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完美替身》 正文 第1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1节 书名: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文案 夏庭13岁相依为命的父亲病逝,一个自称是他父亲朋友的男人,说是答应了他父亲要照顾他。 多年之后—— 夏庭:当初他既然从来没有托你照顾我,为什么你还要收留我? 梁卓昀:因为你是世上最像他的人。 夏庭:现在呢? 梁卓昀:庆幸你是这世上最像他的人。 这是一个不小心把初恋的儿子宠成了真爱的故事。 虐恋情深、虐恋情深、虐恋情深,年上,he,攻受相差17岁。 慢半拍懒癌面瘫小无赖vs霸道宠溺唯我独尊老流氓 狗血大把,跳坑谨慎。 本来觉得我应该解释点什么,但想想又没什么好解释的,无论怎么解释讨厌的人总有讨厌的理由。我只想说我接受所有质疑和指正,但拒绝所有超出作品和主观臆断的指责。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庭,梁卓昀 ┃ 配角: ┃ 其它:he,年上,养成,攻宠受,宠文 ================== ☆、第1章 小镇刚刚下过一场暴雨,青石板的街道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夏庭蹲在堂屋的门檐下盯着一只爬过的蜗牛,像在看一部慢放的默片,津津有味。 啪! 一只突如其来的皮鞋将蜗牛踩在了脚下,夏庭忙不迭地站起来去推开那条罪孽深重的腿,然而却一丝也没推动,他缓缓地抬起头想为蜗牛声讨一个公道,却在对上来人的目光时怔住。夏庭从未见过如此肃穆的人,连他学校最严厉的老校长都完全无法相比。 “我姓梁,叫梁卓昀,是你爸爸的朋友。” 夏庭还握着那坚硬如铁般的小腿,愣着好半晌才终于说出一句,“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知道你叫夏庭,我来是带你回家的。” 夏庭再一次的愣住,他上下地打量起男人,不同于他父亲的高大,面前的人看起来更加有力量感,就像镇南当过兵的林大哥一样,眉目间深邃的轮廓如同山陵一样的分明,视线轻轻地投过来像是要跌入深潭似的。 “这就是我家。”夏庭坚守着自己的阵地,没有因为男人的目光就退让,男人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是把他拉起来,而是曲下身同样蹲在他面前,认真地把他还落在男人腿上的双手取下来握在手里,然后替他决定了未来的命运。 “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给你十分钟接受,然后跟我走。” “我不。” 夏庭梗着脖子无法接受,但对上男人的视线内心的坚决打了个折扣,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可无法挣脱男人的手。 “你不?那你是愿意留在这破地方被人当成垃圾一样的扫来扫去?” 男人的话就像一根硬棍子戳进了夏庭的心窝,还狠狠捣了几下,他憋了快半个月的委屈冷不防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全涌了出来,他一口咬在男人的手上,蹭起来一脚跺在男人那只可恶的皮鞋上,跳得远远地红着双眼吼道:“我不是垃圾!我不要你们谁养!这是我和我爸爸的家!我哪里也不去!谁也别想赶我走!你们都滚!” 梁卓昀盯着手上带血的牙印,再瞟了一眼多了个脚印的鞋面,蓦地笑起来,“行,你想让谁滚?我帮你全都扔出去!当然除了我!” “我不!”夏庭眼中蓄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他自暴自弃地冲上去推了梁卓昀一把,“你也滚!” 梁卓昀对着男孩梁泪的双颊微微一凛,夏庭无师自能地学会了蜗牛的本领,脖子往后一缩连忙退后,拔腿跑回了屋里,还自以为安全地把门栓插上躲回了房间的被窝里。 被子似乎在每个人的年幼时都是一片最安全的领地,夏庭将自己捂在里面无所顾忌地哭起来,除了他爸握着他的手咽了最后一口气时他哭了之外,这半个月他一滴眼泪也没掉。葬礼上看着来来去去的人他没哭,下葬时看着掩埋棺材的泥土没哭,这些天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搬空了他家没哭,听到他叔叔奶奶讨论要把谁扔给谁也没哭。 可是那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凭什么说他像垃圾一样!他不是,他和他爸爸都不是!他们明明可以谁也不依靠地活下去,如果他爸爸还活着,如果还活着。 我没有爸爸了? 夏庭喧闹的脑子突然静下来,糊了一枕头的眼泪鼻涕倏地止住,后知后觉地理解到他爸再也不会回来这个问题,仿佛这半个月被他故意麻木的大脑突然清醒过来。 这一刻夏庭不想哭,他心疼,是心脏真的像被什么扎过一样的疼。 13岁的少年过早地体验到了人世间最深刻的离别,而这一瞬间夏庭觉得自己长大了,之前的硬话不过虚张声势,此刻从今而后他要靠自己一个人活下去的念头才真正破土而出。 “小庭,我进来了。” 敲门声就像作作样子,夏庭什么都没说门外的人已经擅自开门进来了,老旧的门栓闷声不响地变了形,梁卓昀就如另一扇门关住了夏庭。 “准备好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吗?” 梁卓昀立在夏庭面前,还贴心地弯下他笔直的腰身让夏庭能切身地感受到他的气息,如同灼热的蒸气一样扑在脸上。夏庭瞬间脸颊一烫,脑子却冷静下来,他清楚他是真的面临着去留的问题,他认真地盯着梁卓昀半天才喃喃地问出一句,“你真的认识我爸爸?” “我怎么会骗你。”梁卓昀一直如隼般注视一切的眼眸暗了暗,“你爸爸从来没有跟你提过我吗?” 夏庭诚实的摇头,他爸从来没有和他提过任何人,包括他母亲,所以夏庭不觉得这有任何的问题,但梁卓昀却像吃了苦瓜一样的抿唇一笑,接下来的话都透着一股苦味。 “我和行远小时候就认识了,我们认识得比你母亲和他都要久。” 行远。夏庭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觉得从梁卓昀口中说出他爸的名字显得很奇怪。而梁卓昀像是怕他不信似的从西装里掏出钱包,在他面前展开,夏庭就看到了一张合照。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男人并肩站在湖边的一棵树下,他认得其中一个是他爸,而另一个他下意识地对比起了面前的梁卓昀,他觉得看起来像,又不像。 “小庭啊,收拾完了吗?” 声音先一步进了屋子,夏庭从床上探头看出去,他奶奶和叔叔一齐挤着狭小的门进来,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可能是因为终于可以送走他这个‘垃圾’了。想到这里夏庭下意识地又把目光投下梁卓昀。 “小庭啊,这是你梁叔叔,是你爸托他来接你的,以后你跟着他可要好好听话,将来长大了报答他!” 夏庭被年迈的老人捉住双手,他觉得他奶奶对梁卓昀很满意,就像隔壁的王婶满意她的儿媳妇一样,恨不得立即将他塞进梁卓昀的口袋里让梁卓昀带走。 “对啊!小庭,你去了那边,还有你妈的亲戚,他们都会照顾你的!” “我妈?” 夏庭立即眼神一亮,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跟他提过他母亲,突然这么说起他像是发现了沙砾里的钻石一样,“二叔,你见过我妈吗?” 夏庭只是随口一问,梁卓昀登时一眼朝多嘴的男人横过去。夏庭注意到梁卓昀的动作,然后他叔就撇开眼缄默不语,他不放弃地想追问到底,明白过了这个机会可能再也问不着了,可是他的问题还没有出口忽地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梁卓昀叉腿抱起来。 “啊,喂!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我很忙,你乖乖听话,有什么不满我们回家再说!” “我不!放开我!” “你再动,我掐你屁股了?” 夏庭感觉托着他的手轻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顿时脸热到了耳根,别说他现在多少岁,就是早个七八年他也没被这么抱过,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还未懂颜面为何的少年先懂了丢脸,他把头埋在梁卓昀肩上小声地说:“你放我下来,这样太难看了!” 梁卓昀如冰雕的脸突然露了一丝笑,“你保证你不跑?” 夏庭藏着脸点头,终于梁卓昀把他放下来,似笑非笑地说:“走吧!” “我还没有收拾——” “不必了。” 夏庭不解地抬头望着梁卓昀,脑子连梁卓昀是要买了他去卖的念头都冒了出来,而梁卓昀像是看透他的想法一样勾下身来对他说:“什么我都备好了,你把自己带上就行!” “可是!”夏庭把脑袋往后转,梁卓昀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相框,里面就独独一张照片,是夏庭和夏行远。 “去拿吧!” 夏庭觉得这是不需要梁卓昀允许的事,可梁卓昀没点头他硬是没敢动,此时还确认地看了梁卓昀一眼才过去踮着脚把照框取下来,顺便打开抽屉拎了一个旧饼干盒出来,和相框一起紧紧抱在怀里。 “这是什么?”梁卓昀看着夏庭那小心的模样升起了一丝好奇,只是手还没伸过去夏庭就护食般地转开,警惕地看着他,于是他的冰雕脸第二次染上了笑意,“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 “没有什么。”夏庭低着头没敢看梁卓昀,好在梁卓昀也没打算深究到底,只是轻揽着他的肩膀体贴无比地问:“还有什么一定要带的吗?” 夏庭摇了摇头往前跨了一大步挣开梁卓昀亲密的动作,他奶奶在边上连忙唱和道:“这屋里的东西都给你收着,你想起了什么随时回来拿,快走吧!” 夏庭鼻头一酸,接着被他奶奶急急地往门外推,而他两只脚像钉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紧紧地拧着眉毛望着他奶奶,他想不通他是有多惹人厌恶,这世上他所有的亲人,除他爸之外好像谁看到他都想马上用扫把扫出去,之后还要洒点漂白|粉消毒。 “都烧了吧!他不会再来了!”梁卓昀不着痕迹地把夏庭揽过进怀里,并没有多看老人一眼,而是盯着臂弯忍着委屈的少年。 那一瞬间夏庭有种被解救的感觉,头一回他认真地看进了梁卓昀的眼里,读懂了那份他看不明白的怜惜。 接下来,夏庭在梁卓昀不容反抗的庇护下踏出了遗留他所有回忆的屋子,他想梁卓昀说得没有错,他不会再回来了,因为这里再也没有等他回来的人,这世上唯一爱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梁总。”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打开车门,恭敬得余光也没有一丝乱瞟。夏庭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这他从没见过的场面总让他想到电视里的黑社会,他抬眼看了看和他一起停下来的梁卓昀,然后回头望着他生活了7年的‘家’,大门前还有他奶奶和叔叔的笑脸,他觉得那好像是终于把他这个垃圾送走了的欢呼。 夏庭猛地一咬牙,压下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安,抱紧了怀里的东西,猛不迭地用鞋跟跺在梁卓昀的脚上,然后挣开梁卓昀的手不要命似的往前跑,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但脑子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 “梁总。”开门的男人关切地松开车门上前询问,“要去追吗?” 梁卓昀紧皱着眉头,夏庭这一脚用足了力气,他实在没想这小子刚见面就咬了他一口,还跺了他两脚,他看也不看旁边的人,抬腿就沿着夏庭跑的方向追上去,嘴里没有一个字的话,他只想抓到那小子一定要揍一顿,不然他以后还管不下来了。 然而,夏庭那一短二细的腿跑得还不慢,要不是他平时没有疏于锻炼真就追不上了,现在追上了他还要喘两口气。 夏庭被梁卓昀揪着后领拉住,整个人被强迫转了半圈,梁卓昀不善地瞪着他开口,“你跑什么!我让你跑了吗?” “我要你管?想跑就跑!”夏庭那压箱底的脾气没由来地就窜出来,他觉得这个男人莫名其妙,所有人都莫名其妙,明明他都不认识,却像是被卖给梁卓昀了一样。 “不要我管?这真没办法,你从今往后的几十年都归我管了,想跑也没门!” 梁卓昀那冰雕似的脸突然融化,只不过没有变得春风和煦,反而像拦路抢劫的土匪一样,凶神恶煞又蛮不讲理。夏庭浑身上下都叫嚣着不服,狠狠将他怀里宝贝的东西全往梁卓昀身上砸去。梁卓昀不偏不躲,相框和饼干盒从他身上滑下去,撒了一地,到处是分分角角的零钱和玻璃渣。他还没有发话,夏庭怒起来。 “你放开我!我不跟你走,我不认识你!放开我!” 夏庭胡乱地拳打脚踢,像只吓坏了的小豹子,梁卓昀忙捉住他的手脚,完全忘了他要揍这小子一顿的念头,“小心点,别踩着玻璃了。” 四肢都动不了的夏庭忽地怂着肩膀,藏着脸带着哭腔问:“他们都不要我了,你为什么?真的要我?” 梁卓昀把夏庭放到一边,蹲下身将那一地的零钱收回盒子里,最后才小心地捡起那张脱离相框的照片,盯着看了许久一齐塞回夏庭的手里。 “因为我们都失去了这世界最爱的人。” 夏庭愣愣地盯着梁卓昀,他整整花了十年才真的弄懂梁卓昀这句话的含义。 ☆、第2章 夏庭塞上耳塞,扣上棒球帽,取下行李架上的箱子汇进了离机的人流中,他整整两年都没有回来过,而梁卓昀整整一年没去看过他,他觉得他应该早就习惯了,可是此刻感受到他离梁卓昀那么近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加速地跳动。他比预定回国的时间提早了一个星期,自己去机场买的票,没有通知梁卓昀,也没用梁卓昀给他的卡,是他是去餐厅洗了一个月的盘子赚足的机票钱。他企图这种无力的方式摆脱梁卓昀的安排,来证明他能够独立了。 “嘿,你要去哪儿?我们拼车啦!” 夏庭的耳塞里并没有声音,他戴着的意义只是为了选择要不要理前来搭话的人,此时拍他肩膀的是飞机上坐他旁边的人,是个中文说得比英文好的加拿大小伙。他考虑了两秒才把耳机摘下来,平淡如常地说:“春锦路。” “不巧,我去金融西街,今后我就要在那里工作了。” 加拿大小伙可惜地耸耸肩,夏庭在脑子里转了一遍他说的地名改口说:“也可以。” “可以去金融西街吗?真是太好了!走吧!走吧!” 夏庭在国外呆了两年多还是没有习惯西方人的热情和他们钟爱的肢体接触,加拿大小伙一点没发现他的不乐意,毫不见外地搂住他的肩膀,他只能僵硬地梗着脖子被带着走,直倒上了车才远远地坐到车窗边,拉开了与人的距离。 “你为什么要去金融西街?也是因为工作吗?” “不是,找人。” “哦,真是好!你们国家的人总是到处都有认识的人。” 夏庭不想给外国人解释中国复杂的人际交往原则,敷衍地嗯了一声默默地把摘下的耳机重新戴上。不懂察言观色的加拿大小伙终于领会到了夏庭不想说话的情绪,但才安静一会儿就失去了自制力,自言自语也不含糊。 “你在听什么?” 夏庭不理。 “你去金融西街找谁?” 夏庭仍然不理。 “你知道庭远影业吗?就是我要去工作的地方。” 夏庭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把耳机摘下来,认真地看了会儿这位鼻梁高挺的外国小伙,才发觉长得挺好看的,各方面都挺符合梁卓昀的审美,他突然就觉得胸口有点堵,忍不住就污蔑道:“庭远影业的老板是个刻薄自私,物尽其用,感情凉薄的男人,你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你认识老板吗?还是你也是庭远集团的员工?遇到什么不公平待遇了吗?你应该起诉的?法律会给你公正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夏庭后悔自己不该多话,他给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解释,“不是我,是我哥,不过现在已经离职了。” “这怎么可以,他应该争取自己应有的权益,我有认识的律师朋友,我可以给你哥他的电话。” 夏庭觉得他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他头疼地捂住额头说:“对不起,我晕机,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好的,到了我会叫你的,你也是去庭远影业吗?因为你哥的问题吗?” 夏庭装作没听见地闭着眼,真心希望梁泽宇这个时候没有打喷嚏,而加拿大小伙终于安静下来,他才觉得世界终于清静。 庭远影业是梁卓昀在夏庭高中毕业时创办的,是一家影视投资公司,发展到现在已经涉及了娱乐行业的多个方面,算得上是行业的一匹黑马。当时梁卓昀把公司执照递到夏庭的手上时说,“这是送给你的十九岁生日礼物。” 光从名字就能看出来梁卓远的用心,庭远——夏庭和夏行远。 夏庭根本不在乎什么公司,也从没关心过,他只知道那天梁卓远终于把他带到了床上,就像当年他奶奶说的‘长大了要报答梁叔叔’。 这十年来梁卓昀对夏庭无论是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好,好得连夏庭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得就算梁卓昀睡了他也觉得理所当然。可是人总是不满足的,就像夏庭想从梁卓昀那里得到的远不止外人看到的好,他其实心里恨透了梁卓昀,他恨梁卓昀把他宠得让他以为得到了全世界,却总是喜欢在压在他身上的时候说:“你真是越长越像行远了,特别是眼睛。”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故意想弄近视自己的眼睛,好有借口戴副眼镜,只不过梁卓昀发现了,他被狠狠地折腾了一晚上。即使从一开始梁卓昀就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了,可是他弄明白的时间花得太长,长得付出的感情再也收不回来。 夏庭真在车上睡了一觉,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付过车钱他就甩开了喋喋不休的加拿大小伙,绕过前厅直接往总裁的专用电梯溜过去。 庭远影业直接坐落在雅安集团的大楼内,虽然是完全独立的,但是谁都知道庭远的后台是雅安,但是没有人知道庭远的老板是夏庭,连夏庭自己都没弄明白其中的关系。 “先生,这里禁止通行,请您从前厅上楼。” 帽沿遮了夏庭半张脸,猛不迭地被保安拦住他才注意到面前有个人,抬头看去是个身材笔挺精神的男人,他恍惚地想梁卓昀真是会用人,连个保安都要找好看的。 “先生,请您从前厅上楼。”保安以为夏庭戴着耳塞没有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夏庭愣愣地不知要怎么辩解,梁卓昀之前没少带他去办公室,但每次都是跟着梁卓昀一起,而且总是被梁卓昀捂得严严实实,活像是他见不得人一样。他决定来之前没想过上不去楼这个问题,而此刻被拦下来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是谁。 于是,他怔了半晌果断地调头,“我不上楼。” “小庭?” 夏庭转身还没走出去就被人堵着去路,他抬起帽沿就看到梁泽宇放大的脸凑近来,被惊得连退了两步。 “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下个星期吗?四叔知道你回来吗?” “不知道。” “你来找四叔的吗?” “不是。” “别扭,我带你上去。” 夏庭的拒绝毫无作用,登机箱被梁泽宇一手拧起来,然后一手揽着他进了电梯。 看着被副总裁搂着肩膀进电梯的小帅哥,愣在原地的保安脑子里短短几秒演练出了无数疑惑。毕竟是能看守总裁专用梯的保安,总是或多或少见过一些不该见的,比如他们的大老板喜好小男孩之类的。但是二老板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二十一世纪模范好男人的大写直男吗?怎么勾搭起了大老板的小情人? 夏庭没骨似的,一分钟的时间也要坐在箱子上耍懒,电梯停下来也不肯起来,梁泽宇无奈地说:“庭少爷,要我拖你出去吗?” 夏庭抬眼看着梁泽宇,没打算起来,眼中明摆着两个大写的要。 “丢人的可是你!” 梁泽宇笑得不怀好意,夏庭却半点没有怕丢人的意思,于是,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区上演了年度最博眼球的一幕,集团副总拖着赖在行李箱上的好看少年穿过秘书室直达总栽办公室的门口。 “副总。” 梁泽宇还没来得及敲门,梁卓昀的私人助理就拦在门前,“梁总正在谈事,你回办公室等等?等梁总谈完了我跟他说你来过?” “和谁?”正直的梁副总认真地思考起来。 助理的眼神不自觉地闪了闪,刻意地看了眼夏庭,他是历任梁卓昀的私人助理干得最长的,有四年多的时间,当然是认得夏庭的,甚至连梁卓昀送给夏庭的第一束花都是他去订的。此刻他定了定大事不妙的神回道:“是恒宇的雷总。” “雷衡?南区的项目出什么问题了吗?雷总需要亲自来跑一趟?”梁泽宇十分严谨地推理起问题的严重性,反应过来又道,“不对,除非恒宇要破产了,不然再大的问题也犯不着他亲自来。” 这是个原则问题,商场上老板与老板间的对话总是约在外面的,这种上门的事有价,会让人感觉自降一级。 助理恨不得拿个钉锤敲敲自己的脑子,刚开会讨论过与恒宇合作的项目,他就脱口把恒宇的老板说了出来,没考虑到这个漏洞,也没考虑到梁泽宇丝毫注意不到他的眼色,还要追根究底。 夏庭比梁泽宇要敏感得多,他明显地感受到了助理不让他进办公室的意图,自然而然地联想成了梁卓昀不愿见他,只是不好直接说出口才这么让助理拐弯抹角的找借口。于是他霍然站起来,去梁泽宇手里抢箱子,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回去了。” “小庭!”梁泽宇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他顶头上司的德性,却又不知道怎么把话圆回来,只能拉住夏庭现想说词。然而罪魁祸首丝毫不领情不说,还主动地暴露出来。 “吵什么吵!”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什么砸得一声响,里面传来梁卓昀沉闷的怒喝。助理惊恐地凑到门边微微推开一丝缝想说又不想说地对里面说:“梁总,是夏庭。” 夏庭倏地僵住动作没有反应,他听着办公室里面乒乒乓乓地一阵响,还混了一串嘤嘤的叫声。他立即眼角往下一沉,被梁泽宇拉住不放的箱子也不要了,大步往来时的电梯奔过去。只不过还是慢了一步,被追出来的梁卓昀挡在电梯门前。 “小庭,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是不该来的,抱歉打扰你了。” 夏庭瞥着双眼连看也不看梁卓昀一眼,一副不想理你的表情,梁卓昀知道他这是真生气了,十年来这小子脾气半点没有改,生气的时候不声不响,钟爱用冷暴力解决。他自认夏庭有几根睫毛都摸透了,摆出老流氓的架势捉着那不愿朝向他的下巴扳到眼前,老不正经地开口。 “来,让叔叔看看,这一年是瘦了还是胖了。” “瘦了,我讨厌西餐。”夏庭没有语气的回答。 “是谁把厨师赶回来的?你还好意思说讨厌西餐?” “我是去上学,又不是度假,带厨师算什么!” “是,是!都是我不对,不该让你去那么远的学校!来,让我抱抱,看瘦了哪里。” 梁卓昀大方地把两年多前的错误一起承认,然后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地把夏庭搂进怀里,满眼的宠溺溢于言表。可惜夏庭却不受用地推开他,漫不经心地嫌弃道:“抱你的小情人去,满身的香水味也不知道抱了多少个沾上的。” 梁卓昀的动作一僵,心里骂自己不记打,忙松开又认错道:“我错了,你等我洗个澡,咱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夏庭想说不好,可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说出口就相当于承认他在难过,承认他想将梁卓昀据为己有,而这是他最不敢的事,他怕像两年前那样,梁卓昀二话不说地又把他送出国。不过第二次,恐怕得送他出地球了才算吧。 夏庭满脑子的小算盘,被梁卓昀半推半抱地拽回了总裁办公室,里面已经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顶多就是瞟到了一眼杵在走廊另一头的年轻男孩,还没看清长什么样就被梁卓昀把脑袋正了回来。 总裁办公室的门刚关上,梁卓昀就不管不顾地把夏庭抱起来甩在了休息间的床上,急切地压上去,然后用力地堵上他朝思暮想的嘴。 夏庭觉得浑身都长刺似的,满脑子都是梁卓昀和刚才见过的男人在这张床上翻来滚去的画面,梁卓昀注意到他的别扭,忙松开他的嘴问:“怎么了?” “我不睡别人睡过的床!” 梁卓昀忽地笑起来,在夏庭嘴上啄了一口,“小心眼,我的床就你睡过!”然后再也没给夏庭说话的机会,专心致致地发泄他这一年的相思,竭尽全力地在夏庭身上兴风作浪。 结果是夏庭回去时连站都站不起来,他心疼地说:“小庭,晚上就睡这里好不好?” “不,我要回家。” 夏庭觉得这个谁都可以进来的地方充满了不安全感,他坚持自己爬起来,然后再次赖在他的行李箱上,于是年度最博眼球的一幕再次发生。 夏庭坐在箱子上被梁卓昀拖进了电梯,梁卓昀不怀好意地勾着他的下巴说:“你说我抱你回去多好,跟小时候一样!” “你抱不动了!” “胡说,下午你是怎么到床上去的?” “总有一天你要抱不动的。” “小东西!你嫌我老了吗?” “我说错了吗?梁叔叔?” 叔叔这个称呼让梁卓昀眉角跳了跳,夏庭十来年从头到尾都对他直呼其名,叫叔叔只有故意气他的时候,他气愤不平地积了一肚子火却没舍得朝夏庭发出来,只好耐着脾气解释,“那个是庭远送上来的,说是光媒娱乐的新人,想要新戏的一个角色,说起来你才是庭远的老板,我可是在替你解决麻烦。” 梁卓昀不要脸起来推脱责任也是炉火纯青的,夏庭面无表情地回:“那下回你让他们送我屋里来?” 看着夏庭那气呼呼的模样,梁卓昀忽地笑起来,忍不住弯下腰朝夏庭唇上亲了一口,满是不在乎地说:“要是个干净的姑娘可以给你,男人就算了。” 夏庭抬眼扫了梁卓昀一眼,他很想问问凭什么,可是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问了有什么用呢?反正梁卓昀又听不进他的意见。 ☆、第3章 梁卓昀实际上是个非常克制的人,各方面来讲都是,包括在性|事上面,至少夏庭知道的是这样的。在他和梁卓昀第一次上床之前,梁卓昀也有几个固定的伴,但见得都不多。不是他调查得清楚,而是那几年梁卓昀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他身上,有时加班到深夜也要把他带在身边,就算是见也需要背着他匆匆忙忙地去了又回。 那时夏庭还不知道自己掉进了多大一个坑里,他以为他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梁卓昀,可不想他一直以为禁欲的梁卓昀其实是一只永远也吃不饱的狼。刚开始那段时间少年的身体食髓知味,确实和梁卓昀荒唐了几个月,可是慢慢地夏庭发现梁卓昀像是对他上瘾一般,就连吃个早餐喂他半个鸡蛋也能压着他干一场,即使他们起床前也没消停,他甚至一度对梁卓昀产生了恐惧。再后来,不知是梁卓昀意识到他的抗拒,还是终于不再对他的身体那么迷恋了,有时连续几天都不会碰他,甚至晚上也不回来。 从梁卓昀解开他的第一颗扣子时起他就很清楚他所在的位置,因为梁卓昀总是喜欢盯着他,看得久了还会说出来。 ‘你真是越来越像他了’。 夏庭也经常对着镜子看,甚至有的时候他还会庆幸他有如此像夏行远的一张脸可以让梁卓昀迷恋,就像飞蛾扑火,明知在梁卓昀眼里他只是他父亲的替身,他依然奋不顾,即使在梁卓昀眼里他永远比不上他父亲,但至少他是能留在梁卓昀身边的那一个。 然而,他却发现原来他并不是唯一的替身, 在夏庭自认为已经和梁卓昀在一起的一年多之后,那是他第一次撞见梁卓昀和别的人在一起。那天他翘了学校运动会回家,梁卓昀之前告诉他要出差,他便打算躲家里彻底懒两天。他自己打的车回来,出租车的空调不好使,他一路捂了一身的汗,到家后扔了书包就直冲向梁卓昀的房间去洗澡,还一路边跑边脱衣服,甚至想在浴缸里来个跳水。等他到达浴室门前时已经脱得只剩最后一件,却不想推开门发现里面塞着两个人,脱得比他还要精光,一前一后地叠在一起,看到他都是一脸震惊。 “小庭!” 夏庭瞬间只觉脑子里倒处是嗡嗡的杂音,根本听不见梁卓昀在说什么,他不管不顾地上去把被梁卓昀压在墙上的男孩粗鲁地拽过来。他除了被梁卓昀欺负狠了,还没干过这么费力气的事,男孩被他一把甩出了浴室,他啪的一声将门关上,面无表情地瞪着梁卓昀。 “他哪儿好?我才是最像夏行远的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 梁卓昀比夏庭显得更生气,他从架子拽了一条浴巾裹在夏庭腰上,然后把他推出了浴室,“回你自己房间,这样子像什么话!” “谁要你管!你管你的小情人去!我要搬出去!” “你站住。” 梁卓昀反悔得如迅雷之速,夏庭兀地僵住动作,梁卓昀贴到他面前,捏着他的下巴,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 “再敢说搬出去,我让你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梁卓昀暴起的眉间成了两条丘壑,夏庭下意识地往后缩,嘴上却不肯服软,“你以为我怕!一个月之后我照样搬出去!” “你在故意惹怒我!” “不是,我是在反抗!” 夏庭十分严肃地反驳,像只无所畏惧力图挣扎的幼兽,梁卓昀冷不防地被逗得一笑,怒火熄了一半,扯开他亲手给夏庭裹上的浴巾把人甩到床上,随即压上去,“小东西,你反抗给我看看?” 梁卓昀揪着夏庭的手开始乱啃,余光兀地发现房间里还有个没眼色的家伙,立即扯起床上的枕头砸过去骂道:“滚!” 男孩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房间,连衣服都没敢捡,而夏庭一巴掌拍在梁卓昀脸上,也骂道:“你也滚!” 梁卓昀还从来没被人甩过巴掌,也从来没被骂滚过,一瞬间浑身都升起了冰天雪地般的寒气。他瞪着夏庭那咬着牙装狠扮恶的模样终究还是回暖过来,松开身下的人,给他裹好被子说:“好,我滚,记得先洗澡再睡,别着凉了。” 见到梁卓昀要走夏庭蓦地慌了,仿佛梁卓昀会一去不回一样,他连忙坐起来拉住梁卓昀的手。 “别走。”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叫我滚的是你,叫我别走的还是你?”梁卓昀无奈地看着夏庭。 “你能不能不要找别人。” 夏庭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句,梁卓昀愣了半秒才明白他指的什么,明白过来后他蹲在夏庭面前,逗弄着缠住他的手指说:“小心眼,我的身家性命都是你的了,你还不许我偷个腥呐!” “梁卓昀,我不要你的东西,我只要你!” “有什么区别?我都归你了,我的一切也都归你,乖,别闹了!” 梁卓昀在哄夏庭这件事上很有心得,也很有耐心。不过今天夏庭却不依不挠,步步紧逼地说:“我要你爱我,忘了夏行远。” “宝贝儿,再提这个问题我真的会生气的,你知道我不想对你发脾气。”梁卓昀往夏庭脸上亲了一口,温柔地拍着他的肩说,“去洗澡,看你满身的汗,回家就叫司机去接你,知道吗?我不是白养他们的。” 夏庭不敢再反驳,他知道他碰到了梁卓昀的底线,垂着头进了浴室,等他再出来时梁卓昀已经不在房间,而且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回来。一个星期后他再见到梁卓昀时,梁卓昀给了他一叠国外学校的资料,没有想不想去的选项,只能选他想去的国家。 梁卓昀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夏庭很清楚这点,虽然看起来梁卓昀总是让着他,可实际梁卓昀给他画了一个圈,在这个圈里他怎么折腾梁卓昀都能顺着他,可是他永远到不了这个圈外。 夏庭办理出国手续那段时间乖顺得不像话,梁卓昀不只一次反悔不让他去,可夏庭的固执总是在这个时候显出来,他十分风清云淡地反劝梁卓昀,“我都已经办完退学了,你让我出尔反尔像什么样子?不过两年多而已,眨眨眼就过了,不长。” 两年对梁卓昀来是不长,可是对夏庭风华正茂的年纪实在是不短,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一场终生不忘的回忆,远远地够了。所以夏庭出国的手续被梁卓昀一拖再拖,整整拖了两个月还是终于把夏庭送走了。 夏庭实在看不懂梁卓昀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他也懒得去懂。刚到国外那阵子,梁卓昀基本一个星期要去见他两次,每次见面都迫不及待地把他压在床上,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最开始的时间。不过这样的状态持续得不长,慢慢的频率变成了一星期一次,再是一个月一次,到后来梁卓昀整整一年没有再去见过他,直到他现在回国。 夏庭以为时隔这一年梁卓昀已经不会再碰他,他甚至为自己找好了理由拒绝梁卓昀。可是刚才他把自己气糊涂了,明知道梁卓昀是个什么人,他还是生气,最气人的是他还受梁卓昀的哄,建树了一年的防御城池,暗自对了半个月的台词,全都没有用上就又把自己推回了以前的境地。 “自己走?还是我抱?”车停在大门外面,梁卓昀绕到副驾打开车门,偏着脑袋流氓似的表情望着屁股上长钉子的夏庭。 “梁叔叔,你能不能别在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要不要我把身份证拿给你看我多少岁了!” “我还不至于对小孩有性趣,我知道你长大了,可是我愿意像疼孩子一样疼你,懂吗?” 夏庭愣住,难道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句,梁卓昀却没给他相要的答案,他不知道梁卓昀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感觉自己如同陷在灌满蜜糖的陷阱里,上不顶天下不落地,他除了梁卓昀别无依靠。 “好了,我错了,不该一见面就折腾你,可那是因为我想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梁卓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夏庭总是很轻易地认错,无论他是不是真认为自己错了,但嘴上总说得不含糊,在外面他是从来没承认过错的,倒像是把这辈子认错的机会全给了夏庭。他想这辈子能有个让他这么低声下气哄的人真不错,于是错身把自己塞进副驾捧着夏庭的脸又是一顿深吻,吻够了手顺着滑下来,握住了夏庭的双手,细细地一寸寸地看。 “洗盘子好玩吗?” 夏庭一惊,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梁卓昀却一清二楚,顿时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梁卓昀紧紧地捉着没能成功。 “就你,连自己都洗不干净,还学人家去洗盘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叫连自己都洗不干净?” 梁卓昀不怀好意地一笑,故意凑近了暧昧地说:“可不是,你后面哪回不是我给你洗的!” 夏庭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了,他能够心安理得赖着与他毫无关系的梁卓昀这么多年,脸上不渡上一层钢是办不到的,可是梁卓昀半天能轻易地让他脸热三次,他懒得反驳地回:“哪回不是你弄的?” 这话像是什么仙丹灵药,瞬间让梁卓昀四肢百骸都舒服了,他抱住夏庭脸上都开成了一片花园,“是是是,都是我不好,偷看你洗盘子也是我不对,帮你洗那里也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梁卓昀把认错说成了情话,可是勾着腰的动作却没能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地把夏庭抱起来,夏庭被摔回座椅上,他尴尬地一愣,才后知后沉地发现这真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叉开腿就能挂在他腰上的男孩了,他把人浑身每个地方都摸遍了都没意识到这个人他已经关不住了。 夏庭忍不住笑起来,笑得合不拢嘴,他高高地梗着脖子望着梁卓昀说:“梁卓昀,跟你说了我不是小孩了,以后换我抱你吧!” “小东西,你先自己站起来再说!”梁卓昀觉得自己颜面无存,他可还没在哪个小情人面前这么丢过脸,不过他倒是一时没想起来除了夏庭他哪这样把人抱来抱去过,他不是喜欢抱人,只是喜欢抱夏庭而已,可惜小家伙长得太快,眨眼他居然就抱不起来了。自尊严重受到伤害的梁总裁转身就走,夏庭忙不迭地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趴到他背上。 “梁卓昀,你背我,我走不动。” 梁卓昀忽地笑了,笑得刚才破裂的自尊无药愈合,他反手托着夏庭,感觉全世界都踏实了。 ☆、第4章 夏庭觉得梁卓昀是个贪图新鲜的人,从那天晚上回家后,他回国三天除了梁卓昀连个人都没见过,不是他不想出门,而是他根本起不了床,因为梁卓昀直接旷工专程在家折腾他。 这么下去很不对,夏庭得了空一直在反省自己,想这和两年前比起来根本毫无长进,可是在梁卓昀的温柔之下他根本没办法长进。 于是,第四天梁卓昀上床时,夏庭把被子卷起来。 “我要回我房间去睡。” “好了,今天不碰你,让我抱抱就行!”梁卓昀连人带被一起拽回床上,抱在怀里。 夏庭一脸警觉的不信,梁卓昀咬着他的耳朵说:“我说话算话,明天老宅有宴,你要是连路都走不好,老太太又要骂我了!” “她什么时候骂过你?明明都是骂我!” “骂你什么了?”梁卓昀满脸的坏笑。 “骂我是狐狸精,勾引你!” “你可不是勾引我了?不然你怎么在我床上的?” “那我走了!” 梁卓昀把怀里的人抱紧,“别闹,我勾引你的成不成?” “可不是?” “是,我没说不是。” 梁卓昀没法否认,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就能勾得他掉魂了?说来还不过是他纵容而已。他把夏庭带回家时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他纵容到这种地步,夏庭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包括他自己。他也从没想过这样到底对不对,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要这么去做。 · 梁家是个大家族,家宴也比得上别人家一场酒席,里里外外的亲戚算起来要摆上十多桌,每年老太太基本上都要都能找理由摆个几次,还谁都不能说不去。 以前梁卓昀一个人时,总是回去坐坐就走,后来多了夏庭他就变得不慌不忙,每回都带着夏庭慢腾腾地去蹭吃喝,把桌上每个菜都给夏庭夹一遍,然后夏庭喜欢哪一个他就把厨师绑回家专程给夏庭做,吃到夏庭腻为止。 而这两年多夏庭在国外,他都显得兴致缺缺,现在好不容易夏庭回来了,就像他的乐趣回来了一样。 所以,今天梁卓昀一早就起床亲自给夏庭准备衣服,连衬衫都是他亲自熨的,然后去取了他早订好的一对领带夹,两人一路逛街一样的到了梁家老宅的大铁门外。 车里,梁卓昀开始跟夏庭讨论分工合作,“等会儿我负责夹菜,你负责吃,话让给别人说,吃完我们就回家。” “要是有人非要让我说呢?” “谁敢!” 夏庭淡然一笑不再开口,他才不管别人是不是把他看在眼里,他只要自己在梁卓昀眼里就行了。安然地闭着眼躺在梁卓昀身上,希望这车永远也开不到才好。 然而,不过几分钟车就停下来,外面有人开了车门,恭敬地迎道:“四少,庭少爷。” 梁卓昀搂着夏庭下车,毫无顾忌的亲密总是能惹得人也毫无顾忌的侧目,夏庭不是不计较被人这么注视,他只是懒得说出来,又不是他说了别人就不看,反正不过看看,又没谁真敢来咬他一口。 “小庭!”梁泽宇从旁边的车跳下来,首先冲向夏庭,“时差倒过来了吗?四叔说你在家倒时差不肯出门。” 夏庭余光瞟向了把折腾他说成倒时差的梁卓昀,梁泽宇像是这才注意到他四叔似的,端端地站直叫了一声,“四叔!” 被叫四叔的人充耳不闻,把头贴到夏庭地耳边无懒地说:“你答应我不说话的。” 夏庭轻轻地笑了笑,用眼神表达他是‘哑巴’的‘事实’,然后梁卓昀瞥了梁泽宇一眼,带着夏庭走了,可惜梁泽宇没有领会到他四叔的深意,硬又追上去。 梁卓昀上无父母,下无子女,梁泽宇是他大哥的儿子,但是十岁的时候一场事故也父母双亡,梁家在他们这一脉就像被诅咒似的。也因此梁泽宇十几年都是在梁卓昀的灌溉中长大的,他怕梁卓昀,但也亲梁卓昀,在梁卓昀把夏庭接回家后,他更是一心把夏庭当成了梁卓昀的儿子,自己的弟弟,十年如一日的坚定不移。 进了大门梁卓昀首要的是去跟老太太请安,他有意放夏庭跟着梁泽宇去偷闲,但夏庭去执意要和他一起,当了一路尾巴的梁泽宇终于打了退堂鼓。 夏庭其实并不喜欢梁家这样的场合,可是梁卓昀每次都跟上街遛猴一样非要带着他到处惹眼,一来二去谁都知道了他是梁卓昀家的,梁家的人到是有足够的教养从没让他听到过闲话,他也管不了梁家的人怎么看他,不过每次梁卓昀去见老太太他总是要跟去。 老太太是梁卓昀的祖母,外事有梁卓昀的祖父,但老宅里最有分量的是老太太,就算是梁卓昀也收起平时的流氓气质,也没有商场上的沙伐果决,十足十的是个孙子。 “奶奶。”梁卓昀端正地在老太太面前躬下身。 “哟,难为你还知道我是谁?我可快要不认识你了。” 老太太疼梁卓昀,一大家子她谁都舍得骂除了梁卓昀,因为当年梁卓昀没了爸妈,老太太中年失子,把连儿子那份感情都给了梁卓昀,一直留在身边长大。 “那我出门看看我是不是走错门了。”梁卓昀调头就走,老太太不叫住他,他是真准备就这么走了。不过老太太比他段位高两阶,不紧不慢地把夏庭喊过去,他的算盘就落空了,不用谁叫也乖乖的退回去。 “小庭,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是卓昀那小子把你送到那么远,还几年都不回来,曾奶奶只能光想想你!” 夏庭被老太太捉着手从头看了个仔细,他不自在地僵着动作低着头。和梁卓昀的床上话是说着玩的,前几年他见了老太太还能腆着脸叫声曾奶奶,可自从和梁卓昀滚到了床上他就再也叫不出来,总觉得老太太火眼金睛什么都知道。 “睢你没精神得,是不是卓昀欺负你了?” “他不许我说话!” “在这里还轮不到他说了算!跟太奶奶说说,在国外学了些什么?以后准备干什么?” “还没有想好!” “没事,让卓昀替你想,过几年看看哪家姑娘合适,你能成家立业,他这混账的一辈子也算是有个善终了。” 老太太这话不知夏庭心里一抖,梁卓昀的眉间都狠狠一颤,夏庭下意识往梁卓昀的方向瞥了一眼求救。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2节 “小庭还早,泽宇都还没定轮不到他,我还打算多留他几年,您就别操心了!” “我不操心,你想得到吗?泽宇可没小庭有人想多留几年。” 夏庭的脸瞬间热到了耳根,感觉被扒光似的,恨不得立即给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小姑您不也舍不得她早早嫁出去,给您留到了三十多要嫁人您还不肯!” 梁卓昀上去把夏庭拉到了自己的领地,老太太又气又没折,只能叹气,“你呀,专挑气我的话说,和你爸一个样!” “我可没气您!”梁卓昀把夏庭挡在背后凑到老太太跟前压这声音说,“我是舍不得他委屈,半点我都心疼,我自己也没有办法。” 梁卓昀说完就跟老太太告了退,揽着夏庭出去,贴着耳边小声地安慰,“别瞎想,老太太不知道,你的事我也每件都记在心上,你要是喜欢了哪个美人可要告诉我,得我先过眼了来。” “我喜欢男人。” “不,你喜欢女人。” “我只喜欢男人!” “你会喜欢女人的。” 没法衔接的对话终了,夏庭甩开梁卓昀,气哼哼的闷头走了,梁卓昀盯着他的背影无赖又无奈地笑。 在梁家老宅夏庭并没有几个能说上话的人,甩开梁卓昀他就没了去处,干脆愣在边上等人来搭理他,可惜他等了半天等到一个找他拧可乐瓶的小姑娘,拧完还一个劲的朝他比噤声的手势,喝个可乐像偷吃人参果的猴子一样。 “夏庭,和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玩儿的,来玩点男人的!” 夏庭还没看见人就被一条胳膊搂住了脖子,接着一张脸凑到了他肩膀上方,他回头就见梁泽宇和几个堂兄弟嬉笑着停在他面前。 “就是,难道没见四叔像尾巴一样跟着,我们来点好玩的。” 业余生活相当匮乏无趣的夏庭唯一能想象出的男人的玩法就只有声色犬马和花天酒地,这都是从梁卓昀那无师自通来的,所以他十分坦诚地回,“我就不要了。” “你脑子里装了些什么!都被四叔带坏了!” 这些年夏庭的惜字如金让梁泽宇把理解他的言外之意练得炉火纯青,总是十有的准,因此夏庭面对梁泽宇总是格外的坦诚。 “那玩什么?” “梭|哈。” “不会。” “没事,简单得很。” “没钱。” “没事,记四叔账上。” 于是夏庭就这样被带去了棋牌室,但玩了半个小时又被赶了出来,不是因为他输得连裤衩都付不起,反而是他的新手运太好,半小时就把梁家几大少爷赢了个一贫如洗,甚至连会所金卡都抵了出来。 夏庭在一阵唏嘘声中离开了棋牌室,实际上他确实是新手,但能赢靠的却不是新手运。几年前他翻来覆去地看赌神,梁卓昀心血来潮地就说要带他去试试。然而第二天梁卓昀带他赌场转了一个遍问他想玩什么,他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想玩,只喜欢看。梁卓昀二话不说天天带他看,看了一个月他终于不喜欢看了。也难得这群少爷只是嘴上说得厉害才让他这个半吊子赢个大满贯。 深长的过道里,夏庭捧着他的战利品忘了梁卓昀那里的不快,想着怎么在梁卓昀面前得意一番。迎面走来的佣人看到他示意地叫了一声“庭少爷”,他淡然地回了一个鼻音踏着轻快的步子地走了过去。而错身而过的佣人不由得停下来视线随着他转过去,却始终没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他终究是哪种情绪。 夏庭没问梁卓昀在哪儿,他闲得无事干脆沿着房间挨着找过去,终于找到偏厅的一间休息室,他远在门外就听到梁卓昀的声音,以为是和谁在聊天便直接推门进去。结果他才把门推到一半就看到梁卓昀搂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倚在沙发里,男孩直接坐在梁卓昀腿上,衣服被掀起一半露出半截细腰。 虽然前几天在梁卓昀的办公室没看清,可是夏庭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上次在梁卓昀半公室的那位。 夏庭手里的东西蓦地撒了一地,脸上却装得无事地退出房间,临关门还淡然地说了一句,“我走错门了。” ☆、第5章 梁卓昀这几天都被夏庭喂饱了,这会儿不过是贪个手瘾,他看到夏庭被那群小子带进了棋牌室才出来的,却不想夏庭能这么快脱身溜出来。此时他的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可是看到夏庭退出去他却没有动。 几年前占满他浑身每根神经的感情在夏庭站在他眼前那刻起又开始铺天盖地漫延出来,他以为冷了自己一年多他能好个大半,可终究抵不过夏庭的一个蹙眉转身,眨眼间就能让他满盘皆输。 他真是栽在那小混蛋手里了。 梁卓昀想他还是太放纵自己了,不然他怎么能干出和夏庭在床上过了三天的事,感觉自己越活越回去,一狠心他就克制了一回,看着夏庭退出去关上门他一动不动,像只死鱼一样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旁边的男孩软成棉花糖怎么对他撒娇都毫无反应。 夏庭关上门后和推开门时判若两人,他垂着头缓缓地朝前挪着脚步,也不知道走过去会是哪里。他说不出自己是在生气还是不甘,只是像有人拿着一根细细的针一下一下地往他心脏上扎。他很早就发现梁卓昀实际是个薄情的人,即使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也不过是做好应有的亲恭,更别提那些身边的花花草草,他出手总是看起来大方,实则谁也没往心里去。况且梁卓昀的圈子从来都不需要他长情,他即使怒目敌视也照样有人前扑后继地往上赶,只要梁卓昀不打算洁身自好,就永远有挑不完的。 那他呢?不也是上赶着给梁卓昀挑吗?实际与刚才在梁卓昀怀里的男孩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因为他是夏行远的儿子,如果没有夏行远他就什么也不是,梁卓昀或许早就想像甩掉其他人一样把他扔出家门。 这个念头在夏庭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就感觉扎进他心脏的细针变成了一把尖刀,他猛地僵住捂着胸口蹲下身,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老人一样缩在路边,他不禁想梁卓昀不如给他一个痛快,不要这样一边柔情一边利刃地让他煎熬。 “庭少爷,你怎么了?” 路过的佣人小心地靠过来,夏庭像受惊的猫一样跳忽地起来,然后静静地看着一脸关切的陌生人,半晌之后才说:“地毯上有只蟑螂。” 佣人立即惊起,紧张地叫着在哪里,而他已经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花了好半天的劲夏庭终于在花园里找到一块清静的地方,他躲在几株茉莉下扒草,面前草坪被他扒出了光秃秃的一片才终于熬到了晚饭点。他早早地去宴厅给自己找了一个选离梁卓昀的位置,和几个梁家的小辈坐在一起,梁卓昀来时看到他,亲自过来请他换座位。 “小庭,来跟我坐。” “那边都是长辈,我就这里比较合适。” 实际上梁卓昀每回来都被老太太押在身边,和一桌的叔伯坐一起,而梁卓昀非要带着夏庭,那会儿夏庭年纪不大,又谁都不认识也就许了梁卓昀,然后这一许就许了十来年。 此刻,梁卓昀的眉毛突突直跳,他还从没在饭桌上被人拒绝过,可看到夏庭那副不想看他一眼的表情他还是耐着性子弯下腰贴在夏庭耳边说:“乖,我错了好不好,快起来。” 夏庭的手被梁卓昀轻轻捉住,他像是会染上什么病毒一样连忙挣掉,一动不动地盯着桌子不给回应。梁卓昀的脸色瞬间黑下来,桌上的其他人都被他身边瞬间降到西伯利亚的温度绷直了神经,深怕他气起来会给夏庭两巴掌。 然而,梁卓昀却蓦地立在一旁自己熄火,等他终于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才又低下身嘱咐夏庭,“别吃辣的,别吃虾,不然有你难受!” “嗯。”夏庭只回了一个鼻音,感觉梁卓昀走远了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他不怕梁卓昀,虽然大多数人都怕他,可大部分时间梁卓昀都是顺着他的,不过他也没敢这么大庭广众地拂了梁卓昀的面子过,当梁卓昀满身寒气地站在他身边时,他还是怕的,就跟怕梁卓昀在床上不肯放过他一样。 席间,没有梁卓昀夹菜,夏庭基本只吃面前的,同桌的人说的什么话他也不接,打算闷着头吃饱了快点离开,可是他才拿起筷子没一会儿就听老太太身边的管家站在中间代表发言。 “老太太说,今天除了大暑,还有件喜事,就是老梁家又要添丁了。” 梁卓昀听到这话猛地一惊,这几天他脑子除了夏庭什么也没有装,这会儿才想起他六堂妹有喜的事,还偏是那个喜欢盯着他不放的主儿,瞬间他觉得头疼起来。 “卓晅,你好好坐着,自己要注意。”老太太拉着旁边的六小姐。 “我没事,奶奶!好不容易有个收礼的机会!”梁卓晅转向梁卓昀那边,“四哥,你说是吧?” 梁卓昀盯住面前那只手,他兜里除了给夏庭备的消食片,就是夏庭撒了一地的战利品,其他什么也没有,唯一能送出手的只有跟夏庭一对的领夹,他可舍不得送出去,再也没送未出生的小侄子领夹的道理。 “就知道你没准备,我找夏庭要去!” “坐下。” 梁卓昀一句话把梁卓晅呵下来,当年梁卓晅结婚非问他要份结婚礼物,非财非物非让他在婚礼上弹钢琴,当时夏庭15岁,他以要照顾孩子为理由拒绝了,现在这个理由他总不好再拿出来用。他冷眼一扫看着台上的钢琴起身站了起来,心想梁卓晅就是拿准了他的软肋,想怎么整治他都可以。 夏庭一直埋头苦吃,没有注意过钢琴台那边,以往每次来吃饭都有人演奏,他第一次来还以为到了餐厅。这会儿见到梁卓昀走过去他才发现那边弹钢琴的是梁卓昀之前抱的那个男孩。只见梁卓昀走到琴台边,原本弹琴的人起身相让,梁卓昀却把人按住,坐到一起低声说了什么,两人就四手联弹起来。 夏庭第一次碰钢琴是梁泽宇的钢琴家教课,那时他才被梁卓昀接回家不久,看到梁泽宇弹钢琴的样子觉得高端得不行,梁泽宇发现他就把他拉到旁边,见他喜欢非让他一起上课。结果他才磕磕巴巴能跟梁泽宇弹个致爱丽丝的前奏梁卓昀就回来了,也不知在边上看了多久,他只记得被梁卓昀从钢琴台上拉下来,从此再也不许他碰钢琴,连学校的音乐课上也不许。 此刻看到梁卓昀和别人一起弹琴的画面,夏庭心底生出一阵难言的疼。 “那美人是谁呀?” “何幼清啊,光娱的新人,怎么接活接到咱们家来了!” “你个眼瞎,那不摆明着是四叔带进来的嘛!接什么活!” “唉,泽宇,你说四叔清心寡欲了几十年怎么突然就顿悟了?这才几年就把名声败光了!” “这话,你敢到四叔那里去说?” “我是不敢,小庭肯定敢呀!” “可别,我看四叔要是生冷不忌连小庭也能下手!” “别说,这个何幼清长得还有点像小庭,特别是眼睛!” 夏庭专心地对付面前的饭碗,对桌上的你来他往的对话基本充耳不闻,心里却被最后这两句惊得一抖,筷子敲在碗衔上一声脆响。 “小庭,你别听泽瑾胡说,他口没遮拦惯了,就是开个玩笑。” 夏庭一点也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他盯着碗呆了半天,其他人的话题已经转到梁卓昀正弹的曲子上,他才悠悠地发表了一句,“我可不敢。” 口没遮拦的梁泽瑾接道:“你这是回的上面哪一句?” “说梁卓昀人品败坏。” 一桌的人忽地大笑起来,声音都盖过了钢琴声,梁卓昀的视线轻轻地飘过来,夏庭正鼓着双眼瞪他,害他弹错了一个音。 夏庭收回视线专心吃饭,等琴声静了许久他才发现梁卓昀没有回来,连一起弹钢琴的何幼清也不见了。他低下头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吃上,最后离席时他一不小心整整吃了五大碗饭,撑得他还是被梁泽宇扶起来的。 “你这是什么臭毛病?” “好吃!” 梁泽宇被噎得无语,夏庭还此地无银地解释起来。 “吃了两年火腿面包,连白饭都觉得好吃。” “没你这么吃的!四叔不知道哪儿去了,你要不要先回去?” “我等他。” “小庭!” “哥,你不用管我。” “你何必!” 梁泽宇满眼不知该怎么说地看着夏庭,对方却突然若无其事地提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明天给你送过去。” “那你等吧!礼物你有空了再说!晚了就让司机先送你回去,你别在这儿干等一晚上!” “嗯。” 送走梁泽宇,夏庭一个人在花园里坐到了凌晨,幸得还是夏天才不至于感冒,被人发现时他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他进屋时老太太正在摆弄她的那株细叶昙花,看到他惊讶地问:“小庭,你怎么在这儿?卓昀呢?” “不知道。” “你这是在等他?” 夏庭不回话。 “小庭,卓昀他父母去得太早,心思不免有些与人不太一样的地方,可他总是长辈,你也总是要成家的,他不来你就先走吧,不要等他了。” “嗯,那我先回去了。” 夏庭不敢再多留一秒,几乎是从老太太面前逃走的。老太太的话说得太含蓄,含蓄得他都以为自己听不懂,深怕再留下去老太太要一字一句地解释给他听,他觉得自己是在掩耳盗铃,就像他不面对问题就不存在一样。 梁卓昀和他之间隔着的远不是梁卓昀的沾花惹草,而是他们中间永远都横着一条他淌不过去的河——他是夏行远的儿子,那个当年梁卓昀与梁家决裂也不放手的夏行远。 ☆、第6章 夏庭一早被设的闹钟吵醒,起床发现梁卓昀一晚都没有回来,他只当还是自己一个人在国外,若无其事地彻底收拾了一番准备出门。 梁卓昀就像是掐准时间似的,非赶着他到门口就横生出来挡路。 “这么早。”梁卓昀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西装革履的夏庭,“要去哪儿?” “面试。” “面试?” 梁卓昀本来只是吹着寒风的脸瞬间冰封,像是需要重新认识夏庭一遍一样审视了半天,强压着火问:“怎么没跟我说过?” 你不是也没问过吗?夏庭在心里反问,可终究他不再是13岁,不会想什么都直接出口,他只是若有似无地往梁卓昀的眼里瞥过去,更加若无其事地说:“现在跟你说了。” 梁卓昀刚刚还在北极的温度腾腾地升到了撒哈啦沙漠,他可以自己把夏庭送到他遥不可及的地方,却没办法忍受夏庭半点想离开他的心思。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就像个暴君一样专横跋扈,但他完全不打算收敛自己。他强硬地堵在门前,瞪着眼的样子跟五大三粗的门神一样,好半天才吐出不容反驳的两个字,“不许。” “我已经成年了,你没有权利不许!” “你是吃准了我不敢对你动手,是不是?” 梁卓昀的脑子被怒火一烧就只剩下了暴戾,夏庭喜欢跟他横,但大多数时候他都能而着性子哄,可是现在他就是不愿低这个头。甩开搭在肩上的外套,他拖着夏庭回去,重重把人甩在沙发上,夏庭要是再敢说个拂了他意的字他能把人捆起来。 结果夏庭连个哼声都没有,只是如同一只被欺负的狼崽一样瞪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等哪天强大了要报复回来。他一身的暴脾气倏地偃旗息鼓,立即换了一张脸,蹲到夏庭面前,放轻了声音道歉,“对不起,我昨天晚上——” “我知道。” 夏庭匆忙地打断梁卓昀,他实在不想听梁卓昀说昨晚和新欢共度去了。 “你知道什么!”梁卓昀强硬地把夏庭搂过来,“昨晚被老爷子叫去训话了,那个谁也不是我弄去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梁卓昀这个错认得避重就轻,夏庭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心平气和地回道,“我不生气,你放开,我面试要迟到了。” 梁卓昀熄下来的火瞬间又被面试两个字点燃,他抱着夏庭的手收得更紧,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夏庭身上,“有我在你用得着去面试?想去哪里告诉我。” 夏庭僵住动作一动不动,他觉得梁卓昀握住的不是他的腰,而是他的心脏,让他浑身的血液没法流通,他忍着痛喊出来。 “梁卓昀,我疼。”他躬着肩膀颤了两下,梁卓昀慌忙松开他前前后后的查看,“哪里疼?” “心疼。” 梁卓昀蓦地僵住,心疼两个字仿佛刺进了他的五脏六腑,连皮带肉地被戳了个透,他狠狠地呼了一口气才把话平静地说了出来。 “好,好。你去,我叫司机送你,回头告诉我公司在哪儿好不好?” “我知道路。” “夏庭。” 夏庭用沉默抗议。 “好。” 终究梁卓昀牙一咬,什么割地赔款的条约他都能答应下来,夏庭心疼,他何偿不心疼,不过他心疼的是那个他亲自领回家的孩子而已。他眼睁睁地看着夏庭走出大门,觉得自己比满清政府还要昏庸,起码满清还留着个紫禁城,而他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夏庭如愿以偿得到了面试的机会,可是他刚坐下来就被面试官旁边的人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如果说他和夏行远有七分相像,那他面前的人实实在在像足了九分,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他看到的是夏行远。 “夏先生,请做自我介绍。” 被再次提醒夏庭才回过神来,整个面试的过程他都忍不住把目光往面试官旁边的男人身上瞟,若不是他们相似的模样,在场的面试官都快要以为这个年轻人是看上他们老板了。 面试结束后,被瞟了整场面试的男人叫住夏庭,“夏庭,我能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吗?” 夏庭点头,他不否认对这个和他相像的男人同样充满了疑问。 “你的简历上填的父亲已故,我能问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十年前。” “那这十年呢?你跟什么人生活在一起?” 夏庭怔住,梁卓昀是他什么人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微蹙着眉认真想了半天回道:“这个问题和面试有关系吗?” “没有,只是出于私人的角度想知道。” 对面的男人忽地笑起来,但是夏庭觉得一点也不好笑,甚至有些恼,隔了半晌他像是悟到了什么主动地问:“先生,能问问你的名字吗?” “夏楚思。” 夏庭蓦地一惊,却并不十分意外,甚至像是为自己的疑惑找到了一丝缘由。 “真巧,我们还同姓。” “不巧,夏行远是我大哥,你该叫我一声叔叔。” 瞪眼的工夫夏庭就开始后悔,他觉得他该听梁卓昀的,这大热的天他为什么非要来参加什么面试!然而夏楚思没有打算打住,盯着他勾了勾嘴角继续说:“巧的是你的简历投到了我这里。” 夏庭的反应总是后知后觉,但脑子从来不慢,他的简历都是收到了邀请才发出去的,如果要说巧,那巧的也是那份邀请。当然他不会直接说出来,而是愣在夏楚思面前一副脑子没转过来似的神情,静静地等着夏楚思透露给他更多。在他过去二十年的人生里,并找不出夏行远还有一个弟弟的记忆,且长得还如此相像,他连猜测都没有方向。 “你没有其它想说的吗?”夏楚思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只好自己又开口,然而夏庭却忽地站直了身,微微地鞠了一躬说,“谢谢。”然后像其他的面试者一样退了出去,反倒弄得他无言以对,不解地转头问旁边的下属。 “我说错了什么吗?” 人事经理腹诽你专程跑来坐半天就为了让人喊你叔叔,是个人都会被吓跑!但嘴上还是违心地回答,“应该没有。” “那他怎么就走了?” 被你吓的呗!人事经理继续腹诽。 夏庭并不是被吓跑的,他有一肚子的疑问,只不过习惯了当一只蜗牛,对于自己不能确定的事他从来不喜欢刨根究底,而是喜欢缩回壳里自己慢慢琢磨,琢磨透了才把自己放出来。 但是这次他怎么也琢磨不透,就跟梁卓昀这个人一样无解。 实际上夏楚思的资料并不难查,只要网上搜一下就知道他是达亿实业老板的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却因为父母离婚多年生活在国外,并没有任何透露他还有一个哥哥,并且碰巧还叫夏行远的消息。 夏庭下意识不想相信夏楚思的话,也不想让自己与其扯上什么关系。但是他没办法忽略夏楚思与夏行远的如此相像,毫无关系的人可能这么像吗?那夏楚思真的是夏行远的亲弟弟?他的亲叔叔?可为什么他爸从来没有提过?还在小镇上的叔叔和奶奶又是怎么回事? 夏庭闷在街边的咖啡馆里沉思,手机响三遍他才注意到,看到是梁卓昀的号码时他下意识犹豫了一下。 “面试结束了吗?” “结束了。” “饿了吗?” “我刚刚吃了甜饼。” “那也得吃饭,等我一会儿,我来接你。” 夏庭收起电话,愣愣地盯着窗外撒了整条街的阳光,他已经习惯不再去问梁卓昀为什么从来不问他在哪里,反正梁卓昀就算承认了监视他也不会有所改正。 十年前夏庭刚到梁卓昀家那段时间总共逃跑了12次,每一次不是他饿了半天梁卓昀突然出现带他去吃饭,就是他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迷路梁卓昀拉住了他的手,就像梁卓昀的眼睛长在他身上一样,总能知道他在哪里。直到最后一次,梁卓昀彻底地在他心上拴了一条绳子,让他再也走不出去。 那次是夏庭跑得最远的,在城郊遇到了几个混混,把他身上带的几十块钱抢了个干净,最后还随手一推,他就被推进路旁的鱼塘里。那时他没有学会游泳,连挣扎都没几下就沉进水里,他以为自己这回真的死定了,突然就害怕起来。 年少时被武装起来的心总认为自己无所畏惧,可是那一刻夏庭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怕死,他短暂的人生还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他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忽然间他对自己的行为追悔莫及,心想如果梁卓昀在,如果梁卓昀来救他。 他一边在意识里呼喊,一边拼命地在水里挣扎,接着就被人一把抱住。 他眼里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他直觉抱住他的一定是梁卓昀,即使还在水里他还是被铺天盖地的安全感席卷,仿佛那个怀抱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直接他被救上岸后睁开眼,当梁卓昀焦急的脸他看来如同他的救世主一般。 他拉着梁卓昀湿透的衬衣,头一回在那个男人面前低下头说:“梁卓昀,我跟你回家,哪里也不去了!” 现在想来,夏庭才明白梁卓昀有多会收买人心,如果那个时候梁卓昀不是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在他最危机的时候出手解救他,不是对他那么温柔又放纵。如果梁卓昀能像每个对待不听话的孩子的父母一样,揍他一顿甚至把他关起来写检讨。那么现在他对梁卓昀或许只是感激他供自己上学到现在,是让他不至于无家可归的恩人而已。 可惜现实永远无法回头,即使现在知道了梁卓昀当初的心思,梁卓昀也早已是他心里无可替代的人,那从年幼时建立起来深入骨血的依赖根本无法根除。 梁卓昀爱不爱他都没有关系,他只是愿意对梁卓昀付出他心里仅有的那份深情。 ☆、第7章 夏庭刚把回忆的往事起了个头梁卓昀就赶来了,十几公里的路梁卓昀十几分钟就开过来,他在心里跟自己打赌梁卓昀绝对至少闯了三个红灯。 事实上梁卓昀一路连闯了五个红灯,但看到夏庭时他气定神闲得像刚跟高僧坐过惮似的,径直走到夏庭面前,自然地弯下腰往夏庭唇上亲了一口,还笑道:“蓝莓味的。” 夏庭蓦然地瘪了下嘴角,梁卓昀坐到他对面的位置就他的咖啡喝了一口问:“面试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梁卓昀波澜不惊的话夏庭读出了好几种理解,他不敢确定梁卓昀是不是知道什么在试探他,还是和他一样对夏楚思一无所知。于是他反问道:“你想我问你什么?” “没有最好,中午吃什么?我先让人订位置。” 梁卓昀踩到边就给自己台阶下,反正对夏庭的气总是赶不上他反省的速度,每次都还赶不及他转个身就已经把发过脾气的自己骂了一百遍,所以这会儿他早把早上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可是,夏庭却没那么容易抛开,他重新在心里组织了一遍语言,再才开口。 “你认识夏楚思吗?” 梁卓昀仔细地端详着夏庭微蹙的眉间,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见过他了?” 面对梁卓昀的泰然自若夏庭蓦地生出一股危机感,抬眼对上梁卓昀的视线,确认他的疑惑,“你认识他吗?” “算不上认识,他一直和他母亲生活在国外,没有见过面,怎么,我不能认识他吗?” 夏庭觉得自己心里住了一个令人生厌的恶鬼,不停叫嚣着梁卓昀永远不要见到夏楚思才好,吵得他连自己都觉得厌烦。可他还是刻意避开梁卓昀的问题,深恐被察觉地岔开话题,“他说他是夏行远的弟弟?是骗我的,对不对?” 梁卓昀完全把夏庭的慌乱当成了是对夏楚思突然出现的反应,忍不住心里恶劣的欺负欲,故意笑道:“他确实是你的亲叔叔,他很令人讨厌吗?” 如果说夏楚思的话只是令夏庭疑惑,那梁卓昀此刻重复的一遍才真的落进了他心里,脑子里浮现出刚才那个像极了他父亲的男人,却如何也找不出叔叔的感觉,甚至比不上几千公里外的小镇上那个留着两撇胡子说要把他送到福利院的男人亲切。 “夏楚思一直未婚也没有子嗣,达亿没有别的继承人,所以,你愿意去夏家当唯一的小少爷吗?” 梁卓昀突然隔着桌子握着夏庭的脖子把人带近,似笑非笑的表情如同和情人逗笑一般,却一点也不给夏庭考虑的时间。 “愿意吗?嗯?” 夏庭怔住不答,他不觉得这是愿意或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他为什么突然又多出来一个叔叔,甚至还有爷爷奶奶,或者那个夏家背后也和梁家一样,还有一大家子的叔伯兄弟,仿佛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孤儿都是误会。他打心里抗拒梁卓昀的问题,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他和夏行远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都不是虚假,夏行远不愿相认的亲人他也不需要。 然而,面对梁卓昀如此笃定的眼神他很想逆着他的意思回一句愿意,看看梁卓昀会是什么反应。实际上这样的顽劣,也是梁卓昀教的,他半点也不觉得心虚,抿了下嘴就脱口而出。 “我愿意,你愿意吗?” 梁卓昀的手忽地一紧,差点把夏庭摁到了桌上,他没料到夏庭会这么说,这小混蛋就像知道戳他哪里他会痛一样,冷不防地就给他一刀尖。他能愿意吗?他替夏家养了十年,养得掏心掏肺,他能眼睁睁地把人送出去?就是傻了他也不愿意。可这小混蛋偏要来戳一戳他的心窝,试试他会不会疼,他还只说:“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我想要你爱我,像你爱夏行远那样爱我,你给吗?夏庭心间狠狠一颤,抓住脖子后的那只手却没的拽下来,梁卓昀的双眼倏地冷下来,狠决地开口。 “但是他们要是敢动你一下,我保证决不会像十年前那么轻易收场。” 夏庭不自觉浑身一僵,他不知道梁卓昀说的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但梁卓昀语气带着的几分狠戾让他不由地想退缩,最终他喃喃地保证,“我哪儿也不去。” 梁卓昀终于笑了,隔着桌子吻在夏庭额上。那一瞬间夏庭仿佛有什么不同的东西梁卓昀的笑里落进了他心上,他蓦地闭起眼睛,猛不迭地撑起来扣住梁卓昀的头狠狠地对嘴回吻过去,像是要宣示他的主权,又像是要发泄他的怨怒,不甘总是被梁卓昀左右。 而梁卓昀有那么一刹像是初吻被夺的小伙一样不知所措,他这么多年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这是夏庭头回在外面吻他,吻得主动又强势,吻得他脑子放起了烟花,一时热血全都往脑门涌,瞬间就找不到身在何处。好在他的定力还没彻底溃不成军,终于抽到一丝理智提醒。 “小混蛋,一会儿可别觉得没脸,不敢出去!” 夏庭忙松嘴转头往并不防视线的隔断看出去,接到了偷偷瞥过来的服务生的视线,倏地偃旗息鼓,想把头扎进沙子里当一只鸵鸟。 梁卓昀有些后悔,怎么就一时没想起他的小混蛋是只蜗牛,一碰就会缩回壳里,指不定今后再也碰不到这样的待遇了。不过他懊悔归懊悔,动作却是不慌不忙地从衣服里掏了一只墨镜架在夏庭的鼻梁上,还坏笑地故意逗道:“需不需要把头也遮起来,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把人都赶出去你再走?” “不就是当众亲个嘴,有什么好怕人看的。”夏庭说得大义凛然,但出去的时候还是紧紧地捂着墨镜,像是深怕会突然掉下来似的,梁卓昀被他恨不得要把脸藏起来的动作逗得满脑子恶劣□□的思想。 夏庭觉得从咖啡馆到车里有十万里长征那么远的距离,上了车他还是觉得脸颊一阵火热,他搞不懂自己是怎么鬼迷心窍了才大庭广众去亲梁卓昀的。 “怎么了?刚刚不是很热情吗?”梁卓昀从驾座侧过身给夏庭扣安全带,趁机摸了摸大腿。 “梁卓昀,你不许再说!” “我不说,那你给我什么补偿?” 夏庭的目光斜到梁卓昀落在他大腿根的手上,他把自己的手覆上去,五指扣着那只宽厚的手抬到自己唇边,然后张嘴就把梁卓昀最长的两根手指卷里了嘴里。