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高手辞官记》 第一章 清白危机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一章 清白危机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一章 清白危机 宋郁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面临如此糟糕且重大的人生危机。 流年不利,他想。 一个月前奉命带领一帮弟兄假扮成山贼去抢一个男人,已经难堪到让他难以忍受的地步。 那时候的他哪里想得到,自己现下要做的事情,和抢男人这件事比起来不知难堪了多少倍。 早知道昨天就应该把辞呈交给容翡,至少他昨天看起来心情很好,说不定会恩准自己的辞官请求。宋郁心想。 若现在提出辞官,那二货恐怕不会答应。 “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给朕动手!”催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饱含怒气。 宋郁转头,看到他的主子——当今天子容翡,正气呼呼地站在那里。 年轻俊俏的帝王玉带金冠,紧紧攥着银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皇上……”宋郁一脸为难的样子。 容翡双目发红,咬牙切齿,白皙的面皮染了层薄红,显然是动了真怒。 他见宋郁迟迟没有动作,狠狠一甩手中的长鞭,“啪”的一声,寝内明黄色的布帏应声而裂。 “宋郁!朕再说一次,”容翡漂亮的凤目怒火四,他瞪着宋郁,手中长鞭朝内龙床一指,“给朕上了他!” 宋郁木然地顺着容翡长鞭所指方向看去,看到被铁链缚住四肢的那名青年。 青年有着一张端丽无双的脸,此刻正动弹不得地躺在华贵的龙床上。 他身上衣衫破损凌乱,露出细腻的肌肤、劲瘦的腰肢以及修长的双腿。 纵使身处如此不堪的境地,青年神色仍旧十分平静,他眼帘低垂,不发一语,仿佛屋内暴怒的容翡和尴尬的宋郁都不存在似的。 毫无疑问,青年是位美男,按照宋郁那为数寥寥的阅人经历,眼前的青年可称得上是个绝世美男。 这个美男宋郁是认识的。当然了,自己抢的人自己还能不认识么? 他是七杀主的情人,名字很独特,叫做花杀。 宋郁还记得一个月前第一次见到花杀的时候。 当时宋郁正带着羽林十二骑中的八骑与七杀的人激战,眼前一片刀光剑影,四周血横飞。 明明是惨烈的生死搏杀,被团团围住的花杀却如闲庭信步一般,他游走于雪亮的剑光之中,白色衣袂飘飞,翩若惊鸿。 混战中,宋郁眼尖,看到花杀背后露出一处空隙,他悄然上前,迅速一剑刺出,谁料却被花杀轻轻松松避开。 宋郁睁大眼:这人难道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下一刻花杀回身,宋郁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动作,就被花杀一剑刺来,挑飞了手中长剑。 而后宋郁对上花杀清冽莹然的眼眸,刹那间怔了一怔。 只这一怔,花杀长剑已扫向他颈间。 如果不是十二骑中的老四出现得及时,只怕宋郁当场就要死在花杀剑下。 宋郁不得不承认,花杀的确不负其江湖第一美男的名号。 只是,对宋郁而言,无论脸长得多美,男人就是男人。 而如今,他的主子正暴跳如雷地逼着他去强|暴这个男人。 宋郁脑中一片混乱。 容翡怒气正盛,他几大步走到床前,用鞭柄挑起花杀的下巴,恨恨地说:“你不是自命清高吗?不是宁死也不让朕碰你一手指头吗?朕现在就让全天下最丑的人来上你,让你尝尝真正屈辱的滋味!” 花杀闻言,非但不为所动,浅色的唇瓣还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纹,衬得他如画的眉目越发动人起来。 这笑容叫容翡又爱又恨,他咬咬牙,重重地哼了一声。 全天下最丑的人…… 容翡方才对宋郁的评价叫宋郁翻了个白眼,自己是生得丑了点,可也没有必要说得那么难听吧? 大好青年宋郁,年方十九,乃禁御前侍卫羽林十二骑之首,也是当朝皇帝亲封的御前侍卫统领。 身为大内侍卫,宋郁对自己肩负的职责还是比较清楚的,那就是保护皇帝,守卫禁。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这个御前侍卫统领不但要日夜辛劳以保护皇帝的安全,还要负责帮皇帝抢美男、替皇帝传情诗以讨美男欢心、如今甚至还要亲自持枪上阵替皇帝调|教不听话的美男呢? 他曾经问过容翡这个问题,容翡的回答很简单:“因为你长得丑,让你去讨好他,朕比较放心。” 宋郁:“……” 四年前宋郁入成为羽林十二骑之一,不为别的,只为容翡一句话: “他的名字朕喜欢,脸虽然难看了点,身材还是不错的,收了。” 当时容翡正在京城督军袁慎的陪同下巡视京郊侍卫营,校场上数千军士身着铠甲,排成整齐的队列等他检阅。 袁慎看着容翡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屑,但表面上仍是一派恭敬,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容翡心底觉得很无聊,他漫不经心地朝底下那黑压压的人群扫了一眼,只一眼,便看到了宋郁。 那时的宋郁刚满十五岁,正是青葱年少,长枪银甲,身姿矫健修长,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 他身披青色战袍,红缨盔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静静地站在那儿,如一柄出鞘的宝剑,又如一杆翠绿的青竹。 容翡眼睛一亮,手中马鞭朝宋郁遥遥一点,问袁慎:“那是谁?” 袁慎顺着容翡指的方向看过去,心头一跳,嘴上不敢怠慢,回答说:“那是营中的一名副将,名叫宋郁。” “宋玉?”容翡哈哈大笑起来,“妙极妙极!真是好名字。把他带上来,让朕看看他的脸是不是当真貌如宋玉!” 袁慎一听就知道容翡误会了,他很想说那人是此“宋郁”而非彼“宋玉”,但容翡兴致勃然,一双凤目亮晶晶地盯着宋郁,显然是不打算再听到别人说半句废话,袁慎也只好吩咐下去,让人带宋郁上来。 很快地宋郁便来到容翡身前,他撩袍下跪,声线是少年人独有的清朗:“臣京郊营副将宋郁,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动听的声音叫容翡兴奋得脸庞微微发红:“宋副将平身。” 宋郁听命起身,依旧恭敬地低垂着头。容翡眼中含着笑:“还请宋副将解下头盔,抬起头来。” 宋郁依言而行,他行动流畅,取下头盔后抬头,四周随即响起几道倒吸冷气的声音。 方才容翡离得远,看宋郁时只觉得他脸部轮廓很有俊俏的意味,如今近距离一看,却见宋郁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紫红色疙瘩,眉眼口鼻隐藏在密密麻麻的脓包癞疮之下,一眼看过去简直分不清五官。 容翡瞪大眼睛,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皱起眉头,看看宋郁丑陋的脸,又看看宋郁劲瘦的腰、修长的腿…… 这、这……远看一朵花,近看豆腐渣,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袁慎早看惯了宋郁那张脸,此时看到容翡一脸失望的样子,心想这小皇帝果然死不改,年纪轻轻的就那么重色纵欲,来军中巡视竟然还不忘记动那龙阳心思,幸好宋郁生得丑,否则还不被他白白折辱了? 容翡原本因期待而挺直的腰背此刻已然软了下来,他身子往后一靠,懒洋洋地开口,已有了些爱理不搭的神色:“你叫宋玉?” “是。” “朕觉得这个名字你用不太合适,改一个吧。” “……微臣斗胆,请问皇上为何要微臣改名?” “你没听过什么叫名不副实吗?就你这副尊容,竟然还叫宋玉,不把人吓得送终就是万幸了。” 宋郁瞬间明白过来:“皇上恐怕是有所误会,微臣名字里这个郁字,是郁郁寡欢的郁,不是宋玉潘安的玉。” 容翡一听,软趴趴的身子稍稍坐直了几分:“郁郁寡欢的郁?” “正是。” “原来如此。”容翡的怒气消散了些,他皱着眉扫了宋郁满是疙瘩的脸一眼,“你脸上那些……呃,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自小就是这样,小时候找大夫看过,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热毒。” “没想着吃药治一治?” “治过,没用。” 容翡修长的眉紧皱,不愉快地撇了撇嘴。宋郁的身段正是他喜欢的类型,可惜那张脸实在让人倒足胃口,他挥挥手想让宋郁退下,却又舍不得地多看了几眼宋郁被银甲包裹着的劲瘦腰身。 随行的太监总管傅尽忠对小皇帝的心思可谓了若指掌,他见容翡犹豫不决,便凑上前去悄声说:“皇上,说起面疱脓疮,里有不少方子和药物是专治这个的……” 傅尽忠的话提醒了容翡,他微眯起眼睛。 是啊,既然是体内热毒引起的疙瘩,想办法把毒逼出去不就可以了,顶多花点时间罢了。 他又看了宋郁一眼,觉得这少年副将容貌虽丑,整张脸的轮廓倒也算俊俏,若是真治好了他的脸,再加上他那极为难得的好身材,倒也可以让自己好好享受一阵子了。 打定主意,容翡重又坐直了身子,他马鞭一指宋郁,对袁慎说:“袁督军,此人朕要了。” 袁慎当即呆在原地。 容翡仿佛没注意到袁慎一脸吃了苍蝇似的表情,犹自说道:“他的名字朕喜欢,脸虽然难看了点,身材还是不错的,收了。让他下去收拾东西,待会儿随朕一道回。” 此话一出,在场除了傅尽忠之外的所有人都震撼了。 宋郁怔住,其余人等则显然没料到容翡竟然好色到了这个地步,连宋郁这样的脸他都不介意。 袁慎脸色有些难看,他拱手道:“皇上今日不是前来挑选羽林十二骑的吗,臣已为皇上心挑选了十二人,请皇上先行过目。” 容翡挑挑眉:“这宋郁是你营中副将,想必本领也是不错的,你难道没有把他安排在准备好的十二人之中吗?” “皇上,宋副将虽有本领,但毕竟年轻了些,御前侍卫一职他还难以胜任,臣挑选的那十二名将士,均是军中武艺拔尖的高手……” 容翡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那就从十二人中随便挑一个人出来,用宋郁替换。” “皇上……”袁慎还要再说,容翡已皱起了眉头:“够了!朕决定的事情,袁督军你不必多言!” “……臣遵旨。”袁慎只能暗自叹口气,他转头对上仍旧呆站在原地的宋郁,无奈道:“宋副将,还不跪下接旨谢恩?” 于是宋郁就这样加入了羽林十二骑,他与其他十一人一道受封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负责贴身保护容翡的安全。 而提起当朝皇帝容翡,满朝文武只能老泪纵横地高声呼唤一句:“先帝爷啊,您怎么就这样去了?!” 先帝容启是百官心目中的仁君,他德才兼备仁心宅厚,举贤任能赏罚分明,可惜他英明一世,最后却在立储这个问题上犯了糊涂。 他在七个皇子里挑来挑去,好死不死,挑中了最不为朝臣所看好的容翡。 容翡此人,心浪荡,行为不羁,最喜眠花卧柳,好色成。除了那张传承自他母妃的俊俏的脸,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其实,好色的皇帝不是没有,可是如果皇帝专好男色不好女色,那就让人头痛了。 偏偏容翡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头痛的皇帝。 他在政事上没有才能,但在研习断袖房中术这一点上可谓是技艺高超、炉火纯青。 他喜欢年轻俊俏的男子,但凡遇上了就不放手,一定要吃进口里方才甘心。 幸而他这人天生花心,见一个爱一个,玩一个扔一个,因此倒也没发生什么男宠越权、祸乱朝纲的丑闻。 对容翡的特殊癖好,宋郁早有耳闻,入后他被逼着吃了各种治疗热症的汤药,无一例外地没有任何效果。 宋郁松了一口气,这张丑陋的脸此时反而成了他的护身符,让他至少不用时刻担心自己的后|庭被人觊觎。 容翡将宋郁带回中调养了好一阵子,宋郁的脸却一如既往地不堪入目,对此容翡很是失望。他想过把宋郁遣返回侍卫营,但傅尽忠劝他,说宋郁武艺过人,个沉稳,人又老实,应该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效力。 于是容翡决定破例效仿一次自己的父皇,做一位不看长相只看才华的明君。为了避免倒胃口,他让宋郁戴上了一副钢锻造的银白色面具,面具上刺上华丽妖娆的花纹,只露出宋郁那双清亮的眼睛。 如此一来,不堪入目的宋郁顿时摇身一变,变成了拥有十足好身段,同时又带着十足神秘气息的大内高手。 容翡很满意,他将宋郁留在中,两年后,由于宋郁尽忠职守、沉稳得力,他升了宋郁的官,封为御前侍卫统领。 如今距离宋郁入,已有四年。 这四年里,宋郁无数次地想过辞官,却因种种原因,未果。 此时的宋郁跪在寝的地上,眉心拧成一个死结。 他很想理直气壮地对容翡说:“强|暴男人这种下三滥的差事并非本侍卫职责所在”,可想想当初自己连假扮土匪强行抢人入的下三滥事情都做过了,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洗脱不了自己和容翡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罪名。 于是他只好保持沉默。 “宋郁,你到底还要朕说几遍,还不快点给朕脱衣服!” 宋郁硬着头皮说:“皇上,请恕微臣难以从命。” 容翡闻言大怒,回头狠狠一甩鞭子。鞭尾带出的疾风擦着宋郁脸上面具掠过,只听哐啷一声脆响,银白色的钢面具应声而落。 宋郁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又露了出来,容翡即刻嫌恶地皱起眉头。 容翡不想看宋郁的脸,于是他转头盯着寝殿内的龙纹石柱,把它当成宋郁质问:“你敢抗旨?!” “臣不敢,只是……” 容翡瞪着石柱:“只是什么?” 宋郁脸上露出几丝难堪的神色,“只是微臣心有余而力不足。” 容翡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难道是…… 容翡疑惑着,他转头,视线向宋郁下身移去。宋郁此时头垂得更低,一脸羞愧的样子。 容翡目瞪口呆:“你,你竟然……不、举?!” 第一章 清白危机在线阅读 第一章 清白危机 第一章 清白危机 第二章 昏君如饿虎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章 昏君如饿虎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章 昏君如饿虎 宋郁神色哀戚,他苦着一张脸磕头:“微臣无能,请皇上恕罪。” 片刻的惊讶过后,容翡哈哈大笑起来。 显然,宋郁“不举”的毛病让他觉得十分有趣,连方才被花杀挑起的怒气都消散了大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容翡嘴角翘起一丝兴味盎然的弧度:“宋统领,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有这样的毛病,为什么不早说?朕那太医院,别的药没有,这方面的药可是数不胜数、集天下之华。” 宋郁尴尬地笑了笑。 容翡朗声唤道:“傅总管。” 门外即刻传来太监总管傅尽忠响亮的声音:“老奴在。” 容翡笑得幸灾乐祸,刻意提高了几分音量:“速去太医院,给宋统领拿两剂上好的壮阳补虚药来。” 容翡这一句话险些叫宋郁一口气没提上起来,这可好,待会儿等他出了寝大门,有关他“不举”的流言只怕都已经传到洗马桶的小太监耳朵里了。 他心里恨不得把容翡拿来大卸八块,脸上却仍旧只能维持着一副恭敬的模样:“谢皇上。” 容翡此时走到宋郁面前,坏坏地笑:“话说回来,宋统领年纪轻轻,怎么就已经不举了呢?该不是前些时日出时太过放纵,伤了元气吧?” “这……在外时臣从不敢擅离职守,只怕是当日与七杀对阵时受的伤至今未好,所以才……”宋郁答得一脸忠厚。 提起七杀,容翡脸色又沉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被缚在龙床上的花杀,恨恨道:“你别以为自己是司意兰的男宠,就敢在朕面前拿乔,告诉你,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区区一个七杀,还没那个资格与朕作对!有朝一日惹恼了朕,朕十万铁骑踏平你七杀门!” 一直沉默以对的花杀此时转过脸来,一双清冽莹然的眼睛看着容翡,那眼神,竟仿佛是在嘲笑。 容翡大怒,扬手就要一个耳光打过去,花杀直视容翡,不闪不避。 容翡看着花杀的脸,但见容颜如玉,洁白无瑕。 他生风流,怜香惜玉,面对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扬起的那只手顿在半空里,就是舍不得往下扇。 花杀又是一笑,这次不是仿佛,是明明白白的嘲笑。 容翡大怒:“宋郁!” “臣在!” “去把里倒数第二丑的人给朕找来!” “啊?” “听不懂朕说的话吗?” “……回禀皇上,倒数第二丑的人臣倒是认识,只不过……是个太监。” 容翡气得跺脚:“一群没用的东西!” 此时太监总管傅尽忠的尖亮大嗓门在殿外响起,字正腔圆:“皇上,老奴把宋统领的壮阳药拿来了。” 闻言,宋郁两眼无神地盯着寝里的雕龙石柱,心想要不要干脆一头撞上去碰死算了。 “拿进来!” 傅尽忠端着黑金漆木托盘走了进来,他一路低着头,显然是不想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托盘上一个白玉瓶,四包草药。 傅尽忠来到宋郁身边站定,他先向容翡行礼,而后蹲下身,开始向宋郁解释这几样东西的用途,宋郁在一旁被动地听着,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耳朵。 “瓶子里装的是回春丸,服下一粒,片刻即可生效,就算是九旬老翁,也可叫他即刻走马回春,一夜金枪不倒。还有这些草药,是特意为宋统领配制的,拿回去用冷水煨煎,一日分三次服下。呵呵,宋统领毕竟还年轻,相信这几包药下去,不出数日,定能补益气,重又生龙活虎。” 傅尽忠一边说,一边朝宋郁暧昧地递着眼色,宋郁眼皮跳了跳。 容翡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让傅尽忠退下。 他看看白玉瓶,又看看宋郁,再看看花杀,最后皱着眉在寝内来回踱步,一副烦躁的模样。 宋郁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很担心容翡一声令下,逼他吞了白玉瓶里的药丸,然后再…… 想象戛然而止,宋郁满头大汗。 这该死的大内高手,这该死的十二骑统领! 谁说当御前侍卫很风光的?谁说做大内高手既清闲又近水楼台先得月的? 当大内高手四年了,每天的工作不是帮皇帝擦屁股,就是帮皇帝追男人。如今这二货皇帝越发变本加厉,竟然要自己平白无故地贡献自己的清白之身,贡献对象竟然还是一个男人?! 祸不单行,对宋郁而言,有一个比丧失童贞更严重的问题,事关他十九岁大好青年的小命。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皇帝对花杀的喜爱与恩宠中无人不知,今日他是被花杀长期以来的冷漠和反抗给惹急了,才会气急败坏地叫宋郁去折辱花杀,一旦宋郁真的提枪上马…… 且不说宋郁对着一个男人压爽不起来,就算半途胡天黑地爽起来了,等爽完了,迎接宋郁的恐怕就是一句“把这个胆敢碰朕男宠的人给朕拖出去斩了”。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原谅碰自己女人的其他男人,这个道理也适用于容翡,他绝对不会原谅碰自己男人的其他男人。 虽然容翡本人是个绝对的二货,但他的身份是皇帝,生杀夺予、朝令夕改,是皇帝的权利。 到那时候宋郁再哭喊“苍天啊明明是你叫我干的我他妈其实也不想干啊怎么干完了你就要翻脸有像你这样的吗还有没有天理啊”诸如此类,是没用的。 伴君如伴虎,伴昏君如伴饿虎。 听命是不行的,会掉脑袋;不听命也是不行的,抗旨不尊也要掉脑袋。 连“不举”这样丢人的借口都拿出来了,容翡还是不肯放过他。 宋郁面无表情,但内心深处已是哀嚎遍野:这都是哪辈子造的孽啊?老子可不可以不干了,老子要辞官! 这厢宋郁跪在地上表面从容肠子里千回百转,那厢容翡站在床边怒气冲冲心肝里一团乱麻。 良久,容翡才问:“花杀,朕再问你一次,你从是不从?” 花杀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一言不发。 容翡怒气又窜上来:“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他又开始在寝里来回踱步,“那个司意兰究竟有什么好?你对他就那么死心塌地!朕乃一国之君,真龙天子,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江湖混混?” 容翡走到床前,捏起花杀的下巴:“你也不想想,你都被我关在里一个月了,他那边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别以为他对你有多上心!” 花杀闻言,眼睫微微一颤,眼神瞬间空了一空。 容翡敏锐地捕捉到了花杀这一表情变化,他心中怒气更盛,终于忍不住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花杀脸上。 这是容翡这一个月来第一次对花杀下重手,容翡一向对自己看上的人柔情蜜意,因而此举连宋郁也不禁为之一震。 下一刻,容翡转向宋郁,他手向白色药瓶一指:“宋郁,给朕吃药!” 宋郁大喜,忙打开药瓶塞口,倒出一粒暗红色丸药来,捧在手心里,恭敬地递给容翡。 容翡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刚才不是命令臣给皇上吃药吗?” 容翡白皙光洁的额头上青筋暴动:“朕是叫你吃,不是叫你给朕吃!朕又不像你,朕难道还需要吃药?!” 原来皇帝没打算亲自上马,宋郁的心情瞬间跌落至谷底。 宋郁看向自己手心里那粒暗红色的药丸,仿佛看着一粒千年鹤顶红。 “快吃,吃完了给朕上!”容翡在一旁催促。 这话听起来就像主人在催促吃饱喝足好上阵咬人的狗一样,宋郁平静无波的脸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他一仰脖,将手中药丸吞入口中。 过了好半晌,悄无声息的寝殿内逐渐响起重的喘息声,容翡好奇地打量着宋郁,看着他的表情从方才的一脸淡漠到如今的欲色难耐。 宋郁一张脸被紫红色疙瘩盖满,除了表情松动之外,倒也看不出明显的动情迹象,但他没被疙瘩覆盖住的脖颈和耳却已然红透,口鼻之间的呼吸也越发急促。 药效似乎过于强烈,还没等容翡吩咐,宋郁已径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急不可耐地朝床上被缚住的花杀扑去。 一接触到花杀的身体,宋郁就一副色|欲熏心的神态,双手重重地在花杀身上抚游走,丑陋的头脸也不断蹭弄花杀致的五官,口中喷出的热气将闭目装死的花杀那张白皙的面皮弄得潮红一片。 容翡站在一旁看着,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眉头越皱越紧。 眼看着宋郁已经开始伸手撕扯花杀的衣服,容翡嘴唇不由得动了动,还没等他开口,宋郁突然身子一僵,趴在花杀身上没了动静。 容翡觉得有些奇怪,他快步上前,弯腰凑近,正要查看究竟出了什么状况,突然一只手从宋郁身下伸出,准而迅疾地点中他百会。 容翡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等容翡醒来,已是暮色四沉,寝殿中灯影重重,他四肢无力地躺在床上,床前围了满满一堆御医和□。 傅尽忠正站在一旁抹泪,眼见容翡幽幽转醒,他又惊又喜地高声叫了起来:“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尖亮的声音刺得容翡耳膜嗡嗡作响,容翡使劲气力才骂出一句:“闭嘴!” 这一骂叫整个寝殿鸦雀无声,容翡缓过劲来,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的异样,他伸手去,手指刚接触到脸上的皮肤,就疼得“哎哟”一声。 他忙问傅尽忠:“我的脸怎么了?” 傅尽忠一脸难过的表情:“回皇上,您的脸肿了。” “肿了?!”容翡大惊,“镜子呢?快拿镜子过来!” □忙将一面致小巧的菱花铜镜交到容翡手上,容翡揽镜自照,登时大怒:“反了反了!这还了得!” 只见他原本白皙细腻的两块脸颊高高肿起,一边一个红里透紫的巴掌印,青紫色的指痕十分清晰,严重的地方近乎破皮,露出几缕血丝。 竟然有人敢掌掴他!真是胆大包天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是谁?是谁?竟然敢打朕,不要命了!”容翡气得捶床,“把他给朕抓起来,满门抄斩!千刀万剐!” 眼看龙颜震怒,一屋子的御医□全跪下了,傅尽忠也跪在床边,一个劲叩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容翡大发了一顿脾气,好半晌才冷静下来,他转转眼睛,忽然想起了白日里的事,于是他探头在寝殿内四处看了看,随即皱起了眉头:“花杀呢?” 傅尽忠把额头紧紧贴在铮亮的青砖地面上,可怜兮兮地说:“回皇上,花杀跑了。” ”跑了?!”容翡瞪大眼睛,一把揪起傅尽忠后衣领,“他怎么能跑了呢?!” 傅尽忠苦着一张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话说白日里傅尽忠正老老实实看守在在寝殿门外,忽见宋郁戴着银白色钢面具推门而出。 傅尽忠忙上前:“宋统领,皇上那边……怎样了?” 宋郁看了傅尽忠一眼,压低了音量:“皇上正尽兴呢,傅总管您可千万别去打扰,老实在这里候着吧。” 傅尽忠有些惊讶:“那花杀竟然肯从了?” 宋郁只哼了一声,并不多言,他向傅尽忠抱拳行了一礼,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寝。 于是傅尽忠便老老实实守在朱漆雕花大门外,这一守就是两个时辰。 眼看天色渐次发暗,傅尽忠心中也开始困惑起来,虽说皇帝年轻体健,平素又耽溺声色,可连续两个时辰不叫人进去伺候,这还是头一次。 容翡有洁癖,不能容忍身上有汗渍。他每次声色犬马之后,都要即刻叫人抬来热水,让人为他沐浴擦拭,如果碰上他体力好心情好,想多来几次的话,烧水的小太监就只能抬着热水桶进进出出,以满足容翡随时保持身体清洁干爽的癖好。 可这一次,都两个时辰了,寝殿内仍然没有传出容翡的声音,难道那花杀果真如此诱人,竟能把皇上迷到这个份上? 傅尽忠皱起眉头,仔细一想,忽觉不好。 皇上对这花杀,是连续一个月想吃吃不着,最后憋得虚火高涨,几欲走火入魔,如今他终于吃上了,难免一时激动,过于兴奋,该不会……该不会血逆袭,中了马上风吧?! 这念头一起,傅尽忠登时急了,他忙凑到门缝前高声唤道:“皇上!可要人伺候?” 如此连唤几遍,房中仍是半点声息也无,傅尽忠再顾不得许多,一把将殿门推开,几步奔了进去。 这一进去,傅尽忠当下便骇得定在原地。 第二章 昏君如饿虎在线阅读 第二章 昏君如饿虎 第二章 昏君如饿虎 第三章 难解的误会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三章 难解的误会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三章 难解的误会 昏黄的日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寝殿内那张明黄色大床上,照出两条交缠的人影来。 只见一人死了似地闭目仰面躺在床上,另一人则浑身赤|裸,正压在仰躺的那人身上,屁股一耸一耸地动着。 待看清二人面貌,傅尽忠惊得眼珠子险些掉下来。 躺在底下的那个虽然衣衫凌乱,但一望可知是亮眼的明黄色,压在上面的那个呼吸杂乱无章,满脸的紫红色疙瘩在夕阳映照之下越发明显。 这、这、这不是皇上和宋统领吗?! 傅尽忠反地捂住嘴,把几乎脱口而出的尖叫压了下去,来不及细想,他几步冲上前,将压在容翡身上的宋郁一把扯开。 只见宋郁一副浑身燥热难耐的样子,上至脖颈下至膛都是一片通红,他似乎神智不清,半眯着眼,重地喘息着,两道细细的血线从他鼻下淌出,至于他小腹下面…… 傅尽忠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别过脑袋:要死要死,简直是戳瞎人狗眼! 宋郁挣扎着还要往容翡身上扑,傅尽忠赶紧一把将他推到地上去,接触到冰凉的地砖,宋郁似乎觉得好受了一些,他平趴在地上,渐渐的没了动静。 傅尽忠心慌意乱,上下检查容翡,只见容翡虽然昏迷不醒,呼吸还算均匀平稳,他脸上两个通红的巴掌印,身上衣衫虽然被撕扯得破破烂烂,下身的纨裤倒是还紧紧地穿在身上。 傅尽忠不敢掉以轻心,他屏住呼吸,大着胆子将手伸进容翡裤子里了一把——干的。 他大松一口气,赶忙抽出手来,却见容翡散乱在身前的外裳上满是腥膻的白色黏。 这是…… 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傅尽忠苦着一张脸跺脚:“我的宋统领唉,瞧你干的好事!” 他转身看看贴在地砖上一动不动的宋郁,又回头瞅瞅躺在床上死人似的容翡,再转身看看宋郁,又回头瞅瞅容翡…… 如此这般数次之后,傅尽忠终于打定主意。 他先跑到寝殿门口,吩咐众人不得靠近,而后关上大门回到床前,将容翡身上的衣服、床上被弄脏的褥子锦被,通通换过;随后又给躺在地上的宋郁擦拭身体,给他换上了一套干净的亵衣,把他扶到雕龙石柱边坐靠着。接下来他把替换下来的脏衣服、脏褥子裹成一包,来到寝殿门外,唤过一个小太监,悄声吩咐他拿出扔了。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猛然想起一件事——在寝殿中赤身的这个人是宋郁,那两个时辰之前推门而出的那个宋郁又是谁? 此时,地上那断成几截的铁链跃入他眼帘,他一拍脑袋:“要死要死!来人啊,速速召集羽林十二骑!” 片刻之后十一位身姿矫健的年轻人匆匆赶来,汇聚至寝前的庭院内,十一人俱着澄亮银甲,一个二个生得容貌不俗,一时间庭院内大放光彩。 妙龄女们早从四面八方聚了来,藏在墙角处窃窃私语地偷窥。 十一骑于寝殿门外石阶下站定,正要向傅尽忠行礼,傅尽忠忙伸手:“免了免了!你们快些告诉我,两个时辰之内,可曾见过你们宋统领往哪里去了?” 领头的卫二身材高大,生着一张十分忠厚老实的脸,他答道:“两个时辰前我在御花园的长廊里遇到他,他似乎有心事,急匆匆地低着头走路,与我擦身而过时我唤住他,他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然后他让我和他一起回羽林苑。” 傅尽忠问:“后来呢?” “后来我和他一起回到羽林苑,恰好老四来找我,让我陪他下棋,我就和老四走了,而后我再也没见过老大。” 站在卫二身旁的甘三此时开口,他体型偏瘦,眼眶很深,虽长得也算俊朗,看起来却总是一副气弱体虚的模样:“一个半时辰前我在羽林苑看到老大,他让我和他回房,说要我帮他找一件东西,于是我和他一起回到他的房间,问他要找什么,他说他的腰牌不见了,我说他肯定是前夜吃酒吃糊涂了,怎么忘了自己的腰牌掉在莲花池旁的草丛里,被老六拣去了,于是老大让我带他去找老六。” “后来呢?” “后来我带他去找老六,正巧碰见老七老八和小十正在和老六一起玩骰子,老六把腰牌给了老大,而后让我和他们一起玩,于是我就和老六他们一起玩骰子了,而后我再也没见过老大。” 接下来开口的是于五,于五脸上永远是一副万事皆无所谓的表情,此时他双臂交叠抱在前,略微歪着脑袋,稍作回想:“一个时辰前我在羽林苑门口看到老大,我看他正要出门,便问他要去哪里,他说皇上有事交待给他,让我和他出一趟,我说十一欠了我的赌钱至今没还,我要去找十一讨赌钱,恰好十二来了,我让十二陪着老大出一趟,于是十二就和老大一起走了,而后我再也没见过老大。”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站在队列末尾的江十二,江十二在众人当中年纪最小,面皮也薄,他见大家的目光都转到他身上,脸不由得红了一红。 傅尽忠脸色惨白声音发颤地问:“江侍卫,你陪宋统领出了?” 江十二开口:“一炷香之前我和老大刚出门,没走多远老大忽然停下来,叫我回,说有样东西让我带给傅总管。” 傅尽忠知道大势已去,只能捂住口气短神虚地问:“……什么东西?” 江十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傅尽忠。 傅尽忠打开一看,只见信封中一张薄纸,上书一行大字——“近日多蒙照料,来日必将报还”。 傅尽忠哎哟一声,身子直挺挺地朝后倒去,卫二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经过一番掐人中顺口后,可怜的傅总管终于缓过气来,他已经断定,两个时辰前推门而出的那个宋郁就是花杀。 现在回头一想,傅总管这才发觉花杀和宋郁身高形体原本就十分相似,只是他没想到花杀竟能把宋郁的声音模仿地如此相像,把自己和羽林十一骑都给蒙骗了过去。 于是白日里寝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傅总管也大概猜了个不离十。 定是花杀不知何时解开了身上的道,弄晕了宋郁和容翡,而后换上宋郁的衣服,戴上面具,利用羽林十一骑带他取得腰牌,最终顺利出,鱼入大海。 至于容翡脸上那两个巴掌印,很明显是花杀留下的一次“报还”。 傅总管长叹一口气,他已预料到小皇帝醒来后该是如何地雷霆震怒,但此时他束手无策。 花杀这一走,定会隐藏踪迹,想再追上他,只怕是难上加难;再者,傅总管为顾及皇家颜面,也不敢明目张胆派人前去捉拿,否则徒惹天下人耻笑,这也是当初宋郁等一众人为什么要假扮成山贼去劫持花杀的原因。 现下只能等容翡醒来再做定夺,傅总管摇摇头,让几个小太监把昏迷不醒的宋郁给抬了出来。 羽林十一骑看到宋郁,个个大吃一惊,江十二尤其吃惊:“老大怎么会在这里?我亲眼见他出了北安门,往市集里去了啊。” 傅总管只好将前因后果简略地向十一骑描述了一遍,但他为维护容翡脸面,便对容翡命令宋郁强|暴花杀、以及宋郁压在容翡身上对容翡大加猥亵的事情闭口不提,只说宋郁是因为不小心吃了回春丸,一时气血上冲才昏迷不醒。 听完傅总管的讲述,十一骑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彩万分。 傅尽忠挥挥手,示意他们先把宋郁带回羽林苑,自己则吩咐人去唤御医前来为小皇帝检查身体。 御医来到寝殿,为容翡把脉看诊之后,说皇上不过是暂时昏睡过去了,除了脸上的伤之外,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大碍。 于是傅尽忠为容翡擦了祛肿消淤的膏药,之后便守在容翡身边,直至他醒来。 寝殿内烛火通明,傅尽忠将白日里发生的这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容翡,同样略去了容翡被宋郁当做泄欲对象的那一段,毕竟此事如果让容翡知道了,那宋郁有几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傅尽忠觉得自己的做法很正确。 容翡听到自己脸上两个巴掌印是花杀的杰作,当即大怒,他吩咐傅尽忠:“给朕把宋郁叫来,让他带领羽林十二骑,不论死活,都要把花杀给朕抓回来!” 同一时刻,寝西侧,羽林苑内。 宋郁躺在床上,仍旧昏迷不醒,十一骑围在他床边,将本来就不大的寝室挤得水泄不通。 沐四坐在床边,他一手端着药碗,一手将宋郁扶坐起来,让宋郁的头靠着自己肩膀上,一口一口地喂宋郁喝药,众人在一旁小声地交头接耳。 “你刚听见了吧,老大昏倒是因为他吃了回春丸。” “回春丸是什么?” “小十二你傻啊,这名字一听就是春|药嘛。” “春|药?老大为什么要吃春|药?” 众人沉默了半晌,莫九突然低声说:“我也是今天听寝那边的小太监说的,他说……他说老大不举,皇上特意吩咐傅总管去给他拿壮阳补虚药吃。”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沐四低头注视着昏睡中的宋郁,英俊的脸上带着些若有所思的神情。 韩六此时凑过来,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了宋郁一番,忽然开口:“老大这身亵衣,怎么袖口上绣着金龙呢?” 众人一听,纷纷凑过头要来看,沐四皱起眉头:“退下!”他用棉被将宋郁全身遮得严严实实,而后瞪了一眼韩六:“没事不要乱说话!” 韩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再多言。 可韩六方才那句话却提醒了众人,一个个疑问在他们心中升起。 皇上为什么要让老大吃回春丸? 老大身上为什么穿着绣有金龙的亵衣?在整个皇里,这可是只有皇上才能穿的样式。 白日里皇上、老大、花杀三个人聚在寝殿中,还把寝内外的闲杂人等都给赶了出去,究竟是在干些什么? 这些个问题在众人脑子里转来转去,他们两两互看了几眼,结合容翡浪荡荒唐的品行,再结合当初容翡招宋郁入的理由,终于在心中有了定论。 众人的目光一致朝沐四怀中的宋郁看去。 ……可怜的老大,躲了四年,却终究没能躲过好色皇帝的魔掌…… ……而且,第一次就是三人行,这也太…… ……话说那二货是真的不挑啊,老大的脸都这样了他也吃得下去…… ……你懂什么,皇帝办事的时候肯定是让老大戴着面具的嘛…… 室内安静下来,半晌过后,宋郁悠悠转醒,他一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众人怜悯的目光。 嗯?怜悯? “……老四……”宋郁看看离自己最近的沐四,又看看屋内其余人等,“我怎么在这里?” “老大,你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站在床尾的庄十一关心地问道。 宋郁动了动身体,这才发现自己腰酸腿软,手脚无力,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不想让众人担心,便说:“还好,就是觉得腰酸得紧。” 他话音刚落,众人目光中那怜悯之色登时又增加了好几分。 宋郁莫名其妙:“你们这是……” “老大,别说了,我们都知道了。”卫二打断了他,这位老实忠厚的青年虎目含泪,“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老大你永远是我们的老大!将来谁敢瞧不起你,我卫老二第一个不放过他!” 卫二丢下这句话,眼泪已快要夺眶而出,他猛一跺脚,转身推开众人,大步冲了出去。 宋郁呆住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江十二已扑到他床前放声大哭:“老大!我的老大啊!” 庄十一站在原地,眼眶微红,双唇紧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崔七崔八是双胞胎兄弟,两人沉默了半晌才异口同声道:“老大,你……你要保重身体。”随后步伐沉重地朝外走去。 甘三和于五看起来稍微冷静一些,他俩摆出一副劝慰的样子来:“事已至此,老大你也别太过放在心上,人还是要向前看,我们兄弟几个会永远支持你的。”而后两人长叹一声,也默默退了出去。 莫九和冯十则红着眼睛向宋郁道:“老大你好好躺着,我俩去给你熬大补汤。”说罢急匆匆跑出门去。 转眼间一干人等散了个干净,庄十一也拉着哭哭啼啼的江十二离开了,屋内只剩下宋郁、沐四和韩六。 韩六狠狠咬了咬牙,他瞪着宋郁:“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我……”话到半截没了下文,他扭过头去,一脸又恨又悔的样子。 宋郁张口结舌,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沐四:“这,这都是怎么了?” 沐四一双幽深的眼睛注视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没有开口。 宋郁丈二和尚不着头脑,他想了老半天,这才反应过来:糟糕,“不举”这件事被他们知道了! 第三章 难解的误会在线阅读 第三章 难解的误会 第三章 难解的误会 第四章 第一次的请辞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四章 第一次的请辞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四章 第一次的请辞 第二日一早,宋郁刚醒,莫九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乌**红枣粥进来了。江十二跟在莫九后面,手抬热水盆,手肘上还挂着一条面巾。 “老大!快来趁热喝粥,这是我早起刚熬的,新鲜着呢!”莫九兴冲冲嚷道。 莫九的厨艺可谓高超,堪与容翡专用的御厨相媲美,十二骑们若是吃腻了饭想打牙祭的时候,就会凑钱让崔七崔八两兄弟出买回上好的野味来,交给莫九烹制。 