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
正文 第 1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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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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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金小猫把手一摊:“舅舅不知,我家最近来了个小儿,闹腾得很,一刻都离不得人!”
“啊?”官家实觉意外,“小儿?”
金小猫点头:“正是正是,四岁生辰将将过了,叫个敬哥儿,先头被人丢到湖边,叫展大人捡回来了。只说叔叔不疼不管,要送到善堂养着……”
官家越听脸色越黑,一拍桌面,喝道:“胡昆仑!你好大胆!”
太子也唬了一跳,立刻起身垂手,站在一旁。
金小猫知道官家误会,亲自服侍官家坐下,淡淡一笑:“舅舅莫急,这敬哥儿本姓陈,是陈西柳将军的侄儿,被转卖几回了。如今身世才算明了。姜侯爷与陈将军是义兄弟,见陈家已然无人了,才托付小猫带着的。”
又对官家附耳道:“陛下,胡班班与小猫见过几次,看顾小皇子也颇认真。”
官家这才把气平了。他自家虽不在意靖哥儿,却也不许人轻贱,若胡昆仑真个把靖哥儿卖了,那决不是打几回板子的事儿。
是以官家深吸了一口气,把那龙威收了:“小猫儿,舅舅饿了,可有些吃食么?素日百姓吃些甚,你就做了来吧!”
太子也道:“实在想念哥哥山庄里头的熬小鱼儿。”
金小猫把眼一弯:“那有何难!”
金小猫下厨,把麻厨子指使得团团转。
“老麻,你把菜择了,捞几条昨日送的野鱼儿,拾捯净了腌上。”
“米用珍珠米。那个吃来不软趴。”
麻厨子呼呼邪邪地一通忙,脸都红了,他还管着大灶间呢,又怕外头出事,不时拿眼瞅着外头。
“罢了罢了,还是我来。”金小猫见麻厨子心不在焉,不由叹了一口气,“好没造化!原想着叫你也做一道呢!去吧!”
闻言麻厨子笑嘻嘻捧着肥硕大肚去了外头,他日后自想不到今日错过御前这小露一手,后悔药却是没有的。
金小猫打定主意是要做一席市井美食的,却又不能全把市井之物照盘端上。官家锦衣玉食久了,哪能真如平头百姓一般吃粗食。
是以金小猫才选了珍珠米。这米也巧,乃是自家大哥金大郎偶见寻来,植在开合居院后的花池里,今年才结了十数斤新米。因着心细肥足,这米可是香得紧,分了一半给金大郎,剩下的自家更舍不得,只拿来熬粥吃。
如今官家一来,小猫心道自家若把这米献上,官家食过道好,叫民间多种,自家也不必把这米当做宝了,想吃买来就是。
菜却是平常。人皆道马不吃寸草,这青菜若是切得太长,也显得野道。金小猫捡了菜心,拿滚水里头少搁油盐一烫,凉水再一过,越发显得翠生生水灵灵的,摆在盘子里头只衬得青白分明。
中间搁的却是炒的香菇。
这香菇不大,顶上开了十字小刀好入味。酱汁却是拿海货熬的,又鲜又香。翻炒几回,搁在锅里小火收汁儿。
小鱼是野物,乃是赵破虏自家从泉里头石头缝里捉的。极是鲜嫩。两面裹了蛋糊用油一煎,再入葱姜胡椒,拿晒的豆酱汁子一点,搁在小火上煨。
再就是炒鸡子。
说来金小猫把蒜头当做水仙种了多日,小厨间的蒜苗生得极好,一眼看去,尖尖上都能掐出水来。
剪过切好,搁在鸡子里头打匀,加好盐,入了热油锅一滑一翻,立刻香气四溢,黄的绿的,煞是好看。
汤只做了一道咸汤,不过拿些冬笋草菇之类炒过,加了炖好的鸡丝儿,添了高汤煨着,待食材熟了,再取拿鸡汤飞过的菜心点味儿。
此四样,民间也有吃的,只不这么精细罢了。
官家见了这等平常不花哨的菜式也是食指大动,太子更是把熬小鱼儿连汤都吃了。
饭毕官家把手按在金小猫肩上,笑盈盈道:“小猫这等手艺,阿舅十分欢喜啊……”
“那便赐个匾,小猫定然高高挂起。”金小猫见官家吃得舒心,亦把心放下,凑了个趣。
太子却拉着金小猫的手:“哥哥,我要到你庄上住!”
官家把眉头一皱,忽然又是一笑,“可。赵破虏亦住不远,宗实可学些本事。”
“那护卫?”金小猫推脱不得,自家庄上护卫不多。
“那便展昭吧,前日听包拯说已与有他几日休假了。”官家施施然一笑,“他最是负责。”
于是开封府里头的展大人,忽地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六回:山居原是解忧处
官家一言九鼎,展昭只得把先头打算好的事情一概丢下,跟着去山庄小住几日。
太子却要回宫准备用度,是以明日才能成行。
金小猫也叫金山先去山庄打点,又写了条子带给赵破虏,只说官家把太子交与他亲管,自家只管些吃吃喝喝行行住住,再不管些旁的。
赵破虏接了条子看过,纵他是个向来沉静的性子,也顶不住大笑出声,只觉得自家这位少主,着实名副其实。试想,哪只猫儿不只管饱了自家肚皮,再寻个安逸之处睡着?旁个闲事,哪里会放心上?
然这闲事却碍着是太子,金小猫自可偷懒,赵破虏却不能不用心。不说旁的,自包大人把赵破虏的名号报与官家知晓,这御前三刀旧名气便做了新酒,叫官家越念叨越痛快——他是觉得自家这位太子温文有余,决断不足。朝堂之上,君进臣退,但凡官家有些许拿捏不住,那些个心藏奸邪的还不翻了天去。
赵破虏昔日旧事,官家还能记得一二。当年白马小将军,随行护卫先帝左右,那个威风凛凛,叫官家自家也艳羡不已。及至后来不做御前侍卫,跟着老侯爷姜环,与小侯爷姜文忠、小将军陈西柳一道沙场历练,若不是后来被先帝赐予王叔做了家臣,说不得现在也是一方大将。
官家是有心要提点赵破虏的。叫太子与他交好,便是为太子寻得一处助力,这等划算至极的买卖,官家做得得心应手。
赵破虏自然推不得。
是以太子临趾山庄之前,赵破虏也是一身正装,与金小猫展昭一道,早早等在山脚。
待马车一停,两厢见了礼,跟着太子的郑班班这才唤了四个小黄门,抬起软轿,把太子担了,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赵破虏却是担心金小猫,叫自家那憨汉子把金小猫背了,也跟着一路山行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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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7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67 章
太子从未见过这等能行脚的,不由大感好奇:“哥哥,这位壮士好厉害!”
那憨汉子见有人夸,呵呵笑道:“某当然厉害,某与展大人打了许久,都不分胜负呢!”说罢,只回头看着赵破虏等着夸奖。
赵破虏淡淡开口:“又卖弄~”
憨汉子见不得夸奖,又去望着展昭:“展大人亦可作证。”
展昭笑:“壮士自然厉害得紧。”
得了好话,那憨汉子越发得意,特意把脚步跑得轻闪,竟似在飞一般。
太子唇角直翘,心道金小猫这里比那皇城里头得趣的多,只恨自家不能快快飞到山庄,好与金小猫两个一道做几日富贵闲人。
说来山中自然闲趣颇多。
山后有道山泉,里头多是小虾野鱼,临泉对月饮酒,再把鱼虾烤来吃最美不过。
金小猫庄子后头那桃林深处,除了成熟山果能吃,还有野兔出没,只只肥硕,最是美味。
到了冬日,野兔子换了白毛,再行狩猎,又能把那皮子拣毛色相近的做一件斗篷耳暖,连带暖袖都有了。人穿戴上整齐,毛茸茸的极是可爱。
然最好的却是这屋后窗前的风景。山野之地到底比皇城开阔许多,不止行动无有约束,连心情也放纵许多,素日不敢多说多行的,此刻再无一丝杂念,只愿融入其中。.
是以太子重回旧地,忽然就长舒了一口气,指着当日住的屋子道:“哥哥,我还住那里。”
金山已把住处备好,太子一间,展昭跟着住外间。金小猫原本也有一间,乃是先头虞五宝住的那间,赵破虏回自家庄子住,却叫憨汉子留下,跟在金小猫外间住。一众下人,跟着山庄里头的丁管事安排到侧院跟着先头庄子里的下人一道住。幸而人少,也不觉得拥挤。
如此事事安排妥当,金山才告辞回宅,其时已到夕食时分,人人忙碌一日,都觉得疲惫已极。赵破虏差人从自家庄子里头送了饭过来,大家才算消停下来。
院内桂花馨香欲醉,抬头便是弯月如弓。金小猫与太子两个并肩而立,任清风微拂,桂花簌簌飘落。
太子轻声叹道:“当年我被人追杀,却是不曾想过有今日之尊。金哥哥,你可知道,我一直觉得惶恐不安,生怕这是一场梦。”
金小猫伸手接过一朵落花,淡淡一笑:“太子何必如此悲观。世间事,谁也猜测不到万一,只须在万一之前好好的一日一日过罢了。”
太子微微侧首:“若有万一?”
金小猫灿然一笑:“那又怕甚!便是梦,也当做得舒舒坦坦。”既来了,便要快活些,把那些俗事都丢了!明日早起,我与太子一道,去访个雅人!”
“雅人?雅人”太子失笑,“哥哥这里忒多新鲜,那先头我怎不知?”
金小猫把眼一眨,抿唇笑笑:“莫笑山中多野人,琴泉筑石听箫风。明日太子见过便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剧情。55回今天本来想存稿的结果误发出去了。所以就更56回放在该发的那天,不断日更。
☆、第五十七回:大俗大雅赵卿家
若说当世之人,因朝廷教化之功,即使目不识丁,耳熏目染倒也能稍稍体悟字中三味。便是连店家小二,更以会吟颂几许名章为荣。人人以此为重,譬如听风赏月观花,入目入心,可算是极尽雅事。
金小猫虽是商人出身,到底也跟着散先生学过,尤其是琴艺,也很能拿出几分。
太子往日便听过金小猫月下抚琴,只觉耳若聆泉,再不能比这更舒心更抚慰的了。是以金小猫一提雅人,太子忽然就想起这端了:“金哥哥琴艺好些,还是那雅人琴艺好些?”
金小猫想了想,含笑开口:“自然是人家的好。我不过得了皮毛,随意养养性子罢了。”
待用过朝食,太子金小猫便带了展昭憨汉子,一行人七转八转,转出那屋后桃林子,又往山顶上多爬了几步。到了半山腰,忽地看见一座庄门。
门头并不大,不过几道篱笆扎的密密地做了外墙,圈着内里的宅院。
进了庄门,才看见宅院里头也不过稀稀拉拉座着几座大通梁的房子,房子前头划出几丈见方的空地,上头铺着细沙子,边上搁着兵器架子,架子上整整齐齐立着几杆银光锃亮的长枪,还有几把刀,亦是寒光闪闪。
空地中间一人短打扮,手里握着一样两锋两刃的兵器,舞得四下生风,若不是那人见了金小猫一行停下,便是再细看也只看不出人影来。
只见那人迎上前来,与太子行了个国礼:“太子怎这会儿来的?”
太子唇角一翘:“金家哥哥道是寻个雅人。”
金小猫亦笑:“庄主,我与太子是来听琴的。”
赵破虏把人让到客堂,几人分了宾主坐了。先头赵破虏还要把太子坐了主位,太子笑拒道:“父皇叫我来学些本事,哪能再这样自大,赵将军请吧!”自家先行坐了客位。
赵破虏十分感动,这才把君臣之别抛了,拿出东道的风度,叫给客人看茶。
上来侍候的都是一色的男子,个个都是身形健美,人物精干的。太子奇道:“旁家使唤的都是女娘,怎地将军这里不一般?”
赵破虏笑道:“赵某向来性子疏松,女娘娇柔,不必男子好随意。”又指了指面前这位细瘦条儿的小厮,“这也是先头旧人之后,家乡皆已无人,,自家也没得甚生计能做,便接了来一并照顾,并不当下人使唤,都看做子侄罢了!”
太子颌首:“赵将军念旧之人!”赵破虏有心提点太子:“昔年韩侯尚念一饭之恩,何况此乃同袍之子。”
太子想了半刻,忽然笑了:“父皇此来是教我向将军学个怜字。”
金小猫一旁亦笑道:“怜字易,知字难。太子不妨跟着庄主去瞧瞧,前次去见了那几个小兄弟,小猫着实吃惊不少。”
太子听罢,亦是觉得好奇,便拿一双眼睛殷殷看向赵破虏:“赵将军……”
赵破虏欣然答应。心道自家的这位东主年纪虽小,心眼却是不小,随口一说,倒把官家的打算说个正着。
官家有意培养太子,生怕他因先前落魄怨愤旁人,又兼葛青毁容不能入宫陪伴,太子心下觉得孤独无依,只把一骨子委屈做了雷霆之怒。是以特地吩咐赵破虏再琢磨琢磨太子的心性。
过分随意,不悯民生,挟私怨行治国之事,并非为君之道。
官家此为,旨在言传身教。纸上谈兵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赵破虏只引着太子金小猫两个去到大通梁。房间里头都是通铺,人都起了,被子叠在铺脚,一眼看去,十分齐整干净。又转到后一间,却是食堂,稀稀拉拉几个缺胳膊少手的老人正在用朝食,见赵破虏进来,还带着一个衣饰富贵的少年,都立时起身见礼:“贵人安!金官人安!庄主安!”
太子一摆手:“不必客气。快些用餐吧。”
诸人见赵破虏点头,才各自坐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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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8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68 章
见太子疑惑,赵破虏耐心解释:“这些却是为国受难的兵士。虽国家有所体恤,分发过银两,到底身带残疾不能劳动,饿死困死的居多。”
“赵某寻了他们过来,一则与他们安身之地,二,也省了无谓开销。”
太子若有所思。自家原以为赵破虏拿银子供养他们,不意却是各取所需。……难不成赵破虏此为是为了搏个名声……
金小猫自然看见太子面色凝重看向赵破虏,微露鄙夷,心知他倒是钻了牛角,不由淡然一笑:“先头那几日太子住小猫庄子里头时,不是听先生讲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么?”
太子想了想,抬头去看赵破虏,果见他面露赞赏地看向金小猫:“小猫说得甚是!人若不靠已,终难立世。”
几人边说边走,又转过几处大通梁房,来至一处大场,里头数十人正在练武,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太子唬了一跳:“赵将军练兵么?父皇知道吗?”
赵破虏笑道:“太子勿惊,这并非私兵,乃是先帝御赐赵某的私卫,原是来贴身保护王叔的。如今官家照旧与我看管,过了明面护卫小猫安危的。”
太子哈哈一笑罢了,心下却道,这些子私卫年岁参差,难不成还私下募人?
赵破虏看过太子一眼,面容肃穆:“赵某选人只看本事,虽是同袍子弟,少少不过数十人,并不敢论年岁,唯能者居之。”
金小猫见太子面色讪讪,心知他被人捅穿心思不甚自在,不免劳动自家转圜转圜:“这些不过俗物,先头与太子说过来此是为寻个雅人……”
赵破虏明晰金小猫心思,知道他不欲自家与太子太过严厉,不由淡淡一笑,也打趣一句:“雅人无有,倒有个附庸之人。”
春观雨,夏听风,秋赏月,冬踏雪,以诗书为伴,拿酒茶作侣,和着几个至交好友,或闲话,或手谈,焚香抚琴,泼墨书画,不问外物,是何等雅事!
赵破虏此人,亦算是皇室微枝宗室,是来朝□□堂弟后裔。自家虽不富裕,老父又重文轻武,是以押着赵破虏学了好一阵文士雅学,直到进了先帝身边做侍卫,才不得不压下心头郁郁,看着一个少年官人做了个最看不上的兵头。
倒是赵破虏感念老父心思,所学不曾丢下,经年下来,不大不小也混得个文武皆修,只他自家客气,说不过附庸风雅,着实客气。
只一事,赵破虏善琴,便不是虚言。
金小猫先头不识这位暗地护卫自家的赵将军,曾听过他与散先生两个隔空琴箫相合,只觉心动神摇,恨不得把自家也做了一丝清音,与万物一道徜徉天地。
所谓琴之有灵,曲之有魂,不外如是。
如今能再闻赵破虏琴声,金小猫唇角高翘:“小猫曾闻先帝批过庄主一联:宜文宜武好儿郎,大俗大雅赵卿家。庄主,实在是,过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过渡。赵破虏金小猫一人一句地教太子。赵官家用心良苦啊!
☆、第五十八回:亦真亦假靖小哥
接连几日,太子在金小猫山庄里头神仙也似地过日,因无人管束太多,面上倒常常带出笑来,越发显得亲切和气,便是连下人失误也能平和待之。赵破虏看在眼里,也得赞这太子一个宽字。
只这宽字却用不到金小猫身上了。因着靖哥儿,他与那位靖哥儿的宫侍胡昆仑胡班班前次不欢而散,如今再于山庄见到此人,着实是高兴不起来。
金小猫原是在自家屋头看书,雁八愗也不爱闲,在院子里头跟赵破虏两个在太子跟前切磋功夫。
屋内只得金小猫一个,懒懒靠窗,在长榻上斜斜倚着,就着矮几上的点心看最新的话本。正看到要紧处,眼前被个黑影一挡,心下立烦:“作甚!让开!”
那黑影并不动分毫,只越发站得近了,更有一只大掌劈手把话本夺了。
金小猫抬头一看,眼前这人面色惨败,形容颓废,倒是比前头又憔悴了许多。那张无须的白脸儿,如今瘦得皮包骨,竟如个骷髅一般。
金小猫自不会同情面前这位,先头那一匕之伤,他可未忘:“胡班班,你不去守着你家主子,来鄙处有何指教?”
胡昆仑黑眸愈沉,只在深处一阵阵发着幽光,盯着金小猫不放,金小猫被看得不自在,偏过脸,把点心碟子往胡昆仑手边一递:“罢了,七爷我好心,与你填个肚子,你吃过便走,七爷不用你道歉。”
胡昆仑果然把点心捏过,几口吃净。
金小猫不意胡昆仑一星都不客气,当在自家一般,心下讶异,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损他,只好静静一旁看着。
倒是胡昆仑先开了口:“七官人,求救胡某一救!”
金小猫暗惊,心道虽自家与他不深交,却也看得出此人孤高得紧,除了官家与靖哥儿,那是旁人都入不得眼的!如今开了这口,怕是真真遇到难事。
胡昆仑见金小猫只打量他也不说话,面上不禁急了几分,往后退了一步,单膝跪下:“七官人若救了胡某这次,日后若有差遣,胡某定然不惜性命以报此恩!”
金小猫越发惊讶,心下兀自盘算了一番,只道自家犯不着与这人为难,须知狼心不羁,何必因此结了死怨。况且,此人又与靖哥儿亲近,如今靖哥儿尚在安宁侯手中。若把这人所求不许,日后见了靖哥儿,少不得生分……
如此,倒是不得不踏入这等浑水。
金小猫思量已定,嘴上却是丝毫不透:“你且起来。七爷与你无干系,要你性命作甚!”
胡昆仑腰身挺直,执意不起。只双目灼灼,沉默相对。一时间,屋内静寂至极。
良久,金小猫叹气道:“非七爷我不救,实在是不知因果。七爷我向来重诺,不愿轻易应许。”
胡昆仑面上变了几变,终是长吁一口气,起身幽声道:“原是胡某冒失了。”
原来,自靖哥儿被安宁侯爷崔峥当街掳去,胡昆仑急怒交加,只恨不得立时闯入侯府把靖哥儿抢回。
想想官家不管,旁人不知,靖哥儿小小一个,不知要生受多少苦楚,胡昆仑也不顾伤势,趁夜偷入侯府。
安宁侯府原是襄阳侯为爱女在东京置的产业,崔峥尚了郡主,便与郡主夫妻两个长居东京,一是安着官家的心——郡主本人虽为女流,却比世子更得襄阳王心爱,且安宁侯崔峥为人谨慎狠辣,又能谋断,更是极被襄阳王爷看重的。
二,却是为着大事隐蔽。这侯府机关重重,又有密室,比先头雁八愗虞五宝闯的那处更多繁复,叫人如坠云雾,几欲迷途。
胡昆仑虽仗着自家功夫进了侯府,却被后园梅林转了方向,好不容易走出,却被林子里头一人拦住打斗。
这人功夫甚好,脸上包着巾子,也看不出来头,以掌为刃,横斩竖劈,几不见动作,便招呼到胡昆仑身上,端的是个厉害人物。
待这人几下把胡昆仑擒住,打火折子一照,见了胡昆仑形貌,咦了一声,压下声音道:“既是来寻宝,何不早言,我带你去看看。”
胡昆仑技不如人,由着这人领着入了后室,揭开屋顶瓦片,偷偷看去,只见房屋之内灯火通明,一人手执如雪利刃,正在一小儿脸上动作,看那小儿身形,倒如靖哥儿一般。
胡昆仑心头大震,双目俱裂,就要冲下去抢回小儿,却被蒙巾之人拦住:“不可!若惊了下头,小儿必死!”又道,“你且等等,今夜崔侯来后,必与此人说话。到那时觑个空儿再瞧。”
胡昆仑听得这人口气,似对己无有多大恶意,便点头道:“如此,便等上一等。”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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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9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69 章
两个垂头屏息地看了半晌,那人收了刀刃,拿细布把小儿头脸都包了个严实,叫两个小厮抬了担架,把小儿转出去。
蒙巾之人道:“必是去了疗疾所。”两个一前一后,轻脚慢手地沿着屋脊跟着。
待到了地方一看,胡昆仑几大呼出声!
那处一排已躺着三个小儿,皆三四岁大小,面貌更是与靖哥儿绝似!除却最里一个面上不带细布,余外两个,一是下巴,一是腮骨,皆被细布裹缠。
那蒙巾之人见怪不怪,附耳说道:“崔侯手下有个异人,便是你先头所见者。最善这等换形移影的功夫……”
胡昆仑暗声问道:“不知其名?”
那蒙巾人冷冷回答:“便是整形。”
胡昆仑立时想了许多,由着靖哥儿被抢,再想如今这多的靖哥儿替身,不觉如芒在背!
崔侯到底却是为着甚事大费周章?
是以思量许久,胡昆仑才与那蒙巾之人两个私做了商量,一个回去寻人做打算,一个留在此处,以观后事。
胡昆仑本想回报官家,谁知适逢庞妃动了胎气,官家自然守着不肯出来。胡昆仑等过许久,只觉官家薄情至极,枉费靖哥儿素日满满的孺慕之情。
思来想去,不觉走到金家山庄,便又想起金小猫来。
胡昆仑心知自家得罪过金小猫,又伤了他,不免有些踌躇。后又打量金小猫与靖哥儿相处过,必不会袖手旁观。
打定了自家示弱,便是跪了也使得。
如此一想,便偷偷绕过守卫,潜入房间。
金小猫听了这多,只觉匪夷所思。想了片刻,心下到底也系着靖哥儿安危,轻声开口道:“你且说说,要怎么救……”
胡昆仑滞然摇头:“胡某并无主意。”
金小猫又问:“那蒙巾之人如何说?”
胡昆仑迟疑片刻:“那人只说假作真时真亦假。后又道此话是那异人说的。只许我们等他消息,不可枉动。”
“如此,便与包大人说说吧。毕竟只你我二人,总归力薄。”
胡昆仑沉吟片刻,狠咬牙根道:“陛下原不许旁人知晓靖哥儿,如今这般行,算不算违旨?”
金小猫大怒:“你这呆货!靖哥儿命更重些!若有事,我金小猫去向陛下请罪!”
胡昆仑定定看向金小猫,眼中几转波澜,忽然复又掀衣跪下道:“七官人,先头是胡某得罪了!”
金小猫早已不耐,也不想理他,只拍矮几冲着窗外大喊道:“展大人!展大人!小猫有事要说!”
如此便把靖哥儿之事摆到开封府明面上,待包大人入宫与官家商议。
庞妃腹内胎儿无恙,官家心上也轻松几分,召了包大人胡昆仑两个陛见。待胡昆仑把事体细细讲过,官家倒是一愣:“都照着靖哥儿样貌?”
胡昆仑肃声道:“回陛下,正是!”
官家捻须沉思,忽地一招手,叫过外头侍候的王班班:“拟旨,叫姜文忠带兵回来!”
王班班自是领了口谕下去叫人拟旨。
偌大殿堂里头只余官家冷笑连连:“如此,便要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回:扮姜侯五宝受伤
官家越想越怒,只道襄阳王果然打的好主意,竟存着如此歹毒的心思。
官家他暂动不得,便把手儿伸到龙子身上——若依胡昆仑所叙,这般移形换影果然成了,那靖哥儿或连真假都分不清。
至于日后混淆皇室血脉,他襄阳王未必就真会捉住不放,好叫自家坐了宝位;只是觉得拿捏个傀儡倒更容易些。
如此一来,官家自己、太子俱危矣。
试想一介小儿若要得登大宝,官家太子皆是牵系,若不除了,莫道能力有无,只礼法一事,便能叫臣下百姓们摆出无数个道道来。
是以官家明发了一道御旨,叫安北侯姜文忠带兵回京,暗地里又发了一道急诏,叫姜小侯快马加鞭归来,绝不许私露了自家行藏。
事已至此,真真是不得不防。
姜文忠密旨一接,心下也是思量许多,只觉此番回京,事体必然不会少。原本只想带着自家亲卫几人趁夜启程,谁知将将出帐兜头遇见巡夜的几个兵士。
两厢见礼,姜文忠见那兵士双目炯炯,似十分好奇自家主帅夜半出游的缘由,不得不提起多少小心,好不教这事儿坏了!
姜文忠挥手叫人都散了,自家也回了将帐,心道,若自家就这么走了,军帐里头又都是新兵,一旦有事突发,实在也镇不住。再,军中里头还有襄阳王派来的奸细,虽说几回试探捉住了三个,到底还有一个藏得极深,倘若这人寻机翻出浪来,姜小侯到底鞭长莫及。
如今也没得副将,姜文忠更有巧妇难为之忧。
偏也是巧了,虞五宝夜半出来放水,正瞧见将帐里头灯火通明,心下觉得自家这位上司姜小侯爷果然克勤职守,整个军务都弄得三更不眠。又,自中秋那日陈情后,虞五宝明了自家心事,也是因着姜文忠一句点透,是以他把这位姜小侯又看做是同命病相连的兄弟一般。如今见他这等操劳,心下倒有些不忍。
虞五宝掀帐进来,一眼就看见姜文忠呆着脸坐着。见虞五宝进来,只微微颌首。
虞五宝笑笑:“见灯火明亮,想着侯爷未睡,五爷我是睡不着,还是正合过来说话打发时间。”
姜文忠淡淡一笑:“本侯也是睡不着的。”又指指一旁几子,“坐吧。”
虞五宝敛衣坐下,随手给自家倒了杯茶,品了品,道:“这茶末子虽粗些,到底比白水有滋味。”
姜文忠心不在焉地附和:“正是。哪能与东京相比,处处都是精巧绝妙的。”
说到东京汴梁,虞五宝立时唇角上扬,也不知自家那只小猫儿现下如何呢!真真恨不得顷刻就在一处……想着想着,越发露出一口细细白的小牙,笑道:“侯爷,何时咱们大军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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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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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大后日吧。”
虞五宝闻言,登时面上越发灿烂了。
姜文忠只觉面前这人笑得忒是碍眼。官家特特又传了密旨,定是因为京中有变,的缘故。说来他自家哪如虞五宝这等没心没肝的,直想着回到东京去见心上人?
见虞五宝如此畅意,姜文忠唇角也渐渐扬起。非是感同身受的喜悦期盼,而是,姜小侯素日来算计人的前兆。
果不其然,心头满是东京旧事的虞五宝,耳边响起姜文忠冷嗖嗖的两句吩咐:“明日本侯要先行。”
“虞五宝装扮成本侯随军。”
虞五宝几没听清,揪着姜文忠的话尾不放:“甚?甚么?要五爷我假扮姜猴子你?”
姜文忠双目微弯,朱唇浅浅一抿:“正是。不仅假扮本侯,还要扮得叫旁人看不出来……”
“你当本侯私下叫你制本侯的面皮,是觉得好玩么?”
是以三日后,大军开拔,虞五宝顶着姜文忠的面皮,跨着姜文忠的宝驹,傲然走来行进军队之首时,忽然就对着两厢送行的百姓笑了,端的是冰雪初融,好不叫人心动……
自家这回,倒是切切实实地又被姜文忠算了一道。
谁让他技不如人,势也不如人。姜小侯半夜开溜,只留下亲卫姜湖姜海两人盯着虞五宝,不许他临阵脱逃,好好地扮一个虞记的安北侯。
到底这世上,权势两字,正是无往不利的金字招牌。
五百军士开拔,虽不比先头姜文忠带着守边旧将回京述职时震撼,却也与百姓平和不一样,虽未沾染疆场上血腥杀气,却也都带着兵煞之气,令人一望便欲退避三舍。
这等肃杀冰冷,谁也不会上赶着来凑热闹!
偏就有蒙着头脸的两人,分从两边人群里跃起,挺着宝剑宝刀,踩着人头肩膀,径直冲向端坐马上的虞五宝。
两件利器说不得哪个更快,只听虞五宝胸前当当两声,然后又是噗的一声,软甲被刺破,血喷了出来,虞五宝捂着伤处,向后便倒。
守在虞五宝一旁的亲卫姜湖长喝一声,一人托着虞五宝回了军医帐,另一个姜海,把腰间宝刀抽出立刻就要与那两个刺客打斗:“立刻包围,莫叫刺客跑了!”
见此,拿剑的那个眼中分明一抹释然,不待人群反应过来,几下纵身,宛若飘鸿,倏而不见。
倒是拿刀的这个,不意一击即中,愣愣瞅了虞五宝半晌,方想起要逃。
哪里还能逃得掉!
姜海几下把他缴了兵器,拎着人也往将帐里头一丢:“干得不错!果然不出侯爷所料,京中有人不欲侯爷回去!”
那刺客把面巾撕下,一抹脸,笑眯眯地看向姜海道:“咱们侯爷的计策,哪回不成了,故意放跑那个,会马上向他主子说吧!”
姜海微露笑意:“自然是!”
“日后可有好戏看了……”
虞五宝却是真伤了!
原先姜文忠与他计划,一是自家扮着遇刺的姜侯爷,借着伤情,人前可以少露面,二是,顺便引出那第四个奸细,才定了这等人前的苦肉计。谁料那刺客演得不称职,这刀尖一偏,竟绕开血袋,径自刺到胸口了!
再,就是那位拿剑之人,在剑身上注力,顺着伤口侵入体内,震得虞五宝气息大乱,那片心头血喷将出来,倒把个虞五宝的假伤坐实。
叫他虞五宝不得不安安心心的在军医帐里头呆着。
至于伤情,如今看来确是不妙。
姜湖在军医帐外头转了几圈,终是忍不住掀帘入帐,烦躁至极:“不知侯爷现下如何?”
老军医正在给虞五宝包扎,此刻见问,想想刚送来时的血人儿,不由也是心有余悸:“侯爷天佑,如今算是好了,须要静养。”
又指点那伤处叫姜湖看:“刀伤不碍,只这剑伤,却更重些。其势未尽呐!”
虞五宝苍白脸上,一丝儿血意都无。姜湖忽然听得虞五宝闭着眼睛嘟囔,附耳一听,却是笑了。这位虞郎中,嘴里软软地念着一个疼字,倒如个小儿一般。
姜湖带着老郎中出去问话,两个刚转过身出去帐子,虞五宝慢慢把眼睁开,脸色冰冷至极,慢慢咬出一句:“姜猴子,这可不是说好的那样!”
“五爷这伤,定要你把蜜雪蟾来换!”
又摸上心口,听那心跳一声一声,放柔了口气:“五爷伤得这么重,小猫儿,你知道了可会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恋耽美抽得一把好冷风,专栏都没了!
☆、第六十回:布迷雾五宝立功
晟给推脱了:“ 我家兄弟如今需得静养,实在是不便出来与诸君说话。”又满含歉意地与各家回礼,“待到日后我兄弟身子骨好了,必会登门道谢!”
姜大侯爷一番话说得诚恳,众人也不好厚着脸皮打扰,是以过了几日,这安北侯府也安静许多。
却是交了九月,将将初一,姜府里头来了一位贵客。
姜大侯爷姜文晟,姜小侯爷姜文忠两个亲来迎接,又一前一后护着这位贵客入了后堂密室。
待到这位贵客把脸上的斗笠一去,姜氏兄弟两个立刻躬身长揖:“陛下万安!”
这来客正是当今官家。官家略挥了挥手,叫两人不必多礼:“当下宫内也不安全,便是朕护着,贵妃腹中的胎儿也几不保,太子也中了一回毒。如今朕想了想,太子还是在宫外好些。”
不顾两人愕然,官家把话又撂下:“朕把太子交托他哥哥带着,你们便可分心暗地护着宫禁——朕知晓你无伤,伤的另有其人。”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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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1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71 章
此话却是对着姜小侯爷安北侯姜文忠。
姜文忠立刻应道:“臣知晓了。必定尽快布置。”
官家捏了捏自家手指,叹道:“快却是必须快的。重要的是隐秘!襄阳侯那里,朕实在也看不下去了。”说罢,凤眸一转,看向安平侯姜文晟。
姜文晟立时笑道:“臣与臣的兄弟都听陛下吩咐,宫禁一事定然会做得十分隐秘!”说罢,又瞪了一眼立在一旁神游天外的姜文忠,“陛下,臣的兄弟扮做行脚客,却是得了一些消息,阿玉,你与陛下说说?”
安北侯姜文忠被自家兄长一瞪,倒醒过神了:“臣在路上,见了不少去往襄阳去的江湖人士,臣觉得此事甚是蹊跷,只怕需得好生防备才是。”
官家神色不变,只淡然把手中折扇一摇:“说得是。”
三人一道密商不提,在安北侯府里,最觉拘束的却是虞五宝。
他替姜小侯爷中了一剑一刀,现下伤口虽说有愈合之势,却总也不结痂,衬着雪白的胸口,倒像在心口之处拿朱砂殷殷红红地划开一个凸十字。
虞五宝摸着凸痕,心底不觉为着自家机智再道一个赞字。那日遇刺之时,虞五宝一觉刀剑行偏,立时急中生智学了咬破舌尖的姜小白,再将血气逼到伤处喷出,又用强压制了脉相,做得个虚弱至极的样子,连军中老医都骗了过去。只是日后再行运功,发觉心内隐隐作痛,竟是真被伤到心脉了。
只道休养几日便好,虞五宝也不甚在意,竟不知日后却是因这一伤,险些叫他再见不到金小猫。
虽说如此行险,到底宜人方便暗中行事,虞五宝白日装做姜小侯爷养伤,晚上却可与两姜一道四下活动。
这等两厢作为,到底叫他在回京之前揪住了第四个奸细。
试想夜深人静之时,自家任谁也不会偷窥将帐,把个昏迷不醒的姜小侯爷再刺一剑吧?
再,那封存完好的书信,若非奸细,也不会谁人都格外在意吧?
学蒋干盗书,却没遇到装睡的周公瑾,结结实实被虞五宝一声咳吓到,颤巍巍举起宝刀便砍。
虞五宝身上有伤,力有不逮,两个胡乱搏杀几下,虞五宝迎着脸面一抓,把那奸细的面巾抓下,露出一张陌生脸孔来。
“虞郎中,你……”那人似吃了一惊,旋即脸色一变,飞身便逃。
虞五宝追不上,只得在帐中弯腰喘了几下:“这人刀法却是熟的紧……”又想了想,破口骂道:“这破落户藏得倒深!竟然敢砍五爷两回!”
姜湖姜海两个早被打斗之声引来,两个一左一右,把住将帐门户,生擒了那奸细,把他下巴卸了,取出含在舌下的毒药,才把人收入牢车,以待回京审问。
此事,却是虞五宝立了一功。及至回到东京密见了姜文忠,虞五宝捂着胸口直出长气:“姜猴子,五爷替你受了一剑一刀,你如何回报?”
姜小侯爷洒然一笑,把手中玉扇交来交去:“本侯记下了。待上朝之日,本侯便不拘你在侯府了。”
虞五宝自觉被姜小侯耍弄,心心念念只想找金小猫疗伤,是以每日都在嘴里念叨。安北侯姜文忠安平侯姜文晟两个各自有事要做,费了耳朵去听的只有自家四哥虞季菊。
虞季菊摇头不已:“安心养伤吧!难不成你要小猫再担心你?”
虞五宝把桃花眼儿一垂,黯然道:“也是……”
十月初五,月余未曾上朝的安北侯姜文忠昂然挺立于朝堂之上,除却面色苍白,人却依旧十分精神。
官家一见了姜文忠便面露微笑:“姜卿,可是大安了?”
姜文忠含笑躬身:“禀奏陛下,臣大安了!”
官家微微颌首,轻捋长髯:“甚好甚好……”
方方食里的两人也是甚好。
天字一号房中,虞五宝疾走两步立在金小猫面前,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忽然眼中一涩,哑声道:“小猫可好?可有按时吃药?”
金小猫亦是深深凝视面前这人,依旧桃花眼儿神采飞扬,只是,怎么看,都觉得黑瘦了些,亦,稳重了些:“五宝你可好?”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两个异口同声。
虞五宝一愣,猛然伸手拥过金小猫,把头搁在肩窝之上,声音越发深沉:“小猫儿,你可知道,我在外头,最想的便是你那烩长生。只是吃不到,只能想……”
金小猫轻轻抚过虞五宝背上,忽然听到对面那人腹中空响,迟疑片刻,轻轻笑道:“五宝,你饿不饿呀?”
虞五宝自家也觉得羞,便把金小猫又搂了一搂,藏着脸闷闷道:“知道就去做吃食!还要五爷说么!哼!”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一回:遇双美五宝醋发
虽说算不得久别,虞五宝心情却是十分激动。只是应了旧话,近情情怯,先头想过无数重逢情景,此刻竟只能吐出一句:“我很想你。”
又不意听到金小猫亦说出一般无二的话,虞五宝竟觉得自家眼眶温热,心头温热,整个人都如坠入三月阳春,恨不得一时一刻都舍不得松开面前这人。
只他知道,自家不可唐突把话说透。两心相悦才最欢喜,若一方不晓得,一方却咄咄逼人,不情不愿,哪能一结两好。
是以虞五宝才会提及别时金小猫做得那碗烩长生,不料他一句话儿动饥肠,这时方想起自家竟是未用膳食就急匆匆赶来看心上人。
金小猫嘴角噙笑,一双杏眼更是弯弯:“五宝,你愿家去还是这里用食?”
虞五宝知金小猫在家中小厨间比方方食更得手,又有心欲与金小猫多说些体己话,便轻轻按了按胃部,眯着桃花眼作怪:“安生些安生些,五爷我要与小猫儿家去。此时忍忍,待会便有好吃的犒劳你……”
话音未落,那腹中又是饥鸣几声,似是抗议。虞五宝双眸殷殷望向金小猫,可怜兮兮:“小猫儿,他实在饿得紧,可赐一碗面先吃了吧!”又闭了眼咬咬牙,“只要少少的一碗垫垫!还要留些肚子!”
金小猫大笑。虞五宝这等妙人,他越看越觉有趣,不免也伸手拍拍虞五宝的肚子,打趣道:“乖乖,略等些时候,七爷叫人与你做面吃。”
不过一碗汤面下肚点了饥肠,虞五宝仍是心满意足,笑眯眯牵着金小猫衣袖直晃:“走罢走罢!”见豆子踱过来贴着自家衣角蹭来蹭去,便弯腰把豆子抱在怀里,伸手把个小猫脑袋上的毛毛一通乱揉,“豆子豆子,叫你家主人快些家去!”
金小猫收拾停当,叫六二把马车赶出来,自家先上了车坐好。虞五宝乐颠颠跟上,把豆子从窗子往金小猫手头一塞,再一掀车帘儿一跃而入。
一路上两人说话不停。虞五宝自把自家在军中被安北侯姜文忠磋磨之事说了个遍,末了,把裤脚撩起,叫金小猫看他那条鞭痕:“哼哼哼哼,那人心肠最毒,五爷我招他惹他了,一话不合,便下恶手!”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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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2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72 章
金小猫低头细看那条伤痕。饶是上药及时,那痕迹已浅,到底还是与旁处不同,一道深色,衬着虞五宝如玉肌肤,越发显得狰狞。
虞五宝伸手拉过金小猫手,不等他愕然挣开,就叫他细细抚上自家小腿:“小猫儿你摸摸看,他这等狠手呢!”
金小猫默然随着虞五宝引导,只觉指尖触感凹凸不平,不由心头一软:“疼吗?”
虞五宝偏过脸深深凝视金小猫微垂的侧颜,神色恍惚,口中却是依旧调笑口吻:“疼却是疼了!五爷却也抱了仇。那姜猴子被五爷拘在将帐里头处理庶务,小猫儿你不知,那姜猴子气得把账本子都丢了……”
金小猫闻言含笑扭过脸去看虞五宝,不意两人靠得甚近,虞五宝一双桃花眼明明白白映入金小猫眸中,黑白分明,光彩熠熠,倒把金小猫吓得心头猛跳:“做甚坐得这般近,吓了我一跳!”
虞五宝立刻回神,无赖也似地软在金小猫肩头,捂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道:“小猫儿,五爷我好累,借个肩头靠一靠。”
金小猫推他不动只得罢了。豆子却是对虞五宝垂落下来的长发起了兴趣,窝在金小猫怀里,只伸出小肉爪子一拨一拨,不知何时竟把两个的头发拨在一处,纠纠缠缠的,再不好分开。
及至开合居,虞五宝推门进去,只见旧景似是一丝未改。若非是书房门前种的那几盆菊花,倒还像是初别那刻。
虞五宝跟着金小猫刚入了房门,两个都很吃了一惊。虞五宝更是脸色都黑了,一股煞气自心口冒出,止也止不住。
原来房中竟然立着一双美人儿,一个穿着雪青色的襦裙,上头牙白的褙子,一个穿着桃粉的襦裙,上头霞红的褙子。皆是梳着妇人发式,双眸盈盈若水,蹲身福道:“七爷安!”
虞五宝指着这两个美人,不觉自家口气都有了质问之意,冷笑道:“金小猫!你收的妾室?!”
金小猫扶额,挥挥手叫两个下去:“怜香喜墨,你们下去。七爷不用你们侍候。”
怜香喜墨两个还要再说,错眼又被虞五宝冷冰冰一瞪,只得不甘心地福了福:“是。”
一双美人不碍眼了,虞五宝心头却是再也提不起吃美食的心了。他几步走到书几前头坐下,也不顾茶壶里头是冷水,倒了就喝。
金小猫蹙眉,不知虞五宝因何生气。两个一站一坐相视,气氛微僵。
“叔叔……叔叔……”
门外稚童叫声却叫金小猫微微笑起,急步出到院中,蹲身伸臂,揽住冲过来的小儿。
金小猫一把抱起小儿,笑眯眯地亲他一口:“敬哥儿乖乖,怎么来看叔叔啦?”
敬哥儿自姜文忠回京便被抱回侯府,被姜文忠私下拿个小将军养着,很吃了不少苦,倒是把金小猫看得更亲些,时时刻刻不忘在姜文忠跟前提:“叔叔最好,给敬哥儿好多好吃的。又教敬哥儿认字……”
姜文忠略略吃味,狠拘了几日敬哥儿叫他改口自家更亲。敬哥儿被转卖过,打小便会看人脸色,小儿家家的转口把姜文忠哄得眉开眼笑,心底却是把金小猫想得眼泪汪汪。
是以这日姜文忠欲登门与金小猫道谢,提了这个口是心非的狡猾小儿一道。待到金山引了这两位贵客到了开合居,敬哥儿一见金小猫院门开着,立刻就激动放声大叫。
姜文忠一撒手,敬哥儿立时飞跑投入金小猫怀里,两个又亲近又快活,倒入真叔侄一般。
姜文忠别过脸不看这一大一小肉麻,只淡淡咳了一声。
金小猫抬眼看见姜文忠,也是满脸笑意地颌首:“姜侯爷安好?听闻你伤到了?”
姜文忠忍着自家心口那丝酸意,亦浅浅一笑:“本侯如今可以上朝了。”
金小猫连忙把姜文忠往书房让:“五宝也在。正好一道用夕食。”
姜文忠略一点头,迈步入了书房,一眼看见虞五宝双眸垂垂,脸上一片黯然,自家见了不觉心头勉强又高兴了几分:“虞五宝,你来作甚?”
虞五宝挑眉,随手抓过来:“五爷来借书看!”
那书却是拿倒了。姜文忠似讥似嘲地瞥了那书一眼。虞五宝一愣,见自家露馅,不由气呼呼地把书一丢,负手出来院中,对着天空长啸一声。
姜文忠偏脸又去看金小猫。金小猫正与敬哥儿两个抵着脑袋说小话,叽叽咕咕地笑个不停。
姜文忠忽然觉得自家比虞五宝好上许多。自家虽不曾叫那人知晓,到底是两心一般。这虞五宝与金小猫两个,却是合着一句:“多情却被无情恼。”
姜文忠亦缓步踱入院中,拿折扇在虞五宝肩头一击:“虞五宝,本侯觉得,你实在是,可怜至极……”
虞五宝把桃花眼一眯,唇角高翘,脸上却是难得的带出一副苦笑:“姜猴子这话讨嫌!五爷听得不爽,你我打一架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小醋怡情……
☆、第六十二回:接风宴纵燕归林
安北侯姜文忠不接虞五宝话头。笑话,任谁个心头郁闷都拿与自家打架开解,他堂堂的大宋姜小侯爷不算累死也要烦死。
是以看着虞五宝现下又变得垂眉搭眼的那张脸,姜文忠暗笑,又上前一步,侧身附耳,玉指指着哄着敬哥儿的金小猫,低声道:“本侯观你那心上人的面相,杏目黑润如两潭秋水,唇形虽薄,却十分利朗,瞧着便是个既薄情又深情之人,你看他素日面上皆是笑不及眼,唯独对着小儿亲人才笑得澄澈。”
虞五宝顺着细细看去,果然见金小猫与敬哥儿两个皆是眉眼弯弯,源于本心的快活那是一丝儿都掺不得假。
虞五宝不由也想起与他相处之时,金小猫纵然也有过口不对心,可每每自家一看金小猫那双眸子里头的纠结,不愿直视自家的闪躲,便是有再多计较也顾不得了——金小猫在自家面前,原竟是丝毫也没有遮掩过的!
