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雪 完结+番外》 正文 第1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1节 书名:梁州雪 作者:苏少微/少微帝君 文案: 他是晋国九皇子,被父皇送往梁国为质。 两国虽然和约,暗斗从未停止。 霸道帝王攻x温润傲娇受 内容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卿落,梁易玄 ┃ 配角:卿宸 ┃ 其它:主受 ☆、受伤的总是我 永安六年,京城大雪。晋国玉章宫重华殿內,晋帝卿万里设宴为太子卿宸践行,百官齐集,场面隆重。 “宸儿此次出征,旅途辛苦,需要多加保重。”眼中饱含了担忧与不舍,此刻的卿万里,与其说是九五至尊的帝王,不如说是一个一心爱子的慈父。 “多谢父皇关心。”卿宸举起金樽,起身道,“儿臣敬父皇一杯。此去牧州,一定会杀敌军个片甲不留!”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概!卿万里满意地点点头。皇后是将门之女,其父黄老将军为晋国征战四方,开疆拓土,如今的太子,虽然才二十出头,却已经继承了他外公的英勇豪迈。不同凡响,日后定能统一天下,做一个千古称颂的帝王! 群臣皆起身举酒称赞太子的英雄气概,祝太子凯旋。 “多谢诸位!”卿宸把金樽举得老高,“本太子一定不负众望!杀尽梁国的孬种!哈哈哈!” 殿內,帝王之宴,金樽酒暖,玉盘珍羞;殿外,苍天无情,冰天雪地,寒风如剑。 卿落数不清自己在殿外跪了多久,双腿在无休无止的冰冷刀割下,剧痛渐渐变得麻木,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 嘈杂的声音渐渐涌出,群臣纷纷走出重华殿。看到卿落,有无视的,也有窃窃私语的,也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 直到群臣散去,卿万里才与卿宸相携走出重华殿。 看着殿外缤纷的大雪,卿万里对一旁的宫女道:“取朕的锦袍来!!” 宫女忙把锦袍呈上,卿万里亲自拿起锦袍,披道卿宸身上:“宸儿,这件锦袍乃是朕最喜欢的衣物。现在天气寒冷,一来御寒,二来牧州遥远,就当是父皇陪着你了。” “谢父皇!”卿宸高兴地摸了摸锦袍,“父皇,这锦袍上绣的可是龙!儿臣可能穿得?”! “哈哈哈。”卿万里笑道,“你是朕的儿子,朕能穿得,你自然能穿得!” “多谢父皇赏赐!”卿宸一拱手,道,“儿臣现在就要去整顿军马,告别了!” “好。”卿万里微笑道,“宸儿,千万好好保重啊,等你得胜回来,父皇一定亲自到城外迎接。” “一言为定。儿臣告辞了!”卿宸作了一揖,便转身离开。没有群臣在的时候,皇帝就是他的慈父,没有必要君臣大礼。 “皇兄。”看皇兄迈着大步走过身边,卿落微微垂首以示敬意。 卿宸停下脚步,瞥了一眼跪在雪地中的卿落,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径自走开。 轻盈的白雪落在修长的睫毛上,卿落眨了眨眼,却早已没了温度,不足以融化这寒冷的雪。 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雪天,父皇抱着自己,笑呵呵地说,落儿就是这样一个落雪的日子里来到世上的,所以才叫卿落。 小卿落怕冷,会黏在父皇的怀里。 父皇会紧紧抱着他,喂他吃饭,哄他睡觉。 父皇曾说,母妃是他最爱的女子,卿落是他最爱的孩子。 可是,九岁那年,母妃被赐死,从此父皇看见自己,便如同看见一个恶魔。 那些往事,卿落只当是一场梦,他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知道,母妃的的确确是梁国人,母妃亲口承认过,她的确是梁国的细作!卿落的血液里流淌着母妃留下的数不清的罪恶,本就该偿还给父皇! “呵。”卿万里走到卿落面前,冷声道,“胆子不小!” “父皇。”卿落垂着眸子,恭敬地一叩,“儿臣恳请父皇慎思。” “慎思?哈哈哈”卿万里抬起腿对着卿落的腹部便是狠狠一脚,“你是怕朕灭了你们梁国?嗯?” “父皇……”卿落呕出一口鲜血,在雪白的地上惨红地刺眼。挣扎着再次跪好,卿落依旧恭恭敬敬地陈述道,“牧州是梁国重镇,断不会轻易撤防,其中一定有诈。” “哦。朕是听明白了。”卿万里冷笑道,“你是要密报梁国,好准备埋伏打败我大晋。” “父皇。”卿落摇头道,“儿臣与梁国毫无关系。儿臣只希望父皇慎思,不要白白送了五万将士的性命。” “你怎么知道朕的五万精兵一定就会送了性命!”卿万里怒不可遏,“胆敢在此危言耸听!” “父皇。”卿落又是深深一叩,“儿臣不敢危言,但是此时伐梁,实在不妥。” 讨厌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不管他说的有没有道理,总能钻进牛角尖去。卿万里气得牙咯咯作响:“一派胡言!” “父皇……” 不愿意听他的话,多看他一眼便恶心,卿万里大怒道,“来人!把这个乱臣贼子打入天牢!” 酉时,天牢。 早已经冰冷的食物随意地扔在栏外已有几个时辰,卿落伸手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虽然饿了三天,却依旧不去瞥一眼。即使饿死,他也不愿意吃那种东西。 黯然靠坐在墙角,卿落似乎看见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尸横遍野;似乎看见太子一身鲜血,回望都城。 可是,卿落没有任何办法。 卿落只恨自己为什么是这样的身份。如果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去劝谏父皇,或许他都会好好考虑这场战事。可劝他的偏偏是卿落,他什么都不会听。 即使他不听,也不能不尽力而为,那可是几万人的性命。卿落把心一横,站起来。 目光停留在栏外地上,卿落慢慢蹲下,伸手从缝隙中把盛食物的破碗够到自己面前。 “呯!” 一声脆响惊破了幽深的寂静。 闻声赶来的狱吏刚要怒骂,却见卿落握着一片碎瓷死死抵住自己的咽喉。 被吓得魂不附体,狱吏忙结结巴巴劝道:“殿……殿下,有话好说,别冲动。” “我要见皇上。”卿落坚决地说道。 “这……”狱吏讨好地看了看卿落,挤眉弄眼道,“殿下,您就别为难小人了。” 卿落依旧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柔润的目光中却透露出不可妥协的坚定,手中的瓷片抵得更紧一分。 虽然知道他不受宠,可人家毕竟是皇子,若真有个意外,不是自己担待得起的。狱吏一边不停点头,一边转身道:“小小人马上去……殿殿下别冲动……” 看狱吏慌忙离去,卿落握着碎瓷的手一松,颓然地望着眼前又粗又密的栏杆。父皇,可会见自己?说真的,自己都没有把握。这孤注一掷,好怕有一个更伤心,更失落的事实就要摆在眼前,父皇会不会根本不愿见自己,父皇会不会根本不在意自己……不,哪怕明知道是欺骗自己,也要告诉自己,父皇不会不在乎的,不会的……卿落自嘲地一笑,眼中若有若无的光华明而复灭。 大约等了一刻钟,对于卿落却漫长得犹如煎熬了十年。终于,听到了一阵不紧不慢渐渐逼近的脚步。 卿落抬眼望去,是父皇身边的张公公。 “九殿下。”张公公略弯了下腰全当见礼,“陛下在明章殿。殿下请随我来。” 伴随着铁链的尖锐脆响,牢门吱一声打开。 卿落心中一温,父皇,终究还是愿意见自己了。 明章殿,卿万里依旧兀自看着手头的奏章,似乎丝毫没注意阶下跪了一个多时辰的卿落。 忽然眉头一皱,卿万里顺手举起案上的茶盏狠狠一砸。 冲着额头砸来的瓷盏,本可以躲开,卿落却知道他有意是冲自己砸的,便跪在原地,生生受下。 顿时,鲜红的血在苍白的额头肆虐绽放,几道血水顺着清俊的脸颊蜿蜒流下。 牧州一战,晋军遭遇埋伏,惨败于梁,太子卿宸被围困蒙山。卿万里的心揪作一团,他最心爱的宸儿,绝不能有事,绝不能! 为什么自己想要好好爱护的宸儿被敌军围困处境险恶,这个该死的孽种却还好好地在这儿!卿万里狠狠瞪着阶下跪的人,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哈哈哈。”卿万里冷笑一声,“太子被困蒙山,遂了你的意了?” “父皇。”卿落惊愕地抬起头,俊秀的目中映着灯光如明星闪烁。才短短三日,本以为皇兄刚刚抵达边关还在养精蓄锐,自己还能劝说父皇谨慎此战。不想一切都晚了,皇兄竟然如此匆忙应战,不仅损兵折将,还使自己身陷敌军围困之中。 “哼。”卿万里冷冷一哼,“装的倒是挺像。很高兴吧?” “皇兄被困,情况危急。望父皇发兵解救。”卿落伏拜于地,单衣之中瘦弱的身子冻得微微颤抖。 “还用你说!”卿万里狠狠一拍桌案,“少在朕面前假惺惺!” 那个女人也最会这般惺惺作态假慈悲!卿万里不由想起当年与她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到最后,却换来她无情的欺骗。阶下这人也是深得真传,然而如今的卿万里已是一见他便怒火万丈。 “儿臣不敢。”卿落再次伏拜,“如蒙父皇恩准,儿臣请求前往边关援助皇兄,为父皇为晋国尽微薄之力。” “放屁!”卿万里忍不住失态地大爆一声粗口,把案上奏折劈头盖脸全都冲卿落砸下,“找死!来人!给朕取金鞭来!” 卿落的身子不由一抖,即刻恢复平静。静静垂下了眸子,却不知自己又如何惹恼了父皇。 从那年开始,这金鞭便是整个皇宫中自己最熟悉的事物。卿落住在最偏远的景行殿,却坚持每日步行将近一个时辰到父皇宫中请安。遇上父皇不悦的日子,便总会变被父皇赏赐一顿金鞭。卿落不知道它是怎么做成的,却知道它的厉害,每一鞭都要裂皮碎骨,血肉崩飞。每次打完,卿落便有几天几夜痛得合不了眼,伤口没有大半个月都无法愈合。 卿万里只道眼前是他最恨的人,便是剁碎了也不足以解恨,又如何会想到,卿落也是血肉之躯,又如何能理解卿落的痛? “数着。”卿万里一拉过金鞭,呼啸的鞭梢在空中卷起一阵寒风。 “是。”卿落颤抖着答应。 第一鞭,竟然夹杂了卿万里的内力重重挥下,如同盘踞的毒蛇,深深钻进血肉,甚至能感到骨骼的震颤。 虽然知道痛,却不知这样的痛,卿落贝齿咬住下唇,把要出口的半声痛呼阻断。 “一……”卿落的声音颤抖地厉害。 第二鞭,卿万里的兴致更为浓厚,威力有增无减。鞭子抓开卿落单薄的素衣,毫不留情地卷起血肉淋漓飞溅。 “二……”声音颤抖得更厉害,卿落紧握成拳的手,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 第三鞭,如同一把钢刀从背上重重划过,鞭上金丝绞成的钩刺掀起一层带血的碎肉。 “三……”卿落有气无力地数着,痛得闭上了眼,连睫毛都在颤颤不止。 “四……” “五……” 卿落的意识被疼痛盘踞占满,本能一般地数着。父皇让数着,却不知要数到几。卿落只觉得每一鞭都是他生命的极限,每一鞭都把他推向生死的边缘。下一刻,也许就不在这人世间。 “十五……” “……十……六……”卿落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能感受到满天满地的疼痛。 听到“十六”,卿万里收住鞭子,放回小太监手捧的托盘,示意小太监退下。 小太监看得全身都在颤抖,站着一时没有反应。忽然意识到卿万里是在示意自己退下,慌忙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太监“砰砰砰”磕着头,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卿万里懒得对一个太监多言,又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小太监如蒙大赦,爬起来一溜烟跑没了影。 卿万里走回阶上坐下,盯着阶下满身鲜血的卿落。 “卿落……谢……父皇……”卿落挣扎着对卿万里一叩。至少,感谢父皇还肯亲自下手打自己这个孽种。 “滚吧。”卿万里懒得多言,便随手拿起一本书,不再理会他。 “儿臣告退。”卿落咬咬牙,从地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出门去,身后是淋了一路的血。 一句“滚吧”,现在的卿落需要顶着刺骨的寒风走一个多时辰,才能回到他的安身之处。 第二天,卿万里没有见到卿落。 第三天,卿万里没有见到卿落。 第四天,依旧没有。 虽然极其不想见到那个孽种,可是他以往受再重的伤,也要天天来请安,忽然几日不来,卿万里不禁有些好奇。 刚派去景行殿的太监禀报,卿落根本没有回过自己的寝宫,卿万里心中一惊,转而大怒。 皇宫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看来就因为打了他一顿,便逃出宫了! 卿万里倏忽从椅子上起身,气冲冲地对面前拱手站立的几位将军吼道:“抓!把他抓回来!” ☆、逃出宫遇某人 蒙山,满山白雪皑皑,一步便是一个脚印。梁国军队还在仔细搜山。 一个偏僻的山洞,几个将军保护着昏迷不醒的卿宸在这里躲避了几日。 “躲在这里也是饿死!”一个大胡子将军站起来,“出去杀开一条血路,把太子送走!” “别冲动。”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将军阻止道,“梁国人多,你冲不出去,如果暴露了太子藏身之处,麻烦就更大了。” “哼。”那大胡子的将军愤懑地坐下,在山洞中饿了几天,也确实没有体力。 “有人!”老将军十分警觉地跳起来,“不好!恐怕敌军已经发现我们了!” 几个将军按着剑警惕地起身,猫腰逼近洞口。 “砰!砰!……”几声倒地的闷响后,一个轻盈的脚步渐渐逼近。 感到那人越来越近,几个人纷纷拔出佩剑,同时狠狠刺向来者。 “铿!”来者内力极强,用剑一挡,震得几位将军纷纷后撤。 即使不是对手,为了保护太子,也要拼了,几位将军摆好阵势,准备继续迎敌。 “西岭,”戴着银白假面,一身雪白,来者的声音也低沉冷酷如同冰雪,“带太子走。” “凭什么信你!”依旧以剑相对,一位将军质问道,“你是何人!” 白衣假面的人不语,从腰间接下一物。 看着他手中之物,几位将军瞪大了眼,纷纷收起剑拱手道:“遵命。” 几位将军不敢迟疑,扶起卿宸迅速奔出山洞。 洞口躺了几具梁军尸体,几位将军绕过尸体,往西岭下山。 逃至山腰,忽见山脚下有一路黑压压的梁军正往上行。 “上当了!”一位年轻的将军道。 “不会。”老将军道,“皇上的朱雀令,绝不可质疑。” 那大胡子将军只得闭嘴,一起扶着太子往一边树丛暂避。 躲避也隐藏不了多久,冬天的树只剩下稀稀疏疏的枝桠,只要梁军近了,不能不被发现。 山下梁军忽然一阵骚动,迅速集结,不再上山。在山上也看不清状况,几位将军只能谨慎观察状况,寻找逃脱的机会。 蒙山下,两军对质。 听闻蒙山西岭有不少士兵遇袭,梁帝梁易玄之弟,河间王梁易骁亲自领兵到了蒙山西麓,却在上山之时对上一路晋军。 梁易骁勒住了马,不由暗暗吃惊,晋国支援竟然如此神速,晋帝果真是爱子心切! 再望晋军的中军,梁易骁不禁冒了冷汗,几日前已经被自己打成重伤围困蒙山的晋国太子卿宸竟好端端骑在马背上! 卿宸一笑,策马上前,比几日前阵前对峙时还多了几分睿智与俊逸。 梁易骁正一头雾水,疑惑道:“你?” “哈哈哈。”卿宸在马上笑得英姿飒爽,“一个穿我衣服的小兵,竟然劳烦王爷兴师动众搜了三天三夜,惭愧惭愧。” “你!”梁易骁指着卿宸的鼻子骂道,“你个卑鄙奸诈之人!” “兵不厌诈嘛。”卿宸笑道,“王爷的人还在搜山吧?” “哼。”梁易骁道,“这里的人对付你绰绰有余。” 不待卿宸再答,梁易骁纵马上前便是一枪。 卿宸的勇猛不减之前,毫不畏惧地银枪一挡,后背却浸开一片鲜血。 定是用力过猛伤口破裂,梁易骁心中冷笑,就这样能有多禁打。 卿宸自知伤重难撑,冲梁易骁虚晃一枪,回马便走。 “呵呵!晋国太子,有种别逃!”梁易骁双腿一夹□□骏马,紧追上前。 追至山谷,卿宸却一晃不见了踪影。梁易骁一拍马背,大呼一声:“中计了!” 一时气血上涌竟然追到这个地方,好在山上都是自己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梁易骁立刻下令撤出山谷。 一边整顿军马,梁易骁却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围困在山上的是卿宸,怎么会是一个小兵?到底哪一步出了偏差,自己辛苦围了蒙山三天三夜,他却早已安然无恙地逃离蒙山。 除非,有两个卿宸,必定有一个是假的!自己与卿宸本不熟悉,每次不过是远远瞥见,若有人与卿宸相像,其中有移花接木,实在很难认出来。 那么那个是真哪个是假?倘若被围困的是假,卿宸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兵再来交战。把自己引到山谷,不就是给真正的卿宸逃脱的时机!真正的卿宸还在山上! “快回西麓!”梁易骁催促兵马赶快回到西麓,绝不能放走卿宸。 梁易骁方才命令人马调回头,便闻山上隐隐传来一阵阵沉闷诡异的声响。后背一凉,抬头看去,山上无数乱石掺着雪水滚滚而下! 如果往前跑回到西麓,只能是自己连同梁军全都被乱石砸死淹没!只有往后逃去,才能在乱石砸下之前逃离这里。 身后的军队也立刻察觉,开始骚动起来。 “别慌!现在快离开还来得及!”梁易骁镇静地大声命令,“全部后转,往东撤!” 刚才的“卿宸”就消失在东边那条小路,然而那是唯一一条生路,梁易骁也顾不得有没有伏兵了。 果然不出所料,刚领人逃到小路上,前方便是一片不计其数的晋军拦截。 “别慌!”梁易骁大喊,“冲出去!不冲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梁军训练有素,如此危急面前依旧表现出出奇的镇定,严格遵守梁易骁的所有命令。梁易骁的指挥和奋勇拼杀之下,带着数百残兵冲出重围,逃回牧州城内。 卿宸醒来,已经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啊,嘶……”卿宸试图坐起来,却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终于醒了。”边上一位将军高兴地单膝跪地禀报,“太子放心,我们已经反败为胜。” “什么!”卿宸倏忽从床上坐起来,“老张,本太子没有听错吧!” “太子有所不知。”张位将军道,“皇上听说被困,马上就派兵支援,新来的那位白衣之人好是厉害,已经连连退敌。现在梁军已经坚守城池不敢迎战。” “草!”卿宸大叫道,“本太子脸丢到家了!这不是明摆着打本太子的脸吗!” “太子,那个人会易容之术。”张将军道,“那位白衣人每次上战场用的都是太子的容貌,还真有几分相似。梁易骁一直以为打败他的人是你。” “是本太子的就是本太子的,不是本太子就不是本太子的!”卿宸躺下噘嘴道,“这些又不是本太子干的。” “太子。”张将军上前几步,蹲到卿宸耳边,“还请太子说是自己打的胜仗。” “为什么!”卿宸不屑道,“本太子自己也会打胜仗,没必要抢人家的!” 越想越不服气,卿宸把被子一掀:“本太子现在就去杀几个狗贼你们看看!” “太子!太子!”张将军阻拦道,“太子你先听我说完。” “说!”卿宸又“啪”地往床上一倒,又痛地“嘶”了一声。 “其实……如果打胜仗的不是太子,对太子,对那人,都没有好处。”张将军道,“太子您想,如果陛下派援兵相救,用的应该是虎符,而那人用的却是朱雀令,而且调的不是中央军队,而是地方军,明显是不想让陛下知道。所以,太子明白了吗?” “你是说,那人不是父皇派来救本太子的,而且还要故意瞒着本父皇?”卿宸心中一涩,父皇不是最爱自己的么?为什么来救自己的人不是父皇派的?而且还要瞒着父皇?父皇是想要我死么! “对。”张将军道,“太子说自己设计逃脱,连打胜仗,这是最好的办法。对太子,对那人,都有好处。” 卿宸点了点头:“朱雀令是父皇最宝贝的东西,谁偷来救本太子的?莫非是五弟?不对,那个娘炮虽然很黏本太子,肯定不敢。莫非是三弟!” “呃……” 张将军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忽听得帐外一阵嘈杂。 “宸儿!父皇来晚了!” 一听得父皇的声音,卿宸吃了一惊,父皇竟亲自赶到了边疆! 一见卿万里进帐,卿宸方才的疑虑都瞬间消散。父皇若不爱自己,怎么会亲自来边疆,一定是为了亲自前来,安排事务太多所以耽搁了。 “父皇。”卿宸从床上滚下,跪在地上,“儿臣拜见父皇。” “宸儿,快快起来。”卿万里把卿宸扶到床上,道,“朕来晚了,让你受苦了。不过来了才知道,宸儿很能干啊,不但自己解围,而且还连退敌军。” “嘿,嘿。”卿宸笑了笑,为了三弟盗朱雀令不被父皇发现,就说是自己干的呗,对两个人都有好处的事,何乐而不为,“父皇,儿臣厉害吧?” “厉害。”卿万里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转而问道,“宸儿伤势如何了?朕是想接你回京城疗伤,边关环境恶劣,又缺乏良医。” “不!父皇!”卿宸的手在空中比比划划,“儿臣还要杀敌军个片甲不留!” “宸儿,还是身子要紧。”卿万里笑道,“还是和父皇回去疗伤吧。你母后也十分担心你,你不回去看看吗?” “好吧。”听到母后,卿宸终于还是答应了和卿万里回京。 一路车马行地很平稳,再加上车中早已备好厚厚的软垫,卿宸舒舒服服地靠在父皇怀里,畅想着回京的画面。 “父皇,你看外面太阳那么好!”卿宸笑呵呵地指着窗外,“我们就设宴在阳台吧!这样肯定晒得很舒服。” “好。宸儿的想法果然很好。”卿万里抚了抚卿宸的肩,“还想要什么?” “嗯……”卿宸食指戳了戳软垫,思考了一会儿,“父皇陪我去郊游。” “哈哈,当然好啦。”卿万里笑道,“宸儿还要什么,尽管说。” “嘿嘿。”卿宸挠了挠头,“儿臣还想要父皇赏赐一群鸡。” “噗……”卿万里忙止住了自己失仪的笑,“好。宸儿要一群鸡干什么?” “一天杀一只。每天炖鸡汤喝。” “你要鸡汤还不容易。”卿万里笑着摇摇头,“要鸡何用?” “嘿嘿!”卿宸坐起来面对卿万里,“当然是儿臣每天杀鸡给父皇炖鸡汤!” “哈哈!宸儿真孝顺呐!” 马车忽然停下,黄将军单膝跪在车前:“臣有要事禀报。” “讲。” “臣等已发现九殿下行踪。请陛下示下。” “以为是什么要事。”卿宸往车壁一靠,不屑地往窗外望。 “朕不是说过了吗。”卿万里不耐烦挥挥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太子需要回京治疗,还不快让开。” “是。”黄将军一拱手,起身上马离开。 “父皇啊。”卿宸望着窗外,悠闲地问道,“九弟又惹什么事儿了?还逃出宫了?” “呵。”卿万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个畜生,不提也罢。” 牧州的冬天,寒冷得寂静,不似帝王家那嘈杂而隐晦的面孔。若能永远离开那地方,也好。卿落登上蒙山最高处,坐在健硕的高枝上远眺。 澄静的视野里,能隐隐约约望见一座安详的小城。陌生而又似乎熟悉的,那个传说中母亲来自的国度。 母亲就是在那个国度里出生成长的吗?卿落睁大了眼睛,努力观察着那里的每一寸。除了重重黛瓦,什么也望不真切。 不该抱任何感情,毕竟,那是国人眼中穷凶极恶的“敌国”。 树下有动静!卿落一惊,望树下看去,一个黑衣狐裘的男子立在树下。 一个陌生人。卿落没了兴致,从枝头一跃而下,转身就走。 “留步。”黑子男子上前一步,笑道,“你可是晋国人?” 不爱和陌生人说话,卿落停住脚步,轻轻“嗯”了一声。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黑子男子笑道,“你为晋国立了大功,晋国不该好好赏赐你么?” “你是谁!”卿落目光一凛,杀意顿起。 黑衣人毫无惧意,悠悠走到卿落的身旁,笑道:“美玉埋没污泥之中,岂不可惜了吗?” “离开。”卿落冷冷道。 黑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如此玉人,这般固执,真是惜哉。 “梁易玄!”一声怒吼震破满山宁静。 黑衣男子一把拉住卿落的手将他护在身边,似乎要保护他免受这声咆哮的惊吓。 卿落心里一抖,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莫名的熟悉与温暖。 待反应过来,自己与他已经被重重包围。 黄将军匆匆冲上前,冲黑子男子怒吼道:“梁易玄!休伤九殿下!” “哦?”梁易玄好奇地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人,“有意思。” 梁易玄乃是梁帝!卿落忽然回过神来,心中一震。 “那就要问问九殿下,”梁易玄笑道,“和我走,还是和你们走?” “你已经被包围了!说什么大话!”黄将军吼道,“放开九殿下束手就擒!” “呵呵。就凭你们?”梁易玄冷笑一声。转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卿落,“今日看在他的面子上,就放你们一马。” 卿落被他握着手,感受到他体内雄厚难测的内力,他今日若真要动手,以自己这伤重不堪的身子,再加黄将军这数百人,恐怕真不是对手。 卿落只站着假装受制于他,以免黄将军贸然动手。 “梁易玄!”黄将军道,“放开九殿下,有种来和我较量!” “和我走吧。”梁易玄在卿落耳边轻轻道。 ☆、不信你们爱我 “和我走吧。”梁易玄在卿落耳边轻轻道。 卿落摇摇头:“你走吧。” “没事。”梁易玄柔声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卿落低下头不再言语。梁易玄笑了笑,放开卿落的手,纵身而起,跃上高枝一借力,便倏忽腾空而去,不见了踪影。 这等轻功!黄将军惊愕地站着,半晌才反应过来,上前拱手道:“殿下,末将奉命请殿下回宫,还望殿下多多包涵。” 卿落抬头一看,不禁后退两步。 黄将军身后两个士兵各提着一条粗重的铁链。 “黄将军?”卿落疑惑地问了一句。 “末将也是奉命行事。”黄将军拱手道,“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卿落直直在原地站着,不置可否。 只感到手腕和脚踝一阵冰凉,腕上一沉,重得卿落几乎抬不起手来。 “殿下请。”黄将军示意给卿落让开下山的路。 父皇何必如此,卿落不肯回去,这些人又岂能抓住;卿落若愿回去,手脚上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卿落自嘲地笑了笑,向前踏上下山的路,足上的铁链随着步子哗啦啦地响。 山路本来崎岖,卿落身上有伤,又戴着这些东西,下山的路异常艰难。 然而,卿落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场。 对于现在的卿落来说,回京的路更是一场残酷的折磨。 坐在颠簸的囚车里,卿落浑身伤口痛得几乎要把人撕裂。怎么坐都难受,卿落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透过栏杆的间隙往周围看看。繁华的街道上,总有许多人像看戏一样看自己,让卿落很是不舒服,便又把头埋了下去。 总算挨到日暮,车终于停下了,卿落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车门打开,黄将军走到车边,对卿落微微欠身:“殿下请。” 全身骨头都几乎散了,卿落努力靠栏杆扶着自己,拼了半条命从车上出来。 穿园过泾,千折百转,卿落早已习惯了繁复的宫院,淄阳这座皇上临时居住的院落,本也算不了什么。只是今日,戴着手脚上这些东西走这漫长曲折的道路,几乎褪了卿落一层皮。 再穿过一方庭院,卿落被带到一扇精致的雕花木门前。 黄将军敲了敲门,恭敬地禀告道:“皇上,九殿下已带到。” 门打开一条缝,张公公探出身子把卿落拉了进去,又关了门。 卿落不敢迈步,恐铁链声响惊动了父皇,便在门边跪下,远远朝卿万里一叩:“儿臣拜见父皇。” “怕朕吃了你吗!”卿万里怒喝道,“滚过来!” 卿落起身往里走,脚下的声响在一派肃静之中冰冷得骇人。好不容易走到卿万里的面前,卿落再次跪下叩首:“儿臣拜见父皇。” “翅膀长硬了。”卿万里冷冷道,“来人,拿来。” 卿落心中一沉,不知等来的又将是怎样的折磨。 几个侍从提着几条棍子,抵上卿落的双足。 卿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是,心中岂能不畏惧。 害怕?卿落心中嘲笑自己,没有人在乎,又有何资格害怕。 许是怕卿落太痛会忍不住挣扎,两个侍从上前把卿落按住,令他动弹不得。 “好好记住今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卿万里悠悠地一挥手,示意动刑。 抵在脚踝上的棍子一点一点收紧,痛一点一点加剧,卿落闭了眼,却依旧逃避不了这场刻骨铭心的痛苦。 不能痛呼,这是卿落不能丢掉最后的尊严。卿落死死咬着唇,却抑制不住喉中呜咽之声。踝骨似乎都要碎裂了,卿落痛到丧失意志,本能地要挣扎,只被死死按住。 痛。无休无止的痛。铺天盖地熬不到尽头的痛。撕心裂肺,穿肠破肚的痛。这般不堪承受的痛,为什么不了结卿落的性命,为什么还要人苦苦煎熬?卿落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不能晕过去。不能清醒着好好承受这折磨,怎么对得起父皇的精心准备,岂不是让父皇失望了? 哪怕正是严冬,卿落也早已细汗涔涔,俊秀的脸苍白地几如冰雪。 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恐怖得令人毛骨悚然,卿落也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垂下头晕了过去。 卿万里若无其事地往昏迷不醒的儿子看了一眼,冷冷道:“朕累了,把他带下去。” 淄阳驿,霁月园。 “哎呀,”老大夫抹了把汗,一边清理着卿落的伤口,一边叹道,“这孩子怎么伤成这样。” 几个侍女端进一盆清水,端出一盆血水,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一旁的张公公叹了口气,问道:“可有大碍?” “这身伤需要静养一个月,倒还能好。”老大夫摇摇头道,“这脚踝就……”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2节 张公公一惊,问道:“好不了?” “在下的能力有限。”老大夫道,“若有良医,再加上一味稀药,说不定还有救。” “需要备什么药?” 老大夫沉默了半晌:“在下也是在医书上听说,此物名叫楞严珠。可是……那是梁国镇国之宝。咳咳。” 张公公吓了一跳,也接不上话。 “在下清理一下外伤,”老大夫指了指卿落脚上的铁链,“脚都已经这样了,这个东西就拿掉吧。” “我先去请示一下。”张公公忙转身出了房门。 这也需要请示,老大夫摇了摇头,等着也是等着,便看了看这昏迷不醒的孩子。 虽然脸色苍白,却毫无病态;双眼保持着天然优美的弧度,睫毛修长,即使闭着,也能看出这是一双绝美的眼;直挺的小鼻子,精致而剔透;薄薄的唇苍白得毫无血色,却带着几道深深的伤痕。恬静地躺着,似是一个乖巧的孩子,真想不到有人会把他折磨成这样。 张公公急匆匆地跑回房里,吩咐去了卿落手脚上的锁链。 老大夫蹲到卿落脚边,细细地为他清理着伤口,以免恶化。 医者仁心,虽不是自己的孩子,老大夫看着也是心疼,问了句:“这孩子也就十五六岁吧?” “十六。”张公公道。 “唉!真是可怜。”老大夫摇头道,“这孩子就算犯了杀人放火的罪也不至于弄成这样。他爹娘要是知道了可不是要心疼死。” 张公公立在一旁,无法接话,只是叹息。 霁月园,深夜 “父皇……”昏迷中的卿落轻轻地呓语着父亲,如同一个受了委屈寻求安慰的孩子,“父皇……” 听到卿落在唤自己,卿万里心中一痛。就是把他折磨成这样,他还是没有丝毫怨恨,还是这样念着自己吗。 “落儿。”深夜的房中,只能微微看出床上孩子的轮廓,卿万里抚了抚卿落的脸,“父皇在这儿。” “父皇……”卿落又轻轻唤了一声。 卿万里坐在床边,扶着卿落让他趴到自己膝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落儿,父皇在这儿。” 卿落微微抬起头,漆黑的夜里,看不真切,却认出这个陌生而熟悉的怀抱:“父皇?” 卿万里一怔,他竟然醒了。不小心被他察觉,不知道如何面对,只能沉默不语。 卿落笑了笑,再把头靠回卿万里的膝上:“落儿知道,这只是个梦。这些年,落儿一直都做这个梦。” “落儿?”卿万里咽得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自己都没有给过他半分温暖,留他独自一人苦苦煎熬。以至于,他竟把现在的自己,也当做了梦中。 “父皇,每次做这个梦,落儿都不想醒来。”卿落趴在卿万里怀中,静静地诉说着,“醒来的时候,就再也看不见这样的父皇了。” “落儿,苦了你了。”卿万里轻轻抚着怀里的孩子,既然被他当做了梦,这样也好,便不用顾忌自己对他的感情了。 卿落轻轻摇了摇头,在卿万里怀中像一只乖乖的小兔子:“父皇是不是很讨厌落儿?” “傻孩子。”卿万里轻轻拍拍卿落的脸,道,“父皇最疼落儿了。” 卿落惬意地地趴着,像个小孩子似的嘟了嘟嘴:“父皇说谎。父皇说过最疼大哥。” 卿万里笑着刮了刮卿落的鼻子,摇头道:“傻落儿啊。” 卿落满足地笑了笑,像个调皮的孩子往卿万里的怀里钻:“父皇。” “嗯。落儿乖。”卿万里想起也曾这样抱着他,蓦然一回首,已经七年了。那天大雨滂沱,贤妃服毒而死,自己转身又迁怒了落儿,由于群臣求情才好不容易留下他。从那以后,对他再没有半分关怀,只有惩罚与仇恨。七年,他心里有多少孤独与伤痛。 “父皇,落儿好疼。”卿落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连做梦都那么疼呀。” 卿万里眼中一酸:“落儿哪里疼?” “父皇下手好重。父皇是不是不疼落儿了?”卿落低低地问。 “是父皇不好。”卿万里低头看着卿落,“落儿受苦了。” “父皇。”卿落浅浅笑道,“今晚的梦好真实。是落儿太不知足,竟然会做这样的梦。” 感到手上一阵湿漉漉的冰凉,卿万里心中痛不能已。皇上面前,打得遍体鳞伤,哪怕生生夹碎了踝骨,他没有掉一滴泪。此刻,父亲面前,却是这样脆弱的一个孩子,竟也会伤心地流泪。 “父皇。”眼皮虽已经沉重地打不开,卿落还是努力睁了睁眼睛,怕一觉醒来,一切成了泡影,“落儿再也不要醒来了。” “是梦,总会醒的。”卿万里攥了攥拳头,努力阻止眼中咸涩的液体,“落儿要学会依靠自己。其他任何,都是靠不住的。” “嗯。”卿落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终是挡不住劳累与伤痛带来的强大的困倦,又渐渐陷入沉睡。 卿万里轻轻地把卿落放回床上,小心盖好被子,忍不住又抚了抚他的脸。 落儿,你就当这是一场梦吧。 ☆、就我蒙在鼓里 卿落醒来,已是天明。 想起昨晚的梦,亦真亦假,竟抱了几分幻想。 一侧的张公公见他醒来,上前道:“殿下,皇上要带太子先回宫。殿下就在此先养好伤再回去吧。” “父皇在哪儿?”卿落掀开被子想要起身,“我要见父皇。” “哎哟,殿下别动,小心你的身子。”张公公忙拉住卿落手上的被子不让他掀,“这会子皇上恐怕已经走了。” 卿落手中一滞,松了手,任由张公公抢过被子再给自己盖上。半晌才问道:“张公公,父皇不要你照顾吗?” “皇上还能少人照顾吗?”张公公心疼地看着卿落,在床头坐下,“您就别担心他了。” 或许,真不该想太多。卿落心中叹息,如果自己是个没有思想的木偶,该会好受很多罢。 京城,玉章宫,阳台。 太子凯旋回宫,皇帝大宴群臣。 席上,金杯银盏,歌舞升平。只是,这些都不是卿宸关注的。 卿宸坐在卿万里的身旁,目光扫视着周围。 卿思!三弟!卿宸激动地盯着他看了半天。 看他若无其事喝酒看舞的样子,真想不到那么无私啊!偷了朱雀令救自己,还帮自己打了胜仗!这么大的恩情,真是没齿难忘! 卿思终于发现卿宸在盯着自己,便和他笑了笑。 “嘿嘿!”卿宸站起来,走到卿思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不错!兄弟够意思!” 卿思愣了愣,嘿嘿笑道:“大哥你受伤了能喝酒?” “你不也喝酒吗?”卿宸挤眉弄眼道,“你没事吧?父皇有没有怪罪你?没有被父皇发现吧?” “大哥你怎么知道!”卿思吃了一惊,轻声道,“不过料想父皇不会发现。” “那就好。”卿宸笑道,“你这个大恩我记住了,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大恩?卿思心中不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想当你恩人?寻思着卿宸这个没脑子的也真是可笑,便陪笑道:“哪里哪里,兄弟之间,互帮互助,应该的,应该的。大哥太客气了,哈哈哈。” 宴后,天章殿。 “儿臣拜见父皇。”卿思一边跪拜,一边寻思着卿万里找自己是何意图。 卿万里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思儿可知道父皇找你为了什么?” “儿臣不知。”卿思道,“请父皇明示。” “呵。”卿万里拍案怒喝道,“不要以为你耍的那点手段朕看不出来!” “父皇!”卿思吓了一跳,连连叩首道,“儿臣真的什么都没干!” “哦?”卿万里点头道,“很好。拿上来。” 卿思伏在地上,眼神偷偷瞄了一眼,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莫非父皇已经知道了! “父皇……这是何意?”卿思小心问道。 “不知道是何意?”卿万里冷哼一声,“要不要尝尝夹碎踝骨是何滋味?” “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看着夹棍,卿思吓得泪流满面,“儿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不,不,是母妃让我干的,是母妃让我干的!” “落儿和你有何仇怨?”卿万里问道,“竟敢买通朕身边的人,对他下如此毒手!” “父皇。”卿思抹了抹泪,“母妃说父皇其实最疼九弟,最好能让他残了,免得将来流着梁国血的杂种登上皇位。” “放肆!”卿万里气得攥紧拳头的手都微微颤抖,“手足相残,毫无人性,你还有理!” “儿臣有罪。”卿思道,“儿臣不该买通父皇的下人暗中下手。但是,卿落本来就该死!” “你!你这个畜生!”卿万里骂道,“谁该死谁该活轮不到你说!” 卿思心中不服,却知道惹恼了卿万里更麻烦,只得闭了嘴。 “朕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月,想办法治好他,否则,”卿万里的眼神如刀划过卿思的脖子,“你上面那东西,就别留了!” “父皇,父皇!”卿思哭喊道,“父皇这不可能啊,骨头碎了哪里还能好啊!” 卿万里冷冷一拂袖,径自入了内室。 玉章宫,结绮殿。 “不活了!”淑妃绣帕掩面,嘤嘤哭泣道,“皇儿,不活了。叫你父皇来杀了我们吧!一个杂种有什么?我们有什么错!让他来!让他来杀了我们吧!” 卿思恨恨道:“母妃,骨头碎了哪里有能接回去的,父皇是故意要置我们于死地!” “呜呜呜呜……”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嘘。母妃,有人来了。”卿思做了个静下来的动作,起身道,“见机行事。” 淑妃忙止住哭泣,擦了擦眼角。 “哦,原来是大哥。”卿思打开门。 “嘿嘿,三弟。”卿宸走进殿内,向淑妃一拜,“淑妃好。” “太子多礼了,快请坐。”淑妃温柔地笑道,“小云,快上茶。” “多谢。”卿宸接过茶喝了一口,挥退了边上所有侍从,方才低声问道,“三弟,你别骗我,父皇是不是知道了?” “唉!大哥!”卿思叹了口气,“小弟做这件事原本是为了大哥想,谁知道,父皇会那么生气,父皇要杀我!” 卿宸吓了一跳,转而安慰地拍拍卿思的肩膀:“你也是为了我,怎么能怪你!我去和父皇说,叫他有什么事应该冲我来才对!” 言罢,卿宸“大义凛然”地起身,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样子。 “不不不,大哥!”卿思心中窃喜,巴不得他去承担罪责,却一把拉住卿宸,“大哥不能去啊!父皇很生气啊!” “打败仗的是我!”卿宸道,“我打了败仗你才偷了朱雀令救我的!这应该是我的错,父皇他凭什么要杀你!” 卿思脑子一懵,什么偷朱雀令救他?他还打了败仗?原来还有这么一出!顺势让他去坦白,自己岂不是能看一场好戏!死也可以拉个垫背啊!说不定父皇一生气杀了太子放过自己也未可知啊! 心中不禁狂喜,卿思的戏做得愈加认真:“皇兄!你是我亲哥哥!为你做点事情是应该的!你千万不要为了我害了自己!” 卿宸一把推开卿思,转身就走:“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苟且偷生的,我去告诉父皇,杀你就先把我杀了!” “皇兄,皇兄!”卿思假惺惺地高喊,直到看不见卿宸,突然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卿思指着卿宸离开的门,笑得差点接不上气,“好戏!好戏!” “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出!”淑妃细细的嘴角一扬,“还有,你说谁盗了朱雀令去救太子?” 卿思一愣,转而笑得更加放肆:“哈哈哈哈哈,多亏母妃提点。断了他的腿算什么,就这件,断头都够了哈哈哈。我要去告诉父皇,我没有错,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哈哈哈。” 天章殿。 “父皇!”卿宸一把推开上前阻拦的太监,冲到卿万里面前,“父皇!你怎么能这样!” 卿万里放下手头奏章,皱了皱眉:“朕怎样了?” “父皇!既然你都知道了!儿臣打了败仗被围困蒙山,要不是三弟盗了朱雀令救我,也打败不了梁国。说到底三弟也是为了救我!都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杀了三弟?你应该杀了我!”卿宸对着跪下,“父皇,你要杀三弟就把儿臣也杀了吧!” “你,你说什么!”卿万里一惊,“什么?朱雀令?你再说一遍!” 从没见过卿万里如此震惊,卿宸愣了一愣,马上又大义凛然地喊道:“三弟这么做都是为了救儿臣的!请父皇不要怪罪他!要杀就杀了儿臣!” 这都是些什么事!竟然连朱雀令都扯上了!盗朱雀令救太子?卿万里脑海中闪过一个人,不禁握紧拳头:“来人,去淄阳押九皇子回京问话!” “关卿落那小子什么事?”卿宸愣住。 “宸儿,这般没脑子,被人作弄了都不知道!”卿万里挥了挥手,“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想明白了再来见朕。” “父皇……” “下去吧!”卿万里叹了口气,“此事不要声张!” 淄阳驿,霁月园。 原以为,不会那么快。 可惜,父皇不会顾卿落这一身伤。 再次看到黄将军,卿落自觉掀开被子坐起来,丝毫不顾满身伤痕,一双脚上还缠着厚厚的白绷带,便要下地。 见他脚一触地,张公公忙上前制止:“殿下你还没好,走不了路。”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脚?偏不信它永远都只能这样子了!卿落推开张公公,倔强地扶着床要自己起身,却只跌倒在地,软瘫无力的双足一阵一阵剧痛。 “殿下走不了。请允许末将让人扶殿下出去。”黄将军拱手道。 黄将军貌似恭敬,实则不容抗拒,一挥手,便让两个侍从粗暴地把卿落架了出去。 寒风刺骨,卿落被扔进囚车,不禁瑟瑟发抖。 “哎哟慢点慢点。”张公公抱着一件披风追上前,趁锁门前把披风递给卿落,“殿下别冻着。” “谢谢张公公。”卿落接过披风裹在身上,眼中一酸。 高高在上的父皇,下一个命令是如此轻易。怎么会知道卿落瑟瑟寒风中在囚车里煎熬的滋味。 这小小的披风,对于卿落而言,便是无边的温暖。 “唉!”张公公叹了口气,上了自己的车子。皇上也真是够狠心,不然如何做得皇上。若是换做自己,卿落这样的孩子捧在手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动他一根指头。 天章殿。 “禀告皇上,九殿下已经带到。”黄将军跪地禀报。 “嗯。”卿万里吃着皇后做的羹汤,漫不经心道,“天牢。” “是。”黄将军立刻会意,起身一拜便出了天章殿。 皇后温婉地一笑:“皇上,好喝吗?” “嗯,好。”卿万里笑着频频点头,“皇后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多谢皇上夸奖。”皇后见卿万里满意,便顺势道,“皇上,宸儿这孩子不太懂事,做错了事情,请皇上多多包涵。” 卿万里收起笑容,把羹放下,擦了擦嘴:“此事你都知道了?” “嗯。”皇后点点头,“宸儿做的确实不对。但是,他也不是故意要冒领功劳,他也是为了维护……三皇子啊。” “为了宸儿,此事本不宜声张。呵呵,”卿万里干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看着皇后,“不过有人倒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皇上的意思是……”皇后若有所悟,“宸儿是上了他人的当?” “皇后啊皇后,真以为你聪明,想不到你也想不明白。”卿万里道,“朕揭露此事能有何好处,是有人要害宸儿罢了。你明白了?” “皇上!”皇后感激地跪倒在地,“多谢皇上!” “皇后快起来。”卿万里亲自扶起皇后,“不要如此见外。料卿思也不敢把此事说出去,朕也不想再生事端。” “陛下,臣妾本来不该多问……但是,不是三皇子,是谁救了宸儿?” 卿万里摆摆手道,“哪里有什么人敢偷朕的朱雀令,是朕故意暗中助他的。” “皇上!臣妾感激不尽!臣妾感激不尽!”皇后感动得泪流满面,“臣妾就知道,皇上对臣妾,对宸儿,都是极好的。” “好了好了。”卿万里执起手帕擦了擦皇后的泪,“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哭成这样。” 天牢。 又是这儿,然而无论被关了多少次,都不会习惯这样阴森森的地方,何况带着一身伤痛。一片阴沉中,百无聊赖,卿落看向自己的双脚,心中难言的惆怅蔓延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而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母亲,那个柔软慈爱的怀抱,七年来是一个温暖而遥远的梦;父皇,如同冰冷冷高高在上的神神祇,只能瞻仰,却不能祈求半分温暖。 一阵锒铛脆响,门吱一声打开。 这么晚,竟然会有人来,卿落抬头望去,竟然是…… ☆、为什么强吻我 “九弟!”卿宸推开门边的狱吏,冲进牢房,俯身一把抱住靠在墙角的卿落。 “大哥……”作为父皇最宠爱的大哥,他一向对自己很不屑,更莫说这样抱自己,卿落一时怔住,“怎么了……” “九弟,你还好吧?你没事吧?”卿宸放开卿落,看见他裹着厚厚绷带的双脚,不禁捶胸顿足,“都怪我!我怎么这么不长脑子!” “大哥……这不怪你……”刚被压在墙角的卿落直起身子拉住卿宸的手,“大哥别这样……” “九弟,我真是又任性又傻!”卿宸不住叹气,“谢谢你,谢谢你还肯冒那么大险的救我。” “大哥,别这么说。”卿落沉默了片刻,问道,“大哥怎么知道是我……” “对不起九弟。”卿宸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头,“怪我中了卿思的奸计,又害了你……” 卿落低头叹了口气,“大哥,对不起,怪卿落做事没有周全,连累了大哥。” “这什么话,是我害了你!”卿宸拉过卿落冰凉的手,赌咒道,“你的腿都是因为我,要是治不好你,我就一辈子背着你做补偿。” 卿落不禁笑道:“大哥,盗朱雀令必死无疑,大哥不用背我一辈子。” “要死我就陪你!”卿宸脱下外衣盖在卿落身上,“你现在别冻着。” “大哥……”卿落不经意对上卿宸的目光,总觉有些异样,忙又低下头,心中嗔怪自己定是想多了。 “你吃了没有?”卿宸撸了撸袖子,“我想你应该没吃吧?” 卿落摇摇头。 “等着。”卿宸起身走到门边,回头做了个鬼脸,“我刚学会做鸡汤,父皇害夸我做的好呢。我去亲自做给你吃。” 卿宸离开后,卿落看看盖在身上的外衣,眼中酸涩的泪光一闪而过。 约过了两刻钟,卿宸便再次出现在了卿落面前。 卿宸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华丽的衣袍染了一块块黑黑的灰,还烧了半边袖子,甚是滑稽。 “大哥……” “嘿嘿,小小意外,没有什么事。”卿宸蹲下,把碗呈到卿落面前。 卿落欲伸手接过碗,卿宸却抓着不放,拿起汤匙舀了勺汤,放在嘴畔吹了吹,便送到卿落唇边。 “大哥,我手没伤……” “骗谁呢。”卿宸道,“张嘴。” 乖乖凑过唇含下一口汤,已是多时滴水未进的胃渴望着食物的滋养,可卿落却一阵恶心,捂着胸口朝一侧干呕了一阵。 “九弟?”从没挨饿的卿宸自是不知道饿久的人一下子吃不得这样油腻的东西,忙问道,“很难吃吗?要不去给你做点别的?你想吃什么?牛肉羊肉还是马肉?” 卿落摇摇头:“大哥,对不起,卿落吃不下……” “没关系没关系。”卿宸放下手中的碗,凑到卿落耳边低声道,“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卿落抬头看着卿宸,等他继续说。 “梁国派来使者请求结盟,一起把蔡国灭了,”卿宸一屁股坐到卿落身边,道,“父皇好像有意答应。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我只要能跟着他进入梁国皇宫,盗出楞严珠治好你的腿……” “大哥,万万不可冒险。”卿落使劲摇摇头。 “怎么说你都是因为我弄成这样的。”卿宸拍拍卿落的肩,“我一定要负责到底。” “大哥千万不要这样做。”卿落道,“父皇若真答应,去梁国为质必定凶险。大哥千万不能再……” “怎么说我也是太子,这件事肯定是责无旁贷。”卿宸道,“再说,我也有信心回来,别担心。” “大哥,父皇放心你去吗?” “哈哈哈,”卿宸笑道,“相信我的能力嘛。” 卿落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雪肤上投下一片阴影,双眸愈加深邃难琢,娴静温雅如同墙角一株静静伫立的海棠。卿宸心中怦然一动,不敢置信地再瞥一眼卿落,发现心跳地愈加厉害。 卿宸一侧身,面向身边的卿落。 卿落微微抬眼,旋又收回目光。 见他没什么反应,卿宸右手撑住墙面,半竖了身子,把卿落包围在自己掌握之中。 面对卿宸如此怪异的举动,卿落茫然不知他要做什么。 卿宸伸出左手从卿落左肩环过脖子绕到他右肩,深深注视着卿落。 如此亲密的举动,卿落有些不自在,刚迷茫地抬起头,便被卿宸俯身迅速吻上了干裂的唇。卿落一惊,右手被卿宸的身子隔在身外,甫欲伸左手推开他,却被他右手一把抓住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本已经虚弱不堪,卿落的挣扎自是奈何不了卿宸。卿宸死死吻住他,伸出舌头湿润他干涸的唇,再把甘美的唇一点点舔开。 还真难对付,反应过来的卿落死死咬着牙不松开。越是难,卿宸的斗志越是高涨,舌在他浸润了甘甜唾液的齿间轻轻游走,等待着契机。终究柔能克刚,卿宸慢慢在他的上下齿间撬开一条缝隙,便疯狂地侵入他口中。对上他柔软的舌,卿宸一激动,直了身子,收回右手将卿落拥在怀中。 双手都被仅仅抓着贴在身侧,腿也动弹不得,卿落无助地摇头,却甩不开已经入迷的卿宸。 卿宸拥着他,尽情享受着唇齿之间的柔软缠绵,这一刻,真是美妙到极点。 越是无助地挣扎,越是可爱得让人停不下来。卿宸兴奋地不能再兴奋,全然忽略了怀中人的痛苦,在他柔润甘甜的唇齿间恣意掠夺,流连忘返。 直到卿落已几乎窒息,卿宸才依依不舍地将他甘甜的唇松开。 如同刚放回到水中的鱼,卿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总算结束了痛苦的折磨。 彼此没有一句话。 卿宸伸手抚了抚卿落绯红的脸颊。 被放开的卿落低着头,往墙角一缩,静静咬着下唇,惘然若失了神。 “落……” 卿落痛苦地紧闭双眼,如同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卿宸看他依旧闭着眼不说话,便柔声道,“你好好休息吧。” 起身走出牢门,卿宸回头再望,卿落依没有换过姿势,胸口的一起一伏却能看出他此刻忍受着强烈的痛苦。 大概是自己操之过急让他接受不了,卿宸懊恼地锤了锤头。可是面对这样的卿落,教人怎么忍得住? 明章殿。 卿万里破例连夜召丞相李符入宫议事。 “梁国修好,指明要九皇子为质。”卿万里问道,“爱卿怎么看?” “皇上,九皇子与梁国……”卿落本就与梁国有充满嫌疑的关系,送他到梁国总觉得像要叛国,李符道,“恐怕不妥。” “朕说可以送太子,但是梁国执意要九皇子。”卿万里道,“看来他们是非要九皇子不可,你说朕是和还是不和?” “皇上。”李符分析道,“如今蔡国强盛,与晋国梁国可谓鼎力之势。如果此番不与梁国和攻蔡国,梁国转而拉拢蔡国来攻我大晋,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爱卿是主和?” “臣实在是为了大晋考虑。” “那要和,”卿万里叹了口气,道,“就只能送九皇子。” “皇上,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送九皇子实在是危险……倘若……”倘若他通敌卖国,泄露什么不该泄露的机密,麻烦就大了。可人家毕竟是皇上的儿子,李符想想并不敢说出口。 “呵呵。”卿万里干笑了几声,“爱卿是朕信任之人,怎么说话还如此吞吞吐吐。” “皇上,臣以为和对大晋有利,但是送出九皇子就,不一定了。”李符恳切道,“皇上没忘记贤妃吧?若不是贤妃泄露机密,七年前就不会有云州被夺,如今云州还在梁国手中!皇上不能重蹈覆辙!” 卿万里点头道:“爱卿的忠心,朕能明白。想来朝中臣子也会有如爱卿一般的顾虑。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朕既然有意答应他们的条件,便自有打算。” “微臣愚钝。”李符拱手道,“不及皇上深谋远虑。既然皇上已有打算,微臣一定全力支持。” “明日朝中,爱卿需要做个表率。” “臣一定与皇上一心,力排众议。” “嗯。”卿万里点点头,“好。” ☆、好好说话行不 夜晚,御花园。 白天与丞相等人力排众议,总算与群臣达成一致,答应梁国合力讨伐蔡国,并把九皇子送往梁国为质。卿万里的思虑也减了不少,与弟弟渭阳王卿百里在花园中散步。 “百里啊,好久没陪朕散步了,”在石子小径上走着,卿万里叹道,“走在这里,朕还是不由想起小时候和你一起在这御花园中嬉戏。唉!都老了,再也回不去了!” “原来皇上也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卿百里笑道,“皇上还念与臣弟的手足之情,怎么不想想父子之情呢?” “呵。”卿万里道,“你是清楚的,朕现在不能对落儿感情用事。” “皇上啊,”卿百里道,“臣弟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弄成这样。爱子之心,人之常情,你何必藏得这么紧,教自己和落儿都不好过。” “七年前的事,朝中尚且耿耿于怀,朕得有个交代。”卿万里道,“何况,锦衣玉食不知道世上的凉薄,就是轻信于人的废物。” “所以皇上觉得,做皇帝就该无情?”卿百里与卿万里在亭中坐下,劝道,“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皇上你想给的,他未必想要。” “哼。”卿万里道,“朕要给的,不要也得要,有什么苦他都得咽下去。” “皇上,这七年里,你可知道落儿是怎样过的?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感受?他可知道你的苦心?又怎么断定自己这样做就真的是为了他好?”卿百里道。 “若受不了就不要做朕的儿子。”卿万里道,“既然生在这里,就得如此。” 还是如此霸道,卿百里暗暗叹了口气,道:“你就要把落儿送去梁国了,就算不愿意疼他,总不至于让他这般落魄去梁国吧?晋国的颜面也过不去。” “这自不必你说。”卿万里道,“朕已有安排。” “皇上,还是去看看吧!”卿百里起身道,“落儿就要远赴梁国,你就当真看他一眼都这么难吗?” 卿万里想得不得了,却还是假装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死不了,给他点甜头就嚣张了。” “皇上啊。”卿百里摇摇头,谁不知道你疼落儿,还这般扭捏,拉着卿万里的袖子劝道,“快去看看吧。” 虽是九五至尊不能随便让人碰,现在的卿万里倒是巴不得被他拉,他越恳切自己越下得了台,便睁只眼闭只眼道:“好吧好吧,那就依你之见。” 天牢。 “皇上……”卿百里蹲下望着眼前闭目静静蜷缩在墙角的卿落,身上伤痕累累,脸上毫无血色。真是不敢相信,竟然会有父亲把自己的孩子折磨成这样,“就算教导孩子,也不该这样往死里折腾啊。” “你不知道。”卿万里看着卿落,生气中带着一丝骄傲的味道,“盗朱雀令,只身去牧州救太子,这小子厉害得很,不教训教训他,就学不会安分。” “他也是怕太子出事。这么冷的天,就这样挨冻。”卿百里伸手触摸到卿落冰凉的身子,不由吓了一跳,“孩子都冻坏了。” 卿万里忙蹲下摸摸卿落,身上只有一丝残存的温度,解下身上的白狐裘裹在他身上。饶是这样,卿落也没醒。 “看来都冷得晕过去了。”卿百里吸了一口阴冷潮湿的晦气,道,“还是别再把他继续关这儿了,这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看看怀中昏迷不醒的卿落,软软的身子没有半分暖意,卿万里终是心疼,点点头道,“那就去风疏苑,你去安排一下,朕不想见到见到不该见的人。” 疼自己的孩子都生怕被人知道,卿百里无奈地起身出去安排,清理去风疏苑一路的闲杂人等。 卿万里一手托住卿落的膝盖弯处,一手拦腰把他抱在怀里,站起身来。 实在是轻得很,卿万里皱了皱眉头,看来这孩子真是受了太多的苦。 “皇上,可以了。”卿百里再次跨进门,就看见卿万里把卿落横腰抱着。 卿万里略感尴尬,不禁有些局促。 卿百里笑道:“皇上,已经安排好了。您就放心抱着,没人会看见。” “哈哈,你这人,又拿朕开玩笑。”卿万里乐呵呵地抱着怀里的人,他最爱的孩子,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深夜,风疏苑。 虽然位置僻静,风疏苑却整洁而精致,一草一木都井然有序,各安其位。 落梅阁里,数个火盆让整个房间充盈了温暖,卿万里却依旧嫌不够,摸摸卿落冰凉的手,搂着他冷冷的身子紧紧贴住自己的身体。 总算是渐渐有了温度,卿万里心中一喜,看着卿落微微泛红的脸颊,像晶莹的雪上落了几片淡红的梅花,真是可爱极了。 “咳,咳……”先是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紧接着,卿落就皱起眉头挣扎起来,企图把卿万里推开。 卿万里抓住他的手放好,而卿落再次抬起手,对着卿万里的胸口就是一拳。 “做梦都这么闹腾!”卿万里抓住卿落的手,放回他身侧。 “不要……不要……”卿落一边喃喃着,一边不断扭动身子企图摆脱卿万里的怀抱。 “不要什么?”卿万里狠狠拍了拍卿落乱动的手,“再乱动!” “唔……”卿落低低哼了一声,安静了下来,乖乖趴在卿万里怀里,呼吸也渐渐均匀。卿万里舒了一口气,继续抱着他。 七年没有好好看过他了,卿万里低下头看看孩子熟睡的脸,这可爱的模样真是一点都没变,只是五官更加挺拔。那修长的睫毛在弯弯的眼下画出一片阴影,印着白皙的皮肤,别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 抱着他,真是比掌握这江山还要令人满足,卿万里疼爱地把卿落脸上碎碎的发丝理了又理,不让一丝头发遮住他的脸。 就这样抱了他一夜,虽然双臂已经酸痛,卿万里依旧舍不得放下。 毕竟,过了这一次,便不知下次。若有,要待何时? 估摸着已经快到上朝的时间,卿万里才轻轻把卿落放下床榻,仔细地给他盖上蚕丝羊毛被子,再摸摸他的手,感觉到手已温暖,方才放心离开。 朝会后,驿馆。 “皇帝是什么意思?”梁国主使陆荣问道,“既然已经签订合约,为什么如此拖延?” “贵使不用着急。”李符知道只是拖延时间先让卿落养好伤,却违心答道,“九皇子乃是皇上所爱,皇上想要多留几日,也是人之常情吧?” 陆荣长叹一声:“是啊。你们皇帝爱子,但是我也有很久没有见到父老乡亲了。何况这两国之事,还希望不要耽误太久。” “那是自然,快了快了。”李符笑着让侍从呈上了几个精致的酒坛,道,“这是我晋国著名的梅花酒,是皇上特意赐给贵使的。还请笑纳。” “哦。”陆荣起身拜道,“多谢赏赐。” 当日下午,落梅阁。 卿落慵懒地睁开双眼,明媚的阳光照亮了精致的房间,周围整洁的陈设一目了然。这是什么地方?卿落一惊,坐了起来。 “醒了?”看他醒来,如同发丝悬着的巨石终于平稳落地,坐在一旁的卿万里心中万分欣慰,却依旧板着脸毫不在意地随口一问。 “父皇……”卿落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应该起身跪拜。 真是不顾身子,你这样子起得来么?卿万里不满地把正要起身的卿落按在床上,“免了。” 本就让父皇不省心,如今又如此失礼……卿落心中有万分愧疚,面对卿万里,却偏偏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全不理会卿落的失措,卿万里漫不经心地让宫女呈上一碗汤药:“喝了。” “谢父皇。”卿落接过药碗,毫不犹豫地一口便灌了下去。奇苦难忍,所谓黄连胆汁,和这药比起来,简直是蜜。这难以言喻的极苦卿落却如同得到了灵魂的超度,这个时候,塞满喉咙的苦涩,反而减轻了心中酸涩的味道。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3节 “呵,谢什么。”卿万里讽刺地笑道,“这药虽然极苦,不过好的快。免得耽误了与梁国合约。” 与梁国的合约……卿落猛然明白,刚才诚惶诚恐面对的一切,不过是自作多情,如同怀抱着一块千年寒冰从春暖花开的山坡跌落谷底。原来自己以为面对的是残存的半分纯粹亲情,却只是为了利用…… “儿臣不敢。”卿落低下头,手中绞着被子,心也早已凌乱不堪。 “饿了没有?”卿万里也不待回答,亲自端过宫女手中的一碗雪梨桂花粥。这是考虑他太久没吃东西,只宜先喝点粥养胃,卿万里早先特意吩咐好的。 剔透的玛瑙碗中细碎的浅白雪梨,轻盈淡黄桂花,温软的米粥很是诱人,卿落愣愣地看着卿万里手中的碗,却迟迟没有伸手接过。 “不接过去,还要朕喂你吗?”卿万里沉着脸色没好气地问道。 卿落忙颤抖着把卿万里手中的碗接过,雪梨桂花,正是自己最喜欢的清淡味道,换做平时定抵不过这样的诱惑,可是现在面对,却迟疑了。 这一切都只是假象,不过为了让我去梁国做人质,以保他疼爱的孩子都安然无恙。这是不是父皇能给的最后的温暖,却架设在虚情假意的基石之上! 心生得太剔透玲珑,反是自寻烦恼;心生得太澄明清澈,反是徒惹忧伤。真该做一个傻子,如果那样,还能享受这虚情假意的温暖,而不是现在这样刺骨冰凉。 “几天没吃了?看起来也不饿啊。”本来想关心几句的卿万里却低不下姿态,反而成了冷嘲热讽,“还是嫌做的不好?” “儿臣不敢。”卿落看着碗中的粥,几乎要掉下泪来,要是不那样早就戳破我的幻想,该有多好。 “那就接着发呆吧!”卿万里甩袖起身,径自离去。 ☆、只有他关心我 卿落颤抖着伸手舀了一勺粥送到唇边,忽然手中一滞。七年前,母妃饮下毒酒,含恨而终,七年来,卿落对□□一直异常敏锐。 迟疑送到唇边的粥,卿落眼前蒙上一层薄薄的雾。那温香软糯之中,散发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恐怖味道。 朝思暮想多少春秋,盼着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暖。终于,等来你一碗温热的粥。温暖酝酿的,却是□□。 父皇,真不愧是皇上。牺牲一个你最最厌恶的儿子,来实现你一统天的梦想,卿落是不是该感谢你终于给了我一个解脱? 只要卿落死在梁国,灭蔡之后,父皇就有理由毁弃和约发兵攻梁,就能实现一统天下的梦想……卿落死的,也算值得。 既然如此,这世上也没有任何可以留恋了。卿落释然地把一勺热粥送入口中,如此清甜,尝不出□□的味道,心却可以滴血。这慢性的□□不知何时发作,唯一遗憾,注定客死异国他乡。不过,卿落安慰自己,母亲的家乡,也不算他乡吧。 一勺,又一勺,比尖刀剜心口还要痛。卿落漠然重复着手中的动作,直到一碗粥都见了底。 喝完这□□,卿落闭上眼睛。真好,这不由自主的一生,就这样淡然地结束。 没有选择的权利却可以选择随遇而安,也算一种自在。 结绮殿。 “母妃!”卿思手舞足蹈地跑进淑妃宫中,突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做什么笑成这样?你父皇可是原谅你了?”淑妃不满地撅起嘴,“把那个杂种送去梁国,又卖的什么药!” “啊哈哈,儿臣已经有了以不变应万变之法。”卿思俯下身子在淑妃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言罢,忍不住继续放声大笑。 淑妃瞪大了眼,转而一同笑了起来:“思儿,你也算是聪明了一回。” “全靠母妃教导有方。哈哈哈。”卿思嘴角一挑:卿落,你只有死路一条! 重华殿。 送九皇子为质是两国之间的大事,临行前,卿万里在重华殿赐宴。 金碧辉煌的殿内,皇帝坐于正中台上,晋国大臣与梁国使者分别坐于台下。 与一个多月前雪中那场宴会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次没有两国的敌意,说的也尽是些客气友好的话。 等了将近半个月,总算把这天等来,陆荣这些天担心晋国毁约悬着的心也算落地。 只是这金贵的九皇子,宴上依旧不见人影。 应酬间隙之中,群臣突然安静下来,陆荣不禁往外张望,却正见皇帝的御辇端落在殿外。 风扶起金丝纱幔重重轻舞,粼粼若流淌阳光的湖上细波。辇中身影似隐似现,翩然若羽翼轻举,不像皇家人,倒是仙家子。 “莫动。”卿万里叫了一句,辇中欲起身的人停住了动作。 卿万里亲自提裳下阶,走出殿外,把辇上的人横腰一抱。当着众人的面,竟抱着卿落悠然走上大殿,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虽然知道皇上在做戏给梁国人看,可是这入戏程度……群臣都难遏惊异。 这般隆宠……陆荣惊呆地看着一切,看来这老皇帝真是把命根子都交出来了,议和诚意可以想见。 若是换他时,也许会手足无措,现在的卿落淡然地陪他演着戏,他有多投入,自己就有多投入。晋国越是诚意十分,梁国越是深信不疑,晋国反目便越能出其不意,越能师出有名。 真是不得不佩服父皇的演技。 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众臣起身对卿落一拜:“拜见九殿下。” 陆荣抬头偷偷看去,九皇子一身如雪的素衣上金丝绣着繁复的纹饰,腰间玉带下挂的配饰纷繁,珍珠玛瑙水晶砗磲数之不胜。乌发间金冠嵌着白玉,精致端庄。更不敢看那让人无以赞叹的面容,眉间似横了江山浅黛千里,一双凤目如得了三春的丽日光华,微微一笑,唇畔若海棠悄然绽放。华贵却仙风岸然,娴雅却英气逼人。奇美无度,世上难双。 卿落随意地抬了抬手,疏狂慵懒,恍若世外仙客。既然要演戏,那就假装任性放纵,才更符合父皇现在的期望。 “谢殿下。”群臣复归原位,继续开宴。 整场宴会,陆荣的目光再难从那天人下凡的九皇子身上移开。 梁国都城梁州,越凉宫,御阳殿。 九九重重八十一阶白玉阶上,每一阶中心雕刻着形态各异的龙,太监小心翼翼地避开中央,谨慎地走在一侧,步履急切却迈着小小的步子,爬上八十一重阶梯,累得气喘吁吁。 殿内陈设极简,却精雕细琢,散发着一种端庄质朴的大气。 一人玄衣背手而立,衣上蟠龙十二,形态万千,势凌霄汉。一个背影,帝王之势却令人喘息都几乎不敢。 “皇上。”太监对着玄衣之人一跪,“陆大人回来了,在殿外求见。” “哦?”梁易玄嘴角扬起一抹不为人知的笑容,一提衣裾在案前坐下,“宣。” 无几时,陆荣进殿对梁易玄一叩:“臣陆荣拜见皇上。” “陆卿快请起。”梁易玄起身以示对陆荣的尊重,指指对座笑道,“请坐。” “谢皇上。”陆荣好不推辞地坐在了梁易玄对座。皇上虽然威严令人敬畏,对待臣下却一向尊重有礼,从不会随意以势相压,君臣向来如同好友一般亲切。 “陆卿辛苦了。”梁易玄示意宫女把茶端到陆荣面前。 “谢皇上。”陆荣接过茶盏,见到皇上第一件事不是问事,却是先关心自己,心中怎么能不感激。 放下茶盏,陆荣恭敬地禀道:“臣此番出使,有赖皇上鸿威,晋国已经同意合约,并送九皇子为质。晋帝约皇上会罗山会盟,共商伐蔡之事。” “陆卿此番不负所望,朕十分欣慰。”梁易玄呷一口茶,“会盟之事,朕会准备。” “皇上,不知如何安排晋国质子?” 梁易玄凝视半开的杯盖中青绿色的茶水,眼中一闪而过不可察觉的笑意:“瑶雪苑。” 越凉宫,瑶雪苑。 明月如霜,苑中黑影白霜交织出一幅疏冷惨淡的伤心画。卿落独自坐在窗边,望着天边那轮圆月出神。 又是月圆,每到月圆的夜晚,父皇总会家宴,与皇兄们共享天伦之乐。不过,卿落只是个看客。卿落每回也像现在这样,独自对着圆月在寝宫度过一个失神的夜晚。 看梁国的月,与故国的月,一样清冷孤寂,一样落寞销魂。 在晋国也总想父皇,来了这里,还是忘不了。他可以不爱卿落,卿落却不能不爱他。虽然没有过半分温情,却难忘他生身之恩。哪怕饮下他亲手赐的毒粥,他也是卿落最亲的人。 而他没了最厌恶的卿落,现在应该舒心很多吧? 猛然,一阵剧烈的腹痛袭来,如同千万只蚯蚓在体内蠕动啮食,痛痒相加,说不出难忍的滋味。 卿落知道是毒发,咬着牙,绞皱了衣角,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门外都是守卫,倘若把自己的情况败露,后果不敢设想。 毒痛却不体谅卿落现在的处境,如同恶魔伸出的利爪,生生撕开卿落单薄的血肉之躯,一分分,一毫毫,侵蚀脏腑,甚至销蚀魂魄。 沉寂寂,周围一片昏黑;冷清清,举目无亲可依;凄惨惨,世间孤身一人。 卿落闭上眼,心寒冷到极点。谁说不怕?卿落怕想起那日父皇若无其事地递过那碗粥,手中没有一丝迟疑,眼中没有半分不忍!怕想见父皇听到卿落的死,嘴角扬起得意的笑! 腹痛交织着心痛,卿落抓过素帕,连连呕血,染得素色一片惨红,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刺目的猩红,如一把钢刀扎进卿落的心,把一颗鲜血淋漓的心绞得粉碎。 “睡了吗?”房门被敲响。 “没有。”卿落一边回答,一边把带血的帕子藏进桌上的匣子,强忍住痛作出无事的样子。 梁易玄推开门,借着透过窗的月色看窗边的人,和蒙山初见一般清雅出尘,脸上却多了几分憔悴。 “卿落拜见皇上。”卿落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起身跪拜在地。 “不必多礼。”梁易玄亲自弯下腰拉住卿落的手扶他起来。 若不被拉住手,卿落还能提起内力勉强起身。可现在使尽力气起身,依旧抵不住脚踝已经无力支撑自己,只觉脚踝一痛,如同软弱无骨一般栽到……在梁易玄怀里! 卿落一惊,忙伸手去扶桌角撑住自己,勉强回到凳子上坐下。 “脚怎么了?可是受伤了?”梁易玄放开卿落,低头盯住他的脚。 “没……”卿落一撒谎,心竟然怦怦跳得厉害。撒谎对卿落来说,真不是一件易事。 “不必如此拘束。”梁易玄大方地一笑,“让朕看看。” “不……”卿落的“不”字还没完全出口,忙咬住唇忍下脚踝一阵强烈的痛。 梁易玄蹲在卿落脚边捏了捏他的脚踝,沉声道:“看来伤在骨內啊。” “应该不碍事……” “怎么会不碍事,应该很痛吧。”梁易玄握住卿落的脚踝,提起一股真气,把内力度往卿落体内。 “不……”一时情急顾不得行功忌讳,卿落感到喉间涌上一口腥甜,忙闭了双唇生生咽下。 梁易玄看了看卿落,示意他不要说话。 卿落只觉脚踝发烫,也不再剧痛难忍,纯净而刚强的真气如同春风吹遍全身,竟连腹痛都缓解了不少。 梁易玄收住内力,沉声道:“看来非楞严珠不可。” 卿落低头不语,自己不过是晋国质子,怎敢劳动他梁国镇国之宝。 “天色不早,你有伤在身先休息吧,我明日再来。”梁易玄起身看了看卿落,又看了看离他几尺外的床。他的腿伤成这样,能走得过去休息么? 他不是要走了么?卿落抬头看了看,他怎么又站住了? “你的腿受伤了,走得了路吗?”梁易玄问道。 “可以自己想办法……”卿落支支吾吾道。 “别勉强自己,我帮你吧。”梁易玄俯下身,搂住卿落的腰,轻轻便将他抱了起来,走向床边。 卿落的心头像揣了一只兔子在怦怦跳动,跳乱了分寸。已经忘了和他身份有别,他的温柔和爱护对于卿落,美得就像一场梦,令卿落手足无措。 “你真轻。”梁易玄笑着说了一句,把卿落放在床上。他不再如蒙山初见时那样故作冷漠,卸下冷漠伪装的性子反而很柔软温和,令梁易玄忍不住想爱护,“有什么需要就让人告诉我。” 卿落点点头,心中有些凌乱。不能想,不能想太多。和他没有别的,不能有别的。 ☆、你们都想虐我(上) 越凉宫,御阳殿,夜。 跟随的內侍太监都被命令候于殿外,梁易玄独自谨慎地走进御阳殿。 穿过宽阔明亮的前殿,走过稍显昏暗的廊道,梁易玄保持着君主本能的警惕。 “啪啪……”暗处传来一阵动静。 梁易玄右手按剑,凝聚内力,明目如电细细察看,水面上一阵白影扑腾而起。 “倏——”长剑如龙腾空而起。 “啪!”白影应声而落,水面溅起一阵巨波。 梁易玄头也不回,径自走向后殿。 后殿不似前殿宽阔,殿顶悬着错落无序的明灯。仔细看,却是合于上天紫微垣星象。紫微垣,天子之宫。 梁易玄虽已熟悉这里,却依旧十分小心,步伐不能上合星象,失了帝王之数,暗处机关便能让人瞬间成为一滩肉泥。 一步踏玄戈,梁易玄心下仔细计算着各星方位与步数,小心地踏出下一步。历过文昌北斗主星一百六十余,终于在北极星的位置出现一座玉山。 玉山高丈余,却山石岩泉,精致非常。 梁易玄并无心欣赏这些,目光上移,山顶楼阁之顶赫然有一光华璀璨的明珠。 一跃而起,一边用食指对着山在空中画出解密图案,直到山顶,梁易玄一伸手,摘下五色缤纷的明珠。 霎时,后殿百余盏灯全部熄灭! 只有手中明珠幽幽闪着明光。梁易玄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将明珠裹住,藏入衣中。后殿顿时一片漆黑。 梁易玄不紧不慢地重复着来时的步伐,紫微垣星象谙熟于心,闭着眼睛也能走出来。 越凉宫,长禧殿,早晨。 “听说,晋国有人来了?”姜太后一边绣着手中的孔雀,眼中闪过一丝喋血的敌意。 “是的。”何嬷嬷连忙低头弯腰回答,“是晋国九皇子。” “哼!”姜太后手中的针狠狠扎上丝绸,停止了手中的刺绣,“卿万里,这个贼子还敢送他儿子来梁国!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太后……”何嬷嬷慌忙跪下,“这,这次是讲和,所以卿万里送来人质以表诚意。” “诚意?”姜太后拍案道,“自从他杀了哀家的妹妹,哀家就不会相信这个贼子有什么诚意!现在来表诚意,他也太小看哀家!这是谁的主意?谁的主意!谁要和晋国和好的!哪个大臣!哀家要灭了他九族!” “回太后……听说是皇上力排众议要和晋国修好……” “昏君啊……”姜太后头一痛,跌坐在椅子上,“你姨母从小对你那么好,你却和杀她的仇人去议和……天哪!天哪!” “太后不要动怒,保重玉体啊。”何嬷嬷忙扶姜太后坐下,“太后,如此大仇,怎么能和晋国修好。我们干脆就……” “好!”不待何嬷嬷说出口,姜太后心中便已领会,“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哀家与卿万里不共戴天!” 越凉宫,长禧殿,傍晚。 全靠内力坚持,每走一步,卿落都如同踝骨再碎裂一次,却掩饰了脚上的伤忍痛跟随着宫人走了好久。 步入偌大的宫殿,正值太阳将落,最是阴森晦暗,不禁觉得冰冷骇人。 转到后堂,嬷嬷宫女退到一侧。卿落不用想也知道堂上坐的是谁,便一搴下裳跪拜:“卿落拜见太后。” 姜太后暗自握紧了拳,也不叫起身,问道:“晋国九皇子?” “是。”卿落轻声答道。 “卿万里是你父皇?”说到“卿万里”三个字,姜太后不禁狠狠咬着牙,似乎能把叫这个名字的人咬死。 “是。”君父名讳不能直呼,卿落心中虽不舒服,怎奈在人檐下,只得忍着。 “呵。”姜太后冷冷地笑,令人毛骨悚然,“赐座。” 一旁的嬷嬷忙搬上一张凳子。 卿落微微抬眼,凳子上放着软垫。心底疑虑丛生,这样的戏码,从小在宫中怎会没有经历过。记得十岁那年,坐上淑妃宫中的凳子,垫中藏了千百尖针,那痛,到现在想起还不禁心颤。 卿落摇摇头:“臣跪着就好。” 卿万里那老狐狸的儿子,果然也是狡猾,姜太后心中更恨:“既然不识抬举,那你就跪着吧!” 姜太后回头对何嬷嬷使了个眼色,何嬷嬷立刻领会,命一旁的宫女端上盛着滚烫茶水的金杯。 “九皇子初来乍到,哀家也没什么好招待的,特备香茗,聊表寸心。”姜太后干巴巴地笑道,“你可不要嫌弃啊。” “卿落不敢。”卿落抬头看看宫女端着盘中的金杯,杯中茶水散开浓浓的雾气,不禁迟疑。 “怎么?”姜太后眯了眯眼,“你看不起哀家?” “不敢。”卿落把心一横,伸手去接盘中的金杯。只是他能想到茶水滚烫,万万想不到这金杯刚从炼炉之中取出! “哧——”一声,皮肉焦灼,双手剧痛,卿落本能地连忙松开手,将杯打翻在地。 顾不得手上皮肤都被烫焦烂,卿落只跪伏在地。知道已经入了圈套,想要保身,万不可能。 “真是大胆,竟敢公然羞辱太后!”何嬷嬷在一旁吼道,“太后一片心意,你竟然故意将茶水打翻,分明是存心对太后大不敬。” “卿落并非有意。”手痛得只能咬牙强忍,卿落知道解释徒劳,只答了一句,便跪着任由他们罗织罪名。 “哼,好个狂妄的晋国皇子!”姜太后拍案怒道,“竟然连到我梁国也敢撒野!分明是藐视哀家藐视我大梁!” 分明是欲加之罪,卿落也不辩解,只道:“太后息怒,卿落不敢。” 姜太后没有等来卿万里他儿子吓得泪流满面求饶,没有等到践踏一滩烂泥一般的痛快,自己的人格反而在他的镇静面前显得矮了几分,愈加气得咬牙切齿:“你还敢如此狂妄!说!你是不是晋国派来的奸细!卿万里那贼子让你来梁国想做什么!” 为了父皇的雄心,卿落什么都能忍。可是,她对父皇出这样的恶语……卿落微怒,抬头反驳道:“太后贵为国母,还望自重。” “好啊!竟敢教训哀家!看你目无君主,分明是对我大梁另有图谋!”姜太后吼道,“来人啊!把他给哀家押入天牢!哀家要亲自审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被锁了大家别介意,就是一段酷刑而已…… ☆、第九章 牢狱隐晦的气息扑面而来,卿落被几个人架着死死按跪在冰冷潮湿的地上,不禁轻轻咳了几声。 想想自己死去的妹妹,想想罪大恶极的卿万里,姜太后恨不得立刻把卿落剁碎。碍于太后威仪的形象,姜太后给一旁的何嬷嬷使了个眼色。 何嬷嬷立刻会意,对卿落吼道:“快说!是不是晋国奸细!来梁国意欲何为!” 卿落平静地抬头答道:“卿落只为两国和睦,并无二心。” “哀家给你机会说实话,你却如此不识相!”