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狗的光明》 正文 第1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1节 书名: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文案 金酒十抱着余找找,不免琢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抱一个小男孩儿?不不,他从来没抱过男孩儿;那抱一个小姑娘?嗯,他也没抱过姑娘。 但余找找切实地在他怀里,一个弱小,毫不费力地被压在怀中,鼻息潮热,双臂勒紧,微微发颤。 那一刻,金酒十就好像怀抱着一场春梦,有草长莺飞开始从余找找身上滋长,在他们相拥的躯干上开枝散叶,长着荆棘的藤蔓绕过他,扎进他的肉里。可金酒十仍觉得高兴,春意在他心里乍然而起,有一粒种子正在发芽。 cp:无敌开挂混子攻vs智障阴暗小偷受 内容标签:强强 三教九流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金酒十,余找找 ┃ 配角:高老庄,金酒九 ┃ 其它:小偷,王中王 ================== ☆、第一章 人说财不外露,要偷东西就得先找东西,于是他就得了余找找这个名字。 十五岁之前,余找找是个小偷。 因为他没办法乞讨,长得太吓人,丑,右半边儿脸上盘亘着好长一条弯曲的疤。 徐老大把他捡回来,跟好多小孩儿放一起。小孩儿一个个睁着眼睛望着他,没一个人跟他说话,其中有个四五岁大的小男生,看到他坐到椅子上就开始哭。 他一哭,其他几个年龄小的也跟着哭。 徐老大一声狮吼:“哭个毛?再哭晚上都他妈没饭吃!” 然后那些小孩儿就用手捂住嘴,止住哭声。 捡回来的第二天,徐老大找人给余找找扮上了,脸上抹上泥,身上本就破烂的衣服给撕了几条大口子,穿着一双露脚趾头的棉鞋。 余找找跟着几个小孩儿一起上了街,被徐老大扔在了人潮汹涌的大马路上,是一大商场门口。 余找找前一晚受了教育,但凡看到穿着不错、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的人,就冲上去抱住腿说可怜可怜我,然后要了钱藏贴身的裤头口袋里,有人会去收。 结果余找找就照着教育做了,冲上去抱住一穿着西服的男人大腿,仰着小脸儿,可怜兮兮地望着: “大叔,可怜可怜我吧!可怜可怜我吧!” 那男人低头看了一眼,一看到他脸上那条被刀割了炸开似的大口子,登时抬起腿就给了余找找一脚:“我操,这他妈什么东西?” 余找找被踹的胸窝子疼,跌坐在地,摔了个大屁墩儿,眼泪登时就跟着涌上眼眶,但是还挺倔,颠儿颠儿又爬了过去,这回学精了,没搂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搂住男人身边儿穿着皮草的姑娘了, “姐姐,你可怜可怜啊!” 话没说完,那男人又抬腿踹了他一脚,拉着女人就往后躲, “诶呦,真他妈晦气!个丑八怪,给你给你,滚远点儿!” 扔了一张票子,领着女人就走了。 余找找赶忙跪着爬过去捡,一张五十的大钞还是!心下就不那么难过了,至少,晚上不会挨揍了呀,还有饭吃。 余找找就如法炮制,每回看到穿的漂亮的姑娘大妈就冲上去搂着人家大腿要钱,一天折腾下来,余找找收获的次数不多,但是结果还可以,一百十五。 晚上回到仓库,徐老大让他们每个人交了钱,轮到余找找,徐老大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儿狰狞, “就这么点儿?还不到两百?操,白他妈教你了?啊?跟你说的你他妈记住了么?就这么点儿钱还好意思回来?行,今儿晚上你们都不用吃菜了。” 当天晚上,余找找捧着碗大米饭,用开水泡了泡,在一堆怨恨厌恶的眼神儿中吃下了。 从那天往后不到一个星期,余找找被赋予一个不同于其他儿童的神圣使命,学东西,学偷东西。 徐老大手下一个叫熊哥的男人走在他前头,余找找跟在他屁股后面儿,看到他若无其事的凑到了俩学生妹身边儿,那俩学生妹还蹲在一地摊儿前看头花儿呢,熊哥就掏出个闪着银光的镊子,在地摊儿摊主睁眼瞎的状态中,从那姑娘背包里夹出了个皮夹,揣到兜儿里,转身走了。 余找找就开始跟着熊哥,熊哥很有一套,什么人有钱,什么人有钱装没钱,什么人没钱装有钱,包括大街上他们的同行,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初次试水,熊哥给他挑了个简单的, “看到那小孩儿没,就是跟你差不多大的那个,”余找找顺着熊哥的手指看过去,点点头。 熊哥接着说:“那小孩儿屁股兜里,有钱,去,我给你打掩护。” 余找找就颤颤巍巍的去了,一边儿走一边儿看熊哥的眼色,熊哥走到那小姑娘身前蹲下来,和蔼可亲地拍拍小姑娘的肩膀: “诶,姑娘,建国路怎么走啊?” 小姑娘停下身,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瞪着大眼睛,“那边儿,那边儿路口左拐,顺着路走…” 余找找用镊子轻轻勾开小姑娘的裤兜,伸进去夹钱,身后就传来一个有点儿沧桑的声音: “大宝啊,干嘛呢你?” 那姑娘一回头,就撞见了余找找那张脸,看到他脸上那道蜈蚣似的大长疤,立时长大了嘴,瞪着他不动了。 “快跑!”熊哥吼了一声,接着拔腿就跑。 余找找看着那小姑娘呆楞楞望着他的眼睛,一瞬间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是多么的丑陋肮脏。往后退了一小步,撞到了来找那姑娘的大人身上。 余找找茫然无措地抬起头,那个大人看着他摇了摇头,刚张开嘴要说些什么,那小姑娘就咧开嘴大哭了起来。 余找找扔掉手中的镊子,转头跑了。 出师不利,熊哥叹了口气,没责骂他,还给他买了个肉包子,坐在广场扭秧歌的人群前, “小崽子,你可得争口气,要是再偷不到东西,徐老大能打死你,信不?” 熊哥对他好,他记住了,熊哥虽然是个小偷儿,可是从来不笑他,跟熊哥一起出来“干活”,熊哥总是很照顾他。 有一天晚上收工,俩人回了仓库,徐老大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嘴上叼着烟,点着熊哥的货款,接着拿眼睛在熊哥跟他身上扫了个来回,嗤笑一声点点头, “最近你这钱,可越来越少了啊!” 熊哥赔着笑,“最近人都学精了,您知道,这年头物价疯涨,出来的时候都把荷包护得严实着呢!” 徐老大扁起了嘴,大冬天敞着怀,露出胸口纹着的一条藏青色的龙,冲着熊哥勾了勾手指,熊哥低头凑上前,徐老大抬手捏着嘴边儿的半截烟蒂,照着熊哥的脸上就按了下去。 火苗燃烧皮肤的油脂,发出滋滋的声响,飘出一道带着诡异香味儿的烟雾。熊哥握着拳头,紧闭着眼浑身打着哆嗦。 好半饷,徐老大松开了手,扔掉那烟头儿,用那双铜铃大的牛眼在阴恻恻的灯光下盯着余找找,说: “小孩儿,明天要是再这么点儿钞票,你这张盘着条大虫子的脸上,就得跟你熊哥一样——盖个章儿。” 余找找再不敢偷懒,尽心尽力地学习,尽心尽力地偷东西。期间被人抓到两回,连打带踹,还有闹着要报警的,余找找跪在地上给他们磕着头,趁人不注意就撒丫子开溜。 日子一日接一日的过,那天余找找照旧在闹市区寻摸着猎物,肩膀就被人拍了拍,挺诧异地转过头,竟然是上回头一次练手的小姑娘。 小姑娘比他高了半个头,穿着一身喜庆的红夹袄,嘴上叼着个棒棒糖。余找找条件反射想跑来着, 谁承想那姑娘举着个红艳艳的糖葫芦,递到他跟前儿,也不说话,就用一双乌黑锃亮的眼睛盯着他。 余找找跟她对视了半分多钟,然后带着点儿疑惑,接了过来。那姑娘就冲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扭头跑了。 余找找望着那姑娘的背影,也傻兮兮地咧开嘴笑了。 屁颠儿屁颠儿举着糖葫芦去找熊哥,好东西不能独享啊,熊哥有好吃的总知道分给他,他也得分给熊哥。 熊哥坐在广场的石阶上,撑着下巴望着广场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的新年好,右半边儿脸上那处被烟头烫出的伤口结疤了,跟余找找脸上红的像蜈蚣似的疤不一样,他脸上那块儿是黑的。 眼前儿多了串冰糖葫芦,熊哥低头看到余找找冲他笑着的小脸儿。 “嘴馋了?几块钱啊?下次你告诉我,我去买,那些小贩可精呢,看你是小孩儿就骗你。” 余找找摇摇头,“是,是一小姑娘,送的。” 熊哥愣了愣,随即看着他笑了,笑起来的模样特开怀,“诶呦喂,没看出来,还挺有人格魅力!” 接过糖葫芦,熊哥“嘎嘣”咬掉一个,嚼巴着裹在山楂外面儿的糖,嘎嘣嘎嘣带响,然后还给了余找找, “酸酸甜甜,不错不错!” 余找找咽了咽口水,把那串糖葫芦递到嘴边儿,刚张开嘴,还没等咬下去呢,熊哥登时站了起来,余找找莫名地抬起头,手中的糖葫芦就被人给抽走了, “呦,有钱买零食呢还?行啊,大过年的,咱都沾沾喜气。” 徐老大?余找找听到这声音就一个激灵,懦懦地垂着头,跟在徐老大身后朝街边走。 车子一路越走越偏,个把小时过去了,总算停在了一鸟不拉屎的地方,余找找压着反胃的欲望,乖乖跟他们下了车。 一脚一个雪窝子,深深浅浅的,余找找人小,好几次拔不出腿来,没一会儿累得气喘吁吁, “诶,你在这儿等着,有人来喊一声。” 余找找看见熊哥沉着一张脸,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眼睛一亮,仰头指着远处一棵松树, “嘿,还有松籽儿呢!” 几个人也顺着熊哥的手望过去,熊哥突然弯下身子,弓着腰就开始朝着山下跑,徐老大冷笑一声, “给我抓回来。跑?跑你妈个蛋!” 余找找震惊地看着那四个人拔着腿不要命地追在熊哥身后,耳朵在寒冬腊月里冻得毫无知觉,呼呼的北风涌进他的破棉袄里,寒意渗骨。 突然熊哥脚下一软,直接滚在了雪堆里,赶忙手脚并用爬起来,身后那四个人几步追到他近前,余找找吓得大喊一声: “熊哥,快跑!!”空荡的山谷阴森的树林,回荡着小孩子嘹亮的吼声。 徐老大走到他跟前儿,劈手就给了他一耳刮子,余找找没躲没避,眼见着其中一个男人舞着一根木棒砸向了熊哥的后脑勺,熊哥几步踉跄,接着那男人挥手又是一棒子,熊哥飞奔的身体顿时变得跟纸片儿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雪地上。 “给我拎回来,快!” 那四个男人架着熊哥的胳膊就往回走,余找找心惊胆颤地看着熊哥脑门儿前滴滴答答落下的血,张开嘴巴,没哭出声,眼泪却落下来,然后胸口就被人踹了一脚,余找找就张开嘴大哭起来,爬到徐老大身边儿抱住他的腿: “徐老大,你…你放过熊哥吧,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以后一定好好赚钱!” 回复余找找的肯定不是柔声细语,徐老大一个胳膊就把他拎了起来,掐着他手腕儿粗细的脖子,贴着凹凸不平硬邦邦的树干,拎到了跟眼睛齐平的地方。 余找找涨红了脸,喘不过气,眼泪鼻涕还有因为没法儿闭上嘴的口水,一起喷在脖子上那粗壮狰狞的手腕儿上。 徐老大好笑地看着他,“你熊哥今天玩儿完了,但是你得给我活着,好好地,像你说的,你得给我赚钱啊!乖,”徐老大难得对他温柔和煦地说话, “老实儿等着!” 一松手,余找找跌到了雪窝子里,他看着那群人架着熊哥走向了树林深处,扶着树干站起来,擦着模糊了眼睛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想跟上去,熊哥的脸已经被血糊的看不出样子,眼睛在鲜血下眯缝着,一张脸惨白的吓人,他冲着余找找虚弱地说: “别跟过来,别跟过来…” 余找找憋着哭声,一声一声吭哧着啜泣。 那群人的身影渐渐变小了,余找找吸着鼻子,手脚冰凉,靠在树干上坐着,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乌鸦粗粝着嗓子嚎叫,小树林儿里好像有很多莫名奇妙的声响,一时之间有些害怕,缩成一团如临大敌地盯着周围的一切。 没多久,徐老大他们出来了,余找找站起身朝他们身后瞅,没看见熊哥的影子,就拔起腿想去找,徐老大随手甩了个东西在余找找怀里。 余找找捧起来看,还带着热度,一个鲜血淋漓的手,五指还在微微蠕动。 余找找吓得赶忙丢掉,跌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往后挪。徐老大把那手捡起来,一个劲儿地碰着他的脸蛋,腥臭的血沾到了嘴里,余找找弓着身子开始呕吐。 “你熊哥的手,你怎么还嫌弃啊?快捧着,回去供起来,让他保佑你,别哪天跟他同一个下场!哈哈哈,”徐老大那群人放肆地笑着。 走到他面前,徐老大抬脚踩住了余找找的右手,冰雪下有细小的石块,手指上压着个庞然大物,余找找疼地皱起脸嘶着气,然而下一秒,他就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了,徐老大拿着那还沾着血的斧子,抵在了他的手腕儿上,一下一下轻轻敲着他的皮肤。 冷意更甚。 “你给我记住,要是回头你敢跑,敢报警,敢克扣我的钱,我就剁你这一只手,听到了么?” 余找找被吓得说不出话,徐老大脚上加大力道,瞪着牛眼凑近他的脸,吼了一声:“听到了么?” “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并不能保证日更,只能保证不坑,尽量日更。 ☆、第二章 那年冬天,在离年三十还有两天的日子里,熊哥再没出现过。 余找找换了师父,接替熊哥的是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人,年纪看起来比熊哥小很多,个子也不高,脸色黄的堪比烧给死人的冥币,天天穿着件黑色运动服,冷着脸,是徐老大的亲戚,名唤徐二。 烧上一锅底的油,扔进去一个栗子,徐二让余找找看仔细了,接着电光火石眨眼之间,徐二出手快如闪电,他还没看仔细,徐二已经把那栗子夹出来了。 再凑上去仔细一看,徐二那两根手指竟然丝毫未被滚油伤到! 这是一项比熊哥传授的技艺更加困难的活儿,每天捡豆子,在装满米的米缸里夹铜钱,在滚油锅中取物。 余找找的手被这些课程弄的伤痕累累,还没有药,裂着口子,又痒又疼。 刚过了十一岁的余找找每天重复着这些动作,手上的速度一天比一天轻快。直到那天,给徐老大庆生,徐老大大发慈悲给了每个小孩儿一块奶油蛋糕,有鱼有肉,余找找被徐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领到徐老大跟前儿: “来,给老大露一手,让大家伙见识见识。” 年幼的余找找将熊哥和徐二教授的知识灵活运用,剔除糟粕取其精华,朝着徐老大鞠了一躬,拿过一酒杯,走到他身边,小小的年纪有着一丝怪异的成熟,握着杯子盯着他就不动了。 徐老大挑高了眉头,好像有点儿看头,拿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仰头干了。 余找找却没喝,放到桌子上,走回徐二身边,把皮夹递了出去。 徐老大一看到那皮夹眼睛都直了, “我操,什么时候下的手?我他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啊!” 周围的人也跟着来了兴趣,那皮夹可就放在徐老大胸口的口袋里,敬个酒的功夫就给摸了去?这也太他妈神奇了!纷纷嚷着让他再露一手,余找找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个儿人偷了一遍。 徐老大开怀大笑,拍着余找找的肩膀,“好样儿的,有前途,我看好你,只要你听话,咱们大鱼大肉,好车豪房,你要啥,大哥我给你啥,行不?” 余找找闷不吭声地点点头。徐老大冲他笑了笑,随后朝着还站在原地的徐二仰仰下巴, “干的不错!我就说,熊子就跟你一比,就他妈是一废物。来,哥今儿个给你准备了一礼物,你把这崽子训出来了,这礼物就是给你奖赏。人呢,出来来。” 余找找抬起头,从仓库阴影里走出一个俊秀的少年,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纪,穿着白衬衫,下半身却光着腿,只穿了个三角裤头。 纤瘦的两条腿打着颤,白皙的脸庞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溢满了畏惧的神色,紧抿着唇攥着拳头。 “怎么样?这人还不错吧,哥哥我亲自给你挑的。” 徐二的眼睛盯着那少年闪着光,难得一见的,竟然笑了,那笑容让余找找看得毛骨悚然。 徐二冲那男孩儿招招手,男孩儿哆嗦着走到他身前,徐二伸出手,在他脸上摸了摸, “还挺滑,谢谢徐老大了,那我可带着人走了?” 徐老大干掉杯中的白酒,“着什么急啊,人你不能给我带走,万一跑了怎么办?这小孩儿精着呢!想办事儿,就搁后头找一地方办了得了,都是大老爷们儿,谁还稀罕看你啊?” 徐二没说话,盯着那男孩儿看了一会儿,随即一把把男孩儿扛在了肩上,走向仓库的角落。 余找找听见那男孩儿的哭喊,扯着嗓子吼的声嘶力竭,在这间暗无天日的仓库里,在徐老大一群人推杯换盏骂骂咧咧的笑声中,慢慢闭上眼,感受着穿过皮肤毛孔里,渗透血液的少年的尖叫 余找找出师了,既不用乞讨,也不会经常被人抓住偷盗的现行揍一顿,出手就有收获,商场里,人 群里,餐馆里,他寻找着猎物,每天早上分文没有的走出仓库,到了晚上衣服口袋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钞票。 他不用挨打,不会饿肚子,只是依旧一个人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有一天,那个被徐二扛走的少年坐到他身边,余找找看着他,那个少年看了他一眼, 轻声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说:“我恨你!” 余找找呆呆地看着他离开,我恨你三个字儿不停地在脑海里飘荡,就像以前,妈妈对他说:我恨你。嚼着馒头,余找找尽力吞咽。 当天晚上他从外面回来,那些小孩儿拿着手中捡来的石子打他,余找找护着脸躲着,一个不大的小女孩儿一边扔石头一边哭喊:“都怪你,你个丑八怪,丑八怪!都是你害死了我哥哥,都是你!” “丑八怪!” “丑八怪!” “丑八怪……” 余找找迫不得已离开那个地方,走出仓库,他看到徐老大的几个手下抬着那个少年的身体,少年闭着眼睛,浑身赤裸,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任人摆布,无力地垂着手。 那几个人把他装到一个麻袋里,系上口子,其中一个叼着烟, “咋处理?真他妈倒霉,小屁孩儿一个,还他妈学会自杀了!” “埋了?我觉得埋了不一定靠谱啊,后山那地方一化冻,老多人上去摘野菜放牛,开山垦地啥的,万一被人看见了咋办?” 叼着烟的那个想了想,“头留下来,其他的剁碎了喂狗吧!” 余找找躲在墙角,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后面,那个麻袋被抬到一个仓库后面的空房中,余找找看着他们重新把那个少年的身体倒出来,少年平静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余找找多想冲过去,对他说:你醒一醒,醒一醒,他们要害你,快醒一醒。 然后那几个人从墙角里挑了一把斧子,轮到半空中,对准了少年的身体, “咔嚓” “咔嚓”如同岁月齿轮无情的转动…… 然而无情这个东西,没那么多时间搭理你。你觉得生活无望倒霉的时候,总有人会比你更倒霉。 仓库迎来了几个新的“伙伴儿”,有个年纪十五六的大孩子,名叫吴墨,被徐老大安排来给余找找打下手,学偷技。 徐二又开始训练新徒弟了,吴墨学得比余找找快多了,而且在训练期间,余找找发现徐二竟对吴墨挺“亲切”,徐二对于吴墨的照顾,可以说让仓库里的每个小孩儿都眼红。 不过很快,这些孩子就不羡慕吴墨了。 吴墨被徐二压在身下,双手用绳子绑在头顶的床上,空气里飘荡着让人作呕的喘息声,徐二那张冥币脸奇异地泛着红光,嘴里振振有词: “宝贝儿,爽么?爽么?” 吴墨仰着头,同样脸色红润,回应着他: “嗯,唔,爽,用力!” 余找找难以置信地跟那些孩子躲在墙角里看着,吴墨突然睁开眼,朝着他的方向阴沉地笑了。 吴墨是仓库这些孩子里第一个跟他主动说话人,拿着本硬皮书,搁到他面前,自顾自坐下来, “识字么?” 余找找看着手边那本黑色的牛皮书,书上印着烫金的两个大字:圣经。 他认识这两个字,余找找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手中的杯子发呆。 “我跟你说,这书挺不错的,但是你不一定能看得懂,看不懂就查字典,或者来问我。” 说完就走了,余找找有些纳闷儿,一直也没去动那本儿书。可是仓库里的日子单调无聊,空闲的时候除了练功就是睡觉,没人跟他说话,渐渐的,余找找也没去思考吴墨的用意,开始读起来。 所罗门说,他若作忠义的人,连一根头发也不致落在地上。他若行恶,必要死亡。 吴墨出师了,艺高人胆大,跟余找找俩人合作,竟直接在等红灯时从一辆豪车里顺了个手提包出来。 整整两沓崭新的红票子,余找找看着那些钱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然而吴墨接下去的动作却吓了他一跳。 吴墨直接抽出一沓,走进一条胡同里找了棵树,贼兮兮地打探着周围,把钱放在塑料袋里埋在土里。 埋完钱吴墨站起身看着余找找, “这钱有你的一份儿,你不会想一直就在他们手底下,过这种日子吧?我是想好了,我们有这个手艺,走到哪儿都不怕吃不上饭,但我们要是继续留下来,就得一直被他们控制。你觉得呢?是要跟我走还是留下来?” 余找找惊异地发现自己竟从没考虑过要走这个问题,好像一直可以在这里待下去。此刻被吴墨一问,竟愣的不知作何回答。 吴墨接着扔下一记重磅,“我是看你小,可怜你,我直接告诉你,等这里的钱攒够五万,我就杀了徐二,然后跑的远远的,永远离开这里!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 余找找接下来的日子都在恍惚中度过,要跑么?答案是当然的。可是吴墨说的那句话让他手脚冰凉,我要杀了徐二。杀人? 他想起熊哥,这么说来,熊哥也是被杀掉了吧?那个会给自己买包子、打掩护的男人,临死前还告诉他不要跟过去。 余找找心乱如麻,徐二跟吴墨越来越放肆,只要俩人一见面就又搂又摸,徐老大压根儿不去理会,照旧给那些乞讨不来的孩子饿肚子。 日子过的很快,吴墨每天都很拼命,基本没有多长时间,他的五万块钱攒够了。 盯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余找找,“走不走?” 夕阳即将落下,鲜红染上半边天空,眼前的少年一双眼睛透出破釜沉舟的偏执。深吸了一口气,嗯,徐老大杀了熊哥,他现在就先帮忙杀掉徐二吧! 他对吴墨点点头。吴墨没说话,抿嘴笑了。 他们俩走到一个老旧的小区,吴墨递给他一个帽子跟口罩, “遮住脸,这小区没监控,但是我们小心点儿。” 余找找跟吴墨两人装扮好,走到最里边儿的一栋楼,进了楼道到二楼,吴墨顿住身,转头跪在窗前,望着天际的火烧云振振有词: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诱惑,救我们脱离罪恶。 因为王国、权利、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阿门。” 余找找全身的血液竟因为他的祷告而快速流动起来,看着吴墨那张接近疯狂的面容也跟着燃起熊熊火焰,心中的犹豫畏惧霎时一干二净,产生出一种年少的悲壮。 吴墨站起身,从衣襟里掏出一把闪着冷光的片刀背到身后,径直走上前,敲了敲门。 余找找躲在楼梯口,听到开门声,徐二那老气的声音带着笑意,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2节 “怎么找过来了?又饥渴了?” 吴墨说:“想尝点儿新花样。” “哈哈,”徐二张狂大笑,“骚蹄子,真他妈贱货一个。” 吴墨伸手扳住门,阴沉的声音在楼道里格外清亮,“不骚,怎么杀得了你?” 余找找听闻此言,登时身子灵活如同狸猫,两三下蹿上楼梯,直逼屋内,吴墨挥起手中的片刀,对着徐二的脑袋就砍。 徐二瞪大眼睛,转头就往卧室跑。余找找关门落锁,吴墨追在徐二身后步步进逼,手中的刀舞的虎虎生风,干脆利落,压根儿不管要不要害,只要能砍中就行。 “啊!吴墨你个小王八蛋,敢杀你老子!” 吴墨面不改色,几步走上前,徐二却在这时两步跨上了窗台,拉开窗户,吴墨见事要坏,挥起胳膊照着徐二的身上就把片刀扔了出去,徐二纵身一跃,窗台再无他的身影。 余找找跟吴墨涌上窗前,只见三层楼十几米的高度对于徐二来说简直如履平地,身子弓起直接落在地上,头也不回几步狂奔。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吴墨那刀刚好砍在了他的背上。 “操,这王八蛋还他妈有后手!” 事已至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余找找跟吴墨没做停留,拉开门快步追上去。 余找找此刻却知道要追到徐二可能性基本为零,都说教出徒弟饿死师父,忍不住就想起那则小时候经常听的故事。猫是老虎的师父,老虎出师要杀了猫,奈何猫没有把爬树这项绝活儿教给老虎。 如今一看岂不正合这故事的意义,余找找从没见过徐二真正的身手,想刚在那一幕,怕是徐二翻墙跳窗根本不在话下。反观他跟吴墨,哪里有那速度和身手? 然而余找找还是低估了吴墨的本事,一大一小两个少年一路狂奔,吴墨跑在前头领路,余找找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跟着他跑到一胡同里。 看清胡同里的景象,余找找登时顾不得打颤的一双腿,掉头就要跑。吴墨却一把拉住他, “别怕,是我们的人。” 余找找跟着他纳闷儿地走到胡同里,逼仄的胡同里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围着血流不止的徐二,看到他们扬着下巴, “还真他妈让你砍中了,不然这孙子跑的比兔子都快!” 余找找压着胸口里要着火似的滚烫,喘着粗气,徐二冷笑着看着他俩,“没想到,你真是‘盗贼’的人!你们是想抓徐老大吧?我告诉你们,”徐二跪在地上,顺着大腿流了一地的鲜血,“想抓徐老大?你们还他妈不够格儿,徐老大早知道你是他们的人,估计现在早跑了,你们就他妈是白费力气!” 那两个男人闻言挑了下眉,面面相觑,接着掏出电话拨出去,余找找立在一边儿听着, “到了没?嗯,什么?跑了?又他妈的跑了?我就日了,妈了个蛋还他妈抓不到他了!” 男人挂掉电话,抬腿给了徐二一脚,冲着另一个人点点头,“做了。” “慢着,”一直没说话的吴墨走上前,接过那男人手中的片儿刀,盯着徐二,呵呵地笑了,“徐二,没想到吧,今儿个我送你去见阎王。” 说着手起刀落,余找找猛地闭上眼转过头去。 把徐二的尸体套在麻袋里,四个人出了胡同上了辆面包车,余找找心头一团乱麻,看着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 “可惜了熊子,妈的让徐大给废了!不然今天,也能解解恨了。” 余找找已经不止一次听到“熊子”这个名儿,想来熊子,就是熊哥了吧。他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好长时间没这么跑过了,有点儿虚脱。 其中一个男人就拿脚踢了踢他的脚,“你就是熊子的徒弟?” 余找找睁开眼,点了点头。 那男人接着说,“有兴趣加入我们盗贼么?” 余找找皱起眉,吴墨开始解释,“盗贼的意思就是字面儿上的意思,我们不偷老百姓,但是我们偷小偷儿。我们不会虐待你,赚钱五五分,你可以自己住,没人管你。” 余找找没说话,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跟着谁都一样,只是能让吴墨用身体来套住对方的组织,能好到哪儿去? 徐老大溜了,溜得特别迅速,连这些孩子一个都没带走,仓库里站着五六个男人,中间围着一满头银发穿着唐装的老头儿, “我就说,徐大那脑袋,怎么可能让你们几个小的逮住?你们还不信,怎么样,这回打草惊蛇,下回想找他可难喽!” 仓库里的小孩儿一个个靠成堆儿,聚在一起,茫然地看着这群新来的人。 “是,您老料事如神,那这帮小孩儿怎么处理?” “交给警察,咱们可没那功夫当雷锋。” 说着那老头儿走到余找找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孩儿,跟我们走吧,你这手艺,荒废就可惜了。你不想找到徐老大么?不想给熊子报仇么?” ☆、第三章 综上所述,余找找是个不折不扣的倒霉蛋儿。爹不疼娘不爱对他来说都是种奢侈的幸福,在他这短短十几年不幸的人生中,熊哥是他唯一能够想起的好人。 想报仇吗?想,也不想。 不想是因为懦弱,没胆子杀人。想是因为,他不报仇,活着除了活着,就什么都没有啦! 人活着,有牵挂才有奔头,没有奔头人就完了。 十五岁的余找找跟着盗贼走了,从偷普通人变成偷小偷。这是项高难度的技术活,他跟着盗贼帮闯南走北,颠沛流离。 余找找丑啊,即使少年雨后春笋般抽苗发芽,他脸上那道疤却永远不会变,走哪儿都能成为焦点,迎接着人们的好奇,然后是怜悯,或者鄙夷。 他不善言说,同样也没人愿意跟他说话,久而久之,说话这项人类的基本性能竟然被他遗忘,攒着力气每天爬墙打把式,练就了一副出手如闪电的小偷绝活。空的时候就跟着字典认字读书,偏偏看的都是内里深奥外表苦逼的世界名著。讨厌自己憎恶上苍,成了个沉默文艺的愤青。 少年渐渐长大的过程伴着满腔满腹的愤世嫉俗,等他把愤世嫉俗转化成不露声色的铁石心肠,他终于有能力脱离团伙单干了。 二十二岁的余找找被分配到南方的一个小城市,生平头一次理发,老太太开的店,整个过程絮絮叨叨,余找找闭着嘴,老太太很热情,但眼神儿很有问题,愣是没看出剪刀底下的头是一小伙儿,把他当成了个害羞寡言的姑娘,剪了一头过肩的半长不短的头发,刚好还真能遮住右半边儿脸上那条疤,十五块钱剪一次,临了老太太不忘说: “姑娘,下次再来啊!” 他戴上帽子架上眼镜,回到他租了刚一个月的房子。 这是个新小区,拆迁房,环境不错且每个房间都有窗户供他跑路。 刚开始这里住的都是老头儿老太,可随着他的入住,小区的新住户也多了起来。这里离美食街比较近,所以新住户都是美食街上班的服务员,男男女女的小年轻,一到上下班儿小区里就吵的人头疼。 余找找冲了个澡,收拾好家伙式儿,装好书包,两点钟,他也要开工了。 六月的南方午后有些炎热,即使大太阳当头空气也依旧潮湿,他站在厨房的水池边,从四楼的窗户里向下望。他得等到人少了才能下楼。 但是今天老天爷似乎看他不顺眼,楼底下打情骂俏的小年轻,家长里短的老头儿老太,满院子疯跑的乐哈哈的小孩子,追着小孩子疯跑的小哈巴狗。 狗吠声、哭闹声、家庭妇女扯着嗓子据理力争的方言,还有年轻男女哎哎呦呦的嬉闹声。 一帮子人聚在楼下,偏还就在小区大门口附近,余找找烦死了,烦的一脑袋汗,正当他用那血海深仇的眼神儿盯着人群时,突然他对面的窗户传来一声咚响,猛地从窗户里探出个人来, “妈勒戈壁的,都他妈吵个屁!老子还他妈睡觉呢!再吵老子撕烂你们的嘴!” 余找找挺讶异地瞅着那人,他都来了一个月了,还从没见过对面有人住呢,一直以为那是个空房。 他不近视,隔着老远瞅见那人一身油光泛亮的肌肉,看不清五官,只能看清那人浓黑的眉毛和闪闪发亮的眼睛,迎着热辣辣的阳光,像两盏黄色的小灯泡般从眼眶里闪着两簇小火苗。 楼下的小年轻明显不乐意了,朝楼上喊了句:“大白天的还不许人家说话了呀,你睡觉就得让我们闭嘴啊!管天管地管得着拉屎放屁么?” 那人回身从窗台上拿了什么东西,还没等余找找看清呢,只见那人胳膊一抡,空中闪过一道锐利刺眼的光,然后“咵嚓”一声,那小年轻脚边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那人指着那个小年轻叫嚣: “再他妈说一句老子让你这辈子拉不出屎来,不信你他妈试试!” 这人吼的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又透着点儿沙哑。余找找看他一动不动地瞪着那个小年轻,小年轻碍于他那不讲理的逼人气魄,嘟囔了两句跟身边的姑娘走了。 等余找找再回过神对面的窗户已经恢复原样,死气沉沉地合着反射着阳光。 小区里的吵杂声变成窃窃私语,连狗都会看人脸色,吐着舌头哈嗤哈嗤喘着气,默默躲进了犄角旮旯里。 登鼻子上脸这个真理,人畜通用。余找找想,看样子人就不能有好脸色。 这年头讲究人脉,似乎为了把人多力量大发扬光大,连小偷都有了帮派。余找找蹲在树荫底下,盯着大厦门口两个不起眼的中年人。 小偷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两样,分辨小偷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眼神,东张西望目露贼光的,除了心里有鬼就是精神有病。 太低级,余找找站起身,远处一个小偷从一姑娘口袋里顺了五十块钱,刚放进包里没等乐呢,立刻从四面八方涌出五个男的,把那慌神的小偷包圆了,其中一个壮汉冲上来一个熊抱把他扑倒在地,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那小偷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子,没留胡子干干净净的,就是瘦得皮包骨,此刻被人反剪胳膊按在地上,周围聚集的人群齐刷刷地盯着他。他也不吭声,也不挣扎,双眼放空,脸上透露出一种茫然跟惶恐。有个男的在他腰上用力踩了脚,拿着警棍戳着他的脸, “诶小贼,再跑啊,再跑啊你倒是!” 这些人不是警察,他脸上为民除害了的洋洋自得跟小偷脸上认命的悲哀对比强烈。 周围的妇女打着遮阳伞,男男女女啧啧感叹,余找找附近的一个女人小声对旁边的人说: “作孽哟,可怜又可悲,你说好好的人干什么不好,非当小偷。也不想想他的儿女以后怎么见人,啧啧,作孽哟!” 余找找对此情此景没什么感概,他也没时间去考虑这小偷背后的故事,功夫不到家,被逮了活该。 但是他确定这个小偷不是徐老大的人,徐老大手下的扒手,诸如徐二跟熊哥,都是这行里个顶个的好手。就连当年刚被徐老大捡回去的自己,也是经过训练才给放出去上工的。徐老大才不会收这些不入流的小罗罗。 一个月了,余找找在这个城市里寻找了无数小偷,就是没寻到看得过眼的。 徐老大走的是歪门邪道,他那脑袋也是山路十八弯。小七年愣是东躲西藏,表面上是遍地开花哪儿都有他,实际上茁壮如野草,最多弄死他几个手下挑他几个贼窝,不等春风到,自己就吹又生了。 余找找又跟了几个小偷,但都是一无所获。等到后半夜,他收工回家了。 凌晨两点,井一路幽深而寂静。一排枝繁叶茂的桂花树被孑立的路灯照出深重的阴影,支棱着树杈吐露潮湿,他那小区陷在黑暗中,小区里用来照明的零星灯光如同鬼火,阴暗又诡异。 余找找闷头走着,然而这普通的黑夜突然被一声拖长尾音的狗叫声撕破,凄厉如同狼嚎,沙哑的仿佛要嚎断气,且难以气绝地在空中久久缭绕不肯消散。 “嗷——” 余找找被这狗叫声嚎的一哆嗦,脚步一顿怔了下,随后纳闷儿地朝小区里走去。 刚转到门口就看到楼下聚了一大堆人,男女老少全都有,一个个义愤填膺地朝着楼上指指点点。 他顺着他们指点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今天下午破口大骂的那个男人站在四楼的阳台上,啃着苹果时不时“呸”地往楼下吐口水。再仔细看,就看到灰色墙壁上高高挂起的大喇叭,那个让人抓心挠肝的狗叫,就是从那喇叭里传出来的。 “有没有公德心啊?让不让人睡觉了还?”大妈一说。 “可不是嘛!个臭流氓,没有素质,你爹妈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啊?大晚上我们一家老小全被他吵醒了!”大妈二说。 周围骂声不止,一瞬间所有人都在那个男人的陪衬下、登上了高素质、高品德的制高点,张牙舞爪披头散发地讲述着做人的根本。 那喇叭明显老旧音质不好,粗噶的狗叫声经它传递出一种沧桑,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吊着一口气,随时会破音, “汪…啊呜嗷——汪汪——啊呜嗷——嗷——” 余找找身临狗哭狼嚎之境,这声音仿佛如刀的北风冲击着大脑,不仅狂狷地无人能挡,更是任性地欢畅淋漓,堪称世间第一把嚎丧的好嗓。 终于,在余音袅了一分多钟后,这狗哭声停下了。 狗哭声一停,身边的大妈大爷迅速接过交接棒, “臭流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家老头儿要是被你吓出心脏病,你负责得了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群众们愤怒地响应。 “管尼玛老头儿去死,跟老子有个屁关系,凭什么让老子负责?” 大妈三气地跳脚:“那喇叭明明是你挂上去的,你不负责谁负责?”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挂上去的?你有证据么?个臭娘们儿!” “臭流氓!”大妈三吼地脸红脖子粗,“那就是你们家狗叫,你这是犯法,是扰民,我们已经报警了,你等着警察来抓你吧!臭流氓,呸!” 大妈四:“对,就叫警察来抓他,人渣!小畜生!” “报你麻痹的警!”那人靠在阳台上,胳膊一甩砸下吃剩的果核,伸手指着人群,“我就问,哪个老不死的在老子门上贴的纸条?赶紧给老子站出来,要不然谁他妈都别想好过!” “谁贴的你找谁去,凭什么连累我们睡不好觉?” 余找找看到那人手一抖,懒懒地靠在护栏上摊开一张纸, “都他妈给老子听着,‘你们家狗不分昼夜狗哭狼嚎,你可能还不知道,凡是听到这声音的人、尤其主人,必定是要走厄运倒大霉的,因此,我们建议,请快把你家宝贝儿送走吧!’这他妈谁写的?咒老子?行,不是听到这声音的人都走厄运倒大霉吗?那大家就他妈一起听,我看看谁他妈先倒大霉!” ☆、第四章 群情激愤众火难平,大妈叫嚣的声音淹没在新一波的嚎丧利器中。 余找找一方面有些幸灾乐祸,一方面被那狗哭声嚎的脑仁疼,他朝后退了一步,刚想转身回家就被人推了一把。 来了三四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个个都比余找找高半头,其中一个刚好是下午被那人骂走的小年轻,打头最高的那个推开余找找拨开人群站到最前方,一身正气望着楼上,等那狗哭声一停,他大义凛然道: “你下午还说我们吵了你睡觉,现在这么晚了你又吵别人睡觉,你怎么不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你不懂吗?” 周围一片就是就是的附和声,那人沉默片刻没回嘴,正当群众们以为他碍于淫威就此罢休时,突然从楼上以光速飞出一粒东西,正好砸在那小年轻脸上。光线又暗那东西速度又快,大家都没看清。 只见那人慢悠悠地点了根烟,夜色里吐出一口蒸腾的烟雾,嗤笑道: “少他妈跟老子掉书袋,我就一臭流氓,讲个屁的道理!” 小年轻伸手在脸上抹了把,随即惊呆了般瞪大眼,余找找盯着那只泛亮的手忍不住心底叫了声好。 那东西不是别的——是一口血统纯正的浓痰! 这么远距离那人吐痰的准头如此精准,其功力直逼金庸笔下吐一枣核死一人的裘千尺。 小年轻怔愣片刻,随后杀猪般嚎叫起来,“啊我操尼玛的!你他妈有本事下来,老子打死你!” “对,有本事你下来!” “下来!!!” 这群小年轻打了鸡血似的朝那人大吼大叫,大有灭他十八辈祖宗的架势,被痰砸中的青年更是要跟那人决一死战,满地找石块朝楼上扔。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那人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在一片惊呼声中如同鲤鱼跃龙门,纵身一跃,在月黑风高的天际中划下一道半弧,嘴间的烟蒂飘落零星的火光,直直落在二楼延伸出的晾衣架上,再两腿一蹬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他面不改色气不喘,叼着烟晃晃悠悠地走到青年跟前,仰着下巴居高临下说: “我下来了,你打算怎么着?” 高,余找找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真高。那小年轻就比他高了半个头,这人却比那小年轻还高出一大截,目测至少一米九零以上。 他穿着拖鞋,从头到脚除了那条贴身的平角内裤□□,劲腰长腿,一道大疤贯穿整个胸口,狰狞又煞气。 那几个小年轻明显被他这不要命的举动吓愣了,呆望着他好半饷回过神,而后小年轻大概碍于脸面,一拳朝他砸过去,那人偏头躲过这一拳,抬腿一脚踹在他胸口,给那小年轻踹地后退了好几步,好玄跌倒。 其他几个青年见同伴失手,咬牙硬上。大高个儿扣住一人的后脑直接砸在另一人的脑门上,撂倒两个对冲上来的人一记扫堂腿,膝盖一抬磕在那人鼻梁骨上。 也不知是他太厉害还是这几个青年纯粹是外强中干,反正在喇叭里重新响起的狗哭声中,群众们只能痛心疾首又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 这衣不蔽体的大高个夹着烟叹息似的一边摇头一边放毒气,然后警车就来了。 警察也没想到区区的扰民会演变成聚众斗殴,余找找在人群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大高个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却又没有投降的观念,岔着腿吐掉烟蒂,平静地如同见了送外卖的, “警察同志,他们揍我。” “放屁!明明是你” 大高个眼睛一瞪,要打报告的人立即闭嘴了。 “你们可以查监控,我是正当防卫。” 剩下的事情余找找就不知道了,只是回家后看到警察特别费劲战战兢兢地取下了挂在五楼外墙水管上嚎丧的大喇叭。 当天晚上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儿,突然很羡慕那个‘臭流氓’的身材。 他以前只羡慕人家的长相,甭管是平凡的没有任何特色的五官,还是坑坑洼洼爬满痘印的脸,只要没有这道大疤,他都是羡慕的,他要求不高,只想成为一个拥有正常相貌过目就忘的普通人。 但是今天,他突然意识到,身为一个人,一个男人,就该有一副那样的好身板儿,天砸下来,他能率先扛得住,当得起顶天立地。天砸不下来,众人也非得仰视,不管他是做什么的,至少男性的力量贯穿在他体内,并通过他的好身材得以彰显昭示天下。 余找找真是羡慕他,尤其当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嫉羡使得他更加痛恨自己,自己也是个男人,为何人家高大威武,自己只能鬼祟苟且,消瘦无力? 他本以为这场闹剧就这么算了,然而他发现他还是低估了“臭流氓”的流氓程度。从那天晚上以后,每次他收工回家,都会看到墙上挂着的新喇叭,那个狗哭狼嚎声,不等警察取下来,也从不罢休契而不舍地回荡在小区里。 闹了好几天,别说小区里的住户,警察先受不了了。据说那栋楼从五楼开始就拉上了警戒线,从此狗哭声终于停止了,接踵而至的,是彻夜不休的歌声。 余找找躲在洗手间的百叶窗后,对面阳台的玻璃门大开着,那间两室一厅的房子灯火通明,里面的景象一目了然。 阳台的屋子里放着两个大音响,地上摆着一堆啤酒瓶跟熟食,暖色的灯光下是三个光着膀子的大男人。 激烈的鼓点,尖锐的吉他,还有音响里传来的欢呼跟歌者的嘶吼。 那个臭流氓搂着一个只到他胸口的小个子,跟着音乐摇摇晃晃,另一个男人腆着媲美猪八戒的肚子靠墙坐着,时不时哈哈大笑灌口啤酒。 臭流氓拉着小个子的手转了个圈,小个子顺势倒在他臂弯里,胖肚男笑的更豪放了。 “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金酒十仰天长啸。 “换换,换歌,”高壮壮冲搂在一起疯闹的两个人说。 根柱推开金酒十,跑到cd机前切了下一首,于是欢快的鼓点响起来,金酒十拉起高壮肉乎乎的手腕, “来,高老庄,跟爷爷我舞一个!” 他是流氓,那他认识的人想来也都是流氓。余找找远远看着那三个男人跟着鼓点挥动着胳膊摇头晃脑,那个圆鼓鼓的肚子如同气球随着它主人的跳跃一上一下的耸动,小个子点着烟,疯狂地像要把头甩下来般甩着锃亮的脑袋。 而最吸引余找找目光的,还是那个臭流氓。那道精壮的身体因为汗珠闪着油光,宽阔的胸膛连接着劲瘦的腰身,每次挺动胯部时会露出紧实的腹肌,那身体的弧线流畅又精准,仿佛多一丝少一丝都会破坏这种美感,充满强韧的野性,完美到让人嫉恨。 三个赤膊的臭流氓拿着酒瓶冲到阳台,对着墨黑的夜空一齐扯着沙哑的破锣嗓子嘶吼: “爱情不过是生活的屁,折磨着我也折磨着你,港岛妹妹,谢谢你给我的西班牙馅饼,甜蜜的融化了我,天空之城在哭泣 港岛妹妹,我们曾拥有的甜蜜的爱情,疯狂的撕裂了我,天空之城在哭泣…… 港岛妹妹……” 那三个身形各异的臭流氓对着月亮高声呼唤,好像多喊几声港岛妹妹,月亮就会把妹妹摔到他们面前。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那个臭流氓铁了心要让整个小区睡不安稳,没有了狗哭的喇叭他就制造比狗哭更加哭天抢天的噪音。余找找虽然对那具身体羡慕嫉妒恨,但对那个人是彻底的讨厌。 他晚上睡觉的时间本就少,自从臭流氓回来后更是不到天亮不能阖眼。 “金子啊,别闹了行不行啊?”看大门的保安大爷可怜巴巴地仰望着那人,连续折腾了好几宿,他声音里满满的苍老跟无奈。 “我他妈闹什么了?”臭流氓醉熏熏地靠在阳台上,伸着握着酒瓶的手指着老大爷,“老子说了,在老子门上贴纸条的人不站出来这事儿就不算完!要是受不了就把他们都叫起来,趁早给老子个交代。” “交代什么呀,”老大爷快让他气哭了,“谁敢在你家门上贴纸条啊,说不定贴纸条的人早搬走了,我找谁给你交代?” “又没让你交代,”他打了个酒嗝,回头朝屋里吼,“给老子小点儿声!” 震耳的音乐总算小了, “好话不说第二遍,没人承认这事儿不能完,看看谁靠的过谁。” “行行,你别再放了,我现在去给你叫人,你先别放。我去把他们叫起来。” 不多会儿,楼下聚集了七八个人,这小区入住率很低,挨家挨户派出一个代表,也没几个人。都是大老爷们儿,一个个穿着拖鞋睡衣。相比前几日的愤慨,这会儿更多的是挫败无力。 “人到齐了?”臭流氓牛逼哄哄问。 “到齐了,就这几个,其他的都是才搬进来的新住户,就这几个老人。” “行,”臭流氓大手一挥撑在栏杆上,“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到底谁在我门上贴的纸条,现在站出来认了就完事儿。” 没人敢认,谁知道认了之后这臭流氓又能作出什么花样。 “没人认是吧?”臭流氓盯着楼下的人,挨个扫了一圈后冷笑一声,“不认可以,咱们接着犒。看谁犒的过谁。” 说完一回头,“唱到哪儿了?给我放那个谭咏麟的,那叫什么不再见那个” 余找找对这臭流氓更加愤恨了,但同时也觉得他说的没错,给他门上贴纸条那个,站出来不就得了,他就不信这臭流氓能弄死那罪魁祸首。他也理解罪魁祸首是被臭流氓给吓怕了,怕担事儿,可就因为自己的过错窝囊连累别人,这也太不人性了。 灯光打亮了那具麦色的身体,余找找极力想看清那人的长相,却只能看见他眉宇间一片深重的阴影,那人在笑,侧脸的轮廓清晰,能看到说话间一开一合的嘴唇,和若隐若现的牙齿。许是因为他肤色略黑,所以衬的那牙齿很白。 看得太专注仔细,余找找眼睛里除了那人其余的都渐渐模糊,他眨了眨眼睛,恍惚间看到一双浓黑的眉,跟浓眉下闪闪发光的眼。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浮沉浪似人潮,哪会没有思念,你我伤心到讲不出再见。” 这歌声相对柔和,余找找转身走出洗手间,在一声声充满时代感的经典旋律和听不懂的歌词里走回卧室。 ☆、第五章 睡觉不拉窗帘,是极其愚蠢的行为。因为初升的太阳会一直骚扰我们的视神经,即使眼皮紧闭也无法阻挡它光明正大的视奸行为—— 此刻它视奸的对象正不知廉耻的□□在床,两米乘两米二的大床仍有些装不下他,蜷着一条腿,另有一脚踝露出床尾,这只脚出奇的大,脚踝的骨架也粗壮,且越往上毛发越旺盛,而这双腿比普通人明显要长出一大截,需要稍长的时间才能把它们彻底浏览完毕。 到腿中央,有个玩意儿正不要脸地竖起老高,在一丛乱糟糟的毛发里一柱擎天,顶端光滑圆润且有淫光,柱身青筋虬扎血脉喷张,观者无一不为之羞臊。 据说看男人要看腰,此人的腰乃是百里挑一的狗公腰,肋骨以下腰腹劲瘦有型,肋骨往上胸宽膀阔,喉结突出,下颚冒出层青色胡渣,鼻梁从眉心就露出高挺之色,此刻眉间微皱有个“川”字,而那双不堪骚扰的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眼睛黑得发亮。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3节 他睁着眼瞪了会儿墙顶,随后眼神慢慢下滑,停在自己勃|起的兄弟上,似有疲累的从唇间溢出声叹息。 他下了床,走动间两瓣屁股结实紧翘,路过门框时不论是身体的高度还是宽度都没给门框留有多少空隙,这具身体穿过门户大开的客厅,来到了卫生间。 金酒十拧开花洒,在窗前遥望着远处云彩飘渺的天际,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兄弟,速度由缓到疾,喘息由轻到粗,不失技巧地为自己撸了一发,最后时刻他咬紧牙关昂起头,眼睛因为长久直视天空出现幻影,一枪子弹贡献给了面前雪白的瓷砖。 看他那眯眼望着天空享受的表情,很像是日了天。 花洒泚出没有温度的凉水,浸透了他的头发,他一边刷牙一边抚摸自己的身体,草草洗漱完后对着镜子开启电动剃须刀。 大多数男人在没长胡子的年纪里都曾羡慕每天早起刮胡子的成年男性,刮胡子,这意味着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但真正成年后胡子却给他们带来不小的困扰,譬如我们的主人公金酒十。 早上刮完晚上就冒出来,并不明显,摸起来却有些发硬,等到第二天早上摸着下颚就像摸着层砂纸,剌手。 因此他需要花比洗澡高出三倍的时间来处理自己的胡子,电动剃须刀只是辅助工具,要想彻底清理干净,需得搽上泡沫,用锋利的刀片小心仔细地贴着皮肤,唰唰或是嚓嚓,一阵声音过后洗净刀片和脸颊,好了,洗漱完毕。 客厅里还有前一晚吃剩的残渣剩饭,地上随处可见空掉的啤酒瓶,还有花生壳、鸡骨头。 “西巴儿!”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就像要从谁身上咬下块肉来,金酒十扫视着家里的这片狼藉,回到卧室拿起床头柜的手机,一通电话说的全是听不懂的外国话,当然学过韩语的大概听得懂,但一定不能完全听懂,因为他说的不是韩语,是朝鲜话,而且是最地道的延边朝鲜话。 千万别以为朝鲜话跟电影里的韩语一样软糯温柔,它听起来抑扬顿挫,略带彪悍的粗鲁之气,加之金酒十声音低沉隐含怒意,一听就是在骂人。 他是个同国不同民族的混血儿,他爸是朝鲜族,他妈是汉族,他还另有一双同样混血的姐弟。但甭管是哪国和哪国的混血,他发育的未免太实在,不仅身高超一米九,那一身腱子肉你打他你都肉疼。除非跟运动员在一起,否则走到哪儿都是鹤立鸡群,堪称行走的门板,还必须是道不锈钢门板。 按照现在的网络用语来说,金酒十生下来就自带语言包,可以在朝鲜话和普通话间无缝隙切换。但朝鲜族近年来汉化愈加严重,朝汉通婚使得年轻一辈里能够操一口真正朝鲜话的人已经不多,例如他弟弟金食一,在他爸八过家门而不入、一入家门就被砍死的家庭氛围里,就只会说普通话。有时他亲切的姐姐金酒九和善良的哥哥金酒十说朝鲜话说得太快,他就完全听不懂。 是的,他们家的族谱就是靠阿拉伯数字来命名,比金酒十早出生的同辈人比较倒霉,酒七酒八酒九,不仅像在数数,更像九九乘法表,金酒十踩了狗屎运,刚好到他这儿九九乘法表戛然而止。 他弟弟要是直接叫十一又显得父母对起名这等人生大事不负责任,只好同音食一。 而金酒十充分遗传了父母的基因,他妈早年间人送外号“天仙小扒扒”,其漂亮程度和她的可恨程度一样深刻,惯于在各个市场顺手牵羊,大到金银器皿,小到扎头发的皮筋,无一不偷。他们家饭桌上的大鱼大肉,一般都是她从菜摊儿上顺来的。 金酒十他爸,不,从他爷爷开始就是延边朝鲜老棒子。他爷爷在动乱年间赶一辆驴车,载着口颗粒无有的米缸,从朝鲜翻山越岭躲过各种地雷大炮,来到延边安家落户。 那会儿正是敏感年代,延边的汉族人民对于朝鲜族有种不约而同的鄙视和仇恨,日本小鬼子在东北蹦跶时朝鲜族是他们用来看管汉族人的狗,据说朝鲜族经常挥舞着棒子对广大劳苦民众喊打喊杀,霸占人民的土地,高丽棒子这一称呼就是从那时叫响的。小鬼子滚蛋以后土著居民非但没送走朝鲜族,还得被迫打起笑脸欢迎他们成为新时代的一员。 当然现在我们都是五十六个民族一家亲,但是在东北,尤其延边地区的老一辈人眼中,朝鲜族的口碑仍旧很不好。 金酒十估摸着自己的爷爷在当时也没干什么好事儿,他从小跟朝鲜族的小伙伴们都玩得很开,要是到了汉族小伙伴的家中,不小心被他们的长辈知道自己是半个高丽棒子,那就得接受对方的□□脸。 他爷爷是从姘头家出门后在马路牙子上摔死的,那姘头家就在离狗市几步远的路口,死的时候车来人往百狗齐啸,死后的葬礼也只有儿女们通婚的汉族才来悼念,其余全是操着朝鲜话骂街的老棒子。 他爸,除了死法上略有不同,外加除了娶了个汉族婆娘外其余生平跟他爷爷一模一样,年仅十三岁的金酒十腿上还挂着四岁的弟弟,出门就见他爸躺在一地的肠子和血泊中,临死还瞪着家里狂吠不止的狼狗。 他妈天仙小扒扒在他爸死后愈发不要天仙的脸,岁月每在她脸上刻下一道细纹,同时也刻下了一抹势力的眼翳,一提钱就翻脸,钱在她口袋里从来只入不出,跟各大市场的婆娘们骂过街干过架,即使这样她偷来的东西也撑不起这个失去顶梁柱的家。 他姐金酒九就接过他爸的交接棒,成了道上少见的女棒子,对外人是一言不合就棍棒相加,对家里……简直没法儿形容。 有回金酒十把被人抓到偷盗现行的妈从市场拎回来,进门就见到他那美丽端庄的姐姐突发奇想,裹着被子裸双肩,坐在床沿边低着脑袋做出个地包天要吐痰的架势,而他那三脚踹不出个屁的弟弟正蹲在地上,脑袋跟脖子成九十度仰头张着嘴——正接他大姐吐的痰! 他姐嘴巴一张一合,“tui”地一声。他弟弟立即合上嘴,连爬带蹿地跑到卫生间,在蹲坑上呕了个歇斯底里。 金酒十:“……” 他听着卫生间里那个恨不得把肠子呕出来的声音,扭头看着床上呵呵奸笑的姐姐,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他姐姐瞪着丹凤眼一脸理所当然:“烟灰缸在客厅,我够不着。” “你够不着烟灰缸不会起来?就他妈几步路能累死你!那是你弟弟,是个人,不是你奴隶!” 他姐姐这个懒鬼懒得开天辟地,听到这话压根儿当他放了个屁,仰头又倒回床上。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金酒十气地恶向胆边生,随时准备冲上去大战个几百回合。 正在这当口,他那偷了东西还能把儿子叫去贼喊捉贼的妈回来了。 “吵什么呢?外面就听你嚷嚷。” 金酒十瞪着金酒九,他弟弟吐完了漱了口一脸没事儿人似的站在卫生间门口,别说告状,连抱怨都没一声,扭头回房间该干嘛干嘛了。 金酒十骂了声“kei sei gi”, 他姐瞬间从床上弹起来,“xi bar sei gi neo kei sei gi!” 朝鲜族最忌讳两句话,一个是高丽棒子,一个就是这个kei sei gi,狗崽子。但他姐姐显然技高一筹,狗崽子和操|你一并说了,前面那句话大意就是:我|操|你大爷的你个狗崽子! 啧,可怜了无辜又可爱的狗宝宝。 朝鲜族骂人加“狗”字就是最刺耳的脏话,其程度比万国骂还要过分,此言一出必定是腥风血雨。因此可见狗在朝鲜族眼里是地位最卑劣的,而且朝鲜族有个传统就是吃狗肉。 可骂人和传统毕竟只是某些人群的自我臆想,狗在一定程度上仍旧是人类最忠诚的伙伴。 金酒十的狗伙伴,是一年春节他在狗市晃悠时,见到一条被人套住脖子的大狼狗,黑色的毛发被血黏成一捋一捋,后腿的骨头都白涔涔地露出来了,还是宁死不屈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戒备地盯着四周的人。 那一瞬间金酒十看到狼狗眼睛里绿幽幽的狠光,宁肯死,也得拖上几个垫背的。 他就被这狼狗冲天的野性狠辣绊住了脚,金酒十心想这狗真他妈爷们儿,够气概! 他走过去止住准备挥舞打狗棍的人,操着一口朝鲜话粗声粗气道:“这狗我要了。” 然而前进的步伐一迈那狼狗疯了般地冲过来,汪汪狂叫连血带哈喇子流了一地,金酒十抬腿照着狗脸就是一脚,狼狗踉跄两步稳住身,拖着半残的腿又冲上来。 金酒十蹲下身,看着狼狗近在咫尺却死活咬不到他,因此气急败坏地抓着狂。他一抬胳膊,快准狠地捏住了狼狗狂叫不止的嘴巴,使那狼狗张不开嘴只能用前爪连扑带挠。 金酒十叼着烟,沉声说:“记住老子,从今往后,你就是老子的狗了。” 随后他伸出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沾血的狗头。那狼狗仿佛通人性,竟真的就不挣扎了,盯着他愣愣地瞅,耸了耸鼻子嗅着他的味道。 棍棒加糖衣,巴掌加甜枣,印证了威逼利诱乃是行走天下的至高法门。 就这么着,这条狗从此不离金酒十左右,天南海北地跟着。 但金酒十把狗领回家后才发现一个问题:这狗不是爷们儿,是个性格火辣辣的小妞! 他又不能退货,又不能给它按个把,只能起个有辱狗威风的名字变相报复它——大猫。 每到遛狗时就见一个叼着烟吊儿郎当的青壮年放声呼唤: “大猫!” 然后一条油光水滑半人多高的大狼狗呼哧呼哧地跑过来,一点儿没有被串了种的自觉,乖乖溜到他腿边跟着闲逛。 也不知是不是被人虐待狠了,只要不跟他睡一个屋,这狗时不时就会像做了噩梦似的嚎两声,金酒十喊一声它的名字,大猫得到他的呼唤,立刻就消停了。 前段时间他被派出去出差,照常带着大猫,回程时大猫旧疾复发,后腿不能动不说,还上吐下泻,送到宠物医院一看才知道大猫带上崽了。 金酒十忧愁地觉得女大果然不中留,背着他跟别的狗什么时候搞上的都不知道,只能寄希望他家大猫眼光卓绝,可别被路边的土狗夺去贞操,只好把狗放在医院待产。 结果走了一个月,一回来就发现门上贴着的纸条: 你家狗不分昼夜狗哭狼嚎,凡是听到此声音,尤其是主人,必定是要走厄运倒大霉的,因此,我们由衷建议,请快把你家宝贝送走吧! 当时金酒十的唯一想法就是操起菜刀,挨家挨户踹门进去砍个人仰马翻。但他能在道上混出名气,除了一身功夫当然也是有脑子的。他很快就确定了贴纸条的嫌疑人,可以肯定就是跟他一栋楼里的,五楼六楼都没人,一楼二楼是老头老太太,甭管是不是耳聋听不见吧,就算听见也没那个敢招惹他的胆子。 那么就只有三楼了,三楼只有一户人家,家主是个四十出头干瘦的老男人,平常就一副纵欲过度的死德行。 个老不死的,金酒十想,不管这个“我们”的“们”有多少水分,肯定跟别人一起同仇敌忾才有胆子招惹他。 既然你坏我名声不让我好过,那么你也别想在这小区里好过。 他立刻买了个喇叭录了段狗哭狼嚎的录音,撬开五楼的门锁把喇叭挂到五楼跟六楼之间的水管上。他身高手长,这个位置不高不低不长不短,除了要有他一样的高度,还得有他灵活的身手和矫捷的胆子才能给解下来。 其目的就是要发挥他这颗臭狗屎的本色熏臭这一锅汤。别以为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帜就可以当英雄了,要让所有人先是恨他骂他啐死他,然后再掉头恨那个贴纸条的老不死。 他闯荡多年深谙人类的劣根性,肯定那老不死不敢认账,不认账就正中他下怀。我不收拾你,我只羞辱你。 小区里的居民果然不负他望,大家谁都不是傻子,一猜就知道贴纸条的人是谁。他一臭流氓就算 了,你不惹他大家都相安无事。 你惹了他又不肯站出来,连累所有人睡不好给你顶包。怂!金酒十成功调转矛头,一时间所有人都对三楼的老男人鄙视唾弃且日益变本加厉。 人活着,有什么比脸面更重要的么?尤其住的地方,所有人都对你指指点点,这难受劲儿,还不如直接打他一顿。 这天,大猫生完崽,五个狗崽子还没长毛,一坨黑糊糊的肉球。金酒十把这窝狗用箱子搬回家,放到阳台那间通风光线顶呱呱的屋里,然后收拾了下出门办事儿。路过小区门口时,闲磕牙的人们减声住嘴,那个老不死的也在,群众的眼光在他跟那中年男人身上来回穿梭,金酒十看也没看,刚走出大门身后就传来一声: “那个金…金哥?” 金酒十停下脚,嘴角勾笑又迅速扯平,扭头挑眉看着那人,“叫我呐?” 可怜这人都到了不惑之年还得对一个臭流氓奴颜婢色,那人唯唯诺诺地走上前,又害怕他动手停在两米远的地方, “金先生?” “哟,”金酒十还是头一回被人叫先生,好笑地扬起下巴眯着眼,模样高深道:“有事儿?” “是是这样的,”那人额上的汗都快下来了,没敢直视金酒十,“那张纸条…其实…” “纸条?没事儿,”金酒十胸襟宽广的安慰,“你也不用替那人说话,最近睡不好吧?对不住你们,我吧,这身份特殊,最忌讳那些诅咒啊传言的,可我们这道上的人,又特别信这些东西。万一被他说准了我真走霉运,你说我多憋屈,我就是想找他给我开解开解指点两句。” “呵…呵呵,”那人干笑,这话听着不就是自己咒他死吗?这罪名可就大了,“那说法其实是骗人的,不存在,不存在!” “哟,骗人的?不能啊,那纸条上写的挺有道理的,家有狗哭能不走霉运么?”金酒十目光如炬。 “真的,”那老头儿总算抬起头,极力想证明似的着急辩解,“现在科学都证明了,狗哭实际是一种疾病,可能是做噩梦了嚎两声,很正常的,不存在什么厄运的说法。” 金酒十眨眨眼,思索了片刻感激地看着他,“你说的也对。但我还是忌讳,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还是找那写纸条的人问问清楚。” “其实……”那人搓着手,干巴巴道:“那纸条…是我写的。” “啊?”金酒十扬眉,“你说什么?那纸条是你写的?那我前两天让你站出来你怎么不认呢?” “我…”那人结巴,“我……”涨红了脸,那人才下了决心般承认:“我这……怕你……对不起对不起,真对不起,我……” “哎,没事儿没事儿,”金酒十走上前大度地搂过他的肩膀拍了拍,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塞他手里,“别怕,我虽然是一臭流氓,但也不会欺负你们普通人,咱都无怨无仇的。我们家大猫也不懂事儿,天天叫打扰你们休息。以后我保证好好管教,这烟拿着抽。那个走厄运的说法不存在是吧?” 这人受宠若惊,连忙说:“不存在不存在,骗人的,我随口说的,这个” “放心,”金酒十打断他,把他推过来的烟又推回去,“不存在就好。有话就摊开说嘛,我也是讲道理的人,贴纸条这种多不爷们儿。啊,爷们儿,这事儿就这么过了。拜拜!” 说着还很有礼貌地朝门口围观的人群挥挥手,也不管那人在背后嘟囔。 他没想过让这人多么下不了台面永难立足什么的,他毕竟还是要在那小区生活的,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就行了。有时流氓的身份也是一种开脱,谁能指望流氓多有品德呢?不过那人,大家就算表面不说什么,可对方窝囊的本质,算是永远留在人民群众的印象里了。 金酒十自觉这事儿被自己办的妥帖,又出了这口恶气,心情很美。 ☆、第六章 这么大的太阳,出门不开车,屌热! 才走了二十分钟,金酒十身上的短袖就湿个底儿透,他到达的地方是家小卖铺,小卖铺里光线昏暗,没有空调,只有个电扇正吹着一个瘫在躺椅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小年轻,香烟柜台后还坐着一个正在上网、头戴猫耳朵的姑娘。 金酒十把电扇调了个个儿,浸透汗液的衣服被风一吹,顿时黏答答地裹住他的腰,露出些逼人的架势。 他食指在柜台上摸了把,摸到一层灰,表情就更阴沉了。 “我走了一个月,你们就一个月没打扫卫生是吧?” 姑娘本来对面前的电脑全神贯注,他一说话把她吓得一哆嗦,回过头时嘴角还沾着薯片屑,一只眼睛正常对焦,右眼却眼珠歪斜,是个斜视。 金酒十扫过她布满油渍的白色短裙,又略过那张肤色不均的脸蛋,最终落在她头顶的猫耳朵发箍上。 “你把那玩意儿摘下来,”他命令道,姑娘马上把发箍摘下来,顺带勾乱了一头油发,“把桌子擦了,柜台上的烟码齐了,这个月的账本给我。” 递到他面前的账本字迹歪扭,日期和钱数也记得模棱两可,金酒十翻着账本,柜台后的姑娘拿出一块干巴巴的抹布擦着他手边的桌子,金酒十的眼睛在那块抹布上瞥了眼,而后他抬起头,面色不善地盯着姑娘, “每天活在垃圾堆里,你不觉得烦么?” 姑娘低下头,揪着手里的抹布闷闷不语。 金酒十又说:“把抹布洗了。” 姑娘总算从柜台后走出来,模样虽然不咋地,身材倒是不错,一双笔直的长腿,但没胸。 金酒十等她洗完抹布,走上前端起那盆脏水,一抬手泼在了睡得如同死猪的小青年身上。 这小青年正在梦里策马扬鞭浴血厮杀,天降一盆冷水,直接把他从马上泼下来,一个弹跳立在金酒十面前,刚想破口大骂,看见他又硬生生憋回去了,差点儿被口水呛死。 他的矮小在金酒十的高大面前相形见绌,加之金酒十老板的身份,更加惶惶不安。 他说:“金哥,你回来了!” 金酒十说:“一个小时,把账给我算好。” 言毕便越过小青年走入后面的小门,穿过一人宽的走廊,里间是一间两百平方的大厅,打扑克的、推牌九的、打麻将的,还有老虎机,惨白的灯光下一众人等眼冒精光,烟雾中只有墙顶的几扇窄窗透入天光。大厅的最里端另隔出一间监控室,金酒十敲开闸门,里面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正在数钱,另有五个青年或抽烟或喝酒,每个都打着赤膊露出裱在各个部位的纹身。 “金哥,”这五个青年立即站起来。 金酒十的拇指擦过堆叠的钞票,并没看他们。 “放出去的账都收回来了?” 有个精瘦的青年递上一张欠条, “上次那个卖布匹的刘老板借得二十万还没收回来,人跑了,我们去他家就剩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小孩儿,他们都联系不上姓刘的。” “联系不上就不联系。他房产证不是已经过户给我们了么?房子空出来没?” “这个……”精瘦青年摸摸脑袋,对后面的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奈何他们都当没看见,精瘦青年只好硬着头皮说:“对方是个泼妇,他们又孤儿寡母的,我就……没……没好意思。” “哟,”金酒十轻蔑的笑了下,眼梢扫过这几个模样凶神恶煞,在他面前却低眉顺目的小绵羊们,“行啊你们,侠肝义胆,铁血柔情。那会所里的账收不回来,你们给那孤儿寡母垫上呗?” 几个青年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只把头低的恨不得戳进自己的胸骨。 金酒十和颜悦色:“你们给垫吗?” 小绵羊们狂摇脑袋。 “不垫充他妈什么好人!”他甩手将一沓钞票扇在精瘦青年的脸上,又低声骂了句:“废物!地址给我。” 这是幢老楼,墙体已经裂缝,底部爬满青苔,楼道里有霉味,实在不怎么样,却因靠近市中心房价高居不下。 金酒十躲开猫眼敲了几下门,等一个皱纹纵横的老妪出现在门缝里,就一把拉开门大步迈进去,边走边脱下上衣露出爬满汗液的上身,他在房子里扫了圈,随后直奔厨房的冰箱,从里面挑挑拣拣拿出瓶可乐,拧开瓶盖后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屋里有个女人喊:“姆妈,撒拧?” 金酒十拧上瓶盖,“讨债的。” 出来的女人四十出头,只穿着睡衣,胸脯的两坨肉耷拉在腰间的赘肉上,头发还有些散乱。看到金酒十光着膀子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家的客厅里有些回不过神,用本地土话问: “侬找撒拧?” 金酒十脚搭在人家茶几上,嘴上又叼了根烟,烟灰也不客气地弹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他抓了抓裤裆,对瞪大眼的女人问:“这是刘伟家吧?” 女主人沉下脸,一手掐腰,声音尖刻, “刘伟不在,他欠你钱你找他要去,别找我们,我们跟他没关系,也没钱。” “哦,”金酒十满不在乎地点点头,“我也没打算找你们要钱。他借钱时已经把房子过户给我们了,还完钱才能换回房子,还不上这房子就归我们了。我现在来通知你们,三天之内从这里搬出去,这房子我们已经卖掉了。” “侬勿要胡说八道!”女主人这声怒吼震到了金酒十的耳膜,他颇难忍受的歪过头堵住了一只耳朵,只听那怒吼声仍在继续:“这房子是我姆妈的,什么时候归你们了?他有什么权利把房子过户给你?你是什么人啦?我告诉你你再这样子我要报警啦!赶紧从我家里滚出去!” 金酒十这一根烟抽完,也把腿从茶几上放下了,他把烟头扔在一个茶杯里,那道贯穿整个前胸的刀疤因为他弯曲的上身愈发狰狞,像一条硕长的蜈蚣在胸膛栖息。他看向一直不知所措的老妪,她那一头花白又稀少的头发露出些许头皮,双手攥在一起,身体佝偻,浑浊的眼睛在他和女主人身上来回张望。 “老太太,”金酒十说:“房子是你儿子的吧?” 女主人看向老太太,急躁道:“姆妈,侬港实话,房子侬呒么给那个败家精伐?” 老太太唯唯诺诺的看了女儿一眼,一双穿着绣鞋的小脚不自觉向后缩了两步,按照裹小脚这一恶习的年代来看,这老太太少说有八十多。 “行了,这么明显的答案就不用问了。”金酒十在房子里看了一圈,“搬吧,三天以后你们还没搬走,那我只能强制性替你们搬家了。” “你放屁!我知道的,刘伟借了你们二十万,我们这房子少说值个八十万,你们这是放高利贷,我要报警!报警抓你们!你不要以为你可以无法无天!你以为这是哪里啊你可以这么嚣张!” 金酒十只觉得跟这老妇女打交道万分心累,也懒得再废话,站起身拎起上衣走向门口, “你爱报警就报去,房子确实已经按照法律程序过给我们了,板儿上钉钉的事儿,谁也救不了你们。” “我警告你啊小赤佬,”妇女一双眼珠瞪得突出眼眶,食指指着金酒十的鼻子,本地的土话和普通话夹杂,尖刻的声音如同一只呱呱聒噪的鸭子在金酒十耳朵里跑来跑去,“侬勿要这嘎老驴!我们小人物没本事你就不要以为可以随随便便欺负我们,逼急眼了我就到政府门口拉横幅,大不了我脱光了跪在市政府门口,到时候什么记者电视台统统来报道,我就不信抓不到你们!” 嗯,这确实是个办法。金酒十望着天花板,脑袋慢悠悠地转过来,眼睛死气沉沉的盯着她,他在琢磨着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这个老妇女让步,打?那是肯定不行的,打人犯法,犯法的痕迹太明显,他又要去蹲号子。砸?砸东西也会闹到警察局,还是下策。 正当他纠结呢,门口突然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那中年妇女一个迈步上去锁门,但没来得及,一个背着书包穿校服的男生已经进门了。 男生不明所以地看着门口的三个大人,妇女赶忙把他往门外推,金酒十却先她一步,越过她的脑袋一把揪住了男生的头发,薅着他往里走。 “你干什么?放开他放开他!你敢动我儿子一下我跟你拼命!” 妇女的巴掌络绎不绝的扇在金酒十光裸的脊背上,却丝毫没有阻挡住他的步伐,他身上渐渐多了几道指甲印,一直沉默的老太太也伸手来拦,瘪掉的嘴巴里呜呜说着什么。 金酒十把那小男生掼倒在地,鞋底踩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他的脸上“啪”地迎来了一记巴掌,但是因为他太高,这记耳光并不能完全糊在他脸上。 可这足以让金酒十瞪起眼睛阴狠地瞪着她,妇女毫不示弱,她一头蓬松的卷毛乱七八糟的顶在脑袋上,她一边瞪着金酒十嗓子里一边发出足以穿透屋顶的尖叫,口水几乎要喷在金酒十的胸口上,又四处寻摸着什么东西增加跟他拼命时的胜算,可整张脸通红一片,人也在发颤,因为金酒十踩得他儿子快断气了。 金酒十凶狠地看了她一会儿,等她停下叫喊才说: “你儿子是一中的?”他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说:“三天之内搬走,不然我就找人收拾你儿子。” 他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弯下腰去扯男生的书包,从里面翻出课本看清上面的名字, “刘以,我记住了。如果你去报警,或者去政府闹事,我就剁你儿子的一只手。我不怕坐牢,但是你儿子就……”他勾起嘴角发出一声冷哼,眼睛里也露出一抹嘲讽,“房子、和你儿子的未来,你自己选。” 他收回脚,老太太在通向门口的路上哀求地望着他,手伸在虚空想要拦他却没敢,泪水被夹在皱纹里爬满整张脸。 金酒十目不斜视,等到了楼下,听到上面传来的哭喊,“我就告诉你不要心疼那个败家子!没了房子我们怎么办,大家都一道死吧,都不要活了……” 他发动车子,扑面而来的冷气在炎炎夏日里简直是一股清流,金酒十又叼上一支烟,他想起韩国有部电影,男主在放高利贷之前会让人买一份保险,如果到期还不上,直接剁一只手,或者敲断他一条腿,然后换来保险金抵账。 这是个轻巧的方法,他觉得他们应该学习。 烈日当空,现在才一点钟,他这一天的工作也才刚刚开始。 他又来到一家小旅馆,上了二楼敲开门。大白天的房间里拉着窗帘,瓦数不高的灯泡将床脚满头大汗的人照的像鬼。 “金哥,”门口的小弟关上门。 金酒十在鼻子前扇了扇,房间里的某种味道呛人,他走到那人跟前蹲下身,“给老二下套的就是他?” 旁边立着的根柱点点头,“是他。” “操,”金酒十打量着这人不屑地嗤笑,“我他妈以为是一人物呢,合着也是一猪二哥。女的呢?” 根柱朝洗手间努努嘴,“估计嗑药嗑大发了,嗑死了,身体还热乎着呢!” 在金酒十工作时,世界上与他来说只有两种人:废人和能人。 废人,是要废掉的人。 能人,是还能利用的人。 金酒十站起身,冲身后的两个小弟说:“把那女的抬到床上,没干让他俩干一炮,干了就直接弄死。” “你他妈还有观摩奸|尸的癖好呢?”根柱咧着嘴邪笑。 “你懂个屁,”金酒十踹了他一脚,等人把那女的扔到床上,一把捞起床脚的男人甩到女人身上,在那肥硕的屁股上踹了脚,“赶紧做,临死前让你爽一发。” 那人摸到女人的身体,才反应过来自己要死了,扭头愣愣地看着房间里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金酒十身上, “不能给条活路么?” 金酒十夹着烟鄙夷道:“你觉得呢?” 那人没说话,扭过头,盯着床上死去的女人看了会儿,随即撑开女人的腿干起来。干到最后身体一哆嗦,就被人摁住了脖子。 金酒十将针头扎进男人的大动脉里,匀速把注射器里的液体推到头,拔出针头往床头柜一扔。 那男人白胖的身躯抽搐着抖了好一阵,然后就趴在女人身上不动了。 “收拾好,别留下痕迹。”吩咐完金酒十就和根柱走出旅馆。 两人神色平静地好像弄死的是个虫子,不值一提又无关痛痒。 根柱站在街边望着远处悠悠感叹:“你说,是不是我们不卖毒品,就没这么多废人了?” 金酒十蹲在树干底下,喷出的烟雾跟汽车尾气混合在一起糊了他一脸,他神色麻木又透着超出年龄的老气,好久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才泛出一丝根深蒂固的厌世感,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4节 “你这问题就如同鸡生蛋还是蛋生鸡,傻逼!” ☆、第七章 时势造坏蛋,黑社会也不过是应时而生,现如今这社会越来越文明和谐,搞得黑社会也跟着文明了,层层洗白营造出合法好市民的形象。洗到现在令我们以为混子无处不在,黑社会却不见踪影,似已绝迹。 但是他们洗掉的污点都流到哪条阴沟里了呢?让我来告诉你—— 从上面可以看出,金酒十也是一混混,小卖铺是个幌子,为了遮掩后方的赌厅,这个地方是金酒十自己的据点,小弟们只听他的话,所赚的钱也都归他自己。之后的高利贷是帮里的生意,他负责放炮子,也负责收炮子。如果变成死炮,啊就是这钱收不回来就叫做死炮,那这钱需要他自己垫。 垫钱无所谓,关键是收不回炮子是要跌份儿的,出来混什么最重要——脸面。 为了能准时收回炮子,金酒十曾把一位欠了他们百十万的大老板非法□□了一个多月,并打断了大老板的数根肋骨,最后炮子是收回来了,大老板也找人把他关进了监狱,以为能以牙还牙让他在监狱里不得好死,结果金酒十在监狱里好吃好喝休养了仨月,出来后比以前更膘肥体壮。 除了放炮子和赌厅以外,金酒十还曾倒卖过假货,普拉达酷奇小香香,从项链到皮包一遛a防,从加工厂到售货一条龙,后来被人举报,又抓进去关了一个月,照样在里面吃好喝好,出来后假货生意更加红火。 以上三项就是金酒十主要经营的项目,他不碰毒,不是因为他高尚,而是因为这玩意儿风险太大,被抓住不好出来。 后来被他一针管毒死的猪二哥,这个不关他事儿。 这猪二哥是江西帮里的人,他设计演了一出黑吃黑,让跟金酒十同帮派的老二在抢了两公斤冰以后被警察逮住了,两公斤诶!不死也是终身□□。 然后杀虫帮抓到了猪二哥,派金酒十顺路去处理一下“垃圾”。 这个“处理”,我们都知道就是他把人弄死了,弄死人他难不难受害不害怕呢? 小金哥的回答是:为什么害怕?你没见过死人?我见过,先是爷爷死,后是老爹死,爷死爹死我都没感觉,别人的死活我就更没感觉了。 金酒十虽然骂根柱傻逼,但偶尔也会装回哲人思考下人生的价值。晚上他跟罗哥吃饭,罗哥是他们的老大,年逾四十人却像三十出头,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 此人生平最爱文学艺术,号称博览群书且从不说脏话,经常徘徊在装逼和傻逼之间。 给自己辛苦创立的帮派起名叫“杀虫帮”,手下据点的酒吧却叫“风林火山”,称自己为俗世艺术家,不知道是真土还是假土。 僻静的饭馆儿里飘着淡淡的檀香,每次金酒十闻到这味儿就有种进了厕所的感觉。饭馆里摆着几张红木桌,正中间供着关公,靠墙立着一个观赏型大鱼缸,鱼缸里养着个膘肥体壮的大王八。他至今没弄清楚王八跟乌龟的区别。 这饭馆是杀虫帮专用,此刻饭馆里人头稀少,几个吃饭的小弟见了他纷纷起身打招呼。 金酒十直奔旮旯里那张桌子,数月未见,罗哥依旧身穿大红的唐装,秃头上印着六个戒点,脖子上挂着一指粗的大金链子,金链子上缀着个色泽深厚的玉观音。 他在罗哥面前坐下,眼睛一扫,就扫到红色唐装下那双翠绿的nb运动鞋,真是把不伦不类搞了个通透! 他眉头抽搐,由衷想叫一声亲爹。 “您不是爱穿耐克么?怎么换牌子了?” 罗哥端起紫砂壶对嘴嘬了口,“你不懂,这叫潮流。” 金酒十闷笑,“您都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还赶什么潮流?” 罗哥不满地啧了声,闭上眼扇动折扇,谆谆教诲,“红尘就在空门之中,遁入空门就是深入红尘,我要常保年轻,多学学你们年轻人,才好继续普照四方。” 金酒十佩服地叹了口气,心道你那是为害四方。 饭馆里循环播放着美酒加咖啡,不一会儿服务员就端上了几盘大鱼大肉。罗哥嘎巴嘎巴地嚼着大蒜,对金酒十说: “多吃大蒜,大蒜解毒。” 饭吃到一半,金酒十把上午根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罗哥点上一根烟,那双有着大双眼皮的眼睛眯成两条缝,高深莫测望着他说: “海纳百川的下一句是什么?” 金酒十挑眉,不解回:“什么奶大?” 罗哥顿时恨铁不成钢,差点儿要拍案而起,“俗!”说完指着他抖着手,半饷失望地摇摇头,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个有容的意思就是它所有的东西都能包容,能藏污纳垢,藏污纳垢你懂吧?” 金酒十摇头,“不懂。” 罗哥面色更加郁结,看他就像看自己的失足儿子,把这句话在脑海里掰开又揉碎,挑了句通俗易懂的释义: “例如你的肚子,你可以吃大蒜,也可以吃鱼翅,但你吃进去以后,大蒜和鱼翅在你的胃里都是一样的地位,不管高低贵贱,终究是要变成大便被排泄出去的。” 金酒十听到这里默默放下了自己的筷子。 罗哥继续道:“你无法控制说鱼翅更贵所以排泄时就把它划到一边让它在你肚子里多待一会儿,这是自然规律。同样的,这个世界也有一个规律,今天这个人死,他就是死于这个自然规律,是受环境和大趋势的影响。我们所有人都在这个规律里,你不懂是吧?那我再讲得细一点儿。 毒品是因为人的恶念才诞生的,制毒的人因为想赚钱,这是‘恶’,吸毒的人因为想要得到满足,这是‘欲’。黑社会就是搭乘着‘恶和欲’的小竹筏,我们沿路兜售可以满足他们恶与欲的商品,当这个人的欲一旦被触发,不管能不能被满足,他已经在‘恶’里了。恶的结果是什么?不得好死呀! 所以你搞死他,这跟你有没有关系?这个关系太小了。他死的关键原因在于他自己,在于这个环境,自然规律就是这样。 我们这些人的生死,叫适者生存,这也是一个规律。但更宏观意义上的规律是什么?是这个世界。我们不卖毒品,世界就更美好吗?” 罗哥摆摆手,“不会。伊甸园里要啥有啥,亚当夏娃不还是吃了禁果。恶永远存在,没有人,动物还有弱肉强食,没有动物,环境照样是适者生存。人永远都会在恶与欲的驱使下创造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些东西可能比我们今天贩卖的更恐怖。而只要有恶与欲,我们这些作为二道贩子的黑社会就永远存在,存活的方式或许会变,但意义不变。没有罗瘸子,还有刘瘸子李瘸子,没有你金酒十,还有这个酒十那个酒十。新旧交替,生死反复,这就是自然规律,是一个轮回。” 罗哥说完这篇论黑社会存在意义的论文,颇为自得,感觉自己离所谓的哲人更近一步。 他笑眯眯的望着金酒十,问:“听懂了吗?” 金酒十眨眨眼,惭愧道:“没。” 罗哥像牛打响鼻般哧了一声,“滚!” 金酒十厚脸皮地笑了笑,刚要抬屁股走人,罗哥又喝问道: “我上次让你当副馆长的事情,你考虑清楚没有?” 副馆长,说白了就是帮派里的二把手。 金酒十撇撇嘴,靠到椅背上,耸肩摇头软趴趴的作态真不愧是烂泥,“不当,您有活儿就安排,我可不想自己给自己揽活干。” 这回罗哥连看都不想看他,摁灭了烟头, “滚!” 金酒十不以为然,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话说余找找还不知道他跟纸条男握手言和,深受噪音荼毒的余找找决定,今晚要把那两个吵人的音响给偷出来。 他已经暗中观察了金酒十好几天,知道这臭流氓作息时间跟他差不多,通常不到半夜不回家。 他手艺过人,智商却委实低下。 把自己里外三层裹成个胖子,戴上帽子口罩,背上装满麻绳的书包。向来流动性偷盗的他没学过入室偷窃,对开锁很不拿手。于是在入夜后化身为壁虎,手脚麻利地爬上了四楼,翻身从厨房窗户进了臭流氓的家。 月色凄惶,这屋内的情形简洁明了,客厅除了一套桌椅嘛也没有,两扇卧室的门都紧闭着。他竖耳倾听,确定屋内没人后轻手轻脚走向阳台那个房间,一推门—— 阳台正对着自家的厨房,这屋里除了放在柜子上的音响更是一贫如洗,空旷的可以塞下两头奔跑的野猪,小偷来了都得哭。 他走到大木柜旁,掏出书包里的麻绳,正打算打包带走,突然觉得脚底下有个软绵绵的异物,移开脚就着月光低头一看,就看到巴掌大的一团黑球,还一鼓一鼓的呼吸。 活的?余找找疑惑了,他没看到这屋里有什么活物啊。于是弯下腰用食指戳了戳那团黑球,嘿,挺软!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团东西,还没等直起腰就听见柜子底下呜呜的声音,像是野兽从喉咙深处发出的警告。他探头朝里看了眼,登时从一片漆黑中对上双绿幽幽的眼睛,近在咫尺的鬼眼立刻震住了余找找,随即那眼睛的主人“汪”地咬向他的手。 余找找缩手一蹦,卧槽,有狗! 再顾不得什么音响,拔腿就朝厨房跑,惊吓来得太突然,突然到忘了手里那团黑球。那条大狼狗撵着他的屁股追到厨房,等他手撑上窗沿才想起那团黑球,慌忙中只把黑球揣到怀里,两腿一蹬跳出窗户,刚扒到墙沿上,耳听楼下传来一声爆呵, “小贼,哪里跑!” 臭流氓?!! 这可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金酒十正悠哉地哼着曲儿,走到楼下就听到家里传来的狗叫,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夺窗而出。 小金哥大怒,眼见那黑影灵活如同蜘蛛侠,飞檐走壁几个攀跳跃到跟前,他一抡胳膊打向那小贼。 谁知那小贼弯腰夺过这一拳,闪电般要跟他擦身而过,金酒十抓住他的肩膀,余找找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金酒十疯魔了,妈了个巴子的敢打他耳光? 操大爷去问问道上有几个人敢打他耳光!这他妈就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余找找趁此机会奔向栅栏,手脚并用纵身一跃,翻过栅栏就开始狂奔,金酒十追在他身后,无人的小道上路灯拉长了身影。 金酒十撒开两条大长腿,那小偷上半身胖如皮球下半身瘦如麻秆,每每眼看要触及他的衣角,这小偷却总能逃过他的魔爪,干脆跑起了s线。 不仅能四十五度倾斜还能瞬间漂移。 这种被人当猴儿耍的感觉让他更加怒气冲天,破口大骂: “操|你妈赶紧给老子停下!” 余找找深觉此人乃是头号大傻逼,停下还能有活路?权当耳旁风专心跑路。 “你他妈再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听没听见,给老子站住!” “给老子站住!” “你大爷的” “老子不打你,站住” “站住” 金酒十刚吃完饭,这一通狂跑又张嘴灌了一肚子风,就觉得有点儿岔气。两米之外的小贼对他的怒骂毫无反应,一想也觉得自己傻逼的可以,小偷能给他站住吗?根本不可能。 想通了他也就闭嘴了,攒着力气誓死要抓住这小贼。奈何跑了这么远,他发现这小偷不愧是跑路专业户,别看个子不高身形诡异,愣是追不上他。 他自己身为道上的人,砍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追着砍过,别说他一米九三的超高个子,就是练这么多年也练出来了。 速度、耐力、爆发力,绝对顶尖,还真就没跑不过谁。可今天才见识了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这他妈真是拿命在跑路啊! 两个人不知不觉,从居民区小道跑上了大马路,在马路上跟数十辆汽车比拼过速度,玩儿命跑出了n个公交站。 终于,金酒十放慢脚步停下了,撑着膝盖瞪着那个人影越缩越小,喘的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一双腿都没了知觉,他满身大汗口干舌燥,直起腰,那小偷早就没了影子。 操,这事儿绝对没完! 回到小区,金酒十直接拿过门卫大爷的茶缸,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茶水,半饷放下茶缸“呸”地吐出茶叶沫子,靠到窗沿上,语气阴沉, “给我调监控。” 汗水浸润了青年浓黑的眉毛,那两排浓密短粗的眼睫微微敛住眼底的精光,他皱着眉头,这表情使他整个人浮上一层阴郁的戾气,如同他被汗水染过的眉眼,泼墨般晕染了整张脸。 看门的两个大爷见此煞神,二话不说调出监控。金酒十盯着屏幕,又嫌磨叽按下快进,鼠标被他按地咔咔作响,老大爷畏惧又讨好地问: “怎么回事儿啊金子,找人呐?” “找小偷。” “啊?”俩大爷满脸难以置信,“谁敢偷你啊?” “就是说,”金酒十想起那一巴掌恨得咬牙切齿,“他妈的活腻歪了!” “这……不太可能啊,”大爷怯怯然,“再说,这监控,照不到你那边儿,只有进门这片儿才有。” 金酒十眼睛一瞪,“不早说。” 大爷憋屈,“你也没问啊!” 他扔下鼠标,坐到门卫老头儿晒太阳的小板凳上,点上烟掏出手机打电话, “给我查查,今天晚上你们谁在井一路跑活儿。” ☆、第八章 小偷也是有组织的,没有组织的散偷就没有靠山,容易被抓不说,抓了还出不来。 但余找找不是一般的小偷,想当然小金哥是查不到他的。 金酒十打开家门就迎上双绿幽幽的狗眼,他按亮灯,在房子里转了圈儿,什么都没丢,就丢了一只狗崽儿。 他拎着音响旁边的书包和绳子,发挥他强大的逻辑思维: 卧室的床头柜里有两万块钱,没丢。 卧室的门也压根没打开过。 那说明小偷是直奔阳台这屋,难道就为了偷一只小狗崽儿?不可能,大猫能咬死他。 他盯着绳子,扫了眼音响,瞬间就明白了,这小偷是的目的是音响。 狗窝就在放音响的柜子底下,他看着地板上爬来爬去的几团黑球,这小偷是偷音响的时候顺走了一只狗崽子,结果顺走的时候遭到了大猫的袭击。 