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正文 第 1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1 章 小说下载尽在[domain]宅阅读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印度传GL 作者:rogeran 晨光 我醒过来时,习惯性地侧身坐起,没想到身下的“床”竟然一晃荡,我已经跌了个嘴啃泥,这才记起我睡的并不是床,而是吊床,我也并不在屋子里,而是宿在旷野中。 哼哼唧唧地揉着撞痛的胳膊坐在地上,感受着微风中弥漫的青草的香气,聆听着耳边忽远忽近的虫鸣,一滴冰凉的水滴悄然落在手背上。 夜露凝香。正是初夏。 我可以想象得到这漫山遍野草长莺飞繁花似锦的图卷,当日出后的光华万丈中,翩翩彩蝶,嘤嘤蜜蜂,蜻蜓点水,白鹭齐飞,一切都鲜活起来了。 心中的宁静恰如这万籁俱寂的恬美,我已经有多久未曾体会过这样的细致韵味了?一抹笑容不知不觉地浮上了嘴角。 “哎呀,你怎么坐在地上,摔下来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比天籁更动人的声音在耳边柔柔响起,其中的怜惜关切,让我的心由不住一荡,飘了起来,如入云端。 向声音的方向伸出手去:“你去哪儿了?我想,天已经亮了吧。我听见鸟儿的歌唱了。” 感到一只柔滑如丝的手放入了掌心,我轻轻握住了,仿佛握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生怕捏碎了。 “我去河边摘了些果子,你尝尝看。” 入口是酸酸甜甜的味道,齿颊留香,我笑道:“草莓?哎,好酸啊,牙都要酸倒了。可是,又好甜啊。我还要一个。” 听见她风铃般清脆的笑声:“你的头摔坏了?又说酸又说甜的,到底是酸还是甜?” 我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野草莓是酸的,但是经你的手拿了,自然变甜了。” 她娇笑盈盈:“看你这么乖,就再喂你一个吧,张嘴啊。” 我遵命张开了嘴,感到细小的草莓在舌尖上滚动,正要闭上嘴巴的时候,忽觉两片娇嫩的花瓣碰触上我的唇,清凉如水,柔软的舌轻轻叩开了将闭未闭的齿关,与我的纠缠在一起,馨香如兰。 我猝不及防下囫囵吞下了那粒草莓,却沉醉于这比草莓更加水灵灵的滋味中去。隐隐听到她坏事得逞般的促狭轻笑。 吸吮渐渐热烈,如同在泉水之颠啜饮,清冽甘甜。我忍不住将她整个娇躯揽入了怀中,竟是如火一般灼热,引得我下腹一阵躁热,喃喃着:“妖精……你勾引我……” 她来不及反驳,嘤咛一声间,我又吻住了她,这次却是有些粗暴地侵入,狠狠地贴附与深进,狂热纠缠需索。只听得一声微细的呻吟自她的喉间逸出,这声音魅惑如妖,引诱着我的手透过她的衣襟滑入,向下游走。 她的双手撑在我胸前,似要将我推开,却在我握住了那一团柔软的时候,全身一颤,继而双臂如水蛇般缠绕上我的颈项,热烈地回应。软玉温香,在我怀中摩擦,如兰气息,在我口中荡漾,我仿佛听见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喀喇一声破碎,理智,彻底丧失。 我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轻轻啃舐着她滑如锦缎的纤细锁骨,颤抖的手摸索着褪下了阻隔在我们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隔阂。 她的手无力地捉住了我正欲向下侵略的手,娇喘细细:“不要……” 我猛然将她压在身下,咬住她的小耳狠狠道:“勾引我就该知道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侵略你!麦姬……” 她的手松了开去,嘴里却娇声道:“不要……你看不见,会弄痛我的……” 这般的欲拒还迎!我下腹的火焰燃烧更加狂野,几令我疯狂,唇吻如雨点般落在柔滑的锦缎上,我想那雪白的地上一定盛放出朵朵鲜红的花。那是我留下的印记呵,只属于我们二人的爱的印痕…… 天地是如此美好,蒙昧着激烈蛊惑甜蜜馨香…… 我们彻底迷失,在草浪间翻滚,嬉戏,紧密拥抱亲吻,用最深刻激烈的方式,将彼此烙印在灵魂深处…… 云收雨歇。 我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喃喃:“麦姬,我爱你……我好爱你……” 她在我耳边呢喃:“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说爱我。继续,我要听,还要听。” “我爱你,爱你,爱你……”够么?不够?我会一直说,只要你想听。 她吻着我的唇,再再道:“我也爱你,休……明天,明天我要嫁给你……” “为什么是明天?为什么不是今天?我要今天,我要你今天就成为我的新娘,麦姬……”我困惑着,再次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住。 她喘息着,好不容易别开头避开了我的侵犯,柔声道:“明天你看得见了,不用吃得像现在这样费力,不是更好?” 妖精……我心里有个声音喊了出来,伸手扯下了包裹着双眼的纱布:“我现在就要吃了你!还要全部吞下去,点滴不留!” 刺目的光线射入了眼睛,我眯缝着眼看出去,模模糊糊,隐约见到一张轮廓清秀的脸庞,笑意宛然,渐渐清晰,明澈如蓝天白云。 “麦姬,你真美……比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更加美了……”我喃喃着语出了心声。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样子么?”她的笑容比花儿更娇。 “记得,当然记得。永远也忘不了,你掀开帷幕那一刻的绝世容光……”只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一眼已是注定了我此生将要为你沉沦。 “原来你那时便已爱上我了么?却还要我吃了这么多苦头才肯投降,说,怎么补偿我才好?……”她明媚的眼角春情荡漾,我心头便如有一道电流划过,心思摇晃间,将唇封了过去,堵住她尚未出口的话。心中默念,这就是补偿,还满意么? 马蹄声如突兀的刀猛然刺入耳鼓,我抬头一望,远处约莫十数骑风驰电掣而来,马上诸人长袍裹身,头巾遮面,阳光下刀光冷冽如雪。 我心中一凛,看来这些人不像善男信女,难道竟是冲着我们来的?手臂疾探下抓过衣衫披上麦姬肩头,搂着她向后飞退至我们休憩的几棵大树旁,脚尖一挑,已将雷藏握于手中。沉声道:“我去看看,你好好藏在树后。” 她一手抓着凌乱的衣襟,一手攀住我的脖子在我唇上印下一吻,叮嘱:“小心。” 我看看她雪白颈项上的瓣瓣樱红,想起刚才的放肆欢娱,不由大恨起这些不速之客来,若他们真是冲我们来的,我会让他们后悔自己的莽撞。对麦姬报以微笑,身形一晃间,已掠过四五丈的距离,向那些蒙面人迎去。 凝立于深及腰间的草海中,手拄雷藏,看诸骑已近至一箭之地,长声问道:“来者何人?” 我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劲风直奔面门。这,就是这些蒙面人的回答么?看来,果然是敌非友。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2 章 我手中雷藏在面前泛起一道白光,磕飞了一支利箭,紧接着再连挽三朵刀花,堪堪再击落三支利箭。冷笑,在我唇边浮起,太久没杀过人,我这把刀,该需要人血喂饲喂饲了。 十三骑如乌云蔽日般袭来,劲风过处,寒光逼体,一时间,我视线中阳光黯然,闪烁间尽是冰冷刀光。刀势诡异如天马行空的流云,十三道寒光织成的天罗地网,足以令飞鸟无处可遁! 我心中冷意如冰,战意如火,拉赫之后,还没有人能令我作全力一击。今天,这十三个骑士组成的刀阵,或者可让我再尝刀逢敌手的快意。 身体猛然后仰九十度,令十三道寒光堪堪在鼻尖掠过,冷喝一声:“下来!”手中雷藏卷过匹练也似一匝白光,血雾扑面间,十三条马腿已齐齐被我削断。骏马惨嘶间轰然倒地,十三名骑士亦纷乱落马。 这些人似乎训练有素,落马后在地上只一翻滚,已悍然跃起,结作翼形刀阵向我攻来。草浪起伏间,再不见旖旎风光,尽成了血光凶险! 我持刀端立,以逸待劳。此阵作翼形,两翼互为声援,这些刺客各各身手上乘,再加上阵法配合默契,威胁并不下于我曾遇见过的任何一个绝顶高手。面对这样的敌手,我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视野所见的只有十三柄刀的来痕去势,只有十三个黑影组成的可怕阵势。 翼形阵,两翼为强,中央为轴,只要毁了这个轴心,翼不成翼,此阵不难破解。 在这电光石火间,我居然仍有暇向麦姬送了一个秋波,嘴角含笑间,脚下奇步踏出,刀光乍起。我这一步,堪堪踏入翼形阵将要合围的那一线罅隙,恰恰踏在蒙面人即将全力出击呼吸停顿的那一瞬空白,给他们的感觉,就是极其别扭,难以捉摸,有力难施的颓丧。 这一步间,往日无数的腥风血雨如闪电划过脑际,虽然我并不愿冷酷,但曾经历过的那些九死一生的战斗,已将我磨砺成一把无情的刀。其中至今令我心寒的,是那把闪着冷光的弯刀,拉赫的刀。亲历过刀锋贯体的死亡体验后,再没有什么能令我在战斗时心存仁慈,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如狮子搏兔,决不留情。所以这些人将不能见到明早的太阳,这一刻的明媚阳光,就权作他们在人世所见的最后风景吧。 刀光如飞梭。血红的花绽放在空气中,坠落下来,为万绿丛中镀上了点点嫣红。轴心处那人,已被刀光裂为两半。雷藏铮然一声啸鸣,如钢丝抛上高空,清绝悠远。 心已溃,翼已折。奇步踏处,翼形阵大乱。雷藏饮血鸣处,寒光彻骨,蒙面人心胆皆丧,更不堪一击。须臾,雷藏蛟龙入海,锵然归鞘。十一具尸体相继扑跌,消失于这碧草万顷之间。只留下一个颤斗如秋风黄叶的影子,手中的刀竟失了魂般落入草丛。 我含笑走到他面前,柔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他目光空洞,呆望前方,似听不懂我所说的话。 我并不着急,好整以暇拍拍身上粘上的草芥,雷藏在鞘内轻微的撞击声在这静谧中响亮异常,那人蓦然一缩,目光对上了我,嘎声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笑了笑:“为什么要杀了你?你已做不了杀手,甚至,做不了一个活物。我的刀,只饮热血。” 杀意并未泯灭,要一个人死,除了刀,还有千百种方法。这些人的服饰、刀法套路,都是东方一系,不难推测,他们的目标是麦姬。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谁这样欲除她而后快,但既然他们已经露出了端倪,我是不会留下活口去泄露我们的踪迹的,否则这一路下去,难免危难重重。 那人惊恐的瞳子就那么呆呆地瞪视着我,四周都是他的伙伴了无生气的尸身,前一刻,他们还飞旋着手中的刀向我冲过来,下一刻,却成了不过一掊黄土般的物事。不是不恐怖的,即便对于他这样一个经历过严格训练的杀手。他们甚至更能体会生死一线的惊悚,只因时刻都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涯。 我亦能体会,只因我曾无数次从死神的手中挣脱,他的黑斗篷,总是在离我咫尺之遥的地方飘荡……直到我遇见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无边的冰冷黑暗中,她给了我温暖光明,给了我全新的生命,给了我活下去的意义。还记得她说,永远守着这颗心,别让它丢失。是这句话令最初的我动容,也是这句话,在此后的迷雾困顿中,使我最终保住了一点真心,并未被血腥污蔽,也并未被复仇的执着遮掩住双眼。 那人的头巾在风中落了下去,我看见一张很年轻的脸,不出十八,甚至连稚气都还未脱尽。黑的眼睛还算有神,金黄的皮肤上可见微细的汗毛,连胡须也还没长,苍白的嘴唇开了裂,尖削的下巴上正往下淌着一滴滴汗。可以推想,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否则不会这么慌乱。然则若非他的慌乱,使他比他的同伴慢了半拍,只怕也早折在了我的刀下。 刚才的杀念忽而平息。这个生命还太年轻,他只是落在了淤泥里,如果换个环境,他的未来应该有不同的可能。 我看着这少年温言道:“你几岁了?” 他惊疑地看了我一眼,身子仍瑟瑟抖着,道:“十,十六……” 十六,我苦笑了。我在这个年纪,还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上天降临的不幸,也是在这之后的两年。二八年华,应该是风华正茂无忧无虑跳脱飞扬的年纪,应该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追风逐电的年纪,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看到的都是血腥,听见的都是杀戮。 “第一次出任务?” 他只是点头。喘了一口粗气,再瞥了我一眼。我笑着,但跟刚才沉狠的冷笑已不一样,我清楚明白现在的笑容是很好看的。果然,他看住了我的脸,一时竟呆了起来。 “杀过人吗?” 听到一个“杀”字,他刚有些松弛的表情又紧张了起来,仿佛气短地道:“没有,没杀过……” 看我只是跟杀手说话,麦姬走了过来,看到他稚嫩的脸,亦现出惊讶之色。轻握了我的手,我冲她点了点头。我知道,她不想我杀人的时候,总是这样握住我拿刀的手。 “知道这次你们要杀的是谁吗?”虽然料到多半问不出结果,我还是姑且问一问,一星半点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 “不,不知道……只……只知道是在这个方位的两个人,一男一女。这方圆十里内,除了你们,没别的人了。” 果然。这是一次秘密行动,买凶杀人的人,是不会让杀手知道身份的,以免刺杀失败泄露出去。这样一来,那幕后主使者,却更加令我好奇了。麦姬与世无争,竟有人要杀她,看来这背后的原因决不简单。 “说出你知道的一切,你今天便可以脱下这身黑衣,隐姓埋名过平静的生活。” 他的眼神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嘴唇翕动着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揽过麦姬的纤腰对她笑道:“这孩子不相信我呢。我真的那么凶?” 她回我一个温柔的微笑:“谁叫你刚才下手那么狠,吓到人家了?”又笑向那少年道:“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乱杀人的。他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我保证你可以平安无事地离开,今后就再也别做杀手啦。” 她的温柔几乎立刻就令他安定了下来,脸上神色欣喜若狂,感激地道:“谢谢……我,我本来也不想杀人的……谢谢,谢谢小姐成全。我一定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我有点郁闷,明明是我放他一条生路的,他却只谢谢麦姬。愤愤不平地看了麦姬一眼,却只得到她回我一个白眼加嘴角讥诮的笑,仿佛是说,看吧,光靠暴力是不够的。我简直要晕厥过去。 少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才续道:“我叫巴比尼,来自罗塔克,我们的组织就在那里,我们的老板叫卡克拉巴蒂。组织内的杀手,都是老板从全国各地收养回来的孤儿,他训练我们成为杀手,接到生意的时候就派我们出去杀人,但是我们只被告知目标的所在和特征,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杀的人姓甚名谁。派出来的人互相监视,谁要是背叛老板,都会遭到组织的追杀,所以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听说过有谁逃出组织。今天……要不是你杀了其他所有的人,我也不敢泄露半句组织的秘密。我所知的就是这些了。” 我与麦姬对视一眼,看到她目中的惊骇,益发感到这背后必有阴谋。罗塔克,是印度北方的一个小城,离德里不过五天路程。买凶的人,看来跟德里脱不了干系。 再也问不出什么,我冲那少年挥了挥手:“你快走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别被你们组织的人再抓回去,那我就帮不了你了。” 少年点了点头,忽然冲我们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即站起来大步流星而去。 我并不担心他会出卖我们,我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揽了麦姬向回走去。这批杀手全军覆没,敌人得不到回报,立刻就会有后着袭来,如果我们现在立刻改道,或者能够扰乱他们的阵脚。 少年 我们本来是沿印度河的支流前进,再有一月左右,就能进入德里。这一路上可谓游山玩水,优哉游哉,可叹上天竟不能容忍我们这短暂的幸福,到家门口,却又生出事端。于是我们迫不得已在草原上拐了一个大弯,绕到河流的东面,当夜就宿在河边,准备第二天再过河去,这样我们的行程恐怕会延迟半月。 半夜,忽听水声哗哗,颇显急迫。我本就未曾熟睡,立时醒了过来,探手抓起身旁的雷藏。这一动,怀中麦姬亦睁开了眼睛,低低问道:“怎么了,有水声?” 我抱起她避入河边的草丛,边行边道:“听声音,只有一个人。你先躲在这里,我看看便回。”将她安置在柔软的草窠间,掖好了薄被,才猫着腰在长草的遮掩下向声音来处潜去。 只见暗沉的河上一个隐约的影象,正往我们这边泅来,动作幅度甚大,所以才发出这么大的水声,面目却看不清。片刻后这人已近了岸,跌跌撞撞地冲了上来,四下张望,压低了嗓音叫唤:“小姐……麦姬小姐……” 是日间才与我们分别的少年巴比尼!他怎么又会找到我们,还知道麦姬的姓名了?我心中疑云顿起,身形一晃间,已欺至他身旁,半出鞘的雷藏搁在他颈上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猛然一惊,待看清是我,脸上立刻泛起喜色:“还好还好,我比他们先找到你们!快走,老板倾尽组织内的高手正在向这里进发,很快就要到了!先生你一个人孤掌难鸣,若要保麦姬小姐平安,只能先避开他们。”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3 章 我眯起了眼睛看着他,他这话太多疑点,若说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下一刻雷藏就会饮血而还了。 他见我不信,忙道:“我与你们分别后才想到,留下那些尸身若被组织的人找到,他们就会知道我叛逃之事,所以折回去清理现场。我刚掩埋好那些尸身,便见到老板亲自带领大队人马赶来,其中有一个人不是我们组织中人,我隐约听到他对老板说一定要生擒麦姬,我才知道原来你身旁那位小姐竟是赛门长老的千金。他们带着猎犬,在你们休息的地方获取了气味,一路追踪而来。你们对我有恩,我怕你们没有防备,所以赶来警告,事不宜迟,请你们立刻渡河吧!” 听起来似乎没有漏洞,而且他提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买凶之人,此人竟不怕泄露身份亲自前来,还要生擒麦姬,究竟有何意图?这些话谅他也编造不出,只要我再问一句话,若他答得不错,那他所言应该不假。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况且你没有马匹,怎么可能比他们快?” “你今天让我走的时候,神色沉着,我已猜到你要改道。我跟踪老板一段路程,发现一直向东,印度河在这一段比较浅窄,易于渡过,于是我就猜测你是要在这附近渡河,这样才能摆脱组织其他人的追踪。一旦确定这个想法,我立即离开他们孤身赶来,他们走陆路,我走水路,顺流而下甚为迅快。而且你们走了多时,留下的气味也淡了,猎犬虽然能够追踪,耗时却是不少,所以能够赶在他们前面。”说罢直视着我,目光并无任何畏怯。 他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就猜到我要改道,又只凭方向就断定我渡河的地点,这推理的能力倒很是不弱。况且他小小年纪已有这般智慧,若能善加雕琢,长成之后不失为栋梁之才。我断然收刀,向他道:“既然如此,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了。来吧!” 从草窠里接了麦姬出来,几句话解释清楚原由,苦笑道:“我们跟水真是有缘,当年借水遁离开印度,想不到回到印度又要再借水遁避开追杀。来吧,这次你可要抓紧我,不许再吓我了。” 她嫣然一笑:“我还敢吗?你那时凶得好像要把我吃了。不过你带着我会很累哦,到时可别叫唤。” 我还没回答,巴比尼倒插言道:“小姐放心,这次还有我呢,先生累了就换我带小姐吧。定保小姐平安无事!” 麦姬看着他言笑晏晏:“那可要先多谢你了,小兄弟。万一先生不行,我就全靠你啦!” 想不到这小鬼倒挺会讨好的,看来美女的魅力真是惊人哪,连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都要来凑上一脚。我不由哼道:“那时我中了箭,不照样带你泅过了恒河?况且现在这河水比那时平静多了,难道我反倒不成了?要靠这小子!” 麦姬见我神色不愉,凑近我耳边低笑道:“你吃什么味啊,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怕输给这么个小毛孩?我可还一辈子都指望着你呢。” 我惩戒般瞪了她一眼:“我现在才发现你不折不扣是个妖精,可怜我就毁在你手上了。不许再去拈花惹草!” 她吃惊之余纵情笑了起来,月光下就如盛放到极致的昙花,惊世绝艳。 我一时神思恍惚,一转即过,视线投向巴比尼,这小子却早看得失魂落魄了,不由苦笑。 还是不放心,拿绳子系了两人的腰,再把雷藏背到背上,绳结系于胸前,这才带着麦姬和巴比尼下水去了。 顺水向下游漂了一里有余,我们才向对岸游去。有这段距离,就算杀手追过河去,也拿不准我们究竟在何处登岸,再要找到我们就难了。 上岸后生起火堆烤干衣服,再次向巴比尼致谢:“小兄弟,这次真的要多谢你。我看你的组织暂时追不上我们了,你就趁此机会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过平静的生活去吧。” 他看着我们不说话,忽然跪了下来:“先生,求你收我为徒吧!我本来就是孤儿,你叫我走,我也无家可归啊!而且我怕组织发现我还活着,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如果要我一辈子过这种逃亡的生活,那跟死又有何异?先生大仁大义,武功盖世,只有你才可以救我!求先生成全!”说罢磕头如捣蒜。 我愕然,想不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收徒弟?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这孩子的确很聪明,让我也起了爱才之念。然现在我们的处境不妙,带着他恐怕反而增加他的危险。若令他因为我们而受到伤害,我就于心不忍了。 他见我犹豫,又向着麦姬道:“小姐,你忍心看到我一辈子被人追杀吗?求你们救救我!我知道小姐的父亲赛门长老在印度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只要小姐回到德里,还怕保不住我吗?求小姐劝劝先生,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他说得不错,只要回到德里,我们是可以保他平安的。他救了我们,我们也应该还他一个太平人生。至于收不收他做徒弟,还可以另当别论,若他确然心地仁慈,品性纯良,我也不会吝惜自己这点武功。以他的资质,不出三年,就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我也算造就一个人才了吧。 眼看麦姬亦向我投来恳求的目光,我一把搀了他起来:“只要不怕危险,你就跟着我们吧。” “谢谢先生,谢谢小姐!我当然不怕危险了!”他欣喜地站了起来,脸上神色就如穿上新衣的孩子,我亦忍不住微微一笑。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沿途所见渐行渐荒凉,草场稀疏,黄沙戈壁。我们进入了沙漠,印度沙漠,就是我和麦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情怀在心头。 这一路上倒是太平无事,看来我们已经成功摆脱了杀手组织的追踪。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多了巴比尼这个大灯笼,每当我跟麦姬想温存温存的时候,他就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照得天地一片通明,常使腻在一起的两人如受惊的小鸟般扑楞楞分开,只留下满地鸡毛。 老实说,我心里已经极其不爽了,但看着他一脸憨厚的样子,万事照顾妥当,省了我们不少心,又不好责怪什么。但我总觉得,他那憨厚都是装出来的,否则怎么偏偏不迟不早刚刚好来破坏我们的好事?我对自己发神经答应带着他走的决定简直懊悔万分,恨恨地琢磨着,到了德里一定要尽快把这个小坏蛋赶走。 这一天好不容易打发了巴比尼去前面探路,我总算长吁一口气,看看并骑而行的麦姬开始想入非非,心动不如行动!手在坐骑背上一按,已凌空而起,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麦姬身后,一双手箍住了她的腰,脸在她后颈处蹭来蹭去:“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听得她故作冷淡地道:“从早看到晚,还没看够?又来招惹我了,弄得人家好痒。” 我腻声道:“光看哪里够?难道你不知道天下最残酷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看得到吃不到啊!说嘛,你想不想我?” 她憋住了笑冷冷道:“去,谁想你了。滚回你的坐骑去,当心被小鬼看见,多没面子。” 我佩服她在这种时候还能以这个借口拒绝我,明明我已经感到怀中的侗体如一块火碳般灼热了。哼,还死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舔了舔她雪白的颈项,感觉怀中的身体蓦地紧张起来,心中暗笑,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不是? 听得她道:“你再不规矩,我一脚踢你下去了!” 我全当这威胁是耳旁风,继续我行我素着,让舌尖一路迤俪到了耳垂处,轻轻咬住了。她一颤,身体扭动几下,极力别开了头去。这几下扭动身体间的摩擦,当真引得我心浮气躁起来,顺势扳过了她的脸欺上那一双剔透饱满的樱唇。她咿唔了两声,作势挣扎两下,便彻底融化在了我的攻势中。 良久,唇分。 我们都已气喘吁吁。她横了我千娇百媚的一眼:“你害死人家了。”窝进我怀中,尽管隔着层层衣料,仍可感觉彼此激烈的心跳。 “不晓得是谁刚才还要装贞洁烈女,不肯就范呢?”我戏谑地道,逗起了她的下颌正正看进那双我心心念念牵挂着的秋水中去。 她受不了我的灼人目光,慌乱转过头去,口不择言地道:“那小鬼只以为你是男人,我们现在这样还可说得过去。但他早迟会知道你真正的身份,那……那才让人无地自容呢!” 我呵呵一笑:“怎么可能?你不说我不说,谅他再聪明也看不破我的伪装。你安一千一万个心吧。我们已经有了那个……之实,也不怕实话告诉他,让他早点死了那条心。他年纪轻轻,自然很快就去追求其他女孩啦。” 麦姬哼了一声:“想不到你的独占欲这么强啊,连这么一个明知对你没有威胁的小鬼也要清扫干净。唉,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我再次扳过了她的脸让她看着我,笑嘻嘻地道:“后悔也没用。我这辈子是耗上你了,你到哪里我都会粘着你,不怕刀山油锅,你去我也去,眼都不眨一眨。也不怕你们的湿婆神容不下我,鲁达罗拿雷打不走我,印度男人的口水更淹不死我。这次回德里,我是早就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我要你也同我一样,这样就没人能把我们分开。情人同心,其利断金。好不好,好不好?” 在我声声的追问中,她的眼眶忽然红了,蓦地抱紧了我,哽咽:“好,好……我们不会分开,没人能把我们分开,连神都不可以!” 我轻轻地吻着她头顶的发丝,心潮翻涌。 蹄声急促,映入眼帘的是巴比尼惊惶的脸:“土匪!好多土匪!先生快走!”他身后里许处黄沙漫天,如一条凶厉的巨龙,看来竟有数百之众。 我亦面色微变,想不到甫归印度,便接二连三地遇到这样的不速之客。距离如此之近,对方人多势众,要避已经来不及了。心念电转,土匪出来劫掠,一般不过几十上百人,这样大规模地出击,要不是有大肥羊待宰,要不就是有其他特殊目的,譬如两个帮派火拼。只要不是冲着我们来,应该还有回旋余地。 麦姬紧张道:“敌人太多了,只能避其锋锐。” 我以手指指背轻轻拂过她的脸,淡淡道:“避不开了。他们是追着巴比尼来的,可能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事。不过,是不是敌人,倒还难说得很。总之,我会打发他们,你先去沙丘后避一避。”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4 章 她急捉住我的手,眼色不安,欲言又止。 我轻笑:“经过这么多事,还不信我?我这么辛苦才能觅得如花美眷,岂会一朝就丧于这些蝇营狗苟之徒手中?”眼见得她嘴角露出一个稍嫌勉强的笑,从她掌中抽出自己的手,一撑间,跃回自己的坐骑。 待巴比尼气喘吁吁地回到跟前,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他神色惊悸:“一帮人杀戮另一帮人……都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黄沙掩埋,都遮不住那赤红的血迹啊!咳咳……太惨了……” 我眉头一皱,看来事情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印度的土匪虽然残暴,时有劫掠后大肆屠戮的暴行,但在这荒漠中,何来大批的老弱妇孺?而况杀戮后以黄沙掩埋,被巴比尼偷窥后大举来追,若非不欲人知,又何必如此隐秘?处处透着诡异。 指着背后一座高耸的沙丘向他道:“你和麦姬先去那里暂避。不得我许可,万不能出来。明白么?” 他仍惊魂未定,被麦姬在他坐骑后抽了一鞭,才一齐向着沙丘后驰去。 我策骑独立于斯,眼看着数百骑渐渐进入视野。灰白长袍,铮亮弯刀,尖利呼啸,确是我所惯见的土匪模样。然,队伍齐整,不见半分散乱,当是经过严格正规训练的部众;那首当其冲的一人,更是面貌谙熟,却令我不得不吃惊。 纳里纳,威名遍及印度军中的猛将,万人长曼萨达手下两员虎将之一。 再没有比这更诡异之事了。我直觉嗅到阴谋的气味。而他若见到我,想必惊讶不会在我之下。问题是,他是否已经知道我这个尼泊尔王子乃是冒牌货?当初逃离印度的时候,我的身份还没有泄露,而后赛门为保存颜面,也应该编造理由,遮掩了这个弥天大谎。然事无绝对,万一我的身份已然暴露,今天却会是一场血战了。 无路可退,只能一博。 策骑迎上,直直对上纳里纳的眼睛。 他初初微讶,稍显迷惘,接着神色剧震,慌乱之色一闪而逝。 他认出我了,却现出惊乱之色,很是值得回味。显然在这里看到我,是他决没想到的,而被我看到他居然作此打扮,所以惊乱。那么,他是当我是尼泊尔王子了。但接着他就会想,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还是单人独骑。所以,不能给他机会想下去。 “来者可是纳里纳将军?本王在此恭候多时了!”我先发制人,长声招呼。 他面上划过一个尴尬之色,止住大队人马,在马上向我施了一礼:“参见王子殿下。” 我笑道:“将军在这里演练军阵么?这番打扮,倒是吓坏了我那没见过世面的随从,以为是遇到了土匪。早知道是将军在此,本王也不必叫他们去躲起来了。原来是虚惊一场。与将军一别三年,将军的风采却是一直铭刻在本王心里的,只恨国小人寡,没有将军这样的人才啊!这次奉诏再访贵国,想不到竟能在此巧遇将军,真乃幸甚。” 他眸中掠过一道讶色,忙道:“小将正是奉命在此演习操练,惊了殿下的仆从,实在罪该万死,还乞殿下宽宥。” 我摆了摆手:“好说好说。曼萨达大人可在此处?本王也想念他得紧哪。” 纳里纳道:“大人并未在此。但小将亦常听大人提起殿下,切盼能再睹殿下风采。殿下此去德里,当能与大人一叙。” “好极好极。军情重要,本王就不耽误将军操演了,将军请便。等将军回到德里,本王再与将军把酒言欢如何?” 纳里纳恭敬道:“谨遵殿下之命。荒野行军中愧无待客之道,就请允许小将派人护送殿下一行至德里,也赎刚才惊扰之罪。” 我故意肃容道:“将军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此次访问贵国负有秘密之责,所以才轻车简从,尽量掩人耳目。也希望将军万勿泄露见到本王的消息才是。” 他面色一愕,躬身道:“小将遵命。殿下放心,小将一定守口如瓶。小将告退。” 我微微一笑,目送这条黄沙长龙远去,后背微凉。目下只是暂时骗过了他,他慑于我这冒牌王子,不敢追问巴比尼,怕我起疑,所以急于离开,但若他静下来细思,难免察觉我话中不尽不实,甚有可疑。他们所杀何人,该是牵涉朝中权位争斗,三年前的争斗竟延续至今么?我这冒牌身份一旦揭破,巴比尼小命危矣。 急忙策骑来到沙丘后道:“快走。全速赶到天使之城,否则只怕这人变卦,你小命难保。” 巴比尼惊得睁大了眼睛。麦姬的脸色亦很难看,刚才的对答,她已听得一清二楚,这中间的利害关系,不消我说明了。 地平线上,黄土筑就的城垣在望,浑圆的月亮,便如一块苍白冰冷的生铁悬在半空。同是三年前月色下见过的那座城,但在此刻看来,竟让我有种莫名的荒凉感觉。 身旁麦姬亦低低道:“有些不对,怎么会这样死气沉沉?” 往日还没进城的时候,便可见飘在城上的炊烟,立于墙头招展的旌旗,耳中亦可闻千里跋涉的旅客粗豪的歌声。现在,却只看见苍黄的一座城墙无声地矗立,挣扎着表示它的存在。 终于行至城下,但见处处断壁残垣,城门早已破败不堪,荒草丛生。我们沉默着策骑进入了城里,空城,死寂。不但不见半个旅客的影子,连长年驻扎在此的三百兵士也全都不见了。昔日的天使之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城中巡视了一遍后回到休息处,巴比尼已生起一堆火来,在火堆中烤着几个番薯。这就是我们的晚餐,本想到了这里,可以得到一点补给,岂料竟是这般景象。 我将水袋递给麦姬:“天幸水井并未枯竭,还不至于渴死。”看着她干燥得再无水色的唇,连日奔波疲惫的脸,心蓦然地刺痛起来。 她从我手中接过水袋,微笑:“到了这里,总算离德里不远了,为何还眉头深锁?” 我扫视着周围的苍凉,缓缓道:“朝中一定出了大事,否则这个重要的中转站不会被废弃。纳里纳化装成土匪在沙漠中秘密杀戮,更是决不简单。”我没有说出口的,还有一句话,这是我担心已久的,从遇到刺客开始,就一直盘旋在我心里。恐怕,赛门出事了。 三年前,皇帝威望初立,还是拜我所赐。那时的印度,赛门权势熏天,却为比宾一事走避尼泊尔;皇帝展现出的野心和权谋,亦让当时的我暗暗心惊。而不久后我便离开了印度,也不知道究竟又再发生过什么事。但皇帝心计深沉,我相信,依他的性情,一定会继续巩固权位,甚至不惜血流成河。一年后,赛门去了法国,虽然是为了追回麦姬,但现在我不禁怀疑,他还为了另一个同样重要的理由必须离开印度,那就是,皇帝不肯放过他。 功高震主,从来都是大忌,也算在宦海中浮沉过的我,当然深深明白这一点。麦姬曾说过,赛门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权势,不但是因为他婆罗门教长老的地位,辅政大臣的威严,更因为皇帝与他乃甥舅之亲。外甥与舅舅,在寻常百姓家,再亲厚不过,但落在了帝王之家,或者却是祸起萧墙的根源。 一个雄心万丈的皇帝,决不能忍受长期居于他人声望凌迫之下,即使这个人与他有血缘之亲。一个蛰伏多年,决心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皇帝,从他起飞的那一步开始,就是剪除一切威胁的开始,而讽刺的是,他这一步,却是我一手促成。 人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不知道自己当年究竟种下了一个什么因,只是现在看起来,这个果却似乎味道不佳。但不论这个果有多苦,我还得咬牙吞下去,自作孽不可活,既然是我起了这个头,自然得好好结一个尾,有始有终。何况,如果这真的关系到赛门,关系到麦姬,我更加责无旁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们有事。 正出神间,忽觉眼前一花,一件物事直向我飞来,本能地伸手一抄将那东西抓在手中,却只觉掌中灼热刺痛!急忙手指一松,那东西噗地掉在地上,我方才看清,原来是一只烤得裂了缝直冒热气的番薯。旁边麦姬已是笑得花枝乱颤,巴比尼亦是前仰后合,四仰八叉。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竟敢偷袭,还想要我收你做徒弟,休想!” 巴比尼脸上顿时一片无辜之色,求助地看向麦姬。 麦姬笑着道:“好啦!是我看你发呆,叫半天也不应,所以叫他拿番薯砸你的,别怪错了人。” 巴比尼急忙一个劲地点头,脸色如释重负。 我哼了一声,气势汹汹走近了她:“那你是要我怪你了?”一把抄起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面面相贴,“不用道歉,我只要补偿就够了。”不由分说地便吻住了她的唇。丝毫不管身后巴比尼瞪得就快掉到地上的令我后背衣衫燃起来的愤怒目光。 麦姬显然决料不到我会在人前这么放肆,猝不及防下已落入我的禄山之爪加超长狼吻中,等到反应过来想到要挣扎的时候,早已无力的手的推拒在我身上只不过成了挠痒痒。 我已决心要使那个坏小子看清形势,不管是逼走他也好,气走他也罢,这一路凶险,我是不会再让他跟随了。否则即使到了德里,若赛门真的出事,我们自身难保,更别提保他了。趁现在撵走他,最是安全。 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唇,麦姬气息急促地软在我怀中,忽然腰肢一挺,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清脆悦耳。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我怔怔地看着她,娇红的俏脸上掩不住惊讶:“你,你怎么不躲开?”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5 章 我龇牙咧嘴地道:“我哪里料得到竟会挨打?你还真用力哪,好痛……不好,脸上一定留下五根手指印了,真没面子……” “还不松开!还想挨打是不是?”麦姬气急败坏地道。 我只好悻悻地放开了手,回头一看,巴比尼那小子正埋头倒腾着火堆,看不见表情,或许正笑得幸灾乐祸呢吧?心中不由呐喊,天啊,你对我太不公平了吧! 远处传来马蹄声,似乎正朝着希萨尔城而来,且来势极快。我几步跃上了残破的城墙,向远处眺望,月光下,银色的沙地上正有十几骑飞速向城门驰来。马上乘客虽然做一般商旅打扮,但个个身形魁伟,控马技术娴熟之至,似乎不像普通客商。 待到马队行近,我已看清,来者共一十六骑,做菱形队列,十五骑护卫着中央一骑,那坐骑端的是难得一见的良驹!身高腿长,通体雪白,只额头处一丛星状黑斑,奔驰间英姿飒爽,与其余十五骑相比游刃有余,令人惊羡赞叹。那马上乘者亦气度不凡,面貌并不见得如何英俊,但天庭饱满,浓眉英挺,眼神凛冽,鼻如悬胆,嘴唇微厚但棱角刚毅,下颌方正,肩膊沉稳,气蕴内敛,深浅难测。 这人显然是主脑,且来历不凡,否则也配不起那神骏坐骑。我心下正自揣度,马队已然进了城门。麦姬见有外人到来,早将面纱遮了起来,剩下巴比尼一个少年,并不起眼。来客见到城中有人,并未十分惊讶,也不相扰,只是自顾埋锅造饭。 我自城墙缓步而下,目光掠过十六名来客,那首脑目光触到我时,却明显震了一震。我向他微微颔首致意,他亦略略低垂目光,以示回答。 尔后我自管回到火堆旁,坐在地上,边剥着番薯皮,边对麦姬和巴比尼道:“这些人似乎大有来头,但只要与我们无关,先不必管他。” 月上中天,巴比尼收拾出一间屋子给麦姬休憩,我送了她进屋,帮她盖好被子。她并未多言,就那么闭上眼睛睡了。我的心忽然哽住,以往她会等我的晚安吻才睡,现在却……唉,她还在生我的气么? 我有些无法自持了。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我在乎的,那就是她了,如果没有她,我的生命也将失去意义。经历过太多腥风血雨,生离死别,我既变得无情,对仇敌,也变得更深情,对朋友;或者我已经没有了血肉的心,杀戮让它坚硬如铁,然而我的灵魂却越发地脆弱,只因曾历经的一切,教会我人心的可贵。 要失去一颗真诚的心太容易了,伤害随时都可能出现,金钱,权力,爱情,引诱人的太多了,需要人坚守的也太多了,活着很累。也许你并不是故意要伤害别人,但当伤害已经做成的时候,结局却不会改变。 我害怕我想坚守的会最终幻化成空,那个终生的伤痕虽然不再流血,却始终存在着,提醒我曾失败过。我害怕我唯一珍惜的会支离破碎,因为太在乎,在乎到我有时候会像个小孩子,执着握住心爱的小鸟不肯放手,却终于让它死在自己的手心。 看着月光下她平静的容颜,我真的惶然了。只有面对她,我会失去自信。 “对不起……”这个声音很艰难地从喉咙里爬了出来,我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被子外的手,竟是同我的一样冰凉。 “对不起……我只会对你说对不起……我要请求你原谅的太多,让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口……那孩子,他爱你,你值得人爱,我也为你骄傲……但,我不能让他再跟随我们了,前路未知,他不应该为我们遇到危险,我想逼走他……而我,麦姬,我只是,只是害怕,害怕失去你。如果没有了你,我就一无所有了,孤独的感觉会活生生吞噬掉整个灵魂,我不能失去你,不能失去你呵……”我颓然将脸埋在了她的手中。 轻轻的叹息:“我何尝能够失去你?傻瓜。”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微微迷离的眼神,仍旧让我在瞬间迷失。 她举起手来在月光下看着:“你哭了?我们好像有过约定,彼此都不再哭的,你又忘了。” “不再生气了?” “决不掉泪的人,却为我掉了那么多泪。我还有什么不满足?休,我不会生你的气,永远也不会。来,我帮你擦掉它,否则让那个孩子看见了,你的形象才真的毁了。” 我弯下了腰,任她细腻的指尖拂过我的眼睛,微笑停驻在眼角。 “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外面那些人,似乎不简单。”说着就待走出去。 却被她拉住:“你还欠我东西,还了再走。” 月光如水。我再次俯下身,轻柔吻过她的唇:“晚安。” 她的唇角浮上一丝笑,闭着了眼睛。我又再注视片刻,方才直起身子走出门去。 归途 刚出门口,便感觉那首领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眼睛微眯,似乎若有所思。我故作不知,走到火堆旁,看见巴比尼已然蜷作一团睡着了,拾级信步上了城墙。 沙漠中昼热夜凉,已至中夜,正是寒冷的时候,城墙上冷风如刀,却刮得我头脑为之一清。裹紧了斗篷,望着城外银沙万里,心绪悄然翻涌。 此去德里吉凶难测,若赛门无恙自是最好,就怕他离开印度的这年余时间里,皇帝已然剪除了他的羽翼,则形势危矣。我们在回印度途中这几个月里,没有收到关于德里的任何消息,也没有收到来自赛门的片言只字,这不能不令我挂虑。以他对麦姬的重视,早该遣人迎接我们归来的。 正沉思间,心中忽有所感,回头便见到一个魁梧的身影已在身后三尺之内,是那个首领。好轻的脚步!以我的警觉,竟然也要他到了身边才能发觉,这人隐藏气机的能力果然非同小可,若我所料不差,此人竟是劲敌。不由心中一凛,若他存心偷袭,这个距离内,成功的机会当不会小。 他面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嗓音低沉雄浑:“朋友离乡别井来到这里,眉宇间暗藏隐忧,是否遇到难题?同时天涯旅人,若不嫌弃,可否相告,说不定我能帮得上一点忙。” 来试探虚实了,且不管他目的何在,总需敷衍几句,其实我也对他好奇得紧,正好趁此机会套套他的来历。微微一笑:“阁下真乃古道热肠。其实人生在世,又有谁没有烦恼忧愁?就如阁下,身份高贵,仍要在此荒漠日以继夜劳碌奔走,若不是烦恼,又何需如此? 既然避不开,闯得过也就罢了。” 他面上轻轻一个震动,似料不到我会这样四两拨千斤,避实就虚,笑道:“朋友的眼力倒真是高明。烦恼总是避不开,我的确有要事赶往德里。若我猜得不错,朋友也是要去德里?不妨听我一言,德里此刻正逢多事之秋,朋友若能不去,就不去也罢。” “何谓多事之秋?倒要请教。” 他看了我一眼,缓缓道:“传闻纳克夏造反未遂,其族已被灭门,唯纳克夏仍然在逃……” 纳克夏造反?我心中暗惊,三年前此人仍深得皇帝信任,连我假造的鲁达罗箴言都是由他替皇帝去领受的,想不到短短三年,竟落得这般田地。可若说他造反,难免令人匪夷所思,他本已位极人臣,又手握兵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有什么理由造反?何况我看他并不像一个有野心的人,这其中必有隐情。 耳中听得那人续道:“……如今德里时局纷乱,已然封了城,到处缉拿乱党余孽,身份不明锒铛入狱者不在少数,我看朋友你还带着女眷……” 我点了点头:“那是内人。” “……夫人身体娇弱,实在不宜赶这趟浑水。朋友若不是有急事必须去德里,还是绕道而行的好。” “多谢阁下指点迷津。只是内人娘家在德里,已数年未回去省亲,这次收到消息,岳母病重垂危,这才急急赶回。时局虽乱,但为人女者当尽孝心,也只能知难而进了。” 他沉吟道:“既然如此,朋友可与我一道入城,当可保你平安无事。” 我暗暗点头,此人气度沉稳之极,任何话说出口来,都在在有理,令人不得不信服。虽然是萍水相逢,却能毫不犹豫施以援手,倒不失为侠义之举。我实在没有理由拒绝,拱了拱手道:“阁下的好意,我却之不恭了。多谢。” 他笑道:“能够在这浩瀚沙漠中相遇,也算一种缘分,朋友不必客气。未请教尊讳?” “休·道格拉斯。” “亚马尔·辛。幸会。我带有好酒,下去喝一杯如何?” “盛情难却,请。” 两人说笑着走下了城墙。他随口道了一声:“酒来。”当即便有随从奉上两只玉杯来,还未近前,馥郁的酒香已扑鼻而来。 他一摆手:“请。”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6 章 我端起一只玉杯,但见杯中液体色泽深红,便如一块剔透的玛瑙,酒香醇正,微抿了一口,不由赞道:“好酒!此酒味道柔和圆润,丰满醇厚,果香浓郁,作深宝石红色,应该是用上好的赤霞珠酿造而成,若我判断不差,这赤霞珠又应该是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高山栽培而来,极为难得。今日能够得尝美酒,真要多谢阁下盛情款待!” 他呵呵一笑:“朋友真是高手,只尝一口就说得丝毫不差。酒逢知己千杯少,想不到在这里遇到知音,真是尽兴!来,干了这杯!”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豪兴飞扬。 我微微笑了,亦抬头将杯中酒尽倾入喉。再对上他时,但见他目光炯炯,凝视着我拿杯的手:“朋友的指环好精致,是婚戒吗?原来夫人的芳名叫做麦姬……” 我心中一凛,这人好精的眼力。正欲颔首回答,忽觉地面隐隐震动起来。他手下一人立即奔上城墙查看,其余人等亦都放下手上活计,操起了兵刃四散戒备。他仍神色不动,为我二人杯中再斟满了酒,缓缓地啜着,目光沉冷。 不一刻,到城墙上查看的人回身大声禀告道:“来者共七十二骑,皆全副武装。请主上在城中暂避,待属下等出城查看!”跳下城墙,率领十二人上马疾奔出城。余下两人侍奉在侧,视之目中神光内蕴,亦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一番喧闹,巴比尼也醒了,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几步窜上了城墙向下张望,却忽然神色剧变。我心中一动,放下了酒杯,亦跟上了城去。 “怎么了?” “是他们!组织的人追来了!”巴比尼压低了声音仓皇道。 我将目光投下城去,一片乌云般的队列即将抵达城下。亦如我初见巴比尼时那一样的装扮,黑衣蒙面,长刀光寒。七十二骑,声势惊人,若只有我单枪匹马,也是不敢硬捋其锐的。但现在却有亚马尔·辛,他手下虽只十五人,但个个都是一流高手,若他肯助我一臂之力,要收拾这七十二骑,也当不在话下。 城外两方人马已经开始对峙,听得亚马尔·辛的属下喝道:“来者何人?速速停步,报明身份!” 杀手组织头目亦发话道:“不相干的人等闪开!否则殃及池鱼可别怪大爷们没事先警告!” 眼看冲突将起,我一步跃下城墙,向亚马尔·辛走去:“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你们不必与之正面冲突。不过我一个人可也对付不了那许多人,阁下若信得过我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就借你几个属下与我一用如何?” 他深湛的目中并无任何波澜起伏,我竟然也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但见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悠悠道:“你想要几个人?” 我眼睛微眯:“四个足矣。” 他点头道:“克夏,德尼,再叫两个人和休去吧。” 他身旁那两个随从躬身领命,飞身上马冲出城门。 我心中一动,这两人显然又比外面那十三个人强,他把这两人借给我,也算鼎力相助了。 正欲跨上坐骑,忽闻背后一声娇呼:“休!” 回过身去,只见麦姬从屋子里奔了出来,原来她也早就醒了,站在门口将事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我心中一叹,不忍看她忧惧的目光,将她拉入怀中,双手环抱,感到她的发梢在耳畔厮磨,轻轻道:“放心,不会有事的。等着我。” 她轻声道:“我相信你。” 我放开了手,转身跃上马去,猛抽一鞭,向城外飞驰而去。 克夏、德尼和另外两名侍从策骑卓立于前,其余十一名侍从在一旁列阵以待。 我纵马来到四人身前,悠然立定。 那首领乍一见我,目中凶光绽露:“休,你终于现身了,快交出麦姬!否则你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这里七十二把刀!”他竟能一口道出我和麦姬的名字,看来那委托人为了抓住麦姬,已然不惜泄露秘密。究竟是谁这么欲得麦姬而后快呢? 我夷然道:“没见过像你这样急着找死的。”回身向那四人低声嘱咐:“你们分两批上阵,与我保持三角阵列。克夏、德尼闯头阵,冲杀三个来回。待我们回到阵前,你二人再替上闯第二阵。”头阵凶险,所以我要克夏、德尼这两个高手中的高手相助,凭三角阵列的稳固尖锐,誓要将敌阵凿穿粉碎。 杀手组织已然不耐烦了,那首领大喝一声:“罗嗦够了!你既然执迷不悟,就让我用刀来教你看清现实好了!兀那站着的十五个人,再不肯退开,与我一并格杀!” 七十二骑说动便动,齐齐向我们掩来,践踏起黄沙滚滚。七十二把长刀的刀阵在月光下铮亮肃杀,战云密布,魑魅魍魉笼盖四野。 我心中霎时间静如古井不波,屏息低喝一声:“杀!”迎着敌阵率先电射而出。克夏、德尼紧随于后,三个人,三个尖端,笔直撞入敌阵! 短兵相接的刹那,雷藏如一道惊虹乍现,冷冽的刀光映过我身前三人的眼睛。我清楚看到刀光掠过三人咽喉的瞬间,那眼睛里闪现的惊悸,甚至还来不及熄灭,三具失去生机的躯体已倒撞下马,耳边拂过冷风,夹杂着骨骼被乱蹄踏碎的声响。 我并未停留。跨下坐骑仍箭一般向前飞射。挡我者死。 眼角余光中,斜后方克夏、德尼身侧两道寒光上下翻飞,血光纷呈,落红如雨。 一口气刚尽处,眼前忽然开阔,银沙卷成的道道轻烟,在视野中飘然升腾,仿如幽境;身后,却是断肢残骸和一条血红的通道。三柄利刃,硬是将七十二人的刀阵生生撕裂成两半! 我猛吸一口气,雷藏斜指星空,左手缰绳一紧,跨下坐骑稍转方向,再斜刺入阵。 人丛林立,向我们急速包抄,面巾遮蔽下深褐的眸子,野兽般凶厉。我手腕轻颤,雷藏洒下万点寒光,飞芒般射向那些精光四溢的眸子。光与光的追逐,终于是冰冷没有温度的一方凌驾称雄。凄厉的惨叫穿透了夜空,十二人双手掩面,指缝间血红淋漓。 瞬间再次穿破敌阵,面对着黄土城墙上,亚马尔·辛凌空注视,眼色冷静如刀。 哀兵必胜。再次回入敌阵,终于遭到强力阻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势,令这些人血气里的悍勇激扬勃发。身后克夏、德尼微微冷哼,显是身上已然挂了彩。我猛然气聚丹田,喝出真言:“咄!————” 音波四播,犹如无形的巨浪,生生震翻面对着我的八人八骑。余人心神涣散之际,雷藏若秋水倒卷,斜穿而过,饮血而还。九具躯体连哼都没哼一声,已落入尘埃。 趁此机会,三人三骑再次突破重围,将敌阵撕开又一条难以弥合的裂缝。 回程。敌人的剽悍倒也令人不敢小觑,踏着己方的尸首,长刀如雪,衣履如墨,重叠而来。眼睛里,分明已是困兽之光。 虽死犹勇。我即或欣赏这样的勇力,但既已为敌,就决难留手。更何况,他们想要不利的是麦姬,我可以原谅世间所有的罪行,惟独不能原谅任何针对麦姬的阴谋。