姜太后咬牙切齿道,“那就别怪哀家手狠。来人,大刑伺候!” 几乎被拎起来绑上刑架,卿落才知道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绑有多折磨。脚尖刚好触到地面,可卿落的脚踝使不上力气,全身重量都落在手上。手腕被两条拇指粗细的铁链锁住牢牢拴上刑架,承受着全身的重量,铁链便死死勒进了肉里。手腕承受着难言的剧痛,又血脉不畅,连带着手臂的筋脉也被狠狠抽出一般地疼。 一旁的狱吏并没有闲着,把一副几十斤的重镣锁上卿落的双足。 身体被生生撕裂一般,卿落痛得深吸一口气,死死咬住下唇,连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细细的铁链犹如一把尖刀剜开卿落的皮肉,殷红的鲜血顺着小臂如同溪流一般淌下。 这绑法如同悬崖上一根发丝悬着巨石,卿落总觉得下一刻会坠落危崖粉身碎骨。 这不过是一场盛宴的开场乐罢了,姜太后得意地抿了一口茶水,示意上刑。 一条冰冷的金属缠上腰部,再如同一条毒蛇一点一点绕上身体。 “你还是说实话吧,”姜太后假装仁慈地发话道,“免得自讨苦吃。” 卿落早已痛得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痛苦地摇摇头。 “真是顽固的贼子!太后不要再仁慈了!”何嬷嬷道,“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厉害!” “嗯。”姜太后点点头,示意动手。 狱吏上前对着缠住卿落的空心锡管中央灌上滚烫的开水。 “唔——”来不及咽下的半声痛呼出口,卿落不再出发半点声响。虽然做了心理准备,这痛还是卿落无法想象的。霎时,如同一条被扔进油锅煎烤的鱼,卿落身子一挺,扯得铁链一阵剧烈的响,连刑架都在动摇。 痛盘踞满了整个世界,要挣扎却无力挣扎,要借力只有痛得如同断裂的手腕,卿落紧紧闭上眼,意识越来越模糊。 被一阵冰冷的水从模糊的世界拉回到恐怖的现实,卿落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身子又是一阵皮肉被撕碎的剧痛。 狱吏把盘绕在卿落身上的东西扯开,连带着扯碎卿落被焦灼模糊的血肉,滚烫的血液顺着修长的腿蜿蜒流下。 姜太后把目光投向那修长而直的双腿,恨不得它们从中折断。 何嬷嬷察言观色多年,见太后一直盯着卿落的腿,忙让人拿上东西。 狱吏呈上两条短棍,一头用来握住手,一头带着无数尖锐的钢刺。 姜太后看着呈上的东西,满意地点点头。 一个狱吏握住短棍,站到卿落身后。 猝不及防地重重一击在膝盖弯处,卿落身子往前一倾,连带着心都猛然一跳。雪白的中裤上流下无数个细细的血孔。 另一个狱吏马上走到卿落面前,等不及卿落反应便又是重重一打。 一前一后,一下接着一下,卿落的身子随着剧烈晃动,那原本无暇的修长双腿上渐渐重叠无数血孔,再重重叠叠成一片鲜血淋漓,直到整条腿都被鲜血染成红色! “唉。”姜太后摇摇头,叹了口气,“如此顽固,真是费劲。” 卿落缓缓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眼,依旧一声不吭。 “狱曹啊。”姜太后笑问道,“可还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有,有。”狱曹笑道,“回太后,小人刚想出一个新招,还没用过呢。” “呵,拿出来试试。” “保准太后满意。”狱曹命人把东西呈上,笑着介绍道,“这东西,只要避开要害,一根一根往身体里钉,保管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拔出来只会更痛!” 姜太后抬眼一看,盘中躺着十几根带着倒刺的钢钉,笑道:“还真有创意,就用它!” 看着一步步靠近的狱吏手中端着的东西,卿落吓得身子一抖,无助地摇头。 “知道害怕了?”姜太后得意地一笑,“那就好好想想,要不要说实话?” 何嬷嬷推波助澜地威胁道:“这东西真是看着都瘆人啊……这往身体里一钉,啧啧啧……” 卿落看看眼前那十几颗指头般粗的寒光闪闪的钢钉,使劲摇摇头,灵秀的双目中几乎要滴出水来。 看他害怕,何嬷嬷心中得意,走到卿落身边,低沉着声道:“想想看,这可是铁啊啧啧啧。”食指使劲往卿落本已血肉淋漓的腰部一戳,“要是钉下去……” “啊……”被猛然一戳,卿落痛得把腰一弯,却被腕上的铁链牢牢禁锢住,弯不下身子,只徒劳地喘息着。 “看看,我才动个指头你就痛成这样。”何嬷嬷道,“要是换做这个,那得多惨啊。这拿锤子往肉里一敲……啧啧啧,就是墙也钉出个窟窿,这筋脉啊,别说也断了,肉也烂了,骨头也裂了……啧啧啧,这肚子要是戳出一个洞,再把手伸进去把肠子一点一点掏出来,把心肝脾肺掏出来,咦,血淋淋的,你就眼睁睁看着吧,后悔也没用了……真是想都不敢想,啧啧啧……吓死我了。” “不……不要……”卿落痛苦地摇摇头,那样的痛楚,就是听着也胆战心惊。 “哀家心软,也不想动如此重刑。”姜太后道,“只要你现在好好说实话,哀家就饶了你。嗯?” 孤独无助,莫过如此。异国他乡,自己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只有被沥干鲜血剁碎骨头而后快。这冷冰冰的地方,怎么会祈求他们有半分人性?怕有何用?卿落横下心,定了定神,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来吧。” 姜太后心中暗吃一惊,这样都没我吓到他认罪,他莫不是疯了?转念一想,心中更恨,难道自己连卿万里的儿子都制服不了么? “动手,”姜太后不紧不慢地吩咐道,“记得要慢一点,教他多吃点苦头。” “是。”那寒光闪闪的钉子,一步一步逼近,尖端对准了卿落的腰部。 柔软的身体与那坚硬钢钉相触的一刹那,寒冷侵袭了全身,卿落不禁轻轻战栗。 紧紧闭上眼,卿落不敢看,不敢看那带着倒刺的铁钉生生钉进身躯,自己的身体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狱吏一手持钉,一手举起一把铁锤。 一声闷响,铁锤将钉子狠狠敲进血肉之躯。 “啊!”虽然知道很痛,却远远不知道世间竟有这样的痛。原本不吭一声的卿落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双手剧烈地颤抖着,指甲死死抠进掌心肉里,渗出丝丝血迹。 身上那钢钉深深陷在肉中,血顺着周遭蔓延,汩汩流出。不待卿落有丝毫喘息,这狱吏萌生出一个更狠毒的念头。 那阵坚硬的触感没有抵上身子,而是抵上之前那枚钉子,卿落心中一颤,紧闭的双眼上,睫毛都在剧烈颤抖着,却死死咬紧了牙。 重重一敲,之前的钢钉往身体的更深处狠狠碰撞,击碎血肉,凶猛撞着骨头。瘆人的冰冷坚硬在狠狠往体内钻,把人推向崩溃的极致。 这次,不再发半点声响,忍受完这重重一钉,卿落便垂头晕了过去。 又是一盆冰冷的水,卿落微微睁开眼,意识又被重新拉回这惨绝的地狱。 “滋味怎么样?”姜太后问道,“可愿意说了?” 卿落微微抬起头,看看姜太后那一脸漠然,心惶恐乱窜,却倔强地摇了摇头。 “那就继续。”姜太后冷冷道。 卿落的心里像绑了一块石头,沉重地几乎无法跳动。紧紧闭上眼,不禁想起,自己恐怕经受不住这样接连不断的残酷的折磨,若是死在这里……为何心还是这般牵念父皇? 本可以冲出樊笼,振翅高飞。为了父皇,卿落却宁可被这样折磨至死,也丝毫不会反抗。 “太后。”一名內侍匆匆进了刑室,再姜太后面前跪下,“公主来长禧殿请安,等了太后多时,已经急了。” “哎呀,差点忘了。”姜太后挥退狱吏,“先把他押下去,改日再审。” 几个狱吏拖着卿落到牢房门口,便将他往里面地上狠狠一摔。 身上伤口重重撞到地面,折磨地卿落更是痛苦难忍。 卿落挣扎着扶着不平的地面坐起来,忽觉一丝异样。 门没有锁,狱吏也没有离开,而是直勾勾盯着自己。卿落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些不明其意的眼神,使他不禁手扶着地面后退。 “嘿嘿嘿。”看着卿落无措的样子,几个人得意地上前一步,把卿落围住。 其中一个人蹲下来,轻薄地笑着,勾起卿落的下巴:“啧啧,真是个美人胚子。” 卿落甩开那人的手,把头低下。 另一个蹲下贼笑道:“小美人儿,陪爷们快活快活,嗯?” “这如花似玉的,不玩玩岂不是可惜了?哈哈哈。”一人伸手便抓住了卿落颤抖的手臂。 从未见过美成这般的人,如同从画中走出。尽管遍体鳞伤,尽管落魄无助,却依旧超凡脱俗美得惊人。这般姿色,就是仙女也要自惭三分,而他竟然是个男人! 长得和个娘们似的,来让爷验验是男是女,哈哈哈。”一人伸手便要摸卿落的私处。 “别碰我。”卿落一挥手打开那人的手。 “哟,还挺凶的。”那人阴侧侧道,“看来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才知道爷的厉害。” 使了个颜色,几人一起扑上前,几个抓住手臂就把卿落按倒在地,一个伸手就去撕卿落的裤子。 卿落一急,顾不得身上伤势,抬腿对那人就是狠狠一踹。 “草!”那被踢的大吼一声。 尽管手被几个人死死压着,卿落一使劲,便把按住自己的几人全部推开。 伤成这样还能这般猖狂,几人再次狠狠扑上前。 绝不能束手待毙,卿落抓过伸向自己的手,往后一拉,对着那人面门就是一拳。 那挨了一拳的顿时流出鼻血,脸上一片紫红色。 “草他娘的!”挨打的大吼一声,对着卿落便狠狠一巴掌。 卿落抓住他的手一用力,只听得“咯”一声,痛得那人哇哇大叫。 而这一反抗,卿落也没有什么便宜,身上的伤口都血流不止,尤其是体内那两根钉子,依旧肆无忌惮地折磨着虚弱的肉体。 几人忙扑上前抓住卿落的手脚,把他死死按住。 本就重伤在身,再经刚才那一番折腾,卿落早就虚脱得很,被几个人死死按住,却已无力反抗。 “哼哼。”那被打的人擦了擦鼻血,露出贪婪的神色,一点点逼近卿落,“我看你还能嚣张。” 望着那只一点一点逼近的肮脏的手,卿落使劲挣扎,却无力挣脱束缚。而那只邪恶的手已猥琐地触到了卿落的裤裆处…… ☆、对我心怀不轨 “呲啦——”一声,裤子被野蛮地撕开,露出卿落最羞耻的部位。 “不要!啊!”卿落拼命地挣扎,却只是徒劳。 “啊唷。”贪婪的手指往卿落裤里向下摸索,突然僵住。 那人嘴里缓缓流出刺眼的鲜血,向着侧边倒下,发出一声闷响。 “皇上饶命!”余下几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放开卿落,跪下磕头求饶。 无视匍匐脚下的跪地求饶,也不屑多言,梁易玄举起长剑。剑风过处,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余下五六人的性命被一剑终结。 咬着唇仍在瑟瑟发抖的卿落,残破的白衫上渗着惨红的鲜血,凌乱的青丝还半湿未干地垂着,令看着他的人心痛万分。 怕吓到他,梁易玄轻轻走上前蹲在他身边,小心地伸出手。触碰到他肩膀的一刹,只觉他颤抖得愈加厉害。 “没事了。”梁易玄一边柔声安慰,一手轻轻把他揽入怀中。 察觉他并不排斥自己,梁易玄心中一暖,解下披风裹在他身上,横腰就把卿落瘦弱的身子抱起。 “皇……”进来的內侍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惊呆闭上了嘴。 无视內侍的惊讶,梁易玄急急下令道:“速去传余太医到墨阳殿候旨。” “是。”內侍连忙跑了出去。 “皇上……”卿落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竟被梁易玄这般抱在怀中。 “落儿。怎么了?”看到卿落手足无措的样子,像一只怯生生的小兔子,梁易玄心中被他那可爱的模样挠得痒痒的。有种难言的心动,只想永远爱护着他。 被一声“落儿”唤得分不清南北,卿落咬了咬唇,摇摇头。 忍不住心中欣喜,梁易玄微微一笑,抱着卿落向自己寝宫走去。 深夜,墨阳殿。 不肯让别人碰一下,连太医要诊脉,卿落都会一脸惊恐排斥,颤抖着缩回手。梁易玄只能在太医的指导下亲自给他处理外伤,到了深夜也没有忙完。 梁易玄又是心疼又是喜悦,心疼他遍体鳞伤,被吓得连太医都不让碰,喜的是他竟然唯独不排斥自己。哪里还顾得上满书桌的奏折没有批阅,也顾不上已经忙了一个多时辰,虽然从来没伺候过人,梁易玄依旧小心仔细地为卿落处理伤口。 “啊……唔……”不是面对凶神恶煞的太后,不必再故作坚强,卿落痛时,忍不住喉间呜呜咽咽。 “落儿。”卿落的呜咽挠得梁易玄心中又疼又爱,恨不得一把揽入怀中抚慰,却想着他一身的伤痛,只能忍着冲动,把手中的动作放得更轻,“朕,我知道你痛,很快就弄好了,再忍一忍好不好?” “嗯……”卿落点点头。 梁易玄手触到他的腰部,突然皱紧了眉头。 腰间竟深深打进了一根铁钉! 呼出一口浊气,梁易玄暂且压下心中的愤怒,还是处理伤口要紧。 这铁钉若是取出来,也能痛得生生要了他半条命吧!梁易玄把掌心轻轻覆上他的腰部,用内力把它逼出来,总比铁夹子伸进身体里拔出钉子好受。 腰间一热,感到一股强势的力量在体内翻涌,抗拒着那钻进血肉的铁钉,把它一点一点逼出。 然而梁易玄怎么会想到那铁钉带着倒刺?饶是这样为卿落取出钉子,也足以折磨得他痛苦难当。 感到体内的肉都被一点点剜碎掏出,疼得两手紧紧抓住被子,然而卿落知道他已经尽力,一声不吭地强忍着。 终于取出两枚被血肉模糊的铁钉,梁易玄的目光紧缩,聚焦在那刮着碎肉的倒刺上,又是愤恨,又是心疼。 凌乱的发丝紧贴着湿漉漉的额头,卿落无力地勾起苍白的唇角,对梁易玄安慰地笑了笑。 他越是这样,梁易玄越是心疼地像被刀一片片剁碎,伸手理了理他额上凌乱的发丝,终是把人搂进怀里。 早晨,长禧殿。 殿外阳光正好。殿内,姜太后与公主梁静一起悠闲地品尝着各种羹汤糕点。 “皇帝昨晚没来,今早也没来请安。”姜太后放下手中的燕窝汤,拭了拭嘴角,“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应该是朝中事务繁忙,所以就……没来。”昨晚自己到长禧殿请安支开太后,想来皇兄已经乘机把人救走。梁静小心地观察太后的脸色,不算难看,她应该还没知道。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4节 “最近可有什么大事?” “母后,女儿从来不知道朝中那些事情的。”梁静撇撇嘴,“皇兄那么厉害,什么都能自己应付过来。” “是么,静儿,你也太高看你皇兄。”姜太后道,“听说他要和晋国议和。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就说明他脑子糊涂得很!” “呃……”梁静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皇兄他……” “禀告太后。”何嬷嬷迈着焦急的碎步从殿外移进殿内,笨重的身躯在下跪时险些一头栽倒。看到了梁静,便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母后。”梁静冲姜太后眨了眨眼,“女儿是不是要回避啊?” “死老婆子!”姜太后骂道,“哀家与公主在此,有什么吞吞吐吐!” “是……老,老奴该死……”何嬷嬷磕了个头,慌慌张张禀报道,“昨晚,昨晚皇上他去了天牢。” “什么?”姜太后眉头一拧,“然后呢!” “有人说,看着皇上,就这么,”何嬷嬷把双臂举起,做出托起的姿势,“抱着那晋国九皇子回寝宫……” 一旁的梁静焦虑地看着越来越生气的太后,自己好不容易隐瞒了这么久,竟然被一个老嬷嬷一下子全说漏了!这下母后的怒火可是要喷薄失控了。 “混账!”姜太后恨得咬牙咯咯作响,一拂袖便走向殿外,“来人!摆架墨阳殿!” “诶!母后!”梁静叫道,“母后不要这么激动嘛。” 墨阳殿。 昨晚床边守了一夜,梁易玄一下朝,又是坐在床边。 卿落一直高烧不退,呕了一晚的血,又不肯给太医看,若不是梁易玄精心照料,已不知能不能挨到天明。 伸手捧住卿落苍白的脸,梁易玄忍不住缓缓弯下腰,一点点凑近他淡淡的唇。 “太后驾到!”一声尖锐的太监嗓门吼破了梁易玄珍贵的静谧。 不舍地放开卿落,梁易玄连忙起身往前殿迎接。 “皇儿拜见母后。”梁易玄没有等姜太后开口,便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怒气。 “原来皇儿还认识你母后。”姜太后径直在凳子上坐下。 “母后。”梁易玄笑了笑,“有事耽误,还没来得及去长禧殿请安。” “呵。”姜太后道,“不知是什么国家大事?竟然如此重要。” 梁易玄胸有成竹地在姜太后身边坐下:“此事,不仅是国事,也是家事。” “哦?呵呵。”姜太后冷笑道,“哀家倒要听听,是什么国事,什么家事。” “皇儿知道母后一直对晋国害死姨母耿耿于怀。”梁易玄道,“对卿万里更是恨之入骨。” “你也知道!”姜太后眼角一点泪光闪烁,使劲拍拍桌子,“那贼子害死了哀家唯一的妹妹!哀家说过与卿万里不共戴天!你如今要和他议和是什么意思!” “母后先不要动怒。”梁易玄道,“既然母后这些年来还一直惦记姨母,不知母后可曾了解,姨母和卿万里留下一个孩子?” 姜太后叹了口气:“哀家派人找了很久,一直没有消息。卿万里那个丧尽天良的贼子,还能把他留到现在?” “母后可记得姨母小臂上有颗朱砂痣?” “当然记得。”姜太后忧伤地回忆道,“哀家小时候还一直羡慕她那颗痣。唉!” “母后,如果皇儿在一个人的手臂上看到了同样的一颗痣呢?。” “什么!”姜太后惊地站了起来,摇头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在那里?是什么人?” “母后,与晋国要和。如今蔡国日渐强盛,难免一战,与晋国和,这是为稳定邻国。再则,皇儿此举,也是为了母后完成多年来的心愿。”梁易玄道,“皇儿已经查证,那个人,正是卿万里送来的——晋国九皇子。” “什么?怎么可能?我不信!”姜太后听着这番话,忆起昨日所为,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还是不敢置信,连连摇头。 “母后不信,可以亲自验证。”梁易玄转身走到内室门前,“人就在这里。” 姜太后急切地跟着梁易玄进了内室,迫不及待地跑到床边。 梁易玄俯身掀开被子的一角,轻轻拉起卿落的手,轻轻捋上他左手的袖子,手腕上缠着雪白的绷带。 姜太后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那一点点被往上捋的袖子……果然,小臂上的同一个位置,露出一颗和自己妹妹当年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想来母后已经明了。”梁易玄轻轻放下卿落的手,为他盖好被子。 姜太后看着床上被自己折磨得伤痕累累至今昏迷不醒的孩子,对他的愧疚,对妹妹的愧疚如潮水涌上心头。点了点头,眼中泪水忍不住打转。 “母后,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必太过自责。”梁易玄转头疼爱地看着熟睡的卿落,“他的伤现在没有大碍。我只希望他今后在梁国,不要再受委屈。” “嗯。”姜太后用丝帕拭了拭眼角的泪痕,点了点头。 墨阳殿,夜 卿落睁开眼,不禁吓了一跳。眼前躺着一个人,这个人竟是梁帝!他竟然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醒了?”梁易玄看着卿落震惊得瞪大眼睛的样子,笑道,“你睡在我床上,我没地方睡,只能挤挤了。” “那我走吧……”卿落想想也是自己睡在了他的床上,总不能让他离开,还是自己出去吧。 “别动。”梁易玄按住要起身的卿落,“好不容易给你处理好的伤口,不许动。” 这里是梁国,而他是梁帝,卿落只能听话躺下。可是和他躺在一起浑身不自在,卿落便往床里挪了挪,可以离他远一点。 梁易玄微微一笑,也往里挪了挪,离卿落更近。 “落儿,蒙山一见,我朝思暮想。”梁易玄注视着卿落清澈的明眸,伸出食指轻轻挑了挑他的下巴,“好不容易把你迎来了梁国,让我多看两眼。” “皇上,卿落是来梁国为质。”卿落转过头去,“其他的事,卿落都不会想。” “嗯,好。”于君臣身份面前,他是恭敬顺从;可是一旦提到感情,他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一定经历过很多事,心里也埋藏了很多吧。梁易玄伸出手,把卿落的脸捧回到自己面前,“我可以等。” ☆、差点就被吃了(上) 晋国,罗山,柏明台。 罗山柏木森森,长年云雾缭绕,传说为神仙修炼的圣地。柏明台位于罗山南峰高台,是全山阳光最佳之处,故名柏明。 柏明台在山顶,砍伐周边柏木而造亭台。宫阙高耸破云,气势压倒无数叠峦奇峰。 卿万里率群臣在柏明台等待多时,梁易玄却整整迟到一个多时辰。 互相礼毕坐下,卿万里对于长久的等待丝毫没有愠怒之色,嘴角反而掠过一抹得意的笑容:“梁帝不愧为梁国之主。听说梁国宗庙供奉着一只珍贵的绿毛龟,别的乌龟爬三步,它却只爬一步。呵呵,珍奇之物,果然是速度缓慢啊。” “哈哈哈……” 侧坐的晋国大臣纷纷笑起来。 梁易玄还未开口,身边的将军卢来便怒冲冲地站起来骂道:“你晋国皇帝来会盟就会拐着弯骂人啊!你什么意思!叫我们来议和,你还要来挖苦我们皇上!我还想问问你,你们晋国的治安是不是很差啊!我们皇上一到你们境内怎么就碰上山贼了!我们和山贼打了那么久才迟到了!你还在这里阴阳怪气说鬼话!你……” “放肆!”梁易玄呵斥道,“退下。” 卢来不甘心地看了看梁易玄,只得憋了口气重新坐下。 梁易玄笑道:“晋国民风如此……好为山贼,也怪不得晋帝。” “哈哈哈。”晋国的张学士笑道,“我晋国受圣人之训,教化百姓,民生安定,怎么会喜欢做山贼呢?梁帝是误会了吧。近来边境这边是有一伙山贼猖獗,侵扰百姓甚至官吏,据调查——都是梁国人。” “呵呵。”梁易玄干笑道,“这恐怕是‘橘生淮北则为枳’吧。” “梁帝身为一国之君,却生出如此粗鄙之见。”张学士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淮南淮北,是橘是枳,反映的不都是你梁国人的本性吗?” “‘性相近,习相远。’”梁易玄悠然笑道。 “我晋国民风纯正,晋国人从不做山贼,如何能影响你梁国人做山贼啊?” “不知晋国是为议和而来,还是为了斗嘴?”梁国陆荣道,“晋帝如此作为,未免有失诚意。” “我们皇上为了表示诚意,已经送上最宠爱的九皇子为质,”晋国李尚书道,“梁国所谓的议和诚意,却是迟到一个多时辰。我们只是讨论讨论这件事,就叫做有失诚意?” “若要讨论人性问题,梁国可以改日派人来切磋学问。今日迟到之事,朕在此对晋帝表示歉意。”梁易玄起身拱了拱手,“还望不要因此耽误正事为好。” 根据安插在梁国的人暗报,落儿在梁国遭到非人虐待,卿万里这才刁难梁易玄。想不到这个对落儿下毒手的梁国暴君竟有如此气度。卿万里暗自思忖,再逞口舌之利反而显得自己小气,便也答应了。 越凉宫,长禧殿。 梁易玄离开后,卿落便被姜太后接到长禧殿,以便照顾。 “喏,再尝尝这个。你母亲以前很喜欢吃这个。”姜太后又亲自往卿落面前送了一盘梨花糕,“这个在梁国的味道可和晋国不一样。” “谢太后。”只要是以前母亲喜欢吃的,太后都做了一遍让卿落吃。卿落早已经被吃撑了,看太后却依旧喂得兴致正浓,只得拈起一块梨花糕送进口中。 “快别这么见外了,谢我做什么,”姜太后宠爱地笑道,“想要什么就告诉姨母,不想要什么也告诉姨母。就把这里当家里,不要那么见外了。” 尽管姜太后近来倍加关爱,卿落依旧有些怕她,点了点头,不知道如何回话。 姜太后拉过卿落的手,拇指一遍又一遍抚摸过他的手背,“都是骨头,你怎么这么瘦。你父皇他对你好不好?” “父皇……”这个令人又敬爱又心痛的称呼,这个又亲切又冰冷的称呼,想起来依旧让卿落感到难过。怔了怔,卿落只是答道:“父皇对我很好。” “那就是你不乖了,一准是不吃东西。小,”到了嘴边的“小玄”被姜太后收回到嘴里,“易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顿两碗饭都不够。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吃的太少了。”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脸色苍白,你身体不太好吧?你这身子得好好调养调养了,你父皇是怎么搞的,让你那么小就没了母亲又不照顾好你……卿万里这个……”姜太后一提到妹妹和卿万里,不禁又要怒骂起来,“这个贼子”还没出口,又怕卿落难过,只好咽了回去。 “虽然初春了,但是天更冷,记得多穿点。还有啊,梁国在晋国北面,气候更冷些,你要比平时加点衣服。你身上的伤好了没有?没好就别乱动,好了你最近也别乱动……”面对妹妹的孩子,姜太后一下子发挥了一个母亲的角色,便没完没了唠叨起来。 平常人最不耐烦的母亲的唠叨,却是卿落从未得到过的温暖的感觉。卿落安静地听着,心中有温暖,却也有些辛酸。 “母后!好啊,邀请你赏花你不理我,你又在这里陪表哥。”梁静一蹦一跳地出现在房中,“你已经把女儿给忘了。” “你这没规矩的丫头!”姜太后笑道,“过来一起聊聊天吧。” 密林深处,一个身影在林间迅速穿梭。 锐利的目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树枝间细小的缝隙,锁定在山下一匹紫毛马上的人心口。 “嗖——”一支利箭穿林而出,以不可当之势没入马上黑衣之人的胸口。 林中之人脸上挂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背上弓箭满意地离去。 越凉宫,长禧殿。 “什么!皇上遇刺了!”姜太后把手中的绣花往桌上一扔,急忙站起来,“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幸好没有大碍,皇上准备在云州休整几日,就会回宫。”使者禀报道。 姜太后长长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没事就好,这件事要保密。” “是。” 一旁的卿落震惊之后,思索片刻,便出了门。 在宫中匆匆寻觅许久,卿落才在花园中看到一个逗鸟儿的绿衣宫女。 “殿下。”绿衣宫女见了卿落,连忙跪拜。 “是你说的?” “奴婢……”绿衣宫女道,“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卿落低声道:“做过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不要让我说出来。” “奴婢只是不想看殿下白白受人欺凌。”绿衣仰头宫女答道,“您是我们晋国的皇子,不是他们梁国的俘虏。他们对殿下严刑逼供欺人太甚,奴婢就……” “住口。”卿落沉下脸道,“这点小事有国家的利益重要吗!你可知道你差点毁了大计?” “奴婢……”绿衣宫女低下头,“奴婢没想到。” “以后不要再与晋国有任何联系。”卿落径自转身离去,“只会徒增麻烦。” “啊。”卿落才走出几步,便被一双手从身后抱住。 “落儿。”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道,“看起来好的差不多了。” 卿落回头刚要说话,梁易玄便做了个让他不要出声的动作。 “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梁易玄笑道,“你是事先和她商量好故意来说给我听,还是真的那么单纯,认为这件事是一个宫女就能挑动的。嗯?” “皇上既然怀疑,卿落也无话可说。”卿落言罢,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梁易玄。 “落儿啊落儿,我怎么会怀疑你。”梁易玄围在卿落腰间的手一提,俯下身子,左手迅托住卿落的膝盖弯,把他抱起来,“你会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 “皇上,放开……”卿落皱起眉头。 “嘘。”梁易玄道,“皇上遇刺受伤,还在云州。我是梁易玄。” “你……”卿落无言以对。 梁易玄抱着卿落穿过一条幽径,踢开花园深处一扇雕花木门,把卿落往榻上一扔:“真要感谢你皇兄派人刺杀梁国的皇上,现在我梁易玄可是你一个人的。” 卿落扶着榻坐起想要下床,左肩却被梁易玄右手按住。 梁易玄左手三两下便解了卿落的鞋,再伸手脱了自己的鞋。 “你要做什么?”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卿落一激灵,便往床边去找鞋,想要离开这里。 “落儿。”梁易玄拉过卿落的右手,紧紧抓在掌中,“好不好?” “不好!”卿落企图抽回自己的手,却依旧被梁易玄牢牢抓住,“放开我。” 梁易玄拉着卿落的手腕,往床里一翻,轻而易举地把他掀趴在床上,乘势欺身而上,伸手企图拉开卿落的衣襟:“落儿是不好意思答应吧。” “不是!”卿落一把拉住自己的衣襟,喝道,“你住手!” 没有回答,只能感到压在身上的重量与他胸口的一起一伏,卿落冷静下来,放低了声音:“皇上,可以放开臣了吗?” “不可以。”梁易玄笑道,“既然你叫我皇上,那是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 “皇上,你不能……” 不等卿落说完,梁易玄一手按住卿落的双手,一手伸下他的腰间,将玉带一松。 “不要!”卿落来不及多想,已是本能地反抗。借左腿之力一翻身,右半身凌空把梁易玄从身上掀了下去,右腿顺势狠狠一踢。 梁易玄不防备他反抗会如此激烈,被他掀到床里侧,只见他又一腿狠狠踢来,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右腿,往自己怀里一拖。 卿落顺势一翻身左腿便踢像梁易玄的面门,梁易玄抓着他的右腿不放,往前轻轻一跃,将卿落又掀翻过来。 卿落不想受制于他,右手往梁易玄胸口便是一拳。怕真的伤到他,却放慢速度,也不敢用力。 梁易玄一把擒住卿落的手腕,拉过床侧的丝绦便紧紧绑住,轻声问道:“落儿是要乖乖听话,还是……” “休想!”卿落不顾反抗成功的可能性,也绝不会乖乖受制,抬右腿便是一踢。 梁易玄左手一抬,在身后一把抓住卿落已经几乎踢到肩头的右腿,往外侧一扳,依旧麻利地绑起来。 防止卿落继续反抗,梁易玄先发制人地拉过他的左手,也在床边捆住:“落儿,现在该乖了吧?” ☆、差点就被吃了(下) 防止卿落继续反抗,梁易玄先发制人地拉过他的左手,也在床边捆住:“落儿,现在该乖了吧?” 卿落一言不发,只是抬起澄澈的眼眸望着梁易玄□□熊熊的双目。 心中划过一丝不知名的震撼,梁易玄一愣,便伸手拉开卿落的前襟,终究不能放过身下温软的玉人。 卿落的胸口轻轻一颤,露出雪白的肌肤如同春暮的交织的杨花明月,明月一般的皓然,杨花一般的灵动。 梁易玄的指头轻轻挂过卿落胸口那紧绷的优美线条,感受着他肌肤间的温润与轻轻震颤。 卿落紧闭上双眼,感受到那温柔而有力触碰,真希望就这样不思不想,把一切都交给他……可是……不能! 不能辜负父皇,不能背叛晋国,不能和他……和梁易玄,注定只能是敌人!与其一瞬欢爱,来日反目伤了他的心,不如从来没有…… 双手紧紧握拳,连臂上筋脉都分明绷起,卿落一使劲,挣断了束缚着双手的丝绦。抬手把身上的梁易玄狠狠推开。 甜蜜的梦刚刚开端,突然被无情结束。梁易玄眉头一拧,却见卿落雪白的腕上萦绕着一道一道鲜红,血顺着指间汩汩流淌滴落。 卿落坐起把自己的衣襟重新拢上,小心地伸出手去够床边的玉带。 梁易玄一把将淌着血的手抓在掌中,拉到自己面前:“伤还没好,就这么用力。疼吗?” 卿落微微抬头,不经意对上梁易玄炽热的眼神,复垂下眼帘避开他的关切。卿落,不能对他动情,也不要他的情。 看卿落不说话,梁易玄以为是刚才受了惊吓,一把将卿落搂在怀中:“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你的;你不要的,我决不勉强。不要伤了自己,好吗?” 为什么他的三言两语,却能让心跳得这么厉害?卿落只想这样靠在他坚实的胸膛,无忧无虑地点点头,却一把推开梁易玄,翻身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是晋国的人质。皇上没有这样亲近臣的必要,”卿落忍了忍心中如同刀割一般的痛,继续淡然说道,“臣也没有这样侍奉皇上的义务。臣告退。” 如同一把匕首狠狠□□了胸膛。这番话,他说的如此云淡风轻,梁易玄听起来,却像一块千斤巨石砸向自己。原来是自作多情了么?他对自己,其实没有半分感情? 卿落刚要起身离开,却又被梁易玄一手拉住。 不得已回头,卿落不禁心中一颤,梁易玄紧紧盯着自己,目光似乎能洞穿自己的躯体,窥见心中的一切,抓着自己的手也越来越紧。 “落儿。你真是这么想的?” 卿落低头躲开梁易玄的眼神,不说话。 “落儿,看着我,认真回答我。抛开这些世俗的身份,我们难道什么感情都没有吗?” 有,怎么会没有?卿落真真切切知道有,恨不得把什么都交给你。 “没有。”卿落抬头,浇灭梁易玄一片炽热的是一双冷似冰霜的眼。 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开始微微打颤,卿落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劝他不要这样难过。可是…… “我不信。”梁易玄起身抬脚对卿落的膝下便是一绊。 卿落膝盖一软,顷刻仰倒在地上,却被梁易玄一只手托住。 梁易玄便这样将卿落托在怀中,俯下身在卿落耳边轻轻问道:“落儿,你也喜欢我对吗?” “皇上不要这样。”卿落推不开梁易玄,干脆别过脸去,“臣对皇上只有尊敬,没有其他想法。皇上让臣走吧。” “行啊。”梁易玄把唇直贴在卿落的脖颈,轻轻戏谑道,“我高兴了,便让你走。若是不听话,还要反抗,就……” 卿落微微抬眼,企图反抗的手忽然僵住。 “既然是君臣,落儿说说,违抗君命,该当何罪?嗯?”梁易玄轻轻拨开卿落脖颈处的碎发,柔软的舌尖一点一点地游过卿落脖子上那道曼妙多姿的曲线。 “不,皇上……”卿落的话来不及说完,便被梁易玄一个深吻堵在了喉中。 分不清是心里的渴望,还是身体的反应,仅靠梁易玄一只手托着的卿落除了顺从,已经失去反抗的能力,任由梁易玄在自己唇齿间攻城陷地,索取掠夺。 玉章宫,天章殿。 “看看这支箭是你的不是?”卿万里一挥手,命宦官把托盘中的箭呈到卿思面前。 “这支箭……”卿思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是儿臣的。父皇,您从哪里来的?这箭头上怎么还有血呢!” “呵呵。朕从哪里来的!你干了什么好事啊!”卿万里拍案怒喝道,“刺杀梁易玄,你知不知道差点毁了国家大计!” “不不不。”卿思连连摆手,“父皇!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怎么会去刺杀梁易玄啊!” “哦。儿臣想起来了!”卿思思索片刻,打了个响指,“大哥,太子,他曾经玩过我的弓箭,一定是他偷去了,还来陷害我。父皇你要明查啊。” “你放肆!”卿万里骂道,“还敢陷害太子!真是一派胡言。” “父皇,你要明查呀……” “行了,”卿万里摆摆手,“你一直居心歹毒。明明知道你九弟在梁国,此番故意刺杀梁易玄,定是想激怒梁国,残害于他。” “父皇!不对!”卿思喊道,“儿臣怎么会笨到用自己的箭去射梁易玄!是太子!是太子干的!” “你有什么证据就敢诬陷太子!”卿万里道,“现在梁国要求晋国道歉,朕看这件事竟然是你惹出来的,就你自己去摆平吧!” “父皇!你不能这样!”卿思哭喊道,“这本来就不是我干的为什么要我去!去梁国万一儿臣就回不来了呢!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父皇,我还是不是你儿子?父皇,你好狠心……” “慢慢嘀咕,嘀咕完了就滚去梁国道歉。”卿万里起身言罢,径自离去。 “呸!我给谁道歉!道个屁歉!”估摸卿万里已经听不见,卿思站起来,冲卿万里离开的方向恨恨地做了个握紧拳头的动作,“就太子是你亲生的吧!老不死的!” 梁国,越凉宫,御阳殿。 “晋国三皇子?”梁易玄笑道,“请坐。” 卿思一拍屁股坐下,心想道:装得倒慈眉善目的。不就是中箭了吗?又没死,至于那么小题大做吗?再想想自己被强迫来道歉的悲惨命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三皇子好箭法啊。哈哈。”梁易玄皮笑肉不笑,缓缓道,“其实朕也无意为难于你,只是想请你来梁国暂住几日。” 谁想来梁国暂住几日啊!卿思心中狂怒,看起来伤的又不严重还那么气焰嚣张咄咄逼人要我来道歉!谁知道在这里住几日会不会被你害死啊! “那个,我先说清楚。那个箭不是我射的,我就是被派来道歉的。”卿思道,“道歉的礼物我也送到了,这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个,皇上,我可以不暂住几日吗?” “三皇子既然不嫌弃,想长住也可以啊。”梁易玄笑道,“那朕就派人给你安排住处。” “啊不。”卿思急得站了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就想走。” “三皇子远道而来,不留宿几日不是显得梁国很无礼吗?”梁易玄收住笑容。 这梁易玄笑起来还好,一不笑的样子,吓得卿思大气都不敢出。 “嘿,嘿嘿……”卿思低声道,“住,住……多,多谢皇上。” 越凉宫,花园。 □□明媚,花园中垂柳青青,桃花粉嫩。正是人间儿女情意缠绵的好时节。 “我要,这样吧。”梁静在柳树下摆了个造型。 “嗯。”对面的桌案前,卿落提起笔。 “诶,等等等等。我还是这样摆吧。”梁静又换了个婀娜的姿势。 卿落抬头看了一眼,再次提笔。 “啊,等下!”梁静又换了一个姿势,“还是这样比较好。” 卿落手中执笔,看着梁静,似乎还在等她变换下一个姿势。 “不换了。”梁静不好意思地笑笑,“就这样了。” 卿落微微一笑,低头细细描画。 梁静一动不动摆了半天姿势,却发现卿落没有再看自己第二眼。 “落落,你不看我怎么画?” 柳荫深处,有个人听到“落落”这个词,微微眯上了眼。竟叫的这么亲热! “已经记下了。”卿落轻声回答。勾完最后一笔线条,开始换笔着色。 梁静不敢置信地走到桌案边,不禁惊呼:“天哪!好厉害!你看了一眼就记住了!而且画的真的好好啊!” “雕虫小技而已……” 对我冷淡疏远,和她怎么就这么亲?柳荫深处的黑衣男子心中醋坛碎了一地。落儿,看你今晚逃不逃得出朕的手掌心! ☆、终于被吃干净 驿馆,日暮。 “九弟,想不到你还会惦记我。” 柔和的烛光下,卿思瘦削的尖脸显得亲切了几分。吩咐仆人端上早就准备好的一坛酒,两只玉盏,“其实,愚兄也早就想你了,哈哈。” “三哥,你还好吧?”卿落看看卿思,不像遭受过什么虐待,也就放心了不少,看来梁易玄没有报一箭之仇。 “你看,我现在能好吗?唉!”卿思叹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盏酒闷头喝尽,眼中泪光闪闪,“我真是有苦难言啊……” “来,陪我喝。”卿思又倒了一盏酒,送到卿落面前,“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九弟,”抽噎两声,“说不定你以后就看不见我了。” “三哥。”卿落止住卿思即将端起喝的酒,安慰道,“不要这样。” “你是不知道啊。我告诉你……你以为是我刺杀梁易玄的?错了!我是被人陷害的!你知道陷害我的人是谁吗?是太子和父皇!我看他们就是穿的一条裤子!太子拿我的箭陷害我,父皇还偏偏什么都不信我的,我算是知道了,只有太子是他亲生的!”卿思不停倒苦水,心中实在是苦闷,想想不如拉着卿落和自己一起愤恨,便继续道,“你看父皇他以前多不待见你,他现在也不待见我。他就喜欢太子,感情我们都不是东西。” “三哥……”听到说父皇,卿落心头依旧有一丝丝理不清的绞痛,“父皇他好吗?” 卿落走了以后,他还经常动怒吗;卿落走了以后,他有没有欢乐很多;卿落走了以后,他可曾,哪怕有过一丝不舍吗…… “九弟,你竟然还惦记父皇呢。我看他早就把你忘干净了。”卿思偷偷看了眼卿落低头不语的样子,推波助澜道,“你走了以后,他根本就没提起过你。你看他派我来梁国,连句话都没有带给你的……你就算了吧,想他干什么!” 卿落静静盯着酒盏中闪烁的灯影,听着卿思一个字一个字把自己心中唯一的盼望碾成粉碎。也许,不应该生在无情的帝王家。卿落求的,不过是常人都能得到的亲情。只是,这对于卿落,还是太奢侈…… “九弟……” 卿落不回答,只是举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如此苦辣的味道,滴酒不沾的卿落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却也明白了为何有那么多人希望通过它寻求解脱。 酒的味道真的不好,可是喝下去,心中难熬的滋味,却被冲淡几分。 别人都说醉了好。对于满腹忧愁的人来说,这话不假。 “唉!”卿思趴到卿落耳边,轻声道,“父皇有什么好的,我们在意他做什么!不如,我们一起逃离梁国吧!” 卿落再咽下一盏苦酒,抬起微微朦胧的眼,摇了摇头:“我不能走。三哥要走,我会想办法。” “九弟,你千万要救我啊!”卿思满眼泪光几乎要流出眼眶,“他们陷害我刺杀梁易玄,我现在在梁国很危险。叫我留在这里,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偷偷就把我杀了!” “三哥放心……”两盏烈酒,竟让卿落觉得天旋地转,两颊灼热。 见卿落眼神渐转朦胧,两颊通红,想是酒力所致,卿思便乘势再为他斟满酒:“九弟情意,愚兄无以为敬。来,再喝。” “不,三哥……”卿落摇摇头,已经不胜酒力。 “诶,九弟你嫌弃愚兄不成?”卿思把酒端在卿落面前,“来,不醉不休!” 卿落的目光落入杯中摇曳的光华,接过玉盏,一饮而尽。醉里,忘记牵绊那样容易,对于愁苦满腹的人太有诱惑力。 “好!这就对了嘛!”卿思笑着又斟满一盏酒,“来,九弟,再喝。” 卿落已经懒得多想,持酒倒入满腹愁肠。醉后虽然无补于事,至少,有借口逃避这些恼人折磨人的事。 一阵阵灼热在全身骚动,眼前天地倒悬,卿落有意识又似没了意识,软软趴倒在案边。 “九弟……”卿思斜眼细细打量着卿落,确定他不是在佯醉。 “嗯……” “父皇在梁国安排了多少人?”卿思轻声问道。 “没有……” “没有?”卿思问道,“这么说他不待见你是真的?” “嗯……” “看来我母妃真是太多心了。”卿思嘀咕一句,又问道,“梁易玄他遇刺之后,对你一点怀疑都没有吗?” “嗯……” “这就怪了。”卿思若有所思地问道,“太子刺杀梁易玄,难道梁易玄就不怀疑你暗通晋国,才使他遇刺?” “我骗了他……” “哦?”卿思小心地问道,“你是怎么骗过他的?” “嗯……”酒力一阵阵冲撞,卿落的意识断断续续,大半模糊不清,“怎么骗他……我骗他……” “九弟,快说啊。” “三哥……我该走了……”卿落扶着勉强站稳身子,“我该走了……” “诶你……”卿思站起来拉住卿落,想知道的还没问完,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卿落醉里哪管许多,一手拍开卿思拉住自己的手:“不要送我……” “啊呜,你这没轻没重的人!”卿思低头一看,自己手上被拍得一片红,难怪如此火辣辣地痛。 卿落兀自呵呵笑了几声,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 卿思却不敢再去拉他。醉了还真是可怕,若是被他失手打死了,自己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尽管外面春寒料峭,对于浑身浴火的卿落来说,实在起不到任何作用。 卿落是偷偷出宫见的卿思,也只能是一个人悄悄回去。 街道上早已一片漆黑,卿落几乎一步一跌地独自走着。 这跌跌撞撞的感觉,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竟让卿落感到无比的快乐。 沉醉之中,丝毫不能察觉一只手已经揽住了纤细的腰。 “不要送我!”卿落狠狠拍了拍腰间的手,手却没有松开。 一阵清风拂面,卿落残存的意识让他勉强知到自己应该是离了地面。却觉得心胸畅快地飞在空中,难道这是醉了产生的错觉? 梁易玄一手搂着卿落的腰,在京城千万间广厦之巅穿梭飞跃。 城外群山绵延,皎洁月光下能分明辨认出山峦起伏多姿的优美线条。 然而,没有什么比怀中的人更美好。 梁易玄在地面站稳后,将卿落抱起,走向一面往山体内侧倾斜的石壁。 石壁下方是个洞口,洞口有一只小船。梁易玄抱着卿落往船上一坐,解开缆绳。船便随水流而下,通过一条漆黑狭窄的石道,竟然到了一派别样洞天。 几十丈见方的庞大地下秘宫,被五光十色的琉璃灯渲染得诡谲而瑰丽。梁易玄踏上流光溢彩的水晶台阶。台阶旁,两排价值连城的玛瑙瓶中插满珍贵的各式奇花。台阶的尽头,白玉为床,缂丝为幔。 床头垂了十二金缕流苏的香囊,散发着阵阵西域奇香。 缂丝绘千百缤纷飞舞的彩蝶,灵动恍如绕床翻飞。 把卿落往柔软的羽褥上一放,梁易玄不禁失了魂魄。 白玉为床,只衬得床上的人比玉温润三分;缂丝为幔,只衬得床上的人比丝细腻柔软;西域奇香,也比不上床上的人清香旖旎。 乌发如泼墨泼洒在身侧,工笔细腻勾勒出卿落精炼却婀娜的身段,雪白的肌肤衬得眉眼间浅黛愈加空灵深邃。如同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中走出一位绝尘而绮丽的仙子。 如果秀色可餐,现在的梁易玄可以饱得几千年不再吃一粒饭。 “嗯……”触到柔软的床面,卿落抓了抓身下柔软的褥子,轻哼几声。 卿落醉里不自觉的反应,却挠得梁易玄心中一阵阵忍无可忍地骚动。 毫不犹豫地扑上温软的人儿,梁易玄将他单薄的上衣一把撕开。 ☆、恩爱转眼成仇 卿落迷茫地睁开双眼,先冲入感知的,便是浑身酸痛……试图动一下,却牵动某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怀里的人一动,梁易玄的浅睡便被惊醒。看着落儿转过头见到自己那错愕的眼神,嘴角不禁擎起一丝笑意:“落儿,醒了?” “皇上……”竟然在他怀里!卿落不顾身上的痛,倏忽便离了床跪倒在地,“卿落有罪……” “落儿,起来。”看他自责地跪在冰冷的地上,梁易玄心中一疼,赶紧拉他起来。 卿落推开梁易玄企图拉起自己的手,跪着向后退了几步,直退到梁易够不到的距离:“臣自知罪大恶极,请皇上治罪。” “落儿说的什么话。”梁易玄走上前想抱住他,却不料卿落只是后退。 梁易玄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脸转向一侧,换上命令的语气:“起来!” 卿落缓缓站起身,这本是他们之间该有的距离,却为何有些失落…… 他虽疏远,梁易玄依旧按捺不住对他的渴望。凤眼一瞥,不趁他起身,更待何时!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5节 梁易玄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一把将他抱起,扔到床上。 卿落慌乱地坐起,抬头看着梁易玄,眼里又是惶恐,又是抗拒。 许是吓坏了他,梁易玄不禁自责刚才的行为太粗暴。轻轻扯过早已备好的衣服披到他身上,为他系好衣衿。 “谢皇上……”卿落低着头,任由梁易玄为自己穿好衣服。 “落儿,”只怕又吓跑了他,梁易玄只坐在卿落身边,柔声问道,“还记得昨晚的话吗?在怕什么?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埋在心里。” 卿落摇摇头:“回皇上,臣不记得了。” “不记得?”梁易玄微微眯了凤眼,点了点头,一把将卿落按倒在床,欺身而上。 “皇上……”卿落被死死压着,挣扎却无济于事。 愤然抓过卿落的双手按住,梁易玄吻住卿落那略显苍白的唇,在他舌间疯狂地纠扯,似乎要搅碎所有伤人的话。 好像和他每亲近一分都是折磨,卿落挣扎不开,只皱着眉头,如同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记得了吗?”一吻过后,梁易玄放开卿落,一手撑着床面,依旧压在他身上,因为愤恨,呼吸声都重得清晰可辨:“卿落,朕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你什么都不要怕,告诉朕,朕就算牺牲一切也会保护你。你不相信朕吗!” 卿落喘着粗气,轻声嗫嚅:“皇上……臣惶恐……” 玄,多少泪,只能一个人流进心里。落儿不该爱你,也不敢爱你……谢你的真情,谢你的关爱,可是落儿承受不起,偿还不起…… “朕知道了。”梁易玄冷冷起身,心也凉透。 越凉宫,墨阳殿,傍晚。 梁易玄抱着昏迷不醒的卿落,急匆匆地冲进寝宫。 早上真不该把他一个人扔下,梁易玄把卿落放下床,盖好被子。一边自责,一边心疼。 “太医!”梁易玄大叫一声。 “是……”皇上从未如此激动,一旁的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去请太医。 向来沉着冷静,面对他却屡屡乱了分寸。梁易玄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人,心中如同乱麻。 “皇上……”朦胧中睁开双眼,卿落一惊,想从床上坐起,却软软地没有半点力气。 “落儿,躺着。”梁易玄刚拉过被子为他重新盖好,便听得小太监通报余太医已在外恭候。 “嗯。”梁易玄道,“让他进来。” 梁易玄伸手理了理卿落额前的碎发,却发现卿落的眼中,满是惊恐。 一见余太医,卿落慌乱地拉住梁易玄的手,不住摇头,眼里又是害怕,又是哀求。 “落儿,别怕。”梁易玄拍拍卿落的手,“余太医医术精湛,没事的。” 听得梁易玄夸奖,余太医微微欠身表示谢意。 “不要……”卿落固执地摇头。 “落儿,听话。”梁易玄轻声抚慰道,“病成这样,不让太医看怎么好。” 不顾卿落的抗拒,梁易玄示意余太医近前。 余太医微微一鞠躬表示敬意,便走上前。 卿落望着一步步上前的余太医,如同乌云压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只在顷刻之间。 梁易玄温柔地抚了抚卿落,企图平复他的情绪。 真相近在咫尺,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温柔了吧!卿落认命地由他把自己的手递给余太医。 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余太医和善地笑了笑:“别紧张。” 这一笑,却令卿落毛骨悚然! 既然注定,不妨释然。 余太医移开手的一刹那,卿落不待他说话,自己便掀开被子跪伏在地。 只听得余太医缓缓开口:“九皇子恐怕毒发过数次了吧?” 梁易玄心头“咯噔”一抖,瞪大了眼看向跪在面前卿落。这是怎么回事?中毒? 余太医见梁易玄不解,补充道:“这是慢性□□,然而夜里都会不时毒发,九皇子自己应该知道。” “落儿?”梁易玄怔怔地问。 落儿,你千万不要故意欺瞒我。落儿,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被你那没人性的父皇利用。落儿…… “卿落有罪……任凭皇上处置……”卿落安静地垂着眼眸,平静地说道,“但求皇上一件事。” 卿落等了一会儿,听不到任何回答,只继续说道:“这是卿落自作主张,和晋国毫无关系。求皇上不要迁怒他人,更不要邻国不睦,反让他人坐收渔利。” 你自作主张?你瞒着所有人服下□□想死在梁国?就为将来让你父皇有理由光明正大地讨伐梁国?助你父皇统一天下?真是你父皇的好儿子!那朕算什么! 梁易玄强压下心中如同万马奔腾的情绪,冷声问道:“说完了?” 卿落点点头。 梁易玄凝聚了目光,紧紧盯着卿落。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带下棘室。” 卿落不知道梁易玄口中的“棘室”是什么地方,只被押着往越凉宫的西面走了好久,下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漆黑通道。 华丽的宫廷内部,到处暗藏着恐怖血腥。扑闪的火光下望见周遭墙壁上的暗红污秽,卿落并不惊怪。 地下,便是梁易玄秘密收押要犯的棘室。 其实,和牢房没什么区别。只是,这牢房里满墙都是尖刺。这大概就是“棘室”的由来。 把卿落押到门口,侍卫放开卿落的手臂,粗暴地大喝一声:“脱鞋!” 看了看地上尖锐的刺,卿落心中明白,俯身去脱鞋子。 见卿落一弯腰,几个侍卫相互一点头,冲上前便按住卿落,拔刀直砍向他的头顶。 卿落一动内力,震开按住自己的几人,翻身踢开砍向自己的刀。 几个侍卫被打得纷纷后退,却依旧严阵以待。 这一阵声响惊动了棘室的守卫,引来几十人把卿落团团围住。 刀剑无情,卿落绝不愿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面对几十人的重重围攻,卿落毫不畏惧地正面抵抗。从卿落很小的时候,父皇就聘请高人手把手教自己上乘武功,这些人,实在算不得什么。 一脚便踢倒侧边偷袭的人,卿落一个扫腿,放倒前方一片守卫。 不过几招,几十人已被打得满地找牙。 一个黑影飞身而入,对着卿落胸口便是一掌。 卿落毫不犹豫对上那掌,好浑厚的内力!不用看,也知道是他。 梁易玄的强势的内力源源不断地冲进卿落体内,狠狠冲击着他全身筋脉穴位。卿落却只自卫,丝毫没有反击。 梁易玄全力运起一股霸道的掌力,狠狠地推向卿落。 本就不敢对他使尽全力,加上身体未愈,猛然受了梁易玄使尽全力的一掌,卿落重重地向后摔去。 全身剧痛,不知道筋脉震断了几处,摔倒在地的卿落一手捂住胸口,嘴角缓缓淌出猩红刺目的鲜血。 “落儿,很想逃离这里吗?”梁易玄毫不疼惜地冷眼望着地上的卿落,嘴角轻蔑地一挑,“朕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卿落吃痛得蹙着眉,没有半句解释。 梁易玄只一动眼神,一旁的侍卫便立刻会意,架起卿落往更深处一间石室走去。 这石室,是一间刑房。浓浓的血腥扑面而来,阴森恐怖的气氛令人窒息。 卿落手脚都被拉开锁在刑架上,动弹不得。其实,即使不锁着,卿落也早已被那一掌伤得无力动弹。 “拿过来。”梁易玄低沉的嗓音如同来自地狱。 他要怎么对自己?卿落微微抬了眼,只见一旁侍卫呈上一段带着铁钩的链子。 他是要?望着那段铁链,卿落记起曾听人说过,穿琵琶骨,武功尽废……不由一阵惧意涌上心头。 十余年苦练的心血,要了它,几乎是要了卿落的命。 “不用这个。”梁易玄对那铁链不屑一顾,诡异地一笑,伸出食指轻轻挑起卿落的下巴,“落儿,看着朕。” 卿落原本低垂的目光温顺地抬起,目光正对上梁易玄。 “落儿,”梁易玄深深凝视着卿落,眼神炽热地仿佛能温暖他每一寸,“爱我吗?” 卿落使劲摇了摇头。玄,我爱你。可是,我不能爱…… “很好。”原本的炽热瞬间凝结成冰,梁易玄惨然一笑,“朕明日再来看你。” ☆、再次被吃干净 越凉宫,墨阳殿,夜。 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奏折,梁易玄又烦躁地扔到一边。踱步到窗前,独自望空中皎洁的月,心室空空荡荡,像被掏走了心。 诚挚的真心,换来的却是欺骗。果然身为皇帝不该动真心么?爱他,错了? 狠狠一拍窗台,梁易玄又坐回桌前,心中焦虑不安。细细想来,竟然一直在担心那人?担心他现在虚弱的身子,担心他体内的毒,担心把他一个人关在棘室会不会受到伤害? “皇上。”小太监禀报道,“那个,晋国三皇子他来了。” “嗯,让他进来。” “拜见皇上。”卿思战战兢兢地拜倒在地。 “哈哈,请起。”梁易玄勉强笑道,“三皇子是专程前来梁国问候的,这个心意朕领了。烦请回去禀报晋帝,此事并没有伤两家和气,伐蔡之事,朕也一定会按时出兵。” “多谢皇上。”卿思一喜,看来不但小命保住了,回去还能请点功呢。 “嗯。”梁易玄示意卿思近前,问道,“不知九皇子在晋国的时候,都喜欢做些什么?” “呃……这个……” 梁易玄目光敏锐地一收,接着问道:“他可有什么疾病?” “不……不太清楚……” “嗯。”梁易玄悄悄盯紧卿思的表情,随口道,“朕也是随便问问。近来他连连呕血,也不肯就医,不知是何缘故。” 卿思心中窃喜,却立刻作出惊讶之色:“啊呀!皇上,他这是怎么了?那得快看病才是,他怎么能这么任性呢!” 哪怕只有片刻的反应,梁易玄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卿落的一丝表情。他一开始没有惊怪之色,却突然装出惊异,可见他对卿落的状况定是早已知情。 而他对卿落的喜好,卿落有没有疾病却全然不知。可见,这分惊异,也是装出来的关心。 不知道他显而易见的喜好,疾病,却知道他如此隐秘的事情。梁易玄心中疑惑丛生。 “他说那是旧病,不需要看啊。”梁易玄继续悠然下着钓钩,“朕也不便勉强。” “不不不,”卿思唯恐天下不乱,认真地说道,“他没有这样的病啊。” 先说不知他有没有疾病,又说他没有这样的病,不但自相矛盾,而且唯恐自己不知道卿落是中了毒?梁易玄心中不禁一团纷乱解不开。这卿思,在这场骗局中必定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梁易玄微微一笑:“朕知道了。三皇子,明日就可以离开梁国。” 第二日中午,棘室。 “落儿。”看卿落垂着头,闭着双目,长睫微微震颤,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梁易玄轻轻叫了一声,心里竟有几分不忍。 虚弱的意识早已被疼痛挤占得疲惫不堪,他叫了一声,卿落方才意识到他已站在面前,尽力抬起了头。 被锁了整整一晚上动弹不得,虚弱的身体必定难受得很。梁易玄压下对人的心疼,带着玩味抚过他苍白的脸颊,鄙夷地如同对待一件玩物。 这种被把玩的侮辱让卿落越来越难以忍受,摇头甩开梁易玄的手。 看来你还嚣张得很,朕对你的心疼都是多余的!梁易玄不禁嘲笑自己如同一个傻子,在对着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浪费感情。 “落儿。”梁易玄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一晚上了,想清楚没有?” “咳咳……”卿落虚弱地轻轻咳了几声,“罪臣不明白……” 梁易玄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简直要捏碎卿落的下巴:“落儿,不要逼朕。现在想说还来得及。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苦衷,告诉朕。朕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 卿落微微一怔,垂下眸子:“罪臣无话可说。” “好。”梁易玄点点头,“很好。落儿这脾气,朕很喜欢。那落儿喜欢不喜欢朕?” 卿落神色不改,只是沉静地答道:“罪臣敬重皇上,没有其他。” “敬重?”梁易玄一挑剑眉,“为了回报落儿对朕的敬重,朕想送落儿一件礼物,不知道落儿是否满意。” 卿落抬起眼眸,梁易玄身后的太监手中托着一个玉盘,盘中,是一条精致的银链。 终究是不肯放过卿落么?卿落紧紧闭上眼,这十几年的苦练,无数心血浇灌,一切来之不易,谁也舍不得就这样废了。 也罢,都是卿落欠了你,既然你要剥夺,你就拿去吧! 落儿,只要你开口。你若肯求朕,朕必不忍心这样对你。 可是,卿落没有一句话,更莫说恳求。 你为何如此倔强,如此不屈!朕要废了你的武功,把你永远近乎在身边!让你的身心永远只能装着朕一个人! “嗤拉——”一声,梁易玄狠狠扯开卿落的衣襟,露出那无瑕的的左肩,璀璨得如同深海孕育千年的珍珠。 慢慢地抚过锁骨凸起那优美的弧度……落儿在微微颤抖,梁易玄的心竟跟着轻轻震颤。 那夜的一幕幕在眼前历历浮现……你的肌肤,你的眼神,你的泪水,每一分都沐浴过我的我的温柔……如今又如何忍心…… 对你,终究狠不下心。梁易玄一按机关,卿落手脚上的束缚顿时松开。 一把搂住软软倒进怀里的落儿,梁易玄挥手摒退所有侍从。 卿落虚弱的挣扎奈何不了梁易玄坚实的臂膀,想要挣脱只是徒劳。 “既然没有爱,朕也不必再怜惜你。”心中的疼惜被他不识相的挣扎摧毁得干干净净,梁易玄阴狠狠说道,“那就做朕的玩物!” “放开……” 不顾卿落的反抗,梁易玄一手拉过一张几案,在他膝盖弯处狠狠一踢。被踢跪案前的卿落由于惯性扑倒在案上。 “不要……”半声刚出,喊叫便被一块丝帕堵在了口中。 “落儿的手太不听话。”梁易玄抓住卿落挣扎反抗的双手,随手取过一旁的铁铐,铐在几案的两条前腿上。 “呜——”卿落喉中呜呜咽咽,拼命摇头,却喊不出半点声响。 手臂上肌肉紧绷,筋脉凸起,可见他在使尽全力,奈何昨晚挨了梁易玄毒辣的一掌,筋脉受损,内伤严重,运不起内力,无从挣开铁铐。 “你当真就这么讨厌和朕……吗?”梁易玄用膝盖压住卿落的小腿,手触上他诱人的腰间。 真是上好的功底!感受到他的不配合,梁易玄毫不在意地用手在他腰间细细摸索,紧致的肌肤,紧绷的肌肉,纤细而有力的腰身。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绝对是苦练十余年的功力。就算内力尽失,恐怕他的外功也是惊人的。 卿落身子剧烈地一颤,口中的丝帕从里到外渐渐染成一层血红色,鲜血顺着精致的下巴蜿蜒淌下。 “不要命了吗!筋脉已断不要妄动内力!”忙点住卿落的太商、少商两穴,梁易玄大骂道,“别以为朕舍不得你!要死朕可以让整个晋国给你陪葬!” 你就这么讨厌朕?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反抗朕?梁易玄怒不可遏,一手狠狠扯下卿落的亵裤。 “唔……”卿落拼命摇头,紧闭的双眼闭不住两行水晶一般剔透的泪珠滑落。这样的奇耻大辱,这样的身不由己,这样的力不从心……生不如死。 仁慈,只能换来伤害。谁多一分真情,就会输得更惨。帝王之怒,伏尸千里,区区一个卿落算得了什么! 【此处内容有删减】 ☆、生死只在一线 松开卿落的双手,原本细腻的手腕已是磨得血肉模糊。梁易玄扶起卿落,将血淋淋的丝帕从他口中取出。 梁易玄抱起他往外走去,卿落的手却抵住梁易玄的胸膛,使劲往外推。即使早已虚脱的他使尽全力,对梁易玄来说连挠痒都不算,却还是惹恼了此刻暴躁的君主。 “你给朕记着,妄图伤害你的人,朕一个也不会放过!包括你自己!”一把抓过卿落反抗的手,梁易玄将卿落往地上狠狠一摔,“朕会让你,让晋国付出代价!” 越凉宫,黄昏。 “皇上!皇上!”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背后一个女孩的声音充满了担忧与着急渐渐逼近。梁易玄并不关心这些,顾自往前走。 “皇上!”一个身材娇小的绿衣女孩子冲到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面是泪,一边呜咽一边大叫,“皇上!皇上……呜呜呜……总算找到你了……” 看这人打扮与宫中普通宫女不同,又有些面熟。然而拦驾这种事,梁易玄断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皇上……呜呜呜……我家殿下哪里去了……”绿衣女孩一边声嘶力竭地悲惨哭泣,一边问,“已经很久没见到殿下了……呜……皇上……他哪里去了……” 想必是卿落从晋国带来的侍女,梁易玄随口答道,“出去游玩了。” “啊?去哪里了?皇上,他去哪里了呀?为什么不带我?为什么……” 梁易玄不耐烦地一挥手,两个太监立刻拉起面前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把她拖往远处。 “皇上!呜呜呜……皇上!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家殿下哪里去了!呜呜呜……” 步至御阳殿,将军卢来已经在前殿恭候多时。 卢来是贵妃卢花颜的哥哥,他们的父亲本是五大三粗的屠夫,但为先帝开国立下赫赫战功,家族因此显贵非常。卢来也能征善战,实乃梁国不可多得的勇将。因地位极高,卢来得以在梁易玄到达前便进入殿内。 “臣,卢来!拜见皇上!”卢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有力。 “卢将军请起。”梁易玄示意卢来坐在对座,“伐蔡之事,可已备好?” “回皇上,都已经准备得非常好!一定会按时出兵,旗开得胜,杀光蔡国的狗崽子!”卢来一边激动地说,浓黑的粗眉随着一挑一挑,“皇上要不要去看看!包皇上您满意!” “改日。”梁易玄笑道,“兵将已备,还需有长远策略。” “皇上,伐蔡一旦成功,肯定能士气大振!”卢来道,“何不趁机把晋国也给灭了!打他个来不及防备!” “师出无名。”梁易玄呷了一口茶水。 “蔡国灭了,想要打晋国还不容易!”卢来激动地唾液横飞,“只要说晋国皇子对皇上有歹心,出兵还不是很容易!打了胜仗他们一定没什么防备,肯定可以把晋国也一锅端了!” “如果他们也有此谋,那当如何?” “那就更好了!”卢来一拍大腿,双眼闪闪发光,“那就打啊!打他个落花流水七荤八素狗屎鸡屁股一堆!” 梁易玄皱了皱眉头,笑道:“朕前几日让卢将军读书,不知都读了些什么?” “哎呀。”卢来摆摆手,“那些书上都是些蚂蚁,他们不和我说屁话,我也懒得和他们废话。皇上,还是打仗好玩!哈哈哈!我的刀子谁也不认识,刷刷刷……砍死他们!” 梁易玄摇了摇头:“卢将军先下去吧。” “等等!臣还有事要说!”卢来站起来道,“臣听说皇上最近被奸人迷惑!看起来是真的!我才说了这么几句话,你就要把我赶走了!难道是急着要找那个晋国皇子!” “放肆!”梁易玄终于忍不住蹙起剑眉,冷声呵斥道,“朕的事,还轮不到他人说三道四!” 墨阳宫,夜。 “所以,此毒无解?”梁易玄阴沉着脸,冷侧侧地问道。 一旁的余太医低头弯着腰,大气也不敢出,惶恐地答道:“或许……有一个办法……” 梁易玄依旧面无表情:“说。” “臣听说,晋国有位隐士高人,能制奇毒,也善解各种□□。但是……”余太医小心地停下了话。解药难求,说下去恐怕也没有用。 梁易玄不耐烦地看向余太医,冷声问道:“但是什么?” “但,但是……”皇上向来令人敬畏,平时都很和善,方才觉得轻松些,近日来他脸色一直不好,余太医在他面前只觉得胆战心惊,“这位高人居于晋国九夷山,踪迹难寻。而且,九夷山中多豺狼猛兽,入山万分危险。” “嗯。退下吧。”梁易玄凝聚锐利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随意摆了摆手。 越凉宫,棘室,夜。 “咳咳……”微弱的咳嗽声,虚弱却带着撕心裂肺的惨痛。 “哗啦”一声,卿落艰难地扯过锁着沉重铁链的左手,捂着嘴尽量压低咳嗽声。 素白的囚衣上,透着几处惨红的血迹,尤其是某处。卿落屈膝坐在地上,手抱着膝盖,身子疼得微微颤抖。 梁易玄已经站在面前许久,卿落却没有半点反应。 没有见礼,甚至不屑抬头看一眼。习惯了看他恭敬乖顺的样子,这样的卿落,竟让梁易玄不知拿他怎么好。 默然许久,梁易玄终究是被心疼败下阵来,端过侍从手中的粥碗,在卿落面前慢慢蹲下。 “三天没吃,饿了吧。”调羹在瓷碗中转了转,梁易玄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方才将一勺粥送到卿落唇边。 卿落默默偏过头去,丝毫不愿领情。 “和朕闹性子?”梁易玄将调羹放回右手中的碗,左手一把将卿落搂入怀中。有力的手臂从他右臂环过,正好将手搭在他左臂上,使得他的双手也被牢牢控制。 怀中的人挣扎了几下,知道是徒劳,便安分了下来。梁易玄含了一口粥,将碗放下,一手钳过卿落的下颔,凑上他柔软的唇瓣。 “嗯……”卿落反抗地摇头,却摆脱不了他的掌控,粥都被他灵活有力的舌推进嘴里,只能被迫咽下。 卿落咽下了粥,梁易玄却没有放过他,舌尖在他温软的唇齿间游走,再逗逗他不知往何处躲闪的柔软的小舌头,把便宜占了个遍。 梁易玄再含一口粥入口中,这个间隙,是卿落唯一得以喘息的机会,却十分短暂。梁易玄再次毫不犹豫地以之前的方式,吻上卿落的唇,将粥度入他的口中,再占一番便宜,方才肯放开他。 直到一碗粥都被喂了个干净,卿落也被折腾去了半条命。梁易玄轻轻抚了抚怀中喘息不止的卿落,依旧舍不得放开。 终于从令人窒息的一吻接一吻中解脱,卿落伸手便企图将梁易玄推开:“皇上……不用白费力气……” “在你看来,朕对你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梁易玄一把抓住卿落的手腕,对上澄明如月的双眸,凝视良久。 卿落垂下长睫,别过脸去。 虽不对视自己,梁易玄也能想到那倔强的怨恨的眼神,心中不由燃起一阵怒火。 “那好,朕以后也不必再白费力气!”梁易玄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脚下那人。身为帝王,睥睨苍生,谁不臣服? 偏偏,令帝王心动的,是一只卓然不屈的孔雀。那是一只纯白的孔雀,即使被关进牢笼,即使被伤得鲜血淋漓,即使被锁链禁锢着,羽翼依旧光明欺雪,风采仍然高傲而圣洁。 “来人……”梁易玄紧闭上眼,却抑制不住声音发颤,咬了咬牙,厉声下令道,“拖出去,缢杀!” 卿落冰冷固执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是哀伤,是惊恐,还是冷笑,那闭着眼的冷血皇帝丝毫不会知道。 再睁开眼时,君王冷漠的眼中,不复有那个温润的身影。 昏暗压抑的刑室里,卿落被拉开手脚,用麻绳紧紧捆在刑架上。 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寸由得自己,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鹿。 这就是命吧。 那个掌控天下所有人生死命运的人,从容地走向卿落,没有一丝表情。 眼前被绑着的落儿,如此淡然,没有恐惧,没有哀求,也没有怨恨。即使落魄,也落魄地美到心惊,如同九天的凤凰,只要松开绳索,便可缤纷展翅扶摇千里。只是,俗世羁绊重重,不能放凤凰自由高飞,反而要折断他光彩夺目的羽翼,生生掐断他修长高傲的脖颈。 粗糙的麻绳被结成环,只要两边行刑者用力,绳环即可收紧。这肮脏的刑具不知耻辱地结束过多少肮脏的生命,只是死亡面前,肮脏与圣洁,没有分别。 绳索套上了脖子,粗糙地有些硌人。这一瞬,眼前竟闪过好多事。那寝宫中温柔的抚慰,那秘宫中的缠绵旖旎,甚至刚才那一个又一个吻,似乎唇边仍有余温…… 是不是帝王,真的没有情……卿落闭上眼。来这世上,冰天雪地;离世之时,人情比冰雪刺骨万分。冷……真的好冷…… “行刑。”梁易玄冷冰冰立在一旁,毫不犹豫地下令。没有心软,没有怜惜。 绳索收紧的一刹,似乎有一双魔鬼的手死死扼住咽喉,绳子接触皮肤的位置,如同把皮肉都搅碎了。就算下了决心,依旧不禁地害怕;就算这世上再没有值得在乎的,依旧不禁心寒…… 双手都紧紧握成拳,苍白的下唇已被咬出了一道血印。绳索还在不断收紧,勒进那纤细脖颈上雪白细腻的肌肤,一点一点攫取这绝美而脆弱的生命。 卿落的本是苍白的俊脸开始泛上病态的红,呼吸越来越艰难。身心双重的摧残下,心口一阵阵绞痛。本能地扎动几下,如同抽干了血的兔儿,还在砧板上奄奄一息垂死挣扎。 梁易玄冰冷的脸上,依旧不见一丝波澜。 ☆、为何这样对我 绳索摩擦肌肤的声音,在此刻死寂的阴暗房间里,被无限放大。阴森犹如鬼魅,教人毛骨悚然。 这声音如同锯子一般,将梁易玄的心一丝一丝锯开,令他几乎窒息。不能保证忍得住下一刻不会冲上去一把将人救进怀里。 卿落已被逼到崩溃的极限,喉中痛苦的呜咽却也被一条绳索生生锯断。 “砰!砰!”两名行刑者突然倒地,登时断了气。 梁易玄冷峻的脸上,划过一抹从容自信。 “咳咳……咳……”卿落无力地吹着头,满脸已是通红,止不住剧烈的咳。 刑室外响起一阵一阵刀剑碰撞刺耳的嘶鸣声,锐响不绝。 卿落心底不禁生起一丝担忧,他们竟连梁国的皇宫……也能这般冲撞。可知如此救自己,无异于以卵击石…… 刑室外声响已息,梁易玄喝道:“带进来!” 数名影卫押着三个黑衣之人进入刑室。一名影卫上前一步,在梁易玄面前单膝跪地禀报道:“三人均已拿下,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的暗器,还有嘴里挖出的,毒囊。” 卿落尽力地抬起头望去,看不清三人的面目。肯冒此险救自己,必是对晋国忠心不二的死士。 梁易玄瞥了一眼影卫呈上的银针暗器,与行刑者脑后所中银针并无二致。在刑室之外就能以此致人死命,武功真是不容小觑。 再看看刑架上绑着的人,表面温和柔顺,其实是更是爪牙凌厉的猛兽!若不一点点磨平他的傲气,难保不会利剑伤人! “给九殿下松绑。”梁易玄盯着卿落,眼中藏着深不可测的奥秘。 被松开的卿落如折翅的孤雁,翩然堕落尘埃,又倔强地扶着满是尖刺的地面,努力地站起来,一双玉手已是鲜血淋漓。 “过来。”梁易玄一拂衣裾,在凳上坐下。 卿落靠近几步,停在他面前。 “坐朕怀里。”梁易玄摊开手,意味深长地看着卿落。 卿落在原地站着,避开他的眼神,不肯上前。 “看来九殿下并不顾惜他晋国的子民。”梁易玄看向被按在地上的三人。 “梁易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侮辱九殿下!”一个黑衣人挣扎着喊道,“九殿下!别管我们!千万不要听他的。” 梁易玄冷笑一声,右手拉过卿落的左腕,将他一个旋身,拽进怀中。 坐进怀中的卿落一惊,却紧闭双眼,低下头去。再不愿意,也不能反抗…… “既然你们想死,朕就成全了你们。”梁易玄右手搂着卿落,左手抚摸着他的脸,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拖出去,棒杀。” “不要!”卿落几乎是一声哭喊,转身挣开梁易玄的怀抱,跪倒在他面前,“皇上!” “嗯。”梁易玄示意影卫暂且停下,柔声问道,“落儿想对朕说什么?” “皇上……一切都是卿落一人之罪。请皇上……开恩。放了他们……”卿落言罢,在梁易玄面前便是重重的三叩。 额上猩红的鲜血顺着如雪的肌肤淌下,如妖冶的梅花,凄美诡谲地绽放冰雪之中。落儿,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美,有多么令人心醉。 “放了他们?”梁易玄低头看着卿落,微带笑意,“好啊。” 卿落的那哀伤眼中,明媚的光华一闪而过。那只是当他得到一丝欣慰时,才有的明媚,那样美,却那样稀有,那样短暂。 “不过。”梁易玄伸出是食指,勾起卿落精致的小下巴,“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卿落垂着眼,温顺得等待着他开口。不论多艰难,自己都愿意去做。 “做朕的,男宠!” 五个字,如同五柄利剑,一剑,接着一剑,刺穿卿落单薄的躯体,将他孤高的尊严剁得粉碎! 卿落身子剧烈一晃,险些瘫倒在地。勉强用手支住地面,卿落瞪大的眼,不自觉微张的嘴还是暴露了他的惊恐。 “九殿下!千万不要!” “九殿下!属下死不足惜!千万不要屈从这个暴君!” …… 卿落的意识“嗡嗡”地乱作一团。甚至,失去了辨别的能力。 “落儿。”丝毫不理会一旁的叫骂,眼神从未从卿落身上离开,梁易玄的语气中带上几分宠溺的味道,“想清楚了吗?” 艰难地开口,复咬住下唇,卿落双手紧握,身子还在颤抖。 “朕的耐心有限啊。”看他痛苦不决,梁易玄似乎有意迫促道。 “卿落……谢皇上……圣恩。”卿落对梁易玄一叩,几乎是一头栽到地下。 “九殿下,使不得啊!” “九殿下!” 示意影卫堵住那三个几近发狂呼喊的嘴,梁易玄嘴角一挑,示意侍从取过一样东西。 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卿落的下巴又被一只手挑起,不得不看到梁易玄手中的东西。 那挂着铃铛的冰冷项圈触到脖子,卿落立刻紧张地向后一缩,企图避开那耻辱的东西。 梁易玄得意地一笑,一手轻轻抚摸卿落的脖颈,雪白的肌肤上盘绕着一条紫红色的麻绳勒痕。只要触到那勒痕,他便痛得一颤。不知为何,梁易玄竟觉得充满了诱惑。 抚摸过后,梁易玄手中的项圈再次逼近。卿落抬头望着他可怕的笑脸,使劲摇头。 那波光粼粼的双目,灵动地似乎能滴下瑶台的仙露,却满满的都是惊恐与哀求。梁易玄不改笑容,像哄一只宠物般开口:“落儿乖。” “不……不要……”卿落拼命摇着头,哀求地望着他,卑微地祈求最后一分做人的尊严,“求你……不要……” 没有半分怜爱,梁易玄重重地按住卿落的肩,毫不犹豫地将项圈锁上卿落的脖颈。 “啊!”卿落绝望地悲嚎一声,一手扯住项圈上连接的的铁链,却是徒劳地扑倒在地。 “这三人暂且押下。”梁易玄站起身,弯下腰拉起项圈上那条长长的铁链,竟将卿落生生拽起来,“今晚你就侍寝吧。” 卿落不愿意随他走,却又被铁链拽得猛然前倾,只能不得已跟着他。 这一路示众如同凌迟,路上的每一双眼睛都犹如一把利刃,从卿落身上剜下一块又一块血淋淋的肉。 梁易玄满意地拽着手中地链子,似乎要向所有人宣布,卿落,完完全全,属于朕一个人! 把人带到寝宫,梁易玄坐下抿了口茶水,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人:“带下去,洗干净。” “是。”一旁的太监鞠了个躬,立刻上前牵起卿落项上的链子。 卿落蹙起眉头,紧紧咬着牙,一步也不肯动。 那太监使劲拽了拽铁链,拽得卿落一个踉跄,险些扑倒。 “不听话就用些手段让他听话。”梁易玄悠悠开口,“整治了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 “是,奴才遵旨。”那太监得了圣谕,立刻示意两个小太监架住卿落,自己依旧提着链子,硬是把人弄了出去。 再饮下一口清茶,梁易玄突然一怔。眼前竟是刚才他那坚定不屈的眼神,被戳得心中一痛。想到密室中时那双惊恐的,哀求的眼神,他曾那样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会给他哪怕一分怜惜。结果,换来的竟是这般无情的屈辱。他不再相信了吗?他果真是被自己伤透了? “放开我!”被推进浴盆的卿落忍无可忍地挣开一双又一双企图触碰自己的手,溅地一地都是水。 “又是个硬骨头,”一个太监扯过一条麻绳,绕过卿落的脖子搭上肩膀。 几个太监一边按住卿落,一边将他五花大绑,再将腿也张开绑在两侧。 “嗯。”一旁品阶稍高的何公公吩咐道,“衣服就撕了吧。” 内力尽失,伤痕累累,莫说挣开绳子,现在的卿落硬撑着没有晕倒,已是不容易。 “刺啦——”“刺啦——”…… 唯有眼睁睁看着遮羞蔽体的衣物化成一丝丝碎片,连同尊严一起,被撕碎丢弃。 已经绝望到淌不出泪来,卿落徒劳地挣扎着,只是越来越疲惫,越来越虚弱。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6节 “啊!不要!”卿落哭喊着闭上眼,却也逃避不了这撕心裂肺的痛苦。 “哎哟,你就消停点吧,”一个太监随手抓起一块毛巾,堵上卿落的嘴,“长这么好看不就是给皇上玩的嘛!” “哈哈哈哈……”一旁的太监纷纷大笑。 卿落使劲摇着头,所有痛苦的呼喊都被毛巾堵在了喉中。没有人体会,没有人怜惜。 一只手拉住他的裤裆,只“刺啦”一声,摧毁他最羞耻最隐秘的自尊。 卿落剧烈地挣扎着,却奈何不了手脚上的绳索,越是挣扎,越是紧紧的陷进肉里。 “嘿嘿。你还有这个宝贝,这就帮你洗干净……”一个小太监坏笑着,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抓起卿落那柔润的东西。 