的枕头,丝罗的纱帐。这一夜不但漫长,蚊子总在她的耳边“嗡嗡”叫,不时在她的嫩肉上叮一口。过去,她习惯穿着单薄的内衣睡觉,现在却要和衣而睡,还要和孙若茵两人合盖一张单被。她不时在伤心地啜泣,又在不断转动身子,搞到和她合被的孙若茵也冒火了: “碧珠!我的大小姐!你就做做好事吧!即使明天要拉去枪毙,我们今晚也应睡个安稳觉呀!” 提到“枪毙”二字,詹碧珠哭得更伤心了!根本没有入睡的文少萍翻过来,和孙若茵换个位置,让孙若茵和赵筠妤同睡,她睡到詹碧珠身边,并把她抱到怀里,安慰地说: “碧珠姐!我们都已成年,要坚强些,在逆境中更要坚强面对现实。你爸爸和我妈妈,都不希望看到我们哭哭啼啼,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保持头脑冷静,想想怎样应付他们的问话,怎样自保。” “少萍!不如我们都认了。”詹碧珠无比惊惧,无助地说。 “认什么呢?” “他们不是要我们承认自己是特务吗?” “你是特务吗?” “我怎会是特务呢!” “你不是特务,为什么要招认呢?” “不招认,他们就会打!”詹碧珠忧心如焚。 “怎说我们是女孩子,是学生,他们不能将我们打死。” “他们如打我,我就咬舌自杀。”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即使受点皮肉痛苦,我们一定要咬紧牙根顶住,熬下去。我们也不能胡乱招供,更不能乱招别人。你别天真,以为你按照他们的要求招供了,他们就会放过你吗?不会。你招了,害你自己,还会有更多人遭殃。只有熬下去,相信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苍天不会没眼的。” 听了文少萍一席话,詹碧珠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她柔顺地让文少萍抱着,绻缩在文少萍的怀里,渐渐也睡着了。 早上七点多钟,学校师生仍在学园外的大操场做早操。留在学校里,只有零落几位教师和职工,再就是值班看守管制学生的一男一女同学。他们是八甲班学生,他们遵从学生会的安排轮值,但对被关押的同学,都是高班级的学兄学姐,是同学中的尖子,他们心眼中肃然起敬,根本没有什么仇视。 詹碧珠腹部突然大叫疼痛,脸色苍白,额冒冷汗。同房的文少萍、潘云妮、孙若茵、赵筠妤都慌了手脚,围着她询问。 潘云妮对着窗口外的小学妹说: “詹碧珠病了,快到医务所叫陈姑娘来。” “是!”小学妹一溜烟走了。 “你怎一下肚子痛了!放心,过会吃两颗丸会好的。”文少萍扶着詹碧珠,用手隔衣为她在心腹处摩挲。 “应该是昨晚没有睡好引来的,吃过早餐,休息一下就会好。”赵筠妤猜测,詹碧珠是精神过于紧张引起不适。 詹碧珠喘着气,闪闪眼睛,忽觉下体有异,她解开裤头一看,白底蓝花的内裤殷红一片,原来她月经来了。潘云妮跺脚埋怨说: “碧珠!你这么大的人了,什么时候来,你思想上也该有个准备呀!” “照时间还差五六天,怎说来就来了。”詹碧珠也自感不解。 “碧珠由于睡眠不足,情绪困扰,精神受到打击,生理时钟也出现紊乱,就提前来了。我妈被捕后,我也出现过紊乱。”文少萍解释说。 “现在怎办?我们又没有带衣服进来。”詹碧珠感到彷徨。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54 章 “我找他们说说,让你回宿舍去拿。”潘云妮说。 “这事怎找陈威那个疯狗说呢?让他知道都是侮辱。”孙若茵对陈威恨之入骨,破口就骂。 “等陈姑娘来再说。”赵筠妤说。 小学妹带陈姑娘来,赶快开门进去。陈姑娘是个好人,她问明情况后说: “来经肚痛好平常,经期紊乱痛得厉害点也不奇怪。我给碧珠二粒止痛丸,服后就会没事。问题是,你们都是年轻姑娘,怎能这样对待呢!我得帮你们说说两句。” 陈姑娘走后,做完早操的师生都络绎回来,聚集在东西廊和琵琶树下吃早餐。一会小学妹给詹碧珠带回陈姑娘配的二粒止痛丸及一杯温开水。她笑着小声说: “陈姑娘找新来的黎教务主任,好像在帮姐姐们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我一时记不起来。”潘云妮打量着这位一脸稚气、十四五岁精灵的小学妹。 “侬叫黄丽霞,件,一时停下来,凌岸波直瞪周泰柏,故意压低声调说: “周泰柏!你给我的信,我看过,简直是胡说人胡适就是‘五四’运动的旗手,那你应把他捧为民族英雄了。参加北伐就是对国家统一有功吗?蒋介石清党、杀共产党有你的份吗?你当时可是个团长哩!” 左腾有意混淆时空,把后面发生之事扣到前面去。周泰柏不想反驳,他屏住气不出声,看看他还会怎说。左腾喝口水,继续说: “你在香港,当琼崖商会秘书,你真是一名小职员吗?你的后台老板周雨亭,真是一名光做生意的商人吗?他就是国民党的特务。什么太平绅士,不过是港英当局的走狗。你和廖承志同志有过交往,就是倾向革命吗?谁敢保证不是国民党指使你去刺探共产党的情报呢!在广州湾西营,你真的保护过地下共产党员吗?你提到林英,林英同志后来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你周泰柏就有通敌之嫌。” 左腾用一连串的假设诘问,运用假设推理的逻辑,先下结论再去搜寻材料,这样以“莫须有”的罪名,难免陷无辜于冤狱,制造寃假错案。这使周泰柏感到非常失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同时他也感到忧虑,今天落在他们手里,恐怕有理也说不清,他只好继续保持缄默。 左腾看到周泰柏态度坦然,处变不惊,大大激怒了他,“拍”一声桌,杀气腾腾地厉声斥责说: “周泰柏!你真的交代清楚了?你的家庭出身呢?你是塘洼村的大地主,要斗地主,杀地主,本来就应有你的份。你不要以为你分家了,就可置身事外,你三妈还在,你的六弟和大侄儿还在农村,他们一直都在剥削、欺压贫雇农。在农村有几个人能读大学呢?你读大学所花的都是贫雇农的血汗钱,今天就需要你偿还。你历史上的罪恶还未清算,现在又组织特务,当特务头子,你说,你该不该杀?” 左腾充满火药味的话,在凌岸波的基础上,不断加码加级,迸发火和血。按他们的逻辑,周泰柏不但有罪,还是罪不容诛,该杀!周泰柏明白,他的处境愈来愈危难,因为坐在审判台上的人,是操生杀大权的县土委副主任,是十三区土改队长、土改书记,只要他大笔一挥,签个名儿,他周泰柏就会人头落地。 “你到底承不承认你是特务头子?”丘逢清也开口了。他不愿和周泰柏在历史上、家**兜圈子,他需要的是,周泰柏亲口承认是“特务头子”,特别是在左腾面前俯首认罪,那他丘逢清就大功告成了。 三四个头头都说话了,他周泰柏已经不能再不出声。他平静地说: “周某相信共产党,拥护共产党,拥护人民政府,我相信共产党和人民政府,一定可以把我的历史问题、家庭问题搞清楚。解放后,是吴干桐处长再三邀请我,我才回家乡执教。我当珠溪中学校长二年多,好不好,县文教科、十三区的领导是清楚的,珠溪中学的师生是清楚的。” 周泰柏竟敢在左腾面前,把县文教科、十三区的领导拉下水,显然,刚才凌岸波对周泰柏的训斥,并不奏效。周泰柏的话,不疑是火上加油,凌岸波气得头爆青筋,他咆哮地说: “你不要把吴干桐处长为你辩护,吴处长已过身,死无对证。你不管如何伪装,县文教科也终于看穿,你周泰柏就是披着羊皮的豺狼。” “周泰柏!你这个特务头子,是珠溪中学的教师和学生将你揭出来的。”凌如泉也加入战围,并露了底,说明政府并不寃枉你周泰柏。 柳从风扬扬手中的几张纸,站起来向首长们点点头,平静地说: “詹秉文承认他是‘**大同盟书记长’,岳群是‘地下军’军师,姜嫣兰是‘中统’特务,孙承俊和金仲贤承认是‘**青年团’幕后指挥,他们操纵刘青云、江道良把青年团支部、学生会改变为‘**青年团’,发展师生六十多人,组成‘青年**救国团’;他们都一致供认,周泰柏是‘军统特遣组珠溪分组’组长,是领导珠溪中学各个特务组织,以及十三区**‘地下军’的总指挥,特务头子。周泰柏有发报机,以发报机和台湾美蒋特务机关联络。这些交代材料,都有他们签名、盖指模,千真万确。” 柳从风说完坐下。左腾用手指敲敲桌面,对周泰柏说: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55 章 “周泰柏!你还有什么话说。对于你,我们暂时还不打算用刑。”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没话好说。” “那你承认了?你是大特务头子。”丘逢清紧紧追问。 周泰柏岿然不动,不屑回答丘逢清的问题。左腾按捺不住,向门口待命的民兵挥手,无奈其烦地说: “特务都有一个共通点,顽固到底,不用刑是不会认的。” 凌如泉急急抢过话头说: “周泰柏!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已成为事实,也不怕你不承认,不承认同样可以定罪。你家里有老婆孩子,孩子还小,你必须考虑他们今后的前途。”凌如泉可真是苦口婆心,作最后的规劝。 周泰柏忽然记起妻子浦裳梅的话,是英雄都要能屈能伸,我们不希望成为日后追认的“烈士”,最要紧是目前保命,不吃眼前亏。他们已经咬定,他是十三区、珠溪中学的特务头子,几乎成为铁案,争辩已属徒劳;岳群、姜嫣兰、詹秉文、孙承俊、金仲贤,他们一定经过一番据理力争,熬不过酷刑,最后不承认还是要承认。他周泰柏必须为自己定条底线:绝不能胡乱招供别人,一切后果由他一个人来承担。 “我们对你已够客气了,你到底承认不承认?”凌岸波也尽最后的努力,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我承认我是特务。”周泰柏平静地说。 “你这个特务组织有多少人?”丘逢清急急又抢着追问。 “没有组织,就我一个人。”周泰柏毫无犹豫地回答。 “一个人?”左腾、丘逢清同表惊讶,随就无屑地狞笑。 凌岸波知道周泰柏一定不会说,就转换话题: “你的发报机呢?” “丢掉了!”周泰柏无谓争辩,随口而答。 “丢在哪里?” “海里。” 凌岸波看到,再逼周泰柏一时也挤不出再多油水,他既已承认是“特务头子”和有“发报机”,这就是重大收获。凌岸波向左腾耳语几句,又向凌如泉、丘逢清点点头,接着说: “周泰柏!你整个特务组织架构,成员,活动情况,你的发报机,这些材料,你回去再详细交代。今天就到此为止。” 让周泰柏在记录上签名,结束了这次审讯。 丘逢清虽然不认同左腾和凌岸波的审讯形式,但还是从周泰柏口中得到承认:他是珠溪“特务头子”和拥有发报机。凭这两点,丘逢清心中也感到高兴。只要周泰柏亲口承认了,他和柳从风就可以从周泰柏身上,掀起更大的风浪,榨出更多油水。今后的审讯,是由他和柳从风主导,没有了左腾和凌岸波的阻手阻脚,周泰柏就任由他们来搓圆掐扁了。周泰柏,你死定了! 周泰柏也明白,他暂时避过一次刑罚,但后面还有更大的灾难迎着他,这场较量,还仅仅是揭开序幕。当局既然抓得他进来,就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了。正是: 地狱门开应我入,剖肝裂胆任煎烹; 乌云压顶干城急,舍得头颅救众生。 中卷 杏坛蒙羞 第二十二 借古讽今戏狂徒 虚与委蛇暂养晦 土改队长左腾已在全校大会上公开宣布:周泰柏是珠溪中学各特务组织和十三区“地下军”的总指挥,大特务头子,珠溪中学就是特务大本营。这个大本营里,有特务教师,也有特务学生。 陈威的穷追不舍下,各班每晚的自修课,都要开批斗会,揭发特务学生。凡在刘青云倡议、江道良起草、担保姜嫣兰的《陈情书》上,有份签名的六十多名同学,都成为批斗的对象。许多年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和少女,胆战心惊,终日愁眉苦脸,不时哭泣。他们害怕被捆打,不但自己承认是特务,还供招别人,越招越多,连暑假期不在学校,没有签名的同学,也被卷进漩涡。而每一个特务学生都遵循陈威的提示,一致承认:周泰柏是大“特务头子”。 死不承认是特务的人,就是第一批被关进管制房的连赓、李腾、潘云妮、文少萍、孙若茵、赵筠妤、许杰、傅希政等几个年齢较大的男女同学。由于他们抗拒到底,前晚已从学校将他们抓走,押到区拘留所。 柳从风提议,由他和林绮梦逐个审讯,不相信他们能抗拒到底。凌如泉并不赞成对学生施酷刑,因此,他找凌岸波,建议将这批学生尽速送到县监狱,由县公安局侦查审讯。凌如泉语重心长地对凌岸波说: “他们都是能讲善辩的学生,区里一时没有办法找到专职审讯他们有文化之干部。再者,他们都是性情徧激的热血青年,我们也不愿意看到在他们身上制造血案,造成影响。” 凌岸波已经明白,在当前暴风骤雨的土改运动中,刑讯逼供、打人折磨人已成为潮流,十三区的丘逢清和柳从风做得比其他区更凶残。他是管文教的,许多事他原本不过问,不置喙,置身事外。可是今天不同,他已身兼珠溪中学校长,这些都是珠溪中学的学生,虽然他们的问题,是在他受命之前已存在,但出了问题,他同样脱不了处理不当的责任。凌如泉的提议,正合他心意,决定迅速将这批学生送到县里。不管今后如何处理,那已是县公安局、法院的事了。另一层,如果左腾腾出手来干预,事情还会变得更加复杂。他顺水推舟地说: “老凌!你的意见很好,最好明天就派人往县里送。打一儆百,对清理珠溪中学的坏学生,更有好处。” 第二天,凌如泉就派民兵将这批男女学生,及时送到县监狱。免却这批青年学生落在丘逢清和柳从风手中,受尽凌辱和折磨。 珠溪中学第五班是毕业班,由于刘青云属于五班,平时和刘青云关系较好的同学,个个有份儿,本来全班只有三十余人,竟有过半承认自己是特务。抓的抓,退学的退学,现在只剩不到二十人。凌岸波以县文教科科长的身份,实时将他们全部并到锦溪中学的毕业班去。 揭出的特务学生越来越多。在六班甲、乙二班和七班甲、乙二班,由于班级高,同学年纪也较大,竟在互相检举揭发中,几近三分之一自己承认是“特务”。两间关押管制特务学生的男女宿舍,很快就爆满。经凌岸波校长同意,黎峰岚教务主任宣布:不另外腾宿舍安置已承认或不承认、交代或交代不清楚的特务同学,让他们在班上接受同学的监督和批斗,继续写交代。 陈威可真够忙,白天他在学生会会议室,批阅各人的交代材料,并写上自己的看法和判断,及时送上校长室或教务主任室。晚上,他跑到各班参加批斗会,他有权宣布谁进入“管制室”,之后再向凌校长汇报。晚上睡觉,半夜醒来,他会披衣去检查管制室值班的同学,有否尽到责任。这时的陈威,不必正常上课,也没有那一科的老师敢过问他的缺课;他熬日继夜,实在比他坐办公室、无所事事的老子陈哲还要忙,其威势俨然也比他老子威风。 在各班级和全校批斗会上,被陈乌伊拉入学生会的几个年纪较大的同学,也渐露头角,成为抓特务的积极份子。他们即使班级低,有陈威撑腰,在同学中也显得趾高气扬,许多怕事的同学,都对他们避之则吉。 在第一批管制的同学中,宣布拘捕上送县监狱,只有男生何敦民和女生詹碧珠二人没有拘捕上送。陈威向凌校长提出,他希望从他们身上找出新的突破口。凌校长接受了他的意见。 六甲班何敦民,“交代书”一个字也没有写,一直关在管制室。何敦民不但态度顽固,多次和陈威顶撞,冷嘲热讽,令他难堪。他知道,何敦民平时少言寡语,各种文娱活动也不参加,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他一有时间就泡图书馆。陈威怀疑,何敦民背后一定有个更厉害的特务在支撑他,这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图书馆管理员王史钦。如果能从何敦民身上打开缺口,揭出一个大特务,他陈威就立了大功。至于詹碧珠,她平时,除了和连赓感情较好,对其他人很少交谈和交往,仅仅是她父亲詹秉文和连赓的关系,说她是特务,就有点牵强;另一点,詹碧珠生得漂亮,身材很好,又胆小怕事,缺乏主见,在她身上具有一种其他女同学所没有的大家闺秀的韵味,陈威希望在她身上占点便宜。因此,陈威主动将这两人留下来。 今晚,陈威决定亲自主持六甲班的批斗会。 陈威叫同学从管制室拉何敦民回班上批斗。何敦民回到班上,陈威勒令他站在黑板前,接受批斗。何敦民一声不吭,满不在乎地站在那里。 “何敦民!你是顽固到底,死不认罪吗?” 何敦民对陈威不屑一顾,没有回答。陈威气不过,走上前把何敦民的头按低,但一放手,何敦民又抬起头来。陈威按了几次,何敦民始终不被慑服。陈威大叫: “黄广宇!快找条绳子来。” 六甲班班长黄广宇,本来他也在刘青云的“陈情书”上签名,但他写的交代材料最彻底,他痛哭涕零地控诉刘青云的欺骗。他说,他是被蒙蔽的,他曾向刘青云靠拢,想申请加入青年团,刚好尚未批准,不然就落入特务的圈套。黄广宇的觉醒,反戈一击,甚得陈威的赏识,吸纳他加入学生会、青年团。不但洗刷了他“特务”的罪名,还成为批斗特务的积极份子。 黄广宇找来绳子,协助陈威将何敦民紧紧地捆绑起来。何敦民没有反抗,只是对陈威怒目而视。陈威狠狠给他一巴掌,并叱斥说: “何敦民!你为什么不写交代?” “黎教务主任说,有什么写什么,没有就不写。”何敦民针锋相对。 “你必须坦白交代,承认你是特务。”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56 章 “我不是特务,没有什么好坦白交代。” “有不少人已将你供出来。” “谁说你抓谁,和我无关。” “你不承认,就天天批斗。” “批斗罢!有本事就将我打死。” 陈威气得头冒烟,脸涨红,但他仍忍住。突然他提高声音斥问: “何敦民!你为什么老往图书馆泡?” “看书!” “有没有进行特务活动?” “我在看特务活动。” “你看到谁进行特务活动?” “刘瑾,魏忠贤。” “哈哈!何敦民我还抓不到你吗?”何敦民说出二个特务名字,陈威如获至宝,欢喜若狂。这二个名字不是学校的师生,那一定是美蒋派遣特务了。他放缓语气,劝慰地说:“你就慢慢详细交代吧!” “你真的要我说?” 何敦民说要交代二位大特务,六甲班同学的神经一下绷紧,课堂里顿时鸦雀无声。何敦民神色自若,清清喉咙,在陈威的再三催促下,他就侃侃而谈。他说,刘谨,魏忠贤,把持朝政,到处安排特务耳目,排除异己,陷害忠良。对知识分子大兴**…… “何敦民!你搞什么鬼?”陈威马上打断何敦民的话,咆哮吼叫。 “陈威!你这不学无术之徒。刘瑾、魏忠贤,控制‘东厂’,‘西厂’的特务,横行天下,残害忠良,这一段‘明史’你都不懂吗?”何敦民提高声音,训斥陈威。 至此,同学们才省悟过来,何敦民说的是明清小说中有关“东厂”、“西厂”的 故事。当陈威醒悟过来,他给何敦民耍了,在同学面前大失面子,他老羞成怒,左右开弓,连打何敦民耳光,直打到他嘴角流血。陈威气急败坏地吼叫: “拉回管制室关闭。终有一天枪毙。” 何敦民狠狠地盯着陈威,不屑地嗤笑,仰头阔步,向管制室走去。 七甲班的朱娇芝,在开学后的一个多星期,终于回校了。 朱娇芝曾在《陈情书》上签名,风云突变,几位老师被捕,她吓呆了,赶快跑回农村姑妈家躲避。开学后,她迟迟不敢回校,向学校教务处写了请病假信。直到刘青云、江道良他们被捕,陈威独揽青年团和学生会大权后,陈威传话,叫她迅速返校,并保证她绝对不会有事。 朱娇芝星期六回校,陈威立即约她,晚上在第一小学公园旁的竹林见面。陈威一见面就给朱娇芝一个下马威,严肃地说: “李腾是侨生,第一批已确定为内通外国的特务。你也是侨生,最有资格当特务,你好自为之!” “我没有当特务呀!”朱娇芝惧惊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 “现在是非常时期,有嫌疑,就抓了再查。禁闭、批斗、交代,一直到搞清楚,多长时间谁也说不清。” “冤枉呀!我是父母叫我回国读书,我怎会当特务呢?”朱娇芝急得珠泪盈眶,几乎哭起来,显得惊惶,楚楚可怜。 “李腾也是这样说呀!”陈威一直细心观察,朱娇芝情绪的变化。 “陈威!你不是说,我不会有事吗?你一定要帮我!”朱娇芝急得向陈威恳求。 “我叫你回校,自然会帮你。”陈威美美地笑起来。 陈威挨近朱娇芝,张手把她抱进怀里。他又用白净手巾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并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放缓语气,关切地说: “过去你不接受我,是受到孙若茵她们的挑拨离间。但我是真心爱你的。我改组学生会,第一个就想到你,你来当副主席,做我助手。暴风雨过后,我会吸收你入青年团。” 陈威一派权威,一方面说,一方面手已在娇芝的胸前隔衣摩挲。 这一回,朱娇芝根本无法回避,只有忍辱,让陈威满足一下手欲。听了陈威的话,她突然省悟,一下挣脱陈威的拥抱,保持一个米把距离,直瞪陈威,她对他前面爱情表白的话,避而不谈,却针对他后面的话,大声喧嚷: “我不会当学生会干部,我不会入团,我自知不是那样的料。” 陈威本来想恐吓利诱、软硬兼施逼朱娇芝就范,以达到他不可告人之目的,想不到她一下变得如此激动,完全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他又不能在她暂时不愿加入学生会或入团的问题上大作文章。他只好放缓语气,笑着说: “好!不谈当学生会干部。当我的情人,这回你该答应了!” “我知你爱我。”朱娇芝也放缓声气,正色地说:“既然你爱我,就应该尊重我,帮我,保护我;你不能吓我,逼我,害我。世上哪有人,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亲手毁掉呢?那是儍瓜。” “我一直在帮你。不把你‘海外关系’的材料上报。你明白,只要我提一提,都会给你找来很大的麻烦。” 朱娇芝完全明白她的处境,如果陈威在土改队面前摆弄几句是非,她就实时变为特务的嫌疑,批斗关禁闭。现在的陈威,几乎掌握着许多同学的生杀大权。她必须抓住他对她痴迷这一点,虚与委蛇,和他周旋,以保护自己。在这种皂白不分、人人自危的情况下,求助陈威,得他的庇护,不失为一个好的权宜之计。如果真的激怒了他,就会后患无穷。她放松绷紧的神经,平缓地说: “我感谢你对我的爱护,我会珍惜我们的情谊。今后我们有没有缘份,那就听凭命运的安排。我信佛,菩萨会安排我的人生。” 陈威知道朱娇芝出生佛国,人人信佛,但她把人生托付于菩萨,却令他啼笑皆非。但他又不能来硬的,只好顺着她的意思,笑着说: “我也相信,菩萨早就注定了我们的姻缘。” “那就随缘吧!一切都不能强求。” 陈威本来是个急色鬼,在追求异性爱情的同时,随时还打着占有女生身体的歪主意。这次他单独约会朱娇芝,本来想通过恐吓、要挟,逼她就范,乘机轻薄她,还幻望着进而占有她。想不到娇芝这一闹,令他意气索然,诡计也施展不下去了。况且,朱娇芝已第一次在他面前,委婉地作出爱的承诺,令他也无法强来,只好摆出一副正人君子之态,对她安抚。最后,陈威又向朱娇芝提出,要她规劝詹碧珠,做詹碧珠的思想工作,要她好好交代问题。朱娇芝答应尽量帮忙,谈话气氛也变为友善和融洽,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随之风吹云散。 陈威设陷阱要擒朱娇芝,满足兽欲,危机四伏。朱娇芝单刀赴会,凭着她的机智,一哭,二闹,争取主动,终于化险为夷。朱娇芝终究比陈威棋高一着。正是: 狂风骤雨路艰危,委曲求全折腰姿; 若即若离留后着,且看世道变何时? 中卷 杏坛蒙羞 第二十三 心死人疯弱女泪 桃残李萎窗友情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57 章 詹碧珠由于被管制,精神打击大,引起生理紊乱,天葵突然来潮,得医务所陈姑娘向教务主任黎峰岚说情,批准回宿舍睡觉。想不到,精神得到宽舒,突来的月经不到二天又停止了。由于詹碧珠回宿舍是黎教务主任批准的,陈威没话好说。 詹碧珠想起和文少萍在管制室一夜的相处谈话,她非常感激文少萍对她的关照和鼓励。她虽然不甚明白“特务”的罪名到底有多严重,但文少萍告诉她,她绝对不能随便承认,绝对不能随便供招别人,让别人同样受不白之寃。她相信文少萍的话,一直没有承认自己是特务。 “碧珠!你何苦跟潘云妮几个死硬派,不肯承认自己是特务呢?”朱娇芝受陈威所托,来规劝詹碧珠。 詹碧珠祖父母在农村被斗争,他父亲拉回农村斗争,连门牙都被打掉了。她惊惶失措,思想一片混乱,她神经极度衰弱,夜夜发恶梦。同学们挨斗挨打,她胆战心惊,好像拳脚就打在她身上。真正关心她的连赓和潘云妮、文少萍她们几位,第一批就被逮捕了。她身边连个可以倾诉心声的朋友都没有,在课堂,在宿舍,她整天神不守舍、浑浑噩噩。陈威天天催她写坦白交代,她反反复覆也不知写的什么。有时她跑回家和母亲抱头痛哭。她母亲形骸枯瘦,百病纒身,她心更加悲苦,一步步走向精神崩溃的边缘。 詹碧珠和朱娇芝,虽然不同班级,但由于各班级女生不多,她们却编同一个宿舍。朱娇芝返校,处处对她表示关怀,令她非常感激。她认为朱娇芝才是了解她、肯帮她的大好人。她知道陈威在追求朱娇芝,她就恳求朱娇芝说: “娇芝!你做做好心,叫陈威放过我。” “你的命运不是陈威可决定,主要是土改队长和凌校长。” “我爸爸已生死难卜,为什么还要死死逼我呢?” “目前形势非常险峻,只有承认才能自保,谁也救不了谁。” “我不是特务又怎能承认呢!” “你爸爸是特务,你不承认是特务,就要挨斗。最后,只怕你还是要承认。”朱娇芝耐心地启发詹碧珠。 “他们要抓特务,就抓真的特务,我不是特务,斗我有什么用呢?” “许多人开始都说自己不是特务,但一绑、一斗、一打,就什么都承认了。你不承认,他们同样会绑你、斗你、打你,你受得住吗?” 詹碧珠感到非常害怕,朱娇芝又说: “连赓、潘云妮他们抗拒坦白交代,已经被抓走了,说不定还会杀头。你年轻轻,身矜肉贵,何苦要学他们呢?” “我……”詹碧珠说不出声,眼泪已滚滚而下。 陈威听了朱娇芝的汇报,知道詹碧珠思想动摇,即可攻破。今晚,陈威决定将詹碧珠拉出来批斗,进一步杀鸡警猴。虽然,朱娇芝是七甲班,但陈威也叫她来六乙班参加斗争会。 詹碧珠脸色灰白,战战兢兢站到台前来,手脚在发抖。这时六乙班另一位积极份子杨敏,跳上来抓住詹碧珠的前胸衣襟,圆睁凤目叱道: “詹碧珠!你假装来月经博同情,逃避关管制,你认不认?” “快认!”下面的同学在起哄。 詹碧珠无法回答,羞涩地低下头来。她想,大家都是女孩子,这样的话,怎能当着全班男同学面前说出口呢!杨敏抓她胸口的手,还狠狠地撞到她的丰盈的Ru房。刚好是女孩子,要是陈威,将会令她无地自容。 杨敏另一只手又去抓詹碧珠的长发,把她的头拉高起来,面向大家。詹碧珠不由珠泪漾漾而流,她闭上眼睛,不愿申辩,自暴其羞。 这时,朱娇芝上来,按照陈威的嘱咐,拍拍詹碧珠的肩膀,恳切地说: “你只要坦白承认,你是特务就成了。” “你也要我承认吗?”碧珠浑沌的眼睛望着朱娇芝。 “是的!只要你承认,陈威不会再难为你。我在帮你。”朱娇芝耐心地开导。 黄广宇冲上前,威胁地说: “不承认就绑起来,斗够再送回管制室关起来。” “我认!我是特务!”詹碧珠终于承认了。 “是谁领导你?”黄广宇大声叱问。 詹碧珠想,既然周校长都当特务抓了,在学校他是领导,当特务自然也要他来领导,她随口答: “周校长!” “特务头子周泰柏!”全班同学一齐起哄纠正。 “是!特务头子周泰柏!”詹碧珠也学着附和。 “和你一起当特务有谁?”杨敏循例抓住不放。 詹碧珠经过反复衡量,决定为免受挨打和迫不得已时,就承认自己是特务;但她还没有思想准备供招别人。杨敏的追逼就把她难住了。这时,陈威开口了: “詹碧珠!我知你是个见到螳螂都吓得花容失色的人,只有当特务的同学拉拢你,支持你,你才会当特务。只有把他们全部供出来,你就无事。” “快说!”同学们又起哄。 陈威的咄咄逼人下,詹碧珠慌了。她只好把学校被抓师生的名字说出来。但说到刘青云、江道良后,她就不说了。杨敏插嘴大叱一声: “那是大家都知道的,还有呢?” “没有了!” “黄广宇!拿绳子来。”陈威又大声叫黄广宇。 詹碧珠无可奈何,只好把连赓、潘云妮、李腾几个拒不承认、曾经一起被关的男女同学都说出来。当她说到连?和文少萍的名字时,她声音哽咽,泪水漱漱而下。 “第一个拉拢你当特务的是不是连赓?”杨敏抓着她的头发斥问。 “不……连赓他……”要詹碧珠亲口说连赓的坏话,不异在她心上插上一刀。 “连赓一定给你灌了很多,你到现在仍然在维护他。” “没有!”詹碧珠赶快否认。 “你和连赓借谈恋爱,搞特务活动是吗?” “你和连赓发生关系了吗?”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起哄斥问,詹碧珠都不敢回答。杨敏又在对她扯头发,打耳光。朱娇芝看看斗争已出格,她低声对陈威说几句。陈威说话了: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58 章 “今天的斗争很有成效。詹碧珠已亲口承认她是特务,又承认了那些同学中的特务骨干,全部是她同党。她的交代,就是那些冥顽不灵、拒不认罪的人的人证,这一点就是我们的最大收获。至于她和连赓是否谈恋爱,有没有发生过肉体关系已不关重要。一个流氓成性,一个水性杨花,还能会玉洁冰清吗?只有儍瓜才相信。” 陈威的信口开河,引起男生的哄堂大笑。詹碧珠已羞得无地自容;朱娇芝听了也心扑扑跳,陈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一次暴露了他的流氓本性。 秋序已深,艳阳不再。阴霾细雨,乍晴乍雨,令人讨厌。劲吹的东北风,时紧时缓,大门前的凤凰树,风一紧就落红点点,任由人们辗踏成泥,瓣烂香消。政治的低气压,更是压得人们透不过气来。 今天在十三区第一小学的校园操场,召开群众宣判大会。当年,凡召开群众宣判大会,一定会杀人,这次也不例外。当场宣判几个人死刑,立即押赴刑场,执行枪决。珠溪中学早先被捕的岳群、詹秉文、孙承俊、金仲贤以及第一小学校长云冠华,都榜上有名。枪毙犯人时,一轮枪声过后,孙承俊没有即死,需要补枪,技不娴熟的民兵,补一枪却把他的脑壳打爆了,脑浆四溅;金仲贤行刑前,洒泪刑场,频呼寃枉。 人们奇怪,珠溪中学的女特务姜嫣兰,龙潭乡大名鼎鼎的民兵队长颜明,揭出是个大特务,但枪毙的人没有他们的份儿,或者时限未到。 珠溪中学师生,除了被关押在管制室的特务学生,和看守他们轮值的同学外,全部奉命参加宣判大会。詹碧珠由于能够坦白交代,陈威并没有将她再关进管制室,而让她随班上同学参加大会。当大会宣判她父亲詹秉文死刑,立即执行枪毙时,她一下脸色苍白,魂消魄散,昏了过去。后来,要靠朱娇芝几个女同学,才将她搀扶回到学校。 詹碧珠苏醒后,眼睛像死鱼,失去一切光彩,人的举止亦突变怪异,语无伦次,不知所云。她裤裆湿漉漉,濑了尿也不知道。朱娇芝催促她换衫,她也不答理,只是眼瞪瞪地视着前方,忽然又哭了起来。朱娇芝慌了,和女同学连手合力将她长裤、内裤脱掉,准备帮她换裤。可是,这时的詹碧珠,胀红着脸,又骂,又闹,又哭,又笑。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不断挣扎,怎也不肯再穿回裤子。不管朱娇芝她们几个女同学怎么努力,也无法迫她就范。 “陈威!我死也不会给你强奸。”詹碧珠仍在打闹,咒骂,语无伦次。 “詹碧珠!冷静点,没有人强奸你。”朱娇芝还在努力让她情绪平复。 有位十三四岁的女同学,听詹碧珠说陈威,马上说: “对!赶快叫陈威他们来,男孩子有力气。” “你疯了?你不见詹碧珠不穿裤子吗,怎能叫男生来呢!”朱娇芝狠狠瞪了那位女同学一眼。 “将她绑起来。”杨敏突然想起绳子的威力。 朱娇芝也觉得是个好办法,几个人将詹碧珠推倒床上,盖上被单,用绳子将她绑在床上。几个人又转过来,分别将她乱蹬的两脚按住,硬是给她穿上内裤、再穿长裤。 朱娇芝她们到此才松了一口气。尽管詹碧珠还在床上又哭又闹,谁也不去理会她,等到她闹累了,才静下来,不久也就睡着了。 这时,朱娇芝才想起,她必须赶快去找陈威,向学校汇报。 从此,詹碧珠精神错乱,神经失常,再也不适合留在学校上课。陈威报告凌校长,就将她交给已患病卧床的母亲看管。由于詹秉文已枪毙,过几天她们母女就一起赶回农村老家去。不久,在同学的心目中,詹碧珠的名字也渐渐淡忘了。 詹碧珠回农村后不久母亲病故,她精神病经常发作,二十多岁,欲嫁无门。大跃进年代,更因“乱说乱动”投入监狱,死于狱中,死时犹保处子之身。 詹碧珠!一个如花似月的大姑娘,本来就不该入世,入世又不该投错胎。投在贫困人家,当个平平凡凡的邻家姑娘,就是生活艰难困苦,活着生儿育女,仍有作人的尊严,也不枉来人间走一场;她偏偏生在官宦之家,那亦罢,偏偏她又生不逢时,命运不济,凤凰变草鸡,最后为世所弃,默默无闻而殁。詹碧珠!你又何苦入世来献丑一番呢! 后来,朱娇芝探听到詹碧珠已死,她很为震惊、感叹!她心中时时在自责:“是我害死詹碧珠”!这是后话。正是: 乔木风凌枝杆断,花残叶萎辗成泥; 杜鹃啼血声凄厉,折翼凤凰汤底鸡。 中卷 杏坛蒙羞 第二十四 挖地三尺空荡荡 负气一腔灰溜溜 一放学,姊姊阿莲就拉着弟弟阿权,赶快赶回家去。 他们姊弟于一九五零年夏,家乡解放后,和爸爸周泰柏一起从西营回到家乡。爸爸在珠溪中学当校长,家眷在离学校一里多路的试榜村租屋安置。他们就在十三区第一小学读书。姊姊阿莲十四岁,读六年级,弟弟阿权十一岁,读四年级。 自从爸爸被捕后,他们心灵上就蒙上浓浓的阴影。他们背负着“特务头子周泰柏狗崽子”的精神枷锁,处处受到同学的歧视,不时被人指指点点。弟弟阿权常向姊姊阿莲哭诉: “姊姊!我不想读书了。我要留在家里陪妈妈。” “阿权!你要继续读书。别人说什么,我们不管,不要跟别人争吵。你不读书,爸爸妈妈都会很伤心。你是男孩子更要坚强,你是周家的命根子。你长大后,要像爸爸一样当个受人尊敬的硬汉子。” 姊姊自然比小弟弟懂事。阿莲知道,爸爸的事她无能为力,她是爸爸的大女孩,她必须为可怜的妈妈分担痛苦,对妈妈克尽孝道。过去,他们姊弟上学,妈妈总会将他们送到学校门口,再转到前铺镇街上买菜。爸爸被捕,妈妈备受打击,健康日差,她就不再让妈妈送他们上学。她是姊姊,就要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到家主动帮助妈妈做家务。 回到家,他们姊弟都吓呆了。进庭院,他们看见北山伯母坐在厅中的椅子上,铁青着面,怒目相向,大声训斥妈妈,而妈妈则泪痕满面,站在一旁低声下气的向北山伯母哀求。 “妈妈!”阿莲姊弟一下伏到母亲怀里。 毕竟阿莲年纪稍大,她回过头来,怒视北山伯母,不好气地说: “北山伯母!你怎骂侬妈妈来啦?” “阿莲!不关伯母的事。”浦裳梅抱着儿女,泪水扑簌簌而下。 “呜呜!你们回房去看看,这个家都给你们搞垮了。”北山伯母伤心地哭了起来。 阿权站起来往房里一瞅,只见房里从睡床底一直到房门口的地下,都给锄头挖了一遍,阿权一下也惊呆了。妈妈说: “侬不要进去,小心跌倒了。” “横廊、厨房也给挖了,连灶台也拆掉。”北山嫂负气地说。 阿权跑出庭院往横廊走去。他回来说: “姊姊!是的,都挖了,灶也塌了,今晚吃不成饭了!” 提起吃饭,妈妈浦裳梅才想起还没有做饭,赶快站起来,小心地对北山嫂说: “阿嫂!你休息一下,我做好饭,才叫你起来一起吃饭。” “妈妈!侬帮你!”阿莲拉着母亲往厨房走。 “就是龙肉,我也吃不下了。”北山嫂说着,负气地回房去。 这故事发生在周泰柏第二次审讯的下午。柳从风知道,碰到周泰柏这个对手是不那么容易治服的。他想先下手为强,先搜出周泰柏和台湾美蒋特务联络的发报机,有了证据,就不怕他不认罪。他将他的想法告诉丘逢清,丘逢清大表赞成。在珠溪中学校长室,他们已搜的遍,根本没有什么发报机。最大的可能,就是藏在他居住的村屋里。 丘逢清想到,珠溪中学在前铺镇,珠溪中学的特务案件,是在十三区政府的眼皮底下发生,他提议向区长凌如泉汇报,让他出面,有功劳也标上他一份,况且凌如泉还是他丘逢清的老上司,还在处处维护他们。 柳从风向凌如泉请示,特别强调是丘逢清的意见。凌如泉听了很高兴,心里想:丘逢清在十三区的声名如日中天,炙手可热,但他仍然不忘他凌如泉,还敬他三分。 左腾处处以南下干部挂帅,恃权傲物,自把自为,根本不把他凌如泉放在眼里。凌如泉处处忍让,麻烦琐事都由他一手负责处理,而功劳则归于左腾。至于十三区剿匪肃特的功绩,在县委书记、土委主任刘海山面前,凌如泉都是极力吹捧丘逢清和柳从风,不让左腾贪天之功自肥。 当柳从风提议,由凌如泉亲自带民兵,搜查周泰柏的居所时,凌如泉略作迟疑就一口答应,决定抛开其他事情,和柳从风一起去周家。如果由他搜出周泰柏藏的发报机,他凌如泉就可在左腾面前,吐气扬眉。 凌如泉、柳从风带五六个青壮年民兵,直赴试榜村。当时,只有周太太浦裳梅在家,柳从风叫她乖乖站在厅中,不准乱动。凌如泉就坐在厅中,客气地和浦裳梅聊家常,让柳从风带民兵搜查。凌如泉知道,浦裳梅出身于上海名门望族,在礼貌上,他还敬她三分。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59 章 “嫂夫人!请坐。” 浦裳梅遵从柳从风的命令站在那里,既然凌如泉“请”了,她也就不客气地在凌如泉对面的椅子上,侧身而坐。凌如泉客气地说: “嫂夫人!周校长的事,公事公办,凌某身不由己,希望见谅。” “凌区长!不必客气,小女子乃犯属,一切唯命是从。” “周校长一案,发展至今,凌某已力所不逮。凌某也希望能早日水落石出。请相信两点,第一,党和人民政府不会寃枉好人;第二,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祸及妻儿。” “小女子明白,并相信夫君是无辜的。即使屈打成招,历史也终有一天,会还他的清白,公道自在人心。”浦裳梅不卑不亢地回答。 柳从风不在场,凌如泉能回复他人性的一面,把“周校长”、“嫂夫人”之尊称,挂在口上,但浦裳梅的“屈打成招”四个字,却像匕首一样插在他心头,他深刻体会到“身不由己”的难处和惭愧。他说: “周校长!自从调回珠溪中学,办学教学的成绩,有目共睹,这是谁也不能抹煞的。但一椿归一椿,政治上的事,办大事的人,背地里干的事,许多时,连老婆孩子也不让知道。” “凌区长说的是一般。我和泰柏结婚十多载,我们坦诚相对,相敬如宾,绝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知夫不如妻,泰柏从来淡泊政治,和各界人士包括你凌区长的交往,光明磊落,全在于道义和情理,不涉其他。泰柏心中除了教育,没有大事。他也根本不是干你们所说的大事的材料。”浦裳梅不慌不忙地说。 “嫂夫人!是的!凌某跟周校长的交往的确也是坦坦荡荡。但是无风不起浪,空穴来风,必有原因。”凌如泉仍然忍住气,保持风度。 “泰柏最大的过错,就是天生一副硬骨头,铮骨不阿,做人从来不懂得圆滑,得罪人犹自不知,今天才大祸临头,殃及妻儿。”浦裳梅淌泪叹气。 “放心!只要凌某力所能及,决不会让它殃及妻儿。”凌如泉作了保证。 柳从风一挥手“搜”,几个民兵不由分说,就往周泰柏住的左厅房,翻箱倒箧,大肆搜查。搜查没有发现,又往横廊,阿莲和阿权睡的房间搜。柳从风跟在民兵身边,左右监视,不放过任何怀疑的地方,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柳从风一直在动脑筋,寻求突破。突然他看到庭院墙根,有把锄头,机灵一动,命令道: “赶快找几把锄头来挖,挖地三尺也要把电台找出来。” 民兵们赶快到邻家借锄头,三四把锄头就开始挖周泰柏夫妇的住房。他们把搜查抛在地下乱七八糟的衣服、书籍,捡起来抛在床上,再把大床搬开,先挖床底。挖完床底,将床搬回去,再挖其他地方。挖得民兵们满头大汗,随便在床上捡件周泰柏夫妇的衣服来抹汗,抹了又抛回床上。房子挖遍了,还是没有找到电台。柳从风回大厅附耳和凌如泉说几句,凌如泉点点头。 柳从风又指挥民兵去挖横廊厢房,再挖厨房。地面都挖遍了,现在只有一个土坯垒的灶台。民兵们望望柳从风,柳从风突然悟起抗日战争时,八路军曾把地道口挖在灶膛里,瞒过日本仔。他果断地说: “把灶也挖掉!” 有个民兵把锅端开,三两锄就把灶台的土坯挖掉,再往下挖,仍然还没有任何迹象。回到大厅,有民兵问,还挖不挖北山嫂住的房间,柳从风说不必了。这时,柳从风对在厅中和凌如泉讲话的浦裳梅说: “浦裳梅!你老公的电台藏在哪里?” “我不知道。” “周泰柏说,藏在家里。” “家,你们都搜遍了,挖遍了,有,也该找到了。”浦裳梅平静地说。 “你不坦白,找到了,一起抓。”柳从风狠狠地瞪着浦裳梅一眼,手一挥,“走”!凌如泉也尴尬地和浦裳梅打个招呼,便跟着出去。 柳从风像只斗败的公鸡,弃下几把借来的锄头,带着民兵走出门。在门口刚好碰到从地里回来的北山嫂,招呼也不打,扬长而去。 北山嫂进门看到家里被搜查、挖掘的惨状,看到浦裳梅呆呆地站在厅中,就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了。周泰柏被逮捕,说是特务头子,北山嫂就不相信。像周泰柏这样的好人,正人君子,怎会是特务呢?她想可能是误会,搞错了,过两天就会回来。可是,许多天过去了,周泰柏还没有放回来。后来,外面的人越说越厉害,说他有电台和**民党联络,要推翻共产党。北山嫂越想越怕,很想叫他们搬出去,但一看浦裳梅母子二三人,孩子又小,叫他们往哪里搬呢!即使周泰柏是大特务,也不关他们母子的事,她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这几天,北山嫂总是心中惶惶,不敢跟浦裳梅说话,从地里回来,把一早煮好的饭,三扒两扒吃完,就回自已房中去。想不到,今天真的祸及自己,家给民兵搞成这个样子,她再忍不住,几近哀求地对浦裳梅说: “周太太!我是不识字的村妇,经不起折腾,你们还是搬走吧!” “大嫂!我知道我们对不住你。家遭破坏,我出钱叫人来修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三母子,让我们住下去,不要将我们赶走。”浦裳梅泪水涔涔,连连向北山嫂鞠躬,道歉,哀求。 “你们都是大人物,要当特务尽管当去,可不能连累我这个无知村妇,将来陪着你们一起杀头。” “我们如有事也决不会连累你。说你是特务,有谁能相信呢!” 浦裳梅的话,一下点醒了北山嫂。是呀!说她北山嫂是特务,许多人都会笑掉大牙。她北山嫂堂堂正正,不贪别人一分一亳,不占别人一丝一缕;自食其力,不和人结仇结怨;字,她不识两个,给她一个官做,她也做不来,不如给她两个番薯还实惠。她就是想当什么特务,她也没有资格呀! 就在这时,阿莲、阿权姊弟俩放学回来了。正是: 城门失火殊堪叹,殃及池鱼更可哀; 村妇何曾见世面,于无声处响惊雷! 第二十五章大海茫茫针何处 蛮牛哞哞鼻被牵 初晓晨曦,万道霞光,碧蓝的大海,海天相连,无边无漄,海涛千万年不息地后浪推前浪,滚滚翻腾,拍岸淘沙。浪谷处,铺着点点金光,像数不尽的金币,洒向人间;浪尖处,又像一条条的白练,从无涯处荡向岸边。人间的豪杰,挖空心思要斗的你死我活,要扭转乾坤,纵使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但谁也没有本事,改变大自然的永恒规律。 前铺镇西边码头,在第一抹晨曦出现之前,就已一派欣腾。 扬帆远近海域的大小渔船满载归来,小舢舨往来穿梭,将大船上的渔获运靠码头,搬上岸。大渔贩子的伙计,推着木板胶辘车,把各种鱼分类装筐、装桶,推去街市的零售市场;小本生意的单干渔贩,则挑着箩筐接鱼,在市场周边摆地摊售卖;远路的,接到鱼就往回赶,或挑到离海岸较远的墟镇摆卖,或者挑到农村云,走门串户的叫卖;也有一些居住镇上的老居民,八九也和船主或渔贩熟稔,他们贪新鲜,价钱也便宜,一早就到码头来,直接从船主或渔贩子那里,买到自己心头喜爱的深海活蹦乱跳的鱼虾。 到了约八九时,码头交接鱼的人群渐渐散去,显得冷清清,只有散落地上、价贱不鲜美的小鱼虾,任人践踏,招引来大量“嗡嗡”叫的青蝇,附膻逐臭,承接着码头的另一番热闹。 从码头对上横街的十三区区公所,走出五六个彪形民兵,拥簇着一位年过半百、满头银丝、五花大绑的犯人,脚步蹒跚,向码头走来。五六步开外,跟着两位全身戎装、腰别驳壳枪的个子不高的年青军官,他们偏着头低声说话。来到码头,两只已准备好的小帆船,靠着码头迎接他们。这种小船,设有一个用竹席盖顶的拱形小仓,仓前桅杆挂一片小帆,船尾有橹,只能在近海一带作业。岸边浅海,船头梢公则用长长的竹杆,左右撑渡。 两位民兵拥着犯人下船,未下船的民兵,对跟在后面的两位戎装军人恭敬地说: “两位队长小心上船!” 两位军人在二位民兵左右的搀扶下,小心踏下台阶上船,坐在两位民兵夹住犯人之对面。船仓很小,两排对坐,几乎膝盖相碰。第一只船一退动,剩有四位民兵很敏捷地跳上第二只船。二只船马上拉帆,往塔门海湾驶去。 这是一条狭长的海汊,相传是明朝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五月廿八日午夜,一次八级地震,陷了七十二个村庄形成的。民间至今犹留下不少凄美神秘、灵鸟报警:“走横不走直”的传说。所谓塔门港,就是珠溪河入海口处,淡水和海水交汇之一个小海湾,再往前走就是萝荳港。 船上的犯人,就是十三区家喻户晓的“特务头子”周泰柏。两位戎装军人也就是鼎鼎大名、神奇莫测、让人闻之色变、父母用以吓唬啼闹小孩的“剿匪英雄”丘逢清和柳从风。在他们身边护驾的是,龙潭乡民兵队长颜强。根据周泰柏交代,他和台湾美蒋特务联络之发报机,就是弃于塔门港海湾里。 今天,丘逢清亲押周泰柏到塔门港,就是希望能打捞到周泰柏的发报机,为他们的“英雄”光环,再添异彩,为他们的仕途,更上一层楼。 昨天,凌如泉和柳从风亲带民兵,将周泰柏租住的北山嫂家,挖地三尺,搜查一遍,一无所获,徒劳无功,令丘逢清和柳从风憋一肚子火。但搜查是瞒着周泰柏进行,因此无法将所有怨气发泄在周泰柏身上。那晚审讯周泰柏,是左腾和凌岸波主审,还有凌如泉陪审,使到丘逢清和柳从风,都没有机会对周泰柏用刑,连点怒火也发泄不出来。 周泰柏老家在萝荳墟塘洼村,从萝荳墟出海把发报机弃于塔门港,就大有可能。今天丘逢清和柳从风,从前铺港坐船到塔门港,就是博一博,希望出现奇迹,找到发报机,以不辜负他们的一番苦心经营。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60 章 “周泰柏!你不会耍我们吧?”柳从风自己并无信心。 “柳队长!我现在是待罪之身,怎敢耍你们呢!”周泰柏不紧不慢地回答。 “你知道,说假话罪加一等。你再狡猾,我们也有办法整治你。”丘逢清进一步恐吓和威胁。 “我明白!许多人都领教过丘队长的神威了。”周泰柏不卑不亢地回答,嘴角边挤出一丝鄙夷的笑意。 小船傍岸驶了一会,柳从风焦急地问: “到了吗?” 周泰柏转头望望舷外,不太把握地说: “大概就在这附近了。” “潜水,搜!” 丘逢清向紧跟后面船上的民兵,挥手下命令。船上四位青年民兵,赤膊上身,只着底裤,已站在船头待命。他们都是海边成长,水性强,不需任何装备也能潜在水下几分钟。他们是丘逢清从基干民兵中挑选出来的“浪里白条”。四位青年民兵应声跳下水去。