口腔的湿热和舌头的柔软弄得梁卓昀差点瞬间投降,他无奈又有些兴奋地笑道,“小东西,这是跟谁学的。” “梁卓昀,我哪里都不去,你是不是也要补偿我?” “你。”梁卓昀觉得自己要疯了,感觉夏庭舔的不是他的手指,而是另外一处直起来的地方,他忙把手指从夏庭口中抽回来,毫无威信地责备道,“以后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庭忽地把头转向窗外,缓缓地捏紧了拳头,梁卓昀半点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挫败,心下一阵狂风暴雨,喧嚣着要扑上去将夏庭就地□□。可他终究忍住了,把夏庭转过去不愿看他的脸扳回来。 “小庭,你不用这么做,懂吗?” “因为我做得不好?你可以教我!” “小庭!”梁卓昀心里无端骂起脏话,感觉夏庭的一颦一眼都是在撩拨他,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不许再提这个了,说说今天面试的事,除了夏楚思,还有别的吗?” “没有,dave说就业要征求家长的意见。”dave是夏庭的导师。 梁卓昀忽地笑起来,像是所有的毛都被夏庭的妥协理顺了,总是记吃不记打,满脑子不要脸的思想又飘起来,“宝贝儿,我是你的家长吗?” “你觉得你不是?” 梁卓昀倒是被反问住了,动作一顿,随即接道:“是,是,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那我的工作有你有什么意见?梁叔叔!” “有什么要求没?” “事少钱多没人管!” “宝贝儿,你这要求只能给你梁叔叔当小情人了。” 夏庭眉角一抖,冷眼盯着梁卓昀,“我不是?” 梁卓昀深刻地领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明明刚拒绝了人的投怀送抱他还敢自己主动提,况且这个问题他也实在无法回答。说是,可夏庭是吗?可没哪个小情人能像夏庭这么要他命的。可说不是,他都恨不得随时随地把夏庭挂在他身上了,这话他也真说不出口。 好半晌梁卓昀生硬地岔开了话题,“午餐想吃什么?”他这辈子都没两回这么窘迫过。 “川菜。” “不好,苏菜吧。” “你都决定了还问我。” 梁卓昀眉角一抖,感觉这小混蛋又在和他闹别扭,他能怎么办?除了认错就是哄,所以开了一路的车,他把自己十年前的错都翻出来认了一遍,夏庭终于对他开口。 “梁卓昀,你有完没完?” “你不生气,我就完了。” “那我是你的情人吗?” “不是,你是我绝无仅有的宝贝。” 梁卓昀牵着夏庭下车,就跟牵儿子上幼儿园一样,见人还要炫耀一下‘看我儿子可爱吧!’ 夏庭任他牵着,懒得去猜街上的人看到他们会想什么,再恶劣的也不至少比现实差。他不就是抓着梁卓昀不放吗?不就是想霸着梁卓昀身边的位置不让吗?不就是想把梁卓昀心里的那个人挤走,把自己放上去吗? 梁卓昀不知道,他自己总得清楚,他想要这个男人怎么样。 很多年前梁卓昀曾对他说,“你不用辛苦的去争取,想让什么告诉我,我都帮你拿回来。” 他不自觉回握紧梁卓昀的手,对着梁卓昀投过来的视线在心里问,“这回,你也要帮我拿回来吗?” 梁卓昀盯丰夏庭嘴角莫名其妙的一抹笑,跟着笑起来,“笑什么呢?” “笑你。” “敢笑我?欠打是不是?” 梁卓昀拽着手把夏庭拉近了,却是没舍得打,反倒搂着人的腰,趁着没人看在夏庭耳边亲了一口。 ☆、第8章 自那晚从老宅回来之后夏庭就睡在自己的房间,梁卓昀也没像以前那样半夜来他床上占位置,但是他每早睁开眼首先闯进视线的总是梁卓昀撑着头侧躺在他旁边,隔着被子像是刚来不久,盯着他的眼神跟研究什么古董似的。 “梁卓昀,我脸上长草了吗?” “长花了。” 梁卓昀笑得眼睛都弯了,他大概把这辈子大半的笑都用在夏庭面前,轻柔地捋顺了夏庭额前的头发,用嘴唇贴上去,原本一个纯洁的早安吻被他亲上去就停不下来,没一会儿夏庭整个人都被他压在身下。 “梁卓昀,我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梁卓昀错开脸蹭着夏庭的脖子,把人抱得要勒进他胸膛一样,他着魔似的想干脆和他的宝贝儿干到一起精尽人亡算了,省得他怎么安放都不是。于是他一口吸住夏庭的脖子,没几下种上了一个印子,就像打的记号一样。 “梁卓昀,你不要在那里留印,衣服盖不住。”夏庭怒地把推开梁卓昀,但梁卓昀就跟贴在他身上似的不动。 “不怕,我们不去上班了,我想一辈子都这样压着你,直到我们都死了。” 梁卓昀疯狂想法被他如同情话一样的低诉在夏庭耳边,夏庭心里不由狠狠一颤,浑身都僵成了静物,他小心地叫了一声,“梁卓昀。”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慌,仿佛梁卓昀是真的想要这么做的。 “可我怎么舍得。”梁卓昀恢复如常,将夏庭溺在他满眼的温柔里。他是舍不得,舍不得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混蛋受半点委屈,又怎么舍得让他伤在自己手里,连他们第一次,那小子只裹了件浴衣冲进他房里,他明明自己都快被逼疯也忍着一步一步慢慢来,没让夏庭受半点的伤。 “梁卓昀!”夏庭静静地对着梁卓昀的双眼,他始终都看不懂这个男人,他就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瞎子,跌跌撞撞的去找梁卓昀的那份情深,找不到他就只能把自己送上去。他一手勾着梁卓昀的脖子吻过去,另一只手滑进梁卓昀的居家服里挤到两人紧贴着的地方。 然而梁卓昀却拿住他的手,撑起来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脸说:“小坏蛋,谁说不想迟到的,快起来,不然打你屁股!” 夏庭错愕地慌了一下神,甚至有种梁卓昀真的是腻了他的感受,他蓦地坐起身推开梁卓昀下床,往浴室走过去。啪地把门关上,他对着镜子看着脖子上印子,满脑子都是梁卓昀的舌头舔在他身上的触感,手不自觉地伸向了身下。他觉得自己恶心到了极点,居然能靠一个吻痕的想象来满足自己,就像在国外的那一年多,他一直靠着一件梁卓昀落在他那里的睡衣自渎,他自己都觉得变态到了极点。 夏庭这个起床澡洗的时间有点长,等他收拾完和梁卓昀吃了早餐再到达庭远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 在外,夏庭总是装得和梁卓昀父慈子孝一般,保持着不至于让人觉得暧昧的距离,梁卓昀大多数时间都很配合他,比如现在。 梁卓昀腰身笔挺表情肃穆地走在前面,端正得如同行军,夏庭则像个斗志昂扬的小公鸡一样目不斜视地揣着双手,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大一小穿过各个办公区引来无数好奇的注视。直到走到总裁办公区,四下无人梁卓昀才慢下来撇过头看着夏庭。 “以后可不许在外面去瞎晃。” “为什么?”夏庭觉得这个要求莫名其妙又蛮不讲理。 “没瞧刚刚多少盯着你。” “他看的可不一定是我。” “难不成还看我?小东西,我能比你好看?转过来给我看看。” 梁卓昀十分认真地把夏庭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凑近了仔细地端详好半天才评价,“胡说八道,谁也没我的小庭好看!” 这话出其不意地击中了夏庭敏感的神经,他撇开梁卓昀的手把脸转开往前走,嘴里低喃了一句,“你觉得好看的又不是我。” “站住!” 梁卓昀粗声一喝,夏庭直直地挺着腰竖在路中间,他转身横在夏庭面前,气势肃杀,声音却软下来,“别胡思乱想,你梁叔叔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我觉得你是最好看的就是最好看的,你丑成王八也是最好看的。”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夏庭要是只刺猬现在一定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如同要逼梁卓昀给他一个答案,又如同最后的严防死守。梁卓昀蓦地失措了,夏庭没按他的剧本来,没有闹他也没不理他,连他准备的一肚子哄人的话都出不了口。 “你想让我承认什么?” 承认你看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夏行远!夏庭瞪着梁卓昀,这话他在心里说了上千遍,却从来没敢出过口,因为他怕梁卓昀真的会承认。 “说不出来可不怪我不承认!”梁卓昀风轻云淡地把话题带过,轻揽着夏庭的肩膀安慰地亲了亲还皱在一起的额头,然后走向旁边的总裁办公室。他以为夏庭指的是他那些乱七八糟的野花野草,心想他不喜欢他以后不乱去摘就是了。转念又想对孩子还是不能太宠,像他这样一不注意就再也没法在那小东西面前抬头挺胸了,居然还心甘情愿被管得死死的,顿时心里一阵又苦又甜的暗笑。 庭远影业的现任总裁蓸辉竖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后纠结无比,门外的对话他无一遗漏地听了个全,从哪个角度来解释都解释不出说话的两人有个正经的关系,可那两人对外打着的偏就是正经得不能更正经的关系,昨天梁卓昀半夜给他打电话说的是,“我家孩子刚毕业,你看给他安排个什么职位。” 有跟自己孩子这么又亲又抱又哄的吗?这几年圈里都知道梁卓昀还俗了,专挑清一色的小男孩,个个都长着一双桃花眼,像谁?不就像现在门外位么。 所以蓸辉一直在考虑,这门他是开还是不开。 好在不用蓸辉开个辩论会作决定门就从外打开了,梁卓昀和夏庭直杵杵地站在他面前,就像两个专业的演员一点也看不出刚才对话里的暧昧。 “叫蓸叔叔。” 夏庭被梁卓昀推出去,只好淡淡地叫了一声,“蓸叔叔。”然后梁卓昀就像安置少年儿童一样把他摁在蓸总裁的真皮沙发上,而梁卓昀如同八国联军的架势,仿如一尊大佛落坐在曹辉办公卓的对面。 庭远影业是梁卓昀允许夏庭离开最远的地方,在别的方面限制夏庭他还会心里过两遍,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太霸道,可在工作方面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地方不对。他毫不掩饰地想他把夏庭宠出的那一身毛病,无论放在哪儿都是个惹人嫌的主,就他那一天要睡八回的状态,要是他底下的员工早就炒了十八回了。连他自己都舍不得骂一句的孩子怎么舍得去受外人的教训,反正他能宠着他一辈子,那何必让他费精力去纠正。 有这样一番心理建设,梁卓昀安排夏庭也安排得心安理得了,可惜他考虑的出发点太偏,零零总总归结起来就是要夏庭上个班跟度假一样,怎么舒心怎么来。 “梁总。”蓸辉一脸真诚地望着梁卓昀,他觉得梁卓昀这分明就是开个公司专程来伺候他家小祖宗的,为了自己的前途他颇为苦口婆心地说,“这样不太舒适吧?” “怎么不合适?执行副总不是这个月要离职吗?” “是,是。” 曹辉抹了一把心里的冷汗,直想说拿您大驾看看人事的招聘要求,那是个应届生能上的职位吗?还要随便他怎么样都听着,败家也没您这么败的!蓸辉又抹了一把额角的汗,不怎么坚决地坚持道,“可是,执行副总人事那边已经从猎头那里找到人了,合同前几天已经签过了。” “执行副总有人了,那你看总裁的位置缺不缺人?” “梁总!” 曹辉脸上染上一层薄怒,又有一丝惊恐,梁卓昀忽地笑起来,用随口讨论天气的语气说:“庭远本来就是给他玩的,要是因他亏损了,我一分不差的补给你,这总行了吧?” 梁卓昀一句话把几百口人的生计打发了,夏庭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要亲手斩了这几百人的刽子手,或许梁卓昀脑子里从来没有生计这个词,但在国外这两年他总是多多少少的体会了一些,不由觉得梁卓昀这个‘玩’字用得太过了。他不知道梁卓昀心里把他想成了什么样子,但从梁卓昀进门这一番话下来总是逃不过游手好闲,纨绔跋扈这些词的。 于是,夏庭豁然站起来立到梁卓昀旁边,一改他向来什么都懒得理的态度,恭谦地对着曹辉。 “曹总,我只需要应届生正常的待遇,执行副总我可干不了,你随便安排就好。” 梁卓昀跟看新鲜一样盯着夏庭,好奇又有趣地问:“你的要求不是钱多事少没人管?” “你这不就是在管我?要我当了雅安的总裁才真没人管!” 曹辉在一旁抖了三抖,他觉得这个叫夏庭的小伙太恃宠而骄了,说话这么口没遮拦,他深怕梁卓昀一个生气就一巴掌甩过去。 然而,梁卓昀并没有,反而像听了什么有趣的话一样,用能让人当真的语气回:“只要你干得下来,现在你就是雅安的总裁,跟我上楼?” “胡闹,我哥还在每天替你加班呢!你真说得出来!”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3节 “他还在老爷子的那份,亏不着他,我的全是你的。” 短短几句话蓸辉都觉得他从来不认识梁卓昀了,若是平时谁忤逆了梁卓昀半分,以梁卓昀的脾气早就核爆三里了,可是现在他觉得这个叫夏庭的年轻人就是骑到梁卓昀头上,梁卓昀都还要担心太高怕他摔下来,他深刻地认识他他以前的前途全在这个年轻人手里。 “梁总,你看工作也得选个自己乐意的才开心,不如让小夏自己选?”蓸辉挥着大旗给自己站立场,摆明了要欺梁卓昀的软肋。 “梁总,你的意思?”夏庭学着蓸辉叫了一声。 梁卓昀被一声梁总噎得说不出话,怒眼瞪着夏庭半晌,终究还是松口,“你想去哪个部门?” “片场。” 夏庭根本没摸清到底有几个部门,随口一说,梁卓昀这回差点把眉毛抖掉了。 “你去片场做什么?” “看明星。” “你想看谁?我带你去,片场乱七八糟的你别去把自己弄伤了。” “梁总,你有让我自己选的意思吗?” “你选,我替你决定。” “那你随便把我放哪儿吧!” 夏庭像是签订了什么不平等条约,自暴自弃地犯起懒病来,不想再跟梁卓昀争论,反正最终他也赢不了。 “这可是你说的!”梁卓昀微微地勾起了嘴角,起身拍了拍夏庭的后背,以示他强权者的安慰。 夏庭心里憋着不服地想分明是被逼的,可实际他那丝不服太过浅薄,梁卓昀一个眼神就吹散了,说到底他不过是愿意顺着他而已,像梁卓昀愿意纵容他一样,他对梁卓昀的纵容半点没少。 ☆、第9章 夏庭的大学专业是环境科学,在国内完全属于就业困难的专业,况且他还学得勉勉强强。当初他选专业的时候梁卓昀抽掉了商学院的所有专业让他选他喜欢的,虽然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算不上有天赋,但总算接触得多,光是耳濡目染也有了些基础。但梁卓昀不让他选他就不选,也难得去猜梁卓昀的心思,向来他都习惯满足梁卓昀的所有期望,没有原则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梁卓昀从来也没有教过他要委屈求全,甚至心里抱了一丝故意瞒着梁着昀修了第二专业,不过国内两年他花了太多精力应付梁卓昀,磕磕绊绊期末总有挂科,反倒是国外的两年少了梁卓昀的影响他全优毕业,拿到了经济学的学位。 “满意吗?”梁卓昀硬是拖过了上午,甚至吃过午饭还带夏庭睡了个午觉才终于又想来似的,又下楼到了庭远的办公室。 夏庭蓦地呆住,从来他都不认为有什么真的能够瞒过梁卓昀的,但是一直梁卓昀装着不知道他就当梁卓昀不知道,现在明明是他一直揣着当秘密的事被拆穿却感到惊喜。他以为梁卓昀会把他扔到哪个部门的闲职做做样子,却不想把到领到了证券部。 “等你觉得可以了,我带你玩大的。”梁卓昀凑到夏庭耳边,故意压着声音将热气全灌进夏庭的脖颈里。 他们站在部门的大门外,里头的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夏庭刻意往旁边移了一步,恭恭敬敬地朝着梁卓昀鞠了一躬,“谢谢梁总。” 梁卓昀差点把眼角抖到了地上,看着夏庭那故意保持距离的态度他就想上去从头到脚地把人捏一遍,然而他只光想想,实际还不由自主地配合起来。 “不用谢,好好干!”梁卓昀挺直胸膛背着双手,板着一张领导脸。 “我会的,努力不负你的厚望。”夏庭也严肃得像个小职员。 蓸辉在一旁嘴角直抽,他觉得这一家都是从表演专业出来的,演戏不过信手拈来,他还前后左右全方位无法插话。好不容易在梁卓昀哪儿都不满意的嫌弃中夏庭终于在位置落坐,蓸辉还象征性地鼓励了一番,然后护送百般不舍的梁卓昀出证券部。 到了门外蓸辉思量再三还是觉得得再确认一下,“梁总,小夏的入职手续我会交待人事处理的,你看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梁泽昀微蹙着眉说:“办公室太小,光线不好,办公桌太旧,环境太差,都换了。” “啊!”蓸辉这会儿是真跟不上梁卓昀的思路了,“换哪儿?” “整栋楼,哪宽敞换哪儿!要不换到我楼下?” 蓸辉琢磨着梁卓昀的话,拿不准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开玩笑,视线来回地扫,“那有空的时候我跟范总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就我楼下,回头我让人收拾,明天就搬。”梁卓昀一锤定音,觉得这样满满一屋子的人实在他委屈他家小庭了,于是离开的脚步又兀地倒回去。 夏庭看着倒回来的梁卓昀问:“梁总,还有事?” “晚上等我吃饭,要是谁对你多嘴就开除他,你才是老板,懂吗?” “梁总,你这样会破产的。” “你要是能把我折腾到破产也是你的本事。” “梁总,你这样员工要心寒的。” 梁卓昀实在没忍住揉了夏庭的头发一把,“喊梁总是不是越喊越顺口了?” “可不,比梁叔叔顺口。” 夏庭那一眼使坏的笑让梁卓昀心里一荡,他没控制住让手滑到夏庭嘴边,一个没留神拇指就钻进夏庭的嘴里搅了一手指的口水,收回来还轻轻舔了一下,“小东西。” 好在证券部的所有人都很忙没有人注意他们,梁卓昀终于说:“我走了。” 然而夏庭刚点完头,已经转过身的人又忽回来,直直地立在他面前。 “还有什么没说完?” 梁卓昀突然弯下来,脸凑到夏庭的眼前,沉着低哑的嗓音说:“宝贝儿,你跟我上楼吧,实在想做事,当我的私人助理好了。” “梁卓昀,你不能出尔反尔!”夏庭常常觉得自己很矛盾,他一边想要挣脱梁卓昀的束缚,一边又想紧紧地抓住梁卓昀不放,他说不清中间的界限到底是什么,就像走进了迷宫完全失去了方向。 梁卓昀低了低眉,他就是出尔反尔了,仿佛他心里有一只巨大的野兽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要吞食夏庭的一切,可他怀疑他真将夏庭拆解入腹也照样无法满足。但终究他还是清醒过来,亲手养到这么大的孩子他又怎么忍心再亲手折了他的翅膀,所以他只能一刀插向心里的野兽。 “乖,我说说而已,有事打电话给我,我走了。” 这回梁卓昀真的离开,夏庭还沉浸在他的新工作当中,虽然他没什么远大的目标,但终于不能让人把他当闲人看,可坐了半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放逐了,除了证券部的负责人一开始交待了两句后就再也没人理他,即使他问其他人,大家也都忙碌得没时间理他。 也许刚工作都是这样!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闲得想睡觉。在他一个跩头把脑门瞌在桌上时,他终于决定起身打算去洗个脸,结果走出去就在会议室门口好巧不巧地遇到了梁卓昀的新欢,顿时他觉得还是应该留在位置上睡觉才对。 何幼清随着经纪人的步子一前一后,像个多动症儿童,忽然一眼扫到夏庭兀地安静下来,他停住脚步仔细端详了半晌,跟看什么稀奇似的。 夏庭被看得没一处自在,错身正要走过去,何幼清看起来清瘦的身子却箭似的挡在了他面前。 “嘿,我叫何幼清,我们算是见过吧,你叫什么?” 夏庭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何幼清,对方看起来比他还小个两三岁,可是思维完全像还在十三岁一样,他没心情应付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于是面无表情地吐出不轻不重的两个字,“让开。” 何幼清却是没让,而且更加起劲地说起来。 “你是哪家公司的艺人?梁总给我介绍了张导的新电影的男二号,他真是太好了,本来公司只想让我拿个配角就行的。你呢?也是来签什么电影的吗?” “抱歉,我不认识你,请让开。”夏庭重复了一遍,他实在不想听梁卓昀是怎么讨好他的小情人的,这些年他也是第一回听。 “不要这样嘛!虽然我们也算是情敌,但我不介意梁总有别人的,而且梁总挺迷恋你的,上回你来了他就把我赶走了,我可是很嫉妒的。” 何幼清的多动症大概已经没救了,说着瞟到夏庭的脖子就突地把手伸过去拉了一下夏庭的衣领,看到夏庭脖子上的印子啧了两声。 “梁总也太过分,这么大的印子别人一眼就看到了,这么深没个几天都消不掉,还好他不在我身上这么显眼的地方留印子,不然我没法见人了。” 夏庭这会儿真的有些怒了,梁卓昀从来不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除非偶尔用劲狠了也总是在腿根这种地方,谁知道他今天一早发什么疯。可是此刻何幼清的话像是把那些他当作不知道的事一一地摆到了他眼眼,他就恨不得给何幼清的嘴贴上胶布。 然而,何幼清就像不懂人情|事故的吐话机,噼哩啪啦地说个不停。 “梁总是不是也跟你说过你长得像一个人,他常跟我说我长得像谁,你看,我俩也有点像的,你知道梁总说的那个人是谁吗?” 夏庭的双手在身下捏得骨节发白,何幼清就像看准的地方把针戳在他最疼的地方扎,他隐忍地咬着牙,从唇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你怎么骂人,我又没恶意,要是知道梁总说的人是谁我还想见见呢!” 夏庭大概活到这么大没有这么愤怒过,即使何幼清是无心的,却也止不住他心里想要拿刀戳人的冲动。好在何幼清的经纪人及时意识到他们的情况不对,忙上来拉走了何幼清。他怔在原地,气出来的一身狂风邪火只能烧在自己身上。 梁卓昀,你个大混蛋! 大混蛋梁卓昀横竖的觉得他办公室的椅子不舒适,要是视线能够穿墙入室现在早过了几层楼到了夏庭身上。那种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到的感觉实在是很磨人,他克制了无数遍下楼的冲动终于到了吃饭的时间,结果兴致勃勃地去接人时,却扑了个空,转身打夏庭的手机还敢关机。 夏庭在楼顶花园玩游戏玩到没电,干脆缩在躺椅上睡了一觉,睁开眼就看到梁卓的脸在他面前,借着一身的起床气想起了何幼清,缓缓地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梁卓昀,以后别让你的人进庭远。” 梁卓昀忽地笑起来,“什么我的人?你不是我的人?你不想来我还巴不得。” “何幼清。”夏庭提醒他。 “那是谁?”梁卓昀一副想不起是谁的样子,余光轻扫到夏庭不打算和他说下去的表情就突然想了起来,“哦,那个小孩啊!” “你也说人是小孩,还去招惹。” “你也是小孩啊,在我眼里你比谁都小。” 夏庭觉得梁卓昀的态度是想又这么无赖地赖过去,他起身站起来不想再继续下去,心想指不定他真去揍那个何幼清一顿梁卓昀还要心疼。 “好了,中午都没好好吃饭,跟我吃饭去!”梁卓昀拉着夏庭不让他走。 “没到时间。” “你在这儿偷懒,好意思说没到时间。” “他们不给我安排工作,难道不是你的意思。” 梁卓昀坐下来,一把将夏庭拽回来跌到他腿上,哄孩子一般地哄道:“这事咱们慢慢来,好不好?你回来才几天,我还没抱够呢!” “放手,等会儿有人来。” “那你还生气吗?” “放手。” “你先回答我。” 梁卓昀的劣根性又冒出来,夏庭忽地一笑忘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在楼顶吹风了,他掐着梁卓昀的腰一挠,梁卓昀立即跟过电似的跳起来,结果夏庭压着他不放,两人一起从躺椅上翻下了地。 从楼顶花园到电梯就是过两道门的距离,夏庭和梁卓昀走了十分钟,电梯里两人各站一边相互瞪着眼,半天谁也没说一句。最终还是梁卓昀沉默不下去,贴过去靠着夏庭开口,“你说不要见谁就不见谁,除了何幼清还有谁?我通通扔出去。” 夏庭默然地对着梁卓昀视线连哼个气的声音都没有,可眼里像是有康熙字典那么厚的一本台词。梁卓昀用话撬不开他的嘴只好用实际行动,贴着夏庭就往着那张什么也不肯说的嘴亲下去,如同要将他所有无法言说的感情通过亲吻传达过去。 一开始夏庭还在愤怒梁卓昀解决问题的方式,可后来他双手都被梁卓昀牢牢地扣在头顶,全身都软得全靠梁卓昀贴着他才能站直,衣衫被揉得不成样子,只能在梁卓昀嘴里换气,而梁卓昀故意憋着他,他一脸潮红地咬在梁卓昀的唇上,舔到了一丝腥味。 此时,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电梯门前站着梁泽宇和他的助理,震惊的瞪着电梯里香艳的一幕。 夏庭注意到有人慌忙侧头看过去,梁泽宇黑得看不见表情的脸吓得他手慌脚忙,像一只被猎食的狮子包围的草食动物,浑身的温度瞬间冷下来还抖个不停。他不知所措地推开梁卓昀,慌忙地想逃出去,结果方向没找对一头撞在电梯门上,对着近在咫尺的梁泽宇更是窘迫得想在电梯里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他不在意被人发现他是同性恋,不介意被人知道他和梁卓昀的关系,可是那个人不能是从小当他是亲弟弟的梁泽宇。就如梁泽宇对他一样,梁泽宇在夏庭心里也从来都如亲大哥一样,而梁卓昀是梁泽宇的亲叔叔。 看到他和梁卓昀这样梁泽宇得多恶心他! 夏庭仿佛站在浮萍之上,无法面对梁泽宇抬头挺胸,张了几次嘴都一次也没把话说出来。梁卓昀脱了自己的外套严实地将夏庭裹起来,刻意地挡在夏庭与梁泽宇中间隔开两人的视线,再才回头对梁泽宇吼。 “看够没有!滚!” 梁泽宇这才找回了神智,千言万语汇到嘴边成了一声沉吟,他想说什么,但在梁卓昀充满杀气的眼神中退缩了,匆匆转向前厅退回去。 “好了,没事了。” 梁卓昀轻搂着夏庭安慰,但是夏庭这会儿觉得和梁卓昀靠得近了都如同在被审判一般,忙往旁退开拉开两人的距离,梁卓昀见他那刻意警觉的模样,心疼又好笑,硬是把人又搂回来。 “看到了就看到了,你又不是哪里不能见人。” “可那是我哥,是你侄子。” “那又怎么样?” “我要怎么跟他解释?” “你什么也不用解释,泽宇他那么聪明,早就应该猜到了。” 夏庭刚刚回暖的心里又忽地刮起了寒风,他攥紧了外套将骨节捏到发白,狠狠地把头低下去。实际上他害怕的不是梁泽宇知道他和梁卓昀怎么样,而是他和梁卓昀的关系刨壳褪皮之后就只有不堪,面对梁泽宇的质问他连一句彼此|相爱的辩解都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梁卓昀,我以后还有脸见我哥吗?” “瞎说什么,只要你愿意叫,他敢不认!” 夏庭觉得有些情绪和梁卓昀说他永远都不会懂,比如什么叫害怕失去,大概梁卓昀的字典里没有这个两个词的存在。 突然,夏庭的手机在兜里叫起来,他松了手一动衣服就要从肩膀上滑下去,梁卓昀揽着他直接把手伸进他的裤子口袋,摸出了一直叫个不停的手机,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自然地接起来。 夏庭只见梁卓昀拿着手机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惊奇地悠悠地吐了一句,“夏楚思?” 那一瞬间,夏庭只觉一个空投弹凭空而来地投在了他没有防备的心上,他甚至不等梁卓昀说一句立即把手机抢回来,毫不犹豫地挂掉。 “干什么?夏楚思有这么可怕?我倒想见见。”梁卓昀语气里带着笑意,毕竟夏庭把睡觉当爱好的家伙除了床上难得看到这么激动的时刻。 夏庭瞪着一双沾满水气的桃花眼乞求地对梁卓昀说:“你不要见他。” 梁卓昀知道自己早就没救了,他自己能在夏庭的眼神里把自己溺死,紧紧地将人搂进怀里,就像十年前抱起那个强忍着眼泪说谁也不要他了的小孩,他是真的心疼得快碎了。 “好!不见,你说不见就不见!” ☆、第10章 夏庭和梁卓昀在外吃完饭回家已经很晚,两人一进门发现梁泽宇正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夏庭的脚步下意识驻在门口不想动,梁卓昀在后面推了他一把,本来一前一后的位置此刻偏偏要搂着他,还非要搂他的腰,他想把那作妖的手推掉,梁卓昀却故意扣紧。 “怕什么,有我在。” 夏庭僵硬地被梁卓昀带着走,心里一遍遍地骂梁卓昀不嫌事大。人的感情有时是很奇怪的东西,越是亲近的人有的问题面对起来越是难以启齿,在夏庭心里即使是梁家老宅的人知道了他也能硬撑过去,毕竟那些不过是外人,没有人真的在乎他怎么样,顶多是斥责或者嘲笑他不堪而已。可是梁泽宇不一样,如果此刻他和梁泽宇的位置对换,他的叔叔和弟弟是那种关系,恐怕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好好面对那两个人。 然而,梁泽宇此刻看起来若无其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还朝搂在一起的两人笑了笑。 梁卓昀在楼梯前放开夏庭轻声说:“你上楼去。” 夏庭犹豫地往梁泽宇那边瞥了一眼,欲言又止地被梁卓昀推上了楼。 梁卓昀看到夏庭进了房间才往客厅走过去,梁泽宇若有所思地抬眼盯着他,像是一台正在精算分析的扫描仪器。他不以为然地坐到梁泽宇对面,二郎腿翘起,老流氓一样的姿势。 “有什么想法直说。” “四叔,我以为你把小庭留在身边只是看看!你看着他长大的,怎么做得出来?他才多大!” “开年23了,你要跟我说那会儿你还纯情得是个雏儿?” “四叔,你对小庭好,所以你藏的那些心思我也从来没提过,可是光凭小庭叫我这十年哥的份上,你要我现在当什么也不知道,我恐怕办不到!你在外面养多少男孩,无论是像小庭还是谁,没人说你,可是小庭不行!他是你养大的啊!” 梁泽宇一口气把他多年想的话都吐了出来,但是梁卓昀没有动容,反到朝他蓦然地一笑,感慨地说:“晚了,他出国前我们就一起了,我以为他再回来我能忍住。” “你!” 一个字完全表达了梁泽宇的愤怒,如果说梁卓昀不是他亲叔,此刻他一定已经一拳揍过去了。他又不是当初什么也不懂的夏庭,梁卓昀藏的那些心思他一直看得很明白,夏庭对梁卓昀那旁人无法理解的依懒全都是梁卓昀有意培养出来的。梁卓昀对夏庭的宠无形中更像一种毒束缚着夏庭,他本以为作为他阅尽千帆的四叔总是明白轻重的,结果孰料纯粹是个不折不扣的渣。 梁泽宇是真想这么骂出来,不过终究梁卓昀还是他的长辈,他的教养不允许,只是倏地站起来。 “我那边上班近,小庭早上肯定起不来,让他住我那里去。” “站住。” 梁泽宇刚踏出一步就被梁卓昀叫住,叫他的人靠着沙发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没有斜一下,淡然的语气却是不容反驳。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 “不然,我去问问曾奶奶?” 梁泽宇半点没示弱,即使那是一直教他做人要克己复礼四叔。然而梁卓昀却丝毫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缓缓地转过头来,起身走到梁泽宇面前。 “你别折腾你弟弟,他被你吓得都快要不敢见人了,你要真心疼他就去告诉他你早知道了,不放在心上。” 梁泽宇差点笑出来,他觉得他四叔真是□□熏心了,居然还找他串供。但梁卓昀说完就走了,完全不问他同不同意,拿准了他似的只留一句,“我去叫他。” 梁卓昀直接丢下梁泽宇上楼去,找了一圈才在书房找到夏庭,他进去时夏庭正表情严峻地抱着平板看得认真,眉头皱得能夹两张纸片,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夏庭发现他忙把平板扣在沙发上。 “什么不给我看?” “没什么。” 梁卓昀一副你不说我也没兴趣的样子坐下来,夏庭以为他真没兴趣了,却不想疏于防备时梁卓昀忽地扣着他的手臂从他身上翻过去抢到了平板,拿起来看一眼就笑起来。 “被大哥撞见和男人接吻怎么办?” 听到梁卓昀随口念出来,夏庭跟雕像一样定在沙发上,目光直直地刺向梁卓昀,像是梁卓昀再敢念下去他的目光能真变成刀一样。 “我看看,都给你出了什么主意!” “梁卓昀,还给我。” 夏庭把脸冷成了冰塑,面无表情地瞪着眼,梁卓昀这个纵火人吸了口气,又赶紧去灭火。他扔开平板上把人搂着,“好了,我已经教训过梁泽宇了,你不要生气了,反正他早就知道,不也没怎么样吗?” “早就知道?”夏庭脑子里怱地想起梁泽宇之前说起他和梁卓昀时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再喊梁泽宇哥了,干脆直接埋在沙发里一辈子都不要出来才好。 “我怎么会骗你,他走之前还让我替他道歉,让你别生他的气,他并不想吓到你的,所以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好睡一觉!” 梁卓昀胡说得面不改色,夏庭脑子里认真地把他的话过了一遍,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当着梁泽宇的面说,“我要亲自去问他。” 夏庭挣开梁卓昀匆匆忙忙地跳出了书房,梁卓昀靠着沙发无声地笑起来。 “哥。”夏庭下楼发现梁泽宇还在客厅,顿时意外地一惊,“你还在?” “过来,我有话问你。” 夏庭有种会要被家长教训的感觉,梁泽宇虽然只大他五六岁,但相比梁卓昀他觉得梁泽宇才像是家长,从小他的功课基本都是梁泽宇教的,甚至没有梁泽宇他都没办法靠自己考上大学,因为梁卓昀的教育方针从来都是只要他高兴,就算他天天在课堂上睡觉被叫家长,梁卓昀也能百忙之中抽空去学校把老师训一顿。 所以夏庭对梁泽宇是又敬又亲,他甚至敢拍梁卓昀的老虎屁股却不敢对梁泽宇造次,就像此刻他站在梁泽宇面前却不敢抬头直视梁泽宇。 “小庭,我并不是要干涉你的生活,但是你才二十三,未来还有几十年,会遇到无数的人,其中可能有你会爱上的,也可能有会爱上你的。这些年都是因为四叔把你带在身边,你根本没弄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梁泽宇顿了一口气,“小庭,你的人生不应该困在梁卓昀身边,等你真正地看到了这个世界你就会知道你现在追求的这份感情有多狭隘,那时你会后悔的!” 夏庭默然怔住,梁泽宇说的那不是不明白,而是明白得太清楚,可是感情往往不是明白了道理就能放下的。即使他所期望的全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即使在梁卓昀眼中他不过是比何幼清多了一个夏行远儿子的身份,甚至连梁泽宇所说的那种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和梁卓昀并不是——” “不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 夏庭的词在脑子里转了半天也找不出准确的形容,梁泽宇盯着他,怪只怪他太容易在梁泽宇面前暴露心思,梁泽宇一下子激动起来。 “别告诉我他只是跟你上个床而已!” 夏庭两只手掐得手掌都快要出血,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脸摘下来藏进保险柜,这话谁说出来都不如梁泽宇说出来更让他难受,就像被大人责骂被欺负了不知道还手的小孩,他想要是倒回十年前他一定已经哭了。 “梁泽宇,你怎么还在这里!” 梁卓昀突然出声吓得楼下的两人都是一跳,他却若无其事地端端站在楼梯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梁泽宇望过去眉毛突突地直跳,十分无语地想不是你叫等着的? “你不是早就要走?” “现在就走。” 梁泽卓配合地跟梁卓昀虚以委蛇,还不忘挖墙角,“小庭,要不要去跟我住?我那儿上班近,你不用那么早起床!” “他想几点起床就几点,用得着住你那儿?没事就给我滚,别管我家的事。” “你家的事?和你写在一张纸上的名字是梁泽宇,可不是夏庭。” 梁泽宇被一句话变成了外人,气得想打人,反驳起来也口没遮拦,一家人的劣根性谁也没比谁好哪儿去。 “哥,他胡说八道,你别理他,我送你出去吧!” “不许。” 夏庭上前给梁泽宇卖了个笑,梁卓昀连忙一把将人拉回来,像是什么宝贝怕被人抢走似的的,然后直接拖着夏庭上楼,全然不管梁泽宇怎么吹胡子瞪眼。 “这事就算过了,别想了。” 梁卓昀把夏庭送到房门口,抱着他的后脑勺轻吻在他的额头,“去洗澡睡觉吧!” 梁卓昀说完松开夏庭转身就走,夏庭拉住他的手叫了一声,“梁卓昀。” “嗯?” 梁卓昀转回半个身,夏庭一下就把他拽回去,力气大得出乎他的意料,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夏庭把他压到了墙上,气势汹汹地开口。 “告诉我,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你给我一个身份,我都接受。” “乖,泽宇不会随便乱说的,别放在心上难为自己。” 夏庭眉头竖成两条丘壑,准备英勇就义般地说:“我不怕他说出去,我就是巴不得他告诉全天下你梁卓昀是我的。” “小庭。” 梁卓昀被夏庭的架势惊住,甚至不和时宜地想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平日里装得再温顺也掩盖不了这是头小野兽,急了总是会咬人的,还懂什么要紧逼不放。 “梁卓昀,你回答我!”夏庭上前逼近了一步。 “你想要什么回答?” “说你爱我。” 梁卓昀稍稍地怔了一瞬,随即笑道:“我爱你。”说得很没诚意。 “我也爱你。” 夏庭就像走投无路的瞎马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管不了梁卓昀说得有几分真,他只知道这三个字在他心里憋得快要戳穿他五脏六腑,快要撑裂他的血管,他要让梁卓昀知道,他如火如荼的感情。 所以他抱着梁卓昀腰不顾一切地吻上去,仿佛犹大最后的晚餐一般。 梁卓昀被吻得浑身都在起火,而点火的人还嫌不够,讨嫌的手直往他衣服里钻,他直想就这么沉溺下去算了,反正是这小混蛋自己凑上来的,就算一起下地狱也没关系。 然而,等夏庭松开他的嘴在他面前蹲下去时,他还是深吸一口气,拧起夏庭的脑袋喝道:“夏庭!” 夏庭蹲在地上顿时僵住,如同木偶似的一动不动,梁卓昀禁不住心尖一抖,想把人捞起来,但夏庭却突然甩开他一头蹿进了他旁边的房间。 砰!门被狠狠关上。 还真是孩子,不顺着他就要发脾气了,都是惯出的毛病!梁卓昀无奈叹着气在门外站了好半天才走开。 ☆、第11章 夏庭跌进房里蹿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他茫然地伫在屋中间好半晌才回魂似的脸上有了血色,脑子里一遍遍地浮现出梁卓昀推开他时的神情,仿佛一把尖利的刀刺在他的心上。他从来没有这么冷静地认清现实过,无论梁卓昀当他是什么,无论他是不是和梁卓昀上过床,又或者还有多少个可以替代他的替身,他和梁卓昀的距离从来都没有近过,如同13岁那年梁卓昀对他说的话。 “我们都失去了这世界最爱的人。” 此刻他很想开门出去问问梁卓昀,如果他不是夏行远的儿子是不是连当替身的资格都没有。可是他走到门口,门外转身远去的脚步声让他定住了动作,终究他还是胆怯了。退回来打开沙发边上的壁柜,从林林总总的各类模型后面搜出一包烟,已经抽得只剩最后几根了。他熟练地给自己点了一根深吸一口,然后倒在沙发上,转眼正好是他带来的那张他与夏行远的合照。 照片保存得很好,夏行远的脸微有些泛黄,但依然清晰可见,笑得永远那么灿烂。他把烟咬在嘴里,双手把照片捧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记忆里父亲的模样就变成了这张照片,明明他还清楚地记得夏行远和他一起坐在屋檐下,抓了一只闯进他们之间的知了给他讲知了其实是肚子在叫。 可是那时夏行远是什么样子?他想来想去只想起一个模糊的轮廓和照片上的笑脸。 “爸,要是你看到我现在这样是不是会揍我!我也觉得自己挺难看的!” 夏庭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烟灰随手抖在了地毯上,瘫软地把所有重量都沉到沙发上,仿佛他所有的力气都在面对梁卓昀那一声怒吼时用光了。 “梁卓昀。”他自言得没头没尾,发呆地仰头盯着天花板,吸进肺里的烟都被流放到了五脏六腑,连骨头都被熏软了,没一会儿他就感觉困得不行,眼睛轻轻一闭这么睡着了。 梁卓昀拧开门就屋就见夏庭睡在沙发里,地毯上还有一根烧到尾的烟头。他瞬间眉头一凛,暴躁地想把睡着的人拉起来打一顿,看这小混账还敢不敢做这么危险的事。然而他不过刚抬起手念头就变了,动作自然地往床边转去,拿了一条毯子过来给孩子一般哪里都睡得下的人盖上,手指还忍不住流连在睡着的人紧蹙的眉间。 他想他这小混蛋大概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弱点,连放在他自己怀里他都觉得不安全。可还能怎么办?能给的他都给了,他总不能能遂了他的意,真让他在他床上睡一辈子?那就不只梁泽宇不认他,恐怕连他自己也没办法认自己了。当初他把夏庭带回家时,可从来没有想过会发展到今天的结果。 行远,你儿子可真是会折腾我啊! 梁卓昀在夏庭的房间呆了大半夜才离开,夏庭刚开始天亮就醒过来。他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沙发睡了一晚,握着身上多出来的毯子愣了片刻立即翻起来找他昨晚找出来的烟。沙发的前前后后他都看了一遍发现果然是没有了,随即无奈地想大概今后他都再也碰不了烟了。 他满脑子可惜了的念头去浴室快速冲了个澡,换好衣服下楼,梁卓昀正端端地坐在偏厅拿手机看新闻,看到他便朝他招了招手。 “这么早?沙发睡着舒服吗?” “脖子疼。” “自找的。” 梁卓昀说着放开手机把夏庭拉到他旁边的位置,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替夏庭捏着脖子,嘴里风浅云轻地开口,“什么时候学的?” 夏庭的眼睛盯着面前茶几上的烟盒,坦然地承认道:“去年。” “能戒吗?” “偶尔抽而已。” “还记得你爸是什么病吗?” “肺癌。” “那你还学!” 梁卓昀的声音忽地扬起来,落在夏庭脖子上的手狠狠地捏紧,像是要给人一个教训。 夏庭对上他怒瞠的双眼有种无法说明的压抑感,仿佛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我不是夏行远! 我不是夏行远! 我不是夏行远! “这是为了你的健康,况且乱扔烟头多危险,我不希望你像——” “不抽了!” 梁卓昀的语气始终还是软下来,但夏庭对上的却是一把温柔的刀子,他急忙地打断梁卓昀,“我以后再也不抽就是,你不要再说了。” 梁卓昀静默下来盯着夏庭,看着他嘴角露出的一抹淡笑,比哭还要难看,“好了,我不是在骂你,别笑得这么勉强!” 梁卓昀说着就凑过去亲夏庭的额头,这大概就和别人的烟瘾一样属于下意识的反应,可是他的动作却落了空,夏庭侧过脸躲开了,他感觉就像稳拿在手的项目被人撬走一样,他差就把人硬拽过来强吻上去。 “怎么了?” 梁卓昀勉强压着脾气,夏庭立即挣开他站起来,泰然如常地说:“饿了,我去看李师傅的早餐好了没。” 夏庭说完就这么走了,梁卓昀盯着他的背影眼神越沉越低,最后仿佛跌进了暗无天日的深谷。 · 两人都如同往常一样吃完早餐一起出门,却是连司机都察觉车里的气氛和往常不同,就像两个贴着假面具的模型貌合神离。到了之后两人在电梯里分手,夏庭照样躲过了梁卓昀临别的亲吻,匆匆逃出了电梯。 梁卓昀冷着一身寒气在电梯里直到电梯门自动关上,最后想他要松手就让他松吧,孩子长大了总是不能一直攥在手里。 夏庭甩开脑子里关于梁卓昀的思绪,刚到办公室就听到整个庭远办公室扩大的消息,从四层扩到六层,办公用品全部换新。相比其他人的雀跃和质疑他只有无奈的笑,想起梁卓昀说他才是庭远的老板,那梁卓昀这么败的可不就是他的财产?顿时不知是哭还是笑地扯了扯嘴角。 不知是梁卓昀交待了什么还是他们部门的负责人终于想起了他,刚坐下就有人马不停蹄地给他布置任务,让他总算不是光占个位置,一不小心就忙过了上午。 旁边的同事友好地叫他一起吃饭,他想着无处可去,可刚点了头梁卓昀就踩到了证券部办公室的门口。 梁卓昀一如往常地望着夏庭贴近跟前站着,他很清楚自己的毛病,清楚他迷恋夏庭的身体,迷恋到他自己都认为已经着魔的程度,可他也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般心疼着夏庭,想给夏庭一个正常幸福的未来。他既放不开手又狠不下心,所以他卑鄙地把自己做不到的事丢给夏庭。 他以为夏庭能将梁泽宇那些话听进心里,明白了能够一步步地疏远他,却不想那小混蛋听了却回头将他一军。他哪里敢对夏庭承认他把人放在什么,恐怕连他自己他都不敢承认。 “你们吃饭去?” “食堂。” 夏庭的言简意赅头回用到梁卓昀这里,嘴角带着弯度,看着关系挺熟,可偏偏下意识错开了与梁卓昀的距离。这样的刻意梁卓昀又怎么会明白不了,他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可实际他连夏庭那若有似无的眼神都不敢直视,不是怕,是心疼。无论是悲是伤,总是他造成的。 但终究梁卓昀还是梁卓昀,目光一转脸上就又能挂着老流氓的笑容说:“我没去过,也带我一起去?” 于是从来没有去过集团食堂的梁总裁头一回进了食堂,反正在对待夏庭的事上他是没有原则的,即使一干人都盯着他照样面不改色地给夏庭找位置让他坐下,再任劳任怨地却给夏庭去点菜,完了还亲手送到面前。旁人一句‘梁总也来食堂吃饭?’他十分不要脸地回一句‘陪孩子’,说得跟在游乐园遇到熟人一样。 桌上,梁卓昀敲了敲夏庭的脑袋,夏庭抬眼朝他目光一横。 “把头抬起来,再低就掉碗里了。” “梁卓昀,你以后别来这儿了。” “是我要来的?” “怎么不是?我约的是同事吃饭。” “好,好,是我非要跟着你的,回头任你处置好不好?” 夏庭不再开口,反正无论他说了什么梁卓昀都会用这样的语气来应付,就好像他真的是个顽劣的小孩。他低下头如坐针毡地专心吃饭,好在和他一起来的同事见风不对就不知道坐到了什么地方,不然桌上再多两个人他真得把脸埋进碗里吃饭。 夏庭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吃完了这顿,又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食堂,总算感觉没有那么多视线盯着轻松了一点。梁卓昀跟在他身后拉着他让他慢点,不想一出电梯被人迎头撞上来。 那个回国时和夏庭拼车的意大利小伙夏庭早已抛到了星辰大海,此刻遇到半天没想起来是谁,但是对方却似乎对他印象深刻,连他说过的话都一句没忘,看到他就热情得如同十年同窗一样。 “嗨,怎么是你?这就是你哥吗?你们看起来年龄差得很多,是因为工作影响了心情吗?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他的事还没有解决吗?” 夏庭直想找东西堵住这人的嘴,可是对方一点没有消停的意思,就算他不回话也能自言自语地将对话发展下去。 “对了,我有帮你问过,虽然你说我们的老板是个刻薄自私、物尽其用,感情凉薄的家伙,可是所有人都说其实真正的老板是雅安集团的总裁,我觉得你们要找他讨回公道会挺麻烦的。” 梁卓昀忽地笑起来,实在是不知道该从哪一点开始说,手故意落在夏庭背后磨着他的腰,“你的朋友这么热情,你不表示一下吗?” 夏庭暗暗地抽着嘴角,直把蒙着头走过去,当谁也不认识。而意大利小伙大脑完全接收到了朋友这个信息。 “你还没有问我的名字,我叫李爱国,李洋给我取的,你呢?”意大利小伙凑近盯着夏庭的工作牌,看了一会儿才读出来。 “夏庭?是什么意思?” 楼道的转角一个人影蓦地停住,转身过来盯着电梯前的几人,然后叫道:“夏庭!” 虽然见过一次,但夏庭对夏楚思的声音记得很清楚,他转眼看过去果真是夏楚思,带着笑意朝他走过来。 “我们又见面了。” 夏楚思和夏行远一样,笑起来总让人觉得很亲切,仿佛认识多年一样。夏庭实际上并不讨厌夏楚思,光是那张像极了夏行远的脸他就没办法讨厌。可是此刻他仍然惹不住转头去看梁卓昀。 夏楚思双手潇洒地插在口袋里站在夏许面前,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说:“其实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梁卓昀就如同被定身一般倏地僵直了身体,直勾勾地盯着夏楚思,仿佛丢魂似的好半天才缓缓地吐出一声,“行远?” ☆、第12章 梁卓昀有一瞬间觉得这是他和夏行远相隔十多年后的重逢,那几乎和夏行远一模一样的脸仿佛穿越了这十几年的空白,他忍不住想十年之后的夏行远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你是,梁卓昀?” 夏楚思的视线往梁卓昀的方向斜过去,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毫不掩饰他厌恶的情绪说:“我并不怎么想见你,能让我和夏庭单独说话吗?” “不能!”梁卓昀心里蓦然窜起的邪气从鼻头哼出来,他上前一步直接隔在夏庭与夏楚思中间,瞬间冷回不近人情的刻薄老板脸,“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就行!” 夏庭被梁卓昀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抬眼只能看到梁卓昀漆黑的外套。他咬着牙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低着头也不知是对谁说话地开口,“抱歉,我该回去上班了。” “夏庭!” 夏楚思喊了一声,匆忙转身却被梁卓昀堵住,夏庭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像是被什么凶兽追赶一样的片刻不停。梁卓昀横在夏楚思面前,仿佛守城的千军万马般一寸土也不肯让。 “就算他还姓夏,也跟你们夏家没什么关系,当初行远离开你们家时说得很清楚,你最好不要再来打扰夏庭!不然后果自负。” “那跟你可更没有什么关系了,最没资格这么说的就是你。” “有没有资格轮不到姓夏的人来说!” “梁总,你健忘了吧!夏庭他,也姓夏。你藏了我们家的孩子这么多年,这账总得算清的。” “你大可以试试!” 梁卓昀对着夏楚思冷眼横眉,威胁的意思比他说出的话表达得更加明显,然后不屑地转头就走。 他从来不逞口头之快,管什么有没有资格。他从来都只管结果,比如现在,能把夏庭的手攥在手里的人只有他。 梁卓昀快步追上去拉住恨不得在脚下装个风火轮的夏庭,发现旁边有个小隔间就把人拽进去,毫无威信地责备,“小东西,这就是你不让我见夏楚思的原因?” 夏庭咬牙闭嘴地把脸扭开,梁卓昀根本什么也不用说,光是看夏楚思一眼他就要心痛而死,他只想给自己找个壳躲起来,但梁卓昀却偏不肯放过他,就是要把他的心刨开了才甘心。梁卓昀把他的脸扳回来,他瞪了半天眼才开口。 “梁卓昀,你想我承认什么?” “就你心眼多。” 梁卓昀抚着夏庭的头发轻揉了一把,实际上夏庭这样他又怎么会不心疼,他都恨不得把心掏给夏庭看,“我不就多看了他一眼而已,你不能这么霸道连看也不让我看别人一眼!” “他不是别人。”夏楚思才是这世上最像夏行远的人。 “是,是。他不是别人,他是想把你抢走的混蛋,就算再怎么像行远,你可也不能跟他走!” “你呢?” 夏庭忽然直直地盯着梁卓昀,像是想从男人闪烁的眼里看出答案。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4节 “傻瓜!”梁卓昀把夏庭的头一把按到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搂着他说,“再怎么像也不是他,谁也不是他。” 梁卓昀不轻不重的一句安慰,却像一把长刀一下刺进了夏庭的心脏,这大概是梁卓昀捅得他最痛的一次。夏庭抓着梁卓昀的肩膀,咬得牙齿都发软才终究让自己冷静下来,至少他不想在梁卓昀面前那么难看。 “梁卓昀,你爱我爸吗?” 夏庭忽然问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是问今天的午餐怎么样似的。梁卓昀浑身瞬间一僵,他松开夏庭认真地审视了许久,忽然笑起来:“你在意这个问题吗?” “不在意。”夏庭违心地回答。 “那你回答个我在意的问题,那个外国小子怎么回事?你哥又关他什么事?” 梁卓昀话题一转又把关于夏行远的话题带过去,夏庭感觉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连计较梁卓昀的内心仿佛都没了意义,梁卓昀总是用哄孩子的办法来掩盖他们之间刨开后难以面对的关系,实际上梁卓昀才是那个缩在壳里的蜗牛。 “好了,不说就不说,再瞪眼珠都掉下来了!” “梁卓昀,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行,我不说。跟我睡午觉去,不然有你困的!” 梁卓昀风轻云淡地揽着夏庭往外带,夏庭却定定地订着双腿不肯动。 “小庭?” 夏庭忽然捧着梁卓昀的头朝自己带近,梁卓昀还以为这小子又要跟他来色|诱的一套,结果夏庭狠狠一脑门撞在他头上,然后冷冷地骂了一句,“梁卓昀,你个懦夫!”夺门跑了。 头回被骂的梁卓昀捂着额头愣了半天,最后无奈地笑了笑,他什么都依着那小混蛋怎么就成了懦夫了? · 夏庭趴在办公桌上困得眼皮直打架,不得不说梁卓昀太了解他,好在有电话及时打搅了他的瞌睡。 “小庭,晚上有事吗?” 一听是梁泽宇的声音,夏庭还重新看了一遍号码确认,这么多年梁泽宇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地跟他打过电话,心里不由地一抖,怕是梁泽宇又要说他和梁卓昀的事。 “晚上一起吃饭吧。” 夏庭很想拒绝,面对面还不如在电话里说,可梁泽宇深得梁卓昀的真传,不等他回答就自行决定。 “等会儿我在楼下等你。” 夏庭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电话就已经挂了,梁泽宇像是算到他一开口就是要拒绝一样。而还没到下班时间不用打卡的梁副总就开始催他,最后他总算是拖到时间下楼就见梁泽宇在大堂坐着,他蓦然地想梁卓昀怎么一下午都没搭理他了? “别看了,四叔被恒宇合作的项目拖住了,还在开会。”梁泽宇掀起嘴角直笑,夏庭立即明白梁卓昀在开会的真正原因。 “走吧!”夏庭被梁泽宇推进车里,一路都忐忑地以为梁泽宇要和他促膝长谈,结果车在一个私家餐厅停下来,两人进去,屋里已经围了一桌的人。 “这是我弟弟,你们可悠着点,别吓到他!” 一桌人笑起来,梁泽宇拉着夏庭一一地介绍过去,基本都是他的朋友同学,直到介绍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男人时,他刻意地增加了台词。 “小庭,这是范明逸,我大学时的学弟,父母做外贸生意的,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已经结婚,有两个儿子。明逸目前自己创业,没什么不良嗜好,和你一样喜欢电影。” 夏庭怱地明白过来他哥这是在干什么,差点就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背给他听了,摆明是在给他介绍对象,还是个男的。 “明逸,我弟夏庭。” 夏庭还绕在他哥哪根筋没搭对,范明逸就朝他伸过手来,笑容得体地说:“你好,早听泽宇说起你,终于有机会见面了。” “好。”夏庭简短地一个字,和范明逸握了下手就坐下来。 一顿饭吃下来,夏庭倒没觉得尴尬,他们说的话题他偶尔也能搭两句,范明逸坐在他旁边没有刻意留意他,却也给他恰到好处的照顾。而饭后的活动梁泽宇也拉着他一起,虽然是私人会所却也少不了声色犬马,夏庭几乎没有去过,在里面呆了没多久就受不了出来了。而范明逸不紧不慢地跟他一起,陪他杵在大街上吹热风。 “不舒服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范明逸扶着夏庭说。 夏庭摇了摇头,他不过被灌了两杯酒有点头晕,“没事,平时不怎么喝酒。” “哈哈,泽宇说你根本没喝过酒!” 夏庭蓦地有点窘,好歹做为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没喝过酒,只不过梁泽宇不知道而已,他突然拍着范明逸的肩膀,一改平时懒散的态度,豁然地笑道:“你信?我哥还以为我18岁都不知道怎么解决生理问题呢!” “你看起来,藏了很多事!”范明逸忽地若有所思地盯着夏庭。 “怎么说?”夏庭淡然地抬了抬眼,站直了身,风一吹他的头晕好了不少。 “你看起来和刚才,嗯,很不一样!” 夏庭怔了怔回道,“你的错觉吧!有烟吗?” “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起码你看起来不像抽烟的人。” “偶尔,可别告诉我哥。”夏庭接过范明逸递过来的烟,就着他的手点燃,实际上他觉得范明逸有点难应付,可怎么说也是梁泽宇的朋友,不好直接扔下走人。 范明逸一本正经地盯着夏庭看了半晌,夏庭感觉被他看得浑身是刺一般他才一改形象地开口。 “哈哈哈!我明白!大家都一样,在家里不得不装孙子装儿子装乖宝宝,出了门就日天日地日出星际!” 夏庭被范明逸从绅士到流氓的怱然转变惊住,而范明逸像是找到革命战友一样,搭着夏庭的肩膀哥俩好似的说:“咱俩不回去了,自己去玩呗,其实你哥跟我说你的时候我觉得我们没啥可交流的,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挺合适的,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话题突如其来的转变夏庭有些措手不及,他觉得要是他哥知道这人现在这面一定不会让他认识。他轻轻挣开范明逸的手,还来不及开口,街边停着的一辆车突然开过来停在他面前,车里的人降下车窗,他惊得半截烟从嘴里掉下去。 “上车!” 梁卓昀的脸从车窗中露出来,夏庭怔住没动,中午梁卓昀留在他耳畔的低语瞬间在他心里复活,仿佛成为他所有疼痛的源头,四肢百骸都被扎千千疮百孔,连一句反抗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梁卓昀不动声色地加了一句,“别让我再说一遍!” ☆、第13章 街灯澄黄的光照进车里给梁卓昀映出一个阴阳脸,称得他如刀削过似的轮廓透出一丝凶狠,他就如同夜里值岗的门神冷咧着一张脸,车旁路过的人像是也能感受到他的煞气般要绕开三尺走。 实际上此刻梁卓昀已经比刚停下来时要好得多,他静如雕塑一般两手捏得方向盘暗暗地吱吱作响,这辈子他所有隠忍克制大概都在这儿用上了,刚听到梁泽宇带着夏庭去会所时他恨不得把梁泽宇直接拆成零件,顾不上那无穷无尽的心火狂怒是从哪里来的,光是想想谁的手碰一碰夏庭他觉得自己都要疯。可是他披甲执兵地杀过却停在门口无法放任自己进去,甚至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想夏庭已经成年了,他还能以什么身份去管呢?监护人的权利早在夏庭18岁的时候就失效,除了心底作祟的占有欲他根本没有其它的理由。 梁卓昀把车停在路边,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地来回回味着夏庭骂他的那句‘懦夫’,到最后竟然还回味出了一丝甜,他甘之如饴地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嘴角蓦地往上扬起,心想那小混蛋真是不怕死地什么也敢说,他要真是懦夫早在夏庭爬上他的床解开他的第一颗扣子时就把人打包送到国外去此生不见才是,哪里还用得着他现在枯坐在路边往自己心里纵火。 孩子总是不能太宠了,不然眨眼间就能翻天给他看!这头被梁泽宇那混账摆了一地的摊子,那头一不注意就带着弟弟花红酒绿。梁卓昀难得认为自己这家长当得失败,他轻吐了一口气放松了骨节,正要下车去逮领弟弟上夜店的兄弟俩,夏庭忽地出现在路边,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子,两人勾肩搭背得他冷静了半天的邪火蹭地又烧起来。他静静地在车里盯着人半天,看着那个小子给夏庭点了一根烟,最终没忍住把车开了上去。 夏庭立在路边如同一根路灯杆,两只眼睛射线一般戳在梁卓昀脸上一动不动。范明逸顿时感觉这气氛实在是诡异到不行,虽然他和梁卓昀算不上认识,但是总是知道是谁的,可就是知道他才觉得诡异,想不通这被捉奸的错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夏庭,上车!” 梁卓昀的怒火已经爬到脸上,他打开了夏庭那一边的车门又沉默下来,气氛被他压抑到了极点,甚至连空气夏庭都觉得停滞了。 “不好意思,我要回去装乖宝宝了!”夏庭最终还是松了松牙关,将他满腹的愤怒和感情都压下,装得一如平常朝范明逸撇了下头。范明逸朝他回了一个同情地苦笑,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用嘴型说:“回头再约。” 本来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可梁卓昀只看到夏庭的后脑勺和那个小子搂在夏庭肩上的手,加上他那都快五彩斑斓的有色眼镜,两人重叠在身影就多了一层不能言说的暧昧,瞬间给他快把车烧起来的火加了一把油。等夏庭上车之后,他趁过转身给人系安全带的机会使劲地拍了拍夏庭的肩膀,若不是夏庭只穿了一件他要把衣服给脱下来扔了。 “梁卓昀,我肩上没沾上病毒!” 梁卓昀怒气从鼻间哼出来,脑子里尽是那个不顺眼的小子对夏庭上下其手的画面,憋着一股邪气硬把suv开出了火箭发射的速度。夏庭被惯性带得紧贴着椅背,好半天才直起来,朝梁卓昀瞪了一眼。梁卓昀终于肯放慢车速,但捏方向盘的力度却一点没松,把他的怒气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挑了最轻的一样开口。 “不是答应不抽烟了?是你忘了?还是在敷衍我?” 这明摆着的事梁卓昀问得义正严辞,夏庭一手撑着下巴把头转向窗外,连余光都没给他一眼地拒绝回答,他的火气却莫名地降了一级,无奈地弯起嘴角,念了一句,“幼稚!”然后一路擒着笑把车开到了家门前。 夏庭去开车门却发现锁上了,终于把头转向梁卓昀,用眼神表示他要下车。梁卓昀却不管他如同芒刺的眼神,把视线落在院子里的海棠上。 “刚才的人是谁?” “范明逸。” 夏庭直白的回答却完全算不上回答,梁卓昀拧着眉一忍再忍,终于忍到能心平气和地说出一句不带脏的话才硬吸了一口气说:“小庭,我不是反对你交朋友,可不是什么朋友都能交的,那种地方的总是有些方面不妥。” “哪里不妥?”夏庭一时没理解梁卓昀的意思,思忖了好半天才明白梁卓昀话里的不妥是指哪方面。他想起范明逸那一身妥帖的西装和染着小花的领带,从主观的角度来看确实有些像某些会所的男公关,也不怪梁卓昀误会。但心里免不了觉得好笑,被梁卓昀带出来的顽劣脾性不时地冒出头来,他故意挑衅地对梁卓昀回道:“总也有可取的地方,至少我说什么都能满足我。” “夏庭!” 梁卓昀仅是‘满足’两个字就臆想出了一整晚的床戏,瞬间就跟火药炸开在脸上一样,心想这小混蛋怎么就能这么戳他的心窝,明知道这是那小混蛋故意气他的,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隔着位置中间的距离他一手捏着夏庭的下巴把人拉近眼前,瞪着怒眼说:“你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是不是?” “是。” 梁卓昀心里能焚身的火因夏庭这一句干脆果断的回答倏地就熄了,他不就是动不了手吗?这么多年他除了偶尔拍个屁股,连人掉根头发都要心疼一下,别说动手,连骂他都要捡着好听的话。 所以,骂他打他最后心疼的还是他自己,那他还能怎么办? “小东西,就你什么都知道!知道我舍不得打,所以别跟我闹了,好不好?我也不是要管你,只是梁泽宇那混账什么人都往你身边塞,也不看看身份,那些人是你能碰的吗!” “范明逸是哥的同学,不是夜店公关。” “什么?” “开门,我要下车。” 梁卓昀兀地松了口气,也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安慰,总不该是庆幸他的小混蛋没有去嫖吧?他随手揉了揉夏庭被他掐红的下巴,把自己贴近了,忍着想亲上去的冲动。 “那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认为呢?” 夏庭的舌头微微在唇上舔了一下,勾得梁卓昀的心往上狠狠提了一下,隔了片刻才回道:“小庭,我总是不能一直陪着你的,以后——” “我要下车。” 夏庭打断了梁卓昀的话,下意识害怕梁卓昀继续说下去。梁卓昀无奈地开了车门,眼见夏庭匆匆地跳下车,忍不住叹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事实上梁卓昀自己也弄不明白,那个当年被他抗进家门的混小子怎么就让他这么着魔呢? 夏庭第一次进梁家的门不是自己走进去的,当时那小脑瓜子里不知从哪里看了些什么,全都他要把人卖去什么暗无天日的地方做苦力的想法,总是逮着机会就跑,他只好一路都把人抱着,连下车都不让人脚落地,直接抱起来扛在肩上,像个刚强了良家妇女的土匪头子。临着时门时,老管家拦着他劝说:“少爷,这样不妥,照旧俗您这样叫过门。” 梁卓昀哈哈一笑,“小混崽子一个,过什么门!” “少爷,可这是您想带过门那人的儿子,这不合规矩。” 老管家后面的话梁卓昀没听进去,他扛着夏庭大摇大摆的进了家门,在他这里他就是规矩。 之后没多久老管家就退休回乡,再也没人跟梁卓昀提过过门的话,而他起初那几年他是真把夏庭当成儿子养,听着夏庭半夜捂在被窝里一遍一遍的喊爸爸,他总有种感同身受的疼,就仿佛夏庭把他所有无法出口的情绪替他哭出来了一样,对那个孩子深到骨血里的心疼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可是他却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那份心疼开始变质的。 · 夏庭不知道梁卓昀在屋外的车里过了一晚,因为第二天他起床发现梁卓昀没有回房睡过,屋里屋外都只有他一个人,甚至接连几天都是如此,又如同回到国外一个人生活的日子,自己搭车去上班,晚上再自己回来,梁卓昀彻底在他眼前消失,若不是偶尔会打个电话叮嘱他吃饭睡觉,他要真以为自己还在国外了。 直到周末,他捂在被子里怎么也不想起来,床边却有人总想掀他的被子,他不厌其烦的睁了睁眼就感觉被重物压上来。 梁卓昀带着一身热气连被子一起搂着他,脸埋在他耳边说:“懒虫,起床了!不看看都几点了!” 夏庭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扯了扯梁卓昀的脸皮问:“痛吗?” 梁卓昀不禁一笑,回捏了下他的嘴角,反问:“你呢?” “痛。”夏庭点了点头。 “那就说明不是做梦!快起来,今天有事带你出去。” 梁卓昀拍着夏庭的脸从床上翻起来,意外地清心寡欲,什么也没做,哪里也没碰,只是把夏庭从床上捞起来,动作自然得仿佛这几年他们什么也没有过似的,然后收拾好,吃完早餐就带着夏庭出门。 每年梁卓昀都要给夏庭做两身礼服,穿不穿得着都做来放在身边,即使国外那两年也是叫了师傅去量好尺寸再做了送过去。但是今年春末的时候已经做过两套,夏庭都还没机会穿,也不知梁卓昀是突然兴了什么念头又带他来做衣服。 “是做好了,带你来试!” 梁卓昀纠正了夏庭的想法,当衣服拿出来夏庭看到时才知道梁卓昀带他来试的原因,因为一大一小两件,婚宴的款式,除了袖口稍微有所不同,其它几乎一模一样。 “去试试,不合适的话再改改,这是按你前几个月的尺寸做的。”梁卓昀风轻云淡地把衣服塞进夏庭手里,夏庭肃然盯着服务生手里的另一套开口,“梁卓昀,你知道不知道这样两套衣服意味什么?” “我不穿,放着看。”梁卓昀把夏庭推进了更衣间,“快换给我看看!” 夏庭搂着衣服靠着换衣间的墙,感觉手里的衣服在发热,如同他滚烫的心一样,他觉得梁卓昀像疯了似的,还要带着他一起神智不清。他如同被蛊惑一般换好衣服,脑子里满是梁卓昀和他穿一样礼服的画面,然后站在他们面前的是牧师。 “过来。” 梁卓昀朝走出更衣室的夏庭伸出手,夏庭被他拉到面前从头看了两遍,然后发现裤角有些皱,他毫不犹豫地蹲下去,旁边的服务生被他的举动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衣服去替他,他却不以为意地摆手说:“不用,我来。” 夏庭瞪着梁卓昀的后脑勺下意识地往后退,早些年梁卓昀也给他系过鞋带,却不像此刻这么庄重,大概他是中了这一身衣服的邪,梁卓昀单膝蹲下的动作显得过于认真。 梁卓昀拽住乱动的腿,理正了裤角站起来,然后退开了两步认真地打量了一番。 “不错,结婚都可以了。” “梁卓昀!” “总有一天你要结的。” 梁卓昀风轻云淡地说出来,夏庭却如同被判了死刑,他的脑子里叫嚣着梁卓昀有什么权利替他决定!他要爱上什么人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梁卓昀怎么能那么霸道,管到他的心上来了!想着他下意识地想把衣服从身上扯下来撕个粉碎,梁卓昀却捉住他的手郑重其事地宣告。 “你不是说我给你一个身份,你什么都可以接受吗?” ☆、第14章 梁卓昀大费周章带夏庭去试的衣服最后还是收进了衣柜,夏庭也不知他究竟闹的哪一出。到下午的时候梁卓昀又把夏庭整理了一遍带出门,这回到是清楚地说了要去哪里。 雅安集团与恒宇集团合作项目的启动仪式算得上是本市的头条大事,雅安集团未来几年一半的投资都在这里面,项目成功雅安的市值可以立即翻一倍,因此对雅安来说也称得上是头条大事。 然而梁卓昀却来得风轻云淡,且重点还不是项目,而是来介绍他家的夏庭,晚宴的会场梁卓昀作为东道主逢人就说:“这是我家夏庭。” 梁卓昀就这样带夏庭一圈走下来,会场有一半的声音都在议论梁卓昀有个私生子,这是打算带回来入户入籍,继承家业了。也幸得梁卓昀这些年把夏庭隐藏得好,这些人才不知道梁卓昀这‘私生子’他已经宝贝了十来年。 当年由于梁卓昀近几年的风评,也有少数说梁卓昀是色迷了心窍,把养在床上的小情人也带上台面,看样子还要把身家都送上。不过这些话都只是腹诽,没有人会傻得拿出来说,他们可都知道梁卓昀是疯子,十年前能为了个男人发起疯来谁都不认,谁知道十年后会不会一样。 对于非议梁卓昀向来要么当听不见,要么让人再说不出来,所以充耳不闻地带夏庭昂首阔步地那些人面前走过,直达雷衡的面前。 雷衡是恒宇集团的老板,才三十多岁却早两年前就退到幕后,今天一直躲在边上想当路人,可总是没那么容易躲掉。 “雷老弟,现在能见你一面可比见美国总统还难,你这休退得是不是太早了点?” “梁老大,我可不是你鸿福齐天,家里管得紧,应酬不了只能退休了。” 雷衡说话间不由往梁卓昀旁边的人瞧了一眼,别有深意地弯了下嘴角,梁卓昀也不解释,由着他误会了才把夏庭推出去。 “这是我家夏庭,才毕业,什么经验都还没有,雷老弟今后可多海涵。” 梁卓昀这个今后说得太有深意,夏庭和雷衡往哪个方面说都不可能有什么交集,更没什么用得着今后让雷衡海涵的,除了梁卓昀是真打算把雅安交给夏庭。 雷衡略为惊讶地仔细打量了一番梁卓昀旁边的年轻人,看起来斯文干净,不谙世事,半点没有像生意人的地方,他不禁怀疑地又看向梁卓昀,比较他现在也压了一半的身家在合作的项目上。 “舞台总有一天是年轻人的,其实我也想跟雷老弟一样偷个清闲!” “清闲?”雷衡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他的手机突然一点也不清闲地响起来,他抱歉地朝梁卓昀摆了摆手表示谦意,接起电话时关公脸顿时春风化雨。 见雷衡离开夏庭轻吸了一口气感觉累得不行,他转身往休息区外的阳台走过去,此时他急需吸两口新鲜空气来抵制心里的窒息感。 “怎么了?”梁卓昀寸步不离地跟在夏庭身后。 夏庭回头面对着梁卓昀,审视地看了许久才说:“梁卓昀,这就是你说的身份吗?” “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有异议!反正雅安迟早归你。” “我可以不要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出尔反尔?” 夏庭感觉胸口一滞,闭着眼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再看梁卓昀时仿佛五脏六腑都抽在一起。 “对,我不承认,我反悔了。”夏庭说完就走,连看梁卓昀一眼都觉得心疼厉害。 然而梁卓昀却不肯放他走,一把将他拽回来搂着他的肩说:“别走,还有件事没办。” 夏庭用面无表情的沉默表示他的不乐意,这会儿梁卓昀就是要带他上天他也不乐意,可等他知道梁卓昀那没办的事是什么时,他岂止是不乐意,连杀人放火的心都有了。 “这是钟董的外孙女,和你一年的,有空你们一起出去逛逛,你啊就是该多出去见见人!整天就知道在家睡觉!” 梁卓昀不着痕迹地说着把夏庭让到前面,办演尽职尽责的家长起来也惟妙惟肖。夏庭的双手在身后紧紧掐在一起,梁卓昀瞥到他的动作把自己地手送上去,掰开他的手,他顺着就狠狠掐到梁卓昀手上。 “小庭,说话!” 梁卓昀提醒,夏庭忽地浑身一颤,心里的火仿佛要把梁卓昀一起点燃,蓦地低头捂着肚子弯下腰说:“抱歉,我不太舒服,先失陪了。”