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正文 第1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1节 书名:见面3秒就重生 作者:凤无夕 正常画风版文案: 老师:岳林静,你起来说一下这道题的答案。 被好心同学摇醒的凌敬慢吞吞的站起来,看了看颠倒的习题册:16。 老师(忍着怒气):怎么算的? 凌敬:勾股定理就行了。 老师(忍耐失败):你给我站墙角去!现在是语文课! 文艺版文案: 我迈过青春、成长、生死、离散,我渡过千重劫万般难,我咬紧牙关千万百计,才积攒起足够的勇气站在你面前。 你,愿意听一听我的秘密吗? 国民男神攻x校园男神受 本文原名《夏年年,爱绵绵》 对我来说,世间最难以割舍的莫过于,他迎着光,微微弯起眉眼。人如碧玉,目光倾城。 ——夏泽深 那个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爱我,胜过生命。 ——凌敬 时光百转千回,漫长人生路,我终将一人孤单而荒芜的走完。——齐进航 内容标签:重生 甜文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敬 ┃ 配角:夏泽深,齐进航 ┃ 其它: ================== ☆、死亡和重生 我从没想过,死亡会这样突如其来,更没想过,灵魂,还能复生。——《凌敬·一句话日记》 意识层深处,人声嘈杂。 “凌敬,一个新世纪的有为青年,一个深受女人追捧的单身男人,一个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在牺牲与自我面前,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前者……” “只是一次恰好的偶遇,那个在水里浮沉的少年却让他义无反顾的放弃了所有,他的大好前程,他无限可能的未来。这是怎样伟大的一种奉献精神!但他并不孤单,人民会追忆他,历史会铭记他,让我们共同默哀,共同祈祷,善良的人一定会在天堂延续他未完的灿烂生命!” “他应当被授以荣誉的勋章,他应当被作为世人的榜样……” “在这个到处是铜墙铁壁的年代,这样诚挚的淳朴的人性光芒才最让人动容……” 他挣扎着醒来,所有在翻覆在脑海的魔音瞬间消弭,窗外天光大好。 吁了口气,大量水流灌进气道的麻辣感,及鼻腔中的酸涩感依旧清晰的残留在身体的感官里。 濒死的恐惧却已被劫后余生的平和所取代。 他确认自己还活着。 但他随即发现,这是个陌生的地方。 怎么回事?他应当是被救了,但他为什么不在医院,反而在一个从没见过的地方?救他之人的住处吗? 突然,他顿住了。 掌心,手背,一次一次,反反复复,眼神随着手腕的翻转一沉再沉,心跳的频率乱了分寸。 ——这不是他的手。 目光调转至身体的其余部位,胸腹,腰胯,大腿……这不是他的身体。 这是一具与他的身体堪称两个极端的躯壳,一次溺水而已,人的体型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心中升起极为不祥的预感。 他挣扎着爬起来,他需要一面镜子。 这座房子的格局很普通,卫生间并不难找。 那块落地的镜子照出了全身,包括一张陌生的脸,一个陌生的身体,和陌生面容所呈现的与他欲要表达的如出一辙的表情。 他想,这应当是件极其令人惊惧的事情。 某一天,你醒来,你的思维仍然遵照着你本人的意志,但你的身体却成了另外一具。 很恐怖。 意识清晰,记忆鲜明,梦不会这样清楚而分明。 所以,谁能来给他解释一下,为什么好好的生活会过成了惊悚片?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养肥回来啦啦啦啦~~~~~【尊的养的很肥哦…… 因为有些小伙伴不喜欢看重生前的事,所以基本没写重生前,只是粗略的介绍了一下主角的身份。 新文新气象,但肯定还会有新问题,不足的地方请大家多担待,也欢迎提出,作者会勤加思考,努力提高的。 看文看文~~_ 新文预收~,请多支持~ 链接请戳→一日为长,终生在上 ☆、年少和记忆 感谢上帝的“善意”,让我知道了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的转变,其实不需要适应多久时间。——《凌敬·一句话日记》 都说上帝动动手指,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他想,上帝这次的动作幅度有点大了,这岂止是改变,简直是颠覆,在他曾以为会按部就班延续殆尽的生命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静静啊。”头发掺白皱纹几条的老太太在唤他。按理说,在平均年龄100岁的现今,70岁不该显得如此老态,然而,这个老人肩上家庭的重担,一点点磨糙了她的皮囊。 “诶,奶奶。”凌敬努力扬起一点少年人的天真与明快,但考虑到岳林静的性格、家庭,他只表现的很浅淡。 “静静啊,来帮奶奶穿个线,奶奶眼睛花,看不清。” “好。” 从他这头到奶奶那头只需几步的脚程,凌敬手脚麻利的穿针引线,得到了奶奶一个温暖而慈爱的笑容,和一句不轻不重的夸奖。 仿佛这样的场景已重复过无数遍,但对凌敬来说,还很新鲜。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用‘新鲜’这个听上去有些轻视的词汇,因为这个家庭其实不太幸运,命运在其身上加注了太过深沉的枷锁。 逾百平的房子,装修简练,收拾的干净妥帖,看起来简洁舒适,原应当是不错的住处,然而在这个时代,这些配置已经能用‘清贫’一词形容,这里甚至连个家政机器人都没有。 但思及这个家庭的成员,一切也就显得相当合理了。 