虞五宝想的得意,不免把那醋意压下两分,脸上重新挂起笑来。
姜文忠顿觉虞五宝这张脸皮变得着实够快些!摇摇头,心道:“果然少年心性,竟由着自家因一人易喜易悲。只是这等软肋,日后可不要叫人瞅在眼里为好!”
虞五宝笑吟吟过去与金小猫两个一道坐下。敬哥儿抬眼看见脸前多了一个好生漂亮的男子,不由皱皱眉头,扑过去用小手把金小猫腰里一抱,歪着脑袋去看。
眼前这两人今日皆是一身白衣,脸上表情都是一般无二的亲切,不由往金小猫怀里又爬了爬,咬着金小猫耳朵,奶声奶气发话:“叔叔叔叔,哥哥好漂亮呢…”
金小猫瞥了眼一旁方才还有些古怪面色的虞五宝,低头把敬哥儿再往上抱了抱,故意装作委屈逗这小儿:“哥哥漂亮,叔叔便不漂亮了?”
敬哥儿立刻爬下金小猫膝头,站在地上把这两个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看过一遍,最后才把头一低:“叔叔好……”
姜文忠噗嗤一声笑,自家这侄儿哪个都不得罪,真真是,又聪明,又狡猾,这性子,也不知到底是随了谁。
虞五宝被这小儿耍的心机逗得越发开怀,伸手把敬哥儿一把抱起狠揉一通:“好乖乖,真会说话!”又指了指金小猫,“那个是叔叔,”再指了指自家,“我也是你叔叔,要记得,莫再叫哥哥了!”
说罢,偷偷去看金小猫。金小猫也正看着虞五宝,两人目光相对,都是一笑。
金小猫低笑:“你呀,怎么与小儿计较。”
虞五宝拿肩轻轻撞撞金小猫,柔声笑道:“五爷可不喜欢做旁人的好哥哥,五爷只喜欢做我家小猫儿的好哥哥。”末了,还轻轻在敬哥儿面上亲了一口,眼睛却是斜斜飘了金小猫一眼,目光流转之间,些些情意呼之欲出。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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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3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73 章
金小猫险些被虞五宝这等孟浪话儿唬了一跳,不光脸上红云似烧,连耳尖都是热红的。逃避似地站起身,那神色,比初次见到二美时还窘迫:“五宝你和敬哥儿先玩,我去厨间看看。”
说罢逃也似的出来门。
虞五宝望着金小猫背影,眉头却是微微蹙起:小猫儿,你是听得懂,看得也懂……是吗……
虞五宝归来,金小猫见着自家的这个不着调的好哥哥自然多几分快活,便是金大郎,也觉得故人新聚亦是欢喜得紧。
是以这夕食,除却前几日回金陵携妻带子探亲的刘长荆,在方方食里头数银子的雁忠一旁看着这两个,一个满眼欢喜地看过去一活地瞧过来一眼,虽不过简简单单把酒杯子两厢一对,却分明透出一股子旁若无人的亲近。这等情意,说不是有了厚于别家的感情,便是天王老子都不信。
金大郎见自家兄弟伙着虞五宝一起把酒沾沾筷头给敬哥儿吃,也笑出声来,对敬哥儿道:“乖乖,你也来吃酒啊!”
敬哥儿砸吧砸吧嘴,眼睛眯了眯,把小舌头吐出来,仰脸看着金小猫:“叔叔,好辣好辣啊!”
诸人皆笑了。
虞五宝捏捏敬哥儿鼻头:“乖乖是男娃,还怕什么辣!”
敬哥儿被虞五宝捏得有些害羞,往金小猫怀里缩缩,眼神却一直往姜文忠处飘,口里软糯道:“敬哥儿是小将军!不怕辣!”
姜文忠被这小儿说得心头一软,叫金小猫把敬哥儿递过来,自家抱住在怀里晃晃,哄他:“是呀,我们敬哥儿是小将军,哪里怕辣来?”
敬哥儿难得被姜文忠夸了一夸哄上一哄,心里头美滋滋的,脸上就带出来了,挣着下地要背金小猫教他的诗词。
众人看这小儿笨悠悠的举止,听他奶生生口齿,怎么都觉得是个又香又甜的软团子,皆恨不得抱在怀里头不撒手,人人都爱他得紧。
是以金大郎还打趣金小猫,官家已赐了美人来,就不知何时才能自家生出个这般乖巧的小儿。
金小猫不过红着脸笑笑,虞五宝却立时想起先头见的那两个美人,一时间心头狂跳,不觉盯着金小猫看他怎生说话。
那目光仿若实质,把个金小猫看得回看过来,望见虞五宝桃花眼里头的百转情绪,金小猫暗地捏了捏虞五宝的手,俏声道:“放心。”
虞五宝立时觉得满天阴云都散了,心底美滋滋的,不意又听得金小猫接着说道,“我若娶妻,一定叫你看看,不会随意,定会对她好,不拖累她。至于那妾室么,我自是不会收的,守着一个就好,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虞五宝闻言,顿觉那天上的乌云重又聚来,直压得他脸色黢黑黢黑,真真是说不来的郁闷,只好一杯连一杯的饮酒,连菜也不多吃一口。
姜文忠耳功甚好,两个私下说话都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心下不免对这情场失意的虞小官人同情几分。——他那心上人金小猫,见这条鱼儿不快活,倒未曾多想一分,是不是与己有关。想来虞五宝这等追爱之路,着实难矣!若无个契机,只怕等金小猫自家想通,虞五宝自家也会添上五分倦怠了。
凡有了心事,这辰光总觉过得慢些。虞五宝不知自家吃了多少酒,只觉脚下略有些软软,人却分外明晰。默然看着金小猫与姜文忠金大郎闲话,又逗着敬哥儿玩耍,倒是比先头病时精神许多,虞五宝忽然失笑:自家心悦金小猫,应要看他过得顺遂无忧才是。若天意叫自家与金小猫果然无缘,日后躲得远远便是,哪里用得这般苦恼。便是有了苦恼,那也是以后的事,如今只在一处呆着,自家多顾些他,对他多多好些,才能叫他把自家放在心上,永永远远不能忘……
想至此处,虞五宝微微翘起唇角,伸手夹了一筷子蒸鱼搁在口中:“好吃。”
宴饮已毕,众人告辞。金大郎金小猫起身亲送姜文忠叔侄两个出来金宅。金大郎见虞五宝拖拖拉拉跟在金小猫身后,不由笑道:“你们小哥儿两个有体己话说,大哥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回房。
金小猫虞五宝两个躬身相送:“大哥慢走。”
两人并肩往开合居走。虞五宝忽然望天长叹一声:“小猫儿,今晚月亮好圆,怕是十五了吧?”
金小猫亦抬头望月。天穹高深,一轮满月初挂,周边些许几颗星子,若隐若现。
“正是。”
虞五宝伸手把金小猫腰身一揽,纵身上了房顶:“去岁中秋,咱们两个在临安赏月,去的是西湖,今年咱们还赏月,却是在房顶!”
金小猫好容易在屋顶站稳,嗔道:“也不提早说,倒唬了我一跳。虞五宝,你发什么疯!”
虞五宝双眼精亮的望着金小猫,得意洋洋笑道:“小猫儿,你知道吧,我把樱桃酒埋在咱们赏月的那树下了!日后咱们再去临安,挖出来再对月小酌!”
“敢不从命!”金小猫实被虞五宝这般快活感染,自家也心情甚好,“到了临安,咱们再去船家吃鱼,最是地道美味!”
两个肩挨着肩躺在屋顶上,仰脸看着明月,阵阵清风微拂,心情竟如去岁临安一般无二的悠哉悠哉。
将将得趣,忽然院中一阵人慌马乱,虞五宝金小猫两个刚要下得房去,眼前一前一后掠过两条黑影,那身形极快,转瞬便跃得远了。虞五宝把腰一紧,弯腰把长袍下摆往腰里一塞,就要去追,却被金小猫一把扯住:“不必去追。”
不多时就听到下头金山喊道:“大爷,贼子往七爷那厢去了……”过一时又有人喊:“莫追了,莫追了,追不上了,贼子已出了宅门了!”
虞五宝望着灯火通明之处笑道:“这多人也捉不住个蟊贼!哼哼!大胆的贼子,敢偷到我家小猫儿家里,待五爷捉回来好好捶打捶打。”不待小猫开口,连连纵身几下直往那黑影去处追去,可惜已晚。那两个黑影早在巷口分了东西方向,各自不见了!
及至虞五宝回来,见金小猫笑眯眯坐在屋顶上等着,不由揉揉鼻头:“追不上了。那贼子果然好快。”
金小猫拉过虞五宝两个一道坐好,长吁一口气:“才要说呢,你就去了!大哥早上交代过了,今日可是要纵燕归林呢!银燕子边左,铁燕子钟悠,被大哥特意放了。”
“虞五宝我与你说啊,我大哥的仇,快要得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三回:新科驸马不简单
说来这为人父母之心,无论贵贱贫富,天下皆是一般无二。不说旁的,便是虞五宝曾诊治过的一双京东的寡妇孤女儿,那寡妇为了自家娇娇康复,竟跑去做三年人家的妾,把每月里的银两都流给药材铺子,平日手头上连半个铜板都找不着。
又,西辅有个小官人好学上进,他家老父费了多少功夫才给他请动当地最好的西席,便是连脸面爷都舍进去许多。
这或是偏重了些,可平头百姓家中对自家哥儿姐儿的爱怜比之官宦人家的那从不会少上一分,莫说吃喝穿衣,便是那种亲近,也比刻板的规矩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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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4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74 章
官家常羡慕民间这等天伦之乐。他自家幼时被王叔狄娘娘照顾的亲儿一般,及大了些又被先帝带去坐了太子之位,又教养在刘妃跟前。人虽尊贵无比,那与先帝太后的亲近却是隔了层规矩的。不敢照着民间称呼爹爹娘亲,只能称父皇母妃。
再,登临大宝,自家坐了皇位,那便与人更远了些。连太后日常都不唤他名讳,只皇帝皇帝的叫他,越发觉得这做官家的清冷。后宫里头百花争艳,却是勾心斗角,争宠陷害,处处乌云滚滚哪里还得见朗天白日。
实则官家欢喜庞妃,把她当做宫中难得的亲近之人,亦是因为这位娘娘比别家更爱重官家本身——且不说庞太师到底想借住庞妃在官家这里寻了多少好处,只说庞妃自己,也是心悦官家,把他真真当做自家良人来疼的。
人心换人心,官家竟与庞妃两个做了一对恩恩爱爱的寻常夫妻,如今只盼着庞妃腹内娇儿诞生了!
谁料庞妃到底小产了!官家素日和气宽容,临事却是好生发作了一番,究问细查,把个皇宫大内翻了个遍,终是把那藏在旁个宫中的罪魁祸首寻出来砍了。
官家与庞妃两个失了孩儿,两个大人相对执手,泪目婆娑,心头那种难过、恨意再也压不住了!
幸好还有朝阳帝姬。她乃是官家幼女,生母去了,官家也是亲自教养她,待她比旁的亲王郡王家待娇娇的都厚上几分。
官家把朝阳帝姬看做眼珠子,现下选定了驸马,亦定了吉时——六礼本该做足一年才显得尊贵,却是官家叫人算了吉日,竟是除了十一月初九,接连两三年都有方,官家咬咬牙,宁可叫人说自家,不许叫人说帝姬,拍板定下了这等急急忙忙的好日子,把帝姬下降。
只是为了不叫那起子眼皮浅的人轻看,官家与朝阳帝姬的嫁妆都比旁的帝姬厚了不知多少。
十一月初雅之事。”
贾瑾瑜推辞再三,官家只是不允。新驸马只得含羞带愧的应了。
太子先头倒是跟着李瀛学些武功,现下又跟着贾瑾瑜做学问,是以连微服去访金小猫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倒是贾驸马十分善解人意:“太子去访旧友,这可是好事。微臣今日不与太子纸上谈,一道去看看市井如何?”
太子十分惊喜,双眸晶亮无比,一张小脸笑得喜气团团:“驸马哥哥,快些去吧。”
其时,金小猫正和虞五宝两个在方方食的天字一房里头下棋。虞五宝不通棋艺,胡乱落字,金小猫一时便赢了一局。虞五宝也不恼,把个黑子在手里头颠来颠去:“小猫儿,你胜之不武!”
金小猫一边收棋子一边笑:“是哪个说的非要与我比。输了便是输了,还怪别家厉欺负人!”
两个正在逗趣,忽然从楼梯传来一阵急响,虞五宝把手里黑子往棋坪上一拍:“我去看看。”
正要往外走,门却被推开,六二气喘吁吁地开口:“七爷!七爷!太子来了!”
金小猫眉头一皱:“太子一人?”
六二长出一口气:“我的七爷哎,太子哪里独个儿,有人跟着呐!那人可好看呐!”又看看虞五宝,“说来比虞小官人还俊呢!”
虞五宝被六二这一比,倒笑了。自家容貌算是极好的,现下来的这位,要说更好些……那该是何等神仙人物呢!
虞五宝冲金小猫挑挑眉,笑眯眯把六二拨了一个转身,拉起金小猫的手,戏谐道:“前头带路,五爷我要同我家小猫儿一道,会会那位佳人!”
来至楼下大堂,金小猫一眼便瞅见坐在窗前的太子,便急步上前,拱手道:“小猫不知您来,倒劳您多等了。”
太子连忙把手摆摆:“金家哥哥,你便唤我名儿吧,您来您去的,好生份!”
又给金小猫介绍身旁的男子,“这是我家姐夫哥哥。便是他今日放我出来呢!”
金小猫不好多注视面前这位太子口中的姐夫哥,大宋朝阳帝姬的驸马爷贾瑾瑜,只拱手招呼:“见过驸马,久仰久仰。”
贾瑾瑜淡淡一笑:“我倒是真真久闻金七官人的大名了!御前辞爵,只求为义父阖家雪冤,这等气魄,瑜不能及。”又看看一旁冷眼看他的虞五宝,亦是颌首示意:“虞五官人,久仰。”
虞五宝心道,这位驸马爷温润端方,说话行事有礼有节,叫人看着就为之心折,与之相交,倒把他那幅明珠一般的样貌都忽略了……
这倒真真是个绝顶人物!
想到此处,虞五宝也脸上挂笑,拱拱手:“驸马有礼!”
这三人客气,倒是太子看不过了:“都是自家人,这么有礼来有礼去的好生分!金家哥哥,咱们坐着说说话吧,父皇拘得我好紧。”
太子是头次见到虞五宝,也对金小猫口里的这位好友颇感兴趣,是以仔细把虞五宝打量了许久,才叹道:“虞家哥哥果然像金家哥哥说的,是个好看的人呢!”
虞五宝最恨人讲他好看,此刻从太子口中听到金小猫说他好看,心里倒美滋滋起来。偏脸看看金小猫,唇角高高翘起:“男人重德不重貌,虞五倒愿意旁人夸我好武艺。”
金小猫大笑,对太子道:“的确的确,虞五爷最好的便是逃跑的功夫……”
驸马听了,亦是唇角微扬:“这的确是一门好功夫。”
说话间到了午间,太子不好在外头久呆,驸马便和太子一道告辞。知晓太子念着自家亲做的糕点,金小猫便叫麻厨子拿出三个食盒。
金小猫笑着递过一个食盒,道:“这里头是菊花酒发的各色面食,宗实拿去尝尝鲜。”又递过一个与驸马,“小猫旁的不善,唯独吃食上还拿的出手。就请驸马带回与公主妹子尝尝。”又特意把最后一个交到太子手里:“这里头是小猫专意给陛下舅舅的,都是红枣当归之类制的,若喜欢,小猫再多做些。”
太子喜盈盈的一手一个。驸马一旁笑道:“七官人念着陛下与公主,真是有心了。多谢多谢!”
送人走罢,虞五宝忽然把脸一沉,拉着金小猫就上楼回房。
金小猫皱着眉头看他:“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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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5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75 章
虞五宝冷笑一声:“这位驸马爷面面俱到,举止一无疏漏,倒是个不简单的!”
金小猫摇头,淡淡一笑:“为个旁人还要计较,真是傻了。”
虞五宝哼了一声:“我为个旁人计较?小猫儿,你可知我看他多时,只觉这人一径看你看我,目光闪烁,才像是计较什么呢!”
“日后躲他远些。”金小猫把桌上一排小瓷瓶儿一推,“现下试试早上新蒸的玫瑰膏玫瑰露,若觉得好,明日多做些叫大哥带到铺子里头卖。”
虞五宝拔了塞子一嗅,立时跳开去咯吱金小猫:“这个香!女人用的,五爷才不试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四回:三人成计鱼羊鲜
金小猫言及的那铺子,便是金大郎回京后所开,铺名也十分雅致,叫做撷花宅,明面虽说是售卖些女子必需,譬如胭脂香粉香脂,花露花膏之类,暗地里,却是闻知阁的一处信点。
这处却与旁的不同,只旁敲侧击,由那些
碎嘴的女子口中不知不觉打探各家消息——说来这消息来得最快最广的,一是青楼客舍,二是专做各家女子生意的花儿铺子。
撷花宅向来卖品精细,不说旁的,只这装着货品的盒子瓶子,那都是极为精致的,叫人一望而心驰。
其中最叫各家娇娇上心的,便是那一排雨过天青小瓷瓶里头装的花露花膏。花露可以敷面,花膏可以点唇,其色艳美,其香悠远,只是价格不菲,小小一寸之瓶便要十数两银子,又限了数目,每月不过十瓶之数,且若非早来,怕是已然售罄。
大户人家娇养女儿,也不在意银钱,凡这类花用只要使来极好,便是为此一掷千金也有的——金家花儿铺子里头的花露花膏就可算得上是汴京独一份儿。
平头百姓自然不会学了高门那般遣了管事过来楼上采买,而是专意去一层那里买些零散香粉香脂的。说来这亦是金大郎从胡商那里偷师来的主意,凡人富贵贫贱,无一不有爱美之心,村姑乡妇,虽不能与名门闺秀作比,却也希望自家颜色美好,怡人眼目。
是以这样一来,撷花宅里头实是可以打听出各等秘辛。脱口闲话的自然欣然收下,纵然也有不肯说漏丝毫的,也挡不住撷花娘子的有心暗引。
这撷花宅消息一如银子,来来去去的好不热闹。
金小猫叫六二往撷花宅送玫瑰露玫瑰膏,待人回来后,便听了一则大消息:安宁侯崔峥私养的外室,与他生了个儿子,和那日他当街抢去的小儿相貌一般无二。崔侯爷带着他那儿子与养子两个坐马车回府,一路上人都瞧见了,都说只怕这位抢来的也是亲子,不然崔侯爷那般尊贵,也不顾自家岳父与爱妻郡主的黑脸,竟能做出强抢小儿的举动!又说这事传得快,连官家也特特过问了云云……
六二一边说一边比划,手舞足蹈仿若亲见似的,末了,咽了口吐沫,张大眼睛问金小猫:“七爷,那靖哥儿果然是崔侯爷的私儿子吗?瞧着一点儿都不像!”
金小猫昨夜忽然着凉,吃了药多睡了一宿还没缓过来,此刻身子发倦,连说话也是软软的无一丝力气:“自然不是。靖哥儿么,可不是他能叫儿子的。”
六二正要再说,金小猫把手一摆:“六二,莫纠缠这些个小事,七爷我要你再跑跑腿,去大门外头等一等,遇见个面白无须,声音怪异的男子,把他领过来。”
六二愣了愣:“七爷,等得来么?”
金小猫捂嘴咳了几声,好容易平下气息,淡声道:“若等不来,他便要死了……”
“快些去吧……”
六二刚到金宅大门外头,就见虞五宝骑马兴冲冲地驰来。
虞五宝一看见六二,疾催马到了近前,再把缰绳一紧,马儿人立嘶鸣,马蹄子高高扬起落下,带起一片灰尘。
六二把嘴一嘟,气呼呼道:“虞五爷,你可吓死六二了!”
虞五宝把桃花眼儿一眯:“胆子忒小了!六二,你家七爷吃了药没,好些了没?”
六二被虞五宝胆小二字弄得越发不快活:“六二可不胆小呢!连我家七爷还怕吃药呢!”
虞五宝笑嘻嘻地翻身下马,把缰绳撂给六二,顺便又给了个凿栗:“六二乖乖帮五爷我看着马,五爷去同你家七爷说个笑话……”
六二揉揉脑门,瞪着虞五宝进了宅门,忽然一跺脚,咬着牙道:“好疼!虞五爷好讨厌!七爷都没这样过!”
虞五宝说的那笑话,也是安宁侯崔峥之事,他与崔峥有隙,最见不得崔侯爷得意。于他看来,靖哥儿无论是不是他的私儿子,只当街强抢一事,便是大恶。
虞五宝替金小猫把长衫披上,冷哼一声:“这崔峥实在无耻,先头还下了暗手把我捉了制面皮,后来又把我装麻袋里头叫虎狼吃,若不是我机警,小猫儿,你可见不着我了!”
金小猫想起当时之事,心头也是一阵发冷。如今他与虞五宝感情更胜当年,只略略一想,就觉心痛。
他金小猫的兄弟,死也要善终才是,哪能折在奸邪之人手里。抬眼看看虞五宝,见这人蹙眉撇嘴,一副不忿模样,不由出声:“百无禁忌!虞五宝,莫说些不好的话。”
虞五宝闻言立时把不忿丢到一旁,腆着脸把金小猫肩膀搂住不放:“我就说嘛,小猫儿最在意我……”
金小猫拿胳膊肘把虞五宝往外顶了两下,见虞五宝也不松开,只得叹了口气:“唉唉,虞五宝,你松开些,再过了病气儿……”
虞五宝连连摇头,把个大脑袋往金小猫肩上一搁,得意道:“五爷我才不怕,五爷我可是个郎中!”
说说笑笑间,金小猫也不觉得困了,一时兴起,两个坐在开合居的院子里头下棋。
依旧是黑白子,下得却与平日的不同。
“此为五子连珠,说是驸马特为公主制的,汴京都传遍了。凡五子能连便为胜,并不论横竖斜行。”虞五宝笑吟吟捏起黑子,“我先来!”
金小猫垂眼看虞五宝在棋枰中间落了一字,嘴角一翘:“你可是得意了,竟有这般简便的下法。”
两个你堵我截下得颇快。虞五宝算计不如金小猫,连连被金小猫破局,不禁挑眉:“呀!难的比不过你,易的也比不过!我说小猫儿,你那心生了几个窍?”
金小猫莞尔。这虞五宝,自家粗疏,倒怪旁人仔细。
六二拎着缰绳在外头苦等,天色将将擦黑之时,果然等到金小猫说的那人——面白无须,声音怪异。这人生得高大,仔细看时,轮廓坚毅,眼神沉冷。
六二刚想迎上去询问,那人却在宅门前头停了片刻,扭头欲走。
六二心道,自家七爷说了,若不来他便死了,看如今这架势倒是想赴死么?
正欲出口唤人,六二又见那人折了回来,在宅门口顿了顿,居然将身子纵起,不走正经大门,倒走了梁客的惯道。
六二唉了一声,见那人不曾听见,只得把缰绳一拉,往回便走。马儿得得地跟了几步,打了个喷嚏又不走了。
六二狠狠扯了扯缰绳,可马儿依旧不动。
正在为难,忽听身边传过来一阵轻笑:“你该与它糖吃,它才乐意走。”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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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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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六二抬眼见那人面生,不由多瞅了几眼。
那人笑笑:“兄弟赵松,来见大爷。”
开合居书房,烛影摇曳,窗纸上清晰映出三人。
“胡班班此来,却是为何?”说话的是金小猫,他知胡昆仑定来,却不意他竟来得这般晚。
“金七官人,胡某……”胡昆仑似压不住情绪,指甲几乎抓入掌心,“胡某,当时也曾潜入安宁侯府寻到小主子,然却被看管极严,胡某不好近身带走。如今这侯府里头听说却有两个小主子一般无二,胡某实在是,不知如何下手了……”
虞五宝最听不得这等嘶哑怪异非男非女的声音,不由把耳朵掏掏,出声打断:“老胡,是你把靖哥儿丢了,我们又能怎办?求到个病人身上,你当真忍心?”
金小猫伸手扯了扯虞五宝袍袖,叫他莫说旁的。自家垂下杏眸,看看修剪平整的指甲,淡淡出声:“胡班班要小猫如何做?”
胡昆仑忽然起身,在金小猫跟前单膝跪下:“若金七官人帮忙胡某,胡某再告诉金七官人一事。此事,确与令兄家仇有关。”
金小猫猛然抬眼,深深凝视面前这人,沉声道:“此话当真?”
胡昆仑亦直视金小猫:“胡某不敢妄言。”
“胡班班快请起!”金小猫微微一笑,走至书几前,对虞五宝道:“五宝,研墨!”
虞五宝摇摇头,狠瞪了一眼胡昆仑,直没好声气:“成!”
胡昆仑挺身立在一旁,面色凝重,眼光却与金小猫手下的毛笔一道,缓缓勾勒出两字:“辨心。”
金小猫把笔架在笔山上,退后两步去看那字,悠然笑道:“辨心之前倒该把两个都偷来才是。”回转身子,微微扬首望向胡昆仑:“胡班班,你可能做到?”
胡昆仑一凛。安宁侯府的机关众多,各种出人意表的陷阱防不胜防。他自家功夫也不足以全身而退,更遑论带着两个小儿了一道了!
迟疑片刻,胡昆仑黯然答道:“胡某无法。”
闻言,金小猫叹了口气,蹙眉道:“如此倒是麻烦了。”
虞五宝伸手拉过金小猫的手捏捏:“小猫儿莫急,我倒想起一件事来。”
“五爷我当初被崔峥捉去,便暗地看了他的面色,肤白如玉,容颜俊美,却并非天成,正是服用了焕颜丹之故。”虞五宝把眼一翻,慢悠悠把话说完,“那日他加害与我,我便在他的身上下了一道毒,和着那焕颜丹,只要同时吃了羊肉与鲤鱼,那便会浑身发痛,生不如死,这等症候,寻常人看不出来,只当是冬日骨痛,哪里会想到毒来!”
“哼哼!除了求到五爷我的头上,崔峥他定会只恨自家多活一日!”
“羊肉与鲤鱼同食?”金小猫颌首,偏过脸去看说得满心傲意的虞五宝,“羊肉与鲤鱼同食,正合个鲜字。”
虞五宝大笑:“小猫儿,明日做来吃吃如何?”
金小猫抚掌:“善!”
胡昆仑见两人倒说起吃食来,不由把眉头一皱:“金七官人,虞五官人,且说正事吧。”
金小猫虞五宝两个相视而笑。金小猫道:“此非无关旁事。胡班班,你且家去休息,小猫与五宝两个日后还需要你把崔侯引出来呢!”
待胡昆仑一走,金小猫复又立在书几前看先头写的“辨心”二字。
虞五宝走过来,把字收在自家怀里:“莫再看了。说来这胡昆仑倒真是个怪人。”
金小猫摇头,负手踱到窗前,抬头望天,只觉今夜星子格外清冷。
“能屈能伸,识时务,又忠心,果然是个绝好的……家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五回:神秘大郎神秘客
夜已深,金大郎犹未就寝,正于自家卧房下头的密室里头与赵松说话。
只见赵松一脸愧意,哑声道:“阁主,属下紧赶慢赶回来,是要请罪来的。那双燕子,一到了襄阳藩地,就不见了。属下派人暗查多日,也未有线索,属下真是……有负阁主所托!”
金大郎眯了眯眼,把手头的茶盏摸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赵松心头却是一凛。他素知但凡金大郎以闻知阁阁主身份见人,那必是不讲情面,哪有日常时候的亲近和气,倒更似一座冰山,令人望而生畏。
果然,这一声冷淡淡的“嗯”字之后,便是金大郎的惩戒了:“自己去领罚。”
赵松僵直着脊背慢慢退到密室后面房间前。打开来,正对着屋门的是一根细长乌黑的鞭,鞭上皆是细密的倒刺,看着便教人浑身发冷。
赵松咬了咬牙,进得门来,褪了上衫,露出脊背,又把鞭子请下,最后把门掩上。
金大郎端坐外间,面色不改,似乎并未听到内间里头啪啪啪的鞭响与一声声压抑的闷哼。
茶盏却被左手死死捏住,茶盏上,由几道细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长,终于不堪承受这等力度而撑破了盏沿,碎裂开来。
茶水滚烫,倾于金大郎瘦削掌间,立时一片通红。
“赵珏,覆家之恨,我田诚与你势不两立!”
内室门开,赵松惨白着脸出来,浑身虚汗直冒。金大郎淡淡瞥了他一眼,随手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丢给他:“上了药就回去。务必要寻回玉佩的下落。”又顿了顿,忽然抚上空落落的右臂,唇角露出一丝古怪至极的笑容,“这断臂之恨,也当了了。”
赵松接了瓷瓶,迟疑片刻:“阁主,属下还有一事,那药还要不要……”
金大郎闭了闭眼,冷声道:“出去后莫教人看出破绽。”
赵松应声出去。金大郎挥手把烛火灭了,任由自家沉于这无边黑暗之中。
官家所诺的,不过是未曾实现的平反,而他自家寻出的答案,却教他无时无刻不深受煎熬。
皇室中人情薄如纸,他田诚却是看它不起的!这世间唯一能把握的,不过权势而已。
有了权势,无论是身处何处,那等可以随意碾碎的便不是自己。这,不是早于二十年前就知晓了么?
甚么身份高低贵贱,不过时事所赐,哪个又能长长久久。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77 章
只是,都愿意去死守个长长久久罢了。
金大郎冷着脸起身,推开内室的门,借着墙上夜明珠的幽光,望向那根浸透血色的长鞭,忽然狂笑起来。
只是这笑听来,竟丝毫不见愉悦,而是渗透无比凄凉与悲恨。
门被袖风带上,发出一声巨响,然后,便是一片死寂。
金大郎取下长鞭,在挂鞭之处摸索到一个旋钮,慢慢旋了几下,墙上露出一个暗龛。
里头不过两个黄梨木刻的栩栩如生的男女坐像,两边是五个牌位,前头供着香烛冥钱,以及,一枚玉质温润的五福玉佩。
金大郎跪拜于地,口中是低沉又笃定的声音:“爹,娘,诚儿不会教您二老枉死。”
“玉佩,孩儿取走了。”
金小猫次日醒来,一睁眼便瞧见自家大哥坐在床边看他,脸上还带着笑:“小猫快些起来,大哥有好东西与你。”
金小猫将将醒转,还有些迷糊,却是本心就亲近自家大哥,是以轻轻往金大郎怀里蹭蹭:“大哥,大哥……”
金大郎失笑,举手往金小猫臀上一拍:“懒猫儿!”
洗漱已毕,金小猫端端正正坐在金大郎下首,睁大一双杏花眼,看向手中的好东西:“大哥,这是……”话音未落,金小猫自家倒是脸红了。
金大郎呵呵笑道:“小猫大了,这些也当知晓,日后娶了妻,若是不会,倒是叫人很笑话的。”
金小猫连耳尖都是热的。他不知道自家大哥会想到这么多,甚至连他以后娶妻都打算到了,竟是怕他不通情事,居然偷偷与他买了避火图!
金小猫虽说自幼多病,到底还是男子,又听的荤话也多,哪能不晓得其中意趣,只不过未曾亲历罢了。如今被金大郎拿这个与他,倒是把个口舌伶俐的金小猫惊得心头直跳:“啊……大哥……这个……”
金大郎颇有兴趣地看金小猫把脸垂下,急匆匆把避火图塞到床褥下头,摸摸胡须笑道:“男大当婚,小猫,大哥还是要问问,你有没有心悦之人?若有,咱们就不啰嗦,请了官媒说亲。”
金小猫连连摇头,忙不迭要撇清:“大哥,小猫哪有心悦之人呐!”又见金大郎不信,连忙又补充,“若有,定与大哥说……”
金大郎笑眯眯点头:“说来,倒是官家赐的两个美人,小猫一个都看不上?”
金小猫扶额叹道:“大哥,那两个,小猫着实不知怎么办了!”
丢也丢不得,送也送不了。金小猫对这等粘来的艳福,着实觉得麻烦。
金大郎哈哈大笑就:“既来之则安之,小猫莫非觉得自家不好亲近女人?不试怎知晓女人的好处,难不成小猫心悦男子?……”
这话越说越促狭,金小猫几乎就要落荒而逃。倒是金大郎停了嘴,含笑起身,伸手在金小猫发顶揉了几揉,正色道:“罢了,不说那些。小猫儿,看在官家面上,就在两人中间挑一个伺候,大哥也好安心不是……”说罢又叹了口气,“爹娘也都看着呢!”
金小猫一时怅然,竟是神思不属。义父义母对自家的恩德,他觉得便是粉身以报也不为过。如今,自家大哥言及自家亲事,金小猫不由更觉心虚——他单身一人,吃喝不愁,原本就怕自家病痨身子连累旁人,现下没人管着倒像放风一样,哪里还愿意把自个儿找个人头头尾尾管着。
“便是个通房也成!”金大郎见金小猫走神,便拿手指在矮几上叩叩,“想好哪个,给你送来!”
金小猫微张着嘴,竟不知自家该如何推脱了——长兄如父,如今知道虽不是亲的,到底相亲那么多年,听话习惯依旧是有的。
金小猫再不愿,也只得把头点点:“大哥,许我想想。”
想想却非要许久。不过用罢夕食,金大郎就把容貌更美一些的怜香送来,还叫金山喜滋滋地传话:“若还冷着,大哥就把方方食关张,雁八愗可是我的人!”
金小猫蔫耷着脑袋把怜香让进屋里,又慢吞吞地褪掉外衫,视死如归一般把胳膊在身子两侧伸开:“怜……怜香……给七爷我……宽衣……”
怜香红着脸,偷偷打量身前这位少年官人,心里头怦怦直跳。她头一眼就看中了金小猫,只觉这人连瘦弱都带有几分贵气,那眉眼更是清秀得紧,又常常带笑,叫人见了就生不出恶感。
更重要的是,这位小官人未曾有过男女情事,身子与心都是干净得紧。此事于怜香来说,正是最好不过,若能做他头一人,不说自家把这干净人儿的身子夺了,就连心,也必能有一地。
日后若再能明了妾位,长长久久伴着这个温柔的小官人,不说一生一世,就算是一天,也是她自家乐见的——不过是心悦此人,与此人无关而已。
是以怜香激动地微微颤抖,手都解不开中衣的系带。
金小猫被怜香的素手弄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这女娘摸到之处,都是火辣辣一片。不由得发起恼来,自家迅速把中衣除了,换了素日穿的寝衣。
抬眼见怜香楞楞呆在一旁看着自家,不由把脸一偏,硬板着声音道:“铺床吧。”
又叫六二进来,把洗漱的净水端来,自家使了胰子净了面,用青盐漱了口,顺手自架上拿了本子几前头读起来。
怜香快手快脚地把床铺了,垂首立在金小猫身后,柔声道:“七郎……奴……请七郎安歇……”
金小猫仿若未闻,只把书页翻得极快。怜香等了片刻,见金小猫依旧不出声,便走上前跪下,自身后揽住金小猫胸口,把头靠在金小猫背上:“七郎……”
金小猫一僵,心急急跳起来,越发叫自家喘不过来气一般,说不出是怎样的尴尬。他原道,叫怜香宽衣铺床便算服侍过了,哪能叫这女娘近了自家的身子,却并未想过有现下这等亲近。
是以怜香此举,倒把他逼出一段话来:“怜香姑娘还请自重些。小猫……实不敢耽误姑娘。”
“小猫心中有人,曾发誓为她终身不娶,守心守身。”金小猫慢慢抠开怜香双手,转过身子,从发髻上取出一柄紫檀木簪,轻轻摸了摸,叹道,“此簪,便是为她亲刻的。”
怜香如遭雷击,含泪猛然抬头,望向金小猫,哽咽道:“如今……如今……七郎不能忘了她么?”
金小猫垂眸,抬手把怜香扶起,幽声道:“她……死了……”说罢,把紫檀木簪插进发髻,起身把屋门开开,“怜香姑娘,小猫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喜墨姑娘。”
怜香咬咬牙,取了帕子把脸上泪痕擦净,重又端起笑脸,哑声道:“七官人……不是对不住,实在是怜香……没福气侍候您。”
金小猫目送怜香自己出来房门,长出一口气。
身后却被人猛然拍了一把:“小猫兄弟,一向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唉,恋耽美抽的啊,更新不了了。存稿箱表示很饿.
☆、第六十六回:庆儿哥哥白五爷
金小猫听得那声音,不由脸上便绽出大大的笑容来,他连头也不回,往后便捅了一肘:“庆儿哥哥。”
说来这位庆儿哥哥不是旁人,乃是陷空岛大五义中的穿山鼠徐庆。
陷空岛大五义乃是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锦毛鼠白玉堂。金小猫识得白泽琰是在方方食,识得徐庆却是在铁匠铺。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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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8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78 章
那日金小猫为虞五宝打玄铁匕首,徐庆却是为着再打一柄宝刀——那铺子里头的铁匠手上一块好铁,打成上好的兵器,于江湖中人来说,那便是极大的诱惑。
偏巧这铁匠手头功夫不比徐庆,看得他浑身发热手发痒,二话不说,把个老实的铁匠挤到一旁,把衣服一脱,自家赤膊上阵抡锤便砸,几下便把铁料成了形。
金小猫见到徐庆时便是此景。他微微皱眉,心道这新铁匠倒是手稳,一锤一锤地狠砸,声音倒如击羯鼓似的有节奏,不免多看了一眼,才进去找铁匠铺的掌柜。
哪知徐庆生来对这铁料敏感,抽抽鼻子便嗅到玄铁之气,也就拿余光瞥了一眼金小猫,两个眼光对上,倒皆是一愣。
徐庆到底年长,一看金小猫注意自家,不由把大嘴一咧,憨厚笑笑:“小官人等等,某把这刀打好了,再与你看!”
金小猫听不甚清山西话,只冲徐庆淡淡点头,举步进了铺子。
徐庆见金小猫冷冷淡淡,只当金小猫看不过自家手艺,不免夯劲上来,使尽浑身解数,只把那柄宝刀打出个又直又长的形来,待淬火之后,那刀便显露真容,实实在在一点瑕疵都没有。
等金小猫与掌柜谈妥出来,那刀已然打好,徐庆正眯着眼对着光看。侧眼看到金小猫出来,便上前两步,把个光闪闪的刀往金小猫眼前一送:“某这手艺,可好?”
金小猫被刀光唬了一跳,错眼又见刀身上映出自家容貌清晰可见。更兼那徐庆动作之时,带起金小猫一缕发丝儿,由着清风一吹,正撞上刀刃,立时断开,飘飘落在地上。
金小猫不禁在心头赞了一声好手艺,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金小猫冲徐庆拱拱手:“铁匠哥哥好功夫!”
徐庆听金小猫赞他,亦笑道:“小官人的活计,某自愿意接。”
金小猫也不矫情,把怀里头的玄铁交与徐庆:“既如此,小猫便交与铁匠哥哥了。”
徐庆听得小猫自称,心道自家五弟言,汴京有两只猫儿,莫非遇见的便是教他吃了苦头的金小猫?不免多看几眼。
这猫儿瘦得紧,瞧着亦和气,怎的会叫自家兄弟吃亏——莫非亦是蒋四弟同类?都是连心窍都比旁人多出一个的主儿?
金小猫虽被看得略不自在,却是任由徐庆打量,如此片刻,方缓声道:“铁匠哥哥要记准小猫。小猫明日来取。”又从袖中掏出一柄银鞘递与徐庆看,“小猫这匕首是要送人的,只需这般大小,不要多余装饰,可自卫可杀人。”
徐庆听了这话倒真笑了。匕首这等利器,生来便是用来防身杀人的,世人为着馈赠旁人,与它满身珠翠,倒没了本意。只他不解:“小官人作甚用银鞘,忒软了!”
金小猫想着虞五宝那日与他一道出门买书,银袋子忘家时的窘样,不由忍笑道:“与吾友的盘缠。”
徐庆大笑:“妙哉!”
待到这匕首打成,金小猫欲付银子与徐庆,却被徐庆推了:“小官人不认得某,却该认得某那五弟白玉堂。”
金小猫这才知道,眼前这位铁匠哥哥,竟是大名鼎鼎的五鼠里的徐三哥。是以连忙起身见礼。徐庆喜欢金小猫和气又精怪,金小猫也喜欢徐庆憨直不作伪,两个倒是一见如故,那称呼却又更近了些。“庆儿哥哥”、“小猫兄弟”的叫。
如今金小猫一见徐庆,高兴至极,把先头美人投怀送抱的尴尬都丢到一旁,连忙拉着徐庆的手坐下:“庆儿哥哥,所为何来?”
徐庆面露笑意,把金小猫好生打量一翻:“来便是看看你,你家那护卫却不顶事,某上了房都不知晓。”又道,“不知五弟又在东京闯了甚祸事,大哥叫某来探探。”
金小猫见徐庆皱眉,满脸皆是担心之意,不由出声宽慰:“白五爷不会闯出甚祸的,他又有成算,哪里会轻易惹事。”
“不然……”徐庆沉吟道,不意却被腹内肠鸣给打断了,自家顿时失笑道,“先头等了小猫兄弟与美人说了半晌,你家庆儿哥哥也饿了……”
金小猫亦笑:“庆儿哥哥与小猫来,小猫请哥哥吃好食。”
小厨间里头早烧了一大蒸锅子热水,原是为着金小猫用水,如今,不用怜香伺候,这热水也用不着了。
金小猫瞧着热水,道了句正好,就请徐庆一旁坐下,自家取了一块肥瘦合宜的羊肉,拿起刀切成纸薄的片儿,用淀粉酱汁儿腌了,切了葱丝儿姜末,上锅拿油滑炒片刻,见羊肉微微变色,立刻盛出。又拿水焯了两三棵小青菜。
徐庆闻着那肉香,不由问道:“小猫兄弟,作甚好吃的?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金小猫一笑:“庆儿哥哥莫急,小猫做道糊涂面来与哥哥吃!”
这糊涂面,却是以面粉入热油锅,炒出面香做底儿,加事先炒好的卤料,再入高汤,下了杂面面条,滚到火候,才做得的。吃起来顺滑柔和,不比平时吃的旁的面食劲道,却最能入口,便是连没了牙口的古稀老人也能吃得。
金小猫厨活最是利落,和面擀面切面下面,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糊涂面便端来。徐庆看时,只觉这面做得甚美。肉也有,菜也有,红白翠绿的十分好看。徐庆只尝了一口,立刻埋头狂吃,话也顾不得再说。
饭毕,更是一抹嘴,朗声笑道:“小猫兄弟这手艺,好生家常啊!某喜欢的紧!”
两人正说着,忽听小厨间门一动,金小猫起身去看,只见门边立着一个美官人,正笑盈盈看他:“小猫,你与我家三哥吃面,怎不与我吃?”
金小猫微挑唇角:“白五爷来得巧,一道用罢!”
徐庆也瞧见白泽琰,不由把脸一沉,上前刚要说话,却是打了一个嗝儿。
三个都笑了。
白玉堂自家下手,盛了一碗糊涂面,坐在桌前开吃。徐庆皱着眉看自家五弟脸上藏不住的喜色,心中一动:“五弟,你有甚好事?值得夜半这么高来高往看小猫兄弟?”
白泽琰冷不丁被徐庆戳破心思,差点噎到。好容易压下,才把眉一挑道:“三哥不知道,我新交个了投契的兄弟,叫颜查散……”
颜查散?
金小猫思量片刻,终是想起前日在方方食有个用朝食的,看着清贫,却是一身傲骨,举止得当,不卑不亢,说话却是清雅,学问也极好,当日果然是与白泽琰两个坐在一处的。若是能与白泽琰白五爷称为兄弟,叫目高于顶的白泽琰入了眼,想必真是个有德有才的书生罢。
“我已与颜查散结为义兄弟了!”白泽琰笑盈盈抬起头,“小猫,我很快活!”
送走徐白两人,金小猫回了卧房,却是睡不着,一时迷迷糊糊想起虞五宝来。
虞五宝与我金小猫要好,天生便该做个天地证见的兄弟……
“不好!”虞五宝把桃花眼儿一瞪,那眼光簌簌,只把自家四哥虞季菊瞪得脸上挂不住。
虞季菊一拍桌子:“父亲说了!你必须回谷,那陈娇娘有何不好?值得你说这话!”
虞五宝把脸一偏:“哼!五爷我看不上那女娘!”
虞季菊伸手把虞五宝手腕一扣,把了脉门,,叫人挣脱不得。虞季菊冷着脸道:“陈家已然遣了人说项,你回也得回,不回,我就押着你回!”
虞五宝把唇一咬,终是下了决心道:“四哥,你放了我,我早有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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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悍虎青梅好讨厌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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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9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79 章
闻得此言,虞季菊将信将疑。垂首默然想了想,他并不觉得自家小兄弟与哪家娇娇走得近些。又冷不丁想起另种可能,不由背上出了一层毛汗,脱口追问道:“五宝,你到底看上哪个?”
虞五宝按下怦怦作怪的心跳,把嘴闭得蚌壳也似。他可不敢就此把金小猫抖出来。俗话说一招不慎满盘皆失,不明了金小猫心思,虞五宝绝不想现下就把自家心上人给吓跑了!
“说不得?”虞季菊越发急躁,干脆把虞五宝穴位点了,自家甩甩手坐到一旁,“莫非是青楼里的小姐?”
虞五宝一怔,自家四哥这等猜测,真真叫他哭笑不得。青楼里头的小姐,纵是个清倌人,他虞五宝向来修身养性,都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是以虞五宝把桃花眼一闭,十分不满地冷哼一声道:“四哥,别猜了……”
虞季菊再把桌子一拍,恨声道:“你这个孽障!自小父亲都纵着你,大了莫非就还得由着你?快把你那心上人与四哥我说个清楚,不然,你娶不娶陈家的娇娘就由不得你了!”