说完他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跑,梁卓昀怔了一刹忙追上去。 卫生间里,夏庭锁上隔间的门趴在墙上对着马桶呕起来,他感觉仿佛胃绞在了一起,浑身都说不出的难受。 “小庭,你怎么了?” 梁卓昀在外敲门,却只听到呕声和水声,他耐着性子又喊了一遍,“小庭,开门,我带你回家叫医生来看看。” “我没事。”夏庭终于停住动作回了一句,声音听起来实在不像没事。 梁卓昀的语气立即强硬起来,“开门!” “我没事。” 夏庭仍旧毫无语调的声音,梁卓昀的耐心用尽,抬脚就踹在门上,不算牢固的门砰的一声重响开了,夏庭半点没受到惊吓地像盆栽植物一样远远立在墙角。梁卓昀上去先是摸了摸他的额头,不放心地问:“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夏庭一动不动地盯着梁卓昀。 梁卓昀回盯着那有些发红的眼睛,他怎么会看不出夏庭难受的是哪里,所以最终认输道,“好了,我们回家。” 说着他去抓夏庭的手,却被一把狠狠地甩开,夏庭红着眼怒瞪着他。 “梁卓昀,你究竟想怎么样?” “想你一生喜乐安康。” “放屁!” 夏庭这辈子头一回骂粗话,他上前拎起梁卓昀的衣领,一字一句地怒吼,“我喜不喜乐,安不安康你说了不算!我说我不喜欢女人,这辈我都不可能和女人结婚!我的人生不需要你来安排!” “晚了,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你的未来归我管!” “你管?你能管得住我的心吗?” “小庭,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你不如直接告诉我!” 梁卓昀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夏庭抓住他衣领的手说:“好了,别闹,放手,好不好?” “不放!” “放手!” “不放!” “不放?”梁卓昀温柔下来的目光忽地一沉,手上突然用力,把夏庭反压在墙上撞出一声闷响,他压着夏庭恨恨地瞪着那不怕死的小混蛋,脑子里最后的一根弦也断了。 “你知道我想怎么样吗?” 夏庭被梁卓昀眼中的狠戾惊住,连呼吸都缓下来,梁卓昀用像是想吃了他似的眼神盯着他继续说。 “我想把你锁在床上一辈子当我的禁|脔,这样你还是不放吗?” “我——”夏庭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下意识地觉得梁卓昀并不是在吓他,而是真的想这么做。 梁卓昀终于松开他,垂着眼蓦地转身走了,头一回什么也没说地从他面前离开。而他捏紧拳头望着梁卓昀的背影,一拳砸在墙上,手背眨眼就染满了血迹。 ☆、第15章 夏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夜阑深处的街头,路边疏影绰绰的几个行人,还有冷清的路边摊。他穿着一身定制西服坐在不怎么干净的花台上,双手捂着脸撑着膝盖把头垂下去,右手背的血迹结着一手的痂尤为醒目。他狠吸了一口气,心想他怎么把自己弄得怎么不堪?明知道梁卓昀会是什么样的回答,他偏要说出来。 “喂!把钱交出来!” 夏庭缓缓地把头抬起来看着面前的两人,一人手里拿着刀对着他的头,一人抱着拳头,都摆出恶狠狠的样子,他却一副刚睡醒似的表情。 “没带。” “少废话,快交出来!” 实际上夏庭他是真的没带,若是此刻横尸街头他身上连一样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若他带着的话倒是会毫不犹豫的给出去省得麻烦。不过也幸得他没有带,此刻才有理由和人打架。 “真的没有。”夏庭非常诚恳地回答,但显然对方并不信,拿刀的人把刀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放屁,我可没什么耐心!不要让我再说一遍!把钱交出来!” “你不是已经又说了一遍。”夏庭忽地站起来,两人蓦然都僵了一下,不想以为一只手都能欺负过来的大学生比他们还高出半头,硬梗着脖子张扬声势。 “大爷爱说几遍说几遍!怕死就乖乖交出来!” “我把表给你们,你们让我打?” 夏庭用商量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出让人气血上涌的话,还真将手上的表摘下来。那是梁卓昀今天下午才带到他手上的,就是他把人打断两根肋骨也不会吃亏。但是哪里有人愿意乖乖任人打,所以拿刀的那人不屑地笑起来,手上动作一点没有犹豫地去抢夏庭摘下来的表。 当然也没有傻傻等着任人抢的人,于是夏庭往后仰身让开,抬脚胡乱地朝人踢过去,可毕竟他没有打过架,一脚踢空还差点把自己摔倒。 “嘁,小子,就你这欠操样还是乖乖躺下让人操好了,枪都提不起来让人笑话!” 不堪入耳的脏话还伴着放纵的笑声,正好戳中了夏庭敏感的神经,他眉间拧出两条丘壑,奋不顾身地向口出脏话的人扑上去,一拳正中那人的下巴。 “嘴巴放干净点!” 那人摸到了嘴角的血丝,立即狂躁起来,“我操!三子帮忙啊!” 被叫三子的人上前堵住了夏庭的退路,摆出拳头随时都要挥上来。夏庭本能地挥拳,脑子里没有害怕,只有满腹的狂怒,从梁卓昀那来的情绪此刻全汇在他握紧的拳头上,但是碰到迎上来的刀子他还是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就这一下刃口贴着他的手臂擦过去。 毫不夸张地说夏庭长这么大手连被割破过皮的经历都没有,后十年是梁卓昀将他保护得好,而前十年是因为他得过一段时间的抑郁症,身边所有的利器都被收走了。虽然六岁之前一般不会有太多清晰的记忆,但夏庭是完全记不得,他的记忆断在那一场大火里,至今他都还能想起浑身灼热的感觉和女人的哭声。 “庭少爷。” 夏庭捂住流血的手臂,冲上来的保镖已经将那两人制住,他有些无趣的想恐怕今后架也不可能再打了。果不其然下一秒梁卓昀就从后面的车里下来,不慌不忙地走到他面前,再不慌不忙地执起他的手。 梁卓昀盯着从夏庭指缝里渗出来的血,眉头皱成了崇山峻岭,这会儿身边没有能用的药和纱布,他直接扯出扎在裤子里的衬衣,割了一条布下来当纱布给夏庭包伤口,包好后才回头朝保镖吼,“叫老林来一趟。” “已经叫了,是在家里等?还是路上碰头?”保镖是跟着梁卓昀十来年的老人,知道那位碰个印子都要惊天动地一翻,别说这么大一道口子。 “算了,去最近的医院。” 吩咐完保镖梁卓昀才换了一副语气对夏庭说:“发泄完了吗?下回可不许拿自己出气了。” 梁卓昀一直没有舍得放下夏庭的手,因为失血变得冰凉的手掌被他紧紧捂在手心里。夏庭硬把手抽回去,他一股恼怒冲头却没敢用力,怕再伤着那小混蛋,只得无奈地说:“别乱动,还在流血!” “我自己会处理。” “你会处理?怎么处理!” “又不严重,随便包一下就好了!” “随便包一下你也没三只手,就你这样,连医院的门在哪儿都摸不着,别跟我闹了,今天是我不好,先回家把伤处理好了再说行不行?你不疼,我还心疼呢!” 梁卓昀一如往常的语气,不管什么都先认错再说,夏庭一晚上都没平静下来的情绪却因他哄人的话再次汹涌起来。 “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没用的?” “胡说八道,没你这么强词夺理的。” “梁卓昀!我是男人!你能不能把我放在和你平等的位置!” “不能!我们之间平等不了,懂吗?在我心里你永远比任何人重要。” 夏庭蓦地笑扬了下嘴角,勾着一抹苦笑,眯着眼仿佛看不清梁卓昀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把在喉咙打了几圈的话说出来。 “那我爸呢?” “小庭,你不要逼我。” “那你也不要拦着我!” 夏庭气冲冲地转身,梁卓昀这回倒没再拦着他,只是眼神像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直到夏庭的背影消失在街头他眼中的热度才冷下来,转身走向刚才和夏庭动手的两人面前,没有任何的表情和语言,抬脚狠狠给两人踹了两脚,用出了他踹门的力度。两人都被他踢得往后退出好几米,没断两根肋骨也裂了一根腿骨,动脚的人仍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默然地回到车里,却半天没喊开车,就这么枯坐着。 夏庭如游魂飘荡在街头,他恍然发现他所有的交际圈都围绕着梁卓昀,并不是排斥与人交际,而是他太懒散,遇到人从来不会主动打招呼,即使有人对他表示友好最终也在他的爱理不理中退却。不过其中也有例外,比如中文名叫李爱国的意大利小伙,在他们在庭远的办公室重逢之后,李爱国就对他产生了极大的热情,认定地他是因为大哥被迫害而去卧底调查证据,总是神秘兮兮地向他透露并不机密的八卦消息。 当夏庭看到手机上李爱国的号码时还有一丝庆幸,然而他庆幸得太早,李爱国在他看来实在是个神奇的人,起码他不认为会有第二个人会半夜三更地打电话给他问胡顺子还是对子好。他答不出个所以然,对方还要十分无法理解地反问他,“你怎么会不知道,中国人不是都很会打麻将吗?” 无处可去的夏庭不耻下问地问李爱国当下年轻人打发夜晚的方式,李爱国推荐了酒吧网吧喝吧等几种常见地点都被夏庭一一否决,最后问他在哪儿,要邀他一起打麻将。 夏庭对麻将最深的印象就是每年除夕梁家老宅饭后的节目,梁卓昀还硬拉着他上桌过,不过多年下来他还是毫无长进,也没产生任何兴趣。在李爱国喋喋不休之前,他果断拒绝地挂了电话,却不知道李爱国旁边还有一个取了‘爱国’这个名字的李洋,正好又是那天他去面试时坐在夏楚思旁边的人。所以,当夏庭漫无目的时夏楚思的停在他旁边他还惊讶不已。 “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梁卓昀就差全城贴我的通缉令了。”夏楚思还是那副满脸笑容的样子,靠着车窗把头伸到车外。 “我们并没有见面的必要。”夏庭转身就走,夏楚思没有拦他,只是对着他的后背说了一句,“你不想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吗?” 夏庭倏然定住脚步,在他小时候他也常问夏行远‘妈妈去哪里了’,但是夏行远总是用童话打发他,后来大了他也没再问过,可要说完全不想知道那肯定是骗人的。 “先上车,这么晚了,你不是想在大街上游荡一整晚吧!” 夏楚思笑意有增无减,夏庭确实没有办法讨厌他,撇开血缘的关系,仅仅是那张几乎和夏行远一样的脸他就能丢盔弃甲,实际上换个角度他和梁卓昀完全是一样的人。 夏庭犹豫后过后还是上车,夏楚思把车开了一会儿才想起似的问:“可能你并不想回答,不过我还是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了?如果梁卓昀做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夏庭撇头望着窗外的路光不知如何回答。 “夏庭,无论你愿不愿承认,我都是你叔叔,这些年我和爸妈他们都在找你,是梁卓昀处处阻拦才一无所获。当然你有理由不接受我们,但是你终究是夏家的子孙,如果有人让你受了委屈,我们都是在你这边支持你的。” “梁卓昀,他对我很好。”夏庭的回答严肃过头,反倒像是伪装的慌话。 “那你的手是怎么伤的?”夏楚思直指重点,夏庭像是这才想起来似的,顿时感觉手痛起来,皱了皱眉回:“刚才遇到抢劫的了?” “什么!” 夏行远一激动摁到了喇叭,怱地鸣了一声车里两人都一惊,夏楚思冷静下来,追问:“结果呢?抢劫的人呢?” “梁卓昀处理了。” 夏庭木然的回答透着对梁卓昀的信任,夏楚思微微露出一丝不屑。 “你要去酒店,还是我家?” “我什么都没带。” “那去我家吧。” 夏庭像是这么久才反应过来夏楚思一开始的话,直直地瞪着眼问:“你还没说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夏楚思把车踩在路边审视地凝望着夏庭,过了半晌才轻缓却有力地开口。 “如果说,梁卓昀是间接害死你母亲的人,你会怎么做?” ☆、第16章 车一路开回了夏楚思住的地方,在市中心的一处高层,直到上楼进门,夏庭都没有再开过口,他脑子里反复着夏楚思说的那句话,拼命要想回想起什么,可是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他不记得他母亲的样子,甚至没有见过一张他母亲的照片,唯独只有一个名字——冯晓曼。 “你先休息一下,医生马上过来。”夏楚思安排夏庭坐在沙发上,半点没有客气的意思把夏庭扔下自顾地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夏庭这会儿实际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是粘丰皮肤干涸的血迹让他很不舒服,他忍不住想去揭,结果连皮带肉地又掀起来开始往外冒血。好在夏楚思说的医生没一会儿就来了,夏楚思将人带进来说:“你检查仔细点,有必要还是上医院去,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我削死你!” “像我这么首屈一指的外科医生你也敢嫌?” 那人将诊箱放在茶几上,夏庭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三十出头的样子,嘻皮笑脸给人的感觉不太可靠。夏庭的手被他强制地抬起来,伤口并不严重,但是因为血都已经凝固了,清理创口的过程让夏庭拧眉不止,甚至是后悔不该跟梁卓昀逞强,至少先处理好伤口,现在也不必这么疼了。 要说夏庭最怕的是什么,无疑就是这确确实实的疼了,他一连对处理伤口的男人说了五个可以轻点吗?手不断往抽开的方向用劲。 “不可以,再轻我就要成阿飘了!” 于是夏庭紧咬牙关把脸扭到一边,就像小时候打针一样不敢去看。 “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怕疼不丢人吗?” “你没有一样特别怕的事吗?” “嗯,好像有,我怕蜘蛛,看到就浑身发毛,想一脚踩死!” 夏庭觉得这根本不是怕的表现,就像他现在也很想踩男人一脚,觉得男人根本是在瞎扯,但又不自觉地被带进了男人的思路,猛然听到一句‘好了’,他才惊讶地发现在男人喋喋不休的过程中结束了。 “谢谢。”夏庭看着被纱布裹好的手臂,和被剪坏的袖子。 “不谢,我收了夏楚思五倍的出诊费和药费。” 夏庭僵了一整天的脸忽地笑起来,莫名地觉得这医生有意思,不禁多问了一句,“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吴医生。” “医生是名?” “不是。” “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你说句我很帅,我就告诉你。” 夏庭诚实地说:“我很帅。” 医生倏然笑起来,“你一大男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夏庭才倏地意识到自己又被带跑了思路,自觉失礼点头表示:“抱歉!” “吴尤。”男人突然又报了家门,仿佛不在一个频道的对话,夏庭回了他一句,“谢谢,吴医生。” “你问名字不叫吗?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夏庭暗觉耳根一热,一根手指挠了挠耳腮,也觉得自己冒昧了。这时之前离开的夏楚思回到客厅,看了眼夏庭已经包好的手臂问:“没问题吧?” “有我在当然没问题。”男人自满地保证,后半句却又嘻笑地看向夏庭:“有问题你也可以随时找我!” “没问题你就可以走了。”夏楚思毫不客气地将人赶走,再回来拿了套衣服给夏庭,“今晚早点休息吧。” “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夏庭定住双脚不肯动。 夏楚思审视着夏庭,半晌才说:“梁卓昀对你爸是什么心思你知道吧?” 夏庭没有回答,头往下垂了几分捏紧了双手,害怕夏楚思会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夏楚思像是在耐心等待他的回答,一言不发地保持动作,隔了许久他终于问出了一句,“我妈过世和梁卓昀有关系吗?” 夏楚思惊讶地瞪了瞪眼,打心里想评价他侄子是树懒,这个问题隔了这么半天才想起来追问,亏他还以为回来的一路他已经想出了结果。于是他也开始犯懒地说:“我困了,明天再说。” 就这么一句,夏楚思就扔下了夏庭自己回房睡觉了,弄得夏庭愣住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最后还是困意占了上风,他拿着衣服去房间草草冲了个澡倒在床上,塞了一脑子的事陪着他一起进了梦乡。 隔天夏庭醒来没有像往常看到梁卓昀在他床边,心里一阵失落,而等他脑子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在哪儿,心里更回失落。他下床推门出去就看到夏楚思在客厅看报纸,第一眼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夏行远,在父子俩相依为命的那些年,狭窄的小楼房里每天早上都有夏行远在堂屋看报纸的身影,他总是一起床就跑过去爬到夏行远的腿上坐上,然后听夏行远念报纸。 “你醒了?早餐在桌上。” 夏楚思开口仿佛打碎了夏庭的梦境,那不是夏行远,那个世上最疼他的人早就不在了。 “怎么?早餐不喜欢?”夏楚思见夏庭没反应,继续问道,而夏庭完全没有去看桌上的早餐,而是走到他面前盯着他一言不发,沉默的暴力轰炸。他顿时觉得夏庭果然和他了解到的一模一样,好懂得跟透明的似的。 “你想说什么?”夏楚思故意哑着嗓音问。 “你们真的很像。” “因为我们是双胞胎!” 夏楚思放下报纸,看着吃惊地瞪眼。 “梁卓昀没有告诉过你吗?” 夏庭摇头,他总算是明白梁卓昀既然说没有见过夏楚思,却对夏楚思与夏行远的相像表现得那么冷静的理由,即使没见过也能想像双胞胎会有多像。 夏楚思没管夏庭眼里的疑虑,让夏庭坐下来一如平常地开口:“不过行远小时候走丢了,你奶奶,也就是我们的母亲因此和你爷爷吵架分居带我去了国外,直到二十年前,你爷爷在梁家遇到行远。那之后发生过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后来发生了一场意外,你和你母亲被困在起火的仓库,行远和梁卓昀一起去救你们,可是最后梁卓昀只带着受伤的行远和你出来,而你母亲死在火里。” 夏庭记得那场火,也只记得那场火,他盯着夏楚思问:“为什么?”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误导你,你想知道去问梁卓昀,他比我清楚!” 夏庭想从夏楚思的脸上看出一丝谎话的痕迹,得到的却是更加确信。这时门外突然响起粗暴的敲门声,夏楚思了然地对夏庭说:“回答你问题的人来了。” 夏楚思打开门,梁卓昀带着一身肃杀的寒气立在门外,没有丝毫进门的意思,而夏楚思也没有丝毫请人进门的意思。 “夏庭,回家了。” 梁卓昀的语气像是在责备彻夜未归的孩子,语气的末梢还带着一丝担心。夏庭捏着双拳轻吸了一口气朝梁卓昀走过去,梁卓昀首先是拉起他的手掀袖子查看他的伤,“还疼吗?” 过了一晚夏庭已经疼习惯了,可梁卓昀一碰仿佛又触动了他的痛觉神经,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疼。” 梁卓昀把居家服的袖子掀到了手肘,露出沾过水的纱布,几处有被水晕开的血迹。 “怎么碰到水了?没人帮你洗澡吗?” 梁卓昀怪罪的目光投向夏楚思,丝毫没认识到这是个多尴尬的要求,恐怕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人会像照顾3岁小孩一样对待一个快要23岁的成年人。 夏楚思也觉得自己受到了不白之冤,虽然昨天夏庭说梁卓昀对他很好在他意料之内,可是仍然挡不住眼前的冲击,他觉得梁卓昀对夏庭的好完全超出了限度,虽然只是这几句话,几个动作,却全然都透露出了梁卓昀对夏庭的溺爱,就算是对亲生儿子他认为恐怕也是做不到这样的。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5节 “跟我换药去,感染了可怎么办!”梁卓昀直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夏庭披上,不容反抗地把夏庭带出了门,随口又问,“早饭吃了吗?还是先换了药再吃,我让老李熬好粥给你凉着。” 梁卓昀自顾自地做了决定,走出电梯夏庭却兀地定住脚步对着梁卓昀,用平静到淡漠的语气问:“梁卓昀,你见过我母亲吗?” 梁卓昀面不改色地回道:“夏楚思和你说的这个?” “你见过吗?” “见过,你出生还是我第一个抱的,怎么没见过。” 梁卓昀的话让夏庭的肩带着心一起颤了一下,梁卓昀怀念地握住他的手继续说:“小时候你又乖又闹,比现在还能折腾人。” “那她是怎么死的?” 夏庭完全没有听进梁卓昀后面的话,只觉到梁卓昀握着他的手收紧,他却瞪着眼不敢连眨也不敢眨一下,怕是现在他稍微抖一下就再也不敢问出来。 “回家后我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现在说。” “小庭!” 夏庭把自己僵成了关二爷的雕像,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梁卓昀早该清楚这小混蛋不会轻易放过他,甚至连让他安抚情绪的时间都不给,他却舍不得怪罪半分。他感觉心脏都缩成了一团,也不知道最痛的地方是十几年前的往事,还是夏庭的步步进逼。他只能从着他的心抱住唯一能给他慰籍的人,紧贴着夏庭的耳边,亲吻着夏庭的脖子低诉。 “小庭,对不起!是我害你们失去了最爱的人,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可以接受他和别人相爱,和别人结婚,可是我没办法让他为了别人去冒死的危险。人的感情从来都是不可能公平的,你不能为这个怪我。” 如果梁卓昀的话有形夏庭的心此刻已经千疮百孔,里里外外都被戳透了,他想推开梁卓昀却连一跟手指也抬不起来,只能吐着最后一口气般开口。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你让我现在拿什么去见我爸妈?让我如何告诉他们我对你这不伦不类的感情!” 梁卓昀感觉到烫在肩膀上的热度,慌忙松开夏庭,安慰地抱着他的头,吻过他的眼角,“乖,不要哭,我心疼。” 夏庭一动不动,仿佛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木偶,如同程序般喃喃地开口。 “梁卓昀,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收留我?” 一句话的时间,梁卓昀的心脏仿佛落进了永无天日的深谷,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回答,头一回领会到什么叫惊慌失措,任夏庭挣开他的手,推开他一步步地离开,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夏庭从他心里离开了。 ☆、第17章 “梁卓昀,你当初到底为什么收留我?” 这个问题困扰了夏庭十年,终于问出口他却发现自己并不想知道答案,或者说他早就知道,只是心有不甘,就好像问出来会有不同的结果。 然而,并没有不同。 夏庭推开梁卓昀搂着他的手,视线落在看不见梁卓昀的地方,然后像条落水的狗一样抖了抖一身的狼狈,缩着脖子走了,仿佛要将梁卓昀丢在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只是觉得有些冷,明晃晃的太阳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梁卓昀的那件外套,最后他停在路边,茫然地盯着一辆辆从他眼前疾驰而过的车辆忽地就失去了方向。 他还能去哪儿?从13岁开始他除了梁卓昀身就再也没有容身之处,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梁卓昀的那天,梁卓昀牵着他的手走出那扇门时他实际是情愿的,他时刻担心着会被人扔出门的心终于战战兢兢地找到了一个安处。 手机铃声突兀急切地叫起来,夏庭被惊得一颤,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响的是他的手机,刚接听就是梁泽宇家里起火似的声音。 “小庭,你现在在哪儿?” “路边。” “哪条路!给我地址,我来接你!” 夏庭下意识地沉默下来,这个时候他并不想见到梁泽宇,所有认识的人他都不想见。 “小庭,不管发生了什么,离开四叔对你总是好的。”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梁泽宇倏地没话接了,他自认足够了解夏庭了,那小子从小对梁卓昀就跟着魔似的,梁卓昀的歪理邪说到他那儿就成了真理。他还记得有一次夏庭学校文艺表演,老师安排夏庭和一个女生搭档跳舞,从没上过台的臭小子回家一脸期待的炫耀,结果梁卓昀说要是他放学去排练就不能按时回家,那就不能在晚餐时间一起吃饭了,最后夏庭就以不能回家陪梁卓昀吃饭为理由拒绝了,没有半点的委屈。 所以,那缺心眼的臭小子这是想通了?梁泽宇想肯定是他四叔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不然也不会硬把他从机场叫回来,这么多年他还从没见过他四叔那么狼狈过,连声音都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的嘶哑,要不是他四叔还头脑清醒,他还以为夏庭出了什么意外。 “嗨,小朋友!” 夏庭还在等着梁泽宇的回应,身边突然驶近一辆车停下来,他惊讶地望着从车里露出来的吴尤。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谁?”梁泽宇的声音在手机里忽地高起来,活像他又遇到打劫了一样。 “朋友,我搭他的车,哥,你不用来接我了!” 夏庭说完直接了当地挂了电话,梁泽宇和梁卓昀都有一样的毛病,从来都不听别人意见的人。 “嘿,你不是要搭我的车吗?”见夏庭收起手机就走吴尤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开着车追上去。 夏庭顿住脚步,觉得自己拿人当了借口应该说点什么,但他还没想好词,吴尤又笑道,“难不成怕我非礼你呀?” “谁说!”夏庭对上吴尤的视线,若换作是梁卓昀这会儿只会像哄小孩一样让他上车,哪里会说这么轻浮的话。他莫名感觉受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挑衅,在他的身边没有过像吴尤这样的人,出于新鲜,或者迟来的叛逆,他最终选择坐上车。 “你走哪边?” “你走哪边我就走哪边!” 吴尤说正二八经的看着夏庭,夏庭的眉头不禁一抬,实在不太习惯这种语气,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你有什么不满意吗?人,还是车?” “人。” 吴尤这回是真的大笑起来,他觉得这小孩实在是不可爱得可爱,忍不住冒了一脑子的流氓话,“你跟夏楚思是什么关系?别看他一把年纪,可是得叫我舅舅。” 夏庭一脸好奇地看向吴尤,他觉得吴尤就像是个诱饵,就算他关门闭户地想保持缄默,却总禁不住要去听吴尤的话,然后不由自主地回答,“舅公好!” 这回是吴尤的嘴角狠抽起来,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真想咬夏庭一口,搬起石砸到了自己的脚。不过他很快又能将脸皮收起来,不着调地说:“你就算夏楚思夸到天上的那个小侄子啊?怎么看着像只流浪的小狗?他赶你出来的?要是没地方住我家欢迎你,我的床够睡两个人。” 梁卓昀的流氓表现在行为上,而吴尤的流氓表现在语言上,夏庭倒不觉得讨厌,只是令他很不自在,他忙转开话题说:“麻烦你,去西街。” “西街?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白领,毕业了吗?你这样能进得去办公室吗?” 夏庭这才想起他的衣服都被剪坏了,身上穿的居家服,脚上还是拖鞋,唯一能见人的只有梁卓昀披给他的外套,他穿在身上还有些大。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夏庭垂着头考虑了一番,最后说:“有什么地方可以打发时间吗?” “小朋友,你这样子像是失恋了啊?该不是你手上的伤是跟情敌打架弄的吧!” 夏庭被戳中心事找不到词反驳,又把视线飘向窗外,“你还是送我回家吧,春锦路。” “送你回家没问题,但是我能再约你出来吗?” “你是gay吗?”夏庭眉头一抬,吴尤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 “不像吗?我都勾搭你这么久了。” 夏庭不是没被追求过,但是从没遇到过这么直接的,他一瞬间感受到了吴尤身上强烈的入侵感,与梁卓昀温柔的强势不同,吴尤给他的感觉如同陌生又惹眼的闯入者,让他难免新奇。 “不如跟我去玩?”吴尤突兀地换了主意。 “去哪儿?”夏庭下意识地问。 车子突然加速,夏庭没有拒绝的机会,吴尤把他带到了市中心的游戏厅,那是夏庭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甚至连听的机会都不多,里面嘈杂的声音令他陌生又新鲜,抛开所有念头发泄的感觉他玩上了瘾,吴尤拉都拉不走他,最后还是到了下午实在饿得不行两人才离开。吴尤混在一群少年当中去拉着夏庭去小吃街,完全看不出像个而立之年的人。 两个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人瞎逛到了天黑前,吴尤在把夏庭送到家门口,临别说了一句,“你真像一只刚从深山里放出来的小和尚。” “不是,我是道士。” “有区别吗?” “我有头发。” 夏庭说完下车,吴尤突然伸手恰恰只捉到两个指尖,夏庭已经站在车外端端地对着他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买鞋的钱我会让人送过去的。” “我可不是为了一双鞋的钱送你回家的啊!” 夏庭装作没听见地转身进了院子,在推门进屋的瞬间他放纵一天的心忽地又沉下来,昏黄的灯光映着门厅,但在梁卓昀并没在,他径直上楼确定梁卓昀确实不在才往自己的房间走。 然而,他进门第一眼看见的却是梁卓昀。 梁卓昀靠在沙发上,边上有两只空了的酒瓶,夏庭轻轻走过去,他微微睁了睁眼,松开了抱在怀里的相框,拉住了夏庭的手,不太清醒地对夏庭说:“我连他的照片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梁卓昀,你出去!我要睡觉。” “过来。”梁卓昀像是完全听不见夏庭的话,力气却大得出奇,一把将夏庭拽到沙发上搂在怀里,手里还拿着夏庭与夏行远合照的相框,就像小时候抱着他给他讲怎么将产业价值最大化一样。 “我第一次见到行远时和你那时一样大,他是家里请来给我补习语文的老师,刚刚上大学,喜欢白衬衫,总是在笑。我一直以为我会讨厌他,可是第一眼我就被他吸引了,那天太阳很大,他站在树下抓了一只知了,回头对我一直笑,当时我唯一的想的是他笑起来真好看。” 夏庭想起他高三那年,不知怎么想到他爸说过知了好吃,他在院子里发现一只就突发奇想地捉了下来,梁卓昀正好在他身后,他一转身就被吻住,那是他第一次和梁卓昀接吻,那个阳光充裕的下午是他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一直到我高中毕业,我以为我终于快要追上他了,可是他却告诉我他要结婚了。整整一年我都没有理他,直到你出生,我才彻底明白我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无父无母可怜的小孩,他不过是心怀愧疚才一直陪着我而已。” “梁卓昀,你不要再说了!” “你不是要听吗?” “我现在不想听了!” “小东西,你不能老这么出尔反尔,知道我要花多大的勇气才说得出来吗?你从来就不知道心疼我!” “我不想听醉鬼说话!” 夏庭想挣开梁卓昀起来,却被梁卓昀扣住腰身反压在沙发里,胡乱地啃着他的脖子,他的火气一下子就被啃出来,“不要,你放开!谁说的我不能一直陪着你的,凭什么你想要就——” “行远!” 梁卓昀嗅着夏庭的脖颈,喉间漏出来的一声低呼瞬间让房间的空气都静滞下来,这几年即使梁卓昀会说戳夏庭心窝的话,可却从来没有叫错名字,夏庭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忽地被扎了最重的一刀,仿佛什么塌下来将他为梁卓昀一直敞开的那扇门堵上了。 夏庭忽然松开了手,如同任人宰割一般地放弃了挣扎,他狠狠地瞪着一动不动的梁卓昀毫无语气地说:“你不是要做吗?” “小庭,我——”梁卓昀第一次在夏庭面前没了词,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你又不想了?反正都是你说的,我不过是你养在身边发泄的对象,只是从小养到大有点感情罢了,总是会腻的,对吧!” 夏庭口没遮拦地控诉,用最伤人的话来伪装他的狼狈,最后他伸手抹过梁卓昀的唇说了最戳梁卓昀心的一句。 “梁卓昀,我恨你。” ☆、第18章 房间里仿佛连呼吸都沉寂下来,梁卓昀仿佛并没有听见夏庭说了什么,如同溺水般的窒息让他浑身都僵滞下来,他蓦地开始回想上次喝到胡言乱语是什么时候,好像是最后一回见夏行远之后。 夏庭倏然起身,梁卓昀本能地去抓那只从他怀里抽走的手,脑子里浑然一片,他只是下意识舍不得让身边的人离开。 “小庭!” 最终夏庭还是挣脱了他的手,径直往衣帽间走去,找出箱子胡七糟八地随便往里面塞衣服,视线扫到梁卓昀昨天带他去试的礼服,犹豫半天最后还是一起塞进了箱子里。 梁卓昀使劲地揉了几下太阳穴才感觉头没那么沉,站起来脚下还是不自觉地晃了晃,头重脚轻地跟着夏庭走到衣帽间的门外。他没有进去,只是透过门缝看着夏庭塞了一箱子衣服,然后拖着箱子走出来。他沉着脸堵在夏庭面前,此刻他的思路终于清晰了一些,脑子塞满了一堆后悔和哄人的话,可夏庭拎着箱子站在他面前顿时什么软话都烟消云散了。 “你这是做什么!” “我都已经毕业了,再赖着不走像什么样子。” “你再说一遍!” “我要搬出去!” “敢!” 梁卓昀差点把肺都吼出来,抓过夏庭手里的箱扔了出去,瞪着夏庭的眼神仿佛都带着灼热的温度,夏庭却瘫着毫无表情的脸淡然地说:“衣服也都是你买的,你要留下也是应该的。” “小庭?”梁卓昀这么真的没了脾气,他明白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的小混蛋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了,明明是他一步一步把人逼走的,可临到眼前他却难过了,后悔了,万般不舍了,他痛恨自己,可是却阻止不了自己。 “今天晚了,明天再说好不好?”梁卓昀像个濒死的老人,移着细步上去抓住夏庭的手腕,嗓子哑得都有些听不清,“都是我不好,你打我行不行?” 夏庭僵着身体一动不动,连视线也一直落在看不见梁卓昀的地方,决然地开口,“我觉得哥说得对,我应该走出去看看,一直以来我眼中看到的只有你,可世上有那么多人,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叫吴尤的,他带我去了游戏厅,我从来没去过,还有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 话语顿住,夏庭下意识地挺直了背,终于把视线落在梁卓昀眼中,坚决地说:“我已经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不想再当依偎在你身边汲取温暖的孤儿,我想有一天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站在你面前。” “梁卓昀,你放我走吧!” 夏庭的乞求如同落进梁卓昀心里的利刃,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两秒,最后看了一眼夏庭,捂着胸口气丝若游地说:“我叫人来收拾,你想住哪儿跟杨晋说。” 杨晋就是那个跟了梁卓昀四年的私人助理,但这也是他四年来头回进梁卓昀家,而且是半夜十点,来给梁卓昀家小祖宗搬家。作为唯一了解梁卓昀对夏庭花了多少心思的人,他实在想不出这是闹的哪一出?夏庭在国外那两年,梁卓昀人在国内也巨细无遗对夏庭的每件事都要摆腾一遍,毫不夸张地说就是夏庭走在街上前面有块石头他也让人赶在前面捡开了。 可梁卓昀刚刚在电话里怎么说的?他要走就让他走!还把他毫无理由地骂了一顿,他心里不平地想你要能耐去骂你的小祖宗啊!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念叨,就算被梁卓昀骂了他还是按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带人匆匆赶来,然后进了屋没有见着梁卓昀的人,只有夏庭一个人坐在楼下跟个门神似的。 这架吵得有点凶!杨晋心里唏嘘,看到了夏庭手腕上像手镯似的一圈红印子,他还以为梁卓昀这辈子都舍不得对他这小祖宗使个狠的。 “夏庭,梁总呢?” 夏庭像是才发现有人,缓缓抬起头盯着杨晋,“楼上,你最好别去叫他。” “可是——”可是这家你说搬就搬,那位要是转个身就后悔了,回头遭殃的可是我。杨晋后面那一长句没说出来。 “他同意的,我的房间在二楼,带衣服就行。” 夏庭淡若无事,依旧平常慵懒的样子,眼里看不出什么波澜。可是杨晋心里七上八下,还后知后觉地想他该拿手机把夏庭的话录下来,到时梁卓昀后悔起来他也有话可说。不过他也确实不敢去找梁卓昀确认,连唯一敢碰梁卓昀逆鳞的这位都劝他别去,他哪里还敢把自己凑到梁卓昀面前当炮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听夏庭的,不然回头梁卓昀还能给他定个不敬少主的罪名。 于是,夏庭就这么搬离了他住了十年的‘家’,他曾认为这是他一生的归属,却不想走得难以回头,而梁卓昀从始至终都在房间没有出来过,让他甚至有种此生诀别的错觉。 · 夏庭搬去的地方在新城区,上世纪末梢建的房子,普通的三居室,还没有电梯。他十八岁的时候梁卓昀把钥匙交给他说是他爸留给他的,曾经他们一家人住过的房子。 实际上夏庭什么也不记得,即使里面的家具都还是原来的,他也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只有一股染着陈年痕迹的久远感。 虽然没有大件的家具,但鉴于杨晋对梁卓昀的了解,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是搬了一大堆过来,四五个人一直收拾到夜色阑珊才算结束,还剩了几大箱衣服衣柜实在收不下,他自作主张地打算给梁卓昀还回去。他最后一个离开,临走时叫醒了睡在沙发上的夏庭,告诉他可以上床睡着了。 房子是一直有人打扫的,卫生间的角落都很干净,可以直接进去洗澡,但是洗完之后夏庭发现没有浴巾也没拿衣服,好在就他一个人,直接光着出去,满衣柜地找内裤,把刚整理好的衣柜翻得乱七八糟却是无果,他胡乱地拿了件衣服抹了一身的水渍,然后直接倒在床上被子一裹,睡了。 这一觉夏庭睡得异常不踏实,翻来覆去感觉没一会儿就日晒三竿了,他把头蒙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听到客厅传来深深浅浅的脚步声,惊得立即从床上坐起来,恰好梁卓昀立在卧室的门口,昨晚他忘了关门了。 “怕你不习惯,我过来看看。” 梁卓昀的声音哑得有点厉害,端端地立在门口与平常并无区别。夏庭放下了手里的台灯,心里升起一股无从发泄的愤怒,他使劲地挠了挠头下床。 “我没什么不习惯的!” 夏庭除了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之外确实是没什么不习惯的,哪怕是祼睡起来忘了自己什么也没穿,一样大大咧咧地从梁卓昀面前晃过去,心烦意乱地在衣柜里翻出一条棉裤,空裆套起来。 梁卓昀感觉自己像个十八岁的小青年一样,狠狠吸了两口气才抑制住了鼻血,不敢再往夏庭身下看,不得不说他最近对自己有些苛刻,禁欲算不上什么事,难的是那个小混蛋每天都在他身边,想动又得忍着,每天他都有无数次地想‘去他妈的,何必折磨自己!’可终究他还是忍不下心,毕竟他是夏行远唯一的孩子,是他从火堆里亲手抱出来的负担,他怕自己毁了那孩子的一生。 可是眼前这状况要他怎么办? 梁卓昀深吸了一口气,尽量避开去下夏庭的下半身,然后走到衣柜边把人拉开,无奈地看着乱成一团的衣柜,淘金似的找出了一套合季的衣服,还有塞到角落里的内裤,递给夏庭。 “这么热的天气你穿这不怕长痱子!回头让人来加个衣帽间,不然每天你都找不到要穿的在哪儿。” “不用了,我总要习惯的。” 梁卓昀被这句习惯刺得动作一滞,就好像搬个家这小混蛋就要跟他分清得是毫无关系的人一样,他转身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觉得昨晚就不该点那个头,可惜现在他反悔也没用了,只能独断□□地行使他家长的主权。 “等你习惯还不知道会弄成样子,我看干脆全部重新装一遍,卧室太小,旁边的次卧打通好了,留间小书房将就能用。” “梁卓昀,你够了没有!” 梁卓昀表情一滞,看着夏庭又新鲜又生气,心想小混蛋居然能冲他发脾气了,他不禁抱着双手绕有兴致地笑着回:“没够。” “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夏庭斜眼一瞥,感觉和梁卓昀都撕心扯肺一般,总有来去无踪的疼,梁卓昀却毫无意识地懒着不走。 “你刚不也光着穿了!” “谁让你看了。” 连看都不行了?梁卓昀的心脏不由直抽,终于还是万般不舍地转出房间,嘴里还念叨,“真是大了啊!” 长大了的夏庭换好衣服出来,梁卓昀已经在桌上摆好了早餐,客厅还放着一个大箱子。 “过来,今早做的,昨天吃了些乱七八糟的胃有没有难受?” “没有。”夏庭站在桌边,忍不住想从春锦路到新城区开再快也得近一小时,梁卓昀是多早起来的。 “坐下,吃完先把药换了。” 夏庭还是坐下来,两人隔着一小时的路程照样一起吃了早餐,仿佛他根本没有搬家一样,吃完梁卓昀还给夏庭把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收拾了一遍,将他带来的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全是夏庭用惯的一些小东西,像香皂洗发水之类的。 说起来梁卓昀这辈子唯一就收过夏庭的房间,一开始因为给那小混蛋找东西每次都要问保姆,久而久之他就自己收了,收着收着就成了习惯。 “先这样吧,过来换鞋。”梁卓昀站在门口,夏庭却没有动,他问道,“还有什么没拿吗?” “梁卓昀。”夏庭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给部门负责人说过了,我要辞职。” 梁卓昀的心脏突突狠跳了两下,“辞职?你有听过老板辞职的吗?” “我有能力靠自己找一份工作!” “我没说你不行。” 梁卓昀上去把夏庭硬拽过来按到换鞋凳上坐下,然后蹲到夏庭面前拿下鞋架上的鞋给夏庭穿,嘴里还一边平淡如常地说:“可你不能这么狠心,一下子就让我在哪里都看不到你了,我受不了。” 夏庭面无表情地看着梁卓昀,任他替他穿好鞋,然后拉着他站起来倾身吻在他额前。他双手捏紧,指甲狠狠地掐进手心里扎出一股锥心的疼,仿佛快要窒息一般,梁卓昀却伏在他耳边温柔而深情地开口。 “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除了你离开我。” ☆、第19章 夏庭僵直了身体,细细地用鞋磨着脚后跟,感觉还残留着梁卓昀手心温热的触感,如同贴着火炉一样烫人。即使是小时候梁卓昀也没给他穿过鞋,他想梁卓昀这辈子大概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可梁卓昀却没事一般立在他面前直直地瞪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半点开口的意思也没有,更没有打算让开,两人就像峡谷两边的山崖已经相对望了千年似的。 夏庭紧咬着牙硬撑着不让自己退却,此刻心脏仿佛都失去了作用,他浑身的血液都停滞下来一样难受,脑子里不断地祈求梁卓昀能够像以前一样上来拉着他的手,温柔地告诉他并不是真的要怎么逼他。 可终究梁卓昀一直都没有动一下,仿佛能在他面前静默到天荒地老。 最后,还是他蓦地转过身,收起被自己掐出血的双手,错开梁卓昀朝门口毅然地逃了出去。 梁卓昀一步不差地跟在夏庭后面,两人都如同逃难似的跑下楼,直到看着夏庭打开车门坐进去他面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沉默着,车里的空气都如同充满了甲烷,谁一开口就是点火,索性都闭嘴。直到到了雅安大厦,梁卓昀没让夏庭去庭远,而是跟他一起直达顶层的办公室,梁家的家庭医生早就端正地在总裁办公室里候着。 夏庭形如木偶地任梁卓昀把他推到沙发上坐下,然后梁卓昀顺势坐到旁边的扶手上,手轻搭着他的肩膀。医生走过去掀起夏庭的袖子,早上梁卓昀拿给他的是件休闲服,没有西装那么服帖,袖子卷起来也不费事,但是他的手却一直紧捏着不肯松。 “庭少爷,你别把手捏这么紧,会把伤口绷开的。” 医生好言相劝,但夏庭没有松手的意思,梁卓昀见了把他的手拿起来,轻轻地摩擦着他的手背说:“小庭,松手。” 夏庭默默地把手从梁卓昀手里抽出来,手上的力气是松了却始终捏着拳头,梁卓昀不禁又把他的手捉回去,然后一根根硬掰开他的手指,看到了粘着血迹的手心。 “那只手给我。” 梁卓昀的表情忽地得黑下来,夏庭面无表情地把另一只手摊开并没有给他递过来,但他也已经看到了同样两个血口子,冷不防拔地而起的怒气让他蹭地一下站起来,抬脚怒踢在旁边的茶桌上,茶卓倒下地去砰地一声巨响,沿着地板滚了好几圈。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平下声音来对医生说:“先给他上药!” 医生没想明白梁卓昀这突然发火的原因,更没想明白夏庭是忍了多大的委屈才把自己的手心都掐破的,他只是谨言慎行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处理完之后起身对梁卓昀说:“四少爷,伤不碍事,只要按时换药就行。” 梁卓昀对着落地窗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医生回头收拾好箱子正要走,他又倏地回头把人喊住:“老林,给我把指甲剪。” 林医生拎箱子的手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差点以为梁卓昀是跟他要把刀,好在只是指甲剪。他在箱子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递给梁卓昀时下意识观察了一下梁卓昀的表情,可惜什么也没看出去,最后退出办公室时,他不禁又借着门关上的瞬间往门缝里瞥进去,惊异地发现梁卓昀一脸温柔地蹲在夏庭面前给人剪指甲。 “你说,你这是折腾我,还是折腾你自己?”梁卓昀小心地握着夏庭的手抬起一根手指,夏庭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 “我自己来!” “别动,剪到肉了!” 梁卓昀小心地避开夏庭贴着胶布的手心把想抽回去的手抓紧,眼皮也不往上抬一抬,专心地盯着眼下的指甲,剪完一只后再一点一点的磨圆,嘴里还念叨,“以后指甲一个星期剪一次,长了就是个祸害!” 杨晋猛然肩膀一抖,他就听到了祸害两个字,也不知梁卓昀骂的是谁。他先是在门外敲了两下门,里面没反应便只好推了个缝,结果抬眼就看到梁大老板蹲在沙发前给夏庭剪指甲。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轻声地朝门缝里喊:“梁总,今天上午有季度汇报会,他们已经等了快半小时了。” “再等着。”梁卓昀不慌不忙,视线都没有斜半毫。 “可是,您已经往后推了两次了。”再推总要说个理由,总不能让我说您在给您的心肝宝贝剪指甲吧!杨晋觉得自己有苦难言。 “他们要是不想开就不开了。别动,真剪到肉了!”梁卓昀说到一半语气转了个大弯,说完后半句又转回去继续,“回头找愿意开的人来开。” “是。” 杨晋无言以对地退出去,夏庭见他把门阖上硬把手抽回来,怒瞪着梁卓昀。 “我自己来,你去开会!” 梁卓昀拿着指甲剪抬眼对上夏庭的视线,满眼的不以为然,“行,我们去会议室去剪。” “你就是要我难堪是不是?”夏庭一把夺过梁卓昀手里的指甲剪,啪啪地几下把指甲剪得全齐着肉,然后把指甲剪扔还给梁卓昀。梁卓昀不接,而是抓起他的手一脸嫌弃地评价,“看看,你剪得多难看!” “不用你看!”夏庭把梁卓昀的手再次甩开,梁卓昀立即改口道:“好好,不难看,你也帮我剪剪?” 外面二十多人等着梁总栽开会,但梁总裁却若无其事地在这儿跟人讨论剪指甲。夏庭觉得他要是外面会议室里的一人,这会儿一定把梁卓昀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梁卓昀,你到底带我来干什么?”夏庭被梁卓昀这不要脸的态度弄得脾气越蹭越高,再往上就要蹭上天花板了。 “你看我能干什么?”梁卓昀不自觉眉角下弯,温柔得仿佛空气都变得软了。 夏庭眉头一凛。 “不闹你了,跟我一起开会去。” “我去开什么会?” “去了你就知道了。” 夏庭云里雾里就被梁卓昀拽进了会议室,满满当当的人就空着一个座位,进门时梁卓昀吩咐助理加了一把椅子,放在主位旁边。夏庭以为是给他坐的,却不想梁卓昀是搬给自己的,坐下去之前把他塞到了总裁位,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包括夏庭在内都不可思议地望向梁卓昀。 “我又不是听不到,开会!”梁卓昀淡定自若地开口,把会议室里的气氛压到了诡异的极点,但终究还是没人敢当面提出异议,都若有似无地打量了夏庭一遍,然后开始会议。 整场会开下来夏庭都如坐针毡,他觉得梁卓昀就是铁了心地要让他难堪,让他无名无姓地坐在这个位置只会让他惹非议而已,可旁边的人闭着眼睡着了似的两耳不闻。他一边不由自主认真地去听汇报,一边在心里骂梁卓昀,短短一个小时比他上一整天班还要累,好不容易会议结束其他人都走光之后,他缓缓松了一口气,梁卓昀才睁开眼对着他笑了又笑。 “怎么?不开心?” “开心什么?”夏庭实在看不得梁卓昀在他生气的时候笑的样子。 “你不是说要像个男人和我面对面吗?那你起码得有十个八个亿的身家。” “梁卓昀,我不需要你给我这些!” “可刚刚不听得挺认真的?你对这个季度的业绩有什么看法?” 夏庭忍不住又开始捏拳头,冷不防地触到旧伤疼得他抽了口冷气,梁卓昀上去扒开他的手。 “这毛病给我改了!” 夏庭又甩开了梁卓昀的手一次,怒眼冷声地说:“梁卓昀,我希望的是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地去赚取一份事业,而不是你施舍给我的!” “施舍?”梁卓昀笑了一声,“施舍是随手可丢的东西才叫施舍,别被无聊的自尊心蒙闭了,你以为这个社会是公平的吗?有出生就注定食不裹腹的,也有终其一生挥霍无度的。那些想着靠自己努力的人不过是因为一无所有而已,如果他们已经站在高塔之上还愿意从最底层开始往上爬吗?小庭,这不算是恩惠,而是本身就属于你的,就像雅安是我父母打下的基础才有今天,而我父母一开始依靠的是梁家。你不能说他们和我就不努力,只不过踩着高于别人的跳板我们也能爬得更高而已。所以,你从这里开始也并不表示你不够堂堂正正,懂吗?” 夏庭觉得梁卓昀说的都是歪理,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莫名其妙就掉进了梁卓昀的陷阱,忽略了他的初衷,质问的语气也夹杂着一股妥协。 “你想我怎么样?” “宝贝儿,是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夏庭觉得梁卓昀根本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从头到尾梁卓昀根本就没有在乎过他想怎么,刚熄下去的怒火又被挑起来。 “我想离你远远的,最好能这辈子都别再见!” “我说了,唯有这条不行!” 梁卓昀温柔而坚决地注视着夏庭,夏庭的脑子里忽地就只剩下狂怒,他倏然朝梁卓昀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挥起拳头直直地落在梁卓昀的下巴上。梁卓昀猛地挨了一下,却满不在乎地舔了舔嘴角的血迹。 “这样能让你开心点吗?” “不能!” “那这样呢?” 梁卓昀说着突然捉住夏庭的两只手把人压到会议桌上不由分说地吻过去,他禁了大半个月的欲,这会儿混身都冒着劲,恨不得一口把人吞了。夏庭被吻得呼吸急促,满身怒火,逮着梁卓昀的舌头一口咬下去,然后抬起膝盖顶在梁卓昀的腹部,梁卓昀吃痛地松了点劲,他立即趁机把人推开。 “也不开心吗?”梁卓昀自嘲地笑了一声,像是神经错乱了似的满不在乎。夏庭再次毫不犹豫地朝他扑上来,又一拳砸在他脸上,他嘶嘶地抽了两口气还没缓过来额头又被一脑门撞上来,然后再一拳捶在他肚子上,接着被一把甩出去,他蹿了好几步才站稳,似笑非笑地盯着夏庭。 “够了吗?” 夏庭紧紧地拧起眉头,拎起桌上的一个杯子朝梁卓昀砸过去,骂道:“梁卓昀,你他妈无赖!” “是,我无赖。”梁卓昀鼻青脸肿地凑上去,又抓着夏庭的手,“手疼吗?” 夏庭的手确实疼了,连手臂的伤口都裂开了,梁卓昀心疼地将满是伤痕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深邃的双眼深情地望着他说:“小庭,我错了,我们不分开了好不好?” ☆、第20章 静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呼吸的交织,夏庭沉如死水的目光直直撞进梁卓昀眼里,骤然微微一笑,“梁叔叔,你这么说是不是不合适?” 梁卓昀的手重重地握紧,双眼霎时寒如隆冬,半晌才缓缓地吐出一句,“好,好!叔叔!最好以后都这么叫,别让我再想其它的。”他说完步履匆匆地出了会议室,一刻也不敢在呆下去,夏庭那一声梁叔叔就如同烙在他心上一样,怎么也消不去,一阵滚烫的疼。 他捂着一脸的淤青,突然想起十多年前那场大火。被点燃废弃仓库里他寻着哭声在火海中找到那个小小的孩子,倦缩在角落里木椅子上,身上缠着一圈又了圈的绳子,瞪着一双清亮的眸子从眼角滑了两行眼泪。他感觉那双眼睛就这么望进了他心里,慌忙地冲上去把人解下来,那短短的细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霎时他成了那孩子恐惧里唯一的依靠。即使现在他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孩子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小声地抽泣着喊的就是——‘梁叔叔’。 或许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在自己心里埋下了一粒种子。 算了吧!都惯了十来年了。梁卓昀不由地叹气,反正对待夏庭他从来没什么原则,就像在夏庭十九岁生日那天。 那天他陪那小混蛋在家过生日,然后那小混蛋灌了自己一瓶红酒,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回房间洗了一遍放上床。结果他刚回去那小混蛋就又跟过来,没羞没臊地把睡衣一掀,光秃秃地站在他面前豪放地宣布。 “梁卓昀,我要跟你睡!” 那一瞬间梁卓昀感觉到自己的血管差点暴了,尤其那小混蛋醉醺醺地完全不知道羞耻为何物,带着些青涩的媚态仿如一剂蚀骨的□□,让他的所有防御都决堤。整个过程他都心惊胆战地对他肖想已久的人为所欲为,一边害怕夏庭一觉睡醒只是酒后乱性,怕他后悔,一边被支配肆意沉迷。甚至结束后他搂着体力不支的夏庭一夜没合眼,忐忑不安地纠结到天明,做好了被揍一顿的准备,结果那小混蛋在他怀里睁开眼,说的第一句却让他心尖一颤。 “梁卓昀,我终于如愿以偿了。” 如愿以偿!那大概是梁卓昀这辈子听过最让他心动的情话,现在想来那时除了直接撞进他心里溺人的甜,还有渗透他四肢百骸的死而无憾,只是被分解之后他毫无察觉,只顾压着身下的人再次兴风作浪。 “梁总,上午还有国贸城的合同,世纪——” 杨晋把整个顶层都找了一遍才终于在茶水间找到了梁卓昀,可话只说了个开头就被梁卓昀打断。 “夏庭呢?没在吗?” “在。”杨晋犹豫了一下,“大会议室被他砸了一半了。” “你去看看,别伤了,随便叫老林回来一趟,手不要落下什么毛病!” 梁卓昀语气平淡得有些低沉,一直站在窗边动也没动一下,杨晋连应了两声是,可想起他要说的可不是这事,只得硬着头皮再提醒。 “那国贸城的合同?还有——” “拿给夏庭看,现在他是当家。” “但是——” “但是什么?你有意见?” 梁卓昀终于回头看了杨晋一眼,杨晋心说不是我有意见,您老人家这么做有意见的是那些股东,但他还是昧着心说:“没有。” “没有就行!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可这不太合规矩,他毕竟年轻,缺少经验——”杨晋实际想说的是你把人直接往总裁的位置一扔算个什么事。 梁卓昀很不赞同地打断杨晋,“谁一开始就有经验的,就算雅安他玩破产了还有达亿,要是达亿也不够,梁家我也能给他弄到手。” 杨晋感觉心脏狠狠抖了抖三抖,差点就抖出了胸腔,他直直地瞪着眼想问梁卓昀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以为那是只小白兔?回头把那些人全咬了一遍才知道是只狼崽子。” 梁卓昀说这话时的表情透着一股诡异的笑意,像是在得意,又像是在失意,杨晋还没琢磨没明白他转眼又若无其事地交待起来。 “去跟夏庭说我不去烦他,别跟自己发脾气了。” “梁总你呢?” “我?回家养伤!” 梁卓昀揉了揉脸颊,结果一揉更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杨晋怔在原地忍不住想他老板被揍了一顿脾气变好了?还是他产生了错觉? · 那天整个顶层都在私下议论大老板捂着一脸淤青走出会议室有什么内|幕,而顶层之下的高层议论的是梁卓昀想扶私生子上位,二老板太子之位即将不保,选在国外出差的梁泽宇一整天都喷嚏不断。 而夏庭莫名其妙地被赶鸭子上架,坐在梁卓昀硕大的办公室他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尤其是连续几个部门的高层找尽理由来确认梁卓昀真的不在,他终于忍不住拨了梁卓昀的电话。 “你回来!” “怎么?有人找你麻烦了吗?” “你这算什么?把我直接扔在这里,当是演戏吗?” “不是你说的要像个男人一样吗?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我的公章私章在哪儿,保险柜密码你都知道,你就是要卖了雅安都办得到,还搞不定楼下那群人?这样还说什么要像个男人跟我面对面?” 夏庭倏地就被激起按捺不住的不服,他急切地想向梁卓昀证明,也惊慌地想从梁卓昀面前逃离,如同陷在迷雾的森林,他不知道哪边才是正确的方向,即使前面明晃晃地写着是个陷阱,可是梁卓昀在那里他还是跌跌撞撞地往里跳。不是他执迷不悟,而是出于本能,本能地相信梁卓昀所在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是安全的。 “给我个职位,我要市场价15倍的薪资,经理以上的福利。” “你想要什么职位?” “坐得住你办公室的职位。” “叫声梁叔叔!” “梁叔叔。” 梁卓昀的心脏又狠狠地被扎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就像自残一般,又或是想试试自己的心还会不会痛,只有这样他才能将心里头那股邪念压下去,强迫自己回到该有的立场,让自己想起当年那个他从火海里抱出来的小孩,想起夏行远替他挨的那戳胸的一锥子。半晌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才缓下了紧缩的心脏开口:“乖,有事打电话给我。” “好。” 不轻不重的一个字之后就没了声音,梁卓昀拿着电话坐在车里发愣,他说是要回家,可实际上只是下个楼就再也走不远了。这些年他虽然对夏庭算得上是溺爱过渡,但也并没有真的打算把人养废,他所有懂的全都在十年来的相处中一点点地教了过去,绝对不是夏庭任何一个老师比得了的。因此即便夏庭是经验不足,但也绝对不至于手足无措,这点他是有自信的,重要的只是那小混蛋愿意去做,从小到大不知是哪里沾了什么毛病,浑身都透着一股没干劲的懒,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实际上他对夏庭那股子没骨头似的懒劲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床上把腿搭在他肩膀上嫌他没劲的样子,回回他都差点当场投降。 梁卓昀就这么躲在车里,回想着那些让人没眼看的床事一边心里泛甜一边心如刀割地混了一下午的时间,他产生了无数想上楼去的念头,可又怕夏庭再一脸恭敬地叫他一声梁叔叔,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被这么叫几次,心里就祈盼着夏庭主动打个电话向他求助,好让他给自己一个理由上楼。 可是,为什么他等到了快下班,连手机都没响一下? 梁卓昀总算是忍不住了,立即拨了杨晋的号码,却不想结果还不如上楼去让夏庭叫他几声梁叔叔。 “夏庭他,刚走。好像,是见朋友去了。” “什么朋友?” 杨晋每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结果还是换来梁卓昀一声暴怒的痛喝。而梁卓昀直接把手机摔了出去,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夏庭认识的人,没想到夏庭去见的是哪个朋友。他猛踩油门把车开出去,好巧不巧正好看到夏庭从大楼里走出来,正寻思那个‘朋友’在哪儿就见一个男人迎上去。他还没来得及把车开上去就见夏庭朝一个男人走过去。 那个男人梁卓昀没有见过,但对夏庭却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亲密,笑得跟个流氓似的,他脑子里蓦地跳出一个名字。 吴尤! 梁卓昀有一瞬间认为夏庭执意要与他划清界限都是因为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甚至产生了直接朝那个吴什么尤的一车撞上去的念头。可终究他不过是一动不动,看着夏庭和吴尤上车,然后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一声兀响,吓得从旁走过的人一惊。 ☆、第21章 偌大的办公室里夏庭装得再镇定还是忍不住心慌,梁卓昀给他的职位下来得很快,总经理特别助理,全权代表梁卓昀。可职位终究服不了人心,也没办法让他瞬间学会如何当一个集团的决策人。摆在面前的项目书他能看出价值和风险,却难以权衡出他在数十亿的项目上签字的勇气,就好像站在一个悬崖面前,即使知道能够跳过去,也总是害怕万一跳不过去,而他面临的跳不过去受影响的不只他自己,还有整个集团,梁卓昀半生的心血。 夏庭吃完杨晋送进来的午饭连一刻也没休息地坐回了办公桌,捏着笔问杨晋,杨晋十分坦诚地回答:“我只是梁总的私人助理,梁总说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问他。” “嗯。”夏庭哼了一个鼻音,但是拿着手机始终拨不出去梁卓昀的号码,思来想去最后把和他隔了半个地球的梁泽宇从床上叫了起来。 “小庭,你知道现在我这边几点吗?” “一点。” “是凌晨一点。”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6节 “你睡了吗?”夏庭问了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实际上他不是怕他哥睡了,是怕他哥不是一个人睡,坏了人心情。 “怎么了?四叔呢?出什么事了吗?” 梁泽宇倒是没被坏心情,反而被自己的问题吓得清醒过来,夏庭要是有什么事梁卓昀一定第一时间早解决了,哪会让夏庭半夜给他打电话,唯一的可能就是梁卓昀出事了,他立即翻身下床穿衣服。 “哥,你别急,梁叔叔没事,他把我扔在他办公室回家了。” “嗯——”梁泽宇这一声拖得很长,长到他把夏庭这句话的意思理清了,然后突然笑起来,“那你梁叔叔的意思是你今后就是我老板了?” “哥!”夏庭急了,不管梁卓昀怎么说,他都认为雅安集团是应该归梁泽宇的,他总归不姓梁。 “可不是,四叔他早——”梁泽宇突然顿住了话头,“算了,你还是说要我干什么吧?” 夏庭没顾上梁泽宇说了一半的话,将摆在桌上需要他签字处理的合同项目全部都一股脑地给梁泽宇说了一遍,好在他一点就透,梁泽宇没花太多时间,终于处理完后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表示梁泽宇回来他一定要请吃饭。不过梁泽宇一点也不想吃什么饭,只想知道他四叔又是发什么神经,一把年纪总想一出是一出,最好别过几天又后悔要把人再养回象牙塔里。 被兄长认为头回出象牙塔的夏庭终于长长地呼了口气,尽职尽责地完成了杨晋给他的工作,靠着椅背放松地伸了下懒腰,脑子忽地松下来后又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就像偷坐龙椅似的,唰地一下从坐位上弹起来滚到旁边的沙发,像有被惊吓到的哈士奇,好在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人。 这时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夏庭忙坐正了自己起身去拿手机,下意识地想让自己显得成熟一点,字正腔圆地接起来。 “你好,我是夏庭。” 电话地另一头静默了片刻,突然一声笑出来,“你好,我是吴尤。” 总算不是楼下哪个变着法来找他问责或者麻烦的人,夏庭肃起的表情蓦地地松懈下来,而吴尤说路过就想跟他打个招呼,他想起头天的事便坚持地要请吴尤吃饭。 实际上他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来没主动结交过什么朋友,不管是不想还是不会,在这方面他都是一片空白。他总认为那些身边来来去去的人终究不过是相忘于江湖的结果,谁对谁都只是红尘的过客,所以他从来不在意。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总是会明白人为什么是群居动物的道理,不过当他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却已经不知该怎么踏出第一步了,在国外两年,他连班里的同学都没有全记住。 可实际上这些人与人交际的问题做起来并没有夏庭想像的那么复杂,甚至连思考都没有哪些该说的话就自然而然地印刻在他脑海里,想不起究竟是何时懂得的,或者都是人类生存的本能。 对此夏庭并没打算深究,只是觉得吴尤是个可以交往的人,而他受人照顾理应表示感谢,于是他以为自己从来不会的事忽然之间就变得得心应手。 所以,所谓成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或许,放弃梁卓昀也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夏庭没有发现梁卓昀的车停在楼下,和吴尤一起上车后脱了外套,卷起休闲衬衣宽松的袖子露出手臂上裹着的纱布,吴尤往旁瞟了一眼不解地问。 “你这伤怎么越变越严重了?” “说明你技术不好!” 吴尤半点不介意被批评专业水平,反而饶有兴致地瞥过夏庭,似笑非笑地回:“原来你也会开玩笑?” “你怎么知道我是开玩笑,不是说的真话?” “对于我的手上功夫我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夏庭略微一窘,吴尤的言外之意太过明显,又或是他听梁卓昀的流氓话听多了免不了想歪,于是不怎么自然地咳了两声把脸转向了窗外,吴尤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才对嘛!小朋友装什么大人!” 被吴尤一直叫小朋友夏庭倒没什么不悦,只有梁卓昀才会当他一直都是十三岁,吴尤顶多只是嘴上这么叫,心底总认为他是有能力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而两个成年人约在一起吃饭总少不了喝两杯,夏庭的酒量又实在经不起折腾,两人吃完饭后夏庭脚下虚浮,走路踩不到准头,被吴尤半扶半抱地搂着出来。 梁卓昀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目光刺在那两人的身上,感觉心底烧起了熊熊大火,可是他把自己憋出了内伤也忍着不动,脑子里甚至跳出了夏庭和别人睡过也不是什么坏事的想法,总不能让那小混蛋学他一直憋着吧。 这话说出来大概谁也不信,这些年梁卓昀确实真真正正做到最后的就只有夏庭一个,不是什么三贞九烈,只是他真的对夏庭着了魔而已,大概这世上谁也学不来那小混蛋在床上对他颐指气使的模样,而他偏偏就独嗜那一套,因此每回都等不到最后他就已经早早地让自己结束了。他也想换个人改改自己的毛病,可是到底区别在哪里最清楚的人是他自己,他自己要讳疾忌医当然谁也治不好他。 这会儿他脑子里装着一堆自己也忍不下去的臆想,却偏要自作自受地跟在吴尤的车后头,一直跟到一家酒店外停下来。 梁卓昀眼睁睁地看着吴尤扶着夏庭进了酒店,他一忍再忍地忍出了一身想撕天毁地的邪火,正要踹开车门出去大杀四方的时候窗玻璃突然被敲了一下,他转过头就看到何幼清的笑脸映在玻璃外,两只眼睛眯起来的样子尤其像夏庭。 ☆、第22章 酒店大堂内,夏庭正捏着鼻梁给自己醒酒,他并没有打算给自己一个受了情伤买醉的借口,只是想学习做一个合格的商人在饭桌上长袖善舞,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不过两杯红酒就开始晕了,好在也没高估太多,这会儿也就有点晕而已。 吴尤把夏庭安置在酒店大堂的沙发里然后上楼拿药箱给他换药,夏庭平时被伺候惯了,倒也不嫌麻烦,只不过想到等会儿还得自己回去就觉得累得直不起身,躺在沙发上就想直接睡在这里。倒是吴尤一直鞍前马后,恪尽职守,非要证明自己是神医而非庸医,表示既然收了夏楚思的钱就得把他的伤负责到好。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可是让夏庭跟着他绕十几里路来换药,夏庭还是觉得亏的是他自己。他若不是为了满足吴尤那颗职业心,哪里用得着大老远地来这么远,一道割伤而已,难道哪里的药不一样了? “你还怪我技术不好,说说你这伤都裂过几次了,要再裂两次你就别想好了!” 吴尤出于医生的本能念叨起来,夏庭却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直笑,“要是留个疤才好,有疤的男人才有魅力。” “那也看是长什么样,你这叫破相,你要白白嫩嫩的才叫魅力,懂吗!” 夏庭觉得自己不是很懂,他明明很认真地在探讨关于男人魅力的事,可吴尤瞟过来的眼神带了一抹别有深意,他哼着一口冷气用脚踢了踢吴尤的跟回道:“胡说八道,你说的是豆腐!” “你就是豆腐啊!我想吃的豆腐!”吴尤说着轻浮的话,手上却利落地把粘在夏庭手臂上的纱布一下揭下来,夏庭疼得后知后觉地瞪眼,差点一巴掌给吴尤拍过去。 “痛这回事,其实就是因为你太当回事,实际上痛的不过就是这么一下,之后的都不过是你的感官把痛觉放大而已,只要你不当回事就不痛了,这就是成熟,懂吗?” 吴尤就是看夏庭那股怕疼的劲忍不住想欺负一下,可不想他满口的胡说八道夏庭居然一副很有道理地点了点头,还若有所思地反思道“嗯,我懂。”认真得反倒让吴尤接不出下句,于是只好利落地处理完伤口,然后收好药箱站起来。 “可以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习惯一个人回家,这也是成熟的体现,对吧!” 夏庭的活学活用让吴尤没法再坚持,还连让他再唠叨两句的机会都不给,飞快地跑出酒店在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坐上去。 夏庭都没注意车上是不是有人就坐了进去,活像吴尤是追着向他要债似的,结果车开了之后才发现后座有人,他往北,别人往南,连拼车都没法。可他的懒病一犯怎么也不想再下车等下一辆不知何时会来的出租车,干脆就让司机绕一圈送他,结果是他坐着出租车绕了半个城,他到楼下的时间足足多花了两个小时,出租车硬绑绑的椅子还磕得他腰疼,下车后他就开始后悔不该贪那点懒绕这么远的路。 