奶奶,和两个孙子。 一个精神状况出了些问题,智力堪堪停留在四五岁,另一个虽然足够努力,可惜资质平平,成绩一直处在中下游,更因为长相问题,在学校受了不少排挤、嘲笑,性格日渐孤僻。可能也就唯独对这仅有的两个家人,十六岁的少年人才愿意展露他那少的可怜的笑容。 这当然不是凌敬的臆测,而是他这几天的亲身经历,加上他从他那个心理年龄五岁身体年龄十四岁的弟弟嘴里撬出的信息,外加自己的一点点推理,稍加整合,从而对这个小小的不完整的家庭有了基本的了解。 岳林静的确是不幸的,但还远够不到悲惨。 而如今,他的不幸成了他的不幸。 岳林静很胖,不是微胖,是肥胖,而且还黑,可怜的五官已经淹没在一圈一圈的肥肉和黝黑发亮的皮肤中。 这样的面貌,即使在如今这个对外貌并不如从前那般狂热的年代,依然少不了被侧目。 人都是视觉动物,对于赏心悦目的事物,总是会多一点别样的宽容。然而以貌取人,甚至拿人的短处来取笑别人,也实非君子所为。 但,凌敬虽然可以对他人的行为表示不赞同,甚至做出谴责,却无力改变他们的看法,以及既定的事实。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走好原本属于别人现在已经属于他的人生。 四月,天渐暖,来到这个家庭已经一周的时间了,有时候凌敬甚至会觉得,他原本以为的生活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而岳林静才是他真实的人生。 可惜过往生动鲜明不可欺,这般的念头,只是一时的恍然罢了。 凌敬无疑是个能人,思维活跃,逻辑缜密,头脑聪颖,而且接受能力极高。但是有些事情,凭他那敏捷的头脑,也还是弄不明白。 比如灵魂穿越这类只存在于txt或avi中的事件。 也许,他还需要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而有的事,他也至今没有回望——那个叫凌敬的男人的后续。他想,他的身体一定溺毙在了那其实并不幽深并不冰冷的河水里,当那具被河水泡的发胀的尸体被捞上岸时,他的亲人朋友会怎样,熟识他的朋友会怎样,他或许应该去关心一下,但随着灵魂进到岳林静的身体里,他开始截然不同的生活,那些事情好像也变得遥远起来。 即使站在他们面前跟他们说“我是凌敬”,谁会信?如果再加上三言两语描述与他们一起的过往,大概也只会被怀疑是从某种渠道探听得知,并且怀有不轨目的故意接近吧。 ——死者已矣,求你们这些商业敌手不要再拿他的生平玩弄阴谋,让他安息吧! 他们也许会这样说。 然后他这个只不过换了副皮囊的正牌货只能无奈的笑笑,最终还是会回到现有的生活里。 路虽很远,但时间还很长,一切还可以慢慢来。 让凌敬不太能接受的不是这个残缺的家庭,不是与正常人迥异的亲人,而是他要重回初中,准备还有两个多月的中考。 想想都觉得操蛋。 “静静。”少年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粗哑,沙沙的梗在喉咙里,让人听了分外难受。 “是哥哥。”凌敬随口纠正,虽然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过无数次。 “静静。”林悦见坚持,又指着自己,“哥哥。” 少年人其实长得清秀干净,比他哥哥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要是没有智力方面的问题,在学校铁定很受追捧,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留守家里,甚至足不出户。 此时他正目光清亮、神情专注的望着他,光线正入他半侧脸,盯着看了一会儿,凌敬垂下眼帘,没再接话。 林悦见兴致勃勃的跟着蹲到他身边,“静静,你在找东西呀,见见帮你。” “哥哥更喜欢见见乖乖在一边,看着哥哥就好。”凌敬微微一笑,原以为自带一股风流,不想换了张皮,只有吓死宝宝的潜质。 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太听哥哥的话,林悦见默默的缩到一边,默默的看着凌敬。 正赶上清明小长假,原应是纷纷的雨期,今年却天气大好,阳光暖暖的晒下来,光斑衬在见见脸上,看着就像只柔软乖巧的小动物。 沉淀了许久的心也变得轻轻柔柔的,凌敬不自禁伸手揉了揉见见软软的头发,见见立刻回以一个天真纯净的笑容。 其实凌敬并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因为该找的他已经在这几天摸索完了,他只是在最后一次确认岳林静是否真的没有日记之类的东西,并不是古怪的好奇心作祟,只是毕竟他对这具身体还是知之甚少。 在他基本放弃的时候,终于在塞满床底的一堆杂物里翻到了一个绿皮本子。 鲜嫩的绿色沾了些污迹,有些发灰,大半内页的纸边也都变黑了,看的出来经常翻动。 ——岳林静的日记本。 在科技极其发达的现代,手写日记却并不是件落伍的事,反而显得很有情调,通常热爱阅读热爱写作热爱生活,脑子里有点墨水的都喜欢这么做。 好像享受了太多优越便利的生活,人类反而开始追求返璞归真。 虽说现在凌敬已经成了岳林静,但灵魂与身体并非完美契合,凌敬总有种偷窥他人人生的罪恶感。 翻开扉页——我就像陋巷里的臭虫,只敢躲在黑暗里觊觎繁华的人世。 字迹娟秀,书面整洁,只是满纸的负能量。 ——我不明白,为什么上帝在创造了王子之后,还要捏出个乞丐。 失于恩宠,他在嘲讽和抛弃中长大,性格里被塞满了黑色情绪。他觉得生活给他的,只有莫大的耻辱。从厌恶这个社会,到自我厌弃。 但他没有丢失善心,在他日复一日的成长中,奶奶和弟弟给了他巨大的勇气,让他保留下起码的道德意识和自律能力。 可以骂他欺负他,但不能对奶奶和弟弟有半分恶意。 ——多希望世界遍布阳光,即使转身,也没有阴影。 ——为了那两个我最亲的人,我可以身先士卒,也可以披荆斩棘,更会义无反顾的守护到底。 最后的最后,凌敬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岳林静的最后一次日记上,短短几个字,却让他大为震惊,甚至可以说是悚然。 ——我觉得我快死了。 不是没有想过,但凌敬从没深究,他的灵魂死在那条籍籍无名的小河里,那岳林静呢? ——我觉得我快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表急表急,我们的小主角会变得帅帅哒~ 作者要卷铺盖出门溜达一圈,接下来这一星期里跟大家见面的都是草稿箱君,欢迎草稿君隆重出场~~~【鼓掌… 草稿箱君:= =不要随便省略别人的名字 草稿箱君小广播:下章更新时间5月3号20点整 乱入的作者君:亲爱的,笑一笑,像这样o(n_n)o 草稿箱君:? ? 作者君:…… 草稿箱君:我是眯缝眼 作者君:……随意吧,你开心就好 ☆、学校和历史 我就像陋巷里的臭虫,只敢躲在黑暗里觊觎繁华的人世。——《岳林静·一句话日记》 当凌敬背上那只有些破旧的书包时,心里的感觉就如同往脖子里套了根红领巾。 上学,凌敬都忍不住想笑出声。 嬉笑过后,又觉感慨。 纵有万般不好,但年轻的确弥足珍贵,千金难买。 伤春悲秋戛然而止,凌敬拉住欲要出门的林悦见,“今天乖乖跟着奶奶。” 见见无辜的看着他,“见见想跟静静去执行任务。” 凌敬:“静…哥哥今天的任务很艰巨,不能带你去。” 林悦见:“那静静会有危险吗?” 凌敬:“哥哥不会有危险,但如果见见一定要跟去,哥哥分心照顾你,就会有危险。” 林悦见:“见见是麻烦鬼。” 凌敬:“见见不是麻烦鬼,见见很棒。” 林悦见:“见见棒棒哒。” 凌敬:“…嗯。” 虽然林悦见扒着门框巴巴望着他一副想跟又乖乖听话的样子让人不忍心,但,凌敬确实不能够带着他。 岳林静生活在首都浮都,却是整个浮都离市中心最远的一块区域——建德区。 虽然地理位置不佳,但毕竟在皇城脚下,发展不会太差,而且近些年来,随着以市区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扩散形成的巨大包围圈里的几大区域发展日渐饱和,政府势必会大力扶植像建德这类更偏远一些的地区经济。 在这一方面,建德区比其他地方更存在一些优势,其东南边界有一条宽近20米的运河,运河沿边很发达,拥有多个国家以及首都a级景区,每年能吸引数以万计来自联邦内外的游客。 可惜岳林静的家在离运河最远的一个角上,小区旁也的确不缺水,只不过是个人工湖,二十几楼望下去,一个巴掌就能盖住。 岳林静就读的中学,在全建德区可以说是最好的学校,但要是放眼整个浮都,还差了点。 学校的同学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大多数人都很和气,既没有言语上的讥笑,也没有神态间的嘲弄,但若深究,也说不准能扒出多少深埋底下的轻视和鄙夷。 “哟,胖子来了啊。”有男生朝他喊,“几天不见,你又肥了一圈嘛。” 这个年龄,正是最躁动的年纪,标新立异,追求刺激,任性自我,喜欢以贬低别人来标榜自己,认为打架是件很酷的事情。 对于别人的缺陷或是不完美的地方,他们会深度挖掘,并且毫不留情的予以重击,以此来获得快乐,也不管这件事有多伤人心。 顾及他人,在他们的眼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个时期叫叛逆期,叛逆期的少年会得一种病,叫中二病。 当然这只是病情严重的那部分人才有的特征,大多数人虽然偶然会抽抽风,但不至于太癫狂。 这个班级里就有那么几个该吃药的,坐在教室的最后排,成天聚在一起,不爱学习,热衷各种在他们这个年龄段还很新奇的事物,包括女人和烟酒。一个个坐没坐相,自以为霸气侧漏吊炸天,其实就像个地痞流氓幼稚鬼。为了跟黑社会接轨,他们还推举出了个老大,就是刚才说话的这位,叫乔玮。 帮众们叫哥不能喊后一个字,只能喊乔哥或大哥,口误的人终会以被暴打一顿收场,伤情的严重程度取决于认错态度。 凌敬才来几天,就被他取笑过多次,更不用说岳林静,进这个学校多久,就被欺负了多久。或许他曾经反抗过,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据说乔玮家里背景深厚,校长对他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可惜他是凌敬,不是岳林静,对这样的嘲讽并不在意,对乔玮更是视而不见。 连续几天被这样云淡风轻的轻视,乔玮从最初的跳脚变为现在的狐疑。往常要是光骂他死胖子,这个岳林静都会一副涨红了脸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只能忍气吞声的坐回自己的座位,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淡定? 一手撑着桌子,动作利落,直接越到了桌子另一边,一把勾住凌敬,“胖子,死胖子?黑胖?黑妹?” “黑”是写实,“妹”对比岳林静庞大的身材,则有浓浓的讽刺意味。 那只细瘦的胳膊搁在岳林静的一坨肥肉上几乎没什么重量,却让人浑身难受,凌敬压下一把拍飞他的欲望,侧头问:“乔哥想去哪个高中?” 这个跨度很大的问题问的实在有些莫名其妙,让乔玮摸不着头脑。 “这种问题还需要我亲自考虑吗,我老爸他们会搞定。问这干吗?”乔玮怀疑的看着他。 凌敬浅笑不语。 乔玮搭着凌敬的肩,跟他离得很近,对视间忽然发现,如果忽视岳林静这张乏善可陈…应该说惨不忍睹的脸,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睫毛浓密长卷,眼中带水,黑白分明,瞳仁深不见底,好似有云雾飘绕,吸引力惊人,让人情不自禁深陷其中,乔玮看得晃了神,直到被凌敬的声音唤回了神智。 “乔哥,上课了。” 回神的乔玮一阵心烦意乱,再看看岳林静的那张脸,心中更是烦躁,反感愈深。 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脸色阴沉。 乔帮的几个帮众面面相觑,都弄不懂乔玮刚刚还晴天呢怎么瞬间就转暴风雨的前夕了,又不敢出声询问,各自回到座位,难得乖巧不折腾。 凌敬也不明白乔玮抽什么风,不由多看了几眼,老师掐着第二声铃进教室,凌敬转回头,认真听课。 凌敬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只是也没想到乔玮会这么纠缠不休。 才下课,凌敬人都没动一下,就感觉桌前晃过来一个人,接着桌子被踹了一下,桌板跟着颤动起来,头顶响起乔玮口气不太好的声音,“喂。” 凌敬抬头。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想问我在哪个学校你就不去那个是吧。”乔玮看着岳林静那张平静的丑脸更是烦的厉害,“我告诉你,你就别做梦了,你以为我去的那种贵族私立学校是你这种穷逼能够进得去的吗?” 这话说的实在刻薄,其实乔玮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拐弯抹角的挖苦,很少像这样简单粗暴的讥讽,如果是冲动的小鬼,说不定就一拳揍上去了,可惜凌敬是成熟男人,成年人解决问题不靠拳脚。 “嚷嚷什么啊,吵死了!”教室中后排靠窗的一个女生从臂弯里抬起脸,秀美的脸蛋上满是不耐。 她叫苗朵朵,在班上也挺引人注目,特立独行,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也正因如此,凌敬才会记得她,但也仅限于知道名字,耳闻过一些她的“光荣”事迹,并没有实际上的交谈。 也不知道她这时出声是仗义相助,还是只是因为乔玮太大声扰了她的清梦。不出意外,答案应该是后者。 “大小姐,这是教室,不是你的私人卧室,我想怎么吵就怎么吵好吧。”听说乔玮和她不太对付。 苗朵朵理理微乱的头发,双手抱胸,露出鲜红的指甲,眼神轻慢,“乔帮主,用你那个像小孩过家家一样幼稚可笑的帮派仗势欺人,你不觉得你很low吗。” 乔玮眼中的火苗蹭的一下被点燃了,拳头握的嘎吱嘎吱响,好像在强忍着揍人的冲动,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死女人。” “你这么帮那死胖子做什么?喜欢他啊!”乔玮不甘心的叫嚷。 苗朵朵朝他飞了个眼刀子。 剧情似乎不对了,按理说苗朵朵铁定会用她那张利嘴骂回来,怎么可能只是翻个白眼欲盖弥彰……乔玮蓦地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苗朵朵,又转头看了看凌敬,一脸惨不忍睹,“不是吧苗朵朵,我知道你脑回路奇特,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啊。” 苗朵朵盯着乔玮,眼神犀利,“你有病啊,老娘怎么可能喜欢他,纯粹看你不爽而已。” 乔玮:“哦,那我就放心了。” 苗朵朵:“……” 乔玮撑着手一跃,吊儿郎当的坐在凌敬的桌子上,“其实啊,苗朵朵,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要真喜欢胖子也不关我什么事,我最多也就…笑几声。是不是啊,弟兄们。哈哈哈……”他看向他的帮众,寻求拥护,自己先大笑出声。 他的帮众们像被集体按了开始键,同时放声大笑。 笑声绕梁,不绝于耳,也激怒了像女王一样骄傲的苗朵朵。 苗朵朵踏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行走间自有一股高贵不容侵犯的女王范。 伸出纤细的手拍拍乔玮的脸,尖利的指甲给人随时会划破脸的错觉,“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智商有问题,说了没他什么事,就是看不惯你,听不懂吗?”苗朵朵的声音并不像一般女生那样尖利,但直逼脸前,气场强烈,不容忽视。 乔玮不喜欢,很不喜欢,同是骄傲不可一世,怎么可能容忍别人骑在自己头上,更不要说是个女人。 一把扣住苗朵朵的手,脸上瞬间没了笑容,面沉的厉害,“没人敢打我的脸。” 苗朵朵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可惜乔玮力气远大于她,她抽不出来,嘴上依旧不饶人,“不要太自信。” 乔玮冷笑一声,霍然发力,一把将苗朵朵推向在旁边看戏的凌敬。 这下可就让凌敬为难了,不接有嫌弃的可疑,接着好像又果真暗藏不轨之心。 事实上,也无须想那么多,在和苗朵朵眼神交接的那瞬间,凌敬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嫌恶,即使稍纵即逝。 苗朵朵当然不喜欢那个满身油水又黑的发亮的蠢猪,在被乔玮推开的那一刻,她调转全身的力气,硬是将身体转了个方向,也因此失去了掌控平衡的机会,人不受控制的往一边某个同学的座位倒去。 那位同学也不知是去哪了,总之座位是空的。苗朵朵整个人狠狠的磕在桌角边缘,腰侧顿时一阵剧痛,桌子和苗朵朵之间对比鲜明的重量使得它被苗朵朵身体带来的冲击力推出老远,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响,书本哗啦啦落地,苗朵朵没了支撑,狠狠摔在地上。 全班鸦雀无声。 恰逢下一节班主任的课,她习惯性的提早几分钟进教室,刚好将这最后定格的一幕收入眼底。 “怎么回事?!”厉声质问。 全班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风暴中心的三人。 