怀着变态的心理死死捏住那段柔软的宝贝,自己没有的东西,自己渴望的东西,长在别人身上,那就狠狠地玩玩! “呜……”卿落痛苦地扭动着身子,额上滚下豆一般大的汗珠,仿佛全身的筋骨,刹那间一齐碎裂。 ☆、你们都欺负我 “呜……”卿落痛苦地扭动着身子,额上滚下豆一般大的汗珠,仿佛全身的筋骨,刹那间一齐碎裂。 “皇上!”“拜见皇上!”一群太监忙放开卿落,七手八脚地匍匐在地。 太监们掀开帘子,梁易玄眼中便只有那浴盆中痛苦挣扎的人儿。挥手示意其余人都退下,亲自走到他的身边。 不就是吩咐给他洗个澡,竟然能如此痛苦?梁易玄看着那眉头紧蹙的人,伸手取出他口中的毛巾。 “嗯……”咽下一声呜咽,卿落重重地喘息着。 梁易玄一手搂过卿落,解开他身后紧紧绑缚的绳子。 卿落的第一反应,却是要伸手遮掩他那脆弱的羞耻处。还没达到目的,手却被梁易玄一把抓在大手中。 “我来吧。”梁易玄取过一块干净的毛巾,在水中沾了沾,为卿落擦拭。虽然第一次伺候人——然而被人伺候多了,便也知道该怎么伺候人。 “别碰我!”卿落一把推开梁易玄,警惕地一缩,“你走开!” “落儿。”不顾卿落的挣扎,梁易玄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一边轻轻地为他擦拭着身子,一边在他背后落下一个又一个吻,“你的一切只属于朕一个人,你跑不了。你的利爪,朕会一根一根拔掉;你的羽翼,朕要一根一根折断。直到,你听话。直到,你心里只有朕一个人。” “你休想!”卿落使劲挣了挣,依旧摆脱不开他双手有力的束缚,“要杀要剐随你便我绝无怨言!这样任你玩弄,我做不到!” “朕偏要。”梁易玄伸手一把抓住卿落的某物,“你是朕的,你的一切都是朕的,你没有选择。” “啊!”卿落痛地身子一挺,正好更深地趴进梁易玄的怀抱,“你放手!” “原以为你乖顺听话,现在看来,性子实是太烈。”梁易玄皱了皱眉,手心狠狠一握,“朕今天就治治你这烈性。” “你不配……”卿落疼地忍不住眼角清泪簌簌,“你羞辱我又如何!身为一国之君,这么做只会损了你的威严,只会被天下人耻笑。” “只要把你永远禁锢在身边,朕不怕任何人耻笑!”梁易玄“哗啦”一声将卿落从水中抱起,溅起一阵水花,“朕先来教教你该怎么和朕说话!” “你是人吗!”卿落扑腾着被扔在厚厚的绒布上,“你枉为君主,不过只会恃强凌弱欺压于人!与禽兽有什么分别!” “朕便让你知道什么是君主!”梁易玄一把扯开胸前的珠扣,袒露出宽阔坚实的胸膛,如同饿狼一般扑上卿落□□的身子,抓过他的双手举过头顶按住,在他口中疯狂地撕咬。 “唔……”卿落无力摆脱他的控制,对着他在口中激情掠夺的舌头狠狠咬下一口。 “啊!”梁易玄惨叫一声,仰起头一抹嘴角的血。兴致正浓时的狠狠一击,令人如同由天堂跌落地狱。 被放开的卿落双手勉强支撑起身子,愤恨地望着梁易玄。 顺手抽过一旁的绳子,梁易玄抓过卿落的双手绑在背后,将剩下的长度抛上房梁,拉下的绳子又将他的双腿捆在一起。 即使身不由己,即使被绑缚折辱,他还是那一脸桀骜不屈,却令梁易玄愈加恼火。 【此处内容有删减】 梁易玄带着笑意审视着眼前的杰作,蹲下摇了摇他项上的铃铛。 那铃铛被摇响的一刹,卿落如被针扎般地一缩,紧紧闭上眼,痛苦地咬着下唇。浑身都在颤抖,隐忍着他无法忍受的极限。 “落儿,现在谁比较像挟禽兽’?嗯?”梁易玄笑着故意又将铃铛摇得叮当做响,鞭笞着他脆弱的神经,将他逼向崩溃的最边缘。 卿落使劲地摇了摇头,甩不开梁易玄的手,却只摇得铃儿愈加响亮。痛苦反而让他变得坚强,抬不起头,却抬起一个狠厉的眼神,仿佛能将梁易玄碎尸万段:“你只能践踏我的身体,肮脏的是你的心!” 瞳孔一缩,梁易玄的愤怒到了极点,一把扯下腰间玉佩狠狠塞进卿落的嘴里。那口似利剑的人,能制服他的身体,却屈服不了他高傲的心?朕偏偏不信这个邪!你只能臣服在朕的身下!不论身心,只能属于朕一个人! “既然朕只能践踏你的身体,那朕就先要了你的身!”梁易玄站在卿落身后,将裤带一松,“你那肮脏的心,朕也不稀罕!” 【此处内容有删减】 越凉宫,墨阳殿 “玄……”偌大的寝宫,华贵的丝罗帐里,只孤零零趴着一个人,卿落还在昏迷,口中却絮絮喊着一个名字。 “殿下?”绿衣女孩小心走到床边叫了一声。 “嗯……”卿落恹恹睁开睡眼,看到床边的人,连忙抬起头,“秋月?” “殿下。”秋月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复黄丹药烈,属下怕您……” “没事。”卿落伸出手,只听得“哗啦”一阵声响,低头一看,原是腕上锁了铁链。 秋月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旋又恢复平静,将药丸递近几分。对九殿下,只是侍奉,不能有感情。 卿落不屑地从手上收回眼神,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 果然药烈,丸药甫一下肚,四肢百骸骤然升温,便如同在火中炙烤,全身经络都在张驰接通。皱了皱眉平复一阵,卿落方才开口道:“你何时也变得这般冲动?” “要不是梁易玄拿殿下的性命要挟,属下也不会这么轻易暴露了……”秋月急切地解释了一阵,忽又低下了头,“谁知道害殿下受了那么多屈辱。现在,不也是放心不下你才……” “嗯。”目光斜扫过房梁,卿落眼中忽然寒光一凛:“既然他们都发现你了,那一个也不能留。” “殿下,你好好休息,属下来吧。”秋月身形一转,腾越于半空,右手在身前划出一道弧线,衣袖中“嗖嗖”飞出七根银针。 “哗——”七个黑影从四面凌空跃下,闪过了银针的袭击。 梁易玄的影卫,果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秋月从袖中抽出利刃,毫不畏惧地正面迎上七人的攻势。 来往不过几招,秋月在七人夹击中以守为攻,虽然出手狠戾,以一对七却终究不能制敌死命。 见秋月不好对付,七人攻势渐转毒辣。五人正面围攻,两人渐渐退外。呈里外应合之势。 秋月正是尽全力对付周围五人,却无暇顾及外围两人手中暗暗对准自己的暗器。 要提醒她,她也是无力顾及,卿落环顾身边,目光落在床边脚畔那精美的密色瓷器上。抬起右腿,横扫而下。 千钧一发之时,只听得一阵瓷器碎裂的脆响,七人竟一时倒地气绝。 地上没有一片碎瓷,瓷片全部没入了七人要害。秋月惊骇,知道九殿下厉害,却不料他竟能如此出神入化。 “皇上,你好久没来看臣妾了……皇上……”殿外,一个娇嗔的声音越来越近。 秋月闻声,将床边帷幔重新拢上,一闪身遁入暗处。 “皇上……”娇嗔着冲进殿的卢贵妃被殿内的一切吓得一愣。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疯狂地尖叫起来。 卢贵妃身后的太监宫女随着一起尖叫,一个个都吓得魂不附体。 卿落安静地顾自趴着,淡淡地听着耳边那些惊恐的叫声。 “娘娘!地上这些黑衣人……莫非都是被皇上杀死的刺客?”一个太监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看看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啊……”卢贵妃忽然停止尖叫,骂到:“你们这些狗奴才大呼小叫什么!惊到皇上怎么办!还不把这些刺客的尸体解决掉!” “是是……”一群太监手忙脚乱地抬起地上的黑衣人,往殿外搬。 卢贵妃扶了扶发髻,理了理衣服,换上笑容,轻轻向床边走去:“皇上……皇上……我是颜颜呀……皇上,这么多刺客,您没有受伤吧?皇上?皇上……” 走到床边,透过帷幔,隐约能看到床上的人影,卢贵妃把声音扯得更细,装地更甜:“皇上,我是颜颜呀。皇上……” 里面的人毫无反应,卢贵妃一急,伸出手一把掀开帷幔。 皇上的床上,竟然躺着另一个男人! 卿落抬起头淡淡看了卢贵妃一眼,依旧继续趴着,毫不理会她。 “哟。我当是谁呢。”卢贵妃看看卿落脖子上那男宠的项圈,翻了个白眼,细声细气道,“原来是个下贱的男宠!皇上呢?哪去了!” 听到“男宠”两字,卿落原本淡然的脸上微微凝起眉:“不知道。” “不知道?”卢贵妃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那些刺客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本宫都是你杀的。” “是我又如何?”卿落冷声道。 “就你?”看卿落双手被铁链锁着,卢贵妃故意把脸凑近了卿落,欠揍地笑道,“我站在这里不动,你试试杀不杀得了我?你要是能杀得了我啊,我就认栽。皇上也不会找你报仇,我哥哥也不会找你报仇,这些奴才也都不会拿你怎么样的。要是你杀不了我,你就是他们的同伙!要不然他们这么多刺客怎么没把你杀了,皇上怎么也不见了?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一起谋害皇上!” 卢贵妃说得眉飞色舞,卿落暗暗握紧拳头,却一忍再忍。 “哈哈哈……”卢贵妃大笑着,挑衅地做了个鬼脸,“小妖精倒是挺骚气的,不过男宠就是男宠,下贱得很!怎么着?不服本宫?本宫给你机会,你又杀不了本宫,那就别怪本宫处置你了咯。” “这里是皇上的寝宫,娘娘……”身后的宫女小心提醒道。 “呵呵!”卢贵妃不屑地大叫,“一个男宠有什么!本宫堂堂贵妃还惩治不了他!皇上最宠爱本宫,肯定不会为了一个男宠说什么的。来人啊!把他给本宫带走!” ☆、我的救星秋月 越凉宫,迎春殿,夜 “娘娘,都整治了他几个时辰了,他还是不肯。”一个宫女跑进殿内,像卢贵妃禀报,“请问娘娘该怎么办?” “呸!”卢贵妃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嚼着嘴里的瓜子,眼睛眯成一条缝,“不肯!我呸他个贱骨头!肯给皇上侍寝不肯伺候伺候本宫?把他关柴房里去吊起来!什么时候肯什么时候放下来,不肯就吊着打!” “是。” 柴房 夜深人静,柴房外的看守早已熟睡,柴房里被吊着的人却难以入睡。 双手被绑在一起吊上房梁,脚尖勉强触到地面,导致双脚早已抽筋,双手如同脱臼一般疼。卿落虽然恢复内力,毕竟身体尚弱,这等折磨早已令他筋疲力竭。 “殿下。”秋月不知何时已在脚边单膝跪下,“请示殿下,要不要救你下来……” 卿落咬了咬牙,勉强提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反问道:“你说呢?” “殿下这样挺好。”秋月貌似恭敬,却于暗处狡黠一笑。 “你试试?”卿落难受地出了一身冷汗,偏这丫头还要拿自己开玩笑,便正了声色,命令道,“放我下来!” “属下遵命。” 秋月起身踮了脚尖,使劲往上够绳子。奈何与卿落身高差距悬殊,非但没够到身子,反而一个没站稳,扑向卿落怀里。 被秋月扑得往后一倾,努力勉强站稳身子,卿落闷哼一声,不禁皱了眉头。 “啊?殿下?对不起!”秋月忙放开情急之下搂住卿落的手,冲到一旁搬了一堆柴草,堆在卿落身边。 站在一堆柴草上,秋月把手触到绳子。 卿落心中一宽,如临大赦。 “嗯哼。”秋月清了清嗓子,故意把手停在卿落的手上,“殿下……” “嗯?”卿落有意无意地应了一声。 “哼哼。”秋月清了清嗓子,突然调皮地坏笑,“叫声姐姐来听。” 卿落一愣,刚要开口,又咬了咬唇,微嗔道:“不叫。” “哈哈。”秋月笑道,“殿下叫不出么?那我走了哦。” 卿落没有说话,却抬头看了看一脸坏笑秋月。 “你真是一点都不好玩!”竟然被他一个眼神惊得无法拒绝,秋月将手中绳结一松。 绳子猛然一松,卿落一个趔趄,差点扑在秋月怀里。 秋月原想伸手抱住他,见他自己站稳了,便从柴堆上跳下:“殿下,坐下来休息会儿吧,哼哼,天亮了我把你绑回去……” “嗯。”卿落看看四周无处能坐,便坐上了秋月搬的那堆柴草。 “殿下,属下明日去找太后,不知是否可行?”一片昏黑,想来蹲下跪下也没什么区别,秋月索性蹲在了卿落身边。 “不可。”唯有太后能救自己早脱虎口,可是,卿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干脆地拒绝。 “为什么?”找太后出手,不会暴露自己,也一定能救得了他。想不到这样做会有什么差错,秋月不知道他为何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别去就是。”怎么说出口呢?卿落暗暗嘲笑自己,竟然是,想等他亲自来?想看看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自己? “可是……”可是你出意外怎么办?秋月着急地皱了眉,想不通他为什么这样。 “行了。”卿落淡淡道,“就这样吧。” “是……”秋月撅了撅嘴,怨念地盯着卿落,他却根本没注意自己。 愈加深深的怨念,秋月干脆坐到了他身边,可怜兮兮道:“落落,我想家……” 盯着他的反应,秋月心里扑扑直跳,会理自己么?高高在上的九皇子,他会理自己么? 借着窗外的月光,秋月看得朦胧又真切,他转过头,原本冷静如水的眼中,竟然有了波光粼粼。 “待国家安定,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卿落的声音仿佛春风细雨,“在这里辛苦你了。” “落落,”秋月往卿落身边挪近了几分,噘噘嘴,“我不怕辛苦。可是,我在这里觉得好孤独。”天真地一笑,“不过还好,还有你在。” 卿落笑了笑,月光下,微笑难得恬淡而真诚。洞穿世间的冷漠,重重的伪装;抛开勾心斗角,身不由己的欺骗……何尝不渴望,却如此艰难。 “落落,你怎么这么漂亮?”秋月睁大了眼睛,右手托着腮帮子,仔细端详着卿落。 “秋月!”卿落忙轻声喝住秋月,微微蹙眉,把脸转过另一侧。 秋月偷偷地笑笑,推了推卿落的手臂:“落落,把手给我。” 卿落没有转头,把左手往秋月面前一摊。 秋月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往卿落手掌中倒着药粉。 伤口被刺激作痛,卿落咬着牙,索性闭了眼睛。 “另一只手。”秋月毫不客气地又抓过面前的右手,把药往手心抹,“落落,你怎么伤成这样,疼不疼啊?” 卿落咬着牙,却摇了摇头。 “骗谁呢。”秋月小声嘀咕着,抹完了药,还拿着卿落的手看了又看,“落落,你来这里是为什么?” “为和。”卿落毫不思索地干脆回答。不愿去想,这合约背后残忍的真相。 “要是再这样被那个贵妃折腾下去,你扛得住吗?”秋月道,“既然你不要告诉太后,那你就要保护自己呀。那个贵妃如此蛮横,你要不顺着她,指不定怎么被她整呢。你不为自己想也为晋国想想,你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那两国的合约,也就完了。对吧?” 卿落点点头。 “所以,明天,你不如顺着她,好歹也要好好挨到他回来。”秋月道,“其实我知道,你不就是想等梁易玄吗?” “秋月!” 见卿落变了脸色,秋月忙转移话题,问道:“你觉得太子殿下人怎么样?” “太子……”卿落略一沉思,“你以为呢?” “太子殿下有勇有谋,大智若愚,非同一般。”觉得不够形容太子,秋月补充道,“他表面高傲自满,其实却是以攻为守。所有人以为他胸无城府,其实他却算计了一切。若说帝王之材,绝不在梁易玄之下。” 卿落微微一笑:“说的不错。” “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明白,却总想躲开这些,”秋月略感困倦,往卿落肩上一趴,“可是身在其中,你怎么可能躲得开……” “怎么躲得开……”卿落望着眼前一片陌生冰凉的昏暗,沉吟着,“如果可以,真想永远留在九夷山。朝风暮雨,采撷烟月,救人疾病之中,远离世事之外……” 一片沉寂,卿落轻轻转头看看,秋月静静趴在肩上,早已入了梦乡。 数日后。墨阳殿,深夜。 夜色迷蒙中,一道黑影飞快闪入殿内。 殿内一片死寂,梁易玄目光迅速凝聚在空荡荡的龙床上。四周毫无气息,连自己安排的暗卫也了无踪影! 究竟出了什么事!梁易玄心中一惊,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落儿不见了? 落儿!落儿在哪里!飞速冲出殿门,梁易玄只听得耳边一阵喧闹。 “呜呜呜……我要见皇上……呜呜呜……”殿外,一个绿衣女孩早已哭成了泪人。 “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许入内。”门口的公公无奈地答道。 “呜呜呜……我家殿下要死了,呜呜呜,皇上在哪里……呜呜呜……” “他在哪里!”迅速如同一道闪电,梁易玄以众人无法反应的速度一把拉过哭成一团的秋月。 “呜呜呜……皇上……终于出来了呜呜呜……” “人呢!”梁易玄不耐烦地拖起秋月往外走,“快!” ☆、我就不原谅你 柴房。 “落儿!”一脚踢开房门,梁易玄眼中一痛,惊得简直无法呼吸。 卿落双手被紧紧绑着吊上房梁,清瘦的身子脆弱地如同能被一阵风生生折断。无力地垂着头,原本柔顺如丝的长发也低垂遮着脸,结得凌乱不堪。 梁易玄的心,也被扯得纠结万分,拔出腰间长剑,将绳索一斩而断。 被猛然松开,卿落脚下不稳,不由自主地扑倒在梁易玄怀里。 搂住倒在怀里的人,梁易玄的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落儿,没事吧?” 卿落使劲推开梁易玄,一言不发。 “这是怎么回事?”推自己的劲儿倒是挺大,梁易玄略放宽了心。 卿落依旧顾自站着,毫不理会梁易玄,甚至不屑瞥他一眼。 “呜呜呜……”秋月“扑通”一声扑到梁易玄脚边,扯住他的衣角,“皇上,你要为我家殿下做主啊,呜呜呜……” “说。”梁易玄虽在听秋月言语,目中却只有冰冰冷冷立于一旁的卿落。 “呜呜……皇上……都是贵妃,他把殿下抓来吊了好几天了……呜呜呜……殿下,殿下没事吧?”秋月擦擦眼泪,往卿落身边蹭了蹭。 卿落摇摇头,冰冷的脸却似乎有了一丝温度。 他就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甚至理会一个宫女也不会理睬自己!梁易玄右手搂过卿落往怀中一拽,拽得卿落的身子向后一倒,立刻被自己的左手托住。梁易玄迅速收回右手托住了卿落的膝盖弯处,将他横抱于怀。 “放开!”卿落企图推开梁易玄,甫一触到他的胸口,手上却一阵湿热。 梁易玄剑眉一拧,终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依旧步伐稳健地抱着卿落走向寝宫。 他竟然,受伤了?卿落一愣,收回手,任由他抱着自己。 墨阳殿 被放他放下了床,寝宫内明亮的灯光下,卿落抬眼望去,梁易玄那身柔软的的绸缎黑衣上,凝结着一块一块暗红血色。 受伤了?怎么受伤了?严重吗?卿落心里有千般话,却一句也问不出口,反而转过眼去,索性不看他。 梁易玄坐到床边,轻轻拉住卿落的手,想要看看他的伤。 卿落一把推开梁易玄的手,往后一缩。 “落儿,伤得怎样,让我看看。”梁易玄伸出手,等卿落的回应。 “你不用虚情假意。”卿落不屑地转过脸去,“反正我只是你的玩物,你不必在乎我的感受!” “你过来!”梁易玄一把抓住卿落的手,不顾他挣扎,将他按在自己腿上,把手伸向他脖子。 “你要干什么!”卿落被他按着,眼睁睁看他把手伸向脖子上耻辱的项圈,不知道他又要如何羞辱自己! 梁易玄不回答,打开了他脖颈上的项圈,“哗啦”一声扔在一旁,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我怎么会把你当玩物?从来没有。” 卿落一怔,不再挣扎,也没有半点回应,梁易玄再次轻轻拉起卿落的手,柔声道:“落儿,先把伤处理好。伤好了,你要怎么都行。” 卿落不答,任他给自己处理身上的伤,如同一只任由摆弄的布娃娃。 “皇上,药好了。”李公公走进殿门,手中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明显是刚刚熬好。 梁易玄伸出手,李公公忙把药放在他手上,赶快退出门去。 舀起一勺汤药,梁易玄将药饮了半勺,才将剩下的送到卿落的唇边。 卿落抬头看了看梁易玄,眼中满是不明的情绪。 “喝了。”梁易玄宠溺地一笑,“我可不舍得让你喝□□,怕什么?” 卿落垂下眼帘,乖乖喝了唇边半勺汤药。 心中疑虑丛生,这几日,他究竟去了哪里?他都做了什么?他为什么受伤?莫非…… “嫌苦吗?”梁易玄注视着卿落,手中的勺已在卿落唇边停留许久。 卿落回过神来,不置可否。 “我陪你。”索性将玉勺一扔,梁易玄毫不犹豫地含下一口苦药。一手搭上卿落的肩,一手支撑在床头,凑上卿落的唇,将药全部度入对方口中。 卿落平静地将药咽下,对他不迎不拒,甚至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一吻已毕,梁易玄看着眼前的人,微微一笑。他虽毫无迎合,至少,也不像之前那样排斥自己。 卿落依旧静静坐着,不看他,也不推开他。 一吻又是一吻,苦涩的药味里却荡漾着甜软的缠绵,将卿落的心涤荡了一遍又一遍。 “知道喝的是什么吗?”梁易玄放下晶莹的白玛瑙碗,微笑问。 卿落转眼别视,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 “你不想说话,那就听我说吧。”将卿落往怀中一揽,梁易玄一边抚摸着柔韧的身子,一边轻轻道:“知道我去了哪里吗?我去了晋国。” 卿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这几日,我去了晋国九夷山,为你去找解药。我想,不论你怎样对我,无情也罢,欺骗也好,我却总舍不得你死。”搂着怀里的人,梁易玄自嘲一笑:“随你怎么看待我,我只要你安然无恙。” 他……果真是去了九夷山……卿落后怕得脊背一凉。九夷山求药危险重重,他虽然回来了,也应伤得不轻吧? “你听,外面下雨了。”深宫能听到的雨声,在外定已倾盆。梁易玄抚了抚卿落冰凉的手,趴在卿落耳边昵昵细语,“听说这样的下雨天笑一笑就会有好事发生,落儿笑一个试试?” 这样骗人笑?卿落无奈,只得轻轻一笑。 “天色不早了,”见他笑了,梁易玄心宽不少,轻轻拍拍卿落,像哄自己的孩子,“睡吧,我陪着你。” 卿落闭上眼,感到一丝温软落在脸颊,又轻柔地触上唇,停留片刻,便化作一片宁静。 梁易玄搂着卿落,一动不动,就连呼吸的声音也不敢太重。 怎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这样一个人:宁静如雪,劲烈如风;面对世事曲折温良似水;屡屡摧残却不改高傲坚毅;重重折辱依旧风雅端庄——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这样令人着迷。 “父皇……”卿落轻轻喃喃一声,抓住梁易玄的手,“父皇……” “你心里,就只有你父皇?”梁易玄心下凄然,推开卿落的手,将他放下床,盖好锦被。 原来,为他亲自寻药,为他奔波千里,为他负了一身伤……一切的一切,只是自作多情。他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父皇!梁易玄死死盯着床上的人,暗暗握紧拳头,复又松开,一把摘下床头的长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寝宫。 “玄……”卿落迷茫地伸出手,徒劳地抓着床单,却摸索不到那坚实温暖,“不要走……” 只是那早已落寞万分的背影,听不见这一声哀切的呼唤,依旧迈着沉重的大步向殿外走去。 殿外,大雨如瀑。 滴雨未沾,这颗心却早已湿透。站在檐下倾听,一声,一声……无数声……落在地上,打在心里——嘈杂的雨声,更乱了本已凌乱心。 “皇上,外面雨大。”守在门外的太监忙走上前,“皇上要去哪里,奴婢给您去拿伞。” 心被淋透了,伞有何用?梁易玄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小太监只得闭嘴退在一旁,惊讶地看着皇上一步一步走进瓢泼的大雨中。 “当!”精钢剑鞘落在汉白玉地面上,发出一阵锐响。 大雨中一阵剑气浩荡,呼啸如风。剑风过处,草木皆折,残落的花枝树干在满地雨水中狼藉一片。 暴雨中,梁易玄一个翻身高高跃起,如同九天盘旋的怒龙。 一个旋身而下—— “哧——”殿前的百年梧桐被生生从中破开。 看着被破为两段的梧桐树,依旧不足泄梁易玄此时之愤。 那梧桐依旧伫立,在夜雨的狂打下,梧叶疯狂地一颤一颤。 你还敢站着!你还敢动!你在笑话朕!你以为朕在乎你!朕一点都不在乎你!梁易玄一咬牙,飞身而起。 “刷刷刷刷——”腾于半空舞出几个剑花,梁易玄面前的梧桐枝叶被削了个精光。 稳稳落下,果断地抬剑砍下。 “轰——”梧桐轰然倒瘫。 目光一凛,杀气又落在了身侧的千年绿檀。 不过是碍眼的废物!梁易玄腾身跃起,举剑狠狠劈下。 “哗啦——”枝叶尽脱,千年绿檀沉沉瘫倒在血雨之中,结束了它见证过千年的生命。 用力过猛,加上雨水的作用,遍体的伤都强烈地作痛,侵蚀着寂寥的魂魄。梁易玄仰天长啸一声,不知满脸是雨,还是泪。 雨不伤人,多情伤己。谁多用一分情,注定多伤一分。 ☆、大家都喜欢我 晋国,玉章宫,景明殿 夜色已深,太子的寝宫中依旧暗暗地亮着几盏灯。寝宫外,把守严密。 “宸儿,你不要想太多了,”皇后瞪大了眼睛,“皇上对我们全家的恩宠,是有目共睹的。皇上怎么会要害我们呢?” “母后,你真以为父皇恩宠我们?”卿宸不屑地翘起右腿,右手随意搭在膝盖,左手支住前倾的身子,“那儿臣问你,牧州一战,儿臣是不是差点死在蒙山!” “可是,那不是中了梁国的埋伏……”皇后不敢相信,颤抖着声道,“再说,你父皇也派人救你反败为胜了……而且,还亲自去边关接你……” “哈哈哈……”卿宸大笑三声,眼中不知是得意还是苦涩,“明眼人都能看出梁国有诈,他竟然要儿臣亲自去,不想儿臣死是什么?他不派救兵,反而是有人暗中相助,你不觉得太蹊跷了吗?他去边关接儿臣?他是去接别人的!儿臣就是个靶子!不过是给某些人挡箭用的!” “啊!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皇上……不会的!宸儿……”皇后吓得满眼泪光,后怕地摇摇头,“宸儿,怎么会这样……” “母后,你以为儿臣真的会傻到以为卿思那个贱种会来救我!”卿宸目光一邪,杀意毕露,“父皇的朱雀令,在别人手中。别人拿它来调兵,父皇还故意隐瞒。儿臣假装认为是卿思所为,为的就是特意揭穿此事——想不到父皇还是将此事敷衍了过去。” “宸儿,你是说……”皇后不了置信地张大了嘴,“天哪……怎么会……” “母后,儿臣虽然不聪明。但是,还不至于如此愚蠢!”卿宸起身,衣裾一甩,“那老狐狸无情,也休怪儿臣无义。” “宸儿!你要做什么!”皇后一惊,忙叫到,“他是你的父皇,你能怎么样啊?” “母后,”卿宸诡异地一笑,“父皇那五万精兵,你以为,真的都死了?” 皇后瞠目结舌,竟不知如何回答。 “母后,儿臣言尽于此,相信你能明白。”卿宸将手一背,踱步至窗前,“今晚这场雨,下得真不小。下大雨的时候,往往能洗去旧事物——新的格局也更容易产生。” 借着灯光,望檐下雨花成帘,卿宸不必想,心上就忆起了一个人。 他和自己一起长大,他最喜欢听雨声。 他生来便可爱得很,受尽世人瞩目,父母宠爱。 自己总是仗着年长欺负他,他却从来不肯认输。 ——“大哥,你为什么又打我!” ——“你个小落落,打你是喜欢你!” …… ——“哎哟!小落落你敢打我!” ——卿落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地回答:“打你是喜欢你!” 后来,他一瞬失去了所有。 他母亲死在一个大雨天。 从此,他一个人住在景行殿,只要听到雨声,总会悄悄哭泣。 自己会偷偷在窗外看他,看下雨天他一个人抱着膝盖哭泣,想要安慰他,却又转身默默离开。 自己已经贵为太子,要和他这样不干不净的人撇清关系。 从此,对他只能爱理不睬,对他只能万分嫌恶。 互相打闹,携手嬉戏,只是一场梦。 窗畔,卿宸望着雨幕,眼前往事历历浮现,不觉嘴角上扬,一抹不明的微笑绽放在唇边。 待江山在手,便可坐拥那美人如画。 梁国,越凉宫,墨阳殿 好冷……冷得发抖。睁开眼便是天旋地转,梁易玄使劲撑起身子,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寝宫床上。 “皇上!您终于醒啦!” 卢花颜尖锐的嗓音带着矫情的媚态在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是穿着光华闪闪的织金留仙裙的人在搔首弄姿。梁易玄使劲摇了摇头,努力看清眼前的景象:只有卢花颜和一室红红绿绿的宫女,没有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那个身影。 “皇上,臣妾好久没有见到皇上了。所以今天一大早,臣妾就到了墨阳殿来,想不到一来就听说皇上病了。所以臣妾就一直守在这里……” 卢花颜讨好的话来不及说完,梁易玄早已没耐心听,厉声呵斥道:“朕许你进来了?” “皇上!”卢花颜撅起嘴,撒娇道,“臣妾也是关心皇上嘛。臣妾关心皇上也有错吗?臣妾是贵妃,为什么别人都可以进来,臣妾不能进来?臣妾……” “够了!”梁易玄眉头紧簇,“出去!” “皇上!臣妾不走!”卢花颜拉住梁易玄额的小臂,使劲地摇,“皇上!臣妾要陪你!” “啊!皇上!”被梁易玄小臂往外一推,卢花颜尖叫一声,跌倒在地。 “卢花颜恃宠而骄,无礼于朕。”梁易玄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被抓皱袖口,冷冷道,“即刻打入冷宫!” “啊!不会的!不可能的!”瘫倒在地的卢花颜疯狂地尖叫,“皇上!你疯了!你怎么可能把我打入冷宫!皇上!我哥哥是卢来!” “滚开!你也配碰本宫!”卢花颜对着把自己往外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双腿在地上乱踢,“梁易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负心人!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没良心!你个疯子!” 对渐渐远去的叫骂声无动于衷,梁易玄长长呼出一口气,翻身下床。 越凉宫,御花园 园中□□清新,梨花如雪,有玉人漫步梨花树下。 “落落!”梁静折下一枝,枝头正是双开的两朵梨花,“帮我把它戴在发间!” 卿落接过梨花,素手与花相映,竟更灵动三分。 将梨花簪上乌发间,黑与白平添一段痴恋缠绵。 感受到他的手在自己发间细细拨弄,梁静不觉双颊绯红。 羞答答了半天,张嘴又合上,合了又张开,梁静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落落,我漂亮吗?”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7节 卿落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思索来去,大约女孩子都喜欢听别人夸她,便“嗯”了一声。 既然觉得我漂亮,那是不是就对我有好感呢?梁静的心底开满了比大地上更繁盛春花,一朵一朵,一簇一簇,一片一片,陶醉在了繁花之中,不可自拔。 “落落……我喜欢你……”梁静酝酿了半天,终于把话憋出了口,脸颊一热,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你喜欢我吗……”好不容易问了出来,梁静羞涩得把脸捂了起来,只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透过手指的缝隙偷偷看。 卿落一愣,沉默许久,方才冷冷淡淡地答道:“我心里早已有一个人。” 梁静缓缓移开遮住脸的手,细细的柳眉簇成一条曲线,噘着嘴半天,才扯扯卿落的袖子:“落落……对不起……你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 卿落摇摇头:“不会。” “我能抱抱你吗?就一次,真的就一次。”梁静可怜兮兮地扯着卿落的袖子,“我以后不会想这么多了……抱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么一个愿望了……” 卿落默然许久,终于点点头。 他终于还是答应了!梁静毫不犹豫地一把扑上搂住卿落。日思夜想的美好到了怀抱中,是这样满足,这样温暖。 然而,他不属于自己,他心里没有自己,他心里是别人……这一抱只是他的“施舍”,这个怀抱注定转瞬即逝……想着这些,梁静忍不住趴在卿落怀中呜呜哭泣。 “呜……呜……”梁静紧紧搂住卿落的腰,趴在卿落温暖坚实的胸膛泪流不止。 卿落玉立不动,最终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表妹,不知除了这样还能如何安慰她。 隔着重重梨花枝,那春意盎然中相拥的两个身影,像一柄利剑,刺痛梁易玄的双眼,刺穿了心。 原来,真是我自作多情。 ☆、知道讨好我了 越凉宫,长禧殿,傍晚 正是晚饭时,姜太后把卿落拉到自己右手边坐下,梁静赶紧坐到卿落的另一侧。梁易玄却对她们宝贝的卿落不屑一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他最远的对角。 人都坐下了,只有河间王梁易骁还未从封地赶到。 姜太后望了望外面也没人影,嗔怪道:“这个易骁啊,还没有来……” “母后!皇兄!皇妹!你们想我没有!我可想死你们了……”姜太后话音未落,便有一个声音在门外大声嚷嚷。 梁易骁冲到殿内,还没对太后皇上见礼,却伸出一个手指,指着卿落暴跳起来:“卿宸!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倾城啊!”梁静白了梁易骁一眼,“你一回来就瞎吼,人家是落落。哪里有什么倾城倾国的?” 梁易骁脑海中闪过去年冬天的那场鏖战。牧州城下,白雪纷飞,晋国太子卿宸率五万大军攻城。卿宸骁勇善战,自己抵挡不住,多亏皇兄派人支援力退强敌,将卿宸围困蒙山。晋国的士兵混着梁国的士兵,山上山下尸横遍野,卿宸也身受重伤……后来,便是出现了另一个卿宸,解蒙山之围,反败为胜…… “哦!我想起来了!”梁易骁指着卿落,确信地说,“你是假的!你不是卿宸!” “易骁,太无礼了!”姜太后责怪道,“他是你表弟卿落。” “我怎么不记得?”梁易骁挠头道,“我哪里的表弟?” “坐下吧。”梁易玄冷冷道,“你管他是人是鬼。” 梁静狠狠瞪了梁易玄一眼,梁易玄毫不理会。 梁易骁大摇大摆在姜太后身边坐下,位置正面对卿落,时不时抬头看,忍不住问道:“你认识卿宸吗?卿宸和你什么关系?” “他一直如此无礼,又满口胡言。”姜太后笑着瞪了瞪梁易骁,对卿落道,“你若不高兴理他,就别理他。” “卿宸是我大哥。”卿落回答道。 “那他……” “行了,吃饭的时候话这么多。”姜太后打断梁易骁,责道,“这么远回宫不累吗?一回来就对人家问东问西,还如此无礼。” 梁易骁只得住嘴,埋头大吃面前早已由宫女盛好的饭。 “你这吃相。”姜太后笑着看梁易骁的大吃大喝,回头给卿落夹菜,“你多吃点。” “谢太后。”卿落默默吃着碗里的饭,小心地抬眼瞥了瞥梁易玄。 梁易玄认真地吃着饭,完全无视了在场所有人。 越凉宫,御花园 夜色已沉,两人在几盏精致莲花灯的簇拥下一前一后走着,都只平视前方,彼此没有一句话。 一段清澈的箫声如流水般传来,不远处的小亭中灯火明亮,有位女子在亭中翩翩起舞。 梁易玄眼前一亮,快步往小亭走去。 卿落依旧淡然地走自己的路,全当奔向小亭的只是空气。 “皇上!臣妾叩见皇上!”亭中女子见了梁易玄,慌忙停下舞蹈跪拜。 “哦,是张才人。”梁易玄微微一笑,挑起女子的下颔细细看看,许久方才点头道,“真是天姿国色!” “谢皇上夸奖。”张才人甜媚地笑着。 “今晚就给朕侍寝吧!”梁易玄的声色浑厚,足以让不远处顾自走路的卿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梁易玄偷偷一瞥,卿落依旧没有丝毫反应,步履依旧从容淡定。 心中一恨,梁易玄一把抱起张才人,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寝宫走去。一想到那个人不冷不热的态度,就恨不得把他□□个千万遍! 卿落望着眼前怀抱美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波澜,却依旧不改脚下看似从容的步伐。 越凉宫,墨阳殿 一进寝宫,梁易玄的满脸笑意瞬间成了怒气,把张才人往地上一放,径自倒在了雕花摇椅上。 “皇上。”张才人小心翼翼地走到梁易玄身边,“天色已晚,臣妾……” “自己歇息去吧。”梁易玄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懒得对张才人多看一眼。 满纸的字在眼前摇摇晃晃,一个也爬不近脑子里,梁易玄把书一扔,满心里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一个恨不得咬碎吞进肚子的人。 自己竟然被人抱在怀里!梁易玄半醒半睡的惊愕之中,已经被放上了床。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没有多余的力气,梁易玄朦胧中抬眼一看,竟然是他! 卿落刚要帮他盖好被子,便被梁易玄一把拉住了手。 “皇上?” “卿落,你做什么?”梁易玄把卿落的手捏在掌心,觉得冰凉,“你的手好凉。” “那是你的手烫。”卿落不冷不热地回答道。 “烫就烫吧,又死不了。”梁易玄把卿落的手往外一推,“你来做什么?” “皇上不日就要出征,臣怕……” “呵呵。怕我败了就会拖累晋国,对吧?”梁易玄倏忽坐起来,目光凝聚,狠狠盯着卿落,“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关心’!” “那臣告退。”卿落起身便要走。 “卿落!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梁易玄心里一急,冲上前一把抓住卿落的手,失态地怒吼,“在你看来,真心就如此一文不值!” 卿落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怪我已经把真心输给了你,心才会被你践踏□□。”梁易玄捏着卿落的手,在掌心摩挲,“不怪你,都是我咎由自取。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肯爱我,你还是不肯和我说一句真心话,你还是这寡淡的样子。卿落,你不爱我不勉强你。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卿落一回头,对上一双温情脉脉的眼,深邃的心河顿时起了滔天的巨澜,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给我一个机会吧。”梁易玄放下了他居高临下的姿态,如同寻常表白的情人,“给我三个月,我定会让你爱上我!” 已经爱上了,又能如何呢?卿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犹豫了。在自己心里,他的地位竟然能与晋国的轻重抗衡! “不说话便是答应了!”梁易玄不只哪里来了力气,一把将卿落搂在怀里,“落儿……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皇上!”卿落推开梁易玄,转身便走,“你在胡说。” “我句句都是真话!”梁易玄忙奔冲上前,把卿落从背后搂住:“落儿,你不信我?” 卿落摇摇头,企图推开梁易玄的手。 “不管你信不信,我会证明给你看!”梁易玄紧紧搂着卿落,断然不肯放手。许久,方才缓下了激动的情绪,柔声道,“看你最近心情不太好,不如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梁州,街市,黄昏 夕阳若陈旧的铜盘低悬于桥头古柳沧桑虬曲的枝干下,金铜色的余晖温和地铺洒在黄昏的街道。寻常巷陌,似一卷老旧到发黄的画。 “出过宫吗?”梁易玄将马系在垂杨下,对一旁低头系马的卿落问。 卿落摇摇头,迷茫又新奇地打量着周围形形□□从未见过的事物。 “五六年前,我还来过这里。”梁易玄拉起卿落的手,走上青石拱桥,“外面的景象,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 原来,世上还有这样好玩的地方。卿落看看桥对面,是一间破旧的庙宇,庙宇外的长街,摆满各种小玩意儿和小吃的小摊。 “那是什么?”卿落指着对岸的破庙,“看看好吗?” “好啊。”梁易玄发现,卿落竟然主动拉着自己往对岸的破庙走。 出了宫门,他似乎就变了一个人,变成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对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新鲜。是啊,他才十七岁,的确还没长大,就该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而不是在机关算尽的深宫中小心翼翼,循规蹈矩。 庙门前,卿落抬头看了看高挂的红木镀金边匾额,上面用楷书写了三个大字:月老庙。 “月老是什么神?”卿落转头问道。 “月老是……”梁易玄狡黠地一笑,“你我进去看看就知道。” “嗯。”卿落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随着梁易玄进了庙门,路过一方积水的天井,踏进一扇陈旧的雕花木门,眼前是一位白须白发的慈祥老人端坐在神台上。 “这里是月老庙。”一旁有个声音缓缓道,“两位想求什么啊?” “自然是姻缘。”梁易玄道。 “嘿嘿嘿,那当然可以。”坐在一旁椅子上的老人慢悠悠地扶着扶手站起来,笑着眯了眯眼,“小老头这里绝对灵啊。公子叫什么?中意的姑娘叫什么?” 梁易玄一把拉过卿落到了老人面前,笑道:“在下叫梁易玄,那个人叫卿落。不知有何方法能早日得到芳心啊?” “嘿嘿嘿,待小老头来帮你。”老人坐回椅子,眉飞色舞地往食指上沾了沾唾液,翻起一本发黄的破本子,“啊呀!等等,公子,你说你叫什么!” “他叫梁易玄。”卿落白了梁易玄一眼,替他回答道。 梁易玄一笑,他这样子,一准又是对自己有小脾气了。 “啊?”老人惊骇了半晌,才小声道,“公子,你要趁早改个名字。你是外地来的吧,恐怕不知道,你和皇上同名了,小心被拉出去杀头啊。” “世上同名的人多了,哪有和皇上同名就被杀的道理?”梁易玄笑道,“只管为我求来。” “好,好。”老人口中念念有词,一边翻起本子,将名字在本子上写下,“公子,这个是姻缘簿,月老看着呢,有情人肯定能终成眷属的。写在这里,我天天为你们念经祈福,过不了多久,那个人就会和公子你好了。” “哈哈哈,多谢吉言!”梁易玄在老人的姻缘簿上放下十两黄金,“如果事成,定有重谢。” “诶,公子,等会儿。”老人再次扶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到一旁的旧箱子中摸索了一阵,取出两条鲜艳的小红丝线,“公子,这个可是月老的红线,我念过经拜过神的,很灵!你把一条戴着,另一条送给你喜欢的人。一准有用!” “哈哈哈,好。”梁易玄接过红线,意味深长地冲卿落一笑。 ☆、懂得对我好了 出了月老庙门,卿落蹙眉看着梁易玄认真地在自己左腕上系红线,感到哭笑不得:“我不要这个,我不信。” “我信啊。”梁易玄细心地把红线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红绳在雪白的肌肤映衬下,平添几分妖娆妩媚,梁易玄不禁轻轻抚摸,赞叹道:“多好看。”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暧昧地抚摸自己的手腕……卿落不禁两颊微红,使劲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哈哈哈,”梁易玄拉住卿落的手,“走,我们的今晚还没开始呢,去那边看看。” 庙门口不远,摆着一个小摊子,摊子前展示着形态各异的糖人。夕阳下,晶莹剔透的金色糖人散发着传统工艺生机勃勃的独特的魅力。 “好漂亮。”卿落的目光逗留在精致的糖画间,转头给了梁易玄一个眼神。 梁易玄一笑,点点头,对低头画着糖人的小贩道,“老板,给你十倍价,照着他的样子画一个。” 小贩抬起头,先是一愣,转而高兴地吆喝一声:“好嘞!客官稍等啊!马上就好!” 一边麻利地开始糖画,一边不时抬头瞥几眼卿落,完工后,小贩看着成品不禁有些尴尬地笑起来:“这位公子长得真是好看,我这怎么都画不了这样好看。” “哈哈哈。”梁易玄笑着接过小贩递来的糖人,再看看卿落,“拿着。” 卿落接过糖人,满足地拿在手中,笑得像个小孩子。 递了钱给小贩,梁易玄又拉着卿落往街上走。此时夜色已降,街上的小摊前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卿落特别喜欢观察那些形态各异的灯,以及从没见过的小招牌,一切那么又趣,那么新奇。 走着走着,卿落突然在一个小摊停下脚步:“我饿了。” “想吃什么?” 卿落指了指一旁“酒酿元宵”的小铺子:“吃这个可好?” “好。”梁易玄拉着卿落进铺子坐下,“两碗酒酿元宵。” “好嘞!来咯!”老板将两碗酒酿元宵放在了桌上,“两位客官慢用。” “我来拿着,你吃吧。”梁易玄伸出手要接过卿落手上的糖人。 “我自己拿就好。”卿落左手拿着糖人,右手拿起白瓷勺子,“这样很方便啊。” “嗯。”梁易玄执起瓷勺,喝一口酒酿元宵,味道果然独特,却不忘提醒已经吃得飘飘欲仙的卿落,“少吃点,留着你的肚子,还有好多好吃的。” “嗯。”卿落虽然答应着,却还是不停吃着碗里的酒酿元宵。 “落儿喜欢这外面的生活吗?” “嗯!” “等一切安定了,一定会有那样一天,我们就这样做一对平凡的人,平平静静地生活在一起。”梁易玄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卿落的脸。 卿落低头吃着碗里的东西,沉默不语。只想珍惜眼前这些……以后的事,不敢想。 看卿落不回应,梁易玄顾自说道:“相信我,一定会有那一天。” 有意无意地“嗯”了一声,卿落依旧低着头,直到将碗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才起身对梁易玄天真烂漫地一笑:“走,我们去看看别的。” “好。”今晚,什么都依着你,只要你开心便好。梁易玄看着卿落难得的欢快劲儿,心中却有些酸涩。 卿落跑到街上,东走走,西看看,只要遇上有兴趣的,只需一个眼神,身边的梁易玄便立刻会意将东西买下。不多时,梁易玄的手上便提满了各种小物。 看梁易玄提了一堆东西,卿落终于忍不住一笑:“皇上,不让人帮你吗?” “人?”梁易玄装傻笑道,“除了你哪里有别人?我可不能让你提东西。” “你还瞒我。”卿落径自往前走,穿梭于人流之中。 “落儿!”梁易玄见他不悦地走远,忙对一旁递了个眼色,将东西都甩给暗卫,“不要再跟着!” “回报太子,务必小心。”卿落袖中的纸条暗暗滑向路边一个平民模样男子的衣袖,又如同素不相识般擦肩而过。 “落儿!”追了一丈多路,总算一把搂住卿落,梁易玄小心翼翼把失而复得的手拉住,生怕他又会跑走,“我已经让他们走了,别生气了。” 见卿落还不说话,梁易玄指指不远处灯光旖旎的湖上,讨好道:“你看,那边很好玩的样子,我带你去好不好?” 卿落转头看了看,果然是湖光灯色。几只画舫悠然荡漾在湖面,水面摇曳着画舫上缤纷的灯影,繁华歌舞中一派风流自在,凡尘俗世里一番如梦如幻…… 见卿落点了头,梁易玄如蒙大赦,拉着卿落就往湖边走去。 对坐在精致的画舫上,聆听着船头小倌琵琶与箫合奏的《春江花月夜》,面前的小茶几摆放着各式糕点,鼻尖时不时嗅到粉黛的淡香,恍如身处梦幻之中。 梁易玄伸手亲自将窗幔卷上,一片湖光袅袅映入眼帘。 一曲已毕,船头又奏起《梅花三弄》,卿落一边欣赏着湖光,一边不停吃着面前的糕点。 从来不知道,他能吃这么多东西。梁易玄惊讶地发现,今晚他吃的东西恐怕往日他用一天也吃不下。果然是心情好,胃口自然也好了。 “你喜欢吃甜食?” “嗯。”卿落点点头。 “等回去了,我亲自做给你吃。”梁易玄看着卿落无拘无束吃东西,感到由衷满足。 卿落不禁笑起来:“过两日就要出征,你不去整顿军马,哪有空给我做吃的?” “有事情比得上你重要吗?”梁易玄也笑了,“我还不是希望你平日里也能像今晚一样多吃点。” “今晚?我吃的很多吗?”卿落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面前几乎被自己吃了大半的食物。 “不多。”梁易玄笑道,“你高兴便好。” “你听外面的曲子,虽然弹奏得娴熟,如同人有了血肉,却没有灵魂。”卿落侧耳倾听船头的乐曲,若有所思,“昔日桓伊仰慕王子猷,为他吹奏一曲《梅花引》,其中的意趣无穷。乐曲重在□□,不是寻常按好音准节拍就能够的。” “听起来你倒是颇有研究啊,不如为我弹奏一曲?”梁易玄挑了挑眉。 “不要。”卿落转头不理会梁易玄提出的要求。 “我为你伴奏,如何?” “当真?”卿落转回头看着梁易玄,“好啊。” “走!” 梁易玄拉着卿落来到船头,打发了船头小倌几两银钱,借了乐器,便与他对坐在了明月下。 江风微凉,春寒侧侧,卿落试了试音准,将琵琶信手拨弄开来。 第一声缓缓而发,江风合着琵琶声,吹乱了卿落的碎发。梁易玄眼前如同溪山静谧,远观明月照梅花。 一弄叫月,声入太霞。眼前的人信手拨弄着琵琶,如同月下一树清白明净的梅花。 二弄穿云,声入云中。江风渐紧,琵琶声促,人若梅花,在霜雪中愈加幽香风雅。 三弄横江,隔江长叹。凌风戛玉,风荡梅花。轻盈的雪洒落在晶莹的梅花瓣上,轻灵的琵琶声从未沾染过俗尘。仙人裙下佩环摇曳,仿佛只应该来自天上,却又带着一声长叹…… 梁易玄听得入了神,完全忘了手中的箫还答应了还要给他伴奏。 无意关风月,花雪总无边。听着耳边如同的琵琶,眼前的人如同凌风傲雪的寒梅,徐行低吟在人间风月之间,沐着春风朔雨,细数红尘风流无限…… 越凉宫,墨阳殿 卿落醒来时,床前摆了一张小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 “皇上呢……”卿落还没对一旁的太监问完话,只见梁易玄端着玉盘走进殿内。 盘子往桌上一放,摆满糕点桌上又多了一盘糕点…… 卿落惊讶地看着桌上摆满的食物,真不敢相信他竟真把昨晚的话兑现了。 “洗漱完就吃。”梁易玄一边换朝服,一边吩咐道,“我马上就要去商谈战事,不陪你了。” “嗯……”卿落看着桌上的糕点,心中吹过一阵春风。 ☆、都想打我主意 越凉宫,御阳殿 会后,群臣纷纷退去,只有将军卢来站着不动,似乎有话要说。 梁易玄心中有数,故意道:“卢将军,没事就退下吧?” “皇上!我妹妹不知做错了什么事?怎么被打入冷宫了?”卢来道,“皇上,她可是你的贵妃啊,怎么说打入冷宫就打入冷宫了?” “来和朕兴师问罪?”梁易玄不悦道,“难道朕是故意找事不成?” “不不不。”卢来见梁易玄态度强硬,不觉说话矮了几分,“臣的意思是……就算花颜做错了事,还希望皇上你看在花颜对您的忠心和喜欢,还有,臣对您的忠心耿耿,饶了她一次。对吧?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夫妻还有过不去的坎吗?干嘛非要这样呢对吧?” 梁易玄悠悠开口:“朕的事,卢将军不需要管。” “皇上!臣都已经这么低三下四和你说话了!你怎么还这样子!”卢来叫道,“皇上你快醒醒吧!对你最忠心的人是我们啊!那个晋国的皇子对您能安什么好心!你别被骗了!” 卢来见梁易玄不说话,心有不甘,转而道:“皇上!我们都觉得晋国心里有鬼,随时会咬我们一口!那个晋国皇子来也肯定是对我们心怀鬼胎。臣看不如把那个晋国的皇子绑到军前,免得他干坏事!还有,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别把他放跑了。晋国卿万里那个老狐狸也肯定不敢咋滴!” 梁易玄暗暗握紧了拳头,却面露满意之色,点点头:“卢将军智谋见长。” “谢皇上夸奖。”听梁易玄一夸自己,卢来瞬间得意了起来,“能为皇上出谋划策,是臣的荣幸!” “你的建议不错。” “谢皇上!那臣的妹妹呢!” 梁易玄凤眼一凝:“战后,朕会考虑。” 墨阳殿,子时 “你还不睡?”梁易玄疲惫地走进寝宫,将外套一扔,坐到卿落面前,“这么晚还看书,莫非还想去赶考?” “我想你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今晚好歹和你道个别。”卿落合上书,“想不到看书到了这时候,早知道就不等了。” “哈哈哈,想我就是想我,还这么多借口!”梁易玄取过卿落手中的书一扔,将他抱起,“你说我明天走了要告别,你打算怎么告别?” “嗯……”卿落眨了眨眼,思考了会儿,“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想告别,那我就要把你带走了。”梁易玄一边抱着卿落往床边走,一边笑道,“想不想和我走?” “你去打仗,带着我好吗?” “当然好,只要你愿意。”把卿落放趴在床上,梁易玄迅速地将他衣服一扯。 “嗯……你要干什么?”卿落忙伸手拉住自己的裤子,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 “我试试余太医新制的百花露好不好用。”梁易玄笑着从衣襟中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玉瓶。 “那你自己试试吧。”卿落转过身坐起,看看梁易玄手中的东西,“要不要我帮你?” “打我的主意?”梁易玄狡黠地一眯眼,“看我怎么收拾你!” 【以下内容已删减】 “嗯……唔……” “落儿。”又一场宣泄后,梁易玄放开卿落的腿,亲了亲他柔软可人的某处,“说,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嗯……永远……” 墨阳殿内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罗帐里春意绵绵,东风中春花悄然绽放。 梁州城门外,早晨。 浸染亿万年血色的朝阳在东方的天空独自俯瞰苍茫人间。 梁军排列整齐浩浩荡荡地出城,准备征服另一个国度又一方土地。 土地,本就是泥土混着千万人的血腥与汗水,浇灌出的一朵诱人的花。自古以来,只要有人,便有纷争,土地便充满神圣的罪恶。 梁易玄骑着一匹纯黑的骏马在军队的最前方,右手边是弟弟河间王梁易骁,左手边是卿落。 卿落的手被一副精巧的银铐锁在一起,手中紧紧攥着缰绳。昨夜一宿贪欢,到现在还腰酸腿疼。 梁易玄向远处眺望,都城外平坦开阔使视线不受任何阻挡,隐约能看见远处荡漾着霞光的湖面。 “待伐蔡凯旋时,我再与你泛舟湖上,共赏月夜。可好?”梁易玄回头对身旁的卿落道。 “好啊。”卿落一直望着前方,没有回过头,似笑非笑地回答。 身处现在,谁也不能保证将来。唯一能做的,只是期望。 梁易玄笑了笑,将左手伸向卿落面前,想要抚摸他的脸。 卿落一侧身躲开梁易玄的手:“你在领军,别这样。” “哈哈。”梁易玄收回手,自然知道他正经是假,羞涩是真。 前方有一棵粗壮的野树,繁茂的枝桠伸向路旁,像一把巨伞遮盖了头顶的阳光。 “哈!”梁易骁抬起头,头顶的枝桠挂着可爱的红色小果子,随手扯下一枝,“有野果子,哈哈哈。” “好吃,好吃。”梁易骁扯下几颗野果塞进嘴里,独自享受着美味。从小被宠着,只知道独享,从来不会想到别人。 卿落抬起头,望着头顶枝桠上一簇簇鲜红的野果,一颗未泯的童心又泛滥了。怨念地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只能默默地继续前行。 梁易玄抬手摘下几颗小果子,仔细看了看,方才收入了腰间锦袋。 不得不说,行远路是一件有趣又劳累的事,待到日暮安营休息时,卿落已经累得几乎下不了马。 梁易玄从马上跃下,跑到卿落身边,搂住他的腰将他从马上掀下,径直抱进御帐中。 “累了吧。”把卿落放到席子上,梁易玄自己盘腿坐在了他的面前,“先休息会儿,过不了多久,晋国太子就该到了。” 卿落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之色,却欲言又止。 梁易玄故意笑问道:“想见他么?” “又不是我想就可以的。”卿落不屑地别过脸去。 “哈哈,你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孩子。”梁易玄使劲揉揉卿落的脸,“只要你想,就可以。” “真的吗?”卿落期待地抬头望着梁易玄。 “嗯。”梁易玄从腰间解下一只锦袋,取出一颗鲜艳诱人的小果子,喂到卿落嘴边。 卿落惊讶地看了看梁易玄,避开他的手指咬了一小口。 梁易玄将手稍稍往回收,卿落便跟着向前微倾。 酸酸甜甜的汁液溢满了唇齿之间,卿落正开心着果子美妙的味道,却不知道自己成了他人眼中更美妙的味道。 梁易玄悄悄收回手指,一口咬住了剩下的半边果子。 卿落瞪大了眼睛,毫无防备地被温柔入侵。 唇齿间荡漾着野果甜美的香,令人沉溺忘情。梁易玄满意地品尝着他嘴里的甘甜,将卿落的每一寸芬芳都品味一遍又一遍。 “皇上,晋国太子卿宸已到,正在大帐等候。”帐外响起一个声音。 两人对帐外的声音置若罔闻,依旧缠绵得不可自拔。 “皇上,晋国太子卿宸到了。” 依旧没有回应。 帐外的小卒不知发生了什么,纠结了半天,又禀报了一声:“皇上,晋国太子来了。” “知道了。”梁易玄拉着卿落的手出了御帐。 大帐中,夜 两国交会,帐中是一场盛大的酒宴。卿宸与梁易玄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哈哈哈。”卿宸举起酒杯碰了碰梁易玄的酒尊,“梁王啊,本太子虽然和你第一次见面,但是一见如故,你这个朋友本太子就交定了。哈哈哈。” “呵呵,怎么会第一次见面?”梁易骁看卿宸和梁易玄说说笑笑,不悦道,“不是前两个月还见过的吗?” “嘿嘿。”卿宸毫不记仇,起身敬了梁易骁一杯酒,“你不说话本太子都忘了你了!来!敬你一杯!” “这还差不多!”梁易骁起身拎起一旁的酒坛仰头灌下一坛酒,“卿宸,你也干!” “哈哈,你这人!”卿宸揽过一坛酒,指着梁易骁笑道,“好!本太子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人!干就干!” “太子,您不能喝这么多。”一旁的李尚书连忙阻止。 “让开,本太子高兴!”卿宸推开李尚书,仰头将一坛酒饮下。 擦了擦嘴边的酒水,卿宸满脸通红,踉跄了几步,傻傻地一笑:“见过本太子这么帅的人吗?见过本太子这么聪明的人吗你们?没有!” “大哥!”卿落连忙起身离席,扶住卿宸,“你醉了,回去休息吧。” “我——我没醉!”卿宸往卿落的怀中一倒,仰头对卿落笑道,“那小子还以为一坛酒能灌醉我,没门!我还能喝十坛!我脑子清醒着呢……想灌醉我套我的话是不是!门都没有!我才不告诉你们蔡国的王中书其实已经被我买通了!哈哈哈!” “大哥。”卿落扶着卿宸,蹙眉道,“不要胡说了。” “好,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卿宸摆摆手,嘿嘿憨笑,“我听落落的……落落,我要睡了,我们去睡……” “嗯。”卿落转头看了看梁易玄,“皇上,请允许卿落扶皇兄去休息。卿落告退。” “嘿嘿,落落……我要你陪我……”卿宸嘿嘿笑着,赖在了卿落的怀里。 梁易玄盯着卿宸对落儿那亲密的样子,暗暗咬了咬牙。他们是兄弟,自己有什么理由阻止?卿宸喝醉了,自己作为友邦君主,又什么理由阻止他弟弟陪他休息? ☆、大哥又调戏我 梁易玄盯着卿宸对落儿那亲密的样子,暗暗咬了咬牙。他们是兄弟,自己有什么理由阻止?卿宸喝醉了,自己作为友邦君主,又什么理由阻止他弟弟陪他休息? 罢了,落儿心中若有自己,自然不会和他有非分之事,今晚自然会回来陪自己的!何必当着这么多的人放不开呢?梁易玄大方地挥了挥手,“好吧!卿宸太子走好。” 卿落扶着卿宸进了帐中,烂醉如泥的卿宸突然自己站稳,一把拉住卿落的手。 “大哥的演技真好。”卿落淡然一笑,似乎早已料到。 “哈哈哈。如此小小手段,没什么稀罕。”卿宸低声问道,“梁易玄亲自出征,都城如何安排?沿途可有动作?” “他早有防备。离京时,已将国事安排妥当,沿途均有设防。” “哈哈。”卿宸笑道,“这梁易玄真是多疑。谁看得上梁国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嗯。”卿落推了推卿宸的手,想要离开,“大哥没别的事情,卿落便告辞了。” “落!”卿宸抓住了卿落的另一只手,使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紧紧盯住卿落,“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这么不想见大哥吗?” “大哥……”卿落垂下眼避开卿宸灼热的眼神,“还有事么?” “落落。让我多看你两眼好不好?”卿宸紧紧抓着着卿落的手,“别走了,陪我。” “小落落……” 一刹那,眼前似乎浮现过什么…… ——“大哥,你为什么又打我!” ——“你个小落落,打你是喜欢你!” 卿落怔了怔,大哥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自己了? “你别走。”卿宸趁机将卿落一把搂进怀里,“我那么想你,你不想我吗?怎么能这么快就离开?我不让你离开。” “大哥……”卿宸的怀中弥漫着一种怪异的味道,卿落一惊,刚要推开他,已是来不及。眼前一黑,倒在了卿宸的怀中。 “落……我好喜欢你……”卿宸抬起卿落的脸亲了又亲,将他抱上自己的床榻。 一阵痒痒的感觉从某处传来,卿落睁开朦胧睡眼,顿时眼前景象被吓清醒。 自己上身没有衣衫,只有遍布全身深深浅浅的吻痕。裤子已被褪到小腿,双腿敞开,卿宸□□着趴在自己两腿之间的地方,仔细观察摸索着。 手也动不了,卿落抬眼一看,双手被卿宸用革带绑在了床头。 “大哥?” “嗯。”卿宸应了一声,依旧入迷地玩味着眼前的美色。 “大哥,别这样……”卿落挣了挣绑住手的革带,却比想象的牢固。 “我就要。”卿宸咧嘴露出一个坏笑,“你这小落落,最喜欢口是心非。其实你很想是不是!我知道你不好意思,那就算我勉强你的!反正你就是我的了!” “大哥,不是……”卿落使劲摇摇头,“你快停下来……不可以……”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8节 “已经停不下来了!”卿宸趴下惬意地舔了舔卿落带着诱人色泽的某处,“我要定你了!” “不!”卿落使劲拽了拽革带,依旧松不开,只得求道,“大哥,放开我。” “装的真像,要不是我们那么熟,我都差点信了。”卿宸嘿嘿笑道,“和你大哥就别这么害羞了。今晚我一定好好伺候你,你就好好享受吧!” 卿宸早有准备,取过一小瓶玫瑰膏,用食指蘸了蘸,在卿落的某处细细涂抹。 “啊……”感受到□□微妙的动作,卿落一颤,紧闭上眼,“大哥……不要逼我……” “嘿嘿。”卿宸掏出跃跃欲试的兄弟,一点点靠近卿落,“我逼你你能怎么样呢?” 卿落暗暗咬牙,心乱如麻——从不轻易伤人,何况是大哥?只是再无害人被逼急了,也总有伤人的时候。 抬起腿,对着卿宸腰上一钩,被逼急的卿落将卿宸狠狠地踹下床去。 “啊!草!”卿宸大叫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痛死我了!落落,你太狠了!” 卿宸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好不容易站稳走到床头,只见卿落对自己满脸戒备。 “这么紧张干什么?”好不容易扶着疼痛的腰坐在了床头,谨慎地瞥了瞥身后,确定他不会踹自己第二脚,卿宸方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卿落,“你真的不喜欢,我不会勉强你。” “大哥……”卿落将信将疑地看着卿宸,防备着他又会对自己有动作。 “好了,落落。”卿宸扑上卿落的胸膛,伸出手轻轻解开绑缚卿落的革带,“没事。你不愿意,我不逼你。” 被放开的卿落用手支住床面想要起身。卿宸按住卿落,认真地凝望着他,与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判若两人。 良久,卿宸方才开口,声音却沉静得吓人:“听我说点心里话,好不好?” 卿落看着他,沉默了许久,点点头。 卿宸依旧趴在卿落的胸口,把头深深埋下他的脖颈:“这么多年,我们除了兄弟之情,难道什么都没有了吗?” “大哥……卿落一直把你当哥哥……” “是吗?”卿宸抬起头,眼中的泪光闪烁,“可是我不止把你当弟弟。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从小到大一直都没变,你知道吗!” 卿落不可置信地看着卿宸,说不出一句话。 “你知道我从前为什么总是表现出讨厌你的样子吗?因为我想远离你,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卿宸自嘲地笑着,闪烁的泪光干涩在眼中,“直到去年的冬天……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来救我的人竟然是你,我有多高兴?我兴奋得绕着皇宫跑了好几圈,累趴了还是忍不住去找你。我好激动,我发现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喜欢你,控制不住想要你……落……” “大哥……” “嗯。落,我心里到处都是你,看到你我就忍不住……”卿宸笑着注视卿落,下身不由自主地硬挺了很久,“你真坏,我憋的好难受啊!” “我……” “都怪你!你要对我负责!”卿宸从卿落的身上翻下,躺在了他的外侧,面对着卿落,“我现在很不舒服!” “你要怎么样?”卿落防备地看着卿宸。 “嘿嘿,都怪你,见到你我才硬了……”卿宸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将卿落的手拉向自己,“你又不给我碰,那你得帮我解决了。” “大哥?”卿落一触到卿宸某个部位,手下意识地一缩,又被卿宸紧紧抓住。 “小落落,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答应吧?”卿宸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我真是太伤心了,我要难受死了。” “我……”卿落的被卿宸抓住的手使劲往回收,硬是不肯碰卿宸的某处,“你可以自己……” “有你在我干嘛要我自己来啊?我就要你嘛!”卿宸使劲拽着卿落的手,直到把它放到自己坚硬的某处,手把手地教育着,“喏,你要抓着它,你快抓着它呀!” 【以下内容已删减】 ☆、梁某人很吃醋 晋军营外,清晨 天刚亮,似乎混沌刚刚散去,天地间尚一线清明。这一线清明永远无法充塞满天地——自从有了清明,就永远无法阻止浑浊污秽的滋生。 梁易玄的衣上还带着昨夜寒霜,低头踱步,时而抬起头望望着晋军营帐,在原地徘徊了又徘徊。 这样心焦的感觉……如同明明有约相见,而那人却负约不来,空留自己等了一夜。可是,自己和他哪里有约?一切也不过是自己想太多罢了。 “哈哈!梁王!你起的这么早啊!” 一个恶心的声音传来耳边,梁易玄暗暗握紧拳头,方才压抑下心头的厌恶,笑道:“是啊。卿宸太子不是也很早?” “嘿嘿嘿。”卿宸伸了个懒腰,手中拉着卿落的手,走到梁易玄的面前,“‘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太子其实还想睡一万年,不过还得起来赶路嘛。” “呵呵。”梁易玄的目光聚焦在卿宸和卿落紧握的手上,“卿宸太子一晚叙旧可够了?” “哈哈哈,一晚上怎么会够呢?”卿宸挑眉道,“本太子叙一百个晚上也不够!不过,还是国事要紧嘛。” “梁王。”卿宸将卿落往梁易玄身边一推“还请梁王先代本太子照顾好他,摆平蔡国之后,本太子定会向梁王要回来的!” 代你照顾好他?要回去?落儿可是朕的!看着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梁易玄恨不得扒了卿宸的皮!一把将卿落拉到自己身边,笑道:“朕自然会照顾他,卿宸太子请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不待卿宸回答,梁易玄拉着卿落转身就走。 终于还是让落儿回到了身边!就像失去了一百年!一入帐中,梁易玄立刻紧紧搂住卿落:“落儿,再也不要离开我了。你走了一晚上,我好担心。” “一晚上就这样担心,我以后还要回晋国去呢。”卿落安慰道,“别这样。” “回去?我不会让你回去!”梁易玄双手抓着卿落的肩膀,紧紧看着眼前的卿落,“你不能离开我。不能!” “玄……” “落儿。”梁易玄又是一把将卿落死死抱住,有力得仿佛能把他捏碎,“以后不许这样……不能离开我的身边,不能!” “嗯……” 与卿落一脸淡漠鲜明对比的,是梁易玄着了魔似的一边把卿落往床边推,一边抓住卿落的衣襟,企图将它撕裂开来。 “玄……别这样。”卿落拉住自己的衣襟,被逼得不停后退。 尽管卿落极力遮掩,被拉扯不整的衣衫还是暴露了脖颈锁骨的皮肤上一个又一个青青紫紫的痕迹。 梁易玄瞳孔一缩,那雪白肌肤上,深深浅浅的吻痕,如同一根又一根钢针刺进眼里。 眼中几乎淌出血色,梁易玄疯了一般撕扯开卿落的上衣——眼前景象更令人伤心欲绝,惨不忍睹! 卿落望着这样梁易玄,顿时心乱如麻——怎么解释?怎么解释得清! “是他逼你的,是不是!”梁易玄颤抖着扶着床沿站起来,腰间长剑轰然出鞘,“我要去杀了他!” “玄!不是这样!”卿落一手拢上衣服,忙上前拉住梁易玄的衣袖,“不要去!” “闪开!”梁易玄脸上的表情几乎能冷凝成冰,手肘一推,推得卿落后退几步,“来人,把他带下去!” “皇上!不能去!”卿落不知如何解释,只想阻止他此时的冲动,却不由分说地被人架了出去。 “请卿宸太子出来!” “是……”被凌人气势吓了一跳的晋国小兵一愣,马上答应一声,冲进晋军的营帐。 不几时,卿宸大摇大摆得从营中慢慢走出:“哦,原来是梁王啊,你……” “铿——” 卿宸没来得及说完“你找我做什么”,忙抵挡迎面砍来的长剑,“梁王,你干什么啊?” 梁易玄不答,出剑对卿宸猛刺。 “草!梁王你发疯啦!”卿宸一边拼命用手中长剑抵挡,还是应接不暇,一边大喊,“以为本太子好欺负吗!本太子怕你吗!” “太子!”见卿宸抵挡不住,几个晋国将军忙要上前帮忙。 “让开!本太子自己会打!本太子怕他吗!”卿宸一边大叫,一边上窜下跳躲避梁易玄刺来的剑。 卿宸不让帮忙,几个人只能提心吊胆地在一旁焦急观望。 一道剑光从眼前划过,完全来不及抵挡!卿宸顿时无措,似乎能看到它一点点划过自己的脖颈! “呯——”长剑被一柄长枪挑开,卿宸虽只被划破左颈,却心有余悸地立在原地。 “哈哈!你们在比武吗!我要和卿宸比武!”刚一枪挑开梁易玄的长剑,梁易骁兴奋地跳到卿宸面前,“卿宸!我要和你比武!” 梁易玄心中怒气也发泄了不少,冷静下来寻思现在正是危急之际,决不是和卿宸,和晋国兵戎相见的时机,便收起剑,转身离去。 “梁王今天吃错药了吗?”卿宸用右手摸了摸火辣辣的左颈,只见一片血红,“我擦!梁王你不能走!你要赔!” “喂!卿宸!”梁易骁一把拦住卿宸,几乎是把他抱在怀里,“别去啊!再惹他我真救不了你啦!” “草!我堂堂晋国太子!我被他白砍了!不行!我怕他?我会怕他?我要去和他理论!他失心疯啊乱砍人!”知道梁易玄已经走远听不见,卿宸故意大声嚷嚷着,“去找他来!看我怎么砍他!本太子刚才一时失手疏于防范,现在不会让着他了!怕他就是龟孙子!” “你就耍嘴皮子!其实你根本不行!”梁易骁摇摇头,嘲笑道,“其实你很怂,你都打不过我怎么可能打败我皇兄!” 卿宸把剑一横:“我草!来打!打不过你我就不叫卿落!” “卿宸,你脸皮越来越厚了!你本来就不叫这个名字!” 行军途中,正午 春天的正午,阳光也是毒辣,正到了午饭时间,军队便停下就地做饭。 两国将领围坐在一处,卿宸往梁易玄身边左顾右盼好一会儿:“落落呢?” 梁易玄心中暗笑,朕的人你想看一眼都不行!偏不告诉卿宸,梁易玄淡淡道:“蔡国已近,还是讨论一下军事吧!” 看不见卿落哪里有心情想军事,卿宸愣愣看着梁易玄悠悠地用剑尖在沙地上画起蔡国山川地形,心中暗惊。胸中有天下山川的人,莫不是吞并了天下山川才肯罢休么! “我们行军隐秘,蔡国不会立刻察觉,便要趁此时机,出其不意。”梁易玄指了指蔡国最北面的山岭,“雁岭乃是蔡国一道天然屏障,若突破雁岭,蔡国可图矣。然而雁岭绵延五百里,其间险要曲折,十分难测。” “这么说,我们的难题就在这里了咯。” “不错,雁岭第一个关口,便是越城关。”梁易玄在雁岭的最左侧画了一个圈。 “哦,本太子听明白了。”卿宸把手一插,“不就是要先打这里吗?本太子来打头阵好了!” “此事非同小可,再做计议。” 卿宸刚要发话,便有军士将膳食呈上。 “吃饭咯。”卿宸端起碗开始扒饭,“那就再商量商量好了!” “嗯。”梁易玄看着侍从将一盘盘菜从托盘中放到面前,却又从侍从手中取过托盘挑了几盘清淡的菜重新放入,亲自起身对侍从轻声耳语几句,方才坐下吃饭。 卿宸看着他那怀疑的举动,只当他是口味重不爱吃清淡的东西,不禁嘲笑起来:“哈哈哈!梁王你还这么挑食啊!” 端着盘子的侍从兜兜转转到了军中一辆华丽的车外。车以玄色锦缎为帘幕,一看便是皇帝御用。 刚要上前,却被人一把拦住。 “干什么呢?”刚解完手还没洗手的卢来见到侍从盘中的食物,眼前一亮,“你的菜怎么这么好!是不是给皇上的菜你私藏了!好你个火头军还敢私藏皇上的食物!” “不不不,不是。”侍从连忙解释道,“这是皇上吩咐小人送送到晋国质子……” “哼!本将军都没吃得这么好!”卢来怒冲冲地从侍从手中抢过托盘,“我就知道皇上已经被他迷昏头了!拿过来!以后这些东西都送来给本将军!本将军都吃了!” “呃……这……” “这什么这!死一边去!” “是……是……” 卢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物,高兴地吞了口口水,迫不及待地拎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蔡国的那些事 蔡国,安昌宫,夜 合欢殿内,歌舞升平。蔡国皇帝蔡夜与群臣共同欣赏着乐声,蔡夜悠然轻叩龙椅的扶手打着节拍。 忽然,蔡夜细长的眉一蹙,“啪!”一声拍案而起。 乐工们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跪伏于地。 “是谁弹错的筝!”蔡夜犀利的目光从两旁六个弹筝的乐工身上扫过,“竟然宫商都分不清!弹个屁筝!把手剁了算了!” 四下寂静无声,无人敢应。 “不说是不是!好啊!来人!把这六个人的手全都剁了!” 蔡皇酷爱音声,也有极高的天赋,嘈杂乐声中半个音的差错也逃不过他的耳。但是性格暴戾,常因为乐工演奏的不完美大开杀戒。 没有人敢劝说,劝说便是惹火上身,在座的王公大臣一个个噤若寒蝉。 “皇上,因为错了一个音就砍去这么多人的手实在不妥。”一位年轻的官员起身道。 一看就是新任的官员,连皇上的脾气都不知道,自己就往枪口上撞了!在座的纷纷投去惊愕的目光。 蔡夜的眼眯成一条线,咬牙切齿大吼道:“你是何人!朕的事也轮得到你管!朕不妥难道你妥!来人!把他拖出去乱棍打死!” “父皇!”原本高坐一旁冷眼旁观的太子蔡疏紧张得倏忽一下站起来,“此人乃是新任的小小官员,无意冒犯天颜,还请父皇看在儿臣之面,饶恕他的无心之失。” “哦?”太子向来事不关己绝不插手,今日竟有如此举动,蔡夜先是一愣,不禁好奇地打量那年轻官员:身材不错,皮肤也白,看起来还挺嫩……一定很好吃吧!怪不得太子要为他求情,难道太子和他有……真是不能忍! “既然太子求情,那就饶你一命。来人,把这个人拖出去杖责一百!”杖责一百对于一个文弱的文官,也够打死的了——卖给太子一个人情,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蔡夜心中暗笑,要的就是这般效果! 弹筝的乐工和年轻官员被拉了出去,蔡夜再次坐下,准备继续享受乐曲。 “禀告皇上!越城关李将军有要事求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在蔡夜面前跪下,“李将军说事情十分紧急,希望马上见到皇上!” “越城关?”蔡夜不悦地皱起眉头,这么远的边关小小将军,竟然也敢面圣?还是在自己欣赏乐曲之时?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朕忙得很,没空见他!” “可是,皇,皇上……李将军说有探到有梁国军队已经逼近雁岭……恐怕要袭击越城关……” “啊?”“怎么会有有这种事?”“是啊……”“这怎么办?”……在座的官员们一听,纷纷吓得变了脸色。 蔡夜一愣,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亏他还是个将军!少见多怪!梁国那个梁易玄野心勃勃却是个草包,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派人袭击朕的越城关,哪次不是损兵折将回去!别理他!看他有什么本事打!继续喝酒!奏乐!” 听蔡夜这么说,小太监也不敢多话,只得悻悻地退了出去。 王中书府邸,深夜 已是深夜,王中书府中一间房却还亮着灯,床上趴的正是晚上宴会被毒打的年轻官员。 “啊……嘶……”王中书趴在踏上,依旧痛得不时吸气。 “王中书,现在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蔡疏背光而坐,看不清面容,“今天的事有目共睹,倘若你去诈降,梁易玄应该会相信的。他已经五次派人袭击过越城关无果,肯定知道越城关有多难破,这次竟然亲自来了。只要你晓之以利害,再献上一条‘妙计’……包管叫梁易玄和他的梁军死无葬身之地!” “太子请放心!太子对臣恩重如山,臣一定会为太子办成此事!” “嗯。王中书,我相信你能行的……”蔡疏的嘴角微微上扬,配上微微眯着的桃花眼,妖娆万方。 “太子……你还还信不过我吗?我们是什么关系?”外表文弱的王中书竟然坏坏地一笑,“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嗯……那我就放心了……”蔡疏往王中书身边一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背光那张妖娆的脸上,眼中闪烁的只有冷漠无情的狠戾,喉中却柔柔地低哼……而趴在床上的人一边对他宠溺地笑,眼里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这几日都忙得无暇来看你,想不想我?”梁易玄掀开车帘,疲惫的神情不觉化成笑意,这金车藏娇,也别有一番味道。 卿落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好像又瘦了。”梁易玄一步跨上车,搂住卿落的腰。莫非是路上颠簸,还真是又瘦了。 卿落不语,心中却冷笑,几天没吃饭难道还能胖吗? “生气了?”察觉到卿落的冷淡,梁易玄凑过唇去亲他的脸以示抚慰,顺势将他压倒在身下,“怪我这几天忙,委屈了落儿一个人,今晚我就好好补偿你!” “唔……不要……”饿了几天,虚乏得很,谁还能承受得起你的“补偿”?我难道是任你玩弄的物件么?