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雷藏的青光裂开最后一个阻碍在我身前的敌人,天使之城再次呈现在眼前。今夜,它已不再是天使,它见证到的是一场血腥的格斗。而那个置身作壁上观的身影,仿佛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此刻竟露出轻微的笑意。 三个来回的冲杀终于结束。原本浑然一体七十二人的刀阵已然七零八落,折损泰半。而克夏、德尼亦俱各汗流浃背,浑身浴血。这一阵,其实并不轻松。亏得是他二人作我的辅翼,让我不至于有后顾之忧,否则我亦难保毫发无伤。 三人三骑回到原点,我冷喝道:“换人,第二阵!” 在一旁押阵的十一名侍从爆起震天介一片喝彩。早已守候在那里的另两人一声呼啸,策骑迎来,与克夏、德尼擦肩而过。再面向敌阵时,又是一个崭新的三角阵列。 敌人的目光已成惊怖。那首领眼见己方溃不成军,我却换上了生力军,终于信心动摇,狂喝道:“撤退!”残兵顿如蝼蚁四散仓皇而逃。 我却哪由得他从容来去?不留下那委托人的讯息,休想离开。沉声嘱咐那两个侍从:“与我左右兜截他们的首领,要活的。”猛一夹马腹,直追而去。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7 章 途中赶上一个逃敌,他惊惶下一刀向我劈来,竟是怕得狠了,全然不成章法,被我捉住手腕一扭,已将长刀夺过手来,顺势一送将他掼下了马去。 渐渐近了那首领,我抄起夺来的那把刀向他的坐骑投掷出去,用上了旋劲,那刀旋成一团白光,“喀”地斩断了一条马腿,再斜飞而出,“噗”地没入黄沙之中。马儿悲鸣一声,扑地倒了,将那首领掼出老远。 等他止住了翻滚爬起身来,我已经气定神闲站在他面前。这人的面巾已在翻滚间勾落,露出一张黝黑却泛青的脸孔,额头汗水涔涔,眼色显出几分恐怖。我想他决料不到他们组织高手尽出,仍敌不过我区区三人之阵,刚才那一场血战,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个噩梦,眼下又落入我手,不知道又要经历什么样的痛苦,因此以这人的强悍,此刻竟也现出惊惧之色。是的,他已胆气尽丧了。 我看着他悠然开口:“谁是你们的委托人?说了,饶你不死。” 眼见同伙都已散尽,这人咬牙半晌,终于道:“是当朝国舅。” 我的眉微微一皱:“康基费兰?”原来是他…… 这人咬牙道:“是他。你答应放我走,可别食言……” “滚!”我再不看一眼这人,回身上马,向回飞驰。赛门果然出事了。 还没等我跑到城下,闷雷般的蹄声再次传入耳鼓。怎么,又有人来?今晚真是多事之秋啊。可这次,人数比刚才仿佛又多了数倍,是敌是友?我不由心中一沉。 大队人马在月色下浩浩荡荡而来,旌旗飘舞甲胄鲜明。为首一人雄踞马背,桀骜不群,却是纳里纳!我心中暗惊,他竟然追了上来,难道已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 心中七上八下,仍按辔以待,状若止水。 马队片刻间即抵面前,我凝目瞧去,又是一惊,他们马鞍上悬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却不是先前我放走的那些杀手是谁?这些人竟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纳里纳在马上躬身一礼,朗声道:“小将奉曼萨达大人之命,前来迎接王子殿下!殿下请勿怪罪小将向上官报告殿下的来访,只因殿下身系尼泊尔与敝国交好的重任,殿下的安全实乃敝国必须保证的大事,否则若殿下在敝国境内稍有差池,敝国怎还有脸面向贵国国王陛下交代?而今看来,小将来得正是时候,这些匪人已被小将绳之以法。殿下,贵体无恙否?”眸子里光焰闪烁,紧紧锁定我的眼睛。 心中暗暗叫苦,看来他这是要护送我去德里了,护送为名,恐怕监视是实,若到时证实我乃假冒,便是插翅也难飞!可……又怎能推拒?而此刻背后城墙上那两道凌厉的目光,如芒刺在背,给我的压力却仿佛更甚于纳里纳。该如何向他解释?我一生经历的风浪也算不少了,竟从无此刻般的进退维谷。 微微一笑:“将军考虑周详,本王当然无意怪罪,更要感谢将军代替本王惩治了这些匪类。将军远来劳顿,便先在此休息,待天亮再同回德里吧。”轻轻一句带过,离天亮还有些许时间,希望能趁这段缓冲时间想到应对之策。 “殿下且慢。小将奉命带来金匮一只,专为盛放尼泊尔国书,以示敝国对与贵国交好的重视与尊重,并由小将亲自护送殿下与国书回德里,入德里后小将亦将直接护送殿下与国书入宫面见敝国皇帝陛下。决不会有任何差错,请殿下宽心。”言辞凿凿,句句真情,竟不容我有半分拒绝。 我心念电转,这是要逼我立刻现形了。我如果真是正式来访的尼泊尔王子,自然该有国书随身,却叫我到哪里弄一封国书来给他?他这一着,打正了我的死穴。要战的话,这里几百人在场,我却刚经过一场剧斗,结局如何可想而知;要逃,麦姬和巴比尼还在城中,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我是被拴死在这里了。顷刻间忧心如焚! “殿下……殿下,有何不便么?”纳里纳催促道,眼里那志在必得般的光却如烙铁一般狠狠烫了我一下。 呵呵,我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么?今日的遭遇实在是个莫大的教训。 “国书……”我沉吟难言间,忽闻背后一把雄浑的声音响起:“殿下,国书在此。” 我剧惊回首,只见亚马尔·辛卓立身后,手上捧一个紫檀木匣子,封条上鲜红的国玺赫然在目!深湛的眸子里依然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心中剧震。原来……他才是尼泊尔王子,那么他的真名应该是——亚里罕度。我竟被他瞒过了。一直觉得他的背景不简单,却想不到我冒充的人原来就在身边,他也该觉得好笑吧。我却由不得汗湿重衫,冥冥之中,安排确令人骇然。可是,为什么竟愿意帮我解围呢?是的,他看见了我手上的指环,他也知道城中的女子就是麦姬,我夺了他的未婚妻,他本该冷眼旁观看一场好戏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心念电转,伸手接过了匣子,转身面对纳里纳:“国书在此,本王就将它交付与将军了。” 他眼里的惊愕也令我好笑,只是我却实在笑不出。看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匣子,我将匣子径直递到他眼下:“将军。” “啊!”他才突然醒悟般叫了一声,“取金匮!” 将国书放入金匮的过程中,他的表情一直十分古怪,似乎这件事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为什么?他又是从何处得知我的身份? 纳里纳等人就在城外扎营,我自与亚里罕度回到城中。一路上他默然不语,这沉默却令我心中更是尴尬,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多谢殿下施以援手。” 他淡淡道:“你不需要谢我。帮你,首先是因为欣赏你,其次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事情需要单独解决。在这之前,我不希望有他人插足其间,提前威胁到你。”忽停下了脚步,直视入我的眼睛,目光如天火跳动:“只是为了男人的尊严,必须做一个了断。等解决完这件事,我还期待可以与你把酒言欢。” 果然是个人物,难怪当年赛门要将麦姬嫁给他。只是……他显然将我当做了男人,所以提出决斗,若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只好心中苦笑起来。 “殿下胸襟广阔,叫人佩服。自当从命。” 他唇角浮起一丝笑,相识至今,这个笑虽然淡薄,却无疑是一个毫无敌意真正的笑容,简单地道:“男人之间的事,不必让女人忧心了。” 我心中微震,想不到他如此魁伟一个男子,心思却是细至纤毫,连麦姬会为此担心都设想到了。然,是否他也真的对麦姬有情呢?忽然百般滋味在心头。 “殿下所言甚是。”我也不想让麦姬忧心,她受的磨折已经够多的了。 说话间进了城门。麦姬与巴比尼正从城墙上下来,整个过程,已看得一清二楚。对亚里罕度,她悔婚在前,自然有几分愧疚,笔直迎了上来:“殿下不计前嫌拔刀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请受我一礼。”说罢盈盈下拜。 亚里罕度急忙还礼:“不敢当小姐如此大礼,折煞小王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小王也不愿意强人所难。今天看到小姐与休伉俪情深,才知道神仙眷侣究竟如何。唯愿贤伉俪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虽然有轻纱遮面,但我亦能感到麦姬心内的震动,这个人,确令人心折。我不能肯定,如果当年麦姬先看到的人是他,今天的局面会是什么样子。 “谢殿下吉言。小女子尚有一事想向殿下请教,不知……殿下有没有我父亲的消息?”原来她心中亦早有所虑。 亚里罕度道:“小姐放心。令尊在贵国的地位,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我就是早前收到令尊的信函,邀我来贵国访问,故而才有今日之行。” 麦姬追问道:“殿下收到信函是什么时候的事?” “算起来,应该是一月前的事。” 一月前,那应该是赛门甫抵印度不久的时候。他比我们先行一步,由得我们在后面游山玩水。但他刚回国就邀请尼泊尔王子来访,似乎又另有深意。我与麦姬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隐忧。 麦姬又问:“如今的情形,回到德里又怎么办好?”这也是我关心的问题。 亚里罕度道:“既然休已经扮了我,自然要一直扮下去。除了令尊,德里没人见过我,应该不成问题。” 我苦笑道:“可是德里却有人知道我不是真的尼泊尔王子。而且这个人,似乎居心不良,今天这些杀手,据说就是他收买的。” 麦姬骇然看着我:“……康基费兰?” 缓缓点头。 亚里罕度沉吟道:“他只是一面之辞,拿不出证据。如今你有国书为凭,还有我从旁相助,就算他敢出来揭露,你只要抵死不认,他也无法可施。” 话是没错,前提是,如果我真是男人,可他却知道我本是乔装。只是现在却怎能说出这一点,只好先回德里探明情况,再从长计议。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区区一个康基费兰就真能难倒我。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8 章 巴比尼忽道:“师傅如果不放心,就让我先回德里探听长老和那个什么康基费兰的消息,也好让小姐宽怀。” 我愕然看向他,这小子居然称呼起我师傅来。 “你叫我什么?” 他满脸堆笑:“师傅……” 亚里罕度笑道:“这位小兄弟是你的徒弟?果然明师出高徒,他的武功底子很不错。” 我苦笑:“我还没有收过徒弟。他……唉……”心里为难,看他的样子是赖定我了。 亚里罕度道:“这位小兄弟天赋极高,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巴比尼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多谢殿下夸奖。师傅就收下我吧!”说罢竟倒身下拜。 我无奈下只得扶了他起来:“你就先去德里探听消息吧。” 他大喜起立:“是,师傅!” 回到屋子里,刚关上门回过身来,麦姬忽紧抱住我,身躯微颤:“休,我怕……” 我摩挲着她头顶的秀发,柔声道:“赛门不会有事的。亚里罕度也说了,他是接到赛门的邀请才来印度访问,那就足以说明,赛门在朝野仍有控制大局的能力。” “可是我却以为父亲请他来,正是形势困窘的征兆。否则我们这一路怎么会遇到那么多险阻?连康基费兰也竟然……”下一句话已是哽在咽喉吐不出来。 我心中一痛,双手环过她的腰际,用力扣入怀中。如果有伤害,我希望替她遮挡,如果有痛苦,我甘心代她承受,可是现在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容颜憔悴。 我们都知道,形势并不乐观,我不认为那个杀手组织的首领会对我说谎。她对一切洞若观火,我也骗不了她。康基费兰是她孩提时代的偶像,上一次的伤害,已经令她痛彻心扉,而她依然从我手底救了他的性命。她对他实在并非无情,虽然这无关乎爱,而纯粹是兄妹之情,可这次他竟然敢再次伤害她!这实在无可饶恕。 可是叫我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她是上帝赐予我的天使,就算拼尽一切,我都要保着她的快乐、幸福。只要她快乐、幸福,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哪怕是谎言,哪怕是暂时的欺骗。 “我不认为那个委托人就一定是康基费兰。就算他对你仍抱有幻想,也不该这么愚蠢,采用这样卑鄙的手段,除非他是存心彻底毁坏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他好歹也算个人物,不至于做出这样的蠢事来把。”我漫不经意地道,这样她会察觉不到我心中真正的想法。这个时候,连我自己都几乎希望,那个人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低头凝望着她的眼睛,如水晶般透明,纯洁无暇,眼睑微阖,眼角轻轻向上一翘,是一个略带忧伤的笑。我或者还是骗不了她。 “巴比尼已经前往德里,以他的脚程,五天便可往返。赛门到底是否无恙,康基费兰的动向,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明天我再向纳里纳套取口风,他既然是曼萨达的得力手下,应该清楚朝中的形势。” 她缓缓点头,依偎着我,浅浅一笑:“我信你,休,永远都会保护着我……” 我心头一暖,低头,让细碎的吻落在那双抚慰着我的灵魂,共鸣着我的心声的眼睛上,它是如此明亮,比天空更明晰,比幽泉更清澈。 她轻轻地笑着,忽然道:“你看亚里罕度究竟有多深?” 我一怔,片晌才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觉得他是第二个让我感觉深不可测的人。那双眼睛似乎永远也没有波澜,叫人揣摩不透他的内心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你倒有心情探究他的内心世界?”不知不觉酸溜溜的话就从我嘴里冒了出去,等我发现,已懊恼不及。 她左右端详着我道:“你是休吗?为什么我那骄傲更胜天神的休,竟会说出这样酸意十足的话呢?” “哼,”我有些狼狈地道,“还不都是你害的。” “那你倒说说看,你看出些什么门道来了?” 我沉吟道:“此人是我见过最有魄力的一个人。到目前为止,我还看不出他此行的目的究竟何在。或者,是来帮赛门的。” “你也看不透他啊?失望了。”她微微皱了皱鼻子,这个表情简直爱煞我也。 “他是第二个你觉得深不可测的人,那第一个是谁?” 她点了点我的额头:“某人当年光焰万丈,可惜已经被我看穿了,原来是纸糊的老虎,装样。现在早就不再神秘了。” “你……”我愤愤不平,忽然抱起她就向床走去。 “你想干什么?”她有些慌乱地道。 “我对某人还是觉得很神秘,所以要好好研究研究。”施施然道。 一声惊呼还来不及出口,已被堵死在唇间…… 第二天,队伍起程向德里进发。几百人中只有麦姬一个女子,而且这一路过来我们都是骑马,又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实在找不到马车,仍旧只好骑马。但我却还是用希萨尔城里的材料做了个类似于伞的凉棚,驮在马背上,给麦姬遮遮毒辣的日头,加之她拉上了面纱,只要不开口说话,纳里纳倒也认不出来。她的身份却是个问题,我只好对外宣称她是我的姬妾,掩人耳目。 回望希萨尔的黄土城墙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下,不知道若干日子后,这座天使之城是否就会淹没在时间的暗河中,逐日风沙呼啸,日侵月蚀,也许就再没有人能记得这里还曾经有过一个如此浪漫的地名。 荒芜的沙丘,白沙在地面被风卷动,清晨的太阳还不算十分火热,在那白晃晃的日光下,马背上的麦姬,就如一个传说中的人物,踏着风尘向我走来。我忽然有了一种渴望,渴望一场暴风,刮走这里所有不相干的人、事,天地间只剩了她和我,让我可以牵她的手,走过漫漫黄沙,走过悠悠岁月,永远没有终结。我一生,只要这样就足够。 向她看去,她的目光是如此柔和,充满爱的光辉,在我们对视的交流中,所有的情感、渴慕、希冀都彼此回应,清楚明白,我们相爱。我因此快乐着。又想起昨夜的欢悦,我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她的柔顺,任我予取予求,我的温柔,为她制造欢乐幸福。真的足够了,这样就是一生的归宿。 但是总有这样那样的艰难险阻横亘在我们中间,仿佛违背伦理的爱恋注定得不到上苍垂怜,我本以为对我们的考验已经到达极限,然而事实是,它还远远没有终了。我不知道前路上等待我们的究竟是什么,可我却已经对天发誓,不论这条路有多难,我都会始终坚持如一,爱她,保护她,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肯定是,我已经灰飞烟灭。 再次凝注了她一眼,在她期许的目光中,打马向纳里纳行去。 “将军,有一事想请教。” 纳里纳急忙恭敬道:“不敢当,殿下有何疑问,小将必知无不言。” “目下贵国的朝野中,究竟是谁在掌权?” 纳里纳略略吃惊:“殿下何有此问?” “三年前本王曾有幸到贵国一游,还记得皇帝陛下的威仪,马杜拉大人的风趣,国舅康基费兰先生的睿智,以及曼萨达大人的风采,真是迫不及待希望再见到他们,了解了解他们的近况。依本王看来,曼萨达大人近年来必定官运亨通,在朝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将军亦跟着飞黄腾达了吧,呵呵。” 纳立纳脸上有一抹得色,谦恭道:“殿下真是神机妙算。大人最近确很得皇上信赖,将德里的防卫大权全权交付给大人,我想皇上今后还会更加倚靠大人的。马杜拉大人仍老当益壮,精神矍铄,乃陛下得力的臂助。国舅却自三年前麦姬小姐失踪后,便深居简出,不大听到他的消息了。”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9 章 深居简出,这倒叫人回味。到底他是伤心失爱,还是另有所图? “听说纳克夏造反,刚刚才被平定下去,究竟是怎么回事?” 纳里纳脸色微变,道:“这厮辜负皇上对他的信任,自认为功劳盖世,妄想割据一方自成一国。吾皇威仪日盛,岂能容得下这厮猖獗?下旨褫夺他的兵权,这厮狗急跳墙,就造反了。曼萨达大人在平乱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故而能有今日的成就。” “此案必定牵涉广泛吧。上次本王在沙漠中巧遇将军,想必与此案有关?”我趁机打探上次之事,那些惨死的老弱妇孺,若非牵涉进这样的大案,也不至于被秘密处决。 他似乎料不到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愣怔了片晌才嗫嚅道:“那……事关机密,恕小将不能放言。但也与此案多少相关。此案受牵连的人众广大,连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亦有波及,这就不是小将敢与置喙的了。” “赛门长老是本王的旧识,这次来访也是受他所邀,本王倒是很想知道他最近情况如何。” 纳里纳字斟句酌地道:“长老向来得皇上尊重,从国外旅行归来后,皇上体恤他丧女之痛,就接他入宫小住,盼能以亲情稍慰长老的伤怀。” 什么?赛门竟已被皇帝接入宫中?这……岂非是软禁!回身望了麦姬一眼,见她正凝目远眺德里的方向,忧思悄然爬上心头。 五天过去了,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路边再不是一律枯燥的黄沙,有些树影婆娑,远处的田塍上也间或看见一些茅屋。但路边田野里多有黄土龟裂,稼穑不勤,五谷不生。我心中感叹,看来皇帝一心巩固权位,却荒废了政事,如今但见得民生凋敝,实在是本末倒置。 第五天的日头在长天中隐没时,我们终于可以不再露宿荒野,住进了馆驿。 我坐在中庭树下等待着,今天,巴比尼该要回来了。天气仍旧闷热,我随手端起身旁一盏冰镇番石榴汁喝了一口,冰凉透心,舒了一口气,做王子果然好。 “殿下,介意在下打扰一下么?”耳中忽闻低沉悦耳的男声。又是到了身边我仍未发觉,而且居然自称在下,颇有些调侃的意味。这人若存心刺杀我,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招架,我不禁暗自诧异,他贵为王子,却怎能学得这般绝世的武功。 头也不回地道:“我不过是鸠占鹊巢,有什么资格说介意呢?阁下就不要揶揄我了。坐,喝碗冰镇番石榴汁消暑吧。”说着拿起勺子,再盛了一碗番石榴汁放在几上。 亚里罕度笑吟吟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端起碗喝了一口,赞道:“果然清凉。我有些后悔把这王子的身份让给你了。” 我失笑道:“后悔可也来不及了。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道:“你怎知我一定是有事才来找你,难道就不许我专为与你促膝谈天而来?” 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像是一个浪费光阴去聊天的人。” 他笑道:“这我恐怕要叫你失望了。因为我正准备与你畅饮美酒,对月高谈。不过,我倒不认为这是在浪费光阴,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要想在决斗中胜过你,就必须最大限度地了解你。反之亦然,你也必须最大限度的了解我。不是吗?”说罢竟如变戏法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瓶和两只黑色半透明的杯子,在月光下光华流转。 “我们有个邻国叫做中国,他们有首诗说得非常妙,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用夜光杯盛葡萄酒,酒色艳如鲜血,更显得沙场驰骋的豪气。如今我们虽不上战场,亦可效仿古人的饮酒之法。”说着拔开瓶塞,扑鼻的酒香顿时缭绕鼻翼。 我想不到他真是为饮酒而来,这人竟是个酒痴。想起他对我说过酒逢知己千杯少,决斗之后不论胜败,都要与我再把酒言欢,酒对他而言,似乎比爱情更重要。 接过他递来的一只夜光杯,笑道:“美酒良宵,妙哉。干杯。” 与他碰了碰杯,仰头让丝般感觉的液体在口中回环数周,再顺喉滑下,由衷赞道:“珠圆玉润,更胜上次所品的赤霞珠,此酒当不下30年历史。” 他亦笑道:“好见地!此酒我已珍藏多年,就是要找一个懂酒的人共品,才不会辜负了美酒。今日得偿夙愿,要感谢你才是。” “阁下太客气了。每次都蒙你以美酒相待,又慷慨相借身份,我却无以为报,真是惭愧啊惭愧。这决斗只怕我多半要输了。” 他诧异道:“何也?” “我既对你心中有愧,又岂能全力以赴?倒不如现在就认输的好。” 他呵呵笑道:“你何需有愧?决斗之期由我来定,到时你一定会全力以赴,我相信这一点。因为你深深爱着麦姬,此战既是为她,你必定会倾尽全力。千金易得,对手难求,我不禁对这一天十分憧憬了。为了这一天,我们再干一杯。” 为了麦姬?那倒是。为了所爱,我不会输的。微笑着与他干杯。 不知不觉已月至中天,巴比尼还是没有出现。他早就应该回来了的。我不由眉心微蹙,这小子不要是出了什么事吧。 “你在等人?你那徒儿今天应该要回来了吧。”他鉴貌辨色的本事果然非同凡响。 我微微颔首:“是的。不过他现在都还没出现,恐怕是在德里有事绊住了。” “明天他若还不回来,我就叫德尼去打探打探。” “也只能如此,那就偏劳了。” “殿下真客气。夜已深沉,在下就告辞了。明天见。”他居然又用了那种玩笑的口吻。 我一时哭笑不得,谁叫我理亏呢,竟被这人处处戏弄,只好莞尔一笑:“明天见。”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泛起一丝惆怅,此人若为友则可为引为知己,可是若为敌却会是我有生以来所遇最可怕的对手,只因我一直看不透他。 忽闻一声轻柔的叹息在门口响起。回身看去,麦姬白色的身影嵌在金黄的光晕中,身侧仿佛有光环缭绕,似若神女临凡。 起身迎了上去:“沐浴完了?真香。”轻轻将她环抱在臂弯中。 “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听见了。”语气不甚愉悦。 我笑了起来:“听到两个绝顶高手要为你决斗,应该高兴才是啊。” 她小嘴微扁:“你没发现他对你太好了吗?醉翁之意不在酒,什么决斗云云,全是借口罢了。” 我不由怔住:“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当我是男人,怎么会……” “你怎么能肯定他不会?若我们都着女装,又有什么人会怀疑我们的关系?” “可他……早已娶妻,听说感情甚笃啊。” “传言而已,谁见过了?何况是他自己说的,更不足信。” 我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亚里罕度会有断袖之癖。可为什么今天一向通情达理的她会这么不可理喻呢?看着她微恼薄红的娇颜,脑海里有一道灵光闪过。原来……我的女神已经走下了神坛,露出些小女儿的情态来了……又叫我怎能不爱呢? 我抱着她的双臂由不住一紧,笑道:“就算他是,我可不是省油的灯。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呢,还这样忧心如焚,岂不是杞人忧天?” 她哼了一声:“是你以往的记录太糟糕,一笔糊涂帐,让人怎么放心?” 看着她娇嗔的模样,我心中却泛起一股暖意,我何其有幸,能得她长伴左右,心意挂牵,不离不弃?心绪激荡间低了头去,奉上虔诚的长吻。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10 章 PS:上班太累,只想睡觉,大家原谅则个!谢谢小酒提醒,我改啦!抱抱. 重归德里 终于回到这阔别三年的古都。它雄伟高峻的城墙古朴厚重,根基处白色石块垒叠的缝隙中生着孤独的小草,青色的苔藓,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大帝国数百年的兴衰荣辱。纵然上层建筑再怎么更迭,这卑微的植物却依然不屈不挠地生长繁衍,正如生活在最底层的民众,不论世道多么艰难,仍能以顽强的生命力构筑成这个大帝国伟岸的身躯。 刚近城门,便见到曼萨达与马杜拉齐齐步出相迎。曼萨达满面春风,早不见当年被我们囚禁时的颓色,见到我神色愉悦如见老友,也不知他是忘了有那么回事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不再计较当年之事了。马杜拉倒看不出半分老态,毫无龙钟之色,果真应了纳里纳“老当益壮”的评语,仍然是一贯的笑脸相迎,和颜悦色。 照例寒暄一场,执手相和,状甚亲厚,谁也不知道对方肚子里到底揣着什么鬼胎。然后二人便陪着我入宫去,一路车驾如云,随从队伍迤俪数百米招摇过市,引得路人侧目。 我亲眼见过德里以外地区田园荒芜的景象,但这似乎没有妨碍这个帝国中心的繁华,这里与三年前我所见过的一样歌舞升平。虽然并没有十分鲜艳的颜色,印度的国民崇尚以白色为主的色系,但街市售卖的的东西林林总总,人头涌动摩肩接踵;街角处一头牛迈着悠闲的步子在人群中行进,如在自家后园散步的老爷。 行程中我趁机向曼萨达打听赛门的情况:“听说赛门长老目前居于宫中,本王今次来访,正好前往拜会故人。” 曼萨达微微一怔,道:“长老回国后身体抱恙,所以皇上将其接入宫中细心调养,殿下此次怕是见不到他了。” 我心中一沉,果然是被软禁起来了。以皇帝的心计,当还不会就此加害,只因赛门在婆罗门教中威望甚高,在朝中势力亦盘根错节,要拔除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我只担心以赛门的厉害,怎么会甘心就这样被幽禁宫中,就怕皇帝采取非常手段,果真损害了赛门的健康。 “长老身体抱恙,为何不请医圣出面?医圣驾临,必定药到病除啊。” 曼萨达呵呵一笑,笑容却稍显尴尬:“医圣数月前便出外云游去了,急切间也找不到他老人家的踪迹。皇上担心长老的病情延误,这才将长老接入宫中,请御医诊治。殿下不必忧心,相信长老洪福齐天,很快就能痊愈的。” 我点头应和,心中寻思进宫之后还得设法见赛门一面才是,否则怎能放心? 皇帝依然选在朝华宫接见,只是因为这次是正式来访,故而排场大了许多,摆齐了全副仪仗,文武百官亦都在宫中相候。 刚踏入殿中,便远远望见皇帝端坐在殿上,三年不见,他的样子虽然没有大的改变,但眉宇间所流露出来的王者气势愈发凝重,目光如电,淡然无波的脸上更瞧不出半分喜怒,城府愈发深了。 率领使团成员包括亚里罕度在内的十六人徐步上殿,施礼毕,朗声道:“尼泊尔使臣亚里罕度率使团见过印度皇帝陛下,祝皇帝陛下龙体安康,愿印度与尼泊尔修永世之好,共享太平盛世。” 皇帝微笑道:“殿下与贵使团随员远来劳顿,赐座。三年前寡人曾有幸与殿下在此殿相聚,今日重逢见殿下风采更胜往昔,委实欣慰之至。”虽然是微笑,温文尔雅,却全然外交性质般的脸谱化,客气中带着两分生疏,叫人窥不透他的真实内心。 我亦哈哈一笑:“谢陛下称赏。小王自从来贵国一游,对贵国的繁荣兴盛物富民丰以及热情好客时常怀念不已,更念念不忘陛下待小王的亲厚,亲赐御前大法师称号的荣幸,早就希望能有机会再访贵国,此次奉诏来访,真真是一偿夙愿。今日小王一路行来,所见德里的繁华比之三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让人备感亲切,陛下的治国之道实叫小王佩服得五体投体。” 皇帝微微一笑:“殿下是印度最欢迎的朋友,无论何时来访,我国都必尽举国之力竭诚相待。”目光掠过我身后的人众,经过亚里罕度的时候明显顿了一顿,微露讶色,道:“殿下还未向寡人与诸大臣介绍贵使团成员?” 我起立一揖:“是小王糊涂了,请陛下原宥。”指着使团人员一一介绍,说到亚里罕度,自然还是叫他亚马尔·辛,身份是使团副使,官衔是尼泊尔金翅大将军,统领全国兵权。皇帝的目光停驻在他身上良久,深邃难测。 介绍完毕,当殿奉上国书,这接见的仪注便告结束,接下来就是国宴,设在朝华宫偏殿,亦有百官作陪。只是从接见到国宴,都没看见康基费兰到场,照道理说,他身为国舅,这样的场面应该是少不了他的。 筵席上气氛自然轻松了不少,聊到当年的所见所闻,更是笑声不断。但当年的人、事,如今变得太多,涉及到不少的禁忌,例如纳克夏之流,自然都略过不提。 马杜拉捋着银须笑道:“殿下还是如当年一般的妙语连珠,听得老朽如沐春风,这样的爽快感觉,可是好久都未曾经历过了。” 我呵呵一笑:“老大人过奖了。小王还记得当年另一桩盛事,相信各位大人必定同小王一样印象深刻。那就是在朝华宫亲眼目睹梅妃献舞,真是天女下凡,惊世绝艳,令小王叹为观止,至今仍历历在目啊。” 当年看过梅耶献舞的群臣亦都唏嘘赞叹相和,皇帝微笑道:“既然殿下有雅兴观舞,人来,即刻宣梅妃来朝华宫献舞。” 我忙起立一揖:“谢陛下隆恩。” 马杜拉呵呵大笑:“都是托了殿下的福,令我等今日能有幸再观梅妃举世无双的舞姿!来,让老朽代在座的诸位敬殿下一杯!”百官亦纷纷举杯。 我满饮一杯,放下杯子顺势笑道:“说起梅妃,小王倒想起来了,今日怎么不见国舅大人到场?小王也想念他得紧。” 曼萨达接过了话茬道:“殿下有所不知,国舅近年来醉心婆罗门教教义研究,早就闭门谢客,不问世事了。” 我装作惊讶道:“哦?竟有此事?想不到国舅虔诚至此。有机会小王定当造访,与他切磋教义体会才是。” 马杜拉感叹道:“说起来,国舅潜心研究教义,却实在是为情所苦啊。” 我讶道:“老大人此话怎讲?” 他忽然老脸一红,吞吐道:“这个……老朽倒忘了,这件事与殿下也有一点关系,不提也罢。” 我好不容易将话题引到康基费兰身上,岂容他说停便停,笑道:“老大人不说,就容小王来猜上一猜如何?老大人说国舅是为情所苦,小王心里有一想法,国舅所苦的对象,当是麦姬小姐,然否?老大人不肯接着说下去,大概是怕提到麦姬小姐,令小王伤怀吧。麦姬小姐失踪多年,至今下落不明,小王也一直深感痛心和遗憾,只能说是小王福薄了。能与贵国联姻固然是使两国关系锦上添花,但纵然未能联姻,也决不会影响尼泊尔与贵国交好的决心。大人无须顾忌。” 马杜拉尴尬道:“殿下心胸宽广,老朽佩服,是老朽多虑了。但不知殿下是如何猜到的?” 曼萨达道:“老大人难道忘了,当年殿下来访,是麦姬小姐作陪游览杰狄士寺的。国舅与麦姬小姐青梅竹马之事,怎瞒得过殿下这双慧眼?” 皇帝亦笑道:“其实国舅与麦姬小姐之事,寡人也有所耳闻。只是赛门长老已将女儿许配与殿下,以结两国之好,寡人也不便干预。倒不曾想国舅竟痴情若此,莫非他打算终身不娶?难得殿下不计前嫌,寡人倒有一事相托,就请殿下去看望国舅的时候代寡人好好开导他一下吧。” 我拱手道:“陛下有命,自当遵从。听曼萨达大人说,麦姬小姐失踪多时,赛门长老忧思成疾,目下正在宫中调养。小王与长老相交多年,闻此消息颇为不安,还请陛下允准小王前去探望。”我绕了那么大圈子,就是为了提出这个要求,当着百官的面,相信皇帝不会拒绝我这个外国使节区区一个要求的。 皇帝并未迟疑,颔首道:“殿下对故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寡人又怎会阻止?说不定长老见到故人,心绪转佳,于病情倒是大有裨益呢。” “多谢陛下。”他答应得爽快,我却越发感到不安起来。 又闲谈多时,却始终不见皇帝派去宣召梅耶的人回来复命。皇帝虽然神色不动,但眼神却多了些凌厉之色,向身旁一个侍臣轻轻吩咐了两句,那人点头快步而出。将出殿门,正与先前派出的侍臣撞了个满怀。先前那人满头大汗,顾不得被撞,疾步奔到皇帝身边耳语了两句,皇帝浓眉微皱,摆了摆手,那人便躬身退后。 殿中群臣仍谈兴飞扬,并无几人注意到皇帝的不愉。 皇帝忽开口道:“王子殿下,梅妃产后身体虚弱,未能前来献舞,这一点是寡人失察了,还请殿下见谅。” 我心头微惊,梅耶竟已作了母亲?转念一想,梅耶入宫为妃算来也已三年有余,以皇帝对她的宠爱,到如今才产子,其实已经颇晚了。忙道:“小王不知娘娘刚刚生育,提出要求,倒是小王唐突了。还未恭贺陛下喜得麟儿!不知是王子还是公主?” 皇帝并未露出我意料中的欢颜,只淡淡笑道:“是寡人的第一个儿子。” 马杜拉呵呵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梅妃娘娘诞下龙子已将近一年,皇朝后继有人,我国举国同庆,饮宴盈月,盛况空前哪!” 我这才明白,原来梅耶不是现在才做了母亲,她为人母竟已将近一年。同时又心下骇异,看这两人神态迥异,马杜拉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皇帝却殊无欢喜之情,实在古怪。忙道:“恭喜陛下!” 皇帝随即笑道:“殿下在敝国多留些日子吧,寡人还想邀请殿下参与吾儿的周岁庆典。” “应该应该!有此盛事,小王当然不会错过。”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11 章 国宴结束后,我自与亚里罕度一行返回国宾馆。 早前提前来德里探听巴比尼消息的克夏早已候在宾馆里,见我们回来,上前禀报:“国舅府附近我都打探过了,并无巴比尼的踪迹。但却有人在四天前见过一个肖似巴比尼的少年在那附近出现过,据那人所说,那少年当时与人争斗,他所以留下印象。争斗的结果如何,他却不知道了,只是后来再也没人见过那个少年。” 我皱着眉还未开口,亚里罕度已先问道:“和他争斗的是什么人?”正是我想问的话。 “无人识得那些人的身份。” “不是国舅府的人?” “我问过了,那人就住在国舅府对面,很肯定那些人不是国舅府的人。” 亚里罕度点头道:“继续追查,先下去吧。” 克夏躬身退出。 亚里罕度道:“莫非这孩子在德里有什么仇家?”他不知道巴比尼的来历,自然不知道或者是杀手组织的人来找巴比尼的麻烦了。 我遂将巴比尼的身世简略道出。 亚里罕度道:“原来还有这等曲折在里头。你无须担心,这件事让克夏他们去查就是,只要有线索,就一定不会落空。我看你现在最放不下的还是赛门,依今日情形来看,倒颇有些扑朔迷离,不妨夜探王宫。” 我看了他一眼,这句话,正说中我的心思。世上能这样洞穿我所想的人,除了麦姬,还别无他人,他却算另一个例外了。不禁有些心惊。 他又道:“我与你一同前往。” 他是一个强助,但我并不想打草惊蛇,今天的探察只是为了确认赛门的情况,如果被发现,反为不美。 笑道:“去是要去的,不过只我一人足矣,岂敢劳动阁下大驾?否则就算阁下只损折毫发,我却更难消心中愧疚了。” 他亦呵呵一笑:“你总将愧疚二字挂在嘴边,倒叫我惭愧了。”于是不再提起同往之事。 回到内室,将宫中情形说与麦姬听了,她黛眉紧蹙道:“父亲一向身体健康,在巴黎与我们分别的时候也并无任何不妥,现在却说他重病,岂不荒谬?” “我看皇帝是把赛门软禁起来了,隔绝他同外界的一切联系,好借机拔除他的羽翼。但我不明白的是,赛门怎会甘心受制于人而不作丝毫反抗?” 麦姬苦笑道:“你大概不会相信,像我父亲这样的人,竟是个忠臣。不管皇帝怎么对他,他始终当他是皇帝,也是侄儿,决不会背叛的。慢说皇帝只是将他软禁,就算是要收回他所有的权力,贬为庶民,只要于国家社稷有利,他也不会反抗的。三年前比宾一事的时候,他其实早已洞悉皇帝是要借臣子争斗巩固王权,所以走避尼泊尔,任得皇帝树立威严。可惜皇帝对他这番苦心竟熟视无睹,他的猜忌心太重了!”说罢叹息。 我沉思道:“忍耐总有限度,赛门决不是一个愚忠的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可以是个忠臣,也可以扶植皇帝让他树立威望,这些于社稷都是有利的。但现在皇帝的作为却明显过火,甚至威胁到他的生命,以及你的生命,他决不可能再忍让下去。” 麦姬失神地道:“不错,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这么惶然。”明眸中泛起一点泪光。 我心中酸涩,探手将她一双冰冷的柔荑合于掌中温暖着,柔声道:“我今晚就夜探王宫,查明赛门目下的状况,你不必忧虑的。” 她抬起头来注视着我,美眸中波光万点,映出我万千倒影,蓦地投入了我的怀抱,哽咽着:“休,有你在真好……” 我举手轻拂去她眼角的泪花:“傻瓜……我怎么都不会让你有事的,伤心,更不可以……你要一直一直快乐幸福。” 她微微笑了,安详如那日漂泊海上清晨初醒般,眸中光明又恰如那夜灿烂夺目的流星雨。我看着这个笑容,亦会心一笑。 是夜,我孤身闯入王宫大内,仗着麦姬画下的地图,加上两次入宫记下的各宫方位与布防形式,遂直入不疑。这宫内的守卫虽然森严,但我曾亲自布防巴黎王宫,也不过是异曲同工,倒也难不倒我,加上身法迅捷,并不虞被守卫发现。 按照我们的推论,赛门被囚处应极隐秘,布防也必较他处更严密。所以我首先去的地方不是各大宫殿,却是御膳房。只要抓个厨子问问,近日何处大量增加膳食供应,那么那个地方就很可能是关押赛门的处所。 穿园过殿,渐渐行至御膳房。其他宫殿多已漆黑一片,这里却仍有灯火亮着,想必是以备各宫妃嫔半夜召唤宵夜等不时之需。我掠到窗前向内窥看,只见两名当值厨子正倚着桌子在闲聊,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哈欠连连。 正中下怀,我猛然穿窗而入,在那两人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之前,便在两人颈侧各劈一掌,令其暂时昏迷过去。再择其中一个看来软弱些的,将其救醒逼供。 那人悠悠醒转,看见同伴萎顿于地,不知生死,早已吓得脸如菜色,浑身筛糠般颤抖不休,道:“大人饶命……小的身边并无财物……”竟把我当作了强盗。 我指着地上他的那个同伴,故意露出凶狠眼色:“谁要你的财物?我告诉你,这个人不肯听话,所以一命呜呼了。你若与他一般,我也赏你一刀。” 他抖动着道:“不敢不敢……小的什么都听大人的……” “我问你,宫中膳食是否全是你们负责?” “是……是的……” “这些天,有没有什么地方的膳食供应忽然增大的?” 他别过了头努力回忆,忽然喜道:“有的有的!天牢的伙食这几天来忽然涨了两倍,累得我们腰酸背疼……” 天牢?我心中疑云顿起,把赛门关在那里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但既然那里看守暴增,必然也有些蹊跷,还是探探为好。 将两名厨子各自反绑了,拿布团塞住嘴巴,扔进柴草堆里藏了,这才回身向天牢而去。 这地方却比不得御膳房那么容易接近,我候在外面颇久才逮到一个出来如厕的兵,一掌劈晕,剥下其外衫套在身上。将面巾蒙住半边脸,再拿了他的刀,大摇大摆地进了天牢。 天牢占地颇广,我连穿三进都没遇见什么阻力,前面所关押的也并无什么起眼的人物。眼看将至第四进时,却明显感觉戒备森严了许多,不但守卫从前进的六人增加到了十二人,且出入都要对口令,检验腰牌。 我低头一看腰间并无那种腰牌,显然这人没有职权进入后进,而口令也是个问题,当即停步回身,向外间走去。 转到班房,但见七、八个兵正聚成一堆赌钱,吼声霍霍。我径自走到角落里坐下,刀撇在一旁,伸开四肢冷眼旁观。 眼睛扫过众人,其中一人似乎运气不佳,输得满头是汗,兀自骂骂咧咧不肯退下。但我却对他来了兴趣,这人腰间正有那么一块腰牌。 三个兵走了进来,大喊:“吉萨!换防了,快走!”都是腰间挂了腰牌的。 那叫吉萨的人,正输到光火,天王老子叫也不给面子,暴喝一声:“他娘的,走你的!老子没空!” 三个兵齐笑:“你小子又输急了吧?别把裤子也输了去!”哄笑一阵,见他仍埋头赌局,不禁焦躁,又催:“你小子倒是去不去啊?有那庞然大物在,最近盘查得紧了许多,老大怪罪下来,可别说兄弟们没提醒你!” 那个吉萨却着实是个浑人,吼着:“快滚!说了没空!” 那三个兵见他不应,亦火了:“臭小子,被打军棍活该!我们走!”喝骂着去了。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12 章 我心中一动,庞然大物?莫非真是赛门?上前一拍吉萨的肩膀:“吉萨,老大发火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替你去换防。腰牌。” 他正赌得发昏,有人代替自然求之不得,问也不问,草草点头:“好好,你去吧!”伸手扯下腰牌就塞到我手中。 “口令?” “梆子!” 我施施然挂了腰牌,绕开那三个换防的人,顺利进入了第四进。 通过第四进的镔铁大门,便只见一条狭长的甬道蜿蜒向下,其内光线幽暗,松节油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可闻,愈向下走脚下路面愈潮湿不已。这条甬道少说也有数百米长,我愈走愈是心惊,被关押在此的犯人只有两种可能,即若非罪犯滔天,就一定是身份煊赫之极。再加上刚才那几个兵所言的“庞然大物”,如此看来,赛门被囚于此的可能性倒果真不小。 我手握刀柄随时警惕,在此狭窄的处所若被识穿身份,想要脱身却是困难。因为我进来时已注意到,在甬道入口处有一道闸门,应该连接着水道,若有重犯脱逃,只要一下闸门,整个甬道就会被彻底淹没。如此防范,自然是万无一失。 走到甬道尽头,前面终于一片光明,数支火把照亮了一间班房,其中倒只坐了一个狱卒。想必是防范得铁桶也似,这里面布置的人反而少。那人左手压在一个机括上,当是向外界预警之用,右手冲我伸了出来沉声道:“口令?” 我扯下腰牌递给他,回答道:“梆子。”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以前似乎没见过你?这腰牌是吉萨的,你是谁?”按着机括的手露出一股青筋。 这人却居然认识吉萨?我的心不由一紧。情知他一旦起疑,按下机括,我不免来得去不得了。故作轻松地道:“我是外面的。吉萨那小子已经输得快扒裤子了,弟兄们不放。你也知道那小子的脾气,赌瘾上来了什么也不顾。这几天风声紧,被老大抓到了,他小子难免屁股开花……老兄就包涵包涵罢……?” 那人显然是吉萨的熟识,听了我这番解释,倒真信了,骂道:“不识好歹的小子!这当口还敢撒野!幸好老大今天不当值……否则,连你一起屁股开花!”右手冲我一挥,将腰牌掷了回来,“下次你别帮他了,免得惹祸上身。” 我唯唯诺诺道:“我也是赖不过他罢了,哪还有下次?”转身向内而去。 这已不知是在地底多深的地方,两旁暗沉沉的牢房排列着,一眼看去黑暗无边,这样的黑牢,我在巴黎也前所未见,让人毛骨悚然。 一步步走过去,凝目向铁栅深处探寻,低声呼唤:“赛门……赛门……” 死寂中一直快走到黑牢的底部,我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莫非赛门没有关押在此? 暗处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谁?”嘶哑得辨不清原来的声线。 我一惊,疾步走过去:“赛门?” 那人冷笑一声:“你是谁?找赛门居然找到这里来了。难道他已经失势了么?” 我心一沉,这不是赛门。莫非他就是那些人所说的庞然大物?如果是这样,这人也必然是个厉害角色。 “你又是谁?”我极目向牢笼深处看去,仍只隐约辨出一团黑色的影子靠在墙角。 他依然冷笑:“哼!虎落平阳被犬欺。害我落到今日的田地,我早就知道他也不会有好结果。果然……他的鹰犬居然找到这里来了……哈哈哈哈……” 这声音似曾相识……我凝神努力思索,在记忆的汪洋大海中搜寻。忽然一个雷电交加下的魁伟身影窜出了记忆的洋面,是他!传说造反未遂潜逃在外的纳克夏! 他竟然被关押在此! 我心念电转,只听他这句话,已知他与赛门乃政治上的对手;而皇帝将他秘密囚禁于此,却不处斩,又将赛门软禁,这两件事说不定有着某种关联。他长期身居高位,在德里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说不定掌握着什么连皇帝也不得不忌惮的秘密,因而才能保得性命。若能弄清这个问题,在与皇帝的较量中,我手中便可多添一个砝码。 于是哈哈一笑:“想不到竟能在这里见到威名赫赫的纳克夏大人。我原本对大人仰慕得紧,没想到见面却让我大大地失望了。大人闹到如今身败名裂身陷囹圄的局面,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罢了罢了……”转身欲去。 纳克夏阴恻恻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就凭你一招激将法,就想诱我说出那个秘密?回去告诉皇帝,别白费心机了,这个秘密我带进棺材也不会告诉他的,哈哈哈哈……” 姜果然是老的辣,他轻易不上我的当。但他却将我当成了皇帝派来的奸细,反而不信我是来寻找赛门的。唯一的进展,只是他还肯跟我谈下去。 微微笑着:“大人可以不信我。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对头——赛门长老,的确已经失势了。这就是所谓的唇亡齿寒,连锁效应。你以为继续死守那个秘密,就可以苟延残喘,但到了你们的羽翼都被皇帝剪除,山穷水尽的时候,以皇帝的手段,就算不要那个秘密,他的统治也会稳如铁桶,你就不再有生存的意义了。大人若连这点也还看不通透,那我今天就算真的白来了。告辞!”甚至并不回头,毫不停留地向外走去。 铁链声响中,他闪电扑到了铁栅边,沉声道:“站住!” 我停下了脚步,却仍未回头:“大人肯信我了么?” 他靠在铁栅上,微微喘息:“昨天皇帝已派人向我下了最后通牒。以他的性情,没必要再来诈我,看来你真是赛门的心腹。” 我回过了头望定他,火把的微光映在血迹斑斑的脸上,瘦削如山楞,目光却仍凛冽异常。在这黑牢中,常人只怕早就失了心性,癫狂起来,此人却能保持神志明澈,也算得极坚韧,不愧是威名远播的名将。 他盯着我的眼睛道:“你能来到这里,应当早有准备,我要看信物。” 信物?我抬起了左手:“不知道这算不算信物?”他与赛门乃是多年旧识,应该认得麦姬的指环。 他目光炯炯盯着那个指环,低笑了起来:“麦姬回来了么?你是她的夫婿罢……那老家伙果然深谋远虑,留下这招后着,暗中给麦姬找了这么一个厉害夫婿。我输给他,总算心服口服……” 低叹一声:“时间不多了,皇帝的人就要来了,你走吧。” 我刚松了一口气,以为他要吐露秘密,他却又叫我走,不由上前一步:“大人……” 他一摆手,铁链相撞的叮叮声中,沉声道:“有的秘密,是不能用嘴说的,只有死亡才可以证明。我已不能生离此地,你若想知道那个秘密,就保住我的尸身。现在去吧!”语气决绝,再无回旋余地。 我迟疑片刻,但他显然不肯再说更多。只有死亡才可以证明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百思不得其解。或许真的只有等到他死去,我才能察知这个秘密吧。而他这话的意思,也暗含非死决不吐露的决心,看来他知道皇帝不得到秘密决不会甘休,早已立下死志。不由心潮起伏,低声道:“大人,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是英雄。再见。” 黑暗中传来几声笑,声音虽轻,仍豪气干云。我暗叹一声,终于拔步而出。 刚近班房,门口忽然黑影一闪,靴声橐橐,有数人走过来。难道是皇帝派来处死纳克夏的人?我急忙避到暗处,眼睛却紧盯着门口。 一个拉长了的影子穿过门射进来,紧接着门口现出那个狱卒的身影,他看到我忙道:“你快出去,帮我守着门口。” 我正欲答话,门口现出的另一个影子却令我心蓦然一紧,急忙低下了头去,刻意压低了声线道:“是是……” 那个人化成了灰我也不会错认,胆敢一而再,再而三伤害麦姬的人,我不会轻易放过的。但以此人的精明,若在这里被他识穿身份,我先前取得的成果就会前功尽弃。是以只得竭力隐藏,只盼他心系纳克夏,并不注意到我。但此处地方狭窄,要与他擦肩而过却不被发现,实在连我也并无把握。 低垂着眼帘,不敢让他看见眼睛,就那么看着几双脚从眼前走过。那一刻对我来说,简直比整年还要漫长。所幸那几双脚经过我面前的时候都并无停留,径直过去了。听着靴声渐渐远去,我急跳的心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节律,疾步而出。 传说康基费兰闭门研究婆罗门教教义,如今竟在这里现身,还是以皇帝使者的身份出现,我心中惊诧又非一般言语可道。回到印度以来,所有的一切千头万绪,仿佛迷雾,现在这雾却愈加浓了,浓得我亦觉胆战心惊。关键处仍在赛门,只有见到他,我才能得知真相。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13 章 出得天牢,我随即隐蔽在侧监视着其中动向。这一举动不可谓不冒险,只因我在宫中耽的时间越长,被我打晕藏起来的御厨和狱卒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而我仍没有赛门的下落,看来今晚的目标是难以达成的了。 心思随即回到纳克夏身上。我与此人虽只两面之缘,但前一次他在雷电下雄伟的身影已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此次笑对生死的淡薄更令人心折。诚然胜者王侯败者寇,我不知道他究竟为何造反,但仅凭他视死如归的胸襟,已当得英雄二字。真正能够参透生死的人并不多,曾经我以为自己已经漠视生死,但当我再有了牵挂的时候,才发现我对于生早已习惯贪恋。 麦姬含情的美眸悠然浮过眼前,心中忽然遏制不住的思念。 我不能解释自己对她的情愫究竟源于何时,只是当我感觉到的时候,它已经将我缠绕得无法动弹。但那时我只是一个为了复仇而杀戮的恶魔,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最大的恐惧不是死亡,我甚至渴望死亡,因为死亡是种解脱;恐惧来自灵魂深处无法磨灭无力挣脱的孤独,这种孤独让我了无生趣,眼中所见的只有灰色的冰冷。 她是我这孤独世界中突然出现的亮色,我既不可自拔地依赖着,又下意识地逃避着,只因害怕再有牵挂,让自己做不到十成的冷血。这矛盾令我煎熬。当我下定决心送她离开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或许失去了让灵魂复生的机会,从此彻底死去。回想起对詹姆斯下手时的冷酷,我竟忍不住战栗,原来我曾经那样的无情。 原本打算将自己埋葬在硝烟弥漫的荒谷,就此了结所有的罪恶,却在最凶险的时候,见到她苍白坚毅柔弱的身影,鼓起我无限求生的欲望。那一刻才真正明白,这一生最珍贵的是什么。然,仍然犹豫着,没有勇气承认与接受。 直到在汝拉山脉,面对弗朗德尔伯爵设下的两难抉择,我的手落下的那一瞬间,心中经历的痛苦,让我深深明了,我再也不能失去她。于是抛开一切远赴英伦,抱着一颗赎罪的心,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如今想到那场狂烈的风暴,我仍心有余悸。然而若非这场风暴,只怕我也没有勇气表白,毕竟我亏欠她太多。那晚,上帝恩赐给我们一场华丽的舞会,在漫天光华中,我怀抱着一生的至爱,立下誓愿,我们要,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是的,不离不弃。我要穷一生精力,为这个誓愿而耕耘,耕耘生活,经营幸福。生命于我来说已焕然一新,我会为此变得多情,软弱,优柔寡断,但我不会后悔。我唯一害怕的,只是不能有足够的时间来陪伴她,所以生命于我来说,变得前所未有的珍贵。 停下了思绪,我微微阖上了眼睛,唇边逸出笑容。 天牢的门开了。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个门口,一辆马车驰了出来。直觉告诉我,是他们。风卷起布帘的一角,隐约看见纳克夏仰卧冰冷的尸身。耳边犹如一个乱音拨过,悲凉的感觉油然而生。 “保住我的尸身。”言犹在耳人已逝。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嘱托,就算是我对一个英雄的敬意。 一直跟踪马车到了宫外,荒凉乱葬岗中。他们就将他扔在了一个坑中,草草覆上几块泥土和石块,便算筑成了这位名将的墓冢,甚至连一块标示身份的碑也没有。 