江十二笑着说:“九哥你也太着急了,再怎样也得等老大洗漱完了才行啊。”他来到床前扶宋郁坐起身,“老大今天感觉好点没有?” 宋郁坐起来,动了动身体,发现尽管腰酸依旧,但肢体明显比昨日灵活多了,气力也有逐渐回复的迹象。 宋郁笑着拍了拍江十二的肩膀:“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休息了一晚,已经好多了。”说着他不让江十二搀扶,径自套上鞋袜下了地。 等宋郁洗漱完,来到桌前一看,不由皱起眉头:“……我说小九,你怎么煮了这么一碗……”给女人吃的东西?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只在心里觉得怪异:乌**、红枣,怎么看怎么补血。 莫九看宋郁这个模样,担心这碗乌**红枣粥伤了他的自尊心,忙说:“厨房里除了乌**没其他的东西了,老大你就将就着吃吧。” 此时宋郁肚子很是应景地咕咕叫起来,他也顾不得其他,坐在桌旁开始大口吃喝。 正吃着,冯十走了走来,他看到宋郁便问:“早啊老大,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是小十啊,早。”宋郁口中含着粥,咕哝不清地说:“吃过早饭了没,没吃的话过来和我一起吃。” 冯十笑笑:“我吃过了。”开玩笑,这只乌**可是莫九特意拿来给“初经人事”的宋郁补身子用的,正常男人哪里需要吃这个? 冯十走到桌前,将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药盒放到宋郁眼前。 “这是什么?”宋郁伸手抓过来看了看。 “是活血消淤的药,呃……对撕裂伤什么的……很有效。”冯十是十二骑之中的药师,擅长制药疗伤。 撕裂伤?宋郁不太理解:“你拿给我干什么?” 冯十生怕这药伤了宋郁的自尊心,忙说:“留着备用嘛,我做了很多,兄弟几个一人一份。” 宋郁不疑有他,让江十二将药装进摆在床头的药盒里。 吃过早饭,宋郁觉得身体里的力气又恢复了些,他打算出外走走。江十二此时赶上来:“老大,要我扶你吗?” 宋郁摆摆手:“不用,我没那么虚弱。” 江十二仍旧有些担心,他眼睛偷偷地朝宋郁屁股那里看了几眼,小声问道:“老大,你……不觉得痛啊?” “啊?不觉得啊。” 江十二眼中平添里几分敬意:老大不愧是老大,连那里的恢复能力都那么强大! 羽林苑地方不算小,十二骑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院落,此外苑中还有假山莲池、曲院长廊、亭台轩舍,端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此时正直夏末,宋郁漫步至莲花池旁,但见水面清圆,红白二色莲花摇曳生姿,间歇可见金色小鱼于莲叶间嬉戏。宋郁在池边站定,深吸一口气,莲花清香扑鼻而来。 宋郁心情舒畅,心想如果人生每一刻都能如此刻一般,舒适安逸,没有杂事烦扰,没有二货闹心,该有多好。 突然一双手碰到了他肩膀,宋郁猛然转头,却是沐四将一件外裳披在了他身上。 “大清早就出来站在水边,也不怕着凉。”沐四幽深的眼睛注视着他,有几分关怀,也有几分责备。 原来是老四,宋郁松了一口气,十二骑之中,也只有沐四有这样的功夫,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人身后来。 “是在赏花吗?”沐四顺着宋郁方才的视线向池中看去,见一池花叶之间已有小小莲蓬探出头来,便悠悠来了一句:“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沐四喜欢吟诗,爱好附庸风雅。 宋郁对沐四这种动不动来句诗词、时不时写写画画的文人风骨已经习惯了,想当年他刚与沐四打交道的时候其实还颇不适应。 在宋郁的观念里,武官就是武官,耍刀弄才是真本领,琴棋书画那都是弱不禁风的文官干的事情,武官干起来未免显得酸腐。 十二骑中也有不少人与宋郁有着相同看法,四年前众人刚入时,一身文人气息的沐四曾被众人排挤过,其中个轻佻的韩六看沐四最为不顺眼,动辄冷嘲热讽。 这样的情况戛然而止,还应归功于小皇帝容翡。十二骑入后不久,容翡便兴致冲冲地举办了一场比武大会,让十二人全部上场,彼此切磋武艺,沐四凭借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再加上所向披靡的剑术,叫十二骑一干人等从此心服口服,就连宋郁也甘拜下风。 从此沐四爱吟诗便吟诗,爱下棋便下棋,无人再敢说半个不字。 宋郁泰半时间弄不懂沐四吟的那些诗词究竟是些什么意思,他也懒得去弄懂。这次也是一样,这厢沐四沉浸在诗句的情境中还没出来,那厢宋郁已对出现在长廊尽处的韩六招手:“小六,过来一起赏花!” 沐四有些哀怨地看了宋郁一眼。 韩六身形潇洒地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就来到宋郁跟前,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老大,你好些了?” “嗯,好多了。”众位兄弟真是关心他的身体,宋郁觉得应该找个时间告诉他们自己并不是真的“不举”,以免他们误会。 “那就好,我正要去你房里看你呢,没想到你已经可以下床四处走动了。”韩六上下打量了宋郁一番,“……行动上没有什么不便吧?” 虽然觉得韩六这句话问得有些奇怪,宋郁仍旧老实回答:“没有。” “对了,皇上后来怎样了?”秉着“在其位谋其政”的理念,宋郁决定贯彻自己身为御前侍卫统领的职责,表示一下对自己主子的关心。 韩六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高兴似的撇了撇嘴:“皇上不过是被点了百会,昨晚就醒了,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宋郁放下心来。昨日昏睡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半点印象也没有。 他只依稀记得有种极为舒畅、快慰、飘飘欲仙的感觉萦绕着他,仿佛美梦一般,可惜醒来之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宋郁认定那是回春丸的效果。 其实宋郁当时并未打算将那粒回春丸吞下肚,他只想做做样子,于是含了丸药在口中,试图将容翡蒙骗过去,谁料那药丸入口即化,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滑进他喉管里去。 宋郁摇摇头,打算把昨日的事情抛到脑后,他带着沐四、韩六二人在庭院里闲逛,没多久庄十一匆匆赶来:“老大,傅总管派人过来,说皇上要见你。” 宋郁不由得在腹中骂了几句娘,难得半日消闲,却又打了水漂。 他回到房内穿戴齐整,跟着傅尽忠派来的小太监出了羽林苑,一路往紫宸殿行去。 行至紫宸殿,绕过雕龙画凤的影壁,迈过前厅,途径满园芳草的庭院,宋郁跨入容翡的书房——承明堂。 只见容翡于御书案后端坐,头上戴着一顶宽檐纱帽,一张脸全部隐在雪白轻纱之后。 容翡被花杀打肿脸的事情,里一早便传遍了,宋郁也早已知晓。此时见容翡戴着纱帽遮丑,宋郁只有拼命忍住笑,他跪下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容翡的声音从面纱后传出来:“宋统领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皇上挂念。” “宋统领,昨日之事,你可还记得?”容翡声音有些冷,明显心情不好。 宋郁眨眨眼:“皇上是指臣吃药之前的事,还是吃药之后的事?” “少跟朕来这套!”容翡没什么好气,“昨天你压在花杀身上的时候,怎么突然就没动静了?” 宋郁道:“那是花杀突然出手,臣不防,着了他的道。” “他的武功不是早被你封住了吗?怎么还能出手伤人?” “这个……恐怕是他暗自用内力冲开了被臣压制着的道,所以才……” 容翡狠狠一拍座椅扶手:“那是你失职!” “是,皇上说得对。”宋郁低下头,“是臣失职,请皇上治罪。” 容翡哼了一声,将一张薄薄的信纸从书案上扔了下来,落在宋郁跟前。 宋郁低头一看,正是昨日花杀的手书——“近日多蒙照料,来日必将报还”。 “这个花杀,简直无法无天,竟然敢恐吓朕!宋郁,朕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一个月的时间之内,你把花杀给朕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宋郁沉默。 容翡眯起眼睛:“宋统领,怎么不回话?” 宋郁道:“皇上,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如果……如果臣能把花杀顺利带回来,皇上可否允许臣辞官返乡?” “辞官?”容翡没有料到宋郁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一时有些吃惊,他坐直了身体,“你……你为什么要辞官?” 宋郁道:“臣前些日子收到家中来信,说家父身体抱恙,久治不愈,只怕……只怕命不久矣。臣少年离家,多年未尽孝道,家中只有老父孤苦伶仃,无人照看,臣实在放心不下。臣想辞官出京,返回家乡照顾家父,就算臣最后……尽一点孝心……” 说到这里,宋郁已是哽咽难言,他跪伏于地:“恳求皇上成全微臣吧!” 宋郁在容翡面前一向是一副从容冷静的模样,如此失态痛哭可是破天荒头一次,容翡不由得皱起眉头:“如此大事,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皇上日理万机,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臣哪里敢用这些**毛蒜皮的小事让皇上烦心。”宋郁以袖拭泪,“还请皇上恩准。” 容翡一时不知该作何决定,心里有些烦躁,过了片刻他才说:“如果你辞官,这御前侍卫统领一职岂不空缺了?” 宋郁马上回答:“羽林十二骑中的沐四,个沉稳,身手不凡,可接任侍卫统领一职。” 容翡不说话,他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又说:“你如果想照顾老父,又何必一定要辞官,朕派人将他接到京城里来不就行了。” 宋郁道:“家父年迈体衰,又身染重疾,臣故乡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车马劳顿,旅途颠簸,只怕家父实在耐不得折腾。” 容翡无奈,又来回踱了几步,忽而灵光一闪,忙说:“干脆这样,朕准你一年长假,你先回家照顾你父亲,等他死……呃,归天之后,你再回来!” 宋郁当即叩首:“臣谢皇上隆恩!” 解决了宋郁辞官的问题,容翡脸上露出了自昨日来的第一个笑容,只可惜被面纱挡住,跪在地上的宋郁难得一见。 这厢容翡喜滋滋地想:如此甚好,虽然这宋郁脸长得丑,但难得一副好身材,这样的人应该摆在身边,时时欣赏才对。 那厢宋郁也喜滋滋地想:如此甚好,二货皇帝果然好骗,等我拿着圣旨出了,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一年的时间,已足够我逃离皇眼线、自寻逍遥去处了。 于是宋郁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神,准备带着十二骑中武艺较高的沐四、韩六和庄十一,出前去捉拿花杀。 此举无异于再次挑衅七杀,但为达到顺利辞官的目的,宋郁做好了与七杀敌对的准备。 可宋郁哪里想得到,他还没来得及去找七杀的麻烦,七杀已先行一步前来找他的麻烦。 真正麻烦的是,七杀找上门来的时候,宋郁正全身赤|裸地泡在热水里。 更为麻烦的是,找上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叫整个江湖闻之色变的那个人——七杀公子司意兰。 第四章 第一次的请辞在线阅读 第四章 第一次的请辞 第四章 第一次的请辞 第五章 司意兰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五章 司意兰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五章 司意兰 麻烦到来之时,正是夜色深沉,月黑风高,整个禁苑内静谧无声。 宋郁坐在偌大的木桶里,头靠在桶边,脖颈以下身体则全部浸在热水里。 热水包裹着他,温暖柔适,他放松了全身肌,闭上眼睛,万分舒畅地叹了口气。 他这口气刚叹完,一个突如其来的叹气声仿佛应和一般,忽然在他身后响起。这声音嘶哑低沉,似乎是从一个极为空旷的地方传出来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几丝回声。 宋郁猛然睁开眼,他转过头去,身后却不见半个人影。 宋郁左右环顾,整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转动身体时弄出来的哗哗水声。 宋郁不敢掉以轻心,他从水中站起,长腿一伸,迈出桶外。 正要穿衣,突然一个声音又从他背后响起,这次不是叹息,而是一声轻快的口哨,哨声中包含了几丝赞赏的味道。 宋郁大惊,连衣服也顾不上穿,迅速伸手捞过挂在轩架上的长剑,一个转身,剑已出鞘,剑尖直指前方。 剑光雪亮,正正对上一个人,一个不知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人。 那是位身材修长俊挺的男子,身穿一袭轻纱般的雪白衣衫,腰间系着浅翠色的束腰。 他手执一柄青玉骨描金面折扇,扇头在另一手掌心内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男子执扇的双手非常漂亮,十指白皙修长,如春葱一般,脂润晶莹。 宋郁盯着男子漂亮的手,不,准确说来,他盯着的是遮住男子手腕的衣袖。 只见那雪白的衣袖上,绣着一枝翠绿的兰花,花叶盛放,摇曳生姿,风情万种。 白衣,兰花,玉骨扇。 宋郁瞬间猜到了来者的身份——七杀公子,司意兰。 司意兰,男,年龄不详,容貌不详,喜穿白衣,衣上绣有兰花,手中常握一柄玉骨扇,时任七杀主,别号七杀公子,以武功卓绝、行事乖张闻名于世。 他有一个怪癖,江湖上人尽皆知,那就是——凡他所经之处,只要是身穿白衣的男子,衣上必不准绣兰花,否则杀无赦。 成百上千个无辜之人的鲜血让江湖中人从此再也不敢穿绣有兰花的白衣,时间一长,很多人干脆连白衣也不敢穿,以免惹祸上身。 于是白衣、兰花、玉骨扇成为了司意兰的独家标志,江湖上再无分号。 司意兰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脸上戴着银白色钢面具,上面刻有妖娆华丽的花纹,只露出一双流光璀璨、勾人心魄的眼睛。 那个面具…… 宋郁皱了皱眉,他早已认出,那正是被花杀偷走的、自己戴了整整四年的面具。 宋郁面无表情,手中长剑握得稳稳当当:“原来是司主,久仰。” 他竭力保持镇定,背上却已开始偷偷沁出冷汗,司意兰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连半分动作也没有,却已散发出强大的威压气势,叫人难以动弹。 在这样的气势压迫下,宋郁忘记了一件事——自己没穿衣服。 司意兰不说话,视线暧昧地在宋郁腰腿之间流连不去,宋郁有些疑惑地顺着司意兰的视线低头往下瞧—— 这一瞧,宋郁登时脑子里轰的一声,尴尬地连脖颈都红了。 他脸皮发麻,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他顾不得手中长剑,转身急急忙忙地去穿衣服。 衣襟还没来得及扣,一个温热的身躯已经从他背后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宋郁刚要挣扎,一只洁白如玉的手已牢牢箍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则直接扣紧了他的脖子,力道极大,困得宋郁无法动弹。 “卿本佳人,”嘶哑低沉、仿佛在砂纸上磨过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火热的呼吸撩动着他的鬓发,“怎奈空有身段却没有美貌,真是暴殄天物。” 宋郁竭力保持冷静,他艰难地从被扣住的嗓子里挤出话来:“司主,请你放手。” 司意兰手中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你这是在求我?” 宋郁一咬牙:“我求你。” 司意兰轻笑:“若你是个美人,我自然对你有求必应,可惜你不是美人,求我也没用。”嘴上如此说,司意兰置于宋郁腰部的那只手却不安分起来,他一边上下抚着宋郁劲瘦有力的腰肢,一边啧啧赞叹:“当真是骨匀亭,肌肤细腻柔滑,可谓极品。” 司意兰的手柔和有力,动作又极富挑逗意味,宋郁被他得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眼看那手越越往下,宋郁眉头紧皱:“久闻司主雅致风流,品味非凡,怎么今日竟然对区区一介毁了容的凡夫俗子动起手来?” “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尝几口郊野小菜,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司意兰手到宋郁臀部,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宋郁身子猛的一颤,险些呻吟出声。 低笑声在宋郁耳边响起:“真是纯情,这样就受不了了,你该不会还是个处子吧?” 宋郁忍无可忍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此时却听得雕花窗棂被人敲了三下,随后响起人声:“主,事情办妥了。” 宋郁一听这声音,当即一愣:这不是花杀吗? 司意兰闻言,停下动作,他凑近宋郁耳边:“真可惜,今晚只能到此为止了,日后再与你重续此缘吧。下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希望你别再顶着这张脸。” 语毕,宋郁只感觉手中被塞了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却是自己的面具。随后,一个炽热而霸道的亲吻落在宋郁肩头,一阵清风拂过,身后那具温热的身躯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宋郁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盯着腿间不知何时昂起头来的小兄弟,终于忍不住狠狠地骂了一句娘。 宋郁还没来得及安抚自己的小兄弟,窗外忽然亮起火光,有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其间夹杂着一人惊慌失措的尖亮高叫声:“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这声音如此独特,独特到只听一遍便不会忘记,整个皇里只有一个人能拥有如此响亮而尖锐的大嗓门。 那就是太监总管傅尽忠。 多亏了傅尽忠这一声喊,宋郁的小兄弟自动萎靡了下去,他连忙站起身,胡乱套上衣裳,手握长剑推门而出。 只见数十位禁守军举着火把冲进了羽林苑,领头的正是哭天抢地的傅尽忠,他望见宋郁,一把便扑了上来,抓住宋郁的胳膊高声哭喊:“不得了哇!出大事啦!” 宋郁被他的大嗓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他皱紧眉头,扶住傅尽忠肩膀重重一摇:“你镇定点!发生什么事了?” 傅尽忠声泪俱下:“是皇上……皇上被人绑走了!” “什么?!”宋郁大吃一惊。 此时羽林十二骑中其余十一人也尽数聚拢过来,他们听见傅尽忠这话,不由得震惊得面面相觑。 傅尽忠呜呜直哭:“方才……方才我在寝外守夜,忽然听见皇上在里面大喊救命,我忙冲进去,只看见一个黑衣人把皇上扛在肩头,从窗户那里跳了出去,我忙喊人去追,谁知……谁知那人和皇上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宋郁震惊了片刻,他迅速回过神来,对站在一旁的卫二甘三吩咐道:“你们二人,即刻前往京畿军营,传令给京城督军袁慎,请他下令封锁城门,全城戒严!哪怕连一只苍蝇也不允许放出城去!” 而后他看向崔七崔八:“你们二人,拿我的腰牌去找殿前都指挥使洪乘将军,请他迅速调兵入,驻守门!” 随后他转头对上傅尽忠:“傅总管,请速速召集诸位内阁大臣,让他们火速入商议对策!” 最后他皱眉思索了半晌,似乎是犹豫不决,最终下定决心,抬头向于五冯十吩咐道:“你们两个,带领禁守军,速去堇王府,请九王爷入!” 傅尽忠闻言忙拦住宋郁:“宋统领,你们要去请九王爷,这、这恐怕不妥……” 宋郁道:“事已至此,只能出此下策,傅总管难道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不成?” 傅尽忠愣了半晌,最终摇头叹息:“也罢,也罢,现下也只能如此了……” 宋郁抬眼望望天色,正是夜半子时,月上中天,暗影沉沉,他叹口气,对傅尽忠道:“傅总管,若我没有猜错,此次出手绑走皇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七杀。” 傅尽忠闻言一震:“宋统领此话可有把握?” “十之。” 傅尽忠当即大怒:“反了反了!这群匪徒贼子!我马上叫洪将军派人前去剿了这帮逆贼!” 宋郁苦笑:“傅总管,你是朝堂中人,不懂江湖中事,这七杀在江湖上有‘煞血魔’的称号,这称号可不是白来的。七杀人,个个险狠毒,翻脸无情,他们无法无天惯了,绑架皇上的事情都敢做,更何况别的?别忘了皇上如今在他们手上,你若把七杀的人惹急了,皇上岂不更加危险?” 宋郁一番话说得傅尽忠心急如焚:“那……那该如何是好?” “当务之急,是先封锁消息,稳住京城形势。”宋郁转头,“沐四、韩六、庄十一,即刻收拾行李,随我出!” 傅尽忠忙问:“你们要到哪里去?” “我要潜入七杀,救出皇上。” “这……能成功吗?” “能不能成功,只有试了才知道。”宋郁表情从容,淡淡道:“为人臣子,事君以忠。若不成功,那便成仁吧。” 傅尽忠闻言,再也说不出话,他看着宋郁在火光映照下显得越发难看的疙瘩脸,觉得容翡当年的确没有看错人。 将中之事全部托付给傅尽忠,又命令江十二留守内,宋郁戴上面具,带领沐四等人骑马出。 刚出门,却见一驾华丽堂皇的宽大马车迎面驶来,于五和冯十骑马跟随其后。 宋郁等四人翻身下马,恭恭敬敬退至一旁,让出道来。 马车来到四人身前停下,车夫掀起锦帘,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的脸来,这张脸与容翡的眉眼有六分相似,正是容翡的皇兄,九王爷容堇。 宋郁等人忙下跪行礼:“微臣参见王爷。” 容堇微微一笑,笑容动人,愈发显得他姿容俊丽、气度非凡:“诸位免礼。” 九王爷容堇,与当朝天子容翡乃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他与容翡自幼亲近,因此容翡登基之后力排众议,驳回了所有要求容堇外任的奏折,允许容堇留任京中。 与浪荡无能的容翡不同,容堇生好学,自幼聪颖过人,文才武功在诸位皇子之中均属上乘。由于他虚怀纳谏、个温文、行事得体,在百官之中也颇受拥戴。 先帝容启在位时,朝中众臣都认为皇太子之位非容堇莫属,可惜容启一直不立太子,东长年虚设,直到生命垂危那一刻容启才颁布遗诏,却是将皇位传给了容翡。 此诏一出,举朝哗然。 容堇就这样与皇位失之交臂,取代他的还是他那一向不成器的弟弟,不少人认为容堇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甚至有不少高官重臣偷偷拜访容堇,主动提出要为容堇出谋出力,助他推翻容翡,重夺帝位。 而容堇给他们的只有一句话:“骨血至亲,岂忍夺之。” 从此他闭门谢客,为彻底断绝那些大臣的心思,他干脆连朝也不上了,整日待在家中种花养鸟,吹笛抚琴,只偶尔在容翡亲自传唤他的时候,才入一趟,与容翡拉拉家常。 这样一个人,却仍旧有人不放心。不放心的人里面,包括把容翡从小伺候到大的傅尽忠;包括身受先帝容启重恩,虽然万分看不上容翡,却仍然选择忠心耿耿的袁慎;还包括手掌禁军大权的殿前都指挥使洪乘。 至于宋郁……唔,其实谁当皇帝,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第五章 司意兰在线阅读 第五章 司意兰 第五章 司意兰 第六章 伏灵城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六章 伏灵城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六章 伏灵城 容堇将宋郁唤上前询问:“宋统领,深夜邀我入,可是皇上有什么要紧事吩咐?” 原来于五冯十听从宋郁的命令,尚未将小皇帝被劫一事告诉容堇,以免时局有变,只说是傅尽忠派他们去迎接王爷入。 宋郁道:“这……臣也不太清楚,只听傅总管说,皇上今夜辗转难眠,一个劲儿嚷着要见王爷,臣这才命令属下前去迎接。” 容堇闻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一双与容翡一模一样的丹凤眼微微弯起,如墨的眼瞳中映着月色,动人非常,他叹气似地从口里吐出三个字来:“翡儿啊……” 容堇的声音很轻,仿佛呢喃一般,包含着无限宠溺的味道。 离他最近的宋郁耳力过人,听到了这句轻叹,宋郁藏在面具之后的脸表情未变,心中却想:以前总听人说九王爷自小宠爱皇上,甚至甘愿放弃一身治国才华,只为稳住自己弟弟的皇位,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宋郁有些担心,如此宠爱弟弟的容堇,一旦知道自己弟弟被七杀的人给绑架了,该作何心情? 不及宋郁多想,容堇已放下车帘,他吩咐车夫继续前行,语调轻快,一副急于入去与容翡见面的样子。 宋郁见状,也松了一口气,他本来还担心容堇会问他深夜出干什么去,幸好容堇没问,他也省下了一番撒谎的功夫。 他朝跟在车撵后的于五冯十使了个眼色,于五冯十会意,对他做了个“老大放心”的手势。宋郁点点头,这才回头对沐四等人说:“走吧!” 四人长鞭一响,胯|下骏马如箭一般疾驶而出,星夜奔驰。 身为令江湖中人闻者皆惊的“煞血魔”,七杀的行事风格与其他江湖门派大相径庭。 首先,七杀并非杀手组织,却以暗杀闻名。原因在于七杀所习武功属诡秘险一派,中子弟皆是轻功出众,善于藏匿身形,于是练就一手悄无声息取人首级的功夫。七杀允许中子弟自由“接客”——接受来自其他江湖门派的暗杀委托,“接客”赚来的银两,一概由中子弟自行保管,七杀不会占其分毫。 也正是因为如此,越来越多的人慕名前往七杀,有的前去委托暗杀任务,有的则是希望能加入七杀门下,学成顶尖的武功,以便在江湖上行走。 其次,除却位置神秘的七杀老巢,七杀在四海之内没有任何分舵,所有七杀子弟在执行完任务之后,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内赶回七杀所在地,不得在外流连,违者杀无赦。 宋郁等四人要去的地方,正是七杀老巢所在地——伏灵城,凤凰岭。 四人星夜兼程,风餐露宿地奔驰了十数日,一路上明察暗访,颇费了些周折才到达伏灵城内。 伏灵城地处偏远,但城中规模不小,街道规整、宅舍层叠,四面八方的来客齐聚于此,刚进城门,便可见街市喧嚷、临街酒楼彩旗招摇。 宋郁带着沐四等人下马缓行,沿主街走了片刻,在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前停下。早有小二迎了出来,宋郁等人将马拴在门外,小二领着他们上了二楼。 这家酒楼看起来生意不错,还没到午饭时间,一楼桌椅上早已三三两两有人坐着,众人俱是便装短打、佩刀持剑,不少人臂腰圆,太阳高高隆起,一眼望过去即可看出是常年练武的好把式。 四人来到临街的一间厢房内坐定,庄十一点了些酒菜,小二领命去了。 伏灵城已经属于七杀的势力范围,城中来客又都是些江湖人士,四人初来乍到,言谈举止都十分小心。 庄十一道:“没想到这伏灵城那么大,我以前还以为不过是个小镇罢了,看来这七杀真是不容小觑。” 韩六则微微皱着眉头:“我们一路打探,只知道凤凰岭在伏灵城地界,却不知道凤凰岭的具体方位,得想个法子先找到凤凰岭再说。” 沐四看韩六一眼:“就算到了凤凰岭又能如何?七杀这样的地方,你当真认为我们能轻轻松松地潜入进去?” 庄十一道:“四哥说得对,我听说凤凰岭机关遍布,自入口开始就满是七杀人的眼线,而且岭中地势险峻,瘴气悬崖不一而足,即使顺利登上凤凰岭,七杀四周又是前任主亲自布下的五行八卦阵法,叫你进得去出不来,活活困死在阵中。” 韩六皱皱眉:“这么麻烦,那该如何是好?” 正说着,店小二端着酒菜上来了,厢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店小二摆放箸碟的声音。 宋郁问那小二:“小兄弟,你们这儿可有个凤凰岭没有?” 店小二闻言,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神情平淡,仿佛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他相同的问题,他上下打量了宋郁四人几眼,这才说:“几位客倌要去凤凰岭是吗?” “正是。” 店小二道:“不知几位去凤凰岭有何贵干?” “不过是为了点私事。” “私事?是寻仇,是委托,还是想加入七杀门下?” 虽然早知道伏灵城地界的人多多少少都和七杀有所关联,宋郁还是没有料到连一家酒楼里的店小二说话都那么直接。 店小二一边给宋郁等人倒茶水,一边犹自说着:“诸位若是寻仇,小的劝各位客倌还是回去的好,伏灵城这个地方,每天都有人来寻七杀的仇,最后的下场不是死、就是死活不知;诸位若是想委托七杀的人为你们杀人,那也没有必要去凤凰岭,只需去城东一家典当铺,将银子珠宝和委托的具体要求一并交给当铺的掌柜,不出三日,自会有人“接客”,替你出手料理。诸位若是想加入七杀门下……” 店小二又打量了四人几眼,道:“七杀只收年龄不超过七岁的童男童女,诸位年纪都太大了些。” 见店小二如此直接,宋郁也就不再遮掩,他说:“小兄弟,不瞒你说,我们兄弟几个是有要紧的事,一定要上凤凰岭、进七杀,你可知道凤凰岭究竟在什么地方吗?” 店小二摇摇头:“不知道。” 韩六问:“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店小二看了韩六一眼:“我要是知道,我干嘛不告诉你?再说了,知道凤凰岭入口的人,下场只有两个,要么是死,要么是终身囚禁在凤凰岭内,永远不得再出来。” 沐四此时道:“这七杀如此霸道,你们难道不恨他们吗?” 店小二一直淡淡的表情此时才总算有了点变化,他扬起眉毛:“我知道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是怎样看七杀的,但我们伏灵城的人和你们的看法不一样。在我们眼里,他们不霸道,也不歹毒,伏灵城里出了事,全都是七杀的人出来帮我们摆平。要是真的恨他们的话,我们早离开伏灵城,跑其他地方避难去了。” 店小二这一番话,叫在座四人都沉默了。 也是,自从入城以来,看到的都是一副热闹繁华的样子,氛围虽算不上祥和,却也算安定,来往的江湖人士虽多,一个二个行为举止也颇为规矩,似乎是忌惮七杀的威名,不敢在伏灵城内有什么放肆的言行。 于是,一个明明应该是随时涌动着杀意、危机四伏、叫人命旦夕不保的地方,竟然变成了少有的平和之地,也算是件奇事了。 宋郁一直看着窗外楼下热闹的街市,待店小二离开后,才对沐四等人说:“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说。” 其余三人闻言,两两互看了几眼,也都默不做声,端起碗来乖乖吃饭。 待四人吃饱喝足,正打算离席出发的时候,一道几不可闻的破空之声擦过耳畔,四人眼前一线白光闪过,只听叮的一声,一枚飞镖已直直钉在饭桌上。 众人定睛一看,顿时心生一股寒意。 但见那枚飞镖镖身细长、做工细,镖身两侧刻有花纹,镖尾部系着雪白色的丝绦,而且那飞镖所钉的位置,正是饭桌的圆心,没有丝毫偏差。 这镖来得快,快到让人本看不清它的行镖路线;这镖来得悄无声息,让人本无从判断究竟它来自何方、出自何人之手;这镖来得出其不意,让人本来不及做任何防备。 幸而这镖瞄准的是四人身前的这张桌子,若它瞄准的是四人中任何一人的头颅,那结果又是如何? 这令人心寒的飞镖身上还绑着一张白色信笺,宋郁取下来看时,却见一首五言绝句—— “伏灵朝北望,凤凰引君来,但至凌绝顶,红羽自开怀。” 宋郁一皱眉,直接把信扔给沐四:“老四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沐四细细读了一遍,道:“这恐怕是七杀的人给我们发出的信息,第一句说的是凤凰岭在伏灵城北,我们若一直往北走,应该可以找到凤凰岭的入口;第二句中‘红羽’二字,其含义等同于‘翡’字,指的正是皇上。” 庄十一道:“还有那句但至凌绝顶……难道说,皇上如今正在凤凰岭的最高峰上?” 沐四点头:“应该是如此。” 韩六道:“凤凰岭的最高峰是什么地方?” “……引凤台。”宋郁的脸色沉了下来,“那是凤凰岭的最高峰,也是七杀用活人来祭祀天神的地方。” 沐四等人登时睁大眼睛:“祭天?!” 他们竟然打算把皇上拿去当祭品?! 第六章 伏灵城在线阅读 第六章 伏灵城 第六章 伏灵城 第七章 朱砂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七章 朱砂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七章 朱砂 四人表情凝重,围在桌边,注视着那张信笺。 韩六首先开口:“我觉得这封信不可靠。你们想,为什么七杀要传这封信为我们引路,难道他们希望我们进入七杀吗?他们绑了皇上,怎么可能希望我们追到他们老巢里去?” 沐四道:“老六说得有理,说不定这飞镖传书里所说的方位本无法到达七杀的入口,难道是他们想骗我们,让我们离真正的入口越来越远?” 宋郁却道:“这封信的内容不会有假。” 其余三人疑惑地看着他,宋郁说:“这信上的笔迹,你们认不出来,我却认识,这是花杀的字。” 花杀被容翡囚禁在中的那一个月里,宋郁天天奉命监视花杀,花杀被封住道,每日里闲极无聊,不是就是练字,因此宋郁对花杀的笔迹十分熟悉。 沐四等人忙又重看手中信笺,这才发现,这信封上的笔迹,与前些日子花杀逃离皇时留给傅尽忠的那封恐吓信一模一样。 果然是花杀。 “但花杀也是七杀的人,他没有立场来帮助我们啊。”庄十一道。 宋郁道:“那是因为花杀欠我一个人情。” 话说花杀离那日,宋郁吞下回春丸,扑到花杀身上,丑态毕露。但当时的真实情况是:宋郁用内力极力压制着回春丸的药力,他装出抚花杀的样子,趁机为花杀解开了周身大。 他把头凑到花杀洁白光滑的脸上磨蹭,用容翡无法听到的音量对花杀说:“戴上我的面具,走。” 花杀没想到宋郁竟然会出手帮他,心中有些惊讶,他不动声色,悄悄用内力震开缚住全身的铁链,又一指点晕了容翡,这才得以脱逃出。 而宋郁则因为回春丸药力太强,加之内力催动,体内气血上涌过快,最终晕了过去。 沐四等人听完宋郁这一番讲述,这才明白当日寝内容翡、宋郁、花杀之间的真实情况,三人不约而同的大松一口气。 庄十一还不怎么样,韩六一双桃花眼已越发亮了起来,而沐四眼中情绪翻腾数次,最终只剩下了一片温柔的神色。 韩六和沐四的视线让宋郁觉得有些怪异,他没有多想,伸手抄起放在桌上的长剑:“事不宜迟,速速上凤凰岭要紧。” 众人结账下楼,骑马迅速朝城北而去,一路上马蹄掀起尘土无数,引来路边不少过客叫骂,但四人置若罔闻,只顾扬鞭催马。 四人一路向北,离开了热闹的街市,穿过无数巷陌田野,渐至荒凉之地。 直到前方没了路,宋郁等人才纷纷勒马停住。 前方是一处断崖,四人下马,走上前观察四周地形。只见断崖下方和前方都是雾气氤氲,白茫茫一片,完全看不清崖下的深渊到底是什么样子,也看不到断崖对面是究竟山峰还是空无一物。 见四周再没有任何可走的路,宋郁决定从断崖处攀援而下。 四人将马匹拴在附近的大树上,丢下重行李,仅带上随身武器,轻装简行,用手抓着断崖边长出来的长藤蔓,谨慎地往下攀爬。 湿重的雾气打湿了四人的衣衫,雾霭越来越浓,到最后四人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手中的藤蔓和面前硬冷的岩石。 “大家还好吗?”宋郁已完全看不见其他三人的身影,不由出声询问。 沐四等人的应答声陆续传来,从声音可以判断出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远,宋郁松了口气。 也不知攀爬了多久,宋郁浑身衣衫被雾气和汗弄得的,抓在手中的藤蔓也变换了无数条,到后来藤蔓越来越细,越来越短,一握就断,宋郁无奈,只有放弃藤蔓,用手抓住凸出的山岩,徒手攀爬。 四人小心翼翼,不敢掉以轻心,每一步都力求稳妥,大家都知道,万一一脚踏空,等待自己的就是粉身碎骨。 终于,在四人几乎疲力竭之前,围绕四周的雾霭渐渐散去,与此同时,庄十一激动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大,我踩到地面了!” 宋郁闻言,忙朝下方望去,四周一片暗沉沉的,有浅淡的月光透过头顶的层层雾霭照下来,隐约照出了一大片空地。宋郁放下心来,松开手中山岩,纵身跳下地来。 沐四韩六也陆续跳了下来,四人聚到一起,庄十一在地上找来一些枯枝,捆成一束,又掏出怀中随身携带的火石,引燃了火把。 火光照亮了四周,但见两旁和后方全是高崖绝壁,只前方是一条狭长纵深的小径,曲曲折折,小径的尽头隐藏在黑暗中,不知通往何处。 四人对看一眼,沿小径朝前走去。 这一走又不知走了多久,小径越走越窄,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一直向前延伸。到了后来,小径狭窄到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四人排成一排鱼贯而入,又行进了许久,直到拐了一个弯,四人眼前才豁然开朗起来。 但见一个偌大的山洞,洞壁光滑,洞顶处镶嵌着十数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玉润晶莹的明珠散发出明亮柔和的光芒,将洞内照得犹如白昼。 韩六第一个赞叹起来:“啧啧,七杀也太有钱了,那么多夜明珠放在这里,不怕被人偷走吗?” 沐四道:“你去偷一个试试。” 韩六瞪他:“你为什么不去?” 沐四翻了个白眼。 四人心里都知道,七杀把那么贵重的东西放在这里,自然是有不怕被偷的本钱,若是谁的手碰到那些珠子,指不定就被不知隐藏在哪里的机关个万箭穿心。 从进入这洞到现在,宋郁的视线一次都没被那些夜明珠吸引过,他一直在注视身前的一道大门。 那是道石门,分为两扇,两扇门上各雕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兰花,正是司意兰雪白衣袖上绣着的那枝。 庄十一也在看这道门:“这应该就是七杀的入口了吧。”他左右环顾空无一物的洞,又看看脚下干净整洁的地面,有些疑惑:“我一直以为七杀的入口处应该会有很多尸体,怎么这里看起来那么干净?” 韩六道:“听说司意兰有洁癖,住的屋子、穿的衣服、用的器具都要求一尘不染,甚至于他喜欢的女人和男人,也要长得干干净净。这样一个人,显然不会允许自己门派的入口处一堆尸体,乱七八糟的吧。” 庄十一道:“这一点倒是和皇上一样,皇上也爱干净,连自己身上的汗都不喜欢,到了夏天,隔一两个时辰就要换一身衣服。” 宋郁冷冷哼了一声:“矫情。” 在宋郁的观念里,男人就应该风里来雨里去,汗水、血泪,是男人的标志,甚至是男人的勋章。像容翡那样,一晚上召个男宠侍寝,还要洗三四次澡,也不怕把自己身上搓下层皮来的男人,简直是匪夷所思。 余下三人听见宋郁那声冷哼,心中有些惊讶。要知道,虽然羽林十二骑对容翡这个二货浪荡皇帝很是不屑,但为了维护皇体统,在口头上对容翡还是非常恭敬的,宋郁开口批评容翡,这还是第一次。 该不会是这一路太辛苦,憋了过多火气,现在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沐四此时低声道:“其实爱干净也挺好的。”他自己是十二骑里最爱干净的那个人。 这次轮到韩六翻了个白眼。 庄十一咳嗽一声:“咳,那个,还是先想想怎么打开这道石门吧。” 于是四人的目光又都汇聚到那两扇石门上来。 这两道石门关得严丝合缝,连把一张纸塞进去的缝隙都没有,石门很大,宋郁上前用力推了推,很沉,估计重逾千斤。 很明显,单凭武力,完全没办法打开这道门。 庄十一说:“这可怎么办?” 宋郁想了想,开口说了一个字:“等。” 等?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韩六问:“要等多久?” 宋郁道:“等到有人来给我们开门为止。” 庄十一道:“老大,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人来给我们开门啊?” “花杀这四句诗你们不是都看了吗?他在信里提到了红羽,那就表示他一定会帮助我们见到皇上。” 沐四有些怀疑:“花杀这个人靠得住吗?” 