卿落皱了皱眉头,躲开了梁易玄的吻。 “好,没事。”梁易玄无奈地笑了笑,“你不高兴,那便罢了。” 自从见了卿宸之后,他较之前便冷淡了许多,如今更是对自己一脸嫌恶。 卿宸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又有几分自愿,几□□不由己? 若说不难过,梁易玄自己都不信。只是,心疼他这样子,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呢? 梁易玄轻轻抚摸卿落的脸颊,“你心里有什么事,不要憋着。告诉我,不论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做。” “我不过是你手中的人质,有什么好说的。”卿落别过脸去,“我心里没有事,也不值得你为我做什么。” “落儿,我从没那样看你。”想好言安慰,只怕他是什么也听不进去;想要问个真切,又怕他心中更难受。梁易玄沉默良久,只道,“这世上又太多恼人的事,我不想你背负太多。把它们都扔给我,让我来烦恼吧。” “谢谢你。”卿落推开梁易玄,“我心里没有事。” “嗯。那你早点休息吧。”走不进他的心,多说也是枉然。梁易玄心中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大帐中 夜色已深,梁国的大臣却集结帐中,还在讨论不停。 “臣觉得蔡国这个王中书十分可疑,皇上不可轻信。”吕尚书道。 “他说险些被蔡皇打死,怀恨在心,来向皇上秘告有小道可取越城关,似乎合情合理啊。”一位谋士道,“越城关本来就易守难攻,如果硬取定会损耗严重。倘若他投诚是真,将能减少我军过多的消耗,能够保存实力。不可轻易否定啊。” “又想好处,又怕上当,世上有那么好的事情啊!”一位将军道,“不如把这个王中书杀掉!我们又不是取不下这么个小地方。” “皇上出兵之因,乃是蔡皇残暴不仁,为民讨伐之。如今无故杀人,岂非自毁名誉?”吕尚书道,“况且倘若王中书是真心来投,杀之岂不令整个蔡国对我梁国有投靠之心者寒心?” “啊呸!你个书呆子有毛病啊!”将军卢来突然站起来,指着吕尚书骂道,“你刚才说别相信那个姓王的,现在又说那个姓王的是真心的。你什么意思啊你!你有毛病啊你!” 原本端坐上首静听的梁易玄眉头突然一皱:“卢将军,请出去。” 卢来愣了愣:“皇上……” “可以有想法,可以和朕提意见,但是不能出言谩骂同僚。你先出去吧。”梁易玄挥了挥手。 “出去就出去……”卢来心有不甘地大摇大摆出了营帐。 “诸位可以各抒己见,但不可相互攻讦。继续。” 梁易玄这一招确实有震慑的作用,在座无不自我反省,出言也更加谨慎。 “晋国太子卿宸那日酒醉曾说他买通蔡国王中书,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吕尚书道,“臣认为有两种可能。其一,卿宸确实酒后真言,那这王中书此来定有两种目的:一是受卿宸之命,前来协助破蔡——但协助的定是卿宸,为何来投诚皇上?必定是有意陷害皇上;二是他根本没有协助破蔡之意,分明是加害皇上而来!” “另一种可能,卿宸酒醉是假,那句话不过是他虚虚实实,迷惑视听之计。他其实不醉,却故意出此言。”吕尚书道,“这就麻烦了,敌暗我明,虚虚实实,真假难辨。那这王尚书可能是真诚,也可能是假意。” 这吕尚书的话,分析准确,条理清晰——可是,真话,不是现在能说的。既然敌暗我明,那就不能有明确的态度。毕竟,帝王的头顶悬着无数把利剑,也环绕着无数双不明敌友的眼睛!他人可以畅所欲言,可以立场鲜明。唯独他不可以——梁易玄不以为然地对吕尚书道:“聪明太多,反而被误。朕看卿宸貌似忠厚,其实狡诈,定是故意胡言乱语要扰乱人心的。不要上他的当,朕偏要相信这个王中书。” 暗处一双眼中闪过若有若无的得意。 “散吧。”梁易玄微微一笑,搴裳而起。 ☆、这个人很欠揍 军营中 被梁易玄赶了出来,卢来越想越生气,在军营中漫无目的地闲逛。 突然,一阵瓷器破碎声传入耳中。 “啊!对不起!” 卢来反应过来,自己的胸前被茶水湿了一大片,顿时勃然大怒。 面前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不停鞠躬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你个死贱人湿了本将军的衣服说声对不起就完了?跪下磕头!” 被惊雷一般的怒吼吓得眼前一昏,小男孩不假思索地“啪”一声跪倒在地,拼命磕头:“对不起,对不起。 ” “嘿嘿。”憋屈又无聊透了的卢来很有闲心难为一个孩子,“滚过来帮我擦干!” 小男孩忙站起来,从袖子中取出一块粗麻布,小心翼翼地走近卢来,却不敢动了。 “擦干啊。”卢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重重拍了小男孩一个巴掌,“擦干懂吗!” “嗯……”小男孩委屈地泪水在眼中打转,却不敢流出,只能拿着布在卢来胸前轻轻地抹来抹去。 小男孩下手很轻,麻布隔着衣服在皮肤上轻轻揉,如此温柔,如此舒服……简直令人沉醉。卢来看了看他的脸,虽然稚嫩,不过很是清秀。眼里有泪光打转,如同戴着晶莹露珠的果子,虽还青涩却也诱人。 邪心蠢蠢欲动,卢来一把抓住小男孩的手腕。 “啊!”小男孩吓了一跳,想使劲抽回手,却无奈卢来得手简直是铁打的,根本就挣不开。 “云兮你怎么如此慢啊。”给自己倒水去的侍童半天都没踪影,王中书索性自己找了出来,被眼前的景象一惊,“这里发生什么了?” “主人……”听到王中书的声音,云兮的声音犹如一只委屈撒娇的猫。 “你不就是那个王中书吗!”卢来倨傲地吼道,“你小子本来就是个蔡国的贱人,你的手下也如此犯贱敢来撞本将军弄脏我的衣服!你们说该怎么赔?” “啊呀,吕将军真是对不起。”王中书彬彬有礼地道歉,“小生刚来梁国投靠,有赖将军多多关照,怎么敢对将军不敬呢?这贱奴如此笨手笨脚,小生一定带他回去好好教训。” “快滚回去!”王中书对云兮低喝一声。保云兮早点离开是好的,不然真不知道这个卢将军要做什么。 “慢着。”卢来拉着云兮,狠狠瞪了眼王中书,“你要是管教得好,他还会撞到本将军吗?不如本将军来帮你□□□□他!” “这……卢将军……”王中书面露难色。 “怎么着?告诉你,里面正在讨论你的事。你要是不答应,本将军就说你是奸细,叫你们一起去见阎王!”卢来得意地看着王中书,仿佛他自然就该享有对方的巴结,“如果把他给本将军,并且不许说出去,本将军就保你不是奸细。怎么样?” 说是两个选择,其实只有一条活路,王中书站在原地不禁发抖,愣了半晌:“吕将军,这个贱奴笨手笨脚的,小生怕他伺候不好您,反而惹恼了您……” “本将军有办法让他不笨手笨脚。把手脚都剁了也就不会笨手笨脚了!” “卢将军……你不能……” 王中书还未说完,卢来一把拎起云兮便走。 留下王中书立在原地满心焦急,却不敢追上前。 帐中 卢来把云兮拖进帐中,往自己的床榻上狠狠一摔。 “啊——”猛然摔在踏上的云兮只觉全身骨架都被摔碎了,惊惶用手支撑,蹬着腿地想要起身。 “呵。”卢来对着刚用膝盖支撑自己跪起的云兮翘起的臀|部便是狠狠一脚,把他又踹趴下去,“小崽子,我让你动了?要不是怕影响本将军的兴致,就先把你的手和脚全都剁了!” “呜……”云兮无助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接着一滴,无法自控。 “操!你个死|娘|们!”卢来抬起腿,一脚又狠狠踹上了云兮的脸,“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你个臭|货!老子操|你死!” 【以下内容已删减】 “啊!”云兮痛呼一声,忍不住扑腾手脚挣扎起来。 “操|死|你!还敢……” “倏——”卢来慌忙一闪身,一柄利剑恰从鼻尖划过! “呯!”被吓出一身冷汗,卢来忙把手中水杯一扔,跳起来抽出床边的宝剑。 “铿——” 奋力抵挡对方狠戾的一剑,卢来手中的剑不住“嗡嗡”振响。 “哼!原来是你!”卢来张口骂道,“你个狗贼终于暴露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奸细!既然你送上门来了我就送你去见阎王!” 卿落没回答一个字,只是持剑不停发起攻势。 来往几招,卢来就觉对方武功远高于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干脆大放粗话:“你个贱货饿了几天还这么厉害!这么有力气不如和我床上快活快活!” 卿落修眉攒蹙,举剑便要狠刺,察觉帐外有隐隐脚步声,反而故意卖给卢来一个破绽。 哼!竟然有破绽!卢来抓准时机,狠狠向他心口刺去! “当——” 剑被一掌打飞在地,卢来被震得差点一屁股倒在地上。勉强站稳定睛一看,吓得赶紧拜倒在地。 “放肆!”梁易玄收回右手,左手依然紧紧将卿落护在怀中。 “拜……拜见皇上……”卢来才想起自己没穿裤子,慌忙抽出一只手提起裤裆遮住光露着的屁股。 看见床上瑟瑟发抖的少年,梁易玄眉头一拧。王中书的侍童为何在这里?落儿为何恰好与卢来起了冲突?自己偏偏在此时发现这些?这分明是有人的离间计! 明明看破,梁易玄故作不知,指着卢来骂道:“真是大胆!把那孩子送回去,再出去面壁思过一个时辰!” “是。”卢来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不服气,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就被那个晋国质子给搅黄了!现在面壁思过的怎么是自己呢! “不过皇上!”卢来站起来指着卿落道,“这个晋国质子不但擅自乱跑还企图刺杀于我!” “朕知道了。”梁易玄面无表情道,“你下去吧。” 卢来心有不甘地狠狠瞪了卿落一眼。就不信你能一直嚣张!就要看你怎么被整死! 卢来刚出去,估摸着还能听到里面的声音,梁易玄故意将卿落往外一推:“把他带下去好好看管,不许再让他乱跑!” ☆、我真是无辜的 梁易玄只是随口下了一个并不严厉命令。而卿落,却是被狠狠折磨了一场。 位高权重者不经意一句话,也许就是千万苍生的灾难,更别说是对区区一个人。 现在的卿落绝对不好受——被捆绑着扔在梁易玄的御榻上,连一根指头都动不得。 卿落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梁易玄随口的一句“带下去”,竟然是这个意思……不过卿落也没力气多想——本就饿了几天,再加上刚才打了一架,饿得头昏眼花,肚子也疼…… 精力耗尽后,虚脱带来的是满满的困倦,卿落却又偏偏饿得睡不着。挣扎了几下,这复杂的绳索却越收越紧……真是存心的折磨。卿落没有办法,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继续趴在床上。 梁易玄一手端着刚刚亲自煮的七锦燕麦粥,一手掀开帐子,正准备进去好好和他道歉解释,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自己不过是让人带他下去,怎么就把他捆成这样? 下人最喜欢揣度以迎合上位者的意思,看这精致的绑法,使床上的人更加美不可言。犹如落入罗网的孔雀,毫无反抗能力,只能静静等待主人的救赎——令人忍不住想要怜爱。只是,梁易玄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落儿。”梁易玄忙放下手中的碗,将卿落扶在怀中,他的脸色比方才见到的还要苍白几分。 “嗯……”卿落无力地睁开眼,一见梁易玄,又移开了目光。 梁易玄一手搂着卿落,一手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你受委屈了。” 虽然没有力气,卿落还是忍不住冷笑一声:“你高兴就好。” “你不好我怎么会高兴?”梁易玄伸手取过案上的碗,舀起一勺喂到卿落唇边,“先吃点东西,吃饱了听我和你解释,好不好?” 卿落一口吞下梁易玄喂来的粥,干脆直接从他手上取过碗,自己一勺一勺喝起来。 他平时喜欢细嚼慢咽,吃东西慢的很。可现在,不过一会儿功夫,粥便见了底,看得梁易玄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饱了吗?要不要我再去给你做?”梁易玄接过卿落手中的空碗,放置到一旁。 “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虽然还是饿,卿落却想听听他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 “嗯……”之前想好的那些措辞,突然成了一片空白,梁易玄想好好道歉,却拉不下面子来,憋了半天,才尴尬地开口:“落儿,对不起……” 卿落惊讶地抬眼望着他……高高在上的他,竟然会和自己道歉! 梁易玄乘势进攻,一把将卿落紧紧拥入怀中:“落儿,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刚刚才知道,你饿了几天,怪我忙着军中事务,竟然这么多天不问问你过得好不好。今后,我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你有什么不称心的,都告诉我,我一定改。你要我怎么补偿你都可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面对他,总是这样容易败阵……哪怕受了再多的委屈,只要他一说话,卿落就无法抵抗住心软……卿落,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卿落心里责备自己,这回偏不能理他! “落儿,你心里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好不好?不要憋着让自己难受。不论有什么事,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为你想办法解决。你不相信我吗?” 听平时高冷威严的他说那么多哄人的话,也挺有趣,卿落还是不回答,只听他还能说什么。 还是不理自己,梁易玄心里着急,实在不知该怎么哄他,又只能继续哄:“落儿,你不理我,你真的不信我吗?要不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卿落依旧一声不吭。 “你不理我,我也不想活了,我让你看看我对你的真心吧!”梁易玄从怀中取出一把镶嵌红宝石的护身短剑,指着自己的心口,“它早就是你的了,你不信,我只能剖开它给你看看是真是假。” “哎!你!”卿落忙倏忽坐起来一把抓住梁易玄的手,“别!” 看卿落一脸惊忧,梁易玄得意地笑起来:“舍不得我?” “你就只能仗着我担心你来耍我。”卿落不屑地转过脸去。 “落儿,你说什么?你担心我?”梁易玄从卿落身后环过他纤细的腰,趴在他的肩上蹭着他的脸,“这么说,你也喜欢我?” “非要说出来才算喜欢你么?那我不喜欢。”卿落皱着眉头,使劲试图掰开梁易玄的手。 “哈哈哈!落儿!”攻克他的心,远远比攻陷一座城甚至一个国家还令人欣喜若狂。梁易玄向前一倾,将卿落压在身下,一脸坏笑,“明明喜欢我却不让我知道,看我怎么教训你!” 越城关外,清晨 “现在兵分两路吧。”根据计划,卿宸率领大军前往越城关下虚作攻城引开蔡国守军注意,梁易玄带五百人绕走小道偷袭越城关,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梁王,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啊。”岔路口,卿宸骑在最心爱的宝马上,大义凛然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好歹是一国之君了,带那么少的人走越城关那条小路万一怎么的就麻烦了。偷袭这种有风险的事情还是让本太子帮你吧,你就去越城关下虚张声势耍耍帅得了。” “我去吧,卿宸太子更需要注意安全。”梁易玄用马鞭指指左方一条荒草弥漫的道路,一策□□骏马,“梁军前部随我走!” 卿宸暗暗观察前部五百梁军,皆是精锐。一个个精神抖擞,明显训练有素,足可以一当百。 “梁王!你要小心啊!”卿宸笑着冲梁易玄军队马后飞扬的尘土大喊,“不要全信那个姓王的!” 梁易玄听得卿宸的话,却并不理会。纵马奔驰,若孤松临风,沉着得仿佛全天下皆在掌控之中。 梁易玄已经远去,卿宸大笑着回头道:“剩下的人和本太子走了,我们去越城关下玩玩。” 梁军大营 中午时分,天色阴沉。一个瘦小的身影端着盘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御帐边。 “什么人!”门口的守卫立刻警惕地拦住来者。 “小人是奉命给晋国质子送饭的。”来者怯怯地亮了亮手中的盘子。 “进去吧!”守卫撤开手中的兵器放行。 那瘦小的身影忙一溜烟地钻进帐中。 “拜见九殿下。”放下手中盘子,进帐之人立刻对卿落跪拜行礼。 榻上卿落侧卧着,青丝散漫半垂过肩,似流水一般柔顺潺湲。远观若一尊绝美的玉雕,细看确是造化精雕细琢,每一寸都不能寻觅得半分瑕疵。 卿落抬眼一看,来者正是昨晚险些被卢来侵犯的男孩,心下明了:“你是太子的人吧。他有何计算?” “太子将有所谋划,恐殿下留在此地会有不利。请殿下尽快脱身,今夜戌时城南绿杨坡自有接应。” “知道了。” “那……就这样……”云兮抿了抿嘴,不敢再说话。 “从昨晚开始,我就有个困惑,想问问你。” “殿下请问吧。” “昨晚的事,你是自愿的?还是王中书逼你的?或者,是太子?” 云兮一惊,连连摇头:“这不是王中书故意安排的,是……” “你不用辩解,我看得明白。”卿落秀眉攒蹙,竟是少有的愠怒,“我知道他做这些是为了晋国,但我不想看到如此龌龊的方式!就算计成了又如何,也是晋国的耻辱!” “不……殿下你误会了……王中书他人很好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云兮支支吾吾地解释着,泪珠却在眼中打转,“我从小没有爹娘,如果不是他给我吃的,收留我,我早就饿死了……他是好人……” “你过来。”卿落招招手,示意云兮靠近。 云兮怯生生地走近卿落,惊讶地发现,他虽看似悠然,其实却被一条床头延伸出的银链束缚着右手。然而他好美,好淡然,恍如天上的神仙。 “其实你明明看穿,却故意欺骗自己。为什么?” “不是他逼我的……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呜……”云兮眼中久含的泪珠再也忍不住滑落,呜呜地哭泣起来。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9节 “你还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卿落轻轻拍了拍云兮。留在这里,只有阴谋,只有冷血。如果可以,卿落也希望远远离开——比深处肮脏的泥潭中,看透却无法逃脱好太多了。 “他是好人,我不要离开他……”云兮一边抽泣,一边回答,“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我死都不要离开他……呜……” 卿落望着眼前素不相识的人,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还能说什么。像这样毫无条件地相信,毫不犹豫地追随一个人,也是莫大的快乐吧。挺好。 装糊涂,也是一种解脱。可是,卿落不会。 但希望眼前这个孩子,可以幸福…… ☆、我简直在作死 越城关 雁岭重山叠峦,越城关雄踞峻岭之间,四面皆是高山幽谷,除了强行攻城,几乎无路可破。而其地势居高临下数十丈,若要强攻,也是万夫莫开。 然而过了雁岭,蔡国境内皆是平原与小丘,再也不见如此巍峨的关隘——所以,越城关向来是蔡国存亡必争之地。 卿宸率军到了关外,遥遥仰视,便已为越城关的雄伟壮观暗暗惊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虽然听得多了,真一得见,方知世上还有如此险峻的关隘。 兵马到了城下,卿宸示意手下的士兵开始叫阵。 “晋国太子卿宸在此!蔡国的孬种速速出来应战!” 雄浑的声色回荡于高耸山壁之间,平添几分空灵幽邃,冰凉得骇人。 不过多时,城上迅速架起一排强弩。城楼上,正是几日前回国都求援拒之门外的李将军。 “哈哈哈!晋国太子卿宸?”李将军站在城楼上大笑,“你才多大?没听过越城关的李将军吗?蔡国和晋国向来无冤无仇,你现在要是退兵,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不然,我这乱箭齐发,不管是谁都有来无回。” “哦?听起来很吓人啊。”卿宸回头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城楼上,笑道,“如果本太子现在回头逃走,你要是放箭了,岂不是自寻死路?如果本太子现在让人强攻,反而很有可能成功呢,对吧?” 若真如卿宸所言,晋军后退是死,只有攻城才是生路,晋军必将背水一战,士气大增,实难对付。李将军忙答道:“我可是讲信用之人!你退兵肯定不会放箭!” “兵不厌诈,本太子会信你的鬼话?”卿宸在马上神气十足地喊道,“后退只有死路一条,给本太子攻城!” 梁易玄只带了五百人走小路,剩下数万梁军皆在卢来带领下随卿宸攻城。卢来喜欢强攻,卿宸这命令下得可谓甚合心意,立刻带人毫不犹豫得前冲。 卿宸却回头给晋国将军使了个颜色,示意晋军畏缩在后,以保存实力,却放声喊道:“晋军快上,给本太子攻下这越城关!” 一时城上飞石乱箭如同暴雨冰雹,而攻城的晋梁兵士却前仆后继——尤其是梁军的勇猛异常,令蔡军惊骇不已。 晋国太子带的军三心二意,看似攻城,却又畏缩,不足为惧;而梁军攻城凶悍,尤其是那卢来简直嗜血如狂,杀人如麻,令人胆颤。这样下去恐怕很危险,李将军突然心生妙计,一边调城中所有守军支援,一边命人往攻城的云梯上泼油以火烧之。 火蛇“噌”地蹿过云梯,瞬间蔓延成一片火海。 “啊!”“啊……” 大火灼烧恐怖的“噼噼啪啪”声令人毛骨悚然,无数攻城将士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纷纷堕地——惨烈如同人间地狱。 李将军正得意间,忽然有南面城门的守军气喘吁吁地跪在面前:“将……将军不好了……忽然有一队梁军从天而降,属下们实在抵挡不住,他们即将破了南门!” “什么!放屁!”李将军不敢置信地大吼一声,心中咯噔一下。绕往南门的小路如此机密,梁军怎么可能知道!如今一边是大军攻城,一边是奇兵偷袭,自己如何抵挡! “快!你快想办法通知骑田关的王将军,只要骑田关与我南北夹击先灭了偷袭我南门的梁军,我们还有生路!快去!快去!”李将军急得直跺脚,“快快!快调人支援南门!” 梁军大营 被锁在床上,无法看天色判断时间,卿落全靠心中估算着时辰,感觉帐中的光线也昏暗了不少,想来时机快到了。 卿落正坐起来,心中有对一个人无限的歉疚。自己真的要在此时离开他吗?他一片痴心,自己还要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再伤害他一次吗? 抬起右手看了看,手腕上是雪白的银链,卿落闭上眼,气沉丹田,暗暗运起内力。 “呯!”一声金属震裂的脆响,手腕上的链子应声而断。 “噗……”毒伤刚愈,骤然用力,一时气血逆流,卿落呕出一口鲜血,立刻将嘴角血迹拭去。 和他,恐怕终是殊途。卿落翻身而起,迅速披上外衫,掀开帐子。 “站住!” 卿落刚出御帐,立刻被两柄长矛拦住去路。 卿落目光凌厉地向四周一扫而过,梁军驻守甚多,打出去绝不是好办法。跃身而起,“噼啪”一声,两柄长矛瞬间裂为两段。 而方才一踏却令卿落正好借力飞身而上,迅速踏过梁军排布如星的帐顶,如白鹤翩然飞跃而去。 如此轻功,根本就追不上,驻守军营的梁军只能干着急,眼巴巴看着卿落逃去。 绿杨坡 静谧的树林之中,幽暗的暮色已沉。 “臣王某拜见九殿下。”一个年轻男子象征性地对卿落行了礼,马上走上前掀开一旁的车帘,“在下奉太子之命前来迎接殿下,请殿下速速上车。” “你是王中书?”卿落立在原地,有些迟疑。 “正是。请殿下务必相信臣。”王中书从怀中掏出一方帛书,“臣在蔡国潜伏多年,太子怕殿下不信臣,特意写了这封亲笔书信给殿下。” 卿落接过信瞥了一眼,认得是卿宸笔迹。合上帛书,还是上了车。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晦暗,车中更是黑漆漆一片。只道是怕引人注意,不敢张灯,卿落也没有过多询问,坐在车中,车兜兜转转,绕晕了方向,掀开车帘也看不清路程。 究竟是要去哪里?卿落心中并不全信这个王中书,还是提防着心企图判断自己的位置。可惜,卿落对这一带全然不熟悉,再加上天色昏沉。被绕得晕头转向。 “要去哪里?”卿落终于忍不住问。 “殿下会知道的。”王中书平静地回答。伪装之深,甚至连一个表情也没有,说话也没有丝毫情绪。毕竟,多一分情绪,便更容易被人看透。 果然,卿落无法从他的语气中获取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他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 寻思不得,车中颠簸加上体力不支,卿落不知不觉地,竟睡着了。 醒来时,卿落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个人,笑着盯着自己。 卿落连忙坐起来,不熟悉这里的一切,更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自己这是到了哪里? “是卿宸让我照顾你几天,这几天,你就先住在这里吧。”床边坐的人妩媚一笑,带着天然的风流气质,“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谢谢……请问这是哪里?” “太子府。”蔡疏一手支着床沿,笑着靠近卿落,直到与他紧紧对视,“不过,这里是蔡国。” 卿落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自己信赖的大哥,竟会把自己送到蔡国手中!再看看周围,连陈设风格都如此陌生,与晋梁迥异……难道真的是蔡国…… “落落啊,我看你还小,就不和你卖太多关子了。”蔡疏还是不改妖娆邪肆的笑容,“梁易玄用卑鄙无耻的手段破了我越城关,还乘势威胁了我的骑田关,如此下去,我蔡国岌岌可危。相必你也清楚,梁国之强,也是你晋国之威胁。” 蔡疏媚眼微眯,继续说道:“我已与卿宸达成协议,他把你送来我这里,还请你配合我的计策。” “你们想要做什么?”果然,卿落还是太小看大哥的奸诈。他这般手段,真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我们想要做的很简单,那个梁易玄不是对你甚有意思么?”蔡疏挑眉道,“好了,我相信你很聪明。其他我就不多说了,你只要好好待在这里就行。” ☆、又是心怀不轨 梁军大营 梁易玄回营后,便是前所未有的暴怒。 看着床上断裂的锁链,与床边暗红的鲜血,梁易玄的心像被人狠狠剁碎了。 原来,还是自己太傻!他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这里,自己竟然天真地以为区区一条银链能锁住他!他却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甚至不顾惜身子! “禀告皇上,属下查了,晋国质子逃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此人。”几个侍卫像抓着一只小兔子一样,将云兮拎到梁易玄面前,扔在地上。 梁易玄的眼中怒火熊熊,盯着云兮狠狠问道:“人在哪里!” 现在的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仿佛随时就能把人撕成血淋淋的碎片。云兮吓得瑟瑟发抖,连眼都不敢抬一下。 早先,卿落让自己逃去,自己却要留下陪着王中书。现在却发现,王中书不知何时早已独自逃去,扔下了自己一个人。心死,大概莫过于这种感觉吧。云兮抿了抿嘴,什么话也没有说。 “啪!”一掌狠狠拍在桌案上,掌下的桌案瞬间裂成碎片,梁易玄红着眼怒吼道:“说!” “不知道。”云兮低着头小声回答,却充满了倔强。 “噌——”一声,梁易玄拔出腰间长剑指着云兮的咽喉:“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吓得喉咙一紧,云兮全身战栗地更加厉害。怕的满脑子都是一片空白,今天就要死了么?可是,还有什么办法求生?根本没有! 如果换做别的时候,云兮也会跪地求饶请求活命,可是现在却不能!自己绝对不能出卖王中书!王中书对自己很好,他是一个好人!自己绝对不能说出他的秘密! “不知道……”云兮闭上眼,做好了生命被一剑结束的准备。 “你们都觉得欺骗朕很好玩是不是!”梁易玄的眼色中一片血红,此怒只合用一片血色为祭品,“你们也配!” 手起剑落,一瞬之间,可怜的鲜血溅了一地。深红的液体顺着梁易玄手中泛着冷冽寒光的长剑缓缓流淌,滴落尘埃——犹如一个人孤独哀伤却难言的泪,啼成了血。 云兮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明亮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似乎想要看清什么,却早已没了焦点。 天地之大,这颗真心却无人怜惜。 晋军大营 “臣……拜见太子……”王中书“啪”一声跪倒在卿宸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 “王中书!”原本悠闲品茶的卿宸忙放下手中茶盏,“人呢?本太子的人在哪里?” “回太子……”王中书支吾许久不敢说,终于还是回答,“臣擅做主张,将他送给了蔡疏……” “什么!”卿宸“啪”一声狠狠拍在桌面上。 “呯——”桌上茶盏被震得掉地碎裂。 “你敢给本太子再说一遍!”卿宸指着王中书大吼道,“你竟然敢擅做主张把他送给蔡疏!本太子的人你也敢乱来你活腻了是不是!” “太子!”王中书抬起头,满是担忧地望着卿宸,“臣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太子你英明果断,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难道您心里不清楚只有这样做对您最有利,可是您对他下不了手,所以臣擅自帮你这么做!哪怕知道您生气要杀我我也要这么做!太子您不要总把眼光局限在一个人身上!您仔细看看您的周围,究竟谁才真正值得您珍惜!” “够了!”卿宸又狠狠一拍桌子,“你还有理了你!胆大包天为所欲为你还敢来教训本太子!” “太子!”王中书膝行到卿宸脚边,紧紧抱住他的腿,“您为什么要如此固执,他的心不在你身上,臣这几日在梁国内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已经被梁王买通,留着他对您绝无好处。” “呸!”卿宸抬起腿狠狠踹开王中书,“你个狗也配说他长短!他是本太子亲弟弟,是本太子最在乎的人;而你,本太子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太子!”王中书爬到卿宸脚边,匍匐在他脚下,“您醒醒吧!” “本太子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本太子可以忍受的范围。”卿宸用脚抬起王中书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本太子一定会亲自把他救回自己身边!而你……” 卿宸目光一暗:“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杖毙!” 蔡国太子府 太子府中一处僻静的小房间,房门紧锁,门外守卫森严。 一人身着绣金红衣,穿过草木幽深的小径,独自走到门外。 “拜见太子。”门口的守卫纷纷跪拜。 “把门打开。”蔡疏盯着门上的锁,眼中带着高傲又冰冷的笑意。 “是。”守卫连忙起身打开门上的锁。 蔡疏提起裙裾,跨进房门。 “哟,在看画啊。”见卿落坐在桌边,低头注视着手中一幅画卷,蔡疏笑着走到他面前的凳子上坐下。 他的声音听似甜美,却又诡异阴森。本在欣赏手中画卷的卿落感到一阵不适,将画放到了一边。 “你喜欢看画?”蔡疏看了看桌上的图,是一副淡雅幽深的山水画。 “嗯。”卿落不想理会他,又无处可避,只能随便答应一声。 “画中的山林有什么意思?”蔡疏笑道,“不如明天,我带你去看看真的山水。” “去哪里?”卿落明白他自然不会带自己看什么山水,定然别有企图。 “我已经派人给梁易玄送信了。”蔡疏斜倚在雕花檀木桌上,靠近到卿落面前,笑着问,“请他明日一个人到骑田关外茂林来。茂林可是有崇山峻岭,草木繁茂,我带你去欣赏欣赏?” 哪里是欣赏山水,他分明是布下天罗地网在等着算计玄吧!让他只身到你安排的地方,显然是入你的圈套,谁会傻到自愿送死?卿落不屑地别过脸去:“你把人当傻子吗?” “哈哈哈。直的钩子也会钓上鱼来,关键的不是手段,重要的是我的诱饵。”蔡疏胸有成竹地收拢掌心,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你不要太小看自己,我相信他对你很有意思。” “你不觉得这很幼稚吗?”卿落嘲笑道,“我和梁易玄非亲非故,他为何要上你的钩?” “你要相信,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再成熟的人也会变得很幼稚。”蔡疏笑着摇摇头,伸出一只手轻轻往卿落下|身游走,“你别装傻啦。” 如果不是双手被铁链锁着,卿落一定已经毫不犹豫地一掌打到他半死,而现在自保都困难,只能使劲推开他的手。 “真有意思。你说,”并不因为卿落的抗拒而消停,蔡疏坏笑着看着卿落,一边对卿落伸出另一只手,“如果我今晚就要了你,梁易玄会怎么样?” 卿落惊愕地看着蔡疏,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卿落慌忙起身躲避开蔡疏不怀好意的手。 “哈……”蔡疏站起来,笑着步步紧逼,“有意思。你和梁易玄做过没有?竟然如此青涩……不如我们再来熟悉一下房中之事。” “蔡疏!你……”卿落羞愤交加,被逼得不停后退,直退到墙边。 “哈哈哈。”把人逼到墙角,蔡疏笑着靠上卿落的身去,“梁易玄的相好,我特别有兴趣玩玩。” “你走开!”卿落猛然推开蔡疏,跑到门边,却又无处可逃。 “别跑啦,你能跑哪里去!”蔡疏上前一手从背后搂住卿落。 “啊!你……”被铁链拽着,卿落的手无法伸到身后,便使劲一推手肘,狠狠打在蔡疏的胸口。 “啊!”蔡疏痛得捂住胸口,后退两步方才站稳,笑了笑,“还挺厉害,有意思。” “蔡疏,你别再动手动脚!”卿落站在原地,戒备地盯着蔡疏,“你身为蔡国太子,竟然如此无礼。” “礼啊,那是做给别人看看的。”蔡疏依旧笑着步步紧逼,“不过我不介意与你行周公之礼……” “你……”想不到他如此无耻,卿落哪里听过这样的话,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驳他,只能不停后退,“你别过来……” “别那么带刺儿,多美好的事情,应该好好享受我们的好事儿。你说是不是?”蔡疏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靠近卿落,某个蠢蠢欲动的部位竟然已经因为兴奋顶起了身前的衣物。 一退再退,终究不是办法,卿落明白他断然不会放过自己——要自保……只能先发制人……想到这里,卿落抬起腿向他某处狠狠一踹! “啊!”蔡疏痛得泪流满面,捂住那处跌在了地上,咬着牙半天没有力气说一个字出来。 卿落防备地站着看了他一会儿,看样子不是装的。 自己若不逃出去,就会连累了玄,而现在正是一个机会!尽管外面都是守卫,但也不能束手待毙!卿落扯了扯手腕上的铁链,内息紊乱运不上力,根本无法挣开。来不及多想,卿落还是毫不犹豫地冲到门口。 门外的守卫连忙戒备,团团围住卿落。 卿落动不了手,扫视周围看准突破口,冲外猛然一翻,以足为攻,踢到一片人。 多日没有进食,加上还带着内伤,卿落再次站稳,感到一些强烈的头晕目眩,差点跌倒在地。 既然到了这一步,撑不住也只能强撑着抵挡四面八方的围攻。卿落一仰,一柄利刃从鼻尖擦过。能感知到背后狠狠打来的一棍,无法用手,卿落只得顺势向后一翻。 这一翻,卿落眼前一黑,不住后退几步。 勉强站定时,一柄长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一定会来救我 “啧啧啧。果然是卿万里的儿子,跟他爹一个样。”持剑之人上下打量着卿落,讪笑道,“锁着还这么厉害。” 四面的利器齐齐对着卿落。卿落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说话者。 “你给我小心着点。”蔡疏扶着门框站在门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着卿落,“别给弄死,我还有用呢。” “太子请放心吧,”持剑之人笑道,“把他交给属下,属下不会弄死他的。” “哈哈哈。”蔡疏笑道,“高舒啊,我可真不信他到你手上还能活着。” “太子还要用他引梁易玄呢,属下怎么会破坏太子的大计。”高舒狠狠地盯着卿落,“不过是,和他算点小账而已。” 蔡疏刚要发话,便有小宦官跑到跟前说了些什么。蔡疏转而对高舒笑道:“我有事入宫一趟。人别弄死就行。其他的,随便。” 蔡国,安昌宫,承欢殿 殿中侍奉的宦官都自觉地停在殿外,唯有蔡疏独自走进殿门。 殿中灯光昏暗,蔡疏沿着熟悉的道路往内走。熟悉的陈设,熟悉的味道,令人实在感到厌倦。 “啊……小疏,我可真想你……”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双手,搂住了蔡疏的腰,沾满唾液的舌头在他脖颈上肆无忌惮地舔起来,“这么久才来,等急我了……” 【以下内容已删减】 太子府,地牢 一条铁链穿过双手上锁的链子的中间,将卿落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只有脚尖勉强触到地面。一身鲜血淋漓,混着水滴滴答答地沿衣角滴落。 “小小年纪,是谁教你这么一声不吭?嗯?”高舒用带血的鞭子挑起卿落的下巴,看着那张倾绝人间的略感熟悉的脸,真是耐人寻味。 卿落摇头甩开令人不适的挑弄,并不理他。 “我赌你肯会开口,你信不信?”高舒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折叠整齐的粉色帛帕,明显珍藏得很好。仔仔细细地摊开在卿落面前,“认不认识这个字迹?” 卿落看了看那帛帕上的字迹,渐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认出来了?”高舒宝贝地将帛帕收好,再度藏进自己的怀中,原本冰冷的脸上挂起一丝温存,“没错,这就是姜娴露,我的露露写给我的信。” 多年没有人再提起母妃的名字,卿落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究竟是谁?他身上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们姓卿的没有一个好东西!”高舒脸上的一丝温存转瞬即逝,转而一脸厌恶地瞪着卿落,“我就知道卿万里是个白眼狼!她当初偏要选择卿万里……我也是傻,为了成全她,就一个人离开了梁国,到了蔡国,想要默默祝福她,重新开始自己的一生……谁会想到,卿万里,这个狗贼!” 说到“卿万里”三个字,高舒狠狠咬牙,抬起脚重重跺地面,仿佛卿万里就在他的脚下任由踩死:“个狗!” “还有你!”高舒指着卿落,大骂道,“露露是不是梁国的细作我不知道吗!她那样天真无邪,那样温柔善良,她哪里是什么细作!卿万里有什么证据说她是细作!分明是喜新厌旧杀人灭口!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卿万里杀了你亲娘你还要摇头摆尾做他的一条走狗!真够不要脸!真够恶心!卿万里给你荣华富贵就让你丧尽天良了是不是!狗崽子!” 卿落蹙着眉看着高舒,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似乎在痛苦回忆中挣扎,有似乎在隐忍着难忍之事。 “你怎么不反驳我?没有办法反驳是不是!我恨不得挖了卿万里的心下酒!把你个狗崽子扒皮抽筋千刀万剐!”高舒对着卿落狠狠一踹,“你全家都该死!” 卿落咬了咬苍白没有血色的下唇,头脑中一片空白。母妃不是梁国的细作?父皇喜新厌旧诬陷她杀害她?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吗?自己这么多年究竟在做什么?对着杀母仇人摇尾乞怜?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高舒稍微冷静了些,决定好好为他心爱之人澄清:“你也知道娴露是什么身份吧?她是梁国贵族姜氏之女,从她高贵的出身开始,她就是不可能当细作的!还有,卿万里说她是细作,她给梁国了什么?害了你们晋国什么?害过你们晋国一分一毫吗?你不动脑子想想!你们觉得她是细作,良心都给狗吃了吗!” “可是……”卿落双手紧紧握着拳,全身都在剧烈发抖,“母妃,她说……” “她说什么!她说了什么!”高舒一把抓住卿落的衣襟,“告诉我!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是梁国的细作……罪有应得……叫我不要恨……”卿落眼中泪光闪烁着,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称呼那个人。是“父皇”,还是“卿万里”? “哼!你也信!”高舒把卿落往后狠狠一推,“你不会动脑子想想!她那么善良,她只是不想你活在仇恨中罢了!” 卿落心头惊雷一震!这么多年,自己也不敢相信母妃是细作。可是因为母妃临终的话,自己没有恨,选择过在那脆弱的蒙蔽之中,不怀疑父皇赐死母妃的缘由,尊敬父皇,不敢违抗……这一切,真的是因为母妃不愿意让自己活在仇恨之中而已吗!母妃是那样无辜,蒙受那么多年不白之冤!她那样爱自己,希望自己活得不要那么累!而自己是怎样的没有良心,竟然一直把她当做罪有应得!自己是何等可笑,竟然把杀母仇人当敬爱的父皇! 八年积聚的震惊、愧疚、仇恨……在心头剧烈碰撞,将心撞得四分五裂。卿落勉强支撑身体的脚尖已无法再支撑自己,全身重量都到了手腕上硌人的铁环,连带着铁链都剧烈地颤动。 看卿落如此震惊,想来是被卿万里蒙蔽多年才幡然醒悟吧!看来还有希望为娴露讨回公道!高舒看着卿落,问道,“我就问你一句,还想不想为你娘报仇?” 卿落咬着唇,半晌没有回应,内心有无数的势力在剧烈挣扎。终于,斩钉截铁地掷出一个字:“要!” “明日蔡疏去茂林,我会找机会放你走。”高舒趴在卿落耳边轻声道,“希望你别忘了自己说的话。”咬牙切齿,“为娴露报仇!” 梁军大营,清晨 台下将士正在演练,一个个精神抖擞,训练有素。梁易骁挺立在台上,指挥台下将士迅速整齐地变换阵法。 将士整齐有力地奔跑扬起动人心魄的尘土,整齐排列出新的方阵,又在指挥下迅速变换…… 若是往日,梁易玄会亲自与他们一同训练,并且高兴地鼓励一番。不过今日,只是坐在台上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落儿在蔡疏手中,不知安危。蔡疏、未时、茂林……太多复杂的因素交织在一起,令梁易玄心乱如麻。 落儿是被王中书送到蔡疏手中,卿宸杀了王中书,撇清了与此事所有的干系,一切死无对证。落儿处事向来谨慎,除了卿宸,恐怕没人能让落儿逃出军营,甚至落入蔡疏之手。蔡疏此时又拿落儿的性命相胁,难道是卿宸明里和梁,实则亲蔡? 落儿;不能不顾;茂林,必须要去。但是倘若卿宸真与蔡疏有谋,自己只身犯险,偌大梁国该怎么办? “易骁,过来。”梁易玄现在只能想到这个人。 “停!”梁易骁命令台下将士停下训练,连忙跑到梁易玄面前,“皇兄,什么事?” 梁易玄的声音不大,而且竟有些沙哑:“让他们解散,我有话和你说。” “嗯,好。”梁易骁起身前去解散了军士,又跑到梁易玄面前蹲下,“皇兄,我在听呢。” “好。”梁易玄回了神,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严守营寨等我回来。” “行啊!”梁易骁拍拍胸脯,“这点小事没问题。” “如果,我三天之内没有回来。”梁易玄顿了顿,把声音压得更低,“那你便称我已回梁国,迅速撤军回到关内。如有晋军或蔡军追赶,你就从容应战。我来时已早有准备,一切自有接应。回到梁州,你再与太后商议大事。” “皇兄……你这什么意思啊……”梁易骁被说懵了,挠了挠头,“你三天之内不回来要去哪里?我回去和太后商议什么大事啊?皇兄,别是你要一个人去找卿落吧?你别傻啊……” “不必多言。”梁易玄凝重地看着梁易骁,“按我说的做。” “皇兄!我是为了你好!你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带上我!我一个人去也行!我帮你去把卿落找回来好不好!你可是梁国的皇帝,你要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梁国怎么办……” “易骁,”梁易玄起身,拍了拍梁易骁的肩膀,依旧不容抗拒地说道,“按我所言。” ☆、和他一起逃走 茂林,未时 梁易玄骑马到了林外,似乎可以嗅到林中的杀机四伏。林中小路狭窄,但勉强可以走马,梁易玄谨慎地驱着马进入林中。 沿着蜿蜒小路穿过密林,梁易玄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很明显,自己正在走进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只是,想到落儿,便不能回头。 穿过小路深入密林,到了一片略为开阔的地面。梁易玄停住马,向周围观望。 “哈哈,”蔡疏拍着手从林中突然出现,身后是大队人马,“梁帝还真准时啊。” “人在哪里?”梁易玄眉头一拧,目光迅速扫过可见的所有人,却没有发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人么,你自然会看见。”蔡疏笑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条件?”梁易玄面色阴沉地看着他,“说吧。” “爽快!”蔡疏取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协议,命人递给梁易玄,“这是一份协议,很简单,只要梁帝签个字的事儿。把越城关还给我蔡国。另外,蔡国觉得土地太少,梁国靠近蔡国那十八座城池土地甚是富饶,蔡国希望拿来做耕种之用。如此小事,梁帝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么?” 送协议的人捧着蔡疏的协议,跑到梁易玄的马前。梁易玄刚要接过,那人却突然“砰”地倒地身亡,协议也掉落在地。 “梁易玄!你耍的什么阴招!”蔡疏立刻戒备,四周□□手齐齐把弓箭对准梁易玄,“一点诚意都没有!” 梁易玄一怔,这蔡疏又在耍什么把戏? “蔡疏太子,你真看得起我。我哪里能值得梁国十八座城池?” 头顶传来的声音使蔡疏一个激灵,抬头一看,树上竟然站着一个人!而此人不是还被自己关在地牢里么! 到了这一步,不论如何不能让梁易玄活着离开!蔡疏立刻下令:“放箭!” 卿落从树上一跃而下,在箭矢抵达之前把梁易玄扑下马,一同滚在地上。 瞬间,梁易玄方才骑的骏马已倒地身亡,身上不知插了多少箭。 意识到梁易玄已经变了位置,蔡军立刻改变方向,箭矢纷纷往地上的人射去。 卿落搂着梁易玄在地上翻滚,箭矢“嗖嗖”在身边擦过,一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如此躲避自然不是办法,奈何卿落没有力气拉着他逃脱包围。 眼看卿落扑在自己身上,临近几支箭已绝无逃脱的可能,刚反应过来的梁易玄一翻身毫不犹豫地将卿落压在身下。 背后一阵猛烈的刺痛,梁易玄一手狠狠拔出几支带着血肉的箭,一手拉住卿落的手一跃而起。 带着卿落加上箭伤,梁易玄虽然借着高枝头跳出弓箭手的包围,却终究出不了蔡军的包围圈,更出不了树林,只能拉着卿落在林中往外围跑。 “快追!别放跑梁易玄!”蔡疏安排一面派人堵住茂林北面回往梁国方向的所有通道,一面派人在林中仔细搜索追捕。 树林虽然不利于逃脱,但也是躲避蔡军很好的屏障。卿落一边和梁易玄借着树林隐蔽小心避开林中罗网,一边拉着他往南面蔡国的方向跑。 “落儿,南面是蔡国。”梁易玄拉住卿落,“岂不是自投罗网?” “可是北面道路狭窄,通道更少,蔡疏一堵截就皆是死路。”卿落道,“南面有一条河,想来往南蔡国追兵会少。何况,他们一时也不会料到我们会往蔡国跑。” “嗯。”梁易玄觉得卿落说的在理,北面回梁国的方向定是重重追兵堵死,也许往南进入蔡国反而才是办法。 卿落拉着梁易玄一路往南,似乎对这一带十分熟悉。 “发现了!在这里!” 突然听得身后一声大叫,梁易玄知道事情不妙,弯腰拾起一根树枝飞快掷出,直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蔡军如果已经听到声音,恐怕马上会追来。”梁易玄道,“我们要马上想办法藏身。” “很快了!”卿落拉着梁易玄继续往南飞奔。 南面树林尽头没有路,是丈高的断崖,崖下是湍急的河流。 “落儿?”这不会就是你说的河吧?蔡疏是不会想到我们往这边跑,可是我们往这边跑只是死路一条啊。梁易玄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可爱的落儿,真是太能折腾了。 “玄,对面就是蔡国骑田关内。”卿落望着十数丈外遥遥可见的对面,转头对梁易玄道,“我们只要到对岸,就摆脱追兵了。” 北方梁国少水,梁易玄向来不谙水性,顶多就是在水中不淹死而已。面对如此湍急而宽广的河流,自己估量也是不能活着渡过对岸的。何况箭伤似乎越来越痛了,痛得没力气。只是,现在别无他法——陪着这个人,就算葬身此处也认了! 生于南方深谙水性,卿落胸有成竹地望着梁易玄:“我们一起去对岸好不好?” “好。”梁易玄拉紧了卿落的手,“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 “嗯!”卿落望着水面,也攥紧了梁易玄的手。 “一……二……三!” “呯!”本就湍急泛着白浪的水面溅起一阵碎碎的白珠,倏忽便归于本来的状态。 耳边只充塞着急流轰鸣声,水流的巨大力量将人重重往下游推去。卿落知道梁易玄生长在北方不谙水性,一边紧紧抓着他,一边手脚并用,使劲往对岸游去。 起初梁易玄还紧紧拉着他的手,随他一起用力往对岸游。到了河中央,卿落发现他的手渐渐松了,也没有动一下。 卿落心中一紧,忙伸手探他脉搏。不是溺水,而是毒发。刚才的几支箭竟然有毒!卿落的心咯噔一下凉了半截,若不及时救治,到时恐怕神仙也回天乏术。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游到对岸再想办法救他!为了防止他昏迷中溺水,卿落用左手托住他的下巴,保证他的顺畅呼吸,右手配合着脚拼命往对岸蹬去。 与水斗争是一件极其耗费体力的事,卿落本饿了几天就没有力气,加上水流湍急,托着梁易玄游得十分吃力。 对岸还有几丈,对于平时的卿落只是倏忽之间的事儿,现在却不得不空望眼前的对岸,似乎怎么也到达不了。精力的极度虚脱带来巨大的困意,卿落使劲摇摇头,抹一把满脸的水,准备继续奋力往对岸游。 突然,脚边似乎触到一个光滑又有些黏腻的东西。卿落心中一惊,迅速抽出衣中的短刃。 小腿处一阵尖锐的刺痛,似乎有什么利器深深扎进了肉里,卿落举起匕首,回手向水下猛刺。 一抹血红色泛起,卿落不知是水下那东西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嘶……”似乎咬得更深了,卿落痛得不禁深深吸了口气,一头猛钻下水面。 一手还要托着梁易玄,卿落从水中回头一看,不禁傻了眼。 那是一只见所未见的巨鱼,锋利的牙齿深深嵌进自己的肉里,自己的一条腿都在它口中。刚才的一剑,根本不足以阻止它把自己当做食物。 卿落毫不犹豫得再次举起匕首,从它上唇狠狠插入它的口腔。 那东西暴怒起来,张开大口向卿落的手狠狠咬来。 卿落竖起短剑,猛然向它的下牙龈刺入。利刃刺穿了它的下颚,眼前一片浑浊血色,又瞬间被水流冲散。 抵住它上颚的剑柄显然不够长,一排锋利的牙齿尖端还是刺穿了卿落的手臂。 卿落紧握手中的短剑,将它下颚狠狠划开。 那鱼痛苦扭动着,合不上自己的嘴再次咬人,便冲着卿落狠狠撞来。 毕竟是水中之物,它在水下的速度不是人可以比的。卿落只能拉着梁易玄,猛然向水底一沉。 只差分毫便不知后果有多可怕!那鱼在卿落微上方猛冲而过,卿落仰起头,举着匕首向那巨鱼雪白的肚皮上最脆弱的部位狠狠刺入。满眼血红在水中蔓延开来。 梁易玄已经不知呛了多少水,卿落忙托着他浮出水面,使尽最后的力气冲向岸边。 好在临近岸边,水越来越浅,冲击也不似之前那样猛烈。到了水正好没过膝盖的深浅,卿落站起来,把梁易玄扛在肩上,踉跄着往岸边走。 岸边又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卿落吃力地扛着梁易玄,只希望尽快找到安身之地,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自己本就没有力气,加之腿上又受了伤,卿落扛着梁易玄,可谓举步维艰。 “砰!”卿落脚下一软,重重扑倒在梁易玄的身上。 梁易玄闷哼一声,背后的伤被摔在地,加上卿落的猛然一扑,双重打击下竟痛醒过来。 “玄……”卿落本摔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声音,忙抬起头,“你醒了?” “嗯……落儿……”梁易玄伸出手,抚了抚卿落的脸,发现自己和他浑身都湿漉漉的。已经从河里上来了?自己是怎么了? “我们在哪儿?” “我们已经到了对岸了,玄。”卿落趴在他怀里,累得不想起来,“我好累……” “辛苦你了……”梁易玄搂着卿落,抬眼看阳光从叶间细细碎碎穿过,投下疏疏密密忽闪忽闪的光点,明媚活泼得自在。那么一瞬间,只想搂着他永远躺在这里,不再起来。 卿落摇摇头,趴在他的胸膛,安静地闭上眼。实在,太累了…… ☆、我是个幼稚鬼(上) 卿落再醒来时,一阵阵令人战栗的寒意透骨袭来。 周围已是一片漆黑,自己还趴在玄的身上。感到全身都像着了火,却又冷得发抖,定是湿着身子趴在野外受了凉,卿落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却忙摸索着拉起他的手,去探脉搏——冷热相激,毒气上涌……卿落不禁内疚,自己怎么就在他最需要及时治疗的时候睡着了呢!绝不能再耽误! 全身冷热相交,软弱无力,卿落勉强起身,几乎站不稳。俯下身子抱住梁易玄的腰,艰难地往肩上一扛……卿落几乎是拼尽性命站起来的,一站起来就是头晕目眩,哪里还分得清东西。 然而绝对不能停留在这里等死,一定要走……带着玄走出这里……卿落告诉自己,走下去,一定会有希望的,为了玄,千万不要放弃。 扛着梁易玄在肩上,卿落浑浑噩噩、没有方向地走,不知走向哪里,也不知走了多久。 一片无穷的黑暗与绝望中,卿落竟然看到远处有隐约的灯光闪烁。莫不是虚脱过度产生了幻觉?可是,不相信希望,又如何能得到希望?卿落决定朝着灯光的方向走去,抓住一丝渺茫的希望。 向着灯光渐渐走近,卿落惊喜地发现,眼前竟然是一座简陋的小茅屋。 卿落不知哪来了力气,忙快步上前敲门:“有人吗?” 不一会儿,门被“吱”一声打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从门缝中探出头来。 “老伯,我和我……哥哥在林中迷了路,可不可以……”虽然不是养尊处优,卿落毕竟是一国皇子,从来没有求过借宿,面对这样的处境,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求人。 “啊……可以!可以!”卿落虽然没说,老人似乎已经明白卿落的意思,连连点头,忙把门打开,“孩子,快进来吧。” “谢谢!”卿落忙向老人鞠了一躬,扛着梁易玄走进小小的茅屋。 “啊呀。你哥哥这是怎么了?”老人走近昏迷不醒的梁易玄。看到一个年轻人面无血色沉沉不醒,就如同担心自己的孩子一样,“他好像是病了吧?快把他放床上。我去给你弄点热水。” “谢谢。”卿落把肩上沉重的梁易玄放下,身上总算勉强轻松了些。然而这颗心却没有放下,忙再次去探他的脉搏——情况虽然不好,却好在没有恶化。 “水来了。”老人端着一盆热水进了房,水盆边缘上挂着一块雪白的毛巾。把水盆放在桌上,毛巾在水中浸湿拧干,再递给卿落,“毛巾是新的,干净。给他擦擦。” “嗯。谢谢。”卿落忙用双手接过毛巾,又鞠了一躬,才坐到床边,小心地掀开梁易玄的衣服。 身后的箭伤被水长时间浸泡,加上箭头上的□□,使得伤口血肉模糊,皮肉溃烂,青红又泛着一片惨白——简直惨不忍睹。 “啊呀,怎么还受伤啦?”老人忙跑近了看看梁易玄的伤,再打量打量卿落,开口道,“我看你们的穿着打扮像有钱人,是在树林里遇到强盗了吧?还把他射伤了?” “嗯嗯。”卿落点点头,“是的……” “唉!丧尽天良啊!”老人叹了口气,摇摇头,“这年头的强盗越来越多,越来越猖狂了。蔡国啊,恐怕不行咯。” 一个蔡国人,却说自己的国家不行了?卿落心中疑惑,也来不及细问,只是低头仔细擦拭着梁易玄的伤口。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10节 处理干净了淤血,然而□□却还在扩散——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银针止住毒,再把那些□□侵蚀的肉,一点点剜掉。 79处理干净了淤血,然而□□却还在扩散——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银针止住毒,再把那些□□侵蚀的肉,一点点剜掉。 卿落取出七根银针,在床头烛火上炙烤,找准穴位,一根根扎入梁易玄的经络,遏止毒性的蔓延。 “嗯……”一阵一阵钻进肌肤逐渐深入骨髓的刺痛,梁易玄抓紧了身下的被褥,猛然睁开眼。 “玄?”卿落忙按住企图起身的梁易玄,“不要动,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几支箭而已。”梁易玄毫不在意背上的伤,抓过卿落的手,“只要你陪着我,我就没事。” 卿落忙抽回手,不好意思地对一旁的老人笑了笑。 梁易玄这才发现一旁有人,忙放开了卿落的手,也有些不好意思。 “嘿嘿。”老人似乎什么都懂地笑笑,“你们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们做晚饭去。你们聊,你们聊……” 看老人转身出了房门,梁易玄轻声问道:“落儿,那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玄,这里是那位老伯的家。他帮了我们……”卿落转过头看看梁易玄背上的伤口,还是揪心,“玄,那些箭上有毒,你背后的伤有些溃烂,需要把它们剜去。” “哦?”梁易玄笑道,“有毒?那就剜了吧!” 卿落掏出一把短剑,仔细在清水中洗净,细细在火中灼干,小心翼翼地靠近梁易玄背后的伤口。 “没事,别紧张。”梁易玄笑着安慰道,“随便来就好。” “怎么能随便来?”这样的伤并不足以让卿落感到恐怖,可是看着他的伤口,卿落的手却微微颤抖,迟迟下不了手,“玄,会很痛,你……” “没关系。”梁易玄淡然地笑道,“手抖了顶多就是多流点血,你放宽心吧。” “不要胡说。”卿落举起短剑,稳了稳手,轻轻靠近梁易玄背上狰狞的伤口。 切着伤口的边缘,一点点推入,卿落的手没有颤抖,心却在剧烈地颤抖。 “落儿别紧张,一点感觉都没有。”梁易玄咬着牙勉强地笑了笑,“不用这么小心,随便点,你开心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别逞强。”卿落小心翼翼地剔出一块血淋淋的溃烂得惨不忍睹的肉,放进一旁准备好的盘中,心疼地看看梁易玄,“你痛就说吧,我又不笑你。” “有你在,我怎么会觉得痛呢。”梁易玄皱了皱眉头,背后又是一刀痛得他深吸了一口气,却笑道,“再深些我也不觉得痛。” “你就知道骗我。”卿落又一刀切下,发现溃烂比想象得还要深,只能再深,已经可以看见森森白骨。手中已经娴熟不怕了,可是一看他的伤口,心里就颤抖得厉害,“玄,你别强忍着……” “嗯。落儿,你在就好。”梁易说完话,忍不住咬住牙握紧了拳头。 “我给你讲故事吧。”卿落突然想到,转移他的注意力也许能让他少些痛苦,“你要听吗?” “好啊。” “嗯。很久很久以前……” 第二天,清晨 卿落不记得昨晚何时枕着手臂趴在床边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原本昏昏沉沉的头疼也好了些。 树林里隔绝人烟,清晨格外清新宁静。卿落借着小窗透过的微光,看梁易玄睡得很好,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已经不像昨晚那样滚烫了。 看着他,一直看着他,不觉就痴痴地笑了。卿落意识过来时,虽没有被人看到,自己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孩子,起这么早啊。”屋外正在菜地里弯腰拔草的老人笑着对卿落点了点头。 “老伯好。”卿落忙对老人一鞠躬。 “我还在拔草,早饭还没做。”老人笑呵呵拍拍手上的灰尘,“该去做早饭啦。” “有什么能帮您的吗?”卿落看老人拔了一半草,便忙着去做饭,提议道,“我帮您拔草吧。” “哈哈哈,不用不用。”老人笑着摇摇头,“一看你就是出身好,哪里会干活?看你也挺累的,还是歇歇吧。” 虽然真的不会,不过卿落还是希望自己能帮上忙,便瞎说道:“我会的,我在家经常干,闲着挺无聊的。” “哈哈那好吧。那我就去做饭。你随便玩吧。”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哪里可能干过活,老人心里不信,不过估计他大概是年轻人的好奇心作祟,就让他玩玩吧。老人拍拍卿落的肩,伛偻走进屋子。 卿落走到田垄上,蹲下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也不认识老人种的是什么,不过,田中间那一排整齐茁壮的应该就是老人的菜,只要拔去剩下的杂草就是了。 对于卿落来说,拔草是一件新奇又有趣的事情。拔出一把草,观察观察它们都长什么样子,丢到一旁,再拔一把…… 卿落在其中发现了一些可爱的紫色小花,便用手指把它们挑出来单独放到另一边。 拔完一排杂草的时候,卿落放在一旁地小紫花也有了一把。 卿落拿起放好的野花闻了闻,没有花香馥郁,有的只是芳草的清新。这是卿落最向往的生活,多自在,多有趣,多惬意…… 卿落握着手中的紫色小野花站起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树林中的清晨,好宁静,宁静得能听到林中此起彼伏的悦耳鸟鸣;好清澈,清澈得能闻到空气中泥土混着草木的清芳。 手中这束花,没有艳丽繁复,有的只是简单自然。简单自然是这样美好,可想保持这美好却总难如愿。 卿落喜欢这束花,胜过喜欢这十六年来见过的任何奇花异草。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就想到一个人——这么美好的小花,玄也会喜欢吧?进去给他? “在做什么?” 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卿落忙转过身,背手把小花藏在身后:“你怎么起来了?” “我说过有你在我就没事啊。”梁易玄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卿落的头,“我醒来看不见你,自然要寻你。” “我就出来走走,”卿落笑着凑近梁易玄,“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梁易玄一副淡定的样子。习惯了别人主动告诉自己,很难表现出追问的浓厚兴致。 “你一点都不好奇。”卿落撅了撅嘴,“那我不告诉你。” “好好好,我很好奇!”梁易玄故意瞪大眼睛做出一个好奇的表情,伸手使劲摇了摇卿落,“我好好奇!快告诉我!” 卿落笑了,神秘兮兮地取出身后的小花:“喏,你看,小花。” ☆、我是个幼稚鬼(下) 卿落笑了,神秘兮兮地取出身后的小花:“喏,你看,小花。” “给我的吗?”梁易玄伸出手,要接过卿落手中的小花,“我喜欢。” 梁易玄差点碰到花的时候,卿落又眼疾手快地将小花收到身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才给你。” “我的小落儿还学会谈条件了?”梁易玄笑着敲敲卿落的头道,“说。” “你收下这束小花,以后不能再欺负我。”卿落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梁易玄。 一看他的眼,梁易玄顿时怔住,不知心中是心痛还是欣喜更多。他的心是有多纯净,还能在经历那么多炎凉后保持这样的纯真?他到底埋藏了多少苦在心中,才能这样真心地笑?他是真的完完全全相信了自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梁易玄一把将卿落搂紧怀里不住抚摸:“傻落儿,以后不光我不能欺负你,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快把你的小花给我!” 梁易玄的手中握紧了卿落的小花,卿落相信他会紧紧握着,他会好好珍惜,放开了自己的手,放心地把它交给他。 在梁易玄的怀里趴了一会儿,卿落忽然瞪大眼睛,拍了拍梁易玄:“你快看!你身后有一只好肥的鸟!” “啊?”梁易玄放开卿落转过身,看见身后菜地里一只灰色的肥鸟在菜地里低头啄食。 “哈哈。”卿落表现出少有的兴奋,高兴地拽着梁易玄的手,指了指菜地,“好久没有吃肉了,我们抓住它来吃好不好?” “好啊。”梁易玄冲卿落使了个颜色,拉着他悄悄逼近菜地中那个低头认真啄食的小东西。 那鸟虽然肥,毕竟是灵敏的野物,迅速察觉了两个人的悄悄逼近,展开双翅飞上了院子里的枣树枝头。 卿落的目光随着鸟迅速落在了枣树的枝头,往日的他可以一跃而上,现在只能抬头望着。 “我上去把它抓下来。”卿落走到树下捋起袖子。 “你上去,它不是还会飞走么?”梁易玄笑着拉住卿落,“我帮你抓住它。” “我自己来。”卿落推开梁易玄,借着树干蹿上树的最低处的枝,攀着稍高处的枝条一步步往上爬。直到小鸟停留的枝上,卿落小心翼翼地趴下,手抓着小枝,一点点轻轻逼近小鸟。 趴在指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卿落的左手轻轻往前够一分,右手再轻轻往前够一分…… 梁易玄在树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若说从前觉得他是循规蹈城府深邃的晋国皇子,后来和他经历的事儿越多,越觉得他其实也还是个天真可爱调皮贪玩的孩子罢了。 只差一尺就要够到它了!卿落冲树下地梁易玄开心地一笑,越加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下身,让自己的膝盖支撑在枝上,手扶着头顶的树枝一点点抬起上身,做好猛扑上前抓住鸟儿的准备。 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眼前这只鸟身上,卿落做好准备,倾尽最快的速度猛然扑向指头的小鸟。 “哗——”卿落扑倒小鸟的一刹,还来不及喜悦,由于全力扑在枝头,一个不稳便栽下了树。 “落儿!”梁易玄一跃接住扑下树卿落,稳稳落在地上。 那样从树上摔下来真是危险,梁易玄心有余悸地看着怀里安然无恙的他,依旧忍不住问道:“没事吧?” 卿落摇摇头,满脸委屈地对梁易玄说道:“它还是飞走了。” “我去帮你抓回来。”梁易玄放下卿落,就要帮他抓鸟。 “玄!”卿落拉住梁易玄,摇摇头,“其实,我并不想吃它。我只是,好久没有抓鸟了。” “喜欢抓鸟?”梁易玄拍拍卿落的头,不禁笑起来,“我看别人抓鸟都是设个机关等鸟儿自投罗网,你捉鸟的方式真新鲜。” “那样要等好久才能抓到鸟吧。”而且容易被父皇发现自己又贪玩,免不了一顿责罚……卿落连忙避开想到那个人,笑道,“直接抓多有趣呀,我以前在宫中无聊的时候,就抓小鸟玩,然后再放他们走。这个过程,就当它在陪我玩,多好。” “要鸟来陪你玩,宫中没人陪你玩么?”梁易玄不禁疑惑,他从前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竟然百无聊赖到需要鸟儿来陪他玩? 卿落黯然,摇摇头。 “好了,落儿不难过。”梁易玄忙把卿落搂进怀里,“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再让你孤单。你不许再捉鸟玩,要陪着我。知道么?” 卿落点点头,静静趴在梁易玄的肩上。这一刻,除了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美好,什么都不愿多想。 茅屋,早晨 梁易玄拉着卿落回到茅屋之时,老人早已准备好早餐。 昏暗的小屋子里,老人独自坐着,见他们来了,忙站起来指指桌旁的空位:“回来啦?快坐。” “谢谢。”卿落笑了笑,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与梁易玄在桌旁坐下。 老人端起碗,笑呵呵地指指小木桌上摆的几个菜盘:“家里穷没什么好东西,早饭就做了点自己挖的菜,你们尝尝啊。” “谢谢。”卿落端起碗,碗里是一种他不认识的各种粮食混杂在一起的东西,挑了一筷子入口,粗得差点咽不下去。 “哈哈。这个饭还好吃吗?”老人笑着问。 “嗯嗯。”卿落点点头。 “挺好吃。”梁易玄淡定地把碗中食物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送,吃得不紧不慢。 “你们会吃就好。”老人笑着点点头,“我没啥吃的,只能有啥吃啥。” “老伯你为何一个人住在这里?”梁易玄放下空碗问道。 “唉!”老人摇摇头,“我也是……一个人偷偷住在这里啊,不能给官府知道了啊。” “为什么?”卿落问罢,低下头继续努力一点点消灭碗里难以下咽的东西。 “一个人偷偷住在这树林里,难吃也好歹还有点东西吃,”老人道,“要是住在外面,交这个税那个税的,早就饿死了。” “税赋很重么?”梁易玄问。 “唉!”老人叹了口气道,“你们有钱人不知道我们的苦啊。我每年的粮食还不够交税的。尤其是最近打仗起来,税就更重了。还好我早几年躲进了这树林里来,过得还好一点。听说我从前村里那些邻居,好多逃到临近的梁国去了,剩下的,差不多都饿死了。” “梁国听说很好啊,我听说那里的人都吃得饱穿的暖。”老人沧桑的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听说梁国要打过来了,我就巴望是真的。” “战乱很好么?”卿落好奇地问道。 “这个打仗,说不好也不好,动不动就死人。”老人道,“不过也好!不打仗我们就永远只能过这样的日子。梁国要打仗好啊,说不定我们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嘿嘿嘿。”老人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在蔡国已经够成了犯罪,嘿嘿笑道,“我就随便说说,你们……” 卿落笑着看了看梁易玄,转头对老人道:“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看着桌上的野菜,看着卿落碗里粗糙的饭,看着老人沧桑的面孔,梁易玄却神色凝重,一点也笑不出来。 从小就把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当做自己的责任,就算经受苦难的百姓不在自己的国度,梁易玄也觉得和自己有关。定要早日诛灭蔡国,要让这方土地的人民得到好的生活! “打扰老伯一晚上了,我们该早点走了。”看卿落终于吃完饭,梁易玄立刻拉起卿落。时间太急迫,停留久了只怕被追兵发现连累这位老人。再则,仿佛自己多耽误一刻,就会有更多人在苛政统治下丧生。 “怎么这么着急啊?”老人站起来惊奇地看着梁易玄,“昨晚看到你伤得挺重的,还是再休息休息再走吧。” “已经打扰很久了,我们也要早点回家,不然家里人会着急。”梁易玄道。 “哦,这倒是。”老人点点头,“你们一晚上不见,家里人是要着急了,是快点回去好。” “等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去吧。” 梁易玄一放开手,卿落立刻跑进昨晚住的小房间。 小房间里静悄悄的,光线很昏暗,却让人觉得好温暖。 卿落走到床边,轻轻掀开昨晚睡的枕头,从怀中取出一块价值连城的白玉放在枕下。 此生很少受人恩惠,受人恩惠却一定要报答。 ☆、他说要教训我 骑田关内 城门口,蔡国守军严格把守,逐个盘查出城的人。 “站住!把他抓起来!”一个守军指着一个要出城的高大青年男子。 “我,我是个良民啊。”男子连忙喊道,“我连梁国都没去过啊军爷。” “你贼眉鼠眼,不太像蔡国人。”守军自信满满地说道,“把他抓起来扔到大牢里去!” “不不不,等一下!”男子叫道,“我有证明,我是蔡国人啊!” “怎么证明?” “您看。”男子从腰间解下钱袋,掏出一锭银钱,“您看,这钱上还有蔡国的标记呢。” 守军翻过一看,银子背面印着一个“蔡”字,的确是蔡国的钱币。将男子往外一推:“行,那你就出城吧。” “军爷,我的钱还在你手上……” “滚滚滚!”守军把男子推出城去,“下一个!” 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婆婆走上前:“官爷……我是……刚才……进城……买……” “行了行了行了,滚出去吧!”守军摆摆手,“下一个!” 走上前的是一个白色麻衣的女子,使劲拖着一卷破席子,一边用袖子擦着泪。她拖着席子尾部露出一双腐烂的脚,散发出阵阵恶臭,拖在地上的部分血肉模糊,恶心得人想吐。 守卫嫌弃地捂住鼻子问道:“什么人?出城干嘛去?” “呜呜呜……”白衣女子擦着泪,哭道,“夫君得病死了,出城埋葬。” “真恶心。”守卫嫌弃地对着破席子踢了一脚,转而笑道,“小娘子长得好看倒是好看,怎么这么可怜呢?夫君死了?” 女子点点头,继续啼哭,用袖子擦泪。 “小娘子,别难过。”守卫色眯眯地笑着,一只手伸向女子的胸部,“你要是孤独了,寂寞了,可以来找爷啊,爷肯定会满足你,陪伴你的。嘿嘿嘿!” 在席子里装死人的梁易玄差点没忍住跳出来一剑捅死外面那个色鬼,但为了大局只能强忍着怒火,继续一动不动静听外面的进展。 面对邪恶地伸向胸部的手,卿落向后躲了躲,故意拿开了刚才遮着半张脸的袖子,露出自己脸颊上密密麻麻的一排红疹。 “啊!”原本心怀不轨的守卫下了一跳,赶紧收回自己的手。这个女人的丈夫病死了,感情她也被传染了!他们有传染病! “快滚快滚!不许再进城!”守卫连连摆手让卿落赶快出城。 卿落一边假装哭泣,一边忙继续吃力地拖着破席子往城外去。 直到城外荒无人烟之处,卿落才停下脚步,把席子往地上一放。 “玄?你还好吧?” 没等卿落蹲下伸手摊开席子,梁易玄自己便从席子里出来一把搂住了卿落。 “累不累?”尽管天还不热,梁易玄搂着卿落也能感觉到,他拖着自己走了这么久也已经累得一身汗。 “我不累。”卿落笑着问道,“你的脚还好吗?” “没事。”梁易玄站起来看了看自己那双恶心的脚,差点没吐出来。忙跑到路边积水的小塘里洗去洗脚。 卿落跑到他身边蹲下,仔细为他洗去表面的污秽。那双大脚恢复了原本干净的样子,只是脚后跟磨破了点皮。 “皇上,我让你的脚受伤了,你回去会不会罚我?”卿落依旧蹲在他脚边,抬头问道。 “当然要。”梁易玄俯身拉起卿落搂在怀中,一手挑起卿落的下巴,“你如此不听话,回去我可是要重重罚你的。” “皇上,可以罚轻点吗?”卿落可怜兮兮地看着梁易玄。 “不可以。”梁易玄俯身搂住卿落大腿根部,把他扛在肩上,拍了拍他的臀,“回去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保管给你上遍酷刑,折磨到你生不如死,哭着求我都没用。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啊……放我下来。”卿落使劲拍着梁易玄,“我不要和你回去……” “你是我的,没有选择。”梁易玄得意地扛着卿落,沿小路往北走去。 傍晚,梁国军营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肩上还扛了一个女人,二话不说就要往军营里走。 “什么人!”门口的守军大喝一声,立刻将这个奇怪的人拦住。 梁易玄刚想发怒,才意识到自己穿成这副模样,难怪没人认得自己,便从腰间解下自己的兵符出示给他们。 “拜见皇上!”几个人瞪大了眼,纷纷拜倒。 梁易玄收起兵符,扛着卿落大步往军营中走。 离开了一天多,营中一切井然有序,和自己离开时没有差别。 梁易骁正在营中巡视,突然眼前一蒙。一个穿着破烂的人扛着一个女人在营中走! “那个人!你是谁啊!”梁易骁指着梁易玄的背影跑上前。 这副样子真不想被更多人看见,本想快点沐浴更衣再出现的梁易玄无奈地转过头:“是朕。” “哦——”梁易骁瞪大了眼睛,笑嘻嘻地对着梁易玄上下打量,“衣服都破了,身上还有泥……打野战了啊。” “一派胡言!”梁易玄转身就走。 “诶诶诶,皇兄。”梁易骁追上前,“那个卿落呢?你怎么带回来一个女人?” “瞎了?” “哦——”梁易骁又仔细看了看他扛着的人,似乎什么都懂地笑道,“懂了!懂了!偶尔换换口味,增加点情调。” “好了先退下,我还要沐浴。”梁易玄想快点甩掉后面的跟屁虫,吩咐道,“你去给我找件衣服来。” “什么衣服?”梁易骁好奇地问道。 梁易玄趴在梁易骁耳边耳语几句,相互忍不住笑起来。卿落呆呆地趴在梁易玄身上,不知道他们在好笑什么。 御帐中 沐浴后的卿落只裹了一块白巾坐在床上。梁易玄说找不到自己的衣服,要出去找件新衣服给自己穿,卿落只能裹着白巾在床上等他。 不过多久,梁易玄便走进了帐中,手里握着一件粉红色的丝绸,脸上还带着一丝坏笑。 卿落盯着他手中那粉红色的东西,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想干什么? “来,把衣服穿上。”梁易玄摊开手中粉红色的丝绸,那是一件薄薄的上衣。 “不穿!”那明显是女人的衣服!卿落宁可裹着身上这块白布。 “嗯?”梁易玄挑眉,“竟敢违抗朕的命令!把手伸过来!” 卿落摇摇头,一脸哀怨地看着梁易玄。说好的不再欺负我! 梁易玄霸道地拉过卿落的一只手臂,塞进袖子里,不顾他挣扎又拉过一只手,塞进另一只袖子。再一手抓住他的两只手钳制在身后,满意地欣赏着眼前包装好的猎物。 