“陈家那娇娇,可是天下第一等悍女!我绝不会娶她过门!”虞五宝一想到自家的小青梅,不由得浑身一颤,“绝不!”
虞季菊只似笑非笑看着虞五宝,等他把自家心头肉亮出来与人看。
两厢对峙,终是虞季菊受不住虞五宝这般死不开口,干净利落一记手刀,把个天生倔强的虞小官人装了马车,连日不停,赶往药谷去也……
此时已然深秋初冬之际,因是靠南,山谷里头又是大风吹不到的地方,倒比平常显得暖些,竟还零星开着野花,一朵一朵微微晃动,颇有趣致。
虞季菊把个面沉似水的虞五宝自汴京拖回嵩山药谷,着实把人得罪了。是以一见着自家亲爹,立时告了一状:“四哥下得好狠手!现下我眼都是花的手都是颤的,日后也不好伺候爹爹了。”
虞谷主最疼虞五宝,见这小子满脸委屈,便顺手取过藤条,在虞季菊背上冷不丁抽了一下,骂道:“不孝不悌的东西!”
虞季菊咬着牙忍了。自家这爹爹偏心无边,明明说好的捆也捆回来,如今竟是一些委屈都不许了?自家还要因着这委屈挨打,实在是苦命至极啊!
虞季菊恨恨不已,抬眼去看,果不其然自家五弟偏脸冲他翻了个白眼,口型却是“要你害我”四字。
这通憋屈,虞季菊几乎想把自家这恶魔捏吧捏吧给捏成粉,再叫风一吹,散个无影无踪。
倒是大哥虞伯梅也回来了,他是带来一个喜信,才把话头转开:“父亲,说来儿子这回又添了个儿子。”顿了顿,“只可惜女儿还是少些。”
虞谷主立刻抚须笑道:“儿子也甚好!女儿么,仲兰叔竹都有。”转脸去看自家两个小的,“季菊已婚两岁年有余,也该添个孩儿了。”又笑眯眯拍了拍虞五宝道:“说来五郎年纪不小,也该有个伴儿了!你那陈世伯家的娇娘,与你知根知底,才错了三岁,正是如花年纪,你瞧着如何?”
虞五宝不意自家亲爹当面提及此事,真真打乱了自家想要慢慢露底的算盘,着实懵了。呆呆看着自家老爹把一张核桃脸皮生生笑成一朵花,虞五宝顿觉不妙。
只听虞谷主老神在在道:“知你今日休息好了,便替为父招待贵客吧!”
那来客却不是生人,若细究起来,几乎也算不得是个客。
哪家客人会一路飙马闯过谷门,大声说笑,把姑娘家的矜持都丢到脑后?
又有哪家客人会自顾自看座,顺手自己倒杯茶?
更有哪家客人会一见主人,立刻跑上来大大咧咧拍肩头,顺便挖苦一句:“小鼠,你又被四哥打了扛回来的?”
虞五宝皱着眉头看着身前站的这娇娇,生得浓眉大眼,五官俊秀,一身男子打扮,大体就是个英气大过娇气的美少年:“阿娇?怎么是你?”
这陈娇娘把缰绳一丢,叫坐骑四处闲逛去,自家却往虞五宝肩上一靠,慢悠悠冷嗖嗖地嚼出几个字来:“听说你老爹我老爹要叫我娶你,这事儿你怎么看?”
虞五宝伸手推推这颗毛呼呼的大脑袋,蹙眉道:“还能怎么看?我可不同意!阿娇,这你知道的哈!我打小就喜欢美人儿,还要温和的……”
“呸呸呸!老娘不美么?老娘不温柔吗?”陈娇娘把面子一掀,露出火辣辣的椒儿性子,“你这娘货倒贴老娘还不要呢!”
虞五宝被激,也跳将起来,反唇相讥:“五爷我就算不得不找个女人,也要找只小猫儿那样的,可不是要找只老虎拴着!五爷我怕被咬死!”
两个就在房头斗嘴,一时真可谓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连闻声出来的虞谷主也不由出声咳嗽几下:“娇娘,你来了啊!你爹爹呢?”
美少年陈娇娘却立刻把方才那等悍样收了个干净,口中甜甜道:“虞伯伯,我爹随后到。是奴骑马走的快些。”
虞五宝嫌弃不已,这娇娇装的,还真能如大家闺秀一般娴雅……
陈娇娘分明读出虞五宝心思,立刻把唇一弯,眉眼里头透出十分的得意,冲着虞五宝眨眨眼:“小鼠才回来,奴看看他就走,奴可是那不抓耗子的大猫儿呢,对不对啊小鼠?”
虞五宝被陈娇娘一句一个“小鼠”弄得脸红,不由捂脸蹲在一旁:“冤家!”
虞谷主被这双青梅竹马逗得发笑,真真好一双逗趣的小儿女,心头越发觉得自家与世兄陈鸿辛这亲结得妙——谷里头太过静寂,自家老了,着实想要膝下热闹热闹!
心道,陈鸿辛把话头一露,自家赶紧接上,把这个武能伏虎文能训夫的娇娇抢来做五儿媳妇。
虞谷主越想越痛快,看陈娇娘更是越来越喜欢,是以他一见自家这位世兄陈鸿辛,便不由迎上前拉着手道:“亲家,你来了?”
虞五宝陈娇娘两个不意竟会有这等一日千里的进展,两个对视片刻,齐齐把脸一背:“哼!”
陈鸿辛却是一脸忐忑,拉过自家老友的手叹息一句:“卿弟,是为兄对你不住了!小女由着家父定了人家……真真对不住……原也真想要结个亲的!五宝是个好孩子!”
虞谷主闻言失望不已,原想有个媳妇当女儿养着,谁料媳妇平白没了!
陈娇娘虞五宝两个却是如释重负,两个齐齐吁出一口气:“好险,不用嫁他(娶她)了!”
陈娇娘更是高兴,小手指一勾:“来,小鼠,老娘现下看你顺眼得紧呐!”
把嘴一撇,虞五宝冷笑:“阿娇,五爷我才发现,你也闲得紧啊!”
闲得紧的陈娇娘笑吟吟把院子里头的百斤大石锁用一根手指勾着,轻轻松松提到胸前,再往旁边一丢,砸出一地烟尘:“敢再说我闲,下次便把小鼠丢了!”又难得长叹,“你我向来缘浅,奈何竟情深如许,不知那叫老娘相爱相杀兄弟死心塌地的猫儿,又是怎样的……”
虞五宝默然,这等粗鲁不着调的本性,谁人消受得了!
却还没完,只见陈娇娘剑眉一挑,拎起虞五宝的衣领往前搡搡:“小鼠,咱们酒一杯吧?听你家老爹说了,你那小黑屋里头,可是藏有樱桃酒的!什么时候酿的?谁酿的?啊?”
虞五宝忍无可忍,一指谷门,怒喝道:“陈娇娘你这讨厌鬼,滚!”
作者有话要说: 讨厌鬼其实是个女汉子!
☆、第六十八回:风火娘子闯汴京
有自家老爹虞谷主在,陈娇娘自然不必滚出药谷,相反,见惯两个口舌之争的一众大人权当这两个小的在斗气。世上甜蜜蜜的青梅竹马多得是,唯独这一句两句话说出来就要闹得沸反盈天的,约摸西辅境内也就这么一对儿。
不是陈鸿辛不晓得自家娇娇粗鲁,相反是见她说话行事一股子匪气,平日张口闭口皆把“老娘”挂上,饶是自家祖上也出过绿林豪强,也是看不过女儿家这般行径的。
女儿家便该有女儿家的样子!不说男女大防,单只着了男装四处跑,就够人头疼了。陈娇娘被祖父快手定了亲,打得便是旁人不识娇娘的本性,初见还当是个淑女,谁知道这淑女眨眼变作胭脂虎,吼一吼,叫胆小的魂儿都掉了。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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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0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80 章
先头陈鸿辛有意把陈娇娘与虞五宝两个凑一对小夫妻,看上的便是虞五宝不嫌陈娇娘风火性子,两个自幼能玩到孤拐,却是把这个青梅小女友看到眼里的,不然也不会与她吵逗起来,一连许多年。
再,陈娇娘生人面前也极能做派,拜她娘亲所赐,也能把个行止端庄的闺秀模样装上几分,总归是好一个贴心花样子,叫人看了只觉好的。这些,便是叫他陈鸿辛把自家风风火火的娇娇嫁与虞家,也丢不了几分面子。小夫妻两个将房门一关,外头哪管这些闲事?
虞五宝却是把陈娇娘看作兄弟的,只不过不是那等可以两肋插刀的,却是叉自家两刀的。碍着自家老爹与陈家伯伯的交情,这等被插刀的苦痛,只得咬牙忍了。至于陈娇娘的性子,虞五宝只当是个炮仗,不点上一点叫他炸了,自家总归不舒坦。你叫我不痛快,我叫你痛快不了。
是以虞五宝不被逼到绝处,对着陈娇娘总是一股子不温不火,外头看着,倒说这小魔头遇着个克星,方不胡乱了。
虞谷主现下见着这宝贝克星克不着自家折磨人的小儿子,转去做了旁家媳妇,只得一笑罢了。不过却是不死心,与陈鸿辛两个一商量,把个夫妻不成的小儿女生生拗成了干兄妹。两个小的焚香祝祷,义结金兰(?),到底全了两个老的当年所愿。只不过在陈娇娘看来,自家与娘货小鼠成了姐妹,也算是对当年两位夫人私下戏言的一种安慰。
“若生男,为兄弟,若是女,便姐妹,一男一女为夫妻……”诸如这等不负责任的指腹为婚,早该教人丢到九霄云外了!
既为了兄妹,虞五宝算是把个心事丢了泰半。自家好容易脱逃,便心心念念想着自家小猫儿来。
只不过少年相思如潮涌,一波未尽一波起。虞五宝,趴在书房桌上,只觉得自家着实忍不下去了,恨不得一睁眼就在金小猫的开合居,瞧着金小猫在六二服侍下漱洗,用朝食,摸豆子,对着自家微微笑道:“五宝你来了。”
虽说是想,虞五宝倒把这等事看作真的,亦是微笑迎上,喜滋滋道:“小猫儿,我来看看你……”
话音未落,却是从里间出来一双佳人,一人手里捧着玉冠,一人拿着锦袍,温柔似水地上前:“七郎,让奴来服侍您……”
眼睁睁看着两个色女在自家心上人身上上下其手,自家心上人也显得甘之若饴,虞五宝实在忍不得了!将拳头一握,冲着两个缠人的女娘便是两下,把这两个打得远飞出去,自家狠狠抱着金小猫泣道:“说好的三生三世呢!小猫你一刻都等不得么?”
正哭得伤心,胡觉顶发一紧,虞五宝立刻警醒,把眼睁开,面前却是一张叫他恨极的俊脸,正张大眼睛惊奇万分看他:“小鼠,老娘是看错了吧,你怎地哭了?”
虞五宝虽不忿陈娇娘把自家此刻瞧得清楚,到底是叫他从悲梦里清醒,是以又羞又气又感激,五味杂陈,倒把他说不出话来。
静了片刻,虞五宝淡然开口,脸上却是红若暮云,道:“在家里呆的久了,是想回汴京了。”
陈娇娘分明不信,把手搓搓给了虞五宝轻轻的一拳:“老娘听得清楚,小鼠你可是说了什么三生三世,一刻也等不得。”又顿了顿,捏着嗓子转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来,“快说快说,小鼠干哥哥,你莫非梦见你那心上人了?”
自然是!
虞五宝被陈娇娘一语中的,不免心头一悸:“浑说!”
陈娇娘见虞五宝不认,剑眉挑挑,把掌心平平摊开,上头是一柄银鞘玄铁的匕首:“还道没有,这是甚!日日握在手里,也不见丢下。老娘就说,这是哪家娇娇这么有心,送人礼物却是送到心坎里了!”
虞五宝一眼就认出这匕首是自家小猫儿送的,想必是陈娇娘趁自家睡得糊涂从手里轻轻捻出来的。不由面上挂不住了:“还给五爷!那是五爷我心……新兄弟送的!”
陈娇娘把嘴一撇:“兄弟?老娘才不信!兄弟会叫小鼠你哭得稀里哗啦?”
虞五宝一把夺过匕首,珍惜地摩挲几下,顺手塞进靴页里头,甩甩袖子出了屋门。
陈娇娘捏了下巴想了片刻,也几步跟了出去。见着虞五宝面上泱泱不乐,不由嘴角一翘,手里却是把虞五宝袖子扯来扯去:“小鼠,你这般样子实在少见,说罢,哪个娇娇叫你这样上心,老娘实在忍不住要瞧瞧未来干嫂嫂了!”
虞五宝被陈娇娘纠缠不过,只得出声:“不是娇娇。”
“难不成是女娘?”陈娇娘大呼一声,退后跳开,手里还拽着虞五宝袖子不放,“虞五宝……你看上有夫之妇啦?”
虞五宝把牙一咬,恶狠狠把袖子抢回:“不是!”
陈娇娘眼珠子一转,忽然又笑了:“老娘忽然有兴趣了!小鼠,你什么时候回去汴京?”
汴京城里头不似药谷里头这般鸡飞狗跳,却是平静许多。百姓照常生活,商人依旧生意,连带北疆也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
安北侯姜文忠不在汴京,另一位美人侯爷安宁侯崔峥越显活跃。不过短短几月,官家明面上便把襄阳侯这位半子看得亲切,把先头抢人小儿之事也按压下去,更是多有赏赐。
官家有日与太后闲话,便讲了这些:“人物俊美风流,才学也有又稳重宽和,实在是好儿郎。只可惜配了襄阳侯家的郡主。”
太后却道:“等等看吧。”
这一等,便到了十一月初一。
这日下了好大一场雪,方方食前头路面上更是厚厚一层。小二子六二带着人正扫雪,就见一辆马车悠悠哉哉停在门前。
素手伸出,轻撩车帘,下来一个俊美无俦的中年男子,穿着厚厚的狐裘,手里拿着一个香暖炉,笑盈盈叫人如沐春风。
六二几乎看呆了!这般神仙似的人物,他一辈子也见不到几个。
姜小侯爷容貌虽好,却是有些冷,虞五宝艳若女子,到底也失了几分豪气。驸马贾瑾瑜长得好,不过太过清高了些。便是自家大爷与刘长荆刘大官人,也是容貌温润的,却少了几许灵气。
只听这人含笑问六二:“小二哥,你家东主在不在?”
六二一怔,恍惚间并未听清。
这人便又重复了一遍:“峥来见贵家东主,却是有一门好生意商量。”
六二自知失礼,不由憨憨一笑:“贵客,我家七爷正在楼上与虞小官人说话呢!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
金小猫正在天字一号听虞五宝闲话,身边却不独他一个,还多了一个男装少女。
虞五宝气吁吁瞪了一眼这娇娇,对金小猫笑笑:“陈娇娘,五爷我的干妹子!”
陈娇娘却是暗下打量金小猫与虞五宝,见虞五宝眼光一刻都没离开金小猫,不由心中暗笑:小鼠原来瞧中了他?虽不如老娘我长得好,却也是个叫人喜欢的主儿,又有钱,又温柔,配小鼠可是绰绰有余。老娘总算放心了。只是,这人分明是个男子……陈娇娘后知后觉,捂着嘴倒吸了一口气,我家小鼠干哥哥,难不成是个断袖?
金小猫也在一旁打量陈娇娘,见这娇娇举止不同一般,倒是个匪气十足的,一些都看不出小娘子的娇柔。又见她目光灼灼盯着自家,不免有些脸红,越发把自家眼光错开了。
虞五宝侧眼正看见陈娇娘对着金小猫一股子精神样子,心底不由泛出酸来,提高声音叫人看他:“小猫儿,你可知我差些与这悍女定了亲!乖乖,五爷我差点入了虎穴!”
金小猫闻言大乐:“哦?愿闻其详。”
陈娇娘见金小猫有兴致,便与虞五宝两个你贬我我损你的把这乌龙说来,末了两个一道拍拍胸口:“真真天可怜,不叫与他做一堆!”
金小猫直笑出声来。原不过一个虞五宝逗趣,如今多了一个陈娇娘,倒是更有趣。
“如此,小猫也叫阿娇妹子了!”金小猫起身把窗子打开,笑盈盈指着窗外,“汴京有雪,阿娇妹子可以多赏几日。”
陈娇娘眨眨眼,鼓掌笑道:“小猫哥哥可真好!比小……比虞五宝可要顺眼得多了!老……呃,奴多叨扰几日啊!小猫哥哥莫嫌弃。”
金小猫刚道个客气,六二敲门进来,满脸艳红:“七爷,七爷,外头来个人,自称是崔峥,要来谈个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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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五宝立时如被点了炮仗,呵呵冷笑道:“来得正好!敢害五爷我的,五爷绝不会放过他!”
金小猫一想起虞五宝被崔峥拿着麻袋装就要笑,此刻更是忍俊不禁:“哦?也拿麻袋装?”
虞五宝桃花眼斜斜一瞪,似嗔似怨:“然也!”
陈娇娘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忽然觉得这汴京确是个好地方,不枉自家偷瞒父母,抢了虞五宝的马车,一路风风火火地疾赶过来!
这等有趣至极的去处,合该好好闯一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回:悍女也爱小儿郎
方方食二楼,杏花春雨雅间。
金小猫虞五宝两个一道坐着与安宁侯崔峥说话。
崔峥坐在对面,唇角微勾,狭长凤目里头秋波流转,明明年逾不惑,却依旧神采飞扬。在虞五宝看来,这妖孽倒是比先头暗算自家时更显年轻了些。
崔峥淡淡开口:“金七官人,本侯此来,是与你做一道生意,若能遂了本侯的心意,报酬自是不消话下的。”
金小猫亦十分客气,把话头也说得圆满:“不瞒侯爷说,小猫如今在休养,却是实在管不了许多呢。”停了少息,又开口笑道,“崔侯既然亲自来了,小猫只得舍命陪君子了!崔侯还请讲。”
崔峥瞥了一眼金小猫身侧坐着的虞五宝,只觉虞五宝那目光一如刀剑,冷嗖嗖都朝自家杀过来,不由莞尔一笑:“言重了言重了,本侯这不过想请七官人帮个小忙而已,哪里犯得上舍命。”
说罢,崔峥越发神情肃然,他朝天拱了拱手缓声道:“本侯说的这事,却是与今上有关。本侯那日街上拾得的小儿靖哥儿,竟传是……”顿了顿,把声音压得极低,“竟传靖哥儿是官家那个外头哥儿。本侯胆小,不也知如何办了。”再顿了顿,崔峥把手边茶盏里头的茶抿了一口,幽幽一叹,“幸有个江湖上的朋友与本侯手下交好,道是令兄金大郎可寻得细致消息,又快又好的。就不知令兄可否帮本侯寻出靖哥儿的底细,好叫本侯安心则个!”
金小猫不意崔峥把事儿推过来叫这厢担着,实在是烫手得紧。
先头胡昆仑等了几日着急,自家便又去了侯府,与那后院的神秘人打量悄悄行事把靖哥儿那两个一起偷出来,谁料事不成,竟是打草惊蛇,崔侯爷竟把一双小儿日夜带在身边,连带与郡主两个一处时,也拘在外间。
胡昆仑自觉莽撞,灰溜溜来见金小猫,只当再下不去手了,一时气怒怨愤交加,竟在金小猫面前嚎啕大哭,不知自扇了几多耳光。
金小猫原也以为此事再不好办,待虞五宝一回来便又与虞五宝商量对策,谁知还没想好,崔峥倒先出手了!
崔侯爷老神在在,金小猫却是心若油煎。靖哥儿身份,一朝大白,便是皇子身份,官家哪能不认。只偏偏还有个与靖哥儿一般无二的小儿在侧,这却是棘手至极。真真不知晓,这心眼九曲十忠这两日颇忙,顾不上才会把敬哥儿丢给金小猫,可若在这人手中有了闪失,莫说自家七爷不给自己好看,便是自己,也很该自方方食楼顶上跳将下去!
是以六二错眼又见陈娇娘把敬哥儿往空中抛来抛去,把敬哥儿逗得破涕为笑,小心肝立刻慌不着落,急急喊道:“放下快放下!”
陈娇娘不理六二,自顾自又把敬哥儿抛得越发高了,把个敬哥儿乐得哇哇直喊:“再飞!再飞!”
陈娇娘却不叫敬哥儿飞了,一把搂住抱在怀里,弯弯眉眼儿:“乖乖,好玩不?喜欢不?老……老叔与你一道玩好不?”
敬哥儿却是把先头的兴奋放下,细细打量眼前这人,只觉得她生得可亲好看,说话又亲近,不觉越来越松快。敬哥儿把手臂一张,搂着陈娇娘撒娇:“叔叔,也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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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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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六二直摇头,自家辛辛苦苦带着敬哥儿来来去去,也不见敬哥儿给自己一个好脸色,小小年纪时时板着一张脸,除却吃喝拉撒,也不多说一句。到底也不像个正经的小儿,真真是可怜见的!
先头敬哥儿只爱在金小猫跟前撒娇撒痴的,如今又多了一个天降的陈娇娘,六二越发觉得自家功劳没有,苦劳也飘忽不见了!想这几日,自家七爷每每回来,皆是见到敬哥儿窝在陈娇娘怀里,安恬欢喜,两个甚是相得。以至于自家七爷看他的眼光,都是微露责备——六二,你怎叫客人多劳?
现下见着陈娇娘喜滋滋地搂着敬哥儿在榻上头晃来晃去,不由闷闷开口:“陈家大姐儿,快把敬哥儿还六二吧……”
陈娇娘挑了挑唇角,露出一个坏笑:“不与!”俯身在敬哥儿发顶响亮亲了一口,“这个乖乖好,老娘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回:偷吃王爷说眼线
说来金小猫来王府也不止一二回,那管家更是熟得不能再熟,每每便直接引了金小猫去内宅见王爷与狄娘娘两位外祖父外祖母,一些些都不当是外客的,便是虞五宝,因着与金小猫交好,也看得一般无二,都当做自家小主子的兄弟,也是多多高看几眼。
然今日,王府这接人可是换了的。
金小猫暗地打量,乃是个高大的汉子,脸上神色冷峻,却带着先头管家外貌的轮廓。举止也是极为有礼,客客气气地把金小猫往书房里领。
金小猫虞五宝两个一路上都不做声。倒是这人开口解释:“王爷叫属下来迎小主子,说是直接到书房里头见。”
金小猫淡淡答道:“有劳。”
这人闷头在前头领着路,虞五宝在后头蹙眉看着这人步伐形态,忽然抿唇,凑到金小猫耳边细声细气道:“小猫儿,这人是个练家,说不得功夫还在我上头。”
金小猫亦压低声音:“王府里头能人最多,不然这平安可是保不了的。”
那人分明听见,眼底露出一丝笑来。
王府重地,若无个把好手帮衬,便是把主人性命交与旁人之手,若这旁人是好的也算幸运,若是心怀叵测,那便不晓得掀起几多风云了!
将将到了书房外头,这人躬身告退:“小主人,王爷就在里面,吩咐叫您自个儿进去。”又看看虞五宝,将手一让,“虞五官人与我一道走,先去客房安置休息。”
虞五宝瞅瞅金小猫,见自家小猫儿含笑对着自家点头:“五宝你先去吧。”又对着等于一旁的人道,“劳烦与他上些点心,怕是会多说会子话呢!”
这人迟疑片刻应了:“属下叫人安排。”
虞五宝笑眯眯道:“还是小猫儿体贴我!”真真心满意足。
目送虞五宝大袖甩开跟着人走远,金小猫这才轻叩屋门,低声道:“外公,小猫进来了。”
“乖乖,外头冷,快些进来!”说话的正是老王爷。听那声气依旧中气十足,金小猫弯弯眉眼,把书房门推开。
扑面而来的竟是一股子羊汤的香气。金小猫忍不住抽抽鼻子,赞道:“好香啊!”
四下打量,才瞧见书架旁边的窗子下头,搁着一个红泥小火炉,原该煮茶煮酒的炉子上,不伦不类地架起一口炖锅,盖的严严实实,那香气便从那里散出。
王爷坐在旁边,手里头拿着一根长竹筷子,不时便盖子掀开用它往里头戳戳。
金小猫失笑,原来自家外公又躲在书房里头偷吃——王爷年纪大了,狄娘娘便不许他多吃肥腻之物,偏偏金小猫这位大宋的亲王爷,最好的便是又肥又美的羊尾汤。因着每被狄娘娘说,王爷也学乖了。只把这羊尾汤关起门窗就炖在书房里头。什么时候狄娘娘问起来了,都是一般装模作样的回话男人之事,女人莫要多管。
谁知这男人之事却是这个!
王爷人缘好,也没人给狄娘娘告状,是以这一对老夫妻,却再也没有因着这个吵架。
王爷笑眯眯把筷子扬扬:“乖乖,快过来。本王今日到了厨间,偷了好一根羊尾,又肥又嫩。炖来……啧啧……好吃的紧!””
金小猫摇头,依言上前,在火炉边上寻了个矮几坐下:“外公,不是外婆病了么?小猫把虞五宝带过来了!”
王爷嘿嘿一笑,也不答话,扭过脸又去戳羊尾,见羊尾已是炖得骨酥肉烂,那汤都是白如牛乳了,才慢悠悠地叹了一声:“你外婆那是心病,她总觉得本王陪不了他许久,心心念念要个孙儿媳妇呢!”
说罢,唇角含笑瞥了一眼金小猫,见自家这外孙脸上云蒸霞蔚一般,又接道,“本王就与她说了,这事镇如炖羹,火候到了自然都会有了。”
“于是,你家外婆便气到了,只骂本王顾吃不顾人!”王爷两手一摊,颇显无辜地看向金小猫,“本王哪有?!”
金小猫忍俊不禁。枉他头次见王爷时,还以为自家外公是个不爱多话,拙于表达的贵人,这许多日子下来,才晓得他亦与寻常百姓家里头的外祖一样,瞅着个喜欢的小辈就热乎得紧,说话更是风趣。
被王爷又瞪了一眼,金小猫连忙忍住满心笑意:“外公,咱们能顾吃了么?,小猫可是被馋死了!”
“莫要心急!乖乖,你可知晓,这羊尾汤最妙在何处?”王爷把鼻子也抽了抽,长长又狠吸了一口气,乐悠悠唱起词来,“数九寒天雪正霁,满目莹莹,一径梅花各自蹊。小炉初红羊羹白,且好坐,入腹甘暖何须衣……”
金小猫见自家外公这等悠哉悠哉,不由也是兴起:“小炉初红羊羹白,甘暖乘风香何来。暖狸蜷膝闲拾卷,推窗才觉暮色开。”
“好好!乖乖,你也诌得好!”王爷大乐。自家小外孙也与自家一样,闲了便胡诌几句不好不坏不着调的诗词,嘿嘿,果然是他赵家的的种儿。
金小猫与王爷说笑间便把一锅羊尾汤喝尽,又各自饶了一个大饼,两个懒懒躺在书房隔间的长榻上,齐齐抚上肚子,意倦倦的闲话。
“乖乖,本王听皇帝说,姜文忠那小哥儿要进禁军,他那敬哥儿可是搁在你那里看着?”王爷长吁一口气,“小儿最淘气,你可看顾得过来?”
“想当初,皇帝在本王这里,也是淘气得紧啊!上房揭瓦,掏鸟窝类诸事没得少做,吵了还要打别,那小脖梗得连锤子都敲不弯。如今瞧着倒是软和许多,这是好事啊!”
“凡事不可硬对硬。若有不对,先退后进。本王虽未亲上过沙场,也深知对敌要事,不可畏,不可轻。知己知彼,寻其短处,智取之。”
金小猫听王爷这许多不相干的话,一时觉得云里雾里,话也不好接,书房里头倒是静了下来。
王爷没听见说话,扭脸一看金小猫目光茫然,便知他想不到之处,摇摇头,道:“乖乖,你是不懂啊!本王这是与你支招啊!那崔峥,不是与你做了个生意……”
金小猫啊了一声,心道自家外公可真灵敏,此事方出,他便知晓了!可见闻知阁的耳目也没有王府的快!是以金小猫眼光切切,望着自家外公儒雅面孔,想从上头看出一丝狡狐之色。
王爷被金小猫这等眼光一看,不由谈兴越高:“咳咳,乖乖,本王可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软脚王爷,多多少少有些本事自保。其中之一,便是拿住旁人的把柄。只这把柄怎么来的,线人却是少不了的!”
王爷越看金小猫一脸郑重请教的表情越高兴,索性拉着金小猫走到窗口,指指外头廊下呆站着的那个侍卫道:“乖乖,眼线人人都有户户不少,端的看怎么将计就计了!诺诺那个,可是襄阳王弟家的。本王把他放在眼皮下头,叫他日日看着本王吃酒,读书,偷做羊尾汤,时时不务正业,瞧着只是个懒散闲人……这不就得了!本王做事,乖乖,偷偷告诉你,现下却是与你家外婆一道呢!”
说罢,王爷眨眨眼,忽然把唇一扬,大声笑道:“乖乖,可是饱了?洗漱一下,带着你那小朋友,去看看你家外婆的病来!”
金小猫果见那侍卫偷眼看过来,又立刻把目光掉开。
王爷大笑:“怎样,到底忍不住要看吧?耳听不如眼见么!”
金小猫跟着亦是一笑,上前挽着王爷袍袖:“外公,小猫去与外婆探病,先要把五宝叫来。等了这许久,他定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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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3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83 章
7
虞五宝睡得正香就被掀了被子。睁眼一看,金小猫杏眼含笑:“五宝,该用到你了。”
虞五宝就着金小猫胳膊攀坐起来,在金小猫脸边吸了两下鼻子,委委屈屈道:“小猫儿,你又吃甚了!怎不带我?好香……”
金小猫揉揉自家鼻子,讪讪一笑,小声道:“家去,与你做鱼羊鲜。”
虞五宝这才乐颠颠起身,与金小猫两个手把手地跟着王爷身后,去往后宅探病去也。
带路的却还是先头那个,金小猫淡淡颌首,倒是王爷满脸喜气:“赵峰,你怎的回来了?”
那赵峰板着脸,规规矩矩行了礼:“昨晚下夜归来的,父亲病了,就把王爷吩咐如何迎接小主子的事一应都交与属下了!”
“哈哈,既回来,便多待两日。你与那边怎么说的?”
“属下对那边说,要出来采买止血的药材,后园里头少得这个。”赵峰一派云淡风轻,这话等闲叫人看不出错来。
金小猫看赵峰与王爷两个一问一答,便与虞五宝两个对视一眼,这是哪个?
王爷分明也瞧见金小猫神色,不由微微一笑:“眼线,本王的眼线……”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的外祖父便是这样的,冬天煨上一锅羊尾汤,就着烧饼锅盔吃。不过羊尾汤的确太肥,每每外祖赐食,不得不含笑吃完,还要多点赞字,实在是……不敢不胖!
这是存稿箱,代表那位挖坑填坑的玉米问收藏的看官好!多谢!
☆、第七十一回:爱孙如命狄娘娘
越近内宅,越能闻见药香。金小猫不觉把心提到嗓子眼,只怕看到自家外婆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
与王爷外公相较,金小猫更喜欢与王妃外婆一处。女子本就心细,又是多年不见的外孙儿,金小猫便被自家亲亲外婆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每每见了都是好一顿亲昵,连金小猫自己也乐意变得年岁更小些,好把那些个外头端的架子面子通通丢掉,就在二老跟前学个老莱子娱亲。
如今听闻自家外婆这一病是为着自个儿,金小猫越发觉得很该在跟前多侍奉几日才好。
“小猫儿,瞧路!”
金小猫一路走神,眉头皱着,薄唇抿着,耳边被虞五宝这么轻轻一叫,身子又被虞五宝这么一扶,立时醒过来劲儿。低头再看,原来他不知不觉竟要沿着石路往荷花池的岔道上拐,岔道上,满搁了相隔三步距离的两块大石头,金小猫将将踩到前头那块略小的,脚劲走空,竟是差点崴了脚。若非虞五宝及时把他扶住,说不得这一脚失了,金小猫只得苦道一句“我命休矣”。
这是算计的正好,常人跌倒之后,那略大些的石头尖棱对着胸口后心,若是诸如金小猫这等身型未能长开的,便是磕在头上脸上,不说立时毙命,最少也是个失血昏迷。
金小猫心头一阵绞痛,面色刷白,反手死拉着虞五宝手臂,急急地粗重喘息。虞五宝知他不妥又有些后怕,便把另一只手拉过金小猫的手,点了几处穴道,再轻轻摩挲几下手背安慰:“乖猫儿,莫怕莫怕……”
王爷没见着金小猫跟上,折回来预备把这只小猫拎着脖后猫儿皮子好生敲打一番,却是恰巧看到这一幕,立时心也慌了,只当他吓掉魂儿了,连忙回转过来抚着金小猫心口喊魂:“乖乖!归来!小猫儿回来……”
金小猫听到王爷一旁喊,知道自家这是吓了外公一跳,勉强压住自家狂乱疯跳的心脏,声音微觉颤抖:“外公,我无妨。”
王爷担心地看着金小猫,错眼又见地上一大一小两块锐石,立刻把一双凤目瞪得老大,气呼呼脱口便大骂:“这是哪个夯货,假山上的石头掉这儿都不晓得搬走!吓到本王的乖乖,本王剥你的皮!”
王府中,一石一木都是王爷自家挑的,园子又是王爷狄娘娘老夫妻两个亲自画图督造的,说句不客气的,便是闭了眼睛也知道是甚样的。这假山离这路不远,按理这种纹路特别的山石即便真掉了也滚不了这么远。王爷心头一阵发寒,这荷花池向来就是他们老夫妻两个最爱带着金小猫一道来的,岔路上明晃晃搁了石头,就是打量着他们夫妻年老,金小猫体弱,三个一样搬不开石头,脚下不甚稳当,若不转走他路,少不得也要从这石头上踏过,那……
王爷越想越怒,一张原本温和含笑的脸立时乌云骤起,黑得不能再黑:“赵峰!”
赵峰躬身:“王爷吩咐!”
“把这石头碎了!”王爷冷了眉眼,那气势比官家也少不了多少,旋而看了一眼一旁微微喘息的金小猫,压住浑身的怒意,把袍袖一甩,“哼!哪个胆敢在王府里头翻浪,本王叫他死个干净!”赵峰应声答是,单手高高举起,运了运气,就劈将下来。拳风凛冽,还未接触石头,便听到那顽石吱吱咯咯的一通响,再,就是烟尘四起。虞五宝捂着金小猫口鼻躲在一旁,待尘埃落定,那先头的大石已然碎成极小的小块,在冬天惨白的日光下,闪作一地。
虞五宝看得发愣,此刻才出得一声:“好力气!”
金小猫却是扶着虞五宝胳膊站起,看这一地残石。赵峰偶然抬头看见,顿觉这神态举止,竟与自家王爷如出一辙。再回头看看王爷,果然,祖孙两个皆是一般无二挺直脊梁,脸上都是一般无二的莫名神色。
到了内寝殿外,王爷叫金小猫略休息下,待脸色复常,才领着小哥儿俩去见狄娘娘。
狄娘娘原是靠着软枕闭眼休息,一听王爷说金小猫来了,立时满脸喜气,唇角都忍不住翘得老高:“小猫儿来啦!乖乖,外婆可是想死你啦!”
及至金小猫进来,狄娘娘更是招手叫他过来,搂在怀里好一通揉捏。狄娘娘把金小猫上上下下看了一个遍,乐滋滋道:“瞧着比先前还胖了些,就该这么样,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金小猫笑答:“外婆说得是,小猫日日都有按时用膳,也吃得好睡得香。”
狄娘娘更高兴了,远远瞅见金小猫身后站着个美貌的少年官人,她自认得,便也招招手叫过来:“五宝好孩子,你也陪小猫来了!”
虞五宝忙上去老老实实行了一个礼:“王妃娘娘安好。”
虞五宝又细细看了狄娘娘面色,隔着帕子把了脉,知道不过是小小的郁结于心,拿来脉案看了,觉得太医用的方子也对症,便宽慰狄娘娘道:“王妃娘娘但放宽心,身子自然会好些。”
狄娘娘笑眯眯瞅着金小猫,捉着金小猫的手晃晃:“都听五宝的!我们家的小猫儿,怎么叫外婆宽宽心?”
金小猫看看自家外婆,一脸慈爱之色,不由心中暖暖:“外婆要吃些甚,玩些甚,小猫一定孝敬……”
狄娘娘得意地瞟了王爷一眼,满口称赞:“看看,就是我家乖乖,嘴儿真是可人的甜啊!不过呀,”狄娘娘故意顿了顿,一双明眸殷殷切切地望向金小猫,“我们乖乖可要找个媳妇儿,就是孝敬外婆啦……”
金小猫明知自家外婆定会扯出这一章,路上也想过许多推辞,只现下这一句问到当面,金小猫却不知该如何作答了。再偏过脸去看虞五宝,虞五宝亦是桃眼弯弯,似笑非笑地看他。
金小猫心道,这虞五宝好不义气,怎的看自家被外婆说婚事竟是在一旁看笑话?哼!以后若待他被拎去相亲,自家也得好好嘲笑他一番……想罢,狠瞪了虞五宝一眼。虞五宝却是唇角高翘,回了一朵明艳至极的笑来。
莫看虞五宝面上笑若花开,心底却是巴望金小猫莫要随随便便答应,又存着一丝丝的奢望,只想着快些把这事过了别提。是以虞五宝又把云游诸事,又把军中怎样立功都拿出来一一显摆,把个端庄无比的狄娘娘也逗得大笑连连,连王爷也凑趣了一句:“五宝乖乖也与我们小猫一样,正是一对儿的好孩子!”
金小猫这才长出一口气,转了心思去听虞五宝闲话,越听越觉得,自家这位好友真真愈发好了!孤拐的性子磨平不少,虽说现下傲气也有,到底与先头有些许不同了。
于金小猫来说,那便是不似之前那么爱粘人,但只要一来,自家就满心欢喜,反与他在一起格外快活安心似的。若有些日子不见,还特别惦念。这等滋味,若拿食味儿来说,是有别于自家大哥的微甘微苦,而是一种酸甜夹杂的味道。
只坐了大半时辰,狄娘娘就昏昏欲睡了。金小猫见自家外婆犯困,便同王爷告辞。王爷允了,叫候在外头的赵峰去套马车,跟去虞五宝药铺子里头“买”药材,顺便把这两个捎回方方食,自家却是站在大门口良久,直到望不见才甩甩袖子回了。
甫一进来寝殿后间,就看见自家王妃双目盈盈,不由心声怜惜:“爱妃这是……怎的哭了?”
狄娘娘伸手掐了一把王爷的老腰,把脸扭向床里:“唉小猫儿来了一晌就又走了,可妾实在是又想他了……”
“王爷,你说的那蜜雪蟾什么时候能要来,我们乖乖就再也无须拿着中那劳什子烟花笑的毒来推姻缘了!”
王爷长叹一口气:“说来也是不巧,先头与襄阳王弟说过,只说这味药早与了旁人,襄阳王府里头并无有……”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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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4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84 章
狄娘娘听了眼眶又是一红:“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小猫乖乖若是不得好,可不是要了妾的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二回:翻天魔头陈敬哥
世人不得意,往往埋怨运道不利,甚少去看自身。然凡事不可一概而论,自然也有逆境傲立的,只一身铁骨铮然,再不会折腰媚颜。
此类中人,往大名望者说,陶翁在东篱养些个菊花度日,诸学子贵人看着皆佩服其人性情高洁,连县令大人与他送的米都退了。
实于斗字不识的百姓看来,那便只落一个憨字——再有抱负高义,若真的饿死了,也不过徒教后人说古。然能填饱肚子,倒可多活两年,著书立说,将自家这等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义气拿去忽悠旁人。
与这等贯古通今的人物不同,也有许多安于现世,不露锋芒,奉着圆溜溜一个顺字。就拿小人儿上说,头一个该叹的便是敬哥儿。
说来这小儿果然是吃多了苦,先头未与安北侯姜文忠相认之时,不过瘦巴巴单兮兮一个柴火棒子,如今锦衣玉食,倒养成粉团团香喷喷的一个玉娃娃。兼性情活泼,那张小嘴吐出来的,都是可人心叫人疼的话。
说句不敬之语,相较陶翁而言,这四岁有余的童稚小儿陈敬哥儿,倒比苍鬓斑驳的陶渊明过得快活!
快活便要翻天。到底是个小儿,天性便爱淘气,又没有姜文忠头上压着,金小猫素日又宠他,方方食众人看着姜文忠金小猫面子上对他这豆丁小儿也是和气迁就得紧。
是以敬哥儿见天儿抱着豆子在方方食四下里走,哪一日这祸不是都小闯过几个?
这日刚从王府回来,麻厨子就冲到金小猫跟前告状:“七爷,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老麻可要死了!”
金小猫虞五宝两个相视皱眉,这出去探病不过大半日,怎地方方食里头又生事儿了!
金小猫摆手,叫麻厨子快些说。
麻厨子把肥脸一挤,嚎丧一声:“七爷啊!你可要给老麻做主啊!”
原来敬哥儿贪玩,在方方食堂子里一径地胡行乱为,一会儿钻到客人桌下头让六二捉他,一会儿又揪住小二子衣襟不叫他迎客。这都不是重的,重的却是敬哥儿趁着麻厨子后院更衣,把个调料瓶子给翻倒了!厨案上各色调料交结一处,混混沌沌再分不开。
敬哥儿小儿不知自家闯祸,还道很该做个好孩子,又把这散落的粉末拿小手捧着一捧捧地再装回瓶子里头。
敬哥儿一见麻厨子,笑眯眯表功:“麻伯伯,敬哥儿可乖了,瓶子倒了都扶起来了!”
麻厨子只当是瓶子倒了,也不甚在意,摸摸敬哥儿发顶道:“乖乖,莫来厨间耍,你叔叔知道了,定会说你淘气!”
敬哥儿小大人似的乖乖出了门,麻厨子又要开火,原是要炒一味酸甜口的,麻厨子拿出糖罐子用勺子一舀,顺手就搁醋汁儿里头了。再一尝味道,立时就吐了出来。这哪里是酸甜口啊!整个是又苦又辣又涩又粘,说不出什么味道,只觉着喉管后头都不是自家的了!
孜然带着胡椒还算好些,偏又掺了桂皮粉,里头,又是八角花椒小茴香,又是灰糖又是粗盐,辣子也没得少放……
麻厨子忽然想着起敬哥儿道自己是把瓶儿都扶起来了,登时一激灵,把瓶瓶罐罐,都掀了盖儿看。麻厨子不看则已,一看,立时眼前发黑,自家站也站不住了:那各色各样的瓷瓶瓦罐里头,装的都是同一样!
麻厨子想起先头几日自家东主说的“调料不和甚过毒药”,一时捂胸长叹,自家这一亩三分地里头,竟也把毒药招来了!
麻厨子忍气把厨间小库里头翻翻,居多的只是炖煮的干料,糖盐之类不过剩了一层底儿,也是该进了。麻厨子凑合着把菜炒了端去,又与柜上算账的雁八愗说了头尾。两人一商量,也罢,与客官们退了银子,又一人饶了四个包子,再把方方食大门一关,人人都守着敬哥儿等金小猫回来……
人人都不快活,敬哥儿也不快活,人人都板着脸,敬哥儿也不敢笑,只窝在六二怀里头,睁着大眼怯生生。
到底是淘气的累了,金小猫进门时,敬哥儿早教六二抱回天字一房睡了。
麻厨子这番话,实在说得是气愤至极,连带把敬哥儿也由乖乖换做小魔头了,又随意拿了一个瓶儿打开叫金小猫看,末了,恨恨咬牙:“竟还不如豆子懂事!豆子在厨间里头向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一点也不使坏!”
金小猫皱皱眉:“连瓶儿都丢了!盛器是陶的,最喜味道。”
虞五宝却是直想笑,捂着嘴装着咳嗽两声,踱过来拿着小罐子晃晃,故意板着脸道:“这是敬哥儿自己办的?倒是真好!”
金小猫气急,顺手给了虞五宝腰眼一拳:“好甚!净说胡话!”
虞五宝揉揉腰间软肉,嘿嘿笑了两声。
金小猫见虞五宝一副看好事的模样,气真真不打一处来,转身就往厨间里走。
麻厨子垂着头慢蹭蹭地跟着。
虞五宝挑眉,也是大步赶上。
及至到了厨间,金小猫冷着脸把四下打量一番。只见调料架子上头的瓶瓶罐罐开着,里头是一片片的粉末残片儿,金小猫脸都黑了。
是以金小猫把案板一拍,狠狠出声:“把敬哥儿叫来!七爷我今天要训人!”
六二领着敬哥儿,两个一处垂头站着。六二偷偷拿着余光看自家七爷,只觉他比平日陌生许多,不说旁的,单只直直坐着,就如钉在石头上一样,肩腰更是纹丝儿不动,打眼看去,那张脸可是威压至极,叫人冷不丁就生出一层一层的薄汗。
六二自打跟着金小猫,鲜少见他动怒,只这一次,任谁,甭管是哪个厉害的主儿,也比不得自家七爷这浑身的冷气。
六二被金小猫单提出来好骂了一通,却把敬哥儿抱在怀里,几步回了房。
敬哥儿死抱着金小猫脖子不放,把头搁在金小猫肩上。狐毛茸茸的,把个敬哥儿的小脸儿藏得严严实实。
上得楼来,进了房,金小猫把敬哥儿往床上一扔,自家从床边矮架上取了一根玉书拨,在手心里头轻轻打了两下。
敬哥儿浑身抖了抖,一咕噜起身下床,猛然抱住金小猫大腿,大哭道:“叔叔,敬哥儿乖乖的!不要打敬哥儿,不要赶敬哥儿走……敬哥儿听话啊……”
金小猫面无表情低头看着敬哥儿,一狠心,拉过敬哥儿肉乎乎的小手,啪地一声,就把玉书拨敲在上头,登时一道红印肿了起来。
敬哥儿唬了一跳,瞪大眼往后猛地一挣,满脸不敢相信,自家疼他的亲亲叔叔会打他!