揉着被磕得发疼的腰,夏庭抬眼望着一步接一步的楼梯怎么也提不起劲,心想干嘛非要住来这么远的地方,好歹也找间有电梯的房子,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念旧的人,此刻最真实的想法是他要不要直接睡在楼梯间算了?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的!” 冷不防破空冒出来的声音吓得夏庭一惊,他忙回头,梁卓昀黑着一张快要融进夜色的脸杵在他跟前,他觉得梁卓昀的出现和问题都莫名其妙,下意识绷着脸回了一句,“不然?” 不然?梁卓昀被问得哑了声,不然看到回来的是两个人他心里能舒服一点?显然不能。但夏庭扶腰瘸步的样子他实在觉得他能把整个城市都一把火烧了,那个什么吴尤的怎么敢这么折腾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欺负过了居然还让人这么一个人回来!哪回他不是连让人下地都不舍得的!他觉得现在就是把那个什么尤千刀万剐都不够,可是对上夏庭因为不舒服垂着的双眼他又心疼得不行。 “没有不然,我送你上楼。”梁卓昀一手揽住夏庭的腰替还他轻揉了几下,恨不得直接把人抱起来。而他的另一手抬起夏庭刚换了纱布的胳膊,上面粘着一丝鲜红的血迹,他脑子里猛地就蹦出夏庭在床上被欺负到伤口裂开的画画,顿时牙齿咬紧,双眼起火。 “梁叔叔,不麻烦你了,我自己能走。” 夏庭不轻不重的语调就像扎在梁卓昀心尖上的带倒勾的刺,他拼命压抑着体内暴怒的情绪,“看你进屋我就走。” “我可以——” “你不可以,别逼我现在去剁了吴尤!” 梁卓昀打断夏庭的话声音陡然往下沉,语气中透出来的狠戾让夏庭也心头一缩,不字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不是要凶你!”梁卓昀心尖一抖,声音顿时软下来,“是我不好,不该这么大声!上楼再说,好不好?要不要我抱?” 梁卓昀的语气就跟夏庭是三岁没有区别,夏庭缩着胸口往后退了退,推开梁卓昀转身就往楼上跑,“我自己会走!”然而他没能跑出去。 梁卓昀一把拉住夏庭的手,夏庭用力想甩开,他只得两只手都握上去,凑近夏庭耳边轻声地乞求,“乖,让我牵一会儿。” 这个一会儿是夏庭被梁卓昀十指紧握地送到了门前,梁卓昀自然而然地从自己身上掏出钥匙开门,跟回自己家一样,半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除了夏庭挡在门前不让他进之外。 “我进屋你就走!” 夏庭面无表情地重复梁卓昀说过的话,梁卓昀的心跟着眼神一起一落一升,最终是他妥协地轻叹一声往夏庭身前贴近了一步,“我走,你先让我看看他伤到你了没?” “他能伤到我哪儿?”夏庭被梁卓昀贴在身上乱蹿的手蹭起一股火,根本听不懂梁卓昀说的是什么,还是下意识地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又不是你!” “你再说一遍!” 夏庭不知道他这话哪里戳中了梁卓昀的神经,冷不防地就被用力拽进门里压在墙上,梁卓昀双目怒瞠地瞪着他。 “你才认识他两天,他就什么都比我好了?” “是!起码他当我是个与他平等的男人,而不是给你发泄的床伴!” 梁卓昀本来就所剩无几的理智被一片大火烧得连灰烬都不剩,他狠狠地捏起夏庭的下巴,头脑不清地说:“宝贝儿,你不要逼我,以为我不敢对你用强吗?” “梁卓昀?”夏庭猛不迭地被梁卓昀怒怔的眼神在心里蓦然惊起一隅害怕,无暇去想梁卓昀怎么对吴尤冒出来那么大的仇恨,还是梁卓昀已经自私到连他和别人吃顿饭都不允许,此刻他只觉得梁卓昀像是饥饿到极点的野兽对他露出了獠牙。 “你是我的。”梁卓昀根本没有听到夏庭的声音,连门也敞着,他却仿佛对外界没有了意识,将人直接摁倒在黑黢黢的门厅地毯上,扯开夏庭宽松的衬衣,一点一点检查夏庭身上的痕迹,隐约看到星星点点的青痕,全然忘了今天被砸得一团乱的会议室,脑子里尽是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他覆着那些痕迹吻上去,又在上面吸出一团红印,双手流连在夏庭的腰间,痴迷地开口。 “宝贝儿,别让别的男人碰你,我真的受不了。” 梁卓昀低沉的情话和温柔地亲吻仿佛渗进了夏庭的血液,他感受到的不是温暖而是没有彻骨的寒冷,此刻他终于明白梁卓昀的暴怒从何而来,脑子里立即□□来横七竖八的反驳,让他一时也理不清哪一条最重要。 他倏然捏起拳头往梁卓昀的太阳穴砸上去,怒道:“梁叔叔,你的要求是不是太多了?” ☆、第23章 漆黑的房间里猛然安静下来,连外面街上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夏庭感觉梁卓昀压在他身上的手轻了又重,反复许久终于从他身上移开,接着压在身上的重量都没了。 “起来,地上凉。” 隔了半天屋里响起梁卓昀的声音,灯啪地一下亮起来,夏庭猛然被刺得眯起了眼背着灯光缓缓站起来,梁卓昀如同风化的雕像一样伫在他面前死死地瞪着眼闭口不言,深邃的眼眸中仿佛堆积着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吐出单调的一声,“早点睡。” 夏庭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而梁卓昀已经走出了楼道,可他的眼前却始终都是梁卓昀转身时的眼神,仿佛刺进了他心里,让他不由自主地追出去。他不承认自己是后悔了,他很清楚他和梁卓昀已经彻底走了人生的交叉线,总有一天他们会越隔越远,可是这一刻他还是止不住的心疼,实际上他比谁都心疼梁卓昀,心疼那个总是在半夜坐在黑漆漆的窗前发呆的男人。 可是追到了楼下,夏庭觉得自己就不该多心疼梁卓昀这么一下,隔着防盗门他就能看到梁卓昀车旁的何幼清,年轻好看的大男孩笑魇如花,梁卓昀急色近欲地径直把何幼清抱起来压进了车后座里。 何幼清一脸惊吓地望着梁卓昀,怯怯地叫了一声,“梁总!” “叫梁叔叔!” “梁叔叔?” “对。” “梁叔——” 车里的声音变得含混不清,夏庭想听也再也听不下去,他转过身踩着不深不浅的步子往楼上走,嘴角扬着一抹讽刺的笑。 原来梁叔叔也不是他一个人的! 夏庭狠狠掐着双手,仿佛痛觉神经去了作用不能让他用痛来掩饰心痛,连嘴角的笑容都僵成了定格。他想应该没有比这更让他难过的了吧,他从来都不算拥有,现在也谈不上失去,所以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梦,现在不过清醒了而已。 第二天,夏庭睁开眼仿如醒了一夜,陌生的房间他始终难以安睡,顶着一双黑眼圈勉强出门上班。把自己投进毫无空闲的忙碌中,再也没有时间去想其它的,让他短短两天就适应了自己的职位,虽然谈不上娴熟,起码不会像头天那样不知所措。偶然脑子里有了一丝闲暇,晃然想起梁卓昀他甚至会以为梁卓昀这个人都是他的错觉,如果不是好巧不巧的遇上,他想以后也许他们能够这样不如不见地过完下半生。 周五这天梁泽宇定好回国,接连两天吴尤总能有理由来找他,这回他终于有了义正言辞的理由拒绝。吴尤这个人虽然嘴上总是很轻浮,却轻浮得恰到好处,并不让人反感,而他和吴尤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仿佛什么也不必掩饰,什么也不用压抑,其实他是挺喜欢和吴尤在一起的。 回国这么久夏庭还是头一回自己开车,虽然拿到驾照好几年,但他的技术和亲手差别并不大,在国内基本没有碰过几次方向盘,唯一算得上经验的都集中在国外那一年没有梁卓昀的时间。今天自己开车上路难免有些战战兢兢,不过好歹平安无事地到了机场,虽然晚了一些。 实际上梁泽宇是不缺人来接的,可是无论他承不承认或以后如何,夏庭对于自己现在坐在梁卓昀的位置上总是不安的,尤其是对梁泽宇,就如同抢了别人的东西,他急于向梁泽宇澄清。 然而,夏庭到了机场发现来接梁泽宇的并不止他一人,和他迎头碰上的还是范明逸。自从上次匆匆分别之后他就没和范明逸联系过,突然碰到还是有些尴尬。 “嗨,夏庭!你是来接阿泽的?” 范明逸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夏庭不由认真地审视了一番回道,“是,真巧!” “是挺巧,我送我哥走,正好泽宇也是今天回来,我就过来瞧瞧!” 对范明逸的话夏庭还没品出是个什么味,梁泽宇就昂首阔步地走出来,见了两人先是诧异,然后盯着两人视线转了两个来回后问:“你们是一起来的?” “不是!”夏庭急着否认,范明逸一副惹眼的微笑补充道:“我是送我哥,哥好碰到了夏庭。” 梁泽宇对夏庭浅笑了一声,“别扭!”说着他把行李都交给助理,然后又转头对夏庭说,“小庭,你不介意多一个人吃饭吧!” 梁泽宇丝毫没有表达出询问意思的问话,夏庭根本没有余地拒绝,本来多个人吃饭不是什么事,可他哥的意图实在明显得毫不掩饰,就差扯一面撮合他和范明逸的红旗了,况且他想对他哥说的话多了一个人也实在不好开口。然而他哥还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在吃过饭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他和范明逸扔下,临走还再三叮嘱他喜欢的导演有新片上映。 “哥,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夏庭拉住要走的梁泽宇。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回头你想好了再说,我还有事,你陪明逸再坐坐。” 梁泽宇拍了拍夏庭的肩膀就走了,不是他不想听夏庭想说什么,而是他知道夏庭要说的问题关键并不在夏庭这儿。 没有了梁泽宇,夏庭和范明逸相互尴尬了两秒,然后范明逸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即甩掉了绅士的包袱浑身浮起一股不羁的气息,满不在乎地勾着夏庭的肩膀。 “别说,我们真的去看电影吧,李导的新片首映,怎么样?” “你喜欢我哥,对不对?” 两人没有衔接的对话听起来牛头对不上马嘴,范明逸的动作却瞬间僵住直勾勾地瞪起眼。上回夏庭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哥发什么神经上,没有仔细注意范明逸,可此时范明逸这一眼他立即就猜到了答案,“我不会跟他说,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哥他不喜欢男人。” “他要喜欢男人我早不在这儿了。” 范明逸这话算是默认,夏庭不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他哥实在直得跟旗杆一样,从高中到现在心里一直装着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拒绝他表白的理由是他家太有钱了,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合适。梁泽宇就一股脑的认为这女孩实在清新脱俗得与众不同,拗着一股求不得的劲让自己一直单身到现在,让人说他活该或痴情都不对。 “怎么样?去吗?”范明逸兀地转移话题,夏庭看着他莫名地想笑,蓦地地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似的感慨。 “能去吗?” “当然能,不会带你去翻后门的。” “我还没翻过!” “你想,我也可以带你去!” “算了,我不想。能帮我问李大导演要签名吗?” “可以我只认识制片人。” “那他能帮我要签名吗?” 在这点上夏庭和范明逸确实有共同语言,两人一起去看了电影首映,这前之后都没有冷过场,从特效到默片什么都可以聊,甚至油然而生了一股相见恨晚的情绪。出了放映厅,范明逸正要带夏庭去找李大导演要签名,结果迎头来了夏庭最不想看到的人,之一。 “是你?我们又见面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你也是参加首映的吗?李导明天的新电影正在选主角,要是能给我就好了,你说梁总能帮我要到吗?” 何幼清挡在夏庭面前自顾地说个不停,范明逸奇怪地问夏庭,“这谁?你认识吗?” 夏庭冷眼回了一句,“不认识。” “上回在庭远还见过,你忘了我了吗?我——” 夏庭一点也不想认识梁卓昀的小情人,连看一眼都眼睛疼,他直接转身目不斜视地从何幼清旁边绕开,身后却突兀地传来一声。 “梁叔叔。” 夏庭不自觉顿住了脚步,轻轻地转回头去。 “梁叔叔?” 梁卓昀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夏庭回头对他喊了这么一声,顿时觉得被浇了一身的冰水,故作淡然地走到夏庭面前。 “小庭,你怎么来了?” “梁总不必在意,我不打扰你,这就要走了。” 一声梁总差点把梁卓昀的肺戳穿了,他梗着嗓子喊道:“站住!” 夏庭面不改色地站住,如同被定身一样余光也不舍得往梁卓昀身上瞟一眼,梁卓昀顿时没了脾气,无奈把自己凑到夏庭眼前,审视了半天兀地开始认错。 “小庭,我是来找胡总要样片的,之前你不是一直想看这部电影吗?” “梁总有心了,可是我已经看过了。” 梁卓昀的心又被戳了一刀,暗自把自己骂了个透,他怎么就色迷心窍来看什么首映,就因为这是夏庭喜欢的电影?说出来鬼才信!这时他才深刻地体会到这几年他究竟把自己的名声败坏成了什么样,更糟的是何幼清非常没有眼色地在这时候凑上来,有事没事地松了松衣领,半隐半露地现出脖子上的一簇殷红,依着他开口叫了一声。 “梁叔叔!” 夏庭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呼出的气半天没有落下来,硬撑着满不在乎的态度说了一句,“梁总,我先告辞了。” 那生分到如同这十年陪在他身边的是另一个人,梁卓昀静默地盯着夏庭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将他隔绝在冰天雪地里,怎么他就成了梁总了?就算是他先推开那小混蛋的,可也没想过要变成这样形同陌路的关系,是不是再回头他就是路边连看也不必看一眼的路人了? 梁卓昀浑身的毛孔仿佛都被夏庭的那一转身堵住了,每根神经都叫嚣着他的不肯不甘不愿,完全地无视地旁边敢说不敢动的何幼清,脚步不自觉地就追着夏庭而去,仿佛那个在他怀里嚣张跋扈的小混蛋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就要这样永远地弃他而去。 他头一回像此刻这样痛恨自己,这两天他把一身想要毁天灭地的狂怒都发泄在了何幼清身上,他以为这样能把自己的心平息下来。然而现实适得其反,反而让他更清楚他心里想要的反反复复就只有那么一个人而已。 什么舍不得毁了他的一生! 什么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占有欲! 什么那是夏行远的儿子! 都比不过那一声冰冷得陌生的告辞,仿佛将他这些年好不容易回暖的心又推回了更加寒冷的深渊,他抓着最后一根丝线想要爬出来,可是他心里的人却已经站在了别人的身边。 梁卓昀伫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夏庭,路边的男人见到他循眼望过来,两手插在口袋里满眼温柔的笑意对他说:“我进不去,只好在这里等你了。” ☆、第24章 夏庭诧异地伫住脚步,不解地回盯着吴尤,“你有事吗?” “有啊,我有东西忘在你这儿了。”吴尤露着一脸不怎么正经的笑。 “什么东西?” “我的心。” 吴尤说得很严肃,跟读学术报告似的,眼神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夏庭不由哑住,他觉得自己确实不擅长这么应付吴尤,总是容易被带跑思路,好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范明逸。 范明逸大概就是那种最懂体贴的人,无论是之前的沉默还是此刻的浮躁,都恰到好处的让夏庭不至于限入更加无言的尴尬。 “这是谁呀?” “这人是谁?” 意外的是吴尤和范明逸同时开口,两人把不默契演绎异常的默契。不等夏庭介绍,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大汉突然凭空冒出来隔开了他与另外两人,夏庭立即眉头一拧就见梁卓昀从他身后走出来。 “小庭。” 梁卓昀一身肃杀的寒气差点让地面都结了一层霜,他直杵杵地站在夏庭面前。 “跟我回家。” “我家在新城。” “我错了好不好?跟我回家,我们好好谈谈?” “梁总,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梁卓昀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夏庭喊的这个词,顿时声调一冷,“你再喊一声试试!” “梁总。” 夏庭不动声色,不轻不重地吐出了这么一句,梁卓昀顿时心被射得千疮百孔,满眼锥心痛骨地望着夏庭,他话说得再狠有什么用?眼前这人就是有办法让他再气也只敢戳自己两刀,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妥协地回:“好,好,你要叫怎么叫都随你,我们回家,好不好?” 梁卓昀不管不顾地拉起夏庭的手落在了自己唇上,这里虽然算不上大街,但来来回回总是有人的,其中还不泛有认识梁卓昀的。梁卓昀虽然从来不顾自己的形象,但是在外还是藏着夏庭的,绝不会让人有机会发现他们的关系,就算发现了也没有传出去的。 可是,梁卓昀现在似乎已经不想再隐瞒了。 “梁卓昀!” 夏庭强装了半天的盔甲终于摔落一地,他狠狠甩开梁卓昀的手,梁卓昀不肯松,他猛地一抽下意识一巴掌甩在了梁卓昀脸上,啪的一声脆响,连他自己都惊了。梁卓昀却毫不在意地摸了摸脸,笑道:“解气吗?” “我不是你的宠物,你凭什么这么反反复复!你要我留下来,我可以哪里也不去!可你没权利要求我让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小庭?” “让你的人离我远点,不然下次见到我直接开车撞上去!” “小庭!” 梁卓昀终究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夏庭怒冲冲地走了,他还能压着脾气对一旁的吴尤说:“别让他开车,他生起气来分不清油门和刹车。” 吴尤吃惊地打量了梁卓昀一番,不过梁卓昀半眼都没有落在他身上,最终急忙地追上夏庭,把人从驾驶座拉了下来。 梁卓昀如同看电影一样地盯着夏庭,心里忍不住想夏庭无论是发脾气也好,生气也好,高兴也好,难过也好,本来全都是属于他的,这时候抱着人安慰的也应该是他。可是夏庭旁边的人却硬生生地换成了别人,没有了他的位置。 许久之后路边就只剩下梁卓昀一个人,结果转眼却发现了范明逸,显然他对范明逸的印象也不好,但比起吴尤总是要能接受一些。 “梁总放心,今天我看到的不会对人说的。” “尽管说,最好让世界都知道。” 梁卓昀说的是气话,可气话归气话,总免不了心里有这样的念头才会这样说出来,有时气话才是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只不过被所谓的道德伦理束缚着,那些疯狂的念头都被渡上一层虚影来掩饰。 梁卓昀一个人应该回到空荡荡的大房子,屋里哪里都有夏庭的影子,哪里都没有夏庭,他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往楼上走去,手扶着楼梯,每走过一级台阶脑子里都有关于夏庭的回忆。 在夏庭刚来的时候,小混蛋半夜要跑,结果由于没开灯,直接从黑黢黢的楼梯滚了下去,他听到声音慌忙从书房出来却见那小混蛋拿着拖鞋凑楼梯,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骂楼梯坏了他的事。从那之后楼梯一直铺着地毯,偌大的房子整晚各个角落都亮着一盏柔光的壁灯。 梁卓昀的念头一转又是他把夏庭压在楼梯上的画面,在两人最疯狂的那段时间,他们没有庭这房子任何一个地方,楼梯他们也没少做过。 他连忙甩开了夏庭一条腿搭着扶手趴着的画面,强忍着血气下涌,若是放任自己他觉得怕是连这楼梯都要上不去。忽略了身下的胀疼他爬上了楼梯,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迈进了夏庭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收拾干净,和夏庭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那天梁卓昀也不知自己是犯了什么毛病把何幼清带回了夏庭的房间,把他长久以来压制在心底的冲动都发泄在了何幼清身上,逼着何幼清喊他梁叔叔,仿佛那样能让他更兴奋。结果何幼清被他折腾得半夜送去了医院,他却枯坐在一片狼藉中反省。 如果把何幼清换成夏庭?他还能这么放纵自己吗?他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是想看夏庭哭着在他身下求饶?是要夏庭只能躺在他身下再也离不开他? 梁卓昀觉得自己确确实实地疯了,他还放任自己把别人当成夏庭让自己发疯,分明每一次他都是心甘情愿的,他愿意让夏庭舒服,他愿意花费心思去取悦夏庭,他想让那勾引他小混蛋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都是愉悦的。 可是这些疯狂的念头又是从何而来?那个他第一个从医生手里抱过来的孩子,那时他还不懂怎么抱,僵硬地用两只手虔诚地捧着,如同朝圣一样,他到底是怎么产生的这样的想法? 梁卓昀走到沙发边拿起桌上的照片坐下来,盯着照片上的两人出了许久的神,视线也不知到底落在谁脸上,最后困顿不堪地抱着刻在他心上的两个男人的合影睡着了。 隔天,梁卓昀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炒醒,杨晋如临大敌地向他求救。 “什么事?” “梁总,夏庭他——” “他怎么了?”提到夏庭梁卓昀的声音不自觉地紧张了八分。 “他没事,只是他问我要这几年,你那个,呃——情人,的名单?” 梁卓昀忽地笑出声,像是遇到什么好事一般。 “他要你就给。” “可是,您那个。”实在是有点多,杨晋觉得这话实在不好表达,“要不要,少给几个?” “别,回头他还要觉得我舍不得谁呢?” “可,他要把那些艺人和庭远签的合约都解了,何幼清是第一个,要是全都——” “行了,该赔就赔,我连性命都在他手上了,这点钱算什么!” 上亿的数额!什么叫这点钱!杨晋心下发抖地正要挂电话,梁卓昀又倏地喊住他。 “等等,你给我查查那个吴尤是什么人。” “已经查过了,是夏家那边的表亲,夏楚思的母亲堂妹的儿子。” 这大概是杨晋能在梁卓昀身连干得长的原因,若是他不想跳槽,今后可能还有很多年可以干下去,他实在是会拿捏他老板究竟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甚至比他老板自己还要清楚。 当然,理所当然的事梁卓昀不会特意对杨晋感谢一番,只有淡淡的一句,“知道了。”然后话头一转,“夏庭今天心情怎么样?” 你觉得呢?杨晋在心里回了这么一句,但嘴里还是中规中矩地说,“不太好。” “让御桂访送份甜饼,他吃了能跟你多说两句。” 杨晋被这句噎得倒抽了一口气,梁卓昀却无事地收起手机随意地倒到沙发里,怀里的相框滑到沙发上,他深恐摔坏地忙捡起来。 梁卓昀又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了许久,视线落在矮了男人一肩头的小少年身上,头一回放任自己对自己承认。 “行远,要是我爱上小庭,你会不会怪我?” ☆、第25章 夏庭坐在蓸辉面前大刀阔斧地剔了一叠合同出来,随手一扔,不偏不移地落在曹辉面前,他义正严辞地开口:“庭远不和作风有问题的人合作。” 曹辉的眼皮刷地往下一搭,再睁开的时候眼珠都差点从眼眶里滚出来,“那个,夏——总!”他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也没有找出个新鲜的称呼,手里来来回回地把那四五分合同翻得噗噗作响。 “这好几部都拍了一半了,恐怕现在换人不合适!” 夏庭低低地垂着眉,一根食指在桌上打着慢吞吞地拍子,眼神飘远得跟说梦话似的说:“蓸叔叔,你还是叫我小夏就行!这种赚粉丝钱的片子拍不拍也没差!” 作为一个资深的影迷夏庭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可作为一个合格的制片方这种想法明显是不合格的。对此曹辉觉得他应该坚持他决策人的立场,从经验和责任的角度说服夏庭。 “制片方和剧组不一样,灯光特效都能评个最佳,可没有评最佳影视公司的,拿奖的电影有几部代表就差不多了,庭远有好几百人需要养家糊口,我得对他们负责!” “拿奖和赚钱有什么冲突?”夏庭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从曹辉面前抽了一分合同出来,“像这部片子,何幼清根本就不合适,再大的导演他也拿不了奖,没票房怪得了谁?去找硬塞他进剧组的人。” 曹辉嘴里把牙磨得咯吱一响,眼皮跳了一个踢踏,心说硬塞人进来的不是你家那位嘛?他能说什么?不过这话他也不能直接对夏庭说出来,还细嚼着要怎么把话在嘴里拐弯,夏庭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磨着指尖了然地开口。 “那部电影本来定的不是宁凯吗?论演技和外形都比何幼清合适,所有人都期待着宁凯和陆海的合作,结果公布出来却是个没听过是谁的新人,你敢说这是对庭远好几百人负责?” 曹辉哑然,不知道夏庭居然还关注过娱乐圈的八卦,吃惊地眨了眨眼,心下琢磨着怎么把换人的始末都跟自己撇清关系,摆明着是这小祖宗要查他大老板的账,他才不想栽进去掺和。 “蓸叔叔,我知道我的要求你很为难,但是为了庭远的发展,你也不想庭远被业内订上烂片的标签,是不是?” 夏庭看起来谦恭的眼神闪着一股凌厉,蓸辉不由又瞪了起了眼,觉得夏庭的想法岂止是一个,在知道夏庭被梁卓昀带上顶楼之后他才真的想明白庭远盈利最后进的账户属于谁的。他算不上一个有原则的人,如果一定要有的话,那就是大多数生意人的唯利是图,实际上烂片在影迷的眼中存在,在电影节上存在,在任何地方都可能存在,可就是在他们这里不存在,能赚钱是唯一的目的,于是回道,“小——夏,解约造成的影响并不只是违约金而已,还有后期的重拍、舆论影响。” “不是有公关部吗?你把何幼清换成宁凯,不用炒就是头条新闻,至于资金问题找梁总去要,他推荐来的人有问题怎么也得负责的。” 蓸辉头痛地捂着额头,夏庭突然拍着桌子向他保证。 “把主演换成宁凯,票房一定比何幼清高得多,想一步登天的最后只会摔得粉身碎骨。” 对话在夏庭的做人哲学上结束,他起身告辞了蓸辉。实际上对于何幼清还是其他的谁他并没有什么看法,他这么做说是报复还不如说是发泄,总是要做点什么才不那么憋屈,那点不足为道的优越就像最后的慰籍,显得他在梁卓昀那里与众不同,好让他觉得自己不会那么狼狈不堪。 夏庭就如一股急着登陆的台风闷头往电梯的方向走,两旁的视线都如无关的风景,可不是他避而不视就会变得不存在,难免有主动凑上来的,于是他正巧撞上了那个中文名叫李爱国的加拿大小伙儿。 “不巧,我是听说ark说你来了,专程来找你的。为什么你不来上班了?难道也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你大哥的事还没有解决吗?” 夏庭觉得他大概再也没有办法向李爱国解释清楚了,干脆继续胡说道:“我升职了,现在在雅安工作。” “哇哦!真的?什么部门?还是证券部吗?” “保密。” “居然还有这样的部门,是做什么的?哦!我不问你,要保密。” 夏庭心里倏然暗笑一声,“嗯,我还要回去工作,再见。” “好吧!”李爱国有些失望地耸了下肩,“我们什么时候一起打麻将?” “我不会。” “骗人,李洋说中国人都会。” “他才是骗人!” 李爱国还在深思骗人的是谁,夏庭已经转身走了。 夏庭回到顶层,刚坐下没一会儿,门被有力地敲了两下,他以为是杨晋,随口喊了一声,“进来。” 梁泽宇推门进来,嘴角含着笑意,对夏庭扬了扬手,“夏总,早!” “哥!”夏庭抬眼看到梁泽宇立即就跟点了火的蹿天猴似的,嗖的一下蹿起来,远远地离开了属于梁卓昀的椅子,就好像上面有什么剧毒猛兽一样不敢再靠近。 “你这是干什么?椅子上有钉子吗?”梁泽宇要笑不笑僵着表情。 “有,你不知道有多扎人!”夏庭一脸正经地开口。 “好像最近你的话都变多了,错觉吗?” 夏庭蓦地地静了声,梁泽宇却不管地走到他面前继续说。 “所以我才说,你应该多接触些人,多交朋友,这样你就会发现其实那点你觉得能顶破天的感情实际不过就是根柱子而已,不是孙猴子的金箍棒。” “你是拐着弯骂我猴子吗?” “哪有你这么闷的猴子?” 闷猴子又没了声。 “好了,猴子他哥是有正经事来找你的。” 梁泽宇突然正经起来,夏庭感觉心脏一下子繃紧了,这几天他脑子里一直转着他抢了梁泽宇位置的念头,对梁泽宇充满了歉意,“哥,梁家的东西我从来都没想过,我感激梁卓昀把我养大,为雅安工作理所应当,但是——” “心眼多!”梁泽宇往夏庭的脑袋轻拍了一巴掌,“雅安是虽然是我爷爷创立的,但当年就是给四叔出生的礼物,把雅安发展到今天的也是四叔,雅安是属于他的,他要给谁都是他的决定,懂吗?” 夏庭并不懂,因为梁泽宇说得好像他已经是雅安的老板了一样。 “你知道为什么四叔不愿回梁家,这么执着雅安吗?” 梁泽宇突然一个问题问得夏庭莫名一阵紧张。 “因为雅安成立十周年时资助了一批贫困学生,爷爷奶奶当年就在去看望其中一名学生后回来的路上发生车祸过世的。”梁泽宇说着突然停下来,认真地盯着夏庭审视了一番才继续,“那个学生名叫夏行远。” 夏庭的肩膀狠狠一抖,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脑子里如同春节时的鞭炮响成一片,吵得他甚至连最基本的思路都没有了,为什么梁卓昀的父母突然和他爸扯上关系? “小庭,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难过,而是想告诉你不必觉得你欠了我什么,还有四叔他并不是那个合适你的人。” “嗯,我知道了。” 夏庭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如同雨后映着天的水洼,又小又远,让梁泽宇半点也看不清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可这话题梁泽宇也没办法再说下去,不然真成故意让他难过了,想起来正事于是说道:“明天晚上曾奶奶喊回老宅吃饭,你要去吧?” “梁卓昀去吗?”夏庭的第一反应是不想见到梁卓昀。 “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回头告诉他让他别回去了!” “这不好,我还是不去了。” “别扭!他去不去影响不着你,曾奶奶指名让我来叫你的,你不去她得骂我,有曾奶奶在,四叔他也不能怎么样!” 夏庭沉默地低着头过了半晌才对着梁泽宇问:“哥,我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梁泽宇怔了一下才明白夏庭问的意思,他向来都认为别人的感情是别人的事,作为外人他无法插手,对于夏庭他也只是尽到这十年来夏庭喊他一声哥的责任,要他真去使什么手段拆散夏庭和梁卓昀他是做不出来的。可是这一刻他是真的想把夏庭送到梁卓昀再也找不到的地方,那个从小喜欢把笑藏在板起的脸后,赖在他身后一口一声喊哥的小孩,如今红着眼问他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梁泽宇说不出是心疼还是恼怒,抬手揉了一把夏庭的短发,微微一笑,“胡说八道,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无论那个人是谁。” ☆、第26章 夏庭给自己安排加班到晚上九点,弄得秘书部也和他一起不敢走,等他终于离开办公室下楼秘书部所有人的心里都响起了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欢呼。前两年梁卓昀不知抽了什么羊角疯化身加班狂,最近好不容易回暖变回了那个晚来早走的模范老板,大地万物开始复苏,展现出回春之迹,结果骤然一股名叫夏庭的倒春寒又瞬间把春风逼回了冬天里,整个秘书部都暗地里叫夏庭乍暖还寒。 夏庭不知道自己被起了一个挺有诗意的外号,经过秘书部时还问候了一句‘辛苦了’,然后揣着车钥匙下车库。最后他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车是梁卓昀以前配的那辆,总体来说不太合适自驾,可是除了梁卓昀的副卡,他所有能花的钱加起来不够买个车轮的,他只好每天都像个偷老老板的车开回家的小司机,将那辆劳斯莱斯停在旧楼林的小道里。 下车后夏庭边走边看手机,结果在楼道被一个人影猛地吓了一跳,何幼清就像只突然冒出来的鬼一样,要不是还能看出人样他一定已经开始念金刚经了。 “夏庭,救救我!” 夏庭怔住,他好奇何幼清终于从哪里知道了他的名字,有些同情地盯着蹲在门口像个流浪汉一样地缩着,实在没有了头一天的神彩,他瞥过了眼说:“遇到麻烦请找警察。” “警察不管的,有人曝光了我和梁总的关系,我签过的合约现在都在跟我解约,所有人都骂我,说我被人包养,公司不管我了,梁总也不管我了,没有人愿意帮我,你替我跟梁总说说好不好?”何幼清拽着夏庭的裤角哭了起来,夏庭没动,居高临下地静静盯着何幼清,觉得他有点可怜又很可悲。 “娱乐圈不都是这样嘛,我只不过做了和许多人一样的事,可是为什么只有我被骂?我只是喜欢演戏而已,这样也错了吗?” 何幼清完全陷在了自我的情绪发泄之中,说完专心地后着脸哭。夏庭有些动容,他不在乎娱乐圈有多少潜规则,也不在乎哪个演员在银幕下面是什么样的人,他只喜欢电影里那些形形□□的人生,与演员无关,这是他头一回这么接近一个演员的起落。他的目的只是让庭远和何幼清解约,何幼清除了失去一个机会和一些人气,还能得到一笔不少的违约金,并不至于到何幼清说的地步。现在的结果他不知道是不是蓸辉做的,但与他总有关系,于是他蹲下来平视着何幼清。 “别哭了,谁也救不了你,懦弱地等着别人搭救不如自己站起来,你又没缺胳膊少腿,在这里对我哭只会让我更想一脚把你踢开!还想要脸就先自己把脸捡起来,那些骂你的话不都是事实吗?” 夏庭说完站起来兀自上楼,何幼清懵着脸地看着他,他突然停下又回过头来,吓得何幼清一跳。 “还,还有事吗?” “谁告诉你我叫什么的?” “梁总。” 夏庭眉头一皱,何幼清就主动交待起来。 “那天何总带我回家,他一直叫你的名字,房间里都是你的照片,还一直逼我叫他梁叔叔,我差点被做——” “够了!” 夏庭喝了一声打断何幼清,他倒回来一把提起何幼清,甩到门外,还不解气地踹了一脚,然后把防盗门狠狠地甩上,怒冲冲地上楼。 何幼清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回过头就发现梁卓昀站在不远处,刚被骂落的委屈立即从天而降,“梁总!” 梁卓昀没有反应,他又上前补叫了一声,“梁叔叔?” “别让我再看到你出现在他面前,你的事我再帮你最后一次,滚吧!”梁卓昀的视线一直落在被关上的防盗门上,语气平淡地说完也没赏何幼清一个余光。何幼清犹犹豫豫地想上前却始终没敢,最后不要命地问了一个很作死的问题。 “你说我像的人,是夏庭吗?” 梁卓昀一声冷笑,没有回答何幼清的问题,而是径直朝楼道口走过去,开了门上楼,何幼清又一次被关到了门外,自言自语地说:“明明就是。” 夏庭冲了个澡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听到门外细细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他下意识地警觉起来,自己从搬来之后听到一点响动他总是很紧张。随手拎起柜子里的酒瓶朝门口走过去,但楼道里一片漆黑,猫眼里什么也看不到。他缓缓地开了门,从门里漏出去的光映出一个黑影,他拎起酒瓶就要砸下去,却被眼疾手快地接住,然后响起梁卓昀愠怒的声音。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7节 “不问一声就开门,要是歹徒呢?” 夏庭看清了门外的是谁,收起酒瓶客气地回了一声,“梁总,怎么是你?这么晚了有事吗?” 梁卓昀又被一声梁总塞住了胸口,狠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一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回道:“我一天没见着你了,我睡不着。” 两件没关联的事被梁卓昀说在了一起,他这一整天就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在家把夏庭所有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把夏庭所有的照片都翻了一遍,然后越来越暴躁,直到此刻见到真人才总算平静下来。 “可我见到你睡不着!” 夏庭脸上的冷清客气只维持了一句话的时间就崩溃了,他退回去把门甩上,不想跟梁卓昀装什么谦恭有礼。梁卓昀见门阖过来,急着伸手去挡,结果手落错了地方,被夹个正着,手指立即紫了三根半,夏庭再次拉开门,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低低地骂了一声,“该!” 梁卓昀倒是不至于怕疼,可不是感觉不到疼,他紧拧着眉毛看到夏庭眼中闪过的一丝紧张随即笑开了脸,“至少给我擦点药吧,这是你造成的事故!” 无赖似的语气梁卓昀说得理所当然,他把手伸到夏庭面前,发紫的手指确实有点骇人,夏庭垂着眼想虽然是梁卓昀自找的伤受,但也确实是他造成的,于是松口道:“你等等。” “好。”梁卓昀满口答应,果真端端地站在门前等着,夏庭不信梁卓昀那么听话,果不其然很快就发现了梁卓昀的算盘,他根本不知道药箱放在哪儿。 “要不要我帮你找?” 梁卓昀在门外喊道,夏庭仿佛看到了面前的大坑,懒得理他地说:“自己擦完回去!”说完回卧室把门锁上,结果没一会儿梁卓昀又在外面敲门。 “药箱在卧室里。” 夏庭强忍着一身的乱蹿的火给梁卓昀开了门,结果看到药箱好好地在梁卓昀的手里,他的眉间立即竖成两条深壑,梁卓昀眉眼都是笑地忙用受伤的手拉住他。 “小庭,我们好好说,好不好?” “不好!” “那你说,怎么才好?” “在我能坦然地把你当成梁叔叔前,我们各不相扰。” 梁卓昀手里的药箱倏地掉到了地上,他紧紧地攥着夏庭的手,如同攥着最后一缕空气,被雾蒙住双眼直直地对着夏庭问:“那要是你永远地办不到呢?” “那我再也不见你。” 梁卓昀的手紧了又松,最终彻底地认输。他还能怎么样?真让那小混蛋避着他一辈子,大概他真的会疯!心想梁叔叔就梁叔叔吧!总比什么都不是的强,起码他还能宠着他。 于是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缓过心里万箭穿心的痛,说道:“好,好,我这就走!明晚老宅你要不想去就不去,我去跟老太太说,她不会怪你。” “明天是什么日子?”夏庭好奇地问。 “老太太的狗过生日。” 夏庭一声笑出来,“她是寂寞了吧。” “是年纪大了,日子总是过一天少一天!” 梁卓昀若有所思地回了这一句,夏庭心里蓦然一惊,抬眼对上梁卓昀的视线,头一回注意到他眼角的细纹,头一回真真正正地领会到那是他‘梁叔叔’,他握了握拳低声回答:“我会去。” “好,那我不去。” 梁卓昀捡起药箱原封不动地又收回去,转身对愣着不动的夏庭说:“早点睡,睡前别喝水,要穿睡衣睡,别着凉了,还有——” 他发现说下去恐怕要念叨一晚上,于是打住道:“晚安,我走了。” 夏庭望着梁卓昀转身出门,仿佛一瞬间他心中那种高大挺拔的男人变得佝偻了,背影变得摇摇晃晃,他狠狠地咬着牙转身回到卧室,重重地把门关上。 而一墙之外的梁卓昀像是收到了投降的信号,他把门轻轻阖上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靠着门框好半天才找回了站起来的力气,他愣在门前如果塑像一样静止不动,仿佛中了什么诅咒一样无法离开这扇门。 最终,梁卓昀还是对自己妥协了,他拨通了杨晋的电话,要到了吴尤的号码。 杨晋在说号码的时候下意识地犹豫了一下,他担心梁卓昀是要找人约架,因为吴尤是这几年下来他看过与夏庭走得最近的人了。可终究他还是给了梁卓昀,毕竟这是他的职责,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 “梁总,夏庭难得交个朋友——” 对杨晋的啰嗦梁卓昀直接挂断,盯着吴尤的号码,等走下了楼之后才拨出去。 “喂,你好!” “我是梁卓昀,找个地方,我们谈谈。” ☆、第27章 梁卓昀想了好几次如果再见到吴尤他要把人撕碎了,可实际当吴尤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时他只是平静地多打量了几眼,觉得这个男人无论哪个方面都配不上他的小庭,长得不好,家世不好,性格不好,哪里都不好,反正他那对谁都不满意的眼神,就是他自己也能挑出一身的毛病来。 “梁先生,晚上好!” 吴尤随意地靠着椅子叠着两条腿,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梁卓昀丝毫没有了平日里大老板的威信,两人之间就像暗藏着视线看不到的电波在相互攻击,一触即发得仿佛随时会动手打起来,可语气却好得像久别重逢的朋友。 “你和夏庭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是很明白梁先生的意思,我和夏庭怎么认识的归梁先生管吗?” 梁卓昀纹丝不动,如同台风天气里灯塔一样挺拔,吴尤突然坐了坐正,态度冷不防地认真起来。 “梁先生和夏庭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没资格过问,但夏庭他是成年人,你没有权利替他做任何选择,他要和谁在一起,认识什么人,都应该是夏庭自己决定,你监护人的权限时间早过了吧!当年你瞒着夏庭他还有亲人有问过他的想法吗?” “你知道的挺多,是夏楚思告诉你的吧!” “那我说错了吗?” “没错又怎么样?你能做到把他所有的喜好习惯都事无巨细的牢记于心再和我谈我有没有资格。” “梁先生,你这是心理问题,需要看医生的。” “在那之前你还是先把你自以为是的毛病看好了!” 吴尤定眼对着梁卓昀的视线一怔,突然笑起来,“果然和夏楚思说的没差,像你这么自负的人根本不懂感情!” “我不是在问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梁卓昀风轻云淡地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只想问你,你接近夏庭到底有什么目的?” “还用问吗?显然是我喜欢他呀!” 梁卓昀面前的杯子被他一袖子扫到了地上,竖起的眉头如同一把直指向吴尤的长剑,“别用你这种轻浮的态度来对待夏庭,之前的事我放过你,但是我警告你,今后你敢伤夏庭半毫,小心你的后半生。” “梁先生,你在威胁我吗?” “明白就好,这话也带给夏楚思。” 梁卓昀只留下这一句,然后便是一个背影决然地走出了茶楼。吴尤沉默地想,之前的事是什么?不对,什么叫今后他敢伤夏庭半毫?梁卓昀大晚上的把他叫出来就为了警告他这么一句?也真是够闲的。 事实上梁卓昀也确实够闲的,工作交给了夏庭,基本每天只需要听杨晋汇报一下就行,他闲得有大把的时间来反反复复,悲春伤秋,心里的愁都快能写出一首雨巷。心里反复着对吴尤的各种深恶痛绝,回头还是叫杨晋把吴尤的履历带回办公室,他一遍一遍地翻着,忽然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 “你觉得吴尤这个人怎么样?” 能怎么样?人世界前五十的学校毕业,前途光明的工作,算不上豪门却也不错的家世,十几岁和父母一起移民国外,身材挺拔,五官端正。至少杨晋觉得他是挑不出来缺点的,可看到梁卓昀那没一个地方顺眼的表情他还是昧成良心说:“他看起来有些不太稳重。” 梁卓昀斜眼瞟向杨晋,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地把手里厚厚一叠的打印纸扔在桌上,“算了,只要他能对夏庭好就行。”那语气就像个饱经风霜看破法事的老人。 杨晋的心脏突突地跳到了喉咙,震惊地瞪着梁卓昀,满脑子都是梁卓昀这是哪要筋搭错了?怎么他感觉看到的像是个对儿媳妇不满意却勉为其难妥协的‘公公’?他更不理解的是梁卓昀怎么就把夏庭和吴尤凑到一对了?他本以为梁卓昀让他查吴尤的资料是因为担心吴尤对夏庭另有企图! 梁卓昀管不着杨晋心里忽上忽下的念头,一言不发地起身直接往休息室走进去,草草地冲了个澡躺上床,结果一沾枕头脑子里就是夏庭被他压在这床上的画面,顿时身体都燥热起来。他心里骂了句脏话,蒙着被子强迫自己睡觉。 第二天,夏庭比平时早了一小时到办公室,昨天一晚翻来覆去没睡好便起了个早。但是他一下从一天睡十多个小时的日子变得早出晚归,最近实在严重睡眠不足,于是打了个哈欠,准备去再洗个脸。结果推开休息室的门就看到床上睡着一个人,顿时他什么瞌睡都清醒了。 梁卓昀听到声音睁开了眼,没想第一眼就看到了夏庭,从床上坐起来笑了笑,“宝贝儿,早!”如同那些他和夏庭在同一张床醒来的早晨。 “你怎么在?”难不成这些天梁卓昀都睡在这里?夏庭的思路一时没转过来。 “睡觉,不然你说我怎么在这儿?”梁卓昀直接掀开被子下床,身上就只有一条三角裤,他故意大喇喇地从夏庭面前走过。 夏庭浑身倏地僵起来把头扭开,梁卓昀一早精神实在太好,他都不忍直视,“你换衣服!我下楼吃早餐。” 夏庭说完悄声退出去,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梁卓昀原地愣了片刻才转身走向卫生间。等夏庭再次回到办公室时,休息室里已经看不出有人睡过的痕迹,他不断地强调梁卓昀已经不在的信息,可下意识里总觉得休息室里有人,仿佛梁卓昀会突然从里面出来,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下午。 梁泽宇三点就来敲夏庭办公室的门,“小庭,你可以走了吗?” 夏庭愣了愣,“嗯,我换件衣服。” 休息室里干净得一尘不染,夏庭却觉得梁卓昀的气息混进了空气里,令他浑身都不自在,脑子里不自觉地回放起一早他看到的画面,狠狠地深吸了两口气去冲了个冷水澡,然后迅速地换了衣服和梁泽宇下楼,上车时他才发现不知怎么拿错了梁卓昀的衬衣。 “哥,我开。” 梁泽宇瞟了瞟夏庭,把车钥匙扔给了他,两人车上一路聊着家常到了地方。梁家老宅依然和夏庭每次来一样热闹,他下意识在宅子里找梁卓昀的身影。梁泽宇拍了下他的脑袋说:“别找了,四叔今天去加拿大了,说有个项目。” 夏庭想了想,确实在那边有个项目,但还只是个提议案,根本没有确定。不过梁泽宇马不停蹄地拉着他去玩牌,他很快没了闲暇细想,上回输得最多的人直说他去澳门培训了一个星期,这次要一雪前耻,结果到最后还是输得最多。 几人尽兴出来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夏庭站在落地窗边望着外面冲刷着树叶的大雨,心里蓦地涌起一阵怆然,头一回在这宅子里没有梁卓昀在身边。 “那是曾奶奶的花吧!怎么没人收管,要给淋坏了!” 夏庭瞅到屋檐下老太太那株昙花,见周边没人急急地推开门出去把花抱了进来,正好老太太念着她的花,一来就看到他沾了一身的雨水怀里抱着花盆进屋来。 “叫人去就行了,看看这头发都湿了,快去换身衣服。” “我擦擦就好了。” “可别,回头卓昀要怪我没照顾好你了,我让人拿身衣服去。” 老太太叫人领夏庭去客房,但是夏庭嫌远懒得走,老太太只能带他去了一楼的书房,正对着花园,有一个大阳台。但是夏庭进去之后他才后悔,怪自己不该贪几步路的懒。 “这是卓昀小时候用的书房,他搬出去后一直留着,这些书都是他弄回来的。” 夏庭的视线在屋里满满的书柜绕了一圈,发现大部分都是梁卓昀不怎么看的文学,最终目光定在墙上零星几张照片上。他忍不住走近,看到照片上都是梁卓昀小时候与父母的合影,每一张都笑得露出了缺牙。老太太也盯着那几张照片,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飘得深远。 “这是他爸妈去了之后他带过来的,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每天盯着这几张照片不说话,谁也不理。”老太太想起了往事,又叹了一口气,“卓昀小时候性子有些偏执,他父母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之后几年就像变了一个人,看医生也没有用,直到后来行远出现,他才一点点地开始变回来。说来多亏了行远,当年的事怎么也怪不到他头上,可是卓昀任着性子要去找他,之后多年一直当卓昀和亲弟弟一般。可惜了!” 夏庭愣愣地瞪着眼,老太太拉起他的手继续说:“小庭,你别怪卓昀,是他对不起你们一家,那时他把你带回来时我本该阻止他,可是我实在不忍心。” 老太太抬着满是折子的脸对着夏庭,“小庭,或许你以为卓昀他是因为你是行远的儿子才带你回家的吧!”老太太不禁轻笑了一声,“实际上他是把你当成了他自己,当年那个失去父母时无依无靠无所适从的自己,他对你就像当初行远对他一样,他以为这样可以从你身上弥补些什么。你懂吗?” “不懂。”夏庭手里的毛巾从头顶掉了下来,他不懂,更不想懂,头低得都快和地面平行,突然捏紧了双手对老太太说:“我突然有些不舒服,能先会去吗?” “要不要让小林来看看?要不你去卓昀屋里睡会儿?反正他也不回来。” “对不起,我先走了。” 夏庭松开老太太地手,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书房,一路上叫他的人他也谁都不理,此时此刻他觉得梁家就像一只野兽巨大的血口,他要是慢了一步就会被连皮带肉的吞噬,而他心里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堵在了心脏撑得快要裂开,脑子里无数听不清的声音在轰响,甚至他开始分不清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跑出来又能去什么地方。 可是如果不逃,他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死在当场一般,他绕开了泊车的佣人,把油门踩得轰轰作响地冲了出去,大雨雾得看不清前路,他本来就不怎么好的技术绕在盘山公路上,车子就如游蛇一样,好在路很宽,不至于于像云贵高原的十八弯,不然他早已绕下山崖十次八次了。 夏庭心里正默想他开了几天的车总算有了点进步,轮胎就突然打滑,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尖锐的响声,他慌忙一踩,脚却落在了油门上,车子一头撞在石壁上,他在失去意识时觉得世界终于安静了。 ☆、第28章 说是在加拿大的梁卓昀一脸专注地盯着一只炖锅,气口喷出的热气扫过他的发稍,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香气,满足地笑了笑。今天一早他给老太太报告说有急事回不来,而转个身就从后门绕到了厨房,盯着这锅他亲手炖的番茄牛腩汤已经快两个小时。 “李叔,这汤是不是差不多了?” 李叔是在梁家干了快三十年的老厨子,今天也不知梁卓昀是图什么新鲜非要跑来厨房自己炖烫,要求一堆问题也不断。他转过去揭开盖子闻了闻,实在不枉梁卓昀这半天的折腾,赞道:“不错,味道很足。” “那就好,等会儿帮我盛到庭少爷面前。” 李叔泛白的眉毛往上提了提,敢情梁卓昀忙活着大半天就为了给他家的小孩开小灶,不过那半个皮球大的锅也确实够不了这一大家人。 “别说是我做的,现在我可还在加拿大呢!” 梁卓昀的补充让李叔实在是无语,脑子转了一圈才找到了关键,“那你这费半天的劲是为了什么?” “我高兴!”梁卓昀嘴角擒着孤芳自赏的浅笑,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转身就见一人匆匆地朝他跑来。 “四少爷,刚刚庭少爷急冲冲地跑出去了。” “怎么了?谁又去招他了?”梁卓昀揭开锅盖往里撒了点盐,听着那人对他继续汇报。 “这我实在不知道,听人说是他淋湿了衣服,然后不知怎么就跑了出去,自己开车走了,我问了好几人都不——” “他自己开车?” “啊?好,好像说是,叫都叫不住!” 梁卓昀一下扔下搅拌的勺子,动作重得汤汁都沾了起来,他匆忙地解了围裙,一身披怒带火地冲进了前厅,浑身都带着如同爬出地狱的死神的戾气激起了方圆三里的寒气。 “四少爷,您不是不回来吗?”老管家意外地发现了梁卓昀的身影。 “夏庭呢?”梁卓昀只有这一句话。 老管家一把年纪慢拍的心脏狠狠倒抽了一下,他缓了缓气才开口,“刚才保安报告说半山腰有辆车闯了山,像是庭少爷今天开的车!” “你说什么——” 梁卓昀双眼圆瞪,骤然抓起老管家的衣服,仿佛是他把山撞到夏庭车上的。 “四少爷,林医生已经带人去了,目前还不确定。” 梁卓昀放开老管家,把外套一脱,捋起袖子说:“确定什么?让他们把直升机开过来,要是夏庭出了什么意外你们一个也别想好!” 说完梁卓昀便冲进雨里,什么也顾不上只想着马上追上夏庭。这么大的雨又是天黑让他一颗心跳得静不下来,心里莫名地反复着不祥的预感让他害怕不已。 上一回梁卓昀这么害怕不安还是夏庭高中时候的集体旅行,夏庭全班在山上搭营,不想遇上大雨,所有人都回去了,就唯独没有夏庭的影子,他听到消息差点当场就疯了。那次他差点把整座山都翻过来,倾家荡产似的把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全都出动了,梁卓昀也跟着一起进山不眠不休地找了两天,谁劝都不听。那时所有人才知道梁卓昀捡回家的孩子那是梁卓昀的命根子,要是没找到夏庭大约梁卓昀也会跟着去了。 这回梁卓昀把汽车开出了火车的速度,梁家老宅在半山,下山的路并不难走,但下雨让视线投不了太远,前面林医生带的急救车开得慢吞吞,他眨眼就超了过去,心下期望着千万不要是夏庭,千万不要是夏庭,千万不要是夏—— 梁卓昀猛地把刹车踩得一声尖响,看到路边车头都被撞变形的汽车分明就是梁泽宇常开的那辆,没等车停稳就打开车门下车,他的手搭在事故车的门上控制不住地发抖,头一回向老天祈祷。 实际上车子的变形不算很严重,驾驶室大体还保持着原型。梁卓昀一咬牙把车门拉开,夏庭倒在椅子上,头磕出了血,没有明显的外伤,他轻轻地拂了下夏庭额角的头发,不敢乱动,只得凑近小心翼翼地轻叫了一声。 “小庭?” 夏庭没有反应。 “宝贝儿,你醒醒!看我一眼!好不好!” 梁卓昀从座椅上抓起夏庭的手,凉得他都快感觉不到温度。 “四叔,您让让,急救来了。” 梁卓昀往后瞟了一眼,梁泽宇正撑着伞站在他身后,后边还停着一排的车,直升机待命在在半空轰响。他终于松开夏庭的手,林医生立即安排人上来,他一下被挤到了外围。 “四叔,小庭不会有事的!” 梁泽宇脱口而出的安慰也不知道是安慰的梁卓昀还是他自己,从听到消息起他就在后悔不该把车钥匙给夏庭。而梁卓昀盯着看不见的车里一动不动,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那眼神让梁泽宇觉得仿佛夏庭要是真有什么,梁卓昀能把天掀了。 好在隔了几分钟,终于听到了医生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四少爷,庭少爷他万幸没受什么外伤,可能就是撞晕了,晕迷的原因现在只能带他回医院里再详细检查。” 梁卓昀轻呼了一口气,已经在半空飘摇半天的灵魂此刻终于落回他身上。那头夏庭已经被抬上了担架,他的脑子已经完全忘了这是什么场合,走过紧紧地握起夏庭的手,俯身亲吻在夏庭的唇上,仿佛在确认他自己还存活一般,嘴里轻声地喃了一句,“宝贝儿,你可吓死我了!” 四周的人大概除了梁泽宇全都震惊地盯着梁卓昀,他的行为实在暧昧得让人不能不多想,但总归这个时候没有人说出来,因为梁卓昀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太明显。 十多分钟后直升机落在市里一家医院的楼顶,梁卓昀和担架一起下来,急救的措施早已备好。 即使初步检查夏庭并没受什么重伤,但是梁卓昀还是悬着一颗心,等一系列的检查下来,最终确定夏庭的伤真的不严重,他才算真的活过来。 总体来说是车的安全系数比较高,还有夏庭比较幸运,只有手上几处轻微的骨裂,还有就是感冒有些发烧,最严重的伤是脑震荡,至于晕迷的原因多半来自于心理。 梁卓昀守在床边,一直都拉着夏庭的手,不停地对人说着话,可是夏庭都毫无动静,但他还是坚持说了半宿,到最后几乎都带着哭腔,他把夏庭的头贴着自己的额头将脸埋在床上。 “小庭,我求你不要折磨我了,动一动手指也好!” 夏庭的手指果真轻轻抖了一下,梁卓昀立即惊喜地站起来,然后听到夏庭嘴里低声喃着什么,他忙凑近了去听。 “梁叔叔,好多的火,好热!梁叔叔,梁叔叔,救我!” 夏庭浑身发烫,梁卓昀冰凉的手贴到他的额头,他立即依恋地主动贴上去,双手抬起来想抱住更多,吓得梁卓昀连忙抓住他扎着针的手。 “乖!别乱动,针要掉了。” “梁叔叔,救我!” 夏庭即使只有一只手能动,也用力地搂着梁卓昀,蹭着他的脖子,又咬又啃,明明此刻意识不清,却还是蹭得梁卓昀也一身的火。梁卓昀借机一口封住了夏庭乱啃的唇,尝到他迷恋多时的味道,肆无忌惮地吻了个够才松开,无奈地念了一句,“小东西,你再乱来,我可当不了柳下惠。” 梁卓昀按了铃,医生带着人速度地赶来,仔仔细细地都检查了一遍说道:“大概明早就能醒了,梁总可以放心了。” 夏庭接受检查时还一直拉着梁卓昀的手,被人怎么摆脱都乖得不像话,可是医生一走他又开始闹起来,梁卓昀实在是拿他没法,只要他一靠近那小混蛋就往他身上蹭。他轻叹了一口气,挑战着自己的极限爬上床,隔着被子搂着夏庭,全靠意志忍着身下的胀痛,贴着夏庭的耳边低诉着。 “别怕!梁叔叔在这里,你已经没事了,梁叔叔永远都在你身边。” 夏庭靠在梁卓昀怀里终于安静下来,呼吸慢慢变得平稳,梁卓昀轻吻了吻夏庭的额头,笑了笑,“你是睡着了,我可怎么睡得着。”他动了动蹭着夏庭的腿,某个地方实在无法忽略,正要抽身起床,夏庭去下意识地抓紧他的手,还蹙了下眉。最终梁卓昀还是不忍离开,只能委屈自己憋着躺回去,他捏了捏夏庭的鼻梁说:“小东西,就你会折腾我。”可眼里却满是溢出来的笑意,身体煎熬了一晚上。 第二天,夏庭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梁卓昀近在眼前的脸,梁卓昀温柔地眯起双眼,轻吻了下他的脸颊,“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就要去阴曹地府找你了。” “胡说!” “我可没胡说。” 夏庭突然目光一沉,“梁叔叔,我想起当年大火的事了。” “想起了什么?”梁卓昀面不改色地问。 “想起你救了我,我爸受伤,你不让他去救我妈。是这样吗?” 实际上夏庭的记忆只有几个片段,他那时太小能记住的也只有让自己印象最深的部分,他并不想自己断章取义,只要梁卓昀否认他就相信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可是梁卓昀却点了点头,一个字也没有反驳。 “小庭,对不起,我没办法。就算你爸是想跟你妈死在一起,我也没办法做到。” 夏庭仍然靠在梁卓昀怀里,一动不动地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梁卓昀,我不是你,不需要你的弥补和安慰。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不是似是而非夹着愧疚和亲情的宠爱,所以,你也不要把我当成是你。我不是那个失去父母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不放的梁卓昀,你也从来不是我失去所有的唯一救赎。 我愿意接受你,只是因为我爱你。” 梁卓昀静静地看着夏庭,那句‘我爱你’却让他蓦然地感到害怕,因为夏庭说得像是在决别一样。 “所以,梁叔叔,我们到此为止吧!” ☆、第29章 梁卓昀轻轻地翻了个身,紧紧地搂住夏庭,脸埋在他的脖子里狠狠地吸着略点着药水味道的空气。他心里一遍一遍地想把夏庭胡说八道的嘴堵上,想把夏庭剥光发泄他忍了一晚上的,想把夏庭生生地吞进肚子里。 什么叫到此为止?他早已如同泄洪一般的感情怎么止得了?这小混蛋真是要把他逼疯了才罢休!他却只能由着他,不想他在外面找人他不找就是了,不肯让他碰他也自己憋着,要叫他梁总把他当梁叔叔他也勉强自己接受。可是他却说服不了自己让这放在心尖扎在心里的小混蛋一句话就把他们之间撇得干干净净。 两人都一动不动地沉默了半天,最终是梁卓昀先开口,他撑起身来直直地盯着夏庭,蓦地弯起嘴角露了个一如往常地笑,仿佛夏庭刚才什么也没说过似的,“饿了吧,想吃什么?可惜了我炖了半天的汤。” “你给我一个答案。”夏庭毫不退让地紧逼着梁卓昀。 “你想要什么答案?” “我们到此为止,你回我一句好。” 梁卓昀的心仿佛被千刀万剐一般,他撑着床的手抖得身体都跟着一颤,然后握着夏庭没扎针的那只手贴在他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话说了出来。 “宝贝儿,好不了!你要是走了,这里就不跳了。” “梁叔叔,你不要威胁我。” 夏庭面无表情地任梁卓昀摆弄,梁卓昀却突然如同漏风的棚布一样,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而他搂着夏庭的手就是唯一将在固定在地的绳子,他忽然全身失力地任自己落在夏庭身上,嘴里乞求地说:“不是威胁,只是事实,小庭,你不知道在听到你可能出事时我也多害怕!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这辈子也就完了。” “梁卓昀,这世界上没有人真的是离不开谁的,我们一生都在不断在面对离别,我们不愿意面对只是因为抱有希望而已。” 夏庭不急不躁的样子让梁卓昀如同置身在冰天雪地里,浑身的燥热瞬间冷下来,仿佛连胸口都冷了,他侧过头一口咬在夏庭的脖子上,没舍得用狠劲,最后只留了一个明显的红印子,然后顺着夏庭的脖子一路吻到了唇边,但在他覆上去的那下刻,一直没有反应的夏庭躲开了。 “小庭,你不行!别离开我,我爱你!” 梁卓昀几乎脱口而出,这辈子活到现在他唯一一次将这三个字说出口,可说过之后他自己还没意识到,只是从心地表达出了他求生的本能。 “梁卓昀,我求你不要这么说!我真的做不到!” 贴着夏庭的脸,梁卓昀感觉到一股温热,他忙直起头来,看着夏庭挂在眼角的两行眼泪,心痛到无以复加,慌乱地认错道:“好,好!我不说!你什么也不用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夏庭扭过了脸避开了梁卓昀的视线。 梁卓昀怔了半响才从床上坐起来,温柔地替夏庭捋了捋头发说:“好,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按铃,我就在门外。” 夏庭嗯了一个鼻音,余光扫到梁卓昀退出了病房地门,隔了片刻他听到墙壁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墙上发出的声响,他紧咬着牙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在医院住了三天,夏庭除了梁卓昀和每天来检查的医生谁也没有见过,甚至连梁泽宇都被挡在了门外,他觉得梁卓昀像是想把他与世界隔绝一般,若不是需要最好是连医生也不要进来的好。除些之外梁卓昀还把工作都搬到了病房,时常拿着一个项目问夏庭的意见,就好像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要不没有梁卓昀右手缠着的一圈透红纱布的话。 “梁叔叔,这里有医生护士,你不用一直在这里陪我。” “我愿意陪你!” “我可不想耽误你工作。” 夏庭装作无事地忍了三天,他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忘了老太太说的话,可是那扎在心里的痛怎么忘得掉。而梁卓昀放下手里的笔记本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拉起他的手放到嘴边轻吻了一下,“你耽误我的何止是工作,还有一辈子呢!” “你别乱给我扣帽子,要么你回去工作,要么我出院。”夏庭用力地把手抽回来,强撑着漫不经心的表情。 “那我们回家休息。”梁卓昀一句话就做了决定,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件事上他比夏庭高的不只一个段位,就是早十年前夏庭扬鞭策马也都是赶不上的。 夏庭没有任何表达意见的机会,没几分钟雷厉风行的梁卓昀就就告诉他可以走了。 梁卓昀要给夏庭换衣服,夏庭冷眼将他瞪了出去,然后没一会儿就见梁卓昀推了个轮椅回来。 “我脚又没受伤,能走!” “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 “我要回我家!” 夏庭强调最后两个字,可是梁卓昀的没脸没皮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脸上笑容不变地回,“好,回哪里都可以,虽然不太方便,屋子太小,还只有一张床,我们将就挤一挤。” “梁叔叔,你以为我真的走不了吗?” 夏庭被梁卓昀慢吞吞的蛮不讲理磨起了一身的焦躁,他也不是明白了什么道理,作了什么艰巨的决定,只是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他在梁卓昀心里的位置。 梁卓昀把没多少力量的夏庭直接摁进轮椅里,然而在他面前蹲下,两只手把人牢牢地困在轮椅里,毫不脸红地说着无赖地情话,“宝贝儿,你可以走,带我一起。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我要去见我爸,你也要一起吗?”夏庭忽地把嘴角往上一扬,一脸作怪的邪笑,对着梁卓昀却认真无比。 “夏庭!”梁卓昀一下怒起来,双眼如同寒冬从墙缝里吹进来的风。 “这话不许再胡说!” “我开玩笑的。” 夏庭一声不吭地把脸扭开,掀了下嘴角笑得意味深长,梁卓昀硬把他的脸扭回来,肃着一脸的愠怒,“开玩笑也不许!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知道吗?” “那我可以回我家吗?” 夏庭若不其事地瞪着梁卓昀,说着梁卓昀最不愿听的话,半晌之后梁卓昀忽地地笑起来,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后脑勺。 “小混蛋,你这是将我一军?” “可以吗?”夏庭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事没有商量,一早我就不该答应你搬出去。” 夏庭有种陡然间心如死灰的疲惫,闭着眼不再看梁卓昀,安静得像是隔着鱼缸的金鱼,把外界的一切都屏蔽在一层玻璃之外。梁卓昀如常地替夏庭整了整衣服然后推着轮椅下楼,在走出住院部的大楼时,赫然见到夏楚思挡在前面,他背后看着就来者不见的黑衣大汉如同一堵无法通过的墙。 “我是来接夏庭回家的。”夏楚思直言不讳。 梁卓昀蓦地突了下眉角,弯腰靠到夏庭耳边轻声地问:“你叫他来的?” 夏庭沉默,实际他并不知道夏楚思怎么会正巧在这里,可是他的沉默却被梁卓昀当成了默认。 “你想跟他走?你要回夏家?”梁卓昀压抑着心火低声质问。 “是。” 夏庭脱口而出,实际上他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梁卓昀问了,他下意识地如此回答。而这一声是就像切断了梁卓昀的某根神经,他走到了夏庭面前,明明还在原位的五官却透着一股扭曲的怪异,俯身将脸凑到夏庭眼前,双手捧着压着夏庭的肩膀,深情又深沉地开口。 “好!你回去,然后我明媒正娶把你娶回梁家!” “你疯了!”夏庭下意识地去堆开梁卓昀,却反而被梁卓昀抓着他的双手押到了他身后,然后被梁卓昀拽起身扣在怀里,接着趁他没反应过来一口吻住他,肆意地侵略他的唇齿。 医院里无论何时都没有少过人,尤其是住院部的大门口,四周不乏有人躇着脚步震惊地盯着两人。夏庭心里的焦躁被撩到了极致,他一口咬在梁卓昀的舌头上,梁卓昀仍纠缠了他好一会儿才缩回去,他立即趁机挣开梁卓昀往后退了两米,揉着他绑了绷带的手,双眼发红。 “疼吗?”梁卓昀突然反应过来夏庭的伤,脑子突然清醒了一半,又心疼又懊恼,但他朝夏庭进一步那小混蛋却像他是什么凶物一样往后退一步,心火又绕着他的心疼一起燎原,犹如无刃的钝刀割着他的心肺。 “梁卓昀!你不要脸就够了!不要老带着我们家的人!” 夏楚思静立着不动,眼中却忍着毁秦灭楚的狂躁,本来他收到那些照片时还不相信,在看到梁卓昀亲上夏庭那一刻甚至脑子空白了一瞬间。梁卓昀究竟怎么能够干出这样的事?毁了夏行远,现在还要毁了他儿子吗?这罪行他觉得把梁卓昀千刀万剐都不够! 然而,他用了所有的理智才忍着没对梁卓昀直接动手,可是梁卓昀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双眼死死定在夏庭身上,如同濒死边缘发出最后一声孱弱的呼救。 “小庭,跟我回家,好不好?” ☆、第30章 夏庭扶着门前台阶的柱子,有种头重脚轻的天旋地转,梁卓昀的声音在他脑子里汇成了一阵怎么也听不清的杂音,眼看着梁卓昀一步一步朝他靠过来,他把自己僵成了一株随风摇曳的植物,不知道自己会从哪一边倒下。 “小庭,最后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让你难过了。” “梁叔叔,没有最后一次了,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夏庭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站直,可是视线任他如何眨眼也依然模糊不清,梁卓昀的脸他怎么也看不清,只有模糊的一个人影。 “小庭,别让我再听到这句。” 梁卓昀定在离夏庭一步的距离定住,他不断在告诫自己不要靠近,心里那只想要不顾一切把夏庭囚禁在身边的野兽不断地撕咬着最后一要束缚的链子,他怕再进一步那链子就断了。可是此刻他能说出最好听的话也只是□□的威胁。 “你要跟夏楚思走,可以!从我身上踏过去!” “或者,你还可以带着我的尸体回去?” 夏庭僵着面无表情的脸对着梁卓昀,随意地语气就如同冰冻千年的深潭里一条冰缝,噼哩啪拉地瞬间将梁卓昀的心裂出了无数道无底的深渊,让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仅凭着唯一的意念支撑着没有倒下。他本能地抬起手去抓夏庭的手,负隅顽抗地守着脆弱的坚持妥协道,“给我一点时间。” “不!”夏庭喊了一声立即捂着头痛苦得脸都皱成了太行山的地图,胃里泛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可三天前他撞车时的念头却不断在他脑子里往上冒,却又像雨水不够的种子始终无法破土而出。当时他在想什么?仿佛与他此刻的念头重合在了一起,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要想。 最终夏庭不支地往下坠,梁卓昀立即慌张地把人都捞进怀里,妥协地认错,“是我不好,你别想了,我保证回家之后不出现在你面前,等你把伤养好我们再说,好不好?” “不好!”夏庭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所有躁怒都被梁卓昀一点点地拨开,如同山洪一样涌出来,他用力推开梁卓昀,摇摇晃晃地一拳朝着梁卓昀的下巴挥上去,然后像一只迎着激流的镇河兽似的挺起胸堂。 一直以来他在心里给自己在梁卓昀那儿安排了许多种身份,可现在终于才明白,他对梁卓昀来说什么也不是,不是什么旧爱的儿子,不是什么替身,不是什么情人,他不过是梁卓昀对自己过往遗憾的一种弥补而已。就像老太太说的,他被梁卓昀当作了曾经的自己,就像小时候心心念念却没得到的玩具,长大后费尽心思地想找回来一样,看起来无法割舍,实际上无关紧要。 他不想让自己那么卑微。 于是,他撑着自己最后的自尊开口。 “梁卓昀,我可以跟你回去,可我想要的身份不是夏行远儿子的身份,不是和你一样失去父母的孤儿,不是你暖床的小情人,而是在你心里和你平等的,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小庭,你从来都——”梁卓昀蓦地慌了一地,夏庭却果断地打断他的话。 “既然你没有,那你就应该让我自己决定,我要去哪里!” 梁卓昀被夏庭的强盗逻辑给堵得哑口无言,慌乱得像只无头的苍蝇,在没有出路地黑暗里打转,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心底无法退让的底限,他离不开那个覇着他心里角角落落的小混蛋,所以最后出口的只有强硬的一句。 “不行!” 