凌敬:“……”他只是路过片场驻足观望一下而已,连台词都没说呢。 “你们三个!跟我去办公室!”班主任怒气冲冲的吼道。 乔玮继续翘着二郎腿屁股都没挪一下,懒洋洋道:“懒得去。” “你!!” 撇去乔玮和班主任斗嘴的题外音,大家很快发现了苗朵朵的不对劲。 她平时太傲,说话又直,不中听的很,女生都不愿意和她交朋友,人缘一直不太好,但话虽如此,怎么说也是同班同学,见她摔得好像挺惨,几个好心的女生就想去扶一下。 将脸朝下的苗朵朵转过来,大家这才发现她正满脸痛苦的捂着腰侧,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像是随时都能晕过去。 几个女生慌忙呼叫班主任,“老师老师,苗朵朵好像受伤了很难过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草稿箱君:作者不在的第一天,想他【蠢作者逼我说的 草稿箱君小广播:下章更新时间5月5号20点整 ☆、黑暗和过去 世界从来不公,无须拿那些所谓公正其实黑暗的规则,对自己,步步紧逼。——《凌敬·一句话日记》 苗朵朵被紧急送往医院,查出来肾脏轻度破裂。出血量很少,不需做手术,只要静滴药物,保守治疗,最重要的还是卧床修养。 苗朵朵家里不简单,纵然她没有直接表露出来,但从她的言行举止、着装服饰,大家也能猜测一二。这次的事情,起因已经不重要了,苗朵朵是受害者,这就是最终的结局,责任势必都在其他人头上。 因为在权势面前,真相一文不值。 而事件另一方的背后势力,比之苗朵朵,只会更厉害。 树太大的不能得罪,不了了之又觉得憋屈,凌敬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苗朵朵的奶奶就住在这家医院顶层的疗养科,花着联邦的钱,养着身上那些无足轻重的小毛小病。 这是凌敬听几个嘴碎的小护士说的。不是故意要听,实在是嘴长在别人身上,而她们又没有避嫌的意思。 他静静的坐在走廊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凌迟。 医院里人来人往,脚步声里混进拐杖落地的声音。 他等的人来了。 老太太头发花白,目光炯炯,路过凌敬时,朝他微微点了点头,透露几分恰到好处的涵养,又含着一些不怒自威的气势,不会显得太高高在上,却也昭示着其不容侵犯的地位。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过了一会儿,凌敬慢吞吞的站起来,轻轻扣了扣门,随着老太太的脚步一起进到病房。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2节 也许是疲累,也许是打了麻醉,苗朵朵安静的躺在床上,睡的香甜,只是脸色些微有些泛白。 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床头,默默的看着孙女。 半晌凌敬才听到她轻淡却虬劲的声音,“小朋友,你搞的?” “说实话,您可能不信,不是。”凌敬答的不卑不亢。 老太太把若有似无停在他身上的眼神移开,仿佛不曾停留过。 她忽然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似嘲讽,似无奈,“她也只有这时候看起来乖一点。” “上一次这么乖是什么时候呢……”老太太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芒,好似真的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凌敬不敢擅动,只笔直的站着,目光温柔似水,好像他是床上这个女孩的祖父,陪着老太太一起回忆与孙女的往昔。 “小朋友啊,人通常不会轻易相信其他人,但一般都无所谓错怪别人。”老太太突兀的留下一句听起来还挺深奥的话,就拄着拐杖咚咚咚的走了。 凌敬想了想,这句话翻译过来应当是——不管是不是你,反正我认定你了。 真是一点都不愉快的人生。 和老太太的会面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反而平淡的开不出朵花来。 也许命运不堪那样的火花四溅,老太太走后没多久,苗朵朵就醒了。 彼时凌敬还站在她床头,状似目光关切,实则只是陷入深思。 娇弱的苗小姐也许从未受过这样的苦楚,虚虚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虚浮,没了往初的凌厉。 “我想喝水。” 凌敬自然体贴的做了。 苗朵朵抿了几小口,忽而目光放空。熟悉情况的知道她撞到了肾,不了解的还以为她磕到了脑袋。 “苗老太来过吧。”她的话语突然,内容奇怪,语气肯定。 “对。”凌敬平淡的接道。 苗朵朵蓦地将目光吸到他身上,“那你完了。”她的眼神直勾勾的,又阴森,又神经质。 凌敬淡淡一笑,“我的人生不是你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定论的。” 或许曾经的凌敬做起类似的动作很帅,但他总是忘记他如今的皮囊糙的厉害,驾驭不得这样肆意的神态,因此总显得做作又恶心。 苗朵朵嫌弃的翻了个白眼,“随你怎么想。” 她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凌敬也不想多留,“你好好休息吧。” “你知道吗。” 凌敬停住脚步,听着苗朵朵又道:“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这应当不是凌敬的错觉,总觉得这里的人都带着鬼气,举止怪异。 这句话像是没说完,又像带着另外的含义。 ——朋友,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下一刻你就会永远闭上你的眼睛。 