那么问题来了,哪个小偷放着两万块现金不偷,非偷这几百块钱又破又重的音响? 看那小偷的身手,大约不是个傻子。 他的目的就是来偷音响,为什么偷音响?联想前几天的噪音轰炸,金酒十有了个重大发现: 这小偷一定是他们小区的! 实在是受不了他夜夜笙歌,所以决定偷音响来解睡眠于水深火热。 这边金酒十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推断正确,那边余找找兜着肉球回到家,他其实比金酒十好不了多少。 臭流氓忒能跑,他当年追徐二都没跑得如此狼狈,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掏出肉球发现是只小奶狗,郁闷的心情顿时更悲愤。 他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人,更不具备当一个好人的条件。他想把这小奶狗扔了,但是小奶狗那粉嫩嫩的舌头在他的指尖上一卷,舔完后咂咂嘴,哼唧哼唧的像在抱怨没喝到奶。 余找找不怎么坚硬的心肠就软了,第二天就买了婴儿配方奶跟奶瓶。令他惊讶的是小区的夜晚就此宁静了,他揣测着金酒十心理的同时又感到解脱。 他不知道自己智商有问题,顺带也认定别人的智商都跟他一样不达标。除了习惯性看看那个四楼的阳台以外,这事儿很快被他抛到脑后。 淋着毛毛雨,余找找远远地看着一个小偷悄悄跟在打着伞的女人身后。女人带着耳机,手里拎着袋子。余找找一眼就看到她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不算是闹市区,可这条街上人也不少,无奈人情淡薄,小偷胆子不小,渐渐轻手轻脚地靠了上去,一只手就伸到了女人的口袋里,动了动,三秒钟的功夫。 那女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了,小偷向旁边挪了一步,女人又转过身子,把手揣回口袋,接着那小偷就跑起来。 女人扔掉手中的雨伞,高喊一声,“你给我站住,站住!”边喊边撒腿狂奔。 余找找想起臭流氓追着他的那天,不仅有些想笑,掉头从另一条近路超了过去,奔跑的步伐溅起了地上的泥泞,跑了六七百米,拐出胡同,果然看到那个小偷把手机扔给了另一个同伙儿。 那小偷的同伙儿拎着个黑色的塑料袋,晃晃悠悠,看样子今天没少赚。 余找找跟上去,隔着几个路人,眼神儿在四周扫了一圈儿,不远处有辆面包车,余找找知道这是收货的人到了,狡兔三窟,况且是小偷,上了车想跟就难了。 他套了件带垫肩的宽大外套,从背包里拿出个黑色的布袋,帽檐儿压低,几个迈步凑到那小偷身后,手中的布袋一抖,接着凑到他背后套到了那人的头上。 另一只手攥着小偷的胳膊一个巧劲儿捏得他松开手,抽出了袋子脚下扫堂腿一扫,小偷跟着向后倒下来。余找找拎过袋子转身就往人堆里跑。 跟着追过来的小偷们速度挺快,不过余找找的速度岂是他们能追得上的。衣服换下来,露出里面的校服,塑料袋塞到书包里,雨开始大了,时间不早了,这时候也找不到什么好“活儿”了,余找找慢悠悠地回了家。 凌晨两点,深黑的天际打着紫色的闪电,间歇有一声隆隆的春雷,街上偶尔才能见到一两个行人。拐进通向自家小区的沥青路,余找找被浇成落汤鸡,低头盯着路面,身后传来一个略微沉重的脚步,突兀的手机铃声在雨夜里格外刺耳。 那人摁断了电话,莫名奇妙地,脚步声竟跟着余找找越来越近了,他也没理,就是心下警惕,大步往前走几步,身后的脚步也跟着急促起来。 眼看着小区的大门就在眼前了,余找找心里琢磨着,难不成让人给盯上了?那他可不能再往家里走了啊,再走可就暴露了,问题这条路可是个死胡同,难不成他掉头跑? 余找找左思右想,猛然顿下身,也不走了,转头往身后瞥了一眼。 身后的人似乎也没料到余找找能突然停下,明显愣了一下,淅沥的雨声中余找找听见他似乎笑了声,然后举着伞踱步到他面前,把伞撑到了他的头顶,遮住了愈发瓢泼的雨势。 余找找的心砰砰狂跳,这人超高的个子极具个人特色——臭流氓! “哥们儿,” 他听到低沉又阴阳怪调的声音,而其中北方口音极浓。 “这么晚才下班儿?” 伞抬高,不太明亮的路灯驱散阴影,余找找的瞳孔瞬间收缩又放大,这人长得让他……想回炉重造。 金酒十默默跟他对视了半分多钟,俩人大眼瞪小眼环境诡谲气氛诡异,最后还是小金哥受不了先眨了眼睛,他实在想问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看个毛啊看? 然而想起心中的疑惑硬压下嘴边的脏话,好脾气说: “你住几幢?我送你。” 余找找平光镜下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扭头走进雨里,金酒十差点儿没控制住一脚踹过去,妈的什么态度! 他小跑两步跟上余找找,大尾巴狼似的满脸奸诈: “诶别客气,大家都邻居嘛,你这样淋雨不好,要是感冒了怎么‘干活儿’啊?” 这人话里有话,故意的?余找找内心波涛翻滚,他久未说话喉咙干涩,没法儿用语言让臭流氓有多远滚多远。他纠结了一个漫长的过程,等回过神,他俩已经站在他家楼道口了。 余找找在台阶上站定,堵住还想跟着他上楼的人,他从头到脚裹的只露着眼睛,可黑漆漆的楼道里只能看出个人体轮廓。 金酒十按下楼道开关,明亮的灯光让那张闪瞎余找找的脸一览无遗。他站在台阶上,却还跟这臭流氓差了半头。 他的目光缓慢地扫过金酒十高挺的鼻梁骨和犀薄的嘴唇,定在那双有着厚重睫毛的眼睛上。眼神深邃?余找找盯着这双眼睛想,可能因为眼睫毛太浓,压在眼皮上就黝黑一片,所以眼神自然就深邃了,黑黢黢的,像两汪深潭,透着不怀好意。 这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上方是两道不修边幅的浓眉,额顶还有个美人尖,头发乌黑茂盛,因此充满野性。 余找找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双黑黢黢的眼睛探究地眯了起来,说了一句欠扁的话: “你是个哑巴?” 余找找有些愤怒,他的眼神把这愤怒赤|裸裸地传递出来。 金酒十笑起来,抖动着宽阔的肩膀露出一排白牙, “行,我走了,改天咱们再聚。” 他说完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立马换成了咬牙切齿地寒意,撑开伞走掉了。 余找找呆望着楼外的雨帘,好半饷才踩着黑暗回到家,一开门那只小奶狗就摇晃着小尾巴迎上来,乌溜溜的眼睛显示出它的欢快跟讨好。 你主人有病! 余找找心里说,他冲好奶粉,小狗已经不需要用奶嘴了,但每回小狗嘬着奶嘴眨巴着眼睛都特别让他心软。 他抱着胖嘟嘟的小黑狗,小狗的耳朵还软趴趴地耷拉在脑袋两边,毛发蓬软,他实在不能把这傻呆呆的小狗崽跟臭流氓家里的大狼狗联系到一起。 他好几次看到那只狼狗在阳台上走来走去,竖着尖利的耳朵,大长脸,吐着老长的舌头,英武又凶狠。 但是就算是狗,不管小时候还是长大了都是好看的,他还是个人呢,从小到大就没有一天好看的时候。 他胡乱冲了个澡,抹掉镜子上的水汽,镜子里的自己让他难以抑制地难过起来。 臭流氓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凭什么?老天爷凭什么那么青睐他,都是男人,为什么自己就像只病鸡,他却长那么高?他是怎么长那么高的?为什么大家都是下九流,他可以一派理所应当,大摇大摆地在人群里行走。自己却要裹成粽子,脸都不敢露出来给别人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余找找使劲儿搓着脸,用指甲抠着脸上那道猩红的疤,在苍白的皮肤上抓出一道道鲜红的印子,恨得快要哭出来。 这边余找找被金酒十的庐山真面目刺激得半死不活,那边儿金酒十也被余找找的态度刺激得上火。 妈的,他混了这么多年,有几个人敢对他这个屁态度! 他自从确定了小偷就在小区之后暗中观察了好几天,一户户排除掉愣是没找到目标。他还怀疑是不是小区里谁雇的呢,没想到就在今晚却给他发现了。 他看人无数,就看背影就认出余找找就是那个小偷,那天这小贼上下比例极不协调,当他看到余找找时很快明白是经过伪装的。 那两条飘轻的小细腿儿,大晚上两点还在外面晃悠,还戴着帽子裹着口罩,明显做贼心虚嘛! 而且余找找的态度,真的很有问题,心虚吧,又不全像心虚,怎么跟杀父仇人似的瞪着他?难不成以前他们结过怨? 不管了,金酒十想,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捉弄这个人。 ☆、第九章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男人总是三五成群,哥们儿后面还有个们字呢。 金酒十有仨可以交心换命的哥们儿,一个是二十四小时全职流氓,一个是兼职流氓,还有一个是偶尔流氓。 兼职流氓的那个叫高壮壮,地道的延边老东北,汉族,一米八两百斤,在不干流氓事儿时干了个相当正经的行当——沙县小吃。 这巴掌大的小破店坐落在平民小吃一条街中央,左边是兰州拉面,右边是四川麻辣烫,门前一排茁壮的梧桐树,各种流浪猫流浪狗在这里流连忘返。 夏季的南方午后,大太阳,没有风,热的欢畅淋漓。 金酒十坐在树荫底下,吹着风扇丢儿当儿地晃悠着脚脖子,他穿着大裤衩戴着太阳镜,模样英俊高大形容却猥琐下流,唱着悠哉悠哉的小曲儿: “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已经是百花儿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唱到这儿声调一转,扭头冲身后喊:“再给我来瓶汽水儿,要橙子味儿的啊! 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嘿嘿~” 高壮壮这个倒霉催的,拿着汽水儿出来,发现他这兄弟不仅喝着他的水吹着他的电扇,还一劲儿用手揪着他辛辛苦苦养了大半年的小桔子盆栽。 桌上一摊油油绿叶儿,他这兄弟揪着叶子唱得欢快: “记着我的情记着我的爱,记着有我天天在等待,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 他把这汽水往桌上一摔,“给钱,一共一百八!” “一百八?”金酒十挑起那道浓黑的眉毛,“喝你两瓶汽水儿要一百八,你比流氓还流氓啊!” 高壮壮一把打掉金酒十揪着绿叶的贱手, “你看你把我这花儿摘吧的,要你一百八算给你面子了知道不?” 金酒十嘴巴弯的像老太太,越过高壮壮朝店里喊: “柱子诶,快管管你家男人,你家男人耍流氓啦!” “去你大爷的!” 根柱迷瞪着眼睛幽幽从店里出来,一米六的小个子瘦不拉几,他从初中之后就没长过,跟他两个兄弟站在一起,打老远一看像领个孩子,随便他俩谁都能一只手捏死他,典型的半残人士。 “掏他鸟,叫他嘴贱!” 高壮壮探手摸向金酒十的裤裆,金酒十刚开始还弯腰躲得不亦乐乎,后来干脆俩手一摊靠在椅背上叫唤起来: “诶哟,舒服,再重点儿!”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5节 高壮壮:“……” 根柱:“高丽棒子!” 金酒十瞬间怒了:“说啥?找死呢!” 对付金酒十这个脸皮厚得空前绝后嘴巴贱的绝无仅有的臭流氓,通常一句高丽棒子,立刻就能让他一败涂地,只动手不动嘴。 他此生最恨别人叫他高丽棒子,他身体里那一半儿的高句丽血统,让他每次面对这个外号都有种无力回天的悲愤。 “再喊一次我揍你啊,”他瞪着眼睛,从臭流氓变成委屈的小屁孩儿,不满地撅着嘴。 高壮壮和根柱相视一笑, “你大下午的在这儿干嘛呢,找到那小偷了没啊?” “我这不正等他呢。” “等他?”高壮壮疑惑了,“等着揍他?” “那多没劲,现在是法治社会,办事儿讲究方法,要用脑子,知道不?” “嘿哟,”高壮壮不屑地冷哼,“你那一脑袋狗屎,肯定又想了什么招儿折磨人呢吧?你就坏吧,缺德带冒烟儿。” 正说到这儿,金酒十突然站了起来,咕咚咕咚喝光那瓶汽水儿,奔着街对面跑过去。 他晃晃悠悠悄末声地走到余找找背后,弯下腰凑到人家耳朵边喊了声: “嗨!哑巴!” 余找找脚下不停置若罔闻,然而他那一声高喊已经引来了数道目光。 金酒十乐呵呵地走在他旁边,他个子实在太高,余找找又戴着帽子口罩,从他的角度望过去——什么都望不到。 “你不热吗?哎呀你这帽子挺好看,我……” 金酒十抬手去掀他的帽檐,余找找侧身闪过,让那只贱手落了个空。 “……”金酒十眯着眼若有所思的微笑,这人速度快的有点儿突兀,动作弧度却很小,要不是错开了两步远,还以为他根本没挪过地方。 这小偷有两下子啊,还他妈练过! 余找找瞪着他,阳光照在金酒十的侧脸,他低着头,嘴角含笑,鼻翼跟眼睫下有层晕染开的阴影,有种迷人的肃穆。 太过分了,余找找想着,这人长得太过分了!每看他一眼都是心灵上一记沉重的铁锤。 金酒十瞧着他变化多端的眼神,实在想不起得罪过这么一号人物。看他大夏天裹得这么严实,就算是小偷也不至于这样吧?难不成他长得有问题? 这臭流氓一时间脑袋里绕了无数念头,摆出了一个真挚的表情: “你这眼…珠子长得真漂亮!” 余找找不大的眼睛顿时瞪了个溜圆,金酒十看他的反应瞬间确定了,在心里一拍大腿: 这人果然是个丑八怪! 余找找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被人夸漂亮,其震惊程度不亚于彗星撞地球。 他那贫瘠的内心像是奔跑过无数匹河马,留下一串坑坑洼洼的蹄印,山崩地裂,然后是倾盆大雨,把那沙尘石块融化成洪流,缓慢又厚重地流淌向他身体的每一处。 干涸迎来了雨水,他的内心变得一片潮湿。 金酒十讪讪地笑着,竟有点儿不好意思。那眼神太复杂,喜伤参半,还带着点儿渴望跟感激,忒纯洁。 这人是有多么缺爱?他抬手挠挠后脑勺,胳膊一抬搭上了余找找的肩膀,缺爱就对了,他就是要捉弄他的,管尼玛什么感觉。 “大热天儿的,上班很辛苦吧,来,吃个橘子。” 他把兜里那个鸟蛋大小的绿皮橘子掏出来,刚从高壮壮那盆栽上摘的,要扔还没倒出时间。这橘子还没熟,又硬皮又厚,咬一口能酸倒牙。 余找找看看他,又看看他掌心里的小桔子,心里又酸又涩,他用他为数不高的智商总结出一个道理—— 这臭流氓是个善良的好人! 金酒十一条胳膊环着他的脖子,颇有些费劲地剥着橘子皮,这姿势极其亲密,他体温高热,身上的汗水被阳光蒸发,浓郁的窜进余找找的鼻子里。 余找找几乎没与人这么亲近过,心跳得特别慌乱,那条手臂快要碰到他的脸,后背也贴着那具热烫的身躯,而金酒十的呼吸仿若近邻耳畔,前后左右都是热汽,他感觉自己快被他熏晕了。 他看到那双手强硬地剥开负隅顽抗的橘子皮,指尖沾上清透的汁液。 金酒十勾了勾他的脖子,满脸坏笑: “来,尝尝,小金哥我头一次为人民服务。” 余找找把头垂得更低了,为了快点儿逃离他,也为了感受来自这个善良的人的好意,他拿起血肉淋漓的一瓣勾掉口罩塞进嘴里,嚼了一下,帽檐下的脸霎时皱成一团,眼泪都出来了。 金酒十看不见他的脸,只盯着那只红彤彤的耳朵, “甜吧?”酸不死你! 余找找想说酸,可挺好吃的。但他说不出话,只能大力点点头。 “快,吃干净喽。” 余找找视死如归地全塞进嘴巴,那酸爽的滋味儿把胃里的酸水都勾了出来,酸得他牙都软了,恨不得满地打滚。 金酒十拍拍他的后背, “行,好好干活儿,别太辛苦,回见。” 真不舒服,余找找钻进电影院的卫生间,慌忙用冷水冲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的像兔子,灯光下水润明亮。他看着那双褐色的眼睛,想:眼珠子漂亮,也算漂亮? 嗯,也算漂亮。 他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思考着臭流氓为啥对他这么好,难不成发现自己就是那天的小偷?那也不该啊,发现了不都是揍一顿或者报警么? 那是图什么,想骗他?可他有什么好骗的,他什么都没有,那人却什么都有。 夜色渐浓,他这一下午除了那个橘子什么都没吃,胃里似乎还能尝到那酸涩的味道,而臭流氓的体味也一直在他鼻端徘徊,蒸得他一张脸通红发烫,心率急促,总之这一天他一单活儿都没做到,熬到晚上就匆匆回家了。 小狗崽在他臂弯里欢快地舔来舔去,他望着对面那间黑漆漆的房子,偶尔那条大狼狗会在阳台上溜一圈,但臭流氓始终不见踪影,他有些遗憾。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会一直对我好吗?如果我变成他,如果我占有了他的身体,走在大街上,那是什么感觉? 当天晚上金酒十出现在余找找的梦里,他的穿着有些可笑,全身只围着一条遮羞布,蓬头垢面,他躲在草稞中,锁视着荒原上的一条鬣狗,茂盛杂乱的头发下那双眼睛黑得发亮,不停有汗珠从他的下颚滚落,他握着一杆长矛,浑身的肌肉都绷出硬朗的线条来。 那条鬣狗突然朝他的方向望了眼,于是鬣狗和他都开始在荒原上发疯的奔跑起来,他那双涂满汗液的长腿跨过干裂的土地和枯黄的草丛,眼睛紧紧盯着猎物,追逐、逃亡……随后他将长矛伸到半空,狠狠掷出,鬣狗在奔跑中骤然倒地,痛苦的发不出声音,直到他走到近前,俯下身拔掉长矛。 鬣狗突然变成了梦的主人,余找找惊惶地望着他,腹部的血汩汩不断地流出,他蹬着孱弱的一双细腿不停退后,可臭流氓越来越近,他的胸膛起伏着,眼睛像深潭在吸走他的神智,汹涌的气味扑鼻而来,那股热汽在烈阳下熏得余找找无法呼吸,他张大嘴巴,但每呼进的一口气都带着那股浓烈的气味,侵袭着体内的血液。 快跑!快跑!余找找拼命催促着梦里的自己,可梦里的自己一点不争气,只会瘫在那里看着那只手攫住自己的脖子。他像只小鸡被提到半空,对着臭流氓连抓带挠,而后小腹传来一股温热。 他被捅了,力量在流失,臭流氓松开手,余找找就跌落在地,他看着他蹲下身从自己身上撕下肉来,贪婪的填进嘴巴,血蔓在他的脸和手上,那双眼睛还在盯着自己,冷漠而高傲。 臭流氓终于掏空他的肚子,他站起身拔掉长矛,在烈阳下慢慢变成一个黑影。 别走,梦里的余找找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别走…… ☆、第十章 清一色的男人,大略三十来号,除了金酒十站着,其余各自坐在十来米长的会议桌两边。老的有年过半百,少的才二十出头,都是杀虫帮的大小领导或是头目,身家随手拎出来至少干儿八百万,出去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但在这里,他们都不许带保镖,只有金酒十身前的这一位,秃顶、肥硕,一身唐装,穿金戴银,浑身每个部位总有发光点。 落地窗外天际云卷云舒,隐约有乌云压顶,暗潮涌动的迹象。 “现在是换届的关键时刻,全国都风声鹤唳,江西帮挑这个时候找茬儿,要么是上头有人,有恃无恐;要么是艺高人胆大,算准我们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动静。” 罗瘸子夹着根软中华,烟丝浓烈的气味慢慢在他附近环绕,勾得一群烟鬼开始心痒,但也只有坐在他右手边第一位的男人敢公然抽出烟来缓解烟瘾。 几米外一个发稀肚鼓的老男人急切道: “那就让他们江西帮欺负咱们?我手里可就只有这一个楼盘了,如果这个再保不住,像您说的,这种时候我们可很难再竞争到其他的工程。这可是一大笔钱!” “一大笔钱?”另一个老男人也发话了,松垮的面部肌肉堆出一个不屑的笑脸,“老张啊,你是做白道生意的,号称头脑精明杀人不见血,怎么总找我们黑道的求救?从年初到现在,我没见你往帮里交过一分钱,你的本钱反倒都是我们凑出来的。兄弟们刀口舔血挣来的钱,你不给甜头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我们替你拼命呢?” “什么白道黑道?咱们都是一个帮里的人,你分的这么清楚,怎么个意思?想分家?”这位倒是个年轻的,说起话来雄赳赳气昂昂,专拿鼻孔看人,十分气盛,“刘经理,”他阴阳怪气道:“您混得久,资历高,那您跟我说说,往常你手下那些犯了事儿、进去的兄弟,都是谁找门路给捞出来的?光打打杀杀,闷头走黑路,上面的人,”他指着天花板,“给你面子?” “小兔崽子,跟谁说话呢你?没人教过你帮里的规矩吗?才上来几天你就这么张狂,以后你还认得老大是谁嘛?” 金酒十在最前端冷眼旁观,那年轻人是个伶牙俐齿的,几句话就让年过半百的刘经理下不来台,频频往罗瘸子的方向看,却不是看罗瘸子,是看他左手边的第一位。 文质彬彬的贺转辉权当没瞧见他的眼神,面无表情的闭上眼,随即又很快睁开,看向他对面得意笑着的孙冶胜。 “好了,不要吵了,叫你们来开会,怎么来我面前斗鸡给我看么?”罗瘸子声音洪亮地制止了他们的争吵,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一串佛珠,椅子微转向右边的孙冶胜,“冶胜,你现在是副馆长了,该主持会议的时候也要尽点责任,我要不发话,你就看着他们吵?” 孙冶胜像个喷气的火牛,从两个鼻孔里窜出浓烟,谦逊得对罗瘸子笑着,可因为他眼距宽,又是趴鼻梁小眼睛,任何笑容在他脸上都透着种皮笑肉不笑的古怪。 “在这里只有您是老大,您不发话我哪敢说,不过我记住了。乌鸦,”他看向刚才狡辩的年轻人,“对待前辈要尊敬,以后不要跟前辈这么讲话。可刘叔你也不对,咱们都是一家人,干嘛总把白黑分得那么清楚,不要窝里斗嘛!” 刘经理哼了两声,别扭的转过脸没搭理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中便也有朝堂。 所谓的派系在这一瞬间泾渭分明,这三十个人里至少有五个公开站队,譬如说刘姓经理站的是闷头走黑路的贺转辉,偏贺转辉年轻俊朗,冷着脸不说话也就是公事公办的神态,一点儿看不出是流氓头子。 反倒是专攻房地产和借贷方面的孙冶胜更高高在上,时刻把“老子不好惹”的标签挂在脸上,更像是从地痞流氓里走出来的。 其余的……金酒十挨个人扫了圈,都他妈是投机倒把的墙头草,不到形势明朗,绝不公开站队得罪人。 “冶胜这话说的在理,切忌,不能窝里斗。”罗瘸子有六颗戒点的秃头在光线中闪了下,“那么你去处理一下楼盘的事,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件事一定要办得漂亮,别被人抓住把柄。” 孙冶胜自信地应下来,罗瘸子又道:“本来是想让你给徐大接风的,既然你要忙正事,那金子,”他的脸微微朝后面偏过来,金酒十立即躬身向前,听他吩咐道:“这里就你最闲,你去给徐大接风吧,论起吃喝嫖赌,你是这里的扛把子,好好招呼客人,别给我们丢份儿。” 罗瘸子这话说得亲昵,言语间透出对待儿子似的揶揄,会议室里的人都嘻嘻哈哈的跟着附和。唯独孙冶胜拿眼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金酒十抬抬眼皮,很是淡定地跟他对视,两人眼神中隔空对撞,一个比一个深不可可测,孙冶胜冷冷一笑,等罗哥说了散会,立刻抬屁股走人 一帮人呼啦啦地站起来,挨个跟罗哥打了招呼走向门口,孙冶胜落在最后,他走到门口时还有几个老家伙没走,在门口被人众星捧月般夸来赞去,很是春风得意。 会议室最后就只剩下三人,贺转辉等人走光了才点燃一根烟,之前的孤傲冷漠一扫而空,吐个烟都吐的很郁郁不得志。 “不要闹情绪,”罗哥拍拍他的手,“孙冶胜只是暂时压你一头,名义上是副馆长,实际地位还在你下面。现在风声紧,他愿意出头就让他出,你小子手底下百十号人,还怕干不过他?” “我知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您瞧瞧他那幅德性,”贺转辉手指着门口,面上浮现出极度的厌恶,“出来进去开着大奔带着三四个小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黑社会,这种人,不是给咱们添乱子么?” “嚣张死得快,这道理你不是知道么,”罗哥全身放松,瘫在椅背上懒洋洋开起了玩笑,“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跟金子可多长点儿心吧,他要是哪天把我给拍死了,你俩可记得给我多烧点儿纸哟,记得千万多烧几个丫鬟给我。” 贺转辉和金酒十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罗哥又慢悠悠说: “这几天你们准备一下,尤其是金子,让手下的人好好休息。楼盘什么的,不是大事,动不了咱们的根基。等徐老扒来了,金子你要准备好,缺人手让转辉给你补上,这个活儿——才是重中之重。” 言下之意就是要动手。金酒十不知这个徐老扒是什么人,跟贺转辉走到会馆门口,两个人都心事重重。 金酒十率先开口:“这个徐老扒是干什么的?” 贺转辉停下脚,思索着说:“是个大佬,养着一群小偷。但据说他手下的小偷很厉害,你动手之前通知我,这类人精得很,咱们得确保万无一失。” 金酒十点点头,“行,我知道了,回头订个计划,咱们再细谈。” 分别后金酒十上了车,也不知是哪个傻缺电台胆儿贼肥,正放一首有气无力的民谣,金酒十开到一半路,慢慢听出这歌词里的淫气: 你用含过别人xx的嘴亲吻我,我用舔过别人咪咪的嘴说要跟你结婚…… 妈的,这他妈什么烂歌!怎么现在唱歌的都比流氓还流氓了吗?但这歌词实在一针见血,导致他听了一遍就记住了,等叫上心腹小弟,在足浴店大厅里就开始哼起来。 前台小姐挂着甜笑任凭这几个臭流氓调戏,一分钟不到,电梯出来个穿经理制服的半老徐娘。 “金棒棒回来啦?出去一个月,没少在外面风流吧?”徐娘说话间人已贴到金酒十身上,金酒十摸上人家的屁股,吐了口烟, “找几个好的,伺候伺候我这几位弟弟。账挂我头上。” “那你呢?”徐娘拍掉他的手,凤眼勾出几分媚色,“你想怎么嘛?” “老规矩,上回那个战斗民族的美女还在么?叫她跟我出去。” 这位徐娘靠在吧台上,细长的手指勾开金酒十胸前的扣子, “人战斗民族的美女忙着呢,这段时间又来了几个漂亮姑娘,有一个也是你们朝鲜族的,要不叫她来陪你?” 金酒十懒着脸,“不行,她们都不够劲儿,干两下就吱哇乱叫,扫兴。” 一个小弟腆着脸凑上来,“就是,我们小金哥家伙太大,普通姑娘受不住。” “你们也别羡慕他,”徐娘顺走金酒十口袋里的烟,抽出一根,其余自觉放到了自己手包里,“真要论起劲道,那还是咱自己姑娘够爽,一个萝卜一个坑嘛,器大后面还跟着活儿好呢,他就是活儿不好,长了那么根驴玩意儿,咱姑娘受不了他才找老外的。这叫上天开一扇窗就得关一道门,公平!” 金酒十的家伙大,大到一般姑娘受不了,勉强要上,那玩意儿也只能进去一半,再想深入,姑娘就要惊声尖叫。 况且,他对姑娘有心理阴影。 他那天仙的母亲和靓丽的姐姐在家几乎不穿衣服,他妈是因为起夜,总神神叨叨地走到厨房,整个房子只有客厅的电视机有亮光,金酒十在客厅打地铺,这时就会看到一个肚子上耷拉着赘肉、披头散发的女人拉开冰箱,女鬼似的静默无声,喝完酒再晃悠回来。 他姐就更过分了,正值青春年华的肉|体,只有一块三角遮羞布,那两团耸翘的胸脯晃荡着,闹得金酒十总不知该把眼睛往哪儿放,不小心瞥过去一眼,立刻会收到金酒九轻蔑的,讥讽的眼刀。 有一回金酒十上厕所,推开门发现他姐像青蛙一样蹲在马桶沿上,美丽的孚乚沟被他忽略,因为缀在他姐屁股下方的黄色柱体实在耀眼,并且他清楚看见那一蓬黑草丛,这令他难以消受的转过头,神色比吃屎还难看。 女性独有的美丽和天然的丑陋在他眼前同时展现,从那以后再漂亮的姑娘也难让他心动,任何展露性感和温婉的女性,都被母亲松弛的皮肉和姐姐排泄时的场景打败。 他深刻意识到:不管多完美的人,总是要拉屎撒尿,众生在这方面是平等无差别的,所以所谓的女神,从来就不存在,除非她的屎是黄金。那他就会把这姑娘供起来,拼命喂食,让她排泄,然后从马桶里掏出来卖钱去。 可惜余找找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在金酒十正将俄罗斯美女操干的嗯嗯啊啊的同时,余找找已将他供奉为男神,并在男神慧眼识发现他的好看之后把他当作知己。 但知己总难相遇,余找找深受相思之苦,每每对着金酒十家的阳台望眼欲穿,不知熬过了几多春秋。 相思使人胆大。 余找找在金酒十家楼下打探四周,随后光天化日之下徒手攀上四楼,刚推开纱窗,就跟趴在地上撅屁股准备豪扑的狼狗对上眼,狼狗的耳朵警觉地竖起,不时威胁性地露出尖利的犬牙,喉咙震动发出低吼,眼神狠戾阴森。 余找找没犹豫,登时三下五除二又跳了下来,回到家把小狗崽塞到书包里,怀里揣上一堆肉类吃食,然后重新爬上了男神家的窗户。 这回不仅是大狼狗,其他四条小狼狗也都睁大眼睛望着他,可惜小狼狗们的摇头晃尾很煞狗妈妈的威风。 余找找拉开拉链,朝大狼狗晃了晃书包,轻轻放到地上,那只小狗崽儿立即从书包里窜出头,骤然见到亲狗们使它急切的想要蹦出来,但只蹦出了前爪,后肢仍旧拖着书包,跟它的兄弟姐妹们嗅来嗅去。 大狼狗生怕这孩子是个生化武器,步伐迈得小心翼翼,在闻到的确是自己的种后,终于伸出舌头把小狗崽儿舔倒在地,四仰八叉的嬉闹成一团。 余找找趁此机会跃入房子,不想大狼狗信仰坚定,立即率一众狗崽扑向他,余找找又是扔香肠又是抛骨头,狗崽们倒是引开了,唯独狗妈妈呲牙利嘴。 余找找吓得一动不敢动,狗妈妈先是嗅了嗅他的裤子,随后身姿矫捷地立起来,一只前爪踩住他的胸口,狼一样的长脸和湿漉漉的鼻子就在他眼前。他好怕狼狗会对着他的脖子来一口。 狼狗在他肩膀处嗅了嗅,嗯,有它主人的气味。 不怪狗的嗅觉惊人,是余找找沉迷于男神的体味中无法自拔,这外套没舍得洗。 狗妈妈掉头跟狗宝宝们玩儿去了,余找找长舒一口气,如同做学问的人参观博物馆,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在房子里细细打探起来。 先是卫生间,干净的地砖令他不自觉收回迈开的脚,他脱下鞋,隔着棉袜踩在被阳光晒得发烫的瓷砖上,洁白的马桶里有蓝色的水,余找找纳闷地歪过头,为什么是蓝色的? 他摁下水阀,冲进来的水仍旧是瓦蓝瓦蓝的。奇妙! 往上方的盥洗台看,有一把电动剃须刀,他偷偷看了眼外面的狗崽们,到镜子前摘下口罩,电动剃须刀震颤着他光滑的下巴,他幻想着金酒十刮胡子的模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觉得无趣,生无可恋的把剃须刀放回了盥洗台。 旁边有个装着刀片的盒子,还有一瓶绿色的水,闻一闻,是刺鼻的薄荷味。 瓶瓶罐罐可真多,余找找把沐浴露、洗发水,甚至牙膏都挨个拧开闻了个遍,到最后他摸到了金酒十的牙刷,他发现这个牙刷都是电动的,奇妙! 余找找从卫生间出来,打算探查下一个房间,吃货们已经解决了他带来的零食,现在一股脑跟在他身后,不小心就容易被肉球们绊个跟头。 狗妈妈懒得理他,趴在地上哈哧哈哧地呼扇着舌头,养狗的这间屋子一目了然,靠墙有个柜子,还有他没能偷走的音响,地上的狗食盆只剩清水,当然,还有几块亮岑岑的尿迹。 余找找转向旁边的屋子,他蹑手蹑脚的推开门,看到一张铺着蓝色床单的大床,床头柜有盏台灯,桌子上有台笔记本电脑,完全推开门,会发现窗帘后有个小飘窗,余找找走进金酒十的卧室,轻轻坐到金酒十的床上。 他曾躲在洗手间看到他在这间卧室里脱光衣服,然后蹲在电视机前摸索着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余找找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有一沓花花绿绿的碟片,有恐怖片、美国大片、还有动画片,中间穿插着几张画着裸女的碟片。 呃,余找找又纳闷儿了,世界名著里可不会提黄片,缺乏基本常识的他只知道这里应该是个女人,再深一层的画面他就想不出来了。 把东西归位,余找找打开了金酒十的衣柜,衣柜里的整齐令他叹为观止,裤子和上衣分门别类地挂在顶端的衣架上,那个高度他踮起脚才勉强够得到,下面的t恤也工整地码放。中间有层抽屉,拉开以后里面放着五花八门的内裤。 金酒十风骚的特性在他的内裤上体现得透彻明了,有各种各样的图案和花色,让余找找大开眼界。 他拎出一条比了比,发现尺寸照比自己极为宽松,中间那块布料鼓出一块,显示出主人吃不了兜着走的尿性。 余找找对着一抽屉的内裤发了呆,男人的房间和衣柜都是这样的吗?清清爽爽的,跟徐大他们一点儿都不像。 他揉着这条手感不错的纯棉内裤,不自觉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只有洗衣液的清香,但这味道令他突然醒悟自己的行为有多可耻,他恼羞成怒地把内裤甩进去,关上柜门,气冲冲地走出房间,爬上窗台,正准备跳,又下来了,在一众狗崽中找到自己的狗宝宝,塞回书包里,赶在狗妈妈的撕咬前一跃而出。 于是金酒十回家后敏感地发觉有人进来过,因为他每次出门前都会关紧卧室的门,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可惜什么也没发现。 不会有人给我下毒吧?但要是真来下毒的人,不会这么不仔细连门都忘了关。 难道是错觉?是他自己忘关了? 小狗崽扑在他脚背上欢快地咬他的裤脚,金酒十把这小家伙掀下去,小狗更加兴奋地重新扑上来。金酒十就盯着它无奈说道: “鹦鹉,你妈那么高冷,你怎么这么二逼?” 狗妈妈听到这儿喷了口气,别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 金酒十目光扫过屋内几摊狗屎狗尿,认命地拿起拖把开始干活儿。 又过了两天,当金酒十拿起须后水准备擦脸时,他发现真的有人进来过,因为这瓶须后水比昨天少了三分之一。 如果仔细打探屋里的一切细节,就会发现很多不同的地方,例如放内裤的抽屉里有条内裤没叠,例如毛巾是湿的,飘窗上的烟灰缸错了位置,啤酒的盖子是好的,但酒却是兑过水的;他的狗崽子们昨天晚上不太爱吃饭,像是提前吃饱了。 他走出卫生间喊了声:“大猫!” 大猫颠儿颠儿走过来,金酒十拍了拍胸口,大猫立即扑到他胸前,被他扒开嘴巴仔细地看了看牙齿,又看了看它的爪子。 不像是打斗过的样子,邪了门儿了!什么人进来能让大猫无动于衷? 金酒十不知怎么就朝对面看了眼,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小偷住在他家对面,难不成又是他?他有病?上回好歹还偷了个小狗崽,这回什么都没偷,天天往他家跑什么? ☆、第十一章 这个城市不对劲了,余找找站在街头,目光追随着远处趴在板车上推着音箱乞讨的残疾人,音箱里正在放: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明天。 有路人扔进两个硬币,走出不远,挎包里凭空多出一只贼手,钱包丢的润物细无声,小偷挥挥衣袖,带走路人迟钝的尖叫。 徐老大要来了,余找找的脊梁骨升起一股寒意,眼睛却蓦地亮起来。 他并不敢跟得太紧,徐老大手下的人都很警觉,为防打草惊蛇,最近这段时间都没“干活儿”。他早早收工回家,掏出裹在皮套里的一排飞刀,一柄一柄仔细地擦拭起来。 小胖正咬着他的拖鞋甩着玩儿,时不时会被拖鞋绊倒,圆滚滚的身体骨碌爬起来,继续跟拖鞋势不两立。 “嗖”地一声,半掌大的飞刀脱手而出,插在离小胖一厘米的地板上,乌黑的刀柄被它喷出的哈气染上白雾。 五米之内,余找找射飞刀的准头仅在毫厘之差,超过五米,那就难说。要怎么做,才能跟徐老大保持在五米的距离内呢? 有点儿难度。余找找走过去拨开小胖好奇的脑袋,拔|出飞刀走到厨房,从挂帘后朝对面望去,男神今天仍然不在家。他收拾好行头,将小胖塞到书包里,轻车熟路的爬上了男神家的墙,越窗而入。 他先是在男神的卫生间里洗了脸,用了男神的毛巾,搽了男神的须后水,而后在狗群众的观摩下大摇大摆地走进卧室,将自己的扒的只剩内裤,一件件衣服试过来,又到门口的鞋柜里拎出一双油光发亮的皮鞋,像拖着一双大船似的在屋子里溜达。 衬衫盖过他的大腿根,裤管窝囊地堆在鞋壳里,完全是小孩子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扮相,他却乐此不疲,从中找到无限乐趣与遐想。 余找找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学着金酒十的模样叼根烟,他已试过无数回,仍旧无法做到用鼻孔把烟雾喷出不可一世的姿态。 他希望神能在他身上行奇迹,哪天睁眼,发现自己装在他梦寐以求的壳子里,并以这具皮囊在街头、在人群中横行无忌。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余找找只能在男神家里,穿着男神的衣服来满足自己的异想天开,过一时片刻的梦想生活。 小偷敏锐的感知没有帮助他,此刻这房子的客厅里正架着录像机,完整地录下了他的作案过程。 当金酒十深夜归家,从录像机里看到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偷,叼着他的烟,穿着他的衣服,在他家里晃来晃去时怒极反笑。这人甚至胆大到吃他冰箱里的苹果,喝他的酒,然后还自作聪明地兑进小半瓶自来水,又放回冰箱里。 这人神经不正常!金酒十摸着刺出胡茬的下巴,他应该是特别羡慕自己,就像穷酸丑陋的丫头会偷偷穿富家小姐的衣服臭美,他大概也是靠穿自己的衣服来填补他的自卑,幻想自己也能像他一样英俊潇洒。 操,要不报警?没劲。要不拿着录像去找他?那又能怎么样?最多揍他一顿,还是没劲。 大猫站在跟前,抻着头嗅着他身上的油星味儿,金酒十反手一巴掌拍过去,指着它的鼻子说: “养你有毛用!你他妈看个家都看不好!” 大猫鄙视地丢给他一记斜眼,晃悠悠走到窗台边趴下了,四只狗崽儿在主人和老娘间打来打去。金酒十的皮拖上转圈一圈牙印,沾满了口水。 “狗崽子!”金酒十瞪着它们骂了句。 第二天余找找去的时候,发现男神衣柜里的衬衫全部洗过晾在阳台上,一件都没给他留。 不能试穿男神的衣服,余找找很失望,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张铺着天蓝色床单的大床上,犹豫了三秒钟,便把自己摔进床里滚了好几滚,一会儿翘二郎腿,一会儿装模作样地抽烟,幻想着男神会在床上发生的n种可能,他很想在这张床上踏实睡一觉,但时刻会被主人抓到的提心吊胆影响了他的心情,这天只待了一小会儿就揣着小胖下楼了。 但当走到自家楼下时,余找找呆滞地望着坐在花坛边抽烟的男神,男神正在盯着他,眼睛幽深如同洒在夜空里的墨点,阳光散开在他乌黑茂盛的发丝里,烟雾飘飘渺渺,邈远高深,气势逼人,很刺眼。 金酒十朝他招招手。 余找找踟蹰半饷,蜗牛的速度走到他面前,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 “坐。” 余找找就在他身边坐下了,书包里的小胖在他背后哼哼唧唧,动来动去。 金酒十在帽檐和口罩残存的皮肤里看到一抹霞红,他从余找找身上闻到自己须后水的味道,清凉的薄荷味在夏季炎热的空气里窜入鼻腔。于是余找找听到男神笑了。 “你这书包里装的什么呀?怎么还会动?”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6节 余找找一张脸热得快冒烟,他欲盖弥彰的转过身,把书包藏到金酒十看不到的角度,却正好面对金酒十,跟他大眼瞪小眼,怎么也说不出话。 “哦,瞧我这记性,忘了你是哑巴了。” 余找找瞪圆眼睛,想说我不是哑巴,可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住我家对面呀,”金酒十眯着眼睛,“诶你家的户型跟我家一样么?你看,我忘带钥匙了,太阳这么大,我去你家坐会儿吧!” 他说着站起身,径直走向楼道,上了两阶台阶才发现余找找没跟过来,又转过身,朝他招手说: “来呀。”态度就像是邀请他去自己家一般。 余找找慢吞吞的走过去,金酒十的一双大长腿在他眼前炫耀的摆动着,高大的身板时刻要让他仰视。那宽阔的肩膀将衬衫撑得一丝不苟。余找找挑剔的将这具身体从头到脚扫了好几个来回,他希望这双腿可以是个罗圈腿,希望他有个大屁股,总之不要这么完美,但等金酒十停在门口,转头看他时,余找找的心就跟他走路的速度一样缓慢,跳得他头发晕。 他掏出钥匙拧开门,金酒十先他一步走进屋里,他的皮鞋在地板上有节奏地敲着,咯哒咯哒,每一声都准确地叩着他心跳的节奏。 金酒十翻了人家的冰箱,发现这小子简直抠门的可以,连瓶矿泉水都没有,想来完全去他家蹭吃蹭喝了。 客厅里的老式书柜上摆满了书,金酒十抽出一本,瞧着上面的书名高高挑起眉头,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你看这种书?能看得进去?看得懂?” 余找找点点头。 金酒十撇撇嘴,随意翻了几页,“是讲怎么炼钢的?” 男神是个庸俗的人,但这并不影响他光辉伟岸的外表,余找找甚至在他低头阅读的侧脸中发现了另一种耀眼的英俊,他想他应该让男神定在书柜前,永远保持这个姿势,就定在他家里,守着这具雕像,他就可以在满足中过完余生了。 金酒十把书放回书柜,拧开卧室的门,大咧咧的脱掉衬衫,站在空调下面叉着腰吹凉风。 余找找的眼睛落在他的腰上,那里有两道人鱼线消失在皮带束缚的裤腰中,西装裤把他的屁股裹得又挺又翘,弧度十分好看,反观前面,笔挺的裤子中间有处鼓起。余找找当然知道鼓起的那处是什么,他揣在外套兜里的手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裤裆,软绵绵的一团,毫无形状可言,跟男神裤裆里的东西简直天差地别。 金酒十是故意的,他叉着腰屌气十足地转过头对他笑,下颚微扬,眯着眼,与生俱来一股蔑视的神色。 “喂,小哑巴,不给我倒杯水么?” 余找找想要说话的欲望从没这么强烈,他“呃”了声,声带在身体里引起陌生的震动,令他头皮发麻,于是他又闭嘴了。他给男神倒了杯自来水,递过去的时候,小胖终于顶开拉链,从书包里窜出头,趴在余找找的肩膀上望着自己的“姥爷”。 “诶哟,”金酒十瞧着狗脸,一眼认出这是老四。他伸出手,越过余找找的肩膀逗弄着小胖的下巴,小胖软薄粉嫩的舌头舔着他的手指,然后毫不见外地咬着玩儿。 余找找身体僵硬的瞪着金酒十。 “你这狗……”金酒十说:“好眼熟啊,我前些天丢了一条,跟这条长得一模一样。诶?你这狗哪儿来的?”他眯起眼,“不会是偷我的吧?” 余找找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边摆手边说:“不……是!” 金酒十讶异道:“原来你会说话,”他顿了顿,又说:“那到底是不,还是是?” 余找找又摇头摆手道:“不……是!” “哦,”金酒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就当你不是吧。那你把狗放出来呀,再憋坏咯。” 他坐到床边,瞧小狗一出来就扑到自己脚边扒着腿求抚摸,摸着狗头,不在意地说道:“那小偷儿胆儿特肥,我回家刚好碰到他,本来就要抓住了,结果他给了我一巴掌,操!打人不打脸嘛,我他妈一直记恨到现在,哪天要是让我抓到他,非他妈左右开弓甩他个十几二十个耳光。诶你是做什么的?” 余找找只盯着活泼的小胖,手心早已布满热汗,仿若身陷囹圄,想逃,又无处可逃,只无言以对。 金酒十低声笑着,把小胖抱到腿上,揉着那圆滚滚的肚皮,“你这狗喂的倒是挺肥。我丢的那条,是一窝里的小四,刚生出来瘦得不行,吃奶都抢不到奶|头,我每天都得把别的狗崽儿扒到一边去,专门等它吃好了再让其他狗吃,可真是一把屎一把尿。结果没想到,你说哪个小偷那么不长眼?放着人民币不偷偷只小狗崽儿!唉,可真是心疼,也不知那小偷对我家狗好不好。” 他自下由上盯着帽檐下的一双眼睛,故作悲愤:“想想就来气,真可恨!“ 见过贼喊捉贼的,没见过明知道贼是谁,偏还装作不知道喊着要抓的。金酒十这般迂回试探,换了其他小偷早猜出他的来意,偏余找找认定他是个善良的好人,把他的话一字不落全信了,心想:我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就是那个小偷! “你不热么?在家还裹得跟粽子似的,怎么?是不是长得特好看,怕被人惦记,不敢给人看呐?” 余找找瞬间别过头,眼眶马上红了,男神如此看重他,这下更不好见人了,万一给他看了真面目,他得多失望啊! 金酒十搁他背后狡诈地笑着,想到:小样儿,我刺激死你! “诶你干嘛拿背对着我啊?怎么不想见我?”他拉住余找找的腕子,烫得余找找一哆嗦,金酒十恍若没感觉,“坐下来跟我说说话嘛,咱俩多有缘啊,那么多人,偏那天晚上我遇见你,偏你又住我对面。我可是拿你当朋友,难不成你看不上我,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愿意的愿意的!余找找心说,我这辈子……真走了狗屎运才交到你这个朋友。 可他太久没说话,这功能目前有点儿失灵。 金酒十长叹一声,把小胖放到地上,在小胖凑上来时还把它踢了个跟头, “算了,你不愿意跟我说话,我也不在这儿烦人,走了。” 余找找忙不迭转过头,拉着他的手堵在他身前,眼睛亮得晶莹剔透,“比…耶……别走!我……说话……好…好久……没没说了,我……愿意……说的!” “哦,”金酒十深思着点点头,都不问人家为何这么久没说话,就说:“你声音挺好听的,多说说。” 余找找顿时既感动又心酸,他平生没怎么与人交往,真面目往往只一个照面的时间,怜悯与嫌恶常不分家,并不懂人与人交流时也有潜规则,加之他对金酒十奉若男神,因此全不辨他话中的真假,只当自己在男神眼里是好的。一时恨不得推心置腹,又怕吓跑男神,真是百爪挠心,难过和喜悦并存。 但金酒十这老江湖眼光老辣,从种种迹象就看出此小偷避世离俗,傻得一逼,早晚哄的他连北都找不到,到时再狠狠奚落,叫他恨不得没来过这世界。 他露出一个真挚的、喜悦的笑容,拍拍余找找的肩膀,“好了,既然你拿我当朋友,那下次,咱多联系,常聚。” 余找找一双眼睛欢快地唱着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男神真是个善良的好人,知己! 啊,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第十二章 说起生意人,多半要与精明狡诈联系到一处,说起精明狡诈,多半以南方人声名在外,其中又以浙江人最为出名。 这可不是贬义,精明狡诈说白了就是脑子够用,浙江之所以能有今天,除了他们的脑子,人家敢于吃苦拼搏的精神,可不是吹的。 十年前,广州某处贸易市场的一家旅馆里,整层楼住的都是浙江人。 他们不远万里搭乘火车来到广州,旅途诸多艰辛,那会儿江西的扒车党相当猖獗,又要护紧荷包,又是提心吊胆。因为异地取款要扣手续费,他们便提前揣好货款,结果一下车,又要经受广州飞车党的层层洗劫。 广州,唉,广州…… 这可真是个神奇的地界,攒动的人潮不仅来自全国各地,更有许多外国人。三十七八度的高温里一些高头大马的中东人,头裹纱巾,身穿西服,一伸手,十个指头有八个戴满金银钻戒。那些姑娘们,娉娉婷婷一抹娇姿,但偶尔风一阵卷过,她们当即捂耳朵的捂耳朵,摸脖子的摸脖子,身上的金银眨眼便被飞车党掠走,有的更甚蹲在地上,耳垂生生豁开一条口子,血淋淋的沾满衣襟。 路人习以为常,未有一个上前劝慰。在广州,嗤,多正常的事儿! 金酒十受雇于一个叫夏乘凉的浙江人,那会儿,他只花了八百块钱便使小金哥为他保驾护航,可同样风一阵的卷过,他手里的八万多货款就不翼而飞。夏乘凉又是捶胸顿足又是悲戚哀嚎。 “八万,那他妈可是我全部的家当!” 金酒十叼着烟屁股,嘴角歪斜,当时他年方二九,正是一股脑痴迷古惑仔的年纪,很是看不上夏乘凉这幅嘴脸。 “哭个毛!你等着,我给你追回来。” “怎么追?人都跑没影了!” 金酒十拽不拉及地丢了个白眼,赤着他尚未完全发育好的身躯,目下无尘的往前走。 每天晚上,他在房间里都能听到走廊上打包货物,胶条的呲啦声。这些浙江人实在让他心烦,节省的令人发指,楼下一块五一份肠粉,这些人天天拿来当早餐,都是大老爷们儿,白天进货晚上走私,一份肠粉,还他妈不够他塞牙缝的! 凌晨两三点,金酒十跟随夏乘凉躲在海边的树丛里,海上从香港驶来的快艇,拖着八个发动机轰隆隆的伴随潮响,快艇及到近处,闪五下电筒,他们这一堆人呼啦啦地拥上去,七手八脚地卸了货,快艇又拖着发动机轰隆隆的驶走。 整个过程五分钟不到,等把货搬回来,发现里面全是被抠了电板,只剩机身的手机。这,就是所谓的走私。 这个活儿基本都被闽南、浙江、广东这些南方人承包,而北方人,尤其东北人,东北的男人,他们是促进广州娱乐行业高速发展的螺丝钉。 广州是个神奇的地界,在广州,所有的三教九流一概分明。 咱不地域炮,就按广州这个地儿,在灰色产业上,咱公平客观的分析一下:新疆人心最齐,有事儿,一个电话,三四十人抱团儿对抗外敌;江西人也不差,因此江西帮在全国各地都有名;河南闽南骗子最多;浙江专出生意人;广州人哪个行当都混;云贵川,盛产小姐;东北人,除了混混这个职业,还有个副业,鸡头。 鸡头顾名思义,就是妓的头头。 东北男人以豪爽彪悍的糙汉形象著称,这些糙汉手下少则有一个小姐,多则四五个,每天的工作就是把她们送去各个ktv和洗浴足浴店,强迫或者说服姑娘们卖身卖艺,赚钱最多四六开,不卖就揍。 金酒十就曾见到一个辽宁大汉抡拳头把个姑娘揍吐血,姑娘满血复活后仍旧边卖身,边跟这位大汉谈情说爱,不知这大汉使了什么迷魂记,金酒十佩服不已。 要说在东北,管你什么新疆人什么江西帮,没一个外来户能在东北站得住脚,白道靠脑子,黑道靠拳头,东北的黑道完全由东北人的拳头说了算。岂不知到了外省,怎么东北人就这么不是东西,心也不齐,专门坑骗老乡,还他妈欺软怕硬,走歪门邪道都是上不得台面。 所以金酒十从不跟老乡混在一起,混不出头啊,没出息。他专门跟那些弯弯绕的南方人打交道,学人家的处事方式,学人家的脑子,夏乘凉这个浙江人就很信任他,好吃好喝供着他,宁肯自己少吃也不委屈他,并且肯交心。 他被抢了八万多货款,金酒十就在站前街蹲点儿,纵使那位飞车党仁兄裹成狗熊,他也一眼就认出。穿上雨披,戴上帽子,拎上砍刀,在那位仁兄飞车而来时,砍刀快准狠唰的一刀,街头顿时血花四溅,那位仁兄刚抢来的大包还没来得及捂热,便连包带胳膊被他一刀斩落。 飞车兄的嚎叫和路人的惊呼形成蔚为壮观的声网,金酒十拎起大包,在人群里狼奔豕突,几个起落就没了影踪。 他把大包扔到夏乘凉脚边,夏乘凉对他这心狠手黑的做派痛心疾首, “金子,你……你……你太狠了!做人不留余地,人家也不会给你留余地,你这样要吃大亏!” “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十八岁的金酒十天不怕地不怕,踹了脚地上的包,“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要。” “你这哪里是要?你这分明是……” “行了行了,我就明抢了怎么着?他们这不是抢来的?都是抢,谁抢到算谁本事高。快看看,够不够?” 夏乘凉拉开拉链,翻出一堆衣服,骤然瞪大眼,大包底层十几沓红艳艳的人民币。 “这……这……这得有近二十万吧!” “这么多?”金酒十眉开眼笑,挺得意,“把你那八万多刨出来,剩下的咱俩平分怎么样?” 夏乘凉呆坐在地,半饷摇摇头,“这不知是谁的棺材本,估计全家的家当都在这里了,这被抢了,这得多难受,想死的心可能都有了。” 金酒十不屑地嗤笑,蹲在地上翻着里面的东西,翻出一张车票,递给夏乘凉, “哝,又是你们浙江的,你说你们浙江人是不是傻?十几万,存卡里到这边现用现提多好,十几万揣包里,在广州,这不是活该被抢么!” “你不懂!”夏乘凉凄惨的哀叹,“跨省取钱到这边,一万块就要一百块手续费,十几万,就要两千,两千,两千诶!可以进多少货,这都是血汗钱!这不是傻,这上面,都是血啊!” “贪小便宜吃大亏,老祖宗说的话,这才是真正的真理!”金酒十数出八万块钱丢到一边,“剩下的咱俩分了,有这钱,你那活儿也让我入个股呗?” 夏乘凉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片刻后握住了他数钱的手, “金子,咱把这钱还回去吧?” 金酒十冷笑,“还给谁?给我砍了手的哥们儿?给这被抢的倒霉鬼?还是给警察?”他把一沓钞票甩的哗啦响,“给警察,这钱就被贪了;给断手的哥们儿,人家拿了钱立马来砍断咱俩的手你信不?给原主儿,你上哪儿找去?老夏啊,广州这种事儿,一天不说上百件,也有几十桩,别说钱,就是命,你丢在广州,有人管吗?能激得起一点儿风浪吗?” “不是我,你现在早他妈投海自尽了,我就不信你被抢的时候没恨不得把那人剁了喂狗?我现在砍了他一条胳膊你说我心狠,你怎么不想想我这是为民除害呢?现在钱回来了,你有功夫在这儿当正义使者了?血汗钱怎么了?你有本事揣这血汗钱来广州,你有本事别被抢啊!这是什么社会啊?这就是弱肉强食,被抢了说明你活该!都他妈可怜这个可怜那个,你可怜得过来嘛!你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这钱你爱要要,不要我自己花更高兴。” 后来,夏乘凉还是留下了八万块,金酒十那十多万,一半拿来入了老夏的股,一半入股了一家洗浴店,看到那些姑娘在自己的店里来来往往,他突然明白了,不是东北人不是东西专走歪门邪道,而是人心太贪,大家都打着“弱肉强食”的幌子,义正辞严的欺负这个欺负那个,欺负人就能来钱,这钱赚得多容易啊!给谁谁不干?你不干?说明你是真英雄。 他金酒十自认只是真坏蛋,因为在这个社会保持良知完全不被贪欲沾染,太难啦! 飞车党没放过金酒十,他在广州大大小小遭遇了十几场对殴,在那时,他被老罗看中挖到身边当保镖。 据他所知,夏乘凉曾拎着钱在广州站前等过,后来发家再去广州,也曾帮助过几个被抢的倒霉蛋,而他自己,现在想来,其实也后悔。 年龄越大,越知道生活的艰辛。他可以在广州站寻找失主,可以只还回几万块,几万块也可能是救命钱;他可以不砍掉那人的胳膊,不管那人是不是罪有应得,断了一条胳膊,有时比死更难受。 二十八岁的金酒十站在飞机场,头顶时常划过飞机破空而入的呼啸声,想起往事,想起广州,那都是一个残酷的所在。而他迎接的人,徐老扒,正是从广州来的。 广州,多难混的地方,多少黑心行当,这个徐老扒能在这种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其狡诈程度可想而知——想弄死他,恐怕不容易。 不多时,金酒十便瞅见一个戴蛤|蟆镜的胖子带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年轻从到达大厅出来。混江湖混得久的,都知道低调是保命的首要准则。徐老扒就很低调,花衬衫大裤衩外加皮拖,头发灰白交错,肥脸上笑容可掬,看着像从三亚旅游回来的土老帽。 “徐哥,”他露出个沉稳的微笑,“一路辛苦,罗哥在家安排好了,就等给你接风洗尘了。” 甫一握手,金酒十立即感受到对方的手劲不在自己之下,徐老扒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怎么称呼啊?” “姓金,叫我金子就行。” “金子,好名字,好兆头!” 金酒十状似随意地朝他身后瞥了眼,只看到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年轻,两人连行李都没有,他猜测徐老扒的手下都在暗处,可徐老扒到底带了多少人,却一点看不出。 凡人走路,多少都有声音,但金酒十注意到这个小年轻脚步虚浮,虽然穿着簇新的皮鞋却仍然落脚无声。 高配顶级的奔驰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距离他们一百米外紧跟着两辆不显眼的黑色轿车。徐老扒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金,我记得这个姓是朝鲜族的大姓。” 金酒十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小年轻面色苍白的望着窗外。 “是,徐哥见多识广,我就是朝鲜族。” 徐老扒顿时睁开眼,若有所思的凑上来盯着他的侧脸, “延边的?” 金酒十点点头:“没错。” 徐老扒重新靠回座椅上,喟然长叹,“朝鲜族的男人都不怕死啊,前些年我在广州,手下一个兄弟就折在一个朝鲜族手里,飞车党名声赫赫,结果真干上,他妈的都是酒囊饭袋,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金酒十心头浮上一抹怪异,不会他妈这么巧吧?这徐老扒,是不是来前调查过罗哥身边的人,专门拿话点他,警告他不好惹呢? 他也拿话试探:“哦,我们朝鲜族大多要钱不要命,只要钱到位,别说别人的命,自己的也能豁出去。” “这可不好,还是要惜命,赵老艺术家那句话说得对‘人生最悲哀的莫过于人死了钱没花了’,没钱再挣,命最重要。” 后座的小年轻突然轻声道:“您记错了,赵本山说的是‘人生最最悲哀的事是人活着,钱没了’。” “是吗?” “是啊!” 徐老扒豪放的笑了两声,“记错了记错了,年纪大了,记人记事儿都记不清,总搞混。” 小年轻又道:“这都没关系,只要不把仇记错了,冤枉了好人就行。” 金酒十闻言只沉思不语。 ☆、第十三章 “徐老扒!”一下车,罗瘸子就顶着将军肚,张开双臂热情的跟徐老扒抱在一起。 两个肥佬的肚子紧密相贴,头顶高楼上万丈灯火光辉照耀,背后的星级酒店金碧辉煌,衬得那两颗秃头竟也多了几分耀眼之光。 “罗瘸子,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红光满面,时刻喜庆的跟当新郎官儿似的,不错啊看你混的!” 罗瘸子豪气地摆摆手,“现在不行喽,我这身体一年比一年差,事情都交给他们年轻人了。也就是见到弟弟你,才露露脸,难得这么高兴。” 他们俩,一个是弥勒佛,一个是老妖怪,彼此在酒店门口你让我我让你,最后勾肩搭背,滚出一连串开怀的笑声进了包厢。 少说二十几盘菜,却只坐了四个人,为了活络气氛,不多时金酒十就喝了一瓶多白酒,跟徐老扒一起来的小年轻却滴酒未沾。 “这位是?”罗瘸子瞧着那个小年轻。 徐老扒拍拍小年轻的肩膀,自豪介绍到:“我的关门弟子,郝雀来,人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小飞雀是也,雀来,给罗哥敬杯酒。” 那郝雀来当即伸出一只修长细嫩的白手,端起杯子矜贵的朝罗哥一点头,随后仰首一干而净。 罗瘸子端着酒杯只笑,半饷又把杯子放下了, “想当初咱们在珠海,你手下的徐二熊万宝外号一个比一个叫的响,怎么现在一个都瞧不见?想来老弟你这些年,手下的人才也都折得差不多了吧?” 徐老扒哼了声,脸色顿时晴转阴, “确实折了不少好手,当年……哼,当年人命都不当命,现在是钱都不当钱用了。你那老哥哥穆敬涯创立个狗屁‘盗贼帮’,跟在我屁股后到处给我下套子。这回我在广州,好容易扎稳脚跟,他竟然跟警察勾搭在一起,搞了个钓鱼执法,把我手下十几号好手全送局子里了!我要不是撤得快,这会儿,甚至是这辈子,你是见不到弟弟我喽!” 说完这话,徐老扒又提防的觑了罗瘸子好半晌, “你……不会是穆敬涯花钱找来办我的吧?” 罗瘸子叼上根烟,金酒十马上到跟前点着火,只见罗瘸子慢悠悠地吐出这口烟,享受的咂咂嘴, “我要办你,还用得着穆敬涯花钱找么?” 徐老扒点点头,感叹道:“那倒是,但是老哥,咱们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弟弟我是混不下去来投奔你,你不会真把我当成丧家犬,随时准备给我一棒子吧?” “哪儿能呢?”罗瘸子牛大的眼珠凝视着徐老扒的铜铃大眼,“我又不知道你到底带了多少人来,轻易办了你,回头你再捅我一刀。咱们现在也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刀口舔命的事儿,还是少做。再说,我罗瘸子,向来仇归仇,生意归生意,我现在拿出诚意要跟你做生意,你也得拿出诚意来。” 金酒十听两个老家伙打太极般试探来试探去,始终触不到正点儿,就端起酒杯走到郝雀来身边,说: “来,小飞雀,咱俩同辈,我敬你一杯,在这儿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他拎起酒瓶给郝雀来倒酒,手上一不留神,酒瓶哐叽一声砸到桌面,瓶口朝下,眼看要洒他一身,郝雀来出手如闪电,金酒十只觉得眼前一花,郝雀来已经把酒瓶扶正了。 “你看看你看看,”罗瘸子指着金酒十嗔怒道:“我的这些手下,一个个毛手毛脚,倒个酒都倒不好。趁这段时间,你跟人家好好学学,别总给我丢人!” 徐老扒也拿眼打量着金酒十,嘴巴却对罗哥说:“我记得你年轻时特别讨厌长得比你俊的,怎么今天过来一看,你这些小弟个个油光水滑,全是人中龙凤,难不成老哥哥你想开电影公司,要造星啊?” 罗哥也瞅着金酒十,挺骄傲地笑了,“贴身小弟,总要长得帅,带出去有面子。” “这倒是,就是不知道,中看,中不中用?”徐老扒突然兴起的对罗哥讲:“咱光喝酒多没意思,要不让他俩拉开架势练练,给咱助个兴。” 这其实正中金酒十下怀,他不知道徐老扒带了多少人,要动手,最起码也要先摆平这个小年轻,但是又不清楚小年轻的深浅,当然先试试是最好不过。 他看了眼罗哥,罗哥犹豫道:“那……让他们练练,点到即止。” 金酒十和郝雀来在包厢的空地中摆出架势,他心里在琢磨:跟在老大身边的小弟,一般是身手最顶尖的,如果要试,最好保留几分实力,不能上来就被人摸清本事。那这场,是该赢,还是该输呢? 那郝雀来比金酒十矮上一个多头,他先朝金酒十招招手:“来,你先来。” 金酒十扯了两下裤子,瞄准郝雀来的侧脑,走到一米处,先对人家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脸,跟着一记刺拳既快又狠地冲向郝雀来正面,郝雀来微一侧头躲过,同时伸左手格挡,上身向前微弓,右手出拳砸向金酒十的肋骨。 金酒十左手变拳为掌,本想抓住郝雀来的手腕来个过肩摔,但他刚握到郝雀来的腕子,还没等攥严实,就觉得手里的腕子以违悖人体构造的角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那郝雀来跟着手腕的转向,整个人在原地一个侧空翻,等落地时横空一记高边腿踢向金酒十的左脸,金酒十忙一矮身,顺势扫出一个漂亮扎实的扫堂腿。 但郝雀来反应极快,跟杂技演员一般灵活矫捷,金酒十又是高边腿又是中边腿,直踢得包厢里两道人影上下飞腾好不漂亮,可惜这贼崽子左躲右闪,怎么都踢不到他。 到后来,金酒十是动真格了。按照拳击角度分析,他个子高,臂展长,这种数据下一般人还没能到他跟前,已经被他一拳揍晕了。但郝雀来频频跟他打贴身战,以他出拳的速度和战斗经验,竟然打不中他身体的任何部位。 而且这个郝雀来极为聪明,贴上来先来几个阴招,不管打没打中迅速撤出他的攻击范围,导致金酒十只能上腿。可一来腿攻极耗体力,二来金酒十生平鲜少吃败仗,难免心浮气躁,到最后郝雀来在他高边腿时猛地闪身蹿出,迅速窜到他身后,等他站定,那郝雀来右手出一记掌刀,小鱼肌离金酒十的喉结一公分不到。 如果贼崽子手里有把刀,金酒十已经死了。 他额头已有薄汗,转过身朝郝雀来抱拳说:“今天真长见识,兄弟好身手。” 郝雀来眨眨眼,展颜间神色倨傲,笑得很得意,“你也不错了。” 饭毕已是后半夜,罗瘸子趁机把金酒十拉到一边,低声问:“你今天出了几分力?” 夜色的暖风一吹,金酒十更觉烦热,“七分,但我就是尽全力也没用,不管我是用拳击还是散打,都跟他不对路数。他速度太快了,我本来想车上动手最稳妥,但看这样,就算再来两个,人家解决也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嗯,”罗哥认同的点点头,“那就别在车上,等酒足饭饱,找几个姑娘耍完了,你再试试。你也别灰心,真动手,谁放着刀枪不用,用拳头?” 金酒十深吸一口气,“您放心,我来安排。” 男神没回家,余找找很难过。他说咱们是朋友了,要常聚。但连人影都找不到,往哪儿聚去? 见不到男神的日子,度秒如年。 余找找想起上回雨夜里跟男神第一回相遇的情景,就来到那条街上,准备再跟男神来次偶遇。他从九点等到十点,男神没来。余找找便鬼祟地走到街口,这里是通往小区的必经之路,他躲在墙后伸出头,眺望着远处路灯下的街道。从十点到十一点,男神仍旧没来。 男神是一定会回家的,因为他还要喂狗。余找找怀抱着这个坚定的信念,一直等到后半夜一点半,街上的车少了,对面的商铺关门了,夜深人已静。 余找找忽略了,出行方式除了走路,还有汽车呀! 金酒十在奔驰后座上昏昏欲睡,酒气上头使他心情惆怅,高手过招使他身体疲惫。他的头抵在车窗,快拐进井一路时,他看到有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脑袋,躲在墙角往这边张望。 是那个小哑巴。高级轿车和他擦身而过,金酒十从后车窗里瞧着那个身影,他在干嘛呢? “再绕一圈。”金酒十对小弟命令道。 又绕了一圈,小哑巴还在那里。金酒十脑袋里灵光一闪:他不会是在等我吧? “前面停。” 汽车在余找找身后一百米的地方停下了,金酒十下了车,潮热的空气刹那将他包裹,扎进他的胃里,脑袋就更晕,身体也更乏了。 余找找眼巴巴的望着车流稀少的街道,沮丧每分每秒在增加,男神的脸在他脑海里过了千万遍,但因为想得太用力,反而有点儿记不清,越记不清,就越着急。 金酒十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背后,发现这小哑巴聚精会神,身体始终藏在墙这边,脑袋却时刻抻出墙头,像是在痴痴等着什么人,又不想被人发现。 他从兜里掏出烟,打火机的吧嗒声在夜色中尤为清晰,可小哑巴全然没听见。有截头发搭在肩膀的白色外套,路灯下是褐色的,看着很软。 “喂,你在等我吗?” 余找找顿时一哆嗦,转头时脸狠狠地撞在了墙上,同时右脚绊上左脚,咚地一声就朝大马路跪下了,帽子都被撞歪了。 金酒十被逗得一乐,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扒住帽子,又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转身面对他时惶恐至极,一双眼睛滴溜溜在他脸上扫了下,而后迅速别开眼,堪称做贼心虚的楷模。 “你怎么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我有那么吓人?” 男神神出鬼没,笑语晏晏,口气和眼神一如既往的不怀好意。余找找盯着那双大长腿,边摇头,心里边想:好紧张! 金酒十面对面前裹成粽子的人,很不爽, “哑巴,说话呀!你是在等我么?” 余找找心里腹诽:我不是哑巴!他绞着手指,指甲使劲儿抠着自己的肉,我该怎么说呢? “行吧,你继续跟这儿待着吧,我走了。” 金酒十转身就走,余找找连忙抬起头,欲说还休的锁视着那道背影,等那道背影走了两米远,便亦步亦趋地跟过去。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7节 没有脚步声,金酒十只能从地上的影子看到他已经跟了上来,于是又走了两米,金酒十就站住了,他一停,余找找也跟着停。 金酒十扭脸瞧着自己的小尾巴,颇有些无奈的笑了声,这人脑子是真有病! “你跟着我干嘛?” 余找找不知该作何回答,只低着头,从帽檐下盯着男神的皮鞋。 有病,还他妈磨叽,妈的三脚踹不出一个屁! 金酒十心头火大,他今天不想逗人,只想揍人,但又觉得揍他掉价,看他不远不近的站在那儿,心里就烦。 他沉下脸凶巴巴地呵了声:“过来!” 余找找被他这声吼得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金酒十冷着脸问:“你是哑巴么?” 余找找摇摇头。 “说话!” 余找找:“……不……不是。” 金酒十又道:“那你在那儿干嘛呢?” 余找找脑袋里一团浆糊,“我……我我看……风景。” 金酒十顿时气乐了,“那大马路上能有什么风景?你跟我分享分享,让我也看看呗?” 余找找答不上来,两人在软绵绵的空气里僵持不下,最后在金酒十耐心告罄准备抬腿走人时,他说: “我……你……等呢。” 金酒十调声问:“什么?” 余找找一咬牙,狠下心来:“我……等你……呢!” 预料之内的答案,逼他亲自承认,金酒十到底满足了几分恶趣味。 他继续逗他:“你等我干嘛?” 余找找很难启齿,他怕自己自作多情,怕男神当时只是随口一说。 “你……你说……”他小声说:“我们是朋友。” ☆、第十四章 语毕,他的一颗心便高高提起,自卑始终笼罩着他,羞耻和悲愤也不曾离他而去。而每当与金酒十站在一起,这些情绪就无限放大,从直观的外貌和气质对比中,提醒他自己有多可笑。 金酒十听在耳里,只觉心头一软。 改天再聚,有空请你喝酒,没事儿来玩儿啊,等等等等,都是场面话。客套客套,没人真当回事。 但这个胆大包天,在他看来精神有些不正常的小偷,却把他的随口一说当了真,且无比较真。路灯环绕着他瘦小的身体,怯懦和忐忑从他纠缠的手指中泄露端倪。金酒十觉得他很可怜,超乎想象的可怜。得有多缺爱,才能这么很傻很天真? 他朝他走过去,长臂揽住他的肩膀,一同往家走。 “今天太累了,等我这段时间忙完,咱们再一起出去玩儿。” 余找找僵硬地被他搂着,心跳得乱七八糟,听他这番话,激动得都快吐了。他后知后觉地闻到男神身上的酒味,同时感觉到男神的胳膊越来越沉,走的越来越慢,忍不住就偷偷伸出手臂,虚虚搭上了男神的腰。 地上的两个影子亲密无间的粘在一起,余找找看着那两道影子,觉得此情此景不太真实。 “你……喝多了?” “有一点儿。” 金酒十不想说话,手下的肩膀瘦得像未成年,头晕沉沉的,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回家的路怎么这么远?如果这小哑巴能背我回去就好了。 男神喝醉了,走路越来越没正行,感觉他要倒。余找找随着金酒十歪来倒去,他的头抵住他的胸口,白衬衫浸透汗液,那股浓烈的、刺激的气息又窜进他的鼻腔,而这具喝醉的身体仍然充满力量,沉重的压在他的身上,高大结实,让他觉得安全,同时心底隐约有种想要抱紧他的冲动,更确切的说,是想要被抱紧的冲动。 金酒十的手搭住了余找找的头顶,没办法,余找找对他来说太矮,这高度拿来搭手刚好。但是触感让他很不满。 “你秃顶啊?大晚上戴什么帽子。” 然后他就手贱的去摘人家帽子,余找找顿时僵在原地,护住头不让他摘。但是金酒十一手绕着他的脖子,力气是他的十倍还要多。 “抬头。” 抬头?余找找两手扒着帽子,抬起头,帽檐下的一双眼睛亮涔涔地迎着路灯映出男神的脸。 褐色的,特别清澈,像鹿的眼睛。金酒十抬起另只手,去摘他的口罩,余找找顾不得帽子,两只手一起,攥住了男神伸向他的魔爪。 地面上金酒十的影子完全覆盖他的瘦小,他枕在男神的臂弯里,下额朝着男神的胸口,抓着他的手。橙黄的灯光从金酒十的头顶倾泻而下,面孔一派肃穆。 男神的表情不太高兴,余找找的眼里泛起湿漉漉的水意,他难过的仰视着男神那英俊的相貌,心里怕的要命。 看起来要被他欺负哭了。金酒十挣开手,算了,万一真丑得惨绝人寰,那多倒胃口。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下,说: “回家吧。” 压力骤然消失,他看着金酒十晃晃悠悠的背影,很想冲上去求他别生气,可想起自己这张脸,却只能站在原地。 于是忧伤重又将他包裹,自卑再次撕扯他的心。 金酒十的善心随着酒精的蒸发消失殆尽,他想起前一晚就觉得自己很傻逼,一个怪胎,可怜个鸡|巴!偷他小狗,扇他耳光,偷摸往他家跑,活该他自怨自艾,爱死不死,不死早晚也要玩儿死他! 他最近的生活很美,每天带着一堆小弟陪徐老扒吃喝嫖赌,徐老扒到底带了多少人他查不到,但是随着罗哥跟徐老扒的交易完成,动手的时间到了。 “走廊上安排八个人,窗户和楼梯口的包厢各五个,另外通知弟兄,今天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井州路要戒严,除了咱们的人,不要让客人离开酒吧,如果徐老扒和那个小飞雀出来,别客气,出来就弄死。” 等人都走了,金酒十拎起一把银色的手|枪走到穿衣镜前,先别到腰后放下外套,问坐在沙发上的根柱, “这样能看出来吗?” 根柱打了个哈欠,“要不要这么紧张?总共就那俩人,咱二三十号弟兄,还能拿不下?” “要是这么简单用得着我出手么?都跟你说了,上次我跟那个小麻雀过招,狗崽子路子鬼的不得了,我还真怀疑,就那几个人,说不定没等到他跟前儿就被他灭了。” 根柱对他这番夸赞很不屑,“他再快能快过子弹?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要是这么看不起弟兄,要不把你家大猫牵来,到时候他要是出来,直接放狗咬死他,咬不死也能拖拖后腿。” 金酒十理了理衣襟,想起大猫略微牙疼,“我家大猫最近吃错东西了,屁事儿不管,就知道吃。当初起名就起错了,应该管它叫母猪。” “欸?”说到这儿根柱突然来了兴趣,“孙冶胜也养了条猛犬,叫什么比特,憨头憨脑的,但据说长大了比你家大猫体型大得多。” 金酒十对着镜子冷笑,“养呗,关我屁事儿!” “你不知道,”根柱靠在扶手上抻着脑袋,语气里八卦十足,“他选狗的时候说了,就是为了把你比下去。那个比特,好像没有痛觉神经,以前专门是皇室斗狗时用的。我看他这架势,倒是想跟你家大猫比比。” “切,人家是狗仗人势,他这是人仗狗势,凭他养个十条八条,该要死的时候,他照样是死。” 晚十点,风林火山二号店,一楼大厅是前台,二楼的包厢里却是人满为患,走廊里都是震天价响的走调歌声。金酒十把徐老扒二人引进包厢,打了个响指,立即走进来一堆姑娘。 徐老扒把一个姑娘抱在腿上,拉着姑娘的领口往里看,随后一只手伸进姑娘的裙摆里,摸了一会儿,说: “你好多水哦!” 姑娘搂着他粗壮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惹得徐老扒开怀大笑,两个人进了洗手间。 金酒十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对郝雀来暧昧的笑着,“兄弟不去来一炮?” 郝雀来看了眼身边的姑娘,对金酒十摇摇头,“不了,今晚有正事。” 金酒十眉头一跳,心想难不成被他们看出来了?腰侧的手|枪贴着他的胯骨,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不管怎样,动手是一定的。 接下来一个小时都在花天酒地,屋里的兄弟频频向徐老扒二人敬酒,金酒十搂着姑娘唱歌唱得尤为动情,可眼睛却时刻盯着屏幕上的表,他在脑海里把计划想了好几遍,时间越来越近。 他瞧着徐老扒喝的红光满面,郝雀来却还是很清醒。 不管别的,先一枪干掉这个狗屁麻雀! 他捏了捏身旁姑娘的肩膀,示意她把姑娘们带出去,但是他还没来得及下命令,突然从门外冲进来四个人,扛着个大麻袋,进门就把麻袋摔在地上,对徐老扒说: “大哥,人我们抓到了!” 徐老扒推开身边的姑娘,大手一挥:“你们先出去,小金哥,来,先坐。” 金酒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多出来的这四个人让他有点儿忌惮。 麻袋里的人刚露出头,金酒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小哑巴怎么在这儿? 徐老扒一改之前的醉态,大咧咧地靠在沙发背上,点了根雪茄,对其中一人道: “把他弄醒。” 兜头一扎掺了冰块的洋酒,余找找被泼醒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摸脚踝里的飞刀,但是眼前的茶几上五柄飞刀尽数摆在那儿。他抬起眼,看到正中央的徐老扒,眼睛里刹那间便杀气毕露,熊哥血淋淋的手和脸再次浮现,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跟着肚子就被人揍了好几拳。 他是跟踪时中了圈套,有个跟徐老扒身材很像的人走进一条胡同里,他跟进去,飞刀脱手而出的前一秒,前后左右便跳下了人。这些人都是个中好手,尤其装备齐全,有张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大网从天而降,他在网里连砍带劈,最后被人一棍子闷倒,醒来,就出现在这里。 余找找忿忿不甘的在包厢里扫了一圈,当扫到金酒十时,他的眼睛蓦然瞪圆,直盯着那张脸看了足足十来秒,才慌张地别过头。 “小金哥,”徐老扒看向金酒十:“你认识这个人?” 金酒十的震惊只在心里波澜壮阔,面上悠然自得,“好像……有点儿眼熟,他这裹得这么严实,我也看不出来。怎么?这个人跟您有仇?” 徐老扒夹着雪茄阴森地笑言:“仇可大了去了。余找找,你这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咱们七年没见,‘盗贼帮’教了你不少东西嘛!还他娘的玩儿起刀来了,但是你这功夫不到家呀,这么容易,就被抓到了?你可真对不起你熊哥给你的栽培。” 余找找恨意滔天,熊哥的仇他从不敢忘,但他往日里只想痛痛快快给徐老扒一刀,杀了便了了,没什么大感觉。但男神的出现却是新仇旧恨,让他更加恨惨了徐老扒。 徐老扒又道:“你们‘盗贼帮’不会就只派你一个在这里吧?你都已经跟踪我好几天了,没通知其他人?那些人呢?给穆老头儿打个电话,就说我徐老扒在这里等着他来宰我。” 联系他第一天跟罗哥的谈话,金酒十大概猜出了小哑巴的来头。这小哑巴难怪身手那么利落,原来不是一般的小毛贼!可是,徐老扒这什么意思?是要杀他,还是要搞他?自己要不要帮?今晚的计划,还要不要实行? 徐老扒懒洋洋的站起身,酒足饭饱,他打了个响咯,随后他越过茶几走到余找找面前。余找找的帽子早不知掉到哪儿去,这让徐老扒很方便的薅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徐老扒肥手夹着雪茄,低头骂道: “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当年跟你说什么来着?敢搞我?你熊哥的教训没起到作用是吧?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说完,徐老扒便把雪茄狠狠摁在了余找找的眉心处,一阵细若游丝的吱吱的声音毛骨悚然地响彻在包厢里。 金酒十搭在腿上的手紧攥成拳,他皱起眉刚想站起来,突然感到一阵杀气从余找找的方向传来。他及时调整好表情,翘起二郎腿,朝余找找那边望了眼。而后他看到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站在余找找身后,正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 这个人他绝对没见过,金酒十的目光缓缓地将他从头扫到脚,路过中间,他发现这络腮壮汉的一条袖管很奇怪,插|在裤兜里始终没动一下,有些空。 他没有胳膊,这判定一出来,金酒十忽然就知道这人是谁了。他又朝对面的郝雀来看了眼,发现这小年轻正叼着葡萄,看戏似的兴致盎然。 今天要坏事儿,恐怕也他妈中套了! “叫你搞我!叫你吃里扒外!”徐老扒手里的雪茄早被他摁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手指,死死按着余找找新添的伤口,一股红里透黑的血顺着余找找的眉心往下淌。 “没有我徐老扒救你,你他妈还能蹦跶到现在?他妈的忘恩负义,个小畜生!” 起初是钻心的疼,转而是火燎般的烫,但当徐老扒的手指抠进他的肉里,那股疼就钻进了他的脑壳,整个大脑里的神经都在突突直跳,让他想喊喊不出,想晕晕不了,牙齿直打架,眼泪鼻涕和口水,乱七八糟的糊了一脸。 徐老扒把他的脑袋往旁边一甩,余找找得到解脱,产生一种整个身上的皮都被烧没了的错觉,眉心烧焦的那一处让他整张脸通红。而后他飘忽的目光又落在了男神那张俊毅非凡的脸上。 徐老扒出了口恶气,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手,“先剁他一只手,给穆老头儿邮过去,要是来人救,那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另有一汉子问:“要是没人救呢?” 徐老扒嗤笑,“那就每天剐下他一块儿肉来喂狗,喂的时候记得让他看着。” 汉子得了命令就要带他走,一直未动的金酒十终于在这时说话了, “等等,”他身体前倾,拿过盘子里的水果刀,手里把玩着剃指甲,“徐哥,您见没见过雪山飞狐?” 徐老扒疑惑的嗯了声,“什么雪山飞狐?” 金酒十站起来,那把水果刀在他手上舞得银光闪烁,“这雪山飞狐有两种玩儿法。一,刨坑把人竖着埋进去,往里面填土,一直填到下巴颏,只露出脑袋,就会充血,这时你在他头上扎一刀,那血顿时就跟喷泉似的往外喷,最高能喷出一米多远;二,把人倒挂吊起来,过个把小时,拿一柄足够快的刀,动作也要快,腰以下,上半身,不拘什么部位,扎上一刀瞬间拔|出来,刀刀都往外喷,想让他哪里喷,就哪里喷。喷够了,你再把窟窿堵上,养一段时间,回头还能接着玩儿。” 徐老扒和其他那几个刚进来的人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起劲儿,瞪着牛眼佩服的朝他竖起大拇指, “高,小金哥果然是见过世面的,雪山飞狐?血山飞弧?有意思,够劲儿,那来一个,把这小畜生给我挂起来。” “诶?”金酒十又打断他,“徐哥,这样,这种玩儿法你得有经验,不然出不来效果,我先给你示范一下怎么样?” “好,好好好。”徐老扒指着余找找催促:“你先来!” 金酒十就转到余找找跟前,状似自言自语,“诶呀我好几年前玩儿过一次,既然要给你小金哥祭刀,我先瞧瞧你长得够不够俊,万一长得丑,那多扫兴。” 说着话,他在余找找面前蹲下身,徐老扒已经坐回沙发,闻言说到: “你还是不要看了,我怕你回家做噩梦,倒胃口。” “倒胃口?”金酒十盯着余找找笑,“十年前,我在广州被飞车党二十几号人追着屁股砍,结果他们都没砍死我,反倒有一个落在我手里。那家伙扯着嗓子骂我,后来我直接割掉了他的鼻子,就这儿,”他扭头指着自己的鼻子对徐老扒说,“两窟窿,分不清鼻涕还是血,妈的黏了我一手。那小子一边哭一边嚎,说‘大哥我错啦你放了我吧,啊啊啊,放了我吧’。后来我还真把他放了,但事实证明,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喽!诶您说,这崽子,比那被我割掉鼻子的还要倒胃口吗?” 徐老扒想了想,挺感慨地点点头,“应该没有。” “那就是了。” 金酒十再次转过头,他余光里扫到断了胳膊的仁兄把那只好手背在身后,正眼却只看着余找找。 余找找正望着他,用那双鹿一般的清澈的眼睛,未干涸的泪水在眼眶里莹莹欲坠,透出乞求,也透着哀伤和绝望,眉心有黑红的肉丝,淌下的血水消失在口罩后。 他用眼睛跟他说话,说他对他的仰慕,说他对他的依赖,尽管那依赖只存在一时片刻,可他仍旧全心全意地依赖他,尽管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他就觉得他好,而他现在对他的依赖,是寄托在死亡上,不,是寄托在死在他手里。 他很安心,能死在这个人手里再好不过,不管男神用什么办法弄死自己,他相信,那个办法总会让他死的很痛快,放心交给他吧! 但他看到金酒十朝他的口罩伸出手,他顿时忍不住,绝望如同广袤无垠的黑夜覆盖了他。 他年轻的一生唯独这两天才尝到活着的滋味,虽然多数都是纠结和忐忑,但每当金酒十给予他一点微小的善意,欢愉便胜过所有,充斥了他的内心。 不要摘掉!余找找在心里呼喊,我不想看到你跟其他人一样对我露出厌恶的神色,求求你,不要摘掉! 金酒十的食指在他耳后的口罩带轻轻一勾,一把将口罩摘下来…… ☆、第十五章 血和泪模糊一团,使这张脸到底什么样看不清楚。只能看出嘴巴很小。一道暗红色弯曲的长疤从右眉上方始起,路过太阳穴,一直到法令纹,又像个u型夹再重新迂回向上,直到耳垂下方,这道长疤才终于落下终点。 一道凶残扭曲的伤疤,映衬着那双哀戚悲伤的眼睛,萤火下闪烁不停,其中的痛苦让金酒十无力相对。 他见过许许多多的眼睛,他这个职业,总能看到人们因为各种原因暴露出内心的脆弱与纠结,被殴打时无力反抗的绝望,被讨债时走投无路的凄凉,临死前听天由命的茫然。 都是痛苦的,都是痛苦的!但那些眼神并没让他有多少感觉,从小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的铁石心肠,他总觉得那些人活该!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他行走于暴力职业信奉的真理。 但是小哑巴的眼神让他特别难受。因为人生已经很艰难,作为普通人想要熬过这一生都不那么容易,何况是顶着这样的一张脸? 都是爹生娘养,怎么人与人的差别就这么大? “哟,”余找找听到男神用轻佻的语气说:“这嘴巴长得可真好看!” 余找找突然蒙了,他很难置信地扭过脸来看他,男神正在微笑,表情贱兮兮的,目光透着狡黠和揶揄。余找找也笑了,男神的眼神儿要么是很不好要么是很好,总能发现他的美。 徐老扒闻言好奇地凑过来,“是吗?” 余找找看到男神垂下眼,虽然还在笑,但脸色在灯光下晦涩不明。 “他这脸,是你弄的?” “那没有,”徐老扒站在金酒十身侧,也盯着余找找看,“买来的时候就这样。”随后话音一转,“你别说,这小崽子是长得还行,我看这嘴巴。” 他伸手过来捏余找找的下巴。 □□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金酒十突然站起身一脚踹倒余找找,同时右手的水果刀横里刺向徐老扒,那断手的仁兄亮出身后的片儿刀,他的三个同伴跟着一拥而上。 余找找在慌乱中被踩了好几脚,他看到男神被徐老扒压在茶几上,那四个举着砍刀的男人无处下手,跟金酒十的几个兄弟打成一团,一时间只听到叫骂和怒吼。 事实是金酒十死攥着徐老扒的衣襟不撒手把他当肉墙,但刚才那一刀只划破了徐老扒的胸口,他还要再刺,刀刃却被徐老扒徒手攥住。徐老扒肥硕的身躯被他狠命勒在胸前,粗重的呼吸夹着口水喷在金酒十的脖子上,刀刃已经剌开徐老扒的手掌,血像得了前列腺的尿道口,顺着指缝和刀尖滴滴答答的往下砸。 “操尼玛!给老子撒手!” 一个小弟扔掉刀来掰金酒十的手,金酒十手上力气未松,转脸又啃上徐老扒的耳朵,且一口就见血。 那徐老扒也是个牛人,这种情况还一声不吭,只攥拳狠捶金酒十的肋骨,争打间他的手猛然触到金酒十腰间的手|枪,刚要拔枪,一直作壁上观的郝雀来猛地抄起烟灰缸,对着金酒十的脑袋砸过来。 金酒十突发一股怪力,丢弃水果刀,左手扣住徐老扒拔枪的手,腰眼用力,竟搂着徐老扒就势一滚,躲过这记烟灰缸。但随后那四把砍刀笔直朝他砍下,金酒十再一滚,掏出枪“砰砰”两枪,放倒两个后朝外边大喊: “柱子,还不滚进来!老子我他妈要死了!” 根柱带着三五个人冲进来一顿狂砍,金酒十压力顿减,只听根柱在百忙之间不忘吐槽: “你不是很牛嘛!下午说什么不让我进来,”根柱矮小的身躯如同灵猴,手里一把蝎尾刀,直捅进一人的肚子,拔出刀时带出一串血呲呼啦的肠子,“说了你主内、我主外,狗屁的战略!” 这句风凉话刚说完,一阵阴风自头顶窜下,根柱向右撤后一步,很不巧踩到刚解决的哥们儿,摔了个四脚朝天,那把短刀已然来到眼前,根柱猛地一侧头,短刀刺穿他的耳朵,扎进地面,硬把他的耳朵豁开一条大缝。 郝雀来跨在根柱身上,拔出刀还要再刺,金酒十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刚举起枪想一枪解决这个小麻雀,就听身后一声变调的惊呼: “小心!” 这声惊呼是余找找,整个过程不过五分钟,他看得提心吊胆,奈何手上麻绳捆得紧,无论如何挣不脱,眼看一道冷光砍向金酒十的手腕,惊呼后蹿起来撞向断手哥,但身受捆绑太笨,角度又太刁钻,冲势过猛,断手哥只向旁跳开半米,余找找便撞倒南墙不回头,一天之内两次晕倒,好玄没把自己撞死。 断手哥挡住金酒十的去路,徐老扒早不知所踪,根柱倒已脱险,这一连串受挫使金酒十怒不可遏,只见断手哥拿刀尖指着他: “十年前你砍我一条胳膊,今天我就要砍回来。够种就把你的破枪扔了,跟老子堂堂正正打一场!” 金酒十极不屑的冷笑一声,把枪递给旁边的兄弟,接过一把片儿刀,沉声说: “十年前老子能砍你一条胳膊,十年后老子照样砍你另一条!” 说完两把刀磕得火星乍现,刀把格挡住另一把刀把,金酒十把断手哥逼到墙角,两双眼睛里是如出一辙的凶狠,但金酒十身高力壮,瞪视间一记头槌砸得断手哥眼冒金星,再一记砸得他鼻血直流,金酒十退后一步,双手握刀,片儿刀的光芒在空中惊鸿一闪,断手哥发出声凄厉的鬼嚎,成了名副其实的断手哥。 “看住他。” 他顶着满脸血带人冲出风林火山,午夜的街道上一群手持凶器的小伙儿追在一人身后,那人正是郝雀来,等金酒十骑着摩托车追上去,却见郝雀来身手利落地爬上光秃秃的路灯,爬到最顶端,向前一跃,扒住三楼的窗户,之后便消失不见。 “操!”金酒十气急败坏地骂了声,虽然井洲路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可凭借那种身手,哪里能抓到。 他又气冲冲的回到风林火山,想试试能不能从断手哥那里套出几个地点,但进门就看到断手哥双目圆睁,躺在流满血的地面上脸如死灰。 “怎么回事儿?人怎么死了?” 一小弟说:“他自己一头撞死的,我们还以为他要跑呢,没拦住。” “他妈的废物!”