双手都被他擒在了身后,卿落羞愤地看着身上粉色的丝衣,使劲地挣了挣,却挣不脱他的控制。 柔软的丝绸,粉嫩的色彩衬托下,眼前的人万分柔情妩媚,楚楚动人。梁易玄一手抬起卿落的下巴,忍不住在淡淡的粉唇上亲了一口:“我的小落儿,真可爱。” “可以了吗?”卿落皱起眉头,“我都穿过了,你也看到了,可以脱了吗?” “你怎么这么天真呢?”梁易玄坏坏地扬起嘴角,取过床边的发带将卿落的双手绑在身后,“我可是说过的,你这么不听话,要好好惩罚你。” “嗯?”卿落懵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对自己做什么。 梁易玄轻轻抚了抚卿落修长地脖颈,理了理他垂到身前的长发,又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条火红的布带,往卿落的脖子上缠。 “嗯……不要脖子!”卿落使劲摇摇头,这种感觉好羞耻。 梁易玄还是不顾他的挣扎,用红带子在他脖子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眼前仿佛是一只可爱的小猫,使劲挣扎却无济于事,越挣扎越可爱。 卿落雪白的脸颊脸刷一下红成了一朵桃花,羞耻得紧紧闭上了眼。 “不错,真漂亮。”梁易玄得意地一笑,“下一个。” 【以下内容已删减】 ☆、为他出谋划策 第二日,清晨 感觉到身边有轻微动静,卿落睁开双眼,只见梁易玄轻轻掀开被子起身。 感觉少了点什么,卿落什么也不想,伸手就把他拉住。 “我要出去了,你再睡会儿。”梁易玄把卿落的手放下,为卿落重新盖好被子。 走到衣架前,梁易玄自己穿好衣服,又重新走到床边,拉起卿落的一只手,毫不犹豫地锁进了连接在床头的链子上。 卿落看看自己的手,抬眼惊讶地看着他,等他解释。 “我知道你不会走,可是难保卿宸不会算计你。现在乱跑很危险,只能委屈你一下。”梁易玄将卿落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等到战乱平息,你去任何地方都不会受伤害的时候,我绝不会锁着你,你想去任何地方都不拦你。” “嗯。”卿落接受了这个理由,伸出手拉住梁易玄,“我有话和你说。” “好。”虽然事务繁忙,梁易玄还是在床边坐下,“你说。” 卿落揉了揉惺忪睡眼,从床上坐起来,“你要取骑田关吗?看在你关心我的份上,我给你献一计。” “哦?”梁易玄眼前一亮。卿落用兵的造诣,牧州之战是见识过的,他的计策定然不可小觑,“快告诉我。” “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过的那条河?”卿落道,“你知道我当时拉着你渡这条河的原因吗?我在蔡国看过一张图。” 梁易玄看着卿落,认真听着。 “当时我只当那是一幅山水画。”卿落回忆起被蔡疏锁在房中,无聊时看了一幅画,“可是我看过的图都会记在心里。从蔡国逃出去茂林找你的时候,我无意发现,那幅画画的正是茂林。 我记的不错的话,茂林南面那条河上游,会有大湖。湖泊做何用处?调节水流。湖泊若坏,必有水患。你可以去验证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条河北面河岸高,南面靠骑田关,河岸却很低——现在又正值春水泛滥,只要湖泊不畅,下游的骑田关一定会遭殃。” “你是说,水淹?”梁易玄心中一喜,如此一来,夺取骑田关对自己几乎毫无损失。转而一想城中的无辜百姓,摇了摇头,“落儿,骑田关城中还有数万百姓啊。” “你觉得我有这么狠毒吗?”卿落笑道,“你要恩威并施,派人以此说服骑田关开城投降。千万别明用威胁,只要派人陈说利害,就说是为了他们好。明知是死,他们如何负隅顽抗?就算骑田关的守军不肯,骑田关的人心也是向着你的。‘上兵伐谋’,让它不攻自破。” 骑田关 “梁军从早上开始就围在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骑田关内,王将军站在城楼上引颈观望,远处黑压压一片敌军如同天际的乌云,随时会带来不可抵挡的狂风骤雨。可怕的是,更不知道它的动向,不知它到底何时,怎么来。 带领城内的守军防备了半天,不见梁军的动静,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王将军正纳闷,只听得有人来报。 “报告梁军,梁军派了使者前来。” “使者?”王将军不屑道,“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梁易玄打什么主义!不能开城门,从城门上放一根绳子下去把人拽上来!” 不过多时,一位清秀的年轻官员出现在眼前。正是梁国的吕尚书。 “王将军。”吕尚书行了见面礼,笑道,“您也许还在疑惑我梁军为何还不大军压境吧?我是奉旨前来,特地为您答疑解惑的。” “答疑解惑?哼!”王将军冷哼一声,“那就坐下吧!” 吕尚书依旧微笑着,在王将军面前坐下:“王将军,我就与您直说了吧。骑田关外有茂林,茂林之北有一条河……” 王将军后背一凉,梁国人怎么会对骑田关外地形如此熟悉? “现在正值春水泛滥之时,河水本来就多。”吕尚书笑道,“再过不了多久,春雨绵绵,这河水就更加不受控制了。哦对了,它的上游还有一个大湖!听说蔡国每年都需要派人清理湖泊,免得发生水灾。不过现在您紧闭城门,不可能出去疏通河道。要是这湖泊不小心堵塞了,堤坝不小心决口了……骑田关恐怕会成为一片汪洋啊。我真为您,为骑田关的百姓捏一把汗。” “你你你,你们想干嘛!” “王将军您先别着急。”吕尚书依旧微笑道,“我们梁帝十分仁慈爱民,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子民受到伤害。倘若您带着百姓归顺梁国,梁帝一定会加固堤坝疏通河道阻止灾害发生;倘若您不愿意开城归顺,梁帝也绝不会勉强你们,但是城外河道毕竟和梁国没什么关系,梁帝对骑田关百姓和您都爱莫能助。所以请您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让一城的百姓成为水中之鱼。” 王将军脸色煞白发青,城北的河道若不清理,的确水患频发。如果梁易玄再雪上加霜堵塞湖泊摧毁堤坝,整个骑田关就会一片汪洋。守城不出肯定是坐以待毙,但是开城投降,也绝对不能! “将军您还在犹豫吗?”吕尚书笑道,“我们梁帝圣明,很有耐心等待您的答复。不过天时却不受人控制,我真心希望您能够抓紧时机。” 蔡国,安昌宫,夜 蔡夜躺在龙榻上,身边环绕了几十位穿戴各异的妃子,纷纷对他搔首弄姿。 “皇上,你看臣妾……”紫纱衣中中,可以透出里面红色的肚兜,妃子把轻纱往蔡夜身边飘,普通花枝招展的紫藤。 “皇上,别看她。看臣妾……” “皇上,今晚应该轮到臣妾……” “嘿嘿嘿。”蔡夜笑着把身边几个美女的脸蛋都摸了摸,伸出三个手指,“你们只能留下三个,其他的都要出去。” “啊!我我我!我要留下陪伴皇上!” “我留下!皇上!好不好嘛!”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三声,原本喧闹的嫔妃们立刻安静下来。这时候敢敲门的只有太子蔡疏,没有嫔妃敢在他面前吱声。 “什么事啊?”蔡夜问道。 “父皇,边关有要事,请父皇出来稍做商议。” “真扫兴,你不是说会帮朕都搞定嘛!”□□的蔡夜接过外衣随便搭在身上,不高兴地走到门外,“什么事啊!” 门外,蔡疏带着一位老将军在站着等候。 见到蔡夜,蔡疏忙跪拜道:“父皇,几日前越城已经失陷,而梁易玄气焰嚣张,还在围我骑田,骑田关岌岌可危。父皇,骑田关到都城不过一日车程,如过有事,定会危急都城。儿臣请求带领京城五万守军亲自前往边关退却梁军,请父皇恩准。” “什么?”蔡夜皱起眉头,“有这么严重吗?” “只怕严重得多。”蔡疏自然不会提起之前追杀梁易玄而激怒了他引来梁军更加猛烈进攻的失败计策,更不能说自己的计策弄巧成拙反而向梁易玄暴露了城北的河水,反而说道,“梁易玄因为攻打越城关损兵折将恼羞成怒,所以如今愈加穷兵黩武。虽然依儿臣之见嚣张不了多久,不过如今情况确实不容掉以轻心。” “这里可是国都啊,比那个鸟不拉屎的骑田关更需要有人守卫。”蔡夜摇摇头,伸出一个手指,“五万人带走,那还剩几个人?最多给你五千,要不就别去了。” 五千支援能有多大作用!蔡疏心中顿时怒火万丈。然而知道蔡夜的脾气,嫌少惹怒他恐怕甚至不让自己去了,只能答道:“足够了,多谢父皇。” “五千步兵。”蔡夜笑嘿嘿地伸出五个指头,“多的朕是不会给了,毕竟京城的守卫军还要留下来保护京城保护朕。” 步兵是什么速度!等赶到骑田关早就晚了!蔡疏的心几乎崩溃,但只能答道:“多谢父皇。” 第二日早晨,骑田关 “怎么援军还不来啊!”王将军站在城楼上不停盼望,终于看到了昨日派回国都求支援的老将军。 “我是先回来报信的,太子带援军随后就到。”老将军喝了口水,“不过也别抱什么希望,皇上只给了五千步兵。” “什么!五千步兵能顶什么用!能冲出去把茂林夺回来!开什么玩笑!”王将军大骂道,“他娘的有病啊!” “太子也已经尽力了。唉!”老将军道,“我们征战多年,以少胜多不是不可以。可敌人偏偏是梁国,悬啊。” “什么悬!不许说悬!那也不能投降!” “现在他们要灭了我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城外那条河就够了。”老将军道,“我们现在拿什么抵抗?” “开城打出去吧!”王将军倏忽跳起来,喊道,“待在城中也是死!开城打出去,一定能把我们的茂林夺回来。这样我们就都安全了!” “万一我们败了,梁军就能更容易进城中。”老将军道,“我们都出去了,万一回不来呢?他们要攻进来就容易了。” “不打开城门,他们淹死我们更容易!我要开城迎战!” “好吧!我和你一起开城迎敌!” ☆、蔡国内外之乱 骑田关外,早晨 城门前是开阔的土地,离城门十几丈的位置,是排列整齐的围城的梁军。铠上寒光凛冽,列阵如同坚不可摧的铁铸城墙。 濛濛细雨织成轻纱,柔软地披在坚硬的铁甲上。如同南方姑娘柔软地手,轻轻抚摸着刚硬的石头。多情终是无情的牺牲品,细雨是诗人的爱人,却是军人的陌路。 望见远远奔驰而来的蔡军,梁易玄微微一笑。 蔡军在梁军丈外之处停下,只见其中将军喊道:“听说梁帝为人不错吗?那就别耍阴招,敢不敢出来打!” “王将军亲自出城迎接,朕颇感欣慰。”梁易玄笑着点点头。 他一个梁国皇帝,怎么会知道自己一个蔡国的无名小辈姓王?王将军一懵,想必是他事先打听过的,连忙骂道:“你别自以为是!谁要迎接你!我是来迎战的!” “你已经输了,还战什么?”梁易玄笑道,“你身边那位老将军,胡子都花白了,六十多了吧?” “六十多也还能杀敌!”老将军不服气道。 梁易玄摇摇头:“非也。将军既然已经六十有余,想必熟读兵书?战胜必先立于不败之地,如何立于不败之地?一曰道,得道则多助。蔡夜昏庸残暴尽人皆知,你等袒护他可是顺应天道?能胜么?二曰天,顺应天时。三曰地,占尽地利。这我不必多说,各位心中有数。可能胜么?四曰民,民心。蔡国如此民心如何,各自心中也都清楚吧。可能胜么?五曰,将。这是将军之智谋之事。将之可贵,在于知乎前四者而善用之。各位都是蔡国将才,难道不考虑考虑胜败之地?结果都是一样,何必让此地流血成河呢!” 蔡国军心开始有些动摇。 “还有,不光这位将军。”梁易玄彬彬有礼地对老将军笑了笑,“看你军中许多将士都年过半百。我不是觉得年老就不可以征战,只是常年征战在外,难道不想回家安享天伦之乐吗?听说蔡国边境老将军曾经问过蔡疏自己何时才能回家,都被搪塞了过去,不知道何时才能真正回家。谁想年纪大了还守在边疆?如果是我,就会满足各位的愿望。” 蔡军中有许多年老的士兵,听着梁易玄如此说,不禁悲从中来。当年就是强行被拉来从军,到了这把年纪,多次向皇帝提起回乡,蔡夜也从来敷衍了事。梁易玄的话倒是说进了心里,何况听说他是个好皇帝。如果换成了他统治,也许自己都能过好日子了? “还有,像这几位都还年轻。”梁易玄指了指蔡军中几位年轻的将士,“听说蔡国晋升比较困难,晋升标准还不完善。你们看我身边这位将军。”梁易玄拍了拍身边一位年轻将军的肩膀,“他是原先你们蔡国越城关的普通士兵,但是我觉得他很不错,便提拔了他。你们只要努力,到我梁国也必能前途无量。” “是啊是啊。”年轻将军点点头,指指蔡军中一个年轻人,“小李,皇上他真的很好。我们一起为梁国效劳吧,一定可以干一番大事!” 年轻的蔡军一听,不禁心动起来。年轻谁不想干一番大事?蔡国已经腐朽,出身贫寒难以上位,听说梁国皇帝英明神武爱惜人才,投靠他好好干一定能有好前途吧! 开始是细细碎碎的嘀咕,接着连成一片,军中的呼声开始越来越大。 最终,数万蔡军对梁易玄齐齐跪下:“愿效忠梁帝!” 王将军见大事不好,连忙调转马头企图奔回城中,却被几个士兵扯下马捆了起来。 蔡国城楼上 “王将军遇到了麻烦,快随我出去援救!”在城楼上观望的蔡国将军凌非提起自己的缨枪,却发现周围的士兵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是大家都投靠梁国了,其实我也早就想了。”一个士兵看着他冷冷道,“将军,我们开城投降吧!” “一派胡言!”凌非提起缨枪向那士兵刺去,“身为蔡国人,怎么能做这种事!” 几个士兵见凌非要对自己同伴动手,忙上前拉住他。 凌非回身便刺拉扯自己的人。那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扑上前和他扭打起来。 边上的其他士兵见了如此情形,纷纷前来相助,按倒凌非便用绳子将他捆了起来:“走!我们出去献城!” “你们这些无耻之人!”凌非挣扎着被推出了城门。 蔡国境内 蔡疏带着五千步兵正全力往骑田关赶,忽然遥遥望见远处尘土弥漫。 “太子,不可再往前!”一骑快马飞奔到蔡疏面前,“太子,骑田关已经被梁国所得!”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11节 “唉!”蔡疏发出一声愤恨的长叹,对着身下骏马狠狠锤了一拳。 愤恨谁?那个昏君在一日,自己便只能忍气吞声受他压迫!那个昏君在一日,国人便空怀一腔热血无地可洒!那个昏君在一日,国家便分崩离析不得安宁! 蔡国,安昌宫 华丽的宫殿中,蔡夜正与一群美女玩投壶。 蔡夜投出一支装饰了翠鸟羽毛的箭,那支箭往金壶中飞去,却偏落在了一侧。 “哈哈哈,皇上又没中。”一个美女立刻举起一杯酒到蔡夜面前,“皇上喝。” “不算不算。”蔡夜耍赖道,“刚才没准备好,去把那支箭捡过来,朕要再投一次!” “不可以耍赖……” “皇上你耍赖……” 各位美女正在娇嗔,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大殿,在蔡夜面前扑通跪下:“皇,皇上。太子来了……” “干什么!”蔡夜不悦地大骂道,“朕让你进来了吗!” 蔡夜话音未落,只见蔡疏腰间佩着长剑,大步往大殿走来,身后跟随着数百甲士,气势汹汹。 “你干什么!”蔡夜下意识后退一步,“佩剑带兵,想造反啊?” 蔡疏冷笑一声,拔出长剑,高声道:“蔡夜荒淫无道,致使蔡国不战自乱,屡屡损兵失地。蔡夜不除,举国遭祸。杀了蔡夜,必有重赏!” “来人!快来人!”蔡夜一边喊人,一边往殿内逃跑。 美女们也在殿中纷纷乱窜,最终都在刀下香消玉殒。 大殿中的侍卫也根本不是对手,不过也抵挡了一阵。蔡疏带人走进殿中时,蔡疏已不知道逃去何处。 整座大殿已经被自己围住,蔡夜绝逃不出去,必定还藏匿于大殿之中! “搜!抓住蔡夜,格杀勿论!” 蔡夜慌忙逃进光线昏暗的内室,扶着墙一点点往里摸。 “啊!”蔡夜忽然撞上一个人。蔡夜还没尖叫,那个人却尖叫起来。 是个女人的声音!然而蔡夜管不了这么多,把女子往边上一推依旧往内摸去。 “嘿!”女子扑上前把蔡夜按在墙上,用手掐他的脖子,“你发现我了,去死!” “咳咳……”蔡夜一边用手护住脖子,一边抬腿往那人狠狠踢去。 女子忙撤开掐蔡夜的手,拽住了他的腿,拽得蔡夜的一只鞋子掉了下来。 再不逃追兵就来了!蔡夜一心想着逃命,对女子骂道:“等外面的人进来了你就一起死吧!” 追兵?女子一愣,慌忙往外看去。 趁着她分神,蔡夜也管不得鞋子了,跑到内室中,趴到床下一阵摸索,对着一块看似普通的地砖敲了三下。 地砖动了一动,蔡夜忙把地砖移开,臃肿的身材勉强挤了下去,又将地砖重新合上。 真是□□无缝啊!绝没有人能考出来这里还有一条密道!女子瞪大眼睛看着神奇的一切,忽然微微一笑。 追兵是追他的,追不到他就会搜整个房间。如果追兵追到了他,自己藏在房间里也不会被人发现吧!女子回去捡起蔡夜的鞋子,扔在了他移动过的地砖上。 ☆、终于表露真心 密道里,蔡夜拼尽全力往外跑去。这是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在宫殿建造之时为了以防万一而建。建造密道的人都已经被杀,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自己。蔡夜一边跑一边侥幸,自己当年的防备果然没错。 为什么听到密道里有动静?蔡夜大吃一惊,自己不是听错了吧! 声音越来越近,蔡夜的心开始慌张乱跳。猛然想起刚才那女子,不会是她出卖了自己吧! 大事不好!蔡夜已经跑得筋疲力尽,又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往前跑。 在漆黑的暗道里埋头跑了不知多久,蔡夜停下脚步,喘了口气。正要迈开步伐继续跑,蔡夜身后传来一个可怕的声音—— “蔡夜!你逃不了了!” 密道外,蔡疏看着已经被移开地砖,心中波澜起伏。自己的出头之日终于来了?那个昏君终于不能再作祟了?这二十年来,和他哪里有父子之情?床上是奉承,床下是忌惮,暗地里为自己培植势力,只为了今天! 今天,终于可以做真正的自己!今天,自己是这场斗争的胜利者!今天,自己就要走上至高无上的位置!今天,自己便可以在天地间堂堂正正做真正的自己! 至于坐在这个位置,头上悬着多上多少利剑,不是现在的蔡疏所在乎的。坐拥权力的畅快,永远焕发着它伟大而神奇的魅力—— 只要他足够强大,他就是真理! 蔡疏紧紧盯着那出口,自己的一切希望,都在此一举。 终于,一个士兵从密道了探出头来。 蔡疏的心怦怦跳得厉害。 果然,士兵爬上地面,手里是自己最想看到的东西! 那士兵把蔡夜的头颅往地上一扔,对蔡疏拜倒:“蔡夜已死,请太子即皇帝位!” 身旁纷纷对蔡疏跪拜:“请太子即皇帝位!” 蔡疏的眼中饱含热泪,对着那头颅扑通一声跪下,泪水如同流水一般簌簌而下。 套路运用得太成熟,不光是旁观者,就连自己都差点以为这就是本性。 梁国军营,夜 秋月穿着黑衣,在御帐外谨慎观察了许久,好不容易趁机会溜了进去。 果然一眼便看到卿落,秋月迈着小步飞快挪到卿落身边,趴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告诉你,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卿落一笑:“哦?你发现了什么秘密?” 秋月压低声音,再卿落耳边说得更轻。言罢,与卿落一起偷笑起来。 “这么说你还真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嗯。”秋月高兴地点点头,“你不要告诉别人。” “嗯。”卿落突然收住笑容,轻声道,“有人来了!” 秋月一闪躲到一旁。 “哈哈哈。”梁易玄大笑着掀开帐子,径直到了床边坐下,把卿落揽进怀里。 得到骑田关,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卿落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如此高兴?” “落儿,多亏你的妙计。”梁易玄笑道,“不光骑田关不费吹灰之力,蔡国西部十五州都不战而降了。” “啊?”卿落不可置信地挣脱怀抱面对梁易玄,“真的?不会有诈吧?” “我骗你做什么?十五州我都已经派兵驻守,还能有诈?”梁易玄笑着把卿落拉回自己怀里,“好了,这些事我会处理,你不需要操心。今晚月色不错哦,我们出去看看?” “嗯。”卿落点点头。 一见卿落点头,梁易玄立刻蹲在他脚边,亲自为他把鞋穿上。 他不再仗着地位压迫自己,甚至会蹲在脚边为自己穿鞋。卿落看着他,心中惊喜与惊讶交织,说不出话来。 “这双小脚呀。”梁易玄爱惜地拍了拍卿落的脚。喜欢他,就连脚都如此可爱。 梁易玄一站起身来,卿落便把手伸到梁易玄面前。 梁易玄接住卿落的手,打开他手腕上的链子,疼爱地抚了抚,在腕上轻轻一吻。 今晚的月色,真的是很美。 皎洁的银盘静静里似乎住了一位不知面目的仙子,仙子抛出臂上轻纱,在青黑的天幕晶莹散洒,缥缈袅娜,独自风雅了不知几万年。 梁易玄一手揽着卿落的腰,坐在高高的小土堆上,凝望着天中月色。 最平常的事物,往往也是最美的事物。可是月色得来太轻易,大多人不懂得珍惜。甚至发现不了它们的美。 只有忙中偷闲的人,才会珍惜月色,才会细细品鉴其中风味。 “你看今晚的月亮,好看么?”梁易玄让卿落靠在自己怀里,“你看它像什么?” “像你。”卿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像我?哪里像我?” “几天前还是缺的,今天就圆了。今天还是圆的,谁知道何时又缺了……”卿落趴在梁易玄宽阔的胸膛上,搂住他的脖子,“其实我挺怕你的。” “我知道,我从前对你做的那些事……难怪你这样看待我。”梁易玄叹了口气,低头抚了抚卿落,笑道,“月盈了还有缺,我门的感情盈了,就永远不会缺。你信不信我?” “玄……”卿落的手搂得更紧,抬头看着梁易玄的眼睛,没有回答。 “落儿,从我看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决定了一辈子。中间我也做了很多错事,我怒你欺骗我,我也恼你不信任我,我为自己伤害了你很多。可是,后来我想,你凭什么信任我?凭什么对我毫无隐瞒?你瞒我,都是我对你做的不够好;你不信我,我要用我的行动证明给你看。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苦。你那冷冷的外表,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你怕受伤害;你那些手段,只是为了自保,没有人能给你安全。你不肯对我敞开心扉,我不会再生气,我等着你;你愿意把一切都交给我,我就为你背负这一切。” “你们南方有首歌,是怎么唱的?”梁易玄注视着卿落的双眼,月光在他眼中,清白得可怜。深深望着他的眼,仿佛洞穿那深不可测的深渊,对着他的心,一字一句吟道:“渊冰厚三尺,素雪复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一片波光荡漾开,湿了卿落眼中月色。卿落紧紧抱住梁易玄,趴在他的肩上,止不住泪如泉涌。 “落儿,我知道你心里,背负太多。哭吧,哭出来吧。”梁易玄心疼地拍拍卿落的后背,“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相信他,只有对他可以放下重重冷漠的伪装,只有对他才敢显露自己真正柔软的感情,只有对他才能痛痛快快哭出来。卿落趴在他的肩上,多年积压的愁苦愤懑,化作泪水如潮。 梁易玄把卿落搂得更紧,让自己的心跳,与他的心跳紧贴,恨不能感同身受到把自己变成他:“落儿,我们能这样坦诚相对,我很高兴。你心里有什么话,若愿意告诉我,我都听着。让我陪你一起快乐,一起忧伤,好不好?” 卿落点点头,依旧趴在他肩上哭泣。直到哭累了,方才离开他的肩膀,重新靠在他温暖坚实的胸膛:“我不想骗你,不想瞒你。我不告诉你你生我的气,可是我告诉你,我怕你和晋国生气。” “不论任何事,你告诉我,我都不生气。我和你一起面对。”梁易玄低下头看着卿落,“落儿,其实你不说,我心里也清楚。你是在为难父皇和我,是吗?” 卿落点点头。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梁易玄紧紧搂着卿落,望着天边的明月,“我向你保证,今后与晋国永不侵犯。蔡国若灭,我不争一寸土地,也不争一分财物,只要晋国要,就都让给它——那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 卿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可是这万籁无声之时,一字一句,比任何都真切。 他明明可以得到一切,明明有能力一统天下。可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竟然愿意对晋国这样让步! “落儿,还有什么疑虑吗?” 卿落摇摇头。 梁易玄宠溺地抚摸着卿落柔顺的长发,笑道:“想来这场仗很快就会结束了。到时候,和我一起回梁国,我们再去梁州平常小巷游玩,再去江上泛舟,一起品尝小吃,一起赏月,一起听琴……好不好?” “玄!”卿落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住了梁易玄不住点头,久久不能放开。 心中还有一件事,必须回到晋国去完成。 不能忘记自己的母亲,在谁的手中结束了夏花一般绚烂而短暂的一生。晋国那些无情之人,卿落还要回去揭穿,卿落需要真相,卿落需要让一切不公都偿还! 完成这件事后,卿落一定回来。陪你一起看宁静夜晚的月亮,品寻常巷陌的风土。泛舟江海,不问东西…… ☆、他们都是套路 第二日,清晨 “皇上!快!十分紧急!我要见皇上!” “皇上还未醒,吕尚书小声点……” “皇上!皇上!” “诶你……” 天还未亮,梁易玄被外面一阵喧哗惊醒。听得出是吕尚书的声音,忙披了外衣起身,快步走到帐外。 启明星还在天幕,帐外露浓寒重。吕尚书一见披着衣服拖着鞋子匆忙赶出的梁易玄,吃了一惊,慌忙跪拜:“拜见皇上!臣有紧急之事想要和皇上禀报!” “何事?” “皇上,前日蔡国皇帝蔡夜驾崩,蔡疏即位称帝。又昨日蔡国西部十五州不战而降,蔡疏大为震怒,现在他似做了背水一战的准备。”吕尚书道,“他命蔡国所有州县的官员皆送妻子入京,如果有不战而降,就杀其妻儿;如果全力抵抗殉国,就为其抚养妻儿;如果能……” “能什么?” “如果能打败梁国,便封侯拜将。”吕尚书皱起眉头,“如此一来,蔡国那些原本有心投靠梁国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州县,岂不是都要转而全力抵抗。梁军远道而来物资供给不易,宜速战速决。而如果攻克州县需要耗费过多时力,于梁国大为不利啊!” 梁易玄听了这番话,不禁凝眉,踱步望了望天边的启明星,沉思片刻:“速去传谕:若有归附梁国者,可送妻子来梁国,朕一定亲自派兵迎接,保证他们的周全。” “皇上圣明!皇上能如此做,定能深得人心。”吕尚书一阵欣喜,转而忧心道,“只是蔡国州县众多,就算有心归附皇上,只怕有些难调度……真假且不论,倘若州县相互间隔,有归附有不归附的。倘若有归附者夹在不归附者之中,势必受到围攻,皇上若按旨意都加以庇护,其中恐怕会困难重重。” “朕既然说出了,就都会做到。”梁易玄言罢,低下声对吕尚书告诫道,“没有困难,何来成功。” “皇上所言甚是,臣这就去办!。”吕尚书对梁易玄一拜,转身离去。 已经睡意全无,梁易玄看看天色尚早,便在军营中走动。一来查看各处情况,而来也舒缓一下心情。 各个账中士兵都还熟睡,不时传来沉闷的鼾声;执勤的士兵都直立着,见到梁易玄便见礼问个好;长天不时传来一阵阵野鸟寒恻恻的悲鸣——除了这些,一切都很安静,再没有其余的声音。 不觉走到军营的西面,关押战俘的地方。其实也没有几个战俘,大部分早已望风投降——除了个别人。 听闻帐中隐隐有人对话,梁易玄示意守卫不要出声,自己静静伫立在外倾听。 “你们卑鄙无耻!你们卖国求荣!你们是非不分……” “凌将军,梁国真的比蔡国好太多了。你看那么多人都直接投降,不就是因为弃暗投明吗?” “是啊是啊……” “我呸你们这些卖国贼有脸说!”帐中凌非的声音不满地吼完,冷静下来,“给你们一个机会,和我一起杀了梁易玄回蔡国。你们就说干不干!” 边上的人纷纷摇头:“凌将军你好糊涂啊。” “凌将军想回蔡国?” 听到声音,凌非一阵头皮发麻,往门口望去,梁易玄不知何时已站在帐中。 “梁易玄!”一见梁易玄,凌非咬牙切齿,虽然被绑着,但恨不得跳起来把梁易玄杀了,“你满口胡言蛊惑人心虚情假意其实都是套路!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告诉你那些没脑子的都被你骗了可是我凌非绝对不会投降你这个骗子!” 梁易玄面不改色,摇了摇头:“你觉得朕靠的都是虚情假意蛊惑人心,那你又靠什么让人心归附?” “我……”凌非脑子一懵,“你不要来蛊惑我!我不会听的!” “没逼你听!”梁易玄道,“自己感觉吧。真的想回蔡国?” “当然!你又不会放我回去,但是我会想办法!我告诉你,除非你杀了我,不然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想办法逃回去!” “你不用想办法。”梁易玄示意人解开凌非身上的绳子,“现在就走吧。” 凌非一惊,梁易玄到底意欲何为?转念一想,管他要怎样,既然有机会走就快走吧!凌非连忙起身就往外跑。 “站住。” 身后梁易玄的声音响起,跑到门边的凌非猛然站住。这么快就反悔了? “你出得去么?”梁易玄递出身上一块令牌,“出入是需要令牌的。拿去。” 凌非一把抓过梁易玄手中的令牌,转身就跑。 梁易玄冰冷的面孔上,依旧看不到丝毫表情。 梁易玄刚踱步回了御帐,原本熟睡的卿落蓦然睁开眼。 “这么巧,睡觉都像是知道我来了。”梁易玄坐到床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卿落的脸,笑道,“外面都在早餐了,看你懒的。” “唔……”卿落依旧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红着脸憋了半天,方才开口,“我腰好酸不想起来……” “我在外面看到他们吃一个东西,看起来真不错,就问他们要了些。”梁易玄亮了亮一个锦袋,又重新放进袖子,起身道,“算了,我自己吃。” “是什么?”卿落忙坐起来拉住梁易玄,“让我看看。” “当然是很好吃的东西。”梁易玄狡黠一笑,“起来洗漱,我就给你吃。” 全身□□,卿落把被子裹在身上,无奈地指了指衣架:“衣服。” 梁易玄幸灾乐祸地一笑:“自己拿。” 卿落看看衣架上挂着的衣服,虽然不远,可是要他在梁易玄面前□□地走过去穿衣服,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犹豫了一会儿,卿落还是只能抬头看看梁易玄,希冀他能拿衣服过来。 “看我做什么?”梁易玄笑道,“快穿衣服。” “那你先出去。”卿落刚小声说出口,心里便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他断然不会答应。 梁易玄走到衣架旁,取下卿落的衣服:“那我便出去了。” “啊你……”卿落忙从床上跳起来拉住梁易玄,“不要。” “哈哈哈。”梁易玄得意地看着全身□□的卿落,终于还是□□地站在了面前。真是令人垂涎…… 卿落一把从梁易玄手中扯过衣服,慌忙穿上。 梁易玄笑着看卿落穿好了衣服,便掀开了帐子,让外面的侍从入内。 侍从七手八脚地伺候好卿落洗漱,又连忙退出帐外。 “吃的在哪里?”见梁易玄还不拿出来,卿落拉着梁易玄的袖子自己摸索起来。 他在袖子里摸索着,拉得衣服轻轻一动一动,手臂痒痒的又很舒服,梁易玄便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袖子找。 卿落从他袖子里找出一个织金的锦袋,开心地在梁易玄面前亮了亮。 梁易玄笑笑:“是什么好吃的,自己打开看。” 卿落拉开袋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绣花帛帕,帛帕中似乎是裹了什么。 兴奋地打开帛帕,雪白的帛中间躺了几个指头大小胖乎乎的小东西。那东西同体纯白如同萝卜,圆润饱满却带着一节一节的纹理又像虫子。卿落用手拎起一个仔细看了看:“这是什么?这不是虫子吗?” “是虫子吗?尝尝。” 卿落把一个放进嘴里,一口咬下,清脆爽口……只是,它竟然是辣的!卿落习惯了淡,极少碰辣,被辣得差点没掉下泪来。 “水……”卿落忙跑到桌旁给自己灌了一杯水,方才好一些。抬头满是怨念地看着梁易玄:“你捉弄我。” “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觉得好吃,想不到你不习惯吃辣。”梁易玄连忙坐到他身边,“这回是我疏忽,你要我怎么补偿?别生气,你要什么我都一定答应你。” “真的吗?”听梁易玄这样说,卿落笑着站起来搂住他的脖子,“你去战场带上我好不好?我天天待在这里好闷啊,还总是提心吊胆担心你。” 梁易玄收起笑容,认真地告诉卿落:“这一战,会很危险。蔡国已经是困兽犹斗,倾尽全力。你要去,我不放心。” 卿落还是坚持,把手搭在梁易玄肩上摇了摇:“皇上,说话算话。” “好。”梁易玄点点头,“去换衣服。” 蔡国,安昌宫 “末将宁死不屈,最后梁易玄才放末将回来。末将才能有幸回来见到皇上。”凌非跪在蔡疏面前,头也不敢抬,“皇上明察,末将是忠于皇上,忠于蔡国的啊。” “哦?”蔡疏斜靠在龙椅上微微挑眉,“你宁死不屈,身上怎么连半点伤都没带?你宁死不屈,他没杀了你还放你回来?呵呵,世上还有如此可笑之事!” “皇上,骑田关守军不战而降,末将是被他们挟持了的,根本就没有打仗怎么会负伤?梁易玄让很多人前来劝降末将都拒绝了,所以他放末将回来……大概是为了笼络人心?” “你说,朕信不信你?”蔡疏的声音如同一条线,诡异的从喉中抽出,仿佛能勒死人。 “皇上。”凌非趴在地下,解释不清心急如焚,“末将对皇上绝对是真心的!” “呵!”蔡疏嘴角一挑,似笑却毫无笑意,“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在朕要亲自举全国之力出征的时候回来。你说巧不巧?你是想朕嘉奖你坐上将之位,还是想来给蔡军祭旗鼓舞鼓舞士气?” “皇上!”千辛万苦回来,蔡疏竟然毫不信任自己,凌非急得拼命向蔡疏扣头,直到血流满面,才带着泪哭道,“末将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皇上如果不信,末将甘愿一死。” “好了好了,看得朕于心不忍。看你如此真情流露,那就信你一回吧。”蔡疏媚眼一眯,端坐起来,“这回朕将亲自迎敌,任命你为左将军,指挥左军吧。” “谢皇上。”刚才还担心蔡疏会因为不信任而杀了自己,现在竟因为自己的真情流露突然委以重任!皇上也是个有情之人啊!凌非感激涕零,激动得对蔡疏不停叩首。 制于人者,多用情深;制人者,无情却似有情,然而套路而已。 ☆、竟然不相信我(上) 蔡国已经尽失雁岭天然屏障,国境内只剩下一马平川,西部十五州的叛变可谓雪上加霜,使国度□□裸地暴露在敌人的剑锋前。 然而不论多少人劝说,蔡疏也不愿迁都南下苟且偷安,反而要倾全国之力亲自举兵迎战。 一战决定了成败,生死荣枯一瞬——若不是毁灭,就是浴火重生。蔡疏从未放弃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复兴梦想。 都城前,一望浩荡无际的敌军压境。蔡疏站在城楼上俯视芸芸苍生,在他眼里,他人尽是草芥而已。 “皇上,敌军来势凶猛,末将认为应该采取分而治之之策,将我军分为六路三面夹击,分散敌军兵力。定能获胜退敌。”凌非迫不及待向蔡疏进言,早已跃跃欲试。 “嗯。有理。”蔡疏点点头,“不过,你只需从两面夹击即可。” “啊?这是为何?” “西面乃是晋军。”蔡疏微微一笑,“他们不过为了利益见风使舵的而已。只要我军两面围攻,他们知道该怎么办。” 凌非点点头:“末将明白了。末将请求即刻出城迎敌!” “好!”蔡疏点点头,手中重重碾着拇指上剔透的翡翠扳指,“朕就等着用梁易玄的首级慰劳三军!” 城外梁军已整齐阵列了多时,然而毫未懈怠。凌非指挥下,蔡军忽然从东南两面大举突袭,企图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突逢两面袭击的梁军忙变换阵法迎敌。一时间,兵刃相接,生死相搏,大规模的兵阵混战一片。 西面晋军却在卿宸指挥下按兵不动,与眼前混战两国秋毫不犯。 “太子,现在梁军占了上风。如果梁易玄赢了这一战,我们就分毫利益都得不到了!”李尚书急切地劝道,“赶快举兵夹击梁军,杀了梁易玄再攻破蔡国,一切都是我们彀中之物了!” “还用你说!本太子早就打算好了!”卿宸微微一笑,“等蔡军再挫挫梁军锋芒,才可以坐收渔利啊。” 卿宸马上放眼望去,梁军果然骁勇善战,以一当十。然而蔡国那凌非也绝非等闲,杀敌普通断木削泥,千军万马中浴血奋战毫无退缩。 “都看好梁易玄在哪里了吗?传令下去,晋军不惜一切手段,必要斩杀此人!”卿宸的声音掷地有声,“另,不能伤九殿下!” 令下霎时间,晋军如壅塞河水决堤而下,势不可挡。 原以为后顾无忧的梁军如何能想见晋军突如其来的从西面猛攻,晋军所到之处,梁军溃败四散。 原已稳操胜券,中军忽然躁动,梁易玄西望右军,才发现右军已经被晋军冲得纷乱无章!没有阵列的军队如同一盘散沙,只有任人宰割! 卿落回头见梁易玄眉头紧皱,顺着他的目光西望,吃了一惊。 晋军临阵倒戈导致梁军腹背受敌——右军已被冲散,剩下中军左军要同时应对蔡国晋军的合力围攻。就算不全军覆没,也会被打得七零八落伤亡惨重! 恐怕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就是为了算计他来的!此时卿落脑海中只有一个最强烈的想法,绝不能让玄有这样的危险!卿落一策□□骏马,向西奔去。 “你去哪里!”杀伐混乱之中,梁易玄哪里拦得住卿落,只眼睁睁望他西奔而去,身影转眼消失在千军万马之中。 西去是晋国……果然,他还是选择了晋国!梁易玄忽然明白他为何要跟自己来军中,就是为了借机逃回晋国,看他兄长如何与蔡国联手打败自己,甚至是看自己如何死无葬身之地! 梁易玄怒吼一声,提起手中的□□率军向西奔去。不论成败如何,定要晋国付出代价!用晋国人的献血和尸体来为他的无情和无耻牺牲! “皇上!我去!”卢来赶在梁易玄前一步,大吼道,“这个贼子他娘的气死爷爷了!我去砍死晋国那群狼心狗肺的贼!” “皇上,让吕将军去吧。”随驾的吕尚书对梁易玄劝道,“皇上不可亲自犯险!” “去!”东南之围未解,梁易玄直到此时还是大局为重,对卢来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杀尽!” 96此时的晋军与梁军已是一片混战,卿落好不容易在乱军中冲出一条路,又遇身后一支梁军杀气汹汹追来,竟然是卢来所率! 卿落与卢来仅有几次交集,但是知道他冲动讲不得道理,为了避免互相残杀只有逃。 “你这个不要脸的狗贼子!”卢来一边打骂,一边在晋军中横冲直撞杀来血路追杀卿落。 卿落心中暗暗焦急,两国矛盾已决不可能在此时化解。好在晋军中并不阻拦自己,卿落飞马奔向晋国中军,勒马于阵前,手中高举一物,对击鼓手下令:“鸣金收兵!” 击鼓手闻声看去,一人银铠粼粼闪烁着刺目白日精光,横枪跃马宛如天人,手中高举一块血红色的令牌。 朱雀令!击鼓手不敢迟疑,立刻停鼓鸣金。 一听收兵之声,晋军立刻放弃对梁军的围攻退兵西回。 鸣金收兵!卿宸大吃一惊。自己没有下令,是谁敢如此猖狂!连忙随退回的晋军回马到中军。 竟然不受自己命令擅自鸣金,卿宸心中怒火万丈,正要上前问责,竟听得一声“撤军!”,晋军皆弃战撤退! 是他!卿宸策马冲到卿落面前:“落!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丧心病狂!”卿落只扔给卿宸四个字,回马便走。 “落!去哪里!”卿宸想追他,可千军万马中根本追不上,只能在他身后徒劳地喊道,“落!回来!” 奉了梁易玄“杀尽”的命令,卢来畅快淋漓地展开杀戮,遇到晋军便杀。晋军突然收兵,卢来只当是被自己的骁勇震惊败逃,正要拼命追赶,却被一骑挡住去路。 银鞍白马,若流星飒沓,卿落手中一杆□□挡住了千万梁军的去路。 “日他娘的你个狗贼!”卢来大吼道,“过来和爷爷大战!看爷爷不把你碎尸万段!” 卿落没有回答,如果此时对面是梁易玄,也许还可以有解释的余地。可是面对这些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倘若自己杀了他们,就是无可挽回地与梁国反目成仇;如果他们杀了自己,自己就再没机会和玄解释,再没机会阻止晋梁之间将会爆发一场恶战! 卢来对卿落早已恨之入骨,见他不动,率军便冲上前厮杀。 卿落清楚地知道,此时绝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应战。 已被梁军重重包围了几十重,卿落虽都没有放在眼里,内心却暗暗焦急。 如果可以活着见到他,自己宁可束手就擒。可是卢来只想对自己赶尽杀绝!卿落除了反抗,毫无办法。 卢来招招对卿落致命之处猛击,卿落除了抵挡,毫不还手。 突然,正打得畅快的卢来被有力的一枪挑开。 卿落望见那个身影,仿佛望见了所有的希望。只是他眼中满是愤怒与血色,还是自己期盼的那个他吗? 梁易玄一□□向卿落,卿落横枪一档。梁易玄顺势往上一挑,将卿落挑起,稳稳接在自己的马背上。 “撤军。”梁易玄没有低头看一眼,如同身前被拦腰横趴在马上的只是一件普通的战利品。 卿落像一只被猎获的小鹿乖乖趴在马背上,只觉得全身骨肉快被颠碎了。然而他还是没有碰一下自己,也没有说一个字。 “玄……”他不开口,卿落只能先开口。 只是,卿落趴着只能看到他的腿,不知道他的表情,也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他不理自己,卿落只能沉默。马背上又硌又颠簸,太难受了,卿落不由地想要起身来,方动了一下,背上就被一只手压住,只能继续乖乖趴着。 这样趴在马上,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吧,梁易玄不禁心疼,然而想想他所作所为,还是不愿意伸手扶他起来,只是把马尽量驾得平稳了些。 ☆、竟然不相信我(下) 梁军大帐,夜 帐内灯火通明,梁易玄坐在正中,群臣分别坐在两侧,议事场面很激烈。 “今天要不是卢将军打败晋军,后果不堪设想。皇上还没看出晋国和晋国那个质子的狼子野心吗?”一位李将军道,“请皇上杀了晋国质子,再出兵讨伐晋国!” “老李说得对!”卢来站起来,“皇上,他们日他娘的都是狼心狗肺的奸贼!把他们全都杀了!” “皇上。”吕尚书站起来,对梁易玄恭敬地奏道,“今日由于晋国临阵倒戈,我军虽然获胜,却未能完全打败蔡国。蔡国尚有威胁,再贸然与晋国开战,只会两面受敌。不如徐徐图之,先完全征服蔡国,再算今日之账不迟。” “窝囊!我们会打不过他们吗?那群怂包加在一起也就一群草包!”卢来叫道,“皇上,一起打,全都杀了!” 梁易玄对吕尚书缓缓开口道:“蔡国败势已定,灭之何用吹灰之力?何来腹背受敌之说?会后来找朕,朕有事嘱咐你。” “卢将军。”梁易玄转头对卢来下令,“命你率三千人夜袭晋军,斩杀多少,朕赏多少金。” “谢皇上!”卢来高兴地简直跳了起来,在地上“啪”地磕了一头,立刻冲出了营帐,“皇上等着明天给臣赏几万两金子吧!哈哈哈!” 吕尚书惊愕地看着梁易玄,忙跪倒在地:“皇上不可冲动……皇上……” “行了,你们都散了吧。”梁易玄摆摆手,“吕尚书先留下。” 群臣纷纷散去,帐中只余两个身影,默然相对。 “吕尚书啊,你真是太耿直了。”梁易玄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坐,朕有话与你说。” “谢皇上。”吕尚书起身坐到梁易玄身边的椅子上,“臣愚昧不懂皇上的意思。” “你有眼光,有见解,但是有略而少谋。”梁易玄看着吕尚书道,“你能看清局势,然而手段太过正直。如今不光不能为国家谋利,这对于你自己今后的仕途,恐怕也有不利。” “请皇上赐教。”吕尚书似懂非懂地低下头。 “取来。”梁易玄指了指一旁的纸笔,“朕教你。” “遵旨。”吕尚书忙跑到一旁取过纸笔放在面前的桌上,“皇上若教,臣一定会一字不落全部记下。” “你写一封信,给蔡国的凌非,就说朕等他提蔡疏人头来见。”梁易玄微微一笑,“朕相信你懂了。” 吕尚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若有所悟地看向梁易玄:“皇上英明,臣果然愚钝!如此一来,蔡国之败果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不错。”梁易玄笑道,“凌非是朕故意放他回去的。蔡疏生性多疑,写封信没等凌非见到,便会落入蔡疏之手。有意思的事,即将发生。” “蔡疏猜忌凌非,只会有两种结果。”吕尚书道,“一是凌非怨恨,便开城投降,如此蔡国亡矣;二是凌非被杀,蔡国既失良将,又人人自危,破之——轻而易举。” “写吧。”梁易玄点点头,“此事你知,我知。” 与吕尚书商量完事,梁易玄走出大帐。 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路上走着,不禁又想起卿落。早上还是那样亲昵,却转眼换来无情背叛。真是令人心寒透顶……从不曾对人动心,可自己唯一动的真心却碰到了铁石心肠,换不来他的真心。 世事就是这么可笑吧,梁易玄有些不认识自己了,鬼使神差地还是朝军营的西面走去。 摈退看守,梁易玄悄无声息地走进漆黑的帐中。 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躺着还没睡着的卿落却对周围动静及其敏感,察觉有人还是倏忽坐了起来。 不能见人,却能从他的动静判断位置,梁易玄一把扑上前把卿落搂住,拉开衣襟对着他的颈后一口咬下。 “嗯……”卿落轻哼了一声,咬紧牙没有再发出声音。 梁易玄松开牙齿,接着又是一口。这个磨人精,真想把他吃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梁易玄一边说,一边在他颈后不停撕咬,“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你对我说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我不信。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说过我做错了什么只要你说我就会改,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就这样对我?你说!为什么!” “嗯……不是这样。”卿落忍痛咬了咬牙,问道,“你相信我吗?”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怎么相信你!”梁易玄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亲眼看见你奔向晋国,亲眼看见你为晋国与梁军刀兵相见。怎么信你? “那你就杀了我吧。”卿落觉得心中泛起一股冷意,推开梁易玄,“既然不信,我们还有什么可说?” “我要听你说。”梁易玄一手钳住卿落的咽喉,“告诉我,你对我说过做过的一切是都是真的,都是你真心的。是不是!” “都是假的!我对你说的都是逢场作戏!对你做的都是骗取你的信任算计你!”卿落只觉被梁易玄那番话说得心中堵了一口气,对他说不出一句软话,“我对你从来没有真心过!我从不相信你,我对你算什么真心!高兴的时候就说喜欢,不高兴的时候就尽情伤害,只用眼看只用耳听从来不用心去感受,算什么真心?我根本没有心!” “住口!”梁易玄一口死死吻住卿落的嘴,压在他身上重重喘息着。卿落哪里是在说他没有真心,分明是在说自己没有真心。说自己不信任他,自己没有用心去感受……只相信了自己听到的,看到的……是啊,自己只相信了看到他奔回晋国,听到那些人说他居心叵测,自己何曾用心感受过他的真心?他曾如何真诚地对自己袒露他的全部,把全部的身心都交给自己,为什么不信任他?为什的质问他?为什么伤害他? “你这个骗子!”黑暗中,梁易玄按住卿落,一把扯开他的衣襟,“朕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你刚才那番话!今晚就教训教训你这小骗子!” “唔……你走……”卿落不满地挣扎,“你不是不信我么,你不是只信他们么……” “傻落儿。我的心都是你的了,我不信你信什么?” “嗯……你就会骗我……” “那就让我这样骗你一辈子,好不好?” “嗯……啊……” 蔡国,安昌宫 “皇上召见末将,不知有何要事?”凌非在蔡疏面前跪下。 “凌将军,昨日我们安排如此缜密,又有晋军合力,竟然没有剿灭梁军,反而退败回城。”蔡疏眯了眯眼,“朕现在想请问你还有什么退敌良策?”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12节 “皇上,现在我们应该养精蓄锐,以不变应万变。”凌非道,“待恢复元气,与梁军决一死战!” “养精蓄锐?需要多久?”蔡疏冷笑道,“恐怕是养虎为患吧。” “末将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呵呵!看看这是什么!”蔡疏把一张信纸狠狠甩出,“朕就说梁易玄为何独独放你回来,你回来以后毫发无伤还和朕来表忠心!昨日朕如此周密的谋划也没有成功!原来是你对梁国暗中相助!” “末将冤枉啊!”凌非吓得面无血色,急忙对蔡疏叩拜,“不只是何人居心叵测离间末将与皇上的君臣关系,皇上千万别上当!” “是吗?”蔡疏咬牙切齿道,“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拿上来!” 一个太监捧着一个托盘走上大殿,凌非抬头看去,盘中竟是梁易玄当日交给自己的令牌! “凌将军,这是什么?”蔡疏问道,“你和梁国没有关系,梁易玄怎么连贴身的令牌也给了你?有了这块令牌,你应该在梁国军中来去自由吧?怪不得昨天战场上牺牲了这么多将士,你依然毫发无伤。” “皇上!末将冤枉啊……”凌非解释道,“末将与梁国没有关系……” “哈哈哈。”蔡疏笑道,“好个凌非,竟然见了棺材也不落泪?不过朕若再相信你……” “请皇上明查!” “不觉得太可笑了吗?”蔡疏一拍龙椅的扶手,怒道,“拖出去五马分尸!” “皇上!末将是冤枉的!皇上……” 毫不理会被拖出去的凌非喊冤之声,蔡疏转头道:“何丞相,朕就将军政拜托于你了。” “臣一定不负皇上厚望!”何丞相受宠若惊地拜倒在地。 “听闻梁军昨夜偷袭晋军,斩杀数千人。”蔡疏道,“如今梁国真是不怕树敌啊。” “梁国如今方强,气焰嚣张。”何丞相道,“何不再联络晋国,共击梁国。” “哼!”蔡疏冷哼道,“那卿宸老奸巨猾,明知如此风险甚大,绝不会再相助。方今守城为要,只要固守都城,不可出城迎战。朕不信梁军能生入我国都半步!” ☆、他要我去蔡国 蔡疏再次亲自登上城楼,放眼望去,都城被海水一般的敌人围困,如同海上一座孤岛,似乎只要一个巨浪,就会永沉海底。 “蔡皇,蔡国败局已定,何必再负隅顽抗?快开城投降吧!”城下吕尚书叫道,“只要你出城投降,梁帝绝不会为难于你为难于蔡国,于我们都有好处。如若定完逼我军攻城,恐怕蔡国只会是死伤惨重!也改变不了成败的事实!” “哈哈哈!”成败已定?然而蔡疏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轻言放弃之人,更不愿意成人之美!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蔡疏在城上哈哈大笑,“我劝你们识相的话就退兵吧。我已经在城内各处布满炸药,只要你们攻城——哈!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你说的很对,成败已定,既然亡国将会一无所有,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而你们不一样!你们再也看不到你们的胜利,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只能死在你们所谓胜利的,前夜!哈哈哈……” 吕尚书吃了一惊,不知他所言虚实,可是都城中十几万百姓加自己率领数万梁军的性命非同儿戏,他不敢冒险,只能按兵不动。 “不信可以试试看!”蔡疏不屑地指着吕尚书道,“你这梁国走狗不配与我谈!如果你们有诚意,哈,可以,回去告诉梁易玄,我要一个人。” “你要什么人?” “哈哈哈。”蔡疏大笑,“梁易玄那个晋国的相好!让他来和我谈!” “我梁帝向来光明磊落,何来如此说法!”吕尚书道,“蔡皇之意在下已经明白,定会转达给梁帝。但是这凭空生出的污秽之言,梁国恕不接受!” “哼!随你们如何狡辩,朕只要见到他来!”蔡疏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梁国军营 “哼!”梁易玄狠狠一拍面前的栏杆,转过身,“丧心病狂!” “皇上。事关梁军和城中十几万百姓性命。臣建议还是不要轻易动兵。”吕尚书道,“蔡疏要人谈判不知何意,然而为了大局考虑,臣希望皇上能应允此事。” 梁易玄摇摇头:“他是晋国人,与梁国毫无关系。若让他去谈判,名不正言不顺,反而落人口实,成天下之笑柄。” “皇上若虑甚是,若是让他前去表示默认了关系,他人对皇上与他之事便会有微词。”吕尚书道,“但是臣今日已当面否认此事,这纯属蔡疏一人捏造。不过皇上若能早日给他名分,也可堵住悠悠众口。” “这自不必你说,朕若能给早就给了。”梁易玄道,“朕本想等此战结束回去好好办与他的事。今日这件事,你先不要外传,朕再考虑考虑。” “是。”吕尚书道,“臣有个小小希望,希望皇上此事能为国家利益放下这名声之事,也能放开私心之爱。” “朕明白。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 吕尚书走后,留下梁易玄独自一人。正想考虑事情,突然被一双手从身后蒙住了眼睛。 “猜我是谁?” “除了你还有谁敢和我这么玩?”梁易玄转身抱住卿落,“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小心都听到了。”卿落撇撇嘴,“你会不会生气?” “没事,我本来就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梁易玄拉着卿落的手,在小路上肩并肩慢慢走着,“这件事,我本该尊重你的意思。可是,我不想你涉险。” “可是,”卿落回头看梁易玄,“蔡疏现在如同亡命之徒,那种损人害己的事,恐怕他真的做得出来。”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冒险了。”梁易玄把卿落揽到自己肩头,“就算是普通百姓,也知道要保护自己心爱的人。我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绝不会拿你的生命去冒险。” “我知道你对我好。”卿落伸手搂住梁易玄的腰,“可是,你不是普通百姓呀。你是君主,当视天下人皆为子民,你需要保护他们的安危,而不是我一个人。现在我不去见蔡疏,只能僵持下去毫无进展,甚至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你让我去吧,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有事的。” “落儿,我知道。”梁易玄点点头,“在其位者谋其政,身为君主就该负这个责任。但这个责任本该我来承担,不该推到你身上。”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卿落摇了摇梁易玄,“你也知道梁国很多人都怀疑我有异心,反对我们在一起,让我为你为梁国做点事吧,就当为了我好,为了我们将来的幸福。答应我,好吗?” “你呀。”梁易玄拍拍卿落的肩,叹了口气,“你还小,怎么总把那么多事情扛在自己肩上?你这样让我好心疼。”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去冒险,说实话我也怕我再也回不来再也看不见你——但是这不过是我们一己私心。”卿落离开梁易玄的肩膀,站在他面前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不想为自己一个人的安危让更多人蒙受更大的痛苦。我一定要去,答应我!” “我答应你。”梁易玄将卿落紧紧搂入怀中,“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和我回梁国,等着你和我成婚,等着我们再泛舟江上。好不好?” “嗯。”卿落点点头,“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落儿……” “放心吧。”卿落笑了笑,“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嗯……”梁易玄点点头,“这回不能再骗我了。” “我不骗你。”卿落放开梁易玄,伸手揉了揉肚子,“我有些饿了。” “天色不早,是该吃饭了。”梁易玄重新拉起卿落的手,“走,我们回去吧。” 回到帐中,晚饭早已整齐摆好,梁易玄和卿落面对着坐在桌前。 卿落抬头看了看他已经拿起碗筷,才自己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等等!”梁易玄急忙呼了一声。 卿落迷茫地抬头看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梁易玄飞快闪到卿落的身后,一手将他搂住,在他耳边轻轻道:“我来喂你。” 卿落垂下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来。”梁易玄一手端起碗,一手喂了一筷子饭到卿落唇边。 卿落轻轻吞下了梁易玄喂来的饭,突然转头问:“你那天给我吃的东西,还有吗?” 梁易玄想了想,他问的大概是昨天早上的东西,答道:“你不是不喜欢么?” “其实,我觉得挺好吃的……”卿落小心翼翼地看看梁易玄。 “原来又是骗我?”梁易玄眯起眼,佯怒道,“仗着我宠你,然后借机和我提要求。” “嗯,就是这样的。”卿落往梁易玄怀里靠了靠,“你不让我和你去,我只能找个借口啊。” “我有这么不讲理吗?嗯?”梁易玄捏了捏卿落的小鼻子,“坐在这里等着,我出去问问那人还有没有。” “嗯。”卿落点点头。 梁易玄出了帐,过不久便回了,手中提了一个青色碎花布包,在桌上放下:“你看。” 卿落打开布包看了看:“唔,这么多?” “他把所有都送我了。” “都送你?”卿落笑着摇摇头,“你抢来的吧?” “我还用抢吗?”梁易玄得意地笑道,“我想要他的东西他高兴还来不及,当然就全都送与我了。” “那还不是怕你?”卿落不屑道,“谁敢不给你?说不定人家其实不愿意的。” “那你是不是其实也不愿意?”梁易玄在卿落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脸颊,“你就是嘴硬,还喜欢拆我的台。” 卿落笑了笑,不说话。 “不是饿了么?”梁易玄夹了一夹菜,往卿落的唇边送,“快吃饭。” 卿落含下了菜,看看梁易玄:“你还没吃,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行,我先喂饱你。”梁易玄把卿落紧紧揽在怀里不让动,只允许自己喂他。 梁易玄喂什么,卿落便吃什么,转眼一碗饭便喂了下去。梁易玄再端起一碗饭,接着喂。 “饱了。”卿落摇摇头。 “才吃了一碗饭,怎么就饱了?”梁易玄故意作出父母教训小孩子吃饭的样子,“不行,吃的太少。” “再吃肚子就要撑破了。” “我摸摸你的肚子,看是不是真的。”梁易玄伸出手抚摸卿落的肚子,故作正经道,“平平的都没有鼓起来,肯定在骗我。” “我没有……”卿落皱眉看看梁易玄,一副无辜的样子。 梁易玄轻轻揉着卿落软软的肚子,手便不自觉往下摸去。 “啊哈!你摸哪里!”卿落下身一激灵,转身扑到梁易玄身上,在他背后使劲捶打,“你好坏!” “哈哈哈!”梁易玄得意地笑起来,伸手把卿落搂住。 卿落把轻轻脸贴在他脖颈后,静静趴在了他肩上。 ☆、娘家那些破事 晋军营中,夜 由于昨晚被偷袭伤亡惨重,如今晋军日夜提防。卿宸从傍晚找人议事,一直谈到了深夜。 “本来梁易玄这回已经去和阎王报道了。现在反而是我们被他暗算!”一位将军道,“如此□□无缝的计谋,要不是九殿下……唉!” “你们都看到了吧。”卿宸摊摊手,“起初听说他和梁易玄有□□本太子还不信,现在自己打脸咯。只能说,本太子还是太低估了自己的弟弟。” “哼!”一位将军愤愤而起,“九殿下是什么身份晋国谁不清楚!以前我还觉得他是无辜的,如今他是梁国奸细是有目共睹之事!早知道他是这种人我当初在晋国就该一刀捅死他!” “现在你们都看到他投靠梁国了,”卿宸皱起眉头,一副悲伤痛苦之色,“本太子真是十分痛心。想起来当初本太子与大家还如此信任于他——真是!哼!” “臣有个疑惑。”李尚书道,“听说昨日是看到朱雀令才鸣金收兵,朱雀令不是皇上的至宝吗?怎么会在他人手中?” 卿宸先是大吃一惊,转而一拍大腿:“本太子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本太子还记得,本太子被围困蒙山之时,好像此物也出现了……” “看来太子被困蒙山险些丧命也是九殿下所为!”黄将军恍然大悟地站起来,“怪不得当时发现他的时候和梁易玄走这么近!看来他确实是奸细无疑了!现在我们是放虎归山了!” “如果真是如此,梁国下一个目标就是晋国。”李尚书忧心道,“如今敌暗我明,不可不防啊。” 卿宸心中暗自得意,这些人果然已按照自己的引导想到了自己要他们想到的东西——如此一来,卿落便是众叛亲离,在晋国毫无立足之地,不但不能威胁自己的地位,更是只有自己一人可以依靠。到时他人都误解他,自己出来卖个人情,何愁他不对自己感激涕零,投入自己怀抱之中! “请问太子当下是否该将此时禀明圣上?”黄将军道,“皇上恐怕现在还不知道此事,说不定甚至还没有察觉朱雀令已经丢失。” “父皇本来就对九弟颇多怀疑和不满,若是知道此事,恐怕会十分生气吧?气急伤身,本太子岂不是不孝?”卿宸道,“若是知情不报又不好,本太子十分为难啊。” “太子宅心仁厚,臣等十分敬佩。”李尚书道,“但是皇上英明果断,肯定不会因此而有所损伤,倒是知情不报才会导致严重后果。” “嗯,有理。”卿宸点点头,“你们也知道本太子平常粗枝大叶经常弄错,本太子说的话父皇也许会不以为然。不如你等合力上书,方才能引起父皇的重视。” “太子所言甚是。”李尚书忧心忡忡道,“但是九殿下现在梁国,又手握朱雀令。见朱雀令如见圣上,如果到时他再以朱雀令来压制臣等,到时臣等将毫无办法对抗梁国。” “本太子也在担心这个。”卿宸道,“不过,如果能想个办法把他弄回来,一切就好办多了。” 天如同已经破裂,黑云翻涌的白昼比黑夜还要阴晦,天边刺眼的白光若银蛇闪动游移撕裂混沌的苍穹,天空顷刻晦暗如初。 如同黄河倒悬在天,大雨如裹挟泥沙的巨浪势不可挡地倾泻,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宫室一阵一阵剧烈摇晃。 双雪殿内,一双稚嫩澄澈的大眼睛,透过门的缝隙往内窥视。 内室里,一位绝代佳人泪流满面,在诉说着什么。她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只是手紧紧攥着拳头,像是愤怒,像是痛心。 门外的孩子好奇地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只看着内室里的母亲,嘴角缓缓淌出一丝刺目的猩红。 “求你别忘记……别忘记……”姜娴露流着泪,拔下发间的一支金钗,放入卿万里手中,“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发生了什么?孩子惊得张了小嘴,推开门便冲了进去。 卿万里手中刚握住金钗,见到冲进门的小卿落,立刻一把将金钗扔在地上,转身便走:“这种把戏对付对付那些伤春悲秋的穷书生也许有用!朕不会再上你的当!” “父皇!”小卿落一把拉住卿万里的袖子,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梁国的细作,滚!”卿万里嫌弃地狠狠推开卿落,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双雪殿。 姜娴露苍白的面容上,双唇泛着病态的微紫色,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推了推眼前九岁的孩子:“落儿,你快去向父皇请罪。快去!” “母妃,你怎么啦……”小卿落眨了眨大眼睛,“你的手好凉,你生病了吗?” “我要死了。”姜娴露温柔地一笑,轻轻掀开搭手臂上的袖子,“你看。” 小卿落看看她掀开袖子露出的一节手臂,晶莹剔透地像雪,这雪中本有一颗鲜艳妖娆的朱砂。而现在,那位置却只能看见一片灰黄溃烂,流着脓血。 “母妃,你怎么啦!”小卿落拉过母亲的手,想要去擦拭那片脓血。 “别碰!”姜娴露忙拍开卿落的手。 小卿落收回手,稚嫩的双眸惊慌地看着母亲。 “我是梁国的细作……”姜娴露拉起小卿落细嫩的小手,“我的死是罪有应得,你父皇已经对我仁至义尽了,别恨他。” “不,不,”小卿落摇摇头,“母妃你不会死的。” “落儿,听话……”姜娴露使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地推开卿落,“快去找你父皇,求他原谅你……” “啊!不……不……”卿落满眼泪水,拼命摇头,“不……” “落儿,落儿?”梁易玄摇了摇身边睡梦中哭喊的卿落,“怎么了?” “啊……”卿落睁开眼,眼角还带着晶莹的泪痕,心有余悸地喘息着。 “做噩梦了?”梁易玄在卿落额头上轻轻一吻,把他抱进自己怀里,“别怕,是梦而已。我在这儿陪着你,别怕。” “不……不是梦……那是真的……”卿落惘然地摇摇头,“是真的……” “梦里都是假的。”梁易玄温柔地抚摸着卿落的后背,在他脸颊上吻了又吻,“现在才是真的。落儿别怕。” “不……是真的。”卿落趴在梁易玄肩上,不禁失声痛哭,“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我好怕!真的好怕!” “不怕了,不怕了。”梁易玄轻轻拍拍卿落,“都过去了。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一起吗?什么不开心的都过去了,以后也没人能拆散我们。我会一直一直宠着你爱着你,给你幸福,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好不好?” 卿落点点头,趴在梁易玄的怀里平复了一阵,迟疑地问道:“皇帝是不是,都会变心?你会不会有一天,也把我杀了?” “变,一切都在变。尤其是拥有太多,变得更快。世上珍奇无数,今日觉得新鲜,明日弃如敝屣。皇帝的确容易变,变得很快。要让人摸不透,才能保住自己。”梁易玄柔声说道,“可是那都是对于物而已。世上只有一个落儿,我若变心,能去爱谁呢?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认准你了。我认定的事情,从不轻易改变。” “不要离开我……”卿落搂着梁易玄的脖子使劲蹭,“永远不要离开我……” “不会。我怎么舍得离开我的落儿。”梁易玄紧紧抱着卿落,“我不让你去蔡国,也不让你去晋国,明天我就带你回梁国去。” “不。”卿落忙从梁易玄肩上抬起头来,“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不想成为你实现自己理想的障碍。我知道灭亡蔡国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情,现在到了最后一步,不要放弃,更不要因为我放弃。我想帮你一起实现你的理想,而不是让你为我放弃。玄,明日我一定要去蔡国,等我回来,我和你一起回梁国。好不好?” “好。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答应。”梁易玄扶着卿落卿落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胸前,“明天还要早起,快休息吧,我抱着你睡。” ☆、再秀一次恩爱 “醒了?” 卿落睁开眼,梁易玄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笑看自己:“你可真懒。” “什么时候了?”卿落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我都已经给你做完早餐回来了。”梁易玄伸手取过一旁侍从手中端的水递给卿落。 卿落漱完口,梁易玄又亲自拿起毛巾沾水拧了拧,递到卿落手中。 卿落擦完脸放下毛巾,侍候洗漱的侍从鞠了一躬,便自觉退了出去。 “不穿这个。”梁易玄拉住卿落去架上取衣服的手,“我给你准备了新衣服。” “新衣服?” “就要抛头露面了,总不能让人觉得我虐待你吧?”梁易玄微微一笑,对外命令道,“进来。” 七八个端着木盘的侍从连忙从门外进入,有序地排在梁易玄手边。 梁易玄从手边的托盘中取过一件白色的广袖中衣,柔软的丝质触肌如水,轻盈如一朵白云托于掌中,飘然似乎没有重量。 “来。”梁易玄亲自把衣服披在卿落身上,为他系好衣带。 一旁的侍从早已变换位置,将下一件衣服呈在梁易玄的手边。 梁易玄提起衣服,是一件绘了云纹的淡淡的蓝色丝衣,悠悠如闲淡天空上飘着几朵轻云。 给卿落穿好上衣,梁易玄又执起下裳。双层的下裳,里层金丝银线绣了山水,高贵不失雅致。外层是蓝紫的轻纱,蓝紫随光流动,变幻莫测,如同一层荡漾湖光的濛濛烟雨,山水显得朦朦胧胧,亦真亦幻。 为了将裙带系上腰间,梁易玄拉着裙带双手环过他的细腰。这熟悉的柔韧的触感,还是忍不住摸了一把。 “嗯……”卿落低下头怨念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占自己便宜! 梁易玄嘴角一挑,毫不掩饰自己是故意占便宜,为卿落把裙子系好,又取过一件氅衣。纯白的氅衣,如同积雪千里,梁易玄为卿落披上氅衣,又取过一件大氅。 卿落看看梁易玄手中的衣服,蓝紫迷离之中,银线绣成凤凰高飞云间,清雅却无限高贵。凤凰?卿落心中一跳,除了皇后,世上有谁敢穿凤凰? “这是凤?”卿落小心问道。 “嗯。”梁易玄淡定地看了看手中大氅上的凤凰,似乎在说“你懂的。我就是故意的。” “这样恐怕不好……”卿落忙推开梁易玄要给自己披上的衣服。 “这有什么不好?”梁易玄故意问道,“你是嫌我亲自设计的衣服不好看?” “不是。”卿落忙摇摇头,“是我怕僭越。” “你穿这个算不得僭越。”梁易玄把衣服往卿落身上披好,“它本来就只能配你。” 卿落诚惶诚恐地接受了披上身的大氅,比惶恐更多的,是心头一阵温暖甜蜜。 “也就只有我的落儿,能穿得这样好看。”梁易玄将卿落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又从侍从手中取过一条禁步系在卿落的腰带上。 禁步上串着羊脂白玉珠,间以形态各异的金枝银花,末端垂着紫水晶。只要一动,宝石泠泠相击,如同山泉迸溅的清响。 “坐下。”梁易玄让卿落坐在凳上,伸手拔出他发间的玉簪。 青丝如同飞瀑垂下腰间,柔顺如同身上的丝绸,光洁得仿佛能照出人的面容,只是略有凌乱。 端着象牙梳子的侍从连忙近前,梁易玄取过梳子,坐在卿落的身后,为他梳理起头发来。 “这里打结了。”梁易玄轻轻拉了拉梳子,被卡在一小撮乱发中,又轻轻拉了拉,还是没拉动。 婢女梳头的时候,会将手压住头发上方,再稍微用力梳理打结的头发,方能梳顺。梁易玄第一次给人梳头,也不知道这些,怕拉痛了他,只敢轻轻梳理。 “皇上只需稍微用力就可以了。”知道梁易玄不会梳头,一旁的侍从小声提醒道。 “这怎么行?”梁易玄放下梳子,提起那撮头发,仔细将一根头发解出发结,“这样痛不痛?” 卿落笑笑,摇摇头。 梁易玄便将头发一根一根理顺解开发结,再用梳子梳了梳。眼前秀发光彩照人,抚摸起来如同绸缎一般光滑,可爱得不忍心将它盘起。 这么漂亮的头发,配上这样美的人。 梁易玄放下梳子,从背后搂住卿落,转到他的面前,不禁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明眸善睐,朱唇皓齿,还是眉若远山,肤如凝脂……梁易玄心里冒出好多个形容他的词,又觉得一个都配不上他。 对视了良久,卿落还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垂下了眼睫,不满道:“皇上,我饿了。” “哦。”梁易玄反应过来,连忙取过梳子,“等一下,马上就梳好了。” 取出一半头发梳顺盘好,梁易玄取过镶嵌了红宝石的金冠,用金簪束住卿落的头发。 卿落哪里有心管自己好看不好看,他觉得那是女孩子才关心的事情。梁易玄要打扮他就打扮他,他平时只知道随便找件衣服穿上,随便把头发盘起来不碍事就好。现在卿落最关心的是,他什么时候能弄完让自己吃早饭。 梁易玄将卿落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已经装扮得无可挑剔,方才点头:“好了。” “可以吃饭了吗?”卿落如释重负,倏忽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这馋猫。”梁易玄笑着摇摇头,捏了捏卿落的脸,“早就准备好了。” 带着卿落到饭桌前坐下,梁易玄往他碗中夹了一夹肉:“你尝尝这个。” 卿落看看碗里从没见过的肉:“这是什么?” “哈哈。”梁易玄忙憋住笑,故作神秘道,“你吃,吃了就知道。” 卿落咬了一口碗中的肉,柔软而有韧性,又因加了糖,味道香香甜甜的:“你放糖了?” “你不喜欢?” “我喜欢。”卿落抬起头看他,“可是你不喜欢甜的。” “你喜欢我就喜欢。”梁易玄笑着把一块肉送进嘴里,差点被被甜腻吐了,却笑道,“我最近越来越觉得甜的挺好吃。”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卿落仔细看了看碗里的肉。 “嗯哼。”梁易玄清了清嗓子,“这是我早上起来时,发现的两只水鸟。顺手就射了一箭,可以给你吃点好吃的。” “水鸟?”卿落用筷子夹起一块肉,凝眉审视了良久,“那是什么鸟呢?” “据说这种鸟成双成对,相亲相爱。”梁易玄笑着点点头,“吃了它们想必大有好处。” “啊?”卿落大惊,“这不会是,鸳鸯?” “对啊。你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我从没听过谁吃鸳鸯的。”卿落放下手中的筷子,“它们既然相亲相爱为什么要杀了它们来吃?我不吃。” “逗你呢傻瓜。”梁易玄笑着摇摇头,把碗筷递到卿落面前,“清晨随手射了飞过的两只野鸭子。这附近水池都没有哪来的鸳鸯?快吃,吃完了就准备一下……” 说到“准备一下”,梁易玄没能再说下去,连碗里剩的半碗饭也没心情吃了,放下筷子,呆呆看着卿落吃饭的样子。 “我还要回来的,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卿落见他不吃饭,也放下碗,和他玩笑道,“你再不吃饭我回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你的一把骨头了。” “那我要多吃点,等你回来好好整治你。”梁易玄哈哈大笑,伸手捏了捏卿落的小鼻子。 “我等着哦。”卿落翻了个白眼。 “你可别后悔。”梁易玄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卿落的脸,笑道,“哭着求我都没用。” ☆、此人丧心病狂(上) 蔡国,安昌宫 日光铺满广阔的正殿,蔡疏登上金光闪闪的台阶,坐上龙椅,龙袍织的金丝闪烁着璀璨光华。 座下空无一臣。 这本不是上朝的时候,自然不会看到那些不省心的人。他们各怀异心——蔡疏不相信任何人,世上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他相信。 这是属于一个人的孤独。他的孤独是上天赐予的,是自己选择的,然而也不得不选择。 “禀告皇上。”一个太监跑进门,跪倒在台阶下,“梁国派人来了。” “派的是谁?”蔡疏冷冷问道问。 “是晋国的皇子。” “哈哈哈!”蔡疏得意地大笑起来。怎么明明到了穷途末路,一切都还是自己说了算?果然人只要有在乎的东西,就有了弱点。而蔡疏拥有一切,也一无所有,什么都不在乎! 蔡疏大笑许久,方才收起笑容,正色道:“让他进来。” 背对金色阳光的门外,随着卿落步伐摇曳的浅紫色裙裾在光下闪烁着淡淡的蓝,那是蓝紫两色经纬纵横交织成的幻色丝绸,如同邃远山林间幽深潭水,粼粼阳光洒在水面,被细细的波纹迷离成星星点点的洒金,活泼地跳跃在波光里。 衣上银线绣成凤纹在蓝紫梦幻迷离的云间翻飞,俯临万千山水,高贵圣洁,绝世独立,如神灵接受世上无数众生的膜拜顶礼。 卿落跨过门槛,才觉空旷的殿内除了蔡疏竟是空无一人。走入殿中,还是对蔡疏行了揖礼。 “我们又见面了。”蔡疏依旧邪魅地一笑道,“随便坐吧。” 卿落在一旁坐下,蔡疏饶有兴趣地看着卿落问道:“梁易玄还真舍得让你来?” 卿落淡淡道:“我今日来只谈一件事,不说其他。” “你要知道,你现在在蔡国。”蔡疏居高临下地说道,“我想问什么便问什么,你能管我么?” “你问吧。”卿落看都不看蔡疏一眼,“你问是你的事,我想不想回答是我的事。” “你说话挺厉害啊?”蔡疏悠悠道,“今日是你们有求于我吧?我都城中到处已经布满炸药,倘若攻城你们没有一兵一卒能够活着,我占据此地足以自守。现在,我杀了你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你哪来的如此得意之态啊?” “玉石俱焚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卿落道,“你既然要我来谈,说明也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吧?” “哈哈,你错了。”蔡疏目光如箭射向卿落,“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让你来给我陪葬的?” “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根本不必付出自己和那么多人的性命。”卿落道,“又怎么会为了杀卿落一个人毁了你自己?” “哈哈哈……毁了我自己?”蔡疏从龙椅上站起来,摊了摊衣袖,“我接手的本就是一个烂摊子,现在如果让敌军攻入城中,我就会一无所有!我有什么好怕的?多拉几个人陪葬我很高兴!” “尤其是你!”蔡疏指着卿落哈哈大笑,“本来,不管最后赢的是你哥哥还是你情人,你都能过上别人羡慕不来的好日子。不过现在没机会了!我能拉着你一起死,真是一点都不亏哈哈哈!” “若你想要我死,我无话可说。但是你都城中数十万百姓,皆是你的子民。”卿落站起来,皱眉看着蔡疏,“你不想如何保全他们,却要他们跟你一起丧生吗?你现在若能开城言和,没有人会为难与您,你还是可以拥有您现在所有的一切。何必要平白牺牲自己与那么多人?” “开城?哈哈哈……开城就只能臣服于人,做别人的狗!