富贵荣华,生前身后名节,对死者来说,都已什么意义都没有。或者纳克夏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能那么坦然地面对黑牢与死亡。 我等到马车消失在乱岗中,再潜伏片刻,才箭一般向那个墓穴奔去。 扒开泥土和石块,看见纳克夏的脸,神情安详,并无半分痛苦恐惧。我忽然想到,或许他是把最后的牵挂交托与我了吧。那个他誓死捍卫的秘密…… “你若想知道那个秘密,就保住我的尸身。”他的声音再次划过耳际。究竟那个秘密与他的尸身有什么关系? 如果秘密就在他身上,从他被捕以来这么长时间,没有理由不被皇帝发现,更不会这样被弃如敝履。可是他却留下这样一个郑重的嘱托,保住尸身。 我紧锁着眉头,望着他冷峭的脸,似乎还可以再向我传达一些讯息。如果我参不透你话中的含义,那我怎能对得起你的信任和托付? 时间在缓慢地流走,东方渐渐泛起一丝鱼肚样的苍白。他未被血污遮蔽的前额反射出一点微光,我心头忽然有一个念头闪电般窜过,是的,一定是这样! 会被他们忽略的地方,只有一个。 我提起了他的头颅,刀光掠过。 发丝纷扬,晨曦中展露在我眼下的,是一幅精微的地图,就绘在他的头皮上。 当我就着那个墓穴再次将纳克夏的尸身掩埋妥当,并作好标记之后,手握那块承载着巨大秘密的头皮,对着这个无碑之冢深深一躬,权作对这一代名将的悼念。 此刻我无法将他的尸身带走,但将来我一定会为他寻找一处能够安享平静的容身之地。眼前浮过沙漠中所见的一幕,巴比尼颤抖着道,被杀的都是老弱妇孺……现在黯然回想,那大概极有可能就是纳克夏的宗族,黑幕也从此在我的眼前逐渐揭露。 此刻我已无可回避地卷入了这个黑洞,如果在这场险恶的斗争中我能侥幸胜出,那么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与家人团聚,在那浩瀚的沙漠,再无人会打扰你们。 回到国宾馆,已然天光大亮。 推开卧室的门,却见麦姬仍坐在桌前,桌上一盏烛台,烛泪斑驳,早已燃去泰半。她竟是彻夜未眠,我心下不由一阵疼惜。 见我回来,她立即起身向我奔来:“怎么样,见到父亲了么?” 我一手轻执了她的手,另一手挽了她的腰,将她扶回桌前:“还没有见到赛门。”感觉怀中的她晃了一晃,急忙让她靠着我坐下来,接着道:“但我相信赛门目前是安全的,否则皇帝不会那么干脆地答应让我见他,今天我就会请求见他。放心。” 她苍白的脸稍微回复了一点血色,道:“那你为何去了那么久?” “虽然没有见到赛门,却被我见到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看着我凝重的脸惊愕道:“谁?” 我吸了一口气,缓缓将晚上的遭遇一一道出,只略过康基费兰不提,不想再勾起她的伤怀,最后取出那张地图呈放在桌面上。 “这上面书写的文字我看不懂,你看看这画的究竟是何处的地形?” 麦姬审视着那张地图,神色渐渐变得异常凝重。 我握了她的手,感觉一片冰凉,忙问:“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不妥?” “这是古代梵文,连我也认不完全。这里……似乎是印度与尼泊尔交界的某个地方……”蛾眉紧蹙,又看着我道:“纳克夏还对你说过什么?” “没有。其实他连地图就绘在他头上都没告诉我,只叫我一定要保住他的尸身。这幅图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莫非又是一座宝藏?”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国几千年历史上王朝更迭无数,留下宝藏也不足为奇。但为何会在与尼泊尔的边界上?”麦姬沉吟道。 研究推敲良久,始终得不出结论。我将地图收藏起来,道:“先别看了,你昨夜一夜未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睡觉。我等会就入宫求见赛门,相信他会识得这些蝌蚪文的。” 提到赛门,她刚舒展开的秀眉又略略蹙了一蹙,我情知在没见到他之前,她始终放心不下,笑道:“没想到纳克夏也认识你的指环,居然就一口咬定我是你的夫婿。莫非这个指环真的是婚戒不成?”故意在她眼前扬起手指左看右看。 她抓住了我的手道:“你戴了它那么久了,还没仔细看过?别晃了,晃得人眼花。” 反手握紧了她的手道:“唔……看它当然没有看你来得仔细……” 她吹弹得破的脸上透出一层薄薄的红晕,嗔道:“再不正经,罚你三天不许看。” 我嘿嘿一笑:“是不许我近观,还是连远观也不许?” 她眉头一皱:“什么近观远观?……休!你……”言犹未尽,已是一阵粉拳招呼上来。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14 章 我哈哈大笑中,已然抱起她向床边行去:“既然是三天不许看,那现在无论如何也要仔细看看才好,否则这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个三日不见……” 见她俏脸通红,又捏紧了拳头作状欲击,忙道:“玩笑玩笑……贤妻大人息怒……为夫这便入宫求见泰山去也。”将她安置在床,拉过被子盖上,掖妥被角,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好好睡一觉,我很快就回来了。”回身而去。 “休,”背后传来她的柔语。 “什么事?”我回过头望着她。 “我等着你回来。”她说着垂下了眼帘,睫毛如飞翔的蝴蝶般轻颤。 我心中柔情涌动,浅浅一笑,转身去了。 秘闻 入宫后见了皇帝,提出见赛门的请求,他似乎早就料到我有此一说,立即准了,还令身边侍臣为我引路前往。 我沿途暗记行进路线,曲曲折折地过了许多殿宇后,终于停在一座清幽的别苑前。门前的沙罗双树在阳光下青翠欲滴,两头孔雀在树阴下低头觅食,悠哉游哉。 那侍臣恭声道:“殿下,赛门长老就居于此处,请。” 我举步上前正要跨门而入,忽听身侧“呼喇”一声响,本能下立即向后避开两步,待看清眼前情景时,不由哑然失笑。竟是门前其中一头孔雀正满开彩屏,雄赳赳地冲我抖动着,状若示威。 那侍臣亦掩口偷笑,继而上前告罪:“殿下受惊了。这畜生看见漂亮的人或物总会起争奇斗艳之心,开屏挑战,在此受惊的也不止殿下一人了。想是殿下的风采连它也受到震撼!请殿下宽恕。”这人长期陪侍于皇帝左右,一张嘴巴果然伶俐异常。 我不由啼笑皆非,颔首道:“罢了。我们进去吧。” 走进门内忽然好奇心起,问道:“你刚才说,在此受惊的非止本王一人,还有谁被这畜生惊了?” 那侍臣道:“禀殿下,是梅妃娘娘。” 我讶道:“梅妃娘娘?” 他恭敬道:“是。梅妃娘娘奉皇上旨意每日前来探视赛门长老,随时向皇上回报长老病情变化。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这畜生惊了。” 我心中一动,竟是梅耶在负责照顾赛门的起居?忽然想起前日宴会上皇帝不愉的脸色。梅耶对赛门的心意,我早从麦姬处得知,现在看来,似乎连皇帝也有所察觉,起了猜忌。但既然猜忌,为何还让她继续留在赛门身边呢? 思虑未竟,已然到了内进,一幅门帷隔绝了内外,果然还是赛门喜爱的风格,偏好门帷。耳听得那侍臣道:“赛门长老,尼泊尔王子亚里罕度殿下前来探视。” 却并未听到回应。 片刻后才见门帷掀起,一个侍女卷起了门帷道:“长老行动不便,梅妃娘娘请殿下入内与长老相见。” 我心下微惊,什么叫做行动不便?难道赛门的健康已恶化到了无法行动的地步?而梅耶居然竟也在。无暇多想,跨门而入。 室内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窗户都封着,却并不感到气闷与炎热,细细一看,原来墙角处放着一块块冰砖降暑。梅耶对赛门的照料果然细致入微。 放眼向室中看去,此室作圆形,正中一张硕大的软榻,上卧一人,面貌清癯,脸色蜡白惨淡,一双原本神采逼人的眼睛此刻却暗淡无光,正呆直地向我射来。榻旁坐了一个清秀的女子,正是暌违三年的梅耶,容色颇见憔悴,一只玉手端着药碗,另一手执着银匙,一双妙目也正向我瞧来。 这四道目光落在我身上,同时一震。我直觉地捕捉到一个快如闪电的锐利之色从赛门眼中消逝,再看时那眼色却仍旧涣然无神。 而梅耶的惊讶却是掩饰不住,呆看了我足有两秒,才惊疑地垂下了目光,站起来道:“殿下驾临,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我施了一礼道:“梅妃娘娘悉心照顾长老,小王深表谢意,岂敢怪罪。不知长老的病情究竟如何?”言罢疾步趋至榻前。 “长老,小王来看你了。” 赛门看着我,目光热切,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梅耶道:“长老病势沉重,已请了多位御医诊治,仍旧不见好转。这世上恐怕只有医圣才能够妙手回春,治此沉疴,但医圣却行踪飘渺,至今难觅……”说着声气有些哽咽。 看这情形,赛门果然病得严重,若有麦姬在此施治,应该也不难痊愈,但她却不能露面。而赛门此病起得蹊跷,究竟是染了何病,来势竟如此凶猛?难怪皇帝对我来探望赛门丝毫不加阻挠,原来早就知道他已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我眉头紧锁着在榻沿坐下,问道:“长老所患何疾?” 梅耶将手上药碗和药匙交给身边侍女,道:“御医也诊断不出长老所患何疾,因而难以下药,一直都是固本培元的药物用着,只盼能早日找到医圣回来救治。” 怪疾。我看着赛门急切的双眼,知道他所挂虑的是什么,可惜却无法道出,麦姬安好。只能以眼神示意,同时握住他的手,紧了一紧。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她。 他双眼微微闭了闭,眼神变得温煦,已然明白我的意思。 我心下一酸,赛门虽然叱咤风云冷酷无情,但对麦姬的父女之情却深挚动人。从我在印度第一次见到他,到后来在法国重逢,他为麦姬所做的一切,慈父之情令我感同身受。现在却受到如此打击,对他这样一个心高气傲之人来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任人摆布的境况,恐怕是比死更难受吧。 暗暗思忖,麦姬来不得,如今只有我回去向她描述赛门的病况,她再拟个药方出来,设法送入宫中给梅耶,这才是办法。 周围都立着宫人,皇帝派来引路的那个侍臣也一直陪侍在侧,我无法逗留过久,安慰数语后便起立告辞:“多劳梅妃娘娘费心,长老就拜托娘娘了。长老病情若有任何变化,还请及时通知小王。小王回去后也当延请天下名医会诊,定要治好长老才是。” 梅耶道:“殿下客气了,恭送殿下。” 我回身握住赛门的手,话里有话地道:“长老,安心养病,不必操劳过多,一切有我。改日我再来探望,希望你早日康复。”正要直起身子放手而去,忽觉右手中指紧了一紧,接着压力全无。低垂目光看去,赛门枯瘦的手毫无生气地置于身侧,全然不似活物。 忽然心绪翻腾,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赛门眼神的变化,此刻这个暗示又意味着什么?边走向门口,边回头再望了一眼,他依然双目无神地送我离开。 跨出房门时,我轻轻笑了,这个笑容很淡很淡,除了我自己,没人能发觉。是的,赛门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刚刚推开内室的门,麦姬已拥被坐起,一双明澈如水的美眸中希望与焦急混杂,迫切地向我望来。看来她一直是辗转反侧未能入睡,就这么等待我归来。 我回身关好门,几步跨过房间来到床前,将她揽入怀中,压低了激动的声音道:“他没事。我相信他没事。” 她抬起眼睛望着我,眸中泪光盈盈:“湿婆神护佑!”接着将脸埋入了我的肩窝,柔弱的双肩微微地抽动着,我的肩头感到一阵凉意。 “傻瓜,知道赛门没事了,还哭……”我轻轻叹着,抚着她的背,明白她其实是喜极而泣,心中亦感慨万千。 她忽然抬头看着我,脸上还挂着泪,娇俏的鼻子却皱了皱,冲我做了个鬼脸:“我就是爱哭,你敢不喜欢?” 我忙举手申冤:“冤枉,我可没说过这话啊!姐姐无论什么样我都喜欢,哭哭笑笑也好,疯疯傻傻也罢,我都那个……哎哟!唔……”却是吃了她一拳后,嘴巴随即被两片火热温软的唇封闭了…… 缠绵良久,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强迫自己离开了那令人心醉神迷的芬芳花瓣,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15 章 我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方道:“今晚我还要再入宫一趟。” 她疑惑道:“为什么?” 我微笑道:“我看赛门是有话要对我说。”说着将宫中所见详细道来,“他最后捏我中指,便是要我中夜相见,必有要事交代。” 麦姬悠悠道:“看来你倒比我更了解父亲呢。昨天你就说,他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事实证明,你是对的。” 我呵呵笑道:“不是我更了解他,而是你关心则乱。这是你最大的弱点,至亲被困,你便方寸大乱了。但是……我却更喜欢这样的你,温柔多情的你。” 她娇颜微酡,低声道:“你这张嘴巴越来越油滑了,我真有些后悔嫁给你了。” 我挠头道:“为什么?我明明说的是好话嘛。” 她故作认真地道:“喜欢讲甜言蜜语的人,不是都靠不住吗?谁知道你以前还跟谁说过这样的话,或者跟珍妮,路易,甚至伊丽莎白……” 我亦一本正经道:“那我只好坦白了,求姐姐宽恕吧。哄哄珍妮是难免的,谁叫她那么可爱?安东尼他……我承认,虽然我想说,可是却始终没有机会呀。至于伊丽莎白,她简直就是我的翻版,你也知道我比较自恋,宠爱一下自己也不为过的吧?……” 眼看着她的俏脸渐渐涨成通红,我哈哈大笑起来:“姐姐……你太可爱了!这样也信,哈哈哈哈……” 她忽然将我扑倒下去,毫不留情地用我最没有防御力的挠痒猛烈攻击。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忽然想起当年在她家里也有过这样一个场面,当时我捉住她的双手逼她投降,她却用不甘示弱的眼睛紧盯着我,令我最终败下阵来。大概我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沦陷了吧。 这次我依然猛力一挺腰弹了起来,与上次如出一辙地扣住了她的双手,逼到她眼前:“姐姐,认输吧。” 她哼了一声道:“以前都不怕你,难道现在还会怕?臭小鬼,快放开我。” 我叹着:“姐姐真固执啊!上次我心软,这次可不会了。” 她不屑道:“那就看谁先受不了这奇怪的姿势吧,反正我躺着比较舒服。” 我们现在的姿势的确比较奇怪,我弓着身子虚悬在她上方,头俯低凑近她的脸,而她则是稍向侧方卧着。总体来说,我的确比较费力。她那倔强的目光紧盯着我,还带些挑衅的意味。我不知道如她一般的淑女一旦较起真来,竟也如此难缠,腰背渐渐酸痛起来。 要命的是她眸中射出的那灼目光芒,和仿佛故意吹到我脸上的如兰气息。我目不转瞬地与她对视着,那光芒夺目如深海中绽放出的奇葩,摇曳多姿,风情万种。渐渐心跳加速,急如擂鼓,耳中宛如有铁锤敲击的轰鸣声,喃喃道:“我输了。我又输给你这眼神……多情的无情的女神……” “呵……”宛如碧海中鱼类的呼吸,穿越暗夜波光粼粼的海面,乘着湿漉漉的海风抵达我的耳畔,在我的心上轻轻叩击,轻易地解除掉它的防御,刹那间酸软无力。 下一刻,我已跃入海中,凭着直觉的指引,在这幽深的海洋中寻找至爱的金鱼。她金色的光芒就在前方闪烁,然而以迅捷优雅无比的一个甩尾,在串串透明的气泡中没入了黑暗。 “不……等我,等等我!”我扑向那团黑暗,再也找不到她,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托着我要向上升去。 “不要……找不到你,我宁可死去!”我忍着胸臆巨大的痛苦,再次扎入海洋。 黑暗中传来微弱的欢笑,声声如乐如歌,是她,她就在前面!我奋起最后的力气向她游去,张开手指试图抓住那金色的光芒。但恍惚夺去了神志,在最后刹那的清醒中,我看见她美丽的脸庞,浮现在我眼前,于是微笑了:“我爱你……”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平躺在床上,睁开眼睛便见到幻境中的她,媚惑的眼神脉脉相伴。 摸着头问:“我怎么了?”幻境中的一切是如此真实,让我有几分疑惑,究竟那是真还是幻? 她噗嗤一笑:“谁知道呢?看着我也那么不专心,就睡着了,该打!” 看着她那洋洋得意的笑容,我忽然恍然大悟:“你……你敢对我用催眠术!小妖精,我饶不了你……”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尽情报复。 咯咯娇笑声中,她左躲右闪,始终逃不出我的十指关,终于气喘吁吁的求饶起来:“我……我错了还不行吗?饶了我吧……啊!哈哈……” “不行,你太可恶,决不能轻饶!”我手下丝毫不缓。 “别这样……休……饶了我吧……哈哈……我……受不了了……”尾音已然带上一丝哭腔。 我即刻住了手,将她捞入怀中,伸手拂去她眼角笑出的泪花,叹着:“你这妖精,叫我怎么好!遇上你,便是我一生的孽障。” 她坏坏地笑着:“你怎么好我可不管。总之我听见有人说爱我了,别不认就是了。” 我仰天长叹:“湿婆神须怜我!赐我神力,降妖除魔!” 她脸上泛起警觉之色,刚要挣开我的怀抱,已被我拉了回来:“想跑,也没那么容易。” “哼!你——哦……”她刚要反唇相讥,话未出口已被我封了回去。降妖除魔,方为正道嘛。 戏至暮色四合,二人仍犹未觉,直到门口传来叩门声:“殿下,请用膳了。” 我方才一跃而起,匆匆着衣:“差点误了大事,中夜还须入宫行事哩。” 回望榻上她云鬓缭乱,俏脸霞飞,星眸含情,着实难舍。她恰于此时檀口微启,打了个呵欠,娇慵之姿更令人心猿意马,却道:“快去吧。我乏得很,不吃饭了,先睡会。”她已整天没有睡眠,原也乏了。 我替她盖好锦被,照例吻了一吻,这才步出大门。 亚里罕度在厅中相候,这些时日都是如此,二人趁用膳之机便讨论些治国之道、行军布阵之法。他才思敏捷,言辞睿智,许多时候连我也有茅塞顿开之感,若能继续深入下去,此人倒不失为知己之交。但有关纳克夏与赛门之事,我始终守口如瓶,有时候,歃血之盟尚不足信,这样事关重大的秘密,我亦不会轻易泄露。 月儿刚刚升上天空,我便换上夜行衣,黑巾蒙面,潜入宫去。经历昨日闯宫之事,今日我格外谨慎,伏在暗处观察半晌,眼见得宫中警戒果然严了许多。想必那几个被我打晕的厨子狱卒,已将有人潜入之事上报,所以虽然不见得张扬,暗中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擒拿闯宫之人。 但再严的警戒毕竟也有间隙,我摸清了他们巡行的规律之后,抓准一个空隙,仍顺利进入宫中。到得赛门所居别苑,恰至中夜。 从窗户缝隙中看去,角落里点了一根蜡烛,赛门独卧榻上,一个侍女在榻旁侍侯,正趴在脚凳上打瞌睡。我掏出匕首拨开门户,悄无声息地掩入房中,伸手在那侍女颈侧捏了一捏,令她暂时昏迷过去。 榻上那人从我一进房起便含笑而视,待我弄昏了侍女,方才哼了一声,向我伸出手来:“帮帮忙,睡了这许多天,腰都僵硬了。” 我笑着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道:“你果然在装蒜,害我们担心许久,还不把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他一阵爽朗的低笑后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自信装得是天衣无缝啊。” “从我进这个房间起始,发现你看到我时眼神惊讶却又锐利,那一瞬间我便疑心你是在弄鬼了,不过最后确认这一点,却是在你捏我中指的时候。” “刚开始看到你时,我的确小小的惊了一下,想不到你竟还敢冒充尼泊尔王子,又这么堂而皇之地来看我。能让亚里罕度甘心将身份借给你,你果然了得。” “这也不值一提。他不过是发现了我们的身份,想来还有些渊源,不忍见我们身陷险境,所以搀扶一把。说到底,还是靠了你的面子。不过此人对麦姬悔婚一事丝毫不忤,确是个做大事的人,将来尼泊尔由他掌政,国力必然强盛起来。”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16 章 他眼睛里掠过一道锐光,道:“他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我摇头道:“并未提及什么特别之事。目前我们一切行动自由,他是全面为我作出配合。” 他嘿嘿冷笑:“他配合你得很好么?看来他所图的倒真是不小。我的事,他可曾知道?” 我心中一动,他这话似乎间接证实了我的某些想法,道:“一个谋略胆识皆一等一的人,若肯对你言听计从,若非你是为他所谋,那便是他对你有所图谋。我怎肯将辛苦得来之物拱手让人?” 他呵呵笑道:“不愧是经过了血雨腥风的人。这世上,没有决对的朋友,也没有决对的敌人,有的,只是决对的利益。你若对一个人全心托付,无异于让性命捏在别人手上。”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道:“那么你肯不肯对我全心托付呢?” 他锐利的目光直视入我的眼睛:“如果你不曾对麦姬全心托付,那么你在这里看到的,就会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濒死之人。既然我最珍视的都给了你,又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给你的呢?你所要做到的,只是恪守你对我的诺言罢了。” 我亦回望着他坦诚道:“我对你的诺言就等于是生死的契约,除非我死,否则它是不会失效的。” 他握住了我的手:“好!现在你可以问我,你想知道什么?” 我沉吟道:“我在纳克夏处得到一张地图,但我和麦姬参详良久,都破解不了其中奥秘,现在我将它带来给你。”说着将那张人皮地图取出,珍而重之地铺在榻上。 他凝视着地图,目光如炬,半晌,抬头看着我缓缓道:“你可知我为何每年夏天都在尼泊尔度过?你又可知我为何要把麦姬嫁给亚里罕度?” 我望着他凝重的面容,悠远的目光,摇了摇头。他的决定,自然有他的目的。 “亚里罕度本来是我的学生。十五年前我为了寻找传说中遗失在尼泊尔境内的伊斯兰教至宝《古兰经》深入其境,遭遇雪崩身受重伤,为尼泊尔国王所救。为了回报他的救命之恩,遂收了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亚里罕度为弟子,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此子天生聪颖,一点便透,更能做到一理通百理通,实乃我毕生仅见的奇才。” 说到此处微微一笑:“而他身为王子,却丝毫没有普通贵族的骄矜习气,一向便严于律己,意志力惊人。他从小便胸怀凌云之志,以振兴家国为己任,刻苦磨砺,十五年如一日,不但习成惊世武功,文章决策更是令人叹为观止。我看着他一天天成长,实在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你又知道是为何吗?”说罢看着我,淡然的表情下却隐然波涛汹涌。 我油然道:“有此弟子,做老师的自然喜上心头。但邻国的继承人如此强势,只怕将来于你的父母之邦却是有害无利。你的矛盾,便是这公私间的取舍,然否?” 他嘿嘿笑道:“知我心者非你莫属。” 我笑了笑,又道:“于是你希望藉联姻之事,使他对你忠诚不二,也好为印度除去一个潜在的大敌。” “我的算盘虽然打得好,但终究人算不如天算,麦姬竟会倾心于你。初时我确有杀你之心,但见了你一手策划了那场斗法,颇有力挽狂澜的气概,又起了爱才之念。直至发现你的真实身份,着实震怒,想不到我的女儿竟会被红妆所惑。” 我哈哈大笑:“你以为麦姬所托非人,更令你进退维谷的是还坏了你联结尼泊尔的大计。于是你企图棒打鸳鸯,强娶豪夺,令麦姬死心,却不知这样一来,反而逼我们远走高飞,成就姻缘。” 他苦笑道:“看来一切不过是天数,人为亦强求不得。既然米已成炊,我无话可说。而你是我继亚里罕度之后所见的另一个不世出的奇才,无论智慧武功,皆可与他平分秋色。若将来有一天果真出现我所不愿见的一幕,你就是唯一可与他抗衡之人。这也是我承认你的缘故之一。” 我微微颔首:“我的荣幸。” 他眯缝起眼睛:“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你所得的这张地图上。这实在是数百年来的一个大秘密,曾经有无数才智超人之士为了得到它而埋骨雪山,终成孤魂。我若非得尼泊尔国王所救,只怕亦是其中之一。” 我凝然道:“这就是《古兰经》埋藏之所的地图?” 他缓缓点头:“我为了找到它耗费毕生之力,想不到纳克夏竟能率先得到藏宝图。” 我不解道:“一部《古兰经》为何竟能惹得众人不顾生死地追寻?” “你知道世上最可怕的力量是什么吗?” 我想起三年前在德里与比宾斗法的一幕,那些信徒的狂热,惊心动魄处思之仍觉不安,不由脱口道:“信仰。” “不错。宗教正是人们的信仰所在,若能控制一个宗教,就等于控制了无数人的思想,任意驱策无有不从。而这部《古兰经》相传是伊斯兰教信奉之大神传下的至宝,却在数百年前失落在茫茫的喜马拉雅山上,其后他们的信徒为了找到圣物,前赴后继地去往雪山,却始终未能成功。” 我忽然感到前额冒出冷汗:“然则你们寻找此物是为了……” 他轻叹一声道:“我受先皇所托,寻找此物。近百年来,中亚伊斯兰教国家发展迅猛,国力日渐强盛,大有南侵之意。而我国却频频受到天灾人祸的打击,国力疲软,加上境内小邦林立,难以组成强大统一的政权,若有外敌入侵,实难抵御。为了阻遏他们南下,必须找到这个伊斯兰教的圣物,到时不但可以消除忧患,更可以借此圣物号令诸国,称雄亚洲。” 我心中震惊,这个答之案与我所想的虽不中亦不远矣,涉及到国家间,甚至是宗教间的冲突战争,难怪人人欲得之而后快。 肃然道:“此物固然重要,但人心之所系在于施政者,国家要强大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为的。将所有希冀诉诸一件飘渺之物,未免颓废了些。何况没有人见过这个圣物,又怎知这张地图是真是假?” 赛门慨叹一声:“人心浮躁,这个道理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明白?你也亲眼见到印度目下的形势,皇帝好大喜功,我虽百般扶持忍让,却不过落得幽禁的下场。若非我早已暗中防范,只怕如今不是幽禁,而是成了黄泉路上一个冤魂。”说到后来,冰冷的语气令人心寒。 “但赛门始终是赛门。你做了什么样的布置,使得皇帝不敢猝下杀手呢?若我所料不差,亚里罕度应是你的外援,那么还理当有内援才是。” “你已见过了不是吗?” 我微微一哂:“梅耶?她虽是皇帝的宠妃,又育下了皇子,但我看皇帝对她却是猜疑日甚,你该不至于在这个当口还要自找麻烦吧。这个世界只会屈服在实力之下,你的内援必须具备足够的实力,才能令皇帝投鼠忌器。” 他以欣赏的目光凝视着我:“什么事也瞒不过你。亚里罕度是我非万不得已而不用的一着险棋,用他不啻与虎谋皮甚至引狼入室,既然现在有你在,自然可以不用这着险棋。但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以《古兰经》的秘密换得他的援助,以他的野心,势必追查到底。以我看来,你这张地图有九成是真的,要妥善收藏才是。在尼泊尔边境寻宝,要瞒过他不是易事,还须与他斗智斗力,莫要被他得了此物。” 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续道:“至于内援……你附耳过来。” 我便即凑近他身旁,听见他以微仅可闻的声音道:“柯灵在南方联结了三个邦国,秘密训练死士,他日若德里有变,你可与麦姬前往南方。” 我点了点头,他的布置果然周密。 他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就快天亮了。” 我迅速梳理了一下脑海中各种事件,经他点拨,已解开许多疑难,顿感豁然清明。但仍有两个疑问,遂道:“纳克夏究竟为何作反?” 他淡然道:“无非权力之争。你可知道,汉娜丽妮也育下了皇子,两个孩子都有被立为太子的可能,而纳克夏是汉娜丽妮的叔父。天无二日,长子继位天经地义,要保国家平安,就不能让他们的势力强大。皇帝正在排除异己,自然难以容忍两派互相倾轧,我略施手段,便逼得纳克夏作反,也算是为梅耶的孩子消除日后的权位之争。” 原来如此。但我听着却有些不寒而栗,自古以来,一向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站在权力顶峰的人,脚下不知堆着多少人的森森白骨。但感叹无益,或者真如他所说,天无二日,为了消弭更大的祸事,牺牲也在所难免。 听了这番解释,我心中另一个疑问也随即释然,即关于康基费兰。他既然是梅耶的哥哥,那么由他去处决纳克夏也就不稀奇了。看来情深如海闭门修炼云云,比起生杀大权,毕竟还欠了些吸引力。面上不觉有些苦笑。 赛门见了道:“为何这个表情?” 我道:“想起一个人来。原以为也是个情种,却发现错了。” 他望了望天色道:“不早了,你趁天光未亮回去吧。须得提防你说的那个人。” 我起身正要往门口走去,听了他最后一句话,不由回过头来。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17 章 “你记住我这句话就对了。去吧。” 我虽有些不解,仍点了点头,迅速去了。 回到国宾馆,天色刚好变得灰蒙蒙地,不知不觉间,天气似乎没那么炎热了,清晨的空气中仿佛还带着一丝露气的凉意,看来夏天已将近尾声。 我小心地隐藏身形回至所居处,穿窗而入,听到一声低喝:“谁?”同时见到麦姬从床上坐了起来。 低声答道:“是我。” 走到床边,仰天倒了下去,落处却是一个充满植物般芬芳气息的柔软怀抱。天地之大,只有这里是唯一可令我安心之所,困倦之意顿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算起来我已经有一天两夜未曾合眼了。 呢喃道:“我好困啊……” 温柔的语声在耳边悠悠回响:“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如云如雾,轻柔得似将我托了起来。 我脑海里浮起她柔美的笑脸,咕哝着埋怨:“怎么唱摇篮曲……”仿佛听见她促狭的轻笑,却再也抵受不了睡神的召唤,神志一丝丝地飘远…… 醒来时,仍躺在她温暖柔软的怀中,于是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张嘴打了个呵欠,却懒洋洋地半点也不想动弹。 “醒了?”她含笑的双眸出现在头顶,“睡得可舒服?” 我仰望着这两颗比夏夜星辰更璀璨的宝石,笑了:“舒服……舍不得起来。” 她似乎看着一个顽皮的孩子般无可奈何地道:“赖皮。”说着伸指点了点我的鼻尖。 鼻端顿时有淡淡的幽香萦绕,而那指尖的细腻柔滑,让我的心神由不住地一荡。轻轻捉住那只白玉般无瑕的素手,将那指尖凑近唇边,一一亲吻:“你的手真美。” 头顶那个笑容如同阳光,照亮了我眼前的一切,天籁之音柔声道:“你的手也很美啊。” 我叹了口气:“可惜长满了剑茧,粗糙得很。” 她拿起了我的手细细端详着道:“那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它修长而有力,被这样的手握住,必然心头宁定,再无忧惧;更令人惊叹的是它所包含的气势,啸傲天下,仿佛命运也逃不过它的掌握。” 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傻傻一笑:“是吗?” 她噗嗤轻笑:“你这人呢!还说自恋,怎么倒不知道自己的手是这般超凡脱俗?” 我不好意思地道:“那是为了得到你的赞扬,可是你真的赞扬时,我反而觉得惭愧了。” 她的笑容令满室春意盎然:“你一定是还没睡醒,说话像个傻瓜般没头没脑。不过这样也好,免得那个清醒嚣张的休跑回来欺负我,现在该我欺负欺负你啦。”说着黑如点漆的眸中忽而闪出些狡黠的光来。 我靠着她懒懒道:“那我任君处置便是。” 她喜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我呵呵笑道:“谅你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 她嘻嘻笑着:“那可不一定。你就闭上眼睛吧!” 我暗道看你耍什么花样,依言闭着了眼睛,听见身旁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在拿什么东西。接着手腕一紧,似被布带绑住,紧接着脚腕又是一紧,也被绑住。 我方才觉得有些不妙,睁眼看着她道:“你绑我做什么?” 她嫣然一笑,言下似有无尽之意:“你说呢,不是说好了让我欺负的吗?” 我心中暗暗叫糟,试着动动手脚,却哪动得了分毫!想不到她,她…… 连忙面上堆起笑来:“好姐姐,别玩了,先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要罚我,我认罚便是,这……这也太……劳师动众了罢?” 她却只是笑而不答,还顺手丢了条绢帕在我脸上,盖住我的眼睛。 我刚要转头甩掉那绢帕,她立即警告道:“不许动。” 正所谓命悬他人,我纵然不情不愿,在此紧要关头,也只得化作了石雕木塑,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却听得她的脚步去到外间,然后回了转来,在床边似乎放下些东西。 忽然,耳中又听得“卡嚓卡嚓”的声音,我几乎倒抽一口凉气,那是剪刀开合之声,再也没错。 不由陪笑道:“姐姐,你到底要做什么,也让我心里有个底啊?” 听得她柔声道:“放心,我不会弄痛你的。” 纵然是冰镇的屋子凉爽的帐幔,我仍禁不住流了满头的汗。长到这么大,还从未有一日如这般的惊惶失措,又羞又急。 一叠声地求饶:“姐姐就饶了我吧,素日若有什么得罪之处,姐姐要打要骂都行,千万别这样吓唬我啊!” 她咯咯娇笑:“你也有怕的时候哪?真难得……” 我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得“卡嚓卡嚓”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她懒懒地道:“你这身夜行衣灰仆仆地,居然就敢上我的床,早该扔了去。” 我一怔,忙道:“是是,刚才太困了,没想到脏了姐姐的床,快让我起来换了,再给姐姐赔不是。” 却听她道:“已经脏了又能怎么着?还是让我戏耍两下,更来得实在。”说罢不由分说,提起我的领口,拿起剪刀就“卡嚓卡嚓”地剪起来,可怜我空怀绝世武功,竟被这纤纤弱质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由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该还的债,一并都还了吧!我总不能奢望一辈子都是我对她予取予求,这样也算公平。想虽是如此想,却仍止不住心如鹿撞,手心冒汗。 被她三下五除二地剪碎外衫,我索性不再挣扎,就伸开了四肢,咬牙道:“早死早升天……” 忽听得一阵大笑,连床都抖了起来。 我再也忍耐不住,一撇头甩掉那条绢帕,便见到她正扶着床沿,笑得歇不下来,端的是花枝乱颤,蕊落如雨。 不由嗔道:“你笑什么?”说着却早禁不住面红过耳。 “休……你有几时未露过这般小女儿的情态了?啊哈哈……笑死我了……”她亦笑得俏脸晕红。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18 章 我一急,正待反驳,眼一飘处,却见她身后的小几放着一套新衫,两碟点心,三样鲜果,不觉肚中咕噜叫了一声。随即也醒悟过来,她原不过是戏耍了我而已。 她终于强压下笑,一本正经道:“不使这个手段,还真瞧不见你害羞的样子呢。也罢,看你干着急了半日,着实受惊,就奖励你新衣一套,再加上本小姐亲自喂你吃早点,如何?” 我哭笑不得:“我真是上辈子作孽,惹了你这个魔星……” “好啦,别抱怨了,你的肚子可在跟你唱反调呢,怪你还不喂饱它。” 说着拿起一块绿豆糕喂到我嘴边,我看着她笑吟吟的神情,狠狠一口咬下去,含含糊糊地道:“总有一天,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她哼了一声:“你又嚣张了不是?是不是还想尝尝我十大酷刑的另外九项?” 我不由打个哆嗦,还有九大酷刑?想不到她竟如此心狠手辣,顿时蔫了下去:“不敢不敢,以后我一定唯姐姐马首是瞻。” 她呵呵笑道:“这才乖嘛。来,再吃一口。” 这边厢还在纠缠不清,那边已是一阵叩门声传来:“休,有巴比尼的消息了!”却是亚里罕度的雄浑声音。 我一个激灵,答道:“好,我就来!” 忙欲翻身而起,却被手足上的布带拉得重重摔了回去。麦姬忙解开了那些束缚,又提起那套新衫来帮我穿上,拾掇整齐颜面头发,方才兴冲冲步出房门。 门外他含笑而立,上下打量我一番,笑道:“扰了好梦吧?罪过罪过。” 我笑道:“你倒来打趣我。先说说好消息吧。” 二人说着往外间行去。 “克夏已打听到那些贼子藏身之处,听到他们秘密计议,正要趁明日早朝,胁迫巴比尼当殿揭露你的身份。” 我脸色一寒:“果真是康基费兰那厮!我不找他麻烦,他倒敢来惹我。” 他笑了笑:“你也不必恼怒。今夜我们便劫了巴比尼出来,看他还能弄什么鬼。顺便砸了他的场子,叫他有苦说不出,也算给他点教训。” 我点头道:“看来你已经布置好了。” 他笑:“只等你一声令下。” 我抬头看着这个人,若没有见过赛门,我或许还拿不准他到底做何打算,究竟是敌是友,但现在虽然明白他所图的是什么,却仍旧要佩服他的胸襟气度。洒然一笑:“阁下真会说笑。应该是我听阁下安排才对。” “你我也不用谦虚了,这个行动其实谁来指挥都一样。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对你的命令绝对会毫不迟疑地服从,如同服从我一样。” “这个我当然不会怀疑。阁下治下之严,我早已见识过了,果然非同凡响,佩服佩服。”说着话锋一转:“其实多日以来都是靠了阁下相助,我们才能转危为安。我一直惭愧的是,不知道应该为阁下做些什么,才能稍解心中的不安?” 他哈哈一笑:“你跟我说这些,岂不是瞧不起我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其实……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听过之后,想必不会再这般客气。” “请说。” “赛门长老与我,本是师徒。这样说的话,你该明白了吧?” 我装作惊讶地道:“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他接着道:“这件事本是私事,原也不值隐瞒。只是我二人身份特殊,不想因此引起两国不必要的猜忌,因此才不敢轻易道出,希望休你不要见怪。” 我呵呵笑道:“岂敢岂敢。既然如此,原本也是一家人,我这心里可就好过些了。” 他微微一笑,仿佛不经意地道:“昨日你见过了长老,不知他目下情况究竟如何?” 他既然表明了身份,我自然不可不答,道:“他的病看来颇为沉重,宫里太医都束手无策。”说到这里,忽然心知不妥,刚才我们嬉闹之时,想必他在外面也听见声响,若说赛门病重而我们却仍可嬉笑,岂能令人信服? 立即又道:“开始我也担心得很,但回来向麦姬描述了他的病况,她却道并非什么治不了的绝症,只不过是那些庸医瞧不出来罢了。已经拟下了方子,让我下午便送进宫去,只说是我在外边请了名医会诊。” 他点头道:“如此便好。我原也料想不是什么大病,师傅他身体一向还好的。” 走了一程,他又道:“此次来访是受师傅所邀,现在却见不到他,不知他可有什么嘱咐没有?他身陷皇宫,终究不是个安全之地,又罹患重病,还是让人难以放心哪。” 我心念一转,他这是套问赛门的底细来了,答道:“长老口不能言,无法交代我些什么。只盼麦姬这帖药用了能有好转,到时我会再入宫探视。” 他面上瞧不出任何波动,微笑道:“那就有劳你了。” “这本是我份内之事罢了。” 二人商定晚上行动之事,我便回转内室,向麦姬讨了个方子,装模做样送进宫去了事。 风波 当夜,我与亚里罕度带领包括克夏在内最精锐的四名手下伏在郊野一处僻静的庄园外,只待众人安眠便好闯庄救人。我本不欲亚里罕度同来,想当日在希萨尔时,我只借克夏、德尼二人之力便大破杀手马阵,此刻有他们四人相助救人,原已绰绰有余,但他坚持同往,我也不好坚拒,只得随他。 我低声道:“殿下千金之躯,不可冒险,稍待便请同德尼在庄外接应,我与克夏三人入内救人便是。” 他亦低声回道:“我来都来了,你却不许我入内一显身手,只能旁观,岂非要我白白急死?若你是信不过我的功夫,咱们先去那边树林里较量一番,就算决斗提前开场也罢。” 我心下计较,他既已打定主意,浑赖着也要进去,我阻拦也是白搭,只得应了:“我岂会质疑殿下,只不过杀鸡焉用牛刀?殿下要去,我等于如虎添翼,求之不得。” 他喜道:“好!不过我亦听你指挥便是。” 我点头回应,令德尼带一人在外接应,再将目光往庄园内投去,但见各间房舍里的灯光渐次熄灭,嘈杂声逐一低伏,最后只剩下四角望楼上的火把燃得哔剥作响。 天上有些淡云,月亮在云絮中时隐时现。我觑准月亮隐入云后的一个机会,断然道:“行动!”带领诸人迅速向一个望楼下的围墙奔去。 潜在墙下,克夏取出弩弓结果了那望楼上的哨兵,将带有铁爪的绳索抛入墙内,四人便依次攀援入内。 据克夏所探,巴比尼被囚于庄园的地下囚室,入口在西首一个山洞处。我们挑选的潜入地点便在西边围墙,但庄园内巡查颇严,四人目标较大,摸到山洞外时已费了不少时间。 但见入口有两名卫兵看守,克夏双手各持一张弩弓,左右开弓,便听得“刷”地一声响,那两名卫兵已同时倒地,都是心口中箭,甚至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我低赞道:“好箭!” 四人迅速上前,掩藏了那两人尸身,再以从尸身上取得的钥匙开了铁门,留下一人在外放风,余人便进了山洞。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19 章 此洞并不算太深,走了数丈便已到头,只见地上有一个铁环。 克夏道:“这就是地下囚室的入口。”说罢抓住铁环向上一拉,拉起一个铁盖,便露出一片向下延伸的石阶来,下方隐见微光。 “我先下去探探。”克夏说着便欲下去。 我脑中忽然灵光乍现,这一路进来得太也轻松,莫非有诈? 眼见他已将要没入地道口,来不及阻止,急忙探手一抓,扯住他背心向外猛拉。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堪堪从他仰跌的面门上方窜过,直向我射来,刹那间已到了眼前! 避无可避,而且就便我躲闪得开,身后却是亚里罕度,于是微一侧头,牙关开合间,已咬住那支暗箭,却撞得唇齿一阵酸麻。同时拖着克夏向后疾退,那铁盖轰然跌落,扬起一阵尘土。 亚里罕度亦已觉察不妥,沉声道:“不好,我们中计了,快退!” 三人向外奔去时,正遇上在外放风那个侍卫疾奔进来:“殿下,我们被包围了!” 向外看去,但见满院子手执火箭张弓待发的壮汉虎视眈眈,目标都瞄准了山洞,洞前已堆满了柴草。山洞狭窄无处可躲,若这上百支火箭射了过来,我们就便不被烧死,也要被那浓烟熏死。目光越过众人,见一人远远立在西院廊下,正面含冷笑地注视着我们,却不是康基费兰是谁?想来他为了设计今日的陷阱,早已密谋了许久。 我心下盘算,却暂时苦无良策,再看亚里罕度时,他虽神色宁定,也摇了摇头道:“我还暂无对策。” 康基费兰负手上前几步,傲然道:“真是久违了啊,休,想不到今日重逢竟是在这样的场面。却不知道你这次闯进我府中又是觊觎什么珍宝呢?要知我吃一堑长一智,是不会轻易让你再拿走任何东西了。你却还敢来,难道不怕我手下众人将你们变做烤猪么?”言罢一阵大笑。 我心念电转,此刻我们处于绝对的劣势,以他对我的痛恨,要说服他放我们一马简直比登天还难。唯一对他还有吸引力的,大概只有“权势”二字了,否则他也不会为了扶持梅耶母子而出马对付纳克夏。而他是否知晓纳克夏身负的那个秘密,又关系着今晚我们能否安返国宾馆,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哈哈一笑:“国舅说笑了,此处哪有个什么休。众人听着,本王乃尼泊尔王子亚里罕度,今晚受你家主人所邀到此赏月。尔等还不撤了弓箭,摆上筵席,让本王同你家主人把酒言欢?” 他冷笑道:“还在装模做样,但不论你如何花言巧语,今晚叫你再难踏出我府门一步。来呀,给我——” 我一阵长笑,令得他侧目而视:“你吓傻了吗?” 我悠悠道:“我以为国舅雄才大略,原来也不过如此。难道你见了纳克夏大人最后一面,也没从他口中得知什么消息吗?” 他目中寒光一闪:“你说什么?” 看来我押这一宝倒是押对了。而身旁亚里罕度亦微微一震,若有所思的目光朝我射来。我却也暂时顾不了许多,接着道:“大人屈尊前往那暗无天日的处所会见纳克夏大人,我原本猜测是为了什么大事,否则何须劳动国舅。不过看如今国舅的神情大为惊讶,难道我错了吗?” 他惊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忽然似想起什么来,大惊:“难道那日旁边那个狱卒……” 我呵呵笑道:“不错。那个狱卒就是本王……派去打听消息的人。” 他脸色顿时阴晴不定,望着我的目光阴沉之极。若目光可以杀人,相信我早已死无全尸了。 我悠然道:“皓月当空,国舅可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啊。” 他盯着我半晌,忽然哈哈一笑:“不错不错。今夜皎月如水,正须殿下这般雅人才可欣赏。殿下肯赏脸光临寒舍,在下早已备下美酒佳肴,刚才不过是跟殿下开个小小的玩笑。来人,还不请殿下到厅中入席?” 我与亚里罕度对视一眼,他低声道:“擒贼先擒王。”我会心一笑。虽然暂时稳住康基费兰,但只要未脱险境,他随时可能反悔,那一百余支火箭仍可将我们射成刺猬。 三人步出山洞,在众人严密监视下向康基费兰走去。 他淡淡一笑,将手一摆:“殿下请,诸位大人还在厅内相候呢。” 我与亚里罕度都是一惊,难道这厅内还有朝中显贵?情势竟是如此复杂,顿时不敢再轻举妄动,欲待看清情况再做打算。 厅门大开,厅中果然济济一堂,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十个里面倒来了七个,我的老朋友如曼萨达、马杜拉等竟也都在,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此时看到我出现在门口,顿时都张大了嘴,石雕一般呆在当场。 我心中暗惊,这满朝文武代表的就是皇帝的意志,我很难不怀疑今日康基费兰的行动是得到了皇帝的默许甚至是……授意。但面皮未揭破前,我就仍是亚里罕度王子,谅他在众目睽睽下也不敢再对我们有所不利。 乃缓步而入,含笑招呼:“众位大人齐聚一堂共赏明月,小王也来凑个热闹,不会扰了各位的雅兴吧?” 康基费兰跟着跨入笑道:“诸位大人,我请得亚里罕度王子殿下赏光与会,实在是希望给诸位一个惊喜啊,看来大家果然都很给我面子,惊喜得不知所措了,哈哈哈哈……”语调中再难听出一丝刚才剑拔弩张的意味,此人的定力倒也非同小可。 厅内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原来如此!” “国舅真乃有心人也!” “来来来,殿下快请入座!” “国舅虽然请得殿下光临,但害得我等吓了一大跳,还须罚酒三杯!” “殿下,我敬你一杯!” …… 僵局虽然打破,但我始终感到厅中气氛有一丝怪异,似乎我的出现,不但大出众人的意料,更可虑的是,他们聚集在此,倒像是在等着看一出好戏,结果却发现戏码临时被篡改了。我却不说破,只左右逢源地应酬,偷空瞥一眼亚里罕度,却见他神色沉静,目光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曼萨达看着我笑道:“殿下来赏月,怎会如此装扮?倒像是成心来找咱们国舅大人的麻烦呢。莫非国舅藏了什么宝贝不让我们大家知道?” 数十道目光齐射到我身上,那一袭夜行黑衣原本就碍眼,他却故意挑起这个话头,我不由心中冷笑,果然是老朋友啊,关照我得紧。 嘿嘿一笑:“大人正说着了。诸位,我们正该罚国舅,若不是我悄悄地溜进他后园,怎知他原来还养着那许多奇花异草。我原想着他邀了我们来,总该趁着如斯月色,让我们进园子好好赏赏,但看他却毫无此意,难道怕咱们这许多双脚踩坏了那些花花草草?——国舅,刚才我正赏心悦目,琢磨盗你哪一株花草,却被你逮了来这里,做不成那采花贼,你却要送我一盆好花,我才饶你!”我料康基费兰自命风雅,园中当养着不少花卉,此刻信口道来,总该大致不差。 康基费兰似笑非笑道:“殿下前些日子才施展空空妙手盗了我最珍爱的幽碧赭兰,所以今日我才防范得铁桶也似,岂料仍被殿下潜了进来。唉……真是不得不服啊。” 我不理会他的含沙射影,微微一笑:“那还要谢谢国舅的慷慨。” 他目中顿时划过一道尖锐的寒光,仰天打了个哈哈:“殿下客气了。” 众人听了,顿时满堂笑声:“竟有这等事?” “殿下真乃雅盗也,妙,妙!” “国舅,果然是你的不是了!” “须得也送我们在座的每人一盆花才罢,哈哈哈哈……” 马杜拉笑着站了起来:“事到如今,国舅若还藏着,就实在不够意思啦。” 康基费兰笑道:“我那点野花野草的,岂敢在诸位大人面前炫耀?虽然献丑不如藏拙……但既然大人们要看,那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20 章 众人齐声叫好。一团和气下,却总有些诡异的味道。我看这些人也不全是一条道上的,说话中玄机暗藏,谁又知道各人肚子里揣着什么鬼胎? 曼萨达眼珠一转又笑道:“看来国舅今晚的安排真是丰富,不知那出好戏什么时候上演呢?” 康基费兰神色意味深长:“大人真是性急。要看好戏须得有些耐心不是?今日看不见,还有明日、后日,我们有的是时间,是吗,殿下?” 我暗暗冷笑,算来我们在园内耽搁的时间已经颇久,德尼在外久候我们不出,也应该有所行动了。点头道:“早前听国舅说过要请诸位品尝西式烤猪排。据我所知,这道菜集观赏与美味于一体,其烹饪过程确可以当作一出好戏来看,委实难得难得。” 康基费兰脸色微变,强笑道:“殿下说笑了,这个……”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一阵大乱:“不好了,后园走水了!快救火!” 一个仆从跌跌撞撞扑了进来道:“大人……后园失火了!这园里柴草多……请各位大人速速转移!待我们救火后……” 他话犹未尽,已被康基费兰一脚踹翻:“慌什么!狗奴才,还不救火去!” 那人赶紧一步三滑地滚出门去。厅内众人一听走水,也是乱成一团,这些人个个高官显贵,谁不把自己的命看得宝贝也似,立时争先恐后地向外挤着出门。门外那些人的随从仆众更如热锅上的蚂蚁,争着抢夺自家主人,大打出手者不在话下。康基费兰徒然呼叫得声嘶力竭,却有谁人听他? 我暗暗好笑,拉了亚里罕度穿窗而出,趁乱向那山洞疾奔,克夏亦紧随其后。 他一边奔跑一边笑道:“好个西式烤猪排,果然精彩异常。” 我稍感诧异:“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不趁乱逃出呢?” 他笑道:“克夏打探得巴比尼确被囚于此,他又意图把你烧死在洞里,当然连那孩子也一并烧死了干净,所以他还被关在那里,我们当然要趁乱捡个现成便宜。康基费兰这次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我叹道:“跟你说话倒也痛快,无须多费唇舌。” 他锐目中笑意温煦:“但我们的手脚必须要快。克夏,去吧。” 转眼已到了洞内,克夏答应一声,掀开铁盖迅速没入地道口去。片刻间,便见他背负一人窜了出来,那人浑身血迹斑斑人事不省,却不是巴比尼是谁?我心中愧疚,若不是为了我,他原本不必受这皮肉之苦。 后园火势颇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穹,在这洞中仍可感到热浪袭面,这一场大火,怕是要烧掉康基费兰半个庄园了。德尼那家伙,下手也真够狠的。 趁乱跑出庄园,德尼等迎了上来:“殿下无恙否?属下看二位还不出来,就欲入内一探虚实了。” 亚里罕度点头道:“没事。你做得好。我们先离开这里,巴比尼伤得不轻。” 德尼自树林里牵出马匹,我们跨上马儿便打马飞驰。 出乎我意料的是,一路上亚里罕度并没有询问纳克夏的事情,倒省了我不少解释的烦恼。但他愈是不问,反而愈使人疑心他已经知晓了某些事情,到底心绪难平。 回到国宾馆已将近天亮,将巴比尼安置到内堂后,亚里罕度等随即退出,由我协助麦姬为他疗伤。 麦姬大致查看了一下他全身伤势,不由黛眉紧锁,俏脸霜寒。他全身上下,鞭痕交错,火烙赫然,血肉模糊,几乎找不到一处完整的皮肤,气息奄奄,一条命怕就已去了大半条。 我见她娇躯微颤,知道她实在已经气极。康基费兰,她敬你如兄,你却如何待她?倒将天下人都看作负心薄倖,都负了你,伤了你,这却不是天下最自私可鄙之人?! 暗叹一声,轻握住她双肩,低声道:“先救了这孩子再说吧。这笔帐,我一定会为他讨回来。” 她仍不言语,微微颔首,施展开来,我自在一旁传递器械药物。处理完这全身伤势,已然天光大亮。 巴比尼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我们,第一句话就是:“师傅……当心国舅,他要害你……” 我纵然心如铁石,这一刻也不由微微发酸,轻抚他仍火烫的额头:“师傅当然知道。你伤得很重,好好歇着吧。” 他怔了怔,继而眼中射出狂喜光芒:“师傅……师傅,你真的肯收我为徒了?” 我微笑起来:“你若不快快康复,为师可要严加责罚。” 他望着我喜上眉梢:“是,徒儿谨遵师傅教诲!” 目光越过我的肩头,见了正站在我身后的麦姬,忽然期期艾艾起来:“师娘……” 麦姬笑道:“好了,我们不要打搅他休息了。”便拉了我出门而去,剩下巴比尼呆呆地望着床前的空白。 出了巴比尼的房间,麦姬道:“梅耶传话来说让你今天称病闭门谢客,她今夜要见你。” 我心中一动,道:“她还说过什么?” “并没有其他说话。你总是日夜颠倒,先去休息一会吧,反正她要你称病,总有她的道理,正好补充一下睡眠,她来了自然明白。” 我点头道:“也好,这几日奔波劳碌,是有点乏了。”忽然想起一事,拉住了她的手,有些欲言又止。 她看了看我,道:“你想说什么?” 我字斟句酌地道:“赛门到巴黎后,可曾对你说起过梅耶?”关于皇帝对梅耶的疑忌,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就怕是赛门卷入其中,那将会是难以化解的困局。