金酒十劈手一耳光扇过去,“看个人都他妈看不住!你们怎么回事儿?走廊里二十多个人,怎么就能让他们跑了?” 被打的小弟唯唯诺诺,“刚才江西帮带人来砸场子,柱哥气不过,让我们抽一半儿人下去,兄弟们下去后,206的客人突然就出来找碴儿,跟我们的人打起来了,捅了两个兄弟,捅完就跳窗跑了,我们又分出几个人去追,就……就剩了这几个兄弟。” 金酒十明白自己是结结实实被人算计了一回,人家先将计就计,后又调虎离山,要不是根柱坚守阵地留了几个兄弟,他今天就交代了! 他阴着脸不说话,另一小弟指着余找找恭敬的上来问, “小金哥,那这个怎么办?” 金酒十走上前试了试余找找的鼻息,“把他扔我车上。” 这边,金酒十还没来得及理清楚己方的损失,那边又来了消息,说罗哥的别墅今晚被人暗算,两死六伤,罗哥中枪进了医院。 他只好载着余找找来到医院,倒顺路给余找找包扎了。 罗哥的病房外站满了小弟,病房里贺转辉在床前嘘寒问暖,金酒十走过去一看,病床上的人他压根儿不认识,根本就不是罗哥! “来了,”罗哥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直把金酒十看得一愣。 “您……您这……怎么个情况?” 罗哥点上烟,走到窗前望着楼下幽深的长街, “还看不出来?徐老扒这是早就安排好了,这回来浙江,先是跟我做生意,赚了我百十来万,钱一到手,马上派人来搞我。你那边我都知道了,今天这事儿也不怪你,我早算到他没那么容易中套。就是他这一跑,下次想抓就难喽!” 金酒十听得有些胃疼,脸皱成一团,“您早就知道他有这手,您怎么不早说?” 罗哥一脸无辜,“我早知道他要来搞我,但我不知道他连你也要搞呀!” 金酒十无力翻了个白眼儿,“那您至少告诉我一声,他手下有多少人吧?” 罗哥弹掉烟灰,鄙视的将他上下一扫,“什么都要我告诉你,那你干嘛吃的?” 金酒十唯有长叹,贺转辉在一旁表情凝重,“今天江西帮也插手了,这徐老扒倒是很厉害,人才来了几天,都被他勾搭上了。” 罗哥一手夹烟,一手在他和金酒十脸上来回指着,“你俩真是一对儿蠢材!他说是江西帮就是江西帮了?江西帮的人敢往井洲路上跑?就算他们敢来,咱们的人竟然事先一点儿风声都不知道?废物,俩废物!” 俩废物被骂的无颜以对,半晌金酒十厚着脸皮问: “那您说,是谁在帮徐老扒?” 罗哥牛眼一瞪:“自己查去,什么事情都要问我,我养你们干嘛使的?还有,出去就说我病危,别让人知道我没事儿,记住,谁也不要讲。” 金酒十和贺转辉挨了一通好骂,出来时都像死了爹妈,装都不用装。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忙活了一大顿,都是□□。”金酒十跟贺转辉站在走廊的垃圾桶边抽烟,没等贺转辉答话,就见医院门口孙冶胜带着一堆西装革履的马仔匆匆赶来,上来就问: “罗哥情况怎么样?” 贺转辉面色凝重,“还没脱离危险期,中了两枪。” “怎么搞得?这么大动静,警察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要我们给个交代,晚上一号那边好几个当官的小子,说你们不肯放人,现在闹着要说法。” “要什么说法?”金酒十冷哼,“没见过黑社会火并?” “是江西帮的?”孙冶胜问。 贺转辉和金酒十都拿眼盯着他,“是。你最近不是正跟他们谈条件么,事先就没得到点消息?” 孙冶胜顿时冷下脸,“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贺转辉掐掉烟,“你去看罗哥吧,我们还要回去扫尾。有什么事情,等开会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们,对不住啊,最近搬家,新家还没有网络,所以这几天更新时间不一定。 ☆、第十六章 余找找有点儿轻微脑震荡,眉心的伤肯定要留疤,但现代医学发达,说等好了搞个激光祛疤,不仔细看就看不出。可他脸上那道大长疤却是弄不掉。 “弄了有风险,这个疤一是时间太长,二是面积太大,伤得也深,真要动手术,也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好的。其实他这个疤要是当时做好消炎、把伤口清理干净,还不会这么明显。现在,就很难办。” 医生检查的很仔细,金酒十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又问:“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也不能这么说,脸上都好办,主要是太阳穴这里,你看他太阳穴这块伤得最深……啧,反正咱们这里是治不了,不行你们去上海大医院看看,说不定他们能有办法。但我还是劝你一句,别抱太大希望,大概齐脸上治治,把范围缩小点,其他就让他这样吧,健康不是比什么都重要。” 健康比什么都重要?金酒十瞧着小哑巴完好无损的另半张脸,这还真难说,为了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人往往都会舍弃现在拥有的一切,来换取一时痛快。 轮轴转了一天的金酒十把昏迷不醒的余找找带回家,他没有开灯,就着外面的路灯和月光收拾了地板上的几摊狗屎,大猫带领四条小狗崽在他后面转来转去,看到床上多出的陌生人时,也只是象征性地闻了闻,似乎对他的气味早就熟悉,压根儿不搭理他。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8节 是刀伤,金酒十想到,是什么人心理承受力这么强大,能在一个孩子脸上下这种毒手? 没有这道疤,小哑巴长得还可以,至少也是个现代审美流行的小白脸儿,没有这道疤,小哑巴不会避世离俗,把自己裹的密不透风,别人几句睁眼说瞎话就骗出他的一颗赤子之心。 金酒十虽然前面想修理他,现在却因为这张触目惊心的脸有些内疚,主要是同情心许久不出现,一出现就泛滥,他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还有今天被徐老扒算计的事儿,他觉得身边有内鬼,但是这个内鬼要么是地位不够没摸清楚细节,要么是纯粹想挑事给他们找点儿麻烦,没想真正动摇杀虫帮的根基。 他觉得最有可能的人是孙冶胜,但是费这么大劲,难道只是想先消耗一下罗哥的力量吗?可今天损失对罗哥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如果真的是孙冶胜,那么在得知罗哥还没死透之后,肯定还会有行动。 金酒十很疲惫,脑子里塞了这团东西又偏偏睡不着,正望着窗外发呆,余找找就醒了。 下午刚下过雨,午夜的风吹来很凉爽,棚顶的灯让他很困惑,身下的床太软,也让他不得其解,但是左手边的衣柜却很眼熟,余找找惊得一激灵,没等坐起来就看到窗边坐着个人,黑发黑衣在没开灯的屋里黝黑一片,袅袅烟雾裹挟着冷峻的侧脸。 “男神?”他来不及思考就轻声呢喃出这个称呼。好在金酒十并没听清楚,只转过脸来望着他。 “醒了?你站起来试试,看还晕不晕。” 晚上发生的一切迅速在余找找脑海里闪过,他没想到自己因祸得福被男神亲自带回家,条件反射就摸自己的脸,没有口罩和帽子让他很慌乱,幽暗中他在床上摸来摸去,想找东西把脸遮一遮,又听男神说: “我都看见了,你还遮什么。怎么,想在我床上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余找找揪紧身下的被单,他觉得男神就要抛弃自己了,“对不起。” 没头没脑的道歉更显示出他的自卑,金酒十没接茬儿,只说:“去冰箱里拿瓶酒,厨房柜子里有方便面,顺道一起拿过来。” 余找找不敢提问题,只想着能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下床时头有点儿晕,但被他克制住了。 而金酒十听到他在厨房的声音,心想这个小哑巴果然对他家了如指掌,什么东西在什么地儿,完全不用问,一摸一个准。 “这啤酒怎么味道这么奇怪?”金酒十晃着酒瓶,盯着月色里双眼澄澈的小哑巴,“无良商家呀,啤酒还敢掺水,也不怕我砸了他的店。去拿瓶白酒来。” 余找找赶忙又去拿白酒,心里却念叨:我也就掺了一丢丢的自来水,我还尝过呢,根本没差别呀! 金酒十拿出个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后放到余找找手边, “你还没吃饭吧?先把面吃了,跟我喝一杯。” 方便面的味道很香,余找找不太好意思,小口小口的吃,还不敢发出声音,见男神月下独酌,喝了一口后爽快地叹气, “你跟徐老扒有什么仇?我看他挺恨你的。” 余找找顿时食不知味,“他……杀了熊哥,熊哥……对我很好。” “你亲哥?”金酒十拿酒瓶碰了下他的纸杯,“喝呀,不能喝就喝小点儿口,我自己喝没意思。” 余找找双手捧着纸杯,犹豫半晌,喝了一小口后辣得直皱脸。 “没喝过白酒?”金酒十笑了,他一笑,余找找就开心了。 “小时候……喝过一回。” 金酒十点点头,“你还没说呢,熊哥是你亲哥?” “不是,”余找找竭力使自己的口齿利索起来,“是……徐大手下的一个,他是我师父,对我很好。” “你师父?”金酒十想,那就是教他怎么偷东西了,小哑巴还挺重情义,这种师父能好到哪儿去?“那徐老扒为什么要杀你师父?” “就是……熊哥是盗贼帮的人,后来就被徐大杀了。” 这光解释了原因和结尾,过程全部省略,金酒十都听糊涂了, “可徐老扒说是他把你买回来的,你怎么又跟盗贼帮搞到一起去了?” 余找找又结巴着解释了半天,金酒十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又跟他碰了杯, “你要给熊哥报仇,就因为他对你好?” 余找找很坚定地点点头,“是,我要给熊哥报仇,他对我好,我不能让他白死。” 什么是道义,他身边的人总把“道义”挂在嘴上,可真遇到事儿一个个都巴不得躲远点儿,没有利益可图,就没有道义可言。这个道理金酒十太明白了,可小哑巴在他面前的怯懦,和这一瞬间所表现出来的坚定,让他很佩服。不管他多么自卑懦弱,总有他自己坚持的信念。这个信念也很简单,对他好。 金酒十的态度又好了许多,甚至称得上亲切,“你这脸怎么弄的?” 余找找茫然地想了想,“记不清了,反正从我记事开始就一直有。” 畜生,金酒十在心里骂道,“你家人呢?” 余找找还是很茫然,“走丢了,爸爸死了……妈妈……走丢了……” 真惨!金酒十勉强笑了下,想起徐老扒说的那个名字,“余找找,是吧?” 男神知道他的名字,余找找甭提有多激动,脸都红了,脸上的疤也红的充血,突兀的横亘在扭曲的皮肤上,跟另半边清秀的脸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很用力地点点头,认真看着金酒十,“是!你呢?” “我?”金酒十眉眼中浮现一抹傲气,“我叫金酒十,金子的金,白酒的酒,十一二的十。” “金酒十?金酒十……”余找找突然开心的笑起来,两排小白牙在月光中特整齐显眼,“好听!” 金酒十点燃根烟,笑的也挺自豪,但听到有人连名带姓的念他的名字总觉得奇怪, “叫我一声哥,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来找我,有什么想欺负的人也来找我,我罩着你。”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余找找在这一瞬间特别满足,他从男神脸上看不到一丝嫌弃和厌恶,男神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他声音颤抖,却很清脆的叫了声, “哥!” 金酒十应得坦荡荡,“嗯。” ☆、第十七章 伟大的作家雨果曾说过:痛苦总是守在欢乐旁边。不伟大的网络写手刀刺也说过:喝酒不要忘形。 以上两句真理都在余找找身上得以彰显,二两白酒,起初难喝的要命,后来酒气上头开始晕眩,酒就不难喝了。 “那你现在靠什么生活?” 余找找捧着纸杯,目光呆滞,盯着男神,打了个酒嗝, “偷……小偷……小偷偷东西,我们偷他们。” 金酒十恍然大悟,“那你们就是传说中劫富济贫的侠盗啊!万一被抓呢?” 余找找缓慢地摇着脑袋,“不会,他们笨,都是笨贼,功夫不到家,抓不到我们。” “哦,”金酒十看出他醉了,逗孩子似的问他:“那你觉得……你是个聪明贼?” 余找找想了一会儿,然后很严肃地点头表示赞同,“嗯,是的!” 金酒十没憋住,看他傻呆呆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玩儿滑稽, “那你告诉我,你哪儿聪明?” 余找找天真的指着自己的头部,“脑袋聪明啊!不然,他们为什么抓不到我?肯定是我比他们聪明,他们才抓不到我,我要是比他们笨,早就被抓住啦!” 金酒十又故作不解地拆台:“可是你今晚就被抓到了,是不是说明你比他们笨呢?” 余找找顿时一呆,继而又肯定地摇摇头,“他们人多,人少肯定抓不到。” “嗯,”金酒十开始耐心地跟他讲道理,“但是你看,古代那些聪明的大将军带兵打仗,很多都是以少胜多,人数根本不是问题,战略和眼光才是问题。如果你真的聪明,你应该看出这是个圈套,想办法,不让他们抓到你,或者抓到他们。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余找找把这些话在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遍,“对。” “所以你还是笨,是个笨贼。” 余找找抵死不承认自己笨,继续有理有据的跟他辩驳:“可是,我们练功的时候,他们都没我功夫好,跑路他们从来都跑不过我,翻墙爬树都没我快,偷东西,我偷他们,他们从来都没感觉,他们偷我,一次都没成功。” “哦,”金酒十先表示认同,然后又跟他讲道理,“你说的只能证明你功夫比他们好,不能证明你比他们聪明。比如说,你觉得你跟我,咱俩谁跑得快?” 余找找回答得干脆利落,“我!” “好,就算你比我跑得快,但如果我骑车呢?你能跑过摩托吗?” “可是你没骑摩托啊!” “我可以骑摩托。” 余找找坚持用事实说话:“可是你没骑,上回你就没骑,你一直追我,虽然我被你追得很累,可是最后你还是没有抓到我。” “上回?”金酒十诧异道:“哪个上回?” 余找找又是一呆,足有半分钟,才举起纸杯对他说:“喝酒吧!” 结果这一口喝得有点儿猛,等他回过神,杯里的酒已经被他喝光了,他无措的举着空掉的纸杯,又看了眼正在闷声笑着的男神,发现男神越看越好看,好看的飞起来了。 他说:“我有点儿晕。” “晕就别喝了,”金酒十把杯子拿到一边,估摸着他到量了,也不记恨他了,想趁这个机会把话说开,那条小狗就当送他的。一是不想小哑巴因为这事儿有心理压力,二是看他这智商,他不把话说开,他还真能以为自己比他笨,多丢面儿。再有要教育教育他,别再干这种傻事儿,容易被人打死。 金酒十用一种老妈子似的,满怀惆怅的语气说:“找找啊,” 余找找痛快地应道:“诶!” “其实我已经知道是你偷了我的狗崽儿,虽然我上回没抓到你,但是我已经猜出来了。你上回打我那巴掌,我到现在还记着,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我心里总不痛快,你说怎么办?” 他本以为小哑巴会惊讶得瞠目结舌,然后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没想到他摊牌摊得太晚,这小哑巴实在醉得厉害。 余找找在椅子上晃头晃脑,有点儿坐不住了,他总感觉男神要飞。不能飞,不能飞,我还没看够呢! 于是他在迷醉中站起身,郑重其事地捧住了男神的脸,说: “男神,”不对,他现在是他哥了,他马上改口:“男神哥,你真好看!” 赶在金酒十汗毛倒竖之前,余找找瞪着涣散的眼睛,一头扎在了金酒十腿上,屁股还撅着,把人体四十五度角倾斜的姿势保持了半晌,随后脚下一软,坐在地上抱住了金酒十的腿,一边摸一边念叨: “男神哥,你对我好,你对我真好!你特别好,我……我……不该……不该偷……偷你……ewo~” —— 他吐了!在金酒十眼睁睁地瞪视下,吐了他一腿! 金酒十瞬间暴走,猛地站起身把他一脚踹翻,指着他破口大骂:“余找找!你他妈活腻歪了!你他妈给我起来!老子打不死你!” 余找找爬啊爬,摸啊摸,摸到床脚,颤颤巍巍地想站起来,他听到男神好像要打人,他得帮忙啊。他佝偻着腰板,刚想直起腰,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袋里好像有东西在晃,是脑浆吗? 于是下一刻,金酒十就看见这个向天再借五百胆的小哑巴把一肚子没来得及消化的方便面,掺杂着黏糊糊又酸又臭的液体吐在了他的床上! 他攥紧拳头,指甲抠得掌心发疼,手臂微弯肌肉绷起,是一副随时要冲上去把余找找揍得脑子开花的模样。 余找找跪在地上,脸贴着自己的呕吐物,他看到窗边有个高大伟岸的人影,似乎在冒烟儿, “男神……哥,别飞……” 他朝金酒十伸出手,苟延残喘地爬到他脚边,搂住金酒十的脚腕,他觉得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内心激动伴随着沸腾的痛苦,抬头用诚惶诚恐的目光遥望着他,呼喊道: “别飞!” “我飞你大爷!”金酒十一脚踢在他脸上,碍于脚腕被人搂着,这一脚其实并不重,就跟他平时把小狗崽儿踢翻了转圈儿是差不多的力道,但是余找找太倒霉了,倒血霉了,他的后脑勺磕在床脚上,又吐了。 估摸着他把一天吃的东西全吐给了金酒十。 金酒十想揍他,但腿上、脚上、床上,目力所及的这些呕吐物让他头皮发麻。咱不玛丽苏,朝鲜族本来就好干净,存在洁癖的嫌疑。虽然他只是个朝汉混血,可他活了二十八年,还真没见过这么惨烈的情景。 他当即脱的只剩那条骚包的名牌内裤,顺带把余找找一起扒光,把被子和衣服一卷,不辞辛苦地扔到楼下垃圾桶。再拎起余找找的后脖颈,像拎鸡崽子似的扔到卫生间墙角,一瓶沐浴液全倒在余找找头上身上,拧开花洒冲了半个多小时还觉得不够干净,纠结的就差没把84消毒液倒他身上了。 这小崽子真他娘的白,金酒十蹲在地上盯着人看,不会是白化病吧?白化病什么症状来着?要么是 白癜风? 莲蓬头的水呲啦啦地冲击在余找找的脸上,余找找难受的别过头,金酒十说: “喂,你吐干净没?再吐在我家里我就把你从窗户上扔出去,听见没?” 余找找哼哼唧唧,吐完就不省人事的睡着了。 金酒十又把他从头到脚冲了好几遍,冲到某个不能描述的部位时,发现这小崽子的家伙真小,不但小,还没毛。于是他对余找找的怜悯之心又多了几分。 宿醉真的很痛苦,浑身乏力,大脑发飘,身上都是虚汗,余找找攥起拳头敲着脑袋,茫然睁开眼,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觉得今天的棚顶好像离自己特别远,咦?我怎么睡在地上? 余找找坐起来,身下铺着条薄褥,身上盖着一件陌生的大衣,余光里的大床上躺着个人,余找找转头一看,一具赤|裸的麦色精壮的身体顿时充满他的瞳孔,他用了半分钟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但仅限于喝醉之前,喝醉之后的记忆无影无踪。 但是他压根儿也不想管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男神的裸|体太有冲击力了,长腿、腹肌,即使他正在沉睡,余找找都能从中感受到这具身体里蕴含的力量和原始的野性,尤其那两腿中间立起来的东西,令他难以形容,反正就是脸红,很羞耻。 他尴尬地从那东西上移开眼,跟着差点儿从地上蹦起来,因为男神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金酒十没睡好,有人在,他眠浅,但是折腾到天亮才躺下,实在是气很大。 他没给余找找好脸色,坐起来揉着太阳穴说:“你选一个死法吧,是想被我砍死,还是想被我打死?我个人建议你选第二个,因为要是第一个得用刀,以我现在的心情,我估计你得千刀万剐,这个比较痛苦,第一个好一点儿,我也会比较爽。” 他放下手看着不明所以的余找找,“你说呢?” 余找找分不清男神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男神严寒的表情让他很紧张, “我……我……你……你怎么了?”说完还马上补了个称呼,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哥?” 哥你个脑袋哥!老子他妈的不想听到你叫我哥,我想听到你跪在地上哭着喊我爷爷!金酒十心里吐槽,嘴上说: “小崽子还挺能登鼻子上脸啊,叫我一声哥我就饶了你了?你知道你昨晚干嘛了吗?” 余找找听到自己在男神那儿的称呼从小哑巴变成了小崽子,不知怎么还有点儿窃喜。 “我……不知道啊。” “你昨晚吐了,”金酒十语气一层不变,听不出喜怒,“吐了我一身,还吐了我一床,我被子都扔了,收拾了两个多小时。你说,我是不是该揍你?” 在男神家的第一次,竟然吐了?!余找找揪着腿上的大衣,坐立不安东张西望, “我……我……我……” “行了,”金酒十气馁的别过脸不再看他,他怕自己再看他一眼真控制不住,“闭嘴。” 等他下了床,余找找赶忙站起来,想追上去道歉,但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又急忙坐回去了,拿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脸无措地望着男神, “我衣服呢?” “扔了,怎么?”金酒十斜过一记冷眼,终于有点儿咬牙切齿,“你还指望我给你洗啊?” ☆、第十八章 金酒十在洗脸,余找找在卧室里叠被子,他穿一件纯黑色汗衫,即将盖过膝盖,像穿条宽松的裙子。汗衫上有洗衣液清新的香味,质地纯棉布料柔软。这让余找找很不习惯,因为他里面是真空的,活动间下半身总是空荡,没有安全感。 整理好床铺,余找找又开始手足无措,幸而狗宝宝们对他很友好,唯有狗妈妈趴在卫生间门口守护它的主人。 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持续了很久,等金酒十洗完脸出来,余找找又隔空闻到了那股刺激性的薄荷味儿,他尴尬地低下头,强迫自己忽略男神平角裤里的一坨鼓起。 从金酒十的角度看,余找找有些过分瘦小,很矮,估计还没有根柱那个半残疾高。哦,在体形彪悍的北方人眼里,男人不过一米七就是半残疾。根柱在身高方面残废的很彻底,他对外宣称一六八,实际才只有一六五。 也许是因为常年不晒太阳,这小崽子身上的皮肤比那战斗民族的姑娘还要白。小细胳膊小细腿儿,像白斩鸡,套上他松垮的汗衫,看着很像未成年。 金酒十于是发话了:“你多大?成年了吗?” 余找找羞涩地用双手挡住自己的裆部,“我二十二了,成年了。” “你有二十二?”金酒十不信,“身份证拿来。” “我……”余找找不好意思地提醒他:“身份证在家里。” “那就回家拿去,”金酒十走向卧室,边穿衣服边跟他讲,“刚好换了衣服出去吃饭。” 外面阳光很大,楼下还伴有居民的聊天声,余找找一想到自己要这副样子走出去就很不安,他期期艾艾的走到房间门口,扒着门框说, “哥,你有口罩和帽子吗?” 金酒十关上柜门,“就这么点儿距离你还要包起来?又没人看你,再说大热的天儿,你包成那副鬼样子更引人注目知道吗?”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门口穿好了鞋,余找找跟个木头似的钉在原地,犹豫间听到男神哥很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只好降低要求, “可……我连内裤都没穿,这……不好出去……吧?” “那你觉得咱俩这尺寸,我的内裤你能穿吗?麻利儿给我过来,我保证,谁要是敢多看你一眼,我揍死他。” 指望男神哥回去给自己拿衣服是甭想了。余找找挫败的穿上球鞋,一路低着头跟在金酒十身后,途中只要有人路过,马上把金酒十当门板躲在他背后,但等到了楼下,余找找突然想起一个严峻的现实。 “我……钥匙在书包里。” “那你书包呢?” “被徐老扒他们拿走了。” “那怎么办?” 余找找四下里张望了一圈,随后仰着小脸儿天真的看着他男神哥道:“我爬上去,你在楼下给我放风行吗?” 金酒十差点儿没憋住笑出来,其实他早想到这个问题了,本来他想叫个开锁的,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看这小崽子出糗,主要是为了报复他昨晚吐了他一腿。 他表情凝重道:“那你快点儿,万一来人就不好了。” 余找找深受他的影响,也紧张地点点头,随后退开两米,几步助跑蹭蹭两下就攀上了二楼的窗台,小身板儿在空中灵活地晃了下,踩住旁边的空调外机,再轻轻一跃,眨眼间就到了三楼,动作那是相当轻松熟练。 看看看看,什么叫职业素养,金酒十在下面看得啧啧感叹,昨晚那小麻雀,今天这小崽子,一个个 飞檐走壁跟他吗壁虎似的,当小偷都可惜了,应该去动物园里演杂技。 但是动作幅度太大,一阵风吹来,余找找一条腿荡在空中,另一条腿又扑腾着去踩旁边的空调外机。 于是在大好的阳光中,金酒十顿时瞧见了那雪白玲珑的小屁股,像剥了壳的鸡蛋,可扎眼。他看到那小崽子腾出一只手,把衣服往下扯了扯,然后才放心的继续往上爬。金酒十赶忙遮住嘴,轻咳两声掩住笑意。又见小崽子总算翻到阳台上,在上面一本正经地朝他招招手,小模样还挺严肃。 那两瓣儿小白屁股一直在他眼前晃悠,金酒十笑了一路,在门口深吸了两口气才恢复正常。 等进了屋,见小崽子已经把衣服换好了,还特意把身份证递给他, “你看,我真二十二了,不骗你,我就是矮了点儿。” 金酒十看了眼身份证,他当然知道这小崽子不会骗他,但就是想逗他玩儿。 他对余找找勾了勾手掌,“你过来,来,走近点儿。” 余找找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听话的走到他跟前,抬头眨巴着清澈的眼睛盯着男神哥看。 金酒十低着头,和蔼可亲的问:“你看,你这是矮了一点儿吗?” 余找找:“……” 金酒十被他受伤的小表情逗得一乐,“小崽子!行啦,不逗你了,带你吃饭去。” 这声小崽子听得余找找开心了点儿,但他刚戴上口罩,又听他男神哥说: “就戴个帽子吧,别戴口罩了,裹这么严实,人家要么以为你是明星,要么以为你得了什么传染病。听我的,你还没丑到看一眼吓死人的地步。抬头挺胸,”金酒十一手搭上他的肩膀,重重握了一下,“自信点儿,你表现出什么样,人家就觉得你是什么人。大大方方走出去,就算他们看到你的脸也只会佩服你,最多也就把你当成普通人,不会鄙视你。” 余找找心里有点儿激动,也有点儿紧张,可男神哥坚定的目光给了他力量。 时隔七年,他终于再次不受阻拦地呼吸到外面的空气,风吹在脸上有温热的暖意,路人或是闲聊或是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跟他擦肩而过时并没有把目光投向他。 而金酒十高大的身影就在身畔,步履沉稳,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看着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却给了余找找很强大的安全感。 金酒十把他带去高壮壮那家破烂邋遢的沙县店,进门就喊: “来老板,别在后厨打|炮了,赶紧出来接客。” 不多时,高壮壮那如同壮年种猪的身躯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见金酒十带着个陌生人先是一愣,继而直勾勾盯着余找找,问: “金子诶,你什么时候换的工作?” 金酒十不解:“我换什么工作?” “你不是放高利贷吗,怎么改行儿拐卖儿童了?这谁家小孩儿呀?” 余找找迅速躲到金酒十身后,他觉得这死胖子探头探脑的表情很不友善。 金酒十扭头看了眼背后躲猫猫似的余找找,心道这还真像带着个孩子,嘴上骂道: “滚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要拐卖也是拐卖你这只死肥猪,膘肥体壮,好出笼了你。” 语毕转身揽住余找找朝楼上走,“走,别理这死胖子。” 死胖子做菜没话说,二楼只有一张桌子,靠窗,氛围悠闲安静。 金酒十又想起昨晚的糟心事儿,也没太说话,好半晌才发现这小崽子只扒着碗里的米饭,鼻尖上已经布满一层汗珠,脸上红霞一片,就给他夹了筷子菜。 “别紧张,二楼没人上来。那胖子是我朋友,就嘴上缺德,人其实挺好。菜还行吗?” 余找找鲜少在外面吃饭,就觉得这菜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儿咸,顺着金酒十的话说: “还行。” 金酒十放下筷子,“你帽子摘了吧,不挡眼睛啊?” 余找找乖乖摘掉帽子,金酒十又道:“我说的没错吧,这一路是不是没人看你?” 余找找摸了摸有疤的那半边脸,“我其实……怕吓到小孩子,以前那些小孩儿,见了我就哭。” “以前是什么时候?” 余找找想了想,“七八年前吧,那时候我还跟徐老扒他们在一起呢。” “那就是了,”金酒十习惯性地点上根烟,随后才不疾不徐道:“七八年前你还没长开,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小孩儿又没爹妈教养,见了你就哭也正常。现在的人,尤其年轻人,一般都很有素质,知道尊重人。再说,”他一条手臂搭在桌面上,凑上前盯着他看,“你也不丑。” 余找找自嘲的笑了下,垂下头没敢看他,“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清楚的,有时候我自己照镜子都会吓一跳,就像徐老扒说的,感觉脸上爬了条虫子,特恶心。” “徐老扒自己长得就像只癞|蛤|蟆,”金酒十不屑地哼了声,“他那张脸要是贴门口都能辟邪了,比钟馗还他妈瘆人。” 余找找被他这比喻逗笑了,“再说你有鼻子有眼,嘴巴又小,长得又白,哪儿吓人了?你照镜子不会照另半边脸啊?我还就跟你说实话,你要是没这道疤,长得就跟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儿似的,我还真看不上你,就有了这道疤,我才觉得你是个爷们儿呢。” 余找找觉得男神哥在哄他开心,可心里还是高兴,“真的?” “那当然,我骗你你又不能给我钱,你还不信我?” 俩人正聊得开心,高壮壮从楼下上来了,一屁股坐在金酒十身边,自来熟的盯着余找找,笑呵呵问: “小朋友,菜好吃吗?” 余找找强自忍耐着心里的不适,没说话脸先红了,正当这时金酒十又接了个电话,余找找一边跟高壮壮说话,一边听到他说: “我没空,这事儿你找金酒九去……找不到?你打她电话呀……没人接?我人在浙江呢怎么回去……我看情况吧行吗……我怎么就推脱责任了?我这边儿总得请假吧,不就是赔钱嘛你要多少钱你说……” “操!”金酒十挂断电话后骂了声。 高壮壮扭头问,“谁呀?” “金食一他老师,屁大点儿个崽子,妈的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我靠,咱弟弟牛逼呀,那你回去吗?” “没人管,我妈我姐都联系不上,”金酒十烦躁地叹了口气,“我先去会馆看一眼,没事儿我就回去,根柱那边儿你多跑几趟。” 跟余找找走到饭馆门口,仨人就各自忙活去了。 金酒十不想回家,一是回去把事情处理了马上又得回来,太麻烦;二是他家就没一个正常人,每回回家都得跟这个那个吵一架。可他想起老师在电话里说的:你们家没人管这孩子那就别生他,生了又不管,想让他将来跟你们一样当混混吗?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9节 看看,他们家在延边当混混都当出名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值得光彩。爷爷的死,父亲的死,让他不禁考虑自己的下场。总不能一家子都是混混,食一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好歹,这一家得有一个人能活得像个人样吧! 他把赌厅和会馆的事情交代了一下,打算回家收拾收拾开车去机场,结果一进家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高档烟酒,还有两床崭新的名牌四件套,茅台、五粮液、中华,多的茶几上都摆不下。 这怎么回事儿?哪个有钱人脑子被门挤了走错门了? 大猫带着一堆小狗崽儿活蹦乱跳地凑过来,有条小狗当即对着一箱五粮液撒了泡尿,给他气地拎起它的脖子弹了两个脑崩儿, “你倒是会挑地方,黄金尿啊你!” 但是话一说完,金酒十跟这条小狗大眼瞪小眼看了几秒钟,登时更诧异:操,这他妈不是老四嘛?被小崽子偷走的那只! 意识到这一点的金酒十瞬间就明白了,这小崽子总算良心发现,不仅把狗还了回来,还顺带送了礼,这算赔罪?他又没钥匙,这么一堆东西,得背着爬多少回墙才能送过来? 金酒十对着一堆礼品哑然失笑,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又哭笑不得吧,又有点儿感动。他对他的好不过是看心情,其实很随意,没多认真,但人家却把他给予的好意放在心上。 果然是个小崽子,做人做的真简单。 金酒十想着便来到余找找家敲门,等人开了门直接闪进屋里,逛了一圈儿后问他:“诶?你家那条小狗崽儿呢?” 余找找目光躲闪,想了个很蹩脚的说法:“丢了。” “丢了?”金酒十好笑的瞧着他,“这么巧,我丢的那条狗莫名奇妙回来了。你说……会不会是上回那个小偷,突然良心发现,或者怕我揍他,偷了你的狗送到了我家?诶你说他是怎么进我家去的?难不成是爬墙?我看你爬墙特厉害,你会不会认识他啊?” 余找找的脸腾地红到脖子根,心想着他肯定猜不出这狗崽子就是从他家偷的,怎么可能猜到呢?他一点儿破绽都没留下啊!肯定猜不到。 他心虚的直摇头摆手,“没……不……我不认识!我……我绝对不认识!” 睁眼说瞎话,金酒十眯着眼睛笑了半晌,真蠢得绝代了都!他把兜里的钥匙扔到他怀里, “我要回延边待两天,这两天你帮我喂狗吧!” 余找找一听男神哥要走,还一走就是两天,表情马上像被丢弃的小狗,目光充满纠结和不舍,就差哼哼了, “你……要不……我送你?” “送我到哪儿?机场还是延边?”金酒十歪着头逗他,“你又没车,打算背着我、用你那双飞毛腿飞过去呀?” 余找找被噎的无话可说,只垂头丧气地绞着手不跟这个坏人说话了。 金酒十看他这么可怜,又想起家里那一堆贵重礼品,虽然小崽子那算赔罪,但终归还是有点儿太过,挣钱都不容易,那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钱啊! “要不……你跟我去延边,我带你玩儿几天?” 余找找立刻恢复精神,眼睛里重又光芒四射了。 ☆、第十九章 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位于吉林省东部,是中国最大的朝鲜族聚集地,东与俄国接壤,南与朝鲜以图们江为界,并面临日本海。是松花江、鸭绿江、图们江和牡丹江“四江”的发源地。截至2010年,朝鲜族人口占377%,汉族占5929,其他少数民族包括满族和回族等占301。——某度 余找找听到一种陌生的语言,自飞机上开始发酵,等到了机场,这种语言被使用的频率愈渐增高。 尤其他男神哥,从飞机落地就开始操着这种语言在打电话。看表情很愉悦,但从语气上,余找找能感觉到他在骂人。 而且他眼尖的发现男神哥的身份证跟别人的不一样,除了汉字,另有一种奇形怪状的字体,有好多方块和圈圈。幸而有四个汉字解决了他的疑问。 民族:朝鲜 朝鲜?余找找脑袋里浮现出几个问号,传说中的少数民族?男神哥竟然是少数民族!他顿时用一种崇拜的目光凝望着金酒十的侧脸,男神哥果然与众不同,是他此生见过的第一个少数民族!简直是话本里的人物! 但话本里的少数民族在这里的数量是很庞大的,人口的多少决定了他们的影响力,从机场站牌,到道路指示牌,再到临街商铺的广告牌,所有能看到的标识都是朝汉双语。异乡奇异的景象和陌生的语言环境加重了余找找对金酒十的依赖,在金酒十跟他头头是道的介绍这座城市时更是放大了他对他的崇拜。 来接机的是金酒十那位二十四小时全职流氓兄弟:万春。此人瘦高如麻杆儿,剥了衣服浑身不剩二两肉,身上常年有蚊虫叮咬的痘印痘疤,又因专门倒卖非法药物,因此得一外号“白|粉儿歌”。 “这是我干弟弟,叫找找。这是我大侄子,叫白|粉儿哥。” 万春攥拳在他胸口怼了下,“我是你大爷,金棒棒!” 金酒十厚脸皮的哈哈一乐,“谢您夸奖。” 但也只这几句是普通话,上了车俩人一路都是在余找找听来恍若鸟语的朝鲜话。 “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最多三四天吧,南方那群狗崽子最近闹腾得很。家里这边怎么样?” 眼前的高速公路一马平川,万春单手把着方向盘,接过金酒十递来的香烟,抽完一口才面带讽刺的笑了下, “你姐最近要成魔啊!” 金酒十不解地问了句,“怎么了?” 万春却不直面回答,只说:“等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金酒十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在他眼里,他姐像妖像鬼像神经病,就是不像人。 他们来延吉的第一站就是所私立中学,这里的学费贵的吓死人,环境倒是跟学费划等号,四面高栅栏,墙体烟灰色,要不是“勤奋求学、知耻上进”的八字校训,基本长得跟监狱一个德性。老师一听说他是金食一的哥哥,脸色立马跟墙上挂的名人画像里的名人们一样苦大仇深。 “你跟我来。” 金食一的班主任把他带到监控室,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是昨天傍晚,金酒十一眼看到他寄以重望的弟弟伙同四五个眼熟的朝鲜族小崽子,把一个男生围堵在墙角,三下五除二把人揍倒在地,并在人倒地后还在脑袋上踹了几脚。 以他揍人多年的狠辣眼光,他看出金食一这几脚是虚张声势,真要狠下心踹,那崽子早死了。 废物!他在心里骂了句。 “这个男生是别的班的同学,事情的起因是他追求刘俊赢,刘俊赢就是怀孕的那个女孩儿,然后这事儿被你弟弟知道了,你弟弟就找人把他打了,目前人还在医院,全身多处骨折。他的家长知道你要来,现在在校长室等你。” 真够光荣的。金酒十勉强笑了下,“报警了么?” “没有,”老师摆出一副为学生考虑的慈悲表情,“明年就高考了,这种时候报警对孩子的未来很不好。我跟那个男生的家长谈了,他们同意私了。” “哦,”金酒十心下有了计较,“那咱们去校长办公室谈吧。” 且说余找找听出男神哥来这是因为他弟弟闯祸了,一方面他对男神哥的弟弟很好奇,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有些嫉妒。毕竟人家那是亲弟弟,比他这个认来的弟弟要亲多了! 但他们刚走进办公室,余找找就见男神哥走到一排沙发前,挡住了个人,他刚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哥”,男神哥突然甩手一巴掌扇过去,响声吓得余找找一哆嗦,听他骂道:“蠢货!” 金食一被金酒十这一耳刮子打得嘴里冒血,嗓子眼儿都是铁锈味儿。他本身已经比同龄人高出很多,可在他身形伟岸的亲哥面前,莫名有种抬不起头的耻辱。 “欸?这位家长,有话说话,”四眼儿校长充当着老好人,“解决问题要多沟通,不能光动手。” 金酒十冷冰冰地看着面前矮了一头的弟弟,身后又传来一道尖刻的声音:“就是,当着我们的面儿装模作样没用,打几个巴掌就能把孩子教育好了?早干嘛去了!有事儿说事儿,说完了回去你爱怎么打怎么打。” 金食一瞧见他哥突然笑了下,顿时松了口气,因为炮口已经转移了。 金酒十转过身,两手插兜歪站着,混混那种不讲道理的痞样儿就摆出来了, “说什么事儿?有什么好说的?” 那男生的父母先是错愕,跟着是愤怒,“说什么?你弟弟把我儿子打骨折了,你难道连个说法都不给吗?连道歉都不道一个?” “哦,就是赔钱呗?”金酒十朝一旁的万春扬起下巴,“给他们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男生的母亲作为一个典型的东北妇女,长得膀大腰圆,站起来就拿手指着金酒十的鼻子骂:“你当我们是什么人?我好好的儿子,明年就要高考,你弟弟在这种时候把我家儿子打进医院,受伤了不说,耽误了学习,耽误了我儿子的将来,你五百块钱就想把我们打发了?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脑子有问题?你能谈就谈,不能谈找你爸妈来谈,懒得跟你这不讲人话的小畜牲讲道理。” 金酒十的回应很简单,他流里流气的把脸凑上前,“嫌钱少啊?万春儿,再给他们加五百,就当打发叫花子了。” “我去你妈的你个小畜牲,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妇女猛地上前搡了他一下,拿出泼妇的架势,连珠炮似的攻击金酒十他妈的生|殖|器,碍于脏话连篇,此处略表不提,“……你他妈管谁叫叫花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啊?你还想不想在延吉混了?” “你都说了我是小畜牲,还问我会不会说人话,你那是人脑子嘛!”金酒十脚步未挪,只身形微微一晃重又把脸伸到她面前,“我能赔你钱已经算我发善心了。你儿子追那个小姑娘,他不知道那小姑娘怀了我弟弟的种吗?我弟弟为了保护孩儿他妈揍你儿子怎么了?他不揍你儿子,难不成还把他老婆扒光了送你儿子床上让他睡呀?” 他这无赖嘴脸实在恨得人咬牙切齿,说话虽不带脏字儿却极其刻薄刺耳,妇女当即举起胳膊要打他,又被她身后的男人给拉住,一个劲儿嘟囔着别动手别动手。 金酒十却偏偏把脸凑到她眼皮子底下,“来,你打,朝这儿打,别客气。我是不知道你算哪根儿葱,我就知道你是想讹钱,你要是真气不过报警呀!对不对?你找警察叔叔呀!你为什么不报警?私了?了呀,我今儿告诉你,钱,我舍得给,你要多少我就能给多少,问题是……你敢拿么?” 说完他掏出皮夹,在校长办公桌上放了沓钱,歪头用不屑的眼神斜视着那个妇女,“想讹我钱?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是谁,不让我在延吉混了?行,我等着。” 然后他就带着万春和两个小崽子耀武扬威的走了。他之所以这么猖狂,一是因为这不是什么好学校,有钱万事通;二是他的身份,朝鲜族,来学校被弟弟的老师传唤还带着俩小弟,一看就知道是混子,没人敢惹朝鲜族的混子,就算他金酒十在延吉已经不当大哥好多年,可他家还有个金酒九呢! 到延吉的第二站是家医院,据说那小姑娘动了胎气,一路金酒十都没理金食一,等到了病房,也没理那姑娘面色铁青的老妈,大马金刀的往凳子上一坐,微笑着问:“刘俊赢是吧?你今年多大?” 小姑娘畏畏缩缩地看了眼他后面站着的金食一,小声说:“十五。” “十五?”金酒十听到她十五差点儿又要回手给弟弟一个大耳刮子,他毒辣的眼神把姑娘上下一扫,眼睛落在姑娘两坨蔚为壮观的胸脯上,再迂回看了眼那头黄毛和她腊黄的脸色,又问:“你跟我弟弟睡了几次呀?” 姑娘的老妈把手里的饭碗往桌上一摔,扭头瞪着金酒十,“小畜牲,你给我滚出去!” 金酒十好像没听见似的,又盯着姑娘问了遍:“睡了几次?” 赶在她妈伸手来拉扯金酒十之前,姑娘说:“一次。” 金酒十顿时诧异的惊呼道:“一次就他妈中镖了?我弟弟牛逼呀!”他也不顾妇女打在他身上的巴掌,只高声嬉皮笑脸的跟万春讲:“外面不是有好多找男人捐精的小广告嘛,回头咱们联系联系,咱弟弟这枪法,他妈的一炮一个准儿,干这活儿准保发大财!” 病房里的人不多,可也绝对不少,他们这一番吵闹把走廊里的人也勾得都挤在门口,一个个看戏似的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妇女受不得这奇耻大辱,气得浑身发抖,脸如烧红的锅炉,她看出这高个子的小流氓死不要脸,打算不负责任,奈何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却连一星半点的公道和交待都讨不到。 她所能做的仅仅是将所有的怨恨和愤怒都付诸于目光,把金酒十的脸深深烙印在脑海,每分每秒的诅咒他。 “畜牲,畜牲,畜牲……” 金酒十奸笑着收下她的咒骂,回头朝吓得瑟瑟发抖的姑娘说:“打掉,医药费我付。” 那姑娘的爹正在这时从病房外冲进来,手里的水果稀稀拉拉掉了一地,如同一只发疯的老牛,揪着金酒十的衣领吼得唾沫四溅, “小畜牲,你说的是人话吗?我闺女才十五!才十五!她这么小就被你弟弟糟蹋了,你现在连个交待都没有,上来就说打掉,你他妈还是人吗你!” 金酒十被他揪着领子来回摇晃,表情也只在他的唾沫喷到脸上时才露出些不爽,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张沟壑纵横间溢满愤怒的脸,愤怒,但无能为力,因此让人看来尤为心酸。 余找找也心酸,他看到男神哥皱着眉厌恶地任凭一个老头子发泄他蜉蝣撼树般的悲哀无助,神色却仍然不为所动。他不是为那个老父亲感到心酸,他是为男神哥而心酸,为他的窘境心酸,更为他那冷硬的心肠而心酸。 “你想要什么交待?把你闺女娶回家就算交待了?是,你闺女十五怎么了?十五她就敢跟别人睡,这种姑娘谁他妈敢要啊!” 老头子急急说:“那是你弟弟……” “是我弟弟,”金酒十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一脸无辜道:“我弟弟是跟她睡了,但谁能证明那孩子就是我弟弟的?” “你放屁!”老头儿一拳砸向金酒十,临到跟前却被攥住了手腕,无论他如何使劲儿,别说打他,就连把手挣回来都做不到。 金酒十握着老头儿的拳头,烦躁的用朝鲜话对一旁看热闹的万春讲:“你他妈也不来帮忙,赶紧把这死老头儿给我拉走,瞎看什么热闹!” 万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叼着烟流里流气的把老头儿拖到一边,还顺带补了句:“老头儿,话糙理不糙,这种人你就是把闺女嫁过去也不得好死。” “就是,”金酒十附和道:“我说的是实话,不信你问问你闺女,她跟我弟弟是第一次么?喂,你跟我弟弟搞之前是处|女吗?” 姑娘哭得恨不得晕过去,抽抽嗒嗒地看了眼金酒十,随即伤心透顶的看向一直当哑巴的金食一。 金酒十耐心告罄,也看向金食一问:“你说,她跟你睡时是不是处儿?” 金食一谁也没敢看,小声说:“……不是。” “你看,”金酒十当即更加得瑟,对那老头儿说:“你闺女可不是被我弟弟糟蹋的,要不信你问你闺女。” 老头儿只定定看着他,他老伴儿已伏在椅背上哭得几近昏厥,病房里一时突然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金酒十和老头儿之间转来转去,他们都觉得老头儿的眼神很吓人,让人不敢直视。可那高个子流氓却很坦然地迎视着那道浑浊的视线。 “小畜牲……畜牲……”老头儿念完这几个字,人突然如同一只炸掉的气球,“噌”地窜向金酒十,他的身体紧紧佝在一起,头顶笔直对着金酒十的肚子,那一瞬间能看到他的骨头突破衣服,露出骇人而凄惨的瘦弱来。 他打算一头撞死这个小畜牲,至少要撞他个肝胆俱裂。但他在撞到小畜牲的刹那动作却戛然而止。 金酒十张开五指,大手一把就扣住那颗发量稀疏的脑袋,“老爷子,你别这样行么?我负责,我肯定负责,就算你闺女肚子里的种不是我弟弟的我也认了,你别来要死要活那套可不可以?” 老头儿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像个拉船的纤夫,脚和腿弯曲了再用力蹬在地上,却一直被金酒十按着在原地踏步,模样十分滑稽。 他一边用力,嘴里一边念叨:“畜牲、人渣、” 金酒十点头应承:“是是是,我是人渣。” 老头儿接着道:“你们这群败类,他妈的高丽棒子!” 然后,余找找就看到一直吊儿郎当的男神哥猛地变了脸,他几乎是眨眼间就把老头儿给拎了起来,提溜到眼前怒不可遏的吼道: “去尼玛的,你他妈骂谁高丽棒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宝贝儿们!ua~~~ ☆、第二十章 有朝鲜族的地方,就不能提“高丽棒子”,即使你针对的只是一个人,其他朝鲜族也会立即群起而攻之。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高丽棒子”于朝鲜族,就相当“支那猪”于咱们中国人。其侮辱程度秒杀一切x你爸x尼玛x你祖宗,直接从个人层面上升到血统和民族层面上,其愤怒值也会从零一直升到爆表,不打死你,也要打残废。 余找找首次从直观上看到金酒十怒发冲冠,并且从嬉皮笑脸的臭流氓到杀气横生的大煞神间的转化速度堪称迅雷不及眨眼,着实把余找找吓傻了。 那可怜的老头儿被他拎离地面半尺高,秃脑壳儿顶在竹竿儿细的脖子上晃晃悠悠岌岌可危。金酒十仍旧凶神恶煞的瞪着眼睛,愤怒几乎从他脸上的每个毛孔向外奔泻,让人十分怀疑他随时会把这老头儿如同摔炮儿般往地上或者墙上一砸,老头儿当场就在墙上砸个脑袋开花、肢离骨裂。 好在万春这会儿靠谱了,他上前握住金酒十的手腕,叹息着用朝鲜话跟他讲: “一堆人看着呢,咱别把‘棒子’这个名头坐实了。” 怒意在金酒十的胸腔里浊浪滔滔,万春的话在这时提醒了他,现在已经很少有人骂朝鲜族是高丽棒子了,这个词更像是因为某一个朝鲜族做了某些极其没素质极端性过分的事,被人逼不得已的说出来刺激一下。因为种族歧视是对一个人最有效最直接的打击方式。 他可以想见,等自己走了以后这些人会说:难怪这臭流氓这么不是个东西,原来他是朝鲜族啊。 可高丽棒子,不就特指自己这一类人么,朝鲜族的名声,不也恰恰是被自己这种人败坏的么。 但金酒十还是愤怒,中国这么大,全国各地每个民族的人都他妈有混混,从概率上来说汉族肯定是出混混最多的民族,怎么就没见人们说“汉族棒子”,为什么偏偏对朝鲜族抱有偏见? 原因太复杂了,朝鲜族从最初来到中国时就已经背负起骂名,尤其在东三省地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是日本人的走狗,是恃强凌弱无恶不作的地痞,是流窜到中国逃生的难民。所以一旦人们听到朝鲜族做了哪些坏事,就会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们天生就坏,卑劣的基因代代相传,无法改变。 金酒十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人们对朝鲜族的看法,也知道如果他继续在此地发飙,“高丽棒子”的骂名就会更加深刻的植入这些旁观者的观念里。 他放下老头儿,用一种几近郁猝的表情在床头放下一沓钱,而后目不斜视地走向人群自发让出条通道的走廊,他依然昂首阔步,背影萧瑟而悲壮。 我是个混混,这没错,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跟我的出身和民族没关系。他心里这么说着,转头却又看到弟弟唯唯诺诺的站在身后,目光四下乱瞟很是窝囊。 “金食一,你把头抬起来。” 金食一心虚地抬起头,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勉强敢直视亲哥。 金酒十说:“你记住,你这辈子只有两条路,要么好好读书考大学,踏踏实实做个正常人;要么跟我、跟金酒九一样出来当流氓。没人能帮得了你,只有你自己。是个男人,你就别让人瞧不起。” 华灯初上,延吉风姿绰约的夜景和缤纷多彩的夜生活开始了。延吉作为延边的首府,其繁华程度和消费水平丝毫不亚于一线城市,可它的夜景却比一线城市更具韵味,朝鲜族的民族特色从文化传统饮食习惯渗透到各个领域。尤其在吃这方面,朝鲜族冷面和烤肉简直是……一提就要流口水。 余找找先是观赏了布尔哈通河秀丽柔婉的美景,又跟着他们来到一家一进门就有十好几个美女身穿韩服齐刷刷鞠躬说什么喔喔什么哟哟,他猜测喔喔哟哟应该是欢迎光临之类的。 包厢里要脱鞋,席地而坐,地板摸起来是温的。面前有盆凹陷在长木桌里的炭火,开始上菜后,整一桌几乎都是肉,有的是生肉,有的是熟肉,打眼望去红白一片,只有一个小木筐里装着缀满水珠的生菜,另有几盘四方形的小碟子里盛着晶莹剔透的腌萝卜条、花生、泡菜。 “来……”万春坐在对面询问金酒十,“四壶烧酒?” 金酒十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徒手撕了几块碎肉放到余找找面前的小碟里,“他不会喝酒,上三壶吧,咱俩喝。给他来杯樱桃汁。” 语毕又把一碟红艳艳的辣酱放到余找找跟前,“蘸这个,这是狗肉。你吃狗肉么?” 余找找老实说:“没吃过。” 万春把菜单交给服务员,交代完了转头跟余找找说:“没吃过就尝尝,这是朝鲜族特色,我们朝鲜族待客的最高礼仪就是请客吃狗肉。你在别的地方吃不到这种美味,一是别的地方,狗肉都来路不明,病狗野狗一大堆,更缺德的还有偷人家的宠物狗拿来卖,吃了不干净,也不好吃。但是在延边,你可以放心,我们朝鲜族没别的好处,就是干净,在吃这方面,尤其更讲究。” 余找找表现的很矜持,可以说有些忐忑,他没跟人在饭馆这么正式的吃过饭,在万春的目光望过来时总忍不住低头,怕人家看到脸上的疤。可光线如此明亮,看到是一定的。令他欣慰的是万春表现的很大方,从没让目光在他脸上过分停留过。 “吃呀,”金酒十见他迟迟不动筷子,催了句。 余找找这一口吃完,金酒十又问:“味道怎么样?” 余找找嚼的很仔细,表情也十分认真,“嗯……这个……辣酱挺好吃的。” 金酒十和万春都被他逗笑了。等烧酒上来,金酒十只给他倒了两小口,席间余找找碗里的所有食物都出自他的筷子,万春见他如此体贴,忍不住笑问: “这位小弟弟还没成年吧,你跟哪儿捡的呀?” 金酒十撂下筷子,端起酒杯说:“天上掉下来的,刚好砸我脑袋上。” 万春只当他胡说八道,挺好奇的撑着下巴端详着埋头苦吃的余找找,母语又冒出来了, “真奇怪呀,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金酒十曲起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反问:“哪种人?” 万春道:“纯洁的人呗!到底怎么认识的?不会是你拐来的吧?” 金酒十不爽的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跟高壮壮一个德行,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混蛋?” 万春抿着嘴笑,知道在他这儿套不出话,转眼端起酒杯对余找找说: “来,小弟弟,我敬你,干杯。” 余找找条件反射似的看了眼金酒十,见他没反对,才端起酒杯,还真挺纯洁,人家说干杯他就干了。干完万春又要给他倒酒,金酒十的眉头早皱起来,一把盖住他的杯口, “可以了,他不能喝,别灌他。” 万春握着酒壶不肯放弃,“别呀,你别总替别人做主,管天管地,你管得着人家喝酒放屁么!是吧小弟弟?” 余找找无措的在金酒十和他之间看来看去,在男神哥看过来时果断点点头,“是,我不能喝,你别灌我了。” 万春顿时忍俊不禁,放下酒壶后贼兮兮地诱拐着,“诶?他是不是挺坏的,长这么大个子,往跟前一站都挡光,看着就特吓人哈!” 万春这话完全是在逗小孩儿,他们这类人,过早接触社会上的各种人士,练就一双老道的眼睛。别看他跟余找找自见面来没说几句话,可一个照面就把余找找什么性格摸清楚了,他预感到余找找的回答一定超乎预料的有趣。 余找找不负他望,表情特别郑重,说:“个子高是好事,他不吓人,很帅,是个好人!” 万春当即睁大眼,目光呆滞嘴角抽搐,活像被雷劈了个人格分裂,指着一旁捂脸闷笑的金酒十, “你说……他是好人?” 余找找不明白怎么自己说错了什么,但身边的男神哥扭头拿后脑勺对着自己,一只手捂着脸,另只手端着酒杯还在抖,肩膀也不规律的颤动着,好像哭了。 他觉得男神哥一定是觉得委屈了,当即更加郑重,掷地有声地说:“是的,他是好人!” 金酒十放下酒杯,难以自持的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直接仰面倒在地板上,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万春也俯在桌面上拍桌狂笑,边笑边哎哟哎哟地叫,气息不稳地问他:“小弟弟,你……你是智障吗?” 余找找更加看不懂了,疑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不是啊!” 万春感叹地嗯了声,“那就是眼瞎了!他今天干的这些件事儿,哪一件你觉得是个好人能干出来的?欺负完妇女欺负小姑娘,欺负完小姑娘又欺负老爷爷,你还觉得他是个好人?他分明是个混蛋!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万春义愤填膺的指着金酒十怒斥:“你没听见人家老头儿骂他什么吗?高丽棒子!你知道高丽棒子什么意思吗?” 余找找摇摇头,万春又道:“高丽棒子,就是高句丽,就是我们朝鲜族,拿着棒子去砸东西、去打人、去杀人,小日本儿还他妈在东三省上蹿下跳时我们朝鲜族就这么欺负人,到了现在还是这么欺负人。就只靠棒子,就是棒子!不讲道理,手里有棒子,天下是我家。你觉得我们这种就会拿着家伙欺负人的人,可能是好人吗?” 他说到最后,眉宇间堆积起恨铁不成钢的悲愤,目光中是深重的羞惭和自嘲。余找找看了眼身旁的男神哥,发现男神哥望着棚顶也是一副怅惘的神情。 他能感觉到两人身上那种无奈和哀恸的气场,那种气场让他也说不出的难过。 “圣经里面说:义人和不义的人,都会在新世界里得到复活和审判。我觉得……好人,只要对身边的人好,就可以了。别人的死活,没那么重要吧?如果每个人的生死我们都要管,那我们就不是人,是上帝的儿子耶稣基督了。所以,当我们活着的时候,好坏就让身边的人去判断。等我们死了以后,好坏就留给上帝去审判吧!” 余找找好容易才鼓起勇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说完还生怕自己讲的不够清楚,抬头看向万春, “我这么讲,你能听懂吗?” 万春缓缓点了点头,感激地朝他笑了下,“听懂了。” 余找找也笑了,笑完才后知后觉的感觉男神哥在看着自己,果然一扭头就见他躺在地板上,明亮的灯光照得那双眼睛也灼灼闪烁着,好像点缀着明星的夜幕。 “我是不是说多了?” 金酒十坐起来,略给他倒了一点酒,“不多,我刚好听懂。来吧,白|粉儿哥,小崽儿,金棒棒敬你们,祝咱们在那个能审判好人坏人的新世界里,殊途同归。” “来来来,”万春举起杯豪爽笑言:“喝完这一杯,还有一杯,再喝完一杯,还有三杯!不醉不归!” 厅里响起温润缠绵的歌声,身穿朝鲜族传统服饰的姑娘们闻歌起舞,舞姿曼妙柔美。金酒十和万春都跟着哼起歌谣,席间万春拉着余找找非要认他当弟弟,余找找死活不干,一不小心就把金酒十男神哥的称呼给说出来了。 “你管他叫哥是哥,管我叫哥也是哥,不要差别对待嘛!小金哥虽然厉害,他也就在南方还能装装牛逼,在延边,还得是靠我白|粉儿哥,叫我一声哥,哥在延边保你横着走!” 余找找面带赧色地拒绝了他的好意,“我有男神哥一个哥就够了,其他的……不需要。” “等等等等,”万春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你管他叫什么?” “叫哥呀!” “不是,刚才那个,什么哥?” 余找找一本正经道:“男神哥。” 顿时又惹来二人一阵捧腹大笑,金酒十揽住他的肩膀,往怀里贴了贴,“小崽儿,放心,就冲你这声男神哥,哥也必须认真对你好!” 吃完这顿笑语晏晏的接风宴,万春有事先撤了,本来让他们俩去他安排的酒店住,可出门先是小雨,饭馆偏僻打不到车,二人走了一段路,雨就跟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砸下来,五分钟不到他俩就成落汤鸡了。 金酒十尚有些微醺,眼瞧着这雨短时间内停不了,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漫天雨雾中只见马路对面一排乌压压的老楼房,灰不灰白不白地杵在阴暗里,透着股阴森气息,活像鬼屋。 “没办法了,”金酒十把头顶的外套又朝余找找那边遮得更多了些,“去我家吧!” 余找找也没来得及问便被他带到鬼屋门口。金酒十掏出钥匙拧开吱吱哟哟叫唤的铁门,入目先是个乌漆麻黑的院子,一楼有着长期没人住的霉味儿,到二楼,金酒十又拎出把钥匙,开门前还得先用脚踹一下,年久失修的防盗门在黑暗的楼道里嘎达一声闷响,然后从门缝里泄露出屋内暗红色的灯光。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10节 金酒十还在纳闷儿自家的灯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突然间听到一声男人发出的惊呼,扭头看向右手边的卧室,只见一个健壮的男人上半身捆满红绳,戴着眼罩,双手被皮带吊在一根木桩上,双腿夹着道细瘦的腰肢,股|缝间有根黑的吓人的家伙进进出出,正被人干得酸爽不迭。 那干男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万春嘴里他那个快要成魔的亲姐姐——金酒九! 金酒九披着件袒胸露|乳的松垮睡袍,胯|间的假玩意儿随着她的动作猛地用力一顶,继而毫不留恋地抽出来,解掉假玩意儿“啪嗒”往桌上一扔,只见她一揽睡袍,系上腰带对目瞪口呆的金酒十说:“回来了,狗崽子。” 金酒十的心情真是……千万般的难以形容。 ☆、第二十一章 金酒九跟金酒十有七成像,除了眼睛更长、皮肤更白、个子更矮,当然,如果一米八零的身高对一个女人来说算矮的话。 她身上有一种迫人的气场,即使她像浑身没长骨头似的瘫坐在沙发里,眼睛也没精打彩的不知在看哪儿。可余找找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这气息就像那天晚上,金酒十撑着伞走到面前慢悠悠地对他笑,一种狩猎者有恃无恐的气息。 卧室里的那个男人在克制着未平静的喘息声,期间还伴有木头磕打在地面哆哆嗦嗦的碰撞声。 金酒十不知道自己是该把卧室的门关上,还是应该走进去把那个男人从木桩上解救下来。他发现自己的尴尬大于震惊,这可是金酒九啊!金酒九什么吊诡的事情做不出?哪天她要是真正常了,那才真的不正常呢! 但他注意到余找找一直盯着卧室里的男人看,该是吓傻了。 “那边,”他指着一个房间道:“去把衣服换了。” 余找找乖巧地点点头,其实他一点都没被吓到。因为在他的观念里,这种性|行为一点儿不奇怪,诸如徐二对待被剁成碎块的那个小男孩儿,以及后来在仓库里吴墨跟徐二的放浪形骸,这些不正常的性|行为塑造了他扭曲的性|观念。如果今天他看到的是正常的男女关系,那画面才令他震惊呢! 金酒十浑身无力地坐在金酒九对面,他从人类的语言里实在找不到适合此情此景的开场白,只好强迫性让自己失忆,语气生硬道: “你……知道食一的事么?” 金酒九懒洋洋的抽根烟,懒洋洋地说:“他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惹了一屁股自己摆不平的麻烦,等别人给他摆平呗!狗崽子三岁看到老,十年如一日,窝囊废一个!” 她精准的总结更让金酒十无力,“那可是你弟弟。” “弟弟?”金酒九掀起眼皮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们十八岁之前,我可是尽到一个家长的责任了,国家规定十八岁以后就是成年人,既然是成年人,就该自己为自己负责。一有麻烦就来找我,我看起来像废品收购站站长啊?” 这红灯白墙搞得家里不伦不类,人在这种氛围下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金酒十望着姐姐,她脸上冷血无情的神色和嘲讽的目光让他特别恍惚,好像她只是个刚刚碰面的陌生人,以前从未见过,更谈不上了解。事实上金酒九总给他这种感觉,她的所作所为永远超乎预料,永远难以理解。 “我有时真怀疑,你是跟我在同一个世界里长大的么?怎么咱俩的世界观从来不在一条线上,这世上有你真正在乎的人么?” “有啊,”金酒九竖起拇指指着自己,“我自己,还有毛爷爷。” 谈话到这里,那个男人已经穿戴好恢复了人模狗样,西装革履的站到金酒九身边,用一种在金酒十听来有些奇怪的口音恭敬地对金酒九说: “九爷,我先回去了。” 是北朝鲜的,那应该是偷渡过来的。金酒十打量着这个纯种的高丽人,从他一丝不苟的站姿和身材上看,这人要么是个老牌儿打手,要么当过兵。 金酒九有气无力地嗯了声,右手还夹着烟,左手却伸过去抽出人家塞在裤腰里的衬衫下摆,然后环着腰往跟前轻轻一带,男人便来到她身侧。金酒九的脸贴上他的腹部,手探进他的裤腰里在屁股上捏来捏去, “他们今天不住这儿,不用走。” 金酒十从他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僵硬和不适,只在金酒九的手摸到某个地方时突然哆嗦了下,语气仍然四平八稳: “朴硕海他们在万春那里闹事,几个老头子都在,我去一趟。” “叫他们有本事来这里闹,”金酒九不耐烦地抽出手,眼见这根烟刚抽到头,顺手又点了根,“一帮活腻了的狗东西。你现在就给万春打电话,让他跟那帮老家伙说,谁有不满,直接来找我金酒九,不敢来的,都他妈给我憋回去,有多远滚多远!” 似乎被这件事影响了心情,她对金酒十的态度也陡然间变得冷厉起来,“你回来干嘛?就为了那个小狗崽子?你倒是闲得很,没事儿就滚吧,看着就碍眼。” 要么死气沉沉,来精神了就不说人话,金酒十还嫌她碍眼呢。 “小崽儿,”他朝在门缝里偷看的余找找招手:“咱走。” 瓢泼大雨变成了绵绵细雨,俩人撑一把黑伞,到底还是走出一公里才打到了出租车。那幢年代久远的老楼在黑夜的雨雾中渐行渐远,灰败的墙体几乎与天空的乌云沦为一体,模糊不堪,丁点灯光都不见。 金酒十看着余找找恋恋不舍地关上房门,才掉头去到楼下的清吧,万春独自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正无聊的看着电视里的竞技运动自斟自饮。 “见到你姐了?” 金酒十给自己倒了杯洋酒,“她跟那个北朝鲜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看样子你比较不巧,撞上人家做好事了吧?” 金酒十见他丝毫不惊讶,颇难以置信的嗤笑了声,“你早知道?” “何止是我呀,”万春总算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几乎整个道上的人都知道,你姐——金酒九,在操|男人。” 金酒十想不通,这不是挺私密的事儿嘛,怎么所有人都知道? 万春不等他提问就先一步回答:“我们的九爷不分任何场合,不论任何地点,不知检点,兴致来了随时随地打一发。起初大家还不相信,后来亲眼目睹的人越来越多,不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那……那个男的……他就……没反抗过?” “为什么要反抗?” 金酒十觉得他这是废话,是个男的都不会被一个女的这么……这么……他想不好措辞,为所欲为? 万春侧过身,眼含笑意,用一种老师教育学生般谆谆教诲的语气说到: “咱们都知道,再凶的狗,一旦认准了主人,哪怕它有能力可以把主人咬死,可它还是任凭主人打骂,哪怕主人把它打得就剩一口气,当主人遇到危险时它还是会挺身而出。对主人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是因为在它眼里主人是非常有威严的,它不敢,天性促使它也不能。但不容许别人欺辱它的主人,是因为它爱主人超过它的生命。狗之所以对一个人绝对忠诚,首要条件一定是爱,其次才是后天训练等等因素。 金酒九,你姐,我的老大,作为一个女人走到今天的位置,你可以想见她多有手腕和头脑,多有魄力和多狠。这样一个女人,谁敢质疑她的威严?谁能质疑?别说今天那个北朝鲜的命还是她救的,就算别的男人,她要是想,你信不信有大把的男人排着队、挤破头,想爬上她的绞刑架,求着她虐待。 为什么?因为强者的光芒永远让弱者们趋之若鹜。得到一个强者的临幸,哪怕是一个眼神,都足够让好多人炫耀一辈子。 男人都想征服,也更想被征服。那个北朝鲜的男人,他现在就是一条狗,金酒九的威严让他畏惧,金酒九的强大让他爱慕,这二者结合到一起,你知道会引发什么吗?” 金酒十对他这番学术讨论不屑一顾,“什么呀?” “追随,”万春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一辈子的追随,从心理到生理。哪怕有一天你姐她从现在的位置上摔下来,至少她曾站在顶点,只要我们无法超越她曾到过的位置,她的阴影就会一直留在我们心里,并且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会忍不住效仿她。” “说得这么神,我怎么就没看出她牛逼在哪儿?”金酒十的冥顽不灵让万春很无奈,他拍拍金酒十的肩膀, “明天例会,你来看看吧,你姐她刚刚做了些安排,明天,就是你见证历史的时刻。” “我对她创造的历史不感兴趣。” “那你对她的安危总还有兴趣吧?别那么看着我,她安排的很周全,我一个是想让你跟她学学,还有一个,咱们都是自家人,真有危险,自家人总比外人靠得住。” 第二天的延吉仍然是个阴雨不断的倒霉天气,金酒十带余找找在公司附近找了个早餐摊,俩人刚吃完没几分钟,金酒九就带着几个马仔到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或者去四周逛逛,最多一小时我就出来。” 余找找好奇地望过去,只见昨晚的那个女人穿一件墨绿色风衣,料子应该是绸缎的,即使只有微风,大衣的衣袍和下摆也在迎风飘扬。她戴着墨镜,周围都是跟男神哥一样身材健硕的男人。余找找注意到她穿的是双平底靴,尽管是平底,她的身高在那群男人中仍不逊色多少。 应该是男神哥的妹妹或者姐姐,余找找撑着下巴看他们走进大厦,男神哥家里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高? 中国的特色是有问题要开会,没有问题也要创造问题来开会,并且全国各地的会议室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张椭圆形的长木桌,两旁有数不清的椅子坐着各个年龄阶段的人。 与杀虫帮不同的是,赤海帮的会议室里的所有头目都带着保镖。至少六七十号人,一直排到门口,只有金酒九一个女人。 她还像昨晚一样没精打采,半长不短的头发扎得极其不利索,摘掉墨镜后两个眼圈发青,接二连三地打哈欠,活脱脱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今天,应大家的要求,来讨论一下最近‘九云堂’对于双极帮的打压行为。”坐在金酒九对面的一个老头子如是说,“阿九,我们都知道双极帮离你的堂口最近,你们之间经常起些大大小小的摩擦,你看他们不顺眼是正常的。两帮里堂口和堂口的斗争也属于私下里的较量,但是你把范围扩大到人家的主据点去,这就不是小打小闹了。这就是帮派跟帮派之间的战争。现在可不是舞刀弄枪就能当老大的九十年代,政府警方□□打的这么厉害,你这么明目张胆,是会给咱们找麻烦的。” 金酒九端起茶杯呷了口茶,一下下用杯盖拨开浮在面上的茶叶,慢悠悠道: “麻烦就在那儿等着,不去解决早晚有一天都会自己找上门。与其被麻烦打个措手不及,还是主动出击更有效率。” 老大爷继续辩驳:“你打掉双极帮,只会让警察有更多精力来对付我们,现在咱们赤海、双极、金云,在延吉三足鼎立,互相牵制,也互相帮忙,警察要对付谁,也需要考虑其他两帮在延吉的影响是否会扩大。如果你现在对双极帮动手,先不提咱们有没有能力吃下双极帮的地盘,就算吃下了,警察也会把矛头更多地对准我们。出来混,大家都求个安稳。” “出来混,大家求的是财。”金酒九漫不经心地推倒他的理论,表情三分鄙视七分怜悯,“求安稳谁还混黑道呀?都回家种地得了。” 金酒九带来的人都压着声音笑出声,就因为故意压低音量,哧哧的笑声听起来更加刺耳。 她继续道:“你说的求安稳,是你们这群老帮菜,年龄大了,钱赚够了,不想拼命,又不想退位,所以搞个狗屁的三足鼎立来唬弄我们。是,政府和警方是盯着我们,但你不想想,政府想要搞谁,任凭你在这儿混成天王老子,他动动手指头,照样能搞死你。乔四爷当年牛逼吧?那可是跺一跺脚整个东北都要震三震的人物。结果怎么样?上面一句话,照样拉出去枪毙! 你知道为什么枪毙他吗?不是因为枪打出头鸟,是因为他不会沟通嘛!” 她边说还边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瞧着桌上的几个元老,又贱又猖狂。要是没有中间这张桌子,金酒十还真怕她会上前提溜着人老头儿的俯耳贴面的教育。 还真长见识了!金酒十在后面垂头冷笑,出来混的都低调,他姐姐这么高调,没被干掉真是奇迹! “我们大家要明白一个事实,日本的黑道为什么可以被国家认可?为什么,我们的国家有能力处理掉我们却迟迟未完全处理?一是因为黑道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把社会上的流氓都聚集到一起,我们杀人越货,可很多时候都是黑吃黑,以恶打恶,两相消耗,这是上面的人乐见其成的。如果有一天黑道完全不存在,这些混混没饭吃,他们流到社会上更会为害民间,遭罪的还是平民老百姓。 二是,现在的黑社会总把洗白挂在嘴上,可真正洗白的有几个?大家还是靠黄赌毒来生活嘛!你靠黄赌毒吃饭,上面的人当然要管制你。当有一天,我们能让企业真正转型,或者只要转型一点点,我们造楼、建厂,解决一部分下岗工人的就业问题,上面的人还会想着要搞我们吗? 所以说,要沟通,要沟通呀同志们!与政府打交道你光靠打、光靠钱、光靠在黑道上有势力我老大有什么用?你要跟他沟通好,了解他需要的,给他他需要的,这才是正道理嘛!” “你说的这些,你以为其他人没想到吗?”老头子冷笑着反问。 金酒九一摊手,理直气壮说:“你们想到了,可是你们没做。但我金酒九想了,我金酒九就敢做,并且我一定、必须做到!” 老头子靠到椅背上,带着过来人对年轻人那种不可一世的轻蔑缓缓摇头, “阿九啊阿九,我们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跟我讲山口组和日本,我就跟你讲杜月笙和中国。杜月笙比之大桥老四怎么样?别说一个乔四,就是十个八个也比不了。人家在新中国之前就想到洗白,到最后成功了么?杜月笙都没成功的事,你能成功?你现在说的这些,只是你的一个设想,不能为了你的一个不切实际的设想,让大家伙拼掉老命吧!” “设想怎么了?我们人类所有的发展不是都基于一个设想吗?不同的是有些人的设想就只停留在设想上,光说不练,当然不能成功。我金酒九活了三十多年,我所有的设想都成功了,以后,不管我能活多久,在我临死之前我的设想能否得到成果,我至少会去做。在座的各位,都是揣着鸡|巴站着撒尿的,年轻的、年老的,你们的魄力还不如我一个女人吗?混黑的,咱们要的是什么?钱?权?色?这些都得到了以后,咱们的人生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么? 黑社会出去为什么要讲排场?为什么别人怕我们?不是因为我们坏,是因为我们够狠!我们豁出命,难道就为了那一点点物质上的满足?我们追求的精神是什么?当有一天我们创造了历史,当有一天黑社会不仅仅只是黑色交易,当有一天人们知道黑社会可以讲道义、明大理,当我们给予的比我们索取的要多,他们除了怕我们,更是敬佩! 我们要让别人知道,即使我们混得是人人唾骂的黑道,黑道照样可以在朗朗乾坤下顶天立地,无愧人心!” ☆、第二十二章 金酒十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觉,总之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听得他很震撼。金酒九说了很多他没想过的,金酒九说了很多他想都不敢想的。 黑道与政府,黑道与人民,黑道与这个社会,这番演讲把这些全都容纳其中。如果黑社会像她所说的那样做转型,做改变,如果能做到她说的成果,哪怕只是百分之一,不管别人怎么样,他反正是义无反顾不后悔的。 但是显然就因为这番演讲的宏大,那些老头子反而更不买账。 “你看,阿九,你这还是设想,你给我们勾画了这么宏伟的未来,可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不还是黑吃黑么?” “就因为我的设想,所以我现在才要黑吃黑,如果不除掉双极帮,我们就没有精力和实力去完成这个设想。你说怕政府把矛头对准我们,我留了一个金云帮呀!比起三足鼎立,两强争天下,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更好?” “反正,”几个老头子互相交换嘲讽的眼色,“比起未来不确定的发展,还是眼前能握在手里的利益更切合实际。你九云堂堂口的事情,还是趁早处理好。” 金酒九碰了个硬钉子,表情从傲然转变成阴郁,“你们有什么权利不同意?” 刚刚一直扮演辩证人的老头子义正严辞道:“我们是元老,阿九,你是朝鲜族,你更应该知道辈份的重要。” 金酒九嘴角一勾:“辈份是什么东西?能吃还是能换钱?” 老头子陡然噎了下,看了眼从头到尾一直当哑巴坐山观虎斗的老大,年过半百的朴硕海。 朴硕海没理会手下求助的眼神,只病恹恹的说:“阿九,我同意了,你放手去做吧!” 几个元老大惊失色,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想要谏言,金酒九却不买账, “朴老大,你是老大,只要你在位一天,我要做的事,永远都得经过你,这太麻烦了。” 话音一落,金酒九身后的北朝鲜仁兄突然一个箭步窜到朴硕海身后,只见他修长的手臂左刺右划,从头到尾动作流畅干脆利落,朴硕海身后的两个保镖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嘭嘭”两声便就此长眠,死不瞑目了。 这些元老们吓得瞠目结舌,抬屁股就想往各自身后的保镖后面躲,却一个个都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们身后的心腹,竟全都反水了。 朴硕海被突变惊得横眉冷目,但似乎并不是很惊讶,只几秒钟就释然了,他抬头望着金酒九, “阿九,你这就要造反了?不再等等?” “不用等,”金酒九是成竹在胸,“你给我下的套子,我都解决了。顺便说一句,我这不是造反,自古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 然后她抬起手臂,手里不知何时多出的黑色手|枪笔直顶住朴硕海的脑袋,看都没看一眼,“砰”的一声枪响,顿时把朴硕海轰了个脑袋开花。 朴硕海的身体软趴趴的倒下了皮椅,金酒九走上前,万春和一个小弟马上把朴硕海抬走,金酒九就拎着枪,慢吞吞的到皮椅上坐下了。 “现在,我是老大了,你们听我的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既然我刚才说那些大家都觉得太宏观,我就讲点儿实际的。 双极帮我打定了,干掉双极帮,地盘儿咱们论功行赏,早一天完成我的设想,大家早一天安安稳稳赚大钱。谁挡了我的路,我就要谁的命。也请大家记得,挡了我的路,就是挡了你们的财路。既然挡了我们的财路,我们就要断别人的生路。谁还有问题,站出来。” 站出来就是个死,一屋子人没一个敢动弹的,几个老家伙都很懂得见风使舵,可面对金酒九皮笑肉不笑的一张脸,一时间不知是该坚守阵地骂她欺师灭祖违背人伦,还是该借坡下驴为自己求个情。 “金酒九,你……”有个硬骨头的老头子刚说出这几个字,金酒九摆手打断他, “胡长老刚刚不是讲辈份么?我现在是老大,你跟我说话,怎么不用敬语?蔑视帮规,为老不尊,按帮规怎么处置?” 众人面面相觑间,胡长老身后拿刀的青年突然一刀攮进他的脖子,白晃晃的刀身整根没入,刀尖沾血从另一侧冒出头,胡老头儿双目充血,短短两三分钟,又一条人命就这么轻松简单的没了。 “我知道你们不服,”金酒九把玩着手里的枪,波澜不惊的目光扫视过会议室里的人,“但我金酒九赚钱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跟着我,你们有饭吃。谁要是比我能赚钱,站出来,我退位让贤。谁要是对我这个老大不爽,干掉我,我佩服你。黄泉路上,我为你歌功颂德。以上两条要是都做不到,各位爷们儿,揣好你们的鸡|巴——列队称臣吧!” 这就是金酒九,她操|男人,因为她有这个本钱。金酒十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跟这样的姐姐一比,确实弱爆了! 走出会议室的金酒九又开始哈欠连天,干掉了前老大,她这个现任老大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但跟她来的手下们却并因为这场篡位成功变得嚣张和洋洋自得。他们一如之前那般面色严峻又昂首挺胸。 到电梯口,金酒九回头说:“狗崽子,你先跟我上来。” 金酒十对她给自己的爱称很头痛,他在万春揶揄的眼神中跟她两人单独进了电梯。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牌早换成了朝汉双语的金酒九的大名,老板台上有个礼盒,金酒九拆开后从里面掏出一个震动棒,按下开关,这个东西就开始嗡嗡地叫唤起来。她似乎对这个升迁贺礼很满意,脸上一直有微笑。 一个女人,长得还不错,有胸有屁股,拿着个大号震动棒,这画面总会让男人产生某种下流的联想。 但金酒九拿着这个东西,金酒十突然就体会到了一个神奇的词语——菊花一紧。 他故作眼瞎的别开脸,“看样子你早就准备好这天了。” “你也该准备起来了。” 金酒十的心头猛地颤了下,“什么意思?” 金酒九仔细地检查着东西的做工,头也不抬地对他说:“你这个位置,不当老大,就是个死,这是出于一个过来人给你的忠告。”她终于放下东西,双臂搭在桌沿上端详起自己的弟弟来,“酒十啊,” 这一声“酒十”,让他从心坎儿里开始冒酸水。说不上来的滋味,小时候,父亲叫他狗崽子,母亲也叫他狗崽子,只有在他们真正嘱咐他什么事儿时才会说这个称呼。 金酒十在这瞬间想起了姐姐自父亲去世后的诸多艰难,毕竟血浓于水,他在这一刻,对这个姐姐产生了一种对于大家长的敬重和钦佩来。 “酒十啊,”金酒九说着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能成功么?因为我有钱有人,他们想动我,可他们动不了。你呢?你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偏你这个狗崽子还算个人材。但人材在这个道上是比蠢材还死得快的。你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如果别人想动你,你怎么办呢?” 她的话也就点到及止,说完便让金酒十自己琢磨,她则又拿起那个东西翻来覆去的看,见金酒十迟迟未走,坐在那儿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发呆,就说: “你怎么还没走?看上这个了?要么我送你一个?” 狗屁的大家长!金酒十顿时头也不回地抬屁股走人了。 余找找看到了同行,准确来说是以前的同行,小偷。这个小偷才□□岁的样子,技术委实已算个中高手。就跟男神哥一起进去的人,那么人高马大不好惹的家伙,这小偷能挨个偷过去,一偷一个准。 余找找对他很感兴趣,跟在后面观摩他的技术,跟到一家礼品店里,他看到那小偷瞄准了一个挎大包的姑娘。这种包不容易下手,里面装的东西太多,想把手伸进去是肯定不行的,从外面剌一刀,必定引起注意。换作他,他肯定是通过近身接触寻找门道。但这小孩儿个子矮,机会不大。 正当他看得兴致勃勃,面前突然多了个人墙。 “看中哪个了?”金酒十见他站在一排太阳镜前,还以为他要买眼镜,随手挑了一个给他戴上,戴完还扳着余找找的脸左看右看,“哎呀,你这小趴鼻梁架不住眼镜啊!” 被他一打岔,余找找也忘了小孩儿的事儿,同时被他刺激的有些抑郁。他讪讪的扁着嘴,挺幽怨的瞪了金酒十一眼。 “胆儿挺肥啊,还敢瞪我。” 金酒十搂上他的肩膀往店外走,抬头看了看锅底灰似的天空,“今天是去不了长白山了,我带你在市里逛逛,明天咱们再去长白山。” 要跟男神哥一起出去玩儿,余找找甭提多期待。这一天俩人净吃喝玩乐,外加金酒十的心情是难得的好,充当导游的过程中频频挤兑余找找,动作却很亲密。 可能是因为在家乡,他口音里的东北味儿也越来越重,一声接一声的“小崽儿”听得余找找分外窝心。 但是晚上,金酒十这个男神大哥哥外加导游,秉承着要带小崽儿见世面的高尚情操,把余找找带去了当地最大的酒吧。也幸亏余找找的酒品给金酒十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他没怎么灌他酒,跟万春俩人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痛快。 随着午夜的临近酒吧里渐渐人满为患,整个舞池在激光舞台灯的闪烁里晃动着多如牛毛的脑袋,震耳欲聋的音乐绷紧余找找的脑神经,从未体验过的氛围令他既感到新奇又茫然无措。 金酒十一口闷掉半扎冰啤,拉起余找找往舞池里走,在他耳畔扯着嗓子喊:“跳舞啊!” 余找找脑袋晃得如同拨浪鼓,“我不会!” “他也不会!”万春挤到两人中间,“他就是老年摇,你看了就知道,特丑!” 余找找不知道老年摇丑到什么地步,只见男神哥在人群里挑了个位置,双脚分开与肩同宽,稳如木桩,双手绷成掌刀,整个人腰腹僵硬,上半身却扭得像条吃饱了撑到的水蛇,挣扎着妄图用身体比划出一个“s”,眉头还紧皱着苦大仇深。扭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可能扭到腰了,只见他一手扶着腰,另一手攥拳举到半空,随着“杠杠斯达”的鼓点像抽了羊癫风似的点头如捣蒜。 本来挺帅一人,跳起舞来活像精神病!余找找起初还憋着,到后来干脆被逗得自暴自弃,在震天价响的音乐里望着精神失常的男神哥笑得前仰后合。 男神哥自己疯了还不算,扳着余找找的小肩膀喊:“跳啊!” 余找找乐得见牙不见眼,“我不会!” “跳还不会吗?”金酒十说着脚尖点地,当着他的面开始表演原地蹦高,“就这么跳,跳!” 余找找本来是拒绝的,但男神哥在他眼前忽上忽下,越蹦越高,越蹦越起劲,干脆也放开了,跟着大傻子蹦起来。 越跳他就越开心,越跳他跟男神哥的节奏就越同步。妖冶的灯光在金酒十脸上一晃而过,他那头蓬乱的黑发因为汗水更闪现着光芒,眉眼间也有亮涔涔的水泽。 他鼓励的看着余找找,又像大傻逼遇到小傻逼般老乡见老乡的激动畅怀,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分外耀眼。 余找找不知道心里那股难耐的冲动来源于哪儿,他只觉得男神哥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男神,他离自己那么近,笑得那般畅快,凝视着自己的眼睛里满是喜悦,是可以碰触,也乐意被他碰触的。 他深情的望着金酒十,用力地描摹着他表情里的细枝末节,希望把这张快意的笑脸刻在心里。 他抓住了金酒十的手臂,金酒十并未觉得不妥,也反手抓住了他的,于是大傻逼于小傻逼在疯癫的人群里大眼瞪小眼的比着赛蹦起来。 舞台在这时喷出几道刺目的烟火,在这当口,余找找突然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人从男神哥身后走过,并扭头朝自己狠狠瞪了眼。 吴墨!余找找就不蹦了,他看着吴墨穿过人群上了二楼,挑了个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余找找慌忙的在二楼的人群里打看着。 吴墨在这里,要么是有自己人,要么是有敌人。 他看了一圈,眼睛扫过中间时瞳孔猛地紧收,又马上扫回去,他看到了徐老扒! “怎么了?”金酒十抹了抹脖子上的汗。 余找找盯着徐老扒不错眼地对他说:“徐老扒!” 金酒十也惊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令他震惊的不是徐老扒在延吉,而是昨天那个北朝鲜的男人,正坐在徐老扒身边。 他迅速拉着余找找走出酒吧,并叫人把万春一起叫出来,一问才知道原来金酒九要从徐老扒手里买东西,似乎是延吉某个大官的把柄。 “具体什么东西不清楚,反正你姐对这个东西很在意,这几天都是让她的小情儿亲自招待的。你们就是想动他,也得等你姐把事情办完。”