我蔡疏学不来你那套摇尾乞怜的样子!”蔡疏一步步走下阶梯,“你可知何为尊严?如果我连都城都拱手让给敌人,我又有何颜面活于世上?没错。城中都是我蔡国的子民,我不会让他们都成为亡国奴!我告诉你,你们什么都得不到,得不到蔡国的国都得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得到一片废墟!”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不会伤你所谓敌人一分一毫,却会毁却自己的所有!” “错!”蔡疏走到卿落面前,摇了摇头,“我所追求的,不是苟且的富贵,是壮烈的牺牲!我在这牺牲中能成全自己的气节!我在这牺牲中能保全我的人格!我以为你是明白的,不过,呵,你终究是个俗人!我蔡疏在乎你说的那些好处吗!那都是和人卑躬屈膝换来的!能为我的尊严而死,我觉得这才有价值!” “有些东西,的确比生死更重。你要保全你的尊严而牺牲,没有人可以阻止。”卿落道,“若我是你,我也会这样选择。可是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你又怎能强迫城中百姓一起死?” “错!他们都是蔡国人!蔡国不在,他们自然也不复存在!” 卿落摇摇头:“你这样做只是自私罢了。本是你一个人的选择,却要这么多人为你的选择承担后果!” “你凭什么如此说我!”蔡疏怒道,“他们尽皆愚昧,想要苟且偷生的人多如牛毛!他们不懂得怎样的选择最有价值,我在为他们选择,为他们选择真正的价值!” “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责任不同,价值也不同。”卿落看了看殿中豪华的陈设,“寻常百姓只能果腹而已,而你可以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寻常百姓不过能管好自己而已,甚至有时候还要为人所迫,你却可以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主宰千千万万的人。难道你拥有的一切都是白来的吗?当这个国家危难的时候,责任最大的就是你!他们年年付出辛苦劳动的成果来供养你,不就是希望得到你的庇护,希望你能给他们带来好的生活吗?你现在坐拥他们给你带来的一切,不该为他们考虑吗!而你想的却是剥夺他们最起码的生存的权利!尸位素餐就是你的尊严和气节?再说,他们只是普通人罢了,所求不过安稳度日而已,对他们来说,能保全自己的小家,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妻离子散,不要朝不保夕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你把所谓气节大义强加给他们,他们不该承担这些后果!也不需要忠于一个不顾他们死活的君主!” “卿落!”蔡疏勃然大怒,一把抓住卿落的手腕,“不许再说!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卿落毫不畏惧地注视着蔡疏的眼睛:“我只知道不要害人害己。人生如何选择有自己的自由,可是不论如何选择,都不要牺牲别人为代价。” “你……”蔡疏咬着牙,全身如同大火炙烤,额上的碎发被汗水湿润,握着卿落的手越来越紧,简直能把骨头捏碎。 卿落无言,只是平静地与蔡疏对视。 “任你巧舌如簧也没有用!”蔡疏恨恨地甩开卿落的手,转过身去,“我的决定没有人可以阻止。随你们怎么看待,随你们怎么诽谤,都改变不了我。你们这些愚昧的人,安能体会我的感受!” 蔡疏已经失去了理智,只是在意气用事。卿落知道现在和他讲不了道理,便走近一步,问道:“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没有能力对抗你的敌人,就强迫全城无辜百姓与你同归于尽?” 蔡疏转过头,眼中喷薄欲出血淋淋的杀意:“卿落!你再敢妖言惑众朕现在就杀了你!” ☆、此人丧心病狂(下) 蔡疏转过头,眼中喷薄欲出血淋淋的杀意:“卿落!你再敢妖言惑众朕现在就杀了你!” “我既然敢来,还怕你杀我吗?”卿落毫不畏惧地逼近蔡疏一步。 蔡疏被他凌厉的眼神一怔,本能地察觉到他眼中蓄满的杀意,忙后退一步大呼:“来人!” 这是蔡国境内,若不先发制人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卿落迅速拉住转身欲走的蔡疏,一把掐住蔡疏的咽喉。 宫中禁卫军如潮水一般涌入殿内,将蔡疏和卿落重重包围。然而皇上的性命在他人之手,没人敢轻举妄动。 “你……想怎样?”蔡疏心中虽恐惧不已,然而为了颜面,还是一副镇定之色。 “蔡皇刚才说要舍弃生命保存尊严。”卿落道,“既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卿落欲成全蔡皇,蔡皇为何又如此恐惧?” “朕何惧之有?”蔡疏厉声道,“为了国家朕何惧一死!” 卿落手中掐紧一分:“那蔡皇现在死了,有何不妥?” “你!”蔡疏朝旁边一位将军飞快递了个眼色,又迅速恢复如常,“现在还不是时候!” “蔡皇是可惜没有城中的几十万人陪葬吗!”卿落目光一凛,抓起蔡疏凌空一翻,把身后的暗器踢了回去。 放暗器的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自己投出猝不及防旋回的暗器一招毙命。 卿落睥睨一切的眼神扫过四方,似乎是对这些人不自量力的警告,四周不禁畏惧地后退了几步。 “速去打开城门!”卿落命令道。 周围禁卫军看看卿落,又看看蔡疏。听他的就是违抗君命,不听他的皇上性命又在他手中……犹豫不决,两边为难。 见他们犹豫不决,卿落恐迟则生变,施力将蔡疏脖颈抓出一道血痕。 “皇上!”边上从小陪伴蔡疏长大的李公公吓得面如土色,差点哭出声来,“为了皇的安全,奴婢只能去命令他们开城了!” “哈哈哈!你何必枉费力气!”看着李公公连滚带爬跑出大殿,蔡疏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就算城门打开,敌军敢踏进我都城半步吗!妄想破城只能化为齑粉!” 城门忽然大开,城外的梁军立刻警觉,一个个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然而过了许久,不见有蔡国军队出战。 卿落还在城中,梁易玄绝不会离开城外半步。其实他一进去,便已经后悔。后悔上了这个小骗子的当,不该让他深入虎穴。紧紧盯着敞开的城门,只希望出来的是自己好好的落儿。 大约一刻后,城中一阵喧闹之声,梁易玄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城中百姓便已如潮水一般蜂拥而出。 有的跑得急了,摔得头破血流;有的浑身鲜血,一边哭一边向外跑;有的腿被砍伤,一瘸一拐地依旧不放弃往外跑…… 看来是城门大开,城中百姓为了逃命纷纷逃出,又受到蔡军的阻止与杀戮……梁易玄心中暗恨,竟有一个国家能狠到屠戮自己的百姓,它有今日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皇上!蔡国开城了!我现在杀将进去!”卢来提起手中的刀,“他娘的竟然还正好自己杀起来了!看爷爷不砍死他们!” “没看城中百姓正在逃命吗?”吕尚书拉住卢来,“倘若蔡疏所言非虚,你现在去只会连累自己和城中百姓一起丧生!” “两边散开,”看着城中纷纷逃出的百姓,梁易玄拧起眉,下令道,“让他们逃命去吧!” “这,皇上……”吕尚书一边听命退散,一边却在梁易玄耳边轻声道,“万一其中有诈,这些百姓不知是真是假……” 梁易玄轻蔑地一摆手,冷冷道:“垂死挣扎而已。即便有诈,朕也不怕!” 只要城门大开,城中不愿死的百姓一定能有机会逃出去。卿落知道梁易玄一向爱民如子,一定会放他们一条生路。这样,卿落最担心的事情——几十万人葬身于此,就不会发生了。 日暮时分,百姓应当已经尽数逃去。蔡国的国都,除却还为蔡疏卖命的军士,已是一座空城。 然而卿落想到在城外等着自己的人,竟有无限的恐惧涌上心头……真想回去,回去依偎在他怀里,再与他看天上月亮,看世上看不完的风景…… 可是眼下,已经僵持了将近一天,再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已经被团团包围,杀了蔡疏,自己也不能活。 从没有这样想活着,也从没有这样绝望过。大概只有满怀难以割舍的希望之后,才能体会到如此深切的悲哀无奈与绝望吧! “皇上!皇上啊!”李公公在殿内对着卿落和蔡疏不断磕头,“奴婢已经去把城门打开了,大爷求求你放了皇上吧!求求你快放了皇上……” “哼!”蔡疏一转眼珠,冷笑道,“卿落,你当知道杀了我,你自己也活不了。你难道不想见见你城外的情人吗?你难道不想继续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吗?这样吧,只要你现在放开我,我就让你出城。你出城,我南部还有城池,我可以前往避难,对我们都有好处。怎样?” 卿落真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可惜,却明明白白知道,这看似合理的途径都是在骗自己罢了!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13节 突然,卿落在重重包围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对自己招手。 高舒见卿落发现了自己,忙又对他使劲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这里来。 卿落盯着他看了会儿,他似乎在让自己放开蔡疏到他身边去。 见卿落迟迟未动,高舒急得皱起眉头,又对他使尽全力拼命招了招手。 已经走投无路,唯有选择相信!卿落一把推开蔡疏,飞快往高舒的方向冲去。 高舒见卿落冲到自己身边,拔剑杀开周围的禁军,拉起卿落便跑。 “不是答应我要给娴露报仇吗!进来送死干什么!”高舒一边冲杀一边拉着卿落跑,“城中有炸药是真的,机关就在蔡疏寝宫内,只要蔡疏现在回去一发动机关,我们就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了!” “快跑吧!”卿落一掌打下砍向自己的剑,接住剑握在手中,有阻道者一剑毙命。 “我知道宫中一条密道可以尽快逃出城。”高舒道拉着卿落往自己亲眼目睹过蔡夜葬身的密道跑,“希望运气好在炸成灰之前逃出去!” 暮色已沉,寝宫中已经上灯。灯光忽闪忽闪,晦暗不明。 蔡疏手中举着纯金的灯座,灯座上蜡烛的血泪滚滚,顺着倾斜的烛身,一滴一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凝结成珠。 帝王天家,一场春梦。繁华富贵,犹如马蹄下的扬起的尘埃,依旧化作道上一捧黄土。 一切都不在了,一切都终结了……那就一起灰飞烟灭吧! “哈哈哈!一切都该了结了!哈哈哈!”蔡疏把手中的红烛一掷。 “轰——”眼前一阵比白昼还要明亮的光刹那炸开,转瞬毫无知觉。 城外,突然一声毛骨悚然的巨响炸破沉寂的夜,火光瞬间冲天而上,整个都城的天被照得惨亮。 随着一阵接连一阵恐怖的巨响,一切在硝烟烈火中灰飞烟灭。 南天亮的可怖,城中烈焰滚滚,夹杂着此起彼伏如狂风巨浪的惊天炸裂,如同人间地狱。 “落儿!”梁易玄痛呼一声,从马上跳了下来,不顾一切往城中冲去。 “皇上!快拦住皇上!”吕尚书忙从马上跳下,冲上前死死抱住梁易玄,“皇上危险啊!” “让开!”梁易玄对赶来阻拦的部下发疯似的又踢又打,拼命推开,“让开!落儿!落儿!” “皇上!皇上!危险啊!”任凭梁易玄踢打,吕尚书还是紧紧抱着梁易玄不放,“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放手!你千万不能进去!” ☆、他以为我死了 第二天 昔日繁华的都城,只余一片焦烂的废墟。灰蒙蒙的天,寒鸦落在焦黑的木桩上,嘶哑地呼唤着什么,又落寞地飞去。 梁易玄颓然望着眼前的废墟,本是神采奕奕的眼中,没有任何光采。 吕尚书默默走到梁易玄身边,低声道:“皇上,一具尸骸也没有。昨夜那样的情况,人恐怕连灰烬也不能留下。” “找!接着找!”梁易玄满眼血丝的眼几乎能把人吞下,大吼道,“去找!” 眼前的世界,残酷地像一把尖刀,把血淋淋的肉一块块剜去。 昔日的光景,美好得像一场梦,还在眼前,却再难触碰。 太多希望,还没来得及实现;太多遗憾,都没来得及弥补。 蒙山上,初遇时刹那的眼神相交,到现在还让心怦怦跳动;他依偎在身边像孩子一样天真的笑,想到还是阵阵心疼;梁州巷陌间的清欢,不复可寻;月下曾许诺给他的美好,再无法兑现。 无数过往,历历在目。却已烟消云散。 梁州城外秘宫中,一片绮丽旖旎里,他把最珍贵的给了自己。 —— 落儿,做我的人,好吗? ——嗯……玄……永远……啊…… 宫中浴池里,自己对他百般□□,他却丝毫不肯低头。 ——你羞辱我又如何!身为一国之君,这么做只会损了你的威严,只会被天下人耻笑。 ——只要把你永远禁锢在身边,朕不怕任何人耻笑! 梁州的寻常巷陌间,自己曾对低头吃得正开心的他说: ——等一切安定了,一定会有那样一天,我们就这样做一对平凡的人,平平静静地生活在一起。 一起逃难时,在小树林里,他曾认真地看着自己说: ——你收下这束小花,以后不能再欺负我。 明月下,自己曾信誓旦旦许诺他。 ——想来这场仗很快就会结束了。到时候,和我一起回梁国,我们再去梁州平常小巷游玩,再去江上泛舟,一起品尝小吃,一起赏月,一起听琴……好不好? 夜里他噩梦醒来,会抱着自己使劲蹭。 ——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那天,他紧紧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对自己说: ——我不想为自己一个人的安危让更多人蒙受更大的痛苦。我一定要去,答应我! 昨天,自己还逗他,他放下筷子不愿吃自己的鸳鸯。 ——它们既然相亲相爱为什么要杀了它们来吃?我不吃。 尽管他受尽屈辱,从来不卑不亢;尽管他一生磨难,却不希望更多人遭受磨难;尽管他历尽艰辛,他依愿意相信这世上还有真情…… 可是,自己给他的,太少,太少…… “皇上。”吕尚书再次小心翼翼禀报道,“已经按照旨意掘地三尺了,还是连根人的骨头都挖不到。” “那就五尺,七尺!接着找!”梁易玄不耐烦地吼罢,黯然自言自语道,“他说过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想告诉他这么做都是徒劳,可是看他如此神伤的样子,吕尚书不忍心打破他的希望,只能默默转身离去,接着命人寻找。 “你说过会回来永远陪着我,你不会留下我一个人……”梁易玄在废墟上徘徊了又徘徊,蹲在地上,凝视着眼前焦黑的土地,用手猛刨起来。 “皇上!这土已经烧得很硬,当心龙体!”吕尚书忙从一个士兵手中抢过铲子,冲到梁易玄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您要挖什么地方,臣帮您挖!” “走开!”梁易玄一把推开吕尚书。他怎么会不知道,什么都不会挖到。只是心太痛,太痛…… 挖得十指鲜血淋漓,梁易玄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对着远方声嘶力竭地呼喊:“落儿!落儿!” “落儿!落儿!落儿……” 有个缥缈的声音在耳边,似真似幻,听不真切。可是,就算再远再缥缈,卿落也能听出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悲哀,又怀着一丝缥缈的希望。昨晚他在城外一定担心极了!他在找自己!卿落一边担忧他,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一边抑制不住心中狂喜,还活着,就可以再见他的面了! “玄……”卿落寻着他声音的方向,鬼使神差一般,心中只留下一个念想。只想要见到他,只想和他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你去哪里?”高舒拉住卿落,满脸担忧道,“附近好像有人。” “卿宸?”卿落皱了皱眉,顿觉一阵背后凉意。 “这都知道,真是本太子的亲弟弟。哈哈哈……”卿宸不知从何处出现,带着晋军已将卿落围在了当中。 “落落。”卿宸下走马到卿落面前,轻轻拉起他的手,“和大哥回去吧。” “放开!”卿落一把甩开卿宸的手。 “我是为了你好。”卿宸道,“你知道自己现在多危险吗?你现在和我好好回去,我还能给你证明你没有投靠梁国;你要是不肯和我回去,如果非要动起手来,恐怕你叛国之罪就是铁打的事实了。” 卿落转头看了看高舒,对卿宸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让他走吧。” “走吧!”卿宸一摆手,命人让开一条路。 高舒看了卿落一眼,急忙转身离去。 卿落与卿宸站得虽近,却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一句话。卿宸见他对自己爱搭不理,不紧不慢地命令道:“来人,绑了!” 知道卿落武功厉害,卿宸自然不会掉以轻心。绑卿落用的自然不是普通的绳子,而是手臂粗的玄铁锁链。 玄铁坚硬无比,铸剑削铁如泥,锻成链更是坚不可断。找来这传说世上最坚硬的东西对付自己,真是煞费苦心。卿落依旧一言不发,只是不屑地看了卿宸一眼。 手脚都被锁链捆住,卿落连路也无法走。卿宸走上前一把将卿落抗在肩上,放进自己的车里:“一会儿还要和梁易玄道个别,我怕你忍不住。回了晋国就放开你。” 卿落依旧对卿宸不屑一顾。 卿宸看他不理自己,又往他身边挪了挪。仿佛沾到身边的是很恶心的东西,卿落瞪了他一眼,往旁边靠了靠。 “落落,你怎么了?”卿宸伸出手把卿落搂到自己怀里,疑惑地看着卿落,“我做错什么了?你怎么不理我了?” “你自己清楚。”卿落使劲摇了摇身子,企图把他的手甩开,“放开我!” “我不放。”尽管卿落挣扎,卿宸还是把卿落搂得紧紧的,“你不会真是真的喜欢梁易玄吧?所以你恨我算计他?” 卿落猛然停止了挣扎,皱了皱眉,没有回答。不错,就是喜欢他,恨你曾经算计他,更恨你这虚伪奸诈的嘴脸! 卿落终于在怀里安静下来,卿宸捏住他的下巴,强行转过他的头让他与自己对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梁易玄用什么办法收买了你的心?” 卿落转头甩开卿宸的手,不满地皱起眉头,显然已经被惹烦了。 这哪里还是自己最柔顺最可爱的小落落?分明是满怀疏远甚至敌意的仇人!卿宸越想越恨,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人,怎么短短几个月就被别人偷走了心! ☆、树林里的老人 马车忽然停下,只听车外报是遇到了梁国回师的军队。 卿宸忙拿出一块布,将卿落的嘴紧紧塞住,只恐被梁军发现。 自己又用一块白巾绑在额头上,做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下了车。 梁国大军回师,领军的不是梁易玄,而是梁易骁。见卿宸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梁易骁赶紧问道:“卿宸,你怎么了?” “水土不服,得了点病。咳咳……”卿宸假装虚弱地咳了几声,“我需要尽快回去治疗了。” “你看起来没精打采的,脸色倒是挺红润啊。”梁易骁点点头,“我看你肯定没什么大碍的。” “借你吉言吧。咳咳……对了……”卿宸问道,“我九弟什么时候能归还?” “哦你别急!”梁易骁连忙解释,“他失踪了!我皇兄还在找他,别急别急!一定会找到的!” “那好吧……咳咳……我都病成这样了,也管不了这么许多。”卿宸道,“就希望你们早点把他送回来,我和我父皇都担心他的安危。” “嘿嘿,”梁易骁干笑道,“会的会的。” “我还要回去看病不便久留,那就先告辞了。”卿宸对梁易骁拱了拱手,又慢吞吞地让人将自己扶上车。 晋国军队与梁军缓缓擦肩而过,车中的卿宸扯下额上的布条一丢,得意洋洋地笑道:“看他们怎么交代!” 转头只见卿落满眼愤恨地瞪着自己,卿宸取下塞在他口中的布:“我可都是为了国家大计。如此一来,梁国当然理亏,到时候不论是和平谈判解决怎么分割蔡国,还是再打一仗,对我们都有好处。” “明明是你自己劫持了我,你怎么还有脸问他们要人!”卿落从未如此愤怒过,要不是卿宸绑住自己的手脚,若还能动弹一根指头,也恨不得立刻戳死他。 “这怎么能说劫持?你本来就是晋国人,本来就该和我回去。这有什么不对?” “你放开我!我不会和你回去!”卿落使劲挣了挣身上的锁链,奈何捆住自己的这铁链无比坚硬,挣扎也只是徒劳。 “你竟然说你不要回去?”卿宸按住卿落,把他逼在马车的角落,“你是想去找梁易玄吗?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 “我不会相信你任何一句话!” “你只能相信我!你只能是我的!”卿宸抬起卿落的脸,凑上唇狠狠地撕咬起来, “唔……”卿落痛苦地摇摇头,动不了手推开他,也动不了腿踢开他。徒劳地在他怀里拼命挣扎,被迫做自己最恶心的事,却丝毫反抗不了。痛苦、愤恨、绝望……恨不得现在就死!卿落终究压抑了这个念头。还要报仇,还要回去找玄……绝不能死!一定要活着! 卿落冷静了下来,任凭他恶心的口水与自己相融,在自己的唇齿间缠绵游荡。不再拼命地反抗,也不给半点回应,木然如同枯槁的偶人一般。 尽管他如同木偶一般,卿宸依旧好好品尝了一番他那神往已久的美妙滋味。不一定需要他给自己任何回应,只要面对的是他这个人,卿宸就觉得满足。 “落落……”离开卿落的唇间,发现他双眼目光涣散,绝望得如同失了魂魄。卿宸一怔,忙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抚摸,“落,怎么了?对不起,我刚才冲动了,你别吓我。” 卿落依旧一言不发,也没有动一下,就连视线也没有丝毫移动。 骑田关外的树林,曾在这里与他患难与共,承载过与他多少纯粹的快乐。 春暮的雨把林中的树滋润得愈加翠绿,任残红落尽,浅红的花瓣还湿淋淋地耷拉在身上,它们无忧无虑地沐浴在雨中,等待着下一个季节的到来。春阑花落只是自然的循环,明年还会有繁花盛开的阳春。人生的春天一旦随花凋零,却一生也寻觅不回。 梁易玄在树林中泥泞的小路上失魂落魄地走着,衣摆鞋子都沾满了泥土,吕尚书紧紧跟在身后为他打着伞。 “说了多少遍,别跟着朕!”梁易玄回头呵斥。 “臣怕皇上一个人在林中危险。”吕尚书低头道,“也怕皇上淋雨会生病。” “不用你管!”梁易玄径自往前走去,企图把他甩开,“不许再跟着朕!” 吕尚书忙跑上前,跪在梁易玄面前:“皇上不想臣跟着,就带着伞吧!” 梁易玄一把接过他手中的伞,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你可以走了。” 平生不爱伤春,这春雨却牵动人愁肠无限。原来不动情不是没有情,只是还未到关情处。一旦到了关情之处,世上还真有铁石心肠的人吗?梁易玄提着伞,独自漫行在雨中。这条泥泞的路,他曾在九死一生中扛着自己走过,累了扑倒在自己身上,夜里不眠不休照顾自己,给自己讲一个又一个小故事,早晨给自己一束小小的野花,又爬上树去抓鸟儿,一不小心掉到自己怀里…… 梁易玄抬起头,看遍每一棵树的树梢。蒙山上,他从树上跳下到了自己面前;茂林里,他从树上跳下扑在自己身上;茅屋前,他从树上掉下落到自己怀里……落儿,今天还会从树上跳下扑进怀里来吗?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一直走到薄暮,走过无数高矮疏密的树木,时而闻听树上有动静,满怀希望抬头往树上望去,却只是野鸟的飞起落下。梁易玄走得有些疲惫,心也早已疲惫不堪。 “年轻人,天快黑了怎么还一个人在路上走啊?”身后响起一个老人的声音。 梁易玄转过头,身后是一位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人,雨水说着他的蓑衣潺潺淌下。 “啊呀是你啊?”老人认出梁易玄,喜出望外,“我老头正愁找不到你们人呢!你们上回是不是落了东西在我家了?” “落了东西?”梁易玄思索片刻,答道,“我并没有。” “那就是你弟弟。”老人点点头,“我住的偏僻家里没什么人来过。不是你落下的,那就是他落下的。” “他!”梁易玄目光一亮,犹如听说了稀世珍宝,忙问道,“是什么东西?” “我老头脑子不太好啦,也认不得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老人拍了拍脑袋,“要不你去我家拿吧。” “好。” 寻觅和他有关的每一件事物,梁易玄企图寻找关于他所有的记忆,拼凑回一个完整的他。只是,人不在,留下的只是心中一个摇曳影子。 梁易玄跟着老人到了茅屋,一切似曾相识,却似远隔了百年。 老人回到房里摸索了片刻,取出一块深灰色的麻布,仔细地打开,递给梁易玄。 粗糙的麻布上,静静躺着一枚温润细腻的白玉,晶莹剔透,没有半分瑕疵。梁易玄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光滑柔弱,如同它昔日的主人,却早已没有他的温度,也不会有他的感情。 “是你弟弟的东西吧?”见梁易玄的神色有些悲伤,老人问道,“你弟弟呢?看你们感情挺好的,不一起了啊?” “他……”梁易玄忙收起玉佩,勉强地笑了笑,“他要是知道玉佩找到了一定会高兴的。” “哈哈哈,那就好。” “咚。咚。咚……”雨声中,虚掩的柴门被人敲响。 “啊哟。平常都没人来的,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老人走到门边,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年轻人,你有什么事啊?” “哦。老伯您好。”吕尚书对老人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夜色已降,我怕家公子一个人在林中逗留有危险,我是来接公子回去的。” “老伯,告辞了。”梁易玄径自走出门外,上了候在门外的步辇。 林中进不了车,骑马又恐梁易玄淋湿,吕尚书想了许久,终于想出命人抬步辇进林的办法。 坐在步辇上摩挲着手中玉佩,梁易玄转头对吕尚书道,“赏赐千金。” “遵旨。”吕尚书对梁易玄一揖,立刻跑回了茅屋。 “还有什么事情啊?是不是又落东西啦?哈哈。”老人连刚才敲门的年轻人又回来了,笑着问道。 “不,老伯。”吕尚书命人把金子搁置在老人的桌上,“这是我家公子报答您的黄金千两,请您收下。” “啊呀,就这么点事情,这么客气干嘛?”老人摆摆手,“挣钱不容易啊,还是拿回去啊。” “老伯。”吕尚书凑近老人轻声说道,“他其实是我梁国的皇上,您曾帮助他便是有功于社稷,这是您应得的,您就收下吧。” “皇,皇上?”老人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会儿,忽然欢呼起来,“啊呀我老头帮助了皇……皇上!啊呀啊呀!我老头还见过了皇上了!谢谢皇上!谢谢皇上!还能记得我老头回来给我老头这么多钱,真是好人啊!” 吕尚书笑着点点头:“皇上是难得的明君。老伯,下官还要护送皇上回去,告辞了。” 老人站在原地愣了愣,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皇上……皇上……他是梁国的皇上……啊呀!他就是梁国的皇上啊!” 他不就是自己期盼了多年的梁国那个明君么!他已经赢了?老人兴奋地冲出屋外,君主的步辇早已远去。老人在积水的泥地上朝龙驾去的方向扑通跪倒,真诚地又拜又谢。 ☆、和他回到故国 马车上,卿宸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看着抱在怀里的卿落。 卿落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得没有血色,虽然虚弱地睁着眼,却似乎随时都能晕过去。身上还绑着铁链,没有丝毫力气挪动,只能任由卿宸搂着,趴在卿宸的肩上。 “落落……”卿宸把水杯凑近他的唇,温声细语地哄道,“一直不吃不喝的怎么行呢?你喝点水好不好?就一口,好不好?” 卿落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卿宸心里急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全都拔光——聪明绝顶地像个办法让他别这么折磨自己。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的我都去做好不好?只要你说,我什么都去做。”卿宸拍拍胸脯,“不管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做,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吃点东西,我,我生吞一个癞□□都成!” “落落。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才吃不下东西啊?”卿宸感觉自己似乎看出了真相,他吃不下大概是病了不舒服,忙对卿落道,“我去叫大夫给你看看?” “不用……”卿落有力无气地答了一声。幸好卿宸离得近,才能听见如此微弱的声音。 “好好好,不用。”好在他终于说话了!卿宸忙趁机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肯吃点东西呢落落?只要你说,我一定做到!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落落……好不好?你说话啊!落落!别不理我啊!你急死我了!落落!落落!” “你真的什么都做么?”卿落强提起精神,把头从卿宸的肩上抬起。 “你说,你说。我一定做!”卿宸喜出望外,“一百件事情也没问题!” “我只要一件事。”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卿落仅能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派人去通知梁国,我已经回来。不要……不要撒这种无耻的谎,不要再去假惺惺要人!” “啊!好!我去!马上那派人去!来人啊!李尚书!速去梁国就说九殿下已经安然无恙回到晋国!本太子不会向他们要人了!” 听完卿宸的话,亲眼看到李尚书回马奔向梁国,卿落心中一宽,垂头晕倒在卿宸怀里。 “落?落……”卿宸轻轻抚了抚怀里昏迷不醒的卿落,取过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 “来人!快去把李尚书追回来!” 卿落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早晨。 腹中空空荡荡,饿得肚子好疼。只是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卿落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不再被绑着。 “落落醒了?快喝口水。”卿宸把掺了果汁的糖水喂到卿落的唇边。 卿落喝了一口,口干舌燥了太久,连味道都尝不出来。伸手接过杯子,将糖水都一饮而尽,方才觉得唇齿间还留着一丝丝甜。 见卿落肯喝水,卿宸忙又递上一碗豌豆熬的甜汤,笑道:“上次把你喂吐了,我才知道饿了很久不能吃肉,先喝点豌豆汤啊,路边菜地里豌豆熟了顺手摘的,很新鲜啊。我已经试过了,味道挺好的。你尝尝,豌豆还甜嫩甜嫩的,你肯定喜欢。” 卿落接过碗,问道:“你有没有反悔?” “反悔?”卿宸一愣,“什么反悔?” “我能相信你吗?”卿落死死盯着卿宸,问道,“我又如何知道你没有派人去把李尚书追回来?” “落落,你看我是这种人吗?好吧你不信我。”卿宸撇了撇嘴,伸出三个指头指着天,“我对天发誓,我要是敢骗你我现在就被雷劈死!” 言罢,卿宸抬头看了看:“你看,我没被劈死吧。那再加一条,我要是敢骗你,不管过去将来,我只要骗了你,我肯定会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卿落看着他,似乎信,又似乎不信。然而他已经发了毒誓,卿落也逼问不了什么。如果他还有一点良知,也不敢欺骗上天吧?何况,他终究还是自己亲哥哥……卿落决定信他一次,低下头静静地喝起汤。 梁州,越凉宫,长禧殿 几日来,梁州都是阴雨绵绵。虽然出征得胜回来,举国欢腾一片,宫中却一直是阴郁暗淡。 梁易玄还没回国,为了国家稳定,梁易骁便暂时留在宫中。 自从把卿落的凶讯告诉太后和妹妹,她们几乎哭成了泪人。这几日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便坐在一起共进晚餐。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皇兄怎么还不回来?”姜太后问道。 “他说他找到卿落就回来……” “人死不能复生,他还能找得到?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梁国他也是不打算要了吗?”姜太后揩了揩眼中的泪,“我也心疼卿落这孩子,可是……唉!” “呜……”这几天已经大哭了很久,今日好不容易冷静坐下吃顿饭,坐在一旁的梁静听到卿落的名字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不是说好了好好吃饭的吗?怎么又来了?”梁易骁无奈地挠挠头,被妹妹的路弄得不知所措,“那个……别哭了行不行……” “你有没有良心啊?呜……怎么会这样的……都怪你,都怪你们,你们为什么不保护他?呜呜呜……”梁静哭着趴进了姜太后怀中,“母后……呜呜呜……” “啊我?我哪里管得到他哦?”梁易骁无奈地撇撇嘴,“晋国太子还问我要人呢,你们又来怪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虽然伤心,姜太后知道毕竟需要顾全大局:“不管发生什么,皇帝是肯定不能如此任性的,立刻派人去叫他回来。至于晋国,阴险狡诈卑鄙无耻,不但害死我妹妹,现在连落儿也没了——就不必和它客气了!” “现在皇兄还没回来,我们先不要和晋国撕破脸吧?”姜太后凶起来的时候,梁易骁也是怕的,讨好地笑道,“等皇兄回来再说?” “磨磨蹭蹭的,看你们兄弟都是那么点出息!”姜太后站起来,正色道,“等皇帝回来就是给晋国准备的时机,打就要打它个措手不及!易骁,现在我不放心别人,你立刻率军袭击晋国函陵。” “啊?”梁易骁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想到卿宸的样子,总指望着和晋国交好和卿宸那样的人做朋友肯定很不错,怎么又是要翻脸打仗?姜太后现在的样子果然很吓人,憋了半天,梁易骁才有点胆怯地问道,“母后,为什么要袭击函陵啊?” “要破晋国,函陵这地方,是必争之地。”姜太后道,“你平时多留心一下就知道了。哀家想这一天,想了十年了!快按我说的去办吧!” “不行,母后!落落他要是泉下有知的话,也会不高兴的!”梁静忙站起来,看着姜太后说道,“再说皇兄也没回来,我们还是先不要和晋国闹翻吧……” “两个优柔寡断的小孩子!”姜太后道,“你们懂什么?必须马上按我说的做!” 晋国,都城外 领军回都一路浩浩荡荡,卿宸得意洋洋地坐在车中,等着回宫后卿万里毫无挑剔的一味夸奖和群臣毫无原则的顶礼膜拜。 离国都越近一分,卿落的心反而越找不到归属。那个地方对卿落来说,冰凉疏远。眼里熟悉,心里陌生。 卿宸看看卿落,卿落的目光却不知看着什么:“落落,我们就要回家了,开心么?” “家?”这个词,卿落心里渴望过很多次。可是从卿宸口中说出来,真陌生,也真假。卿落真的有家么?也许从前有过吧…… “对啊。”卿宸拉过卿落的手,在手中轻轻摆弄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终于又抓住你了。” 卿落没有说话,也不想看车帘外故国的风景。此心安处是吾乡,心不能安的地方,纵使从小长大,纵使血缘至亲,又怎能算是家? 离开这里的时候,心中有好多眷恋不舍;回来的时候,心却不在此处了。 车驾驶至都城外,忽然停下。 “怎么停车了?”卿宸掀开帘子问道。 “回太子,是皇上亲自出城迎接太子了。” “哈哈哈!”卿宸兴奋地从车上跳起来,眼中明亮的光华闪烁显示着他此刻的兴奋。 演了太多年,连眼睛都不是自己的了。才能毫无顾忌地拉拉卿落的手,又要披上沉重的假面去迎接一个对自己除之而后快的父皇。然而他们演技都太好,以致外人都羡慕这虚情假意的“父慈子孝”。 “走,出去迎接父皇。”卿宸一手拉着卿落,自己先跳下车,再将他扶下车来。 “父皇!哈哈哈!”卿宸拉着卿落欢快地奔到卿万里面前,“儿臣想死你了!” 与其说想死你了,不如说想你死了。 卿万里的眼神在往卿落身上瞟,这孩子长高了,但还是好瘦,在梁国没有受苦吧?有没有想我呢……却拍拍卿宸的肩,对卿宸笑道:“宸儿辛苦啦!哈哈哈!父皇已经在宫中摆好酒宴给你接风洗尘了!和父皇同车而回吧!” “父皇,您上车,儿臣来给你驾车。”卿宸撸起袖子,把卿万里扶上车中。 “哈哈,宸儿真是孝顺啊。”卿万里高兴地点点头。 卿宸对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卿落使了个眼色,轻声道:“上去陪父皇。” 卿落愣了愣,心中有些抗拒。 “快去。”卿宸推了推卿落。 本就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如今更该如何面对他?卿落咬了咬唇,还是上了车。 一见到他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卿落总觉得自己哪怕呼吸错了一拍他也能扒掉自己的一层皮,真想转身就跑,却不得不在他面前跪下。 “坐吧。” 大概今日太子出征回来,他心中高兴,不屑和自己计较吧。卿落起身坐到一旁,忘记了谢恩。 “你还没回来,就有人给朕上书说你为梁国立了大功。”卿万里点点头,“真好。真是本事见长。” “卿落该死。”何必这样冷嘲热讽,不就是为了说自己通敌卖国么?卿落早就不指望他会相信自己,也不指望他放过自己。大不了,就杀了我吧。 ☆、回国后的无奈 “卿落该死。”何必这样冷嘲热讽,不就是为了说自己通敌卖国么?卿落早就不指望他会相信自己,也不指望他放过自己。大不了,就杀了我吧。 “哈哈哈,你怎么会该死?”卿万里冷笑道,“如此有长进,朕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卿万里无奈地扶额,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明白父皇对你的良苦用心?总是做这些让人费心事情。上次救太子的事已经为你极力掩饰,这回又用朱雀令退兵,让我怎么保护你?怎么和群臣交代? “能让父皇高兴,儿臣十分荣幸。”卿落话刚出口,自己都惊讶何时学会了顶撞他。想到了他对母妃做的一切,自己对他又有什么过分? 他竟然学会了顶撞自己,卿万里心中一阵剧痛。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恭谨温顺,对自己从无违抗,这是他第一次,竟然这样对自己说话…… “好!”卿万里点点头,“真好!你真是孝心一片!” 玉章宫,重华殿 太子回宫后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宴会向来只是富丽堂皇的虚伪仪式。卿万里和太子父慈子孝的戏码,卿落不愿意多看,独自坐在角落里对他们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九弟?”看到卿落好端端的在,卿思心中大吃一惊,悄悄离开席位走到他身边,“你回来了?” “三哥。”卿落笑了笑,“我回来了。” “啊呀太好了!”卿思激动地握住卿落的手,“我可想你了,还担心你在梁国会有什么危险呢。能看到你安然无恙回来真是太好了!对了,我上次去梁国的时候,听说你生病了?” “啊?”卿落想了想,卿思大概在说那件事,便答道,“多谢三哥关心,我已经好了。” 卿思简直要喷血,这该死的家伙怎么这么命大还好端端活着!这下又回来眼皮底下碍眼了,真想一把掐死他!满脸堆笑道:“九弟吉人自有天相啊!这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这个该死的贱人!总归要弄死你的!卿思不爽地抬了抬鼻子,鼻梁上掀起一道深深地皱纹,撇了撇嘴。 “三哥?”卿落微微一笑,试探地问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关心我的死活?” “哎呀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卿思笑道,“我们是亲兄弟,我关心你不应该吗?” “呵……”看他那闪烁的眼神哪有半点真诚?卿落假作心中明了一切,冷笑道,“三哥的戏演的真好。不过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突然这样说,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做过的事?难道是父皇把自己买通近侍断了他脚踝的事情告诉了他?既然这样,也是没必要和他继续装下去了! “哈哈哈,九弟。”卿思点点头,“既然你自己给脸不要脸,那咱们就说明白点。我讨厌你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谁让你自己天生就招人讨厌!你看看整个晋国有谁待见你?我厌恶你怎么了?是个人都看你不爽。别给你几分薄面就开磨坊,你当你自己是谁啊?” “说的真好。”卿落轻蔑地一笑,“多谢三哥开诚布公,免得我们互相掩饰互相恶心。能得到你的厌恶,我觉得很高兴。” 这个贱人终于原形毕露了!不再装温柔和顺了!说出如此恶心的话!卿思咬牙切齿骂道:“卿落!你个□□的!” 卿落眼中杀意顿起,桌案下指尖光华一闪而逝。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卿落握了握拳,收住了手。 宴后,天章殿 “知道朕为何找你来吗?”卿万里对面前跪着的卿落咬牙切齿地问道。 卿落平静地答道:“儿臣不知。” “不知?是要朕帮你想?”卿万里指着卿落的鼻子骂道,“逆子!你回晋国来到底想干什么!” 是我想要回来么?卿落心中暗笑,若是我不回来,我们也不用互相碍眼多好。我回到故国,却还要怀疑我另有企图? “儿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不明白?好!”卿万里点点头,“那让朕来让你明白!来人!” 卿落心头一颤,大概是享清福太久了,都快忘记父皇那些刑罚的滋味了! “狠狠打!”卿万里指着卿落大声呵斥道,“打到他想起来为止!” 结绮殿 “母妃,卿落他今日突然对我态度异常,难道父皇是把我买通近侍那件事告诉他了?他会不会连我下毒的事情也知道了?他要是去告诉父皇我怎么办?”卿思道,“还有,他之前明明喝了剧毒,那□□不可能解,而且我在梁国的时候还听那个梁易玄说了他毒发的症状,他现在竟然全好了!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母妃你说这是为什么?难道他有什么神通?”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淑妃斜了斜眼,“你父皇喜欢他呗,出卖你也不足为奇。那个□□的事情就更好解释了,他通敌卖国,梁国能不把他救活啊?”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办?”卿思做了个刀手,狠狠往桌上一切,“他什么都知道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必须要有所行动,最好能将他尽快铲除!” “什么下毒之类的都用过了,你还有什么招数?”淑妃道,“长点脑子吧思儿,你不会再雇几个杀手去杀他吧?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动点脑子懂不懂?” “母妃,儿臣愚笨!本来还真打算雇几个武林高手……”卿思连忙跪下给淑妃磕了个头,“请母妃教我!” “这拉人下水,就要找软肋。”淑妃微微一笑,“不如我们来个坐山观虎斗?” 天章殿 不得不佩服父皇的手段真多,卿落还是第一次尝到杖刑的味道。几十杖下,从脊背到双腿,早已鲜血淋漓,卿落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握着拳,痛得狠狠往地上一撞,恨不得就此死去。可是,卿落似乎明白父皇为什么要他从小辛勤练武,大概就是为了身体好能多挨会儿他的酷刑不晕过去,好多受点罪吧…… “皇上……”刚进门的卿百里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赶紧跑到卿万里耳边轻声道,“皇上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说他回来以后要好好对他的么?” “你知道什么?”卿万里不满道,“他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你光打他有什么用啊?你怎么就不和他说清楚呢?”卿百里道,“这么重的杖刑,你快让他们停下,等会儿真打坏了你宝贝儿子,你后悔也来不及。” 卿万里一听,心中也有些担忧。然而面子总是不能拉下来的,忙对卿百里使了个眼色。 卿百里立刻会意,忙大声求情:“皇上,求您别打了吧!让臣和他说清楚,落儿他会和您认错的。” 卿万里张张嘴,刚想假装勉强答应。 “皇叔不用求他……父皇,若还能念父子之情,请您一剑杀了我吧,卿落受不了这……啊!”卿落的话没有说完,又痛得咬紧了牙,过了会儿才勉强再开口,“父皇,您下的毒没让卿落死成,让您失望了……” “停下!”下毒?卿万里心中一惊,忙命人住手,“什么下毒?” 全身痛不可当。卿落带着血痕的手撑着地面,勉强一点点跪起身来。感觉到卿万里看着自己,卿落浑身不自在,不屑地别过眼神去。 “落儿?”卿万里连忙起身走到卿落面前,问道,“你是说有人给你下毒?什么时候?” “父皇何必明知故问?”卿落抬起头,眼中竟有泪光,“父皇亲手递给卿落的□□,父皇都忘记了吗?” 卿万里愕然,亲手递给他□□? “落儿,你父皇怎么会害你呢?”卿百里忙蹲到卿落身边,替卿万里说话,“你是有什么误会了吧?” 卿落紧紧抿着唇,摇摇头。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又怎么能把误会解开呢?”卿百里关切道,“那里有父亲会给自己亲生儿子下毒的?落儿,你不想想,你父皇再怎么对你,何曾想过要你的命啊?” 卿万里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苦,可是自己心里的苦,又能去和谁说? 大概这是父皇的秘密,他当着皇叔的面自然不能承认这样的事。卿落才知道自己刚才痛得失去了理智,无意间暴露了父皇之前那不光彩的见不得人的计划!立刻改口道:“没有。父皇不会害我。” “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卿万里紧紧盯着卿落,“不要掩饰,你怎么觉得朕给你下毒,说出来。” 明明为他掩饰了,他却要刨根问底?卿落微微一怔,抬头问道:“父皇,一定要说么?” “说是怎么回事。”卿万里道,“朕告诉你朕没有做过。若有谁敢暗中害你,朕绝不会饶了他!” “就是落梅阁里,父皇递给儿臣那碗粥……” “那碗粥……有毒?”卿万里大吃一惊,心中不禁颤抖,忙问道,“你现在怎样?” “没事。”这真不是他做的么?这是关心么?卿落垂下眼帘,心中有些不明白了。 “百里,去查!当时那碗粥是御膳房的谁做的,中间几人接手可曾有可疑之人出现。有关的人全都抓起来一个个问!” “是!”卿百百里不放心地在卿落耳边提醒了句,“你父皇今日生气的是你对三皇子暗露杀机,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你心里要明白。”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14节 原本以为父皇又是无事生非打自己一顿出气,卿落这才知道事出有因,不禁对刚才的违逆有些自责。 卿百里已经出去,只剩下眼前跪着的卿落。明明离得这样近,只是心太远,这么多年来,卿万里不知道他是怎么生活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想知道,想关心他的一切,可是偏偏一无所知。 “你真的已经没事了?”卿万里终于还是打破了僵持的沉默,“你先回去吧,朕一会让太医去看看。” “儿臣真的没事了。”这是父皇第一次对自己如此关心吧,卿落竟然有些受宠若惊,不敢接受他的关心。 “你说没事就没事了?”卿万里板着脸,这种关乎生命的事情,你自己怎么能轻描淡写一点都不认真对待呢! “先回去吧,朕一会儿会让太医过去的。”卿万里关心完,转头又骂道,“回去好好反省今天的事,竟然想要手足相残还敢说自己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出景行殿半步!不然就没今天这么便宜你了!” ☆、家里这些破事(一) 深夜,景行殿 太医已经回禀了卿落的状况,体内的毒已经尽除,身体也差不多恢复,然而卿万里还是放心不下,披上夜行避寒的斗篷,深夜到了景行殿。 竟然这样偏僻,走了整整一个时辰,卿万里借着殿内灯光看看周围的环境。殿外几株高大的梧桐掩映,台阶上的桐絮也没有清扫,在夜风中漫天起舞,轻盈迷蒙得像雪。一派荒凉哪里像在宫里,简直就像走进废弃的破院子。 看到卿万里,景行殿门口守夜的小太监吓了一跳。皇上已经多少年没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了!这不是做梦吧! “皇……皇上!”原以为跟了这样不受宠的一个主子,这辈子是别想见到皇上了,想不到还会有这样一天!两个小太监吓得跪倒在地不停磕头。 “他睡了没有?”卿万里问道。 “殿下已经睡了,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不用了。”卿万里摆摆手,示意他们在外面侯着,自己一个人进了殿中。 除了几件简单的家具,殿中空空荡荡,徒有四壁,空地能一眼望穿一切。卿万里眼中一酸,这么多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生活的么? 轻轻走到床边,掀开帷幔,卿落已经静静睡着。 由于背上的伤,卿落是趴着睡的,伤口已经处理过,雪白的睡衣上干干净净,没有血迹。不过大概是压迫伤口会疼,卿落没有盖被子,手中握着身下的床单,睡中还皱着眉头,似乎还是很疼的样子。 “也不怕着凉了。”卿万里摇摇头,还是拉过一旁的被子为他轻轻盖上。 “你和你娘一个样儿,最会偷走人的心。”卿万里抚了抚卿落的脸,“知不知道你把父皇的心都给掏去了,还怀疑父皇会要你的命?要你的命,那父皇宁可要了自己的命!” “唉!”对卿落伫立端详了许久,卿万里从袖中取出一瓶名贵的伤药放在床前,转身准备离开。 “父皇。”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自己的手! 卿万里连忙回头,卿落已经跪在了地上。 “落儿……”卿万里一阵惊又一阵无奈,自己一不小心竟着了这孩子的道儿。 “父皇说的话,卿落都听见了。” “听见了就假装没听见。明白吗?”卿万里道,“这是为了你好。” “父皇,儿臣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都别问!”卿万里连忙大声呵斥。 卿落低下头,只能沉默。 平静了一会儿,卿万里紧紧闭上眼,柔声道,“你只要知道,父皇永远都是爱你的,就够了。” 三日后,天章殿 经过三天三夜的排查,虽然事情已经过去数月,卿百里还是查出下毒的真凶。 然而这个凶手,让卿万里瞠目结舌,也忍不住心痛。 “把他给朕带进来!” 两个侍卫想抓鸡一样把卿思抓进天章殿,扔在了地上。 “父皇!饶命啊……别杀我……”卿思见了卿万里,拼命磕头大哭大喊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别杀我!” “卿思!”卿万里重重拍案道,“朕有没有告诉过你,朕最讨厌的事,就是看到手足相残!朕没给过你机会吗?是你屡教不改!上回你说朕偏袒他,你对他做的的事朕一直没告诉他,就是为了让你们还能和睦相处!朕到底是偏袒了谁!结果呢?是你变本加厉!是你自己选择走的这条绝路!” “呜……父皇……”卿思痛哭流涕,“儿臣是也是你的儿子,你真的要为了他杀了儿臣吗?父皇,卿落有什么好的,你每次都袒护他,儿臣不服!他娘是梁国细作他不该死吗?他当初盗朱雀令他不该死吗?他通敌卖国为梁国退晋军他不该死吗?这些事情有目共睹,尽人皆知!随便一条就够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可是你每次都是打他一顿骂他两句就完了!你可以问问,除了儿臣,不服的人多的是!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儿臣不服!” “你……”卿万里气得心口狠狠一揪,差点喘不过气来。 “思儿!”淑妃哭哭啼啼地闯入殿内,抱住卿思嚎啕大哭起来,“思儿!你没事吧!呜呜呜……皇上!思儿他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臣妾所为,思儿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过我的思儿吧!惩罚臣妾一个人吧!呜呜呜……” “真是你所为?”卿万里微微眯上眼,“想清楚再说话!” “对!都是臣妾干的!皇上您罚臣妾一个人吧!求您不要惩罚思儿!”淑妃紧紧抱着卿思,“皇上,求求你别伤害我的思儿!他是臣妾的命啊!” 保护自己的孩子,是母亲的天□□。卿万里想起娴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死。而眼前这对母子,却要伤害娴露的孩子!真是不可原谅! “你们,一个也逃不了干系!把淑妃打入冷宫!卿思——禁足西宫静心苑,严加看管!” 冷宫 偏僻的废弃宫殿里,满地都是灰尘,到处结满了蜘蛛网。 “咳咳……”淑妃捏住鼻子,用手赶了赶面前弥漫的灰尘。 “呜呜呜……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啊……呜呜呜……”淑妃沮丧地站在原地哭起来。哦不,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淑妃,只是一个叫王倩的冷宫里永不翻身的女人。 “啊……娘娘啊……”冷宫更深处,传来一个诡异幽怨的声音,“娘娘啊……” “谁!啊!谁!”淑妃吓得尖叫起来,“谁!啊!救命啊!有鬼啊!” “娘娘啊……” 那诡异的声音没有停,依旧从深不可测的黑暗中悠悠不断地传来。 王倩吓得抱住头,在原地瑟瑟发抖了许久,那声音还是绵绵不绝。 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鬼……听得久了,王倩渐渐不像之前那样害怕,终于壮了壮胆子,决定走过去看个究竟。 连滚带爬地跑过一个早已没了门的烂木头门框,王倩的右手边出现一个漆黑不见底的入口。 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王倩蹑手蹑脚地走进漆黑促狭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几乎没有光线的小房。 唯一的小窗只有巴掌大小,幽暗的光线投射在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女人身上。 女人跪在地上,口中还在幽幽念叨:“啊……娘娘……娘娘啊……” 那个女人的面孔如此熟悉!她不是当年贤妃的贴身侍女阿崔么! 王倩吃惊地往她面前看去,她面前是一块孤零零的牌位。牌位上写的,果然是姜娴露的名字! 牌位旁,还有一个扎满针的人偶,人偶上贴着一条窄窄的白布,上面写的竟是:黄素素! 人偶上竟然是皇后的名字! 姜娴露的贴身侍女,怎么会在这里?她和皇后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是谁!”阿崔突然站起来,惨白的脸上,深陷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王倩,良久,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是淑妃啊!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你被打入冷宫了?哈哈哈……” “阿崔!你在这里干什么!”王倩冲进房里,指指面前扎满针的人偶,“你竟然敢把皇后的名字写在人偶上扎针,被人知道了可是死罪!” “关你什么事!别在我家娘娘的面前吼!”阿崔一把推开王倩,把姜娴露的牌位护在身后,“娘娘别生气……娘娘最不喜欢有人吼了……” “阿崔。”王倩指了指人偶,“你告诉我,皇后干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扎针?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在这里供奉牌位扎人偶的事情说出去!” ☆、家里那些破事(二) “阿崔。”王倩指了指人偶,“你告诉我,皇后干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扎针?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在这里供奉牌位扎人偶的事情说出去!” “我不告诉你……我为什么告诉你……”阿崔白着眼,摇头,“我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供奉贤妃牌位的事情说出去!不但你会被杀掉,这牌位肯定也会被毁掉,烧掉!你家娘娘在地下也会不得安生!不得安生!不得安生!” “不!不!不!”阿崔捂住耳朵,使劲摇头,“不!不能毁了娘娘的排位!不能让娘娘不得安生!啊!娘娘!啊!” 天章殿 “这样处理,你还满意么?”卿万里呷了一口茶水,抬眼看看坐在一旁的卿落。 卿落忙起身对卿万里跪下:“儿臣也有错。” “你不说朕差点忘了。”卿万里点点头,“卿思那天对你说了什么?你为何想要取他性命?” “因为……”当然是因为卿思那句“□□的”不仅侮辱了自己更侮辱了自己的父母!可是卿落口中根本说不出这句话…… “他想害你朕自然惩治他,不过这件事你要是不能给朕一个理由,朕也不能不惩治你。” “父皇,因为他说……”卿落刚要开口,又咬了咬唇,“儿臣说不出口……” “看来是他出言不逊,惹恼你了。”卿万里笑道,“你若做了皇帝,是不是谁说什么不好听的惹恼你,你就要杀人啊?” “父皇,儿臣不敢。”卿落连忙叩首,“儿臣知错。” “虽说卿思他对你,确实是过分。”卿万里道,“不过你们毕竟都是朕的儿子,是亲兄弟。朕不想看兄弟阋墙,更讨厌听外人说三道四。你看不惯他可以不用理会他,但是,不得出手伤人。明白了吗?” “儿臣明白。” “卿思几度加害你,你恨他是理所当然。”卿万里长叹一声,“是父皇难为你了。” “父皇。”卿落摇摇头,“父皇已经为儿臣惩治了卿思,儿臣已经没什么可恨的。” “只有你最体谅父皇的心啊。”卿万里拍了拍卿落的肩,“身上的伤怎么样?还疼不疼?” 卿落摇摇头:“谢父皇关心。已经没事了。” “嗯。”卿万里点点头,刚要问话,便见原本守在门外的张公公匆匆进了门。 “皇上!”张公公禀报道:“李尚书黄将军等人求见。” “你先回去吧。”卿万里低头对卿落道,“我们改日再聊聊。” “儿臣告退。”卿落对卿万里一叩,退出了天章殿。 回寝宫的路本来就很长,卿落也不急着回去,更是偏偏喜欢拣着风景好的地方绕路走。 在宫中绕来绕去,卿落一边走,一边看宫中的景致。几乎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欣赏过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就像父皇一样,瞬间从冰冷无情变得和蔼了。 父皇是关心自己的,父皇一直是爱自己的。卿落只要知道这个,哪怕从前受了再多苦,也觉得无怨无悔了。 母妃的事情,还没有眉目,卿落对那个高舒的话也是将信将疑。从这几日父皇的表现看,卿落知道他心中真的有自己,也有母妃,他做的诸多事情,一定有苦衷。卿落相信母妃,也相信父皇。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由。 有什么缘由呢?父皇不愿意说,卿落还需要自己一点点摸索。 还有玄……玄知道自己回来了,何时会来接自己去梁国呢?卿落想到他,便不觉停下脚步,对着眼前一株高大的合欢树傻傻笑起来。 可是想到父皇对梁国的偏见,恐怕这件事还是困难重重吧。不过梁易玄那个大坏人,有什么事是他不能摆平的?卿落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突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东张西望了一番,一见卿落,立刻闪到房屋墙后不见踪影。 这么鬼鬼祟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卿落的感觉一向敏锐,一跃上了房顶,从另一边跳下挡住了那人的去路。 “啊!”鬼鬼祟祟的小太监被卿落的从天而降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就跑。 “站住。” 肯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小太监吓得赶紧住了脚。 卿落上前两步,问道:“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没……没有……”小太监转过身,紧紧捂着胸口,结结巴巴道,“奴……奴婢是怕打扰殿下看风景才跑的……没,没有鬼鬼祟祟……” “你藏了什么?”卿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交出来。” “这……这……殿下……”小太监扭扭捏捏了半天,看卿落依旧态度坚决盯着自己,看来不要到东西是没完了,只能磨磨唧唧地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一张纸,“殿下,这个给您,您能不能放我一马……” 卿落接过破旧发黄的纸,展开细细看上面的字迹。 看着看着,卿落眉头紧蹙,将纸一把紧攥在手中,拎起小太监的衣领问:“阿崔在哪里?带我去!” “不不不……”小太监吓得赶紧摇头,结结巴巴道,“殿殿下,你不能去冷宫。” “冷宫?”卿落放开小太监,转头就走。 “啊呸!”小太监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王倩给了自己一支金钗让自己传信给三皇子的,结果被九殿下劫去了不说,刚才还一不下心说漏了嘴。 而此时卿落的手里,握的不是一团纸,而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冷宫 从来没去过冷宫,卿落还是能凭借直觉找到的——从前偶尔会看见有宫人被哭哭啼啼拖走,好奇心驱使下总会看两眼,大概的方向都还记得。 卿落兜兜转转,在宫廷西面的角落里,面前出现了一个废弃已久的荒凉院落。 卿落举起手中的纸,背着光凝视了许久,复紧紧攥在手中,往院内走去。 “啊哟殿下来这里做什么?”守冷宫的太监忙拦住卿落,“这里是冷宫,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我想来找个人,我就进去看看。” “不行啊,这地方可是进的去出不来。”太监神秘兮兮地摇摇头,“没有皇上旨意,奴婢可不敢让您进去啊。” “危言耸听!”卿落一把推开守门的太监,要往里走。 “殿下你千万别进。”守门的太监忙挡在卿落年前,“皇上知道了一定会怪罪下来的。” “你不说谁会知道?”卿落斜了他一眼。 “殿下以为冷宫只有我们几个在守门?”守门的太监指了指宫门入口不远处草上,墙上深红鲜红交错的斑斑血迹,“皇上早有严令,我们只是负责拦着不知道这是何处可能误入的宫人,可是有人专门负责杀掉想从里面出来的宫人。不管你是谁,这都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哦不,进去的没人出得来。殿下,你想清楚咯。” “出不来就出不来吧。”卿落不屑道,“我只要知道我想知道的。” “啊……殿下你不能……” 卿落推开几个阻拦自己的太监,径直往宫内走去。 “啊哈!皇上,皇上你来啦!我就知道你来接我了!”卿落刚跨过一道门,不知哪里突然窜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把拉住他的手,“皇上来啦!皇上来接我啦!皇上要让我当皇后啦!” 卿落无奈地把那女人推开,连忙往里跑。 “啊!”刚跑出一道门,又是一个女人,两颊涂了厚厚的胭脂,红得像熟烂的桃子,厚得能掉下粉来,“皇上来啦!哈哈哈!我要当娘娘啦!皇上我们快上床吧!哈哈哈……” “皇上,你最喜欢人家的胸大……”那女人傻傻笑着,竟然在卿落面前脱起了衣服。 卿落震惊地退后两步,他从未见过,世上竟有这样可怕的地方。 ☆、家里那些破事(三) “啊!娘娘……娘娘!”一个女人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把拉住卿落的手,“娘娘……你终于回来了……我是阿崔啊……娘娘……你终于回来了……” “阿崔!”卿落抓紧了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面目。 她原本是母妃身边最得宠的侍女,经常侍奉左右,卿落小时候认识她的样子。即使她现在满脸污垢,但是长相却不会改变。没错,她就是阿崔! “娘娘……你叫我……娘娘……你有什么吩咐阿崔的……娘娘……”阿崔呆呆看着卿落,嘴里不停嘀咕着,“娘娘……”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卿落在阿崔耳边轻声道。从淑妃给三哥的信看,阿崔还能原原本本说出当年发生的事情,卿落不信她疯成这样,卿落相信她会把真相告诉自己。 果然,阿崔拉着卿落,一边走,嘴里一遍念叨:“娘娘……阿崔给你看看……阿崔给你安的家……哈哈……阿崔给你安的家……” 卿落跟着阿崔进了一条漆黑狭窄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间昏暗的小房。 房中唯一的一张桌子上,供奉着卿落母亲牌位。 卿落“啪”一声跪倒在它面前,泪水若回到春风怀抱里的冰,随着融化的思念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娘娘最怕看到殿下哭了……”阿崔摇摇头,“不哭……娘娘会担心的……” “母亲……落儿不孝……”卿落对着那牌位不停重重磕头,“母亲!落儿自欺欺人了很多年……不论多难,落儿一定要找到真凶,为母亲报仇!” “真凶?”阿崔指了指牌位旁扎满针的人偶,“就是她,黄素素!黄素素!” 卿落抬起头,看到人偶,问道:“她做了什么?” “是她,是她害死了娘娘……是她害死了娘娘!是她!”阿崔指着人偶,愤怒得不停大声喘气,“她,给娘娘下毒了,下毒……她好恶毒……娘娘身上有这世上最美的朱砂痣,开始溃烂……溃烂……” 卿落猛然想起母亲死前,掀开自己的衣袖,给自己看那溃烂的手臂——不就是在告诉自己那是她真正的死因吗! 阿崔跪到卿落面前,拉起卿落的手,掀开他的袖子,轻轻抚摸着那颗朱砂痣:“就是它……娘娘说,它溃烂了那只是开始……皇后的毒,会让她的皮肤,一点点溃烂……溃烂……最后,她会变成一滩脓水!” 皇后给母亲下了这样凶狠的□□!卿落惊得目瞪口呆。 “娘娘让阿崔去找皇上……皇上他很难过,很生气,他要杀了皇后……”阿崔摆弄着卿落的手,突然笑起来,泪水却吧嗒吧嗒滴在卿落手臂上,“可是娘娘说,她的毒无药可解,她只希望能让殿下好好活下去……娘娘要皇上永远爱她,永远记住她最美的样子……娘娘喝了自己准备好的毒酒,让皇上和她一起保守一个秘密……” “是什么!” “他们商量好,是皇上赐死了她,她是梁国的细作……哈哈哈!那是娘娘和皇上的约定,黄素素死了,太子也死了之前,他们不能把秘密说出去……”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娘娘为什么这样做?娘娘她说,因为皇上的宠爱,导致了死亡来得这样快……她怕下一个,就是殿下!这宫里的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皇上最喜欢谁,谁就会死!她要皇上假装再也不喜欢殿下,殿下就能好好活着……她要皇上喜欢太子,她要看着他们全都死!” 是啊,从那以后,父皇对太子什么都说好,自己却做什么都是错!可是派太子去牧州袭击梁国,父皇却丝毫不顾太子的死活!自己阻止父皇,却被打入天牢;自己要去救太子,父皇不但不允许反而大发雷霆对自己一顿毒打。不如说,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太子本就是父皇要除掉的! 所以父皇知道自己救太子后更加恼怒,才对自己用了酷刑……那时候想不通为什么,现在终于知道,是自己破坏了父皇和母妃的精心计划! “那是娘娘和皇上定的计策……娘娘要太子死!殿下……太子死了以后你是什么!那是娘娘用自己的名誉和生命换来的……她要你得到一切……得到一切!” “那是我和皇后的仇,不是和太子的仇!”卿落推开阿崔,他知道仇恨面前,要保持清醒。母亲的死本是皇后所害,与太子毫无关系,不该连太子一起仇视。况且现在,自己若与太子斗,坐收渔利的不是卿思么! “母亲要太子死是为了落儿,但是落儿不想求别的。本是属于他的东西,落儿不会要。”卿落对桌案上的排位一叩,“母亲,一切不关太子的事,落儿不愿意伤害太子。但是,您放心,落儿一定会为您报仇!” 皇位本就是太子的,不论父皇和母妃如何计划过,卿落都不会踩在太子的尸体上去得到。而黄素素,不论她是不是太子的母亲,不论她是不是皇后,她都必须死!黄素素死了以后,晋国不再容得下自己时,就独自离开这里吧。 “哈哈……殿下不要太善良……殿下你会后悔的……” 天章殿 “皇上,九殿下通敌乃是臣等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臣等之前联名向皇上参奏此事,就希望皇上不要掉以轻心啊。”黄将军道,“请皇上将此事加以严查。” “皇上,我国函陵对面乃是梁国的临泉,自从九殿下回来以后,梁军屡屡蠢蠢欲动想要袭击函陵,恐怕这是早有预谋吧。”李尚书道,“请皇上明察。” “函陵之事,梁国尚无举动,李尚书未免捕风捉影了吧。”卿万里不悦道,“还有你们所说通敌,他要是真的通敌,那他为何不留在梁国?为何还回来?” “这正是臣等担心之处啊。”李尚书道,“就在九殿下为梁国出示朱雀令要晋军退却之后,当晚我们便遭遇袭击损失惨重。九殿下朱雀令从何而来,为何要助梁国,回来又是否竟有隐情……重重可疑之处,臣等实在不解不得不疑惑。所以斗胆请求皇上严查此事,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别的不说,光九殿下相助梁国这一条,已是铁证如山不争的事实。”黄将军道,“使得晋国失去击溃梁军的最好时机,反而被偷袭损失惨重。这件事,还请皇上公正处理,严惩不贷。” 还能怎么替他说话?卿万里心烦意乱,落儿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现在让自己怎么袒护他?就算自己为他力争他没有通敌,但他为梁国退晋军的确是有目共睹,光这一条就够他万劫不复。卿万里暗自着急,怎样才能保全落儿? “皇上……不好啦……”门外的张公公慌慌忙忙地冲进殿内,“刚才冷宫的李公公来对老奴说,九殿下他闯进了冷宫……” “什么!”远啊的心烦意乱的卿万里,这下更是心如火焚,“你速去冷宫,叫他来见朕!” “是。” 张公公出去后,卿万里慢慢坐下,长长叹了口气。 皇上此刻心情不好,李尚书等人怕此刻惹恼了他,不敢多言:“皇上如有不便,臣等就先告退了。” “退下吧!” 不几时,张公公便领着卿落回到了天章殿。 卿落知道擅闯冷宫父皇是免不了大发雷霆的,自觉便跪在了地上:“父皇。” “你到冷宫干什么去了?”卿万里重重一拍桌子,“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 卿落乖乖磕了个头:“儿臣知罪。” “你明知故犯的事情还少吗!”卿万里看看卿落,想骂又不知能骂他什么,他干的那些事又不能不了了之,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说!你去冷宫干什么了!” 自己见到阿崔的事绝不能让父皇知道,否则后果肯定很严重。卿落扯谎道:“儿臣只是好奇,所以进去看看。” “好奇?一堆疯子有什么好看的!”好奇哪里不好要去冷宫?这种借口自然骗不过卿万里的眼睛,然卿万里知道卿落不愿意说的事,再逼问他也不会对自己说实话,“那朕就信你一回。” “谢父皇。” 卿万里转念问道:“你知道刚才李尚书等人是来做什么的?” “儿臣不知。” “你做事之前不会考虑后果吗!拿朱雀令为梁国退晋军!”卿万里呵斥道,“此事朕不想和你追究,可是群臣有目共睹。你想怎么收场!” “父皇……此事确实是儿臣所为。”卿落又是恭敬地一叩,“但是希望父皇能给儿臣一个解释的机会,儿臣愿与他们当面对质。” “你有措辞最好。”卿万里的心微微放下,又不放心他的说法能否服众,要给一段时间深思熟虑才好,“你先好好想想如何说话。七日之后朝会之时,朕会让你与他们理论清楚。” “谢父皇。” “不过” 卿万里捋了捋胡子,“朕还是得先把你关进天牢。” 卿落垂下眼帘:“儿臣明白。” 狠不下心就会害了他,卿万里摆摆手:“带下去。” 卿落离开后,卿万里对一旁的张公公招了招手:“过来。” 张公公忙轻手轻脚跑到卿万里跟前:“皇上,有何吩咐?” 卿万里轻声问道:“你见到他的时候,他见了什么人?” “啊……这个……”张公公仔细想了想,“老奴过去的时候,九殿下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不过他可能是遇上了什么事儿,看起来有点难过,又有点愤怒……” “难过?愤怒?”卿万里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最不好的想法,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冷宫里有没有一个叫阿崔的宫女?” “这个,老奴不知道啊……” “去查。”卿万里道,“如果此人还活着,就立刻将她铲除!” “是。” “还有,”卿万里吩咐道,“派人仔细看着九皇子,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见他。” ☆、家里那些破事(四) 天牢 “殿下,”张公公命身边的小太监给卿落递过一碗药,“皇上口谕,让您喝了这碗药,在牢里好生待着。” “儿臣遵旨。”卿落跪在地上一叩,双手接过张公公递来的药汤,一饮而尽。自然知道这是是什么——喝下药后,功力散尽,就是有心逃,也无力逃出去。 “那老奴就告退了。”亲眼盯着卿落将药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张公公放心地点点头,对卿落鞠了一躬,带着跟班的小太监便出了门。 卿落起身往外望去,眼前是三道门重重叠叠,门外都有多人把守。张公公每走过一道门,剩下两道门都必须是锁着的。直到他从视野里消失,卿落眼前的三道门都被重重锁上。 父皇是怀疑了什么?卿落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莫非猜到自己见过了阿崔? 想到冷宫里供奉母亲的牌位,还有那扎满针的人偶,她是个敢爱敢恨的人。难道卿落对于母亲的爱还不如母亲的侍女吗?卿落对黄素素的恨也只会比阿崔深百倍! 没有什么能阻止卿落杀了黄素素的决心!就是被父皇禁锢在这里也不能! 梁国,临泉 城楼上,梁易骁有滋有味地与几位将军喝着酒吃着肉,享受万里无云的晴天。 “王爷,我们已经按兵不动很久了,什么时候按照太后的指示袭击函陵啊?”一位将军问道。 “傻!”梁易骁用筷子指了指他,“我皇兄最讨厌别人不听他的乱来。这事儿我皇兄不知道,他回来要知道你没他指示就去打函陵你要不要得脑袋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太后就更别说了,既然我们都在边关了干嘛还听太后的?喝酒……喝!” “王爷聪明。喝酒喝酒。”几位将军纷纷端起酒杯畅饮,“敬王爷一杯,干!” “嘿嘿嘿……”梁易骁高兴地呷了一口小酒。无论怎么考虑都不能打函陵,得罪了晋国,和卿宸不就没机会了么? “你们估计皇上何时能回到宫中啊?” “这回应该都到了,说不定让我们撤军回去的使臣都在路上了。”梁易骁胸有成竹地拍拍胸脯,“再等两天,我们就可以回去……嗝……回去了。” “王爷,你上次答应了请我们去京城的快活楼里快活快活的你可别忘记啊。” “嗝……什么时候……哦……嗝……想起来了了……没问题……嗝……” “王爷,你喝多了吧?怎么老打嗝?” “有吗?嗝……”梁易骁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那里有……嗝……” “哦对,没有没有没有,吃吃吃……” 梁国,越凉宫 长禧殿里,数十位婀娜多姿的美女巧笑盈盈,整齐排列。 “皇儿,你看,他们一个个国色天香。”姜太后指着面前的美女道,“而且出生书香门第,都很有修养。” “嗯。”梁易玄抿一口茶,也没抬头多看一眼。 “母后来亲自给你介绍介绍吧。”看梁易玄没什么兴趣,姜太后亲自站起来,从众美女中拉出一个蓝色衣服的美女,“她是丞相王慎的女儿,叫王彩屏,今年十六岁。你看这相貌身材,真是惊为天人啊。她还会弹琴跳舞,要不要来让她给你表演一番?” “会弹琵琶吗?”梁易玄忽然放下茶盏,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回皇上,小女会的。”