老太太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那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凌敬都过的很平静,谁也没有找他约谈,苗朵朵的家属,或学校的老师。 但这更像是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凌敬因为家比较远,是住校的,一星期回去一次,但如今正是中考的关键时期,这个时间限定也由此变成了两个星期。 可能岳林静的运气还算比较好,同宿舍的几个人都是书呆子,只会埋头研读,根本没时间取笑他的体型,临近中考更不用说,整天忙忙碌碌的备考,没空理会凌敬。 这是最好的,大家各自为政,互不影响。 当麻烦找来时,凌敬正在宿舍里翻着岳林静几欲翻烂的书,企图唤起灵魂深处久远的记忆。 而这并不困难,甚至于他来说很简单。 “林静,学校可能不能留你了。”这是凌敬踏进办公室班主任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很少看到班主任这么面目平静、语重心长的样子。 凌敬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你也知道,你闯祸了。” “事实上,与我无关。”与其说是辩驳,倒不如是平静的陈述事实。 班主任笑了笑,那笑容里掺杂的内容有些复杂,好像在说:又怎么样呢,又不重要。 “我们搬不起压在我们身上的那块石头,不想,也不敢。所以……” ——只能拿你当承受石头重量的那根稻草。 “老师,虽然你们做了一件很符合我心意的事情,但也希望你们不要因此后悔。” 这话很猖狂,不咸不淡挂在脸上的笑意却很谦和,班主任怔愣了一下,有一瞬间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听力失了准头。 凌敬说完就走了。在一点点威压下就暴露行政弊端的地方,他不想留,也不必留。 凌敬被开除了,至于理由,千万种冠冕堂皇的说辞还怕选不到一个么。 然而开除并不等于没出路,在如今的教育环境下,还有一种召学方式叫自学考。 学生可以不上课,在家自学,然后去当地的政府机构报名当年的自学考,与学校统一报名的学子享有同等待遇。 这种方式使得学生有很大程度的自由,但没有正规系统的教育,没有严格的制度约束,很多还在青春阶段的学子根本压制不住内心懒惰的小魔鬼。因而鲜少有人会选这条路。即使学生渴望这份自由,也多半会被家长打压。 渐渐,自学考成了几类人才会选择的方式。生性不羁不愿被束缚的艺术家,以及从事潮流前端职业的相关人群,和极少数穷困家庭的学子。 政府可以免学费,却免不了一切费用。在学校,到底比不上在家能帮衬的更多。 即使社会在发展,也不能根除贫穷。 而此时的凌敬,却极其需要这种入学途径。 对他来说,在学校也是浪费时间,何不用之多做些有意义的事。 只是有一点让他比较为难,要怎么跟奶奶解释? 其实凌敬想错了方向,他并不需要思考用什么说辞去向奶奶坦白,因为学校早已先他一步和家属沟通过了。 毕竟开除不是小事。 “静静回来啦。”不是假日,对于长孙的归来,林秀俪表现的并不意外,对于奶奶的平静,凌敬却有些意外。 “奶奶…” “乖孙子啊,来,坐奶奶身边。”林秀俪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没有横眉冷对,也没有一脸忧伤,而是对着凌敬招招手,笑容和蔼。 他幸运的得到一个好奶奶。 “来尝尝刚上市的大香梨,水多汁甜,奶奶特地给你留的。” 凌敬啃了一口,饱满丰沛的汁液争相流进口中,唇齿留香。 “好吃吗?”林秀俪摸摸他的脑袋,柔声问。 凌敬点头,“好吃。”其实无需多言,他想,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秀俪笑了,即使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但阳光下的展颜,依旧美丽。 凌敬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梨,他知道林秀俪还有话要对他说。 “林静。”林秀俪这么认真喊他的时候,说明她有正事要说,“这个世界呢,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同意。凌敬在心里道,面上还是虚心受教的姿态。 哪知林秀俪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凌敬不由的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只要明白这一点,就什么都能看开了。很简单的一句话对吗,但是世上还有很多人看不透。”如果说林秀俪身上还有什么部分不符合她的年纪——她的眼睛,眼白依旧澄澈,并不浑浊,带着看穿世事的洞明。 在她的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 人生,家庭。 凌敬的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震动,他忽然明白,林秀俪,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也许……她早已看穿了他? 不可能,凌敬在心底轻笑一声,除非她有阴阳眼。 “奶奶放心,我会在家认真复习,通过自学考考上高中。”凌敬表现的像是个早熟却又因年轻不免天真的少年。 “对你,奶奶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论对外人表现的如何,在奶奶心底,岳林静一直是个努力懂事的好孩子。 