一会他们相继浮上水面,双手空无一物。 “周泰柏!”丘逢清直瞪着周泰柏。 “丘队长!大海茫茫,地点未必能记得很清楚。”周泰柏未待周逢清发作,就抢过话头。 柳从风觉得周泰柏的话也有道理,就示意四位潜水民兵上船。船又往前驶了一段距离,柳从风又示意潜水民兵下水,结果还是找不到。船又兜弯,在左右多次停船潜搜,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大海茫茫,浪翻鱼跃,到哪里找发报机?这时,丘逢清已按捺不住,大声叱斥: “周泰柏!你还有什么话说?要么我一枪毙了你,推下海喂鱼。” 周泰柏心中暗自窃笑:丘逢清你再有能耐,也不能把我周泰柏毙了,推到海里喂鱼。谁叫你丘逢清,把周泰柏搞到如此大之名气呢!名气大了,就轮不到你一人作主了。发报机找不到,你就毙不了我,这是你丘逢清作茧自缚,岂奈人何? 周泰柏不为丘逢清所吓倒,慢条斯理地说: “这里是咸淡水交汇处,水流急,漩涡多,电机可能给水冲走了。” 柳从风本来就半信半疑,看情况,他们又给周泰柏耍了。让他牵着鼻子来大海捞针。针在何处?只有天知。在海里,小船上下颠簸了几个小时,搞得他们头昏脑胀。柳从风在丘逢清耳边低语几句,丘逢清铁青着脸,瞪了周泰柏一眼,二话不说,对着民兵下令: “回航!” 周泰柏当作什么也没有听到,闭起眼睛,闭目养神。 丘逢清今天上午让周泰柏牵着鼻子出海,到塔门港兜了一圈,潜水找发报机,一无所获而还,憋了一肚子气。船虽在浅海海汊行驶,但他不常坐船,海浪把小船颠上颠下,搞得他头脑昏眩,在船上差点呕吐出丑。回到十三区招待所,勉强吃碗加蛋面条,就赶快回去凌如泉为他特设的二楼寝室,上床休息。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钟才醒来。 这时,丘逢清头脑已清醒,他决定晚上审讯周泰柏,好好给他一点颜色,不然他丘逢清响当当的“剿匪英雄”,颜面何存。他叫人把柳从风找来,共同商量降服周泰柏这个顽固的“特务头子”的良策。 他丘逢清到十三区来已六七个月,经他手批准逮捕的特务和土匪,已不下四五百人之众。他签名批准枪毙的也有十多人。刑讯下再狡赖的敌人也会俯首认罪,唯独碰到一个周泰柏最棘手。周泰柏倒真像泰山顶上一棵千年古柏,坚靱挺拔,要推倒确也不易;周泰柏是文人,社会名气大,从行署到县镇都有和他甚有交情的领导,就是凌岸波、凌如泉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本来,土改、剿匪抓特务这个非常时期,左腾和他签名,就可以决定一个人之生死。但对于周泰柏,他不能避开县土委和党委,擅自处置。左腾是延安干部,是县土委副主任,是十三区土改队长兼土改书记,他丘逢清虽然是剿匪总指挥,但在十三区土改队中,他只是个副队长。他的风头不能冲在左腾之上,有功劳必须先预左腾一份,有麻烦时,也可拉左腾出来挡一挡。这是柳从风经常告诫他的道理。 十三区的剿匪、抓特务已经是越闹越大,是他丘逢清完全意料不到的。从农村到墟镇,到学校和机关,最后揪出一个周泰柏,把一个特务系统一网打尽。土改,全面进入评阶级、斗地主、分果实阶段,今后的斗争还会一浪高于一浪。他丘逢清的神话,还会越传越奇。在此骨节眼上,他已是欲罢不能,一步不能退,必须硬撑下去,直至把周泰柏这个特务案划上句号。 丘逢清眼中柳从风是他肝胆相照、共患难、同进退的知己。柳从风考虑周详,处事谨慎,在许多关键时刻,都要靠他拿主意。按照柳从风的主意办,事事顺达,步步畅通,也就是得他的精密布置,才能一环紧扣一环地开展剿匪肃特的工作。而柳从风永远不会和他丘逢清争功,永远臣服于他。 柳从风不但工作上表现出色,对丘逢清生活上也安排得很周到。前时的潭月,他能安排得无懈可击,使他不致于孤寝难眠;潭月死后,柳从风通过林绮梦,为他挑选一二个甘心情愿向他奉献之怨妇。丘逢清对柳从风讲义义,不断提拔林绮梦,让柳从风得到工作的帮手和情欲之伴侣,这是他知恩图报,投桃报李,酬谢知音。柳从风对他丘逢清感激无限,死心塌地。他们已是同坐一条船,只有共生死、同进退,别无他途。 丘逢清心中焦急,柳从风必须尽速想出降服周泰柏的办法,这是最后一役。这一役打赢了,一切风平浪静,可以同达彼岸;打输了,可能会节外生枝,甚至翻船,难逃灭顶之灾。不管是软是硬,他一定要周泰柏口里承认,纸上签字,成为铁案。周泰柏的生死,就成为他们荣辱成败的关键。 柳从风来到丘逢清的房间。丘逢清起身,让柳从风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丘逢清关切地说: “我看林绮梦还真不错,革命意志坚定,工作能力强,我想今后还应将她推荐到县里。你的意见呢?” 柳从风明白,丘逢清最着急的是对付周泰柏的决策,但他却拐个弯,扯上林绮梦,说要提拔她。他如果赞同,说明他日后有意和她结为夫妇,这样就算是他丘逢清给他送个大人情;如果他表示不赞成,他和她只是各取所需的临时性伴,就不必考虑长远。不管他怎样回答,丘逢清都会有下文。他和林绮梦已经感情深厚,如胶似漆,再难分离,要不是目前在区里,耳目众多,他才理智地克制,只是间中趁机偷偷情,不敢过于张扬。不然按照林绮梦性欲强盛,需索频繁,稍加不捡,那早就东窗事发了。“小不忍则谋大乱”弗谬矣!柳从风笑着说: “多谢丘队长的关心、栽培。日后如条件许可,我们会申请结婚。” 丘逢清“哈哈”大笑,从来没有见他如此朗爽地笑过。 “你们的大媒,我当硬了。” “起码要等到土改结束。” “自然要等到土改结束!” 接着,他们详细讨论今夜审讯周泰柏的具体事宜。他们有共识:再也不必和周泰柏敲唇弄舌,先用刑罚把他击倒,让他信心动摇,那时再软硬兼施收伏他。这在对付孙承俊、金仲贤时,已行之有效了。 晚饭后,忽然下场大雨,雷电交加,黑墨墨的天,好像就要塌下来。 一个民兵给周泰柏一张葵叶蓑衣,冒雨押他进入审讯室。 周泰柏看到,坐在审讯桌子后面的只有丘逢清和柳从风,林绮梦在另一张桌子做记录。民兵也多了两名彪形大汉,他进门后,民兵随手把门关上。周泰柏不由一怔,知道他大祸临头。 “吊起来!”丘逢清大叱一声。 周泰柏还未坐下来,其实给犯人坐的椅子已经挪开,根本没有准备给他坐。颜强随手将他身上的绳子绷紧,双手捆绑,连着梁上垂下来的绳子。丘逢清一挥手,周泰柏已被凌空吊起,拉离地面尺许。 “打!”丘逢清一声令下,两条牛皮鞭子,两条木棍子,四个民兵,轮流着棍鞭交替拷打,每一鞭、每一棍都打在周泰柏身上。打得周泰柏嗷嗷叫喊,汗流如注,由于几鞭特别着力,衣服随之暴裂,露出身上红红渗血的鞭痕。打得周泰柏昏厥过去了,柳从风才叫停手。 周泰柏被放下来,瘫在地上,民兵用凉水将他淋醒。 柳从风猩猩作态地说: “你是老知识分子,我们本来也不愿对你用刑。不过你的特务本性决定你太顽固不化了。敬酒不饮饮罚酒。” “你到底说不说,你的电台藏在哪里?”丘逢清又厉声追问。 周泰柏没有回答,干脆闭上眼睛,大口地喘气。周泰柏的铮骨不阿的态度,令丘逢清火爆三丈,大叱: “继续打!” 民兵又将周泰柏扶起,拉紧绳子,又吊将起来。柳从风示意,让他两脚点地。民兵受命,又是鞭棍齐下,周泰柏已从揪心的疼痛,变至周身麻木,他仍然是一言未发,拼条老命,任由殴打和凌辱。他知道,他们这种法西斯暴行,已是不可理喻,只有死忍,让他们满足打人噬血的兽欲,才能罢休。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61 章 打了一轮,还是柳从风示意,民兵们才停手。柳从风耐心地说: “周泰柏!我知道你是硬骨头,但事到如今,硬又有什么用呢?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又何苦呢!你一个人把生死置于度外,但你有没有考虑到老婆和年小的孩子呢!你应该为他们着想。” 硬的不行,柳从风又来软的,周泰柏仍然无动于衷,闭口不言。丘逢清已经很不奈烦,气冲冲地说: “他要顽固到底,就再给我打。” 丘逢清的话音未落,民兵的拳脚、棍棒又雨点般落在周泰柏身上。他头一歪,再一次昏了过去。民兵取水淋周泰柏时,丘逢清借故走出审讯室。 丘逢清走后,柳从风和林绮梦交换个眼色,就示意民兵结朿这场毫无收获的审讯。民兵给周泰柏解开梁上的绳子,二人将他架回牢房去。 柳从风和林绮梦回宿舍时,故意在关押周泰柏的牢房前停步,柳从风沉重地对值班看守民兵吴平说: “将周泰柏身上绳子除了。通知他老婆,给他找些涂伤药。” 吴平迅速进牢将周泰柏身上的绳子解除,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在场只有柳从风和吴平,在一旁的林绮梦,对靠墙而坐的周泰柏说: “周校长!你到底电台藏在哪里,说了免受罪呀!” 周泰柏虽然周身疼痛,但头脑已清醒。他听清楚柳从风和吴平的交代,心想:柳从风和丘逢清仍有不同,丘逢清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柳从风讲究策略,多少还有点未泯之人性。可是,他们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互相配合,是一对绝佳的撘配。这样,也就形成了更为恶毒、陷害忠良的法西斯暴徒和索命的黑白无常。林绮梦不过是个有点文化的村妇,为了向上爬而依附丘逢清和柳从风这两个权贵,还不算为毫无人性的法西斯狂徒。“周校长!”之称,或者出于林绮梦无心之失,但她总算尚有点人情味。 周泰柏有气无力地回答: “有没有?藏哪里?连我自己也弄胡涂了!”正是: 真真假假假真疑,留得残生俟转机; 权贵且随真假舞,寸阴拖到雪寃时。 中卷 杏坛蒙羞 第二十五 大海茫茫针何处 蛮牛哞哞鼻被牵 左腾召开十三区土改队全体会议。 会后,左腾介绍一位叫林青的土改队员给丘逢清认识。林青看来只是二十三四岁,戴近视眼镜,文质彬彬,有点学生哥的味道。他握着丘逢清的手,笑眯眯地说: “丘队长,你是家喻户晓、令匪特闻风丧胆的英雄人物。你的英雄事迹在《新南琼报》上大家都看到了,左队长也经常用你的英雄事迹教诲和勉励大家。我们向丘队长学习,决心把土地改革这一仗打好。我保证,在两位领导的栽培下,锻炼自己,接受考验,做好革命的镙丝钉,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林青一派文绉绉的学生腔,好像背书一样念了一通酸溜溜的台词。 林青的话说得很得体,既吹捧了丘逢清,又恭维了左腾,在领导面前,尽量表现自己的谦恭。 “我也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老粗,不过多参加几场战斗。左队长是延安干部,马列水平很高,你应该好好向他学习。”丘逢清不善于言辞,在左腾面前,他也懂得向上级恭维和拍马几句。 左腾拍拍丘逢清的肩膀,笑着说: “老丘!你也学说酸溜溜的恭维话了。”接着拉拉林青说:“林青同志!高中毕业后就参加南方大学,是个有为青年。他很会唱歌,经常教贫下中农中的年青人唱歌,宣传鼓动。我忽然想起,叫他把‘特务头子周泰柏’编成一首歌,在十三区及毗邻的十二区的所有乡村和学校教唱,开会时唱,上课前唱,让所有人都来唱,造成强大的舆论。灭敌人的威风,长贫下中农的志气。只要群众都发动起来,不怕暗藏的特务不现形,不怕周泰柏不认罪。这样,十三区的土改,就一定可以顺利进行。” “好呀!左队长想得很周到。林青同志!就麻烦你了。”丘逢清高兴地握住林青的手,摇几摇。 “要先编歌词,我才配曲。”得两位领导的青睐,林青也很兴奋。 “编歌词,那就要劳驾左队长了。”丘逢清看着左腾,又自嘲地说:“我文化低,只会看连环画,公仔书。” “歌词我来编,简单些,孩子容易上口。”左腾答应编歌词,但又皱着眉头说:“不知谁会画,连环图和唱歌,双管齐下更好。” “宋杰会画,他当过图画老师。”林青推荐和他要好的朋友宋杰。 “好!你去把宋杰找来,我们一起研究。”左腾大表赞成。 左腾办事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四人一块研究,很快就有个初稿。歌名《打倒周泰柏》,明快,轻松,有童歌调子。林青试唱: 特务头子周泰柏,陷害青年,纵匪放毒,手拿电机与蒋匪联络,罪恶滔天!罪恶滔天!打倒周泰柏!打倒周泰柏! 左腾和丘逢清,拍手称快!大表赞成!后来,左腾对宋杰说: “你按照歌词内容,画几幅漫画。散发农村和学校,到处张贴。” 宋杰一口应承。丘逢清心中充满喜悦。左腾这一招,在他“英雄”的桂冠上,增添了更多的光彩,比揭出多几个特务还要威风。 按照左腾的意见,先将周泰柏押到县监狱。会后,丘逢清安排二位健壮的民兵,下午解押周泰柏去县监狱,并交代今晚在十二区锦溪镇过夜。因为从前铺镇到锦溪镇就有三四十里路,押犯走得慢,就得四五个小时。明早从锦溪镇出发,争取黄昏时分,到达大昌县城。 负责押解周泰柏的是十三区基干民兵小队长吴平,另一位民兵是和吴平关系很好的张容。他们对周泰柏既敬重又同情,因此他们在解押途中,丝毫没有对周泰柏虐待和刻薄。周泰柏身上的绳子很宽松,只是一个形式,让他走起来轻松些。周泰柏装几件衣服的包袱,也由张容替背。路上,吴平还不时询问周泰柏是否需要喝水,需要暂停休息,一切都尽量迁就他。 “你们对我这样好,不怕丘队长责怪?”周泰柏关心地问。 “只是我们三个人,我们两个是好朋友,不可能谁会向丘队长打小报告。再说我们的任务是送你到县城,路上要是出事,我们的责任更重大。”吴平胸有成竹地说。 “有些民兵却是够恶的。”周泰柏犹心有余悸。 “那也难怪他们,他们也是听丘队长的话。”张容解释。 “我不会怪他们,因为我已成为犯人。”周泰柏笑笑。 “周校长!你是不是特务,我们不知道,也不管,那是当官的事。我们只知道你是我们十三区珠溪中学的校长,你教出许多学生成材,为社会、为人民办事。”吴平笑着说,在他心目中,周泰柏仍然是人人尊敬的校长。 “我们是识字不多的农民,但我们都相信天理良心。像铁柱,当民兵队长多威风,抓特务打人最凶,到头来,他自己也成了特务,这就是报应。谁在作恶,报应是迟早之事。”张容甚有感触。 “其实,当不当民兵无所谓,我们也不是当干部的材料,迟早都要回家种田。但我们都知道,不能做亏心事,做亏心事是要报应的。”吴平附和着说。 这是固有的朴实农民的天性和心声,许多人是受到误导,甚至蒙骗,才会跟着潮流作恶,不但被株连的人无辜受陷害,而且追随丘逢清的许多人,也是无辜受害者,他们未泯的天性,受到沾污。周泰柏对这二位年青人,非常感激,从他们身上看到人性的真善美,有了他们,中华民族的伦理道德不会沦亡。 到十二区锦溪镇,吴平拿着十三区的介绍信,到锦溪镇公所,镇政府安排他们食宿。晚上看守周泰柏也由锦溪镇民兵负责。临走时,吴平还嘱咐周泰柏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明早还要赶路。 晚上八点多钟,左腾、丘逢清带着林青、宋杰来到十二区。他们找到十二区区委书记、土改队长符永明和区长庄道耿,还有符永明的得力助手副队长洪一峰。左腾向他们介绍了二位土改队员林青和宋杰。丘逢清和符永明他们,开会时早已认识,彼此握手,客套寒暄。 “丘队长!真是英明神武的大英雄。”庄道耿对丘逢清非常热情,“你在十三区剿匪抓特务的事迹,如雷灌耳,家喻户晓。” “过奖!符队长领导十二区土改,成绩很显著。”丘逢清谦虚客套。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62 章 左腾和符永明在南方大学已是要好朋友,在县土委经常一起开会,交流工作经验和情报。每当左腾出发到十二区附近,都会跑来锦溪镇和符永明见面。符永明撘着左腾的肩膀,亲切地说: “你老左来了,又有什么好经验传授呢?” “确有个新的灵感,来向你老符请教。” 左腾瞅林青一眼,林青会意赶快打开挎包,拿出一扎纸来。原来,左腾和林青、宋杰研究后,林青的歌,宋杰的连环图漫画很快就定稿。拿到街上复制,油印几十份。当年,复印文件,是刻腊版,用油印机复印。左腾想到,先把部分稿子,拿到十二区交给符永明,张贴到十二区和十三区邻近的乡村和学校;叫学校教师教中小学生和农村青年唱歌,每次开群众斗争会前,先教唱歌,在舆论上造成铺天盖地之声势,让敌人闻风丧胆。符永明接过来看,面露喜色,口中在低声哼唱《打倒周泰柏》的歌词。他抬起头来,喜形于色地说: “好呀!你老左真有一手,这歌词定是你编的了。”他拍拍左腾的手,坚决地说:“我再在锦溪仿印几百份,散到各乡村去,在锦溪街道、中小学校到处张贴。” “好!你老符真够义气!”左腾非常高兴,并为自己想出这个点子沾沾自喜。 “那里,一切都是为革命!不过今后土改结束,在土委总结庆功大会上,你老左领导的十三区独领风骚,当大英雄,你老左多少也应为十二区美言几句,不要让我寒伧抬不起头来。”符永明说得很豪爽。 符永明何等聪明,左腾是想借他符永明的地盘,炫耀他的成绩,在他左腾脸上贴金。符永明的话,就是要你左腾识做人,今后不能忘记十二区的符永明,这就是交换条件。 “这个自然。其实十二区评阶级、斗地主、分果实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左腾明白符永明的弦外之音,他表示会投桃报李。 “符队长政策性很强,工作很细致,评阶级、定成份,反复推敲、核对。贫苦农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地主老财一般都能夹着尾巴做人。”十二区区长庄道耿,在一旁插嘴总结,他要维护自己十二区的领导人的权威。 “现阶段十三区评阶级,定成份,在各乡村按比例划定地主、富农成份,大体上不会落后于其他区。”左腾踌躇满志,信心十足。 “十三区土改工作做得很好,抓特务的成绩,在全县独树一帜,其他区更是望尘莫及。”符永明刻意吹捧。 “抓特务主要由我们的‘剿匪英雄’丘逢清同志全权负责,我不过从旁协助。要不是丘逢清同志精明,顺藤摸瓜,不然也揪不出特务头子周泰柏。丘逢清同志为革命、为人民立了大功。”左腾对着精明的符永明,他不敢佞自居功。 “许多事情都是左腾队长做决策、指导和紧密配合,才能挖出许多暗藏的特务。左队长才是真正的英雄。”面对职位都比自己高的领导,丘逢清尽量表现谦恭。 符永明瞄瞄丘逢清,突然朗爽地笑起来,拍拍他肩膀说: “逢清同志!你也不必谦虚,左队长如果敢占你剿匪抓特务的功劳,我符永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不过你顺藤摸瓜,也不要摸过界。” “前时间,十二区有两位村民,到十三区探亲戚,被你们的民兵当特务抓起来。送回来在村里斗一场,我们再三调查,都找不到他们当特务的罪证,我们只好放了。”区长庄道耿,把符永明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我一定好好整顿一下各乡村的民兵组织。”丘逢清赶快说,意在承担责任。 “大运动存在某些误会,不奇怪。有过失,也不过是无心之失,不必介意。”符永明再次拍拍丘逢清,算是友善的安抚。 “别光说,我们吃消夜去,我请客。”庄道耿哈哈笑,挥手统请。 左腾说,锦溪镇的米粉很好吃,牛肉干很出名,越嚼越有味,伴以虾酱、辣椒,既滑口,又辣得汗流浃背。他们一行就到街上吃米粉。吃粉前,符永明掏腰包要两斤白酒,他坚持一定要尽地主之谊,请左腾和丘逢清喝酒。佐酒的是一碟牛肉干、一碟炒花生米。洪一峰、林青、宋杰不负领导雅兴,陪着浅尝;丘逢清喝也不多,庄道耿能喝,但还是少喝,主要是陪左腾、符永明两位队长,让他们尽兴。两斤五十多度的白酒,多半都是左腾和符永明喝了。不久,符永明醉了,左腾叫庄道耿先送符永明回去。左腾、丘逢清四人,各吃一碗米粉才回招待所。 已有七、岳群、孙承俊、金仲贤、云大芹,还有刘青云、江道良几位学生之名字,女的写着姜嫣兰、姚婉华,还有潘云妮、文少萍、孙若茵、赵筠妤几个女学生的名字。另一幅把周泰柏画成一个披着羊皮的豺狼,把一群男女学生赶进门去,门口写着“军统特遣组珠溪分组”。再一幅是把周泰柏画成一副骷髅骨架,正向台湾美蒋特务发电报。 “周泰柏!画得像不像呀!”丘逢清在一旁冷笑地问。 周泰柏暗自窃笑,丘逢清玩把戏真玩得出神入化。他鄙夷地瞄了丘逢清一眼,不屑回答。丘逢清圆睁大眼,在周泰柏脸颊上搧一巴掌,又在他心口,重重又是一拳。周泰柏腰一弯,就蹲下去。 原先站在门口凉风和洪一峰说话的左腾,手里拿着大半截门外捡来的竹扁担进来,他示意宋杰将周泰柏拉起来站住。他又对林青说: “唱给他听。” 林青遵命把今天谱好的《打倒周泰柏》的歌,认真唱一遍,最后二句“打倒周泰柏!”当作口号重复喊,还举起手来。左腾从鼻子里拼出“哼哼”两声问: “周泰柏!好吗?” “好呀!”周泰柏随口回答。 周泰柏说“好呀!”到底说的是做法“好”,还是说歌词、漫画内容“好”呢?或者周泰柏根本不加思索,而是随口回答。但醉意醺醺然的左腾,已咬定是周泰柏指他编撰的歌词内容和设计的漫画格调好。如果说周泰柏即使肯定了左腾这一着之“高明”和头脑精明、文艺功底“好”,是褒而不是贬。可是,左腾偏偏想歪了。他一怒之下,抡起手中扁担,对着周泰柏临头盖脑就打,边打边口中咒骂: “‘陷害青年’你说好,‘纵匪放毒”你说好,‘手拿电机和蒋匪联络’你说好,‘打倒周泰柏’你也一定说好,那就打,彻底打。”左腾边骂边打,足足打了二十多扁担,打到手软才停。 左腾每一扁担都打在周泰柏身上,后背,腰板,后臀,大腿小腿皆打遍。周泰柏挨一扁担,一声惨叫,挨了左腾二十多扁担,后来他叫也叫不出声了,直殴打至全身麻木。 洪一峰站在一旁,心急如焚,生怕左腾把周泰柏活活打死。他急中生智笑着说: “左队长!你何必如此劳气!让他留条命送到县里,判死刑,一颗子弹就可送他归天,干凈利落!” 洪一峰的话,点醒了左腾,知道周泰柏明天还要往县城押送,不能将他打坏。况且这里是十二区,搞不好,符永明会向县土委参他一本。左腾停了手,转身就走,丘逢清他们就跟他走出牢房。 洪一峰向看守民兵耳语两句,才跟着出去。左腾积极推行左倾路线,对丘逢清对人施酷刑的法西斯兽行,一直认同、默许和鼓励,并不奇怪;今天他竟然暴露出刽子手、屠夫的本性,一个高级干部的所作所为,真令人惊骇,可叹! 周泰柏万万想不到,在离开十三区赴县城途中,还要受这一番毒打和折磨,真是命运不济,五鬼随身,灾祸重重!。鬼计多端的左腾,想出诬词谱成歌曲,唱遍乡镇;把他周泰柏丑化成魔鬼,豺狼,蛇蝎,就是利用群众的无知,伪造的真相,蒙骗群众,制造铺天盖地的舆论,从人格和道义上,将他周泰柏彻底消灭于无形;然后谎言变成事实,他就可名正言顺地将他的肉体消灭,其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周泰柏今天落在左腾和丘逢清手里,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他不由深深叹口气,眼中漾出铮骨铁汉难得一见的男儿泪!正是: 红尘厄运祸殊多,诬调编成遍地歌; 寸裂酷刑天黯暗,鳞伤孱体泪滂沱。 寒儒高洁矜情操,权贵奸邪兴浪波。 九死一生昭雪日,长存浩气壮山河。 中卷 杏坛蒙羞 第二十六 歌画攻势类儿戏 棍棒逞凶施淫威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63 章 左腾召开十三区土改队全体会议。 会后,左腾介绍一位叫林青的土改队员给丘逢清认识。林青看来只是二十三四岁,戴近视眼镜,文质彬彬,有点学生哥的味道。他握着丘逢清的手,笑眯眯地说: “丘队长,你是家喻户晓、令匪特闻风丧胆的英雄人物。你的英雄事迹在《新南琼报》上大家都看到了,左队长也经常用你的英雄事迹教诲和勉励大家。我们向丘队长学习,决心把土地改革这一仗打好。我保证,在两位领导的栽培下,锻炼自己,接受考验,做好革命的镙丝钉,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林青一派文绉绉的学生腔,好像背书一样念了一通酸溜溜的台词。 林青的话说得很得体,既吹捧了丘逢清,又恭维了左腾,在领导面前,尽量表现自己的谦恭。 “我也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老粗,不过多参加几场战斗。左队长是延安干部,马列水平很高,你应该好好向他学习。”丘逢清不善于言辞,在左腾面前,他也懂得向上级恭维和拍马几句。 左腾拍拍丘逢清的肩膀,笑着说: “老丘!你也学说酸溜溜的恭维话了。”接着拉拉林青说:“林青同志!高中毕业后就参加南方大学,是个有为青年。他很会唱歌,经常教贫下中农中的年青人唱歌,宣传鼓动。我忽然想起,叫他把‘特务头子周泰柏’编成一首歌,在十三区及毗邻的十二区的所有乡村和学校教唱,开会时唱,上课前唱,让所有人都来唱,造成强大的舆论。灭敌人的威风,长贫下中农的志气。只要群众都发动起来,不怕暗藏的特务不现形,不怕周泰柏不认罪。这样,十三区的土改,就一定可以顺利进行。” “好呀!左队长想得很周到。林青同志!就麻烦你了。”丘逢清高兴地握住林青的手,摇几摇。 “要先编歌词,我才配曲。”得两位领导的青睐,林青也很兴奋。 “编歌词,那就要劳驾左队长了。”丘逢清看着左腾,又自嘲地说:“我文化低,只会看连环画,公仔书。” “歌词我来编,简单些,孩子容易上口。”左腾答应编歌词,但又皱着眉头说:“不知谁会画,连环图和唱歌,双管齐下更好。” “宋杰会画,他当过图画老师。”林青推荐和他要好的朋友宋杰。 “好!你去把宋杰找来,我们一起研究。”左腾大表赞成。 左腾办事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四人一块研究,很快就有个初稿。歌名《打倒周泰柏》,明快,轻松,有童歌调子。林青试唱: 特务头子周泰柏,陷害青年,纵匪放毒,手拿电机与蒋匪联络,罪恶滔天!罪恶滔天!打倒周泰柏!打倒周泰柏! 左腾和丘逢清,拍手称快!大表赞成!后来,左腾对宋杰说: “你按照歌词内容,画几幅漫画。散发农村和学校,到处张贴。” 宋杰一口应承。丘逢清心中充满喜悦。左腾这一招,在他“英雄”的桂冠上,增添了更多的光彩,比揭出多几个特务还要威风。 按照左腾的意见,先将周泰柏押到县监狱。会后,丘逢清安排二位健壮的民兵,下午解押周泰柏去县监狱,并交代今晚在十二区锦溪镇过夜。因为从前铺镇到锦溪镇就有三四十里路,押犯走得慢,就得四五个小时。明早从锦溪镇出发,争取黄昏时分,到达大昌县城。 负责押解周泰柏的是十三区基干民兵小队长吴平,另一位民兵是和吴平关系很好的张容。他们对周泰柏既敬重又同情,因此他们在解押途中,丝毫没有对周泰柏虐待和刻薄。周泰柏身上的绳子很宽松,只是一个形式,让他走起来轻松些。周泰柏装几件衣服的包袱,也由张容替背。路上,吴平还不时询问周泰柏是否需要喝水,需要暂停休息,一切都尽量迁就他。 “你们对我这样好,不怕丘队长责怪?”周泰柏关心地问。 “只是我们三个人,我们两个是好朋友,不可能谁会向丘队长打小报告。再说我们的任务是送你到县城,路上要是出事,我们的责任更重大。”吴平胸有成竹地说。 “有些民兵却是够恶的。”周泰柏犹心有余悸。 “那也难怪他们,他们也是听丘队长的话。”张容解释。 “我不会怪他们,因为我已成为犯人。”周泰柏笑笑。 “周校长!你是不是特务,我们不知道,也不管,那是当官的事。我们只知道你是我们十三区珠溪中学的校长,你教出许多学生成材,为社会、为人民办事。”吴平笑着说,在他心目中,周泰柏仍然是人人尊敬的校长。 “我们是识字不多的农民,但我们都相信天理良心。像铁柱,当民兵队长多威风,抓特务打人最凶,到头来,他自己也成了特务,这就是报应。谁在作恶,报应是迟早之事。”张容甚有感触。 “其实,当不当民兵无所谓,我们也不是当干部的材料,迟早都要回家种田。但我们都知道,不能做亏心事,做亏心事是要报应的。”吴平附和着说。 这是固有的朴实农民的天性和心声,许多人是受到误导,甚至蒙骗,才会跟着潮流作恶,不但被株连的人无辜受陷害,而且追随丘逢清的许多人,也是无辜受害者,他们未泯的天性,受到沾污。周泰柏对这二位年青人,非常感激,从他们身上看到人性的真善美,有了他们,中华民族的伦理道德不会沦亡。 到十二区锦溪镇,吴平拿着十三区的介绍信,到锦溪镇公所,镇政府安排他们食宿。晚上看守周泰柏也由锦溪镇民兵负责。临走时,吴平还嘱咐周泰柏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明早还要赶路。 晚上八点多钟,左腾、丘逢清带着林青、宋杰来到十二区。他们找到十二区区委书记、土改队长符永明和区长庄道耿,还有符永明的得力助手副队长洪一峰。左腾向他们介绍了二位土改队员林青和宋杰。丘逢清和符永明他们,开会时早已认识,彼此握手,客套寒暄。 “丘队长!真是英明神武的大英雄。”庄道耿对丘逢清非常热情,“你在十三区剿匪抓特务的事迹,如雷灌耳,家喻户晓。” “过奖!符队长领导十二区土改,成绩很显著。”丘逢清谦虚客套。 左腾和符永明在南方大学已是要好朋友,在县土委经常一起开会,交流工作经验和情报。每当左腾出发到十二区附近,都会跑来锦溪镇和符永明见面。符永明撘着左腾的肩膀,亲切地说: “你老左来了,又有什么好经验传授呢?” “确有个新的灵感,来向你老符请教。” 左腾瞅林青一眼,林青会意赶快打开挎包,拿出一扎纸来。原来,左腾和林青、宋杰研究后,林青的歌,宋杰的连环图漫画很快就定稿。拿到街上复制,油印几十份。当年,复印文件,是刻腊版,用油印机复印。左腾想到,先把部分稿子,拿到十二区交给符永明,张贴到十二区和十三区邻近的乡村和学校;叫学校教师教中小学生和农村青年唱歌,每次开群众斗争会前,先教唱歌,在舆论上造成铺天盖地之声势,让敌人闻风丧胆。符永明接过来看,面露喜色,口中在低声哼唱《打倒周泰柏》的歌词。他抬起头来,喜形于色地说: “好呀!你老左真有一手,这歌词定是你编的了。”他拍拍左腾的手,坚决地说:“我再在锦溪仿印几百份,散到各乡村去,在锦溪街道、中小学校到处张贴。” “好!你老符真够义气!”左腾非常高兴,并为自己想出这个点子沾沾自喜。 “那里,一切都是为革命!不过今后土改结束,在土委总结庆功大会上,你老左领导的十三区独领风骚,当大英雄,你老左多少也应为十二区美言几句,不要让我寒伧抬不起头来。”符永明说得很豪爽。 符永明何等聪明,左腾是想借他符永明的地盘,炫耀他的成绩,在他左腾脸上贴金。符永明的话,就是要你左腾识做人,今后不能忘记十二区的符永明,这就是交换条件。 “这个自然。其实十二区评阶级、斗地主、分果实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左腾明白符永明的弦外之音,他表示会投桃报李。 “符队长政策性很强,工作很细致,评阶级、定成份,反复推敲、核对。贫苦农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地主老财一般都能夹着尾巴做人。”十二区区长庄道耿,在一旁插嘴总结,他要维护自己十二区的领导人的权威。 “现阶段十三区评阶级,定成份,在各乡村按比例划定地主、富农成份,大体上不会落后于其他区。”左腾踌躇满志,信心十足。 “十三区土改工作做得很好,抓特务的成绩,在全县独树一帜,其他区更是望尘莫及。”符永明刻意吹捧。 “抓特务主要由我们的‘剿匪英雄’丘逢清同志全权负责,我不过从旁协助。要不是丘逢清同志精明,顺藤摸瓜,不然也揪不出特务头子周泰柏。丘逢清同志为革命、为人民立了大功。”左腾对着精明的符永明,他不敢佞自居功。 “许多事情都是左腾队长做决策、指导和紧密配合,才能挖出许多暗藏的特务。左队长才是真正的英雄。”面对职位都比自己高的领导,丘逢清尽量表现谦恭。 符永明瞄瞄丘逢清,突然朗爽地笑起来,拍拍他肩膀说: “逢清同志!你也不必谦虚,左队长如果敢占你剿匪抓特务的功劳,我符永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不过你顺藤摸瓜,也不要摸过界。” “前时间,十二区有两位村民,到十三区探亲戚,被你们的民兵当特务抓起来。送回来在村里斗一场,我们再三调查,都找不到他们当特务的罪证,我们只好放了。”区长庄道耿,把符永明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64 章 “我一定好好整顿一下各乡村的民兵组织。”丘逢清赶快说,意在承担责任。 “大运动存在某些误会,不奇怪。有过失,也不过是无心之失,不必介意。”符永明再次拍拍丘逢清,算是友善的安抚。 “别光说,我们吃消夜去,我请客。”庄道耿哈哈笑,挥手统请。 左腾说,锦溪镇的米粉很好吃,牛肉干很出名,越嚼越有味,伴以虾酱、辣椒,既滑口,又辣得汗流浃背。他们一行就到街上吃米粉。吃粉前,符永明掏腰包要两斤白酒,他坚持一定要尽地主之谊,请左腾和丘逢清喝酒。佐酒的是一碟牛肉干、一碟炒花生米。洪一峰、林青、宋杰不负领导雅兴,陪着浅尝;丘逢清喝也不多,庄道耿能喝,但还是少喝,主要是陪左腾、符永明两位队长,让他们尽兴。两斤五十多度的白酒,多半都是左腾和符永明喝了。不久,符永明醉了,左腾叫庄道耿先送符永明回去。左腾、丘逢清四人,各吃一碗米粉才回招待所。 已有七、岳群、孙承俊、金仲贤、云大芹,还有刘青云、江道良几位学生之名字,女的写着姜嫣兰、姚婉华,还有潘云妮、文少萍、孙若茵、赵筠妤几个女学生的名字。另一幅把周泰柏画成一个披着羊皮的豺狼,把一群男女学生赶进门去,门口写着“军统特遣组珠溪分组”。再一幅是把周泰柏画成一副骷髅骨架,正向台湾美蒋特务发电报。 “周泰柏!画得像不像呀!”丘逢清在一旁冷笑地问。 周泰柏暗自窃笑,丘逢清玩把戏真玩得出神入化。他鄙夷地瞄了丘逢清一眼,不屑回答。丘逢清圆睁大眼,在周泰柏脸颊上搧一巴掌,又在他心口,重重又是一拳。周泰柏腰一弯,就蹲下去。 原先站在门口凉风和洪一峰说话的左腾,手里拿着大半截门外捡来的竹扁担进来,他示意宋杰将周泰柏拉起来站住。他又对林青说: “唱给他听。” 林青遵命把今天谱好的《打倒周泰柏》的歌,认真唱一遍,最后二句“打倒周泰柏!”当作口号重复喊,还举起手来。左腾从鼻子里拼出“哼哼”两声问: “周泰柏!好吗?” “好呀!”周泰柏随口回答。 周泰柏说“好呀!”到底说的是做法“好”,还是说歌词、漫画内容“好”呢?或者周泰柏根本不加思索,而是随口回答。但醉意醺醺然的左腾,已咬定是周泰柏指他编撰的歌词内容和设计的漫画格调好。如果说周泰柏即使肯定了左腾这一着之“高明”和头脑精明、文艺功底“好”,是褒而不是贬。可是,左腾偏偏想歪了。他一怒之下,抡起手中扁担,对着周泰柏临头盖脑就打,边打边口中咒骂: “‘陷害青年’你说好,‘纵匪放毒”你说好,‘手拿电机和蒋匪联络’你说好,‘打倒周泰柏’你也一定说好,那就打,彻底打。”左腾边骂边打,足足打了二十多扁担,打到手软才停。 左腾每一扁担都打在周泰柏身上,后背,腰板,后臀,大腿小腿皆打遍。周泰柏挨一扁担,一声惨叫,挨了左腾二十多扁担,后来他叫也叫不出声了,直殴打至全身麻木。 洪一峰站在一旁,心急如焚,生怕左腾把周泰柏活活打死。他急中生智笑着说: “左队长!你何必如此劳气!让他留条命送到县里,判死刑,一颗子弹就可送他归天,干凈利落!” 洪一峰的话,点醒了左腾,知道周泰柏明天还要往县城押送,不能将他打坏。况且这里是十二区,搞不好,符永明会向县土委参他一本。左腾停了手,转身就走,丘逢清他们就跟他走出牢房。 洪一峰向看守民兵耳语两句,才跟着出去。左腾积极推行左倾路线,对丘逢清对人施酷刑的法西斯兽行,一直认同、默许和鼓励,并不奇怪;今天他竟然暴露出刽子手、屠夫的本性,一个高级干部的所作所为,真令人惊骇,可叹! 周泰柏万万想不到,在离开十三区赴县城途中,还要受这一番毒打和折磨,真是命运不济,五鬼随身,灾祸重重!。鬼计多端的左腾,想出诬词谱成歌曲,唱遍乡镇;把他周泰柏丑化成魔鬼,豺狼,蛇蝎,就是利用群众的无知,伪造的真相,蒙骗群众,制造铺天盖地的舆论,从人格和道义上,将他周泰柏彻底消灭于无形;然后谎言变成事实,他就可名正言顺地将他的肉体消灭,其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周泰柏今天落在左腾和丘逢清手里,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他不由深深叹口气,眼中漾出铮骨铁汉难得一见的男儿泪!正是: 红尘厄运祸殊多,诬调编成遍地歌; 寸裂酷刑天黯暗,鳞伤孱体泪滂沱。 寒儒高洁矜情操,权贵奸邪兴浪波。 九死一生昭雪日,长存浩气壮山河。 下卷 水落石出 第一章 回归田畴登蜀道 母子娘儿命相依 凌如泉按照土改工作队队长会议的决定,着令周泰柏老婆浦裳梅,带着孩子回老家去。既然要回农村去,上不上学也无所谓了,但是女儿阿莲,还是坚持要向老师辞行。她向第一小学代校长说一声,他没说什么,只是叹息,表示知道了;她到班主任王老师的房间,恭恭敬敬地向王老师鞠一躬,说: “学生和妈妈、弟弟,明天就回老家农村去了。老师这二年多的教导,学生永远铭记于心,多谢老师!” 王老师是位中年女教师,她的女儿小翠跟阿莲同班,她俩像亲姐妹般相亲相爱;阿莲视王老师像自己慈母般敬重;而王老师视阿莲也像自己闺女般爱惜。王老师视周泰柏为文化教育界的泰斗和前辈,非常敬重。想不到飞来横祸,周校长身陷囹圄,连老婆孩子都受到株连,赶回农村去。周太太出身于上海名门望族,身体底子孱弱,今后在乡村劳动,真不知如何熬下去。孩子更无辜,阿莲小学还未毕业,读中学再没有机会了。阿权回农村,或者还可再读小学,但是没有了爸爸的呵护和教育,也没有什么前途可说了。真是造物弄人,令人扼腕兴叹! 当阿莲来向王老师辞行、致谢时,王老师一下把她揽到怀里。本来,阿莲还强装欢颜,强忍悲泪,王老师的师恩母爱,一下令她感动得泪如雨下,在王老师的怀里,呜咽哭泣。王老师拍拍阿莲后背,眼泛泪花,亲切地说: “孩子!不要哭!坚强点,你已长大,你要竭尽孝心,协助妈妈把这个家撑下去。阿权是男孩子,不管如何艰苦,也要让他继续读书。目前的情况令人担忧,许多人欲爱无助;但你爸爸刚直不阿、名望大,或者会出现转机。目前,你们最紧要的是,咬住牙根熬下去。” 浦裳梅雇了一辆大牛车,准备搬回塘洼村老家居住。区长凌如泉派人来再三催促,她再也不能拖了。昨天下午,她和二个儿女到珠溪中学,把周泰柏在学校的私人书籍搬回来,加上在家里的书,已占了大半牛车。女儿阿莲负气地说: “我们要的是爸爸,爸爸不在,还要爸爸的书有什么用呢?” “姐姐!书是爸爸的命根子,我们一本也不能丢,要搬回家去。”阿权向姐姐提出抗议。 浦裳梅看到儿女在争论,一时心酸,泪水漾漾而下。阿莲已懂事,看到珠溪中学被捕的老师也枪毙了,她已预感到父亲的处境凶多吉少,而阿权年纪还小,尚未觉察到问题的严重性。看着身边的孩子,稚气未消,还想不到今后生存环境的险恶,作为妈妈的心已瓣瓣撕碎,滴滴淌泪。看到妈妈又哭了,两个孩子一下拢过来,抱着妈妈放声哭。浦裳梅抱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哽咽地说: “我们要爸爸,也要爸爸的每一本书,是爸爸的东西,我们都要搬回家去。” “妈妈!侬错了,你莫伤心。”阿莲抱着妈妈,更伤心地哭起来。 “妈妈!侬也错,不该顶撞姐姐。”阿权也哭,伸手去抱姐姐。 “你们都乖。你们爸爸,没理由抛下你们不理呀!” 妈妈说是在安慰儿女,但怎也安慰不了自己破碎的心。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儿,扑簌簌而下。 “周太太!莫哭了,要照顾身体,孩子还小,你一定要撑住!” 北山嫂来到浦裳梅三母子的身边,开声安慰她。只见北山嫂也眼红红,泪花滚滚。她已有多天没有这么亲切的叫声“周太太”了! 北山嫂,无儿无女,独守一间完整的村屋,几十年来过的是孤独乏味、婉如死水的孀居生活。她平时,除在外面和邻里打个招呼外,很少说话,回到家,话也是说给家里的鸡、鸭、猫、狗听。没人看见北山嫂脸带笑容,开心地笑过。她白天在地里总是拼命地劳动,让自己累个半死,晚上就一觉睡到天光。碰到刮风下雨,她缝缝补补,没事也要找事做,打发时光,甚少去串门聊家常。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65 章 二年多前,当周泰柏带着太太来向她租屋住时,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真不愿在自己家门里多一个人出入。但想想自己已是快六十之老妇了,而周太太是城里人,知书识理,斯斯文文,年龄不过三十多岁,倒像是她的女儿。周太太身边还有二个上学的儿女。北山嫂终于答应将屋的一半房子,租给他们一家。 周泰柏是社会名流,谦谦君子,堂堂正正的珠溪中学校长。他除了一天三餐回家吃饭外,许多时都是带着儿子阿权回学校宿舍睡觉。周太太浦裳梅,为人随和,为适应农村的习俗和生活,有许多事,都很虚心向北山嫂请教,她们很快就混熟了,一得闲就聊家常。从此,北山嫂的心情也开朗了,说话也多了,还经常脸带笑容。邻里说:北山嫂现在变了另一个人。 十三区抓特务搞得热火朝天,北山嫂根本不当一回事;但连周泰柏校长都抓了,着实吓她大吃一惊:怎么连这样的好人也抓呢!区长凌如泉曾派人来找她谈话,问周泰柏在住处,有什么特务活动,要她监视周太太一家,她气得把来人轰走。后来事情的发展更令她吃惊:珠溪中学的教师都枪毙了。接着,凌如泉带人来,把她的家都挖了。从此,北山嫂不但不再跟周太太说话,还哭骂一番,恨不得一下把她们母子撵走。 浦裳梅再三向北山嫂赔礼道歉,北山嫂请来重新铺平房子地面的工匠,浦裳梅第一时间付了工钱。北山嫂不但消了气,还隐隐觉得自己太过份。看到浦裳梅母女的可怜,她也深感悯怜。她曾说过:巴不得把他们一下就赶走,但当凌如泉派人来通知,限令他们搬回老家时,北山嫂又感到于心不忍。让他们住下去,就是没有租金,她也无所谓。 当区内三申五令,浦裳梅非搬不可时,北山嫂为他们雇请牛车。搬家时,她没有下地,在家里帮忙,还拉个邻里阿婶来帮手。一些粗重的东西,如大捆的书籍,他们母子搬不动,她们就和赶车的吴六叔帮手搬。车装好后,浦裳梅拉着儿女,一齐向北山嫂鞠躬: “北山嫂!多谢你二年多来,对我们一家的照顾。最近又为我们担惊受怕,招惹麻烦,非常抱歉!” “谢谢伯母!”阿莲、阿权同声感谢。 北山嫂再也忍不住,走上去,一下把浦裳梅紧紧抱住,泪水淋漓,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直到赶车的吴六叔说,要趁早赶路,她们才分开。北山嫂说: “菩萨会保佑你们!周校长是好人,天会帮他,会无事。” 当吴六叔扬起鞭子,牛车“咿轧、咿轧”开动,浦裳梅母子不断挥手道别时,北山嫂挥挥手,“哇”一声哭,跑进屋去。 俗话说,老牛拉破车。今天,拉着浦裳梅母子三人回老家的吴六叔牛车,可真是名符其实的老牛拉破车了。老黄牛好像也感染到人间的悲伤,显得毫无生气地顺着道儿磨蹭。要是往日,吴六叔的鞭子已狠狠地抽在牠身上了。可是,今天六叔手中的鞭子,像千斤重,他挥不起来,就让老黄牛随意而走。 吴六叔,名吴珍,五十多岁,个子不高而瘦癯,且有点佝驼背,额上轨路条条,满面沧桑。他为人朴实厚道,素与人为善,与世无争。今天,他自荐送周夫人母子三人回老家,以报答周泰柏校长平时对他的敬重和关怀。他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农村无文化的老叟,周泰柏可是个享誉乡里的大读书人。周泰柏没有架子,不欺老贫,不嫌他无文化,每次周泰柏经过门口,总是停下来,笑吟吟,主动和他打招呼,问寒问热,甚至进门来和他聊家常,令他非常感激。 像周泰柏校长这样的正人君子、毕生呕心沥血为教育事业无私奉献的人,也当作特务抓起来,实在令人痛心。起初,吴六叔还以为是一场误会,过几天就会放出来。想不到,周泰柏不但不放出来,据儿子吴平回来说,周泰柏在区拘留所,受到吊打凌辱,折磨得死去活来;为了搜查什么电台,连周泰柏租住北山嫂的房子都挖地三尺;更可怕的是,早前珠溪中学抓的老师,一连枪毙了几个。现在连学生也捉了,在学校管制,在区公所拘押;有几个男女学生还送到县监狱去。周泰柏戴着“特务头子”的罪名,只怕是九死而无一生了。如果说农民斗地主富农,是眼红他们的田地和钱财,那么他们当校长教师的,薪水微薄,两袖清风,在他们身上能榨得什么油水呢!学生更无辜,十多二十岁学生娃,都是农民子弟,说他们是特务,谁能相信呢?这一闹,谁还敢送孩子上学呢?杀了老师,杀校长,今后谁来教学呢!为什么有些人,总是容不了读书人,如果让大家都睁眼瞎的过日子,还谈什么农民翻身呢!一连串的问号,在吴六叔的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无比惆怅。 吴六叔看着满面愁容的周太太三母子,心中就更加难过。他们背负着“特务头子”家属的罪名,被赶回老家。老家是地主,他们又将陷入另一个痛苦的深渊。周太太是城里人,一生都没有下过田,回农村去,戴着地主的帽子,管制劳动生产,她怎能吃得消呢!当地主,动不动就被斗争,殴打,她能熬得下去吗?两位小孩子更可怜,如果小小年纪就失去父母的爱护和教养,根本就没有什么前途了。今天,他用牛车将他们母子送回老家,真不知是祸是福,如果他们今后有什么闪失,他吴珍真是一世也不得安乐。 想着,吴六叔满眶盈泪,心中悲痛。不由暗自嗟叹:天道怎如此不公,好人尽受到折磨呢!他回首看看他们,只见,周夫人眼睛红肿,流不尽的眼泪尽往肚里吞;两个已开始懂事的孩子,紧紧依偎着母亲,还不时为母亲拭泪。他们劝慰母亲不要伤心流泪,但他们自已同样是涕泗纵横。 吴六叔无忍卒睹,心如刀剜,他不敢回首,只是哽咽地说: “嫂子!你一定要看开些,孩子还小,你的担子重着哩!” “谢谢六叔的关心!”浦裳梅感激地说。 “叔叔!我作梦看到我爸爸好好的,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有事。叔叔你说呢?”小阿权满有信心。其实他这样说,意在安抚肝肠寸断的母亲。 “是!阿叔也梦见你爸爸好好的,他一定不会有事。”吴六叔回答。 “妈妈!叔叔也说爸爸不会有事,你放心吧!”阿权为妈妈抹泪。 “是!妈妈也相信爸爸不会有事。”裳梅把儿子抱得紧紧的。 吴六叔和浦裳梅言不由衷,连阿权心中也完全没有底儿,因为谁都不愿意面对可怕的现实。吴六叔叹了口气说: “嫂子!回到农村也是很辛苦的,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 “六叔!再辛苦我也能熬下去,劳动不会累死人”浦裳梅早已想过千遍万遍了。 “不怕!侬已长大,一定会帮妈妈!”阿莲说,又在妈妈脸上一吻。 阿权不甘落后,也赶快给妈妈一吻,争着说: “我也会帮妈妈。” 吴六叔看到阿莲、阿权姊弟俩这么懂事和孝顺,又悲又喜。他最放心不下的是周夫人,只怕她熬不住,就一切都完了。他语重心长地说: “嫂子!你一定要为二位孩子着想,凡事看开。大人无事,孩子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六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放弃。