宋郁叹一口气:“谁知道呢,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其他路可走了,除非退回去,难道你们想无功而返?” 于是四人都沉默了,半晌过后,韩六率先有了动作,他大大方方往地上一坐,后背靠上光滑的洞壁,一只手在身边地上拍了拍,朝站着的三人邀请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反正要等,坐着等总归要舒服一点。” 韩六话音方落,石门后忽然传出一声轻笑。 四人悚然一惊,各自握紧了手中兵器,韩六也即刻站起身来,戒备地盯着两扇石门。 这石门十分沉厚,重逾千斤,别说声音,就是空气也难以透过这两扇石门传到四人所在的洞里来,而如今竟然有人能将轻笑声透过石门传到众人耳朵里,可见其内力之深厚,只怕又是一个高手。 在宋郁等人戒备的目光中,只听轰隆声响,石门缓缓朝两侧移动起来。 门逐渐打开,明亮温润的光线从越来越大的门缝之中透出来,门后站着的那个人也渐渐显露出身形。 那是一位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身穿一身飞扬的火红色衣衫,眉心一点朱砂,雪肤红唇,容貌明艳如烈火。 男孩白皙修长的手臂上缠绕着一条细长的火红色长鞭,四人一看那条长鞭,即刻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七杀第七堂堂主,朱砂。 朱砂一双眼从左至右扫视了四人一遍,他微微一笑,绯红的唇角勾起,用清朗的嗓音问:“方才说话的是谁?” 四人都不说话,朱砂的眼睛却已直直朝韩六看去:“是你,对不对?” 韩六皱了皱眉,正要说话,朱砂却已开口:“你的声音好听,我喜欢。”他顿了顿,仔细看了韩六几眼,笑道:“你的眼睛很漂亮,我也喜欢。” 这孩子,真是直接啊。众人在心里想。 难道是一见钟情?众人在心里又想。 韩六似乎也被朱砂的直接给惊到了,半晌没说话,朱砂径自朝韩六走过去,他身量未足,只到韩六肩膀,于是他仰头看着韩六,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洋溢着明艳的光:“喂,我叫朱砂,你叫什么名字?” 韩六冷着一张脸,朱砂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该不会叫宋郁吧?”他又上下打量了韩六几眼,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失望,他咕哝道:“难道真是宋郁?” 庄十一此时开口,他指指站在一旁的宋郁:“朱堂主,这位才是宋郁。”他又指指被朱砂细细打量的韩六:“他名叫韩柳,我们都习惯叫他韩六。” 韩六瞪了一眼庄十一,脸上写着几个大字:就你多事。 “你不是宋郁?”瞬间,朱砂方才那失望的表情一扫而光,明艳之色又回到他脸上,“那就好!”他拉住韩六的衣袖,一双眼亮如星辰:“喂,做我的男宠吧!” 第七章 朱砂在线阅读 第七章 朱砂 第七章 朱砂 第八章 凤凰岭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八章 凤凰岭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八章 凤凰岭 宋郁沐四庄十一都惊呆了,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而与朱砂面对面站着的韩六,一张俊美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 朱砂仿佛没看到韩六臭到不行的脸,犹自仰着头问:“好不好?” 韩六咬牙切齿地回答:“你做梦!” 朱砂皱起眉头:“你拒绝我?为什么?” 韩六轻视地看了他一眼:“像你这样连毛都没长齐的矮冬瓜,六爷我看不上。” 朱砂脸色一凝,他望着韩六:“你嫌我矮?” 下一刻,一道火红色鞭影如蛇一般从朱砂腕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韩六下盘扫了过去,火蛇吐信,长鞭带起的劲风扫过地面,随即在火舌舔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极深的鞭痕。 这力道,这速度,哪里看得出是一位身材纤细、年仅十几岁的少年所能拥有的? 韩六动作也不慢,他猛地腾身而起,避开朱砂那几可致命的一鞭,宋郁此时手中长剑向朱砂刺出,沐四、庄十一也拔出兵器,电光火石之间,四人已团团将朱砂围住。 “朱堂主!”宋郁一声断喝,“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么?七杀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 朱砂眨了眨明亮的眼睛,他不理宋郁,只对韩六说:“你嫌我矮,那我便打断你的双腿,让你和我一样高,这样你就不会再嫌我矮了!” 他说这话时一脸纯真的表情,似乎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但他这句话的内容却叫人不寒而栗。 韩六冷哼一声,眼中满是寒冰:“有本事你就试试看!” 朱砂手腕一抖,火蛇直向韩六扑去,目标正是韩六的双腿,韩六移身换形,同时反手拔出腰间两把双刀来,但见刀刃纤薄,刀光雪亮,舞动时如寒芒秋水,正是韩六至爱的兵器——秋水刀。 火蛇再次呼啸而来,韩六挥刀相迎,一个红影缭乱,一个寒光回舞,刀鞭相撞之时,溅起火星点点,铿锵作响。 朱砂的武功不容小觑,韩六的刀法与之比较也不相上下,一时二人战作一团,宋郁等人不进去,只好守在一旁做壁上观。 二人战了许久,仍是不分胜负,又是一声刀鞭相撞之声过后,火蛇缩了回去,秋水刀也隐了寒芒,二人停手。 朱砂站稳身形,他虽然年轻,一番打斗之后却是脸不红心不跳,连气都不喘一口。 朱砂瞪着同样面色如常的韩六,明艳的脸上颇有些忿忿然的表情,良久他才不甘心地说:“我现在还小,打不过你,但日后我一定想办法弄断你的腿,让你待在我身边,乖乖做我的人!” 韩六鄙夷地扫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对他说,转身走到宋郁身边去,再也不看他。 朱砂看着韩六的背影,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他咬住嘴唇,小声说:“我会做到的。” 宋郁此时出来打圆场:“朱堂主,架也打了,气也消了,这点小事就让它过去吧。” 韩六不满意:“老大,什么叫这点小事?事关我的人格尊严好不好!” 宋郁瞪韩六一眼,示意他闭嘴。 朱砂见韩六果然乖乖依言闭上了嘴,他皱起眉头,自现身后第一次将目光放到韩六以外的人身上去。他上下打量了宋郁好几遍,这才说:“你是宋郁?” 宋郁拱手:“正是在下。” 朱砂看看他,又看看站在一旁的韩六,不高兴地问:“为什么韩柳不听我的话,却听你的话?” 宋郁平静地回答:“因为我是他老大。” 朱砂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他望向韩六,说道:“我也可以当你老大,你加入七杀吧,我会向主求情,让他破格吸纳你。” 众人听他这话,觉得这少年做事情想事情的方式实在是与众不同,一时间说不准他是太过单纯还是太过霸道。 韩六沉着脸,对少年所说的话置若罔闻,朱砂自讨没趣,撇了撇嘴,他重又看向宋郁:“你们一行人是从京城来的对吧?” “没错。” “花杀让我来接你们进去,跟我走吧。”朱砂不再多话,他转过身,径自朝石门后走去,宋郁跟了上去,其余三人略微犹豫片刻,也迈步跟上。 石门后是一条通道,上下左右皆是带有花纹的大块岩石,岩石被打磨得十分光滑,顶部陆续镶嵌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通道宽敞明亮,可容近五、六个人并肩齐行。 走了将近一柱香时间,两扇石门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两扇石门与方才众人在山洞里所见的那两扇一模一样,都雕刻着郁郁葱葱的兰花。 宋郁盯着在前方领路的朱砂,他很好奇,这样重逾千斤的石门,朱砂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开启它? 只见朱砂径直朝石门走去,脚步半点不曾停留,距离石门仅有尺余的时候,朱砂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动作,那两扇石门却轰隆一声,自动往两旁分开了。 宋郁等人都有些惊讶:这石门难不成会认人,看见七杀的人就自动开门? 石门打开,一片从未见过的美景在众人眼前展现出来。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山谷,谷中绿树成荫,花鸟成群,四周满是直立千仞的峭壁,峭壁上布满青罗藤蔓,藤蔓间盛放着无数雪白小花,一眼望去,白绿相间,宛如妙龄少女点缀着发饰的青丝。 而在谷间,则是一泓澄澈清亮的湖水,被数座拔地而起、高达千丈的雄伟山峰温柔地包围着。 此时已是深夜,漫天星辰如散碎的晨露一般点缀在墨蓝色的天空上,一轮明月高高悬挂于奇峰峻岭之间,清辉遍地,映照得湖水波光粼粼,份外宁静美好。 这就是凤凰岭。 任谁见到这副美景,都会大感惊诧,谁能想到如此美丽清静的地方,竟然会是煞血魔的老巢? 朱砂站在石门边,水一般的月光笼罩住他火红色的身影,清风吹来,身上纱衣随风浮动,宛若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 他转头,眉心那点朱砂记在月光映照下显得愈发明艳动人,他指着湖边数座山峰中最为雄奇高大的那一座,对宋郁说:“那就是凤凰岭的主峰,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宋郁朝那座山峰望去,见峰头处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十数座大大小小、巍峨堂皇的殿,便问朱砂:“引凤台也在那座山峰上吗?” 朱砂点头:“引凤台就在主所住殿的后方,是我们七杀的圣地,除了主之外,其余人等不得擅自出入。”他看一眼宋郁:“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知道皇上是不是被安置在引凤台?” “怎么可能?我不是说了吗,那里可是圣地。”说着,朱砂抬眼看了看天边月色,“得抓紧时间了,你们跟我来。” 朱砂带领众人顺着林间小道进入谷中,在月色下向前行进,没过多久便来到主峰脚下。 宋郁抬头望去,但见峭壁嶙峋,垂然直立,石壁十分光滑,寸草不生,更别提可供抓在手里的藤蔓了,这样的陡峭,这样的险峻,这样的高度,没有出神入化的轻功,本别想登到峰顶。 也难怪这一路行来,竟然都没看到有人看守的迹象,如此奇险天堑,本身就是一道易守难攻的屏障。 庄十一皱眉:“这么高,又这么光秃秃的,该怎么爬啊?” 朱砂瞟他一眼:“要是你们能凭自己的本事爬上去,花杀还会叫我来接你们吗?”说着,朱砂口中发出一声轻快的口哨,宛若深夜鸟鸣一般,声音悠细,直达天际。 不过片刻,峰顶处也传来一声啼鸣一般的口哨声,随后一又又长的绳索自峰顶处抛了下来,啪地一声,绳尾打在众人眼前的峭壁上,荡了几个来回。 原来主峰顶上竟然有人接应,庄十一大松一口气。 “跟我来!”朱砂腾身一跃,轻轻松松便来到离地数十丈的地方,他手抓住绳索,脚蹬峭壁,身形灵活地攀绳而上,远远望去,恰如一朵开在山崖间、不时移动的红花。 宋郁等人也不再停留,上前抓住绳索,施展轻功,跟上朱砂的步伐。 四柱香的时间后,众人终于攀到峰顶。朱砂似乎是平时攀崖习惯了,一路上都是一脸轻松的模样,而宋郁等人白日里旅途劳累,来到凤凰岭入口之前也消耗了很多体力,此时一个二个都有些变了脸色。 朱砂瞥他们一眼:“这样就不行了?接下来可还有路要走呢。” 宋郁等人说不出话,心中暗暗佩服朱砂的耐力。 此时峰顶上月光愈发明亮,墨蓝色天幕中那轮明月仿佛伸手即刻碰触似的,近得叫人心慌。 月光下,一座金碧琉璃的殿已出现在众人眼前。 殿前方是一道高耸入云的汉白玉牌坊,牌坊上书“七杀”三个大字,牌坊之后,是同一颜色的汉白玉石阶,石阶又高又陡,约有数百级,石阶的尽头便是七杀的正殿入口,朱漆鎏金的殿门紧闭,颇具气势。 沐四摇头叹息:“这架势,比起皇来也不遑多让。” 朱砂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皇那种呆板又无趣的地方,哪能与我们七杀相提并论。” 这话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是大不敬的罪名,但放在朱砂身上,不知为何偏偏就是有种“他说得没错”的味道。 此时一个黑衣人突然悄无声息地从树林中出现,正在平复呼吸的宋郁等人即刻警戒起来,朱砂道:“别慌,他是接应我的人。” 那黑衣人走到朱砂面前,单膝跪地,恭敬道:“堂主。” 朱砂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回堂主,都准备好了。”黑衣人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来,放到地上打开,宋郁一看,却是四套黑衣,还有四个腰牌。 朱砂吩咐宋郁等人:“这是七杀普通人的衣服,你们换上,再戴上面纱,佩上腰牌,这样才能混入里去。” 宋郁第一个上前,拿起一套黑衣,走到树林中,找了个背光的地方换起衣服来。沐四等人也陆续跟上。 轮到韩六换衣服的时候,朱砂却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韩六手拿黑衣站在一片树丛后,与朱砂大眼瞪小眼。 “你要干什么?”韩六没什么好气。 朱砂眨眨眼:“我不干什么。” “那你站在这里干嘛?没看见我要换衣服啊!” “你换你的呗,我又没打扰你。” “你站在这里就已经是打扰我了懂不懂!” “怪事!”朱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换个衣服还那么扭扭捏捏,又不是大姑娘!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看你换衣服怎么啦?难不成看你一眼你身上还会掉块啊?” 韩六气得说不出话来,早已换好衣服的宋郁一如既往地过来打圆场:“朱堂主,我这几个兄弟面皮薄,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换衣服,还请朱堂主回避片刻吧。” 朱砂嘟起嘴唇:“不行,我就要看他换!” “有病!”韩六怒骂一句,而后纵身一跃,往丛林更深处去了。朱砂抬脚便要去追,宋郁忙把他拦住:“朱堂主,不妨先告诉我皇上最近过得怎样?” 面对宋郁的阻拦,朱砂脸上有几分生气的神色,他看了宋郁几眼,勉强压住了自己的火气,没有和宋郁动手,口气却硬邦邦地:“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说罢,朱砂转身怒气冲冲地朝林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愤愤地往地上甩了几鞭子。 换好衣服的沐四此时凑到宋郁身旁,悠然说道:“老六真是命犯桃花。” 庄十一也凑过来:“有那么刁蛮的桃花吗?” 宋郁没说话,沐四又说:“但依我的眼光看,这朵桃花虽然刁蛮,却正好能管住老六那种轻佻的个,说不定倒是一段好姻缘。” 庄十一莫名其妙:“他明明是个男的,哪里来的姻缘?” 沐四摇头:“小十一,这你就不懂了,姻缘这个东西是命中注定的,命里有时你躲也躲不掉,命里无时你强求也强求不来。” 一个冷飕飕的声音在沐四背后响起:“哦,我怎么反而觉得他和老四你才是真正的郎才郎貌,堪称命里躲也躲不掉的好姻缘啊?” 三人一起回头,看到一身黑衣的韩六铁青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第八章 凤凰岭在线阅读 第八章 凤凰岭 第八章 凤凰岭 第九章 七杀宫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九章 七杀宫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九章 七杀宫 沐四微微一笑,笑容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你四哥我倒是想要一份好姻缘,只可惜刁蛮桃花中意的人是你,四哥我也不好勉强。” 韩六也笑,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四哥这话可就见外了,若四哥喜欢,六弟愿意拱手相让。”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沐四忽然收敛笑意,面容严肃,“你今日这话可是放在这里了,将来若再和我抢,别怪我翻脸不顾兄弟情义!” 韩六哈哈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话说你与朱砂相识至今也不过才几个时辰,怎么就已经对他如此情深种了?四哥你放心,我非但不会和你抢,还会祝你和他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沐四怒道:“我说的不是朱砂!” “那你说的人是谁?”韩六沉下脸来,“若你说的是别人,休想我会答应!到时候你争我抢,各凭本事吧!” 两人这一番话叫站在一旁的宋郁和庄十一丈二和尚不着头脑,庄十一疑惑地悄声问宋郁:“老大,四哥和六哥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他俩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宋郁也悄声回答他:“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争斗,你还小,不明白是正常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庄十一搔搔脑袋,“我是不明白四哥和六哥到底是都喜欢朱砂呢,还是都不喜欢?还是说四哥喜欢朱砂,所以吃六哥的醋?” 宋郁闻言,看了一眼庄十一:“你小子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朱砂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一个大男人,想这些东西不觉得恶心啊?” 庄十一有些委屈:“我这不是关心四哥和六哥的终生大事嘛。” “终生大事?娶妻生子那才是终生大事!你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努力向他俩灌输一下你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生理想比较实在。” “我灌输过很多次了,他们两个油盐不进,我有什么办法?” “……” 要说十二骑中最让宋郁头痛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共有三件。 其一,沐四和韩六的断袖之癖。 其二,甘三的先天体弱之症。 其三,江十二的薄脸皮和爱哭病。 甘三身体弱,可以用食补兼药疗的方式加以改善;江十二面皮薄、动不动就哭,可以用言传身教、鞭策激励的方式加以改善;可沐四与韩六的断袖之癖,宋郁四年来动了无数次脑筋,就是无法让他俩有丝毫改善。 经历了多次失败的宋郁最终不得不承认,断袖这玩意儿,是天生的。 有的时候宋郁也会觉得疑惑,是不是外表生得越好看的男人,就越容易走上断袖的道路?例如容翡,例如沐四韩六,例如甘愿雌伏于司意兰的花杀,例如对韩六“一见钟情”的朱砂。 哦,还有那个据说是男女通吃的司意兰。 宋郁在多次试图扭转沐四韩六的向未果之后,终于认命地接受了现实。 十二骑中的于五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议,说反正沐四和韩六都有共同的兴趣,还不如直接配成对,结果他话还没说完,沐四和韩六一人赏了他一记铁拳。 于是宋郁明白了:原来断袖也是要挑对象的。 此时,此地,正当沐四和韩六站在一旁互瞪、暗中较劲的时候,树林外传来了朱砂不耐烦的声音:“好了没啊?婆婆妈妈的,换个衣服也要那么长时间!” 宋郁伸出手去,在沐四韩六胶着的视线中央打了个响指:“够了!” 老大出马,二人只有停战,于是各自掏出黑纱,将头脸蒙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宋郁犹豫了片刻,取下面具,露出满是紫红色疙瘩的脸来,也蒙上了黑纱。 树林外,朱砂正在月色下来回踱步,一副不耐的样子,而方才跪在地上的那个黑衣人业已消失,不知往哪里去了。 朱砂见四人出来,第一眼便朝韩六看去,他仔细打量了韩六一番,露出满意的表情:“穿黑衣服也还是一样好看,我喜欢。” 沐四又是幸灾乐祸地笑,韩六则望天翻了个白眼。 朱砂见宋郁脸上蒙着黑纱,走上前道:“把面纱揭开。” “啊?” “我想看看你的脸。”朱砂唇角一勾,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来,“我实在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竟然会让花杀不惜违犯规来帮助你?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呢。你老实交代,花杀是不是看上你了?” 宋郁看着朱砂满是好奇的眼睛,苦笑道:“朱堂主误会了。” 朱砂哼哼两声:“别说废话,把面纱揭了。” “这个……恐怕朱堂主看了会很失望。” “你长得很丑吗?我才不信呢。花杀这个人眼高于顶,普通人哪里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你快把面纱揭开,让我看看!” “既如此,就只好让朱堂主见笑了。”宋郁说罢,大大方方解开了脸上的黑纱。 月光如水,清晰地照出宋郁满脸丑陋的疙瘩来,朱砂瞪大了眼睛,他皱起眉,一副明显被恶心到了的表情,而后他倒退一步,离宋郁远了点,扭过头去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还是赶紧把面纱戴起来吧!” 宋郁从善如流地把黑纱重又蒙在脸上,花杀这才回头。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瞟了一眼宋郁,嘴里咕哝着:“怪事,那么丑的一个人……” 宋郁已经习惯了被人说丑,朱砂这话听在他耳里不痛不痒,他平静道:“时间紧急,还是请朱堂主速速带路吧。” 朱砂带着四人绕到殿后方,从角门进入,四人黑衣蒙面,与朱砂的手下同一种装扮,他们跟在朱砂身后,小心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七杀外表庄严辉煌,内在却巧秀丽,亭台轩轾、布局陈设都是江南风味,假山溪石,小桥流水,绿柳荷花,一路行来,仿佛到了烟雨水乡。 路上陆续遇见几个黑衣守卫,见到朱砂,守卫们皆恭恭敬敬地行礼,连看都没有多看宋郁等人一眼,四人这才放下心来。 走了约莫一柱香功夫,朱砂仍未止步,宋郁凑上前问:“朱堂主,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朱砂头也不回:“带你们去交差。” “交差?” “你们是花杀交给我的差使,我自然要先带你们去见他。” “这……不能直接带我们去找皇上么?” “我的任务是把你们带到花杀面前,又不是带你们去找你家主子。” 宋郁回头,对跟在身后的韩六使了个眼色,韩六头扭到一边,装作没看见,宋郁皱眉,趁朱砂不注意,胳膊肘往韩六口一撞,韩六疼得闷哼一声,他回过头来,无奈地看着宋郁。 宋郁头朝朱砂方向歪了歪,对韩六做了个口型:“搞定他!” 韩六也做口型:“不要。” 宋郁瞪大眼睛:“你敢抗命?!” 韩六眼神哀怨,他与宋郁对峙半晌,终究败下阵来,他不甘不愿地磨蹭着上前,来到朱砂身后,没打采地叫了声:“喂……” 朱砂即刻回头,一张脸在清亮月色笼罩之下显得越发明艳:“有事?” 韩六眼睛盯着地上的石板:“……你可不可以……先带我们去见皇上?” 朱砂眨眨眼:“你这是在求我?” “……是。”这个字说得万分艰难,仿佛从嗓子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只看一眼就好,确认皇上平安就行。” 宋郁觉得朱砂问的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直到想起了那夜偷窥自己沐浴的司意兰。 七杀的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连习惯用语都一模一样,宋郁想。 朱砂绯红的唇翘起来:“我若答应了你,可有什么好处没有?” 韩六半晌没回话,急得宋郁在后面用手指猛戳他的脊梁骨。 韩六回头,对上宋郁“牺牲你一个,幸福我三人”的视线,万般无奈之下,他一咬牙,狠下心来。 他壮士断腕般闭上眼,再次睁开时,表情、眼神全都变了。 只见他一双眼含情脉脉,仿佛阳春三月,盛满桃花万朵,这双眼凝视着朱砂,语调轻柔:“你若帮了我这次,我一定好好谢你。” 朱砂雪白的脸上顿时飘来两朵红云,眉心那点朱砂记一并红艳了几分,他小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君子一诺千金,还请朱堂主放心。”韩六双眼微微一弯,顿时桃花四,气场全开。 接下来,朱砂果然掉转方向,带宋郁等人往另外一处地方走去。韩六充分展示他轻佻不羁的个,一路花言巧语,逗得朱砂喜笑颜开。 无处不在的桃花气息叫跟在后面的沐四和庄十一打了个寒颤,宋郁则丝毫未受影响,对韩六做了个“干得好!”的手势。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朱砂终于在一处院落大门前停下,他笑着对韩六说:“你家主子就住在这里面。” 朱砂话音刚落,笑容还凝在脸上,身子却软软地倒了下去。 庄十一有些不赞同地看着迅速出手点了朱砂道的韩六:“我说六哥,你这过河拆桥也拆得太利落了吧?” 韩六眼中的桃花早已死的死散的散,没留下一星半点,他瞪着庄十一:“像这样的桥,别说一座,一百座我也拆!” 沐四看着昏到在地的朱砂,悠悠吟道:“可叹落花有意,怎知流水无情。” 宋郁一拍韩六肩膀:“这事办得不错,回去给你记功。” 随后,仿佛没看到韩六哀怨的眼神,宋郁径自悄然无息地腾身翻上屋顶。 月光正好,宋郁藏在屋顶上,将整个院落的地形打量得一清二楚。院落不大,胜在巧秀丽,构造布置同样是江南风味。 叫宋郁纳闷的是,院中空空荡荡,竟然没有半个守卫。 莫非是躲藏在角落里,自己没有看到? 宋郁正自思索,巡查四周一圈的沐四等人此时也翻身上了屋顶,庄十一首先开口:“奇怪了,这个院子里怎么一个看守的人也没有,难道七杀的人笃定皇上不懂武功,逃不出去,所以不用看守?” 沐四道:“也有可能看守的人不在院落中,而在屋子里。” 韩六道:“也有可能皇上被某种东西锁起来了,本出不了屋子,所以没有人看守。” 三人窃窃私语,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宋郁大手一挥:“安静!” 三人马上住了嘴,宋郁眉头微皱,屏息静听了一会儿,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众人闻言,也凝神细听起来,过了半晌,韩六低声道:“似乎是人的声音,就在我们脚下这间屋子里。” 庄十一道:“而且,这声音断断续续、呜呜咽咽,似乎,似乎是有人在哭。” 沐四则微微皱眉:“我怎么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宋郁一声令下:“进屋。” 众人不及多想,各自握好兵器,纵身跃下。宋郁上前,轻轻推开门扉,悄悄溜了进去,余下三人跟着他进到屋中,众人脚步轻缓,没发出半点声响。 里间果然传来一个呜呜咽咽的声音,听起来哭得十分伤心,这声音的确是宋郁四人都异常熟悉的—— 二货皇帝容翡。 众人面面相觑:皇上在哭? 第九章 七杀宫在线阅读 第九章 七杀宫 第九章 七杀宫 第十章 哭泣的皇帝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章 哭泣的皇帝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章 哭泣的皇帝 宋郁等人踏入里间,果然看到床上一人侧身朝里躺着,胡乱裹着被子,背部随着哭泣声一抽一抽地耸动。 那身形、那背影,的确是容翡无疑。 宋郁压低音量叫了一声:“皇上?” 抽泣声停住了,一耸一耸的背部也变得僵直起来,过了好半晌,容翡那明显受到了惊吓的声音才颤巍巍地传出来:“谁?” “皇上,臣是宋郁。” 宋郁本以为报出自己的名号,容翡一定会翻身坐起,然后激动地下床扑上来,又哭又骂地嚷着“你们这群饭桶,怎么现在才来?!” 但令宋郁他们惊讶的是,容翡听到宋郁这句话,身子竟然变得更僵了,只见他颤抖着,一点一点蜷起身体,尝试把自己缩到被子里去。 宋郁皱了皱眉头,他迈步走上前,想要查看容翡的状况,谁知他刚一走近,容翡立刻扯过被子蒙住脑袋,连人带被缩作一团。 被子里传出瓮声瓮气的呜咽声:“……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看得出来,躲在被子里的人在剧烈颤抖,似乎是异常害怕宋郁的靠近。 “这……皇上这是怎么了?”庄十一有些吃惊。 宋郁神情严肃:“皇上不正常。” 韩六“咦”了一声:“皇上有正常过吗?” “……” 宋郁大步上前,一把将被子扯到一旁,容翡惊得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往床角里缩。 “皇上,臣是宋郁,臣来接你了。” 容翡恍若未闻,他背靠着墙缩在角落里,手抱膝盖,脑袋埋在膝盖后,全身颤动得厉害,喉咙里一直发出“呜呜”的哭声。 宋郁伸出手,刚碰到容翡的衣角,容翡顿时像被火烧到一样,哭叫着从角落里跳了起来,逃命一样要往外跑。 宋郁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容翡的腰,另一手迅速点向容翡哑门,容翡的叫声戛然而止。 容翡叫不出声音,只好拼命挣扎,宋郁牢牢抱紧他,任他怎样撕拉踢踹也不松手。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容翡挣扎得疲力尽,手脚也踢打累了,于是他渐渐地不再动弹,只闭着眼睛,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宋郁将他抱在怀中,眉头紧皱。他方才刚拦住容翡的时候就发现,容翡瘦了很多,脸色也十分苍白。 沐四等人不敢靠近,庄十一悄悄问:“老大,皇上是不是生病了?” 韩六道:“他看起来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们似的。” 沐四道:“是不是因为我们都蒙着脸啊?” “……” “……” 二话不说,三人将脸上的面纱全扯了下来。 宋郁思索片刻,也扯下脸上的黑纱,他从怀中掏出容翡为他打造的面具戴上,低头注视着容翡,放轻了声音:“皇上,别怕,臣不会伤害你。” 宋郁自少年时期就拥有一副清朗好听的嗓音,此时他又刻意温柔,容翡心中的恐惧在这声音的抚慰之下便减轻了几分。 容翡畏缩地睁开眼,对上宋郁从银白色雕花面具后露出的一双清亮而澄澈的眼睛。 凝视着这双眼,容翡心中的恐慌一点一点平息下来。 感受到容翡的身体逐渐放松,宋郁才开口问:“皇上,可还记得微臣?” 容翡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盯着他看,宋郁又问了一遍,容翡还是不说话。片刻后,容翡泪痕未干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他看着宋郁,轻声轻气地喊了一声:“皇兄……” ……皇兄?! 庄十一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问韩六:“皇上刚才叫老大什么?” “他叫老大皇兄。嗯,看来皇上是真的有问题,问题在于……”韩六一脸凝重的表情,“皇上有五个皇兄,他刚才叫的是哪一个?” 沐四:“……” 容翡看宋郁没有说话,于是又叫了一声皇兄,这次声音更小了些,听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宋郁没有动作,藏在面具之后的脸也没有表情,但他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 二、货、竟、然、在、撒、娇? 宋郁印象中的容翡,是一个浪荡轻狂、没皮没脸、任使气、霸道无德的人。 这样一个人,知道如何断袖、如何对臣子颐指气使、如何对政事一窍不通、如何随时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但就是不应该知道如何撒娇才对。 而眼前的容翡,一双凤目水亮亮的,白皙俊俏的脸上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之色。 宋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容翡,一时间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他低声问:“皇上,你再看得仔细一点,臣究竟是谁?” 容翡脸上的笑容微微扩大了一点:“你是皇兄。”他伸出手,搂住宋郁的脖子,头靠在宋郁前,满足地说:“皇兄,我好想你。” 庄十一等人也注意到了,容翡说的是“我”,而不是“朕”。 韩六道:“我怎么觉得皇上现在的样子,就和不到十岁的小孩一个样呢?” 沐四道:“皇上有可能是被人下了药。” 庄十一道:“一定是七杀的人干的。” 难怪这庭院里没有一个人看守,心智完全退化的容翡,别提逃跑的能力了,他连逃跑的念头都不会有。 屋内安静下来,众人都在思索:究竟是什么样的药才会让容翡变成这样?有没有什么解救的办法? 宋郁此时开口:“我得去见一次花杀。” 经历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后,此时的宋郁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心里很明白,如果是七杀把容翡变成现在这幅模样,那就一定要通过七杀再把容翡给变回去,至少也得知道容翡究竟被喂了什么药才行。 他想去找花杀,向花杀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他没有把握花杀会不会告诉他实情。 庄十一道:“可我们不知道花杀住在哪里啊。” 沐四道:“要不我们把朱砂弄醒,让老六再用一次美男计?” 韩六怒视沐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一直窝在宋郁怀里的容翡此时抬起头,他看着宋郁,眼中有些惊惶的神色:“你要去哪里?” “臣要去找一个人,皇上你先在这里稍等片刻。” “不行!”容翡伸手紧紧抓住宋郁衣襟,一个劲摇头:“我不让你走!” “皇上。”容翡叹口气,“臣只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不行!一会儿也不行!”容翡死死搂住宋郁的脖子,“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宋郁被他缠得无法,几番好言劝说无用,只好一指点向他百会,容翡登时昏睡过去。 站在一旁的三人惊呼了一声:“老大,你这是犯上啊!” 宋郁懒得理他们,他将容翡放回床上,又为他盖好锦被,这才起身,吩咐庄十一和沐四留下来看守容翡,自己则带着韩六往院外走去。 谁想刚出院门,宋郁就见到了他要去找的人。 只见花杀站在门外,一身素净的白衣,一双清冽盈然的眼,他端丽俊秀的脸上面无表情,身后跟着怒气冲冲的朱砂。 朱砂瞪着韩六,一副恨不得扑上去咬他的模样,韩六眼睛望天,装作没看见。 宋郁首先拱手:“花堂主。” 花杀的身份很特殊,在江湖传言他甘愿雌伏成为七杀公子司意兰的情人之前,他有另外一个更知名的身份,那就是七杀第一堂堂主,不但负责统领其他六堂堂主,更负责协助司意兰管理中事务,在七杀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花杀开口,声音如山间泉水一样动听:“宋统领,你对我有过恩惠,我好心报答你,特地安排朱砂去接你入,为何你不听我的安排,要打晕朱砂,私自跑到这里来?” “宋郁多有得罪,还请花堂主和朱堂主见谅。”宋郁神态平静,不卑不亢,“我等不过是担心皇上的安危,护主心切,这才冒犯了二位,很抱歉。” 花杀道:“想必宋统领方才已经见过你家主子了?” “见过了。正要去请教花堂主,皇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花杀没有回答宋郁这个问题,只说:“既然见过了,那宋统领是否可以请回了?” 站在一旁的韩六闻言,冷笑道:“花堂主真会开玩笑。你们七杀把当今圣上绑了来,私自对圣上下药,害得圣上神志昏聩,你们可知自己犯的是滔天大罪!” 花杀没有开口,他身后的朱砂却按耐不住:“狗屁的滔天大罪!你们皇上在我们眼里算个什么东西,绑了他又怎样,我们……” 朱砂话还没说完,花杀转过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只一眼,朱砂就收住话头,不甘不愿地把接下来的字句吞回肚子里。 韩六得意地一哼,随即收到了宋郁警告的视线,他撇撇嘴,也不再说话了。 “花堂主,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我们人都已经到了这里,还请花堂主明示,何时能治好皇上的昏聩之症、放皇上离开?” “宋统领,这七杀不是我说了算的,绑走你家主子、给他下药,都是主的命令,至于何时能放他离开,也得看主的意思。” 宋郁沉吟半晌方开口:“可否让我见主一面?” 花杀微微皱眉:“宋统领是在开玩笑?我可是瞒着主放你进来的,你若出现在他面前,岂不是要连累我?” 宋郁还要说话,花杀打断了他:“宋统领,我放你入,让你见到了你家主子,也算还了你的人情,接下来,你如果选择离开,那就现在马上走,我让朱砂送你们离开七杀;你如果选择留下……”花杀清冽莹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那就只有让你和你的三个属下,永远留下。” 晚夏的夜晚夜风清凉,令人倍感舒适,但围绕在四人身边的却是一股寒潮,暗涛汹涌。 宋郁并没有思考太长时间:“我选择留下。” “哦?”花杀挑眉,他没想到宋郁会答得那么干脆。 韩六有些惊讶地望向宋郁:“老大?” “但我有个要求。”宋郁看向花杀,面具后露出的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在司主没做出关于皇上的最终决定之前,先不要杀我们。” “什么意思?” “皇上如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令我们揪心,若叫我们背弃皇上,自己离开,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但若叫我们死于今时今地,留皇上一个人在这里,生死未卜,我们纵使死了也心中难安。所以我恳请花堂主,在司主没决定到底是放了皇上、还是杀了皇上之前,先容我们四人留在七杀里陪伴皇上。” “这怎么能行?宋统领,我知道你们的本事,若把你们留在中,只怕用不着多长时日,你们就可以把我七杀闹个底朝天,这样危险的事情,你以为我会做吗?” “你会。”宋郁回答地十分笃定,有成竹。 花杀盯着他,视线中有几分探究,也有几分好奇:“为什么?” “因为你若不答应,我会马上传令给在屋里守着皇上的两个属下,让他们杀了皇上,再自裁谢罪!” 花杀大吃一惊:“什么?!……不,你不敢!” 宋郁目光炯然:“为什么不敢?皇上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被我们救走,也不过是废人一个,再也当不了皇帝,不如现在就杀了他,免得他在七杀受辱,给皇室蒙羞!” 说着,宋郁从口中发出一串口哨,两短三长,哨音方歇,从院里屋内即刻传来一串口哨,三长两短,与宋郁的哨声相呼应。 花杀神色一凛,宋郁直视他:“花堂主,现在只要我再发出一个短音,屋内的属下会即刻动手,割断皇上的脖子!” 花杀将信将疑,他看看宋郁,再看看韩六,两人的眼睛里都写着宁为玉碎的坚决。 宋郁问他:“花堂主,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句话,方才我所说的条件,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宋郁如此坚定,没有一丝动摇,花杀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的回答是“不”,宋郁下一刻就会发出那声夺命的哨音,叫屋内的容翡血溅当场。 