万春见他俩表情凝重,又开解了句:“估计用不了几天,你姐什么性格你知道。你去跟她商量一下,说不定她还能帮你们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们,帮忙推推文吧! ☆、第二十三章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真是一点儿不假。 孙冶胜跟贺转辉开战了,罗哥至今下落不明,根柱被捅了十几刀,现在在抢救室能不能活下来都是回事儿。 “小崽儿,我得回去,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留下来?” 余找找望着乌漆麻黑的夜色,忧虑地看了眼金酒十, “我得留下来,你非走不可么?” 金酒十没时间忧虑,连话别都很匆忙, “嗯。你有任何事情,任何需要的就找万春,你自己一个人千万别去找徐老扒麻烦,万事要多考虑,要多小心。等你回了浙江咱再聚。” 余找找还要说什么,被他一句神色匆匆的‘我走了’全掖回肚里。 他看着男神哥高大的身影步入空无一人的大街,只有两旁的路灯和他的影子作陪,而后他上了辆黑色轿车,将影子抛在原地,绝尘而去。 金酒十的长城牌越野车在萧山机场上了一层灰,不过才闲置两天,汽车里就有股子霉味儿。他从副驾驶的座椅下掏出那把银色手|枪,上次抓徐老扒打掉两发,现在还剩四发子弹。 一般黑道火并,除非是奔着死刑去,否则不用枪。他也不喜欢用枪,尤其在没装□□的前提下。 他没想到的是,这把枪让他在日后倒了大霉。 苏嘉杭高速,有一段四车道并为两车道的路,不长,大略十公里不到。在他从四车道拐向这段两车道的转弯处,他发现路肩上停着辆没挂牌照的黑车。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金酒十路过那辆黑车时放缓速度朝里面看了眼,并没看出什么,但在他提速驶离之后,那辆车迅速跟了上来。 他怀疑这是个陷阱,旋即把身体尽量压在方向盘上,车速猛地提到二百码。但他这辆便宜的坐骑开始发飘,早知道就不该贪便宜,应该买辆沃尔沃,沃尔沃扛撞! 仿佛是为了迎合他的吐槽,对面两公里处陡然出现了一辆威风凛凛的大皮卡,两盏大灯像喷火的疯牛,以肉眼可见的疾速笔直朝他撞过来。 他当机立断,将方向盘迅速打死,汽车的半个车身都随着这个迅猛的掉头向一侧掀起,随即重重落地,整个车身斜着朝那辆小轿车的车头撞过去,跟着是砰的一声巨响,副驾驶连门带座椅被撞了个稀巴烂,无数的碎玻璃渣喷了他一头一脸。 金酒十顾不得被震裂的五脏六腑,一脚踹开车门滚在地上,抬起胳膊砰砰两枪,打完就朝路边的野地里跑。 边跑,他边呕了口血出来,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车震”。 还剩两发子弹,他后悔没在身上藏把刀,关键是谁知道这帮□□的敢在高速上动手? 大意了!金酒十暗骂自己不够谨慎,摸黑在地上捡了块石头,躲在一棵大树后静静等着。 野地里因为他们的惊扰丢失了蛙鸣和蝉叫,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听到几个人往这边走。 “二毛,开手电啊!” “你他妈疯了,那家伙有枪!开手电就他妈是活靶子!” “他会不会已经跑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你个脑袋!”这又是刚刚那个二毛的声音,“你不想要那五十万了!他跑?他跑得了吗?赶紧找,别废话!” “那……”又一个声音说:“咱一起找还是分……分……分开找?他有枪,分……分分开死得快……快一点吧?” “一起要找到什么时候!分开找,那家伙拿的是沙鹰,打了两枪,还剩四发,咱五个人呢,死不了!” 金酒十听的想笑,这一伙人着实笨得突破天际,虽然那个二毛貌似是个枪械高手,但即使他不开手电,就凭他们声音这么大,连隐蔽都不会,也跟活靶子没区别。 什么人这么看得起他?雇了这么一伙大废物来杀他?他金酒十的名声好歹配得上职业杀手吧! 他不敢发出声音,只静等着某个倒霉蛋上门找死。那伙人果然在野地里散了开,也恰恰有个人朝他这边走过来。 黑夜里金酒十看那个人猫着腰,如临大敌的左右张望,两手一起握着把匕首,倒不像是来杀人的,活像是被杀的那一方。 金酒十压低嗓子,声音微哑的轻轻唤了声:“二毛!”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11节 那人顿时吓了一跳,回头时刚想大叫,金酒十的石头块儿已快准狠地砸到了他的太阳穴,随即把倒下的身体一捞,轻轻放在地上后又心狠手黑的补了两下。 他捡起地上的匕首,换了个方向重新躲到树后。 “老四?老四?你躲哪儿去了?二毛跟老五他们去找了,咱俩一起吧!老四?老四?” 又来了一个窝囊废,金酒十阴狠的笑了下。 那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寻过来,当看到同伴的尸体后骤然一声惊呼:“老……” 四字还未出口,金酒十猛地窜到他背后扣住他的脑袋贴在身前,冰寒的刀刃贴住了他的脖子。那人抬起头,只见灰蒙中一个人正灿烂的对他笑着, “嘘……”金酒十柔声问:“谁派你们来的?” 那傻瓜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于是下一刻,金酒十一刀割断了他的喉管,傻瓜用双手握住自己突突冒血的脖子,瞪着眼睛茫然了片刻,栽到了地上。 刀是好刀,可惜没碰对主人。金酒十在这个倒霉蛋身上擦干净刀上的血,重新躲到了树后。这回没等太久,也就一分钟不到,另一个人就闻声匆匆赶来了。 “老四!三毛!” 新的倒霉蛋扑到两个同伴的尸体上,在这时他猛地发现地上多了道长长的影子,虽然这道影子在树影和草丛间边缘模糊,吓得他瞬间汗毛倒竖,但他还是立即回身朝金酒十冲过去,同时放声大喊:“二毛!二毛二毛!这里!” 这个废物的身手不错,斜刺横劈间出刀速度既快又狠,但金酒十比他更狠,他必须赶在其他两个找来前解决掉这个人。 也就僵持了一分钟不到,金酒十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腕,右手的匕首由上自下扎在了他的心窝里,奔涌的鲜血呛住了他的喉咙,使他每咳嗽一声便有血从他嘴里四散淋漓的往外喷。 剩下的两个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入目便瞧见自己的兄弟被一个个子极高的男人挡在身前,胸口插着把刀,下巴上的血在夜色里污黑一片。 那人的眼睛在阴暗中闪着瘆人的光亮,他们不敢说话,一个攥着刀手足无措直喘粗气,一个慌张地看着自己快断气的兄弟,不知该求饶还是该往上冲。 “谁派你们来的?”金酒十锁视着二人的动作。 “不……不不不能说!” 金酒十不再废话,拔出刀噌噌又在身前的倒霉蛋心窝里捅了两刀。 二人顿时疯叫一声,一齐朝金酒十扑过去…… 黑暗中的喘息声和闷哼声持续了很久,直到金酒十筋疲力竭地攮死最后一个,野地里才在晨曦渐渐升起的冷光中恢复原始的寂静。 他环视着地上面目全非的五具尸体,四周和他身上到处都是狼藉的血迹,车祸和“夺命之战”使他异常疲累。整个后背遍布刀伤和青紫,肩膀也被咬下一块肉,总之是险象环生的一场争斗。以命搏命,金酒十知道自己一定是活到最后的那个,这跟对方多少人、是否强大都没关系。决胜的关键在于他想活下去的信念。 他比任何人都更想要活下去,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能干什么,但他就是不想死,尤其不想以这种方式死。 到底是什么人要杀他?孙冶胜?他不会雇这些蠢货来。江西帮的?也不会雇这些蠢货!谁要是想杀他,都不会蠢到去请这些非专业人士。 难不成只是找这些人来给他难堪、给他个教训的?可看看这规模、这拼命的劲头,又仿佛是认真的。 蠢货,死了比活着还让他头痛! 他从高速公路的野地里跋山涉水,靠着腰下两条十一路一直走了三个小时,才敢给手下的马仔打电话要人来接。 “闹得厉害吗?有没有罗哥的消息?” 小弟先是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儿,然后才压低声音回:“孙冶胜和贺转辉刚一打起来,罗哥就失踪了,有人说是贺转辉把罗哥给带走了,也有人说罗哥现在就在医院,快不行了,贺转辉和孙冶胜为了争老大才打起来的。小金哥,你看现在这情况,咱帮不帮啊?” “帮贺转辉?” “是啊,”小弟愤懑地一拍方向盘,“柱哥被姓孙的人捅了十几刀,到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咱不能不给柱哥报仇呀!” 金酒十不以为然地笑了下,“你有心了,要报仇,咱们自己报得了,不用帮别人,也不用别人帮。” 他正要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突然想起来一事儿,在身上来来回回摸了好几遍——妈的,枪没了! “咋了小金哥,丢什么东西啦?” 金酒十浑身直冒冷汗,那枪上可还挂着好几条人命,万一落到警察手里,又或者是哪个死对头手里…… “倒回去!快点儿!” 没有所谓的案发现场,车祸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野地里的尸体也都被处理干净了,找不到一丁点儿的血迹,更找不到他的手|枪。对方这是大有来头啊! 金酒十懊悔的恨不得扇自己俩耳光,枪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丢!脑子呢?他妈的被狗吃了吗? “小金哥,咱接下来去哪儿啊?” 去哪儿?金酒十站在野地里看着高速上车如流水,天空碧蓝澄澈,夏风吹来的全是泥土青草的腥气。天苍苍野茫茫,他觉得自己就像条被主人抛弃的狗,迷茫而没有方向。 “去医院。” 根柱插了满身的管子,他半残疾的身材陷在宽大的病床里,瘦瘦小小,满身绷带。重症监护室在正午的烈阳下密不透风,金酒十隔着玻璃望着昔日尖嘴猴腮现今鼻青脸肿的兄弟,再次对这行萌生一种了无生趣的感慨。 有时生老病死也是人生中的大幸,因为生老病死总还有预料,可以准备。像他们这种人,拿根柱来说,如果今天医生悲痛地告诉他:你兄弟没治了,玩儿完了。 这种戛然而止的死法,多令人惊诧。活着的时候为了口吃的奔波劳碌,死了的时候又措手不及,这一生不是为了活命,就是赶着去投胎。 卧槽,干这行儿的初衷不是为了吃喝享乐吗?乐在哪儿啦? 金酒十赶忙摇摇头,不能再想了,再想他都不想活了。 他打算去找贺转辉商量个对付孙冶胜的办法,天见他可怜,让他在杀虫帮会议室的洗手间里听到了这行残酷的真相—— “你是打算跟我死磕到底吗?”贺转辉和孙冶胜面对面分坐在长桌两边,记不清从何时开始,反正他俩一直都是帮里并列的二把手。 孙冶胜用他惯常欠揍的拽不拉几的姿态叼着烟,“你是打算投降了?” 贺转辉把手里的文件甩到孙冶胜面前,“罗瘸子根本就没病,他就是想看咱俩斗个两败俱伤,好继续坐稳他老大的位子。你要不是真傻,就该保存实力,先除掉罗瘸子,再跟我单独较高下。” 孙冶胜的死鱼眼轻飘飘地斜视着贺转辉,“我知道罗瘸子没病,我也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没关系,我明着告诉你,不管拼人还是拼钱,我孙冶胜就是以一对二,照样能干掉你们当老大。你也犯不着再跟我拖延时间,大家几斤几两,各自都有数。扛不下去,趁早说,把地盘交出来,让我省点儿功夫,我说不定还能留你个全尸。” 金酒十听到贺转辉沉默了半晌,接着颇为无奈的喟叹道:“好吧,既然你四五六不分,那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完便起身向门口走去,路过孙冶胜时,又听他讲:“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吗?你的那点儿心思,罗瘸子会看不出来?他真会如你的意,和你联手对付我吗?” 贺转辉略侧过头,眼梢里透出抹嘲笑,“枪打出头鸟,你现在一枝独大,就算罗瘸子知道我怎么想的,他照样还是会跟我一起先除掉你。这场争斗,你是想第一个死,还是想活得久一点儿,你自己考虑。” 所以为什么大家都想做老大?为什么人家的志向那般远大,自己则得过且过的混日子?金酒十坐在马桶上百思不得其解。费劲地转动着他四十八小时没休息过的大脑:现在是三国争斗,贺孙大于罗,贺罗大于孙,孙又大于贺小于罗。贺转辉无疑是三派中最弱的那派,但他恰恰聪明的利用其他两人的间隙,成功搅混了这一个烂摊子。 想到最后,金酒十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是不能在罗哥没出现时出去混的,他是罗哥的人,谁知道那两条疯狗哪条会来咬他。 但去哪儿最安全呢?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两条疯狗转移目光,不过分注意到自己,维持现状呢? 余找找在延吉待了一个星期才回浙江,徐老趴这个跑路冠军又成功跑了,不过他这回比较倒霉,手下的大将基本全折在延吉,想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蹦跶了。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兴冲冲地赶到男神哥家,然后发现那个沙县小吃的死胖子正在喂狗。 “男……”余找找一个男字出口差点儿咬到舌头,万春教育他了,男神哥这称呼太傻逼了,你想想金棒棒跳舞时的德行,叫他男神哥,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他临时改口:“我哥呢?” 高壮壮被五条如野猪般飞速成长的狗宝宝们围得水泄不通,百忙之中拍掉一个咬他裤腰的狗头,抬头说:“你哥?金棒棒啊?他坐牢去了。”语气稀松平常,就好像在说他吃饭去了。 余找找犹如雷劈,一张小脸儿霎时面无人色:“坐牢?坐……多久?” 高壮壮回忆着警察赶到他那家私人赌厅时的情景,咂咂嘴:“大概六七年?”也不对,金棒棒是去姓孙的酒吧里砸场子时被人抓住的,“聚众赌博、危害他人生命安全、重伤害、哎呀反正乱七八糟的罪行加一起,说不定不止六七年,十来年也有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小孩儿夺门而出,防盗门“哐”地一声砸回门框,震得整栋楼都余音袅袅。 ☆、第二十四章 在罗哥没出现之前,金酒十决定先退出江湖。这个退出必须要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于是他在回到浙江当天挑了几员心腹大将,打着为根柱报仇的幌子,到孙冶胜名下最豪华的酒吧里砸了个红红火火。 虽然砸场子是幌子,但报仇可是真的,他一点儿没手软,酒吧里所有值钱的不值钱的都被他砸成渣渣,砸完还嫌不过瘾,蹿上吧台拉开裤门,掏出里面的东西把墙上照片里的孙冶胜当成枪靶的准星,力求自己的每一滴剩斗士黄金尿都能精准无误地正中靶心。 在砸之前,他还履行了一次身为国家公民的职责,给警察打了两个匿名举报电话。他生怕警察不来抓自己,也生怕自己不能把牢底坐穿,在电话里把砸场子这种地痞流氓怄气的蠢事描述成危险分子针对国家人民安全实施的恐怖袭击。当特警部队全副武装的冲进酒吧时,那位恐怖分子的头领正站在吧台上哼着小曲儿,全神贯注地对着墙上照片里的人像撒尿。 怒不可遏的警察们把随地小便的金酒十拖上了警车,到了警察局一审,发现此人不仅前科累累,还死不悔改胆大包天地偷摸开了家非法赌厅——晚上刚接到的举报电话,他们怕打草惊蛇正安排人蹲点儿呢,好嘛,正主儿就落他们手里了。人赃并获,并案处理,省老大事儿了。 就这样,金酒十如愿以偿地奔赴到监狱里逃命去了,逃命的具体内容是别人干活他坐着,别人坐着他躺着,别人躺着他瘫着,顺带做个马杀鸡啥的。 这天,刚做完马杀鸡的小金哥被铐住双手带去了接待室,他以为第一个来探监的是趁机拉拢他的贺转辉,或者是落井下石的孙冶胜,结果到了那儿一看,竟然是被他忘到爪哇国的小崽儿。 小崽儿一见他,整个上半身就“砰”地撞在玻璃上,望眼欲穿的架势恨不得穿玻璃而入,鼻子都被压扁了,清清脆脆地喊了声: “哥!” 金酒十难掩失望,自己现在怎么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了,一点儿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他半死不活的往椅子上一瘫,用欢迎你来我家串门的语气说:“来啦,坐吧!延吉的事儿怎么样了?徐老扒抓到了吗?” 余找找当他放屁,只把脸贴在玻璃上问:“哥你什么时候出来?” 金酒十闲的蛋疼地用手戳着他在玻璃上呼出的哈气,从哈气迅速蔓延再迅速缩小的范围上看,余找找的呼吸很急促。 “哥也想出去啊,”金酒十拖着长音一唱三叹,“可惜哥出不去啊,哥得在这儿呆到海枯石也烂、你是风儿我是沙……才能出去。” 鬼知道监狱里为何要放还珠格格。 余找找瞬间红了眼眶,鼻头也红了,声音哽咽的问:“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这辈子甭想出去了。” 然后他看到小崽儿的眼睛里盈溢着亮晶晶的泪光,狠狠吸了下冒出来的鼻涕水,但下一刻,鼻涕水又流出来了。那伤心样儿,让有气无力的金酒十立即老怀甚慰,心情愉悦了。 “要不,”他说:“你进来陪我吧?” 余找找精神一振,“我怎么进去?” 金酒十朝他勾勾手,等余找找聚精会神地贴上来,贼兮兮地指了指他身后和自己身后的狱警,“你见到穿这种衣服的,随便哪个冲上去揍一顿,你就能进来陪我了。” 言毕,他见到余找找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走到一脑袋雾水的狱警面前,以其跃跃欲试的、决然悲壮的的神态啪地抽了狱警一个耳光。 金酒十:?!!卧嘞个大槽! 被抽的狱警呆若木鸡的瞪圆眼,只见面前的小孩儿操着独立宣言一般的气场宣布:“我要进去!” 金酒十心道不好,下一刻狱警结结巴巴地骂了声:“我……我|操|你大爷!” 然后他就又被余找找锲而不舍地揍了,然后一堆旁观的狱警都冲上去劈头盖脸地揍起余找找。 金酒十急得拍着玻璃狂喊:“喂喂喂!你们他妈的给老子住手!别打他!要打来打我……说你呢,那个拿着警棍的,卧槽你妈!你再动他一下老子揍死你!” 两个狱警上前架起他的胳膊往外拖,那边厢一堆狱警也七手八脚地把余找找往外拖,在监狱探监室上演的这出十年难得一遇的奇观中,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饱含痛苦的呼号着:让我进去!放我进去!我要进去! 副监狱长被这番深情款款的哭号惊动了,来到走廊一瞧,他的手下们用大人拎着小孩儿胳膊荡秋千的走路方式、凌空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子,那小子要么双腿拖地死活不肯走,要么两腿离地像只被抓到的青蛙上蹿下跳张牙舞爪。挣把的可带劲! “干什么干什么,”副监狱长沉下脸威严的怒斥,“这是干什么?” 被抽耳光的狱警抹了把鼻子下的血,“头儿,这小子揍我!” 副监狱长背着手:“他为什么揍你?” 余找找适时在一旁告状:“我要进去,他不让!” 副监狱长微一愣,“你要进哪去?” 余找找指着身后道:“进里面,牢里!” 副监狱长诧异了,“你要进牢里?去坐牢?” 余找找:“是的!我要去里面坐牢!” 副监狱长略感牙疼,大手一挥示意手下们放开这小子,结果余找找刚一得了自由,立马窜天猴似的往回蹿,几个狱警只好手忙脚乱地再把他压住。 “你先等会儿,”副监狱长生平头一次见到对坐牢如此充满激情的人,莫名觉得自己这里不再是人人避而远之的混蛋集中营,摇身一变成了个狗屎台上的阎王殿,瞬间高大了。他谆谆善诱地拍拍余找找的肩膀,和蔼问:“小伙子,你要去里面做什么?” “陪我哥!” “你哥是谁?” 被抽的狱警道:“就那个高丽棒子,姓金的。” 余找找气冲冲地回嘴:“不许你骂他!我哥不是高丽棒子!” “你哥不是高丽棒子是什么?” 余找找回答的特坚定:“我哥是好人!” “是好人就不会进来了!” “停停停,”副监狱长烦躁的止住俩人之间的斗嘴,再次耐心的教育余找找,“小伙子,这里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你要见你哥,多来探监就能见到。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就不追究你殴打警务人员的责任了,赶紧回家吧!” 余找找:“我不!我就要进去!” 副监狱长懒得理这个狗屁不通的小精神病,“把他给我扔出去。” 余找找立马拿出小时候乞讨的那一套,扑倒在地,扒住他的脚脖子开始放赖,“我求求你了,大叔,你让我进去吧!我家里就剩我和我哥了,你可怜可怜我,让我进去吧!我什么都能做,一定会报答你的!” 副监狱长和一堆狱警眉头抽搐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小孩儿,心里直感叹:这坚韧不拔的精神,真乃人才! 副监狱长清了清嗓子,“你什么都能做?” 余找找期待的仰起脸:“嗯呐!” 副监狱长计上心头,“你起来,跟我过来。” 他把余找找带到二楼的窗口,指着下面崭新的奔驰轿车,这车是监狱长刚买的,天天炫耀,他早看不顺眼了。 “你看到那车没,你去,把这车砸了,你就能进来了。” 光天化日之下,森严的四面高墙里,一个身怀绝技智商负值的小偷使出他飞檐走壁的绝技,从二楼一跃而出,捧起石头把监狱长的爱车砸成了破铜烂铁。 副监狱长和众狱警:“人才啊!” 号子里的金酒十心绪难平,余找找的智障程度简直超出他对智障这个人群的认知,或者说余找找对他的信任程度让他难以理解。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个小崽子这么掏心掏肺的相信自己?蠢货!脑残!白痴!他在脑袋里筛选着贴合余找找的形容词,走廊里便传来踢踢跶跶的脚步声,金酒十走到牢房门口,隔着铁栅栏,看到副监狱长和两个狱警架着喜气洋洋的余找找进来了。 “哥!”余找找扔掉脸盆,扑倒栅栏前心花怒放地看着他。 金酒十的表情可谓把错综复杂演绎到极致,他像看外星生物似的看着恨不得把头挤进栅栏里的余找找,既嫌弃鄙视,又感慨万千。他对一旁的副监狱长阴沉的笑了下,“把他关在我们号子里吧,给你这个数。”他比了个中指。 副监狱长毫不在意这个手势所隐藏的侮辱性,又伸了个指头,“这个数。他说了,是你弟弟嘛。你看你弟弟这样子,要是去别的监舍……是吧?” 金酒十闻言把余找找从头到脚扫了遍,可不,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儿,又白又嫩,落到别的监舍里,结果多不言而喻。 “行。” 就这样,余找找总算能陪着他男神哥欢天喜地一块儿蹲大牢了。他是初生牛犊不知前路几多凶险,牢门一开便急不可耐地奔到金酒十跟前,满脸乐开花的喜悦和激动。 但金酒十笑不出来,余找找露在囚服外面的皮肤上青红交接,臭流氓总算感到一丝愧疚,玩笑开大了,他必须把智障小崽儿全须全尾的带出去。 狱警把地上的脸盆牙刷乱七八糟的东西踢进号子,“洗漱用品不要了?东西摆放好知道吗?进来了就服从管教,天王老子在这儿也得听话,别找事儿!” 这是在变向警告金酒十,金酒十于是也没回嘴。余找找就更不用说了,只要跟男神哥在一起,管谁什么态度呢! 他眉开眼笑地弯下腰去捡东西,两条竹竿儿腿在肥大的囚服里隐约可见,因为裤子太肥,屁股上有没有肉看不出来,但能看出来很翘,很小,连着他纤细的身形,和那白的扎眼的皮肤,在一众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糙汉里,活脱脱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欠|操!金酒十瞧着那屁股和小身板儿,神经就突突直跳,往监仓里的其他人脸上一扫,只看到那些双眼睛里浮现的恶意和淫邪。 他这监仓里关的都是暴力犯,虽然比其他监仓和平,但那也都是建立在彼此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他金酒十是恶名远播面黑手狠的流氓头头,又算得上有钱有势,人家不敢招惹他,勉强挂个牢头儿的名号,这些人真要是急眼了……金酒十心头浮现一抹忧虑。 余找找跟在他后面往最里面的床铺走,他这一天经历了几次大小战役大悲大喜,此刻得偿所愿难免有些放松,没提防,脚下突然多出条腿,当即把他绊了个跟头,手里的洗漱用品再次哗啦啦掉了一地,金酒十听到声音一转身,非常巧合的,余找找刚好抱住了他的腰,脸隔着裤子,贴住了小金哥的金棒棒。 监仓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狂笑,哟哟的喝彩声此起彼伏。 余找找僵住不敢动了,他从那些笑声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恶意和嘲讽,更令他觉得难堪的是,男神哥似乎也被他连累了。 金酒十面无表情地把余找找拉起来,而后看向笑得最大声的那个人,“你绊他干什么?” 那人呵呵奸笑,“我这不是成人之美嘛,小金哥,这位小弟弟是你什么人啊?” 金酒十也笑了,“他是我什么人你管得着吗?你要是觉得你的腿长在身上很多余,直接说。” ☆、第二十五章 因为金酒十的存在,余找找在监狱里的生活是很舒服的。具体内容是金酒十干什么他就干什么,金酒十干什么了?坐着发呆,闲着打盹儿,躺着被人伺候,除了被人伺候这条余找找做不到,其他待遇跟金酒十没差别。 小金哥在监狱里是财大气粗软硬同欺的大头头,狱警们对他睁只眼闭只眼,犯人们对他更是能讨好则讨好,不能则有多远躲多远。 这位头头可了不得,你说在监狱里能随时抽上烟、喝上酒就很有本事了,这位竟然本事大到把小情儿给带进来。虽然那小情儿面貌有几分瑕疵,可身段总还不错啊! 就是头头把小情儿看得忒紧了,时刻不离左右,连洗个澡都得开小灶,要等犯人们都洗完了他才带着小情儿单独进去洗。都是龙精虎猛的大男人,憋了这么久,里面能发生啥?犯人们被这些揣度闹得口干舌燥,整宿都睡不好。 色字头上一把刀,金酒十知道这把刀在监狱里能引起多大的风波。再有,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余找找要真脱光了在雾气氤氲的群体浴室里走一趟,早晚被人惦记狠了,太容易出事儿。 他这个自小把人民币当亲爹的守财奴,自从余找找进来后真是花了大价钱。进监仓要钱,上工干活要钱,吃饭要钱,连洗澡都得买通狱警单独洗上十分钟,就这十分钟,金酒十就出了四位数。可把他心疼得不得了。 “动作快点儿,大概冲冲得了,慢了这边要拉灯。”眨眼的功夫金酒十就赤条条了,他身边的余找找拽着硕果仅存的小内裤羞答答,金酒十烦躁的一盆水泼过去,“我他妈早见过了,都是男人,你屌上镶金边了不敢给人看?脱!” 余找找不情不愿得脱了,虽然脱了,可还是捂着那处不撒手,来到男神哥身边,再次瞄见男神哥的隐私部位,蓬头垢面中一条垂直的大虫,又长又粗,只一眼就让他面红耳赤。 夏时令监狱都是凉水澡,金酒十打上肥皂,胡乱冲了两把,看到一旁的小崽子佝叟地背对着自己,两瓣儿小白屁股夹得特紧,小细腿也站得笔直,只要他这边儿一有声响,那边的小崽儿就是一哆嗦。 他索性关上水阀,问:“洗好没?” 余找找急忙捂住小弟弟,依然背对着,细声回:“洗好了。” “洗好转过来我检查检查。” 金酒十看到那两瓣儿绷紧的白屁股顿时打了个颤儿,余找找顶着满脸水可怜巴巴的望过来,金酒十铁石心肠, “转过来啊!” 余找找慢吞吞地转过身,上午进来刚剃了头,水珠里旦见一颗圆咕隆咚的小脑袋,巴掌大的鹅蛋儿脸,眉心中尚有徐老扒拿烟头摁下的圆疤,趴鼻梁翘鼻尖,嘴小耳朵小,除了眼睛算正常尺寸,其他一切都是小的,浑身上下一根毛没有,连眉毛都极疏淡,整个一剥了壳的鸡蛋。 要是没有那道疤,这小崽子还真是人模狗样。就是有了那道疤,也没丑的惊天动地,看着还怪可怜的。 金酒十咂巴着嘴,“手拿开呀,你总捂着算怎么回事儿,怕我笑话你?” 余找找心里腹诽:那你总想看我那儿算怎么回事儿,你没长啊!他迟缓的挪开手,一时间又不知手该往哪儿放,挠了挠屁股,又摸了摸头,就听见男神哥一连串的轻笑。 “这小东西……”金酒十瞧着那光秃秃、缩头缩脑的一小团,赘着俩鸽子蛋,微带着点儿褶皱,看着真是小的可怜,跟自己的两厢一对比,顿时生出种傲气,显摆的一挺腰,“难怪你总捂着,你这小小鸟也真是……诶?你睡过姑娘么?” 男神哥忒不要脸,余找找冲他翻了个白眼,脑门儿上就被弹了个脑崩儿,“把你能的,还敢白楞我?你翻白眼儿也没用,小就是小。问你呢,你都二十二了,不会还是个小处男吧?” 余找找当下气急败坏,张嘴想骂他,奈何从未骂过人,不会。半晌嘴巴一瘪,赌气不理他自己走了。 金酒十含笑跟在他后面,等到了监舍,里面已经关灯了,就剩走廊还亮着灯。他让余找找睡他上铺,自己睡下铺,刚一躺下就有犯人好事儿地问: “小金哥,爽了吧?” 金酒十把脑袋往枕头上一砸,“你是希望我回答你爽了呢,还是没爽呢?” 那家伙操着口方言:“哥们儿不会嫉妒你,爽了就爽了嘛,有啥子关系还不敢跟俺们讲!” “你们是不嫉妒,你们是恨得牙痒痒,有这意淫的功夫都睡觉吧,做个春梦,梦里爽一发吧。” 当下没人言语,过了会儿又有那春心难耐的,在朦胧中窃窃私语, “八号仓新来的那个,年纪也不大,入室盗窃抓进来的,明天哥儿几个趁着放风,找他沟通沟通嘛!” “老五啊老五,你丫一天满脑袋净是那事儿,也不琢磨点儿别的,思想觉悟跟不上,难怪不给你减刑。” “放屁,老子都他妈是死缓了,又没钱给上面那些鳖孙打点,改判成二十年算不错了。二十年诶,卧槽,你他妈不琢磨那事儿?” 余找找盯着天花板,耳朵里灌满了一堆污言秽语,他在人情世故上是一点不通,脑子一根弦,弄不懂别人的弯弯绕。但这些事儿他却是懂的,弱者就要被这些面黑心狠的家伙欺负,想起被徐二糟蹋的小男孩儿,就想起小男孩儿声嘶力竭地哭号,想起跟徐二貌合神离的吴墨,就想起吴墨一刀砍死徐二时脸上的恨意。 因此难免可怜即将遭受羞辱的那些小男孩儿,却一点儿没往自己身上联想,因为有这道疤,他总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监舍里的谈话声渐渐消停了,余找找睡不着,趴在上铺的栏杆上抻出头看男神哥睡着了没有,男神哥没睡,也在发呆,他刚想说话金酒十就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只好把话憋回去,又见男神哥闭上眼,盯着看了会儿才闷闷不乐地躺回去。 早上天刚蒙蒙亮,余找找被监舍里几道哼哼唧唧的声音吵醒了,他不知道那是如饥似渴的男人们做春梦和晨勃发出的声音,本来想等人都起来再下床,可他躺着实在无聊,结果跳下床一看,又见到男神哥内裤里撑起的小帐篷。 余找找纳闷儿的想:为什么男神哥早上这里总会顶起来?想不明白,他就没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转而盯着金酒十的脸一遍一遍的看,可惜金酒十没长痘痘,不然可以给百无聊赖的余找找数来打发时间。 五点五十分,整座监狱都响起叫人起床的打铃声,声音震耳欲聋犹在耳畔。金酒十头痛得睁开眼,被眼前的余找找吓了一跳, “你想吓死我,跟这儿蹲着干嘛呢你!” 余找找腼腆的笑了几声,睡在门口的一个中年汉子麻利地叠完被子,匆匆赶到他们这边,开始为金酒十整理床铺。 金酒十指着余找找的床使唤他,“还有上铺,一起叠了。” 这位汉子名叫卢毛头,基本算作金酒十的贴身小厮,刚成年就因为杀人被判了二十多年,缺少与外界接触的机会,虽然年龄大了,可心智还是当初把黑社会大哥当偶像的小孩子。因此金酒十这个在监狱里几进几出的大名人一来,马上自告奋勇的当起他的小跟班,全方位伺候金酒十的生活起居。 另一个小跟班余找找不干了,他扯过金酒十的被子,“我来。” 卢毛头把余找找当成大哥的爱宠,也不在乎自己的工作被抢,大度的开解:“你不会叠这里的被子,还是我来吧,你去跟小金哥洗脸去。” 金酒十早在门口等得不耐烦,“磨叽什么呢?快点儿,就二十分钟,还得吃饭。” 余找找只得颠儿颠儿跟上去。吃喝拉撒,都在这二十分钟内解决,监狱拢共十多个监区,一个监区八十到一百二十人不等。他们这个监区算中等,食堂里一百来号统一着装的糙老爷们儿,哗啦啦吃完饭,再余个三五分钟到外面放个风。 六点十分一到,就开始上工了。上工主要负责做塑料玩具,有充气蹦床、积木、小皮球,高级一点儿还有做变形金刚的。 金酒十搁工厂的旮旯里坐着看杂志,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本知音和军事杂志,余找找在他身边自得其乐的组装着几个奥特曼,胳膊腿儿安上了先摆弄着玩一会儿,然后才拿起下一个接着装。装完了还排兵布阵的摆一排,扭头对他男神哥笑,等他表扬。 那傻乐劲儿,金酒十完全不想搭理他。 “小金哥,”卢毛头回过头,“你让你弟弟别做了,你俩歇一会儿呗,我们做,保管六点之前完工。” 金酒十看了眼玩得不亦乐乎的余找找,“让他做吧,都丢给他他更开心。” 这东西前面做起来还挺新鲜,后面就是不停重复,多少人都觉得枯燥乏味,偏余找找越做越顺手,越顺手他就越有成就感,而且手脚麻利,等中午他都把下午的活儿做完了。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12节 午饭清汤挂面,没肉腥,金酒十特意开小灶弄了一盘红烧鸡块,同监仓的几个吃得狼吞虎咽,生怕手慢了抢不到。金酒十先给余找找挑了几块肉多骨头少的,人家还不领情,又把鸡块给他夹回来了。 “塞牙,面条挺好吃的。” 金酒十顿时把筷子往桌上一摔,“爱吃不吃。” 余找找不明白他怎么就生气了,讷讷瞧了他几眼,一脸委屈地又把他碗里的几块肉再夹回来。那忍辱负重的小表情看得金酒十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一桌子犯人们贼眉鼠眼的互相使眼色,昨天绊余找找的那个,露出胳膊上的大青龙,凑到余找找跟前说: “小弟弟,小金哥这是为你好,你得多吃肉,你现在这样太瘦了,手感不好,抱着硌骨头。” 这话余找找又听不懂了,抱着?男神哥抱他?他瞄了眼金酒十,见他似笑非笑也不说话,脸噌地红到耳朵根。其他人见状更是满脸奸笑。 午休有四十分钟,犯人们都在操场上,放风聊天打打篮球晒晒太阳。金酒十这个监仓的窝在树荫下轮换着抽烟。所以说一个牢头,除了身手过硬能服人,最主要还是得有钱。即使这个仓里有看他不顺眼的,也得憋在心里,面上必须恭敬服帖。 抽完烟,以大青龙为首的三个犯人跟他打了声招呼,奔着篮球架下面的一个小个子去了。 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去干嘛的,但爆菊这回事儿在监狱里怎么说呢,一部分人特别不齿,认为男人跟男人没什么好搞的,恶心这回事儿,压根儿不去想。 也有一部分人,像大青龙和改判成死缓的老五他们,一关就是二三十年,不搞,只靠左右手哼哈二将,那是肯定要憋成性|欲|狂的。所以即使有些人鄙视这种做派,也都理解了。 大青龙仨人把那小个子推推搡搡弄进了监舍楼,余找找蹲在金酒十身边小声说:“那人是小偷,刚入行的。” 金酒十扭过脸,“怎么看出来的?” 余找找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看眼神,看动作。” “那你知道他们找他是干嘛的么?” 余找找下巴枕着膝盖,“打|炮呗!” 金酒十差点儿让口水呛到,余找找刚好用那完好无缺的半边脸对着他,树荫下看着就是一眉清目秀特纯洁的小孩儿,这特纯洁的小孩儿用过来人的口气无所谓地说了句荤词儿,模样还挺无辜,一派理所当然。 “你……”金酒十无语凝噎,“咳,你……是怎么知道的?” 余找找偏过脸,眼睛瞪得滴溜圆,像玻璃弹珠,“我见过啊!” “你……”金酒十又艰涩了,“你……你见过?” 余找找:“是啊!” 金酒十不信,“你亲眼见过?真人真事儿,不是电视里的。” “对啊,”余找找再次想当然的点点头,“以前在徐老扒那儿,他弟弟徐二,总在我们之间选漂亮小孩儿,然后在仓库里挑个地方,就打|炮。” 他一说打|炮,金酒十就像便秘似的纠结,“你……你别说这个词儿,你换个词儿……嗨,就不该跟你说这些,咱换个话题。” 说是要换话题,但他思绪还是往那个狗屁徐二选漂亮小孩儿的那方面想,他看了眼余找找这一派天真的模样, “你……跟徐二……徐二跟你……有没有……那个?”金酒十心情复杂,结结巴巴的想问又不敢问,怕刺激他。 余找找转了转眼珠,“徐二跟我?那个?你是说打|炮吗?” 金酒十当即站起身,没刺激到小崽子,倒是被小崽子一口一个打|炮给刺激到了。 “得,”他自暴自弃的一摆手,“我就是嘴欠,问你这个不是有病嘛!” 余找找是心大智障不懂男神哥的纠结,还站起身,眼巴巴的凑到男神哥眼皮子底下,问: “哥,你也想打|炮吗?” 金酒十就差没被他刺激得口吐白沫了,他翻了个白眼,嘴一歪,恶声恶气的教训他:“干嘛?你想跟我试试?” “也不是不可以。”余找找小声嘟囔了句。 金酒十拧眉,“你说什么?” 余找找:“我说我支持你。” 金酒十:“……”个倒霉崽子,支持你个脑袋,老子用你支持!他凶狠地在余找找脑门儿上弹了下,“你把你那一嘴的打|炮给我戒掉,再说一次我大耳刮子抽你!” 说完就气咻咻地走了。余找找深感莫名奇妙,但瞧着男神哥烈日下的背影,心里说:其实……我愿意跟你打|炮的,就是我太丑了,知道你不愿意。 一想到这儿,余找找就非常忧伤,但忧伤很快就过去了,他又屁颠儿屁颠儿地追上男神哥,继续天真无邪地问: “哥,咱们这是去睡觉吗?” 金酒十:“……” 哦,金酒十是朝监舍楼走的,想当然一定是去睡觉啦。可他实在被余找找刺激得不轻,导致现在就算是睡觉这么纯洁的词儿,从余找找嘴里说出来,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想歪。 ☆、第二十六章 睡觉吃饭,上工放风,监狱里乏善可陈枯燥无味的生活,在余找找看来是有生难得的幸福。可以二十四小时跟男神哥在一起不用说了,虽然男神哥脾气时好时坏,有点儿人格分裂。 而监狱里的这些凶恶坏人们,似乎比外界更懂得缺陷乃是人间常事,没时间同情这个可怜那个,直接忽略。这里有太多残缺人,有的缺手,有的瘸腿,身上脸上带疤的人数都数不清,余找找也不过是其中一个。他在这个生存方式既残酷又简单的高墙世界里,成了梦寐以求的普通人。 当然监狱不是质朴纯良的地方,总有专门喜欢破坏他人幸福的坏种。就比如说七号仓的牢头,是个毒贩,长得比金酒十还高,膀大腰圆熊腰虎背,他脸上也有一道疤,刚好在正中间,偏他又长了个蒜头鼻,方颏阔嘴,这长相跟英俊是扯不上边儿,看一眼能止小儿夜啼。 要说人的外号都是别人起得,人送外号人送外号嘛,这位仁兄本来人送外号疤哥,他觉得不够霸气,强制性改成了“疤大哥”。 从他给自己起得外号就能看出,这是个脑子有坑的人。 脑子有坑的疤大哥处处要与小金哥作对,本身又是个爆菊爱好者,他们这监区看得过眼的犯人几乎都被爆过。犯人们私下都比较,说还是小金哥仗义,真男人,从来不搞这一套,长得又好,对兄弟也好,完了还有钱。 疤大哥对洁身自好的小金哥很不屑一顾,等小金哥的“小情儿”一来,他就觉得小金哥也不过如此,都是男人,装个鸡|巴毛的高尚!每每与其路过,便要把自己身后的小情儿与小金哥身后的小情儿做对比,然后用他不知从何而起的优越感,高高在上的对小金哥说: “诶?你这情儿……质量忒次了吧,对着这么一张遍地开花的脸,你下得去口吗?要不把我的借你使使?” 金酒十只是招牌式的冷笑,都没正眼瞧他,“不了,狗还有不吃|屎的呢,何况人了。” 疤大哥接受讯息的神经弧不太灵敏,拧眉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金酒十在骂他, “你他妈说我是狗?” “没有,”金酒十气定神闲,“我只是说我是人,所以我不吃|屎。” 疤大哥想着人的确是不□□的,但人吃不吃|屎,跟他借小情儿给金酒十有啥关系? 七号仓的牢二凑上来:“大哥,姓金的意思是你的情儿是屎。” 疤大哥只有思维没有逻辑,牢二只得把话点明:“你想,你的情儿是屎,那你是啥?” 等他理解透了,金酒十早带着余找找走远了。 这人是个不要命的硬茬子,金酒十不想跟他硬碰硬,又怕他把注意打到余找找身上,因此严格控制余找找的活动范围,绝对不能离开他眼皮子底下。他认为余找找只要不落单儿,疤大哥就没辙。 这天下午放风时,九号仓和其他仓的几个犯人在打篮球,金酒十炫技似的给一个大高个儿盖了一记火锅,频频展现他惊人的弹跳力,接二连三的大灌篮。 周围的犯人们借机溜须拍马,把浑身是汗的小金哥夸得很高兴。他走到余找找跟前,得意地问他: “怎么样,哥牛逼不?” 经过几天的全天候接触,余找找摸清了他的脾气,也知道男神哥对自己是真好,所以崇拜有余,畏惧全无,一点儿不怕他。 他抿抿嘴,看了眼男神哥周围的犯人,挺认真地不给他面子:“我跳得比你高。” 金酒十还没说话,他身边的犯人们先不屑了,卢毛头首当其冲瞧不上他这小矮子, “小余弟弟,你别看打篮球看着挺简单,实际这东西可挑人呢。你这小身板儿,往场上一站,不出三分钟,就得被人撞散架。” 余找找倔劲儿上来了,“我没说我会打篮球,我只是说我跳得比我哥高。” 犯人们都把他当小孩儿心性,没当真。金酒十肩膀上搭着囚服,一身紧实的腱子肉油光发亮。 他笑着点点头,“你是说你跳得比我跳得高,还是说你跳得比我长得高?” 余找找起劲儿地看着他,“比你长得高。”说完还较真地补充:“不信你站直了,我从你头上跳一个看看。” 要换了别人这么说小金哥早大耳刮子抽过去了,从他头上跳过去,这多侮辱他。不过他知道余找找什么性格,也不生气,加上周围的犯人虽然讪笑,眼睛里却都难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兴奋。 “可以,”小金哥胸襟宽广的准了,又俯身在余找找耳边小声说了句:“跳过去了哥有赏,跳不过也没关系,关键别把你的小小鸟儿砸我脸上。” 说完他就在操场中央挑了个地儿,站直了朝余找找勾了勾手掌。 余找找擦了擦被男神哥喷热的耳朵,站到离他百十来米远的地方,打算给男神哥亮一手,让男神哥多见识自己的优点。他一阵飞速助跑,脚下卷起滚滚风沙。 围观的犯人们眼睛都亮了,“诶哟喂,别看这小矮子人小个儿矮,跑起来还他妈真快!小余弟弟加油!” 余找找拿出他一根弦儿的专注劲头,奔着男神哥发足狂奔,但是他太专注了,在奔向男神哥的路上,所有的景物和人事都以模糊的状态飞速退后,唯有焦距中的男神哥,阳光下赤膊挺立,嘴角上扬笑得英俊爽朗,好看的让他晃神。一晃神,他就忘了自己的目的,直到离金酒十就差几步远,他才想起自己是要从男神哥头顶跳过去的。 于是他脚掌用力在沙地上一点,整个人跳起来,就像个树袋熊——挂在了金酒十身上。 起跳起得太晚了,余找找双腿夹着男神哥的腰,搂着男神哥的肩膀,仰望着蓝天上悠悠飘过的白云,茫茫然的想到,完了。 但他不太想下来,因为男神哥正搂着他的腰,很沉稳的搂着。那感觉非常爽,让他激动得有点儿晕。金酒十身上的气息令他意乱神迷,那硬邦邦的身体也令他的心脏小鹿乱撞,而怀抱里的汗水从他胸口的衣襟前穿过,湿了他的皮肤。 余找找突然想尿尿,他觉得裤裆里也湿了,浑身上下都被男神哥身上的汗水给弄湿了。从里到外,全是潮意。心里像长了毛,有东西在迫切地生长,拼命要抓住什么。 金酒十无语地抱着余找找,从这小崽子跑起来开始,他就对眼下这个情形有预感,因为那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要往他脑袋上跳,分明是要往他怀里跳。果不其然,这崽子就跟个猴儿似的撞到他怀里来了,腿还夹得死紧。 “你故意的是吧?” 余找找:“啊?” 金酒十生无可恋地望了眼诶哟诶哟喝彩的人群,他俩这状态,让那群人像看到活体现场直播的性|爱视频,一个比一个兴奋,一个比一个眼冒狼光。 唉,金酒十心说,得,这下基|情的帽子真落实了。他拍了拍手里托着的巴掌大的小屁股,凉凉道: “你撞到我鸟儿了。” 余找找一下没反应过来,“鸟儿?” “就是鸡|巴。你还不下来,是想我强|奸你,还是你想强|奸我?” 余找找跟炸毛似的猛地从他身上跳下来,两手欲盖弥彰的遮住了自己的裆部,因为那里……硬了。 金酒十好像没看见似的越过他,给了同仓几个大呼小叫的犯人一人一巴掌,“笑个毛!又他妈不是对你们投怀送抱,你们乐这么起劲干屁!” 他其实知道余找找硬了,虽然那东西不大,可就贴在他肚子上,余找找又夹得紧,能感觉不到嘛。但他认为这很正常,小崽儿可能是憋坏了,每天又灌了一耳朵黄|腔,难免起点儿反应。所以他也没去管凄凄惶惶的余找找,以为他是害臊。 余找找真不是害臊,他是吓到了。活了二十二年,这位纯洁的孩子连撸管儿都没撸过,没人教呀!他虽然见过别人打|炮,可他不知道打|炮的原理;他虽然曾梦|遗过,可他以为那是尿了;他虽然也曾晨|勃过,但那都是睡梦的恍惚中。 这青天白日,在他神智尚且清醒时,他的小小鸟起来了,一定是病了!小小鸟病了,他觉得很羞耻。 远处的男神哥又在全神贯注的打篮球了,余找找最后望了他一眼,悲痛欲绝的跑向监舍楼的厕所。 他打算撒泡尿缓解病症,但小小鸟的鸟头虽然湿了,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尿不出来。 完了,余找找想:难道我从此以后都要顶着这样的小小鸟生活吗?这不舒服啊,有点儿疼,胀得疼,我想让它软下去,不想它立起来。 而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男神哥的大鸟也总立起来,每次立起来,男神哥的脸色就很不好,还总发脾气。想来也是被病痛折磨许久。跟着他又想到,男神哥的大鸟不是时刻都立着的,嗯,这其中大概有什么他不懂的奥秘,应该找男神哥问问。 他把小小鸟揣回裤裆里,刚想提上外裤,突然屁股就被人捏住狠狠掐了把,吓得他差点儿跳到便池里。 “看样子小金哥不行啊,你都这么热情主动了,他还晾着你,就让你这么硬扛?” 余找找听出这是那个大疤脸的声音,屁股被掐得生疼。他没搭话,曲起胳膊肘往后撞,可大疤脸瞬间看破他的企图,拎着他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拧到后背,摁到墙上后贴着他的耳朵说: “你告诉他,就说我疤大说了,我这条狗就看上他身边这坨屎了,老子也想尝尝,小金哥吃的屎是香是臭。小子诶,叫他把你看好喽,别落单!” 他又狠狠掐了两把,才放开手迈着外八步嚣张地走了。 ☆、第二十七章 当晚洗澡的时候,金酒十就怒了,“你这屁股怎么回事儿?谁掐的?” 赤条条的余找找一只手捂着屁股,另只手被金酒十拎着,他委屈地憋着嘴,不说话。 “问你呢,”金酒十使了点劲儿,用力扯了他一下,“谁?”妈的老子看得这么严还他妈能被人钻空子,谁这么大胆子,把可疑人士大略一筛选,他就猜到了,“是不是那个大疤脸?” 余找找在他的逼问下勉强点点头,金酒十登时要出去找人算账,刚拿起内裤没等穿呢,又被余找找可怜巴巴地拉住了, “哥,你别去,都是我自己不好,我太弱了,总给你添麻烦。我不想总让你护着,太没用了。” 他嗫嚅地垂着头,挺沮丧的表情。 小崽儿还挺懂事儿,有自知之明,知道要强,比他弟弟可爱多了。金酒十又把内裤扔到柜子里,安慰道: “你没给我添麻烦,你是为了我才进来的,我当然得护着你。” 余找找还是对自己很失望,“我是自己要进来的,进来……就是想陪陪你,现在这样……天天给你添麻烦,不好。” 小金哥向来软硬不吃,但余找找顶着个圆咕隆咚的小脑袋,模样期期艾艾,话里话外为他考虑,挺招人疼。 “你也别自责了,”金酒十想了想,“要不我教你几招打架的技巧,下回你再单独碰上大疤脸,你就用我教你的办法揍他!” 余找找很欣喜,一双眼睛顿时又瞪得像玻璃弹珠,迫不及待道:“那……那你快教我!” 说教就教,金酒十把他拉到浴室中间,铺了条浴巾在地砖上防滑,然后端详着余找找的小身板儿思索对策, “你这么瘦,跟他硬碰硬肯定不行。你先跟我说,你会什么?打过架么?” 余找找当即自豪地竖起一根手指:“我会射飞刀,五米之内,一射一个准,绝不失手!” 金酒十撇了下嘴,“我上哪儿给你弄飞刀去?五米之内一射一个准,你怎么不干脆等人站到你跟前直接拿刀捅得了。” 他叉开腿,大鸟垂直冲着地面,却实在没羞没臊,完全对自己的裸|体没感觉,拍了下胸脯, “来,你照这儿打一拳,我试试你多大劲儿。” 余找找体贴地为他着想,“万一打疼你怎么办?” “你丫真把自己当头蒜!”金酒十那是相当不屑了,“打不死我,放心。快点儿!” 余找找拉开架势,纤细的腕子上杯口大小的拳头,青色的血管在绷紧的手背上若隐若现。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挺讲究出拳速度,“砰”地砸了下男神哥的胸脯,瞬间又收回去放在下巴颏上。 金酒十真是无奈了,这要是沙袋,一拳砸下去都不带留印儿。 “算了,你还是试试用腿吧。”他估摸着小崽儿能跑能跳,腿上力气比手上大。 余找找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跟着小腿儿一抬,放到了金酒十的肩膀上。 金酒十:“……”哎呀我真他妈是日了狗了,“嘛呢你?嗯?”他眉心中攒成一个小川,“我让你踢腿,你这是干嘛呢?拿我当柱子练压腿呢?显你腿长?还是显摆你踢得高?”他抬手把余找找的腿拨下去,不留情面地打击道:“算了,你也就能往下三路上招呼了。下三路知道吗?掏裆、踢腿、砸鸟蛋,会么?” 余找找想这我会,没什么问题,然后他荒废许久的才艺粉墨登场,当下出手如闪电,一把捞住了男神哥的大鸟,和蛋。捞住之后发现男神哥的鸟实在太大,攥着费劲,又松了下手,把大鸟拨开,单独握住了大鸟后的两个蛋蛋。瞪着无辜的眼睛仰视着金酒十,意思是怎么样,这可以吧? 金酒十:“……”这小崽儿难怪要与世隔绝,就这智商要是混迹于人群,不被打死也真的是老天不长眼。 他眼睛眯成两条缝,俯视着余找找,对他赞赏地笑了下,“手感怎么样?” 余找找还不怕死的捏了下,“大!” 金酒十低沉的嗯了声,依然是人畜无害的笑容,“大吧,硬起来更大,”说完照着他的脑袋狠狠扇了一巴掌,变脸比翻书还快,脱口一连串怒骂:“你他妈找死啊敢掏老子的裆!我叫你往下三路招呼,我他妈是叫你往我下三路上招呼吗?男人的裆是能随便掏的吗?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跟这儿挑战我耐心呢!” 余找找委屈地捂着脑袋,心说前面都是往你身上招呼的呀,你自己让我在你身上试验的,我怎么知道到了掏裆这儿你就不愿意了。 金酒十一晚上都没跟他说话。 余找找想起小小鸟立起来的事儿,看男神哥又臭又硬的脸色,也没敢再招惹他。第二天早上又看到男神哥立起来的大鸟,几次想说,都被金酒十飞来的冷眼给吓回去了。 金酒十心里烦,因为余找找,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毕竟监狱再悠闲也是监狱,自己倒也罢了,但小崽儿呢?万一没看住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可为什么还没有人来看他,已经快一个月了,罗哥没消息,孙冶胜也没来落井下石,最有可能来探监的贺转辉也没有影子。 这天他给高壮壮打了个电话,知道根柱已经脱离危险期,又问罗哥,照旧都是传闻。 “贺转辉和孙冶胜打得不可开交,井洲路天天晚上有火拼,警察二十四小时守在路口蹲点儿。他俩现在是顾不上你了,你也别担心,在里面再休养一段时间,需要什么跟我说,我找人给你带过去。” 金酒十兴致缺缺的挂了电话,他有些不安,罗哥,罗哥到现在都不出来平事,是火候未到,还是他真出事儿了?如果罗哥完蛋,任凭其他两个谁上位,他都只是一颗废棋。 他突然理解为什么大家都想当老大了,当棋手摆布他人,总比当棋子被人摆布好。 他脸色疲惫的回到监仓,躺在床上发呆,卢毛头极有眼色地凑上前, “小金哥,我帮你按按,松松肌肉?” 金酒十嗯了声,翻过身趴在床上,享受着卢毛头技艺纯熟的按摩手法。 卢毛头正卖力地按摩,上铺的余找找跳下床,又开始跟他抢活儿, “我给我哥按,你起开,在旁边教我就行。” 但凡余找找说话,总是我哥长我哥短,外人看来他是故意在炫耀他在金酒十身边无人匹敌的地位,以此来提醒别人他在监仓里的位置。实际余找找只是觉得给男神哥当弟弟很自豪,每次说“我哥”,他就有种油然而生的骄傲。当然也不乏炫耀的目的,我有哥,你们没有,他是我哥,你们最多只能称他小金哥,都是外人。 卢毛头对此很有些嫉妒,说话阴阳怪气:“小余弟弟,这种事情就不劳你动手了,你负责在床上专心伺候小金哥,床下的事儿,累到你小金哥会心疼的。再说按摩真需要技巧,不然越按越不舒服。” 哪想余找找这智商根本听不出拐弯抹角的损话,他看了眼金酒十的后背,纳闷儿地问:“这不就是床上的事儿么?你也没在床下给他按摩呀!” 卢毛头被他噎得接不上话,听到小金哥突然笑了声,扭头对他说:“算了,你让他按吧,也不用教,该干嘛干嘛去。”卢毛头只好回自己那边儿,眼睛还一直盯着余找找。 只见余找找学着他的样子站在床边,尝试着捏了捏小金哥的肩膀,捏了两下手酸,又开始攥起拳头给他敲背,小金哥这会儿回过头, “你上来,坐我身上,你这样使不上劲儿,力气大点儿。” 余找找也没在乎旁边那些双暧昧不明的眼睛,跨到金酒十身上,屁股顶着屁股,感觉还挺有弹性,然后就开始啪啪地又敲又拍又捏。 他是一点儿手法都没有,也完全不按章程来,逮哪儿捏哪儿,光顾着男神哥嘱咐的力气大点儿,一点不吝啬,把全身的力气都使上好顿敲。没一会儿就把金酒十的背给拍红了,自己也满头是汗,胳膊也酸,一双手烫得都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当他再次停下擦汗的间隙里,金酒十又枕着手臂回过头,在床板的阴影下看着他, “累不累?” 余找找喘了口气,“不累。” 金酒十笑意更浓,“你手疼吗?” 余找找把手背到身后,坐在男神哥屁股上回:“不疼。” 金酒十转过头,在臂弯里窃笑了好一会儿。 每天晚上洗澡的十来分钟,余找找都跟着男神哥学习打架技巧,他并不笨,手上动作又奇快无比,几天下来戳眼掏裆的阴招使得炉火纯青。更令他欣慰的是,他的小小鸟再没立起来过,他以为自己的病是不治而愈了,直到一天早上,天色将亮未亮,他听到下铺的男神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喘息声也很明显。 他好奇地探出头,看到男神哥侧身躺着,脸埋在枕头里,一手圈着大鸟来来回回的撸发撸发,鸟头似乎沾抹了某种液体,在灰蒙的光线下极有光泽。 余找找吞了下口水,那根乌青色的大家伙在蓬乱的毛发中嚣张地伫立着,男神哥的拇指不时擦过顶端,又不时握住两个鸟蛋,他仿佛很难受似的皱着眉,牙齿间不断溢出粗重的喘息。 余找找被他的神色和动作吸引着,这羞耻的一幕令他烧红了脸,却情不自禁的看入了迷,小小鸟不自觉的也硬邦邦了,即难受,又感到极端兴奋。他想融入到这一幕里,要么变成男神哥的手,要么变成男神哥的鸟,又或者轻飘飘的下床,变成一缕幽魂,神不知鬼不觉的抚摸一下那绷紧的身躯。 在他遐思迩想的憧憬与血液沸腾的冲动里,男神哥终于把身体埋进床铺,挺腰在床上蹭了几下,他劲瘦的腰背和俏立的屁股露出好看的弧线,汗涔涔的麦色皮肤,让余找找很想抹一把。 一点儿都他妈不舒服!金酒十倒换过这口气,心情随着高朝褪去带来巨大的落差,他浑身没劲,魂儿也空荡荡落不到实处。不够尽兴,不够爽,为了那几秒钟的飘飘然废了这么长时间,就那么几秒钟,根本爽不到。 应该找个姑娘,他想,从上次徐老扒那出事儿到今天,算算又一个来月了。他身体里积压了熊熊烈焰般的欲望,因为不得尽兴抒发四处乱窜,憋得他火气冲天。 妈的,老子要出去!出去爽去! 金酒十拿内裤擦干净,一翻身被床铺上的小脑袋吓了一跳。 “个倒霉崽子,你他妈干嘛呢不出声儿?” 余找找拿腰蹭蹭床单,小小鸟硬得疼,他哑着声音说:“哥,你那是干嘛呢?” 金酒十不想理这个智障,下床没好气的拿内裤在他脸上抽了下,“撸管儿,没见过!” 犯人们都还没起床,余找找轻声问:“撸管儿,舒服吗?” “你丫自己撸一发就知道了。” 金酒十把内裤跟其他的脏衣服塞到脸盆里,每个星期六下午有半个小时洗衣服的时间,按理说小金哥是不用自己洗的,但让人洗自己的内裤他还做不到。堂堂一牢头,憋得撸管儿,多丢面儿。 他又坐回床边抽烟,抽了半支才想到:这小崽子不会连撸管儿都没撸过吧? 往上铺看,见余找找背对着他,也不知是被他骂郁闷了还是睡着了。 不可能,金酒十想,都二十二了,他这智商没有过姑娘还罢了,怎么可能连撸管儿都没撸过。 这天下午,金酒十和余找找端着脸盆来到水房,水房里人很多,水房的构造是四面墙,两面都是花洒,一面是便池,还有一面才是供犯人洗漱的水池。 在他们之后,水房陆陆续续又进来几个人,奇怪的是在这几个人进来之后,其他人又陆续走了。 作为一个出色的混混,对危险的感知度是很敏锐的。金酒十往身后瞥了一眼,没有进来就叫嚣找茬儿,说明人家不是来挑战他的战斗力,是来要他的命。 “崽儿,”金酒十对身边的余找找说:“去把柜子里剩下的衣服给哥拿来。” 余找找不疑有他,点头应下后赶忙往外走,他刚一走出去,水房的门就在他身后关上了…… ☆、第二十八章 生命很脆弱,不信你撕张纸,一条命可以在把这张纸撕成两半的功夫里,轻飘飘的断掉。回忆会随着纸张中间断开的纤维互相交错,产生错乱,重要的不重要的在脑海里轮番转一圈儿,等到这张纸彻底断开,已过完的前半生和未知的后半生,都会在撕裂的瞬间戛然而止。不论是幽魂还是回忆,不论痛苦还是欢愉,都化作空气里的几粒尘埃或者这个分子那个分子,挥挥手,一点儿重量都没有,毛都不剩。 当然,我没死过,我只是这么想。小金哥没我这么多感慨,他只是深刻地认识到,在以命搏命的过程当中,一个不小心,人就玩儿完了。 人一玩儿完,什么也都没了,所以不能玩儿完。 他每一招都是凶险的杀招,每一步都须走得殚精竭虑,可即使他身经百战,面对六个身强力壮准备充分的青壮年,招架的仍然很费劲,眨眼间腰上被牙刷把扎了个窟窿,脸上也见了血。在眼疾手快撂倒三个人后,他终于被抓住了。 余找找拿衣服的路上被耽误了几秒钟,当初绊他的大青龙问东问西,当听到是金酒十让他回来拿衣服时,几个人没再纠缠。人的名树的影,他们到底还是怕小金哥会四肢健全的从水房里出来。 衣服是干净衣服,余找找捧着衣服往水房跑,心里还想这不用洗吧就发现水房的门被关上了,门口还站着个人,探头探脑地往岗哨这边瞧。 他意识到男神哥有危险,先装作不知道要往里进,被那人推了一把,“去去去,今天水房停用。” 话刚说完他的裤裆骤然遭到重击,那人啊的一声痛叫,弯下腰来捂,余找找曲起手指猛地戳向他的眼睛,跟着从他身上一跃而过,踹开门便看到男神哥被人从身后架着,一把尖利的牙刷把直指他的眼睛,另有一人正狠捶男神哥的小腹。 “哥!”余找找这一嗓子吼得破了音,奋不顾身冲过去,引来一人后再次使出掏裆戳眼的阴招,奈何这人比门外的人厉害,蛋都快被余找找给掐爆了还能正常活动,一拳格开探向他双眼的手,囫囵个拎起余找找像砸石头似的往地上一抡。 余找找感觉胃都快被这下给砸出来,却见那人没再管他又奔着男神哥去,当下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跳到那人背上,双腿紧紧夹着他的腰,张嘴咬住他的耳朵,同时在那人伸手把他往下拽时狠戳他的眼睛。 “啊——”这一声叫喊肝肠寸断,凄厉的犹如遭受酷刑的野狗,他顾不得去拽背上的余找找,像只无头苍蝇颠来倒去的乱转。 “快快快!”架着金酒十的男人焦躁的催促着,“你他妈倒是捅啊!”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13节 金酒十身前那人握着牙刷把,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一身力气全灌注在手上,脸上憋得青筋暴起,狠狠捅向金酒十。 金酒十抬手挡在脸前,牙刷把“噗”的一声扎透掌心,堪堪停在离他眼珠一公分的地方。这时余找找身如狸猫,钻到那人裤裆下攥住他的鸟蛋整个扭了个圈,那人吃痛不住,撒开牙刷把捂住裤裆,余找找就在此时窜起身,两根鲜血淋漓的手指头再次戳进一人的眼窝。 压力骤减的金酒十用后脑勺狠撞身后人的鼻梁,左手捞住那人的胳膊一记干脆的过肩摔,再心狠手辣地拔出手掌里的牙刷把,直接捅穿他的大动脉,又重新拔出,脚下不停走到余找找解决的两个人跟前,一手一个,彻底了解了别人的命,也了解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哥!”余找找连忙上前扶住他。 金酒十的右手滴滴答答往下淌血,左手捂着被捅穿的侧腰,疼得龇牙咧嘴, “快走,把这牙刷把擦干净扔便池里,快!” 余找找把东西处理完,又见男神哥端着脸盆挡住腰上的伤,狠吸了两口气,随后四平八稳的带着他走出水房。 “什么都不要说,如果等下狱警来问,你就说什么都没看见,一定不能松口,不管他们问什么,就说没看见,记住没?” 余找找这时才有些后怕,男神哥一直在抖,抖得他六神无主, “咱……咱们去医务室吧,去找医生,你的伤……” “我没事儿,”金酒十咬着牙又吸了口冷气,“这点儿伤死不了,我跟你说的你记住没?” “我记住了。” “好,别慌,镇定点儿,我还在呢。” 俩人回到监仓,仓里的人都在,一个个都不错眼的盯着他俩看。金酒十坐回床上,脱掉上衣,又找了件背心紧紧勒住腰伤,他阴沉着脸,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像嗜血的狼,挨个在他们脸上看了遍。那些人畏惧他的眼神,脸色都不太自然。 他们知道,金酒十心里盘算着,这些人里,还会不会有他们的同党?自己现在受了伤,继续住在这里安不安全?狱警们是否已被买通了?是谁派人来杀他,这批人跟上次那批废物是不是一个人指使的? 他真的是动了火气,整个人笼罩着阴笃,不去就医不是因为真的无关紧要,而是他现在吃不准帮里的情况。如果罗哥老大的位子易手,其他人上位就不会管他的死活。监狱里因为斗殴死几个人,事情可大可小,可没有后台,他们还是会把他推出去顶事。五六条人命,够他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了。 唯一的有利因素就是他们没有证据,监控事先已经被那六个人弄掉了,光走廊上的监控拍不到作案过程,只要咬死不承认,还可以钻钻法律的空子。 他已经把事情往最差的方向考虑,想着过一会儿再找个借口去看狱医,然而就在这时,狱警突然敲了敲牢门, “金酒十,有人探监。”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金酒十又在腰上塞了块布,因为失血浑身直冒冷汗,但他以为自己是铁打的,没放在心上,临走还不忘了拍拍忧心忡忡的余找找,“哥等会儿回来,记得给我留饭。” 来探监的是衣冠楚楚的孙冶胜,他对金酒十煞白的脸色很惊讶, “我就知道,小金哥没这么容易解决掉。” 金酒十的右手仍在发颤,打起精神扯了抹冷笑,“是你?” 孙冶胜怡然自得地抽着烟,“不是我,”他弹了两下烟灰,上身前倾隔着玻璃讲到:“要是我,一定成功。” 金酒十不置可否的哼了声,“你应该不单是为了落井下石才来的吧?到底什么意思,划出道来。” 孙冶胜对他的态度很失望,先惆怅的叹了口气,“哎呀,是谁要搞你,你心里应该清楚。你说你,现在也是随随便便就年薪百万的人了,怎么还为了几块钱的蝇头小利,和区区一个马仔就出来拼命呢?做事也不考虑考虑后果,看样子你卑贱的基因是改不了了。” 金酒十闭上眼睛,神智有些恍惚,他在极力保持清醒,“你是来挑拨离间,还是想让我替你办事,痛快点儿。” 孙冶胜也低头笑了下,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用一副施舍的口气说道:“过不久,你就能出来了。我希望你记得,你今天这幅德行,是贺转辉在作怪。出去以后,不要跟我作对,要还想在道上混,就帮我,条件嘛,我留你一条命。不想在道上混了,就给我滚远一点。脑子清楚点,眼睛放亮点,别混到最后混得连狗都不如。” 我难道还像个人吗?金酒十自嘲的笑了下,孙冶胜把话说的这么明白,那罗哥一定是废了。他赖以生存的仰仗没了,现在跟人人讨打的狗有什么区别? 孙冶胜会那么好心捞他出去,什么都不图就放他走? 哦,我还有犬牙,还能咬人,不好好利用多可惜。我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不过是想收收账,流里流气的把这辈子混过去。可到处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废物,身处这个不尴不尬的位子,是混不下去的。要么回家吧?回家我又能做什么呢?还不是继续当混子。混子挺好的呀,我就想当个普普通通的混子。可混子,怎么也这么劳心劳力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金酒十昏昏沉沉的想到,这一生我到底在追求什么?我要是就这么死了,有没有人会祭奠我?我这一辈子的回忆,除了打打杀杀,还能剩什么? 他在这颓废的臆想中晕倒了,晕倒了也不得安宁,绝境使他茫然,现状让他恍惚。麻药散去后伤口的疼让他想起了余找找。 副监狱长站在床边,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鄙视,“打架斗殴,监狱里还这么嚣张,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关禁闭吧你。” 金酒十拉住他的手,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把那个小孩儿,余找找,跟我关一起。” 副监狱长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个痴人说梦的疯子,“关你紧闭,你以为我是让你谈情说爱去了?你还真把监狱的威严当儿戏吗?” 金酒十竖起三个手指,比了个ok的手势,这会儿还不忘了调笑,“这个数。” 副监狱长马上把监狱的威严抛到脑后,又加了两个手指,“这个数。” 金酒十疲惫地闭上眼,“我要是待在这儿也是死刑,我要是出去了……你看着办,真要是把我当个屁,你就可劲儿宰我。” 他威胁的意思这么明显,副监狱长也不好再跟他讨价还价,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只是当金酒十在小黑屋里睁开眼,余找找已经鼻青脸肿的坐在他床边了。 “哥……”余找找担忧的看着他。 金酒十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气若游丝的说:“你这脸怎么弄的?他们欺负你了?” 余找找难过的垂下头,攥住了男神哥的手,“只有你对我好,就你对我好!” 没了金酒十,余找找在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眼里成了任人欺辱的小绵羊。小金哥晕倒当晚,要关他紧闭的消息就传开了。余找找不肯去洗澡,于是大青龙还有老五三个人便把牢门一关,不怀好意地走上前。 “小余弟弟,小金哥回不来了,他不能再罩着你了,不过只要你乖乖任操,在咱们九号监仓里,你还跟以前一样好吃好喝。” 余找找是震惊的,他从没想过自己这副尊容还有人打他的主意,他坐在男神哥的床上坚守阵地, “我哥会回来的,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坐回去的好!” 大青龙咧嘴笑了下,“回来也没所谓,猛虎难敌群狼,双拳难敌四手,小金哥牢头的位子是甭想继续坐下去了。” 说什么都没用,余找找也压根就不会讲话。他在狭窄的牢房里使出了毕生所学,可他能上天入地,能爬墙上树,就是逃不出这小小的四方天地。 那些人把他当猴子戏耍,恶毒的眼神不再遮掩,猖狂的气焰对比着他的弱小,看他上蹿下跳尖牙利爪的武装自己,把他的惊慌和反抗当成莫大的笑话。 最后他们把躲在床下炸毛的余找找拖出来,两个人用腿压着他的手,一个人脱他的裤子,那些人见到他的小小鸟顿时更加乐不可支。 余找找被按在地上连蹬再踹,骂出了生平第一句脏话:“我操尼玛!放开我,放开!” 但他奋力的挣扎轻而易举的被瓦解,恐慌的吼叫声也像个未变声的小孩子,在阴森的监狱里即格格不入,又格外嘹亮。 没有人会帮他,余找找求救的看了一圈,就连跟他最要好的卢毛头也只像没听见一般该干嘛干嘛,他心里一边呼喊着男神哥,一边暗骂自己的不中用,嘶喊的更加凄厉扎耳,满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怆然。 管教用警棍敲了敲牢门的铁栅栏,“声音轻点儿,闹这么大动静,把狱长招来你们负责啊?” 大青龙回头打着哈哈,“这就让他闭嘴,放心,不给你添麻烦。” 他用内裤来堵余找找的嘴,准备行好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救了他。 “喂,”疤大哥铁塔一般的身影出现在牢房外,“牢头刚关禁闭,你们就搞他的小情儿,也他妈太不是东西了吧?” 大青龙直起撅着的屁股,转头对他讪笑了下,“哥儿几个憋久了,今天就不等你了,明天再把他让给你玩儿一回。” “让给我?”疤大哥短粗的眉毛高高扬起,“去尼玛的,老子用你让吗?老子他妈的宁愿憋死也不捡你们搞剩的破鞋!” “是,”大青龙着急办事儿,不想浪费时间跟他斗嘴,“你不愿意搞小金哥搞剩的破鞋,我们搞,子弹都上膛了,恕弟弟我不跟你废话了。” 说着分开余找找的腿,探身要往前挺,疤大哥见余找找双眼猩红,小细腰拧把的快赶上麻花了,死活不愿意,还挺贞洁。 他身为牢头,对小金哥这个牢头虽然看不过眼,却对眼前这一幕不禁感到虎落平原被犬欺的凄凉, “你们这群狗|操的东西,就算看在金棒子给你们烟抽的份儿上,也他妈不至于这么势力吧?有本事你们当着他的面儿搞,那才叫真爷们儿!现在人被关了,你们都他妈挺起腰像个人了,就他妈会欺软怕硬,见人下菜碟儿,老子最瞧不起你们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窝囊废!” “废鸡|巴什么话!”大青龙三番两次被打断,余找找又死活不配合,当即气地一巴掌扇过去,转头又对疤大哥怒骂:“少他妈装英雄好汉,你不想操他?不就是看我们赶在你前面,你不乐意嘛!我们不爷们儿?你爷们儿?你爷们儿你早跟金棒子干一仗分个高下啊?你愿意看就看着,你愿意骂就骂个痛快,反正老子今天是操定这个崽子了!” 本来疤大哥没铁了心真管这事儿,他就是看这帮趁人之危的小人不顺眼,教育两句,只要他们说几句软话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余找找死活都无所谓。可大青龙这话把他的面子摔了个稀巴烂,好像在说他不跟金酒十干上是怕他。老子不是怕他,老子是想等他准备好了,拿出真本事干一仗! 疤大哥不能忍受别人说他不如小金哥,转头对一旁看热闹的管教道:“把那小崽子带出来,关我们号里!” 大青龙一听就急眼了,“凭什么?你要搞明天搞去,想把他带走?门儿都没有!” 疤大哥呸地在他脸上淬了口吐沫,“老子也不搞他,老子就是不让你们搞!” 事情的结果是:疤大哥太抠了,进贡的钱少得可怜,管教是碍于他毒|贩的身份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但余找找没跟他走,他不愿意。 “我不走,”余找找拎起挂到脚腕的裤子,系好松垮的裤腰,他薄如木板的胸膛因为愤怒和争斗剧烈起伏着,慢慢抬起覆着一层青渣的脑袋,目光犹如电影里的慢镜头,扫过监牢外和监牢里的几个人,盘亘在半边脸上的长疤衬得一双眼睛充满破釜沉舟的决心,双拳紧攥浑身发抖,嘴唇也颤抖着,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不愿意赖活着,所以我的命,我自己做主,谁要插手,拿命来换。” 在那一瞬,余找找把自己幻想成男神哥,他想如果是男神哥面对这个状况会怎么处理?一定不会躲到别人背后,也一定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告诉自己,如果过不了今天这关,那就痛快去死。命运刮花了他的脸,那是他无能为力的。但身体和心灵上,他不会再让人留下丑陋的伤疤,不要身不由己的苟活,要死,至少也要干干净净的死。 疤大哥对小金哥的小情儿很钦佩,别看人外表是个小绵羊,人本质还是个男人。大青龙是没死心,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而且余找找在金酒十身边耳濡目染,真发起狠来神情倒与金酒十有几分相像,透着股不要命的凶狠。他打算先晾晾这个小崽子,再寻机会动手。 可惜第二天一早,余找找就搬进小金哥的单人房里了。 金酒十用脚趾头都能想出当时有多险象环生,禁不住喟叹:“一群畜生!不过老疤算个男人。” 余找找还攥着他的手,本来还挺坚强,一见到男神哥就委屈得不能自已, “哥,你身上还疼吗?” 金酒十宽慰道:“不疼,打了麻药,没感觉。” 余找找又说:“可是,我挺疼的。脸上疼,胳膊疼,屁股也疼,你要不给我吹吹?” 金酒十斜睨着眼瞟他,“给你吹屁股?” “那不用,”余找找吸了吸鼻涕水,“我就是怪难受的,你说人怎么能那么坏呢?而且,我都这样了……他们还能打那种主意,也……”他纠结的寻找着形容词,“太饥不择食了!” 金酒十被他逗得笑了几声,一笑腰上的刀口就疼,“监狱里待久了人都会变态,别想了。你不是要我给你吹吹么,吹我是吹不动了,要不把我胸口借你,你靠会儿吧!” 余找找看了看他腰上的伤,踟蹰道:“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啊,我这不是没罩住你么,等哥好了,再给你报仇。现在你先将就着凑合一下。” 余找找又犹豫了几秒钟,才把头靠到男神哥胸口,靠了会儿又说:“哥,我还难受,要不你抱抱我吧?” “嗯……”金酒十闭着眼道:“崽儿诶,你可真是比小狗还爱黏人。” ☆、第二十九章 禁闭室是个长方形的小黑屋,金酒十估摸着孙冶胜临走前大概交代过,所以他这间禁闭室条件还不错,至少墙顶有扇窗户,虽然小的可怜,至少也能分清白天黑夜。 但那也只限于头两天。 他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厥,被他塞在腰上的衣服从里到外都被血染透了,得亏他底子好,没用输血,可头两天一直发完高烧发低烧,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偶尔起来撒泡尿也是头重脚轻,基本说不上几句话。 每到夜晚,禁闭室里就只有一处墙角会有冰冷的月光,其余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余找找经常在黑暗中走来走去,男神哥在睡觉,他不敢打扰他。 他很快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感应能力,生活也再次陷入无边的静默之中,断续的睡眠和清醒让他分不清晨曦和黄昏,感觉每一天都漫长的出奇。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一会儿奔跑在杂草丛生的旷野,一会儿又漂浮在深邃浩渺的宇宙。他把生命里所有出现过的人都想了遍,最后目光落在沉沉熟睡的男神哥的身上,然后蹑手蹑脚地上床,缩到里面背贴着冷硬潮湿的墙壁,身前是男神哥发烫坚韧的身躯。 那是整个夏天最热的时候,金酒十从昏沉中醒来,发现小崽儿正坐在床沿背对着他,仰着头定定地遥望着墙顶泄进的光线。 再待下去是会发疯的。他很清楚禁闭对一个人精神上的折磨,要想办法打发时间,光坐着胡思乱想,会精神失常。 “小崽儿,” “是要上厕所吗?”余找找见他突然坐起来,赶忙给他让了个位置。 “我算算我们关了几天了,”金酒十抚着太阳穴,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算不出来,你数了吗?” 余找找也一脸茫然,“没数,光顾着睡觉,像五六天,又好像才两三天。” “那就是两三天,”金酒十起来对着墙角的便池撒尿,时间在这里是很重要的,最长的禁闭期不得超过二十天,数着日子,对他们来说就算有个奔头,不至于发疯。 “从现在起,咱们得数着他们送了几顿饭,二十天就是六十顿,数到六十,咱就能出去了。” 他没醒来之前,禁闭室对余找找来说像是徘徊在天堂和地狱间的分界,寂静和总是灰蒙的光线让他产生一种会永远留在这间小黑屋里的错觉,但是有男神哥在,似乎永远关禁闭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他醒了,余找找就仿佛回到了人间,只要能跟他说话,这儿就是比天堂更美的所在。 药物使金酒十很困倦,他强打起精神,跟余找找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闲聊的内容就是没话找话,例如今天天气真热啊,昨天吃了什么啊,晚上睡觉看没看到老鼠,一天上了几次厕所之类全无营养的对话。 这样下去不行,一问一答间金酒十又开始想睡觉,得找点儿乐子。他想着就盘腿坐在床头,两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点儿,对余找找说: “来,咱俩玩儿人在江湖飘,输了的喝水。” 余找找:“人在江湖飘怎么玩儿?” 金酒十:“……”还好没说划拳,不然这崽子更废。他把规则翻来覆去讲了五六次,又练习了两次,两个人才开始手心扣着手心,异口同声地念起来: “人在江湖飘啊,哪有不挨刀啊,三刀/一刀杀死你啊,五刀/四刀杀死你啊,”金酒十一摆手,“好了,你输了,喝酒,哦不对,喝水。” 余找找拿纸杯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再坐回床上已是精神奕奕两眼直冒小星星,对这游戏玩儿的可来劲呢! “人在江湖飘”没什么技术含量,经验的丰富与否也根本没屁用,就是靠运气,两人输赢一半一半,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等管教来送饭时都喝了一肚子水。 金酒十拉住管教的手腕,从送饭的小方格里跟他说:“拿副扑克牌,二百。” 管教从小方格里向他身后的余找找张望,默了一瞬道:“五百。” 五百块一副扑克牌,也他妈真够坑的!金酒十:“行,五百就五百。” 饭菜是没办法开小灶了,金酒十强迫自己把一盘清寡拉汤的饭菜塞进肚里,余找找剩下了一大半,怎么强迫都吃不进去。 禁闭室里如同一只蒸笼,虽然热,可湿气太重,墙顶的窗口穿进金色的阳光。金酒十猜测现在应该是中午,俩人都热得汗如雨下,尤其金酒十,内火外火让他颇有些坐立不安,内裤的裤腰也被汗浸透了。 “哥,我有点儿困。”余找找揉着眼睛,还打了个哈欠,一双眼睛含着两汪春水迷蒙地望着他。 “打扑克,”金酒十把扑克牌倒出来,熟练的洗牌发牌,“我教你怎么打,打一会儿你就不困了。输的学狗叫。” 余找找抓了一手的牌,明明jqk他是认识的,可男神哥一说皮蛋、老冒,还有什么炸弹,他就一概听不懂。 “输了,学狗叫吧,一张叫一下。” 余找找扁扁嘴,玻璃弹珠似的眼睛可怜兮兮地问:“真要学?” “那当然,”金酒十换了个坐姿,半边膀子靠着墙,“反正就咱俩,你学狗叫也没关系,又没人知道。” 余找找就垂头丧气的张开嘴:“汪,汪,” “没了?”金酒十不满地用下巴指着他手里的牌,“你那手里一把牌呢,还差我几下啊?别耍赖,快叫。” 余找找只好愁眉苦脸的学小狗叫,叫完一声就抽掉一张牌,足叫了十来声,叫到最后完全是在糊弄金酒十,开始时还清脆可闻,后来要么突兀地“昂”一声,要么像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狗崽儿,哼哼唧唧恍若受了莫大的委屈。 “叫完了。”余找找手里一张牌不剩,总算吁了口气。这才抬头去看男神哥,发现男神哥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神色形容不上来,反正让他面红耳赤。 “我……我尿尿。” 金酒十开恩大赦地说:“尿吧。” 水柱激在陶瓷便池上哗哗的声音久久不停,小崽子憋久了。金酒十想到这儿就忍俊不禁,那边的水柱从激流变成了淅沥沥,他往那儿看了眼,看到余找找露在裤腰外的半个屁股,屁股和腰椎间有个圆润的小涡,股缝自那小涡下方开始向下延伸,延伸到裤腰里他看不见的那半个屁股里。 白的扎眼。等余找找提上裤腰,他才把目光从那屁股上收回来。 余找找洗完手重新坐回男神哥对面,小脸因为尿尿的声音更加红得快滴血。他低着脑袋不想让男神哥发现自己脸红,拢起扑克牌笨脚拙手地洗牌切牌。然后听到男神哥问—— “诶?小崽儿,你撒完尿,抖鸟儿么?” 余找找还没意识到他话里有坑,不明所以地回答他:“抖啊。” 金酒十更加来了兴致,他摆出一副智者深思的表情,贼兮兮的冥思苦想,“可是……你那小小鸟,用抖吗?它应该……嘶,抖不了吧?你看你这尺寸,手指一捏,不就没了!估计就剩下个鸟头,抖不起来啊!” 他似乎在脑海里描绘出了余找找抖鸟的画面,靠在墙壁上乐得喜不自胜,把余找找看得这个气啊,恨不得咬他两口。 “就你鸟大!你鸟最大,比狮子老虎、比……比恐龙猩猩的还大,行了吧!” 说完气哼哼地把扑克牌往他那边一推,缩在床脚把自己整个蜷成一团,不跟他玩儿了。 金酒十堪称是厚颜无耻和满肚坏水的结合体,探头探脑的凑上去看小崽儿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谆谆善诱地显摆他那点儿狗屁动物生理学知识: “猩猩的鸟儿不大,你别看大猩猩长得壮,其实它的鸟儿可小呢,大概才五六厘米,你知道五六厘米多长吗?” 余找找捂住耳朵:“我不想知道。” “别啊,”金酒十推了他一下,继续诱拐:“你看你家里那么多书,这个知识你就不知道吧?我这也是从书上看来的,一般人轻易不知道,哥这次教给你,你下次可以教别人。快问我,问五六厘米多长。” 余找找经不住骗,又睁开眼,竖起一根手指头,比划着,“大概这么长?” “嗯~”金酒十摇着头。 余找找歪过头来看他,“那多长?” 金酒十的嘴角就坏坏地扬起,颇为怜惜地凝视着余找找,一手还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叹息道: “你傻呀,五六厘米,可不就跟你的小小鸟一样长。” 余找找是想忍的,是决心今天不理他的,可是他看着男神哥那贱贱的、得意的、坏坏的笑脸就又羞又恼,那是怒从胆边生、恶从手边起,翻身压住他男神哥,掐着他的脖子绷着小脸儿教育他: “不许你再笑话我!不许你再笑话我的鸟儿!不然我不理你了!” 金酒十诶哟诶哟的笑得直打迭,腰上的伤口被余找找拿腿一压,有点儿疼,左手被扎透的手掌也不敢使力,只好敛了笑意正色哄他, “别闹,哥这腰上还没好呢。” 余找找这才想起来,忙从他身上下去,对着他腰上那处纱布紧张地问,“会不会被我碰出血了?” “应该不会吧?”金酒十撕开胶带,“看看,出血了么?” 余找找跪在他身边,手撑在他腰侧,矮下脑袋贴近了看,“没出血,就是红,缝针的地方肿了!要不要找医生来?” “没事儿,缝针都肿,过几天就好了。”金酒十又准备重新把纱布贴好,余找找全权接手,小心翼翼地对着伤口吹了两下。 “这样吹吹会不会好的快一点儿?” 很凉,又很热,凉只是伤口处的,但是热却会从伤口蔓延。这感觉怪怪的。“嗯。” 余找找就又开始小口小口接连不断地对着那处吹气,金酒十躺在床板上,能看到他撅起的屁股和同样噘起的嘴,他没来得及想那些不三不四的画面,身体已经赶在大脑之前,硬了。 余找找正吹得起劲儿,想让男神哥快点儿好起来,然后他眼睛里突然看到一件特神奇的事情,男神哥的大鸟在他吹的过程里立起来了,隔着蓝色的囚服裤,把整个裤裆都撑得鼓起好大一块,像架起了一个小帐篷。 “哥……” 他没等回头,一只手突然按住了他的脖颈,滚烫的掌心还带着汗,力量大的余找找不知所措。 金酒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收回手侧身面朝墙壁,“我睡一会儿,你困了也睡吧。” 余找找不懂男神哥前一刻还拉着他非要玩牌,这一刻怎么就累了?是因为大鸟吗?大鸟硬起来,应该很难受吧! 黑漆漆的夜降临了,这晚没有月光,禁闭室成了名副其实的小黑屋,伸手不见五指?不,那是明明睁着眼却觉得自己瞎了。 黑暗中有某种气息在蓬勃地四处流窜,潮热让人穿不住衣服,满身黏答答的汗。 余找找在床里靠着墙翻来覆去,他还没有意识到,这间小黑屋此刻已经变成野兽栖息的洞穴,活命的最好办法就是屏住呼吸,或者到墙角,或者到床下,如果非要在床上,也应该把自己伪装成一具死尸。 他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蹬腿抓挠,身边的男神哥在黑暗里毫无声息,让他有些忐忑,同时好像受空气里那种奇妙的磁场的影响,生理和心理的火一同烧了起来。他抓了抓内裤里的小小鸟,再次翻了个身把它压在身下。 他觉得现在这个条件适合把关于小小鸟的疑问说给男神哥听了,先是碰到男神哥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哥?” 没人回应他。 余找找于是又贴得更近了些,太黑了,也太安静了,安静得心里那些杂草般奇形怪状的念头开始疯涨,安静得他那一知半解的如隔面纱般的欲望也开始跳跃。 他有些害怕,这屋子里好像藏着只怪兽,正在盯着他,会随时猝不及防地冲出来,撕裂他的身心,给予他巨大的冲击,然后连肉带骨头地吞噬掉他。 “哥?”余找找凑上前搂住男神哥的胳膊,“我有点儿怕,你跟我说说话好么?” ☆、第三十章 屋外有野猫叫|春的声音,嘶哑且凄厉,间歇传来打斗声,击打在空地,击打在软绵绵的肉|体,一种沉闷的钝响。听来仿佛抓在耳膜,令人头皮炸起,瘆人的很。 余找找被这声音听得浑身都揪紧着,越是害怕,就贴得越紧实。他搞不懂内心深处的躁动不安与生理上的反常有什么关联,但每贴向金酒十多一分,不安便愈加沉重,在感官上带来某种惊险的刺激。 “哥……” “你怕什么?”黑暗里的金酒十突然开口。 余找找拿腿蹭了蹭他的腿,隔着布料摩擦着各自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说什么?” “……我……外面的猫叫听着真吓人。” “嗯。” “……我……有点儿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 余找找抓了抓裤裆,额头贴着金酒十渗着凉意的胳膊, “小鸟,它立起来了,硬邦邦的,好胀,能不能让它消下去?” 金酒十又没了声音,等余找找的心负担着沉重的巨石跳了好久,才问: “你不知道它为什么硬么?” 余找找在黑暗里睁大眼,“为什么?” “你撸过管儿么?” “撸管儿,是什么?” “就是手|淫,用你的手握住小鸟,然后上下撸,它会有东西出来。” 余找找在脑海里勾勒出整个步骤,迟缓的说:“哦,出来什么东西?” 金酒十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又问:“你有过女人么?” 余找找不知道这个“有”具体指什么,“没啊。” 金酒十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波澜不惊,平板的毫无感情,“你不是见过别人打|炮么?” “是见过,那跟小鸟硬起来有什么关系?” “他们怎么打的?” 余找找想起那些为数不多的画面,“就是徐二,用他的鸟,捅一个小孩儿的屁|眼儿。” 他自然是天真无邪的,因此这种引人浮想联翩的粗话经他的口说出来没有一点儿下流,就是单纯的叙述。 “鸟要硬起来,才能捅进去。” “啊?” 金酒十突然攥住了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早已憋得胀痛的家伙上,那触感烫得余找找打了个激灵。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14节 “就是这样,硬起来,才能捅。软的捅不进去。” 余找找懵懂的嗯了声,而后金酒十翻了个身,他炙热的呼吸骤然洒在了余找找脸上,他伸手去摸余找找身下的小东西,感觉也就手掌的宽度,随后他的手再一次深入,勾开了余找找的裤腰,伸进内裤里肉贴肉的摸住它。 余找找曲起腿夹住了他的手,却并没有放开男神哥的大鸟,头几乎要埋进金酒十的胸口。 “我教你怎么撸管儿,我怎么动,你就怎么动,明白吗?” 余找找很想说不,他觉得被男神哥摸自己撒尿的地方很可耻,可同时却又很刺激,不舍得拒绝。 金酒十静静等着,如果这里有灯光,能看见他眯起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恶狼般凶煞的光。 余找找羞的点点头,然后男神哥对他说:“把手伸进来。” 他迟疑的把手伸进男神哥的内裤里,内裤里又潮又热,那东西顶在他的手心里,不是特别光滑,感觉像摸胶皮管。