即使他爸爸不在了,孩子还是我们的希望。”浦裳梅忍痛表露她坚强的决心。 “这我也就放心了!我总觉得,老天爷不会那么绝情。吉人天相,周校长一定会平安回来。”吴六叔始终坚信苍天有眼,不会绝人之路。 “多谢六叔!裳梅和孩子永远铭记你的好心!” “谢谢叔叔!”阿莲、阿权同声感谢。 尽管世道乖张,群魔乱舞,无辜遭殃,碧血横飞,但几千年来勤劳的人民,人性的真善良知不会泯灭,这就是中华民族振兴的希望。北山嫂、吴六叔朴实的感情,是给予浦裳梅母子三人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浦裳梅乃孔孟之信徒,集中华传统美德于一身,相夫教子,克尽妇道,尽管刀光剑影、灾难重重,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也决不会放弃;她是周泰柏堂堂正正的夫人,她为能终生委身于周泰柏而感到无比的光荣;她不能做任何对不起夫君之事,她就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维护夫君的尊严,保护儿女的成长。正是: 回归僻壤命相依,坚信天公终未泯; 难越关山千处险,严冬过后必回春。 下卷 水落石出 第二章 缧绁蒙羞生死憾 楚囚对泣师徒情 周泰柏在解押赴县城途中,在锦溪镇又遭左腾和丘逢清的一番毒打,吴平、张容不了解夜间情况,天蒙蒙亮就来叫周泰柏起身赶路。由于到县城仍有百多里路,他们都想趁早凉快上路。但当他们从昨夜看守的锦溪民兵口中知道情况后,看到遍体鳞伤的周泰柏,他们又犹豫了。还是周泰柏说: “不要紧,我还熬得住。今天可能会走得慢些,更要提前上路。” 周泰柏和吴平、张容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赶快离开,远离十三区。 吴平这时才知道,昨夜土改队副队长洪一峰临走前,交代看守民兵,连夜找来一支跌打药酒,解开周泰柏身上的绳子,脱光衣服,对周泰柏身上的遍体伤痕,用跌打药酒细心地搓擦治疗。尽管跌打药酒沾到周泰柏青黑红肿、皮绽血流的伤口时,令他痛入五脏六腑,额冒冷汗,但今早起来,吃过早餐,他精神恢复,痛楚减轻,所以他坚持按原定计划赶路。 “明知今天还要赶路,把人打坏了怎走呢!”吴平愤愤不平地咒。 出门前,循例要给周泰柏绑绳子,吴平不好意思地说: “周校长!绳子一定要捆上,不然路上还会有麻烦。” “捆上!吴平兄弟,你们的好心,周某永远不会忘记!” 周泰柏受尽折磨、殴打,没有流过一滴泪;但在吴平这个年青人身上所闪烁的人性真善美,令他深深感动,竟然淌出老泪来。 “周校长!我们只是一个普通农民,政治大事我们不懂。但我们都敬重神灵和菩萨,好人会有好报。周校长你一定要熬住,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一路上,吴平、张容对周泰柏尽心关照。本来,押犯赴县,路上吃喝回去区里给报销,周泰柏坚持给钱,报销钱让他们拿回家给小孩做件新衣裳。这是他的心意,他们也只好接受。幸好今天阴天多云,比较凉爽,加上周泰柏身上的瘀伤,经锦溪民兵及时疗理,走起路来也不觉得太辛苦,更重要是得到吴平、张容的关照,增强了周泰柏的意志、勇气和耐力,吴平和张容,轮流搀扶着周泰柏,走走停停,他们一行,终于在黄昏六点多钟到了大昌县城。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66 章 大昌县监狱,原来是一所学校。日占时期,曾改建为监狱,战后继续延用至今。原先是一排三间大教室,现在两间保留做大监仓,一间隔开成几个小房间,一间关女犯,余的小房间,单独关押一些尚未断案的要犯。监狱被装有铁蒺藜的高墙围住,高墙和牢房之间,还隔有一道铁丝网,武装公安在铁丝网和高墙间约一米半之通道上来回巡逻。铁丝网里面是走廊,由不佩枪的公安值勤,手中一扎锁匙,负责犯人收监、提讯或开仓放风。放风时,犯人可在走廊走动,排着队在走廊尽头的厕所大小便。高墙有个小门出去,外面是另有铁丝网围住的一排茅屋和庭院,是已经定罪、刑期较短的犯人的劳改工场。监仓后面几间房子是犯人厨房。在监仓铁丝网外面挨着两间平房,一间做审讯房,一间当家属探监的会见室。监狱名曰“看守所”,临街的大门进来是大院,有两排平房,那是看守所干部、武装公安的办公室和宿舍。 周泰柏进入大门,吴平办好交接手续离开前,还回头给周泰柏一个鼓励的眼光。在审讯房前,已有人在那里等着,给周泰柏除去身上绳子,公安给他戴上手铐,另给他装上两副脚镣。 周泰柏拖着上十斤重的镣链,“叮当!叮当!”的一步步迈进监仓。经过女犯小房时,在几支约四寸见方木柱当门的小房里面,有人叫一声“周校长!”周泰柏回头一望,赫然看到是姜嫣兰、文少萍、潘云妮、孙若茵、赵筠妤几个熟悉的师生面孔。周泰柏不由心中一愀,一酸,老泪盈眶,不由叹了一口气! 周泰柏住在女犯隔墙的单房。进房前,公安给他除掉手铐。周泰柏虽然脚上加两副脚镣,但人上身能活动,他深深呼吸,活动手膀,人倒轻松多了。房里有两个木板床,角落有个有盖的便桶,后墙高处有个小铁窗,此时有两只小麻雀在窗上“吱吱”叫,好像在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周泰柏在对正牢门的板床上躺下来。走了一天路,他已累得要拆骨,感到周身疼痛。 周泰柏已知道,岳群、詹秉文、孙承俊、金仲贤已遭枪毙,下一批应该是谁呢?他周泰柏一定不能幸免。还有背负历史包袱的姜嫣兰,还有社会关系复杂、且敢于说真话的中青年教师云大芹和姚婉华。至于刘青云、江道良、连赓、李腾、潘云妮、孙若茵、文少萍这些男女青年学生,或者不至于枪毙,但恐怕难逃判刑劳改的厄运。 周泰柏预感人生的旅程,快走到尽头,千万滋味不的涌上心头。 他经历过日治、民国、共和,可说是三朝“元老”,现在死去也不算太短命了。他曾谆谆告诫孩子,长大了不要参政,不要经商,要读书,要办教育。他常说,玩政治的政客最肮脏,为权势不顾亷耻,可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最后的下场,可能自己还被政治玩死;经商者,有商必奸,商场充满奸诈,盘剥他人捞利,毫无道义可言,每赚一个铜板,往往都沾有别人的血汗,到头来许多人均无法逃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下场。一个人一生,纵使家藏万贯,富甲一方,两脚一跷,到头来,还不是连一个铜板也带不走。 古训: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周泰柏对孩子从小就勉励读书,日后当教育家,走教育兴国之路。只有学者道德清高,俯仰对得起天地良心,纵使是两袖清风,为子孙留下满屋“书田”,胜过黄金万両、良田千顷。 今天周泰柏自己的下场,就是一个最大的讽刺。他读书无谓不多,民初时,能进国家最高学府“北大”,地方上寥寥可数,可谓凤毛麟角;他执教鞭、办教育几十年,桃李满天下,社会上备受尊敬,他除了一身骨气,就是两袖清风。可是,到头来,乾坤颠倒,是非混淆,他无端惹了一身祸,“特务”罪名之大,对他来说,真乃旷世奇闻,千古奇冤。 目前的情况,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他周泰柏已是百口难辩。左腾、丘逢清之歌谣、连环画,已家喻户晓,“莫须有”的罪名,竟成为铁案。他还能如何申辩呢?虽然,现在国祚已进入共和,但政治上的暴风骤雨,泥石俱下,又何尝没有前清**之奇寃呢?自古历朝历代,就有多少文人智士,死得不明不白,但正气长存,青史留芳。破窼之下无完卵,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妻子还年轻,孩子还小。他突然记起清初金圣叹因“哭庙”案被诛,金圣叹临刑前对儿女吟一副谐音联:“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莲子,“怜子”也;梨儿,“离儿”也。他周泰柏面对妻儿,真有诉无尽之苦酸呵! 周泰柏进监仓片刻,伙房犯人就给他送来饭菜,既来之,则安之,他安心地吃了一餐。他知道这里是县城,这里的公安干部和民警,决不会像山高皇帝远、在十三区草菅人命、为点红自己乌纱帽而积极推行极左路线的左腾,和黑白无常、法西斯暴徒丘逢清及柳从风,那样胡来,无法无天。士可杀,不可辱,虽然决定“杀士”的机关在县城这里,但要杀也杀得干净利落;决不会像在下面,杀前,先施行法西斯酷刑凌辱至死去活来,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令人生不如死。周泰柏明白,他的生命离死期只是咫尺之遥,但死在这里,也会死得明明白白,死得畅快。因此,到了県城监狱后,周泰柏反而安下心来。 周泰柏刚刚偷得二个多钟头的清闲,虽然面对高墙铁窗,片天残穹,灵魂出窍,遨翔太空,但总算相安无事。突然,牢门打开,一个剃光了头的青年人,抱着简单的行李跨进房来,把衣被弃在周泰柏旁边的床上。门锁上,公安员走了。青年人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说: “周校长!” “你……”周泰柏很感愕然。 “学生是珠溪中学第五班的李腾。” “你什么时候进来?” “已有多天!学生是和连赓、潘云妮、孙若茵、文少萍、赵筠妤一起送来的。” “审讯了吗?” “审讯了一次。” “你怎说了?” “哎!他们说,我父母都在外国,我最有资格当特务。” “你认了?” “学生真不知该怎么办!”李腾答得模棱两可。 周泰柏沉默无语。怎么办呢?他自己也无法回答。李腾又说: “是陈所长叫学生搬来一起住,好照顾校长的日常生活。” “谢谢你!” “周校长!十三区抓特务已搞得鸡犬不宁。学生想,上级总会派人来调查吧?总应该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李腾不由感叹! 周泰柏一下警觉起来,叫李腾来和他同牢房,决不是“照顾生活”那么简单。李腾一定是经不起严刑逼供,招认自己是特务,还会循着当局的引导,供认孙承俊、金仲贤老师和刘青云、江道良这些学生骨干,最后自然会供出“特务头子”周泰柏。他今天被安排到自己身边,目的就是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向所方汇报。他是学生,不可能规劝校长坦白交待,但希望能有所影响。为了令他周泰柏就范,当局可谓用心良苦! 李腾,是华侨子弟,父母居于爱国热忱,送子弟回国读书,希望子女长大后,学有所成,为中华民族争光,为千千万万旅居异域的华侨争气。现在李腾落入特务的漩涡,父母痛心疾首,李腾也忧心如焚,希望早日出国,回到父母的身边。一个华侨子弟,人生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和任何风浪的磨炼,为求脱身,为免刑罚,而不惜昧着良心,招认自己,供招别人,完全是情有可原。他根本不会想到,此只会害人害己。他天真,以为都认了,自己可以得到宽大,日后上级调查清楚,还其清白;殊不知,他和其他人的跟风屈招,已经令到许多人,陷入罪渊,甚至人头落地。 周泰柏对于自己的安危,无能为力,只能相机行事,听天由命;对于李腾的遭遇,他感到痛心和自责。华侨以至普通百姓,将子弟的教育重任托付于己,自己作为一校之长,莫说教育的成效,对师生最起码的人身安全,他也无法保障,实在愧对广大乡亲父老和异域侨胞。现在,他的生死已系于一线,或者明天就拉赴刑场,但自己还有一口气,虽然只对着一位学生,他也应尽到为师之责任,点醒李腾。 经过一夜的休息,周泰柏精神好了许多,身上的累累伤痕,痛楚也得以舒觧。当李腾帮忙他取水盥洗、用过一碗白粥后,还为他泡了一壶茶。茶叶是李腾通过看守公安员,向看守所取的。周泰柏笑着表示感谢。 师生共处一牢,往日的尊卑礼数通通过时,这时倒像是父子和叔侄。李腾对周泰柏依然是尊师重道,必恭必敬。周泰柏关心地问起他的父母和家庭,问他出生地的概况,问他父母送他返国读书的期望,问他回国读书的感受。 由于环境不同,李腾很快消除了固有的拘谨,一一如实回答了周校长的询问。最后无限感慨地说: “周校长!学生爸爸一惯爱国,爷爷在世时,就支援过孙中山先生闹革命;抗日时,爸爸到处奔走,募捐金钱,购买军火,支持抗日;新中国成立,他对祖国充满希望,不顾婆婆的反对,毅然送学生回国读书。就在周校长执教珠溪中学那年,学生考入珠溪中学。学生资质虽不高,但还算用功,成绩也不错。学生自信,初中毕业后,考取高中,应无问题,想不到今天……” 李腾说到激动处竟然哭了起来。周泰柏好言安抚,他才抹干眼泪,继续说: “特务,好大的罪名呵!为什么他们会相信,一个十多二十岁的青年学生,都当特务呢?特务真是那么容易当吗?老师承认了,许多同学也承认了,在酷刑面前,学生能不承认吗?” “那你也承认了?” “不!在学校时,学生和连赓、潘云妮他们,死都不承认。送到县监狱后,公安说,他们都承认了。只要学生承认,就是不参加考试,同样算毕业,可以报考高中;如果想出国回父母身边,也可以申请。” 周泰柏明白,李腾是完全相信其他同学都招认了,也完全相信当局给他的许诺。他出国心切,也就按照当局的要求,供认了自己和其他同学。周泰柏已意识到,情况越来越复杂和严重,他沉吟无语。这时,李腾又说: “他们确实也希望周校长能坦白交待,免受刑罚,早日结案。但学生又怎能规劝校长呢!”李腾终于对周校长供认当局派他来的用意。 “确实很多人都希望我坦白交待,早日结案。前段已杀几个,再杀几个,有人当英雄,有人受奖励。我身为校长,‘特务头子’,必死无疑。但问题决不会就此结束。比如你,出生海外,关系复杂,当前海外关系又是非常敏感,你试想想,他们真会那么容易放过你吗?” “学生父母都是爱国的。” “是的!你父母爱国,你也爱国,校长也爱国,但他们相信吗?” “我们爱祖国,为什么祖国不爱我们呢?”李腾喃喃自语。 李腾的问题,他自己无法回答;连学贯中西的周泰柏校长,也无法回答。当历史无法清浙回答这个问题的岁月,不管长短,都是中华民族的悲哀!亿万子民,有谁不爱自已生于斯、长于斯的锦绣山河和有几千年文明史的中华民族呢!赤子之心可昭日月,为什么总有人,总要抱着意识形态和普世价值观的差异,而人为地制造事端、矛盾、猜疑和仇恨,而不休不止的鏖斗呢!正是: 报国无门空叹声,囚房对泣诉冤情; 峥嵘岁月嗟成幻,一片冰心对月倾。 下卷 水落石出 第三章 护雏满怀慈母泪 乌心一片稚子情 浦裳梅带着孩子回老家塘洼村居住,人生又进入新的坎坷旅程。 周泰柏父亲是地方上很有名气的中医,一生悬壶济世,很有民望,家庭经济也较富裕。父亲一生娶三个老婆,生六个儿子,周泰柏是老二。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第二年土改,周泰柏的三妈还健在。在农村顶住周家门楣的是六弟一家和大哥的儿子周经策一家,以及三婶、五婶,其余皆为华侨,侨居异域。分家时,周泰柏和三弟共一间祖屋,但房子在日寇侵华时被炸毁。浦裳梅带孩子回来,只好住到三婶后来重建的家里。三弟去南洋不归,三婶的两位闺女已出嫁,自己一个人独居,就让二嫂浦裳梅母子三人,住到横廊的厢房去。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67 章 晚上,几个民兵闯进来,把浦裳梅尚未安置好的行李翻了一遍,把她保存的一些金饰和大洋全数没收。 “钱都没有了,我们怎办呢?”已懂事的阿莲,不禁为今后的生活担忧。 “我们到地里去捡番薯,挖过的番薯地,如冒出幼叶,一定有番薯。”聪明的阿权出出主意。 “捡番薯是我和妈妈去,你要上学。”阿莲说。 “为什么?”阿权不解地问。 “因为你是男孩子。”阿莲不容置辩地说。 “你们都要上学去,生活由妈妈来安排。”妈妈说。 “妈妈!”阿莲一下扑到妈妈的怀里哭起来。 “我有办法,我们上学,回来时一起去捡番薯。”阿权又出点子。 浦裳梅抱着两个乖孩子,眼泪扑簌簌而下,她说: “三婶是个好人,妈妈跟她一起劳动,她会照顾我们,让我们有饭吃。不够,我们一起去捡红薯,割竹笋。” 浦裳梅带着二位孩子去求见农会主席,向村里土改队请求,让阿莲、阿权在邻村乐家小学校继续读书。 “什么事都是大人的事,孩子是无辜的。”农会主席这么说。 “周家有读书种,过去有个周泰柏,村里都光彩,说不定他的孩子今后也能读大书,干大事,还会为我们塘洼村争光。”一些老贫下中农也私下这样说。 孩子能继续读书,浦裳梅放下心头一块大石。但周家几户都被评为地主,周泰柏又是人见人怕的“特务头子”,这给孩子细小的心灵以毁灭性的打击。就是天生的幼苗,也无法在此恶劣的环境中茁壮成长。丈夫前途岌岌可危,性命生死难卜,孩子连有饭吃饱都成问题,她浦裳梅一个妇道人家,虽然她在吴六叔面前表了决心,但她又怎能负得起,如此重大的生活重担呢! 晚上,开斗争地主的群众大会。 浦裳梅只好带着二个孩子去参加,在台前,他们蹲在周家几户小家庭十多人的圈子里,和其他地主、富农一起接受批斗。这是浦裳梅第一次参加农村斗地主的群众大会,一开始就令她心惊肉跳。 三妈拉上台,六弟拉上台,大哥的经策侄被拉上台,连三婶、五婶也拉上去,周家一群地主跪在一排,唯独不叫浦裳梅。或者村里许多人不认识她,她更没有“罪恶”令村人反感;她虽是周家媳妇,但周泰柏名下的田地,都是由六弟耕种,剥削账也已算到六弟头上。 浦裳梅一直在外,田地都没有,谈不上出租田地剥削穷人,如果把她划入地主行列,那就名不正言不顺了。但她是“特务头子”周泰柏的妻子,在土改、镇反、肃特三位一体的运动中,她就逃不出被专政的圈子。陪斗,算是浦裳梅捡到彩头。 许多人轮流上台,斥骂、控诉他们如何剥削穷人、压廹穷人。浦裳梅根本听不懂他们在法理上犯什么罪,但他们每个人都遭到拳打脚踢。特别是缠小脚的三妈,一挨打就倒下去,挣扎半天也无法起身重新跪好,还得靠六弟和经策侄搀扶。他们不论怎样挨打折磨,谁都不敢吭一声,只有低头连声表示“认罪”,表示愿意交出所有土地和财产。 忽然有位中年媳妇站起来,并冲到台前,激昂地说: “应该拉特务首子周泰柏的臭老婆出来斗。” “出来!”台下群众一片附和声。 浦裳梅只好战战兢兢站起来走上台去,她识趣地跪到三婶的身边,可是跟随上台的中年妇人,一下从头发上将她拉起来,咬牙切齿地控诉: “你们看,她白皮嫰肉,从来就没有劳动过。她虽然不在农村,在城里穿金戴银,吃山珍海味,过的是剥削生活。她的钱哪里来,都是穷苦人民的血汗。”说着在浦裳梅近来因为丈夫蒙难,而显得瘦削腊黄的脸腮上,狠狠拧了一下。“你有多少金银珠宝,没有交出来。” “都交了。”浦裳梅以不纯熟的当地方言回答。 “一定还有藏匿的。”台下有人大声说。 台上的中年媳妇,搧了浦裳梅一巴掌。农会主席示意,她才继续说: “周泰柏是特务头子,你一定也是特务,塘洼村出你俩公婆,全村人都蒙羞。一起抓去枪毙好了。” “都拉去打靶!”台下又是一片叫声。 斗争浦裳梅是今晚斗争会的一段小插曲,农会主席和土改队小队长低声商量几句,就宣布斗争另一名地主。并挥手叫浦裳梅下去,蹲在原来的地方。阿莲、阿权在左右,一下紧紧抱住妈妈的腰膀。 听说这两天乡里又抓到一个特务,乡里派民兵将浦裳梅抓起来,二个孩子不上学跟随在母亲身边,一起关进周氏祠堂一个小房间里。外面有民兵看守,三婶给他们送饭。 浦裳梅紧紧抱着孩子,泪水涟涟,席地而坐。她埋怨地说: “他们要抓的是妈妈,你们这么儍不上学,也要跟着妈妈一起关。” “妈妈!爸爸被抓了,侬二人不能没有妈妈。如果妈妈被抓走,我们活都活不成了,还上什么学呢?”阿莲紧紧依偎着妈妈。 “我们三个在一起,就不让别人打妈妈。姐姐和我都可以用拳打,用脚踢。爸爸妈妈经常说,小孩子不能打架,如有人打妈妈,我们就跟他们打架。打不赢还可用口咬。”阿权天真地说。 “你们真儍,斗争会不是小孩子打架。斗争打人,到处都这样。挨骂挨打都不能出声,更不能还手,不然许多人会把你打死。斗是斗大人,跟小孩子无关,如小孩子取闹,大人挨打就会更凶。如果妈妈挨打,你们谁都不准出声,不准动手。你们谁都不想妈妈给人打死呀!” “妈妈!我们明白了!” 孩子哭了,紧紧偎着妈妈。浦裳梅的眼泪尽倾泻在孩子身上。 昨天在周氏祠堂关了一天,既不批斗,也不审问,晚上浦裳梅母子释放回家。今天一早,村长来通知,今天全部到萝荳墟参加批斗会。 批斗会设在萝荳墟小学的操场。萝荳地区附近几个乡的群众都参加了。今天批斗的是新揭发抓获的特务,但各乡各村的地主和被管制的反革命份子,循例都要参加陪斗,蹲在台角一个指定的圈子里。浦裳梅跟塘洼周家的地主一起,两个寸步不离的孩子,紧紧依偎在妈妈身边。 今天斗的是一个叫林群的中年人。他是个小学教师。他有位堂弟,原在府海师范学校读书,因受“府海学联特务案”牵连被杀。他说堂弟死得冤枉,一直奔走,为堂弟申冤。丘逢清了解情况后,说他堂弟是当特务被杀,他一定是暗藏特务,下令逮捕。但林群在个别审讯,小会批斗,他都拒不承认是特务,还不断为自己和堂弟鸣冤。今天开群众大会批斗,务必令他俯首认罪。 大会还未开始,萝荳小学教师就领着学生,高唱刚刚学会的“打倒周泰柏”之歌。许多农村青年识唱的也大声和唱。一时间,“打倒周泰柏”之歌声,叫声,响彻全场。而每一句歌声,叫声,都像一把把匕首,戮在浦裳梅和两个孩子已在淌血的心头。他们咬住牙根,握着手在忍。 今天主持批斗会的是萝荳地区的土改队干部,很少到萝荳地区露面的丘逢清和柳从风,竟然都来了。丘逢清的到来,对所有土改队干部和农村干部,是个很大的鼓舞,令所有在场被管制的地主、反革命份子及家属都胆战心惊。这场面,大长革命群众的志气,大灭敌人的威风,真是大快人心。 可是这个林群,是个硬汉子,五花大绑,被民兵们像人球般拷打,已经被打得面目青肿,口角流血,皮开肉绽,衣衫撕破,他还嘴硬,坚拒不承认自己是特务,并坚信他堂弟是冤枉错杀。后来,几个民兵把他按在台上,从他口鼻强灌辣椒水。从他口中喷出来的,是水,是血,谁也分不清。母亲浦裳梅将二个孩子的头按低,他们的眼睛不让往台上看,真是惨不忍睹!浦裳梅脑海中映出的影像,在台上挨斗挨打的不是林群,而是自己的夫君周泰柏;林群的嚎啕惨叫,正是自己的夫君在哀鸣,每一声都像钢刀刺在她和孩子的心窝…… 浦裳梅脑子经过一段时间的空白,她不知道后来斗打的花样,弄不清什么干部讲了话,林姓硬汉子后来如何被押走,一直到全场再次唱起“打倒周泰柏”的歌声时,她才知道大会已经结束。散会后,群众各自上街办事,浦裳梅带着孩子,跟着周家各人默默地回家去。 “妈妈!爸爸会不会给人打呢?”阿权心有余悸地问妈妈。 这是浦裳梅自从丈夫周泰柏被捕后,一直令她萦心系怀的问题,是她的心头刺、肉中针。有多少个夜晚,在梦中,她看到丈夫被人殴打,丈夫对她呼号和求救而惊醒;甚至梦见丈夫被拉去枪毙,而令她恸哭涕零,泪洒鸳枕;别看丈夫身形高大,瘦癯,毕竟是个文弱书生,他怎能承受得了如此如狼似虎的拷打和折磨呢!她曾劝丈夫做人要圆滑些,要能屈能伸,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命,但丈夫生性耿直,刚毅不阿,他会听吗?即使他能屈能伸,但“特务头子”如此重大的罪名,他怎会贸然承认呢!不承认,就必然受到接二连三的折磨,吊打刑罚在所难免。他熬得住吗?她一直在惴惴不安。浦裳梅心中再凄怆哀痛,也不能把实情告诉孩子,不能让孩子陪着她忧心和痛苦。 这时,少不更事的阿权,竟把问题提出来,像把尖刀在剜浦裳梅的心。她如何回答呢?她抚抚阿权的头,言不由衷地说: “阿权乖!爸爸不会有事,爸爸从来没有骂人和打人,他自然不会被人打。”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68 章 妈妈的心在撕碎,阿莲在偷偷拭泪,阿权闪闪眼睛在沉思:爸爸真的不会被殴打吗?是的,他是校长,是文人,不会挨打,阿权这样自我安慰!正是: 稚子心悬蒙难亲,血缘骨肉泪涟涟; 山洪滚滚泥沙下,哪有良田幸免填? 下卷 水落石出 第四章 车轮战枉之耗力 泰山柏岿然如盘 周泰柏投进大昌县监狱,第二天下午第一次提讯。提讯者是公安局的一个姓林的股长,他不苟言笑,态度严肃。他手头一大迭资料。依询问,周泰柏交代了他的全部历史。 晚上又提讯,主要询问周泰柏如何调到珠溪中学当校长,当校长二年多来的教学情况。对于他的历史和教学,林股长,只是吩咐如实记录在案,并没有提出太多的质疑。但对于吴干桐处长,再三邀请周泰柏回珠溪中学当校长一事,林股长说: “吴干桐处长已过身,死无对证。倒有一份资料,揭发你是特务机关派你回来的。”林股长扬扬手中资料。 “希望所有数据都经过调查核实。” “孙承俊、金仲贤原都是珠溪中学的教师吗?” “孙承俊教音乐,金仲贤教体育。” “他们皆承认自己是特务,皆供认你是‘军统特遣组珠溪分组’组长,特务头子。你承认不承认?” “我曾承认我是特务,但是我一个人,没有任何组织。这一条,我不准备翻案。” “你没有特务组织,为什么他们又交待出那么多特务组织来呢?” “他们承认,他们负责,不是杀了吗?” “你为什么又承认你是特务头子呢?” “我是校长,不当‘头子’谁当呢?我不承认,你们会放过我吗?” “你和美蒋特务机关联系的发报机呢?” “弃在海里了。” “为什么找不到?” “大概被海潮冲走了。” “能令人相信吗?” “信不信,见仁见智。” “你是不准备坦白交待,争取从宽了?” “我该说的都说了。” 毕竟这是在大昌县监狱,当时的干部还是比较讲政策的,一场舌战,周泰柏总算没有受到严刑拷打,就过了关。 晚饭后,又来传讯周泰柏。 这回不同,周泰柏不但戴上手铐,还绑了绳子,虽然并不是绑得太紧。绳子,手铐,脚镣,就差一项枷锁,不然就是“四美俱”,全齐备了。日间是由没有带枪的公安员带出监仓外、大院内的审讯室提审,这一回却由两位武装公安押解,还有一位佩短枪的看守所干部跟随,好大阵仗呵! 周泰柏被押解,出了庭院大门,就是街道。这一段街道,不属闹市,很少行人,许多铺店入黑后都已关门,只有部份铺店和住家,向青石板铺的夹窄街道,施舍一点微弱的煤油灯光。他们一行,靠三支手电筒光亮和穹宇昏蒙蒙的星光前进。这时,没有城镇的欢嚣,周泰柏脚上的镣炼所发出的“叮当!叮当!”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欲往何处,周泰柏已泰然自若,不去揣测,既来之,则安之。 穿过几条街巷,周泰柏被带到县工人文化馆的大厅,那里高挂一盏汽油纱灯,这是当时最先进的照明,连晚上大型的文娱表演、宣传活动也是如此。大厅里坐有二三十个人,看情况,周泰柏估量是镇上的职工。主持批斗会的是公安局的干部。 这个批斗会别开生面,没有打人的刑具,没有凶神恶煞的民兵,还给一张椅子让周泰柏坐在前面,他已除去身上的捆绳,只戴手铐。这是一场罕有的文斗。 由于职工们受命行事,提出的问题,不外都是林股长所讯问的几个问题。由于没有系统的组织,提问题往往前后不分,这个问过那个又再问,反反复覆,兜兜转转,始终得不出一个结果。周泰柏始终坚持一个底线:承认是特务,但自己一人,没有组织;别人如何承认交待是别人之事,总之他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至于发报机问题,周泰柏也坚持弃在海里,被海潮冲走了。 开始批斗时,职工们还较客气,让他坐在那里回答问题。后来不耐烦了,才有人上来把他拉起来,低头站着。再后来,周泰柏仍然不屈服,就有人推他,这个推过来,那个推过去,像个人球;紧一阵,又松一松,再让他坐下来,接受诘问,审讯批斗又重新来过。 主持会议的公安干部,再一次不厌其烦地重申政府“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有人又再一次引证:孙承俊和金仲贤几个特务份子,因为不能好好坦白交待,被枪毙了,警告他,恫吓他。但周泰柏像个“无赖”,依然故我,始终没有交待一点一滴新的有用的材料。有人冒火了,再抓头发把周泰柏拉起来,又搧了两巴掌;有人在他小腿上揣一脚,周泰柏跪了下来。主持批斗的公安干部,默许这些有限度的暴力,只是挥手,叫周泰柏从实招来。批斗会反反复覆,总在几个问题上绕圈子,始终没有实质的突破。 时间过得真快,大概已过午夜十二时了。周泰柏这时才发觉,初来时屋里有二三十个人,不知不觉间,人已络绎走了,现在只有五六个人。吊在梁上的媒油汽灯,由明亮变昏黄,渐渐油尽灯昏。周泰柏想,这场消磨时间、毫无成效的闹剧,应该收场了。他闭目养神,坐着等待有人叫他起来,带他回去。 几个人哓哓嚷嚷,把两盏煤油枱灯点亮。周泰柏睁开眼睛,场面全变了,原先主持批斗会的公安干部,已换了另一个人,负责批斗的五六位职工,也全换了新人。这时,周泰柏才明白,他们在轮班批斗,务求以疲劳战将他搞垮;一场新的闹剧,重新开场。 新来主持批斗的公安干部,先批判周泰柏一番,说他顽固,抗拒,死不悔改;又苦口婆心地重申政府“坦白从宽”的政策。最后说: “周泰柏!你不要以为你不承认,我们就不能治你的罪。告诉你,前次枪毙几个人,本来承认了,后来又不约而同地推翻口供,不承认,结果不是同样枪毙了。我们到现在没有杀你,再三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目的是想挽救你,怎说你还是个人才。解放不久,教育还跟不上,留你在教育上将功赎罪,总比将你杀掉好。你好好想一想。” 围绕着杀和留的问题,挑出来的职工,又再作一番阐释。结论是,你周泰柏早已应该杀,现在仍不厌其烦地对你批判敎育,目的是挽救你,给你重新作人的机会。说得多么恳切眞诚,周泰柏本应感激涕零、五体投地,可是他仍然无动于衷,默不作声,依然故我。他们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周泰柏一句都没有回应。因为他觉得太累了,眼皮几乎睁不开。这时主持会议的公安干部,忽然大叱一声: “周泰柏!你有没有听到?” 这一叱真奏效,周泰柏的瞌睡虫,都给吓跑了。接着,有人上来从头发上把他拉起来,按低他的头,躬着腰,又把上半夜批斗时所提问题,问一个,不答,打一把掌;再问另一个,答不是,又是一巴掌;又一轮推过来,推过去。折腾得大家都累了,周泰柏回答问题,始终没有超越他的底线。 这时,有人从武装公安那里拿来锁匙,把周泰柏的手铐打开,将手膀扭到背后重新铐上。又有人将他身上除下的绳子,重新捆上并拉紧,令他手膀一下麻木。 “周泰柏!你认不认?” “认!” “你是不是特务头子?” “是!” “叫什么特务组织?” “**特务组织!” “多少人?” “我自己!” 主持批斗会的公安干部,幸好未打瞌睡,他看过的所有数据,并没有一个特务组织的名称叫“**特务组织”,周泰柏的话在搪塞。他手一挥说: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69 章 “周泰柏不见棺材不落泪。”说育往后面厕所走去。 批斗的职工完全领会领导干部的用意,他一离开,几个人就拥上来,乱拳乱脚殴打一番。让周泰柏重尝在前铺、锦溪挨打的滋味;不过,他们皆不是丘逢清的谪传徒子徒孙,还远远地学不到,丘逢清对犯人施行法西斯酷刑的真啻。 这时,又有人从门外掏来一筐子沙石,倒在周泰柏面前,要他跪在小石子上。在狱中,为更换裤子的方便,李腾教周泰柏从脚镣的圈子中,更换裤子的技巧,因此,周泰柏这时下身只着一条孖烟囱短裤。当他双膝跪在尖棱的小石子上时,一下痛入骨髓。他们这一神来之笔,到也像得到丘逢清的真传,顿时令周泰柏额上冒汗,痛彻五内。周泰柏已有经验,任何痛楚,只要熬过钻心锉骨之痛后,很快就麻木,麻木了,痛苦也就减轻了。忍住!咬紧牙关死忍!撑住,硬撑下去,周泰柏在默默地鼓励自己,谁说文弱书生的骨头,不是铁鋳钢打的。 怎说城镇职工,多少还是比丘逢清教唆的农村民兵文明得多;借尿避开的公安干部回来,还是对周泰柏施恩,重新赐坐,又重新来一轮苦口婆心的“教育”和批判,就是这么反复折腾到天蒙蒙亮。挨斗的周泰柏并没有垮,但批斗周泰柏的职工和干部,都已筋疲力尽,再在周泰柏身上,施展拳脚的兴趣和力气也没有了。大家都只在熬时间。 天微亮时,两位武装公安来换班。负责审讯周泰柏的林股长来了,他和负责下半夜批斗的公安干部到一旁去低语,就回身对几位职工说: “你们都回去吧!” 周泰柏已瘫坐地上,武装公安叫他起身,他已经爬不起来,好像已奄奄一息。林股长叫解押公安,打开周泰柏的手铐,并松松他身上的绳子,叫职工将他扶起来。看来他还是走不动,就叫其中两位职工,从周泰柏的两胁架着他走。 周泰柏两脚不听使唤,只是让镣炼“叮叮当当”的在地上拖。这个怪声,惊破沿途熟睡的人们的美梦;周泰柏银灰的蓬头散发,在晨风中抖动,在晨曦中闪闪发亮,倒真像泰山绝顶上的一棵古柏,坚直梃拔,沐浴在破晓晨曦中。正是: 阵设车轮计已穷,依稀铮骨露峥嵘; 晨曦喷薄黎明现,久雨苍穹盼放晴。 下卷 水落石出 第五章 无力降伏唯批斗 有意存证待时机 凌岸波,以大昌县文教科长之尊,亲自兼任珠溪中学校长,但没有多久,就正式任命黎峰岚为校长。他征得县土委批准、左腾同意,在土改队员中,抽调许志奋为教务主任,兼教历史、语文;抽调林青、宋杰为教师,代替孙承俊和金仲贤教音乐和体育。凌岸波安排就绪,就打道回县,仍当他的文教科长去。 林青一调到珠溪中学,按照左腾的指示,在全校教唱“打倒周泰柏”之歌,上课前后都要唱;宋杰找来陈威,向黎峰岚校长提议,经黎校长同意,在学生会、各班级办墙报,声讨特务,批判错误,表彰积极,大树正气。所有墙报头的漫画,都由宋杰协助制作。“打倒周泰柏”蔚然成为全校之新学风。陈威和一批新涌现之学生积极份子,大出风头。 萧规曹随,凌岸波走前,布置各班继续开批斗会,互相揭发,抓特务的政治运动,继续推行。不过,许多事情往往出于陈威的意表,今天甲揭发乙为特务,明天丙又揭发丁为特务,特务越揭越多,连许多表现积极的同学,也被拉下水,跟随陈威的积极份子也日见减少。谁也不敢保证某一天,自己不为别人揭发成为特务份子, 因此不少人打退堂鼓,尽量疏远陈威,避不开时,也只是敷衍了事。 在连赓、李腾、潘云妮、孙若茵、文少萍、赵筠妤、许杰、傅希政最早那一批送去县城监狱后,黎峰岚校长再没有往十三区、县城送特务学生。他指示陈威,把凡是揭出的“特务”同学,分两种方法处理:一种是关闭管制,反省交待;一种是留在班上接受大家监督。关闭管制室的同学,坦白交待好,可以回班上接受监督,受监督而不老实、调皮捣蛋者,又可送入管制室。这样,管制室不会爆满,抓特务运动也不会冷却。 陈威依然忙,他要整理所有同学坦白交待、捡举揭发的材料,一写好就交给黎峰岚校长。后来,陈威发觉自己整理的材料,常常前后矛盾,先前说某人如何表现积极,后来某人变成别人揭发的对象,又要说某人如何如何的坏,变成自己打自己嘴巴,无法自圆其说。既然前后矛盾,必然是漏洞百出,但材料都已如期送上校长室,要取回重新修改已不可能,因此令陈威感到非常苦恼和心虚,隐隐感到自己已骑上虎背,欲罢不能;而且是强弩之末,黔驴技穷。 黎峰岚校长也很头痛。自从珠溪中学卷入特务的浪潮后,老师被枪毙,学生被逮捕,教师噤若寒蝉,学生特务越揭越多,人心惶惶。他觉察到,家长已对学校失去信心,学生也失去学习之兴趣,一到星期六,许多原本寓宿学校之同学,都赶着回农村老家去。星期六、星期天,学校冷冷清清,只有寥寥几个、被陈威扣住当值、监管管制室特务学生的几个人。偌大的校园,已听不到朗朗书声;也听不到哪一个同学于课余时,放声高歌…… 有些同学回家后,就再没有回校,有人寄来病假条,有人甚至提出退学和休学,理由说得很充分,而每张条子和信函,都有家长的签名。黎峰岚经常自问: “我这个校长,该如何当下去呢!” 黎峰岚,还刚满三十岁,未婚。人个子不大,中等身材,斯斯文文,语言不多,处事稳重,一副近视眼镜,一身书生气息。他生活俭朴,除非开会或上课,才穿皮鞋,不然总是着对塑料凉鞋。 黎峰岚在参加土改工作队前,在某中学当语文教师。上级在各中学抽调一批年青教师培训,参加土改工作队,他被选中了。由于他为人稳重,精明,在十二区土改工作中,整理资料,分析问题很有条理,深得符永明赏识,后提升他为副队长,成为符永明的得力助手。当凌岸波求助左腾物色教师时,左腾跨区推荐了黎峰岚。符永明很不满,说左腾在挖他的墙脚。可是,凌岸波已报告县委和土委批准,他也没有办法。为照顾大局,符永明只好忍住,拱手让出黎峰岚出任珠溪中学领导职务。 凌岸波对黎峰岚也很满意,认为他是个办教育的好人才。因此凌岸波离开珠溪中学时,对他托以重任,委为一校之长。 黎峰岚当上珠溪中学校长后,他非常明白,当前一切工作都要服从于土改和抓特务的政治运动。凌岸波、左腾的主意,他丝毫不能改变或不执行。他就任校长后,在珠溪中学,只好继续开展抓特务的政治运动。 黎峰岚知道,陈威是十三区文教助理陈哲之子,是陈哲安插在学校里的一只棋子,而陈哲又是凌岸波之人。他已从连赓他们的交代材料中,了解到陈哲父子所演的双簧戏。但在目前,他绝不能戳穿。他要陈威不断整理同学的坦白交待、捡举揭发的材料,他每份都认真细看,寻觅材料的破绽,推敲它的可信性。他又把自己的看法、判断,写于另纸,汇集起来,妥善保存,他希望这些原始材料能起作用。 周泰柏又从县监狱拉回十三区批斗,会场设在区第一小学操场。 土改队长左腾和区长凌如泉通知,珠溪中学停课参加批斗会。黎峰岚通知各班主任带领学生参加,又叫陈威准备安排三四位同学上台揭发批判。 陈威找各班班长和学生会骨干商量,挑选上台发言之人。除了陈威,叫谁都推搪。平时在同学间发言批判,说得头头是道,但叫他们上台面对广大十三区群众发言,都怯了胆,个个退缩。 谁都知道,周泰柏当校长,抓教学很严,任何迟到、早退、旷课的自由散漫现象,他坚决反对;责令各班主任抓紧谈话教育,做家访,和家长一起教育学生。屡教不改者,则勒令退学。周泰柏兼教二三年级历史,上课时,他旁证博引,用生动的历史故事,说明各个朝代的兴衰,歌颂正义和英雄,痛斥腐败和奸佞,上他教的历史课,学生们都感到非常的兴趣。 说周泰柏是“特务头子”,是土改队说的,政府干部说的。学生却一点也没有发觉他当特务的蛛丝马迹,揭发批判周泰柏,不知从何说起;就是承认自己是特务的同学,揭出来的材料,多涉及到青年团支部书记刘青云和学生会主席江道良,再揭最多说到已被枪毙的老师詹秉文、孙承俊和金仲贤,并没有人承认和周泰柏有过任何直接的关系。 陈威提议,找位承认自己是特务、而受管制的同学上台发言,黎峰岚校长并不同意,说恐怕他们上台去乱说,适得其反。 陈威找朱娇芝帮忙,她却严正拒绝,陈威又不能对她强来。朱娇芝对他的感情忽冷忽热,他想真个销魂,始终被拒于门外。朱娇芝已不吃他恐吓来硬那一套,她曾严正地向他摊牌:他如何积极抓特务、争立功是他的事,她一定保持低调;如果他以她是侨生而强划她入特务之圈,她就会当众把他介入签名的内幕,公诸于众。无办法,陈威只好对她让步,让她低调,不去招惹她。 陈威找不到一个可靠的核心积极份子,和他一起揭发批斗周泰柏,令他非常苦恼,他打算自己独力担纲。接惯例,从县拉回区批斗的犯人,多数批斗后就宣判枪毙,他想周泰柏也决不会例外。今天批斗会上,不管他说什么,即使空洞无物,只要他不断上纲上线,枪毙了周泰柏,他陈威就在同学中成为英雄;那时就不怕朱娇芝,在他面前不就范,她会向他俯首称臣,让他得偿所愿。 今天是阴天,有凉风,除了珠溪中学和第一小学学生,各乡村来的群众可不少,估计有三四千人。斗争会开始前,林青就起劲地指挥珠溪中学学生,高唱“打倒周泰柏”的歌曲。由于歌词不长,只有反复地唱,反复地掺着叫口号:“打倒周泰柏”,鼓动起热烈的气氛。 在斗争会上,左腾、凌如泉都讲了话,他们狠批周泰柏坚持反动立场,极端仇视人民政府和共产党,当美蒋反动派的特务走狗。蒋介石在叫嚣“反攻大陆”,不断派遣特务渗进来,周泰柏和美蒋特务相勾结,妄想复辟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重建封建王朝。如果他们的阴谋得逞,许多人都会人头落地。他们号召,群众起来揭发批斗周泰柏。丘逢清例牌不讲话。黎峰岚校长也讲了话,他号召同学们擦亮眼睛,彻底揭发周泰柏的罪行,揪出他的爪牙、大大小小的特务,肃清他在学校的遗毒,把珠溪中学的教育事业搞好。黎校长的话,愤慨激昂有余,却是空洞无物。 陈威代表珠溪中学学生会讲话。尽管他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但临时仍然怯场,表现得很差劲。他除了乱扣政治帽子外,说不出一件具体的事儿。除了怯场,就是他心生鬼,在刘青云、江道良所搞的签名活动中,他扮演了一个非常不光彩的角色,良心自责。他发言的最精彩部分,是慷慨激昂地反复提出“枪毙特务头子周泰柏”,还反复带领同学高呼口号,好像他的话,就是对周泰柏的最后“判决”。 当前土改的形势非常好,翻身农民的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丘逢清和柳从风就想过,利用群众的力量斗垮周泰柏。今天斗争会的戏肉,就是他们深入各乡村动员涉入特务案学生的家长,上台控诉周泰柏。 上台斗周泰柏的就有几位阿叔、阿伯和阿婶,他们大骂周泰柏,破坏教育事业,误人子弟,把无知学子拉入歧途,引诱师生当特务。他们的子弟,在学校受到批斗,挨打挨骂,他们曾为自己的子弟担惊受怕。今天,他们就要把他们的全部怨气,发泄在周泰柏身上。用木棍、用拳脚,狠狠殴打周泰柏。有一位阿婶,除下自己穿的木屐,一边殴打周泰柏,一边斥问: “我们交孩子你教,你就教他当特务,该不该打?该不该杀?” 周泰柏看到许多自己心爱的学生,落入特务网罗,他感到痛心疾首,他这个校长责不旁贷。他淌着眼泪回答: “该打!该杀!”他痛苦地说:“阿婶!对不起!周泰柏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十三区人民!” “该打!该杀!” “打倒周泰柏!” 会场响起一阵叫声,口号声。在台上批斗的人,棍棒、拳脚,像雨点般落在周泰柏身上,打得他成为滚地葫芦。 “周泰柏!你的电机在哪里?”左腾念念不忘问题的症结。 “弃了!”周泰柏依然一口咬定。 反复追问,掌打脚踢,周泰柏始终口不松动,至死不认。左腾气得火冒三丈,接过一位阿叔手中的木棒,在周泰柏身上一连打了几十棍,把周泰柏打昏过去。陈威很醒目,带头呼叫口号: “打倒周泰柏!” “枪毙周泰柏!” 可是,陈威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周泰柏并没有实时拉去枪毙。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70 章 按照丘逢清和左腾给县土委的意见,拉周泰柏回十三区斗争,随即执行枪决,可是县土委意见不统一,特别是李兴邦县长、法院院长均说,一天不把周泰柏和台湾美蒋特务相联络的发报机找出来,就应暂缓枪决。他们的话,得部分领导的支持,包括杨得时。最后县土委决定,责令十三区党委和土改队,要加紧寻找周泰柏的发报机。在县城,当局治不了周泰柏,找不到发报机藏在哪里的线索,公安局认为,再拉回十三区批斗,让他再尝尝血腥之苦楚,或者可以撬开他的口,寻获至关重要的发报机。这一点,不但陈威不清楚,连他老子陈哲也不知道。所以,周泰柏的斗争会结束后,周泰柏仍坐来时公安局之吉普车,押回县城监狱去。 参加斗争会回来,黎峰岚心中感到非常的矛盾和混乱。 周泰柏是十三区、全県、全专区,甚具名望的教育家,对教育事业责任心重,长期来培桃育李,呕心沥血。黎峰岚看过他的档案数据,看过他多次交待的书面资料,他的历史是清楚的。周泰柏出身北大,参加过“五四”爱国运动,参加过早期的北伐战争,在当时是个爱国的热血青年。离开军政界后,当过记者,在香港当过商会社团秘书,此后一直投身于教育界。周泰柏思想进步,倾向革命,革命烈士林英,曾是他的得意门生;行署老文教处处长吴干桐和他交情深厚,亦师亦友,如果不是吴干桐再三邀请,他是不会回家乡出任珠溪中学校长的。 珠溪中学到目前已枪毙了几位教师,他们都是在历史上,参加过国民党各级职务,或各种名目的特务组织。但从各种交代和揭发的材料看,很难证明他们现在仍然进行特务活动。虽然有人揭发,有人也自己承认,但都是在暴风骤雨的酷刑中得来的,迫供刑求得来的材料,可信性很低。如果,他们以隐瞒历史特务身份的罪名杀头,或者其理亦直;但各人的历史资料,在解放后的教师进修学习班上,都已交代清楚。最关键是有否现行罪状,历史反革命加上现行特务,必杀无疑。如果没有确实的现行材料,确凿的人证物证,就是枪毙了,其罪也很牵强;不但其本人死而不服,社会上有识之士的良知,也难以信服。 目前,周泰柏承认自己是特务,但坚拒承认有组织;他承认有发报机,说来说去,始终拿不出来。周泰柏的性命岌岌可危,随时都会枪毙,但发报机一事一天不落实,事情就会一天天拖下去;拖下去反而对他有利。这一点,周泰柏自己事先就会想到,这就是周泰柏高明之处,周泰柏无愧为周泰柏。 十三区的特务案,已经掀起轩然大波,“打倒周泰柏”的歌声和连环画,已经街知巷闻;抓特务随着土改的进一步开展,还会掀起更大的高潮。目前,整个十三区,被抓被关押的土匪、特务、地下军,已经有三四百人,受株连者更多。在乡村已有人在斗争折磨中致死,致残,已有多宗受株连的个人自杀和全家自杀的个案,最近通报,有一家五口一起自杀,造成五尸六命,其中有一人是孕妇。 珠溪中学的师生,受株连前后有六十多人,除了被杀和已送上县监狱关押者外,在学校还有二三十个年纪较大的学生,仍受到管制和监督。黎峰岚知道,他没有权力和影响力,为十三区的“特务案”,力挽狂澜;但他临危受命,出任珠溪中学校长,对于学校之事,他就有相对的权力和责任,处理有关师生的事情。他必须相机行事,尽量保护目前仍受株连的教师和学生。 目前,学生中许多有关的坦白交待、捡举揭发材料,黎峰岚都锁在柜中。至今他仍扣住所有数据,没有向区公所和土改队上报。他要拖时间,等待机会,他坚信物极必反之道理。 十三区抓特务已搞得满城风雨,草木皆兵,形势非常严峻。连到十多岁的学生娃都是特务,真的有那么多特务吗?周泰柏真是十恶不赦的“特务头子”吗?出现了如此重大的问题,为什么上级还没有过问呢?怎到现在还没有派工作组下来侦查呢?黎峰岚时时都在思考着,这个关于周泰柏和诸多师生生死的重大问题;黎峰岚在等待时机,等侯上级派工作组下来,到时他会把他掌握的资料,一古脑儿翻了出来,希望对澄清这段历史真相,能起到启聩振蒙的作用。正是: 临危受命护书田,无力回天任恼煎; 慧眼看穿纰漏处,伺机拨雾见青天。 下卷 水落石出 第六章 棋入困局求突破 兵行险着献裙衩 拉周泰柏回十三区批斗,虽然不能实时枪毙周泰柏,丘逢清却希望通过学生家长的控诉,彻底清除周泰柏在十三区群众中的声望和影响。通过批斗,廹使他交出发报机,可是看来效果并不大,追查发报机竟是毫无进展。周泰柏及珠溪中学“特务案”始终无法突破瓶颈,这令丘逢清和柳从风感到非常烦恼。他已是骑虎之势,欲罢不能。 其实,丘逢清也已考虑到,挖出周泰柏的发报机是成败的关键。他也估计到,周泰柏的发报机很可能属于子虚乌有,根本就不存在。想不到,就这么一台子虚乌有的发报机上报上去,就把问题卡住了。县委、土委坚持要先把发报机挖出来,才枪毙周泰柏。