此时听说她要见我,我心中的疑虑不由浮了上来,也许麦姬知道一些蛛丝马迹,故而询问。 她笑道:“他那时惟恐不能把我带回来,威逼利诱诸般手段都用尽了,哪有闲情提到其他事情。你到底想说什么?”说着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迟疑片晌,终于道:“你曾说梅耶对你父亲仰慕已久,那赛门对她是何态度?” 她愕然道:“她跟我情同姐妹,父亲待她自然如女儿一般。你莫非怀疑……” 我沉吟道:“上次皇帝宣梅耶前来献舞却无功而返,我看那时她应该在照顾赛门,所以托词不来。当时我便觉得皇帝的脸色颇为不愉,似乎甚为猜忌。眼下梅耶又要见我,虽未言明所为何事,但若非事关重大,也不会如此冒险。” 她断然道:“绝无此事。就算梅耶对父亲一片痴情,但我深知父亲对母亲的感情此生不渝,是绝不会对其他女人有非分之想的。” 我放下心来,随即奇道:“你既然知道她对赛门的感情是场不会有结果的苦恋,为何不劝她斩断情丝呢?” 麦姬沉默了一会,苦笑道:“我怎么会没有劝过她。在她还未入宫前,我便劝过她了,收效甚微。及至她被选入宫去,我以为她便会就此绝了此念,岂料整日面对一个丝毫没有感情而只有畏惧的男人,却使她这份情更加刻骨铭心。我深知她犹如笼中的金丝雀,表面上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但深心渴望的却是外面自由的天空,再也不忍割断她这唯一的牵挂。或者,这对她来说,就是生活下去的意义吧。” 忽然回身紧握住我的手:“我们苦苦求索的,不过是一点自由,一个自己真心牵念的人,但命运却如此残酷,连这样卑微的所求也拒绝满足。我已经比她幸运许多,至少我还有你,不论地老天荒,都无人能分离我们的情。所以有时候我甚至希望父亲可以多给她一些关怀,乃至于……爱。但这也难到近乎绝望……”说到最后,忍不住哽咽。 我将她揽入怀中,双手圈住,低低道:“这世上没有十全的事。人一辈子都在孤单地旅行,中途能有知心的人相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但疾病、战争、生老病死,还在时刻威胁考验着这脆弱的关系,甚至命运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为人夫、为人妇。我们可以怎么做?除了抗争。但经过以前那些事,我深深感到人力的有限,无论以为自己意志有多坚强,到了失去的那一刻,才发现那绝望足以令人崩溃。所以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珍惜眼前人,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21 章 她抬头望着我,满眼星辰闪耀,这一个对视,无言中已化作了永恒。 梅耶终于来了,匆匆而入,纱巾掩面,眼神疲惫惊恐。投入麦姬怀中,还来不及说话,已断续饮泣起来。麦姬也不言语,只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让她将脸埋在自己肩头无声地宣泄着宿日担惊受怕的惊悸。 良久,梅耶才渐渐收止了哭泣,缓缓直起身来,面纱已湿透,麦姬肩头的衣服亦紧贴在了皮肤上。 麦姬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休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就对她说吧。” 她揭开了面纱,面容憔悴,更甚于几天前我之所见。目光呆滞,看了我几分钟后忽然扑到我面前,紧紧抓住我的手,力道惊人,颤声道:“休,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 眼见当年那个清逸灵动的女子变得如此失魂落魄,我不由心下恻然,反手握了她的手,柔声宽慰:“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一定尽力而为。” 她目光空洞地盯着空中某处,又是半晌,唇角抽搐着道:“皇上要杀了卡克,他说他不是他的儿子……他说他是野种!”说着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喉中痛苦地喘息着。 我剧惊下忙将她抱在怀里,竭力安慰。麦姬亦急忙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软语宽慰。她便如暴露在寒风中的小鸟,瑟缩成一团不可自制地颤抖。又是良久,才逐渐安静下来。 “好了,好了,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我会帮你。慢慢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紧紧捏着我的手,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保持住语速的平稳:“卡克才出生的时候皇上是很高兴的,对他宠爱有加,视为无价之宝,也说一定要册封他为太子。可是长老归国不久,便开始有谣言暗暗流传,说卡克不是皇上所生,却是……是我跟长老的孽种。皇上开始还装作若无其事丝毫不信,久而久之却逐渐疑神疑鬼起来,更令人暗中下毒,欲置长老于死地。他以为没人知道是他所为,却又怎么瞒得过我?” 目光惊惧,歇了一歇,才接着道:“所幸长老有所防备,总算性命无虞,却落得全身瘫痪。皇上这时又有些后悔,派人将长老接入宫中调养,却让我去侍奉照顾。我知道他是要试探,但眼看长老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我……我实在气愤难平……都怪我意气用事,那天拒绝了为他献舞,他随即暴跳如雷,看着我的目光阴沉得能把人杀了。这几天宫中的谣言愈发多了,连我睡梦中都可以听见宫人们的窃窃私语。皇上每天都来看我,目光一天比一天可怕。今天他便问我,想不想知道背叛者的下场,想不想看孽种被诛杀的景象。我吓坏了,苦苦哀求他,卡克是他的儿子,求他不要相信谣言。但我愈是解释,他便愈是生气,抱起卡克就往地上摔,然后不顾而去。我的卡克,小脸上全是血,额头一道长长的伤口,哭得那么痛,我的心都碎了……我不知道他还能禁得起几次这样的折磨!他还那么小……那么小……”说罢又是痛哭失声。 我听得心头沉重已极,看麦姬时,亦是泪光盈盈。扶住梅耶的肩,沉声道:“梅耶,你要坚强一些。如果你先垮下去,又怎么保护你的儿子?他需要你啊!” “你听我说,现在我们必须做两件事才能拯救卡克。第一,要让皇上相信卡克是他的儿子,第二,要找出谣言的来源,看看究竟是谁在操纵这个令人发指的阴谋。梅耶,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必须坚强,卡克需要母亲的保护。” 梅耶含泪的眼睛凝视着我,渐渐射出坚强的光来:“只要能保护我的儿子,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去做。休,告诉我怎么做吧,告诉我。” 轮到我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思忖片刻,道:“你回去之后,什么也不要说,也不要再去看赛门,他很安全,你不需要担心。也不要告诉他你的事情,你们目前不宜再见面,这件事他也不宜插手。暗中留意是谁在宫中散布谣言,把那个人的名字找出来告诉我。其余的……就交给我吧。放心,皇上只是一时冲动,在真相未明之前,他不会蠢得就杀了可能是自己儿子的卡克。我会向他证明,卡克的确是他的儿子。” 她难以置信般望着我,眸中有狂喜的光:“你能证明?真的能证明?” “相信我。” “我信你,休,我信你。你一定要救卡克,救他!”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微一沉吟,又问:“这件事你哥哥知道吗?” 她刚刚平静下来的面容蓦地僵住了,眸中珠泪滚动,涩然道:“不提他也罢。” 麦姬惊得霍然起立道:“他竟连亲妹有难也袖手不理?” 梅耶凄然道:“我知道你们的处境也是危机四伏,但若非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求你们出手。麦姬,他……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人了!”闭上了眼睛,双肩微微抽搐。 麦姬怒道:“莫非他也相信那些流言,还是只为了荣华富贵而明哲保身?” 梅耶含泪看着她道:“那又有什么区别?当初送我入宫就是为了家族利益,现在我背上这样一个骂名,他们还不急着与我划清界限?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去皇上面前毁谤我借以表明心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我跟他们便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落得干净。”说着眼泪只是扑簌簌地往下坠。 麦姬脸上的怒容渐渐消散,代之以怜惜,抱住了梅耶只是低声劝慰。二人说着说着,又是哭作一团。 我心下恻然,梅耶入宫的前因后果我虽然不甚了了,但大致总能猜测一些。像这样富贵人家以女儿为代价换取家族地位权势,古往今来实在并不稀奇。选入宫的年轻女子,一入宫门深如海,常常便成了被遗忘的一群,有幸被皇帝看中的倒也罢了,若没有那个运气的,便只好顾影自怜郁郁而终。就算得到皇帝的宠爱,仍要日夜担心其他妃嫔争宠,宫廷中的斗争,虽然不见刀光剑影,但只怕比刀光剑影更来得阴森可怖。 而一旦后妃获罪,往往牵连甚众祸及宗族,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皆难逃池鱼之殃。梅耶的家族竟为了自身免受牵累而对她不闻不问,由得这一对孤儿寡母自生自灭,诚然绝情无义,却实实鼠目寸光。她这罪名足以令皇帝迁怒其族,不想方设法为她洗脱罪名还其清白,反而采取明哲保身之道,又怎知皇帝必能容得下你?大厦既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天亮前送走了梅耶,剩下我与麦姬怅然相望。 “你准备怎么帮梅耶?” “你听说过滴血认亲吗,是否确实有效?” 麦姬皱眉道:“是有这样的古法,将不同人血相混,以双方血液是否相容来确定其是否有血缘关系。但依我看来,也并非全然有效。” “何以见得?” 麦姬拿过了纸笔边画边解释道:“我师傅行医数十年,总结出人血大致分为四种类型,不同类型的血不能相容。最基本的类型是甲、乙、空三类。若父母皆为甲型血则子女亦为甲型血,父母为乙则子女为乙,父母为空则子女为空。这三种类型的血亲代与子代自能相容。若双亲其一为甲其一为乙,则子女产生第四种类型的血甲乙型,与亲代就不能相容了。” 看着纸上她所画的那些交叉线条,我豁然开朗:“你是说只要看父母血型,合并即为子女血型?” “不错。” “那若是甲、乙、甲乙型各与空型配对又会怎样?” 她点头道:“你问得好。空型血是一种很奇妙的类型,可以与任何另一种类型的血相容。也就是说,空型与任何一种血合并后仍为那一种血型,所以称之为空。” “甲、乙型与甲乙型结合呢?” “不能相容。” 我低头冥想了一会道:“那么如果用滴血认亲之法,我们大概只有六成机会成功。这不行,我必须要有十成把握。” 麦姬愁道:“那怎么办?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啊。” 我忽然灵机一动:“回生草堂不是有很多病人吗,用他们做做实验不就可以确定卡克到底是哪种血型了吗?” 麦姬沉吟片晌,摇头道:“若验出他是甲乙型,则除非皇上是空型,否则仍是不相容。” 我抛开了笔一头倒在床上:“伤脑筋……怎么才能想个十全的法子?” 麦姬过来安慰道:“或者我先确定卡克到底是何种血型,如果是单一类型自然最好,若是复合类型……那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吧。” 我闭目凝思良久,仍是不得要领,只得道:“那就先行此权宜之计吧。” 危机 第二天皇帝宣召,道是商议边境驻军及贸易问题。涉及到诸般重大问题,我虽名为尼泊尔王子,终究不能越俎代庖,还须带上亚里罕度这正牌王子一同前往,由他去与皇帝的代表订立条约。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22 章 礼官通报后,我昂然步入大殿,但见满朝文武肃立两旁,连久不上朝的康基费兰亦列于班中,不觉心下稍感讶异。行至金阶前正欲施礼,却忽被那阶前一个魁梧的身影惊得几乎失声而呼。 虽然只是个侧影,但我绝不会认错,那竟然是——沃波尔! 再也没有比在这遥远东方见到欧洲旧识如他更令人震惊的了。因为他不但是旧识,更是曾经的敌人,若在这异国的权力大殿上揭露我的身份,那我苦心筹划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一败涂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我强摄心神之余突然想到,康基费兰昨夜杀我不成,而今日出现在朝堂之上,说不定正是知道今日皇帝要召见英国使臣。他知道我的根底,推想到英使极有可能认识我,意图英使猝然见我之下叫出我的真名,揭露我的身份,故而在此等着看好戏。 又或者这个局根本就是他布下的,那么他与皇帝难道竟达成了某种协议——以纳克夏秘密换取置身梅耶罪名之事外?这联想虽然大胆,但也并非绝无可能,因为这正好可以解释为何梅耶家族竟会舍得放弃梅耶这颗重要的棋子。 如果是这样,那我今日可谓危矣,不啻送羊入虎口。说不定我前脚一走,皇帝的军队已经包围了国宾馆,那麦姬也极有可能落入了他们手中,以威胁我道出那个秘密。 仿佛感到康基费兰轻蔑的目光从背后射来,上方皇帝深沉的目光亦笼罩下来,汗流浃背。 沃波尔回过头来,目光与我相接,刹那间亦是一愣。 我已经准备听到他惊呼:“欧伯爵?”若是那样,我唯一可做的,只有施展雷霆手段先擒住皇帝,以作脱身的保障。但他若早有防备,只怕不能轻易得手,而我又是赤手空拳,成功的几率实在寥寥。 但我看见他的嘴唇蠕动着,继而才听到那唇间吐出的声音,竟是:“王子殿下?哦——哈哈,幸会幸会!” 一时难以置信得无法言语。他竟没有揭穿我?! 但见他趁施礼之际,冲我急速眨了眨眼,又道:“不想今日访问印度还能有幸会见尼泊尔王子殿下,小臣实感荣幸之至。只是仓促间未备礼物,希望殿下容许小臣稍后具礼到殿下居处拜访,聊表敬意。”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肯替我掩饰,但他那眼色却明白得很,是让我放心。忙还礼道:“这位是哪国的使臣?不敢当不敢当。”同时向座上的皇帝瞧去。 他面上先是一诧,继而眸中掠过一道失望之色,道:“寡人忘记替殿下介绍了,这位是来自遥远国度英国的使者沃波尔先生。先生,这位就不必寡人再介绍了吧,刚才礼官已经通报过了。”语调隐有不悦,眼睛朝康基费兰的方向盯了一眼。 我不用回头看便知道康基费兰的脸色想必十分难看了。连我都想不到沃波尔竟肯为我掩饰,他自然更加万万想不到了。只怕还在怪这英国使臣是否老眼昏花,害得他的如意算盘再次落空。由此看来,他亦应该还未将我的身份彻底泄露,只因那实在过于惊世骇俗,空口无凭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只是他错过了这次揭穿我的机会,我有了防备,以后怕是再难有如此良机杀我个措手不及了。 沃波尔躬身一礼:“是的,皇帝陛下。小臣已经跟殿下打过招呼了,只是还没有获得殿下的准许前往拜访呢。” 虚惊已过,我当即欣然道:“大人说笑了。大人远来是客,小王虽然亦是作客异地,但跟印度渊源颇深,总可算得上半个主人,自当竭诚款待。”我亦想与这位曾经的夙敌好好聊聊,看看他来访的目的以及为何会帮我。 这个景象,实在有趣。 皇帝失了看好戏的兴致,这场会见纯粹按皇家规矩走个过场,议定由马杜拉代表印度,亚里罕度代表尼泊尔,进行边境驻军及通商条约的谈判,并定下日子接见正式英国使团的来访,便散了朝会。 我也才知道原来沃波尔只是先锋,正式的使团还在路上,究竟谁任使臣却不清楚。但既然是沃波尔做先锋,那么极有可能来访的便是弗朗德尔伯爵,看来在法国战场的失利并没有令他失宠多久。英国人的手已经不再满足于欧洲,竟是要向亚洲伸来了。 如果这个人真的出现在印度,本来已经足够扑朔迷离的局面,怕是要更加波诡云谲。而我的身份之谜,就算沃波尔有心相助,此人一到,恐再难掩饰。我在世上最大的两个仇敌,恨不能将我剥皮拆骨的两个人,康基费兰和弗朗德尔伯爵,只怕就要会面了,这两人若联手,将会是最凶险的合谋。 回到国宾馆,向留守的德尼问起有无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他很是愤愤不平地道,早上竟有一群地痞在国宾馆前滋事生非打架斗殴,引得大批民众围观,场面混乱不堪。随即来了一整队官兵驱赶乱民,并欲借口保护外宾强行入内,与德尼等发生冲突。幸而不久有人急传号令撤退了这些官兵,否则难免发生流血事件。真不知那些官兵是要保护外宾还是前来捣乱的。 我心中暗自冷笑,果不其然,若我今日在宫中被揭露身份,那这里的官兵早强行攻入宾馆擒住麦姬。一切应该都是康基费兰设下的陷阱。 虽然我这次仗着运道化险为夷,但难保他下次又玩什么花样,看来不将我赶尽杀绝他是绝不会罢休的。我目前唯一的护身符就是这个身份,多亏这个身份他才不敢公然对我不利,所以他想方设法要毁掉这个身份。如果弗朗德尔伯爵来到,想也不用想也知道,这二人肯定会一拍即合。所以如何趁着在他到来之前,扭转局势,对我来说将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目前的形势,朝中分为两大派系,拥护梅耶母子的赛门及其残余势力,和拥护汉娜丽妮母子的占朝中绝大多数官员的势力。虽然实力相差悬殊,但我并非全无翻身的机会。 关键在于,卡克的血统。 只要我证明他乃皇帝所出,以他长子的地位,以及皇帝对梅耶的深厚感情,必能确保其登上太子之位,到时朝臣必然再次倒向梅耶一边。而康基费兰及其家族因为背弃梅耶失去她的支持,当不足为虑,他的说话也就不会再有人相信。 所以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抬出这个结果——皇帝的血必须与卡克的血相容。一个念头忽然钻进脑海,为何一定要遵循鲜血相容的原理,要确保万无一失,就必须修改规则,让我的安排成为决定胜负的规则。 另一方面,在我做证明之前还须取得一个权臣的支持,否则我身为外国使节根本没有资格干涉印度的内政。这个人的选择必须慎之又慎,稍有差池泄露消息,便有可能将梅耶母子推上灭绝之路。 翌日,沃波尔果然来访。我将他迎入厅内,谴开了仆从,方便说话。 年余不见,这位剑道高手的精气神愈发锋锐,想必剑道上的修为又进了一层。一见便执了我的手笑道:“伯爵,好久不见!想不到竟在此地遇见你,居然成了什么尼泊尔的王子,真真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亦笑道:“我早已不是什么伯爵。他乡遇故人,着实欢喜。来来来,坐下慢慢说。” 各自落座,他道:“你还未解释为何竟成了王子?” 我微微一笑:“也亏得你反应快,不曾泄露我以前的身份。多谢。” 他爽朗笑道:“以前因为立场不得不与你为敌,但老实说我对阁下是非常钦佩的。眼下既然无须再为敌,怎会放过这个化敌为友的机会呢?” 看来当初我屡次放他一马,总算没有白费,只是想不到竟在万里之外得到他的帮助,冥冥之中的前因后果确耐人寻味。点头道:“我们这应该算是不打不相识。”顿了一顿,踌躇道:“只是我这次的身份……并非关系我一人之事……” 他当即会意,道:“既然不方便说,那就当我没问吧。” 我知道他快人快语,也不会为此见怪,便引开了话题道:“你此次做先锋来访印度,应该是弗朗德尔伯爵亲自率团出访吧?倒不知道应该怎样与他相见啊。”唏嘘感叹。 他怔了怔,道:“我出发时王上还没有最后确定出使的人选,不过我看应该是我家主人方能担此重任。伯爵你也不必太在意,毕竟英法之战早已事过境迁,当时大家各为其主,互相为敌亦是迫不得已。如今各自使命又是不同,井水不犯河水,我家主人也应该不会再当你是敌人了。” 我心道如果纯粹只是为了战争倒还简单,可其中却涉及到麦姬,只怕他没那么容易放得下。也不说破,呵呵笑道:“或者是我多虑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早已不是伯爵,你也无须再称我为伯爵,感觉怪怪的。” 他笑道道:“叫习惯了总也改不了口。好,既然你现在是王子,那我称你一声殿下总算不错了吧?”微一沉吟又笑道:“其实出使人选或许可能是公主也说不定,那样殿下就无须担心了。” 我闻言一震,问道:“是伊丽莎白公主?”脑海中顿时浮出她那张秀丽绝伦的脸庞来,亲切之感油然而生。英国王室除了这位公主外,还未听说另一位公主有此智慧才能,但算来她已年逾十九岁,应该已经结婚了才对,那便不大可能出使印度,故而我才有此一问。 沃波尔道:“除了她,也没人能与我家主人争夺这个位子了。”言下虽颇有自负之意,但亦可见伊丽莎白在英国的影响力,竟能与弗朗德尔伯爵一争短长。看来当日我对她所下之判语,如今虽只过了短短一年,竟已然应验。 欣然道:“不知公主下嫁何人?”心道以她的人物心气,所择配偶必足够出类拔萃才堪与相配,就不知是哪位世族大家王孙公子有此才气兼福气了。 沃波尔道:“公主尚未大婚。自从贵国夏尔公爵夭亡之后,虽有不少亲王公侯甚至外国王子前来求婚,都被公主一一婉拒,想是夏尔公爵英年早逝对公主打击甚大。从此倒反而在政坛大展身手,才华令人惊叹。王上对外扩张之心不减,得公主相助解决了不少难题,因而也并未勉强婚配。” 我又是一震,她竟如此坚守,莫非是为了……忆起当日赠枪之谊,但那把枪却早因为拉赫的袭击而遗失在了法国的海岸边,不由心神怔忡起来。 “殿下有何不适么?”沃波尔微讶地看着我道。 我回过神来,忙道:“没什么。想起一些事来,无关紧要。那么……假如贵使团有消息传来,可否先通知我一声,也让我有点准备。” “当然没问题。” 叙旧半日才送走了沃波尔,从他口中了解到不少法国以及英国的近况。菲力浦虽然性情平和,却也亏得这一点,施政温和使战后的法国得以休养生息。而英国方面,在元气受损的情况下,又得伊丽莎白斡旋于两国之间,目前也止息了兵戈之意,两国之间的长期战乱对峙,总算暂时终止。我亦放下心来。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23 章 晚间我自出国宾馆,纵马疾驰了约一炷香时间,来到城西一座深宅大院前。将马择个僻静角落拴了,展开身法潜入内去。这个处所就是我选定权臣的府第,自赛门被软禁之后,此人的权势声望在朝中可谓无出其右。若能说服他支持梅耶母子,促成认亲之事,则大势定矣。 府中卫士巡逻虽然严密,但比起皇宫来仍有差距,我藉着在麦姬处获得的对印度建筑的认识,加上身法迅捷顺利潜到主卧室附近。避开一起巡逻的卫士后,矮身伏到窗下,探听室内的动静,却闻得室内传来一男子粗重的喘息和似乎不止一人女子放荡的呻吟。 想起当初麦姬对此人的评价,道是不但好女色,更好男风,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这些权贵私下生活之荒淫无度,实令人鄙夷。勉强压下心中的厌恶,拔出匕首拨开窗,闪电翻身入内,轻轻掩上窗,伏在窗下的暗影中屏息以待。 室内果然不止二人,较平常大两倍的榻上帐幔急剧抖动着,隐见两女一男纠缠不清,靡靡之音不堪入耳。三人仍沉溺于□,丝毫没有发觉室内有人潜入,倒是动手的良机。再无迟疑,电射至榻前,立时将帐内景象看了个一清二楚。三人皆赤身露体,那男子背朝上压在两女身上,正卖力施为,弄得两女呻吟不断。 眉心一皱,猛然掀开帏帐,在那两名女子眼色惊惶却来不及作出反应前,已一掌将那男子劈晕踹过一边。双手伸出各自在两女颈侧一捏,将她们刚要出口的尖叫生生扼断,随即扯过锦被将三人盖上。前后不过眨眼光景。 我这一捏可使两女晕迷半炷香时节,足够行事的时间。当下拿起榻旁放置的酒杯,将杯中酒倾在那男子脸上。 见他眼球一颤,眼皮动了动,微微张了开来,我的匕首立即放在了他的颈侧,沉声道:“曼萨达大人,听出我是谁了吗?别出声,我并无恶意,只是有密事相商,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他的神情从惊异转瞬沉静下来,低声道:“殿下有何吩咐?”不愧为有名的猛将,虽然荒淫,但这处变不惊的气度却是难得,无怪乎能爬到今时的地位,掌握德里的军事大权。 我也不怕他弄鬼,收起匕首,轻咳一声,道:“是关于储君的事。大人先着上外衣,我们再详谈吧。”转过身去。 听得背后着衣的窸窣声,片刻后便见曼萨达走到面前,道:“想不到殿下对我国立储也有兴趣,不知有何见教?” 我不答反问:“大人心中对两位皇子的看法如何?” 他嘿嘿一笑:“立储乃皇上乾纲独断之事,下官怎敢置喙,殿下以此问我,恐不妥吧?”果然老奸巨滑,不肯轻易表明立场。 “大人太谦了。谁不知道如今大人手掌德里兵权,正是炙手可热,只要大人一句话,便是皇上也要顾忌三分。大人的立场,对于立储可谓影响重大啊。所以小王正要请教大人,好使将来两国的合作更加亲密无间。难道大人不想获得我国的友谊吗?”这一句话无异于以尼泊尔的名义拉拢他,若能得到邻国相助,当能对他的仕途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更快地踏上权力的顶峰。要知他如今虽然掌握了德里的兵权,但在朝中尚有马杜拉、康基费兰等文官相抗,离当初赛门那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程度仍差得远。以他的野心,必定不会就此满足,仍在垂涎更大的权力。 果然他微微一震,沉吟片刻,道:“不知殿下属意的是哪位皇子?” “既然大人见问,小王也就不隐瞒了,我国属意的乃是卡克王子。”特意强调了“我国”二字,突出政治意图。 他一惊,犹疑道:“殿下想必还不知道如今我国朝中的情形,卡克王子他……” 我挥手打断了他:“大人说的是近日流传甚广的谣言吧?我也略有耳闻。听说皇上因为这些谣言对卡克王子颇有猜疑,甚至动摇了立他为储的决定。我正是为了此事才来请大人帮忙的。不知大人是否相信那些谣言?” 他眼珠一转,道:“既然殿下也说那是谣言,自然令人怀疑其可信程度。不过……空穴不来风,有这样的传言,下官也不得不顾忌啊。”仍旧在避重就轻。 我沉声道:“那么大人所忌的就是怕卡克王子并非皇上所出?” 他并不言语,只是与我对视,目光炯炯。 唇边浮起一丝笑:“如果我能证明卡克王子的血统纯正呢?” 他神色一震,接着目射奇光,探手紧抓住我的手腕。 第二天下午,麦姬推门而入,揭开面纱对我道:“已经证实卡克的血型,是甲乙型,而梅耶是乙型,这却如何是好?他与皇帝的血是不能相容的。”为了验证卡克的血型,这两天她一直戴着面纱往返于国宾馆与回生草堂之间,倒也没引起什么怀疑。 我笑笑道:“无妨,不管他是什么血型,我总有办法让他们相容。” 麦姬诧道:“你有什么办法?这可儿戏不得。” 我诡异一笑:“天机不可泄漏。放心,明晚我会让你看出好戏的。” 她盯住我半晌,见我不似玩笑,不由嗔道:“原来你早有打算,竟还由得我在草堂和宾馆往来奔波,白担心了那么久!” 我忙握着她的手哄道:“我也才想到这法子,而且能够事先知道卡克的血型自然更好,若是单一血型,就不必费那么多手脚,若不是,自己心里也有个底不是?何况现在联络到医圣那边的人,等于多了许多自己人可以倚靠,就无须事事依赖亚里罕度了,更是好事。无论如何,姐姐辛苦了!”便绕到她身后捶捏起肩背来。 她横了我一眼,方才化嗔作喜:“你说让我看出好戏,难道要带我入宫?” 我笑道:“我与纳克夏商定,由他向皇帝提出建议滴血验亲,选定回生草堂医圣的大弟子,也就是你的大师兄亚甘主持。到时凭你的易容术和对他的了解,自可轻而易举冒名顶替,再按我的方法进行验血,保管万无一失。如果时机允许,还可前往探视赛门,岂不两全其美?”我知道她思念父亲,虽然不曾明言,但眉宇间总笼罩着淡淡的愁绪,我见了亦心悬不下。思虑良久,只有让她亲眼得见父亲,才能真正得到宽慰。 果然她眸中立时亮起光彩,回头望定了我,半晌,柔声道:“谢谢你,休。” 我笑起来,轻轻搂住了她:“傻瓜,还跟我说这些?” 她亦展颜一笑,将脸埋入了我的怀中。 第二日夜,我们在曼萨达安排下入宫,由于事关机密,直等到各处宫苑都熄了灯,方才在一个内侍的引领下来到梅耶所在的寝宫。 进入宫中,见窗户都已用黑纸封闭,难怪外间看来黑漆漆一片。梅耶抱着孩子坐在灯下,面色苍白神情忐忑。见我们入内,张望一眼,随即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意似探询,丝毫没有发觉我身边那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竟是麦姬乔扮。 我以眼色示意她一切均已在掌握之中,她方才神色稍驰,又低下头去抚弄孩子,怜爱之情见于颜色。 又等了片晌,方见曼萨达陪着皇帝疾步入内,两人都披着深色的披风掩人耳目。见皇帝到来,包括梅耶在内的诸人急忙站了起来。 皇帝不等内侍上前协助,已一把扯下了披风掷到那人怀中,径自走到我们面前,拦住正欲施礼的我们,看了梅耶一眼,欲言又止,转而冲“亚甘”道:“先生真有办法鉴别父子血脉?” 麦姬躬身道:“陛下放心,此法乃吾师多年行医经验所得,绝无差池。” 皇帝面色稍缓,看住我道:“殿下对敝国之事倒热心,连此事亦瞒不过殿下。”语气并不如何平易,但他既容得下我参与如此机密大事,看来仍十分顾忌尼泊尔这个邻国。由此可见亚里罕度治国有道,使堂堂大国亦不敢小觑,大概他除了缺少一顶王冠,应该已经掌握了尼泊尔的实权。 我不理会他话中带刺,微微一笑:“陛下忘了小王乃贵国的御前大法师?自然当为陛下分忧解难。” 曼萨达此时才挨了过来,轻咳一声道:“陛下,都准备好了。”向我打个眼色,示意一切安排妥当。 皇帝哼了一声,不再理睬我,走到上首坐下,道:“开始吧。” 曼萨达双掌互击,便有两个妇人抱着两个孩子入内,向皇帝行礼后立在一旁。 曼萨达道:“为了向陛下证明此法的可靠,特地用这两对母子做一次实验,陛下请看。先生请。” 众目睽睽下,麦姬取出一枚银针,在那两对母子指尖刺破取血,各滴在两只盛着清水的银碗中,再用银匙搅拌。除了我们知情者三人外,包括皇帝和梅耶在内的诸人都紧张地注视着麦姬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便见两只碗中的血团出现异变,一碗中的血团混为一体,再也分离不开,另一碗中的血团则神奇地分为两团,泾渭分明。 麦姬将这两只碗呈到皇帝面前,道:“陛下请看。这个碗中的血融为了一体,证明此二人乃是母子关系,而这个碗中的血分成了两团,说明此二人并非母子。” 皇帝望向曼萨达,后者躬身禀道:“陛下,事实正是如此。”随即遣退了那两名妇人。 方法见效,梅耶立即舒出一口大气,苍白的脸庞微微泛起一丝红色。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24 章 皇帝目射奇光,点了点头,沉吟片晌,忽望了梅耶母子一眼,似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开始。” 麦姬恭谨道:“陛下恕罪。”换了银针并银碗,请出皇帝的一只手来,刺破食指挤出一滴血滴到碗中。为了确认卡克是否亲生骨肉,他竟不惜让自己的龙体受到伤害,亦可见他对梅耶母子的重视。 取完皇帝的指血,麦姬再行至梅耶身旁,捉住孩子的小手刺破食指滴下血滴,搅拌。 在孩子的哇哇大哭声中,诸人翘首以盼,皇帝浓眉微皱,紧紧盯着那碗中的变化。 鲜红的两团血滴,在银匙的搅拌下混为一体并冒出些微的泡沫,银匙移开之后,众人急切的目光皆围绕着那仍继续旋转的水面,连我也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良久,水面渐渐停止了旋转,那两团鲜红的液体仿佛水□融般彼此渗透,再难分彼此。 梅耶首先忍不住欢呼一声:“陛下!”呼吸急促脸色潮红,狂喜下竟直向着地上软倒,眼看着她怀中的孩子也即将坠落下去。 周围一片惊呼声中,皇帝跨前一大步,右手捞住梅耶的纤腰,左手亦及时接住了下坠的婴孩。低头凝视梅耶因多日忧惧而憔悴不堪的容颜,低叹道:“爱妃受委屈了!” 梅耶只是因为承受不住突然而至的狂喜暂时失去知觉,悠悠醒转恰听见皇帝这句体己话,不由激动得双唇颤抖无法言语。 见了这番情景,旁观者如我等自然立即识趣地退了出去,由得冰释前嫌的这夫妻二人说些悄悄话。 站在门外等待时,曼萨达凑了过来,低声道:“殿下的手段果然高明。如今下官算是为皇上立下大功,封赏自不在话下。今后还望与殿下多多亲近才是,也好多了解一些贵国的风俗习惯,有机会便可向皇上提出请求出使贵国。不知殿下意下如何?”这番言语无异于主动示好着意结纳。 我微微一笑:“大人客气了。大人若能出使敝国,必可使两国关系再进一大步,小王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会有异议?” 他神色兴奋道:“既如此,想必殿下不会拒绝下官明日在舍下设宴款待吧?就算答谢殿下的知遇之恩。” 我怔了怔,料不到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想到这人的特殊嗜好,我实在属于高危人群,欲待不去。但念及今后还有需倚仗他的地方,亦不好回绝,遂点头应允。 回头却见麦姬正以调侃的目光望着我,因明白她想的是什么,不由微觉尴尬,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她笑而不语,转开了视线。 等了半晌方见皇帝面色欣悦地走了出来,就在廊下对曼萨达吩咐道:“爱卿此次功劳不小,寡人自有褒奖。再托付另一件事情予爱卿——皇长子的周岁庆典,务必替寡人办得隆重浩大。” 曼萨达满脸堆笑躬身领旨:“臣遵旨,谢主隆恩!” 皇帝目光向我看来,随即变得有些锐利:“殿下又为寡人解决了一个难题,叫寡人如何答谢才好呢?” 我微微欠身道:“能为陛下分忧是小王的荣幸,但愿两国的友谊比美酒更醇,比金石更坚,则小王于愿已足。” 皇帝深沉一笑:“这一点殿下自然无须怀疑,两国世代交好,今后必将更加亲密无间。十天后吾儿的周岁庆典务必请殿下及贵副使金翅大将军赏脸光临。” 我笑道:“自当叨扰!”随即提出让“亚甘”为赛门诊治的要求。 皇帝似乎心情大好,并无犹疑便答应下来,又遣了上次那名内侍为我们引路前导。 我们告别了皇帝和曼萨达,便跟在那内侍身后向赛门所居别苑行去。 与麦姬并肩而行,她虽因面具遮盖看不见脸色变化,但眸中光芒熠熠,显然内心极是激动。我亦心潮起伏,念及父亲早逝未能尽享天伦之乐,又不觉黯然。此刻见了她真情流露,胸中又暖又酸,无论前路如何凶险,亦要为她呵护住这份至爱亲情。 不一刻便来到别苑门前,通报进去后,一个侍女迎了我们入内。房间内依然是浓烈的药味,光线黯淡,平卧在软榻上的赛门面容似乎比我上次见他时更憔悴了,目光向我们射来时,落在麦姬身上,猛地一震。 虽然明知是假,麦姬的眼眶还是立即潮红了起来。 我轻咳了一声,向那内侍淡淡道:“甘亚先生要为长老诊病,不相关的人等,暂时都退避一下,莫要扰了先生的心神。” 那人躬身答应,随同屋内侍侯的众人依次退了出去。 赛门猛然腰骨一挺坐了起来,麦姬亦再也按捺不住,疾步奔至榻前扑入他怀中,低声饮泣。 我微叹一声,转身踱到了窗前,推开一扇窗向外眺望,隐隐似看见若干年前一个少女扑在老父怀中哭着立誓将家族发扬光大的情景,眼眶渐渐润泽。 片刻后,麦姬来到我身侧轻声道:“父亲有事要告诉你。” 我回身注视着她潮湿的眼睛,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痕,轻轻揽了她的肩一起向赛门走去。 他看着我们渐渐走近,目光中透露出欣慰之色,道:“看到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休,带麦姬离开印度吧。” 闻得此言,我和麦姬同时一震,齐声道:“你说什么?” 他笑了笑,道:“你们找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平静地生活吧,忘记世上所有的纷争。” 麦姬骇然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父亲?要走我们一起走,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抛下你!” 我看着赛门沉声道:“出了什么变故?莫非……伊斯兰教南下了?!” 他并不回答,停了停,又道:“你们照我说的做罢,不必挂心我,我自有脱身之计。” 见他如此回避,我愈发肯定了刚才的猜测,想不到伊斯兰教国家动作迅捷若此,竟已然展开南侵攻势。止住了正待劝阻的麦姬,决然道:“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绝不会置之不理。更何况此事牵涉重大,你身为社稷之臣,势必与国共存亡,如何肯弃国而去?我明白你的心情,希望麦姬与我置身事外,但你不肯弃国,我们又焉能弃你?” 见他看着我目射奇光,一口气道:“你曾以《古兰经》托我,我亦已答应助你寻宝,目的就是阻止伊斯兰南侵,目前情势危急,无论是前线战事还是边境寻宝,势必需人前往,我若离开,便是背信弃义。若我是此等背信弃义之人,天地岂能容我,麦姬又岂能谅我?” 回望麦姬,她亦正向我望来,目露感激,转而向赛门道:“父亲,休说得不错,我们是不会走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们血脉相连,更须同进退共存亡。有休助你,如虎添翼,何愁强敌不退?到那时我们功成身退,你对皇上亦再无挂牵,可以安心退隐,岂不妙哉?” 赛门长叹一声:“就知道是劝不动你们的。罢了!留下来好好帮我吧。只是休……你却需答应我一件事。” 我点头道:“我不会让麦姬有事的。” 他却摇头道:“这我不会怀疑。我要你答应的是,若情势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你要做的就是——首先保住你的性命。” 我闻言剧震,望向赛门,他却已重新平卧下去,阖上了双目,沉声道:“去吧,有事我会通知你们。” 偷天换日 回到国宾馆与麦姬计议之下,如今形势急迫狼烟将起,要阻止伊斯兰教南下,避免兵连祸结尸横遍野的惨况,唯一的途径就是找到古兰经以这伊斯兰教圣物号令诸国退兵。于是决定我立即连夜北上尼泊尔,撇开周围对古兰经虎视眈眈的诸方势力,持纳克夏留下的藏宝图秘密寻觅古兰经;而麦姬则乔装成我的样子留在德里混淆视听麻痹众人,既可以拖住亚里罕度,又能够凭尼泊尔王子的身份直接参与印度事务,必要时还可助赛门一臂之力。 夜幕低垂,我带上简单的行囊就待出发。成片婆娑的沙罗双树下,皎洁的月光为绚丽的玫瑰园镀上了银色的光晕,幽幽的绿叶擎着千百朵含苞欲放的花蕾静静地伫立。 我停下了脚步,回身再次凝望俏立花畔的人儿,突然心绪翻涌,泛起一股奇异的感受,此去吉凶难测,竟不知归期何期,而身边不再有她的陪伴,将会如何孤寂难耐?忍不住拔步返身,弯腰折下一枝玫瑰,拿起她的手来将花置于掌心,珍而重之握住道:“等我回来。” 她轻轻点头,月色下双眸雾气氤氲,我明白,虽然只是暂时的分离,但她对这分离的滋味却是尤有余悸。强忍喉头涌动的酸楚,低头吻过那双朦胧凄美的眼眸,掉头而去。 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半月有余,终于抵达印度北部与尼泊尔接壤的边境,再有一天左右就能到达尼泊尔边境城市拜德迪,此城距离纳克夏地图上古兰经埋藏之所不足百里,我欲在此休整一天补充物资,为寻宝做好充分的准备。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25 章 到得拜德迪城下正是入暮时分,城门已闭,差点便要被关在城外喝足一晚的西北风,正在暗叹倒霉之际,城外的官道上忽然迤逦行来一队人马,护送着若干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瞧那阵势似是来头不小,若非富商巨贾便是皇亲国戚。 我心中一动,要入城就得靠他们了。急忙避至道旁林中,攀上一株大树藏好身形。静待那车队从树下缓缓经过,觑个空隙轻捷无声地落到最后一辆马车顶上,再迅捷地从马车背部攀下车腹,手脚并用攥住车辕牢牢附于车腹。 耳听得前面领队之人正跟城上守军交谈,那领队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显然是个高手。 “我乃金麟大将军麾下吉卜林,护送贵客来城,还不与我速速开城!” “啊,果然是吉卜林将军!将军稍待,小将这就开城!” 不一刻便听得城门轧轧开启,车队继续行进入得城去,一路不停行了约盏茶时分才渐渐停顿下来。我从车腹下偷瞥一眼,见车队停驻处好似官驿,两旁官兵持戟而立,连忙缩回了头来屏住呼吸。 马车再次行进,缓缓驶入官驿,最后停在一个院落中。外间开始有人声喧哗,莺莺呖呖尽是女声,一时间竟似置身百鸟林中。我忍不住再次伸出头去看了一眼,但见满院子的红红绿绿围绕着箱笼细软叽叽喳喳,似是兴奋不已。虽然听不懂她们的语言,但这许多女孩子聚在一起汇集成的清脆音流煞是好听,我不由微微笑了。 突然一个微细的声音钻入耳中,虽然只是淡淡轻轻的一句,但那熟悉的语言,熟悉的语气和音调,令我如同被雷殛,几乎失手掉下车辕。 “苏珊,给我换个手炉。” 我深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向那声音的源头望去,震住,是的,是她,那个精灵般梦幻的女孩,那张年轻朝气蓬勃的脸,系着的是我所有的曾经无忧的快乐。 目光再难移动,却依旧难以置信,喃喃语出一个名字:“伊丽莎白……” 她的容颜秀美如昔,金色的鬈发闪耀着黄金般的光芒,海蓝的双眸无意识地掠过我的所在,投向天空那一轮明月,眼底恍惚间似流过一丝怅惘,随即沉静如冷月。接过了苏珊递上的手炉,在几名侍女的陪伴下脚步不停穿过院落朝内进行去。 北地夜凉。女孩子们在院落中站了片晌,冻得脸儿通红,嬉笑着纷纷躲进了房子,庭院里终于寂然无声。我这才感到四肢已是全然麻木,伸开了冻得僵直的关节落到地上。 心中惊疑不定,看来英国的使臣果然是伊丽莎白。但她为何出现在尼泊尔境内,并由尼泊尔官方派人迎接?难道她竟成了英国扩张政策的执行者?心中不由一沉。如果是这样,无形中已将我们置于敌对的位置,而若要我与她为敌,又是我绝不愿见的。 如果要与她为敌,就如同要与自己为敌一般。 她的出现曾经给我极度的惊喜,就像突然发现死去的自己奇迹般地得到重生;却也是另一种煎熬,如同最纯洁的一部分自我从躯体中被生生分离了开去。深心里希望这个孩子能够过着平静单纯的日子,那是我可望而不可及之事,虽然以她的才智大约是很难甘于平淡的,而今天在这里见到她已经证明了我的疑虑。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的那个方向,心底却隐隐有些渴望知道她在做什么。离天亮还早,市集也还没开放,要购置的干粮、马匹、绳索等必需品已全部列好清单……正该趁此机会了解一下她来此的目的。 片刻后我已经倒悬在官驿主楼的窗外。从微启的窗户缝隙望去,恰能看到她坐在镜前,流云般的长发垂肩,反映着灯火的光芒,甚至比灯火更灿烂,一绺鬈发垂过胸前,执着木梳的手修长细致,隐隐可见晶莹皮肤下的淡蓝脉络,却只是停在了半空,似乎已经良久。 镜中的她,原来是怔怔望着自己,眸中光芒如繁星万点,悠远如入梦境未醒。又是良久,方才长长地微叹了一口气,轻轻道:“那个人是谁,究竟是谁呢?让你如此痛苦……” 胸前如被一柄重锤击中,有些透不过气的感觉。原来,她竟还记得那句话,系住我所有过往的人…… 我心神微分之际,另一边的窗户无声地洞开,一条黑影闪电般欺入房中,挟着一点寒光向伊丽莎白暴射而去!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脸色刹时间苍白如雪,手中木梳坠落而下。 眼看她即将血溅三尺,我剧惊下来不及多想,向那黑影抖手掷出常备身边的一把匕首,同时双手抓住窗橼身躯腾空而下向内破窗而入。 须臾间,雷藏的寒光破空而起,直射黑影。那人刚刚回身磕飞了匕首,正好与我打了个照面。虽然黑巾蒙面,但那双精气灼灼的眸子似曾相识,乍一见我立时露出讶异神色,手上一柄短剑却丝毫不缓,笔直迎向雷藏,发出清越的一声铮鸣,同时向后飞退。我亦已看清那短剑上镶嵌的宝石,心中一震,柯灵! 那人竟是柯灵。心中霎时转过数个念头,他为何来了尼泊尔,为何刺杀伊丽莎白,莫非与伊丽莎白尼泊尔之行的目的有关? 正要衔尾追去,忽闻身后一声惊呼:“欧伯爵!” 心中一叹,终是眼睁睁看着那个蒙面人从窗口遁去,缓缓转过身来。他亦已认出我,为了避免惊动守卫,所以一触即退,即便我不找他,想必他也会找上门来。 眸中映出一个纤弱的身影,立在当地如秋风中的树叶微微颤抖,面色雪白,双唇微启,潮湿的海蓝色眸子里光芒异常明亮醉人,竟令人不能逼视。 心中微颤,踏前两步俯身拾起她适才掉落在地的梳子,递到她身前轻声道:“殿下别来无恙?”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不胜虚弱,伸手扶住了桌沿,方用另一只手接过了梳子,淡淡一笑,苍白中透出一丝嫣红:“原来你没死。” 我已经从沃波尔处得知,法国对外宣称欧伯爵因病不治身亡,想必是为了保存颜面,菲力浦下了严令对我的身分保密,所以他们看到我时才会如此惊讶。 苦笑道:“对某些人来说,我活着想必会令他们寝食难安吧。” 她的神色已经宁定下来,安然道:“只有心中有愧的人才会害怕惩罚。而我,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而且……”目光掠过我的左手,那一瞬间,我以为看到一丝落寞,但幸而仿佛只是错觉,接着目露笑意道:“似乎活得很幸福。” 我低头看看手上的指环,笑了:“总算上天待我不薄。” 她忽然似想起什么,脸上的红色略略深了些,垂首道:“谢谢你 救了我。你刚才……一直在外面?” 我稍觉踌躇,不知是否当如实相告,但在她面前竟丝毫不想隐瞒, 终是点头道:“其实我是跟着你们的车队入城的,不想竟能在此地看到殿下,所以忍不住前来探望。抱歉未能截下刺客。” 她的神色忽而欢畅起来,抬起头来看着我笑道:“若不是这个刺客,恐怕我也见不到你吧?是否应该感谢他呢?” 我尴尬道:“殿下说笑了。殿下出访的安全措施应该加强才是,否则难免让刺客有可乘之机。” 她点了点头,继而双眉微扬嫣然一笑:“没有比欧伯爵更称职的保镖了,不知我能否有这个荣幸?” 我吃了一惊,忆起她的精灵古怪不是那么容易招架的,肃然道:“殿下的安全万不可儿戏。何况我在此地不会久留,今日贸然探访已是于礼不合。殿下身负重任,代表英国威严,还望三思。” 她微微撅起了嘴不言语,走到角落里捡起我刚才掷出的匕首把玩起来,竟把我晾在了一边。 我心中不由一软,叹道:“难道殿下要我再讲一个笑话才肯略展笑颜么?” 闻得此言,她偏着头看了看我,撇嘴道:“笑话我已经不稀罕了。欧伯爵如果真心希望我快乐的话,就答应我一件事。” 我当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却怎能坦然相告其中因由?淡淡道:“殿下总该明白,有些回忆是只能一个人缅怀的吧,何况我……” 她截住我道:“快乐的回忆有人分享就会增加一半的快乐,悲伤的回忆有人分享就会减轻一半的悲伤。除非欧伯爵认为我不值得分享你的快乐。” 我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再次产生无所适从之感,岔开了话题道:“殿下为何肯定那一定是快乐的回忆?” 她看住我道:“你的神情告诉我,那段回忆铭刻在你灵魂深处,而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落寞苍凉,正是人们失去快乐后常有的神情。”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26 章 一阵酸涩蓦然涌起,无可否认,她一语中的。我不由有些责怪上苍为何赋予她如此的冰雪聪明,却又有些感激,如此善窥人意的她,竟令我也无可回避。 然,该如何解释这段奇缘?闭上双目,脑海中纷纷扰扰的尽皆烟尘般的往事,在记忆的微风中荡漾漂浮,无边无涯,甚至模糊了自己是谁。唯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她,才那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还存在于人世间,血肉俱全。 话语就这么无意识地唇边悠悠流出:“在青色山脉之巅的城堡,身边吹拂着天籁般的风,那个人……我从小同她一起长大。我了解她,甚至比了解自己更多,可以说,我们仿佛就像一个人一般。城堡里遍布着我们刻下的字迹,称颂自然的伟大,城堡的神奇,因为——假如你曾听说过这座极富盛名的城堡,它的名字就叫做‘风语’——与风共语。我就是在那里度过最美丽的十八年岁月。是的,最美丽的岁月,一生无可替代,也无法磨灭的十八年。但是……那个女孩未能在那个地方延续生命……她……死于一场意外。那场意外也毁了我,让我变得面目全非,让我曾经一度憎恨世人。” 她听得聚精会神,蛾眉轻锁,眸中雾气弥漫,似乎有一滴水晶在眼角渐渐汇聚。从她的眼中,我似乎看到了那熟悉的白云缭绕的山谷,绿玉飞溅的瀑布,层峦叠嶂间雄奇的城堡……喉头不由微微哽住,转过视线望向窗外。 身后传来她忧伤的声音:“她叫什么,那个女孩,她叫什么?” “路易丝。” 说出这个名字,我不禁轻轻战栗。 “路易丝……她长得跟我很像,是么?” 我喟叹道:“除了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外,简直一模一样。” “呵……”身后是长长的叹息,然后是良久的沉寂。 我回过头来,看见她凝视着镜中自己的影像,神情凄然,眼角清亮的珠泪缓缓滴落在梳妆台上。 “知道吗,我宁愿不要像她。” 心中剧震,颤声道:“殿下……” 终于明白了。原来她竟真的困于那个幻象,直到今天。应该向她吐露实情吗?怎能再欺骗她?矛盾的情绪在心底疯狂滋长。 “殿下,我……”但若她知道一切,刚烈如她,我无法预料会出现怎样的情况。或者一个虚幻的希望竟是更好的结果?事实在唇边盘旋,终是无法出口。 她突然站了起来,激动地道:“你无法阻止自己对她的怀念。你来看我,只是为了怀念她。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欧伯爵,请你走吧。”言罢断然回过身去,肩头微颤。 心中是撕扯般的疼痛。对她不忍欺骗,更不忍伤害,这犹豫竟让我失去判断的能力。该如何是好? 刚刚落下官驿的围墙,脚未沾地,斜刺里一股凌厉剑气直冲而来。我使个巧力,轻轻以刀鞘将那剑荡了开去,同时借力飘开一丈,赞道:“柯灵,你的剑还是那么锋利。”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眸子在星月下如机警的狼般闪着寒光。没有微笑,冷冷道:“你为何要救她?” 我料到他一定会问这个问题,很好,我也正想知道一些事情,于是反问道:“你为何要杀她?” “她是印度的敌人,自然该死。” “此话怎讲?” “伊斯兰教国家南下如此迅速,步调一致,你当没有人从中协调可以办到么?” 我身躯微震,这话正印证了我的疑虑。英国使团为何迟迟不至印度,她为何出现在此地,一切似乎有了答案。若干伊斯兰教国家大举南侵,利益平衡至关重要,必需一个联络策划的枢纽,而她,确有那样的能力。心沉了下去。 然,难道只剩下对抗与杀戮一条途径?难道必须眼睁睁看着娇花为暴力摧折?这个我视她如己的女孩…… 双眉微皱:“若杀了她就能阻止伊斯兰教南下,这场战争也未免太单纯了。况且现在你的行动已经失败,对方定然有了防备,若你仍坚持刺杀,只是增加无谓的牺牲罢了。” 他语寒如冰:“赛门的命令没有改变之前,我是不会放弃行动的。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再破坏我的行动,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并且也希望你不是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托辞。” 真是个实心眼的人,这样的人唯其忠实,可以托付性命攸关的大事,却也唯其固执,未免令我左右为难了。道:“我何须找托辞?既然我阻止了你一次,就能阻止你第二次、第三次,你又何苦拘泥于死命?赛门那里我自会交代。” 他森然道:“你果然要保护那个女人?麦姬真是错看了你。你若仍执迷不悟,休怪我剑下无情。” 有的人一旦先入为主,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人解释的机会,而他本来就对我颇有成见,看来想说服他是痴人说梦了。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容他伤害伊丽莎白,撇开私人情谊不谈,果真从大局考虑,目下还未探明她的立场,以我看来仍大有转圜余地,但若她遭遇不测,英国方面必然决意报复,形势才真的无法挽回。 心中暗叹一声,道:“你是不会成功的。” 狼般的眸子里寒光一闪:“是吗?我们走着瞧。” 看着他黑色的背影融入黑暗,我心头一沉。被这样一双狼眼盯上,实在是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因为认定目标的狼在没有把猎物撕碎之前是绝不会后退的。关键是我在阻止他刺杀之余不能伤害他甚至还要掩护他,难度绝非一般;另一方面,寻宝之事刻不容缓,我却被迫在此延误时日,奈何□乏术!想到这个问题不由眉头深锁。 坐在一棵大树的枝丫间,距离伊丽莎白的营地大约二十余丈,喝一口水,再啃两口羊脯,目光却是牢牢锁定那个帐幕。 暗中跟随他们有四天了。伊丽莎白的随驾人员多是年轻贵族女子,各国的都有,娇养惯了经不起跋涉,走得十分缓慢。加上尼泊尔地形复杂山路崎岖,四天过去了也还未抵达下一个城市,这日便又是宿在荒郊野外。 我看了看他们设营的地势,背靠山壁,左邻淙泉,那护驾将军吉卜林倒也是个人才,若是一般贼人,当难不倒他。但现在是赛门手下最得力之人来执行这刺杀任务,连我也拿不准他会在什么时机什么地点动手,惟有沿途暗中保护,就绝容不得任何的疏失了。 夜色渐浓。营地里的灯火渐次熄灭,只剩了中央一堆篝火的余烬还散发着红光。