他不敢太使劲,轻轻环住了那吓人的东西。 金酒十用腿强硬地把余找找的腿格开,向前凑了些,随后他的手极缓慢的活动起来,每动一下,余找找都要抖一下,他能感觉到手里那根家伙暴起的血管和青筋。开始时,他还能勉强跟上男神哥的动作,慢慢向下,揉一揉两颗鸟蛋,再寻着经络用指尖刮一刮表皮的褶皱,握住后用指肚来到鸟头打转。 余找找觉得自己那里似乎流出了液体,他咬紧牙齿,微不可察地发出一声哭音,他抽回手按住了男神哥的手腕, “不要了……有点儿难受,我不学了。” 男神哥突然一用力,掐得他的小鸟又疼又麻,忍不住啊的叫了声。 黑暗中男神哥欺身上前压住了他,虽然没压严实,但他身体那股灼热的气息熏得他压力剧增,而且男神哥的身下很有威迫感的抵住了他的腰,让他腰部以下完全不能动弹。 他听到男神哥用低沉且沙哑的音色凶狠地骂他:“小崽儿,你他吗要不是故意装傻逗我,就他妈是不知死活上赶着来找|操!老子枪都上膛了,你跟我说不学?你丫找死呢,嗯?” 余找找被他掐的有些软掉,可也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某根弦搭错了,逼得他既兴奋又惧怕,他向外推着金酒十的肩膀,小幅度的在他身下挣扎,别开脸, “你别欺负我,我……我不要你,你下去!” 金酒十撑起身,手上用力在余找找的小鸟蛋上狠狠掐了把,听到余找找疼的骤然发出一声惊呼,尾音里已带了哭腔,随后没怎么费力就把余找找翻过去按到床板上。他粗暴地脱掉余找找的裤子褪到膝盖,又急色地脱掉自己的,跟着用他挺立的男□□官抵住了余找找的屁股缝,又在那一手可握的屁股上连搓带揉,才又绕到前面攥住了那根小东西,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他听到余找找委屈的啜泣着,用脸粗鲁地蹭了蹭他的侧脸,重重咬了下他的耳朵,喘着粗气说: “崽儿,哥憋坏了,今天得累你受顿苦,你那天不是说也不是不可以跟我打|炮么,那你忍着,跟哥打一回,哥尽量不让你疼。” 余找找没吭声,他竭力深呼吸克制着抖得如筛糠的身体,屁股上的那个东西让他特别想躲,但蹭得他发痒,于是又想撅撅屁股贴得更紧。他对于跟男神哥打|炮这事儿一点儿不排斥,但男神哥在他面前总是厚颜无耻的开开玩笑,或者故作生气的板起脸。今天这副模样让他真有些怕他。他被男神哥压得死紧,要么就凶狠地掰他的屁股,要么又勒紧他的腰往身上贴,把他像个橡皮人似的随心情搓圆揉扁。总之不管金酒十做什么,感触都特清晰,压迫感也在蹭蹭上涨。 金酒十知道自己特无耻,但他实在憋得要命,现在估摸着随便哪个女的在他身边他都能生冷不忌的来几回。他本来对搞男人没兴趣也没欲望,可浓重的夜幕让他的兽性战胜了理智和往日秉持的伦常。 我实在是要憋死了,就一回,就这一回。他对自己说,一回没关系,反正在这里人人都他妈这德行,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对小崽儿好好的,再也不犯了。 做完心里建树的金酒十更加放开了手脚,一只手就撕烂了余找找的小背心,在他光滑如剥了蛋壳儿的皮肤上抓来抓去,余找找的颤栗既像惧怕又像隐忍,每抖一下都让他心旌神摇。 慢慢来,金酒十心道,好事多磨,磨得越久滋味儿越爽,他妈的这小崽子手感真他娘的好! 他的拇指擦过股缝中潮热的一处,那里也在抖,一圈褶皱可爱的舔着他的指肚。金酒十试着往里探,一直不吭声的余找找抖着嗓子说: “金酒十!” 金酒十陡然被叫了大名,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干嘛?” 余找找又把脸闷回装满荞麦的硬枕头里,“没事儿,我就是想试试,你还是不是你了。” 金酒十轻声笑了下,“我不是我,难道是鬼?” 余找找闷声闷气的回:“谁知道呢,我又看不见你,说不准你就是一披着人皮的怪物,到了晚上把皮一剥,现原形了呢!” “骂我呢!”金酒十啪地在他屁股上扇了下,“你奥特曼做多了把脑子做坏了吧?我要是个怪物,你还不赶快跑,趴在这儿等着我吃你呢?” “我倒是想跑,”余找找抽了抽鼻子,“你也得让啊。” 金酒十专注于“吃人”的心情稍稍缓和,他俯下身贴到余找找的耳朵边,手再一次来到他身前,这回颇有讨好的意思,轻重缓急十分有序的活动起来。 “怕不怕我?” 余找找又被他摸得难受,哼了哼,“怕。” “怕什么?”金酒十觉得这崽子的皮肤好得无处下嘴,哪儿都好,所以不知该先咬哪块儿,只腻歪的拿长着一层胡渣的下巴蹭他。 余找找也蹭了蹭他,太痒了,“就是怕,你这样,好吓人!” “我这不是跟你好说好商量的,你还怕什么。” “不知道,就一种感觉,”余找找陡然一个哆嗦,尾音带拐弯儿地发出一声呻|吟,“哥,你……你能不能先饶了我?别摸了,我感觉我要尿了。” 他软声软气的哀求仿佛浇灭了金酒十急躁的□□,可想要办了他的念头却更坚定了。 一定很美味! “你早就该怕我,我一晚上没说话,你都没感觉不对?还一个劲儿往我身上贴,你说我是不是该办了你?今儿你躲不过去了,哥先给你服务一回,等会儿你放松点儿,配合点儿,”说到最后,他带出些势在必得的狠劲,“让哥好好爽一回!” 他分开余找找的两条腿,让他像个青蛙似的趴着,然后握着棍子让顶端的液蹭在那处上,频频试着往里拱,但不成功,销魂的美景就隔着一层窗户纸,可惜这层纸很不容易被捅破。他只好转而攻陷前面,一边摸一边咬耳朵, “舒不舒服?” 余找找被他弄得一身的汗,又总吊着,他一贴上来他就不自觉地把自己缩起来,现下被他在耳边说话,呼吸和音色都令他神魂颠倒,飘飘然不知所踪。 “……难受。”他小声嘟囔着。 “我又没拿大鸟捅你的屁|眼儿,你难受什么?”金酒十的粗话说得很痛快,余找找却听出些下流的色|欲在里面,脸更红,心也跳得更快。 “你跟哥说实话,你真没给自己撸过?” 余找找的小屁股一抽一抽的,腰也扭来扭去的想躲,到最后就费劲把腿收拢了,更便宜了金酒十那根大棒子,在他腿根儿中间磨来磨去。 “都说了没有!”他气愤地扭着腰,却被金酒十紧随其后的两下撸得一个颤音儿,当即又软了不敢再动。 “跟姑娘拉过手么?”金酒十又问。 余找找都快被他弄哭了,摇着脑袋哼唧:“没!” “那亲过嘴儿么?” “也没……啊……”他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一只手虚弱无力地搭住金酒十的手腕,“哥……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别弄了!” 金酒十只当耳聋了,小崽儿求饶的声音听得无比悦心,又像长了草似的浑身发痒,“哥教你亲嘴儿好不好?” 余找找这一晚上就没舒坦过,这回听到他的提议,提心吊胆地问:“亲嘴儿……疼吗?” 金酒十轻笑了几声,扳过他的脸,黑暗中先是碰到了鼻子,才又碰到了嘴巴,软软糯糯像吃滑溜溜的打糕。他先是用嘴唇碾磨着余找找的,好好体验了一回嘴唇的美妙,亲吻间发出两片唇嘬嘬的声响,细小而呤咚,极为动人心弦。再用了些力,嘴唇碰到了牙齿,才伸出舌头顶开余找找的牙关,在里面先是缓慢继而急切地搅动起来。 余找找觉得亲嘴儿的滋味舒服极了,男神哥凶戾的气息、疯狂又霸道的欲望,都从唇齿间缠绵的传递到身体里的每一处,仿佛两个人融合为一体,永不分离。 但他的感知又很快被别的更强烈的体验占据,男神哥手上的速度愈来愈快,每一下都让他如坠烈火,烧得从里到外在炽热中煎熬着。 他抓紧他的手臂,唇舌因此而抖动着,声音被闷在喉咙和鼻腔里,细微的回荡在金酒十的耳畔和周边的黑色里。余找找想咬他,却使不上力,想叫,哼吟只在彼此的口腔里发出,眼前出现阵阵白光,感官在失重,身体的重量和力量在丢失,他觉得自己要无根无蒂的飘起来,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再也落不到实处,他努力抗拒着想要留下,可失重的感觉在愈加清晰。因此而产生巨大的恐慌,所以在神智弥留间拼命攥紧男神哥的臂膀,希望他救救自己,又希望他放走自己。 汹涌的热流最终从他青涩的身体里涌出,掀起覆灭一切的巨浪,他在黑白交织的半空中漂浮了很久才慢慢找回知觉,失而复得的沉重感和生机让他再也克制不住,在金酒十身下委屈的呜咽起来。 男人第一次都会这样,金酒十亲掉他脸上的泪珠,第一次,那感觉确实怪不安的。后面得到乐趣就好了。 小崽儿在他怀里哭个不停,主要是哭就哭吧,还非得憋着,好像把他欺负狠了。让金酒十颇为哭笑不得,又很感慨怜惜。 但余找找的反应在他看来更多的是爽,一个纯洁的小孩儿,在他手里第一次爽到了,他有些成就感。小崽儿爽时和爽完了的反应都让他感到莫名的兴奋,想过无数种办了他的方式,他把手上的东西大概往小崽儿那处胡乱抹了抹,提枪准备来真格儿的。可惜总不得其法,憋了一脑门子汗,别说全部进去,就是进个头都他妈费死劲!枪不等人,金酒十实在是憋狠了,他倒是很想退而求其次让小崽儿用前面的口给他爽一下,但他终究没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只掐着余找找的屁股一顿狂抄猛干,余找找觉得皮都被他磨破了,男神哥才在身上发出一声咬牙切齿的闷吼,随后又大力撞了两下,才手一松砸在他背上。 哎呀我操,小金哥忿忿不平地想到,老子白费这么大劲,结果根本没爽到!妈的! 黏腻的汗液充斥在两具身体的罅隙里,喘息声伴随着墙外野猫嘶哑的□□,于黑暗中起伏不断,两颗心脏前胸贴后背的互相敲打。 余找找停下抽泣,感觉股间的大鸟软掉,男神哥挫败的坐起身,摸黑到水池前拧开龙头,掬了两把水泼在身上。 他也想下去冲冲,不过他感觉到男神哥的心情不是很好,趴在床上没敢动。 金酒十在地上垫了件衣服,靠墙坐下,才纾解了一次,没爽到反而更郁闷,他听到小崽儿渐渐平复的呼吸声,知道他还原样趴在那里,能看能摸却吃不进去,邪火就更胜。 夜真他妈长的过分! “哥,”余找找鼓起勇气坐起来,眼睛徒劳无功的想要看清他在哪儿,“你……要么你……我……”他想让男神哥上来睡,刚想下床去摸他。 金酒十便说:“你最好别出声,离我远点儿。” 余找找很受伤,小崽儿刚经历了从男孩儿蜕变成男人的第一次云雨,正是需要男神哥搂他在怀温柔照顾的时候,可现在却冷冰冰的一张床,更冷冰冰的男神哥,难过的又想哭了。 ☆、第三十一章 金酒十正在弄死他和放了他的两种极端念头间徘徊,当然弄死他的念头更强烈点,关于弄死的过程和方式也不免想得更全面,但他始终克制着内心的兽性,等待黎明的来临……他等来的是小崽儿的自投虎口。 余找找摸黑下了床,身上的某种液体干涸后令他的皮肤很不舒服,他把自己脱光了,到水池边洗了洗,那干涸的液体一碰水,陡然变得又黏又滑,就是有点儿发渣。 洗好,他就回到床上坐了会儿。男神哥的沉默和远离令他备感伤心,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是说的太多,还是没配合好? “哥?”他摸索着走过去,在冰凉的地面上踩到一条腿,差点儿没摔喽,赶忙摸着墙壁在金酒十面前蹲下身,“我哪儿做的不对,让你不开心了?” 这小崽子真是不知死活,白费了老子无私奉献的高尚品质。金酒十没吱声,听那小崽子沮丧地小声叹气,嗫嗫嚅嚅蹲在脸跟前儿问: “哥,你……不是说要打|炮么,是我没配合好,所以你才不打了么?” 真他妈上赶着找死!金酒十要死不活的嗯了声,“怎么,你还挺失望?” “也不是,”余找找垂着脑袋,“关键不是你不高兴么。那……”他又鼓起勇气继续问:“要不……你继续,我…我这次一定好好配合你!” 他这话让金酒十那点儿邪火蠢蠢欲动,总该能有办法进去吧?想着,他便伸手捞住余找找的腰, “你过来,腿分开,坐我身上。” 这动作好羞人,余找找坐到男神哥腿上后自觉性的搂住他的脖子,黑暗里抿着小嘴儿,美得想笑。 金酒十在他身上一摸,好嘛,光着的,还挺方便他。他左手尚不能使唤,唯有用右手先在那屁股上拍了两下,然后摸到那儿又想往里进,太干!他用手摸到余找找凉凉润润的小嘴巴,不要脸的说:“给哥舔舔。” 余找找就乖乖去舔,舔完了手指,男神哥的嘴巴又凑上来,舌头霸道的追逐着他的小舌,亲的他头晕目眩,小小鸟立时又硬邦邦了,情不自禁地蹭在男神哥的小腹上。 金酒十用那沾了口水的手指再往里探,刚探进个指头,小崽儿就紧张的抱紧他,那里也死死的缠着他。 这会不会干净?金酒十控制不住他野马般不受束缚的思绪,想着万一再深一点,手指头沾到屎怎么办?别人是怎么处理这个回合的?难道大家都不讲究,提枪就干?鸟头沾了屎,就不生病?再说里面又不会自动分泌液体,这干了能爽么? 环境条件差成这样,他还有心思嫌弃人家,可见其事儿妈本质。但这个嫌弃没能持久,小崽儿的舌头和嘴巴都让他嘬弄麻了,触感让他爱不释口。只要想到等会儿这张小嘴儿会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尖叫或者哭喊,大鸟就更坚硬。 他就着那个姿势把余找找抱了起来,然后放到水池上,让那两条细腿夹着自己的腰,拧开水龙头,继续发挥他不要脸的本色, “崽儿,你那儿太小了,哥鸟大,进不去。哥先给你洗洗屁股,你放松。” 他捧了凉水洗小崽儿光滑q弹的屁股,指头沾着水擦抹着那处雏菊,跟着缓慢地往里挺进,里面层层叠叠的吮吸着他的手指,不多会儿,整个手指都已没入,厚实且紧密,废了点儿力气在里面转动、勾挠,小崽儿便情动的用腿夹住他的腰,搂住他的脖子从水池上离开,挂在他身上细声细气的说: “哥……你坏,我不洗了,洗干净了,直接打|炮吧,别弄我了!” 金酒十很艰难地吞了下口水,感觉心跳重得能把自己砸晕过去,他鼻息粗重的说: “哥忘了,打|炮怎么打来着?” 余找找趴在他肩膀上也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吐出时温热微有湿意,吸进时凉丝丝,闹得金酒十心痒难耐。 “就是……用大鸟……捅……捅……” “捅什么?” 余找找羞耻地咬着嘴唇,声音小得都快听不见了,“……屁|眼儿。” “哦,”金酒十又使坏地在他里面勾了勾手指,“你想让哥用大鸟捅你屁|眼儿么?” 余找找羞愤的快哭了,“你坏蛋!”说完恼羞成怒地在他肩膀上咬了口。 金酒十心道难怪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崽子撒起娇来真他娘的要人命! “想不想?” 余找找点点头,“想!” “那你下来,转过去趴在水池上,屁股撅起来。” 余找找乖乖按他的吩咐办了,感觉男神哥的手指又在里面胡搅蛮缠,等金酒十再加入一根指头时就有点儿异样,弄得他一双腿直打晃,小屁股也往下跌,颤儿颤儿地在金酒十手里发抖。那两根手指大略碰到了什么敏感之处,余找找顿时又哼唧着开始唔唔的吟哦, “哥,痒,你重点儿,那儿摸着好舒服!” 你大爷的!金酒十真是被他刺激的浑身冒火,只恨不得一口咬死他。他憋着狠劲,一气儿在里面抠|弄抽|送,也不顾余找找又哭又叫又求饶,直到这小崽子抖得站不住直往地上跪,嗓子里拉长音的轻轻啊了声,才抽出手探到前面一摸,这崽子又射了。 “爽了吧,小崽儿,你丫都爽了两回了,这回该哥爽爽了。” 他把余找找的小细腰往上一捞,发现还他妈不够高,语气里寒光四射,“脚踮起来。” 余找找哆哆嗦嗦的踮起脚,金酒十比量着高度,又往后撤了两步,再弯点儿腿,这姿势虽然勉强是够高了,但估摸着进去就刹不闸,基本金酒十上半身的力气全压在余找找的屁股上,惯性太大。 现了原形的恶狼舔舔嘴,准备大快朵颐。 劲腰往前重重一送,刚顶进个头小崽儿便扯开嗓子发出声痛呼。还是太干!金酒十那根孽障被憋得几乎炸掉,又狠心往里送了送,小崽儿顿时腿一软,趴在水池上连滚带爬地往前扑腾,脚也踮不起来了,疼的小黑屋里响起一连串清脆的哭声。 “躲什么!”金酒十啪地在那屁股上甩了个巴掌,“完蛋玩意儿!给老子把屁股撅起来!” 余找找疼的除了哭就是哆嗦,感觉后面被撑裂了,想干脆蹲下身躲开吧,偏又被男神哥箍着腰蹲不下去。 “哥,疼,疼!” “早他妈让你边儿待着去,你他妈不干,非往上凑,现在知道疼了?”金酒十又把那腰往上提了提,“晚了!”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继续,实在是里面又紧又干,勒得他想不管不顾地冲一顿,但估计这么干涩,他自己的家伙都得被磨出血。他本来就怒火交织心烦意乱,小崽儿又一个劲儿地哭,听的他就差原地爆炸了。 “行,”他阴狠的点点头,“余找找,老子今天要弄不死你,改明儿就他妈跟你姓!” 说完抽出家伙,扯过余找找的胳膊让他跪在面前,掰开他的嘴就往里顶。他的家伙大的过分,塞在余找找的小嘴巴里,贴着软滑的舌头,起初凉后来暖,如同蛟龙入水,爽得金酒十不能自已,一次比一次送得更深,一次比一次冲得更快,畅快的喘息声和下身囫囵的水声让小黑屋的静寂染上浓郁的淫|靡。 余找找抓着男神哥的腿,每一次都深深地顶在喉咙口,后来感觉喉咙口也要被撑开了,他不仅喘不上气,更刺激的食道里不停上呕,那根大家伙在他嘴里捅出口水,变得越来越滑,隐约也越来越大,脸上似乎有湿漉漉的硬茬儿扎在皮肤上,他恍惚知道那都是男神哥这处的毛发,并不觉得恶心,只是嗓子特别痛,头也特别晕,嘴巴也酸,浑身就没一处好地方。 金酒十也没心思搞花里胡哨的技巧,憋着劲儿横冲直撞送得好不畅快,他摁着余找找的头顶,逼迫他配合腰上的动作,既快又狠,每一下都深得顶不进去才肯罢休,直送了百十来下,突然腰上一个用力,摁着余找找的脑袋贴在小腹上哆嗦了几下,尽数泄在了他嘴里。 爽啊!金酒十满足的仰起头,长长的抒发了一口凝滞许久的郁结之气,摁着小崽儿的脑袋抽出东西,心满意足后就去哄人了。把那一直跪着的小崽儿搂在怀里亲了口,“崽儿,累坏了吧,哥爽死了!你忒贴心了!” 余找找靠在他怀里没动静,金酒十有些奇怪,难不成生气了? “崽儿,崽儿?生气了?” 余找找哪儿敢生气呀,他是活活被金酒十给弄晕了。 第二天天亮,也不知是中午还是下午,睁眼面前是副麦色的胸膛,余找找难受的动了动脖子,发现自己枕在男神哥臂弯里,男神哥不知从哪儿弄了根烟,正好不惬意地喷云吐雾,他张张嘴, “哥……”声音哑的一塌糊涂。 “醒了?”金酒十转过脸,把烟头在地上掐灭了,“起来吃点儿东西,有牛奶。” 恶狼前一晚舒服了,倒还记得给小崽儿补补营养。 他刚抽回胳膊坐起身,小崽儿就抽抽嗒嗒的开始掉泪珠,金酒十有点儿心慌,内疚的拍拍那个小肩膀, “咳,哥……那个昨晚对不住你,你……别生气,哥……出去一定补偿你。” 他又正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哄人呢,小崽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哑声说: “我愿意含你的大鸟,也愿意跟你打|炮,你别不要我!别弄死我!” 金酒十被他哭的心里发酸,一边给他顺气儿一边说:“哥怎么会弄死你,哥也没不要你啊,你瞎想什么呢,昨晚吓坏了吧。我保证不再那样了,别哭了啊!” 余找找抽噎得憋住哭声,昨晚他真以为男神哥要弄死他,黑灯瞎火的,那东西顶得他气儿都上不来,而且男神哥亲口说要弄死他的。死有什么好,死了再也见不到男神哥了,还是男神哥亲自弄死他,难不成死了都被他嫌弃吗? 他把金酒十抱得更紧,坐在他腿上不挪地儿,“哥,” 金酒十摸着他的小脑袋,“嗯?” “哥,” “嗯。” 余找找把眼泪蹭到他肩膀上,“我要真是你弟弟就好了!” 金酒十笑了笑,“你要真是我亲弟弟,咱俩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回,还有我那姐姐金酒九,她什么德行你不是见到了么,在我家,就你……估摸着渣都不剩。” “我很没用吗?” “没,是你太乖了。” “我是小偷儿,”余找找好心提醒他。 “是,”金酒十道:“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小偷儿。” 余找找不屑一顾的撇撇嘴,心说我才不笨呢!他蹭了蹭男神哥的脖子,又盯着他侧脸上冒出的胡渣发呆, “哥,你长胡子了。” 金酒十无奈地搂着他的小屁股,“男人都长胡子。” 一说俩人都意识到,这小崽儿是不长胡子的,金酒十捏着他的下巴翻来覆去地看,“没事儿,你也快长了,有过第一回后都会长的。” 余找找直起身,跟他面对面对视着,指肚不自觉摩挲着男神哥的嘴唇,然后用期待的小眼神儿问: “哥,你能再跟我亲嘴儿么?亲嘴儿舒服!” 金酒十感觉这崽子专门来治他的,他爽过一次,本想着接下来的日子熬过去,不跟这崽子做了,有点儿对不住他,多单纯一小孩儿,别被自己带坏了。 可余找找的模样和姿态让他早上建立起的心理防线再次溃堤,都有过一次了,也不差再来一次。 想着便亲了上去,两张嘴巴黏得越来越紧,金酒十的手又开始不老实地四处乱摸,摸到屁股刚掐了下,余找找就一哆嗦, “疼。” 金酒十想起昨晚那未尽兴的两下,又在那水润润的嘴唇上啵了一口, “你趴下让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余找找捂着屁股犹豫了一下,才趴到他腿上,被男神哥脱下内裤,掰开屁股瓣儿拿指头摸了摸。 “有点儿血丝,很疼?” 余找找摇摇头,“也不是很疼,有点儿……一般……疼!” 金酒十被他纠结的描述逗得闷笑不已,就着光亮又看了看那朵紧闭的小雏菊,这会儿伸个指头都费劲,心想这么个小东西,自己的家伙是铁定进不去的。硬要往里进,这小崽儿估计真得死过去,到时棍子上、屁股上、床上,全是血,场面太吓人,算了。 哎!小金哥自此是对这朵小雏菊死了心了。不过一转脸,见小崽儿歪着脸眨巴着眼睛瞧着自己,心头又起恶念,没关系,后面不能用,前面这张小嘴儿也可以。 ☆、第三十二章 别人关禁闭,那是遭罪,金酒十关禁闭,那是享福。自那晚过后,淫|荡……呃,性|福……呃,放荡……你们懂的,的生活开始了。 他发明了几个损人利己的小游戏,因条件有限,大部分是牌类游戏。小金哥好歹也是开黑赌坊的,老江湖跟他打牌尚且要精于算计,余找找这个出尘世而不染的小雏菊,在他面前只有输的份儿。 输了怎么办?过来让小金哥搓摸吧,该亲亲,该摸摸,上下其手毫不客气。不分白天黑夜,把余找找揉得眼泪汪汪,人也软成一潭春水,任其为所欲为。 玩儿了两天,余找找不跟他玩儿了,总输,没意思。 那拿个小笔头在纸上下五子棋吧,五子棋你总该有机会赢吧? 哎,可惜五子棋也有套路,尤其前面仨子儿,怎么个棋阵、具体下哪儿,那都是有讲究的。甭管先下后下,余找找就是一个劲儿追着金酒十的棋子后面围拦截堵,有时明明已经连成五子自己都看不出来。 他握着个豆丁大的铅笔头,一双眼睛专注的恨不得埋进纸里,鼻尖上滚着汗珠,圆咕隆咚的小脑袋覆盖着短短的发茬儿,除了那道疤,怎么看怎么喜人。就算有那道疤,小金哥也不在意。 余找找看了半天,下哪儿男神哥的五子都必定得连成线,登时颓废的把笔头一扔, “不下了,又是你赢!你总赢!” 金酒十歪倒在床板上,老奸巨猾的问:“要么我让你一步?” “不要!”余找找挺倔,“我肯定能赢你一把!再来一盘儿。” “那这盘儿怎么办,你都输了,该惩罚了。” 余找找此刻输的光屁股,也没衣服给他脱,当即虚张声势的仰着脸问:“你想怎么惩罚?” “哥哪舍得罚你啊,”金酒十不怀好意的贼笑着,“哥这是奖励你,乖,上来来。” 余找找晃着小小鸟,蹬上床板,见男神哥坐起来后拍了拍腿,这动作他太熟悉了,撇撇嘴,就要面对面坐金酒十腿上。金酒十却拉着他的手腕往怀里一扯,让他背对着坐在大鸟上,像给小孩儿把尿似的握住他的小小鸟开始揉|搓,然后开始跟他咬耳朵, “崽儿,” 余找找被他弄得缩着脖子躲他的嘴,“嗯?” “快中秋了,想要什么礼物?” 余找找茫然地想起即将来临的节日,“在这儿?”意思是在这儿你能给我送礼物嘛! 金酒十豪气的笑了下,“在哪儿哥都能给你弄来你想要的东西,你说,想要什么。” “没什么想要的,”余找找乖巧的靠在他胸口,“你陪着我就挺好了,往年过节都是我一个人。” 可怜巴巴的,金酒十扳过他的脸亲了下,“除了这个还想要什么?” 余找找愁苦的想了半天,“真没有!我就想咱们两个人,这样,挺好的。” “没出息,”金酒十捏着他的两腮,把那张小嘴儿捏的嘟起来,整个含|在嘴里蹂躏了半饷,才吁出口热气,“出去以后乖一点儿,听我的,再找到徐老扒跟哥说,哥不替你出手,但能给你出主意。你这偷小偷儿的营生,想办法换一个,太危险了。再说你上了年纪怎么办呢?总不能一辈子偷小偷儿吧?” 余找找没感动于男神哥为他考虑这么多,只是有些惶恐的回过头, “出去以后……你还跟我好吗?” 金酒十心里咯噔一下,没表现出来,只说:“当然。” 他把瘫软得没骨头的小崽儿放到床里,覆上身去逗弄,“舌头伸出来,让哥咬一口……” 中秋来临的前两天,有人把金酒十赎出去了,小金哥的情儿进号子陪他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手下的小弟很体贴,同时送上了两套崭新的名牌西装。 金酒十在水房里刮完胡子,拍上他惯用的须后水,那股浓烈刺鼻的薄荷味再次浮现,让余找找很不安。他能看出男神哥在得到消息时那一瞬间的变化,嬉皮笑脸中带出的狠戾,眼神中透出的阴沉,和不近人情的嚣张。 那个熟悉的、可以跟他亲昵的男神哥消失了,之前遥不可及的男神哥回来了。 余找找不禁有些凄惶,也有失落,西装很合体,但他更想念以前的鸭舌帽和口罩。不过一个半月,外面的世界仿佛已恍若隔世般久远陌生。 金酒十先叼着烟到九号监仓门口站了站,用一沓薄薄的人民币敲着铁栅栏,在囚犯脸上挨个看过来, “那天晚上谁动了我的情儿,把他们揪出来,揍吐血,谁揍得最狠,这钱就是谁的。” 监仓里短暂的平静过后,那些曾经的亡命之徒暴力分子一股脑的凑到一起,冲上前玩命地揍大青龙和老五他们仨。这是一面倒的战争,谁都怕下手不够狠,谁都怕下手迟了,怕抢不到那几张粉红色的票子,挤破头、互相推搡,对角落里的人体麻袋拳打脚踢,直到他们奄奄一息还不停手。 金酒十潇洒的把钱撒到监仓里,看那些人红着眼疯了般大呼小叫,独自在牢门外放声大笑。然后伺候他像老佛爷般伺候的卢毛头挤到他跟前,几乎跪在地上急迫的哀求着: “小金哥,哥,你跟他们说一声,把我也放出去吧,我什么都能干,我全听你的!我为你当牛做马,为你肝脑涂地,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你,求求你,你让我跟你走吧!” 金酒十蔑笑着看了他一会儿,才倨傲的点点头,“你放心,我跟管教们打好招呼了,以后你在这里——会过得很舒坦。” 卢毛头充满希望的双眼一瞬间黯了下去,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呆望着他,直到金酒十在牢房外消失,都没回过神,脸色灰白颓唐。 睚眦必报,这是金酒十现在奉行的真理,所有想杀他的人,所有动过这个念头、曾瞧不起他、曾忽略过他、曾侥幸地以为他会倒下的人,他都会一一报复回来。 临走之前,他还给纯爷们儿的疤大哥留了句谢谢,疤大哥不缺钱,也不缺别的任何能在监狱里有钱就能搞到的东西,但他还是留了一瓶白酒,算作谢礼给足面子。 他带着身后的小崽儿在门口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他的心又何尝不茫然呢?他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再依附别人而生活,不,这不是生活,只不过还是混,但他要混得比以前好,有足够的权势,做一个人,不再做一条狗。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15节 余找找在他身后遥遥望着他,秋风萧瑟枯凉,满街绿叶正在飘落,一步之遥,令他望而却步。 罗哥没死,受了点儿伤。金酒十并不是很惊讶,当罗瘸子用一贯调侃的语气问他:“金子,现在还想做马仔吗?” 他站在他面前平静地回答:“想,不过要做当上老大的马仔。” “是,”罗瘸子感慨地点点头,“老大也是马仔,混得好混不好,只要是黑社会,都是马仔。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你都已经清楚了,去准备准备,风林火山一号二号店,现在你来接手。” 风林火山,这是杀虫帮的老巢,五六年前,这里还是罗瘸子吩咐贺转辉负责的地界,现在,罗瘸子在这里的权力被贺转辉架空了。 金酒十带人一进门就跟贺转辉的小弟杠上了,两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小金哥凶神恶煞的站在最前头,也不说话,叼着烟像看跳梁小丑似的看着那帮人。 贺转辉姗姗来迟,从人群背后走出,见到他先客气地笑了笑,“出来了?” 金酒十强自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难看:“出来了。” 两人的气场都很云淡风轻,丝毫看不出想要弄死对方的意图,但是沉默间又各自心思流转。再对视时,很多东西已不言而喻。 贺转辉朝手下使了个眼色,“走吧,叫阿华把账跟小金哥交接一下。” 如此这般,在井洲路雄踞五年的贺转辉自动从这里退出了,但退出不代表他认输。从两人对视的第一眼,金酒十就知道孙冶胜说的是真的,监狱里的那次的确是贺转辉派去的。 贺转辉,是他加入杀虫帮的第一个朋友,二人兴趣相投,其中情义不必多述。如今为了这个位置,反目成仇,也无需唏嘘怅惘。 路还长着,可往前一步是杀机四伏,退后一步便人为刀俎。困兽做绝境之争,谁与我共? 第二天中秋,杀虫帮的晚宴在孙冶胜名下的星级酒店里盛大举行,容纳百桌的大厅里满当当的人,菜上齐之后,罗瘸子屏退多余人员,举起酒杯对众人说道: “我罗瘸子建立杀虫帮的伊始,已经是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纪初,那会儿黑帮已经不像八九十年代那般嚣张,它就像所有的小帮派一样,战战兢兢,畏首畏尾,且必须左右逢源。 最初帮派只有十几号人,因为咱们拳头够硬人够聪明,风风雨雨数十载,咱们才有今天。 如今,我年纪大了,后辈们人才倍出,我也是时候该退位让贤,选举一个有能力、德行好、能服众的老大继续带领杀虫帮走下去。 今天借中秋团圆夜,我推选几个候选人,大家也都帮着参谋参谋。 其一,贺转辉,小辉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帮里但凡遇到麻烦需要出头,小辉永远走在第一位。 其二,孙冶胜,冶胜是咱们这里最能赚钱的,这个大家伙没意见吧?” 当然不能有意见,下面的人虚伪的附和着。罗瘸子继续道: “官场上的事情,一向由冶胜替咱们平事,当然,更难得的是冶胜黑白通吃,开酒店建大楼,这小子都能玩儿得转。 以上两位,俱都年轻有为,依我看,他们之中哪一个都能胜任老大的位子,而且会比我罗瘸子这个老大更出色。但我还有一位人选,”罗瘸子朝身后立着的金酒十伸出手,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众人面前, “金酒十,列位,小金哥就不用我介绍了,普天之下,我就没见过比他更能豁出命的,你们也许要说我偏心,金子跟小辉和冶胜比不了,属于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光杆儿司令,但我想各位也清楚,这些年来帮里的大事小情,只要交给他的任务,他没有做不到做不好的。 所以我罗瘸子斗胆在这里力保他,给年轻人一个机会,给咱们自己一个机会,还有四个月,咱们大年十五,再见分晓。祝各位吃好喝好,一起发财!” 罗瘸子差人在右手边添了个座位,几乎是手把手将金酒十推到这座位上。 坐下前,身高超群的金酒十在大厅里的众人脸上扫了一眼,大部分人对这个消息都瞠目结舌,随后他一拎裤腿,稳当当的坐下了。 厅里这才恢复喧哗,主桌上的大头目们多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那些过早站队的人面对他的目光笑得颇有些尴尬,那些暗自揣摩的人也继续冷眼旁观。 孙冶胜握着酒杯一脸嘲讽,金酒十在他身边落座时他甚至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似乎跟他坐在一起是种侮辱。 对面的贺转辉波澜不惊,亲自倒了杯酒对金酒十举杯庆贺:“金子,恭喜高升。” 金酒十扬起下巴眯缝着眼瞧了他半晌,继而动作缓慢地从西装裤里掏出把弹|簧|刀,站起身越过桌子,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跟着一刀扎透了贺转辉的手掌, “辉哥,从此你我二人,恩断义绝了。” ☆、第三十三章 金酒十为了立威,当晚连挑了江西帮好几个场子,手法简单粗暴,开酒店的,安排几个人开个房间,扔几包白面儿,出来举报说这里有吸毒的,马上出警,马上得封店;酒吧,没别的,进去一顿砸,甭管砸没砸到人,砸完就跑,也得封店。哪怕这个场子不是江西帮开的,只是有江西帮的人给看场子、甚至是经常去,那晚也都没讨到好。 他如此大张旗鼓,在警察那儿也一晚就从登不上台面的马仔变成了需要密切监控的风云人物。 他本不想这么招摇,可他太穷了,没钱,怎么养活小弟?没有小弟,怎么争天下?为何贺转辉和孙冶胜想杀他就敢杀?因为他在杀虫帮里是无足轻重的,杀了他对于帮内的生意一点影响都无。反观他自己呢?即使他能干掉孙贺二人,可他没有人手能接管抢来的地盘,影响了帮内的生意,他照样是颗废棋。 金酒十忙碌到凌晨两点,才拎着外套脚步打飘地回到家,五条小狼狗长势喜人,每条都窜到膝盖那么高,就是不知道高壮壮那个死胖子喂了啥,各个都超出同龄狗,太胖!只有大猫能维持德牧威严高冷的品质,见到一个多月没着家的主人,先是摇着尾巴大眼瞪小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踩着自己欢天喜地的娃们晃到墙角,抬起条后腿,边盯着金酒十边撒了泡尿。 “大猫!”金酒十瞬间被点炸:“你他妈敢给老子尿在家里?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人吗?” 五条小狗叼拖鞋的、撕卫生纸的、啃桌椅的,每条都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立场:这个真没有! 家里造得像个猪圈,身为唯一的直立行走动物,他在这里一点尊严都没有。金酒十愁得直叹气,一扭头,从阳台看到对面的窗户里有个人影闪过。 啊,他答应了小崽儿要陪他过节。 金酒十拎起桌上高壮壮做得月饼,到对面敲响了门。 他大概有些狼狈,衬衫上还带着血迹,一身酒气,但这是余找找等待了很久很久的男神哥,万籁俱寂,灯光下一脸笑意。 等待再多煎熬,相聚时都烟消云散,不是空欢喜,是真切的幸福。 “哥!”余找找开心地叫了声,扑上去给了男神哥一个大大的拥抱。 “还没睡,”金酒十揉了揉胸前的小脑袋,“今天太忙了,过不了中秋,勉强过个中秋的尾巴吧!” 高壮壮做的是翻毛月饼,皮儿上印着几个红点,两人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挑挑拣拣。 “肉的,”金酒十随手扔回袋子里,“不好吃,你那个是什么馅儿的?” 余找找阿呜咬了一口,“芝麻!好吃!” 金酒十把他的月饼抢过来,三两口就解决了,“嗯,还是芝麻的好吃。” 余找找气恼地瞪着他,在他看过来时又忍不住笑了,男神哥带着甜味儿的大手按在头上,空气里似乎都是芝麻的香味儿。 “哥,”他趴在栏杆上望着天上大圆盘似的月亮,“月亮……好肥啊!” 金酒十:“……星星好瘦啊!” 余找找仰起头看了一圈儿:“星星在哪儿呢?” “都说了太瘦,你当然看不见它。” 他老模样的叼起根烟,月色里烟雾缭绕,让余找找眼中的男神哥更帅了, “哥,” “嗯?” 余找找嘿嘿笑了笑,“你这样真好看!” 金酒十斜眼瞧着他,“崽儿诶,你该谈个女朋友了,男人再好看也不能吃,还是女人好。” “女人能吃?”余找找纯洁的小脑袋没往那方面想。 金酒十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呢,找个大胸大屁股的,胸好吃,屁股好掐,嘴巴也好吃,扒干净了往水里一涮,拎出来倍儿香。” 余找找只一个劲儿傻笑,“你也好吃!你更好吃!” 金酒十撇着嘴把烟头掐灭在栏杆上,回手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个脑崩儿,“没出息的,我赶紧向嫦娥妹妹许个愿,”说完煞有其事的双手合十,望着天上好肥的月亮道:“嫦娥妹……姐姐,嫦娥姐姐,拜托你抽空赐给小崽儿一个漂亮姑娘,最好笨一点儿傻一点儿,不要让人把他骗了,让他真正谈个恋爱吧!” 谈个恋爱,这词儿听得余找找眼睛都亮了,他一把上前拉住男神哥的手,想说哥咱俩谈恋爱吧,话到嘴边儿却又咽回去了,他想起名著里的那些主人公们的恋爱,诸如保尔柯察金和冬妮娅,诸如简爱和罗切斯特,偏激一点儿的像凯瑟琳和希斯克利夫,等等这些故事,似乎都有他跟男神哥的影子。 卑微的、丑陋的,高大英俊的,总有不可逾越的鸿沟等着他们跨过去,才能相爱。 可他既不是有着崇高意志的冬妮娅,也不是有着坚强内心的简,更不是把灵魂与希斯克利夫葬到坟墓里的凯瑟琳,他没有那些值得称赞的品质和勇气。他更像是名著史上丑得绝无仅有的卡西莫多,男神哥就是美丽的艾丝美拉达,活着时不配拥有,只有死了才敢拥抱。 吴墨啊吴墨,你可真是害人不浅,中国那么多伟大的爱情话本不让余找找读,非要读什么世界名著,不然七仙女儿和董永、白娘子和许仙,这些故事多美好!跨越种族靠近爱,感动天感动地感动you and ,多好! 他脸上悲喜交织的表情看得金酒十一头雾水,“崽儿,你怎么了?” 余找找颓然垂下手,忧伤的心成了滩碧波荡漾的小湖,与男神哥此生不得善终的恋爱让他快要潸然泪下,他用月光下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他, “哥,你给我抱抱好吗?” 金酒十噎了下,还没等说话小崽儿就扑到他怀里,然后抬头踮脚,在他嘴巴上落下一个吻,两个……三个……没完没了。 “哥,你怎么不亲我?”余找找疑惑地问他。在牢里,男神哥明明很喜欢亲他,还总喜欢咬舌头,他喜欢那种乱七八糟的吻,急迫的吻,把自己紧紧揉在怀里上下其手的吻。 金酒十皱起眉,扯掉挂在脖子上的手臂,他可以选择回吻他——如果他是个姑娘,小金哥即使现在缺钱,也不差十万八万包养个情儿,兴致来了跟他打一炮,提上裤子就不谈感情。只谈钱、性,如果小崽儿是个姑娘,至少还挺合他意,他愿意在这里留宿,愿意用自己的大鸟昏天黑地的让他爽。 但他不是,不仅不是,他还这么单纯,太容易认真。 认真不好,小金哥渣了,他已经够缺德地玩弄了余找找的身体,不想再玩弄人家的感情。 他推开余找找,说:“很晚了,明天还要忙,早点儿睡,我回去了。” 余找找丢魂落魄的看着男神哥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在门口一拐,“砰”地落下关门声,房间里剩下一地月光,和月光里形单影只的自己。 金酒十选择性遗忘了小崽儿对自己懵懂的感情,他太忙了,忙着打理接手的场子,忙着挑选靠得住的小弟。但人还是不够用,人才太少,要挑忠心的、能打的,还能打理生意的,实在太困难。 无奈之下,他给万春打了个电话,“挑几个靠得住的人过来帮我吧,我这边儿缺人缺的厉害。” 万春可能正在吃饭,嘴巴里塞了东西不清不楚的说:“你终于走这步了?看样子是把你逼到绝路了,不然你这么懒惰的人怎么会主动当劳心劳力的老大。话可说在前面,混不下去你也别回来。九爷现在四处树敌,十个人有八个想弄死她,你回来对我们来说还是一负担。” “操,老子都成负担了?家里怎么个情况?” “一团糟啊!”电话里传来咕咚一声,约莫是万春在喝水,“建了个做瓷器的工厂,搞了个金矿,这年头金子哪那么好挖。工厂更别提,一个两个都想托关系进来找个混吃混喝的活儿,反正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人我挑几个好的给你送去,咱自家人你可以放心,家里这边儿你就别惦记了,在外面自己注意。有事儿再联系。” 不管好坏,亲姐都在朝梦想迈进了,自己呢?金酒十最近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每天有做不完的事,解不开的愁。 晚饭在高壮壮店里解决的,根柱的伤好得七七八八,行动上没问题,但重活累活是再不能做了。仨人都算借酒消愁,结束后帮着金酒十遛狗。 五条半大的小狗一撒手就化作脱缰的野马,狗妈妈大猫倒是挺稳重,只在主人附近转悠。 这晚正下着毛毛雨,金酒十瞧见远处一个裹得跟明星出巡似的人慢吞吞的朝这儿走,他干脆背过身,又走得更远了些,不想跟余找找碰面。 偏高壮壮这个猪队友从小卖铺出来立即招手,“喂?小弟弟,这边!” 金酒十随即狠狠瞪了他一眼,高壮壮不明所以地问:“干嘛,你不想见他?” 晚了,余找找已经过来了。他一张脸又裹得只剩眼睛,小心翼翼地觑着金酒十的脸色,高壮壮打个哈哈没敢多说。金酒十高高在上的扫了他一眼, “下班儿了?” 余找找点点头。 金酒十没话找话,“今天顺利吗?” 余找找又点点头。 幸而根柱被条小狗拖着飞奔上前,见到余找找后热情洋溢,“你就是那个把金棒棒当成男神哥的小弟弟吧?你好啊,我叫根柱,叫我柱子哥就行。” 金酒十老大不乐意,“上边儿去,哪儿都有你,又跟万春嚼我舌根了吧?” 根柱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搂住余找找的肩膀,“谢谢你啊小弟弟,我听说了,这回要不是你,金棒棒就在号子里交代了。你救了我兄弟一条命,就是救我的命,有事儿直管招呼。” 他们仨都是过命的交情,金酒十听根柱这么说也不禁笑了笑,“好啊柱子哥,先掏十万块钱给救了你命的小余弟弟,权当谢礼了。” 根柱呸地啐了他一口,“个死棒子,就知道钱,掉钱眼儿里了你是。小弟弟你以后离这家伙远点儿,再把你带坏咯!”根柱是有嘴说人家,自己老不正经,“弟弟你今年芳龄啊?” 余找找小声说:“二十二。” “诶哟,”根柱看着他直感叹,“好年龄,年轻真好啊!交女朋友了吗?” “打住吧你,”金酒十瞧他要查户口本儿,“没交女朋友也用不着你介绍,你个小矮子,认识的姑娘也都是矮子,留着你自己享用吧!” “就你高,活着浪费衣料,死了浪费墓地!” 两人拌嘴拌得不亦乐乎,主要是金酒十不想跟余找找说话,从他到跟前一个正眼都没瞧过他。 余找找心里像泼了硫酸,他也看出来了。 “诶?”高壮壮适时插口:“我怎么瞧着小弟弟比柱子还高点儿呢?” 金酒十这才正眼瞅了他一眼,“还真是,我还以为他没柱子高呢,看样子柱子头号小矬子的宝座是让不了了。” “放屁!”根柱挺较真的余找找比身高,“小弟弟,你多高?” “我?一米七。” “不可能啊,”根柱很肯定地摇摇头,“我就一米七,哎呀你这样有一米七五了!” 金酒十和高壮壮被他不要脸的精神逗得相视一笑,仨人又聊了几句,金酒十看余找找没有要走的意思,直接赶人: “下雨了,你回家吧,我们还有事情,不多聊了。” 余找找没作声,脚尖一转,便独自巡着树影走远了。 “你怎么回事儿?”高壮壮当即捶了金酒十一下,“你是不把人睡了?” 根柱张大嘴,“啊?” 金酒十不耐烦地啧了声,“没有。” “没有?”高壮壮深知此人的尿性,一脸不相信,“没有你怎么不敢看人家?上回带那小孩儿来我店里还好好的,这回怎么了?我跟你说金子,你玩儿什么都可以,别玩儿这个。做人不能这么缺德,那小孩儿跟你有多大仇啊你这么搓弄人?你自己亲口说的,你说这回在监狱里要不是人家拼死救你你根本活不了,人小孩儿一听说你进去了屁滚尿流地去看你。你要不是在监狱里管不住你身下那二两肉,你今天能这个态度么?那他妈就是一小孩儿,你丧不丧良心啊你?” “我怎么了?”金酒十死鸭子嘴硬,还硬得特别理直气壮,“是我叫他去看我的吗?我让他救我了吗?对,我他妈就玩儿了,那怎么着?我他妈还得负责到底啊?” ☆、第三十四章 高壮壮瞬间哑火了,是,玩儿了能怎么着?负责到底?真要负责,说不定对那小孩儿来说才是灾难呢! “那你也不能这样,”他讪讪地低下头,踢了下脚边的石子儿,“我就是跟你这么一说,你有点儿数,那小孩儿挺单纯的,单纯的人都一根筋,别搞得不好收场。” 金酒十岂止是心里有数,他其实也一直惦记着怎么把余找找带回正路上,他想了个馊到姥姥家的主意—— 一大早,他就把余找找从家里拎出来,面对男神哥的亲自相邀,余找找欢喜得要上天。 先是去机场接了七个朝鲜族老乡,最老的有四十多,年轻的跟金酒十差不多,身上俱都透着狠劲儿,一路叽里呱啦一个字儿余找找都听不懂。 金酒十对这七个老乡很满意,尤其其中的老大柳银海,两杯下肚就显示出领袖气质: “小金哥,我们是老乡不假,你完全可以信得过咱们,但有句古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延边,朝鲜族抱团、排外,那都是应该的。但现在咱们在外地,你又要拉拢人,你就不能让人觉出你有这个想法,不能我们一来就委以重任,冷落了其他兄弟。你要表现出一视同仁,甚至对其他人更好。咱们七个,星田星野,他们俩以前种地,大了是打猎枪的,枪法准身手好,给你做个贴身保镖没问题;剩下的你分开安排,一是更容易跟下面的人熟悉起来,防止人家把咱们七个都排外,二是让他们知道你一碗水端平,但咱们的人个顶个的厉害,敢拼敢冲,做实事。大方向的,咱们都听你安排。” 柳银海的见解令金酒十很佩服,到底是自家人,就是贴心!他一高兴,连带对余找找的态度也好上许多,还特意给他倒了两杯啤酒,余找找喝得醺醺然,头重脚轻的跟着男神哥来到了洗浴中心。 每人都各自脱光裹上浴巾,来到一个盛着绿水的椭圆形大池子前,下去前要把浴巾脱掉,余找找便很不适,幸而男神哥挡在身前,他才手忙脚乱地解开浴巾下到浴汤里。 但男神哥一解开浴巾那帮人便喔唷的大呼小叫,金酒十对此早就习惯了,脸上挂着点儿自豪,靠到池沿边对门口的男招待抬了抬下巴, “叫你们经理把姑娘带进来,挑几个外国货,给我几个兄弟开开洋荤。” 一分钟不到,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女人带着一排比基尼美女来到了他们面前,有金发碧眼的、有棕发黑眼的,还有个肤色油亮的小黑妞,每个胸前两坨小钢炮,屁股上的布料就一条线,女人说: “姑娘们,跟爷们儿们打声招呼。” 一排姑娘齐刷刷地用蹩脚的中文道:“老爷们下午happy!” 说完便抛媚眼的、抛飞吻的,搔首弄姿摆造型。金酒十跟那七个男人乐得不行,其中一个看着金酒十道: “小金哥,这……洋货,跟咱们配得上型号么?” 金酒十挑眉反问:“你问我啊?我的型号反正是配得上,不能体会你们这些配不上型号的人怎么个感觉。” 七人哈哈大笑,拿金酒十的家伙开了几句玩笑,又让那些姑娘做自我介绍,又有人提议: “那个……第一个,美国的那个,能不能叫几声来听听?” 美国洋妞儿当即一手捂着三角区,一手抚上脖颈,夸张地叫起来,“oh y g!i’ g!oh ,oh!” 余找找看得分明,这群男人的鸟有不少因为这几声立起来了。他却感到万分无地自容,窘迫的连看都不敢看,频频向男神哥求救,偏男神哥的目光胶着在那群姑娘身上,压根不管他。 好在这群男人很快搂着姑娘离开了,富丽堂皇的浴室里只剩穿西装的女人和他们俩。 “金棒棒,这位弟弟……” 金酒十夹烟的手挥了挥,“他不用洋货,你挑个干净的,活儿好的,年纪要小,人要漂亮,只要把他伺候好了,钱我翻倍。” 女人很老练的一点头,出去挑人了。 余找找纳闷儿地问:“哥,这是?” 金酒十对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来,到哥身边来。” 余找找蹭到他身边,被男神哥一手揽住肩膀,不安却在增加,而这久违的脉脉温情让他沉迷不已。 金酒十把那根烟递到他嘴边,“抽一口,吸进去,用鼻子吐出来。” 余找找就着他手照做了,抽完便被烟味呛得直咳嗽。 金酒十却很高兴似的,他对纯洁的东西不感兴趣,他只对破坏纯洁感兴趣。可一想到等会儿小崽儿就要跟姑娘去开苞了,心里竟说不出的难受。 人人都说女人的第一次重要,其实男人的第一次也很重要。小崽儿的第一次献给一个妓|女,他觉得不值,有犹豫,有悔恨,甚至有不甘。 在那短短的片刻里有无数念头在小金哥脑袋里打转,他想应该把这崽子摁在池子上,狠狠的干他一炮,让他哭,让他叫,完事儿了这崽子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玩儿怎么了?玩儿身体是玩儿,玩儿感情也是玩儿,这崽子非要倒贴,老子玩儿他他也心甘情愿。 他的念头有多坏,心情就有多糟糕。 “崽儿,”他笑着说,“等会儿你跟姑娘进去,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纠结,完事儿了,要是不舒服,就再来一回,一直到你舒服了为止。要是最后还难受,出来跟哥说。” 姑娘进来了,是个年纪跟他差不多、个头差不多的漂亮姑娘,白白净净,金酒十一看就挺满意,拍了拍余找找的后背,鼓励似的, “去吧!” 余找找不知道男神哥具体让他干什么,可他想男神哥总不会坑自己,他让自己一定要坚定这个信念。然后起来裹起浴巾,回头恋恋不舍的望了他一眼,跟着姑娘出去了。 金酒十看着他走,就好像看到一块到嘴的肥肉被自己亲手送出去。 小金哥,那岂止是肥肉,那可是一颗滚烫的真心。 他心情差得一塌糊涂,女经理跟他相识已久,深知他在这方面的爱好,给他叫了俩大美女,电视里放着不可描述的片子,俩大美女做着不可描述的表演。 他这火刚有点儿提起来,余找找就慌不择路的逃回来了。 “哥……她……她……” 小美女跟在后面跑进来,捂着嘴要笑不笑,说:“大哥,你这弟弟他不肯。” 金酒十一听就火了,“他不肯要你干什么吃的?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他伺候舒服了,老子砸了你的店!” 小美女很委屈,唯唯诺诺的上来拉余找找的手,余找找躲她跟躲灾星似的,几步跳进池子里,缩到金酒十背后不肯动。 “崽儿,你听我说,”金酒十感觉自己提前当了回爹,苦口婆心地劝他:“你跟她过去,别害怕,她不会害你,她是让你舒服呢……你听话,别躲了……诶?你别抱着我不撒手,人姑娘还看着呢……啧,你撒手啊!” 余找找扒在男神哥背上不肯出来,金酒十被逼无奈,只好先让那三个姑娘出去,把他从背后拽到身前,把住他的肩膀教育: “你怕什么,就算你不信她,总该信我吧?哥害过你么?” 余找找的脸蛋被水汽和酒气蒸出两坨红晕,眼睛也染着雾气,抬头看着他问:“你要让我去,让我去跟她干嘛?” 金酒十不好直言不讳,只遮遮掩掩,“让你……去体验体验女人的滋味儿。” “怎么体验?” 电视里不可描述的片子到了激荡处,金酒十没说话,余找找先看到了,片子里的画面大大的惊吓到他,整个人呆若木鸡, “他们这是……在干嘛?” 金酒十心想委婉的说法这崽子肯定听不懂,只好用他惯常用的词汇直白的告诉他:“打|炮。” 余找找如遭雷劈,“男人跟女人……也能……打|炮?” 他成了除金酒九以外第二个令金酒十难以形容的人,小金哥的表情忽而纠结万分,忽而哭笑不得,忽而慈悲怜悯,短短几秒真可谓百感交集,最后定格成高冷, “不然你把女人这个物种完全忽略了吗?” 余找找正遭受人生观的重大冲击,精神几乎是飘忽的,“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金酒十:“你是在逗我吗?”他愁苦的叹了口气,“崽儿诶,算哥求你,你别问了,我解释不清楚,你自己去试一回就知道了。” 余找找虽然是第一次知道男女也可以打|炮,但这并不影响他正常思考:“可我不想试,我不愿意跟女人打|炮。” 他一说这词儿金酒十就仿佛便秘,只差给余找找跪下了,“我求你了,你去试一回,去试一回好吗?你是个男人,活了二十二年了,总该知道女人是什么感觉,你去试完,出来再说愿不愿意。” “你的意思是,”余找找用他神奇的脑回路跟男神哥辩驳:“假如咱们在监狱里,大青龙他们非要强迫我跟他们打|炮,我不愿意,但我没体验过,就没资格说,我必须被他们强迫着试完才配说我的意愿,是吗?” 金酒十顿时扭头从池子里出来,得,没法儿沟通! 男神哥生气了,余找找也很生气,他追过去挡在男神哥面前,义正词严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让我跟女人打|炮,也许你是为我好吧,可我真的不愿意。女人是什么滋味、好不好吃,我都不想知道。就算,人人都应该打|炮,男人跟男人,男人跟女人,女人跟女人,大家想跟谁就跟谁,想怎么配就怎么配,并且人活着,必须、一定,要去尝试这些滋味,可这些大家眼里的必须、一定都没有我自己的意愿重要。” 想要倾诉的欲望奔涌而至,到底要倾诉什么,那些话都在嘴边。男神哥的脸背着光,低头看他时有肃穆的阴影,从第一眼到这一眼,始终让他的灵魂感到颤栗。 那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凝视,不是单纯的美和丑,美和丑不具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即使是这两具相距甚远的皮囊造成了灵魂间的差异,但时间最终会磨灭外表的美丑,只留下灵魂和灵魂的对峙。 “哥,”余找找深吸一口潮热的空气,克制住颤栗,认真凝视着他,“我……不漂亮,这是别人或者上帝硬塞给我的遭难,我被迫顶着这个遭难活了二十多年,不想再被强迫。我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意愿,即使男人就应该跟女人打|炮,但我或许也有选择的权利吧?我不想说,我知道我不应该说,我知道我不配这么说,可我一看到你,就好像看到……就好像看到我这辈子做梦都想变成的样子。 我们的内心明明是一样的,我明明也可以像你一样强大,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不到?我最初以为是咱们的外表造成的,但我最近才意识到,也许把你的身体换给我,我也不会有你十分之一的洒脱、自在。 懦弱和自卑,这些我已经习惯了,可即使我跟你相比是蝼蚁般的弱小,但我也有我的坚持。 你懂吗?你能明白吗?在我眼里,所有的男人跟你比都不是男人,所有的女人……她们不值得我去注意。我热爱你,热爱你的灵魂,热爱追逐你的步伐,不管你是高丽棒子还是坏蛋,你都是我的男神。所以任何人我都不要,我只要你,我只愿意跟你!我的灵魂和我的身体,都献给你,如果你不要,也请不要质疑。” ☆、第三十五章 这回轮到金酒十震惊了,但小金哥有个功能,甭管内心多么波澜壮阔,外表永远可以维持他男神的、又臭又硬的表情。 他淡漠地应了声:“哦。”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虽然走到门口时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味,但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坚|挺,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僵硬。 他读书……他就没读过书,所以即使强迫自己把余找找的话在脑海里拼命地转啊转,到最后都没能完整地记下一句话。 想了半天,他给这番绚丽缤纷的告白做了个简单粗暴的总结:你很好,我仰慕你,你很帅,太帅了,所以我只愿意跟你打|炮。 是什么给了小崽儿这样离谱的错觉?金酒十百思不得其解,我帅,是啊,老子是比别人高,比别人帅,但是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潇洒自在了?你还看到我的灵魂?我灵魂啥样我自己都不知道好吗! 错觉,绝对是错觉!小崽子对自己的热爱是他的错觉,刚才那番告白也是错觉!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他忘了要打|炮的事儿,在女经理的呼唤下浑浑噩噩的买了单,扔下那七个老乡自己跑了。 身后有个小尾巴,金酒十定住脚,转身一看,小崽儿站在百十米外盯着自己。 他没理,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具体要去哪儿完全凭借两条腿的自由意志。又走出一段路,金酒十又定住脚一回头,小崽儿也定住脚,还是隔着那个距离望着自己。 余找找告白完自己也后悔了,他在这段感情里似乎逾矩了,似乎想要的太多,似乎理智没能掌控住内心,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既然已经做出这个告白,就应该得到回应。可是……他又害怕男神哥的回应。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百米,走走停停,路过川流不息的车和人,路过静谧无声的树和影,从红纱漫漫的黄昏,到灯火婷婷的蓝夜。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16节 直到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那天小金哥曾走上前为余找找撑起一柄黑伞,伞下的两张脸都笼罩在阴影里,一个能看到下巴,一个只露出眼睛。 余找找看到男神哥停下脚步,在那棵树下站了很久,他始终没有再回头,他也不敢上前。 后来金酒十回家了,余找找在他家门口等了会儿,觉得这样也没意思,男神哥不像是会开门的样子。他也只好默默回家,在夜色里对着那扇紧闭的窗户看了很久。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生命里充满了诗歌和名著,他从这些文字里得到灵魂上的慰籍。他相信,人的样貌固然有美丑之分,但内心的富足和灵魂的雕刻可以弥补生命的不足。虽然很多时候现实会给予他残酷的打击,告诉他即使他的灵魂再纯洁美好,没有外在的支撑,灵魂之美始终不会被人窥见。 这没什么,那些人与他来说都不重要。直到遇到金酒十,他的男神哥。他相信没人会看到男神哥的灵魂是怎样的璀璨。他人即地狱,人间即地狱。 在这个地狱里,他从破乱的火焰中见到了不屈的灵魂,他看到那个灵魂的挣扎与呐喊,他们是一样的,那个灵魂拼命挣脱束缚的姿态,唤醒了他的向往,对自由的向往,对骄傲自信的向往,对爱的向往。 那灵魂在吸引着他,他无法抗拒自己对他的膜拜,无法抗拒强大的磁场,一步一步向前,一步一步接近,直到他们融为一体,他会吸收他的强大,会沾染他的勇气,一起在地狱里挣扎,努力飞向天国。 “我要从所有的大地,从所有的天国夺回你, 因为我的摇篮是森林,森林也是墓地, 因为我站立在大地上——只用一条腿, 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像我这样歌唱你。 我要从所有的时代,所有的黑夜那里, 从所有金色的旗帜下,从所有的宝剑下夺回你, 我要把钥匙扔掉,把狗从石阶上赶跑—— 因为在大地的黑夜里,我比狗更忠贞不渝。 我要从所有的其他人那里——从那个女人那里夺回你, 你不会做任何人的新郎,我也不会做任何人的妻, 从黑夜与雅各处一起的那个人身边, 我要决一雌雄把你带走——你要屏住呼吸! 但是我还没有把你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啊,真该诅咒!——你独自留在那里: 你的两只翅膀已经指向太空跃跃欲飞—— 因为你的摇篮是世界,世界也是墓地!” 余找找悄然默诵出这首诗歌,文字锻造了他内心的强大,给了他无限的勇气。 “我要用所有美好的字眼歌颂你,即使这些所有的美好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即使文字苍白贫瘠,那已经是我拥有的全部。哥,你看到了吗?这个灵魂在向你求救,我不是懦弱的,得到你的决心,比任何人都坚定。” 可惜小金哥的人生境界上升不到探讨灵魂的高度,他只知道小崽儿误会了,他应该解释清楚。可余找找的告白实在让他动容,他能够理解那颗心是怎样的滚烫,正因为太烫了,所以更不敢接,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含糊,玷污了他的真心。 两人一夜没睡,金酒十第二天出门后余找找照例跟着他,走哪儿跟到哪儿,确忠贞如一条狗,在殷殷期盼主人的招手。 金酒十到面馆里叫了份面,余找找也到面馆里叫了份跟他一样的面。金酒十一回头,他就鼓足勇气对他露出自认为最美的微笑。 买单时金酒十连他那份一起买了,余找找把这当作是前进的一步,因此更加开心。 直到金酒十叼着烟对他说:“你别跟着我了,我还要办事情,先回去,有事儿晚上再说。” 这是一次失败的交涉,余找找固执的等着他的回应,不回应就不放弃。 “叫你别跟着我,回去!”金酒十又走出一段路后生气地对他吼到。 余找找一点儿没被打击到,只对他笑。 “妈的!”金酒十终于打了辆车,结果到公司楼下发现这崽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死活没甩掉。 他不堪骚扰,脸上怒意升腾,“你听不懂人话,我叫你回去!” 余找找做出让步,低下头盯着脚尖,不往前也不肯退后。 “你回不回去?”金酒十阔步朝他走来,架势活像要揍人,余找找顿时拔腿就跑,金酒十就在后面追,把余找找一溜烟追出去好远。 估摸着差不多了,再扭头往回走,可余找找那里没有差不多,他也颠儿颠儿的跟着回来了。 于是金酒十回头又去撵人,余找找又被追着屁股跑,如果能给小金哥一把扫帚,这情景看起来就更像是气急败坏的家长撵在不听话的小孩儿屁股后追着打,到后来演变成色厉内荏的人类吓唬垂涎肥肉的小野狗,只要他一跺脚,余找找就条件反射要跑。 可惜没有信仰的人扛不住有信仰的人,小金哥放弃了,他自顾自走进公司,处理了几个场子的交接,理了理账目,从后门尿遁了。 余找找身上可能安装了“定位男神哥雷达系统”,小金哥这一天到哪儿都能莫名其妙地看到他。 我该怎么说呢?金酒十头痛地琢磨着,不伤害小崽儿委婉点儿吧,这崽子肯定装糊涂,我要是说得太狠吧,又有点儿舍不得。再说他昨天到底什么意思?是我理解错了吗?他是把我当成一个对象喜欢,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偶像来崇拜? 要不我同意他?反正他就只是跟着,也不拖后腿。可这算怎么回事儿呢?我要是真说‘行吧,那你跟着吧’,这算不算骗小孩儿?毕竟他什么都不懂。已经骗了人家的身体,还要骗人家的心,岂不是真成丧良心的人渣了? 他纠结的头都快炸了,到了晚上从风林火山出来又看到小崽儿,心想我现场发挥吧就。 这个缺德货很缺德的来了顿最后的晚餐,把余找找带到饭馆里好吃好喝有说有笑的搓了顿,然后俩人散步走到家楼下。 金酒十说:“我送你回家。” 余找找羞涩地点点头。 到楼下花坛边,金酒十坐下来,“崽儿,我跟你谈谈。” 余找找坐在他身边认真地聆听他的话。 “我没什么文化,你昨天说那一大堆,我到现在都没明白到底什么意思,你别说话,听我说。我想,也许你没跟人接触过,所以觉得人的表现……和内心的想法是一致的。操!老子难得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嗯……所以你可能把我想的太好了。 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是偶像还是谈恋爱的对象,这都不合适。 你在我家喝多的那天晚上,我跟你说过你大概不记得,其实我早知道是你偷了我的狗崽儿,我知道那天你打了我那巴掌。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特别生气,我当时真想揪住你揍一顿,后来看你捂成那个德行,觉得揍你一顿挺没意思,把你送警察局,那更没劲。我就想着怎么折磨你才好玩儿,就想着怎么玩儿你我才能痛快。 那天在高壮壮家店门口,就是我给你橘子那次,我看你大夏天都是那样,就猜测你大概长得有问题,所以我夸你眼珠子漂亮,结果你的反应真证实了我的猜测。我当时就知道,你大概很丑,因为丑所以特自卑。我就想着我先接近你,夸你好看,让你完全信任我,然后再找个机会狠狠打击你一下。 后来,你来我家偷穿我衣服,我都知道,我现在还有录像。我觉得你可能精神上有问题,但你太笨了,我看你就像看猴子,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伪装得挺好,实际我全看在眼里。 到那天你突然出现在徐老扒那儿,那天我本来就是想弄死他,我本来不想管你的死活,可能一时心软吧,我就管了。我当时觉得你挺可怜的,想着你这么可怜,再捉弄你不太好,结果你给我送礼,我为了不欠你人情才带你回延边,再后来在监狱里,我都是逗你玩儿。 总之我对你的好都不是真心实意,起初是想玩儿你,后来是可怜你,所以你别觉得我好,我真不好,不值得你这样。” 余找找没太反应过来,男神哥这番话信息量太大,可怜、玩弄,这些……有点儿过分,可男神哥对自己确实很好啊,这都不影响他对自己的好啊! “我……”名著用不上了,他语塞的呆呆看着男神哥,“那……可是……你对我的好是真的,你一直照顾我,再说,我喜欢你,跟这些没关系,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别说你没伤害我,就算……就算你伤害到我,这都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情,不影响我对你这个人的看法。” “你还是没明白,”金酒十顺手揪了棵花坛里的草,一截截扯成好几段,“你对我的感情,对我的喜欢,是像你说的只想跟我一个人打|炮,还是想一直跟着我?这些都不行。其一,我不喜欢男人,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跟你打|炮的,咱俩成不了恋爱关系。其二,你跟着我,崇拜我,这都是源自你对我的错误看法,我不想你跟着我,我也不需要你崇拜我,我现在每天烦的要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操刀子捅人,你跟着我会妨碍到我,你……是个障碍,会拖我后腿,所以你别再跟着我了,我很烦!” 余找找慢慢有些明白了,心在渐渐变凉,凉得像天上那轮好肥的月亮,浩渺无垠的夜空里只有它自己。 “那监狱里……咱们关禁闭的时候……你明明对我……” “那是没有选择,”金酒十狠下心道,他别过脸不去看他的眼神,“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瘾头上来了管你是谁,那种环境下除了你又没第二个人,我也只好跟你打|炮。出来以后我觉得你误会挺深,怕你缠着我,所以带你去洗浴,想让你睡个女人就不来缠我了。没想到惹来你那么一段话。” “所以……”余找找艰涩的咽了下涌上喉咙的酸水,“如果有选择,你一定不会跟我是吗?” “是,我本来就不爱好捅男人屁|眼儿,跟你……更不可能。” “那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你跟我呢?”余找找似乎还嫌打击的不够重,偏要让自己更绝望。 “你这个如果不成立,”金酒十烦躁地站起来,这崽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偏要他狠狠刺激他才好吗?“我就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女人,你有吗?就算女人都死光了,我也宁愿去操|别的男人。就算男人女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你,我要是就憋不住操了你,那我也不是心甘情愿。所以你别想有那天,死心吧,以后爱哪儿去哪儿去,别在我眼前晃悠。” 余找找丝毫没有停顿,继续问:“是因为我这张脸吗?因为我丑,你不愿意?” 金酒十不想让他有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转过头对他说:“人这一生,会有很多很多不顺心不如意,你不能把所有的不顺心都归咎于长相。” 所以,你是看不上我的灵魂,我的心,我这个人。所以,你就是看不上我,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单纯的看不上。 金酒十的回应是把悬在灵魂上的镰刀,这把镰刀最终斩断了余找找自认为的关联,也斩碎了他这段时间感受到的幸福。 余找找心潮翻滚,恨意、怒意,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一股脑的随着男神哥看似开解、实则摒弃的话涌上心头。 他只是呼吸粗重,却很坚强的站起来,月色里凝望着男神哥的双眼溢出泪光,却在金酒十皱眉的那一刻又硬生生的憋回去。 “哦。” 作者有话要说:  其诗节选自《致一百年以后的你》玛丽娜茨维塔耶娃 ☆、第三十六章 他在黑暗中感到极端的痛苦和焦虑,这些情绪让他看起来像个疯子似的在床上挣扎、扭动,在地板上走来走去,他的嘴唇噙动着,似乎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最后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那是一张扭曲又陌生的面孔,双眼凹陷但眼珠突出,遍布血丝,同脸上蜿蜒的长疤相得益彰,莫可名状的恐怖。 于是他愤怒地砸碎镜子,砸得一双手鲜血淋漓,仿佛镜子就是那个人,又仿佛碎裂的是他曾经平静的内心。 过往的委屈和苦难都涌上心头,他记不得脸上疤痕的由来,却清楚地记得母亲对他的厌弃,记得徐老扒对他的威胁,记得那些孩子对他的唾骂。 长久以来,他都不曾让愤怒占据自己的内心,只有压抑和隐忍,可是今天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阴郁和黑暗侵袭了他曾经纯洁的心灵。 为什么他看不上自己?为什么,除却样貌上的丑陋,难道我就没有别的美的地方,能让你驻足看一眼吗?哪怕是玩弄,你都不愿意继续,都觉得作呕?甚至觉得我碍眼吗? 为什么我的生命中,就不能拥有一丝丝美好呢?为什么我所有想要的,都不愿意被我得到? 去他妈的歌颂,去他妈的守护!他来到卧室的衣柜前,从衣柜下翻出那套飞刀,想拥有的未必一定要用真心换取,某种程度的手段和阴谋也可以,结果都是一样的,得不到真心,得到人总可以。 他想:我应该把他带回来,用手铐或者麻绳困在床上,我可以天天都看到他,即使我的注视令他恶心;我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跟他说话,即使我的声音令他唾弃;我可以亲吻他,可以爱抚他的身体,即使我的触摸令他不甘、如同煎熬。 要让他跟我一样痛苦,要让他跟我一起活在地狱里,我甚至可以把他变得跟我一样丑陋粗鄙,他将承受我所承受的一切,他将不再是神,做我的主人,或者做我的奴隶。 杀机在夜幕下终归是寂静的,夜幕包容一切,一切又将融于夜幕。 满心杀意的余找找来到男神哥家楼下,唾手可得的神令他身手矫捷,内心的极度扭曲令他颤栗且兴奋。他悄悄爬上男神哥家的窗户,在狗群的簇拥下来到他的床头。 男神哥的睡相很平静,眉宇间不带任何情绪,如同死了一样。 余找找握紧手里的飞刀,目光扫过这具完美如同雕塑的身体,我该朝哪里下手?我不想让他死,伤害他……似乎也下不去手。 他觉得脸上有阵凉意,风吹来皮肤是湿漉漉的,他不想从这双眼睛里看到痛恨和厌恶,所有的世人都可以忍受,唯独他不可以;他不愿意从这张曾亲吻过自己的嘴里听到怒骂和嘲讽,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他不可以;他更不愿意看到他这样死寂的模样,特别是躺在自己的床上,用一张冷冰冰的面孔以沉默来对抗自己。 这是地狱,是烈焰下焦红的岩浆,余找找想:他不接受我,这并不是他的错啊!因为所有人都不接受我,凭什么他就一定要接受!我没做过一件好事,我只是个丑陋的偷窃者,我奉上我的内心,他是不一定非得收下。 难道,一只长满赖藓的野狗祈求一个光鲜亮丽的人做它的主人,那人就一定要同意吗?这是强词夺理,是绑架,我把真心给他是我的意愿,他不收下也是他的意愿,我有什么资格强迫别人呢? 即使他这么想,可痛苦始终如同齿轮绞着他的心,他被那齿轮绞得喘不过气,如同逃命似的从这间卧室逃离,他的脚步不再轻便了,动作不再灵敏了,攀爬跳跃时因为内心的撕扯抓不住墙壁,最后几乎直接从二楼摔了下来。 月季花在过高的野草丛中早早地凋谢了,花茎上的倒刺没能保护自己,被人粗鲁的忽视了。 夜色悄无声息的退下,余找找在床上一直看着黎明升起来,他想自己应该从这个城市离开,他顶着红肿的核桃眼,像耄耋老朽般机械地打包行囊。这时他又看到桌子上的月饼,男神哥咬剩的那块已经发霉了,口袋里都是霉臭味。 他再一次捂住脸,身体伴随着内心的坍塌颤抖起来。 时间在季节更替上轮换得特别快,忙碌中寒瑟的秋天就来了。这是金酒十最忙的一个秋天,几乎脚不沾地,为了敛财,他做了很多以往不屑于做的,为了收拢人心,隔三岔五就要请人花天酒地。 酒桌上的人都是老江湖,谈生意谈事情都他妈是老油子,说话滴水不漏,非要见到切实的利益才办实事儿。每顿饭都吃得无比心累,他痛恨打太极的人,偏偏自己把太极打得越来越好,那天看到一句话:什么我们最终会成长为我们最痛恨的人。 尼玛的,每个人都他妈能当哲人了,总他妈说哲理,你丫倒是把自己活得明白点儿,怎么还他妈累得跟条狗呢? “你少抽点儿吧,都快赶上大烟囱了。”根柱把收来的炮子往他面前一扔,“你看人罗哥,现在每天喝喝茶钓钓鱼,过得像退休老干部,多舒坦。你看看你,看看你们,累死累活的也不知道为谁打江山。”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老子是要当老大的人!”金酒十抽烟抽得辣嗓子,他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于是拼命喝茶,喝了茶嘴巴里又苦,于是再吃块儿糖。 郭大爷的搭档于谦老师的三大爱好是抽烟喝酒烫头,他小金哥是抽烟喝茶吃糖,每天这三样东西从不离手,出入带个泡了茶的大水壶,人家都说他像老头儿。 “你看你啊,”根柱乐于助人,每天在他耳朵边念叨各种养生知识,知识主要论证了一个道理,你在找死,“抽烟,致癌;喝茶喝多了,对胃不好,你本来胃就不好;吃糖,容易得糖尿病,你说你这种人当了老大能当几年?……欸我越说你越起劲儿是吗?别吃糖了,你三岁小孩儿啊走路都一口袋糖纸声儿?” 金酒十再次点上根烟,多愁善感地叹到:“你不懂,我心里苦啊!” “苦你妹啊苦,”根柱贼兮兮地转了转眼珠,“下午没什么事儿,咱去洗浴吧?我听说这回来了俩日本姑娘,你知道,日本姑娘在小日本儿片子里,诶哟!叫得那一爽啊!” 金酒十干脆利落地拒绝:“不去,你自己去吧,多少日子没开荤了,容你开回荤,回头我到弟妹那儿告你一状,让弟妹赶紧带着孩子回老家另嫁一真爷们儿、铁汉子。” “滚你妈的,”根柱随手抓了几沓钱扔他怀里,“我就是那么一说,我又没说我自己要去,我这不是看你憋得太久,怕你憋出个阴阳不调嘛!” “谢谢柱子哥挂念,”金酒十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我现在对洗浴中心有阴影,江西帮老大不就在洗浴中心死的嘛,我去了怕他的魂儿缠住我,算了吧还是。” “你是因为这个才有阴影的吗?”根柱八卦的本质数十年如一日,很有地下工作者的潜质,“上回,那小孩儿,你给人家叫了一姑娘,人家没要,后来你俩在包间里待了那么久,发生啥了?” 金酒十叼着烟的嘴皮子上下一碰:“我们疯狂的干了一炮,满意吗?” 根柱一脸我懂你的贱模样,“就吹牛逼吧你,那天监控录像我看了,人小孩儿走路走得比你稳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你大爷的!”金酒十劈手把钱砸了他满头满脸,“真是贱到家了你!他妈的那录像有个毛啊你还专门调出来看,真他妈给老子丢人!” 说完拎着水壶站起身,看他一眼都嫌弃,“还有个场子的账没对,你对完了回家跪搓衣板儿吧,我会让弟妹给你体验一回什么叫棍棒底下出孝子。” 根柱的声音追在屁股后问:“哪儿去啊?” “遛狗。” 遛狗,这是金酒十每天雷打不动的行程,不遛不行,家里现在六条狗,时刻准备给他一个香飘飘。再有遛狗的时候,他的心会特别平静。 因为有个影子会跟着他,尽管那影子觉得自己挺隐蔽,不是上房就是上树,搞得像个武林高手搞跟踪似的。 他那天晚上没睡着,他又不是没长心,说了那么一通损人不利己的话,谁能睡着。 余找找从窗户跳下来时,他能感觉到杀气,尽管杀气这东西很玄乎,但他就是知道,小崽儿在那一刻想弄死自己。 余找找的身手作个暗杀还行,明着来根本不是他对手,所以小金哥想,给他弄死是做不到了,不过让他揍两拳泄泄气还是可以的。他甚至对那场景有些期待,那会让他感到解脱,让他的内疚稍微减少一点。 如果余找找真是他弟弟,有人对他做了自己做过的事儿,小金哥绝保要操刀子弄他个半死不活,谁还不是妈生爹养的,凭什么玩儿人啊?就为了人性那点儿不可抵抗的欲望,把人吃干抹净了就翻脸不认人,连个道歉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当初真是不应该,他觉得自己就是欠揍,活该被小崽儿捅两刀。死胖子那句话说得对:那他妈就是一小孩儿,丧不丧良心啊这么做? 所以当星田星野俩兄弟跟他说:“大哥,有人在跟踪咱们。” 小金哥回:“让他跟着,不用管。” 他一直等待着小崽儿会冲出来揍他,一直殷殷期待着,能当面跟他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只要你能解气、能舒服,随便你怎么来。 六条模样凶狠的大狼狗不适合在小区或者街道上遛,每次他都把它们带到家附近的一条乌漆麻黑的小道上,上面是车流稀少的桥,旁边是到了晚上就四门紧闭的庭院,庭院是个展览书画的古香古色的院子,里面有假山凉亭,晚上这里没几根路灯,适合拍鬼片儿。 小金哥出于对小崽儿的愧意忘记了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要当老大的黑社会不能有固定行程,尤其这个行程的地点还是个适合搞月黑风高杀人夜的地方。 起初六条狗撒欢儿撒得没个影,后来传来狂吠不止的狗叫声,金酒十正凝神对着远处的黑道细看,突然冲出来一条半人多高的大狗,鹦鹉和狮子追在后面发足狂奔,结果那条狗速度奇快,几个起落冲到跟前,扑上来就咬,同时响起的还有装了消音器的枪声,模糊的夜色中只听到一声闷响,他身前的星野随之倒地。 犬牙近在咫尺,金酒十抬起胳膊,一股巨大的咬合力贯穿了他的手臂,他没发出叫喊,因为紧随其后的两条德牧发狂地咬住这条比特犬,但他也没等来救援,比特犬的特征除了彪悍凶狠,一是咬住目标不撒口,二是没有痛觉神经。 三条大狗冒二百斤的重量挂在他的左胳膊上,撕咬和挣扑几欲让他摔倒,黑夜中的人跟狗一样狂躁不安,星田声嘶力竭的操着母语痛骂,手里的匕首像上了发条在比特犬身上扎个不停。 而后那个影子冲到身边——余找找手里的刀猛地刺进比特犬的眼窝里,温热的狗血喷了仨人一脸,余找找的刀并不拔出,只在狗脸上越扎越深,拧着劲儿地在里面转圈,星田抓住机会一把搂住狗脖子扎透喉管,金酒十整条胳膊被撕得皮开肉绽,三人费劲力气才掰开狗嘴,子弹一连串打在周边得石板路和草丛里。 此刻根本不需要谁下命令,逃生的本能促使仨人撒腿直往大路上狂奔,但路口堵满了汽车和棍棒相接的男人。 唯一的退路就是那个亭子,金酒十知道这是个瓮中捉鳖的圈套,他却不得不往套里跳…… ☆、第三十七章 一进院子枪声就更加密集了,金酒十喝令星田给兄弟们报信,右手搂住余找找在地上连滚带爬,窜到一棵树下,几乎是将他抱起来往树上送, “别下来!别出声!” 余找找慌乱地去抓他的手,但刹那间整座庭院灯火通明,他迅速隐匿于树叶中。 金酒十吹了声狼哨,六条德牧,回来的只剩下四条,四条狗都经历过撕咬,同类的血肉使它们的犬牙在淌血,对危险的警觉使它们毫毛倒竖,一双双眼睛冒着绿幽幽阴涔涔的光,威慑的低吼声此起彼伏。金酒十寻着狗的目光定定看住一个地方,狗的忠诚给了他勇气,狗嗜血的天性激起他骨子里的狠戾,在他阴笃的目光中,孙冶胜也伴着三条毛发血亮的比特犬出现在亭子上。 “哟,小金哥,怎么这么狼狈?你现在不正在道上呼风唤雨么?怎么到头来,陪在你身边的只有你的四个同类?” 金酒十安抚的摸了摸大猫背后竖起的毫毛,不知是他手上的血,还是大猫背上的血,总之摸到一手的黏稠,他不屑地嗤笑一声,道: “彼此彼此,你安排了这么多人,到头来,不也是带上了你的同类,才敢跟我一决高下。” 孙冶胜对他的映射毫不在意,西装笔挺,头发梳着三七分,叼着根雪茄悠悠然抽了口, “我跟你不同,人跟狗的区别,你还是没分清楚。狗就是狗,它只能听命于主人,才能活下去。人不一样,人只会对自己的心真正顺从,人会独立思考,会独立行走,会独立生活。小金哥,你就是一条狗,有罗瘸子给你当主人,你是一条指哪咬哪的笨狗,他让你吃屎,你也必须得吃;没有罗瘸子这个主子,你就是一条丧家犬!只配吃屎!” “呵……呵哈哈哈哈,”金酒十浪荡地笑起来,笑声压过狗的低吼,在夜色中带着森森寒气向庭院四周蔓延,“是你分不清人跟狗的区别,当上老大,当不上老大,咱们都跟狗没两样,不就是为了口吃的么,不就是权利、女人、钱财么?都他妈是被本性驱使,你他妈装个鸡|巴毛的高等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孙冶胜认同地点点头,“不过吧,既然咱俩现在是狗咬狗,你说谁会胜利?” 金酒十傲然一笑,仰起头望着他道:“你要是亲自下来,跟我单挑,老子绝对要让你舔狗|鸡|巴,刚好我的两条狗现在正在发|情,保管让你爽个够。但我知道,你不敢嘛,你就会躲在这些小罗罗后面,你的兄弟在前头拼命,你在后头指挥,还他妈是瞎指挥。你孙冶胜,这辈子也就是个缩头王八,要是你不服,下来试试。” 孙冶胜抬头看了看月亮,挺纠结似的啧了声,“你看,我就说你分不清人和狗的区别,你小金哥现在都是要当老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惜命往刀刃上冲,人要是不惜命,要是连死都不怕,那真的离死也不远了。” “你又错了,”金酒十四平八稳的回嘴:“对我金酒十来说,只要是我认为重要的东西,即使是条狗,老子也为了它敢豁出这条命去!如果这个东西在我眼里不重要,就算你是个人,也他妈跟蚂蚁一样活该被我踩死!你孙冶胜,就只在乎自己,你的这些兄弟,在你眼里才都是狗,需要时用用,不需要管他妈谁死谁活呢!” “故意拖延时间?玩儿心理战?”孙冶胜更加佩服了,“别抱有侥幸心理,说了这么多也算给你面子了。那接下来,就看你小金哥怎么能把命拼得更有声色了。” 他对旁边的枪手下了个命令,离得太远金酒十听不见,只见那枪手举起胳膊,他刚想躲却连着砰砰两声,身边四条狗眨眼间又死了两条。 剩下的大猫和小胖被同伴的猝死激得更加癫狂,但小胖追随母亲,母亲大猫追随它的主人,在金酒十没下命令之前它们只是前爪死死抠着地面,做出要前冲的姿态呲牙静等着。 “你他妈的!”金酒十气地浑身发抖,“狗跟狗打架你他妈也要插一脚?” “相比狗咬狗,我更喜欢看狗咬你,哦不好意思我说错了,我只是为了公平,”孙冶胜无辜的摊开手,“你看,你们五条狗,我只有三条,这不公平。小金哥临死前值得享受一对一公平的待遇,现在你没了两条,算上你,跟我的狗,刚好齐平。那小金哥——咱们开始吧!” 他一声令下,三条比特犬同时冲出,大猫和小胖也不再隐忍,眨眼间四条狗在空中撞到一起,犬牙交错所发出的声音凶狠的令人震颤。 金酒十在危急关头在见识了余找找的飞刀功夫,那条比特犬冲来的路途几乎刀刀见血,等它奔到身前已经插了四把飞刀。 亭子里的孙冶胜怒吼不迭:“树上树上,那树上还有人,把他给我打下来!” 余找找没用他动手,自己就下来了,他右手持刀挡在男神哥身前,但有人比他更快,星田一把扑倒比特犬,同时将一根手腕粗细的木头狠狠贯进狗嘴,大吼道: “大哥,撑住!兄弟们很快就到!” 孙冶胜的副手凑上前焦躁道:“大哥,叫兄弟们都下去吧,那刘局说了,这个亭子就能借咱们半个小时,这边狗叫声太厉害了,我怕晚了会把条子招来!” 孙冶胜心有不甘地瞪着院子里负伤累累的金酒十,头一偏,“叫兄弟们快点儿!” 无论从体形还是咬合力,德牧都是没法和比特相提并论的,大猫还能负隅顽抗,小胖却已经支撑不 住,它的两条后腿露出骨头,乌黑的身体被比特犬拖在地上甩来甩去,疼痛让它在狗嘴下哀嚎挣扎,眼睛流露出怯意,拼命想要回嘴,可速度已经跟不上。它发出一声呜咽,声音刚冲出喉咙,却戛然而止。黑溜溜的眼睛倒映出的天地间,是血肉渐离互相撕咬的同类,和比同类更加卑劣狰狞的人。 在刀子没捅进身体之前,人是不会绝望的,求生的意志使他们忘记绝望。拼命的砍杀,愤怒的嘶吼,费力的躲闪,这一切让余找找忘记自己还活着,他感受不到心跳和身体的温度,眼前是铺天盖地的人脸,一张张,他看不清楚,只能看清恨意从那些目呲欲裂的双眼里射向他。没有情感,更像是为了活命而忘我杀戮的疯狗。 他被男神哥猛地向后扯了把,自己却冲上前,有数把短刀就这样扎进了他的身体,他看到男神哥仰起头、面目扭曲的发出声痛呼,继而再次咬紧牙关,右手快准狠地将刀子攮入、再拔出,伴随着金属仓促进入肉|体凡胎的噗嗤声,每次都有人倒下。惊呼和喊杀声交织纠缠,狗吠与刀刃摩擦碰撞的叮当声难分难舍,在鲜血浸染的夜幕下,这间庭院的一隅将红与黑融为一体,无穷无尽。 金酒十快撑不住了,并非是疼,而是浑身都在四处漏风,他的左手大概是废掉了,勉强还能抬,却无法再活动自如。手里夺来的短刀已经在砍杀中卷刃,因此送入人身体时能感觉到撕断和割裂的钝重,不再是单纯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似乎能带出细碎的肉末,脚下的地面滑而黏腻,几乎站不住。 但不能倒下,倒下会死在这里,自己会死在这里,追随他的人也会死在这里,必须要活着! 慌乱中人群背后传来另一阵更加嘹亮的嚎叫:“西巴儿拉吗!” 是柳银海!这句母语操尼玛在金酒十听来简直是天外之音,他陡然又恢复力量,却猝不及防被余找找从后面猛地撞倒,跟着肩膀骤然贯入一颗子弹,剧痛使他眼前天旋地转,终不堪重负,在纷乱中晕了过去。 柳银海的到来迅速扭转局势,孙冶胜从凉亭上逃之夭夭,他丢下的这些马仔跑的跑逃的逃,剩下的被柳银海一网打尽。 余找找抱着金酒十,手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里面缓慢的心跳是他唯一的支撑。他生平从未见过这么多血,也从未见过这么一具触目惊心的躯体,腹部都是血肉外翻的刀口,男神哥曾经结实的手臂满目疮痍地躺在地上的泥土中,血浸透衬衫,弥漫了他的掌心。那双总是不怀好意的眼睛安静的闭着,似乎魂魄已经飘远,再不会醒来。 他当然还是会醒来的,命运中有他未竟之事。可他醒得极不甘愿,极度疲乏,与其说他的灵魂去鬼门关走了一圈,倒不如说是神智在虚无之境游荡了一圈。 那里空无一物,吓人的很,他留在那里感受到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恐慌,最后穷其毕生之力,跌跌撞撞地爬回来,可是一醒来,身体的疼就让他体验了把生不如死。 “大哥,”柳银海尽职尽责地附到他耳边说:“您感觉怎么样?” 金酒十带着呼吸面罩费劲地点点头,用口形问:“跟我一起的那个小孩儿呢?” “他没事,受了一点皮外伤,听说您脱离危险,刚刚才走。” 金酒十闭上眼,左手传来钻心的疼,又浑浑噩噩不知是游离还是昏睡的迷糊过去。 即使他年轻力壮,这次身体所遭受的重创也是无法完全恢复的,昏迷中时间既漫长又迅速,等一个星期过后,刚刚可以下床解决生理问题,柳银海又告诉他一个坏消息, “柱子死了,孙冶胜跟咱们杠起来那天下午,他死在孙冶胜的酒店门口,是被人从楼顶扔下来的。姓孙的怕咱们报复,才先下手为强有了那天晚上的厮杀。” 金酒十下床的动作一顿,像个雕塑似的维持着那个姿势,连眼皮都不眨,过了一分多钟,他说: “衣服给我。” 柳银海搀住他的手臂,“大哥,您再休息几天吧,有什么计划,我们去做。” 金酒十的眼睛慢慢瞥向他,“我能休息吗?我有资格休息吗?” “但是……”柳银海思索了一下,面带羞愧道:“孙冶胜已经死了,就在昨天,被人在他家的院子里用飞刀射死的。” 金酒十复又僵住,沉寂了一分钟才抬起头,“那就把他的尸体给我拖出来,剁碎了喂狗。” 这不是玩笑话,那晚他带人从灵堂里把孙冶胜的尸体拖到院子里,孙冶胜还未成家,父母亲戚都在国外。因此在他们到了之后守灵的人都跑光了,只剩下那两条比特犬。 他在猛犬的狂吠中拎起斧子,每砍一下肚子上的伤就抽搐一下,而左手完全不能使力,因此砍得很费劲,一边气喘吁吁,一边要将斧子撑在无知无觉的尸体上缓一会儿。他不肯用人帮忙,实际也没人敢上前帮他,用了半个晚上才把尸体剁成一块一块,然后丢给叫累的狗。 狗抵挡不住天性,也认不出肢离骨裂的主人,啃得满嘴的血。可对于两条狗来说,这具尸体的份量还是太大了些,它们最后啃不动了,于是金酒十走上前,两条狗因为他投喂的美食对他很友好,摇头摆尾以示亲昵。金酒十将斧子缓慢地举到空中,对准它们的脑袋,一条狗砍几下,砍得脑浆飞溅。 人们开始惧怕他,他的所作所为显示出人性已经在他身上被磨灭。曾经的朋友、兄弟,也都躲他很远。 