王彩屏笑莹莹地回答。 梁易玄已经很多天闷闷不乐,看他突然有了点兴趣,姜太后心中乐不可支,连忙让人取来琵琶。 王彩屏接过琵琶,在凳子上坐下,轻声细语地问道:“请问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梁易玄冷冷道:“随便!” 王彩屏心里吓了一跳,自己又没惹他,为何如此一副冰冷模样?大概皇帝都是这样摆架子耍威风吧!那就弹一曲《凤求凰》来取悦于皇上吧! “那小女就为皇上弹奏一区《凤求凰》吧。”王彩屏言罢,拨弦弹奏起来。 琵琶声悠然响起,梁易玄闭上眼,企图找回那晚江上,卿落给自己弹琵琶的感觉。 明月下的人,像一株静静伫立的梅花,清高风雅;琵琶声如同涔涔雪落,恬淡清幽…… 然而现在这琵琶声,这琵琶声聒噪得像一群咋舌的乌鸦! “呯!”梁易玄抓起桌案上的茶盏狠狠杂碎,“难听!滚!” 王彩屏吓得慌忙放下琵琶跪拜在地:“小女该死。” “你下去吧。”姜太后连忙让王彩屏离开,对梁易玄笑了笑,“她不行,这里还有很多不错的。母后再给你挑一个。” “不用了。”梁易玄站起来,不屑地甩袖离去,“让她们全都滚吧!” “皇儿……唉!”看着梁易玄头也不回地离去,姜太后叹了口气,摇摇头,“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美女们训练有素地转身排成两队,整齐地退下。 “何嬷嬷啊……”姜太后扶着晕乎乎的额头坐下,“小玄这是怎么了?” “太后啊,皇上是不是中邪啦?”站在身边的何嬷嬷连忙给姜太后敲了敲背,“皇上自从回来以后就一直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冲撞了什么邪神,惹了煞气了。” “中邪?煞气!”姜太后吓了一跳。女人对神灵邪怪之事总是多一分敬畏,尤其是撞上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更要自觉往这方面靠去,“啊呀!还真是……那怎么办!” “太后啊。”何嬷嬷趴在姜太后耳边怂恿道,“何不去请个法师来宫里去去邪气啊?” “法师?”姜太后想了想,点点头,“有理。” 越凉宫,墨阳殿,深夜 夜色深沉,殿前夜风卷起满脸胡子的人黑色的大袖子在“哗啦啦”响,袖子下的手臂一手举着宝剑挥舞,一手摇晃着“叮铃铃”响的铃铛。 “谁!”梁易玄一把抽出床头的剑从床上跳起来。 见梁易玄起疑,知情的近侍禀报道道:“回皇上,是太后请的法师趁着夜色在外面捉鬼。” “装神弄鬼!”梁易玄把剑收回鞘中,冷冷道,“去把他赶走!” 从来不信这世上有鬼。梁易玄走到窗前往外望,一片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树影的剧烈晃动。风剧烈的呼啸声,风摇曳着树声,在耳边刺啦啦地响。 就算世上真有鬼,就算落儿变成鬼,我也一定要他! 玉章宫,坤德殿,深夜 “啊!啊!啊!有鬼!”皇后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有鬼!有鬼!” “娘娘,娘娘,您怎么啦?”侍女们连忙七手八脚点上灯,掀开帷幔。 “有鬼!有鬼!”皇后一手拢着被子在身前,一手指着前方,惊恐地叫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侍女们往皇后指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看见:“娘娘,那边什么都没有。” “你们,你们没看见吗!”皇后指了指房梁上,“刚才,就那儿,就那儿!我看见有个黑影在飘!” “娘娘是不是做梦了?大晚上的谁能闯进娘娘的寝宫?” “做梦?做梦?”皇后仔细回想,一口否定了她们,“不!不是做梦!我是亲眼看见的!她在哪儿!她就在那儿!那个贱人在那儿!你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要来缠着我!贱人!贱人!” 第二天上午,御花园 对昨晚的事心有余悸,又没别人可以倾诉,皇后一早便派人请来了兵部尚书的正室张夫人讨论昨晚闹鬼的事。 张夫人是个趋炎附势之人,又正好与皇后一样相信怪力乱神之事,两人在牡丹亭中谈着神神鬼鬼的事,互相吓得直哆嗦。 “那个黑影,在房梁上一闪一闪的,吓得本宫,唉!”皇后捂住心口,摇摇头,“心都要跳出来了。” “皇后啊,小妇人前不久也遇到了怪事,”张夫人神秘兮兮道,“前不久我在绣楼绣花的时候,总觉得背后凉嗖嗖地有人在偷看我。哎呀我回头这么一看,天哪我的几个侍女全都不在了,吓得我拔腿就跑出绣楼了。” “啊呀!”皇后听得皱起眉头,“然后呢?” “吓得我一晚上睡不着觉。第二天我就带着几个贴身丫鬟去城郊的九华寺了。” “九华寺?”皇后问道,“有用吗?” “九华寺里有一位镜空法师,可厉害了。”张夫人道,“镜空法师说,那是四年前偷了我绣花针的奴婢,因为被我责罚之后跳井自杀了。是她的冤魂回来找我,想要加害于我。” “哦?后来怎样了?”这状况与自己很是相似,皇后忙问道,“那镜空法师可有什么办法?” “有。”张夫人高兴地说道,“这位镜空法师确实挺神,他为我在寺中做了一场法事。不过这个法事要本人亲自参加才灵验,所以我特意抽空去做的。这些日子过去又恢复如常了,我再也没遇到过那些怪事了。” “哦。”皇后点点头,“如此灵验。” “皇后啊,您有空的时候不如也去看看。”张夫人道,“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贵为一国之母,这种事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有道理。”皇后点点头,心中还是有些犹豫。出宫毕竟是一件大事,昨晚的事情虽然恐怖,但是只发生了一次,如果为这件事特地出宫一趟,未免有点小题大做。 “对了,张夫人。”皇后问道,“你有几个女儿?” “小妇人只有一个女儿叫张芸,今年十八,尚未婚配。”张夫人摇摇头,“都十八了还没嫁人,我和我家老爷都急死了。可是京城中那么多富贵人家的公子,她谁也看不上。” “本宫也是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二十出头了,一个女子也看不上眼,谁也不肯娶。”皇后道,“倒不如安排他们见上一面,说不定能互相中意?” “啊呀那真是太好了啊!”张夫人激动地简直要跳起来,脸上厚厚的脂粉在谄媚的笑带起的皱纹里结成一块块简直能掉下来,忙故作矜持道,“可是小女怎么配得上太子呢?” “这有什么?”皇后道,“本宫嫁给皇上的时候,也只是个普通女子。妻以夫贵,以后的身份还不是看皇上恩赐吗?只要互相看对眼了,就算是个平民女子也没能飞上枝头。你说呢?” “皇后这番话说的真是太好了。”张夫人掩面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宫中牡丹花开得如此鲜艳,不知能否让小女也有幸进宫来见识见识。” “张夫人,你真性急啊。”皇后笑着点点头,“那本宫就派人去接夫人的女儿入宫来,和太子见一面吧。” ☆、家里那些破事(五)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15节 广德殿,午后 广德殿前是两株高大的合欢树,树下放置着一张花梨木摇椅。卿宸正在手中端着本书,悠闲地躺在摇椅上,一边看书,事时而端起手边的茶盏品两口。 “太子,皇后邀您去御花园一同观赏牡丹。”皇后派的太监在卿宸面前跪下禀报道。 “还有什么人也在啊?”卿宸继续悠闲地摇着椅子,注视着手中的书。 “还有一位张夫人。” “哦。”卿宸不经意流露出一个厌恶的深情瞬间转化为高兴的模样,迅速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就去吧。” 张夫人的女儿名叫张芸,论外貌也算是令人满意的美人一个。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父亲手中掌有兵权。皇后见了十分满意,便让她与卿宸一起去赏花,自己则与张夫人在牡丹亭中继续聊天。 花园中,卿宸带着张芸在盛开的牡丹花丛里走来走去,满心里想的却是要带着卿落来这深深的花丛里,在把他按倒,扒光衣服,吃干抹净…… “这朵花真好看。”张芸停下脚步,嗅了嗅一朵白色的牡丹,“太子殿下,您看它多美啊。” 啊呸!卿宸看到她对那株白色牡丹凑那么近,恨不得一脚踹死她!算她个贱人识货!那可是小时候和小落落一起亲手种的花中极品瑶台夜雪!花白如雪叶黑如夜,象征着黑暗中也要坚持的光明与纯洁!贱人!你也配碰啊!放开我和落落的花! “那朵花比较好看。”卿宸一把拉起张芸,指了指另一边的一朵黑牡丹,“你没听说这个黑牡丹才是上品吗?这个乌龙卧墨池更是黑牡丹中的上品。” “真的啊?”张芸害羞地笑了笑,太子刚才拉了自己的手!太子喜欢自己?张芸顺势问道,“太子殿下,小女子觉得这朵花真的很美,太子殿下觉得……” “你最美!”不就是问你和花哪个美吗!磨磨唧唧真恶心!再问我就要把昨天的午餐都吐出来了! “太子殿下,您怎么这么着急……”张芸害羞地用袖子遮住脸,“那太子殿下喜欢……” “喜欢喜欢,非常喜欢!”这谎话咬牙切齿地说出口,卿宸忍不住狠狠地把手边的黑牡丹折了下来。 “太子殿下,您这是?” “这朵花这么好看,也就它能配得上你这倾国倾城的美貌了!”卿宸迅速把花叶捋掉,将花插到张芸头上,“你看它和你多配啊!” 张芸低下头轻轻笑:“太子殿下,你真是太好了。” “你听过寿阳公主梅花妆没有啊?像你这样的绝世美女就应该弄个有自己特色的妆容。还好你遇到本太子了!”卿宸迅速揪下一把大红大紫的牡丹花瓣,指了指一旁的石凳,“你去坐下,本太子给你弄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美妆。” “真的啊?”张芸高兴地跑到石凳上坐下,“谢谢太子殿下!” 贱人!玩死你!卿宸握着花瓣在手里反复挤压,直到紫红的汁液渗出,再将花瓣一块一块敷到张芸脸上,反复涂抹揉搓。直到她一张脸被涂成一块红一块紫,如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 张芸只觉得卿宸在温柔抚摸自己的脸,用美丽的花瓣给自己当胭脂涂抹,现在的自己应该美得像仙子一样吧! “不错!美!”卿宸得意地看着张芸的妆容,把手中揉烂的花瓣一扔,转头问身边的宫女太监,“美不美?” 谁敢和太子唱反调?宫女太监一个个都违心地点头迎合:“美……美……” 已经傍晚,卿宸和张芸玩了许久也不见回来,皇后与张夫人心里都暗自高兴。看来他们情投意合,这事儿就算成了。 “张夫人,难得他们如此合得来,让他们多玩一会儿。”皇后起身道,“本宫坐乏了,我们一起走走吧。” “好。”张夫人站起来,陪皇后一起往花园中的小径漫步。 “太子真是平易近人,小妇人真的十分感激皇后和太子。” “太子平时眼光甚高,也是你女儿够优秀,够吸引他啊。”皇后还没笑完,笑容便僵在了脸上,推了推张夫人惊叫道, “张夫人!你看见什么没有!” 果然,有一个身影倏忽从眼前一闪而过,张夫人揉了揉眼睛,假装茫然道:“没有啊。皇后,您莫不是看错了?” “不,刚才有个人过去了。”皇后回身抓住张夫人的手,“和我昨晚看到的一模一样!怎么?你们都看不见吗?” “看不见啊。”张夫人摇摇头,“小妇人什么都没看见。皇后快回亭子里坐吧,傍晚了园中草木多阴气重,容易撞到不好的东西。” “哦……好……”皇后在张夫人搀扶之下回了亭中。 “皇后啊,看来事情有点严重啊。趁早去找找镜空法师吧?”张夫人道,“还好现在您还没受什么伤害,以后那东西谁知道会干什么事?” “镜空法师……”皇后突然抓着张夫人的手狠狠问道,“会杀鬼吗?能让鬼魂灰飞烟灭吗!” “可以,可以的。”张夫人点点头,“害人的鬼魂肯定会被法师除掉的。” “好。事不宜迟,那就明天,明天你陪我一起去九华寺吧。”皇后道,“我们少带些人,别让其他人知道为好。” “小妇人明白的,皇后贵为国母,摊上这种事被人知道不好。”张夫人点点头,“那明日小妇人陪皇后一同前去。” 张府,深夜 夜色已深,兵部尚书府上已是一片沉寂。张尚书因为公务几日未曾回家,张夫人便一个人睡下。 突然,门外响起几声猫叫,张夫人连忙掀开被子跑出房门。 院里的月光铺在地上如同一层浅浅的白霜,一个黑衣人背对自己立在月下,身材完美如同一尊墨玉琢成的雕像。 “大侠,小小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张夫人颤抖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求你把我的阿喵还给我吧。” 黑衣人伸出一只手,手上半躺半挂着一只肥胖的白猫。 “喵……”小猫惬意地叫了一声,似乎很享受趴在这位黑衣哥哥手中的感觉。 “谢谢大侠,谢谢大侠!”看到小喵,张夫人惊喜地又磕了个头,但是不敢上前拿。 既然不敢拿回去,黑衣人收回自己的手,把小白猫抱在手中抚了抚:“那就明日再还给夫人。” “好……大侠,您说了算,您说了算。”张夫又磕了个头,小心翼翼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黑衣人的样子,还是丝毫都看不到,“大侠,你是不是九华寺花钱请来的啊……这皇后明天去九华寺不是光明正大去的,是偷偷摸摸去的,对九华寺的声誉好处并不是很明显。大侠你这么厉害,想要发扬光大九华寺的佛法,可以去吓唬皇上,效果肯定更好!皇上要是亲自去了,那你们九华寺就肯定声名远播财源滚滚……啊,哦,都是小人愚见,愚见。大侠别怪罪,别怪罪。” 黑衣人没有回答,一闪身融入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日,上午 皇后与张夫人按照昨日约定,只带了少数人悄悄出宫前往九华寺。 只带少数人悄悄出宫,一则被人知道自己鬼魅缠身之事,恐怕于名声不利;二则无人知晓自己出宫,也可避免遭人行刺之类的意外。 虽然带的人少,除了服侍自己的贴身丫鬟之外,都是以一当百的护卫,寻常人等也接近不得。 行至城外,到了一座古木成荫的山下,张夫人扶着皇后下了车。 “山下怎么这么多人哪?”皇后问道。 张夫人趁机献媚:“皇后要来此处,小妇人昨晚连夜派人将山围了起来,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以保证皇后的安全。” “嗯。”皇后满意地点点头,“你办事倒是周全。” “谢皇后夸奖。” “山上的就是九华寺?”皇后抬头望去,眼前是陡峭的山路,背着日光能远远仰望见百丈高处,有一座恢宏庙宇在参天古木掩映之间,神圣庄重。 “是啊。”张夫人乐呵呵地点点头,“皇后啊,你看山路陡峭,寺庙又在如此高处,不如我们乘坐肩舆上山吧?” “既然我们是拜佛而来,就应该诚心才是。”皇后道,“我们还是走上去吧,如此方才更有诚意,也许能打动神佛,保佑我们。” “皇后说的对。还是皇后有见识。”张夫人笑道,“如此我们一同走路上山。” “张夫人,宫外人多眼杂,不太安全,本宫就是怕人发现才带了如此少的随从。”皇后道,“现在开始记得改口,你且叫本宫卿夫人。” “啊是是,是卿夫人。”张夫人点点头。 皇后与张夫人一同沿着陡峭的石阶上了山,古木的掩映之间,眼前屹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寺院。 由于寺门前的平地很小,不得不将头抬得很高,才能看到几丈高处,匾额上书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九华寺。 脚下是高山离地百丈,抬头是望不尽高楼耸入云端,令人不禁双腿发软打颤。 “真是累脖子。”张夫人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一定要把头抬得如此高才让人看清。” “这些神灵,挂得这么高,自然是为了要受凡人瞻仰。”皇后道,“我们入内吧。” “啊!张夫人,贫僧有失远迎!”一位披着□□的老和尚匆匆从寺内到了门口,双手合十对二位夫人鞠了个躬。 张夫人是九华寺的常客,与镜空法师也算认识。此时张夫人抬眼一看,原来是镜空法师亲自出了寺门迎接。 “啊。卿夫人,这位就是镜空法师。”张夫人道,“镜空法师好,这位就是我之前派人与您打过招呼的,我今日带来的一位贵客,卿夫人。” “二位夫人请进。”镜空法师神色淡然。不论看贫穷与富有,低贱与高贵,他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木讷的表情。 皇后向来十分谨慎多疑,出宫总是悬着颗心,山下虽然已经有人看守,身边又有高手护卫,终究还是提防又提防。跟随镜空法师入了寺中,四周清净安宁,只偶尔有几位小和尚从边上路过,皇后紧绷的心还是没有放下,总是疑神疑鬼地观察着四周,生怕出现任何意外。 “听说夫人受到鬼怪困扰。”镜空法师问道,“贫僧有两种办法可以帮助夫人,不知夫人更喜欢哪一种?” “不只是哪两种办法?”皇后问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镜空法师道,“第一种办法,夫人与鬼都有好处:贫僧超度鬼魂投胎做人,夫人自然也能消灾延年。第二种办法,就是……阿弥陀佛,将鬼魂斩杀驱除。” “啊,这……”皇后犹豫起来,私心想着当然是要第二种!让那贱人永世不得超生!可是当着张夫人与镜空法师的面,怎能选择如此恶毒的办法!也罢!还是面子要紧,皇后仁慈地笑道,“法师慈悲,我也不是恶毒之人,就请法师超度亡魂,让她投生去吧。” “阿弥陀佛,夫人果然是慈悲之人。”镜空法师道,“夫人这样的仁慈之人,定能消灾解难,福寿安康啊。” ☆、家里那些破事(六) “阿弥陀佛,夫人果然是慈悲之人。”镜空法师道,“夫人这样的仁慈之人,定能消灾解难,福寿安康啊。” “哪里哪里。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法师才是真正的大慈大悲之人。”皇后问,“请问法师何时可以做法?” “贫僧已经让徒儿准备好斋饭。”镜空法师道,“请二位夫人先用斋饭,贫僧将于午时开始做法超度。” 皇后点点头,与张夫人一起随镜空法师入了后院的一间禅房用斋饭。 “二位夫人请自便,贫僧有事先失陪一下。”镜空法师对二位夫人鞠了一躬,独自走出了禅房。 镜空除了禅房,往院中更加僻静之处走去。 转过回廊,回廊尽头的桂树下站着一位俊俏的年轻小和尚。小和尚见了镜空,忙跑上前叫“师父”。 “智圆。”镜空问道,“二位夫人给了多少香火钱?” 智圆笑了笑,伸出一个手指。 “百两?”镜空木讷的脸上,两眼开始放光。 智圆摇摇头。 “千两?”镜空的眼睛瞪得滚圆,“真是两个出手阔绰的有钱人。” “是啊,师父!”智圆高兴地跳到镜空身边,伸手搂住镜空的脖子,“纹银一千两!今天的法事就给他们做个隆重像样点的,好对得起这个价钱!” “想的真是周到,这才是为师的心肝。”镜空点点头,“你先去准备吧,那我就去陪那两位夫人。” “是!师父。”智圆撒手放开镜空的脖子,“徒儿保证准备妥当!” “嗯。”镜空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去,“心肝办事,为师是很放心的。” 看着镜空渐渐走远,智圆捂住嘴偷笑了一阵。先去大殿里吩咐手下的小和尚各自按照分配的任务准备法事,自己又偷偷溜回了后院一间僻静的禅房里。 “公子,我来了!”智圆掩上房门,笑着眨了眨媚眼,“让您久等了。” “去了这么久!”房中男子背对着门而坐,只穿了纯白中衣。听得智圆进门,不悦道,“那老东西是谁?” “他是我师父……一个贪财好色的死老头……”智圆上前搂住男子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撒娇道,“他刚才吩咐人家去做事,人家这才回来晚了。公子你放心,他现在陪两个施主吃饭去了,中午还要给他们做法。我特意让他做一个大大的法事,他一时半刻是绝对忙不完的,没有人再能打扰我们了。” “公子……嗯……”见他没有反应,智圆自己便软塌塌地坐进对方怀里,一边娇喘,一边用手柔柔抚摸对方的脸颊到脖颈,“嗯……人家好想……” “你师父去做法,怎么保证别人不会发现?”男子抓住智圆的手问道。 “你放心,这个院子除了师父和我,还有平时偶尔招待几个有钱的贵客,别人是进不来的。”智圆媚笑道,“看你身手不凡,是个英雄。你怎么这么多心呢?” “那就好。”男子搂住智圆的腰,一把将他扔到了床上,“你这僧袍还挺贵重的,别让我撕坏了,自己脱吧。” “哈哈……你真识货……”智圆自己解开青色的僧袍,挂在床边,花枝招展地扭着身体向床边男子招手,“这件僧袍虽然贵重……不过只要你高兴,撕坏一百件也没有什么关系……啊……公子……你快来啊……” 智圆心底的花枝乱颤,早上去山里走动遇到一条毒蛇,幸亏这位公子手起剑落将毒蛇斩杀。智圆刚想感谢这位公子,却被他的美貌深深震撼!世上竟有如此惊尘绝艳之人!如果能与他两相欢好定能此生无憾!智圆向他表明心迹后,他竟然答应与自己一同回寺院。于是智圆凭借自己手寺中的地位悄悄带他到了院中隐藏,要与他共成好事。 男子唇角一挑,握住智圆的手将他掀翻过来,欺身而上。 “嗯……啊……”对方还没动作,智圆自己便娇喘引诱起他来,“快……” 男子骑在智圆身上,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 “嗯……呀……哼……”智圆娇滴滴地哼着,那美男子不光人美,还真是温柔百端,让人欲罢不能…… 正是兴致浓时,背后突然被猛戳了一下!智圆眼前一黑,扑倒在床上。 男子面无表情,淡然地下了床,顺手扯过床边智圆的僧袍披在自己身上,转身走出房门。 法事结束已是申时,从早上出宫到此时完成法事,一切十分顺利并无任何异常,皇后时刻提防的心也落下了大半。 寻思着难得到郊外,皇后与张夫人便在镜空法师带领下一起到寺庙的后院走动走动,观赏风景。 院中风景幽静,多有奇花异草,与宫中景致不同。皇后一边观赏着风景,一边与张夫人有说有笑。 “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皇后道,“今日可真是清闲得很,少了许多提防和拘束的感觉就是自在。” “是啊是啊。”张夫人道,“你是家大业大,平时压力肯定非常大,更加需要多出来走走。你看这寺院里,多安静啊。” “二位夫人这边请。”镜空带着二位夫人在院中游览,不觉来到了放生池,“这是本寺的放生池,你们看水中鱼儿是放生的,水上这些鹅也是信众带来放生。” “这就是放生池啊。”皇后站在放生池边观赏,池上波光粼粼,池畔杨柳依依。池对岸的太湖石上侧坐着一个戴斗笠的清瘦僧人,湖风吹拂下,衣袂飘摇。 “那小和尚看着倒有仙风道骨。”张夫人点头称赞,“你看这景致,像是看到神仙一样,真好看啊。” “这样是好看,那和尚转过脸来就未必了。”皇后笑道,“身段是应景不错,说不定看到脸,就像妖魔了。” “我看这身段,脸肯定很漂亮,肯定是个标致的小和尚。”张夫人道。 “这可就未必了。”皇后道,“这世上大多脸好看的,身材都走了样;身材好的,脸大多都丑。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我赌他长得不好看。” “那我呀,就赌那个小师父是个惊尘绝艳的美男子。”张夫人笑道,“当然肯定没有你儿子长得好。” “哈哈哈。”皇后乐了,转头对镜空法师道,“那边的小师父是谁?能否让他过来一见?” “那是贫僧的徒儿智圆。”穿如此贵重的青色僧袍,只有自己的心肝智圆了,镜空法师道,“他相貌寻常。” “寻常不寻常亲眼看了就知道。”张夫人对身旁丫鬟道,“去叫那和尚过来。” 不一会儿,那带着斗笠的僧人便到了皇后和张夫人的跟前。 “小和尚,能否把你的斗笠摘下,让我们看一看啊?” 僧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答。 “贫僧这个徒儿有些内向,恐怕是见到两位夫人害羞。”镜空法师道,“他相貌寻常,没有什么好看的。” “我非要看看。”张夫人道,“小和尚,把你的斗笠摘下来。” 僧人伸出一直手握住帽檐,似乎想要摘下遵命斗笠,又有些害羞不敢。 “你不必如此害怕。”皇后走近僧人,笑道,“摘下你的斗笠让我们看一看就好。” 僧人的手指在帽檐上紧紧握住,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要将帽檐揭开。 成败顷刻之间。 皇后笑盈盈地看着他,期待斗笠下是一张怎样的脸。 办完要事之后,人便松懈;警惕一整日之后,人便松懈;自己多事找来的人,更是不会怀疑——何况镜空法师已经认出他是自己的徒儿智圆? 这四重懈怠,正是危险的可乘之机。 人在五步之外,胜算几乎为百。斗笠的阴影下,明亮双眸早已锁定在仇人的死穴。 帽檐迅速一掀,斗笠后藏的三根银针借着掀帽之力,顷刻没入对方的三处要穴! “啊!来人啊!有刺客!” 黄素素已经必死无疑!自己应当速走!穿着僧袍的人一把飞出斗笠打开迎面追来的人,纵身越出了院墙。 “快抓刺客啊!”吩咐完抓刺客,张夫人忙转身去看皇后是否安好,将手凑到了她鼻下,却发现毫无气息。 “臭和尚!”张夫人一把抓起镜空法师的衣领,“一定是你!是你派人让我骗皇后来你寺里的是不是!你竟然还敢派你的徒儿刺杀皇后!你完了!你完了!” 傍晚,天牢 卿万里已经无法形容看到眼前这番景象的心情。 三重铁门都还紧锁着,原本应当重重严密的看守都像死了一样伫立在原地。 但是,人却没了! 三重铁门没有用,重重看守没有用,就连那碗药都对他也没用……卿万里只觉得一阵晕眩,差点栽倒在地。 “皇上。”卿百里扶住卿万里,“没事吧?别担心,臣这就去找。”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他一定是知道了一件不该知道的事,于是做出了一件无比冲动的事!卿万里摇摇头,“你快去,天黑之前一定要把他找到。否则……” “否则,”否则后果严重到卿万里都不敢想象,“他就……” “臣明白。”卿百里道,“皇上你别担心保重身体,臣知道去哪里找他。天黑之前一定把他带回来!” 京城外,九夷山 天还是轻轻的灰白,山已是沉沉的黛色。 窄窄的石阶铺成山道,山道两旁古木遮天。一袭青衣快得如同飞一般像山上跑去。 越过山顶到山的北坡,是贤妃的陵墓所在。因为是梁国的细作,没有葬入皇室的坟茔,而是葬在城外的九夷山。 天色已沉得只能分出黑沉沉的树干枝丫与带着微微月光的支离破碎的夜空。 卿落却对已是杂草丛生的坟茔所在了如指掌。 “母亲!”卿落扔下手中的剑,跪倒在墓碑前石板镶嵌的地面上,“今天,落儿亲手杀了她!” 沉默,长久的沉默。 坟墓的那头,母亲依旧沉默。 母亲可听得到?卿落默默跪着。骤然觉得茫然天地之间,好渺小,好孤独。 就像从小失群的孤雁,盘旋在夜空宛转长鸣,依旧找不到生命方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这一生有什么意义?卿落早在孤独无依的夜晚问过自己无数次,从没有找到过答案。直到有一天,遇见一个人,才感觉到这一生,原来只是为了与他相遇。 可是自己杀的是皇后啊!回去找玄,只会引起两国更深的仇视,必然引发一场惨烈的战争! 不能。 卿落站起来,走到石台的尽头,向北方眺望。 天地之间,四野茫茫。 望不见,忘不了。 你若是天,我愿做一只永远盘旋不歇的飞鸟,脊背永远紧贴着你宽阔的胸膛;你若是鸟,我要做你胸前那片最柔软的羽毛,心跳贴着你的心跳。羽毛飘落的时候,愿你安然无恙;小鸟的歌声终有一日离天远去,但愿天永远不会老。 卿落闭上眼。百丈悬崖前,只要纵身一跃——世间种种,不复存在。 ☆、家里那些破事(七) “落儿!”卿百里带着人刚刚赶到,竟见卿落正要跳下悬崖! 卿落睁开眼,回头向卿百里看去。 “落儿别傻!回来!”卿百里对卿落招招手,“你父皇还在等着你。快过来,和皇叔回去!” 卿落站在原地,没有回应。 “落儿快!晚了就来不及了!”卿百里冲上前一把将卿落从悬崖边拉了回来,“别做傻事,你父皇会担心死的。” “可是……”一边被卿百里急匆匆拉着下山,卿落一边轻声道,“我……” “所以这是为了保护你。”卿百里拉着卿落走在离人远的前面,轻声说道,“现在只有我和你父皇知道你逃了出来,所以现在我要赶快带你回去,假装你一直没有出来过。懂么?” “快上车!”卿百里把卿落推上自己的车,自己也迅速上了车,并命车夫将马车驾到最快。 “我和你父皇说天黑之前会找到你,不过九夷山实在有点远,现在都天黑了。”卿百里掀开车帘往外望,“他应该等急了,他很担心你很在乎你你知道吗?刚才做什么傻事?我要是晚来一步,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卿落低下头,愧疚万分。自己做了这种事,父皇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如何让自己洗清嫌疑,而自己想的,竟是一死了之。 “好了别难过,我先和你说。”卿百里吩咐道,“皇后遇刺在两个时辰之前,而我是在一个时辰之前听说并在其他人禀告之前告诉皇上,立刻和他去找你,发现你果然不在。皇上从一个时辰前到现在一直在天牢等着你,没有别人知道他在那儿。所以,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你要坚定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天牢,皇上可以证明从两个时辰前起他就一直在和你谈话,这点没人可以怀疑。明白了吗?” 卿落点点头。 “别怕,不会有事。”卿百里拍了拍卿落的肩,“我和你父皇会尽力护着你的,自己沉住气别出差错就好。” 天牢,夜 卿万里已经在椅子上坐着着急等了许久,一见卿百里把卿落带回,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快把外衣脱了。”卿百里接过卿落脱下的僧袍,又问道,“身上还有凶器没有?” 卿落摇摇头。 心里全剩下担心,哪里顾得上责备,卿万里站起来一手拉过卿落,对卿百里嘱咐道:“那些不该活着的人,你快都去处理了。” “是。”卿百里提着卿落脱下的衣服,带着人匆匆离开。 卿万里回头对卿落问道:“今日有没有暴露过自己?有谁见到过你” “有。”卿落点点头,“九华寺的一位僧人。” “他们不会说话了。”九华寺的僧人已经命百里全部铲除,卿万里问道,“还有何人?” “回父皇,没有了。” “嗯。”卿万里点点头,“只要没人亲眼见过你便好。” 卿落低下头:“儿臣不好。让父皇操心了。” “你今日做的最不好的,”卿万里瞪了卿落一眼,“就是惹了事不来找我。不用脑子想想,难道你父皇还会害你吗?” 卿落看了看父皇,他真的这样爱自己吗?本以为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可是他作为一国之君竟然做了这么多,甚至明知真相却要包庇自己! “刚才太子,李尚书等人都求见了皇上,老奴说皇上不在,请他们晚些再来。”李公公上前禀告道,“不过他们坚持在天章殿等候皇上。老奴是否告诉他们皇上在这里?” “他们是给朕报凶询来的。过会儿朕与你一同过去吧。”卿万里转头对卿落道,“你在这里好好待着。自己清楚利害吧?” 卿落点点头:“儿臣明白。” 还是不放心,卿万里抓起卿落的右手,在手中重重一扳。 “唔……”分筋错骨手!卿落痛得差点叫出声来,忙把声音咽了下去 “忍着。”卿万里抓起卿落的左手,又是重重地一扳,卸了他的双手,“别自己乱接。否则,会废了的。” 天章殿 卿万里像平常一样从容回到天章殿,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父皇!”一见卿万里出现,卿宸“啪”一声跪倒在地,泪如泉涌,“父皇,您终于回来了……” “宸儿,你这是怎么了?”卿万里忙俯身将卿宸扶起,惊愕地问道。 “父皇……呜……”卿宸哭得椎心泣血,“母后她……” “你母后怎么了?”卿万里拉着卿宸在椅子上坐下,“怎么哭成这样?” “呜……”卿宸嚎啕大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说怎么回事吧?”卿万里看了看立在一边的李尚书。 “启禀皇上。太子之所以如此伤心,是因为,是因为皇后遇人行刺……”说到此,李尚书神色黯然,“太子与臣听说此事时,太子不敢置信,亲自去了城郊查看,发现皇后遭人毒手,不仅被三根银针扎入致命要穴,更是皮肤慢慢溃烂……此凶手真是心狠手辣丧尽天良!太子与臣已经在此等候皇上多时,太子心急如焚,因此分外悲痛。” “什么!”卿万里大惊失色,“皇后现在何处?有没有查到凶手是谁?” “臣等已将皇后遗体带回安置。”李尚书道,“但是凶手已经逃走,并没有抓到。” “父皇……呜……”卿宸抽噎着,一手抹眼泪,抬头对卿万里道,“儿臣要知道凶手是谁,一定要把凶手千刀万剐为母后报仇!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那是自然。”卿万里又悲又怒地皱着眉头,点点头,“凶手,朕绝不会放过。” “皇后向来仁慈宽厚,从无仇怨,有人下如此毒手,臣以为另有隐情。”李尚书道,“梁国在边境虎视眈眈,晋国此事丧失国母不宜用兵,岂非给梁国天大的可乘之机!臣以为此事与梁国打有关系!莫非梁国已将爪牙深入我国朝中?” 前几日来告卿落通敌,今日又将皇后遇刺与通敌联系,是唯恐卿落不死?卿万里沉思片刻,问道:“是何人怂恿皇后出宫的?” “兵部尚书的张夫人。” 卿万里点点头:“将兵部尚书革职查办,朕自会派人仔细去查这个张夫人的底细。尤其是,查出此人与梁国有何关系。” 又转移重点袒护卿落?卿宸擦了擦泪站起来怒喊道:“父皇!儿臣要铲平梁国!请父皇给儿臣十万大军,儿臣要去把梁国碾成灰烬!” “宸儿不要冲动。”卿万里道,“你才刚回来,你母后又出了事,怎么能在此时出征?朕会派人查清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谢父皇……” “唉!”卿万里叹了口气,伤心忧愁溢于颜表,“先下去吧,朕静一静。” 李尚书府,夜 “已经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他还在袒护袒护!”卿宸狠狠一拍桌子,“你说你亲耳听说他去过冷宫?” “是。”李尚书道,“当时臣等按照太子吩咐去告九殿下通敌之事,皇上一直对九殿下维护不已。然而听说九殿下去了冷宫,反而情绪激动勃然大怒。难道不是怕他在冷宫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情吗?臣已经派人暗中去调查过,太子说的冷宫中那个叫阿崔的宫女已经找不到,想必告诉了九殿下不该说的话,已经被杀害。如果臣的想法成立,那九殿下杀害皇后动机太明显了!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想是这么想,”卿宸道,“拿什么证据去告诉父皇?说你暗中派人调查?他知道了只会把你宰了!” “臣当然不敢这样说。”李尚书道,“兵部尚书乃是太子的人,怎么会去害皇后?臣今日说凶手通敌,皇上就要查办兵部尚书,分明是在威慑太子。所以臣想请太子出面,只要太子出面,这件事皇上想遮掩也遮掩不住!” “本太子?”卿宸低下头,脑海中闪过一个人,“本太子亲自去一趟!” 卿宸连夜独自骑了一匹快马,狂奔至张府找到张芸。 “你知道吗?你大祸临头了。”卿宸在张芸耳边道,“你娘怂恿皇后出宫导致皇后遇刺,你家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太子殿下,救救我啊!”张芸跪下使劲扯卿宸的衣裾,“太子殿下,小女子和娘亲没有害皇后。”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卿宸蹲下,一手托起张芸的下巴,“本太子也很喜欢你,只要你帮本太子一件事,本太子不光保你不死,还会娶你为妻。” “真的吗?太子殿下。”张芸惊喜地露出笑颜,“只要太子殿下说的,小女子一定会去做。” “现在父皇怀疑你家暗通梁国,谋害皇后,这可是大罪。”卿宸道,“本太子如此喜欢你,也相信你们不会害皇后。本太子与你家素来交情不错,你家遭难也是本太子不希望看到的。你回去与你父母商议,到时就说你们没有暗通梁国,这件事是受人指使。” “是谁?” “就是,”卿宸脸色一沉,“卿落。” “啊?九殿下?”张芸吓得瞪大了眼,“太子殿下,这?小女子根本不认识九殿下。” “你们只要一口咬定就好。”卿宸甩开张芸起身,不悦道,“这是唯一的活路。不然休怪本太子也救不了你了!” “太子殿下放心!”看卿宸不高兴了,张芸连忙指天发誓,“小女子和您发誓,一定按您的吩咐做!” “那就好。”卿宸点点头,“别让本太子失望。” “太子殿下。”张芸站起注视着卿宸,拉了拉卿宸的袖子,“你说什么我都听,我们能不能……” “不好有人来了!”耳边传来一阵喧哗,看来是卿万里派的人已至,卿宸一把推开想要抱住自己的张芸,“记住本太子的话,本太子先走了!” 三日后,天章殿 “臣已经用了各种方法,但是张氏和她女儿都一口咬定,是九殿下指使的。”卿万里的心腹,奉命查案的刑部尚书左南悄悄向卿万里禀报道,“他们所说如此一致,臣斗胆请示皇上,能否请九殿下问一问情况?” “大胆!”请问里怒道,“他是你想问就能问的吗!” “所以微臣斗胆恳求皇上。”左南吓得连忙跪下,“他们一口咬定是九殿下所为,如果不能问问九殿下,只怕真相难明,九殿下的名誉也会受损。” 卿万里皱眉不悦道:“那日事发之时,他一直和朕在一起,哪有时间去谋害皇后?” “微臣不敢怀疑皇上。”左南惶恐道,“只是,臣奉命办事不敢不谨慎。此事虽非九殿下亲自下手,若是殿下派人所为,这可能也不能排除。” “事发前几日,朕早就已经将他关押起来,任何人都见不到。”卿万里不爽地反问道,“他有什么本事派人去杀害皇后?” “如此一来,这张氏母女就是陷害无疑了。”左南点点头,对卿万里躬身道,“皇上,如此陷害九殿下,看来这幕后之人不光与皇后和太子有怨,还对九殿下心怀仇恨。” “与太子有怨,与落儿有仇……”卿万里低声沉吟,脑海中闪过一个人。落儿从来不会在宫里乱走,偏偏淑妃被打入冷宫后不久擅闯冷宫。这其中淑妃定然起了不小的作用吧?她的目的无非要看太子与落儿两败俱伤,她若活着随时可能暴露落儿的秘密!对落儿有害无利! 见卿万里沉思,左南低声问道:“皇上莫非已经有怀疑之人?” 卿万里狠狠一拍桌子,叹了口气,“朕准许你捉拿审问三皇子。” ☆、家里那些破事(八) 当夜,静心苑 “将此处包围起来。”左南命人包围了静心苑,亲自带人进入苑中。 “请三殿下出来。”左南在卿思房门外道,“臣刑部尚书左南,奉命来请三皇子问话。” “左南你干什么!”卿思跑出房门,吃了一惊,“你胆敢深夜带人在皇宫里横冲直撞还来骚扰我,你……” “三殿下,臣是奉了皇上之命,捉拿你去刑部问话。” “刑部!”卿思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刑部是什么地方!父皇竟然会允许把自己送给刑部!真的毫无亲情,毫无人性! “你别过来!我不和你去刑部!不行!”卿思摇着头往外冲,“我要见父皇!我要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他喜欢卿落!就因为他偏心!” “三皇子,皇上不会见你。”左南命人拦住卿思,冷冷道,“把他带走!” 天牢,夜 卿落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周围一成不变的灰暗又压抑的环境早已让人厌倦不已。不知道还在在这里待多久?卿落伸出食指,无聊地抠了抠墙上的小缝。 唔?竟然有蚂蚁?卿落像发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终于有好玩的了? 卿落微微一笑,轻轻捏起一直蚂蚁,放在手里逗着玩。 ——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再让你孤单。你不许再捉鸟玩,要陪着我。知道么? 一个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怎么还是没有你的任何消息?卿落笑了笑,不许再捉鸟玩,玩蚂蚁总可以吧? 在看着什么东西傻笑?竟然连自己来了都没有丝毫察觉?卿万里在门外看了卿落半天,这孩子是发烧了么? “嗯哼……”卿万里清了清嗓子。 “父皇。”卿落连忙起身,捏起蚂蚁一把塞回缝里。 “在玩什么?”他见了自己好像依旧很紧张,以前被自己吓怕了吧。卿万里笑了笑,把卿落拉到自己身边,“这么晚了还没睡?” “嗯。”卿落点点头,“睡不着。” “想什么想得睡不着?”卿万里取过一件外衣,披在卿落身上,“来,我们出去走走。” 卿落自己系好衣带,默默随着卿万里走。 “外面风有些大啊。”卿万里亲自掀开帷幔,拉着卿落的手上了自己的步辇。 风吹开幔帐,丝幔随风飘散,卿落伸手将辇前提花的轻纱轻轻卷上玉钩。 这孩子真是很贴心,卿万里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拉起卿落的手在自己手掌中轻轻抚摸。 “这里是怎么了?”光滑的肌肤上,摸到了微微的凸起,卿万里低头仔细看了看,卿落的中指上有个小小的红肿。 “唔……”卿落自己低头看了看,惊讶地发现手上长了个小包,竟然毫无感觉,“刚才抓了一只蚂蚁玩。” “真是长不大。”卿万里无奈地瞪了卿落一眼,在卿落手指长的小包上抚了又抚。 卿落转头道:“父皇,儿臣想问您……”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卿万里抚摸着卿落的手,“爱一个人,有时候不是和她一直在一起。而是和她一起守护,我们共同爱的人。我们一起爱的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孩子啊。” “父皇。”卿落低下头,“可是落儿不想逃避责任。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担后果不是吗……” “傻孩子!你做这件事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你母亲吗?”卿万里道,“你母亲难道想看你为了她去送死吗?她对你的期望很大,你心里知道啊……” “父皇……”卿落点点头,“落儿知道。可是母亲一定也不希望看到落儿为了活命自欺欺人。”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16节 “你敢!”刚吼了一句,卿万里连忙柔下声,“我告诉你,父皇不许你这样。” “父皇……”卿落咬了咬唇,“落儿听你的。” “好了好了。”卿万里叹了口气,把掌中卿落的手轻轻拍了拍:“人要本来就要珍惜生命,学会变通。毕竟这个世上,无奈太多啦……” 早晨,朝堂 “上朝!” “上朝!” “上朝!” …… 日光未起,晨色熹微。随着一个接一个太监传唤,殿外百官等候的百官纷纷整理衣冠,有序地走上重重白玉台阶,往大殿内走去。 待百官都进入殿内,在整齐排列,便一齐向大殿正中端坐的皇帝下跪。 “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卿万里道,“近日事件频出,众卿议论颇多,朕也多有耳闻。今日朝上,便将事件一一理清,以绝不实之论。” “皇上圣明!” 卿万里转头看向李尚书:“李尚书?” “臣在。” “前几日对朕说过的话,今日当着原主,”卿万里看了看右手边一旁坐的卿落,“和众卿之面,再说一遍。” “臣……遵旨。”李尚书瞟了一眼卿落,虽然在背后损他,而当面毕竟是身份有别,不敢把人得罪绝了退路,“臣前几日与陛下所告,是九殿下与梁国有似乎不正当的关系。当时梁国正与蔡国交战,正是我国千载难逢亲的时机,太子命臣等夹击梁国,斩杀梁易玄,不想九殿下竟手握朱雀令,命臣等退军……结果功败垂成反而受到梁军偷袭。眼目睹此事不光臣一人,请皇上明鉴。” 亲眼目睹过此事的朝臣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此事怎么回事,你来告诉他们吧?”卿万里转头对卿落道。 “咳咳……”卿落用手捂住嘴虚弱地咳了几声,方才从座位上站起来,“儿臣遵旨……咳咳……儿臣当时身在梁国,暗中听得他们商议,假装全力攻打蔡国,实则已安排下埋伏,只等晋国出兵,便……咳咳……乃是梁国对付晋国的圈套。当时儿臣见皇兄入了梁国圈套之中,儿臣恐怕皇兄有事,晋国有失,才敢冒大不韪……儿臣当时只想着晋国利益,没想到会遭到如此误解……咳咳……” 听卿落如此解释,毫无纰漏。虽无证据说明他所言属实,也无证据证明他所言不实。群臣互相看看,大部分人相信地点了点头。 “李尚书,咳咳……”卿落看着李尚书道,“我若真与梁国有不正当的关系,如何还能让你好端端站在这里告我?咳咳……” “臣愚钝!”不论信不信,此事自己已经毫不占理,李尚书慌忙磕头道,“臣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对九殿下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请皇上恕罪!” 见李尚书已经赔罪,朝中议论过此事之人也纷纷跪下赔罪。 “就是你等不明真相就来朕面前告状。导致朕误解于他。”卿万里看了看还在咳嗽的卿落,“委屈你在天牢待了这么久,还染了风寒。” “咳咳……父皇言重……”卿落道,“李尚书等人也是出于爱国之心,还望父皇不要怪罪他们。” “谢九殿下。”李尚书等人连忙跪谢,心中不免感激他的宽容。 卿落其实没有病,都是卿万里吩咐他做的收买人心之举。见他们都着了道,卿万里道:“既然此事已经解决,以后朕不想再听人对此事有其他议论。你们可有异议?” 群臣纷纷摇头说“没有”。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下一件事吧。”卿万里看了看坐在一旁左手边的卿宸,“关于皇后遇刺之事,宸儿近日心神不宁,一直要追查真凶。左尚书出来说说结果吧。” “臣遵旨。”左南出了队列,走上前几步,“皇后遇刺,系九华寺一名僧人所为。而皇后出宫乃是兵部尚书夫人张氏教唆,张氏一口咬定是九殿下唆使她谋害皇后。但经查证,九殿下在此期间一直因李尚书等人误解之事困于囹圄之中,绝无谋划与参与此事的任何条件。所以臣推测,背后主使既谋害皇后,让太子也如此悲伤,又陷害九殿下……此人,就是,三皇子——卿思。” ☆、家里那些破事(九) “此人,就是,三皇子——卿思。” 群臣面面相觑,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真能找人背锅啊!敢情为了卿落谁都可以牺牲!看着卿落坐在对面一副楚楚可怜一尘不染的白莲花的样子,卿宸恨得牙痒,却无计可施。 “把卿思带上来!”卿万里闭上眼,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哪个孩子,怎么会不心痛?只是,为了落儿,宁可牺牲一切! 不过几时,卿思便被几个侍卫挟着扔到了大殿中央。 其实这件事,他真是无辜的,父皇只是要他给自己顶罪罢了。想到此,卿落看见卿思,不禁有些内疚。 “卿思,你都干了些什么,自己说吧。”卿万里道。 “父皇……呜……”卿思抹了把泪,“儿臣冤枉啊……呜……儿臣真没参与谋杀皇后……” “呵……”卿万里点点头,“带王倩。” 很快,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的王倩也被扔在了大殿上。 “思儿……”王倩看见卿思,爬上前一把将卿思搂住,哭着对卿万里恳求道,“皇上,求求你饶了思儿吧。都是臣妾做的!都是臣妾做的!是臣妾写的信给思儿,要用当年贤妃的事挑拨卿落和太子!谁知写封信正好被卿落截了去……他到冷宫见到阿崔,知道了真相就去谋杀了皇后……都怪臣妾,怪臣妾多事……皇上,求求你饶了思儿吧!这些都不关他的事啊!” 真相?贤妃?阿崔?皇后?群臣听得一头雾水,左南站出来解释道:“此事纯属王倩编造,意图挑拨九殿下与太子的关系,好渔翁得利。凭空污蔑皇后的清白,也欺骗了九殿下。” “我没编造!这是真的!皇后害死了贤妃是不是!”王倩瞪大了眼睛盯住卿落,“你在冷宫见过阿崔,她告诉你真相了你说是不是!” 她说的都是事实,若不是答应过父皇,卿落一定会承认。可想想父皇为自己做了这么多,怎么能让他的苦心白费!卿落否认道:“我没见过阿崔。更不知道母妃与皇后有何关系。” “什么子虚乌有的阿崔!”卿万里意味深长地看看卿思,对王倩道,“朕查过了,阿崔早些年留在冷宫里死了。你编造这些话,又是要陷害落儿。王倩,你还是说实话吧!” “啊……”王倩立刻领会了卿万里的意思,他是在拿思儿威胁自己!自己只有顺着他的意思说,他才肯放思儿一条生路!母亲总是本能地为孩子牺牲一切,王倩改口道,“是臣妾一个人做的事……是臣妾谋害皇后陷害九皇子……臣妾该死……呜呜呜……求皇上放过思儿吧!呜呜呜……” “哼!”卿万里冷哼一声,“你的所作所为,罪不容诛。” “皇上……求您饶了思儿,别杀他别杀他……不管他的事啊皇上!”王倩对卿万里不停磕头,“求求你……” “王倩罪大恶极,赐死。拖下去!”卿万里冷冷道,“卿思流放三千里,永远不得回朝!” 亲眼望着王倩和卿思哭天抢地地被拖了出去,卿落蹙起眉头。若说可恨,卿落确实恨他们的心肠狠毒,可是从未想过会害他们到这个地步!现在的自己与他们还有区别吗?满口谎言黑白不分,反而要他们给自己做替罪羊! “真相已经明明白白,该罚的也已经罚了。”卿万里道,“这件事委屈了宸儿和落儿,想要什么补偿?” “多谢父皇查明真相惩治真凶!”卿宸起身拱手道,“儿臣已经十分感激!对父皇别无所求!倒是九弟遭人陷害一定很委屈,儿臣希望能与父皇一起多多照顾他!” “嗯。”卿万里笑着点点头,“宸儿不愧为兄长,真是很懂事。落儿尚且年少,的确需要照顾。落儿以后就搬到温德殿居住,也方便朕与太子多多照顾你。” “是。”这哪里是照顾?分明是宣战。卿落无奈地答应下,却毫无与卿宸争斗的打算。 他要的东西,卿落毫无兴趣,就算有也不会和他抢。卿落喜欢安宁的生活,只盼望着早点见到玄,只要与他在一起,不论富贵贫贱,都好。 宫门外,傍晚 自己是多不招人待见?流放三千里,还要连日启程。卿思披枷戴锁地站在囚笼里,心想也是,母妃死了,卿万里心里只有卿落,卿宸和卿落都巴不得自己早死,这世上还有谁会把自己当个人看? 罢了!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自己!活着和死了也没区别了!卿思心灰意冷地干笑了两声。 夕阳已斜,把身影拉得长长的,在宫墙上拦腰折断。昔日宫墙内春风得意欢声笑语,今天墙外一无所有孤苦伶仃。真是可笑! 已经没有什么好想的。如果说还有心愿,现在卿思唯一的心愿,就是要看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自相残杀不得好死! 将要启程之时,宫门内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卿思转头望去,厌恶地皱起眉头:“卿落?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来了?” “三哥,何必这样说?”卿落抬起头,看着夕阳下孤独落寞的身影,心中不禁惆怅,“我只是来送送你罢了。” “你少来猫哭耗子!”卿思狠狠瞪了他一眼,怒吼道,“我今天这副样子,不都是你害的吗!卿落,你那副假慈悲的样子还没装够啊!要不是你陷害我,我会落到这步田地吗!该进这笼子里的是你!该被流放的人是你!因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根本就是你!你们狼狈为奸,一个作恶一个黑白不分,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头上!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卿思!”卿落呵斥一声,又恢复了平静,“三哥,事已成定局,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吧。保重。” “卿落,你别装了!我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等着……”卿思说话间,脚下车已缓缓向远处驶去,便扯着嗓子吼道,“哈哈哈……卿落你等着吧……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更惨!更惨!” 卿落站在原地,望着那拉得长长的孤独的影子,在夕阳下渐行渐远…… 真的是亲兄弟吗?生命来自同一个父亲,可是从生命的开始,他对自己就从没有过感情,自己对他也至于如今冷漠收场。寻常人家的兄友弟恭,自己想做却永远的做不到。 不是今日分别三千里,心也早已隔了三千里。今生不会再相见了。不会了…… 天章殿,夜 “你说什么?”卿万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喜欢梁易玄!你要去梁国?” “是。”卿落点点头,起身跪在卿万里面前,“父皇,利欲熏心之下,争斗何时是尽头?三哥已经是血淋淋的教训了,落儿不想再看到任何人重蹈覆辙。落儿想离开这里,父子兄弟之间就不用再勾心斗角。希望这样父皇能省心,大哥也不用再费心机,这也是落儿的心愿。” “落儿你在说什么啊?”卿万里皱起眉头,“我和你母亲谋划这些为了什么?我要你隐忍这么多年为了什么?如今一切刚刚开始转机,眼看你母亲所希望的都在眼前,而你都要弃如敝屣吗!” “父皇……是落儿不好,辜负了父皇多年的苦心。但是落儿真的只想和他在一起。”卿落摇摇头,“别无所求。” “你……”卿万里一手扶住额头,长叹一声,“你真是要气死我……” “父皇,落儿感谢父皇的苦心,愧对母亲的期望。可是这么多年来,落儿就活在父皇的苦心,母亲的期望里,没有过过一天自己想要的生活。落儿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过的每一日都浑浑噩噩,听天由命任人摆布。 直到遇见他,落儿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落儿只想要一生陪他为他好——父皇对母亲不是这样吗?父皇为了对母亲的爱隐忍了这么多年,父皇一定知道这种感情,一定懂落儿现在的心情。 莫说一切近在眼前,便是已经在手中,落儿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一切和他在一起!父皇,如果是您您也会这么做,不是吗?” “可梁易玄是个男人啊!”卿万里心里乱得像一团麻,这是什么事儿?期盼他君临天下妻妾成群子孙满堂——他倒好!竟然有断袖之癖!“再说,梁易玄?他真的喜欢你吗?” “父皇。落儿喜欢他,也相信他喜欢落儿。”卿落殷切地看着卿万里,“落儿恳求父皇成全。” 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了!梁易玄那狗崽子对他做了什么?送出去一个好好的孩子,从回来就成了断袖!岂有此理!卿万里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一刀捅死梁易玄! 然而落儿的脾气有多倔,卿万里心里清楚。他认定的事,就算自己再阻止,就算狠狠教训他一千回,他也一定会去找那个梁易玄! 当下只能用缓兵之计先稳住他再说!卿万里假意点点头:“嗯,好。只要你和他在一起能高兴,父皇也不阻止你。不过如此草率行事父皇甚不放心,这样吧,父皇先派人去梁国探探梁易玄对你可有真心,是否信得过。如果他真对你有心,那父皇一定成全你们!” “谢父皇!”卿落惊喜万分,连忙叩谢。 “好了起来。”果然还是个孩子!这就信了!卿万里心中暗喜,亲自扶起卿落,“不过父皇也有个条件。在我同意你和他之前,你做什么都得继续听我的。我让你做的事,一件也不能差。” “是。”卿落点点头,“落儿都听父皇安排。” 梁国,越凉宫,御阳殿 夜色已深,殿内两人还坐在桌案边愁眉不展。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飞快闪入宫殿内。 “皇上,属下已经按照指令调集所有暗卫查遍了各处,均无所获。”黑衣人在梁易玄面前跪下禀报道。 “嗯。”梁易玄闭上眼,暗暗握紧了拳头。 “卿落要是活着会到处乱跑不来找你吗?”梁易骁撇了撇嘴,“我回师那天卿宸还问我要人呢,说明他也没回晋国去。他晋国也没回去也没来找你,那他干什么去了?你就别……” “住口!”梁易玄皱起眉头,一拳捶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梁易骁吓得赶紧闭上嘴。 “卿宸?”梁易玄微微眯上眼,“此地无银三百两!”指着跪在面前的黑衣人,”派人去晋国查!把晋国掀翻了也要把找人出来!” “皇兄他要是真在晋国根本不用这么麻烦!”梁易骁站起来拍拍胸脯,“给我二十万大军我三月之内,把晋国踏平!别说一个卿落,一百个卿落也给你一个不少都找出来!” “你懂什么!”答应了落儿绝不会与晋国刀兵相见,如果他真的还活着,这样做岂不是食言于他?更会让他伤心为难。梁易玄摆摆手,“别添乱。”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如同当年的唐明皇派方士去那虚无缥缈的仙山寻觅玉环,可是梁易玄依旧不愿意相信卿落已经永远离开自己。要找他!有生之年倾尽一切也要找到他! “看来,皇兄是不打算明着来,打算暗地里找他?”嘿嘿!自告奋勇一下,就可以有机会接近卿宸了!梁易骁站起来拱手道:“皇兄,臣弟也想去晋国帮你找人!请皇兄恩准!” ☆、家里那些破事(十) 卿落一句都听父皇的安排,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卿落都一丝不苟地按照卿万里的指示,协助他处理国内大小事宜,有时前往各地巡查探访,除了锻炼能力外,更是在朝中和地方一点点起培植势力。 眼看落儿已经越来越能掌控局面了,卿万里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渐渐不支。 然而落儿还是需要多出去历练才好,卿万里虽自己挂念着,地方有事却还是往往派他出去。太子是储君,宜留在宫中,派他出去合情合理,却也对他掌握权力大有好处。 天章殿内,每日都是卿宸亲自给父皇端汤送药,俨然一个感天动地的大孝子。 卿落再一次回京时,又是半个多月后了。这么久过去,玄的事却毫无消息,心中难免疑惑。可是父皇病重,卿落也不忍此时离开,也一直不忍询问,这件事一直是拖了又拖。 已是伏暑天气,卿落刚回宫中,满身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下,便立刻赶往天章殿。 天章殿外,卿落刚想让内侍禀报,只见卿宸端着一个空碗走了出来。 “九弟回来了?”卿宸把空碗递给一旁的侍从,惊喜地拉起卿落的手,“父皇已经睡了。九弟鞍马劳顿,也早点歇着吧。看你满身是汗,不如和大哥一起去温泉池洗洗?” “父皇已经睡了?”卿落失落地点点头,便要把手从卿宸手中抽回,“那我走了。” “诶!”卿宸紧紧拉着卿落的手不放,“落落刚回来,就不陪陪大哥么?” “大哥照顾父皇辛苦了,早点回去歇着吧。”卿落使劲将自己的手从卿宸掌中收回来,“卿落告辞了。” “你……”卿宸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却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 “哼!”卿宸抬起脚往地上狠狠跺了一跺。总有一天,你会在我身下嗯嗯啊啊娇喘!做我的人!任我玩弄! 温德殿,夜 刚沐浴完,长发还湿淋淋地结成一缕一缕,安静地垂在肩上。卿落穿着宽松的白睡袍,没有系腰带,独立坐庭院里的莲花池边,望着满池莲花出神。 一阵香风初过,荷浪阵阵翻涌,雪白的衣袍随风飘摇,恍然如画。 天下没有人见到他不会心醉吧,尤其是现在的他,更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 “你看荷花多好看。”一个调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的衣服太白了,哪里有荷花好看?” “秋月。”卿落转过头,笑道,“我总不能把荷花穿在身上吧?” “能啊!”秋月一蹦一跳地蹭到卿落面前,“你看荷花那么好看,也就你配得上她了!你当然要把她穿在身上!” 卿落笑着问秋月:“你又想到了什么把戏来捉弄我?”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哪里有捉弄过你!”秋月撅起嘴,白了卿落一眼,往殿内跑去,“我进去一下,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秋月抱着一个小盒子走回了池边。 把盒子往池边石头上一放,秋月打开盒子,里面原来装着画笔和颜料。 “哈哈哈!”秋月把笔都从盒子里取出,在池中润了润,又找出一盒胭脂色,和着朱砂调了半晌,方才略感满意。这才提笔站起来,走到卿落的身边。 “想干什么?”卿落假意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这可是我的新睡衣。” “新的不是更好啊?那说明以后你还有很多机会穿,也算没浪费我的好手艺!”秋月一把逮住卿落的袖子,“别动!给我别动!画花了我不赔的!” “没关系。”秋月在自己袖子上开始作画,卿落的手只能一动不动,“只要能穿就好。” “我说,你贵为皇子,怎么一点都不挑剔呢!”借着殿内的灯光,还算看得清楚,秋月在卿落的袖子上画了几朵大大的写意荷花,“你这样我很没有成就感的!” “那你看,笔触如此粗糙,一看就知道你心浮气躁。”既然想要挑剔?那就别怪我毒舌了!卿落指了指秋月画的荷花,“你看画有远近用墨有深浅,用笔有干枯,布局有疏密,这三朵花大小相仿浓淡也差不多,布局更是毫无章法……” “哼!”秋月拎起拳头往卿落胸口狠狠一捶,“我是个外行第一次在衣服上画画,你还嫌东嫌西打击我!气死我了!” 卿落无奈地撇了撇嘴,果然女孩子是很奇怪的!得到了这个要那个,得到了那个又要这个,永远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永远哄不高兴。不过秋月还是很可爱的,虽然脾气也和所有女孩子一样,是有那么点奇怪。 清晨,天章殿 昨日来的晚了,没有见到父皇,卿落一早便到天章殿外等候,只要父皇一醒就可以立刻进去请安。 足足站在殿外等了半个时辰,里面还是悄无声息。卿落心中有些着急,自己走时父皇尚且清醒,现在竟然每天昏睡这么久,父皇已经病得这样严重吗?为何恶化得如此厉害? “殿下,皇上醒了,让您进去呢。”张公公从殿内出来,对卿落欠身道。 “谢谢张公公。”卿落和张公公到了谢,便连忙往天章殿内走去。 只有他对自己最有礼貌,每次通报都不忘向自己道谢。看着卿落进了殿,张公公笑着摇了摇头。 卿落轻轻走入内室,床榻上的幔帐没有卷上,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便对着床跪下:“父皇。” “落儿?”床里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一只手从帐中缓缓伸出。 卿落跪着上前一步握住卿万里的手,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枯槁瘦弱。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严重? “你回来了?宜州水患治理得如何了?” 正疑惑间,听得卿万里询问自己,卿落忙答道:“回父皇,都已经处理好了。宜州近日来雨水偏多积涝成患,儿臣已经让受灾地区民众暂且转移安置,再让当地开挖水道引水入苕湖,现已解水涝之患。” 卿万里点点头:“辛苦你了。” “儿臣应该做的。”看不到父皇是何表情,应该是欣慰的吧?卿落心里希望他高兴,希望这样病情不要再恶化。 卿万里刚要说话,只听得外面一阵骚动,许多人在喊“有刺客!快抓刺客!” 张公公从殿外匆匆跑进,着急地喊道:“皇上,不好啦!刚才有个刺客进了天章殿中!” “废物!”卿万里怒骂了一声,忙捂着嘴咳嗽起来。 “父皇息怒,儿臣去把他找出来。”卿落立刻起身跑出了内室。 根据来者气息判断,应该在梁柱之后,卿落一跃上了房梁,果然一个身影又倏地从梁上窜了出去。 卿落一踏房梁追了出去,但那身身手敏捷到处乱闪并无法轻易追上,时不时还回头放两个空招,引着卿落往僻静的地方跑。 “停!”跑到了西宫一个僻静的墙角,那人没有翻墙而出,反而回头让卿落站住,伸手拉下了自己的黑色面纱,“你看看我是谁?” 一见那人,卿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哎呀我说你这个人!”梁易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指着卿落想骂,又放下了手,“算了!为了找到你累死我了!想不到你特么的偷偷跑回来了!找个地方请我喝酒,我慢慢告诉你吧。” 卿落点点头:“跟我来吧。” ☆、家里那些破事(十一) 温德殿,中午 在卿落宫中吃吃喝喝了一个上午,梁易骁满意地拍拍肚子,打了个响响的饱嗝:“嗝……一个人喝没意思。你不陪我喝酒……去叫卿宸来陪我喝!” “这不好吧。”卿落坐到梁易骁面前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嗝……谁啊?”梁易骁拎起一块羊排啃起来。 卿落撇撇嘴:“他啊……” “他是谁啊?”梁易骁得意地啃着羊肉,抖着大腿假装什么都不明白。 “梁……”刚说了一个字,卿落又停住不好意思说,憋了半天憋红了脸,”梁易玄。” “噗……”梁易骁差点把嘴里的肉喷出来,得意地翘着二郎腿抖动,“噗哈哈哈!快去叫卿宸陪我喝酒我就告诉你!哈哈哈哈!” “你此来应该是秘密行事吧,见他作什么?”自从知道卿宸对自己的不良居心,卿落一直在和他刻意保持距离,怎么肯主动去请他来,“我不会去找他来的。” “你这人,一点都不懂得成人之美,怎么回事啊连我的忙都不肯帮?”梁易骁不满地啃了几口羊腿,“卿落你这就不对了啊,我为了你们俩花了这么时间和力气跑了这么远来找到你,你连这种举手之劳都不肯帮我。还讲不讲道理?有没有义气啊?你仗着是我嫂子欺负我啊!我告诉我哥啊!” “好了易骁!”卿落点点头,“我帮你找他来。” 梁易骁刮了刮自己的脸,取笑道:“果然还是你的‘他’好用啊!” “你……够了。”卿落撇撇嘴,“来人,去广德殿请太子来……就说我请他喝酒。” “噗哈哈哈。”梁易骁放下羊腿高兴地拍拍手,“好好好!” “我已经派人去叫卿宸了。”卿落道,“现在你该告诉我关于他的事了。他最近如何?” “很好很好。”现在来关心他了?早干嘛去了?害得他朝思暮想吃不好睡不好!要不是我找到你你还打算继续装死?为了气一气卿落,梁易骁点点头,“虽然以为你死了,不过他还是吃得好睡得好一点都没想你,天天都和三宫六院的嫔妃卿卿我我。哦,对了,估计不过多久啊,他就是一堆孩子的亲爹了哈哈哈……” “是么?”卿落不悦地问,“那你来干什么?” “我找卿宸啊!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他派来找你的吧?我刚才为了见到卿宸骗骗你的。”见卿落不高兴,梁易骁得意地摇摇头,“他可一点都没有想到过你啊,别自作多情啦。自从你不见以后啊,我皇兄也没问过你的消息,你是死是活在哪里呢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他身边长得好看又喜欢他关心他的人一抓一大把,干嘛吊死在一棵树上是不是?他忘记一个人很快的,就更别说你这种长得一般般脾气又不好对他又不怎么样的人了。” 卿落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一个人闷闷往门外走去。 “诶?你去哪里啊?”见卿落一个人愤懑地走了出去,梁易骁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管他去哪里。我还是在这里等卿宸来吧!” 广德殿,中午 “什么?你说什么?他请我去陪他喝酒!”卿宸惊喜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真的假的!” “是的,九殿下请太子去陪他一起喝酒。”卿落宫中的宫人道。 “哈!这么说他终于想通了?”卿宸点点头,“也是,本太子对他如此在乎,他迟早会投入本太子怀抱中的。” “不知太子是否愿意移步前往?” “当然。”卿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等下,本太子去换身衣服。” 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卿宸在镜子前把衣服理了理,好看得自己都快爱上自己了!这才随着宫人到了温德殿。 “九弟?”卿宸笑嘻嘻地转过屏风,期待着屏风内那个令人魂牵梦萦的身影。 “卿宸!”一听见卿宸的声音,梁易骁一把扔下正在啃的牛肉跳起来。 “啊!怎么是你!”卿宸惊慌地左右张望,“我九弟呢?” “他?他出去了。我一个人喝酒太无聊了,你来陪我喝几杯!”梁易骁拉住卿宸的手坐下,“来!我们喝!” “他哪里去了?”卿宸不情愿地接过梁易骁递来的酒,警惕地问道,“你怎么会在他这里?这么说你们有关系?” “啊噗……我和他有关系?”梁易骁大笑道,“他脱光了送上门来我都不看他一眼!” 没有关系就好!不是情敌就好!卿宸这才一口喝下手中的酒:“谁问你那种关系了?卿落和你们梁国私通想卖国是不是?” “噗……就他那损样还卖国?”梁易骁笑着摇摇头,“我们好不容易见个面干嘛一直说他啊?说我们吧!” “说谁损样?”卿宸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你才是损样!” “他皮肤那么白腿那么细实在太丑了!”梁易骁不服道,“那还不损样?嘿我说他怎么了?他这么丑你们都不许我说他丑啊?我说你们这些人都什么品味?” “草!你什么品味!你这种品味看上的人肯定腿短腰粗皮肤黑人又傻!哼哼哼……”卿宸冷笑道,“我想想都知道有多好看了。” 梁易骁上下打量着卿宸,点点头:“卿宸你果然比你弟弟聪明,你说的挺准。” 花园,池边 池上微波粼粼,漂荡着一片雪白的茉莉花的残瓣。池边柳树下坐的人一手又捋下一把茉莉花,狠狠甩进池子里。 “当爹?当爹?当爹!比我好的一抓一大把?我死了你吃的好睡得好立刻把我忘了?要当爹了?好啊……”卿落一脚踹进池水的花瓣里,“你去当你的爹好了!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喜欢别人了是么!不要我了是么!难怪这么久了一点音信都没有!要不是梁易骁来找卿宸我还在傻傻地等着你来! “哼!梁易玄!我倒要看看你过得多高兴!”卿落愤愤站起来,转身离开池边。 ☆、还会遇到他吗(上) 温德殿,傍晚 “卿宸,你怂……”梁易骁趴在桌上嘿嘿笑,“嘿嘿嘿,才喝了四坛就醉了……” “你才怂……我没醉!”卿宸拔开一坛新酒的塞子,举起来往自己口中倒。 “嘿嘿嘿,这就对了!嗝……”梁易骁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站勉强起来,踉跄几步,解开自己的衣服□□了上身,“晋国真特么热死了……” “落?”又喝完一坛酒,眼前晕得只剩下模糊的人影在晃来晃去,卿宸使劲摇摇头,依旧没把人看清楚,“落!在本太子面前敢脱衣服?本太子现在就干了你……” “呵呵!干我?”梁易骁踉跄着走到卿宸面前,一把拎住他的衣领,“本王干了你还差不多!” “草!还敢揪本太子的领子!嘿嘿嘿……”卿宸笑道,“早知道你喝醉了这么主动,就早点把你灌醉了。” “是我把你灌醉了!果然腿短腰粗皮肤黑还人傻!嘿嘿……”梁易骁揪着卿宸的衣领,一把按到地上,“嗝……有自知之明。” “草!”卿宸伸手一把搂住梁易骁的脖子,把他往下一扳扳倒在地,转身扑到他身上,立刻开始扒裤子。 【以下内容已删减】 卿宸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发现自己□□地趴在浑身□□的某人身上。 “草!怎么是你!”卿宸坐起来,使劲拍了拍头。和自己那什么的不是卿落么!不对!好像和自己喝酒的真是这个姓梁的! “本来就是本王啊。”梁易骁得意地坐起来理了理发型,“是本王干了你啊。” “草!本太子干了你还差不多!”卿宸从梁易骁身上爬起来,不服气地踹了他一脚,“谁干谁再试一次不就知道了!站起来干啊!” “干就干啊。”梁易骁拍拍手站起来,“准备好没有啊?准备好了就开始啊,看谁干得过谁啊。” “干不过你本太子以后不姓卿!”卿宸一拳往梁易骁的面门打去。 “那就和我姓梁好了。”梁易骁一手握住卿宸的拳头,脚下一绊,把卿宸整个人掀起来扛在肩上,顺势转起圈来。 “别转了!你晕不晕啊!”卿宸使劲摇摇头,被转得晕头转向,不停想呕吐。 “哦,我从小转圈不晕。” “我晕啊……你快放我下来啊……” “那你说谁干谁啊?” “草……” “我有力气转到天亮。” “呜……” 天章殿 “九殿下不见了!九殿下今日自从追那个刺客出去后一直都不见人影!”张公公道,“老奴刚才去了温德殿,那里只有太子和一个老奴不认识的人烂醉在那里,也不见九殿下。” “不见了!”卿万里急忙从床上坐起来,“那刺客呢?抓到没有?他不会是有什么危险吧!” “区区一个刺客,九殿下那样的身手怎么会对付不了?”张公公道,“皇上放宽心,九殿下也许有点事情,不用多久就会回来的。” “派人去找吧。”卿万里摆摆手。 别是真去找那什么梁易玄了! 不会吧,自己都已经装成病危了,他对自己向来关心,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跑去找梁易玄? 那他干什么去了?一声不吭跑去哪里?唉!他看起来那么听话,其实是最不让人省心的孩子,一点都管不住。 反正他偷偷逃走也不是第一次了,哪次不是给自己惹麻烦?算了,惹麻烦也比他出事了好。 坐着干着急也没用,还是等派出去的人回报消息吧。卿万里无奈地摇摇头,盖上被子睡下了。 清晨,蒙山 快马加鞭赶了整整两日,终于到了蒙山下。一直没有停下休息,也没有吃任何东西,卿落又累又饿,仰头看看那座熟悉的山,不由自主地下了马,徒步跑上山去。 蒙山的清晨,依旧很宁静。夏日里的树木郁郁葱葱,与去年冬天那场雪后的萧瑟不同。 依稀记得当时上山的小路,卿落沿着蜿蜒的小路一直走,往事历历在目,又如过眼云烟。 仍旧走到那棵大树下,它健硕的枝干上,都已经长出繁茂的绿叶,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摇曳。 还是这座山,还是这棵树……一切过往都还在眼前,却再也抓不住。 卿落回忆着自己当时的做法,跃上树枝眺望。山里晨雾朦胧,云霓明灭之间,已望不见梁国的影子。 那个人,也不会在树下出现了。 在枝头坐了好久,没有人让树枝摇动,也没听到那人叫自己的声音。 只有山中偶尔飞出觅食的鸟儿,不停回头呼唤着自己的伴侣。 卿落失落地跳下枝头,独自走到山崖前。 早知道想他这么辛苦,不如当初不要遇见他,就好了。 卿落弯下腰捡起一块小石头,往山崖下扔去。那边就是梁国……反正也是砸不到他的。 梁易玄,你已经另觅新欢快要儿女成群了吧?我怎么还会傻傻地认为你也在想我呢?我怎么会傻到来这里找你以为可以侥幸遇见你? 卿落,别傻了!回去吧!来这里找什么从前的回忆?来这里求什么可以再次偶遇?别异想天开了,这又不是说书先生编的故事! 不会的……他说过他喜欢我的,他不会忘记我的…… 你别自欺欺人了,他是皇帝,要什么没有?还缺你一个人? 他就缺我一个人!他就喜欢我一个人! 卿落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说不定他就是哄哄你的呢? 不会的,不会的……他是真的…… 真的?你听他弟弟怎么说的?他都要当爹了,对你是真的?你骗谁啊? 你住口!你别说了!他不会背叛我的不会的! 哼!卿落你就嘴硬吧!反正事实就是这样的! 你胡说八道!你住口!住口! 卿落心里的两个小人你争我吵,打起架来。惹得人心烦意乱,无所适从。 刚才思索得太投入,身后似乎身后有什么已经逼近? 有危险!卿落刚要回头,便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拦腰搂了过去。 ☆、还会遇到他吗(下) 有危险!卿落刚要回头,便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拦腰搂了过去。 “落儿?是你么?”面对卿落的惊讶,梁易玄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卿落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方才惊喜地将卿落一把抱紧,“落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玄……”一时失了神,卿落恍然梦里,任由他搂住了自己。 “我好想你……”梁易玄搂着卿落不住轻轻抚摸亲吻,“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是吗!”反应过来的卿落一把推开梁易玄,“这么久过去了,皇上还会想我?” 梁易玄一愣,抓住卿落的手将他拽向自己:“生气了?” “没有。”卿落使劲想要推梁易玄的手,“放手!” “一切都怪我不好,让你受苦了。”任凭卿落又拍又抓,梁易玄紧紧抓着卿落的手,把他搂住不放,“和我回去吧。” “回去哪里?”挣不开梁易玄,也推不开他拉住自己的手,卿落用另一只还能动手冲他的手使劲捶打,“放开你的脏手,我还有事不陪你废话了!” “哦?”梁易玄一把抓住卿落不停捶打自己的手,把他的两只手都握在一只手里,抬起自己被打得通红淤血的手看了看,“你真大胆啊,竟然打伤了朕。朕怎么能放过你?嗯?” “你想怎么样?”卿落愤恨得瞪了他一眼,“要杀要剐随你。”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反悔啊。”梁易玄眼疾手快地扯过边上一条粗粗的藤蔓把手中卿落的双手绑在了一起,将他一把抱起来望下山的路走去。 “你作什么!放开!”梁易玄抱得很紧,手又被绑着,卿落只能使劲蹬腿想挣脱他的怀抱,“放我下来!” “不是说要杀要剐随便我吗?”任卿落挣扎,梁易玄依旧紧紧抱着他往山下走去,“我带回去慢慢想想,这只山上抓来的野味我是整只吃,还是杀了或者剐了再吃。” “你……”卿落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山路崎岖,怀里抱着个人又挡住了视线,梁易玄只能凭感觉走路。偏偏卿落还要挣扎,梁易玄只怕不慎摔坏了他,恐吓道:“不许吵了!再踢我把你扔下去!” “你扔啊!”卿落知道这样危险,心里也怕他不小心摔了,并不继续踢他,却还是不甘心地顶嘴,“反正你也不在乎……” 梁易玄笑着摇摇头,在卿落耳边柔声问道:“那你说我在乎什么?