只这小儿劲头足,倒把金小猫带得一趔趄。金小猫沉声道:“敬哥儿,你家叔叔叫我替他看着你,也是叫我替他管教你。”
“你知你错在何处?”
“其一,厨间重地,非请莫入。方方食后院,哪处不能玩耍?”
“其二,这调料瓶子翻了事小,上头可还搁着刀器,若伤了人,那便得不偿失。后悔可后悔不来!”
“其三,那调料撒了便撒了,不要了就是,不知不解地混装一起,害人错用!若不是你麻伯伯留个心眼都打开看了,敬哥儿,你可是帮着旁人害了自家人!”
敬哥儿只听不懂,含泪吹着自家伤手,抽抽噎噎一句一个“敬哥儿听话……”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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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5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85 章
金小猫把敬哥儿重又抱在怀里,坐在榻上给他抹泪:“你呀,真真是个翻天的魔王,捣蛋的圣通!等你家叔叔回来,我就歇心了!”
虞五宝在门外听了半晌,待没了动静,这才回头对六二笑道:“小猫儿这气消得好快……”
六二却苦着脸,抖抖索索地哼唧:“七爷这是不气小儿啦!可没说不生六二的气哇!六二可是实实在在没看好敬哥儿啊!虞小官人,快帮帮六二求个情吧!”
虞五宝把头摇摇:“不成!气若是消不了,是会生病的!六二,你不会教你家七爷再气出病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三回:小猫含怒斥下手
虞五宝猜的一星不错。金小猫发的这通脾气,唯独对敬哥儿一个小儿家家的算是高举轻落,搁在一旁。那些个大人,却是不会松松放过。
金小猫把敬哥儿哄得睡了,自家换过被敬哥儿眼泪鼻涕沾湿毛毛的狐裘,随意寻了一件月白锦底淡青滚边的棉袍子,板着脸推门出来。
六二垂手候在门口,约是等得久了迟钝,听见门响,半天才敢抬头看一眼。
这一眼,就叫他吓了一跳。自家七爷,难得不笑,却也是不理人,目不旁视地昂然下楼。
六二愣了片刻,抬脚跟上,思忖自家这位天下难得好脾气的东主该会怎么发作,先头那顿挂落想来不过是道小菜。看这等黑沉阴郁的面色,怕是,糖醋盐酱齐上,大家一会儿就都要被炒熟了。
果不其然,金小猫一到大堂,雁八愗立刻搬了高几过来,恭恭敬敬让他在柜边坐下,又连忙奉上一盏热茶,自家退到柜台后头。小二子等一众伙计都是屏息凝神立在大堂当中,连气儿都不敢多喘。
虞五宝却是好整以暇地跳到柜台上头坐着,唇角微扬,看这难得一见的小猫炸毛图。
六二瞥见虞五宝这般模样,不禁摇摇头,虞小官人可不知道,自家七爷若是要训话,那是任谁都不许自在的!管你自家人也好,旁的人也好,有错的也罢,没错的也罢,但凡叫他瞧见不妥之处,就会拿话一句一句明白说出,哪里管你面子里子都挂不挂得住。
果不其然,金小猫偏脸看见虞五宝两条长腿,在身边晃来晃去,不由嘴角一翘,冷笑道:“虞五宝,你这是嫌我家凳子不高吗?怎么不坐房顶上去?”
虞五宝一愣,没想到自家也被波及,立刻又跳下来,挨着金小猫乖乖坐下:“屋顶太高,高凳正好。”
金小猫冷哼一声,不再理他。杏目一转,望着六二,柔声道:“六二,过来!”
六二却打了个冷战,一步三挪地近前,可怜巴巴看着自家东主:“七爷,小的在!”
金小猫淡淡一笑,低头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撇着浮沫,盏盖之间摩擦出声,吱儿吱儿的声响一起子一起子得叫人心底发毛。
“说罢!错在哪儿?”
六二早绷不住这般怪异的安静,忽然听到自家七爷开口,心下先松了一口气,再上前一步,在金小猫跟前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个头:“六二没看好敬哥儿,叫他闯祸了!”
此话一出,金小猫反倒笑出声了,他把茶盏往旁边柜上一搁:“混话!敬哥儿哪日不闯祸,七爷我多说过你么!再想,想不出给我滚出金家!”
六二趴在地上不吭声。
麻厨子却是腿筋都转了。上次遇着金小猫发火还是初开方方食时,麻厨子看着东主不过是个少年,小瞧他了几分,是以饭菜都是马马虎虎做得,被金小猫瞧见,狠削了他一回,连着两个月都叫他做下手,配菜每日切得他心烦手软。
这等滋味,他实在不想再尝了!
麻厨子知道金小猫有一向好处,那便是任人分辩,若对了他的意,或可保住些面子。是以麻厨子也上前两步,扶了扶自家大肥肚,向金小猫拱拱手:“七爷,老麻也有错!”
金小猫很看了麻厨子一眼,方淡声开口:“既如此说说看。”
“不该擅离职守,叫旁人进厨间,出门就该锁着……”麻厨子斟酌已久,现下脱口便是这话!
“哈?”金小猫才放平的嘴角又翘起来,“老麻,这是你说的错?厨间里头就再没旁人来了?怎么就要锁门?哼!七爷我说过多少次灶上要精心!调料不对哪能凑合上桌?若没有了不会去提前与我报备?七爷我那小厨间里头不是调料,怎么不先用着?”
麻厨子哼唧两声:“那是七爷自己的,老麻不敢擅用……”
“呸!老麻,你还真能说这话!方方食都是七爷我的!滚下去,买来调料研粉,要极细,各自分在罐子里头,你只自己动手,决不许叫旁人帮忙!再叫你记不住!嗯?”金小猫口气又平又缓,倒和平日吩咐人做事一般无二。
麻厨子分明听出这话里藏着的一句:“若不仔细听话,老麻你就回家,崩来方方食了!天下好厨子那么多,少你一个还真没关系!”
麻厨子先头来方方食,是打着银子比旁家厚的主意,自家做菜也好,又能顺点食材,东家又和气,也是睁眼闭眼不在乎。后来,却是因着金小猫叫人另僻了小厨间,私家小灶上金小猫当着麻厨子的面儿露了一手,才叫这位贪小爱吃的厨子惊了。麻厨子要偷师,每逢金小猫烧小菜自己用,他悄悄在小厨间外头凑门缝。
待金小猫知道了,打开门叫他大大方方的学。
这般不藏私,麻厨子虽觉不好意思,却也是忍不住跟着学。是以在麻厨子心底,他虽不好意思管比他小了恁多的金小猫叫师傅,却私心是这么看的。故而,金小猫兴致来时的各色刁钻,麻厨子也只当敬师了。
麻厨子现下不敢再多开口,只应了一个“是”字就退下与旁人站在一处了。
及至金小猫看向小二子一帮人,也烦得透了,只一挥手:“事既出了,这几日不必开张,都把店里店外清洁干净。屋内桌凳食器都点一遍,有少的报与雁大掌柜,叫他着人办来!”
特特又叫住小二子,把柜上冷茶交与他看:“平日七爷我怎教你的!茶都冷了,还不换盏热的来!七爷不在乎,旁人可在乎!眼力都没得,就去厨间烧茶吧!”
虞五宝看得一愣一愣的,金小猫话说的平平淡淡,却都是压着人的脾气,麻厨子怕麻烦做琐事,小二子喜欢迎客与人闲扯,而六二,最怕的就是金小猫不要他。
虞五宝自家怕的,却是金小猫亲口对他说叫他走得远远的,或是不见他。然而最怕的,却是他极力隐藏的心思叫金小猫知晓,不接受或可能承受,不能承受的,却是从他心上人那双明亮澄澈的杏眸里看出鄙夷,不屑,这才会让他生不如死……
虞五宝抚了抚心口,果然跳得极快。虞五宝暗自苦笑:“竟然连想想这个结果都不成了吗?”
金小猫起身,无意瞥见虞五宝古怪面色,不由奇道:“我训我的人,你又怎的了?”
虞五宝支吾两声,忽然福至心灵,强笑答道:“啊啊!,小猫儿好威风,我也怕挨训啊!”
金小猫忍俊不禁,捂着嘴清咳两声,转脸又看趴了半晌的六二:“六二,你说,错在哪儿?”
气氛还好。
六二原是趴地上闷闷地笑,此刻被金小猫一瞪一问,肩也不抖了,抬起头冲着自家七爷撒娇:“六二不知呢……七爷赐教啊!”
金小猫抬脚冲着六二屁股就是一下:“惯的你!”
“七爷既叫你看护敬哥儿,不止叫你护着他,也要看着他!道理要与他讲,哪出不可去,那处不可动,皆是规矩!自家看来无妨,若在旁人家里,那可是要出大祸的!”
“不说你这家教不好,只会指着合宅的人嘲笑。日后莫说前程,娶妻都要再三计较。他堂堂一个将军府的子弟,难不成要毁到我这一介商贾手里?”
“姜小侯爷对七爷我看重,才会把敬哥儿交与我手,若这般下去,我实对不住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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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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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自那日西山小庭与安宁侯崔峥一会小半月之后,这外头哥儿的原本说法便全然倒了一个个儿。崔侯外室所出并非实情,官家外室所出,乃是正路。崔侯当街抢子,非是要拿来做自家儿子,而是不忍看到龙子龙孙沦落民间,是以算的上是忠义之行。倒是官家,把个亲生小儿留于民间,虽说有保全之意,到底也有失天伦之趣。自家小儿,原本就该在父母身边,哪能搁在外头不闻不问,叫个无关旁人带着教养……
官家乍知此事之时,传闻已是甚嚣尘上。芸芸众口,官家也压制不得。不光朝臣议论,便是太子,也曾皱着眉头前来问询。刚刚把太子好言劝走,庞妃又哭哭啼啼前来,官家只得再把庞妃安慰一二,后又是诸嫔妃……如是者再三,官家实在焦头烂额。
及至十一月二十日,安宁侯崔峥涕泪交加,口称死罪,伏地不起,上了一封令人闻之落泪的奏折,只道自家拾得小儿,不意竟是隐市龙子,实在惶恐,万望陛下赎罪。因不知陛下有何难处,才把小儿藏于民间,峥愿与陛下分忧,万死不辞。峥自家子嗣艰难,因此更对父子分离心痛不已,唯盼陛下与龙子,能够相聚共享天伦……
安宁侯此奏,真真在早朝上炸开。
两派官员争论不休。一方道崔峥存心不轨,随意拿个小儿就抹黑官家,另一方却道官家有失厚道,便是生个帝姬也不合搁在民间随意教养,何况官家现下只有一个太子。官家坐在龙椅上头看两方对掐,心下恨不得立刻走人。
官家自认此为家事,哪里容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摊开来说!官家面子挂不住,气得脸色都变了。又不好把个惹事儿的安宁侯崔峥揪出来打一顿。不以言获罪,官家可不想黑上加黑。何况,崔峥本就是襄阳王的半子,襄阳王反心昭然,此事若做得武断了,难保他们不借机生事。
倒是皇叔老王爷出言解了围。王爷斟酌片刻,对两方官员道:“陛下这事,本王也知晓。先头陛下生得几个皇子都立不住,太医道是心情紧张之故,这才外头散心。恰寻了李氏夫人再生了皇子。本想带回宫里养着,可惜国师算过,说此儿与宫中有妨害,这才养在外头,并不是陛下存心不管。”
官家长出一口气,含泪道:“朕如何不想自家皇儿……也罢,崔峥,过几日朕再叫国师推算一下,若能无碍,便把他送来吧!”
崔峥得偿所愿。下朝之时特特与王爷把臂同出。
崔峥道:“王爷若是早说,峥也不至唐突了龙子,养在宅子里。”
王爷淡淡一笑:“全赖崔侯,倒是把这皇子正名,方不至于再沦落如斯。”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眸光微动。
此事方一出,刘太后便知晓了,唤了官家到了后宅细细询问。官家一屁股坐在长榻上,揉着太阳穴疲惫不已:“娘娘也不必多想,朕会把此事办好的。那孩儿,名叫靖安,一向都叫做靖哥儿的,如今的确养在崔峥府里,也算是照护得好的……”
靖哥儿现下在崔侯爷里头过得真好与不好,官家也不知,但晓得崔峥面上也不会怠慢靖哥儿。是以官家寻思,待太后寿诞当日,便教靖哥儿回宫瞧瞧,也算是叫自家亲娘见见金孙。如此官家便与太后两个商量定了,那靖哥儿,托与崔峥多几日看着。
这等宫闱之事民间也只好先当个闲话传着,饶是官家素来民望甚好,也被民妇当了养外室子的比来骂丈夫了,多是:“奴这辛辛苦苦又做甚!官人也学官家养个外头哥儿防老,也用不着奴母子了!”
方方食里头,金小猫也听得了,却唯有一个赞字。以金小猫想来,崔峥这一出,真真刺在官家心上。两厢比对,舆论上官家便失了一手,都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官家自家小儿都丢在外头养,崔峥却把旁家小儿捡来当亲子。这等黑白分明之事,说来不能不叫人偏心。
金小猫却是知晓内里的。自家外祖下了朝便来与他说了殿上详情,又叹道:“崔峥心思诡异,不知此时把事挑破,又要替襄阳王弟寻个甚好处,有婿如此,当过一儿啊!”
好处却是及时就到。
崔侯此举倒是勾起刘太后一番心思。先头老先帝驾崩之时,襄王爷因着幼年就藩,路远生了重病,未能亲入汴京致祭,待先帝一朝,又是勒令无故不许出藩,是以到了当今在位,已是数十年未能入得京城。
襄阳王爷心心念念与老先帝父子情深,上了一表,道是趁着自家还能动弹,想要回京看望老先帝与先帝。
宋人多情重情,把个亲情自然看得天大。襄阳王爷又把个《祈上京表》写得肯肯切切,连官家明知有疑也忍不住连声叹息。
再者,刘太后自家深知与官家非是亲母子,心下也怕官家日后心中梗芥难消,叫襄阳王爷上京致祭,也是存着叫官家看的心思。
官家原是不允的,挡不住刘太后频频催着,而崔峥此时又把靖哥儿之事挑破。是以这风吹云起叶自飞,官家不得不把这事儿给应下了。
这厢襄阳王一脉事事顺心,那厢官家却是堵心至极,日日不好安枕。饶是爱妃庞娘娘使尽浑身解数,也换不得官家展眉长笑。
倒是一日太子说了:“与父皇两个许久不见金家哥哥了,不如也去看看?再要他做些好吃的,父皇也算散散心?”
官家想了想,点头应了:“也是!朕见了小猫就觉得舒心。”
是以官家父子就带了几个侍卫,换了便服,两个一路出了禁宫,悠哉悠哉地去往方方食。
及至到了方方食外头,官家一眼就看见两个熟人,一个生人。一是金小猫,二,却是靖哥儿的宫侍胡昆仑,那生人生得好看,也不与金胡两个说话,只在一旁闲闲坐着看。
官家不许太子叫人,拉着太子坐到靠窗之位,连小二子上来招呼都给免了。
官家这才叫侍卫把金小猫胡昆仑两个说话学来听听。
侍卫侧耳听听,一边口中小声说道:“那厢说,如今要把靖哥儿送宫里,若是个假的怎办?七官人道,要送定是真的。两个这是一道分析。旁边那个,听七官人称呼五宝,想来正是虞家五官人。”
官家啊了一声,双手一击:“想起了!这人小猫说过,是他命交好友,那面皮子也是他制的!”
官家待那两人说完话,才叫侍卫与金小猫打了招呼,又问了小二子空间儿,自家带着太子上了二楼,寻了一处柳暗花明等着,叫余下的侍卫都等在外头,不许跟来。
不多时,金小猫果然带着胡昆仑进来行礼,后头照例跟着虞五宝。
官家笑笑摆手道:“小猫无需多礼,现下朕……是散心来的。”
太子也亲热挽住金小猫胳膊,笑盈盈眨了眨眼道:“金家哥哥,金哥哥,好不容易出来,就不用跟在里面一般压着罢!”
金小猫含笑看了看官家,见官家亦是面露赞许,才轻声道:“陛下,太子能来,小猫甚是惊喜。”
官家哈哈大笑道:“仍是叫舅舅吧,到底亲切些。”
金小猫立刻再行家礼:“舅舅。”
虞五宝一旁看着这三个,心头又喜又悲。喜得是看着天家父子两个是真心与金小猫香亲,悲的,却是此刻香亲,若来日情谊骤变,以金小猫那般心软,怕是如雷击顶,不知承受得了也不。
虞五宝心下暗自思量,眼光却落在太子与金小猫相握手上。明知这相握无意,到底心头也是不快,面上不由便带了些许出来。
太子哪能不察?转过水润眸光望定虞五宝,笑盈盈对金小猫道:“这位是哪个?金哥哥的朋友么?”
金小猫看了一眼虞五宝,也上前拉着虞五宝的手,一起与官家再见一礼:“舅舅莫怪,五宝是小猫干兄弟,最好不过的一个!”
虞五宝被金小猫夸得高兴,冲着官家粲然一笑,脱口便循了金小猫称呼:“舅舅安好!”
又仔细打量官家面色,忽然长眉一蹙:“舅舅可是夜不安寝,心头常有绞痛……”
官家一愣,忽然唇角微微一翘:“五宝长于医?”
虞五宝把嘴一撇:“五宝所长不是这个,而是,一易容,二,下……解毒!”
官家闻言,沉吟片刻,把手腕伸出,缓声道:“以五宝看来,朕,可有大碍?”
虞五宝撩衣坐下,也不客气,搭上官家手腕,细细参悟脉相。许久之后,虞五宝把眉头一展:“无需在意,这毒,却是奈何不了我的!此不过是有人下了些子阻碍龙精的毒药,却把毒发症状引到心脉,聊做个心疾的症状……倒是好心思啊!”
太子皱了皱眉,开口道:“这位五宝哥哥,可能去毒?”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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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1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91 章
官家也眯着眼看虞五宝。
一时室内颇静。
虞五宝被看得略不自在,却是握拳咳了两声:“好去倒是好去,只这解药,却是难得。”
太子急道:“且说来。”
虞五宝垂头算了算,沉道:“平日的那些想必医苑里头有,缺的两……三味主药,一是百年雪莲,二是千年人参……三,三是蜜雪蟾……少一味,便不得用……”
官家闭了闭眼,偏脸看看金小猫,薄唇一抿,淡笑道:“如此啊……五宝,你与朕解毒吧!过两日叫王叔把你领进宫来,朕有话与你说。”
虞五宝垂手应了。金小猫偏脸去看虞五宝,见他耳尖儿微红,脸上也是一片红云,连脖颈都是一层红润,不由大奇,悄悄捏捏虞五宝手道:“见了我阿舅,怎的害羞了……”
虞五宝摇摇头:“不是害羞……咱家舅舅可是个好人……”
官家在上头见这两个小辈私语,更觉有趣,大声道:“小猫,舅舅饿了,做些吃得来吧!”
太子亦喜道:“金哥哥,你那日说的鱼羊鲜,今日做不做得?”
金小猫刚要点头,一旁沉默许久的胡昆仑大不上前跪倒于地:“陛下!求您莫要弃了靖哥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八回:骨肉何能轻言弃
官家早就暗看着胡昆仑了,是以他这一跪,倒也没惊了圣驾。官家细细打量胡昆仑,见他面色憔悴,身形削瘦,便知这人是为着靖哥儿一事上心,倒是个真正忠心的。也不怪他出言唐突,只把手一摆,叫他起来。
太子却是被吓了一跳。他不过青葱少年,心思不多,只当胡昆仑这话头里隐约有指责官家不问不顾之意,心下立刻怒了,立时出言斥道:“大胆!”
胡昆仑立刻趴在地上狠磕了几十个头,口中嘶声道:“陛下且救救靖哥儿!”
官家不意胡昆仑这等执拗,不由也有些微怒:“胡昆仑!靖哥儿一事,朕自有安排!朕哪里说过要把靖哥儿丢下不管!你若再这般纠缠,就去崔家陪靖哥儿吧!”
想不到这胡昆仑听得此言,却是面上带笑,又在地上对官家长拜:“奴婢遵旨!”
又道:“陛下拟旨叫奴婢带着,才好这就去。”
官家被这人不识眼色弄得反笑了:“成成!朕拟旨,叫你奉旨陪人!”又叫金小猫,“小猫,朕说着,你来写!”
金小猫摇摇头去吩咐纸笔来拟旨,心道胡昆仑此人虽说言语上失了礼数,这倒是真想到了一招。胡昆仑奉旨入了侯府,崔峥也不好不听,真真也是歪打正着,全了本来自家叫飞影潜入的打算。
是以金小猫看着这胡昆仑把脑门都磕出血了,便把眼神与虞五宝一对,自家拿着拟好的圣旨叫官家过了龙目,待官家看完,在御旨上钤了私印当做密旨,这才带着走到胡昆仑跟前,伸手虚扶他一把,口中道:“胡班班快请起。陛下既发了旨,胡班班这就去吧。先头我们商量之事,还望多加注意。”
胡昆仑闷声应了一声,对着官家又磕了一个头,退着出了门,几步纵上房顶,使了个踏雪无痕的功夫,几息之间,便去得远了。
室内,金小猫正与官家说自家的计划:“先头想着,能叫人混进侯府把靖哥儿偷出来,可惜内里机关太多。为防有失,小猫这才叫了飞影去暗查,想要趁着崔侯与太后寿诞之日潜入把靖哥儿带出。先头已知这两个小儿一般样,也不知那个是真哪个是假,故还是把两个都赚来为好。”
虞五宝亦上前补充:“陛下有所不知,小猫与我也有一计对付崔猴……峥,五宝使个法子叫他骨头发疼,当是骨痛发作,陛下唤人来与他看病好在宫里多拖一时,飞影再去救人,也从容些。”
“哦?”官家听得仔细,此刻不由也起来兴趣,“据朕所知,那崔峥身体甚好,又有功夫,你如何叫他痛?”
虞五宝把牙磨磨:“陛下莫急,五宝打算得正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崔猴子先头暗算我,我就叫他痛不能当!”
官家看虞五宝一张绝艳小脸上满是狠意,不由笑道:“五宝,这算是要官报私仇?”竟是默允了。
以官家看来,若能把靖哥儿立时救出来,倒也省心。两个一般无二的小儿,骤然分不出真假,唯一能做的,便是两个都拿在手里仔细甄别,此一来,既不会错迎龙子,二一来,那崔峥手里也少了依杖。
如今虞五宝此计,虽说行得险,也未必不有效验。是以官家含笑发问:“又如何叫崔峥骨痛?”
虞五宝得意至极,把金小猫往官家脸前一推:“便是今日所制鱼羊鲜。”
官家还未开口,太子先吓了一跳:“金家哥哥,孤与父皇吃了不会骨痛吧!”
“哪里会!”金小猫抿唇,淡淡看了一眼虞五宝道,“可不是谁都能叫五宝看上,叫他骨头疼的……”
金小猫拍手叫六二打小厨间里寻了个日常炖菜用的红泥炉搬到柳暗花明,又自家亲去寻了料理过的食材,叫麻厨子搬了刀具,也跟着过来。
麻厨子头回见官家,官家虽说面色和煦,到底龙威甚重,把个麻厨子压的两股競兢。金小猫看这胖子一劲 出汗,暗自摇头,就叫他退了。
虞五宝想这鱼羊鲜久了,是以也和太子一般眼巴巴地看着金小猫料理。
金小猫手下不停,口中却不误解释:“今日咱们选的是鲶鱼,肉厚刺少又鲜嫩,最宜炖着吃。羊肉却是选的前腿。里脊太嫩,太过易老。”
官家含笑看着。他是头次见自家外甥下厨,更是兴趣十足。
只见金小猫将鲶鱼剥皮去骨剁成方,羊肉也制成一般大小,皆搁在冷水里浸泡,把血水泡净,肉方都是莹白如玉一般,这才搁在砂锅里,又把砂锅搁在小红炉上,添了水,将将没过肉方。再入葱姜桂皮开炖。待大火起了,把浮沫撇净,就拿荷叶封了口,改成小火炖。
官家心道,凡是炖菜,都要有个时间,如今看着已到饭点,难不成要错过不成?官家正想着,耳边就听见太子腹里极合时宜的一声响。官家不由哈哈大笑。太子也窘了:“金哥哥,要多久才好……孤好饿……”
金小猫笑着把刀具收拾干净,又净了手:“不需多久。这砂锅乃是特制的,肉食不过半个时辰。”又道,“若是饿了也无妨,小猫备的还有些子咸粥,不妨先垫垫。”说罢,告了声扰,自家出门到小厨间取粥。
虞五宝把眉头一皱,跟着起身到了门外,在金小猫耳边悄声道:“那是许给我一人的……”
金小猫好笑虞五宝这般计较,笑着瞪了他一眼道:“小气!快回去待客!”
虞五宝扁扁嘴,他先是不快,及至听到金小猫说叫自家待客,自觉是亲疏立见。不免唇角高翘,美滋滋地把门一推:“陛下殿下,说来小猫的咸粥,却是好吃得紧呢!”
待到咸粥下肚,几人又说了些子闲话,小红炉上的砂锅忽然大响起来,室内更是透出醇浓的肉香。尤其在这等酷寒天气,更是引人口涎。
虞五宝已然忍不住了:“小猫,可是好了?”
金小猫嗔他一眼,自家垫了厚布要把砂锅端下,却被虞五宝一把抢先:“我来我来,你那小劲儿!”
官家见虞五宝一边吸鼻子咽口水,一边帮金小猫把砂锅端下火,亦是笑了:“五宝倒是乖巧体贴。”
太子也道:“先头住在山里,孤也曾与金哥哥端过锅呢!金哥哥也说孤乖巧体贴……”
虞五宝讪讪一笑,把袖子一卷,露出右臂上一个小小的狮猫戏绣球的刺青来:“小猫儿,说罢!还有那些要我乖巧体贴的!”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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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2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92 章
“不妨我就成!”金小猫笑道,自家把砂锅盖子一开,刚掀了荷叶,一股子浓香扑面而来,莫说虞五宝了,饶是向来不动声色的官家,也忍不住嘶地吸了一回口水,这简直就如三春时节一片青绿中,乍然望见一处桃林,或是盛夏酷暑忽见一枝青梅,端得叫人循着这气味流连不已。
官家面上红了红,清咳一声:“倒是好闻。”
金小猫笑答:“还未大好。还有一炒。”
说罢,把肉方撇了姜葱桂皮轻轻捞出,又取了油锅,点了勺子油,下了江米葱末花椒炒香,再把发好的木耳金针连同玉兰片一块快炒,这才加了糖盐提味,用先头炖的汤小火煨制片刻,最后,却是把羊肉鱼肉一道入锅颠炒,勾了芡大火收汁儿,方撒上香葱段辣子碎上了桌。又把先头炖的汤一人一碗盛好,再在个个面前摆着炊饼。
官家看这菜颜色绝好,不免面露心悦之意:“朕一见小猫这手艺,倒觉得腹内越发饿了……”官家伸手夹过一块,小口咬过,只觉口齿留香,说不得是什么滋味,又甘又美,又微微带着咸口,偏又混着浓浓的鲜香。不由大赞一声:“甚美!”
此等美味食罢,官家带着太子回宫,金小猫虞五宝两个送至方方食大门外,看官家走远了才回。
虞五宝携着金小猫手上楼回天字一房,懒懒往床榻上一躺,叹道:“小猫儿,官家对你倒好,甚是亲近呐!”
金小猫推推虞五宝也推不动,只得挨着他一头躺下:“自家骨肉,哪有不亲的!”
虞五宝忽地翻到金小猫身上,两个胳膊支着两边,一双桃眸熠熠生辉:“小猫儿,我与你亲也不亲?”
“啊?”金小猫不意虞五宝话头转得这般快,又被虞五宝一张秀容晃得失神片刻,不觉答道:“亲啊!怎的不亲?”
虞五宝满意至极,在金小猫腮边轻轻落下一吻:“小猫儿你要记得,既是亲的,以后不可相弃!”
金小猫早被这一吻惊得心头直跳,脸上烧红,想拿手擦擦,却被虞五宝箍住身子,动也动不得,只得看着虞五宝软软趴在自家胸口听着心跳,口中喃喃道:“小猫儿,我们日后要不离不弃……”
声音渐渐不闻,似被虞五宝含在口中,咽下,溶于骨血。
金小猫望着屋顶,感知自家心跳与虞五宝心跳渐至齐律,忽然幽幽一叹:“小猫知晓,日后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九回:离情殷殷何须柳
再过二日,雪才算是全停了,只这积雪忒厚,一脚下去便过了膝。人是不好行路的,家家户户的小儿倒高兴得紧,都裹一身厚棉袄出来耍,小脸小手冻得通红,眉眼却是张张扬扬的,都写着一个快活。
金小猫也带着敬哥儿出来,一大一小两个蹲在方方食前头堆雪娃娃。敬哥儿喜欢地哇哇直叫,一窜一蹦地想拿着个煤核往上头给雪娃娃安眼睛。
金小猫伸手抱了敬哥儿:“乖乖,你给安上。”
敬哥儿小胖手一使力,黑汪汪的煤核就拍在上头。敬哥儿回过脸去看金小猫,两只大眼比雪娃娃的还亮:“叔叔,我安的好不好?”
金小猫就看见敬哥儿雪团子般的脸上乌七麻哈的一道黑,忍俊不禁,腾出手在敬哥儿脸上抹抹,笑道:“安的甚好,甚好!”
敬哥儿得意,把自家小手一扬:“还有一个!”
金小猫刚想叫敬哥儿把另外一个安上,就听身后有人往他肩头一拍道:“小猫好闲情!”
金小猫一听这声音便乐。自家被敬哥儿这小儿搓磨多日,如今主家的来了便能还回去,心情如何不觉地分外清爽。
金小猫叫敬哥儿把煤核安了,抱他过来见安北侯姜文忠:“你家亲叔叔来了,敬哥儿,见礼呀!”
姜文忠哈哈一笑,伸手捞过敬哥儿在肩上坐好,驼着个兴奋至极的小儿就进了方方食。
说来安北侯姜文忠因着官家之命暗地打理私兵也有些日子,现下算是才成了一半。
官家只道是日后借着禁军轮值时再把兵员打散入了各伍,却不知如今这人都是禁军首领按着名儿把对的,想要插个人也实在不容易。幸好姜文忠大哥姜文晟有个对把的兄弟,现下管得便是人头帐,只选上十来个人插到里头,也不过是顶了空饷。真有人细查,大不了把自家一份分红给出罢了。若是再多,却是怕打草惊蛇。
是以姜文忠只得先把这手头的十来个人搁在里头当内应。那剩下的兵士,全交与赵破虏跟他一起带着,搁在庄子里头训练。
姜文忠难得偷闲,心里就惦念敬哥儿淘气,是以得了空就出来到方方食里头寻敬哥儿亲近。
金小猫把敬哥儿这些日子的事都与姜文忠说过一遍。敬哥儿也知说得是他,两个眼睛忽闪闪地只看两个大的,不时还插几句:“敬哥儿好乖……”“敬哥儿听话的!”
倒是说到敬哥儿闯祸一事,这小儿不插话了,闭着眼睛只窝在姜文忠怀里装睡,嘴里还嘟嘟囔囔道:“敬哥儿睡着了!”待人再去问他真睡着也未,敬哥儿言之凿凿:“敬哥儿睡着了!做梦了!”
姜文忠金小猫两个大笑。
姜文忠凤眼弯弯:“多谢小猫儿看护,如今倒是有些时间,也该把敬哥儿带回家去,你也好歇息歇息。”
金小猫唇角扬起,杏眼波光流转,伸手摸摸敬哥儿脑袋道:“人人都甚爱他,真真可是个淘气聪明的!幸好有六二也能帮看着。”
两个这边说了几句,姜文忠便要带着敬哥儿回侯府。金小猫便叫六二帮着把衣物拾捯好,连带着敬哥儿爱吃的几样点心送到侯府车上,算是把这个混世小儿送回本家。
金小猫站在门口瞧着马车走到没影,这才回去,不意六二也长叹一声:“可算安了!七爷,不听话的小儿比大人还难缠!”
这不听话的小儿,现下只得陈敬哥儿一个,可这难缠的大人,如今方方食里头却有两个。
金小猫打帘儿一看,却是一男一女,男的与小猫差不多大小,生得憨厚老实,一张大圆脸,富富态态的,金小猫不认得,女的,却是虞五宝那个小青梅陈娇娘。
陈娇娘一见金小猫,立时把眼眨巴眨巴,眨出一汪泪来:“小猫哥哥,这人胆子大得紧呐!光天化日竟敢欺负老……老妹子我!”
金小猫最看不得女娘娇滴滴说委屈,是以见了陈娇娘这样,不由把眉头一皱,冲那男子拱手道:“兄台一介男子,心胸豁达自不与女娘计较。若我这妹子真个冒犯了,还望高抬个手。”
那男子狠瞪了陈娇娘一眼,转脸来看金小猫。只觉眼前这人目光稳重,隐约含着威压,不由暗暗点头,思量这陈娇娘交往的也不全是虞五宝那等孤拐货。他乃是陈娇娘祖父与她订的未婚夫,名叫个罗成玉,也是个打小就认得的。此来,却是来把自家小娇妻追回家去绣嫁妆的。
这罗成玉也把手一拱,故意期期艾艾对着陈娇娘道:“倒是没冒犯,在下倒是想着她冒犯……啊,不是不是!在下是想让她冒犯冒犯!”
金小猫被这人一圈冒犯来冒犯去绕的头疼,刚要开口,陈娇娘已然动手去揪那男子的衣襟了:“冒犯个头!罗成玉!老娘早该收拾你了!”
金小猫心道,这原是认识的?不然怎把名号都叫出来了?有心管吧,只看陈娇娘把自家淑女样的壳子都丢了,心知是个熟人。若是不管吧,陈娇娘口里句句都是“小猫哥哥”也实在可怜。
两厢思量未定,金小猫已然行动上前,笑道:“阿娇妹子,这位罗兄,你们先等等动手。你们两位,可是认识?”
“不认得!”
“识得的!”
两个一道开口,真个夫唱妇不随。
金小猫往两个脸上一看,一个斜飘飘过来一眼,一个又稳当当过去一眼,分明是眉眼官司俏俏好热闹。便笑道:“即是阿娇妹子认得,那可好了!便也在这处住下。小猫不胜欢迎。”
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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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3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93 章
那罗成玉正要开口,陈娇娘伸手便拧了罗成玉一把,咬着牙道:“小猫哥哥你不知,他最坏不过,可不许他住这里!”
罗成玉圆脸一皱:“娇娘……不住这里就家去,你那嫁妆只绣了个香囊……”
只这话,似拿住陈娇娘的穴,立时这泼辣娇娇脸红若霞,捂脸跺脚,噔噔噔跑上楼。
金小猫讶异至极,这阿娇妹子居然含羞了!
罗成玉却是把小圆眼儿一弯,冲金小猫张嘴一乐:“说来真当谢谢小猫哥哥,多亏照顾娇娘这些时日。成玉此来,着实要带娇娘家去成亲的。”
金小猫微微一笑:“恭喜恭喜!几时出发?”
“明日便好!”
待到入夜时分方方食打烊,虞五宝兴冲冲举着一盏冰灯来接金小猫。
一见金小猫正要上马车,立刻几步上前,伸手拉住金小猫手腕道:“小猫儿,你看可好?”
金小猫回头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好个莲花冰灯!
一层层冰花瓣次第舒展,晶莹剔透,中间的莲台,却是碧莹莹宛若翡翠,内里点着个细小的红蜡烛,衬得原本无色的花瓣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金小猫接过虞五宝递过来的把手,把莲花灯举高细看,更觉这灯细致精巧,连那花瓣里头的脉络都隐隐可见。
金小猫甚是喜欢:“哪里来的?”
虞五宝一指自家:“可是我花了几日才冻好,用的是我与你定的点心模子。你瞧瞧,里头还有字……”
金小猫沿着虞五宝手指一看,果然,那冰灯底下有个小条,里头画着一只小狮猫,歪着头,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看着前头一条跃出水面的小鱼儿,栩栩如生,旁边写着细如蛛脚的几个字:“瑞猫吉莲,连年有余”。
金小猫立时觉得心头一热,抬眼去看虞五宝,只见虞五宝早把先头那等满脸嘻笑收个干净,一双桃花眼殷殷切切望着金小猫,欲语还休。
“五宝,你……”金小猫被这目光看得羞涩,略不自在开口道,“你把画也冻里头了?”
虞五宝慢慢点头,忽然伸手把金小猫揽在怀中,低声在金小猫耳边道:“小猫儿,我……我要走了……”
“去哪里?”金小猫任虞五宝抱着自家,心头忽然一空,喃喃道,“要……多久……”
“去金陵……我家祖父……过身了……大哥与我要去把老人接回家来。你……小猫儿,人这一辈子,活着……才是好的……”虞五宝狠狠搂过金小猫,立时松开转身,“我,走了!”
金小猫连忙伸手拉住虞五宝袍袖:“五宝,可要我陪你一道?”
虞五宝把头一扬,忍着满心酸涩:“不必……怕你再病。只在京里等我便是!我,明日一早就走,所以,这才先来看看你,教你知道!”
金小猫叹口气:“也好,你这便去吧。我,明朝西城一早送你。”
虞五宝点头,翻身上马,趁着明朗月色一路行远。
金小猫立在原处,手里拎着渐渐化了的冰莲,远远望着,喉中似含了一物,哑声吟道:“ 朔风卷雪满城寒,清月含辉笼迷烟。离情殷殷何须柳,此别一日竟如年。 ”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回:京中纷乱骤然起
次日天未明,金小猫便醒了。虽说开合居内火盆烧得寝房极为暖和,他却是一夜都睡不安稳,竟做了许多记不清的梦来。以致他洗漱之后,吩咐六二驾起马车到汴京西关时,人犹是觉得有几分浑噩。
城门未开,候着的人却极多,都翘着脑袋等守城门的关吏把城关开了,好教他们一早出入。
金小猫并未与这些百姓挤,他自安然坐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拈着热乎乎的小包往嘴里送,眼睛却是直往来路看,生怕一错眼便把虞五宝兄弟两个给错过了。
六二吸吸鼻子,满脸不喜道:“七爷,实则不必起得这早,虞小官人还要打点行李,不定要到辰时。不若现下先休息会,等城关开了再叫七爷罢。”
金小猫低低嗯了一声,把车帘放下,便闭目养神了。倒是六二把眼睛张得大大的,口里哼着闲曲儿,四下看看有无相熟之人。
直至到了天空晨曦微现,那关吏才提着城门大匙,一摇三晃地开了城门。顿时城关内外,进出的人群恰似两股奔腾的激流,顿时混做一处,那后面之人推着前头的,前头的更是挡着后头的,真真叫关吏验行验得心头急躁得紧,一时高声呵斥,一时又上手推搡。遇见出城进城的年轻貌美的女娘,还淫声浪语地调戏,占几句口上便宜。
六二虽把马车停在人群外头,到底还是被后头来的催地往前挤动,连马匹也躁的频频昂首,马蹄子在地上哒哒哒哒踏地直响。
金小猫听得车外动静甚大,眉头一皱,沉声道:“六二,可是城门开了?”
六二连忙又把马鞭子轻轻一甩,好哄着马匹安静下来,一边连声道:“正是啊!七爷,人可是多着呢!连咱们巷口卖炊饼的王三都赶着出去了,说不得是回家看他浑家!”
金小猫听个十来岁的少年扯着半哑不亮的嗓子说“浑家”,不由笑出声来,也把帘子掀开往外看,只见自家马车前后已然许多人头,皆是匆匆忙忙来去,心道:原来还是来早了?虞五宝不是说今日南下么!莫非耽搁了?
正想着,忽然就听见车旁有个粗声高嗓的与身边一人笑道:“将将进来京城,头一个便是人多!那个见过这许多人一道挤出城门的,连那关吏都顾不得验关啦!”
旁边那人嘿嘿笑道:“可是真的,莫不是城里头有事儿?连要饭的都呆不住要出来……”
“哪里这么严重!不见进来的更多么!”
两人边说边走,声音也渐至不闻。金小猫越发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他也是出过城验过关的,哪次也不比今日显得慌乱嚣躁,倒是有事将要发生似的。
再四下看看,并不见虞五宝与他家大哥两个出来,只得叫六二跟着人群也出了城,将马车停在驿路边上等着。
也是天不叫这两个相见,虞五宝却是早来了,只不过他与虞伯梅两个走的快,两边一打岔,先金小猫出了城关,又没用药坊的小马车,而是特特雇了一个专门运棺木归乡的老手把式连带他的大马车一道走长途。
金小猫只看虞家的马车,自然错了。
他又想着天寒地冻的,金小猫坐的是那点着小火炉的小马车,谁料金小猫却是叫六二赶大马车,打量着不去金陵至少也送到西辅。马车上可是连换洗几日的衣服,足吃饱喝的糕点饮水都备着。
是以两个都想着见,到底阴差阳错,竟是都没得相见了。
这边待金小猫出来城关略等了会,就有虞家候着金小猫的家丁过来,躬身道:“七爷不必再等我们五爷了!与我家大爷等了许久不见,实在耽搁不住,先行走了。”
又从怀里掏出一套精致的玉书签,上头是雕得极精巧的一溜儿四季花猫图,“五爷今早上立逼着玉匠取的,先头原是打量着分月再与七爷的,只五爷说,他不在,就都取来叫七爷开心开心。”
说罢,抬眼偷偷看了一眼叫自家五爷逼着自己夜半把玉匠家门擂得山响的源主,心道,果然看起来就是个不爱笑的,瞧那眉头都拧成甚样了!眼里头深幽幽的,竟是看不透情趣。这人接过书签怎么不说个明白话?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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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4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94 章
一时想来想起,不禁又偷看金小猫一眼。
这一眼,他倒是愣了。金小猫把唇抿得死紧,一双杏目微微湿润,那水光就如在黑瞳里头打着转儿似的,越发显得深潭生秋粼一般,叫人心头不觉笼着一层怜惜。
这家仆心头由不得就再软些,开口宽慰道:“七爷别急,五爷接了老太爷,前后也不需太久,左右便是过年的日子回来。”
金小猫垂首看着手中的玉书签,暗自叹了一口气,对那家仆道了声有劳,赏了五两银子打发了,这才叫六二把马车往回赶。
不意刚到城门处,竟是进不得了!
这城关前头等着验的,竟是一个杂耍班子,一色粗壮大汉,扎着武生巾,个个行动威武,此刻,竟是在关吏面前嚷起来了:“怎的不许进京!老子们有引子没银子又怎样!老子们原捏你个鸟官跟捏个蛋一般!敢跟老子们要孝敬!”
后头更是有人鼓噪:“这恶吏日日看人收孝敬银子,只把穷人的银子当他家的!也不敢招惹富户高门!合该叫人收拾!”
那起子壮汉越发得意,为首的更是一把把关吏拎了衣领扔到地上,再在胸口上踏了一只脚,呼呼哈哈笑道:“老子们最看不惯这鸟人!都跟着老子们进京吧!”
下头众人一阵欢呼,扛着家伙事拿着包袱,一哄而上挤进城了。
金小猫却是叫六二等了半个时辰,待这波人都走远了,才叫六二赶车进城。
六二一边慢悠悠赶着马车走积雪清干净的大道,一边皱眉问道:“七爷怎不随着那群人一道进?还要多花关银?”
金小猫捏捏手中玉书签,淡声开口:“此等热闹不能凑。银子事小,官司事大。”
六二吐了吐舌头,自家把马车往开合居赶:“七爷,咱家去,不去店里吧,昨夜都没睡好,六二只听见七爷喊了一夜梦话,叫也叫不醒,跟魇着一样,话里话外都是快走都是对不住……七爷,到底昨夜做了甚梦,六二起身几回,都见七爷流泪了呢!”
金小猫一怔,他自没想到会梦到哭了。他闭了闭眼,把声音放得稳稳的:“我也不知,想是梦见我娘亲了!”
六二侍候金小猫也算日久,哪能听不出强压的恍惚疑惑,他也知趣不在提及,只闷着头赶车。
却是在将将要往开合居那边拐的地界,六二忽然嘟囔了一句,又指给金小猫看:“仿佛瞧见大爷出门了!”
金小猫果然见着自家大哥一身江湖打扮,背上背着素日用的剑,匆匆地沿着巷口往外走,却是不以为然:“想是大哥有事。”
再进得巷子,忽然听到前头有个老女娘直着嗓子乱喊:“死人啦!”“死人了!”不一时,各家都有人出来看,又唤来巡街的衙役仵作,真真把个巷子堵了个实在。
金小猫眉头一蹙,他素来不爱打听这些热闹,便叫六二转头把马车先赶回方方食,自家却是小心翼翼沿着巷路往自家进。
不欲听却是正听个着。
只听有人开口:“展某识得这人,应当是那位胡班班。”
金小猫猛然抬头,心下甚是觉得不可思议,以胡昆仑的身手,寻常人也近不得身,怎地,就这般轻易死了?
又听那仵作开口道:“展大人,这人死得不久,连……身子都是热的,浑身只项上有伤口,似是一剑致命!”
金小猫不由往里看去,隔着重重人头,那鹤立鸡群的御猫展昭,蹙眉垂眸看着地上,唇角抿得几近一线。似感到有人看他,立刻又抬头看来,正正与金小猫对上。
展昭推开人群大步过来,伸手扶着金小猫,关切问道:“七官人怎的面色惨白?可是听见死人吓到了?”他自是没忘先头方方食天字三房的案子,金小猫亦是惊得面色苍白。
金小猫暗暗咽下一口腥甜,他自知不是吓得,而是心头忽然一疼,胸中似被火烧一般,燎得整个人的血都烧了起来,都想要从口中寻得出路。
金小猫哑声道:“劳烦展大人送小猫回家,小猫的毒,似乎又发作了……”
说罢,眼前一黑,竟是不省人事了!