夏庭兀地一声哂笑,怔怔地盯着梁卓昀,“所以,你所说的不过都是你自以为的深情,梁卓昀,我在你心里就像是个私有物一样,你不肯放我走不过去是因为你不能接受自己的东西不在属于自己而已。” “不是——” “没有什么不是,梁卓昀,我也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好。”许久之后梁卓昀回了一个字,可是他的表情却如何也看不出来好,眉角青筋暴起,如同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最后的孤注一掷,他将夏庭逼到了台阶地边缘,眼看再往后退就要摔下去,他一手将人拉回来,然而一开口却是不称他暴戾的表情的自嘲。 “什么私有物?你倒是会比喻!我都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到你面前给你挑了,你居然一句舍不得自己的东西不属于自己就打发了?小庭?自以为深情的人到底是你还是我?你说你不是夏行远的儿子,不是那个无父无母的小孩,可是没有这些我上哪里去找你?” “放手!”夏庭挣了挣被梁卓昀抓着的手。 “不放!”梁卓昀反而捏得更紧,“你怎么能到现在才叫我放手?之前我要放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果断地走?你知道那时我他妈有多怕自己像现在这样放不开手吗?我怕我给你了你想要让你失望灰心!我怕你少年心性分不清感情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怕终有一天我会先一步离你而去留你一个人孤独人世!我怕我会发了疯地舍不得让你离开我一分一毫折了你的人生你的未来! 你不信吗?我也不信我这辈会这么犹豫不定,会拎不清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可你偏要我把自己的心剖开了看看,现在等我认清了你又想抽身走人?宝贝儿,没你这么伤人的!” 夏庭怔怔地瞪着双眼,这些话他从来没有想过,也绝不相信会从梁卓昀的嘴里说出来,仿佛听不懂一样的愣着不知作何反应。 “小庭,你说句话?” 梁卓昀不上不下的心卡地半空落不了地,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惴惴不安地催促夏庭的回答,夏庭茫然地抬了抬眼。 “我应该相信你吗?” “小庭!” “我小时候最想的事是我爸能带我去一次县城的游乐园,可是现在我爸不在了,我也不想再去什么游乐园了。” “小庭?” “梁叔叔,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之恩,夏庭无以为报!” 梁卓昀这回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心脏割了一条口,瞬间喉头一甜,他克制地咽了回去,半天才吸了一口气连说了两声“好!好!”夏庭隐忍地模样堪堪将他飘零半空的灵魂系在地上,如同年久失修的破拖拉机一样上路,一个不注意的颠簸都会散架一般。 夏庭扶着门前台阶的柱子,有种头重脚轻的天旋地转,梁卓昀的声音在他脑子里汇成了一阵怎么也听不清的杂音,他望着梁卓昀越走越远的背影,终于在他眼里清晰起来。 “夏庭,和我去加拿大吧!你奶奶一直想见见你。” 猛地被惊回了神,夏庭就见夏楚思站在他面前,“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那你想淡什么?”夏楚思有些愠怒,“谈梁卓昀吗?早知道他干的那些事,在加拿大遇到你时我就不该让你再回来!” 听到夏楚思的话夏庭心里冒出来一股莫名的火,“在加拿大的时候?” “对,若不是梁卓昀我们早就应该找到你的?” “我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但是我爸从来没有提过你们的事,也从没让我去找你们,我相信他一定是有理由,我不追究过去的事,但也不想回夏家。” “夏庭,当年的事我和你奶奶都不知道,你这是迁怒!” “我为什么不能迁怒!你们不也一样嘛!都因为觉得对不起我爸想从我这里弥补遗憾!我要是无关的路人你们会多看我一眼吗?” 夏楚思倏地一怔,夏庭怒瞠的双眼藏着一层薄雾,他油软下声调安慰,“你这是钻牛角尖,你是行远的儿子,是你奶奶的孙子,两者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可是却没有必然的因果。”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爸会不认你们?”夏庭不不甘示弱。 “因为?”夏楚思一时语塞,考虑了一番才说:“因为你母亲的死,你爷爷也有责任,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夏庭不禁心里登时一震,仿佛什么地方开了一道口,脑子里回想起那一场大火,“为什么?” “当年的事原因太多,一时说不清楚,等你伤好了我再慢慢跟你说,现在我先送你回去吧?” 夏庭垂了垂眼点头,他现在确实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脑子里干净得像一片荒漠。夏楚思把他送到之后叮嘱了一番就走了,而夏楚思刚走没多久就接到了吴尤的电话,说是收了夏楚思的钱要来给他当家庭医生,即使他拒绝了吴尤仍然在半个小时后敲了他家的门。 “嗨!小朋友,你怎么老是受伤啊!” 夏庭打开门,吴尤就一脸虚浮的笑意靠着门框朝他眨眼,他无语地放开门没有回答,兀自地进屋。吴尤半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进门第一句话问的是,“你吃饭了吗?我没吃。” “没有,冰箱有菜,你会做吗?”夏庭只是随口一说。吴尤过去把冰箱打开,看到满满的生鲜蔬果不禁狠狠啧了两声。 “我要是会,你会对我多一点好感吗?”吴尤又开始没正经地说,而夏庭十分正经地回答他,“不会。” “没事,你吃过一定会的。” 夏庭觉得吴尤的自信不是没有理由的,他确实在看到餐桌上的菜时对吴尤的印象足足地上升了一个台阶,吃了一口随心地称赞,“想不到你真的挺会做的。” “不是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吗?” 夏庭认真地想了想,又认真地回答,“有道理,我爸就挺会做菜的。”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爸一样!” “不是舅公吗?” 吴尤被噎了半秒,随便往夏庭碗里扔了一块牛肉,“是,舅公真想打你屁股!” 夏庭脑子突然想起了极不和谐的画面,兀地把头低下不说话,吴尤忍不住故意笑着问:“想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没什么?” “真的没有?” 吴尤坐在夏庭旁边的位置,此时侧过身来半个身子都压到了夏庭坐的椅子上面,他故意压低的声音给空气平添了一股暧昧,夏庭明显地往后缩了缩,在气氛变得更加粘腻时他的手机恰好地响了起来。 “我去接电话。” 夏庭起身回到客厅拿起手机,看到梁泽宇号码时并没有多想,直接喂了一声。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8节 “小庭,四叔在工地发生了意外,现在正在急救,你要不要来——” 没有听梁泽宇把话说完,夏庭脑中轰然一声巨响,手机唰地掉到了地上。 ☆、第31章 夏庭发傻地懵在原地,像是沙漠里静立多年的枯木被风吹得摇摇欲坠,隔了片刻他回过神来又慌张地捡起手机给梁泽宇回拨过去,可是梁泽宇并没有给他平安无事的答案。 “右肺戳穿,失血过多,发生过短暂的休克,其它的我也不清楚,进手术室前还叫你,你来看看吧!” 梁泽宇心平气和的声音透着一丝颤抖,夏庭捏紧了手机,异常平静地回了一声,“嗯。” 事实上夏庭心里确实一片平静,仿佛波澜壮阔后静下来的海面泛着鳞光的大海一样安静,他有条不紊地换了衣服,若无其事地对吴尤说他有事要出门。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谢谢。你可以吃完饭再回去。” 吴尤看着夏庭大方地把他这个外人留在家里果决地走了,反倒像他才是主人一般,对于夏庭的样子他实在说不上来,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透的玻璃,夏庭对他透过来的始终只有一个半显半透的模糊影子,他不禁又啧了两声,无事地回到饭桌认真地吃起来。 而夏庭下楼之后也不急不忙地开着车,绝不抢红灯也绝不乱超车,一路平稳地到了医院,在手术室外找到了梁泽宇。 在夏庭的眼里梁泽宇都一直都像是个超人一样,仿佛什么也无法打倒他,可是此刻他却从梁泽宇眼中看到疲惫和恐惧,他才后知后觉地深切体会到梁泽宇也需要安慰和依靠,而梁泽宇这些年的安慰和依靠都在梁卓昀身上,虽然梁泽宇平时强得像他是齐天大圣一样,可扔掩不住他现在发红的眼眶。 “哥。”夏庭从后面搭上梁泽宇的肩膀,手术室外的人并不只梁卓昀一个,怕是若没有医院的制止,此刻这狭小的过道就要被堵满了。 梁泽宇有些恍神地转过身,看到夏庭牵起一个勉强的皮笑,“你来了。” “现在怎么样?” “刚刚收到了一个危险通知。” “他会没事的。” 夏庭一脸坚定地望着梁泽宇,梁泽宇对着他的视线笑了一下,“这种倒霉的事他也能遇上,也不知道是欠了老天多少人情。” 梁卓昀受伤的经过可以说是一连串的恰好,他原本推了去工地视察今天突然也去了,本来就是形式上的事情他非要去看个真实,走了规划外的路线。结果一堆人站在一起天上摔了块碎块就偏偏往他头顶落,他还像个木偶似的不知道反应,还好被身边的人及时推开,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结果碰到旁边的杂物,带倒了一堆钢筋,他明明已经避开了,可是却被一根路旁没清理干净的钢筋戳中他的胸口。 “可不就是,他这辈子干了几件像样的事?” 夏庭和梁泽宇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都惊得站起来,梁老爷子年过杖朝却完全年不出老态,精神得一眼能把人瞪跪下,仍然兼顾着梁家大家长的位置为儿女子孙操心。 “曾爷爷,您坐。” 梁泽宇立即把位置给让出来,夏庭也跟着往旁边走,却被老爷子叫住,“你,坐下。” 夏庭不自在地跟老爷子坐在了一起,边上一堆人都恭敬地站着让他浑身跟长刺一样难受。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该承担的责任也不会因为你多在这里站一会儿不一样了,这是医院,你们不嫌你们太吵了?” 老爷子开口所有人都愣了一圈,这次的事故要负责的人确实不少,谁也不料会这么巧,但倒是真没有人吵,全都满面愁容地缄默着,如果非要说吵大概就是他们跳得太快的心脏了。不过这会儿连心脏都安静了,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了一番,然后给自己定了一个该离开还是该留下的位,接着散了大半的人。 该走的人都走了之后,老爷子转向夏庭兀然开口,“夏庭,你觉得卓昀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庭蓦地一愣,他从来没有想过梁卓昀是个什么样的人,脑子里把所有词都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偷巧地回道:“我也说不清楚。” “你明明比谁都清楚。”老爷子微不可见地笑了一声,“卓昀他从父母出事之后,就开始学会了收敛性子,现在更是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连我也慌话连篇。三个月前还说要培养你继承雅安,然后带泽宇回家来,结果昨天却告诉我他要带你去国外。” 夏庭无地自容地低着头,老爷子却逼迫着他问,“你知道他跟我说的要带你去国外做什么吗?” “不知道。”夏庭下意识地回答,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 老爷子轻吸了一口气,“你告诉我,你想跟他去吗?” 夏庭震惊地抬了抬眼。 “只要你不想,我不会让他去打扰你的。” “我——”夏庭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老爷子拍了拍他的手继续,“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等那混小子从鬼门关回来了也不迟。” “是,我先告辞一下。”夏庭起身对老爷子说了一声,匆匆地躲进卫生间用冷水浇了一脸,却抑制不了胀裂的头痛,最终他决定下楼去医院外面买盒烟,然后抽了小半盒连着剩的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夏庭再上楼去时手术已经结束,老爷子也回去了,梁泽宇正和杨晋在特护病房外说雅安的事。 “副总,您别把我往刀尖上赶上啊,梁总他在工地上出的事,谁也瞒不住,股东高管都往我这儿问,我挡不住啊!” “这才半天,他们急什么急!” “可不是!”杨晋嘴上附和,心下却是腹诽可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丢了芝麻还有西瓜的。 “你回去告诉他们,梁总情况稳定,没他们什么事,真发生什么意外,他早立好遗嘱了,也轮不到他们操心。” “梁总立了遗嘱?”杨晋意外,梁卓昀还不到四十,考虑得是不是太长远了点? “可不,几年前得了个感冒就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要立遗嘱,当着我的面写的,雅安将来的老板是夏庭,懂吗?” 杨晋倒不意外梁泽宇的不忌讳,梁卓昀的财产除了梁泽宇就只有夏庭了,连梁泽宇都无所谓,他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然而,夏庭却被他们的对话定住了脚,他兀地就转身往回走,想起梁卓昀一早说的那几句话,他突然觉得很沉重,连看梁卓昀一眼都觉得令他窒息。他一路跑回了车里,隔着一栋楼给梁泽宇打电话问梁卓昀的情况,梁泽宇的回答不好不坏,总之就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醒过来还需要时间。 夏庭深吸了一口气仰躺在车里,把与梁卓昀的一切从头到尾都认真地想了一遍,发现回忆里剩下的都是梁卓昀的温柔美好。比如因为他溺水的阴影一直不敢学游泳,梁卓昀便带着他去了不下十个风景袭人的海难,从不强迫他下水,而是让他自己对那片水域产生向往,最后他终于学会的时候梁卓昀似乎比他还要高兴。再比如他刚到国外那阵子,因为吃不惯那边的菜又把厨子赶了回家,梁卓昀一周从国内给他送两次菜去,然后对着菜谱给他做菜,两个月下来梁卓昀做得最好的就是番茄牛腩汤,后来他每一次闻到那个味就忍不住想到梁卓昀系着围裙的样子。 半夜,夏庭被一声喇叭吵醒才发现自己在车里睡着了,他看了眼时间,然后打开车门下车上楼。此时梁卓昀的病房外已经没有人,他过去隔着玻璃望着里面安静躺着的男人,没有了平日里的土匪作气,也没了温柔声色的痞气,像个失去了颜色的布偶死气沉沉。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隔着玻璃在外看了梁卓昀一宿,直到医生一早来查房他才离开。他回家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没有回医院,而是去了雅安,出门时发现了干净的餐桌上吴尤留下的纸条。 ‘我可不是随便下厨的,错过了这次,下回可没机会了。’ 夏庭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扔进了垃圾桶,转身出门。 梁泽宇昨天半夜才回去,一早又先去了医院,这会到了办公室感觉累得不行,平时他就算一天只睡两小时也没这么累的。可是他刚坐下来夏庭就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他惊讶地问:“小庭,你怎么来了?” “我还是梁总的助理,应该来上班。” 夏庭走到梁泽宇的办公桌前,一脸的严肃让梁泽宇觉得有些陌生,“随你。” “等他回来我就走。”夏庭忽然换了一个语调,视线垂到了桌子的中间。 “去哪儿?”梁泽宇怔了一下,明白夏庭说的这个‘走’不是仅离开雅安而已。 “还没想好。” 梁泽宇没有追问,他明白夏庭不是没有想好,只是不想说而已,或许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不然他也不能保证他四叔到时问起来他能一定不说。 而那天之后他发现夏庭虽然每天都按时来办公室也从不早退,但晚上都在他离开医院后出现在梁卓昀的病房外,他看在眼里却一直没说破,直到梁卓昀醒过来转到了普通病房,夏庭第一次和他一起去了医院。 “你先在这里,我去和医生谈一谈。” 梁泽宇到了病房和夏庭说了一声就退了出去,夏庭愣在病床前一时不敢靠近,仿佛没了那一层玻璃他就失去了安全感。 床上的人带着氧气罩动了动唇,轻轻地抬了下手,夏庭终于走过去低头盯着眼下的人问,“疼吗?” 梁卓昀微微地摇了下头,牵起嘴角笑了笑,费力地去抓夏庭的手。 “你别乱动,好好休息。”夏庭把那只不安分的手放回床上,然后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在这里陪你。” 梁卓昀终于满意地闭着眼睛睡了,从他醒来到现在十来个小时他一直在寻找夏庭的身影,这时他本来就不在原位的心脏总算是安定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夏庭下班都来了医院,梁卓昀也恢复得不错,终于摘了氧气罩,可能稍微坐一会儿,吃点东西。 “咸!”梁卓昀用舌头把勺子抵出来,像个顽劣的孩子瞪着夏庭。 “哪里咸!”夏庭十分无语地把勺子收回来,为了给梁卓昀喝个粥他早起了一个小时来医院,又怕烫了又怕凉了,小心翼翼地吹了半天梁卓昀还是能挑出毛病。他不服地自己喝了一口,瞪着梁卓昀,对方却突然一笑,勾着他的脖子把脸按到了自己嘴角,对着他的唇啃了一口,还嗒了下嘴说:“这就不咸了,你就这样喂吧!” 夏庭放下粥碗站起来,“我去叫护工。” 梁卓昀忙抓住他的衣角,“宝贝儿,我错了。” 夏庭无奈地又坐回来,伺候梁总喝粥,几天下来他觉得自己考个护工执照都可以了,绝对没几个病人像梁卓昀这么无赖的,终于等到梁卓昀能够下地,也差不多过了半个多月。 “可以出院了,回家静养比医院要好。” 这是医生的结论,可是梁卓昀却赖着不肯走,而他不走也没有人能赶他走。夏庭对此一言不发,每天照样早晚两次来医院,梁卓昀要怎么折腾他都由着,像是在等梁卓昀腻了一样。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梁卓昀连去参加铁人三项都可以了,却依然没有提他要出院。 夏庭如常地带着晚餐进了梁卓昀的病房,难伺候的病号正在睡觉,他叫了两声没叫醒只得和平时一样坐在旁边继续没做完的工作。可是精力始终没办法集中,总是不经意地落在梁卓昀安睡的脸上,那张他看了十年的脸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一如最开始蹲在他面前说要带他回家时的男人,他们之间仿佛也什么没有改变。 最终夏庭还是放开了电脑,没有落处的视线让他没坐一会儿就觉得困得厉害,后来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朦朦胧胧地做着声色旖旎的梦,梦里他积了一个多月的东西在梁卓昀温热濡湿的手中发泄出来。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可如同梦魇一样好半天才挣扎地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梁卓昀直直地站在他面前。他立即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一般,故作镇定地理了理睡得有些乱的衣服,发现外面已经黑得夜深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吃饭了吗?”夏庭起身看到了桌上一毫也没动的保温盒,“我再去给你打一份来。” 夏庭蹙了下眉,还没提起饭盒,梁卓昀突然拉住他开口问了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都定好了吗?” 夏庭的动作僵住,视线低低地定在桌上回,“好了,随时可以走。” “要是我不肯呢?” “等。” 梁卓昀的呼吸陡然漏了一下,他蓦地握住夏庭的手把人拉到怀里,细细地嗅着他熟悉的洗发水香味,好半天才开口,说了他人生中最撕心戳肺的一句。 “路上小心。” ☆、第32章 梁卓昀难得回趟梁家老宅,尤其是夏庭走后,他连老太太隔月就办一次的家宴都不回了,两年前老爷子身体大不如前,把他喊到跟前让他背了三遍家规,最后把当家人的位置传给了他,现在大概梁家就没人再管得了他了。 梁老爷子一生三子一女,长子梁卓昀的父亲英年早逝,次子早年弃商从文不过问梁家的事,三子一生放荡不合适当家,倒是小女儿方方面面都还行,但因为老太太留女留成了仇,嫁人后就与家里疏远了。到梁卓昀这辈,更是参差不齐,唯一根红苗正的梁泽宇的父亲一步行差走错也没了,最后归来数去就只剩下梁卓昀,老爷子把老宅的房契递给梁卓昀说的都不是交给你了,而是你别给我毁了。 梁卓昀当时极混账地回了一句,“现在我就是要毁了你也管不着了!”气得老爷子在医院多住了两天。 “卓昀,小庭有三年没有回来了吧?” 老太太在太阳给她的狗顺毛,梁卓昀上前请个安就打算走,却被老太太叫住,经这一问他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心里算了一翻不确定地回答。 “好像三年四个月了。”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知道。” “下月你爷爷生日,你也给他发个帖子,他和行远都是好孩子,恐怕也没下一次了。” 梁卓昀的铜像表情终于微微动了一下,目光往院子里的花丛间飘过去,“他还生我气,不肯见我!” “卓昀呐!”老太太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行远也好,小庭也好,都不该是你放在心上的人,可奶奶也希望你能找到陪你走完一生的人,我这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只怪你爸妈走得太早。” “您别放不下,我早找到那个人了,我还看着他从小不小长大呢!” “卓昀!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我哪敢勉强他!”梁卓昀往旁边站起来,“您好好晒太阳,我亲自去帮您把他请回来。” 梁卓昀留下老太太一脸没有办法的摇头,回头和管家交待了梁老爷子大寿的事,然后推了接下来一个星期的行程,连夜飞到了三万公里外的某个小镇上。 飞机落地时是早上六点,还需要开近三小时的车才能到。这条路梁卓昀不下来了十多次,恐怕比住在这里的夏庭还要熟,只不过来了这么多次他都没敢在那人面前露过脸,只能隔得远远地看着,看着那父女俩亲密无间地玩在一起,他无数次都想直接走进那间小院子。可终究他还是忍住了,他怕那个小混蛋会再往他心上插一刀,他怕那之后他就再什么也忍不下去了。 他是不敢勉强他,可前题是他能勉强得了自己。 梁卓昀开着车,三年来他几乎没在人前笑过的嘴角往上弯了弯,他总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大方地把车停在夏庭住的小屋外面。他在车里坐了许久下打开车门,可跨了一只脚出去兀地又收回来。他掰了下后视镜对着自己理了理头发,整了整领带才再迈着长腿出去。 院子外的白漆木门没有锁,他直接推开走进去就是一片长得参差不齐的向日葵,望过向日葵就是夏庭房间的阳台,他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就在里面,大概睡姿不怎么好看,还喜欢舔嘴唇。他还记得以前早上醒来的时候总看到那小混蛋闭着眼舔嘴唇,每次都勾得他忍不住把人吻醒了,然后来一次晨练。 “啊——” 一声清脆地叫声在旁边的门口处响起,梁卓昀头转过去就看到一个拎着杯子大的洒水壶,戴着小草帽的小女孩惊恐地瞪着他,他还没来得及笑,小女孩就扔了洒水壶慌忙地退回了屋里。 夏庭被一阵步履不稳的脚步声吵醒,叮叮咚咚地到了他的床前,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被一只又软又小的手拍在脸上。 “爸爸!爸爸!太阳开花啦!” 小女孩圆呼呼的脸凑在夏庭的眼前,夏庭敷衍地眯起眼揉了揉那颗头发乱糟糟的脑袋,“你自己去看好不好?” “不好!有,怕怕的,凶叔叔!” 一句话被又软又脆的童声拉得又慢又长,听不出什么紧急感,夏庭却立即地睁开了眼,瞪着眼前的小女孩问:“什么叔叔?” 小女孩答不出来,努力地想从小脑瓜里找出一个形容,但是一无所获。夏庭等不及回答,一下翻下床把女儿抱起来坐到床上轻声说:“坐在这里不要动,爸爸出去看。” “哦!”小女孩慎重地点了点头,从衣服里掏了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枪交过去,“带嘣嘣!” 夏庭接过水枪点了一个严肃的头,回头从顺手拧了一个装饰的塑像轻手轻脚地从落地窗出去,虽然这一带算得上安全,但偶尔总有一两个不知所谓的醉鬼乱闯,有时也能造成不小的麻烦,他最怕的就是麻烦,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麻烦。 卧室在一层,窗外是没有栏杆的木阳台,阳台下是夏庭在女儿两岁生日时种的一片向日葵,现在正开了一片黄灿灿的花。此时,夏庭立在阳台上看过去正好对着花另一头的梁卓昀。 “花不错!” 梁卓昀映在一片阳光之下,逆光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夏庭感受到阳光落在身上的暖意。他把塑像放下,捋了下睡乱的头发,不知说什么的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被你的花吸引了。” 夏庭不由笑出了声,他不想时隔三年梁卓昀会这样突兀又突然地出现在他眼前,仿佛真是路人被这一片的向日葵引进了门。三年对他来说似乎很长,又仿佛很短,就如眼前的人他觉得很久不见,又仿如昨天才分别,好像记忆产生了断层让他的时间线变得混乱,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 屋里的小女孩突然咚咚地跑出来,抱着夏庭的抱躲在后面挪出一只眼望着梁卓昀。 “爸爸,坏人吗?” “不是。”夏庭把女儿抱起来,“那是当年收留爸爸的梁叔叔,让爸爸没有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 “像爸爸,收我的,孤儿吗?” 夏庭看着懵懂的女儿,心想或许大多数人面对弱小又天真的孩子时心里都会多了一层温柔与怜惜,如他,如当年的梁卓昀,其实在他第一眼见到夏遥遥起就忽然明白了梁卓昀当初对他的好。他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心疼地说:“遥遥不是孤儿,遥遥有爸爸!” “爸爸不是,爸爸和遥遥!” 夏庭领会了女儿要表达的意思,顿时感觉心间一颤,暖成一片,两岁多的孩子不懂什么样的话好听,只懂用最简单的词表达最直接的想法,也正是这样才更轻易地触进他心里,比起那些听了千万遍的情话深入心扉得多。 夏遥遥是两年多前夏庭跟着救助组织一起去了非洲,回程的路上和同伴走散,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机场,在候机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在他面前摔倒,零零散散的东西撒了一地,他起身帮忙,女人却将怀里地婴儿给他让他抱一下。 从来没抱过孩子的夏庭刚接手孩子就哭起来,他顿时不知所措,等他回过神时发现把婴儿给他的女人已经不见踪影,有好心的人路过把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递给他时,他才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大概是把孩子遗弃给他了。而那掉一地东西里孩子的出生证明衣物奶粉一应俱全,在一群黑人之中他和婴儿相同的肤色让人下意识就觉得他们不可能毫无关系,于是任凭他怎么解释都说不清楚,当地警方更是认为他是一个想遗弃孩子的不负责任的父亲,最后还强制把他和婴儿一起送上了飞机。 就这样夏遥遥被带夏庭带了回去,因为这特殊的经历也没有孤儿院能够直接收留这孩子,他无可奈何地带在身边,带着带着就无可奈何地成了他女儿。而夏庭从来也没有瞒着夏遥遥的身世,因为他不想孩子在被欺负了哭着回家问她为什么没有妈妈时,他再告诉她,她被妈妈抛弃了。 “爸爸,我们要请,叔叔,喝茶吗?” 夏遥遥体贴地顺着他爸那一头凌乱的头发,显得十分开心,毕竟平时家里很少在客人会来。夏庭回头看了眼梁卓昀,跟一株向日葵一样杵着不动,嘴角含着笑望着他,他弯了弯嘴角纠正夏遥遥的称呼。 “那是爸爸的叔叔,你要叫爷爷!” “夏楚思才是爷爷!”夏遥遥不理解地回瞪着夏庭,她不懂为什么要有两个爷爷。 “和夏楚思不一样的。” “为什么,不样?” 因为?夏庭不知道怎么回答夏遥遥这个对他来说有些刁钻的问题,他侧目往旁一瞟,梁卓昀已经穿过花丛穿到了阳台下,一点没有这是别人家的自觉,还兀自地替夏庭回答了夏遥遥的问题。 “因为我比他更爱你爸爸!” 夏庭立即目光一沉,差点对着梁卓昀的脸一脚踢过去,反正他也不要了。夏遥遥同样很不满地叫起来,“我最爱爸爸!我最爱爸爸!” “爸爸也最爱你,我们下次再请他喝茶,好不好?梁爷爷很忙。”夏庭安抚着女儿,梁卓昀却截住他的话。 “我不忙!” “我挺忙的!” “忙着睡觉吗?”梁卓昀一步跳到了阳台上,贴在夏庭跟前站住,侧着脖子把脸凑到夏庭脸前,“你一个人睡得着吗?” “谁说我一个人?”夏庭急着辩解,却被梁卓昀一手掐住了后颈,他抱着夏遥遥不好动手,只得怒瞪着眼。 “我连你女儿每天晚上要醒几次都知道,你还能给我编出个床伴来?” “梁卓昀!”夏庭干脆地一脚跺在梁卓昀的鞋上,可惜的是他刚下床,脚上的拖鞋没有什么攻击力,“少在孩子面前胡说。” 梁卓昀往后站了一步,诚肯地对夏庭开口,“那我们能单独说吗?” 夏庭对着他坦然地一笑,“能说的三年前早说完了,今天我还有个会要参加,能请回吗?”他说着把夏遥遥放下来叮嘱她回屋,小女孩的不舍退缩在梁卓昀的眼神里。 “她好像有点怕我?” 夏遥遥进屋后,梁卓昀又往夏庭面前窜了一步,夏庭文风不动地伫直身体,两手随意地插在被子口袋里笑得风轻云淡,双眼混着一股没睡醒的蒙胧,淡然笃定地说:“反正也不见你,怕就怕吧!” “你打算把她留在这里,一个人回国?” “谁说我要回国?” 夏庭拎起眉角直突突地望着梁卓昀,微带着哂笑,梁卓昀忽地抓住他的手腕,把自己撞在他的胸前,“小庭,三年还不够吗?” “我们有约定过三年后要怎么样吗?” “你说过在你能把我当梁叔叔前再也不见我,现在见了,你当我是什么?” “你想我当你是什么?” “唯一能干得你下不了床的男人。” 梁卓昀说着突然拽着夏庭撞在窗玻璃上,不由分说啃着夏庭的脖子,由着自己去找那张日思夜想的嘴,双手还不满足地往夏庭轻薄的睡衣里钻,想由此来传达他这三年多来入骨的相思和彻骨的痛。 梁卓昀的床边放着一本相册,里面全是夏庭这三年来的照片,他每晚入睡的步奏就是先把相册从头翻一遍,然后对着旁边空无一人的枕头说晚安。他觉得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用尽全力,早在两年前夏庭在非洲走散那次,他就差点直接把人绑回家囚禁起来,省得让他成天提心吊胆。其实如果那次夏庭回来后再往那种不安全的地方跑一次,他肯定已经这么做了,好在那人回来后身边多了一个夏遥遥。 “梁卓昀!”夏庭猛地往梁卓昀肚子上捶了一拳,差点把人从阳台上掀下去,他却若无其事地瞥着眼,十分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被揉乱的衣服,“还在做梦就回家睡觉!” 梁卓昀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夏庭,他觉得夏庭即使是再平常的动作都撩拨得他发狂,那远远是光看照片和远远偷看能够体会到的,他的小混蛋退去了骨子里的青涩,虽然外表没怎么变,可拳手投足间都多了一股以前没有的韵味,仿佛一只又软又轻的小爪子挠着他的心,又挠着他的某处。 他想,哪里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移情心疼,他明明就是被这小混蛋迷得掉了魂,心甘情愿把自己套牢在他身上,还嫌那小混蛋绳子拧得不够紧,就像那昏庸的纣王,在夏庭面前他还有什么能留着的? 最终梁卓昀认输地再次把自己送上去,占着体型的优势搂着夏庭直接滚下了阳台,落在那片向日葵里,粘粘湿湿的露水立即润湿了两人的衣服。他如同被封印在蛮荒之的千年凶兽,制住夏庭的双手终于吻到了令他抓心挠肝的唇,可惜夏庭再也不是以前任他摆布的小混蛋,变成了会反抗的小混蛋,两人的唇齿间就如同交战的两军一样,最后都破了皮,又红又肿。 “放开!给我滚!” 夏庭狠声地骂出来,梁卓昀却不管不顾,像个从没要过脸的土匪,舔过夏庭见血的嘴角,“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滚了!你要独立,要平等我都由着你去了,现在你还觉得世界像你想的那样吗?有那么多的公平和自由吗?” “谁说的没有?我最大的自由就是我可以依靠自己活下去!”夏庭梗着脖子,像是在演讲一般,实际上就如梁卓昀说的,这三年多的时间他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工作,失败失落无助彷徨他全都经历过。他不否认在梁卓昀的庇护下他比世界绝大多数人要幸运,尤其是经历过才明白,但正是因为经历过他才更清楚,他想要的在哪里。 “是,是,是!你现在厉害了,可我不能依靠我自己活下去!宝贝儿,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好想你!”梁卓昀放弃了和夏庭辩驳的念头,他已经看到今后完全要被这小子骑到头上的未来了,于是扯下脸皮,打算无赖到底。 “你想不想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夏庭忽地笑了笑,直直地盯着梁卓昀,“你再不放开我可叫保安了,梁总不想在异国他乡上头条,写你入室非理成年男□□?” “你叫个试试!” 夏庭张了张嘴,阳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快哭的喊声。 “爸爸?” 夏庭瞬间慌起来,低声威胁梁卓昀,“放开!不然我废了你,看你还能不能随地发情!” 梁卓昀立即感觉某个地方被撞了一下,心知夏庭疼女儿安全不亚于当年他疼这小混蛋,于是忍着痛爬起来。夏庭脱了压制立即跳上阳台抱着夏遥遥。 “不哭,爸爸没事。” “叔叔,欺负。” “爸爸跟叔叔玩游戏呢!” “真的?” 夏遥遥眼睛一亮,往阳台下看过去想知道他爸爸玩的什么游戏,结果看到她的太阳花被压出了一个人形,立即大哭起来。 “太阳,花,花,花——” “我们重新种过,好不好?” “花,花,花——” “还有这么多,我们把它扶起来会长好的。” “我的太阳,花,花——” 夏庭没折地瞪了梁卓昀一眼,恨不得把这罪魁祸首一脚踢到马路上去,梁卓昀怱地对他一笑,不知什么时候折了一朵花下来,递到夏遥遥面前。 “遥遥乖,其实太阳公公刚才来醒了会儿觉,那可是太阳公公留下的影子。” 夏遥遥两只眼睛一亮,挂着两行眼泪问:“那,太阳,公公呢?” “已经回家了。” “爸爸,坏!不叫遥遥!” 夏庭有点没跟上思路,梁卓昀这哄小孩子的技术哪里学来的? “我们叫你了,可是你没听到。”梁卓昀替夏庭回了一句,夏遥遥立即失望起来,“那下回,大声,叫遥遥!” “哦,好!”梁卓昀露了个笑,夏遥遥忽地朝他伸出手,他得意地对夏庭挑了个眉,把别人的女儿抱了过去。 “遥遥,叫叔叔。”梁卓昀开始哄骗小孩,夏遥遥很没原则地喊了一声,“叔叔。” 夏庭一声哂笑地对梁卓昀说:“见了夏楚思你也要喊叔叔吗?” 梁卓昀把嘴凑到夏庭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那你要告诉女儿,你被你叔叔睡过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夏庭风雨不惊地保持着微笑。 “因为这是事实。” 夏庭懒得再看梁卓昀一眼,把夏遥遥抱回来说,“我们该出门了,梁叔叔,请回吧!” “我晚上再来!”梁卓昀迅速在夏庭嘴上亲了一口,像只偷腥的猫一样眨眼就跳下阳台,与平日的形象比起来恐怕要是被国内梁氏的一干人看到,下巴几天都捡不回来。然后他回头朝着夏庭一笑,“我走了。” “爸爸,不要,叔叔亲亲,遥遥亲!” 夏遥遥扒着他爸爸的脖子,把夏庭的目光从梁卓昀的背影喊了回来,她贫乏的认知里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威胁,除了她可从来没有人亲过他爸爸。夏庭把她抱起来,亲了一口小女孩软软的脸蛋说:“嗯,遥遥亲。”小女孩立即恢复精神,抹了夏庭一脸的口水。 接下来,父女俩一起洗漱,换好衣服出门。 夏庭现在和人合伙开了一家风险投资公司,一年多下来算是小有成就,起码养活女儿不成问题。他先把女儿送到镇上托管的家庭,然后再开一个小时的车去上班。路上收了一封梁泽宇发来的邮件,问他梁卓昀是不是去找过他,梁老爷子大寿,老太太点名字希望他能回去,梁卓昀要亲自过来请他。他只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有空就去’,没提梁卓昀来过,还根本忘了来的目的。 ☆、第33章 今天夏庭格外的忙,若不是同事提醒他连午饭都忘了吃,但还是忙晕了头,等他注意到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八点,他忙给照看夏遥遥的家庭打电话,结果对方却说夏遥遥被他一个姓梁的的亲戚接走了,她之前也见过好几次。 夏庭脑子里转着之前见过好几次,一路超速飙车回去,梁卓昀到底是什么时候去见过他女儿? 到家时夏庭差点把车撞进了院子里,见屋里开着灯他气冲冲地上去就差一脚把门踢开了,但怕吓到夏遥遥他还是温柔地扭了门把手,抑制着浑身蹿起的火。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推开门的瞬间映进他眼里的是暖黄的灯光下映一桌子的菜和系着围裙的梁卓昀,他倏地愣住了。 夏遥遥啃着一只鸡翅膀朝他扑过来,抱着他的腿仰着小脸说:“好吃,叔叔的,翅膀好吃!” “你怎么进来的?”夏庭的视线越过女儿直杀向梁卓昀,梁卓昀放下刚炖出来的汤,一副冤屈的表情回望过来,“遥遥开门,请我进来的。” 夏庭立即瞪了一眼被鸡翅膀收买的女儿,夏遥遥却立即叛逃到梁卓昀身后,他实在是不知道梁卓昀原来这么受小孩子的喜欢,而他已经忘了小时候他也是这样围着梁卓昀转的。 梁卓昀若无其事地弯腰拍了拍夏遥遥的头,带着仿佛他才是主人的笑意开口,“先吃饭,吃完再生气,好不好?” “梁卓昀!”夏庭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然后言辞立决地对着梁卓昀问,“你想干什么?” “我可是跟李叔学了一年,偿偿味道如何?”梁卓昀听不见似的自说自话。 面对梁卓昀的无赖夏庭选择视而不见,俯身抱起夏遥遥毫无威信地责备。 “夏遥遥,爸爸不是说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走,忘了吗?” “爸爸说,叔叔,不坏人!”夏遥遥竭力地为自己辩解,两只手冷不防地呼在夏庭的脸上,意犹未尽地说:“有好吃的翅膀!” “你被一个鸡翅膀就骗走了,爸爸去哪里找你?” “遥遥,会飞,吃翅膀,长出来!” “胡说,吃了翅膀是不会长翅膀的,这是骗人的,知道吗?” “真的吗?” “嗯,骗小孩子的大人都是坏家伙,贪吃的小孩会被妖怪吃掉。” “真的吗?” “当然,从前就有个小孩,她住在森林里,森林里有条河,在河的对面有好多好吃的……” 父女俩洗个手也能讲完一个故事,梁卓昀伫在洗手间外面静默地望着里面的两人,恍然间仿佛心里某个一直昏暗不清的地方亮了起来,好像他梦中来来回回梦了无数遍的画面终于变得清晰,影影绰绰的人影变成了夏庭和夏遥遥。他不自觉地走近,挤进了并不算宽敞的洗手间,盯着镜子里一大一小两张脸,如同西伯利亚解冻的草原开出的第一朵花,带来了整个草原的春天。 夏庭转过脸正好对上梁卓昀的双眼,仿佛心尖被风拂过一样,颤了一下。梁卓昀突然捂住夏遥祝遥的眼睛,然后空出一只手抱过他的头,凑过来紧紧地堵住了他的唇,舌尖卷过他的唇齿,他怕夏遥遥发现不敢用力挣开,任梁卓昀细细在他嘴里舔了一个遍,才被放开。 “遥遥,要看。”夏遥遥掰梁卓昀的手,“为什么,不看!” 梁卓昀还不能完全理解夏遥遥的话,但看到夏庭气得涨红的脸笑起来,像是得逞了什么一样,把夏遥遥从夏庭怀里抱过来举在半天,“看翅膀长出来了,遥遥会飞了!” 夏遥遥伸着两条胳膊不停咯咯地直笑,回过头对夏庭喊,“爸爸,我飞了!” 夏庭蹙着眉想,梁卓昀的人设崩坏了吧,为什么他觉得他看到的是夏遥遥的幼儿园老师? 实际上梁卓昀很喜欢孩子,就如他当年喜欢夏庭,尤其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夏庭,他甚至骗过两岁的夏庭叫了他好长一段时间的爸爸,最后被夏行远揍了才改过来,现在他觉得夏遥遥就像极了那个时候的夏庭,性子甚至都一模一样。 终于,梁卓昀把夏遥遥放在餐桌椅上,回过头来叫夏庭,“小庭,吃饭了。” 夏庭恍然间有种记忆复苏的错觉,不是想起了什么,只是心底油然升起一股久远的熟悉感。最终他还是坐了下来,吃了食不知味的一顿,夏遥遥已经完全叛逃进了梁营,弄得他才像是来做客的人似的,甚至吃过饭后夏遥遥还邀请梁卓昀留宿,他当机立断地制止。 “不行,我们家只有两张床,没有空的给梁——叔叔!” “遥遥,一起睡!” “你的床太小,睡不了两个人。” “爸爸床大!” 梁卓昀没憋住笑出了声,而夏庭的表情却快要崩不下去。 “你该睡觉了!”夏庭他抱起女儿,横眉冷对地对梁卓昀说,“我家不方便留客,慢走,不送。” 夏庭说完不给梁卓昀发言的机会,直接往小女孩的卧室进去。然而等他给女儿洗完澡换好衣服放到床上,还讲了一个故事哄到小女孩睡着退出来时,梁卓昀还如大树一样地栽在客厅里。 “你怎么还在?” 夏庭眼色中下意识多了一层警惕,他实在拿不准梁卓昀现在到底能无赖到什么程度,而对方却漫不经心地靠着沙发,抬着朦胧的双眼向他望过来。 “我还有话没说。” “你不先问问我想不想听?” 夏庭就像闭关锁国的清政府,拒绝梁卓昀的一切,可是却猛不迭地被梁卓昀拉到沙发上,趁着他跌倒梁卓昀立即整个人压住他。 “可容不得你不听!”梁卓昀眼中全是快要暴裂的,夏庭本能地往后缩,可梁卓昀不肯放过他,一直追着他的动作,最终嘴唇贴到他耳边说:“小庭,你还没有回答我,现在你当我是谁?” “谁也不是,你起来!” “不起,你先回答我。” 梁卓昀吸着夏庭脖颈间的气息,身体又开始蹿火,他明明只打算清心寡欲地好好说话的。 “我已经答了!请你别像憋了几年一样,乱起反应好吗?” “你也知道我憋了几年,给我,好不好?” 夏庭被梁卓昀押着双手钉在头顶,梁卓昀横腿跨坐在他腰上,俯身用牙齿去解他衬衣的扣子,舌尖透过薄薄的布料浸湿了他的皮肤,下身被来回不断轻轻地磨蹭,他的身体被激起一阵难耐。 “梁卓昀,你住手!” “说你跟我回家我就住手。” 梁卓昀低沉的声音呼着热气喷在夏庭的胸口,夏庭的呼吸变得忽深忽浅,最终他狠狠地吸了口气,曲起膝往上一顶,梁卓昀嘴里抽出一声低吟,他立即把腿滑到沙发下面然后用膝盖撞在梁卓昀的腰侧,趁梁卓昀吃痛抽身从沙发上爬起来,直接转身就走。 然而,梁卓昀当即坐起来,一把拽住他的手。 “不要走。” “那你走。” “小庭,不要逼我!你以为我还能像三年前那样让你走吗?” 夏庭捏紧了手甩开梁卓昀,转身怒瞪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最后凝成了一个苦笑的表情。 “那你给我这三年到底算什么?可怜?施舍?还是只不过放养了几年?” “夏庭!” 梁卓昀怒地蹭起来扬起了巴掌,这几年他的脾气可以说越来越差,里里外外基本没人敢对他说个不字,整张脸从早到晚都如戴着出土青铜面具一样又冰又冷,还自带一股寒气。 夏庭却不以为然地一声哂笑,盯着梁卓昀扬起的手掌,“隔壁那家住的什么人,保安里那两个华裔是怎么来的,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最终梁卓昀还是把手放下来,“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实际上他才是无法长进的那个,不管过几个三年都一样,他能对眼前这人做什么?除了疼和哄什么都做不了。 “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不需要你的担心!” “我担不担心你,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 “我要不要回国也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 梁卓昀忽地泄了气,就像最后一个守城将士丢盔弃甲,微低头对上夏庭的眼睛,“小庭,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老爷子下月大寿,我明天下午来接你,我们一起回去,老太太也很想你,她见到遥遥一定会开心的。” 夏庭一动不动地望着梁卓昀,张了张唇,话到了嘴边被梁卓昀的手指捂住。 “别拒绝,他们都没有几年时间了,有机会多见见,老太太以前疼行远,现在疼你,你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 实际上夏庭回给梁泽宇的那句有空回去并不是敷衍的,他这一生过早的接触到了死别,这方面总是更容易被触动,如梁卓昀说的,见一回少一回的。对于老太太他是感激的,他没有多少对于他妈的记忆,当年小镇上的奶奶对他也不亲不近,他所有来自女性疼爱的记忆都是老太太。 “我回去。”夏庭终于点了头,但立即又加上一句,“只是参加老爷子的寿宴。” 梁卓昀对夏庭补充的一句产生了极大的不满,但转念一想,等真的回去了,能不能再走就不是夏庭能决定的了。于是他换了一张脸,又凑上去搂着夏庭,蹭着他浑身的燥热。 “宝贝儿,我想要,让我做一次好不好?” “梁卓昀你别无耻,行不行!” “你看行吗?” 梁卓昀腰往前挺了两下,灼热的触感顶在夏庭的腿根。 “国内多的是小男孩抢着给你要,没人逼你跑这么远来!” “小心眼,这多久前的醋你还吃!不信你去问杨晋,这三年我可真连别人一根手指都没碰!” “那是你的事!松手!”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太极,夏庭不胜其烦地吼了一声,梁卓昀亲了下他的鬓角。 “别把女儿吵醒了!” “我叫你松手!”夏庭怒气未消仍然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刚才没吃饱,你把我喂饱了就松手!” “梁卓昀,你别让我恨你!” “要恨你早就恨了,现在才说晚不晚?” 夏庭终于找到了机会,捏着梁卓昀的腕往后一撇,梁卓昀瞬间眉头拧在了一起,夏庭挑衅地盯着他说:“不晚,你要再死皮赖脸我就把你送到警察局去!” “说我非礼你吗?” “说你非法入境!” 夏庭说着扬了扬从梁卓昀向摸出来的钱夹,里面有梁卓昀的所有证件。梁卓昀忽然笑了起来,证件丢了确实是件麻烦,但他补起来也花不了什么事,但看夏庭得意的样子他又忍不住心脏的花枝乱颤。 “好,好!我错了,你先保管着,我明天来接你。” “君子不食言而肥!” 夏庭松开手,把钱夹丢还给梁卓昀,梁卓昀看小孩子耍赖一样的笑了笑,“我走了,晚上要想我!”夏庭松了一口气,可梁卓昀的脚刚抬了一步又收回来,兀地凑到他耳边悄声地说:“想我是怎么干你干到你射出来的。” 夏庭眉角一冷,立即拧起拳朝梁卓昀挥过去,却被梁卓昀一手接住,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然后大步凛然地走向大门。他看着被门挡住的背影,抹了抹刚被亲过的手背,凛着眼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第34章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9节 夏庭在浴室冲了半个小时的冷水澡才出来,湿溚溚地一身就裹着被子倒在床上,半夜下了一场暴雨,他睡死得没有起床关冷气。第二天一早,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他头晕眼花地捂着不通气的鼻子坐起来喊了一声,“进来!” 照顾夏遥遥的保姆急急地伫在门口说:“夏先生,遥遥感冒了。” 夏庭怕夏遥遥中文说不好,专程找的一个华裔,只是每天早上给夏遥遥做早餐,照顾她起床,偶尔他忙起来也会帮忙照看一下。此时夏庭还反应了片刻才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下雨降温了,他猛地从床上翻起来,结果双脚才落地就一头往前栽去,吓得保姆都一惊,好在半途他自己救了回来。 “严重吗?有没有发烧!”夏庭暗骂自己的不尽责,大步走到女儿的房间。夏遥遥像个大娃娃一样缩在被子里,眨着一双黑漆漆的眼不停地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爸爸,鼻,鼻,呼呼!” 夏庭摸了摸夏遥遥地额头,有些发烫,忙给保姆说:“能帮我叫医生吗?”保姆立即点头出去。 实际上夏遥遥不知是身世太可歌可泣,还是心太大,这两年几乎没有病过,所以夏庭这本身没经验的爸爸自然而然的觉得他女儿是金刚,不会生病。 “爸爸,今天,太阳公公,也病了,吗?” “嗯,乖,有没有哪里痛?” “鼻,鼻,子,呼呼,不出来!” 鼻子不通气要怎么办?夏庭木然愣住,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乱转,他记得买过一套家庭药箱,这个时候应该先量个体温。结果他转来转去也没找到药箱在哪儿,还一头撞在门上,给额头添了个彩。 “夏先生,你找什么了?” “药箱。” 保姆轻轻地吸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夏先生,你休息一下,还是我来吧!” “啊?”夏庭怔了怔,见保姆去打了一盆热水进来,然后把夏遥遥从床上抱起来,先用热水浑身都擦了一遍,还一边对夏庭说:“小孩子最好是不要吃药打针,遥遥身体好,很快就能降下来了,不会有事的,夏先生不要太担心。” 夏庭见保姆给夏遥遥擦完,嗯了一声忙说:“要换水吗?我来。” 保姆没有说话,任夏庭又去打了一盆热水,她换着两个毛巾给夏遥遥冷敷,而夏庭一直呆在旁边心疼地看着皱着小脸的女儿,一个劲地道歉。 “对不起,都是爸爸不好!” “呃,爸爸!” 夏遥遥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夏庭握着她的手捧到唇边,“别怕,爸爸在这里。” 见女儿安静下来,夏庭自己的眼皮也开始打架,头晕脑胀,四肢找不到力气。背后一只手突然搭到他肩上,他不惊不异地扭过头去看到保姆走了,站在身后的人变成了梁卓昀,一点也没觉得意外,随口说了一句,“你怎么早来了?” 梁卓昀不由分说地弯下腰把头贴在夏庭的红胀的额上,脸色立即一沉,“你知道你也在发烧吗?” “我没事。”夏庭一把将梁卓昀挥开又坐回去对着夏遥遥。 “我有事!马上回床上躺着。”梁卓昀硬把夏庭的身体给扳了回来。 “我说我没事。” “要我抱你上床?” “梁卓昀!” 夏庭脑子发热,脾气也不受控制,巴掌呼地就落在了梁卓昀身上,反而把梁卓昀的脾气拍没了。 “听话,我帮你看着女儿,你去休息好不好?” “我可以。” “可我心疼,你心疼你女儿,我心疼你。” 夏庭仿佛没听明白似的,直愣愣地盯着梁卓昀,梁卓昀轻轻含着他的唇舔了一下,“乖,吃了药去睡觉,今天我们不走了。” “遥遥——” “再说,我可脱你衣服了!” 夏庭立即闭了嘴,梁卓昀心满意足地把人搂着送回了床上,把药和水递到他手上,夏庭接过去不放心地说:“你要一直看着遥遥,有什么一定马上叫我。” “好,好!我保证!” 得到了肯定,夏庭才吃了药躺上床,没一分钟就睡了过去,实际上他比夏遥遥严重得多。 梁卓昀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夏遥遥那边他已经跟保姆交待过了,他只想趁这个机会在夏庭旁边多呆一会儿。可是他呆着呆着就呆到了床上,上半身趴在夏庭身上,搂紧怀里安安静静的人,心里默默地念着要是你一直都这么乖多好!鼻尖一直蹭着夏庭的鼻子,蹭得他心痒难耐。 “宝贝儿,你说你病了还能这么折磨我,我要怎么跟你算这帐?” 梁卓昀自娱自乐似的贴着夏庭的脖子亲到了嘴唇,但怕夏庭不舒服他只是浅尝辄止,唯有捞起夏庭的手,挨着每根手指舔过去,最后将那只发烫的手带到了他的两腿之间,手掌贴上去的感觉顿时让他感觉浑身的肌肉都崩起来。他知道自己有些不正常,可这种不正常反而让他更加充满快|感,仿佛举世难求的灵药,酥麻的感觉爬遍了他的四肢百骸,一点一点地啃食着他的欲|望。 最后,他托着夏庭的手,抚过他每一寸敏感的神经,终于在某个节点喷射出来。他回味了一会余韵才去拿毛巾来将夏庭的手和被子细细地擦干净,然后隔着被子躺在夏庭旁边,拥着人一起睡过去。 夏庭动了动干涸的喉咙,感觉身边一团热,猛地睁开眼就看到梁卓昀在他的枕头边。 “你醒了?饿吗?” “遥遥呢?” 夏庭这会儿脑子清楚了许多,质疑地看着梁卓昀,他觉得梁卓昀肯定没有像他答应的那样看着他女儿。 “她刚喝了粥睡着了,有保姆在。”梁卓昀撑着一只手起来,“你要喝吗?已经快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我去看看。” 夏庭转眼发现外面已经快要天黑,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梁卓昀立即把他拉回去。 “不许。” “梁卓昀!” “我吃醋了。” “你不要耍无赖!” “那你让我亲一下。” 夏庭直接掀起被子捂在梁卓昀脸上,连着梁卓昀整个人都按到床上,威胁地说:“再胡说就扔你出去!”他说完吸了吸鼻子,发现呼吸顺畅了,而被子上好像有股什么熟悉的怪味。不过他急着去看夏遥遥,也只是奇怪了一下。 梁卓昀在夏庭离开房间后,盯着被子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脑子塞满了不能看的念头。 由于夏庭和夏遥遥生病,他们回国的时间晚了两天半,那个半天是夏庭交待工作上大大小小的事,交待园丁照顾夏遥遥的向日葵,还要给保姆,托管家庭打招呼。终于夏庭给夏遥遥收拾出了两大箱行李,而梁卓昀给夏庭收了两个后备箱,三人就跟拳家搬迁一样搭上了回国的航班。 夏遥遥第一次知道自己坐了飞机,在半空中的时候从窗口看到外面的云,说什么也要打开窗出去玩。 “遥遥,飞机上的窗户是不能开的。”夏庭已经不知还能怎么解释。 “为什么?” “因为外面风很大,飞机里的人都会被吹跑的,这是很危险的事。” “我会飞。” “你不会。” “会,叔叔抱,会飞!” “可是飞机里还有很多人,他们都不会飞!”夏庭感觉感冒似乎还没好,头又开始疼了。 “叔叔抱,会飞!” 夏庭无语凝噎,他快要想象不出梁卓昀在夏遥遥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形象,瞪了眼旁边一直装睡的梁卓昀。夏遥遥直接从坐椅爬过去,坐在梁卓昀肚子上,拍了拍他的脸。 “叔叔,爸爸,要飞了!” “那用绳子把他拴起来。” “为什么?” “这样他就飞不远了。” “不,窗户,云,要飞!啊啊——” 夏遥遥词语匮乏,说不出自己的意思,把自己给急哭了起来。夏庭终于忍不住替她解释,“她说要你带他去飞机外面玩!” 梁卓昀了然地一笑,抹着夏遥遥脸上的眼泪信口开河。 “外面不好玩,叔叔下回带你去更高的地方玩,好不好?” “哪里?” “可以摘到星星的地方。” “真的吗?” “当然,叔叔怎么会骗你。” “我要两颗。” “送给谁?” “爸爸,一颗,我,两颗。” 夏遥遥数着手指,梁卓昀眨着眼睛心想,怎么没他的! 十多个小时,夏遥遥闹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终于睡着了,梁卓昀趁着父女俩都睡的时候,手伸过去把旁边夏庭的手握起来,结果夏庭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抽回去,连骂都懒得骂他一句,他竟然觉得没被骂很委屈,于是在夏庭又睡着之后再次握上去。 终于,飞机落地。但时差没倒过来的夏庭抱着一样没睡醒的夏遥遥,一路打着瞌睡走出航站,好几次都差点走错。梁卓昀把人拉回来,看着一个样的父女俩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能睡,好在车就停在门口,也没几步路。 而由于出发时梁卓昀就说了要直接带他们回梁家老宅,所以夏庭上了车也没问要去哪儿,继续抱着夏遥遥睡觉,结果等梁卓昀叫他下车时他才发现,他们是到了以前他跟梁卓昀一起住的地方。 “怎么来这里了?” “那边现在乱得很,等你们睡够了再去!” 夏庭停在门前下意识地不想进去,梁卓昀看着他小声地乞求,“宝贝儿,进去看看好不好?你走后我重新装了一遍。” 听到梁卓昀这么说,夏庭才发现院子里的海棠树不见了,他第一次在那棵树下和梁卓昀接吻,现在那里变成了一片向日葵,比他种的那片长得好多了。 “进去。”梁卓昀把手伸给夏庭,夏庭却两只手都抱住夏遥遥,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跟着梁卓昀踏进了那幢他充满快乐和悲伤回忆的房子。 然而,进去之后夏庭发现里面天翻地覆的变化,完全找不到以前的影子,可他又觉得很熟悉,因为和他现在住了两年的房子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大了不少,但格局一看就能看出是一样的。 “怎么样?”梁卓昀问。 “和外面不相配。”夏庭随口一回。 “时间不够,你喜欢以后我们再改。” 夏庭不禁瞥了梁卓昀一眼,不用指他也能直接找到夏遥遥的房间,他推开门一看,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连房间的颜色装饰都是一样的。他强忍着心里的触动,把夏遥遥放到铺好的床上,然后退出房间,站在客厅里和梁卓昀大眼瞪小眼,瞪够了才开口。 “你这是干什么?”夏庭再迟钝也看得出来这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所以梁卓昀早上算计着要他回来的事? “怕你不习惯而已。”梁卓昀说得风轻云淡,又不落重点。 “你这样,我也不习惯。” 夏庭这一句是发自内心的,梁卓昀又笑了起来。 “那你习惯我什么样?” “你不必这样的。” “为什么?” 夏庭对着梁卓昀投进他眼里的视线,没有回话。 “因为这样打动不了你,是白废工夫吗?” 夏庭仍然没有回话。 “没事,我有这一辈子跟你耗,不急。” “那我先去睡觉了。” 夏庭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转身走了,梁卓昀愣在原地又气又笑,心里却一片安宁。 他日思夜想的人总算是回来了。 ☆、第35章 梁家上上下下的人要说全都服梁卓昀,那一定只是表面,或多或少总有人心理摆着不服,不是不服他当这个家,而是他实在像个专|制蛮横的暴君,从来懂体恤人,在他管了一家人的生计之后尤为明显。 像今年,老爷子的生辰临着还有十来天的的时间他突然说要大办,把一家人都指使得跑前跑后,他却像股东风一样被借得无影无踪,谁也联系不上。现在,他说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顺便再说说老爷子寿宴的事,可一家人都坐在桌上就等他开席,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他还没来。 “卓昀他现在到哪儿了?” 梁卓昀二叔母朝边上的管家问了一句,老管家倾下身回了一句,“刚给老太太来电话说在路上了。”他脸上的微笑仿佛从来收起来过。 “在路上都半天了,是还没回国呢?” “回了,今天上午到的,带庭少爷先回家去了。” 老管家这一说桌上都冷不防地安静下,要是三年前说到这他们还能当梁卓昀是疼晚辈,可三年前夏庭车祸那次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就差梁卓昀当着一家人的面承认他是要娶夏庭过门了。 若是换个家庭,梁卓昀要真娶个男人也是一家人关起门来的事,可是偏偏是梁家,族谱翻起来有半本康熙字典厚,他要真干了这事将来指不定有多少本传记来写他的风流史。 可是除了当事人外都不知道,当老爷子把家印交给梁卓昀的时候梁卓昀提的是什么条件,气得老爷子把印给摔了,梁卓昀还慢条斯理地捡回来递回给老爷子说:“您要不同意这家就换个人当。” 最终老爷这印是没有收回去,梁卓昀也越发肆无忌惮,这两年没差把天翻过来,铺天盖地的织了个网,借着家里的方便全拿去给他的心上人方便了。 虽然当这个家的是梁卓昀,但是当了梁卓昀心里那个这的人不在这儿。可这事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明白,所以这会儿有人听到梁卓昀因为夏庭怠慢了自家人,心里有不快就脱口说出来。 “一家人都有等他,夏庭又不是不知道路,怎么非得他去送?没有司机吗?” 老管家心里咯噔一跳,心说幸好说的那个‘他’不在,这都过了一天了,哪里是送不送回去的事,这儿才等了一小时,‘他’等了三年多,一时半会恐怕都是出不了门的。老管家看着梁卓昀长大到现在,站在外人的角度比桌人这些家人都要清楚,梁卓昀比谁都要无情,又比谁都要专情,只要入了他的心就是谁都动不得的,当年对夏行远也是。可这些话他作为佣人轮不到他说,他只好闭嘴,看老太太不轻不重地一眼瞪过去,倏地桌上没了声音。 “老张,你再去问问,他还有多久到。” 老管家立即过去俯身凑到老太太耳边轻声地回,“问了,说是半路想起庭少爷的药没带,回去拿药了。” “什么药?小庭怎么了?” “感冒药,要饭前吃的!” 管家的声音很轻,可隔着一个位置的梁老爷子还是听见了,立即一巴掌拍在桌上。 “像什么话!不等他,上菜!” 老爷子毕竟当了几十年的家,余威未散,顿时谁也没有异议,管家立即去喊人上菜。等梁卓昀到的时候,已经都吃得要下席了,他兀地出现在餐厅里,一桌子人都齐刷刷地转头向他看过去。 梁卓昀旁边站着夏庭,夏庭怀里还抱着一个小丫头,梁卓昀轻揽着夏庭的肩膀,那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家三口似的。一桌人全都愣住,一时谁都没想起来要说话。过了片刻还是梁卓昀先开口,他面无表情地往桌上瞥过去。 “你们吃,小庭感冒没好,沾不得油腻,叫老李做点清淡的,送我房里。” 梁卓昀说完又若无其事地揽着夏庭往外走,像他就是为了来说一句似的。夏庭下意识地定住脚动不了,梁卓昀瞥他一眼,直接贴到他耳边说:“你是想留下来听老爷子给你讲讲孔孟老庄?” 夏庭在唇下紧咬着牙不出声,他觉得他就是信了梁卓昀的邪才觉得他们今晚是来陪老太太吃饭的,梁家有些什么人他都清清楚楚,瞥一眼就知道桌上的是梁家上上下下都来得差不多齐了,一屋子看去就他和夏遥遥是外人,这和陪老太太吃饭完全是两回事,闯了别人的家宴就跟在公共场所走错厕所一样尴尬。 他到底以什么身份和梁卓昀一起站在这里的? “你还真想留下来?”梁卓昀见夏庭没反应,毫无顾忌地捏了捏他的下巴,言辞动作都透着一股要给人看的暧昧,夏庭顿时浑身一阵发烫,被梁卓昀搂着硬拽了出去。 出了餐厅夏庭就挣开梁卓昀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梁卓昀的卧室,夏庭跨进门口瞬间就感觉一股走不进去的劲迎头打来。 那两年他和梁卓昀疯过的地方很多,即使是偶尔回老宅来住一晚,也给他安排了客房,可离梁卓昀的房间太远,梁卓昀就干脆把他带进了自己的房间。折腾一晚第二天他连路都走不好地被梁卓昀半搂半抱地扶着出房间,有人问怎么他是睡在梁卓昀屋的,梁卓昀直言不讳地回答“他怎么不能睡我屋?” 换作以前他还能装作只是单纯的睡在梁卓昀的房间,可是现在光是站在这门口他背后就像有无数道如芒刺的视线。 “你不是睡醒吗?要不要再睡会儿?”梁卓昀勾着夏庭的腰把人硬推了进屋,然后收起门口的箱子,那是送来的夏庭和夏遥遥的换洗衣物。老爷子的寿宴说是下个月,其实也就是后天,所以梁卓昀在上飞机前跟夏庭说的是回国这几天住在老宅里,多陪陪老太太,反正到时老宅里肯定也有不少亲戚。 可夏庭理解的住在老宅不是指梁卓昀的屋,他停在门口不往里走,慎重其事地对着梁卓昀。 “没有客房了?” “客房不方便?” “哪有不方便?” 夏庭不会不知道宅子里的客房是什么样子,比星级酒店过之而无不及,真没什么不方便的,所以梁卓昀只能直言。 “我去看你不方便。” “你让我住这里,出了门把脸往哪儿放?” “那我出去,让你和遥遥住这里。” “老爷子说得真对,你像话吗?” “有我在,谁敢说闲话!” 夏庭倏地闭嘴,对梁卓昀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那听不进别人意见的昏君意识真是半点都没有变。 “爸爸,我们,到家了?” 一直安静藏着脸的夏遥遥总算从夏庭怀里露了两只眼睛出来。 “这里是梁叔叔家。” “也是你家!” 在夏庭给女儿话的时候,梁卓昀不要脸地胡乱接下句,夏庭无视他把夏遥遥的小脑袋抬起来,“不过我们要住在这里,过两天就回家。” “怕怕。”夏遥遥不同意,她缩着头打量了一路的红木青墙,下意识地抗拒要住在这里。 “不怕,白天的时候可有意思了,院子里有青蛙,呱呱!” “呱呱!” “对,还有红色的鱼。” “红色的鱼!” 夏遥遥刚才还消沉的精神立即抖擞起来,仿佛已经看了满天飞舞的红色大鱼,“去,现在,去!” “不行。”夏庭瞪了下眼,不想由着夏遥遥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现在天黑了,它们都回家休息了!” “真的吗?”夏遥遥撅起嘴把脸扭向梁卓昀。 “真的,别闹你爸爸了!” 梁卓昀伸手去抱夏遥遥,屋外突然响了两下敲门声,接着梁泽宇地声音在门外传来,夏遥遥立即转过去像只遇敌的猫一样警惕起来。 “四叔,我给你们送饭来了。” “进来。” 听到梁卓昀的回应,梁泽宇小心地往门里探了一眼,再才完全推开进门,他将海鲜粥搁在桌上,转头对着夏庭突然一笑。 “终于肯回来了!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我发邮件了。” “是,你比总理还忙,给我只能发个邮件!” “哥!” “好,好!不说你了。” 梁泽宇上前一巴掌拍在夏庭的肩膀上,赞赏了一句,“嗯,好像结实了!” “可不,要养家糊口!” 夏庭回得一本正经,梁泽宇笑得更甚,“不错,还会开玩笑了。” “爸爸。”夏遥遥拉着夏庭的衣领挡住自己的眼睛,再小心地露了半只眼盯着梁泽宇,结果被梁泽宇的视线一接立即又缩回去。 “遥遥,这是伯伯。” 夏庭给女儿介绍,夏遥遥却天真地眨着眼问:“伯伯,是什么?叔叔,样吗?” “大概是一样的吧!”夏庭自己也不确定。 “遥遥?”梁泽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点地凑向小姑娘,认真盯着看了一番,结论道:“长得像你。” 实际上梁泽宇只知道夏庭有个女儿,至于女儿是谁生的,那人在哪儿,都像是个传说,甚至不确定夏庭是不是真的结婚了,或者结了婚现在被他四叔拆散了。一时他脑子各种猜想,视线不由地斜向了梁卓昀,终究没有直接对夏庭问出来。 “像我?”夏庭惊讶地下意识看向夏遥遥,他可以说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从来没想过注意这个问题,夏遥遥并不是他亲生的,理应和他不像,难道生活在一起久了会变得相像?这点他并不确定。 “怎么不像?”梁泽宇正儿八经地分析起来,“嘴和下巴和你是一横一样,眼睛也像,怎么看都是你的基因,幸好你不难看,不然谁家女儿这么像爸,长大了大概都要找不到男朋友了!” 梁泽宇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夏庭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再看了眼夏遥遥,夏遥遥也抬起脸瞪着他,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梁泽宇的话,像也是在看他们到底像不像。 “饭送到,你就可以走了!” 梁卓昀冷不防地冒出一声打断了兄弟俩的叙旧,梁泽宇一脸话还没说完地被直接赶了出去。夏庭思忖着刚才的疑惑,转过身去严肃地对着梁卓昀问。 “遥遥长得和我像吗?” 梁卓昀抱着双臂极其认真地在父女俩脸上来回端详了半晌,最终微微敛着眉角摇头说:“不像,梁泽宇高度近视,看谁都长得像,你别听他的!” 可夏庭却没把他的话听进心里,总是不经意地去就盯着夏遥遥看,看到底是不是像他。 ☆、第35章 34 夏庭最后还是没有住在梁卓昀的房间,因为他还没有跟梁卓昀讲清楚道理夏遥遥就闹起来。 到了小女孩该睡觉的时间,可是夏遥遥却不敢睡觉,深色暗调的老房子对她来说就像个大妖怪,她一直扒着夏庭怎么也不肯放手,梁卓昀心疼夏庭没办法睡觉,一个神风火速又架着父女俩回去,夏庭连反驳都没有机会。 车上,夏庭怎么都觉得不妥,觉得自己像是来走过场似的,连老太太的面前都没去站一下,“这样太不好了,我还没和老太太打招呼。” “不急,明天再说,再说老太太也睡了,现在我当家,没人敢说你不周。” 梁卓昀一句我当家把夏庭所有的顾虑都扔到了车外,拉下驾驶座的隔板,把自己靠到夏庭那边。 夏遥遥上车就睡着了,梁卓昀毫无顾忌地把手穿进夏庭的后背与座椅的缝隙,夏庭抬眼一惊,还没来得及看清梁卓昀的动作就被一只手抱住他的脸,然后一片阴影落在他遮住了光线,嘴唇立即被梁卓昀一口叼住,他沉声一哼,随便整张嘴都被严丝合缝地堵住。 梁卓昀的心里仿佛有一只随时随地准备进攻的野兽,只要看到夏庭就会仰天咆哮,像是饥渴致极的汲取着夏庭唇间的水份。而夏庭因为抱着夏遥遥没办法还手,车里狭小的空间又限制着他的动作,只得逮着梁卓昀的舌头就打算咬,却像早被所料一样,梁卓昀陡然掐着他的下巴,他闷哼一声,梁卓昀直接把他的头压到靠背上吻得更深,几乎夺去了他所有的呼吸。等梁卓昀够了松开他时,他已经满脸胀红,重重地喘着气。 梁卓昀的指尖从夏庭的唇边抹过带走了沾上的不知谁的口水,一手靠着椅背撑起脑袋,像个浪荡公子一样笑着对夏庭说:“小庭,留下来,好不好?” 这个没头没尾的话题和他们之前说完全搭不上边,夏庭终于喘平了气,淡若无事地对上梁卓昀的视线。 “我现在又不走。” “以后也不要走!” 梁卓昀猛不迭地,先是从位置上起来,然后横身跨到夏庭的腿上坐下去,那里的位置本来被夏遥遥占了一半,他只能浅浅搁着自己不会掉下去,而夏庭的膝盖正好抵着他某个不能言说的地方。不够高的车顶他只能躬着身,最后两手搭着夏庭的肩膀,两人脸对着脸,他重复地问:“好不好?” 他小声地乞求,如同在街边看到喜欢的玩具向新妈妈询问的孤儿一样,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小庭,不要逃避!只要回答我,你想不想留下来?” 夏庭深深地提起一口气,好半天终于在他吐出一句“不想”后落下。 “宝贝儿,你不要为难自己。”梁卓昀又抬起夏庭的下巴对着他的嘴吻下去,“我知道你还爱我!” 夏庭心尖怱地一阵乱跳,他猛地把头撞上梁卓昀的鼻子,怒吼地澄清,“自作聪明。” 梁卓昀整个人被撞往后一仰,而夏庭这一声吵醒了夏遥遥,小女孩忽地睁开眼,眨了两下。 “爸爸?叔叔?” 夏遥遥的脑子里疑惑着为什么她爸爸和梁叔叔要挤在一起,而梁叔叔突然对他说:“遥遥,你爸爸嫁给我好不好?” “爸爸?”夏遥遥的脑子里还没有‘嫁’这个词,夏庭立即朝梁卓昀一声吼过去。 “梁卓昀,你疯了!”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夏庭怒得抽出一只手去掀梁卓昀,但没有成功,反而被梁卓昀抓住扭到了身后,然后梁卓昀对着夏遥遥解释,“就是我们一起照顾你爸爸,好不好?” 夏遥遥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好!” “梁卓昀,你不要诱骗小孩!” “女儿都同意,你还有什么顾忌?” 梁卓昀趁着夏庭没了反抗的余地,本着能占便宜就不过的心理又掐着夏庭的下巴亲过去,当然他不是想故意给夏遥遥看的,只是不想以后夏庭总有理由不让他亲。