花杀咬牙切齿,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我答应。” 宋郁还没来得及说话,花杀马上又说:“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请讲。” “你们四个在中,一定不能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不能蓄意制造事端,若闯出祸来,就算是玉石俱焚,我花杀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宋郁挽起衣袖,从腰间掏出一柄匕首,往手心划了一刀,而后他将染血的刀伸到花杀面前,“花堂主,你我须歃血为誓!” 花杀瞪了他一眼,无奈地接过刀来,也在自己手心里划了一个血口子,二人击掌盟誓。 契约成立,花杀转身便走,走了几步他又折回,不解地问宋郁:“那个容翡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样死心塌地护着他?” 这个问题以前容翡也问过花杀,问他为什么死心塌地要为司意兰守节。可见立场不同的人,看法总是不尽相同。 宋郁淡淡道:“为人臣者,事君以忠,仅此而已。” 花杀看了他半晌,最终摇摇头走了,朱砂跟在他身后,临走时又狠狠瞪了几眼韩六。 等花杀和朱砂走得远了,韩六这才凑过来问宋郁:“老大,你方才给老四他们传的信息,不是‘准备好一会儿开饭’的意思吗?” “是啊,所以你得想办法去弄点吃的回来,否则我没法和老四他们交代。” 韩六:“……” 第十章 哭泣的皇帝在线阅读 第十章 哭泣的皇帝 第十章 哭泣的皇帝 第十一章 翡儿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一章 翡儿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一章 翡儿 就这样,宋郁等人在七杀里住了下来。 七杀依山势而建,虽身处顶峰,高高低低层叠下来,仍旧占地千余亩,规模宏大,楼台林立。 内主要建筑可分为一殿七阁。一殿指的是七杀主殿倚兰殿,乃主司意兰的居所,也是七杀众人议事、集会的地方;七阁则分别隶属于内七位堂主,直接以堂主之名命名。 七杀总人数与其他江湖各大门派比起来算不上多,但也绝对不少,一堂之下约有几十人,再加上专门负责烧火做饭、使役杂活的男女仆从,整个七杀内约有五百余人。 七杀在江湖上颇有威名,对内也是治下有方,纪律严明,等级森严。只不过中子弟经常外出“接客”,人来人往得太过频繁,很多人彼此之间连打个照面的机会都少,顶多和自己同堂的人能稍微熟稔一些,若是遇上了其余六堂的人,很多时候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关押容翡的地方名叫风荷苑,位于七杀较为偏僻的西南角落里,苑内与皇中羽林苑相仿,有一个偌大的荷池,池中荷花娇艳,出泥不染,香气扑鼻,亭亭净植。 与宋郁达成协议之后,花杀对外表示自己临时抽调了四名朱砂堂子弟前去看守容翡,因此让厨房每次送饭给容翡时,要多准备四个人的饭菜,从而解决了叫韩六大为头疼的食物问题。 伺候容翡衣食起居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名唤彤儿。 彤儿生得清清秀秀,杏眼红唇,平素穿一身鹅黄色罗裙,娇嫩如早春初柳。 第二日一早,彤儿拎着比平时重得多的食盒从小月门迈进风荷苑,一眼便看到院中多了四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 四人全是黑衣劲装,其中一人脸戴银白色钢面具,看不见长相,余下三人则生得容貌不俗,引人心折。 而此时,四个人八只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有些受到惊吓,忙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片刻后她才发现,四人盯着的不是她,而是她手中的食盒。 彤儿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有些讨好地将手中食盒往前一送:“呃……几位大哥,彤儿给你们带饭来了。” 话音方落,彤儿只觉眼前黑影一晃,随后手中一空,待她回过神,只看到那四人不知何时已围坐在院内石桌旁,石桌上摆着的正是自己方才手中拎着的食盒,盒盖早被揭开,四人你争我抢,已经开始狼吞虎咽。 盒中的食物以风卷残云一般的速度飞快消失着,彤儿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眼看食盒中只剩下了一碟素菜,她顿时如梦初醒,忙跑过去将那碟菜从四只虎口中抢了出来。 她把菜碟护在身后,有些害怕却又鼓足勇气地喊:“别吃了!再吃就没有翡公子的份了!” 四头老虎没了吃食,八只眼睛又虎视眈眈地看向了她。 韩六叼着筷子歪头,一双桃花眼眨了眨:“翡公子?” 他转头去看鼓着腮帮的庄十一:“谁是翡公子?” 庄十一打着嗝,伸手往园内厢房一指,韩六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丫头说的人是容翡。 只是当今皇帝什么时候改姓翡了? 众人还没想明白,彤儿已匆匆走上前,她一把抓过桌上的食盒,转身就往容翡房里跑去。 原来七杀将容翡带回凤凰岭之后,为避免节外生枝,对内人只说带了位富家公子回来。心灵手巧的彤儿受命前来照顾容翡,她并不知道容翡的真实身份,问起容翡的名字,别人也只告诉她是“翡公子”。 那时的容翡神智已然昏聩,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胆子又小得可怜,每天不是哭就是嚷着要找皇兄,而彤儿却以为容翡是个天生的智障儿,嘴里嚷着的也都是些胡话,于是也就没有把皇兄这两个字放在心上。 与容翡相处了几日,她渐渐觉得这位翡公子有些可怜,明明生得那么好,却偏偏是个傻子,真是可惜了那副皮囊。 话说容翡昨晚被宋郁点了道昏睡,至今仍未醒来。 彤儿进了屋,将食盒和菜碟放在桌上,随后轻手轻脚往里间里行去。她见容翡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不由得俏皮一笑,几步来到床边,伸手推他肩膀:“翡公子,快醒醒,天都大亮了。” 容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好半天才清醒过来,他看看彤儿,又看看屋内,问道:“我皇兄呢?” 彤儿笑道:“又说胡话了,快起来梳洗罢。” 彤儿扶容翡坐起身,容翡抓住她衣袖,神色里有几分焦急:“我皇兄呢?” 彤儿摇摇头,叹了口气,像哄小孩似的哄他:“皇兄吃饭去了,你乖乖的穿衣洗漱,我再带他来见你。” 闻言,容翡放下心来,他笑得很开心,用力点了点头。 彤儿端来热水,服侍容翡洗漱完,又把他拉到铜镜前坐好,仔细为他梳理长发。 容翡的头发又黑又亮,细滑如绢丝,彤儿替他束好发,又在他乌黑的发髻上了一支碧绿水润的玉簪。容翡坐不住,头发刚梳好就站起身来想往外跑,彤儿一把拉住他:“跑什么?衣服还没穿呢!要是被人看见,岂不是闹笑话?” 容翡有些着急,挣扎着扭来扭去,彤儿死活不让他乱动,找出一件质地轻软的藕荷色丝袍来替他穿上。 等穿戴齐整,彤儿这才松手,容翡仿佛出笼的鸟儿一样朝外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皇兄!皇兄!” 这厢宋郁正站在荷池边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忽然听见容翡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他转过身,只看到小皇帝正朝他飞奔,藕色衣衫随风翩飞,仿佛一朵飘摇的荷花。 下一刻容翡便直直扑到他怀里去,温香软玉抱满怀,惊得宋郁身子一僵。 容翡凤眼柳眉,肤如白玉,他一双手紧紧抱着宋郁的腰,头靠在宋郁前,轻声呼唤:“皇兄……” 虽然昨晚已经见识过小皇帝百年难遇的柔弱情态,如今再次亲身体验,宋郁仍旧万分不适应。 “……皇上,”被容翡紧紧抱着,宋郁一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只好僵硬地垂在身侧,“请先放开微臣。” “不放!”容翡抬起头,一双水亮莹润的眼望向宋郁,眼中带着几分不解的神色,“皇兄为什么老叫我皇上呢?你这样乱叫,要是让父皇听到了,他会生气的。” 宋郁闻言,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容翡的父皇容启,早在容翡登基之前便已去世。 看来如今的容翡非但神智不清,连记忆都一并混乱了。 宋郁正自沉思,小皇帝软软的声音突然传进他耳朵里:“叫我翡儿。” 宋郁回过神,对上容翡水亮的凤目,“什么?” “叫我翡儿!你以前都是这么叫我的。” 宋郁沉默。 直呼皇帝名讳,是掉脑袋的大罪。 但抗旨不尊,也是掉脑袋的大罪。 见宋郁半晌没说话,容翡有些不满,他抱着宋郁腰肢的双手圈紧了几分:“快叫啊!” 容翡现在虽然是个白痴,但他毕竟是个年轻体健的男人,他双手一加力,宋郁顿时被抱得呼吸困难,无奈之下,他选择听命行事:“……翡儿。” 简简单单两个字,让容翡心花怒放,他翘起唇角开心地笑着,眼里洋溢着动人的神采。 身高相仿的两人就这样紧紧拥抱着立于荷花池边,池水波光粼粼,满池粉色花瓣轻摇慢舞,清风迭香,醉人心脾。 看上去宛如神仙眷侣,柔情蜜意。 当然,那只是看上去。 沐四韩六庄十一站在一旁,围观了二人“柔情蜜意”的全过程。 韩六脸色很难看,他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发一语。 庄十一惊讶得嘴唇微微张开,似是千言万语噎满喉。 而沐四则神情平静,只听他淡淡来了一句:“药能医假病,酒不解真愁。” 这句话什么意思? 韩六庄十一转头看向沐四,沐四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转身往前院去了。 如此过了数日,宋郁等人昼伏夜出,在里四处查看,不过数日便清了内的地形。 在里待的时间一长,他们胆子也大了起来,白日里也敢露脸出门,腰间佩着朱砂堂的腰牌,在七杀里四处流连。一路上若是见到七杀子弟,便大大方方地点个头打个招呼,大多数人都没对他们起过疑心,同样点头回个礼。偶尔他们也会遇到同是朱砂堂的人,那些人见他们脸生,往往会走过来盘问几句,此时宋郁等人便会将事先套好的说辞搬出来,对答如流。 时光如水缓流,天高云淡,万里风清,七杀中残荷渐褪,菊花吐蕊,不知不觉已是初秋。 是夜,轻云遮月,星子漫天,宋郁终于开始行动——只身夜探倚兰殿。 他没有戴面具,仅黑纱蒙面,凭借着这几日的打探和索,顺利避开各路守卫,一路飞檐走壁,终于来到倚兰殿的最高处。 他居高临下,亭台楼阁、殿宇轩室,尽在眼前。 那么多厢房庭院,也不知道司意兰住在哪间。 此时清风拂过,空气中多了几丝淡淡的幽香,宋郁嗅了嗅,辨认出是兰花的香气,他灵机一动,循香而去。 都说司意兰平生最爱兰花,身上穿的衣服、腰间系的香囊、手里用的绢帕、卧房里叠放的锦被纱帐,通通绣有兰花。 这样一个人,一定也会在自己住的地方种满兰花。 宋郁猜得没错,他一路行来,兰花香气越来越馥郁浓烈,行了约莫半柱香功夫,拐过一道曲廊,眼前终于出现一片葱葱郁郁的碧绿花田,正是满园的兰花。 此时星光遍地,映照得满园兰花亭亭玉立,名种繁多,色彩缤纷。瓣如水仙的是翠一品,萼片短圆的是西神梅,茶瓣微卷的是翠盖花,花如蝴蝶的是绿云,素心净绿的是老文团素,冰肌玉骨的是金丝马尾。各式花色应有尽有,集天下幽兰之大成。 花田旁有一条长长的溪水淙淙流过,水波银亮,溪旁的兰花伸展枝条,素雅娴静,清幽高洁,宛若凌波仙子。 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宋郁几乎要沉溺在这一片兰挺幽芳中。 他放缓脚步,深深呼吸了一口馥郁的香气,顿觉神清气爽,连身上的衣衫都沾染了幽静的兰香。 此时有哗哗水声传来,宋郁闻声望去,水声时轻时重,似乎是从清溪尽处传来。宋郁悄无声息地顺溪而下,穿过葱郁的兰花丛,没多久便来到溪水汇聚而成的一汪清泉旁。 只见泉水清澈见底,星光洒落其中,宛若璀璨的夜明珠飘浮在水面。 泉水中央立着四光滑圆长的汉白玉石柱,排成一个方形,石柱之间围着雪白的重重轻纱,长长的白纱尾端浸入水中,随水流轻轻摇曳。 哗哗的水声从重重轻纱之后传了出来,宋郁悄然握紧了手中长剑。 第十一章 翡儿在线阅读 第十一章 翡儿 第十一章 翡儿 第十二章 真正的司意兰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二章 真正的司意兰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二章 真正的司意兰 此时忽然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宋郁忙藏身躲到暗处。 只见一位妙龄少女缓步朝泉边走来,她身穿浅紫色纱裙,手提一盏纱灯,晕黄的烛光自浅纱后透出,映照出她娇俏如花的容颜,但见一双剪水双瞳,明亮灵巧,小巧红润的唇瓣微微抿着,鼻梁挺秀,乌黑的发间着一朵紫色的珠花。 紫衣少女另一手捧着一叠白色衣物,她来到泉边站定,出声唤道:“公子,该上岸了。” 正如宋郁所料,那重重纱帘之后果然有人。只是,紫衣少女口中的公子是谁? 宋郁看着少女手中那捧白色的衣物,心想,莫非是司意兰?但下一刻他记起花杀平时也爱穿白衣,于是便不敢妄下定论。 水清风柔,夜色深沉,除了时不时传来的哗哗水声之外,没有其他声音。 紫衣少女掩唇一笑:“快上岸更衣罢,公子您都泡了大半个时辰了。” 宋郁好奇地向泉水中的层层白纱看过去,此时一个温柔动听的男声从重纱后传了出来:“这位兄台,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 这声音极为优美悦耳,风动碎玉一般,柔和中带着清朗,宛若软风吹过发梢,又如露珠滑过花瓣,叫人一颗心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柔软到十分。 在此之前,宋郁以为花杀的声音已经是世上难得的好听,如今听到白纱后的男子说话,相形之下,花杀的声音顿时变得如锯木头一般干瘪无味。 宋郁呆站在原地,沉溺在男子音乐一般美妙的声音之中,压没有注意到男子对他说话的内容。 就在此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宋郁当即回神,一个鹞子翻身,避开了紫衣少女朝他扔来的暗器。 叮的一声,暗器深深|进方才宋郁所在之地的泥土里,宋郁定睛一看,原来是少女头上戴的那朵紫色珠花。 眼看自己暴露了身形,宋郁干脆不再躲藏,三十六计走为上,他腾身一跃,跳到旁边一间厢房屋顶上,转身就想往回跑。 正在这里,一只手从重纱后伸了出来,将轻纱掀开一个小角。那只手极美,白皙如玉,脂润晶莹,十指修长挺直如春葱。 这样美丽的一只手,只要见过一面就再也不会忘记。 三颗清透晶莹的水珠从这只手上弹出,如迅疾的飞蝗石一般,去势如风,狠狠打在宋郁后腰和两处腿弯上。 宋郁闷哼一声,下半截身子顿时没了知觉,直直朝下倒去。 紫衣少女脚尖一点,身轻如燕地追上前去,速度极快,她赶在宋郁脑袋砸到地面上之前一把拎住他后衣领,随后像提小**一样把他给提回到泉水边。 宋郁倒在地上,片刻后,伴随着一股馥郁幽雅的兰花清香,一双白缎纹锦凤头履出现在他眼前,这鞋履做工致,白色缎料上绣有妖娆的碧绿兰花。 宋郁一见这兰花,心猛地一沉。 七杀公子,司意兰。 只是,今晚司意兰说话的声音,怎么和皇中容翡被劫那一夜所听到的声音大相径庭?莫非是司意兰当晚故意发出那么嘶哑难听的声音,以掩盖自己过于温和的本音? 也是,谁能想到歃血魔的统领、威慑江湖的七杀公子,竟然会有如此温柔动听的嗓音? 完全不敢想象司意兰一边用这样的嗓音说着话一边杀人的情景,太不搭调了。 不过,反过来想,谁要是能听着这样动听的嗓音死去,说不定也能称得上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紫衣少女伸出手,一把扯下了宋郁蒙在脸上的黑纱,一张坑坑洼洼满是疙瘩的脸露了出来,少女倒吸了一口凉气。 司意兰美妙的声音在宋郁头上悠悠响起,仿佛叮咚琴音,端的动人心弦:“原来是宋统领,真是稀客。” 只听啪啪啪三声响,却是紫衣少女出手,解开了他被制住的三处道,而后少女一把揪住他后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道刚解开,宋郁的腿弯处仍旧酸麻不已,他以剑杵地,勉力支撑着自己站稳身形,而后他抬头,朝司意兰站的地方望去。 这一望,便望进了一双颠倒众生的眼睛里。 终此一生,宋郁再也没有听过谁能拥有比司意兰更动听的声音; 同样的,终此一生,宋郁再也没有看过谁能拥有比司意兰更美丽的眼睛。 歃血魔,七杀公子,手起刀落杀人如切瓜的七杀主,不应该有这样的声音,也不应该有这样一双眼睛。 韩六含情脉脉的眼睛,花杀清冽莹然的眼睛,容翡宛如凤尾的眼睛,朱砂亮如明星的眼睛…… 这些人的眼睛全加在一块儿,也比不上眼前的这一双眼。 清明澄澈,堪破十丈软红; 秋水烟波,颠倒芸芸众生。 这一刻的宋郁哪里能够知道,上天早将司意兰一生的命运都刻进了这双眼睛里。 宋郁震撼于司意兰这一双眼,有些迟疑地问道:“……那日在皇里,那个人……不是你,对不对?”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那个司意兰,虽然也有一双美丽的手,但那双眼睛却与现在宋郁所见到的这一双天差地别。 那双眼睛,不是司意兰的眼睛。 即使声音可以任意假装、改变,一个人的眼睛却永远无法改变。 清风如水,送来淡雅兰香,司意兰长身玉立,白衣似雪,冰肌玉肤,资质风流。 他浅浅一笑,薄唇皓齿,风华万千:“宋统领好眼力,那是我的属下,罗刹。” 罗刹,七杀第四堂堂主,善伪装,乃江湖第一的易容高手。 他不但擅长易容,他还擅长表演,喜欢模仿别人的格,并以能骗过被模仿者身边最亲近的人为至乐。 七杀上次前往皇劫持容翡,共派出了三名堂主,分别是第一堂堂主花杀,第二堂堂主恶煞,以及第四堂堂主罗刹。 罗刹却临时起意,伪装成司意兰,说劫持对象是皇帝,身份毕竟与别个不同,必须得七杀主亲自出马方能显出尊重。他伪装得天衣无缝,别提恶煞,就连常年伴随司意兰左右的花杀也被他蒙骗过去。 一路上罗刹肆意使唤花杀与恶煞二人,平时他地位比这两个人低,在二人面前他不敢放肆,但此时他终于逮到机会,过足了瘾。 后来罗刹假扮司意兰的事情被拆穿,司意兰倒没怎样,反是花杀和恶煞两个假公济私,狠狠修理了他一顿。当然,这是后话了。 三人来到皇城,罗刹早就听花杀提起过宋郁,于是玩心大起,想去看看花杀口中那位“若不看他的脸,倒是个万里挑一的男子”,究竟长得如何地惊世骇俗,于是他命令花杀与恶煞前去劫持皇帝,自己则找了个借口,说要替花杀将面具还给宋郁,而后他径自跑到羽林苑,偷看宋郁洗澡。 宋郁想起罗刹那夜非礼自己的行为,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个罗刹,毫无疑问又是一个断袖。 而且,还是个手段极高的断袖。 “司主,你我从未谋面,为何你仅凭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 “花杀和我提起过你。”司意兰语音轻柔,“他说他在京城遇到了一个与他十分相像的人,身高、形体,甚至脸部的轮廓,都非常相像。” 宋郁道:“花杀也对你提起过我的脸,对吧?” 司意兰但笑不语。 宋郁也不再说话,只在心中暗自纳罕。 这样一个温柔俊丽、彬彬有礼的人,怎么会是传闻中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七杀公子呢? 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江湖传言不可尽信。 其二,人不可貌相,所谓表里不一。 然而,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怎么可能会拥有一双澄澈至此的眼睛? 动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今日见到宋统领,我心中倒有几分惊讶,不是我自夸,凤凰岭绝壁天堑,易守难攻,七杀入口更是机关重重,我很好奇,宋统领如何能够毫发无伤登上主峰,如入无人之境,来到我这倚兰殿里?” 宋郁没有说话。 司意兰微微一笑:“若我没有猜错,必然是内有人出手相助,而此人必然与你有些渊源。” 宋郁背上已经开始沁出冷汗。 司意兰轻轻吐出两个字:“花杀。” 宋郁面色从容,心中已经开始哀叹。 花堂主啊,不是我宋郁出卖了你,实在是你家主子太过机灵,什么都瞒不过他,这连坐的罪名,你终究是逃不过了。 难兄难弟啊,难兄难弟。 他此时其实刻意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如果不是他私自夜探倚兰殿被司意兰发现,又怎会连累到好心帮了他一把的花杀。 “紫纱,”司意兰唤那紫衣少女,“去叫花杀来见我。” “是。”紫纱微微一颔首,转身快步离开。 宋郁看向紫纱轻盈的背影,不由得有几分诧异。 紫纱,七杀第六堂堂主,善暗器,轻功卓绝,乃江湖第一追踪高手。 若不是宋郁今夜亲眼所见,他哪里想得到紫纱竟然是一个如此美丽而年轻的少女。 不过,紫纱身为七堂主之一,在七杀内地位也算尊贵,怎么还会捧着衣裳来服侍司意兰沐浴更衣,仿佛一个普通丫鬟一般? 他如此沉思,直到一个优美悦耳的声音呼唤他:“宋统领?” 宋郁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一直盯着紫纱的倩影,登徒子似的,他有些尴尬,一回头,正对上司意兰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表情叫宋郁更加尴尬,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方才的举动做出解释。 “宋统领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宋郁抱拳:“在下不请自来,冒犯了司主,多有得罪,望请见谅。只是皇上被司主囚禁,在下身为朝廷命官,职责所在,一定要将皇上平安带回京城,恳请司主成全。” 司意兰绯红色的唇角微微翘起:“若我说我不愿意成全你,你待如何?” 第十二章 真正的司意兰在线阅读 第十二章 真正的司意兰 第十二章 真正的司意兰 第十三章 七杀追魂剑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三章 七杀追魂剑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三章 七杀追魂剑 宋郁神情不变,似是早已意料到司意兰会如此回答,他想了想,道:“庙堂江湖,泾渭分明,自古井水不犯河水,七杀如今在江湖上已经威名显赫,司主又为何要冒犯圣驾,蓄意与皇室为敌?其中后果,不知司主考虑过没有?” 司意兰负手而立,衣衫外罩的轻纱随风而动,“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 司意兰轻轻一笑:“宋统领没必要知道。”他伸出左手朝前方做了个“请”的姿势,“夜深露重,宋统领不如与我进屋再谈。” 语罢,司意兰迈步而出,向位于倚兰殿南面的议事堂走去,他姿态风流,步履潇洒,握着青玉骨扇的右手负于身后,一袭白衣在漫天星光映照之下飘逸如仙。 他从宋郁身边路过,那股清幽淡雅的兰香也随着他的身形移动,飘过宋郁鼻间。 宋郁未曾犹豫,迈步跟了上去。 他此番夜探倚兰殿,至此已是彻底失败。虽然司意兰没有杀他,但有一件事很明显,那就是司意兰绝对不会放走容翡。 可是司意兰为什么要将容翡绑到七杀内?这对七杀究竟有什么好处? 宋郁百思不得其解。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雕梁画栋的长廊上,廊下悬挂着浅黄色的纱灯,同色的丝穗系在纱灯尾部,清风吹过,丝穗随风摇摆。 屋檐上传来风铃声,叮叮当当,宛如曲乐。 柔黄色的灯光在走在前方的司意兰身上晕染出浅色的影,他一头青丝如缎,犹带着些微的湿气,顺滑地披散在背上。 宋郁盯着司意兰的背,好几次想出其不意地一剑刺上去,又好几次将这个念头按捺了下来。 他知道,司意兰表面上看起来轻松随意,背后空门大开,但一旦自己贸然出手,只怕手中长剑还没碰到司意兰雪白的衣衫,司意兰手中那柄青色的玉骨扇带出的剑气就会先一步割断自己的喉咙。 在司意兰就任主之位之前,七杀并不叫七杀,它以前的名字叫做凌凤。 七杀之所以叫七杀,是因为司意兰的江湖别号——七杀公子。 而司意兰之所以被人称之为七杀公子,是因为他所修炼的盖世神功——七杀追魂剑。 七杀追魂剑,夺命追魂,一剑七杀——杀人杀鬼,杀妖杀仙,杀神杀佛,杀六道轮回。 江湖传言,死于七杀追魂剑之下的人,魂魄会在人死的那一刻灰飞烟灭,不入阳轮回,六道难寻。 魂飞魄散,比死更可怕。 有意思的是,司意兰名义上修炼的是剑法,但他从不用剑,只有一柄玉骨扇常年伴随在左右。 他并不需要剑,甚至不需要那柄折扇,他本身就一把盖世宝剑,锋利无双。 五年前,当七杀还被人称作凌凤的时候,凌凤主司陌暴病而亡,其养子司意兰以少年之姿接任主之位。 听说新任的凌凤主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十几个与凌凤有过节的江湖门派当即联合起来,结成浩浩荡荡数千人马,杀到了凤凰岭下。 凤凰岭入口外,凌凤人早已列阵以待。 居首的是位白衣少年,少年身段纤长,白衣随风飘摇。他负手立于人前,头戴宽檐纱帽,雪白轻纱覆面,叫人看不清他的容颜。 对面人马成千上万,凌凤只有寥寥三百人,新任主又如此年轻瘦削。 所有人都认为胜负已定,直到白衣少年出手。 他出手,皓腕如玉,衣袖上有着致的兰花刺绣,手中一柄青玉骨描金面折扇,少年纤细的手腕微微一抖,使出了震动江湖的七杀追魂剑。 夺命追魂,一剑七杀,十几位身手非凡、在武林高手榜中名列前茅的门派领袖们,就这样一个接一个死在势如长虹的剑气之下。 司意兰一战成名。 随后凌凤更名七杀,司意兰被世人称为七杀公子,时至今日,江湖中人再也不敢在自己的白衣上绣上兰花。 如此一个司意兰,宋郁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因此他老老实实跟着司意兰身后,亦步亦趋。 突然,司意兰蓦地停下脚步,宋郁仍在脑中回想有关于司意兰的种种江湖传闻,一时不察,仍直直往前走。 往前走的结果就是,宋郁猛的一头撞上了司意兰的背。 脸接触到质地丝滑的衣衫,鼻尖满是幽雅的清兰香气,宋郁这才回过神来,他当即后退一大步,整张脸尴尬得通红。 幸亏他满脸都是密密麻麻的疙瘩,即使脸红也看不出来。 司意兰回头,眸中含笑地看了他一眼。 宋郁讷讷道:“抱歉。” 司意兰柔和一笑:“无妨。” 宋郁仍旧尴尬,移开了视线,这才发现一白一紫两道人影已出现在二人前方十数尺之外,正是花杀与紫纱。 司意兰方才见到了他们,这才停下脚步,可惜宋郁神游天外,竟完全没有注意到花杀等人的脚步声。 宋郁此时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自己:怎么能丧失警惕到这种地步! 花杀几步来到司意兰身前,他先是恨恨地瞪了宋郁一眼,然后才对司意兰撩袍下跪:“属下向主请罪!” 司意兰一双倾城的眼睛注视着花杀,语调轻柔,说出来的话却叫花杀身体一颤:“这几年你胆子越发大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平日里太宠你的缘故?” 花杀低下头,神情惊慌:“属下知错了,还请主责罚!”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带外之人上凤凰岭。这条规矩你应该最熟悉才对,明知故犯,是何道理?” 花杀皓齿咬住下唇:“……在皇时,宋郁对属下有恩,属下并不想欠别人恩情,所以才一时糊涂,引他上了凤凰岭,本想让他见容翡一面,再赶他离开,谁想……谁想他以容翡的命要挟属下,属下无奈,只能让他留在七杀中。” 司意兰闻言,长眉一挑:“哦?”他向宋郁看去,眼中有几分莫名的神采:“你用容翡的命来要挟花杀?” 司意兰的眼睛似乎有某种难以言说的魔力,宋郁一对上他的眼睛就觉得心慌,于是宋郁微微垂下眼:“在下此次前来,早将命置之度外,若不能成功救出皇上,在下宁愿与皇上同赴九泉,断不能让皇上痴痴呆呆留在七杀中受辱。” 司意兰凝视着他:“宋统领真是义比金坚,忠心耿耿,听了你这一番话,倒让我羡慕起容翡来。” 花杀急忙道:“属下誓死追随主,对主的一片衷心,天地为证,日月可表!” 司意兰淡淡道:“你瞒着我做出这种事,天地为证的那片衷心体现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花杀闻言,如遭重创,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抬头望着司意兰,嘴唇翕动着,清冽莹然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那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就连宋郁看了也觉得有些不忍心。 花杀低下头,一滴眼泪掉在青石地砖上,他半晌才开口:“属下做错了事,主你要怎么处罚属下,属下都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只是属下从来……从来没有过背叛主的念头,主你若不信……” 只见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已出现在花杀手心,他白皙端丽的脸庞上挂着泪珠,“属下愿意挖出自己的心来,让主看属下的一片衷心!” 话音方落,花杀猛然挥刀向自己心口。 花杀这一刀行动极快,力道极狠,带着十万分的决绝,这一刀若是刺下去了,正中心脏,只怕花杀顷刻间便要气绝身亡。 电光火石之间,一人迅速出手,握紧了花杀持刀的手腕,堪堪阻住了刀势。 雪亮的利刃划破了花杀前的白衣,一小段刀尖已刺破皮肤,刺进了花杀的肌理之中。 艳红的鲜血迅速渲染开来,染红了花杀的衣襟。 阻止花杀的不是别人,正是宋郁。 他牢牢握住花杀手腕,不让匕首再进半分。 花杀回过神来,他恶狠狠地瞪着宋郁:“你放手!” 宋郁不理他,侧过头对一旁神情淡然的司意兰道:“司主,花堂主对你的确是一片衷心,此事由我而起,责任并不在他。” 他略微施力,从花杀手中夺过匕首,远远地扔到一边。 花杀大怒,反手一掌向宋郁重重打了过去,宋郁躲闪不及,实实在在地挨了花杀这一掌,身子猛地朝后飞出去,直直撞在了回廊红柱上。 宋郁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青砖地面。 他捂住疼得厉害的口,露出一个苦笑:当真是好心没好报,反遭狗来咬。 花杀又是伤心,又是愤怒,一时丧失了理智,他上前还要再打,司意兰优美如水击寒冰的声音制止了他:“够了。” 花杀顿时僵在原地,司意兰吩咐紫纱:“去将宋统领扶起来。” 紫纱上前,扶起宋郁,宋郁唇色黯淡,手脚都有些发软。 “宋统领既然来了,那就是我七杀的客人。”司意兰声音依旧轻柔,“花杀,传令下去,今后七杀无论是谁,都不能对宋统领及其属下不敬。” 花杀见司意兰终于重又对自己说话了,顿时仰起脸来,脸上泪痕犹在,表情又惊又喜:“是!” 司意兰缓步走上前,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为花杀拭去脸上的泪水。 花杀受宠若惊,一丝红霞爬上白皙的双颊,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司意兰。 司意兰微微一笑,视线深邃,他低声道:“你啊,永远都是这样一个脾气,子太急,说风就是雨。你说要把心挖出来给我看,难道你的心我还不知道么?” 花杀闻言,眼眶一红,眼泪再次簌簌而下。 司意兰微微叹一口气,他说:“你触犯规,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鞭四十,自己去刑堂领罚吧。还有,从今天起,我把宋郁等人交给你,由你负责派人看管,若出了半点差池,那我便再饶不得你了。” 花杀拼命点头:“属下明白,属下一定竭心尽力,绝不出半点差错!” “那便好。”司意兰转头看向紫纱,“你送宋统领回去,顺便拿些药与他治伤。” 紫纱领命,扶着宋郁慢慢朝苑外走去。 第十三章 七杀追魂剑在线阅读 第十三章 七杀追魂剑 第十三章 七杀追魂剑 第十四章 同寝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四章 同寝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四章 同寝 宋郁好端端地出门,奄奄一息地回来,叫守在风荷苑等待他的沐四等人吓了一大跳。 “老大!”三人冲上前去,将宋郁从紫纱肩上抢过来。 宋郁面如金纸,唇色惨淡,唇角血迹未干,已然昏了过去。 紫纱习惯地发号施令:“你们几个,先把他抬到床上去。” 情况紧急,沐四等人来不及问紫纱的身份,匆忙将宋郁抬到卧房的床榻上。 紫纱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净白的瓷瓶来,她反转瓶口,倒出一粒朱红色的丸药,掰开宋郁嘴巴,将药扔了进去,随后她运气于掌心,伸手贴在宋郁被花杀打伤的地方缓缓摩挲,用真气为宋郁疗伤。 渐渐的,宋郁虽仍未清醒,黯淡的面色已有了几分好转,看起来不像一开始那样叫人揪心。 沐四等人站在床边,大气不敢出一口,紧张地盯着紫纱与宋郁二人。 待紫纱收功撤掌,早已按捺不住的庄十一即刻开口问:“老大怎么样了?” 紫纱淡淡道:“不过是受了点内伤,死不了。” 韩六眼中有几分怒气,他瞪着紫纱:“是谁伤了他?” 紫纱不说话,她从榻上起身,将药瓶放在一旁的木桌上,“此药一日一粒,连服七日,余下时日让他好生卧床休养,不出半月,即可痊愈,我会吩咐厨房给你们添一些滋补的药膳。” 众人见紫纱年纪轻轻,说话做事却落落大方,冷静老成,心想她在七杀中地位一定不一般。 沐四拱手:“敢问姑娘芳名?” 紫纱淡淡看了他一眼,灵秀明巧的眼眸清如冷泉:“紫纱。” 众人闻言,一时都有些惊诧——名闻天下的江湖第一追踪高手,七杀第六堂堂主,竟然会是位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 沐四首先回过神来,拱手行了一礼:“原来是紫堂主,久仰。” 紫纱微微颔首,权作回礼,也不多说什么,径自出门,她来到廊下,足尖轻点,腾空而起,浅紫纱裙飞扬开来,在夜色中散作一片轻薄的紫雾,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韩六盯着紫纱离去的方向,问沐四:“她这身轻功,与你相较如何?” 沐四道:“轻盈飘逸,行云流水,我自叹弗如。” “不是吧,连个女人你都比不过?” “老六如此有自信,不妨和她比比看?” “……俗说话得好,术业有专攻,我又不是靠轻功吃饭的,没必要和她比。” “嗯,有道理,其实我也不是靠轻功吃饭的。” “……” 此时,门扉吱呀一声响,有人推门而入,沐四等人抬眼望去,看见身穿亵衣的容翡。 容翡脸上睡意未褪,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后,眼睛半闭半睁地打了个哈欠:“皇兄,是你在说话吗?” 哈欠达到一半,容翡看见了站在房中的沐四等人,他打哈欠的手僵在半空,而后他放下手来,发现躺在床上的宋郁,“皇兄?” 容翡快步往塌边走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住。他站在原地,看着宋郁脸上密密麻麻的紫红色疙瘩,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他问庄十一:“这个人是谁?怎么会躺在皇兄的床上?” 话说这几日容翡痴痴呆呆的,一心觉得自己仍旧是当年的十二皇子,而宋郁则是他的同胞哥哥——九皇子容堇。他不允许别人叫他皇上,说这么叫是犯上,是会被砍头的大罪。 于是沐四等人只好配合他的臆想,叫他殿下;而宋郁则无可奈何地扮演着九皇子,叫他翡儿。 他只亲近宋郁一个人,对沐四等人则爱理不搭的,仿佛他们的存在就像空气一样,看不见也不需要看见。 只不过,宋郁出现在容翡面前的时候脸上一定带着银白色雕花面具,因而此时的容翡完全没认出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谁。 此时面对宋郁的疑问,庄十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还是沐四比较机灵:“殿下,他是你的侍卫,名叫宋郁。” “我的侍卫?”容翡眨眨眼睛,“我怎么会有那么丑的侍卫?” 众人沉默,心想小皇帝果然是江山易改本难移,自己都变成一个傻子了,竟然还一心在乎别人的美丑。 “这个宋郁睡在这里,那皇兄去哪里了?”容翡环视四周,神色有些着急,“皇兄呢?” 沐四担心容翡又闹起来,忙向榻边的庄十一使了个眼色,庄十一会意,取出宋郁的面具为他戴上。 沐四这才对容翡道:“殿下,你看,九殿下就在那里。” 容翡转头,看到宋郁脸上的银白色面具,顿时高兴起来,几步朝榻边跑去,“皇兄!” 沐四忙伸手拦住他:“殿下,九殿下已经睡着了,他白天事情多,太累了,殿下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 容翡顿住脚步,想了想,“好,那我不叫醒他。不过,我要和他一起睡。” 韩六脱口而出“不行!” 容翡转过身,奇怪地看着韩六:“你说什么?” 沐四和庄十一此时也转过头来看着他,沐四眼中有几分玩味的神色。 容翡道:“你这侍卫好生奇怪,我是皇子,我要做的事情,你怎么能反对呢?” 韩六暗自咬牙。这二货,既然吃药变成了傻子,那就应该傻得彻底一点,直接变成个纯粹的白痴,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那该多好。可是他偏偏傻得不彻底,脑中还残存着一些对人□理的简单判断,让人没办法随意糊弄他。 郁闷的韩六只好低头行礼:“属下多言了,请殿下恕罪。” 容翡一脸宽厚地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放在心上,随后他径自朝床榻走去,一屁股坐在榻上,两脚一伸,对站在一旁的庄十一唤道:“喂,你,过来替我脱鞋。” 这傻子,还喜欢使唤人! 庄十一无奈地撇撇嘴,走上前蹲下身,为容翡脱了鞋袜。 容翡爬上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他挤到宋郁身边,伸手紧紧环住宋郁的腰,满足地叹了口气,而后他看向仍旧站在原地的沐四等人,眨了眨眼睛:“你们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回你们自己房里去,别打扰我和皇兄睡觉。” 庄十一担忧地看了宋郁两眼,毕竟宋郁受了内伤,他担心容翡对宋郁抱来抱去会对宋郁的伤势不利,于是他轻声开口提醒容翡:“那个,殿下,九殿下今天很累,你……你抱他的时候,记得力道轻一点……” 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韩六额头青筋猛然一跳。 容翡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你们快些下去,真是的,大半夜还不睡觉,困死我了。”随后将头埋进宋郁肩窝,闭上了眼睛。 屋内站着的三个人犹犹豫豫地退了出去。 房门被掩上,屋中静寂无声,月色如水,透过菱花窗棂洒落一地,斑斑点点。 榻上,容翡原本紧闭的双眼悄然睁开,凤目映着月光,波光潋滟。 他痴痴地看着身旁一动不动的宋郁,看了许久,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甜蜜的笑来,他双手将宋郁又抱得更紧了一些,整个人紧紧贴在宋郁身上。 “真好,皇兄,这样真好……”轻软的声音在空寂的夜色中响起,仿佛石子落在水中,荡起一圈涟漪。 容翡睁着眼,望着一室月光微凉,宋郁浅浅的呼吸声近在耳畔,半晌,一滴眼泪就这样顺着他白玉一般的脸颊滑落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流泪。 仿佛这样的场景也曾发生过,满地的冰凉月光,满腔的刺痛感伤。 明明没有那样的记忆,却为什么会有这样刺骨的冰冷,让人一颗心冻结成冰,一点一点破碎,碎裂成片,再化成寒水,被风吹成一股轻烟。 容翡闭上眼,静待那阵弥漫全身的寒意过去。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又生病了,就如同之前的二十几个夜晚一样,刺肤的寒冷,彻骨的悲伤。 他用力抱住宋郁,感受着宋郁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在心中安慰自己:这个人已经在这里了,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苑外柳树上的秋蝉发出了当季第一声啾鸣,容翡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清晨阳光透窗而入,宋郁率先清醒。 