周泰柏不枪毙,珠溪中学揭出众多特务学生,一时也无法结案。 正当丘逢清苦苦寻求突破时,突然他想起林绮梦。 县公安局局长杨得时曾说过,要他丘逢清割爱,调林绮梦到县公安局。不管杨得时当时是有意还是开玩笑,只要把林绮梦安置到县公安局,安置到杨得时身边,他通过林绮梦,就可促使公安、法院加速处理十三区的特务案。先把余留的农村特务案和已经送到县监狱第一批学生特务案,迅速结案,一般的判刑送去劳改,几个学生骨干,判死刑枪毙或无期徒刑,造成既成事实,最后就可以了结周泰柏案。只有早日枪毙周泰柏,问题才算完结,不然随时都会节外生枝,在阴沟里翻船。正如柳从风说,周泰柏一天不枪毙,他们就一天不能高枕无忧。 要达到目的,关键在林绮梦身上。光靠她的聪明才智未必可以胜任,必要时必须以她的天赋本钱、她的色相,迷住杨得时,才可能出现转机。只有杨得时出面,给刘海山压力,封住李兴邦之口,土委才会同意接受,周泰柏的发报机确被潮水冲走的结论,迅速结案,枪毙周泰柏。而要动员林绮梦牺牲色相完成大业,此事不能依靠柳从风,而要由他丘逢清一手来办。有些话,他还要瞒住柳从风。 在拉周泰柏回十三区批斗的第二天,丘逢清和左腾回县里开会。抓住机会,丘逢清就主动向杨得时提出来,为大局出发,为了不埋没像林绮梦这样的人才,他愿意割爱,让林绮梦调到县公安局,协助杨得时处理十三区的成堆积案。丘逢清说,十三区揭出的众多特务,许多人的材料,都是经过林绮梦手整理,有她协助就能迅速处理积案。杨得时正为公安局人手不够、积案过多而烦恼,丘逢清一语点醒了他,非常高兴。杨得时出面要求,刘书记答应把林绮梦调进县公安局,并马上办理林绮梦的调动手续。 丘逢清回来,这样告诉柳从风:县公安局长杨得时,知道林绮梦负责“妇女情报组”工作,为抓特务立下大功,人又有文化,他便死缠刘海山书记和李兴邦县长,硬要将她调去県公安局侦讯股当公安员。林绮梦调到县公安局已成了定案,丘逢清歉意地对柳从风说: “県公安局上调林绮梦,这事没有事先和你商量,真是对不起。不过,当时的情况,我也没有办法不表示赞成。”丘逢清对情同手足的柳从风撒了谎。 “哎!调走林绮梦?”柳从风也感到愕然。 “并不是我棍打鸳鸯两分开。”丘逢清无奈地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有点突然。”柳从风很快表现坦然。 “也怨我,过去在县里大力吹捧林绮梦,让杨得时眼红,才惹来的祸。” “丘队长!你处处为我着想,为林绮梦的提拔而努力,我们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会怪你呢!”柳从风苦笑着说。 “你不怪我,林绮梦也会怪我。”丘逢清始终感到歉意。 “林绮梦我跟她说,她不会有意见的。”柳从风有信心说服林绮梦。 “从风!绮梦当国家干部,你在十三区立大功,土改后可要求转为地方干部,那时你们就可以结婚。” 柳从风明白,丘逢清安排林绮梦当正式干部,是为他们今后正式结婚铺路。虽然林绮梦结过婚,但她的风骚姣媚已把他柳从风深深迷住,加上志趣相投,他已是非林绮梦不娶了。他笑着说: “如果今后工作安排好,我会和她结婚。” “林绮梦会是一个好老婆。”左逢清拍拍柳从风的肩膀。 “丘队长!你自己又怎打算呢?”柳从风看看丘逢清,笑笑问。 丘逢清“哈哈”笑,睨下眼,狡黠地说: “我还要回部队去,这里的娘儿们不过是玩玩而已。” “我考虑的是,十三区抓特务的工作,应该见好就收,闹得越大,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周泰柏案早日了结就越好。”柳从风心知肚明,未免忧虑。 “我和左腾队长,再三提议立即枪决周泰柏。可是县土委认为,一定要廹周泰柏将和台湾美蒋特务联络的发报机交出来,一日找不到发报机,周泰柏就暂缓枪毙。”丘逢清显得甚为苦恼和无奈。 “要是周泰柏真的交不出来呢?”。 “我看只有通过左腾,再次向县土委施压,让它批准。”丘逢清利用林绮梦的打算,暂时还不愿向柳从风吐露。 “人已关到县监狱,我们在下面已无能为力了。”柳从风叹了口气。 柳从风曾想过,对周泰柏一是杀了再上报,一是制造越狱假像枪杀。但周泰柏安的罪名太大,他又有很高的社会名望,这事也瞒不过左腾、凌如泉甚至凌岸波的耳目,这两计都难行得通。想当初,为了和周泰柏政治罪名相吻合,硬给他安上一部发报机。想不到,周泰柏承认有发报机,却又拿不出来,这就令整个案搞僵住了。发报机,或者子虚乌有,但反而成为周泰柏保命的筹码。 政治罪名,刑讯逼供可令周泰柏口头承认,但发报机却是硬梆梆的对象,如果没有,再斗争他也只会胡诌乱招,到头来就是将他斗残打死,还是拿不出来,这样反而捆绑了自己的手脚。这是柳从风最大的苦恼和心结,耿耿于怀。 柳从风回到区里,欲第一时间向林绮梦传递讯息,他叫她晚上到他房间来。 十一点多钟,林绮梦一身灰黑短服,像个夜行侠,一闪身就闪进柳从风的房间,并随手闩好门。她根本没有问柳从风,找她有什么公事,也不等他开口,一下就把自己的外衣裤脱掉,露出来的是纤毛毕露的全裸娇躯,因为她有备而来,根本就没有着底衣服。 本来柳从风是想告诉林绮梦上调县公安局侦讯股当公安员一事,但林绮梦想到的却是偷情。瞬间她脱了衣服,赤裸娇躯,一下就送到柳从风的眼前,丰盈嫩白的娇躯,无比诱人。柳从风不说话,手在她的胸前搓揉,她迅速动情,粗气大喘,身子扭动。柳从风血气方刚,在视觉、触觉神经牵动下,他马上拥她倒在床上。她移樽就教,上下起舞,唧唧哼哼,无比浪漫。 完事后,柳从风不让林绮梦穿回衣服,而是借着昏黄的煤油灯光,一言无发,神情忧郁肃穆,对她娇躯贪佞地欣赏和把玩。林绮梦觉得反常,撒娇地说: “从风!你今天怎这么反常呢?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要玩晚晚都可以玩!反正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属于你的了。”林绮梦娇嗲地嗔说。 “唉!”柳从风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时,柳从风才把上调到县公安局侦讯股一事,如实地告诉林绮梦。林绮梦一下从床上腾起,把柳从风紧紧抱住,把头偎在他的胸膛。她悲喜交集,热泪盈眶。 柳从风神情兮兮,无可奈何地说: “说实在话,我真不舍得你离开。但为了你的前途,我只好支持县里的决定。你已勾了我的魂,今生我一定娶你为妻。”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71 章 林绮梦抬起头来,泪涔涔的眼睛直瞅着柳从风,楚楚可怜地说: “你给我一生从未有过的快乐和满足,我今生已是非君不嫁了。” “县里年青俏俊的干部很多,杨局长也不带家属在身边……” 林绮梦纤手花拳,不断擂柳从风的胸膛,娇嗔地骂: “你这没良心的偷心贼,今后要打靶……” 冥冥之中,林绮梦的话已成谶! 过了这一夜尽情的风流快活,林绮梦第二天就赴县公安局报到了。走前,丘逢清支开柳从风,单独和林绮梦做了一次谈话。她对丘逢清的嘱咐,频频点头,表示她完全领会他的良苦用心,和“不惜一切牺牲”的真实含意;她发誓,表决心:坚决完成任务。 柳从风还蒙在鼓里,他和林绮梦的孽缘,她一走,就划上了句号。 杨得时局长,从下面区镇风尘扑扑赶回县城。听说十三区林绮梦已到公安局报到,他匆匆用过晚饭,就来找林绮梦。一见面,林绮梦热情似火地和他握手寒喧。杨局长说: “小林,希望你的到来,能助林股长一臂之力,赶快清理十三区特务案的积案,该杀就杀,该判刑的判刑,送去劳改场。不然县监狱爆满,挤不下去了。” “林股长已跟我谈了,我能力有限,尽量而为。”林绮梦谦虚地说。 “丘逢清跟我说,你不但人聪明,工作能力强,更重要是你对十三区情况很了解,初步审讯的材料,都是经过你的手。在县里再审时有你在场,就不怕他们抵赖或反供翻案。” 二人都已吃过饭,杨得时就约林绮梦到外面喝咖啡,算是为她接风。 公安局大门口左近有一间小食肆,店中四角挂几盏马灯,显得昏黄,几张枱有人在吃宵夜,天南地北地侃。杨局长是熟客,店东见他和一位年青女公安进来,马上带他们进后面小房间。这里是专供干部饮茶讨论工作的,房间照明是二支大腊烛,既幽静又有浪漫气氛,但当年就是男女情人也谈不上什么浪漫,况且是修行严谨、工作认真的领导干部。杨局长叫了二杯咖啡,店东出去便把门掩上。 杨得时一面品尝浓郁的咖啡,一面细心揣摩这位带有神秘面纱的年青少妇。只见她个子丁香,眉清目秀,既有一股青春活力,还蕴含着一种难于捉摩的聪敏;娇媚浅笑,难掩诱人的风骚。杨得时心中也不由一凛。 凭心说,丘逢清初调来时,一个个子瘦小貌不惊人的地方游击队,杨得时就很瞧不起他。想不到他真的有办法,在十三区剿匪肃特中立下功勋。刘书记、左腾对他推崇备至。看来丘逢清的强处,是善于在群众中发挖像林绮梦这样的人才,这是他成功的关键。今后,由丘逢清一手操练出来的林绮梦,将成为他麾下的一员猛将,他不由感激丘逢清。 “绮梦同志!丘队长把你推荐给公安局,我相信你今后,一定可以成为公安战线一名出色的女公安员。” “杨局长过奖了。今后如果没有杨局长的栽培,恐怕只是个看得而用不得的庸才。希望杨局长对小女子多多教导,指出缺点,改进工作。我保证一定会听话听教,一切听从首长的话,任从驱使。” 杨得时询问她跟丘逢清剿匪肃特的情况,林绮梦只是淡淡地说个概况,没有着意标榜自己,把一切功劳都归功于丘逢清和柳从风。这样,杨得时更加喜欢,林绮梦不愧是个谦虚踏实而不争功名的好女子。 杨得时又关怀地询问林绮梦的个人出身、生活情况,林绮梦如实相告。当她说到她不过是个结过婚、而仅仅过一个多月夫妻生活的少妇时,声音低沉,神情凄怆,眼漾泪花,难掩其楚楚可怜之闺怨。杨得时同情地说: “你大可以提出和丈夫解除婚约,重新找个理想的丈夫。” “唉!”林绮梦叹了一口气,“自从丘队长把我拉上革命的道路后,我已决心把毕生贡献于革命,个人的婚姻生活,都放到一边去了。” “干革命也不能不要婚姻和家庭。” “我已结过婚,还有谁愿意娶我呢!”林绮梦幽幽地瞅着杨得时。 “有!一定有。”杨得时一下眼中冒出带火之光,直瞅着粉脸发熨泛红的林绮梦。林绮梦不失时机,嫣然一笑,向杨得时投过一瞥脉脉含情的秋波。 就在这时,一位青年公安员敲门进来。恭谨地对杨得时说: “杨局长!县委办公室电话,刘书记叫你过去开会。” 他们出来后,杨得时临走时,对林绮梦说: “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 “谢谢杨局长!我会报答你的。”林绮梦向杨得时睨了一眼,深情款款,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 “我们是革命战友,为一个共同目标走到一起。”杨得时朗爽地笑。 “那也是缘份,说明我们有缘。” 两个人都哈哈笑起来。林绮梦的温文大方,笑谈得体,待人热情,杨得时感到很高兴。林绮梦说是缘份,或者也真有些缘份,不然也不可能让他拥有这么一个漂亮能干的女下属。施美人计挽狂澜,丘逢清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吗?正是: 骑虎势成心已寒,再施美计挽狂澜? 袅娜国色君前舞,纵是英雄亦跌鞍。 下卷 水落石出 第七章 明查障目断盲目 做贼心虚惹虚惊 左腾向丘逢清吐露了一个消息:华南分局和省委,最近派了一个工作组下来。他们先前往原特区政府驻地,复查“府海学联特务案”,这两天转到大昌,调查十三区的“特务案”。他们在县公安、法院翻阅有关卷宗,很快就会下十三区来,实地调查。 丘逢清心中一怔,但很快定下神来,他笑着说: “左队长!我们办案都是有人证、物证的。抓的,杀的,都有他们自己招供的材料,上级要查就尽管查好了。” 左腾拍拍丘逢清瘦薄的肩膀说: “对!我们有美蒋特务‘地下军’货真价实的委任状和花名册,就是铁证。还有各人签名、盖手指模的交代材料。” “他们下来调查,不知怎的查法?”丘逢清随意问问。 “调查组虽是上级派下来,但到十三区来,就不能撇开我们的土改队和干部,我向各乡各村的土改小队长打过招呼,要他们把真实情况和材料,提供给调查组,事情也就完了。调查,调查,不过也是走个过场。”左腾很自信,说得轻描淡写。 “周泰柏一伙,很可能有人暗中向上级投诉,妄图翻案。所以我们要尽快结案,枪毙周泰柏,不然敌人就会在我们犹豫不决时,兴风作浪。我们对着顽固到底、垂死挣扎的敌人,绝不能手软。”丘逢清蹙下眉头,很有见地的分析了当前对敌斗争的形势。 “我心里也焦急。但是,李兴邦县长几个人,仍然坚持要廹周泰柏交出发报机才枪毙。刘书记在犹豫,事情就搁了下来。”左腾心中也很烦恼,此事他左右不了大局。 “刘书记是内地人,根本不清楚南方海边的实际情况。常说大海捞针,东西掉到海里,潮涨潮落,大浪翻腾,漩涡暗流,就再也捞不回来了。况且大海茫茫,弃东西的地点,也很难确定在哪一个位置。”丘逢清很内行的见解,分析关于发报机的症结所在。 “你说的有道理,这一点我也明白。如果周泰柏真的把发报机弃在海里,找不到,就是打死他,他也交不出来。”左腾表示谅解。 “即使找回来,它在海里泡了这么长的日子,再也用不上,只是一块废铁。我们何必费那么大的心机呢!”丘逢清又进一步说出莫在发报机上花费心思、徒劳无功之道理。 “对!我明天就去找刘书记,我想他会同意的。不过,枪毙周泰柏是这场剧的戏肉,是高潮,还需放在最后。先把珠溪中学尚未结案的几位教师和学生头头,还有铁柱几个,该杀,该判刑的早日结案。”左腾完全同意丘逢清的观点,并且作出支持他的决定。 “对!左队长高明果断。土改工作正搞得热火朝天,左队长的工作很繁重,怎能抽出那么多时间来兼顾这些已定局的特务案呢!”丘逢清又进一步阐述特务案早日了结,对左腾整体土改工作的好处。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72 章 “老丘!你说得很对。特务案早日结案,杀一批,就可促进土改运动掀起高潮。到时,你还可以抽身帮我的忙。打好土改这一仗,才是我们的主要任务。”左腾明白,他对十三区土改所负的重大责任,他不能继续为丘逢清的肃特工作,无休止的纠缠下去。 “剿匪肃特也是土改的一个部分,我和柳从风都归你领导,你说怎搞,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丘逢清进一步表白他对左腾的忠心。 “好!县委和土委支持你,我支持你,你大胆干下去。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同志里面,始终有人‘右倾’思想作怪,你大可不必理会。”左腾沾沾自喜,以领导的身份,表示对丘逢清的全力支持。 “有你左队长的支持,逢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左腾对丘逢清一席推心置腹的谈话,感到非常高兴。丘逢清始终对他非常的敬重,不敢在他面前居功。丘逢清想将周泰柏和珠溪中学的特务案早日结案,知道只有他左腾出面,才能达到目的。丘逢清虽然邀功心切,但他始终不忘记他左腾的一份功劳。 左腾一向非常自信,他和县委刘书记始终保持一致,对丘逢清明确支持。他很聪明,丘逢清背负群众中涉案家属的骂名和不理解群众的埋怨,绞尽脑汁去创建功绩,他左腾却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呢! 听说华南分局、省委派工作组下来复查十三区的“特务案”,丘逢清开始心中就感到着慌。在左腾面前,他尽量克制自己,不露声色。他谦恭地表示自己始终是左腾的忠诚下属,在他面前绝不会争功和越位。他成功说动左腾,利用左腾去争取刘书记的支持,早日了决周泰柏和珠溪中学的特务案。他想,再加上利用林绮梦去做杨得时的工作,双管齐下,他相信他这一着非常高明,一定可以成功。 当丘逢清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柳从风时,柳从风却一下在心中掀起波澜。他担心事情会起变化,稍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 “从风!如果左腾争得刘书记首肯,林绮梦又取得杨得时的信任,迅速清理积案,那么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丘逢清喜孜孜地说。 “是的!丘队长这一着确实高明,成功了,我们不但摆脱困境,也就大功告成了。”柳从风循例对丘逢清竭尽恭维后,再提出自己的看法:“既然上级工作组下来调查,我们也得有个准备,不然也可能出现纰漏,让人抓住把柄。” “放心!不论调查组问到哪一个土改队小队长和干部民兵,不可能有谁敢说违背左腾意思的话。”丘逢清满有信心。 柳从风脑子在迅速地打转,之后他深思熟虑地说: “是的!不过有备无患,还要知彼知己。我们现在得马上分头去找我们的心腹民兵和干部,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统一口径。同时要他们随时把情况告诉我们。” “好!这也是好主意。”丘逢清对柳从风的意见表示赞同。 “量也不会有人敢站出来,为被杀、被关的人翻案。”柳从风尽量往好处着想,为自己打气。 接着,柳从风和丘逢清研究一些具体策略。坐言起行,丘逢清带颜强,林绮梦已到县公安局报到,柳从风只好回龙潭乡带潭良,分赴各乡村布置。 丘逢清和柳从风,风尘仆仆走了许多乡村,晚上十点多钟才各自回到十三区招待所。他们碰头交换情况,丘逢清满意地对柳从风说: “从风!你想得周到,我们有备而战,一定不会有事。” “我摸透那些民兵和干部,他们的态度是明确的,没有人思想有疑虑和质疑。他们还是坚定地站在我们这边。” “是的!他们一直跟着我们干,抓人,打人,刑罚,都有他们的份儿,他们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们一定要沉住气,不能自乱阵脚。这二天暂时不抓人,不审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柳从风郑重地说。 这后二天,丘逢清和柳从风,不动声色地跑到各村了解情况。他们保持高度警惕,手随时按着已经上膛的卜壳枪,到哪里都是眼观四方,耳听件。他就是行署秘书长程德恭。 程德恭在阅读专区各县土委的内部《通报》,他特别关注大昌县土委的《通报》。不但他的老家在大昌县十三区萝荳地区,而十三区多半年来就发生了许多不寻常的事件,涉案的人都是他的邻里乡亲。年初,十三区流传:原籍前铺镇龙潭乡的国民党少将军官龙彪,带领武装特务潜回七岭一带,进行特务活动,说他善长易容,男女老少身份,变化无穷,无法识别。可是前铺要塞七星港的驻军,却没有这方面的情报。对这事程德恭就半信半疑。 程德恭在参加革命前,他和龙彪是府城“六师”同学,后来,他进北大,赴延安参加革命,再也没有和龙彪见过面。后闻龙彪进军校,参加国军,一直官运亨通。抗日前夕,程德恭奉组织派遣,回海椰城第一中学当教师,掩饰身份,进行地下革命。因叛徒告密,程德恭被捕入狱。龙彪知道程德恭被补,念在同学窗谊,以他的影响力疏通,程德恭才得获释。不久国共合作,共同抗日,他和龙彪也见过面,曾当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抗日胜利,内战随之爆发,程德恭再也没有和龙彪见面。解放后,逃台湾的龙彪,已晋升为国军少将。 程德恭对十三区传闻龙彪带特务潜回活动,他心中感到凝重。年初,十三区区长凌如泉,正是轻信此一传谣,报请将他的原部属丘逢清,从崖城调到十三区,负责剿匪。此事,程德恭不但知道,丘逢清路过行署时,他还和丘逢清见过面。丘逢清个子瘦小,其貌不扬,文化程度也不高,但在崖城剿匪时,却是个响当当的“英雄”人物。 后来,程德恭在省委发下的《内参》中,发现一条新闻:**民党少将军官龙彪,在赴美考察期间,擅自离开代表团,藏匿美国,不再返台。对这事,程德恭对当时社会的种种无稽传谣,只是一笑置之。 大昌县十三区在土改“八字运动”中,不断揭发、逮捕了大量的土匪、特务和**“地下军”。当时在新南琼报上,曾作专版报导。对十三区剿匪总指挥丘逢清和土改队队长左腾,大肆表彰和宣传。程德恭作为行署秘书长,新闻稿他曾过目和签署,批准发表。左腾是到过延安的老干部,在南方大学时,程德恭和他有一面之交,认识左腾是个精明而工作能力很强的老同志。左腾和丘逢清,为党的事业奔赴剿匪、土改前线,创造了英雄业绩,程德恭自然感到高兴。 最近,大昌县的《通报》中,揭出十三区珠溪中学校长周泰柏,是十三区和珠溪中学的“特务头子”,这事令程德恭感到震惊。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73 章 一个多月前,在吴干桐处长去世前后,程德恭还和周泰柏多次见过面,彼此坦诚交换过教育兴国、发展教育事业的意见。周泰柏为人坦诚,生性耿直,讲道义,重友情,有满腔的爱国热忱,对振兴中华文化,不遗余力。周泰柏对教育事业的热诚和执着,他和他有许多一致的见解,每次见面谈话,都很投契,窗谊、友谊进一步加深。程德恭对周泰柏的处世作人也很表钦佩。 周泰柏淡泊名利和官场宦途,一生贡献于培桃育李的教育事业。在军政界有不少有作为的革命青年干部,都是他的得意学生。吴干桐处长,慧眼识英雄,再三邀请,他才从西营回来,出任珠溪中学校长。周泰柏感于知遇之恩,在吴干桐病重期间,他到海椰城看望,吴干桐逝世后,他协助吴家办理丧事。 前阶段,珠溪中学不但揪出当特务的教师,并枪毙了几个;还揭出许多学生娃也参加了特务。现在,连周泰柏也变成“特务头子”。程德恭感到很大的压力和不安。事态的发展,简直是不可思议。周泰柏一案,时时都萦绕着他,牵动他的神经,令他不安,但他不能贸贸然提出质疑和干预。 在此土改、镇反的非常时期,枪毙犯人,不需呈报行署批准,有时土改队长签署就可杀人,事后才报告县土委。行署是在《通报》上才知道各县土改、镇反的具体情况。程德恭认为这是法制不健全的现象,很容易造成寃案,有些不该杀的亦杀了,这是“左”的表现。但是,程德恭不能贸然提出异议,因为土改、镇反是当前的中心任务,是大方向。只有清除国民党的残余势力,才能巩固政权;只有打倒封建地主阶级,才能解放生产力,促进经济的发展。在运动中,上级反复强调“反右倾”,行署党委、土委坚决执行上级的政策,支持下面的土改运动。 不久前,广东省恩平県发生的“楼山事件”,连公安局局长、法院副院长也杀了。他程德恭身在行署任要职,但他不能随便插手下面的土改和肃特的工作,搞不好就会犯“右倾”的错误。但是大昌十三区的剿匪肃特运动,目前已经席卷到珠溪中学,师生被捕被杀,周泰柏成为“特务头子”,事情已发展得非常的严重。如果周泰柏是证据确凿的暗藏特务,那么周泰柏就把他程德恭和已故的吴干桐,都彻底欺骗了,受骗就说明自己的思想,存在严重的“右倾”;如果这是一件寃案、错案,那么后果也是非常严重的。 周泰柏回珠溪中学已一个多月,珠溪中学发生那么重大的事件,株连甚广,他自已也陷入万劫不复之深渊。他如果寃枉,为什么没有给他写信投诉和求助呢?难道周泰柏在人证物证面前,已经供认不讳了。程德恭感到非常的费解。 十三区所发生的重大特务案,行署已向省里汇报,不久前华南分局和省委派了三位调查员下来调查“府海学联特务案”,行署公安局也派了一位侦讯股长冯坚,陪他们一起下去。他们调查“府海学联特务案”后,又赴大昌県十三区调查、现今还在不断扩大的“特务案”,应该很快会回行署汇报。在事情不明朗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调查组回来了,正在行署进行汇报。党委副书记兼公安局长韦国明、行署副主任萧辉、秘书长程德恭认真地听取汇报。省里派来的调查组组长卜能光,向他们汇报了侦查的结果。他说: “中央公安部责令我们,调查四九年发生的‘府海学联特务案”,我们经过翻阅宗卷和多天的调查,得出的结论是:‘府海学联’确系一个特务组织,这一批青年多是出身于地主官僚家庭,连国民党伪县长的女儿都在其中,还有海外资本家的儿女。当年,对此案的审理和处理基本上正确。我们回去后,会向中央公安部汇报调查结果。” 接着,卜能光又汇报大昌县十三区的特务案。他说: “我们查对了韩敬畴的委任状,确是货真价实的真品。我们找一些民兵、干部谈话,他们都证实了丘逢清带领他们剿匪和武装特务驳火是千真万确的。所有揭出来的‘地下军’和珠溪中学暗藏特务,他们的供词,全部都是经过本人亲手签名和盖指模,没有任何疑点。大昌县委刘书记,也已同意这样的结论:十三区‘特务案’没有任何疑点。刘书记已责令县公安和法院,尽快处理结案。” 卜能光他们走后,韦国明、萧辉和程德恭留下来,听听冯坚的意见。 “卜能光说的‘府海学联’特务案,对于当年被杀的皆是品学兼优的热血青年,有些家庭出身不好,有些从海外归来,其中就有资本家的儿女。卜能光持和当年办案人员一样的观点:他们为什么放弃舒适优越的生活,跑来解放区过艰苦危险的生活呢?准是敌人派遣的特务。这就是卜能光做出结论的指导思想。我想,这种指导思想,就有唯心主义的倾向。这批被杀的青年,由于他们有知识,认识问题往往和一些工农老干部不同,在相处上就存在鸿沟。这案处理也很草率,从逮捕、取证、审讯、处决仅仅是七天时间。我认为卜能光的结论,未必是最后结论,需要进一步调查。”冯坚又进一步说: “至于大昌県十三区特务案,卜能光说的也是众所周知、宗卷罗列的事实。但是,我始终有几个解不开的疑点:第一,既然美蒋特务多次从前铺镇附近港湾潜入,为什么七星港驻军,没有发现和这方面的情报呢?第二,既然有美蒋特务潜入,勾结地方上暗藏的特务,为什么没有杀害干部和土改队的案件发生呢?第三,丘逢清带领民兵多次和武装特务驳火,宣称打死、打伤特务多人,为什么找不到一个敌人的尸体和伤员呢?第四,十三区的“地下军”和特务越揭越多,许多贫苦农民说是贪钱财也参加了特务,连珠溪中学的年青学生也是特务,难道解放后,我们的地方政权建设得非常糟,才出现这么多的特务吗?第五,当前的土改运动,是狂风扫落叶,是暴风骤雨,刑讯逼供很普遍,甚至搞指供、诱供,这样得来的供词,未必就全部可信,一味信供词,就很可能出现寃案和假案。我不是和上级调查组唱反调,既然首长信得过我,让我跟调查组下去,我有看法,不管正确与否,我都有责任向首长汇报。” 冯坚的话,令韦国明很震撼。冯坚是他兼管的公安局中的一位出色的年轻干部,他法制观念强,思路清晰,分析能力强,推理符合逻辑,他的疑点令人信服。韦国明深切思虑后,沉重地说: “对于‘府海学联特务’案,既然是中央公安部接到群众的申诉,责令华南分局和省委进行调查,他们回去会向上级汇报,中央和省委会有进一步的指示,我们暂且搁在那里不提。现在大昌県十三区的问题,迫在眉睫,却是刻不容缓的。”他看看廖辉又说:“萧辉同志!你看呢?” 萧辉看看程德恭,程德恭点点头。萧辉副主任颇有忧虑地说: “我同意,我们首先要认真研究十三区的问题。现在是非常时期,下面县党委、土委的处理意见,我们一定要尊重,除非有真凭实据,我们也不能随便插手。如果卜能光回去汇报,省委接纳他的意见,就成为铁案了。” 韦国明明白,当前政治路线上着重反“右倾”,省内不少地方实行土改试点,许多本地干部,不但被批评为“右倾”,还戴上“地方主义”的帽子。萧辉同志不愿急于表态,态度模棱两可,就是为了免犯错误。他明白,冯坚职务不高,不愿意质疑省调查组的论点,更不能反驳大昌县委刘书记的结论。他这样做,也是为免省里对行署增加压力,间接也是在保护他韦国明,免犯错误。但他做为行署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不能为了怕犯错误而回避问题,如果因此而酿成寃案,人民生命财产受到重大损失,那是对党、对人民的犯罪。他笑笑,又转过头来问程德恭: “德恭同志!你的看法呢?” “事情发生在我们专区,我们行署不能置身事外。‘府海学联案’已经过去,但大昌県十三区出现的‘特务案’,还在不断扩大和发展,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此案如果是真的,那说明我们的地方政权存在很大问题,起码软弱无能,才给敌人兴风作浪的机会,我们今后必须加强地方政权的建设。如果是冤案、假案,对革命造成危害,对人民生命财产造成损失,行署也要负重大的责任;我们作为人民的公仆,不但是失职,简直是犯罪。我主张,行署再派工作组下去进一步调查,一定要实事求是,查明真相。” “我同意德恭同志的想法。我们是人民公仆,要对人民的生命财产负责。莫说是下面县的结论,就是省定的案,我们有意见,有看法,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也要碰一碰。我们要的是实事求是,不要怕犯错误。干革命杀头我们都不怕,还怕什么呢!谁都怕犯‘右倾’,犯‘地方主义’,但左倾的危害,有时就更加厉害!”韦国明终于摆明了他明确的观点和立场。 “如果我们查明是冤案,假案,我们将承受很大的压力。”萧辉坦率地说出他的疑虑。 “放心!有责任我来承担。”韦国明又进一步阐明他的观点:“冯坚的分析很有道理,很大可能就是冤案和假案,而造成冤案和假案,主要责任出在某些干部身上。某些混进革命队伍的极端个人主义者,为了窃取个人的功名,披着反‘右倾’的外衣,不惜弄虚作假,欺上瞒下,草菅人命。延安整风,追查‘**’和‘抢救运动’就是血的教训,我们必须吸取历史的教训,绝不能让历史的悲剧重演。” 韦国明难得的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剖析得入木三分。萧辉终于打消了心头的疑虑。他没有征求程德恭的意见,就对韦国明说: “大昌県十三区的案件,派一般干部下去调查,可能会碰到很多困难。程德恭同志老家就在十三区,我提议,由德恭同志回老家走一趟,明查暗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赞成。冯坚打扮成贴身警卫身份,再陪德恭同志走一趟。”韦国明又郑重地说:“德恭同志!你下去名义上是私人回乡,实际上代表行署。你有权果断地处理问题,要是有干部犯错,该停职,该捉,你都可以拿主意。有情况,随时打电话回来,找不到我,就找萧副主任。有问题我来负责。” “领导的信任和托付,多重的担子我也一定挑到底。这次下去,一定要把十三区的情况搞清楚,决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程德恭毅然接受这一关系到许多人生死的“军令状”,简直是临危受命,大义凛然,挽狂澜于既倒,毕此一役也!正是: 云诡波谲挽狂澜,皂白青红细细看; 深入龙潭会虎豹,安危何惧一心丹。 下卷 水落石出 第九章 暗访明查尽疑点 真凭实据已释然 一辆大吉普车,程德恭和冯坚,一位秘书、一位警卫,连司机五人,风驰电掣开向大昌县。在大坡镇向东拐,经包萝、锦溪再西拐萝荳墟上寮村。这里是程德恭的老家。在上寮村外有条小溪,有一座木桥,当吉普车驶到桥头,司机才发现,桥板被人拆掉了二块,车子过不去。 司机和警卫下车,四周警戒,等候首长的指示。 程德恭和冯坚下车看看,四周田地里没有农民,正在犯愁。走远几步的秘书回来说,在左边坡坎下有一位农夫,程德恭就跟着秘书往那边坡坎走去,冯坚紧紧跟在身边。在十多米开外,程德恭仔细看才认出来,农夫是同村同姓的堂兄程德勤。 “德勤哥!我是德恭。” 程德勤早已看见有位着灰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和二位年青戎装军人向他走来,但他佯装看不见,仍低头为番薯畦培土。但一听来人是程德恭,他抬起头来,一看果然是在行署当大官的程德恭。他笑着说: “真是德恭你回来了!” “是呀!怎么进村的桥板撤了?” “是我叫他们后生搬开的。” “为什么?” “他们看到吉普车往这边开,以为要来村捉人,我便叫他们把桥板搬开。” “抓人?”程德恭一凛。 “现在十三区到处抓人,从前铺抓到萝荳来了。整个十三区已搞得沸沸扬扬。”程德勤淡淡地回答。 “抓的什么人?” “抓特务!” “哪有那么多特务抓呢?”程德恭惊讶。 “是呀!怎特务这么多呢?”程德勤同样不理解,他自问,无疑也是问程德恭。 程德恭心中已明白了三分,他打趣地说: “要抓人,车开不过去,人还是可以过去哩!”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74 章 “现在到处抓人,坐吉普车来抓人,来头更大。”程德勤负气地说,“我这个村长兼农会主任,真不想看到村里兄弟,个个给当特务抓走。” 陈德勤把给番薯畦培土的三齿耙,搁在番薯畦上,走上埂来。带他们回到离吉普车不远的一堆小灌木丛边,指指说: “木板在这里。” 秘书和程德勤,一人扛一块木板回来把桥铺好。 这是一个农村用木板撘成的便桥,宽约二米多,长几米。溪水暴涨时,人畜不能淌水过溪,一定要从桥上过。为了安全,桥墩直挂三条桁木,桥板横铺。这样,小吉普车同样可以开过。 程德恭本家没有什么人,他一直在外面搞革命。解放二三年,他也没有回过家乡。村人对他很陌生,只有这位同姓堂兄程德勤,跟他比较熟识。因此程德勤便提议,一行人都到他家去吃午饭。 当时干部实行供给制。程德恭秘书给德勤家午饭钱,并另外给钱买一斤白酒,供首长和堂兄弟及冯坚喝酒闲聊。司机、警卫,一派军人作风,很快就吃完饭到门外护车和警戒,只留秘书在室里作陪,并为他们添酒。 “勤哥!十三区真的到处都有特务吗?”程德恭举着酒碗,频频和程德勤碰杯,满脸堆笑,诚恳地询问。 “德恭!有没有那么多特务,那要问丘逢清队长了。”程德勤笑着说。 “村里也有人当特务被抓吗?”程德恭问。 “前几天在萝荳墟斗争的程德让,原来就是我们村里人。他母亲娘家在海边,他和舅父的大儿子合资买了一条船,经常来往前铺近海捕鱼。抓特务抓了前铺的行家,也就把他供了出来。” 程德恭印象中并不记得程德让,说起德让的父亲,德恭倒记得,他可是个朴实的农民。程德恭问: “德让认了吗?” “没有。” 程德勤接着原原本本地把那天在萝荳墟斗争程德让的情况告诉程德恭。最后说: “德让是否当特务,我们不敢说,但下了那么重的刑,他死都不承认,我看有寃枉。许多人用刑,什么都承认,认了自己,还供招别人。” 程德勤的话,令程德恭非常震惊。丘逢清对付特务使用酷刑逼供,连法西斯的手段都用上了,这是多么可怕呵!会不会有人屈打成招呢?如果有,那就更加可怕了!这会造成连锁反应,供出遍地特务。丘逢清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左腾身为掌握政策的区委书记、土改队长,为什么他没有出面阻止呢?程德恭心情感到非常沉重。 最后,程德恭又问起村里土改的情况,程德勤说,通过斗地主,没收地主的土地财产和房屋,特别是陈粮和金钱,分果实给缺食少穿、居住挤迫的贫苦兄弟,大家的生产积极性,都大大调动起来,土改的进程大致顺利。人民感谢共产党和毛主席。人们最大的不满,就是下面个别干部胡来,像丘逢清那样,不分青红皂白,把贫苦的农民兄弟,都当特务抓起来折磨、拷打,怎能是中央的政策呢! 程德恭跟冯坚交换个眼色,冯坚点点头,彼此心照不宣。 中午,吉普车进入前铺镇,程德恭先不到十三区找左腾和凌如泉,而是直接驱车到珠溪中学。他们找新任校长黎峰岚谈话。黎峰岚并不认识程德恭和冯坚,但秘书向黎校长介绍了首长的身份。面对有如此来头的首长,态度又如此亲切,黎峰岚疑虑消了,胆子壮了。他如实地说,在抓周泰柏前,珠溪中学抓特务的情况,他不甚了解,但有些已结案,一切前因后果,大昌县政府、县土委都有档案可查。他主要汇报了,他接任珠溪中学校长以来,按照凌岸波和左腾的布置,在学校开展抓特务学生的情况。黎峰岚很谨慎,只谈情况,不作评论,不提看法。程德恭已看出黎峰岚尚有顾虑,直接问: “黎校长!你的看法呢?” “本人无法提出中肯的看法,只能如实汇报。” 黎峰岚把划入特务学生的坦白交待、捡举揭发的材料拿出来。程德恭翻翻几篇,交给冯坚。他问: “这些材料,可以给我拿走吗?” 黎峰岚一直拖着,许多材料不给左腾和丘逢清,目的就是想亲自交给上级派下来的调查组,可是,这次他却装出为难和犹豫。程德恭笑着说: “如果左腾和丘逢清问起,你就说是程德恭拿走了!”接着意味深长地说:“我这次虽然是私人请假回乡走走,但任何情况,我随时都会如实地向行署汇报。希望下次我再来时,我们可以敞开心怀来谈谈。” “是!首长!”黎峰岚认真地说:“我现在是校长,我的责任是教学生,为国家培养人才,我会竭尽全力。” 程德恭接过话题,认真地说: “同时你也要保护老师和学生的安全,给他们创造良好的教学和读书的环境。” “是!希望首长再来时,珠溪中学是一片明朗的天空。”黎峰岚也意味深长地回答。 “好!好!”程德恭紧紧握着黎峰岚的手,勉励地说:“记住!学生就是国家的栋梁,谁随意摧残,政府和人民不会放过他。” 临别,黎峰岚终于鼓起勇气,再把他对各个涉案学生案情的看法而写下的材料交给程德恭,并惶惶然地说: “这是本人对事件的一些看法,未必正确,只供首长参考。” 装扮成普通警卫而不随便出声的冯坚,在吉甫车上对程德恭说: “秘书长!黎峰岚话中有话,我想他交来的材料,一定很有用。” “我看他是个很有见地的正直人。” 吉普车到十三区公所,左腾、凌如泉迎出来,和程德恭热情地握手。冯坚他们并不认识。凌如泉说: “首长来了,怎不给我们说一声。” “我是私人回乡行行,怎好惊动你们呢!”程德恭哈哈笑。 “我们希望随时得到首长的指示。”左腾也谦恭地说。 “哪里!你们十三区土改、抓特务都搞得热火朝天,我应该向你们取经。”程德恭拍拍左腾的手,表彰他们。又关切地问:“我们的英雄丘逢清同志呢?” “丘逢清同志经常住在农村,许多时都没有回来。” 在一楼办公室,左腾、凌如泉向程德恭汇报了十三区当前土改和剿匪的工作情况。程德恭很认真的聆听,冯坚和秘书也很认真地做了记录。最后,程德恭说: “十三区的同志做了很多的工作,行署是肯定的。目前,周泰柏死不交待特务的组织系统,死不交出发报机,你们打算怎办?” 凌如泉看看左腾,希望由他来回答。左腾会意,认真地说: “我们讨论过,并向县委、县土委打过报告,为了土改的顺利进行,我们不能手软,还是依原计划执行,先杀一批。至于周泰柏,我们希望他最终会屈服,承认罪恶,交出发报机。”。” 程德恭在思考,但不置可否。最后他说: “你们的工作照做,我们再和大昌县委、土委研究。” 已是下午两点多钟,程德恭一行要离开。程德恭急于要走,凌如泉挽留说: “程秘书长!天气预报,傍晚台风可能会在本地区登陆,风力可能很大。不如风过后再走。”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75 章 程德恭站起来说: “台风来了,你们还要分头下去,组织乡村群众防风呀!” “是!是!我们现在就下去,安排各乡村民兵和群众,组织防风。”左腾也表示对群众工作的认真负责。 “我还要赶回萝荳老家看看。再见!” 说着,程德恭和冯坚已进入吉普车,挥手向左腾他们道别。 在车上,冯坚很认真地翻看从黎峰岚处取来的材料。他说: “这些材料都是一个叫陈威的学生写呈给学校的。看语气,陈威应该是学生会和青年团的学生骨干。他的材料矛盾百出,今天他吹捧某人如何积极,明天某人被揭出是特务,他又把某人批得体无完肤。最难得是黎峰岚,他另写了一份材料,对陈威提供的每一个个案都做了详细分析,指出材料、供词矛盾的地方,和提出自己的看法。他字里行间,处处流露出,在大势所趋下的无奈。同时,在白纸上,许多地方还留下点点的污迹,说明写材料的人,很可能还激动得流了眼泪!” “看来,黎峰岚是有意把这些材料扣住,没有上交左腾和丘逢清。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尽量保护老师和学生。”程德恭做出这样的判断。 正直的老百姓,为维护村民处处防范;善良的师长也在处处维护无辜的老师和学生,纵使是腥风血雨,公道犹自在人心。这是程德恭下来几个小时,得出最可贵的结论。程德恭心中感慨,从黎峰岚身上,他看到了周泰柏的影子。正是: 雨急风狂加护栏,不甘桃李任摧残; 宗宗件件悬疑在,只待平寃舐血干。 下卷 水落石出 第十章 胸有成竹计已就 狗急跳墙剑出鞘 吉普车开上大道,并没有往西走萝荳,而是往南向东溪墟开去。这是往大昌县城去的方向。程德恭忽然想起,他革命时期的堡垒户陈老爹,陈老爹住在小藤箩村。 这时,天气变坏,风渐大,雨骤狂,台风来了。秘书说: “程秘书长!台风快到了。” “不要紧!台风来了,我们吉普车,也可冒着风雨开。”程德恭说。 “是!不要紧,首长放心!”青年司机很自信地说。 进入东溪墟,司机下车问明走小藤箩村的路,就向小藤萝村开去。 内战时,国民党正规军围剿五指山革命根据地时,程德恭曾跟随游击队跳到外线作战,在陈老爹家住过两晚。小藤箩村,村子小,只有十多家贫苦农户。但周围岗坡起伏,树林茂密,离大岭南麓不远,向外出击或退守七岭都方便,很有战略意义。后来,程德恭患疟疾,躲在陈老爹柴房治病,一连住了多天。程德恭视陈老爹为可靠的革命堡垒户。 陈老爹六十开外,是烈属,唯一的儿子在参加地下游击队时阵亡,媳妇改嫁。他和老伴把小孙子陈礼彬养大成人。程德恭记得礼彬当年已十四五岁,还经常帮游击队送信,现在陈礼彬也有二十岁出头了。陈老爹继承祖传秘方,专长捡中草药,医治一些奇难杂症。他人缘好,备受乡亲敬重。 吉普车在岗坡上左拐右转,来到陈老爹的破旧屋前,已近下午四时。这时,已是风雨交加,台风来了。下车时,秘书打开背包,给首长披上军用雨衣。程德恭很熟悉,一下车就向陈老爹家门走去。 陈老爹坐在门里面,由于房屋后围有树林挡住,风并没有把雨刮进屋里来。但满天风雨,天昏地暗,屋里已昏昏蒙蒙了。 “陈老爹!我是程德恭,看望你来了!” 随着叫声,程德恭已进门,双手握住陈老爹粗糙的双手。一下进来几个军人,陈老爹不由一怔。当陈老爹认定来人就是当年游击队的参谋长程德恭时,他激动得眼噙泪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程德恭拍拍老人家枯瘦的手,歉意地说: “老爹!许多年不来看望你,对不起,你身体还好吗?” “我还死不了,我还要看看社会主义的好光景哩!” “好!你老爹还要享清福哩!” “这么大的风雨,你怎来了?”陈老爹问。 “我到十三区路过这里,顺便来看望你。” 程德恭又问起大婶和礼彬。陈老爹说,大女儿媳妇添孙,老伴贺喜去了。礼彬当民兵,整天在外面跑,到现在还未回来。陈老爹要给程德恭他们做晚饭,唠唠叨叨地说: “米有,就是没有什么菜。” “哈哈!不要紧!过去番薯粥、萝卜干、虾酱,我们同样吃得很香!”程德恭笑呵呵地说。 这是农村很简陋的民房。一厅两房,厅不开后门,只是一个小窗。厅靠墙堆放一堆番薯和各式农具;厅中央一张四方枱,四围是人坐的木长凳。从程德恭他们进屋后,陈老爹就点亮了厅中八仙枱上的煤油灯。灯小焰昏黄,显得模模糊糊,影影绰绰。 陈老爹带着秘书和年青司机到屋外当厨房的茅棚交代一下,由司机负责做饭。 陈老爹,拿三只小陶碗,一瓶白酒,招待程德恭和冯坚。程德恭亲自给老爹酌 酒。一会,司机炒了一小筐花生,送上来,供他们佐酒。陈老爹热情地和程德恭和冯坚碰杯。 “老爹!现在解放了,生活应该好过些吧?”程德恭关心地问。 “自然比前好多了。” “现在土改,打倒地主,生活还会更好。”冯坚插上一句。 陈老爹迷蒙的眼睛瞪着程德恭,没有答话,嘴角牵动,好像又有许多话要说。程德恭已敏锐地感觉到事有蹊跷,他给老爹添酒,鼓励地说: “老爹!我们是共过生死的朋友,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 “首长是行署的长官,就是说的话,涉及十三区及县的干部,也不要害怕。”冯坚又恰当地插上一句。 “唉!”陈老爹叹了口气。“土改,镇反,抓特务,老百姓都拥护。但一些世代为农,勤勤俭俭挣来几块田地,也当地主拉出来斗,田地、财产没收也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把人打至伤残呢?抓特务,更令人心惊,礼彬说,全十三区已抓了三四百个特务。从年初就说龙彪带一批武装特务回来,可是到现在还抓不到一个;说是打死了特务,可是一个死尸也没找到。是特务就要抓,但许多出身贫苦家庭,过去和国民党根本没有关系的老实农民也抓了。解放后,有人为生活多走动几个地方,怀疑更大,说他们到处搞特务活动,也就当特务抓了!”陈老爹满腹疑团,不吐不快,并神情凄然地叹气! “老爹!我们是老朋友有话尽管说。”程德恭一面和陈老爹劝酒,一面鼓励。 “把人抓了,不承认是特务就打,打得死去活来,结果都认了。认了自己还不行,还必须供认别人,不然也过不了关。铁柱原是区民兵队长,为了讨好丘逢清,他打人打得最凶,后来许多人都咬死他,说他是特务首子,结果他也被捕了。这样,我咬你,你咬我,咬出遍地特务来。许多人,一人当特务,全家受罪。有人自杀,有人一家几个人一起自杀。好惨呀!”陈老爹说到凄切处,竟淌出老泪。情绪稍有平复后,陈老爹又继续说: “珠溪中学,抓了教师又抓学生,先抓几位老师都枪毙了。最后连周泰柏校长也抓了,说他是‘特务头子’。现在许多学生都不敢上学,回农村跟父母劳动,土改队还要农会派人监视。德恭!你说,十多岁的学生哥,怎有那么多人,有书不读,去当特务呢?” 陈老爹把抑郁于内心的话说了,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睛噙着泪花,凝望着程德恭,等待程德恭能给他一个解释。 陈老爹的每一句话,像针一样扎进程德恭的心,又像鞭子一样鞭打着他。对那些朴实的世代农民,被当特务抓起来,承受惨无人道的酷刑,令他感如身受。在他看来,农民中个别人因一时贪念,被人引诱拉拢,参加特务是有可能的,但绝对不会有那么多。凡事都要重证据,不能轻信供词,何况许多供词都是刑求得来的。学生中有个别因社会关系、家庭出身参加特务也不奇怪,但一个中学里,揪出几十个学生特务,就很荒唐。对学生施酷刑,不啻于法西斯!即使学生中有特务,除个别骨干外,大多数也是受欺骗上当,对这一批学生娃是要教育的。 土改是大运动,是暴风骤雨,杀人是难免的。有些民愤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但是许多旧社会过来的人,包括学校老师,历史上和旧政权或多或少都有联系,只要交代清楚,愿意为新政权做事,为人民服务,就应该根据政策留用。很可能有些不该杀的也杀了,主要过错就是给他们强加上“现行特务”的罪名,就变为杀无赦。 目前,左的倾向,不但冒头,而且在到处泛滥,对革命造成损失,对人民造成伤害,可是许多同志仍在高叫反“右倾”,又在重复着共产党在历史上的几次左倾错误。路线上的大是大非问题,他程德恭在党组织会议上,也不能随便提出,今天在陈老爹面前,他更加不能吐露,因此,他心中感到非常沉重。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76 章 程德恭亲自为陈老爹酌酒,诚恳地说: “老爹!你有什么话,对我都可以说,但对外人不能随便说。” 