他任自己卷着夏庭的舌头,仿佛要无穷无尽地纠缠下去,用力地往更深地主探过去,身体下面某处蹭着夏庭的腿不可抑制的反应起来,仿佛随时随地要破土而出。 这时,夏遥遥突然哇的大哭起来。夏庭狠狠地挣扎了两下,梁卓昀终于肯放开他,他立即骂了声,“滚!我要下车!”骂完又低头安慰着女儿。 “遥遥乖,不哭!爸爸没事!” “不要!”夏遥遥从夏庭腿上站起来,紧紧地搂着夏庭的脖子,边哭边说:“我的,爸爸,不要,叔叔亲,不是,叔叔的,爸爸!” 夏庭有一瞬间的无语,他以为他女儿是看他被欺负了哭的,结果小女孩理解的是只有爸爸才能亲?他无赖地拍着夏遥遥的背哄。 “不亲,爸爸是遥遥一个人的爸爸。” “真的吗?” “真的。” 得到保证地夏遥遥往夏庭嘴上亲了一口满足地笑了,然后转过头警惕地瞪着梁卓昀,梁卓昀瞬间觉得自己走错了一大步棋。 夏遥遥安静下来之后,夏庭也没有下车,梁卓昀也没有滚,最终还是回到了梁卓昀家。实际上要夏庭去计较这些其实都没有意义,他既然回来了住在哪里都没有区别,只要梁卓昀还在。于是夏庭干脆眼不见为净,和夏遥遥一样倒头就睡,来来回回结果在车上花了半夜的时间,本来没睡够的父女俩第二天又睡到了日晒三竿。 夏庭睡的还是那间一睁眼就能看到院子里向日葵的房间,此时他看过去,只见阳台上面多了一把椅子,椅子上正坐着梁卓昀,他自顾地下床无视外面的人出门去看女儿。 夏遥遥的那间比她本来的房间要大得多,里面堆满各种各样的娃娃,小女孩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夏庭开门进去时正和娃娃们一起在地上打滚,看到他立即爬出来向他扑来。 “爸爸,好多,软绵绵,好呼糊!” “嗯,好舒服!出了一身汗,哪里舒服了?” 夏庭抱起女儿去洗手间里洗脸,他把夏遥遥放在洗手台上,拿起毛巾突然看到镜子里两人的脸,蓦地想起梁泽宇说的话,下意识地认真审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潜意识受了梁泽宇的影响,他真开始觉得夏遥遥像他,不只眉眼下巴,连发迹线都一样,若不是他确定自己没有和女人睡过,都快要以为夏遥遥是他亲生的了。其实在国外的时候也偶尔会有人说他们像,但他都以为说的是心性像,毕竟小女孩和他一起总有些习惯会跟他学的,头一回发现原来夏遥遥长得也和他挺像。 他忍不住亲了夏遥遥一口,一边给女儿洗脸一边说:“一定是上辈子我把你弄丢了,这辈子找到我了。” “上辈,辈,是什么?” “就是我们最先认识的地方。” “哦,这样啊!”夏遥遥像个小大人一样点着她根本没明白的头,然后抱着夏庭的脖子,“上辈辈,饿。” “一会儿就去吃早餐了。” 夏庭想着夏遥遥和他像的事嘴角不自觉上扬,花了快地小时给女儿整理好,然后抱着夏遥遥出了房间,才想起自己要回屋去换衣服,于是把夏遥遥放下来让她自己先去院子里玩一会儿,他回房间去洗漱。 结果他闷着头回房,打开浴室的门就直愣愣地定在门口,抬眼就是在他房间洗澡还不关门的梁卓昀,赤条条地故意转身面对着他。他倏地把门一关,砰的一声门却没阖上,他低眼一看门缝里夹着四根手指。 浴室门再次被打开,梁卓昀皱着一张悲痛欲绝的脸,那瞬间红胀起来的指头看得夏庭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你怎么老喜欢扒门!” “是你老喜欢关门!” “活该!” 夏庭往下一瞥又见到梁卓昀毫不遮掩的东西,直接转身走了,梁卓昀悲痛欲绝的脸上又多了一股凄凉。 “药箱在哪里?” 梁卓昀努力维持的泫然欲泣在听到夏庭背对着他的问话后又立即春风拂面,他裹了一条浴巾出来追在夏庭身后,指挥着夏庭把药箱找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庭小心翼翼地往他手指上抹药水,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先这样,等会让医生看看吧!”夏庭收好药箱。 “我怎么吃饭?这两天还有不少事要处理!” “不是还有一只手?” “我不是左撇子。” “正好练练。” “不要。” 梁卓昀没脸没皮地用没伤的手拉住夏庭,还把人的手送到嘴过亲了不够,张嘴就开始咬。 “松口!”夏庭抽了抽手没有成功,梁卓昀最终还是主动不舍地松了,见夏庭去把药箱放好,他倒是难得地说起了正事。 “今晚可真要去老宅住了,明早要给老爷子磕头。” 夏庭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以往老宅做寿好像确实是一早要去磕头,他也没多想,应了声,“好。” “明天,达亿的董事长也会来。” 梁卓昀毫无铺垫地说起夏家来,夏庭反应了两秒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你要是不想见就不要见,我来处理。”梁卓昀先给夏庭想好了台阶。 夏庭轻轻地关好柜子门转过身来,“没有什么想不想见的。”说完他去外面叫夏遥遥了。 中午出门的时候夏庭再三和夏遥遥讲好了规矩,夏遥遥也再三保证看到了红色的大鱼就不会害怕了,于是看起来像一家三口的三人再次驱车前往梁家老宅。这次到的时候天还没黑,夏遥遥也不觉得像妖怪了,显得兴奋不已,一会儿指这个,一会儿问那个。 而梁卓昀也终于合了规矩,先让夏庭带夏遥遥去给老太太和老爷子请安。 “叫什么名儿?” 老太太见着夏遥遥轻舒了一口气,夏遥遥怕生,缩在夏庭边上没敢过去,夏庭把她拧出来对老太太回,“叫夏秋琳。” “不对,遥遥叫遥遥!”夏遥遥立即反对。 “那是小名。” “什么是,小名?” “就是小时候的名字。” “哦!” “所以你长大了就叫秋琳了!” “我,大了吗?” “长大了,所以要勇敢一点,来,叫太奶奶。” 夏庭又把夏遥遥推出去,夏遥遥怯怯地往前走了一步又倒回来。 “遥遥,过来。” 老太太朝夏遥遥招了招手,夏遥遥回头望了望夏庭,最终还是挪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从怀里拿了一块玉出来,给夏遥遥挂在脖子上。 “曾奶奶!”夏庭要上前阻止,梁卓昀按住他,贴在他耳边说:“给你就收着,家里每个孩子都有。” 夏庭下意识地看了梁卓昀一眼,夏遥遥回来时拿着玉抹脸,缩着脖子,眯着眼的样子像是被挠下巴的猫。 “凉凉的,好呼糊!” 不等夏庭反应,梁卓昀先一步抱起夏遥遥说:“走,爸爸带你看红色的大鱼去!” 梁卓昀说完空了一只手出来拉夏庭,夏庭被他拽得一蹿,心虚地往老爷子的脸瞟过去,一直僵着眼没什么表情,老太太倒是一直在笑,他登时觉得自己像是犯了什么错没由来的心慌。 “小心台阶!” 听到梁卓昀的声音夏庭才发现脚下的台阶,好在被梁卓昀扶着没有摔倒,他忙把视线收回来看路,然后一路到了院子里的荷塘边。 这是荷花开得正是艳的时候,虽然没有碧连天那么夸张,但也是一大片叫人赏心悦目。梁卓昀从佣人那里拿了一包鱼食来,将夏遥遥放在凉亭里坐下,往水里扔了几颗鱼食,立即一群鱼游过来。从来没看过鲤鱼的夏遥遥兴奋地欢呼起来。 “好多,鱼,红的,红的!” 于是,梁卓昀把鱼食给她,教她往水里扔。夏庭愣在一旁,脑子里突然回过味来,想起梁卓昀出来时说的那句话,怎么想怎么不对。 “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说什么了?” 听到夏庭的问题,梁卓昀一脸不解地转过头,望着夏庭似笑非笑。 “你说带遥遥看鱼。” “对,不是来了吗?” “梁卓昀,你别装糊涂!”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10节 梁卓昀如滴进清水地的墨瞬间满脸染上一层危险的笑意,他拉住夏庭的衣领把人带到脸前说:“她不能叫我一声爸爸吗?” 夏庭一动不动,眉间紧紧地竖在一起,身下不由地捏紧了双拳。 “爸爸!” 夏遥遥突然叫了一声,把吵架的两个大人忙转过去,却见她把一整包鱼食一下全都倒进了水里,还一脸委屈地说:“没有了。” “嘘!”梁卓昀搂住夏遥遥让她静声,夏遥遥夸张地把自己的嘴捂起来,连气也憋着,三人一齐往水里看去,一条足有一米的红鲤鱼慢悠悠地游过来。 “哇,好大!红色的大鱼!”夏遥遥终于憋不住气,松开手大叫起来。 夏庭也觉得意外,他来过许多次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条大鱼,梁卓昀挑着眉角朝他看过来,“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可不,老爷子寿辰。” “还有别的。” “什么?” 梁卓昀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据说一起看到这条红鲤鱼的,都能白头到老。” “胡言乱语。”夏庭不信。 “可不是我说的,你骂的是祖先。” 夏庭不想再跟梁卓昀讨论关于一条鱼的封建迷信,转过头就见夏遥遥挣开了梁卓昀的手往栏杆外爬去,水里的大鲤鱼正冒了个头出来吐泡泡,她好奇地想要去抓,结果整个人都从栏杆翻出去。两个大人都惊得忙伸手去抓,夏庭捞的是女儿,但梁卓昀捞的却是夏庭。 有惊无险,谁也没有掉进水里,夏庭抱着惊魂未定小声啜泣的夏遥遥安慰,“别怕,没事了,爸爸在这里!” 夏遥遥紧紧地抓着夏庭的衣领,深怕再掉下去似的,梁卓昀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夏庭哄女儿。最后夏遥遥终于不哭了,自然也没了看鱼的心情,夏庭理也不理梁卓昀直接抱着女儿转身就走。 “小庭!” 梁卓昀连忙站起来跳上去拦住了夏庭,“别生气了!” “梁卓昀,要是我不在你要让我女儿直接掉下去吗?”夏庭停住脚步怒瞪着梁卓昀。 “怎么会!” “那你刚才做了什么?” 梁卓昀刚才第一时间不是去救夏遥遥,而是抱住了夏庭。 “她还不到三岁!” “对不起。”梁卓昀这一声说得真心实意。 “你要问她原不原谅你。” “小庭!” 夏庭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越过梁卓昀说:“你的心太偏,我受不起。” ☆、第37章 夏庭整个下午都带在夏遥遥在内厅,梁卓昀的六堂妹有个和夏遥遥差不多大的儿子,两个小孩凑在一起就分不开,于是任了孩子去玩,他坐下来远远地看着,但边上的人忍不住要和他搭话。 “小庭,你家里的那位呢?” 梁卓昀的六堂妹就是三年多前夏庭刚回国时,老太太办家宴说的梁家添丁的梁卓晅,恰好是个话多又八卦的主儿,这两年不敢再在梁卓昀面前造次,有机会逮到夏庭,她那颗好奇的心到处都闪着钻石一样的光。 面对梁卓晅的问题夏庭一时没反应过来,梁卓晅比他大了七八岁,当年硬是不让他跟梁泽宇一起喊小姑,没事就喜欢跟他逗趣,夏庭是极不情愿和她一起的。好在梁卓晅现在总算是成熟了一些,可也没改掉什么都想知道又不口没遮拦的毛病。 夏庭愣了愣,想明白了梁卓晅问的什么意思回道:“我没结婚。” “什么!是不是四哥——”梁卓晅一脸惊讶,后面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忍住了,可她的疑问更多了,“那遥遥是?” “收养的,挺巧的缘分。” “不是吧!”梁卓晅一脸不信,“她长得那么像你,少骗我了!四哥这人我又不是不知道,他疼你比疼亲儿子还厉害,你就是跟他承认遥遥是亲生的,他也只敢自己躲在边上偷偷的发脾气。” 梁卓晅又开始口没遮拦,夏庭倒是没把后面的听进去,脑子却转着最前面的那句,“遥遥真的和我像?” “怎么不像,你以为你这理由骗得了谁呀!家里这上上下下可没人信遥遥是你收养的。” 实际上夏庭一连遇到好几人说:“这是遥遥啊,和你真像!”但他都理解成了国内客套的风俗,没往心里去,甚至还高兴夏遥遥的那点长得像他。可现在梁卓晅这么煞有介事地说出来,他脑子蓦地冒出一个念头。 遥遥该不是真的是我女儿吧? 但也只是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毕竟那是不可能的,他可以对世界上所有的神明发誓他没有在那方面放任过自己,若是除了梁卓昀他可以说经验全无,连片都没看过。 “爸爸!” 两个小孩一个不注意就在院子里滚了一身的泥,夏遥遥恹恹地跑到夏庭面前抱着他的腿,夏庭把女儿抱起来,也沾了一身的泥问:“怎么了?” 夏遥遥只是把脸埋在夏庭的胸口摇头要哭不哭,梁卓晅见了先是给自家儿子一巴掌,“是不是你欺负妹妹了!” 三岁的小男孩说话比夏遥遥顺多了,仰起头一脸的倔强,“没有,她自己要跑的。” “没事,她可能是累了,我带她回去休息!”夏庭看了看小男孩回了一句。 小男孩却拉着他说:“等等,叔叔。” 这声叔叔喊得夏庭有些尴尬,毕竟按辈分他担不起,但梁卓晅却一点不打算纠正地任小男孩去把夏遥遥拉下来,然后摊开手一只蛐蛐在他手里顿了一下,然后忽地跳开了。夏遥遥这回彻底地哭了出来,转身抱夏庭不松手。 “臭小子!”梁卓晅又给了儿子一巴掌,严肃地骂道,“你这样怎么找得到媳妇,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小男孩一点不哭,反而往梁卓晅腿上拍了一巴掌,梁卓晅瞬间感觉什么东西在他腿上爬,一看又是两只蛐蛐,她连忙拂开,揪着小男孩就揍,而梁家的佣人因此在内厅抓了一晚上的蛐蛐。 夏庭见根本插不上话,夏遥遥又哭得停不下来,于是抱着女儿去找管家要了一间客房,他本以为夏遥遥是累了,又因为害怕虫子被吓到了,可他哄了半天也没哄过来。平日虽然闹但也乖巧的夏遥遥没有这么难哄过,夏庭终于意识到孩子可能是病了。他先是摸了摸孩子的头,没有发烧,也没有哪里受伤,问了半天夏遥遥,小女孩也只会哭,完全说不出哪里不舒服,他没有办法只好求助梁家的家庭医生。 这头他才跟管家说了,那头梁卓昀来得比医生还要快。 “遥遥,怎么了?” 梁卓昀直接推了门进屋,见夏庭抱着夏遥遥在屋里转圈,小女孩小声的抽泣着,看得他心疼不已,更是七上八下地担心夏遥遥是因为下午那一摔吓出了毛病,那不用夏庭动手,光是一个眼神他就能抽自己一顿。可那时他的行为根本就不受控制,舍不得心里的人受半点的伤,哪怕是和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女孩比。夏庭实际上说得很对,他的心太偏,偏得心里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不知道,一直在哭。”夏庭蹙着眉,看起来有些恼,又有些急。 “给我看看。”梁卓昀去抱夏遥遥,小女孩却大哭起来,死抓着夏庭不放,夏庭忙把他推开说,“没事,我抱。” 梁卓昀心里激起的怒气就像席卷而来的巨浪,他气自己帮不上忙也气夏遥遥太粘着夏庭,转头对门外的人骂,“老林怎么还没来!” “林医生已经到了,马上过来。” 隔了两分钟,在梁卓昀熊熊燃烧的火气中,那个看过梁卓昀给夏庭剪指甲和他在雨中亲吻昏迷的夏庭的老林医生终于到了,站在门口先惊了惊,看到生病的是孩子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一番检查下来,夏遥遥只是水土不服引起的精神疲乏和消化不良,有些腹胀和上火,但孩子小也只能给开些能用的药,叮嘱了一堆的事项。 夏庭自责地直跟医生点头称是,他倒是想了会水土不服的问题,可一到地方就和夏遥遥睡了个天昏地暗,然后晚上来了老宅。恐怕夏遥遥昨晚闹也是不舒服,不是因为害怕这老房子,只不过睡了一晚起来看孩子没事,他也没放心上。再经过下午的事一惊吓,所有的症状都被吓出来了。 临走林医生还给了个偏方,“叫厨房用本地的黄豆做点豆腐给孩子吃。” “知道了。”梁卓昀应着送走医生后,就让人叫厨房去做,然后回到床边直接用被子把夏遥遥用被子一裹,“跟我回屋。” 夏庭瞪了瞪眼,没动。 “这回由不得你,我可不想看你抱着她在屋里转一整晚。” 梁卓昀不给夏庭任何的机会拒绝,直接抱起夏遥遥出了房间。夏庭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去了,不说他要是不去梁卓昀会不会一整晚都在这里进进出出,就是门外站一排的佣人也让他在梁家的亲戚眼中是不好看的。 到了梁卓昀屋里,夏庭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梁卓昀竟然把房间的装饰都换了一遍,虽然大件的家俱都还留着,但整体的色调明快了许多,不像昨天那么深沉,还在卧室弄了个隔间,里面加了一张小床,梁卓昀就直接把夏遥遥放在了那张小床上。 夏遥遥睡得迷迷糊糊,一被放下来就慌张地伸手乱抓,梁卓昀递了一根手指过去,夏遥遥双手握在手里,喃喃地念了一声,“爸爸。” “别怕,爸爸陪着你。” 夏庭在小床的另一边蹲下来,盯着不要脸的梁卓昀认真地说:“梁卓昀,你想好了吗?” “想什么?”梁卓昀的手伸过去把夏庭轻轻拍在夏遥遥肚子的手抓住,夏庭没有挣开,而是盯着他细细地看,像是在研究什么不会用仪器似的。 “想你把我带进了这屋,我可以过两天拍拍屁股带着遥遥回去,你要怎么跟一家人解释?” 梁卓昀忽地一笑,夏庭这忽如其来的一句就像裂开了两人之间隔墙的一条缝,往他心里吹进了十里春风,“宝贝儿,你以为你进来了还能走得了吗?” “我要走,你拦得住吗?” 梁卓昀一步从夏遥遥睡的小床跨过去,急切地把夏庭压在了床边的地毯上,他贴着人的胸口说:“我是拦不住,但我能做到你出不了门,要试试吗?” 他说着双手不断在夏庭手上摸索着,仿佛在寻找让他最留恋的地方,呼吸间喷出的热气沿着夏庭的脖颈一路扫到了耳边,然后他一口轻轻地咬上去,舌尖从耳廊的边缘滑过。 “梁卓昀,现在,你能不能坦白告诉我,你心里我究竟在什么位置?” 梁卓昀的动作倏地一怔,然后一只手滑进了夏庭的裤子里面,用带着,情|色又深情的声音说:“你在我心里顶天立地,哪有什么位置,不过就是没了心就塌了。” 夏庭一声轻呼,心脏陡然地漏跳了两下,也不知是由于身上的还是梁卓昀的话,只是他浑身的力气就在这漏跳的两下之后泄了个干净,他抓着梁卓昀的手臂无力地小声拒绝:“不要,遥遥还在生病。” “她睡着了,你不要去闹她。”梁卓昀哄着。 “可她要是醒了!” “那我们就不要吵她!” 梁卓昀把衣衫不整的夏庭一下捞起来,直接往肩上一扛,一如他当年将那个小孩扛进他家的大门一样,当时的管家还说他不合规矩。他蓦地想起来,原来他老早就让这小混蛋过门了啊! 夏庭被摔在床上,重重在弹了两下,但随即又被压下来,嘴里正要骂梁卓昀的粗暴,却下一秒就被堵上。 他这几年太忙,忙着参加公益救助,忙着工作,忙着带女儿,忙着让自己忘掉梁卓昀。可是身体的记忆却轻易地在梁卓昀手下复苏,这三年多的时间他释放的次数大概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并且都是草草了事。不是他故意要苛刻自己,而是那件事上他每次还没动手脑子里就是梁卓昀,实在是拿不出别的对象来,所以就干脆地禁了。 “宝贝儿,这几年你都这么委屈自己的吗?” 梁卓昀对夏庭的反应在脑子里转出了一片心花怒放的心疼,身下胀起无法言喻的兴奋,夏庭再次无力地拒绝,“不要,遥遥在旁边!” “那你可憋着不叫出声来!” “梁卓——唔!” 梁卓昀狠狠往夏庭下面顶了一下,知道今天自己大概是没办法停下来,于是先把错认在前头。他起身跪坐在夏庭腰上,下面轻轻地摩擦着,一把又将人捞坐起来,两人贴着某个地方对坐着,他伏在夏庭的耳边说:“小庭,不要拒绝我,明天我任你处置好不好?” 夏庭忍着身下传来的快感,咬着牙不想迎合梁卓昀,可又推不开。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他也是被宠坏了的,从第一次起梁卓昀都是竭尽全力地取悦他,而他也只学会了什么也不做地任梁卓昀带给他愉悦的刺激。最终在梁卓昀西装革履地刺进他不着雨缕的身体里时,他终于放任自己骂出来。 “梁卓昀,你凭什么又把我拉回来!我花了三年才这里爬出去!我恨你!” “乖!宝贝儿,说你想要我!” 梁卓昀一下一下撞进夏庭的身体,一字一句低诉在夏庭耳边。 “我就是花三十年也办法从你这里爬出去!” “你不知道我这三年多有多想你!” “你的名字差点就把我的心戳穿了!” “我无时无刻不想你怎么就那么厉害!” “我怎么就那么想要你!想干你!想和你死也要死在一起!” “小庭,你还爱我吗?” “说你爱我!” 夏庭强着着身上的刺激,把手臂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挡住了梁卓昀在他眼前一上一下的脸,也挡住了挂在眼角的泪,断断续续地开口。 “梁卓昀,其实,我——一点没有,做到!我不能,把你,当成梁,叔叔!也做,不到不,见你!” 梁卓昀的动作骤然停下来,夏庭终于说出了完整的一句。 “那你爱我吗?比爱夏行远还爱吗?” ☆、第38章 梁卓昀第一次听到夏行远的名字是在他父母的葬礼上,他拿着一张半掌大的黑白照片,里面有一张眉眼轮廓清晰的少年脸,端端正正地站着,像站军姿一样站在他父母的中间。 “这就是夏行远吗?爸妈是因为他才会死的吗?” 梁卓昀抬起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盯着他大哥梁卓曜,让人看不出一点孩子的情绪来,可他一个十岁的孩子冷静严肃的样子让梁卓曜更加放不下心,要知道他家弟弟在三天之前还是个混世魔王一般的人物,整个梁家上上下下就没他不敢忤逆的。 “卓昀,你听着!”梁卓曜慎重地纠正他家弟弟扭曲的想法,“爸妈的事故是意外,不是出于任何人的原因,你这么想是完全不对的。” “可是如果他们不去见夏行远,不是就不会出事吗?”梁卓昀的眼中仍然一片澄清,清得没有让梁卓曜感受到一丝感情。 “卓昀,你不要钻牛角尖!那与夏行远无关,夏行远可以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如果没有他可能还有其他的夏行远,你不应该因此仇恨他,更不应该因此让自己背上仇恨的包袱。他是爸妈以雅安的名义资助的,也是以你的名义,所以夏行远是需要你帮助的人,懂吗?” 梁卓昀到最后也没有懂,他把夏行远这个名字在心中绕了无数遍也没弄懂究竟那是什么样的存在,反而把这个名字刻在了他幼小的心里,就像黑夜里的一盏灯将他引向了几年之后,那个在树下对他微笑的少年身边。 梁卓昀一直记得那天夏行远对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有些局促,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红,朝着他微微鞠了一躬开口。 “梁少爷,你好!” “你好!” 在见到夏行远之前梁卓昀想过许多次见面时他会说什么,会是什么样的情绪,可是都不是像现在这样,淡淡地回一句‘你好’。可是他之后漫长的年少时光都因为这一句你好而与夏行远绑在了一起,他因父母的意外过世变得阴郁下来的性格奇迹般地在夏行远来了之后开朗起来。 那些年夏行远总是拿着书和他坐在树荫下教他如何作弊自己在看书,夏天带他偷偷溜到后山上去挖知了,去小河沟里捉鱼,被发现之后就和他一起被罚站。每一次夏行远都会认真地反省,保证再也不会,可下次总是照去不误。后来梁卓昀才知道夏行远是故意的,梁家的每个人都是故意的,夏行远会到梁家来不是像他所知道的那样,来给他补习他糟到没法看的语文,而是来给他治病。 结果当然是好的,梁卓昀确实变了,变得像一个正常的少年,爱说爱笑,还有些顽劣。可是结果也好过了头,夏行远在梁卓昀的心里不知不觉占了绝对的位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在梁卓昀不愿的时候谁说也是没用的,除了夏行远。一开始都还认为有人能管得住梁卓昀是好事,都喜欢拿夏行远来唬梁卓昀,回回见效。 直到梁卓昀16岁那年,夏行远要结婚了。 那时的梁卓昀觉得夏行远和他是一样大的,和他一样是个孩子,可是转个头还等不到他成人,夏行远就要和别人在一起了。而在夏行远结婚的那一天,梁卓昀砸了婚宴一半的酒席,把夏行远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最后他哭着求夏行远不要结婚,求夏行远等他长大。 二十多年前的社会和现在不一样,同性恋就像是什么毒瘤一样人人都要退避三舍,梁卓昀却不管不顾地宣布他非夏行远不可,最后被他大哥揪回去关了半个月,等再放出来时梁卓昀又变回了见到夏行远之前的样子,甚至更糟,梁家上上下下都拿他没法。 而再次改变梁卓昀的转机在一年之后,阴郁的梁卓昀那一年常常逗留在夏行远家的附近,每回夏行远发现他,他就恶狠狠地瞪一眼就跑,要是见到夏行远的妻子更是黑着一张脸没有好过。 可是那天夏行远学校有事回来晚了,他在楼下看到冯曼,也就是夏行远的妻子一个人下楼,结果不知怎么地摔了一跤就起来不,远远看到他就向他求救。梁卓昀的内心是不想管的,可是冯曼捂着圆圆的肚子,对他说:“孩子,我的孩子。” 梁卓昀突然反应过来,冯曼肚子里的也是夏行远的孩子,所以他叫了人把冯曼送到医院,也许是那个小家伙急着看外面的世界,半个小时就从妈妈肚子里出来了,夏行远还没赶过来,医生刚给孩子包好没来得及交给母亲梁卓昀就抢上去。 “给我。” 医生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那小小的一团送到了梁卓昀手上,梁卓昀两只手献贡一样的棒着,看着那粉团子一样的孩子,又丑又皱,他的心却扑通扑通地直跳。 “这就是刚出生的孩子?”梁卓昀也不知在问谁,医生善解人意地回了这个半大的少年一句,“对!你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那他长大了会叫我叔叔吗?” 梁卓昀一双闪亮地眼睛盯着陌生的医生,像是他黑暗的未来骤然亮起了一片光芒,那一刻他的心里有许许多多的念头,汇集在一起,他莫名地哭了。夏行远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梁卓昀抱着他儿子哭,以为他儿子有什么残疾。 “小昀,怎么了?” 梁卓昀抬起头对着夏行远回:“行远,他好小,好轻!身体是暖的!”他没想起这是他一年来头一回这么冷静地和夏行远说话。 “傻孩子!当然是暖的!快给我抱抱!” 夏行远从梁卓昀手里抢走了孩子,梁卓昀不服气的扒着他的手,夏行远一个劲地在笑,梁卓昀也跟着笑,那一刻梁卓昀也是头一回想,只要他的行远开心就好!和不和他在一起又怎样呢! 可是夏庭呢?那个他第一个从医生手里抱过来的孩子。 梁卓昀拿开夏庭的手,动作重新剧烈起来,他喜欢看着他在自己身下呻|吟,看他泪眼朦胧,看他满足的样子,他喜欢他所有的一切。他也想给他所有能给的一切,给他爱,给他自由,给他温暖,给他快乐。 他想给的太多,想要的也太多。结果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是好,他不断地在心里咆哮,在心里怒吼,仍然找不到发泄的出路。 “小庭,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不知道我该如何证明我对你的爱!” 梁卓昀刺进了夏庭体内的最深处,灼热的体|液仿佛要在那人的身体里也烫出一个印记般,夏庭双腿卷着梁卓昀的腰将自己的背抬起来,最后一阵颤栗地出来,他迷着双眼瞪向梁卓昀,不满地命令道:“怪你,舔干净!” “好,好!怪我!”梁卓昀痴迷地对着夏庭的视线,低下头去舔住了那个温热的出口,开始了新的一轮纠缠。 ☆、第39章 梁家老宅,日光微熹的时候就里里外外地忙碌起来,作为一家之主的梁卓昀翻了个身松开怀里的人,对方不满地伸了下腰,他贴着人的耳边轻声地说:“睡你的。”接着他的唇往旁挪过去给自己要了一早安吻,然后下床穿好衣服往隔间的小床走过去,夏遥遥和她爸一样能睡,昨晚半夜起来吃了药,喝了小半碗豆花,睡起来要安稳了许多。确定好父女俩暂都醒不了,他才套上了外套出门。 老爷子在内厅,家里孙字辈的都排着队给老爷子磕头领红包,老太太看到来迟的梁卓昀问他道:“小庭和遥遥呢?怎么没来?” “昨晚累着了,让他们多睡会儿。”梁卓昀站在老太太面前,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老太太抬头觑了他一眼说:“不像话。” “您说我不像话就行了,可别说他。”梁卓昀弯下腰在老太太旁边回了一句,然后转过去向老爷子鞠了一躬,“爷爷福如东海,万寿长青。”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还是给他分了一个红包,他没把手收回去,直接问老爷子要,“还有我屋里的夏庭和小丫头呢?” “叫他自己来拿!”老爷子气呼呼地,他计较的倒不是夏庭来或是不来,红包也不过是讨一个吉利,他计较的是梁卓昀,在他眼中梁卓昀整个人都是走火入魔了。 “还睡着呢,没个半天起不来,我替他领回去有什么不妥吗?”梁卓昀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可在规矩大于情理的梁家,他这何止是不妥,旁边他的长辈都差点给他一巴掌扇过去,他还不以为然地补了一句,“老爷子,你是现在才想反悔吗?” 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将最后两个红包甩给了梁卓昀,他是真被气到了。梁卓昀接了红包对老爷子笑了起来,“您别气,既然两年前您答应了我,现在再生气也犯不着,还是您对您这孙媳妇有什么不满?” 老爷子突然地站起来,身体远比不上几年前那么笔直,他盯着梁卓昀缓缓地开口,“卓昀,你也不要忘了当初答应我的,你强求的算不了数!” 梁卓昀那一身唯我独尊的钢筋铁骨被堪堪戳到了痛处,他一声不哼地转身走了,留着一排对他不满的长辈后生回了屋。 夏庭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连夏遥遥都起得比他早,可他睁开眼还是浑身找不回一点力气,特别是腰,跟不是他的似的,昨晚到最后他都不知道梁卓昀到处是什么时候停手,此刻转眼看到了床边坐着昨晚作怪的人,他一只脚钻朝人踢过去。梁卓昀把要来的红包塞到了夏庭的枕头底下,笑着接住了被子里踢出来的那只脚,掰着他的脚指头一根根地数过去。 “指甲长了,我给你剪剪。” “不要。” 夏庭一脚没踢到人,冷着声音却没能把脚收回去,被梁卓昀两只手捧着,然后转过头来盯着他问:“那你要什么?要我吗?” “别!”夏庭慌张地往旁边挪,可惜了他快散架的四肢百骸完全没让他挪出几分,轻轻松松被梁卓昀逮住,连着被子抱成一团,他不满地说:“梁卓昀,今天什么日子,你叫我怎么出去!” 夏庭觉得梁卓昀不知什么时候进化成狗了,这回他浑身都被咬出了大大小小的痕迹,连下巴沿上都红着一团,他要这样去参加老爷子的寿宴能被人的视线戳死。 “那不出去了,我陪你!” 梁卓昀说得满不在意,夏庭双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把他掀到了旁边,说:“像样吗?” “怎么不像,外面那么多人也不缺我一个,可我不能缺了你!” “梁卓——唔!” 夏庭的嘴又被出其不意地堵住,梁卓昀在他嘴里都扫了一遍才放开他说,“我可巴不得把这三年你欠的都讨回来!你再赶我走别怪我不体谅你这会儿没力气!” “放开!” “反正也不用你花力气!” 梁卓昀笑着把被子掀开将自己也盖了进去,夏庭□□,他现在摸哪儿都方便得很。可惜手才握上去,外面就响起叮叮咚咚的脚步声。 “爸爸!爸爸!” 夏庭立即浑身一僵,瞪着梁卓昀,“滚!” “好!好!我滚!”梁卓昀趁着滚的时候还再亲了一口,“你再睡会,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 梁卓昀从被子里退出来,把闯过来就要往床上爬的夏遥遥抱起来,“遥遥,爸爸现在生病了,我们不要吵他休息好不好?” 恢复了精神的夏遥遥就停不住,使劲地往床上伸过头去,望着僵成一条鱼的夏庭。 “爸爸,也难受,嗯,呐不服吗?” 夏庭不由地抽了抽嘴角,他实在不习惯和女儿撒谎,不过梁卓昀哄起小女孩信手拈来,“你爸爸昨晚照顾你累了,现在要休息。” 夏遥遥立即明白地点着头,小眼神还带着点愧疚地回梁卓昀,“那我们,外面,爸爸,睡觉!” “遥遥真乖!”梁卓昀回头望了夏庭一眼,抱着夏遥遥出了门,门口站着照顾夏遥遥的佣人,见了梁卓昀要去抱夏遥遥,但夏遥遥挂在梁卓昀的脖子不松手,梁卓昀摆了摆手。 “遥遥,以后我们一起照顾你爸爸,好不好。” 夏遥遥想起他爸爸生病的样子,小脑袋觉得这个问题很有必要,她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好,爸爸,生病!痛痛!” “那我和你一起照顾爸爸,你也喊我爸爸好不好?” 夏遥遥小脸忽地严肃起来,“不,遥遥,有爸爸!” “那我是你大爸爸。” “大爸爸,什么?” “就是照顾你和爸爸的人。” “爸爸生病,也顾,顾吗?” “嗯。” “可以,吃多的,冰冰淋吗?” “可以。” “大爸爸!” 夏遥遥的脑瓜里大爸爸和爸爸有着本质的区别,改起口来毫不费力,而欺骗小女孩的梁卓昀半点也没有心虚,带着夏遥遥去厨房亲手给夏庭端了一碗熬了一上午的粥,惊得厨房的人都以为大老板是哪里对他们不满了,而大老板一路嘴角都带笑地一手抱夏遥遥,一手端着粥。 两人回屋的时候,夏庭已经起来了,头发湿漉漉的,看样子刚洗过澡。 梁卓昀放下了粥和夏遥遥,拿了毛巾铺头盖在夏庭头上,跟盖了个红盖头似的,他突然就觉得心里突了两下,贴上去把毛巾像掀红盖头一样地掀起来对着夏庭的脸。 “头发要擦干,坐下。” “我自己来!”夏庭伸手去抓头顶的毛巾,梁卓昀拍下他的手,温柔地轻呵了一声,“别动!” 夏庭被按到了床上,梁卓昀站在他面前给他擦头发,就如从前一样,他抬眼看着梁卓昀一脸认真的表情,觉得他们兜兜转转一大圈,好像又回到了原处,什么也没有改变。 “你看什么?”对着夏庭那直勾勾的视线梁卓昀得意了一句,“我好看吗?” “好看。”夏庭说了一句真心话,那时梁卓昀第一次站在他面前时他就觉得梁卓昀好看,和他在镇上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浑身仿佛发着光一样,照得他的心直跳。 “你最好看!”梁卓昀俯下身来,捧着夏庭地脸浅浅地吻上去,夏庭立即紧张起来,“遥遥在!” “她总要习惯的!” 梁卓昀说完撬开夏庭的牙关把自己深深在陷下去,仿佛要深入喉间的纠缠,夏庭却没法专心地顾着梁卓昀背后的夏遥遥会不会发现他们在做什么。 “大爸爸,不烫。” 夏庭终是惊得推开了梁卓昀,对方却不要脸地抹了下他唇角的水渍凑上去舔了一下,再才转头去。夏遥遥小心翼翼地跟抱着什么宝贝一样地捧着一个小碗朝夏庭走过来,献贡一样地递过去。 “爸爸,喝粥!” 夏庭被女儿感动得眼里起了水花,但接过碗来立即察觉到称呼的不对,抬眼瞪向梁卓昀。 “你教了我女儿什么!” ☆、第40章 老爷子的寿宴是中式桌宴,但在开席之前有自助的酒水和餐点,是各家正好联络交流的时候,一时来回的人怕是比正式的晚宴还要多。 夏庭换衣服的时候,梁卓昀把他穿了一半的西装给扒下来,他盯着梁卓昀霸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从昨晚开始他就觉得建设三年的人权一下又崩塌了,这大半天没一件事是他自己决定的。 “你又要干什么?” “不穿这件,跟我的不配!” “谁要跟你配了,还我。” 夏庭去抢梁卓昀拖走了外套,却被梁卓昀扔在地上再一脚踢开,他敛着愠怒的眼愣在一边,“你要我这样出去?” “我才不舍得。”梁卓昀盯着浑身只穿着一件衬衣,扣子还只扣了两颗的样子,没忍住上前调戏地抹了抹夏庭薄衬衣下胸前的红点,然后夏庭一巴掌拍开,他便转身从他的衣柜里拿出了夏庭收在衣柜里三年多的那套礼服。 梁卓昀拿着在夏庭身上比了比,“亏得你三四年都没变,还能穿。” “我不穿。”夏庭下意识地不愿穿,他已经想到梁卓昀的打算了,并不想和他一起丢人。 “不穿那你就别去了,正到在屋里还你这几年欠我的账。” “我欠了你什么?” “你说你欠我什么?” “梁卓昀,你真无赖!” “是,是,我无赖!那以后换你疼我好不好?再隔几年我可就老了,伺候不动你了!” 老这个词兀地梗在夏庭胸口,心里重重一颤,他盯着梁卓昀风云不惊的双眼,不由自主地抓起了落在他胸口的手。 “胡言乱语,谁要你伺候了!” “那好,以后我躺着让你来?” 梁卓昀一本正经地表情回着流氓话,夏庭立即懂了他的伺候,一下把还没捂热的手扔开道:“老不正经!” “我哪儿不正经了?” 梁卓昀哪都不正经地又贴上去,手非常方便地落在了夏庭的衬衣底下,夏庭夺了他手里的衣服转过身警告地瞪着他。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夏庭把衣服换上,然后上去亲自给系上了领结,整好了袖扣,亲了亲那含着笑的嘴角。 “真好看!” “可不!”夏庭盯着镜子,认真地审视起自己,突然想起他爸带他回到那个小镇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他这个年龄,再想起他和夏遥遥一起的这几年,忽地觉得他和他爸还真的像。 “想起什么了?”梁卓昀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夏庭,对着镜子抹过他的眼角。 “我爸。” 梁卓昀的动作忽地一顿,然后扳着夏庭的肩膀转过来,他贴着胸口抱上去,“你还有我,我是你的梁叔叔,也是你的梁卓昀。” 夏庭突然拉开梁卓昀的手,捧起梁卓昀的脸吻上去,手指擦过梁卓昀眼角的细纹,他突然很害怕,害怕梁卓昀有一天会像他爸一样,一夜之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再也见不着,再也摸不着。实际上走到这一步他还能再计较什么?他的心攥在梁卓昀的那里,这几年不过是强撑着思念假装而已,因为心里不平不甘,因为怕求而不得。可是也抵不过这一刻心里的害怕失去。 “宝贝儿,再下去你可真的出不去了!”梁卓昀趁着夏庭换气的时候说,才刚刚换好的衣服有些乱了,夏庭眄着眼对着他说:“你刚刚说躺着让我来?” 梁卓昀脸上一窘,但还是擒着笑意回,“只要你高兴。” “你等着!”夏庭重新理正了衣服,丢下梁卓昀出门了,梁卓昀无奈地笑起来,整理夏庭换个衣服摆满了整衣帽间的衣物。 夏遥遥今天穿着白色的小礼裙,踩着锃亮的小皮鞋,踢踢踏踏地跑到夏庭跟前,还转了个圈。 “爸爸,我好看!” “好看!爸爸的小公主最好看了!” 夏庭把女儿一把抱起来,小女孩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爸爸,好看!小王子!” “不对,叫父王!” “父王,是什么?” “就是很厉害的人的意思。” “哦!父王。” 带着小公主出行的夏国王在前厅绕了一圈,发现除了梁家的人他没几个认识的,于是带着女儿专心地逛餐点区,结果转过头就听到有人叫他。 “夏庭!” 看到范明逸夏庭倒不觉得意外,意外的是范明逸居然和吴尤在一起,吴尤站在面前脸上一如既往地浮着随意的浅笑。 “好久不见,你看着终于像长大了。” “这我可听不出像在夸我!” “那我说你现在看着更勾人了,算吗?” 范明逸突然朝着吴尤轻轻瞥了一眼过去,微微地扬了下嘴角,吴尤无意地耸了耸间,转过身走了。而吴尤走后范明逸朝夏庭笑了笑,算是重新打招呼,看起来和三年前有很大的差别,夏庭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和我哥?” “没什么,他总是要结婚的,我也该考虑下自己不是?” “那你和吴尤?” “哈哈,没什么,就凑一起玩玩!” 夏庭不好再接下去,实际上范明逸和吴尤他还真说不清楚是谁跟谁玩,最后把躲在他背后的夏遥遥抱起来,“遥遥,叫叔叔!” “这是?”范明逸惊奇瞪着夏遥遥,“你女儿?” “嗯,叫夏秋琳。” “遥遥叫遥遥!” 夏遥遥又立即反对,范明逸不禁笑了一声,“你们父女俩可真像!” 夏庭怔了怔,可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梁卓昀的声音在他背后想起。 “小庭。” 梁卓昀站到夏庭旁边,手自然地轻轻搭在夏庭腰后,身上穿的是和夏庭那一身一模一样的礼服。然后像才看到范明逸一样投了一眼过去。 “梁总,你忙,我先失陪了。”范明逸欠了下身转向走了,他可不想去惹那头沾上夏庭就乱咬人的暴熊,这几年他和吴尤都没少受牵连。 夏遥遥看到梁卓昀立即想起他的新裙子,朝梁卓昀伸出手去,梁卓昀把小女孩抱过来。 “大爸爸,遥遥好看!” “我瞧瞧,哪里好看?” “裙子,鞋!” “不对,脸最好看!” “裙子好看!” 夏遥遥反驳地踢着小腿,巴掌拍到梁卓昀脸上,像只在老虎头上撒欢的小猫。周围发现主人现身,跃跃欲试要上来打招呼地忽然看到这一幕顿住的脚步,心里琢磨着梁卓昀什么时候有孩子了?不对,是什么时候有女人了?那可是十几岁就宣布要跟男人在一起的啊! 梁卓昀无视了周围的视线,转头问夏庭,“饿不饿?要吃点心吗?不许喝酒!” 夏庭要把夏遥遥抱回来,可手伸过去梁卓昀却不放,他不禁轻蹙起眉,“多少人等着今天来见你的,你别把我也弄到他们的视线中间。” “你害羞吗?”梁卓昀故意暧昧地凑到夏庭的耳边,夏庭恨不得直接把桌上的盘子盖到他脸上。 “梁总,终于见着你了!” 一个腆着圆肚子的高大男人走过来,夏遥遥立即被吓得缩进了梁卓昀怀里,那人看着小女孩强行慈眉善目地笑了笑,“这是梁总的女儿?真可爱!” 这话入了梁卓昀的耳像一股清泉,他不悦的脸立即升起一股春风和煦的笑意,“可不,粘人得很!” “孩子小嘛,总是这样的。” “粘我还好,晚上可是常要他爸爸抱着,弄得他爸都睡不了觉的。” 梁卓昀这一句透露得实在有点多,对面的人脸上一时没找到对应的表情,僵成了一面苦笑的面具。夏庭在一旁听得也有些站不住,向他投来有意无意的视线都如钉子一般,他悄然转身想装作与他无关地走开,结果夏遥遥没默契地在他刚转身就冲着他喊了一声,“父王!”让他别走的意思不能更明显。 顿时三人间都静得没了声,还是梁卓昀率先笑起来,这声‘父王’喊得掷地有声,他都能想得出夏庭怎么教夏遥遥的。而夏庭五官都不在原位地回过头来瞪着夏遥遥,但是对夏遥遥没有一点威摄力,梁卓昀失笑地捏了下他的脸,亲昵得暧昧的动作毫无顾忌。 “梁贤侄,可是好久不见!” 陡然而来的声音虽然明显上了年纪,却依然中气十足,把看你不爽的情绪表达得很明确。夏庭随着梁卓昀的视线一齐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老人的视线,他认得那是夏行远的父亲,他的爷爷,年前在国外的时候简单地见过一次,没开口说过话。此刻他下意识地撇开了梁卓昀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可梁卓昀却硬是又把他拽了回去,十食扣着他的手凑近他耳边,说话的声音却不轻不重,恰好能让几步外的人听到。 “怕什么,你的事轮不到他管。” ☆、第41章 夏敬贤像一尊佛一样立着,眼中带着电光石火的怒气直直地盯着梁卓昀和夏庭,和他一起来夏楚思在一旁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他仍无动于衷地立着。 夏敬贤的这一生看起来很成功,实际却是败得一塌糊涂。早年他的一对双胞胎儿子惹人艳羡,夫妻感情和睦,虽然那时的生意不如后来这么大,但绝对算得上富裕。可是他野心勃勃,太过冒进,为了扩展生意得罪了不少人,甚至逼得人倾家荡产,也因此才有夏行远七岁的时候被他的寻仇对象绑架撕票的事,夫人从此带着夏楚思远走国外,多年未曾回国。 夏敬贤在与夫人分居后一头扎进他的生意里,确实是实现了他的野心,可是却成了孤家寡人,百亿家产无人继承,连夏楚思也是近几年才开始常在他身边走动的。所以对于梁卓昀他有一股无端的仇恨,他怪梁卓昀当年帮助夏行远远走他乡,怪梁卓昀藏着夏庭让他找寻多年。 若是他的孙子在他身边长大,又怎么会是如今这样,让夏庭成了他梁卓昀床上的伴儿,任梁卓昀欺辱! “夏董,您大驾,坐下歇会儿?小庭身体不适,我先送他回屋休息。” “梁贤侄,我看你爷爷的面子不和你计较你做的那些事,可夏庭是我夏家的子孙,没理由再打扰你们梁家。”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11节 “您这话可说得不对,夏庭他入了我家的族谱,可算不上你夏家的子孙了。” “胡说八道!夏庭他认祖归宗也轮不到你这儿!” 梁卓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刻意地看了眼他怀里的夏遥遥,再抬眼对着夏敬贤开口,“认祖归宗是轮不到我,可我梁卓昀的配偶要写谁的名字,也轮不到你同意!” “混帐!”夏敬贤实在是忍无可忍地大骂了一声,一脚踢倒了旁边的餐桌,他人到老年身边空寂的戾气一时全涌了上来,顿时引来周围一片目光都刺向他这里,他怒声大喝道:“把你家老爷子叫出来!这事由不得你随便胡闹!” “梁家现在由我当家,夏董有什么还是跟我说吧!”梁卓昀全然一副眼中谁也没有的语气,仿佛普天之下都是他说了算。可他的普天之下仅仅只有一个夏庭,感觉被他握住的手骤然捏紧,他蓦地朝手的主人看过去,只见夏庭略低着头,视线盯着地面用冷冷的语气说了一句,“放手。” “小庭!” “放手。” 夏庭重复了一遍,声音沉得更低,梁卓昀感觉心脏被捏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任夏庭把夏遥遥从他怀里抱走,他抬起手只摸到了夏庭的衣角,然后看着夏庭大步地走到了夏敬贤面前。 “爷爷,您别听梁总胡说,等老爷子的寿宴结束我和遥遥就回去了,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您也别劝我跟您回夏家,我做不来那些,您不如想办法说服二叔更实际。”夏庭撑着笑意面对夏敬贤,还扭过夏遥遥不愿看人的的脑袋哄道,“遥遥,叫曾爷爷,还有二爷爷。” 夏敬贤肃着一脸愤慨的表情,抿紧了双唇不肯开口,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他是恨不得给夏庭一巴掌的,可终究他还是舍不得自家的孩子在人面前丢人,这一巴掌他更想甩给梁卓昀。 夏遥遥也不配合,缩回了脑袋把脸又埋回了他爸爸的脖颈,爷孙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下来。最后还是夏楚思给这诡异的气氛切了一个口,他的目光跳过夏庭越向后面的梁卓昀,和事佬般地说:“爸,小庭,这是梁老爷子的寿宴,咱们有什么回头再说。” 夏敬贤的余光往旁边瞟了瞟,也觉得自己实在太失态,强压着怒气缄默地用眼神向夏庭施压,对夏庭的话他只听得浅入三分,并没打消他要夏庭回夏家的念头,这他可是前前后后琢磨了好几年。 然而,梁卓昀却实实在在地把夏庭的话听进了心里,他听得出来夏庭不是随口向夏敬贤保证的,夏庭说要走就真的是想走。可回来的时候夏庭由着他给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回来,由着他带他回家来见老爷子和老太太,由着他在床上翻云覆雨地折腾他,由着他叫夏遥遥叫自己爸爸,他以为他是接受了他的打算,他以为他把人留下来了。 “小庭,请夏董和夏先生到内厅里坐下说吧!” 梁卓昀颤着一颗上下都没着落的心叫人收拾了夏敬贤踢翻的桌子,然后驱散周围站着看热闹的人,小心地移到夏庭旁边轻轻地勾了勾夏庭的指尖,讨好的态度在旁边看来不可思议得如百慕大的不解之谜。 “不必了!”夏敬贤怒瞠着双眼,目光从梁卓昀移到夏庭,最后落在夏遥遥身上,沉着声说,“夏庭,你回不回夏家没关系,可别辱了你做为一个父亲和一个男人的脸!” 看着夏敬贤怒气冲冲的转身,怕是留不到晚宴开始,夏庭不自觉地直了直身,却像是被什么压着如何也直不起来,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 夏遥遥突然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胸口,长吐了一口气说:“吓死我了!”她对夏敬贤没什么印象,倒是经常去看他的夏楚思还记得是爷爷,她被夏敬贤那张凶脸吓得一愣一愣的,连夏楚思也不敢喊了,这会儿见人走了,她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怕的那肯定是最凶的人了,小女孩心里给自己画了一幅亲疏图,夏敬贤无疑被她分配到了最远的地方。 “可不是!”夏庭对着女儿煞有介事的模样冷不防地被逗笑了,霎时间仿佛所有的苦恼都能溶化在夏遥遥撅着小嘴的眉眼间。 梁卓昀杵在夏庭的面前,盯着父女俩瞬间松懈下来的表情,心尖仿佛被什么扎过一般,他心疼夏庭的逞强硬撑,更责怪自己没有考虑明白夏庭对待夏家的态度,他以为夏庭和他一样是憎恨夏家的,尤其是夏敬贤,他恨夏敬贤毁了夏行远。可是他忘了那个会在大冬天把衣服脱给街边乞丐的小混蛋和他不一样,对夏庭而言夏家终于是他的亲人,即使没有血浓于水的亲厚,但也怎么都谈不上憎恨。 所以,是他给了夏庭一个下不来的台阶。 “小庭,对不起!”梁卓昀一手落在夏庭的脑后,一手连着夏遥遥轻轻地揽着父女两人,真心诚意地道歉。 “为什么你不能在道歉之前多考虑一下?”夏庭抬眼对上梁卓昀的视线,眼神冷清得像是毫无感情一般,梁卓昀莫名地心慌起来。抱过夏遥遥交给了照顾孩子的佣人,哄着小女孩自己去吃东西,再才拉着夏庭往里面走。 会场里见了两人拉着手离开,来来往往的人此起彼伏的议论起来,他们头回知道梁卓昀收养的小孩是夏家的孙子,翻起几十年前的旧事,一时把梁卓昀的风流事解读出了上十个版本。 里面有许多间供客人休息的房间,梁卓昀随手推开一间没人的,把夏庭推进去后手随手把门关上,然后贴着夏庭的后背紧紧把人搂住,头靠在夏庭的肩膀,温柔又委屈地说:“小庭,你听我解释。” 夏庭一动不动,连声音也没了起伏地说:“你要解释什么?” “我不想让你难过,不想让你委屈,对夏敬贤他——,你爷爷,你大可不必勉强自己,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勉强自己了?” “好好,你没有!总之是我犯糊涂,是我胡言乱语了,你不要生气了!” “你也知道你是胡言乱语?告诉我,你刚才说的不是真的?” 梁卓昀的动作一僵,夏庭掰开他的手转身对着他,他登时心里突突跳了两下,回道:“真的。” 夏庭一声哂笑,“那老太太给遥遥的那块玉?” “家里的孩子出生都有一块。” “她姓夏!” “姓什么有什么关系,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你有问过我吗?” “那你同意吗?” “不同意!” 梁卓昀无赖地又搂着夏庭的腰抱上去,更加无赖地说:“你看,你又不同意,我问你做什么!” “梁卓昀,没你这样的!”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一股无力感在夏庭心里油然而生,他望着梁卓昀的后背忽然笑起来,笑得像哭。然后他一脚踹开梁卓昀,反压着将人摔在地上,他横腿往梁卓昀的腰上坐下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梁卓昀,隔了半晌才开口。 “梁卓昀,你怎么做得出来!你是要我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吗?你问也不问我做些事以为我会开心吗?你以为我稀罕上你梁家的族谱吗?”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梁卓昀微微笑着,抬起手贴着夏庭气得皱起的眉角,像是想用他的温柔抚平似的。 “我不需要!” 夏庭一巴掌把梁卓昀的手打开,然后一手撑着地俯下身去,另一手掐住梁卓昀的下巴,气势汹汹地怒瞠着双眼。 “梁卓昀,你给我听着!我不要什么名分不要什么财产,不要你忘了你心里那个人!但是请你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夏庭,不是谁的儿子,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不用你给我什么!” 夏庭的怒吼结束,声音最后软下来,贴近了梁卓昀的唇边,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站在你的面前,像个男人一样。” 梁卓昀如同被切断了线的木偶一动不动,对着夏庭发红的双眸他过了许久才找回了四肢的感觉。三年前夏庭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他以为放人出去跌跌撞撞三年多已经算做到了。从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小崽子到现在伏在他身上的男人,梁卓昀其实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放手去让他心尖上的小混蛋证明自己,他不懂铺平了道路让他毫无顾虑地走过有什么不对。 可那贴在他嘴边的唇让他下意识地回道:“好,我做到了你就不走了,好不好?” ☆、第42章 只透着窗外阳光的室内,地上被窗台切割出一个轮廓端正的明暗对比,梁卓昀躺在地上,脸映了一半在阳光,他缓缓地弯起了嘴角,手沿着夏庭的腿爬上去,堪堪停在了最敏感的边缘,对着坐在他腰上的人看了半晌忽地开口,“宝贝儿,下回我们试试这个体位,怎么样?” 说要像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的夏庭蓦地耳根发烫,身下接触的某个部位仿佛着火似的烧起来,却偏偏像是所有的感官神经都集中到了那里,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令他浑身发颤的画面。 在床上那回事上,他真的是从来没有出过力的,即使梁卓昀把到逼到了顶峰的临界点求他,他再想要也还是眄着眼享受地躺着,有时甚至还要抬着下巴回梁卓昀一句‘你不行起来’,结果总是梁卓昀努力地证明了他没有不行。 看到夏庭如同呆滞的反应,梁卓昀恶意地往上顶了顶,笑得越发不可收拾,“不如,不等下回了?” “你够了!”夏庭抬腿就要起来,而梁卓昀却压着他的腿不放,他横眼瞪过去,“放手!” “你亲我一下我就放!” “你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夏遥遥都没你这么耍赖!” “我是,你不亲就不要出去了。” 梁卓昀忽地使力拽得夏庭一头撞在他胸口,他用力地圈住怀里的人,刚刚那扑通乱的心脏缓下来融化成了一个糖罐,夏庭说的一字一句全都刻印在他心上,他是何其有幸才能遇到一个夏庭,此时此刻愿意将自己溺死在那名叫‘夏庭’没有出口的甜腻里,不想与任何人分享一丝一毫。 “你真是——” 夏庭趴着不动,敛着眼皮望着梁卓昀,可话没说完,指望着他主动的人倏然压下他的后脑勺仰头亲上去,接着抱着他翻了个身,他原本跪在地上的双腿恰好挂在梁卓昀腰际,完全是活塞运动的姿势。梁卓昀够了终于松开他的嘴说:“我真是被你勾得没魂儿了!” “衣服皱了,放开我!” “嗯,嗯!” 梁卓昀连嗯了两声,临着要起来又贴着夏庭的唇舔了一遍,再才搂着人站起来,细心地整理起夏庭的衣服。夏庭配合地站着不动,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回头把我的名字划了。” “什么名字?”梁卓昀不紧不慢专注着夏庭的袖角,然后又把手抬上了领结,说得比夏庭还要漫不经心。 “族谱。” “两年前我就添上去了,你让我怎么划!”梁卓昀终于满意了夏庭的领结,然后抖了抖自己地衣服握着夏庭的手,“别想了,写上了可就划不掉了,你现在想撤下来,那叫离婚!” 夏庭被离婚两个字戳得肩膀一抖,觉得梁卓昀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要是放在早百年前的梁家,他这大逆不道的早被逐出家门了,哪有他此刻这么横蛮霸道的□□□□。 “好!好!”梁卓昀见夏庭没动认输地说,“回头我让人重新抄一本,好不好?” 夏庭没说好,两人回到了外面,周围地目光便统统地落到了他们身上,夏庭直接命令梁卓昀离开远点,然后找到肚子吃得圆滚滚的夏遥遥远远地躲开,结果躲到了演奏台那边。夏遥遥看到钢琴就要上去玩,夏庭制止她乱跑,恰巧看到了演奏的人,居然是何幼清,顿时他心里五味杂陈,莫句地笑了一声。台上的人也正好看到了他,尴尬地跳了一个音,忙把视线收回去。 “爸爸!我要弹!” 夏遥遥在国外托管的家庭有个六岁的女儿在学钢琴,每次她见了都要缠着去乱弹一番,表现出了对钢琴极大的执着,可惜没有显露出丁点的天分。此时夏庭把又从他手里爬出去的女儿揪回来,警告道:“不要捣乱,那是大人弹的。” “哦!”夏遥遥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惊讶的发现确实比她以前见过的那架要大多了,领悟地点着小脑袋,“长大了,弹。” “对,长大了就能弹了。”夏庭抱起女儿准备换个地方,但台上一曲结束,换上了小提琴,何幼清从台上下来。 “夏庭。” 夏庭被叫住,回过身来看着一身白衣的何幼清,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般,没有了几年前的聒噪与青涩,甚至比实际年龄显得要成熟得多,夏庭记得他今年该是二十三还是二十四了。 “抱歉,是我冒昧了,或者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记得。” 夏庭不着感情地回了一句,何幼清到是没有觉得尴尬,目光来回在夏庭和夏遥遥之间转了转,微笑着自顾地解释起来,“今天本来是另外一个人来的,可是因为突发情况他的档期实在错不开,我才来替他的。” “嗯,你弹得不错。” 对于何幼清夏庭从来没有过多的印象,要说他还记得可能就是那张与自己有些相似的脸,猛不迭的遇上他也不想再扯上什么关系,至于何幼清到底怎么来的他并不想知道。 “不是。”何幼清下意识地拉了下自己的衣服,再才对着夏庭笑着继续,“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声谢谢。” “谢我什么?”夏庭本来不想理的,现在蓦地被引起了好奇心,他记得当初是他解了何幼清所有与庭远的合约,还害得他名声大迭,陷入因境,最后好像还来求他找梁卓昀说情。 “其实人生的境遇有时很奇妙,现在反省才知道当初自己是多欠扁,而在我最低谷的时候,被最不应该的人打醒,或许你觉得我很莫名其妙,但是当时你是唯一一个跟我说叫我自己把脸捡起来的人。他真的感谢你那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嘲笑我!” 夏庭确实觉得何幼清莫名其妙了,他是想不起和何幼清说了什么,硬要说他想得起来的大概就是那时他确实挺讨厌这个人的。 “打扰你了。” 何幼清不等夏庭回答,欠了下身就退了回去。夏庭愣了愣,忽然很想笑,这不是很奇怪吗?曾经讨厌的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来感谢他。 夏遥遥不懂夏庭笑什么,只是看她爸爸笑她也跟着一起笑,结果父女俩都莫名其妙地在角落里笑得酣畅淋漓,最后停下来夏遥遥十分认真地问,“爸爸,为什么,笑?” “开心呀!”夏庭看起来确实像是开心。 “遥遥,也开心!要钢琴!” “回家爸爸买一架给你!” 夏遥遥的嘴立即张圆了,要买钢琴她是要求过的,但是夏庭怕是买回来每天要被夏遥遥的乱弹折腾所以总找理由拒绝。这回他倒是回得干脆,让夏遥遥的小脑瓜里多了一个模糊的印象——她要什么的时候要趁着她爸爸开心的时候。 开心的父女俩转个身就看到了梁卓昀,那人迎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我不知道何幼清是谁弄来的,我都以为这几年他早消失在娱乐圈了。” “我又没问,你解释什么?”夏庭抬着眼不禁笑了笑。 “那他和你说什么了?”梁卓昀不放心地追问。 “说你的风流韵事。” 夏庭风轻云淡,梁卓昀倏地一僵,谢绝了后面来找他的所有人,拉着夏庭往后院里走,“胡说!别理他们!” “大爸爸,风漏的,事,是什么?”夏遥遥对他爸爸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产生了好奇。梁卓昀搓了一把夏遥遥的一头软毛回道:“就是我很爱你爸爸的事。” “爸爸,你的,风的事,遥遥吗?”遥遥了解地转身夏庭问。 夏庭蹙着眉瞪了一眼梁卓昀,纠结夏遥遥的观点,“风流的事是指坏事,你不要学,知道吗?” “可,可是,爸爸爱遥遥!”夏遥遥被否认得急了,夏庭哄道,“爸爸爱遥遥,这世上只爱遥遥。” “那我呢?”梁卓昀拉住夏庭的胳膊,委屈地瞥着眼,快把脸贴到了前面的人的脖子上。而在他身后还有一堆赶着和他套关系叙旧情的人,他一概不管地和女儿争宠去了。 走到晚上要开席,所有人都坐桌上了,就差了梁卓昀屋里的三个,老爷子差了人去问,结果问回来一句‘陪庭少爷回屋睡午觉了’,他气得砸了面前的杯子,“这个时候睡什么午觉,给我把人叫出来!” 管家亲自去梁卓昀屋走了一趟,结果里面兵慌马乱地闹起来,他一问被吓得老脸一僵,“遥遥小姐怎么会不见了?” ☆、第43章 梁卓昀屋内的外厅,负责照看夏遥遥的佣人跪在中间的地毯上,并没有人叫她跪下,只是对上梁卓昀如同台风来袭的怒火她的腿直不起来,索性不如跪着的轻松。实际上她也确实是疏忽了,夏遥遥下午和他爸爸一起被梁卓昀拉到院子里躲懒,小女孩一个人玩得兴致太高,没多一会就累得要睡觉,他爸爸把女儿送回了屋后便让她来看着。她的大老板和小老板留下她都去了外面,她一个人实在是无聊得打了会儿瞌睡,等她再睁开眼时孩子就不见了。 当然她最大的失误不是没看好孩子,而是她没有第一时间报告,只怪她实在想象不到这到外都是警卫的梁家大宅也能丢孩子,还是在家主的卧室里。所以一开始她以为只是夏遥遥醒了自己跑出去玩了,便没有通知人自己去外面找,可夏遥遥能去的地方她到处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这才觉得事情严重了。通知了大小老板,前前后后一查,是有人进屋来把孩子抱走了。这两天她都是亲眼看着他的大老板是怎样宠这父女俩的,这会儿跪在屋中央她都觉得自己大概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梁卓昀已经把面前站的一排着人都骂了个遍,踹翻了两把椅子,再下一步他瞄准了墙边的斗柜。 “梁卓昀,你小声点!别瞎发火!”夏庭紧蹙着眉,和梁卓昀对比起来他显得冷静过了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查找夏遥遥的电话手表,那是他为了上班的时候夏遥遥随时能跟他说话给小女孩买的,从没想过会用到定位的功能。 见到夏庭凝重的神色,梁卓昀的怒气缓了点下来,放下那边等着他骂的人走过去,紧紧握着夏庭那只捧着手机的手说:“别担心,我一定会找到女儿的。” “嗯。”夏庭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一点也没放心下来,转身对老宅的保安组长问。 “监控查得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对方很专业,避开了大部分监控,只有花园和走廊拍到了,但是隔得较远,看不清人。” “什么人能够进来?你们没对客人进行检查吗?” “回庭少爷,所有人都是经过身份验证的,能进内院的,肯定是今晚来的客人。” “那客人的名单呢,拿一份过来!” “已经拿给梁总了。” 夏庭沉了下眼视线转向了梁卓昀,询问的意思很明显。梁卓昀对着夏庭这焦急内敛的模样再大的火也熄了下来,挥了挥手把屋里站的跪的人统统都赶了出去,然后推着夏庭到沙发边按着人坐下去,而他在沙发前面蹲了下来。 “小庭,名单我已经叫人核查了,现场的所有入口也都有人守着,每个到场的人都去问话了,出入的车辆也都去追踪了,警察那边已经过来了,你放松一点,别吓自己了,好不好?” 梁卓昀握上夏庭的手,虽然这人看起来井井有条,但他知道夏庭的心里已经乱了,若是丢的眼前这人,恐怕比起来他还要慌张得多。此刻那头没有消息他也只能心疼着,轻轻地摩梭着夏庭的手掌,安慰地放到嘴边吻了吻。 “什么人会冒着危险来进来带走遥遥?为什么?” 夏庭突然地问了这么一句,夏遥遥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女孩,连话都说不好,脾气又倔又爱闹,甚至比不上今天到场的那些孩子的出身背景,如果说是绑架勒索完全轮不上夏遥遥。所以夏庭想来想去最可能就是因为梁卓昀,在外面的时候梁卓昀大方地承认夏遥遥是他女儿,谁知道梁卓昀在外有多少想对他抽筋扒皮的仇人。 而夏庭能想到,梁卓昀也不是想不到这点,可他再三思忖也想不出个对象来,或者说对象太多他却不觉得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到他的房里来。 “有信号了!”夏庭突然对着手机一声惊呼一声,“这是在——” 夏庭还没有读清楚坐标,来电显示先跳了出来,铃声吓得他一惊,再才看清来电的号码夏楚思。 “喂,小庭!” “遥遥不见了,你有没有见到过她!” 夏楚思的声音兀地一顿,十分为难地说:“小庭,对不起,我刚刚才知道爸他把遥遥带走了。” “你说什么!”夏庭怒得吼了一声,心里却忽地松了一口气,崩起的神经猛然松下来,整个人瞬间都瘫在了沙发上,连责怪的语气都显得有些疲惫,“他怎么可以不说一声!遥遥是不是被他吓到了?” “我还没见着,他把遥遥带回家去了,我正过去!你要不要来?” “我——” “来吧!他这么做为的就是想你去!” “好,我去。” 夏庭果断地应下来,挂了电话手机就从手里脱了出去,眼神没了落处地散在梁卓昀脸上。梁卓昀其实已经从夏庭的话里把电话的内容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他还是强忍着要掀了天的怒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庭。 “怎么了?谁的电话?” “夏楚思,是爷爷把遥遥带走了。” “你要去见他?” “嗯。” 夏庭点着头就要站起来,梁卓昀一把将他按住,“我跟你去。”夏庭看着他回,“不合适,外面还等你去开席。” “他们不缺我一个不缺,今天是老爷做寿,又不是我。”梁卓昀说得没什么大事,夏庭不禁眉头又蹙起来,“现在你是当家,为孙为主,哪儿都少不了你,你别又带着惹老爷子生厌。” “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总是我长辈,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我不放心,他能做出偷走遥遥这事,要是把你关起来不许你回来,怎么办?” “又不是你!” “胡说,我哪儿舍得关你。” 梁卓昀痴痴地望着夏庭,视线交织在一起就成连在一起生长的蔓藤,他怎么也不愿松开。最后夏庭还是起身,撇开梁卓昀说:“放心,我应付得了,你出去,大家都等你。” “我看着你上车。” 终究,梁卓昀还是妥协下来,像只赶路的小狗一样送夏庭上车,后面还让保镖都跟了两车,阵势看起来像是黑社会出去谈判一样。 然而夏庭才走了没两分钟,他就坐不下去,叫了梁泽宇来把老爷子的寿宴全交出去,然后自己匆匆忙忙地开着车去追夏庭,而宴席上等着的人枯坐半天也没看着主人。 那头夏庭到了夏敬贤住的地方,车停下来就像专程等着他一样有人上来给他开车门,他把梁卓昀派给他的人都留在外面跟人进去。这地方他是头回来,可是听说过好几次,夏敬贤几十年来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 他缓步走进去,就看到夏楚思在逗一脸没劲的夏遥遥。 “遥遥!” 小女孩听到熟悉的声音像是被妖怪捉走的唐僧见到孙悟空一样,她一下从一堆零食玩具中爬出来扑向夏庭,抱着她爸爸的大腿仰着头说:“爸爸,好怕!” “乖,别怕,爸爸在。”夏庭连忙把女儿抱起来,油然地生出了一股失而复得的情绪。夏遥遥也确实是被吓到了,她睡觉睡着一醒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哪里都找不到她爸爸,刚开始可是哭得嗓子都要哑了,这会搂着她爸爸的脖子再也不想松手。 夏敬贤仍然如一尊佛一样坐着不动,远远地看着夏庭,对旁边的夏楚思抬了下手,“拿给他!” 那理直气壮的态度夏庭莫名地有些不安,他见夏楚思愣了愣,捡起桌上的一个档案袋打开,从里面抽了几页纸出来,然后递到了他面前。他奇怪地把视线在屋里打了一个转,接过来从上往下看了一遍,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顿时浑身僵住再也动不了分毫。 夏楚思给他的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只是一份普通的亲子鉴定结果和一份代孕合同的复印件。 “夏庭。”夏敬贤终于站起来,朝夏庭走进了几步,沉着他年迈的嗓音掷地有声地说:“你觉得你真的清楚梁卓昀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又知道当初他到底做过些什么?” 夏庭狠狠地攥紧了手里的那几页纸,对上夏敬贤的视线回道:“我不想知道!” ☆、第44章 夏庭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抱着夏遥遥巍巍颤颤地挪动着脚步,手里仍然紧攥着那几张对他来说如同毁天灭地的纸,猝不及防地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脑子里轰然间就荒芜得如同连杂草也不生的沙漠,一无所有。他双目无神地盯着离他不远的大门,却像海市蜃楼般遥不可及,最终头顶一阵天旋地转,他感觉到鼻间一股粘湿,然后就抱着夏遥遥一起一头栽倒下地,耳边循环着夏遥遥不停的哭喊。 “爸爸!爸爸!”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夏楚思,他在夏庭倒下去的时候就冲了过去,但还是没来得及把人接住。夏庭搂着夏遥遥直接地摔在了地上,碰到地面时几乎是本能地将自己垫在底下,小女孩趴在他胸口,盯着那鲜艳的鼻血哭得撕心裂肺。 “快叫医生!”夏楚思看了眼夏庭先是探了下鼻息,然后吩咐旁边的佣人,没敢随便乱动,只先把夏遥遥从夏庭怀里抱出来,可小女孩一直紧紧地抓着夏庭的衣服不肯放。 “不要,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小女孩的哭声,夏楚思安慰地说:“遥遥,放手!医生马上就来,你爸爸不会有事的。” 夏遥遥像是听懂了似的,掀起自己的衣袖去给夏庭擦了擦鼻血,仍然掉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却没再哭闹,而是回头问夏楚思,“爸爸,他痛吗?”她还记得前几天摔了一跤磕得鼻子流血,可痛了。 “痛,很痛!”夏楚思喃喃地说了一句,不像是回答夏遥遥,倒像是安慰他自己。 “医生来了。” 由于夏敬贤的年纪,家里是时常有医生在的,所以两分钟就出来了。夏楚思掰开了夏遥遥的手把小女孩拖到了一旁,这回夏遥遥倒是没哭了,小是憋着声音小声的抽泣。医生立即检查了夏庭的心肺情况,然后做完一系列的急救措施,终于松了一口气地说:“少爷这是因为急怒攻心造成的暂时性休克,没有性命危险,调理几天就好。” 那头一直像尊佛像的夏敬贤终于动了一下,朝着夏庭所在的方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安排人把夏庭送到了房间。 夏庭被安顿好后夏遥遥就一直趴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拉着她爸爸的手指,一动不动地盯着,像是怕人突然不见一样。夏敬贤在门外盯着床上的那父女俩,也不知是对他旁边的夏楚思,还是自言地说了一句,“这来历不堪的孩子倒是情深。” 夏楚思立即转眼看过去,但夏敬贤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虽然夏敬贤是他父亲,但从小便相隔两地,一年见不了几次,所以对于夏敬贤他可以说一点也看不透。他立在门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起他那个印象只有六七岁的哥哥,觉得好像从夏行远丢了的那天起那一家子就受了什么诅咒,直到夏遥遥这儿也没能摆脱了。 “先生,梁总在外面吵着要进来!” 夏楚思哂笑一声,当即转身下楼,“他来这么快,怎么不把人看好了不让他来!”他哼了一口怒气,要知道夏庭知道了夏遥遥的事有这么大反应,他怎么也不会让夏敬贤把那份鉴定结果拿给夏庭看,但翻来覆去都比不上梁卓昀这个罪魁祸首。 他到了楼下,梁卓昀已经闯过了门外的保安不请自入地进了大厅,还来势汹汹。 “夏庭人呢?” 梁卓昀看到夏楚思的第一句话就没打算客气,他一路追来越想就越觉得不该让夏庭来,管他夏敬贤是谁,夏庭从生到死都是他梁卓昀的人,谁也不配觊觎。 “梁卓昀,你别一副谁欠着你的样子,问夏庭在哪儿前你先反省一下自己做过什么!” 梁卓昀静默地盯着夏楚思,不管他做过什么都没有夏楚思说话的余地,但他却没急着反驳,像是在甄别夏楚思话里的含义。夏楚思也端端地站在楼梯口不动,回盯着梁卓昀,两人就像两只同样掩饰着暴怒的霸王龙相互敌视着对方。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家老爷子还等着他回去拜寿呢!”梁卓昀文风不动地站着,这寿是他一早就替夏庭拜过的,红包现在还压在夏庭的枕头底下呢。 夏楚思同样巍然如松,对着梁卓昀蓦地冷笑起来,“拜寿?他还是问问自己要是他知道他女儿的来历还愿不愿进你梁家的门吧!” “你说什么!”梁卓昀沉眉怒目。 “我说夏庭知道夏遥遥是他亲生的直接休克了!” 梁卓昀瞬间僵住了动作,仿佛连感官都停滞了两秒,回过神来他冲上去拉拧起夏楚思的衣襟,“谁让你们告诉他的!