远远巷尾,有辆马车停在路边,里头传来狎笑之声。一把清冷嗓音带着微不可见的笑意,轻轻荡出:“戏可算是真开始了……”
另一把温柔甜腻的女声偎来:“侯爷神机妙算……”
话音未落,那穿着薄纱的女娘被平平抛出,落在地上,挣扎几下,忽然睁大美眸,唇边慢慢洇出血迹,不多时便扩成一片。
“雁九,做得与那姓胡的阉人一般死法。”
马车帘儿掀起,露出一张极是叫人一见难忘的俊脸来,凤眸浅浅一弯,薄唇微微一翘。若有人之前见过,定会觉得此人较先头更显得清美了些。
“是,侯爷!”马车后头不知何时走出一个虬髯大汉,执剑走向女子尸身,以极快的速度在那粉颈上头划开一道口子,又从怀中掏出血包,,搁在女子脖颈上头,狠狠刺破,任那血张扬溅开。
此后,那被称作雁九的大汉,跳上马车,把棉帽压住面孔,一边赶着马车往巷子更深处走,一边压着嗓子故作慌张大喊:“又死人了!”
声音分明就是先头那位老女娘!
日头升起,照在那女子的伤口之上,越发显得狰狞。
“唉……可惜没见到血扇,不然就更完美了些……”幽叹声传来,似还带着些许遗憾,“下次,雁九,你需多备些狗血才是!从颈上出手,血可是会喷出两丈高的!
“是,侯爷!现下?”
“呃,回府吧。展猫儿可不好糊弄,本侯事也毕了,余下的……就不是本侯能出手的了!”
开封府里,包大人搓着胖手烤火,一边公孙先生微微眯着眼笑道:“这小颜官人一来,那只白老鼠可是听话许多。”
包大人哈哈大笑:“自是一物降一物。白老鼠不服御猫儿,却是听个小书生的!可见读书之人呐,还是跟武人有道理能讲通的!说来,小颜官人也不知道婚配没有……”
公孙大人把手一拍:“莫操这心了。大人做了多少次媒,学生就不见有成的!还是办案为好……”
两个相视大笑不已,如同清风过竹林,好不惬意。
倒是门外朔风越发疾了。这才停了几日雪,天色云层竟会变得愈加厚重。想来,倒是将有另一场更大的暴雪降临东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该出事儿了!
☆、第八十一回:办案更需多小心
越到年根,东京汴梁事情便是越多,无论先头两宗不过相隔半个时辰不到的命案,还是后来连发的几起窃案,都叫开封府里头众人忙到头疼,连素日身体康健的御猫展昭也有些顶不住,去方方食用午食时都能边吃边打盹,险些把面误塞进鼻孔之中。
要说起来,其中最难破的一个案子,却是西夏世子李慎带来的寿礼玉观音被窃。这玉观音原是装在箱子里头好好的,一夜之间竟是不见了。
世子李慎急得头上冒火,口中只说恼恨自家因小失大,想着在寿宴上亲手奉上,好刘太后对自家多添好感,再一喜之下,把自家在东京待的时日再短些。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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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5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95 章
想想西夏那边,自家几个兄弟早为着王位争斗得不可开交了。他李慎虽说不算大才,可在父王眼里,也还不算弃子。人总得有个一搏,不然枉死也没得申冤之处。
可这玉观音确乎是不见了的!
李慎当日慎重,原是叫十个功夫好的武士护送寿礼进京,并不是与他一起的,就是怕有人截道。
这一路上都是好好的,连带运到驿馆与他汇合之时亦是在的!李慎道他实在想不出这是何时才出的事。
若说普通寿礼不过金银文玩,这丢了也好再寻,难的是,这一丈高的玉观音可是在刘太后官家那里都备了案的,到时拿不出,那可是犯了欺君重罪,任谁也说不得情。
李慎急得团团转,由不得自家胡思乱想,一时浑身冷汗直冒。
倒是驿馆的小官提醒了他,往开封府里头报案。包大人日断阳夜断阴,总归能寻个出处。
李慎头次见到大宋的这位明臣,当日心下还暗自好笑一番,只说是个黑炭头,没成想,现下这东京雪大,还真得需这黑炭头送些子暖来。
这案虽说立了,却是一些子线索皆无,李慎日日守着方方食里头堵展昭,只求他哪日开怀一笑:“世子,这案子破了!”
然想便只能想了,事情却是毫无进展,李慎甚至在方方食里头混个熟脸,连吃饭忘带银子都可赊账了。
因雁八愗雁大掌柜说得好:“这李世子一看就眼神清正,倒不是个坏的,赊账便赊账,不会不还的。”
雁八愗发言赊账,可是头一回。麻厨子听到耳朵里,连眼珠子都惊掉了。
然这李慎果然算是个好的,翌日便把银子搁来,说是有欠有还,再欠不难。
雁八愗眯着眼睛微微笑,一张黑脸都是得意。
说来雁八愗与李慎交好,倒是还有一个缘故,这雪蟾的产处,除却昆仑山天山一脉,还有个贺兰山。冰雪封处,上到那千仞万仞的高山之上若得机缘,或能捉得。雁八愗打量李慎西夏宫里有这物儿,才想着把交情套牢,日后与金小猫寻来,也算是答谢金大郎对自己的一番盛意。
他也知自家仅仅赊个帐也不能扯出天大的面子,是以这日见了李慎,都笑盈盈地抬着一张黑润润的脸来:“李世子,雁某倒是觉得,这案子也需得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怕是夺这玉观音的是江湖里头的人呐!自古仕侠有别,雁某也不好说包大人何时破了案,然于雁某来说,倒是可以寻闻知阁一试。”
李慎生在西夏,也不知闻知阁到底作甚,此刻一听有了一星半点的通路,眉眼都是喜的:“本世子就拜托雁大掌柜了!有劳有劳!若是寻来,凡本世子能弄到的,都可答应!”
雁八愗闻言眉头一挑,唇角一扬,倒是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涡来。
此事却也痛快。雁八愗寻了金大郎,金大郎又着人打听,倒是寻着一处私房,里头住着几个大汉,日日昼伏夜出。今日,却是安静许多,再一探查,竟是几人守着一个丈二的大箱子,一刻也不离开。
闻知阁的人不好惊动这几人,便把这消息直接送到李慎那里,叫他把线索交与开封府去办。待开封府跟着线索到了那处私房,果然见了那箱子。只这箱子却不是一个,竟是在后院子里头摆了许多,个个都一般大小,大眼看去,倒是有个三四十个。
御猫展昭将要叫人把箱子打开,那为首的大汉也不做难,大大方方把箱子开了,里头都是空的,将刷了桐油,正晾着呢。
再问,才知道这些箱子是有人订的,他家原是做木匠活的。
展昭颌首撤了人手,只当又空跑一回,李慎却是失望至极,连头发都急白了多少。
直至十一月二十七日,刘太后寿诞前一日,襄阳王紧赶着到了汴京。与官家叔侄两个好好坐着说了会子话,人前仍是亲亲热热的紧。
只巧的是,这日这玉观音又回来了!
李慎把个玉观音上下四处都细看过了,又叫记档的亲来看,也觉得是对的,这才放了心。
李慎连忙到了开封府里头销了案,喜滋滋地等着寿宴之日献礼。
玉观音完璧归赵,李慎高兴的很,包大人却觉得蹊跷,这人把玉观音偷去,做什么,怎样偷,越想越觉得有事将会发生。是以他在李慎销案的当日,便叫展昭去暗自再查查李慎那处。
展昭向来细致,趁夜到了驿馆,刚把装玉观音的箱子轻轻挪开盖子,就被里头遽然射出的短箭逼得连往后翻。
展昭心道好险,这李世子也学会做了机关。也罢,如今动不得,只得暗中行事了。
展昭再把这事道与包大人知晓,公孙先生一边听着捻须笑道:“无妨,这事却是不好想通,不如一切待明日过了再说。”
包大人皱皱眉,拿胖手按着太阳穴道:“也是。该冒头的也必冒头。”
展昭应个是字,自家捂了捂肚子,暗笑这空城计唱的厉害,有心再去寻个饭摊垫吧一下,一看时辰,自家倒是笑了。宵禁之时,哪个会出来做生意。
展昭越想越饿,看看周遭无人,摸了摸腰袋里只剩两个铜板,不由笑了笑,纵身越上房顶,几起几落,倒是真往金宅去了。
因金小猫昏了半日方醒,一问金山,才知道自家是被展昭送回家,心下十分感激,两个又在方方食里头见面说话,约好了若是办案太晚,就到开合居小厨间里头,金小猫总多留一碗面,又与他厨间钥匙,来去也不必过了别家惊了旁人。
展昭推辞不过,倒是领受了金小猫好意,只这次,却是头回。
开合居里头,黑漆漆的一片,展昭只看见寝房外间小书房里头点个小油灯,风一扑,就是摇摇晃晃的。
小厨间门只松松搭着,连锁都没锁。展昭把门推开,立时闻见一股子香气,把锅盖掀开一看,留的是半锅香喷喷的白粥,还热乎乎的,上头架着一个蒸夹,夹着三个大馒头,又喧又软。旁边的大盘倒扣着一个大瓷碗,也是架在一个小炭炉上头,也是热腾腾的冒着白气儿,原是一盘黄焖仔鸡。
展昭见了很是喜欢,他也不客气,抓着馒头就着菜吃,又呼呼啦啦地喝粥,不一会浑身便暖洋洋了!
展昭心道这金七官人倒不是个矫情的,知晓他夜半易饿,竟做得这般体贴,实实叫人心口都是热的。走时不免兴起,想着自家倒是可以拐了道弯,去往寝房偷偷看看金小猫面色,他到底觉得这烟花笑的毒似是突然更重了些。
也不过将将走到门口,展昭就觉眼前忽然一阵风动,自家连忙找了个暗处躲了,只见一道黑影忽地打半开的窗子闪入金小猫寝房,回身又把窗子关了。
展昭夜视也算好的,见这人身形略有些熟悉,想了半晌,忽然一皱眉:“金……金大官人……”
展昭轻手轻脚摸过去,绕到寝房窗口处,拿指尖沾了唾沫把窗纸熨开一个小洞,打那里头看去。
只见隐隐约约有个人坐在金小猫床边,一动不动。忽然这人站起身来,脸正对上外间的灯光。只见他幽幽一笑,又叹口气低声道:“如此,便是一了百了了!”
展昭就见这人用唯一一只左手把金小猫点了穴,再扶起靠在身上,又把袖子抖了一抖,顺着袖管,一个粉包落在手心里头。这人用牙把粉包咬开,自家唇上都沾了,侧过脸去吹那些子粉。
金小猫打了个喷嚏,忽然身子一僵,旋即又软了下来。那人把金小猫好好放在床上,又与他盖了被子,再一抹嘴,复又从原路出来。却是到了窗边,那人停住了,回头望了望展昭隐身之处,蓦然一笑:“既看见了,那就别躲了!”
展昭见藏不住,便打那窗子后头绕回来,与这人两个一里一外相对而视。
展昭拱拱手:“金大官人?”
那人唇角扬起,单手把剑反抽出来,迅疾无比地出了一招,冷笑道:“御猫儿,你倒真是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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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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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第八十二回:小猫毒发白五辞
展昭只道这人手下好快的剑,连忙把巨阙□□与他对打,两个你来我往,在开合居小院里打得好生热闹。
此刻若有人推了院门进来,指定会吓一跳:黑漆漆的院子里头,缠斗一双的剑气,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竟不知下一招会出在哪里,又接在哪里,真真是神出鬼没,叫人无从猜测。
两个动作虽说不大,到底是在夜里,那兵器相击的声音传得又远又清,莫说守卫,连金大郎也醒了拿着剑赶过来。
是以展昭亲见眼前出现两个一般样儿也都失了右臂的金大郎,心下一阵恍惚,只道自家在做梦,招式也松散了,一不小心,倒教对手把右肩给刺了,血立时喷涌而出。
那人却是把剑收了,反手挽了个剑花,重佩在腰间。
金大郎满脸凄惶地看着面前这人,把脚一跺:“诚儿!二弟!你……你来作甚!”
那人闻金大郎唤他二弟,眼光微闪,旋即又化作满满鄙夷:“哼!你自姓金,我自姓田!我去哪里你管不得!”
金大郎还未答话,又听那人冷笑道:“如今你就派人去看看你家好兄弟金七郎,莫要闲着与我费话!”
说罢纵身一跃上了房顶,仗着轻功一时便走了。
金大郎眼睁睁看着人去了,泪不觉也落了,仰起头口中喃喃道:“这是不认我了!这是不认我了!我也是为你好啊,你知不知道!”
展昭见金大郎这样,心头也是疑惑,不免想要与金大郎打听一二,然又想起金小猫似叫那人做了手脚,便伸手拍拍金大郎的背:“大官人,先头见这位仁兄与七官人那里坐着,不知动了甚样的手段……”
金大郎愣了一下,似才想起金小猫,忙迈步去看,迎面却是六二奔了出来,脸上泪光一片:“大爷……七爷叫不醒了!”
金小猫却是在做一个梦。他行在一处花谷,满谷都是桃花,红云如盖,落英缤纷,倒是个甚好的地方。金小猫边走边想,这等美景,不知五宝见了可还喜欢?这里桃花那般多,又开得香美,采来酿桃花酒却是最好不过的!到时候与五宝花下对酌,可是最美的!
越想越高兴,金小猫就抬手把桃花捡花苞跟初开的摘了满怀,心道要有个装花的篮子就好,不觉四下一看,果然见脚边有个竹篮子,就把桃花装在里头。
只这篮子花里头满了,金小猫要归家去,却是迷路了!花谷里头越走越窄,回去原路却又变化万千,终是把个金小猫困在一处狭窄洞口。
疑惑间,金小猫就见里头施施然出来一个男子,容貌艳美,恍若好女,一双桃花眸子微微上挑,露出千般万般的妩媚情意。看见了金小猫,这男子举步过来,用修长手指轻轻抬起金小猫下巴,又慢慢摩挲金小猫口唇,俯首在金小猫唇上轻轻落了一个吻,声音慵懒:“叫我猜猜,你来作甚……”
金小猫羞得满脸通红,猛然把人一推,连花篮都扔了,桃花撒了一地。金小猫又气又窘,喝道:“虞五宝,你作甚!”
那人却是风吹似的往后飘了几步,哑哑笑道:“谁是虞五宝?我可不是……”说罢又往前头来,笑眯眯一甩袖子,兜头把金小猫与自家都笼在一片红绸里头,“既来了,咱们就成亲吧……你我可是夙世的姻缘……”
金小猫被这话一激,心头越发烦闷,伸手就把这人往后推,谁知推也推不动,反被那人死抱在怀里头。空间越发狭小,周遭都是热哄哄一片,金小猫只觉身上火烧火燎,心口一股热辣直往喉关顶出。
那人却是伸手覆上金小猫口鼻,隔着手背又是一吻,口中叹息道:“说来,我也是等了许久,才见得你这么一个……妙人儿……”
金小猫实在忍不住被个男子这般调戏,一时把杏眼瞪出火来。那人瞧着便笑,把自家一张红若涂丹的薄唇凑过来:“好吃……”
金小猫愤然把手举起,正要给那人一巴掌,那人忽而又变了样貌,活生生就是自家大哥金大郎。金小猫立时怔了一下,巴掌也忘了落下:“大哥?”
只这一迟疑,那人却是冷冷一笑,伸手当心便给了金小猫一剑:“那个是你大哥!你去死吧!”
金小猫又痛又急,那口血终是忍不住喷出,人也恍恍惚惚倒在地上。意识临无时,他只觉自家原是在一处山洞中,又黑又冷……
寝房灯火通明。
金大郎眼见金小猫口中沽沽洇出鲜血,气更是越出越少,不由捂脸跌坐一旁,沉默半晌,才问道:“原来虞小官人给压制的药,不管用?”
六二苦着脸,小心翼翼替金小猫擦脸上的血迹:“大爷,不管用啊!今天七爷可是比先头都不一样了!连醒都不醒,只吐血吐血……”六二说着便哭,手也抖了。
展昭一旁把了脉,只觉金小猫连脉都快摸不着了,不由也叹了一口气:“用些止血的药吧,不然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吐血,七官人也顶不住。”见金大郎满眼含泪看他,摇摇头道,“若是估算不错,若无解药,七日之后,就……就准备后事吧……”
展昭心头也是难过,尤是不忍看见金小猫如今模样,心头更是被抓地生疼。想想他与金小猫结识这些日子,从初初一个会做生意的食肆东家,到后来一个外表淡然内里热忱的友人,虽无有太多亲近,却总在心头念着。明知他中毒是日日渐死,却是盼着侥幸能愈……如今眼见这只小猫儿奄奄一息,自家,更是说不来的惋惜心疼。
展昭又想,金大郎对金小猫爱护有加,如今怕是摘了他的心肝一般,不由回头看了金大郎一眼。
只这一眼,展昭心头冒出一个突儿来。
那金大郎虽遮着眼,唇角却是抽动不已,似想笑又不笑,竟是古怪至极。
待金大郎把手拿下,展昭这才看到,金大郎双眼赤红似血,人已经如坠魔障,竟是出手又给了金小猫一掌,又反手往自家天灵盖上一掌:“报甚仇!都死了才好!”
展昭只来得及挡住金大郎与金小猫那一掌,金大郎与自家的那一掌却是被人打身后拦住了。
展昭长出了一口气,重新看时,才发觉不知何时房内进了一人,白衣似雪,修眉朗目,生得俊逸如仙。正是锦毛鼠白玉堂白泽琰。此刻,他正皱着眉头打量室内情形。
展昭道:“玉堂,你怎来了?”
白玉堂出手把金大郎穴位点了,这才冷然看了展昭一眼:“展猫儿,你又来作甚?”
展昭正想开口,白玉堂也不理他,迈步走到金小猫床前,伸手摸摸金小猫额头:“你这只小猫淘气,五爷我走前要看看你乖不乖。如今倒是真乖。”说罢,略略黯然,“如今我与你说一声,你也不知道,颜兄弟那处的官印失了,五爷我去帮他寻来,少不得要去闯闯冲霄楼。此来算是道别。待我有命回来,你可不许再捉弄我了!”
说罢,白玉堂也不看众人,昂首负手出来房间。月华泻地,与白玉堂素衣白雪相映,竟如广寒神宫,浓浓透出一股离情。
寝房里头,金大郎颓然望着面无血色的金小猫,忽然啊地狂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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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送礼各自逞心思
十一月二十八日,恰是个大晴日,原本乌七麻哈的天,竟是云散风清,难得露出澄澈的蓝天来,暖洋洋的冬日照着,竟是叫人说不来的舒服爽心。即使积雪未曾消融,可处处都有宫侍们扫出的便于出行的道路,是以刘太后寿诞这日一早,先头被刘太后恩免请安的后宫妃嫔们都来先行贺寿,并顺便献上贺礼。
被刺的庞娘娘现下虽未痊愈,可也备了寿礼亲自带着过来。她与各宫的娘娘不同,非是献了绣品钗宝,而是庞太师托人打海外购得的一株火珊瑚。这株火珊瑚高约三尺,通体火红,色泽艳丽明润,最奇的是它的形状,恰似一个寿字,着实应了景,真真把旁人的寿礼都压了过去。
刘太后心里高兴,拉着庞妃的手教她坐在身边:“难为你寻得这样的好东西与哀家,真真有心了。”
庞妃何等妙人儿,通透得很,立刻笑眯眯与太后说道:“是娘娘洪福,这宝物才能现世叫孩儿寻来呢!”
刘太后伸手捏捏庞妃鼻子,越发亲切:“你这小嘴,倒是吃了多少蜜水?说出的话,叫哀家都爱得紧,怪道陛下总念着……不过你与陛下能再为哀家添个皇孙,哀家就更高兴了!”
庞妃羞意顿生,一张芙蓉面上,红云烧颊,那姿容更是艳美了几分。
官家恰掀帘进来,满室的莺莺燕燕的请安都看不见,眼里头唯独留一个坐在刘太后身边,被太后拉着不许起身的庞妃娘娘,只觉这可人儿比素日的红润娇媚愈多些柔弱,真真是越看越意动,恨不得立刻抱在怀里仔仔细细问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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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7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97 章
庞妃也瞅见官家,两个夫妻做了许久,如何看不出心头所想?立刻把目光调转,只这脖颈耳尖上也越发透出一片粉红。
刘太后见了心下暗笑,不免出言把这小夫妻眉眼官司打断,道:“陛下可来了!与哀家带了甚贺礼啊?可不许比燕娘的差啊!”
官家咳了一声,把手一拍:“娘娘,朕自然比燕娘的好——朕送的可是活人儿。”
声音将落,就看见王越把门帘儿一挑,进来一个穿皇子服的小儿,束着小髻,顶上带着一个累丝的小金冠,双目似两颗黑葡萄,灵动至极,一张小嘴出口便是甜话:“孙儿靖哥儿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刘太后耳边只听得声音娇嫩伶俐,眼前又是个与官家相貌相似的小儿,心里便是一动,知晓这是自家养在崔侯府里头的金孙了,便招招手叫他过来,一张老脸更是止不住笑:“乖乖,你就是靖哥儿啊!”
庞妃知趣,起身与官家坐在一处,两个并膝挨肩,笑着看那靖哥儿圆滚滚的一个,颠颠爬上刘太后膝盖,仰着小脸看这刘太后:“娘娘,我是靖哥儿啊!靖哥儿家来啦!”
小儿稚语,说得刘太后立刻笑了:“好好好!家来就不许走了!靖哥儿乖,叫声祖母来?”
靖哥儿早被人教了,此刻也不害羞,脆生生一句:“祖~母~”
官家看看靖哥儿,又看看庞妃,伸手把庞妃小手攥在手里,附耳道:“爱妃莫羡慕,朕与爱妃的皇儿只有更伶俐可心的……”
且不说日后官家与庞妃的皇儿可不可心,只说现下官家过了明路的两个皇儿,除却将将讨了刘太后喜欢的靖哥儿,便是太子了。太子已是少年,男女有别,自不能与靖哥儿那般与太后亲近,再,碍着太子的身份,到底也不好在人前露出多少少年心性,人瞧起来便是端行正举,令人一望而生的不是亲近,而是敬慕。是以太后并不算十分稀罕这位太子——哪家祖母会喜欢日日规矩得不行的木脸孙儿?
倒是太子孺慕之心未减一分,也与刘太后备了寿礼,乃是自家亲书的佛经数十卷,都是蝇头小楷,写得规规整整的。太子这日乃是命人把佛经装在箱子里头抬来的。待官家妃嫔们避了,才进殿与刘太后奉上,自家是跪拜于地,给刘太后贺了寿便老老实实垂眼侍立一边。
刘太后看看太子,见他略有些不自在,不由叹气道:“宗实,你去吧!不是还有功课么!就不必杵在这里了!”
官家也道:“正是!你与赵卿李卿学的多少,朕是要考较的!”
太子道了声是退下,官家看了太子背影半天,才叹了口气:“可是用心了!朕见他眼圈都是乌的!”
眼圈乌的不止太子,却还有一人,那便是王爷和狄娘娘。金宅昨日便来人报与他知晓,说是金小猫毒发,不能亲自进宫与太后贺寿,只请王爷把贺礼带去。金大郎更是叫好友刘长荆帮他修了一封书信,说明原委,表示歉意。
王爷捏着信想了一夜,也不敢叫老妻知晓,只与她说金小猫有急事出门了,把个狄娘娘安抚住,自家带了贺礼一并送来献上。
来时官家还没走,待与官家附耳说了清楚,官家面上不露,照旧笑眯眯地与刘太后打趣:“小猫备的想必都是稀罕物,朕也想看看……”
金小猫送的却是一串儿一百零忠那些人手每日都有人轮值,虽说少些,护住朕与太后,那也是绰绰有余的!皇叔晚间就不必来了,或是看看小猫。”说着抿嘴一笑,“小猫那好友虞五宝,前几日与朕看脉,却是打着蜜雪蟾的主意,朕知晓襄阳王叔手头有一个,此来,就叫他留下。”
王爷闻言拱手:“臣谢陛下!”
官家拿凤眼殷殷瞅着王爷,旋即自失一笑:“皇叔忒多礼了!如今除却皇叔小猫太子跟燕娘,朕也不知道又有几人真把朕当亲人看!”
王爷淡淡一笑:“陛下……莫耍小儿脾气了。”
晚间寿宴,却是分做两处,一处女眷小儿,一处外臣藩王,刘太后却是坐在屏风后头,与官家处在一道。
那西夏世子李慎应诏进来献礼时,真是叫人吃惊不少。
几个西夏壮汉抬着丈二的木箱,臂上虬肌鼓起,步步都踏地坚实,一步一句的嘿声齐整有力,倒如行军一般。
随后,便进来一个白肤碧眼的美人,高挑身材,两鬓垂着乌辫儿,一身西夏王族打扮,手里捧着一个玉盘,玉盘里头是个红纱盖着的雕琢精致的小小玉观音。
这美人对着坐于屏风后头的刘太后微微曲膝,声音清朗:“夏世子李慎为贺太后仙诞,特献玉观音两座。一为尺余,一为丈余。恭祝太后佛恩永眷,福寿绵长。”
说罢,转脸示意那武士把箱子打开。
武士慢慢将箱子竖起打开箱门。
众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西夏之地,向来出产玉石翡翠,却也是头次见到这般大的,整一块白玉,雕成一座慈眉善目的观音立像,那璎珞衣纹乃至发丝表情,都如同真的一般,好大的手笔!
官家也笑了:“世子有心了。赐玉壶春酒。还请坐。”
李慎弯腰谢了座,唇角微扬,心道:“甚好,甚好,那人说的对,这玉观音还真能运进来!”
正抬头去看,不意寿宴上忽生变故。
那立在中央的玉观音,陡然打内里破壁而出了一个宋人打扮的刺客,手执一柄宝剑,正正往官家与太后这方向飞过来。
“护驾!”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四回:炮灰就是死得快
那刺客来得甚急,饶是官家立时醒过来要躲也躲不得了!只这一怔,坐在下首的太子猛然扑了过来,两手死抱着官家倒下,把个后背对着刺客。
却是真真出人意料,刺客竟是掠过官家太子两个的头顶,拿着剑尖儿在屏风上一点,整个儿反身过来,又拿脚尖再往屏风上一点,只这两点借力,那事主全然换了一个。
不是旁人,恰是西夏的世子李慎。
李慎可是没得人助他,刺客又是出人意表,那剑尖可是实实在在捅到李慎胸口。只听噗嗤一声,李慎连呼痛也不及,胸前一片血色。
李慎双目睁大,指尖微颤地指着那刺客:“你……敢害我?”
所谓天降横祸,不外如是。好端端一个美人儿,竟这般当着人给伤了!
那刺客却是唇角微扬,将剑尖狠狠在伤口又转了几转,见着李慎把一双碧眼睁得几乎裂开,猛挣几下至气息渐无,才把剑拔出在李慎衣服上擦了几擦,冷声道:“一介杂种,还欲称王?吾与吾君清道矣!”说罢,也不顾李慎横倒当场,纵身就往外冲。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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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8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98 章
可哪里出得来?
虽说宋人重文轻武,可那能入大内做侍卫的也不是都吃素的,不说旁的,以多拿少,当是万无一失。
是以不多时这刺客就被拿住了。官家叫人压上来一看,打扮是宋人打扮,那相貌却是西夏人的相貌,心知这必是西夏内里的纷争所致,不由叹息一声,唤人把吓住的太后扶回寝殿好生安慰,再叫太医开些定神压惊的药。又命人把西夏世子李慎的尸首好生收敛,交与西夏侍官,这才黯然散了两边宴席。
官家带着太子两个一道回了书房,太子见着官家一脸郑重,不免也有些后怕:“父皇,这事……”
官家把太子的手握住,长叹一声:“可是不好与西夏王庭交代……那世子李慎,虽不受宠,却也是个有心的……宗实,你可是怕了?欲成王,这刺杀暗算皆是少不了的!”
太子默默垂眼,看着官家握来的手,慢慢摇摇头:“儿臣不能怕,也不敢怕!”
怕的却是另有其人。
十一月廿九日,虞五宝半路被家人赶上截住,交与他一封信,乃是他家老父虞谷主亲笔,内里言及寿宴昨日变故,官家要按照先头所约密令虞五宝回京。又道金小猫毒发,先头留的药已然用罄,如今正寻着解药。
虞五宝看罢信心头大急,又拿着家仆细问,一听展昭亲口说了若无药便只得七日,立时心头大恸,面上白了白,几站不住,心心念念只想立刻回往金小猫身边,哪怕只与他呆这余下几日。现下,虞五宝只怕金小猫再等不到他。
是以虞五宝与自家大哥说了缘由,冲着金陵方向叩拜了三拜,按下心头一径的难过,一路飚马,不知换了多少马匹,风餐露宿地往回赶。
到得东京,已入了腊月。
待虞五宝再踏入金宅时,已是腊月初三辰时。距展昭所言的七日,正是最后一日。
虞五宝实在不敢去推开合居的院门。他立在雪中,抬起手又放下,看着来去家仆面色肃然,甚至有些已是换了素服,心下一阵阵发冷,脚下竟是一步都挪不动。
院门倒是从里头打开。虞五宝一惊,往后退了一步,那人却是一把拉住虞五宝衣袖,嚎啕大哭:“虞小官人,你快救救七爷吧!”
虞五宝定了定神,这才看清眼前这人,正是金小猫身边的小厮六二。
六二抬着一张红彤彤的脸,双眼更是肿大如桃,强睁着看向虞五宝,伸手又狠拽他进来:“虞小官人!你快些……你快些……”
虞五宝踉踉跄跄被六二拽进屋里。一眼便看见床上躺着的那人。约是床帐遮了光,也看不太清,虞五宝只觉这人与自己隔了天地之远,不由心口骤痛,又细又密,渐至一片。
守着金小猫的却是官家赐下的怜香喜墨两个。金大郎先也守着,却是赵破虏得信立时赶来,怕过于刺激,才叫金山把他强拉回去了。自家更是连夜请了虞谷主来看,才得来这一分侥幸,不然,以金小猫素日的体质,莫说展昭说的七日,怕是连五日都不好拖过。
怜香喜墨听得门响,回头正瞅见一个胡子拉碴的青年,头发凌乱,眉眼阴沉恍惚,一身衣服都是划的口子,看着便是风尘仆仆赶来的样子。两人并非未见过虞五宝,只是此刻眼前这人与素日相差甚大,不由都慌忙掩袖惊呼:“官人是哪个?”“怎进得这里?”
虞五宝也不理她们,只慢步上前,把两个女娘拨到一旁,自家俯身用手轻轻抚过金小猫脸庞,口中喃喃道:“怎么一日顾不到,你就这样了?小猫儿,可……可不许睡……”
又微微把嘴角一翘,伸手摸了摸脉:“看看你……不是说好春日我们一道饮樱桃酒么,睡着了可就……可就喝不着了……”
虞五宝越说越觉得眼前模糊,伸手一摸,满脸都是湿的,不由哈哈笑了起来:“小猫儿,你快醒了看五爷……我的笑话,五爷我居然……会哭了也……”
怜香喜墨几乎看呆,倒是六二机灵,示意两人出得门外,哑声解释道:“这可是虞小官人,七爷的病都是他看的……”
屋内,虞五宝强撑着开了方子,他固然不知晓这□□,却是仗着手头还有虞百解。虞五宝亦是存了心思,既然说是无药可解,那便把能得手中的解药都试过一遍。
若是天意不怜,金小猫与他无缘,虞五宝只说自家再提不起精神,寻个地方住了。不是同死,却是为着这世上还有一人永世不忘旧人。
虞五宝唤了六二去药房取药,自家坐在床边,取过百宝囊,掏出内里药丸,一颗一颗嚼碎了往金小猫口中喂。
“口中甚苦。”虞五宝强笑道,“等小猫儿醒来与我做甜羹……”说罢,慢慢躺在金小猫身旁,偏脸看着自家心上人,不由自主吻上脸颊,叹气道,“也罢,也罢,到底我不甘心……我……还是想叫你知晓!”
等六二取了药回来,一推门,正见虞五宝合衣侧身睡到金小猫身边,一手搭在金小猫胸口,一手却是垫在金小猫颈下。两个皆似睡意沉沉,全无见外物一般。
六二吃了一惊,手里药包陡然落地,正要去捡,耳边就听得虞五宝冷哼一声:“那蜜雪蟾官家可曾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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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天命神药蜜雪蟾
自来官家要的,却是没人敢不给的。饶是现下伺机起事的襄阳王爷,现下见京中戒备森严,也不好大动叫官家添了怀疑,只得忍痛把自家藏了许久的蜜雪蟾奉上。
官家又惦记金小猫,自是顺手就交与自家皇叔带去给金宅。只这蜜雪蟾用量须精,一丝儿错都不许。金大郎想着虞五宝知晓金小猫病案,自是不许旁人插手,自家抱着装蜜雪蟾的盒子等虞五宝回来。
如今虞五宝手头拿的,便是这教他寻了好久,又叫安宁侯崔峥骗了几回的蜜雪蟾。
说来这小小蟾蜍,浑身雪白,蟾酥却是冰汁儿一般晶亮。活着可吸取溶血之毒,若是拿蜜制了,便几可解天下万毒。
虞五宝也是头次见到这宝贝,才多看了几眼,只觉它浑身金灿灿的,倒很似那刘海戏的那个,心道那崔猴子所言不虚,果然是少了一条腿。
既有了蜜雪蟾,虞五宝自觉那烟花笑解来有望,便招手叫六二把药炉提来,又把几样药按着分量分做几堆,或泡或炙,悉心准备。
六二不敢多话,低着头把熬药的陶罐取来,添了水,搁在一旁等着。无意间瞅了瞅床上的金小猫,忽然大喜道:“虞小官人,七爷好似动了一动!”
虞五宝手一抖,慢慢压下心跳,咳了一声:“你且去看看。”又低头把先头制的虞百解的药丸溶开水里当做药引,耳里却听着六二的动静。
果然就听得六二喜极而泣:“七爷!七爷!你看见六二了么?”
虞五宝长吁一口气,知晓自家用那猛药却是歪打正着,把个昏迷多日的金小猫唤醒了,只不知这后果,虞五宝不敢多想,只寄望天佑皇脉,不把自家心尖上这人早早收了才好。
六二又说:“可是……可是要水……七爷我来倒!”
虞五宝听得真真,这才信了金小猫醒转过来。不觉昂然起身,直着手脚就走到金小猫床边。
虞五宝挥手把六二赶到一旁:“六二去知晓大哥,赵庄主,就说七郎醒了。”自家却是颤着手去握金小猫的手,口中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倒是金小猫见着虞五宝形容颓废,微微皱眉。
“小猫儿你是说……我怎回来了,怎竟成这个样子不是?”停了片刻,虞五宝摸了摸自家脸颊,笑了笑,“此等秘密先不与你说!且等你拿鱼羹来换呢!”
见金小猫微微动唇,知他渴了,虞五宝又把声音放得很是温柔,哄小儿一般:“才吃过药,却是不好喝水的。口里是苦的罢,忍一忍,等你好了,我带你家去食柿子。”
见金小猫眼沉要闭,虞五宝伸手点点金小猫口唇:“可不许睡了啊,小猫儿乖乖,一会儿与你梨片含着。”
如是几回,虞五宝一眼不错地看着金小猫,每见他发昏就把他逗醒,虽是叫人越发倦怠,到底也是个明白的。
及至诸人赶到,虞五宝才把心宽放了几分,叫人轮着与金小猫说话,总不教他失了意识,自家却是忙着把药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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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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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吩咐六二代为看火,虞五宝又去冰盒里头寻了个冻梨子,拿刀片了,用隔了温水断凉。
本想着叫六二去给金小猫含梨片,虞五宝心下不知怎的一阵古怪,转了个身,自家托着盘子去与金小猫含着,又对床旁守着的金大郎道:“大哥,你先看着,只不要他口干就是。且多说说话,万不可叫他睡着。”
金大郎道:“晓得了。”
赵破虏亦点头道:“晓得,不会叫他睡。”
虞五宝看着金小猫杏眸里头一阵阵的恍惚,心下亦是心疼,不由又开口唤金小猫:“小猫儿忍忍,吃罢药再睡。”
金小猫强撑着凝神,望着虞五宝,微微把唇角一翘,口中细细弱弱出声:“不……不睡……你去……”
虞五宝怔了一怔,见金大郎赵破虏都是满脸惊喜,才知自家并未幻听。能出得声音,想必,是好转了些吧?
虞五宝一旁熬药,三碗煎做一碗。拿着药刀把蜜雪蟾取了指头大小细细切碎,又趁着药放得温和,把蜜雪蟾搁在里头再熬,等至全部化了,便算作一剂。
这药尝来却是不苦。因着蜜雪蟾之故,反而微微透着甜,又是羹状的,大眼看去,倒似拿红糖银耳一并熬的羹。
药成,虞五宝心下不松反紧,一手托着药引,一手拿着药,一步一步走到金小猫跟前,把药放在桌上,只拿了药引:“小猫儿……吃……吃药来!”
金小猫双眸已然失神,闻得虞五宝唤他,便强撑着嗯了一声。
金大郎连忙起身把金小猫靠在怀里,虞五宝一勺一勺把药引与他吃下。又依法取了药叫他服了,才道:“此时便可睡了!”
金大郎见金小猫睡下,便开口道:“我守着小猫罢,毕竟此事,由我而起。”
赵破虏摇头:“做是旁人做的,那也怪不得你。你也挣了几日。不若先去休息,明日再说。”回头看看虞五宝,见他一脸如释重负,不由笑对他道:“虞小官人,多亏你来我家少主才得救命。想必这几日你也很绷着劲,不如先到客房里睡一觉?赵某这里守着便是。”
六二听着就去请虞五宝先行,孰料甫一拉着衣袖,虞五宝歪着便倒。六二连忙拿肩扛上,耳边就听得一阵轻微的呼噜声。
虞五宝竟是站着便睡着了!
是夜,虞五宝睡得迷迷糊糊,只觉自家胸口伤处一阵一阵发紧,闷得出不来气。又觉得自家仿若魂离己身,只想远远飘去。这般折腾,到了天明方才睡得沉了。
等他起来,日上三竿,开合居里连朝食都用罢了。虞五宝顾不得寻点心填肚,几步匆匆赶到金小猫床边,守夜的却是换了六二,正趴在一边打呼噜。
金小猫睡得安安静静。虞五宝只觉眼前这人虽说病容满面,却是怎么看怎么入眼,怎么想怎么入心。自知晓自家心意始,没有一刻不盼着能两情相悦的。其中虽有多次退缩,念及伦理,他自不会去逼迫使强,可这一线生死,却叫他心头骤惊。
不怕不知,只怕迟了。
虞五宝先头的退意此刻汹涌反扑,汇作一波一波的巨潮,在心头只反复响着四个字——绝不放他。
虞五宝拍拍六二的肩,把人叫醒退下,自家来至床边,俯身吻上金小猫双唇,口中呢喃有声:“绝不许……你再逃了……”
“不逃……”
耳边似有叹息,虞五宝猛然睁眼,把手支在金小猫两边,细细看着眼前这人。依旧是闭着双眸,连睫毛都未有一动,不免失笑:“怕是想得多了。”起身复又坐在床边,袖子却被勾了一勾。
虞五宝垂眼看去,一根极瘦削修长的手指勾住袍袖,缓缓地动了一动。
“你……我……不逃……”
虞五宝怔怔看着那手指,似未从梦里醒来一般,捂着脸趴在床上:“当真?不逃么……小猫儿,你快好起来,明明白白与我说……”
不说这厢金小猫病情转好,诸人欢喜有加,只说这安宁侯府,襄阳王爷赵珏,与他那半子崔峥两个,心情却不甚快活。
非是因着蜜雪蟾宝物与了旁人,而是这烟花笑的毒源,到底叫官家猜了过来。
说来也巧,若不是金小猫毒发引出田家二郎田诚,也爆不出那日田诚藏匿之处。展昭虽未亲自追踪,那雁八愗也不是个花把势。当日他听得金大郎一喊就去追人,跟着便见田诚进了崔峥府里。只是门禁警觉,才没能进去。雁八愗围着侯府绕了几圈,见处处严谨,这才不得不回去知会展昭。
想来蛇踪虎迹,凡事必有露白之处,这人也如是。田二郎下得那粉儿不是正毒,乃是与烟花笑相辅的一道引毒,单用只会叫人体热难耐,肌肤敏感。打个比方,便是与魏晋朝的五石散相近,与烟花笑同服,那便是烈火燃余炭,一下下便把底子烧尽了!
因叶寻根,这人又不是傻的,自然倒推出烟花笑与此间有关,即便不是亲下的,也是有干系的。
待展昭把此事报与包大人,包大人又禀告官家定夺。官家心头恼恨宫中先头亦有人中得此毒,不免有心拿着靖哥儿诈上一诈,不料却诈出一个意想不到之人来。
先头不说,只眼前这下烟花笑谋害皇嗣的,竟是跟随庞妃多年的婢女,名唤春柳,如今同着庞妃一道看护靖哥儿。
那日,正是拿了掺有烟花笑的糕点喂靖哥儿吃……
而这春柳之父,却是崔家的家仆犯了事儿被赶出发卖。其父因着体残,无人愿买,更被牙婆所弃,后不知所踪。倒是春柳貌美伶俐,自是有幸,被还未入宫的庞玉燕看中买入庞府,后又随着自家娇娇入了宫做了娘娘。
此等关联,若是无心不算甚事,若是有心,那便如重重迷障,叫人不得不去探个清明。
官家算是有心算无心。饶是襄阳王爷崔侯爷两个再小心,也由不得官家当殿开口:久闻崔姐丈园林甚美,朕实在有心一观呐!襄阳王叔又正在府上,咱们骨肉也一道香亲香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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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回:所谓知己又知彼
官家乃天下共主,哪里有去不得的地方,只怕说就连去上九天的广寒宫,一声令下叫襄阳王安宁侯去办,这翁婿两个再不服,也得跑得快快的去架通天梯。
如今不过是官家要逛园子,推可是真不能推的。
书房里头灯影昏暗,依着书案,两旁分坐两人。
襄阳王寻摸半响,一张老脸皱了皱,摸着王冠上的锦带道:“唉,这小子是打量进府查啊!峥儿,你可有打算?”
崔峥凤眼微弯,一把玉骨扇在手里打开合上,神态极是悠闲:“王爷,此刻倒不必动手,查便来查,做好准备便是。女婿倒是觉得很该借此探探底儿。”
襄阳王略想了想,脸上顿时有了喜色:“说得也是!这回给我那死鬼兄长的老婆送礼,可是化了心思——那靖哥儿换回来了吗?”
“不用换!”崔峥薄唇一抿,“经那一戏,任谁都觉得都是换了的!只要依计杀了宫里的那个,我们手里的这个,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两人越说声音越低,皆未曾看到窗外松树上忽地落下许多枯针来。
次日早朝罢了,官家携着太子,带着禁中护卫,仪帐全开地进了安北侯府。
襄阳王爷与崔侯爷自然大开中门,恭恭敬敬迎接官家亲临,真把个君臣姿态做个十足。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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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0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00 章
一路府上奴仆婢女皆是两边跪迎,气息不闻,规矩竟是丝毫不错。
官家见了摆手叫起,笑道:“虽说昨日说得唐突了些,可朕还是今日便想来!襄阳王叔,你不怪朕吧?”
襄阳王面上带笑:“陛下说得也太客气了,自然是想来便来。峥儿,你说是也不是?”
崔峥唇角微扬:“王爷说得是。陛下随时可来。”
崔侯爷不愧美人之名,言谈举止间的风姿,竟是叫看惯美人的官家也禁不住怔了片刻,心道,这人怎地越发妖了?难不成真如虞五宝说的,他服用了丹药?一时又想起自家与爱妃年纪差了些,若是皮肉松弛又如何能配得上与庞妃站于一处……
官家这歪了的心思崔峥无从知晓,崔峥只见面前这位日日端坐九龙宝座上的主儿眼里幽幽深深地看着自家,不免心下一咯噔:这是……看出甚了?
是以崔峥又把声音提高一分,淡淡笑道:“陛下昨日既说来,峥也备了游戏。都是些杂耍斗鸡,百姓们最爱看。”
官家回过神,看看太子,见太子也是一脸欢喜,便开口允道,“朕也知晓民间盛行杂耍斗鸡,竟不知今日还能在府里看到。朕甚是期待啊!”
崔峥暗地与襄阳王交过眼神,就近引着官家太子两人进了一处宽敞客堂,请官家上座。轻拍双手两下,便有一个垂髫小婢素手献茶。太子见这小婢容貌可人,便多看了一眼,谁知这小婢见着太子也不害怕,反而轻飘飘回过一眼,抿唇低首地捧了水盘退出去了。
官家瞧在眼底,觉得十分有趣:“姐丈府上倒是真好,连个婢女都这可人爱。”
崔峥摇摇头:“陛下不知,那是峥认的义女,向来与郡主作伴的。一向淘气得紧。如今怕是听说陛下来了,才换了衣服过来瞧瞧!小女不知礼,陛下莫怪啊!”
“你我骨肉,哪里用得怪来怪去!”官家哈哈大笑,“倒是亲亲近近的好。”
说罢,官家把茶盏一端,细细品了口茶,道:“这茶倒和旁人不同,怎的没有滋味儿?”
襄阳王爷忙道:“这是清茶,品的便是原味。”
崔峥也笑道:“七官人那里向来用清茶,论起烹茶的功夫,七官人甚倍于峥。”
官家一笑:“朕却觉得姐丈这里的茶更有滋味——看看斗鸡杂耍,再品品茶,人生至美啊!”
崔峥微一皱眉,口中却是顺着答话:“陛下说的很是!”心道官家这是话里有话,应是暗地相警。自家既然要起事,万不可此处叫他生疑,只当未听出来罢了。
心头心思转过几转,抬眼看看官家含笑看他,不由粲然一笑:“不如就先看杂耍,午食后再看斗鸡,再游园子,香香亲亲过一日,陛下觉得如何?”
官家抚掌大笑:“善!”
那耍杂耍的却是一群莽汉,个个上身打着赤膊,中间扎着汗巾,下头穿着肥裆的长裤。人人都是虎背熊腰,那臂上的肌肉更是鼓鼓的,皆是精神十足,见了官家便齐齐叩首。
官家心下一惊,这些人名为艺人,却走路生风,行动一致,倒又不像杂耍的了!