其实他是一口气提不上来,硬生生憋醒的。 醒来后他才发现自己之所以喘不上气,是因为腰间有一双手像抱金子一样用力地抱住他,勒得他呼吸不畅。 他侧过脑袋,看到容翡白净俊俏的脸。 宋郁呆了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低头观察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否穿戴齐整。 幸好,自己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地穿着,往旁边一看,二货身上的衣服,也整整齐齐地穿着。宋郁长舒一口气。 最大的忧虑解除,宋郁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把容翡抱得过于用力的双手从自己身上移开。 宋郁刚从持续了一夜的束缚之中解脱出来,紧挨着他的容翡动了动身体,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 宋郁眼睁睁地看着容翡睁开了眼,随后二人视线相对。 容翡原本还带着几丝惺忪睡意的眼睛瞬间清亮起来,他看着宋郁,眉眼含笑:“皇兄,早。” 宋郁僵硬地回了句:“……早。” “昨晚睡得好吗?” “……好。” 容翡闻言很高兴:“那以后我们天天一起睡!” “……” 宋郁始终没明白容翡究竟为什么会跑到自己床上来,他正躺在床上皱着眉头思索这个问题,韩六忽然推门而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起太早的缘故,韩六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他看向床上挨得紧紧的两个人,脸色愈发地冷了几分。 韩六将手中拎着的食盒哐啷一声放到桌上,“起床,吃早饭了!” 宋郁莫名其妙地看着韩六,容翡则趴在宋郁身旁咬他耳朵:“皇兄,你这个侍卫不听话,没有礼貌,改天你把他撤了。” 第十四章 同寝在线阅读 第十四章 同寝 第十四章 同寝 第十五章 幼稚的两个人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五章 幼稚的两个人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五章 幼稚的两个人 宋郁养伤的这几日,颇觉悠闲,风平浪静。 他前几日暂时不能下床,于是便躺在床上,心安理得享受沐四等人的侍候。 当宋郁告诉他们打伤自己的人是花杀时,三人脸色都有些臭,韩六更是嚷嚷着要去找花杀报仇。 不过韩六只是嚷嚷而已,倒不是他没有行动力,而是他没有时间。 韩六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和容翡斗智斗勇上。 对于韩六把目标锁定容翡的行为,沐四和庄十一颇有些觉得无谓,要知道容翡如今是个傻子,你和一个傻子较劲有什么意思。 庄十一还记得宋郁醒来的当天清晨,他自己正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忽然房门被人猛然一脚踢开,两扇门扉狠狠砸到墙上,发出两声巨响。 庄十一从梦中惊醒,眼睛还没来及睁开,先翻身伸手抓过了摆放在床边的银钩剑,随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来者何人!” 银亮弯钩所对的地方,站着满面怒气的韩六。 庄十一愣住,随后放下手中剑,“六哥,有事?” 韩六一言不发,他重重地踩着步子,来到屋内梨木镶纹石的桌边坐下,伸手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就要往脖子里灌。 庄十一一步抢上,从韩六手中夺过杯子,“别喝!这茶隔夜了,你要喝茶,我给你现泡。” 韩六瞪了庄十一半晌,没有说话,庄十一把他这表情当做默认,于是连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给韩六泡茶去了。 奉上泡好的热茶,庄十一这才套上鞋袜,过凳子坐在韩六身边,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六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韩六翘起二郎腿喝茶,鼻子里哼了一声。 “……谁招惹你了?” 韩六又哼了一声,这次哼得重了一点。 庄十一丈二和尚不着头脑,冥思苦想了半天,苦无任何头绪,只好转移话题:“呃,六哥你今天起得那么早,去见过老大了没?他怎么样了?” 韩六即刻变了脸色,他将手中茶杯呯的一声往桌上一放,随后站起身,甩甩袖子走了。 庄十一呆在原地,老半天没反应过来:这,这演的是哪一出? 片刻后穿戴齐整的沐四跨进门来,他走到庄十一跟前,伸手在他呆滞的脸前打了个响指。 庄十一回过神,他抬起头,看见沐四,这才喃喃地开口:“怎么办,六哥疯了……” 后来庄十一才知道,韩六生气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幼稚,只不过是那一日容翡撺掇着宋郁要罢韩六的官,被韩六给听到了,他心下不忿,这才四处撒气。 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庄十一顿时搞不明白究竟是容翡傻了,还是韩六傻了。 自此韩六天天往宋郁房中跑,他把前来送饭的彤儿支使到容翡那边去,自己则拿着他和宋郁两个人的份去宋郁房中,陪宋郁吃饭。每天容翡前来看望宋郁,韩六都像桩子似的杵在房中,容翡撵他走,他置若罔闻,说什么“我是九殿下的护卫,只听九殿下的吩咐”。 容翡很郁闷,他三番几次让宋郁把韩六这个不听话的侍卫给撤职查办,宋郁装聋,只当他的话是耳旁风。 撵不走韩六,容翡不甘示弱,他让彤儿把他的床褥铺盖用席子一卷,全搬到宋郁房里去,当夜就在宋郁房里住下,叫第二日前来报到的韩六气得脸都歪了。 随即,第二日夜里,韩六以夜黑风高谨防刺客为由,搬了张软榻放在卧房里,借着守夜的名义,监视二人睡觉。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容翡和韩六两个整整一夜几乎未曾合眼,比赛似的瞪着彼此,而躺在两道强烈的视线交汇点上的宋郁,想当然也是整整一夜没有睡着。 如此连续几天下来,三人俱是神情萎顿,一日,失眠过多的容翡终于撑不住,倒下去睡了个昏天黑地,宋郁趁机唤来小彤,让她把裴公子的铺盖重新卷回自己房间去,随后叫来沐四,让他将容翡抱回自己房中。 最后,宋郁把黑眼圈浓重的韩六叫到跟前,问他:“你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处处和皇上对着干?” 韩六辩解:“老大,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难道忘记了皇上的癖好?” 宋郁表情严肃:“首先,考虑到我的脸、还有我的身手,你应该担心的不是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应该担心的是皇上;其次,皇上现在神智昏聩,和一个半大的孩子没有什么分别,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有什么癖好?” 韩六又辩解:“你现在受了伤,皇上整天缠着你,不利于你养伤。” “哦?那你觉得你现在成天斗**眼一样地盯着我,很利于我养伤?” “……” 韩六自此被宋郁关了禁闭,在宋郁伤好之前,不允许踏入宋郁房中半步。 愤怒的韩六自然又跑到庄十一那里去撒了一通气,庄十一无奈地去找沐四,请沐四想个办法开解一下韩六。 沐四坐在房中,听见庄十一如此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悠悠然说了一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庄十一还没想明白沐四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沐四已经悠悠然站起身,悠悠然往外走去,庄十一忙问:“四哥你要到哪里去?” 悠悠然一句传来:“我去探病。” 从此后,陪在宋郁身边照顾宋郁的人换成了沐四。 迟钝的庄十一仍旧没明白沐四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出于一个不知名的原因,四哥和六哥之间的氛围渐渐有些不对头起来,似乎是有些……狭路相逢的感觉? 话说沐四这几日心情大好,英俊的脸上常带一丝微笑,走路带风。 在院里遇到韩六的时候,沐四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老六,早啊。” 韩六磨了磨牙,皮笑不笑地回道:“……早。” 沐四仿佛看不见韩六脸上的假笑似的,转头看看天,“天气真好,看这天多蓝,这水多清。” “四哥真是好兴致。” “当然,最近吃得好,睡得香,所以兴致也高一些。” 韩六磨牙的声音更重了一些:“是吗?” 两人站在廊下对峙,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句:“你们两个呆站在这里干什么?看风景?”却是宋郁的声音。 二人闻声看去,只见宋郁戴着面具立在廊下,他身披一件墨色长袍,里面仍旧穿着亵衣,长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一束,看样子是出来散步透气。 韩六眼睛一亮,几步朝宋郁迎了过去:“老大你怎么出来了?身体好些了?” “嗯,好多了。”宋郁缓缓踱步过来,“紫纱留下的那瓶药效果不错。” “那就好。”韩六不禁露出一个笑容,可随后那笑容又收了起来,他盯着宋郁的眼睛,“那个,老大,你还生我的气吗?” 宋郁看他一眼:“你这几日可有反省了?” 韩六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的确有在反省。 宋郁叹口气,言语里有了几分语重心长的味道:“老六,你也不小了,不能一味地任,我们现在尚且身处危机之中,你竟然还为了一些**毛蒜皮的小事和皇上斗气。你忘了,即使他如今变得痴痴呆呆,他的身份仍旧是一国之君,你我身为他的臣子,要有为人臣者的本分。” 韩六没说话,半晌才嗯了一声。 宋郁转头问沐四:“我养病的这几天里,有没有七杀的人来过?” 沐四道:“没有。” 宋郁想了想,对二人发问:“你们说,司意兰把皇上抢到这里来,又将皇上弄傻,究竟是为了什么?” 养病的这几天,他一直在脑中思考这个问题,甚至把七杀想将容翡当成引凤台祭天用的祭品这个微弱的可能都想进去了,却任旧没有什么可靠的结论。 韩六道:“江湖庙堂一向你不犯我我不犯你,朝廷素来也与七杀没有什么恩怨。唯一要说得上是恩怨的,就是我们囚禁了花杀。莫非司意兰这样做,是为自己的情人报仇?” 宋郁摇摇头:“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就他那晚在倚兰殿里看到的那一幕,花杀与司意兰之间的关系,实在不像情人。 那日花杀举刀刺向自己心口,司意兰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地看着,连一头发丝都没动,若不是宋郁出手阻拦,只怕花杀早已经变成一缕幽魂了。 这样的冷漠,若说是情人,那司意兰对自己情人的态度也太过凉薄了些。 沐四此时开口:“老大,我一直有一个猜测,只是不知道这个猜测准确与否。” “你说。” “绑走皇上,却不杀了皇上,显然是要将皇上握在手里做筹码,这证明七杀似乎想利用皇上与某个人做交易。” 韩六道:“那又何须给皇上下药,把皇上弄傻呢?” “一个傻子是当不了皇上的,司意兰这样做,明显不是为了七杀,而是出于对方的授意。那个人不愿意让皇上死,又不愿意让皇上继续执政,把皇上变成傻子,是个两全的办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 沐四眼眸幽深:“我的意思是,司意兰与某个想逼皇上退位的人做了一个交易,他绑走皇上,制造动乱,不久后再将一个傻子皇帝送还给朝廷,朝廷必然掀起轩然大|波,那个人便可以从中渔利,从皇上手中将皇位抢过来。相对的,在司意兰将皇上送回去之前,他应该对那个人有某种要求,除非要求兑现,否则他会一直将皇上囚禁在七杀里。” 宋郁没说话,他眼睛盯住沐四,半晌才说:“你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吗?” 沐四表情很坦然:“知道。” “你说的话,意味着朝中有人想篡位,这不是儿戏。” “我明白。” “很好。那你现在告诉我,依你的推测,与司意兰做交易的那个人是谁?” 秋风起,吹落一池残荷,花落无声。 沐四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正是如今在内主持大局的那个人——九王爷,容堇。” 第十五章 幼稚的两个人在线阅读 第十五章 幼稚的两个人 第十五章 幼稚的两个人 第十六章 再遇朱砂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六章 再遇朱砂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六章 再遇朱砂 宋郁沉默,半晌方道:“不可能。” 沐四反问:“有什么不可能?” “九王爷若真想夺位,凭他的人望与手段,只怕早已得手,哪里会等到现在?” 沐四一笑,有些不置可否:“所谓谋定而后动,兵不血刃。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总比背着一个谋反的罪名要来得好些。先帝膝下七位皇子,除了九王爷,其余五位王爷都在皇上登基之后病的病、死的死,没有一个剩下来。尤其是年纪轻轻的五王爷容合,原本一向身体康健,却在一夜之间暴毙于自家后园水榭中,死因成谜,难道不值得人推敲?如今中又出了这样的变故,如果皇上一直疯疯癫癫的,那皇位落到九王爷身上,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沐四这一番话,就连一向不服他的韩六在一旁听了,也觉得颇有些道理。 宋郁一双澄亮的眼睛盯着他:“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对吧,还是说你有什么确切的凭据?” 沐四顿了顿,“只是推测而已。” “空口无凭,此事又事关重大,你我皆不可妄自揣测。”宋郁走上前,伸手搭上沐四肩头,动作看似轻巧,却暗中加了内力。 肩胛骨处传来一阵剧痛,沐四没有吭声,只眉头微微一皱。 宋郁目光凛冽,直直望进沐四眼睛里去:“老四,今日这话不过你我兄弟之间谈天说地,没有其他意思,过了也就忘了。日后记得小心言语,这样的论调,别再让我听见,也别叫外人听见。” 宋郁说完,撤回手来,沐四的眉头这才松开,但额间已有了细微的一层薄汗。 “好了,”宋郁转过身,眼中的厉色转瞬间已消失殆尽,他语调轻快了几分,对韩六说:“今日彤儿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来得那么慢,叫我饿着肚子等午饭。” 方才宋郁用内力对沐四加以惩戒,一旁的韩六全都看在眼里,他心中对宋郁突然出手的行为感到有些诧异,毕竟宋郁对十二骑一向是照顾有加,别说体罚,就连言语责骂也是少有的。看来,沐四此番说的这些话,的确是太过僭越了。 韩六不再多想,唇角一勾,十分配合地对宋郁露出一个笑来:“只怕是食盒太重,小丫头细胳膊瘦腿的,拎不动了。” “有道理。老六,你出去找彤儿,帮她把食盒拎回来,还有,以后去厨房拿饭这样的体力活,就别让彤儿来做了,通通交给你负责。” “……”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韩六这回总算是体会到了。 俗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俗话又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对今天的韩六而言,这话实在是说到点子上了。 无意中给自己增加了一件差事的韩六,闷闷不乐地离开风荷苑没多久,就在后园的假山旁和一个人打了个照面。 这个人可以说是韩六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朱砂。 朱砂仍旧是一袭飘逸红衫,火红色细鞭绕在雪白的手臂上,雪肤红唇,容貌明艳,眉心一点明红色朱砂胎记,为他明艳的容貌平添几分魅惑。 朱砂步态闲适,似是出来散步,韩六沿着碎石小径,刚绕过灰石假山,迎面就和他正正对上。 朱砂望见韩六,明亮的眼睛登时睁大,脚步也停了下来。 韩六望见朱砂,身子猛的一僵,右脚不受控制地朝后退了一步。 窄径相逢,避无可避。 朱砂盯着韩六,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只剩下一副怒容,他咬牙切齿地说:“你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韩六闻言,原本尚有些尴尬的心情顿时化作云烟,他直视朱砂,表情大喇喇的:“你别搞错,大道通天,各走一边,明明是你在我面前出现,阻了我的去路,你倒好,说得好像我特意找你似的。” 朱砂生气地上前一步,“还敢犟嘴!我问你,那夜我好心带你们去风荷苑,你为何不信守承诺,反而点了我的道?” “哦,那个啊……”韩六拖长了尾音,“一时手误罢了。” “去你的一时手误!”朱砂怒色更盛,他手腕一转,火红色长鞭已握在手中,“你这个骗子!那天晚上你和我说了那么多话,全是骗我的!” 韩六摆出迎战的姿势,眉梢一挑:“怎么,想开打?” 朱砂握着长鞭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脸上的表情又气又恨,并没有动手,只是死死瞪着韩六,半晌才问:“你那天到底有没有骗我?” 韩六不说话。 “我问你话呢!” 韩六翻了个白眼:“你刚才不是都骂我是个骗子了吗,干嘛现在还问这个?” “……这么说,你是真的在骗我。”朱砂原本周身洋溢的怒火突然仿佛被虚空里来的一盆大水浇熄了似的,他明亮的眼中浮起一丝受伤的神色,“你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全都是假的?” 朱砂就这样看着韩六,褪除一身戾气,他也不过是个懵懂的少年,韩六无言以对,只有别过头去。 “你说我穿红色很好看,还说喜欢我眉心的朱砂记,”朱砂喃喃,“你说那晚的月色比不上我眼中的光芒……这些都是假的吗?你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当真的?” “……我自然不是当真的。那一晚如果不是老大要我奉承你,让你带我们去见皇上,我才不会那样低声下气、装腔作势地哄你。” 朱砂愣愣地站在原地:“装腔作势?你……你是这样的人吗?就算没有那样的心,也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韩六哼了一声:“男人逢场作戏本就是平常,本罢了。” “本?”韩六这话叫朱砂原本迷蒙的视线突然清明了几分,他沉下脸来,“你胡说!我就没有这样的本!” “你当然没有。”韩六露出一个坏坏的笑来,他微微凑近朱砂,“你又不是男人。” 朱砂登时大怒,手中长鞭呼啸着直朝韩六打去,韩六哈哈大笑着退身躲开。 朱砂气得脸上发红,“敢说我不是男人!你找死!”说着手臂加力,红鞭如蛇影,唰唰唰又是狠狠几鞭朝韩六甩去。 韩六移形换影,避开长鞭攻势,他一边闪躲,一边说:“朱堂主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说,朱堂主年纪还小,等再过几年长大了,自然会明白怎样去当一个男人。” 朱砂停下鞭子,瞪着韩六:“就算我长大了,我也不会变成像你那样的男人,花言巧语,口是心非!” 韩六在朱砂鞭子触不到的距离外站定,“那可不一定,只怕等你开了窍,逢场作戏的功夫会比我还要强上几分。” “我不会!”朱砂反驳,“若是像你这样轻佻浪荡地活着,虚情假意,那我宁愿死了!” 韩六闻言,摇了摇头:“果然是个小孩子。” 朱砂鞭子在地上一甩,抽出啪的一声脆响:“不许说我是小孩子!” 韩六桃花眼眨了眨:“看,还说不是小孩子。告诉你,只有小孩子才会不允许别人叫他小孩子。” 朱砂气怒交加,他似是还想反驳,却硬生生忍住,忍了半晌,才说:“韩柳,你那晚说那些话骗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当时承诺过我一句话,你还记不记得?” “什么话?” “你说过,若我肯帮忙带你去风荷苑,你会好好报答我,你还说君子一诺千金,叫我放心。这你总该记得吧!”朱砂抬起下巴,“你是个男人,说出来的话总不能当屁放了。我且问你,你说的报答,何时兑现?” 韩六皱了皱眉头,朱砂嗤笑了一声,冷冷地问:“你想毁诺?” 韩六修眉一扬:“韩六此生从不毁诺。” “好!”朱砂鞭子朝韩六一指,“我要你做我的男宠!” “不行!”韩六断然拒绝,“报答你其他的可以,这个你想都别想。” 朱砂咬住嘴唇,有些难过地看着韩六:“为什么你总是拒绝我,就因为我小,个子比你矮?” “没错。”韩六回答得十分迅速,叫朱砂噎了一口气,片刻后朱砂才说:“但我会长大的,花杀说我这个年纪最容易长个子,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能长得和你一样高了。” 韩六摆了摆手:“你就算长高了也没用,实话告诉你吧,我这个人只喜欢年纪比我大的,比我小的我一概不喜欢。就像你吧,哪怕将来个子长得比我高,力气比我大,但你年纪永远无法超过我,所以我永远不会看上你。” 朱砂闻言,一张脸顿时没了血色,他握鞭的手颤了颤,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他看着韩六,眼眶渐渐红了,眼看着泪雾即将在他漂亮的眼睛里弥漫开来,他咬咬牙,似乎是不愿意在韩六面前流泪,转身往园外跑去。 火红色的背影如赤蝶,不多时便消失在月门外,韩六收回视线,微微叹了口气。 正要迈步继续朝前走,一个浅紫色的玲珑身影忽然从天而降,轻盈而稳当地落在了韩六身前。 来人身姿袅娜,容貌娇美,一双剪水双瞳,灵巧明亮,青丝鬓发上戴一朵紫色珠花,正是紫纱。 韩六还没反应过来,紫纱已开口,声线清冷,一如她脸上神色:“你叫韩柳?” 韩六拱手:“正是。” “你是宋郁的手下?” “是。” “很好。”话音方落,韩六尚未看清紫纱何时出的手,脸上便已啪啪挨了两个重重的巴掌。 韩六一瞬间有点发懵,他长那么大,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打脸,而且还是被一个女人打脸。等回过神来,他不由得怒瞪着紫纱:“你干什么!” 紫纱力度不小,韩六脸上刺痛不已,不到片刻两边脸颊就红肿成一片。 “不过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紫纱神色依旧清冷,她看着韩六,眼中不带丝毫情感:“离朱砂远一点,若是你日后再敢招惹他,我会杀了你。” “你!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会对你客气!”韩六怒极,反手一掌就向紫纱打出,紫纱身如轻絮,足未沾地向后退去。 韩六连续几掌击出,连紫纱衣角都没沾到,紫纱似是并不愿与他纠缠,轻轻一跃,飞身而去。 韩六哪里容她就这样离开,拔脚就要去追,此时身后传来彤儿的声音:“咦,这不是韩公子吗?” 韩六顿住脚步,回头一看,却见彤儿两手吃力地提一个偌大的食盒,站在廊下看着他,“韩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紫纱的身影便已消失,再无踪迹可循,韩六恨恨地骂了一句娘,不甘不愿地走上前,冷着一张脸从彤儿手里抢过食盒,也不说话,大踏着步往风荷苑走去。 彤儿被他脸上的表情给吓到了,不敢多言,乖乖跟了上去。 宋郁和庄十一正在房里闲聊,韩六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庄十一一眼就看到韩六脸上的巴掌印,他吃惊地站起身,“六哥,你这是……” 韩六鲁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放,怒冲冲道:“那个臭丫头!下次再让我遇上,一定要叫她好看!” 第十六章 再遇朱砂在线阅读 第十六章 再遇朱砂 第十六章 再遇朱砂 第十七章 前来谢罪的花杀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七章 前来谢罪的花杀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七章 前来谢罪的花杀 “臭丫头?”庄十一愣住,半晌才问:“六哥,打你的人……难道是个女的?” 莫非是调戏未遂,被教训了?不对呀,老六明明喜欢男人。 韩六怒气更盛,却不说话,毕竟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个小女子扇了耳光,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宋郁一直很冷静,他看着韩六脸上的巴掌印,淡淡问道:“是不是紫纱?” 韩六面色一僵,良久才闷闷地问:“你怎么知道?” “除了她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功夫,敢往你脸上招呼?”宋郁抬起茶杯浅啜一口,“其实,若不是你说了‘臭丫头’三个字,我倒要以为打你的人是朱砂。” 韩六很郁闷:“老大,你明知道朱砂会对我怀恨在心,那天晚上还硬逼着我去哄骗他。” 宋郁叹了口气:“实属紧急,迫不得已。” 庄十一好奇地问道:“六哥,紫纱为什么打你?” 韩六没好气:“我哪里知道?我只不过是在园里遇到了朱砂,和朱砂拌了几句嘴,紫纱却突然跑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动手……” 宋郁道:“原来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韩六不理解:“怎么说?难道他们七杀里的人一向对自己人维护至此吗?” 宋郁摇头:“你不知道,紫纱是朱砂的亲生姐姐。” 此话一出,韩六庄十一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七杀七位堂主,紫纱朱砂二人年纪最小,也是七位堂主中唯二具有血缘关系的人。难道你们没发现,紫纱和朱砂的容貌有些相像么?” 经宋郁这样一提点,韩六和庄十一才想起,紫纱和朱砂的容貌的确有相似的地方,特别是两人的眼睛,都是又大又明亮灵巧。 不同的是,朱砂烈,鲜明如火;紫纱清冷,宛如水雾。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就怨不得韩六会挨紫纱的巴掌,姐姐为弟弟出头,天经地义。 庄十一拍了拍韩六的肩膀:“唉,六哥,你就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自作孽不可活,就当是报应吧。” 韩六皱眉:“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要说作孽,是我作下的吗?明明是老大……” 韩六话没说完,被吱呀一声推门声打断,沐四快步走了进来,神情严肃。他来到宋郁跟前:“老大,花杀来了,说要见你。” 屋内三人登时变了表情。宋郁养伤这些日子,七杀没有一个人来过,如今宋郁伤刚好,花杀这一来,却为何事? 宋郁带着沐四等人来到前院,花杀并几名属下已站在院中。 宋郁上前拱手:“花堂主。” 花杀依旧是一身白衣,容貌端丽无双,他看见宋郁,神色有几分赧然,他回礼道:“宋统领,上次……上次是我太过冲动,误伤了你,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其实这几日我一直想来探望你,但担心打搅你休息,就……” 宋郁笑道:“不过小事一桩,花堂主何必放在心上。”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花杀不来的真正原因,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受了四十鞭的刑罚,短期内行走不便,故无法前来探望。 宋郁如此宽厚,叫花杀更为赧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后,他命属下奉上一个致小巧的锦盒,送到宋郁面前。 “宋统领,此次我正是为赔罪而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谨以此物,聊表谢意。” “这是?” 花杀打开锦盒,却见盒里铺着红丝,红丝上整齐排列着三颗圆白莹润的药丸,药丸光滑如玉,泛着温润的荧光,一眼望去仿佛三颗绝世珍珠。 “这是我七杀的秘宝,服用一粒,百毒不侵;服用两粒,沉疴全消;服用三粒,起死回生。”花杀说道,“整个七杀如今也只有三十粒,宋统领救我一命,万望收下,否则我于心不安。” “这……花堂主,这礼物也太过珍贵了些,我不该……” 花杀正色道:“宋统领若是不收,那便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救命之恩,唯有以命相报!”说着手腕微动,一柄小巧的匕首自他袖中滑出,噌的一声,寒光已出鞘。 对花杀这种动不动就露匕首准备自残的行为,宋郁已经受够了,经过引路上凤凰岭一事,他也很明白花杀这个人,生平最怕的就是欠别人的人情,一旦别人帮过他,即使触犯规他也要把这份人情给还了。 于是宋郁一见到花杀手中匕首的寒光,当即伸手拿过锦盒,“却之不恭,多谢!” 宋郁伸手速度之快,倒叫花杀没反应过来,他手持匕首愣在原地。 宋郁将锦盒装进怀里,抬眼见花杀仍旧愣愣地站在那儿,便笑道:“花堂主还有事么?” 花杀回过神,忙收起匕首,“此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此时有属下递了一封信函上来,花杀将其交给宋郁,宋郁低头一看,却是一封红纸金粉的请柬。 “再过十日便是秋夕,七杀每年秋夕都会举办中秋夜宴,中子弟齐聚一堂,热闹非凡。主命我前来,邀请宋统领及三位羽林卫、还有宋统领的主子届时出席,畅饮美酒,共赏明月。” 七杀人从来不称呼容翡为“皇上”,也较少直呼容翡的名字,向来都用“你家主子”来替代。 宋郁微一沉思,点头道:“好,还请花堂主回复司主,我等一定会跟随皇上出席夜宴。” “那便好,届时七杀众人将恭候各位大驾光临。”花杀一拱手,正要告辞,却听得一声“皇兄,你怎么在这里,叫我好找!” 众人回头,看见兴冲冲朝宋郁跑来的容翡。 兴许真的是找了宋郁很长时间,容翡白皙的两颊透出几丝粉色,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层薄汗,他无视众人,直接跑到宋郁跟前,一把抱住宋郁,拖长着尾音撒娇:“皇兄——” 沐四等人对容翡的行为已经看习惯了,是以面色如常,但头一次见此场景的花杀却被吓到了,身子往后退了半步。 宋郁安抚地拍了拍容翡的背,随后看了花杀一眼:“让花堂主见笑了。” 容翡吃药之后变呆傻的事情,花杀是知道的,但由于那段被囚禁在皇中的经历,花杀对容翡一直很厌恶,因此将容翡带回七杀之后,花杀一次也没来见过他。 此时看到容翡又痴又傻的情状,花杀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在皇中容翡那一副霸道跋扈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 容翡搂定宋郁的腰,眼睛这才开始四处乱瞟,瞟到花杀的时候,他突然定住眼睛,仿佛呆了一般,直直盯着花杀看。 花杀皱了皱眉,别过脸去。 众人看到容翡死盯着花杀看,心想:莫非皇上看到花杀,喜欢美人的癖好再次发作了?或者他脑中对花杀仍留有残存的印象? 若是后者……众人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希望,如果容翡记得花杀,那便好办了,可以从花杀入手,让容翡一点一点恢复记忆。 众人正如此想着,却听得容翡开口问道:“皇兄,这个人是谁?” “……他是花杀。” “花杀?”容翡微微皱起眉头,“这名字怎么那么拗口?” 宋郁一听,便知道容翡其实压不记得花杀。 当年花杀刚被抢入皇时,容翡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经年不遇的宝贝,衣食住行,无不照顾得无微不至。除此之外,还时常哄着捧着,万般讨好,溜须拍马不一而足。 容翡曾说过,“花杀”这个名字取得好,取得实在太好,这名字出自“我花开后百花杀”,有一种藐视天下美人,唯我独尊的味道,只有天下第一美男子之称的花杀,才能担得起这个名字。 容翡曾讨好地问花杀:“你的名字如此含义深远,给你取名的人一定韵致风雅、品味独到,敢问这名字是父亲所赐,还是母亲所赐?” 花杀冷冷回了一句:“是主所赐。” 容翡当即气得摔碎了一个翠玉玲珑盏。 宋郁此时心里有些微微的讶异,毕竟依容翡浪荡花心的本,看见花杀这样的一个美人,按理说早扑上去了,可如今的容翡看花杀的眼神里有探究,有好奇,就是没有觊觎之色。 宋郁敏锐地发现,容翡的视线中甚至含有几丝微微的敌意。 还没搞明白这敌意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容翡已对着花杀开口,语气算不上和善:“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找皇兄干什么?” 花杀回过头,对上容翡带着几分警惕的视线,他顿了顿,并不回答容翡,只朝宋郁拱了拱手:“宋统领,我先告辞了。” 言罢,花杀带着几名属下离开了风荷苑。 容翡看着花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沐四等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难免有些失望,本想通过花杀唤醒容翡的记忆,谁想容翡看到花杀,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此时容翡看到了宋郁手中的请柬,他一把抓了过来,一双凤目亮晶晶的:“皇兄,这是什么?” “这是请柬,有人邀我们中秋节的时候去他家里赏月。” “中秋节?”容翡抬头望了望院内梧桐树上已经开始泛黄的叶片,喃喃道:“原来快到中秋了……” “皇……呃,翡儿。”宋郁清了清嗓子,“你想不想去?” 容翡摇摇头:“不想。既然是中秋节,最好是我和皇兄两个人聚在一起,对月临水,把酒举杯,何必要去别人家里凑热闹,烦都烦死了。” “哦……但是,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什么?”容翡望着宋郁,眼中有几分不满,“皇兄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此话一出,宋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在没有知会容翡的情况下就自行做出了决定。 按照常理,容翡虽然痴傻,却仍是皇上,司意兰邀请容翡并宋郁等人出席宴会,去与不去,决定权仍在容翡手上。 难道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也渐渐地开始不把容翡当皇上看了? 宋郁想及此处,心中生出一股自责,他看着眼前小孩子一般的容翡,忽然觉得,如果连自己都背叛了他,那他真的就变成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第十七章 前来谢罪的花杀在线阅读 第十七章 前来谢罪的花杀 第十七章 前来谢罪的花杀 第十八章 容翡初见司意兰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八章 容翡初见司意兰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八章 容翡初见司意兰 十日转眼即过,八月十五那夜,皓月中天,正是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 那日,戌时一到,花杀早已派人来接,为表达对容翡的尊敬,他特意命人弄来一乘四人抬软轿,停在风荷院外,恭候容翡上轿。 成功被宋郁说服的容翡,在彤儿的服侍下换上了崭新的华服玉冠,迈出门来。 他身穿一身质地上乘的杏色长衫,衫上刺绣美,腰间系着香囊玉坠,乌黑的长发绾在白玉冠中,如此一副装扮,衬着他白皙的皮肤,越发显得眉目清俊,风采卓然。 相较于容翡的心打扮,宋郁等人则显得平凡许多,四人不过是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墨色袍子,将头发梳理整齐,为避免发生意外,四人俱藏了些贴身武器在身上。 宋郁仍旧戴着银白色雕花面具,他刚来到前院,就看见容翡站在院外软轿前,任凭彤儿好说歹说,就是不肯上轿。 “怎么了?”宋郁上前。 彤儿一张俏脸急得微微发红,“宋公子,翡公子不知道怎么了,死活不愿意上轿,这轿子是花堂主特意命人抬过来的……” 宋郁问容翡:“翡儿,你又闹什么脾气?” 容翡嘴角一撇:“这请人的也太不懂规矩,既然请了皇兄和我,怎么只派一顶轿子过来?若是让我坐了,皇兄该怎么办,走着去么?” 宋郁哄他:“你先上轿,我的轿子随后就到了。” “不行,我要和皇兄一起走。” 容翡死活不上轿,宋郁无奈之下,掀开帘子朝里看了一眼,见轿内地方还算宽敞,于是干脆拉着容翡一起坐了上去。 容翡心满意足,他和宋郁坐在一块,整个人贴在宋郁身上。 七杀人抬轿出发,沐四等人则跟在其后,一行人往倚兰殿而去。 此时已是日暮西山,天色昏黄,内处处张灯结彩,院中桂花浮玉,香飘十里。 容翡趴在宋郁身上,伸手掀开小窗的锦帘,兴致盎然地看沿途风景,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芝兰熏香,和着被晚风送入轿内的桂花香气,飘过宋郁鼻端。 宋郁伸出手,揽上容翡肩头。 容翡转头看他:“皇兄?” “翡儿,待会儿到了别人家里,记得少说话,别乱喊人,尤其不能喊我皇兄。” “为什么?” “你先答应我。” 容翡撇了撇嘴:“好吧。可是,如果不喊你皇兄的话,我有事要叫你的时候该怎么办?” “有外人在的时候,你要叫我宋郁。” “宋郁?”容翡眨眨眼,“宋郁不是我的侍卫吗?为什么我要把你叫成他呢?” “等回来了我再和你解释,你得先答应我。” “哦,那好。”容翡直视宋郁的眼睛,喊了一声:“宋郁!” 这一声反而叫宋郁有片刻怔愣,容翡上一次这样呼唤他,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了。 容翡喊完,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低下头咕哝了一句:“这样叫还真是怪怪的……”片刻后他又抬起头,“话说回来,那个叫宋郁的侍卫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见过他一次,他当时睡在你床上,长得真是丑死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丑的人……” 容翡絮絮叨叨地说着,宋郁藏在面具之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想起在皇里的时候容翡曾说他是“全天下最丑的人”,看来如今容翡虽然人变傻了,对美丑的判断标准倒是一点没变。 沐四等人跟在软轿之后,七杀的地形他们早已熟,此时对沿路风景也不感兴趣,于是韩六和庄十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六哥,你说这司意兰忽然请我们去参加什么中秋夜宴,是何居心?” “顶多就是去凑个热闹呗,还能有什么居心?咱们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司意兰要是想动我们,办法多的是,哪里有必要搞这些花花手段。” “呃,我觉得还是要多留个心眼才行。” “留了心眼又有什么用?你那天没听花杀说吗,中秋夜宴时,七杀所有人齐聚一堂,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不仅司意兰,还有七杀七位堂主都会出现,咱哥四个就算留再多心眼,能胜过他们八个人吗?更何况我们还有皇上这个软肋。” “所以,六哥你的意思是……”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是中秋佳节,去宴会上热闹一番也好,尽管放开来品佳肴,饮琼浆,赏明月,看美人,岂不快哉!” 