要是他因为这出了什么事谁也别想好!” 夏楚思立即怒地掰开梁卓昀的手,“你都敢做了,还怕人知道?” “怕不怕轮不到你管,该告诉他的时候我自然会说!他人在哪儿?” “楼上,还没醒,你最别去刺激他!” 夏楚思的警告梁卓昀根本听不进,他觉得如果再不看夏庭一眼他就要像得了狂犬病一样发狂,夏楚思的话实际上每一句都如刀一样落在他心上。他上楼的时候被夏楚思的人拦住了,他也不管不顾地直接把人踢开往楼上冲上去,在楼道的转角他就听到了夏遥遥的声音。 “爸爸,爸爸!痛痛吗?” 夏庭睁开眼就看到夏遥遥趴在他旁边,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他就觉得夏遥遥真是像极了他。他感觉血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在没看到那张鉴定书前他只觉得夏遥遥有些和他相似的地方,他很高兴,也很欣喜这种相似。可是看过之后他再看夏遥遥,心里多了一股很奇妙的感觉,想到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体里有一半他的基因,被他从遥远的贫瘠之地抱了回来,其中可能哪个地方发生了一丝一毫的差错,他可能就永远地错过这个孩子了,这么体贴,这么温柔的孩子。 想着,他不禁地捏紧地掩藏在被子下的双手。 “遥遥!” 夏庭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小女孩立即似懂非懂地凑过去朝着他的鼻子吹了两口气说:“吹吹,就不痛了。” “宝贝儿,爸爸不痛!” “遥遥,吹的吗?” “嗯,遥遥吹了,爸爸就不痛了。” 夏遥遥立即邀功地往夏庭嘴上亲了一口,“我厉害!” 看着女儿那如同向日葵永远向着阳光的笑脸,夏庭也不由跟着笑起来,“遥遥,我们回家吧!” “好!我想安妮,和,和史密斯太太!” “那我们明天就回去看她们,好不好?” “好!” 夏遥遥响亮的回声中夏庭抬眼看到站在门框里的梁卓昀,如同肃杀的死神一般远远地瞪着他。 “不好!我不许!” “也是,老爷子的寿宴也没能好好参加,回头我该给他陪个不是的。” 面对梁卓昀的反对,夏庭若无其事地从床上起来,由于动作太急,头晕地晃了两晃,梁卓昀连忙地上前一步,却又僵硬地停下,看着人下床来。 “你知道我不是指老爷子!” “那还有什么?我本来就是回来参加老爷子的寿宴的。” 夏庭风轻云淡得像是和梁卓昀在聊天气一样,然后把夏遥遥抱下床来,视线不小心瞟到了放在床头的那几张纸上,最上面一张还沾着他的鼻血,他视而不见地略了过去,牵着夏遥遥准备越过梁卓昀出门,但梁卓昀像墙一样堵着门口不让他走。 “小庭,别走!” “时间不早,遥遥该睡觉了。” “那我们回家!” “不必了,今晚我和遥遥住酒店。” “小庭!” 梁卓昀乞求地抓着夏庭的手臂,对着夏庭表面波澜不惊的双眼,他却觉得陷在了万丈深渊里。夏遥遥的视线在她两人之间转了转,轻轻地拉了拉夏庭的衣角,小和事佬一样的说:“爸爸不要生气,大爸爸坏,打他屁股!” 夏庭没理夏遥遥的发言,俯身把女儿抱起来,目光一直避开梁卓昀对着门外的空气说:“你不要逼我,我不知道我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你说几句话,让开。” 梁卓昀心尖狠狠地发颤,他也想让开,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再惹夏庭,可是他浑身的神经没一根听他的话,死死地堵着门口,大有夏庭想出去就从他身上踏过去的意思。 这时,夏庭终于转过眼来瞪着他,鼻间瞬间又滚出两条血路,夏遥遥立即紧张地哭起来。 “爸爸,流血,痛!” 小女孩慌乱地用手去擦夏庭的鼻血,夏庭却一动不动地重复了一遍,“让开。” 夏庭的眼神就像直接穿进了梁卓昀的心里把他本来就东拼西凑的心一下拧得粉碎,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也想伸手去擦一擦那人鼻间的血,他想吻一吻那紧抿的唇角,他想紧紧搂住现在唯一能让他体会到他还在人世的人。 但是,他只是怔怔地侧了个身,眼睁睁看着夏庭从他面前走出去,他慌乱地抬手追去只摸到了一片衣角,仿佛能感觉到上面夏庭的体温,又仿佛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他行将就木地跟着远去的背影缓慢地挪着脚步,看着夏庭下楼,然后和夏楚思说了什么,夏楚思怒冲冲地大吼起来,接着夏庭抱着夏遥遥走向了大门。 小庭,不要走! 他本来麻木的双腿突然主动地抬起来,登时十万火急般地追上去,脑子里只叫嚣着一个声音。 小庭,不要走! ☆、第45章 夏庭擦干净了鼻子下面的血,小声安慰着哭泣不止的夏遥遥,“遥遥乖,别哭,爸爸带你回家。” “可是,爸爸,流血。” “不怕,爸爸已经好了!” 小女孩拉着夏庭外套的衣领埋着脸狠狠地哭起来,越是止不住,像是替夏庭把隐忍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一般。夏庭心疼地拍着女儿的后背什么也不再说,大步地朝着大门走出去。 梁卓昀从楼下追下来,平坦的楼梯他却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扶住了栏杆脚下又一步踩空,幸得他反应够才不至于太难看。可他的视线现在只看得到前面的夏庭,耳朵里回响着夏遥遥的哭声,他听起来如同是夏庭在哭一样。 宝贝儿,不要哭!不要走! 宝贝儿,我爱你! 我爱你! 梁卓昀头一回如此强烈地想要对夏庭说这三个字,想重复一千一万让夏庭明白,可是前方的人却连脚步都没有丝毫想要停留的迟疑。 “小庭,等等!” 梁卓昀终于喊出了一声,夏庭的肩膀一抖,脚下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顿了一下。梁卓昀直接跳下了楼梯拔腿追上去,“夏庭,你站住!” 这一次夏庭连停顿都没有,夏楚思却猝然横身挡在梁卓昀面前,梁卓昀来不及止住脚步干脆地一拳朝夏楚思挥过去,骂道:“滚开!” 夏楚思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挨这一拳,本来压着的火干脆的暴发出来,把掀开他往前冲的梁卓昀拉回来,也骂了一句脏话,“梁卓昀!你他妈有毛病!” 于是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男人猝不及防地动起手来,边上两边的黑衣保镖都一时不知要不要动手,就人数和形式而言要是打起来就真跟黑社会火拼一样了,但他们的职业素养他们都观望了一下。好在两位老板都不擅长这方面,各挨了几拳,青个了嘴角后就停住了。 “夏楚思,我再警告你一次,离夏庭远点!” “梁卓昀,你觉得如果行远知道你把他儿子害成现在这样会如何?当年他看不上你,所以你为了报复就睡了他儿子?梁卓昀摸着你的良心问问,我哥他哪里对不起你了!” 那一瞬间,梁卓昀的理智都化成了灰烬,夏楚思的话无疑戳中了他最软弱的地方,把他这些年来的所有的痛苦和纠结一下全从最底的深渊里拔了出来,他如同一只捕猎的野兽般扑倒了夏楚思,然后紧紧地扼住了夏楚思的喉咙,发红的双眼怒瞪着夏楚思,满怀的杀意地说:“你们没有资格提行远!” 这时幸好旁边的保镖们理智还在,夏楚思的人拉开了梁卓昀,而梁卓昀的人没有阻拦,夏楚思爬起来捂着喉咙狠狠地咳起来。而梁卓昀甩开拦住他的人,想起他的要紧事,还记得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再才转身往大门外追出去。 夏庭立在车旁勒令司机下车,但司机说什么也不愿让他开车,说是受了老板的嘱咐,他实在不耐烦地吼了一句:“下来!” 见了没发过脾气的夏庭怒沉的双眼,司机心里虚了虚,毕竟除了梁卓昀,夏庭就是他的直属上司,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把位置让了出来。 拿到车后,夏庭先是把夏遥遥放到后座的儿童座椅,然后回驾驶座去,可开了一半的车门被一拍巴掌猛地拍了回去。理智已经掉光的梁卓昀撑着车门站在他身后,暴怒地说:“不许走!” “你会吓到遥遥的。”夏庭对着车门不轻不重地回答,梁卓昀一下把他扳过来对着自己说:“跟我回家,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那不是!”夏庭抬眼终于对上了梁卓昀怒红的双眼,“那不是我家,从来都不是。” “小庭。” 夏庭那一眼痛绝的悲伤让梁卓昀的理智终于开始回拢,声音也轻下来,他直接松手让自己砸在夏庭的身上,贴着那温热起伏的胸膛他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还活着,感觉自己的心脏终于有了一点温度,近乎求救的地说:“对不起,小庭!不要走,好不好?我爱你。我爱你!” 梁卓昀说着握着夏庭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扣住,夏庭昂着头一动不动地瞪大了双眼,“梁卓昀,你到底懂不懂爱是什么?遥遥是我女儿,她那么小,你怎么忍心!如果当初我没有遇到她!如果警察留下了她!如果孤儿院收下了她!任何一个可能她都会丢!”夏庭抽出一只手推开梁卓昀,怒瞪着对方,“你怎么做得出来!那是一个生命,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你让她丢在那种贫穷战乱的地方!我要去哪里找她!你要她怎么办!” “她怎么会丢,要是你没带她走,我会把她带回来的!我只是——” “梁卓昀!”夏庭直接打断了梁卓昀的话,“你没有当过父亲,你是不会懂的!和你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让开!” 梁卓昀愣愣地盯着夏庭,他很想说他懂,虽然他没有当过父亲,可对当初那个在大火里哭着叫‘梁叔叔’的孩子,那一刻他的心情大概比一个父亲过犹不及。他凑上去,贴着夏庭的唇角轻吻着说:“小庭,对不起。” 然而,夏庭再一次推开了他。 “让开。” “跟我回家!” “再说一遍!让开!” “跟我回家!” “让开!” “跟我回家!” 车前的两人如同只会这两句的机器人一应一和,夏庭最终失了耐心牙关一咬,拧起梁卓昀的衣领推进一旁的花丛中便一拳揍下去,然后不泄气地再加了一拳。梁卓昀一动不动地任他打,打完了还笑着说:“消气了吗?跟我回家,好不好?” 夏庭望着梁卓昀,无力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好。”梁卓昀正欲松一口气他却补充了一句,“除非你别让我有机会再出门,不然我们此生不见。” 轻飘飘的四个字让梁卓昀刚刚回暖的心忽地又凉了,他蓦然闭起眼说:“好,好,你走!” 夏庭倏然起身,钻进车门,眨眼就消失在街道的远处。 车里,夏遥遥盯着前面她爸爸的侧影,觉得有些害怕,她从没见过她爸爸这么凶的样子,连肚子咕咕地叫了几声也不敢出声喊饿。 “遥遥?”夏庭终于听到了后排细小的声音,回头瞥了一眼才想起小女孩大概一整晚都没吃过东西,顿时心疼不已。这会儿他杂乱的脑子终于能清楚地考虑问题,在此之前他想起当初带回了夏遥遥是庆幸,可现在想到当时他却是止不住的后怕。 如果他没有,如果他没有!任何一个没有他可能就失去了他女儿,如他而言,无论梁卓昀有什么解释,没有当过父亲的人都是不明白的,夏遥遥给他的是这个世界另外的一种爱,充斥着心中无穷无尽的温暖的爱,是他舍不得让她受一点点伤害的爱,不能割舍,不求回报。 这一刻,他心中也真的恨透了梁卓昀。 许久之后,夏庭停下车来发现他居然开到了他们一家住过的那栋老房子,把停在路边他没有立即下车,盯着街边老旧的店铺,他突然看到一间馄饨店,脑子里闪过一幕不怎么清晰的记忆。 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个男人和女人一起牵着他,然后走进了这样一间馄饨店,三人坐在狭小的店铺里一起吃着馄炖。 “遥遥,爸爸带你吃好吃的!” 夏庭突然打了车门下车,抱着女儿走进了那间路边的馄饨店,点了两碗馄饨。 夏遥遥趴在桌子上玩着手指问:“爸爸,馄,饨,是什么?” “是一种传统的面食,嗯,皮包着肉的。”夏庭看似专业地点着头,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像小女孩解释,而等馄饨上上来之后从来没见过这种食物的夏遥遥立即忘了之前的悲痛,用勺子搅了两上,看着碗里的青青白白咯咯地笑起来。 “爸爸,好看!好像云朵!” “嗯。”夏庭夹了一个吹凉了喂到夏庭庭嘴边,夏遥遥咬了一口立即惊喜地叫起来。 “爸爸,吃到肉了!好吃!” 夏庭冷不防地被夏遥遥的样子惹笑,眼里的阴云像是被夏遥遥吹馄饨的样子给吹散了,蓦地唇角高高地扬起来,“好吃吗?我尝尝!”说着他把小女孩吹凉的馄饨一口吃了。 “我的,我的!爸爸坏人!” 夏遥遥的叫声惹得旁边的人都像看土包子一样地看过来,可父女俩却旁若无人地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之后夏遥遥还吵着打包了一碗,意犹未尽地搂着夏庭的脖子。 “爸爸,我们可以,馄炖,带回家吗?” “嗯,可以。” “给安妮,史密斯太太!要好多!” “嗯,好多。” “爸爸,我们去哪儿?” “回家!” “真的?好快!坐飞机——” 夏遥遥吃饱了就犯困,话说了一半就趴在夏庭怀里迷糊,还没上楼就已经睡着了。夏庭在消防栓里找到了他以前藏着的钥匙,打开了那扇他头一回感觉到是回家的家门,推开门的一瞬间一种久违的感觉扑面而来。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12节 爸,妈,我回来了! ☆、第46章 无人居住的屋子里并没有长年不透气的难闻气味,夏庭踏进门地上连脚印都没有印上,四处都没有一丝的灰尘,他轻轻地走进去关好门便带着夏遥遥去了卧室,发现连床都是铺好的,就好像一直都有人住一般。 “爸爸!” 夏遥遥被放上床时睁开眼轻轻地喃了一声,夏庭拍着她的后背,哄她睡下了再才起来转向他旁边的衣柜,拉开后发现变成了一个不大的衣帽间。实际上他从进门就发现了与他走时相比稍有不同,书房还在以前的位置,但是卧室两间被打通成了一间,家具也没什么变化,唯独床变大了,可能睡上三四个成年的男人都还有宽敞。他微微地哼了一声懒得去管梁卓昀龌鹾的心思,收回神来打量了一番衣帽间,衣服倒都是他的,一年四季,有新有旧,他随便拿了一套居家服就往去浴室走去。 打开门浴室的门时夏庭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番,大概整个屋子变化最大的就是浴室,扩大了不少,所有东西都是新的,浴缸大得夏遥遥都能在里面游泳了。不过他只是淡然地瞥了一眼,回头匆匆地冲了一遍后,拧了一条热毛巾过去给夏遥遥擦脸,小女孩不舒服地嘟囔着不满,他失笑地亲了女儿一口,然后坐下毫无睡意,倒是升起一股国富民强后的无所事事,于是他又起身在屋里到处转了一圈,检查梁卓昀动过了哪些地方,结果在书房里找出了一个陈旧皮箱。 书房是夏行远的,以前他是语文老师,所以书房里全都是书,现在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夏庭住的那段时间也没动过,倒是偶尔还会找两本书去看。夏庭觉得他爸似乎很喜欢书,后来带他离开的那几年也是在屋里积了一大柜子的书,可惜最后被他叔叔当废纸卖了。 夏庭把箱子从最底下拎了出来,虽然露在外面的部分很干净,但被藏着的部分还是有些灰尘,大概是许久都没有人动过了。他好奇地把箱子打开,看到里面全是一些笔记之类的不由有些失望,却仍忍不住全倒出来翻了一遍,果然大部分都是他爸以前的备课记录或什么读书笔记之类的,直到他翻到了被埋在最底下的一本相册,他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那本相册的封面都已经变得发黄,边角有些细小的磨痕,他拿在手里恍然感觉重得抬不起来,如同是潘多拉的魔盒一般,他想打开却又害怕打开。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终究他还是翻开了封面。 相册的第一张上面是一张又老又旧的发黄老照片,人物的脸已经变得很模糊,只能大概的看出是一男一女和一个少年,少年站在两人的中间笔挺着腰显得很拘谨,衣着看起来和后面的人显然不是一家人。往下的一张是两个少年的合影,比起前面一张要清晰一些。 夏庭虽然已经忘了,可看到这张照片又立即想起来,梁卓昀去接他的时候给他看过一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钱包里,正是现在相册里的这一张,少年时的梁卓昀和他爸的合影。他忍不住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看到最后都快要分不清到底谁是谁时,终于翻到了下一页。 后面的全是照片再也没有梁卓昀的身影,唯独那两张照片像是贴错一样看起来格格不入。夏庭从头到尾地翻下来,沉浸在一股难言的回忆里,他想大概他妈所有的照片都被尘封在这里,藏在这个角落如同藏着夏行远的回忆一般。 相册从第二页开始便全是那两个年轻人,从一开始的黑白摆拍到后面的彩色生活照,从两个青涩的学生到后面的三口之家,从他呱呱坠地到会跑会跳,他曾经想象过的所有关于他爸妈与他的画面都在这相册里,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儿,至少曾经他也曾拥有过,那份世上最坚固最强大的依靠。 阖上相册,夏庭抬起发红的双眼,紧紧地攥着相册,想起他爸临终前最后对他的话。 “小庭,别怕!以后如果想哭的时候就叫爸爸,想爸爸哭的话就不会有人怪你不够坚强了。” “爸爸!” 夏庭靠着背后的书柜仰着头终于任眼泪淌了下来,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紧紧地咬着牙,从齿缝里泄出来后半句。 “我想你。” 最后,不知过去了多久,夏庭几近崩溃的情绪在一阵敲门声中收了回来,他先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看不太出来他哭过才去门口开门。隔着防盗门他看到了门外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披着一身的沧桑。 “谁问你找谁?”夏庭客气地问。 “你是?”男人盯着夏庭打量了许久,终于试探地说出了后半句,“夏庭吗?” “你是谁?”夏庭警觉地盯着男人。 男人突然高兴起来,“我是你舅舅,冯雷啊!还记得我吗?” 夏庭诚实地摇头,“不记得。” “你爸夏行远,教书的,你妈冯曼是个护士!”男人不信邪地继续说。 “对不起,你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只是这房子空了快二十年,今天我突然路过发现灯亮着,就没忍住上来看看!” 冯雷说着怆然叹了一口气,望着夏庭感叹,“当年行远带你走后杳无音讯,一过就快二十年了,可惜了当年的一对佳人啊!” 夏庭脑中陡然划过照片上他年轻的父母,心想如果现在还在的话是不是依然和当初一样恩爱呢?即使他只是隔着照片也能感受到那两人之间热烈的情感,最后不由地把门打开,“进来吧,喝杯茶?” 冯雷欣喜地进了屋,目光转了一圈,“这屋还没怎么变。”他说着主动地坐下来,又从头打量了一遍夏庭,“当初你爸带你去了哪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庭一直注视着冯雷,终于想起冯雷给他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之前的相册里他爸妈的结婚照里有这个人的脸,于是问道:“你真的是我舅舅?” “我当然是!”冯雷一脸的激动,但立即察觉失礼又冷静下来,“不怪你不记得我,那时你还小,都怪夏敬贤,要不是他又怎么会发生那种事!小曼也不会丢了命!” 夏庭不自觉地浑身神经一僵,怔了片刻才问道:“你说夏敬贤,和我妈的死有关系。” “哼!”冯雷怔了怔,一脸不屑地说:“夏家那些人不敢告诉你?什么有关系?你妈根本就是夏敬贤和梁卓昀一起害死的!” ☆、第47章 4645 冯曼出生在那时一个算是不错的家庭,父母都是工厂职工,家里一兄一妹,虽然富贵不足,但是温饱有余,从小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在和风细雨般的日子长大,也本该在和风细雨中老去。可是她大学的第一天认识了夏行远,青涩羞赧的初恋到了她那里便如火如荼,她的主动热情最终征服了夏行远,让全院的白马王子成了早晚都在宿舍楼下等她的男朋友。而后两人也没有在磕磕绊绊的相处中感情淡却下来,反倒刚毕业就结了婚,即使遭到了家里的一致反对,冯曼还是义无反顾,宁愿与家里决裂也要与夏行远在一起,甚至婚礼还成为了风靡一时的大笑话依然坚定不移。 冯曼大概是她小时候没受的挫折都留到了长大后,在与夏行远结婚后,两人虽然日子清苦但也算幸福,第二年就有了孩子,之后工作也稳定下来,夏行远的学校还分了房子,本该就此美满下去。 然而,所有的变故都是从夏敬贤的出现开始。 夏行远的身世对冯曼是说过的,在几岁的时候夏行远被绑架过,然后差点被卖去当乞丐,好在有好心人的帮助逃了出来,流落到一个小镇上被一对没孩子的夫妇收养,等夏行远回过神来想自己是谁的时候却早在逃亡的漫长时间里忘了自己家在何处。本来夏行远也不在意亲生父母是谁,更从没想过要去找,可是夏敬贤就那么直突突地出现在他面前,然后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说是他的父亲。 实际上,夏行远被绑架的时候六七岁,总是记得一些事的,当夏敬贤拿出另一个儿子的的照片,看到那几乎与他一样的脸时,夏行远已经不再怀疑,他还隐约记得自己确实是有一个双胞胎的弟弟。 而后冯曼和夏行远的生活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夏敬贤想尽了办法让夏行远接受他,大张旗鼓得连夏行远的学校也全都知道夏行远有个知名企业的父亲,还调笑他是下基层历练的大少爷,夏行远不胜其烦最终与冯曼商量后决定认夏敬贤这个父亲,承诺逢年过节带着一家人去陪夏敬贤吃饭串门,可是夏敬贤并不满足,非得要夏行远回夏家,继承他的家业。从没考虑过这方面的夏行远自然地选择了拒绝,但他拒绝后夏敬贤却偷偷带走了夏庭,还光明正大地说要培养夏庭作继承人。夏行远为此和夏敬贤大吵了一架,带回了儿子。 就在夏敬贤还在想怎么把夏庭带回身边培养的时候,他的仇家苦寻无门地终于瞄到了夏行远一家,一天趁着冯曼带孩子一起去给夏行远送饭的机会绑走了母子俩,然后威胁夏敬贤拿出一亿来赎人。虽然一亿不是小数目,但夏敬贤是绝对付得出来的,可是他却拒绝了,惹得绑匪恼羞成怒一把火点燃了关冯曼母子俩的仓库。 而和夏行远一起去救人的梁卓昀,最后却只带出了夏庭和受伤的夏行远,没有冯曼。 “我本该一生幸福到老的妹妹就这么葬身在火海里!”冯雷说到最后神情有些失控,双眼充斥着血丝瞪着夏庭。 “他们,去救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我爸怎么受的伤?”夏庭有条不紊地提出他的疑问,可实际他的心里并不如看起来这么平静,夏行远从来都没有和他讲过这些,他也从来不知道他爸还经历了这么多。 “你不相信我说的吗?” 冯雷质问地坚起眉间,像是急切地需要得到赞同。夏庭没有回答,关于他妈的事夏楚思曾经和他提过,他也问过梁卓昀,不过都没有告诉他当时具体发生过什么,他没有不相信冯雷,但也不想仅信他的一面之词。于是他直言地回答。 “我没有不相信。” “可你也不信!” 冯雷突然狠狠地摇头,满怀痛心地看着夏庭,“你是被姓梁的养大,流的也姓夏的血,又怎么会站在小曼这边呢,只怪那傻丫头可怜,连亲儿子心里也没她。”说完他并不给夏庭任何辩解的机会,起身就往外走,临到门口又顿住回头满眼古怪地对夏庭说了一句,“我真替小曼难过啊!” 看着冯雷离开夏庭没有过多的情绪,或者说他所有的情绪都在看完那本相册后发泄了出来,事到如今他能够再追究些什么?怪夏敬贤不该狼子野心到处树敌?怪梁卓昀那时没有救他妈?还是怪夏行远去得太早让他孤苦无依? 他平静波澜不惊地湖面,回书房把相册拿出来,打算回去的时候带走,于是放在了床头免得忘记。接着躺上床对夏遥遥说了一声,“晚安,宝贝儿!” 夏遥遥像是应答似的的努了努小嘴,夏庭不由地笑起来,伸了一根手指塞进夏遥遥的手里闭起了眼睛,他想即使他一无所有了,也还有旁边的小女孩,永远属于他的,可以给他无穷无尽的力量和永远不会冷却的温暖,这一刻他并不想否认他的心里也是感激梁卓昀的。 梁家老宅老爷子寿宴当晚没有梁卓昀倒也没有鸡飞狗跳,只是多数冲着梁家当家来的人失望而归,等梁卓昀回去的时候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可他进门就被老管家拦着。 “出什么事了?”梁卓昀收起了平日里一凛煞四方的寒气,眉间带着疲态,倒是让人觉得温和了许多。不过老管家丝毫也没觉着轻松丁点,他抬眼瞟了瞟梁卓昀低声地回,“今儿跟给您说亲的有四个,其中一个是二夫人娘家那边的侄女,被老爷子留下来了。” 老管家口中的二夫人是梁卓昀的二叔母,一直以来都热衷给梁卓昀挑对象,坚持着男人再怎么也要成家的理论乐此不疲。梁卓昀这回意外地没发脾气,只是大逆不道地回了一句,“他要留着就让他留着,别扯到我这儿来!” 说完这句梁卓昀就转身打算回屋,老管家回味了片刻才理出了他这句话的意思来,顿时腹诽这是什么混账话!但那头等着他的回话,他可不敢这么直接给老爷子回过去,于是硬着头皮追着梁卓昀上去。 “还有什么事?”梁卓昀回了头盯着老管家。 “对方是您上学那会儿常一起的玩伴,是个知事的人,理解您,您和庭少爷——” “你去告诉她!”梁卓昀直接打断了老管家,“那不是轮得到她理不理解的。” 说完了这句梁卓昀再也不步停留,这些事他一年也总能遇上个一两次,无论他的名声如何总有人那么不厌其烦,就算顶着个空头梁夫人的名头也愿意,他活了这几十年作天作地还真就没想过要让个女人掺和进来。他一身心被剐过的疲惫,回了屋就一头倒在床上,管他外面的是谁此刻他都不想理会。 床单上仿佛还残留着夏庭的味道,他抱着夏庭睡的那个枕头把脸埋进去,满脑子都是夏庭跟他说着此生不见的样子,他却自虐般地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小混蛋,你倒是说得容易!说不见就不见,不问问我受不受得了,就你能折腾我!” 梁卓昀一个人梦呓般地自言自语,像是他抱的枕头就是他说的那人一般,撒娇似的来回地蹭着。实际上夏庭那些决绝的话戳着他的心他却一句也没放在心里,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也不是一个听得进别人话的人,尤其是对待夏庭的事上。当初他答应了夏庭走,可他给自己留了一个夏遥遥,像是留着一个让夏庭回来的借口。可回个头他就反悔了,那个小混蛋说要去看外面的世界,可没跟他说要去那种连水都没口干净的喝的地方,还一去就是一年,一不注意人就不知丢在了哪个角落。于是他把夏遥遥送到了夏庭的身边,反正他也容不得那人身边有别人,男的女的都容不下,正好给他个孩子,好让他有所牵挂,让他回来,也让他不至于枕边空落。 “我错了吗?” 梁卓昀为所欲为的一生头一回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没想出结果,他先一下从床上跳起来。 什么错不错,错了又怎么样?他现在还能回头吗?恐怕耗尽他的有生之年即使错得再离谱也收不了手,那问对错又有什么意义?他管天管地都管不住自己的心,就算碎成了灰也还是不怕灰飞烟灭地要往那个人身边去,他是真的没办法,他只能认了。 于是,他起身去收拾了几件夏遥遥的衣服和小女孩的陪床娃娃,拎起来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在内厅遇到了老管家说的那个他读书时的玩伴,脑子没有半点的印象,对方上前来找他搭话,他干脆地视而不见地径直走过去,也算是他的仁慈。断了一个执迷不悟,明知他对女人没有兴趣还企图嫁进来的女人的念头,不就是仁慈么?总比他三叔娶了个女人在家继续在外浪荡的强。 梁卓昀一路谁也不理,如同披荆斩棘的骑士冲出了梁家老宅,飙车到了夏庭楼下,他却忽地停下了脚步。他把车靠在路边迟迟没有上楼,抬眼盯着楼上亮着的灯的窗子,像是给自己畜了半天的勇气才终于下定决心。 他下车三步并两步地冲上了楼,在门口深吸了口气轻轻地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回应,他耐着性子又敲了两下,里面不只没有回应,甚至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不禁地抬手看了眼手表,还不到十二点,想着是不是陪着夏遥遥睡了,于是掏出钥匙轻轻开了门。 但在他打开门的瞬间就察觉了不对。 门厅的鞋是乱的,客厅茶几的位置不对,地上还倒着一个雕塑摆件。 梁卓昀手里的袋子刷地掉到地上,慌忙地冲进了卧室,被子是乱的,明显有人睡过,可是此时并没有人。他立即又转向了衣帽间刷地把门扒开,依然也没有人。 “小庭!” 梁卓昀蓦地心被抓紧,慌慌张张地把卧室,书房,浴室都找了个遍,到处都没有夏庭的影子,心立即被悬了起来,脑子却如机械般瞬间冷静下来,比起夏遥遥不见时的火冒三丈,此刻他显得像是另一个人,一没动怒二没发火,还波澜不惊地立即给安排暗中保护夏庭的人打电话。 “梁总,庭少爷上楼之后一直没出来过,也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入!” “马上去查附近路段的监控,排查所有他回来前后出入的人,小李带人上来,联系保安部待命。” 梁卓昀吩咐完后又打了几个电话,简明扼要地表达了他的意思,等他要的人上楼时他已经大致地检查了一圈,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明显不是入室抢劫。只有玄关的鞋乱了,门没有任何问题,极可能是夏庭放人进屋的。那地上的雕塑呢?是夏庭攻击用的吗?受伤了吗?想着他的心突突地抖了两下,牙齿被他咬得吱吱作响,脑子还在继续分析。 如果是熟人,对方的目标又是冲着人来的,梁卓昀立即立即想到了夏家,随即就拨通了夏楚思的电话。 “夏庭呢?” “梁卓昀?小庭他,被冯雷绑架了!” “你说什么!”梁卓昀一声怒吼,脚下踹翻了旁边的椅子。 “梁卓昀,你冷静点!” 梁卓昀深吸了一口气确实冷静了一点,思路还算清晰,沉着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冯雷是谁?冯曼那个神精病哥哥?” “对,十分钟前,接到了他的电话,说夏庭和遥遥在他那里。” “他要多少!”梁卓昀的冷静霎时被烧没了影,“我都给!” “你以为就你钱多嘛!”夏楚思终于也吼起来,“他不要钱,要你和我爸自尽谢罪!” “有病!”梁卓昀骂了一句,差点把手机也扔了出去。 “他确实有病,两年前还在精神病院。” “你说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我刚打电话问了那边,说他两年前出的院。现在你在哪里?我们当面说。” 梁卓昀和夏楚思说完地址挂了电话,这回真的冷静下来,对于冯曼那个哥哥他并没有多少印象,只是隐约记得对冯曼护过了头,每当只要遇到他就会对他满怀的敌意。后来在夏行远走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更没有打听过后来的冯家人怎么样了。此刻他揪着一颗心,如同一只无头的苍蝇找不到出路,把本来屋里就沉重紧张的气氛压得更低,但仍然平静不下他慌乱的心,如同烈火焚城般的哀鸿遍野,齐声嚎叫着同一句。 小庭,你在哪儿? 夏庭微微地睁开眼,感觉头重得厉害,浑身都是不舒服的感觉,然后意识到自己的不适来在哪里倏地瞪开了双眼,果不其然,他浑身被五花大绑捆在一把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布。但是他却想不起发生过什么,他记得他睡觉了,之前有个叫冯雷的人自称是他舅舅。 想到那个陌生的男人他立即警觉起来,不由打量起四周,像是栋待拆的废弃楼房里,四处都透着摇摇欲坠的陈旧。 “你醒了?饿不饿?” 夏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颤,可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人他连颤都没有了。果不其然是冯雷,看起来和第一眼时一脸沧桑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差别,夏庭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这人会绑架他,也不知道冯雷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把他弄到这里来的。他狠狠地怒沉着双眼盯着面前的男人,悔不该识人不清,轻信他人。 遥遥! 夏庭脑子里闪过他和女儿入睡时的画面,浑身的神经都立即绷紧起来,余光下意识地游移在四周,想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夏遥遥是不是也被绑来了。 “你在找什么?那个小丫头吗?是谁?你女儿吗?” 夏庭立即双眼圆瞪,心里的脏话骂了无数遍,冯雷却干涩地笑了笑,“别吵,她在隔壁睡觉,你要是吵醒她看到你这样会吓坏她的!” 冯雷那无关紧要的语气顿时令夏庭把他这一生所有地脏话都一起在意识起骂出来,不由得剧烈地挣扎起来,抬起下巴意思冯雷把胶布给他撕了。 “你要说话吗?” 夏庭立即点头。 冯雷倒是没有犹豫地就把胶布撕了,夏庭深吸了口气对着冯雷过一会儿才开口。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我是你舅舅,你以为我骗你?” “那你为什么要绑着我?” “你别担心,这只是为了你不捣乱,我这是为了你好,让你看清楚姓夏家的那一家是什么人!” “遥遥呢!我女儿在哪儿?” 冯雷却是突然一笑,自说自话,“原来叫遥遥啊?小曼的孙女,怪不得那么可爱。”一脸欣慰满意闭着眼睛,像是在回味什么美好一样。 夏庭觉得一阵怪异,认真地打量起冯雷,回忆着他之前的举动,发现他的情绪变化极其突然,不由潜意识地想这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如果是正常人或许还能有迂回的余地,若真是他舅舅的话。可如果精神不正常那他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舅舅?” 夏庭试探地叫了一声,冯雷立即对他换了一副笑脸。 “什么事?” “能不能让我看一眼我女儿?” 冯雷理解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抡起他被绑的椅子转了一个圈,夏庭发现在他背后是个小房间,老旧的门还堪堪地挂上门框上,透过去里面是个脏兮兮的的小床,亮着盏小灯,夏遥遥果真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怎么样?放心了吧?”冯雷又把夏庭转回来,夏庭继续套近乎,“舅舅,你能不能放开我?” “放开你,你要干什么?” “我手疼了。” 冯雷认真地看着夏庭,像是在分辨他话的真假,手伸到了夏庭身后又突然停住,“还是先委屈你一下,等我们替小曼报了分再放开你!” “你要做什么?”夏庭不禁地紧张起来。 “害死小曼的人现在还好好地活着,你不恨他们吗?不想报仇吗?还是你心里只有那个梁卓昀?他害死了你妈,还想搞你爸!你居然还想着他?是不是这些年他把你操得忘了自己谁?” “你闭嘴!”夏庭低着头,轻声地开口。 “被我说中了?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小曼的儿子!不知羞耻地和害死小曼的仇人搞屁|眼!你恶不恶心!” “你闭嘴!”夏庭终于大喊出口,拧起双眼瞪着着冯雷,“配不配轮不到你说!” 啪! 冯雷一巴掌甩在夏庭脸上,顿时打出了两行鼻血,他烧着腥红的眼拧起夏庭的头,“小曼被活活被烧死,你知道那有痛吗?我听到小曼在哭,每天晚上她都在哭,告诉我说她好痛!要我给她报仇!都是梁卓昀的错!是梁卓昀害死了小曼!” 他说得激动,有些喘不上气,于是松了夏庭歇了一会儿才说:“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梁卓昀吗?” “他为什么这么恨我?”梁卓昀的视线转向夏楚思,心里想你问我我问谁?他从杂乱的记忆里找出那一年的事,像是也想给自己找一个答案。 那是夏行远结婚的第六年,夏庭5岁。那天,夏行远学校有事,冯曼就带着夏庭去学校给夏行远送晚饭,本来路程并不远,十多分钟就走到了,可是夏行远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等到人,再往家里打电话也没有人接。他不放心地便匆忙跑回去,可发现冯曼早已经出门,他在那条路上来来回回地找了数遍都没有人。 梁卓昀带着答应要送给夏庭的变形金刚进门就看到夏行远一身狼狈呆地坐在地上,他忙扔了手里的包裹冲过去,抬起手想去抱一抱瑟瑟发抖的男人,但最后还是把人手回来蹲在夏行远的面前。 “行远,发生什么事了?” “小曼和小庭不见了,我到处找遍了都没有。” “报警了吗?” “警察说时间不够,不能立案。” “你别急,我叫人去找,你先起来。” 梁卓昀终于敢伸出手把夏行远拉起来,他扶着人坐下之后,再才出去给家里打电话,让人去找夏庭和冯曼,但是还没有消息夏行远家的电话先响起来,夏行远慌忙地接起来就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夏行远,如果你还想要你老婆孩子的话,就叫夏敬贤准备1个亿来赎,明天要是没见到钱,我就切了你儿子的耳朵!他这么可爱,少只耳朵多可惜,对吧!记住,不要报警!” 不等夏行远开口说一个字那头已经把电话挂了,梁卓昀在旁边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见夏行远咬牙切齿地挂上电话,两人对望了一眼。 夏行远犹豫地说:“我应该报警吗?他会不会伤害他们!” “你先别急!联络了夏总再说,钱的问题你不要担心,还有我。” 夏行远无措的样子令梁卓昀满眼的怒火中烧,看着他给夏敬贤打电话说了绑匪的要求,夏敬贤只留着一句等他来了再说。 可隔不久夏敬贤来却是带着警察来的,根本没有通知过夏行远一声。之后在警察的指导下夏行远开始与绑匪周旋,最后将条件讲到了两千万,但夏敬贤却一直没有松口愿意出这两千万。梁卓昀二话不说,一口应了一千万,夏敬贤才终于松了口,然后按照绑匪的要求,让夏行远去送钱。 后面的事就和别的绑架勒索一样,警察追踪着夏行远的行动,然后等绑匪露面后抓捕,但是绑匪狡猾,逃脱了警察的视线,只是给夏行远留了一个仓库的地址,让夏行远去接他老婆孩子。但是等夏行远到了那个仓库发现仓库早已起火,等不到消防队过来,他就奋不顾身地冲进了仓库里。 而一路跟着警察的梁卓昀随即也跟着冲了进去,和他一起的警察没办法也只好去里面找人,不过面积过大几人很快在里面走散了。 梁卓昀如果现在回忆大概已经完全想不通他到底是如何最快地在到处是火苗的仓库里找到夏庭的,仿佛他一早就知道那孩子在哪儿似的,连拐弯都没有地就发现了在火中被烤得小脸发红的夏庭。孩子被塞着嘴,连哭都哭不出声,看到他的那一刻眼泪立即漱漱地掉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被疼塞满,冲上去解了绳子把孩子抱起来,不断地贴着夏庭耳边安慰。 “宝贝儿,别哭,我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 而紧紧搂着他的夏庭一直哭着在他耳边呢喃:“梁叔叔,我怕!” 梁卓昀在那一刻第一次体会到那种细小又尖利的疼,不如夏行远要结婚时那么强烈得仿佛要充爆了心脏,也不如看到夏行远面对冯曼时快要溢出的感情被嫉妒侵透了四肢百骸,那种疼仿佛一根针扎在心尖永远都不能散去一般,他觉得自己似乎再也无法放下这个此刻将他当成了唯一依靠的孩子,让他不由自主地在他耳边承诺。 “小庭,别怕!梁叔叔会保护你的,永远!” 小孩贴着他的脖子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却像是订下了什么契约一般,自那之后梁卓昀心里确实一直挂着那个贴在耳边一直叫梁叔叔的孩子。 另一边的冯曼发现了梁卓昀,求救地踢了踢地板,梁卓昀转过头去还没有看清人的位置就突然一声巨响,一堆废品中间突然发生了爆炸了。梁卓昀立即抱着夏庭扑倒,滚到了一旁,然后他爬起来想要去救冯曼,可是被炸出的残骸妨碍了他,还没等他爬过去,恰时又是一声爆炸,他又摔了回来。 那时梁卓昀顾着怀里的孩子,没有注意到朝他飞过来的金属碎片,他只感觉被重重地推了一下,回过头时就看到夏行远胸口扎着一截锈迹斑斑的金属片。 “行远!” “小曼!” 梁卓昀和夏行远的声音同时响起,而他们的鼻腔中立即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火势瞬间漫延得铺天盖地,那头的冯曼被完全隔绝在火中。 “小曼!小曼!”夏行远直接把插在他胸口的碎片拔|出来,顿时血流成注,他却不管不顾地朝火中的冯曼冲过去,梁卓昀猝不及防,一手根本拉不住他,干脆带着孩子一起把人扑倒。 “夏行远!你疯了吗!” “小昀,你先带小庭出去!我去救小曼!” 夏行远的眼中根本看不到梁卓昀,但是梁卓昀压着他不起来,他立即怒地吼道:“你让开!我要去救小曼!” “行远,已经来不及了!你受伤了。” 夏行远心中烧着一股火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受了伤,一口一个没事,要挣开梁卓昀,力气大得出奇,梁卓昀没两下就被他掀了下去。 “不会!你放手!我要去救小曼!” 夏行远不管不顾地要往火里卷,漫延到他们脚边的气油已经把火带到了他们跟前。梁卓昀没法,回头看了一眼完全被火淹没的冯曼,一拳敲在夏行远的后脑勺把人敲晕了捞起来往肩上一扛不顾一切地往外冲,而他身后顿时响起了女人已经不成调的痛苦哀嚎,还有夏行远被淹没的低声哭泣。 “梁卓昀,我要去救小曼!” 消防队来得很快,但是也来不及救出冯曼,梁卓昀看着夏行远被抬上担架,旁边施救的医生护士仿佛都不存在一般,两人直直地望着对方,虽然夏行远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夏行远那是在恨他,就算他闹了他的婚礼,夏行远都没有恨他,可是这一次他想夏行远可能再也不会原谅他了,他永远地失去了那个带他挖知了捉小鱼,那个告诉他活下去就一定会遇到好事的行远哥哥。 梁卓昀回过神来,瞥过夏楚思冷不防地冷笑了一声,用谁也不能说他是错的语气说:“我只不过和其他人一样,救了我最在乎的人而已!” 然而说完之后他又把头低了下来,苦笑地补了一句:“只不过我救的人都爱着那个女人而已。” 这一刻,梁卓昀发现原来他永远都是不被爱的那一个。 ☆、第47章 4645 “今天太阳出来之前我要见到你和姓夏的老头,两个换两个,很公平,如果你们不来我就带着夏庭和他女儿一起同归于尽。” 冯雷的声音和梁卓昀面前的椅子一起消失,周围圈的人全都面面相觑地不敢直视他,他直直地伫在屋中间,眉间被他拧成了一柄剑,捏着手机的手骨节快要从皮内里突出来,好半天才抬眼对着一屋子的警察和保镖出声,“可以行动了吗?” 警局的刑侦队长和梁家的安保队长相互看了一眼,刑侦队长回道:“梁总,请稍等,正在等待上级批准!” “五分钟后我要出发。”梁卓昀一声命令又回过头问夏楚思,“你家老头呢?为什么没来?” 夏楚思蓦地站起来,“他心脏不好,不——” “心脏不好!”梁卓昀的眼神就如强劲的冷空气一下龙卷了八月的室内,连空调都比不上,夏楚思都不禁地肩颤了一下,梁卓昀却勾了一个浅笑,“岂止是不好,该是已经快腐了,他孙子现在也不好,他也能视而不见!” “是我没告诉他!” “呵。”梁卓昀倏地一下揪起夏楚思的衣领,“那他这条命,你抵吗?” 夏楚思甩开梁卓昀的手,怒道:“梁卓昀,你非要逼死他吗?没今天他也没几年了!当年的事这些你报仇还没报够?” “逼死他?”梁卓昀怱地冷笑出声,“分明是你们一个个的都想逼死我。” “梁卓昀!” 梁卓昀瞥了眼梁家的安保队长,径直转身往门口走,背着夏楚思平铺直叙地宣布,“今天要是夏庭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所有人都去给他陪葬,记牢了。” “都是疯子!”夏楚思评价了一句,但梁卓昀已经出了门,根本置他不理。 从昨晚发现夏庭失踪到现在过去了快6个小时,梁卓昀已经懒得去追究冯雷到底是怎么把人带走的,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确定了夏庭所在的位置,但是冯雷那个神经病在关押夏庭的屋子里四周都放了煤气,任何的攻击都极易引起燃爆。他实在不敢拿夏庭的生命冒一丁点的危险,别说做,只是想想他都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颤栗起来,心脏无法归在原位。 出门之后,梁卓昀直接派人去夏家‘请’夏敬贤,而还在楼上的夏楚思被等待上级批准的警察限制了行动,然后所有的决策权都归到了梁卓昀手里。 冯雷关押夏庭的地方在二塘一片待拆的社区,整个区域几乎都没有人出入,但此刻其中一栋楼被直升机和武装车包围在中间,到外是武装特警。 夏庭听到了屋外的声音,但是此刻他的头又晕又疼,屋里的煤气越来越浓,已经快要到难以呼吸的地步。他下意识地舔了舔被冯雷打破的嘴角,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身后绑手的绳子上。他庆幸昨晚睡觉的时候忘了把手表摘下来,更庆幸冯雷没有把手表搜走,他花了好半天才把手表弄下来,用表带又磨了半天终于有了点效果,让他感觉到了希望。但是他更担心的是夏遥遥,不知道小女孩能不能扛得住这样的煤气,要是女儿出了什么意外他大概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此时此刻却只能闭着眼向他从来没信过的神祈祷,安抚自己焦躁的情绪,手上不停重复地摩擦的动作。 终于,夏庭仿佛听到了啪的一声,绳子断了。但他没有急着动,因为冯雷就在前面的阳台上,他看过去冯雷正好朝他转过身来,直突突地拿着正在通话的手机进来。 “挂断手机,会起火!” 夏庭忙不迭地喊了一声,冯雷却没有停顿,像是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一样,直接将手机扔到夏庭腿上说:“有人要和你说话!” 平安无事,夏庭在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发现冯雷手中的手机是他的,上面正显示着梁卓昀的号码。 “小庭,听得到吗?有没有受伤?或者哪里难受?” 梁卓昀流露出来的感情大概是任何一起绑架案里的忌讳,可他一个声调也控不住。夏庭咬着牙盯着手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希望梁卓昀来救他,可是他又期待着,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心里呼喊的只有梁卓昀的名字,就像小进个掉进池塘里时一样,他的意识里总是认为梁卓昀会来救他的。 “小庭,你说句话!”梁卓昀的声音有点发颤,随即又暴怒起来,“冯雷,你他妈的做了什么!夏庭,出你个声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别他妈吓我!” 夏庭终于干哑地吐了一句,“我没事。” “没事?嗓子怎么了?是不是难受?” “梁卓昀!我没事!遥遥!救她!一定要——” “爸爸?爸爸?” 梁卓昀听到夏遥遥的声音叫了两声,突然咚的一声,就断了信号。夏庭紧张得每根寒毛都立起来,听着背后凌乱的脚步声向他靠近。 夏遥遥看到她爸爸被绑着立即哭了起来,扒着夏庭的腿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只能一个劲地喊:“爸爸!爸爸!” “遥遥!别哭!”夏庭看了眼冯雷,见他若无其事地捡起刚刚被他抖落的手机,他对着夏遥遥强装出无事的样子,“嘘!别吵,我们现在正在玩警察抓坏人的游戏。” 天真的小女孩止住了哭,怀疑地瞪着眼,“真的吗?” “当然,所以现在遥遥要进去躲起来,爸爸没有叫你不要出来哦!” “可是爸爸被绑着!” 夏庭笑了笑低下头凑近小遥遥小声地说:“嘘,爸爸是装的,不要告诉别人哦!” 夏遥遥立即捂着嘴,夏庭的余光瞥向冯雷,悄声地说:“遥遥,屋里面有臭不臭?” “不臭。”夏遥遥认真地想了想。 “那这里臭不臭?” 夏遥遥严肃地吸了吸鼻子,“臭。” 夏庭松了口气说:“现在你回屋里面关好门,再把窗户打开,然后在窗子旁边闭着眼睛躲起来,爸爸没说游戏线束不要出来,也不要睁开眼睛哦!” “为什么?” “因为这是游戏规则。” “哦!”夏遥遥认真地点了点头,还朝着夏庭嘘了一声,又原路跑回去,听话地关好门。 “她可比你小时候听话多了。”冯雷聊家常一样地望着被夏遥遥关上的门,夏庭盯着诚肯地乞求,“舅舅,她什么都不知道,跟她也没有关系,求你不要伤害她!” “放心,她是小曼的孙女,我不会伤害她的,只要你跟我一起替小曼报仇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你想怎么报仇?” “你马上就知道了。” 冯雷刚刚说完,阳台一声轰响,整整的一面墙都消失不见,破出一个大洞,因为是一楼,恰好直通外面的路面,夏庭看到了对面倚着车的梁卓昀。 冯雷往旁边走过去直接拎开了放在墙边的煤气罐,夏侧眼看了看发现两边一边有一个。然后冯雷手里多了一个打火机,远远地对着梁卓昀说:“姓梁的,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换一个,你愿意换谁?” “夏庭。”梁卓昀回得轻描淡写却没有犹豫,“你给他解开,我陪你玩。” “行啊!你先废了你的腿!”冯雷波澜不惊地一动不动。 “不要!”夏庭大喊了一声,“梁卓昀!遥遥!” 然而梁卓昀置若未闻地继续对冯雷说,“冯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先放了夏庭!” “你先废了你的腿!” 梁卓昀接了旁边保镖的枪,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小腿开了一枪,顿时血浸湿了裤腿,他直接将裤腿卷起来当止血带,却让血迹在他的腿上变得清晰。夏庭震惊地瞪着双眼,连惊呼都发不出来。 “看懂了吗?姓梁的不愿救遥遥,只因为不是他的孩子,他可以完全不在乎!” “舅舅,你说的不会伤害遥遥的!” “放心,夏敬贤还没来,等他来了,我自然就放了你们!” 这时外面一辆车塞车般地开过来在梁卓昀背后停下,接着车门打开,夏敬贤从车里下来,不动声色地看不出喜怒,盯着冯雷看了片刻开口。 “冯雷,你我的恩怨也何必牵扯其他人,那也是你的亲人,你有什么冲我来!” 冯雷听了夏敬贤的话突然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夏敬贤,你在乎亲人吗?我们一家何时对不起你了!你要赶尽杀绝!” “冯曼的死,犯人已经伏法,你家的人不知廉耻向我索赔无度,是你们太贪婪了!” “我妹妹因你惨死,你不应该赔偿嘛?几百上千万对你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你不给就不给,用得着让我们一家人都在这里过不下去吗?” “只是你们活该,你以为你今天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吗?” “我根本没打算活着走出去!只是你孙子的命是不是比我重要。” 冯雷说着将拿打火机的手伸到了煤气罐旁边,梁卓昀立即一声惊呼,“住手!” “夏敬贤。”梁卓昀陡然将松口对准夏敬贤的脑袋,然后对着冯雷说:“放了夏庭和孩子,我们换!” “过来!走过来!”冯雷看到这一幕哈哈地笑起来,笑得脸都扭曲了。 夏庭静静地盯着冯雷,那头梁卓昀肋着夏敬贤走进了阳台里面,他趁冯雷的注意在外面立即挣开身上的绳子跳起来,奋力地扑向了冯雷。 “小庭!”梁卓昀惊呼一起,立即松开夏敬贤朝夏庭冲过去。 而冯雷被夏庭压在身下,突兀地裂嘴一笑,夏庭来不及懂他笑什么,只见他突然点起了打火机,他还什么都来不及反应立即感觉身边窜起了火苗,接着梁卓昀扑向他带着他往外滚,然后是一声巨响,他被梁卓昀摁在阳台下的贴着墙壁。 “遥遥!” 夏庭惊叫一声,他头顶的房间已经完全被火覆盖,他推开梁卓昀爬起来往另一旁的窗户过去,夏遥遥在的那间房间虽然有火光,但似乎并没有和爆炸发生反应,大概是他之前叫夏遥遥关着门开窗,煤气的浓度还没到,而爆炸点又离较远。 然而当他到达窗户几米处时,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楼房开始坍塌,那个近在眼前的窗户瞬间陷落了一半。 “遥遥!” 夏庭立即奋不顾身地往前冲上去,却被梁卓昀一手拉住,他回头不及思考地就抬手给了梁卓昀一巴掌。 “放开!” “别去,有武警!” “来不及!放开我!” 夏庭被梁卓昀双手紧紧地抱住,他挣扎不成便一口咬在梁卓昀的手上,刚挣脱了一点骤然听到又是一声爆炸,梁卓昀倏地地将他摁倒在地护在身下,他从梁卓昀怀里扭过头去看到冲击直接震落了老旧的窗框,红色的火苗从窗户涌出来从他的头顶撩过,而夏遥遥仿佛就在那火苗之中一声声哭喊着爸爸。 冲出的火苗没一会儿就散了,而窗户里一片火海,夏庭愣愣地掀开梁卓昀坐起来,双眼蓄满眼泪冲着那扇塌落的窗一动不动。 “小庭。”梁卓昀小心地叫了一声,手掌贴着夏庭的脸把他转过来,夏庭呆滞的表情在看到他时,眼泪倏地滚落下来。 “遥遥没了。” 不着语调的四个字如同扎进了梁卓昀心里,他感觉喉头一股腥甜顷刻涌上来,被他压制在嘴里,看着夏庭茫然无措的双眼他猛然领悟,他好像又对他心里最在乎折那个人做了同样的事。 “小庭?不要——” 不要什么梁卓昀说不出来,这一瞬间他比夏庭还要茫然无措。 ☆、第49章 49474645 “梁总,您怎么样?” 询问的声音灌进梁卓昀的耳朵里,像是神经线路太长过了好一会儿才到达大脑,他轻嗯了一声被旁边的保镖扶起来。夏庭还呆坐在地上不动,可他连指尖都不敢往前碰一下,仿佛稍微地触一下,要么是他,要么夏庭,总有一个要灰飞烟灭,他只能意示旁边的保镖扶夏庭起来。 然而,保镖上前俯身叫了一声,“庭少爷?” 夏庭像是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似的,眼睛没有焦距地落到了保镖脸上,过了片刻突然地目光一敛,倏地跳起来冲向那已经七歪八倒的窗台,不顾里面的大火要爬上去,嘴里喊着女儿的名字。 “遥遥!遥遥!” “拦住他,带回车里,消防呢!怎么还没来!”梁卓昀见了高声喊道。 在场的保镖立即动起来,夏庭两人一人拉着一条手臂硬拽了回来,可他丝毫不想受人控制,拼命地想要挣脱要往那窗台奔去,如同歇斯底里一样的疯狂叫喊,像是他不吼不叫不挣扎就要把自己疼死。 来时梁卓昀已经安排了消防救护营救的方方面面,这会儿正好都派上了用场。 看着夏庭的样子,梁卓昀感觉喉间那股腥甜味一直落不下去,他狠狠地咳了两声也没见好,嗓子倒哑了几分,话出口都显得少了几个气势,“让医生给他打剂安定。” 扶着梁卓昀的保镖吞了吞口水,终于把他到嘴边转了好几遍的话说了出来,“梁总,您先医生处理你的伤吧!” “我没事,叫医生过来!”梁卓昀放开了保镖的搀扶,像是要证明他没事一样硬撑起站起来,但有眼睛的都能看到他的腿已经被浸得一片血红,袜子完全看不除原本的颜色,而后背的衣服也被爆炸的冲击割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的皮肉都露在外面,哪里像是没事。可这里他最大,他不肯谁也强迫不了他。 医生过来,按照梁卓昀的指示,在保镖的压制下夏庭被推了一剂安定,然后突兀地安静下来睡了过去,被担架运回了救护车里。 梁卓昀看到夏庭睡着才感觉松了口气,顿时所有的感官神经复苏,他在原地直直地晃了两下往前栽倒下去。 “梁总!” 安保队长立即冲到梁卓昀身边,梁卓昀拉着他再次站起来,“我没事,血流得多了点。” 作为在梁家呆了好几年的安保队长哪里敢相信他仅仅是血流得多了点,可他也不敢直接命令梁卓昀去躺下,这几年虽然谈不上对梁卓昀有多了解,但总是听说过一些,比如庭少爷是梁卓昀的心头肉,是谁也不能动一丝一毫的。所以他明白这会儿劝梁卓昀去医院大概也于事无补,只能退一步说:“还是先让医生给您止血吧!”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13节 这话梁卓昀倒是听进去了,回到救护车那里,医生只给他做最基础的急救,而他还不忘趁机问安保队长。 “夏敬贤和冯雷怎么样?” “都受了重伤,但还活着。” “先送他们去医院。” “那您?” “我等那边有结果。” 梁卓昀说着看向着火的房屋,此时火已经扑灭了一半,营救也在进行。他一直盯着那扇窗户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多怕营救人员突然抱出一具烧焦的尸体出来,那也许这辈子夏庭都不会再看他一眼,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 他曾经也这么害怕过,夏庭出了两次事,两次都差点要了他的命,可那两次都与现在不一样,当他拿着夏庭生死未卜的消息时他想大不了他和他一起去了。可是这回他不敢这么想,他的小混蛋还活着、好好的,所以他得陪着他,接受夏庭眼中对他的冷漠和恨意,这大概比死还要让他难受。 汪!汪! 突然两声狗吠打断了梁卓昀的悲极痛绝,消防官兵都聚集在坍塌窗台下,他远远地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有生命迹象!” 梁卓昀顾不上后背绑了一半的绷带,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过去。在被烧得一片焦黑的废墟里他看到了个人影,消防官兵立即搬开压着人的断墙,接着露出被困在下面的武警,此时已经晕迷,而当消防官兵把武警救出来时发现武警紧紧地抱着一个孩子护在怀里,梁卓昀远远地看到了夏遥遥脏兮兮的小脸。 “还活着!担架!快点!” 梁卓昀总算真的从心底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听不清话是谁说的,感觉支撑他还站起来的支柱倏地没了,心里蓦地响起轻轻地两个字,“还好!” 然后他再次一头栽倒在地,任人再怎么也叫不醒。 夏庭醒过来时已经是天黑,那剂安定的药效并没有这么长,只是他下意识地不愿醒来,像是宁愿陷在梦魇里面,也不愿清醒地面对事实。他梦里的画面不断在跳转,一会儿是和夏行远在山坡上摘核桃,他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却是跪在了夏行远的坟前;一会儿是他和梁卓昀在床上斯磨,却一转眼他站在门外看到梁卓昀和别的人上床;一会儿是他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迷路,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他一转头看到了一个没有他大腿高的小女孩,小女孩牵着他,带着他一直走,一直走,最后走到了一片向日葵的花田里,小女孩突然抬起头来朝着他笑,脆生生地喊了他一声。 “爸爸!” 夏庭猛地瞪开了眼,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挪了下脑袋头往边上一转立即惊住。他旁边还是一张病床,不过床上躺着一个截着氧气罩的小女孩,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翻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地扑到他对面的床上,拉起小女孩的手,蹭到脸上。 “遥遥,遥遥,你吓死爸爸了!” 他轻声地念了一句,眼眶不经意地湿了,这一瞬间他把世界上所有的神都谢了一遍,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害怕自己还是在做梦,不由下意识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感觉清晰的痛才真的松开了紧拧着的心。 梁卓昀站在病房外透着门上观察窗看进去,他的上身缠满了绷带,腋下拄着拐杖,披着一件外套伫立着一动不动,见到夏庭嘴角挂起的浅笑他也跟着扬了下嘴角,然后吐了一口气转身往旁边一间病房挪过去。 夏庭听到门口的响动抬眼看过去,只看到一晃而过的人影,随即他又收回了视线,守在夏遥遥的床边坐了一晚,直到第二天上午夏遥遥悠悠地睁开了眼。 小女孩古怪地转着眼珠看了一圉才把视线落到夏庭身上。夏庭欣喜地裂开了嘴唇,感觉女儿的手在他手心里动了动,轻声地喃道:“爸爸,游戏完,了吗?遥遥是不是,赢了?” 夏庭眼眶里泪花瞬间滚了下来,勉强地笑了一下回:“嗯,赢了。” “好棒!”小女孩牵起嘴角笑了笑,不舒服地扭了扭头想弄掉脸上的氧气罩,夏庭这才想起来叫医生。 夏庭先拿开了夏遥遥脸上的氧气罩,小女孩握着他的手指问道:“爸爸,遥遥生,病了吗?” “嗯。”夏庭感觉心脏狠狠一抽,“别怕,遥遥很快就会好了。”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遥遥病好了就回家,好不好?” “ 要带好多,回去。” “好多什么?” “这里,好吃的。” “嗯,好多。” 夏庭轻吻着小女孩的手,看着她恹恹的样子恨不得能让自己替她疼。这时医生进来,他忙让开让医生检查,结束之后总算听到了一句让他心脏落回原处的话。 “没什么大碍了,手臂上的烧伤好好调养就好,不过可能会留疤,等孩子大点可以做除疤手术。” 医生说完安慰地看着夏庭,这位年轻的父亲从昨晚一直都坐在床边一夜未眠,而隔壁的病人一身的伤也在门外站了半宿,他撞到好几次,却是不肯进来。 “放心吧!很快会好的!”医生不由地又安慰了一句才出去,而夏庭回到床边,见夏遥遥一副昏昏欲睡却强撑着不睡的样子一阵心疼,小女孩一声拉着他的手不放,要跟他说话。他当然明白,即使夏遥遥可能记不住发生了什么,可是心里的害怕却是真实的,影响着她的情绪,就像现在不肯放开他一样。 “别怕,爸爸不走,你睡觉吧!” “不走,真的不走。” 夏遥遥努着小嘴再三确认了夏庭不会走才勉强地闭起眼睛,然后没一会就睡着了。 而夏遥遥刚刚睡着不久,病房的门被敲了两声,夏庭抬起头就见梁泽宇推开门进来。 “小庭。” “哥?你怎么来了?” 梁泽宇没有解释,只是看着床上的夏遥遥,“孩子怎么样?” “医生刚来过,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回头我让人炖些汤送来,你也没好好吃饭。” 夏庭低着头看着夏遥遥,没有回梁泽宇的话,隔了好半天才问出一句,“梁卓昀他怎么样了?”虽然那时他有些意识不清,但还是都很清醒的,梁卓昀为了救他受的伤他都还记得。 “他就在你隔壁,你不去看看?” 夏庭捏了下拳,他并不是不想去,但是脑子里如何也挥不掉爆炸时窗户上那个夏遥遥的幻影。 他从梁卓昀手中诞生的女儿,差点也从梁卓昀手中毁掉,他本以为他懂,可是他现在一点也不懂,不懂夏遥遥对梁卓昀来说意味着什么,难道是像买给孩子玩耍的布娃娃一样吗? 这样的念头在夏庭脑中一直挥之不去,让他忍不住害怕,害怕梁卓昀过于极端的感情。 “伤得严重吗?”夏庭组织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句他能问的。 “严重。”梁泽宇故意地顿下来,看着夏庭紧张地看向他,然后补充道:“不过都是外伤,养段时间就好了。” 夏庭感觉松了口气,梁泽宇却又给了他一盆冷水。 “不过心理的伤大概没那么容易好,你有什么话最好是当面和他说清楚,当是给他个判决!”梁泽宇觉得他四叔这一生看起来都像个山代王一样,举着谁也不放在眼里的目光,可实际上比谁都可怜,这么多年都没有学会要怎么去爱一个人。 夏庭没有给梁泽宇一个准确地回答,兄弟两聊了一会儿,梁泽宇就要告辞,临走时对他说:“对了,夏董,你爷爷也在医院里,你想看也去看看吧!” 送走梁泽宇,夏庭心里反复着许多的问题令他坐立不安,他在病房里来回走了几圈终于走到了门口,结果一开门就见到梁卓昀立在门口。那一眼他觉得梁卓昀仿佛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他面前,看到他时还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角,一条腿站直了。 夏庭盯着梁卓昀,一言不发地愣着。梁卓昀同样地目不转睛,一如往常地笑着对他说:“我想来看看你。”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的伤,还疼吗?” 夏庭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梁卓昀想回答不疼,可话到嘴边就成了,“疼,你让我抱抱,好不好?” 梁卓昀并没有动作,夏庭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他期待的眼神瞬间冷下来,如坠冰谷,可他还是掀起自己的伤口对着夏庭问:“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梁卓昀!”夏庭拧紧眉间,他想说没有,可实际他有,他觉得自己就像混在一起的水与火,相互矛盾着,让他一时也分不清倒底什么才是对的。 “小庭。”梁卓昀往前一倾,一把拉住夏庭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心疼她,舍不得她!我也只是心疼你,舍不得你!你可以怨我怪我。” 梁卓昀说着松了手里的拐杖任自己朝夏庭倒过去,趁着夏庭扶住他,他紧紧地搂上去,靠在夏庭的耳边继续说。 “可你不能因为我爱你而离开我,你不能!” ☆、第50章 夏庭木然地站着,能感觉到贴着他胸口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动,仿佛将他的心跳也带成了一样的频率。他缓缓地抬起手贴着梁卓昀的后背,厚厚的纱布让他只能感觉到一股微微的暖意,他如同安慰夏遥遥般抚过梁卓昀的背。 “我从来都没有回来过,又怎么叫离开。” 梁卓昀箍在夏庭腰上的手狠狠一紧,他默无声息地舔过夏庭的脖子,张嘴就咬,松开时留下了一个带血的牙印,可还觉得不够,巴不得能直接将人吞了才让那小混蛋再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然而他终是做不到,心疼地吻了吻他自己咬出的牙印,接着把人松开,站直了身平淡如常地开口表明他的态度。 “那你还是别急着走,免过得几天还要赶回来参加我的葬礼。” 那语气和谈天说地没什么分别,夏庭甚至还听出了一丝轻松,可梁卓昀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刺刀深深地刺进他的心里,然后□□,又刺进去,浑身都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愣着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梁卓昀,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怎样了?”梁卓昀莫名地怒起来,“我他妈也不知道我要怎样!我觉得这世上谁也比不上你重要,错了吗?” “梁卓昀!你非要逼着我们一起去死才甘心吗?”夏庭的声音也和梁卓昀一起抬高,他怒地揪起梁卓昀推到墙上,压着梁卓昀的胸口。 梁卓昀背被撞得一疼,夏庭红着眼质问他,“那你告诉你把遥遥当成了什么?你抱着什么心态代孕我的孩子!” “我怕你寂寞,怕我百年之后留你一人,你身边至少还有儿孙绕膝。” 梁卓昀的情话夏庭听得太多,却没有哪句像这一句一样撞进他的心里,他心间重重抽了一下,震惊地望着梁卓昀,可片刻之后他陡然地笑起来。 “梁卓昀,你别说得这么好听,你不是以前希望我结婚生子吗?不是告诉我那才是人生正轨吗?离开你我不就可以了吗?孩子我自己也会生,轮得到你多事吗?” 梁卓昀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眨眼化成了一抹笑,他握着胸口上夏庭的手说:“就算你离开我,也别想你和谁结婚,更别说生孩子!你以为我真的有那么大方?那我不过是自欺人,你还以为我真能让你去了?” “梁卓昀,你无耻!” “我岂止是无耻,你可以试试你能不能走出这家医院!” 夏庭怒瞠双目,咬牙切齿地吼,“你还想做什么?” “你说我想做什么?从你跟我出门那刻起我就没打算再让你回去!” 夏庭微微地动了动唇,他不知道还能和这人说什么,梁卓昀就像什么都不要了似的想拉着他一起下地狱,他蓦然地松开手退回病房里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不想再和梁卓昀说一句话。他下意识地往身上去摸他的手机和证件,才发现他的衣服被换过了,而手机应该是丢了,证件在应该还在屋里放着。顿时一股无穷无尽的疲惫感袭透他的四肢百骸,脱力地往后一躺倒在了床上,他也确实是困了,昨天坚持了一宿,他的疲惫不只是来自于身体。 这一觉夏庭睡得很长,晚上的时候夏遥遥醒过来也没知觉,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要叫她爸爸,不过被梁卓昀阻止了。 然后梁卓昀给夏遥遥盛了一碗从老宅送来的粥,坐在床边一边喂夏遥遥,一边诱哄小女孩。 “遥遥,喜欢这里吗?” 夏遥遥嗒着嘴,不懂地望着梁卓昀。 “这里,中国,你喜欢吗?” “喜欢!好多,好吃!” 有了点精神夏遥遥就开始活泼起来,用着没受伤的手比划起来,梁卓昀不动声色地循循善诱,“那你想一直有这么多好吃的吗?” “想。”夏遥遥想也不想回答。 “那和爸爸留在这里,好不好?” “可是,安妮,太阳花,花。” “等到有时间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再去看他们。” “真的?” “当然,如果你爸爸问你,你就回答不要回去,好不好?” 小女孩意识里觉得不对,可是想不出哪里不对,只能不理解地望着梁卓昀。 梁卓昀擦了小女孩嘴角粘上的饭粒说:“你喜欢这里的好吃的,不想回去又没错,而且大爸爸每天都可以给你做好吃的。” “大爸爸,一起,不回家吗?” “大爸爸的家就在这里,这里也是遥遥和爸爸的家啊!” “那可以,馄馄吗?” “当然,只要遥遥想吃的都可以。” “大爸爸,最好了!遥遥不回家!” 梁卓昀笑着哄小女孩吃完,还陪着玩了半天,终于到了睡觉的时间,可是夏遥遥却不肯一个人睡,非常吵着爬夏庭那张床爬。小孩子的心理问题医生也和他讲过,可他不愿夏庭被挤着,干脆叫人把夏遥遥的床并到了夏庭旁边,小女孩肯躺下,还要伸出一只手去握着夏庭的手指才睡。 梁卓昀坐在一旁看着安睡的父女俩,忍不住地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好了,这样他不会想着他离开他,就不会怪他不会恨他了。想着他一条腿站起来跳着走到了夏庭的床边,盯着床上睡熟的人,终是没忍住地轻轻地趴下去,捋过夏庭额角的头发,拇指摩梭着夏庭的嘴角,然后覆上去轻轻落上了一吻,自言地说了一句,“小庭,你说我要怎么做才好?” 他心里也不想用这么无耻的方法留住夏庭,可他忍不住地觉得如果这一次让夏庭再走了,他们之间相隔的就不会是三年,而是这一生,仅仅剩不了一半的一生,他不敢去赌,怕得不能自已。 梁卓昀站了一会儿就退出了病房,夏庭就在他关上门后蓦然地睁开了双眼。 在夏遥遥的床并过来时夏庭就醒了,可是他不想面对梁卓昀,只好装睡,掩耳盗铃一般地欺骗自己。而这种状态还一直持续了下去,梁卓昀若无其事地每天在夏遥遥的病房混时间,仿佛要定居一样,他不看不听不理,幼稚地视梁卓昀不存在。而梁卓昀像是感受不到他的态度一样,一如往常地一边和夏遥遥闹得又胖,一边和他说话,即使他不理也丝毫不受挫地坚持。直到一次梁卓昀说到夏遥遥得救的经过,夏庭终于主动地回了他一句。 “我想去谢谢那个武警。” 梁卓昀二话不说地带着夏庭下了一层楼,到达武警的病房。无论是梁卓昀还是武警都对当时的事说得轻描淡写,可夏庭明白那是多大的幸运,武警在发生爆炸前就潜进了屋里,但还没来得及逃出来就发生爆炸,因为冲击本来就是危房的墙壁坍塌下来埋住了两人,不幸中的万幸断墙恰好隔绝了后面的大火,让两人死里逃生。 夏庭不由地心里狠狠地一缩,端端地立在病床深深给武警鞠了一躬表示感谢,武警只淡不可见地一笑,说了一句,“这是我的职责。”夏庭顿时心里肃然起敬。 回去的路上梁卓昀问夏庭:“小庭,夏敬贤在那边,你要去看看吗?” 夏庭把视线转向梁卓昀反问,“你允许我去吗?” “我又不是魔王,你要去就去,我能拦着你?” “你不就拦着夏楚思来吗?” “他是他,你是你!