根柱是要回延边入土为安的,他没敢去捧那个长方形的骨灰盒,到现在也无法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变成这盒子里的几捧尘灰。 高壮壮自始至终不跟他说话。到了下葬当天,根柱一双年迈的父母直接哭晕过去,他的妻子搂着刚到腰边的儿子,挺着六个月的身孕忙里忙外,路过金酒十身边时,她说: “金子,我知道,柱子混这行,早晚有这一天,这怪不了别人。可我还是想求你件事儿,你别再出现了,我希望你能活得好,衷心的。但是我们……不想再见到你。” 他认识根柱时才刚开始混起来,那回他跟着几个混混去根柱家收帐,站在篱笆墙外面。根柱一米六多的小个子,手里攥着把菜刀气势凛凛地站在里面对他们说:谁敢往里迈一步,老子就砍死谁。 他想这个小矮子在吹牛逼,结果傻不愣登的往里面走,跟根柱俩人打了个热火朝天。 此刻年少时的篱笆墙早就被红瓦白砖取代了,新房子修建了没多久,在灰暗的天空下有种与记忆格格不入的陌生感,崭新发亮,却死气沉沉。 ☆、第三十八章 浙江下了第一场雪,南方的雪在北方人眼里向来不能叫雪,只能称作白色的雨珠子。为何呢?因为下雪需要打伞,下雪,竟然要打伞! 可南方的雪天真冷啊!寒气如潮,湿意随着空气的流通灌进人的骨头缝里,好像骨头上都结了霜,需要拿把刀剥开皮肉,把骨头上的霜刮一刮。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17节 柳银海又挑了两个朝鲜族兄弟给金酒十做保镖,枪法百步穿杨的星野被一颗子弹爆头,双胞胎弟弟星田被捅了十六刀,勉强捡回条命。金酒十给他钱让他回家,他不肯,现在和其他两个朝族青年住在金酒十家楼下。 楼道里寒气更重,开门关门总有空荡的回音。金酒十拧开门,对身后的三人说:“下去吧,这里没事。” 他的左手总不太好用,就连拉张椅子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房子里的每扇窗户都开着,首当其冲的是阳台上的落地拉门,呜呜的冷风从外面往屋子里灌,随后打了个转,在客厅穿堂而过,从后面的窗户飞走。 大猫蹦跳着从阳台出来,它的右前腿被截肢,声带被咬断了,走动间滑稽的步伐看得人心酸。 它笨重的来到主人身边,姿势僵硬地在他面前坐下,虽然只有一条腿,但它的坐姿仍然挺拔。它仰着黑褐色的长脸,竖立的耳朵有撕咬留下的缺口,脸上也有几处毛发拧成块状,模样看起来凶狠丑陋。它用湿漉漉的黑眼睛在月色下凝视着主人,等主人将一块牛肉递到嘴边,吧嗒吧嗒地嚼几下,然后滑溜溜地去舔那只僵硬冰冷的手。 金酒十摸了摸大猫的头,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干净了,没有遍地开花的尿渍,没有乱七八糟的拖鞋和卫生纸,只有摇摇欲坠的桌腿和被刨出石砖的墙体,能看出这间房子里曾经有一群破坏力极强的小家伙。 他靠倒在沙发上,茫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大猫重又贴上来把头搭在他腿上,一人一狗在水银般的夜色里静默了很久,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大猫从金酒十的腿上抬起头,前爪按住他的胸口凑上去舔了舔他的脸,大猫的味蕾尝到一点咸味,它不知所措的发出几声焦急的呜咽,拿头使劲儿蹭着主人的脸,它觉得毛发上湿湿的,于是又凑上去舔舔,最终把下巴搭在金酒十的肩膀上,不再动作了。 孙冶胜的死并没让金酒十轻松,他变得更忙了,要去跟贺转辉、跟孙冶胜的手下抢地盘,酒吧ktv这些灰色产业还好,酒店和建筑公司这种大头他完全插不上手。银行需要拍卖,可即使他有钱也不够资格。 再说他还是缺钱,缺人手,缺关系。钱和人好办,关系必须要靠罗瘸子来牵线搭桥,他说了句“我不想干了。” 罗瘸子给他倒了杯茶,檀木桌上的檀香袅袅氤氲在空气里,“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什么吗?这世界有一个规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这个规律谁也无法改变。根柱的死说到底不怪你,他是虾米,死是早晚的。如果你觉得这是你的责任,那你更应该记住:做人要狠一点,才能走得更远,你要爬得更高,才能对得起你身后的弟兄。” 似乎无论如何,这条路都没有第二个选择。 那天去孙冶胜名下的商场里视察,商场里有棵很大的圣诞树,挂满了色彩艳丽的小礼盒。他这才记起圣诞节到了。路过一家儿童名品店,橱窗里有条红色的围巾,上面有勾画着两条卡通驯鹿。他没怎么思索就买了,虽然他从来不过圣诞节,但印象里小孩子对这种节日总是很期待。 可是买回家却一直没敢送出去,我有什么资格去见他呢?我有什么资格去送他礼物呢?到头来,小崽儿在他这里得到的只有不幸和更多的不幸,不是自己,他怎么会去坐牢?不是自己,他又怎么会去杀人?什么都给不了他,还是不要给人希望,让他误会。再说,那崽子很久没出现过了,对面一直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搬走了。 都走了才好,都走了,他就再不用担心自己会连累谁,又有谁会被人拿去当把柄来威胁他。 不过在元旦的前一天,他还是把那条包着精美礼盒的围巾放在了余找找家门口,虽然,他总觉得这个举动是不对的。 要回延边处理点事情,想着既然是元旦,那还是在家过吧。可惜他一年未碰面的老妈在外面打麻将,电话接通的下一秒张嘴就要钱;食一不知道跑到哪里,电话都不开。想来是完全不想跟他们一起跨年。金酒九倒是在公司楼下匆匆碰见了,带着她的情儿和一堆兄弟,看起来比他还忙。 万般无奈下他只好自己在家煮速冻饺子,明明不是过年,可大街上到处都是鞭炮声,衬得整个房子简直是荒无人烟的可怜。 从什么时候开始,家不再是家了?又是因为什么,家人比路人还要急不可耐的赶着告别? 金酒十不允许自己有这些伤春悲秋的感慨,他把煮好的饺子倒进马桶,订了机票连夜赶回浙江,明天还要继续跟银行的人谈判。 人生似乎突然空了。 寂寞的太久了,金酒十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自己都快变成哲人了。车子驶进小区,他朝余找找的家看了眼,依然是黑黢黢的。 从此不会再有人躲在那扇窗户后面偷窥自己,不会再有人用玻璃弹珠般的眼睛殷殷望着他,像小狗似的跟在他后面。即使他曾认为这个人不重要,可他的确来过,带着他所不理解的灵魂,用他未曾想过的真心,真正的在他生命里存在过。 可现在,这个人又把这一切都带走了,如同根柱,如同那几条小狗,再也不会出现了。 也许他现在正在某个城市,性情和处事方式依旧如昨,默默的在新年的第一个夜里忍受孤独;也许他还会挂念自己,也许他恨,也许他不舍,但他终究还是走了,这些情绪……从此遥隔山海,记忆,从此只是过去,与将来再无关联,各自过活。 他觉得揪心的难过,这一刻有些后悔,他知道后悔只是这一时的,等到明天,他仍旧会冷漠强硬的踏上属于自己的路。 “大哥,要不回赌坊吧?大家都在那里庆祝呢!”小弟在车门外体贴地询问。 “算了,”金酒十下了车,“叫他们玩儿吧,我去了反而放不开,你们也别守着了,今晚不会有事,去放松一下。” 两个小弟都应了,但没走,送他到三楼楼梯口。 金酒十开门时闻到一阵带着热气的香味,他有点儿困惑,首先注意到桌上的饺子,其次是无影无踪的大猫。开灯的下一秒,他看到余找找穿着他的长外套,裹着那条厚实的红围巾站在卧室门口,脸上错愕的表情跟自己大概一模一样。 “崽儿,你……”金酒十诧异的望着他,觉得这画面大概是个幻觉。 可下一刻他就知道不是,余找找瞪着他看了半晌,随后一头扎向厨房,动作快得几乎要化作一道闪电,眨眼间就扑到窗户边。 “余找找!”金酒十呵斥道:“你敢跑!” 余找找当然就不敢再跑了,他一条腿已经踩上了窗沿,身上肥大的外套盖住脚踝,撅着屁股石化了两三分钟,才慢吞吞地离开窗户,转过身低着头不说话。 金酒十握在门把上的手攥得发白,激烈的心跳让他的呼吸有些紊乱,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发抖,因而声音在极力克制下似乎染着怒气, “你……你来这里干嘛?” “我……我来……”余找找抖着怯懦的声线,双手在宽大的衣袖里绞得十指生疼,他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这条围巾……是你送的吗?” 金酒十有点儿尴尬,“咳……”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勉强、若有若无的说:“嗯。” 余找找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眼圈已经发红了,“为什么?” 金酒十皱起眉,一副死不耐烦的样子,“我愿意,你管得着嘛!” 余找找顿时往前迈了步,又不知想起什么停下了,语气里带着忐忑,和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是……可怜我?” 金酒十的眉头攒得更紧,斜视着他的眼睛里透着怒火,“你管我怎么想的,老子就是送了!不喜欢你就扔掉,问什么问!” 余找找有些失望,但他没有气馁,抖着声音继续追问:“是不是……想起我了?” 金酒十心虚的错开眼,继而很快恢复他拽得天下人都欠他钱的表情,态度十分恶劣, “别岔开话题,你来这里干嘛来了?” 余找找突然低下头,沉默了几秒才小声说:“我看到他们在遛大猫,听他们说……说……”他抽动着鼻子,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下定决心,“说你走了!” 话一说完,眼泪就嗒地落下来,然后就收不住了,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憋着气儿哭得浑身直打颤儿。 看着他哭,金酒十也跟着眼圈发红,“你以为我走了,不回来了?” 余找找委屈的捣着脑袋。 金酒十继续问:“那你来干嘛?” 余找找说:“不知道,情不自禁……就来了。” 金酒十嗤笑了下,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来陪我家房子跨年么?” “没有,”余找找吸了吸鼻涕,“我就是……实在太想你了,有点儿受不了……” 他越说哭得就越厉害,吐出的字眼几乎听不清,只有那细细的啜泣声在房子里荡来荡去,头也深深地埋下去,像快要站立不住。 金酒十大口喘着气,喘得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喘得眼前发晕,什么都记不得,眼睛里只有几米外、哭得不能自已的余找找, “崽儿,”他说:“过来……给哥抱抱。” 余找找猛地抬头看着他,瘪着嘴表情是不甘愿的,有怨怼也有难以置信,有委屈也有情难自禁,而后他带着这些情绪扑向他,像带着撞到南墙不回头的决心和勇气,扑倒金酒十怀里,一把抱住他,死也不肯放手,接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金酒十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左手忙撑住墙壁,里面钻心的疼,越疼,拥有的感觉越真实。他回搂住余找找,感受着他颤抖的身体窝在自己怀里,两具身体以同样的力度拥抱着彼此的不安。 就这一次,金酒十想,就这一次!他告诉自己只要抓住现在,未来和前路都抛掉。可他还有残存的理智,知道阴霾的现实还伫立在不远处等着他。 但那一刻他好像怀抱着一场春梦,一个弱小,切实地在他怀里,鼻息潮热,双臂勒紧,微微发颤。有草长莺飞开始从余找找身上滋长,在他们相拥的躯干上开枝散叶,长着荆棘的藤蔓绕过他,扎进他的肉里。 可金酒十仍觉得高兴,春意在他心里乍然而起,有一粒种子正在发芽。 他扶住余找找的后颈,低下头急迫地去吻他,直接用舌头顶开牙关搅乱他的呼吸,恨不得要伸进胸腔里卷走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脏,咸涩的泪水在他们嘴里互相流窜,使这个粗鲁的吻有些哀伤。 余找找被迫昂着头,腰向后仰得几乎站不住,他索性搂住金酒十的脖子,往上一蹦用腿夹住他的腰,这样就比他的男神哥高了。 眼泪不知何时停止了,他觉得很安稳,男神哥的手托着他的后背和屁股,依然很稳健,即使男神哥抱不住他,他也会死死搂住他,不让自己从他身上掉下来。 金酒十的左手仍有些费力,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未免有些过长,再亲下去估计天都亮了。他把余找找放到门口的桌子上,脖子还被他搂着,两人额头相抵喘着粗气。金酒十的双手撑在桌沿,喘了一会儿才抬眼去看余找找。 见余找找一张小脸粉里透红,嘴唇颤抖着都是口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加上脸上那道疤,活像是惨遭他虐待又不敢说的期艾小模样。 “哥,”余找找局促地面对着他,贴得太近,男神哥的呼吸都闻得到,他用指肚摸了摸男神哥发红的眼睛,“你哭了吗?” 金酒十得了便宜瞬间吊起来,故态复萌,“不知道哪个小狗哭得鼻涕都掉我嘴里了。” 余找找马上去蹭鼻子,反正嘴巴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口水还是鼻涕,但他觉得屁股下的桌子有点儿抖, “哥,你抖什么?” 金酒十盯着自己的左手,感觉这抖得确实有点儿太厉害,怎么这么奇怪?难不成这只手真残废到抱个崽子都抱不动? 但又不对劲,这好像不是手在抖,他低头瞄了下桌腿,然后刚想把余找找抱起来,整个桌子突然嘎吱一栽歪,他整个人收力不住,压到余找找身上连人再桌子,哗啦啦砸倒在地。 ☆、第三十九章 这张饱经狗崽儿疼爱的桌子最终没扛住人类的摧残,可惜,桌生到此为止了。 金酒十摔是没摔疼,就是有点儿丢脸,那盘饺子被他俩压黏糊了,有两个侥幸逃脱的也被蹦过来凑热闹的大猫吞了,吧嗒吧嗒,吃完期待的盯着他俩的身下。 楼道里传来星田他们的大呼小叫。金酒十狼狈地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汁水,开门的下一秒他们就要往里冲,手里还拿着刀枪。 “大哥!”三个人六只眼直勾勾盯着他。 “没事儿,桌子坏了,不用紧张。” 仨人不住往里张望,被金酒十毫不留情的甩上门,他们刚不情不愿地走下台阶,门又开了, 金酒十:“有吃的吗?” 屋子里因为常年通风有点冷,卧室里的空调制暖也不太好。余找找脱掉男神哥的大衣,被他弄脏了,他有点儿沮丧。穿着小棉袄,脖子上的围巾被他缠得能勒死自己。 他来到厨房,男神哥正背对着他煮东西,那高大的背影重又像梦般出现在眼前,很不真实,不自觉走上去从背后搂住他,然后才问: “哥,我能抱抱你吗?” “你不是都抱上了,我又没把你从窗户扔出去,那就接着抱呗!” 躁动不安的情绪现在已经平复,金酒十边抽烟边望着窗外,闪神间从窗户的倒影里看到腰上的一双手臂,没有这双手臂,压根儿看不见他身后还站着个人,静默中有锅子里咕嘟咕嘟的沸水声。他空荡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实成了,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里就好了。 “你自己包的饺子么?” 余找找在他背后闷闷点头,“我想,你送了我围巾,也要回送你礼物,想不出送什么。有次碰到死胖子,他叫我过年去他那里吃饺子,我……以为你也去呢,想去又不敢去,昨晚在他店门口等你,你一直没来,我才进去。我们包了饺子,他才告诉我你不会来的。我又想……你可能吃不到,就装了几个想送过来,结果楼下听到他们说你走了,就……” 金酒十抓住他的手,冰凉冰凉的,余找找抱得他更紧了,“你来,就没发现我的东西、衣服、狗,根本没动过,怎么可能就这么走呢?” 余找找嗫嚅的说了句:“我以为你都不要了!” 关心则乱,金酒十被他说得特心酸,“崽儿,你想跟我在一起么?” 余找找猛然一僵,过了会儿才问:“我可以吗?” 金酒十转过身,神情严肃的看着他,“孙冶胜是你杀的吧?” 余找找心虚地别开眼,置气似的,“嗯。” 金酒十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杀人的时候,心慌么?” 余找找摸不准该说是还是不,犹豫了一下,坦白交代:“没有。” “杀完人也不心慌?不怕做噩梦?” “不怕。” “那……”金酒十心里一阵唏嘘,“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以后还要杀人呢?那天在那边的亭子,你都看见了,如果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场面呢?你不怕吗?” “怕!”余找找这回没犹豫,想到那天眼眶又红了,“怕你死,看到你那样,觉得自己也要死了。” “如果我真死了呢?” 余找找惊愕地去看他,慢慢颓废地垂下眼帘,“你想我怎样呢?我说我想跟你一起,你大概不愿意吧?名著里面主角们一遇到生死关头,快死的那个都劝死不了的那个人,让他们坚强活下去。这真自私!人都死了,还要操控别人,嘴上说是为了别人好,可你又不是我,你怎么会理解我的感受。” 他不说则已,一说话总让金酒十无可奈何,“所以呢,你的意思是,我要是死了,你也跟着一起么?” 余找找不高兴地低着头,“我的意思是你别管我,让我自己做决定。” 金酒十心想这崽子看起来听话,实际主意正得很,完全教育不了, “那假设咱俩都活着,但我不一定哪天回来就缺胳膊少腿,你跟着我,本来是要开心的,结果天天提心吊胆,每天都跟人拼死拼活,你也愿意?” 余找找心说我当然愿意了,又怕被男神哥拒绝,他拐弯抹角道:“你要是愿意,我就愿意。” 金酒十是彻底无奈了,一阵子没见这崽子约莫是受了什么洗礼,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 “我要是不愿意呢?” 余找找当即翻了个白眼,“那你还问我!” “成诶您那!”金酒十赏了他一个脑崩儿,“没法儿好好说话了是。洗手吃饭吧!” 余找找又颠儿颠儿凑上前,“那你愿意吗?” 金酒十一个没憋住笑了,牵着人鼻子走的感觉挺得意,他斜眼瞧了下满怀憧憬的小崽子,老怀甚慰地点头, “我……愿意呗!” 余找找想笑,又没好意思,咬起嘴唇憋着笑意,两眼弯弯望着他,“是说……我能跟着你?” “嗯,当大哥背后的女……男……”金酒十顿时有点儿纠结,好像男人男孩儿形容小崽子都不合适,他拧眉深深思索了一会儿,“小心肝儿?”说完从头皮到脚后跟一阵恶寒,差点儿把锅甩出去。 余找找开心的重复了一遍:“小心肝儿!”然后抱住男神哥,“心肝儿!” 金酒十后悔不迭,我他妈又嘴贱! “咱还能吃饭了不?” “哥,”余找找忐忑地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这回你不会骗我了吧?” 金酒十深吸了口气,郑重回答:“不骗你,你跟着我,我罩着你,只要我不死,就一直这样。” 余找找来男神哥家拢共吃了两回饭,两回都是方便面,但这两回方便面在他尝来都是人间第一美味。快见底的时候,他基本上是一根一根细嚼慢咽,主要是他不想回家,最好这两根面条能吃到明天早上。 可早上已经快到了,金酒十看了下表,四点半,最多还能睡四个小时。 “吃不下别吃了,赶紧收拾收拾睡觉。” “我能在这儿睡吗?”余找找咬着根面条,眼睛睁得可圆了。 金酒十直接收走他的碗,“嗯,那就不用睡了。” 他不知道男神哥这是同意还是没同意,反正打定主意死皮赖脸不走了,衣服都没脱就滚进被窝里,闭着眼正装睡呢又被男神哥给拎出来, “心肝儿,麻烦你洗个澡先,别把饺子馅儿沾我床上。” 余找找被提溜着衣领扔进卫生间,一回头门就关上了。夏天他就裹得像个粽子,冬天更变本加厉,脱衣服脱了五分钟,然后站在暖灯下拧开花洒,男神哥赤条条的推门进来了。 卫生间站一个金酒十还够用,多了个余找找有点儿挤,活动间免不了要肌肤相亲。金酒十站在花洒下面,矮了他一大截的余找找羞臊地背对着他,头发长出来了,金酒十揉了揉胸口的小脑袋,余找找向后抬起头,这个高度真顺手……呃,顺嘴,他给了余找找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今天不打算动他,出去前指着洗衣机上的衣服,“凑合着当睡衣吧。” 果然一件长t盖到膝盖,余找找对着镜子美滋滋地照了照。摸黑爬上男神哥的被窝,起先还很矜持,离得有点儿远,慢慢慢慢一点点蹭过去,看到男神哥睡着了,又翻个身搂住腰,兴奋得连眼睛都闭不上。 “睡不着吧?”金酒十突然开口。 余找找摸着他的手一顿,轻轻放下不敢动了。 “嗯。” 金酒十也翻过身,搭上他的腰,“恨我么?” “起初有点儿。” “后来怎么呢?” “后来……”余找找抬起头,“哥,你读过《巴黎圣母院》吗?” 金酒十叹了口老长的气,“我读过小学生语文课本儿。” 余找找想那我给你普及一下吧,“《巴黎圣母院》里有个很漂亮善良的吉普赛姑娘,叫艾丝美拉达,她爱上一个外表英俊实际很坏很坏并且虚伪懦弱的坏蛋,” 金酒十打断他:“你是说我吗?” 余找找:“不是,你听我给你讲啊。在巴黎圣母院的钟楼上住着一个丑陋畸形的可怜人,他叫卡西莫多,卡西莫多外表丑陋内心却很善良,他对艾丝美拉达心怀爱意,却因为外貌不敢对她讲,只希望她能得到幸福。他照顾艾丝美拉达,根据她说的去找那个坏蛋,想让他们能够终成眷属,可惜那个坏蛋就是逢场作戏。 这时,把卡西莫多养大的副主教克罗德,因为觊觎艾丝美拉达的美貌,心生不轨,在危急关头他把艾丝美拉达骗出来,强迫她顺从自己。可是艾丝美拉达不愿意,最后他就亲手把艾丝美拉达送上了绞刑架,卡西莫多认清这个养父的真面目,把他从钟楼上推下去,然后找到艾丝美拉达的尸骸,抱着她相拥死去了。” 金酒十记不住一长串的人名,反正大概听明白了,“你不会把我当成那个什么拉大,你是那个什么喜多吧?” “我最初是这么认为的,可后来,你拒绝我后我特别生气,我当时想把你绑回来,威胁你,就像副主教对艾丝美拉达说的‘我决定你的生死,你决定我的灵魂’。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其实我不是拥有纯洁灵魂的、善良的卡西莫多,我是那个被欲望左右的偏执的副主教,即使副主教对艾丝美拉达的爱也是深刻的,他为了她放弃了自己的信仰,放弃科学,放弃一切,可就因为得不到就一定要毁灭她。 真正的爱应该是无私的,如果一定要求回报才对一个人好,那是自私。所以我觉得我就很自私,我不单外表不好看,内心也很丑陋,反正我不好。” 金酒十沉默了半晌,才说:“崽儿诶,你还是别看那些名著了,你说的无私的爱,那不是人,那是和尚,估计和尚都做不到,非得是你说的什么上帝。你想,一个人对你不好,你还很喜欢他,被他利用,那不是犯贱么?我要是你说的那个副主教,为了一个女的放弃一切,然后那女的还不愿意,狗屁的不愿意,老子还不愿意呢,绝对弄死她!” 余找找不予置评,反正男神哥说什么都是对的。他把男神哥的手指头一根根掰直,才蜷回手心,思维跳跃跨度极大,问: “哥,那你现在愿意跟我打|炮了吗?” 金酒十:“……你说你这脑子真奇特哈,大道理一堆,该忘的也没忘了。” “你不愿意?” “今天算了,休息好了再。” “可是,”余找找凑到他眼皮子低下,“我的小鸟立起来了!” “……”立起来总不能让他憋回去,金酒十把他搂到怀里,上边亲嘴儿下面摸,没几下小崽儿舒服得直哼哼,挑逗的金酒十用大鸟抵住他的腿。 这也算是失而复得,搂着他,听他小声的呢喃,似哭似笑般,让他心软,打心底里感到慰籍和喜悦。 天就快亮了,冷冬中一抹暖红的晨光浮上天际,姿态曼妙的从东方向这边晕染,如同他怀里的人,攫取了他的心房和神智。 ☆、第四十章 睡了俩小时,金酒十要出去办事了,余找找挂在他身上不肯让他走,最后被强制性按到被窝里。 金酒十一手按着他的脑门儿,一手给他掖好被子,“老实儿呆着,再动揍你!中午我看,尽量回来吃,回不来我叫人送外卖给你,睡醒了就看看电影,自己玩儿吧。” 余找找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你快点儿回来!” “知道了,磨叽!” 下了楼,金酒十又想应该换个空调,最好弄俩,一个挂式放卧室,一个柜式放客厅。他是谈了恋爱很快智商上线,很有前瞻性地预想到未来的“幸福”生活,冬天还长着,为了能全方位使用家里的各个地点,必须春天般温暖。 吩咐了小弟去买空调,打算给小崽儿知会一声到时开门,结果又想起小崽儿貌似没手机,叫小弟去买个手机,小弟问:大哥,想买什么牌子什么功能的?金酒十说:不用太多功能,就小孩儿用。——他收到块儿童手表,近距离gps定位,远距离防走丢,双向通话实时监听,个神经病! 跟银行的人东拉西扯了一上午,中午果然得请客吃饭。那边小弟带着外卖和空调师傅上门了,开门见是一穿着大哥衣服的小孩儿, “哦,你是那个……那个那个,上次陪我们大哥蹲号子的那个!” 余找找堵着门,“是我哥叫你们来送饭的?” 小弟对他那是十分尊敬了,一个劲儿点头哈腰:“诶,对对对,大哥还让装两个空调,您要不让我们进去说?” 余找找让开门,小弟指挥着空调师傅,眼睛不住往他身上瞟,见这小弟弟虽然半边脸有疤,但从眼神看着是一童叟无欺的,再加上他个子矮,套着大哥的帽衫,把长得能唱戏的袖子甩着玩儿,看着喜庆。 大哥真是……大概硬汉都好弱小这口? “小弟弟,你是我们大哥什么人啊?”他以为余找找很好套话,岂不知余找找真的很好套话。 “我?”余找找想起男神哥给自己的称呼,本来想说小崽儿,这个正常点儿,可他忍不住想炫耀,“小心肝儿!” 小弟顿时憋成了猪肝脸,点头如捣蒜,“哦哦哦,是是是!”一定要把这个消息赶快散播出去! “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大哥正在跟银行的人吃饭呢,忙完正事很快就回来了!” 余找找讷讷点头,颇有些闷闷不乐。他根本睡不着,已经无所事事一上午了,要不是有大猫陪着,更寂寞! 小弟谄媚成一个太监,关了门马上飞奔到黑赌坊,跟人说:“大哥养了一个情儿,一个小男孩儿,就上次陪大哥蹲号子的那个,他说他是大哥的小心肝儿,哈哈哈!诶哟真逗死我了!” “胡吹吧你就,谁能那么说,你就瞎编。” “真的!”小弟立刻给大哥去了个电话,还特意放了免提,电话一接通,小弟说:“大哥,空调已经装好了,午饭也给你的小心肝儿送到了!” 金酒十正在饭桌上,闻听此言很不舒服的皱起眉,想骂两句吧又觉得没必要,这么多人也不方便说,“知道了。” 一堆人把大哥这态度当成默认了,一边肉麻的直抖鸡皮疙瘩,一边又津津乐道,从此,余找找“大哥的小心肝儿”这名号响当当的传开了。 金酒十回家已是下午四点,身后的仨糙老爷们儿跟到楼下,想想万一跟小崽儿闹出点动静,他们就住在楼下,多有损形象。 “你们搬家吧,住对面去。” 仨人不约而同地啊了声。 金酒十雷厉风行的把余找找拎出来,“去把你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搬过来,让他们住进去。” 跟男神哥住一起,太好了! 五个人到了余找找家,金酒十这个半文盲手下的三个基本文盲面对着一柜子的书,堪称大开眼界,哟,大哥的小心肝儿是个文化人嘿! 结果半文盲的大哥对这一柜子书横挑鼻子竖挑眼,“书,不要了。衣服,不要了,碗也不要,锅捧着。” 余找找不能理解一个破锅怎么可以比精神食粮更重要,站在书柜前坚决捍卫众多名著: “不行,这些书买来很贵的,我还要看呢!” “你不是都看过了么?” “还可以重复阅读,随着人年龄阅历的增长,每次阅读的感觉都不一样!” “你给我打住!”金酒十一眼瞪过去,刚好上就敢跟他叫板,能耐了还!这么多小弟没看到啊,让他大哥的面子往哪儿放?“我再给你买不就得了,给,把锅抱着。” 余找找被塞了个锅,依然不肯轻言放弃,“我每本书都有标注的,新买的不能比,我找个箱子,自己搬,不麻烦你。” 说完见男神哥的眼神愈加凶狠,他就怂了,男神哥不喜欢他的书,那只好跟它们告别了。 那依依惜别的小眼神儿,那含怨不舍的小神态,三个糙汗在心里笑得不能自已,星田适时出来打圆场, “大哥,要不就别扔了,小……弟弟想看再过来拿。” 那绝对不行,这崽子书看得越多越不好教育。金酒十冷眼哼了声,“挑两本带走,其余的扔掉。” 余找找赶忙放下锅,几乎是忍痛割爱,拿了本《飞鸟集》和那本《巴黎圣母院》,金酒十暗搓搓的想:改天一定要把那本喜多和拉大的书扔掉,一定! “还有个东西。”余找找到衣柜里摸出一个黑木匣,里面装着他的宝贝,飞刀和一个年代久远的诺基亚。然后拎着木盒夹着两本书就要走,男神哥又在后面说: “锅抱着。” 余找找顿住脚,很想问哥你为何对一个锅这么执着,你家也有啊,还比我的好! 星田再次充当解说员以及和事佬,“我们这行的规矩,扔什么都不能扔锅,吃饭的家伙嘛!” 余找找从男神哥面前走过去捧锅,嘟囔了一句:“封建迷信最不可取。” 你大爷的,金酒十眯着眼,回去绝对要揍你! 抱着一个锅,锅里两本书,男神哥给他拎着木匣,他就登堂入室了。 登堂入室的第一件事是被男神哥摁到床上打屁股,“再跟我对着干就揍你,听到了没?” 余找找背过手去捂红了的屁股,“我没有。” “顶嘴是吧?”金酒十又“啪”地打了下,继而掐住大力揉搓,“我可不惯着你,想跟我好就得听我的,不然让你捧着锅滚蛋!” 余找找愤懑回:“你这是□□专政!” “少拽文词儿,老子听不懂!” 这是代沟,余找找翻身坐起来,对着男神哥的背影比了个中指,这还是跟监狱里学的。 多了个人,还要买很多东西。晚饭依然外卖,吃完去逛商场,金酒十的衣服在余找找身上是扒不下来了,他在前面看商品,余找找跟后面甩袖子,后来发现男神哥推车里的东西都奇奇怪怪。 “哥,这牙刷是小孩儿用的。” 金酒十把牙刷扔进推车,“你不就是小孩儿么。” 好嘛,余找找打眼瞧他挑的东西,全是儿童用品,欲哭无泪的跟他解释:“我不是小孩儿!” “不是小孩儿你是什么?”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18节 余找找铿锵有力:“男人!” 金酒十搁他面前一站,拿眼神上下在他身上一扫,“你,男人?”意思是跟我比你是男人么? “不能用身高来定位一个人,人应该……” “吁~打住,停!”金酒十用唤马的方式喝令他停下人生讲解,“行,你是男人,那咱俩去挑男人用的东西。” 他们来到一个整齐码放着盒子的货柜前,金酒十随手挑了一盒递给他,“知道这是什么吗?” 余找找翻来覆去地看,“极致、超薄、耐久,冈本001,糖么?” “哼,”金酒十阴森森的露出白牙,“好东西。” 我怎么觉得不像呢?余找找心说。 男神哥开始念叨:“晚上用俩,早上一个,一天用仨,一个星期七天,三七二十一,二十一乘以四,八十四。” 推到收银台前的推车里堆满了闪闪发亮的冈本,收银员姑娘红了脸,前后的路人纷纷侧目,或质疑或轻视。金酒十拽得二五八万付了钱,出入坐奔驰,家里有贴心小情儿,这才是大哥该过的日子嘛! 屋子里热得像夏天,余找找光着身子,只穿一条后面有卷尾巴的小内裤出现在卧室门口,男神哥身上也只有那块三角布料,在床边摆弄着一堆东西,拆了个银光闪闪的小袋子。 “屁股洗干净了么?” 余找找扁起嘴:“洗干净了。” “洗干净就过来,到床上去。” 余找找知道今晚要打|炮,难免有些紧张。金酒十把他捞起来让屁股对着自己,手指抹了黏糊糊的东西探进那朵小菊花里。余找找趴在床上扭头看他, “哥,不关灯吗?” “关灯看不见。” ☆、第四十一章 金酒十本想把前戏凑合着快点儿对付过去,但他发现这小崽子很难对付,前五分钟基本死死绞着他的手指,让他放松根本是对牛弹琴。又过了五分钟,这崽子的兴头上来了,浑身的皮肤浮起一片薄红,躺在被子上扭腰晃屁股,哼哼唧唧,闹得他心烦意乱,大鸟笔直立起朝余找找的屁股敬礼致意。 他先凭借着手指姑娘粗暴地让余找找爽了一把,然后抽出手,啪啪地打着那两瓣屁股,跪到床上挺身准备进入。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即使他极力把那两瓣屁股往外掰,也只能挤进去一个鸟头。这朵小雏菊箍得他满头大汗,感觉十分不美好,生疼! “你放松点儿行吗?想夹死老子?” 余找找十指蜷着被单,无论从心理和生理都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混杂着羞耻感,几乎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下一刻,危险真的来临了,他觉得那个地方被硬塞进一个长满倒刺的尖锥,一毫一厘地剌破他的肠道,缓慢中带着刺痛。 套子前端被挤变形了,金酒十觉得自己伸进去的鸟头也被强制性挤得缩水了,因而没能进去的部分愈发肿胀,血管突突地贴着套子上的薄膜,像随时会挤爆。 “操!”他音调扭曲的骂了声,干脆拔出来甩掉套子,重新抹了大把的润滑剂。咬紧牙关,拼着一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劲,一鼓作气的贯进去小半根,再想前进,完全没辙,动不了。 余找找疼得浑身痉挛,他是明白为何跟徐二打|炮的小男生会发出那样惨绝人寰的尖叫了,他咬得牙根酸疼才没让自己也惨叫出声,感觉到男神哥在退出,这口气没缓过来,下一阵刺痛更加汹涌的漫进四肢百骸,神智疼得发昏,脑仁里一根神经突突直跳,除了疼什么都感觉不到,差不多要晕了。 金酒十心想前面总会有点儿艰涩,等后面撑开了,也就好了。 他双手勒着余找找的腰迎合着自己俯冲的动作,大略冲了十来下,速度仍旧缓慢得让人癫狂,且无论如何前方的拥堵都严密厚实地顶住前路,那是灼热柔软的肉障,像带有生命吸引着他的精魂,却密不透风,根本不给他留有可以开辟的罅隙。 老子就不信办不了你!金酒十吸了口气,把余找找的腰提得更高,扛着被夹断的风险狠狠冲刺了一阵,那感觉似乎是随时会血肉模糊爆炸身亡,又痛又爽。这种酸爽让他有点儿窒息,飘忽的目光落在余找找像张弯弓的脊背上,那一排圆润突兀的脊椎骨如同算盘珠子,随着身体的痉挛轻轻颤动。 估计是不行,金酒十恨不得咬死余找找,撤后时才看到柱身上的缕缕血迹,连接处还有血珠不断外涌,果然是血肉模糊的惨状。 他只好不甘不愿却颓废丧气地撤出来,失去依托的余找找像陡然折断翅膀的鸟,倒下去后只听见二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金酒十上前拂开他黏在脸上的头发,小崽儿闭着眼睛,睫毛噙动间泪水从眼角滚滚滑落,脸色苍白如纸。 看样子他预想中的幸福生活是此生无缘了。金酒十没管他,到卫生间拧开花洒,寒冬里的冷水冲走了他最后一丝情|欲,回屋时带了条湿毛巾,小崽儿虚弱地活像是死了一回,对他的动作全无反应。 金酒十给他盖了条被子,靠到床头郁闷的抽烟,两人的初次水乳交融以血泪惨烈收场,一晚上谁都没说话,余找找躺在那儿连动也不敢动,一动就疼。 第二天早上星田送饭过来,金酒十这才把死尸余找找从被子里刨出来,小心地放到沙发上,抹了把小脸儿, “还疼?” 余找找一头扎到他肩膀上,有气无力的说:“以后都这么疼么?” “呃,”金酒十想就这状态,估计是没有以后了。“我……去想想办法,不让你这么遭罪。” “……哥,”余找找过了会儿才问:“你以前,跟别人打|炮的时候,他们也这样吗?” 金酒十做出中肯的评价:“咱们国家的都这样,外国的不会。” 余找找受伤地抬起眼帘,看着男神哥挺拔的鼻梁哭唧唧道:“你还跟外国的做过?” “我……”金酒十咳了声,“只能跟外国的做。” “为什么?这是什么病?” 金酒十也颇为无奈的苦笑了一下,“鸟太大,正常型号的放不下。” 余找找悲戚问:“那我呢?” “你?”金酒十叹息地揉着他的脑袋,“你是小的不能再小的那种型号,就像针别对棒槌,你觉得棒槌有可能从针别里穿进去吗?” “嗯,”余找找双手捧住他的脸,盯着他的嘴唇:“那你就是棒槌了。” 他咬住金酒十欲将骂人的嘴,很贪恋的磨蹭着两片潮湿的嘴唇,最后窝在他肩膀上, “哥,你的大鸟真把我的屁股捅伤了,我不能动,在我好之前,你要抱着我走路。” 看,没好上前都温柔体贴,好上了马上撒娇下命令,这点男人女人一个德行。金酒十心想自己竟然也有这天?但是怀里的小崽儿乖顺的靠在胸口,丁点儿大的一小坨,让他想揣在口袋里随时逗弄。 人和心都是自己的,却吃不到肚里,金酒十对这个现状很不满意。也许人的身体和心是统一的,向来在某些方面很开放的小金哥,竟然对俄罗斯大妞失去兴致,专心想着他的小崽儿。 那要怎么办呢?问问医生?可哪个科室的医生管这个?这方面有没有专家什么的?有没有朋友懂这方面的知识?——金酒九! 但我要怎么跟她说呢?金酒十盯着手机上的电话号码,他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也没拐弯抹角,电话一接通就直奔主题, “我就是想问……你跟那个男的,你们做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这对姐弟的声音有着相似的磁性,金酒九反应很快,“是跟你上次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子吧?” 金酒十在这端挑高眉,“你怎么知道的?” “还用猜么?”金酒九嗤笑,“你也就这眼光。” “我眼光怎么了?你眼光好?你到底说不说?” “弟弟,你不知道这世界有一种东西叫网络吗?” 那一整天从小金哥升级为大哥的金酒十都坐在电脑前,阅览了无数资料和帖子,看到各种夸张的不靠谱的留言,最后经过严格筛选,在某个网页下看到“权威专家”xx的留言,发现这权威专家还是医生,他就打道去医院了。 余找找躺在床上看男神哥放给他的蜡笔小新,悖离正常人的童年让他缺少看动画片的体验,不时被逗得咯咯直笑,根本停不下来,一看就是一整天。等碟片放完电视机跳出菜单页面,他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暗下了,最近这些天阳光总不见踪影,天空有些沉闷,压抑中又让人有昏昏欲睡的舒适。 大猫躺在客厅门口,不管他怎么引诱都不肯长时间跟他呆在一起,只有男神哥在家时,大猫会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时刻追随注视。他感到心疼,好像看见了苦苦追求男神哥的自己,卑微又痴心。屁股还是疼,里面像通了电,滋滋的细丝般的疼。 其实也不是疼到不能走,他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每次对男神哥提这样那样的要求,说无理取闹的话,他都感到不安,怕看到他的突然翻脸,怕再次被抛弃。可又忍不住试探男神哥的底线,不安又充满期待。 他翻开那本《巴黎圣母院》,曾经读来蕴含哲理的文字如今变成单纯的白纸黑字,一颗心都飞到外面,飞到他不知在哪儿的男神哥那里。 可怜的像个留守儿童!患得患失。 客厅里的大猫突然站起来盯着门,余找找也赶忙奔过去。 金酒十拎着一个箱子,开门见到一人一狗怀着同样的雀跃看着自己,心头涌上一阵酸涩的暖意。他放下箱子,搂住余找找,又摸了摸大猫的头, “中午吃了什么?” “吃了骨头汤、米饭、土豆丝和茄子。” “不错,回头给送饭的小弟多赏点儿钱。” 屋里的暖意和怀里的人驱走冷气,金酒十没舍得放手,两个人安安静静地抱了会儿,他才打开箱子。 “是什么?” 金酒十给他一个小册子,“先看看,等你好了再给你说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本说明书,具体是讲一种操作流程,跟排泄有关。其余的是讲在某方面如果不注意卫生和保养,会得很多种配图吓人的疾病,真的很吓人! “还想打|炮么?”金酒十已经换好衣服,走过来剥了颗糖放到他嘴里。 余找找吞了口带着甜味儿的口水,硬糖和牙齿碰撞时发出咯咯的响声,“想,但是疼!” 他沮丧地放下小册子,被男神哥搂到怀里接吻,糖果在唇舌间推来滚去,甜味儿充斥着两人的口腔,不多时,男神哥西装裤里的大鸟硬邦邦的抵住他的腰, “慢一点儿,你就不会疼了。” 这个所谓的“慢一点儿”,有俩星期那么长!幸好这两个星期里乐趣横生。 第三天等余找找的小雏菊恢复正常后,他根据说明书拎着某溶液进了卫生间,温水洗净了小屁屁,涂了滑溜溜的东西,忍着不适把一根管子伸进小雏菊里,等溶液流入肠道,他坐在马桶上开始抵抗腹痛。 “小崽儿,你感觉怎么样?”金酒十紧张地站在门外,虽然这不是性命攸关的手术,但这个操作流程终归不是很爽。 余找找感觉肚子胀得像皮球,五脏六腑错位般乱七八糟的搅动着,他手脚冰凉,开始发冷汗。 “你别管我,”排泄毕竟是件很肮脏的事,他不想被男神哥听到或者看到,“你能去外面吗?别在家里,你……”肚子里陡然抽了下,“等会儿再回来。” 他需要去床上躺五到十分钟,这十分钟金酒十被赶出家门,等回来后余找找已经浑身虚脱的窝在被子里。估计是用了很多沐浴露,屋里都是他那个苹果味儿童沐浴露的味道。 “很难受啊?”金酒十躺到他身边,把被子严严实实的塞到小崽儿的脖子下面,羽绒被上还盖了他的大衣,屋子里俩空调二十四小时不停歇。 余找找从他臂弯里病恹恹的睁开眼,“哥,我感觉我要中暑了。” “呃,”金酒十把大衣扔下床去,大猫抓紧时机享受生活,把他的大衣拖到沙发上当褥子了。 余找找眼睁睁看着大猫把大衣叼走,心想明天等男神哥发现也只会指着大猫的鼻子一顿痛骂,最多拍几下脑门儿。他已经对这个场景很熟悉了,能看得出大猫一点儿都不怕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主人。 “你说,”余找找若有所思的望着门口,“大猫伤心吗?” 金酒十揉着他脑袋的手顿了下,“据说,狗只对人有感情,子女,好像没感情吧?” “谁说的?” “以前我们家最多有二十四条狗,”金酒十回忆了一下,“大概十六七条小狗,其余的都是大狗,小狗是大狗生的嘛。有一回它们可能吃了被耗子药毒死的老鼠,就一上午的时间,那些小狗都死了。大狗也上吐下泻了好几天,等好了以后照旧活蹦乱跳,看不出伤心的样子。” 余找找想想那个场景挺难受的,“那你呢?那个时候你什么感觉?” “嗯……我那天把小狗的尸体放到推车里,找了个地儿挖坑埋了。那时候太小了,埋的时候挺可惜的,第二天也就忘了。” “那为什么你家养那么多狗?” “这个答案,你应该不会很喜欢,”金酒十对他笑了下,眉眼间很温柔,“养大了,宰来吃肉。” 余找找的心颤了下,“那万一有感情了呢?” “不会有感情。打个比方吧,徐老扒养你们这些小孩儿也养了很长时间吧,他宰你那个熊哥的时候会心软吗?你们之中有人死了的时候他会难过吗?一样的道理。别瞎想了,”金酒十坐起来给他掖了下被角,“睡一会儿吧,我去阳台抽根烟。” 都是一样的道理,金酒十站在阳台上感受着穿胸而过的冷风,徐老扒这样,罗哥呢?自己对罗哥来说,是不是跟那些待宰的狗没两样? 还有不到两个月,确立继承人的时间就到了。贺转辉最近很安份,没跟他有直接冲突,但一直在背地里笼络那些有话语权的老家伙。 自己的势力壮大的很快,贺转辉不会以为他真的会堂堂正正靠着选举来上位吧?需要先搞掉贺转辉,但搞掉之后呢?他真的能当上老大?真能把这个位子坐稳? 罗哥,会心甘情愿退居幕后吗? ☆、第四十二章 话说“慢一点儿”这段时间里乐趣横生,具体过程是这样的: 金大哥最近对回家一事表现的那叫归心似箭,上午若非逼不得已绝对要迟到,中午请这个长那个长吃饭哈酒,下午开始看点儿,每十分钟就看一次表,等确定没事,马上奔回家。 他什么时候回家,余找找必须什么时候吃饭,吃完饭为了消食要出去散步遛狗,这个时候金大哥仍然不停看表。 “怎么这么慢?才过了十分钟!” 大猫断掉的前腿现在装了个带轮子的支架,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伴有咯啦啦的响声,威武的大狼狗因此透出些许可爱。 余找找知道男神哥急着回家是为了什么,他恰好相反,希望时间越慢越好。 “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金酒十对他知道的故事抱有严重抵抗心理,“又是喜多和拉大?” 余找找足花了半分钟,才想起这个喜多和拉大的真正身份,顿时哭笑不得, “不讲喜多拉大,要不……给你讲安徒生童话?或者格林童话?要么伊索寓言?” “越说你越来劲,”金酒十嘁地发出声轻嗤,“我要听潘金莲和西门庆,你会讲么?” “潘金莲和西门庆?”余找找心说这名字好耳熟啊!“那是什么故事?” “我给你讲啊,”金酒十对这个故事耳熟能详并满怀喜爱,背着手迈着悠哉悠哉的步伐开始讲起来,“从前有个女的叫潘金莲,长得十分带劲,胸大屁股翘,整个一狐狸精,偏这个狐狸精的男人是个小矬子,比根柱还锉,跟大猫差不多高。这个矬子叫武大郎,武大郎每天卖炊饼卖得兢兢业业,太累,没精力跟潘金莲打|炮。 这天潘金莲开窗户掉下去一根棍子,刚好砸中一个很会玩儿女人的男的头上,这男的叫西门庆。俩人王八看绿豆,一眼就对上眼了,然后开始苟合到一起,每天打|炮,爽的二人诶诶哟哟,武大郎知道后被潘金莲毒死了。潘金莲和西门庆更加开心了,每天还是打|炮,潘金莲的小洞是潺潺如流水西门庆的大鸟是一柱擎天,每天在流水的小洞里插个不停,进进出出,好爽好爽!” 余找找经过多日男神哥的多日荼毒,已经从一个一无所知的小白变得见怪不怪。他对男神哥的故事感到无地自容,尤其男神哥讲故事时的语气和模样,甚为猥琐,令他的小心脏跳个不停,羞得耳朵红了。 “怎么样这故事,是不是比喜多和拉大过瘾多了?要不我再给你讲一个?” 余找找扭头瞪了他一眼,“不许讲,我不要听!” “不听?你不听,那我还非要讲给你听,”金酒十伸出胳膊把他捞到怀里,扯开小崽儿捂着耳朵的手,在那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喷吐着热气连舔带亲,把余找找痒得一个劲儿拿肩膀蹭耳朵。 “在很快很快的未来,”金酒十的手也不老实,借着大衣的阻挡伸进余找找的裤腰里,捏了下他的小屁股,继续压着嗓子说:“有个叫余找找的小孩儿,要被一个叫金酒十的男人架在腰上,拿大鸟捅他屁股缝里的小洞洞,捅得啪啪作响,捅得小洞都合不上,从七点到另一个七点,从黄昏到另一个黄昏,从卧室到客厅,从客厅到阳台,把你从床上干到地上,翻来覆去,干的你站不起来,爽的你一直叫,一直叫,一直到你昏过去,都不停……” 余找找听得腿软,被他男神哥按着脖子一顿猛亲,小鸟抵着男神哥的腿,大鸟抵着他的腰,一双手臂恨不得把他勒到怀里。 金酒十是谷欠火焚身,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下表,“好了,半小时了,回家。” 今天是训练幸福生活的第一天,水汽洋洋的卫生间里,金酒十把余找找按到窗台上,很耐心地做完扩张,然后拿了个震动跳蛋,慢慢推进那朵小雏菊里,按下了开关。 那感觉很刺激,余找找的细腰打了个哆嗦,那个小东西被越送越深,后面胀胀的被填满了,不疼,很胀,说不出的感觉,但有些呼吸困难,他又哆嗦了一下,被男神哥翻过来,架起一条腿,用大鸟在腿根间来回磨蹭。 “爽不爽?” 余找找的脚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背后冰凉的瓷砖让他的神智有一瞬间的清醒,可下一刻男神哥直接把他腿架到肩膀上,身体用不可抗拒的力量压着他。 “你他娘的,”金酒十摸着肩膀上滑腻的小白腿,眼角泛红凶狠地盯着他,“骨头这么软,绝对能用很多姿势,可以干到很深,干你一定很爽,”他掐住余找找的脖子,迫使他张大嘴呼吸,看到里面鲜艳的舌尖,就低下头用舌头包裹着那条舌头,卷到嘴里又吸又咬,“怎么就中看不中用,进不去呢!” 余找找受不了这刺激,搂住男神哥的脖子开始一阵阵轻微的抽搐,“哥,”他睫毛上的水珠不知是花洒里的水还是泪,支撑在地上的那条腿也尝试着抬起来想夹住男神哥的腰,神思和身体不受控制,恍惚间急不可耐又有些飘然,“痒,难受……”他捧住眼前的脸,乞怜似的亲吻他的嘴角,“你救救我,好难受!” “你难受?”金酒十咬牙切齿的说:“老子更难受!蹲下来,亲亲大鸟。” 他放下余找找的腿,看他哆嗦着跪在地上撅起屁股,把大鸟在他脸上拍了拍,然后见小崽儿伸出他鲜艳的小舌头,很虔诚地舔着。 他曾经的那些外国大妞儿,也有做这个的,豪放起来让他瞠目结舌,可也许骨子里还是有含蓄的基因在,爽的过程中心理却隐约不舒服,都是烦躁和暴虐,想一杆枪捅死那帮女人。 但小崽儿做这个不一样,这是很肉{谷欠}的画面,满眼淫靡。金酒十见他闭着眼,小嘴巴轻轻嘬着鸟头,又慢慢送进口中,像是讨好,却更是情不自禁。 余找找迷离中睁眼看了下男神哥,水流从他的头顶冲泻而下,他挺拔的鼻尖和轮廓分明的下颚上缀着晶莹剔透的水珠,黑黢黢的眼睛透出狂热和专注,男神哥笑了下,很满意他的做法,不是在嘲笑他,更多的是爱意。 “崽儿,别动。”金酒十的手指在他下巴上勾了下,随即按住他的头顶,缓慢地挺动腰身。 余找找闭上眼,那根粗长的可怖的坏家伙撑开他的口腔,他没法合上嘴,也没法吞口水,嗓子眼是间歇性窒息似的憋闷,带有干呕的欲望。但他听到浴室里回荡着男神哥暗哑的吟声,像魔鬼诱惑的吐息,腐蚀掉他的理智和羞耻,让他心甘情愿的沦陷在这靡乱之中。 金酒十的动作变得狂放起来,每一下都要深深抵住那颤栗的喉咙口,抽出冲进时带起沉闷的水泽声。他看到小崽儿因此皱起的眉眼,扶在他腿上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抠进肉里,是个非常难受的表情,可他的屁股却高高撅起,随着跳蛋的节奏收缩抽搐。他想把他拎起来,在那两瓣儿小白屁股上留下一个个通红的巴掌印,然后狠狠操干他,听袋囊撞击在屁股上啪啪的声音,直到他连哭带求饶,尖叫着射出来。 这些画面感强烈的幻想让他一把捞起余找找,恨铁不成钢地啃咬着他的脊背,听到他呛得不停咳嗽,随即手指伸进那朵塞满东西的小雏菊里,前面掐住他的小鸟,几乎要把余找找搓弄死了,才极度压抑的射了他一屁股。 是怎么回的房间余找找记不清了,但他知道男神哥那晚基本没睡,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看到男神哥坐在床头,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自己,男神哥很不开心!!!打从余找找认识他开始,就没见过他这种脸如寒冬腊月的窗花、眼神像死不瞑目的恶鬼一样阴森的表情。 余找找吓得拢紧被子,下一刻又被铁面煞神一把夺过,开始了新一轮的教育…… 这回金酒十没射,他实在射不出来,让小崽儿用嘴估计是可以的,但他怕一不留情,又把余找找给堵晕过去。 他挺着西装裤里硬邦邦的帐篷,把余找找洗干净丢到床上密不透风地捂好被子,用吃人的口气对他说: “乖乖在家休息,多吃点儿东西,养精蓄锐,晚上等我回来——继续!” 起初几天,浴室是主要战场,后来金酒十开疆扩土,把战火蔓延到床上,并且战斗时间从一个小时延长到两个小时,每回一定要把余找找折磨哭了,才勉为其难地偃旗息鼓。 慢慢,他的耐性被磨练出来,已经可以很娴熟的顶着精神矍铄的大鸟,面瘫着给余找找的小雏菊做扩张训练,他甚至可以在这个过程中开开玩笑,说一些类似“心肝儿你真棒”“心肝儿加油”这样的俏皮话来。 这样的男神哥更加恐怖了,余找找似乎看到他黑黢黢的眼睛里时刻烧灼的鬼火,跟男神哥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变成神经拉锯战,无法忽视他笑脸下蕴藏的低气压,和愈加迫人的雄性荷尔蒙,性感得简直要了他的小命。 十来天之后,即使男神哥不在,他也要被迫用小屁股叼着那些五花八门的鬼东西,这虽然很不舒服,但比男神哥亲自动手好很多。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很容易被挑起欲望,变得敏感,并有点儿欲求不满,即使男神哥让他叼着那些东西一边儿待着,也总想缠着他。 这天晚上例行教育结束后,余找找的小雏菊里塞了些据说能滋养小雏菊的药丸,很滑,油腻腻的,动一下那三颗药丸就在里面上下滚动,他觉得股缝间湿湿的,偷偷用手摸了一下,黏黏的,还有中药的味道。 男神哥在看一种叫做蝙蝠侠的动物演的电影,看得很认真,连余光都不赏他。余找找慢吞吞的蹭到他身边,两条腿缠上了男神哥的大腿,膝盖故意碰碰大鸟,下巴抵住他的胸口,眨巴着眼睛对他说: “哥,后面好痒,难受,你帮我挠挠?” “嗯,”金酒十叹了口闷气,这崽子就不能让自己好过,“好啊,来,互相伤害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出差,可能会断更。 ☆、第四十三章 从早上就开始下雪,是那种南方罕见的大雪,绿植、车顶、房顶,积压了一层厚厚亮亮的雪花,看起来像棉花糖一样可口。云朵零散地缀在灰蒙的天幕下方,是个睡觉的好天气,如果屋子里暖气充足,可以做些别的事情,让身体更加温暖。 譬如说摩擦,摩擦起电,电流在皮肤上簌簌滑过,麻麻痒痒的感觉让那两条细腿禁不住曲起想要躲避,但那只带来摩擦的手顺着脚踝一直摸到腿根,在那处细腻的嫩肉上促狭地勾挠,流连。最后拢住两颗软皮下的鸽子蛋,在掌心里把玩。 “小心肝儿,”恶魔兴致盎然地舔舔嘴角,驾轻就熟地调戏自己的猎物,“准备好了吗?” 猎物踢到了恶魔质地坚硬的西装裤,小小鸟因为恶魔的玩弄精气神十足,粉嫩的小鸟头吐出淫亮的液体,他害羞似的一手捂住小小鸟,一手试图掰开恶魔正越来越过分的手, “哥……你今天……自己来吗?” “那当然了,”他拍掉猎物的手,指甲在小眼儿上恶意地抠了下,“今天要是再进不去……小崽儿诶,你就等着死吧!” 等待太煎熬了,化身为恶魔的金酒十身体里血液沸腾,却十分有耐心,他的双手把住床头,高高的身体慢慢压在小崽儿瘦小伶仃的身体上,并不压严实,只用西装裤里的大鸟蹭着他毫无伪装的小鸟,姿势仿佛已经进入,每一下都满意地激起小崽儿的颤栗,速度不快不慢,磨得余找找恨不得咬他一口,直到小小鸟率先不争气的缴械投降,金酒十才搂住余找找翻了个身, “来吧,给哥把衣服脱了。” 这具堪比门板的身体铁了心要当瘫子,可把余找找累得够呛,他按照男神哥的吩咐,转身跪在他腿上,对他撅起屁股,在那道火辣辣的视线下自己做扩张。 “可……可以了吗?” 那朵小雏菊经过长时间的爱护和锻炼,现下正绽露出鲜艳的内里,在白净的手指下对着自己呼吸般一开一合。金酒十忍不住伸进两根手指,里面又暖又滑地嘬着他的指节,非常温顺。 “差不多了,转过来吧!” 余找找紧张的打着哆嗦,转过来后用屁股对准那根雄赳赳气昂昂的大鸟,撑在男神哥结实的腹肌上开始下坐,刚进去一个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根大鸟似乎跳了一下。 “疼么?” “有点儿……胀。”余找找停下来做了个深呼吸,哀求地看着男神哥,“不能你自己来吗?我……腰酸。” “没用的东西,”金酒十恶声恶气地斥了句,“等会儿有你酸的!你要是想来个肛裂,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余找找颓败的哼了声,又试着往下坐了些。小雏菊里面很滑,能感觉到大鸟严丝合缝地贴合着里面,撑开肠|壁上的褶皱,随着深入又把那些褶皱往更深处推去。 他低下头看了下那个地方,风景实在很不好看,那根大鸟还有一大半露在外面,底部黑发丛生,嚣张地插在他的小白屁股中间,狰狞的令人发指。 “快点儿!” 金酒十焦躁的催促他,腰上用力一顶,余找找顿时软趴趴的倒在他身上,喘着气跟他抱怨: “打|炮太累了!哥,咱能不打吗?” “我揍你啊再跟我讨价还价!等会儿就舒服了,”金酒十把他推起来,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大幅度起伏着,“快点儿,乖,哥要憋死了,你动一动。” 余找找被逼得眼眶浮起红晕,屋里简直热得难受,他向上撅了撅屁股,先把大鸟吐出一大截,再重新吞掉一丢丢,几次起伏非但没吞得更深,反而还退步了。 “你干嘛长这么大!”他说话都带着哭腔,扶在男神哥腰上半死不活地垂着脑袋,打定主意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都不动了。 “成,”金酒十被吊在半截儿,这小崽子这时萌生退意,不是逗他玩儿么?“你丫自己找死,别怪哥没手下留情。” 说完坐起来抱住余找找的小腰,一翻身给他压在身下,大鸟直接一送到底。余找找骤然一声尖叫,推着他的肩膀想逃,却被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金酒十几乎爽得不能自已,这种做法当然比用嘴刺激多了,他先是闭着眼深重的喘了几口粗气,缓了缓想射的欲望,才在余找找脸上大力的啵儿了两口, “心肝儿,你套得哥哥很舒服,这回估计是温柔不了了,你先忍着,等会儿哥再温柔点儿。” 余找找被他撑得头晕脑胀,完全没听清他说什么,这口气还没倒换过来,他男神哥一点儿缓冲都没有,上来就是疾风骤雨,那根大鸟在他体内越顶越深,酸胀之中疼痛难忍。他非常想用力把这根大鸟给挤出去,但受过锻炼的小雏菊现在很不给力,曾经不留罅隙的肉障此刻被撑开一个小口,柔软的肠肉缠绵地裹着青筋暴起的柱身,在它每次撤退时恋恋不舍的吸着它做出挽留,冲进时又极尽所能的凑上去卷紧。 骚得简直让金酒十忘了东西南北,动作放浪形骸大开大合,次次都全数没入,且一次比一次顺利,一下比一下更火辣。屋里只听到余找找时断时续的叫声和袋囊打在屁股上啪啪的响声,他扣着余找找的肩膀,在皮肤上留下几个青紫的手印,情难自禁地凑上去咬他的脖子、耳朵、鼻尖,最后舌头绞在一起,鼻息厮磨的舌吻。 余找找被口水糊了一脸,不仅仅是口干舌燥,从后面到前面,到嗓子眼儿都快冒烟了。他觉得男神哥很狂躁,像是个被这事儿冲昏头的疯子,要么是打桩机,要么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反正不是平时的男神哥。他的十指筋疲力竭地抓着身上的肩膀,被那癫狂的速度折磨得□□,快要喘不上气,神经也快被下面的热情如火烫断了,挣扎中揪住男神哥的头发,叫得濒临断气,腰却不自觉的往上抬起。 爽得要死!金酒十架起余找找的两条腿,抬到肩膀上再次俯下身,这回冲得更深,畅快的恨不能吼两嗓子,但还是别吼了,要保留每一丝力气,要么今天让他死在这个崽子身上,要么让这崽子被他操|死在身下,反正不管哪种死法,都是爽死的! 不枉老子为了他憋了这么久! 他以一股极度扭曲的臆想爆发出怪力,手臂穿过余找找的身下将他死死搂在身前,心里不断感谢上天让这小崽子每天练功打把式,这个姿势换了其他人早被勒断了,余找找做得毫无压力,就是小腹不停颤抖,不停哭叫,叫得一点都不好听,上气不接下气像要死了一样,头皮被他薅得生疼。可全部的这些反应都让他更兴奋狂乱,他咬住余找找的下唇,狠命撞了两下。余找找突然浑身僵硬,两腿用力夹住他的脖子,昂头发出一声嘶哑的轻吟,射了他一胸口。 “爽吧?”金酒十舔了舔嘴唇上的血,一边问一边又重新轻轻顶他。 余找找的手脱力地从他头顶滑落,整个人飘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自己飞起来了,然后就真飞起来了。 男神哥抱着他下了床,环着他的一双腿给他按到墙上,他妈的就歇了一分钟,又开始疯狂的操干起来。 余找找这会儿是叫不出来了,呼出的是热气,吸进的也是热气,原来人不仅仅是心理,连生理都可以有这样大幅度的起落。男神哥对他快慰的笑着,结实的臂膀环绕着他,笔挺的大鸟深埋在他的体内,此生从未这般疯魔,什么苦痛欢愉,什么理智羞耻,都随着他整个人的重量落在那双臂弯里,被他带往炽烫的烈焰中摇曳着化作火光。 如果这是地狱,他愿意把灵魂献祭给他,同他一起堕落永不复回;如果这是天堂,他愿意把信仰寄托给他,不问神的话语,同他一起被审判被流放。如果这里是人间,他就把灵与肉一起交给他,跟他同赴生死。只要他能这样抱着自己,只要他的大鸟只为他坚|挺。 “爽不爽?”金酒十的嘴角邪气地扬着。 余找找搂住他的脖子,唇边的血珠不断溢出,“从来没有这么爽过!” 金酒十重重一顶,大鸟在他体内似乎又跳了跳,“跟着我好不好?” 余找找叹息着抵住他的额头:“好!” “到死都跟着我么?” “嗯,到死都跟着你!” 金酒十舔掉他嘴唇上的血珠,又重新咬出更多的血,“小崽儿,我跟你讲啊,你说所有的男人跟我比都不是男人,这话有点儿夸张,但哥很满意。哥会向你证明,”他转而凑向余找找的耳廓,“你记住,这世上只有我会这么|操|你,只有我能让你这么爽,”他每说一句就要又深又重的顶他,“女人不能,男人更不能!只要你觉得爽,哥哥从早干到晚,干到精尽人亡,只为了你能爽!” 这几句又糙又粗俗的话像把利刃,将余找找的患得患失劈成四分五裂,男神哥的情话跟名著里动辄生死灵魂的名言是两个极端,但他要把这几句粗话永远记住,记住这一刻充满血的铁锈味儿的狂乱的吻,记住他野蛮的力量和滚烫的生机,入骨入血,悱恻缠绵。 他激动地搂住他,抓着他的头发吻他,用光滑的脸蹭他下颚坚硬的胡渣,双腿紧紧盘住他的腰,每一次深入都要叫喊,叫他哥,叫他再用力操自己,胡言乱语的说喜欢说好爽,说爱他。 像两个忘却一切的疯子在做|爱,都拼尽力气燃烧对方耗光自己,于是家里很快一塌糊涂了。 小金哥的情话说的信誓旦旦,做起来也毫不含糊,果真从床上干到墙上,从墙上干到地上,并且很有远见的在地板上垫了两块儿木阶,方便两人的身高差不影响发挥。幸好阳台是大猫的房间才让余找找逃过一劫,起初三次还能勉力回应他,然后是甘拜下风,再然后就只能手无缚鸡之力被翻来覆去的操弄,他感觉后面都穿了,冒火了,在浴室那次抓住窗台冰凉的瓷砖,丢脸到失禁,小金哥竟然还金枪不倒。 要么饿死,要么撑死。小金哥一直酣畅淋漓地从早干到傍晚,射光最后一颗子弹,还苟延残喘地趴在余找找身上,想再来个一回。余找找哭都没力气哭,软着手脚和声音求他, “不来了,不来了,真不行了……哥,饶了我吧!” 金酒十耗得头重脚轻,再次扒开余找找的腿,把颤颤巍巍的大鸟捅进软绵绵的小雏菊里,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想要耸起腰,最后只慢吞吞的顶蹭,色令智昏的抽动,动得眼冒金星,才说: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19节 “崽儿诶,哥哥我尽力了,就只能到这里了,再来要死人了!” 说的好像谁求你这么卖命似的!余找找迷茫中望了眼外面黑压压的天色,握住了脖子下枕着的手,突然想起这两天看的广告词,嘟囔了一句:“珍爱生命,远离男神哥。”继而陷入黑暗中。 金酒十彻底累倒在余找找身上,到了半夜茫茫然睁开眼,肚饿口渴,游魂一般飘到厨房灌了一肚子自来水,发现两腿轻飘,四肢乏力,心想我大略是真爽死在那个崽子身上了,不然怎么一点儿知觉没有?到底做了几次?一夜七次郎,老子有没有七次?没有七次很丢脸啊应该再来个一回,要有七次……到底几次?应该数一下,说不定能破个吉尼斯纪录! 他虚脱的双手把余找找抱到浴室,期间差点儿把小崽儿头着地摔个倒栽葱,但他始终凭借着非人的信念把小雏菊清理干净上了药,他汩汩不断的子孙从小白屁股间流到下水道,然后极力让双眼聚焦,看看小雏菊有没有被用坏,可得好好保护,不然没下次了! 第二天中午,在男神哥晃断他的脖子之前,余找找勉强睁开眼,听他问:“还行吗?” 余找找陡然来了力气,瞪圆眼睛狂摇头:“不行了!绝对不行了!哥,我求你了,我真求求你了,你千万别来了!” 金酒十没好气地说:“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问你活过来没有?老子现在想来也来不了啊!” 余找找头一歪重新倒回枕头里,“你出去办事行吗?我现在看到你……很慌张!” 金酒十好算有力气笑了,“把粥喝了,今天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不忙早点儿回来。” 余找找很想说您还是晚点儿回来吧!可男神哥一走,他独自躺在床上,被子里还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羞得他窃窃笑起来,又巴不得男神哥下一秒就回来,再跟他躺在这暖暖的被窝里,什么都不做,只摸摸抱抱亲一亲,说些话。 ☆、第四十四章 双眼无神,眼圈发青,走路打晃,还时不时扶腰,随便往哪儿一坐,立时就昏昏欲睡。 大哥的小心肝儿很厉害嘛!铁铮铮一汉子,竟然一天能纵|欲|过度成这幅鬼模样! 金酒十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吃不消,昨天实在是太过火了,做这一回,估计得休养个把星期。中午应酬特意点了海参补身体,又喝了点儿药酒,身体稍微回暖,就想着今晚大概还可以再来一回,结果坐上车马上睡倒,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回家时发现桌上的饭菜竟然有炖王八,小弟好体贴,是在嘲笑他身体虚,那方面不行吗? 卧室里没开灯,电视机仍然在放蜡笔小新,金酒十扯开被子滚进床,把睡得倍儿香的小崽儿往怀里一带,很利落地把人扒光,上下其手摸了会儿,香香的,又不轻不重咬了两口。他老人家是做不了也要占尽便宜,把迷瞪瞪的余找找亲得晕晕乎乎,啧啧有声地交换了口水,又昏天黑地的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晚上,勉强养回一丢丢元气的余找找又被吃了,确切来说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的生活就是吃、睡,然后被吃,吃的花样百出。男神哥还是很克制的,平均每天一回。可他在这方面的喜好真是……怎么不正常怎么来。 躺床上,面对面的这种正常姿势,这一星期根本没有过。要么是趴在桌子上被扛着一条腿劈大叉,这个姿势很深,几分钟下来他除了张嘴淌口水,连叫的力气都没有;要么是被按在墙上反着来,这姿势方便男神哥前后夹击,累的站不稳。男神哥最喜欢的莫过于把他吊起来,下盘完全悬空,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要多深有多深,捅得他尖叫、痉挛,这姿势最操蛋! 这一星期过后,憋成恶狼的男神哥生理上餍足了,心理上变态了—— 晚上睡不着嘛,俩人关着灯在被窝里聊天,余找找说:我给你读书吧! 男神哥说:我给你讲故事吧! 余找找读的是童话,男神哥讲的是鬼故事,电视机的光亮反射在他轮廓立体的俊脸上,浓黑的眉眼阴森森,讲起故事一惊一乍,时不时指着余找找背后说:“诶呀,小崽儿,你背后怎么有人?”要么前面平铺直叙,声音压得极低,神经兮兮的越讲越小声,后来骤然再张牙舞爪一声大喝,英俊的帅脸做着面目狰狞的表情,吓得余找找都觉得他就是那个鬼,越看这张帅脸越害怕,屁股挪到床沿打算跑,又被拉回来,压在怀里咬得满身牙印儿,男神哥就心满意足的睡觉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亲密接触,余找找才知道男神哥的真面目一点儿都不男神,应该说处在男神经和鬼畜之前,他曾经的满腔崇拜被残酷的现实折磨得七零八落,取而代之的是生龙活虎的打闹和毫无还手之力的压迫,可他喜欢这种状态,而且有些上瘾,床上床下,都很上瘾。 这天,男神哥说带他去买年货,余找找站在衣柜前挑来挑去,比出门前化妆的大姑娘还纠结。 金酒十对他爱穿自己衣服这事儿已经习惯了,他搞不懂这崽子哪儿来的执念,多好看的新衣服都放着不穿,非要穿他的。但他又觉得理应如此,这个人合该从里到外都是自己的,每一处都有他的烙印贴着他的标签。 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留着不同的血液,但是,眼睛要看着他,吃穿都靠他,心也向着他,上了床是连体,下了床,心是连体。 小金哥心情很好,笑意挂在脸上,西装笔挺。余找找换好衣服,脖子上围着那条红围巾,虽然松松垮垮不伦不类,但还挺潮。出来看到门口等着的男神哥,发现果然谁的衣服谁穿着更合身,他瞧着那双大长腿,馋得直吞口水,那目光看得金酒十皱起眉,他觉得这小崽儿像是要趴到他腿上咬下块儿肉来! “哥,”余找找傻兮兮的笑了下,“你腿真长!” 金酒十被他垂涎的表情满足了,自豪的岔开腿,一手插兜,“喜欢?” 余找找用力点点头:“喜欢!” “喜欢想怎么办?要不要脱了裤子,来一发?” 余找找着魔似的走过去,一把搂住他,扬起小脸儿,“哥,我看硬了,你|操|我吧!” 金酒十微笑的嘴角陡然僵住,眼神瞬间狠得要吃人,“你是越来越会对付我了!这么骚,羞不羞得慌?” 余找找咬住嘴唇,确实很会对付他,直接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一蹦,小模样还挺理直气壮, “骚怎么了?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对着你发骚,只要你乐意,碍着谁了?有什么好羞的!” 金酒十心道这崽子不得了,估摸着要早晚要笨蛋变成小妖精,真他妈对胃口,“说得很好!哥乐意你对着我发骚,”他果断扒下余找找的裤子,解开腰带,把余找找放到鞋柜上,沾了点儿口水草草做了扩张便将凶器通进柔软的雏菊里,“可劲儿骚起来,哥喜欢!” 呢料大衣遮住两人交合的一处,鞋柜被顶在墙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金酒十胡乱说着粗俗的情话,余找找痴狂吻着他的脸颊,一个说你他妈真棒,一个说你好大。大猫趴在地板上鼻子里喷出好大一口气,得,这两人又开始没羞没臊了!人类啊! 楼下的小弟多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满面春风的大哥和他满眼春水的小心肝儿才姗姗来迟。舒适的轿车里俩人卿卿我我,外面张灯结彩,细雪夹着雨珠,冰凉凉的带来冬的话语新年的气息。 金酒十牛逼哄哄的挥开小弟撑来的伞,扯开半边大衣,一把将小崽儿拢在怀里,丝毫不管别人的眼光,目不斜视地前往目的地。 但余找找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他也就单独面对男神哥时嘴上说说,真面对陌生人还是不安。路过的男男女女和老少,总要往他脸上看看,余找找别扭地捂了下脸上的疤,手就被男神哥攥住了, “怕个屌|毛,眼睛长在他们脸上,想看就看咱们管不着。咱们走咱们的,怎么舒坦就怎么来,他们也他妈管不着!” 跟男神哥一起出来,让他觉得自己也沾染了他的强大。余找找挺胸抬头,搂住男神哥的腰,在人群中肆无忌惮的享受二人世界。 他挑了十几个福字和好多喜庆的年画,金酒十则买了一袋子糖和巧克力,完全把余找找当小孩儿,在零食货柜前看啥买啥,走出超市,他俩加上两个小弟,四个人拎了一堆东西,后备箱堆得满当当。 新年风风火火地来到了。这天早上金酒十在家门口贴上对联儿,余找找对着一本食材教科书琢磨怎么包饺子,大猫早早过上了新年生活,趴在空调下面啃一块牛腿骨。 “对联儿贴好了,”金酒十洗完手上的浆子,凑到余找找身后摸了把肉肉,“你慢慢研究,我出门办事情,八点之前回来。” “除夕还要出去办事啊?”余找找不乐意的撅着嘴巴,“还要到八点才回来!” 金酒十习惯性捏住他的两腮,把那嘴巴捏的肉嘟嘟咬了两口,“尽量早点儿,看动画片儿吧你。” 今天要办的事情,非常重要。他关上门,温暖的小屋被防盗门隔绝在空荡的楼道里,突然令他感到浓浓的不舍,今天这个日子……似乎不太应该动手。 五点钟天黑,六点半的时候,距离郊区某别墅区两公里的路口驶来一辆低调的银灰色雷克萨斯,跟它的主人一样低调。 “开过去。” 金酒十戴着皮手套,汽车堵住雷克萨斯的前路,同时另有三辆车堵住其他的路口。 他率先下了车,大略二十个男人跟随他分别围住那辆汽车,有那么两三分钟,黑压压的天色里只听到呼啸的北风,然后雷克萨斯的后车门打开,贺转辉从车上下来直接走向他,问:“有烟吗?” 金酒十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亲自为他点上火。 贺转辉幽幽吐了口烟雾,似乎有些冷,肩膀向里缩起嘶了口冷气,“金子,”他的眼睛从地面落到他脸上,“能跟我单独谈谈吗?” 金酒十没犹豫,走向几米开外的石桥边,贺转辉跟过去,两个人沉默着抽完一根烟,贺转辉又说:“再给我一根。” 等第二根抽到一半,贺转辉才从寒冷中放松下来,靠在石桥上望着点亮绿光的湖面,声音平静,语气又饱含沧桑, “我知道斗不过你,早打算收手了。……其实,干咱们这行真没什么意思,要是捞够钱,早应该带着家人去国外做点小买卖,享享清福。哪像现在,出门买个东西都得惦记是不是会掉脑袋,死了之后,还得怕尸体会不会被拖出去剁碎了喂狗,我儿子将来想给我上坟,都没地儿哭。” 金酒十默不作声,湖面的幽光形同鬼火落在他的眼睛里。 贺转辉继续道:“咱们认识……十年了吧?十年里我没求过你,曾经咱们也算是交心换命,今天……算了,人呐,有时自以为自己选择走的路,实际是被别人逼的,根本没什么是咱们自己选择的。我走了以后,你小心罗瘸子。我跟你这么说,你一定以为我又在挑拨离间,反正我对你来说也没威胁了,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就当我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听吧!” ☆、第四十五章 “从一开始,我觉得你对我来说真不是什么威胁,因为你没野心。干这行的人要是没野心,注定没有出头路,混混日子罢了。后来罗瘸子开始要选举了,我才猜到他打得是什么算盘。” 贺转辉一声冷笑,又陡然被冷风把烟呛到喉咙凶狠地咳嗽了一阵, “他不想退位,他只想选一个傀儡,这个傀儡不能有权有势,不能有钱有人,一定得是个光杆司令——这人就是你。你想想,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当老大的?你进监狱之前被人追杀过吧?是不是有惊无险?什么人要搞你,还得必须让你活着? 我那段时间跟孙冶胜打得不可开交,就算我当时想弄死罗瘸子,我也没精力。所以他那段时间为什么不联系你?为什么要把你丢在里面关了两个月? 金子,这些你就没考虑过吗?如果你只是他身边的一个打手,我至于费尽心思要搞死你吗?还有根柱,你以为他真的是被孙冶胜从自家酒店楼顶丢下去的?” 金酒十攥着石桥的栏杆,从始至终表情都维持的波澜不惊。 “根柱是罗瘸子拿来激你的一颗棋子!他是被罗瘸子的人丢下去,再栽赃给孙冶胜,他早把咱们三个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知道孙冶胜不屑于跟你解释,知道你没长脑子,不会怀疑到他!从你决定要做老大的那天起,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按照他给你布下的路数走的。 你现在的关系,是他找给你的吧?那些关系到了关键时刻会听你的还是听他的?孙冶胜残余的那些手下,会真的把你当老大?我死了以后,我的手下,会真的为你所用?这些人在罗瘸子和你之间做选择,你有胜算吗?” 金酒十平静地看向他,“说完了?” 贺转辉凄惨的笑了下,“还没,我求你一件事,”他笔直地朝他跪下,几乎是在卑微的乞求,言辞恳切哀恸,“我知道我活不了,你放过我罗瘸子也不会放过我,我活不了的。可是今天……是除夕,我求求你,别让我家人因为我,以后的每个新年都过的不开心。我儿子和老婆还在家等我回去,就这一天,你就宽恕我这一天,等今天过去,我会自己了断,我绝对会自己了断,但是今天……我真的不能死!” 金酒十望了眼远处的那一片别墅区,他想起小崽儿正在家里等着自己,如同贺转辉的家人在等着他。如果他和贺转辉易地而处,他也宁愿放弃尊严,下跪求他放自己回家,迫切地回到那个小房子里,跟他快快乐乐的过个新年。 “好,记住你说的。” 贺转辉蓦然笑起来,激动得浑身发抖,不停说:“谢谢,谢谢!” 他站起身不管不顾地朝着那条小路飞奔,遥遥望着家的方向,内心在这一刻怀揣着无比的憧憬和幸福。却在憧憧树影和幽深的石板路上形单影只,两条腿忙不迭地往前捣腾,欢快的像跑掉尾巴的狗。而后寂静的夜色里突然“砰”的一声气响,他奔跑的身体踉跄地朝前走了两步,随即轰然倒塌。 金酒十难以置信地跑到跟前,目光里杀气必现瞪着自作主张的柳银海。 柳银海放下举枪的胳膊,语气冷漠而坚定的对他说:“大哥,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心狠,给别人留后路,就是断自己的生路。你的心,要狠,兄弟们才能跟你一起活下去。” 回家的路途几乎看不到人影,万家灯火在这一个夜晚驱走夜幕下的黑暗,这万家灯火里,有一盏灯是为他点亮的,也有一盏灯,是因为他熄灭的。 电台里在举国欢庆的时刻放着一首意味深长的老歌——多少脸孔茫然随波逐流,他们在追寻什么?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却在命运中交错……擦干心中的血和泪痕,留住我们的根…… 从余找找来到的那天起,他每次走进这个楼道都会迫不及待,起初是新鲜兴奋,慢慢是欣慰满足。这个家里有一个人,即使他矮小,不完美,但那颗心是纯粹的只为他,不论是冷冬里的漫漫长夜,还是绝境中的坎坷崎岖,那颗心永远会在这里守护他,温暖他。 金酒十掏出钥匙,还没来得及捅进锁孔门就自动在他面前推开,余找找穿着喜庆的红毛衣绽放出灿烂的笑脸,他背后的屋里贴满各式各样的福字,暖气和饭菜的香味灌满他的胸腔,有只手将他牵进屋里,牵进这温暖的小家里,将寒冷关在身后。 “哥,我包好饺子啦!” 金酒十喉咙干涩,几不可闻地嗯了声,旋即矮下身把他搂到怀里。春华秋实,那颗种子已经落叶扎根,从此无所谓四季,凄风苦雨也不惧,连着血肉越张越瓷实,动则挖心刺骨,安则蓬勃生长。 他想余找找就是他的根,却不知如何才能留住他。 金酒十心绪难平,低低说:“找找,” 余找找环住他的腰,侧耳倾听:“嗳!” “我今天……有点儿……很想你,这话,我金酒十就说一次,不是哄你玩儿,不是调情,是认真的。” 余找找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他要说的话一定是很珍贵的,“你说,我记着呢!” 金酒十攥紧掌心下孱弱的肩膀,更加用力的揉进怀里,“特别、特别感激,能在这个世界上碰到余找找!” 余找找很少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他自己也觉得这名字起因太铜臭,一点儿含义没有,远没有小崽儿和心肝儿听来亲昵。可从男神哥嘴里念出来,这个名字仿佛被他珍而重之的卷在舌尖,念来满是牵魂摄魄的心意。 “是我先找到你的!”他特别骄傲地纠正他,“余找找,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找你!你开心吗?” “开心,你想不到的开心。”这一刻的脉脉温情驱散前一刻死别的阴影,他不怕死,至少现在不怕。可他怕与他分别,更怕生离。人生苦短,要抓住相聚的时间珍重相待。金酒十按压着余找找的小脑袋,声带牵动着心神丝丝抽痛,因为深情所以痛苦,“我的小崽儿,我的心肝儿……”说完亲了亲他的额头,在心里补充:很爱你。 余找找刹那间热泪盈眶,脸更深的埋进面前宽阔的胸膛里,无声笑起来。 吃过饺子,放了烟花,晚上仍然做|爱到很晚,交|欢时总把床上弄得一塌糊涂,并且极尽淫|靡之态,互相用口为对方抒发,又用裹挟着腥膻气味的嘴巴深吻。生命在这种时刻燃烧的最旺盛,酣畅淋漓的像死了一回,在濒临窒息的快|感中仍旧十指紧握。 第二天,初一,金酒十强制性给余找找套上新衣服,里面是印着蜡笔小新图案的白毛衣,外面是件大红的羽绒服,裤子也是红的,余找找不高兴地撅着嘴,被男神哥拉上拉链, “太幼稚了!这是童装吧?” “嗯,是童装,”金酒十正相反,很满意的把他转了个圈,“买的时候可费劲呢,童装最大款。” 余找找只好再次重申:“我不是小孩儿!” 金酒十的手搭住他的头顶:“你就是小孩儿!”身高这个硬性劣势使余找找无法辩驳,只一直在心里腹诽,金酒十给他背上兔娃娃的小书包,洋洋自得地牵起他的手,“走,哥带你体验一回童年。” 余找找跟男神哥夹克衫上的老虎头大眼瞪小眼,男神哥今天穿得也很幼稚,运动鞋运动裤,花衬衫和这件土鳖夹克衫,还戴着副大墨镜。他发誓,这种穿着他只在小时候见过,是那些不良少年的装束。 不良少年带着大儿童来到游乐场,排队买票时好多家长都拿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俩。 余找找悄悄往男神哥身边靠了靠,“哥,我觉得咱们这样子……很土鳖,用你们北方话讲……山炮!” 被定位成土鳖加山炮的金酒十高傲的嘁了声,“即使咱们是山炮,也是有钱的山炮!棉花糖要吃吗?” 余找找:“……”男神哥今天没救了。 他被男神哥勾肩搭背的推搡着走向一堆小孩儿中间,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因为他的鞋子带响,像老鼠吱吱叫着的那种响,每走一步就伴着一声吱~吱~ 男神哥买了个最大号的棉花糖,一坨白毛杵在余找找眼皮子底下,有个拖鼻涕的小孩儿仰着头,脖子都快仰断了,晶亮的哈喇子顺着嘴角流成小河, “爸爸,”小孩儿扯着父亲的衣摆,“这个哥哥的爸爸好高呀!巨人!” 余找找的脸腾地红了,男神哥半张脸被墨镜遮住,嚣张地呲出两排白牙,特别欠揍的一甩头,歪在余找找身上,“走吧儿子,巨人爸爸带你去玩儿过山车。” 玩儿的时候特别刺激,余找找真是叫破喉咙,心忽悠下来忽悠提起,一趟过山车结束浑身冒汗,又被男神哥拉着去买冰激凌,但他脚下生根,死活站在原地不肯走,丢人,一走就带响,太引人注目了! “你知道童年是什么吗?”山炮的巨人爸爸捏起他的下巴,“童年就是出尽洋相,还能自得其乐……哎呀我操,这话真他妈有哲理,回头写到你的小本本上记下来。” ☆、第四十六章 有钱的山炮带着娇羞的傻儿子迈着欢快的步伐,在游乐场的每个项目里留下身影,碰碰车,摩天轮,滑冰场……数之不尽的童趣和欢声笑语。 余找找是真玩儿嗨了,陌生人的眼光让他心怀惴惴,可男神哥牛逼的站在身侧,内心和他的外表一样具有忽视一切牛鬼蛇神的傲然霸气。于是纯良的余找找学坏了,手中攥着一沓人民币,背着兔娃娃书包摇头晃脑地走到收银台:“我要二百个金币!” 换完游戏币,余找找叮叮当当地奔向男神哥,路过一对直勾勾盯着他的小情侣时狐假虎威的哼了声,继续踩着“吱吱”响声蹦跳着朝男神哥前进。 那对毛茸茸的兔耳朵随着他的蹦跳在他肩膀后跳跃着,金酒十斜倚着门框,墨镜下的嘴角恶趣味的坏笑着,小崽儿的书包里有个特大号的震动棒,和一堆糖果混在一起,等会儿要挑个地儿,来场野合。 他看着对此一无所知的小崽儿雀跃地从人群里奔向自己,玻璃弹珠般的眼睛闪烁着流光溢彩的笑意,小嘴巴乐得合不拢,露出里面洁白的牙齿和鲜嫩的舌尖,大鸟立刻就硬了。然后他把人拉去了鬼屋—— 鬼气森森的空间里回荡着瘆人的尖叫和配乐,余找找死死攥着男神哥的大手, “不会真的有鬼吧?” “不会,”金酒十迫不及待地把他堵到墙角咬了会儿舌头,“有鬼你就揍他!” 他以身作则,在一个白衣飘飘的吊死鬼冲来时率先踹出一脚,吊死鬼啊的一声惊叫,捂着裤裆夺路而逃。 鬼屋探险变成了单方面的打怪升级,余找找踩着吱响四处找鬼,找到便锲而不舍地追在鬼屁股后,势必要踹到鬼才肯满意。 好一顿上蹿下跳,余找找满头大汗地跟男神哥从鬼屋出来,工作人员欲哭无泪地拎着个崩坏的骷髅拦住他俩的前路, “两位亲,您看……您损坏了我们的道具,还重伤了我们的员工,他们都只是寒假来打工的学生,您……能否给点精神损失费?” 金酒十歪头看着余找找,“过瘾了吗?要不要再来一回?” 余找找撇撇嘴,“没意思,追他们太容易了,不好玩儿!” 工作人员:“我谢谢您全家!” 俩人又在游艺厅里大玩特玩,余找找是每玩一个项目就全神贯注,金酒十是每到一个地方便勘探地形,他发现人实在太多,在哪儿都不好动手。 好容易耐着性子憋到停车场,小金哥想那就退而求其次来场车|震吧,结果他刚打开车门,停车场里突然传来一声情意绵绵的呼唤: “找找!” 余找找甫一回头,陡然看到几米开外的阴影下有个衣着朴素戴眼镜的年轻人,“吴墨?” 僻静的餐厅包厢里,金酒十叼着烟面色不善地盯着对面的小青年,吴墨?就是这小子把小崽儿带上了狂读名著不复返的不归路,也是这小子,心狠手辣当着小崽儿的面第一次杀人,他们那个狗屁的盗贼帮,不知道到底什么来路,但能跟徐老扒杠这么久,想来也不简单。 “你怎么来这里了?”余找找也很纳闷儿看到他,盗贼帮有规定不许成员私下见面,吴墨不可能违反规定,那…… “穆老叫我来的,”吴墨很快转移话题,“你过得……很精彩,这位是?” 余找找腼腆的笑了下,“我哥。” 吴墨点点头,看向金酒十,道:“朋友,你信佛吗?” 金酒十一手夹烟,眉峰稍稍挑了下,口气恶劣回:“我信你大爷!” 余找找为难地拉了拉他的手,只见吴墨丝毫不恼怒,淡定地从包里掏出个东西推到金酒十跟前, “初次见面,我送你个礼物。” 是本包着小碎花封皮的书,金酒十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开封面看了眼扉页:圣经。如果他不是小崽儿的朋友,金酒十恨不得直接把圣经砸他脸上。 吴墨推了推眼镜,语气里透着股超然的冷静睿智,“朋友,信神吧,信仰耶和华,我们的上帝。今天我们的一切,都是他赐予的,包括你和找找的相遇,我们的相遇,这些都有神的话语在里面,你要领会神的话语,理解他的旨意,那会帮助你走出困境。” 金酒十心道这他妈哪来的神经病,“你们盗贼帮的人都这个德行吗?” 吴墨还要再说,金酒十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没有困境,不需要帮助,不劳烦你的神惦记。” “你不需要帮助,那找找呢?你坚信你们的未来不会遇到困境吗?你坚信你们不会死亡吗?你知道死亡真正的意义吗?你……” “得,”金酒十心说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起身捞起衣服,“你们聊,我去车上等着。” 他刚迈出一步,吴墨又在他背后扔了句重磅炸弹:“穆老想见你,这一两天,你抽个时间,地点我会让找找通知你。” “通知我?”金酒十扭过头,面上浮现出他招牌的冷笑,又大马金刀地坐回椅子上,“你搞错了吧,你的那个什么穆老,那是你们的老大,可不是我金酒十的老大。我说句不好听的,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儿,我不管你们在外面多牛逼,到了我的地盘儿是虎得卧着是龙得盘着!通知我?你算个屁啊!” 男神哥对吴墨发火了,余找找颇有些坐立不安,吴墨面沉如水地顶着金酒十犀利的目光,对视了几秒后不咸不淡道: “上帝教育我们,做人要谦卑。你太张狂,找找跟着你不会有好下场。” “我操,”金酒十轻蔑的冷笑几声,“你的上帝没教过你,一个人一种活法,张狂的人也许没有好下场,可无条件谦卑的人一定没好下场,因为那不是人,是废物。” “所以,你是拒绝跟穆老见面吗?” 金酒十冷冰冰地看了他半晌,对余找找说:“小崽儿,去车上给我拿包烟。” 余找找清楚男神哥是在支开自己,可也无可奈何。他走了以后金酒十才把胳膊搭到桌沿,上身前倾,压低的声音里透出切齿的不屑和阴狠, “你们一直有人盯着找找吧?j市这么大,这么巧你到这第一天就碰到我们?我敢说找找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你们都知道,我还敢断定,你们那个穆老找我,不是为了徐老扒,是为了罗瘸子,他是想跟我做交易。他时间掐得很准嘛,我刚解决掉两个对头就找上我,如果我不同意,他是不是还想拿找找来威胁我?” 吴墨神色未变,看他的眼神却愈加复杂。 金酒十见状嘴角的笑意更加阴沉,“告诉你们的穆老,我金酒十不是任人拿捏的傻子,余找找现在是我的人,想拿他当筹码,先把他自己的命准备好。要谈交易?可以,我先看他够不够诚意,条件我来开,否则给我滚蛋!” 吴墨算是金酒十见过的第一个面瘫,甭管他说什么,此人的脸刻板得就像被冻住了,这让金酒十很讨厌他。 “你很在乎找找,这很好。”吴墨做了个总结,随后又开始他的传教大业,“你手上有不少人命吧?”他没等金酒十回答,自说自话:“你想没想过死在你手上的那些人,到最后去哪了?你想没想过他们的家人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如果找找被你的仇家杀害了,你会怎么办?你心里清楚,即使报仇也无法让他回到你身边,你会永远沉浸在失去他的痛苦里,但如果,我能让你们一直在一起呢?我能让你们永恒相爱不分开呢?” 金酒十起初很愤怒,听到后面又开始不耐烦的翻白眼,“你是想说,只要我信仰你的上帝,我们就能永生了?” “这个我不能保证,但我可以确信的是,如果你不肯为你犯的罪忏悔,你会把找找一起拖向毁灭。我要告诉你的是,死亡就是死亡,灰飞烟灭,这个词是准确的。你不会下地狱,所以你不会有机会在地狱里跟找找同生共死。你也不会有下辈子,所以你更不可能在下辈子跟找找重新相遇。死亡,意味着归于尘土,你们的缘分只会到你、或者他死的那一刻,你们会被丢到欣嫩谷里,尸体落在火里,就会被焚烧殆尽,落在岩基上,就会被蛆虫啃咬腐蚀,永远毁灭,没有记忆,没有轮回,无法复活,一切尽归虚无。” 