陈老爹笑笑,对程德恭说: “我信得过你程德恭,但丘逢清、左腾我就信不过了。” “丘逢清过去你应该见过?”程德恭问。 “见过!这小子过去在战争时确是好样,打仗不怕死。但现在官大了,就完全不一样了。” “丘逢清来十三区后的情况怎样呢?”冯坚装作随便地问上一句。 “丘逢清到十三区后……怎说呢?”陈老爹抓抓头皮说:“不是丘逢清和左腾支持,打人也不会成风气。听礼彬说,刚来时,铁柱将他爱人潭月,推荐给丘逢清作饭,后来,潭月跟丘逢清勾撘上了。铁柱被捕,潭月上吊死后,丘逢清经常在各乡村过夜,近来也常到藤箩村来,多是乡妇女主任方莹给她招待做饭。这个女人年轻轻,不到三十岁,没儿没女,但人也不是那么正经,她跟老公闹不和,经常住在娘家,她很积极,丘逢清也很信任她。” 程德恭完全明白陈老爹的意思,但他没有出声。陈老爹又说: “丘逢清的助手姓柳的,也是一样,他和龙潭乡的姓林的文书,一起工作,到处跑,许多人看刺眼,但谁也不敢说。听说,这个林姓文书,解放前夕,贪图钱财,嫁给一个华侨,华侨一回海外,不久就解放,丈夫再也不回来,家姑过身后,她无儿女,一人独居,由于有钱花,不甘心农务。解放后,她抛身参加各种社会宣传活动,由于有点文化,龙潭乡乡长起用她当乡文书。姓柳的一到龙潭乡,就撘上她了。丘逢清竟委任她当什么‘妇女情报组’组长,听说破特务组织,姓林的立了大功。后来,丘逢清把姓林的提拔到区里,听礼彬说,最近又提拔她到县公安局当官了。” “是叫林绮梦吗?”冯坚见缝插针,询问。 “是叫林绮梦!表面上这个女人不显目,但搞什么‘情报组’,她就成为丘逢清和姓柳的心腹了。” 程德恭蹙眉深思。 司机和秘书给程德恭三人端上饭来,一碟生菜,一碟萝卜干炒蛋。秘书告诉首长,他和警卫、司机已在厨房轮换吃了饭。陈老爹和程德恭、冯坚,由于喝酒多了,一个人吃一小碗饭就饱了。秘书捡碗碟回厨房清洗。 “谁?站住!举起手来!”突然从后窗传来警卫的吆喝叱声。秘书一下从前门冲出去。冯坚也一下站起来,趋到窗边。 一会,秘书、司机和警卫三人肩上各挎着二支“七九”步枪,押着几个像落汤鸡的青年男子进来。秘书向程德恭报告: “刚才这几个人,在屋后被警卫发现,手电筒一照,看到是带枪的民兵,所以将他们缴械押进来。” 陈老爹一看,却是乡里几位民兵,带头的却是跟随丘逢清身边的龙潭乡民兵小队长颜强。陈老爹问: “你们怎到这里来了?” “陈老爹!丘队长发现有陌生人进村,叫我们过来看看。”颜强憨憨地回答。 “这么大的风雨,这么多人来查看。”陈老爹沉吟。 程德恭“哈哈”笑,朗爽地说: “没事!误会一场。”又对那几位民兵说:“你们回去跟丘队长说,是程德恭回乡,路过东溪墟时,来这里探个朋友。因为要赶着回去,没时间和他见面,下次啦!” 程德恭叫警卫将步枪退回他们。警卫将几支步枪的子弹全部退出,才将枪退回他们。颜强和几位民兵,毕恭毕敬,点头哈腰,退了出去。 不到七时,程德恭辞别陈老爹。吉普车拐出乡村小路,转上大道,程德恭神色凝重,对司机说: “连夜冒雨赶回大昌县城。” 这是命令,司机开足马力,顶风冒雨向大昌县城奔驰。 “首长!刚才几位民兵在树荫下,鬼鬼祟祟,低声说‘是这里了,准备好’,并拉响枪栓,似有不轨。”警卫员向程德恭汇报。 “我明白,什么都不要说了。陈老爹说,为首的民兵就是跟随丘逢清左右的民兵小队长颜强。” “秘书长!看来我们到哪里都有人跟踪。我们的行动及意图,都在某人掌握之中。”冯坚做出判断。 “是!丘逢清出动他的心腹,刚才差点将我们都当做特务给收拾了。”程德恭已成竹在胸。 程德恭心里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丘逢清在十三区,已牢牢掌握了各乡村的民兵,广布线目,当他们一到十三区,丘逢清已派人紧紧跟纵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丘逢清的掌握之中。丘逢清故意不回区公所,让人以为他什么也不知道。 这时,冯坚也明白过来,前几天他和省的调查组下来,无论在哪里找人谈话,人人的腔调都是一致的回答调查组的问话。丘逢清早已布置好了,卜能光就是给他们牵着鼻子走,作出符合丘逢清需要的结论。 程德恭心中在反复思量着,今天的所见所闻,把千丝万缕的事情连系起来,抽丝剥茧,努力理出一条清晰的线索。他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他下一步将要采取什么措施,来引证他想法的正确呢?只有经验丰富的冯坚,不约而同,想到一起了。正是: 顶雨追风暗查明,抽丝剥茧势澄清; 瞒天过海兴妖计,狐尾难藏已毕呈。 下卷 水落石出 第十一章 冒险行刺败垂成 再谋后着计已穷 其实,上午十时多,程德恭回萝荳老家的消息,已由心腹民兵汇报给丘逢清。丘逢清马上找柳从风来商量。柳从风蹙蹙眉头说: “程德恭回来,决不会只是回老家行行那么简单,他一定会到十三区前铺镇,甚至去珠溪中学,找人了解情况。看来,行署并未尽信省调查组下来调查的结论。程德恭很可能就是行署派下来的。” “我们先回区公所,看看程德恭的用意如何。”丘逢清提议。 “不!我们暂不能和他见面。通知民兵注意他们的行踪,随时汇报。我们马上出发到和他最接近的地方,伺机行事。”柳从风想出对策。 丘逢清和柳从风,先到萝荳墟往前铺镇大道边一个小村,在一位可靠民兵家中坐镇。派民兵四出打听,果然中午程德恭的吉普车直驰前铺镇。先到珠溪中学,后到区公所,左腾和凌如泉接待。之后吉普车重新上路,可是吉普车出前铺镇,并没有西拐去萝荳墟的大道,而是向南往十二区锦溪镇方向走。 在东溪墟吉普车停下来,司车下车向墟民问路。吉普车忽然从东溪墟东北拐入乡间小路,一直开进小藤箩村。程德恭带着秘书、二名警卫和司机,进入树林边单门独户的陈老爹家去。 丘逢清和柳从风马不停蹄,马上赶到毗邻的大藤箩村去,住到妇女主任方莹家里,派民兵去监视动静。当民兵回报程德恭拜访陈老爹,并在陈老爹家喝酒吃饭时,丘逢清不由心中一抖。 陈老爹是烈属,儿子在内战时阵亡。他生性耿直,头脑精明,对问题判断力强。最令丘逢清担心的是,内战时程德恭曾有一次患疟疾,匿在陈老爹家中治病,住过几天,他们的关系很好。如果陈老爹向程德恭反映什么情况,令程德恭生疑,对丘逢清他们来说将是一场毁灭性灾难。 当丘逢清将情况向柳从风讲述时,柳从风脸色突变,感到事态的严重。他拉丘逢清到一旁,耳语几句。丘逢清一下脸色铁青,低声说: “好!就这样干!” 柳从风回来,笑咪咪对跟踪程德恭的藤箩村几位民兵说: “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家去了。” 由于藤萝乡几个民兵在跟踪程德恭中已知道了情况,因此将他们遣散回去。当藤箩村几位民兵走后,丘逢清和柳从风马上冒着风雨,赶到就近的后垠村,找来一切底细都不知的五位民兵。他们背着步枪,披着蓑衣,应命而来。丘逢清对颜强低语交代几句,转过身对几位民兵说: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77 章 “今晚风雨交加,有特殊任务,同样要出动。敌人狡猾,专拣恶劣的天气进行破坏活动,再辛苦也要抓住时机,歼灭敌人。一切行动听从颜强队长的指挥。” 颜强带领几位民兵,迅速出发,绕道从村后小路,进入小藤箩村。在林间穿插,尽管披着蓑衣,衣服几乎都淋湿了。誓死效忠丘逢清的颜强,感到满腔喜悦,多月来跟随丘队长,今晚如此重大的歼敌任务交给他,是对他绝对的信任,也是给他立功的机会。他对其余民兵说: “走出这片小树林,林边单独房子,特务正在屋里开会。从后窗我们一个人瞄准一个,抢先开枪,将敌人击毙,争取立功。” 五位民兵领命,马上子弹上膛,穿过树林。稍停,颜强说: “就是这里了!准备好。” 颜强六人正准备摸到后窗时,突然一道强力手电筒照过来,随着叱声,卡宾枪枪口,已对着他们。几位民兵,乖乖举起手来。秘书迅速来到警卫身边,驳壳枪口对准民兵,司机闻讯,也从吉甫车那边赶过来支援,一下把几个民兵的枪械缴了。 丘逢清和柳从风,在颜强他们走后,随之出门。他们悄悄跟在民兵后面,躲在树后,察看动静。程德恭的警卫发现民兵,和来援的秘书及司机迅速将几位民兵解除武装。丘逢清和柳从风知道,伏击计划失败了。 屋后已无人,丘逢清和柳从风,一个闪身潜到窗后两旁。瞬间,丘逢清准备拔枪,柳从风挥手阻止。程德恭、陈老爹在屋里和民兵的对话,他们都听得很清楚。幸好颜强应答得体,未露破绽。他们知道,有经验的警卫,很快又会转回屋后,在靠窗里面,好像也有个人持枪戒备。他们闪身潜回树林,迅速离开。 当丘逢清和柳从风回到后垠村时,颜强几位民兵全身湿淋淋像个落水鸡,也回来了。颜强笑着说: “差点误会造成大错。陈老爹说,原来是行署下来什么秘书长的大官,是专程来看望他的。” 颜强虽然整天跟着丘、柳二位队长跑,但每到一处,他都是到屋外转转,权职警戒,他们之间商讨什么和其他民兵安排什么任务,其实他都不知道。况且他又是个坚守本份、无所用心之人。刚才丘队长说是去伏击特务,他就去了,到底是怎么样的特务,有多少人,他也一概不知。 “幸好这个大官人很好,不但不责怪我们,还表扬丘队长、柳队长领导有方,十三区的民兵警惕性强,加强巡逻。”另一位青年民兵,余惧已消,争着汇报。 “我也是刚刚弄清楚,情报失误。幸好你们都很精明,善于应变,不然还会被首长责怪。”柳从风笑吟吟对他们说。 “一场误会,你们辛苦了。现在就回家去吧!”丘逢清笑着吩咐。 几位民兵走后,丘逢清和柳从风也带着颜强,连夜赶回龙潭乡龙府大院。颜强循例走在后面,保持距离到听不到首长说话之地方。 一路上,起初丘逢清和柳从风都不说话,各自在考虑同样几个问题:程德恭为什么会到十三区来?陈老爹会向程德恭说些什么呢?刚才是否已经打草惊蛇?他们下一步应如何自处呢? 丘逢清反复思量,自从镇反、土改开展以来,省委、行署以至县土委都反复强调:一定要克服“右倾”思想,把镇反、剿匪、抓特务抓到底,把土地改革运动进行到底。就是程德恭向行署参他一本,说他做得过份、激烈,对犯人殴打、刑罚,他也不怕。左腾有时还亲自动手打人呢!至于一些事情,只有他和柳从风知道。柳从风就是刀搁在脖子上,也不会说出来。他们共患难、同进退,肝胆相照。再者,在暴风骤雨的运动中,泥石皆下,谁会来查究一些内在的枝节呢!退一步说,人生在世,要扬名立万,要当盖世英雄,处事就不能婆婆妈妈,要多狠就要多狠。常说无毒不丈夫,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曹操如果不忍心杀死屠夫一家,他也无法立盖世功业,名垂千古。 柳从风比丘逢清想得深一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鸡蛋那么密实都孵出鸡仔,没有永远解不开之谜。为了成就丘逢清的“英雄业绩”,他柳从风为朋友甘愿两胁插刀,他已付出生命前途作赌注,荣辱成败系于此一役。初来时,计歼龙昆,一下就打开了局面。之后,他巧计安排,夜半枪声,雾中血路,设布疑阵,已为丘逢清和他在十三区剿匪肃特的英雄业绩,戴上金光灿烂的光环,名扬迩遐。本来,他打算审情度势,适可而止。想不到鬼打神差,林绮梦揭出韩敬畴和林达明两位货真价实的暗藏特务,抓特务一下掀起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左腾的推波助澜,丘逢清攀上“英雄”的顶峰。至此,他柳从风只好顺应潮流,因势利导,硬撑下去。 柳从风知道,现在已经是势如骑虎,欲罢不能。他只希望对周泰柏“特务头子”案能早日结案,枪毙周泰柏和铁柱,死无对证。不然夜长梦多,他们随时都会在阴沟里翻船。 丘逢清虽有一不做、二不休的英雄胆略和勇气,但对于今天程德恭下十三区转一圈,应对上他就乱了方寸。到底程德恭已掌握了多少情况,将如何向行署汇报,他始终心中无底。他转过身,询问柳从风: “从风!你看程德恭会有什么举动呢?” 柳从风尽管想了很多最坏的情况,丘逢清问了,他还是从最好方面回答: “丘队长!我估计程德恭回行署,最多说我们过火,刑讯逼供。” “上级强调反‘右倾’,土改进入高潮,打人刑罚,各地普遍存在。十三区还有左腾在前面顶着,我们不会有事。”丘逢清这样说,既为自己壮胆,也在安抚柳从风。 “十三区枪毙十多人,是得到县委、县土委批准的。他们个个历史上都有罪恶,或者有现行犯罪的证据,杀特务和杀反革命并无区别。”柳从风在搜寻有利的论证。 “据我所知,除了周泰柏暂时不杀,还要杀十多人,包括铁柱和几个学生头头和教师。”周逢清吐露内情。 “只有杀了周泰柏,这场剧才能收场。”柳从风分折。“丘队长!你必须再在左腾身上下功夫,由他出面逼县委接受,尽速枪毙周泰柏。不然会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从风!我们还有林绮梦这一张王牌,相信她精明能干,善于应变,她能帮助我们扭转乾坤。” “我明白丘队长用心良苦。林绮梦就是牺牲色相也要绑住杨得时完成任务。为了保住我们的英雄桂冠,一个女子算什么呢!为一个女子沉迷,非大丈夫之所为。” 其实,柳从风早已明白丘逢清的用意,他在兵行险着;柳从风也很清楚,为了顾全大局,必要时就牺牲林绮梦。他最了解林绮梦,她生性风流,到县里很快就会琵琶别抱,她不会重归他的身边,所以临别那一晚,他在她身上尽情玩弄和发泄。 丘逢清听了柳从风一番慷慨激昂的表白,知道他的用意早为柳从风所识破,他“哈哈”狂笑起来。柳从风也“嘻嘻”附和,他乐呵呵笑说: “英雄所见略同。” 丘逢清尽管装得一派成竹在胸的逸致,但他们暗杀程德恭的阴谋失败后,已为他们的东窗事发、彻底暴露,揭开了序幕。 丘逢清把最后的希望寄托林绮梦身上。林绮梦呢?她真有广大的神通,完成丘逢清交给她的任务吗?正是: 错行一着全盘索,最后功成赖素娥; 天赋本钱传自古,英雄拜倒彩裙多。 下卷 水落石出 第十二章 顶风冒雨气昂昂 东窗事败赤条条 吉普车冒着风雨,风驰电掣,晚上九时多,已赶到大昌县城。 程德恭按照和冯坚商量好的方略,没有马上去找县委书记刘海山和县长李兴邦,而是直接赶去公安局。冯坚下车去找公安局长杨得时。杨得时不由一愣,冯坚前两天才回行署,怎又来到大昌県,并且在风雨交加之夜晚。 冯坚一见面就急急地说: “行署程秘书长来了,他是奉韦副书记之命来的。他现在要和行署通电话,向韦副书记汇报。” 杨得时马上带程德恭进入机要室,叫机要秘书离开。他自己也和冯坚退出去,房子里只程德恭一人在和行署通电话。一会,程德恭出来,神情肃默地对杨得时说: “行署已批准,马上扣押林绮梦,连夜审讯。” 杨得时一时也慌了神,知道事态严重。他庆幸自己,前两天听到冯坚的忠告,再没有和林绮梦见面。原来丘逢清推荐林绮梦来公安局,是想把一颗定时炸弹置在他身边。看到冯坚的严肃,他也不便再问什么,马上派公安员去逮捕林绮梦,同时和冯坚跟随程德恭,赶往看守所。 吉普车开进看守所大院,陈所长紧张地迎出来。秘书介绍来的首长是行署秘书长程德恭时,陈所长更加紧张,知道将有大事发生,赶快恭迎秘书长进办公室,并亲自为首长泡茶,站着听候指示。程德恭气定神闲地说: “陈所长!不必客气。我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马上安排审讯犯人。”程德恭的随行秘书对陈所长说。 “不知首长要提审哪一位犯人?”陈所长恭候指示。 “犯人马上逮到。”杨得时回答了陈所长的提问。 陈所长知道已没有他的事,马上退出去,准备审讯犯人的事宜。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78 章 林绮梦可能已就寝,着睡衣,头发散乱。上手铐的双手,提着一个装有几件衣服的小包袱,被两位武装公安押解进来。杨得时和陈所长办妥交接手续,又和逮捕林绮梦的二位公安员耳语两句,他们迅速离去。陈所长和杨得时随就将林绮梦带去审讯室。 林绮梦调来県公安局已多天,虽尚未正式安排工作,但她已成功地和杨得时局长做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此后几天,杨局长很忙,没时间单独见面,但她充满信心,她一定会很快在公安局站住脚,一定会令杨局长对她言听计从,按照丘逢清的安排,把十三区特务案、特别是周泰柏一案,迅速结案。想不到,晴天霹雳,杨得时亲自批准将她逮捕。她知道事态非常严重,东窗事发,他们的末日已来临。 林绮梦追随丘逢清和柳从风,不知经历过多少回殴打、折磨犯人的审讯。开始,她作为一个年青女子,看到血淋淋的场面,曾经感到震惊,甚至产生恻隐之心。但后来有丘逢清和左腾当靠山,有柳从风的亲密拥抱和慰藉,她的思想起了巨大变化,渐渐面对血腥的局面,她也麻木了。她知道,要摆脱农村,进城当干部,就要立功。要出人头地,就必须狠下心肠。对敌人,对土匪特务,要斗,要殴,要施酷刑,不然敌人是不会自己招供的。她虽然出于妒忌,对姜嫣兰搧过耳光,撕破衫衣凌辱,其他斗人场面,她都没有亲自动手打过人,但她始终认为打人、刑罚是事在必然。 她非常庆幸,跟随丘逢清和柳从风,仅仅在多半年时间,她已被提拔到区里当干部,又调到县公安局,她的晋升简直是扶摇直上。她这么短的时间再次被提拔,升官,虽然是得丘逢清和柳从风的推荐,但也说明她有过人之天份和能力。特别是她床上的媚功和姣骚,彻底俘虏了柳从风。他给她的快乐和刺激,情欲之满足,也令她感到不枉此生。 正当她筹划如何色诱杨得时,而挑起她情欲高涨,在锦被下自慰至欲生欲死时,公安员进门将她逮捕。当时她是一丝不挂,她要求公安员应允,让她把衣服穿上,再被匆匆带来看守所。她知道,东窗事败,一切美梦破灭,完了! 杨得时铁青着脸,叫林绮梦坐在审讯桌前的一张椅子上,陈所长很拘谨地退出去。林绮梦感到惊慌,她将由杨得时亲自审讯。 这时,进来一位看来有五十出头、戴眼镜、身形高瘦的干部,一位中年干部和一位学生哥模样的青年,门外站着一位警卫。林绮梦并不认识他们,但他们一进来,杨得时马上满脸堆笑,挥手请来人坐上主审席,他自己则和那位中年干部坐在左边侧桌,小青年则坐右侧桌后做记录。这情景令林绮梦吃惊非小,公安局长只是陪审,来人的来头一定不小,不是省府也必是行署的高官。这时,林绮梦脸色顿时青灰,脑子一片空白。 她感到非常害怕,心在扑扑跳,手脚在震抖。她不能接受天理循环的报应,她不能承受任何酷刑。至此,她已顾不得维护丘逢清和柳从风了。这时她才明白,她不过是个无助的弱质女子,逞不了英雄,她打算如实招供。 “你叫什么名字?”程德恭声音并不严厉,但神态却很严肃。 “林绮梦。” “什么职业?” “当过丘逢清队长的‘妇女情报组’组长,十三区妇女主任,现在是县公安局公安员。” “公安员”三字污辱了杨得时的尊严,他要发作,冯坚制止了他。 程德恭点点头,又问: “妇女情报组是什么组织?” “协助丘逢清队长抓特务。” “怎样组织起来?有多少人?” 林绮梦老实交代,所谓“妇女情报组”,是在她无意中发现了韩敬畴藏有国民党的委任状,丘逢清忽然在说话中冒出来的。后来,丘逢清到各乡村,都宣布各村各乡的妇女主任,都是‘妇女情报组’的成员。可以说是用来吓唬敌人、而根本没有实际存在的组织。 冯坚陪省调查员查阅十三区“特务案”宗卷时,知道引起抓特务连锁反应、掀起欣然大波的关键,就是韩敬畴的委任状,他插嘴问: “你又怎样取得韩敬畴的委任状?” 林绮梦便如实地从丘逢清带领民兵夜晚巡逻,和特务交火至发现血路,血手印,特务“花名册”的经过说出来。逮捕韩敬畴,她哄他不识字的老婆,让她无意中发现了韩敬畴所藏的委任状。冯坚又问: “韩敬畴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如此重要的文件都给你发现?” 林绮梦说,其实韩敬畴只是一个读过二年小学的普通农民。农闲时靠四围为人补锅、阉鸡、阉猪,做点手技过日子。他和林达明是疏堂姨表兄弟。林达明的伯父林旭在国军里当官,说是林旭派人给侄子达明一张委任状,碰巧韩敬畴也在场,来人也给他临时填写一张。 “你认为韩敬畴为什么不把它秘密藏好呢?”冯坚又问。 “韩敬畴说,他根本不把它当作什么宝贝,随便抛在桌屉底层,此后他也就完全忘记了。” “林达明那一张呢?” “林达明说,他原本也不认真收藏,解放前夕,他偶然发现,把它当作废纸撕毁了。审讯时,他直认不讳。他们作梦也想不到会杀头的。” “为什么你不把这些真实供词记录在案,收到宗卷里呢?” “丘逢清和柳从风不让我这样做。并警告我,不能对外人说,说了要杀头的。”林绮梦和盘托出。 冯坚和程德恭会心地点点头,他们心照不宣地已明白了真相。听了林绮梦的叙述,杨得时心中也明白了几分。这时,程德恭提出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击伤、击毙敌人,有血迹而找不到敌人的尸体呢?” “那些血并不是人血,是羊血。”林绮梦说出了真相。 程德恭神经一下绷紧,但他马上放缓声调,像聊家常般问: “你慢慢讲,把所有情况说出来。” 林绮梦只好照事实全部招供。她说,丘逢清一到十三区,柳从风就到处宣扬丘逢清有“千里眼”的奇能,可是多次夜晚交火,就是抓不到、杀不到一个派遣特务。他们为不能打开局面而苦恼。丘逢清叫她到前铺镇找杀羊售卖的商户,购买新鲜的羊血,并强调这是军事机密,谁都不能说。每当她买回羊血,当晚交火,第二天一定发现敌人受伤的血迹。柳从风知道她起疑心,就对她说:这是故布疑阵,要把敌人引出来。 “他们怎信得过你呢?”冯坚插嘴提问。 林绮梦犹豫,没有即答。杨得时满脸怒气,一针见血地问: “当时你和柳从风是不是已经发生关系?” “当时,潭月经常在丘逢清房中过夜,我也和柳从风在一起。”林绮梦显得有点羞涩,低下头来。 程德恭不去追问他们的奸情,却提出: “用羊血充人血布置疑阵,会是丘逢清和柳从风自己动手吗?” “有颜强几位心腹民兵,帮他们的忙。” “花名册呢?”冯坚又问。 “颜明为了讨好丘逢清,争取立功,把一批他认为应该抓的人的名单交给丘逢清,后来柳从风根据颜明提供的名单,伪造‘花名册’。而‘花名册’又故意给颜明拾到,借颜明过桥大作文章,到处抓人。” “丘逢清和柳从风为什么要这样做?”程德恭问。 “他们想当‘英雄’。丘逢清文化低,看书少,但柳从风从小就喜爱看侠义小说,‘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汉演义’、‘隋唐演义’、,甚至‘三侠五义’,他都喜欢看。他崇拜英雄,学英雄。常说,大丈夫在世,就要建立不朽功业。他说,他要学孔明、刘伯温,扶助丘逢清。”林绮梦实话实说。 程德恭对林绮梦点点头,鄙夷地说: “十足的草莽英雄思想!极端的个人英雄主义!” “为什么许多人交代里面,对特务组织名称,敌人什么时间派电艇、潜水艇运载武装特务在哪里登陆,都说得那么具体呢?”冯坚又紧紧追问。 “这些具体数字,都是丘逢清说的,谁都不知道消息来源。”这里之奥妙,丘逢清故作神秘,连林绮梦也不明白。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79 章 “怎又有哪么多特务组织的头衔呢?”程德恭进一步追问。 “特务组织名称,什么‘地下军’,‘**青年团’,‘军统特遣小组珠溪分组’,‘调查局前铺小组’,都是柳从风提出来的。他是在看文件中了解到特务组织的各种名称,为求齐全,审讯时,他们就指明特务头衔,要被捕的人依他们的要求承认。在严刑拷打下,要他们承认什么,他们都承认了。我就把他们亲口承认的,记录在供词里。” “丘逢清在搞指供、诱供。”杨得时插话,又问:“他们否认的供词,为什么不记录下来呢?” “柳从风不让写。” “那么,周泰柏的发报机呢?”程德恭突然问。 “柳从风说,既然周泰柏是最大的‘特务头子’,一定有电台,不然怎能和台湾联系呢!电台也是柳从风先提出,要周泰柏承认。” “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发报机呢?”冯坚追问。 “周泰柏说,弃在海里被潮水冲走了。这次我调到县公安局,丘逢清就交代我,一定要想办法取得杨局长信任,由杨局长向县土委坚持,找不到电台,也要尽速结案,枪毙周泰柏。”林绮梦把丘逢清最后的一着也和盘托出了。 “他们为什么要急急枪毙周泰柏呢?”程德恭屏息追问。 “丘逢清说,不枪毙周泰柏,就会夜长梦多。” 虽然程德恭避开有关杨得时的话题,但杨得时心中感到非常的震惊和愤怒。丘逢清已在密谋利用他,想把他拉下水,要不是冯坚提醒他,警惕林绮梦,他很可能为摆脱工作压力,清理积案,被丘逢清牵着鼻子走,铸成大错。 根据林绮梦的坦白交代,十三区的特务案的来龙去脉,真相大白。程德恭再提问一二个枝节问题,就叫林绮梦在记录稿上签名,盖手指模。杨得时再叫陈所长进来,陈所长亲自押林绮梦关进单独关押女犯的牢房。程德恭一个人,再回办公室和行署通电话,向韦副书记汇报情况。 在牢房前,林绮梦第一次洒出伤心的眼泪。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有今日何必当初! 当杨得时和程德恭、冯坚回到县委办公室时,已近午夜。由于刚才杨得时已交代逮捕林绮梦的公安员,赶去通知县委办公室,刘海山和李兴邦已在小会议室里等候程德恭。杨得时安排司机、警卫、秘书的住宿,并扼要向刘海山和李兴邦说明审讯林绮梦,她交代问题的概况。 和李兴邦在默默地交换审看审讯林绮梦的供词记录。 临时碰头会,只有刘海山、李兴邦、杨得时参加。程德恭开口就说: “十三区的情况非常严峻。韦副书记指示,立即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停止左腾同志和凌如泉同志的一切职务。对十三区所有被捕的人,妥善处理,逐个甄别。有罪的还要依法判刑,无辜者要释放,已判死刑者暂缓执行。”接着,程德恭又对杨得时说: “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公安局要考虑周详的方案,不要打草惊蛇,要先缴他们的械以策安全。最好智擒,让他们没有反抗的余地。” “首长放心!公安局一定做到不费一枪一弹,将丘逢清和柳从风逮捕归案。”杨得时做出保证。 这一切都在刘海山的意料之外,前两天听取省调查员的汇报时,他还下过错误的结论。严峻而恰恰相反的事实,在打他嘴巴,轰他头顶,在程德恭面前,他无言以对。程德恭是手执行署韦副书记和廖副主任的令箭,避过大昌县党委、土委私下进行。刘海山感到面目无光,必须明确表态争回主动。他说: “我们坚决执行行署领导的指示,处理善后一切事情。” “程秘书长冒着风雨,奔波一天,够累了。请程秘书长先行休息。我们研究布置后,再向行署汇报。”李兴邦说。接待安排首长的生活起居,他责无旁贷。 “好!你们研究一下。总之,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之前,绝对不能走漏消息。”程德恭代表行署,再次交代。 刘海山三人亲送程德恭到招待所休息。杨得时再布置一下保护首长安全的工作。三人再回会议室,夤夜继续研究具体的方案。刘海山说: “我们都给丘逢清和左腾他们骗了。我们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错误。左腾是路线的错误,丘逢清和柳从风是别有用心的野心家,是混进革命队伍的阶级异己份子。这个毒瘤要立即割除。” 这时,刘海山又神气了,他必须坚持他做为第一把手的决定作用。李兴邦不像刘海山一开口就是路线和政治,他想到的是该办的具体事情。他说: “我们今天上午已将十三区的一批犯人押回去,其中应该枪毙的就有十二人。虽因台风受阻,但如果明天风雨过后,他们明天下午就可押回到十三区。我们必须及时解决这个问题。”李兴邦担心的是这批无辜者的生死。 “明天,我们都赶到十三区去。杨得时同志,负责执行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我和李兴邦同志,去罢免左腾和凌如泉,处理押解回去这批人的善后工作。”刘海山要亲自负起处理十三区问题的责任。 “犯人押回十三区,如果天气好,就开群众公审大会。这事左腾和丘逢清是知道的。因此,逮到丘逢清和柳从风前,一切都必须按原计划执行,如果临时改变,就会打草惊蛇,逮捕工作会碰到困难。”杨得时提出具体的行动方案。 “那么,我和刘书记不能过早露脸,必须让杨局长逮到丘逢清和柳从风后,我们才能出现。”李兴邦提出明天分头行动的策略。 “好!就这样决定。大家都回去休息。”刘海山表示同意。 刘海山亲自导演这场扭转乾坤的大戏,以挽回自己失职之过。正是: 布下天罗地网计,奸酋恶贯罪难逃; 冰寒三尺多时日,卸责人人争补牢。 下卷 水落石出 第十三章 解押待决生死一线 风雨如晦救命 虽然时序已深秋,“寒露”已过,“霜降”即到。四季如春之南疆,早晚或刮风下雨天,有点凉意,所谓凉意,也仅仅是恰到好处之凉爽。大白天,红阳高照,无风高压,依然是像盛夏时一样炎热。 今天,天气就非常闷热。天空高处嵌着几片零碎、破絮般的灰白浮云,一颗火盆般的太阳,未到晌午,已令人间燠热不堪,热浪廹人。树梢静悄悄,纹风不动,好像一切都凝住的大地,万物在偌大的鼎釜中,慢火煎熬。 一队二十多人,在烈日下,在大道上,向北踯躅而行。他们五花大绑,绳子连着绳子,形成一长串。他们中有壮年汉子,有学生哥模样的青年小伙,还有五六位女的,除了一位徐娘半老、一位中年妇女外,那四位均为青春少艾。他们穿着不一,但每人穿的都是他们自己最心爱的一套衣裳。由于心爱衣裳未必是最薄的布料,所以每一个人,全身衣裳都流汗湿透了。 他们是从大昌县看守所提出的一批犯人。由于当时刚解放,除了部队有军车,県政府根本没有运输车辆运送犯人,全部是徒步押解。这一批犯人,均是十三区前阶段揭出的美蒋特务,在県法院审讯结案,今天要解押回十三区前铺镇。这一批绳子连串起来的犯人,细看前面十二个人,不但身上绳子绑紧些,脚上也绑有绳子,应该是此中之重犯。第一位是十三区原民兵中队长颜明,花名铁柱。接着着珠溪中学一男一女老师云大芹和姚婉华,再就是珠溪中学学生刘青云、江道良、李腾和连赓,第十二位麻绳绑脚的是姜嫣兰老师。接着就是许杰、傅希政、文少萍、潘云妮、孙若茵、赵筠妤几位男女学生。她们身上麻绳绑得松些,脚上也无绑绳子。二十多人中,珠溪中学师生就占上一半。 刘青云几个学生哥,原来多么英俊潇洒,现在头发蓬乱、脸色腊黄、胡须满腮,一派邋遢;潘云妮几个如花似月的大姑娘,这时倒像个农村放牛娃。姜嫣兰老师更惨,由于肠胃不好,吃不知味,脸容非常憔悴。一路上,文少萍紧紧搀扶着母亲姜嫣兰,母亲的境况,令文少萍的泪水直往肚里吞。母亲同样脚绑绳子,说明母亲的命运已岌岌可危。脚绑着绳子,令人步距有限,走起路来,就像缠脚老妇,莲步跚跚,跨不盈尺。这样,这一队犯人,走起来就非常之缓慢。 押解犯人的民兵有七八位,是十三区丘逢清队长派来的民兵。他们昨晚已来到县城。为首的民兵是在抓特务中表现积极、脱颖而出,代替铁柱空缺的十三区民兵中队长吕烈珍。由于押解回十三区的犯人,大部份会暂时关押在龙潭乡龙府大院,所以民兵中就有龙潭乡民兵副队长杨祥福、潭良等四五人。此程押解犯人人数多,近二百多里路程,行动缓慢,准备在半途区镇过夜,两天才能回到十三区。 由于天气燠热,民兵们都有所准备,每人头戴一顶竹笠,腰间别个水壶,脚上还着“解放”牌胶布鞋。民兵分开左右两边走,大道两旁有许多树木,他们多少也会沾点阴凉,但他们仍然是热得满头大汗,衣服尽湿。 被押解的犯人,双人纵队走大道中间,赤脚光头,走在大道中间,头上爆晒,脚底烘熨,苦不堪言。而押解的民兵还不断的吆喝,谁跟得不紧,或纵队走歪了,民兵还会过来恶狠狠地踢上一脚。 走在排头的铁柱,由于在监狱里关押了一段时间,他的肤色已不再那么黧黑,显得腊黄。他的体魄本来很结实,但今天这样苦熬,他也感吃不消。他开口骂街: “吕烈珍!你干脆在这里将我们枪毙好了,免受活罪。” 吕烈珍根本不理会铁柱,但铁柱又向他挑衅说: “要不就得让我们休息一会再走。” “这样个走法,今晚也走不到大坡镇,还想休息吗?” “你不给我们找水喝,渴都渴死了。”有位农民模样的犯人抗议。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80 章 “我看大家忍耐一下,再走几里路,过了这片岗坡有农田,有条小沟,给大家喝水。”杨祥福并不取得吕烈珍同意就自作主张,给犯人们许诺。 突然走在后排一个五十多岁、个子瘦癯的犯人昏倒了。明显是脱水和中暑。队伍一下混乱,走在右边树阴下几个龙潭乡民兵,自动让开,犯人一下抢占右边树阴,坐下来。这时杨祥福把枪交给同行民兵走过来,把他仅有的半壶水,灌进昏倒犯人嘴里,身边犯人给他狠擦太阳穴、按捺人中,一会才苏醒过来。这时,拉尾一位犯人,蹲在树边,挤着屙了一些淡黄的尿,用手掌盛着喝进口里。 杨祥福找吕烈珍低声商量后,站出来对大家说: “我们还是赶快动身,走到前面有农田水沟处,再喝水休息。” 大家还是听杨祥福的话,起身上路,刚才昏倒那位犯人,由前后两位犯人架着走。大道下了斜坡,前面两旁就是农田,田边有条二三米宽的小水沟。 “大家要按前后顺序下去,不能乱走。”吕烈珍安排两位民兵在前,在小沟边隔块小农田站着警戒。大家顺着路坎下去,蹲在水沟边,用手捧着水狂喝。大暑天,就是沟水也是热的,水中还有小蚂蟥游来游去。刘青云说: “赶快将衣服全部弄湿,水蒸发时吸热,身体会感到凉爽些。” 刘青云、江道良几位男生,带头弄湿全身衣服,许多人也跟着把衣服弄湿。潘云妮、孙若茵、赵筠妤几位女生,也跟着把外衣服弄湿。想不到,大姑娘衣服湿了,单薄衫衣紧贴身上,虽隔着小肚兜,Ru房的轮廊和乳蒂仍然清晰可见。她们青春玉女,落到今天的下场,也没有什么可矜持了;反而令到已经狼狈不堪的一排男犯人,来了劲儿,从新上路。 天气突然反常。刚才烈日当空,千里无云,纹风不动。忽然间,天空骤变,乌云密布,飕飕热风吹来,暴风雨好像就要来临。吕烈珍等十多位押解犯人的民兵则慌了,这里离大坡镇尚有上十里路,他们必须尽速赶路,赶在大雨来前到达大坡镇,在第少萍,两边架着姜嫣兰,江道良、连赓、许杰、傅希政及女生潘云妮,孙若茵和赵筠妤,分别搀扶着云大芹和姚婉华老师,其他犯人也自动帮助老弱者。这时再也不管队形是否整齐,大家互相搀扶,加速步伐,甚至间中来段小跑。一伙人赶到大坡镇时,雨真的来了,还夹着震慑人心的阵阵闪电爆雷。 提前赶去第少萍,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直至她生命最后之一刻。 刘青云、江道良、连赓、李腾,心里明白,潘云妮、孙若茵、文少萍,赵筠妤,她们心中也非常明白,他们中,除了男生许杰、傅希政,只有她们几位女生,可能会捡条小命,不至于枪毙。但她们一定会判长期徒刑,甚至无期徒刑、死缓,送去北大荒劳改。那时,她们要在冰天雪地中劳役,恐怕真是生不如死。 十余位珠溪中学师生,心中一切明白,但谁也不愿意说出来,一切尽在无言中。文少萍虽然一言不发,但她总是紧紧护在母亲姜嫣兰身边,晚饭时,甚至坚持要一匙一匙给母亲喂饭,以尽为子女者最后的一点孝道。姜嫣兰明白女儿的心意,母女楚囚对泣,日月无光。刘青云、江道良和潘云妮、孙若茵、赵筠妤,看在眼内,也不由心酸,涕泗纵横。刘青云更是五内俱焚,痛不堪言,每当文少萍向他投来忧忧的一瞥时,他的心更是一瓣瓣地撕碎。 早上八点多钟。风是小了,但天空仍是黑沉沉,雨仍下的不停。吕烈珍来通知,如果大雨不停,今天就不能上路。 开饭时医生来了。凡是夜间屙肚的人各发两粒药丸。医生忽然问: “昨天中暑发烧那个人,好了吗?”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81 章 这一提大家才醒起,发觉他还没有起来。刘青云过去推他,发觉他已发凉僵硬。医生过来捡查后说: “死了!” 人死了,一个“犯人”死了,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最后,林绮梦还鼓励他们,要大胆干,抓出更多特务,立下盖世功勋,成为全县、全专区、全省甚至全国瞩目的“大英雄”。杨局长已答应,他会尽快解决她工作安排。林绮梦最后说: “公安局杨局长,他对我很好,我和他单独谈过一次话,他表扬鼓励我,说我是个才女。他已交代侦讯股林股长,好好和我合作。利用我对十三区案情的熟悉,尽速处理十三区特务案剩下的积案。如果一切顺利,我会想一切办法,让杨局长去和刘书记谈,对周泰柏早日结案,执行枪决,完成你们托付于我的任务。你们二位搀扶我走上革命道路,我永远不忘,永远和你们站在一起,忠于你们,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你们放心,等候我的好消息吧!” 看了林绮梦的来信,丘逢清欢喜若狂,哈哈大笑。他说: “从风!。林绮梦不负所托,我们这一招已经初步成功了。左腾说,按原计划,吕烈珍他们到县监狱解押犯人,包括十二名判处死刑的犯人,已经在回来途中。要不是台风,今晚应该回到十三区。杀一批,判一批,最后再杀周泰柏,我们就大功告成。” 柳从风看了林绮梦之信,也感到非常的欣慰。他喜悦地说: “丘队长这一招很高明,即使程德恭有所动作,那时也为时已晚。” 晌午时分,一辆吉普车直开进十三区区公所大楼。杨局长拉下车窗,对前来迎接的左腾和凌如泉说: “刘书记临时决定,到十三区开现场会,车随后就到。” “临时开会,来不及通知丘逢清和柳从风。”左腾说。 “他们现在哪里?” “他们在龙潭乡住处。” “左队长上车,我们找他们去。” 左腾上了车,车上有两位穿便服的土改队员模样的人。杨局长笑着介绍说: “省里派下一批骨干干部,尤同志和祝同志!拨到十三区,当你们的助手,” 尤、祝两位和左腾亲热握手,客气地说: “今后多多指教!” “好说!今后大家好好合作!” “左队长!刘书记来了,要在十三区开土改工作现场会议,因为十三区土改、抓特务的成绩最显著,会上会大大表彰你们,你们将成为大昌县土改工作的典范。”杨得时拍拍左腾的肩膀,显得无比的羡慕。 当杨得时的吉普车开出前铺镇一段路,另一辆吉普车迎面开来,擦身而过,直向前铺镇开去。左腾想,一定是刘书记来了。他对杨得时说: “这两天刮台风,下大雨,不然派去县解押的犯人,今晚应该回到。” “一到就开群众宣判大会,杀一批,判一批,好好挫一下敌人的威风。开会之事,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杨得时不但和左腾意见吻合,他对十三区也很关心。 “一切已准备就绪!”左腾辨事雷厉风行,沾沾自喜。 吉普车在往龙潭乡路口停下,杨得时说: “车还要到十二区去接符永明他们来开会,我们下车走路。” 杨得时、左腾和两位新调来的土改干部下车,车继续往前开。这时风雨稍停,只是时紧时慢的小雨,他们把雨衣的风帽,往头上拉拉,步行去龙潭乡。 在大厅,乡长龙彬告诉左腾,说是丘队长和柳队长在楼上休息。左腾带着杨局长和二位新来干部,一同上楼去,到望月楼找丘逢清。 丘逢清在柳从风回房后,又蒙头再睡。他没有把门闩死,左腾进房将丘逢清弄 醒。丘逢清一醒,习惯地去摸枕边的驳壳枪。他睁眼看见是左腾,傻笑着赶快起身。看到杨得时也来了,他不好意思地说: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82 章 “杨局长也来了!这两天风雨交加搞得有点感冒,刚吃丸休息。” “刘书记来了,要在十三区开土改工作现场会,我自然也随他来,还给你们十三区带来二位新同志,协助十三区的土改工作。”杨局长亲切地拍拍丘逢清的肩膀,朗爽地说:“老丘,我还得大大感谢你,你给我推荐了一位工作能力很强的林绮梦同志。这回拉回来这批二十多人的案,都是得她的帮忙,才能这么快结案。” “大家都是为了革命,不分彼此。今后还得杨局长的大力栽培。”提起林绮梦,丘逢清心里乐乎乎的,他这一步棋走对了。 左腾又给丘逢清介绍尤同志、祝同志,彼此握手客气寒暄。 “现在得赶快回区里准备开会。刘书记在等着。” “好!” 丘逢清全副戎装,腰间别着二支驳壳枪和左轮,丘逢清对左腾说: “叫柳从风呀!” “你们先下去,我去叫。”左腾沿回廊栏杆往读书斋走去。 丘逢清前边走,习惯地双手按着腰间驳壳,尤、祝两位跟着,杨局长居后。当拐下楼梯时,丘逢清腾出手扶楼梯。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跟后的尤、祝二位公安员,猛力将丘逢清推下去。当丘逢清跌倒,滚下第一截楼梯时,埋伏地下的另二位公安员,跳上来,一下将丘逢清擒住,迅速缴去他的驳壳枪和左轮,并给他扣上手铐。丘逢清个子瘦小,力气不大,近身搏击,他根本不是几位公安员的对手;再者,有左腾在场,杨得时在林绮梦上调问题上,又给他灌了迷魂汤,令他完全失去警觉性,一举成擒。 埋伏梯边二位公安员是坐刘海山的吉普车来的。当吉普车擦身过后,他们就下车抄小路进入龙潭村,几乎同时到了龙府大院。左腾完全不知道内情,当他们上楼找丘逢清时,他们已潜到了楼梯边。 再说后面的杨得时,看到丘逢清已被擒,他不下楼而转回身去读书斋,逮捕柳 从风。左腾当时正在房里等柳从风穿衣服。杨得时一进门,枪口已指着柳从风,叱声道: “柳从风!你被捕了。” 这突如其来,左腾也儍了眼。杨得时对左腾说: “老左!对不起。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是行署韦记的命令。” 逮住丘逢清和柳从风,杨得时叫四名警卫马上将他们押上停在巷口的吉普车。杨得时刚才说,吉普车要到十二区去,是他在稳住左腾。其实是他们步行进龙潭村后,吉普车已回头悄悄跟着进村等候。当丘逢清和柳从风被扣住推上吉普车,吉普车一下开足马力,直赴大昌县城。 杨得时这一着很成功。他首先借吹赞稳住左腾,再借助左腾镇住丘逢清,以林绮梦话题给丘逢清灌迷汤,再以四比一的绝对优势,在楼梯间突然出击,上下搏击,一举逮捕丘逢清;捉柳从风,竟是瓮中捉鳖,不费吹灰之力。说到底,杨得时智擒丘逢清和柳逢清成功,还应该多谢毫无知情的左腾,杨得时善于利用左腾的骄横傲慢气势,作为掩护行动的烟幕和活动的布景板,才能如此顺利,一举成功! 大昌县公安局长杨得时亲自来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把龙潭乡所有在场的干部和民兵都吓呆了。龙彬乡长、梅姨、乡文书、会计、出纳和在场的三四位民兵,个个面无表情,心忐忑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丘逢清和柳从风,在十三区搞得满城风雨,遍地狼烟,人心惶惶。十三区人民,把他们敬若神明,畏如虎狼。龙府大院的望月楼和读书斋,成为他们的别墅。对于他们,龙彬身为乡长,终日惧惧惕惕,惴惴不安,生怕招待不周,得罪不起。至于丘逢清和潭月,柳从风和林绮梦之间的暧昧关系,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只眼开只眼闭,他不但不敢得罪丘逢清和柳从风,连潭月和林绮梦,他也要敬重客气。后来莫桂香和潭月母女死了,龙彬乡长,也只好叫杨祥福安排民兵草草安葬,他不敢公开评论半句是非。乡府其他干部和民兵,谁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吭声,好像十三区本来就是风平浪静,一片祥和。 大家看在眼里,今天这场戏,是县公安局局长杨得时亲身来主导。看来连在场的土改队长左腾,好像事先什么也不知道。只见左腾脸色腊黄,举止失措,显得无比错愕。龙彬估计,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一定是经过行署甚至省委拍板。 杨得时走了,在场的左腾显得非常尴尬。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如何是好。他已摈出局外,这样重大的逮捕行动,他事先一点都不知道。在这里,他多逗留一会,只有献丑。他和龙彬乡长点点头,就往村外走。大家看到,他已完全失去往昔的威风,灰溜溜的孤身一人、匆匆赶回十三区公所去。正是: 东窗事败梦情休,缧绁缠身作楚囚; 善恶到头终有报,昭然天理谱春秋。 下卷 水落石出 第十五章 改弦易辙究真相 亡羊补牢费心机 刘海山真的来了。他在离开县城前,已通知附近几个区的土改队长到十三区开现场会。当左腾怏怏回到十三区时,刘海山就严肃地宣布: 十三区的土改队副队长丘逢清和柳从风,是混进革命队伍的坏分子,为了当英雄,制造假案,破坏党的法纪和土改政策,经行署批准,已进行逮捕。十三区出现的问题,极为严重,所以县委、土委报请行署批准,作出决定:暂停左腾同志十三区土改队长职务,调回县另行安排工作;调十二区土改队长符永明同志出任十三区区委书记兼土改队长,十二区土改队长由现任副队长洪一峰同志出任。凌如泉同志暂停职务,由副书记汪洋同志暂代十三区区委副书记和区长。” 当县委书记、县土委主任刘海山,宣布十三区党委、土委的领导更迭后,又对当前土改、剿匪肃特工作做了指示: “土地改革运动是伟大的社会变革运动,是推翻几千年来封建地主对亿万贫苦农民剥削压廹的封建制度和社会基础,穷人翻身做主人。封建制度一定要推翻,地主阶级一定要打倒,土匪特务要肃清,反革命份子要镇压,敌人该抓仍然要抓,该杀仍然要杀,不然就不能巩固新的革命政权。 “当前工作中,仍然要坚持‘反右倾’,但也不能不顾党纪国法。要发动群众,提高群众觉悟,群众力量发动起来,任何事情都可以办好。全县前一阶段的工作取得巨大的成绩,同志们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出现像丘逢清、柳从风个别坏人,也不奇怪,树大有枯枝哩!我们要好好总结经验教训,改正错误。但不能因为出个丘逢清,而使我们在工作中缩手缩脚。有些同志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脱离群众;有些同志缺乏党性,个人主义、英雄主义作怪,认为老子打江山,坐江山,理直气壮;立了功,高高在上,不顾党纪和国法,自然就会栽跟斗。但也不要怕犯错误,要大胆去干,把土改运动再推向新的高潮。” 刘海山的一篇慷慨激昂的讲话,算是当时对“丘逢清事件”的总结。当场博得与会土改干部热烈的掌声。 刘海山交代符永明,由于台风阻隔,从县监狱押回来的一批犯人,应该明天才回到前铺镇。原定召开十三区群众宣判大会取消,对十二位判死刑犯人,暂缓执行。要符永明善待所有押回的犯人,听候县委进一步指示。 会后,左腾只好执包袱,灰溜溜地跟着刘海山回大昌县城去。凌如泉仍留在十三区,他土改工作队的副队长职务,并不撤掉。 符永明留下来,和汪洋主持十三区各乡村土改队分队长会议,听取汇报,布置下一步土改工作。符永明给他们“实事求是”四个字,做为指导一切工作的指导准则。十二区和十三区毗邻,符永明也经常和左腾见面,所以他对十三区的土改工作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现在由他出任十三区区委书记兼土改队长,并不给他带来多大困难。 其实,符永明对十三区的土改和剿匪肃特运动,早已心存异议。