哨兵身旁风灯的微弱光亮映出他困倦的面容,驻着长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就会瞌睡起来。 一阵睡意袭来,我立即揉了揉太阳穴,强睁大双眼看住营地,这一刻是人最疲倦的一刻,因而也是最危险的一刻。柯灵已经忍了四天,该是耐心磨尽的时候了吧。今晚他再不来,明天他们就会走出这座山脉,他应该不会错过这最后的机会。 时间如同沙漏中的沙缓缓滴落,于紧张的静谧中更是度秒如年,我大睁着眼睛直到天边露出一线曙光,终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营地上依稀传来军士早起造饭的琐碎声音,炊烟袅袅升起。 我吁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假寐片刻。这既在我意料之中,又在期待之外。他是否在等待更好的机会?但若错过这次机会,要等到下一次同样良好的时机就不容易了。不,他不会错过的。只是我还不能推测他会以怎样的方式来完成既定的使命。等待,我还须等待。 人声逐渐高了起来,营地里的人都已自睡梦中醒来。穿着白色睡袍的侍女神态娇慵地边在泉流边梳洗,边和同伴们说着昨夜的美梦,忽然就散发出一串清澈悦耳的欢笑。 营地里走出一个娇俏女郎,捧着水罐到泉流边汲水,我认得她就是伊丽莎白的贴身侍女苏珊。注视着她捧起陶罐举向头顶承接那自崖上飞落的山泉,衣袖滑落露出莲藕般雪白的手臂,俏脸别向一边躲避着四溅的水花。那头顶上高举的陶罐,水面波光粼粼,漫溢着五色的光晕,看来竟像是一幅油画中的风景。 唇边不觉浮起一丝微笑,目送她捧着盛满清水的陶罐姗姗远去。 警戒了整夜,精神有些疏懒起来,就在树上伸展了一下四肢,打开水袋喝了一口水,正准备吃掉剩下的羊脯权作早餐,忽然心头一跳,手中的水袋落下树去,原来是这样!猛然跳下树,不顾一切向营地飞奔。 上帝,再多给我一分钟时间! 迎面而来的守卫厉喝着:“什么人?站住!”几支长枪同时向我刺来,营地上其他士兵也都抄起了武器包围过来。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27 章 “警戒!保护公主!”喊声此起彼伏。侍女们惊叫着四散逃避。 只要一分钟…… 我忧心如沸,希望不会太迟!奔跑中脚尖猛然顿地,身形拔起,一个鱼跃越过长枪组成的阵势,落向伊丽莎白帐幕的方向,继续飞奔。 眼前寒光夺目,破空声凌厉,几把刀同时向我招呼过来。 避无可避,雷藏铮然出鞘,一道银光卷过,生生削断面前企图阻截的几把刀锋,毫不停留地撞破拦截者尚嫌凌乱松散的队列。不能被困住!否则…… 伊丽莎白的帐幕赫然在目。眼前突又冒出一个人影,冷喝:“站住!”刀光雪亮,挟着一股劲气袭来。是那叫吉卜林的将军。 我心中焦急,没有时间了。挥刀架开他这一劈,同时手腕疾翻刀势暴涨,一轮快刀斩得他左支右绌,腾腾腾不住后退,直撞入伊丽莎白大帐之中。“铛”地一声脆响,他手中佩刀已被雷藏斩断,整个人“仆”地仰天摔倒在地。 抬起眼来,正对上伊丽莎白震惊的眼眸,她手中还握着一个水杯。 我疾步上前:“你喝过这水么?” 她明媚的眼睛里透出困惑惊讶之色,摇了摇头。 “谢天谢地!这水有毒。”我吁出一口长气,从她手中接过杯子,放到鼻端闻了闻,微带一丝甜香。果然不错。刚才的情形实在是险至毫厘,思之不觉心惊。 此时吉卜林已自地上跳了起来,手握断刀,尴尬地看着我们,欲言又止:“公主殿下……” 伊丽莎白摆了摆手:“这位是我的朋友。将军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告诉大家不必惊慌。” 吉卜林盯了我一眼,眼神锐利,并未再多言,躬身退出。 伊丽莎白回眸一笑道:“原来欧伯爵一直暗中保护我,却叫我如何感谢这救命之恩才好?”眸中似若有碧波万顷,潮汐澎湃。 我心中一叹,还刀入鞘,道:“些须小事何足挂齿。我当护送殿下安全抵达加德满都,只有一事相求。” 她笑意嫣然:“欧伯爵还会有求人之事?这倒奇了。 若我能办到,自然无有不允。” 我缓缓道:“希望殿下对印度局势勿要涉足。这跟殿下的安危实有莫大关联,我万不愿看到殿下因此而受到任何伤害。” 她的笑容忽而凝结,淡然道:“原来你是为此而来。”顿了一顿道:“我也希望能够答应你,可惜……这并不是我可以做主的事情。我必须对自己的国家负责。” 气氛一时僵硬起来。 她忽然又道:“不知道这跟欧伯爵有何关系?” 我怔了怔,这件事的确跟我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却牵涉到我挚爱之人,令我必须全力以赴。想了想才道:“印度局势波诡云谲,英国的介入只会令形势更加复杂。难道殿下不曾想过,要击垮这样一个大国会耗费多少力气?若战事陷入胶着,不但中亚国家,就是你们也很难全身而退。退一步说,就算中亚国家能成功进驻印度,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局部反抗延绵不绝,必令其顾此失彼捉襟见肘,你们未必能够得到既定利益。损失大于所得,又何苦不惜战争呢?” 她却仿佛没听见我的话,幽幽道:“难道因为印度是她的故乡吗?” 我窒了窒,这样不行,她根本不愿听我的话。振起精神道:“这只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不愿见到在世界的任何角落有任何流血,任何战争。殿下!当初在被劫持的危境中都不愿开枪射击的你,那悲天悯人的怀抱难道在权力斗争中消没了吗?!如果是这样,我很痛心,也非常失望!” 她神情一震,向我望来,长眉微蹙,眸中有清亮的液体滚动,笑着:“欧伯爵在乎我吗?在乎吗?” 我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叹息:“伊丽莎白……” 她突然截断了我:“不要说。”笑容凄迷:“或者……以后再说。现在,我不能答应你任何事。你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心绪激荡,去我该去的地方……那是她在的地方。可是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要有无尽的贪欲,为什么要有种种艰难险阻横亘在我们中间?看着面前女孩的蓝色眼睛,忽然不可遏制地思念起远方那人,可还安好? 然,我却不能归去。若不能阻止这场浩劫,我视为第二故乡的这片广大美丽的土地就将化为焦土,我所爱之人也会因此承受巨大的痛苦。这是绝不能容许的事,即使粉身碎骨也必须阻止。 油然道:“我明白殿下的两难处境。只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无过于一颗由始至终不变的本心,我曾看见过殿下纯净如水晶的本心,并为之赞叹感动永志不忘。希望它能永葆这样的纯洁,那将会是世上最美丽的存在,我相信,这是能够获得永生的东西。” 舒了一口气又道:“无论殿下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仍会护送殿下前往加德满都,请不必忧虑。” 她眸中一潭碧玉微微波动,终是未有言语。 我暗叹一声,返身步出帐幕。 走出来即碰到吉卜林,向他微一欠身:“将军,适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阁下是公主的朋友,不必客气。”想来刚才脸子丢得大了,又是在众属下跟前,有些难下台阶。 我不以为忤,道:“公主有命,我将随驾前往加德满都。希望与将军合作愉快,同保公主平安。”见他面露讶色,笑笑去了。 我明白以柯灵的坚韧,两次失败是绝不会令他知难而退的,接下来的路途将比之前更加凶险。只因我由暗转明,虽然可以随身保护伊丽莎白,却亦失去了先前隐蔽在侧的优势,柯灵不必忧虑来自我的暗中破坏,行动当更加肆无忌惮。但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只嘱咐吉卜林加强戒备,自己则密切观察周围地势情形。 这日离开了尼泊尔境内第二座城市久姆拉,吉卜林凭金麟大将军的将令,从城中驻军再抽调了一百人加入护驾队伍,至此我亦稍觉放心。有我保护在侧,柯灵不可能采取单人刺杀;护驾队伍人员充足,亦可抵挡大规模的进攻,而在别国境内,他不太可能组织这样的攻击。 傍晚,队伍迤逦行至一处山隘,眼前一道长峡延伸,竟不见尽头,两侧危崖高耸,高处白雪皑皑,时不时有雪块坠落的扑簌声。此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若在此处设伏,即使几个人也能造成巨大的破坏。 我不由眉头微蹙,转向吉卜林:“将军以为如何?” 他望着峡谷浓眉深锁:“此处地势险要,极易设伏,我们最好走另一条道,虽然要多费些时日,路途却平坦得多。” “那条路如何走法?” “延山脊向右,傍山而行,与峡谷交会于对面山口。” 我沉吟片刻,道:“将军且护着公主,我去去便回。”挥鞭打马向峡谷驰去。 纵马直入百余米,峡窄仅容一人一骑,马车根本无法通行,峡内幽暗潮湿雾气蒙蒙,向前延伸处隐没在灰色的雾霭中,只是这样的环境已可令人心生寒意。抬头放眼望去,极高处隐见一线青灰色的天空,两旁皆为铁样坚硬的黑色岩壁,青苔丛生,顶上覆盖着白雪,看样子连飞鸟都难以立足,更不要说人了。 心下思忖,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如此地形,要设伏也不容易。两条道必有一条是设下陷阱的,柯灵竟是要与我斗智了。暗暗点头,调转马头打马回驰。 向吉卜林道:“将军,我有要事相商。” 他戒备地向我看来:“何事?”他对我始终算不上友善,不知道能否说服他采纳我的建议,毕竟他才是护驾将军,若他坚持不允,我亦别无他法。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28 章 “以我之见,刺客必然在这两条道的其中之一设下了陷阱,但所采的乃是惑敌之计,欲扰乱我们的心神,令我们进退失据,踏上其早就布好的陷阱。试看这两条道路,峡谷艰险令人恐怖,很容易使人怀疑有埋伏设于其中,从而作出一个选择——走那条坦途。殊不知,这正好中了刺客之计……” 吉卜林冷冷打断我道:“这么说阁下是认为我们应当走峡谷这条路了?” 我立时心知不妙,此人仗着对兵法有些研究,自视颇高,对他人意见常等闲视之,更别提对我的意见了。但事关伊丽莎白的安危,我只得据理力争:“将军若不信我所言,可先派探子前去打探,再作定夺不迟,只是千万勿以公主安危作赌注。” 他冷哼了一声:“公主安全,本将军自会担待。阁下若忧心前路凶险,大可自行其道,不必跟着我们冒险。”竟对我不再理睬,径自挥鞭前行道:“传令,走山右大道!” 眼看队伍即将开拔,我急忙策马上前:“将军且住。走哪条道还是由公主决定吧,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将军亦不必自责。” 他闻言迟疑片晌,终于点头。 二人于是向伊丽莎白马车行去,俱各道明原委,只等她决定。 这几日我虽随身保护伊丽莎白,却碍于礼法再未与她直接交谈,此刻尚是首次面谈。但在我心中,自是有把握她会采纳我的意见。 她看来竟有两分憔悴,听罢二人所言,秀眉微蹙,看了我一眼,眸中有难言的情绪转动数周,忽转向吉卜林淡淡道:“就走山右大道吧。”言罢放下了窗帷隐去面容。 我吃了一惊,道:“殿下,不可如此,那条路必有埋伏!” 她却在窗帷后道:“欧伯爵不必多说了,我主意已定。出发吧!”语声低回,隐含忧伤,却绝无犹豫。 吉卜林高声道:“领命!公主有令,走山右大道!”当先打马而行。 我心中忽涌起难以言喻之感,她明知那条路上有毒蛇盘踞,却仍选择前往,究竟为什么?难道,她竟已生无可恋?心中刺痛,惘然立于当地,良久。 天色很快黯淡下来,而我们才只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若要抵达对面山口,怎么也得到中夜了。而这条路虽然比峡谷略宽,但左邻山壁,右傍深谷,在黑夜中行进一个不小心亦会跌落万丈深渊。 我紧随在伊丽莎白马车旁,看着上下飘动的窗帷后那张若明若暗的脸庞,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围绕,或许,该是揭露这个无情的事实的时候了,不能让她再泥足深陷。 忽然闻得一句微细的询问:“你在怪我任性么?”她掀起了窗帷,正正地面对着我。 我默然一刻,沉沉道:“殿下不该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也当为了你的国家,殿下不是很清楚个人处境的身不由己么?” 她叹了一声,低低道:“你也说,我身不由己。你又可知,我多么希望能够按自己的意愿做事,难道我喜欢血腥?我希望能够答应你退出这场肮脏的交易,希望生活简单朴实,希望自由无所牵绊,希望每天清晨醒来都能看到明亮的阳光,希望在海边静静听潮,希望快乐时有亲密的朋友分享,希望悲伤时有慈祥的父亲安慰,希望……孤寂时有相爱的人陪伴……” 语声微颤愈来愈低,忽然断了,闭上了眼睛似在极力压抑,片刻方道:“可一切只是希望,我其实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做不到。”轻轻一句看似平静,却隐含了无穷的倦意。她的父亲,残暴好杀的君王,想必从未给予她父爱的温情。她却是为了他的野心,不远万里来到这异国他乡,可知不是为了逃避? 我心头沉重,她的痛苦,亦深深刺痛着我。我实在不愿看见她成为另一个自己,在命运的漩涡中迷失方向。那张糅合了美丽与智慧的脸庞,此刻陷入迷惘、苦痛、挣扎,让我的心沉浸在悲哀中,下一刻,我的手触摸到这张脸庞,怜惜道:“做你自己就好。” 一滴微温的液体落入指间,我霍然惊觉收回手来时,已被她握住,冰凉纤瘦的手指,紧紧握住。 “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离开所有的是非,越远越好。带我走……”潮湿的蓝眼睛热切地注视着我,夹杂着惊惶、无依,更多的是希冀。 喃喃:“伊丽莎白……” 耳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剧惊望去,但见前方烟尘滚滚,马车、人群陷入一片火海,几个人带着满身的火焰惨叫着冲向深谷,视野中只剩下几点红光,瞬间湮灭在灰色的雾霭中,凄厉的惨叫声却仍充盈耳鼓。 还没等人群反应过来,后面亦发生混乱,数十个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火球从山壁上滚落下来,直撞入队伍。道路狭窄,根本避让不开,一个火球甚至将一骑连人带马撞下了山谷。 几个黑影立在崖壁上,熊熊的火光倒映着如同地狱索命的魔鬼。飞箭如蝗向火海中扑叫的人群落下,人命顿时变得如同蝼蚁般卑微脆弱。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这些人死去。 那人在崖上长声道:“休你还不走,难道要跟公主死在一起吗?” “柯灵……”我看着那个影子咬牙道,挥刀磕飞了一支朝伊丽莎白射来的羽箭。 她在火光中绽放出一个笑容:“这样也好,不是么?我将得到解脱。你走吧,回到她身旁去……” 火焰已经封闭了路的两端。 我看着她的眼睛急急道:“我不会让你死。”拉开车门将她揽上马来,刀鞘一挑挑起车厢中的一条毛毯覆盖在两人身上,猛击马臀:“走吧!”向着烈焰直冲而去。 一片火红色撞入眼帘,浑身如着了火般灼热刺痛。我闭上了眼睛只是亡命地催打着坐骑向前狂奔,狂奔。前方可能是危崖深谷,可能是埋伏的刺客,都已无暇顾及,如果注定今晚我不能生离此地,至少也要保住她的性命。 直到山风刮起了毛毯,看见满天的星斗,急忙挥落那条数处起火的毛毯。怀中的她,已然失去知觉。我让坐骑缓步小跑着,必须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再说。 古兰经(上) 颠簸中,她婴宁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我道:“为什么不成全我?” “你不能死。”每个人的生命都弥足珍贵,而她,对我却更有着别样的意义。 她的脸上浮起一丝淡笑:“不让我死,是为了印度,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 我猛然勒停了马,看着她,眉头紧蹙,沉沉道:“为了死去的女孩,为了无法挽回的生命,为了保存一段恒久的记忆。” 看着她的脸色一分一分地苍白,心颤无力,却仍是要接着说下去,别过了头道:“为了自己,为了一个自私的念头……” “……为了这张假面具下真正的自我……” 眼睛里有液体要冲破阻挠奔流而下。 我咬着嘴唇,接着道:“为了曾经同你有着一样容貌的我。” 怀中的人猛然一颤,我回过头来,看见海蓝色眼眸中是难以置信惊骇欲绝的光。 这个事实很残酷,说出这个事实的时候仿佛受着火刑,但说出之后,我的心忽而平静下来,一字字道:“我的真名叫作路易丝。” 看着她惊呆了的脸,我拿起了她的手:“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握着她冰冷的手,探入自己的领口内,当她那冰凉的指尖触及我的肌肤,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而她,突然全身蜷作了一团剧烈地颤抖:“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 “为什么连这唯一的梦想都要毁灭……”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不住滴落,润湿了我的衣襟。 面对着她声声的质问,我心痛如绞,毁灭后才会有新生,痛苦后才会有快乐,绝望后才会有希望,女孩,我只是希望你幸福,希望你重新拾起生之欢乐呵! 她忽然猛烈地挣扎起来要脱离我的掌握:“让我走,让他们杀了我!你这骗子……为什么不杀了我?”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29 章 坐骑不安地在狭窄的山路上盘旋,石子滚落深谷的响声提醒了我,我抓住了她的双臂紧紧箍住,催动马匹再次飞驰。 “你尽管恨我,尽管怪我,但不要轻视自己的生命。” 胸前忽然一凉,尖锐的痛觉刺激着我的神经,低头一看,她神情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握着我遗失在彼的那把匕首停留在我左胸前,血液染红了手指。 我皱了皱眉笑起来:“满意了么?如果不满意,可以刺得再深一些。” 她只是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颠簸着,喉间感到一股腥甜的气息,呼吸有些不畅,咳出一口血色的泡沫,喘息着道:“你刺得真准,刺伤了我的肺……如果再深一些,我看我就活不成了……” 她的泪蓦然滑落:“你停下来。” 我笑着:“不行,柯灵还在后面。现在我可打不过他……咳咳……我们必须逃走。” 她用手紧紧压着我的伤口哭着道:“你流了很多血,不包扎的话血会流干的。” “别怕,我的血很多……咳咳……一时流不完的。” 奔驰中,眼前忽然有一阵发黑,隐约看见前方的山峪,森森的树木参天。 “伊丽莎白……”喘息着道,“现在很关键,咳咳……我们要避入峡谷向回走……否则迟早被柯灵追上……咳咳……你让这匹马向林中跑去,混淆一下他的视线……” “是,我明白。你不要说了。”她的语声焦急却并非无措。 我笑了:“伊丽莎白,必须活着才有希望。” 她娇躯微颤,向我看来,轻轻点头,咬住了下唇不再言语。 转瞬到了峡谷出口处,我让她先下马,自己捂住伤口不让血滴落下来,也慢慢下了马,靠在山壁上闭目一阵气促喘息。睁开眼来时,她已将马匹赶了出去,过来搀扶着我向那幽暗的峡谷内行去。 谷内光线黯淡至极,俩人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碰碰。她为了让我保持平衡,经常撞到旁边的岩石上,对她来说,几时经历过这样的困苦,却咬着牙关不吭一声。 来不及包扎伤口,加上呼吸困难,我只觉头部一阵阵眩晕,四肢软弱乏力,浑身直冒冷汗。伊丽莎白不时用手绢为我擦拭额头的汗水,不多时手绢已是透湿。 转过一个弯去,我眼前又是一片黑朦,立定了脚步歇息片刻方才好转。若照此继续下去,真有可能失血过多而亡。与其这样坐以待毙,不如奋而反击,想来柯灵还不至于要致我于死地的。只要我能拖得住他,伊丽莎白就还有一线生机。 叹息道:“伊丽莎白……回久姆拉的路不算太远……你认得怎么去么?” 她点头道:“认得,怎么了?” “你现在就走,想尽一切办法回久姆拉,一路千万小心……我无法再保护你,只能成为你的累赘。你让我留在这里,还能阻住刺客一些时间,否则我们都得死……去吧,现在就走。” 她咬牙道:“我不走。我刺伤了你,怎么可以丢下你不管?刺客若追来,我把命给他们便罢,那只能怪我福薄。但你要我走万万不行,除非你先杀了我。” 我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留下来也帮不了我,只能送掉自己性命。我老实告诉你好了,那个刺客我认识,他是印度方面派来刺杀你的。我留下来当能阻挡他一段时间,念在相识一场,他是不会要我的命的。你必须走,立刻!”说得急了,又是一阵激烈的呛咳。 她伸手为我拍背顺气,双足却仍是仿佛钉在当地一般纹丝不动。 我催促道:“没时间了,你快走!” 她并不回答,片刻方道:“是否只要我能保证自己的性命无虞,你就让我留下来?”语声无比沉静。 我怔了怔,发现她的目光牢牢地盯住了头顶,不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挺峭的石壁上一团乌黑,但突然仿佛有一点萤光闪烁了一下,照亮周围的一小团空间。我顿时双眉一展,那像是一个洞穴。 藉着星月的微光咬牙攀上了那片石壁,看清眼前的确是一个狭小的洞穴,虽然几乎喘不过气来,但顿觉如释重负。这个洞穴位置隐蔽,刚才若非萤火虫的一点光芒,我们也绝无可能发现。躲在这个洞里当能安全无忧,任凭柯灵通天的本事也再料想不到有此柳暗花明的转折。 呼吸稍一平复立即用腰带将伊丽莎白拉了上来。这番耗力下来我早已汗透重衣,只觉心跳急速,耳中隐约闻得伊丽莎白的惊呼,浓重的黑暗向眼前迅速聚拢……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日光从洞□入,我一时有些睁不开眼睛,当我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看见头顶上一张睡颜,额头几绺鬈发垂下眼帘,睫毛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嘴角略微勾起,带一丝浅笑,仿佛婴儿一般恬静。我竟是睡在伊丽莎白的怀中。 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全身筋肉也残留着高烧后的酸痛。轻轻抬起右手触摸了一下伤处,发现已是包扎妥当,眼角余光随即捕捉到洞口一小堆白色的粉末,眼光再一转之际,她颈上那串珍珠项链已不翼而飞,想必是已经化为了敷帖我伤口的材料。 珍珠粉末具有美白皮肤的功效,也亏她想得出来竟用来敷帖创口。而她这串珍珠颗颗等大粒粒浑圆,光华润泽,实乃难得之物,功效自然更佳,只是就这么毁了毕竟有些可惜。 我心思转动之际忽然一紧,胸口感觉与平常颇有不同,手向下移去时,顿时一惊,怔了半天。 我束胸的布带,原来竟被她用来包扎了伤口。而期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脑海中全然是一片空白,心头不由一阵忐忑。 微微一动欲坐起身来,伤口牵扯着剧痛了一下,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她立即张开了眼睛,抓着我的双肩惊喜道:“你醒啦。” 我望着她迟疑道:“我昏迷了多久?” “半个晚上加一个早上。”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她说着仿佛脸上微微一红。 我撑着坐了起来:“刺客已经追过去了吗?” “昨夜我们躲起来不久就过去了,没有再回来,我想应该已经安全了。” 一阵默然。 “……谢谢你的珍珠。”为了使气氛不要那么古怪,我随口道。 “为何只谢珍珠不谢人?”她却这样问道。 我怔了怔,回眼看住她,她笑了起来,仿佛很开心:“玩笑而已。你为什么这么拘谨?欧伯爵……”那样子仿佛不把我逼死绝不会罢休。 苦笑起来:“多谢殿下。” “为何又叫我殿下?你昨天明明是叫我伊丽莎白。”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30 章 “……”我一时竟无语可答。 她嫣然一笑:“我现在终于相信你是个女人了,作为欧伯爵的你是绝不会这么害羞的。” “伊丽莎白……”我终于忍不住道。 一阵“咯咯”的娇笑,她笑得趴在了我的肩头:“真想看看你提着刀穿裙子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自己提着刀穿裙子,我亦禁不住大笑起来,接着又是一阵咳嗽。看来她终于接受我是女人这个事实了,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心中轻松,道:“想不到堂堂公主殿下竟会这么调皮。” “有时候忘记自己的身份反而更快乐。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我宁愿再也不做公主。”她靠着我懒懒道。 “伊丽莎白,身份只是一个符号,你或者会受到许多束缚,但只要心灵保持着自我,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既然我已经逃脱,又何必再将自己关进牢笼,让他们以为我死了不是更好?从此海阔天空自由自在,还可以同你一样快意恩仇……” 听她言下颇有此去不复返之意,我不由打断了她:“你还不明白,快意恩仇的生活并非如你想象般惬意,这世界毕竟弱肉强食,失去了身份的保护,你将面对的是比以前更多的烦恼甚至危险!你知道世上每天有多少人死于强盗、瘟疫、战争吗?你又知道每天有多少人因贫穷、饥饿、疾病而挣扎吗?你知道……” 她却又打断了我:“有你在我还害怕什么呢?” 这话让我惊疑不定:“你说什么……” “你不是要告诉我,昨夜发生了什么你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的身子蓦然僵硬起来,仿佛连舌头也不听使唤了:“……我,你……” “你将我当作了麦姬。”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如遭雷殛,颓然捧住了头,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何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她见我久不作声,缓缓低下头去,道:“一时很难接受是不是?我早知道会这样。你对麦姬果然不同……” 低低的饮泣,极力的压抑。她太要强,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可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究竟是怎么了,怎会做出这种事,怎会伤害了她,怎会,怎会?! 麦姬,麦姬……我又该如何面对你……眼前仿佛飘过一双秋水般幽怨的眼眸,那伫立在玫瑰园中的孤单身影,手中的玫瑰片片零落成泥,但那句“等我回来。”的话还言犹在耳……我恨不能挥刀自刎。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我心乱如麻。 “对不起,我……”无法原谅自己的过错,我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伊丽莎白,为你自己讨回公道吧。”我将雷藏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并不接,低声道:“我怎会杀自己所爱之人?你只是把我当作了她,我早知道会是这结果的。当时你高烧神志不清,亦不必自责。天意如此……我们都,忘记了吧。”最后那句“忘记了吧”轻得仿如拂过发际的风,让我痴了过去。 她或可原谅我,但我怎能原谅自己?送她回去之后,当自刎以谢。打定主意,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送你回久姆拉。” 她抬眼看着我:“你不用想自刎谢罪之类的事情。如果你要那么做,麦姬一定会伤心而死,我亦不能心安。难道你想看着两个人为你殉情?” 我看着她平静的容颜心痛如裂,为何你在此刻还如此为他人设想?颤声道:“伊丽莎白……” 她握住了我的手:“上天赐给你们彼此的忠诚,我无法奢望,只怪自己错过了与你相遇的时分。现在,我只求一刻的幸福。你能在这一刻,只在这一刻,当我是你的妻吗?” 我浑身一震,看着那双蓝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她微微一笑,靠入了我的怀中,双臂紧紧拥抱着我,紧紧。 “这样很好,非常好,我会一辈子都记得的。休,你的怀抱真温暖……谢谢。” 她的容颜,如婴儿一般纯洁无瑕。 我的心微微颤抖,抚摩着她的秀发,轻声道:“伊丽莎白……我也会记得这一刻,永远……” 她笑了,那笑容,就像鱼儿从平静的水面跃起,漾开一层层的涟漪,渐渐扩散到无穷的远处…… “之后我们要去哪里?”她看着我轻声问道。 我沉吟了一刻道:“送你回久拉姆。” 她顿时别过了头去黛眉微蹙,幽幽道:“就不能让我多享受一下自由的空气么?”幽怨的神情令人生怜。 眼见她的确非常留恋这来之不易的自由生活,而虽然她适才玩笑说不再回去,但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那是绝不可能的,就是她自己的责任心也不可能允许。这短短两天的逃避对她来说也许将是一生难忘的记忆,更何况发生过的事情,让我始终无法释怀,忽然心中一软,道:“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我担心……” 她眉头一展:“不管有什么危险,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害怕。”眸中波光潋滟,看着我微微一笑。 我也笑了:“为何你似乎很肯定我会带你一起去?” “知道吗,你表面上看来非常坚强,但其实内心中有很多柔情的地方,尤其不能真正狠得下心来。你渴望爱与被爱。所以说,你只是只纸老虎罢了……我有说错吗,欧伯爵?”或者已经料定我不能狠得下心来,她得意地侃侃而言,倒也句句说中了我的弱点。 被她清澈的目光审视着,我不觉哑然失笑:“你这么聪明我还能说什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那人点着我的额头称我是纸糊的老虎,模样娇憨神情怜爱,不由心头一颤,思念顿如潮水涨起,将我淹没至顶。 麦姬,你如今是否平安?离别至今已将近一月,却音信杳然,我心中忽然隐隐感到些许不安,一阵烦恶。不能再耽误了,必须尽快找到古兰经,尽快返回德里,尽快看到她安然无恙。 见我失神,伊丽莎白讶道:“你怎么了?” 我勉强一笑:“没什么。我们立即启程吧。” 她若有所思却并未多言,浅浅一笑点头。 日夜兼程,几天后我们绕过了久姆拉回到拜德迪附近,一口气上了地图指向的大雪山,在当地找了一户采高山雪莲为生的人家作向导,便向地图上那神秘的藏宝地进发。 原住民古谢塔已经在大雪山上生活了四十年,各处危险的山峰都曾攀登过,对山上的气候、地形了如指掌,他告诉我地图所绘的地方叫做崇圣峰。据他所言,那一带极为偏僻危险,频发雪崩,即便此地最有经验的原住民也不敢贸然前往。幸而如今已是深秋,少雨少雪,风也比较小,因此他才愿意做我们的向导,但也只答应带我们到崇圣峰脚下,无论如何再不肯前进一步。 古谢塔在前引路,我行于中间,伊丽莎白在后,一条绳索穿过三人腰间以作保护。穿着厚厚的皮毛和特制的雪鞋,腰悬冰锥手执雪杖,在白雪莽莽的陡峭山脊上踢步而行,小心翼翼地踩着前面一人的脚印前进,端的不易,稍有疏失便会滑入冰谷。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31 章 条件如此恶劣,幸而伊丽莎白虽然贵为公主,并无骄矜之气,俏脸和小小的鼻尖冻得通红,口中呵着白气一到外面就在眉梢凝结成霜晶,一眼望去倒似冰雕玉琢般脆生生的令人着紧,居然动作干净伶俐,完全跟得上我们的速度。 抵达第一个休息地点时,天色已晚,看着日光从雪域之巅缓缓沉降下去,竟是一幅无比洁净辽阔的画面,让人心胸亦为之一开。 煮雪为水,海拔太高,眼看着水在锅里滚滚跳动,喝到嘴里竟不觉太烫,就着雪水吃下带来的肉和干粮,终于感到身体有了些暖意。 布置营地人手有限,我与古谢塔钉桩搭帐篷,伊丽莎白亦在一旁传递器材,手脚麻利。初时在山谷我还当她是硬撑,现在看来竟颇能吃苦,不觉暗暗点头,笑道:“想不到你还挺能吃苦。” 她嫣然一笑,不无自负道:“我每天都有练习击剑。”说着左手置于腰际右手一挥,做了个标准的击剑起手式,笑道:“欧伯爵请指教。” 我笑着点头:“非常标准。看来我一贯认为贵族女子不能吃苦耐劳,原是大错特错了。” 她低声道:“当然错了。难道你忘了自己?” 我愕然,随即大笑起来:“不错不错。我这个错可犯得大了!” 二人相视一笑。 古谢塔钉好了桩,扛着铁锤从帐篷后绕过来,见了我们呵呵笑道:“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情侣,放着家里好好的吃食不要,私奔到这荒山野岭来。雪莲虽好,可性命最是要紧!你们这些年轻人哪!”说着只是笑着摇头。 伊丽莎白的脸蓦地一片通红,掀开帐篷钻了进去。我亦目瞪口呆哭笑不得。我们借口上山寻雪莲,但看来这位淳朴的大叔竟认定了我们是私奔,倒教我也不知作何解释方妥了。 怔了一刻笑道:“大叔不要取笑了,我们是兄妹。”见他只是笑,显然并不信,只得岔开了话题问道:“不知此地离崇圣峰还有多远?” 他呵呵笑道:“年轻人不要着急。现在我们还在拜德迪县境内,崇圣峰却在达尔楚拉县境内,要跨过这整片冰川才能抵达呀。路这么难走,我看至少还得四、五天时间吧!” 看着他黝黑的脸上道道深刻的皱纹,我忽然心中一动,他在此地生活多年,会不会听过什么关于古兰经的传闻呢?遂道:“大叔,我听说每座高山都有一个故事,不知道崇圣峰的故事又是怎样的?” “啊,你说崇圣峰呀?”他微微眯缝起眼睛,叹道:“当然有故事啦。我曾听祖辈讲,这座山峰本来没有现在那么高的,远古时候只是地上的一个小山包。有一天忽然风云变幻山崩地裂,整座山仿佛被神力托举着,就生生地从地面上升起来直插云霄,从此数千年来就总是被云雾包裹着,风霜雨雪四季不歇。传说山上盛开着最美丽的雪莲花,于是有很多人前去采摘——尤其是为了取得爱人欢心的小伙子——但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下山来。” 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们也是听了这个传说才来的吧?要小心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崇圣峰是受了神的诅咒的呀,上去的人都没有活路……” 我心中一震,难怪他无论如何也不肯陪我们上山去,追问道:“什么诅咒?” 他悠然道:“崇圣峰在我们当地又有个名字叫做‘丁结协桑玛’[1],意思是青色美貌的仙女。传说山峰突起之后有神女居于峰上,神女爱雪莲,在峰上遍植雪莲,却不许凡人采摘,于是对胆敢踏上山峰的人施下诅咒令其冰封,永不得将雪莲带离崇圣峰。千年来也曾有胆大之人不信这个诅咒上山采雪莲,却再无生还者。年轻人,其他地方也能找到雪莲,你又何苦……” 我微微一笑:“大叔相信这个诅咒么?” 他呵呵笑道:“祖辈流传下来的传说,就便不信,但那里地势奇险,也没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验证这个传说呀。” 见问不出关于古兰经的消息,心下暗觉奇怪,哈哈笑道:“我的运气一向很好。如果被我找到雪莲,一定送大叔一朵以表谢意。” 他失笑道:“你当雪莲是那么易得的?若你真能找到一朵,便是十世修来的福气,就该送给你的爱人,作你们爱情的见证。”说着瞄了帐篷一眼,笑而不语。 这圣洁之物历来被当地人视为爱情的象征,我心中飘过在这高原上聆听过的关于雪莲的传说——“大寒之地积雪,春夏不散,雪间有草,类荷花独茎,根黑、叶绿、苞白、花红,婷婷雪间可爱”。思量间,心绪早跨过了万水千山,回到那人身边,仿佛看到烟垄翠幕,冰肌雪肤,柳眉如叶,皓齿朱唇,忽然笑了,这花怕不与那人神髓似极!顿生仰慕之心。 第五天的末尾,霞光会聚在天际,攀上冰原最后的阶梯,一座白雪皑皑的秀丽山峰从视野中拔地而起。雪峰沐浴着赤红的霞光,光影交错变幻莫测,低垂的天幕上云蒸霞蔚,随风流动姿态万千,令那高绝的峰顶犹似轻纱遮面的少女,玉颜半掩。 我蓦然屏住了呼吸,痴痴凝望着这绝美的景致,敬慕感油然而生。身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回身一看,伊利莎白海蓝色的眼眸里交映着这红日玉峰,神情激动,竟是情难自已地哭泣起来。 “怎么了?”我温言问道。 “太……太美了……”她断续地道,“这样的美,就是立刻死掉我也甘心!”说罢又是数颗泪珠滚出眼眶,却几乎立即在脸颊上凝成了冰珠。 我呵呵笑道:“傻孩子。”拉了她近前,轻轻捧起那张脸庞,用手掌的温度煨热了脸儿,擦干泪痕,“快别哭了,否则会冻坏的。” 她望着我幽幽一笑,眸中似有霞光聚敛,缓缓垂下了头去。 我回望玉峰,日光已经隐落于峰后,镶嵌出一个暗红的影子。轻轻道:“明天,我将找到雪莲。”唇边浮起一丝微笑。 清晨,掀开帐篷看见的是一片澄蓝的天空,透明得仿佛能将无穷的意念融入进去。在这片无云淡蓝的天上,一个黑点悠然盘旋着,是苍鹰,天空最骄傲的儿子。 我仰着头看了半晌,恍惚记得来时的路上,也看到过同样矫健的身姿在天空翱翔。 古谢塔提着锅子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倏忽一会儿便生起一堆火来,将锅子架到了火堆上。 我问道:“大叔,你懂得养鹰吗?” 他一愣,随即笑道:“养鹰?那是皇家才想的事儿,我们百姓弄那个做什么?养一只好鹰的花费怕不够我们全家吃上一年啦。” 我指着天上那个黑点道:“那看来是只好鹰。” 他眯缝着眼睛望去,看得清楚了,高兴起来:“是呀。瞧它那翅膀,多宽,飞得多高!我们这儿的鹰可是神赐给大地的礼物呀!” 身后一声惊喜的欢呼:“有鹰吗?在哪里?” 回头便看到伊利莎白半个身子探出帐外,鬈发零乱地披在双肩,红扑扑的脸儿睡意还未全消,正圆睁着大眼急切欣喜地望着我。 “喏,在那儿。”我指着天空告诉她。 她望着那个黑点喜叫了一声,忽而掀开帐篷冲了出来:“我一直想养一只猎鹰啊!”居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袍,并且赤着脚丫。 我失惊地大踏步追了上去,拦腰抱起她往回便走,斥道:“胡闹!你知道在这里□一寸皮肤一分钟会散失多少热量吗?!” 转瞬回到她的帐内,她的双足竟已冻得冰凉,身子瑟瑟发抖,牙齿打战地笑:“一时太高兴啦……我一直想要只猎鹰……” 我抄起皮毛将她裹起来:“有机会我寻一头送你便是。好好待在这里,不准出去吹风了。我今天上山,你就和古谢塔在山下等着……” 她抖抖索索打断了我:“你一个人上山?!那怎么行,你的伤还没痊愈呢……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盯着她的眼睛,传达着制止的意味,不容反驳,伸出一个指头摇了摇,笑着:“我离开之后,你就和古谢塔到冰川后面背风之处隐藏起来,帐篷留在这里。你要随时观察那只鹰……知道吗,你的身体有种与生俱来的香味呢。” 她愕然看着我,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不知所谓,但似乎体会到我这一次的严肃,终于不再表示异议。 我微微一笑,目光落到她身边的衣物上,随手拾起一件:“暂时借我一用。”在她狐疑而羞涩的目光注视下出了帐篷,眼前再次呈现出那座挺拔的山峰,在阳光下发散着耀眼的白光。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32 章 古兰经,你究竟在何处沉睡,我是否应当相信你的存在,相信你拥有无上的神力,能够化解戾气消除杀戮,还世界以清平? 无论如何,有希望总是好的,人往往只是为了一个希望而坚持,坚持到最后,发现自己原来能够挺过那道不可思议的难关。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放手一搏。 很快,我将揭开谜题的答案。 从西面山坡开始此次征程,背负一大捆绳索,凭借手中的冰镐、冰锥和脚下的带冰爪的靴子艰难地在光滑如镜的山体上攀登,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神女的诅咒。坚硬的冰面陡直溜滑,给人设下无数陷阱,脚下的万丈深渊一片亮白,令人眩晕,不断呼啸而过的寒风不但令四肢麻痹得几乎失去触觉,更强大得足以把人从冰面上掀翻。危机四伏,寒风鞭挞,紧紧贴着冰面,悬于天地之间孤立无依,抓住风稍停的间歇,强令麻痹的手足不断攀援,即便是以我的意志,也有些吃不消的意思了。 沿着之字形曲折上行,终于看到斜坡上的一个豁口。我用尽全力攀了上去,坐在这个宽仅五尺的裂缝处剧烈喘息,回望一路而来的痕迹,心有余悸。已到了半山。 目光转向身处的裂缝,微微笑了。眼前是一道纵贯山体的大裂缝,便如巨斧劈出一般的陡峭。向上直达山颠,顶部覆盖着雪桥,道道阳光穿过雪桥的缝隙投射下来;向下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底部,但见黑黝黝的一张利口在下面张着择人欲噬。纳克夏地图上明白绘着,欲得宝典,必先跨越天堑。 环顾周围地形,裂缝中部有块自峭壁上凸出的雪台,心中已有计较。待呼吸平复,从背包里取出伊丽莎白那件衣服,迎风展开,猎猎寒风将它鼓动饱满,狂舞不休。我鼻中仿佛嗅到一丝淡淡的香草气息。 是的,风很急,这淡淡的香气将随风而去,有心的人自然绝不会错漏。我倒很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不露声色地一路跟踪我们到此。若不是发现那只鹰一直在我们头顶盘旋,只怕就算找到古兰经,到头来亦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懂得用世上最锐利的鹰目做眼线,这人的确是追踪的高手。我脑海中不由浮现“金翅大将军”的名号,所谓金翅者,指的大约就是翱翔万里的大鹏,所以若说他擅驯鹰,则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 只是他虽然做得隐秘,毕竟仍非风过无痕。如今峰回路转,被我发现蛛丝马迹,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我入了山,隐于裂缝中,鹰目再利也无用武之地,如此险恶地形,想必他即将亲身追来,凭什么?追踪之法,无出于形、迹、味,他既然是高手,绝不会错过任何线索的。而妙就妙在,伊丽莎白的气息将掩盖过我的。 冷笑回身,将衣服扎在腰间,抡起雪镐扎入冰壁,贴着峭壁向裂缝中部的雪台一步一步小心移动过去。冰屑纷纷下落,一个不稳当,难免葬身于下方那深不见底的裂缝中。 到了雪台,一手抓着冰镐,踏上宽仅可容足的雪台稳定住身形,将腰间的衣服扯下,用一枚雪钉将衣服钉入斜上方的冰壁。取下绳索套上雪钉打个活结,抓住绳索向下降,身体悬空之际,以雪镐使巧力击中雪台根部。所谓的雪台实则一块覆盖了松软雪花的冰,这一击下,那根部早已不牢靠了。 做好这个机关,缓缓下降约两丈有余,再凭冰镐、雪钉在峭壁上稳住身形,松了绳索活结,将绳索收回背好。平常在地上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到了此刻如壁虎一般贴在峭壁上时,却难了何止十倍。稍有不慎,身体任何不到位的动作都有可能导致毕生遗憾。 至于这个机关能否奏效,当看来人智慧与运道如何了。 注[1]:洛子峰海拔8516米,为世界第四高峰。藏语称之为“丁结协桑玛”,意思是“青色美貌的仙女”,位于东经86.9度,北纬27.9度,地处珠穆朗玛峰以南3公里处。以山峰的北山脊与东南山脊为界,其东侧在中国西藏自治区境内,西侧属尼泊尔王国。本文纯粹借用此名,地理位置与地形特征实属杜撰。 古兰经(下) 仍然按之字形下降。漏过雪桥缝隙的道道光柱落到头顶,贯穿了身躯继续向下奔去,偶尔瞟一眼下方寻找合适的落脚之地,片刻后,离开设置机关处已在百米开外。 心头忽然一跳,眼角余光捕捉到异样,斜下方约丈余处一团火红色在几道光柱的照耀下如同冰天雪地中猎猎燃烧的火焰,鼻中同时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神志为之一清。 急忙稳住身形定睛看去,不由喜上眉梢。下方山岩凸出一角,冰雪中露出黑色沙砾,那团火红色正仿佛从这黑色沙砾中拱出,黑色的根茎几乎与沙砾混为一体,叶如墨绿的小舟,蕊呈紫红的绒球,瓣为半透明的皓月,在周围的凛凛严寒中开得淋漓尽致洒脱自如,竟让人觉出气象万千之意。 “雪莲!”我喃喃道,它果然如传说般高洁,心头忽然似被那红色点燃,一团热流蓦然升上胸臆。 加快节奏向下落去,愈向下香气愈浓,酽酽令人心醉却丝毫不觉胸闷。我微笑地凝望这传说中圣洁之物,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花蕊上的微细绒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那清香填满整个肺腑。 呵,若你真是神女之挚爱,请允许我将你采摘,赠与我清醒时无时或忘混沌时无能排遣濒死时亦要紧抓住的那人,只因,她亦为我之挚爱。我以灵魂全部之洁净起誓,她值得神女如此的馈赠。 默默祷告完毕,睁开眼睛,轻轻伸出手去,从根部将那花儿折断,小心捧在掌心,细细端详它美丽的姿容,笑容凝聚在嘴角。 收好雪莲,继续跨越天堑的行程。愈向下行便愈发现,这条大裂缝的走行竟是斜向的,从垂直的崖壁上降落到谷底,脚下原来又是一片倾斜的冰川,滚滚朝下不知所终。纳克夏地图道天堑变通途,流星飞越深壑,世外有幽境,看来我已经到达了通途之地。 背包中的雪莲散发着幽香,望着那延伸向下的冰川,心中斗志扬起,很快,传说中另一件异宝古兰经将揭开它神秘的面纱了吧? 再将全身装备收拾一遍,即将起行之际,耳中忽然闻得一声惨呼,上方冰川随即传来“砰”地一声巨响,似有重物从高空坠落,震得四周崖壁上雪屑纷纷下落,幸而气候奇寒冰坚,否则难免引发雪崩。 来得好快。心中暗道,随即一声冷笑,看来还是有人着了道儿,在这奇险的环境中,一个普通的陷阱能起到的作用不容小觑。能来到这里已极为不易,死掉的这人也是个高手了。 “哗哗”的摩擦、撕扯声中,上方冰川滑下来一团白色物事,地势狭窄,我急忙贴山而立,那团白色物事“呼”地飞速掠过我身边直向下滑去。这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已看清那团物事原来是一个人,脸容虽然惊怖,鲜血淋漓,但仍能推断出他生前本是个俊俏少年。 绝非亚里罕度。 一块金属样的物事落在前方不远处,想必是从那尸身上脱落下来。我走近拾起看时,入手沉重,金光灿然,是一面金牌,上刻“金麟”二字。 眉心不由微皱,莫非此人竟是尼泊尔另一位军中要员金麟大将军,金翅大将军亚里罕度之堂弟艾什瓦尔? 若果真如此,那这个梁子可结得大了,今后恐怕后患无穷。但既然事已至此,也没甚么好说的,若被亚里罕度得到古兰经,以他的野心,这片本就被地方势力割据得支零破碎的大陆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 将金牌收入囊中,径自前进,在冰川上飞速滑行。白晃晃的山壁在两旁如飞倒退,呜呜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脚下时不时遇到一个凸起,便铆足了劲趁着惯性跃上半空,再翻个筋斗落下,仿佛体会到飞鸟般自由的感觉,一时竟有些童心大起。 滑过这条漫长的通道用了大约五分钟,其中几个陡直的曲折处颇为惊险,为了控制住速度,我用来减速的一根冰锥居然变了形,厚实的手套也磨穿了,手掌如被火灼了般疼痛。但如此的速度是我从未体会到的刺激,全身感官在这一刻提高到无限兴奋的状态。 拐过一个弯道后,前方是一条坡度极大的笔直雪道,浑然天成若钩状,通道尽头处一片白雾茫茫。猛然一惊!若进入这条雪道,速度必然无法控制笔直下滑,那时的惯性和速度将把我送往何方? 心中电光石火般闪过纳克夏地图上“流星飞越深壑”那句话,深壑……流星……飞越…… 若此刻减速尚来得及煞住脚步,待细细察看地势再作打算,但如何能够?我心中隐隐有个声音道,不能停。没有时间了。飞吧,飞过这深壑,飞过横亘在面前的一切阻挠! 握着冰锥的手松了,我挟着已有的高速向下俯冲而去。脚下剧烈的颠簸,感觉到雪白刺目的地面不断涌向眼前,甚至让我有眼前一黑的错觉,极速使空气形成巨大的压迫,几乎不能呼吸。 脚下蓦然一轻,我感到被抛上了高空,周围是浓密的白雾,失去重心的感觉让我由不住喊出心中的惊惧。 上升,再上升,速度渐缓,身体遽然一沉,下落,下落了! 然,仍不断在前进。冲破了浓雾,眼前忽现出一片白色的堤岸。 我迎着那白堤俯冲,身体弓成Z字形,做好承受剧烈冲击的准备。 激烈的着陆!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震散了,惯性让我继续滑出旬丈后终于支持不住地侧跌在地。呵,好酸,好软,如同与绝顶高手大战力竭,再也抬不起一根手指。 歇息了半晌,才勉强爬起身来。走到悬崖边一看,不由咋舌。我的落点恰在悬崖内不足一米远处,刚才的速度若稍有差池,只怕已是粉身碎骨。 遥望浓雾,仿佛透过这重障碍看到对面如钩的雪道。亚里罕度,你是否会追来呢,你又是否会在雪道前停下?想到这问题,我不由微微笑了。 回过头来打量周围情景,原来立足处乃是一座从山壁上突出的山崖,一条小径通向山内,如无意外,所谓的幽境就该到了。当下不再迟疑,闪身入内。 眼前豁然开朗,我不由惊得怔在当场。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33 章 四围是高耸入云的雪峰,头顶是湛蓝的天幕,缕缕白云悠然地浮在高天。而这广袤的山谷内居然一片葱翠,碧水长流,莺歌燕舞,温暖如春。谷中平坦,中央有一面如镜般的平湖,水色幽碧,波光滟潋,倒映着蓝天绿树,端的引人。而湖中又有一座小岛,看来方圆不过数百米,绿树葱茏,其间隐见一角塔尖。 心中一跳,莫非那就是古兰经所在之处?! 顿时忘了外间冰天雪地的苦寒,缓步进入山谷,心神微分,脚下一个趑趄,从青草坡上滚了下去。青草的香气充盈鼻端,碧绿和湛蓝的颜色在眼前交替涌现,竟是说不出的畅快,索性就这么一滚到底,到了谷底伸开四肢看着蓝蓝的天,满足地吁了一口气。 古兰经竟藏在这么仙境般的地方。难道真有神女居住在此? 呵呵一笑,跳了起来,快步向谷中奔去。 丝毫不见人迹。谷中动物鹿儿、兔子、不知名的山雀等见了人也不惊恐,只是好奇地看我几眼,不觉异常便又埋首吃草的吃草、梳翎的梳翎。想是这高峻的山岭阻住了凶暴的猛兽,方令它们得享太平,从未晓得危险为何物。 我也不打扰它们,只管奔谷中湖泊而去。 看来虽近,到得湖边也颇费了些时间。看天空中日头到了中天,方才醒觉已是午后,腹中立时咕咕直叫。那岛屿离湖岸有些距离,而湖水冰寒,想是由周围高山上的雪水融化汇成,故绝无法泅渡,还得扎个筏子才能过去。 从背囊中取出干粮啃了,又在林中摘几个果子解渴,随即拔出雷藏削树造筏。筏子造妥,又过了大约一小时,随时注意着谷口,并未见有人入内。看来亚里罕度竟未能通过那深壑,心下微微诧异。无暇再想,登上筏子划着往岛上去了。 上了岛,听见鸟鸣婉转,循着错落有致的林木向那塔尖所在的方向行去。 林中一片坡地,一座清真风格的白塔矗立于斯。塔身古朴,青苔密布,侧面的砖石有些跨塌,看来颇有历史了。不知是什么样人在这样的地方造了这样一座塔?即便这里曾有人居住,想来也早已作古,只因这里实在看不出半点近来有人活动的迹象。 缓步上坡,方才发现塔下有座低矮破落的房舍。门户早已锈蚀脱落,内中幽暗,看不清格局。低头进了房舍,凝目望去,不由一惊。 正中墙上,竟靠坐着一具白骨。 那白骨上的衣物早已化作灰尘,无法估计身份,只能从骨骼形态看出是个男人。而室内除了那白骨身下的一个垫子,别无他物。 适应了室内的幽暗,走近一看,发现那白骨手中握着一个羊皮卷轴,心中一动,莫非就是古兰经?疾步上前取了下来,展开细看。 随着卷轴的展开,一道白光从卷轴上绽放开来,令黑暗的斗室内霎时间白亮如昼。我一惊,本能下便欲抖手摔开那卷轴,但那卷轴竟如有吸力一般牢牢附着在我手上,手中刺痛犹如火灼。 我大骇,加倍用力欲摆脱卷轴,一股灼热的气流顺着手掌猛然传入,直冲胸臆,剧痛难当。我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白光盈目,耳中嗡嗡作响,神志渐渐恍惚…… 是什么这么烫?我下意识地踢了踢腿,隐约听到什么东西被踢碎的“咔嚓”声,同时感到腿上的灼热感减轻了不少。用力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让我呆在当场。 周围一片焦土,从裂缝中到处冒着股股白烟,腿边是一根还在燃烧的树枝,刚才灼痛我的就是它了。前方一棵枯萎的大树,枯枝燃着火苗,不断往下落着带火的残骸。 天空乌云压顶暗沉无边。 远方隐隐现出一座城郭的轮廓,火焰和浓烟翻滚着从城中窜上天空。 这是什么地方?我呻吟着缓缓站了起来,全身骨节如被这烈火烤焦了一般疼痛,还记得拿到古兰经那一刻的痛苦情景,但手中却空空如也。难道我已死去,难道这火焰遍地之处便是地狱?以我手上所沾染的血腥计算,这个地方实在太适合不过。 但是,且慢……那城郭为何看来那么熟悉? 为什么……它看来竟那么像……德里! 心头猛然一沉,是德里,就是德里! 不是地狱。但这景象,如何不似地狱?到底发生了什么?!麦姬……心头冰沁,没来由一阵寒颤,顾不得再想如何跨越千山万水回到德里,立时朝那方向飞奔。 