金酒十将这番骇人听闻的死亡说辞当作危言耸听,死了就死了,活都活不好,谁还管死了以后的事呢,所以他无所谓的微微一笑, “那就尽归虚无好了。” “但愿等你到永远失去他的那天,不会后悔。” 都他妈是神经病!金酒十把车开得飞快,脾气暴躁的吓人,前面的车稍微慢一点就要落下车窗骂人,副驾驶上的余找找默默无言,他听到他们最后那段谈话了,跟男神哥正相反的是,他相信吴墨的话是真的。圣经是他人生里读过的第一本也是次数最多的书,他对上面描述的一切都深信不疑。 好好的一天,就这么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毁了。金酒十看谁都不顺眼,晚上做|爱时把余找找摁在浴室的墙上,一边凶狠的贯穿他,一边怒骂那个狗屁上帝,去他妈的永远毁灭,去他妈的没有记忆尽归虚无!老子只想抓住现在,有现在就够了! 他将余找找翻过来扛起他的一条腿,不停卷走他的呼吸和唾液,余找找疼的皱起整张脸,舌头和嘴巴是麻的。两个人都闭着眼睛,清澈的水流从他们的头顶流泻而下,沾湿了睫毛,看着像哭了。 电视机里还在不停重播昨天的春节晚会,外面的鞭炮和烟花不时在天空炸开,偶尔将屋里苍白的四壁照得诡谲妖冶,又霎那间重陷黑暗。 两个人在床上交颈而卧,金酒十的手温柔地按摩着余找找的后腰,好一会儿又双臂交缠将他贴到怀里。 “小心肝儿,你跟我讲讲,圣经上说的死亡和永生,是怎么说的?” 余找找握住他的手放在脸边,蹭了蹭他的掌心,缓缓说道: “圣经上说,死亡就是睡着了,没有梦境的那种睡眠,不知道饥饿,没有感知,没有思想。当哈米吉多顿战争,也就上帝跟撒旦的战争结束后,他会呼唤纪念墓里的人,纪念墓很大,海里的尸体,地上坟墓里的尸体,听到上帝的声音都会出来,等待复活和审判。到那个时候,我们会变得完美,不会经历疾病,没有死亡,没有战争和仇恨,得到永生。但这些只有纪念墓里的人才有资格享有,欣嫩谷里的人是不会有机会的。 欣嫩谷是耶路撒冷外的一个谷地,当时的以色列人在那里焚烧尸体和垃圾,如果人犯了重罪不肯悔改,是不配进入纪念墓的,他们会在欣嫩谷里,得到永远的毁灭,不会有疼痛,因为死了没有知觉,不会有记忆,因为会变成灰烬,总之,什么都没有了。” “你怕么?” “怕,哥,有时我觉得人很贪心,即使我们活到八十岁、一百岁,能在一起的时间总是有限的。等死了以后,如果有灵魂还好,那样我会去找你,如果有地狱也好,我还是会去找你,可我怕……我到时记不住你,我做了这么多坏事,一点儿没有悔改之心,根本不觉得愧疚,上帝会怎样惩罚我?如果他判我到欣嫩谷,而你在纪念墓,你得到的审判结果是怎样的?那时你会不会记得我?如果你完美了,你会不会在新世界找到新的伴侣,因此而彻底遗忘我,摒弃我?如果我们都到了欣嫩谷,我对你的感情,对你的记忆……都没了。我一想起我们会永远消失,想起我们的感情会消失,彼此遗忘,就觉得这是最残忍的……我想永远记得你,想永远都跟你在一起。所以我不怕死亡,我怕的是死亡以后所面对的未知。” ☆、第四十七章 站在一幢高楼上看另一座高楼,脚下是众生蝼蚁,头顶是乌云蔽日,对面的高楼再熠熠生辉,也不过是几片死气沉沉的玻璃,看着光鲜亮丽,实则风惊云变,并不能由己。 金酒九被绑架了,对方送来她的一只手,以及她的赎价:五天之内关闭四个工厂和两个石矿,并解散九云堂,做到这些条件之后,再谈放人的价码。 不会放她回来的,众人心里清楚得很,多少人想要金酒九的命,她能够活着的理由,无非是她的这些身家,等他们满足了这些条件,她的命也就到头了。 亲姐这一生算是精彩纷呈,没白活。金酒十坐在金酒九的位子上,他想不出金酒九坐在这里办公时是怎样的心境,他只知道“没白活”是留给后人评论的,死了就是死了,再牛逼的人物,死了以后也不过是一抔灰,牛逼不起来了。 小崽儿在一旁和万春玩儿金钩钓鱼,并不专注,眼神总往他这边瞟。 金酒十安慰的对他笑笑,前一天他跟穆敬涯碰过面,穆敬涯亲口告诉他:像找找这样的人物,在盗贼帮只能算二流,但他能轻而易举的弄死孙冶胜不透一点风声,可想而知那些一流的人物,百八十个这样的人,基本是个无人可敌的杀手军团。穆敬涯还警告过他:你姐姐在延边的处境并不好,徐老扒也在延边,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尽管来找我。 会是徐老扒绑架的金酒九么?这些贼中高手行踪难寻,要到哪里去找?真的要跟穆敬涯合作?那穆敬涯的要求呢……一定不简单。 整个延边风声鹤唳,朝鲜族不分白天黑夜地在马路上闲逛,各个腰间都揣着家伙,赤海帮内讧是早晚的事。金酒十压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墙头草,即使亲姐的九云堂年轻气盛,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怕也独木难支。 但第一个点燃战火的人超出了金酒十的预想——是弟弟金食一。 他沉不住气,纠集了几个毛头小子去找那些老家伙的麻烦,青天白日不懂避讳,大街上连砍三人并当街鸣枪示威,其愚蠢程度简直令人望尘莫及。 “跟食一一起去的小子都被抓进去了,我已经跟人打听了,食一不在里面,我怕他被那群老帮菜扣下,万一对方跟绑架九爷的人是一伙的,那他们肯定还会再提条件。” “还要再提条件?”万春气地几乎要掀桌子,整个人变成硕大的水壶,口水喷了众人满头满脸:“那些工厂昨天晚上就关了,他们还想怎么样?解散九云堂根本是做梦!别说九爷还活着,就算她死了,只要我们这些头头都在,随便谁一句话九云堂的兄弟照样回来卖命。这个道理都不懂,还他妈出来混个屁!” 会议根本就是开来泄愤骂人的,连万春都这么浮躁,其他人更别提。金酒十被他们吵得头大,抄起手边的烟灰缸砸了个稀碎,等众人安静下来,才郁猝道: “叫兄弟们准备一下,如果扣下食一的人提条件,谁提,咱们就跟谁动手,不能被牵着鼻子走。如果一直没有食一的消息,那就不管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确定绑架亲姐的到底是谁。” 庆幸的是扣下食一的那群老帮菜并不懂得对待敌人要张弛有度,当天下午他们放话出来,要金酒十从延边滚回浙江,赤海帮的家事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插手,否则送他弟弟去西天。 去尼玛逼的西天!当天凌晨两点,金酒十偕同五十号人,在等同于红灯区的酒吧一条街上来了场风驰电掣的火并。 必须要快,慢了会招来条子,还不能波及无辜的平民百姓,不然无异于自己把自己送到警局门口。 黑压压的天幕下是满地的白雪银光,逶迤延伸的路灯灯柱上还挂着阖家欢乐的中国结,在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土地上,朝鲜族与本族人拼杀的场面比任何电影更惊心动魄。他们不用刀枪,因为群架中刀枪会激升更高的死亡率引起爆炸性新闻,清一色的金属棒球棍,击打在人体的各个部位的闷响声和喊叫此起彼伏,要眼疾手快,专攻头部,一棍子闷下去人便应声倒地,要是错手打在别的地方,就费时费力,要不停的挥舞臂膀直到把人闷倒。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20节 打急眼了,随手捞到的东西都能作为武器,砖头、铁锹,甚至有急急忙忙从饭馆里闻讯而来的小弟还拎着牛腿骨。杀人并不一定非得见血,譬如说金酒十,他经验丰富力道十足,几乎每一棍子都能快准狠地打在人的头盖骨和侧脸,震碎耳膜打掉牙齿,血没等喷出,他已经往下一个目标移动了。 不到一节课的功夫,火并以金酒十的胜利落下帷幕,他来到关押金食一的地方,是一家ktv的地下仓库。这里大概见证了不少血雨腥风,墙壁还能看出干涸的血迹。几个老家伙逃之夭夭,剩下一群手持利刃的马仔,对金酒十一伙人剑拔弩张…… 十分钟后,残存的那位用刀尖抵住金食一的喉咙,“金酒十,我打不过你,不过没关系,有你弟弟给我赔命,值了!” 语毕,这位眉间陡然落下一点红梅,继而瞪着眼砰然到地,死不瞑目了。 傻逼,他妈的电影看多了,杀人就杀人,废他妈什么话!你刀快,快得过子弹? “这个人单独处理掉,其他的不管,把他给我抬上车。” 他并没理会被吓破胆的弟弟,没工夫去安慰他受到惊吓、几乎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灵魂。他还要担心亲姐的安危,要处理即将上门逼供的警察,要做散财童子给小弟们压惊,他揍了数不清的人,现在胸腔里却还有熊熊烈火,想花光自己最后的力气,再找几个倒霉蛋来泄愤。 可金食一显然不懂哥哥的忧虑,这一天他也被人虐得满身伤痕,依然执着地跟在哥哥身后,想要来次促膝长谈回味人生。 他眼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哥哥有条不紊地处理事情,指挥手下时隐约崇拜他的运筹帷幄,觉得混混这个行业简直是指点天下般的牛逼,于是等金酒十脱掉被汗水黏在身上的衬衫时,他说: “哥,我不是废物!” 金酒十解开腰带,这才想起,哦,这个蠢货还在这里。他的脾气瞬间克制不住,攥着皮带的手青筋暴起,配上他血丝未褪的双眼,让睡在沙发上被他们吵醒的余找找看得心惊肉跳。 “哥,”金食一又朝那个背影迈进一步,“我不是废物!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我可以帮你的!我身边也有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只要你吩咐,咱们兄弟齐心,一定可以救回咱姐!” 金酒十阴沉的转过头,攥着皮带的手指向门口:“滚,马上滚。” 金食一被他阴笃的眼神吓到了,呆在原地没动,等哥哥再次转头走远,他突然失控地朝着那个背影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从小到大,你和姐姐,还有咱妈,没一个人正眼看过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我做错了什么?你们都是老大,都牛逼!对那些狗腿子比对我这个亲弟弟还亲!我以前小,不能赚钱不能担事,你们每天在我耳边念叨,说我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那我现在长大了,我成年了,你们为什么宁肯用别人都不肯用我?” “因为你蠢啊!”金酒十也怒气旺盛地转过身,他不是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也粗心大意的不能理解一个正常孩子的需求。从小的生活环境也没有告诉他一个家庭对孩子的成长有多重要,因为他们家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金酒九是缺爹少妈过来的,他自己也是有娘生没娘养过来的,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怎么这个弟弟就一肚子牢骚长成一颗烂在地里的小白菜? “我早告诉过你,你自己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别人帮不了你。我们是老大怎么了?跟你有关系?你现在长大了,你二十了吧?你花的不还是家里的钱?揣着我们的钱在外面招摇过市天天跟那些好吃懒做的混子混在一起,你还真觉得自己挺牛逼?你以为人家跟你是把你当老大吗?他们看得都他妈是我们的面子!这点东西你都看不清,你告诉我你要出来混?你以为出来混很容易?你他吗长那个脑子了吗?” 他这一番不留情面的痛骂将弟弟的自尊心摔了个稀巴烂,金食一干脆豁出去了,反正已经翻脸,那大家趁早散伙。 “好,”他赌气道:“反正我在你们眼里就是废物,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当没我这个弟弟,我的死活不用你管。你等着,有天等我混出头来,到时你们别后悔!” 然后余找找就目睹了一场血淋淋的家暴,男神哥的弟弟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跑,但男神哥几步追上前一脚踹弯弟弟的腿,随即一根皮带舞得眼花缭乱,分分钟把金食一抽得鲜血淋漓满地打滚。 金酒十真的生气,这是他弟弟没错,这个弟弟小的时候自己也还小,但他曾经是乖巧的,曾经抱着他的腿看到顶着死鱼眼躺在血泊里的父亲,那个画面他从来不敢忘,在混的这些年里无数次想起,就怕自己落得跟父亲一个下场。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也成了混混,嘴上说不后悔,心里还想:如果当时有人拦住我,哪怕现在是个受气的打工仔,总比不知道何时会暴毙来的好。 古惑仔的电影是少年人向往的热血,里面的兄弟义气和爱情也轰轰烈烈,电影的确是生活的一部分折射,但那毕竟不是生活的真相。他能理解弟弟会对他们这种生活感到憧憬,可这些血和难的经历,不是也活生生的在他眼前吗?父亲的死,亲姐的生死未卜,自己每天刀口上舔血,难道这些还不够让他认识到混混——不过是为了几块肉争相扑食的狗? 他挥起的每一下都令金食一皮开肉绽,皮带抽打在皮肤上的声音清脆扎耳,他恨不能打醒冥顽不灵的弟弟,恨不能皮带下的人是当初年少的自己。 “混?我叫你混!”五脏六腑仿佛着了火,焦心又焦神,“我告诉你,今天我要是打不死你,你就出去混!” “混怎么了?”金食一迎着哥哥的皮带目眦欲裂地吼道:“爷爷是混子,咱爸是混子,姐姐是混子,你也是混子,我为什么不能混?” 这简直让金酒十无力反驳,他举到空中的手虚脱的垂下,望着弟弟哧哧笑起来,表情将痛心疾首演绎到极致, “你还知道……原来你还知道咱家都是混子,好啊,好啊!真好!” 在这个盛产混混的家庭里,所有的扭曲都是如此正常,所有脱轨的行为又都是合该如此的进行着。无形中嘲讽着金酒十作为兄长的良苦用心。 最后余找找心惊胆颤地看着柳银海他们把金食一拖走,偌大的办公室里,男神哥面朝黝黑的天空,脊背布满棍棒青紫的痕印,整个人透露出疲惫。他默默走上前,说不出安慰的话,男神哥的皮带还沾着血,令他心有余悸。 “哥……那个,要不明天……”他战战兢兢地说:“我去外面找找,徐老扒会藏在哪儿,我大概能猜到。” 下一刻,他看到男神哥攥着皮带的手慢慢举起对准自己,扭头看着他:“你也想挨揍?滚去睡觉。” 好吧,男神哥的威严无人可侵犯。余找找嗫嚅地垂下头,其实他很想告诉男神哥,在找徐老扒这方面我比你拿手,不过前车之鉴刚走,还是算了。 余找找的话提醒了金酒十,如果真是徐老扒绑架的亲姐,他们这种外行人是很难找到踪迹的。为今之计,只能答应和穆敬涯交易,在亲人面前面子和利弊无所谓。可他讨厌这种被逼到绝境任人宰割的自己。 这年头,想安安分分当个普通混子,怎么就这么难! 穆敬涯的人来得很快,办事更快,金酒九被绑架的第四天晚上,他们就摸清了徐老扒的住处,并且动手了…… ☆、终章前奏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诱惑,救我们脱离罪恶。 因为王国、权利、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这一片棚户区四周到处是垃圾,路灯却很敬业,十米开外的筒子楼是年代久远的土褐色,沥青路面有晶亮的冰层,不小心会摔跤。如此脏乱差的环境中,吴墨就好像一个神的守卫者,率领他身后的 六个人单膝跪地,双手撑着把泛冷光的长刀,恭敬而虔诚。 是个很悲壮的画面,可惜金酒十不能理解这种杀人前祷告的傻逼行径。等吴墨站起身,他才幽幽开口: “你的神不会因为你杀人惩罚你么?” 吴墨推了下眼镜,看了看手里的长刀,“神说:如果你的仇敌饿了就给他饭吃,若渴了就给他水喝,要爱你的仇敌,这就是把炭火堆在他的头上。我试着努力过,可惜失败了。‘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每天都这样祷告,可正因为神的旨意在地上还没有实现,所以我们才这么祈祷不是吗?我已决心走向毁灭,在他的旨意还没有行到前,用我的长刀跟恶魔决一生死。我并不畏惧他的惩罚,只希望神会亲自赐我消亡,消亡我的罪。” 神,大概是这小子的爱人吧!金酒十对他的信仰表示无言以对,但人有个信仰还是不错的。 他们一行七人,在夜幕下的筒子楼外墙上如履平地,那的确是比余找找更加利落的身手。金酒十能做的只有守住四周,和忐忑中的等待。 月光光,心慌慌。金酒十心慌了十分钟,而后他看到吴墨抱着个长发飘飘的人,缓步走来。 为何这么快?是徐老扒已经走了?还是…… “我很抱歉。”吴墨将人递给他,是个很漂亮的人,苍白瘦削,浓黑的眉眼间隐约透露出倦意和邪气,面孔像是他幻想中圣经里的堕天使。 金酒十霎那间瞪大眼,他在那一刻忘记了如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托不住臂弯里的姐姐。压抑的哭声在他四周响起,有个小弟冲动得上前揪住吴墨的衣领破口大骂,金酒十却呆呆的没有动作,直到柳银海上前拉开车门, “大哥,走吧,送九爷回家。” 姐姐是怎样的人呢?众人的一声九爷,大概最能体现她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吧。姐姐?金酒十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称呼过她,长姐如母,那这个母亲真是最失败了。她既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更像是一个同路人,与黑暗中默默无声,但能听见她的脚步,时而轻快飘忽时而沉重诡谲,一直伴在身边。 现在,唯一的同路人死了,黑暗中只剩他独自一人,而这个在腥风血雨中摇摇欲坠的家终于随着金酒九的消逝四分五裂,从此各人过各人的,不会再相聚了。 他没哭,哭不出来,悲凉在他心里遮天蔽日,无法将他击垮,躯体实则只剩空壳。 是她的朝鲜族情人亲手擦净她的尸身,为她穿上新衣。金酒十一直没敢看她最后的模样,葬礼空前的隆重,相干不相干的人都来了,从早到晚,金酒十不停鞠躬,表情僵硬的比灵堂中间的黑白照片更死板,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唱歌,用朝鲜话,唱他们朝鲜族的族歌: “阿里郎阿里郎阿郎哩哟,我的郎君翻山越岭,路途遥远,你真无情啊怎么能把我扔下,出了门不到十里路你会想家!阿里郎阿里郎阿郎哩哟,我的郎君翻山越岭路途遥远,晴天的黑夜里满天星辰,我们的心中也梦想满满,那边的那座山便是白头山吧,冬至腊月里也有花儿绽放,也有花儿绽放……” 金酒十突然就哭了,他很快擦掉不小心流出的泪珠,硬生生憋下喉咙口的哽塞,随即走到棺柩前想最后看一眼金酒九。她安静的躺在那儿,化了淡妆,看起来比活着的时候更飞扬肆意,可惜她张扬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是作为一个少了一只手的残疾人去到那边。她的手很修长,一点儿看不出是个辣手摧花的主儿,手…… 金酒十的眉头骤然跳了下,他确定自己没眼花,那只手明明动了一下,让他攥着棺木的手也情不自禁地绷紧。他诧异地去看那张鲜活的面孔,看到的是亲姐在灯光下黝黑发亮的眼睛,在他以为这是诈尸之前,金酒九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朝他狡黠的笑了。 你大爷的!金酒十抬脚狠狠踹了下棺材,他妈的竟然拿生死当儿戏来吓我!妈的玩儿诈死!死尼玛逼!你丫下次再死老子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众人只见九爷的弟弟以一种吃人的表情怒气冲冲地走出灵堂,是啊,毕竟血浓于水,九爷的死对小金哥打击太沉重了! 名噪一时的九云堂从延边黑道上消失了,赤海帮的余众开始风风火火的选举新的老大,会议室里,新老大刚坐上那把黑色老板椅,从外面突然冲进来一帮面孔熟悉的老人,训练有素的在两旁站好。他们的嘴巴长得比塞了鸭蛋还要圆,眼睛瞪得比看到外星人还要惊悚。 在那几十双眼睛里,金酒九穿着件呢料的黑色大衣,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狭长的眉眼仿佛是浓墨勾勒出的黝黑, “哟哟哟,各位,”她拍着左手的假肢鼓掌庆贺,笑得是发自肺腑的开心,“早上好啊!” “诈尸!绝对是诈尸!”一个中年人瞠目结舌地指着她,“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你躺在棺材里!” 金酒九来到他身侧,两手撑住他的椅背,和蔼可亲的跟他分享心得,“是,棺材躺着特舒服,我本不想起来,可一想起我亲爱的你们,实在叫我牵肠挂肚午夜梦回。想着如此幸事,竟不能与你们同乐,我这个老大做的真是失败。” 金酒十在她身后嘴角抽搐,亲姐歪曲黑白口吐莲花的本事,不论死活,从来不改。如此万众瞩目的登场,好生期待! “哟,”金酒九低头看了眼脚下,促狭地瞧着中年人,“吓尿了,不至于吧?看样子,我金酒九真的活着比死了还叫你们害怕,那我可得好好活着,好叫你们知道,对我金酒九——你们得比对待鬼神更敬畏。” 她踩着四平八稳的步伐来到会议桌最前方,继而调戏似的捏起新老大的下巴,左右掰着脸看了看, “啧啧啧,阎王爷前儿还跟我说他缺一个暖床的,叫我给他物色物色,我看你就不错,去了下面好好表现,以后我们这些人的幸福生活,可就全靠你的枕边风了。” 她那个情人面无表情地拔刀出鞘,在刚当了两分钟老大的倒霉蛋儿脖子上一抹,旋即扔破抹布似的把他从椅子上拖开,随地一扔,金酒九装逼地一甩衣摆,稳稳落座了。 “我跟你们说过什么来着,要弄死我千万别失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可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平常就是这么教育你们的吗?不过你们这次还是很厉害的,敢花血本拼死一搏,这种敢于找死的冒险精神我给你们打二百五十分。来呀,二百五们,上前领赏吧!” 金酒十很后悔跟穆敬涯合作,因为这根本没必要。亲姐被徐老扒绑架之后,除了第一天被剁掉一只手,其后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并且期间还能成功策反敌方的两员大将,不知道是怎么坑骗人家纯洁的心灵,总之人家冒着大不韪在徐老扒睡觉时割破了他的喉咙,就此一命呜呼。 想徐老扒被罗瘸子和穆敬涯追杀数十年而不得要领,到头来竟然栽在一个俘虏身上,也真是英雄不问出处,狗熊莫问归路。 徐老扒死了以后,金酒九过上了众星捧月的神仙日子,人家是要送她回来的,她承诺给人家好几百万,是她自己不肯回来,说贪恋贼窟里的温暖人性,结果那帮人被吴墨他们干脆利落的解决了。 金酒十听得头疼、牙疼、胃疼,全身没一处不疼的,“您还能再靠谱点儿吗?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外面都快急疯了!你找人带个信儿也行啊!” “谁不靠谱?”金酒九全然不知悔改,问的义正严词,“是你们不靠谱,徐老扒的人再厉害,不过也就是一群偷鸡摸狗的贼,我会死在一群小贼手里?酒十啊,你记着,我呢,有可能被雷劈死,有可能出门被车撞死,这些意外谁都无法避免。但能弄死我的人,还不知道在哪个男人的卵|蛋里撅着呢!倒是你,” 金酒九话音一转,态度难得正经了,“你找来的那帮人,可比徐老扒他们难搞多了。你的处境,我大概清楚,你跟罗瘸子之间,只能活一个,我要是你就先下手为强。” 金酒十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操作起来诸多困难。“对了,食一他……最近大概是叛逆期,你打算怎么办?” “让他自生自灭,”金酒九的假肢还用不习惯,少了一只手并不能改变什么,很烦就是了,“你我不是救世主,有上进心的照顾也就照顾了,食一…哧,爱哪去哪去吧。” 她一说救世主反而让金酒十想起了吴墨那套生死理论,“你怕死吗?” “没活够自然怕死,活够了也就不怕了。” “那你想过,死了以后的事吗?我是说就一个骨灰盒,什么都不剩,没感觉也没记忆,不会有下辈子,反正就是没了,怕吗?” 金酒九摆弄着假肢,悠闲地骂他:“有这闲功夫,拜托你还是把你活着的时间过痛快了吧。你应该庆幸,你看那些猪狗,看看那些每天混吃等死的动物,能托胎成一个人,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让你活一遭你还不满足?怎么着难道你想变成尘世间的一抹幽魂,到时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感受下众多男鬼女妖怪的口|活儿,然后回忆一下你作为人类时辉煌的一生,展望一下你未来美好的鬼生吗?……诶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想跟她来场愉快的聊天,我也是脑子有病!金酒十抬屁股就走,金酒九在他身后说: “还是你上回带来的小孩儿吗?我给你出个主意吧,诶我这儿有上好的壮阳药,你实在放不下他到时吃两颗,保你一杆金枪不倒,把他干死在床上多省心!诶,要不要啊?……我让柳银海给你带一盒吧……喂……” 正月十五,金酒十正式坐上了杀虫帮的头把交椅,罗瘸子送了他一个礼物,一把银灰色的手|枪,正是他当初丢的那把。 罗瘸子的意思很明白:听话,我让你快快乐乐活到死,不听话,置你于死地的把柄我还有很多,到时去监狱里享受余生吧。 这种时刻,有穆敬涯这个帮手似乎再好不过了,可穆敬涯提出的条件很苛刻—— 三月份,罗瘸子的大儿子死在一家休闲山庄的鱼塘里;四月,罗瘸子的老婆死在国外;四月末,罗瘸子刚过完成年礼的女儿在众多保镖的看护下于公园里凭空消失,送回来的是一具遭受过强|暴虐待的尸体。 罗瘸子只剩一个孙子了。金酒十乏累地揉着太阳穴,上述的三件谋杀案里,没有一件是他做的,可这些消息都是他透露给穆敬涯,穆敬涯才会得手。 杀人全家,毕竟只是说说,他是不知道穆敬涯跟罗瘸子到底多大的仇以至于他真正做到了杀人全家。可这些无辜人的鲜血,又何尝没有渐在自己手上? 小崽儿是不能再跟自己待下去了,罗瘸子指名道姓地叫他们搬去跟他一起住,这当然不可能。 这天早上,金酒十找到了高壮壮,两人许久未见,再见面竟也无话可说。 他把一个信封推到高壮壮面前,“里面是两张回延边的车票,你们先回延边待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我去找你们。” 高壮壮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出来,里面的东西可多呢,除了车票还有护照、□□、存折,开户人是个全然陌生的名字,这些东西翻来翻去,没有一样跟他金酒十有关系。 但存折里的数目还是惊到了高壮壮,他沉着脸对金酒十竖起存折,“这里面的钱,杀虫帮能动的,全被你掏空了吧?” 金酒十被他拆穿挪用公款的丑相,一点儿不觉得愧疚,还挺洋洋得意,“是呢,我自己都没想到,原来黑社会这么赚钱。以后你缺钱,尽管跟找找开口。” “为什么不是跟你开口?” “我?”金酒十笑得很轻松,“你知道我是个死抠门的人,钱到我手里肯定只进不出,所以你问我借钱也没用。” “你他妈跟我装什么情圣!”高壮壮泛油光的肥脸称得上现原形的猪八戒,狰狞的架势活像要把他扒皮炖了,“你动了这些钱,罗瘸子会放过你吗?我早就叫你不要做这行,你非不听,现在……现在你跟我这儿装圣人?你他妈很有奉献精神啊!你早知道有这天,当初根柱……已经死了一个,你也想在这行混到死么?” “要是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死呢?胖子,我也不想死,可我总觉得吧……最近心变软了,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心狠手黑,不像个人,全世界的人对我来说也都是畜牲。现在我像个人了,感觉人家也是人了,所以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活着好了。柱子……多半是因我而死,罗瘸子的那些家人,要是没我他们也死不了,感觉上咱们是两清了,我好像给柱子报了仇,可是心里总不安稳,一天要想好几遍,想想因为我到底死了多少人,越想就越觉得,自己不配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另一更在大约在深夜。 ☆、终章中奏 早上的阳光特别温柔,这家沙县小吃店里袅袅传出蒸饺的香味,门外的老树下还立着那张桌子,不断有野狗野猫来往嬉戏,看来好一派浮世春光。 “……我没什么放不下的,延边那个家有金酒九在,你回去要是能看到食一,也记得多照看他。唯独找找,那个小崽子,他跟我不长,我说是说老大,可也没让人家过几天好日子。但他毕竟跟了我,你看,我这个高丽棒子难得有个喜欢的小情儿,你可得帮我照顾好了。不过你放心,但凡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我一定抓紧,回去找你们。多了不说了,就这样吧!” 高壮壮不知该做何回答,这个兄弟难得有点儿人样就迫不及待找死去了,还不如没有人情味儿的好。那个小崽子,要是从来没出现过就好了! 余找找被男神哥从床上拖起来,前一晚折腾狠了,屁股都被男神哥的大鸟蛋撞青了。 “去哪儿啊?”他又被套上大号童装,对于男神哥的品味已经彻底死心。 金酒十给他系好衬衫扣子,很有闲情逸致的拉着他转了个圈,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才神秘兮兮地笑着说: “教你开车,好不好?” 余找找顿时兴奋地往他身上一蹦,这姿势早练过千八百遍,熟练的不得了,双腿一下子牢牢盘住了他的腰, “好,快快快!” “等会儿,把大猫带上,到野外给它散散风。” 一共两辆车,到了个挺空旷的地儿,柏油路一马平川,两旁的野地里盛开着多如繁星的油菜花,天高云阔,空气里有男神哥吞吐而出的烟雾,大猫在后车座上哈嗤哈嗤吐舌头。 “看前面,方向盘把住,别左转右转的,油门儿踩慢点儿,对了,慢慢踩下去,好,把速度提起来。” 春风从窗外灌进,男神哥握着他的手,须后水的薄荷味儿被风一吹更加沁凉地涌进他的鼻腔,余找找眯着眼笑起来, “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个屁,”金酒十捏着他的耳垂揪了两下,“现在把车倒回去,开到星田他们那儿。” 路很宽,但余找找还是把车倒到了马路牙子下面,而且总分不清前后档,气得金酒十一个劲儿骂他笨蛋, “p档停车,往后拉是倒车,往前推是前进,这上面标着字儿呢你看不见……欸欸欸,越说你越来劲,怎么着你还打算把车开沟里去?” “诶呀你怎么这么啰嗦!我这不是开着么!” “你这是往前开还是往后开啊,心肝儿,挂档知道吗?停下来,挂档!” 余找找费劲地把住档位,前后推了好几下,推不动,还低着头,完全不看路,“我挂不了,你这车坏了!” “坏你个脑袋,停车停车,踩刹车,左边儿,刹车!” “吱哟”的一声,要是没有安全带,俩人能一头撞死在挡风玻璃上。 金酒十摔在椅背上,茫然看了看四周,得,完全开到野地里面了,压死多少花花草草,作孽啊! “下去!我再给你开一遍,你看清楚喽!” 余找找就像个碎嘴子,嘟嘟囔囔的下了车,走到车头时脚尖一转,本想跟男神哥这具门板错身而过,结果陡然间被男神哥给抱住了。他泄愤地隔着衬衫,在男神哥肩膀上咬了口, “你就会骂我,讨人厌!” 金酒十揉着他的小后脑勺,“讨厌我了?” “嗯呐,可讨可讨厌了,爱你爱得要死,想生气都气不起来。” 金酒十被他逗得闷笑不已,“这话是从哪本名著上看的?” 余找找搓着他背上的衬衫,也窃笑着说:“你拿回来的那些小黄书里。” “小黄书好看还是拉大和喜多好看?” “都不好看,没你好看,你最好看!” “真乖!”金酒十捧住他的脸亲了口,春风的田野间只听他低低的念叨,“真乖,崽儿,哥……喜欢你,你以后都乖乖的,要听话。” 余找找蹭了蹭他的鼻尖,扇动着疏淡的睫毛把眼睛瞪得圆滚滚地看着他,“再说一次!” 金酒十的大手按住他的头顶,“要听话!” “不是这句,你知道我要听哪句,你再说一次嘛!” 金酒十深吸一口气,本想大声喊出来,可万般情意压在心头,随春风波动,一腔深情难以承受,只好化作浅淡的水光溢于眼底,含笑倾诉, “哥喜欢你。” 余找找觉得心跳有点儿不受控制,揉了揉胸口,“我要把这话记下来,等回头,我也写个话本儿,把我读过的名著和小黄书提炼一下,把咱俩床上床下的事儿都记下来,然后读给你听!” 他的眼睛突然被男神哥遮住了,眼前只能看到他掌心里的纹路。 金酒十艰涩地吞下涌上喉咙口的酸楚,“好。” 车子重新开到马路,金酒十怕自己心软,一直开到星田他们身边, “咱们去吃饭吧,前面有家饭馆不错。去坐前面那辆大奔,让星田他们开,我有点儿累了。” 余找找不疑有他,等上了车,大猫也跟着挤到他身边,随后身边坐进来一人,是男神哥身边的保镖,他觉察出不对,一瞬间有点儿慌乱, “我哥呢?” 这句话问完车子骤然飞速开了出去,大猫趴在他身旁的车座靠背上,冲着外面越来越远的人汪汪狂吠。而他仓皇回头看,男神哥站在他们刚刚开过的车边,挺拔的身板伫立在田野和不见尽头的路中央,于刺目的阳光下对他挥手告别…… 金酒十看着那辆车丝毫没有减速停顿,他嘱咐过星田他们,如果余找找挣扎,就把他打晕,捆结实丢到高铁车厢里。 可他又很希望小崽儿能再次创造奇迹揍倒星田他们,然后推开车门朝自己飞奔而来,像每个晚上迎接他回家那般用双腿盘住他的腰,挂在他身上说:哥,你回来啦,哥,我回来了…… 他整个人虽生犹死般站了很久,车子早就看不见了,眼睛因为久久凝视渐渐发黑,虽然四周是草长莺飞的春天,心却已经掉在了冬天。他不敢回忆和余找找的过往生活,耳朵里只有远处高铁在车轨上呼啸而过的声音,不断想着: 他就要走了,他就要走了,而我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才快乐了没多久,我们才相爱了没多久,哪怕我今天就要死了,可我幸福的时间,于我活过的这三十年来说,也太少了!这怎么能够呢?我死了以后,小崽儿他…他要怎么办呢?有人欺负他,他要怎么办?过年过节,他要怎么办?他要怎么活?又像还没认识自己之前,那样孤独的一个人么? 金酒十仿佛已经看到余找找满头白发、佝偻着身体独自在黑压压的房子里生活的样子,他坚信余找找不会像爱自己这般再去爱别人,他坚信他的小崽儿会一直爱他到死,任凭余生里岁月如海天地轮换,不改深情。可深情太过沉重,并不能让他欣慰,一想起找找独自活在没有他的未来里,便心如刀绞。 金酒十忘记自己对高壮壮的承诺,他明明说了但凡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都会抓紧,可冥冥之中,他已经对自己必将死去的结局深信不疑。 既然活着时不能奢望,那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死后。 不跪天不跪地的小金哥向虚无的上帝下跪了,吴墨面瘫着脸站在他面前,悲悯的做出祷告: “我们在天上的父,仁慈的上帝耶和华,今天我们背负着深重的罪孽向您忏悔,愿您聆听我们的祷告,于必将灭亡的绝境中指引我们,给我们希望。” 金酒十的忏悔做得认真而虔诚,一方面他将和找找相聚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上面,一方面他的确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一桩桩地诉说自己犯下的罪,每说一件,便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是报应,每报出一个因他而死的姓名,更意识到自己给别人创造了多少痛苦。他被自己的罪压弯了腰,被自己复苏的人性拷问的抬不起头,世人诸多生死别离,在这一刻他都感同身受。 于生于死,他所祈求的光明都不该落在他身上。而他依然满怀希望,用全部的情感恳切地哀求,我愿受任何审判,愿灵魂受尽煎熬赎我毕生的罪,如果上帝许诺的新世界会行到,请一定让我再看他一眼。 春天到来百花开,金酒十带着罗瘸子外出赏花,星田用高超的车技甩开了罗瘸子的手下,景色随着汽车的前行变得开阔,高楼大厦渐渐稀疏,对他们夹道欢迎的是遍地绚烂的野花和疯涨的野草。 “金子,我很想知道,穆敬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我?” 金酒十坐在罗瘸子身边,扭头望着窗外,“他给了我一条命,你给不了。” 罗瘸子怅惘的叹了口气,“你的命我可以给你。你也许不相信,尽管你这小半年一直吃里扒外跟穆敬涯合手对付我,可我没想让你死。你的未来我都替你打算好了,先去监狱,杀虫帮这一年闹出不少动静,上面早看咱们不顺眼,你现在是老大,由你来伏法最好不过。估摸着是死刑,不过到时我会托关系,你好好表现,安安稳稳在里面待一辈子也挺好,反正你不喜欢混,哦对了,你的那个小情儿我也会送进去,你们两个在里面恩恩爱爱,不用整天在外面提心吊胆怕被抓,是不是很好?” “呵,”金酒十冷笑着转过头,用痴人说梦的嘲讽眼神看着罗瘸子,“我去顶罪,你在外面享福,你觉得可能吗?你现在就一个光杆司令,弄死你跟弄死一只蚂蚁没有区别。” “你不会的,非但不会,你还会一直尽忠职守地保护我安全出来。” “不知道是你脑子有病还是我脑子有病。”金酒十再次看向窗外,不想再搭理他。 车子最后停在郊外一幢废弃的楼房边,穆敬涯挑的地方不错,金酒十眯眼打量着。罗瘸子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指着楼顶说: “你看谁在上面。” 他这句话说完金酒十已经猜出来了,只见十几层楼的高墙外吊着一胖一瘦两个人,穿着打扮他再熟悉不过,是找找和胖子。 金酒十猛地把罗瘸子拎到跟前,“放他们走,你说什么我都听!” “怎么可能呢?”罗瘸子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我放他们走了,你顶多把我扔在这儿,让我自生自灭。我忘记告诉你,这个地方是我跟穆敬涯结仇的地方,他要在这里杀我,我从来都清楚。等会儿免不了一场恶战,还要指望你和你的人争点儿气,多努力。” ☆、终章 金酒十的脚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颤抖过,即使他曾经身受囹圄被数以十倍的敌人围追堵截,也从来不曾对任何人屈服。但现在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逃跑,想要下跪。 想见到余找找的心情,和不想见到他的心情是同样的强烈。 然而他终于还是在顶楼亲眼看见了他,所有的希望在那一刻沉到谷底砸了个稀巴烂,他看到小崽儿怨恨的目光,刹那间泪如泉涌,隔着百十米,强自稳住声音, “让你听话,你怎么不听呢?” 余找找也泪如泉涌,“你都不要我了,我干嘛还要听你的话!” “好了,”罗瘸子拍拍金酒十的肩膀,“敌人在那里,解决了他们,你们有的是时间谈情说爱。” “这么多年没见了,你都不想跟我这个大舅哥话话家常,算算账,就着急要杀我了?”穆敬涯拄着拐杖,被吴墨搀扶着走到他们对面。 两个老家伙对视良久,更老的那个才扼腕叹息地摇摇头,“罗瘸子啊罗瘸子,不管过了多久,再看到你,我心里想的都是——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呢?你十三岁跟着我混,十六岁为了救我你的腿才瘸了,到你十八岁生日,我妹妹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所以后来尽管你和徐老扒合伙把我拉下马,我想着抛除咱们之间的恩怨,你和我妹妹的情分总不是假的,结果你连你儿子和老婆都不放过!他们从这儿跳下去时,你拦过吗?” “为什么要拦?我要是拦住了,你妹妹后面会放过我吗?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这是你亲自教给我的。当初我就是心软,没再捅你两刀,结果你现在活下来,不就来找我报仇了吗?” “所以你是不肯认错了。” “我认错你就能让我活着从这里出去?” 穆敬涯走到废弃的沙发边坐下,似乎腿脚不好,两条腿只能笔直地抻在地上,并不能弯曲, “咱们都老了,这些年也都活够本了,我身边只有一个吴墨,你不如也放他们年轻人走,只要你诚心认错,还亡者一个公道,我穆敬涯愿意去黄泉路上陪你。” “那好啊,”罗瘸子状似坦然地接受他的提议,对身旁屏息凝神的金酒十笑道:“过去吧!” 金酒十不觉得他会大发善心,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急忙跑到余找找身边解开麻绳,那边高壮壮也得了自由,他刚拉起余找找的手打算走,却被满脸淌泪的余找找攥住手腕, “哥……我走不了了!”他哭着说完,便拉开外套的拉链,腰上赫然捆着一排雷|管,中间的计时器已经开始分秒钟的倒计时。 只有八分钟,只剩下八分钟,金酒十被那猩红的数字惊得心神俱碎,他咽了下口水,哆嗦着手在那排雷|管上摸来摸去,目光被泪水模糊,飘忽慌乱地转动着眼珠,始终找不到焦距。 天边的夕阳为天与大地摇曳地铺上红光,老楼外的景色旖旎绚丽,老楼里的人们肝肠寸断。 痴情人互相为对方揪着心,转瞬间泪流满面。 “叫你听话,”金酒十死死攥住余找找的手,竭力让自己记住他的模样,哑声问:“你怎么不听呢?” 余找找哭的抽抽噎噎,想抱他,又怕□□会伤到他,想跪下来再贴一贴他的长腿,又怕这样无法再看到他的脸,他只好焦躁地握住他的手腕,身体像电打了一般颤抖,忍着不成调的声线问他:“哥,你还要我吗?” “我要你好好活着!”金酒十扳住他的肩膀,声音几近痛不欲生,“要死死我一个就够了!你来凑什么热闹!我他妈就想让你活着,你他妈自己说的怕死了以后忘了我,我这不是让你活着……好好记得么!” 余找找哭得站不住,身体的力量全撑在男神哥颤栗的手臂上,到后来整个一嚎啕大哭,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21节 “你……你是我的男神哥,我是你的小心肝儿,你都死了,心还能活吗?……哥,我好怕,你救救我,我好怕!你别走好不好?我就要死了,我不想离开你,你别扔下我,跟我一起死好不好?我不要你活着,我要是死了,你一定得陪我!我不要你活着记得我,我要你跟我一起,要抱紧你,你抱紧我,咱们一块儿死!” “好!”金酒十重重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拉住余找找的手,又扭头看向高壮壮他们,“我没工夫管你们了,你们赶快走吧!” 高壮壮颓然瘫倒在地,能跑,却不想跑了。柳银海和星田他们倒极为镇定,“您说过,对您重要的,就算是条狗您都豁出命去。我们兄弟三个都是狗,幸得您关照,黄泉路上,您还是大哥,我们继续为您打江山。” 看样子患难果真见真情。金酒十感叹地点点头,又看向罗瘸子那边,可惜临死之前不能再弄死这个王八蛋! 只见罗瘸子背着手,傲然看了看穆敬涯,又转头对金酒十说:“今天谁都走不了,我已经报警了,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不过我有能力救你们,只要你们把我送到楼下,我可以取消定时。”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顶楼又凭空而降了六个人。在场的除了罗瘸子和高壮壮,都见过这六个人的身手,当初吴墨就是带着他们救出了金酒九。金酒十这才想通罗瘸子的步步盘算,可惜,即使他们按照他的设想,就算全部的人加起来也未必敌得过穆敬涯,果然绑架余找找和高壮壮的几个人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却眨眼间被轻而易举地解决掉。 穆敬涯威严地看着眼前胜券在握的罗瘸子,“现在,除了大家同归于尽,你还有后手吗?” “是我失算了,”罗瘸子负手走到墙边遥望天际,“我赢过你一回,还真的是赢不了第二回。不过你也没赢,咱们充其量就落得个同归于尽,想让我悔过认错给亡者一个公道?嘁,你死也别想了。” 接下来,全是吴墨秀刀技的表演时间,他整个人身形如电,动作快的看不清楚,将罗瘸子围在中间千刀万剐。 金酒十不理会他人的仇怨,跟余找找两个坐到破烂的窗沿上,手拉着手仔细地凝视彼此,一个为对方擦掉眼泪,一个将对方的手贴在脸颊,看了许久也不说话。 还是金酒十先开口:“都要死了,不说些什么吗?” 余找找闭上眼亲了亲他的手背,“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讲给你听,可来不及了,”他又重新凝望着他的眼睛,“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不停说,两个人就不停哭,余找找一口气说了数不清的我爱你,到最后仍旧不能满足,简简单单的我爱你,怎么能说清他对他的感情呢?这三个字简直太苍白无力了!怎么能抵过过岁月里相处积淀的深情呢? “哥,”他跪倒在他面前,伏在他的膝盖上苦苦描绘他的模样,“等会儿你一定抱紧我!一定要抱紧我!” 金酒十一把将他搂到怀里,他自然是会抱紧他一块儿去死的,可死了以后呢?灰飞烟灭?遗忘所有?从此以后,世间不会再有男神哥金酒十和他的小崽儿余找找了,穷极西方的天堂东方的地狱,他们都无法再彼此拥抱相爱,甚至不能相见,不能相念。 原来死亡最深重的阴影是情感与记忆的消失。时间滴答滴答地倒数,怀揣的侥幸和即将逝去的不忿最终化作生死不复相见的绝望。 金酒十吻住余找找颤抖的嘴唇,指肚爱怜地临摹过他脸上弯曲的长疤, “小崽儿,别哭了,再笑一个给哥看看。” 余找找扯着嘴角怎么也笑不出来,脸颊不受控制,他只好微微弯起眼睛,极尽恋恋不舍地望着他。 “嗯,”金酒十也笑了下,“笑得真好看!崽儿,别怕,你放心,要是你在地狱,我一定找到你,要是你在那个狗屁上帝的天堂里,老子劈开他的门剁了他的脑袋也要找到你……要是你哪儿也不去,就这么没了,哥也哪儿都不去,从最后这四分钟开始,永远陪着你!” 满肚子说不完的情话,没时间说了;满身的力气,再用力也怕不能在死亡中将他抱紧;此一生全部的挚爱,再疯狂表达也怕不能传递给他。 死神的脚步每分每秒朝他们走来,两扇胸腔里的心脏交换着彼此错乱的节奏,手臂将对方缠绕裹紧,金酒十停下深吻,与其被炸个粉身碎骨,不如来个更痛快的—— “崽儿,咱们走吧!” 余找找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你说走,我就跟你走。” 金酒十拉着他走向高楼的边缘处,背朝艳丽的晚霞,最后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和爱的倒影,继而与他额头相抵,搂紧他的腰,像对紧密相连的翅膀,迎着春风跃入霞光斑驳的墙壁里,飞进晨昏的时光,超脱罪责苦难,相拥着跌落在断壁颓垣的废墟之上。 大好的年华和热烈的爱情,终于激荡出戛然而止,记得他们的只有故事里的痴人们,和屏幕前的你我。 全书完……………… 书完……………… 完………… 有完没完……没完了……没完呢…… ☆、真没完呢 春去秋来,枫叶渐红,金酒十还没有从昏睡中醒来。 九爷觉得甚为心累,花费多少人力财力,才把弟弟和他的小情儿偷梁换柱弄回家。于世界来说,金酒十和余找找已经殉情了。于亲人朋友来说,他们接回的不过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皮囊。 “延边都入秋了,你怎么还不醒呢?”金酒九在床头坐了会儿,而后,那个瘦成人干儿的小崽子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本来不算大的眼睛凹陷在颧骨上方的眼窝里,要不是够白,看着像难民。 “姐,”余找找打完招呼,便开始给男神哥擦身体做按摩,医生说按摩能促进血液循环,不然人光躺着不动,会皮肤溃疡,生褥疮。 男神哥的身体因为无法正常摄入营养变得消瘦,厚实的肌肉也松弛了,体重还是很沉,每次给他翻身余找找都满头大汗。 北方很好,如果这是在潮湿的南方,男神哥的状况会更差。 可他并不太熟悉北方,他昏迷了一个星期就醒了,醒来已经身处陌生的地方,跟男神哥有几分相像的姐姐只叫他好好养病,那时他觉得男神哥的姐姐像天使,因为还活着。 等他能够下床活动时,看到男神哥被纱布裹成滑稽的样子躺在隔壁房间,除了那傲人的身高,几乎看不出往昔的模样。 在他们从楼顶跳下来时,有幸撞到外墙的阳台,而后是树,是花,和青草从瓦砾中破土而出的残壁。男神哥遵守诺言,从来没放开他。 兴许因为自己的体重,重创了男神哥也不一定。 “罗瘸子死了,据说尸体惨不忍睹,不知道怎么回事,吴墨和穆敬崖也死了。”余找找用干燥的毛巾擦拭着男神哥的手臂,神情很平静,他相信他会醒过来。 “姐姐说,罗瘸子太蠢了,那个定时炸弹应该找行家做一个,实在不行去买一个,她说这种东西老毛子要多少有多少,给钱就卖。中国制造,还是黑心窝点里做出来的炸弹,管用才他妈见了鬼了!” 他将金酒九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讲到脏话忍不住笑了下, “柳银海和星田他们被抓了,姐姐说她会想办法让他们在里面过得好点儿,死胖子没事儿,正在外面给你包饺子,他说你只喜欢吃白菜馅儿的,这些天包的都是白菜馅儿,我都吃腻了,你还不快醒过来?” 男神哥很好看,就是太严肃了,像樽对世界充满深思的雕刻家雕刻成的雕像,在他床头摆多少鲜嫩欲滴的娇花,都无法让他和缓脸上的冷硬。 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余找找每天对着窗外发呆,其实这跟他没认识金酒十之前的状态差不多,在他心里,男神哥只是睡着了,睡多久无所谓,反正一定会醒过来的。就像他们当初在监狱里的小黑屋那样,即便失去了时间感,最后也不知身处何地,可他终究还是会从自己身边醒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先人留下的真理会应验的。 他等啊等,从晨曦等到暮色四合,从春暖花开等到秋意盎然,在那具健壮的身体逐渐趋向萎缩时,金酒十终于醒了—— “我英俊的弟弟啊,”金酒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表情也活像看傻子一样的悲悯,她攥着条毛巾,擦掉金酒十流到下巴颏的口水:“是我太美了吓到你了吗?我怎么觉得你这样子看起来像智障呢?” 金酒十的回答是尿湿了她屁股下的床褥。 余找找将错愕的姐姐推出房间,一天第三遍,开始给男神哥换裤子,换床,当他把男神哥从床上搀起来时,那具萎靡的身体仍旧沉重地压着他。 “啊,啊,”金酒十嘴巴里发出不明所以的叫声,手伸向窗外,刚站起来便膝盖一软,余找找真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没让他一头撞死在窗台上。 “没有关系,”余找找擦掉他再次流出的唾涎,“不管你变成智障还是傻子,你都是我的男神哥,我永远做你的小崽儿,一直照顾你。” 任何誓言,都诞生于尚未经历过未来苦难的现在,乐观亦或是衷情,源自于对过往积攒下美好回忆的贪恋,根种于相爱相守时交付真心的甜蜜。可那个人并不在乎你是否守诺,将你独自留在痴情的牢笼里,他早就不记得,并已转身背离。 男神哥开始恢复行动能力之后,大家伙用尽各种办法希望唤醒他短路的脑神经,高壮壮拿来一套厚厚的相册,从他穿开裆裤开始回忆,得到的结果是男神哥把照片塞到嘴巴里;九爷的方法比较直接,她每次都乐呵呵地用朝鲜话骂他狗崽子,并在他再次尿裤子时试图把裤子套到他头上。 男神哥的妈妈也来了,不是余找找幻想中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脸很漂亮,从高挺的鼻子可以看出男神哥姐弟仨人都是遗传她,可身材很胖,还矮。余找找见她肥硕的身材踩着尖细的高跟鞋,总觉得下一秒鞋跟会不堪重负报废掉。 男神哥的妈妈进屋便大呼小叫:“我的儿啊,我含辛茹苦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啊!你怎么傻了?妈可不会一把屎一把尿再养你三十年!”她说完就自顾自掉泪,哭得脸上全是一团五彩斑斓的油墨画,余找找心酸地看着这一幕,只见男神哥的妈妈拉住男神哥的手,凑上前殷切地问: “儿子,你银行卡密码还记得吗?你在外面混这么多年,一定攒下不少钱吧?钱放在哪儿了?” 男神哥张着嘴巴木呆呆的看着她,半晌从嘴角流下一行晶亮的哈喇子。 妈妈伸出鲜红的指甲,恨铁不成钢地怼着男神哥的脑门儿,“跟你爸一个死德性!” 下了几场大雪之后,余找找终于教会男神哥不尿在裤子里了,他们从塞满医疗器械的小屋搬出来,搬到一个僻静的乡下。 满眼都是覆盖积雪的大山,和一排排矮小的平房,大猫前肢的轱辘在雪地里留下一排轮印,余找找牵着男神哥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路过村口的小卖铺,男神哥不肯走了。 他定定地盯着窗户里的一排糖罐,这让余找找找到了可以训练他的办法。 “要吃糖吗?去蹲大号,才有糖吃。” “要乖乖洗脚,才有糖吃。” “要帮我拎东西,才有糖吃。” “要说话,叫我的名字,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余找找,你以前叫我小崽儿,叫小崽儿,崽儿,才有糖吃。” 可惜男神哥只会说“要”,做一切事情都急匆匆地应付他,只为了一块儿糖。余找找手里有糖的时候,男神哥的眼睛看着糖,余找找手里没有糖的时候,男神哥的眼睛看着他。 难道我在你心里比不过一块儿糖吗?余找找总不免自怨自艾,把糖放到嘴里诱惑他来亲自己,他可没有因此而得到一个甜化了的吻,男神哥会生气,掉头不理他。 驯化男神哥的方法很快被村里的人知道了,有几次余找找没看好他,男神哥就被那些小孩儿拿糖哄走了。他们新鲜感十足的围着这个大个子,从他搬来以后不止一次听到家长谈论他,说他多么可惜可怜,说他长得多好又有多傻,这肯定是他家祖上造了孽,所以好好一个人才托胎成傻子。 小孩子还比较天真,只会举着糖问他:“傻子傻子,你要吃糖吗?” 傻子金酒十伸手去夺,他似乎完全忘记自己以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混混,也全然不记得自己有所向披靡的身手,只会追,会张着嘴喊要,不给他也不抢,一直跟到人家的家门口。有人可怜他,会请他进家里暖和暖和身子,教育小孩儿不要戏弄傻子。有人厌烦他,会脾气恶劣的拿着扫把叫他滚开。 这些都还好,这都算是善良的人。 最怕遇到半大不小的孩子,十五六岁,恶念初现雏形,跟社会上十七八岁的混子混成一路,把他骗到寒意刺骨的小河沟里,让他不辞辛苦蹚屎踩尿地跟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傻子,学狗叫,汪汪,学了给你糖!” “傻子,钻裤裆,钻了给你糖。” 傻子金酒十的眼里只有糖,给就给,不给就跟着,并不懂得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只是执着地盯着糖,呆呆地任人吐口水和打骂。 有好几次余找找为了这事儿跟那些孩子打得不可开交,人少时他可以使出掏裆戳眼的绝招打得他们满地打滚,人多时就不行了,别人骂他丑八怪,上脚踹,用石头丢他。等到入夜,余找找会潜进他们的家里,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在这些小王八蛋床上点着火,把他们烧死在熊熊烈焰中,不过都放弃了,通常只在他们的枕头边或者裤裆中间扎把刀子,让他们醒来时大呼小叫。 报复完的余找找并不开心,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瞧着男神哥冷峻的睡相,忍不住想:这个人还是当初的男神哥吗?男神哥是不是已经死了?他的魂魄是不是正在暗处看着自己,他知道自己变成这个样子,该有多愤怒痛苦? 他曾经可是在社会上响当当的牛掰人物,甭管是帮派里还是监狱,没人敢惹他。现在连小孩子都能欺辱他,男神哥要是在天有灵,看到这个顶着自己皮囊的家伙怂成这个鬼样,估计快气死了吧! 余找找重新躺回被窝里,枕住男神哥温暖的胸口,没关系,没关系,我会更加努力的照顾好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会照顾你的生活,照顾你的内心,不让别人再辱没你的尊严。 人活着就很不错了!余找找拼命用这句话安慰自己,可冷冰冰的现在总与热辣辣的过去做对比。 男神哥以前睡觉一定要搂着他,一只手搭在他的屁股或者前面的小小鸟上,那是最亲密无间的姿势。 现在男神哥嫌弃他,不喜欢搂着他,也从来没有亲密的姿势。最多是刚洗完澡,会拿鼻子在他身上一个劲儿嗅来嗅去,男神哥喜欢儿童沐浴露的香味儿,余找找在身上抹很多,这么做晚上他会把头埋在肩窝里靠一会儿,等睡着了依然四仰八叉地独自昏天黑地。 余找找努力在这个傻子金酒十身上寻找男神哥的影子,在春情萌动的夜晚,给他两块儿糖,然后抚摸他的大鸟,吞吐他的大鸟,这时他又会露出在余找找眼里性感的表情,微微皱起眉,克制着脸部肌肉缓缓吐露呼吸。 再想深层次的沟通,傻子就不干了,他总是不得其法的站起来,焦躁的像无头苍蝇走来走去,如果余找找硬往上贴,就会被他固执地推开。对于傻子金酒十来说,大鸟硬起来是很不舒服的事情,他要吃很多糖,然后在余找找一眼没看住时光着屁股到雪地里裸|奔。 余找找曾经只想得到一具这样的雕像,要么活体标本,能每天看到这个人就行。可现在不是了,他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对男神哥一见上瘾,大抵是因为初次雨夜里相见时,男神哥那双泛着不怀好意的黑黢黢的眼睛,以及他身上迫人的野性。 失去了这些的男神哥,就像博物馆里陈列的风干了的狼,徒有其高大的外表,再没有不羁的灵魂。 余找找并不是心疼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个人不爱自己而不忿。他愤怒的是现在的这个傻子在自我扼杀,扼杀他曾经坚韧不拔的天性和不可驯服的心灵,扼杀他不可侵犯的骄傲和尊严。 男神哥不会接受这样的自己,这个毫无自尊可言的傻子对于金酒十来说还不如死了。 果然上帝的惩罚是凡人不可承受的,夺人心智,比夺人性命更具毁灭性。 那么死吧,先杀了傻子金酒十,再自杀。可是男神哥万一有天又好了呢? 他在死与活的边缘线上徘徊了好多天,新年伴随着日益深重的求死之心到来了。而这天的一件小事加剧了求死的念头。 余找找拉着傻子金酒十的手,到村口的小卖铺购置简单的年货——糖。 小卖铺老板的女儿是回家过年的大学生,长得可好看,她对余找找买这么多糖很好奇,当听说是这个傻大个儿喜欢吃时,她拿了两块儿糖逗他。 其实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不过是好看的姑娘对一个傻子动了恻隐之心,把他当成纯洁无瑕的小孩子,摸摸头拍拍肩膀的雪,而后争执间傻子握住了人家的手。 小卖铺里的人开玩笑:“傻子也想娶媳妇儿,长得这么壮实,估摸着挺能干的!” 人家姑娘啐了这人一脸口水,也觉得有损姑娘的名声,想把手抽回来,结果傻子攥得特紧,嘴里翻来覆去只说一个要字。 小卖铺里的人们更加起哄架秧子,有几个话说得难听,姑娘当场翻脸,娇手搡了傻子一下,而后气冲冲地把两块儿糖甩在他脸上,傻子只顾着低头捡糖,全然不顾别人的哄笑,和悲愤交加的小崽儿。 余找找拉起傻子闷头往家赶,他的心就跟这冰天雪地一样,充满凛冽如刀的北风和无处不在的寒意。 进了家门,余找找一块儿一块儿剥掉糖纸,跟老鼠药混在一起堆满一个小碗,塞到傻子怀里。 傻子在那碗晶莹剔透的糖块儿间挑来挑去,挑了一块儿正要往嘴里塞,脸上猝不及防落下一个巴掌。 “你怎么变成这样!”余找找难过得要死,“你不是这样的!别人那么笑话你,你干嘛不揍他们?你以前很厉害的!你快点儿好起来好不好?我真受不了……” 我受得了别人欺负我,受不了别人欺负你。我的尊严要不要无所谓,可你不能让人折辱你的尊严! “你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傻子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从眼角流出亮晶晶的水珠,看起来比糖块儿还剔透,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在那水珠上抹了把,又放进嘴里尝尝味道。 余找找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你还记得我吗?还认识我吗?我是你的小崽儿啊,你说过要罩着我的,你说过从那四分钟开始,永远陪着我的!”他说到这儿只能颓然地垂下头,“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可你怎么能不记得你自己呢?全天下的男人跟你比都不算男人……可你连自己是男人……大概都忘了吧!” 那么一起死吧,余找找不能再忍受男神哥的自我毁灭,连糖带老鼠药,抓了一把就往嘴里送。幸而傻子对糖极为执着,拉着他的手捂着他的嘴,啊啊叫着维护自己的糖块儿。碗里的甜和苦摔了一地,余找找最后抱住他,他不知道男神哥曾为了死后与他相聚向上帝忏悔祷告过,但他自己曾做过相同的祷告。 现在他痛恨上帝,但他想:我不该屈服,你也许就开心看到我们痛苦,可我偏偏要好好活着,让你引以为傲的惩罚见鬼去! 那么多家庭背负着身体残疾或是心理残疾的亲人,不也没放弃熬过来了?我也不会放弃的! 即使男神哥这辈子都这么傻,我也会跟傻了的男神哥幸福的过完一生。 他拦住去捡糖块儿的傻子,将他的头紧紧抱在怀里,满怀纠结的深情,“对不起,哥,我以后不会对你发脾气了,我一定不放弃你,一定不放弃你!” 太苦了吧,咱们想点儿甜的事儿—— 俩人刚好上那阵,就是刚刚突破尺寸解锁型号那阵,有天晚上恩爱完,金酒十搂着余找找说: “崽儿,我觉得咱们可以尝试一下别的花样,总你情我愿上来就搞……啧,缺少点儿乐趣。” 余找找在他臂弯里仰起头,摩挲着他下颚上的胡渣, “那你觉得怎么做才有乐趣?” “比方说,找个乌漆麻黑的小路,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一把蒙住你的嘴,塞点儿东西,然后把你扛到小树林里,我脱你裤子,你就不乐意,我要上你,你就挣扎,我亲你你就咬我,我掰开你的腿你就揍我,这种的,有乐趣吧?” 余找找勾勒了一下那个场景,“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好像……像……强|奸呢?” 金酒十起劲儿的一拍手,“就是,我当强|奸|犯,你当被强|奸的小绵羊,怎么样?” “可我……挺乐意被你……那啥的。” “你就不能不乐意吗?你表演一回不乐意不行吗?” “我……我表演不来啊,你一碰我,我就硬,你再碰我,我就想缠你,这怎么表演嘛!要么我强|奸你?你演不乐意的那方?” “啊,不要不要,不要这样!”金酒十捏着嗓子装腔作态地乱叫,逗得余找找乐得在他怀里打滚儿,“我的大鸟啊,你争争气呀,千万不要服务那朵小雏菊呀!” 忆苦思甜,滋味也是又苦又甜。余找找坐在小山坡上,搂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肩膀,差不多该回去了,男神哥可能饿了。 “生活如果用绝望打倒我们,那我们就依靠着更有力的东西爬起来。毕竟绝望不可能一直覆盖我们的生活,总有一两处甜蜜和幸福,给生命以希望,给阴霾以光明。”——花甲小老头余找找在本本上写下这章的结束语,翻开下一页,希望就来了。 那天他走在山林里的雪路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还没等他回头就被来人拿布料堵住嘴,随后他被扛到一个强健如铁板的肩膀上,带着急不可耐的燥热奔向山林的更深处。 余找找在那个肩膀上颤抖着,他揪住来人蓬乱的头发,被他摔在雪窝里,而后压制住他四处乱蹬的双腿,粗暴地脱掉他的裤子,又把他拎到树干上,架起他的腿凶狠地进入他。 余找找对他又拍又打,巴掌声和某处的啪啪声混杂着从深林向山下滚落,他的确是很不乐意地在拼命挣扎,指甲抓破他的脸、脖子、肩膀,抓在他暴露在冰冷里的每一处热烫的皮肤,揪他的头发,挠他坚硬的胡渣,在他奋不顾身地吻住自己时饱含痛苦地咬了他满嘴血腥,死死压住即将冲口而出的叫喊,在布满天地的月光和雪色里无声哭泣。 而男神哥依然会像过去里的每一次,用疯狂的激情和深刻的贯穿,将自己嵌进他的体内,把他的小崽儿驯服。 寒冬黑夜里,只有对方是唯一能够温暖自己的火源。 当然了,按照男神哥变态的尺寸和精力来说,他一个人的强|奸对余找找来说比轮|暴还过分得不止一星半点。 完事儿之后男神哥用衣服把小崽儿一裹,赤膊来个公主抱,身心舒畅的往家走。 “金酒十!” “干嘛?” “没事儿,我就是想试试,你还是不是你了?” “我不是我,难道是鬼?” “也许是傻子嘞?” 金酒十无言以对,半晌走到家门口,突然疯跑起来, “傻子只认糖,哥就只认你,为了让你安心,那哥只好继续证明了。” “对于我男神哥金酒十来说,他这辈子最钟爱的有两样:糖和余找找,最后余找找战胜了糖,因为我比糖更甜更好吃!”——年过花甲的小老头余找找不要脸地写道。 ☆、甜 越到过年,雪下得越大,不过这对于北方人来说根本不叫事儿。 金酒十醒来时小崽儿正扒在他怀里睡得香,呼吸声小而娇,湿漉漉的一小块喷在胸口。金酒十亲了亲他的小嘴巴,跟着是鼻尖、脸蛋儿、眼睛,额头。 余找找实在太累了,这样也没被他弄醒。金酒十轻轻抽回胳膊,下了土炕来到外屋,趴在火炉边的大猫一骨碌爬起来迎接男主人的回归,金酒十摸摸它的脑袋,捅开炉子里压死的煤,底下的火苗顺着炉钩子捅出的小眼儿,慢慢烧红炉壁。 其实金酒十也没在乡下生活过多久,在他包括很多人的印象里,生活在乡下尤其是东北的乡村里是很麻烦的事儿,冬天要烧煤,如果一天不打扫到处都是灰。 他要先拎着水壶到院子里的水井上压水,这水可真好,天然的地下泉水,甘冽清甜,就这么生喝也不会拉肚子。然后把水壶坐到炉子上,接下来为了让炉火烧得更旺,要劈柴,在此之前要先扫掉院子里的雪,特别厚实的软雪,阳光下泛着碎光的银白。 很快金酒十就冒汗了,他仗着自己年轻火气旺也不穿棉袄,里面还光着膀子,敞怀套一件军大衣,大小长短的各种伤疤遍布在他结实的胸口。等把雪推到门外的羊肠小道,村子里那些混蛋小子又路过来勾搭他。 混蛋一号说:“嘿傻子,你们家丑八怪呢?怎么没把你拴好呀?不怕你去找小媳妇儿呀?” 混蛋二号说:“这傻子身材真好!我靠,还他妈有腹肌呢!这怎么练的?” 混蛋三号说:“肯定是被揍出来的,你看他身上的疤,估计从小被揍到大。” 一号又说:“那铁定扛揍!你们说人这么窝囊是怎么活下来的?我要是他,早一头撞死了,傻子?喂喂?傻子,要吃糖不?” 金酒十停下劳动,双手撑在雪铲的木把上斜眼瞥了他们一眼。 一号:“我怎么觉得这傻子今天不对劲呢?” 二号不信邪,继续一下一下把糖抛到空中,“傻子,来,过来,给你糖吃。” 说着丢了一块儿糖搁脚跟前,金酒十迈步朝他们走去,混蛋小子们瞬间又兴奋了,又可以逗傻子玩儿了。结果就是他们被其嘎嘣脆的身手,痛嚎着被掰断了胳膊。 “老子混社会的时候你们还他妈不知道跟哪块儿撅着屁股□□呢!当尼玛逼的小混混,再碰到老子绕道走,不然我他妈见一回打一回!” 跑慢了的三号惊慌地看着金酒十,妈的傻子不傻了,非但不傻,还他妈牛逼的很! 解决了小混混,金酒十回到家里对着锅灶一筹莫展,他不会做饭,只会热饭,家里还有米,要么做点粥吧! 刚压上锅盖,小混混的父母们找来讨公道了,在院子外大呼小叫,金酒十一手拎着菜刀,敞着战斗勋章丰富的胸膛来到门口, “干嘛?”他声音中气十足,眉目中煞气毕露,配合手上的菜刀,外面的民众有点儿打怵。 “你……你你不是傻子吗?” 金酒十把菜刀铛地劈到篱笆上,“可不是,傻子杀人还他妈不判死刑呢,你们每天欺负傻子欺负够本儿了吧,谁上来试试?” 屋里的余找找被吵醒了,醒来想起男神哥已经恢复正常,还有些难以置信,生怕昨晚是场梦,又怕他睡一觉起来又傻了。赶忙穿好衣服奔到外屋门口,就目睹了一场压倒性胜利的骂街和单方面恫吓的邻里之争。 恢复正常的男神哥用他凶神恶煞的外表武装他一毛不拔的特质,分文没赔,拎着菜刀溜溜达达地回屋了。 金酒十顺手带上门,把菜刀放到砧板上,将余找找打横抱回被窝里, “再睡会儿,还早。” “哥?” “嗯?” 余找找拉住他的手,又想起他作为傻子时痴呆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下, “我真没用。要是我变傻了,你肯定不会让我受欺负。” “那是,”金酒十用五指顺着他的头发,“你要是变傻了,我肯定每天把你按在家里跟你这样那样,哪还能让你有力气出去闲逛,要不咱再表演一回?你当傻子,我就当诱拐傻子的性|变态?你抱着一堆糖,我抱着你,多好!” 余找找撒娇抱住他,“我才不像你,就知道吃糖!我要是傻了肯定只抱着你!” “那太好了,你以后就当傻子吧,什么都不干,光抱着我就行了。” 余找找还真当了一天傻子,那一整天抱着他没撒手。 大年三十,高壮壮来他们家当了回厨师,余找找已经可以自己完成包饺子的大业了,其余鸡鸭鱼肉还是要靠高壮壮,下午四点多钟,饭菜准备好后高壮壮要赶回家里。金酒十送他到村口,走到小河边儿,俩人停下抽了根烟。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金酒十也没想好,“要不我也开家沙县大酒店?” “那感情好,回头沙县大酒店变成全国连锁的黑店,来一个宰一个,来俩宰一双。” 金酒十听出高壮壮的话外音,挺诚恳地说:“放心吧,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不会再随便拿去玩儿了。根柱那边你去看过吗?有没有什么缺的?” 高壮壮怅惘的望着天,“老头儿上个月死了,老太太身体不错,根柱媳妇儿拖着俩孩子,短时间不会再找人了,但不缺钱,你放心。”他把烟头掐在桥栏上,“走了,回去好好过个年吧!” 好好过个年吧,多简单的事情,却差点儿耗尽一生都没办到。 他心想,老天让我从死亡线上跨过来,是不是意味着我犯下的罪已经还清了?不过没还清也没关系,从今年开始,我要努力生活! 新年夜,金酒十和余找找为逝去的朋友亲人烧了纸,新年的第一声钟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除去旧年的污秽。 俩人攥着手,肩并肩等待鞭炮放完,大猫围在身边蹦来跳去,一直欢快地摇尾巴。 碍于前两天的“轮|暴”对小雏菊造成的创伤,新年的第一炮要推迟几天。但大鸟和小鸟都硬了,余找找在这方面从不拿乔,他把男神哥推到木板凳上,让他看着自己为他口|淫。男神哥的大手温柔地抚摸在他的脸颊和头顶,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不去,即使射出来的时候都很克制。 他赤身裸体地坐在他的膝头,张着嘴巴任凭男神哥的舌头在口腔里翻来覆去地搅动,等到男神哥用嘴巴为他服务时,他稍微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具身体很经不得挑逗,扭动的像要从他嘴巴下逃走,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还是揪住男神哥的头发嗔声泄了。 这一晚,二人都没睡好,断断续续时睡时醒,潜意识里还埋伏着患得患失。只不过抱紧对方,也便心安了。 初一中午,金酒九带着她的情儿九一来了,九一是金酒九起的名,至于情儿的原名叫什么,九爷表示她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记得你是我的人就够了。 九一不论是坐还是站,脊背总是笔挺如木板,他不喜欢看人,除了金酒九,谁跟他说话他都是冷冰冰地注视前方,讲话惜字如金,一般除了点头就是摇头。 “咱妈呢?”暖融融的小屋里阳光普照,大猫趴在火墙边啃骨头,金酒十给亲姐斟满白酒。 姐弟二人干完一杯,金酒九才说:“她在外面包了个小白脸儿,每天只会花钱,昨天让我揍了,跟我闹脾气呢!” “唉,”金酒十难得叹气叹得这么大声,“那食一呢?” 金酒九点上烟,顺手递给弟弟,“忘跟你说了,他离家出走了。” 金酒十只觉得心头无限悲凉,却听亲姐笑了下, “愁什么,家就在这里,混不下去,想回来,闭着眼都能摸到回家的路,不想回来……”金酒九眼梢一挑,明亮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不是还有我么?有我金酒九在,就不会让你这个狗崽子无家可归。” 金酒十差点儿红了眼眶,他赶忙端起酒杯借着喝酒的动作掩去泪意。 “来,小崽儿,”金酒九又对余找找举起酒杯,“咱们天长路远,废话不用多说,你跟酒十好好的,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该怎么活就怎么活。从此咱们也是一家人了,遇到麻烦,他要是解决不了,姐帮你担着。” 余找找先抿着笑看了看男神哥,才跟亲姐碰了杯,“谢谢姐!” 又是一年春来到,花了两个月,金酒十才琢磨出一个营生:训狗基地,外加繁殖培育纯种德牧。 余找找对男神哥一根筋的脑回路表示无可奈何,他就是这样,抽烟只抽一个牌子,所有的洗漱用品也只用一个牌子,除了内裤花色繁多,对任何事物只要认准就不肯改。 “为什么一定要养德牧?”余找找有点儿小不满,蹲在大猫跟前给它换轱辘,“大猫是很威武,但一百条大猫站在一起……”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打了寒颤,“有点儿瘆人。” 金酒十换上外套,伸手按住了余找找的头顶,“德牧服从性高、攻击力强,性格又稳定,是看家护院和警犬的首选犬种。别嫌弃大猫,大猫都没嫌弃你。” “它怎么没嫌弃我?”余找找仰脸儿跟他告状,“我牵着它遛弯儿,它从来不听我话,到处乱跑!你牵着它遛弯儿,让它往东它不敢往西,它就是看人下菜碟儿,瞧不起我!” 边说,他还边用手指头戳着大猫的前额,大猫是狗宰相肚子里乘船,不计较他的小心眼儿,专注地 对着金酒十摇尾巴求抚摸。 金酒十果然蹲下来,一手揉着大猫的狗头,一手揉着小崽儿的后脑勺, “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跟条狗你都吃醋。回头等大猫再生小崽儿,单独挑一条,让你自己养,就让它只听你的话,这行不?”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22节 余找找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扑到男神哥怀里搂着瘦腰,“那你也只听我的话么?” 金酒十对付他是得心应手,“我的大鸟只听你的话,够不?” 余找找惶惶然地追问:“那你的人呢?心呢?” 金酒十慢悠悠的坏笑了下,俩人也算老夫老夫了,余找找看他还是会脸红,只见他男神哥贴到他耳朵边, “等我回来,你把那套衣服换上,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那套衣服?余找找有点儿打退堂鼓,还没等讨价还价,男神哥已经起身走了。他赶忙和大猫跟上去,一路拉着他的衣襟催促他快点儿回来,又埋怨他不带自己出去,一直到村口小桥边,才不情不愿的放手,撅着嘴巴卖萌撒娇, “那我在家等你,你千万早点儿回来。” 他还是老模样的穿着他的衣服,脚上一双白布鞋,头发长到肩膀,愈发显得脸小年纪小。金酒十这样看着他,不免幻想小崽儿老了以后的模样,想到若干年以后,他这个老老头儿身后跟着个小老头儿,竟对那场景充满期待。 “知道了,黏人!” “那你不喜欢我黏你?” “没完没了还,”金酒十无奈地抽回手臂,快速在他脸上打了个啵儿,“乖乖在家等我。” 走出很远,还能瞧见桥那边站着个人影,旁边晃着条大狗,金酒十又忍不住朝他们挥挥手,得到回应才继续前行。 这是他们失而复得后的第一次分开,最迟不超过三天就回。俩人整整形影不离的腻歪了仨月,三个月,俩人已经熟知对方的小习惯和坏毛病。 诸如当着对方抠鼻屎放屁这种丑相,呃,余找找是做不来的,金酒十反正毫无顾忌,抠鼻屎放屁算什么?他坏到放了屁捂在被子里,骗小崽儿过来后一把用屁味儿四溢的被子蒙住他的头,然后奸计得逞地笑着敞开怀抱。 余找找的小习惯和坏毛病?吃饭爱咬筷子,慢吞吞,一顿饭吃个把小时,不爱洗碗,最喜欢听到的话是“放着吧,晚上再洗”,不爱洗衣服,赖着男神哥给他洗小裤裤,不给洗就情感充沛地站在屋中央诵读名著。 爱黏人,极其黏人,上厕所都要拉着男神哥,喜欢腹诽,好嘟囔,碎嘴子一个。男神哥训他一句他能回十句,通常不等男神哥的巴掌落在屁股上从来不停。 金酒十有时被他念烦了,他立即能角色变换扑上来撒娇,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好话:哥,你真帅!哥,你真厉害!哥,你真棒! 嗯,只会情真意切地夸耀,从不自我认错,除了床上。 任何一句话,不,一个哥字儿,就能让小金哥心软,他自己都纳闷儿自己这么好哄,原来自己喜欢这款吗? 想不好,反正他现在刚踏上外出的路,已经在怀念小崽儿的嘟囔了。 ☆、继续甜 村里路窄,开不进车,金酒十只好和高壮壮抱着两纸壳箱的狗崽子,蹚着初春雪水消融的泥地往家赶。幸而刚过了桥,余找找便一蹦两尺高地跑过来,到跟前也不顾金酒十还捧着一箱肉球,直接蹦到他背上,大呼小叫:“哥,你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想死你了!” 小崽子惯会撒娇。金酒十晃了晃肩膀,扭过头故作生气的斥他:“下来,到家再闹。” “我不!”余找找老模样地环住他的腰,死活让他背了一路。 朴实的村民们不懂龙阳之好,只当他们家命运多舛,大的不傻了,小的那个又傻了。 两窝十二条纯种德国黑背,都才刚满月,放到地上走两步便脚一软,四仰八叉地倒成一片。 高壮壮拿鸭舌帽当扇子,坐在小木凳上,滚圆的汗珠一个劲儿往下淌,“卖得出去吗?” “卖得出去,”金酒十递了根烟过去,也累得坐到门槛上,小家伙们很快熟悉环境,追着大猫撒欢儿,“金酒九认识不少矿长大老板,等到一岁半岁,训好了卖给他们。” 说话间只见余找找把小家伙们一条条抱到跟前挑来挑去,金酒十想起之前答应他的事儿,笑问: “要不要我帮你挑一条?” “不要,我要自己挑!”余找找对着十二条狗崽儿纠结了好一会儿,小狗都长得差不多,他看哪条都很好,最后忍痛割爱挑了条舌头上带胎记的,好认,“就这个,小心,叫小心!小心,来来,到爸爸这儿来。” 不论是他起的名字还是自居的身份都让金酒十和高壮壮笑出声,金酒十叼着烟老神在在道: “确定是这条?” “确定!” “嗯,”金酒十点点头,“什么人养什么狗,你这条肯定长不大。” 余找找才不信他能预测未来,傲娇地抬起下巴,“不可能,一定长得比大猫还大!” 十二条狗,现在还小勉强有地方养,再大就不好办了。金酒十干脆买了块地,风风火火地建起驯狗基地,一排大房子,通风好又朝阳,晚上当狗舍,白天就在大的堪比小学操场的野地里驯狗。 要说他从来没学过这方面的相关知识,也根本不看什么专业书,但他好像在这方面具有非凡的天赋,又好像生来就有能跟狗沟通的技能。 每天早上放完风,一排小狗依次坐好,他手里抓着把狗零食,然后轻轻松松,让坐就坐,让起就起,随后放只可怜的母鸡,一声令下,小狗们争相奔出去追着母鸡满院子乱跑,不管跑出去多远,一声狼哨,狗儿们立即忙不迭地回到跟前坐好。从来不用上手打,瞪瞪眼睛狗儿们就知道错了。 除了余找找那条“小心”,它是真小心呀,集好吃懒做胆小怕事于一身。金酒十扔一把零食在草窠里,这小家伙永远第一个抢到,抢完了找个地儿藏起来,再出去抢,遇到跟它抢食的,只要用喉咙凶一下,犬牙没等呲出来呢它就夹着尾巴逃了,然后把自己抢来的战果刨土埋起来。可惜往往一转头,它埋起来的战果就被其他兄弟姐妹刨出来吃了。 跑么跑得最慢,吃么吃得最多,完了还笨,凶它就跟你装可怜。金酒十每回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了余找找,外表是充满欺骗性的无辜相,实际一肚子鬼心眼儿。 “你这狗我驯不了,”这天小心再次违背了小金哥的指令,“太笨了!笨得一塌糊涂!” 笨就笨,还笨得一塌糊涂?余找找觉得男神哥就是对自己有偏见,“哪儿笨了哪儿笨了?肯定是你没教好,你知道它是我的狗,你不乐意教!” “我至于那么小心眼儿?老大它们都能给我拎东西了,它连握手还不会!都是一样的驯法儿,怎么人家能听懂它听不懂?” 余找找被金酒十惯得愈发胆儿肥,这当口还敢踢他一脚,金酒十刚瞪眼睛他立即躲出两米远,随后一本正经的跟他打赌, “你看着,你说小心不会握手,我就握给你看,它要是跟我握手了只能说明它讨厌你,不愿意搭理你!” “嘿哟把你能的,”金酒十简直被他那趾高气昂的小模样气笑了,指着小心道:“来,你握给我看,就蹲在那儿,手伸出来放中间,别耍诈,握!” 余找找当即蹲到小心跟前,伸出手,目光充满希冀:“来,小心,手!” 小心伸出了右爪放到他的掌心里,余找找顿时抖起来,得意洋洋地冲男神哥扬起下巴,“看吧,我们家小心才不笨呢!它就是讨厌你!” 金酒十懒懒地抱起膀子,“你叫它换只手。” 余找找又胸有成竹地对小心道:“小心,换只手,” 小心没动,只晃着头东张西望。 “小心,换只手啊,换手啊?那只手,小心?小心?” “小心智障了,跟你一样,智障!”这回轮到金酒十抖起来了,他一只手掐着腰,另只手攥着驯狗用的牵引带,在余找找的瞪视下闲闲地教育他,“什么人养什么狗,你智障,你的狗也智障,习惯就好了,别在它身上费劲了。” 余找找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赌气撅着嘴巴冲他吼:“我知道你嫌弃我,你早看我不顺眼,你根本不爱我!” 哦,上回金酒十出门回来,给他带了不少书,里面大略夹杂了不少家长里短的女性杂志,看得他一脑袋糊糊,当时不明所以,但每回斗嘴,全用来堵他男神哥了。 金酒十嘴角抽搐,这崽子现在的口头禅就是你根本不爱我,且每当不顺心就拿出来说事儿,还说的煞有其事,听得他很是手痒。 “你他妈都能上脚踹我了,我就差没把你惯上天了,这还叫我不爱你?” “你,你……”余找找“你”了半天总算想到一个理由,“你不给我钱花,人家说了,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身为丈夫,一定要把钱给妻子管账,这才是真爱!你非但不把你的钱给我,而且我现在兜比脸都干净!你这还不是不爱我?” 金酒十直想叹大气,一脸牙疼地看着他,“我要是让你管账,咱俩现在得饿死了吧?再说我不是每天给你十块钱零花了嘛,这小破山沟,十块钱不够你花?” 余找找掐着小腰跟他据理力争:“十块钱够干嘛的?我想跟朋友出去买零食都不够!人潘金莲出去会情人时,武大郎还知道给她钱打赏王婆呢!姐姐每次来都说在外面打点关系要舍得花钱,你就给我十块,够我打点关系吗?” 金酒十把左手的牵引带换到了右手,冷笑一声后挑眉质问:“你的意思我是武大郎?” 余找找瞬间哑火,随即拔腿就跑,快得好似点燃火的炮仗。阳光明媚万里青草,数十条半大的狗儿追着他们跑,只见金酒十几个大跨步,眼见要够到余找找的肩膀,余找找后脑勺像长了眼睛,微一矮身,在草地上来了个驴打滚儿,再跑起来已一溜烟蹿出去好几米。 上树上树!余找找心想只要上了树就不怕男神哥追到自己,即使男神哥也能上树,他还可以顺着树梢到房顶上飞檐走壁啊! 嘿,比跑路,你不是对手!余找找刚美了几秒钟,突然见到头顶有个项圈从天而降,他脚下未停,那项圈也像长了眼睛,下一刻便稳稳从头顶落下,跟着脖子被项圈大力向后一拽,他就跌到了男神哥怀里。 “跑挺快,”金酒十用牵引带的末梢抽了下余找找的屁股,“跑得快老子就制不了你了?三天不揍你就给我上房揭瓦。还他妈敢拿武大郎跟我比?那意思我要给你钱你就出去找王婆给你物□□人了呗?你想当潘金莲,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够不够我这个武大郎折腾的!” 结果多么不言而喻,都不用我说大家都能猜到。青天白日,余找找被男神哥干的只能趴在炕沿上求饶,偏男神哥也学精了,每到关键时刻就停下来打他小屁股, “要不要?” “要!还要!” “要什么?”金酒十啪地又是一巴掌,甩得那小白屁股上红里透粉。 小雏菊紧紧吸着盘虬卧龙的大鸟,两瓣儿紧俏的屁股被巴掌打得大鸟也在里面颤抖。余找找吊得情|欲难忍,趴在炕沿上扬起脖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要你打屁股!” “就打屁股?”金酒十心狠手黑地再次甩下一巴掌,余找找顿时腿软的站不稳, “还要大鸟!要大鸟用力,哥,求求你了,快用力捅我,小雏菊好喜欢!” “你大爷的!”金酒十对小崽儿如此放荡向来又恨又爱,凭着一股狠劲儿用大鸟喂饱小雏菊,使劲儿喂,喂到小雏菊吃不消,等余找找又喘又叫的快昏过去,才偃旗息鼓。 屁股疼。被揍趴下的余找找晾晒着体无完肤的小屁股,眼泪汪汪地躺在炕上,然后他看见精神百倍的男神哥走到挂历前,毫不留情地从挂历的页数里缴获了他辛苦攒下的私房钱——若干张十块钱毛票。 “我的钱!”余找找忧伤的哭喊着,“你怎么知道我把钱藏那儿了?” 金酒十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不止呢,我还知道你书页里也藏了钱。”说完用拿沓毛票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说你智障你还不信,就你那点儿小心眼儿,光知道偷,不会藏吧?要不我教教你,下回把钱藏大猫窝里,我保证就找不到了。不过你以后也没这个机会了,从今天开始,我每个月在村口小卖铺放一百块钱,你要买什么来我这儿报备,我给你写个条,你拿条去小卖铺取。” 那就是一文钱现金都摸不到了!余找找顾不得伤痛的屁股,垂死挣扎的跳到男神哥背上,“我不干!哪有你这样的,你这是剥削,我陪你睡觉,给你洗衣做饭,给你聊天解闷儿,结果你连一分钱都不给我!你这根本就是不……” “不怎么?”金酒十横眉冷目地打断他,“不爱你了是吧?” 他手都落到余找找屁股上了,余找找哪还敢说个不字,当即趴到他肩头嗫嚅:“哪儿能呢,你爱我爱得要死,我知道呢!” 惯的毛病!金酒十心说这崽子跟他这儿越来越骄纵,当初逗一下就害羞瞪一眼就慌张的小崽儿早不知道狂奔到哪个星球上了,长脾气了,敢明目张胆地跟他发火,挑衅他,偷摸藏私房钱不知道打什么主意。除了床上,简直一无是处!想到这儿他就瞟了眼肩头的余找找,却见那双玻璃弹珠的眼睛里依然倒映着自己的脸,隐约看到其中的笑意,不知道是自己在笑还是小崽儿在笑。 就这样吧,随便他变成什么德行,骄纵成什么模样,自己惯出来的,难道自己还制不了他?反正,这辈子也是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还是甜 驯狗基地的第一桶金赚到后,余找找也找了个活儿,开福利院,准确来说是收容所。 是在外面无家可归的孩子,可怜一点儿的无父无母,悲惨一点儿的跟余找找小时候差不多,反正不用政府拨一分钱,也不用搞捐款,孩子到了这里有吃有喝,如果有人想来领养,九爷自然会派人查清楚底细,然后签完协议办好手续,孩子就算有个正常的家了。 之所以会做这个,是因为金酒九把食一的孩子抱给了他们俩。当初那个十五岁的姑娘被金酒十好一番羞辱,换做谁可能都不会要这孩子,可不知怎么这孩子偏偏出生了。养到三岁,大概养一个孩子实在艰难,就写了封信,把他放到了金酒九的公司门口。 金酒十最初死活不肯养,后来金酒九说:“咱们姐弟仨,你是不可能有孩子了,我也不要孩子,食一还不知道是死是活,这孩子再不要,咱们金家不绝后了?丢给咱妈养,难道再养一个流氓出来吗?放到我身边,多少人想要我脑袋,这孩子能安全吗?” 金酒十一个夏天没过已经被晒成黑炭,赤膊一身油黑发亮的腱子肉,叉腿靠在门口,看着真跟余找找梦见的野人差不多,是个不羁的、自由生长的狂野造型。 “这小孩儿起名了吗?” “起了,”金酒九一手还装着假肢,抓了把脸,咧嘴说:“金菜一。” 金酒十:“……咱们家的小孩儿是跟阿拉伯数字分不开了是吧?金菜一?金菜一!酒、食、菜,怎么着这是打算凑桌酒席是吗?菜一?菜一?”他越说越觉得这名字傻冒得开天辟地,心肝脾肺都纠结的疼,“用你谋划天下大事的脑袋,再给起一个正常点儿的行吗?” 金酒九翘起二郎腿,单手撑着下巴双眼无神的陷入沉思,大略一根烟的功夫,她说: “金正常,够正常吗?” 