但左腾自恃自己到过延安,又身兼县土委副主任,作风霸道,处处表现以我独尊,所以符永明尽量忍让,避其锋芒,也不愿和他推心置腹的交换意见。丘逢清为了实现他的野心,处处讨好左腾和凌如泉;而他们不但不觉察到丘逢清的野心和种种弄虚作假、制造寃案的卑劣伎俩,还为了十三区能在全县树立榜样,一味支持他,放手让他去干。丘逢清对上级领导,表面上谦恭、低调,背后制造寃案和假案,心狠手辣,酷刑逼供,株连者众。丘逢清在左腾的信任和支持下,又得到柳从风处处为他出谋献策,其气焰如日中天,谁也不敢置喙。十三区搞到遍地特务,要不是他符永明把关把紧,丘逢清抓特务的魔爪,早已伸到十二区去了。 在大坡镇躲避风雨,耽误一天,至第三天傍晚时分,吕烈珍和杨祥福,几经辛苦,终于将二十多名犯人,从大昌县城押解回十三区前铺镇。十二名绑有脚绳的重犯,押到区拘留所,其余十多名犯人,押到龙潭乡龙府旧宅关押。 符永明细看各人的卷宗,十二位死囚中,颜明是关键人物。他决定马上提审颜明。晚饭后,他找凌如泉和汪洋商量,一同审讯颜明,找区文书小王作记录。 审讯室里,丘逢清和柳从风对付犯人的刑具,还没有撤走,扁担,木棍,麻绳,一应俱全。当铁柱被拉进来时,他不由一怔。审讯桌子后面,中间坐着十二区的土改队长符永明,凌如泉和汪洋分坐左右,左腾、丘逢清他们都不知到哪里去了。难道又揭出大特务案,全线出动,分不开身,把十二区符永明请来顶班。铁柱当区民兵副大队长时,到过十二区,所以他认识符永明。 符永明铁青着脸,劈头就问: “颜明!你是特务吗?” “是!” “周泰柏是特务头子吗?” “是!” “你所招供的人都是特务吗?” “是!” 符永明大叱一声: “跪下!给我绑起来!下刑!” 这一回,可真把铁柱搞蒙了。他在十三区和县看守所,不知被审讯了多少次,只有抗拒承认自己和别人是特务时,才挨打,才受刑;这次却是承认了,件件承认了,还要受刑,令他一头雾水。他争辩地说: “队长!我可是什么都承认了,我没有翻案呀!” “符队长要你说真话,不是问你承认与否,不说真话就不行。”汪洋插嘴提醒。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83 章 铁柱一时揣摸不到今天审讯的真正意图,但他已完全明白,他和其他十一人拉回来枪毙已成定局。刚才的应对,他已不知说了多少次,不必要劳神再作无谓的争辩,徒受皮肉之苦。说真话吗?真话只有一句,十三区的特务案,全部都是假的。在酷刑折磨下,所有受牵连的人,都说假话,他铁柱一直都在说假话,并要别人说假话。假话人人说,说多了也就成为真话。为什么现在要来辨别真话和假话呢?假话当真,已令不少人,人头落地,现在来要真话,不是多余了吗?铁柱脑子在打转转,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铁柱重新坐回椅子上,瞟下脸无表情、沉默无言的凌如泉,只见他对他微微点头。铁柱心想,反正都是死,人死也只能死一次,没有第二次,死前就把真话说出来,不然做鬼还负着一肚子寃气。他犹疑地问: “你们真要我说真话吗?” “自然是说真话。”符永明严肃地说。 “那我就说真话吧!反正都是死。”铁柱眼盈泪水,深深地叹了口气。 铁柱从他的出身,他和潭月母女的关系说起,说到丘逢清和柳从风来十三区后,他如何为巴结丘逢清,推荐潭月去照顾他们的生活。此后,丘逢清为霸住潭月如何排斥他;柳从风如何利用和占有林绮梦;他带领民兵如何追随丘逢清剿匪,丘逢清如何导演和武装特务的“遭遇战”;他如何依据丘逢清和柳从风的指示,抓潜伏特务,如何刑讯逼供,一一坦白交待。铁柱说,很多事情他都心知肚明,一切都在做假,造假,但居于丘逢清的威和他自己的私心,他心甘情愿随着丘逢清的指挥棒舞。他铁柱作恶多端,残害了很多人,被他陷害摧残的人不甘心,联结一气,拉他下水,丘逢清就乘机将他置于死地。最后,铁柱悔恨不已地说: “我铁柱作为丘逢清的棋子,一直在被利用;我为了讨好他,帮他当上‘英雄’,我幻想他能提拔我当干部。我对被抓的人,实施酷刑殴打,许多人又反过来死咬我是特务。我为了自保,就只好再招别人。其实,我所陷害为特务的人,一个也没有当特务的证据,像岳群医生还对我有大恩;我自己也没有当过特务。人是血肉之躯,如何受得住那么多的酷刑摧残呢!受刑不过,一切都认了。认了,未必个个都枪毙,不认就会被打个半死。我铁柱对不起政府,对不起人民,今天是我应得的报应。莫桂香和潭月也因我被逼死了,我实在死有余辜。” 铁柱说到伤心处,竟然哭了起来。符永明叫他在记录上签名,按手指模。就让民兵带他回去。符永明至此也完全明白了,“十三区特务案”是怎么一回事了! 凌如泉一直没有说话,只见他眼眶充满泪水,低头叹气。 符永明一夜都睡不着,辗转反侧,几近天亮。 审讯颜明,符永明基本上理顺了折腾了半年多的十三区“特务案”的来龙去脉。丘逢清为了立功,为了当“英雄”不惜弄虚作假,制造什么“千里眼”的神话,散布武装特务登陆的谣言,巧摆与土匪特务夜间驳火的假像。颜明为了当干部、向上爬,处处讨好丘逢清,甚至把自己心爱的姑娘推到丘逢清身边,成为他的禁脔。颜明除了配合丘逢清制造枪战现场,还昧着良心把许多和自已有私怨的人,或者历史上和旧政权有点牵连的人,甚至对自己有恩的人,写成黑名单呈给丘逢清。丘逢清和柳从风,把这些人名字编成特务花名册,将许多无辜的人当特务逮捕。所谓**地下军,都是柳从风为丘逢清想出来的。丘逢清对所有被捕者,滥施酷刑,指供,诱供,迫供,务求每一个人都按照他预设的罪名,承认自已是特务,还要招供其他人,这样十三区的特务和**地下军,就越供越多,打击面就越来越扩大。 颜明和他几个民兵死党,原来就是刑讯逼供的凶狠打手。结果,许多被残害的人,心有不甘,就联合起来,硬把他供出来,拉下水。说他铁柱就是他们地下军的总指挥。丘逢清为了长期霸住潭月,在利用铁柱的同时,也早就想把铁柱铲除。有人报复,一口咬死铁柱,丘逢清顺水推舟,把他打成地下军的总指挥。铁柱为了免于承受丘逢清的更加严厉的酷刑,就把更多无辜者拉下深渊。 丘逢清向上呈报的资料,都有犯人亲笔签名和盖手指模。对于这些严刑廹供、迫供得来的假材料,左腾和凌如泉却深信无疑。他们大力支持,又成为丘逢清的保护伞,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制造更多寃案和假案。如果说,凌如泉出于对丘逢清这个原下属过份信任,又忙于事务,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错误;那么,左腾这个极端个人主义者,官僚颟顸就更加严重。左腾本身就是一个狂热的极左主义者,打人,刑求,就是他固有的本质。 丘逢清在十三区搞出如此重大的寃案和假案,枪毙了十多人,自杀了二十多人,株连了五六百人,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如此重大的损失,群众对党和人民政府的感情,受到严重的伤害。已经枪毙十多人,虽然他们某些人有过某些历史问题,但大多已交代清楚,他们历史有罪过,并非罪大至死。就是藏有货真价实委任状的韩敬畴,也不过是个无文化而心存贪念的朴实农民,他在偶然的机会得到委任状,解放后他当作“废纸”,搁置不理或根本就忘记了,他根本不懂它的厉害。他没有什么特务活动,其罪本不足诛。这次拉回来的犯人,包括颜明和珠溪中学的教师、学生在内的十二人,均被判极刑枪毙,要不是行署的首长下来破案,岂不是又多了十二个寃魂?令人痛心疾首! 符永明心中最纳闷不解的,就是县委书记、土委主任刘海山的讲话。十三区出现如此重大的“惨案”,刘海山在总结经验教训时,不但不躬身自扪,承担责任,反而仅仅以脱离群众、官僚主义,轻轻带过。他不强调党纪国法,反而反复强调“反右倾”,以“反右倾”作为下一阶段工作的指导思想。可想而知,今后仍然会重蹈覆辙,出现更多“左”的错误,这令符永明感到深深的不安。正是: 血未成河应庆幸,补牢处处费周章; 未除左祸前车鉴,历史雷同更感伤。 下卷 水落石出 第十六章 人之将死言亦善 天之欲晓梦也酣 符永明在审讯铁柱前,就果断地决定,对拘押在区公所拘押房之十二名重犯,叫看守的民兵全部给他们解除绑绳,改戴手铐,生活上安排一顿较好的饭菜,每人都加了一块肉。开饭时,连手铐也暂除,饭后再扣。 铁柱和几位涉案的农民,面对较好的饭菜,就预感到,这是“最后的晚餐”。有人对末日的来临,感到失望和沮丧,根本咽不下去;有人想到妻儿和亲人而伤心流泪;有人呼天抢地,哭喊寃枉,大骂苍天无眼,屈杀良民。铁柱却不顾一切,不但吃掉他自己份儿的饭菜,别人不吃的他也捡过来,吃到胀饱为止。他大声说: “反正是死,饱死总比饿死好。” 有人看到铁柱的奴才相,就恨恨地骂: “你铁柱就该死,打人是你最凶残,许多人都是因为受不了你的殴打折磨,才承认自己是特务,又违背良心去把别人拉下水。” “我一早就明白都是假的,以假当真,制造寃案。我也明白,我因为作恶多,许多人又反转头来,死咬着我,拉我下水,我反而成为特务的头头。我对十三区人民的确有罪,罪该万死!我一命也赎不了许多被杀的寃魂。我该死,但不是当什么特务该死,而是对死去的冤魂负有不可赦免的大罪,我对不起十三区的广大乡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铁柱终于感悟,给自己剖白。 “其实你铁柱也是穷人出身,但你的本质不好,不安心务农,一生趋炎附势,处处考虑个人的利益,为了私利,为了向上爬,而不惜出卖自己的人格和灵魂。你和莫桂香、潭月的胡涂账,世人皆知。你不愿堂堂正正地娶潭月为妻,还以潭月为饵,奉送给丘逢清,想得到丘逢清的庇护,向上爬。”有人狠狠地揭铁柱的疮疤。 铁柱已从后来被捕的人口中,知道莫桂香和潭月的死讯。他感到伤心,这时他无限悔恨地说: “你们说得很对,是我害死莫桂香和潭月。丘逢清是色中饿鬼,我推荐潭月为他们作饭,照顾生活,一下就把潭月占住了。为了独霸潭月,把我挤出龙潭乡。我现在已完全明白,丘逢清和柳从风,名义上是土改队长,实际上是大魔头。是他俩要当英雄,弄虚作假,制造出十三区的特务案。丘逢清说他有千里眼,打死多少土匪特务,有谁见过尸体呢?没有,一切都是假的。所谓双方驳火,其实是我带着民兵,按照他们规定的时间和路线巡逻,他们开枪,我们也开枪,这就变成驳火的遭遇战。我和丘逢清,彼此心知肚明,就是不说穿。” “我们完全被你们骗了。”其中一位曾跟随铁柱的民兵,无比悔恨地说。 铁柱知道自己已难逃一死,这时连他一直鞍前马后追随的丘逢清和柳从风也放胆大骂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将丘逢清和柳从风已被捕的消息,告诉他们。 “铁柱!你现在连土改队长也敢骂了。”有人讽刺地说。 “铁柱你真该死!为什么县监狱审讯时,你不把这些话说了?”有人斥骂铁柱。 “说了谁能相信呢?说了只会多受些酷刑!”铁柱不由叹了口气。 “可是一切都迟了。明天雨停天晴,开群众大会,宣判枪毙了。” 一说到明天就要宣判枪决,大家一下静了下来。发什么牢骚,一切都是废话了。死神已眷顾,只在等待死神的莅临。这时,他们个个脸色如死灰,脑中一片空白,长吁短叹! 只有刘青云、江道良、连赓、李腾和姜嫣兰、姚婉华、云大芹等珠溪中学的师生,没有参加铁柱他们的议论。刚才轮流洗澡换衫时,好心的民兵吴平,悄悄告诉刘青云:丘逢清和柳从风已被捕,左腾已撤职调回县,凌如泉撤了区长职留在区里。今晚,给他们种种宽待,是新任十三区土改队长符永明暗中交代的。最后,吴平声音颤抖地说: “符永明队长交代我们,绝对不能给你们透露消息。我是冒着受处分的危险告诉你。事情不明朗前,你就当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谢谢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 刘青云把这天大的喜讯,在珠溪中学几位已被死神传召的师生中,秘密转告。他们得出结论:事情已有彻底转机,起码死刑已不会执行;可能上级已派工作组下来调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因此,铁柱他们议论时,他们谁都没有插嘴。他们只是静静地吃饭,安安稳稳地睡觉,度过黎明前的黑暗,等待雨过天晴的明天…… 一到龙潭村,杨祥福就叫人找颜强,在读书斋下他睡觉的房间,掀开帐子被单,发现他的步枪罩在被单底下,人却不知去向。杨祥福找乡长龙彬,说颜强不知去向。龙乡长沉吟片刻,叫杨祥福自行安排民兵看守犯人。由于找不到颜强,杨祥福叫潭良负责,他安排妥当后就回家去。临走,龙乡长拉杨祥福到一边,低声对他说: “县公安局长亲来将丘逢清和柳从风抓走了。” “哎!有这等事?……”杨祥福大吃一惊。接着喃喃自语:“我还以为颜强跟丘队长到其他乡村去了。” “你千万不能对别人说,我们在等待区政府通知,对押回来的犯人,该如何处置,我们不能自作主张。” 杨祥福回到家,吃饭换衫后,本来这二三天的辛苦劳累,他本打算一觉睡到天光,可是他根本睡不着。他想,十三区抓特务搞得天翻地覆,到处抓人、打人的土改队长、“剿匪英雄”丘逢清和柳从风,给上级派人抓走,是公开的捉,而不是叫回县里处理,这样问题就非常严重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十三区“特务案”,很可能来个彻底的翻转。 颜强留下枪,人失纵,可能也跟此事有关。因为颜强一直当丘逢清的心腹,贴身的保镳。他杨祥福虽然也是追随丘逢清的基干民兵,但他主要是负责看守关在龙府旧宅的犯人。他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斗特务,他也没有像颜强他们一样,把人打得死去活来,他自扪对得起天地良心。 杨祥福顾不得自己的休息,马上又赶回龙府大院。他急于知道区里的最新指示。他找龙乡长商量,如何善待此一批,他亲自从县里押解回来的犯人。他们在路上熬了二三天,不但劳累不堪,就是身上的衣服,雨水,汗水,干了湿,湿了干,已经臭气熏天。特别几个女学生娃,更加狼狈不堪。即使他们明天要枪毙,也要让他们吃餐饱饭,洗个澡,换件衫,今晚睡个安稳觉。 杨祥福把他的想法跟龙乡长反映,龙乡长沉吟片刻,对杨祥福说: “现在区里还没有正式的通知,我们这样做妥当吗?” “龙乡长你放心,一切由我们民兵负责。今晚我也不回家了。洗澡时,一个一个轮着来。由二位民兵跟一个人,量也出不了事。给他们做一餐干饭,大概也多不了多少米,多的我从家里拿来补上。” “既然你有把握,就按照你的意见办。但押回来的人,一个也不能少,我们负不了这个责任。至于吃饭米用多了,我向区里要,要不到拿我家里的。说真的,说他们是特务,我们不敢说什么,但他们都是我们早晚见面的贫兄弟。如果日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他们不是特务,那真是天大的寃枉。”龙乡长终于把憋在心里多时的话,说了出来。 “特别是珠溪中学几个男女学生,关在区拘留所的重犯,看情况他们大有可能打靶。希望情况忽然变好,他们能逃出生天。”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84 章 “看今天县公安局杨局长,对土改队长左腾的交代,事情大有转好的可能。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龙乡长去通知蔡婶做饭,派人叫梅姨来帮忙,梅姨称病,龙乡长笑笑,干脆叫自己老婆来帮忙。杨祥福马上去布置民兵。龙乡长又再三叮咛杨祥福: “不要透露,丘逢清和柳从风被捕的消息。” “我明白。” 杨祥福站在龙府旧宅大院里,在关押犯人的房子前大声说: “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现在一个一个轮着出来洗澡换衫。” 庭院角落有二口大水缸,杨祥福分派二位民兵去挑水把水缸灌满。他又安排三位民兵持枪在大门外警戒,只留潭良在他身边。 由于在路上杨祥福处处维护关照他们,每个犯人对他都很有好感,因此,他们也很自觉地按照杨祥福的安排,由他点名指定前后顺序,准备洗澡换衣。打开门,一个人出来,潭良随手把门锁上。 杨祥福把犯人身上绳子解开,让他可以自由洗澡。他们脱掉身上的臭衣服,光着,在水缸边用瓢掏水往身上淋,顺手洗干净衣服,晾在绳子上。洗好了,杨祥福不再给他们绑上绳子,而开门让他们进房去。由于不再捆绳子,个个感到周身轻松,都给杨祥福报予感激的眼光。由于人多,杨祥福再将解出来的绳子,在院里多拉一条绳子,让他们晾衣。 男犯洗完澡轮到女犯时,杨祥福接过潭良手上的锁匙,叫他也退出大门外,并将门虚掩,让门外的民兵看不到洗澡水缸的位置。这时院里只有杨祥福一个人。他把女牢门打开,先给文少萍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又叫她帮忙解其他女犯身上的绳子,她们一个或二三个,自由出来洗澡。交代罢他则走到大门边,脸朝外,和门口的民兵讲话。 潘云妮、文少萍她们虽是少女,但经此一轮生死刼难,再也顾不了什么羞涩和矜持,而在院子大门口,也只是一个脸朝外、比较有人性的正人君子杨祥福。她们几个女的,解光全身衣服,围着二口水缸,背着杨祥福,淋水洗澡和洗衣服。她们一辈子也没有经历过如此的邋遢,几天没有换衫和洗澡,连自己也觉得臭气熏天。 杨祥福看到最后一个回房的文少萍,眼睛浮肿,一脸愁容,无比悯怜。由于姜嫣兰老师是关押在区拘留所,母女分开。他知道文少萍为母亲的生死命运担忧,已经五内俱碎。她回房前在院中,杨祥福悄悄低声对文少萍说: “文姑娘!事情突然变好,姜老师多数会没事,起码可保命。” “哎?”文少萍忽然圆睁凤眼,直盯着杨祥福。 “你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说,总之放心,明天可能就有好消息。” 开饭了!一时没有什么鱼肉、好菜,但龙乡长宣布:任何人吃不饱,都可以再添饭,吃到饱。 “好呀!今晚还有一餐干饭吃饱。” “今晚吃饱些,明天就拉去打靶。” “吃饱啦!也免当个饿鬼。” 听到犯人的议论,龙乡长甚感尴尬,但他什么也不能说。 在从县看守所解押出来,文少萍已预感到她母亲姜嫣兰、姚婉华老师、云大芹老师以及学长刘青云、江道良、连赓、李腾各人的命运,已经岌岌可危。她小小年纪,正面临和慈母、师长及挚友,生死诀别。最令文少萍伤心欲绝的是她母亲。母亲的一生是可悲的,在动蘯的年代,父亲为保命和前程,遗弃了她母女。因为父亲的关系,母亲背负着历史的包袱和政治枷锁,在皂白不分的抓“特务”风浪中,成为可怜的牺牲品。母亲已彻底看破红尘,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和毅力,为免受皮肉之苦,当局要她承认什么,她都坦然承认。母亲已作好思想准备,有朝一日结束她惨淡的人生。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反而是她的命运。母亲绝对不希望她的寳贝女儿,跟她作伴一同走上黄泉路。她最大希望,是女儿和刘青云能逃出生天,今后做对与世无争的患难夫妻、苦命鸳鸯。 自从投身到县监狱,母女同牢,楚囚对泣,文少萍的心就在一片片的撕裂。自从孙承俊、金仲贤几位老师拉回去枪毙后,她就想到母亲已是时日不多。在母亲面前,她把眼泪往肚里咽,尽量强装笑脸,陪伴照顾母亲,对母亲克尽孝道,让母亲在最后时刻到来时,能安心上路。 对于刘青云、江道良、李腾几位挚友,始终逃不过此刼,文少萍同样伤心欲绝。母亲已亲口将她许配给刘青云,刘青云和母亲一起离开人间,她文少萍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纵使她没有判死刑,很可能也要判十多二十年徒刑,甚至无期徒刑。送去北大荒的冰天雪地里劳改;在劳役中度过一生,倒不如现在就死了干净。因此,文少萍已抱定决心,当母亲和刘青云被判枪毙后,她一定会伺机自杀,结朿自己短暂而凄凉的人生。 当二十多名犯人押回十三区,母亲姜嫣兰和刘青云他们十二人,被关押到十三区拘留所。文少萍禁不住泪如涌泉,回过头来和母亲、刘青云他们对望一眼,大家心里都明白,永诀的时刻已廹于眉睫,泪眼相对,一切尽在无言中。潘云妮、孙若茵、赵筠妤和文少萍一样,都在为和自己的师友永别而伤心啜泣。潘云妮在回龙潭乡途中,一直在喃喃自语: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纲纪废弛,豺狼当道。”孙若茵在咒骂。 “苍天无眼,屈杀良民。”赵筠妤在感叹。 洗澡后,文少萍听了杨祥福含有无限暗示玄机的几句话,回房后她马上告诉潘云妮等几位难友,她们听了非常高兴。赵筠妤说: “解放二三年了,即使下面的干部素质差胡来,但一批高级干部都是很精明的。十三区搞出这么大的特务案,株连这么广,连我们这些青年学生都当特务抓起来,难道他们中,就没有人表示怀疑吗?” 潘云妮思量片刻,满有信心地说: “事情一定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可能上级已派工作组下来调查,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下令停止。不然,杨祥福也不敢将我们身上的绳子除去,并给我们洗澡换衫。他的话在暗示事情的转机。” “我们这批人应该是原先已经定案,判定刑期。现在情况突然,最大可能是停止执行,甚至全案平反。如果平反,那将是解放后,大昌县发生的最大的一椿寃案,真是千古奇冤呵!”文少萍分析说。 “哈哈!天助我也!”孙若茵朗声大笑。“到底天公有眼,刮飓风,下大雨,拖延了时间,不然许多人已经人头落地了。” 文少萍心中在默默地祈祷,希望上天保佑,保佑她母亲,保佑所有无辜的师长和挚友都平安无事,度过此刼。如果每个人都能死里逃生,重出生天,珠溪中学,十三区,每一个人的历史都将改写,每个人的人生观也将大大改变。她文少萍经此切肤之痛,已彻底看破红尘。人生如梦,还争什么蜗角虚名和蝇头小利呢!活着就是福,好好地善待人生,珍惜生命。她打算,刘青云如能活着,他们马上结婚,生儿育女。他们不图什么光辉灿烂,要的是平平淡淡,与世无争,当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君不见,历史上多少英雄豪杰,欲创万世功业,到头来一样付之东流。正如苏东坡所唱:“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人生在世,一切名利得失,皆为过眼烟云,一切皆空。流芳百世,遗臭万年,尽在后人的谈笑中。正是: 逃生死里历心忡,看破红尘意已空; 利禄功名身外物,一抔黄土世人同。 下卷 水落石出 第十七章 善后诸事责任重 逃出生天感慨殊 一场台风,一场大雨,折腾了几天。珠溪中学校园里那二棵枇杷树,盛开的粉白花朵,吹落满地,任由人们踩踏成泥,但其香如故。枝折叶败,显得很狼狈,很煞风景,但经过风雨的洗礼,许多幼芽又抽出嫩叶,小蕊又在酝酿着开出更加鲜艳的花朶。大自然就是这么美,它发脾气时,可以将大树连根拔起,摧毁许多花叶枝杈;但只要主干不折、根基不倒,大树始终会枝叶繁茂地生长。珠溪中学历刼的枇杷树,挺拔不倒,始终荫护着此杏坛圣地。 珠溪中学校长黎峰岚,在得到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的消息后,非常兴奋。他暗自庆幸,许多被株连的师生得救了。之后又得到消息,不可一世的左腾已被免职调回县去,凌如泉虽然仍留在十三区,仅仅是留下来协助收拾残局。原定的十三区群众宣判大会已取消。原来派驻珠溪中学的土改工作队员也撤回去了。 新任十三区区委书记、土改队长是原十二区土改队长符永明。黎峰岚原在十二区参加土改,是符永明下属,私交也不错。符永明是个比较坚持原则、实事求是的人。他思想敏锐,判断能力强;他为人沉着,不尚夸夸其谈,不像左腾那样浮夸不实,盛气凌人。符永明是老干部,年龄三十多岁,当过某县的组织部长。 黎峰岚知道,符永明临危受命,许多事情一定忙不过来。黎峰岚不想去烦扰他,知道他如能抽出身时,一定会来找他。珠溪中学是“重灾区”,符永明一定会全力以赴,亲自处理珠溪中学的善后工作。 虽然没有接到区里的正式通知,但黎峰岚校长和许志奋教务主任商量后,就在早操集会时宣布:撤消对所有“特务”学生的囚禁管制。他郑重地说: “这些同学还很年轻,如果有错误,也应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们回班上一起学习生活,一切都在同学们眼皮底下,也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 果然不出黎峰岚所料,县里把犯人押回十三区的第二天中午,符永明来到珠溪中学,一见面就对黎峰岚诉苦: “老黎!你可好啦!躲到此杏坛殿堂来‘之乎者也’,把我忙死了,也找不到一个有能力而肯干的人来帮手。” “符队长!你过奖了。”黎峰岚笑着谦让。“过去,在十二区你领导下,我可以帮你抄抄写写,跑跑腿;应该怪你,你答应左腾,把我推上校长之座。我是个教书匠出身,充其量也只懂得教书,我哪有能力当一校之长呢!” “是的!我当时不应该答应左腾,自断我手足。”符永明后悔。 “也不由得你呀!左腾和凌岸波已商量好了。”黎峰岚持平地说。 提起左腾,符永明一下沉下脸来。他说: “虽然是丘逢清作孽,但到底都是左腾不分靑红皂白、信任和支持丘逢清,才把十三区和享有盛名的珠溪中学,搞得一团糟。”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85 章 黎峰岚笑笑,语调缓和地说。“怎说我在敎育界也泡了十多年,处理学校的各种事情,还是比较容易上手。在珠溪中学这几个月,我得到很大的考验和锻炼。” “凌岸波把珠溪中学这个乱摊子留给你,你基本能处理得好;但左腾把十三区这个乱摊子留给我,就令我头痛之极,寝食不安。” 黎峰岚看到符永明这两天好像一下憔悴了许多,眼睛低陷,布满红丝,满腮胡碴子,植在灰白的脸皮上,显得不修边幅。说明他遇到很大的精神压力。黎峰岚说: “符队长!我知道你是个硬汉子,政策性强,在你面前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我看,主要看看行署和县土委的态度。” “现在,我也拿不准上级对十三区特务案的最后结论。不过这次行署程秘书长亲自下来做处理,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罢免左腾和凌如泉,就是处理的第一步。县土委已通知,取消群众宣判大会,处理被捕人员的善后。这一切已肯定了十三区‘特务案’是个冤案和假案。”符永明心中已有个谱。 接着,黎峰岚如实说了前天程德恭来珠溪中学的情况。他说: “陈威整理特务学生的材料,我一直没有上交左腾,程德恭要,我就全部交给他。你符队长还没有指示,我就擅自决定,解除珠溪中学所有‘特务’学生之管制。” 这一说,符永明朗爽地哈哈笑,他赞赏地说: “老黎!处理珠溪中学师生的善后工作,你做得对。你给程德恭的材料,一定给他判断真假提供了重大的启示。”他拍拍胸膛,激动地说:“我也不理后果,已下令对押回来的犯人,全部撤除刑具,给他们吃饱饭,冲凉换衫,让他们自由在大院里活动。如果县土委再不做指示,珠溪中学的师生,我决定全部释放回学校。” “其实,我也不是冒险和左腾对着干。当时他们全力放在周泰柏校长身上,忘记了学校学生这一摊子。陈哲的儿子陈威,怎说他是学生,他奈何不了我这个校长。” “陈哲区文教助理一职撤了,珠溪中学事件,他一直在幕后兴风作浪,想借助左腾和丘逢清向上爬。陈威是他儿子,树他在珠溪中学的威信,为他的前途多镀上一层金。” “陈威是学生,算是受骗被驱使的卒子。刘青云、江道良他们回校后,我就把陈威窃篡学生会和青年团的权,重夺回来。” “这样很好。现在头痛的是,如何将珠溪中学的师生放回学。” “目前的形势,自然不能打锣打鼓搞欢迎仪式,要低调处理。” “我也是这种想法。我们一定要低调,说是回校听候处理。” 接着,符永明把刘海山的讲话内容详尽地告诉黎峰岚。黎峰岚无语,蹙眉沉思。符永明坦率地说出他的看法: “刘海山的态度模棱两可,还在强调‘反右倾’。要处理善后工作,但如何善后,他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指示。” “看来你老兄要收拾好十三区这个烂摊子,还有许多麻烦和难处。因为反右倾是当前土改运动的指导方针。” 黎峰岚语重心长,提醒符永明做好应付难题的思想准备。 就在这时,区民兵来找符永明和黎峰岚校长回区公所开会。说是李兴邦县长和新任文教科长薛琦来了,十三区各乡村的土改小队长、乡长、农会主席、民兵小队长,都已陆续来到。 在十三区的干部会上,来了大昌県父母官李兴邦県长。 李兴邦県长,原为归国华侨,爱国爱乡,抗日时毅然回国参加抗日,参加地下游击队。他一家兄弟姐妹多人都参加革命,是革命家庭。 解放前二年起,李兴邦己任大昌县长。五二年土改,他本来参与领导県南各区土改工作,但他家庭被评为地主阶级(后改中农),他在党里曾一度变为“阶级异己份子”,调回県政府,他虽仍名为県长,但基本上己削其决策权。不过,他对土改中出现什么问题,讨论时,他都明确表明出他谨慎稳重的作风,和实事求是的立场。现在,十三区捅出这么大的“丘逢清事件”、“十三区血案”,要抚平伤口,要疏导群众的不满情绪,県委和県土委认为,非由甚孚众望的李兴邦出面不可,刘海山也只好同意,因此李兴邦来了。 李兴邦県长宣布了县委、县土委的决定:所有从县里押解回来的犯人,和仍关押在区拘留所而尚未上送的人,凡涉特务案的全部释放。李県长很明确地说: “现在查明,丘逢清和柳从风在十三区搞得满城风雨的‘特务案’,就是他们蓄意制造的假案和寃案。丘逢清和柳从风,虽然参加过游击战争和解放战争,但他们始终是混进革命队伍的个人野心家。他们满脑子个人主义和草莽英雄的思想。为了立功,为了扬名立万,为了当英雄,他们不惜弄虚作假,欺骗政府,欺骗群众,制造许多触目惊心的特务案件,使人民群众蒙受巨大的损失和创伤。他们质量败坏,以‘英雄’的形象,招摇撞骗,乱搞男女关系。他们已成为人民的罪人,一定要严惩。一些犯错误的同志,或撤职,或处分,或调动,县里将研究做出具体的决定。 “当前十三区,人心浮动,情绪不稳,影响土改运动的进一步开展。为了稳定人心,凡涉及‘特务案’的人全部释放。个别人,比如颜明,该不该负某种刑事责任呢?为了稳定人心,还是先放了,以后再算。至于已错杀的人,区里好好研究,做好家属和群众的安抚工作。”最后,李县长强调: “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把关押的人放了,这是在干部会议上公开,暂时不适宜在群众中宣布。群众要议论,由得群众去说,干部不能出来证实或否认。这样做,避免在群众中造成更大震蘯,影响土改的顺利进行。” 经过一番讨论,最后符永明宣布:凡家在农村者,由村里的土改队员和民兵相陪送他们回家去。珠溪中学的师生,由区里直接处理。 铁柱回家依靠哥嫂生活,自感无面目,耻于为人,闷闷不乐,疑神疑鬼,精神恍惚,常喃喃自语,说寃鬼索命,不久暴病而亡。哥嫂不啼不哭,找人来一张草席裹尸,葬于荒丘。他生前的一切是非、恩怨和罪过,也一笔勾销,只有“报应”两字,留在人间。这是后话。 干部会议结束,各乡村干部走后,李兴邦和薛琦也要起身回县去,各人一一握手道别。当李兴邦和黎峰岚握手时,黎峰岚激动地说: “李县长!多谢你撘救了珠溪中学的师生,你是青天父母官。” “黎校长!说来非常惭愧。你明白,在县里许多事情是轮不到我作主的。程德恭秘书长下来,一举侦破丘逢清案,全得下面的群众和你们提供材料的帮助。你胆敢扣住材料,不送左腾,又以事论事作出批示,这在当时是非常难得的。黎校长!你继承了周泰柏校长,刚直不阿之风,难得!。” 当黎峰岚和薛琦握手时,薛琦说: “黎校长!珠溪中学要办好就全靠你了。县文教科坚决支持你。” “应该让周泰柏校长回来,重掌珠溪中学。” “不!行署文教处正在安排,周校长和所有受牵连和伤害的老师,全部重新分配,让他们离开这一伤心地,重新开始。老师回校,全部休假,你多多和他们谈心,安抚他们,一直待接到另行安排的通知。同学们回去,也让他们足够的休息,所旷课程,安排老师给他们补习,要保证他们能升班和如期毕业。” “我一定按照领导的安排去办。” 送走李兴邦和薛琦,符永明、汪洋、凌如泉和新任区文教助理赵道义以及黎峰岚,亲自去看望被关押在区拘留所的珠溪中学的师生。 刚才所有家在农村的包括铁柱在内,全部由土改队员和民兵相陪送走了。房里只存珠溪中学几位师生,刘青云和李腾搀扶身体虚弱、形容枯瘦的姜嫣兰,江道良和连赓搀扶姚婉华老师,到男犯住的房间,准备好,静静等候离开的一刻。 符永明他们来到牢房,由凌如泉含泪介绍,一一握手。这些死里逃生的珠溪中学师生,重出生天,恍如隔世。他们个个热泪盈眶,连符永明也流了眼泪。他咽咽地说: “一切厄运已过去。你们从此开始新的生活。” 符永明又转过头对黎峰岚说: “黎校长!我们就按照李县长的指示,一切低调处理。老师、同学们回校后,主要好好调理身体,学校在生活方面,多加关照。言论上,就无谓多说话,免去不必要的麻烦。目前农村土改运动正深入开展,斗争还很激烈,老师同学们,不必要就不要回农村去。说句不好听的话,此案尚没有最后结案。” “符队长!谢谢你!我们会照你的指示去做。” 姜嫣兰代表几位师生,对符永明表示感谢!正是: 终究邪魔难胜正,人间正道是沧桑; 多灾厄运狼烟散,虎口余生梦一场。 下卷 水落石出 第十八章 感恩宠助纣为虐 作虎伥末路穷途 龙潭乡民兵小队长颜强,到哪里去了? 颜强是丘逢清的心腹民兵,鞍前马后追随着丘逢清。当他看到县公安局长亲自下来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时,他一下就吓得脸色苍白,心惊肉跳。在大家惊惶失措中,他把步枪放在房间床上,把门虚掩,在别人不在意时,悄悄溜出龙府大院,一口气跑出龙潭村,慌慌张张跑到铺仔。这是一个往铺西乡路边一间小饭店。他叫了一碟炒牛肉,打了一斤白酒,在不惹眼的角落里,一个人闷着头狂饮。店东只得二老,他们认得颜强,知道他是丘逢清的红人,不敢去招惹他,任得他自酌自饮。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86 章 颜强在默默地吃肉喝酒,多半年来他做为丘逢清的马前卒,像噩梦般的经历,一幕幕呈现在他眼前。 颜强父母早亡,家贫,孑然一身,和婶母相依为命。他没有机会读书,解放后,是铁柱带他出来参加民兵。起初,铁柱念在宗亲兄弟之情,还很关照他,带他上区下村,见见世面,多认识人,更重要是到哪里都可捞餐免费饭吃。别人招待,或者铁柱掏腰包,饭菜都较丰盛,而且还能喝上两碗山兰酒。他天生酒量大,喝三五碗未醉。铁柱经常教训他,酒不能喝过量,酒醉误事。颜强视铁柱如兄长,敬重他,婶母也鼓励颜强,跟随铁柱争个好前程。 铁柱对颜强,旣视为兄弟,更视他为随意驱使的伙伴,争名争利的卒子。铁柱给颜强当龙潭乡民兵一个副小队长,尽管有些人不服气,说铁柱徇私,但谁都不敢违抝他的决定。铁柱对颜强有恩,但铁柱对他也经常颐指气使,动辄叱骂。颜强因一时贪杯疏忽,令龙昆有机会越柙逃亡,为此事,铁柱就曾对他打骂,甚至恐吓要捉他送上区公所,是当时刚来的丘逢清和柳从风,为他解围,他心中很感激。 颜强纵然生就一身贱肉和蛮力,二十二三岁了,仍然娶不到老婆。他心仪的姑娘陆秀菊,她父母嫌他家贫,没出息,一直没有答应他的婚事。颜强求助铁柱,铁柱则训斥他说: “颜强!你也不照照镜子,陆秀菊父母怎会同意将秀菊嫁给你呢?” 铁柱不但不帮忙,还奚落他。颜强埋怨,你铁柱独霸莫桂香和潭月母女,随时可风流快活,莫桂香还将私房钱给你铁柱花。真是富人不知贫人苦,饱人不知饥人肚。从此,颜强就对铁柱有了心病。 丘逢清来后,把铁柱调到十三区当专职区民兵中队长,负责其他乡民兵工作,事实上是将铁柱踢出龙潭乡。丘逢清提升他颜强当龙潭乡民兵小队长,让他分管、统率龙潭乡的民兵。自此,颜强就成为丘逢清和柳从风的心腹。丘逢清亲自指定他睡在上望月楼和读书斋梯边的小房间,负责守护上楼的楼梯。丘逢清和柳从风下乡村时,都会带他在身边,他无疑成为他们的保镳和马前卒。 柳从风亲自带颜强去向陆秀菊的父母提亲,陆父看到“英雄”亲自为颜强提媒作伐,只好一口应承,并答应在今年冬择吉日成婚。陆秀菊看到颜强已成为丘逢清身边的红人,也就心花怒放,答应此门婚事。促成婚事,颜强更是感激涕零! 颜强知恩图报,在一次下乡村时,提起他的婚事,他就感恩不尽地说: “丘队长!柳队长!你们帮我说成这门亲事,我对你们非常感激,今后只要丘队长和柳队长用得着我颜强,风里来,雨里去,就使死,我也不皱眉,报答你们。” “颜强!你能发誓,忠于我们吗?”丘逢清严肃地问。 “苍天在上,我颜强永远忠心于丘队长和柳队长,如违背,天打雷劈。”颜强举起右手,对天立誓。 “好!跟我们好好干,今后你的前途就包在我们身上。”丘逢清对颜强许诺。 丘逢清和柳从风对颜强有知遇之恩,他感激不尽。没有丘逢清,铁柱永远不会重用他,只会对他驱使和打骂;没有丘逢清,他也当不了龙潭乡的民兵小队长。丘逢清是他崇拜的英雄偶像。“英雄”的声名,家喻户晓,他跟在丘逢清身边,下乡串村,许多人都对他另眼相看,他感到大大的有面子。当时,社会上到处谣传:龙彪带领武装特务潜回,但经过搜山,伏路,监视,始终抓不到一个特务。丘逢清和柳从风为打不开十三区的剿匪局面,而焦急和烦恼时,颜强也为二位队长担忧。 有一天晚饭后,丘逢清和柳从风要颜强一个人,夤夜带他们到一个指定的岗坡,叫他将提来的一个坛子打开,按照柳从风的指示,淋洒在地上。由于夜色迷蒙,像水而非水,不知是什么,颜强不敢过问。回去后,当晚约十点钟,丘逢清下令他,召集五、六个民兵出发,就在他们刚才来过不远的地方,爆发枪战。第二天,检查现场发现血路,他才知道,柳从风叫他淋洒地上的是血,而不是水。是什么血,他不知道。搞二次后,他才发觉,是柳从风叫林绮梦从前铺镇秘密买回来的羊血。丘逢清以羊血充人血,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他不敢问,只知道这样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他颜强只能依吩咐做事,不能问为什么。 柳从风主动找颜强说,这是战斗的策略,目的是把敌人引出来。最后那一次,林绮梦竟然弄来两大坛,除了羊血,估计还有猪血,或鸡鹅鸭之血。这回,柳从风一直安排他将血路,断断续续淋到寨门村韩敬畴的废牛棚。丘逢清非常严肃地说: “颜强!你宣誓对我们效忠,还算不算数。” “永远算数,不然天炸雷劈,不得好死!”颜强态度很坚决。 “丘队长神机妙算,很快就可揪出敌人。为了前途,你一定要按照丘队长的战略布置去做,并且绝对不能对外人说。”柳从风又进一步增加压力。 “我绝对服从,保守秘密,不对外人说。”颜强又再一次起誓。 丘逢清叫颜强将羊血涂在手掌,并印在牛棚的门上,当晚颜强一直心忐忑不安。后来抓了韩敬畴,鬼使神差,竟然给林绮梦从韩敬畴家中搜出国民党给韩敬畴的委任状,抓到一个真正的暗藏特务,颜强至此才心中释然。他不但相信丘逢清具有“千里眼”和“顺风耳”的异能,料事如神,并深深相信丘逢清和柳从风,确实是天兵天将下凡,是神明,天都在保佑他们,成就“英雄”大业。 颜强自己也知道,他是个既无文化又无所用心的人。他一味对丘逢清和柳从风忠心,从不过问对错。正是这一点,丘逢清和柳从风对他绝对信任;他也很识趣,凡是丘逢清和柳从风低声商量工作时,他就走远些,不让自己听到他们的说话。前两天,行署的首长来了,丘逢清带他跑了几个村。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明白。后来在陈老爹家,丘逢清竟叫他带民兵去暗杀潜入的特务,他也就胡里胡涂地去了。结果是,先被卫兵发觉被缴械,后来才知道是丘逢清搞错了,是上级来的官员而不是特务。他如果开枪杀大官,他必死不疑;恐怕他尚未举枪,已被警卫开枪打死了。 丘逢清说是情报失误,是误会,颜强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丘逢清故意这样做,或者他和这个官员有私仇,回想这事令他毛骨悚然。丘逢清为什么这样做呢?这次县公安局长来,把丘逢清和柳从风抓走了,可能也和这事有关。说明丘逢清和柳从风一直在利用他,搞假案,搞阴谋,罪恶重大;他颜强一直为丘逢清他们利用驱使,做了许多坏事,他也一定活不成了! 丘逢清和柳从风被捕,他颜强也走上了末路。 丘逢清在剿匪中,酷刑逼供,是丘逢清惯用的伎俩,对被捕者拷打和行刑,都有他颜强的份。他的民愤也很大。刚才,县公安局长目的在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他颜强,让他有机会溜掉。他相信,当人们清醒过来时,就一定要找他。说不定,现在全乡民兵都出动去找他,要将他逮捕。 如果他颜强被抓到,也难免对他用刑。他自己就不知打过多少人,许多人都对他恨之入骨。即使他罪不至于打靶,但在群众斗争会中,他也会被仇家活活打死。想着,他不禁潸然泪下。 颜强喝完一斤山兰酒,又再叫半斤。斤半酒几乎喝光,饮得他酩酊大醉。直到饭店要关门了,他才拖着疲塌的身子走出来。 到哪里去呢?颜强根本就拿不定主意。龙府大院是万万回不去了,回家去也不行,随时会被抓走。他忽然想起了他的未婚妻陆秀菊。陆秀菊家就在铺西乡陆家村。由于他们尚未结婚,少有来往,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可以到她家避一避。说着就抄小路,往陆家庄走去。 饭后,陆一坚循例到村祠堂,和农会的干部聊天,了解土改的情况和各地的新闻。陆秀菊有一兄在外地供销社工作,在那里落地生根,娶妻生儿育女。所以在家只有他们三父女。父亲走后,陆秀菊和母亲在灯下谈心。 “秀菊!你真的有了?”陆母摸摸女儿的肚皮。 “妈!确实前个月不来,又过了半个月了。”陆秀菊忧忧地说。 陆妈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儿和颜强搞上了。在妈妈的诘问下,陆秀菊也顾不了那么多,只好如实道来。 一个月前,颜强捎口信来想和她见面,她也知道颜强和她都陷于相思之苦,就瞒着父母借故走亲戚,偷偷到龙潭村找颜强。傍晚,丘逢清和颜强从外村回来,丘逢清还热情地将她留下吃饭。饭后,颜强送陆秀菊出村,在旷坡的丛林间,情到浓时,发生了肉体关系。 母亲叹了口气说:“秀菊!现在,只有叫你爸爸将婚期提前。” “爸爸会同意吗?” “你爸爸爱面子,他会同意。你不能挺个大肚子拜堂。” 就在这时,陆一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大动肝火嚷: “丘逢清和柳从风这二个豺狼,终于被县里派人捉走了。” “真的?怎连土改队长都捉了?”陆母无比惊讶。 “什么队长?简直是魔鬼。他们在十三区借抓特务到处打人、杀人,无恶不作,残害忠良,搞得人心惶惶。” “或者是上级叫去……” “你懂个屁。”陆一坚还不待妻子说完,就咆哮。“十三区人民恨不得剥他们的皮,煎他们的肉。” 陆秀菊在一旁听得胆颤心惊。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而追随他们的未婚夫颜强,不也是岌岌可危了。她怯生生地问: “爸爸!那颜强哥呢?” “你还问那个杂种,他助纣为虐,作恶多端,现在民兵到处找他。” “老爹!颜强可是你未过门的女婿呀!”陆母无比焦急。 “我没有这个女婿。这门亲事吹了。” “哇哇!”陆秀菊哭起来,躲进房去。 “你不中意,当时怎又答应了。” “还不是姓柳的使诈,软硬兼施,要不我怎会答应呢!”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87 章 “现在村人都知道秀菊嫁颜强,婚期日子都定好了,你怎能不承认,今后秀菊怎么见人呢?” “不嫁颜强,我们的秀菊还找不到好老公吗?” “老爹!你知道吗?秀菊早已是颜强的人了!” “什么?”陆一坚睁大眼睛。 陆母吱吱唔唔,没有回答。陆一坚火气更大了,他瞪着陆母咆哮: “你说,是不是秀菊已偷偷去和颜强那畜生睡了?” 陆母脸色苍白,事到如今,只好硬着头皮直说: “秀菊还怀了颜强的骨肉。” 陆一坚气得直跥脚,骂道: “慈母多败儿,陆家的面子都给你们母女丢光了。” “老爹!事到如今,你发火也没用,我看还是将婚期提前。” “哎!你真是蒙猪,丘逢清和柳从风在十三区搞出那么多条人命,一定会枪毙。颜强是大帮凶,捉到要打靶。到时,你是要人还是要尸。” 陆一坚这一吓,陆母当场儍了眼。陆秀菊在房中大哭起来。 就在陆一坚进门后,颜强已摸到了陆家的门口。由于陆秀菊和父母在家里谈话,一开口就说到丘逢清和柳从风,颜强不能贸然闯进去,就躲在屋外窗下倾听。陆一坚的话,句句像针一样扎在颜强的心窝。陆父的判断很有道理,十多人命案,几百人受株连,受酷刑,丘逢清和柳从风难逃一死,杀人偿命。而他颜强做为丘逢清的马前卒,再死十次也无法一命偿一命。 陆父暴跳如雷,视他颜强像有三代寃仇。颜强希望到陆家避祸的希望破灭了。他明白,他如果现在现身,陆父就一定会将他擒捉送给乡民兵。 颜强只好怏怏不乐地离开陆家。 往事如烟。现在,婚期逼近,证婚人已身陷牢狱,新郎正在走投无路,留下来的只是,日见肚子渐涨的新娘和她腹中之孩儿,不知如何面对如此惨淡之人生。 颜强往回走,溜出村,却不知往何处去。虽然他有姑妈在陆家村,但姑丈是农会主席,表兄也是民兵,他如果去求助姑妈,说不定,姑丈和表兄实时就会依照区里指示,捉他送到区里。那时,他无疑是送肉上砧任宰割。 颜强忽然想起,住在珠溪河下游李庄的姑婆,她是五保户,他打算到她家里躲一躲再说,躲得一时是一时。他打定主意,连夜抄小路往李庄走去。 颜强昏昏沉沉,在村间小路凭着直觉往前走,到了珠溪河畔,淌水过河。想不到他走错隘口,跣脚坠入漩涡,载浮载沉几下就没顶了。隔天,到处寻觅颜强的十三区民兵,终于找到他的尸体。有人说,他畏罪自杀;有人说,他酒醉失脚,落水溺毙。总之人死了,真相如何,再也无人去查究了。颜强罪不至死终归死,为虎作伥死亦咎由自取,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矣!正是: 欲依大树好乘凉,树倒奈何逃落荒; 虎伥从来随虎死,昭昭天道古来彰! 下卷 水落石出 第十九章 纡尊降贵递讯息 除铐撤镣露曙光 周泰柏自从拉回十三区批斗之后,又拉回县城监狱。 经过城镇职工轮班通宵批斗,始终没有把周泰柏斗垮;拉回十三让学生家长和群众斗,除了令周泰柏为珠溪中学老师和学生蒙难,令他无比惭愧、良心责备而流泪外,也无法将他斗垮,可算是亳无进展。周泰柏可以在严刑拷打时,屈打成招,承认自己是“特务”,甚至是“特务头子”,但坚持没有任何一个同党,没有任何特务组织;他也承认自己有发报机,但又交不出实物,一时一样的胡诌搪塞。