难道,伊斯兰国家已攻入德里?! 我感到胸口一阵窒息,不,麦姬…… 麦姬……恐惧忽然填满心脏,漫溢到四肢百骸,寒冷彻骨,跑得竟踉跄起来。 不,一定要平安无事,麦姬…… 上帝,求你。 旁边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救命……救救我……” 我视线一转,道旁一座坍塌的茅草屋,屋顶的草燃着,废墟下露出半个身子,一只干枯的手向我伸出来,唯一的生机即将殆尽。 我心一狠,继续跑着,没时间了。她还等着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等着我。泪从眼眶挣脱束缚,晚了吗,晚了吗? “救命……求你救救我……求你……”那微弱的声音却依然不断传入耳中,令心头痛如刀割。 身形猛然一顿,往回掠去。我苦苦哀求着上帝给她一个生机,却怎能眼睁睁看着另一条生命死去? 扒开层层废墟,从下面拖出一个人来。是一个老者,两鬓斑白,满脸灰尘,颤抖着对我道:“谢谢,谢谢……” 我喘了一口气:“不客气,老伯,我必须走了,你多保重。”说完就欲起身离开。 手腕忽被拉住,力道不小,竟将我拉得倒退一步。 “你救了我,我也救你一次。别去那个城市,你会死。”他缓缓道,语气平静,与适才的惊悸判若云泥。 我试图挣脱他:“老伯,我没有时间了,你不必担心我……” 但他的手竟紧得如铁铸一般。 我心下惊异,但无暇细究,麦姬,麦姬还在那里等我。 “让我走,你快放开我……”我用上了七成劲力,却仍无法脱出他的掌握。 他抓着我的手收得更紧:“你要去救人,你能够救到你要救的人。但如果你去,就一定会死。你死了,那个女人,还能独活吗?” 我忽然停止了挣扎,看着他道:“你是谁?” 他微微一笑:“你何必管我是谁?我可以救你的命而已。” 在我惊异的目光中,他悠然道:“凡事有果必有因。她救你一生命,你还她一世情,生死纠缠到此为终……既然你救了我,我亦可以救你,但她会死。这是一个困局,你解不开的困局。你要生,还是死?” 我感到血液冲上了头颅,眼前仿佛看到烈焰中娇弱的身躯起火焚烧化为灰烬,一阵眩晕心痛,闭上了眼睛:“我要她活。”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34 章 手上的压力忽然松了。听到一个渐渐远去的声音:“看来我救不了你。去吧,看清楚一切,看清楚你是怎样死去。” 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死寂,除了火焰燃烧的哔嚗声。 从城墙的一个豁口悄悄进入城内,看到的是满目疮痍。高堂大厦化为了断壁残垣,雄伟的庙宇沐浴在火海中,破碎的神像倾倒在地,珍宝被洗劫一空,昔日的繁华大都市一朝尽毁! 远处,全副武装的异族士兵仍在如洪水般涌入庭园、商铺、庙宇,火头处处窜起,惊惶失措的百姓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入侵者贪婪疯狂的眼神,满载珍宝的怀抱,染血卷曲的刀锋,平民百姓凄厉绝望的哭喊,废墟里被□的□女尸,角落里哇哇啼哭的婴孩……血红的天空笼罩着一个活生生的炼狱! 蚀骨的痛楚。 焚心的无奈。 冲霄的愤怒! 我从地上拾起一杆标枪,用尽全力投向一个敌兵,他那暗红的刀刃正落向一个匍匐在地的孕妇,那个女人已经吓得目光呆滞,丝毫不懂反抗了。 “嗤”地一声响后,枪尖贯穿了那人胸背,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沉重的刀“哐当”坠落在那妇人身边,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竟是不知闪躲。 一群敌兵朝这方向回过头来,提起了刀。 我疾冲上前,拉起了那个妇人,大喝一声:“快逃!” 她痴呆地看了我一眼,我再次大喝:“快逃!”她才如梦方醒,跌跌撞撞地奔向一座残破的院落,消失在断墙之后。 我不知道那墙后等待她的是什么,是一个可以躲藏起来的角落,还是另一柄血腥的屠刀?但我能做的,仅止于此。这漫天遍地的杀戮,我能救得了几人,这乌云般的枪林箭雨,我又挡得了几何?!渺小,卑微,世间的无奈,无过于此! 但即便如此,让我如何忍受得了袖手旁观的冷漠?即便死神就站在眼前,冷冷地告诉我:“我要将你抓回地狱,这是你最后的自由。”我也要任凭自己将最后的热血挥洒,捍卫尊严。 愤怒,无边的愤怒! 让可耻的入侵者付出代价! 但,在没有见到她之前,我会执着地对抗死神的意志,即便死亡,也要在她的怀抱。最后说,活下去,为我,为你的人民。 我看着那些接近的士兵,森冷的杀意燃烧着。漠视他人生命的人哪,践踏他人尊严的人哪,让我以神的名义给予你们最严酷的惩罚。今天,我将再次化身无情的刀锋,在折断前作最锐利的一击。 地狱的大门正在打开,烈焰喷薄。我穿过人群,雪亮的光芒如太阳一般绽放,辐射周围,代替死神的双手攫取生命的鲜活。 血雨停歇,周围散落着躯体,其间曾经包裹的灵魂,已被迫不及待的死神镰刀勾上半空,哀号着在那血红的大门中一闪即没。天空中仿佛传来阴沉狂孽的笑声,与雷声混杂交鸣。 面前再次涌现出黑压压的人群,千把寒光凛然的刀丛丛树立。站在血色通道的尽头,我扬刀长啸,飞身相迎。 觉悟了吧,用鲜血洗刷耻辱,原宥了吧,用生命偿还罪恶! 激烈的对抗,刀光剑影,如山岳向我倾倒压迫。我深吸一口气喃喃颂念:“仁慈的主啊,你曾对我说:沦落在尘世中的人,如同过路客,这条路是通往天乡的路啊,它曲曲弯弯布满了坎坷……” 潮水般的攻击捶打着意志,血水纷扬中我感到了痛楚,我的血混在其中为死者祭奠。 “我有时徘徊,有时蹉跎,我有时彷徨,有时困惑。主啊,请你援助我,扶助我渡过这俗世的长河。我也深知这条拯救灵魂的路啊,要经历风风雨雨、饱含苦涩,我有时哭泣,但也有欢乐,我有时怨叹,也有时快乐欢歌……” 请给我力量,让我为这罪恶的尘世救赎。请给我力量,抵达她仁慈眼眸面前。 “主啊,请你援助我,帮我完成我曾经作出的许诺。这条通往永生的路啊,崎岖不平一路波折,受人轻漫,被人疑惑,被人弃绝,受人冷落,主啊,请你援助我,帮我战胜那三仇的诱惑。我深知这条救恩的路通往天乡,是永恒的喜乐……” 面前的尸体渐渐堆积如山。人群在犹豫,恐惧,后退。 我浑身血红,提刀的手紧握成拳,遏制住手臂那不由自主的颤抖,遏制住喉头不断翻涌的血腥气息。强弩之末,但,不能倒下。 冷冷道:“再来!” 我知道,这一刻,我身后矗立的是死神,因为他们恐怖的眼睛里映出了他狰狞的笑容。 不知道是谁发一声喊,率先掉头奔逃,继而“哐锵”声不绝,刀剑落了满地,不一刻,空旷的长街上,只剩了我一个身影。 浑身灌了铅般沉重麻木,雷藏倒曳在地。吐出一口郁在胸中的浊气,艰难地迈出脚步,任凭刀尖在地上划出尖利刺耳的“铿铿”声。 地上传来呻吟声,我斜睨一眼,看见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在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着自己在人世最后的气息。 他带血的脸上,竟在笑。痛苦却得逞所愿般的笑。 我蹲下去,扼住他的脖子,道:“你笑什么?”声音竟已嘶哑。 他笑得更狂了,咳着血水,面色渐渐变得酱紫。 我松开了手,冷然看着他。 他喘息着挣扎着向我抬起了头,笑:“金麟大将军……我为你报仇了……这个人……已经死了……死定了……” 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那人血污斑驳的脸看来有些熟悉。 是奉金麟大将军之命护送伊丽莎白的吉卜林。我以为他在柯灵那次袭击中死掉了,却原来还活着。 “吉卜林。”我审视着他别有深意的笑容,缓缓道:“皇帝在哪里?”皇帝在哪里,赛门就在哪里,赛门在哪里,麦姬就在哪里。 他笑着喘息:“你去吧……麦姬在朝华……死神在等你……”他镇定地回答了我,麦姬在哪里。 朝华。那个水榭楼阁的别宫,梅耶纵情高歌的白玉台。 我看着他讥刺的笑容,心如寒冰。那个人,毕竟知道了。 眼前忽然浮起她的眼眸,情深如海,心中忽然腾起了烈焰,四肢劲力充盈。不管那里变成如何的刀山火海,只要她在,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她,哪怕一根发丝。 秀丽的水波在面前荡漾,经过一轮疾奔,血脉流动,我身上的伤处一直不能闭合,血滴在水中,染出一丝丝的红。站在水边举目远望,白玉台如一颗珍珠镶嵌在碧波中央。 白玉台上,鲜花怒放,花的簇拥中,仰卧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35 章 我的心蓦然揪痛,麦姬……我……来晚了么? 窒息感紧紧攫着我的胸口。 艰难地步向那座白玉台,一个冷郁的声音响起:“你总算来了。” 我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径直向她的方向移动。必须确认,确认她还活着。 那个声音忽然提高:“站住!你若再前进一步,她周围就会燃起火焰。” 脚步生生凝住。慢慢回过头来,望向大殿,高台上,亚里罕度端坐着,目光如箭向我投射。 “我们之间的决斗,该是履行的时候了。时间,地点,由我选择,我说过的,不是吗?” “她怎么了?”我只是问。其他的一切都不在我关注的范畴内,甚至可以承受他鄙夷的目光和嘲讽的笑意。但有一点我却疑惑,也无法忽略——那目光里分明有种深沉的恨意。以他的城府,应该不会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得如此明显才对。除非,他是真的恨我,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她么?睡着了,也许永远也无法醒过来。”他笑了,笑得有些疯狂,歇斯底里。 “你对她做了什么?!”我遏制不住怒火,暴喝道,额角的血管跳动地痛,眉峰扭作一团。 他欣赏般看着我笑道:“你很生气,很焦急,很痛苦?”手悠悠地在扶手上划动,低头沉声道:“但比起你加诸于我的痛苦,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猛一抬头,对上我的双眼,目光锐利,寒冷如刀。“这个女人,是为了你承受痛苦。你看看她吧,好好看看,她宁愿喝下‘断魂’,也不愿意作我的王后!” 我浑身剧震,断魂! 清楚记得,当年茄特·辛长老传授我婆罗门教秘术的时候曾经说过,断魂是婆罗门教最毒的毒药,其性至阴至寒,用以惩罚教中罪大恶极之人。饮下断魂的人,魂魄不散,却永世不能苏醒,堕于冰寒地狱受无尽痛楚,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 我感到一阵眩晕,硬凭着雷藏的支撑才没有倒下。 “可惜她是为了你,为了你。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女人!一个女人!哈哈哈哈……一个女人……可笑啊可笑!一个女人,竟然夺走了堂堂尼泊尔皇太子的未婚妻!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歇斯底里地笑着,全身颤抖。 “更加可笑的是,不止这个女人爱你……哈哈哈……连法国的珍妮公主和英国的伊丽莎白公主也爱上了你……哈哈哈哈……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你的罪恶啊!看看你的罪恶!到处勾引女人为你遮掩身份,借刀杀人,颠覆政权,从法国到英国,从欧洲到亚洲!看看你让多少女人痛苦一生,让多少人生离死别,国破家亡!” “可恨!你竟然还用那么卑劣的手段害死我那年轻有为的堂弟!艾什瓦尔,若你知道自己是死于何人之手,恐怕在泉下也要恨吧!” 他缓缓站了起来,步下阶梯,手中的黄金剑寒光凛然。 “那么,就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令那么多人神魂颠倒。”他森森地说着,剑尖直指向我。 我吸一口气,回头望一眼麦姬,她静静地躺在花丛中,容颜如此美丽,仿佛随时都可能睁开眼来。但想到是什么令她睡去,我绝望得几近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我愤恨如此待她的上天,愤恨面前这个如此逼迫于她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令我愤怒?一切伤害她的行为都绝不能容忍。 亚里罕度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你已经失去了拿刀的勇气?拿起刀来,让我看看你凭什么让她爱你!” 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雷藏已如破空而起的狂蟒,毒牙闪烁着蓝光,横越两丈空间向他电刺而去。 “就凭这样的刀也想伤我?”他冷哂道,同时黄金剑竟后发先至,贴上了雷藏的脊向外一荡,轻描淡写般化解了我这毫无先兆的迅猛一击。赛门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果然半点也没有夸大。 而机会已在这一瞬间落在了他手中。趁我面前空门大开之际,黄金剑循着微妙的路线直射至我胸前,凌厉异常。 我心惊之余向后疾退,雷藏从外回环折返,从黄金剑下方向上疾挑。 “铮”的一声交鸣伴随“嗤”的一声布帛割裂声,外袍已被黄金剑割开一道口子。 我强压下怒气,站稳身形,雷藏斜斜前指,手腕仍感到酸麻。 此刻,我遇到了生平除拉赫外的另一个劲敌,甚至比之拉赫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适才吉卜林和那些士兵已耗去了我大半的体力,且造成不小的损伤,一路赶来的途中也并未得到回复,这些都令我的速度和劲力大打折扣。若再浮躁,只怕今天便要饮恨此处。 入城前那老者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别去那个城市,你会死。心中不由一沉,难道真的无法再看见明天的太阳? 但他还说,你能够救到你要救的人。我忽然笑了,如果能够救她,我虽死何憾? 可要怎么才能救她?她饮下的是断肠。胸前蓦然一阵血气翻涌。 黄金剑闪电般再次趁虚而入。高手对决最忌分心,我这微一分神立即便被亚里罕度捕捉到了,又岂会白白放过。 痛觉在左臂、左腰、右腿几乎同时爆发,我施尽浑身解数才抵挡住他直刺小腹要害的一剑,却护不了其他地方。同时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他冷笑道:“你的刀只能达到这种速度?太慢了。我很失望。”回望麦姬,又道:“麦姬,别怪我没给她机会。你实在不该爱这样一个废物,她除了有一张好看蛊惑人心的脸庞,还有什么?我要你看着,亲眼看着她怎样败在我手下。你看着吧,看我怎样羞辱你的爱人,你会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说着黄金剑再次前指。 刚才吐出那口血,加之在他说话的时候急调呼吸,我胸中反倒轻松了些,气血连贯起来。目下唯一的胜算只能是尽量节省体力,寻找他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屏息凝神,摆出一个守势来,密不透风。 他目光微动,察觉到我这微细的改变,然唇角仍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忽然放低了剑,眼神佞恶,傲然道:“我已经没有兴趣再跟你玩下去。你注定要失败。麦姬是我的,就算她一辈子醒不过来,就算她死了,也还是属于我。你明白么?所以,放下刀,跪在我面前乞求原谅,我或者可以留你一命。然……”微微一笑,缓缓道:“你却须替她赎罪,替她作我的女人。如何?哈哈哈哈……” 我刚刚平息的气血再次狂涌,唇边逸出血丝,满口腥甜被我生生忍住,强咽了回去。不能怒。雷藏笔直前倾,冷冷道:“你废话太多了。要杀我,你还不够火候。” 他冷笑,不再多言,黄金剑遽然跃动,万点金光将我笼罩起来。 抱神守一,灵台清明。黄金剑的轨迹在我眼中变得清晰,所有的金光仿佛消失了,视野中只余下那直刺喉头的剑尖。 抬腕,翻转,穿越,抓住万千幻影中唯一的真,同适才他荡开我的刀如出一辙,雷藏紧贴黄金剑脊向外一荡,顺势下削直劈他前胸。 他显然料不到我的速度突然提升至此,冷哼一声,腰部猛然向后一折,硬是避开了雷藏青色的锋刃,一缕发丝却随刀风扬起。 高手毕竟是高手,任何一招都可以攻守兼资。折腰的瞬间,脸部仰在后方,手中黄金剑却向上猛弹直划我胸腹,奇准无比,若不避便是开膛破肚的惨状。 但我不能退,契机若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腾空跃起,空中缩腹一字腿劈开,堪堪避过黄金剑锋,双手紧握雷藏刀柄,挟全身劲力凌空下击。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36 章 刀气狂飙。泰山压顶。 他的背部本已贴近地面,对这一刀亦不能硬捋其锐,索性一个翻滚逸出了刀气的范围。 雷藏直直斩入地面,尘沙飞扬。 他倏然疾退数步,黄金剑横于胸前,笑着:“这才有点意思。但,你毕竟是要输的。知否这只是一个游戏,我若厌倦了,随时可以兵不血刃便杀你?真正的胜利,是不需要流血的。”说着瞟了一眼麦姬。 “你是要她,还是……可怜的尊严?……很艰难的抉择?”悠然道。 我的目中迸出了怒意。一直以来,无论在何种逆境,即便面对死亡,也不能教我低下头颅。然,这个人,却显而易见要存心曲折我的傲气,践踏我的尊严。这样,他才能获得真正的胜利,真正的快意。 拳握得几乎将刀柄折断。我明白,今天是一个逃避不了的耻辱时刻,我将在耻辱中死去。即使不能死去,我的余生也将被这个暗红的烙印时时灼痛。 然,我深爱的人啊,为着你,我别无选择。为着你,我宁愿承受一切痛苦一切羞辱。只希望,有一天你能够苏醒,希望你明白,我可以为你奉献一切。希望,你可以怀抱着我的挚爱,安恬地生活下去,生活下去。 “火。”他道。 “不要!”我沉声道。“砰”地双膝着地,直挺挺跪于当地,唇,咬出了血。 低沉的笑声:“你终于明白了。很好。” 脚步渐渐逼近。一只冰冷的手勾起了我的下颌。 “仔细看来,的确勾魂摄魄啊。难怪……”他啧啧地称赞着,唇边的笑容却寒冷如冰。 “放下刀吧。给我右手。” 我深吸一口气。再也没有退路了。但,我能面对。 眼角望着花丛中的她,轻叹,这是我看你的最后一眼吧。麦姬,再见了,如果我的魂魄没有被地狱的火焰焚尽,这个世界就会永远有一个为你祈祷的意志存在。请感受天空,感受绿叶,感受流水,感受我对你永世不变的爱。那样,你就不会孤独。 紧握的手渐渐松开,任凭刀从手中滑落。 他握住我的手,拉我起来。 眼前忽然寒光掠过,手腕上传来剧痛,血瞬即染红了脚下的地面。他挑断了我右手的筋脉。 我痛得直抽冷气,却咬紧了牙关,直直地逼视着他。 “真硬气。女人可以这样,连我也不能不赞赏了。”他的眸中腾起了异样的神采。 “现在,跟我来。”他说着,转身向殿阁而去。 我用左手紧扼着右手,令痛楚稍减,深深吸气,举步跟在他身后。 前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殿下,请您放过她吧!”惨痛,凄厉,令人颤栗。 我抬起目光,迎上的是伊丽莎白痛苦的注视。 浑身一震。她也在这里。心头如有一道电光闪过。目光掠过花丛,麦姬……断肠……伊丽莎白……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亚里罕度彬彬有礼地道:“公主殿下,您应该在宫内休息才对。这个地方太血腥了,恐怕会使您受惊。” 伊丽莎白的嗓音微微颤抖:“她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您已经当之无愧地获得了胜利,为何不肯向臣服的敌人施与一点怜悯?不要羞辱您的敌人,给她一个痛快,上帝也会赞赏您的高尚。而您只要这样就能获得我,获得整个英国的尊敬!”她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焦灼地望着那个男人。 他微微一笑:“公主殿下言重了。不过,这实在是超越了我的能力,您该知道,这个人对我国皇室犯下的罪行有多重。除我之外,我国唯一的男性王位继承人——我的堂弟就是丧在了她的手中。这个人是不可饶恕的,我的父王也绝不允许我施与她怜悯的。” 伊丽莎白急急地望了我一眼,那种伤痛亦同时刺痛了我的心。我向她报以一笑。亲爱的妹妹,我其实不畏死亡,我唯一害怕的,只是不能令她苏醒。你要帮我,帮我救她,我会为此终生感激你。 伊丽莎白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沉默片晌后断然道:“殿下,只要您答应我的请求,英国可以将我们在亚洲取得的利益拱手相让。您是不会后悔的,国王陛下也会感到满意。” 我闭上眼睛低下头去。伊丽莎白,叫我如何回报你如此的付出?归国后的你会面对怎样的责难和惩罚,我不敢想象。你的骄傲,恐怕从此就会被那些毒辣争夺权利的人彻底踩在脚下了啊! 亚里罕度笑了,沉吟片刻,欠了欠身道:“公主殿下的面子。” 伊丽莎白的面容悲喜交集,颤声道:“请给我两分钟时间,我有几句话要对她说。” 亚里罕度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缓缓踱开。 伊丽莎白一步一步走近我,脚步无比沉重艰涩,泪就那么从白玉般的脸庞滑下,扑簌簌地坠落在地。 我向她张开了双臂:“别难过,每个人都会死的。” 她哭泣着扑进我怀中:“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对不起……” 喟叹着:“傻孩子。你能保住我的清白,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别哭,当心哭坏了妆。”抬起左手拭着她滚滚而出的泪珠。 她紧紧地抱着我,断断续续地道:“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那天晚上,你没有对我怎样……我骗了你……我只是想得到你的怜爱……对不起……” 我笑起来,泪也在眼眶中涌动:“不要紧。你是如此可爱,我一直……当你是孪生妹妹一样的。妹妹无论做了什么恶作剧,姐姐都不会生气的。” “休……”她失声痛哭,双手手指几乎抠入了我的双肩。 “伊丽莎白……”左手抚摩着她的发,将脸埋在她耳侧,悄声问道:“我送你的雪莲,还在吗?” 她哭着点头。 我如释重负,心脏因激动而跃动,果然是送给她了。天幸啊!颤声道:“伊丽莎白,你救了我。”强将剧烈的呼吸压下,低声急急道:“我求你最后一件事,求你将雪莲给麦姬服下。她会醒的,一定会醒。你便是救了我。答应我吗,答应吗?” 那老者的话没有错,我能救她。我的死,换回对伊丽莎白的嘱托。她会得救,一定会得救。如此,我便足够了。 她已经哭得没了力气,伏在我肩上重重点了点头。 “谢谢!”我迅捷地在她额头吻了吻,推开了她。我已经不能承受这样的生离死别。 “来人,送公主殿下回宫。”亚里罕度走了近来,扶住了伊丽莎白。 她挣脱了他的手,痴痴凝望着我,似要把我的影象刻入眼眸,刻入心底。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37 章 我笑了,柔声道:“回去吧,好好休息。” 她蓦地哭出声来,决然回头,跌跌撞撞地疾步奔离。 吁了一口气,激荡的心绪忽然平静下来。回身望向沉睡的人儿,脚步不可抑制地向她移去。 “站住。我不许你再碰她。” 也罢,至少我能看着你,我的爱人,再见,再见了。 从初识起的点点滴滴流星般掠过脑海,你的笑,你的泪,你的眼,你佯怒的调皮,你颦眉的忧愁,你怀抱的温暖,你说爱我的认真……我都记得,记得。当我再也看不见人世的阳光后,这些记忆仍将温暖我。 听见弓弦响动的声音,但这些有什么重要呢,这一刻,我的眼中只有你。你的心里,也只有我。我知道,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箭头从背后贯穿了身体,强大的力量令我向前冲了几步。离她更近了,我感到幸福。 没有痛的感觉,我只是竭力睁大了眼睛要更清楚地看着她。 另一下弓弦的响动,另一支箭头从胸前穿出。我吐出一口血,视线渐渐模糊。没有力气了,结束了,结束了。 感到身体扑入了水中,向下沉去,明亮的卵石撩动着最后的视觉。身体轻了,感觉远了,再见了,我的爱…… 命运 脸上痒痒的,睁开眼便见一双大眼睛在面前忽闪忽闪,倒是吓了一跳,随即看清面前原是一只梅花鹿,正乐此不疲地用舌头舔我的脸。不由哑然失笑,坐起身来。它并不畏惧,只是见我醒来,便那么好奇地看着我。 想起刚才的一切,是梦境还是古兰经所产生的幻觉?但那幻境中所经历的,如此真实,思之不免令人后怕,不由微微失神。 古兰经还摊开着握在手中,黑色的阿拉伯语写下的经文,丝毫觉不出异样。将卷轴展尽,卷尾有一行红色火焰般的文字,我逐字看去,心跳急剧加速。 时间之墙,无边无际,无隙无漏。愚者桎之,智者知之,勇者治之。 时间之墙。 原来这便是古兰经的秘密。 命运,就蕴藏在这小小的卷轴中。 命运,无边无际,无隙无漏,无可改变。 我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无可改变的未来。 我即将死去。 忽然很无力。并非完全因为死亡,更多的是因为无法阻止。无法阻止生灵涂炭,就如同无法阻止山崩海啸,无法阻止屈败的耻辱,就如同无法阻止花开花谢,无法阻止所爱的人将自己放逐至寒狱,就如同无法阻止日月交替! 然,难道就此屈服? 愚者桎之。我不愿被命运桎梏,我还有力量来同这桎梏搏斗。 智者知之。我看到了未来,如果命运真的无法改变,我会选择安然死亡,但时间无边无际,还会有无限可能。 勇者治之。这无限的可能,便藏在这一句中。即使我死去,亦要为众生创造另一种可能。也许他们将生活在一个我未曾看见的未来。 但在这所有事情起始之前,我首先要做的,是救她。 万事万物皆为相生相克。雪莲,长于冰天雪地,其性必属至阳,方能于这至阴至寒之地凛冽盛放。 断肠之毒,虽言无解,然我手中雪莲大异于寻常,乃世间最苦寒之地所出,必有成效。 古兰经揭示的未来景象亦显示,此物当能解断肠之毒。 然……该相信这一切异象吗? 我站起身来,抚摩鹿儿的颈项,苦笑:“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做么?” 它眨着眼睛,依旧回过头来舔我的手。忽然撒开了四蹄,跑出了这座摇摇欲坠的房舍。 我心中一动,跟着它走了出去。身后轰然一声巨响,那座房舍已于顷刻间化做一堆废墟。 回过头来,但见梅花鹿的斑点在林中一闪即没,犹如不曾出现过。 天意?巧合? 我看向天空,丝絮般的云朵随着风急速地掠过。冥冥中,一切似乎都有规律,早有定解。 垂下眼帘。我会验证。然后相信。 将古兰经纳入怀中,大步疾奔出林。 如果时间的车轮已然启动,我必须争分夺秒,竞争在它之前,为其他人夺取生机。 从现在开始,跑!跑!跑! 来时的那个断崖自然不能作为离去的出口,我在谷中寻了一周,终于在另一端发现一条隐蔽的小径通向外间,只是也经历了一番颇为艰难的攀援,难怪这个山谷能够自成一体,不受猛兽袭击。 出得山谷已是入夜时分,在冰川后找到了在那里已经等得焦急万分的伊丽莎白和古谢塔。从他们口中得知,我离去不久,便远远见到有五个人到了我们开始的宿营地,并沿我的路线追踪而去,尔后只见到四个人出来,神气颇为沮丧。 我心中有数,拿了那块金牌出来道:“死的是金麟将军。” 伊丽莎白和古谢铁同时一震,神情惊骇地看着我。 我奇道:“怎么了?” 古谢塔看着我讷讷道:“你……你闯大祸了啊!” 伊丽莎白神情凝重地道:“据我所知,金麟将军是尼泊尔王位的第二继承人,与皇太子的关系亦是异常亲密。这次他死在这里,只怕……”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38 章 我苦笑一下,明白她所指,若亚里罕度趁机大加发挥,将是挑起与印度争端的绝好借口。其实那个陷阱原本是针对亚里罕度,谁料误打误撞地竟应在了金麟将军身上。如今祸福难测,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看了失魂落魄的古谢塔一眼,揽了伊丽莎白到一旁悄声叮嘱:“事情已经发生,也别无他法。我现在要立即赶回印度,就请古谢塔大叔送你去加德满都吧。他对我们很好,卷入这件事,我心中不安,只盼你能保他平安,可好?” 她眼眶瞬即红了:“好……但你这便要走?” 轻叹:“如果我不走,只怕千万人要经历浩劫啊。” 她惊道:“你在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现在说话这么奇怪?” 想到幻境所见,或者这就是我与她在我死前的最后一面,竟忍不住唏嘘,握了她的手道:“伊丽莎白,做我的妹妹好吗?做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她娇躯微震,望着我,神情复杂,眼神中转过无数颜色,半晌不语,终于垂下目光,勉强一笑:“有这样英雄盖世的姐姐,我以后是否可以谁都不用怕了,你一定会护着妹妹,是吗?” 我心中一痛,这个要求对她来说何其不公何其艰难,我何尝不知。但亦只有这样,对她的伤害才可以减至最低,也许我死之后,她可以忘了我吧。 揽住她笑道:“那当然!不管谁欺负你……我都会帮你……”最后这句变成了耳语,只因我忽然想到,其实,我做不到了。这个承诺在做出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空中楼阁。 半晌无语。 我振起精神道:“伊丽莎白,我走之前要送你一件东西。” 她幽幽道:“什么东西?” 我打开背包,取出雪莲放在她手心。清香顿满鼻端,月白的花瓣泛着莹光,圆润的花蕊上冰晶闪烁着细细的光芒,整个花朵犹如玉石雕琢一般高洁典雅。 她惊喜道:“这……这是雪莲?!” 轻轻点头。看她欣喜的神情,又是一阵愧疚,忍不住拥抱了她道:“伊丽莎白……记住我同你说过的话,快乐在于内心,只要你爱这世界,就永远不会失去快乐。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去记住悲伤、痛苦或者是仇恨,唯一要记住的只是快乐。要答应我,让自己永远快乐,我希望我的妹妹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天使……” 她笑了,手捧着凝聚着月华的雪莲,点头。 日夜兼程赶到尼印边境已是半月之后。期间在一个小城稍作休憩时,发现自己已成了尼泊尔通缉的要犯,海捕文书遍布尼境。我的样子本就打眼,不得不易容改装绕道而行,很是耽误了一些时日。 到了边境又遇到同样难题,关卡盘查密不透风,看来为了阻截我,尼泊尔竟不惜在全国范围内大动干戈,务求夺取我手上的古兰经。我纵然心急如焚,亦只能小心隐藏身份,徐图过境良策。 在城中耽到第三日,照常在城门附近流连,观察过往行人,欲寻个合适机会浑水摸鱼出城,忽见城门处一阵小小的骚动,顿时留上了心。但见一彪人马风尘仆仆赶了进来,马上乘者皆高鼻深目,发色金黄,为首者赫然便是沃波尔。 我心中大喜。暗地缀着他们到了落脚处,候着只剩他一人独处时才悄然穿窗而入。 他听到风声,尚未转身,鞘中剑已立时划出一道银光,以大开大阖之势向我卷来,剑招雄浑更胜当年。 我双足刚刚落地,若要避过这一剑,除非再次退回窗外。但却不能暴露行藏惹人注意,手中刀鞘粘上他的剑,使巧力向一旁旋转,化去他的攻势,急以刀鞘压住他的剑脊,低声道:“你就这样待客?” 两人这才打了个照面。他一怔,随即喜道:“我正愁怎么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 我奇道:“你找我做甚?” 他收了剑拉我坐下,道:“我接到公主殿下飞鸽传书,要我赶到边境接你返回印度。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会在尼泊尔,德里那个王子殿下又是谁?” 原来竟是伊丽莎白的安排,看来她早料到我会遇到麻烦,故特特遣人来迎。心中不由一暖。 沃波尔为人虽然豪爽,但毕竟是弗朗得尔伯爵一系,我仍不免顾虑,字斟句酌地道:“此次出访,不知弗朗得尔伯爵是否对你另有交代,抑或仅听命于伊丽莎白公主?” 他看了我一眼,了然笑道:“我固然忠实于伯爵,但此次出访却唯公主马首是瞻,只要是公主的吩咐,我自然无有不遵。” 我明白以他的为人是不屑于欺骗的,既如此说,便绝无问题。释然道:“我来是与公主商讨印度事务,双方已经达成默契。德里那个我是麦姬假扮的。如今印度形势突变,我必须尽快赶回去。你从德里来,现在的情形究竟如何?” 他神情凝重地道:“伊斯兰军队行进迅速,已突破拉瓦尔品第城的防线,正向古杰拉特城快速行军。若被他们占领古杰拉特,将与拉合尔、阿姆利则两城对峙,届时这两座互成犄角的城池就是德里以北最后的屏障了。至于德里的形势,目前还算安定,皇帝已重新起用赛门长老一系的人马,善加安抚,欲借助他们的力量抵御外敌。赛门长老奉旨前往拉合尔督战,国舅康基费兰督战阿姆利则,大约就是这两天抵达了吧。” 我闻言大惊:“康基费兰去了阿姆利则?!” 赛门危矣…… 麦姬竟是孤身陷于德里…… 急道:“你身边可备有信鸽?” 见他点头,疾步走到案前,提笔疾书。片刻后修成两封书信,一封予赛门,一封予麦姬。付与他塞入信鸽竹筒,即刻放飞。 眼见信鸽消失于天际,他方道:“公主殿下要我全力配合你。看来你是打算先去拉合尔,然否?” 我缓缓点头。纵然归心似箭,但形势不容我先返德里。如不能将伊斯兰军队阻于拉合尔和阿姆利则,德里将连半刻喘息的机会也没有。若德里失陷,南方如一盘散沙,届时伊斯兰军队横扫印度大陆,绝非屠灭一城那么简单。 虽有赛门坐镇拉合尔,但阿姆利则却落入康基费兰手中,此人已不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赛门纵然万般小心,身边有这么一个居心叵测之人,早晚酿成大祸。若赛门这个精神领袖陨落,将无人可以阻挡伊斯兰铁骑南下。 而我手中可用的棋子寥寥可数,能够利用的,只有古兰经。或者到了最后,能够左右战局的,竟是一部小小的经书。 沉吟片刻后道:“我想知道,你们在这中间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笑道:“亚洲愈乱,我们愈能从中渔利。我们虽然不直接参战,但却为伊斯兰军队提供武器。这种武器尚处于试验阶段,若能在亚洲战场取得成功,将使战争彻底改变面貌。” 我双眉一挑:“你们卖了多少火器给他们?”脑海中浮现出当年伊丽莎白送我的那支火枪,可惜没有机会好好研究一下。 “不多,一千支火铳。” 如果它们的威力真如伊丽莎白当初所言,那么即使只有一千支,也当得一万雄师。赛门若无准备,损失将惨不可言。 马不停蹄赶到拉合尔时,攻守双方正陷于苦战。赛门得我飞鸽传书,一直闭城坚守,不与伊斯兰军队短兵相接,避免了与威力巨大的火器正面交锋的损失。但即便如此,只守不攻的困窘亦使士气受到极大的压抑,在伊斯兰军队猛烈的攻势下,每日的伤亡数目仍在呈飞速上升的趋势。 阿姆利则那边的形势亦好不了多少,伊斯兰军队已成功将两座坚城分别围困,使其失去互为辅翼的优势。而这样的局面,全因康基费兰延迟出兵与赛门会合造成,那尚在赛门接到我的警告之前。虽只一役,但那一役却使赛门损失了三千军马,几乎全军覆没,寥寥几个生还者描述出火器的恐怖威力,令城中守军人心惶惶,从此陷入困守的窘境。 我早就知道康基费兰一定会耍花招,这样的情形也算在料中。然而如何应付伊斯兰军强大的火器,却还颇费踌躇。 见到赛门那日,城中低迷的士气,伤兵老弱,满目烟灰色,固令我恻然,而映入眼帘的赛门的身躯,似乎也有些佝偻,鬓边赫然几缕灰白,我的心才真的黯然起来。他竟然也不可避免地苍老了。我感到回天乏力。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39 章 我用力拥抱了他,就如拥抱父亲。笑:“看来伊斯兰军把你折腾的够戗。” 他也笑:“你能来,这城就守住了。我不认老都不成了!” 在密室里,我把古兰经交给了他。 他紧握着这伊斯兰教的经典,脸上微微潮红,从青年时代就开始寻觅的东西,此刻真实的在手中,他也有些激动。然,却并没有打开这经书。 对我道:“这经书有一个秘密,你大概已经知道了。” 我轻轻点头。 “你看到了什么?” 我感到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心跳骤然加速,定一定神方笑道:“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但我没看到的,只能由我去创造出来。” 他皱眉:“你的结局?是怎样的?” 心中掠过无数念头,终于选择了一个说法:“很好的结局。我同你们归隐山林,再不问世事,逍遥度日直到老死。” 他审视着我,目光如电,最后笑道:“果然是好结局。如此说来,我们大家的结局都很好。” 我肯定地点头:“当然,都会很好。”在我死之前,会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他把玩了古兰经一会,随手交还给我。 “怎么,不打开看一看?你找了它那么久。” “这经书不是随便可以看的。很多人看了会后悔,而很多人则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你是一个例外,既看到了东西,而还能安然地活着。” 我记起了打开经书那一刻剧烈的疼痛,确有死亡的感觉。 不由微笑起来:“然,这世上毕竟有这样的人。否则这传说又是怎样流传下来的呢?” 他笃定地点头:“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否则这一刻你便不能站在我跟前。” 他要我去寻找古兰经,也知道我会打开它,却不告诫其中的危险,只因相信我能承受。我不由啼笑皆非。 “你比古兰经更厉害,能未卜先知。” 他大笑道:“智慧无非就是知人善用。我并非必须懂得每一种知识,只要我懂得使用精通此道之人,那又有何分别呢?” 我无奈叹道:“是,你懂得使用我,这就够了。” 他笑着拍我肩头:“你对破敌有何良策?” 我讶道:“破敌?我才刚到而已。” “不要以为我老了就糊弄我。你若没有破敌之计还敢来这里?从尼泊尔到这里将近一月的路程,还不够你想出一条十全之计,我就要麦姬休了你。” 我不由目瞪口呆。 他哈哈大笑:“你先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谈!” 第二天清晨,我被战鼓声惊醒,出门一看,城中乱成一团,随手拽了一个向城墙慌跑的士兵询问,才知伊斯兰军又开始发动一次狂猛的攻势,这已经是本周的第四次进攻了。城中守军疲累至极,几已到达体力的极限。 我亦匆匆赶上城墙,正见到在哪里指挥作战的赛门。 他神色冷峻,见我到来,只略微点点头,便又全神贯注于战局。 城上守军殊死抗击,箭如飞蝗般向城下的伊斯兰军射去,伊斯兰军死伤无数,锋芒暂折。 但不一会,他们就在城外坡地上架设起投石车,巨石不断呼啸着落入城内,城头的建筑纷纷垮塌,烟尘弥漫中,躲避不及者往往被砸得血肉模糊。而就趁着这一轮投石的掩护,密如蚂蚁的伊斯兰军已顺着云梯攀上了城墙。 短兵相接的贴身肉搏就此展开,喊杀声震天。 领头扑上城墙那伊斯兰将领彪悍异常,血红圆睁的眼睛厉芒暴射,一把长刀挥舞得烂银般雪亮,当者披靡。伊斯兰军在他率领下节节进逼,守军竟被压得不断后退。 赛门看着那人冷哼道:“这人是伊斯兰军中头号勇将迪塞,手上染满了我们将士的鲜血。若能将他诛杀,当能狠狠打击伊斯兰军的气势。” 眼见我军形势不利,竟无人是那人一合之将,涌上城墙的伊斯兰军愈来愈多,我提起两张铁胎弓箭步跃上城头,手拈两支穿甲箭,双弓开满弦,向着那伊斯兰勇将连珠射去。 箭势疾如流星。 那人也是了得,眼见双箭已到面前,一声暴喝,长刀斜劈,直取双箭,竟将先头一箭横断为二,眼见第二箭亦难逃腰斩厄运。 我唇角微露冷笑。这箭我却用得有些讲究,第二箭加上了回环之力,箭在后程遽然加速,掠过他的刀锋,洞穿了铠甲,直直插入他右肩。 那人身边众人齐声惊呼,急忙护着他后撤。而他肩头受创,手中长刀竟不坠地,只是面露怒色,往我所在处狠狠盯了一眼,目光悍勇犹如野火。 我并不理会,再次弯弓搭箭,却只射他身边从人,霎时便放倒数人。我军顿时彩声雷动,众人士气大涨,潮水般向伊斯兰军压上。 那人怒极,目中如有雷霆万钧,提刀便欲朝我扑来,幸得他手下人等死命拖住,在我军反压上来之前,硬把他拽下了城头。 但城下却传来一声炸雷也似的呼喝:“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伊斯兰军这一轮攻势也随着他的败退而土崩瓦解。我军在城头欢声雷动,互相击掌相贺。 我冷冷一笑,回到赛门身旁。 他讶道:“你刚才为何不杀了他?” “在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方称得上真正的勇力。这些人崇拜勇力,我就要一战定乾坤,让他们彻底拜服。” 赛门惊道:“你的意思是要与他们正面一战?但他们火器的威力……你不是还让我死守城池吗?”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忘了,我是不会死的。”是的,在抵达德里之前,我是绝不会死的。这就是古兰经告诉我的秘密。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40 章 第二天,正与赛门商议出战细节,忽有人来报,城外有人要见我。 微感愕然,来到城上一看,不由怔住,城下那人,十几骑众星拱月高踞马上,唇角含笑目光灼灼,散散道:“休,不请我进去坐坐?” 亚里罕度。 我紧盯着他,心中一时竟涌起杀意。若我不杀他,他日我难免死于他手。今日却是天赐良机。 然,若古兰经揭示的真是无法改变之事实,那他就绝不会死于今日。继而想到,他既然知道我在此地,自然已经揭破德里那个“我”的身份。也即是说,麦姬已然落入他的掌握,因而他才能来得这么有恃无恐。看来,尽管我曾向麦姬示警,也已经迟了。 我又岂能杀他?事实,终究无法改变。 心中涩然,无奈之感油然而生。 身后传来赛门的声音:“麦姬……难道……”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来到了城上,面有忧色。 我回头安慰他道:“麦姬不会有事的,否则他也不敢来。” 他目中寒芒一闪:“且看他有何话说。开城!”忽然看着我诧异地低声询问:“休,你怎么了,面色苍白。” 扯出一丝笑:“没什么。这人来了,麻烦也来了。他的目的自然是古兰经。”匆匆下城。 即便他能杀我,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者却绝不会是他,我不会让印度大陆落入他手,更不会让麦姬落入他手。我在心中暗暗起誓,压平情绪,待见到他时,心中已然波平如镜。 越过城门阴影的他,向我大踏步而来,目光锐利如剑,隐隐有雷电奔腾。想必他对我的杀意亦是迫切吧,杀弟仇人就在眼前,又如何按捺? 然,他的目光中,却另有一些我无法看透的涵义,那黑色的眸底,竟似埋藏着郁郁的痛,矛盾,和挣扎…… 为了另外的目的,不能立即手刃仇人,也能让这个深沉如海的人如此反常地泄露出情绪吗?他对弟弟的情义果然很深。 快步迎上,冲他哈哈一笑:“殿下如何得闲,竟来到这战火纷纭之地,就不怕贵体有损吗?” 他锐利的目光直射我双眼,四道目光在空中相遇,犹如利箭对冲,折羽坠落。 “看来,我仿佛是不受欢迎的人?”他低笑道。 我淡淡一笑:“殿下说笑了。赛门还在上面等你,我们上去吧。” 他边走边行道:“我已经恢复了身份。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已经向皇帝请求,他不会再追究此事,麦姬安然无恙。” 顿了顿又道:“在你回去之前,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这样,我们可以谈谈了?” 我停住了脚步。 “你想要古兰经?” 他低低笑道:“跟你说话果然不用费半点神,直奔主题。如何?” 默然片晌,回头看定了他,一字字道:“古兰经可以给你。但……它包含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悠然一笑,点头:“如果不是这个秘密,谁会听命于一部经书呢?得到它,就等于掌握了所有人的命运。你缺乏野心,纵然英雄绝代,要它何用?人间至宝,能者居之,我才是它实至名归的主人。你若能助我,何愁天下不平?两柄绝世神兵相遇,若不能相鸣相和,便只有玉石俱焚。这个道理,聪明如你,当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淡淡道:“你大概忘了,我是你的杀弟仇人。纵然我将古兰经给你,却永远不会帮你。并且,我们注定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他微微一震,看着我道:“你会后悔。”目中又有雷霆。 我洒然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如此而已。如果你不想被这里的战火所伤,拿到你想要的,就离开吧。” “没了古兰经,你如何对付得了伊斯兰大军?”他冷笑。 “命运控制着人,但人何尝不影响命运?得到古兰经并不意味着就得到了天下,这只是开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他纵声大笑:“好,如果你能击溃伊斯兰大军,我将等你决一雌雄。”目中是烈火般的热切,期待。 “我不会让你失望。不过,在那之前,希望你将麦姬平安送返拉合尔。”尽管古兰经所示的结局并非如此,但我仍不想放弃努力。如果能够使麦姬尽早返回,或者那一切便再也不会发生。 他颔首道:“那是自然。决斗应该公平。” 我微觉诧异,事情竟如此轻易。难道古兰经也会出错? 密室中,我郑重地将古兰经取出交给亚里罕度。 肃然道:“希望你能善用这本经书,不要让它被血腥沾染。”心中微叹,若不是他的野心,以他的智慧胸怀,实不失为合适的古兰经所有者,即便他不说,我也甘心将经书相赠,但现在,却是迫于无奈。 他手握经书看着我似笑非笑:“如果我现在打开经书,你会不会趁机杀了我?” 灯光下,他的手背青筋暴露。在古兰经强大的诱惑下,任谁也难以抵挡。何况,亦只有打开它,才能确认经书的真伪。 我靠着墙坐了下来,抚摩着雷藏的刀鞘懒懒道:“你认为呢?” 他没有说话,审视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最后眯了眯眼:“我看不会。”尔后纵声长笑。 “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确定。但既然你如此信任我,倒不好意思辜负你了。” 他又笑,很爽朗的样子,忽然笑容一敛,目光炯炯地道:“告诉我,你打开过这经书吗?” “你对未来很好奇。既然如此,为何不自己确认一下呢?” 他眸中异光掠过:“这么说,你是看到了。”握着经书的手又紧了一紧。 笑:“也许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你愿意相信哪一个?” 他目中的光芒忽而变得睥睨天下般傲慢,道:“我相信自己。” “那么,请。”我做了个手势。 他再看了我一眼,目光聚焦到古兰经上,双手展开了经书,节奏平稳沉着。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41 章 展开的卷轴上再次白光盈目,那一刻,他的身体忽然剧烈地一颤,面容扭曲,喉中发出一下闷哼,似乎痛苦万分,双目死死地圆睁着紧盯经书,目光犹如绷紧的弦,整个人仿佛化为了石雕。 我向经书看去,却只能看见一片刺目的白光。 他额头的汗水不断涔涔而下,身躯却再也不曾移动一下。 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不知不觉中,已然站起身来,握着雷藏的手亦在一阵阵地发紧。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最好的机会。 然,我终究只是站在他面前,直到经书上的白光缓缓消退,他的身躯再次剧颤一下,眼睛渐渐恢复了神采。 他的目光转到我身上,开始似乎还是无意识的,而在接触到我的眼神时,猛然暴涨,如骄阳万丈,其中的温度似乎能够融化喜马拉雅山的冰川,但倏忽间如受雷殛,瞳孔张大,内中光芒低沉下去,阴冷可怖寒若冰霜。额角的肌肉抽搐着,牙关紧咬,似在极力克制着自己。这小小的斗室内,便如潜伏着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森寒的杀意在密室中四散开去。 “你怎么了?”我持刀的手不觉紧握成拳。 他的呼吸粗重,全身肌肉紧绷着,随时可能暴起发难。 然,他的神情终于冷静下来,目中却异彩频闪,妖异地笑道:“你看到自己的结局么?真是很好的结局。我会让你死得很漂亮,普天下最骄傲的女人……”言罢霍然转身而去。 我耳边“嗡”地如有乱弦拨过。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好,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失去了灵魂。或者说,是我的身体失去了思想,属于休的思想。 如同当初与珍妮订婚的感觉一样,我感到自己的灵魂抽离出了躯体,飘浮在空中,看着地上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自己,做着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看见那个我,长发垂肩,穿着飘逸的长裙,眉眼低垂,含蓄微笑,漫步在花丛间,执着一个男人的手。那个人的面目却仿佛罩着一层薄雾,总是叫我难以看清。 麦姬……麦姬!麦姬在哪里?那个人是谁,我,不,她为什么要拉着他的手? 那是过去,还是未来,是前世,还是来生? 但我看不到今生此刻所爱的人,只是悬在半空,不能上也不能下,不能笑也不能哭,风带着我起落,无根飘萍。 我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我失去了躯体,却绝望得要从空气中蒸发。 麦姬,我多想再牵你的手,你在哪里? 难道,那不过是来世?难道,你亦已化身他人?但麦姬,我发誓来世也会爱你的啊!与我执手的人,又怎能不是你? 无能上天入地,无能九转轮回,甚至无能嘻笑怒骂! 再也看不到你了么?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不————! 我鼓起所有愤怨,向天空呐喊,向地上那个躯壳呐喊。但这样做的结局是,无形无质的我,如同掀起了一个漩涡,感到自己从中心塌陷,被迅速地吸入了那个漩涡,灰飞烟灭! 而地上那个她,却什么也不曾听见,仍旧安闲地与那人并肩漫步,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黑暗里…… 我从梦中惊醒,满头冷汗。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拍击声,赛门焦虑的声音亦同时响起:“休,发生什么事?” 我抹去脸上的汗水,过去开了门。 “你怎么了?”迎上的是惊骇的注视。他随即握着我的双肩,将我扶回了屋内。 我这才从对面的镜中看到自己,头发水湿,贴着额头,面色惨白,双目通红,闪烁着刺目的异光。 “恩,做噩梦了。”拿起毛巾擦拭着头部,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我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面临着生离死别,还有放不开的事情。而今天亚里罕度究竟在古兰经里看到了什么,似乎与我所看到的不同。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无法掌握,竟让我产生了幻觉与彷徨。 “有什么问题,我们应该一起解决,不要把一切都扛在肩上。我们……也是父女……”他叹息着将我揽入了怀中。 心中一阵激荡,回抱了他,笑:“你看中的人如果连这点压力也承受不了,岂不是丢尽了你的脸,就叫麦姬休了我吧。” 他亦一阵大笑,连连拍着我的肩。 我迟疑片晌,附在他耳边轻轻道:“父亲,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着离开了他,去到墙边取下了悬在上面的雷藏,拔刀沉声道:“明天,我要当众取迪塞的首级。” 他的目光,是一阵感慨,缓缓点了点头。 我又看到了肃杀的战阵,冰冷的刀锋。两军在拉合尔城下对垒,黑色的狼烟在前方升起。伊斯兰军阵前一长列白袍骑士,手中笔直指向天空的喇叭形枪口,犹如无数张着大口的食人魔兽。迪塞控马立于火铳队后,狂野的眸子向我投来森寒的光。 火铳的威力在敌人冲刺而上短兵相接前最巨,其散射出来的弹丸足以覆盖面前数倍的敌人,无须准绳。发射一次后,需再次充填弹药,若能分为数批轮流填充、发射,则威力又以十倍计。 我脑中回响着沃波尔对我讲述的火铳的特性,暗暗观察着伊斯兰军的阵势。跨下的战马御风是赛门最珍爱的坐骑,速度可以追风逐电;手中的盾牌是采集拉合尔附近最坚韧的藤条编织而成,韧性足以承受我以雷藏全力一击;心口覆着的铜镜是先帝御赐给赛门的宝物,无坚可摧。我已用尽所有计算来赢取这场战争,务必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 而关键是,倘若古兰经所言非虚,则无论敌人有多少火铳,他们都绝不能射中我。虽然对古兰经所示未来仍存有一丝疑虑,但到了如此地步,已不由得我不信。我们唯一的胜望,全系于这舍命一搏。 胜利之神会站在哪一边?我拭目以待。 策马直趋阵前,面向着伊斯兰军,左手高举假造的古兰经,大喝一声:“伊斯兰教徒听着!古兰经在此,速速停战投降!若尔等不能体会真主怜惜天下苍生的苦心,一意孤行继续战争,我将奉真主的旨意,降罚于尔等!” 敌阵一片嘘声,笑骂。 猛闻一声炸喝:“肃静!”顿时静得可怕。 迪塞策马出阵,手中长刀直指过来:“装神弄鬼!我当你有什么本事,不过如此!你若真是真主的使者,我就是现世的穆罕默德了!”一阵狂笑。敌阵顿时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 我待他们的笑声停歇,方悠然开口:“不信真主者,真主必降罚。尔等愚昧无知,我就以真主赐予的神力,来向尔等证明真主的意志。” 