也顾不上细想,错眼就见襄阳王爷唇角紧抿,亦在打量自家。此刻眼神对上,官家就眼见襄阳王爷把唇弯起:“陛下,不妨先看看?”
崔峥见官家点头,将扇子虚虚一点。那些壮汉就开始表演了。
民间杂耍,多以硬功柔术相杂来吸引人,难得有这等全作硬功的。太子才把武功爱上,自然双目圆睁,恨不得一眼都不错,不时惊讶出声。
官家实不爱这些,却也存着探查的心思,这才眯眼细看。
只见这些汉子举缸耍瓮虎虎生风,高叠罗汉却是安稳如塔,手里功夫更是硬,运了气大吼一声,劈手就把巨石碎开。
官家微微把眼一闭,心道这等气势,倒真是熟悉。偏过脸去看太子,官家暗自叹了一口气,怕是自家这位大郎宗实,看得只有热闹欢喜罢了。
杂耍看罢,便用午食。崔峥把官家太子两个引到一处山亭,这里四面通透,视野极广,恰能看到崔府后园大半。
官家四下打量一遍,只觉果然名不虚传,石径假山,闲池水榭,亭阁楼台,个个都安放如画。
崔峥也一一指点说明,此处为何,彼处为何,说得清楚明白。
官家连连颌首称妙。
当下用了午食不提,自是丰富异常。
待看罢斗鸡,官家似作无意一指先头山亭见不到的那处:“姐丈,朕见此处树木生得好,不如也走一走?”
崔峥与襄阳王两个相视一笑:“陛下有言,峥敢不从命。”
转过几处梅树桃树,又转过几丛冬竹,眼前豁然开朗。此处竟是一排平房,修的甚是整齐干净,旁边却是一间独个儿的竹屋,里头慢慢走出一个身形俊朗的男子一见崔峥,微微拱手:“侯爷。”
崔峥点头,把人引见官家:“陛下,这位是峥请的医人赵峰,专一为峥拾的小儿老者看病的。这房子,便是为这病人打算,好叫他们病愈之前住着的。”
官家不意崔峥把这处明白说了,心下再不信,也只得面色和缓,连声称赞:“姐丈心善施广,真真善人!说来朕也甚觉惭愧!”
崔峥微微一笑,躬身一礼:“陛下折煞微臣了!”
此行明面是宾主尽欢,然官家携着太子甫一回宫,便拉着太子入了书房,先头一直随侍的禁卫也被叫进。
官家眯着凤目,长眉微挑,看向太子:“宗实,你且说说,今日侯府之行,你看出甚事?”
太子迟疑片刻:“那崔府食用精致,想来银子也不少……再,儿臣觉得,那襄阳叔爷似乎太……太客气了些……”
官家闻言,却是失笑,伸手摸摸太子顶发:“宗实太过天真,今日你我若是有一丝不对,那崔府便是你我葬身之所了!”
太子唬了一跳,连忙问:“父皇,当真这么危险吗?”
“便叫李卿与你说说。江湖之事,朕也不懂太多。”官家长长叹了一口气,自书架上取了一卷《道德经》来读,耳里却听着自家太子去同那位李卿求教。
李卿并非旁人,先头乃是金小猫万里送信的好友李瀛,现下也是太子的功夫教头。
李瀛见太子相问,思忖片刻道:“却是有三次机会。一是上茶之时,崔侯爷道那是义女,臣觉的不是。那眼神太过冷静,而臣也注意到那女子指尖微翘,想是一得命令便会下毒。崔侯谨慎,迫不得已不会使这招。”
“二,却是用午食之时。太子有无看到,崔侯不动腥膻之物,若说个人喜好,为何襄阳王爷也不动?内里必有蹊跷。幸好忽然从天降下一坨鸟粪污了这菜,才撤了下去。微臣觉得,这菜里未必有剧毒,只会令人食了不舒服。”
说到此刻,李瀛面上微赧:“想当初与小猫认识,也是因着池鱼之殃遭了这个,微臣才会细细钻研。”
“那其三?”太子听得入神,不由发问。
“其三便是那后园。周遭树木森森,又暗和了奇门之数,随意进不来也出不去。若在此处生事,怕是会干净得紧——太子可知,微臣查觉那林中有异,想是暗卫死士之流。”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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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01 章
太子听得腿软,只觉今日竟是打鬼门关走了一趟还不自知,不免心生戚戚:“那,孤……孤若察觉不出……”
官家哈哈一笑,挥手叫李瀛下去,这才道拉着太子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莫怕。宗实既然知晓日后必会面对,如今便要多做准备。知己知彼,方能占了上风。”
太子想了想,道:“宗实知晓。”又看看官家,脸上勉强笑笑,“儿臣听说小猫哥哥醒了,想去看看。”
官家微露赞许之色:“正该看看。你赵师傅也在,不妨把今日所见也与他说说,看赵卿会教你甚事。”
官家叫太子回去休息,自家却是把笑收了。
襄阳王谋反可算是板上钉钉,只是,这起事的时机,却不知会选哪个。
官家边想,边沿着书架挨个去摸那些书卷,忽地“咔嚓”一声,露出一个匣子。官家打开匣子,冷冷看着内里一张面皮:“真个栩栩如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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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哪处夜色无思量
开合居寝房门露一缝。六二借着门缝四下打量一番,才慢慢推开门,把脚步踩得极轻地走到金小猫床前。自打虞五宝虞小官人归来日日守着自家七爷,他可是许久没能站过这么近了。虞小官人对自家七爷的好,他并非不知晓,只他总觉得有些怪——虞小官人又不是七爷的小厮,作甚比他六二还要周到?
金小猫正在熟睡,呼吸平稳安静。六二借着外头的月光就往金小猫脸上瞧瞧,也是,自打有了解药,七爷脸色也日渐好了,也不是先头那日白惨惨一张纸似的死气沉沉,如今倒是隐约有些光了。对此,六二心下还是感激虞五宝的,只可惜虞小官人每见他偷偷进来,必定会低低冷喝一声:“还不出去!”
今日果然仍是这般!
六二只觉自家衣领被人揪住往门外一丢,还没顾得上屁股疼,就又挨了一脚:“六二,去打热水!五爷要用!”
六二嘟嘟囔囔爬起来去打热水,门里露出一张花朵一般的脸来,桃花眼儿眯眯,薄唇更是一翘,冲着踉踉跄跄的跑远的少年冷笑:“嘿嘿!五爷我最恨不请自入了!”
虞五宝倒不是不许人入,而是此时不便教人进来。无他,虞小官人现下可是一心两用,一边顾着自家心上人,一边却是为着官家的密旨。
按说若无有金小猫的干系,官家是谁,是死是活,真与平头百姓无关,他虞五宝也不必淌这趟浑水。只俗话有云:舅亲娘亲,没得不亲,金小猫现下同气连枝的亲人也不过这几个,他虞五宝既想护着金小猫,如何又能不出力护一护金小猫搁在心上惦念的人呢?再不说甚国家大义,只往小处说,虞五宝也是护短的!
如今官家下来密旨,乃是叫他把老本行拾起,再做一张太子的面皮。官家当日与虞五宝道:“非是朕太过小心,实在是宗实太小,不懂内中诀窍。朕不过与自家皇儿一个退路罢了。”
如今接连几日彻夜制作才算制好。虞五宝把东西收好,刚把腰伸一伸,正正看见鬼鬼祟祟的小六二。虞五宝心下好笑,便拿着连日的做派把六二丢去与他打水净面,自家转身复坐在金小猫床边。
虞五宝如今瞧着金小猫便是眉眼俱笑。虽说那日金小猫昏睡之中隐约吐出的“不逃”二字算不得实在的应允,可总归不是明摆的厌弃,是以虞五宝顿觉心头放下一块大事。他打量着等金小猫痊愈,自家再郑郑重重表白一回,也好过现下这般暗地猜度。事关己身,到底患得患失。虞五宝旁事再洒脱,于金小猫身上,只想看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对自己说一个“好”字。
待六二把水打来,虞五宝大方挥手:“快去看看你家七爷,这几日养胖些没有!”
六二一愣,没料想虞五宝如此好说话,怔怔看向虞五宝。待自家想明白,不由啊地欢叫一声。
虞五宝一皱眉:“小声点,莫吵到你家七爷!”
六二喜滋滋地过去,把金小猫的被角掖一掖,又顺手把金小猫的发丝儿往边上拢拢,真真忙个手忙脚乱,不知怎样做该再好些了!
虞五宝自家净了面,合衣躺在外间长榻上,人一轻松,便会闭着眼胡思乱想,一时想着日后两人若在一处,该选个甚样的山头,住个甚样的房。一时又想起若能日日搂着小猫儿睡,又该用怎样的姿势……想来想去,虞五宝越想越精神,不觉浑身一阵阵一波波的热流烧起,再也静不下心来。起身抬头望望中天明月,忽然觉得自家很该在雪地里冷静冷静……
金大郎却是再冷静不下来。
不为别的,却是为着赵松叫飞影送来的药。拿在手上,真真可谓怀薪近火,说不得哪日就烧到自家头上。坐在房内思量许久,忽听到夹壁传来几声颇有节奏的叩击声,金大郎精神一震,起身下了密室。
密室里头等的,却是雁八愗。
雁八愗一张黑脸板得如同铁板,说话也是硬邦邦,字句之间几生出火花来:“大爷!金兄!雁某查出那使用五福玉佩调动飞影暗部的人了!不是旁人,是二郎!”
“甚?”金大郎几不敢相信自家耳朵。
“确实如此,且……暗部之人唯玉佩是命,如今跟着并入……并入……”雁八愗略有迟疑,似不知如何措辞。
“说!”金大郎紧握拳头,脸色凝重。
“崔家暗部……”
金大郎颓然坐下,他只觉眼前发黑。自家这二弟先头死里逃生,带着飞影暗部的印信交与自己,说是助自己在汴京立足,两个一明一暗,创立闻知阁,寻找仇家线索,他金大郎是何等欢喜,不说旁的,只亲亲兄弟能守在一处,那便是天赐的幸运。如今事亦算得顺利,自家少主金小猫亦病愈有望,怎的会突然出来这事?!
田家一门忠义,莫非就要毁在自己与二郎手里么?
金大郎越想越恨,在桌上狠狠一拍,也不知是在骂谁:“浑人!该死!”
雁八愗摸摸自家肥耳,出言宽慰:“二郎先头说得是暂隐,如今……再看看罢!”
“何须再看!若非当日他说暂隐崔府,哪里会中毒?又哪里会……叫我也这些年都连带被牵着走!”金大郎把药包往桌面上一丢:“八愗,你……也看看吧!”
雁八愗把药包打开,搁在鼻下嗅了嗅,黑脸唰得变白:“这……”
金大郎捂住眉眼:“我自知有罪,每次只用少少的一点,偶尔叫他出些状况,立时就出去寻药压制……”
“那当年头次下的……”雁八愗皱眉,现下此事虽是自家东家兼好友亲述,可也叫他着实不能接受。
“是,二郎……我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只知道他是无意的……”金大郎神色恍惚,声音越发哽咽难言,“这……这都是孽啊!”
“如今怎办?”雁八愗跺了跺脚,“我自知你重情,且事出有因,可这……”
“明日赵破虏来,与他坦白了吧!”金大郎摸摸自家空荡荡的右袖管,惨然一笑,“说来为着二郎能明着来做事,我这也算对得起他了!”
室内一时空寂无声。
烛火忽然跃动几下,慢慢变暗,终是渐渐灭了。
密室之内,正如子夜浓黑侵染,再无一丝余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八回:现场教学赵将军
金大郎思量了一夜。此生他是头次对自家厌恶至极。是以当金山来报“大爷,赵庄主来了”时,竟不觉浑身竟微微颤抖起来。
赵破虏大步进来,脸上难得带了笑意:“金兄,听说昨日少主就稳定了?如今只需将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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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2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02 章
金大郎微微点头:“正是这样。多亏虞小官人。”
赵破虏笑道:“正是正是,很该多谢虞小官人!少主有这样的朋友,赵某也可放心去做旁事。只不知少主醒了没有,赵某想去看看。担心这久,实实在在想看少主能一如往日地精神起来!”
金大郎强笑一笑:“此时怕是未醒。前几日都是辰时,虞小官人唤他用药……”见赵破虏含笑点头,忍着满腹的羞愧,把心一横,当朗朗抽出佩剑,微动手腕,把剑柄冲外。
赵破虏一怔:“金兄你这是作甚!”
金大郎把剑往前一递,交到赵破虏手里,哑声道:“我,实在愧对少主!”
赵破虏往后倒退两步,垂首盯着手中宝剑,又抬眼看看眼前强自忍愧的金大郎,声音陡然变沉:“且说来听听。”
金大郎忽然不知自家要从何说起,昨夜想了一夜的辩白说辞此时都觉虚伪,于暗卫来说,少主即命,只应行一个忠字。现下,无论他如何把田门对小郡主与金小猫的恩德摆出,都掩不住他与二郎兄弟的私心。
“那烟花笑……是我……分次下的!”饶是心头转过多少计较,金大郎终是把这话说出,甚至,此话方一出口,自家反浑身松快,唇角亦微微翘起,“赵将军,你就与我一个痛快吧!”
赵破虏面色微动:“为何?”
金大郎双膝跪地,闭口不言,只把后心让出。
赵破虏立了片刻,把剑一扔,冷声道:“你我同级,自不能擅行刑罚。你当与少主说明白。”
金大郎看赵破虏拂袖而去,自家扶剑站起,垂眼看着掌上被剑身划破之处,忽然落泪:“我竟不敢,竟不敢去见小猫……”抬眼复望向开合居,却见金山立在门外,面色凛然。
金大郎与金山对视良久,金山蓦然转身,偌大乐至堂,只余他一人。
金小猫今日却是醒的早。虞五宝亦早早把药煎好与他服了,现下六二正乐滋滋地与金小猫取蜜饯。
蜜饯是先头金小猫自家腌的,有杏有桃有梅子,还有西域带来的葡萄干,因怕犯潮,都装在一个铁壳木匣子里头,封得极严。
六二也爱这些,只金小猫怕他生了牙虫,便不许他多食,钥匙也收在身边。今日,却是虞五宝把钥匙与他叫他选蜜饯给金小猫垫口,六二倒似握了官衙宝印一般得意,特特在金小猫眼前把钥匙晃一晃:“七爷,你要吃那个?六二取来与你吃!”
金小猫斜倚引枕,微微颌首,杏眸含笑。因说话费力,他也不常开口。
“这许多呢!”六二捡捡挑挑,寻了一块桃脯,搁在口里尝尝,笑道,“七爷,这个最甜!那桃子还是咱们山庄送来的!”
虞五宝见六二只顾啰嗦,半晌都不与金小猫食,伸手把果脯匣子夺过来:“小六二,你家七爷哪样都吃,不需挑捡!”
虞五宝也挑了桃脯,捏着去喂金小猫,金小猫面上一红:“我来。”
虞五宝俯身,在金小猫耳边低低一笑:“那药还是五爷我喂的,怎的果脯倒喂不得了?小猫儿,你可莫要别扭……”
金小猫白了虞五宝一眼,张口把桃脯食了,闭着眼也不理虞五宝。
虞五宝挠挠头,兀自傻笑一通,搬个矮几坐在虞五宝跟前念书,把个《越人歌》翻来覆去念得连六二都会背了。
正念得起劲,就听开合居院门一响,金山引着太子与赵破虏两个进来。
太子一见金小猫,立时上前把虞五宝挤到一边,握着手道:“金哥哥,你好些没有,孤可是想你呢!”
金小猫把手紧紧,强出了声:“小猫……也很想……太子……”
太子见金小猫声音嘶哑,又知晓他大病初醒,连忙道:“金哥哥你莫说话。父皇叫孤来与你和赵将军讲话,叫孤好生学些。”
金小猫含笑点头。
赵破虏道:“太子殿下很该这样。多学一些最好。”又对金小猫道,“少主这样不妨事吧?可愿也听听?”
金小猫道:“好。一道吧。”
虞五宝一旁自顾郁闷,整日不见金小猫开口,今日一开口却对别人说……
这边虞五宝忍着酸气把书丢到架子上,那边太子就把昨日崔侯府里行事与赵破虏说了一遍。
赵破虏道:“太子殿下自觉陛下与崔侯两个,各自胜处在何?”
太子摇头:“现下只觉得后怕。孤竟不知这计谋也能算计死人。”
赵破虏看了一眼金小猫,见他亦是张大眼睛听,不由淡笑道:“谋之如刃,亦凶器也。”
“为上位者,不可轻易涉险,若不得不行,须做三事。明、盾、让。明者,即昭于天下,知其所在。明己身而暗不侵。如陛下昨日出行,大张旗鼓以使人知。”
盾,即依杖。人不可轻信,须有能护己之盾。己不失则人不方。如陛下所带侍卫,随行处处戒备,不使人有可乘之机。”
“三便是让。宽和谦让是为礼。然礼亦有度,礼不通则兵事生。殿下可知,陛下昨日再不快活也未放面上,何也?大家面子都好好挂着,兴兵之前亦好看些,只一点,谁礼节更周到,谁便更好看。”
太子连连点头:“那崔侯呢?孤看着崔侯不简单。”
赵破虏笑道:“殿下问得正好!赵某知晓这崔峥狡猾如狐,他大事未定之前必不会轻举妄动。因一个忍字,便不易做。何况他又工于言,善于退。殿下请看,现下京中传言,多是赞他好的。却甚少说他不是。然据赵某所知,虞小官人便与崔侯有怨。可见人并非只听便知,还要看要查。”
“识人知人善用人,报家报国报天下,太子殿下,这便是两道幌子,打出来晃一晃,便能做一个口头上的明君了!”
太子若有所思。
赵破虏不再看太子,却是走至金小猫床前,直盯着他双眸,良久方叹了一口气道:“少主,此间局,对奕两人,棋子无数。若须弃子,当弃则弃。慎思!”
“初十那日襄阳王祭祖,赵某就要与阿玉一道轮值护卫陛下,但愿襄阳王不会选此日起事!”
“少主,你自要保重!”赵破虏拱手对虞五宝一揖,“虞小官人,拜托拜托!”
言罢,赵破虏复看了一眼金小猫,回身昂然出门。
太子想不太通,见赵破虏走了,便把这堆子劳心之事丢在一旁,自家亲热热地拉起金小猫的手晃了晃道:“金哥哥,何时咱们在一起山庄里头住一住,孤甚是想念那般的自在啊!还有先生,与金哥哥有无消息,孤更爱先生些……赵将军所言,孤好似听不懂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九回:情非深重不作瞒
却说这日天气转暖,虞五宝推着金小猫两个一道在院中晒日。概因金小猫久呆室内,连肤色都如透明一般,所谓肌肤似雪,非言其白,而言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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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3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03 章
虞五宝伸手把狼皮毯子顺手往金小猫身上多盖盖,再顺手摸摸额头,见无有起热,弯眼便笑:“小猫儿,先头我见你那样子,可是吓坏了,如今你好些,我也放心了,嘿嘿,等你大安了,可要赔我一碗银丝面压惊呐!”
金小猫眯眯眼,只觉这日光极好,连自家向来冰凉的手脚都捂晒得暖和,甚是舒服,见虞五宝与他逗趣,亦懒洋洋答道:“遵命。”
虞五宝立把桃花眼睁大:“啊啊!小猫儿说话算话,当赔我一辈子!甚时吃甚时做,可不许推!呐呐,救命之恩只需一碗面来报,小猫儿,五爷我可是大方得紧呐!”
金小猫被这耍宝逗得发笑,心知这虞五宝有心教自家心头多多快活,自是领情,便唇角高翘:“是是是 ,虞五爷真好便宜……”
两个正热闹时,金小猫忽地想起一事,开口问道:“我这一倒,不知方方食又如何了?大哥也不知去看过没有?说来也有几日不见大哥了,可是很忙?”
虞五宝见金小猫眉头蹙起,怕他再劳神去想,连忙把素指按在金小猫嘴上:“莫想旁的,你如今气血不继,少说些话吧。方方食你管不管都是很好,雁忠一早带着敬哥儿来开合居看金小猫。
敬哥儿一见金小猫就乐极,挥着小胖手赶上来抱金小猫,口中更是甜话不断:“叔叔,敬哥儿好想你呀……”
虞五宝一旁看着四爪攀着金小猫的玉雪小儿,心道,这般讨好,是又要淘气么?
倒是姜文忠上前,把敬哥儿搂在怀里按按,叫他乖乖莫要乱动,这才叹了一口气道:“小猫儿,现下本侯有一不情之请。”
金小猫道:“侯爷言重了!吩咐小猫便是。”
“本侯想,日后若有不测,想把敬哥儿交与小猫抚养。本侯……”姜文忠笑笑,“本侯现下实不能算是安稳,小猫应知,敬哥儿是陈将军子侄……本侯着实不愿叫他亦入军伍……”
金小猫不意姜文忠出言凄凉,倒有托孤之意,又看着敬哥儿一双大眼满满都是自己,心下一软,开口劝慰:“侯爷说得哪里话。敬哥儿这么乖巧,谁不喜欢?侯爷难不成就这样放下不管了?可是有人抢着抱呢!若是日常忙碌,小猫自然乐意带着,只侯爷若是闲了,还是自家看护才不会生分。”
敬哥儿翻过身子,伸手搂住姜文忠的腰身,把头脸埋在怀里直蹭:“敬哥儿好乖,叔叔不要不要我……”
姜文忠摸摸靖哥儿发顶,忽地抬头,对金小猫笑道:“小猫说得是,不可生分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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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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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只今明两日,先帮本侯看一看?如何?”
金小猫笑道:“自然可以。”
虞五宝瞪了一眼姜文忠:“姜猴子就会多事。我初十有事,难不成叫小猫一人带敬哥儿?”
“还有六二呢!”金小猫把敬哥儿叫到跟前,与他一块果脯啃着,抬头笑眯眯看着虞五宝,“你自去忙。今日夕食后你把我送至方方食住,有六二看着,药我必定按时吃,也按时休息,且要放心了。”
难得金小猫把这一大通话说的气息不紧,虞五宝虽说放心不下,到底也只好随了他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回:箭在弦上岂不发
腊月初十,宜祭祀。
天公作美,更是难得大晴,连风都无有一丝。湛蓝天际云似素绢,淡淡横扫而过。
通往皇陵的驿路已提前清理过,细尘不扬。驿路尽头,缓缓过来一行贵人,皆是玄服玄冠,肃穆异常。
为首者,为一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形容俊朗威严,身着团九五爪金龙祭服,头戴十二冕旒御冠,步步走得坚实无比。正是当今官家。
一旁的男子约近花甲,相貌与官家有几分相似。这位紧抿双唇,双目熠熠生辉,似跃动无数野心。再看服饰,当是藩王之尊。细想起来,汴京城里传遍襄阳王回京祭祖之事,这位,除襄阳王本尊并无他人之选。
随后跟着的却是太子。太子约是初次来至皇陵,行动间不脱少年心性,眼光更是四处流连,十分惊异于这皇陵的雄浑威武。
襄阳王世子因病未来,代祭的,却是襄阳王爷的半子,安宁侯崔峥。崔峥容貌甚美,以至于这一色的玄色祭服他倒穿出十分的冷艳。
余下远远跟随的,皆是随行的武士侍卫。
官家带来的,正是安北侯姜文忠暗地训练的私兵,现不过数十人能跟随官家入皇陵护卫,然较先头宫中护卫禁中的那些,可谓是有天渊之别。
这些人看似呆木一般立着不动,却是实实在在耳听四路眼观八方,不说旁的,只看那双双精芒毕露的眼睛,就知晓这必是一支可以杀敌饮血的精锐。
安北侯姜文忠便站在这些人当先。今日姜小侯并未着侯服,而是一身甲胄,手指紧紧按着腰里配剑。凤目微阖,似在仔细听周边动静。
对面站的却是萧卓。这莽汉因当年害得陈西柳将军殒命,至今在姜文忠面前还有些尴尬,是以他不时瞟一眼姜文忠,生怕他怒急拿长鞭抽他。那鞭身之痛,至今也不敢忘。
最出人意表的,却是虞五宝。今日他却穿的奇怪,把冬日里头天天炫耀的狐裘脱了,竟换了一身御医打扮,懒懒地抱着医箱同医人一道走过来,也不大说话,只四下细看。
至看到姜文忠,虞五宝忽地露齿一笑,目光似戏似谐。不意却正对上姜文忠正扫过来的眼光。
姜文忠也未想到会在出宫祭祀时见到官家特特吩咐,顶着太医的脸的虞五宝。然姜小侯爷素来稳重,是以他不过只愕然看了这笑得古怪的太医一眼,就把眼光调开。
说来虞五宝凌晨就被王班班领到宫内,与官家好生打算了一番。此来,便是以防万一出事,虞小神医到底也比真太医高明些。何况,官家肃声道:“五宝,朕知此行必险,才把太子只交与你手,亦是把大宋交与你手!”
虞五宝被官家看得头皮发麻,这等重任,他可不想担。
官家散了龙威,指了指心口,又道:“朕把你当小猫一样看待,护着嫡亲的兄弟,总成吧?”
官家恩威并施公私兼顾,虞五宝如何能不答应。然于他来说,这祭祀之事可千万莫出状况,他还想着祭祀完早早护着官家太子回了宫,自家快快跑去方方食去看金小猫。敬哥儿那小儿可不是个真乖的。
当是天气和顺之故,官家与襄阳王两个祭祖也颇为顺利。祭词敬祖,上香叩首,连带官家与襄阳王叔侄两个亲上供品,皆有条不紊。
意外却是出在太子身上。
太子供奉的豕首,竟无端耳鼻淌血,以至于太子失惊,竟把整个装祭品的木盘给掀了。
祭室一片死寂,主祭的王族宗老更是惊得面无人色。
官家却是镇定,只微微合目,便摆手道:“宗实出去吧!”
襄阳王偏脸看着宗实脚步虚浮出去,唇角微微一抽,转过脸对官家安慰道:“许是小儿紧张……陛下莫怪他。”见官家无话,自家又皱眉自语,“祭品染血,这……”
崔峥原为襄阳王世子代祭,此刻忙蹲身把地上散落之物拾起,躬身对官家襄阳王道:“陛下,父王,现下祭品已污,实在不好再惊扰先祖,不妨先行告罪退出。”
襄阳王微微颌首:“正是这样,陛下。”
官家亦点头应是。
却是将将出了皇陵祭室,就听见皇陵四野骤风四起,风里隐约可闻:“太子失德,不宜为储。”“国之根本,当立贤良……”
这声音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唬得众人都有些呆愣住了。
古来这神鬼之术,于天命之传颇有影响,不说旁的,只陈胜吴广,也曾寻了狐鸣鱼书。汉祖刘邦,也是斩蛇起事,武氏称帝,更有天降神石。
但凡异像生出,便是神鬼示意,或喜或厌,指引世人吉凶。
官家自是不信,可挡不住旁人相信。再还有添柴点火的,生怕叫人不知:现下这景,竟是大宋列祖厌弃太子了!
官家冷哼一声,心道,朕可想不到襄阳王竟有这本事!鬼狐示警?岂非是要朕杀儿子?现下自家子嗣颇少,便是个靖哥儿也太小了……一旦生变,那坐在皇位上的还不知是谁呢!
官家拧着眉头正想对策,冷不丁却瞧见太子面色青白瘫坐地上,一双手抖抖索索颤个不住,又去看看襄阳王的半子崔峥,冷面上一丝不漏情绪,更是站在襄阳王身边,若个出鞘的宝剑一般令人目眩。官家不免心下暗叹:“若朕有个这般的儿子,也不愁旁人觊觎了!”
是以官家叹了口气,指着太子道:“宗实胆小,便叫御医先看看,莫叫吓坏了他。”
虞五宝听得官家开口,应了一句是,低着头行至太子身边,轻轻抓过太子手腕,细把了脉,知晓不过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刚要出一口气,错眼就见太子眼巴巴看着他,手指又冷又抖,说话亦是磕磕绊绊:“是……有物咬孤,孤才丢的……”
虞五宝大叹一声晦气!
这话实不当说!先头大家碍于官家龙威不好多话,如今太子自家揭了底儿,那也就怨不得大家这般思量:祭品何等大事,岂会内里有异物,说是被咬,难道先祖竟是连祭品都不许他上么!
果然,还是先祖厌弃当下这位太子了!
立时,王室宗老含泪哭拜于地:“陛下……要如何面对先祖啊……”
官家心上大急,面上却不得不忍,道:“朕,也是为人父的……”
“不若,让微臣带着太子先行回宫?太子……太子似有不适。”出言之人不是与太子交好的姜文忠,却是崔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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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05 章
官家讶异地看了崔峥一眼,见他眸色沉沉,说不出有甚打算,再看襄阳王,亦是满脸赞许。
官家心下猛然一悸,这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吗?弄下这等伎俩,就是要拿住太子失德,捏住朕姑息儿子,就是要逼朕让了江山吗?
思量片刻,知晓此时只得自家放软,官家幽然长叹,挥挥手,把眼光特特落在虞五宝身上,却是对崔峥说道:“崔卿啊,莫叫太子路上吃苦,且带个御医路上照顾,你们先早早地回宫等朕吧!”
崔峥薄唇一抿,冷眼虞五宝太子脸上轮番看过,朗声道:“臣遵旨。”
风忽然止了。四野除却丛草起伏野鸟啾鸣之声便是一片静谧。
襄阳王微微皱眉,旋即放开眉间,含笑对官家道:“今日既不谐,过几日再来,陛下,先起驾回京吧。”
官家看看襄阳王,上前一步,携手道:“正是,朕与王叔一道!”
叔侄两个昂首走过两旁武士侍卫,竟是一般无二地从容傲然。
官家薄唇紧抿,襄阳王嘴角微扬。两人相视良久,眸中各有思量。
姜文忠远远看着这二人背影,亦把唇角扬起:现下忽然这般安静,想必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也累了吧?也不知赵破虏,可是捉住鬼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干完这一阵,就叫小猫与五宝两个在一起。五宝近情情怯,总该想个梗推他一把。
至于谁在上……猫要吃鱼也吃鼠,虞五宝两样尽占,被吃的死死的!
金小猫的属性么,受一样的攻?
☆、第九十一回:移花接木方方食
不说姜文忠如何护卫官家回京,也不说赵破虏又如何把那起子装神弄鬼的妖人捉住,只说安宁侯崔峥,带着虞五宝与太子两个,一路车马浩荡回京。
崔峥自是有心,想着到了自家侯府里头,顺便把太子点倒困住,自家再折回去与岳丈合力,好把官家挟裹回宫。
崔峥早做定了计谋,今日祭祀之事不日必会教天下皆知。先头太子失德,遭列祖厌弃,又如何承继大统。官家跟前小儿不过赵靖安靖哥儿一个,便是个傻的也坐得了金銮,如此只要个所谓的名正言顺而已。
至于旁的,崔峥亦想过太多,只不好求成。现下要走的头一步,便是如何令朝臣信服太子果然失德,而非人云亦云的空话。
崔峥是在马上边想边行,马车内,虞五宝跟太子两个挤在一处小声说话。
太子仍有些后怕,把虞五宝袖子扯得极紧:“如今孤还是怕!那血……拿起一下就流出来了!”
虞五宝拍拍太子手背,安慰道:“莫怕莫怕,先头不是见你金哥哥宰鱼么?也流血不是……”
太子细细一想,仍是抖了一抖:“那也怕……”
虞五宝略有些恼,太子虽说年纪不大,也算是经过风雨追杀的,如何竟是这般胆小,一时发起急来:“命都要没了,还怕血!”
太子立时把嘴闭上,瞪着眼睛看虞五宝。
说来太子相貌与金小猫有五分相似,尤其这般瞪眼的神情,倒教虞五宝不觉心头大软,只当遇着的是十四五岁的金小猫。
是以虞五宝伸手把太子搂在怀里,附耳道:“有我在,太子也不需多怕。如今看这路子,必不会先回宫里,说不得崔猴子会打马侯府。……看着若是真回侯府,太子就只管说饿了,要在方方食吃上回的鱼羊鲜。路上崔猴子定不会为难咱们,待到了方方食……我自有办法……”
太子点头,自家若是把心静了,那一国储君的气势做派也自然就出来了。定了定神,太子小心伸手掀了车帘往外看,果然不是平日回宫旧路,竟是绕到方方食巷外。
太子看看虞五宝,见他点头,便拍着马车车壁大声嚷道:“停下!停下!”
马车立时停下。
崔峥把马停在车边,隔着车帘问:“殿下何事?”
太子依计,苦巴巴道:“孤,此刻饿了……”
崔峥不为所动,扬手道:“回宫可食。现下,赶路为上。”
太子看看虞五宝,见虞五宝努了努嘴,太子又道:“孤甚饿啊,崔……崔侯爷莫非要饿死孤吗?”
崔峥自不愿担这饿死储君的名头,却也不愿叫事态多变,是以点点头:“殿下食些点心可好?臣这里叫人买些。”
太子自不是要吃点心的:“孤不爱点心,甚想……吃鱼……还有上次食的鱼羊鲜!”
崔峥眉头一皱,心思转过几回,久未搭话。
太子心头一阵忐忑,生怕崔峥不应,又道:“孤……孤也内急……”
崔峥心道,方方食就近,只要自家护卫严谨,也逃不了太子。便颌首道:“如此,殿下可快些。车马不便入店,臣就在方方食外头等着。”又叫一贴身小兵过来,与他几两银子,“陪着太子用膳,务必不许出错。”
太子虞五宝两个相视一笑,只一个小兵却是好摆脱的。
方方食二楼,天字一房,六二正服侍金小猫用药。一旁敬哥儿揪着六二的袖子要尝尝药苦不苦。
六二拍拍敬哥儿脑袋:“乖些。”
门乍响,金小猫端着药碗饮了一半,叫六二把门打开,雁八愗一脸沉色冲进来,压着嗓子道:“太子雁某带来了,现下就在二楼!”
金小猫唬了一跳:“咦?快请过来!太子跟谁一道?”
雁八愗咳了一声:“一个御医一个兵,外头是崔侯人马,把店围住了!”
“啊?”金小猫缓缓放下药碗,直皱眉:“不是今日陛下他们祭祖么?怎独个儿回来了?”
雁八愗摇头:“七爷,雁某不知。雁某只听太子要急找更衣之处,又要食鱼羊鲜。”
“哈!”金小猫长出一口气,“原来这样。大掌柜,去与太子说,茅房已空了,叫他来这里。”
待门再响,就见太子提着腰带大步冲进房里,一把抱住金小猫急道:“金哥哥救救孤。”
金小猫被这一冲差些岔气,喘了喘口气道:“慢些说。”错眼正见那御医冲自家眨眼弄眉,那动作眼熟至极,金小猫招招手:“虞五宝,你说!”
虞五宝打怀里掏出一张太子的面皮:“小猫儿,咱两个一处好不好去耍?”
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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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6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06 章
金小猫一挑眉:“竟是这打算呐!去哪儿?”又摸摸自家腿,“却是腿软……”
虞五宝兜头给金小猫带上面皮,叫太子赶紧把外袍头冠都交与金小猫换了,又喊着六二把自家袍子脱给太子穿了,六二穿着金小猫的外袍躲在床上。
这一通,敬哥儿看得眼花,把小手塞在口中,口水流出来都不晓得。
虞五宝顺手点了敬哥儿睡穴,望六二怀里一丢:“等我们走了再走!”
说罢,架着金小猫出了房。
那小兵连忙迎上来,把假太子真小猫打量几遍,才开口问:“怎么这会腿脚没力气?先头不是还能走?”
金小猫正要开口,却被虞五宝暗下捏了捏胳膊:“茅房里窜出个老鼠,着实惊到殿下了!”
金小猫又好气又好笑,装模作样用了几口吃食,把筷子一放,哑着声音道:“不食了……孤觉得心慌……”
那小兵也未见多太子,只说过一两句话也分不大清,见太子不用膳,便起身道:“殿下还是快些,侯爷等急了!”
待到金小猫虞五宝两个低着头上了马车,崔峥盯了车帘半晌,终是把手一挥:“回侯府。”
虞五宝精于易容,那声音更能学得十分,是以几能乱真的一声“不是送孤回宫吗?放孤回宫!”彻底叫崔峥面上一松,纵马到了队前。
虞五宝金小猫两个在马车里头相视一笑。
金小猫道:“成了?”
虞五宝搂搂金小猫,把脸搁在金小猫肩上,叹道:“嗯。日后你要多吃些,这般瘦弱,竟和十几岁的孩子一样。”
金小猫本来瘦弱,又顶着自家太子表弟的脸,倒却也不算突兀,虞五宝越看心下越酸,垂眼摸着金小猫的手:“以后,我定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金小猫忍俊不禁:“你要养我?会下厨吗?”
虞五宝把头一抬,口气颇傲:“会挣钱就成。”
因怕人听见,两人这般附耳说笑,倒似耳鬓厮磨的小情人一般。金小猫心下虽觉有异,那虞五宝却是欢喜至极。
将至安宁侯府门前,马车忽然停了。
虞五宝金小猫两个就听见车外有人断喝:“崔逆,拿命来!”
虞五宝掀帘一看,崔峥面前立着一人,单臂持剑,剑上血迹淋漓,想来已杀过许多人。
那人眉眼甚是熟悉,若不是自家手疾,金小猫已然会大喊一声:“大哥!”
金小猫不会武功,虞五宝却会。这人虽与金大郎有九分相似,却不是。
这人,依照先头诸人所言,应是与金小猫下引毒的田家二郎。
果然,就听崔峥冷笑一声:“田二郎,你要谁的命!”
田二郎眼神飘忽,落在马车里,恰恰看见太子的脸,不由长笑:“岂止你崔侯爷的命,连那赵家小儿的命,我田诚都要收来!”
“以祭吾田家满门性命!”
话音未落,那田诚纵身一跃,把剑平刺出来,正正指向崔峥心口要害。
崔峥微一抿唇,身形晃动,躲过这剑,顺手又打腰间抽出软刀,衬着软刀弹起,借力一削。
刀风一起,田二郎亦调整身法,反手把剑一格。
只听嘭啷两声过后,两簇发丝各自飘落。
崔峥冷笑道:“你找死!”猛然把软刀一挑,手腕再是一抖,田二郎纵躲开崔峥的软刀一次,也躲不过第二次。软刀当胸,血似涌泉,田二郎颓然倒地。
只这最后,田二郎却是猛然吼了一声,将剑极力掷出,竟穿过马车车窗插进车厢后壁,还好生晃了几晃。
饶是虞五宝抱着金小猫躲得快,两人也是一身冷汗。
虞五宝摸摸金小猫跳得极快的心口,给他顺气,怕金小猫多想,只得满天扯谎:“莫慌,那也是易容的……”
金小猫死抓住虞五宝的手,此刻才松了下来。
崔峥转过脸,冷冷看了一眼马车。
虞五宝正和他对上,心下不禁又是一个突儿。
“莫存侥幸。”崔峥把脸上血迹擦了擦,“跟本侯回府了!”
官家却是已然回了皇宫。
偌大书房里,襄阳王与官家对坐无话。
襄阳王端着碧玉盏,慢条斯理地把玩。
官家却是拿起素日批阅奏章的朱笔,在宣纸上点那日未画完的梅花。
襄阳王忽地叹了一口气:“陛下,不必着急,太子定能找到。”
官家恩了一声:“朕……唉宗实也忒淘气了些!”
襄阳王颇为赞同,道:“都不省心,臣的秀儿也是,自幼就主意大,幸好峥儿能管住。”
官家叹了一口气:“王叔也累了一天了,也家去歇歇,朕让王叔跟着担心,实在是朕的不好。”
襄阳王含笑起身:“确实也累了,陛下,臣这就告辞了。太子殿下吉人天相,必会平安。”
待襄阳王爷出了宫,官家软软靠在榻上,淡淡一笑:“吾儿自会吉人天相。”
书房黑影一动,官家抬眼看看,道:“王叔送了什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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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7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07 章
那黑影双手敬上一根纸条,上面赫然写着:移花接木虽可,李代桃僵不能。
官家“呀”地轻叹一声:“这么快就发现了?虞五宝,你到底找了什么人顶着吾儿的脸呐!竟叫本王的王叔都发了话?”
说罢起身,笑眯眯地推开书房门,悠哉悠哉回了寝宫,坐在龙床上,按着床头的龙头扭了扭,竟露出一张夹床来。官家看着床上熟睡着的少年,忽然伸手捏捏他的鼻子:“唉,宗实,你醒来就与朕破这个闷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二回:旋斗夜瓮假官家
官家要破闷儿的这两个,却已是被捉到安宁侯崔峥跟前,如今正背靠背捆着,丢在堂下。更是叫人把面皮揭了,露出本来面目。
崔峥也不着急询问,只叫人上茶,自家慢悠悠摸着手里的玉骨扇子,似笑非笑地盯着扇骨上的花儿。
待茶上来,崔峥收了扇子插回扇袋里头,端起茶盏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开口:“本侯听说,金七官人茶煮的好,很想尝上一尝。现下虽说不能,可这也是请教的机会。本侯府上的茶,还请金七官人品鉴一二……”
说罢,崔峥端着茶盏起身,走至金小猫身前,慢慢倾倒茶盏,教那一色澄澈茶汤热乎乎浇在金小猫头上。
虞五宝虽说看不到身后情状,却觉出金小猫浑身一紧,自家背上也是一烫,心下立时大急,脱口骂道:“崔猴子,你作甚!”
崔峥把茶盏一扔,慢慢踱到虞五宝跟前,笑眯眯用食指轻轻抬起虞五宝下巴:“你莫喊。待会儿有得你喊。并且本侯会……”猛然把手指收回,在虞五宝眼前晃了两晃,“本侯会,叫你把你那小猫儿的份儿一并喊出来。”
虞五宝怒火中烧,自家猛挣了两挣,却是被捆得紧紧的。再顺手摸摸金小猫被反剪的双手,竟是微凉颤抖,如冰块一般僵冷了。虞五宝心里一惊,强伸着手去抓金小猫的手,两个略错错,好叫手指搭在一处。
崔峥不抹笑意,转过来俯身拉出塞在金小猫口中的布巾,柔声道:“难得你们都爱扮别人,本侯就再成全你们一回,呵呵,本侯向来喜欢,成人之美……。”
崔峥轻轻鼓了鼓掌:“来人,把太子跟太医一道送往夜瓮跟旋斗处。本侯可是跟人打了赌的,只一夜会不会叫人疯了!”
金小猫虞五宝两个重又叫人把面皮戴上,蒙着眼七拐八拐,至一处更是叫人双双丢在地上。然后才有人淡淡笑道:““倒是故人。”
金小猫只觉眼前一亮,蒙眼布被揭开。好容易定了眼神,往上一看,果然是,故人。
虞五宝也吃了一惊:“驸马?”
眼前这温文尔雅的人,竟是大宋朝阳帝姬的驸马!
“不错。”那人莞尔笑道,“太子殿下,微臣正是贾瑾瑜,朝阳的夫君,大宋帝姬的驸马!”
“你……怎与襄阳王一处!”金小猫犹不敢信,“也要谋反么?”
“谋反么,于太子来说,确是。于王爷侯爷来说,不过是改朝换代。”贾瑾瑜笑容不改,“于本驸马来说么,不过是乐在参与。”
贾驸马说得自在,金小猫虞五宝却是听得如坐针毡,只觉面前这人句句都是大逆不道之言。
倒是那贾驸马贾瑾瑜犹自温声道:“莫再多想了!侯爷既把二位送来,必是应那个赌的。旋斗,夜瓮,一人且选一个。本驸马,实在是很想看看实验结果的。”
所谓夜瓮,乃是一间无窗有门的房间,全然用烟墨熏黑,把人关于此处,无光无亮无声。日夜不分,时辰不明,令人恍惚,迫人发狂。
而那旋斗,却是不同,满墙皆是漩纹,用十数根儿臂大烛照得雪亮,令人观之眼花,若待得久了,连路也走不得,或还会晕吐。
贾瑾瑜亲把二门推开,笑道:“贾某偶然兴起,制此二间,自觉甚妙,本二位不妨都试一试。”
仆人躬身送上两颗蜡丸,贾瑾瑜捏过,在手心里掂上两掂:“若是不好选,倒可以抓阄。”
虞五宝心道,这处古怪得紧,内里倒不知有甚神通,若只一人,只怕会遭到算计。
想到此处,虞五宝扬声道:“你可是那崔猴子说的异人?”见贾瑾瑜含笑颌首,不免心下一苦,转了转心思,又道,“若进可以,两个一处。”
贾瑾瑜闻言挑了挑眉:“也好。一处便一处,只不过只能入夜瓮。”
金小猫虞五宝两个被松了手脚,反向推入夜瓮,大门一关,屋舍里立刻漆黑一片。
金小猫边伸开双手往前摸边道:“虞五宝,五宝,你可能看见?”
虞五宝闷声答:“看不见。小猫儿,这里一丝光都没得。”
两人忽地静了下来。
夜瓮不大一间暗室,呼吸声便会格外放大,竟似相向而坐感知到的一般。
金小猫略动了一动,虞五宝立刻惊道:“小猫儿你怎样?”
金小猫心下感动,连忙答:“无妨。五宝,你可能过来,我们一处?”
虞五宝噗嗤笑道:“说来五爷我可是关黑屋的祖宗,打小被我阿爹关,书不读完不许出来!没想到这么大了还给关……”
金小猫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初识时,两个去山上看日出,虞五宝醉得要命,自家听他说了多少醉话,现下看来,这虞五宝虞五郎,只怕也是个嘴上硬,说不怕黑的……
金小猫听虞五宝一边悉悉索索往这边摸,一边压着颤音说话,心头不知怎么就是一堵:“五宝,沿着声音摸来。我实在站不起了。”
虞五宝显是怔了一下,接着又是极大一声。金小猫就听见虞五宝呸呸呸地边吐边说:“好晦气!五爷我踩到衣角了!……唔,怪哉,怎的又转回来了?”
金小猫咳道:“不急。等我过去。”
虞五宝急道:“小猫儿你乖,待我歇歇再去。你且不要动!”
金小猫却不想听虞五宝的。他现下腿软站立不起来,歇一歇也是能走到墙边:“五宝,你多与我说话吧。”
虞五宝那厢笑了两声:“小猫啊!你可知我为何来汴京?”