沐四瞟了韩六一眼:“你也就那点出息。” 韩六立马不干了:“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你!” 庄十一忙到两人中间:“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斗!” 沐四住了口,韩六仍瞪着他,庄十一忙岔开话题:“对了,我刚想起来,今日不是八月十五吗?再过三日便是八月十八,那天可是咱们老大的二十岁生辰。” 庄十一这话题转得相当成功,韩六沐四一起向他看过来。 “是啊,小十一你不提的话,我险些把这件事都给忘了,老大的生日快到了。”韩六皱了皱眉头,“该送他什么礼物才好?” “二十岁正是弱冠之年,应行冠礼,是件大事。”沐四道。 庄十一说:“要不到时候我和彤儿说一下,让她告诉厨房多准备些酒菜,我们就在风荷苑池边凉亭内设一小宴,为老大庆生,如何?” 沐四韩六点头表示附议。 “提起老大的生辰,不知这件事你们还有没有印象。”沐四神情认真,“近三个月前我们出去劫持花杀,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疯老道……” 庄十一两手一拍:“我记得!那老道疯疯癫癫的,满口胡话。” “嗯,就是他。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个疯老道所说的话?” “什么话?” “他说,老大在二十岁生辰前后几日内将有一场大劫,若能平安渡劫,便可此生无忧,长命百岁;若不能……” 韩六接过话头:“便会命途多舛,一世凄清。” 沐四看一眼韩六:“原来你也记得?” 韩六哼了一声:“不过是江湖上招摇撞骗的把戏罢了,遇上谁他都这么说。当日若不是我们忙着赶路,压没理那疯老头,只怕他接下来就会拿出一堆破烂法器,让老大买去消灾解厄。” 庄十一想了想:“原来是这件事,我倒也有几分印象,我记得那老道说这话的时候,老大只看了他一眼,随后就像压没听见这些话似的,径自骑马走了。”他见沐四微微垂着眼,似乎在沉思,便问:“四哥你难道相信那疯老道的胡言乱语?”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东西我从来不信。”沐四道,“只是……只是最近变故丛生,我们如今被囚禁在七杀里,皇上又变成那个样子,总让我有些担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韩六在,谁也别想伤老大一寒毛。” 沐四白他一眼:“上次老大被花杀打伤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种话?” 韩六急了:“那、那是因为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不在老大身边啊!” “只会放马后,又有什么用?” “你说什么!” 庄十一咳了一声:“好了好了,你俩别吵。总而言之,咱们这几日一定要提高警惕就对了,是吧?” 那厢沐四和韩六吵来吵去,庄十一拼命做和事佬,这厢容翡掀开窗帘,望着跟在后面的三个人,对宋郁说:“皇兄,你那几个侍卫感情真好,一路走还一路咬耳朵。” 宋郁知道沐四和韩六一向不对盘,只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提醒容翡:“刚刚你又叫错了。” “哦……宋郁。”容翡鼻子,“这不是还没到那人家里嘛,等到了地方我会注意的。” “还有,等到了那里,要记得做出皇子的风范来,不能让人家小瞧了你。” 容翡点头:“这个我在行。”说着昂头挺,端整面色,做出一副高贵凛然的模样来,他斜瞅着宋郁:“怎样?” 宋郁打量他几眼,点头说:“不错,还算有几分从前的样子。” 没多久,轿子停了下来,宋郁忙叫容翡坐直身体,下一刻轿帘被掀开,一位白衣青年站在轿外,却是花杀亲自前来迎接。 花杀见轿中除了容翡,还坐着宋郁,不由微微一愣,片刻后方拱手行礼:“殿下,宋统领,请下轿。” 原来花杀将十日前自己所见所闻之事禀报给了司意兰,司意兰听闻容翡如此情状,笑道:“他既然认为他自己仍旧是十二皇子,那也好办,今后你们都称呼他为殿下就是了。” 花杀领命,正要退下,却听得司意兰悠悠问道:“你方才说,容翡称呼宋郁为‘皇兄’?” “正是。” 司意兰微微一笑,倾城的眼睛里秋水潋滟:“这倒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这厢宋郁和容翡下了轿,才发现前方正是倚兰殿正门,殿门高大恢弘,朱漆鎏金,顶部碧瓦琉璃,檐下挂满红色的纱纸灯笼,红光掩映,颇有喜庆的味道。 此时明月皎皎,已悬于天际,有丝弦竹乐声从殿内传来,余音渺渺。 宋郁让容翡先行,自己和沐四等人跟在容翡身后,在花杀的带领下,几人进入殿门,绕过影壁,穿堂入室,沿绿檐红柱的长廊行至正殿。 园中四处是人,热闹非凡,男女侍从衣着整洁,端着酒菜器皿进进出出,廊下挂满了五彩缤纷的各色纸灯,满园桂花飘香,更有幽兰香气隐隐随风而来。 倚兰殿正殿内已是灯火通明,欢歌笑语响成一片,花杀领着众人拾阶而上,迈入大殿,容翡刚露脸,满殿的喧哗声戛然而止。 唯有丝弦乐声仍在继续,曲调欢快,音如流水。 殿内十分宽敞,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光滑如镜的青砖石地板上整整齐齐摆放了上百张桌案,分列于左右两旁,每张桌案后坐着两位身着黑衣的七杀子弟。 位于左右最前列的两排桌案比较特殊,共十张桌案,右边那排四张,案后无人,似是为宋郁等人准备下的;左边那排六张,案后各有一人端坐,却是七杀六位堂主。 所有人的眼光都向容翡等人看过来,容翡刚跨过门槛的脚步微微缓了一缓。 跟在容翡身后的宋郁轻微咳嗽一声,容翡记起了宋郁在轿中对他说过的话,于是他抬头挺,脚步不停,径自走入殿中。 他虽然痴傻,与生俱来的皇族贵气却终究难以磨灭,满殿通明的烛光下,他容颜如玉,姿仪俊秀,身段修长挺拔,举止优雅显贵,杏色的衣衫下摆随脚步荡起微澜,若行云流水。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悄无声息。 大殿前方是几层汉白玉石阶,待容翡走到近前,他这才发现最上方的金漆雕花桌案后还坐着一个人,容翡抬眼去望,这一望,不由得呆在原地。 首先望见的是一双眼,一双美到极致、清到极致的眼。 容翡不知该怎样去形容这样动人的一双眼,倾国倾城四个字,似乎都不够分量。 而后容翡才看到这双眼睛的主人,那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穿一袭轻纱般的雪白衣衫,袖口有着美的兰花刺绣,腰间系着浅翠色束腰,他右手支颚,姿态悠闲地靠坐在红木敞椅上。 但见他青丝如缎,冰肌玉肤,五官致,气韵如兰。 容翡呆呆地看着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平生未曾见过这样美的人,只怕终此一生也不会再见到比他更美的人。 容翡呆了,沐四韩六庄十一都呆了,唯一没有发呆的只剩下宋郁。 宋郁看看这几人呆滞的模样,暗自叹了口气。 好一个司意兰,他如果要杀人哪里还用得着玉骨扇,只要露出这一张脸来就足够了。 第十八章 容翡初见司意兰在线阅读 第十八章 容翡初见司意兰 第十八章 容翡初见司意兰 第十九章 中秋夜宴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九章 中秋夜宴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十九章 中秋夜宴 司意兰见到容翡,他并未起身,只保持着悠闲端坐的姿势,微笑道:“殿下大驾光临,令鄙蓬荜生辉,本座不胜荣幸。” 这声音柔和悦耳,闻之如聆仙音,仿佛一股甘甜溪泉直直流入人心底。 容翡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看着司意兰,痴相毕露。 花杀皱起眉头,他走过去拽了一下容翡的袖子,“殿下,你的席位在那边,请入座吧。” “啊?”被花杀一拽,容翡回过神来,他“哦”了一声,这才看到司意兰桌案侧前方,左右两边各设有一案,装饰华丽,与大殿中其余诸案不同。 花杀引着他走到右边案后,他一路走一路频频回顾司意兰,等在右案后坐定,他眼睛便钉在司意兰脸上,再也不肯移动半分。 司意兰被他这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倒也不以为意,反而风华万千地朝他浅浅一笑。 容翡的眼睛更直了。 容翡落座后,宋郁等人也在花杀的示意之下依次入席,花杀自己则坐在了司意兰下方的左案后,与容翡相对。 宋郁刚在右首第一张案后坐定,就接收到了一道强烈且不加掩饰的目光,他向目光来源处看去,却见对面首排第三张桌案后,一位身穿玄色衣衫的年轻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男子生得一副俊朗的容貌,鼻梁高挺,修眉入鬓,一双墨色眼瞳流光璀璨。 二人视线相对,男子朝宋郁潇洒地举了举手中酒盏,宋郁举盏回敬,视线却凝聚在男子握着酒盏的左手背上。 那里有一个铜钱大小的黑色刺青,画的是一张眼鼻口耳齐全的面具。 宋郁当即明白了男子的身份——江湖第一有名的左撇子,也是江湖第一易容高手,七杀第四堂堂主,罗刹。 难怪那双眼睛让宋郁觉得有些熟悉,原来他就是当夜劫持容翡时,假扮成司意兰偷看自己洗澡的那个人。 罗刹嘴角噙笑,颇有些轻佻地向宋郁眨了眨眼,宋郁猛然间回忆起那夜的场景,不由得眉头微皱,他移开视线,不再看罗刹,继续打量起对面其他五个人来。 坐在最下首的是一身红衣的朱砂,紧挨着他的是神色清冷的紫纱。朱砂此时一双眼正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韩六,明艳的俊俏脸蛋上神情复杂。 位于紫纱身旁的是一位其貌不扬的青年,他身材中等,不算高大,也不算矮小,与衣饰华贵的其余几位堂主不同,他身着一件拙朴的暗青色布衣,头上束发的头巾也是拙朴的暗青色。青年长着一张平凡至极、毫无特色、让人看过即忘的脸,他微微低垂着脑袋,似是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一双眼只盯着自己手里正在把玩的一片细长的青绿色苇叶。 江湖上有人以刀剑棍枪、扇箫鞭箭为兵器,有人手到拈来、飞花摘叶即可用作兵器,也有人不需要兵器,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绝世利器。 羽林十二骑和七杀众多子弟属于第一种,司意兰属于最后一种,而眼前这位玩弄苇叶的青年,属于第二种。 弑一苇,七杀第五堂主,一片薄薄的苇叶,便是他的夺命兵器。 江湖人更喜欢称他为“一苇弑”,因为他杀人,只出手一次,也只浪费一片苇叶,迄今为止,没有人需要让他浪费第二片苇叶。 他在七杀七位堂主中排名第五,但他却是七堂主中声名最为响亮的杀手,论变化他不及罗刹,论追踪他不及紫纱,但若论杀人,整个七杀内除了司意兰,其余人等都要对他甘拜下风。 似是意识到宋郁的视线,弑一苇一直低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他朝宋郁看了一眼,神色冷淡,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他看着宋郁,却仿佛是在看一团空气。 这一眼也不过刹那,宋郁还没反应过来,弑一苇的脑袋又垂了下去,眼睛重又放在了自己手里的那片青绿色苇叶上。 也正如江湖中盛传的那样,“一苇弑”的视线,只在自己要杀的人身上停留。 坐在弑一苇右方的便是罗刹,他一直在对宋郁挤眉弄眼,宋郁视线跳过他,直接落在他右方。 坐在罗刹右方的那个人,一瞬间让宋郁辨不清那究竟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那人肩宽身长,体型矫健,一身衣裳用五颜六色的鲜亮布料拼凑得花花绿绿,脸上盖了厚厚一层胭脂水粉,浓妆艳抹,眼尾处涂着深红色的油彩,嘴唇红得可以滴血。那人双手放在案上,手掌宽厚,十指大,明显是一双男人的手,但那手上的指甲却修剪得又长又尖,涂着血红色的丹蔻,宛如索命厉鬼。 不男不女,非人非妖,眼角含媚,笑里藏刀。 正是七杀第三堂主,人称爪鬼姬的沙鬼燕。 接触到宋郁的视线,沙鬼燕眼尾一挑,风情万种地牵过衣袖,掩口一笑。 这一笑,血红色的嘴唇咧开,露出两排惨白尖利的牙齿,甚是渗人。 宋郁冷静地将目光再往右移去,看见一位体格结实的中年汉子。相较于造型诡异的沙鬼燕,这位中年汉子可以说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他长相端整,憨厚中带着几分沧桑,穿一袭普普通通的浅灰色锦衣,坐姿也如同他的长相一般,十分端整。他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中人,倒好像是哪里来的老实商贾,叫人难生戒心。 但宋郁却知道,这样一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人,却是令江湖闻之色变的嗜血凶徒——恶煞。 恶煞人如其名,嗜血好杀,力大无穷,手段极为残忍,乃是江湖中人人避退三舍的凶神。 他不但喜欢杀人,还喜欢折磨人,尤喜在人活着的时候将人手脚折断,掏心挖肺,剥皮抽筋,让人受尽痛苦,直到血流干方咽下最后一口气。 遇上恶煞的人,只求速死,死得越快,越能早些解脱。 花杀,恶煞,沙鬼燕,罗刹,弑一苇,紫纱,朱砂。 七杀七位堂主齐聚一堂,从上到下一字排开,与容翡、宋郁等人相对而坐。 在宋郁打量恶煞等人之时,沐四韩六庄十一也将对面四个陌生人打量了一遍,随后他们两两互看一眼,眼中传递着“要当心”的信息。 阶下暗流涌动,阶上坐着的容翡却丝毫没有觉察,有清秀婢女上前,为容翡倒酒,容翡瞟都不瞟那婢女一眼,只顾盯着司意兰看,仿佛少看一眼就会从身上掉一块似的。 司意兰微笑着任容翡打量,坐在容翡对面的花杀则面色不虞,他狠狠瞪了容翡好几眼,容翡呆头鹅一样,半点没有注意到他。 司意兰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只巧别致的琉璃盏,盏中醇酿色如琥珀,莹莹生光。 他看向容翡,语调轻柔地问:“殿下近日在风荷苑,住得可还习惯?” 容翡一时没反应过来司意兰是在对他说话,还只呆呆地盯着司意兰看,花杀狠狠敲了敲桌案,容翡这才看向花杀,花杀没好气地说:“殿下,主在问你话!” 容翡闻言,重又看向司意兰,傻愣愣地问:“你问我什么?” 司意兰勾起唇角,将方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容翡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点头道:“习惯,很习惯!” “既然习惯,殿下可愿常年留在七杀中?本座保证让殿下锦衣玉食,一生无忧。” 容翡愣了愣,问道:“我皇……哦,不是,是宋郁,宋郁他也会和我一起留下吗?” 司意兰朝坐在下方的宋郁身上扫了一眼,“当然会。” 容翡呵呵一笑,正要点头,却听得阶下传来宋郁几声猛咳。 容翡忙转过头去,“皇……宋郁,你没事吧?” 宋郁又咳了几声,这才平复下来,他朝容翡笑道:“没事,喝酒时不小心呛到了。” 容翡脸上露出几丝担忧的神色:“那你慢些喝,也别喝太多,你酒量不好,喝醉了当心又头疼。” 沐四等人在一旁看着,心底觉得很是惊讶。容翡今日初见司意兰,脸上的痴迷神色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他们本来以为容翡即刻便会把宋郁这个冒牌的皇兄抛在脑后,谁想容翡痴迷归痴迷,心中竟然还能对皇兄念念不忘。 想要的回答被宋郁打断,司意兰也不再多说,只对花杀微微颔首,花杀会意,拍掌三声,下一刻数十位身材窈窕、轻纱裹身的美貌舞姬袅袅娜娜地进得殿来。 七杀子弟一见这些舞姬,顿时纷纷鼓起掌来,有人吹起口哨,拍桌敲凳,调笑声欢呼声响成一片。 丝竹声再起,弦音似流水,舞姬水袖如虹,个个窈窕柔媚,舞步优雅,花前月下,轻歌曼舞,倩影翩跹。 殿中烛影摇红,载歌载舞,觥筹交错,端的热闹非凡。 韩六百无聊赖地看着这群舞姬,颇觉无趣,庄十一凑过头来:“六哥,话说这些舞姬跳得真不怎么样,比里的差远了,怎么这群七杀里的人都跟吃了春|药似的,叫得那么起劲?” 韩六打了个呵欠:“你这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些人是一群刀口舔血的杀手,平日里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里行走江湖,哪里有什么机会去亲近女色?这群女人虽说舞艺比不上中的舞姬,容貌也算出挑,就算不能亲近,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庄十一朝对面扫了一眼,又说:“倒是这七位堂主,看起来镇定得很,似乎对这些舞姬都没什么兴趣。” “这就叫定力。小十一,你学着点吧。” “为什么要我学?我也是很有定力的……” 那厢韩六和庄十一你言我语,这厢朱砂眼睛就一直没从韩六身上移开过。 他案上的酒菜一动未动,筷子放在一旁,似是没有半点食欲。 紫纱一双剪水双瞳朝朱砂看去,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你还在看他?” 朱砂一惊,忙收回视线,垂下眼来。 “吃东西!” 朱砂没有动。 紫纱也没有再说话,只牢牢盯着他,朱砂长长的眼睫颤了颤,终究还是伸手拿起了筷子,夹起一箸菜放进口中。 紫纱这才转过眼去。 一旁的弑一苇仍旧在看手里那片青绿色苇叶,间或浅浅啜一口酒,罗刹和沙鬼燕则靠在一起推杯换盏,笑语晏晏。 “我说老四,你今日在那里挤眉弄眼的,是在对谁呢?”沙鬼燕的嗓音有如其人,嘶哑尖细,不男不女,好似中的太监一般。 罗刹流光璀璨的眼瞳往宋郁那边看了一眼,笑道:“一个妙人。” 与在皇中轻薄宋郁时的沙哑声线不同,此时的罗刹嗓音清朗,甚至有几分文质彬彬的味道。 “哦?”沙鬼燕顺着罗刹的视线看去,血红的唇角翘起,“能得你千面罗刹的青睐,想必是位俊俏的美男子。” “非也非也。”罗刹摇头,“他非但不俊俏,还生得奇丑无比。” 沙鬼燕又看了宋郁一眼:“所以他才戴着面具?” “正是。” 沙鬼燕血红的丹蔻搭上酒盏:“那你还称他为妙人?” 罗刹轻轻一笑:“你是没看过他的身子,啧啧,当真是绝品,人间难得一见。” “老四真是极致风流,没有脸,光有身子,你也喜欢?” “一张脸而已,对我而言又算得上什么。”罗刹伸出左手,手背上的面具刺青清晰可见,“在我千面罗刹的手上,什么样的脸做不出来?” 第十九章 中秋夜宴在线阅读 第十九章 中秋夜宴 第十九章 中秋夜宴 第二十章 替容翡受过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章 替容翡受过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章 替容翡受过 殿中一片红纱绿舞,欢庆喜乐,白玉台阶上高高端坐的司意兰,神态悠闲,悠闲到漫不经心。 他不言不语,绯红的唇角带着一丝浅浅的、浮于表面的笑意,秋水潋滟的眼睛看着殿中欢舞的女子,却如同看着一堆提线的木偶。 他坐在那里,身边仿佛竖起一道透明而坚硬的高墙,将所有喧嚣、欢乐都隔绝在外。 若说弑一苇是对外界人或物没有丝毫情感色彩的无动于衷,那司意兰就是俯瞰人世悲欢的极致冷漠。 从宋郁第一次见到司意兰至今,他没有感受到从司意兰身上传来的哪怕一丝情感波动。 正如那夜花杀拔刀欲自裁,司意兰看花杀的眼神,与现在看殿中这些舞姬的眼神别无二致。 仿佛在他眼前发生的每一幕都是一场笑话,或是一出折子戏,不过供他观赏而已。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绑走容翡、与朝中敌对? 宋郁一边思考,一边暗暗观察司意兰。 正当此时,却见容翡摇摇晃晃站起身,朝坐在上方的司意兰走去。 容翡看起来已经有了醉意,双颊酡红,眼神迷离,他脚步有些凌乱,晃晃悠悠的,直走到司意兰案前。 “呃……”容翡打了个酒嗝,他直勾勾地盯着司意兰,大着舌头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司意兰手中仍握着琉璃盏,浅浅笑道:“本座姓司,名意兰。” “司……意兰?”容翡又打了个嗝,“好……好名字。我,我叫容……容翡。” “殿下大名,本座早已如雷贯耳。” 容翡嘿嘿地笑:“司意兰,你怎么……生得这样好看?我,我里也有不少姬、姬妾,没一个能生得像你这般好看。” 闻言,坐在一旁的花杀脸色顿时沉下来,司意兰却不以为意,脸上浅笑不变:“殿下过奖。” “你,呃,你愿不愿意到我里来?我保你……保你荣华富贵,飞黄腾达!” 司意兰倾城的眼眸中流光如水:“哦?本座要是去了殿下里,那殿下的皇兄该怎么办?” “皇兄?”容翡愣住,他回头看了一眼阶下的宋郁,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迟疑,随后他说:“这与皇兄有什么关系?” “若想要本座随殿下入,便要殿下给本座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本座要殿下今生不再见皇兄,殿下可愿意?” 容翡睁大眼,呆愣了片刻,半晌才说:“这怎么行?” 司意兰笑容依旧:“既如此,本座就只能谢过殿下美意了。” 容翡闻言,急忙上前一步,谁想酒劲上头,脚步虚浮,竟一脚踏空,整个人往前摔去。 坐在阶下一直静观其变的宋郁即刻站起身,但若论身法速度,谁又能比得上七杀公子,只见司意兰身形微动,轻轻伸手,容翡已倒在他怀中。 容翡这一倒,直接昏睡了过去,他头靠在司意兰前,眼帘紧闭,满脸绯红,显然是醉得不轻。 司意兰低头打量着容翡,随后伸出手去缓缓抚他脸上白皙细腻的皮肤。 宋郁即刻越过桌案,朝阶上走去。 “殿下醉了。”司意兰搂着容翡,瞟了一眼正拾阶而上的宋郁,对花杀吩咐道:“带殿下去我房中歇息。” 花杀领命,正要从司意兰手中将容翡接过,宋郁已几步上前:“不敢劳烦花堂主,还是由在下带皇上回风荷苑歇息吧。” 花杀道:“宋统领何必如此见外,你们是七杀的客人,盛情款待自是应该,怎能怠慢?” 宋郁道:“皇上酒品不好,若去司主房中,怕惊扰了司主休息。” “无妨。”司意兰开口,眼中似有琉璃光彩,“酒品不好的人,在床上的时候别有一番情趣。” 此话一出,殿中的沐四韩六庄十一俱从案后站起身,手按兵器,狠狠瞪向司意兰。 坐在他们对面的六位堂主一动不动,神色也未变,但一股带着战意的寒气已从六人身上发出,汇聚起来,朝沐四等人压去。 殿中喧哗声渐渐止息,七杀子弟抬起醉眼,朝台阶上看去,舞姬们早停止了动作,退到殿门旁的一个角落里。 丝竹声仍旧绕梁不绝,但殿内情势已是一触即发。 宋郁先开口,语调轻松:“司主真会开玩笑。” “哦?本座并没有说笑,宋统领何出此言?” 宋郁沉默片刻,道:“还请司主将皇上交给在下,由在下带回风荷苑照料。” 司意兰但笑不语,莹白修长的手指玩弄着玉骨扇。 花杀道:“宋统领,殿下是客,我七杀绝不会怠慢了客人,今夜就让殿下在倚兰殿中歇息一夜,明日一早,等殿下醒来,我自会派人抬轿送殿下回风荷苑。”说罢不等宋郁接话,回头使了个眼色,便有两名婢女走上前来,扶住容翡退出殿外。 宋郁见容翡被人扶走,忙上前一步,可还来不及迈出第二步,花杀迅速拦在他身前:“这里毕竟是倚兰殿,还请宋统领遵守我七杀的规矩,不要叫我难做。” 宋郁第一次与花杀交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此时花杀封死了宋郁的去路,手按腰间长剑,身上隐隐发出煞气,竟是做好了出剑的准备。 宋郁皱眉,他余光瞟向殿中的沐四等人,却发现不过短短一瞬间,恶煞、沙鬼燕、罗刹三人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制住了沐四等人的道。 沐四等三人身体僵直,定在原地,眼中满是不甘的神色。 宋郁知道敌强我弱,硬拼的后果只能是全军覆没,他转头对上司意兰:“司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意兰眉梢一挑:“宋统领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司主莫要忘了,那人的身份可是九五之尊,当今天子!” “这个,自然不敢忘。”司意兰举止优雅地站起身,他走下台阶,来到宋郁面前,一双潋滟的眼与宋郁对视,“正是因为他身份如此,所以才显得别有滋味,与众不同。宋统领,你也是个男人,难道不懂我话中的意思?” 宋郁按捺住中火气:“司主如此做,可曾想过后果?” 司意兰浅浅一笑,薄唇皓齿,万种风情:“这话似乎宋统领曾经问过我一次,如今怎么又问了?” 说罢,司意兰收回视线,与宋郁擦身而过,竟是要离席而去。 “慢着!” 司意兰脚步不停,恍若未闻。 宋郁虚晃一招,越过拦阻他的花杀,足尖点地,一个燕子飞,落在司意兰身前。 花杀持剑便要上前,被司意兰轻轻一个手势止住了动作。 宋郁瞪着司意兰:“你不可以动他!” 司意兰唇角勾起:“若说我偏要动他,你待如何?” 宋郁语塞,半晌方道:“司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司意兰笑出声来:“宋统领,我不懂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只懂有花当折直须折,以免空负了此番花前月下,美景良辰。” “七杀中娇花嫩柳无数,司主又何必执着于皇上一人?” 司意兰着玉骨扇尾端的青色丝穗,悠悠然道:“只因今夜他让我很有兴致罢了。” 宋郁咬咬牙:“如果……如果有人能让司主更有兴致,是不是司主就能放过皇上?” 司意兰眼中流过一丝波光:“当然,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宋郁垂下头,声音轻得仅容司意兰听见:“……我可以。” 半晌没有回应。 宋郁脸皮发麻,他抬起头,对上司意兰玩味的视线。 司意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最后目光停留在他脸上银白色的雕花面具上,意味不明地笑道:“宋统领真有自信。” 宋郁咬紧牙关,他心中觉得万分屈辱,却又不得不挺身直面这屈辱,他强迫自己对上司意兰秋水潋滟的眼睛:“司主不妨一试。” 司意兰没有说话,他伸出手,用手中玉骨扇挑起宋郁下颚,宋郁恨不得把牙齿咬碎。 良久,才传来司意兰随意而动听的声音:“也好,不妨一试。” 轻描淡写的声音,仿佛不过是决定了要试吃一碟小菜那般简单。 宋郁闭上眼,片刻后复又睁开,眼中已是冷静如初,不悲不喜。 月上中天,花枝摇曳,影照纱窗,屋内烛火通明,装饰美,四处都是室外幽兰那馥郁迷人的香气。 宋郁站在屋内,眼前是偌大一张雕花木床,浅色纱帐层层叠叠垂下来,将床头半掩。 司意兰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绝世姿容,眼如秋水。 他看着身体僵硬的宋郁,浅浅一笑,“宋统领,你说能让我更有兴致,莫非说的就是像现在这样,柱子似的站给我看?” 闻言,宋郁身体更僵硬了。 过了半晌,宋郁仍旧呆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司意兰叹一口气,作势便要起身,宋郁终于开口,声音却有些发颤:“等等。” 司意兰眉梢一挑,坐回原处。 宋郁咬咬牙,开始伸手解自己的衣衫,他指尖微微发颤,动作却十分流畅,不过片刻,外裳、中衣、纨裤通通被他脱下,胡乱散堆在地上。 罗刹曾经说过,宋郁是个妙人;容翡也曾经说过,宋郁虽然脸生得丑,但那副身子却是极难得的。 而此时的司意兰,注视着眼前不着一缕的宋郁,一直清浅的眼神里终于多了几丝兴味。 宋郁站在那里,皮肤细腻光滑,骨亭匀,双腿笔直修长,细腰窄臀,腹处肌理分明,减一分则稍嫌柔弱,增一分又稍嫌强壮,当真是恰到好处。 这是一具可以让所有女人和所有断袖都为之倾倒的身体。 司意兰微微一笑:“倒也是有些本钱。”他食指朝宋郁勾了勾,“过来。” 宋郁顿了顿,片刻后方依言上前,行动时肢体异常僵硬,待走到距离司意兰身前一步的地方,他停住脚,眼神忽闪,似是不愿再往前行半步。 司意兰叹口气:“到底还是要我自己来么?”他伸手,拉住宋郁胳膊,稍稍用力,便将宋郁拉得一个踉跄,直接栽进他怀里去。 司意兰身上的幽兰香气扑鼻而来,宋郁身子一颤,闭上了眼睛。 司意兰搂住宋郁,修长的手指游走在他细腻柔软的肌肤上,时轻时重地抚,宋郁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 片刻后,一股炽热的气息凑近宋郁耳边,轻柔的声音响起:“宋统领,你该知道我的品位,我与罗刹不同,不但要人的身子,还要有一张好看的脸,若是想戴着面具让我和你巫山,那是万万不能。” 宋郁一直紧闭的眼帘猛然睁开,他呼吸数次,这才对司意兰说:“若司主有耐,可等到三日后,到时我自会叫司主满意。” “三日?为何要等三日?” 宋郁垂下眼:“我的脸……并非生来如此。” “哦?”司意兰眼中兴味更盛,他手到宋郁前,指尖揉捏着那凸起的红点,细细逗弄。 宋郁额头渗出细汗,他拼命压抑住自己越来越紊乱的呼吸,竭力保持声线的平稳:“我小的时候受过很重的伤,父亲为救我,给我吃了一种效力极强的药……那药让我的脸上长满了脓疮,父亲说,只要过了二十岁生日,那些脓疮自会消失。” “如此说来,三日后便是你的二十岁生辰?” “……是。” 司意兰停住手,盯着宋郁看了片刻,轻轻一笑:“你这样一说,倒叫我好奇起来。”他伸手取下宋郁脸上的面具,看着宋郁满是紫红色疙瘩的脸,“如此一张脸,若恢复原貌,该是怎样一副模样?” 第二十章 替容翡受过在线阅读 第二十章 替容翡受过 第二十章 替容翡受过 第二十一章 三日之约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一章 三日之约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一章 三日之约 “只不过……”司意兰话锋一转,“我怎知道你是不是有意拖延,故意编出这套言辞来欺瞒我?” “不过三日,三日之后,司主即可知道我这番话究竟是不是欺瞒。”宋郁直视司意兰,“莫非司主连这点耐都没有?” “我从不缺乏耐——”司意兰拖长尾音,“但我要先收利钱。” 宋郁还没弄明白这句话中的含义,忽然身子被一个翻转,下一刻脸便贴上了柔软丝滑的缎被。 他面朝下趴在床上,一个温热的身体压了上来,那人巧妙地制住他手脚,叫他动弹不得。 火热的气息撩动他的鬓发,司意兰优雅的声线响在耳畔:“其实,若就照这个姿势来,可以不用看你的脸,倒也方便。”说着,一只手已抚上了他紧翘结实的窄臀。 宋郁气得牙关发颤:“你出尔反尔!” 耳边传来司意兰的轻笑声:“宋统领此言差矣,我有答应过你什么吗?” “你!”宋郁心中憋闷,扭动着身体拼命挣扎。 没挣扎几下,司意兰忽然钳住他双手,低低喝了一声:“别动!” 宋郁身子一僵,他敏锐地感觉到,在司意兰与他身体接触的某个地方,有个东西,慢慢地硬了起来。 意识到那个东西是什么,宋郁不敢再动,他心跳如擂鼓,额头上汗结成珠,沿着鬓边缓缓淌下。 身后传来司意兰轻轻的吐息声,片刻后,司意兰气息恢复平稳,这才笑道:“不过是先收点利息,又没有要你现在就还本金,怎么就急成那样?” 宋郁闭上眼,手脚都卸了力,认命地趴在榻上,一副任人鱼的样子。 司意兰手往下伸去,宋郁将脸埋进被褥里,死死咬住下唇。 温热的手顺着劲瘦的腰肢往下滑,抚过肌肤柔滑、极富弹的翘臀,直往那隐秘之地行去,修长的指尖碰触到那处紧闭的褶皱,宋郁身子猛然一颤。 耳边又传来司意兰轻声低语:“第一次?” 这声音极为温柔,仿佛在对情人诉说着呢喃情话,和着扑在耳边的热气,叫宋郁整张脸越发往被褥里埋去,口鼻皆被闷住,几乎喘不上气来。 那手指仿若嬉戏一般,在敏感的褶皱处划着圈打转,既不离开,也不进去。 宋郁只觉得自己快被这似有若无、轻若羽毛的触碰给逼疯了。他咬牙死忍,不过片刻,下唇便被咬破,鲜血在绣有兰花的缎被上一点一滴浸染开来。 就在此时,钳制住他的双手松开了,背上的压力也骤然消失。 甫得自由,宋郁即刻翻身跳下床,顺手扯过铺在床上的丝织床单,紧紧裹在身上。他后退几步,抬起头,警惕地盯着司意兰。 司意兰仍坐在榻边,依旧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他看着宋郁,悠然一笑:“三日便三日,宋统领,利钱我已笑纳,三日后还请偿还本金,切莫赖账啊。” 宋郁心下有几分惊讶,他没想到司意兰竟然如此轻易地放过了他,他脸上表情未变,问道:“若三日后我履约,司主可否保证永远不对皇上出手?” 司意兰看了一眼他裸|露在外、线条优美的肩颈,说道:“可以。” 宋郁得到保证,即刻转身,以叫司意兰挑眉的速度飞快地穿回了衣裳,将一副令人垂涎的好身材裹得严严实实。 穿戴齐整,再戴上面具,他回头对司意兰道:“我要带皇上回风荷苑。” “这个,恕我不能答应。” 宋郁瞪大眼睛:“你!” 司意兰微微一笑,他站起身,朝宋郁走来。他步态舒缓,神情悠闲,看起来如一副行动中的优雅美人图,尽管如此,他每接近宋郁一步,宋郁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就这样,一步一步,直到背后传来坚硬冰凉的触感,宋郁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墙边。 司意兰还要往前行,宋郁失口叫道:“够了,别过来!” 司意兰哑然失笑,他也不勉强,依言停下脚步,“宋统领,我既然已与你有约,自然不会再对你家主子出手,只是今夜容翡已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我这倚兰殿,若又被你堂而皇之地带走,岂不是叫我面上难看?” 宋郁皱眉:“司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明明说过……” 司意兰叹了口气,打断宋郁:“我不过是让他在我这殿中的偏房内歇息一夜,明日等他酒醒,自会派人送他回去,宋统领大可放心。” 宋郁仍旧踌躇,司意兰眼中有笑意:“难不成在宋统领眼中,我堂堂七杀主,竟然是个急色轻诺的小人?” 司意兰站在那里,气度风流,姿仪美妍,这样一个人,哪里用得着急别人的色,只怕都是别人上赶着被他急色。 就连容翡,难道不是自己凑上去招惹司意兰的? 宋郁心中长叹一声,不再多言,对司意兰抱拳道:“既如此,在下明日便在风荷苑中等候皇上圣驾。” 言罢,宋郁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司意兰唤住:“等等。” 宋郁身子一僵,他转头看向司意兰,脸上的神色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你又要反悔?! 司意兰摇头一笑:“宋统领别误会,今夜中秋佳节,花好月圆,我本来有极好的雅兴,要与美人一度,可惜被宋统领给全然搅乱……如此月色,虚度岂不浪费,现下我想出去散散心,不知宋统领可愿赏光,陪我一陪?” 宋郁本来不想答应,但直到跟着司意兰一路走到了主峰最高处的山崖边,看着近可手摘的皎皎明月,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凉山风,他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 兴许只能怪司意兰那一双过于美丽的眼。 被那样一双潋滟动人的眼睛凝视着,任何人都会忘记该怎样说拒绝。 “这里是归凤崖。”山风将司意兰一袭雪白衣衫吹得飘飘渺渺,一如崖下氤氲的白雾,司意兰站在崖边,长身玉立,月色之下越发俊逸卓绝。 “归凤崖?”宋郁低吟,“与引凤台可有什么关联么?” “宋统领果然见微知著。凤凰岭、引凤台、归凤崖,这些名字都是前任主司陌所题。” 都和凤有关? 联想到七杀的原名——凌凤,宋郁不由问:“前任主是不是特别喜爱凤凰?” 司意兰不甚在意地说:“兴许吧。” 司陌当年也是江湖中的一段传奇,他师出无名,不知出自何门何派,甫入江湖之时,也只与宋郁如今差不多年纪。但他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然修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横扫江湖各大门派,未逢敌手。 他所修炼的武功据说也相当奇特,与江湖中任何一个门派的武功都不相同,招式诡异,举动如风,可如世外飞仙般凌空飞行数百米,其间脚下无需任何借力;又能以手代剑,剑气到处,百步之外便可取人首级。 司陌横空出世之时,江湖盛传他并非凡人,所修炼的武功也是妖术,一时间人心惶惶,视司陌如视魔怪。 司陌纵横江湖数年,不少人慕名前来投奔,他带着这些人来到伏灵城,找了一处天险绝壁,命名为凤凰岭,建立了凌凤,中子弟以行踪诡异、擅长暗杀为名。 又是数年后,江湖再次传言,说司陌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年方十三岁的少年,骨清奇,天资聪颖。司陌对他视如己出,将毕生武学倾囊相授,更收他为义子,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四年后,司陌突然暴毙,他的义子年方十七,以少年之姿登上凌凤主之位。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便是如今的司意兰。 此时,二人立在归凤崖边,崖畔一株古松,树干大,枝叶交错,宋郁来到古松旁,放眼望去,眼前是星空万里,浩淼无际,脚下是悬崖千仞,深渊幽冥。 寰宇苍茫,流云飞渡。 站在这样的地方,宋郁神思悠远,一时间竟忘了身边之人方才还试图染指自己。 司意兰眼望在夜色中隐约起伏的群山,如玉磬敲击的声音随风传来:“宋统领,面对此景此情,心中有何感想?” 宋郁微微一叹:“天地浩瀚,星月悠渺,相形之下,人之碌碌,只若微尘。” 司意兰轻轻一笑:“宋统领果然也是情中人。” 宋郁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司主,在下有一事不解。” “请讲。” “依司主现今之实力、声望,若想一统江湖、争霸武林,只怕绝非难事,何以多年不问江湖中事,只偏安于凤凰岭?” 司意兰倾倒众生的眼眸朝宋郁望过来:“宋统领觉得是何缘故呢?” “在下认为,司主为人,超然洒脱,傲物狂放,并不将武林霸主之位放在眼中。” 司意兰浅浅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宋郁继续说:“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下万分不解,为何司主此次要手朝廷中事,将皇上绑于此处?这样做对七杀有什么好处?对司主你,又有什么好处?” 司意兰微笑,鬓边几缕青丝随风飞舞,平添几分魅惑,他悠悠道:“宋统领说来说去,也无非是想要一个缘由罢了。” 宋郁毫不否认:“正是。” 司意兰转过头,望着崖下雾气氤氲,淡淡道:“不过是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 宋郁皱眉:“在下诚心求解,还请司主莫要随意敷衍。” 司意兰叹口气:“我并没有敷衍你。” 宋郁眉头皱得更紧:“如此要紧之事,怎能是一时兴起?” 司意兰淡淡一笑:“不过是我一家之言,宋统领可以不信。” 宋郁顿了顿,换个方向去问:“在下还有一个问题请教。” “请讲。” “七杀此次掠走皇上,是纯属司主一心之念,还是受人所托?” 司意兰看向宋郁,眼中秋水横波:“是我一心之念如何?是受人所托又如何?” 宋郁气结,与司意兰交锋不过两次,他已发现司意兰的一个格特点,那就是喜欢把别人的问题抛绣球一般抛回去,模棱两可,一脸毫不在乎、“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见宋郁气得不再说话,司意兰莞尔一笑,似是有些开心的模样,“宋统领不必生气,我可将实话告诉你:确是受人所托。” 宋郁眼神一凛:“莫非是九王爷容堇?” 司意兰摇头浅笑:“既是受人所托,我又岂会透露对方身份,宋统领无须多问,我言尽于此了。” 宋郁知道司意兰今夜对自己说这些话,已是格外开恩,似乎是因为他心情好的缘故。于是宋郁也不再多问,暗自反复细品司意兰方才那些话,心想果然沐四猜得没错,司意兰的确与朝中之人有所勾结,只是,难道真是容堇? 宋郁又想起一个多月前离时,在门外遇上容堇,他那一声宠溺万分的低唤——“翡儿”。 孰真?孰假? 宋郁又问:“司主今夜与在下谈这许多话,不知是出自什么缘由?” 司意兰并未回头,半晌后才悠悠答道:“今夜是中秋。” 宋郁有些诧异,这算什么回答? 难道说司意兰喜欢过节,每到节日便心情大好,愿意回答几个平日里绝对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权作佳节贺礼? 宋郁不解,垂眼沉思,司意兰则极目远眺,一时清风悠远,四下里静谧无声。 这一夜,宋郁也不知究竟与司意兰在归凤崖上站了多久,直到晓星初现,月影西沉,二人才双双踏月而归。 司意兰直将宋郁送出倚兰殿,宋郁抱拳作别,司意兰眼含笑意看着他:“三日之约,宋统领切莫忘记。” 宋郁闻言大窘,经历方才归凤崖一事,他都险些忘了司意兰是个不好相与的货色,闷气又窜上心头,宋郁不说话,转头便走。 