哎,金酒十只能仰天长叹,当天跟亲姐、找找,外加基本哑巴的九一从类似金糖块、金银珠、金银宝、金好帅、金爱德华雨果之中千挑万选,挑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霸道名字:金无数! “这名字将来肯定赚大钱,金无数,念着就知道是暴发户家的傻儿子,多好!” 不知道金无数小朋友长大后得知自己的起名过程,是怎么个感想。 金无数没来之前,余找找是一个人挨揍,金无数来了以后,他陪着余找找挨揍。 太闲了,没事儿做,余找找每天怀抱咿呀学语的金无数和好吃懒做的小心跟在男神哥后面,走哪儿跟到哪儿,别说不让跟,就算皱一下眉头就说你不爱我了。 可把金酒十闹腾得够呛,干脆给他办了个学前班,在基地旁边另建了排红砖蓝瓦的小平房,摆上桌椅黑板,收了几个没人要的苦娃娃,让他自己折腾自己去。 从那以后余找找果然不来烦他,采购了一屋子的书本,上午一节拼音一节唐诗三百首,下午一节世界名著一节画画,大课间如同放养,十来个小孩儿外加他这个大小孩儿,来到驯狗基地跟狗儿们一同接受男神哥的训练。训练基本内容是狗跑他们追,狗坐他们抱,如果见到高难度的训练,例如让狗儿叼个飞盘捡个东西之类的,十来个小孩儿就不约而同地张大嘴拖着长音感叹:哇~ 没多久,村里没到学龄的小孩儿也被送到这儿,有的村民给点儿钱,有的村民送点儿吃的,反正意思意思,就当找个保姆给看孩子了。 余找找这个保姆当得……那是相当尽心竭力了,本来智商就不高,再每天呆在小孩儿堆里,是越活越回去。 上午满山坡的朗朗读书声,下午金酒十有时会抽空来看一眼,发现余找找带头坐在阳光大好的教室里,跟一堆小孩儿吃着冰棒看动画片儿,看得全神贯注浑然忘我。那段时间晚上睡觉,都能听见余找找一惊一乍地嘟囔:哪吒,还我爷爷!龙王三太子,别牛,黄金大力士要来抓你啦! 每当这时,被他惊醒的小金哥便撑起脑袋看他一会儿,睡梦里的小崽儿大略梦到了什么美事,做梦都在傻乐。看得小金哥满腔哭笑不得,要是使坏捏住他的鼻子,小崽儿就摇头晃脑再蹬腿,然后义正词严地指天怒吼:哥,揍他,揍他!揍的他娘哭了半夜!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小金哥伏在小崽儿的肩膀上闷笑不迭,心里只叹:这分明是养了一孩子。 别人的童年,充满乐趣,但要挨揍。而余找找迟来的趣味横生的童年里,照样少不了要挨揍。 金酒十的工作内容是驯狗驯狗再驯狗,单调的一逼;他的工作内容则丰富多彩,上课读名著,爬树掏鸟蛋,下河抓蝌蚪,上山采野果,哪里脏哪里就有他,而且从来不洗衣服,屡教不改。 这天,邻村的几个小孩儿来找金酒十告状,说余找找带头占领了他们的高地,并且坚决不肯离去霸占他们的肥沃领土。 金酒十拎着抽屁股用的牵引带,跟随小孩儿来到所谓的高地,一个小泥沟,泥沟外面围着一群小屁孩儿,人家都知道干净,就余找找,高高卷着裤腿,旁边放着个小铁桶,一双小细胳膊在泥沟里翻来摸去,抓到一条大泥鳅立即耀武扬威, “看,我就说在石头下面,快把这些石头搬开,大家一起动手,晚上就有炖泥鳅吃啦!” 金酒十站在高处一声冷笑,“我看晚上炖你吃更合适,”随后扬手把牵引带啪地抽在石头上,“给老子麻利儿滚上来!等着我下去揍你呢?” 余找找缩起脖子,佝偻着小身板儿颤巍巍地看了他一眼。不到一个月,他黑的跟男神哥不分上下,一张脸就能看到眼睛,此刻这畏畏缩缩的模样更像是贼头贼脑。 只见他慢悠悠地拎起小铁桶,从泥塘里拔出两只黑乎乎的脚,踩上那双男神哥前天刚刷好的白布鞋,走一步顿三顿,毫无师长威严站到他跟前,谄媚地把铁桶递到男神哥眼皮子底下, “哥,吃泥鳅吗?我抓了好多泥鳅。” 金酒十想揍他都没处下手,太脏了! “给我回家,现在,马上!” 回家就是挨揍,余找找心里明白的很,于是一路磨磨蹭蹭,被男神哥在屁股上卷了一脚,才勉强恢复正常速度。 果然一进家门,男神哥就兜头一桶水浇下来,然后把懵懂的金无数拎到一旁观摩不听话的下场,拿着牵引带开抽, “我跟你怎么说的,告没告诉你不许再去脏的地方玩儿?这么大的地方容不下你是不是?非要往泥塘里钻,不是你洗衣服你就给我可劲儿造是吧?” 他边说边抽,余找找就躲着他的小鞭子围着他转圈圈,实在是被打皮实了,一点儿没哭没嚎,就这还有功夫惦记玩儿呢, “哥,他们说到了晚上,大河套那边儿好多青蛙,青蛙买起来很贵的,我们晚上去抓吧!” 金酒十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气得他都揍不动了,拿牵引带哆嗦地指着他,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使劲儿揍你?你看看,你来看看来余找找,你看看这家里还有能下脚的地儿吗?书书你堆了一地,碗碗你不给我洗,你那脏衣服都堆成山了,不洗扔在那儿等着我给你洗呢?你是不是要埋汰死?我让你气的少活了十年你知道吗?” 余找找抬起一只脚,在腿肚上蹭了蹭脚底板,“家里挺干净的呀,你不是每天收拾吗?哪儿就不能下脚了?再说,我每回洗完衣服你都要再洗一遍,多麻烦,你直接洗了得了。” 嗯,接下来就是花式单打的表演时间,三岁半的金无数看着亲大爷将小伯伯揍得上蹿下跳,小伯伯哭,他也哭,大爷太凶了!不能惹大爷,一定要听话! 打完,余找找边抹眼泪边坐在小板凳上搓衣服,“不洗干净你别想出去玩儿!” 男神哥铁面无情,出门时还把门窗从外面上了锁,要不爬上房梁,掀开瓦出去玩儿去?不行,被男神哥发现又是一顿揍,也不知道同学们有没有打赢那帮小屁孩儿,那泥潭里可多泥鳅了,被别人抢走就不好了! ☆、余生(一) 每个人新到一个环境都会有新的外号,金酒十现在的外号非常威风:董事长。 这是福利院的小孩儿们给他起的,不能跟老师一样叫他哥,他们也不敢,老师的哥哥高大威猛,三天两头把老师揍得哭鼻子。 后来有个大胖子,每次来都喊老师哥哥金董事长,老师哥哥对这个名称似乎挺高兴,他们也就跟着喊。 整个村儿里,没有人不怕董事长,董事长不但是他们见过的最高的人,也是最神气的人。再凶的狗都对董事长摇尾乞怜,再壮的大叔都没有董事长力气大,董事长还会打拳,会摔角,就连董事长唤狗时吹出的狼哨,都比别人的更响更久。 金酒十每回站到他们跟前,都能从那些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崇拜,他要是夸奖了谁,谁就能骄傲一整天;他要是凶一下,全班都鸦雀无声,比余找找这个不靠谱的老师有威严多了。 这样的生活,也许也是乏味吧,没有任何跌宕起伏,处处是稚嫩又安淡的生机,比之当初做混混、做老大的日子,不知少了几多狼性和逍遥。 有时他会梦到浙江,梦里是自己还没认识找找的时候,和贺转辉、罗瘸子以及孙冶胜在开会,梦里的场景如在眼前一般熟悉,梦里的人也都栩栩如生,各自揣着心机,表面祥和的有说有笑。因此梦醒后不敢相信,那些人已经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也总觉得恍惚,好像梦里站在罗瘸子身后的自己,是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陌生的很。 十月末他得到一个机会,要去上海参加一个驯狗比赛,从狗的品相到服从性全方面考量,如果能拿到名次,那就是有血统证明的狗,以后会涨不少身价。 他挑了条两岁的德牧,名字叫五四,是的,他们家从人名到狗名是离不开阿拉伯数字了。五四很优秀,是整个基地里性格最稳定的狗,服从性和执行率百分之百,比大猫还听话。可金酒十从来没训练过大猫,连基本的握手和坐立都不教。因为对他来说,其他的狗是基地成员,而大猫,是他的家庭成员。 就如同小崽儿,即使他总在念叨要听话要听话,可他从来没限制过他,说你不应该这样,应该那样。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服从命令的手下,他只要余找找自由的开心的生活,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每天瞎玩儿,玩儿累了、饿了渴了,就回家来找他。 对大猫他也是这个心态,大猫生了第二窝狗宝宝之后,一条给了亲姐,一条给了高壮壮,还有一条给了根柱他们家,他留了条骨架最大的给小崽儿,并非常肯定地告诉他:这条一定能长得比大猫还大。 结果证明什么人养什么狗,这句话是真理。余找找憋着劲儿要跟男神哥比高低,小心已经完全放弃了,小肝儿还有第二春,他总给小肝儿开小灶,钙粉大骨头什么有营养喂什么,到半岁时已经营养过剩,超越其他同龄狗整半个身子,看起来是超越大猫指日可待,可惜早长的孩儿长不高。到了一岁,其他狗还在纵向生长,小肝儿却横向生长,个子比大猫矮半头,腿比大猫差了大半截儿,且毛发松软骨骼沉重,跑起来浑身肉抖,活脱脱一炸毛的小狮子,一点儿没有狼狗的威风气,胖得可乐! 余找找给男神哥打包好行李,说是要去十来天,因为金酒十的身份不能坐飞机火车,只能自己开车,一小半时间花在路上。十来天的行李,被余找找放了几件单衣,其余全是零食,薯片儿、肉蒲、辣条、还有满满两大兜的糖。 边打包,他边自己吃,吃两口再分给小心小肝儿一点,金酒十进屋就看见俩狗一人鼓囊囊的腮帮子,正想苦笑,却见小崽儿的肩膀一耸一耸,听起来像有啜泣时吸鼻涕的声音。 “怎么了?”金酒十走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小崽儿埋着头,手里攥着包浪味仙,也不说话。 他只好捧住小崽儿的脸,看到粘着薯片碎屑的脸蛋儿上淌下两行清泪。 “舍不得我?我最多去半个月,你每天教教课,也不知道外面的松籽儿熟了没,空了带他们去打松塔吧?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余找找委屈的点了点头,他是不想哭的,男神哥出门是好事儿,没人能揍他了呀,可一想起明天看不到男神哥,眼泪立刻又下来了,也不出声,就一个劲儿抽鼻子,哭得整个人中风似的抖一下抖一下。 哭起来也像小孩子。金酒十好笑的叹了口气,把他抱到腿上给他顺气儿,小崽儿埋在他肩窝里,一手还攥着他胸口的衣襟。 “别哭了,金无数就在隔壁,等会儿被你哭醒了,过来一看,你这个小伯伯一点儿面子都没有了。” “哥,”余找找盯着男神哥下额上的胡渣,“你会想我吗?” “空了就想。” “那你什么时候空?” 金酒十揉着他的小脑袋,斜过眼梢瞥他, “这谁知道呢,据说比赛前要做很多准备,万一一分钟都空不下来,也就没工夫想你了。” 完了完了,小崽儿哭得更伤心了,气儿都快喘不上来,攥得他衣服要破了, “你……你就是骗人!你以前说从那四分钟起永远陪着我,可你……你现在就要走,还……还不想我!我都快想死你了,你也不可怜我,我……我好舍不得你的,你都一点儿不难过,我讨厌你,你是大骗子!大混蛋!我以后都不爱你了!” 金酒十捏住他的下巴,被他连抓带挠地拍掉,逗得他一个劲儿乐, “你不爱我,爱谁去?” “你管不着!反正金酒十是大坏蛋,我才不要爱大坏蛋!” “哎呀,好伤心啊,”金酒十继续逗他玩儿,“我的小心肝儿不爱我了,那我再去找一个吧,不然心肝儿没地方放,我这人岂不是要死了?” “不许不许不许!”余找找骑到他肚子上凶神恶煞地掐住他的脖子,“你的小心肝儿是我,只能是我!你只能爱我!你要是敢爱别人,我就咒你……咒你……咒你再变成傻子,每天光着屁股裸|奔,到那时只有我管你,别人才不要你!” 金酒十仰面倒在炕上,枕着左手看他信誓旦旦的诅咒自己,右手擦掉他流个不停的泪珠子, “我要是变成傻子,就认不出你了,认不出你,你还要我?” “要!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反正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把你关起来,你要是敢爱别人,我就把你打傻,抢回来关着你,反正你必须是我的!” 金酒十忍俊不禁,笑得眉眼中极尽柔情,捏住他软乎乎的脸蛋儿揪了两下, “那我明天就要走了,你现在还不抓紧,去把门窗锁好,把我关起来?” 余找找还真当回事儿了,立即跳下炕锁好门窗,把钥匙藏到饭锅里,然后回到屋,男神哥来了个美男侧卧,对他拍拍炕, “来,上炕让哥疼疼你。” 夜晚四面环山的小乡村里,熄灭灯火,夜幕上缀满星光铺就的银河,狗儿睡了,鸟儿休息了,月亮看着呢,孩子们沉浸在糖果游戏的美梦里。而狗儿和孩子们的宿舍中间的那幢小房子,不断传出腻人的悄悄话。 他使劲浑身解数缠住男神哥,一个劲儿问他舒服吗,别走了,我还可以让你更舒服的,你想让我怎么我就怎么,别走了,别走了…… 那两瓣儿小屁股紧紧绞着他的大鸟,想后退一分半点儿都不行,像粘在一起似的贴住他,没羞没臊地蹭他,蹭得满是让人窝火的黏滑,小崽儿放荡得要人命,抓住他的手放在嘴里又舔又咬,又用脸摩挲他的胡渣。 “好舒服,哥,好舒服,(身寸)给我吧,都给我……爱你……爱你的一切……” 心肝儿,真是心肝儿!金酒十恨不得把他揉碎了和自己的骨血融为一体,燥得浑身是汗,欲罢不能地要他,恼怒地咬住让他丢魂摄魄的小舌头, “心肝儿,心肝儿……” 折腾到后半夜,余找找累得腰膝酸软,还身残志坚的用手指挠金酒十胸膛的小豆豆, “哥……”说起话来气若游丝:“再来一回嘛!” 金酒十这才明白他的小算盘,合着这意思是想让自己累趴在他身上,明天就没力气走了。 “崽儿,你知道男人的精|液要是被榨干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咱们今晚……从九点干到三点,一次比一次长,都来了四回了,再来……哥就要射血了!你想让哥射血给你看吗?” 他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回音,还想着这崽子不会真在琢磨射血的可能□□,结果一转头,发现小崽儿已经睡过去了,手还不放弃的捏着自己的豆豆,嘴巴却流出了一串晶亮的口水。 金酒十:……崽儿诶,真要了血命了! 早上八点,金酒十轻手轻脚地拾掇完,从饭锅里翻出钥匙,又给小崽儿盖好被子,带上五四踩着朝阳出门了,过了小桥,车子开出去不到一公里,五四突然在后车座上狂叫起来。金酒十调了下反光镜,看到里面有个人影,从村口的羊肠小道一直狂奔过了桥,拼命地招手,远处随风飘来一道声音: “哥?哥?快点儿回来……” 这崽子……金酒十踩下刹车,可怎么办,这么粘人,粘得他一颗心还没飞远,已经迫不及待地回到他身上了。 要下车吗?下车他肯定又要哭,到时更舍不得,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这么苦情! 内心强大的小金哥竟然因为一次短暂的离别红了眼睛,他怕自己心软,没有下车,还是随朝阳绝尘而去了。 蓬头垢面的余找找站在桥边的大石头上,眼看着那辆载着男神哥的汽车在林荫路上消失不见,感觉心里难受极了,空落落的。他知道他会回来,却总觉得离别苦痛。在一起的时间,十年八年都不觉得长,可分开的一分一秒,都是漫长的让人抓心挠肝的折磨。 比赛很顺利,五四轻松拿下冠军。回程时,金酒十不知是出于怀念还是好奇去了趟浙江,就是之前他们待过的城市。以前和小崽儿对门的那个小区,现在两个房子都有了新住户,一草一木还是老样子,不过人变了;他开过的黑赌坊,就是前面有个小卖铺打掩护的那个,那个窝窝囊囊的男生和脏不拉几的女生也还在,小卖铺也跟以前一样脏乱差。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23节 杀虫帮?不清楚现在的老大是谁,还在不在都是两回事。高壮壮的那家沙县大酒店也改头换面变成了蛋糕店,窗明几净,门前再没有野猫野狗和供人喝茶聊天的圆木桌。 快十一月,浙江还是零上十几度,不过是阴雨天,潮湿得骨头里好像长了毛,跟零下即将下雪的北方天差地别。 走到曾经追小崽儿的桥上,就是当初第一次见面,余找找扇了他一个巴掌,他追出了好几个公交站点的那座桥,远观这座繁华靓丽的城市,嗤,过往的一切真像是就在昨日,以前的自己怎么那么年轻气盛? 说揍人就揍人,说杀人也轻而易举拿下几条人命,那是生活吗?那是活着吗?每天来去匆匆是为了什么?都在干嘛呢? 这城市多大,万幢高楼平地起,不管他曾经是站在顶楼俯瞰蝼蚁众生,还是仰起脖子殷殷张望,这里跟他有一点关联吗?要是他死在这儿,这座城市会有一点变化吗?这里的这些人,会有人为他揪着心,等他回家吗? 人老了,才知道家、家人,有多可贵。 “小金哥!”身边突然停下辆高档跑车,一个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大妞靠在车门上惊喜地看着他。 哦,老情人。金酒十对她矜贵地抬抬下巴,曾经也宠幸了她很长时间,不过现在并不打算多做交集。 可惜俄罗斯大妞不这么想,下一刻便推开车门走到他身旁,用蹩脚的中国话跟他沟通, “好久没见了!” “是啊,你混的不错。”金酒十对她的跑车吹了声口哨。 俄罗斯大妞拢了拢耳后的碎发,“你现在……还出来吗?” 那眼神很期待,金酒十心想,自己如果跟她来个一夜情,小崽儿也不会知道。男人和女人的滋味儿还是很不同的,他都忘了女人是什么滋味儿了,他的眼睛落在大妞胸前引人入胜的小沟里,那两团呼之欲出的胸脯,看着好软!掐在手里,手感很美妙。 这么想着,他的大鸟已经撑起来了,大妞看到他的反应,上前拉住他的手,继而暧昧地对他抛媚眼。 呵,萍水相逢,干一炮?金酒十嘴边的微笑没停过,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啪嗒打开后里面有个俗气的金戒指,不过形状很可爱,雕着个小兔。 “我要结婚了,”他语气里透出羡煞旁人的幸福来,俊朗野性的眉眼间也溢满与人分享好消息的善意,“他在家等我呢!” 大妞有一瞬间的可惜,但随即也释然的笑了,“祝贺你!” “谢谢。” 胸脯丰满的大妞开着亮眼的跑车从身边消失了,金酒十的大鸟也乖乖收敛了戾气,男人的精|液可是生命,他要攒下每一滴生命,只献给他的小崽儿,他的心肝儿。 他把戒指装回口袋,面朝一江冬水,想念着他在北方的小崽儿。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这两天会断更,略忙,乖乖等着吧,么么哒,祝大家每天都有好心情。 ☆、余生(二) 男神哥不在的日子,余找找过得很不好,每次分别,即使短暂,都好像是一场分手。惹得他每晚睡不着,穿着男神哥的衣服躲在被窝里哭鼻子。 生活里除了爱情,当然还应该有别的有意义的事情。 可是爱情这个东西,就好像是彩虹,如果一直不出现也不觉得少了什么,有天突然出现,并且存在的时间很长,会觉得美仑美奂赏心悦目,世界一下子多了好多靓丽的色彩。一旦消失,不论是晴天还是雨天,都平淡的不足一提,失去了某种特别。 尤其对余找找来说,在金酒十没出现的人生时段里,那个世界应该是黑白色的,他可以用文学名著使那个世界变成一场艺术性的黑白电影,但金酒十一出现,他的世界一下子从黑白电影变成了生机葱茏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了。 现在金酒十走了,那些颜色也随着他离去的时间渐长,开始一点一滴的褪色。不论是疯玩儿还是曾钟爱的名著,反正是无趣枯燥的黑白色,日益趋于压抑的绝望。 人间七苦什么的,对余找找来说都没有相思苦,相思最苦!尤其这相思的对象不是不爱自己,而是故意钓着自己,就要看他难过,非要他挂念。 是,余找找现在多少摸清了一点金酒十的脾气和他那一肚子坏水儿,可摸清了又能怎么样呢?能不想吗?能不惦记吗?能潇洒的做到你走我不送你来我多大风雨都去接?一样都做不到,每天想,整日整夜,没日没宿地想他。 想得晚上独自坐在炕沿上,裹着他的外套,抱着他的衣服,回忆他的声音和模样哭鼻子,把两人相处的点滴过往抠成一分一秒,掰开揉碎了让每一个细节在眼前分毫毕现的展现,然后抓心挠肝的在泪河里睡过去。 不单单是他,连基地里的狗儿们也也不一样了,基地里招得那两个伙计完全架不住这一群狗,要么训练时不肯听话,要么无精打采,要么狂躁不安。尤其大猫,大猫竟然绝食了,不管喂它什么好吃的,大猫都是嗤之以鼻,白天四处闲逛,晚上趴在家里的火炉边,像是濒死之前拖着一口气等待主人归来。 男神哥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被坏人抓走了?会不会又到了监狱里从此不回来?又会不会是嫌弃自己,留恋外面的花花世界,不肯回来? 余找找被这些自我否定和胡思乱想搞得惶惶不可终日,熬过了头一个星期,第二星期乖的不得了,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衣服也都洗干净,乖乖等着男神哥。 等啊等啊,等待的每分每秒像理智和时间的拉锯战,旷日持久令人揪心,他都觉得自己坐化成一个老头儿了,在一个漫天飞舞着鹅毛大雪的正午,男神哥终于回来了。 那天他正和孩子们在山窝窝里爬树打松塔,在松枝的罅隙中看到远处的山坡上有个人影,茫茫然一片白银似的的天地间,那人像个不该存在的幻影,着一身黑衣,刀子般呼啸的北风从他耳边席卷而过,欢快地跑到那个人影周边,又卷起他黑色的大衣下摆,他本人却在风雪里岿然不动。 只一个远远的照面,就摄走余找找的三魂七魄。 “幻觉?”余找找失神地念叨。 “董事长!是董事长!”小孩儿们大呼小叫地指着他叫。 余找找扒着枝桠痴痴地问他们:“是你们董事长吗?我哥?金酒十?” 小孩儿们仰脸看着树上的老师,很肯定地点点头,“是我们董事长……哎呀,不好!老师你快下来,董事长看到你爬树又要打你屁股啦!” 他们的老师往常听到这话总要躲猫猫,要么是火烧屁股的跑掉,可这回老师却猛地从几米高的树上一跃而下,然后撒欢地在雪窝里连滚带爬,朝着董事长风一样的跑去。 “老师不怕被打屁股了吗?”小孩儿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到老师兔子似的跳起来,蹦到了董事长身上。 金酒十稳稳托住了余找找的小屁股,从他朝自己奔过来开始他就做好准备,在埋到脚脖的雪窝里稳如铁塔,一步也没退,轻而易举地托住了他的小崽儿。不过手上一托,就知道斤数不对。 “怎么瘦了这么多?”他语气又臭又硬,眉头也攒成小川,顺手在那小屁股上落下个巴掌,“没好好吃饭吧?” 余找找死死抱着男神哥挺阔的肩膀,呵出一串激动的热汽,烟雾似的化在凛冬的空气里,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气愤,在他肩膀上下了死口,咬得金酒十倒抽一口冷气,还没等训他,又被捧住脸胡乱地印了一脸口水,那双冰冷的小手也趁机塞进衣襟里,把大衣搓得乱七八糟,又连解了衬衫上的好几个扣子,看架势是想就地办了他。 “崽儿诶,冷静!冷静!”金酒十有点儿受不了这野火燎原的热情,也顾不得托着他,赶忙攥住胸口四处乱窜的手。 余找找很老练的盘住他的腰,俩人拉扯了一大通,愣没掉下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小心肝儿!”金酒十把他的手按在胸口,一脸哭笑不得,又见小崽儿两眼泪汪汪,委屈地瞪着自己,只好改冷艳霸气为软言相劝,“扣子都让你扯掉了,你学生还在后面看着呢,就算想要强|奸我,也得回家再吧?” 余找找可怜巴巴地瞪了他半天,发现这张想了千万遍的脸半个月没见,竟然越来越他妈的帅了,那英挺黝黑的眉眼像把刀子似的扎在他的眼里,比以前还扎眼,帅得他眼睛酸疼, “我想死你了!”情话完全靠吼,他凶巴巴地揪住男神哥的领子,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你知道嘛!” 金酒十被这样的小崽儿逗得乐不可支,嘴巴快咧到耳朵根,“知道知道,我知道,以后肯定不走了,你先下来,你学生们过来了。” “我不!”余找找又一头扎到他肩膀,霸在他身上不动地方。金酒十不好教坏小朋友,弯腰使了个巧劲儿,把余找找往肩上一扛,对走上前战战兢兢的小孩儿们说: “你们老师身体不舒服,今天放假,回去看动画片儿吧!”走了两步又瞧这大雪漫天密布,再晚估计要封山了,还记得嘱咐他们:“十分钟之内,赶紧给我回教室,晚一秒等着挨板子,听到了吗?” “是,董事长!”小孩们儿跑得飞快,边跑边控制不住好奇心回头看,只见他们高大威猛的董事长轻飘飘的扛着老师,完了,看样子老师这顿小皮鞭是躲不了了,往常老师挨了揍,或者挨揍之前,董事长也说他身体不舒服。 金酒十本来是打算把小崽儿一路扛回家的,奈何小崽儿不配合,要说就余找找那小身板儿能有多大力气,不管他是乱扑腾还是连抓带挠,对金酒十来说都像玩儿似的,可人家在他背上的空档里解开了他的腰带,冰块儿似的小手攥住了他的大鸟,上下不到俩来回,金酒十就走不动路了。 穿着西装和大衣的人模狗样的小金哥,被肩上裹着小棉袄村孩儿似的小崽儿闹得浑身僵硬,为难的迈不开腿。此情此景,要是让哪个村民看到,又是一则违背人伦的热闹佳话! “你这是……怎么个意思,就想在这冰天雪地里跟哥哥打一炮?” 余找找的回答简单粗暴,直接从他背上跳下来,随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大雪纷飞中男神哥的面 容既清晰,又好像梦一样飘忽的美景,看完美景,就开始解他的裤子。 在这儿打|炮怎么了?这种天气,能见度不足十米,北风大的能把人吹走,除了他们这俩色|欲熏心的神经病,才没人会出来。 余找找主动吻住了男神哥的嘴唇,且非常干脆三下五除二把男神哥咬了个满嘴血,他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男神哥难耐的皱着眉,高挺的鼻梁蹭在自己的脸上,神态可性感。性感这个词儿形容的感觉,他只在见到男神哥之后才想起来,并且只在他身上感受到。现在,他就被男神哥流露出的性感激得春心荡漾,皮肤是凉的,可皮下包裹的血肉却是滚烫的。 而金酒十从里到外都是热的,他觉得自从在一起后俩人就越来越不正常,好像每一次欢好都是最后一次那么拼命。大冬天,天为被地为床,这种狂风暴雪里打一炮,这他妈的就是搁在性|欲|狂身上也不可能饥|渴到这份儿上。 可是他竟然真饥|渴到这种地步,配合地被小崽儿推倒在雪地里,眼看他脸上挂着泪痕,为了自己又疯又痴,身下是坚硬的,心却是软的。 余找找解开男神哥的裤腰,刨了两下精气神十足的大鸟,然后一点儿前|戏没有,直接咬牙往下坐。疼的不得了! 眼睛有一瞬间被泪水模糊了目光,又像是洗净了眼里的雾障,洗去了多余的一切,人和事,心绪和情感,都随泪水冲刷殆尽,从此七情六欲只围绕着身下的男神哥,只看到他,比以往更加清楚,更加清楚地看到他的模样,看到他眼中的爱意和怜惜。 金酒十怕冻到他,坐起来将大衣拢到他身上,又把人往怀里贴了贴, “冷不冷?” 余找找摇摇头,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你冷吗?” “你试试,”金酒十把他的手塞进衬衫里,贴着自己心脏跳动的那处胸口,很快温暖了余找找的掌心。两个人在彼此呵出的哈气里低低笑起来,金酒十又问: “是不是想我想的不行了?没少哭吧?” 余找找软声软气地控诉他:“你连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讨厌!” 金酒十得意地笑了,“是,我错了,早知道把你憋成这样肯定打电话,幸好这是回来的快,再晚点儿,你是不是得一秒钟也等不了,直接把我扒皮吞了?” “你这还叫回来的快?”余找找赌气捶了他一下,“我看你是在外面乐不思蜀,不愿意回来!谁知道你在外面做过什么好事,还嫌弃回来快了?那你别回来好了!也别管我想不想你,别管我瘦了胖了,别管我以后过得怎么样,反正我不理你了!你的大鸟去找别的小雏菊吧!” 他连珠炮似的蹦完这一大串话,撅起屁股要吐出讨人厌的大鸟,打算晾着男神哥自己跑路,可惜这点儿小九九被男神哥看透,扯住他的腕子一阵天旋地转,他就被反手按得跪在了雪地里,然后是翻云覆雨一通好干,把男神哥当坐骑强|奸的威风时光就此消失,又回到被骑的惨状。 “我告诉你余找找,哥哥我从来不惯人毛病,你要是再跟我厉害,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得心应手地甩下一巴掌,“听见了没?” 余找找本想继续顶嘴,架不住男神哥的神勇气魄,只好先伏低做小,口不对心地趴在雪地里喊:“听见了!” “听见了?我看你是应付我,还想不想跑了?要不我现在松手让你跑?” 现在还跑个屁呀!正在兴头上,就是男神哥想跑,他也会抓住他再痛痛快快来几下。余找找一手还被男神哥拽着迎合他的动作,费劲地扭过头,见风雪把黑衬衫裹挟在男神哥挺拔的身板上,那张帅脸上的表情穷凶极恶,半是凶狠半是不屑地看着自己,当即兴奋得一塌糊涂,喝了一肚子北风,又攥住他的手臂情难自禁地求他, “哥,把我翻过来吧,我想抱着你,给我抱一抱!” “老实儿跪着!要什么自行车?老子就喜欢这个姿势!”金酒十是想快点儿结束,回家再继续,大风这么浪,时间长了肯定感冒,结果小崽儿不识好歹,跪坐起身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咬他的耳朵,用比北风更浪的语气求他, “哥,求你了,你给我骑一回,你别动,让我自己来,我肯定能让你爽。” 完了完了,这崽子完全学坏了,小黄书里的主人公也没有比他更黄暴的。 “非要骑?” “必须骑!” 金酒十嗤笑一声,“等会儿你没劲了我可不管。” “有劲,可有劲呢!”余找找把男神哥哄得见牙不见眼,重新夺回主权。 他骑在男神哥腰上,越骑腰上越有力,配合着男神哥一口一个“快点儿”“幅度大点儿”的命令,骑得酣畅淋漓满头大汗,不知是被北风吹晕了还是被激情烫晕的,只觉得这满眼望不到边的风雪波澜壮阔,胸中韬略万千,骑着男神哥,好像坐拥天下般豪气万丈,又好像醉酒的人,全然不顾羞耻,疯狂的快把腰扭断了,痴迷地吻着他的眉眼,问他够不够爽,叫声掺杂在风里散落天地,射|出的乳白液体染污了男神哥纯黑的衬衫,才总算过了瘾,攀在男神哥的后背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余生(三) 他是爽完就睡,金酒十却不能,先喂小崽儿吃了两粒感冒药,看着家里竟然出乎意料的干净,想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小崽儿估计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回,不然哪儿能这么乖。 他到外屋喂完了三条大狗,又领着大猫到基地里逛了圈,嘱咐伙计烧好火墙,拉了整两车的煤,又到学前班里看了眼,明天他是不会让小崽儿来上课的。 明天大雪肯定会封山封路,但在东北多大的雪都不能称作雪灾,这片土地早就习惯了每年冬季的大雪,并一直做好准备,除了会影响城市里的交通,基本不会出现冻爆水管或者无法通电等影响生活的不便窘状。 只要这群小孩儿不乱跑,基地就即将迎来几天宁静祥和的冬眠期。 忙完这一切,金酒十回到温暖的家里,小崽儿还睡得很沉,趁这个时间他把家里简单装饰了一番—— 余找找一觉睡醒,发现家里变了个样,身上身下的被褥是大红色的,窗户上很矜持的贴了个喜字,桌上也摆好了几盘酒菜,变化最大的是男神哥,他穿着一身喜庆的中式新郎官的唐装,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个小盒子。 “哥,这是?”余找找倍感莫名奇妙,男神哥听到声音转脸盯着自己看了会儿,指着炕上说: “衣服换上。” 余找找才发现被子边有一叠整齐的红色新衣,他大略猜到男神哥要做什么,不由得手脚发软,神智也恍惚了,就在男神哥边抽烟边观摩的状态下换完衣服。 绸缎的料子手感真滑,余找找有些羞涩地摸着身上的新衣,略微宽松,尚算合身。他站在原地,看男神哥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竟不太敢走过去。 “坐,”金酒十夹烟的手指了下旁边的椅子。 余找找慢吞吞地到他指定的座位上坐好,看到男神哥掐灭烟,把那个小盒子拍到他手边, “知道这是什么吗?” 余找找知道这里面装的是戒指,却没有自信,好像又回到刚跟男神哥相处时的状态,讷讷地不敢言语。 金酒十促狭地看着他的目光粘连在盒子上,又把盒子拿回来了, “是戒指,”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本来结不结婚对我来说不重要,这东西也就是送给你戴着玩儿的,但我想着你可能想要这么一个过场,你是小孩儿嘛,就喜欢玩儿这种过家家。那既然咱都走这个过场了,就正式点儿,别含糊。” 金酒十顿了顿,顺手勾了下余找找的下巴让他跟自己对视,“听到了没?” 余找找有点儿紧张地点了点头,“听……听……听到了。” 金酒十瞬间被他的结巴逗乐了,本想庄重严肃的走完这个流程,看样子不太可能,那还是随意些吧。 “那我问你,你想要这个戒指吗?” 余找找瞟了眼他手里的盒子,又迅速把目光重新移到男神哥脸上,那眼神倒真有点儿小偷的感觉,贼惦记, “想!” “哦,”金酒十又开始钓着他逗闷子,“想要我就给你,不过你得做到几个条件,第一,以后要听话,必须听话,不许停嘴,不许再给我耍小脾气,有句话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你要是跟了我,就得完全按照我的脾气来,你知道我喜欢打人,偶尔要是脾气不好揍你出气你也得忍着。” 余找找心说你从来也没少揍我呀!我倒是不想忍,可我也打不过你啊! “你是不在心里骂我呢?”金酒十敏锐的洞察力简直让余找找惶恐,一个劲儿摇头,“没,没有!” 金酒十好笑地挑了挑眉,继续他的出嫁守则,“第二,以后家里的活儿都得你干,衣服你洗,碗你刷,饭你做,不许再给我偷奸耍滑,把活儿都攒着留给我做。” 这条有点儿过分,余找找又神游四海想着以后玩儿的时间就少了,男神哥每天都要打扫家里的卫生,要求又高又锱铢必较,好烦,不过可以忍受。于是他忍辱负重的点点头,眼睛已经完全从男神哥的帅脸上移开,只盯着他手里的盒子。 “第三,这戒指你要是戴上,哪天你后悔了告诉我,你放心,”金酒十和颜悦色地对他说:“我不会难为你,最多把你剁了喂狗,所以我劝你就算后悔也别表现出来,最好也不要有这种想法,哪怕你只是心里想了那么一下下,要是被我看出来,你的下场也不会很美好,听明白了吗?” 余找找心道只要你不后悔,鬼才会后悔呢!他迫不及待地往前凑了凑,几次想抬手让男神哥给自己戴戒指,又被男神哥颇为揶揄的神色给艰难忍住了。 小崽儿的腰板儿挺得很直,总故作不经意地往身前凑,盯着戒指的眼神既垂涎三尺又克制隐忍,看样子快急得坐不住了。 “以上我说的那些,你都记住了?” 余找找忙不迭地点头,神态可认真了。 “都能做到?” 余找找接着认真地点头。 “我可不勉强你,你得心甘情愿高高兴兴地做,要是觉得不公平就直说。” 哎呀男神哥怎么这么多话!余找找急迫的额头都冒汗了,眼珠子恨不得黏在盒子上,才没功夫兼顾男神哥说了什么。他两手扳住椅子的两侧,吧嗒吧嗒干脆凑到男神哥跟前,和男神哥膝盖碰膝盖,“我……我高兴,我乐意!你……你快点儿!” 嗯,看样子他说的话这崽子是一个字儿没听进去,金酒十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好大的气。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跟我,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愿意,不后悔?” “哎呀!”余找找可被男神哥啰嗦得受不了,小脸儿上满是不耐烦和一点儿鄙视,“我愿意跟你!我可愿意呢,一千一万个愿意,你快点儿呀!” “你看你这什么态度,”金酒十立马沉下脸,手里的小盒作势就要揣回怀里,逗得小崽儿就差哭了,才强忍住笑意,重新问:“再说一遍,愿不愿意跟我?” “愿意,愿意!绝对愿意!”余找找说得斩钉截铁,重重点了三下脑袋,眼睛里的期待呼之欲出,只恨得不能化作有形戳瞎男神哥的眼。 金酒十宝贝地攥着小盒子,拽兮兮道:“求我。” “求你,求求你了,哥,求求你了!”余找找一个劲儿对他拱手作揖,模样活像个招财猫和哈巴狗的合体,一边向幸福招手,一边祈祷着幸福的来临。 金酒十总算被他可怜的小模样满足,轻轻牵起了小崽儿的手,从盒子里掏出戒指,姿态端的是漫不经心,挺随意地给他戴上了。 是个小兔子!余找找盯着手指上金光灿灿的戒指,美得憋不住,抿着嘴都快咧到耳朵根,笑得既满足又娇羞。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了男神哥一眼,见他也盯着自己眉眼挂笑,只觉得心里又甜又暖,幸福得快晕了。 挺好,值了!金酒十倒了两杯酒,“允许你破例喝点儿,来,干杯。” 喝完这杯酒,余找找正体验着五脏六腑里火辣辣的烧灼感,就被男神哥抱到了腿上, “饿吗?” 余找找晕乎乎地摇了摇头,“不饿。” “哦,那咱们入洞房吧,上回那套衣服,”金酒十咬住他的耳垂,白酒浓烈的气味扑面袭来,灌满了余找找的鼻腔,“去换上。” ☆、余生(四) 所谓的那套衣服,其实没有多猎奇,就是一件小肚兜外加一条……开裆裤,都是红色的绸缎料子,倒是跟新婚夜很应景。最初金酒十把这套衣服拿回来,余找找是打死都不穿,还差点儿塞到炉子里烧了。都这么大了,过了今年也二十五了,还穿开裆裤?余找找才不干呢。 “刚才怎么说的,不是让你听我的吗?一转眼的功夫你就要挑战我的底线了,要么把戒指还我。”金酒十说着已经攥住了余找找的手,余找找还坐在他腿上,两手藏到了背后,男神哥一凑上前,差一丢丢距离就可以接吻了。 “我穿还不行嘛,哪有你这样的,给了还带要回去的!”余找找知道这回躲不过去了,底气不足的嘟囔了一句,又不甘不愿地到柜子里拿出衣服,扭头对男神哥说:“那我这就换上,你不许偷看。” “我不看,你换吧!”金酒十趁这个时间又自斟自饮喝了小半杯白酒。别说,这新婚夜的酒也比其他时候的好喝,怎么喝起来这么甜、这么香呢?小金哥这个新郎官当得很美,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二两半白酒下肚,有点儿醺醺然了。 余找找扯着肚兜的下摆妄图能遮一遮自己露在外面的小鸟,换完躲在衣柜门后迟迟不肯出来,有半刻钟,听到男神哥在那头催: “你要不出来,我可过去抓你了?” 余找找只好关上柜门,一双手绞在一起不知该往哪放,眼睛滴溜溜乱转,做贼似的瞟了眼男神哥,看他盯着自己不眨眼,登时面红耳赤心跳如擂鼓。 除了兴头上来、欲望盖过理智的激烈时刻,一般开始时余找找总是会害羞,尤其灯光如此暧昧,这几片薄薄的布料,穿了比没穿还要人羞耻。 红肚兜太小,遮不住他胸口两粒粉嫩的小豆豆,开裆裤倒是不小,刚到小腿肚,问题是他光秃秃的小小鸟毫无遮拦地露在男神哥眼里,屁股蛋儿也凉飕飕的。 那张小脸儿红的能滴血,连带身上的皮肤都浮起一片薄红。瘦瘦小小又孤单的站在那儿,也不说话只拿眼睛望着他,看得金酒十心潮起伏,稚嫩的,青涩的,纯洁又淫|靡的。烈酒加此良辰美景,金酒十浑身的血液都烫了起来。 这个豆丁大点儿的小崽子,从此就是他的人,依附他,崇拜他,他当然有权力决定他的生死和欢痛,可以保护他不受到伤害,也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他。 反正他是自己的,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他。 金酒十放下酒杯,带着脑海里各种意|淫出的不良画面,嘴角挂着瘆人的笑意,四平八稳的朝他走过去,越走余找找越觉得男神哥的气场过于强大,今晚怕是不能善终。等他走到跟前,余找找瞥见他身下那根凸起的棒子,莫名有点儿害怕,想要落跑,他怕男神哥今晚搓弄死自己。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脱衣服?” 余找找大气不敢出一口,手哆嗦着去解男神哥的扣子,还没解完就被男神哥一把捞住了小小鸟。 “怎么软趴趴的?不想跟哥做?”金酒十弯腰贴近他的耳朵,顺手摸了把小崽儿的腿跟,这处肉最软最细粉儿,白腻腻的一把摸在手里,舒服!可不过瘾,他使坏拧了他一下,耳边响起小崽儿哎哟一声轻呼,“问你呢,想不想?” 要是说不想一定会很惨吧?余找找下午才做过一回,还真不想,就觉得心里七上八下,怕得很。 “……想。”他违心说了句。 “用哪儿想的?”金酒十恶劣的调戏他,抓住小小鸟晃了晃,“想了你怎么不硬?嫌哥活儿不好?还是不想跟我做,想跟别人做?”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余找找最怕的就是男神哥玩儿这套不正经的状态,往常脱裤子直奔主戏,多好,你爽我也爽,每回他要是不正经,出什么歪点子,倒霉的肯定是自己,爽的肯定是他!而且男神哥好像喝多了,他们还从来没在他喝多的条件下做过,基本余找找都没太见过他喝多的样子。 男神哥喝多了不会打人吧? “我没有!”余找找快哭了,早忘了要给他脱衣服,小小鸟被男神哥攥在手里,想跑跑不了,想躲都躲不开,“我……我可想呢!” “哪儿想的?”金酒十的手心在他腿跟处流连不去,余找找生怕他又要掐自己,赶忙扑上去搂住他的腰,借此隔开他的手, “我屁股想呗,我真想!我可愿意跟你做呢!哥,咱们……直接做吧?”说完灵机一动连忙补充,“我给你口,含你大鸟,你不是喜欢这样吗?好不?” 他从男神哥胸口抬起头,见男神哥皱着眉,嘴唇却上扬着,一看就是在动什么歪念头。完了,余找找心说,撒娇对喝多了的男神哥没用! “好吧,”金酒十很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那就给你舔一会儿吧!” 余找找立马跪下深吸一口气,扒掉男神哥的裤腰,跟雄赳赳气昂昂的大鸟对视了几秒,才用嘴巴嘬起鸟头,继而伸出舌头自毛糙的根部由上缓慢地舔|舐。他几乎是发挥了有史以来的最高水平,就想着男神哥能快点儿缴枪。可即使这活儿做了无数回,还是被这大家伙累得嘴巴酸,男神哥的手指也来凑热闹,一会儿温情脉脉地抚摸他,一会儿又塞进他的嘴巴里搅动他的舌头,闹得下颏上都是口水。 “真乖,”金酒十从他嘴巴里抽出手指,拍了拍他的脸,“行了,到炕上跪着吧。” 得,白忙活了!余找找欲哭无泪的站起来,又被男神哥搂腰来了个深吻,酒气刺激着他的味蕾,起初觉得难闻,后来又透出一点儿醇厚的香味儿,苦中透着辣,烈性的气味。 他被吻得七荤八素,不知觉已经跪到炕沿上撅起了屁股。 两瓣儿小白屁股映衬着大红的绸缎,只露出一点儿细肉和中间那朵小雏菊,金酒十把手伸进去又搓又揉地玩了会儿,只觉得触感委实太好,俯下身扣牢他的小腰,在上面啃出好几个牙印,啃得有点儿狠了,余找找疼的哼哼唧唧。 哼哼唧唧证明男神哥还算温柔,那一晚小屋里穿插了各种哭叫,男神哥喜欢毫无预兆地进入他,用粗硬硕长的大鸟打桩似地贯穿他,又把他抱到桌子上,期间还有空灌他几口辛辣的白酒,呛得余找找止不住地咳嗽,继而又坏笑着把酒淅沥沥地浇了他一身,再一点一滴的舔掉,吸得他全身青红交接,整个人都是晕的,从身心到脑子烧得一塌糊涂,痛感和快感难分难舍,最终连求饶的力气也没有了。 酒力渐浓思春荡,鸳鸯绣被翻红浪。啧啧,咱们的古人实在太精辟,太伟大! 喝醉的小金哥耐性惊人,自认新婚之夜表现的极致温柔,殊不知他雄伟的大鸟不论温柔还是粗暴,对他的小崽儿都是欲|仙|欲|死的折磨。 眼见余找找满脸淌泪,一身粉嫩的皮肤缀满吻痕,再不敢对他□□,表情又委屈又怯懦,在红被上轻言软语, “哥,饶了我吧,求求你了,”边说边掉泪珠子,双臂绕住他的脖颈,与他额头相抵,“求求你了……” 金酒十身心愉悦的笑出声,“以后要听话,知道吗?” “知道了。” “还有什么没说?” 余找找附到他耳边,双腿环住他的劲腰,被顶得上下耸动,喘息着说:“爱你,我爱你……”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24节 这话随着他呼出的热气窜入金酒十的耳廓,一阵暖流似的涌入心底,小金哥觉得窝心的很,平生足矣,喟叹道:“乖……” 上面的双唇缠绵厮磨,下面的大鸟和小雏菊粘连难舍,俩人不知羞地从夜上阑珊的痴缠到晨曦出现的交颈而眠,一夜到另一夜,一天又一天,小崽儿和男神哥会用他们的方式吵吵闹闹、平凡甜蜜的走下去。 不过,就算咱们的故事落下帷幕,他们的生活总还是在继续啊,你们可以幻想他们以后生活里的各种甜蜜,但是有些人的故事的开始,还得我讲给你们听—— 第二天清早,餍足的金酒十推开门,被眼前望不到边的白雪吓了一跳,雪厚到埋没他的小腿肚,小金哥这个个头,雪埋没他的小腿肚,那一般人根本迈不开腿了。 三条大狗撒欢儿地扑到雪地里,胖墩墩的小肝儿一蹦就是一个大坑,陷进去都拔不出来,在雪窝里挣扎着滚来滚去,最后还是被小金哥薅住后脖颈才给解救出来。 铲雪,是个大工程啊!小金哥心底感叹,套上军大衣和三条狗费劲地走到基地,叫上两个伙计,拿着半米宽的大铁铲,铲了不到十米就满头大汗,就靠他们仨,估计铲到晚上也铲不出一条路来。 金酒十又去了学前班,小屁孩儿们早在雪地里玩儿的找不到北,一见到他就像耗子见了猫,屁滚尿流地跑回教室,结果董事长今天心情好,让他们抄家伙跟着一起铲雪去。 十来个小孩儿和仨大人,外加几条训练有素的大狼狗,热火朝天地在雪地里干起活来。人多力量大,俩小时不到他们已经在基地里开辟出一条直通大门口的小道。 “门前堆雪挡财路,”金酒十大手一挥,“同学们继续加油,回去给你们吃喜糖。” 小屁孩儿们听到有糖吃更加来劲,在金董事长的带领下任劳任怨,雪推到一半,陆续有小孩儿停下来,其中一个胆大的小孩儿指着远处对金董事长说: “董事长,那是担架还是轿子?” 金酒十直起腰抹了把汗,看到百十米开外四五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抬着顶木椅改装的轿子,半米高的雪地里几个人吃力而踉跄地走着,椅背几乎与地面平行,椅子上瘫着的人也穿一身黑,看着非但像担架,要是再人手抛一把冥币,更像是送丧的。 眼看又要过元旦了,谁这么吉利? 一行人越走越近,金酒十看清了那个吉利的瘫子——亲姐。 “您这演的是哪一出啊?腿瘸了还是瘫痪了?”金酒十仰视着面孔煞白的亲姐,大冬天顶风冒雪就穿件呢大衣,不冻你冻谁? 金酒九朝他伸出只骨骼分明脉络清晰的手,那真是太有骨感了,又细又长,活像个骷髅架裹了层人皮, “扶我一把。” “喳!”金酒十先鞠了一躬,而后赶忙迎上前,面带不屑地握住亲姐的青白细手,刚一攥上,冰凉冰凉,一点儿温度没有。 这头他搀着,那头九一也上前搀住她的左臂,金酒十这才注意到亲姐的行动似乎有些不灵便,下轿时小心翼翼眉头紧锁,脚刚落地便捂住肋部嘶了口气。 “受伤了?” 金酒九仰头长出一口气,“到你家再说。” 小崽儿还没睡醒,金酒十把二人带到左边的侧屋,喝了半杯白开水,金酒九的脸才稍微缓过来一点儿人色,看了眼窗户上的喜字, “这就结了?” “大概意思意思。”金酒十又给她倒满水,坐在凳子上左看右看,半年没见,发现亲姐是越来越瘦,脱掉外套里面就剩副骨架,锁骨深得可以盛水了。“你怎么搞成这个鬼德行,是你的公司不顺利?” “也从来就没有顺利的时候啊,”金酒九自嘲的笑了下,把杯子放到桌上,左手伸到裤兜里掏出烟,右手的假肢却不好用,一切均由九一代劳。 “活像个吸|毒的,你到底怎么回事儿?”金酒十有点儿担忧。 只见金酒九吐出口烟雾,才抬眼看他,“前天晚上,食一死了,让人砍死的。昨晚咱妈死了,死在麻将桌上,心脏病突发,猝死。” 金酒十愣了好半晌,道:“死得好。” 这话和金酒九得到消息时的反应一模一样,金酒九不由地笑了,姐弟二人一时又无话可说,脸色一个比一个差,双眼都有些恍惚。 “食一的仇我已经报了,他终究还姓金,我要不管有损脸面。至于咱妈的死,也有我的功劳。”金酒九疲惫的靠到火墙上,夹烟的手放在腿上,烟灰烧了好长一截也不知道弹,还是九一在旁直接拿过来掐灭了,继而又给她点了支。 “他死了以后我跟咱妈讲了,我说是说无所谓,跟她没感情,实际多少有点儿怨她。当晚她喝了不少,问我拿了钱接着出去花天酒地,我还以为老太太心理素质真这么强呢,谁想到第二天就死了。葬礼还没办,我来问问你什么意思,这葬礼要不要办?” 金酒十低下头,片刻后从鼻子里发出声蔑视的轻哼,拿过她放在桌上的烟盒,刚抽出来叼到嘴边没来得及点呢,又被亲姐用那只骨瘦如柴的手给拦住了。 “能少抽就少抽吧,我不要求你戒掉,我自己都戒不掉,主要这东西害人不浅,有人抽了六七十年啥事儿没有,有人抽个三五六七年就一命呜呼,死在这上面。就比方说我吧,昨天给食一报仇时不小心给人捅了刀,去医院一检查,肺癌。” 金酒十点烟的动作陡然僵住,脸上的表情如同窗户上的冰花般刹那凝结,呆呆看了她半晌,那张与他相像的脸上一如往常地带有无所谓的邪笑,说什么严肃的事情都像是拿来骗人的鬼话,一点儿不正经,她从来没有正经过的时候,不管遇到多大的麻烦,从来不发火,从来不动手打人,一出手必要死人,而后麻烦就解决了。 让人又爱又恨,又怕又敬,什么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可正是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金酒十的心里翻天覆地的焦躁、恐慌,揪心的几乎喘不过气,觉得亲姐这一生白活了,因为没有让她在乎的,又心疼得恨不得扳住她的肩膀大喊大叫,叫她对自己负点责任。 “什么表情?”金酒九呼噜着他的后脑勺,拍了拍他僵硬的脸,“我还没死呢,约了一个星期后手术,请了国际顶级的医生主刀。合该我命好,前儿中了一刀才顺带检查了身体,不然非得等晚期才有感觉,那样就彻底没治了。这回医生说了,1期患者五年生存率是百分之七十,也就说我活个五年没问题,再过五年,我也四十了,能活我肯定不会寻死,折腾折腾,扛到四十五应该没问题。要是活不了,你也别给我办葬礼了,一辈子看那帮虚伪小人的嘴脸,都看腻了。 也别给我立墓碑,我怕人家刨了我的坟,把我的骨灰拿来喂狗,这事儿你不就干过嘛……开玩笑,你瞪什么眼睛?到时你就把我的骨灰给九一,”说到这儿她还对九一笑了下,“以后不用给我烧纸上香,我不信那套。咱们姐弟一场,在这个家里,亲情是很鲜少的稀罕东西,到底亲情是什么,不到要死的时候咱们都没感觉,非得到人死了,才知道哭几鼻子抱怨一下,怀念一下,感慨一下和后悔那么一下下。 也不知道咱家种了哪门子的降头,一家五口,没一个会好好说话,都妄图拿冷冰冰的脸去暖别人凉了的心,于是活着的时候都在较劲,临死既暖不了别人也安慰不了自己,一个死的比一个惨,一个走的比一个凄凉。我也是昨天知道妈死了,才突然意识到,我心底里对这个家是有感情的。不然不会非要住在那栋破楼里,眼巴巴等着你们回去,自以为是的把自己推到咱爸的位置上,以为自己是一家之主,管得了你们,罩得住你们。 实际我谁也没照顾好,只能把你们一个个都送走,送走了……才知道自己好自由,好他妈的难受。 所以我挺感谢你的,酒十,你没干这行,我很开心,这个家里,也就你还有点儿人样。你和那个崽子,别管外面的糟心事儿,也别管我。 姐但凡能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走在你前面,让你体验一回送走全家人的滋味。但我要是没熬住,劳你受累,该哭就哭,哭完了,牵着你的伴儿,好好过你的小日子。记住了么?” “记不住。”金酒十别过头,孩子气的说了这一句。 亲姐在后头发出一串轻笑声,“记不住,是打算永远怀念你姐我吗?” “谁要怀念你?”金酒十又转过头对她吼了句,对上亲姐那双狭长的眼睛,一瞬间看到那对黝黑的眼眸如同深潭般幽静,纵容又宠溺。这才意识到不管自己怎么看她,亲姐从来都像看小孩儿似的看待自己。 他很想抱一抱她瘦削的肩膀,用她冰凉的手擦去自己眼底的热泪,作为一个比她小几岁的弟弟,真正在她面前当一回小孩子,却又不自觉地憋回泪光,又像堵门板似的站到她跟前,夺走她手里的烟, “爸妈和食一怎么样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还活着,人活着,心就是热的,你要是觉得冷,我陪着你。不管你是想住在那栋老楼还是住在哪儿,有我在,你的家就还在。” 金酒十感觉这话有点儿矫情,因此说起来语气也是硬邦邦,说完就顶着他苦大仇深的脸走掉。 金酒九被弟弟别扭的性格逗得笑了好一会儿,笑到中途止不住咳嗽起来,旁边的九一拢起她的长发,熟练地给她扎了个马尾辫。金酒九抬头去看,应上九一波澜不惊的双眼,她又对他笑了,九一只牵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继而掀开衣摆,把她冰块儿似的手塞进了衣服里,贴着肉暖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九爷的故事,篇幅不会太长,也说不准。本来想另开个坑专门写的,怕九爷抢了小金哥的风头,想来想去,这对姐弟还是归在一个故事里吧,反正是一个世界的人。 ☆、九爷 金酒九的衣柜里一水儿的大衣,春夏秋冬,各种布料颜色,各种款式,清一色过膝。她穿外套只穿大衣,不管什么款式吧,看得多了总还是有些单调。 作为一个女孩子,金酒九小时候还是挺知道臭美的,她妈天仙小扒扒就臭美,自然也把这基因遗传给了她。金酒九喜欢穿纯色的裙子,其实也喜欢带花儿的,小家碧玉,温婉柔和,春天般的感觉。但不知为什么,她从小穿带花儿的衣服就有种违和感。长大后想想,估摸自己起小就有独霸天下的气质,春天不起来。 又因身高在那儿摆着,隔三岔五要捅个人打个架之类的,还是大衣合适。系上扣子可当裙子,解开扣子方便行动。 九一初次见到金酒九,是在朝鲜的平壤火车站,一个寒冷的冬天泛起薄雾的清早,金酒九在两位朝鲜军人和两个手下的陪同下,着一身黑大衣踏下蓝皮火车。 她那一头长发略显凌乱的随意之态,里面是纯白的鸡心领布衫,下着一条皮裤,和一双尖头的漆面短靴。 风采过人,爽俐的令人眼前一亮。 一面朝他们走来,大衣的衣摆一面在她身后摇曳,那步伐比之世界名模还要落拓不羁,到了近前率先朝他前面的理事长伸出手,笑容得体, “金理事,好久不见。” 金理事是个积压颇深的老军人,对她却满脸和蔼, “金小姐,您请。” 九一起初觉得这位金小姐大概当过兵,走路的姿态像,又不那么像。给人一种非常怪异而又神秘的感觉。后来理事长向她介绍自己时,这位金小姐才正眼看他。 就那一眼,九一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杀过人的,应该说是杀惯人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就来源于此,气质里透着股邪性劲儿。看人的眼睛柔和明亮,可是那眼神非同一般,因为但凡见到陌生人,正常人免不得要稍微打量下对方的穿着和容貌。 这位金小姐则不然,精准地抓到你的眼睛,丝毫不飘忽,也不带有一分好奇,单纯的对视,绵里藏 针似的,让人倍感压力的同时不敢打量她,甚至忘记她到底长什么样,就记住了那双眼睛。最多两三秒,露出个友好的笑容,继而毫不留恋地移开目光,该干嘛干嘛。 九一作为理事长的贴身保镖,也是见惯大人物大场面的,同行里的女同志,也接触过不少。可唯独这位金小姐让他难以形容,硬要说,那大概是武侠里专修魔功邪术、且还修炼到高深莫测的那类人。 她是大财阀,万恶的资本主义家,她的随行人员至少带了两箱子美金,具体要买什么,九一的身份不配知道。可他知道大人物们对她趋之若鹜,她对大人物们客气而礼数周全,一天行程结束,她说:我再考虑一下。 一堆人簇拥着她走到酒店门口,理事长把他推上前,“金小姐在平壤的一切所需,我这位下属会全权负责。” 九一当时很纳闷儿,自己又不会说话,和她这种人打交道,难道不该派一个精于人情世故的行家吗?又或许,理事长对这位金小姐另有其他安排? 平壤作为朝鲜的首都,城市面貌很干净,街道宽阔但车流稀少,自行车是人民的主要交通工具,包括整个城市的出租车在内,汽车数量还没有中国的一个三线城市多,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汽车多数都是中国产。 夜晚的平壤因为电力短缺陷入黑暗,因此金日成和金正日时刻有光照的画像尤为显眼。 九一习惯这样安静的平壤,可是他听说中国城市的夜晚是非常繁华的,从后视镜里瞥一眼金小姐,发现她正对着领导人的画像招手示意。 也许她这么做是出于敬意。九一这样安慰自己。 到达平壤最好的羊角岛饭店,九一将金小姐三人送到房间门口,等人进去后他并没有离开,在金小姐的房间门口守了一夜。 第二天,他带他们去平壤的几处旅游景点转了转,幸而金小姐没有拍照留念的习惯,免去他要查看照片是否合乎要求的麻烦。 第二天晚上,这位金小姐终于露出她爱找麻烦的一面。正在门口站岗的九一被突然打开的房门惊了一下,他眼前首先映入金酒九的“裸|体”。 下面照旧是皮裤,上面却只穿了一件吊带,连胸衣都没穿,那丰盈白皙的胸脯露出大半春光,九一甚至看见了两处凸起的小点,隔着布料若隐若现。 金酒九一边将手伸进大衣袖管一边问:“这里有吃的吗?我饿了。” 九一强迫自己忘掉刚刚看到的一幕,转过脸目视前方,“你可以去楼下的澳门赌场,那是你们中国人开的地方,那里会有吃的。” 金酒九斜靠在门框上,啧了一声,“我作为中国人来到朝鲜,你竟然还要我去中国人开的地方吃东西?”说话间她一手搭住了九一的肩膀,这动作令九一眉头大皱浑身紧绷,她却好像不知道似的笑起来,“喂,你有没有喜欢的饭馆,带我去尝尝可否?” “不行,”九一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现在是晚九点,所有的饭馆都关门了,你只能选择去楼下的赌场。” 他等了半晌,听到她不无可惜地说:“好吧,那就赌场。” 来到赌场门口,金酒九率先被服务员迎进门,这里的服务生都是中国人,朝鲜人禁止入内。 九一在门口等了不到三分钟,金酒九又出现在他眼前,身高和他差不多,几乎平视, “你可以跟我一起进去。”金酒九微笑着。 “我不可以。”九一面瘫着。 “我命令你和我一起进去,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需要负责我的安全问题,如果我不小心死在里面,你怎么跟你的理事长交代呢?” 九一的眉头可以夹死两只正在交|配的苍蝇,这个女人太混账了,死不死的,这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 澳门赌场富丽堂皇,其豪华程度令九一大开眼界,他想象不到原来在陷入黑暗的平壤深夜里,除了主题思想塔和领导人的画像之外,竟然有灯火通明的所在。 他被夹在轻柔的音乐和数之不尽的中国话里,而身边的女人脱掉大衣,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体被人窥探。他看到那只修长纤细的手转动盛有琥珀色液体的酒杯,继而点起香烟。 她竟然抽烟?作为一个女人,她竟然抽烟!不合规矩,没有理法,没有廉耻,简直过分! 这样想着,世界上最过分的坏女人金小姐就转过头,昏暗的灯光下她眯起一只眼睛,从鼻孔流出几道飘渺的烟雾。递到跟前的右手能看到蓝色的血管, “抽烟吗?” 九一转过头继续目视前方。 而后更过分的一幕出现了,这位大财阀金小姐点了一大桌的酒菜,两碗冷面,一碟薯条,一碟炸肉,一碟辣白菜,还有一盘黄橙橙的炒鸡蛋。 这很浪费,鸡蛋是很昂贵的食物,顶级酒店的配餐里也才一人一个,她却点了一盘,太浪费了! 她接着用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命令和难以理解的威胁要挟他一起用餐,冷面他吃完了,鸡蛋他吃光了,所有饭菜的扫尾工作他都成功做好了,就连她吃剩的那大半碗冷面,也在她要求服务员倒掉的前一秒塞进他的肚皮里。 “吃饱了吗?”金酒九一手夹烟,一手搭在高脚椅的椅背上,脉脉含笑地问。 九一认真跟她讲道理:“食物很珍贵,浪费食物是不对的。” 金酒九对他晃了晃剩下的半瓶威士忌,“浪费好酒也是不对的。” 九一这回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我不喝酒,谢谢。” 金酒九倒了半杯推倒他面前,“我从不浪费一滴酒,你不陪我喝,我就要自己喝完。这瓶酒喝完,我想我可能会猝死。” 九一对视她的双眼,表情严峻,眼神几乎是凶狠的,“你不像是酒量不好的人。” “巧了,我就是,”金酒九仰头干掉杯中酒,手撑着她瘦削的下巴,一双狭长的眼睛还真的有些飘忽,“我小时候,我的父亲不小心让我喝多了,我吐了两天两夜,从那以后闻到酒味就想吐。” “那你现在还喝?”九一凶狠的眼神变成不解。 “哦,”金酒九咂咂嘴,“酒量不好是我的缺陷,人有缺陷就会死得早,所以我得锻炼自己,把这个缺陷化为乌有。”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九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是否可以回房间休息了?” “不!”金酒九陡然拍了下桌子,“我觉得我现在爱上了朝鲜,爱上了平壤的黑夜,所以我现在要投入平壤的怀抱里,让它寂静的晚风拥抱我的迷醉。” 九一尚未反应过来,这位迷醉的金小姐已经踉跄着从高脚椅上下来,下来时身体前倾步履不稳,九一连忙上前扶住,攥住了她的手,整个人便如扶风的弱柳——软了。 那真是好纤细的一只手,又软又凉。像他小时叼在嘴里的青草,苦而甘洌的汁液在他的齿间蔓延,嚼啊嚼啊,嚼到了春天的滋味,和一点点醉心于清风徐来的贪恋。 九一缓过神时,两人已经出了酒店的大门,清风徐来是放屁,来的是北风,还是不请自来的狂狷地拍在脸上的北风。 “您应该穿上外套。” “好嘞!”金酒九动作利落地裹上外套,却不系扣子,任凭狂风吹乱她的长发,女鬼一般地摇来晃去,突然疾驰几步凑到他眼前,“你说,”九一闻到她嘴里的酒味,甜的,他看到这位金小姐眯起眼,嘴角上翘问:“我穿成这样,会不会被你们的风纪队带走啊?” 九一不自觉地瞄了眼她的胸脯,跟着就被她大力搂住脖子,“到时你一定要救我!” 很不巧,这位金小姐非但是个麻烦精,还是个乌鸦嘴,他们漫无目的的走了不到一公里,就被一位人民军士兵拦住了。 ☆、九爷,九一 士兵先是面目威严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要走了金小姐的身份证明,随即把九一带到一旁,严厉质问怎么能在晚上、带一个外国人在他们的国家里闲逛? 按照正常情况,九一是要接受法律制裁的,他并不害怕判刑,只是自己没有完成好理事长交代的任务。正在犹豫是否要表明身份,浑身酒气的金小姐裹挟着冷风走到他和士兵之间,继而用她那一口 在当地人听来带有怪异乡音的朝鲜话和士兵攀谈。她讲了一个饱含时代悲情的故事—— 她的爷爷奶奶在战争时代被迫分离异地,爷爷去了中国,奶奶留在了朝鲜,并且此生至死未曾相见。 “我爷爷临死还在想念奶奶,他临终的遗言是希望我们能找到奶奶,送上一朵金达莱,表达他的思念。”九一看到她在黑夜里苍白的面孔,那双黑色的眼睛镇定地注视着士兵,“已经很多年过去了,我知道我的奶奶也已经去世,我现在只想到江边祭奠一下她,趁白日到来之前,可以吗?” 她的语气和言辞并不急躁恳切,不像是求人,隐约透出无法抗拒的命令的姿态,轻慢的自述,偏又让人体会到里面浓浓的情意。 后来士兵沉默良久,用一辆自行车别扭地带着他们两个,沿路避开盘问和岗哨,来到了山坡下的江边。 面朝江边的这一面平壤,彻夜在高楼里闪烁着灯火,也许是为了向江对面的人们展示朝鲜并非是个穷困又不开化的国度,它是充满光明的,在痛苦和艰难中拖着国人们前进,依靠这个国家的自尊心,承受外界自辉煌高处的审视、猜忌,和错误的认知与鄙夷。 在两位男性的陪同下,金小姐的大衣被河畔上席卷而来的冷风撩起下摆,江对面璀璨的灯光小小的投递在她黑色的眼睛里,霓虹般瑰丽的彩色,尽数被她眼中的黑色收揽。 他们在寂静中伫立了一会儿,然后九一看到她不知从大衣的哪个地方掏出瓶巴掌大小的酒,倾倒在荒芜的草丛中,又于风和夜里哑声唱起来: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哟,我的郎君翻山越岭,路途遥远。你怎么情愿把我扔下,出了门不到十里路你会想家!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哟,我的郎君翻山越岭路途遥远,晴天的黑夜里满天星辰,我们离别的情话千遍难尽!今宵离别后何日能归来,请你留下你的诺言我好等待,请你留下你的诺言我好等待。” 唱到中途,曾一度哽咽,她深吸一口冷气,继续用低低的沙哑的声音,如同岩石上的冰雪被烈日灼烫的声音,那么唏嘘和深情,仿佛歌声里的每个词语掠过他的眼睛,眼睛也烫起来。 分别时,金小姐一定要把剩下的酒送给那位好心的士兵,士兵一直推拒,说这是不可以的,还说欢迎她再回来。金小姐硬把酒塞到他手里,首次用认真的态度说了声谢谢。 士兵双手拿着那瓶酒,深深凝望她,但并没说话。 后来的九一曾怀疑过这个故事仅仅是她编纂出拿来搪塞士兵的盘问,他想问来着。那时他已经可以全天候地站在她背后,看她叼着烟面容整肃地翻看公司的文件,很少有人会看到认真的九爷,她弟弟也不会,就像她身边的所有人没见过她在绝望中歇斯底里的样子,他也没见过。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打扰她,她又会恢复那不正经的调笑,反问一句:“你猜呢?” 接下来的两天里,九一被突如其来的爱情搞得摇摇欲坠,守在她的房间门口,会想她睡了没有,见到她,又会想她昨晚睡得好不好,是不是前一晚又独自在房间里抽烟。 他本来的人生里没有结婚生子的计划,要为国家奉献一生才是他的目标,仅管很多时候他接到的命令和看到的东西令他迷茫,但他相信自己的信仰,坚信所做的一切是在推动终极目标的到来。 他已完全摒弃生理的欲望和心理的杂念,即使金小姐像妖魔鬼怪缠住了他的心神,他唯一想对她做的也仅仅是铭记她,像铭记再不复来的少年时代的春天,因为她迟早会离开;像每年山坡上遍地盛开的金达莱,准时来到,沉重的岁月里自以为是轻松的愉悦。 在第四天夜里,金小姐又把他拉到那家赌场,并再次喝多了。 “金小姐,”九一不赞同的握住酒瓶,制止她要倒酒的动作。 “叫九爷,”金酒九放弃了倒酒,却握住了他的手腕,醉眼迷离地说:“叫我九爷,我不喜欢‘金小姐’这个称呼,每次别人叫我一次金小姐,我对他的厌恶就会多一点。” 九爷?这两个字是汉语,九一有点不明白,金酒九跟他解释, “这就像高句丽时代,就是有皇帝有王的那个年代,仆从侍卫对家里的主人的称呼,这么讲你明白吗?” 九一明白了,“你的下属都是这么称呼你的?” “是的,”醉蒙蒙的金酒九点了下脑袋,“我小时候,有一位我特别崇拜的长辈,他们叫他云爷,在中国,叫爷太牛掰了,所以我就逼迫我的同学们、小伙伴们、邻居们和亲戚们,都要叫我九爷,感觉特别爽!” 九一看到金小姐撑在手掌上的头向下滑了下,她应该是醉得太深,于是九一露出个难得的微笑,嘴角向上挑了一丢丢的高度,竭力捋直舌头,叫: “九——爷——” 九爷笑了,狭长的眉眼残月般弯起来,而后她突然站起来,把他拉到一处人群和赌桌里残余的空地,踩在厚实的不留脚步声的地毯上,一手搭住他的肩膀,双眼直视他,开始摇晃着身体舒服地跳舞。 与其说九一是迫不得已,更贴切的形容词是情不自禁,他高大的身体僵硬地随着她摇晃,身体的肌肉在她的手掌下变成沉甸甸的石块,笨重地走来走去。 “你没跳过舞?”眼睛里盛满醉意的金小姐微笑着问。 “我……只……锻炼过。”脚下磕磕绊绊的九一木着脸回答。 “你是说锻炼怎么杀人吗?”金小姐促狭地问他。 “我……是的。”顶着化作榆木脑袋的九一回答。 “嘘……”金小姐突然说:“听这首歌,听过吗?” 是首英文歌,九一摇头,“没有,我听不懂。” “我给你解释。” 九一的身体更笨重了,因为妖魔鬼怪的金小姐贴上了他的身体,不算太紧,可是她的胸已经挤在他坚硬的胸口,嘴巴凑在他的耳侧,而那只如同嚼在齿间青草的纤细冰凉的手抽出他塞在裤腰里的衬衫,借着稀薄的遮掩解开他的裤腰,抚过他隐私|处的经络和血管,随即握住它,开始挑逗。 又在耳边随着音乐翻译:“看着尼罗河畔的金字塔,注视着……热带岛屿的日出,亲爱的,你只要记住,今生今世……你是属于我的。要记得,当梦出现的时候……你是属于我的;没有你我会很孤独,也许你也一样,在银色飞机里,穿越海洋,看见雨湿时的丛林,盼望着你再次回来,要记得,当你再次回家……你是属于我的……” 金小姐从他耳畔移开,重新凝视他错愕的眼睛——九一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们,赌桌边抽雪茄戴金表的男人,衣着暴露趴在台球桌上的女人,路过的服务生,吧台柜子上琥珀色的、暗红色的、深褐色的酒,还有蓝色鱼缸里五彩斑斓的鱼群,都在看他们。 他是从金小姐的余光里看到了他们的目光,一边旋转,场景和人物一边变幻,而那双眼睛里正中心的一点却只有他,于是他也只看着她,在男人和女人中,在酒瓶和鱼群中,在现实与梦幻中,注视着她,听着她: “you belong to ,你是属于我的。” 九一的第一次就这么美仑美奂地没了。直到金酒九在他面前关上门,他还是痴痴呆呆地缓慢地眨着眼。 第五天,理事长又和金小姐碰面,理事长依然和蔼可亲,金小姐也依然谦逊有礼,但是她说: “我这次只是来考察,不过我承诺,我下次回来时,一定跟您有个完满的合作。” 宴席结束后,理事长对他说:“你跟了她五天,应该摸清了她的生活规律和习惯,我希望,她不会再离开平壤。” 我也希望。九一恭敬地点点头,他的脚腕有把锋利的匕首,腰后有把惯用多年的枪,要解决金小姐,别说她那两个权当摆设的保镖,就算再来两打,九一也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 他选择在第七天的白天,这是理事长给的最后期限。他敲响了那扇梦寐以求敲响的房门,进到那间梦寐以求进入的房间。 金小姐高于女性平均身高的躯体站在狭小的窗前,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沓不知是什么的文件, “你来杀我吗?” 九一丝毫不惊讶她会知道,事实上他认为从她下了火车的那一刻,甚至更早的时候她就已经对此有预料。 “不。”九一也没解释。 “哦,”金酒九微微偏过头,“跟我走吗?” 九一垂下眼睛,“不。” “那好吧,”金酒九拎起椅子上的外套,从他身边路过时把文件递给他,“转交给理事长。” 九一接过来,听到她走到门口停下,“你还记得怎么称呼我吗?” 九一转头看她,“九爷。” “你要记得,”金酒九把外套搭到肩膀上,“从今以后你叫九一,记住了吗?” 九一定定望着她:“我记住了。” 而后金酒九没再说一个字,就这么走了。 九一受到了非常严厉的惩罚,他被拷问,被拷打,甚至差点儿被打死,他们问他关于金小姐,不对,是关于九爷的所有事情,九一一个字不肯说。 莫名奇妙的,他被放回家。他有预感还会见到九爷,可又没这个自信,距离分别有三个月的时间,平壤深陷在寒冬里,苦熬春天来临。 她的音容笑貌都在他眼前浮现,他想起她唱的歌,怕她不回来,怕她回不来。他想我应该给她写封信,开头是刻板的两个汉字: 九爷: 写完又对着墙壁发呆,于末尾写上:九一,便合上笔盖,把信纸撕掉吃到肚子里。 接着他听到有人敲门,他戒备地来到狭窄的玄关,倾听外面的动静,试图听到有几个人,多重,有可能携带怎样的武器,从脚步声判断对方的身份,而后他在坏的臆想里打开门,看到外面一身黑衣的九爷, “走吧,你现在是我的了。” 九一听到她讲,他揉了揉肚子,想来那封只有收信人和落款的信还没有被胃酸溶解,但是对方已经收到了。 ☆、余生(五) 江这边的大陆在九一眼里是诡谲妖冶的世界,闪烁于夜晚的霓虹灯,数之不尽的人群和车辆,满大街的音乐和高楼上硕大的屏幕,以及,九爷那数不清的敌人。 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这个女人还能谈笑风生,并且,九一的前辈有很多,九四、九五、九六……各种类型的男人,在九爷面前扮演着各种角色,有的是名模,有的只是路边饭馆里的打工仔,有的干脆就是夜店里的鸭子。 一个个晃着那小钢炮似的屁股,顶着谄媚的笑脸,为九爷点烟倒酒,陪她跳舞唱歌。九一守在各大酒店的房间门口,时而听到里面的尖利的、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怪叫。 白天要计划杀人,晚上还不辞辛苦。 九一忍了很久,大约过了半个月,在那个名模约跟九爷约好了晚上去xx酒店过夜后,他没忍住,对她说: “他做到的,我也可以。” 金酒九正把腿搭在办公桌上看材料,闻言对他勾勾手指, “你来。”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群狗的光明 作者:刀刺 第25节 九一走到她跟前,表情木然地俯视着她。 金酒九说:“跪下。” 九一非但跪下了,还把那张冷冰冰的脸贴到她的腿上,像条外表凶煞的大狼狗枕着主人的腿,双眼满含爱意和乞求。 金酒九笑了,“进步很快嘛,我还以为你能忍很长时间呢,”她把材料啪嗒扔到桌子上,“你确定他们能做的你也能做?” “我确定。” “好,”金酒九拉开抽屉,把一个小箱子递给他,“这里面有说明,做完,到酒店等我。” 她和她弟弟金酒十在某方面不谋而合,问题是她真没有小金哥的耐心,只让九一做完最基本的清洁工作,就让他跪在高档的大床上张开腿,毫不留情地把他上了。 过程又痛又爽,满身冷汗的九一把头埋进被子,作为一个男人,他感到自己的尊严已经完全被剥夺了,作为一个爱慕者,他感到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因此,他对金酒九又爱又恨,他能看出她从他痛苦的过程里得到了满足,因为她竟然亲吻他,即使这个吻充满了挑逗的艳情和掠夺的凶残,他依然感觉到爱意。 事后,他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看她潇洒地抽着事后烟,悄悄攥住了她的一只手,贴到胸口暖热,又把头贴上她的胳膊。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九一就问了:“为什么?” 金酒九恶劣地笑着回答:“男人能操|女人,女人凭什么不能操|男人,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九一盯着被她扔在地毯上的假东西,“那个东西……是假的。” 金酒九转过头看他,“对啊,是假的,但是我|操|你是真的,我喜欢,我愿意,我高兴,不行吗?” 九一:“……行。” “表现很好,”金酒九拍拍他的脸,“继续努力。” 所谓的继续努力,这仍然是个痛苦而又折磨的过程。九爷的口味比她弟弟还重了不止一星半点,经常把九一抽得满身伤痕,事实证明九一很耐得住折腾,每回必要精疲力尽,疼痛和快感同时在体内流走,还顽固不化的攥住九爷的手,艰难地落下一个吻。 他需要满足她所有的变态欲望,完全献祭自己,才能从她那儿得到甜蜜的吻。 但九一甘之如饴,后来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他渐渐可以抚摸她柔软的胸脯,也可以亲吻她很私密的地方,虽然一直没法反攻成功,紧要关头总被反压痛快的上个几回。 在九爷装潢诡异的家里,他们模糊了各自和对方的性别,也完全没有世俗的常规和伦理可言,尽情享受性|爱的可能,沉沦其中,也许在常人看来这么做是一种道德丧失,但他们却诡异的做到了灵与肉的相通。 再后来,是无尽的陪伴和相守。九一最伤心的是九爷没了一只手,但他每次给她捂手时都不曾忘记那只假手。 手是假的,人是真的,想捂热她的心也是真的。 新年到来之前,金酒九做完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尽管她非常努力想打起精神和大家过一个好年,可惜身体上的虚弱使她不停昏睡。 病房外面的夜空升起绚丽的烟花,九一坐在床边攥住金酒九挂点滴的那只手,金酒十靠在沙发上望着烟花发呆,他的胸口枕着睡熟的余找找。 烟花陡然在夜幕下炸开,拖着长长的尾巴落下流星似的轨迹,随之夜幕重新归于宁静。 金酒十搂住小崽儿,脸贴在他的头顶陷入安眠。 九一在九爷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靠在她床畔睡着了。 这个新年大家都活着,没能吃个年夜饭也没关系,反正还有很多个新年在等他们。 ☆、那谁真帅 金酒九出院之后住进了弟弟家,山村空气好,也安静,公司里的事情交给万春和其他几个手下。 事实上大家都累了,延吉的黑道经历了三年狂风暴雨的洗礼,还有不少人盼着她死,可是要弄死这个女人太难了,谁都没有万全的把握。于是金酒九病了以后,大家好像趁班主任不在而偷奸耍滑、懒散放松的学生,一时间,每个混混都真正过上了混吃等死的幸福生活。 除了九一,九一每天不仅要照顾九爷的生活起居,还要换着花样给她做饭吃,吃完还要刷盘子刷碗打扫卫生。 做饭是因为九爷的弟弟厨艺太差,九爷吃不惯,他就得做,做之前还要忍受小金哥在旁边念叨:“我听说冬瓜排骨汤暖胃,”“好像病人应该多补充蛋白质,牛肉吧,鸡蛋和鱼她吃不了,牛肉不错,炒个尖椒牛柳,”“总吃米饭对胃不好,晚上做个手擀面吧!” 诸如此类,总之是在变相点菜,九一起初没看透小金哥的小算盘,认为他说的都挺有道理,于是他每天在灶台前转悠,做出来的菜一大半都进了小金哥的肚子。 后来连余找找也学坏了,每到刷碗时就找借口溜出去,家里的卫生一点儿不管,小金哥更抓不到人影。九一倒是看透了他们的小心机,想不管来着,可九爷爱干净,于是他只好把家里的卫生也接过来。 一个多月以后,金酒九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饱暖思淫|欲,晚上他俩的小屋渐渐飘出几声暧昧的呻|吟,小金哥有时受不了会拉门出来冲他们喊: “能不能轻点儿,让不让人睡觉了!” 呻|吟声更大了。小金哥气冲冲地回到房间,较劲似的刨出在被子里瞪着眼睛看他的余找找,开始扒人家的衣服,打算和姐姐在这方面一较高下。无辜被波及的小崽儿紧紧攥着衣领,像个贞洁的小烈妇死死并拢双腿,表情却很哀怨, “我明天还得上课呢!” “明天休息,放大假!”金酒十用腰挤开他的小细腿,继续拉扯他的衣服。 “明天还不是周末呢,不能放假的。” “费什么话,我开的学校,我说放假就放假……再不撒手我揍你了?” 余找找只好认命的撒开衣领,被剥光了翻来覆去地吃了个底儿掉。 俩人已经不是最初蜜月期动不动就要搞个精尽人亡的状态,从生活习惯到床上的配合都愈发像是老夫老夫般合拍,恩爱的次数没有以前那么频了,却因为小金哥正值龙精虎猛的年龄质量更高。白天驯狗,晚上驯人,金酒十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开春,金酒九和九一又离开农村去向城市。临走时小金哥把他们送到村口的桥边,金酒九望了眼满山冒绿芽的青草, “跟你们住了两个多月,感觉以前追求的幸福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办到的事。” 小金哥说:“那不然你也退出江湖,找个小山村过过太平日子。” “算了,”金酒九犀薄的嘴唇露出个淡然的微笑,目光重又恢复往日的坚毅,“我志不在此,过不了这种太平日子。不过有你们在,我也就知足了。” 金酒十望着她的背影走向桥的尽头,最后于晨雾中消失不见。他知道姐姐的志向跟他们不一样,不是单纯的钱和权,不是为了所谓的名声和尊严,她攀登的是一座更险峻的峭壁,想要到达的目的地也在那更高更渺茫的云层里。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她经历的酸甜苦辣和大风大浪,比他这个弟弟多得多。也许有天,他会在这座桥上得到关于她的不好的消息,但金酒十这一刻已经做好准备,所谓生离死别,他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不再惧怕。 而与他死别的第一个,是陪伴了他八年的大猫。 他把大猫买回家时大猫其实已经三岁了,十一岁对一条狗的寿命不长不短。但它本来可以活得更长些,可是小时候遭受的折磨和前些年的病痛掠走了它太多的气力。包括那条断腿,在换季时它总是会偷偷地啃几下。 金酒十一直都有注意,来到山村的这些年他把它照顾的很好,有意无意放任它作为一条狗的天性,追鸡赶鸭,调皮捣蛋,以及□□产子,所有的一切顺从它的心意,可是架不住时间的无情。 起初大猫不再吃东西,硬要喂它鸡蛋和酸奶,吃完又会吐出来,病恹恹地缩在家门口,余找找故意带小心小肝儿到它跟前嬉闹,大猫也一动不动。但每到金酒十离开家走向基地时,大猫便又乖乖跟上去,即使它的尾巴无精打采地垂着,两条后腿孱弱而虚浮。 每次看到这一幕,余找找就有些嫉妒他的男神哥,他有一条这么死心塌地又忠心痴情的大狼狗,这条外表看来威猛凶戾的狼狗,心里和眼里只有男神哥一人。 余找找觉得大猫对男神哥的爱和自己的不分上下,甚至可能比自己还要更深更浓,让他好生心酸。 狗的寿命真的比人的寿命短很多,因此老起来也特别快。 每过一天,金酒十和余找找都能看出大猫更昏沉了一些,同时加剧的是大猫对于那条断腿的啃咬程度,啃得血和毛发黏成一团,给它按假肢它又不乐意,不按以它现在的状态又走不了路。 金酒十一天要给它上好多遍药,很认真地叮嘱它不要再咬了,晚上睡觉睡到一半也会起来看看,余找找也睡不好,他们都清楚无论做什么,大猫都挺不过去了。 夏季的天昼长夜短,这天金酒十在基地忙好准备回家,发现大猫竟然没在身边,回到家家里也没有影子。似乎猫狗对自己的死亡有着准确的预料,乡下很多传言说猫狗临死之前会离开家,独自找个地方承受死亡。 金酒十不能忍受那个场景,和余找找打着手电在村里找了很久,他们在山坡和树林里呼唤着大猫的名字,直到十点左右,大猫终于拖着它颓败的身体出现了。 它的眼睛在星空下闪着幽光,浑身沾满树叶和泥土,毛发失去光泽,脊背可以摸到算盘珠子般的骨头。任谁都可以看出它是条行将就木的老狗,金酒十生怕它被人欺负了,赶忙跑到它跟前,大猫在手电光束里发光的眼睛眨了两下,始终无法做到以前那样昂首挺胸,像犯错的孩子垂着脑袋望着他,随即疲惫地把下巴搭到他的膝头。 那天晚上金酒十和余找找没睡觉,和其他两条狗守了大猫一夜,期间它又在啃咬那条断腿,眼睛睁不开也要啃,金酒十给它喷了些杀菌止痛的药水,整晚整晚的抚摸它的毛发。 第二天一早,金酒十又用生鸡蛋拌了些奶粉喂给它,中午大猫又如数吐出来,气息一次比一次沉。 大猫就要死了,余找找蹲在它身边悲哀地想到,以后他们还会养很多条狗,但是再也见不到大猫了。他们还要活四五十年呢,以后的四五十年里,大猫终将化作一个影子留在回忆里,只能梦到,却见不到了。 他们找来一辆板车,铺上干净的毛毯,把大猫打理干净放到板车上,推着它走向山坡。 越走山路越抖,板车咣当咣当地磕过石子,将板车上的大猫也磕得晃动着身体,一路没有说话,连小心小肝儿也感受到压抑的气氛,乖乖跟在他们身后也不跑闹。 快到达山顶时,大猫的精神好了些,它从板车上抬起头,眯着被风吹拂而过的眼睛。 “大猫,要不要下来走走?” 金酒十放下把手,没去抱它,径自走到几米外的山顶,天际浮起悠然的火烧云,和碧蓝的天幕交接,大陆是深浅不一的绿色。 “大猫,来啊,大猫,”金酒十拍拍腿,“来。” 大猫从板车上下来时有些踉跄,它残留的生命没法支撑身体所需的力量,几乎浑身跌到了草地里,可最终又艰难地站起来了。它的头也似乎没力气再抬起,沉重地赘在脖子上,前腿的骨头随着步伐在脊背上一凸一陷,尾巴自然弯曲吊在屁股下方,慢悠悠地,趔趄着走向金酒十。 一步比一步漫长,好像一生那样漫长。走到他身边,便了却心事,轻飘飘地倒在了他脚边。 金酒十坐下来,把大猫的头放到腿上,“哥知道你很累了,不忍心再看你这么累的活几天、几小时、几分钟。”他温柔地捋顺它头顶自颈项的毛发,“你是个好姑娘,很感谢你陪我走完这一段路,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要是能投胎转世,下辈子做个快乐的家伙,不拘是人是狗,快乐就好。” 金酒十从裤兜里掏出针管,扎到它后颈的皮肉里,缓慢地将里面的药剂推到底,随后拔出针头,拍拍大猫的脑袋, “去吧,去跑吧,不用守着我了,放心吧,去吧……” 余找找眼见大猫闭上眼再没睁开,才来到男神哥身边,也轻轻靠在他的肩膀,和他看了会儿晚霞。 夕阳落尽之前,他们把大猫火化了,走下山坡时两条狗又欢快的蹦来跳去。 余找找小心观察着男神哥的脸色,知道他难过,又不知道怎么开解他,只在一旁拿眼看他,随即就被男神哥握住手, “别担心,哥没事儿。” 余找找和他十指相扣,又不自觉贴上去搂住他的手臂,踮脚在他侧脸亲了下, “有事儿也没事儿,想哭就哭,我陪着你呢!” 金酒十斜过眼来,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笑了,“谢谢你啊,我在心底哭过了,就不当着你的面儿再哭一回了。” 俩人边说边朝山下走,余找找走路也不老实,一个劲儿抻着头盯着他的眼睛看, “哥,你上回哭,我都没看清,没记住你哭的时候是什么模样,要不你再哭一回吧,我不笑话你,真的!” “你不笑话我,我笑话你呗,你第一回当着我的面儿哭是在酒吧的包厢里,我要摘你口罩,还没怎么地你呢就开始哭;第二回是在监狱,可惜天太黑没看清;第三回是在我家,你揣着一沓飞刀来到我床边想弄死我,一边想一边哭;第三回是在我家门口,我一边亲你你一边哭;第四回是在床上,我一边上你你一边哭;第五回是在……” “停停停,”余找找恼羞成怒地甩了一下胳膊,站在原地不肯走了,“我才没那么爱哭呢,都是你欺负我我才哭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你就没体会过我悲痛欲绝的心情,就是你,都怨你,你就是罪魁祸首,你还笑话我!” 金酒十手上使劲儿一拽,站在高处趾高气昂的余找找就被他扯进了怀里,他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去弹他的脑门儿, “你哪里是男儿,你就是一小孩儿。你要是不听话再跟我顶嘴,我可又要让你哭了?” 余找找瘪了下嘴巴,底气不足道:“我也没不听话呀,我听话着呢!” “你听话,家里的衣服洗完了?” “我……”余找找干脆放赖躺倒在地,“诶哟我脚好疼啊,肯定是刚刚崴脚了,哎哟,今天洗不了衣服了!” 金酒十被他那拙劣的演技逗得哭笑不得,“那你今晚在这儿休息吧,等明天脚好了再回家洗衣服。”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余找找见他真这么狠心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几步跳到了男神哥的后背, “哥,我错了,你别丢下我不管啊,不就是洗衣服嘛,我回去就洗。” 金酒十在他屁股上甩了个巴掌,“那你倒是下来自己走啊,还赖着我背你,我也是很累得好吗?” 话虽这么说,手上却已经把他的腿稳稳地环在了臂弯里。 “哥,”余找找的手悠哉地在他胸前晃悠,小脑袋瓜枕着他的肩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你真好看!” 金酒十就笑:“现在好看还是以前好看?” “都好看,以前是酷酷的那种好看,现在不酷了,你看你每天跟农民工一样,不过也好看,土土的好看。我前几天看了本书,叫《那小子真帅》,以后我也为你写本书,叫《那个农民工真帅》,怎么样?” “我这好好一驯狗基地大老板加一学前班董事长,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农民工了?你说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好吃懒做尖牙利嘴,还喜欢放赖耍小脾气的小混蛋呢?” “我那不是还暗恋你嘛,哪敢让你看出来啊,再说我以前也没发现自己还有这样的品质……哥,你现在看出来了,还爱我不?” 金酒十顿下脚,微微歪过脸,“不爱你,把你扔下去行不?” “不行!”余找找瞬间夹牢了男神哥的腰,“我不信,我知道你一定爱我!特爱特爱我!我也爱你,回头我就给你写本书,表达我对你的爱意。” 金酒十只得继续背着小崽儿往家走,“《那个农民工真帅》吗?” “不是,我想想,”余找找趴在他肩膀上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而后还没等说自己就先不好意思的乐了。 “想出来了?” “想出来了。” “叫什么呀?” 余找找附到他耳边,还拿手捂住了做贼似的说: “那个小崽儿的男神哥真帅!怎么样,这名字好听吗?” 金酒十乐得一个劲儿抖动肩膀,感慨地叹了口气,“臭不要脸啊你!” “我夸你呢,你才臭不要脸!” 甭管谁臭不要脸吧,反正,山路快到尽头了,小家就在不远处了,高高大大的小金哥背着他傻兮兮乐呵呵的小崽儿,朝他们的小家走,朝他们的未来走,朝着老去的方向走,朝着人生的尽头走……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谢谢各位的支持,谢谢。 第2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