“唔?”
“你可莫笑,和白五爷一样,我虞五爷小名也叫个鼠字……”
金小猫登时笑倒:“竟是个鼠字!虞小鼠?虞小鼠?哈哈!虞小鼠?”
金小猫把虞五宝的小名搁在嘴里越念越好笑。先头虞五宝还喊着不许念,随后却是念一声答一句。
待金小猫不念了,虞五宝忽地又一声一声喊起金小猫了:“小猫儿,小猫儿……”声音含在口中,仿若梦回之时的呓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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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8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08 章
金小猫心口似被这声音生生堵上,再跳不出一丝欢愉:“五宝,你莫唤我了,我心里难过。”
虞五宝闻言,心里一慌,也顾不得脚下,猛然起身,又被自家绊了一跤。虞五宝恨恨出声:“唉!”
“沉默良久,金小猫缓声道:“五宝,你莫乱走,只扶墙过来。现下我是靠坐在墙上的。”
虞五宝把嘴一翘:“哎!”
待到两个果然坐在一处,虞五宝伸手就把金小猫揽在怀里。挣扎两下,虞五宝却是不松手,金小猫只得任他把自家抱得死紧。
虞五宝只觉金小猫甚是听话地靠着自家,心登时欢喜得一如飞起,痒痒地只想看看自家心上人的脸色,是喜是羞,是厌是烦,一时心又起又落,砰砰砰地越跳越响。
于是虞五宝只得幽幽一叹:“小猫儿,好可惜看不见。”
金小猫未知其意,笑道:“既是夜瓮,权当夜半,何必想着看见看不见……”
虞五宝郁郁吐出一口气,伸手在金小猫肚子上拍拍:“没得宵夜,你我安歇了吧……”
金小猫绝倒:“五宝,你呀……”
金小猫虞五宝叽叽咕咕说话,也不知何时睡着,待到醒时,两个却不知外头已然天色大亮。
官家不爱早朝,官家爱的是搂着庞妃娘娘一度春宵。
然官家须得早朝,且须得早早起来,端坐宝殿之上,听自家大臣说说国事。
官家昨日辛苦,现下却是迷迷糊糊下了銮舆,被班班一路搀坐到宝座之上。
没听见众臣山呼万岁,亦没听到殿中声响,官家凤目一张,霎时瞪大。
阶下安北侯姜文忠手把银枪,枪头正对着一人。
而这人,却与自家一般相貌,只是略显苍白,倒似大病初愈一般。
被姜文忠拿住,这人慢慢把面皮撕下,又露出与自家一般无二的脸来!
官家大喝一声:“朕才是朕!”
被自家喊声惊醒,官家才觉得浑身发软,一摸额角,尽是冷汗。
官家静了静心:“王越。”
王班班躬身进来,双手奉上香茗:“陛下,可是夜惊了?”
官家盯着王班班看了半晌,才幽幽道:“王越,若是有人假扮朕,你可分得清?”
王班班立时跪倒:“陛下!”
官家挥挥手,叫王班班退下。及至临到门前,又叫住了人:“去叫姜卿来!
早朝无事,及至散朝后,官家自回了书房,一进门,虽有准备,却仍是吓了一跳。
眼前立着一人,装扮与自家绝似,只这张脸却是安北侯姜文忠的。
姜文忠满脸别扭:“陛下,微臣扮不像!”
官家捂嘴打了哈欠:“有脸皮就成。姜卿,你戴来看看?”
姜文忠捏着面皮想了想,一狠心,往自家脸上慢慢贴合,说来也怪,这看似白白平平的一张,贴到脸上却是再辩不出真假,倒似天生的一般。
官家如照镜子似的四下看看,满意至极:“王越!”
王班班忙躬身趋步地进来:“陛下。”
官家与姜文忠两个站在一处叫王班班抬头看。
王班班告了罪,抬眼一看,立时亦目瞪口呆。眼前竟是两个官家!唬得连忙把头低下。
官家哼了一声:“王越,你可认得清朕?”
王越连忙趴伏于地:“官家有龙气……”
官家挥手叫王班班下去,自家却拉着一般无二的假官家道:“王叔与朕传了消息,明朝早朝,崔氏有变。姜卿,若是你代朕上朝,可拿的住崔峥么?朕只怕崔逆也用着面皮唬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三回:双侯大战金銮殿
次日早朝,安北侯姜文忠顶着官家的面皮坐在九重玉阶之上,只觉得臀下那张龙椅分外扎人。偷眼看看躲在玉屏风后头看热闹的官家与太子两个,姜小侯爷觉得自家命都没了半条——这金銮宝殿可不是任谁都坐得稳当的——还是坐自家将帐舒坦!
倒是官家,难得一旁看戏,便与太子细细分说朝臣心性喜好,太子一旁听得直点头,颇觉朝堂上人,哪个都不是善主儿。又是万分佩服官家,把个宋廷坐得百姓富足,政治清明。
若是旁人这么说,官家笑笑便把这好话收了。只现下却是太子讲的,官家倒是摇头:“宗实啊,哪条鱼儿不翻浪,只看你压不压得住。今日且教你看看,朕是怎么压的那条翻浪的鱼。”
父子两个正闲话,就听外头姜文忠咳了一声。官家心道:“来了!”
来的正是安宁侯崔峥。
官家得知今日崔氏起事,只当又是逼宫闯宫,最不济,也是学着自家把那个面皮套脸上登殿唬人。谁知这崔峥一样没选,倒似平常一般上的金銮站早朝。
姜文忠被官家揪着耳朵说了半天的打算,此刻却是一条也对不上。
无他,却是崔侯爷当庭献宝,把昨日假扮太子御医的一对歹人捉了来。。
崔侯道:“微臣昨日被这两人骗了,只当是真的太子殿下,原是准备送回宫,谁知让微臣瞧着破绽。”
姜文忠明知崔峥一肚子鬼话,却得压着性子去听:“崔……崔峥,你且说说,哪里的破绽?”
“须得微臣把那两人带来,当面指与陛下知晓。”崔峥见官家颌首应许,立刻叫人把那两人压上来,把脸扳起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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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9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09 章
众臣皆是惊呼一声,这太子殿下,可不就是日日跟在官家眼前那个!那御医亦是看熟了的人!
见众臣议论,崔峥又打怀里掏出一个匣子,呈了上去。
此刻把那匣子打开,便是连脸上带着与官家一般无二面皮的姜文忠姜小侯爷,亦是很吃了一惊。
那匣中赫然便是,虞五宝先头制的那一张!与姜文忠脸上的丝毫无差。
姜小侯捏着面皮正要开口,忽听玉屏风后头一阵咳嗽,就见玉屏风被班班自一头合上,太子打里头出来了。
太子略一躬身:“父皇,儿臣好些了。”又兜头看见玉阶下头的假太子,惊得倒退几步,“父皇这是……”
姜文忠心道,这可怎么接?总归地把事儿挑一挑,叫崔逆发火漏破绽才成。
姜文忠捻捻龙袍衣角,慢悠悠刚学着官家开口:“朕……”
那崔峥却插话道:“陛下,这等神技决不可留,惊着太子陛下不说,却是容易淆乱朝廷!”言罢,拿一双凤眼冷冰冰看向姜文忠。
姜文忠被崔峥盯得略不自在,倒是一旁的王班班大声喝道:“大胆崔峥!竟敢逼视龙颜!”
这声断喝,叫姜文忠转了神,自家复又端起官家教的架子,冷冷一哼:“崔卿所言极是!先头所说的破绽?”
崔峥微微一笑,伸手把假太子面皮揭了:“陛下请看!”
诸人都被假太子吸引,那旁假太医却是暴起,挺着宝剑发狠刺向姜文忠。
姜文忠早防备此处,亦是强扭身躯,将身形一转一伏,躲过剑招,又拿脚尖一勾,去勾那人身体。那人更是灵活,双腿一屈一伸,亦轻松跳过。
不过短短数息这二人已是过了多招。
太子一旁作急大呼:“护驾!护驾!”
那假太子趁着人群混乱,亦偷偷往姜文忠后头溜。
姜文忠耳听得身后有声,反手将袖箭往后射出,只听噗地一声,那假太子惨叫一声,滚落阶下。
见自家同伴枉死,那假太医越发狂暴,把剑横劈竖刺,也不按章法,倒把姜文忠逼得手忙脚乱。
待到宫内侍卫过来,见上头有个会武的官家,都愣住了。
也不知姜文忠哪里运气,那人恰恰扑到姜文忠跟前,被他拿着脑袋一拨一转,太阳穴正正对上袖箭的锐头,两厢使力,这假太医亦魂断当场。
姜文忠俯身把那假太医的宝剑抄在手里,冷眼对上崔峥。
崔峥唇角一挑,在下头断喝一声:“上头的陛下是假的!”
立时这护卫如梦方醒,各执刀枪把姜文忠团团围住。
姜文忠心道:“陛下误我,这那是着崔逆,分明是捉我啊!”
崔峥慢慢把腰间软刀抽出来,薄唇微挑:“本侯愿为陛下马前卒,清除奸逆,那贼子,且露出脸来!!”
姜文忠见被识破,立刻把面皮扯下,露出姜小侯原本的俊脸:“崔逆,你才是密谋纵人行刺陛下,又信口雌黄栽赃本侯!本侯今日便是奉了陛下密令,来捉鳖的!”
崔峥把刀晃了一晃,雪亮亮刀光比殿外日光还冷:“谁忠谁奸,陛下自会定夺!姜贼,你敢请陛下出来么?”
姜文忠挺了挺剑:“莫假兮兮的!不必特特去请陛下,陛下现便于殿内看着呢!”
崔峥哼了一声:“姜贼,多说无益,受死吧!”
说来崔峥惯使的软刀,乃柔钢所制,可随鞘缠于腰间,一眼看去,倒似个腰封。这刀虽软,却是锋利至极,可谓吹毛立断。若是伤了人,只需微微用些腕力,教刀刃少颤,那伤处便与寻常不同,使得血流地更快些。
而那姜文忠,却是各样好手,上沙场使过枪也拿过刀,连剑都能使得极好。然他用的最好的却是长鞭。舞动起来,真真龙踪蛇影,叫人防不胜防。只今日他换了袍服,鞭却不在身上。
如今这二人当庭竟是对上了!一双美侯爷,为辨忠奸,竟于金銮殿上打擂台,天下倒真真少见!
官家在屏风后头也坐不住了,连忙迈步进宝殿,往御座上一靠:“姜卿,朕与你助威来了!”
崔峥咬咬牙,心道,官家既明了立场,自不能束手就擒,便是折在此处也不可失了侯爷的身份。又想着昨日田二郎带着一群暗影把自家暗部折腾的十死七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是武将。官家心道:哪个也不如朕这般清清朗朗的看呐!
就是不知赵卿去崔府里头搜出那逆王没有?
官家这边有心乱想,那边情势却是一转。崔峥往圈外一跳,打怀里掏出一枚团福玉佩举起高喝道:“飞影暗部,见信如令!”
围圈的侍卫一怔,相互看看,皆是莫名其妙。更有几个满眼疑惑看向崔峥,只当这人当殿发疯。
崔峥又喊了一声,见殿中无人动作,不由叹了一口气:“大势已去,陛下可否为峥解惑?”复抬眼望向官家。
官家亦打怀里掏出一枚团五福的玉佩,拿在手上叫崔峥远远看看,唇角一挑:“说来这也是那日有人刺杀朕,无意落在地上的。朕倒算是白捡来。先头未知此物妙用,却有人特特投了飞信要朕还他,是以朕便思量这必是有来头的。”
“多亏朕的皇叔见到特特提醒,这物件原就是我们赵家的,是以朕只在宫里头小试一把,竟会试出了大动作,于是朕便晓得,也该拿来好好澄一澄朝堂了!”
说罢,官家微微含笑,御手往殿下崔峥一指:“众卿,逆贼在此!”
崔峥被官家当庭揭了底,立刻把先头一派的温文儒雅都丢干净,凤目圆睁,又与方才还支剑而立一旁看戏的姜文忠开打。
姜文忠未料崔侯偷袭,一时有些发急,只恨手头之剑忒不趁手,连连抵挡慌张。崔峥倒又占了上风。
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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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0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10 章
缠斗正紧,忽听殿外足音如雷渐至近来,官家一看,登时乐了:“赵卿来得好快!”
赵破虏令兵士张弓围贼,自家与官家见礼,面上有喜有忧:“臣没捉到襄阳王爷,也没寻回我家少主与虞官人,幸有雁城兄相助,倒是寻得了不少银两。赵兄也得回来,把院子里头的小儿都寻来一处,预备找回家人了!”
崔峥一愣:“雁城?赵峰?”
姜文忠亦被这话晃了晃神:“陛下何时埋的子儿?好深!”
官家但笑不语,心道,都是皇叔厉害,日后仍须多多讨教啊!真真是越老越成精,真不知是怎样收服崔逆的近人!忽又打了个冷战,皇叔不会也拿来对付朕吧?
赵破虏皱眉看向姜崔两个,把剑一挥:“阿玉撤了!”姜文忠收剑出圈,与赵破虏站在一处。
兵士齐刷刷拉满弓,只待自家将军一声令下。
崔峥也不求饶,只散了发,对着襄阳方向拜了两拜:“父王,峥先去了。”站起身,也不多言,竟是横刀项上,自刎而亡。
姜文忠看了半晌,才吐一口气:“这人……唉……这人……”
官家命人把崔峥尸首装敛运回襄阳这是后话,现下官家心心念念的,却是自家外甥金小猫。
赵破虏把崔宅搜遍也没见道这两个小的,却不知这两个一早就被贾驸马弄到别处去做客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四回:患难方知情已深
金小猫虞五宝两个被掳之处,乃是驸马贾瑾瑜未尚朝阳帝姬时与义父所居的宅院。待到贾瑾瑜做了驸马,把自家义父也搬到公主府同住后,这老宅就鲜有人来,不过雇了个哑婆看门洒扫。
这贾瑾瑜把金小猫虞五宝两个弄来这里,打量的便是旁人不好寻踪的主意,谁也不晓得大宋帝姬的良人和反贼亦有干系。
贾瑾瑜自是知晓金小猫身世,心里也欲把金小猫当根救命的稻草。先头若不是为了还崔峥的救命恩情,现下他也犯不着在此处再趟浑水。
不说旁的,单他那画影之术,当世便可独称第一,再加深彻人心,那断案的能臣也做得。论医术他自是科班出身,柳叶刀使得得心应手,若去悬壶,自家哪里不能借此立世?
然这浑水非趟不可。脚上既湿,哪里会不沾泥?
那崔峥挟恩求报,竟诱使自家借着帝姬之手与官家下了节育之药,只这一处把柄便被他拿捏致死了,真真悔之晚矣!
况且现下事泄,为助襄阳王出得京城,崔峥又不顾自家劝阻贸然起事,使得先头布置处处露了首尾,叫官家东奔西走一捉一个准,又设计故意把自己也隐约牵连进去……这等心机,叫他如何比得了!
若经查实,他大宋驸马贾瑾瑜即便真是异人高士,亦是血肉之躯,命更只得一条,哪里舍得随意丢了?
而现世所求,也不过能留得自家区区这一条性命罢了。
贾瑾瑜思忖已定,叫哑婆把刚蒸好的梅花糕送到房里。又亲与金小猫虞五宝两个松绑。
虞五宝揉揉自家手腕,伸伸腰,暗地运了运气,知晓自家被那崔峥封住的内力已然冲开,不免心头暗乐。笑眯眯给金小猫搓搓手脸,眼见有了血色,这才拉着金小猫坐下,桃花眼斜着贾瑾瑜道:“异人驸马啊,你这是作甚?”
贾瑾瑜淡淡一笑:“瑜预备打这儿送两位回方方食。”
虞五宝金小猫两个相视一眼,虞五宝桃花眼一翻,嘟囔道:“真真好心呐,昨夜怎不送回,害得小猫儿没得吃药,五爷我也饿了一宿儿……”
金小猫拍拍虞五宝的手叫他莫再多话,自家正色道:“驸马,可是有事要小猫来办?”
贾瑾瑜把搁在桌上的梅花糕往金小猫跟前推推:“金七官人虞小官人莫着忙。先……先用些点心垫垫。”见虞五宝又白了他一眼,贾瑾瑜脸上略显尴尬,清咳一声道,“无毒,都是自家食的。待日后事了,再容瑜赔罪。”
金小猫唇角一扬:“哪里须得驸马赔罪。只小猫有一事好奇。”垂眼看看自家手指,果然指甲又长长了些,“驸马好端端怎与崔峥一处?”
虞五宝哼了一声,眼光顺着也看着金小猫的手指,心思又是乱转:“我家小猫儿手指好长,捏梅花糕的样儿定是好看的紧……”
伸手捏了一块,搁在嘴里尝尝,虞五宝心道,“呸呸,哪里比得上我家小猫儿的手艺?”
心里这般想,口里这般说,虞五宝这一句,把个欲言又止的贾驸马逗笑了,干脆不吐不快。
贾瑾瑜笑道:“说来也是跟吃食有关……”
话音未落,门外忽地咔嚓一声,竟打外头翻过来一个人来,手执宝剑直冲贾瑾瑜:“奉崔侯之令,取尔性命!”
这贾瑾瑜哪里会得武功,只凭着一腔孤勇,以拳脚相敌。饶是这拿剑之人身姿灵活,也被这不要命的打法缠得手脚难施。
虞五宝先头只顾把金小猫护在身后,此刻一见二人打得顾不得自家,便拉着金小猫往外冲。
到了院子,也顾不得东西方向,提着金小猫腰封就纵上房顶。
金小猫被虞五宝提的难受,却知此刻不得缓手,便把眼一闭,任个虞五宝把自家晃得头昏目眩。
虞五宝亦是从未这般跑过,连大气也不敢换,憋着劲儿一径出来好远才敢回头看看有无人追赶。
身后竟是连个追的人影都没有!下头街道上只得来来去去的几个百姓,身边只得一个面色惨白的金小猫。
虞五宝长出一口气,猛把金小猫整个儿都抱住,拿下巴压住金小猫发顶,大笑道:“哈,哈哈!哈!小猫儿,我们逃出来了?”
金小猫连连喘气:“逃出来了逃出来了!五宝,你且松一松手,都快把我闷死了!”
虞五宝把手一松,眯着眼笑:“小猫儿,快回方方食……”
金小猫捂着胸口,边喘边笑:“就晓得吃……”
两个相视一笑,虞五宝把手一伸,揽住金小猫腰,打量两个潇潇洒洒飞回方方食。
孰料刚一踏脚,房顶整个塌了!
两人直往下掉,亏是虞五宝机灵,反身把金小猫护在怀里,自家以背着地,登时一阵闷响。
这犹未完,那屋顶上的梁木碎屑呼呼啦啦地直倾下来,竟似下雨一般。
顾不得喘气,虞五宝又翻身在上,和金小猫脸对脸直笑:“小猫儿,五爷我……”忽地声音一顿,又接着笑道,“五爷我这可是头回把人家屋顶踏破……”
此话未竟,外头又是传来阵阵哭嚎:“地龙翻身呐!”
第 1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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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1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11 章
“儿啊!快些出来,莫躲屋头啊!”
虞五宝侧耳听听,又是一笑:“啧啧,这动静!五爷可是踩到龙尾巴了!”
金小猫亦笑,两个这般笑了半晌,虞五宝忽然拿脸蹭蹭金小猫:“小猫儿,我们出去,你与我一道好不好?”
金小猫唇角一扬:“本就一处啊!”
虞五宝闷闷道:“好不好?”
这屋内甚黑,金小猫看不得虞五宝面色,只觉那声“好不好”似要哭出来一般,心下亦是愀然,便点点头,“如何不好,你我日后总在一处便是。”
虞五宝“哈”地长出一口气:“小猫儿,初初识得你,可是在方方食……见你捉弄白五……心里就觉得,这只小猫儿好生有趣……”
“后来么……”虞五宝略停停,似在回想那日情景,“见你与那李瀛特多花样,实实恨不得都是与我的……”
金小猫也想起那日情形,不由嘴角弯弯:“那食盒里头的点心,可是整做一日呢!倒是那食盒,不知怎的就与了他,被大掌柜念了好久。”
虞五宝动了动身子,把手放在金小猫心口:“后来知晓你善厨,就觉得每日都有美食,比药谷里好过多少,就恨不得把你会的都叫你做一遍我都吃一遍……”
“及至后来,你我一道看日出,一道赏月,一道看梅花……小猫儿,你可知我越来越欢喜……只想要能永世这般欢喜,那该多好……”
金小猫静静听着,昨日旧事仿若眼前,想到不知不觉间,他竟与自家这般亲厚了。
“五宝……”
一根手指点在唇间,金小猫就觉虞五宝身子微微一颤。
“小猫儿,你且听我说……”虞五宝微微喘息,“中秋那日我才知晓,心悦一人是何等滋味,念他想他,恨不得时时与他一道,患得患失,恨不得处处把他护得周全。看他病,要的却是我的命,看他苦,累的却是我的心……不敢告诉他,怕他厌我,又……又想告诉他……怕……日后再没机会……”
“五宝……”金小猫只觉脸上蓦地落下一滴温热,心下立时一惊,挣出手摸摸,微觉粘滞,不由出言唤他,“五宝,你怎么……”
“嘘!小猫儿乖,先……先不许说话。”虞五宝伸手沿着金小猫脸廓慢慢描摹,叹了一口气,声音渐渐柔软,如风呢喃,“我……忽然很想……很想看看你……可惜,只能这么摸一摸……”
金小猫闭上眼,任虞五宝冰凉手指在脸上抚过,心口一阵闷热烧痛,比毒发那日更甚。
仿若缠绵耳畔。金小猫只听见此间唯有一人,与自己一道呼吸。
任外物喧嚣至极,这世界唯有一人,与自己一道沉寂。
“五宝,小猫此生有你为友……为伴……也很欢喜!”金小猫唇角忽然扬起。
“你要听我说,夫子来时已与我取过表字,我许你日后唤我静彤……日日都唤我字静彤……”
虞五宝不由自主笑笑,慢慢把身子侧过,揽住金小猫,附耳念道:“小猫儿……我家静……静彤……静彤……你也唤我……”
“五宝……虞小鼠……小鼠……”
远处噼噼啪啪似有火燃之声。
渐次火光亮起,金小猫偏脸想去看虞五宝,却被一掌捂住双眼:“小猫儿,现下不许你看……”
掌下,金小猫闭了闭眼。
火光照到之处,是润湿满面。
也罢,这样一道也好。
金小猫强伸出手握住虞五宝的手,眼前忽然黑寂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五回:石沉涟漪各西东
汴京城内冬正深。
现下城内众说纷纭纷的,却是有三样大事。
其一,官家因地动死伤无数而下了罪己诏,并敕令官府多加抚慰遇灾百姓。
官家仁心,一面设置粥场施粥,失了家园的百姓为提供暂时的食宿,一面又加紧核查,使安家银子早些来到灾户手中,务必保证没有一丝偏差。
这等爱民护民的官家当坐,那罪己诏非但没让百姓觉得此为官家无能所导致的天谴而生出无尽愤怒,反而更引出民间一致的同情。哪处盛世明君当朝,没有见过天灾一次的!
其二,朝阳帝姬下降的那位贾驸马居然成仙去了!
人人都说地动那日,先头贾驸马的旧宅里头,白日飞升一团似火云光,后又传来雷鸣巨响。连贾驸马素日炼丹的宝鼎都跟着成了精,只是太过沉重上不得天庭,一气之下才在地下砸了个巨坑。
说得有鼻有眼,由不得人各种猜测。然贾驸马下葬那日,有人瞧见,除了哭得一塌糊涂的驸马的义父大人,那朝阳帝姬的面上却是不见一丝戚容,瘦嶙嶙一个风吹便倒。人与她致哀,帝姬不泣反作浅笑,口中只道驸马仙游,不日会还。
有帝姬作保,那贾驸马其人却是更添些子神仙之气。
其三,便是为太子正名。
这大宋的太子,乃是先头兰妃娘娘的爱子,又是官家心属的储君,合该尊尊贵贵侍奉在官家跟前跟着听政,却被个谋逆不成的襄阳王半子设计给害了——储君失德,国之不幸,难为崔逆寻了许多壮汉趁着皇陵风大装神弄鬼。
为正此名,官家不仅把那日剿逆收来的数十长二的大箱子按着原样阵数在御街前头的大场里分列成行,又叫那些落网汉子照原样喊起原话,果然是一般的风四起,鬼声啾。
这还未算,官家特特又叫太子再祭了一回祖。此事自然不能更顺些了。且,天公又作美,当日竟出了异。冬虹跨日,整个京城的人抬头皆见!
是以这便教百姓皆知,世间凡所谓鬼神之事,若能轻易人为,定是有人假托,唯有天生异像,才可做得上天警示。
此三件事久未落了闲话榜,开合居里头却是无人有心再去闲这个话。
非是旁的,金宅大门上挂的“东主有恙,访友另约”的牌子已是足挂了半月有余。
说来实在侥幸。
那日金小猫虞五宝两个一路狂逃遇见地龙翻身,生生打房顶震落又被于埋梁木之下,原是不大好被人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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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2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12 章
偏巧这街上有家店铺里头账房因着连日对账,困极归家去睡,倒把火烛未尽忘了个干净。
此原本无事,只因这地龙翻了身,把个火余倾倒,点了书房,竟是引发大火。
却不意只这一星火余却救了数十人性命。
走水之时火势弥散,那火光更是越发冲天。人人赶着端盆子打水灭火,连巡城衙役都赶来帮忙。灭火之后,更是挨家进入仔细寻人,伤者救治,死者便都拿了一领草席裹着,挨着个儿停在路旁。
寻着金小猫虞五宝两个的倒是个熟人,御猫儿展昭。
展昭刚把那湿水的梁木分开,就见着两个人,平躺的那个昏着,血泪糊了满脸,看着很是凄惨。
侧卧的那个原是醒着,一见他,抬起搭在先头那人眼上的手微微招了招,软趴趴就又垂下。
展昭连忙近前一看,才发觉那人后心插着好长一根木头,伤处的血都把半身浸透了,脸上更是被木屑扎了无数口子,可谓面目全非。
展昭见他伤重也不敢搬动。
那人急急喘气道:“展……救他……我点他穴位……”见展昭点头,似放下心事般把唇角微微一翘,合目低吟几句就不作声了:“小猫儿……静彤……”
展昭听得小猫儿名字,这才顾得上细看两人,不看则已,一看,心下就是一惊:遍寻京中不见的金小猫虞五宝竟是落在此处!
余事便快了。金小猫实无大碍,当下便被被赵破虏抱回开合居休养。
虞季菊亦是闻讯立刻赶来,把外伤草草处置后,便雇了牛车把虞五宝运回药房。
两个虽不在一处,却是一般无二的昏睡。
金小猫次日醒来便差人去问虞五宝,虞季菊那厢回说不妥,真真叫金小猫担心至极,恨不得两个守着一处也好过日日提心。
便又过了三日,虞家也差了人过府送信。
金小猫见这仆人浑身白素,心头一颤:“为……哪个?”
那仆人垂泪道:“老太爷……跟小官人……”
金小猫似听不到,又提高声音问:“莫急,再说,是……是哪个?”
“是……老太爷……跟……跟小官人!”说着,仆人打怀里掏出一根玉簪子,是虞五宝向来簪的,双手奉与金小猫,“小官人临走前叫把这个与七官人做念想,说不许七官人再簪那个紫檀木的了!”
金小猫啊了一声,接过玉簪子,拿在手里看了看,木着脸用另一只手把紫檀木簪打发间抽出,头发散开两肩。垂眼看看手里的紫檀木簪,对那仆人道:“待会你回时,把这簪子丢到湖里。”
说罢,慢慢躺回床上,闭了眼,再不开口。
那仆人偷眼去看,金小猫面朝床里,看不清眼中神色,只瞧见捂嘴的手微微颤抖,又打那指缝里头,蜿蜒流出几道血色。
待虞府的仆人回去,金小猫叫过金山:“官家,与大哥说一声,我要去虞府。”
金山迟疑片刻,躬身道:“爷……田大去投案了。藏匿要犯,下毒弑主,勾结反贼。”
金小猫一怔:“下毒?弑主?”
金山眉眼不动:“是!田大弑主!赵破虏亦知。”
金小猫如被人当胸猛击,缓了会子气,才颤着声音问:“此事无错?”
“无错。田大道是自愧有负先主所托,不敢等爷醒来相见。一众余物,都在他那房间密室。”
金小猫慢慢吐出一口气,捂上心口:“还有么?”
金山垂首不答。
金小猫挥手叫他退下。自己呆呆坐了半晌想要起身,不意刚踏上脚踏,腿脚一软,竟生生倒在地上。
金小猫闭眼苦笑:“这梦……怎地还未醒……”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六回:昔人鼓盆吾弄刀
金小猫只当是梦,却不知那虞家已然把个虞小官人虞五宝跟着老太爷一道在自家药谷里头入土为安。等金小猫缓过劲儿信了,已是腊月二十三,葬了七天了。
金小猫执意要亲去坟前致祭,金山到底拗不过,跟赵破虏两个商量后,自家留下,叫赵破虏带着六二套马驾车,连夜赶往嵩山。
待到了药谷,已是天色微明。
金小猫请赵破虏代投名刺,自家却是掀了车帘眯着眼睛往药谷大门处往里望。
大门上头,照亮的灯笼拿白纱照着。
大门往里,守着谷门的两个小仆神色肃然,发髻上都系着素白发带,身上更是穿着麻衣素服,两个立在风里头,孤单单,凄清清,叫人好生心酸眼涩。
金小猫整整看了半晌,心里一上一下地跟着那两个小仆的白麻汗巾子飘,自家都不知飘往何处才得落定。
倒是六二远远看见药谷里头出了人,小声唤过金小猫道:“看样是虞四官人来接。”
金小猫放了车帘,整了整衣冠,举步下了马车。
赵破虏一旁看见,疾走两步过来,把金小猫身上的白毛狐裘领子朝内系了系,道:“少主勿急。赵某去迎迎。”
金小猫微微颌首,自家双手在袖管里攥地极紧,更是微微颤抖。
那赵破虏接了虞季菊,两个随意说了两句,一道来至金小猫跟前。
金小猫忙与虞季菊见礼,口称“四哥”。
虞季菊应了四哥这声,上下打量金小猫几眼,哑声开口:“小猫能来,可是安了?”
金小猫脸上一片黯然:“安。五宝他……”
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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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3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13 章
虞季菊叹了口气:“这不省心的省心去了!”又见金小猫眼中一丝神采也无,沉寂如同冰封,不免又开口安慰,“小猫与五宝这样要好,四哥看着也乐意。可再难过也要顾好自己,莫叫人太过担心。”
金小猫道:“是。”见虞季菊领着自家往客堂去,不免迟疑驻足。“四哥,小猫想还去看看五宝房间。”
虞季菊摇头道:“家父恨得把门窗给使木条钉了,若真想去,一会儿再去拿家伙。不过五宝淘气,曾在屋角挖了个洞,大人一直也没顾得堵上,现下家父还不知晓这个。”
金小猫听得虞五宝旧事,越发觉得心口又沉又冷,竟觉不出一丝暖意来。
待到见过虞家长辈,虞季菊果不食言,领着金小猫在一处房外头转了转,寻一拿团枯草随意堵到之处,将药锄勾一勾,果然露出好大一个洞来。
虞季菊叹了口气:“去吧,莫多伤神。”
房间里头并未点灯,只黑漆漆一片。金小猫掏出虞季菊与他的火折点了灯,才瞧见这屋子并不大。
靠墙一张床,床头搁着个小架子,上头摆着许多画了穴位的人偶,有些上头还插着银针。
床几上有半卷医书,已是落满薄土,翻开那页上头,有密密匝匝的小字批注。
转身又看见书案,亦是搁了一盏油灯,灯旁是半盏茶,杯沿已经结成褐色。
金小猫闭了闭眼,闻着房内还未散去的药香,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垂眸抚摸细尘轻覆的竹枕。
“五宝,小鼠,原来你住这里么……”
手指被甚物勾住,金小猫细细摸去,那竹枕旁,是那日送给虞五宝的匕首,鞘口有个指肚大小的豁处,想来已是做了饭资……
金小猫把匕首复又放在枕旁,蜷腿上床,侧身躺着。
“很痛吧……你怎不许我看呢……”
“竟是,竟是一眼都没看见。”
金小猫悲极,唇角却慢慢上扬:“你道我不会做鱼羹么?鱼羹原是做与心上人吃的。日后没有你,我也会做与旁人做。”
“五宝,你莫要生气。因为没有你,小猫便看这世间,人人不是你,人人都是你!”
浅笑并着哽咽,一道响起。
金小猫双手掩面,竟是无泪。
“一会儿,去你坟前,与你做一碗银丝面。小猫今生与你缘尽,便拿这个收做结尾吧!”
坟前起三尺,新土犹未干。
金小猫把狐裘脱了交与赵破虏,叫六二把个临时打药谷厨间拎来的炉子就在坟前起火。
天冷柴湿,并不好生,黑烟倒是被风吹得四下乱扬,扑到脸上便是涕泪直流咳嗽连声。
待到火生得,金小猫叫六二在火上搁了一个炖锅。自家一旁寻了个树桩,教案板搁平,把厨娘拿来的牛肉萝卜搁在上头片成片,入了炖锅拿调料炖。食材薄,炖的时间也短。
金小猫一旁寻了根树桩,把面案放好,自家端来面盆在上头拿温水和面。
待面活好醒着,那牛肉萝卜也炖好捞出。
撇去余汤浮沫至澄澈备用。
炒锅上火,少许清油,入葱段姜片花椒蒜碎炒香,再把味料捞出,只余底油。
烧锅热油,把炖汤再入,只听锅中滋滋作响,香气霎时融合一处。
金小猫再加入糖盐调味。至此,汤头便得了。
搁于一旁金小猫开始抻面。一折一对,一抻一折,如是十几回,那面便由粗粗一根,化作根根银丝。约是力气不继,未能再多几次,金小猫觉得那面抻得还不够纤细,不免笑道:“五宝,这倒比不得你初来时,那时做得更细些。缝补衣裳用的针眼里都能穿过好些根呢!”
又叹一口气,将面入锅煮了片刻便捞出过凉,盛于青花食碗内。浇汤头,放炖好的牛肉片萝卜片,添了香葱末儿。
大眼看去,青碗银面,上头飘着软香的牛肉,软糯的萝卜,翠翠的小葱,直勾人胃口。
金小猫把碗搁在坟前,静静看了片刻,吩咐六二道:“六二,去把樱桃酒拿来,临走折的梅枝拿来。”
“七爷我要和你家五爷一道饮饮酒、赏赏梅,再说说好吃的。我捡我会的说,你捡你爱的听……”
六二把酒坛搬来。金小猫接过,把酒封解开,倾酒入盏:“这盏归我。”又把余下倒于坟前“余下,归你。”
拈过梅枝随意插入酒坛,金小猫手把玉盏,席地而坐,碎碎说来。
“如今正是冬日,最好吃那鸡皮酸笋汤,又辣又香。或是把羊肉炖的软烂,切成薄薄的片儿,添了羊汤,就着烧饼吃。五宝你最爱鱼羊鲜,倒也可以多吃些……”
“若是到了春天,把那些过冬的蒜生出芽,炒鸡子最妙。待到槐花开了,和着面蒸了,拿香油蒜蓉一拌,略添些盐就好。柳絮儿榆钱儿也可这样蒸,最最和时宜。”
“倒是夏日……夏日瓜果最多,样样都可拿糖炒了拔丝儿。若是太热,倒是可以榨汁与冰一道吃……我那小厨间里头新买了个冰盒,原是准备做酥酪的……酸梅汤……那房子还是你教的,果然比先头的滋味好!”
“待到秋日,京城里处处菊花倒是很可以拿着菊花入馔……莫说糕啊,酒啊,露啊,便是粥也好,吃到嘴里,微微清苦,最是爽心。与你做了一套蟹八件,我们一道食蟹……你那武吃倒是豪爽得紧……”
金小猫说得几句,便举盏邀约,在低头抿上一口酒。
六二打后头看着,自家七爷,倒不像是跟个坟头前自说自话,而是仿若对面确确实实坐着那位虞五官人。上前把狐裘与金小猫披上,垂眼只见,那鬓发之处,已染银白。
只听金小猫忽然拿着梅枝击盏,轻声吟道:“昔人鼓盆我弄刀,歌何歌兮哀昭昭……五宝啊……不醉不归哈……”
不醉不归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七回:小猫全义迎细娘
自打投案,开合居里已有些时日没人提起金大郎了。金小猫是不敢提,旁人是不好提。是以大管家金山忖着金小猫的心思,仍是在牢里与他上上下下多多打点,并不教他多受苦楚。
却是刚过罢年,金大郎托人来与金小猫说话,只道心下实在是想再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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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4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14 章
这来人又是惯会说话的,说金大郎念着家人,又存愧心,着实暴瘦许多。又说正月二十金小猫冠礼,自家很是心心念念。
金小猫原就爱重金大郎,现下不过是被至亲毒害自家的消息给伤了心,才不敢多想深想。实则夜重更深之时,金小猫何尝不曾想过金大郎与他的好。
所谓恩重如山,金大郎带着自家逃出生天,虽说苦楚尽受,可若没得他来照顾,金小猫也只能空叹自家坟头草长。
两相较来,金小猫却是一些都不怨恨金大郎。是以便约了时辰,打量次日便去见见自家大哥。
次日一早却是下起了雨。
金小猫不愿乘车,带着六二两个一道走路。路过方方食,又随意取了些吃食携了坛子梅花酒。
冬路无人,是以路上费时也无多。
及至到了牢间,与那牢头五两银子,叫他走得远远,话。
牢头笑应了,掏出钥匙开了牢门,把链子搁在门鼻上松松搭着,便揉着酒糟鼻子一摇三晃走了。
牢内登时静了。
此间蜡烛只得小小一支,也淌了许多烛泪,灯花也未有人剪上一剪,照起亮来,人脸都看不真。
最里却是一堆稻草,一床薄被,里头窝着一个人。
金小猫把酒食放下,走至近前细细去看,见这人衣裳尚算齐整,发丝却是凌乱,也长了胡须,只是脸瘦些,一双眼睛更是殷殷切切看向自家来处,不由得心头一酸,开口叫道:“大哥。”
那人正是金大郎。他略张了张口,犹豫道:“小……小猫?”
见金小猫轻声应他,金大郎立刻就爬起来,抖着唇颤着手细摸细看。末了,又是唤了一声:“小猫?是你来了?”不待金小猫应声,自家又狠狠揉了揉眼复又再看一看,软声道:“小猫,你来了,且近些……”
金小猫实不晓得自家该说甚,只任金大郎拉着自家坐到稻草堆上,把个薄被子也堆在自家膝盖上头,末了,却是见到金大郎怔怔立在一旁眼中垂泪。
金小猫心头立时五味杂陈,只合把勺滚油泼在辣子面上一般,直呛得人塞鼻泪眼。金小猫说不得旁话,只好伸手握着金大郎手晃了晃道:“大哥……”
面前这人犹不自知,慢慢抬起手,垂眼看了看两人交握之处,扬唇笑笑:“小猫心软,还肯来看大哥……可大哥,却是当不得小猫这般称呼……是田谨,对不住少主啊!”
金小猫从未听过金大郎这般说话,一时也有些着忙:“哪里……大哥莫这般说话……小猫只愿记好的!”
金大郎闻言,立时后退两步,将手打小猫手里松脱,双膝跪地,与金小猫实在叩了三叩。金小猫伸手欲拦,到底还是金大郎更快。
金大郎伏地道:“如此,田谨还请少主在田谨身后,把尸身也烧了。田谨实无颜以见先祖……”
金小猫含泪颌首。良久方道:“大哥,大哥,就没有与小猫说的么?”
金大郎昂头把金小猫细看了回,终是摇摇头:“田谨没有……”
金小猫黯然,起身走至牢门处,忽然回首望了金大郎一眼,道:“小猫听人说,娇娇若是未曾许人便故去,是不得再入祖坟的。”
“细娘妹子独个在天目,若是日后没人看顾,少不得也是做个孤魂。以妻礼迎娶小猫打量,大哥应是许的。”
“只当小猫圆了我家大哥的心事,好教细娘妹子终身有了归处。大哥放心,小猫日后,亦不会再娶娇娇,亦不会纳妾。田家细娘,永是金小猫发妻。”
说罢,金小猫敛衣踏出牢门,唤过六二,两个一道慢慢走了。
金大郎犹被金小猫所言撼住。半晌,才对着那瘦薄背影长跪不起:“小猫……大哥好悔啊!”
正月二十乃是金小猫生辰。
开合居里冷冷清清,金小猫也待不住,便去见自家外公外婆。原是选了吉日行冠礼,只金小猫这些日子也是无心去办,官家便亲赐了一个表字亦舒,并一柄玉簪于他,算是贺仪。
狄娘娘自是高兴,拉着金小猫“亦舒亦舒”地唤了半天,直道小猫儿成了大人,也很该娶房贤妻开枝散叶。
倒是王爷见金小猫眉眼郁郁,便把金小猫带回书房,用话头劝开:“乖乖,本王不晓得日后你有甚打算,现下须得哄一哄你家外婆。她是病得太久,心里只愿有个好事听听。”
金小猫垂手听罢,强笑了笑,对王爷道:“外公有所不知,小猫虽是解了毒,到底先头亏得多些,一时半晌也养不回来。并不想多耽搁别家娇娇。我那义兄……大郎家有个妹子,年幼即夭,小猫想着日后也不教她流落……”
王爷捻须思忖,许久方道:“妻?妾?”
金小猫唇角微扬:“日后身边无人,总是有个妻伴着好。”
王爷点头应允:“如此也好,我们赵家总不欠了他田家。”
临去,金小猫认认真真与王爷狄娘娘老夫妻两个行了家礼:“外公外婆,小猫不孝,素日叫二老担心了。”
金小猫成婚那日,正是三月二十。
若是常人嫁娶,这六礼行全亦须一年有余。金小猫只道女家新丧无人,二月内便做足了工夫,算作冲喜。彩礼嫁妆,不过是从山庄到金宅转了一圈。至于礼成之处,仍是金小猫素日所居的开合居。
是夜,除却王爷亲来,还有一众方方食旧人亦来观礼。
只见金小猫身着大红喜服,垂眸看向怀中田家细娘牌位,唇角微挑:“细娘妹子,你我今日……大喜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金小猫眯眼瞧着儿臂粗的喜烛,把细娘的牌位端端正正放在中央,自家解了喜服,散了头发,换了素日穿的白衣,慢慢走到窗前。
举头明月,清辉一片。
金小猫打怀中掏出虞五宝与他的玉簪,拢了拢满肩发丝,浅浅一笑:“如今,在月下看那白发,可是看不清的。所以五宝啊,你不许嫌我。”
清风拂过,这句笑语不知又被送往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八回:缘若彩云终须散
却说金小猫与田细娘牌位行了婚礼次日,便私下把官家御赐的两个美人怜香喜墨郑重托与金山看顾,只道,若是两位美人日后有了心仪之人,只需与金大管家说上一说便成。若是这官人为人宽厚,又能多爱护妻子,便由金宅出一份体面的嫁妆,好教两个娇娇堂堂正正做个好人家的娘子。
怜香喜墨两个虽不知情,却是看着金小猫日日不愿回开合居,说话举止越发疏淡,隐约觉出些不对来,只当他要堪破红尘去修仙。思及己身,心下恍恍,两个一日里倒有十个时辰惴惴不安。
第 1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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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5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15 章
反是金山把话说得死紧,道是两位娇娇只管安心吃住,自家少主必不会叫人没得下场。
是以怜香有日偶见金小猫亦相问此事,却得了金小猫一幅手书,上头是极清秀的几字:心静得安。
金小猫现下果然是心静得安。
他自是打量好了日后之事,甚至于方方食里头的众人,亦有所安排。
总归不会教那些同自家一道过活的,将来没得依仗。
这日午食已罢,方方食里头食客也不多。
当堂只有大掌柜雁忠一来,他倒想起姜小侯也在北疆呆过,这葡萄酒,想必也多半能入口。
美酒无人知,那便如水一般,寂寞地紧。
算来这姜小侯爷,说不得也是这葡萄美酒的好知音。
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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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6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16 章
待到席面齐了,金小猫请姜文忠坐了主位,自家却是说了一句令人讶异之语:“明日起,方方食便是姜小侯爷的了!今日这顿,算是我金七与各位道个别。”
见雁八愗嘴大张,小二子眼圆瞪,金小猫淡淡一笑:“除却我,一切照旧。”
麻厨子到底与金小猫更愿亲近些,便把筷子一放,挨挨蹭蹭过来,闷声道:“七爷这是……不要老麻么?”
金小猫只觉麻厨子一脸不舍,十分像豆子临食鱼干却被抱走之时,不由拍拍麻厨子的肥肚:“把心且放肚里,我自与你有东西。”又看看姜小侯爷,道,“小侯爷,我把一家老小并这一亩二分地,都与你了!”
姜文忠低头饮了一盏子葡萄酒:“好。本侯自会招呼好,还与你留那天字一房。”
敬哥儿眨眨大眼,看看金小猫姜文忠两个,又看看桌上美食,忽然一指南瓜盅蜜豆粥,糯声糯气道:“叔叔,敬哥儿爱吃这个,好甜!”
夕食已毕,金小猫叫住麻厨子,一道上了天字一房,又把钥匙与了他。
麻厨子一愣:“爷……”
金小猫把窗户一推,外头梧桐花的香气氤氲而来。
金小猫唇角一弯:“拿着吧。我在壁橱里搁了我素日厨事心得。日后,便是你自家体会了。”
麻厨子愣了。许久回过魂来,金小猫已经坐了马车,预备往山庄方向行了。
麻厨子赶忙奔出大门,望着夜色里头越来小的马车,忽地叹了一口气,希望今生还能看到自家这心底认定的师傅。
抬头望天,麻厨子只觉今日云层忒厚,不免叹了一句金小猫平日里爱说的话:缘若彩云终须散,人抱柱信始得真。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完结
☆、第九十九回:问君可知故人来
流年果真不经细数。
自打老王爷狄娘娘双双故去,现下三年已过。金小猫守满孝期,进宫与官家太子两个辞行。
太子绝似官家,形容举止处处透着雍容大气,更是带着皇家十分的威仪。偏又礼贤下士,待臣下百姓真切诚实,教人一见便心折不已。
以金小猫看来,这位宗实太子做派如此,日后也必定是位宽和大度的仁君。
而官家,约是年岁渐老,脾气越发和软。不光对待自家的太子皇子慈祥有加,便是对待各大臣家中的儿郎们,总有极大的错处,也是鲜出狠言的。
是以金小猫一说要离京游历,官家立刻开口问道:“亦舒准备几时要走的?心下可有打算去那处?”