祖孙俩窝在阳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外界的纷纷扰扰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融融亲情。 凌敬不知道学校跟林秀俪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猜测到了什么,他只知道,这个奶奶在教孙子人情世故,在教孙子坚强。岳林静也正因为有她,面对世界的恶意嘲弄,即使孤僻,却仍心存光明,而林悦见,一直这样天真烂漫。 一阵风吹过,通体舒畅。 从前,凌敬很忙,很少有这样静静坐下来的时候,现在想想,他似乎从来不知道,四月的天,天很蓝,风刚好,阳光温暖,时光可以这样缓慢。 就像一句话说的——有时候,阳光太过温暖,让我觉得一生,都太过漫长。 也许这是恩赐吧,凌敬淡淡的笑了。 “静静!”雀跃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一个人形物体飞快的靠近,随后一举扑进他的怀里。 “我想死你了!” 美梦被戳破,凌敬跌回现实,他又得要开始应付林悦见这只反复无常的小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  草稿箱君:作者不在的第…n天,想骂他 草稿箱君小广播:下章更新时间:5月7号20点整 ☆、女人和少年 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生活是这样点滴琐碎,焦头烂额。——《凌敬·一句话日记》 苗老太太的打压不屑于步步紧逼,只给你干脆一击,随后便不再干预,任你自生自灭。 凌敬被“流放”后,再没有来自他方的敌意刻意为难甚至胁迫,不只他本人,包括他的家庭。 这样,凌敬就轻松多了。 高中是肯定要考的,不说如今毫无凭仗的他十分需要大学那张毕业凭证,单就于家人而言,他必须让林秀俪放心,即使她再开明。但书却是无需认真读的,只要随意翻翻,把落在脑海深处的那些东西捡起来即可。 那么,凌敬每晚窝在房间里都在做什么?——他要试着重新跻身他熟知的领域。 当凌敬还是凌敬时,他是个特级机械设计师。 在科技在所有产业中占据主导地位的现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从事技术相关以及其衍生领域的职业,机械设计师也是比较热门的一种。 机械师有等级之分,特计师即是其中最高等的一种,在全球范围也不过几十个,因为他们不仅设计越来越多的电子产品的外观,而且设计产品的芯片。 说他们是全世界人民的宝藏也不为过。 而凌敬,更是其中翘楚。他所在的微创科技一直走在世界同行的先列,其出品的各类电子产品深深扎根在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给人们带来巨大的便利。 这样一个实力雄厚的科技集团,它的研发核心自然是信息时代关注度最高的——人工智能,微创旗下产品无论大小大多都采用最尖端的人工智能技术,少有与智能无关的他类衍生品。并且,它已经在这个领域达到了同类型企业无法企及的高度。 有传媒这样评价微创: ——若是有一天微创倒了,世界定然满目疮痍。 ——打着微创新的旗号,干着轰动世界的大事。 而这样一个伟大的集团,其实它还很年轻,不过区区十岁的年纪,它背后的创始人,更是凌敬生死至交的好兄弟。 公司最初,只有他和凌敬两个人,殊不知他们付出多少,才能收获今天的巨大成功。头脑的优越只是基础,勤奋和血汗才是搭向荣耀的阶梯。 创始人是厉害无疑,但微创的成功,凌敬居功至伟。 可惜啊。凌敬叹了口气,都是以前的事了。 心里想着事,手下却不停,指尖在键盘上啪嗒啪嗒敲击,速度快的令人眼花缭乱。 这是一款由微创开发的全真模拟设计软件,叫『微设计』。在虚拟世界里,任何现实中昂贵少见的材料和不可多得的工具都能够通过努力获得,玩家只需提供他充满无穷想象力的大脑,可以说是初出茅庐没有经济基础的机械师的福音,在这里,他们可以肆意发挥自己的才华,展现自己的奇思妙想,磨练自己还很稚嫩的技术,而不需要支出费用。只要一台电脑,就足矣。 而且,这不仅仅是一个枯燥的设计软件,开发商将它融进时下很受年轻人追捧的网络游戏中,为它构架了一个规模宏大结构复杂的背景,让玩家在设计中享受游戏,在游戏中获得设计的乐趣。虽然对于狂热的设计爱好者,这一项措施显得有些多余,但是多的,毕竟还是心性仍然浮躁不能完全静下心的青年人士。 更重要的是,如果玩家的点子足够新颖有创意或者玩家自身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说不定还能获得来自微创的一笔免费的赞助金,甚至被微创录用。 因而『微设计』于现今的凌敬,不失为一条路子。但他目前还没打算重回旧途,只想做一个安静的高中生。 所以,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凌敬飞速掠动的手指蓦然停住,下一秒又接上那狂野的频率。练手而已。 然而凌敬终究没能继续下去,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烈敲门声透过薄弱的墙壁传了进来,他不得不停下,出去一看究竟。 “死老太婆,你给我开门!开门!有种卖这种恶心的东西给我,没种开门吗?!开门!快开门!……”伴随着一系列恶意的咒骂,老房子的门板猛烈晃动着。 林秀俪上了年纪,走路难免慢些,也让凌敬的耳朵受到了过分的荼毒。连一向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林悦见也不堪其扰,踢踢踏踏跑出屋来观望。 