明目人都明白是假的,是酷刑迫出来的假口供,但谁也不敢为他说句公道话。 公安局侦讯股林股长,以为安排周泰柏学生李腾和他同房,可以抠出他的真实口供,想不到连李腾都认清了问题的实质,甘冒加重刑罚之风险,慷慨陈情,为自己翻案,为珠溪中学师生翻案,当局之如意算盘都打不响了。之后,周泰柏和李腾均搬回大监仓,再也不另眼看待了。此时,周泰柏明白,他的生命和人格,像其他刑事犯一样卑贱。 周泰柏一投入县监狱,就装了二副脚镣。按规矩,装上脚镣的犯人,一般都是将判死刑之重犯,最少也是判死缓或无期徒刑;而装上二副脚镣,可以说是必死无疑。周泰柏也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但生死对于他已不重要,他问心无愧,泰然自若。珠溪中学“特务案”,已杀了几位老师,昨天拉回十三区的十二位重犯中,又有珠溪中学的姜嫣兰、云大芹和姚婉华三位老师,刘青云、江道良、连赓、李腾四位学生。李腾,本来可能不至于判死,因为和他周泰柏同牢,听了他申明大义,结果提出翻案,大大激怒了当局,加上“海外关系”这一条“莫须有”罪名,这回他也死罪难逃。 周泰柏感到痛心疾首,也深深感到悔恨和自责。他作为一校之长,眼巴巴望着自己心爱的同事和学生,一步步走上断头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令他感到极度痛苦和无助。他情愿自己承受千刀万剜来拯救无辜的师生,可是他不能如愿。他曾想向行署程德恭求救,但当他准备向程德恭写信时,他就被捕了。此后,他再没有机会寄信,就是在审讯时,他大胆提出要和程德恭见面的要求,审讯公安员,只当他神经不正常,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甚至林股长也不当一回事。 周泰柏非常明白,他这个“特务头子”没有结案,显然还在追查发报机的下落,追查和台湾联系的特务网。就是这么一部子虚乌有的发报机,和凭空绘制的特务网,让他多活几天。他无能为力,无法挽救其他师生的生命,令他感到非常的痛心疾首。他活得太累了,有时倒反希望和其他师生一起死去,在黄泉路上有伴相随。他只希望死后,珠溪中学“特务案”能够画上句号,不要再添上寃魂。有时他也想过,只要他不死,珠溪中学“特务案”就有翻案的一天。那时,他就有为寃死去的老师招魂,伸张正义,这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最令周泰柏惴惴不安的是,近来根本没有人对他过问,没有传讯,没有问话,好像视他周泰柏不存在。这种度日如年的牢狱生活,和诸多政治犯、刑事犯,百无聊赖地虚度光阴,令他为生命的虚度感到耻辱。他一生执着地坚持教育兴国、为祖国栽培栋梁之材的抱负已化成泡影。 他曾谆谆告诫子女,莫从政,政治是最肮脏的,政客为了政治利益而抛弃人格,不顾亷耻;莫从商,为商必奸,为了获取暴利,弄虚作假,盘剥普罗大众,每一个铜板都沾有人们的血汗;只有从教最高尚,最受人尊敬,一个有成就的教育家,甚至会成为万世师表,名垂青史。 他周泰柏几十年的粉笔生涯,呕心沥血,培养了多少有成就的学生,在学界也留下崇高的地位和赫赫的声名。想不到一夜之间,他成为世人唾骂、受尽凌辱的阶下囚。“打倒周泰柏”之歌声,唱彻乡镇,这一切都成为他处世为人之最大讽刺。学贯中西之教育家,最后落得“该如何做人”的小学生课题,也不懂得回答,这是多么可悲!可叹! 饭后午休起身,突然值班公安来打开仓门,提讯周泰柏。当周泰柏跨出监仓门,有位同仓犯人,在背后说: “周泰柏大限到了!” 坐牢久了,许多人都对犯人生死命运有了直觉的经验。既然周泰柏许多时日没有人过问,一问往往就可判生死。无罪释放绝不可能,因为前几天珠溪中学的一批师生都拉回十三区,其中就有准备枪毙之死囚;不能释放,就是结案,结案也就大限到了。哪有徒子徒孙都枪毙了,首脑还能安然活命。周泰柏听了,只是淡然一笑。 值班公安将周泰柏戴上手铐,将他带离牢房。在外墙根,工棚二位铁工犯人,已等在那里。他们各手持一条齐头圆木棍,木棍下面附有一个铁钩。周泰柏坐在一个小凳上,将脚搁在一个小木墩上,两边木棍之铁钩钩住脚镣两边合口之细小处,木棍抵着木墩底,用力往外撬,利用杠杆原理,将脚镣之铁环撬开,脚踝就拉出来。 出于周泰柏之意外,两条脚镣解除一条,又没有再五花大绑,好像不是拉去枪毙;不杀头,就在他面前露出一线希望。 在监狱中,装脚镣多为死罪,但开脚镣时,如果旁边围着三四个武装公安,犯人脚镣一开又绑上绳子,还送来一碟有肉的饭菜,这就是准备绑赴刑场了。周泰柏开脚镣时,没有捆绑,身边也只有一个不带枪的公安,又没有给他送来“辞阳饭”,二条脚镣除一条,就蕴含着某种转机,意味着有可能轻判或不至于死。公安员带他往前走,不是去往常的审讯室,而直走到看守所办公室旁的一个会客室。公安员给他解开手铐,敲敲门,门打开,就让周泰柏进去。 办公桌后面原坐着两位穿灰中山装的干部,当周泰柏进去时,他们都站起来,礼貌地挥手:“请坐!” 周泰柏一楞,原来是行署新任文教处长吴之思和县公安局副局长刘敏,公安局侦讯股林股长也在场。看气氛,不像是审讯,而像是“会客”。 周泰柏不卑不亢地欠欠身。林股长挪挪椅子,让周泰柏坐下,并亲自给他倒一杯茶,就退出去,随手关上门。 周泰柏在办公桌对面,和吴之思、刘敏相对而坐。这时房中就是他们三人了。吴之思满面温容,首先开口: “周校长!你的事是公安和司法部门管,在不给你定罪前,你仍然是珠溪中学校长。” 吴之思态度祥和,笑笑看着周泰柏的神情变化。吴之思原为行署文教处副处长,吴干桐处长过身后,接任处长。周泰柏虽然对吴之思不甚了了,但在吴干桐去世前后,他和吴之思也多次见面,算是谋面之交。周泰柏对他谈不上有什么特别印象,但还觉得他待人有礼,态度谦和。 周泰柏估计,吴之思的到来,一定是奉程德恭之命,在他周泰柏行刑前,做为朋友,派吴之思来见他最后一面;或者行署派吴之思来,另有特殊的使命,也可能有好的转机。周泰柏希望吴之思会主动提到程德恭,但是他没有主动提出,周泰柏也就无谓把程德恭的名字亮出来。 “吴处长!犯人周泰柏受宠若惊。校长已是过去式了。” 吴之思“哈哈”笑起来,作陪的刘敏嘴角边,也挤出一点礼貌性、附和之笑意。吴之思又说: “你有没有罪,那是公安和司法部门的事,我可不管。我只管文化教育之事。今天我来,就是想听听你对当前教育工作的意见。” “周泰柏是待罪之身,杏坛败类,怎敢侈议教育大计呢!” “周校长!你是本地著名教育家,过去吴干桐处长慧眼识英雄,才请你回来。我知道,尽管你碰到许多麻烦事,但你的教育兴国的理念是不会变的,你为教育事业的忠心与奉献精神,政府和人民都不会忘记。”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88 章 说得多么轻松,周泰柏经历了几度死去活来,现在随时都会拉出去枪毙,他碰到的只是“麻烦事”吗?周泰柏一身系十三区人民的荣辱,珠溪中学多少条人命之生死,他周泰柏之事,只是县公安和司法部门之事吗?你们身为行署大官,就可超然置身事外,而无动于衷吗? 周泰柏揣摸吴之思的话意和审视刘敏的神态,以及这次会面之气氛,在打官腔之背后,他们并不是不管周泰柏之事,而是在插手。吴之思之背后,程德恭一定在更深地介入。看吴之思气定神闲,说明事情有了明显之转机。不然,一个行署高官,纡尊降贵来和一个死囚奢谈什么“教育大计”呢!说谈教育大计,事实就是给他传递一个向好的讯息。至此,周泰柏的心情也松驰下来。他抬头看看吴之思,抛开敌对的情绪,苦涩地笑起来。 对于周泰柏,一说“教育”他的精神就抖擞起来,几乎忘记了他是个“死囚”。孔子曰:朝闻道,夕可死矣!周泰柏就是这么一个孔孟信徒。毕生为教育事业,沤心沥血,费尽心机,一说教育,实时牵动他全身的神经,千言万语一下涌上心头,一下跃跃欲试,仅仅是严峻的现实教训,才把他心中一股冲动,按压下来。迂腐乎?贞诚乎?可敬!可叹! “来!我们喝茶!”吴之思举杯相请。 “吴处长!今天找周某到底为何事呢?”周泰柏笑着问。 “哈哈!周校长!我是管教育的,程秘书长说过,谈教育一定要找周校长,周校长对教育兴国有一套真知灼见。他对你教育兴国的理念,非常钦佩,我这次顺道来访,也可算是程秘书长之意。”吴之思朗爽地笑。他虽然没有直接吐露他的真正意图,但潜台词也就很明显的了。 气氛宽松,好像是朋友聚会,根本不是高官和囚犯之谈话。此时,坐在一旁不苟言笑的刘敏开口了: “吴处长既然叫你谈,你就谈,其他事情,今天都不谈。” 刘敏说话的态度,也难得一见的温和,并且定了谈话的内容,谈“教育”已定为这次会面的主调。 周泰柏何等聪明,吴之思的到来,一定是程德恭授意。吴之思避开他的案情不提,说明他的寃案,还未到最后昭雪的阶段,程德恭一定还有他的难处。程德恭不过是名行署秘书长,要解决他周泰柏如此重大的“特务”案,不但要得到行署主要领导的同意,省委的授权,甚至还要惊动中央,呈报中央,这就需要时间。不过,吴之思的潜台词,已明白告诉他,解决他的寃案,已有了很大的转机。 吴之思依然态度祥和,他又诚恳地说: “刚刚解放二三年,百业待兴,许多事情还不上轨道,有些事情还在摸索着前进,难免也有失误。教育上,问题就很多。现在各行各业都需要人才,培训干部也供不应求,一定要加强中小学的基础教育,中学这一环很重要,是吗?”吴之思以商量的口吻对周泰柏说。 吴之思的诚恳态度,几句话就触动了周泰柏的神经闸口,他忘记了自己待罪之身,如何办好教育,是他平生之最大抱负和崇高理念,触动了他这一条神经,他就不可自主地信口说来: “中学一定要进一步发展,初中要扩班,每个县都要逐渐多办高中班。国家经济好转,还要普及九年免费义务教育,这是国家的长远教育目标。”周泰柏平心静气地把他多次和程德恭说过的观点,坦率地提出来。 “大学毕业生不够用,师资问题最头痛。”吴之思提出他的忧心。 “师资问题确是大问题,善待、利用现有师资才是当务之急。”周泰柏顺着吴之思的话题,说出他固执的观点。 吴之思明白周泰柏话下之意,但是土改、镇反、清理阶级队伍乃当前之国策;利用旧知识分子为新政权服务,但不能超越底线,这是症结之所在,并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解决的。吴之思坦诚地说: “调动现有教师的积极性很重要,但以不违背国家当前的政策为前提。老知识分子,一定要进行思想改造,才能适应新的形势。” “知识分子,人人都要思想改造,但知识分子,人人都很执着起码的人格尊严。你要他们爱国,国家也要爱护他们。”周泰柏淡淡一笑。 “爱国是每个人的天职,不能提个人条件,为建立新中国,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壮烈牺牲,他们向国家要了什么呢?”刘敏是从枪林弹雨中打出来的干部,听了周泰柏之话,顿时冒火,他不客气地反驳周泰柏。其实他没有分管十三区案件,目前情势的变化,他也不甚了了。 刘敏几句话,就把整个祥和的会面气氛,搞得紧张起来。吴之思赶快“哈哈”打圆场: “好!今天就谈到这里。今后有机会我们再谈。” 当公安员将周泰柏带出去时,背后传来吴之思对刘敏的说话: “老知识分子,就是这样的迂腐,固执。” 吴之思知道,目前周泰柏的心意结,一时无法解开,而他目前也不能向他透露更多的讯息。程德恭在为珠溪中学“特务案”,为拯救周泰柏等一众师生生命,在努力汇证,进行翻案。在事情没有最后结论前,他派吴之思来安抚周泰柏,他嘱咐吴之思不要将实情吐露,委婉地给周泰柏一个启示,他是会明白的。不知内情的刘敏,一句话就把话题弄僵了,但吴之思还很满意,他向周泰柏传递的讯息,相信周泰柏已经完全明白。 带周泰柏出来的公安员、林股长和派出所陈所长,还在院里恭候。周泰柏一出来就带回牢房。林股长对陈所长说: “杨局长交代,给周泰柏的脚镣全除了。再找人给他理个发。” 抱着必死无疑的周泰柏,从吴之思暗递讯息,至除去死囚之铐镣,他已完全明白,他的“铁案”已有很大的松动,在他面前已呈现明显的希望。至此,他完全放下心来,静观待变。正是: 乌云驱散朝霞现,九死一生逢舜尧; 昭雪奇冤指日待,笑留后福慰寂寥。 下卷 水落石出 第二十章 忠奸同牢演戏 正邪分明释人心 在周泰柏进入牢房前,刚才为他打开脚镣的二位铁工又来了,再为他打开最后一条脚镣。这时,在外面工棚劳改的一位会理发的犯人,提着理发工具,来为周泰柏理发。一会周泰柏蓬乱的灰白头发,理成一个小平头;灰白的胡须也刮得干干净净。加上他心情的舒坦,可说是面貌焕然一新。 在短短二三个小时,发生了周泰柏完全意料不到的突变。他得到吴之思的接见,不谈刑案,光谈教育,潜台词给他传递了重要的讯息,此其一;虽然他仍戴着手铐,但标志着死囚的二条脚镣,一前一后都给解除了,此其二;叫专人来给他理发,令他的邋遢面目完全改观,此其三。就这三件事,令他感到非常的意外,事情的变化太突然了,在他面前有了一线希望的曙光。 当周泰柏回大仓,在走廊将路过女仓时,他想,姜嫣兰、姚婉华及几位女学生已拉回十三区,现在已是人去房空。二三天的台风,带来的风雨已过去,雨过天晴。如果今天十三区召开群众宣判大会,那么他们皆已成为枪下亡魂。他不禁黯然神伤,刚才的愉悦一扫而光。如果,他能逃出死神的魔掌,苟活于世,而他亲爱的师生,一个个的死去,他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人面前呢!做人落到如此地步,只有“唯将终夜常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可是,到女仓门前,他不禁还往仓里一瞟,却看到一个着囚衣的女犯侧影,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又不能断定是谁。他不禁叹气:凡和他周泰柏沾上边的人,恐怕都难逃厄运。 当周泰柏走过第一大仓时,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孔,站在仓房门口木柱后,呆愣愣地在那里发怔。周泰柏心扑扑跳,此人怎也进了大牢呢?到了第二大仓,值班公安打开仓门,把周泰柏身上唯一的刑具手铐也除掉。他一进房,许多犯人都欢天喜地的围拢过来。刚才预测他“大限到了”的犯人,眉飞色舞地说: “恭喜!恭喜!周校长,你可以逃出生天了!” “何以见得?”周泰柏很兴趣地问。 老监趸,经验丰富,观察入微。他分析说: “珠溪中学特务案,震动全县,全专区,前面几位老师已上路,恐怕是翻不动的铁案了,因为政府永远不会错。只能怪他们命运注定在刼难逃。你周校长比谁都清楚,历史上就有多少好人,被奸臣害死。” “现在呢?” “你的死囚标志,二条脚镣都除了,手铐也不戴。再者,陈所长叫人跟你理发,改变形象,光凭此二点你已逃出生天。” “承你贵言,希望是真的。” 有位年青犯人笑嘻嘻地说: “嘻嘻!福星高照,我们仓里来了一个新同犯……” 这位犯人说着用手指向仓房右内角,坐在板床上发愣的新犯人。一个个子稍矮,瘦削脸腮带刀疤、类似“猴子精”的年青人。周泰柏一看,不由心中一震:他竟然是十三区令人闻之丧胆、恶名昭彰的大魔头丘逢清,他怎也进了大狱? 刚才周泰柏经过第一大仓时,惊鸿一瞥,站在门柱后发愣的人,肯定他不认错人,就是丘逢清的助手柳从风。刚才女仓里似曾相识的女犯,就是他们的同党林姓少妇。这样他们三位狗男女都一起被捕了。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有恶报,天理昭彰。大快人心! 现在丘逢清坐在那里,面目无光,呆若木鸡,腮边的刀疤不时抽动。他好像已魂不守舍,若傻若痴,口中喃喃自语。丘逢清脱去戎装换囚衣,过去那种专横拔扈、不可一世的威风,已一扫而光。 为什么丘逢清也捉进来呢?这是周泰柏和所有犯人最想知道而又暂时无法回答的问题。那位像算命先生般神机妙算的犯人,又侃侃而谈: “丘逢清一进来脚上就装了二副脚镣,说不一定就是从你周校长脚上解除下来,再装上他的脚上。你和他的位置完全调换了。” “周校长!你还估不到哩!听说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还是公安局局长亲身出马呢!从十三区坐吉普车到县监狱,说来他还是比我们风光。”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89 章 “前天拉来一个年青女犯,听说就是柳从风的情妇。她是个姣得出汁的狐狸精。这回他只能在狱中喝西北风了,再发姣也没有人X了。活该!”犯人多对桃色新闻非常感到兴趣,而且好说粗话。 犯人们争着向周泰柏提供消息。大家都认为,只有他能判断出事件的真相。这时,有一位犯人大发议论: “过去,谁敢直呼丘逢清的名讳,不是打个半死,也要剥去一层皮。现在风水轮流转,罪恶盈贯,报应到他的身上。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 “管他过去是什么来头,现在进了监狱,他是新犯,我们自有办法惩治他。”这位犯人搬出老犯“治”新犯的一直流传的不成文规矩。 外面的世界,尔诈我虞,弱肉强食;小小牢狱里,老犯欺负新犯,已是不成文之规矩。新犯进来,几个活跃的老犯就会过来,先对你大表殷勤、关心,如果没有带碗筷,就给你碗筷,而这些碗筷,都是拉出去枪毙的犯人遗留下来的。新犯开始那二三天,饭菜一定不能吃完,要把吃剩的饭菜赠给供你碗筷之人;如果你家里给你送食物来,除了要孝敬犯人组长外,还要送一份给“关心”你的犯人。监狱里,食物比黄金贵重。如果那一位新犯不识趣,得罪老犯,每次往外抬便桶都有你的份,分配饭菜时,可能最少那一份就是你的。有时还会找碴子,说你违反“监规”,全仓犯人批斗你,乘机给你两拳,谁都当作没有看见。 犯人也很讲义气,如果投进牢狱的人,在社会上是很有名气的政治犯,比如周泰柏及珠溪中学的师生,他们则处处受到敬重;如果有人对他们不敬,就有人出来打抱不平。对于偷鸡摸狗、强奸杀人之刑事犯,他们一般都会表示鄙夷。对于犯错误入狱的干部,看守所总会交代犯人组长多加关照,虽然没有人敢公开欺负,但总免不了有人在背后议论,挖他疮疤,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嗤之以鼻。 周泰柏贵为一校之长,社会名流,在此无分贵贱的监狱里,尽管他是个铁定死囚,其他犯人对他仍然是无限的尊敬,生活上还处处关心他。社会上有“打倒特务首子周泰柏”的歌声和口号,在监牢,没有人直呼周泰柏之名讳,人人敬称他为“周校长”,就是给外面走廊值班的公安员听到,也当做没有听到。而周泰柏对那些出身农村低下阶层,而缺少文化知识的刑事犯,甚至小偷、流氓,同样尊重,不予歧视,大家关系也很融洽,有时难免也会应答两句笑话。许多人觉得,能够和周泰柏同牢坐监,也觉得是一种缘份,一种荣光。 忠奸分明,天渊有别。丘逢清一进来,既然陈所长没有交代犯人组长,要特别关照他,说明他不能享受一般犯错误入狱干部的“优待”,那他只算是一般犯人,生活起居,只能接受犯人组长和集体确认的“公义”安排。由于他是丘逢清,一进来,仓里犯人就大声议论和咒骂,像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过去,丘逢清腰别二支手枪,不可一世,现在面对一群激怒的犯人,他不敢吭声。他明白,他一出声就可能招来一顿痛打,那时,一定不会有人出来为他主持公道。因此,他一进来,在指定的铺位坐下来后,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在那里发呆。至此,周泰柏心中已经完全明朗。十三区珠溪中学“特务案”,行署已经介入。不然,决不可能逮捕丘逢清、柳从风和林绮梦。 在十三区,丘逢清和柳从风,得到左腾和凌如泉的完全信任和支持。县委书记、土委主任刘海山,高高在上,往往把生杀大权下放于左腾和丘逢清。让他们胡作非为,而不加制止,致使十三区的“特务案”,像雪球般愈滚愈大。 物极必反。十三区“特务案”震动之大,必然引起行署、省委的注意。很大可能就是行署派工作组下来调查,左腾、丘逢清和柳从风,能量再大,也不能一手遮天,必然在某个环节上露了马脚。一着错,满盘皆错,丘逢清的阴谋和法西斯行劲,就彻底的暴露了。 刚才和吴之思的谈话,周泰柏肯定了十三区、珠溪中学“特务案”已有转机,不然一个行署处长,何必降尊纾贵,下来和一个“死囚”谈教育呢!现在丘逢清和柳从风啷铛入狱,就可以肯定了珠溪中学“特务案”,是彻底的假案和寃案。虽然已祸及无辜,十多人死于非命,伤残者众,自杀多人,株连了几百人,但亡羊补牢未为晚,当局必然幡然为悟,拨乱反正,及时善后,以挽回不可估量之损失。 应该还来得及,前天拉回十三区之一批犯人,可以逃出生天,包括珠溪中学的几位师生。那是苍天有眼,一场台风大雨,拖延了时间,使他们免至成为弹下寃魂。周泰柏感谢上苍,冥冥之中,神明保佑了这一群无辜苍生的性命。真是:人可欺而天不可欺也! 现在的问题是,十三区“特务案”牵涉太大,一般的农民、青年学生,可以无罪释放。但历史上有问题的教师,未必可以平安无事。被杀的和准备杀而未杀者,他们的历史问题,虽已交代清楚,但在运动中,有点渣子,不管是否真确,在山洪爆发,泥石皆下的情况下,同样照杀无赦。这就是当前最大的隐忧。杀和不杀往往在一念之差,关和放也是领导上的一句话。在左腾和丘逢清看来,杀了人,有他杀人千条万条理由;放了人,也有他千件万件功德。犯人中有人议论,一切只能归咎各人命运。时也!命也! 这里还有个策略问题,为了运动的顺利开展,山高皇帝远,对被捕者,下面干部民兵,什么严刑酷法都可施用。风平浪静时,对某些人,可以利用和使用,即使不信任,还是可以发挥他们的才能和积极性;失去利用价值时,再一脚踢开,这样就大大伤损了许多人报国之心。 周泰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吴干桐给他报効国家之机会,让他能为中华文化、经济建设培育人才;而像丘逢清一伙,则希望找个“大鳄”放上祭坛,增加他“英雄”的光彩;左腾则以扳倒个“学界泰斗”,而自诩自赏自己的能力和权威。他周泰柏其实只是个痴心于教育事业的教书匠,他最大的“罪过”,是好做不平之鸣,和死死维护杏坛的圣洁和尊严,维护他的师生安全。再之,他该杀之处,在于他为人耿直不阿,不会阿谀奉承和拍马溜须,有人看得不顺眼,就设法对他除而后快。政治斗争之残酷,历朝历代皆如此,像他这样的儒生,多少人死于非命。因此,逮捕丘逢清和柳从风,并不等于他周泰柏就可以无罪释放。想到此,周泰柏的信心又动摇了。 周泰柏的铺位,和丘逢清斜对角,他瞟过去,丘逢清像个木偶小丑,魂不守舍。同仓犯人,故意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有人光说风凉话去刺激他,有人则对他怒目而视,故意挑衅,可是丘逢清毫无反应,麻木不仁。几个对周泰柏无比尊敬的年青犯人,却毫无忌惮地围拢过来,和他聊天。在高墙之外,是铺天盖地、慷慨激昂的“打倒特务首子周泰柏”之口号呼声;高墙之内,“周校长!”面前身后叫得欢,叫得多么的亲切。监仓里外,截然变成二个不同的世界。 周泰柏不由叹了口气,隐隐觉得丘逢清,今天落到如此可怜的下场,却是他自作孽不可活。为了个人的私利,为了扬名立万,丧尽天良,今天才落到如此地步,亦为可叹!丘逢清呀丘逢清,既有今天,何必当初!正是: 沽名逐利逞英雄,罪恶滔天变狗熊; 天理昭彰终有报,竹篮打水一场空。 下卷 水落石出 第二十一 奔波报讯扬道义 沉冤待雪快人心 被陈威定性为最顽固、最多怪话谬论的“特务份子”、六甲班的何敦民,平时他不大说话,但头脑很精明,嗅觉很灵敏,他很快查出丘逢清和柳从风已被捕,土改队长左腾已撤职,调回大昌县去的消息。 今天,姜嫣兰二三位老师,和早前逮到县监狱的刘青云几位同学,皆放回学校来。学校也公开宣布,撤消所有“特务”同学的管制,陈威他们的嚣张气焰已完全收敛,同学们私下议论纷纷。虽然政府和学校没有正式公布,但也没有明令阻止同学们的议论。这种不明朗的气氛,许多人心中焦急和猜测,但何敦民就大胆断定:珠溪中学“特务案”,全部是人为制造的假案。既然是假案和寃案,周泰柏校长就是无辜的了;他一定会很快释放回来。 周泰柏校长被捕后,校长娘和儿女都被赶回了萝荳老家。他们一定受尽很大精神打击和痛苦。他们时时都会为周校长的生命安危而牵肠挂肚。何敦民想,他义不容辞,他必须设法把这个好消息通知他们,让他们放心,放下心头大石。 中午饭后,何敦民突然对班主任“请假”,说是家里母亲病了,要立即赶回家去。他和班上一位要好同学借辆自行车,一溜烟骑走了。何敦民骑着自行车,并不是往他老家走,而是拐上往萝荳墟的大道。他已查明周校长的老家在萝荳乡塘洼村。 目前,农村搞土地改革正掀起划阶级、斗地主、分果实的高潮,他觉得不方便直接到周家去找师娘。他突然想起,周校长的儿女,就在毗邻的乐家村小学读书,而他姨妈就在乐家村。他姨妈,中农成份,有位小表弟也在乐家村小学读书。他决定先去拜访姨妈,让表弟带周校长的儿女来和他见面。 何敦民冒着烈日,汗流浃背,一口气骑着自行车赶到姨妈家。姨丈不在家,他和姨妈说明来意。姨妈是个好心肠的农妇,对周泰柏一家的遭遇很表同情。当时虽已过了晌午,但小学校还未到上下午课的时间,学生还未上学。聪明伶俐的表弟,自告奋勇,跑去找周阿权和阿莲,说罢就往外走。由于乐家村和塘洼村来回也只是里把路,表弟一会就带着阿莲阿权到来。何敦民非常高兴,拉着阿莲姐弟的手说: “哥哥姓何,读书珠溪中学,你们爸爸是我们尊敬的校长。周校长和你们的不幸遭遇,我们非常痛心和同情。回去告诉妈妈,制造寃案的土改队副队长丘逢清和柳从风已被逮捕,土改队长左腾已撤职,学校被捕的老师和同学也放回来了。相信周校长,不久就会放回来,你们的沉寃就会昭雪,请师娘放心,好好照顾身体。你们要好好痛惜爸爸妈妈,好好读书。” 何敦民的一席肺腑之言,说得周阿莲、阿权姐弟非常感动,眼泪涔涔而下。阿权一下揽着何敦民,放声痛哭;年龄稍长的阿莲也一下投入何敦民姨妈的怀里,伤心地啜泣。 “阿莲!阿权!侬不要哭了!回去把哥哥的话告诉妈妈,千万不要对其他人说,免找麻烦。”姨妈轻拍阿莲的背,眼眶也噙着泪花。 阿莲拉阿权向何敦民深深地鞠一躬: “谢谢哥哥!侬一定会告诉妈妈,妈妈会非常高兴。” 阿莲姐弟俩转过身对何敦民的姨妈表示感谢。为免惹人们注意,姨妈催促他们三人赶快上学去。 在姨妈家,何敦民喝了一碗粥,告辞姨妈,骑着自行车,离开了乐家村。回家呢?回学校呢?他一时拿不定注意。他解开胸前的衫纽,虽然西斜的太阳晒得他汗如雨下,但阵风吹来,他感到周身畅爽,因为他做了一件在他看来非常有意义的事。他一直默默地在为这次的珠溪中学“特务案”抗争。在学校,他仅仅是个被视为顽皮的学生,因为他家是贫农,是烈属,陈威和驻校的土改队干部也奈何不了他。 何敦民忽然想起,珠溪中学的第五班,也就是刘青云、李腾他们那个班,在刘青云他们被捕后,由于班上人数少,珠溪中学教师不足,县教育科就将第五班剩下之二十多名毕业班同学,并合到锦溪中学。这些同学中也有两派,一派是少数几个积极抓斗“特务”派;一派就是被划入“特务”受监督管制的同学。后一派人,虽然仍受监督管制,但只是受珠溪中学来,那么几个同学的排斥和歧视,锦溪中学的同学,并没有给他们烦扰和压力。何敦民决定到锦溪中学走一趟,把如此重大的好消息告诉他们。主意打定,他将自行车,一下拐上往锦溪镇的大道。 当何敦民赶到锦溪中学时,已是下午四时多,学校刚好是自由活动课,何敦民找到一位姓华的被管制的同学,华同学带他回宿舍。何敦民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这时许多同学看到珠溪中学有同学来访,也就拥回宿舍来。他们听罢消息,一下群情激愤,大发议论。有人甚至指着那些积极份子大骂: “你们这些人渣!想积极争取入团,廹害无辜,简直是千古罪人。” “左腾、丘逢清这个靠山倒了,看你们还逞强到哪里去!” “周泰柏校长是一代著名教育家,人人尊敬,你们还要廹害,简直是污辱斯文,什么尊师重道,你们简直是狗屁不通。” “周泰柏校长,很快就要释放回来了,看你们还有什么颜面相见。” 在何敦民和其他同学的谴责和咒骂声中,平时几位表现积极的学生骨干,个个脸色灰白,一声不吭,低着头,任由辱骂。他们感到懊悔和自责,无地自容。有人甚至眼泪盈眶,几乎哭了起来。而长时间受到批斗、管制、排斥和孤立的同学,这时,个个吐气扬眉,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引起许多同学围观,其中就有接替李腾任班长的徐刚。 徐刚刚回来,站在其他凑热闹的同学后面。何敦民和部分同学对几个原先积极份子同学的谩骂和攻讦中,他已搞清楚是何敦民带来,周泰柏将会平反释放的消息。这时徐刚挤到前面去,神情肃穆地对何敦民说: “你叫何敦民?” “何敦民,生不改名,死不改姓。”何敦民无所畏惧,面对徐刚。 “你怎知道,周泰柏要平反释放呢?” “丘逢清和柳从风已逮捕,还假吗?” “你怎知道丘逢清和柳从风已逮捕呢?领导公布了吗?” “有人看到。” “即使丘逢清和柳从风被捕,你又怎知道和周泰柏案有关呢?” “自然有关!”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90 章 “根据呢?” 何敦民一时无法回答。徐刚又进一步说: “你了解周泰柏的历史吗?他自己都承认是特务,有发报机,你说他要释放了,这不是造谣吗?我们到区土改队那里,评评理去。” 刚才被何敦民抢白一番的几个积极份子,清醒过来,怒斥何敦民: “你造谣,抓到区公所去。” 几个刚才和何敦民说得正欢的同学,一下也慌了手脚。平反珠溪中学的“特务”冤案,释放周校长,是他们的寤寐所求。何敦民提供的消息大快人心,大家的联想和推测也完全符合情理,但在目前斗地主、捉坏人正在如火如荼的情况下,在政府没有公布事实真相之前,他们随时都会背负“造谣”罪名,招惹麻烦。因此他们赶快拥着何敦民离开宿舍,让他离去,生怕徐刚几个人,真的将何敦民抓到区公所去。 何敦民按捺着满腔怒火,骑上自行车,一溜烟走了。他感到义愤填膺,造谣就造谣吧,他何敦民一定要把这个“谣”传开去,让更多人知道,造成社会压力,政府还能不及时将周泰柏校长释放回来吗?正是: 横眉冷对群妖舞,正气凛然谁可欺; 坚信人间道义在,伸张天理志无移。 下卷 水落石出 第二十二 拨乱返正归正道 重整旗鼓上征程 刘青云、江道良他们回珠溪中学当天,陈威就请“病假”,再没有返回学校。正像那回递交《陈情书》后一样,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时过境迁。那时陈威是静观待变,蓄势出击;此一回他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还不赶快躲起来吗! 陈威父亲陈哲,文教助理一职已撤,在家写检讨,希望当局能给他一个混碗饭吃的地方。因为犯了错误的干部,多数不会一棍子打死,调个地方和其他部门,像他这样管文教的小官,可以降级调到和文教不沾边的供销社去当个供销员。 陈威在家整天不说话,思想非常混乱,有时竟对他老子发脾气。他再无面目回珠溪中学了,他打算转学,但必须待他老子的工作确定后。不久,他接到珠溪中学开除学籍的通知书,一切幻梦变成空,他思想大受打击,结果真的病倒了。 十三区新任文教助理赵道义,在珠溪中学全体师生大会上宣布:所有被所谓“特务案”牵连的师生,全部恢复教职和学籍,撤消一切过去加在他们头上的不实之辞,恢复名誉;区青年团总支决定:所有青年团员恢复团籍及团支部职务;珠溪中学的一切教学秩序,恢复正常,不受任何的干扰。 黎峰岚校长宣布:恢复江道良学生会主席之职,撤去陈威在学校的一切职务;由青年团支部书记刘青云和江道良重组青年团和学生会,各班班会由班主任主持,重选成立。对于一些违犯校规的同学,给予开除、勒令退学或记过的处分。 刘青云和李腾的第五班已并到锦溪中学,他们也不想赶去锦溪中学读完短短二个月的课程。黎校长和区文教助理赵道义商量,决定让他们仍留在珠溪中学,由老师辅导自学,完成课程,呈送锦溪中学,和原先珠溪中学第五班的同学一起,取得初中毕业文凭,报考高中。 在江道良主持青年团和学生会的联席会议上,刘青云辞去青年团支部书记一职,选出六甲班潘云妮为支部书记。江道良、连赓仍然留任团支部委员和学生会正副主席,孙若茵任副主席兼文娱部长。七甲班赵筠妤,原是班上学习委员,班会坚决推荐她到学生会,她欣然应允,大家一致选她当学生会的宣传部部长。她本来性格文静,沉心于读书,由于她和江道良要好,陈威硬把她打成“特务”;经过一段生死磨难,江道良死里逃生,他们的感情更加加深了。 陈威的死对头何敦民,被选为六乙班新任班长,他极力推辞,但全班同学坚决拥戴他,听了班主任的规劝,最后他还是接受了。一不作,二不休,当江道良邀请他参加学生会,代替陈威出任学生会副主席时,他慨然答应。他说:他就比陈威强,陈威之位,他最有资格来坐。最后不但选他当学生会副主席,还加入青年团,兼任体育部长。后来,第八甲班的小学妹黄丽霞,竟倾情于他,成为要好男女朋友。 六甲班侨生朱娇芝,由于“海外关系”的沉重包袱,为了免步李腾的后尘,曲意逢迎陈威以自保。在感情上,陈威绞尽脑汁也无法打动她的芳心,虽然不得已时,她也让陈威占点便宜,但始终没有超越她为自己设置的底线。陈威为了博取朱娇芝的欢心,处处树她,把她划入积极份子的行列,但她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对陈威若即若离。 更难得的是,聪明的朱娇芝,看到黎峰岚校长并不是完全信任陈威,她在最后关头,多次向黎校长打“小报告”,揭露陈威陷害同学的卑鄙伎俩。开始她还担心,黎校长会否向陈威通讯息,令她惹祸上身。后来,黎校长不但一切保密,和她碰面打招呼时,更流露出丝丝关怀和爱护之意,她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江道良从黎校长那里了解真相后,江道良推荐,结果保留朱娇芝文娱部副部长之职。 文少萍,是个最令人同情的受害同学,江道良、连赓、潘云妮、孙若茵极力推荐她出任学生会副主席,但她坚决不愿意接受。大家极力挽留,她情急之下,才吐露出:母亲已分派到另一间中学任教,她将随母亲转学。几位同生共死的同学,听后都感到很大的惋惜,顿增离别难舍之离愁。 连赓虽然死里逃生,释放回校,但人却完全变了。他变得沉默寡言,毫无青年人应有的那一股冲劲和朝气。本年他已不打算再参加学生会,但经不起刘青云和江道良的苦苦挽留和游说,他才免为其难地接受下来。 连赓从朱娇芝口中得知,詹碧珠在批斗中受到很大的思想打击,父亲被枪毙,引起神经失常,宣告休学。父亲被镇压,母亲勒令回农村,管制劳动,接受批斗,詹碧珠也就跟随母亲回老家去了。连赓在帮助詹碧珠提高学业成绩中建立了友谊,他为把詹碧珠这样的一个森严的封建礼教困宥的闺秀淑女,变为融洽于新社会潮流的新女性,他下了很大的功夫和耐心。他的苦心并不白费,詹碧珠不但学习成绩好了,人也变得开朗。她有感于连赓的诚意和正人君子的品德,他们之间的友谊更加深厚,她对连赓芳心暗许,连?是知道的,并深深爱上她。 一场抓特务风波,连赓和詹碧珠各自经历了一场生死的挣扎。连赓死里逃生,詹碧珠却逼疯了。如此残酷的打击,就是连赓情绪低落的主要原因。刘青云于心不忍,就叫生性聪敏活泼的朱娇芝,去做连赓的思想工作,安抚他,让他重新振作起来。朱娇芝很爽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晚饭后,朱娇芝主动去拉连赓一起,到海边散步。 “连赓!在面对生死的刑讯逼供,经历惨无天日的牢狱生活,你能坚持信念,坚贞不屈,我们非常钦佩。现在沉寃得雪,你更应该发奋向前,争取美好的前途。可是,你现在整天闷闷不乐,愁眉不展,我们看到无比痛心呀!” “唉!”连赓远眺无涯的大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连赓内心有很深的情意结,不愿把心扉打开,朱娇芝机灵一动,嘻嘻笑起来。她闪闪眼睛,瞟着他说: “我知道你的想法。” “我不过心情不好,我能有什么想法呢?”连赓为自己辩解。 “自古以来,不少读书人,受到挫折,就厌世,就自暴自弃,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我知道你想当和尚,口念喃呒观世音菩萨。” 机灵的朱娇芝终于把连赓逗笑。尽管连赓笑得很苦涩,但还是放松神经地笑了。她瞄瞄身边这个灵精的姑娘,笑着说: “如果有人去当尼姑,我就当个和尚也无妨,可惜人都逼疯了。” 连赓脸上布满愁云,频频叹息。朱娇芝马上收敛笑容,严肃地说: “连赓!你当不了和尚。” “为什么?” “你六根未净,儿女情长,只能当个凡人,在名利场中追逐,在情场中经受恋爱的欢愉和失恋的痛苦。” 连赓沉默无言。朱娇芝又说: “我知道你深爱詹碧珠,她也很爱你。她是个好姑娘,落到今天的下场,我们非常同情和婉惜,这只能怪命运不济。命运也注定你和她有缘无份。她如果心智清醒,她也不愿意看到你为她沉沦。你不能为一段已注定无法开花结果的爱情而放弃一切,放弃漫长的人生。连赓!你说,我说对吗?” 连赓扭过脸,迷蒙的眼睛瞅着朱娇芝,点点头,但还是不说话。朱娇芝闪闪眼睛,挨近他,压低声、怪神秘地说: “我有个好提议。” “什么好提议?” “投海自杀!自杀殉情。” “唉!你叫我自杀?”连赓住步,惊讶地直瞪朱娇芝。 “是呀!为爱自杀,轰轰烈烈。” “你好歹心呀!一场同学,你竟想我死。” 连赓举起手,作状要打,朱娇芝一下抓住他的手拉下来,挨近他,哈哈笑起来。她俏皮地睨着他,亲热地说: “儍瓜!我又不是母夜叉,为什么想你死呢!我如果不激你,气你,你会跟我说话吗?你还会想到,许多同学都在关心你吗!” “我真没注意到,你竟然是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牙尖嘴利的姑娘。” 连赓真的给朱娇芝的一番激将法打开了他的心扉,朱娇芝刚才乘机抓着他的手,一直拉着没有放开,并不时挨靠他的肩膀,这时连赓的心情慢慢开朗。朱娇芝睨着他,对他脉脉含情地说: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91 章 “这才是我们心眼中的英雄。” 他们手牵手悠悠然地往前走。岸边有一片竹林,靠边有几枝青皮竹被台风打断,枝枯叶萎,但整个竹林还是郁郁葱葱。朱娇芝有感而发,笑着说: “你看,折了几杆竹,还有成片的竹林。连赓!你不能为了一棵树,一枝竹,而放弃整个森林、整个竹林呀!” 连赓停下来,紧握朱娇芝的双手,感激地说: “娇芝!多谢你真诚的关怀,多谢你的苦心启廸。” “那么你不当和尚了,不自杀了?”朱娇芝幽幽地直瞅连赓。 “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怎能死呢!” 朱娇芝顺势靠到连赓的肩膀,面对苍穹于雨后,一弯七彩缤纷的彩虹。 姜嫣兰老师明天一早就要调走了。黎峰岚校长、许志奋教务主任、云大芹老师、姚婉华老师,晚饭后都来拜访话别。特别是姚婉华老师,经过一番生死与共的患难之交,情同姊妹,她们拥抱啜泣,互道珍重。姚婉华和云大芹也接到他调的通知,过两天他们也要起行到新的学校任教。 刚好几位准备外调的老师都在一起,黎校长语重心长地说: “各位老师!黎某虽然没有和大家共事过,但大家的遭遇,黎某甚感同情,感同身受。今后大家多多保重。希望你们在离开珠溪后,能收拾心情,医愈创伤,在新的工作岗位上,继续为祖国培养人才,做出更好的成绩。” “谢谢黎校长!人生就是如此之无常和无奈。只要我们对得起天地良心,问心无愧,一切也就释然了。”云大芹老师说。 “黎校长对我们的关怀和爱护,我们衷心感激。不过,人有旦间祸福,历史也往往会重演。朝露人生,荣辱取决于命运,我们只好跟着命运走。大家保重,自求自福!”姜嫣兰也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底话。 黎校长和几位老师走后,医务所的陈姑娘,按照以前岳群医生的处方,给姜嫣兰老师拿来一大包药丸,又是感谢和珍重的一番客套。陈姑娘走后,刘青云、江道良、潘云妮、孙若茵等几位男女同学涌进来,把整个小小宿舍房间挤得满满的。连赓、朱娇芝、赵筠妤,还有何敦民,只有站在门口,向姜老师问候和致意。几位女同学轮流着和慈母般的姜老师拥抱,每个人都禁不住淌出激动的眼泪。姜嫣兰老师非常激动,热泪盈眶。她孜然感悟,除了和她相依为命的女儿文少萍,她还有这么一批好儿女,令她慈怀大慰,一下增强了她活下去的信心。 刘青云没有和同学们离开,说是要帮姜老师收拾行李。同学们走后,姜老师说: “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你陪少萍到外面走走。” 徐徐秋风,满天繁星,刘青云和文少萍走出校门,手拉手顺着頳色围墙跟悄悄地往东面操场走去。 “在珠溪中学二三年,有欢乐,有哭泣,有惊风骇浪的生死挣扎,为我们留下毕生难忘的记忆。”刘青云无限感概。 “珠溪中学曾是我们憧憬的伊甸园,现在变成伤心地。”文少萍大有同感。 “我们谁都想早日离开此一伤心地。” “今后我们远隔两地……” “就是天涯海角,我们的心永远连在一起。我们的感情是经过了生离死别的严峻考验的。”刘青云信誓旦旦地向文少萍掏出了爱心。 “看来,今后我们的人生,一定不会是那么一帆风顺,甚至会碰到比珠溪中学更严重的风雨。” “今后,我们要努力考上大学,丰富我们的学识,做一个对国家对民族有所贡献的人,以不枉此生。” “不过,什么名利都是过眼烟云。‘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我只望做个平平凡凡的人。如果有缘,我们……”文少萍和刘青云四眼相投,彼此心中都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文少萍和刘青云的缘份,早已天注,大学毕业后,他们结为夫妇,生儿育女,但文少萍想当个与世无争的平凡人,并不如愿。在往后的岁月里,红尘滚滚,血路漫长,一次又一次的经历着生死刼难的洗礼……这是后话。正是: 历经生死苦甘酸,洗净尘心意气阑; 与世无争求淡泊,惊涛骇浪路漫漫。 下卷 水落石出 第二十三 是非曲直真相白 公道人心菱镜明 深秋,天气反复无常,一连刮了几场台风,又是阴雨绵绵,害得人们经常要冒着风雨下田下地。土地改革的暴风雨,使广大农村出现前所未有的新面貌,翻身农民,满怀喜悦,终于摆脱了几千年受压廹、剥削的政治枷锁;但他们终究是世代农民,政治上翻身,并不能填饱肚子,要改善生活,仍然要靠农田的好收成。今年秋收,由于天气反常,不是好年景,人们思想上蒙上生活重担的阴影。 土改队发动群众,没收地主的陈粮,分配给贫雇农,解决生活上的困难。许多贫苦人家感恩载德,更进一步加速土改的进程。“白露”过后,老天爷的脾气渐渐变得祥和,天气也变得凉爽,人们的心情也舒畅,生活也趋正常,特别是开会时,许多青年男女都随着土改队和村小学校师生,唱歌跳舞,人心舒畅;但也有不少家庭布满愁云。 一个时间里,铁柱他们那一批死里逃生、释放回来的人,虽然不开斗争会,不宣判刑期,但回到家依然受到土改队、农会和贫下中农的监督劳动,他们在乡亲面前,仍然低人一等;亲人被杀的“反革命家属”,没有人过问,他们仍然在规规矩矩、挟着尾巴做人;在珠溪中学被内定为特务的学生,不管在学校或已退学回农村接受管制监督,由于他们并没有正式抓进监狱,也没有什么平反,所以许多人仍然视他们为不安心读书而惹事的坏学生。他们的心灵仍受压廹,家长在人前,仍然矮人三分。总之,有人欢喜有人愁。 自从丘逢清和柳从风在龙潭乡被上级派人抓走后,乡长龙彬,再三向在场的干部民兵交待,这是政府、土改队内部之事,谁也不能乱讲,不能传播。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还是无踁而走,很快传遍十三区。有人估计,十三区的“特务案”可能很快得到平反,许多有人被杀被关的家庭,很快就会沉寃得雪;但“特务头子”周泰柏,并没有因为丘逢清和柳从风的被抓而释放回来。政府没有正式宣布,事情的不明朗,反而增加了许多疑团。 这样的大事,谁也不敢公开议论,搞不好连自己也被视为“特务”,被抓起来。就是“造谣”的罪名,也可能随时抓出来批斗。只有乳臭未干的何敦民,才敢冒天下大不讳之险,去撒播“周泰柏要平反”的消息。有人说,丘逢清来十三区还不到一年,就跟几个女人发生关系,乱搞男女关系,政府是绝不容许的;如果丘逢清是因为“乱搞男女关系”犯错误,那么未必坐监,或者降职处分调到别的地方。因此,抓丘逢清,并不一定可以为周泰柏平反。总之,疑团重重,十三区人民都在引颈以待,希望早日水落石出。 昨天黄昏后,龙潭乡乡长派民兵和农会干部,逐家逐户通知,明天十时,在前铺镇第一小学操场,召开十三区群众大会。 许多人心里在嘀咕:不知道哪一个倒霉鬼,又要挨批斗了;可能还有人要挨子弹打靶。谁口中都不敢说,只是想个办法,借故向干部请假,但这个历史时期,请个假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晚上,有村里上珠溪中学的学生赶回村来,报告一个天大的消息: 傍晚在前铺镇已到处张贴布告,丘逢清和柳从风的名字已用朱砂红笔勾了,宣判死刑,立即执行。他们的罪状是混进革命队伍,弄虚作假,窃取土改队的领导职务,怀着阶级仇恨,进行阶级报复,制造“特务”假案,残害无辜,血债累累,民愤极大,不杀不足以平民之愤。判决书,只是例行的政治语言,政治“帽子”够大,就可杀;罪债没有罗列任何具体的事例和数据,但事例和数据已尽在老百姓的心中。 龙潭村沸腾了,龙潭乡沸腾了,整个十三区沸腾了! 本来,有人打算请假逃避开会,有人有紧要事情要办也不打算参加,但听到要枪毙的是大魔头丘逢清和柳从风,都改变初衷,表示一定要参加大会。本来乡里通知每家每户派代表参加,其他家庭成员可自愿参加。这一来,各家各户除了一些老人看守门户和照顾小孩外,几乎都要参加今天的大会。 龙潭乡各村,今天参加大会的人,许多青壮年甚至老头,都手持一条竹扁担或木棍,好像各有所图。龙彬乡长担忧,恐怕群情激愤,场面失控,找来民兵队长杨祥福商量: “祥福!群众太多,人人都有一肚子气,我真担心会出事。到时区里怪责下来,我们都有责任。” “责任?群众的怨气不给消,难免不出事。”杨祥福不屑地说。 “我们主要要管好龙潭乡的群众。” “你怕什么?群众要拿扁担打,也只是打丘逢清和柳从风。他们反正要枪毙,扁担打死和开枪打死都一样,又何必去担心呢!”对于龙乡长的担忧,杨祥福甚不以为然。 “只怕一乱起来,不可收拾。”龙乡长依然忧心忡忡。 “我看十三区惹出这样大一个假特务案,血案,许多人枉死,恐怕不是枪毙丘逢清和柳从风就能平息。左腾和凌如泉及县里一些干部都有责任。丢乌纱帽受处分的官员,不知将有多少。”杨祥福沉思。 “我看,如何做好受害家属的安抚工作,政府还会很头痛。”龙乡长深深叹息。 “怎么安抚呢?