只要你想的,我什么能不听你的?” 夏庭故意地一笑,“我要回去,你听吗?” “好,我们不说这个。”梁卓昀撇开了这个话题,而夏庭却不理他的转身走了,奈何他瘸着一条腿追不上。 接下来的半个月每天都一成不变,梁卓昀每天都花了大半的时间耗在夏遥遥的病房,而夏庭每天需要花大半的时间来对梁卓昀视而不见。而半个月之后夏遥遥终于再也受不了,说什么也不肯再住在医院。梁卓昀那头果断地给小女孩办了出院,连着他自己的一起。 “回哪儿?”出医院的时候梁卓昀问夏庭,夏庭看也不看他的回答,“回家。” 夏庭本以为梁卓昀会回他住的别墅那边,结果车停下来却发现是他爸留给他的老房子楼下。然而下了车夏庭却忍不住后怕,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冯雷到底是怎么进屋的,又是怎么把他毫无知觉地绑走的。那天之后没有警察找他问过案,梁卓昀也只挑着想告诉他的说,所以至于具体的经过他并不清楚。 “别怕,现在很安全。”梁卓昀看出夏庭在想什么,夏庭没理他,抱着夏遥遥直接上楼去。 路上夏庭明白了梁卓昀所说的安全,楼道的灯全都换了,每个转角都有监控,而他住的那层过道干脆的全装过一遍,明亮得如同酒店大堂。这是他能看到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梁卓昀还做了什么。而他走到门前梁卓昀摁住了门把手。 “门换了。” 夏庭这才注意到门确实是有些不同了,默然地接过梁卓昀给他的钥匙,然后打开门进屋,还好里面还是原样。接着他回过身把梁卓昀挡在门外,说道:“我到了,你不用再送了。” 梁卓昀踌躇了一下,还是把抬起的脚收了回来,“好,早点休息,我走了。” 梁卓昀的转身转得万分不舍,夏庭一言不发的静立不动,倒是夏遥遥挥着小手说:“大爸爸,再见!明天再来哦!” “嗯,明天在来!” 梁卓昀不禁伸过去揉夏遥遥的头,夏庭却下意识地抱着女儿躲开了。 自从夏遥遥醒来,夏庭就潜意识里排斥梁卓昀亲近夏遥遥,如何也抹不平梁卓昀会伤害他女儿的念头,更加不喜欢夏遥遥去亲近梁卓昀,就好像他女儿是把灰太狼当成外婆的小红帽一样。 看着夏庭的反应梁卓昀哪里会不懂他的心思,可他能给自己辩解什么?若是再回到当时,他肯定自己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谁也改不了,他能做的只有尽其所能地再也不让自己陷入那个选择。这辈子,他都不想再面对同样的选择第三次了,恐怖也没有第三次让他选了,因为在那之前他大约已经撑不住了。 “再见,宝贝儿。”梁卓昀也不知这一声是说给谁的,挥别了小女孩转身下楼。 而夏庭回了屋,立即打开电脑联系国外那边的朋友,让朋友替他定了回去的机票。 他管不了梁卓昀拿什么威胁他,终究他还是说不服自己。 ☆、第51章 卧室里的被子都被掀起来,夏庭连床底都翻了一遍扔没有找到之前放在床头的证件,其实他早知道不可能找得到,可就是不甘心地想证明什么。而结果一点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终于无力地往床上一躺,懒得连眉毛都不想抬。 这时夏遥遥叮叮咚咚地从客厅跑进来,踩着地上的被子爬上床去,一只手藏到背后凑到他眼前咯咯直笑。 “藏了什么东西?” 夏遥遥像是要给夏庭一个惊喜似的从身后拎出来一个油腻腻的大虾,夏庭眉头一拧,把小女孩抱起来,“不能把吃的东西拿到床上来,知道吗?” “爸爸吃,不生气!”夏遥遥被夏庭放到了地上,一脸委屈地嘟起嘴,虽然她不懂夏庭怎么了,但总是能感觉到她爸爸那生人勿近的怒气。 被女儿安慰的夏庭瞬间心里一动,放下责备的语气说:“爸爸不生气,这是哪里来的?” “外面。”听到夏庭说不生气就信的夏遥遥立即开心起来,然后拽着夏庭往外面拉。 夏庭踏出卧室就闻到了香味,餐厅的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饭菜,都是顺着他的口味来的。他之前一直忙着在卧室找证件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但这会儿没见着人也不觉得意外,不用想也知道这桌菜是怎么来,感觉也确实有些饿了就干脆地坐下来,在这方面他倒从没想和梁卓昀别扭。 收了夏遥遥捏着的虾,夏庭一边剥,一边问夏遥遥喜欢吃什么。 “这个,这个,这个,都喜欢!不走,天天吃!”夏遥遥把她面前的几样都点了一遍,梁卓昀这半个月对她不断重复的话还是有成效的,小女孩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意识,就是在这里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不过这都是梁卓昀背着夏庭干的,听到女儿这么说夏庭半点没往梁卓昀身上想,不禁一笑,“小心吃成小胖子。” “不怕,大爸爸说,遥遥长大,好看!”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夏庭把虾肉塞进小女孩嘴里,夏遥遥嗒嗒地嚼了半天才抽了个空回答她爸爸。 “大爸爸说,做好多好吃的,爸爸嫁,大爸爸!” 这会儿夏庭总算意识到有人在背地里教坏他女儿,手兀地抖了一下,然后耐心地纠正女儿,“遥遥,爸爸是男人,男人是不能嫁人的,要女人才可以嫁给男人,知道吗?” “哦。”夏遥遥认真地思考起来,然后不明白地问,“什么是女人?” 这个问题乍一听很简单,可细想要怎么解释夏庭一时没了词,那个意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脱口出来变成了,“女人就是妈妈那样子的。” 夏遥遥倒是立即就明白了意思,可眼睛一眨就开始掉泪,“可是,我,妈妈不要我。”她从来没有向夏庭要过妈妈,可是她还是知道自己是缺少了什么的,她的小伙伴都有妈妈。 “宝贝儿,别哭!是爸爸不好!”夏庭忙摘了手套抱起夏遥遥给小女孩擦眼泪。 在不知道夏遥遥是他亲生的之前,每当这种时候夏庭心里总是狠狠地骂那个一面之缘的女人,可是现在他连骂的对象都没有了。以前他能一点点地告诉女儿她是从哪里来的,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那不堪的真相如何也没办法对他年仅两岁多的女儿说出口,他只能紧紧地搂着夏遥遥一字一句地道歉,“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对不起!” 夏遥遥不懂她爸爸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只是感受到了她爸爸语调里的悲伤,于是哭得更加不可收拾。夏庭心疼地把女儿抱起来,一顿饭就这么开了个头就就废了,等夏遥遥哭完桌上的菜都凉了。夏庭哄睡了女儿再回到桌边,这才想起自从有了夏遥遥他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这样的一桌冷菜了,果然一个人的餐桌是会没味口的。 于是收干净了桌子,夏庭也不觉得饿了,直接倒床睡觉,一觉睡了到第二天天亮,他迷迷糊糊地听到卧室外有声音,打着哈欠下床开门出去就见梁卓昀在厨房做早餐,他一身的起床气他都撒了出来,揉着乱成一窝的头发对着厨房里的男人说:“你来做什么?” “早餐还是现做的好,你再睡会。” 梁卓昀回得若无其事,丝毫没拿自己的行为当私闯民宅,夏庭眄着双眼没好气回:“不用你来,这是我家。” “做好了就走,别给自己添气了。”梁卓昀的手抖了抖,却没抖灭脸上的笑意。 夏庭胸口闷着一口气,总算完全地醒了瞌睡,认真地对着梁卓昀开口,“你用不着做这些,我们的问题不在这儿。” “我只是想给你和女儿做。”梁卓昀低头盯着焦得嗞嗞作响的鸡蛋,聊天一般地说,“我们的问题在哪儿?你说,我都想办法解决,好不好?” 瞬间到了嘴边的话却冷不防地卡住了,夏庭死死地盯着梁卓昀,胸口那一口气堵得更加厉害。梁卓昀现在的样子让他觉得很难受,看惯了男人专横霸道的样子,他并想要梁卓昀这样的小心讨好。可是他又觉得梁卓昀可怕,明明之前拿着自己的命来威胁他,现在却故意用着这样放低的姿态来让他心软。实际上哪里是梁卓昀在讨好的,分明就是他的爱恨全都被拿捏在这个男人手里,想他疼就疼,连他自己都没有权力选择。 “我订了下午的机票,把证件还给我。” 夏庭往后退了两步才开口,梁卓昀将锅里的鸡蛋起锅,如同没听见似的,“早餐马上就好了,先去洗脸刷牙。” “把证件还给我。”夏庭不动地僵着,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他的意思。 “不是下午么?急什么,先吃了早餐,昨晚都没吃。” 这一刻,夏庭觉得梁卓昀就像一条柔软的蛇,一点点地缠上他,不动声色,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动弹不得地被扼住了要害。他松了松牙关,用力地甩掉了满脑子杂乱的情感,转身去卫生间浇了自己一身的冷水,忽地抬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地自言了一句,“你真难看!” 夏庭洗完再出去时,梁卓昀已经给夏遥遥收拾好,换了身衣服,领出了卧室。 “爸爸!”夏遥遥一见夏庭就扑过来,扒着夏庭的大腿要了一个吻,然后回亲了一下说:“早安!” “早安。”夏庭蹲在女儿面前,捏了下小女孩的脸。 “还有大爸爸,早安!”夏遥遥扯着夏庭的手,指着梁卓昀。 夏庭看也不看梁卓昀地信口胡说,“爸爸已经和梁叔叔说过早安了。” 梁叔叔! 梁卓昀觉得他似乎有很久没有听过‘梁叔叔’这三个字了,可此时此刻夏庭说出来一点也没引起他的怀念,却是被这三个字紧紧地捏着心脏,他已经猜到夏庭接下来的话,他不想听,可还是自虐似的原地不动,任夏庭对夏遥遥解释。 “遥遥,不能叫梁叔叔大爸爸了,知道吗?” “为什么?”夏遥遥不解地歪着脑袋。 “因为他不是你爸爸!” “可是大爸爸,不是爸爸!是大爸爸!” “夏遥遥,你不听话了吗?” 夏庭登时板起脸,夏遥遥立即嘴角一撇,瞪着含泪的眼。夏庭几乎没有凶过夏遥遥,小女孩被他一声就吓住了,可他却没有动,明知道自己这是迁怒,全都是他自己的问题,可是现在却责怪起了女儿来。 “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别凶孩子。”梁卓昀过去,他伤还没好全,蹲下来有点难,僵着身体朝着夏遥遥说:“遥遥,别哭了,叔叔带你吃早餐。” 夏庭一下打开梁卓昀的手,“别碰我女儿!” 梁卓昀目光一沉,却还是沉出了一脸温柔,“好,好,那你起来,别蹲着了。” 夏庭抬眼瞟过梁卓昀,然后抱起夏遥遥坐到桌边,小女孩刚被吼了,这会儿不敢说话,她爸爸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梁卓昀跟过去给人盛粥,夏庭却抬眼瞪着他苛刻地说:“早餐做好了,你可以走了!” 这回梁卓昀脸上的笑意终于落了,动作僵地和定格了一样,缓了片刻他才捏紧了勺子问:“一起,吃顿早餐也不行吗?” “不行。”夏庭低着头盯着桌子,连寒毛都不敢动一下,他恨梁卓昀这样拿着软刀子戳他,恨梁卓昀没有像在医院刚醒来时一样威胁他、逼迫他,恨梁卓昀让他不能决绝到底。 屋子里静默了半晌,最终是梁卓昀先开口,不轻不重地落的一句,“好,我走。”声音像是吞了一把沙子一样哑着。 可人刚转过声,夏庭又喊住他。 “梁卓昀。” 梁卓昀回过身来。 “证件给我。” “别想了,我替你收着丢不了。” 夏庭依然低着头没有动,梁卓昀蓦然地转过身往门口走,出了门就听到夏遥遥叫喊的声音。 “爸爸,碗,坏了!要被骂哦!” 梁卓昀走后夏庭并没有荒废他的时间,一上午都在找人帮他搞定机票的事,可是跨境没有证件确实很麻烦,不说补办要多久,他连个证明他是谁的东西都没有,跟个黑户差不多,别说出国,连出省都有问题。他正烦得到处乱转,晃得夏遥遥都眼花时梁泽宇就像救星一样降临了。 “哥?你怎么来了?” “到处都联系不上你,只能上门来了。” 夏庭注视着梁泽宇,想看出点什么,梁泽宇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说,“走,跟我出去吃饭!” 夏庭不信梁泽宇是专程来和他吃饭的,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带着夏遥遥一起出门。下楼的时候他刻意地注意了一下,发现楼上楼下至少有十个以上的人守着,他不禁想大概没有梁泽宇他可能连楼都下不去。 “想吃什么?”梁泽宇对走神地夏庭问道,没等夏庭回答,夏遥遥抢道,“好吃的!” 梁泽宇不由地笑起来,带父女俩去了一家粤菜馆,从上第一份起夏遥遥就开始赞叹,赞叹到后来由心地说了一句,“爸爸,不要回家!” 夏庭正给女儿夹菜,梁泽宇突然开口问他,“你打算怎么办?他这回是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哥,我真的不想弄到今天这一步的。”夏庭手里地动作停下来,回来的时候他确实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的局面,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是不是会不一样?这想法才在夏庭心里冒了个头就被压了回去,因为根本没有这种可能,那些问题是一早就存在的,只不过直到现在才摆到了他面前而已。 “小庭,其实说真的,我不太能理解你们这,要把命割上似的感情,爱情不都是爱就爱,不爱就散了吗?” 夏庭惊讶地望着梁泽宇,不懂他要说什么。 “后来我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其实你和四叔之间相互掺杂的感情都太多了,说是不是爱情都不对,以前我总觉得是你年纪小,看得太窄,把人生都绑死在了四叔身上,可现在看来,其实把人生绑在别人身上的是那一个。” 夏庭直直地盯着梁泽宇,更加不懂他想说什么。 “你别这么盯着我,我不是替他来当说客的,这些年我们三个算得上是相依为命过来的,看你们这样我也难受,明白吗?” “哥!”夏庭终于读懂了梁泽宇的意思,而梁泽宇突然从包里摸出来一个手机递到他手里。 “晚上八点,你出门,有人联络你。” “谢谢。”夏庭收起手机。 梁泽宇对着夏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露了一个苦笑,“你别谢我,我也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不过如果你心里还有他,也给他个悔改的机会,这几天我看到他头发开始白了,总是不年轻了。” 梁泽宇最后这一句如同穿过千尺壁垒的子弹一下击中夏庭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他蓦地想起梁卓昀那天对他说的话。 “我怕我百年之后留你一人。” ☆、第52章 午饭过后,梁泽宇说了这些天梁家老宅的事,当然没提那个准备给梁卓昀的相亲对象把宅子闹得鸡飞狗跳的事,只说老爷子和老太太这几天被梁卓昀给气着了,问夏庭要不要走之前去跟老人家说一声。夏庭想了想,觉得里头总有些他的原因,他本来就是打着要回来参加老爷子寿宴的名义,可结果还因他闹出了这些事,至少走前他该对两位老人说声对不起,于是答应了梁泽宇。 车开到了老宅,夏遥遥还记得这个地方,进门就开始兴奋,“大鱼,红色的,大鱼!” 夏庭却是一路的忐忑,老太太见了他倒一如既往地带着微笑,夏遥遥怯怯地在边上躲了一会儿就被老太太的糕点吸引过去,一口一个太奶奶地叫,老太太给夏遥遥分着糕点话却是对夏庭说的。 “卓昀这辈子要是能有个一女半子也算是福报了。” 老太太顿了顿,抬眼望着夏庭,“小庭,你别怪奶奶偏心,我答应了他爸要替他看着他,可我也看不了几年了,希望以后有人能替我看着他,别让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那个脾气你也知道。以往我还想他收敛性子中规中矩找个合适的人,可现在怕是也没别人了。” 夏庭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要怎么回答,老太太说完之后也再也没提这个话题,他也就不好回头再反驳。然后陪着老太太耐着心思和夏遥遥玩了半天,也没等到梁老爷子愿意出来见他,他也就托老太太替他给老爷子陪罪,然后趁着晚饭前走了。 梁泽宇把人送到之后没一会儿就有事先走了,回程只能是梁家的司机送,可是夏庭抱着夏遥遥上车才发现司机居然是梁卓昀,顿时要开车门下车。 “坐着。” 夏庭捏着车门僵住了动作。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14节 “没我你下不了山。” 夏庭坐回来关好车门,夏遥遥趴在他肩头悄悄地安慰,“嘘,大爸爸凶,爸爸亲亲,就好了!” 小女孩说着还示范地往夏庭脸上啾了一口,对于女儿没把对梁卓昀的称呼改过来夏庭也没有发言,他这会儿连动一动唇都不想,脑子里想的是梁泽宇给他的手机,要是到时间梁卓昀还在他要怎么脱身。 车开出宅子后一片沉默,连夏遥遥也不敢随便开口,梁卓昀到处绕着圈。夏庭心知他是在故意耗时间,便靠着车窗望着车外视而不见,直到他看到从眼中倏然而过的熟悉街景。 夏庭和梁卓昀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圣诞节,他后知后觉地过了十二点才想起来,刚谈恋爱的年轻人脑子里总装着不管搭不搭调的浪漫,于是他大半夜地要去看电影,结果带着梁卓昀出来电影院都没有售票了,两人坐着吹了半天冷风就在广场就是刚才经过的地方。 现在想起来夏庭觉得梁卓昀那时能陪他干那样的事也是难得,大冷的天和他一起哆嗦在一群吵吵闹闹的年轻人当中,若是换成现在的自己指不定都要抽人的。 车继续往前开,夏庭渐渐发现经过的都是能勾起他回忆的地方,立即反应过来梁卓昀这是载着他把那两年留着他们最放肆、也最快乐的回忆的地方都经过了一番。他藏在身下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被迫地把那些尘封的事都回忆了一遍,甚至有些本是已经被遗忘也蓦地从记忆里跳了出来。 最后,梁卓昀把车停在了一家避静的私家餐厅外面,夏庭一看就想起来这是他19岁生日那天逃课带着梁卓昀来的,他查遍了网上的攻略才挑中的这家餐厅。 “下车,吃饭。”梁卓昀先下车来打开后座的车门,夏庭没动他直接把手伸向夏遥遥,“遥遥,过来。” 夏遥遥愣愣了,衡量了一下梁卓昀和他爸爸谁更可怕,最终还把手伸给了梁卓昀,然后梁卓昀也不管夏庭,抱起夏遥遥进了里面。 夏庭连女儿都跟着去了,也就只能跟着进去。坐的还是当初他和梁卓昀坐的位置,如果不是多了一个夏遥遥,他都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当时他忐忑不安地想要对梁卓昀表达他心里如火如荼的感情,结果到最后他吃了什么也不清楚,心里的话也一个字没有出口。 他静静地看着夏遥遥和梁卓昀讨论点菜,梁卓昀不时问他也都只嗯一声,走到菜上来时,梁卓昀给他夹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贝,问道:“还记得这里吗?” “你不是打定我记得才来的吗?” “胡说,我就是想起来觉得不错。” 夏庭望着梁卓昀,并不信他的话。 “尝尝,看味道变了没?” “怎能不变,烤贝壳调料多点少点,火大点小点,味道都不可能一样。” “装腔,连盐和糖都分不清,谈什么厨子的话!” 夏庭垂下头去不再说话,梁卓昀不愿听懂他说的他再说也没有用。 最后离席,这顿晚饭除了夏遥遥吃得都不愉快,出门之后梁卓昀接了个电话回过头来望着夏庭说:“我有事要去处理一下,你和遥遥选回去。” “梁卓昀,证件给我!”夏庭脱口而出,他不是不相信梁泽宇的能力,只是他终究还是想看到梁卓昀对他点个头,让他不至于走得落下了什么。 “遥遥,上车去。”梁卓昀突然打开车门,“我有话和你爸爸说。” 小女孩眨着眼听话地坐上车去,还叮嘱他说,“不要吵架哦!” 梁卓昀关上车门,抬手对夏庭招了一下,“过来。”夏庭没反应,他委屈地责备了一句,“我能吃了你?” 夏庭终是走了过去,停在梁卓昀的面前,一句一顿,“证件,给我。” “我给不了,小庭,我不是开玩笑的。”梁卓昀说着手穿过夏庭的腰际,轻靠着夏庭的肩膀吻过夏庭的脖子,然后贴着耳廊说,“我真怕前脚放你走了,后脚我就噎气了,别逼我,好不好?” 夏庭一动也动不了,任梁卓昀搂着他,呼在他耳畔的热气就像证明着梁卓昀还鲜活的生命一样。 突然,梁卓昀的呼吸划过夏庭的脸颊,狠狠地朝着诱惑他的唇吻下去,他吻得猝不及防又强势,夏庭的挣扎都被他化作了趁虚而入的空隙,他撬开了那道牙关,毫无保留地席卷了夏庭的口腔,绕着滑腻的舌头来回地纠缠。最终怀里的人被他吻得失了力量,他才不舍地放开,还舔了舔那嘴角的水渍。 “乖,回家早点睡觉,明天我再去看你。” 梁卓昀像是安抚家里闹脾气的猫,缓缓地松了夏庭腰上的手,他把车留给了夏庭,走出马路时还回头看了好几气,走到完全消失了那人的踪影。 夏庭上车后呆坐了半天,还是夏遥遥叫他,他才回过神来,接着他狠踩油门直奔机场,路上他接到了梁泽宇给他的手机打来的电话,约定了见面地点,半个小时后他就见到了梁泽宇的朋友。接着夏庭带着夏遥遥一起登上了离境的飞机,飞机离地的那一瞬间,他有种感觉,觉得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也永远不会再见到梁卓昀了。 “梁总,庭少爷搭了乔家的私人飞机走了。” 梁卓昀坐床上,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一动不动,隔了半晌才对门口汇报的人回道:“他怎么会认识乔家的人?”但不等人回答他先摆了摆手,“算了,怎么认识的都不重要了,你下去吧!” 关门声落下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梁卓昀一个人,可屋里的一切都还留着他心里那人的气息,就像是随时会回来一样。 可是不会再回来了。 梁卓昀的视线落到了床头柜上那块老太太给夏遥遥的玉,他捡过来握在手里用力地摩梭着,可是怎么也磨不下他颤抖的心,突然怒地将玉给摔了出去,撞在墙上裂成几块碎在了地板上。 他倏地地打开抽屉拿出抽得剩半包的烟,随手地拎了一根出来,点起吸第一口时还被呛了一下。 上一回抽烟是什么时候? 他不禁地想到这个问题,好像是在夏行远为救他受伤之后,因为夏行远戳伤了肺,医生建议戒烟戒洒,可夏行远却是整天都离不得烟,他为了强制夏行远戒烟先自己给戒了,可不想最后夏行远还是死在这上面。 所以,有些事真是再怎么想避免,最后才发现是怎么也避免不了。像他和夏庭,一早他就知道那个人他要不得,碰不得,可他偏管不住,任自己去沉沦,现在他只能对自己说一声活该。可是他的小混蛋呢?现在也跟他一样难过吗?是不是走了真的就开心了?他可以骂自己活该,却还是舍不得夏庭难受委屈,那已经不是习惯,而是浸入他潜意识里的本能。 “行远,我真是像你说的永远都没有长进啊!你说你恨我,现在是不是更恨我了!我毁了你儿子,毁了我们都挂在心尖的宝贝。” “对不起!” 梁卓昀自言自语,最后撑着双手捂起来狠狠地把头低下去,任手上的烟燃完了也半天没点动静,像是他就这么定格住了一样。 许久之后,梁卓昀终于动了一下,烟灰因他的手一抖掉到地上,碎了。 他扔了烟头站起来,盯着柜子上那本泛黄的相册,看了片刻最后还是拿起来,然后头也不回了走了出去,像是作下了什么决定。 一小时之后,梁卓昀带着要烧杀抢掠般的气势汹汹回到了梁家老宅,一路谁见了他都不敢出一声,见他匆匆地去了一楼那间书房,砰地一声把门锁上了。 这间书房是梁卓昀小时候用的,那时他和夏行远一起的大半时光都是在里面度过的,自夏行远离开后他就少有时间会进来,像是把他和夏行远的回忆都尘封在这小小的房间里一般,像是储存,又像是祭奠。 梁卓昀伫在书房中间,脑子里的记忆从鲜活到失色再到模糊,他甚至开始想不起夏行远那样的模样,只是永远地对那张笑脸记忆深刻,可是笑着笑着都成了夏庭的模样。其实夏庭并不像夏行远,那小孩从小就爱板着脸,总是懒洋洋的样子,做事喜欢一板一眼,什么都喜欢偷懒,又喜欢指使他,他在身上撒野。那活脱脱的欠揍小魔王样倒真是像极了他自己小时候。 梁卓昀僵硬的脸露了一丝如蜻蜓点水的笑,然后移开了他面前的一面书架,露出藏在背后的柜子。 柜子里藏着一些琐碎又无用的东西,却被保存得小心翼翼,连一丝灰尘都没有。他愣在柜子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收藏了多年的东西,每一样东西都能勾起他的回忆。 比如他看过的第一本漫画,是夏行远给他的;比如破了一个洞的捕虫网,是被夏行远一杆子捅坏的;比如那只陈旧的钢笔,是夏行远送他的第一份礼物。 每一样都有一段关于他和夏行远的回忆,曾经有很多年他都靠着这些回忆撑下来。 梁卓昀默然地抬起手,打开柜子,将里面摆放整齐的东西一扫而落,稀稀拉拉掉得到处都是,他还不满意似的把书柜里的书也全都掀出来。 书柜被清空时他累得坐在书堆里,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翻开就是夏庭的照片,带着情|事过后的慵懒迷离。那是夏庭出国之后他放进去的,为了这张照片他还被那小混蛋狠狠的折腾了一顿。想起来他如死水般的湖面荡一圈涟漪。 然后,他却从那张照片后面掏出来另外一张照片,是他曾经给夏庭看过的那张他和夏行远的合影。照片被他捏在手里微微地发抖,视线目不转睛地定在照片上那人的脸上,最终掏出他从夏庭的床头带出来的打火机。 啪!火光燃起来。接着点燃了他手里的照片。 火苗慢慢地吞蚀了照片余下漆黑的灰烬,在只剩下一只角的时候脱离了捏着他的那只手掉进了书堆里,顿时蹿起一撮火苗,火苗之上的男人却忽地抬起头朝着窗台笑了笑。 “再见了!” 夏庭在飞机上猛地打了个嘟囔,他是被冻醒的。看了眼时间才不到十二点,他调低了空调温度,转身去给夏遥遥盖被她踢开的毯子。见小女孩扭着脖子的样子他帮着给翻了个身,结果夏遥遥却不满地又一脚踢出来,翻了回去,正好把他的手压在了身下。他感觉有什么磕手,心想不知是夏遥遥又胡乱塞了什么在口袋里,担心女儿不舒服,便把夏遥遥口袋里的东西都给掏了出来,结果一看倏地被定住的目光,浑身都僵成了冰塑,冷得他心里都发抖。 夏遥遥口袋里的是他的证件,身份证护照签证信用卡都在里面,他顿时感觉心脏狠狠地缩成一团,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躺回椅子里,用毯子将自己从头到脚都盖起来,手里握着他一直向梁卓昀要的证件,紧紧地压住颤抖的胸口,痛苦地蹙着眉头,嘴里求救般地低喃着。 “梁叔叔,我的心好疼。” ☆、第52章 |53|54 一眨眼就入了冬,秋天就像唱了一段折子戏,没头没尾,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结束了。 夏庭眯着眼往旁边温暖的地方拱了拱,手伸过去抱着那温暖的身休,一抬头就对上了两片微凉的唇,他贴着咬上去,轻轻地将自己的唇舌送上去,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迫切翻身爬到了旁边那人的身上,在被子把背弯成了一把弓,双手抓着身下人的手腕压到了枕头上,两条腿挤着人的腰轻轻地摩蹭。 “宝贝儿,一大早的你这是干什么?” 夏庭对着人的脖子啃下去,咬了一个红红的印子还不满意地说:“天冷了,来个晨练暖暖身。” “就你主意多!” 接着夏庭就被身下人一个反身压下,受到了热情的回应,从头到脚都被那个男人吻了一遍,最后一口吞进了他直直竖着的东西,温热的濡湿感让他浑身一颤,低低地呼出了那人的名字。 “梁卓昀。” 夏庭倏地地瞪开了双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看了眼空旷的枕边终于松了口气。 好在是做梦! 他长长了出了一口气,发现今天又起晚了,他下床见到阳台上结着的霜,想不过一场寒流就已经有了冰天雪地的影子,日子过得真快。不过他现在没有工夫去感概如白驹过隙的时间,因为他太忙了,以前他还没有发现原来忙碌真的能让人的心平静下来,像他恨不得把自己拆着几份来用,别提感概时间如梭,他连祈祷留给他睡觉的时间走得慢点的工夫都没有。 大概从他回来之后就没有怎么闲过,这个月更是有好几个项目要落实,偏偏这个时候照顾夏遥遥的保姆还回国了,就好像所有的事都知道他急切地想摆脱什么似的,齐齐地找上来助他一臂之力。效果倒是显而易见,只是每天都严重缺觉让有些不好,缺得他都开始做乱七八糟的梦了。于是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想一定要快点找到保姆,他已经每天很晚睡了,好歹让他早上能多睡一会儿。 夏庭把夏遥遥从床上捞起来,小女孩被挠得咯咯直笑,在床上翻来滚去地折腾,结果一不小心就掀起了袖子,露出了她被烧伤过的手臂,疙瘩不平的皮肤露出来,她怔得看了一会儿。 夏庭想再把袖子拽下来已经来不及了,夏遥遥已经放声地哭起来。 夏遥遥手臂上的伤其实早已经好了,可是留了块不小的疤,和小女孩白白嫩嫩的皮肤称起来确实有些过于狰狞,虽然一直在用药,但疤痕太深,要完全祛除只能靠手术。 夏庭心疼地把女儿抱起来,安慰道:“别哭了,只要遥遥长大了就没有了。” “疼。” 夏遥遥一声疼只让夏庭的心里更疼,伤早已经完全好了肯定是不会疼了的,可残留在小女孩记忆里的痛觉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平时若是没看到伤疤倒是没事,但看一眼哭一次夏庭实在是不忍心。各方面的医生都看过,可像是统一了口径似的都说只能慢慢来,孩子太小,不合适太激烈的治疗。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让孩子少把疤露出来,即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一想到那幼小的手臂被大火烧过,就觉得心脏被堵着似的难受。 “乖,宝贝儿,不疼了,我们忘了,好不好?爸爸保证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好不容易哄到夏遥遥不哭了,夏庭才小心地给她换了衣服,生怕再让她再看到。也好在除了这点夏遥遥没受到别的影响,穿着她喜欢的衣服还臭美地夸了自己一番。 “爸爸,遥遥真好看!” “爸爸的宝贝儿当然好看了!” 夏庭抱起女儿亲了一口,不自觉地自语:“你可要永远都这么开心下去啊!”可惜他这个愿望立即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等夏庭回屋换好衣服出来,闲不住的夏遥遥已经在院子里沾了一身露水回来,给门厅的地毯踩了几个小泥脚印,他无奈地想地毯还是晚上回来再处理吧。接着把夏遥遥揪到餐厅坐下,可夏遥遥看到桌上的面包和麦片牛奶,立即不满地撅起了嘴,满脸都写着她不开心。 “爸爸,我们吃了,好多天面包了。” “因为刘奶奶回国了,爸爸明天给你做别的,今天吃面包好不好?” 可是一连一个星期都啃面包的夏遥遥不肯妥协,双手有模有样地抱在胸前抗议,“不要,我要馄饨。” “馄饨是晚上吃的,爸爸等会儿要去上班,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吃面包了?” 夏庭总是这么保证,已经在夏遥遥那里完全失去了信誉,他被女儿一本正经地瞪着,指责他,“爸爸是骗子,每天都说不吃面包,要和我一起吃晚餐的。” 收到女儿的控诉夏庭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确实好像放了夏遥遥很多次鸽子,顿时愧疚不已。 “爸爸今天一定不骗人,晚上早点回来和遥遥一起吃晚餐。” “不信。” 夏遥遥一点不上当地瞪着她爸爸,同样的话她是不会再信的。而夏庭觉得她女儿自从过了三岁的生日,就像突然开窍了似的,情商突然开始翻倍地成长,令他异常头痛,他可爱的女儿再也不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小天使,而是个捏着他痛脚的小恶魔。好比现在,小女孩那泪眼汪汪的样子,像是他要抛弃她似的,他真半句哄孩子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些哄人的话说多了就是骗人的,哪怕是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可他却听了那个人说了十来年。 “那今天和爸爸一起去上班,好不好?”夏庭觉得他不能什么都人那个人学,于是抱起女儿就出门,出门的几步路小女孩还和他讲条件。 “不要吃面包。” “好吧。” “要吃汉堡!” “不行!” 夏庭皱着眉,汉堡不就比面包多了一块肉,为什么汉堡就能吃,却不能吃面包。可夏遥遥拿着他的软肋,啪唧一口亲在他脸上,笑得天真无邪地对他说:“爸爸,我爱你!” “好吧!只有这一次!” 夏庭再次认输,而夏遥遥像抗战胜利一样又给赏了她爸爸一个吻。 然而,带孩子上班根本没有夏庭想象的简单,他在楼下给夏遥遥买了抱着进半办室时,就被所有同事像参观动物园一样围观。夏遥遥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了怕生的毛病,每个向她凑近的人她都要回一句‘rng’。好不容易才到了他的办公室,他把夏遥遥放到小茶桌边,叮嘱她好好吃她的汉堡,不要乱跑,结果他一个不注意他女儿就溜到了外面,还要去‘勾三搭四’地操着那被史密斯太太带歪口音的英文开始十万个为什么。 夏庭头疼去把女儿领了回来,结果发现夏遥遥的口袋塞满了零食,他立即想他怎么不知道他的同事都这么喜欢零食的,但本着教育孩子的思想告诉夏遥遥要学会感谢和分享,夏遥遥马上就懂了他的意思,又跑出去分享她得到的零食了。 夏庭吁了一口气,接着坐回位置又开始埋头工作。而夏遥遥遵照她爸爸的指示将她收到的零食挨着个的分过去,分到最后发现不够,还回去拿了她的薯条,可是分到一个人时,那人没有发现她直接往公司外面走出去,她执着地追着人也跑了出去,一时谁也没有注意到。 夏庭从一堆的数据里回过神来,收了梁泽宇发来的一个视频,是梁泽宇结婚的现场,前几天就说要发给他的,而还没收完他就先接到梁泽宇的电话。 “新婚快乐!”夏庭第一句就是祝福。 “别提了,我刚开完会出来,没我这样结婚第二天就上任的。” 梁泽宇终究没有等到他的初恋,和大多数人一样娶了门当户对的人,一生相敬如宾。夏庭偶尔会想若不是梁卓昀,那过两年他是不是也和梁泽宇一样,而那到底叫好,还是不好,他都说不清楚。 “对不起,你结婚我都没能回去。” “行了,你说了多少遍了!” “等我侄子出生,我一定去。” “过几年再说,四叔他是恨不得我有四只手,昨天就脱走手走了。” 冷不防地听到梁卓昀的消息,夏庭忽地默了声,而梁泽宇立即换了话题。 “遥遥呢?上回给你说的医院去看过了吗?” 说起夏遥遥夏庭才想起他半天没见着他女儿了,叫了两声夏遥遥的名字没得到回应,匆忙挂了电话到处去找女儿,但公司前前后后都找了个遍都没找到,问了一声有没有人看到他女儿,一公司的人都才反应过来小女孩不见了。 自从发生过那次事件过后,夏庭就很害怕突然失去夏遥遥的踪影,一边怪自己不够尽责,一边朝着大门冲过去,脑子里的联想把自己吓得心惊胆颤。结果刚好到门口就有人迎面而来,他跑得太快没来得及避开,直接地撞了上去。 “爸爸!” 夏遥遥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夏庭定了定被撞晕的视线,抬眼正是夏遥遥,被人抱着立在门口,而那个抱着夏遥遥的人像堵墙一样纹丝不动,静静地盯着他。 夏庭一动不动,他觉得眼前的人就像是被剪辑出来的,出现得他毫无防备,直突突地撞进他眼里。对上那人的视线,一瞬间涌进他脑子里的情绪太多,连他自己也不分清这样突然地面对梁卓昀他到底是什么心情。两人就如同相隔两岸的山崖一样,近在咫尺却都没有向前一步,仿佛要就此对望到天荒地老。 最后还是夏遥遥喊醒了准备要石化的两人。 “爸爸,你不要生气,我回来啦!” 学会了主动道歉的夏遥遥把道歉这项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每回只要她红着眼对夏庭认错,总是能得到原谅。不过夏庭也在爸爸这份事业上有了明显的方针调整,在夏遥遥日渐往熊孩子发展的路上他也日渐学会了严肃。 “夏遥遥,我不是说过不许乱跑吗?” “对不起。” 夏遥遥委屈地低下了头,夏庭这才对想起女儿被别人抱着,伸手要将小女孩抱回来,嘴上还客气地说:“谢谢你送孩子回来。”然而他伸手去抱女儿,梁卓昀却不松手,视线长在他脸上似的,唇角擒着似笑非笑的笑意。 “你要装着不认识我吗?” 梁卓昀身上不见了以前那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捅破天的唯我独尊,倒像是沉静下来的海水一样,波澜不惊,眼里的温柔仿佛能将映在他瞳孔里的人融化了般。夏庭撞上那双眼就再也移不开,心脏突突地抽了两下,他觉得眼前的梁卓昀还是梁卓昀,却又好像是个他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落在他眼里恰恰成了他最念的模样。 “我很忙,你有事嘛?”夏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才将视线瞥离了梁卓昀,想要掩饰这一刻他多出来的那几下心跳。 “有忙得连女儿都没时间管?” “对不起。”夏庭顿时有种被家长责备的错觉,不自觉地就道歉,没照看好夏遥遥确实是他不对,可这用不着对梁卓昀说对不起,这没由来的一句倒像是他憋了很久,要为别的事说的似的。 “怎么把女儿带这儿来了?”梁卓昀不动声色,像是一点没有察觉夏庭隐藏的情绪,夏庭也装作若无其事,像是什么采访游戏的问题环节一样回答。 “保姆回国了,还没找到人。” “不是有托管家庭吗?” “晚上回去太晚了,没时间陪她吃饭。” “有那么忙吗?要不要我帮——” “不要!”夏庭忽地打断梁卓昀,不管梁卓昀要的是什么,他都觉得恐慌,眼前这个男人扔了撑控他一切的态度,却像无数细小又不可见的触手伸进了他的领地,无从防御让他惶恐不安。 “我可以,你走吧!”夏庭终于维持不住他的风度。 “我——”梁卓昀我了一声就没了下文,他不知道他就问几句话怎么也不对了。 “不管你来干什么!我都不想知道!”夏庭直接连夏遥遥也一起推出了门外,无理取闹一般。 夏遥遥隔着阖上的玻璃门委屈地喊:“爸爸,我还没进来!” 夏庭不管夏遥遥,逃回办公室把门锁上,像是有人在他心脏里面绷了一面鼓敲个不停。他以为梁卓昀把他的证件塞进夏遥遥的衣服里时就已经算是放他走了,或许三十年后他们还能在什么时候偶然相遇,然后相互问候一句好久不见,最终释怀一生的遗憾。 可是梁卓昀来得太早了,早得他连句好久不见都说不出口。 一门之隔的另一边,梁卓昀大方地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本来他们是不应该认识梁卓昀的,无奈这几天梁氏易主的消息一直是全球财经新闻的头条,印象在脑中还没有被消化,有人叫出梁卓昀的名字其他人就都被吸引过来。梁卓昀被从局势问到了家事,最后还问到了私事,他都一直都保持着春风和煦的微笑,亲切到不行,让所有人都认为是报道乱写,梁卓昀本人完全不是报道上写的冷面阎罗一般的人物。 夏庭实在忍无可忍屋外吵闹的声音,推门而出轰散了一干人,瞪着梁卓昀开口:“你影响我们工作了,请出去!” 梁卓昀自觉不妥地一笑,“那我带女儿去玩会儿,她在这儿也影响你工作,万一又跑到出去,你怎么办?” 夏遥遥立即帮腔地说:“对,对,我不影响爸爸工作!” 夏庭感觉自己不会说话了一般,梁卓昀把什么算得刚刚好,不逼他不哄他,像个久别不见的老朋友,让他多作了什么反应倒显得是他自作多情了。他还记得回来的那天,飞机刚落地他就接到梁泽宇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梁卓昀烧了他在老宅的书房,差点把自己也烧起来起了,幸好没事。他也觉得幸好没事,虽然梁泽宇说得平平淡淡,可他知道他在怕什么,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敢想对梁卓昀直呼一声‘滚’了。 “我保证在你下班前带她回来,安然无恙的。” “下班,我就回来!” 夏遥遥学着梁卓昀一唱一和,夏庭最终还是点了头,夏遥遥立即朝他做了一个飞吻,回头还替梁卓昀也飞了一个,然后一大一小就一长一短地走出了公司大门。 夏庭感觉心里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冰冷的风呼呼地往里吹,但接着连开了两个会,助理扔了两三个合同给他,他就再也没有时间去管他的心漏不漏风了。昏天暗地地一场忙下来,终于明天周末不用他再来加班了,他舒了一口气,等人都走光时他才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八点了,果然如果再开车回去的话又要错过和夏遥遥约好的晚餐了。他稍微的庆幸了一下,收拾好东西出了办公室,正想要上哪儿去找梁卓昀,结果电梯门就开了,里面的正是抱着夏遥遥的梁卓昀。 那两人也懒得出来,梁卓昀直接按着电梯让夏庭进去。夏庭伫了下脚再才进了电梯,里面没有别的人,又直接下楼了。 夏遥遥大概折腾累了,趴在梁卓昀肩头打瞌睡,夏庭过意不去地说:“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遥遥给我抱吧。”他说着伸手想把女儿要回来,梁卓昀却蓦地错开他的动作,不满地说:“你这是要用完就甩吗?” 夏庭还真是这样想的,可是被梁卓昀先说出来他有些不好再直接说‘你可以走了’,迟疑了片刻问,“不然?” “你始乱终弃。” 夏庭不由地抽了下嘴角,始乱终弃四个字被梁卓昀说得特别正经,他蓦地笑出了声,“上过学吗?回去查词典这是什么意思!” 梁卓昀被夏庭的笑也带起笑来,“你装着不认识我,我不就乱了?现在赶我走,不就是弃了?你说说,哪里错了?” 夏庭瞪了瞪梁卓昀,觉得他哪都错了地说:“那要不然,给你送一面助人为乐的锦旗,怎么样?” “还不如你也助人为乐,我还饿着,请我吃饭吧!” 夏庭这回彻底地笑出声来,他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就觉得梁卓昀不像是梁卓昀了。他和梁卓昀纠缠了这么些年还真就没请过梁卓昀吃饭,梁卓昀也没这么跟他说过要他请他吃饭的,普通的情人之间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事,到他们之间就成了举世稀奇一样。 梁卓昀看到夏庭笑,他也没由来地跟着笑,用不着什么原由,也不想管那人笑什么,他笑了,他也就笑了。 结果电梯到了一楼,门打开,门外的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盯着两个没事发笑的大男人。 “你笑什么?”到路边,夏庭差距梁卓昀。 “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我笑你蠢。” 梁卓昀不自觉地又笑了一声,“好,好,我蠢!你说你被我教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该青出于蓝?” “无聊!把女儿还给我!”夏庭怒冲冲地去把夏遥遥抢了回来,呼了口怒气不看梁卓昀地问,“不是吃饭吗?你想吃什么?” “馄饨。” 夏庭斜眼睨过梁卓昀,心想就不该问你这个问题,“又不是国内,哪来的馄饨。” “你不是会煮了吗?” 夏庭所谓的会煮,其实只是从华人超市买的速冻馄饨,放进水里煮熟捞起来撒点盐,只能哄哄夏遥遥,连他自己都嫌弃。他觉得这本来没什么好丢人的,可梁卓昀就像看他穿似的一直笑,他立即不爽起来。 “厨艺总不是一天就练成的!你也没从小就会!” “是,是,那我们回家,我给你煮?” 我们回家! 夏庭刹那间心脏又多跳了几下,转开头避开梁卓昀的视线,他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他的一次出走,他本来带的零钱都掉了,身无分文,饿了一天,站在一家包子店门前闻着包子味怎么也挪不动脚步,那只他就想谁给他买个包子他什么都愿意。然后梁卓昀就出现在他身边牵起他的手,对他说:“饿了吗?我们回家,想吃什么给你做。” “那下次吧!我准备好了。” 夏庭说话的时候搂紧了夏遥遥,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梁卓昀回话,他便转身去开路边的车门,可门开了一半忽地被一只手按住拍了回去,梁卓昀站在他面前,双眼直直地盯着他。 “我等你,无论多久。” 夏庭没有回话,回过神来就再次拉开车门把夏遥遥放好,然后去驾座开车都没有再看梁卓昀一眼。 梁卓昀站在路边望着远去的车尾灯,他微微地扬起唇角,眼中却蒙着一层雾。他想,如果我变成你最想要的样子,是不是就可以了? ☆、5452|53|54 一眨眼就入了冬,秋天就像唱了一段折子戏,没头没尾,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结束了。 夏庭眯着眼往旁边温暖的地方拱了拱,手伸过去抱着那温暖的身休,一抬头就对上了两片微凉的唇,他贴着咬上去,轻轻地将自己的唇舌送上去,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迫切翻身爬到了旁边那人的身上,在被子把背弯成了一把弓,双手抓着身下人的手腕压到了枕头上,两条腿挤着人的腰轻轻地摩蹭。 “宝贝儿,一大早的你这是干什么?” 夏庭对着人的脖子啃下去,咬了一个红红的印子还不满意地说:“天冷了,来个晨练暖暖身。” “就你主意多!” 接着夏庭就被身下人一个反身压下,受到了热情的回应,从头到脚都被那个男人吻了一遍,最后一口吞进了他直直竖着的东西,温热的濡湿感让他浑身一颤,低低地呼出了那人的名字。 “梁卓昀。” 夏庭倏地地瞪开了双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看了眼空旷的枕边终于松了口气。 好在是做梦! 他长长了出了一口气,发现今天又起晚了,他下床见到阳台上结着的霜,想不过一场寒流就已经有了冰天雪地的影子,日子过得真快。不过他现在没有工夫去感概如白驹过隙的时间,因为他太忙了,以前他还没有发现原来忙碌真的能让人的心平静下来,像他恨不得把自己拆着几份来用,别提感概时间如梭,他连祈祷留给他睡觉的时间走得慢点的工夫都没有。 大概从他回来之后就没有怎么闲过,这个月更是有好几个项目要落实,偏偏这个时候照顾夏遥遥的保姆还回国了,就好像所有的事都知道他急切地想摆脱什么似的,齐齐地找上来助他一臂之力。效果倒是显而易见,只是每天都严重缺觉让有些不好,缺得他都开始做乱七八糟的梦了。于是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想一定要快点找到保姆,他已经每天很晚睡了,好歹让他早上能多睡一会儿。 夏庭把夏遥遥从床上捞起来,小女孩被挠得咯咯直笑,在床上翻来滚去地折腾,结果一不小心就掀起了袖子,露出了她被烧伤过的手臂,疙瘩不平的皮肤露出来,她怔得看了一会儿。 夏庭想再把袖子拽下来已经来不及了,夏遥遥已经放声地哭起来。 夏遥遥手臂上的伤其实早已经好了,可是留了块不小的疤,和小女孩白白嫩嫩的皮肤称起来确实有些过于狰狞,虽然一直在用药,但疤痕太深,要完全祛除只能靠手术。 夏庭心疼地把女儿抱起来,安慰道:“别哭了,只要遥遥长大了就没有了。” “疼。” 夏遥遥一声疼只让夏庭的心里更疼,伤早已经完全好了肯定是不会疼了的,可残留在小女孩记忆里的痛觉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平时若是没看到伤疤倒是没事,但看一眼哭一次夏庭实在是不忍心。各方面的医生都看过,可像是统一了口径似的都说只能慢慢来,孩子太小,不合适太激烈的治疗。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让孩子少把疤露出来,即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一想到那幼小的手臂被大火烧过,就觉得心脏被堵着似的难受。 “乖,宝贝儿,不疼了,我们忘了,好不好?爸爸保证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好不容易哄到夏遥遥不哭了,夏庭才小心地给她换了衣服,生怕再让她再看到。也好在除了这点夏遥遥没受到别的影响,穿着她喜欢的衣服还臭美地夸了自己一番。 “爸爸,遥遥真好看!” “爸爸的宝贝儿当然好看了!” 夏庭抱起女儿亲了一口,不自觉地自语:“你可要永远都这么开心下去啊!”可惜他这个愿望立即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等夏庭回屋换好衣服出来,闲不住的夏遥遥已经在院子里沾了一身露水回来,给门厅的地毯踩了几个小泥脚印,他无奈地想地毯还是晚上回来再处理吧。接着把夏遥遥揪到餐厅坐下,可夏遥遥看到桌上的面包和麦片牛奶,立即不满地撅起了嘴,满脸都写着她不开心。 “爸爸,我们吃了,好多天面包了。” “因为刘奶奶回国了,爸爸明天给你做别的,今天吃面包好不好?” 可是一连一个星期都啃面包的夏遥遥不肯妥协,双手有模有样地抱在胸前抗议,“不要,我要馄饨。” “馄饨是晚上吃的,爸爸等会儿要去上班,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吃面包了?” 夏庭总是这么保证,已经在夏遥遥那里完全失去了信誉,他被女儿一本正经地瞪着,指责他,“爸爸是骗子,每天都说不吃面包,要和我一起吃晚餐的。” 收到女儿的控诉夏庭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确实好像放了夏遥遥很多次鸽子,顿时愧疚不已。 “爸爸今天一定不骗人,晚上早点回来和遥遥一起吃晚餐。” “不信。” 夏遥遥一点不上当地瞪着她爸爸,同样的话她是不会再信的。而夏庭觉得她女儿自从过了三岁的生日,就像突然开窍了似的,情商突然开始翻倍地成长,令他异常头痛,他可爱的女儿再也不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小天使,而是个捏着他痛脚的小恶魔。好比现在,小女孩那泪眼汪汪的样子,像是他要抛弃她似的,他真半句哄孩子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些哄人的话说多了就是骗人的,哪怕是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可他却听了那个人说了十来年。 “那今天和爸爸一起去上班,好不好?”夏庭觉得他不能什么都人那个人学,于是抱起女儿就出门,出门的几步路小女孩还和他讲条件。 “不要吃面包。” “好吧。” “要吃汉堡!” “不行!” 夏庭皱着眉,汉堡不就比面包多了一块肉,为什么汉堡就能吃,却不能吃面包。可夏遥遥拿着他的软肋,啪唧一口亲在他脸上,笑得天真无邪地对他说:“爸爸,我爱你!” “好吧!只有这一次!” 夏庭再次认输,而夏遥遥像抗战胜利一样又给赏了她爸爸一个吻。 然而,带孩子上班根本没有夏庭想象的简单,他在楼下给夏遥遥买了抱着进半办室时,就被所有同事像参观动物园一样围观。夏遥遥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了怕生的毛病,每个向她凑近的人她都要回一句‘good ’。好不容易才到了他的办公室,他把夏遥遥放到小茶桌边,叮嘱她好好吃她的汉堡,不要乱跑,结果他一个不注意他女儿就溜到了外面,还要去‘勾三搭四’地操着那被史密斯太太带歪口音的英文开始十万个为什么。 夏庭头疼去把女儿领了回来,结果发现夏遥遥的口袋塞满了零食,他立即想他怎么不知道他的同事都这么喜欢零食的,但本着教育孩子的思想告诉夏遥遥要学会感谢和分享,夏遥遥马上就懂了他的意思,又跑出去分享她得到的零食了。 夏庭吁了一口气,接着坐回位置又开始埋头工作。而夏遥遥遵照她爸爸的指示将她收到的零食挨着个的分过去,分到最后发现不够,还回去拿了她的薯条,可是分到一个人时,那人没有发现她直接往公司外面走出去,她执着地追着人也跑了出去,一时谁也没有注意到。 夏庭从一堆的数据里回过神来,收了梁泽宇发来的一个视频,是梁泽宇结婚的现场,前几天就说要发给他的,而还没收完他就先接到梁泽宇的电话。 “新婚快乐!”夏庭第一句就是祝福。 “别提了,我刚开完会出来,没我这样结婚第二天就上任的。” 梁泽宇终究没有等到他的初恋,和大多数人一样娶了门当户对的人,一生相敬如宾。夏庭偶尔会想若不是梁卓昀,那过两年他是不是也和梁泽宇一样,而那到底叫好,还是不好,他都说不清楚。 “对不起,你结婚我都没能回去。” “行了,你说了多少遍了!” “等我侄子出生,我一定去。” “过几年再说,四叔他是恨不得我有四只手,昨天就脱走手走了。” 冷不防地听到梁卓昀的消息,夏庭忽地默了声,而梁泽宇立即换了话题。 “遥遥呢?上回给你说的医院去看过了吗?” 说起夏遥遥夏庭才想起他半天没见着他女儿了,叫了两声夏遥遥的名字没得到回应,匆忙挂了电话到处去找女儿,但公司前前后后都找了个遍都没找到,问了一声有没有人看到他女儿,一公司的人都才反应过来小女孩不见了。 自从发生过那次事件过后,夏庭就很害怕突然失去夏遥遥的踪影,一边怪自己不够尽责,一边朝着大门冲过去,脑子里的联想把自己吓得心惊胆颤。结果刚好到门口就有人迎面而来,他跑得太快没来得及避开,直接地撞了上去。 “爸爸!” 夏遥遥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夏庭定了定被撞晕的视线,抬眼正是夏遥遥,被人抱着立在门口,而那个抱着夏遥遥的人像堵墙一样纹丝不动,静静地盯着他。 夏庭一动不动,他觉得眼前的人就像是被剪辑出来的,出现得他毫无防备,直突突地撞进他眼里。对上那人的视线,一瞬间涌进他脑子里的情绪太多,连他自己也不分清这样突然地面对梁卓昀他到底是什么心情。两人就如同相隔两岸的山崖一样,近在咫尺却都没有向前一步,仿佛要就此对望到天荒地老。 最后还是夏遥遥喊醒了准备要石化的两人。 “爸爸,你不要生气,我回来啦!” 学会了主动道歉的夏遥遥把道歉这项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每回只要她红着眼对夏庭认错,总是能得到原谅。不过夏庭也在爸爸这份事业上有了明显的方针调整,在夏遥遥日渐往熊孩子发展的路上他也日渐学会了严肃。 “夏遥遥,我不是说过不许乱跑吗?” “对不起。” 夏遥遥委屈地低下了头,夏庭这才对想起女儿被别人抱着,伸手要将小女孩抱回来,嘴上还客气地说:“谢谢你送孩子回来。”然而他伸手去抱女儿,梁卓昀却不松手,视线长在他脸上似的,唇角擒着似笑非笑的笑意。 “你要装着不认识我吗?” 梁卓昀身上不见了以前那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捅破天的唯我独尊,倒像是沉静下来的海水一样,波澜不惊,眼里的温柔仿佛能将映在他瞳孔里的人融化了般。夏庭撞上那双眼就再也移不开,心脏突突地抽了两下,他觉得眼前的梁卓昀还是梁卓昀,却又好像是个他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落在他眼里恰恰成了他最念的模样。 “我很忙,你有事嘛?”夏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才将视线瞥离了梁卓昀,想要掩饰这一刻他多出来的那几下心跳。 “有忙得连女儿都没时间管?” “对不起。”夏庭顿时有种被家长责备的错觉,不自觉地就道歉,没照看好夏遥遥确实是他不对,可这用不着对梁卓昀说对不起,这没由来的一句倒像是他憋了很久,要为别的事说的似的。 “怎么把女儿带这儿来了?”梁卓昀不动声色,像是一点没有察觉夏庭隐藏的情绪,夏庭也装作若无其事,像是什么采访游戏的问题环节一样回答。 “保姆回国了,还没找到人。” “不是有托管家庭吗?” “晚上回去太晚了,没时间陪她吃饭。” “有那么忙吗?要不要我帮——” “不要!”夏庭忽地打断梁卓昀,不管梁卓昀要的是什么,他都觉得恐慌,眼前这个男人扔了撑控他一切的态度,却像无数细小又不可见的触手伸进了他的领地,无从防御让他惶恐不安。 “我可以,你走吧!”夏庭终于维持不住他的风度。 “我——”梁卓昀我了一声就没了下文,他不知道他就问几句话怎么也不对了。 “不管你来干什么!我都不想知道!”夏庭直接连夏遥遥也一起推出了门外,无理取闹一般。 夏遥遥隔着阖上的玻璃门委屈地喊:“爸爸,我还没进来!” 夏庭不管夏遥遥,逃回办公室把门锁上,像是有人在他心脏里面绷了一面鼓敲个不停。他以为梁卓昀把他的证件塞进夏遥遥的衣服里时就已经算是放他走了,或许三十年后他们还能在什么时候偶然相遇,然后相互问候一句好久不见,最终释怀一生的遗憾。 可是梁卓昀来得太早了,早得他连句好久不见都说不出口。 一门之隔的另一边,梁卓昀大方地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本来他们是不应该认识梁卓昀的,无奈这几天梁氏易主的消息一直是全球财经新闻的头条,印象在脑中还没有被消化,有人叫出梁卓昀的名字其他人就都被吸引过来。梁卓昀被从局势问到了家事,最后还问到了私事,他都一直都保持着春风和煦的微笑,亲切到不行,让所有人都认为是报道乱写,梁卓昀本人完全不是报道上写的冷面阎罗一般的人物 。 夏庭实在忍无可忍屋外吵闹的声音,推门而出轰散了一干人,瞪着梁卓昀开口:“你影响我们工作了,请出去!” 梁卓昀自觉不妥地一笑,“那我带女儿去玩会儿,她在这儿也影响你工作,万一又跑到出去,你怎么办?” 夏遥遥立即帮腔地说:“对,对,我不影响爸爸工作!” 夏庭感觉自己不会说话了一般,梁卓昀把什么算得刚刚好,不逼他不哄他,像个久别不见的老朋友,让他多作了什么反应倒显得是他自作多情了。他还记得回来的那天,飞机刚落地他就接到梁泽宇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梁卓昀烧了他在老宅的书房,差点把自己也烧起来起了,幸好没事。他也觉得幸好没事,虽然梁泽宇说得平平淡淡,可他知道他在怕什么,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敢想对梁卓昀直呼一声‘滚’了。 “我保证在你下班前带她回来,安然无恙的。” “下班,我就回来!” 夏遥遥学着梁卓昀一唱一和,夏庭最终还是点了头,夏遥遥立即朝他做了一个飞吻,回头还替梁卓昀也飞了一个,然后一大一小就一长一短地走出了公司大门。 夏庭感觉心里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冰冷的风呼呼地往里吹,但接着连开了两个会,助理扔了两三个合同给他,他就再也没有时间去管他的心漏不漏风了。昏天暗地地一场忙下来,终于明天周末不用他再来加班了,他舒了一口气,等人都走光时他才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八点了,果然如果再开车回去的话又要错过和夏遥遥约好的晚餐了。他稍微的庆幸了一下,收拾好东西出了办公室,正想要上哪儿去找梁卓昀,结果电梯门就开了,里面的正是抱着夏遥遥的梁卓昀。 那两人也懒得出来,梁卓昀直接按着电梯让夏庭进去。夏庭伫了下脚再才进了电梯,里面没有别的人,又直接下楼了。 夏遥遥大概折腾累了,趴在梁卓昀肩头打瞌睡,夏庭过意不去地说:“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遥遥给我抱吧。”他说着伸手想把女儿要回来,梁卓昀却蓦地错开他的动作,不满地说:“你这是要用完就甩吗?” 夏庭还真是这样想的,可是被梁卓昀先说出来他有些不好再直接说‘你可以走了’,迟疑了片刻问,“不然?” “你始乱终弃。” 夏庭不由地抽了下嘴角,始乱终弃四个字被梁卓昀说得特别正经,他蓦地笑出了声,“上过学吗?回去查词典这是什么意思!” 梁卓昀被夏庭的笑也带起笑来,“你装着不认识我,我不就乱了?现在赶我走,不就是弃了?你说说,哪里错了?” 夏庭瞪了瞪梁卓昀,觉得他哪都错了地说:“那要不然,给你送一面助人为乐的锦旗,怎么样?” “还不如你也助人为乐,我还饿着,请我吃饭吧!” 夏庭这回彻底地笑出声来,他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就觉得梁卓昀不像是梁卓昀了。他和梁卓昀纠缠了这么些年还真就没请过梁卓昀吃饭,梁卓昀也没这么跟他说过要他请他吃饭的,普通的情人之间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事,到他们之间就成了举世稀奇一样。 梁卓昀看到夏庭笑,他也没由来地跟着笑,用不着什么原由,也不想管那人笑什么,他笑了,他也就笑了。 结果电梯到了一楼,门打开,门外的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盯着两个没事发笑的大男人。 “你笑什么?”到路边,夏庭差距梁卓昀。 “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我笑你蠢。” 梁卓昀不自觉地又笑了一声,“好,好,我蠢!你说你被我教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该青出于蓝?” “无聊!把女儿还给我!”夏庭怒冲冲地去把夏遥遥抢了回来,呼了口怒气不看梁卓昀地问,“不是吃饭吗?你想吃什么?” “馄饨。” 夏庭斜眼睨过梁卓昀,心想就不该问你这个问题,“又不是国内,哪来的馄饨。” “你不是会煮了吗?” 夏庭所谓的会煮,其实只是从华人超市买的速冻馄饨,放进水里煮熟捞起来撒点盐,只能哄哄夏遥遥,连他自己都嫌弃。他觉得这本来没什么好丢人的,可梁卓昀就像看他穿似的一直笑,他立即不爽起来。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最完美替身 作者:春风无邪 第15节 “厨艺总不是一天就练成的!你也没从小就会!” “是,是,那我们回家,我给你煮?” 我们回家! 夏庭刹那间心脏又多跳了几下,转开头避开梁卓昀的视线,他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他的一次出走,他本来带的零钱都掉了,身无分文,饿了一天,站在一家包子店门前闻着包子味怎么也挪不动脚步,那只他就想谁给他买个包子他什么都愿意。然后梁卓昀就出现在他身边牵起他的手,对他说:“饿了吗?我们回家,想吃什么给你做。” “那下次吧!我准备好了。” 夏庭说话的时候搂紧了夏遥遥,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梁卓昀回话,他便转身去开路边的车门,可门开了一半忽地被一只手按住拍了回去,梁卓昀站在他面前,双眼直直地盯着他。 “我等你,无论多久。” 夏庭没有回话,回过神来就再次拉开车门把夏遥遥放好,然后去驾座开车都没有再看梁卓昀一眼。 梁卓昀站在路边望着远去的车尾灯,他微微地扬起唇角,眼中却蒙着一层雾。他想,如果我变成你最想要的样子,是不是就可以了? ☆、5552|53|54 梁卓昀在情|事上面其实谈不上有多身经百战,从他醒悟起,前十年痴恋着夏行远,少年心性总有一股非君不可的忠贞感,从头算下来他只用过自己的手和各种与夏行远有关的物品。而后几年他属于苛刻自己的随波逐流,清心寡欲的少数经验也都是要么被动要么发泄,跟完成任务一般。 所以,在这方面他所有的技巧可以说都是在夏庭身上练出来的,从第一次那个小混蛋爬上他的床起,他心底那只被禁锢许久的野兽就仿佛解除了封印,让他对夏庭的身体贪恋到上瘾的地步。 “梁卓昀!你出去!”夏庭洗完澡光着就出来了,唯一被遮住的只有他的头发,但他连头上的毛巾也扯下来朝梁卓昀甩过去,心里莫名地有了一丝恐惧,昨晚他差点被弄得晕过去,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梁卓昀。 梁卓昀安然地坐在床上,捡起毛巾朝夏庭招了招手,“过来,我给你擦头发。”夏庭不信地伫立不动,“我保证只擦头发好不好?不擦干睡觉,明早要头痛的,过来!” “我自己会擦!”夏庭仍然拒绝。 “你确定?” “确定,你出去!” 梁卓昀终于站起来,挪了一下脚,却没有转向门口,而是径直朝着夏庭过去,然后直接将人横抱起来,扔回了床上,不待夏庭的反抗他就压上去,“小东西,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出得去!” “梁卓昀,你混蛋!” “谁叫你勾引我这混蛋的!” “这是我的房间,你擅自进来还有理!” “你擅自进我房间我有没有跟你讲过理!” 夏庭鼻间哼着怒气,“我不要,腰疼。” “明儿我给你揉揉。” “现在!” 夏庭抿着唇昂着下巴,小小地露了个舌尖舔了下唇,梁卓昀实在被他的每个小动作都勾得浑身发痒,然后他还是强忍着给他的小混蛋揉腰。 梁卓昀贴着夏庭趴着,手沿着夏庭的胸口缓缓滑到了腰迹,然后往后去掐了掐令他发胀的臀瓣,最后躬起身让夏庭在他身下翻了个面,而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夏庭两腿之间的那处,软软的东西已经微微地抬了个头,像第一场春雨过后冒起的新芽。等夏庭趴着了他才直起身坐着,恰恰地用他前面在裤子里坚硬起来的部分蹭着下面光裸柔软的臀缝。 夏庭不由地身体一颤,“梁卓昀,你认真一点!” “小东西,我还不够认真!”梁卓昀一声失笑,“要不要摸摸,看我够不够认真?” “你说的揉腰!” “我又没说用哪里揉!” “梁卓昀!”感觉自己受骗的夏庭将埋在床上的头扭过来,结果一眼就看到梁卓昀从拉链里掏出来的东西,吓得他心里狠狠突了两下,顿时感觉身后某处有些发庠。 “宝贝,你喜欢这个按|摩|棒吗?”梁卓昀握着他的按|摩|棒甩在夏庭圆润的屁股上,啪啪地拍出两个红印。夏庭下意识地咬了咬干涸的唇,若无其事地趴回去埋着脸说:“你可小心别折了,我要揉腰。” 梁卓昀才管不了什么揉腰,他贴着夏庭的背趴下去,咬着人的耳朵说,“小混蛋,你可别咒我,我折了谁来满足你咬人的小屁|眼,就是折也是被你咬的。” 梁卓昀一面说着毫不文雅的流氓话,一面一只手挤进了夏庭的身下,握上了那已经破土而出的新芽,后面抵着那条软缝狠狠地耸了两下,剩下的一只手从夏庭的脖子穿过去将埋在床里的脸扭过来,拇指刚好滑进了唇间捣了一片的津液,他吞了吞口水急切地吻上去,像是想把人的舌头都吸出来一般。 夏庭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得了空呼两口空气,却还是一脸不平地瞪着梁卓昀,“我要揉腰,疼。” “完了,连着一起,好不好?” 梁卓昀哄孩子一般的语气,可他做的却完全不是哄孩子的事,他沿着夏庭的唇缓缓地舔吻下来,被头发的水蕴湿的脖子他又往上涂了一层口水,然后顺着脊柱一口口地往下啃,像是要数清夏庭脊柱的骨节一般,在上面留下了一路湿湿的水印,最后停在往下陷的腰际。 “宝贝,翘起来,我帮你揉腰!” 梁卓昀的哄骗毫无成效,夏庭扭着上身转过来,唇间都是反着光的液体,一副他没爽到的表情望着梁卓昀,“不要,前面你动一动。” 梁卓昀也不知道夏庭这命令他的模样哪里就戳中了他的心窝,他浑身的血仿佛得沸腾得快蒸干了似的,一身急不可耐的叫嚣起来,他下面高昂的挤到了夏庭的腿根里奋力地抽动了几下,然后抱起夏庭让他完全地侧躺过来,他滑到床边双腿跪下去,前面照顾着夏庭叫嚣的宝贝,后面扶着那两团柔软的双臀往中间的缝隙舔下去。 梁卓昀这一生跪得这么五体投地的,除了在他父母的灵前,大概就只有这个时候了。 夏庭前后都被温热的触感包裹,顿时浑身一阵颤栗,他躬着腰抓住梁卓昀的头顶往外推,“不要,你轻点!” 梁卓昀哪里还轻得了,盯着那被舔开的入口,他一根手指扎了进去,夏庭不禁抖了一下,他忙抬起头问,“宝贝儿,怎么样?” 夏庭迷着双眼望着他,“你动。” “你不是说不要吗?” “要!” “没你这么难伺候的!”梁卓昀嘴里这样说着,动作却是心甘情愿地摆平了夏庭的身体,然后跪坐着,抬起夏庭的臀搕到了他腿上,刚好前后都毫无遮挡地落在他眼里,两只手一前一后伺候着他的小祖宗。当后面的手指加到三根地时候,夏庭的洞穴里面狠狠地缩了缩,前头也开始发颤,梁卓昀却突然收手了。 没得到满足的小祖宗叫嚣起来,“梁卓昀,我要出来。” 梁卓昀凑上去吻住了那张满是不满的嘴,尽情地搜刮过每个角落,分开时两人的唇间还连着一条银丝。他放开夏庭站起来,就站在那小混蛋张开的腿间。外套早脱在了外面,此刻衬衣还扎在裤子里,一丝不苟,浑然自成的严肃正派,可是裤子的拉链口却高高翘着硬得发紫的,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硬生生地将与正经毫无违和地结合在一起。 夏庭不自觉地滚了滚喉头,盯着梁卓昀的那处一动不动,任着下身竖起的那根顶端冒了点液体出来。梁卓昀恶意地勾了勾嘴角,缓缓地抬手去解扣到最顶的衬衣扣子。夏庭看着那一点点露出来的脖颈、胸口,再到下面的腹肌,终于看到梁卓昀甩开衬衣,手慢慢地伸向了小腹。从下漫延起来连到脐间的体毛带着一股野兽般的张狂,而梁卓昀故意放慢了解皮带的动作,像是故意勾引夏庭的垂涎一样,到堪堪露出人鱼线的时候他还停住了。 “梁卓昀,快点!” 夏庭下意识地挺了挺腰,腿弯过来刚好勾到梁卓昀的脚踝。梁卓昀看着眼下的人挺腰的动作差点就这样出来,忘了他要勾引人的目的,三两下甩开了碍事的裤子,抬起夏庭的两条大长腿跪下去。他狠狠地压下去又忍不住地去吻那张被主人舔得濡湿的唇,一手伸进夏庭脑后的枕头下,摸出了一管用了一半的润滑剂,然后挤到手掌中便移到下面全数往那个微张的小口涂上去。 夏庭被冰得后面缩了缩,然后感受到那股微凉混着梁卓昀的手指滑进了深处,接着梁卓昀放开了他的嘴,不怀好意地抱着他的头问,“宝贝儿,想要我插|你后面吗?” “想!进来!” 夏庭毫不掩饰的像是启动了梁卓昀身下的马达,他扶着自己的凶器找到了那个入口,狠狠地一下顶到了最深处,夏庭一声呻|吟地昂起了脖子,梁卓昀轻轻地在他的喉结处咬了一口问:“小庭,我可以动了吗?” “嗯,快点!” “心大,我可不舍得把你弄哭了!” “骗子,你明明很喜欢!” “我哪又舍得骗你,我是喜欢你!” 梁卓昀圈着夏庭的脖子,下面夏庭的两条腿被高高抬起朝着天花板,梁卓昀的那根像硬棍子一样捣在他的身体里,又热又粗,来来回回狠狠地摩擦着他的肠壁,顶端不时地顶到了令他浑身发颤的点,但瞬间又退出去,让他心痒难耐。 “动快点,嗯——!再用力点!” 夏庭勾着梁卓昀的脖子,梁卓昀撑着双手,两人在情|欲中深情地对望着,最终夏庭被梁卓昀一个狠顶叫了出来。 “嗯——,我要,出,来!弄前——啊!” “宝贝儿!你别这么浪,今天让我操到你射好不好?” “不要——唔!” 梁卓昀一点也不想听拒绝,干脆地堵着小混蛋的嘴,这个小懒货可是从来都自己半点力不出的,连给自己撸一下都不肯。他想着就更想把人操到直接射出来,不自觉地狠顶进去,剧烈地抽|送起来,可上面又空出了夏庭的嘴,平时什么也不要求的小混蛋到了床上尽爱折腾他,要求多得能让他半途痿了。 “梁卓昀,我的腿软了!” 梁卓昀松了他的腿放下来,两人直直地叠在一起。 “梁卓昀,我要亲!” 梁卓昀失笑地又凑过去堵住他嘴。 “梁卓昀,我要枕头!” 梁卓昀这回怒了,“小东西,你是不是要使坏!” “那你弄我前面,我要出来!” “休想!” 梁卓昀抓起那小混蛋的两只手固定到他头顶,下面再次用力地狠插起来,夏庭的表情从不满慢慢地变得迷乱起来,最后只剩下红着双眼的呻|吟,嘴里说着不知羞耻的话语,什么梁叔叔你要操|死我了,什么梁卓昀我会不会怀孕之类的,听得梁卓昀还插在人身体里都差点流鼻血。 最后,满口|淫|乱话语的小混蛋终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有连不成声的喘息,倏地身子一僵前头没碰一下地尽数喷了出来。梁卓昀也终于满足地勾勾下嘴角,全灌在了夏庭的后|穴里面。 夏庭闭着眼无力地骂,“你又射里面,下次不要你了。” “除了我还能要谁呢?” 夏庭蓦地睁开眼,对上梁卓昀凑到他跟前的眼,“我刚洗过澡,被你弄脏了,你要舔干净!” 这大概是夏庭最大的恶趣味,梁卓昀要是故意欺负他,每回完了他都要梁卓昀用嘴给舔干净,而梁卓昀的恶趣味大概就是舔完之后送到夏庭嘴角狠狠地吻下去。 “梁卓昀,我不要!” “你自己的儿女,你嫌弃什么!” “我不要!” “那我的你要不要?” “不要!” “下回让我射到你嘴里好不好?” “不要!” “你不是要给我生孩子吗?吃下去就怀上了!” 梁卓昀说着带着夏庭的手移到了身下,覆着夏庭的手握上去,刚刚歇下来的武器又开始充血。 “梁卓昀,你混蛋!我不来了!”夏庭把手抽回来,一脚踩在梁卓昀脸上把人踢开,梁卓昀还笑嘻嘻的握着那只脚亲了一下。 大概这世上能让梁卓昀做到这样的只有这么一个夏庭了。 “宝贝儿,起来洗澡,后面不弄干净要生病的!” 夏庭双手一伸,犯懒地说:“抱我!” 梁卓昀俯身拦腰把夏庭往肩上一扛,浊白的液体顺着夏庭的腿根往下流,他恶意地都撸回去用手指堵住了那个出口。夏庭泄愤地在后面掐他的腰,他却想这抱人的力气大概就是被这小混蛋练出来的吧!心里满足地拍了一巴掌夏庭的屁股,“小东西,你别乱挠!小心你的屁股,还没□□|够是不是!” 第1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