司意兰注视着宋郁在月色下渐行渐远的身影,唇角勾起,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来。 他转身返回殿中,却并未回自己卧房,而是朝容翡所在的偏房走去。 第二十一章 三日之约在线阅读 第二十一章 三日之约 第二十一章 三日之约 第二十二章 容翡与容堇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二章 容翡与容堇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二章 容翡与容堇 宋郁回到风荷苑,却见正堂内亮着烛光,他推门而入,看到沐四韩六庄十一几个,身子直挺挺的,木桩子似地站在堂内。 宋郁急忙上前,为三人解开道。 道方解,三人身体一松,手脚俱酸软麻痹,站立不稳,险些跌倒。 宋郁将三人扶到桌边坐下,三人缓过气来,异口同声地问:“老大,你没事吧!” 宋郁心头烦乱,不知该怎样对三人解释,只好胡乱摇了摇头:“没事。对了,你们怎么回来的?” 韩六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神色忿忿:“被七杀那帮王八蛋送回来的。” 沐四则皱紧眉头:“不知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皇上暂且无妨。”宋郁宽慰他们,“我与司意兰谈了谈,他说不会再打皇上的主意。” 庄十一好奇地问道:“他竟然那么好说话?老大,你都和他谈了些什么?” 宋郁一窒,不愿多说,只道:“无非是好言相劝……对了,”他压低音量,“我们得想一个法子,等明日皇上回来,找机会带着皇上一起离开凤凰岭。” 韩六桃花眼一亮:“老大,你终于下定决心了!” 宋郁无奈一笑:“是啊。大家集思广益,三日之内,一定要想办法离开凤凰岭,越快越好!” “三日之内?”庄十一不解,“为什么那么急?” 真实原因实在难以启齿,总不能说三日后自己清白不保,于是宋郁含混道:“夜长梦多,速战速决。” 沐四问:“那皇上的昏聩之症怎么办?若离开凤凰岭,又能去哪里找解药?” 宋郁想了想,道:“我自有办法。” 第二日,天色方亮,容翡果然被人用一乘软轿给抬了回来。 宋郁等人连夜商讨离开凤凰岭的计谋,一夜未睡,此时站在风荷苑外迎接容翡,一个二个面色疲惫。 轿帘掀开,容翡迈步而出,与宋郁等人此时萎靡的模样恰好相反,他气色极好,唇红齿白,心情似乎也极好,凤目水亮。 宋郁上下打量他一番,些微放下心来:看来司意兰还算守诺,没对容翡怎么样。 容翡一见宋郁便脸上带笑地跑过来,一头扑进他怀里:“皇兄!” 宋郁拍拍他的背:“翡儿昨夜睡得还好吗?” “嗯,很好!”容翡抬起头,很是高兴的样子,“我好久没睡得那么熟了,一夜无梦,很安稳。” 宋郁这下才算彻底安心,他舒了一口气。 “司意兰对我说适度饮酒有安神助眠的作用,我以前不大觉得,经过昨夜,才觉得他说的话的确有些道理。” 宋郁微微皱起眉头:“司意兰什么时候和你说的这话?” “今天早上啊,他人不错,还特意送我出门呢。” 宋郁叹气,小皇帝真是不知死活,昨夜若不是自己用计拖延,他这九五至尊的贞只怕难保,若真到了那个时候,看他还会不会觉得司意兰“人不错”。 宋郁叫沐四等人留在苑中防守,自己将容翡带回屋内,紧闭门扉,两人在桌边坐下。 “翡儿,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得认真听。”宋郁眼神严肃。 容翡眨了眨眼,脸上带了几分好奇:“什么事?” “明夜子时,我们要离开凤凰岭,返回京城。” “什么?”容翡张大眼睛,“离开凤凰岭?!” 他后半句话音量过大,宋郁忙示意他放低声音。容翡吐了吐舌头,这才悄悄说:“可是我们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呢?” “此地虽好,奈何我们是客人,寄人篱下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返回京城,回到中,岂不是更加逍遥自在,要什么有什么。” 容翡撇了撇嘴唇:“里哪里逍遥自在?规矩多得要死,烦得很,我倒觉得这里挺好,没有什么规矩,也没有人来管我,这才叫逍遥自在。” 宋郁皱起眉头:“你难道不想念父皇?” 容翡奇怪地看了宋郁一眼:“为什么要想他?父皇平日里也不太爱搭理我的。” “……”宋郁哑口无言,心想难怪世人都说“最怕生在帝王家”,容翡与容启之间的父子亲情竟淡漠至此。 无奈之下,宋郁只有下猛药:“翡儿,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我是一定要离开的,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容翡闻言,神情有些难过:“为什么一定要走呢,明明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如果回到里,我又不能和皇兄在一起了。” 宋郁不解:“怎么会?”明明是同胞兄弟,身为皇子之时又同居中,低头不见抬头见,哪里就不能在一起了? “母妃不会让我见你。” 宋郁更为不解:“为什么?” 容翡一双水亮凤目注视着宋郁,白皙的脸上微微发红,声音也小了几分:“皇兄你难道忘了,去年父皇生辰,你和五皇兄拼酒,你喝醉了,却把我……把我……” 容翡说不出话,他羞涩地低下头,已是满面飞红。 宋郁只觉晴空劈下一道闪电来,震惊得无以复加。 难道说,难道说九王爷容堇,当年竟然…… 可是,他本是容翡的同胞兄长,怎能、怎能…… 宋郁惊得呆了半晌,等回过神来,才结结巴巴地问:“他……不,我,我把你怎么了?” 容翡头垂得更低,连脖颈处也一并红透,他十指绞紧,声如蚊呐:“……你现在怎么又装不记得了……那日被母妃撞破的时候,你明明……明明说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宋郁倒吸一大口凉气。 从进入七杀见到神智昏聩的容翡至今,神经大条的宋郁从来不觉得容翡的举动有什么特别怪异的地方。 哪怕是每天被容翡当成容堇缠着撒娇,宋郁也只觉得那是幼儿化的容翡在表达自己对兄长的依恋之情。诸如拥抱、轻言软语、乃至同食同寝,宋郁都觉得不过是感情比较好的同胞兄弟之间正常的相处模式。 毕竟以前在中任职的时候,宋郁见过九王爷容堇多次,容堇与容翡相处之时,态度自然,言行落落大方,表露的都是对自家兄弟的亲切关爱;容翡也是一样,面对容堇时表现得十分兄友弟恭,没有半分逾矩的言行。 他二人相处融洽,和睦至极,曾叫宋郁在心中暗暗艳羡,说如果自己也能有个兄弟就好了。 可如今,容翡这一席话,推翻了宋郁对他兄弟二人的全部认知。 他们二人不但是断袖,还是,而且,乱的还是皇室的伦。 宋郁本来就因一夜未眠而昏沉的脑袋此时越发沉重起来,他闭目扶额支在桌上,口中自言自语:“冷静,要冷静……” 容翡抬起头,脸色仍带些绯红,他担忧地看着宋郁:“皇兄,你身体不舒服吗?” 宋郁无力地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他脑中一团乱麻,急须理清思路。 容翡于是也不再说话,只安静地坐在一旁,关心地看着他。 闭目沉思了好半晌,宋郁脑袋略微清醒了几分,他睁开眼,看向一旁坐着的容翡:“我意下已决,明夜子时定会离开,翡儿,你是想留下,还是想和我一起回京城?” 容翡满面难色,十分地犹豫不决。 宋郁问:“你是不是舍不得那司意兰?” “当然不是,司意兰虽然生得很美,但哪里能和皇兄相提并论。”容翡断然反驳,下一刻,他水亮的凤目含着几丝忧愁,有些伤感地看向宋郁:“我只是觉得,一旦离开了凤凰岭,你……你就会离开我了……” 宋郁闻言,心下感慨万千,一时无语。 容翡与容堇二人,若真如容翡今日所说,曾一度背德,又被二人的母妃发现,那该是一段多么曲折离奇、惊心动魄的过往。 寻常兄弟之间若发生此事,只怕早被亲生父母乱棍打死;但刘惠妃——容翡与容堇的母妃,手中两个皇子皆是她夺权的筹码,怎可轻易折损任何一个? 宋郁不由得想起在中流传的一段往事来。 刘惠妃,乃前任兵部尚书刘竟的小女儿。刘竟膝下四子一女,刘惠妃年龄最小,又是家中唯一的千金,自幼生得粉雕玉琢、机灵可爱,颇受父母宠溺。 容启在位时,刘竟深得重用,一年恰逢刘竟六十大寿,容启天子之躯,屈尊亲自前往刘竟府上为刘竟贺寿。也正是在这寿宴上,容启看上了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刘惠妃。 那时的刘惠妃已是美名远扬,她生得娇俏美丽,心灵手巧,个十分活泼爱笑,再加上她出身尚书府,地位尊贵,十三岁时便陆续有朝中重臣前来为自家子侄提亲。 刘竟怜惜爱女,不愿让她过早出阁,于是谢绝所有提亲之人,仍旧将刘惠妃养在闺中。 容启回后,对刘惠妃念念不忘,没过几日便一道圣旨送到尚书府,命令刘竟将爱女送入中,封为惠妃。 刘惠妃入后,宠冠后,第一年便诞下容堇,随后不知为何,竟突然断了君恩,倍受冷落,是以一直没有生育,直到容堇长到六岁上,才又添了容翡。 容启冷落了刘惠妃,故而对容堇、容翡二人也连带着一并冷落了。 刘惠妃是位心气极高的女子,她外表美丽柔弱,为自家两个儿子争权夺利,手段却是半点也不含糊。她容颜未老,皇恩先断,难免不郁结于心,终日落落寡欢,于是她将全部希望都放在了自己两个孩子身上,所幸容堇天资聪颖,自幼勤奋刻苦,文武双全,很快便在七位皇子之中崭露头角,赢得了容启的青睐。 从那以后,容启时常前来刘惠妃这里探望两位皇子,更亲身指点容堇诗文故典,颇对容堇寄予厚望。 那时中所有人都认为,常年空置的东太子位,非容堇莫属。 只是最后生了变故,花落容翡。 不过,想必对刘惠妃而言,继承大统的不管是容堇还是容翡,都是自己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样一个心气高傲、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子,若是发现自己的两个儿子竟然背德,那该是如何地难以忍受。 可想而知,她一定会拼命隐瞒此事,不让中其他人知道,同时打鸳鸯,硬生生将两个儿子拆散。 若论成果,宋郁觉得刘惠妃此事做得相当成功,要知道,两个皇子,兹事体大,乃是震惊天下的丑闻,此事竟然能保密至今,而且竟然一个儿子成功登基,另一个儿子留任京城,兄友弟恭,仿佛当年这件事完全没发生过。 何等的手段,何等的心机。 对当日年少情深的容翡,又该是何等的残忍。 宋郁终于明白为何神智昏聩的容翡会记忆退化,只记得自己与皇兄在一起的甜蜜合美,只怕那也是他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罢。 此后容翡的放浪形骸、花心滥情,又怎能说与当年之事毫无关联? 宋郁想到此处,不由低低叹了口气。 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他手臂上,宋郁抬头,对上容翡关切的目光。 褪去了往日霸道无德的形象,如今的容翡,不过一个年纪轻轻、眉目天真的男儿郎。 宋郁握住容翡的手:“和我一起走吧,我会照顾你的。” 容翡开心一笑,坚定地点头。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夜半子时,秋风飒飒,七杀内宁静空旷,仅闻池塘一片蛙声。 宋郁等人,连带着容翡,俱是一身黑衣劲装,他们脚步轻缓,一路躲避巡夜的七杀子弟,顺利来到一个月前入时进的那扇侧门旁。 侧门紧锁,宋郁让轻功最好的沐四搂住容翡,五人一齐腾身,跃过高墙。 高墙外,密林幽深,宋郁等人行至树林中,没走多远,便见前方高大树干后,隐现一袭红衫。 宋郁等人停下脚步,那人从树后走出,身段纤细,红衫如火,月光透过密林,洒落在那人脸上,但见容貌明艳,眉心一点朱砂记,颜色鲜红。 正是朱砂。 宋郁上前一步:“朱堂主,有劳。” 朱砂并不搭理他,只淡淡看了一眼韩六,随即转身,“走吧。” 这便是宋郁四人连夜想出来的脱身妙计——无他,故技重施,美男计也。 庄十一此时不由得向韩六看去,只见韩六修长的眉宇微微皱起,神色复杂地看着走在前方带路的朱砂背影。 且说那日四人商量一夜,只得出一个结论:单凭四人的力量,绝难顺利离开凤凰岭。 先说主峰的千仞绝壁,若无特制长绳,如何下去?再说谷底重重密林,谁知道有没有机关埋伏? 即便众人带着容翡,顺利攀下悬崖,也顺利穿越层林,来到刻有兰花的石门密道之前,那两扇重逾千斤的石门,又能用什么办法去开启? 想来想去,宋郁把目光放到了韩六身上。 宋郁看向韩六,沐四庄十一便也一起看向韩六,众目睽睽,韩六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他抢先一步说:“我丑话放在前头,我死也不会再去找朱砂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另想法子罢。” 可惜,有宋郁在侧,最后的结果,便是宣称“死也不会再去找朱砂”的韩六,又一次厚着脸皮去找了朱砂。 第二十二章 容翡与容堇在线阅读 第二十二章 容翡与容堇 第二十二章 容翡与容堇 第二十三章 献身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三章 献身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三章 献身 韩六来找朱砂的时候,朱砂正斜倚着院中池塘边一块山石,手里捧一只小巧的净白瓷碗,给池里的锦鲤喂食。他一身火红的轻纱衣衫铺在地上,逶逶迤迤,看上去如一片盛开的曼珠沙华。 此番前来求助,韩六不敢惊动其他人,于是一路偷偷,飞檐走壁,最后落在朱砂阁院内的一株大树上。 他早看到了朱砂,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突闻唰唰几声,十数粒细小的物事破空飞来,直朝他藏身的地方砸去。韩六忙往下一扑,避开这阵攻势。 那些物事噼噼啪啪地砸到树上,不少树叶被打碎,就连树干也被砸出细小孔洞,韩六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些砸过来的东西竟然是一把鱼食。 池边朱砂已站起身,手握红鞭,明亮灵巧的眼睛盯着院中大树,冷然道:“何方宵小躲在那里鬼鬼祟祟!还不出来!” 韩六无奈,只有纵身一跃,落到地上。 朱砂看见韩六,明艳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韩六上前一步:“我来找你。” 朱砂皱起眉头:“你来找我做什么?” 韩六不说话,径直大步走到朱砂身前,朱砂仿佛被他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韩六面容严肃,态度端庄,不复往日轻佻肆意的模样,他朝朱砂拱手:“此番前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求朱堂主帮忙。” 朱砂从未见过韩六如此正经八百的样子,他心里有些微讶异,又有些微雀跃,他一直觉得韩六本来面目就应该是如此,平日里那些桃花乱飞、花心风流的浪荡,不过是韩六装出来糊弄世人的。 他这么一想,脸色就微微一红:“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朱砂脸上那丝飞红哪里逃得过韩六的眼睛,他心中暗暗一叹,脸上神情越发正经,他左右环视一番,压低了音量:“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朱堂主移步。” 朱砂领着韩六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四下无人。朱砂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韩六拱手:“我们打算带着皇上离开凤凰岭,还请朱堂主出手相助,送我们一程。” 朱砂闻言,瞪大了眼睛,他盯着韩六,怒气渐渐涌上心头,“你休想!” 扔下这句话,朱砂转身便要离开。 见朱砂气得掉头就走,韩六忙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脸上露出求恳之色:“朱堂主,若不是事出紧急,我也不敢来求你帮忙,实在是走投无路,命危在旦夕,不得已才来劳烦朱堂主!” 朱砂脚步一僵:“命危在旦夕?”他抬头望向韩六,“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六神色哀戚,他长叹一声:“中秋那夜,你们主对皇上的态度,朱堂主你也是看到了的。皇上乃真龙天子,九五至尊,皇室尊严岂可容人如此践踏?老大那日回来,心情愤懑悲慨,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皇上受此大辱,已经给皇室蒙羞,纵使活着也是天下人的笑柄。老大让我们准备一条白绫,等皇上一回到风荷苑,便将皇上带回屋内,由我们这些侍卫亲自动手,绞死皇上,让皇上以死来雪耻。等皇上宾天,我们这些侍卫便自我了断,尾随皇上而去……” 韩六这一席话,叫朱砂听得表情一变再变,最后脸上只剩下惊异担忧之色。他并未怀疑韩六此话是否当真,因为宋郁等人初入七杀那夜,他与花杀一起,亲眼见到宋郁向屋内用口哨传令,说花杀若不答应让他们四个侍卫留在中,就宁可先动手杀了皇帝,再自裁谢罪。 有此经验在前,朱砂在心中认定宋郁是个一激动起来就会弑君的疯子,因此对韩六此时说的话,他深信不疑。 于是他忙问:“你们还没动手对吧?皇帝他还活着吗?” 韩六点了点头,但依旧愁眉不展:“我们几个兄弟死劝活劝,好容易才把老大劝住。当时我想,为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带皇上离开凤凰岭,让司主不能再次折辱他。只有保全了皇上,才能保全我们兄弟几个的小命啊!” 听了韩六口中所言,朱砂眉头紧皱,他在原地来回踱步,牙齿咬住下唇,显然是心中极为纠结。 韩六不再说话,他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朱砂的表情。 如此来回踱步好半晌,朱砂终于停下脚来,他抬起头,眼睛直视前方,表情坚毅,似是已做出了决定。 他转头看向韩六:“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韩六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为免夜长梦多,我们打算明日夜里就动身。” “那么快?”朱砂明艳的脸上流露几分惊讶的神色,他看着韩六,眼中有些难过,“何必……何必那么着急?” “唉,我也不想,但时间拖得越久,皇上的情况就越让人担忧,也不知司主他……” “我明白了。”朱砂打断他,脸上难过的神色已尽数收敛,“明夜子时,我在外树林内等你们。” 至此,大功告成。 韩六甚为满意,正要功成身退,朱砂唤住了他:“你站住。” 韩六停下脚步,朱砂几步走上前,站到离韩六身前不到一尺的地方,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住韩六:“我且问你,你求人带你离开,不找别人,只来找我,是何原因?” “啊?”韩六没料到朱砂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有些答不上话来。 朱砂皓白的牙齿咬了咬下唇,眼中弥漫过一丝水光:“是因为你看准了我喜欢你,是不是?” 韩六怔住。 朱砂眨了眨眼,将眼中那丝水光收了起来,他勾起唇角一笑,似是自嘲:“你看得没错,我是喜欢你,所以只要是你来求我,我就会帮你。” 下一刻,一缕朱红色的烟雾从朱砂袖中飘了出来,心情混乱的韩六毫无防备,将朱烟尽数吸入口鼻之中。 韩六身子一软,倒在了草地上。 眼前景物变得朦胧一片,韩六全身无力,脑袋晕眩,耳际轰鸣。 隐约有一道红影在他身前蹲下,一个缥缈而悲伤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姐姐说我太傻……韩柳,你上次打晕了我,我这样做,不过是报复你罢了……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但是……我要拿我该得的东西,我不愿意总是那么傻……” 这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朦胧。 不过片刻,韩六彻底昏睡过去。 醒来时,韩六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眼前依旧是朦胧一片,身下柔软舒适,仿佛是在榻上。 鼻尖传来一股甜腻的香气,那香气窜入体内,渐渐的,竟仿佛会游走一般,直往小腹处袭去。汹涌的热浪迎面而来,韩六呼吸急促,浑身如被火灼烧,焦躁难忍。 迷蒙的双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红影,一双如玉般清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身体。 这双手如此柔滑,所到之处带起一股叫人舒服地想叹息的凉意,韩六难以忍受,一把抓住了正在他前游走的这双手,下一刻,他翻身将身上那道红影压在了身下。 正如那双手一般,身下那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凉意,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叫韩六又舒适又焦躁。 体内热浪奔流,小腹处已是坚硬如铁,韩六脑中一片混乱,再没有其他念头,只叫嚣着发泄。 嗤啦几声裂帛声响,韩六已撕裂了那人身上的红衣,他急促地俯下身,两手暴地抚揉捏着那人纤细的身体,干渴的嘴唇落在那人雪白柔软的肌肤上,舔舐撕咬。 一朵又一朵鲜艳的红花盛开在那人雪白的身体上,韩六再也等不及,掰开那人修长的双腿,伸手去探寻可以让他进去发泄的地方,等到了,便急躁地伸指进入。 身下那人传来一声短暂的痛呼,呼声戛然而止,似是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韩六恍若未闻,只顾暴地开垦那处密地。 待那地方渐渐变得松软,韩六低吼一声,拔出手指,矫健的腰身一挺,撞了进去。 耳边响起一声惨叫,叫声中满是痛苦,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了韩六的肩头,指甲深深陷入他皮肤里。 韩六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感受到一样,开始了狂风骤雨一般的撞击。 呻吟声,喘息声,低低的哭泣声,交错在一起。 直到韩六登顶极乐,低头狠狠咬住那人纤细的右肩,汹涌的欲潮尽数宣泄在那人体内,这一切声响才渐渐停歇。 韩六身体卸力,倒在那人身上,再次沉沉睡去。 他身下那人肢体仍旧微微颤动,过了许久,才将无力的手伸出,环抱住韩六的肩背。 “……喜欢……我喜欢你……” 微弱而颤抖的声音,在韩六耳畔响起,那人一遍又一遍诉说着,直到气力耗尽才停止。 韩六睡得很沉,什么都没有听到。 韩六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橘红色的夕阳透过窗棂照进屋内,在床榻、纱帐、床脚焚香的兽头鼎炉上落下晕黄的光。 昏沉沉的脑袋渐渐恢复清醒,韩六终于想起来这一天之内所发生的事情。 他坐起身,身上一丝|不挂,床榻凌乱,四处都是被撕碎的红色薄纱,被褥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血痕。 他转头,看到身旁睡着一个人,那人身体雪白纤弱,乌发如云,凌乱披散在肩上。 明艳的脸庞,眉心一点朱砂,鲜红如血。 韩六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揪起朱砂一头青丝,狠狠一个耳光甩到了他泪痕未干的脸上。 犹在梦中的朱砂被这一耳光打得偏过头去,鲜血从唇角滴落,他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 一睁眼,便对上了韩六憎恨厌恶的眼神。 “你这个……你这个……”韩六手指着朱砂,一脸恨不得扑上来把他给撕碎的表情,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朱砂全身疼得厉害,腰部、腿间,稍微一动就是钻心似的疼痛,他脸色苍白,纤细的身体上满是艳红色的咬痕,不少红痕上隐隐渗出血丝。 他强撑着支起身体,伸手擦去唇边的血迹,静静地注视着韩六。 “你不是要我帮你吗?这就是报酬。”朱砂神色自若,“怎么,你付不起?” 韩六恶狠狠地怒瞪着他,片刻后转过头,仿佛多看他一眼都难以忍受似的,径自跳下床。 地上衣衫凌乱,红黑两色混在一起,韩六迅速翻捡出自己的衣服,胡乱套上,随后他不发一语,大步离开。 朱砂仍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韩六离去的背影。 秋凉终于在屋中弥漫开来,寒气爬上他赤|裸的身体,他打了个寒颤。 这一颤,眼泪便如珠玉,潸潸而下。 韩六回到风荷苑内,宋郁等人正在苑中石桌旁等他,他冷着一张脸,半个字不说,直接回到自己房中,砰的一声,闭紧了门扉。 宋郁等人面面相觑,庄十一小声道:“该不会是美男计不顶用,碰了钉子?” 沐四摇头:“不像。若是不顶用,他一定会跑到老大面前来装可怜,才不会像现在这样,仿佛世上人都欠了他钱似的。” 宋郁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想了想,起身迈步走到门前。 他伸手敲了几下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内便传来一声饱含怒气的大吼:“滚!” 宋郁愣了愣,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若是平常,他绝对会先让韩六自己冷静一段时间,再来问话,但此时情况紧急,不容他拖延,于是他无奈地继续敲门。 屋内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不一会紧闭的房门唰地一下打开,韩六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门后:“我叫你滚你是没听……” 看见宋郁,韩六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二十三章 献身在线阅读 第二十三章 献身 第二十三章 献身 第二十四章 潜逃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四章 潜逃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四章 潜逃 宋郁站在门外,清了清嗓子:“咳,老六,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本来也不想打扰你,只是……朱砂那边,你搞定了没有?” 韩六不说话,一双桃花眼盯住宋郁,眼中情绪十分复杂,有愤怒,有伤心,更多的还是埋怨。 宋郁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老六?” 韩六垂下眼,重重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说:“搞定了。明夜子时,他会在外树林里等我们。” 宋郁放下心来:“那就好。” 韩六不说话,反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屋内再不闻半点声息。 韩六将自己关在屋中,连晚饭都没出来吃,直到第二日才露面。 是以宋郁三人完全不知道韩六究竟是怎样成功说服了花杀,又为什么明明搞定了花杀却脸色那么难看? 沐四和庄十一暗自琢磨其中内情,思索讨论了半日;宋郁则不太在意,对他而言,过程怎样并不重要,只要结果顺利就行。 于是第二日,正是八月十七,夜半子时,宋郁等人成功在树林中与朱砂会合,在朱砂带领下,众人来到崖边,依次沿绳攀下悬崖。 朱砂一马当先,庄十一其次,韩六随后,轮到沐四的时候,容翡这边出了问题。 依宋郁的安排,众侍卫中沐四武功最好,为保险起见,他打算让容翡趴在沐四背上,用布条将容翡捆紧在沐四身上,再让沐四背着容翡攀下悬崖。但容翡不答应,他说:“我要皇兄背我。” 宋郁无奈,只好让沐四殿后,自己微微弯□,容翡很是高兴,一下就扑到他背上去。 沐四上前,用布条将容翡绑在宋郁背上,等确认布条捆严实了,宋郁这才转头对容翡道:“悬崖很高,待会儿我往下爬的时候,你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千万别乱动。” 容翡双手抱住宋郁的脖子,脸上的表情半点也不紧张,反而还有几分甜蜜:“没关系,和皇兄在一起,我不害怕。” “那就好。”宋郁放下心来,这才抓住朱砂提前命人安置在崖边的长绳,双腿一蹬,往下跃去。 空谷幽静,月色清亮,山风呼呼擦过耳畔,仅闻几声飞鸟啼鸣。 上次宋郁等人来到凤凰岭,攀崖时用了四柱香的时间,此时凭借重力往下走,速度大大加快,仅用了不到两柱香的工夫,便到了峰底。 宋郁脚刚落地,便侧头去问容翡:“还好吗?” 容翡两手搂宋郁搂得死紧,俊俏的脸庞有些微微发白,“还……还好。” 宋郁在心底觉得有些好笑,这家伙,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害怕的。 他将身上的布条解开,让容翡从他背上下来,容翡撇了撇嘴,有些依依不舍地下了地。 朱砂等人在前方空地上等着他们,没多久沐四也攀下崖来,于是众人一起穿过层层密林,朝刻有兰花的七杀密道石门走去。 容翡从未见过凤凰岭内的景致,此时见层林叠嶂、翠峰突起,颇觉有趣,一路左观右盼,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 宋郁有些无奈:“翡儿,我们这是在偷跑,你好歹也警惕些,别光顾着看风景。” 容翡“哦”了一声,收起目光,乖乖低头看路。 没过多久,众人来到石门外站定,朱砂仍如当日一般,举步上前,那石门也如当日一般,仿佛会认人似的,轰然打开。 虽然已见过两次,但众人仍对这石门变戏法一般的开阖感到惊奇,唯独沐四表情如常,一双眼紧盯着朱砂的背影。 朱砂带着众人来到密道之中,一如来日所见,石壁光滑,顶部镶满夜明珠,光华璀璨,叫容翡看得目不转睛。 将宋郁等人带到石门外的洞中,朱砂停住脚步,“前方的路,你们自己走罢,我必须要回去了,以免别人生疑。” 宋郁正要对朱砂致谢,却听得密道内传来一阵不男不女、嘶哑尖细的怪笑声:“小七,你胆子也太大了,竟偷偷放他们走?” 这声音,赫然便是七杀第三堂主,沙鬼燕! 朱砂脸色大变,他对宋郁等人道:“快走!”自己则快步退回石门后,那两扇石门轰隆一声,开始闭合。 情急之下,宋郁将容翡推给沐四,命令道:“老四,你带皇上先走!”随后他转头看向庄十一:“你跟老四一起走,保护皇上!” 沐四略微迟疑了片刻,闭合到一半的石门忽然停住,密道内传来打斗声,其间夹杂着沙鬼燕的怪笑:“小七你当真是反了,竟然与奴家动起手来!皇帝小儿莫走,待奴家来与你玩耍玩耍!” 闻言,庄十一和沐四再不敢停留,沐四一把抓过呆愣在一旁的容翡,急向通往出口的石径赶去,庄十一紧随其后。 “皇兄!皇兄!”被沐四紧紧拽着的容翡大喊,下一刻便被拖入狭长石径,三人身影消失,徒留容翡的呼喊声仍旧在石室中回响。 宋郁剑已出鞘,韩六反手拔出秋水双刀,二人对视一眼,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下一刻,只闻砰的一声大响,一道火红色身影从石门内飞了出来,直直撞在洞壁上,摔落在地。 宋郁一看,见是朱砂,忙冲过去。 朱砂显然是受了重伤,他趴在地上,艰难地仰起头,突然哇的一声,从口中呕出一大口鲜血来,喷洒在地上。 鲜红的血溅在他雪白的脸和胳膊上,触目惊心。 宋郁忙将朱砂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此时石门再次轰然一声,向两侧移动,下一刻,沙鬼燕穿着一身由五颜六色鲜亮布料拼凑得花花绿绿的衣服,从密道内走出。 沙鬼燕脸上仍旧盖了厚厚一层胭脂水粉,浓妆艳抹,眼尾处涂着深红色的油彩,嘴唇红得可以滴血。 他斜瞟了一眼虚弱地躺在宋郁怀里的朱砂,勾起血红的唇角:“不自量力。”随后他看向宋郁,深红色的眼尾一挑,朱红色的尖利丹蔻掐起花花绿绿的衣袖,掩唇一笑:“奴家见过宋统领。” 宋郁声音镇定:“见过沙堂主。” 沙鬼燕道:“宋统领好手段,竟然连小七都被你给拐骗了去,你且说说是用什么样的法子说动了他,也叫奴家跟着学一学。” 宋郁不语,也不动,一旁的韩六身形已动,寒光乍起,秋水双刀如弯月,去势如风,朝沙鬼燕砍去。 沙鬼燕脚步未动,身子却已平平移开一尺,轻松避开了韩六的秋水刀。 韩六一刀不中,反手又是一刀,沙鬼燕桀桀一笑,伸手来挡。 只见他双手十指上,血红色的丹蔻猛然间暴涨数寸,坚硬锋利,在夜明珠照耀下反夺目红光。 这哪里是指甲,分明是十柄细长利刃。 爪鬼姬,由此得名。 利爪直与秋水刀撞上,铿锵两声,火星四溅,韩六只觉手中双刀似乎砍到了一块钢铁板上,力道反弹,倒把自己逼得退后了几步。 沙鬼燕一步上前,身法极快,坚硬利爪向韩六兜头抓去,韩六举刀相挡,沙鬼燕一笑,手到半途忽然变了方向,改扑为扫,直往韩六前扫去。 他这一手变换速度极快,韩六眼尚不能看清他动作,口处便猛然传来一阵剧痛,韩六闷哼一声,后退半步,他口处衣衫尽裂,肌肤上出现五道又深又长的血口子,皮外翻,鲜血汩汩流出,顷刻间便沾湿了大片衣襟。 沙鬼燕一击得中,如飞鹰扑兔,又是一爪向韩六抓去,此次目标明确,直取韩六天灵盖。 一旁传来朱砂的急呼:“韩柳!” 眼看韩六避无可避,一柄雪亮长剑蓦地刺入沙鬼燕与韩六之中,电光火石间,堪堪挡住了沙鬼燕的五利爪。 宋郁持剑拦在韩六身前,对沙鬼燕道:“沙堂主,请教了!” 沙鬼燕眼尾一挑:“哈哈,来得好,奴家正想讨教宋统领的高招!”话音方落,他右手手指并起,五指甲并成一排利刃,直宋郁心口。 宋郁反手一剑,将沙鬼燕右手五指挡开,谁想沙鬼燕左手五指如疾风,直刺宋郁面门,宋郁头一偏,回手一剑,朝沙鬼燕腰中刺去。 沙鬼燕移身而退,宋郁剑光如游龙,幽光回朔,手中长剑舞成一张细密如丝织的剑网,封住沙鬼燕十指丹蔻。 此时却听得韩六在身后颤声叫道:“老大当心,他指甲里有毒!” 宋郁心头一惊,忙回头去看,只见韩六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嘴唇乌黑,前五道可怖伤口处流出来的血已成黑红色,伤口四周的肌肤一片青紫。 宋郁手腕一抖,长剑挽出刺目寒光,沙鬼燕只觉一股强大的寒气自宋郁剑光中朝自己冲来,还来不及抵挡,就被这股寒气直直逼退到数丈开外。 “老六!”宋郁退回韩六身旁,将韩六扶起来,“你怎么样?” 韩六眉头紧皱,嘴唇颤抖,额头汗如雨下,显然是极为痛苦,他搭上宋郁握剑的手:“老大,别管我,你快走……” 不过这两句话的功夫,身后劲风突至,沙鬼燕重又杀来,宋郁抱着韩六,就地一滚,避开沙鬼燕那雷霆万钧的一抓。 宋郁翻身而起,正要举剑相抗,却见空中飞起一条火红长蛇,死死缠住了沙鬼燕的腰,叫沙鬼燕一时难以动弹。 那火红长蛇却是一条细长的红鞭,鞭尾紧紧握在朱砂纤细的手中。 朱砂雪白的脸庞上犹带血痕,他口方才被沙鬼燕一掌击中,此时勉力站起身,腰背却始终微微弓着,他握紧手中长鞭,对宋郁道:“带韩柳先走,这里交给我!” 宋郁皱眉,朱砂武功本就不敌沙鬼燕,如今又身受重伤,如果让他留下来单独与沙鬼燕对抗,不异于以卵击石。 沙鬼燕此时一步上前,右手长伸,要向宋郁抓去,朱砂死死往后一拽,不让沙鬼燕再上前半步,血红色利爪停在宋郁身前一尺处,未能接近。 朱砂这一用力,鲜血又从口中涌出,沙鬼燕大怒,转头骂道:“小七,你这叛徒!今日是当真要与奴家为敌?!” 朱砂对宋郁喝道:“还不快走!” 此时韩六毒发,已然昏厥,宋郁再不能拖延,他深深看了一眼勉力支撑的朱砂,抱起韩六,转身钻进石径中。 宋郁在狭窄的石径中快步急行,嶙峋山石在他胳膊、肩膀上撞出多处淤青,他脚步不停,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是朱砂的声音。 宋郁脚步一顿,险些就想转身,但低头看看昏迷不醒的韩六,他牙关一咬,终究不曾回头,加快了步伐。 没多久宋郁便从石缝中逃出,星月当空,映照出前面一条小径,四面峭壁高崖,隐藏在浊白浓雾之中。 宋郁按照来时记忆,沿来路而去,直到崖下。 所幸方才用来绑容翡的布条还没扔,宋郁忙将韩六背到肩上,用布条将二人牢牢捆在一起。 远处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宋郁再不停留,纵身一跃,抓住凸起山石,攀崖而上。 没攀多久,身下已传来人声,嘶哑尖细,正是沙鬼燕:“宋统领走得如此之快,也不等等奴家!” 唰唰几声风响,一团花花绿绿的身影已突破重雾而出,惨淡月光下,五鲜红如血的利爪发出刺目的眩光,宋郁还来不及防备,那利爪便朝宋郁背上的韩六飞扑而下。 宋郁避之不及,为保护韩六,只有松开右手,身子一转,将韩六贴到崖上,自己面朝沙鬼燕,眼看那闪着锋芒的利爪便要朝宋郁当抓下。 作者有话要说:提醒一下看v章的姑娘们,如果出现v章无法打开,显示“作者可能删除了文章”这样的信息,不要急,刷新个一次两次,就肯定会出来的_ 第二十四章 潜逃在线阅读 第二十四章 潜逃 第二十四章 潜逃 第二十五章 驰援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五章 驰援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五章 驰援 千钧一发之际,几粒石子破空飞来,迅疾如电,夹杂着极大的力道,重重砸在沙鬼燕两只手腕上。 只听咔嚓两声,骨头碎裂的声响传来,沙鬼燕痛哼一声,两手收回,一脚踩空,掉下崖去。 一只手从宋郁头顶伸出,一把提起宋郁胳膊:“走!” 宋郁心头一松,是沐四。他反手抓住沐四,借力往上一蹬,重又抓住一块山石,继续攀爬。 待宋郁在沐四的帮助下攀上悬崖,已是晓星初上,晨雾熹微,天边隐隐泛出亮光。 宋郁背着韩六攀援,再加上洞中与沙鬼燕的一番缠斗,此时累得浑身大汗,气息不稳,他朝前走了几步,终于乏力不支,跪了下来。 “皇兄!”容翡冲到他身旁,一双凤目里满是水光:“你是不是受伤了?” 宋郁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沐四早上前,将昏迷不醒的韩六从他肩上解下,容翡这才看到韩六前那五道形状狰狞的伤口,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此生养尊处优,别说如此严重的伤,就连鲜血都见得少,再加上此时心智退化,于是被这血流四处的伤口惊得倒退了半步。 庄十一也围了上来,他与沐四仔细观察韩六前严重的伤口,眉头紧皱:“是沙鬼燕所伤?看这血的颜色,恐怕是剧毒。” 沐四平日虽然与韩六不乏口角之争,但此时见韩六受伤,心中仍旧十分忧虑:“若是冯十在这里就好办了,制药解毒他擅长,应该还能帮得上忙。” “可十哥远在京城,这可如何是好?” 沐四想了想,问宋郁:“要不我们冒个险,先去伏灵城,找家医馆为老六治伤?” 宋郁此时已缓过气来,摇头道:“不必。”他站起身,走到韩六身边蹲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在众人眼前晃了晃:“幸好走的时候没把这玩意儿落下。” 众人一见那锦盒,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宋郁将盒盖打开,露出三粒排列齐整的圆白药丸来,药丸光滑如玉,宛如珍珠,正是当日花杀前来风荷苑谢罪时所赠。 众人又想起花杀那日所说的话来:服用一粒,百毒不侵;服用两粒,沉疴全消;服用三粒,起死回生。 沐四松了一口气,庄十一则大为激动:“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六哥有救了!” 宋郁取出一粒药丸,正要塞进韩六口中,却被沐四伸手拦住,宋郁皱眉,看向沐四。 沐四道:“老大你可还记得,此药连服三粒,可起死回生。已死之人,连大罗神仙都难以挽救,但此药却能硬生生从阎王爷手中抢人,三粒换一命,可谓无价之宝,若少了一粒,便不能有起死回生的神效了。” 宋郁盯着沐四:“你的意思,是要我留着这三粒药丸,做以后起死回生的仙丹?” 沐四垂下眼:“……如果老六的毒有其他办法能解,那就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此时若用了三粒中的一粒,岂不是……太过可惜?” 宋郁没说话,庄十一已开口:“四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药就是拿来救人的,此时不拿一粒来解六哥身上的毒,难道非要等到六哥死了以后,再拿三粒来让他起死回生吗?究竟是六哥的命重要,还是这区区几粒丸药重要?!” 沐四脸上微微一红,收回手来,颇有些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郁只看了沐四一眼,随即径自将药丸塞入韩六口中,又朝韩六下颚处轻轻一敲,只听咕噜一声,药丸被韩六咽了下去。 韩六服下药丸,一时半会儿也没见什么明显的好转,只是伤口处血流得缓慢了些,宋郁站起身,朝山崖下方望了一眼,道:“情况紧急,七杀只怕即刻便会有追兵出现,不能在此停留,须速速离开!” 