不是割韭菜,人的头颅砍下来是接不上去的。” “我们乡里、农会和民兵的工作,都没有做好,为什么我们都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不妥的苖头呢?”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92 章 “不是看不到,而是没有人敢讲。丘逢清和潭月,柳从风和林绮梦,他们的奸情,谁都看得出来,就是没有人敢讲出来。动不动就是批斗,就是吊打,就当特务抓起来,有谁不怕呢!” “林绮梦、颜强、铁柱这些人,都是不安分守己的败类,贪图眼前一些好处,而跟着做坏事,最后得到报应。” “颜强自杀死了,如果他能接受审判,或者罪不致死;听说林绮梦在县里已被逮捕,如果她能交代一切,应该也不会枪毙。不过这些人,追随丘逢清残害群众,是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判刑劳改的。铁柱不枪毙,现在也放了,但以后未必不追究他的责任。铁柱捡回一条命,如果判他判几年劳改,他应该感到庆幸。其他追随丘逢清打人者,即使不劳改,也要受到良心的谴责。” “祥福!靑年人不要口不择言,土改还未结束,斗人,杀人的事,还会发生。许多时都是祸从口出。” “龙乡长!有些话,我自然不会公开乱说。我如果说话、处事没有分寸,丘逢清早就把我毁了。” “也不能全怪得铁柱、颜强和林绮梦他们。他们本来也是穷人,普通的农民。主要责任还在上级的领导,杀人还得上级批准哩!” “上级的政策不会错,错在用了坏人。丘逢清和柳从风不说了,像左腾这样的人,让他当土改队长,老百姓就会遭殃。” “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一味追求升官,出人头地。我们始终是老百姓,只求一日三餐暖饱。” “作人对得起天地良心,就够了。” 龙潭乡群众得知要枪毙丘逢清和柳从风的消息,并非最早。有些乡村,在昨晚丘逢清和柳从风,从县监狱押解回到前铺镇,有人看见,就得到这个消息。因此在通知群众开大会时,许多村的干部和民兵,就向群众公布了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消息无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开去。人人都非常爽快地答应干部,一定会参加大会。 有人高兴得连夜放鞭炮,好像过年和庆祝节庆;有人准备好扁担和木棍,在斗争时,要将丘逢清和柳从风打一餐饱,如果没有机会,枪毙后还要鞭尸。 一些已有亲人在丘逢清的手里遭迫害致死,一直以来,不但不敢鸣冤,还要处处挟着尾巴做人,逢人头低三分。现在,得到丘逢清和柳从风将会枪毙的消息,就赶快给寃死的亲人上香,告慰亡灵。在目前,他们只能在亲人灵前,大哭一场,尚不能对青天老爷,鸣冤叫屈,在大庭广众中,伸冤昭雪。但是,有些家庭出身较好的人,不怕死,在准备状子,向政府鸣寃。他们估计,今天一定会有县或行署的大干部出现,到时他们就拦路告状。 至于在土改中已被评为恶霸、地主、富农的人,杀十个丘逢清,对他们的社会地位和处境也不会改变。开群众大会,他们循例蹲在台前角落指定的圈子里,杀鸡儆猴,接受教育。但他们也从心底处感到高兴。 群众大会尚未召开,整个十三区的乡村都已沸腾。各有各准备,准备为大会献份“厚礼”,热闹还在后头呢?正是: 道义纲常千古存,民心难侮贯乾坤; 人间善恶归公论,待雪沉寃抹血痕。 下卷 水落石出 第二十四 以德报怨真君子 高风亮节谱佳篇 前铺镇第一小学校在镇的东南角,在距市区里把路的岗坡上。学校周围有许多林木或修竹,许多大小路径直通学校。学校课堂外有个大操场,有足球场、排球场,旁边还有个土台。第一小学操场,是十三区开群众大会最理想的地方。凡开大会时,学校例必停课。 一早,新任区文教助理赵道义就到“一小”布置。小学老师在年纪较大同学的帮助下,在土台前角的左右竹杆顶,挂上红底白字的横额。横额字:十三区群众宣判大会。台上靠后一排四张学生案桌,后面还有三排长凳,右边打横一张桌,供大会记录员使用。 本来通知各乡村群众,十一时开会,可是九时已有人来了。有人来会场转一圈,又到市区去,匆匆把该买的东西买下又赶回来。因此,大约十时,整个操场席地而坐的群众,已挤满了教科科长薛琦。 最惹关注的是,久违了的原珠溪中学校长周泰柏,他竟然跟随李兴邦县长之车一同回来。周泰柏依然文静风雅,清瘦癯削,胶边眼镜后依然目光炯炯,银灰的头发,理成个平头,身穿崭新的灰中山装,依然是一派儒雅的学者风范。和二个月前拉回来大会小会批斗、殴打凌辱的“特务头子”周泰柏,已是天壤之别。 周泰柏这段时间一直安排在县医院精心疗养,因此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他一出现,成千上万的群众都站起来。珠溪中学的师生,看到死里逃生的敬爱的校长,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一时此起彼落的高呼“周校长,你好!”,千万群众也齐声欢呼。使到主持大会的汪洋区长和维持秩序的民兵,劳神动气,好不容易才令兴奋激昂的群众,安静下来。 左腾也来了,主座没有他的座位,他坐到凌如泉的身边。没有人和他打招呼,最多点点头,算是给他留点面子;但千百只愤怒的眼睛,却直瞪着他,令他尴尬地低下头来。 汪洋站起来,宣布大会开始。接着向群众介绍所有到场的县领导,珠溪中学师生带头鼓掌,成千上万的群众一时掌声雷动,掺杂着听不清的议论。每介绍一位领导,领导都站起来,笑着向群众挥手致意。 首先讲话的是县长李兴邦。他说,十三区的群众和干部是好的,是拥护政府的,积极参加土地改革运动,但也有个别像丘逢清和柳从风这样的坏人,他们混进干部队伍,制造冤案、假案,破坏运动,残害群众,罪恶重大。今天人民法院会将他们绳之于法。接着,李兴邦真诚地说: “我李兴邦做为大昌县县长,旧社会称父母官。十三区出了事,我不能推缷责任。兴邦今天来,就是来向十三区的乡亲父老请罪,向所有十三区人民道歉。”说着向台下千万群众,深深鞠一躬。接着他继续说: “十三区许多无辜的人,受到丘逢清制造的‘特务’假案的伤害,政府会逐个做善后工作。特别要提出的是珠溪中学,不少老师和同学都受到株连,连我们尊敬的周泰柏校长,也当作‘特务头子’来惩办。在这里,我代表大昌县县委、县土委、县人民政府,向十三区人民郑重宣布:周泰柏校长是人民的好教师,好校长,是个德高望重的学者,是个爱国的教育家。过去,丘逢清加在他头上不实之辞和罪名全部推翻,恢复周泰柏校长的名誉和职务。希望周泰柏校长继续努力,办好教育。大家认为好不好呀!” “好!”随着李兴邦县长的挥手,全场叫好,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今天,和‘十三区事件’有直接关系、犯错误的左腾同志,凌如泉同志,也要诚心向群众作检讨。因为我们是人民公仆,犯了错误,就要向人民认错,道歉,争取人民的谅解。” 首先是凌如泉做检讨,他眼噙泪花,向群众鞠躬。诚心诚意地说: “丘逢清和柳从风,个人质量败坏,在部队里多次犯纪律,特别是乱搞男女关系。到十三区后,仍然是旧态复萌,恶习不改,我做为他的上司和战友,一直没有认真正视这个问题。但周逢清的最大罪恶,自然不是乱搞男女关系的问题,而是人为地制造了十三区的‘特务’假案。他满脑子个人英雄主义,草莽英雄思想,为了当英雄,为了升官,不惜弄虚作假,制造假像,欺骗领导,蒙蔽群众,给十三区人民带来浩劫。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我凌如泉,作为十三区的领导,对他们的罪行,没有及时发现和制止,思想行动上,都一直支持他们,实质上是对他们包庇和怂恿。我的错误很严重,我愿意接受党纪国法的处分,接受乡亲的批判。” 凌如泉接着批判自己。解放后,滋长了做官当老爷的思想作风,和脱离群众的工作作风,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说到激动处,他声泪俱下,又连连向群众鞠躬谢罪。凌如泉的检讨,态度诚恳,下面群众虽有褒贬的议论,有人咒骂,说像他这样的干部,应该赶回农村去种蕃薯,但场面没有引起骚动。 轮到左腾检讨,他同样向群众鞠躬,但他尚未开口,群众就七口八舌的议论起来。在台下不远,有人举起手中扁担,大声呼吆: “叫左腾跪下来,我们要打断他的腿。” “跪下来!”的呼应声,此起彼落,响彻全场。扁担、木棍,高高举起,剌破蓝天。昔日不可一世的左腾,今天遭到千夫所指。他虽然强装镇定,但仍然禁不住身子发抖,脸色苍白,无比尴尬和狼狈。 左腾向群众检讨的大会,顿间变成控诉左腾的大会。群情激愤,一触就发,很快会出现混乱的失控场面。符永明慌了,大声安抚群众,叫民兵维持秩序。汪洋向李兴邦县长投过求救的眼光。李兴邦很冷静,他走到周泰柏身边,低声几句。 周泰柏点点头站起来,向全场成千上万群众挥手。看到周泰柏,群众又是一场欢呼。随着周泰柏的不断挥手,群众才渐渐安静下来,并遵从维持秩序民兵的要求,重新席地而坐。周泰柏说: “大家听周某说一句话,圣人都有错,错了能改,善莫大矣!大家应给左腾同志一个认错改过的机会。” “左腾不是犯错误,他对十三区人民犯罪,罪恶重大,应该枪毙。”有个青年站起来,大声抗议。 “周校长!你是十三区人人尊敬的教育家,他左腾曾对你用尽殴打、凌辱的卑劣手段,你为什么对他还这么仁慈宽容呢?”有个年纪较长的农民,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老兄!孔夫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自己都认为他过去所做所为不对,不人道,为什么我们也要这样做呢!” “圣人也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兄!以德报怨乃君子之美德。俗话也云:怨怨相报何时了。” “周校长!阁下崇高的品德,老夫佩服!” “周某恳请大家,看在周某的薄面上,给左腾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没有改过自新,党和人民政府,最后也不会放过他。” 有一个中年人站起来说: “看在李县长和周校长面上,我们不把左腾痛打一顿,但他必须跪下来,向十三区人民谢罪。”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93 章 还不待周泰柏回应,左腾已识趣地环场向群众鞠躬,在台上跪下来,喃喃地说: “左腾犯了严重错误,左腾有罪,左腾对不起十三区人民。” 李兴邦心中感叹:在这种失控的场面,只有周泰柏的崇高形象才能稳住,周泰柏无疑是代表十三区群众的良心。 凌如泉在流泪,群众对左腾的愤恨,说明群众才是真正是非分明、赏罚分明的国家主人翁。群众对左腾的谴责,同样鞭挞着他的良心,人民饶恕他,但他永远不能饶恕自己。 黎峰岚和珠溪中学很多师生都激动得流泪。他们敬爱的周泰柏校长,在生死劫难面前,坚贞不屈,大义凛然;在对一撮无耻之徒,得饶人处且饶人,又是那么仁慈,宽宏大度,高风亮节。周校长的高大瘦癯的身躯,满头灰白短发,在中午骄阳映照下,闪闪发亮,他的光辉形象越来越高大。 “呯!呯!”就在这时,西面不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单响枪声。 整个会场几千群众马上骚动起来。许多人站起来望向西方,外围人急急走离会场。有人大声说: “丘逢清和柳从风,已在南山坡枪毙了!” 这时秩序大乱。县检察院副检察长赶快宣读“起诉书”,接着县法院副院长宣读“判决书”,完成对丘逢清和柳从风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法律程序。这时,会场除了珠溪中学、第一小学的队伍,仍坚守秩序、原地不动外,各乡村的群众已走了大半。到底有几个人听清楚呢?恐怕只有宣读者本人。 “判决书”一读完,汪洋就宣布散会。 左腾逃过愤怒的十三区群众的一场批斗和殴打,但他的良心已在千万群众中,受到无情的谴责和宣判。 在群众纷纷向外走,你推我夺时,秩序大乱,竟发生人踩人、有人受伤的悲剧。准备给左腾痛打一场泄愤解恨的群众,在此混乱中,左腾没有被打,而自己却被人踩伤,亦堪可叹!大会为一代教育家周泰柏正名雪冤,周泰柏的高风亮节,千秋佳语。正是: 恩怨分明越古贤,长留史册话佳篇; 前嫌不计良心在,美德千秋贯海天。 下卷 水落石出 第二十五 魔头伏法天有眼 鞭尸泄愤恨难平 在珠溪河出海口处,有一块叫“南山坡”的岗坡。南山坡地势高低不一,没有村落,杂草棘木处处。其中有一片低洼地,三面高坡,一边向海,这里是个理想的行刑地点,从民国起到现在,都是天然的杀人刑场。由于寃魂多,阴气重,月暗天黑,阴风森森,时闻鬼哭魂嚎;就是大白天,也很少有人到这里来。 昨晚,县公安局局长杨得时亲自用吉普车,将死囚丘逢清和柳从风,押解到前铺镇,关押在区拘留所之囚牢。封锁消息,严加看守。 汪洋曾建议,在明天的群众大会上,当左腾和凌如泉作检讨时,将丘、柳二犯关押于第一小学的教室,到宣判时才拉出来批斗和宣判,再绑赴南山刑场枪决。 符永明反对,丘逢清罪恶深重,民愤极大,将他们关押在第一小学校教室,如果群众发现,就可能冲击学校,把丘逢清活活打死。不如待到宣判时,再将丘逢清和柳从风押到会场。杨得时同意符永明的意见。 中午开群众大会,在左腾检讨的问题上,群情激动,场面几乎失控。杨得时私下和检察院副检察长、法院副院长商量,又拉符永明离开会场。他们离开时,并没有引起人们多大的注意。 杨得时和符永明急急赶回区公所。路上,杨得时说: “现在的情况,比我们估计的还严重。丘逢清和柳从风如果拉去会场,他们一出现就会造成混乱,势必被激怒的群众活活打死。现在我们赶回去,在群众没有发觉前,先将他们枪毙了。” “这个主意很好。”符永明表示赞同。 杨得时、符永明赶回区公所,和县里同来的五名武装公安,悄悄押着丘逢清和柳从风,神不知鬼不觉地迅速押赴南山刑场,执行枪决。 在行刑前,杨得时对丘逢清和柳从风宣读法院对他们的“判决书”。宣判死刑,立即执行。最后说: “由于你们罪大恶极,民愤很大,无法押到群众大会宣判,激怒的群众会活活将你们打死。现在由我代替法院对你们宣读‘判决书’,执行枪决。” “我最大遗憾是林绮梦来不及把你杨得时拉下水。”丘逢清至死仍心有不甘。 “成王败寇,我们死而无悔。”柳从风虽然面如死灰,仍嘴硬。 “行刑!” 随着杨得时的命令,几位公安的枪口冒烟,结束了丘逢清和柳从风的生命。翻动尸体,肯定犯人已死亡,他们就迅速离开刑场。 杨得时他们的秘密行动,还是被街上一位小青年看到了,他一口气跑去会场。就当他到达会场时,刑场之枪声响了,他传达的消息,揭开了枪声之疑团。 当区公所叫来收尸的仵作未到刑场前,刑场已围满了从第一小学会场赶来的愤怒的群众。围在前面愤怒的群众,扁担和木棍,如雨点般对着丘逢清和柳从风的尸体“鞭尸”,打得衣服破烂,脸歪嘴裂,面目模糊。有人用脚踢,踢过来又踢过去,还不断向尸体吐口水。有人一边打,一边哭诉,死人已没有反应,但控诉的苦主的悲惨遭遇,博得不少人同情之泪,也激起人们更大的愤慨。丘逢清和柳从风的尸体,几乎打个稀巴烂,还难解群众心头之恨。 许多人都愤愤不平地说: “一颗子弹将他们打死,实在太便宜他们了。如果刚才能拉到群众大会批斗,宣判,人们一定会将他们活活打死。” “是啦!刚才许多人从会场往这里赶时,就出现了推拥跌倒的混乱,有人被踩伤了。如果丘逢清拉上台,一混乱,谁也维持不了大会的秩序。” “当干部的应该吸取严重的教训,如果不顾人民的死活,而一意孤行,就一定没有好的下场。” “像左腾这样的干部,撤职而不查办也太便宜了。刚才不是周泰柏校长,挺身出来为他说情,恐怕早给愤怒的群众打个半死了。” “周泰柏校长,以德报怨,高风亮节,十三区人民永远尊敬他,爱载他!” 围在外围岗坡上,到处都是愤愤不平的人群,他们也无谓挤到前面去凑“鞭尸”的热闹,三五成群,高谈阔论,说得口沬横飞,眉飞色舞!几位意气风发的青年在忘形地议论。 “丘逢清和柳从风制造的‘特务案’,是为了当‘英雄’,为了立功和升官。现在英雄当不成,变成狗熊。” “丘逢清和柳从风,在十三区做了那么多坏事,害死那么多人,土改队长左腾和凌如泉失职之罪不可恕,为什么撤了职而无查办呢?” “左腾就亲手殴打过许多人,周泰柏校长押赴大昌县途中,在锦溪镇,他还亲手对周校长打了几十扁担。” “打人已成风气,将人打个半死,逼供,诱供,指供,不管按什么‘罪名’都认了。承认是特务,不杀头也要劳改。” “丘逢清听说是地主家庭出身,搞阶级报复,专整贫下中农。” “铁柱不是地主,打人算他最凶狠”。 “主要是本质坏,不能光说阶级成份。” 一提到阶级成份和人性善恶的关系问题,话题敏感,许多人都不愿再扯下去,有人另挑话题。 “丘逢清和柳从风,戴着‘英雄’的假面纱,质量败坏,大搞男女关系。那些女人尽是贱货,贪慕虚荣。现在,她们臭名远播,恐怕嫁也没有人要了。” “社会上那么多鳏佬,她们还怕嫁不出去吗?” “娶这样不祥的女人,一辈子也会倒霉。”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94 章 这时,有一位青年笑着说: “丘逢清和左腾编的‘打倒周泰柏’之歌,已经跟着丘逢清去见阎王,在人间已成为绝唱。” “不!我们还要唱,不过要改歌词。”有人提出新的创意。 “我说,‘打倒周泰柏’改成‘打倒丘逢清’。” “也可改成‘打倒左腾’。” 这些倡议,引起人们开心地笑,忘形地笑!这时有位老人说: “你们这些年轻人,光会说,你们谁有本事编首歌来唱呢!再说现在,土改正搞得热火朝天,贫下中农谁顾得去和你学唱歌呢?况且当前的斗争,谁能保证自己永远没有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年青人多做些正经事,不要强出头。”另一位长者附和。 二位长者说罢就往圈外挤,往镇上走。许多人也觉得无谓在这里消磨时间,也陆续往外走,不一会满岗遍坡的人群,很快就走得七七教处通知,他将调去海椰城府台师范学校当教务主任,家属已事先搬到府台师范学校了。第二天,程德恭亲自派车到大昌县城,接周泰柏到海椰城,直奔府台师范。浦裳梅和孩子已在宿舍里等候他了。 夫妻、父子,刼后重逢,抱头痛哭,不胜嘘唏! 浦裳梅说,由于家庭是地主,受到严密的管制,对于丈夫的生死讯息,一点都不知道,令她牵肠挂肚,日夜以泪洗脸。阿莲、阿权挂念父亲,对于父亲的苦难经常询问,她无法回答,只有母子抱头痛哭。幸好二位孩子很懂事,很乖,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路上就到收过的番薯地里,捡散落的番薯,回到家就争着帮她做家务,还不时安慰她。浦裳梅泣诉: “要不是有这么二位孩子在身边,我恐怕早已崩溃,撑不下去了。直到那天珠溪中学来了一位姓何的学生……” 浦裳梅接着叙述何敦民来转告,丘逢清和柳从风被捕的消息。她说: “这个消息太振奋人心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因为几十年来你没有做过一件违背天理良心之事。孩子心中也很踏实了,日夜盼望,你这个狠心抛下我母子三人的爸爸。”浦裳梅泪水淋漓,回首往事,肝肠寸断。 周泰柏把妻儿紧紧抱着,他的男儿泪也潸潸而下。尽管二位孩子也是泪水盈眶,但阿莲却给妈妈抹泪,安慰她,阿权却替爸爸抹泪,并轻轻抚摩爸爸削瘦的腮颊。 “一切苦难都过去了。”周泰柏忍泪安慰妻儿。 浦裳梅抹干眼泪,给丈夫泡了一杯茶。二夫妻挨坐在一起,阿莲、阿权各取个矮凳,左右分别坐在父母的身边,头轻枕着父母的大腿。这是一幅夫刚妻贤儿女孝的全家福,可惜当时没有摄像机拍摄下来。 经过一番哭诉离情后,大家的心情都平复下来。浦裳梅要丈夫说说他在县监狱的苦难情况,周泰柏对所受的一切非人酷刑,都避而不谈,只轻描淡写地说两句,他不愿给妻儿更多的悲痛和伤害。他说: “抓了丘逢清和柳从风,就撤除了我身上的脚镣、手铐。过两天就送我到县人民医院特护病房疗养。他们不让我回十三区,不让我给你们捎信报平安。说是怕引起社会的震蘯。公安局长和文教科长到医院探望我,告知我,是行署程德恭秘书长,亲自侦破十三区丘逢清制造的‘特务’假案和冤案。程德恭及时破案,解救了我和珠溪中学的一批师生。不久,行署文教科来函,调我到府台书院,并说对你们一切已妥善安排,叫我安心疗养。” 浦裳梅说:“不久前,凌如泉跟着吉普车到塘漥村来,说是你已调到府台书院,要我们收拾行李马上跟车到海椰城。我们到府台书院后,才知道你还在大昌医院疗养。安顿后,学校当局就安排阿莲、阿权到书院的附属小学插班继续上学。看来当局事先都把一切安排好了。” “是的!程德恭一切都安排好了。为了我,他付出了一番心血。”周泰柏心中对程德恭无限感激。他知道程德恭到现在还没有和他见面,一定有他的隐衷,因为当前土改正进入如火如荼的阶段,阶级斗争空前的激烈。我们也不希望像他这样好的干部遇到麻烦。” 一直不愿打扰父母倾诉患难离情的阿莲,这时开口了: “爸爸!你知道吗!斗地主时,斗了三奶奶,斗六叔和经策哥,三婶、五婶也被斗了。妈妈……妈妈也挨斗了,妈妈吃了很多苦。侬和阿权在学校、在村里常给人骂地主狗崽子,还经常受人欺负。睡眠中还不时作恶梦惊醒。”反正阿莲年纪大点,心灵上的创伤,留下悲痛的阴影,一时总难于消除。 姊姊开了口,阿权一下站起来,他的心情已平复,指手划脚地说: “哈哈!爸爸你知道吗!我们离开塘洼村那一天,许多孩子都围过来看热闹,过去欺负我们,骂我们地主狗崽子的,还笑着来帮我提行李上车。过去在斗争时,对妈妈打耳光和抓头发的那位大婶,站在不远处,口中喃喃咒骂:翻身个屁,地主婆都接走了,又到城里享福。旁人对她说,人家本来就是城里人,有头有面,政府自然会帮她。我们世代在农村,和黄泥巴打交道,翻身,再翻也翻不到天外去……哈哈!爸爸!我们还是坐吉普车来海椰城的。” 阿权恢复固有的童真,说得眉飞色舞,一片幸灾乐祸。妈妈沉着脸,瞪了阿权一眼,怪嗔地说: “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乱说话。” 周泰柏将儿子阿权拉过来,抱在怀里,亲切地说: “阿权!社会上的事你还不懂。但有一点要记住,做人要分长幼,要有礼貌,对人要懂得宽容,不要记仇,要以德报怨,做任何事都要对得起天理良心。这样才会得到人们的尊敬。” “爸爸!侬记住了!” 程德恭终于约见周泰柏,共进晚餐。晚餐设在钟楼附近一家海边饭店的一个幽静的小房间。出席作陪的有文教处长吴之思,和协助程德恭破十三区“特务”假案和寃案、立下功劳的侦察股长冯坚。程德恭的随身警卫和秘书,则在房门口外的小席用膳,随时听候首长的指示。 当时,解放不久,海椰城的电力供应非常短缺,一些店铺根本没有电灯。饭店大堂挂着烧煤油的纱灯,角落处还挂着马灯。大堂食客并不太多,但仍见嘈杂。因此,当程德恭、吴之思、冯坚的吉普车来后,秘书便引导他们从侧门进入预定的房间。一会,周泰柏坐三轮车到来,秘书便引他进房间去。 程德恭、吴之思、冯坚和周泰柏热情地握手问候。由于周泰柏和冯坚并不认识,吴之思就介绍说: “冯坚同志是公安局侦察股长,是他第一个对十三区‘特务案’提出质疑,协助德恭同志,一举破案。” “冯兄拯救周某一命,没齿难忘。”周泰柏对冯坚表示感谢。 “应该感谢程秘书长,是他及时采取果断措施,逮捕林绮梦,弄明真相,一举粉碎丘逢清和柳从风的阴谋,拨乱反正。” “扰嚷多时,我一直没有和你见面,让你受了许多苦难,泰柏兄!你不会怪我吧!”程德恭笑着对周泰柏说。 “德恭兄!周某对你感激都来不及,又怎能怪你呢!如果不是德恭兄的努力,周某早已成为枪下亡魂了。”周泰柏真诚地感激。 “程秘书长为了周兄一案,确实煞费苦心。他要顶住省委调查组和大昌县土委错误结论的压力,甘冒戴‘右倾’和‘地方主义’的帽子,以大无畏的精神,汇证材料,硬是把这个铁案翻过来。”吴之思廖寥几句说出了真相。 “周某也很明白,德恭兄有你的难处。我们虽然无法见面,但周某知道,叫吴处长到看守所和周某谈教育,暗递事情转机的讯息,周某进医院疗养,安排教席,安置家属以至犬儿上学,一切都是德恭兄的妥善安排。德恭兄为周某煞费苦心,冒险营救,周某代表全家表示衷心感谢,代表珠溪中学全校师生,表示感谢!” “之思兄管文教,关于你的教席和家属安排,是之思兄之事,我不能居功。” 程德恭说了,和吴之思、冯坚都会心地笑起来。吴之思笑说: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95 章 “泰柏兄自会明白,我有多大的能耐。” “周某明白,在当前形势下,历史巨浪,浩浩荡荡,区区一个中学校长,和其他某些人一样,成为枪下寃魂,一点也不奇怪,也不会对社会造成影响。周某捡得一命,全赖德恭兄的全力相助。” “周兄蒙寃,我感到痛心。我更痛心是党的政策失误,干部素质不高,造成人民群众、社会精英,许多人命和财产的损失。历史的教训是非常深刻的。”程德恭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又说: “在解放前夕,府海学联特务案,遭到杀害的青年学生就有二三十人。中央二派工作组下来,经过反复调查,最后才证实是一椿冤案和错案,行署正在准备甄别平反,冯主任也受到很大的压力。” “府海学联特务案,周某有所闻,但不十分清楚。但周某很清楚,德恭兄可谓是个忧国恤民、全心全意为人民的干部楷模。”周泰柏对程德恭的品德更加钦佩! “能得泰柏兄的谅解,德恭心也安了。”程德恭笑笑,接着郑重地说:“说真的,如果不是得到韦副书记、廖副主任的大力支持,要解决大昌十三区‘寃案’问题,德恭也是无能为力的。” 程德恭还有不少隐衷,许多问题都令他感到为难,但他无法全部向周泰柏披露。在省里各地土改试点中,就出现不少路线之争。省委方X主任、古XX主任,都在土改试点工作中,受到南方局和省委批评,犯有“右倾”和“地方主义”之路线错误。他在处理珠溪中学“特务”案时,得到韦副书记和廖副主任的全力支持,但他始终把事件局限于个别刑事案来处理,剔除事件和整个土改运动的关系,这样才避开了路线之争。虽然如此,个别领导还会把事件扯到土改运动中去,所以他一直不愿意直接和周泰柏见面,就是防止节外生枝;至于安抚和善后工作,也是他提议大昌县委和土委,由李兴邦県长出面处理,还要尽量的低调。 至于让周泰柏进县医院疗养,不让周泰柏回珠溪中学,在枪毙周逢清和柳从风之前,将周泰柏家属搬进府台师范学校,程德恭都假手于吴之思,以教育部门的调配工作名义来进行,目的就是不让周泰柏,在十三区过早爆光,引起社会震蘯,冲击土改运动;程德恭在处理大昌県十三区事件中,吴之思一直给以配合和支持,既然程德恭不愿多谈,他也不必要把整个事件说出来。 吴之思另挑话题,笑对周泰柏说: “泰柏兄!那天左腾回十三区做检讨,面对几千群众,群情激愤,混乱一触就发。兴邦说,要不是泰柏兄,以广阔的胸怀,摈弃私怨,伸明大义,疏导群众情绪,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周某虽不才,但还识得顾全大局。”周泰柏淡然苦笑。 程德恭听了开怀地哈哈笑起来。吴之思又说: “周兄在十三区人民中,声望就更大了。” “惭愧之极!是泰柏辜负了人民之期望,才令珠溪中学蒙羞。” 这时,房门打开,堂倌上菜来了。当时解放不久,物质奇缺,干部采用供给制,生活待遇并不太高,所以程德恭宴请周泰柏,不过是炒两道菜,清蒸一条鲜鱼,再是一小盆清水豆腐白菜汤。这只能算是一餐在饭店吃的家庭便饭,谈不上丰盛。他们都饮得两杯,一大瓶米酒,正是朋友间推心置腹的最好招待。 饭后,程德恭和周泰柏他们,站到房子面海的窗前,面对黑黯黯、深邃无涯的大海,远眺点点渔火和横扫海面的探照灯,倾听永不休止拍岸淘沙的浪涛声,程德恭无限感触地说: “海椰城虽然是专区首府,白天看不到车水马龙,夜晚看不到万家灯火的繁华,和香港、澳门这些国际城市比,眞是大大逊色。”程德恭知道,周泰柏抗日前,曾在香港住过一段时间。 “我们的国家还很穷,解放不久,百业待兴。”周泰柏附和地说。 “我们干革命就是要国家强大,人民安居乐业,就要发展经济。只有把经济搞上去,国家才能强大,人民才能吃饱穿暖。” 程德恭想,民富国强之道在于发展经济,和周泰柏梦寐以求之教育兴国的宿愿,同出一辙,异途同归。这也是周泰柏最钦佩程德恭之处。 “自然!国家穷,人民如一盘散沙,就会受到列强的欺负和侵略。国家富强,人民生活幸福,就要发展经济。发展经济,就一定要发展教育,培养人材。”周泰柏一开口就流露出,他忧国忧民的爱国情怀和他教育兴国的理念,他不愧是个坚贞的孔孟信徒,当代的大儒和教育家。 程德恭明白,周泰柏有强烈的教育兴国的理念,只有通过教育,普遍提高人民的素质,万众同心,共同努力,才能建设富强的国家;但是周泰柏忽略了,目前人民都很贫,培养一个子弟成材并不容易,许多人还无能力,让子弟读到中学。所以,教育兴国是长远的战略方针,目前最重要的是发展工农业,先把经济搞好。但如何把经济搞好呢?中央的政策,是先在东北发展有基础的重工业,作为龙头带动其他工业的发展;在农村,废除几千年来封建地主的土地所有制,解放亿万农民生产力,当前,在南疆农村开展的土地改革运动,就是全国土改的最后一役。 “我也明白,经济要发展,一定要大量的人才,而人才的培养,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目前,珍惜使用现有的人才很重要,不然会造成青黄不接。”周泰柏在程德恭面前,从来没有隐瞒自己的观点。 程德恭知道,周泰柏并不是斤斤计较,他自己所遭受的不公平对待和伤害;而是对和他共事的教师被伤害、被枉杀,地沤心沥血培养出来的有青年学生,受到无佞之灾的伤害,令他时时耿耿于怀。他没有怨恨共产党,没有埋怨人民政府,他只是希望党和政府,能吸取沉痛的血的教训,改弦更张;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千万群众面前站出来,为犯了严重错误的左腾解围。周泰柏的崇高品德,为广大旧知识分子树立了光辉的典范。 “泰柏兄!要相信政府,人民政府是负责任的政府。造成珠溪中学、十三区人民的严重伤害,大昌县政府会妥善处理善后工作的。” “德恭兄!亡羊补牢未为晚呀!” “是呀!历史的教训实在太大了。我实在希望,牺牲无辜踏出来的血路,不要再延续下去,为亿万苍生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是亿万苍生的所求,但历史往往开世人的玩笑,反反复覆,重演出一幕又一幕沉重的历史悲剧,这是中华民族之不幸。正是: 太平盛世古今争,千载春秋鲜太平; 逐鹿英豪堆白骨,望天黎庶梦瑶琼。 无端鏖斗年年有,更见寃魂处处烹。 生不逢时空喟叹,歧途涉尽见光明。 下卷 水落石出 尾声 教育兴国壮志末酬 人生如斯身后萧条 周泰柏调到府台师范学校任教。这所学校,有历史悠久的光辉历程,却也是个背负着沉重历史包袱的学校。 府台师范学校,跨越前清、民国至新中国成立后,历时二百多年。清雍正年间,琼岛谢宝高中进士,回琼创办琼台书院,清末改为琼崖中学堂。前清二百年间,造就了一名探花,二十名进士,一百多名举人。琼岛唯一一名探花公张学崧,早年就修业于此;后来粤剧、琼剧有幕《搜书院》,就是说谢宝高徒、后中进士的张日旼,在琼台书院求学时,撘救落难婢女的爱情故事。 府台师范学校,民国时,琼崖中学堂改称琼崖中学,1920年,又改为广东省立第六师范,简称“六师”师范学制五年,附设中学学制四年,是琼岛的最高学府。历年在府台师范培育出来,在国共两党中授有将军衔者,就有四十多人。 解放前,改称现在府台师范学校。学校曾是革命的摇篮,解放前一二年,革命志士、热血青年,就在这里成立府海学生读书会,府海中上学校学生联合会,领导学生进行“反内战”、“反饥饿”的游行示威。“府海地下学联”受中共府海地区直接领导,二年中,在中共琼崖党组织安排下,分批向琼崖革命根据地,输送了七十多名青年学生,参军参政。 1949年7月,天崖纵队女副司令刘秋菊,忽然病故,顿生“特务下毒”疑云,迅速掀起抓“特务”的白色恐布,府台师范学校出身、才华横溢、风华正茂的男女革命青年学生,从逮捕、取证至结案,仅七天时间,一下就枪杀了林云、吴慰君、何天啸等二十多人;被肉刑拷打、指供、廹供至伤、至残、坐冤狱者达300多人。此前,丘逢清在萝荳刑斗的林群,他堂弟就是被杀者之一。滥杀“府海地下学联”无辜青年一案,就是延安整风运动,追杀“AB团”的翻版。 二年后的1952年夏秋,发生在大昌県十三区、由魔头丘逢清主导的“十三区惨案”、“珠溪中学惨案”,同样以抓抓“特务”为名,残害无辜,不能不说又是“府海学联特务案”的翻版。历史悲剧在不断重演,令人痛心疾首。 经华南分局、省委调查组下来调查十三区特务案的同时,调查二三年前发生的“府海学联特务案”。当时,调查组得出的结论是:“府海学联”确系一个特务组织,对此案的审理及处理,基本上是正确的。这个结论和对“十三区惨案”调查结论:没有疑点,同出一辙。 之后,中央公安部再派员下来,第二次重新调查“府海学联特务案”,这回,调查汇证了大量证据,证实确为寃案。在第一次调查不足半年后,即一九五三年三月下旬,正式平反。主要办案干部,撤消党内职务处分。被杀的学生及有关人员三十一人,全部追认为“烈士”。 在同年三月廿四日干部大会上,行署主要领导人冯XX主任,作了深刻的检讨,他承认,在处理“府海学联特务案”时,“在处理方法上采取逼、供、信,吊打、电刑、竹签插指甲”,都是“恶劣的作风”;“不是实事求是,不重证据,没有调查研究……注重口供,判刑也是以口供来决定……这些口供都是假的,逼出来的”;“对于知识分子的教育、改造的政策未掌握好,判刑,逼供,处死,这错误是严重的。”(笔者注:数据源于《历史的真相》——琼崖地下学联史补充资料专辑。) 行署主要领导人,对“府海学联”惨案所做的检讨和结论,也正好可以借鉴,来当作对十三区、珠溪中学“特务”寃案的发生和处理,在理论上的总结。办案者所施用的法西斯酷刑,同出一辙,甚至更为残酷。幸好当时“府海学联特务案”已酝酿平反,在行署韦副书记和萧副主任的大力支持下,程德恭才敢果断地为珠溪中学“特务”案平反。 周泰柏青年时,在府台师范学校读书,他和吴干桐在六师时同学,就是指这个时期。几十年后,周泰柏在珠溪中学,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十三区特务案”,平反雪冤后,再回府台师范学校任教,又碰到府台师范学校为“府海学联特务案”平反正名之沉重时刻,历史悲剧和他个人的命运,就是这么之巧合,好似“寃案”两字,对周泰柏来说,总是如影随形。 周泰柏在府台师范学校任教后,1953年,土改复查,周泰柏一户改为中农;往后几年,社会上经历“三反”、“五反”、“反武训传”、“反胡风集团”、“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肃反”等一系列政治运动,周泰柏虽然也经历了不少的麻烦和压力,历史旧账,总是被人翻过来、炒过去,但总算熬了过去,相安无事。 果然,1957年春夏,在民主党派座谈会上,为帮助共产党整风,本来周泰柏一直缄默无言,但经不住领导的再三动员,他说话了。三句不离本行,周泰柏总是孜孜不倦地申述他的“教育兴国”理念,埋怨现行教育政策,没有善用和保护现有教师资源,令到许多旧知识分子受到伤害,感到报国无门……“反右”斗争开始,周泰柏再次中箭落马,成为“右派”,并曾为此一度重投监狱。后来,总算宽大处理,戴“右派”帽子,留校管制使用。曾经救过周泰柏一命的老朋友程德恭,“反右”时,不但救不了挚友周泰柏,反而他因跟周泰柏的私交关系受牵连,背负“右倾”的罪名…… 1962年,“反右”后几年来,一直夹着尾巴作人的周泰柏,在“大饥荒”中病故,身后萧条。他看不到自己“教育兴国”的抱负,在中华大地开花结果,成为千古遗憾!但半个世纪后,历史已作出判决:“反右”的扩大化是错误的。这对于烟消云散的周泰柏,已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仅仅是对活着的妻子、儿女,增添不堪回首的唏嘘!历史悲剧的重演,谱写了一段沉重的历史。 周泰柏病故后,葬回他的出生地,珠溪河畔的岗坡。只有悠悠长流的珠溪河水,满岗的苍松翠柏和修竹笙篁,长伴这位一代宿儒宗师长眠! 周泰柏生前,谆谆教诲他的儿女,勿图高官厚禄,勿玩政治,因为政治最肮脏;勿经商,因为逢商必奸,发大财必然,再多钱也是不义之财;为人处世,要立品,要诚信,要讲道义;要努力读书,要走“教育兴国”之路。 可是,因为有周泰柏这样一位尘债永远还不清的父亲,为子女者,中学都无法读完,就回农村务农。当了一世与高官政治无缘、与商贾钱财无关、真正成为“书不如蕃薯”的赤脚农夫。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96 章 周泰柏泉下有知,不知将作何辞!正是: 拜师北大一骅骝,北伐扬威志未酬; 弃武从文报国是,培桃育李不言休! 还乡执教感知遇,横祸蒙冤作楚囚; 坎坷一生堪警世,泰峰松柏屹千秋! 下卷 水落石出 余韵 半纪沧桑游故地 一瓣心香吊宗师 半个世纪之后,物换星栘,沧海桑田,经过改革开放,时局稳定,国运昌隆,一群原珠溪中学同学,从全国各地相约回到了哺育他们成长的珠溪河,故地重游。 当年死里逃生的李腾,后来出国,现在已是海外一间跨国公司的董事长。李腾很有情义,难得几十年一直还和窗友刘青云、文少萍夫妇通信,保持联络;改革开放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他多次回国洽商生意。他委托刘青云夫妇和江道良的儿子江波,千方百计寻访,终于寻得几位当年共患难、同生死之老同学。李腾提议,由他资助全部费用,组团回乡,寻觅逝去的历史鸿爪。 代表团中,有刘青云、文少萍夫妇和儿子刘峰;连赓、朱娇芝夫妇和女儿连懐珠;何敦民、黄丽霞夫妇和儿子何雄,黄丽霞就是当年珠溪中学为禁闭室值班的小学妹。还有潘云妮母女、孙若茵母子。经历过生死刼难的江道良,已在特殊时期中亡故,夫人赵筠妤百病缠身,无法远行,江道良的儿子江波随团回来。江波是李腾跨国公司在中国的总代理,他协助李腾寻查和联络这些父辈的患难知交。他们还相约到,几位见证当年历史的男女同学,一行近二十人一起回琼。 江波也打听到,陈威易地读完高中,考不上大学,他老子陈哲给他谋份工作,他嫌工作辛苦、工资低微,不安于业;他结过二次婚,皆仳离,儿女不愿跟随他;他父子常争吵,陈哲被活活激死;特殊时期中,陈威当造反头头,专横拔扈,动辄打人、抓人施酷刑,后死于武斗的乱弹中。此事江波告诉刘青云他们,也令他们不胜感慨! 刘青云一行,除了随行的子女,皆是在不同工作岗位上退休、七十多岁的老人。他们经历半个世纪的红尘苦乐,个个头发斑白,满脸沧桑。往事已逝,韶华难寻;但他们的窗谊永存,如烟往事,却毕世难忘。 刘青云一行飞到海椰城,稍事休息后,专程驱车去某県某中学,拜祭姜嫣兰老师的坟墓。姜老师是刘青云的岳母,文少萍的生母,李腾的干妈。姜老师是在1957年“反右”时,遭尽凌辱和折磨,投水自杀身亡。当时,刘青云和文少萍刚好已考上清华大学,他们善于韬光养晦,互相扶持,度过“反右”之危岩险滩;克服葬母之悲痛,坚强地支撑下去;刘青云和文少萍结婚后,生儿育女,又经历漫长的特殊时期,历尽九死一生、悲欢离合的苦难坎坷,一家人总算活下来,一直到退休。 今天,对着苦难一生的姜嫣兰的坟茔,刘青云、文少萍和李腾一众,回首往事,不胜唏嘘!姜嫣兰泉下有知,安息吧! 他们在海椰城拜访了经历九死一生而幸存、幽居海椰城仍健在的老校长黎峰岚。黎校长当年为了保护他们这班蒙难学子,冒险扣压资料,为平反昭雪,保存了难能可贵的证词,为扭转乾坤立了大功。这些古稀学子,始终不忘耄耋高龄的恩师, 师恩浩荡,没齿难忘!黎翁峰岚也感动得老泪纵横! 他们顺道胆仰了罗牛山的海椰市烈士陵园,在刚修建完成的纪念碑前,凭吊“府海学联”三十一位烈士!当年十三区惨案、珠溪中学惨案,就是府海学联惨案的翻版和重演,机缘凑合,刘青云、江道良、连赓、李腾、潘云妮、文少萍他们,才不致于步着林云、吴慰君、陈义侠、何天啸等二三十位精英的后尘,枉赴黄泉!他们凭吊这些份属同代、未缘谋面、壮志未酬之先烈,世事沧桑,感慨万千! 刘青云一行,拜访母校珠溪中学,人面桃花,面目全非,唯独校园里二棵琵琶树和大门前二棵凤凰树,依然生机勃勃;半月塘已找不到踪影,再偿不到荷花、闻不到荷香;校门外附近,时过境迁,诸多变异;椰林疏影,行径清幽,小道逶迤,似曾相识,但也难寻觅到,往年美梦的一颦一笑,一鳞半爪。 刘青云一行,专程到萝荳塘洼村,拜访周泰柏校长居住农村的儿子周阿权。李腾看到周阿权身居陋室,一窝子儿孙,生活艰难,便私下送给他一个红封,希望他能做点小生意,糊家活口。之后,由周阿权代准备冥镪香烛,次日一早去拜祭葬于珠溪河畔、岗坡松柏之间、一代宗师周公泰柏校长的坟茔。 大家一致推举,由读文科出身的文少萍,执笔宣写和宣读祭文: 维 人类进入廿一世纪之年,信息发达、科技日新月异之月,中国改革开放、国祚兴隆之日,一群岁月蹉跎、老当益壮之窗友,满懐赤子之心,尊师重道之情,衔哀致诚,谨具冥镪香烛、脯酢生菓,拜祭于周公泰柏恩师之灵前: 忆昔半纪前尘,刻骨铭心之衅,生死存亡之祸,毕生难忘之痛,患难与共之情,扼腕兴叹,不胜唏嘘! 珠溪学府,南疆杏坛胜地;庄严圣殿,培育国家栋梁。弱冠青年,桃李争春正茂;妙龄少艾,繁花盛开芬芳。春光明媚,到处书声朗朗;窗谊纯笃,友情洋溢馨香。尊师重道,习礼孔孟学张;谆谆教诲,师恩义贯红阳。 风云不测,妖风弥漫殿堂;“莫须有”罪,一众师生遭殃。莘莘学子,身心备受摧残;一校之长,强加顶罪羔羊。群魔乱舞,遍地浊浪激扬;斯文扫地,缧绁蒙羞牢房。九死一生,黄泉路上折返;拨乱反正,庆幸重生若狂。好景无常,再历“反右”难关,书生意气,堕马再中箭伤。蹉跎岁月,身不由己挣扎;生活维难,伴同饥殍而丧! 呜呼!北大乔栋,社会精英骄子;北伐名将,沙场拼命儿郞。弃武修文,投身敎育大业;敎育兴国,毕生圭臬主张。培桃育李,数十载如一日;忧国恤民,毕一生慨而慷。刚直不阿,铮骨锵锵处世;高风亮节,泰山巍巍仰藏。生不逢时,壮志难酬宿愿;身后萧条,难荫妻儿福康! 半世已逝,岁月沧桑。国祚兴隆,太平蕃昌。弟子荣归,拜祭坆场。心香一瓣,恩师蒸赏。嗟呼!师恩滔滔,世伴珠溪河畔;泰斗遗风,代得学子弘扬。修竹青青,长标千秋师表;松柏苍苍,永志英魂圭璋。鸿儒式范,万世流芳! 志哀是祈,礼成期祥。 哀哉尚飨! 后记 以史为鉴 以史为鉴,勿让历史悲剧重演 余甲子回头后,耕耘数载,完成长篇小说红尘泪影三部曲。雾中血路乃其一;轭下情缘乃其二;枷底韬光乃其三。均在香港印刷发行。 红尘泪影三部曲,虽然三部小说没有情节之关联,但题材都是如实地反映了解放后,土改、镇反、合作化、反右、大跃进、大饥荒的历史时期,动蘯的社会现实。由于历史的过错,铸成多段沉重的历史,酿成诸多人间悲剧!小说意在引起读者对历史的反思,吸取沉痛敎训,勿让历史悲剧重演。 唐.杜牧《阿房宫赋》云:“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代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希望代代有识之士,都应以民为本,以史为鉴,发奋图强,乃中华民族之幸也! 雾中血路的创作,乃以真实的历史事件为蓝本,书中主人公周泰柏乃真人周载伯之化身。周载伯案平反昭雪后,曾在作者就读之锦山中学(即书中之“锦溪”)任半年校长,挂职调养。时作者年仅十五,常约三五窗友,到校长室听周校长讲述他亲历的浴血故事,一些情节历半纪之遥记忆犹新。今作者己臻古稀,回首往事,尤感责无旁贷,使命所驱,日夜煎熬而得此奉献于恩师周公载伯及当年诸多无辜冤魂,以表寸心! 这部小说在创作、编排与付梓过程中,得到众多挚友的热心帮忙与支持。原十三区老一辈群众涌跃主动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符之粤老先生为本名;云心影宗亲以事件的见证人身份为本书写了序言;王衍鏊老先生精心为本书校对勘误;在印刷资金方面,也蒙得多位企业家好友的慷慨赞助。此外,还有关心本书出版的很多朋友,恕没有一一提及。谨对诸位表示衷心的感谢!诚挚的敬意! 本书在出版发行后,希望读者提出宝贵的意见。 作者云昌诜 代序 警世画卷 一幅警世的历史画卷 一幅警世的历史画卷(代序)云心影 《雾中血路》是作者长篇章回小说《红尘泪影》三部曲之一;《轭下情缘》及《枷底韬光》均已在香港出版,作者说居于某些原因,《雾中血路》最后才付梓出版。 作者在《雾中血路》《前言》中说:“一九五二年,土改‘昌县,土改时十三区确实发生过一宗特务“假案”。小说以这里发生的假案为背景,通过艺术创作,以章回小说的文学体裁,再现这一幅惊世的历史画卷。书中描绘的人物近百个,有地区行署领导;有県、区、乡领导和基层干部;有农民群众和民兵;还有中学的校长、教师和一批靑年学生。分上卷、中卷和下卷,每卷各二十六章,洋洋洒洒三十万字。 人民共和国建立后的一九五二年,党中央作了战斗部署,要扫除旧社会遗留下来的一切障碍,为建设新中国铺平道路。一场暴风骤雨式的土地改革运动拉开了序幕。我参加了这场翻天覆地的社会变革运动。我进驻的地区是同小说中发生特务“假案”毗邻。“假案”事件一桩桩的传到我工作的地方。当“剿匪”斗争深入开展后,一批批的“地下军”、美蒋“特务”被抓,一桩桩“匪特”罪行公布了,一个个“匪头”枪决了,孺初中学(现文北中学,小说中的珠溪中学)被揭露是“特务联络站”,教育家周载伯校长(小说中的周泰柏)被打成“特务头子”,说他用秘密发报机向台湾美蒋特务发情报……揭露“特务头子周载伯罪行”和“地下军罪恶活动”的漫画到处展览;“打倒周载伯”的歌到处唱。当“昌那场翻天覆地的土改运动,人们看到贫雇农起来斗地主,彻底摧毁统治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剥削制度,看到翻身农民欢欣鼓舞,看到到处艳阳天,可是艳阳天的阳光遮掩了阴霾云层里的“左”倾错误的阴暗面。之后, 土改复查,才发现打击面大大的扩大化,错把中农划为地主富农,并没收财产,错划户竟达95%,酿成大批寃案。在神州大地,凡搞政治运动,都有不少冤假错案发生,这是为什么?其根源在哪里?难道不令我们深思吗?在文学艺术领域,重新展现这段沉重的陈年历史画卷,难道多余吗?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雾中血路 作者:寒云01 第 97 章 《雾中血路》所描述的“剿匪”惨案,我是见证人之一,还有多位年逾,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97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