金小猫躬身答道:“亦舒很想处处都走一走。”
一旁太子也有些舍不得,上前执了金小猫的手道:“金家哥哥若是在外头见了好景致,要与孤写信来说。孤也甚爱读些风物县志”
金小猫口中称是:“亦舒定会把行路见闻多多记下,待整理之后交与殿下过目。”
“如此甚好!”官家也道,“朕也十分想知道,朕的治下,各地民风有何等不同。亦舒,记得来信,朕亦等着。”
诸事已毕,行动便快。
汴梁城中的金宅不日便换了主家。
而这位前方方食的东主,轻装简从,带着一老一少两个旧仆,往西辅去也。
说来此时已近初夏,沿路的田间,熟麦金黄如浪。偶见能有巡田的汉子,送饭的女娘,皆是面露喜色。今年风调雨顺,又无有虫祸,想必是个大丰之年。
临田的土道上,打东来了一辆牛车,油壁青蓬,十分简素。
赶车的是个圆脸青年,见到此处有棵高大槐树,枝叶舒展浓阴蔽日,不由把牛车停了,对车内道:“爷,此处有阴凉,可要歇一歇?可要饮水?六二去寻水可好?”
车内声音清平温和:“好。”
车帘掀起,打里面先出来的,是一只瘦削修长的手,这只手稳稳扶着车壁。接着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那脸上,一双杏目沉稳内敛,宛若秋潭一般幽深无波。
然,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那头银白长发,虽说用了冠束着,可那种与主人不合的怪异,令人一见就不由自主把视线落于彼处。
待人出来,才看出这位主人不过二十五六年纪,身骨较旁人相比,是格外清瘦,那青色道袍穿在身上,竟觉是空空荡荡的。一阵风来,吹动衣袂飘飘,更似个欲凌风而去的仙人一般。
若是有人五年前曾在方方食用过食,定会认得这人是先头的东主金小猫金亦舒。
金小猫下得牛车,转身把手往车内一伸,温声道:“山伯也下来歇歇吧。”
三人相携到了槐荫小憩,那圆脸的青年,便是六二,把遮阳的斗笠往胳膊下头一夹,沿着土埂下到田里,与那送水送饭的女娘拱手商量,才得了一瓢井水过来。
金小猫就着瓢饮了几口,便交与一旁老汉金山,开口问六二道:“可是问明白了?先生是在此处落脚?”
六二含笑道:“那大姐说,村中刘山人家里,确是住着一位先生,与爷说的一致。要前去拜访么?”
金小猫摇摇头:“不必,只在此等着。等到先生来,这世上便无金亦舒。”
旋即,又是小小一笑,“只有金静彤了……”
金山抬眼看看金小猫,微不可见叹口气道:“爷,定要这样?官家那厢……”
“所谓行路偶见流匪,被截了去,也非不可能之事,何况先生现下不也过来接我了!”
金小猫垂眼看看自家修剪整齐的双手,思绪转向离京之前在山庄中,散先生夜访,对自家笑道:“静彤为何执意要走,又不用官家赐的字?”
自家那日回答:“想学先生游历,静彤如今京中无牵无挂耳……”
散了家仆,除却一意留京看顾同袍故人的赵破虏,身边只余这二人罢了。
“静彤!小猫,来得甚快啊!”
闻声,金小猫抬眼长望,果见那村口,缓缓行来一位蒙巾的先生来。
“静彤劳先生久侯了……”金小猫起身大步迎上。
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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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7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17 章
房的小铺,不过小小一间,生意却还颇好。
那东主并不常露面,看店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仆人,老的沉稳少的亲切,并不以士子的穷困而有失礼节。
若是遇见有人实在付不起买笔墨的银子,也只需留下一纸精心所写的诗文即可交换。若是这诗文入了东主的眼,或许还能得到东主送的一小坛子桃花酿。
这东主实在算是个雅人,把这小小文墨铺照着他的字号,取了个雅名——“贻管斋”。也不挂招牌幌子,只在墙上挂了一枝赤管的毛笔。周边墙上也无多装饰,只在临湖的两扇大窗上刻了一套十二时的花猫图。
来此的学子间有人猜测,这位东主把个贻管斋取义《毛诗》中的《邶风静女》篇,约摸是个久侯情人不至的女娘,也有人凭着东主那一手劲瘦有骨的字,想着必然是位洒脱的儒士。
可这位众人眼中神秘莫测的东主金小猫、所谓的静公子,此刻正靠坐在落尽残叶的桃树上,微眯着眼,细细品着打这棵桃树下头埋的樱桃酒。
许是酒入愁肠,这位银发披肩的青年半掩了脸,低声自语:“都说对人若有了执念,即便过身,亦会入得那人梦里。可是五宝啊!你怎不来看我呢?”
“我……甚是念你啊!都,忘了你我对饮,此刻该会是甚个模样了……”
“呵呵,小……小官人不怕冷么?”头顶传来嘶哑男声,金小猫抬眼看去,却是个陌生男子,双眸含笑,正看着自家。
“手边有酒,心间有友,哪里会冷。”金小猫亦是弯唇一笑。
“吾……我闻得这酒甚美,可能许一盏?”男子毫不客气挨着人坐下,指了指酒坛,“只用一盏便好!怀……怀个故人!”
金小猫皱皱眉,看面前这人笑意殷殷,那眸中分明透出的是抹怀念之色,心下不觉也起了惺惺相惜之感:“何必一盏,要饮,便作一坛。我不善饮,家人也不许我偷酒吃,若是醉了,怕是会挨唠叨。”
那青年哈哈大笑,抱过酒坛深闻,只觉又甜又美,大声赞道:“好酒!好酒!”立时扬起脖颈,将那坛子樱桃酒沽沽饮入腹中。
“甚好!”饮罢,那人也将身子靠在桃树上,举目望那烟雨西湖,笑眯眯开口,“小官人,说来你我萍水相逢,日后也不定会再照面。我看你人好,倒是很想跟你说说心底话,不知你乐不乐意听?”
金小猫唇角一扬:“人人有话,大多不敢与近人说,你我又不认得,自然是听过便忘。你愿说就说罢!”
那青年就咬了咬牙,恨声说道:“我有个心上人,说好了生死一处,谁知我只是去看了回子病,那人竟是另结亲了!你道是可恼不恼?”
不待金小猫搭话,青年又是面上微怒:“不过五六年时间,待我看好病回来,想去寻他问个明白,谁料这负心人干脆跑了音信全无!害我以为他遭了不测,心痛若再死了一回!你说他可恼不可恼?”
金小猫点头:“着实可恼。那娇娇负心在先,又弃你在后,兄台莫再把心放在她身上,还是另寻良配吧。世上芳草种种,终还会有一株入得眼,入得心。”
那青年看了金小猫半晌,忽地大笑起来:“说得对!纵是已入了眼入了心的,看他没良心逍遥自在地过活,也很该把他丢了!”
“只是,丢了心也没了,怎么办?”笑声渐不闻,青年幽幽又是一叹,“丢了心,人也就死了一半。”
“哈!且死不了!”金小猫抿唇,“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我把心丢与我那心上人看着,两个生生死死只用一颗,待到百年以后我去见他,只用理直气壮说一句,看,我从没再生出一颗心对旁人!”
那青年闻言,怔怔看了金小猫半晌忽道:“此话当真?”
金小猫把眼一眯:“自然当真!”
那青年浑身一颤,伸手想要揽金小猫的腰,却猛然停住了。
金小猫不觉有异,自顾接道:“我说话向来算话,既应许了人,便不会变。”
青年立时眼眶微湿,拿手抹了一把,强笑着起身道:“小……我见那西湖边上有个贻管斋,是你的么?”
金小猫微微颌首:“是啊!”
“那,小猫儿你收留我几日吧……好静彤!”
那人突觉失言,愕然止语。
金小猫却是浑身一颤,招手叫青年低下头,沿着下巴之处细细摸过,找到一个微不可见的凸起,望上一掀,闭眼骂道:“虞五宝!你个混蛋!”
待再睁眼之时,那青年却是捂着脸不叫金小猫看他:“莫看莫看,惊到你了!”
金小猫咬牙掰开那人双手,突地愣住了。
面前这人,桃花脸,桃花眼,原本姣若好女,现下却是浅浅深深道道细痕。伸手抚上,恍若隔世。
“五宝,我没有醉,果然是你来了么?”
那青年猛的收手,把金小猫抱个满怀:“你很该与我交代交代,怎么娶了妻了?”
金小猫闷在人家胸口,哑声辩解:“娶妻的是亦舒,又不是静彤。你还看不到么,我簪发用的,不是你与我的玉簪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后,可能会有几章番外。
☆、第一百回:今日洗手做羹汤
金小猫虞五宝得以见面,皆觉世上再无更大幸事。先头以为生离死别,现下竟是好好的站在一处,看得见,摸得着,又能一道说话,再不是脑中旧像。一时间,两个就这般在西湖边上相拥,也不顾旁人讶异指点。
倒是金小猫先回过神,把虞五宝推了一推,整整衣冠,笑道:“走吧,看天色也该用午食了。”又道,“你又如何来的?”
虞五宝嘿嘿一笑:“此话说来长。三哥来临安有事,捎我一并来散心的。没想到心果然散得妙!”
“哦?”金小猫挑眉,“怎找到这处?”
虞五宝亦把眉学着金小猫一般挑了一挑:“一眼就看见你那铺子上头的十二时花猫图,先头我制的是四季,你又画了?”
金小猫笑道:“每日看那玉书签看得心痒,随意画一画。”
第 1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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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8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18 章
虞五宝立刻把袖子捋起来,给金小猫看他手腕上的小狮猫:“嘿嘿,先头初知道心悦你时,不敢叫你知道,回来京城偷偷找了方家给纹的,每日想你时,就看一看。后来有心叫你看罢,你见了也不问,倒是叫我好生郁闷。”
金小猫把那手腕拿起来妆模作样地看,最后拿手拍拍,笑道:“啊呀,莫郁闷,莫郁闷!,七爷我来好生夸夸,怎的这么好看!”
虞五宝大笑,忙把手夺回来。
两个就携起手来,慢慢往贻管斋走。
金小猫低头不语,耳边只听得虞五宝把自家在药谷里头疗伤之事粗粗说过,又捂着心口道:“还好还好,若非我命大,那坟里头躺的,可真是我虞五宝了!”
金小猫听得一个坟字,脸色微变了变:“说来我有事问你,那坟里头埋得是甚?如何又说你过身了?”
虞五宝嗨了一声,一双桃花眼满是委屈:“我哪里知晓,我一醒去撑着去山庄看你,居然看到一双牌位,差些没把我气死痛死!若不是赵庄主劝慰,说不得现下我也入山修仙了!”
金小猫奇道:“修仙?”
虞五宝没好气地把手甩甩:“是啊!看看阎君把你发到哪里,我去拎回来拴着!”
又摸摸肚子,叹了口气,“想当初我死了,你说了那许多好吃的馋我,如今我活着,你怎么也该一样一样做与我吃吧!”
金小猫抿唇一笑:“家罢,天这般冷,就做鱼羹与你吃。”
金小猫现下居处,乃是西湖边上一条小巷,住的都是平头百姓,故唤作布衣巷。金山帮他置的小院便在这布衣巷深处,独立两进的小房,里头随意植些花花草草,虽没有汴梁旧宅的阔达,却胜在一分野趣。
那外边一进,金山六二两个住了,也放些货物。里头单独两间,一间卧房,一间厨间。
金小猫在卧房上头题了个“镇日眠”,却在厨间上头题了个“方方食”。是以虞五宝一见,立刻翘起唇角:“小猫儿,这里也有天字一房?”
金小猫但笑不语,只推开厨间的门,打靠门的鱼缸里捞出一条草鱼,冲虞五宝晃了晃。
“虞小鼠,今日就让你家七爷为你洗手作鱼羹,日后,不许再念了!”
金小猫把草鱼沿脊骨破成两片,拿竹针将鱼肉细细刮碎成茸,里头一根小刺都不许留。
又把冬菇冬笋豆皮都切成细细的丝儿,再发了木耳,去了根儿,照样也改成细丝儿。
再把带肉的鱼骨搁在锅里煎黄,入水大火滚开换做小火,慢慢把鱼汤炖成奶白色。
接着坐上炒锅,留了少许底油,拿葱姜爆香,入了豆皮丝儿冬菇丝儿冬笋丝儿木耳丝儿炒,再把鱼汤倒入,慢慢滑入鱼茸,添了盐胡椒粉调味,又往里头倒了半盏黄酒,待汤羹略有粘稠,便再拿芡汁儿收一收。
最后,金小猫手起刀落,切得细细碎碎的香葱儿末儿,只点上一点,登时便如雪地青松,瞧着便是一副画儿。
虞五宝一眼不错地看,只觉心内暖融融,不觉上前执起金小猫的手,在指尖上挨个亲了一亲。
金小猫也不挣脱,待他亲过,叫他松开,自家把鱼羹与他盛上:“且先吃鱼。”
虞五宝乐呵呵舀了一匙子鱼羹,笑道:“洗手做羹汤,先遣小姑尝,小猫儿,你没得小姑,五爷我勉为其难都吃了吧!”
金小猫闻言,额角一跳,哪个是新妇!
自古猫儿能吃鱼,亦善捉鼠,你虞五宝两个占全,还想做猫儿家的相公?
金小猫垂眼看看自家手指,上头水泽莹润,忽然就唇角扬起,笑道:“五宝,待会一道屋去,我与你还有好吃的。”
虞五宝点头傻笑两声,几下把鱼羹喝净,桃花眼里莹莹生辉:“啊?小猫儿,这鱼羹忒少,五爷我可还没吃饱呢!”拉着金小猫就往镇日眠去。
金小猫被拉得疾走,心道这夯货怎地还没改,不晓得自家有心捉弄他么!
偏脸去看虞五宝,虞五宝恰也在看他,桃花眼里真真是百转千回,再也藏不住。
金小猫心头一跳,拉着虞五宝立在镇日眠门外头,深深吸气:“五宝,此门一进,你我就再也脱不开干系了。”
虞五宝捏捏金小猫的手,冷笑一声:“你还想脱干系?”
“那……”金小猫忽然就不敢进自家卧房了。
虞五宝把金小猫打横一抱,拿肩头把门撞开,大步到了床边。
把金小猫往床上一房,虞五宝压身下来,轻轻含住金小猫的唇,缓缓拿舌尖儿勾了几圈,嘴里含糊说道:“先头尝也不敢尝,如今都是我的了!”
金小猫被虞五宝压得喘不过来气,拿手把胸膛推推,气吁吁道:“五宝,起开……莫……莫这样……”
“莫……莫哪样儿?”虞五宝趴在金小猫身上低低直笑,“小猫儿,你可知道,姜猴子知晓我要寻你,头一样与我了甚物?就是叫人快活似仙的妙图……小猫儿,我想叫你……叫你快活,也想你叫我快活……这怎么办……”
金小猫被虞五宝这番话弄得脸红耳赤。
他先头也想过,若是与虞五宝两个一处,那行止坐卧俱在一处,隐秘事也无从避讳,只是这男子之间的快活事……他却没有想过。
虞五宝未得回答,撑起身子去看金小猫,见他神色怔松,一双杏眼半阖半张,隐约从那垂睫里头流出春意,脸上更是红晕横生,一头银发被这会子的荒唐弄得散乱,有几绺更是卷卷曲曲缠在虞五宝襟扣上。
虞五宝不由心跳如鼓,猛然吸了一口气,俯首就在金小猫腮边轻咬一口,嘴里却是软软地说:“若不会,五宝来教你……”
金小猫伸手反抱住虞五宝肩头,把人往怀里拉上一拉:“哼!”
真是混话!若要五宝教他,他哪里算的上看过避火图的!
只是男女有别,这所谓的快活洞天,到底是在何处呢?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正文完结了,或许还会有几个番外。
首先,要感谢拨冗来看在下故事和收藏的书友!多谢支持!
说来,写这故事的起因,是因为在下和刘姓的好友突发奇想想要捉弄一下李姓好友——当然,这是朋友之间的恶趣味——最初只有一章。
不过千里之外的李君很高兴自己在故事里躺枪,并且表示,为了美食可以躺枪无数次。
于是,这故事就在没有大纲和胡思乱想中继续了。
第 1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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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9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19 章
然后刘君也表示,作为一枚文武兼修的儒侠爱好者,她也愿意参演。
接着便是我们可爱的虞君,她表示如果不做一枚攻的话,她会深表遗憾。这,就是本文被耽美的原因。
崔女王想要做反派,她想体验一下不同于三次元的性格。
所以,这篇充满bug与缺点的故事就日更至完了。在下的手机表示,他虽也很累,可是他成就了一篇以二十万字开计的唠叨。他要求已经厚脸皮年的在下,再帮他厚脸皮地点一个赞。
在下有句话常常会说给朋友听。
颠覆形象恶趣味,娱乐卿卿是目标。
愿以拙作,博卿一笑。
☆、【番一】金猫宝鼠五十问
玉米(拱手作揖):在下玉米,上台一鞠躬。
很高兴请到了本文的两大受——呃,口误啊口误——受人喜欢的主角!
金小猫!和!虞五宝!
(此节有掌声)
虞五宝(桃花眼儿弯弯):公开恋情什么的,好幸福!
金小猫(杏花眼儿半张半合):好困,虞五宝,你带我来的这是哪里?
虞五宝(宠溺地):“乖乖小猫儿,一会儿家去接着睡……现在么……”
玉米(不好意思但是坚决打断):现在么,是在下的提问时间!希望两位认真回答。呃,小猫为毛这么困?
虞五宝(歪头卖萌):这算问题么?
玉米(咬牙):算!
虞五宝(笑眯眯):佛曰不可说……
众人:噫——
1:很关心的一点,五宝小猫你们两个谁上谁下?
虞五宝:可以不说吗?
金小猫:那玉米你讲过鱼吃猫吗?
2:那天做鱼羹以后,到了镇日眠两位都做了什么?
虞五宝:嘿嘿……
金小猫:单纯的睡了一觉。
虞五宝:睡的是一张床!
3:居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二位也太……顺应和谐之风了!
虞五宝:……我是不想和谐的!
金小猫:看着五宝那么激动,我笑场了。
4:笑场的后果呢?大家都很好奇。
虞五宝:哼哼!
金小猫:差点被咬死!哼,转个话题好不!
5:好吧,你们那个在上那个在下?
虞五宝:哼!又来!
金小猫:要明白说?你见过老鼠吃猫吗?
6:怎么决定的?小猫不是开始什么都不会,怎么突然厉害起来了?
虞五宝:小猫刻了个家务骰子。夫夫夫夫夫夫,只准他自己投!
金小猫:很管用。
虞五宝:是很管用!我若不照做他会饿死我的。
金小猫:乖,你心脉受损,不能太激动。
虞五宝:你就仗着我心悦你!
7:感觉怎样?
虞五宝:看第八字母文的都知道……
金小猫:食髓知味,而已!
8:有没有想过反攻?
虞五宝:一句话,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金小猫:规则是我订的。
9:怎么没看出小猫其实很霸道?
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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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0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20 章
虞五宝:我不觉得啊!听老婆话会发财。
金小猫:面子不可以当李子吃。虞五宝,你再叫声老婆试试?
虞五宝:静彤……
10:第一次分开的时候怎么过的?
虞五宝:被姜猴子历练!天天想小猫。
金小猫: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虞五宝:唉!相思苦杀人!
11:共同进夜瓮的时候,有没有感觉更近一步?
虞五宝:我一直在进步,小猫一直超不越。
金小猫:都被他搂在怀里睡一夜了!话说,夜瓮里头怎么没床没被子,冻死人了!
12:五宝地震的时候护着小猫,为什么最后不许小猫看?
虞五宝:难道划了满脸口子叫小猫看啊!你不心疼他心疼我我还心疼他心疼我呢!
金小猫:有预感会不好,可不敢多想。
13:小猫什么时候发觉自己心意的?
金小猫:情不知所起……突然就发觉少不了他了!
虞五宝:被田二引毒毒发的时候,小猫说不逃。
金小猫:啊……我说过吗?
14:之前有没有心上人?
虞五宝:没!
金小猫:有。
虞五宝:不公平。
玉米:所以安排了陈娇娘,嘿嘿!
虞五宝:那是个胭脂虎!
金小猫:妹子与你青梅竹马,这不是假的。
15:怜香喜墨哪儿去了?
虞五宝:不关我事。
金小猫:找个好人就嫁了。
16:靖哥儿敬哥儿两个都很可爱,更喜欢哪一个?
虞五宝:靖哥儿,叫我娘叫小猫爹,很有一家人都感觉。
金小猫:如果改设定的话,我很期待五宝给我生一只小小鼠。
17:对于散先生是什么来历?
虞五宝:小猫先生啊!
金小猫:先生就是先生。
18:最爱吃得是什么?
虞五宝:小猫做的。
金小猫:冻梨片。
19:如果有来生的话会在一起吗?
虞五宝:自然。
金小猫:今生过好再来世。想太多容易老。
20:头发白了还能染回去吗?
虞五宝:这样也好看,很妖精。
金小猫:白就白了吧,老了大家都一样。
21:初次那个的时候,会不会很囧……
虞五宝:我教他的。
金小猫:然后他三天没下床。
玉米:初战告捷?
金小猫:不是,老师也会教错的。
22:后来怎么和谐起来了?
虞五宝:避火图。
金小猫:贻管斋里有人掉了一卷会活动的画,五宝带回来一起研究了。
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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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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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1 章
虞五宝:人家都是强攻……
23:想到老了以后剩一个怎么办没?
虞五宝:那就一起走啊!
金小猫:一起走吧。
24:姜小侯和崔小侯哪个更美?
虞五宝:他们是谁?
金小猫:我更喜欢姜小侯爷。方方食在他手里已经连锁了。
虞五宝:静彤,我在这里。
25:崔峥是个怎样的人?
虞五宝:恶人。蛇蝎心肠,睚眦必报……
金小猫:先生说过,人不应轻言人恶。
26:拿手菜?
虞五宝:叫花鸡。
金小猫:基本上所有的鱼菜。
虞五宝:若我姓杨的话就都是羊肉菜了,玉米你很讨厌!
27:对方的缺点?
虞五宝:没有!
金小猫:死缠烂打。脸皮甚厚!
虞五宝:这是优点,不然小猫你怎么抱得美人归!
28:优点呢?
虞五宝:跟星星一样多。
金小猫:执着。
29:有没有想过对方会欺骗你?
虞五宝:有时候想过。怕他逗我玩。
金小猫:听他不在我面前说谎。
30:说起来你们到过的地方哪里印象最深?
虞五宝:临安。
金小猫:临安。
31:以后会离开临安吗?
虞五宝:看小猫的。他说去哪就去哪。
金小猫:有计划去岭南,荔枝很好吃。
32:如果对方有外遇了……
虞五宝:他说他不会看上第二个人了!
金小猫:一拍两散。
虞五宝:静彤,别吓我。
33:对异性好友的看法
虞五宝:除了小猫都是同性。我是异性恋。
金小猫:兄弟姐妹。
34:爱人为自己的冷落在眼前哭,想怎么安慰他?
虞五宝:我也想哭……就抱在一起哭。
金小猫:下厨,做顿好吃的。
35:对于公开场合秀恩爱的怎么看?
虞五宝:做得时候很勇敢,回想起来小羞涩。
金小猫:基本已经免疫了。
36:有没有女装过?
虞五宝:想看小猫的……我向来比他高。
金小猫:没有。
37:有没有s过?
虞五宝:这个是什么?
金小猫:回去问下度娘,我也不知道。
第 1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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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2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22 章
38:那个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婚礼?
虞五宝:嗯。小猫……那晚真美……
金小猫:定了两套喜服。喜铺娘子说,你们两个同日结婚,倒是有缘。
虞五宝:当然要同日结婚!
39:说说婚礼吧!大家都很好奇!
虞五宝:小猫你说吧。
金小猫: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虞五宝:……
40:会为心上人唱歌吗?
虞五宝:嘿嘿,我经常唱。
金小猫:我经常偷偷耳塞棉花再听。
虞五宝:好伤心……
金小猫:五宝你唱的很好,不过我没办法一天多做很多顿饭。
虞五宝:如果我不是心悦你,静彤啊,我一定会掐死你!
41:最浪漫的事?
虞五宝:生日那天的做烩长生。
金小猫:临行的时候送莲花灯。
42:定情礼物是什么?
虞五宝:好像都是我给小猫的,小猫,静彤……我的呢?
金小猫:五宝与我的是玉簪。我与五宝的是一颗心。
虞五宝:呜呜呜,静彤……静彤……静彤……
43:如果有一天玉米请你来三次元,最想对玉米做什么?
虞五宝:暴打玉米一顿!谁让100回还没肉吃!
金小猫:谢谢他,不让我一下子就弯。对于一枚前直,接受还是需要时间的。
44:玉米开新文的时候,请你们二位出场做推介,会答应吗?
虞五宝:等我反攻的时候。
金小猫:不胜荣幸。
45:话归正传,第一次决定上下时的心情。
虞五宝:唉……随他喜欢!不过之前我把他吻晕了。
金小猫:呃,这样的骰子会不会太明显了?
46:还回汴梁吗?
虞五宝:回去,不过是路过,药谷里柿子很多,小猫最爱吃。
金小猫:只去山庄看看。顺便带五宝看日出。
47:你们平常会吵架吗?
虞五宝:吵不起来。小猫根本不会和你吵。
金小猫:吵架很费脑子。
48:生气了怎么办?
虞五宝:要是生气,我都死多少回了!
金小猫:也是。五宝你心眼那么小。
49:最想对对方说的一句话。
虞五宝:小猫儿,静彤,五宝心悦你……
金小猫:虞小鼠,附耳过来……
虞五宝:嘿嘿……
玉米:说的什么?
虞五宝:不告诉你!
50:最后一个问题,会有番外吗?
虞五宝:我想有……
金小猫:玉米你自己不知道吗?
玉米:啊……写谁的?
——th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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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3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23 章
作者有话要说:
☆、【番二】婚后琐事搬一搬
【一】骰子记
偶是骰子一枚。
虽然偶有六张脸,可是偶很专一的。
因为偶的每张脸都是一样的!
专一这种事儿,不光要深植内心,也,还要表现在脸上嘛!
偶就不像偶那兄弟,六张脸六个样儿,让两位主人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偶活着的意义就是:坚决维护家主作为男人的义务!至于另外一位主人吧,似乎,好像,大概齐,都没有机会碰到偶。
——某家务骰子。
——
朝食已毕。金小猫坐于窗前读书。
虞五宝看看外头日头正好,便与金小猫道:“今日出门逛逛罢,莫坐久了积食。”
金小猫手把书卷,忽然自己一笑。
虞五宝甚是好奇:“小猫儿,你又笑甚啊?”
金小猫垂眼去看书上那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道:“五宝,昨日那羊骨丢了没?”
“呃?作甚?”
“制个骰子,刻上字立规矩。”金小猫淡笑起身,“每日被你缠来缠去,不妨看看天意。”
“哎,小猫儿,静彤,你看,我比你年岁大,个子又高些,哪里就不能做猫儿相公?总叫我忍,我便忍了,就不怕变个鼠儿公公,你倒要去哪里哭去!”虞五宝执过金小猫双手,晃一晃,“今宵洞房罢,啊?静彤~”
金小猫把手抽出,笑着斜了虞五宝一眼:“先头谁在外公坟头说的,小猫身体不好,要多让让~”
虞五宝以手加额,苦着脸道:“让自然让,不过怎的相公也要让……”
金小猫起身出门,临了回眸一笑:“既住在我家,要么是夫人,要么是客人。虞小鼠你自家选罢!”
唇角一翘,金小猫施施然到了方方食,在炖锅里寻出一枚羊骨,见它四角坚实,便拿来锉刀细细锉起来。
虞五宝急急跟来,却打窗外见金小猫微垂杏目,纤指捏着柄锉刀在锉骰子,不禁笑笑:“也罢,骰子到了我手,那不是由我说来算?”
过了两日,金小猫把两枚骰子刻好。雪白的羊骨上头,拿朱砂描了小小的梅花篆字。
金小猫把其一递与虞五宝:“这是家事骰子,与你,五宝,我把家叫你管。”
虞五宝乐极,把个骰子在手心里头颠了几颠,桃花眼就眯着细看。
那骰子上写得清楚:挣钱,购物,修萁,陪猫,家务,点餐。
虞五宝看了又看,疑道:“怎的没有那个?”
金小猫笑:“哪个?”
虞五宝一拍手,脸儿红红:“就是你叫我快活,我叫你快活……的事……”
金小猫脸亦红了,把另个骰子捏在手里叫虞五宝看:“人事骰子也有……不过不许你拿,这个归我管,我来掷……”
虞五宝眼神好,一眼就见那骰子上下左右六个面,面面俱是一个字——夫。
虞五宝掩面:“所谓天意,不过就是鼠儿合该被猫吃!作甚骰子当幌子!”
【二】醋缸记
俺是虞五宝内心醋缸一枚。
虽然俺个头不大,可是俺心里的醋都是最酸的。
——某醋缸
——
虞五宝颇觉不快。
无他,贻管斋里今日有人留了一阕词,词意缠绵,宛若春水潺潺,又若秋雨绵绵,行间字里,都是些说不明道不尽的相思之意。
若是平日,虞五宝还愿拿着这词与金小猫两个一道赏评,可今日这词,却是指名道姓与“静公子”的!
虞五宝心道,自家小猫儿自是信得,可这暧昧总归碍眼!是以自打从药馆回来,虞五宝先是沐浴梳洗,把自家整得桃花美人一般等在镇日眠,只待金小猫回来夸一句:“小鼠,今日甚美……”
孰料金小猫回来只瞥了一眼,淡淡道:“这早休息?那词去哪儿了?”便匆匆找到那阙词,又出了门。
虞五宝大恨,把个床一拍:“气煞我也!”
心里恨着那勾了小猫的狐狸精,虞五宝跟着金小猫到了贻管斋,打窗子看果见有位青葱少年,眉眼精致,比自家更好上几分。正正与金小猫两个面对面坐着,金小猫低吟浅唱,那少年含笑细听。
虞五宝心下登时如同泼醋,酸地泪都要出来。
虞五宝把手松松紧紧地捏了几回,终是把门一推,酸溜溜地出口:“小猫儿……这词唱得甚好,我也来听听……”
金小猫握拳清咳,面带羞红:“五宝,你先回……”
虞五宝不意金小猫不留他,竟叫他先走,立时心头拔凉,把拳头捏了捏,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金小猫呀了一声,垂眸黯然:“怕是又生气了。”
第 1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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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4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24 章
那少年噗嗤一笑:“先生,你还不追去?”
虞五宝归家,把被子一拉,整个儿窝在里头,嘴里碎碎道:“对你这般好,居然敢对不住我!金小猫,你这是要气死我?!”
越想越难过,虞五宝把被子一踢,大喇喇躺在床上,心道,哼!先头就该叫鼠儿吃掉猫!
却是窗外传来金小猫声音:“虞小鼠,你莫气,你听我与你唱阙词,可是我特特寻来学,只唱与你的……”
虞五宝支耳细听,果然就听见金小猫唱的是那阙,心头是又酸又甜,口里却道:“冤家!那个叫你跟别人学的!”
【三】锦鲤记
某是一条鲤鱼。
活在主人的鱼缸里已经三个月了。
主人没有吃掉某,是因为主人发觉,某身上的花纹和别人家的都不一样。
某身上的花纹,很像一只猫。
——某鲤鱼
——
是日晴好,虞五宝金小猫两个准备携手逛街。
家中食材须得补充,虞五宝又念着吃糖醋活鱼,金小猫便道:“巷口有家鱼铺,最是新鲜。今日不妨去看看。”
虞五宝抚掌道:“甚好。”
及至鱼铺,那铺子东家笑脸相迎:“两位官人都要甚鱼?小老儿这里最全。”
金小猫唇含笑意:“鲤鱼即可。”
那鱼铺东主便指了指左间:“这里是阮郎打来的,最是肥美。”
金小猫俯首细看,果然条条精神,金鳞红尾也有,青脊白腹也有。
虞五宝忽然扯了扯金小猫袍袖:“静彤,你看……”
金小猫顺势看去,那单独一个瓷缸里头,一条银鳞玉腹的鲤鱼,正正昂首跃起,映入眼中一片亮光。
最为奇特之处,那鱼身一侧,竟是几许金鳞,影影绰绰勾出一个图案来。
虞五宝把袖子一卷,将腕上小狮猫与金小猫看:“像不像?”
金小猫缓缓点头:“的确相似。”
虞五宝大喜,指着那鱼便对鱼铺东主道:“老丈,要这条!”
鱼自是买回,金小猫却不许虞五宝吃它。
虞五宝郁郁不已:“自来都被你吃,现下吃条鱼(身上的猫儿)都不许!”
【四】女娃记
我有两个爹爹。
我不知道为什么高高大大的是小爹爹,瘦瘦小小的反而是大爹爹。
可我知道,小爹爹很疼大爹爹,都不要他干重活。大爹爹也很疼小爹爹,每次小爹爹起晚的时候都炖补药给他吃。
大爹爹和小爹爹都对我很是疼爱,所以以后我长大了,也要好好疼爱他们!
——某女娃
——
风雪甚大,虞五宝将白狐裘与金小猫裹了裹,道:“今日二哥那处有急诊,小猫儿你不许再去贻管斋,好生家里等我。”
金小猫顺手把金卷鸡丝塞于虞五宝手里:“莫急,这个路上先吃。”
虞五宝笑着几口吃净,小心开门出去。
一天无话。晚间虞五宝回来时,臂弯里头却是抱着一个襁褓。
一见金小猫,虞五宝笑道:“可是巧了,前日你不是说笑,要给我个儿子养养,今日儿子虽没有,却有个女儿。”
金小猫把襁褓掀开一个角儿,果然见里头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眼睛闭着,小手蜷着,睡得正香。
金小猫一见便喜欢,自家把个小娃儿接过抱在怀里细看,眉儿淡淡,鼻儿翘翘,那小嘴儿红红,还吐着泡泡。
好个漂亮孩子!
虞五宝甩甩手:“也是二哥医馆那里丢的,好可怜见,不过因为是个女娃,就不稀罕了。”
金小猫垂眸,拿手指点点小娃鼻尖,道:“女娃贴心,他们不晓得。”见小女娃皱眉要醒,连忙缩回手,“如今养在这里,吃食可是怎么办?”
虞五宝笑着把金小猫亲了一口:“就知你为这个着急,外头我买了两只羊……”
待到次日,金小猫要与那小女娃取羊奶吃,才晓得自家这条傻鱼,把个子都当娇娘,竟是买了一对羊哥哥。
只得再寻乳母。
这般磕磕碰碰长到四岁,一日晨起,金小猫与虞五宝炖补药,就见小女娃咬着手指站在方方食门前,歪着脑袋看着自家:“大爹爹,你作甚?”
金小猫淡淡一笑:“与你小爹爹炖补药。”
“小爹爹病了吗?”
第 1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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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5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25 章
金小猫略略尴尬:“是病了……”
“那可要快些好!病了最难过了!”小女娃长出一口气,满意地把葡萄大眼弯弯,“昨晚上总听见小爹爹说好热啊,快死了……我还以为小爹爹好娇气的啊!”
金小猫脸通地红了。
也该,好好的,把房间隔个音了!
【婚后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三】此生多情但唯卿
临安如旧梦,年年念如新。
烟花三月,柳妩桃夭。
西子湖畔贻管斋今日偏生挂白。闭门谢客,只因东主有丧。
亦有相熟士子前往街坊打听,才知晓这故去之人,乃是许人诗词换笔墨的静翁,不由大大叹息一番。
这位静翁,当年亦是一位风流人物。
其一,善厨,其二,识文。
静翁一生唯有一人相伴,便是那位毒药俱能的虞翁。两人相惜相携,若非静翁此刻仙去,怕这二人还会再次把臂同游——西子湖畔有株老桃,二人每每坐于树下,或手谈,或共饮,真真是一双新稚子,两个老仙翁。
而有更知根底的,只会羡慕这一对悖于伦理的情人,能够这多年不离不弃,便是连世间寻常夫妻里也不好找的。
这静翁一去,虞翁又如何?怕是,痛不能当吧!
布衣巷里,静翁宅前却是在与巷中邻居的小儿们散发笔墨。
此是惯例。静翁在时,是静翁亲发。如今,坐在书案后头含笑看着的,已是虞翁。
见小儿个个抱着纸笔欢喜道谢,虞翁亦伸手摸摸小儿发顶,道:“好好学。”
有小儿发觉不是往日的静翁,便开口相询。
虞翁神色微怔,旋即又把唇角扬起:“静彤啊,累了睡去了。”
待到诸事已毕,虞翁唤人把镇日眠里头静翁素日写的手卷拿来整理。
那些都是放在一个小箱子里头。
打开来,压在上头的是那根玉簪。
说来虞翁为静翁买过许多簪子,更亲手刻过许多,唯独这根,静翁摩挲得光润如脂。
玉簪下面,是静翁最近的手书,素宣浓墨。
“莫笑人老爱□□,可怜白发不胜簪。”虞翁边念,边呵呵笑出声。果然如是。静翁与他,两个都是发落齿摇啊!却偏偏还怀有少年时的浓情,行一处,坐一道,甚至晚间榻上,还要相拥而眠。
又是一张,虞翁拈起细看,却是画着小小一只猫儿,盯着水里鲤鱼儿,胡须翘起,尾巴卷卷,一副欢喜至极的样子。旁边,落着错落几字:“小狸大爱金鲤,食之,甚美!”
虞翁大笑,心道自家小猫儿居然被自己逼出这般别扭的表白,竟是愈老愈害羞么!
再有,却是纸角泛黄,上头不过浅浅淡淡的几句,竟教虞翁也禁不住脸上泛红。
《新婚,甚喜,以誌》。
那日情形,时隔多年,竟清晰如昨。
虞翁闭目回想,心头仍是心跳如雷。
“勾手下春帐,散发更解裳。笑卿不敢信,但恨梦茫茫。”
那日两人同卧锦帐,相对而笑,小猫道:“五宝你怎不信?我既应了,那便是真的,今宵我们是成亲的。”
五宝却道:“不是不信,怕,明朝醒了,今宵却是梦啊!”
“举手揽明月,入怀自清凉。合教红炉起,夜寒岂眠霜。”
小猫揽着五宝细腰,抬头只觉怀中人儿皎皎如月。五宝被看得欢喜,垂首附耳,柔声说话:“小猫儿,冷不冷?热起来好不好?”
那就热起来吧!是夜寒凉,还是两个人暖得起来。
“偷眼尝樱桃,探梅细闻香,拨弦急复缓,弄箫弛亦张。”
那……就真的热起来了!
“银瓶乍然落,秦筝骤不响。惊雷初腾蛟,破云又飞凰。”
热得叫人耳中不闻,眼中不见,唯有眼前五色迷光。
“御龙访仙府,未知路何方,殷勤问童子,却道山中藏。”
小猫许是半知不解,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红着脸问五宝:“该……”
五宝亦红着脸,两个一道去翻避火图。
所谓按图索骥,也就找到那处仙府。
“扪草探秋色,闻虫颤鸣长,清溪回九转,洞天豁开朗。”
小猫纤指拂过,五宝连气息都是颤的……
“是这里么?”
第 1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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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6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26 章
不敢回答,怕一开口,小猫就会笑他:“脸儿这么红,眼儿这么水……这儿又怎地会这么样儿?”
“东主几相约,含羞试琼浆,愧吾少见识,纵情且贪觞。”
咬着牙,忍着初次的不适,五宝,伸手抱着小猫,羞意满满:“小猫儿……静……静彤啊……我让让你……是我让你的……”
小猫亦随之呢喃:“五宝……小鼠啊……让……让就让一辈子……一辈子……啊……”
“ 大醉若云里,把盏嗔亦庄。 归家神不属,唇齿唯留香。”
最后是如何的,到底也想不出了。
只知道次日醒来之时,唯见身边这人银发与自家的纠缠一处。脸上是浅浅的笑,粉粉的晕,生动无比。想来,再,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了!
五宝俯首,在颊边一吻,忽然觉得昨夜浑身落下的痛,流出的血,都值了。
身边的这个人,终究是他的了!
虞翁看着,指尖颤颤抚过一字一行,唇角上扬:这个人的一辈子,已经都是他的了。
门外和风轻吹,吹落一朵桃花,虞翁伸手接过。
“五宝,去年埋的樱桃酒,要不要挖出来?今日十五么,倒是很可以在桃花树下头赏赏月的!”
虞翁闻声,蓦然抬头。
只见眼前站了一个清秀的少年,杏眼流光,唇角微翘,伸出一只修长玉白的手来。
虞翁把手缓缓放在上头,笑道:“甚好!”
“甚好……”
晚间做好夕食,家中小童来唤虞翁用膳。
进得门来,小童只见虞翁垂目含笑,似入梦中。不敢惊他,只是小声唤他,却是再也唤不醒了。
小童垂手退出,报与六二管家知晓。
六二只余长叹一声:“唉,爷才……这才又不过半日,五爷他,就这么急追去了么?”
——the e——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大家都和谐,所以在下也就就和谐地写一写。
内里《新婚,甚喜,以誌》以及其他句句,在下也是专门为这番外写的。
古体诗虽然隐晦了一点,可很安全。
然后就想起看到别人在天涯上扒的新炕戏,各色都有。
所以说:写和谐真不好写。不和谐的话就会被和谐了!所以和谐地写一写,必须要保证文文很和谐。
至此,虞五宝金小猫的故事全部完结了。
在下再次感谢诸位!
江湖有缘,再见!
第104章 【番四】恨未相语隔黄泉
又逢中秋。月华如练,分外明澈。
姜文忠独立庭院,手执玉盏,忽而一笑:“西柳哥哥,说来你我分开亦有二十年。敬哥儿已然成人,又娶妻生子,我也算放下心了。”
“只是,最近越发想起你了。西柳哥哥,莫要怪我不能太早去见你,我这般模样……实在不知如何去见你……”
姜文忠垂眼看着自家散落肩头的白发,轻咳了两声,眼光远远落在庭中影壁上的铁弓之上。
这弓乃是嵌合于影壁之上,趁着月色,愈发显得冷光幽幽。倏而风起,弓弦微颤,发出呜咽之声,仿若耳过箭鸣,一如当年沙场初试时……
将将入夜,漠北之地已然温度骤冷。几只孤鸦寻不到栖处,在营房上空呱呱凄鸣。
将帐被一只手狠狠掀开,旋即闯进来一个年纪轻轻,相貌俊美的少年,正是姜文忠,手中死力握着一根乌梢长鞭,气呼呼地对将帐里的人说道:“哼!我才不是纨绔!纨绔哪有我这样上阵杀敌的!父荫父荫!我这也是实打实的军功!他们凭什么不给算!”
“阿玉,莫气了……”说话的语气着实有些无奈。
姜文忠看着烛光照着的略显疲惫的陈西柳的面容,满心的委屈汹涌而至:“西柳哥哥!他们看不起我!说若不是我爹……”
陈西柳站起身,伸手把姜文忠抱于怀中安慰,眼光温柔至极:“阿玉,你可是觉得不公,姜侯爷轮军功,偏把你给漏了?”
姜文忠点点头,一双乌溜溜的凤眼望着青年:“唉,我爹也是!被他们压的一点都不敢出声!”
“哈哈!阿玉,你错怪侯爷了!能被称作杀神的,哪里会被人压制。此次,却是为了你好呢。”陈西柳被姜文忠的神色逗笑了,不由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梁,“真真不动脑子!”
“阿玉你身份特别,又是初次出战,军中亦无有威信,如何能把军功给你记得大大的?不怕陛下疑心侯爷循私么?”
“哦~”姜文忠虽听不太懂,却依然信赖地点头,“西柳哥哥,我听你的。”
“日后,我必不会叫人轻慢阿玉,哥哥我会护着阿玉的!”陈西柳含笑拍了拍少年的肩,转身打墙上取过自家素日用的铁弓,“阿玉,此弓名为守疆,阿玉日后若能拉得满弓,哥哥就把他送给你。”
姜文忠闻言,立刻把不快抛诸脑后,一心一意摸起这铁弓来。轻轻拨动弓弦,只听嘤嗡一声,沉淳厚重。
“西柳哥哥你说话要算话哈!本世子可是不能任人欺骗的!”
陈西柳笑着眯眯眼。姜文忠这般的神采飞扬,不止一次叫他有把这孩子拥在怀里至死不放的冲动。
待到姜文忠果然把铁弓拉满,已是三年后的暮秋。金人犯边,连西夏那边也偶有骚扰抢掠。姜侯爷带人出战,姜文忠亦在军中。
陈西柳这是第一次见到姜文忠拉弓射杀敌人的样子。
第 1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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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7 章
吾辈江湖只此方 作者:崩坏的玉米
第 127 章
满天战马扬蹄激起的黄沙中,白马玉人,张弓如满月,一双凤眸微微眯着,唇角微翘似在讥诮,一松手,箭如闪电,正正射进敌人的头盔,一线暗红缓缓淌下,人翻马下。
“玉面修罗来了!玉修罗来了!”
敌方阵容大乱。姜文忠不过微微一笑,把铁弓挽在肩上,打腰里拽出长鞭,长啸一声,纵马闯入敌阵。
陈西柳实在看得不敢错眼。此刻见姜文忠一马当先,立刻也把手中长刀一震,寸步不离地跟上:“冲啊!我大宋威武!”
“威武!”“威武!”
此役歼敌,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1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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