庄十一道:“离开此地的路径只有一条,通往伏灵城,但伏灵城是七杀的地界,城内一定有不少七杀的眼线,我们现在如果出现在城中,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其实正是宋郁所担忧的问题,后方是万丈绝壁,追兵可能顷刻间就会赶到;而前方则只有一条大路,沿路前行,到了伏灵城,也之有送死而已。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究竟该如何是好? 宋郁正自沉思,沐四突然开口:“老大,你有没有听见……”话未说完,宋郁扬手打断了他。 宋郁看向远处空旷的土路,眼神十分警惕,庄十一也与宋郁一道,仿佛听见了什么似的,警惕地向前方望去。 众人之中唯有容翡,什么也没听见,他见众人都望着前方的大路,于是便也朝大路上望去,但望了半天,大路上空无人影,寂静无声,他皱起眉,问宋郁:“你们在看什么?” 宋郁并未回答,只一把拉住他胳膊,几个纵身,躲到一旁树林里去。 沐四身上背着韩六,与庄十一一道,也躲了进来。 容翡莫名其妙,还要开口询问,却被宋郁捂住了嘴巴,宋郁在嘴边竖起食指,示意他安静。 如此悄无声息地过了片刻,容翡这才听到,有得得马蹄声从大路那边传过来,他拿眼去看,却见大路尽处,黄沙大起,渐渐的,蹄声如奔雷,越来越响,黄沙中隐约可见旌旗招摇,影影绰绰。 随即,数十骑高头骏马自黄沙中飞奔而出,马上骑士皆身着深黑甲胄,头戴红缨盔帽,腰佩兵器,而那随风猎猎飞舞的旌旗,也现出了本来面目,浅黄底镶红边,上书一个“堇”字。 庄十一睁大眼睛:“这是九王爷的人马?” 宋郁压低音量:“稍安勿躁,且先探探虚实。” 此时又有四骑从黄沙中驶出,骑手身姿较之前数十骑更为矫健,身上银甲澄亮,在晨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 庄十一低呼出声:“那,那不是二哥、还有三哥吗?还有那两个跟在他们后面的,不是五哥和九哥吗!” 宋郁和沐四也已经看到了,那四位银甲骑手,正是原本应该驻留京城的卫二、甘三、于五和莫九。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庄十一此时已按捺不住,宋郁还来不及制止,他就纵身跃出树林,直朝卫二等人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二哥,三哥!我在这里!” 于五眼尖,看见了朝他们跑来的庄十一,他猛然一拉缰绳,勒马停下,欣喜唤道:“小十一!” 卫二等人闻言,忙回头来看,一见庄十一,脸上全都露出惊喜神色,纷纷勒马。 莫九急,早翻身下马,直冲庄十一跑去,跑到跟前,两人紧紧抱在一起,高兴地差点掉眼泪,卫二等人也连忙下马,围到庄十一身边。 莫九松开紧抱着庄十一的手,狠狠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臭小子,你还活着啊!”随后又上下打量他一番,道:“身上没什么地方受伤吧?” “没有,我好着呢!”庄十一笑道,围着他的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卫二此时问:“老大他们呢?” 庄十一忙转身朝宋郁等人藏身的地方一指:“在树林后面呢,老大和四哥没事,皇上也没事,但六哥受伤了。” 众人听闻韩六受伤,忙抬眼朝庄十一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宋郁拉着容翡,沐四背着韩六,已朝众人走了过来。 卫二等人大喜过望,几步跑上前,朝容翡撩袍跪倒:“臣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异口同声,倒把容翡吓了一跳,他缩到宋郁背后,小声问宋郁:“皇兄,这些人是怎么了?竟然叫我皇上,不怕被砍头么?” 宋郁无奈,只好轻拍他肩膀以作安慰。 卫二等人见容翡如此情状,又见宋郁竟然像拍自家弟兄似的去拍当今天子的肩膀,登时瞪大了眼睛。 宋郁扫他们一眼,自然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便道:“别大惊小怪,此事我日后会向你们解释。” 卫二等人这才低下头去。 容翡迟迟不答话,于是卫二等人也就迟迟不敢起身,一直低头跪着,宋郁只好转头去劝容翡,劝了好半天,容翡才吐出两个字:“平身。” 卫二等人这才敢站起身来。 一起身,四人也就顾不得会不会冒犯龙颜,径直将宋郁和沐四等人团团围住。 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关心韩六的伤势,一时间七嘴八舌,你长我短,搅得宋郁头大如斗,没办法,只有提高音量喝了一句:“闲话休提!”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四双眼睛仍旧亮晶晶地看着他,宋郁叹口气,这才开始问话:“你们几个,怎么会到这里来?”话音刚落,便见四张嘴一齐张开,宋郁皱眉:“一个一个说!” 于是卫二先开口:“那日我们按老大吩咐的,去京畿军营找袁督军,他当夜便下令封锁城门,对来往行人严加盘查。崔七崔八两兄弟请来了殿前都指挥使洪乘将军,洪将军当即调来兵五千,入驻守。傅总管将内阁八位大臣尽数召集至中,九王爷随后便也赶到,众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甘三接口道:“九王爷那日听闻皇上被人绑走,脸色顿时大变,似乎是吓到了,身子一晃,险些站都站不稳。等他心情稍微平复,几位内阁大臣便与他商议,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皇上失踪,为保政局稳定,朝中政务需有人代为打理,而九王爷乃皇上胞兄,自是代理朝政的不二人选。” 宋郁皱眉:“如此说来,朝中现在是九王爷当政?” “正是。” “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不是吩咐过让你们留在内,以备不测?” 于五道:“这个老大不用担心,中此时有崔七崔八还有江十二在,再加上袁督军和洪将军里应外合,料想不会出什么差错。” 莫九也道:“老大你一个多月没回来,皇上也没有半点消息,九王爷坐不住,派出王府侍卫四处查探七杀的位置,再加上我们实在也担心你们,就跟着他们一起来了。” 宋郁又问:“你们经过伏灵城,城中光景如何?” 莫九笑道:“有些宵小之辈,藏藏躲躲的,被我们兄弟几个解决了,此时道路通畅,老大不用担心。还有个好消息,自从打听到七杀老巢在伏灵城之后,九王爷即刻派出宁远将军周晖,周将军亲率三万大军,正往伏灵城赶来。” 宋郁心头咯噔一声,忙问:“九王爷难道是想攻打七杀?” “是啊,七杀犯下如此谋逆大罪,理应全数诛杀。纵使他们武艺出众,又怎敌得过三万兵?” 宋郁皱眉:“不好!” 莫九奇道:“什么不好?” 宋郁并不回答,他转头对卫二甘三道:“老二老三,你们现在马上离开伏灵城,去迎截周将军,见到他之后,就宣皇上口谕,命他停止前进,就地扎寨安营!” “啊?”卫二不解,宋郁道:“其中原因来不及与你多说,快去!” 卫二道:“老大,你说让我宣皇上口谕,可是……”他朝缩在宋郁背后的容翡看了一眼,小声道:“皇上并没有颁布这样的口谕啊。” 第二十五章 驰援在线阅读 第二十五章 驰援 第二十五章 驰援 第二十六章 恢复容貌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六章 恢复容貌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六章 恢复容貌 听卫二如此说,宋郁转头便凑到容翡耳边:“翡儿,我们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容翡有些好奇。 “待会儿我说一句话,你就跟着说一句,要和我说的一模一样。” 容翡眼睛一亮:“好啊!” 于是宋郁附在他耳边说话,容翡则把宋郁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传朕旨意,命宁远将军即刻停止行军,就地安营扎寨。周将军,朕不日即到你处,你准备好接驾罢。” 这话听起来,倒是与容翡往日那浪荡无能、随意霸道的口气一模一样。 容翡把话说完,宋郁则转头看着卫二等人:“现在听清楚了?这可是皇上亲口圣谕,还不快去!” 宋郁和容翡这一番言行,四骑都看在眼里,心中大为不解,他们暗自揣测:难道老大如今也想学那些权臣,玩什么挟天子令诸侯的把戏? 但羽林十二骑的宗旨是相信老大、一切唯老大马首是瞻,于是卫二甘三虽然心中疑惑,却不敢多言,仍旧领命而去。他二人毫不拖延,几步翻身上马,纵马便往来路折去。 卫二等人去后,宋郁对于五和莫九道:“老六身受重伤,我给他吃了解药,但也不知有没有效,我把韩六交给你们,你们好生照料他,等他养好伤之后,带他去找周将军,与老二老三会合。记住,千万不能在伏灵城内停留,走得越远越好!” 宋郁又掏出装有药丸的锦盒,交给莫九:“此药有奇效,如果韩六身上的伤迟迟不好,你就把这药再喂给他吃。” 莫九听令,将锦盒装入怀中,于五和沐四则将韩六搀扶到马背上,于五随后翻身上马,小心翼翼扶住韩六。 见韩六口伤处已不再流血,血颜色也已恢复正常,宋郁松了口气。 莫九问道:“老大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宋郁道:“我和皇上还有要事处理,沐四和庄十一会跟着我,你们不用担心。” 于五和莫九这才依依不舍地去了,庄十一看着他们骑马飞奔而去,眼中有些惆怅:“隔了一个多月才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竟然又要分别了。” 宋郁一拍他肩膀:“何必作此小儿女情态,日后终会相聚的。” 沐四道:“老大,你有何打算?” “首先……”宋郁望着不远处那数十骑到了悬崖边上、见无路可走又折返回来的王府侍卫,微微一笑:“要先抢三匹马。” 片刻后,成功抢到马匹的四人上路出发,宋郁与容翡同乘,沐四、庄十一各乘一匹,三人快马加鞭,穿过伏灵城主街,如来时一般,掀起一路尘土,遭到过往行人痛骂。 待出了伏灵城,宋郁却不往来时的方向走,径直掉转马头,朝相反方向南下而行。 沐四催马赶上来,问:“老大这是打算去哪里?” “我要去找一个人。” “找谁?” “一个能治好皇上昏聩之症的人。” 容翡坐在宋郁身后,紧紧搂着宋郁劲瘦的腰,听闻宋郁如此说,便问:“皇兄,从刚才起我就一直想问你了,你们嘴里一口一个皇上,一口一个九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就是九王爷么?还有那群侍卫,既然是你的属下,怎么还那么不听话,问他们借两匹马,他们就要死要活的。” 宋郁叹口气:“他们不听话,所以我打了他们几下,以示惩戒。” 容翡道:“皇兄你心肠太软,竟然才打他们那么几下,要换成是我,一定重重赏他们几十大板,看他们还敢不敢蹬鼻子上脸!” 众人一路前行,丝毫不敢停留,如此行了整整一日,直到夜幕四合,明月初现,才来到一处僻静小镇上。 似乎是因为入夜,镇上人烟稀少,仅有的几家饭馆也已闭门谢客,宋郁等人勒马缓行,终于找到一家尚未来得及关门的客栈。 众人翻身下马,里面正忙着收拾桌椅条凳的少年小二听得声响,探出头来一看,笑道:“今日倒是生意好,此时还有贵客上门。”他几步迎了出来,“几位客倌,里面请!” 宋郁等人迈步进入大堂,堂内已没有客人,不少条凳已经收起,凳脚朝上放在桌子上,恰巧还有两座桌椅没收拾,小二忙拣了其中一座,用抹布擦干净,招呼他们坐。 四人落座,小二奉上热茶,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两眼乌黑明亮,俊俏的脸上挂着和乐融融的笑:“客倌想吃点什么?” 宋郁道:“天色已晚,也不想太过劳烦店家,看厨房里还有些什么,将就着做几样菜就行了。” 小二道:“客倌来得巧,厨房里现还剩了些早起刚出锅的牛,外加好几坛子烧酒,此外还有些下酒小菜。” 容翡早饿了,不耐烦地说:“管它是什么,只要是能吃的,统统给我端上来!” 小二领命去了,他前脚刚走,容翡后脚就腰身一软,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连声叫唤:“累死我了!” 与宋郁等人不同,容翡毕竟是真龙天子,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哪里受过如今日这般连续颠簸的苦楚。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骑马原来是这么累的。”容翡皱着眉头,伸手揉自己酸疼的腰,揉着揉着,他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庄十一,命令道:“喂!你,过来给我捶背!” 庄十一正在喝茶,听见容翡这一声令下,登时被茶水呛到了,咳嗽连连,沐四伸手顺了顺他的背,以示同情。 宋郁无奈,对容翡说:“翡儿,不要胡乱指使别人做事。” 容翡不满:“皇兄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不能驱使你的侍卫为我办事了?” “呃,当然不是……” “那不就行了!”容翡又转向庄十一,“你还愣在那里干嘛?” 庄十一年纪与容翡相当,只怕还比容翡要小上几个月,连夜从七杀逃跑,又骑行整整一天,他其实也很累,但此时听见容翡吩咐,不能不从,只得苦着脸,强打神,上前去给容翡捶背。 最后还是宋郁看不过去,让庄十一回座,自己动手,给容翡捶起背来。 正捶着,却听得身后传来扑哧一声笑,宋郁回头去看,见那店小二手捧一个大托盘,端着酒菜上来,俊俏的面庞憋得发红,乌黑明亮的眼睛盯着正在为容翡捶背的宋郁,满脸忍俊不禁的神色。 宋郁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管他,继续手中的动作。 小二将酒菜放到桌上,笑呵呵道:“客倌慢用!” 四人见到吃食,犹如饿虎见到羊,再不提别话,举筷埋头便吃。小二在一旁道:“不用急不用急,要是不够吃,厨房里还有,我再给你们端来。” 容翡毕竟是皇上,于是宋郁等人暗自克制了几分,好菜好让容翡先夹,如此吃了大半柱香的功夫,好容易酒足饭饱,桌上只剩一片杯盘狼藉。 容翡打了个嗝,满足地拍了拍肚皮,身子往后一靠,神色慵懒。 宋郁此时叫来小二:“楼上还有客房吗?” 小二道:“有两间客房。” 沐四抬头朝楼上打量一眼,道:“我看二楼明明有三间房,怎么你说只有两间?” 宋郁也抬眼去看,果见二楼从左至右,共有三间客房一字排开。 小二笑道:“最右边的那间,被今天中午来的一位客人给住下了。” 宋郁问:“什么样的客人?” 小二回想了一番,道:“是位年轻公子,长相打扮都很普通,估计是位过路的书生。” “原来如此,那剩下的两间客房我们要了。” “好咧!”小二说完,人却不走,笑眯眯地站在桌旁望着四人。 庄十一问:“你还有事?” 小二一边笑,一边拿眼望着宋郁:“客倌,本店的规矩,住宿出店结账,吃饭当桌收钱,嘿嘿……” 宋郁瞟一眼小二,丢了一锭碎银在他手中:“够了没?” 小二脸上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够了够了!”他点头哈腰地引着四人往楼上走,“客房早已收拾好了,客倌请。” 容翡理所当然和宋郁一间房,为保险起见,二人住进了最左边那间房中,沐四和庄十一则住进了居中那一间。 宋郁和容翡迈进房门,见屋内地方虽小,倒是还算干净整洁,床铺桌椅,一应俱全。容翡看见床,眼睛一亮,几步上前,扑在床上,趴成大字型。 没趴多久容翡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而后含混不清地咕哝:“累死人了……” 宋郁摇头一笑,出门吩咐小二送热水上来。 小二手脚很是麻利,很快的便送来一桶热水。容翡在风荷苑的时候,洗漱穿衣之类的事情全由彤儿服侍,如今来到这里,少不得只有宋郁亲自动手,伺候容翡。 宋郁服侍容翡洗脸的时候,容翡一开始拼命推拒,说:“皇兄怎么能做这些下人做的事情呢?你的那个叫什么十一的小侍卫去哪里了,让他来伺候!” 宋郁无奈,只好哄他说:“难得单独相处,不过服侍你洗漱穿衣,我乐在其中,何必假他人之手?” 容翡闻言,白皙的脸上泛起几丝微红,他不再言语,乖乖坐着,任宋郁为他擦洗。 二人奔波了一日一夜,此时俱是疲乏不堪,容翡洗漱完,头刚挨着枕头,便睡得昏天黑地。 宋郁自行洗漱过后,也觉得十分疲惫,他让店小二将水桶提了出去,随后吹灭桌上灯盏,上床和衣而卧。 睡至半夜,宋郁忽觉脸上发痒,仿佛有千万只小虫在他脸上漫爬似的,他被这阵奇痒从梦中惊醒,不由自主揭开面具,伸手去挠脸。 谁想他不挠还好,这一挠,脸上的痒却越来越剧烈,似乎那小虫方才只是在他脸上爬,如今却都钻进了他皮之中,简直要痒入骨髓。 宋郁本来是耐力极好的人,但此时这痒却比任何刮骨之痛还要来得叫他难以忍受,他坐起身,恨不得找把刀来刮脸,好让自己从这阵奇痒中解脱。 他继续挠,挠着挠着,不知是不是他手上的力度过于大了些,原本只是发痒的脸部突然发起烫来,仿佛一簇火苗舔上了他的脸,宋郁只觉两颊烧得厉害,他在屋内四处寻找,想找些凉水泼在脸上,却偏偏连碗凉茶也没找到。 又痒又烫,宋郁实在难耐,便推门而出,径自下楼,四处寻找水源,一直来到客栈后园内,看见园中桂花树下有一口井,忙奔过去。 井水清凉,映出天边一轮满月,井边一个取水用的木桶,宋郁忙将木桶放入井中,打了满满一桶水上来,用手捧着直接往脸上泼。 带着凉意的井水接触到火热麻痒的皮肤,登时缓解了宋郁的不适,宋郁忙又捧水泼了数次,直到那阵奇痒渐渐褪去,灼烧的感觉也依稀消失,宋郁这才停下来。 夜风一吹,吹得宋郁满脸清凉,这阵不同寻常的凉意叫宋郁皱起眉头,他此时才发现,自己的脸,似乎什么地方起了变化。 他伸手往脸上去,刚接触到脸部的皮肤,手顿时一僵。 从指腹间传来的,并不是自己平时早习惯了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而是从未在自己脸上感受过的光滑柔软、细腻平整。 难道是…… “郁儿,若一切顺利的话,九年后的今天,你的脸会恢复本来面貌。若果真如此,说明南天飞凤已在你体内扎,届时你一定要回谷中来找为师,为师会交给你一样东西,它可以帮助你恢复记忆,找到你的亲人。” 模糊而遥远的声音在宋郁脑海中回荡,宋郁陷入回忆之中。 好半晌,等他回过神,正想借着月色、对着井水,看看自己究竟长着怎样一张脸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柔悦耳的声音:“原来……你竟是这般模样。” 宋郁大吃一惊,忙转过身去。 只见月色溶溶,细碎桂花落于青石板上,一人于阶前长身玉立,他身穿一袭轻纱般的雪白衣衫,袖口有着美的兰花刺绣,腰间系着浅翠色束腰,皓白如玉的手中握着一柄青玉骨扇,风华万千,姿仪美妍。 一双秋水潋滟的眼望过来,颠倒众生。 月光下,司意兰肤如美玉,笑意清浅:“三日之约,宋统领可还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开v,三章连发,姑娘们,请喝茶看文_ 第二十六章 恢复容貌在线阅读 第二十六章 恢复容貌 第二十六章 恢复容貌 第二十七章 强行履约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七章 强行履约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七章 强行履约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宋郁站起身,神色很是警惕。 他完全没料到司意兰竟会出现在这家客栈中,看来自己带着容翡奔逃整整一日,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司意兰的追踪。 而且,司意兰一开口就提三日之约,叫宋郁心头紧张万分。 司意兰微笑:“路过此地,进来歇脚而已。” 宋郁脸色不太好看:“司主,我既已带着皇上逃离凤凰岭,你又何必紧追不放,苦苦相逼?” 司意兰挑眉:“宋统领何出此言?若论先来后到,我可比你早在这客栈落脚。” 宋郁一惊:“难道……中午来的那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就是你?” 司意兰但笑不语。 宋郁此时心中除了惊讶,还有些许慌张。 他马不停蹄驰行一日的路程,司意兰竟然只用了半天时间便走完,可见司意兰轻功造诣之高;更甚者,司意兰竟然如此灵机妙算,不但看准了宋郁逃跑的方向,更看准了他会在这家客栈里歇脚,提前住了进来,叫原本打算逃跑的四个人自投罗网。 如此武功,如此心智,叫此时的宋郁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办法来与他相抗衡。 此时司意兰开始缓步朝宋郁走来,宋郁忙后退一步,伸手去腰间,却发现手中空空,他这才想起,入睡之前他早将腰中长剑解下,放在二楼卧房桌上。 手无寸铁的宋郁大急,他一咬牙,飞身上前,一掌便向司意兰拍出。 司意兰衣衫微微一晃,身子移到一旁,避开宋郁这一掌。 宋郁却眼睛一亮,似乎得了一线生机,他这一掌不过是个幌子,出掌到半途便猛然收回,人往侧边一闪,试图往客栈里冲去。 没冲几步,一个细微的弹指声传来,宋郁只觉腰间一麻,双腿登时脱力,直直往地下倒去。 眼看就要脸朝地砸到青石板上,宋郁反的闭上眼睛。 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捞起他的腰,宋郁眼前一花,下一刻,整个人便已被司意兰搂入怀中。 司意兰方才那一个弹指,并没有朝宋郁扔石子,甚至连手都没有碰到宋郁身上,他用的是隔空点的法子。 即便是习武几十年的武林泰斗,也不见得能使得出隔空点,这一招需要极高深的内力才能做到,而司意兰年纪轻轻,竟然已有如此修为。 无论如何强命挣扎、负隅顽抗,自己永远不是司意兰的对手。 意识到这一点的宋郁,万分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手指抚上他的脸,新生的皮肤极为敏感,手指缓缓游走其上,叫宋郁禁不住地打了个寒颤,他睁开眼,眼中满是怒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司意兰不回答,仔细凝视着他的脸,似有几分沉迷,良久,他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会生成如此模样?” 宋郁心中擂鼓,方才由于司意兰的突然出现,他压没来得及看自己的本来面目,此时听司意兰如此说,他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完了完了,自己该不会长着一张女人脸吧?若真是长着一张女人脸,那还不如以前那张疙瘩脸呢! 宋郁正如此郁闷地想着,突然额头上微微一热,却是一个轻柔的吻落了下来。 这吻异常温柔,好似包含了十二万分的怜爱,宋郁呆住,不由自主地抬头,对上司意兰那双秋水潋滟的眼。 司意兰抚着他额边鬓发,问:“你上次对我说,今日是你的生辰?” 宋郁愣愣地嗯了一声,等嗯完了才骤然清醒,他瞪着司意兰,闭紧了嘴巴。 司意兰轻轻一笑,又问:“你父亲如今还健在吗?” 宋郁不理他,司意兰左手作势便要往他身下去,宋郁顿时骇得睁大眼睛。他道被制,手脚皆不能动弹,慌乱之下,只能喊:“住手!” 司意兰止住动作,手却不收回,对宋郁眨了眨眼:“回答我的问题。” 宋郁气得咬牙,半晌才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家父还健在。” “哦,这便没问题了。” 下一刻,司意兰把宋郁拦腰抱了起来,朝客栈中走去,宋郁大惊:“你要干什么!” “带宋统领回房,好履行三日之约。”司意兰低下头,暧昧地朝宋郁递了个眼色,“当然,如果宋统领喜欢幕天席地,我自会迁就你的喜好。” 宋郁气恨交加,只觉一口血憋在心头,想吐吐不出,他出声大喊:“老四!小十一!快来救我!” 喊了半天,没有丝毫回应,整间客栈中静悄悄的,只有宋郁喊话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此时司意兰已经开始上楼,宋郁更加焦急,他又喊:“殇琦!殇琦!你这个小王八蛋!还不快来救我!” 仍旧没有丝毫回应。 司意兰此时道:“原来那个店小二名叫殇琦?我的确没猜错,他果然与你是旧识。” 宋郁怒火中烧,他狠狠瞪着司意兰:“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我没把他们怎样,不过是撒了一点迷香,让他们睡得沉一点罢了。”司意兰此时已走到二楼右边第一间房门口,他身形未动,微微一个弹指,那门已吱呀一声,被他指尖的气劲冲开。 司意兰走进屋内,将动弹不得的宋郁放到床榻上,反手一挥,房门啪地一声阖上。 “如此美景良宵,自然不能叫人打扰,以免扫了兴致。”司意兰来到桌前,伸手在红烛芯上轻轻一抹,只见火光一闪,那烛芯自行燃烧起来。 烛影摇红,将原本黑幢幢的屋内映照得橘红一片。 司意兰来到榻边坐下,低头凝视着宋郁的脸。 烛光在司意兰白皙的肌肤上染出一片晕黄,跳跃的火光倒映在他潋滟的眼中,越发显得他眼神温柔如水,叫人不敢直视。 宋郁心跳如擂鼓,额头已经开始滴汗,他实在无法可想,只有低声下气地向司意兰恳求:“司主,我不过是个人,你贵人有雅量,只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回吧!” 司意兰不说话,只伸手在他脸上来回抚,莹白如玉的手指顺着他额头、鼻梁、嘴唇,一直到下巴。 宋郁忍无可忍,怒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若要我被你如此侮辱,我还不如一死!” 司意兰动作一顿,说:“你这句话倒提醒了我。”随后,他手指朝宋郁下颚关节处轻轻一敲,宋郁只觉两排牙关一松,仿佛没了舌头似的,登时说不出话来。 宋郁更怒,一双眼恶狠狠地盯住司意兰,眼光如刀。 司意兰叹口气:“你如果乖一点,我也不会这样对你。毕竟今夜是你我的第一次,我很想给你留个好印象。”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解宋郁的衣衫。 宋郁知道此番在劫难逃,万念欲灰地闭上了眼。 他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没事,不就是被个男人捅了吗,男子汉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来找到机会,自己把这个王八蛋给捅回来! 犹是如此自我催眠,宋郁中仍旧气血翻涌,愤恨难平。 司意兰动作很快,不过片刻,宋郁身上已是不着一缕。 修长矫健的肢体呈现在司意兰眼前,司意兰轻轻赞叹了一声,伸手去那光滑柔软、极富弹的肌肤。 温热的手抚过平坦结实的腹,抚过劲瘦的腰肢,直接来到宋郁小腹下方,握着那处揉捏逗弄。 宋郁身子一颤,下意识想咬牙,牙关处却酸软无力。 司意兰的手指极有技巧,很快的,一股叫人身体发热的浪潮便渐渐自小腹处蔓延开来,直窜上宋郁头顶。 宋郁拼命死忍,却仍有微弱的呻吟从无力咬合的齿缝间逸出。 下一刻,唇上忽然传来湿热触感,宋郁惊得睁开双眼,一睁眼,便发现司意兰致的五官近在咫尺。 双唇被司意兰含住,吸允舔舐,宋郁急得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想逃脱,却又丝毫不能动弹。 眼前忽然一暗,却是司意兰反手取下了自己发髻上的玉簪,满头如缎青丝倾泻而下,披散在司意兰肩头,恰如二人初见那一刻。 司意兰吻了宋郁好一会儿,这才微微直起身,开始解自己腰间浅翠色的束带。他脱别人的衣服很快,脱自己的却很慢,一层一层解开,动作轻缓,仿佛蓄意挑逗一般。 轻如白纱的衣衫散落在地,露出没有丝毫赘、肌理分明的白皙膛,宋郁即刻闭上眼。 耳边有低语传来:“怎么不看?只有我看你,你却不看我,你不嫌吃亏?” 宋郁口不能言,只能在心中腹诽:你有什么好看,我又不像你,喜欢看男人的裸|体。 司意兰轻轻一笑,上床压在了宋郁身上。 二人此时赤|裸相对,肌肤相亲,宋郁此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血气直冲脑门。 温热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光滑柔软的皮肤紧紧贴着他的身体,一条长腿挤入他腿间,在他要紧处缓缓摩擦。 司意兰再次吻上他双唇,与方才温柔的吻不同,此番亲吻来得又深又重,柔软的舌尖探入他口中,含吮挑逗。 宋郁被动地接受着,双颊发烫,身体在司意兰极富技巧的抚之下越来越热,小腹处早已硬挺。 湿热的吻离开他嘴唇,滑过他的颈项,一路来到前的红点上,司意兰含住那点,用牙齿轻轻撕咬。 宋郁喉间发出苦闷的呜咽,司意兰放轻力道,安抚地舔弄。 而他的右手,则在宋郁毫无觉察的情况下,顺着挺翘的臀部一直往下去,直到深处。 司意兰微微用力,一个指尖便探了进去,宋郁只觉一阵刺痛,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酸软无力的身体轻轻颤抖。 司意兰抽回手,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片刻后,手指重又刺入,这一次却不若方才那样干燥疼痛,他的手指湿漉漉的,弄得宋郁那里也湿软一片。 司意兰极有耐心,他用手指在那处按压戳送,如此弄了许久,直到那处变得松软湿滑,他才撤出手指。 宋郁的双腿被抬起,司意兰欺身而入,一个火热的硬物随即蹭了上来。 宋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羞愤欲死,如果手脚能动、牙关能咬合,他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垂手闭目,任人欺辱。 轻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乖,放松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汗,这章卡到我想死…… 话说,今天突然发现文案右边多了一个蓝色的章,高兴了一整天,然后,就卡文了…… 突然有种不知道该怎样写的感觉,泪,这种既开心又有压力的复杂心情…… 第二十七章 强行履约在线阅读 第二十七章 强行履约 第二十七章 强行履约 第二十九章 虚惊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九章 虚惊 大内高手辞官记 作者:半夏空青 第二十九章 虚惊 正当此时,隔壁房中的沐四和庄十一听得动静,连忙出门查看。 他二人走到宋郁、殇琦所在的房中,但见屋内一片狼藉,木屑碎片飞得满地都是,床也倒了,桌子也塌了,连镜子也支离破碎。 二人不解,庄十一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宋郁听见庄十一的声音,转过头来,庄十一、沐四一看见他的脸,当即面色大变:“弑一苇?!” 二人反手拔出腰间兵器,一人持银钩,一人持剑,摆出对阵的姿势,警惕地盯住宋郁。 沐四沉声问道:“不知弑堂主到此有何贵干?” 宋郁苦笑:“是我。” 沐四、庄十一愣住,瞪大眼睛。 宋郁叹口气:“我是宋郁,你们的老大。” 殇琦此时跳出来:“没错没错,他是宋郁,我可以替他作证!” 见眼前人虽然长着一张和弑一苇一模一样的脸,但眼神、声音、神态都与宋郁别无二致,沐四和庄十一这才放下手中兵器,走上前来。 沐四皱起眉头:“老大,你的脸……” 宋郁恨恨地说:“是司意兰那个混蛋!他给我戴了面具,把弑一苇的脸罩到我脸上了!” 庄十一大惊失色:“司意兰?!”他跳开一步,举起银钩转身四处张望,神色极为紧张:“司意兰在哪里?” “他早走了。”宋郁怒火未消,咬牙切齿地说:“下次若再叫我碰上,我绝不会放过他!” 沐四问:“司意兰什么时候出现的?老大你是不是和他交手了?” 宋郁一窒,又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来,对他而言,那是真真正正的奇耻大辱,他难以启齿,只好胡乱拿话填塞:“司意兰就是昨天中午前来投宿的那个年轻书生,昨夜他来偷袭,被我识破,我追到这间屋里,和他打了起来,后来……后来他打晕了我,醒来之后,我脸上就多了这个面具。” 沐四疑惑地问:“怎么昨晚那么大动静,我和十一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宋郁道:“那是因为司意兰对你们下了迷药。”说着他瞪了殇琦一眼,凉凉地说:“你不是自诩机智灵敏吗?昨夜怎么睡得和只猪一样,连被人下了迷药都不知道?就你这个样子,还敢私自跑出来行走江湖?等回头见了师父,我一定叫他往死里打你!” 殇琦脸色一红,不服气地辩解:“你还有脸说我?对方那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司意兰,鼎鼎有名的七杀公子!你是我师兄,连你都斗不过他,更别提我了。我虽然被他下了迷药,但至少我伪装得好,没叫他看出来我的真实身份!” 宋郁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就你那点伪装,早被他识破了。倒是你,不是号称自己有双火眼金睛,能识破天下所有人的真面目吗?怎么你昨日见到司意兰的时候,一点没看出他是乔装改扮的呢?” 殇琦急道:“我有什么办法?他那张面具做得极其逼真,一身内力又收放自如,我昨日看他脚步虚浮,行为举止与毫无内力的普通人一模一样,我自然就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书生了。哪里想得到他功力如此高深,竟然将自身气息给全数隐藏住了!” 宋郁和殇琦二人拌着嘴,沐四和庄十一呆在一旁傻愣愣地听,等听完了,庄十一呆呆地来了一句:“你们……你们两个认识啊?” 宋郁无奈,将手往殇琦肩膀上一拍,道:“昨日太过仓促,没来得及向你们介绍,这是我师弟,名叫殇琦。” 殇琦笑眯眯地看着沐四和庄十一:“两位好,我家师兄这些年来承蒙你们照顾了。” 沐四庄十一俱是目瞪口呆,沐四一时没了言语,庄十一则愣了半晌,才说:“……老大,从来没听说你有师兄师弟什么的,怎么今日突然就冒出一个师弟来了?” 殇琦一听,扭头向宋郁瞟去,脸上神色贼兮兮的:“好啊,这两位大人和师兄你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按理说早该肝胆相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才对,怎的事到如今,你竟连他们也瞒着?啧啧,真是……一别多年,你果然一点没变,什么事情都藏在肚子里,不肯轻易吐露给别人知道。”他转过身,摇头晃脑,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来,嘴里模仿着一个老头的声音:“这样叫为师如何放心得下?” 宋郁直接往殇琦头上敲了一个爆栗。 “哎哟!”殇琦疼得捂住脑袋,他瞪向宋郁,“做什么打我?哼,踩住你痛脚了,你恼羞成怒?” 宋郁瞪他:“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话多得恨不得让人把你舌头剪掉,那这个天下就要乱套了!” 殇琦撇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哪里要等到那个时候,即便是现在,这天下不是也已经乱套了么?” 宋郁心头一惊,忙叱责他:“你胡说些什么?” 殇琦道:“哪里是我胡说,这话明明是师父说的,他说天下即将大乱,乱世必出枭雄。我听了他的话,想着要趁乱世成就一番伟业,这才偷偷跑出来的。” 沐四听到这里,脸色忽然一变,他问宋郁:“老大,你醒来之后,去见过皇上了没有?” 沐四这一句提点,叫宋郁脸色也跟着变了,他二话不说,几个箭步往门外窜了出去。 宋郁冲到左首第一间房门口,一脚将门踢开,冲进屋内。 “翡儿!”他大喊。 房中空无一人。 殇琦等人也随后跟了进来,众人在房中四处查探,遍寻不着容翡的踪迹。 床榻上被褥凌乱,宋郁上前伸手一,褥子上一片冰凉,很明显,容翡离开床榻已有一阵子了。 宋郁再仔细看时,却见自己昨夜扔在床榻上的银白色钢雕花面具也一并不见了。 宋郁此时心头又是焦急,又是懊悔。 他早该知道,司意兰昨日出现在客栈中守株待兔,怎么可能仅仅是为了履行所谓的“三日之约”那么简单? 司意兰的目的,一开始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带走容翡。 宋郁气得一拳便要往床上砸,殇琦眼尖,忙冲上前用两只手接住他来势汹汹的拳头。他瞪着宋郁:“你还想砸?我可警告你,这店里只剩这两张床了,要是砸坏了,你可得分毫不差地赔给我!” 宋郁此时哪里有闲心搭理殇琦,他转过身,拿起放在桌边的长剑,直往楼下冲去,沐四等人忙快步跟上。 宋郁来到大堂,正要往门外冲,忽然听得身后厨房里传来砰的一声响,他忙顿住脚步。 不一会,又是砰的一声传来,宋郁心下疑惑,转身便往厨房走去。 刚来到厨房门口,宋郁立马大大松了一口气。 只见被误认为已遭司意兰劫持的容翡正好端端地站在案板旁,他手执菜刀,很是费力地猛砍放在案上的一大块熟牛,动作十分滞涩。 那砰砰的声响,正是他持刀砍的声音。 只见容翡身上整整齐齐地穿着昨日的黑色衣裳,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后,而宋郁那副银白色的钢面具,正端端正正地放在一旁的木桌上。 放下心来的宋郁忙上前:“翡儿,你在干什么?” 容翡举着刀,正要往下砍,听得宋郁的声音,便止住了手中的动作,回过头。 他一双明亮的凤目看看宋郁,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神色冷淡地问:“你是谁?” “我是……”后面半截话忽然顿住,宋郁这才想起,自己脸上没戴面具。 他沉默片刻,拱手道:“臣是宋郁。” “宋郁?宋郁是谁?”容翡皱起眉头,他垂眼回想了好半天,蓦地抬起眼来,“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丑侍卫!” 丑侍卫? 宋郁哭笑不得。 “不过,有些奇怪……”容翡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脸上露出了几分狐疑的神色,“你真的是他吗?我怎么记得他的脸比你丑多了?” 宋郁无言以对。 容翡又说:“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翡儿’?” 宋郁一怔,道:“臣方才一时莽撞,出言不逊,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容翡点点头:“嗯,你知罪就好,念你初犯,我也不多罚你,你自打二十个耳光,也就够了。” 此时沐四等人早已赶到,听得容翡如此说,一时都皱起眉头。 宋郁没有动。 容翡长眉一挑,眼中有几分不虞之色,“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怎么还干站在那里!” 殇琦一怒,登时便要上前,沐四忙伸手将他拦住。 见宋郁仍旧未动,容翡怒道:“反了你!还不动手?!” 闻言,宋郁终于动了。他伸出手,朝自己脸上打去。 啪!啪!啪!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厨房中响起。 被沐四拦住的殇琦又急又愤,他待要冲上前,偏偏沐四拦住他的手臂坚硬如磐石,死活推拒不开,他一张俊俏的小脸气得发红,喊道:“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些住手!” 宋郁恍若未闻,手中动作持续着。 啪!啪!啪!啪! 虽然宋郁脸上戴着人皮面具,但十几个耳光下去,那张已可乱真的面具两颊处已开始透出红色。 沐四和庄十一眉头皱得死紧,两人站在那里,几次欲出声阻止,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殇琦恨得咬牙,他大骂容翡:“你这个狗皇帝!我们藏凤谷的人,岂能容你随意糟践!”说罢,他奋力一推,冲破沐四拦阻,纵身跃到容翡身前,一掌便要向容翡打去。 正在此时,一只手自斜下里伸出,堪堪挡住他那一掌,殇琦侧头,这才发现,拦住他的人,竟是刚刚打完二十个耳光的宋郁。 殇琦大怒,他也不理容翡了,反手一掌便向宋郁打去,一边打,一边骂:“狗皇帝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像你这样卑躬屈膝,奴才似的嘴脸,真叫我看不起你!”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这一章更得那么迟,泪,对不起大家~~ 这是有原因的,我明天赶飞机,要搬到另外一个城市去,从昨天开始收拾行李,办各种手续,一直忙到今晚,所以更得晚了,泪,以后我找机会补上~~~ 第二十九章 虚惊在线阅读 第二十九章 虚惊 第二十九章 虚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