暴喝一声:“迪塞!今日我就以你的头颅,向信徒们证明!” 双腿一夹,御风朝着敌阵电射而出。 我的身后,本阵中战鼓雷鸣,急促的鼓点和战士们的呐喊伴随着我的蹄声,响彻云霄,气势凌人。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42 章 迪塞的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你尽管来送死吧。”双手散散握着缰绳,傲视天空。 御风御风而行,瞬间已越过了两阵间数百丈的距离,犹如利箭直取迪塞。 敌阵中一片骚动惊呼,阵前火铳队急急举枪向我射击,激烈的枪声密如雨点,轻烟弥漫在阵前,恰遮蔽了阵后弓箭手的视线。 我可以感到子弹掀起的气漩在眼前、身旁穿梭而过,耳边亦听闻得凌厉的风声。那一刻,仿佛又觉出了死神的气息就萦绕在周围,我不知道是否下一颗子弹就会洞穿我的头颅。全部的思想只剩下一个念头,向前,所有的视线只集中在目标身上,出刀! 在生死的甬道中,眼前的一切都仿佛魔幻般成为了慢动作,敌军的惊恐,后退,迪塞的骤起,拔刀,骏马在原地的跳动,烟尘微细颗粒的飘浮,都不可思议般的清晰。 隐藏在藤盾后的雷藏,如一缕电光,在空中划出明晰的弧线,撞碎了烟尘的帷幕,迎上了迪塞的长刀,“嚓”地如切朽木,横断长刀,以浑圆的弧线迅捷敛入盾后,迪塞的瞳孔霎时间扩大到极致,一层血雾扑上脸目。右手随即伸出,抓住他的顶发向上一提,左手勒缰,御风直立长嘶,掉转方向直返本阵。 那失去首级的躯体,巍然立于血红的夕阳之下,手中的断刀,刚刚坠落于尘沙之中。 空旷的战场静如鬼蜮。 我策马立于两阵之间,面向敌军手提迪塞首级,大喝道:“还有谁不愿臣服?” 金属坠地之声传来,零落的,连续的,雨点般的。 对面的人群,黑压压地匍匐满地,海潮般的山呼:“真主保佑!” 我笔直前伸着的手臂,此刻方开始微微的颤抖。 迷失 当夜,我们全速行军赶到阿姆利则,准备褫夺康基费兰的兵权,若其不允则强攻入城。我隐有预感,亚里罕度此去必图谋德里,因而必须速战速决平定北方,同时着南方邦国往援德里,到时南北大军齐动,或能阻止一场浩劫。 大军驻扎在阿姆利则城外,军容鼎盛。虽已派遣使者入城,但我料康基费兰必作困兽之斗,业已做好攻城准备。果然,他杀使者于城头,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我跨马便欲领军攻城,忽闻阵后传来急呼:“师傅……师傅等等……”赫然是巴比尼的声音,我顿知德里危矣,亚里罕度竟神速若斯。 巴比尼衣衫褴褛,面目青肿,浑身血污,扒开人丛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师傅,你一定要回去救师娘!……”一口气接不过来,几乎背过气去。 我心头一沉,跳下马扶起他道:“别急,慢慢讲。是亚里罕度将你打成这样?” 他哭道:“亚里罕度那厮正在赶回德里,要逼皇帝赐婚,把师娘嫁给他……说皇帝迫于之前长老的确曾为他们订下婚约,一定会答允。他……他让我来告诉你,三天后他一回德里便会举行婚礼,说如果你不赶回去,师娘就是他的人了。他……他还说……还说……” 亚里罕度图谋德里早在我料中,但他竟然出尔反尔,不肯放过麦姬,我固然莫名恼怒,更让我忧虑而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切都是在他看过古兰经之后发生了改变,他究竟看见了什么?三天……三天之内要赶回德里,简直是匪夷所思,即便马不停蹄不眠不休也需整整四天时间。他这是在向我挑衅,逼我,逼我与他正面对抗。 见巴比尼支支唔唔,沉声道:“他还说什么?” 他看着我,目光奇异,忽然吸一口气,凑近我以蚊蚋般的低声道:“他说,他可以原谅你杀了他弟弟,却不能原谅你身为女人却夺了他的未婚妻……这样的奇耻大辱……”说罢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身躯微震,良久无语。这句话,这样的情况,虽然在意料之中,给我的打击,竟比我想象中更重。世俗的观念,连亚里罕度这样原本应是超凡脱俗之人亦无法避免,天下虽大,究竟何方土地才能容纳我们这样的禁忌之恋? “师傅……你……真的是……” 我抚摸着额头,感到一丝疲倦,战场在前,忽然无心恋战,道:“是的。……你累了吧,先下去歇歇。我会救回麦姬,不用担心。” 他仿佛难以接受般呆在当地,半晌才颓然地退到了一旁。 身后传来赛门的声音:“何必在意别人怎么想?你从来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现在你应该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麦姬在等你去接她回来。” 回过身来,对上赛门肃然却不失温和的目光,便如冬日的斜阳,心头温暖,道:“那这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要当心康基费兰。” 他傲然笑道:“你真当我老了?须知姜是老的辣,区区一个康基费兰还难不倒我。何况此后对内对外的方略已安排妥当,我亦已派柯灵去南方,届时北方、南方同气连枝,局势定矣,你还担心什么?” 脑海中映出在古兰经中看到德里城破人亡的情景,沉重地道:“我担心的不是这里,是德里。这场婚礼,恐怕会演变成葬礼……”以亚里罕度的野心和手段,绝不会仅仅满足于以婚礼来打击我,他的终极目标是德里和整个印度大陆。 回德里的路途,犹如追魂夺命,我身边只有巴比尼随侍,一边疾驰赶路,一边以信鸽同赛门保持联系。北方有康基费兰待平,近半大军暂时无法调动,另一半则在我起行之后便即回援德里,尽管全速行进,大约仍要比我的脚程慢上两天。柯灵在南方联络了三个邦国,就算能够即时启程,估计抵达德里的时间也与北方大军相当。而为了守住北方,德里的兵力大部分抽调出去,目前除了曼萨达的万人守军外,几已无兵可调。赛门虽已用信鸽向曼萨达示警,要他加强城防,确保在援军到来之前力保城池不失,但他所要面对的是亚里罕度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能否撑到援军到来,是一个无人能够保证的问题。 途中累死了二十四匹上好骏马,我们终于在第四天的黎明前赶回了德里。 在离城十哩的官道上,我们最后两匹坐骑也不支倒地,我与巴比尼徒步向德里疾奔。这一路上都未收到曼萨达的回信,而道上也未见到一个可以提供德里消息的人,我心中的忧虑已非言语所能道。 亚里罕度是否已向德里进攻? 麦姬是否已经饮下了断肠? 心头的忧煎,身体的疲累,令我感到自己如一根紧绷的弦,随时可能断绝。 巴比尼亦面色蜡黄,嘴唇干裂,仍紧跟不舍。我本不允他来,但他拼死坚持,我亦知他对麦姬视若天人,眼见阻拦不得,只好准了。 德里城头的灯火已经历历在目,城郭似乎还算平静,我虽然松一口气,却仍无法完全放心,亚里罕度绝不会听凭我顺利入城的。 巴比尼取出水袋递给我:“师傅,喝口水吧。婚礼在清晨举行,我们还来得及,师娘……不会有事的。” 口中焦渴,我接过水袋猛灌几口,扔回给他:“现在还言之尚早,亚里罕度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我们快走!” 离城一哩。正在疾奔中,道旁的茅屋中忽然亮起一盏灯火。我心头一跳,停下了脚步,他果然等候在此。 门口的灯影中,缓缓步出一个人影,沉着的语声传来:“你来晚了。” 手握雷藏刀柄,沉声道:“怎算得晚,德里还不是你的,麦姬更不是你的。” 他低低一笑:“现在还不是,但黎明后就会是了。你阻拦不了我。就如……我阻拦不了你对我的欺骗。”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紧闭的唇间挤出。 他的眸中,有种异于以往的光芒,潜伏的欲望闪烁跳跃,如冰亦如火,如怒亦如叹。负手于身后,道:“明天,不,今天,你就将目睹我的胜利,我要你见证这一切。而你,我所见过最锐利的武器,亦将被毁灭——我会亲手执行。那以后,一切将会重新开始,世界亦将从此焕然一新。” “我不会给你那样的机会。”我冷然道,雷藏铮然出鞘,银光如梭,直取他心脏。 他一声长笑,闪身避过,悠悠道:“你还没有觉得头晕么?” 这句话仿如一道魔咒,我的脑中“嗡”地一片噪音,眼前的一切不停跳动,世界仿佛在抖动,将要出手的一刀再也递不出去,环顾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咬牙道:“巴比尼……”他给我喝的水中竟做了手脚。神志就此模糊。 隐隐听得亚里罕度道:“你可知,我有多么爱惜你?却逼我亲手毁了你。不要怪我。唉……”这声叹息,竟带着一丝怆然。 而我最后的意识,亦在他远去的背影中渐渐丧失殆尽。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43 章 从云雾中回到地面上,四肢百骸仍酥软无力,用力睁开仿佛已经阖了万年的眼睛,烛火下,但见一张清瘦而棱角分明的脸,一双眼睛不大,却威严深沉霸气十足,这刻用神地看着我,惊喜中似有一分犹疑,温柔中却带上一丝探询。 “醒了?” 我支撑着欲坐起来,却四肢绵软不得力,他忙上前扶我坐稳,并拿了两个靠垫放在我身后。打量了一下周围,满室金色格调灿若初晨阳光,圆形地毯,紫漆窗棂,白玉瓶中一枝寒梅,清香沁脾。大气中不失轻灵,华美中不失简约。 而眼前此人,气质沉凝,雍容大度,见我疑惑,唇边浮起一丝温暖的笑意,仿佛解释般道:“这里是我的庄园。你和家人遇到意外,受了重伤,昏迷已有半月,现下终于醒了,真是天幸。放心在此休养,相信很快便能康复。” 我的脑筋一时有些混沌,迟疑道:“我……和家人?”努力回想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却徒劳地发觉,什么也想不起来。家人……意外……我……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我是谁? 我是谁? 我无法回答。 忽然头痛欲裂。 忍不住双手按住剧痛的额角呻吟出声,转瞬便冷汗淋漓。 “又发作了。”他急忙凑近床边,探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我,往我嘴里塞入一颗丸药,道:“吞下去,能止痛。”并向外间大声命令:“快把参汤端进来。” 我勉强咽下丸药,只觉口干舌燥,焦渴难忍,头痛却是缓解了不少。 一名侍女匆匆而入,手捧热气袅袅的银碗。 他道:“放在几上,你下去吧。” 那女子放下碗,神态恭谨地退了出去。 他便一手轻挽着我的腰,一手拿调羹喂我喝参汤,先在嘴边吹凉了,再递到我面前,神态细致。 喝完一碗参汤,身体暖了,也渐渐有了一点力气。推开了他的手臂,他会意地站起来,扶我躺下,道:“你身子还弱,须好好调理。先休息一下,不要太劳累了。” 我仰望着这个沉静的男子,忍不住问:“你是谁?” “我……叫亚里罕度。”他的眼中,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那……我又是谁?” “你的名字叫做……路易丝。你是我的……未婚妻。” 从清醒之日开始,我便天天见到这个魁伟的男子。他每天下午都准时来看我,给我带来各式精美衣裙,巧夺天工的首饰物件,督促我吃药,陪我吃晚饭,逗留到入夜方才离去。对我关怀备至,心思缜密竟至衣食冷暖莫不过问。我问他为何如此,他只是笑着道,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 我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是那种放下心事如释重负的笑,温暖如同朝阳。我心中因而感动并温暖着。然,却始终似有巨大的缺憾包围着我,我再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再也想不起来关于过去的一点一滴。一旦我试图去回忆,头便会痛得要裂开来。他见我痛得狠了,便心疼地抱着我,说,不要想了,你忘了过去没有什么,只要我记得你就够了,你还有我,有我。 于是我慢慢放弃了这样的尝试,深心里却明白,我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很重要,我失去了它,从此只能成为一个躯壳,行尸走肉。 起先我身体羸弱的时候,要睡到中午才能醒来,后来身体渐渐复了原,便醒得越来越早。清晨开始,便坐在窗前,看园子里的雪,结了冰的池塘,墙角怒放的红梅,据说,那是他为了不让冬天的庭园看来过于冷清,特地从中国移植过来的珍贵品种。 我想到园子里赏雪,婢子笑着劝阻,说主人吩咐了,小姐身子刚刚恢复,经不起风寒,知道小姐在屋里待久了想散心,很快就会把园子装点起来,再等两天吧,很快就好,否则若有什么好歹,岂不白费了主人的心思。 我便问,他是做什么的,竟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她抿嘴笑,说,等您好了,主人自会告诉您。这些日子他忙,不能天天陪着您,但不久他的大日子就到了,相信您的大日子也到了,他就能天天陪着您了。春天,就在春天。在那之前,他一定会亲自告诉您的。 我的脸有些发热,她嘴里的我的大日子,让我的心急急地跳了两下,这样骄阳般的男子,我就要成为他的妻了吗?但为何竟有一丝凄惶,无法安静,仿佛被狂风刮起,找不到根。 又想起那个困扰着我的问题了,我究竟是谁? 这个念头刚刚从脑海里闪过,额头便开始撕裂般疼痛,眼前一黑,仿佛有一双宝石般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如星光,乍明乍灭。 左手拿着把玩的一朵珠花啪地掉落在地。 她慌了,急忙过来扶住了我,道:“小姐,您怎么了,又疼了吗?这……好久都没犯过,怎么突然又犯了……”急得不知所措。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而内,他的声音不怒而威:“你对她说什么了,怎么又疼了?” 我费力地睁开眼,便瞧见他冰寒的面容,不悦地看着那个婢女。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扶着我的手瑟瑟地发抖。 “不……怪她。是我又想了……” 他忙上前揽住了我,就着水喂我吃了一粒药丸。抚着我的背,柔声道:“不是说不想了吗?等你好了,我再请天下最好的大夫替你诊治,帮你恢复记忆,好吗?” “好……你让她下去吧,瞧你把人家吓的。” 他一笑,对那婢女道:“去吧。” 她这才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怕你?” 他哈哈笑道:“弱者自然都怕强者的。” “那我也应该怕你了?” 他又笑:“你不应该怕我,也从来都不会。因为你不是弱者。” 我阖上了眼睛,道:“以前不是吗?但现在却是了,连这房门都无法跨出。而我的手……现在连吃饭都得靠人喂呢。”现在我只能用左手,右手在那场意外中彻底丧失了功能。 他的声音听来有些伤感:“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你,是那个我一直以来都爱着的你……只要你在这里,就够了。”他的双手环过了我的腰,紧紧地紧紧地搂住,似乎这样我就永远不会离去。 我叹了一口气,这个人用情很深呢。我们有婚约,以前的我们,应该已经情深如海了吧。可我,却忘了一切。或者,现在的我仍然会感动? 指着地上道:“我的珠花掉了。” 他轻轻一笑,俯身拾了起来,道:“怎么不戴?我替你戴上吧。”便仔细地替我插在了鬓边,端详着笑了。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44 章 那天,他离开之后,我摘下了珠花,看了看便放进了匣子,里面装满了他送我的首饰,我却一件也没戴,不是它们不够漂亮,其中每一件都可以算得上稀世之宝,而是,我始终不太习惯。 第二天醒来,照例向园子里投去一瞥,立时惊喜地呆了起来。 昨日还银装素裹的庭园,今日竟已姹紫嫣红百花怒放,便恰似春天已在一夜间温暖了整个大地。若不是那仍然结冰的池塘,我几乎便忘了此刻仍然是隆冬。心知必然是亚里罕度所为,他竟在一夜间便改变了整个庭园的样子,并且做得悄无声息,这份心意也实属难得了。 “小姐,您醒啦?”婢女笑嘻嘻地端来了参汤和早点,轻轻放下便去收拾房里的炭火。 见她忙碌,我随意吃了些糕点,推开了参汤:“不喝那个了。天天喝都喝腻了。我要出去走走,今天感觉有力气了呢。”趁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往外便走。 她惊叫着追了过来,想把我拉回屋里。 我故意冷冷道:“你要惹我生气?怕我冷就拿件大氅跟来吧。我不泄露有谁会知道?” 她可怜巴巴地看了看我,连忙从架子上拿了一件银狐皮大氅过来,将我裹得严严实实,小声道:“您可千万不能出卖我。” 我呵呵一笑:“我还想以后每天都出来走走呢,若出卖了你,谁与我串通啊?”拔脚便出了门口。 她无可奈何,只得也跟了出来。 门外果然寒气逼人,但这一冷,却令人分外地神清气爽。我仰天窥视蓝天,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顿如脱困的鸟儿般欣喜雀跃。 小婢却衣衫单薄,立在冰天雪地里瑟瑟直抖。 我回头一看,笑道:“你快进去,否则要冻僵了。我在园子里转转便回去,不用担心。” 她冷得受不住,颤声道:“您可要快回来,不然我就死定了。”说着动作僵硬地跑回了屋子,那瘦弱的背影一跳一跳,活像一根树枝。 我看着呵呵地笑,待她进了屋,才向那花丛中走去。走近细瞧,才发现满园的□,竟纯系人工。所有的花朵、绿叶都是绸缎做成,而竟能栩栩如生,惟其不易。 我赏玩一番,虽觉赞叹,终非自然,不由略感兴味索然。瞥了一眼房舍的方向,小婢并未出来寻找,心中忽兴起玩念,便信步顺园中小径出了庭园。 一走便走了十数分钟,转过了许多弯路,眼前豁然一片开朗,一条河流蜿蜒着伸向远方。河面结了冰,光可鉴人,两岸萧萧树木,枝叶凋零,偶见一两个雀巢,不知是否早已荒废。 顺着河岸走去,静谧中只闻得雪在脚下“吱吱”响动。 忽闻嘤嘤的啜泣声,时断时续,隐约就在前方。心下好奇,在这严寒的旷野中,竟有女子伤心哭泣,若非身世凄惨,便是遇上了天大的困境。便一心向前寻找。 循着哭声往前走,目光忽然停在河岸上。 一个白衣女子坐在岸边,望着苍白的河面,泪眼婆娑,神情凄哀,不知流了多少的泪,在脸上、衣襟上凝结成冰。她的发漆黑如墨,侧面轮廓秀美,可纵然容颜绝色却神伤魂断,憔悴消瘦。 “休,你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就算不能同生,为何不让我共死?你总是独自便决定了一切,独自便决定了生死,为何要抛下我,为何不问我是否愿意独自苟活?你就如此狠心……”说着又是一阵痛哭。 我心中莫名地一痛,便似被刀狠狠剜了一下。 缓缓走了上去,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在此哭泣?” 她身子一震,回过头来,见了我,脸上的神情猛地一滞,仿佛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泪水却不停地往下淌,半天没有作声,忽然笑了,站起身向我迎来,双手颤抖,似乎急切地想要拥抱我。 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伤心事,为何一个人在此哭泣?” 她顿时一呆,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我,眼神哀痛,容色悲苦,身躯亦微微地抖颤。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我如是道。心中不明白,为何这陌生女子一个凄然的眼神,竟能令得我心头滴血,几乎难以自持。 “你……是谁?”她看着我,眼神空洞犹如幽灵,迟疑问道。 “我……是谁,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呓语道,额头又开始撕裂地疼,疼得我跪在了地上,大口喘息,全身直哆嗦。 一阵香草般的气息萦绕在鼻端,她过来抱住了我,揉捏着我的双手虎口、手腕、臂弯、额角……那气息是如此芬芳甜美,怀抱是如此温暖柔软,指尖是如此细腻柔滑,隐约熟悉……我闭上了眼睛,疼痛便这么一点点地消退,没有借助任何药物。 见我渐渐安静,她柔声问道:“好了吗?” 我睁开眼睛看着她气喘吁吁地笑道:“好了,不疼了。谢谢你。我还以为会疼死了,没有料到会突然犯病,也没带着药出来。” 她的神情忽然不再悲伤,却隐隐透露着担忧,问道:“你这样疼有多久了?” “总有几个月了吧。好不了啦。现在我最怕别人问我是谁,一想这个问题就会犯病,不想就慢慢好了……我是个失掉了过去的人。”有些黯然,看她的脸又有一刹那的苍白,忙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她肃然不语,拉过我的手腕探手搭上,一双黛色烟般的眉蹙着,看着看着,那眉尖便愈锁愈紧。 “你……懂医?”小声问道。 她还是不回答,诊完了我两手的脉,忽然低头看着我右手腕的伤痕,用指尖来回触摸着,怔怔地垂下泪来:“疼么?” “不疼。你怎么又哭了?”我有些慌了,伸出左手去拭她的泪。 “右手怎么了?”她哭着问道。 “不知道……说是意外伤了吧。” “意外?谁告诉你的?”她的眉头一挑,似乎极为愤怒。 “家里人……”我支吾着道。不明白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那么别扭。 “家里人?”她冷笑道。灼灼的目光看得我几乎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亚里罕度是你什么人?”她突然道。 “他……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满脸通红,声音细如蚊蚋。 久久不闻她的回答,抬头一看,她的脸上怒气隐现,不由讶道:“你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他,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在这里的势力很大。”她冷冷道,“那么,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大概是春天吧。”说着叹了口气。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45 章 她审视着我问道:“你似乎有点不高兴,难道他对你不好?” “不,他对我非常好。但……我始终感到像缺了什么似的……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我有些惴惴,看着这个陌生女子,为自己一不留神就把心事说了出来而感到奇怪。 “你也许的确是缺少了什么,大概对你很重要吧。”她看着我,目光又变得柔和,带着一丝怜意,右手举起,似乎想要抚摸我的脸,终于只是停在了半空。 我歉意地道:“我本来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哭,结果反而是你听我诉了这么久的苦。你究竟遇到什么困难?” 她凝视着我的双眼,那琥珀般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伤痛迷离的光:“我失去了爱人……” 我感到神志有一刻的迷失,那悲伤迷样的眼眸已经令我几度失神,我感到自己迫切地想要知道她和她的爱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出尘于世的女子,能爱她并为她所爱的人又该是如何英雄了得?但她却在寒冬孤独哭泣,哭泣着怪他不肯让她同生共死……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心中顿生怜意,如果有人倾听她的诉说,或能令她的悲痛稍减万一,便温言道:“如果你愿意,请告诉我你们的故事。” 她摇了摇头:“今天不行。如果你想听,明天此时再来这里吧。” 我没有丝毫犹豫:“好,明天我一定来。”想到出来已久,小婢定担心极了,便向她告辞:“我该回去了,否则他们该担心了。” “你等等。”她阻住我道,“你想不想治好自己的病,想不想恢复失去的记忆?” 我有些愕然,继而一个劲地点头。这个女子,是如此与众不同,她的容颜,神情,宁静而圣洁,亲切而温柔,宛如凌波而来的神女。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相信。 “那么记住,你见我的事情,必须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未婚夫。答应吗?” 我仍然没有犹豫,道:“答应。”虽然同她只是初遇,却便如已相知了几世般,没有丝毫的怀疑。 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意,就如春风般温柔缠绵,吹皱了我的心湖。 “明天此时,我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我如是道,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她,不时地转身向她挥手。 而她静静地站在河岸边,始终不曾移动。 回到庄园,远远便见小婢心慌意乱地在园中打转,想是我久未归去,她出来寻却不见人影,急得快上吊了。 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咳嗽一声,吓得她跳了起来,方道:“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是叫你在屋子里待着吗?” 她见是我,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埋怨道:“小姐你到哪里去了,害得我整个园子全翻遍了,都快急死了!” 我一本正经道:“我就站在那梅花树下看梅花呢。你怎么就找不到?” 她急道:“我找过了,你哪有在那儿?” 我不理她的问题,敲了她的脑袋一记:“没上没下,你你你……” 小婢愕然,接着羞红了脸,委屈地垂头道:“是,您……” 我暗暗好笑,板着脸孔道:“笨丫头跟我来吧,我不会告诉你家主人你差点把我弄丢了。明天我还要出去呢,还需你再行个方便。”说到最后忍不住哈哈一笑,拉着她进屋。 小婢大惊失色:“你还要出去?!”她一慌就又忘了尊称。 “有什么问题?如今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你不要提出异议,这里我说了算,你家主人怪罪下来自有我替你担着。哎呀……你的手怪凉的,进屋烤烤火要紧。”一通说辞加上怀柔安抚,小婢只得垂头丧气地默认了做我胡闹的同谋。 回到室内,暖气融融,我随即脱了大氅,拉着小婢在炭火前坐下。 看她仍哭丧着脸,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她小声回道:“我叫艾碧儿,我家世代都是主人的家仆。” “哦,艾碧儿,好听的名字,以后我叫你碧儿好了,你喜欢吗?” 她道:“您说什么自然是什么。” 我嘿嘿一笑:“你还在怪我哪?好啦,我准你不唤小姐唤‘你’。就当你是妹妹我是姐姐,没了拘束岂不是好?……但在你家主人面前还须毕恭毕敬,免得挨骂。好吗?好我们就击掌盟誓,互不出卖。”说着伸出左手去。 她意外地看着我,呆了半晌,方游魂似地伸出手。 我在她掌心里用力一拍,痛得她哎哟叫唤:“你……你就爱欺负人!”看来她接受得倒是蛮快的。 我不由呵呵笑:“看你失魂落魄的,我打醒你。” 她扁嘴道:“你病的时候倒还好,这一精神了简直要飞天了,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呜……” 我笑咪咪道:“碧儿,你真是善解人意啊!” 说得她一个劲地翻白眼。 “说说,你家主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嗯……这个……我说了你千万不能泄露啊!” “当然。” “主人其实是……尼泊尔王族……是王太子,是即将登基的新王……” 我心中泛起难以言喻之感,这么说,我即将成为的是尼泊尔王后?! 碧儿崇敬地看着我,似乎对我未来的身份感到敬畏,感叹地道:“主人本已有一个妻子,现在他为了要立你为后,正要废了她。却遭到许多大臣的反对,但他主意已定,谁都无法改变的了。他的确是太爱你了!” 我一时无言,这答案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同时另一个疑问升上脑海——我究竟是谁?一个国王不可能娶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为后的。 “那么,我的身份是?” “这个我不太清楚,主人没有提起过。” 他对我说,我是他的未婚妻,可是他却早有妻室,我的身份来历亦不明不白;他对我时时呵护处处关心,这样的感情不似作伪,欺骗一个失忆的人又有什么好处呢?头脑里不由一片混乱。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46 章 下午他来时,我提出外出走走,他答应了,笑道 ,我知道要你再待在屋子里是不现实的,已经被困了这许久,够难为你了,不如每天下午陪你出去散散步的好。自我醒来,他从未拂逆过我的意思。 仍然走到了那条结冰的河边,不过我却有意地带着他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望着两岸相差无几的景物,头脑中不由浮现出那个女子的清丽的容颜,在河岸上哀哀哭泣的景象,心中又隐隐作痛,可我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明天,我就能了解关于她的一切了。 目光投向蜿蜒的河流尽头:“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他望着这条河流,声音低沉却富有感情地介绍道:“它的名字是巴格马蒂河,是恒河的一条支流,又号称尼泊尔的恒河。沿河有许多古代遗址,还有多座寺庙。我们的庄园就属于伯舒伯蒂皇家建筑的一部分,恰好位于可以眺望神圣的巴格马蒂河的平台上。” 突然看着我笑问道:“你知道这条河最著名的是什么吗?” “是它两岸的古代遗址吗?” “不。”他神秘一笑,接着道:“是承接生命。人死后,在河边焚化,骨灰撒入圣河,就能往登极乐。河的两岸有两座桥,专为火葬之用,桥北岸的火葬台属于贵族,南岸则是百姓的火葬之地。按照传统,家人要用巴格马蒂河的水洗去死者脸上的灰尘,用白布或黄布包裹死者身体,并洒上花、米等吉祥之物,然后在河边举行葬礼。因为我们相信,人的生命来自‘天、地、水、火、土’五种元素,对死者进行火葬,将骨灰撒入水中,变为泥土,交给大地、上天,这样就又把这五种元素交还给了生命,实现了生命的延续。” “原来如此。每个民族都有对生命不同的看法,你们对生死堪得很透。可我,却忘了前尘往事,连自己死后应该去往何方也无从知道。”说着不胜唏嘘。 他看着我,目光怜惜,轻握住了我的手恳切道:“你的家乡离这里很远,家人都在那场意外中丧生。忘掉的又何必非要记起呢?那些可能是很惨痛的回忆。你可以在这里开始全新的生活,就如同开始一个全新的生命。有我陪着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快乐。” 他的眼睛,深沉而热烈,让我丝毫不怀疑他的诚意。有这样一个男子倾心相慕,我是幸运的吧。然,我不想生活在一片空白之中,要我将自己交付与他,除非让我找到了过去爱他的证据,又或者,将来再次爱上了他。如果两个人注定是连在一起的,那么不论我是否失去了记忆,我相信爱会再次将我们连在一起,就如此刻我们相握的双手。 迷失(2)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来到了同那个女子约定的地方。冬日迟到的晨曦刚刚在地平线上升起,雾霭从河上泛起,正是最严寒的时刻。她还没有出现。我冷得在原地蹦跳着,脸上冻得麻木,心情却是莫名的欢愉,甚至,有一丝兴奋,就像那在树梢轻捷划过的飞鸟。 她并没有让我多等,太阳的光辉恰能照亮大地上的一切时,我听到雪地传来的“吱吱”声。一回头,便见到温暖的光线中,一个纤细婀娜的身影姗姗而来,周围包裹着淡金色的光晕,宁静的面容,安恬的眼眸,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看着那样的眼眸,我的心忽而安静下来,就那么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如同看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朋友,亲人,心底安定,幸福,眼中不由地带着笑意。 “你来了?” “你来得真早。”她淡淡地笑着,眉眼间仿佛尽是欣慰。来到我面前,站定,抬起手,温润柔滑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庞,自然而然,似乎已在心中千万遍地温习过。 我安然接受,仿佛早已习以为常。我为这样的默契而感到惊讶。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出了自己牵挂已久的问题。 “那不重要。有一天神会告诉你我的名字。”她如斯回答,理所应当,就如一个承诺。 我没有追问,而是凝视着她,道:“那么我来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路易丝。你会记住吗?我该如何称呼你……天使?” “路易丝,我当然会记住,从你告诉我的时刻起,永不磨灭。”她 的眼眸里绽放出一道光,说着牵我的手,沿河缓缓而行。 “你问我为什么哭。看见这条河流了吗?”她的目光投向面前的河面,淡淡道。 “这是一条让死去的人们灵魂得到归宿的河流。”她的话中仿佛还有没道出的涵义。 我轻轻道:“难道你的爱人也葬在这条河里?” 她看了我一眼,没有反驳,接着道:“我感到他就在这附近,但几乎走遍了沿河两岸,也没能找到他的只形片影,所以你看到我哭泣。非常绝望。” 我停步,握紧了她的手。 “如果他还活着,你一定能找到他。我相信。但,假如……他已罹患不幸,想必他也不愿意看你如此悲苦自创吧。他那么爱你……”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她看着我,清亮的眸中有波纹起伏。 “不知道。直觉。没有人会不爱你的吧,如果你不是真实地站在我面前,我会认为你是天使。”我笑着。 “我不知道他原来也是这样想的。”她回了我一个笑容,清浅忧伤,让我的心由不住地一颤。 “那么,他叫什么名字,或者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休,休·道格拉斯。如果你听过这个名字,一定不会遗忘;如果你见过这个人,也一定不会忽略。”提到日夜牵挂的名字,她的眼睛忽然光明灿烂,让我明白,她对他的爱有多深。 心中酸楚,她有如此念念不忘的人,即便他已经不在人世,她也会永世怀念着他,我却忘了曾经所爱,比较而言,究竟谁更可悲? 她带着我走了一段路程,上了河岸边一座高地,穿过一整片松香阵阵的针叶林,来到一幢原木造成的房子前。 “我暂时住在这里。” “你一个人住?”我嗅着原木的气息,心底对这地方很是喜欢。 “每天晚上会有人来照顾我的起居饮食,但白天我宁愿一个人待着。”她如是道。 “这地方很好,我喜欢这房子,简单平实,却让人感到舒服,有家的感觉。” 她由衷一笑,道:“是吗?进去看看吧。” 房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原木的地面,桌椅,床铺,桌上和墙上装饰着干花,色彩缤纷,与这原木的框架相得益彰,有种旷野的意味。而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花香与药香混合的香气,让人神为之一清。 “喜欢吗?”她领我在窗前坐下,提起屋角炭炉上烧着的一把水壶,为我斟上面前杯中的茶,袅袅的茶香顿时充盈鼻端。 “非常喜欢。这正是我希望生活的环境。”我端起杯子,让那热气温暖着手掌,望着她微笑。是的,仿佛从未有过的感觉,此刻正从心底一点点地涌起,那样地平淡却真实,令人……感动。 “我为你准备了一些药材,应该对你的病有所助益。先让我看看你的手。”她在我面前坐下。 我把右手伸出给她,她轻轻地握了,细细察看着,触摸着。 “如果我要为你做个手术,你是否愿意?” “手术?” “就是把手腕切开,将断掉的筋脉重新连接起来,那样你的手就还有一线恢复的希望。你相信我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却坚定,怜惜却鼓励,并没有如何犹豫便点了点头:“相信。若不信,也不来了。”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47 章 一抹笑容从唇边浮起,她微微颔首,看了我一刻,便起身到墙边柜子里取出一个长盒子。打开来,里面整齐排列着各式镌薄的小刀、镊子、钳子,精致雪亮。 “闭上眼睛。”她吩咐道。 我依言闭上了眼睛,知道她就要开始。 “即使我用了麻药,有时仍然会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柔声告诫道。 “好的。”我吸了一口气,点头。 感到手臂上传来细微的痛觉,似乎有冰凉尖利的物体进入了手腕,随即失去了痛觉,但仍能感受到菲薄的利刃切割皮肤。我不敢睁开眼睛。 耳听着她道:“你想听我说话吗?” “是的。说说你们的故事给我听吧。”这样能够分散我的注意力。 “好……”她终于开始讲述。 “我们初次相逢,是在印度的沙漠中。他被仇人追杀受了重伤,昏迷过去,我救了他。他长得太美了,我为之震惊。而他在昏迷中仍倔强不屈的表情,又勾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 我笑起来:“你对他一见钟情?” “可以这么说。而在他醒来后,我们还经历了他仇人的追杀,但幸而最后总算有惊无险。”她的声音虽轻,我却可以听出其中的笑意。这该是多么惊险却浪漫的邂逅。 “我们在德里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我爱着他,不过,最初他却并不爱我。”她的声音不无感慨。 “为什么?”我感到惊讶,如此的女子,那个人,最初竟并不爱她。 “因为他心有所系。”她轻笑,接着道:“但直到现在,我仍然怀疑,其实他亦早已对我萌生爱意,只是一直不曾愿意去接受。” “那才正常,我想没有人能够抗拒你的。你没有跟他求证过吗?”我呵呵笑道。 “何须再求证。最后我们相爱,这已足够。” 我叹:“你一定经历了很多磨难,最后才征服了他的心,是吗?其实,你又何必如此……” “爱一个人又何须计较?这过程虽然艰辛,但我无怨无悔。况且,他爱我丝毫不亚于我爱他,只是他未曾发觉,若我不曾去追寻,后悔的只能是自己。” 我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见她正垂着目光专注于手术,心中叹息,又闭上了眼睛:“然后呢?” “然后我父亲回来了,逼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于是我们开始逃亡,他为了保护我身负箭伤,那时我们逃到了恒河边,渡过河就能摆脱追捕。冰冷的恒河河水差些埋葬了我们俩。但奇迹般,他却仍是带着我泅过了河去。刚到岸边,他就昏迷了过去……”平淡的话语,讲述的却是如此惊心动魄的过往。 我不由喃喃:“真是难以置信。究竟是他太坚强,还是上天在冥冥中保佑了你们?” “他从来都那么要强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傻瓜。”她轻笑,笑声中却充满了欣赏、爱慕与疼惜。 “而他在昏迷中,叫着我的名字。由此我知道,在他心中,我不是没有位置的。这件事,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一刻,他泄露了自己心底的秘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于是,这让我有了勇气去追寻他的踪迹,从此绝不回头绝不后悔。” 我不由一声长叹。 “后来我们去了欧洲,法国,他的故乡。他在那里有一笔血海深仇,仇人的势力很大,他必须用尽一切计算去复仇。他进入了宫廷,寻找复仇的良机。这时他开始疏远我,因为想要保护我,不愿意我陷入危险。” “你受了很多委屈吧?” “如果你明白他的真实想法,就不会那么认为。他从来不把爱说出口,只因处于一个随时都有杀身之祸的环境,不愿连累我。我明白他那时的艰难。他回到法国时一无所有,要扳倒强大的仇人,必须隐忍,甚至出卖感情,而周围都是不可信任的人。他必须谨慎,一步也不能错。就这样,短短一年,他就成为了法王最信任的大臣,并与法国公主订婚,执掌首都兵权。” 我忍不住叫了起来:“他要娶别人?” “他是很痛苦的。因为那个女孩非常纯洁,也非常爱他,他却只是当她妹妹一样。他为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痛苦不已。而更令人难以坚持的,是他看着自己过去的爱人却不能相认,他对那个人付出了真心啊。” 我又睁开了眼睛 :“可他究竟把你置于何地?” 她的笑容很动人:“那时,他还未醒觉。我在他的心底,埋得很深的位置。他只是不敢去触动。” 我看着她的笑,视线有些模糊。这个女子为她的爱人付出了多少啊,谈笑间顾念的都是他,完全忽略了自己。她的笑那么从容,深情,无怨无悔,她是天使。天使。 “而不久,法国和英国爆发了战争,法国几乎一败涂地,紧急关头法王却遇刺身亡,举国动荡。他临危受命,北上抗敌,历尽艰险,终于将英国人赶出了国界,但他却险些在那残酷的战争中丢掉性命。所以……你明白吗,他是同时身负着情困、家恨、国仇。在那样严酷的环境下,在种种身不由己的选择中,他唯有选择不接受我的爱,不接受将我牵连进去的命运。他要的只是我的平安,他唯一所能给我的,无言的爱。而他则将一切艰难都扛上身,独自面对所有的艰险,独自面对死亡,独自面对孤独、痛苦……” 我沉默着,心底叹息,那么艰难,这个人,他对她的爱也许是来得比表面上热烈百倍吧?却困于际遇,一直不肯说出口。如果是我,也只能做同样的选择。又想到她在河边的悲泣,泣他不让她同生共死。他是一个如此深沉,有担当的人呵,至死也要保护着爱人,无怪乎她将毕生真情都给了他。她理解了他,这让他们的爱无私而壮烈,凄美而动人。 “命运会出现转折,是吗?否则相爱的人永远也无法在一起了。”我唯有在心底祈求上苍给予他们怜悯。 “是的,命运出现了转折。他虽然在战争前将我送走,我却偷偷回到了他身边,化装成一个小兵。在他遇到危险时,用箭解了他的围。” 我讶道:“你还会弓箭?” 她笑:“是。因此他终于发现了我。” “他怎么办,再送你离开?” “不,他明白再送我走也无济于事,于是默许了我待在身边。” “这么说,他终于接受你了?”我因此而欣慰。 “那时战争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怎会顾及儿女私情。但不再让我离开,总算默认了这段感情吧。” “你真是执着。”我喟叹着。 “那时我们的景况非常艰难,粮草不足,冬日大雪封山,巴黎援军迟迟不能到来,本来闭城坚守,希望支持到春天,待巴黎援军到来就能终结战争。但英军竟不择手段驱赶杀戮平民逼我们出战,并安排刺客企图在战阵中刺杀休,他果然左胸中刀,几乎丧命。” 我惊呼:“左胸中刀?!那怎可能幸存?” 她的声音于平静中透出感慨:“他能保住性命,只因心脏的位置跟常人不同,天生就长在右边。” 我半晌不能言语,心脏突突而动,让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在我右侧胸腔中生生不息的跃动。原来这世界是如此狭小,还有另一个人同我一样天赋异禀。而他,却是面前这个绝色女子满心牵念的人。我对他是愈来愈神往了。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48 章 她看着我柔声问道:“你怎么了?”目光中隐约洋溢着希望。 “没什么,只是……这的确是上天的恩赐吧。”她还不知道我身体的异样,如果发现,只怕又会勾起对他的思念。 她轻叹了一声,垂下目光接着道:“为求胜利,休诈死惑敌,将英军诱至大雪山,制造雪崩对英军施以重创,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为了我的安全,他计划在最后一战前将我转移到另一座城池,却不幸被英军统帅发现,我为英军统帅所虏,被带到了英国。” “他一定去救你了。” 她娇躯微震,眉目幽幽道:“你为何如此肯定?连我当时亦不敢肯定他一定会来,只因……他一向视家国天下大过儿女私情。” “我不认识他,但从你的叙述中,我感到他是一个外表冷淡,实则内心热烈的人,如果他真的爱你,就绝不会置你于不顾。”我如斯道,仿佛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我看不清他的脸,却对他的心理了若指掌。 她忽然停止了动作,凝视着我道:“你是说,他对我的爱,可以大过家国天下?” “……”我犹豫着,终于点头道:“是。”又补充了一句:“我想应该是。” “谢谢。”她的眸中竟隐见泪光,急急低垂了目光,继续专注于手术。 不知为何,我的心中亦忽然有些酸楚,她的情绪变化虽然微细,我却总能感受得出,并为她所影响。 一时间我们都没有再说话,静默持续着。窗口洒入的光线如雪花般落在她乌黑的发间,莹白的前额,纤长的睫毛,反射着细细的光芒,她的神态安宁而专注,素手的动作娴熟而细致,我的目光不知何时就再难移开。 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咬牙忍住。 “坚持住,手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要把你断掉的筋脉拉回原处再缝合起来。”她冷静地道。 “没问题。”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额头却已然冒出了冷汗。 但那痛楚却几乎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的左手抓住了桌沿狠狠扣住,口里嘶着冷气道:“你……你可不可以继续讲?” 她飞速瞥了我一眼,目光怜惜,手中不停,缓缓道:“他追到英国救了我,在被英国人追捕的过程中我们掉到了海里,我差点被冻死。他以为我死了,抱着我哭,说他爱我,并且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用热血将我温暖过来。这是他第一次说爱我。” 她的手指同时灵动地跳跃着,恍惚间我竟仿佛看见她在拨动着琴弦,和着吟诗般的柔声,是如此美丽曼妙的一个存在。痛楚就那么烟消云散了。 目光再转之际,已见她抬起头来,额头隐见晶莹的汗珠,轻声道:“完成了。” 下一刻,我的手停在了她的额上,轻轻拭去了她的汗滴,微笑:“谢谢。” 她玫瑰色的唇勾起了一个浅笑,道:“以后能恢复几成就要看你的运道了。回去后,不能让人发现你的手是被治过了。” 我笑道:“是。总之不能泄露你的存在。我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智慧总还是有的吧。” 她笑得很开怀,站起来从橱柜里取出一个匣子交给我,道:“这个药丸,每日一粒,对你记忆的恢复当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你该回去了,是吗?” 我望望窗外的天色,有些恋恋不舍:“是,该走了。”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你们的故事,很美。希望你能够早日找到他。” 她微微偏着头看我,樱唇轻启:“希望你能够早日恢复记忆。” 我们同时微笑了。她的笑就如冰雪的皓白圣洁。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高山巍峨,山岭绵延,紫色的日头在山峰的托举下冉冉升上天空,危崖边耸然矗立着灰色的城堡。我仿佛化身一只雀鹰,绕着那城堡飞翔,掠过一扇扇紧闭的窗前,振翅升上高空。山风吹过,不知从何处传来“呜呜”的声音,如泣如诉,俄而又变作悠扬的笛声,声声高拔。我回过头去,看见城楼上立着一个绝色倾城的身影,迎着凛冽的山风张开着臂膀,仰面朝天凝视着我,裙裾飞扬。 我来不及看得更清楚,已然冲上云霄,在万顷白云之上,迎着天边那金光道道的日轮奋力疾飞。 下午,亚里罕度来得比平常晚了一些。 便同碧儿闲谈,听她提起,这两日国事繁杂,南方战事不利,加上政权即将更迭,着实是多事之秋,主人为之废寝忘食,却不废每日探望之事,确然情深。 我笑道:“我知道他是经世之才,竟还能有难住他的事,倒也稀奇。” 碧儿神色憧憬,道:“那是你不知道。主人本与伊斯兰诸国结盟,以图印度大陆,伊斯兰军犯印度之北,吸引印度举国军力,主人便乘其国都空虚,出兵直捣黄龙,由是天下可定。计划周详,岂料印度竟出了位大英雄,在伊斯兰军大举进犯的时候,他宣称奉真主安拉旨意前来平息战火,借助神力保护穿越伊斯兰军强大的火枪阻击,一人于千军万马中斩落伊斯兰第一勇将,凭此一刀独力收服数万雄师。主人在德里反成为孤军,不得不退兵回国。于是形势逆转,对我国极为不利,国王陛下因此大病垂危,下旨传位于主人,要他肩承重任,力保家国安危。” 我听得啧啧称奇:“竟有那么厉害的人?上兵伐谋,此人不费一兵一卒,以勇力震慑三军而降敌,果然是英雄。这人叫什么名字?” “听说他叫休·道格拉斯,是印度圣女麦姬小姐的夫婿。” 我一时如遭雷殛,原来是他。原来,她叫麦姬。如天女临凡的她。 呆了半晌,急急追问道:“他……那个休·道格拉斯,后来又如何?” 碧儿惋惜地道:“他死了。主人设计将他诱至德里,重重围困,他又一人独斩数百首级,最终被主人亲自射杀……” 我脑海里仿佛“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崩塌。战争无情,无情战争,纵然绝代英雄亦难免血洒疆场魂断异域,留下的却是离人悲鸣爱人泣血。他已辞世,她却还在苦苦追寻一个不可得的身影,情痴若此! 碧儿续道:“主人敬重英雄,将他的尸身带回国,在巴格马蒂河边火葬,骨灰撒入河里,让他的灵魂得以往生。” 难怪,她是感应到他的灵魂么?每日踟蹰于河岸,只为了一个缥缈的希冀,渴望见到他的魂灵自河中升起,在轮回前看她最后一眼。 我的心忽然很痛很痛。 无法止息,紧紧牵扯的痛。 身后忽传来低沉的男声:“怎么了?” 回过头来,便见到他一如既往温柔的微笑,然,这微笑之下,却分明有一丝冷厉之色。这个人,不甘寂寞的心,终究是要在逐鹿天下的血雨腥风中才能获得满足吧。 我的心很凉。对不起,你有雄霸天下之才,我却恐怕再也无法爱你,无论是否曾经深爱。因为那些苦涩的眼泪。 遣开了碧儿,才淡淡道:“今天为何晚了?” 他笑道:“被一些繁琐的事绊住了。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今天你身子好些了吗,我陪你再出去走走?” 我摇了摇头:“感觉有点乏。你陪我坐坐就好。” 他关切道:“又头痛了?”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49 章 “不,只是乏。给我讲讲你忙些什么吧。难道……你打算瞒我到结婚那天?” 他的眼神有些锐利,微微笑着:“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的身世,你的身份,我们的过去。” 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我道:“这些事情我本想等你身子大好了再告诉你,”忽然回头微笑:“但你的好奇心恐怕等不到那天了。你做好准备了么?” 我双眉一扬:“简直迫不及待,王太子殿下。” 他一怔,眼神中锐光闪过,继而哈哈大笑:“原来已经有人泄密,难怪……”沉吟片刻,接着道:“据我所知,你的家乡在遥远的西方,你的家族是王国中赫赫有名的几大家族之一。但在一场争夺权力的斗争中,他们都失去了生命,你是唯一幸存的人,但也因此失掉了记忆。” 我想起了那个梦,站在城堡巅峰的女孩,那是我的过去么? “那么你怎会认识我,我们又怎会订下婚约?” 他怜惜地看着我:“我的身份你已经知晓。早年我曾游历四方,在你的国家生活过一段时间。当时你年方十八,你父亲正要为你挑选夫婿,在全国遍邀青年才俊,让你通过一场比试找到所爱的人。我们因此而相识相爱,私下订立了婚约。但因为我是一个外国人,你父亲不肯答允这场婚事,我被迫离开。后来才听说你家发生了不幸,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家已化为废墟,没有人知道你的下落,附近的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我痛苦万分,黯然回国。不久前我在印度的战乱中再次见到了你,你受了很重的伤,却神情迷惘,根本不认识我,我才将你带回国来。但无论你是否记得当年的事情,我一定会履行我们的婚约,好好照顾你,弥补我不在你身边时你所受的苦难。相信我吗?我一定能做到……”深情的叙述转为了呢喃,他跪在我面前,执着我的手,眸中有泪光闪烁。 我心中一软。胸怀天下骄傲男子的眼泪,我还能期望什么比这更珍贵呢? “可是……你已经娶妻了不是吗,怎能不顾多年夫妻情谊,就这么废了她?我于心何忍?” 他柔声道:“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那个女人会获得数不清的财富,她是不会后悔离开我的。我跟她本来就无所谓感情,这只是一场政治婚姻。但无论谁也阻止不了我照顾你一生一世的决心,除非他们胆敢杀了我。” 我笑了起来:“他们怎敢对自己的国王不敬?” “所以,剩下的半生里,我不会再让你从视线中消失。安心做我的新娘,好吗?”他执着我的手按上心脏搏动的位置,仿佛虔诚祷告般请求道。 