我是缺了心眼跑了几千里到这山上来,就为抱个不在乎的人回去?” 就会花言巧语,每次都着他的道!卿落干脆把眼看向别处,就是不理他。 “我的小落儿,还在生我的气啊?”见卿落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梁易玄开始自我检讨起来,“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涉险却不阻止你,没有照顾好你让你下落不明,找了这么久也得不到你的消息,直到今天才找到你。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怪我没有好好照顾你。和我回去,你要我怎么补偿都可以,好不好?” 卿落静静低下头,没有回答。 抱着卿落到了山脚下,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毒辣得很。梁易玄满身是汗,解开卿落的手将他托上自己的马,自己再翻身上马,依旧将卿落搂在臂弯里。 “我不能和你走……”卿落伸手扯住缰绳,“我已经出来两天了,父皇会担心的。”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17节 “回去后我派人和他说。” “不。他病了。”卿落黯然垂下眼帘,“没有告诉他一声就和你走了,我怕他会……” 梁易玄思索片刻道:“我和你一起去见他。” “不行!”卿落连忙回头对梁易玄道,“你去晋国危险。” “我还从没见过什么危险。”梁易玄自信地笑道,“我倒要看看危险是何模样。” “你别……” 梁易玄不顾卿落阻止,一手搂着卿落,一手调转马头便往晋国的方向奔驰。 他还是那样强势,他决定的事不容反抗,卿落没有办法,只能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背上。 “我问你……”忍了好久,卿落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孩子了……” “孩子?”梁易玄皱了皱眉头,“什么孩子?” “就是你的孩子……”卿落低下头绞绞手指,“反正我长得丑人也不好,比我好的到处都是……” “在胡说什么?谁告诉你的?”梁易玄转念一想,问道,“梁易骁?” 卿落点点头:“你不想我,你喜欢别人了,你还快有自己的孩子了……” “哈哈哈哈。”梁易玄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小傻瓜啊!没错!我不想你我喜欢别人了。我喜欢那个人叫卿落,他要给我生孩子那我确实要当爹啦……哈哈哈……” “你……”卿落羞得两颊绯红,低头用手指梳了梳马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小傻瓜?”梁易玄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卿落的脸,“你总是忘记吃饭,这两天吃饭了吗?饿了没有?” “饿了。”卿落揉了揉空荡荡的肚子,“你快带我吃东西。” “好。”梁易玄在一条岔路口勒住马,用马鞭指了指右手边的小路,“这条路走不出五里便是淄阳城,那里定会有好吃的东西。” “淄阳?”卿落的印象里只有去年冬天父皇在淄阳驿馆里那一顿酷刑,那脚踝碎裂的惨痛真是记忆犹新。本来以为从此就残了,谁知后来到了梁国,某人不惜国宝用那颗楞严珠重新医治好自己的脚踝…… “在想什么?”梁易玄把马调转到右手边的小路上,对卿落道,“我小时候偷偷来晋国看过你母亲,路过过这里。” “你来看过我母亲?”卿落惊讶地瞪大眼睛,“我怎么没见过你?” “哈哈哈,我还没告诉过你吧。”梁易玄道,“你还小自然不记得,我还抱过你呢。我当时就想,我姨母这么漂亮,你怎么这么丑?想不到你长大之后,竟然变好看了?蒙山那一面,我都认不出你。” “我小时候很丑吗?”卿落笑着摇摇梁易玄的手,“我有多丑?” “你呀,头发又少又黄,脸圆得像个大饼……真是没见过谁比你丑。”梁易玄笑着摇摇头,“十多年了,我怎么会想到,竟然有一天会看上你?蒙山见了你一面,我就派人到处打探你是谁,想不到你就是我当年抱过那个丑丑的小孩?哈哈哈。” 卿落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如果我还那样丑,你会要我吗?” “我见了你那么丑的样子,不还是要你吗?”梁易玄在卿落的额头轻轻吻了一口,“何况现在我的落儿,长得这么好看。” 此时的梁国朝廷,已经整整五日没人见过皇帝,群臣也无人知道皇帝去向。 虽然梁易玄走前已经吩咐过吕尚书为自己料理大小事务,五日里也没出任何状况,可总有好事之人找到太后,作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臣等已经五日没有见到过皇上。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皇上却不见了整整五日,臣等十分着急。不光会给乱臣贼子可趁之机,这皇上的安危……臣等也十分担忧啊。”长禧殿里,礼部侍郎何匡对姜太后禀报道,“臣等斗胆向太后进言,希望派人寻找皇上早日回朝。” “又哪里去了!”姜太后拍桌大怒道,“一国之君不思如何治国,一天到晚想着找回已死之人!” “太后息怒,臣等也为皇上这种行为十分担忧。” “你们这些大臣,为何不多进良言阻止他这种荒唐的行为!”姜太后指着何匡等人骂道,“他鬼迷心窍了,你们总没傻吧!你们看着皇帝如此任性妄为,为何不想办法劝劝他!为何不阻止!” “臣等该死!”何匡等人磕头道,“臣等已经想皇上劝谏多次,但皇上依旧听不进去。” “是啊。”礼部尚书赵炎道,“太后,自古帝王以色误国数不胜数。皇上乃是难得的明君,但是臣等生怕……皇上也会被美色冲昏头脑。” “美色?”姜太后疑惑道,“什么美色?他难道是为了什么哀家不知道的女人?” “太后有所不知。”何匡神秘兮兮地放低声音,“皇上并非为一女子,而是……” “而是什么!” “臣等不敢说。”何匡连忙跪伏在地上。 “说!”姜太后怒道,“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哀家不会怪罪于你!” “是,那臣就说了。”何匡道,“皇上实有龙阳之好!皇上与晋国皇子早就有了私情……只有太后还蒙在鼓里……” “什么!”姜太后暴跳如雷,差点没把眼前的桌子掀了。她确实疼卿落,但是她更爱自己儿子。怎么能看着自己儿子因为一个卿落失魂落魄自甘堕落!怎么能看着自己儿子因为一个卿落变成人人唾弃的昏君!怎么能看着自己儿子因为一个卿落从此断子绝孙!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太后惹火了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何匡等人趴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先下去,此事不要乱传!”姜太后道,“皇帝一旦回来不管用什么办法绝不能让他再离开国都半步!” “是……是……”还好太后没迁怒,何匡等人连忙退下。 “何嬷嬷,唉!”姜太后招招手示意何嬷嬷近前,“皇帝竟然做出这种事……这可怎么办啊?” “太后啊,那晋国皇子的确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皇上不小心看上他的相貌太正常了。”何嬷嬷道,“您放心,好在他已经不在了,这用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喜欢别的美人了。” “他是不在了。”姜太后道,“万一皇帝还是喜欢男人,这怎么好?” “太后,老奴觉得,皇上他喜欢过一个男人,难免一直觉得喜欢男人。不如啊,给他塞一个女人……”何嬷嬷挑眉道,“皇上定会知道女人有多好使了。” “可是他看不上啊?” “太后您看上不就成了?”何嬷嬷阴阴地笑道,“那些王公贵族家知书达理的姑娘,哪个都比皇上找个男人强几百倍啊!我们也是为了皇上好,就这么放一点点药进去……这好事儿就成了……皇上以后也就会喜欢女人了。” “你说的有理。”姜太后点点头,“等皇帝回来,就按你说的办。” ☆、这就见家长了 晋国,玉章宫,天章殿 “皇上,九殿下回来了,正在殿外求见。”相公公禀报道,“九殿下还带来一个人,老奴也不认得是谁。” “哦?”原本端坐在桌边看书的卿万里连忙拎着书爬上床放下幔帐,“让他进来。” 消失了几天带来一个人?会是谁?卿万里坐在床里隔着幔帐往外望,进来两个人似乎手拉着手!什么情况!然而只能望见人影,却看不清面庞。 “参见父皇。”卿落把手从梁易玄手中抽出来,在卿万里床前跪下。 卿万里刚想让他起来,却发现他边上那人见了自己完全没跪,只是作了个揖,缓缓开口道:“听闻晋帝有恙,梁某特来探望。” 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梁易玄!卿万里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掀开眼前的幔帐,没错!果然是他! “稀客,呵呵……”卿万里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请坐!” 梁易玄气定神闲地找了张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 装病也是为了不让落儿去找梁易玄!既然他来了装病也没什么意义了!更不能在这个梁易玄面前作出病弱的样子!卿万里从床上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自己也找了张椅子坐下,白了一眼卿落:“你给我跪着。” 卿落担心的抬头看了看梁易玄,低下头不吱声。 “呵……梁帝真是越来越有礼节了。”卿万里冷笑着点点头,“上回相见迟到一个时辰,这回干脆就不请自来了。梁国人都是这么彬彬有礼,这国家是有多和谐啊。” 梁易玄笑道:“梁某此番不代表梁国而来,仅代表个人来处理私事而已。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呵……”卿万里冷笑道,“何事劳动你梁帝专程到我晋国来啊?” 梁易玄看看卿落,笑了笑:“贵国九皇子仪表出众,心地仁善,梁某对他仰慕已久。此番,特向晋帝求婚前来。” 卿万里又惊又气,差点没喷出一口血,却故作冷静地笑道:“我们两国素来友好,梁帝的美事按理来说本皇也应该答应。只不过,同为男子,如何能成婚啊?这种玩笑还是不要随便开的好!” 梁易玄笑着摇摇头:“只闻男女之间有没有感情不欢而散的,从未听说有情之人还在乎男女之分。梁某既然喜欢他,又怎会在乎他是男是女?” “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卿万里道,“如此婚姻不光本皇不会答应,天下人也会耻笑啊。” “天下人的眼光,梁某毫不在乎。不过晋帝乃是落儿的父亲,梁某还确实不能不听听晋帝的想法。”梁易玄道,“天下父母之心,无非希望儿女各自幸福。难道晋帝不这么想吗?” “岂有此理。”卿万里道,“本皇既然身为人父,当然是希望他能幸福。不过,你能给他幸福吗?” “当然。”梁易玄自信得站起身,拉起卿落的手,“我梁易玄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他幸福。” “呵……”卿万里不屑道,“你有本皇爱他吗?他要什么本皇都能给他!他若要你的梁国,你能给他吗?” 梁易玄低头注视着卿落:“只要他想,梁国就送与他玩。有何不可?” “花言巧语!”我以前骗女人的时候也这么说!谁知你做不做得到!可卿万里总不能把这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话说出来,不如给他打个白条,让他无话可说,“此事本皇再考虑考虑。请梁帝暂且回国,等本皇考虑好了再派人答复如何?” 梁易玄心下明了,这卿万里是打算打个白条打发自己回去,不想把卿落交给自己。他表现得如此宽大,自己总不能还赖在晋国要人吧。 不如将计就计! 梁易玄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梁某就先回去,请晋帝早日给个答复。” 梁易玄悠悠然走出玉章宫,转到其中种着一棵大柳树的宫墙外,在柳树荫下站着没有离开。 不过多时,一个人果然从柳树攀上墙头,跳下扑进梁易玄怀里,在他怀中喘息了白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累了吧。”梁易玄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卿落,“慢点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你真的要走吗?”卿落着急地拉起梁易玄的手说道,“你走以后他还说不让我见你。他对你说的都是假的,他不会答应我们的。” “我知道。”梁易玄握紧卿落拉住自己的手,“和我一起走。” “啊,不……”卿落摇摇头。 “你不想和我走?” “不,不是。”卿落连忙摇摇头,“我想。可是……” “你还是担心你父皇,怕他不答应?”梁易玄笑道,“先和我回梁国去,我自有办法。到时他不会不答应。” “真的?”卿落小心翼翼问道。 “我何时骗过你?和我走吧。” 卿落抬头看了看梁易玄,点点头。 广德殿,中午 “卿宸,活儿不错,我打算以后都和你一起住。”梁易骁张成“大”字仰躺在卿宸的床上,“和我去梁国吧,保证天天都爽爽的。” “切!”卿宸不屑地把梁易骁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一把推开,“本太子不过玩玩你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谁要和你去梁国!” “你不去?那我搬过来住好了。”梁易骁拍拍身下的被褥,“反正你这里也挺宽敞的。” “我草你要不要脸啊!你一个梁国人天天躺在我这里当大爷干什么!” “你不是每晚都很痒想要我吗?”梁易骁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留下陪你咯。” “谁要你陪,滚下去!”卿宸从床上站起来对着梁易骁的臀部往外踢了一脚,“别赖在本太子床上!” 被卿宸踹了一脚,梁易骁依旧躺在床上纹丝不动,收回手枕在头下,翘起二郎腿又抖起腿来:“舒服,正好有点累了。腿上也需要按摩一下。” “我让你舒服!”卿宸对着梁易骁高高翘起的大腿又狠狠踹了一脚,“舒服吧!” “嗯。”梁易骁点点头,一把拉住卿宸踢来的腿掀下床,“我一个人舒服怎么好意思,那你就陪我一起舒服舒服吧!” “草!摔死我……”卿宸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又被梁易骁扑倒在地。 “你干嘛你死开!你不怕精尽人亡啊草……” 梁国,牧州,酒肆 “啊,这个有点淡。”卿落一边说淡,一边还在啃手里的鸡爪。 “这个淡不吃,换一个。”梁易玄抢过卿落手中的鸡爪,把一盘鸭舌推到他面前,“尝这个。” 知道卿落爱吃各种小东西,从晋国回梁国,梁易玄是带着卿落是一路吃回来的。每路过一座城,必要进城中吃一顿才肯罢休。 反正也到了梁国境内,梁易玄便更不急了,带着卿落在城中东逛西找,给他找各种东西吃。 “不能浪费。”卿落伸出手去够梁易玄手中那个自己嫌淡鸡爪,“我要把它吃掉。” “我吃。”梁易玄收回手不让卿落够到,指了指卿落面前的盘子,“你吃这个。” 咬了一口卿落吃过的鸡爪,果然醋放多了没放盐吧!酸酸的却没有半点咸味!算了!为了卿落不吃这么难吃的东西,跪着也要吃完手上这个爪子!梁易玄淡定地看着手上的爪子,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是不是不好吃?”看梁易玄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卿落又伸手要把爪子要回来,“给我吧。” “那么难吃的东西都舍不得给我吃啊!偏不给你。”梁易玄把手里的爪子啃了个干净,冲卿落摊摊手,“没了。” “你这么喜欢?”卿落指了指装着鸡爪的盘子,“这里还有一盘。” “想谋杀我?”梁易玄回头冲身后喊了声,“店家!” “诶!来啦!”店里的小二答应着,连忙跑到桌边,“客官有何吩咐?” 梁易玄指指桌上的鸡爪:“这盘鸡爪味道古怪,拿去重做!” “不知味道有何古怪啊?”小二拎起一只鸡爪咬了一口,连忙吐了出来,“小的马上去重做!客官对不起!对不起啊!” “去吧。” 小二刚刚离开,梁易玄正打算好好陪卿落吃饭,突然一个人“啪”一声跪在脚边。 “皇上!臣总算找到您了!请皇上速速回宫吧!”何匡一把抱住梁易玄的鞋子,“太后已经发怒了!皇上……” “知道了。”特别讨厌被人碰,梁易玄一脚踢开何匡,“朕想回去了自然会回去。”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臣跑了几千里,就是为了找皇上回去,请皇上速速启程随臣一起回去吧!” “够了!”梁易玄不耐烦地转过头,发现卿落正愣愣看着自己,勉强对卿落笑了笑,“好好吃,不用理会他们。” 卿落看看梁易玄,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要不……我们回去吧?” 看见说话的是卿落,何匡吓了一跳,转而对梁易玄继续劝谏:“是啊。请皇上快快回宫吧。” “平白坏了兴致!”梁易玄不悦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我们先回去,以后再出来玩好不好?”卿落跑到梁易玄身边,拉拉他的手,“别生气,他们都是为了你好。是我耽误了你这么久,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最讨厌有人管他不该管的。”梁易玄低头对卿落道,“你不用理会这些,只要你开心就好。” “和你回去我很开心啊。”卿落拉着梁易玄走出酒肆,“我也想早点回去,看看太后,看看表妹。还有,你不是答应过带我去湖上赏月吗?” “你呀。”梁易玄叹了口气。他这懂事的劲儿究竟是怎么来的,真是宠都宠不坏。 ☆、太后的小算盘 梁国,越凉宫,长禧殿 “太后!皇上回来了!”何嬷嬷气喘吁吁地跑到姜太后面前禀报,“皇上回来了!正求见太后呢!” “真的!”姜太后惊喜地站起来,又不屑地坐下,“回来了就回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让他进来吧。” 何嬷嬷一转身出去,姜太后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使劲往外望,见人影远远出现了,连忙把眼珠转到一边,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参见母后。” “参见太后。” 除了小玄还有谁?这声音如此熟悉。感觉像是…… “落儿?”姜太后连忙转过头,对卿落招招手,“是落儿吗?快来我这里。” 卿落起身走到姜太后身边。 “快坐,来坐着里。”姜太后指指身边的座位。 “谢太后。”卿落瞟了梁易玄一眼,不自在地坐在了太后身边。 反正一直被无视,也等太后不叫自己坐,梁易玄自觉地在边上找了张舒服的椅子坐下。 姜太后拉着卿落反反复复看了半天,笑道:“看起来还好好的,这么久都去哪里了也不告知一声?我们都担心死你了。” “回太后,嗯……”卿落突然语塞,这怎么说呢…… “他是回晋国去了,也没方便的时间告知。”坐在一边的梁易玄替卿落回答道,“他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没事就好。”姜太后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们都说你出了事,我这些天是吃不下睡不好。还好现在你回来了,看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让太后担心了。”卿落恭敬地低下头。 “你还是如此见外哈。”姜太后拉着卿落的手,对梁易玄没好气道,“皇帝多日不见,朝中颇多要事还没处理,还是快忙去吧!哀家还有话要与落儿单独说说。” “那皇儿告退。”梁易玄站起身来对姜太后一揖,又看了看卿落,走出了长禧殿。 看梁易玄离开了,姜太后从一旁取过一轴画卷,在卿落面前摊开,问道:“落儿你看,这画中是什么?” 卿落仔细看了看画卷,答道:“回太后,是一个人。” “说仔细点,是怎样一个人啊?男人还是女人啊?” 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画上明显是个红衣服的女人啊。卿落有点懵,还是答道:“一个女人。” “漂亮吗?” “嗯。”卿落愣愣地点点头。 姜太后又取出一卷画放在卿落面前:“这个呢?是什么人啊?” “男人……” “你看,这个左边画的是女人,右边的画是男人。你觉得哪个比较好看?” “嗯……”卿落尴尬地咬了咬嘴唇,“都好看。”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呢?是左边这个女人好看,还是右边这个男人好看?” “嗯……”卿落看看两幅画,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选不出来……” “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总能分出高下来的。”姜太后道,“仔细看看,哪个更好看?” 卿落使劲眨了眨眼,把两幅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就……” 左边的画的比较好,右边那幅画师画头发的时候手抖了一下,脸也有点不自然。应该是考自己找瑕疵吧,卿落回答完问题以后如释重负,这么细微的瑕疵都找出来了,太后应该满意了吧。 这么说来他潜意识里还是喜欢女人的咯?姜太后心中暗喜,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 看来还真是在考自己找瑕疵?卿落长舒一口气,还好是答对了。 “这上面画的,就是梁静那丫头啊。”姜太后笑嘻嘻地把画着女子的画卷卷上,“你觉得好看,那就太好了。” 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卿落敷衍地笑了笑,真不明白太后要做什么。 “易玄还没给你安排住处吧?长禧殿边上就是长定殿,一直空着,和梁静的寝宫也很近。”为了不让他和梁易玄有太多接触,更不能去与他同住,姜太后笑道,“搬过来和哀家还有梁静住得近些多好。哀家现在就让人去打扫打扫,你今天就搬过哀家这边来吧。” “谢太后……” 墨阳殿,夜 “不早了。”估摸着已经到戌时三刻了,卿落从梁易玄怀里站起来,“我得走了。” “去哪里?”梁易玄一把拉住卿落,又拽回自己怀里, 卿落抬起头看看梁易玄:“太后让我搬到长定殿居住,我得回去睡了。” “不许去。”梁易玄紧紧搂住卿落,“留在这里。” “可是她说亥时会到长定殿找我。”卿落道,“我现在得走了。” “你就打算这么走了?”梁易玄抱起卿落扔在床上,“我可是很久没开荤了,今晚不会放你走的。” “太后找不到我生气了怎么办?”卿落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梁易玄,“她会更不同意我们的。” “随她去吧。”梁易玄跪在床上,一手将卿落的双手按在床头,俯身三两下便把卿落的衣服扯得稀稀拉拉,“你留下。” “那我再留一刻……” “一刻还不够我一回的。”梁易玄故作不满,双手却在细细挠着卿落的肌肤,一点点助长欲望,淹没他的理智。 “啊……啊……那两刻……啊……”卿落轻轻□□起来。 “哼。”梁易玄不屑得哼了一声,说得好听,看你两刻之后舍不舍得走! 【以下内容已删减】 墨阳殿,第二日,早晨 “起来了!” “嗯?”卿落揉揉眼睛,还没看清这个世界,就听得一声清脆的“啪”! “啊……痛!”卿落连忙捂住自己的屁股,“嗯……你干什么?” “我已经下了早朝,你这小懒虫还不起床。”梁易玄坐到床前,把卿落抱到自己怀里,揉着他的脸玩。一会儿揪着他脸颊上的肉把他的脸捏成大大的,一会儿按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捏着扁扁的,一会儿又拉拉下巴把脸拉得长长的,“你的脸真有意思。” “很软吧?以前……”以前大哥也会这样捏自己的脸。怕梁易玄听了不愉快,卿落想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就发现了它可以捏来捏去。” “落儿啊,我决定明日就亲自前往晋国。”梁易玄捏捏卿落的脸颊,“你留在这里等好消息吧。” “去晋国?” “对啊。”梁易玄笑道,“去提亲啊。” “为什么不带我?” “去了你还能回来?”梁易玄捏捏卿落的小鼻子,“我已经有了计策,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嗯。”卿落点点头。 “好了快起来了,我还计划了带你出去玩呢。”梁易玄神秘兮兮地笑道,“想不想和我出去玩?” “你明天就要走了,今天不应该有很多事要处理吗?还有时间带我出去玩?” “是啊。”梁易玄嘴脸一挑,用食指勾起卿落的下巴,“明天要走了,所以今天要陪陪我最重要的人。是不是?” 卿落不说话,默默推开梁易玄手。 “又不好意思了?”梁易玄笑笑,弯下腰拾起卿落的鞋子拉过他的脚丫套上,“该起床啦,这时候还不用早餐,要饿出病来的。” “我还想吃你射的野鸭子。” “现在也来不及了,先吃了早餐,我带你一起去城北戴云山射野鸭子好不好?” “好啊!”卿落高兴地跳起来,连忙跑到衣架边把衣服披上,“去山里好。我要吃野鸭子,还要吃野兔,还要去捉鱼吃,再去拔野菜吃。山上什么都有,自己做午饭……想想就很好玩!” “好好好。”梁易玄笑着摇摇头,“都依你。” 越凉宫,长禧殿,傍晚 “听说皇上一早就带着他出去宫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天不见了皇上,何嬷嬷又在太后面前嚼起舌根,“昨晚太后说了要亲自去长定殿检查的,结果他还是不在,一准是去和皇上一起过夜了。太后,他根本没把太后放在眼里啊。皇上原本对太后尊敬有加,现在也学得他那模样不把太后放在眼里,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 “公主那边通知了没有?”姜太后拈起一颗葡萄送入口中,“哀家已经命人把丽州行宫安排好了,明日就让他和公主一起去丽州避暑,让公主高兴高兴,也免得皇帝整日和他泡在一起。” “公主已经同意了。”何嬷嬷问道,“只是我们还没告诉他,明天他会同意吗?” “帮把把东西都收拾了,明天不论他同不同意都把他送走。”姜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皇帝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越凉宫,第二日,清晨 天上覆盖着一层灰蒙蒙的云,不知是因为太阳未出夜云未散,还是阴云密布将要下雨。宫门外,卿落望着车驾远去扬起的尘土,久久没有离开。 刚转过头,就看到梁静笑容满面地站在身后:“嘿!落落。” “怎么了?” “母后安排我们一起去丽州避暑,我们现在应该出发了呀。”梁静歪着头高兴地看着卿落,“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走了哦。” “我们?避暑?”卿落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不错。”姜太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最近天气炎热,你们正好一起去丽州避暑,现在就出发。” “太后……”现在明明天色阴沉凉风阵阵……卿落惊讶地张张嘴,“我……” “你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上车就可。”姜太后指指不知何时已经停在宫门口的车,“公主和你一同前去。” “嗯。”梁静点点头,“落落,丽州很好玩的,我们一起去吧。”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拒绝必定被认为不识抬举,大不了去了马上找借口回来吧!卿落点点头:“谢太后。” “太好了!”梁静兴奋地拉起卿落的手,把他和自己拉上同一辆车,“我们快出发吧!” “你们好好玩。”看着他们上了车,姜太后高兴地点点头。 “嘿!母后,我们走了!”梁静从车窗里探出头,朝姜太后挥挥手。 直到看不见姜太后的身影,梁静才好好坐回车里,和卿落互相尴尬地笑笑。 “那个……我知道你们的事情……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母后她一定要我们一起去丽州……”梁静撇撇嘴,“你放心吧,等我皇兄回来我们就回来好了。我们先去放松放松玩两天也不错。” “嗯。”卿落笑了笑,“谢谢你。” “没关系啦。”梁静摆摆手,“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啊,我当然想你们都能过得好啦。不过我母后她很凶的,你要注意哦。” “嗯。” “你看你看!外面茉莉花开了!好漂亮啊!”梁静兴奋地趴在车窗边看外面的风景,“落落你看哪里!还有那里!哇塞好棒啊!” ☆、秀恩爱死得快 晋国,玉章宫 “梁帝你也太有礼了吧!”卿万里不屑地看了看梁易玄几乎堆满整个宫殿的各种贵重聘礼,“提亲?本皇从未听说过天下竟然有人亲自上门提亲的!” “哈哈哈。”梁易玄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吕尚书,“提亲是媒人的事,梁某特地带了尚书吕适为媒。梁某亲自来见晋帝当然是谈点事情。” “哼!什么媒人不媒人的!不用弄得如此当真!”卿万里冷哼一声,“反正本皇也不会答应。” “卿落已经在梁国了。”梁易玄笑道,“如果晋帝答应了梁某的提亲,那梁某也尊晋帝一声‘父皇’,一定常常带他回国探望。如果晋帝不答应梁某的提亲,那他也是肯定回不来的,那就只能……不再相见了?” “你!”吃里扒外的东西已经自己投怀送抱了!真是儿子大了不中留!卿万里恨得牙痒,双手握紧了拳头。是了,他们瞒天过海逼自己就范,自己何不假装答应再暗中接回卿落,来个暗度陈仓!卿万里松开紧握的拳头,从容笑道,“既然他已经认同了你,那本皇也没理由反对。聘礼留下,你先请回吧。” 假装答应先稳住他们,反正这暗地里答应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何况周围都是自己人。到时把卿落接回来他也没证据证明自己答应过他,只要自己不认账就是了。 这就答应了?梁易玄知道卿万里心中打算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却高兴地点点头:“那梁某就谢过父皇。” 晋国,大街 晋国国都最热闹的大街上,人流如同洪水一般涌向一个地方。 “哐!哐!哐!”被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铜锣声声打得震天响。 “大家看过来啊!看过来啊!”吕尚书胸前戴着一朵大大的红花,身后敲锣打鼓,奏着喜乐,“大家好!我是梁国尚书吕适!此番和梁帝到你们晋国而来,是因为晋帝已经答应了把九皇子嫁给我们梁帝!这婚事已定是我们两国的大喜,吕某奉命来给大家发喜糖哈!大家接着了!” “哦!好耶!” “天哪!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 “哇!真的假的!皇上不是最讨厌梁国了吗?” …… 百姓们在周围叽叽喳喳议论,还是纷纷做好了抢喜糖的准备。 “喜糖快来啊!准备好抢了!” “快快!我们要喜糖哈哈哈!” …… “好!”吕尚书笑着点点头,让随从取过两大麻袋的喜糖往周围撒去,“大家不要着急,都有啊!” “啊哈哈!我的我的!” “我的我的!” …… 百姓们争相抢喜糖,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 玉章宫,天章殿 “他们已经在大街小巷到处发糖,现在晋国尽人皆知,说皇上要把九殿下嫁给梁易玄,此时在大街小巷传地沸沸扬扬,只怕是……”张公公小心地抬头瞥了一眼卿万里的表情,“反悔会丢尽晋国的颜面,成了出尔反尔。恐怕无法再反悔了。” “这个梁易玄真是阴险狡诈!竟然使出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卿万里狠狠拍了拍桌子,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事已至此,恐怕已经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挽回。自己每次算计他,都被他将计就计。更何况,落儿也喜欢他,愿意跟着他…… “这难道是就是命?他母亲跟着我,离开了梁国。他却终究是又回到那里去了……” “皇上……九殿下他一向孝顺您,就算他去了梁国,一定还会回来看您的。” “唉!算了算了。”卿万里摇摇头,“他长大了,由不得我了。那个梁易玄要真能对他好,就由他去吧。” 街边的酒楼上,看着街上百姓在纷纷抢喜糖,梁易玄嘴脸微微划过一丝笑意,举起桌上酒一饮而尽。 “这招真的有用啊?”梁易骁看着楼下疯抢喜糖的场景,若有所思。 “卿万里为人奸诈,他轻易答应我必然有诈。”梁易玄笑着看看楼下,“我就将计就计。如此一来,此事成了尽人皆知的事实,他想反悔,岂不是丢自己的脸?” “高啊!”梁易骁竖起大拇指,“等你这事情成了,我回去喝喜酒啊!” 梁易玄笑着点点头,问道:“你的事如何了?” “别提了,这个卿宸要多虚荣就多虚荣!”梁易骁一心塞,就抓起桌上的鸡腿啃起来,“他不就是被我干了吗?打死也不肯承认,还不许我告诉任何人。我在他那里待了那么久,他竟然一个人也没告诉过!哦对了,他说除非对别人说是他干我,不然他永远不许说出去,我们就只能一直这样偷鸡摸狗干。” “哈哈哈。”梁易玄笑道,“那你就给他几分面子,何必一定要分得那么清?” “那不行,我梁易骁一世英名。”梁易骁拍拍胸脯,“如果对别人说我被他干了,名声多不好!” “那就要看你觉得什么重要了。”梁易玄挑眉道,“卿宸此人确实逞强好颜面,你只要给他点虚名,何愁不能收买他的心?” “是哦。”梁易骁咬了咬筷子,点点头,“随他去别人面前怎么嘴硬好了,反正也是我干他。” “哈哈哈,这就对了!” 梁易骁得意洋洋地抖起腿:“等着我把卿宸带回来吧!” “卿宸是晋国的太子吧?你带他回来啊?”梁易玄眯起眼,“这么想着,卿万里还真有点可怜。” “哈哈哈,卿万里要给我好吃好喝的供着我,请我住下我也不介意啊。哈哈哈!” 梁国,丽州,夜 又是一天过去。 没有宫里约束重重,这几日在丽州过得的确自在很多。 已是夜深人静,卿落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么多天过去,掐算着他应该在回国的路上了。 可是自己几时能回去见他呢?等太后允许自己回去,时日也太渺茫。 见他犹如久旱涸泽鱼需要水,卿落已经觉得刻不容缓。 现在赶快回去,应该能正好赶在他回来时见到他!卿落倏忽从床上坐起来,穿好鞋子,套上衣服跑出门去。 逃出宫也不是一次两次,卿落也算是经验丰富。何况行宫的看管要松懈很多,独自离去绝不是问题。 问题是,卿落想要快!恨不得马上见到他!那就需要一匹跑得快又有耐力的马。 凭着对宫殿布局的经验,卿落果然找到了马厩的位置。 在马厩外转来转去观察了许久,卿落决定对一匹黑夜中毛色泛着紫光的骏马悄悄下手。 慢慢靠近它,卿落伸出手轻轻抚摸它的额头。熟悉了一阵子,卿落趴到它耳边轻声道:“我真的有很急的事情,帮帮我好不好?” 马抬起头蹭了蹭卿落的脸,似乎很乐意和他在一起。 “你真好。”卿落笑着把马绳解下,攥在自己手中,“谢谢你。” 梁国,越凉宫,长禧殿,傍晚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18节 “皇儿又有一阵子没来母后这里了。”姜太后指指摆满整桌的菜,“都是你喜欢吃的,多吃点。” “落儿还没回来?”梁易玄看也没看桌上的菜,只是追问,“母后把他送去哪里了?” “皇儿啊,你整日操心国事已经很累了,这种事你就不需要管了。”姜太后道,“他和小静出去玩了,他们想回来就会回来的。你还是快先和母后一起用饭吧。” “嗯。”梁易玄点点头,执起筷子只顾自己闷头吃起饭来。 “尝尝这碗冰镇莲子汤,是母后亲自做的。”见梁易玄敷衍地吃完了饭,姜太后将汤舀进一只小碗,推到梁易玄面前,“莲子也是今早刚从莲池摘的,甚是新鲜。” “嗯。”梁易玄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小碗中的莲子送入口中,“甚好。” “那就喝完吧。” “嗯。”梁易玄端起小碗,将莲子汤一口气倒进口中全灌了下去,“吃完了。皇儿告退。” 墨阳殿 一路上总觉得有些异样,走入墨阳殿时,梁易玄已经忍不住全身燥热,一把撕开外袍扔在了地上。 怎么如此燥热难耐?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梁易玄走到床边,将自己的上衣也脱在了床外,迫不及待地趴上自己冰凉的象牙席。 象牙席本触肌冰凉,再热的日子也不应愁热,然而此时对于梁易玄来说,却似杯水车薪,作用全无。 “嗯……”怎么会有如此异常的感觉?梁易玄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简直要让人疯狂。 现在只想按到一个人……特别想……可是落儿不在……企图控制住自己疯狂难抑念头,梁易玄抓紧身下的床单,疯也似的在床上乱踢,忽然不经意撞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啊……皇上……”一个柔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甜得好像在蜂蜜里泡过了千百回。 有个人在床上!梁易玄体内的药性猛然翻涌。 那不是落儿!梁易玄使劲摇摇头,企图保持理智:“滚出去!” “皇上,臣妾不要嘛……”床内侧那女人轻轻挪动着身体,爬到梁易玄的身边,用自己柔软的肌体紧贴住梁易玄精壮的体魄,伸手不停抚摸梁易玄棱角分明的脸庞,“皇上啊……嗯……” “滚!” 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梁易玄只抬腿猛踹了一脚,却根本没有踢到任何人。 “皇上……”那女人抬起梁易玄的脸,一口吻上梁易玄的唇,与他唇齿间肆意缠绵。 梁易玄本想推开她,身体却逐渐被欲望占据,意识越来越模糊不清……最终只剩下本能地交吻。 本就如同烈火焚身,加上纵情一吻,惹得梁易玄更加□□万丈,完全失去了意识。 循着本能的冲动,爬上了那具柔软的形骸…… ☆、和他重归于好 墨阳殿,半夜 还好选择了一匹良马!终于在第四天的半夜赶了回来。卿落蹑手蹑脚地溜进墨阳殿,半夜三更的,是会给他一个惊喜,还是吓他一跳呢? 一蹦一跳地轻轻跑到床边,想像着他见到自己之后那满脸茫然又惊喜的表情,卿落的嘴角不觉挂上一丝调皮的笑意。 “梁易玄……”卿落细声细气地叫着他的名字,轻轻推了推帷幔掀开的一角露出的一只健壮的手臂。 “谁!”梁易玄猛然一抖,从床上惊坐起来。 “哈!是我!”卿落掀开帷幔,一把搂住梁易玄的脖子,趴进他怀里。 “落儿!”梁易玄伸手紧紧抱住卿落,“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啊……” “我也……” “皇上……嗯……怎么了……”梁易玄话未说完,一个女人的声音便从床内传来。 黑夜中,卿落眼睁睁看着床里一个娇柔的身影坐起来,揉揉眼睛,一脸余欢地望向自己! 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怎么会在玄的床上!他们做了什么!他就这么不堪寂寞…… 卿落的脑海中“嗡——”地乱成一片,推开梁易玄转身就走。 “落儿!”到底什么回事!床上怎么会有个人!梁易玄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来不及多想,披上外衣便追了出去。 圆月于中天,明净如玉盘高挂,在殿外的汉白玉阶上撒下一层薄薄的银霜。 卿落一步步跑下玉阶,竟觉得脚底也有了一丝凉意,顺着骨骼慢慢上泛,不禁打了个寒噤。 不见的日子里天天想着他,掐算着日子迫不及待地跑回来见他,见到的却是这种结果!梁易玄,你对我到底有感情吗! 抬头望那轮明月,想起当时他在月下的甜言蜜语额,卿落渐渐放慢了脚步。 明月圆缺有信,人却谎话连篇! “落儿!”梁易玄追出殿外,却见卿落孤身立于月下,似披了一层薄薄的的寒霜,分外凄冷孤独。 身后是他的声音!卿落头也不回地沿着眼前的路跑去。也不知要去哪里,反正避开他就好! 一听见自己的声音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大半夜的要去哪里?不会出危险吗?梁易玄立刻望他的背影追了上去。 任凭卿落怎么跑,他一直在后面穷追不舍,卿落有时慌不择路,见到是路便跑,反正只要甩掉他就好! 眼前出现一座草木丛生的小山坡,跑上山坡更容易甩开他吧!想到这里,卿落连忙往曲折的山路上跑去。 殊不知,这对于卿落曲折地山路,对于梁易玄却是再熟悉不过。宫中就属这小山坡最有野趣,时常上来放松身心。 完全陌生的山路上,曲曲折折分布了许多岔路,卿落只是胡乱选择见路就走,根本不知有些是绕路,有些却是捷径。 终于在选择一条路后,卿落发现身后没有了气息,谨慎地回头一看,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 四下寂寥无人,只有周遭漆黑的树影,与耳边的虫声不断。 追不上了?还是不想追了?卿落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心中空落落的,似乎能听到自己心在滴血的声音。 突然,树上一个身影超自己猛扑下来! 卿落眼疾手快地闪到一边,转身又要逃走。 梁易玄一把拉住卿落的手,卿落回头对梁易玄心口便是一掌。 梁易玄侧身一拽卿落,将他扑到在地。 卿落使劲挣扎,对着身上那个人又踢又打,“放开!” “傻落儿。”面对卿落又踢又打,梁易玄用自己的腿压住了卿落的双膝,双手抓住他的手按在地上,“看不见我伤心了么?” “没有!”卿落厌恶地别过脸去,“不想看见你!放开……唔……” “唔……”卿落话没说完,便被梁易玄一口吻住。 梁易玄闭上眼,凭着感觉轻轻撬开他抗拒的唇齿,用舌尖一点点探入,把自己的真心交给他,任凭他用心去感受。 卿落惘然失神,不再抗拒,只是闭上眼由他在自己唇齿间宛转流连。 白月在他双颊上泛起一丝清淡的光华,梁易玄睁开双眼细细看时,竟是他脸颊上两行滚滚淌下的清泪。 “落儿,是我不好。”最见不得他流泪,梁易玄心口一阵剧痛,将卿落抱起来紧紧搂在怀中,不住轻吻他的脸,用舌尖轻轻舔舐去他脸上咸涩的味道,“是我不好……” 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单衣,卿落趴在他怀里,甚至能感受到他温暖的胸膛上,心有力地一跳一跳。 卿落相信他,不论何时都该相信他。可是今晚的事又是什么!卿落还是不敢想象那一幕,一个毒蛇一样的身影,向自己投来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用满嘴毒牙一口咬死自己,再一点点钻进他的肌肤里……不!不!不!卿落趴在梁易玄怀里使劲摇摇头,那个女人太可恶!太可怕! “落儿,落儿。”见卿落一直在摇头,梁易玄拍拍卿落,把唇贴上他的额头,“在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啊。” “她是谁?”卿落抬头问道,“你不喜欢她?” “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梁易玄低下头,鼻尖碰住他的鼻尖,双眼紧紧对上他的双眼,“我有这么可爱的落儿,怎么可能喜欢别人?” “是太后逼你的吗?” “没有人可以逼我。”梁易玄道,“是我不够谨慎,才让他们有机可乘。” “玄……” “我向你保证。今后,不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梁易玄俯下身,霸道地吻住卿落的唇,一手扯开他的前襟,将他压倒在地。 山坡上石子铺成的地面硌得人背后疼,卿落一手搂住梁易玄的腰,抱着他滚进了草丛。 越凉宫,长禧殿 “嘤嘤嘤,太后,皇上半夜便离开了。”张才人一早便找到姜太后哭诉,“是因为半夜三更的,竟然有一个其他人闯进皇上的寝宫……” “其他人?”姜太后眯起眼,“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半夜擅闯皇帝的寝宫!” “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清早就在此生事?”梁易玄拉着卿落的手,从容走进长禧殿,“母后早啊。” “参见太后……” 卿落还没跪下,梁易玄一把拉住卿落就将他按在椅子上,自己悠悠然在他身边坐下。 姜太后看到卿落,心中暗喜吃惊,对梁易玄冷冷道:“皇儿今日脾气不小啊。” 梁易玄冷笑道:“那还要多亏了母后的冰镇莲子汤啊。” “男女之情乃是天地自然的规律,张才人聪明伶俐,美貌善良,皇儿对她动情是再正常不过的。”姜太后喜爱地拉过张才人的手,“关一碗汤何事?” “母后觉得此人这么好,那真是此人莫大的荣幸。”梁易玄点点头,“既然此人如此聪明伶俐,想必能伺候好母后。那就让此人留在长禧殿侍奉母后吧!” “皇儿!张才人如此温良贤淑的女子,你怎么忍心如此对待她!”姜太后道,“你们既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就应该给张才人应有的地位。若她将来诞下皇嗣,也可使梁国安稳,母后也安心啊。” “母后,皇儿今日前来,就是要告诉母后一件事。”梁易玄拉着卿落的手站起来,“除了落儿,我梁易玄决不会娶任何人!请母后不必瞎操心,某些人也不用枉费心机!” “你……” “哦对了。”梁易玄道,“下月初五是个吉日,皇儿要举行封后仪式。母后如果有空,也可以移步参加。” “封后?皇儿你……” 梁易玄不再回答,对卿落轻声道:“我们走。” 看着梁易玄拉着卿落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姜太后气地倒在了椅子上,不停喘着粗气,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太后,太后,您怎么样?您没事吧?”张才人焦急地看着姜太后发白的脸色,“皇上他一时糊涂,臣妾相信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他会回心转意改变现在这种荒唐的想法的!” “封后?他竟然要封后!”姜太后狠狠拍了拍桌子,手止不住打颤。同为男子,如何能成婚!寻常人害怕被笑话,何况是天子封后! 妹妹爱上那个可恶的卿万里,搭上了自己的命,如今自己儿子又爱上了那个卿万里的儿子要立他为后!以后难道还要和卿万里和和气气做亲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太后,太后别生气。皇上肯定不会这么荒唐的!肯定不会的!” 姜太后摇摇头:“他是什么人哀家最清楚,你先回去静养吧。哀家会定期派太医过去查看的,如果你真的能怀上龙种,哀家绝不会亏待你的!” 姜太后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了张才人的身上。期望她能为梁易玄诞下子嗣,梁国后继有人,也算是梁国这个不爱女色的国君的幸运。 ☆、阿落的大结局 清风阵阵,揉碎了一湖明月的影子。泛着银色光华的乐音在水上粼粼跳跃,谱成一首洒脱而节奏井然的乐曲。 船头演奏的《春江花月夜》正是□□,卿落悠然闭着眼,食指在桌沿和着音乐轻轻打节拍。 “张嘴。” “啊?”一勺冰凉的东西触到唇边,卿落睁开眼,原来是梁易玄喂来的一勺冰酪。 奶香混合着水果的味道,闻起来很香甜,卿落一口含下了梁易玄喂来的冰酪。 “好吃吗?” “嗯。”凉凉的冰酪在口中融化,细腻的奶香溢入喉间,卿落嚼了嚼冰酪中混和的水果,也咽了下去。 “哈。”梁易玄左手端起盛着冰酪的盘子,右手托起面前的桌子推到了身后。 两人之间隔的唯一一张桌子也不在了,梁易玄一手将卿落搂进怀里,拿住碗,腾出左手一勺一勺喂他吃。 “我自己来……” “不行。就这样,我喂你。” “我有手可以自己吃。” “你有我不用动手啊。” 卿落白了一眼梁易玄,竟然无言以对。 “瞪什么瞪!”梁易玄把碗放到身后的桌上,捏了捏卿落的鼻子,“以后我天天喂你。” 卿落撅起嘴:“我又不是小孩。” “你是我的傻落儿。”梁易玄使劲揉揉卿落的头。 “不要摸头,”卿落伸手捂住头顶,“真的会变傻……” “现在就很傻。”梁易玄抓开卿落的手,使劲揉了揉他的头,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就喜欢你傻。” “噫!”卿落忙把头钻进测梁易玄怀里,才使自己的头顶免遭更多□□,“玄,我问你……” “嗯?” “你今天对太后说的事,是真的吗?” “什么事?娶你?” “嗯。” “当然是真的。” “是不是太急?”卿落道,“你朝中大臣也会反对的。” “别的事可以商量,这件事不能商量。”梁易玄挑眉道,“谁敢说‘不行’,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卿落不禁失笑,却对梁易玄摇摇头:“你不能这样。” “哈哈,看你这虚伪的样子。”梁易玄笑着摇摇头,“相信我。” “嗯。”卿落点点头。 “我给你看样东西。”梁易玄从胸前衣襟里取出一块玲珑剔透的白玉,放在卿落手心,“认识么?” “你怎么找到的!”卿落惊讶地抬起头,“你回那里去过?” “嗯。”梁易玄点点头,“那样的时候你还带着,肯定很喜欢这块玉吧。” “嗯。”卿落把玉佩攥在手里,“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玉了。谢谢你。” “又说什么蠢话!以后不许谢我!” “不谢就不谢……” “诶你听这琵琶声。”梁易玄一脸坏笑地问道,“还是不是没有灵魂的曲子啊?” “你上回骗我给你弹琵琶,这回我要你吹箫给我听!”卿落从梁易玄怀里坐起来,一脸神气盯着他,“快去!” “支使起我来了。”梁易玄笑着站起来,拉着卿落走向船头,“好,那就给你吹一曲,过来听。” 问乐工要过了手中的箫,梁易玄拉着卿落促膝坐在船头,没有试音便信手吹奏起来。 箫声悠长宛转,如怨如慕,每一句似乎都在心头千回百转,谱成一曲古意悠远的《凤凰台》。 凤凰台上,秦国公主,与意中人乘凤飞去;《凤凰台》外,你我还在分不清真真假假的尘世里,为曲中每个凄艳苍凉的音调唏嘘长叹。 爱恨只在一瞬,却要穷尽一生。 湖上的风很宁静,承载着清澈的箫声,飘荡了很远,很远…… 但愿: 朝朝暮暮,情如初见。 少微的话: 这是某微人生中完成的第一部长篇!好鸡冻!已经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一次写存在许许多多的不足,过程也充满艰辛曲折。非常感谢大家没有嫌弃这部稚嫩的处女座,并对少微的第一次支持鼓励!少微一定不辜负大家的支持,加油创作更多更好的作品!(`3&039;)么么哒!谢谢大家! 阿落这个苦命的孩子终于过上了幸福生活,其实最开始设定这个人物的时候,就是想给在痛苦中挣扎的自己和他人一丝鼓励。看他过得这么悲惨还是没有怨天尤人,自己依靠自己活了下来,我们遇到苦难的时候就更不要自暴自弃哦(⊙o⊙)哦。 阿落现在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了,当然,阿落能得到大家的青睐也是少微这个亲妈最大的幸福。不过少微还需要创造许许多多新的儿子来为我们的幸福戴上更多美丽的花环!(鼓掌)少微相信只要斗志昂扬,不懈努力,终有一天大家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 。(ˊwˋ)。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是第三四次发这篇文了,几经起落感觉心如止水。 这篇文一直是存稿定时发送的,我几乎不过来看这篇文。 大家看到这个结局时,其实理我发这段话已经过了很多天。但是想到结局那天的成就感,现在的我依然感到很开心。 从九月最后一天开始,到十一月第一天结局,非常圆满。感谢大家。 ☆、【番外】卿万里的心迹(上) (一) 我从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爱情。 我出身皇族贵胄,看多了千娇百媚的女人,玩多了春花秋月的戏码,从没给过人真心,也从不相信谁会给我真心。 少年的时候谁不疯狂?越是不容易的地方,越是令人向往——比如说与晋国向来敌对的梁国。听说那里的美人,与晋国大不一样。 究竟多不一样?听人说,他们的□□更大?他们的臀更翘?他们的感情更热烈?……总之,他们拥有一番与晋国女子不一样的风情。 我扮作两国之间往来富商的模样,偷偷潜入梁国,去探寻不一样的美。 我在酒肆间烂醉如泥,看酒家舞女奔放地扭动她们毒蛇一样曼妙多姿的身躯;我去达官贵人家参加宴会,看那些多才多艺的官家歌伎……然而,还是没有任何能让我动心。 那天我去梁州城外游玩,才刚到城外就遇到了大雨,只能就近跑进一座破庙避雨。 也许那座破庙的月老真的很灵,我在破庙里遇见一个人。如果不是那个人,也许我这辈子依然不会相信有爱情这个东西。 月老庙的侧殿前,有个高于地面一丈余的戏台,大雨瓢泼在戏台前的檐下织作珠帘流转。珠帘那边,朦胧似隔蒹葭明月,有一个翩翩起舞的身影。 她是仙女么?我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天哪!世上竟有这样美的女人! 所谓美人,以花为貌,以玉为骨,秋水为姿,杨柳为态,冰雪为肌肤……就连她的一颦一笑,都宛然如诗如画。 我的眼神已经像无法脱钩的鱼,跟着她团团转,永远无法把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她似乎也注意到我在注意她,竟然对台下的我莞尔一笑。毫不像寻常女子故作矜持的矫揉造作,她的内心和外貌一样,美得浑然天成。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冲上戏台便向她表明心迹。 “在下卿四郎,是晋国来的商人。看了姑娘的舞蹈,我十分喜欢。”我从衣襟里取出一支纯金打造的凤钗,“这支金钗是我从国外购来,和姑娘很般配,不知是姑娘否喜欢?” “谢谢。”她欣喜地笑笑,接受了我的赞美,却把金钗推回给我,“您喜欢就好,但是如此贵重的金钗我不能收。” 我知道不能把东西硬推给人家,只能收回金钗,邀请她和我一起在庙中游玩。 明明很小的庙宇,我们却来来回回转了一下午,她还是充满好奇心的女孩,喜欢听我在国外经商那些趣事。我哪里经商过?都是瞎编的。不过好在她毫无生活阅历,我的鬼话连篇她全信了。 夜里雨停了,我们在梁州城外的大街小巷闲逛聊天。凭我多年把妹的直觉,一般女人不会愿意搭理一个陌生的男人。而她对我提出的请求都欣然答应,说明她对我有意思。 从那以后,我们频频约会,她都欣然赴约。但我回国之日却一天天逼近,能在梁国和她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想带走她,让她和我永远在一起。 她会和我走吗? 也许,每个天真的少女,心中都有一段向往,对轰轰烈烈爱一场的向往。男人也是。 我再一次递给她那支金钗时,她接受了。 我们私奔了,带着我们年轻的冲动与激情。她在梁国的所有亲人,包括她自己,都以为和她私奔的是一个晋国来的富商。 (二) 我是嫡长子,但是有三个庶出的哥哥虎视眈眈。这时候要是被知道带回国一个梁国梁国女子,真是自掘坟墓。 我的太子妃黄素素,她父亲掌握着兵权,我的长子卿宸也已经七岁。不论如何,这都不是我能带回一个梁国女子的时候。 我在城中建造了豪华的府邸,让她一个人住。她一直以为我是个忙碌的商人,因为忙于商务,所以只能隔三差五回一趟家,从来没有抱怨我。 一年后,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我们迎来了我最小的孩子——卿落。为什么说是我最小的孩子?因为我太爱他,我想从他以后,我再也不要别的孩子了。因为至爱,他是我最后一个孩子。 这孩子就像他出生时那场雪,晶莹剔透,纯洁无暇,是误入了凡尘的仙子。 我爱他的母亲,我也爱他。真希望我真是个晋国富商啊,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只陪伴着他们,守护着他们。 直到落儿五岁那年,父皇驾崩。我发动一场宫变杀了我那三个不安分的哥哥,我的身上沾满了手足的鲜血! 身上血迹未干,我单骑冲出宫门。我拥有了一切,从此不再受人制约!我要迎她入宫! 她看见我一身鲜血,吓了一跳,赶紧把我拉进门。 “四郎,你受伤了?”她似乎很着急,很担忧。 “这不是我的血。”我解下血迹斑驳的披风扔在地上,“我杀人了!” “四郎?”她瞪大了眼睛,忽然着急地拉起我的手,“四郎,我去收拾东西,我们一起逃走吧。” “露露!”我拉住她的手,大声问,“我真的杀人了!我杀了很多人!你不怕?你还会和我在一起?” 她抬起头,注视着我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能洞穿我的心底:“我相信,你杀的人,他们本来就该死。” “露露。”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我相信她,也相信无论到了何时,她会永远相信我。 我要给她,给我们的孩子,给他们这天下无上的荣华富贵!无上的宠爱!给他们我能给的一切! 我告诉了露露一切的真相,带着露露和落儿回了宫。 还抱在怀里的落儿,小手搂着我的脖子,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落儿嫩嫩地问我说:“爹爹,我们换新家家了?” 我笑着说:“是啊。以后爹爹就是皇上了,你该叫父皇才对。” “不要,爹爹不是皇上,落儿喜欢爹爹。”落儿把小脸蹭进我的脖子,使劲摇头,“落儿喜欢原来的家家。” “爹爹不是皇上是什么?”我摇摇头,拍拍落儿,“这里才是你的家,你看这里多好。有好多哥哥姐姐可以和你一起玩。” “唔……不要哥哥姐姐,不要皇上,落儿要爹爹……呜……”落儿趴在我怀里哭了。虽然我之前对他宠爱到溺爱的程度,但他一直很少哭。看到他哭成这样,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可是没太在意。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有很多不懂的事,他怎么知道现在坐拥的荣华富贵是千千万万寻常人做梦也不敢想的奢求?怎么知道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利的快乐? 我会倾尽一切,给他我能给的所有。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三) 落儿是我的第九个儿子,除去幼年夭折的二皇子,他有七个哥哥。 不过,他们一个个娇纵傲慢,自以为是,对刚入宫的落儿充满鄙夷和敌意。为此我训斥了他们很多次,然而他们是铁了心要对付落儿。 露露一直希望让落儿和他们和睦相处,让我省点心。那天在花园里看到思儿,露露推了推落儿,让他去叫哥哥。 落儿一蹦一跳地跑到思儿身边,叫了他一声“哥哥”。 思儿厌恶地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谁是你哥哥?” “唔……”落儿才五岁,那里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嘟起小嘴,很有信心自己没有认错,“是你……” “放屁!我才不是你个狗杂种的哥哥!”思儿暴怒起来,抬手就打。 我刚要冲上前抱住落儿,宸儿已经一把把落儿拉了过去,顺手给了思儿一耳光:“小落落过来,别理他。” 思儿一脸愤恨,想要动手打架。我冲过去一把揪开他,避免了一场纷争。 都是我的骨肉,可十指尚有长短,人心怎无偏私?我没有再教训思儿。我太累了,不想再浪费精力在他身上。 宸儿不愧是我的长子,他确实比思儿懂事很多,常常拉着落儿一起玩。虽然他们时而会一言不合打起来,不过事后都不会记仇,依然玩得很好。 宸儿是个好哥哥,平时会照顾落儿。不过,仗着年长欺负落儿也是常事。 有一回,宸儿带着落儿爬到花园里的大杨树上看星星。 落儿仰头指着天上的星星一颗颗数,数得很开心。 宸儿是个淘气鬼,不喜欢数星星,却喜欢捉弄落儿。自己偷偷下了树,立刻把梯子撤开,对着树上的落儿做鬼脸。 那是一株高大的杨树,以下一两丈高都没有枝干,都是靠梯子爬上去的。坐在枝桠上的落儿往下一看,急了。 “哈哈哈,小落落下来呀!”宸儿在树下对落儿拍拍手,“跳下来我接着你!” 我不知道落儿从小到大都不变的那股子傻劲是哪里来的,我想他现在大概还像那时候一样傻。 他真的冲着宸儿跳了下来,把宸儿重重扑倒在地上! “啊!”宸儿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我草!小落落你还来真的!” 落儿“咯咯咯”笑起来,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他是真的天真,还是在“回敬”宸儿。 宸儿一扭身又把他压下身下,落儿一转身又把宸儿压倒……两个人滚了一身泥和落叶,却彼此压倒得不亦乐乎。 我希望看到他们兄弟和睦,可我心里矛盾重重。我想让落儿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可他不是嫡出,更不是长子。 我不希望他像我一样,走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代价是双手沾满亲兄弟的鲜血。 我希望他永远像他出生时那场雪,圣洁无暇,完美如初。 如果纷争一定不可避免,就让我这双手,为他拨开一切阴霾——一切罪孽,由我来为他承担。 哪怕我这沾满兄弟鲜血的双手,再为他沾上儿子的血——我也不能让他成为手足相残的罪人,决不。 (四) 虽然一直宠着落儿,但我对他的要求一向很严格。 因为我知道:他得到多少,就需要付出多少;他有怎样的能力,决定他能拥有怎样的未来。 我聘请天下名师,教他文学,教他乐理,教他兵法,更教他做人。 有时候一个字要他写几百遍,直到他写成诏书上那端庄大气的字迹,我的诏书便要他抄了来颁布全国;批阅奏章的时候,我总要先问他怎么看怎么想,直到他的答复让我满意为止;他每学一首曲子我都要让乐师反复指导,不仅仅是谙熟音乐,更是要他能感悟其中真正的玄机奥妙。 即便如此,我依旧不放心。他的武功都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他有做不好的地方,我都一遍又一遍仔细教他。不是我有耐心,只是我对他,有用之不尽的爱。 有时候要他在烈日下连练几个时辰的剑,他汗水打湿的衣服,几乎能滴下水来;因为训练难度强度都很大,摔伤扭伤拉伤之类都是常事,但他从来不会哭,更不会说放弃。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他明白我是为了他;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对他的要求太多太多。 我相信只要他付出常人所无法企及的努力,也能得到常人所无法比肩的能力。这是作为一个父亲,对他最稳重的期望了。 我安排他做的事,他一向很认真,不论寒来暑往,风晴雨雪,都一丝不苟地完成。他的结果也从来不让我失望,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禁惊叹,却也会忍不住淌下泪——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他累了一天,我也忙了一天。晚上,我总是抱着他睡。他总缠着我要听我讲故事,讲我小时候那些事。听着听着,他渐渐睡着了;讲着讲着,我也不知不觉睡去。 有一天他练功的时候,我命贴身侍卫聂阳去切磋指导一番。聂阳知道我疼落儿,对他不敢下手,根本起不到让落儿进步的作用。 我恼火了,要聂阳用点真本事出来,谁知这人又下手没轻重,一脚踢伤了落儿的右腿。 我不能怪落儿不敌吧,落儿还是个孩子;我想怪聂阳吧,聂阳也是奉了我的命。都怪我没有好好照顾落儿,我忙把落儿抱回自己寝宫,一直守着他,我一刻舍不得不离开。 那天,落儿和我说了很多很多。有些幼稚的话,我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落儿对我说,我要他学的东西,他一样也不喜欢。 我不大高兴,我问他:“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爹爹呀。”落儿的手揉着自己疼痛的大腿,小下巴趴在膝盖上,看着我笑,“落儿好好学,爹爹就会喜欢落儿。对吗?” 我的心很痛,强忍着泪水没有从眼眶中涌出,我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落儿在我怀里懵懵懂懂,似乎不知道我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他的手触到我腰间一块鲜红的令牌,小手轻轻摸了摸:“爹爹,这个是什么?” 我把朱雀令从我腰间解下放在他手中,这令牌用最鲜活细腻的深海万年红珊瑚雕琢成栩栩如生的神鸟朱雀,晋国世代相传,见之如见君主。 “唔……好漂亮……”落儿把朱雀令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嘟起小嘴对我说,“爹爹,落儿也想要一个。” “落儿喜欢它么?” “嗯。”落儿使劲点点头,“喜欢它。” “落儿喜欢就拿着。”我笑着抚了抚落儿,“但是不要告诉别人哦,这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 “好!”落儿开心地点点头,“落儿藏起来,不告诉别人。” 我想,我最爱他不仅仅因为我最爱他的母亲。他这样的孩子,即使不因为他的母亲,也没有父亲会不疼爱。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不是我走上了这个九五至尊的位置,也不是我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与挥之不尽的财富。 能遇见露露,爱她,陪伴她;能得到这个孩子,爱他,呵护他,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番外】卿万里的心迹(下) (五) 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逝去,逝去总是不可扭转。 那天大雨如注,我在双雪殿见到的露露,就像带着雨露的芙蓉,却被蛆虫一点一点蚕食。我再也拼凑不成那朵婀娜的芙蓉花,再也找不回完整的那个她。 她掀开衣袖,小臂上是溃烂的毒脓。 她的幽邃的眼里闪烁着泪光,像翠微深处倒映繁星明月的露水:“四郎……有人害我。” “是谁干的!”我一把抓过她的手臂,被眼前的恐怖惊呆了,“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请太医!” “四郎,我已经活不成了……” “你胡说!”她大概是第一次伤口感染,自己想的太严重了,我把她搂进怀里安慰她,“伤口没处理好感染了而已,让太医处理一下就好了。怎么会活不成呢?” 她失魂落魄地摇摇头:“你听我说。” 我使劲点点头:“好,我在听。” “前日我去皇后宫中,她说我手上这颗朱砂痣甚是好看,抚摸了好久。”露露低头看了看溃烂的手臂,“回来的时候,我觉得好痒,我洗了很久,又痒又痛。” “我何尝没有看过太医四郎?”露露抬头注视着我的眼睛,“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种无药可解的剧毒,喝下没有毒,碰它没有毒,只顺着人的痣,溃烂,没有止境地溃烂——除了死,没有办法可以阻止。” “露露不会的,不会的!”我紧紧搂住她,“一定有办法的,你不会死的。” “四郎。”露露摇摇头,举起桌上的金杯,将杯中液体缓缓倒入口中,“我不想你看到我变成那样。四郎,我只希望,你能永远记住我最美的样子。” “不,露露,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美的,露露,别傻。”我悲哀地看着她,使劲摇头,“你会好的会好的!” “不,四郎。”露露的泪水像春风融化的霜雪,在桃花的容颜上交错流淌,“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露露你这是干什么!你不会死!” “我刚才已经喝了□□,时间不多了。”露露云淡风轻地笑道,“四郎,你是有胆识的人,我没看错你,不是吗?” “露露!你做什么!你怎么这么傻!”我悲哀,我绝望,我愤怒,我又无奈。我只能摇摇头:“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四郎,我想为我的落儿,做最后一件事情。”露露悲伤地养着我说,“四郎,你是皇上,你的爱太沉重。你的爱给了谁,谁就是众矢之的。可我不后悔和你爱这一场,我好幸福……落儿他还小,我求你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和我一样,让他好好活下去……” “我死后,请四郎记住……远离落儿,远离他,我不要他像我……”露露哽咽了一会儿,和我说出一个秘密。 我说自己是商人,骗了她五年,我以为已是瞒骗很久。想不到她瞒了我九年,她姐姐是梁国的太后! 她放弃在梁国的高贵地位,不顾自己的名誉,和一个晋国低贱的商人私奔的时候,不是因为满怀的爱与激情,又是什么呢! (五) 是黄素素夺走了最美的她!是黄素素夺走了我最爱的她!是黄素素夺走了最爱我的她!是黄素素!我暴跳起来:“黄素素!朕非杀了你不可!” “四郎,你根基未稳,她父亲又掌握兵权,现在千万不要杀她……四郎你要沉住气……”露露拉住我,摇摇头,“我已经写信给姐姐……落儿十六岁那年的冬天,会发生一件事……” “什么事?” “四郎,我相信到时候你会明白。落儿十六岁生辰那天,就可以好好庆祝了。”露露笑了笑,“四郎,等会儿你走出去,千万不要哭,千万不要。你就说发现我是梁国的细作……等到那天,千万等到那天,不要告诉落儿……我求你……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落儿……四郎,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我要先离开你了……四郎……我相信你……我永远相信你……” 我的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我愤怒,我更痛心。我的愤怒与痛心无法挽回我至爱之人,也无法杀死我咬牙切齿愤恨的凶手!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梁州雪 完结+番外 作者:少微帝君 第19节 我眼睁睁看着,露露的嘴角缓缓淌出一丝刺目的猩红。 “求你别忘记……别忘记……”露露流着泪,拔下发间的一支金钗,那支我们初遇时她不肯收的金钗,放入我的手中,“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我接过金钗紧紧握在手中,没有说出一句话。我此时的感情用事只会破坏露露的计划!我此时的感情用事只会害了我的落儿!我不能伤心!我不能哭! 只有忍住感情,只有伪装自己,才能等到露露想看到的那天!卿万里,你千万要忍住! 为了落儿,不再遭受我与他母亲今日的痛苦,我绝不能心软! 看到落儿冲进门来,我立刻一把将金钗扔在地上,转身便走:“这种把戏对付对付那些伤春悲秋的穷书生也许有用!朕不会再上你的当!” “父皇!”落儿一把拉住我的袖子,惊讶地望着我,似乎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落儿真的很乖觉,撒娇的时候叫爹爹,见我怒气冲冲,竟然叫了一声父皇! “梁国的细作,滚!”我一狠心,推开了落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双雪殿。 我不敢回头,我不忍回头。 我不敢也不忍看她永远离去的模样,我不敢也不忍看落儿那迷茫惊恐的眼神…… 从今以后,人前的我不再是我。再不能爱你的我,根本不是我。 (六) 大雨滂沱,落儿已经在殿外跪了整整六个时辰零三刻。 我一宿没睡,掐算着时间,简直度日如年。时不时往外看一眼,时刻估计着他是不是已挨到了极限。 天蒙蒙亮起来,终于挨到早朝的时候,我换好朝服,与平常一样从容走过他身边。 “父皇……”落儿终于等到我,他膝行到我脚边,伸出小手拉了拉我龙袍的衣裾。 小手轻轻扯着我的衣服,眼里满是哀求。真的好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爱护我的孩子! 可是,不能! 我终究一把甩开了他,把他一个人扔在瓢泼大雨里。 朝会上,我深切地表达了对梁国细作,对露露,对落儿的切齿痛恨,表示要斩草除根杀了这个孽种。 昨晚我早已授意过百里,他连夜说服了在朝许多官员。当我说出这个言不由衷的决定时,群臣果然在百里的带领下,全都为落儿求情。 有了台阶下,我便顺理成章保住了落儿的性命。我安排他单独住到偏远的景行殿——离宫廷的中心远一点,就能少一点卷入纷争,少一点引人注意。 虽然地处偏远,不过我私下吩咐过宫人,他的饮食起居和从前一样,绝不能怠慢。 虽然我不能去看他,不过他每日都会来和我请安。虽不能再捧在手心里疼爱,每日能看见他,我已心满意足。 可是每次看见他,我心里好烦躁。我无力爱我所爱,无力恨我所恨。这一切导致我对他期望太高,他若稍有让我不满意的地方,我便会用金鞭狠狠教训。 金虽重却软,我的金鞭用金丝绞成,打得人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却不会造成内伤。看上去严重,不过伤在皮肉,不会损害他的身体。 我还记得第一次打他时,他那惊恐的模样。他知道我生气,不敢开口求我,只是惊恐万分地望着我。 对他,我实在下不了手。我是闭着眼下的第一鞭,他痛得大喊一声。那一声,撕心裂肺,把我的心撕碎了。 我的手在发抖,依旧咬了咬牙,狠狠地抽打了他一顿。 他没有再吭声,只是趴在我脚边瑟瑟发抖,直到我打完他也一动不敢动。 “爹爹……”我听到他低声嗫嚅,又似乎是在对我说话,“对不起……” 这孩子很天真,他相信他母亲的话,他相信我的话。他相信是母亲,是自己亏欠了我,不论我怎么打他,他从来一声不吭,也不会和我求饶,只会乖乖跪着任我打骂。他其实从没有怨恨我,我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亏欠我很多…… 为了不惹我生气,不让我烦心,他受了委屈都自己忍着,从不会告诉我。 有一次,他昏昏沉沉地晕倒在我面前。我忙把他扶在怀里,才发觉一手黏腻。掀开他的外衣,某处满是血。 他醒来时,他也不肯说发生了什么。大约他打心底觉得我不会给他公道,告诉我也没有用吧。后来我查出是淑妃干的好事,也没有去问责。这些账我都替他记着,总有一天会为他好好算清。 我一直以为他日子过得很好,至少我吩咐过他的吃穿用度与其他皇子没有两样,只是宫里那些势利之徒都是狗眼看人低。 我没见他换过几身衣服,人也一直消瘦。他大概觉得我是存心苛待他的,从不会告诉我有什么人克扣了他的衣食。这些都是我暗中查出来的,我没有告诉过他,更从没和他解释过。 就让他觉得我苛待了他吧。只要他好好的,我甘心做他眼中那个大坏人。 (七) 他十六岁生辰那日,我却狠狠打了他十六鞭。 他太天真,竟然会提出解救太子! 他不知道这是他母亲早在七年前就定下的计划。 梁国的姜太后的确爱她妹妹,七年后果真不忘故意空虚牧州,我才得以找借口让卿宸深入虎穴。 本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卿宸死了,我就可以另立太子。 可是落儿真是太重情,也太傻!得知他拿着朱雀令击败梁国救了太子我真是哭笑不得! 我亲自赶去边关,只为找他回来。 我狠狠教训了他,希望他今后以此为鉴。却不想卿思对他暗下毒手,导致他脚踝碎裂。 其实,也许他去梁国对他更好。梁国有他姨母和表哥,定会照顾好他,脚踝那伤不在话下。而且我正愁他“盗”朱雀令之事无法交代,顺水推舟送他去梁国,此事就敷衍过去了。更何况,到梁国为质,也是他对晋国社稷之功,回来后我就有理由对他封赏拔擢。 他去梁国,我派人暗中看护,却不想他在梁国受尽折磨。我一怒之下派人在柏明台会盟之时堵截梁易玄,待他来时又极力羞辱他。 不过,我承认梁易玄的确是个有气度的君主。尽管我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不得不佩服。 他很有手段,后来无声无息杀光了我在梁国的眼线;他很沉得住气,也不来晋国兴师问罪;他很重大局,不怎么计较个人的得失。 当然我还是不喜欢这个人,他越强大意味着我的敌人越难对付。 最近,听说这个梁易玄的脾气越来越奇怪了。 有多奇怪? 一言不爽就诛九族,后宫嫔妃谁靠近他他就杀谁……还有,听说他派人到处找人,也不知道在找谁。有人说他是迷上仙术,不近女色在求仙……我不信这种说法,不过也不知道这个梁易玄是得了什么毛病。 现在,我的落儿坐在我身旁,听着我说这些事情,似乎对梁易玄最近的情况很感兴趣。 他还在追问我关于梁易玄的事,不过我都不回答他。我不许他关心梁易玄,哈哈,落儿是我的小宝贝儿,怎么能关心那个梁国皇帝呢?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最近忙于新坑,答应了大家香甜肥美的番外可能需要过段时间更新。(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更多精彩好书尽在书包 bookbao】 第1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