我轻叹着,没有抽回手。也许我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需要让自己学会接受一个曾经失去的人,学会爱他。 自从知道真相,每次看到麦姬,心里都隐隐地痛楚。她分明认识亚里罕度,也知道他是杀死自己爱人的人,然,却仍旧帮我,仇人的未婚妻治伤,更从不提起往事,让我能够坦然地接受治疗。她总是用一种爱怜的眼神看我,几乎令我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命运更凄惨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她用如此的宽容待我,我却无以回报,只能暗地里汗颜不已,唯一的渴望,只是卑微地希望能够抚平她的悲伤,在那张天使一般的脸上重见到比黄金更珍贵的笑容。 而服用她给我的药丸以来,我时时梦见奇异的景象,碧绿的湖水,高峻的山岭,绵延的古道,金碧辉煌的宫殿,亭台楼阁的水榭,仿佛悬浮在空中的白玉台,还有那座不断呈现在我梦中的巍峨城堡和环绕在耳际的呼呼风声……这些景象,陌生中透出熟悉的味道,仿佛是前生曾经到过的地方。 我想这大概是记忆的碎片正在逐渐从毁坏的大脑里聚集、连缀,药物帮助它们如火星般放射出光芒,启迪着关闭了的记忆大门重新开启。但当我试图去将它们组合成一幅完整的图画,额头就会又发生那撕裂的疼痛。 我将这些都告诉麦姬,她沉静地道,钥匙还没有找到,大门还无法开启。眼睛里折射着沉着睿智的光,但在那瞳孔深处,我却似感觉到一丝焦急,煎熬。 我知道希望恢复我记忆的,除了我自己,最急切的人其实是她,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那怜悯的眼神和温柔的话语,却时时提示着她作为医者的怀抱。我为此衷心感激。 所以当我看到她眼中的焦急,情不自禁地集中起全部的精力,去与那些记忆做着搏斗,在浩瀚的记忆之海中追捕着它们零星的闪光。痛楚同步而起,啃噬着我的神经。 当我的脸色愈来愈苍白,她端着茶放到我面前,忽然看着我急道:“你在干什么?你不可以这么勉强自己!” 她的话音还未落,我已经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她急忙抱住了我,半拖半抱地把我弄到了床上,急急地从柜子里取出了银针,不停歇地在我的头顶、后颈、手臂数处落下针去。 疼痛终于平息。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对不起,我……” 抬起头来,见到她泪光盈盈的眼眸,顿时怔住。为何落泪,为何?心似被火灼了一般痛起来。 手忙脚乱地拭着她的泪,泪却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坠落。 “为什么哭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逞强,我……” 哭得梨花带雨的螓首靠在了我肩头,仿佛不顾一切,瘦弱的肩抽动着,仿佛绝望的挣扎,雨水在肩头化为了一片冰凉湿润的感觉。我停止了无力的话语,就让她的悲伤绝望彻彻底底地发泄。此刻,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一双静静聆听的耳朵,一颗真诚理解的心。 但我的心,却在这泪水中被哀伤完全淹没了。如果可以,我愿意代她承受所有的悲伤;如果可以,我愿意去与魔鬼交易,用我这已经残破的魂灵换回那个她念念不忘的魂灵!只要这双世上最美丽的乐之光…… 我的右手渐渐有了些感觉,手指能够轻微地屈伸,虽然还远远达不到随心自如的程度。麦姬说,这已经非常好,如果它长期不能够使用,就会废用性地萎缩,那时,即便是大罗金仙也休想让它复原了。她眼里的神气,就仿如那窗外渐渐新绿的叶子,头顶渐渐澄明的蓝天,如此充满着希望与渴切。 看着这样明亮的眼睛,我的笑容就像清晨枝头开出的第一朵花,含蓄却真实。我爱看这样的眼睛。 但我的记忆却始终停留在起初那个阶段,那些无数的重复的梦境,或者几个面目模糊的人影。我暗自焦虑着,她想必也是,却都闭口不谈。经过那一次,我再也不想惹她哭。 她看着窗外,轻轻道:“春天到了。”眉心微不可察地蹙成一个尖。 一只雀鹰的影子在天上干净漂亮地掠了过去。 春天到了。我就要离开这里,去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想到这里,我心中有些莫名的烦乱。我一直在尝试,尝试接受那个男子,我以为凭他的痴情和出色,迟早能打动我的。可是……事情仿佛不如想象。 她突然道:“你想不想尝试另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我明白她的意思,药物的作用毕竟有限,或者她想到了别的方法。她一直在冥思苦想其他方法,虽然并未让我知晓。 “催眠。” 催眠。她的神情严肃,不带一丝笑容。这或者已是最后的方法,否则她不会忍到现在才提出。 我点了点头。只要是她提出的,我都愿意尝试,愿意相信。 “这方法很危险,如果不能成功,你或者就会永远沉睡于黑暗中。”她的声音冰凉,透着死亡的意味。 “为什么?” “因为我怀疑,”她沉声道,“你的记忆,是被人故意封印起来了。如果不能打破封印,你的记忆永远无法恢复。但这个人的功力非常高深,我用尽了普天下的良药,都无法从物质上突破他的封印。那么最后的途径,只能从精神本身着手。这等于是要同他正面冲突,若不能战胜,便只有毁灭。” 我默然片晌。从他人口中听到的过往,陌生得如同一个传说。无论我有着怎样的过往,是辉煌绚丽,还是平淡无奇,若没有那些记忆,我便只能活得像一盏白水,毫无滋味。这样的人生,纵然下半生美轮美奂,又有何意义? 她等着我的抉择。目光中又透出怜惜,还有一丝我看不透的迷茫,如果我拒绝又会怎样? 然,我却笑了,轻飘飘地道:“不能战胜,就毁灭吧。” 她的脸上掠过一个震动,胸口急急起伏着,探手握住了我的手,丝绸般的柔软细滑,紧紧攥着,微微颤抖。 催眠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50 章 如果今天是我在尘世间的最后一天,我会向天祷告,感谢它赋予我生命、智慧和思想,视野、触觉和听力,让我能够感知世界,感知时间。感谢它在我失去半生回忆的空白生活中,加入了麦姬这样一个睿智的女子,陪我度过了这平和安宁的三个月时间。这短短的三个月,因她的相伴,生活变得充满意义;这短短的三个月,我能回忆起来的全部的生命,因她的出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我已经不虚此生。 此刻静静坐着,看她优美的身影在房间中穿梭,细长的颈,刀削般的锁骨,流水的肩,专注而深邃的眼。我的心忽然痛苦地收缩成一团。 不做这最后一搏了吧?就带着她此刻留下的印象离开,余下的半生里,不断地赏析、收藏,为我突然的荒唐的念头,甜蜜而痛苦。做了这最后一搏,记起了我对另一个人的爱,为了爱的契约,生生抛弃这美丽的剪影,却如何能够? 或者便永沉黑暗…… 她坐到了我面前:“准备好了吗?” “不,还没有。”我埋下头,怕她看见我突然狂乱的眼神。 沉寂。那么沉寂。在这沉寂中,几乎能够听到我那凌乱的思绪。这意识来得太不合时宜,打乱了我所有的秩序,虚假的平衡。 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在河岸那刻,她悲伤的眼泪,流入了我刚刚复苏的心里,从此埋下苦涩纠缠的种子。当最后面临抉择的时候,才发现那滴眼泪已经浸透了整颗心,那深埋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占据了整个躯体。 “你怎么了?”她柔柔地道,捧起了我的脸。 光明的眼眸直视入我心底,战栗从心头波涛般传向指尖,我彻底失去了勇气:“我不想忘记,害怕忘记。” “你是要记起,不是要忘记呀。” “记起过去,会逼我忘了现在。” 她的手一震,眼中飞速地掠过迷茫、惊喜和悲伤,轻轻道:“记得现在又如何,那座宫殿不是还在等你吗?” 良久的沉默。是的,记得又如何?她的心属于另一个人,深深凿刻着他的名字。我的心属于空白,和那滴眼泪。 她终于打破了沉默:“你应该记起过去,应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这样你才会懂得如何取舍。” 我点了点头。也许,这就是命运。 她站了起来,我看见沉重的悲伤和彷徨,就在她烟般的眉梢。她走到了窗前,背对着我,身形不再移动。 “原谅我的自私……”风中传来隐约的呢喃。 平静了情绪,我试着用右手端起一杯茶走到她面前:“你总是让我觉得很神奇。瞧这手,就像没受过伤一样。来吧,让我看看你更神奇的地方。虽然你可能会偷走我的秘密。” 她接过茶一笑道:“你有什么秘密?” 我挑了挑眉:“既然是秘密,也就暂时不能告诉你。”或者,永远不要告诉。 她的神情忽地一滞,笑容骤然为哀伤替代,看着我眸中又有流光闪烁。 我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 “没什么,”她低声道,“隐约记得这句话,那人也对我说过,在我们初识的时候。”我不知道她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却仿如感到时间在她眼中回到若干年前,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光彩夺目。 “神情都跟那时一模一样。”她喃喃,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我呆在当地,仿佛突然明白,她为何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为何一直以来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她看见我的第一眼,神情就是那样地一滞,悲喜交集。在她眼中,看到的是我,看见的却是他。是他啊。 我真傻。真傻。 我竟然为一个误会犯下了如此的错误。为着她温情的眼眸,为着她柔软的怀抱,为着她为别人而流的眼泪。心里突然就痛起来,难以忍受。 她叹了一口气,拉着我回到了桌前。轻轻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开始吧。” 我挣脱了她的手:“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对不起,我要走了。”对不起,如果是催眠的话,我那点卑微的心思如何逃得过你洞察一切的眼眸?当一切不过如此的时候,当意外却在这要命的时刻发生的时候,我不要看到你的耻笑。我自己却在耻笑自己,竟然在毫无所觉的时候就深陷至此,就好像我爱你根本无需经过思考,就好像这爱已经延续了几个世纪!而那个人,却还在红毯那端,举着戒指等我。何等荒唐的境遇。 她怔住,似料不到我会断然拒绝。 我就要走到门口,她追上来扯住了我的衣袖,似乎很惶急:“你一定要尝试!难道你不想找回过去了吗?” “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我只想离开,逃离。 她审视着我,道:“你走了是不是不打算再回来?” 我哑口无言。她的眼睛果然能洞察一切。 她凝视着我,突然拽住我的手把我拉了回去,气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任性?” 不是我任性,而是,我再也无法承受你的一个眼神,再也无法泰然自若。一颗火星一旦在黑暗中迸发,就已经燃成了燎原之势。我节节败退。 她把我按坐在椅子上,道:“看着我。” 我埋着头,心中绝望,情感的潮汐疯狂拍击着理智的堤岸。你为何一定要逼我?让我走吧,让我纠正这个错误,在它还没有彻底烧毁我,我们之前。让我带着错位的爱恋远远逃离,让它陪着我在金碧辉煌中腐烂。 她的声音竟充满了无奈和伤痛:“看着我!” 我愈发地深深埋首,紧握着拳,欲望如地底炽热的熔岩,汹涌地冲击着脆弱的理智大门,这般痛苦。 她的手强行地勾起了我的下颌,再次道:“看着我!” 我紧闭双目,别过头去。 她按在我肩头的手颤抖着:“你不想找回过去,真的不想?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荣华富贵,要一个国王的丈夫,要一个王后的身分?!” “路易丝!” “难道你真的爱那个男人吗?!” 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呼喊。 “不,不爱。”我勉强着自己,冷冷地道,却控制不住声音的战栗。 “但你却要嫁给他,是吗?”那个声音里可以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息。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51 章 “是。”如果有一杯毒药摆在我面前,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喝掉它,胜似此刻的煎熬。麦姬,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逼我,你又想要什么? 直觉到面前的人的颤抖,几点温热的感觉落在额头。 好吧,我认输了。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天使,我给你,什么都给你,哪怕是我的命。只要你想要。 睁开了眼睛,站起,拭去她的泪,“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握了她的手,按在右侧胸前,“你想要这颗心么?它跟你的他一样,都长在同样的位置。你想要我变成他么?我看见你的眼中时时刻刻都映出我的脸,他的魂!求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痛苦得快要窒息。 她的脸上,是一片震惊和迷茫。 “我不在乎能不能找回过去,我只是害怕看你的眼睛,害怕在它之中看到另一个人的灵魂。我也不在乎嫁给谁,如果他能让我从焚身的烈焰中冷却下来,哪怕是绝望地冷却。我不在乎黑暗中冰冷的沉睡,但我却怕,怕这种煎熬,看着你,却不能……说爱你……” 我艰难地呼吸,胸口似被紧紧箍住。 她的脸变得很苍白,眼眸中的震惊久久无法消散。我们就那么对视着,仿佛就是千年。我渐渐看到那双眼睛里现出猜测和估计,迟疑和矛盾。你在笑我么?你在鄙夷么?为这荒诞的告白。 但捅破了的纱窗,狂风肆虐地灌了进来,洗掠了一切;决了堤的堤岸,洪水猛兽般践踏着废墟,淹没了世界;冲破地壳的炽热熔岩喷薄而出,我再也无力阻止。 我上前一步,左手箍着她的腰猛然一收,右手扶住她的后颈,低头深深地,深深地吻下去。她没有逃避,但眸中的泪却同时倾落。微咸苦涩,与浸透了我心的味道一模一样。 对于一个酷似他的女人的吻,你想到了什么?你有没有在我的吻中找到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唇吻是否如我一般热烈?我知道你在感受,在记忆中回味,这是你没有拒绝的原因。我残酷地揣摩着她的思想,胸中如有一团烈火在焚烧着,灼痛着。 这痛楚逼得我推着她后退,猛地撞上墙壁,舌更用力地深入、狂乱地吮吸。她的双手抓住了我的衣襟,揪成一团,痛苦地喘息,却丝毫没有挣扎。 你在隐忍什么?你在牺牲什么? 我蓦然停了下来,挫败地颓然后退,呆呆地凝望着她。 她脸上泪痕犹新,语气却再平静不过:“你满意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我无力地看着她:“这就是你想要的?那当然……可以。你要什么都可以。”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你。他第一次吻我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粗暴。” 这句话仿佛一个耳光甩到我脸上,我退了一步,脸色惨白。 她走到我面前,逼视着我,眼神锋利却蛊惑,温柔却危险:“你必须变成我想要的你。这样,你想怎么吻我,吻我几次,都行。” 我彻底地被击垮:“你想把我变成他。” 她点头,语气无比坚定:“是的,我要他回来。” 她指着座椅,看了我一眼。这眼神就是命令,毋庸置疑。我拖着脚步走过去,把自己摔在座椅上。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他的灵魂即将在我的躯体里复活。 她坐在了我对面,道:“看着我,什么都不要想。” 从她瞳孔深处绽放出奇幻的光彩,便似一个无形巨大的漩涡,吸着我堕入其中,霎时间只觉天旋地转,身体似乎没了重量,悬浮在她清凉透明的眸中。 一缕飘忽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路易丝……路易丝……听……你心灵的风笛……” 心头忽然一颤,便似有一个气泡从水中升起,破裂,在水面释放出空灵悠扬的笛声,随那涟漪扩散、飘扬……便似一把钥匙,更多的气泡随之串串升起,争先恐后地在水面破裂,各种画面、声息在周围如花般开放。 那座雄伟的城堡矗立在眼前,亲切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风扬起了我的发,阳光从头顶洒落,我抬头望去,四楼的一扇窗轻轻开启,玻璃反射出彩虹般的光芒,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窗口,看着我慈祥微笑,沉厚的嗓音柔声唤道:“路易丝。” 路易丝…… 路易丝…… 仿佛回声,这声音在心中回响,熨平了悲伤的一切波澜。我的眸中感到了酸热,激荡的心绪化为了一声呼唤:“父亲!” 他向我招手:“快来,安东尼在等你。” 我笑着奔向城堡的大门,那座沉甸甸的橡木大门在我面前逐渐开启。门内烛光摇曳,忙碌的人们,凯特、欧文、奥里维都朝我回头微笑,明亮的微笑,每个人都笑着对我说,小姐快去,公爵和安东尼在等你。 噔噔噔的脚步声随我顺着楼梯向上,一直向上。我跑得气喘吁吁。父亲终于答应了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安东尼,那个俊美如阿波罗的儒雅男子,天知道我是多么爱他呵。 欣喜地推开书房的门,窗前的阳光下,一个镀着金色光晕的修长优雅的人影,缓缓向我回过身来,金色的鬈发在阳光下比黄金更灿烂。我满怀喜悦地望着他,心跳蓦然加速。 他的脸在过于明亮的阳光下竟有些模糊不清,向我张开着臂膀,明朗的声音清晰地道:“路易丝。” 我看着他隐约的笑容,穿过门廊快步向他奔去。 但地板忽然在脚下裂开,我向下跌落,头顶的光明伴着他金色的头颅迅速缩小成一点,浓重冰凉的阴暗包裹着我紧紧收缩,胸臆传来压迫的剧痛,我惊恐地向那即将消失的光明伸出手去:“安东尼!安东尼!” 感到身体被剧烈地摇晃着,一个惶急疲惫的声音钻入了耳鼓:“路易丝,醒醒!路易丝!” 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麦姬苍白的脸,焦急的眼,唇角殷红的血痕。 微微一动,胸口又是一阵剧痛,一股腥甜的气息涌到喉间,“噗”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我没看到安东尼的脸。但他的发是金色,亚里罕度却是褐色……他骗了我。”心痛地道。 “是,我都知道,别说了。”她抚着我的发,柔声道。 我看着她茫然地道:“怎么会这样?” 她擦拭着我嘴角的血迹,声音微哽:“那个人太强了,我冲不破他的封印,你只得回了一半记忆。”神情是说不出地疲惫。 我抬手触摸她唇角的血痕,还是湿的。 “你受伤了。” 她转过了头去:“不要紧。”背脊却微微地抽动。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52 章 我勉强撑起身来,将她拉入怀中。 悠悠地道:“你也在骗我。” 她悲伤地瞥了我一眼,眉心微颦,那么地无助无奈。我忽然明白,她的坚强都是做给我看的,不管为了什么缘由。现在她却忽然垮掉了,所有的软弱都暴露在我眼前。 “你也在骗我。”我搂着她的腰,把头靠在她肩上,“你说要把我变成他,可你却只是在拿回属于我的记忆。现在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叹息着,手臂感觉到她的温暖和柔软,是如此真实的存在,心中有种奇异的熟悉感渐渐衍生。我们第一次见面,她抱着我时,这种感觉便强烈地存在着,现在这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告诉我,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心脏噗噗地跳动着,有种感觉呼之欲出,如同即将破土的新芽,我清楚地感到它的涌动。 “亚里罕度不是我的爱人,我曾经爱过一个人,他叫安东尼。” 但是,他已经死了。我看到了,记忆偷偷地给了我提示,这是那个封印我记忆的人所想不到的。他们,死去的人,头顶都有光环。他们在天堂。 我还有一段空白的记忆,但它们不应当是空白。我很清楚,那段时光,我不可能单独度过,与我有联系的人,不是安东尼,更不是亚里罕度,而是,应该是…… 让我有着如此强烈熟悉感的人,让我第一眼看到就为之悸动,为之心痛的人。 天底下真的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吗,连心脏都长在同样异样的地方? 她明明说,你必须变成我想要的你,这样,你想怎么吻我,吻我几次,都行。我要他回来。她明明是在说,你必须恢复记忆,像过去那样吻我,那么无论怎么样都行。我要你回来。 我是傻瓜,不折不扣的傻瓜。 抬起头,深深看入她的眼睛,那么分明的柔情,过去的三个月我竟然熟识无睹。眼中便有了模糊的泪光。 “我可以吻你吗?” 不待她回答,已温柔覆上她的唇。那甜蜜的味道,便似在梦中无数次回味过。 她的眸中渐渐浮现迷醉的薄雾,双臂缠绕上我的颈项。 “以前我是这样吻你么,天使?”我呢喃问着,再次含住了她柔软的舌。 薄雾蓦然散开,光明播散而出。她的回应突然地热烈起来,热烈地索取着我的唇,舌,颈,手指。 脑海里有一点白光闪烁,如冰雪的洁白,阳光的璀璨,火山的炽热。无形中厚重的坚冰一点一滴地在融化,如同我的身体、意志,在她火热的吻中一一被融化,被释放的感觉渐渐地飘飞。 原来,你就是那把钥匙。 “是的,吻我,麦姬,像你过去那样吻我。”终于语出了你的名字,用我所有的爱恋和渴望。 是的,你曾说,有一天神会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在说,神会将你交还给我。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麦姬”对我意味着什么。是生命的失而复得。 沙漠中你拾到了我,皎皎月光下的天使之城,我说,记住,我叫路易丝。你没有忘记,从未忘记。你像天使一样守护着我。 恒河河边,我昏睡中叫着你的名字,说,别怕,我会保护你。那一刻,你已深深铭刻在我魂魄中。当我再忆起的时候,便再没有人能拿走。而我能忆起的关于你我的点点滴滴,竟比你期待的更多,更多。 加来海峡,暴风中我们相偎相依,发誓不再让彼此哭泣。这誓言却实现得何其艰难,你每一次的落泪,只是让我更加更加地爱你。 她的吻落在我的胸口,像白云的流动;她的手轻抚我的肌肤,像泉水的清凉;她灼热的泪滴落在我的身体,像永世不褪的烙印。 “我属于你,麦姬。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我轻语着,环抱着她的头颅,让她离我更近,牵引着她的手,抚遍我每一寸肌肤。 她伏在我的小腹,忽然哭泣起来,泪水涟涟。 “傻瓜,为什么哭?你答应过我什么?永远都不再哭了。难道你忘了?” 她抬头看我,欣喜若狂却又极端恐惧般道:“路易丝,休,你真的回来了吗?告诉我,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我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笑着:“是的,我回来了。你要的我回来了。与我融合吧,就像我与你融合一样。再没人能分开血肉相连的我们。” 她泪眼含笑,蝴蝶般的吻从我的小腹迤逦而下,停驻在那个蜜园。柔软的舌灵动的探索,熨贴,波动,一股暖流在小腹里冉冉升起。 “麦姬……”我握着她的肩,柔声轻唤,“我爱你……” “那么,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她抬起头,眉眼间都是脉脉的情意。 “是的,再也不分开,”我坐起,将她揽入怀,紧紧拥住,郑重地道,“我保证。” 她的双手环过我的腰间,紧紧相扣,如同心锁,轻叹:“休,我累了,也怕了。如果再一次失去你,我恐怕会熬不下去。我们,归隐,再不理世间纷争,好吗?” 心中一酸,适才她那疲惫、绝望、无助的神情掠过脑海。是的,她最后的坚强已在这场争夺记忆的殊死搏斗中耗尽,如果我不能回来,她就会跟着我死去。指尖轻拂过她的脸庞,竟是这般消瘦,将她愈发地抱紧,怜惜道:“好,我们归隐。” 她忽然伸出舌尖舔舐着我的手指,小猫一般,轻语:“你弄丢了我的指环,我要拿什么才能再锁住你?” 酥麻微痒的感觉自手指播散到全身,低垂了目光,一绺缎子般的发披散在她宁静俏丽的脸旁,我撩起那绺发,在指间缠绕着低语:“你有情丝万缕,我如何得脱?” 她疏懒一笑,将脸儿凑近了我。我会意低头,找到那双樱唇细细品尝。她光洁细腻的背,柔软缠绵的肢体,迷离魅惑的眼眸,无一不在诉说着别离的相思。我为之深深沉醉。 日已落,月初上。 碎的树影透过窗洒在我们身上,她卧在我怀中,孩子一般不肯起身。我还未见过她如此地撒娇,自然也就不忍拂逆。但那窗外的风声里,却隐隐传来不安宁的声息,黑夜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我的心里提起一丝警惕。 我本该在下午之前回去的。碧儿,恐怕会为此承受无妄之灾。我知道我对亚里罕度意味着什么,他的怒火绝对可以焚烧掉整个庄园,甚至蔓延到巴格马蒂河两岸所有的村庄。 他的俘虏逃走了。他的封印化为齑粉。他的爱情被人拒绝。他的骄傲,绝不允许这样的折辱,将国王的权杖踩在尘土里。 除非我能像那雀鹰一样飞翔,带着麦姬越过他的国界,否则明天天明之后,我们将无处藏匿。但我竟不愿理会这些烦忧,此刻我能给予她的温存,再也不想被任何琐事打断。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53 章 “天使,我知道你的指环在哪里。我会将它还给你,让你用它再锁住我。”逃避没有用,我只能面对。他是强者,更以为强权可以凌驾于爱。我却要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柔软却永远压服不了隔绝不了的牵挂。 她的眸光可鉴人:“你若拿不回来,就留在这里做那王后也罢。”说着笑了。 这世上毕竟只有你,只有你才会这般无疑地相信我,哪怕我在说的只是一个天方夜谭。我又怎能不为你付出一切? 清晨,麦姬自衣橱中取出一个长条形的包裹给我,道:“伊丽莎白送给我的,现在总算可以物归原主了。” 揭开包裹的绸缎,露出雷藏漆黑的刀鞘,还未出鞘便能感到它熟悉而冷冽的刀气。 抚摸着那两个金丝镶嵌的字,心头掠过那日伊丽莎白绝望的哭泣和拥抱。她替我救了麦姬,替我收藏了兵刃,用她殚精竭虑在亚洲所得的一切换回了我的清白之躯。现在,她大概已经回到了欧洲吧,她那个残酷的父亲会如何对待她?我欠她太多,今生却终究无法偿还,只是一片惘然。 “巴比尼可曾回来?”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那天就是他在我喝的水中下药,延误了我入城的时机。就在我倒下去的那一刻,亚里罕度就攻入了德里。更确切地说,是在曼萨达的帮助之下,他扣留了我发往德里的警告消息。难怪区区五千之众的尼泊尔军队能在盏茶时分便突破了德里固若金汤的城墙,一路无阻地烧杀抢掠直入王宫。 我醒来的时候,眼前所见便正是古兰经中昭示的一幕。古兰经中的老者说我会死,原来指的便是我会丧失记忆,丧失我之所以成为我的内涵。当我再次苏醒时,已是徒有其表一无所知的一个躯壳,正如亚里罕度一手操纵。我不知道他究竟爱的是我还是仅仅这个躯壳,但他却那么做了,只为了得到,用他的方式将我塑造成他希望的样子。看上去我们会是很般配的一对。 麦姬摇头道:“德里城破之后便没有人再见过他。” 我沉吟片刻,问:“你说晚上会有人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昨天为何不见人来?” “是柯灵。我让他昨天不要来。” 是的,赛门不会放心让麦姬一个人来尼泊尔,当然会派最忠诚的人来保护她。昨夜我曾感到有人在暗中窥视,或者正是这个忠实的保卫者。 “我们离开这里吧。”该是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的时候了。 麦姬忽然拉住了我的手:“忘了告诉你,我们有一个儿子了。以后你得好好教导他。” 我一怔:“儿子?”一个不祥的念头迅速掠过心头,“难道……梅耶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在蓝天下婀娜起舞的女子的身影,红得耀目,舞得惊世。 麦姬的声音有一丝哽咽:“我想她终于爱上了皇帝,城破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弥留之际,她将儿子托付给我,说,从此以后他就是我的儿子了。他才刚会叫妈妈……” 心头一酸,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我会把我懂得的一切全都教给他。他不会再经历国破家亡的痛苦,我们会有一个和平幸福的家。”为了这承诺,我要去完成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带着她和他到达我们最终的休憩地。 恩怨 穿越了针叶林,来到巴格马蒂河谷,漫山遍野盛开着火红的杜鹃花,开得那么地放肆,如新生生命般的无所忌惮。我们手挽着手在河岸漫步,犹如去参加一个舞会。但沿河可见天空中飘散的黑烟,这不安宁的预兆。我们要去结束这个错误,结束无辜的人为我们所受的苦难。 来到一个正被焚毁的村庄,村子前的空地上挤满了惊恐的村民,周围是士兵们雪亮的刀光,后面是冒着浓烟和火舌的村寨。 一个骑士策骑在人群前悠悠迈着碎步,问着:“她在哪里?还是没有人看到过她吗?” 村民们瑟瑟地颤抖,无人能回答他的提问。 骑士的手略略抬了抬,一把闪着冷光的长刀随即举起,对准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那孩子已吓得面无血色,他的父母哭泣着跪在了举刀士兵面前哀哀求告,他的面容却如生铁一般冰冷而僵硬。 骑士问道:“最后一次。有人看到过她吗?”声音是不带丝毫的生机或怜悯。 人群中发出一片哀求,孩子的母亲猝然晕倒在士兵脚下。刀锋映着日光,却显得那么地冷漠,只等那骑士的一个眼神示意,便会落向孩子的头颅。 “德尼,你的刀难道是用来屠杀自己的百姓的吗?”我牵着麦姬的手,缓步走向人群。 骑士回过头来,见到我们,脸上现出讶色,跳下马来,走到我面前肃然道:“您不该让殿下那么担心。我马上送您回去。”目光转向麦姬,冷然道:“这个女人是谁?” 我泰然道:“她是麦姬。”说着更加握紧了身旁人儿的手。 德尼目中厉芒一闪:“将这女人拿下。” 士兵们鱼贯而上。 雷藏带鞘斜指前方,我看着德尼傲然道:“此刀若出鞘必饮血方还,你可要想好了。” 他脸上微微一个震动,盯着雷藏和我拿刀的左手若有所思地道:“我很想知道你的左手是否和右手一样凌厉?” 我轻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普天下最锋利嗜血的兵刃在手,我轻轻的一下扬眉,那日德里城中修罗屠戮的画面呈现脑际,雷藏在鞘中“嗡”地一声沉鸣,勃然的杀气已潮涌般四播开去。 忽闻一声惊叫:“杀人魔,她就是那个杀人魔!”一个士兵长刀坠地,面如土色地倒退着,忽然疯了一般掩面狂奔而去。 那日在德里城中,我所杀之人尸积如山,若有幸存者,对我那残酷的形象当无时或忘。此刻我虽然长裙曳地,但眉宇间的冷酷却与那日丝毫无异。 士兵们惶恐着面面相觑,眼色间交换着惊惧,再无人敢上前半步。 德尼面容一变,强笑道:“殿下急着见您。” 我微微一笑:“那还等什么?” 他神色稍弛,挥手屏退了士兵,喝道:“牵两匹马过来。” 我收刀而立,笑道:“只要一匹。” 他看了我一眼,沉声道:“一匹。” 一匹白马牵到面前,我扶着麦姬上马,再稳稳坐到她身后,双臂轻挽她的纤腰,向德尼微一点头:“走吧。” 他盯了我的手一眼,神色沉暗,翻身上马冷喝道:“回程!”率先打马而去。 我策骑紧跟,大队士兵尾随,离开了那座村庄。回头望去,人群站在空地上,那么地孤单无助,眼睁睁地看着家园在火焰中坍塌。我恻然一叹。 队伍行进了数哩,道旁的长草里忽然跌跌撞撞地冲出一个人来,满身血污尘土,直向我们奔来,形容极疲惫惊恐。 “师傅!”嗓音喑哑,焦急。 我一惊:“巴比尼。”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54 章 “师傅!”他再次喊道,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几乎是奋起仅余的力气向我奔来。 他身后起伏的草浪间,但见一个瘦高的人影正擎起了弓箭向他瞄准。虽只一瞥,我却绝不会错认,那是柯灵,最无情的杀手。他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不起麦姬的人。 我心头一跳,急跃下马向他迎去。但那箭已追魂夺命地离弦而出!那瘦高的人影随即消逝在层层的碧草间。 放血箭,直接命中奔跑中的巴比尼,他来势不衰,猛撞入我怀中。双手紧抓住我的手腕,双目死死地瞪大,叫了一声:“师傅……”身子向下软倒。右手忽然抖颤着向怀中似要摸索什么东西,手指却痉挛地无法探入怀内。 “师傅……”他双眼瞪视着天空,急剧喘息,全身瑟瑟直抖,“我对不起你……” “这个……还给你……”他的手指终于从怀中掏出半截卷轴,那颜色、质地,我一看便知,是古兰经。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竟能从亚里罕度手中盗取古兰经,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又一路被柯灵追杀,身负重伤,却仍坚持至见到我,亲手将这古兰经归还给我。他所犯的过错,无论多大,此时都已用自己的血洗刷干净了。 “我……以为那个男人能给你幸福……”他艰难地道,“你是女人……麦姬怎能给你幸福?” 他笑着,眼中却充满了泪水,“可是我错了……忘记了麦姬的你,一点也不快乐……我很高兴她终于让你找回了自己……以后你们会很幸福……”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水止不住地涌出来。 他吃力地将古兰经塞入我手中,“你会再微笑吧?就像那天,真正地微笑……”他的眸中忽然亮起来,便似阳光射入了他的眼眸。 那天,我拄着雷藏微笑看他,温言问道,你几岁了? 他说,十六。 第一次出任务? 杀过人吗? 说出你知道的一切,你今天便可以脱下这身黑衣,隐姓埋名过平静的生活。 这孩子不相信我呢。我真的那么凶? …… 是的,在麦姬身旁,我一直在微笑,没有防备没有机心地微笑。我笑得很好看。 那一幕仿佛不过才是昨天。 如今他也才不过十七。但他的眸中,那亮光已渐渐黯淡,紧握着我的手,也缓缓地松脱。 原来,我也错了。我以为你爱上的是麦姬。师傅,只是一个借口。其实我什么也没来得及教你。 握着古兰经,沉沉地站起身来,原来这世界上,我欠他人的远远多过他人欠我的,但不到一个残酷的时刻,没有人能够清楚地明白。对,错,难道真要用血来证明?恩,怨,又值得什么? 巍峨的宫殿绵延在前方,那金碧辉煌的颜色在我眼中竟显得有几分陈旧和腐败。高高的宫墙内,遍布着黄金的囚徒,这华丽的锁链不知锁断了多少青春年华,腐蚀了多少鸿鹄志向。肮脏的灿烂。 再看身旁丽人的侧影,流水一般柔和,心中顿时安定下来。贴近她耳畔轻语:“我要和你在一起。” 娇艳的唇边浮起一朵微笑,云淡风轻,默契永存。不必吐露一个字,我已明白她的意念,那便是在说,我会陪你终老。 于我,如此足矣。 乌金的大门在面前紧闭着。德尼指着那扇门道:“殿下在里面等您,请单独进去。” 我执着麦姬的手半点也未松开:“要我放开她,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二人携手径直从他面前越过,感到他震惊的目光紧紧锁在身后。 推开沉重的乌金大门,空旷暗沉的大殿呈现在眼前,没有烛火,显得不似人间般的冰冷死寂。侧面的窗口斜射入一缕阳光,照射着大殿尽头的宝座,宝座上坐着一个石雕般的人影,面容模糊在暗影里。但我却知道,那就是亚里罕度。 “这么说,你记起来了?”沉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多亏麦姬,我总算找回了自己。”回眸望向身边人儿,温煦一笑。 “你让我很失望。我费了那么多心血才让你重生,你本可以获得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辉煌灿烂的人生。但现在你却要使它埋葬在平凡里,同这个女人一起?”他鼻腔里发出重重的一声冷哼。 我轻轻一笑,和缓道:“我是要和她在一起,余下的半生都和她在一起,平凡却快乐。不计较得失,不运算心机,只爱着,关心着,跟渴望的人一起看山水。可惜,这样的快乐你却体会不到。” 交锋才刚刚开始,言辞的,思想的,甚至兵刃的。我们之间那场决斗,仿佛从初识起便开始,一直延续至今。你绝不言败,我也永不低头。我们都清楚自己需要什么追求什么,你要那苍天的高阔,不停飞翔,为了家国、理想、尊严;我却要收拢了双翼,落地栖息,为了伤痛后的平静,眼泪中的期盼,战火下的祈祷。 你本是不可战胜的,但现在你那坚硬缜密的盔甲上却现出了一丝裂纹,你不该动情,亚里罕度,尤其不该对我动情。心中有情,便再也无能冷酷。即使你可以杀了我,你的盔甲也再不完美,我的血会从那裂纹渗入,浸透你的身心。 “你放弃了更大的快乐,同我在一起才能体会到的快乐,强者的快乐。她能给你那样的快乐吗?能给你棋逢敌手的驱策,能理解你的心对凌空的自由的渴望,能伴你一起展开翅膀尽情翱翔吗?”他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波动。 “但你却用了错误的手段去获取快乐,或者说是你单方面的快乐。你选择了扭曲。一个人偶能体会什么是快乐?人偶只能是操纵者手中的玩物。空洞地活着,没有思想,没有过去,没有亲人,一切都为你所安排,你编造谎言去掩盖事实。当我已不成其为‘我’,又怎能感受到快乐?” “难道你过去的那些经历可以称之为快乐吗?灭族惨祸,颠沛流离,每一天都被仇恨煎熬着,恐惧着是否会被仇人揭穿身份。那样的记忆只会让你从噩梦中惊醒。我帮你忘了它,还给你一片洁白的记忆,让你可以重新书写人生,难道这也有错?更何其荒诞,你竟被这个女人所迷惑。你真的以为自己爱上了她?你只是在重重的压力下需要一个可以慰藉的肩膀,然而不幸的是环境却令你别无选择。这才是你这段畸恋的正确注解。现在你可以让自己解脱了,我给了你一个广阔的天空,让你可以回归正途。你的余生应该在庄严的殿堂里度过,同我一起创造一个崭新的时代,为你的后世留下不朽的美名!你可以的,来吧,同我一起……”他动情地说着,站了起来,向我伸出了手。 我感到一丝悲哀。曲解之所以产生,便在于无法认同“悖论”;仇恨之所以无法化解,便在于一个人强迫他人接受自己的思想。我以为凭他的智慧可以逃脱这个怪圈,但显然我也在一厢情愿。 “关于我是否真的爱她,我比你更有资格判断。但我却很怀疑,你口口声声所宣称的爱,真正的本质是否如你所说的那样纯洁。” “你要我如何证明?难道你看不到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当我第一次看到你,便知道你同我一样,是那不驯的苍鹰,注定要翱翔于九天之上才能意气风发。我将你引为知己,用兄弟之情的真诚待你,明知你盗用我的名号却倾力相助。甚至当知晓你就是那夺我未婚妻之人,亦尽弃前嫌,只为不与你失之交臂。可你却一直在欺骗我。当我终于从古兰经中看到事情的真相,我感到的不单是痛苦和被信任的人欺骗的愤怒,甚至是信仰的破灭!”他的声音透出一丝被压抑的痛苦。 “你知道这是什么?”他边自嘲地说着,边挽起了左手的衣袖,手臂上一行暗红的字迹——路易丝,我的名。 “当我在回德里的途中,才绝望地发现,你的音容笑貌竟早已深深刻入脑海,就算我像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也无法将你驱逐出去。你是女人的事实,彻底毁掉了我想以兄弟之情待你的痴心妄想。我想告诉你,不论你是男是女,能够吸引我的,只是你那高傲的姿态和冷酷的手段。你跟我,本来就是同类,是智者中可以登上巅峰的少数。你是强者,注定只能跟强者同行,你注定只能同我结合,就像这字迹,注定跟随着我同生同灭!” 我摇了摇头,黯然道:“有些事,当你没有经历过,就不会明白。我也曾经同你一样,安富尊荣,傲睨一世,以为如果不能飞在云霄之上,无如堕于深渊之下。但声名是什么?尘土,云烟。当你撒手尘寰的时候,能够带走什么?你说得不错,这些年的经历对我来说更多的是痛苦,怀疑和伤害,但它却也留给了我珍贵的财富,那就是让我懂得了人心的可贵。如果你拥有了一颗美丽心灵的恋慕,你就拥有了整个世界,它能够让你忘记所有的伤痛。永远不要辜负一颗真正爱你的心。” 回首注视身旁人儿,她给了我一个微笑,心中温暖,继续道:“就像这样,明白我所需要的是什么,仅仅一个微笑,却让我感到这般安定,这般自信。因为她让我知道,她爱的是我本身,不论贵贱,不论性别;不管发生什么,她总是信赖着我,支持着我,就算我一无所有,她也永远不会离弃我。什么是爱?这就是爱,一种纯粹的感情。我是否爱她?为什么不,我再也找不到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我珍惜了。就算是剥夺我的生命,剥夺我的记忆,也清除不了我灵魂深处对她的爱恋,这是召唤我归来的力量。不,我绝不会背叛她,绝不。” 转过视线,深深视入我魂牵梦萦的眼眸,立下生命的誓约:“我爱你,麦姬。” 薄雾朦胧的眼眸中,深刻的感情潮湿着暗涌着,如春雨润泽了枯萎的草地,我在这眼眸中看到了心灵的归宿。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55 章 亚里罕度怒极反笑:“你是魔鬼,路易丝,引诱了人类却还装作若无其事。你说永远不要辜负一颗真正爱你的心,但你却对我做了什么?你杀了我的弟弟。你答应了嫁给我,却在我面前牵着另一个人的手说爱她!这就是你的不辜负?好,好得很……”他的笑容极尽扭曲。 我心下恻然,却仍静静地道:“黄金本来无所谓善恶美丑,是人类的贪欲引发了自相的残杀,引诱了人类的是人类自己。我无意辜负任何人,但你所要求的,超出了我所能给予的。……关于你弟弟的死,我很遗憾,你若要为他报仇,就来取我的命去。” 他一呆,忽然狂笑起来:“你知道我无法杀你的。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是魔鬼,不折不扣的魔鬼。但,我无法杀你,却能够杀别的人。不能让你爱我,却能让你恨我。”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寒冷。 在黄金剑的剑锋削断麦姬颈旁发丝,即将碰触到她肌肤的时刻,我搂着她迅捷退了开去。雷藏青色的刀锋龙吟而出,绝然道:“你不能伤害她。” 他睨着我握刀的左手,冷笑:“你不应该再拿刀,这会让你尝到失败的滋味。我废掉你的右手就是为了让你不再沾染血腥,可你却总是叫我失望。” “想让我彻底变成你的玩偶,除非杀了我。亚里罕度,天之骄子,你能战胜自己的欲望吗,你是要情还是要名?杀了我,你就能天下无敌。”我冷冷地道出了事实。在我面前,是一场艰险的搏斗。 他注视着我的左手,一字字道:“你的左手远不如右手灵活,必败无疑。为了这个女人,值得吗?” “这就是爱,还有什么不值得?” 他的眼里射出厉芒,厉声长笑:“是上天逼我无情!”黄金剑飞虹般直掠向我面门。 我一把推开了麦姬,雷藏迎着黄金的光芒斜挂而上。 意念虽然迅速,左手的动作却仍差了半分,黄金剑已飚射至眼前。我身体急剧后仰,看着那金光略过头顶,脸上感到森寒的剑气。雷藏这才触到他的剑锋,双刃相击,发出“叮”的一声长鸣,震荡耳鼓。 荡开了他的剑,呼出一口气:“也不见得很慢。” 他森然道:“差得远。”下一剑已连绵如流水般划来。 我应付得很吃力,心中却明白,他还没有出尽全力。咬牙笑道:“你知道死的感觉是怎样的?我经历过,所以知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却没有人可以爱。你可以杀了我,然后用你剩下的爱去拥抱你的人民。如果还有剩下的……” 痛楚自手臂传来,我白色的裙角绣上了一朵艳丽的花。麦姬在一旁惊呼了一声,可惜我却没有机会看她一眼。哼了一声,续道:“他们才是值得你爱的人,那样你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国王。” 他冷冷道:“你最好别再说话,说话让你分心,不堪一击。”口中说着,手上却丝毫不缓,绵绵的剑势对我形成了巨大的压力。 我竭尽所能地抵御着他的攻势,笑着:“你知道未来是怎样的?你在古兰经上所看到的,有没有自己的结局?我看到自己的死,以为那就是终结。但原来其实并没有所谓的命运,那一次死只是另一个开端。世界上的事情都有无限的可能……” 胁下又是一下痛楚,被黄金剑拖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我却仍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只要你相信,什么都有可能。” 他怒喝道:“住口!你在拿自己的性命赌博,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剑光暴涨,连环七剑,剑剑相套,直将我逼得左支右绌。 挡住这一轮急攻,我才有空喘口气,匆忙间瞥了一眼麦姬,但见她满脸的忧急,却生生地按捺着不敢出声,心中一暖,道:“你当然能杀了我。但当每个人都说你可以的时候,你却未必愿意去做。只因你知道,如果你听从谎言的欺骗,欲望的驱使,最终后悔的是你自己。” 他吼道:“你什么都不明白!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你明知道一个人不可能爱你,却还死死纠缠着无法放手;明知道一件事的结局,苦苦挣扎却无法改变!” 黄金剑如怒涛一般压上,犹如他汹涌却痛苦的心境。 我被迫得节节后退。身体数处传来痛觉,我已分不清是什么地方受了伤,冷汗浸透了发。古兰经从腰带里“啪”地掉落在地。脑海中突然有一道电光闪过,他在古兰经中究竟看到了什么?那一定很可怕。 急问:“你看到了什么?” 他铁青着脸,并不回答,只是一味地猛攻。 我继续后退着,忽然向麦姬喊道:“捡起来,打开!” 她一怔,随即疾步走向那经书,伸手欲拾。亚里罕度眸中寒芒一闪,黄金剑转向朝她疾刺。 我刀锋急挑,封住他的去路:“你的对手是我。” 麦姬已拾起经书,急急展开。 亚里罕度冷哼一声,回剑再攻。 我们从大殿一边战到另一边,却始终未曾有人入内干预,想是他早已严令不许有人打扰,否则如此剧烈的声响只怕早就引来了整个王宫的守卫。 我整条左臂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全凭着一股劲气才能握得住雷藏。心中焦急,寻隙瞥一眼麦姬,却见她手持经书呆立当地,已进入了经书的世界。 我能坚持到她醒来吗?我边顶着亚里罕度暴风骤雨的攻势,边问着自己。然,无论可否,我都必须坚持。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前进一步就可触摸到幸福的光辉,我必须走下去。 亚里罕度的眼神有一丝疯狂,一丝决绝,却神色冷静,冷静得可怕。他的剑到达了一种“没”的境界,吞没了世界,吞没了对手,甚至吞没了自己。 气势逐分逐分地上涨,惊人的一剑终于发出,一往无前,雷霆万钧。 我的心忽然冰凉。绝对无法抵挡的一剑。看来,我错了,我等不到她醒来。我们离幸福终究差了一步。 雷藏亦如电光射向他胸前,纵然我会死,也由不得你在我死后伤害我爱的人。同归于尽,或许也是你期盼的结果?不能爱我,却能恨我。不能与我同生,却能与我共死。这样也是生死纠缠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每一个变化都是那么清晰。我看见亚里罕度的唇角仿若显出一抹笑意,解脱般释然。他的剑却在途中微微变了方向,穿过了我胁下的空档,刺在了空气中。我的刀却感到了没入他胸膛的阻力。 “不要杀他,休!”麦姬的叫声同时突兀响起。 我亦醒悟。你无法杀我,却要我杀了你。无法让我爱你,却能让我因此而记住你,再也抹不去的回忆。身形疾退,随着雷藏的后退从他前胸拖出一蓬血花。 黄金剑“铿”然坠地,他向前直直扑倒。我急扶住了他,按着他胸前的伤口,叫道:“麦姬,快救他!” 麦姬脸色苍白,疾步赶上。我已明白她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什么。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明知自己的付出却得不到回报,明知自己的结局却无力改变。 眼泪忽然涌上了眼眶,为何我总是面对同样的遭遇。安东尼在我怀中闭上眼睛的一幕突然回到心头,那么地疼痛。 亚里罕度,你不能死,我不能再辜负,不能再辜负了。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德尼顾不得一切,率人闯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凄然道:“殿下……” 他周围的守卫纷纷“锵”然拔剑,将我们围了起来。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印度传(风语城堡后传) 作者:rogeran 第 56 章 “殿下有命,放她们走。”德尼沉痛道。 我心中更悲。我其实不值得,不值得你如此啊!为何,为何?泪水滑落下来。 良久,亚里罕度的声音响起:“你是在为我哭泣吗,路易丝?”微弱却充满了喜悦。 麦姬抬起头来,如释重负道:“你收得还算及时,没有伤到心脏。” 周围一片欢呼声。 我呆了半晌,才吐出一口长气,握住了他的手,轻轻道:“你何苦如此,想让我背负另一个沉重的十字架?” 他苦笑感慨:“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忽然明白了很多事……你经历过的,我也经历了。你的心境,我终于明白。你的爱是要同所爱的人在一起,不离不弃,而我的爱却是这样……懂得在合适的时候放弃。” 我闻言一震,用神看着他。他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伸手入怀,取出了一枚指环,上刻着“魔力”的梵语,递给我道:“你来是要拿回它吧。” 这枚指环,连接着我和麦姬的纽带,见证着我们之间的一切,终于回到了我手上,再也不会丢失。 接过指环的刹那,我和亚里罕度仿佛达成了共识,不约而同道:“世界上的事情都有无限的可能……”相视一笑。 尾声 两个月后,我躺在青草坡上,嘴里衔着一根青草,仰望着幽蓝的天穹,思绪跟着白云飘移。四围的雪山依旧高耸入云,用它们强大的身躯隔绝了寒流,让这美丽的山谷享受着得天独厚的温暖气候。 我在瓦砾堆中找出了那具骸骨,寻一处风景优美的山头埋葬了,又重建起那座白塔,将古兰经封于塔中。从此这就是我们安宁的家园,不再害怕卷入战火的纷扰,人世的仇怨。 耳中聆听着坡下传来的嬉笑声,那曾经温柔至极的熟悉声音,现在洋溢着无限的生机,而那天真稚嫩的孩子声音是如此可爱引人,牙牙地叫着:“妈妈,妈妈,蝴蝶!蝴蝶!” 麦姬开怀地大笑着,冲我喊道:“休,快来帮儿子抓蝴蝶!” 我站了起来,懒洋洋地走下坡去,笑嘻嘻道:“我才不帮他,除非他肯叫声爸爸来听听看。” 麦姬沉下脸来:“又在胡说八道了,你能当爸爸?”伸手凿了我一个爆栗。 我对她嗤之以鼻:“你不信我能让他叫我爸爸?” 她笑得十分娇媚十分狡猾:“那你就再试试看?” 我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就不信这小家伙只肯叫你妈妈,不肯叫我爸爸!” 径直走到小家伙面前,蹲下身无辜地看着他哄道:“亲爱的,快叫声爸爸给妈妈听,爸爸就给你抓蝴蝶。” 他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我,让我似乎看到一丝希望,却忽然撇了撇鲜红的小嘴,理都不理我,转过小身子就朝麦姬颠颠地跑去了,小手比划着:“妈妈,抱!” 我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麦姬笑得花枝乱颤,抱起他道:“宝贝,你看你把她气的!好啦,我们宝贝乖,你总要叫她一个称呼吧,不然她会气死的。叫姐姐?” 小家伙小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 “叫师傅?等你以后长大了,让她教你最最厉害的武功!” 小家伙依然一个劲地摇头。 “不喜欢?那宝贝喜欢叫她什么?” 这时一只斑斓的蝴蝶扇着翅膀飞过了他们头顶,小家伙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那蝴蝶,忽然小手朝我一指:“蝴蝶!”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domain]宅阅读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56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