凌敬还比林秀俪快一步,他刚打开门,一个紫色的球状物体便扑面而来,幸而凌敬反应极快的躲了过去。 球体落地发出“咚”的一声响,随后是“投球人”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的控诉,没了门板的遮挡,尖锐的划割着耳膜,吵的人脑门生疼。 “哟,终于舍得开门了呀。”一个身宽体胖衣着庸俗的中年妇女小山似的堵在逼仄的门口,双手抱臂,阴阳怪气。 林秀俪显然被她粗暴的举动惊到了,双目微瞪,呼吸的节奏也乱了。 凌敬瞥了眼那颗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紫甘蓝,无视了门口的女人,先扶着林秀俪坐下。 林悦见心思敏感,感受到胖妇人的不善,畏畏缩缩的跟在凌敬身边,大气不敢出。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林秀俪的胳膊,既担心奶奶,又自己害怕。 见家人都吓成这样,而门口那个虎视眈眈的女人一看就是剽悍又不好惹的类型,凌敬虽仍言辞礼貌,但语气疏冷,“这位女士,凡事好商量,动刀动枪的恐怕不太雅观吧。” “哼,”女人冷笑一声,“我也想好好商量啊,但是你看你们卖的是什么菜,里面都长虫了!” 捡起被丢弃在地上的紫甘蓝,扒开菜心,里面果真有条缓慢蠕动的黑色爬虫,大概一公分长。 “如果真是我们的蔬菜出了问题,女士你尽管拿来换就好,不必这样大动干戈。”凌敬口气平平淡淡。 “只是换?那不是便宜你们了。” “你想怎么样,尽管提。”先不说到底是不是林秀俪卖的菜出了问题,一般人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会为了一颗价格低廉的紫甘蓝找上门来大吵大闹吗?何况,蔬菜长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这个女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已经抠到鸡毛蒜皮。当然,凌敬更倾向于,她在存心找麻烦。 “我们的菜不会有问题。”林秀俪的声音从凌敬身后传来,不卑不亢,平静如水,却瞬间点炸了胖妇人。 “你什么意思啊?!” 林秀俪泯然不语。 胖女人更生气了,双手叉腰,俨然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好啊,你的意思是我在讹你吗?我会为了一颗不知所谓的白菜来讹你吗?我是那种人嘛?我难道缺钱吗?明明是你自己想赚黑心钱,竟然还把错误推到我的头上。你个死老太婆,一个卖菜的,真把自己当谁了啊!说的好听点叫卖菜的,说的难听点,跟路上的乞丐有什么分别?……” “女士!”胖妇人越说越过分,凌敬也不由提高音量,语声肃然,听起来倒有几分迫人的气势,“你如果觉得不满意,不如我们报警找警察协商。” 胖妇女似乎被唬住了,可惜也仅有一瞬,短暂的静默后爆发的更加厉害,“你以为我怕你们啊,叫就叫,看警察来了帮谁!”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竟然笑了,笑的不怀好意,“瞧瞧你们这一家人,不仅人丑,心更丑!一个半只脚快踏进棺材的老太婆,一个黑壮的肥猪,一个更是神经病,简直远近闻名啊!” 也许这个家庭在外人看来是残缺的,也正因为这种他们自以为的“残缺”,林秀俪祖孙三个一直饱受外人诟病。凌敬知道很多人会在背后议论他们的家庭,肆意嘲弄,然后在人前表现的若无其事,或只是眼神鄙夷,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直接的□□裸的辱骂。这一点,无法忍。 林秀俪显然也被气的不轻,一向端庄大方的她也不禁变了脸色,指着那个胖女人,“你能不能积点嘴德!” “嗨哟。”林秀俪不痛不痒的话语显然并不能阻止胖妇人什么,她反而还来劲了,“你竟然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还想问,你有没有教养啊!我有说错吗,他不是脑子有问题?他不是智障吗?”粗胖的手指直直的指向林悦见,红色的指甲油,鲜明刺目,像极了染血的颜色。 林悦见吓得一个劲往凌敬身后躲。 “在不留余地的评判别人之前,不如先看看你自己,衣着廉价,一身肥肉,五官难辨……” “你说什么呢你!”胖妇女扯着大嗓门打断,凌敬不为所动的继续道:“当然,相信能辨还不如不辨,满脸带着丈夫出轨小三成堆的怨气,自以为自己很厉害,别人见了你都要礼让三分,也不知道别人在背地里怎么笑你,甚至把你骂的狗血淋头。” “你闭嘴!!” “贵府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还是说你已经抠成了这样,连一块镜子都不舍得买?建议你从你那一身铁皮里敲下几块,当了买一面,照照你那副晦气的模样,吓退三里恶狗,能止小儿夜啼。”凌敬说的平静,其内容却很是尖刻。 他很少说这么刻薄的话,但他更少动手,尤其还是对女人。光天化日就上手打人那种冲动又莽撞的行为,是犯傻的中二病患者才会干的事情,他一向喜欢玩阴的,不行就以言语取胜,气死人不偿命。 一席话,虽然被胖妇女多次打断,凌敬却仍跟没听到似的,云淡风轻的说完了,直气的她脸涨的通红,肥厚的嘴唇嗫嚅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突然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呼天抢地的哭号: “大家都来看看呐,他们一大家子欺负我一个小女人啊!哎呀,我的命苦啊,丈夫跟着野女人跑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孤苦伶仃的相依为命,却要到处被人欺负啊……” 胖妇女方才一番大吵大闹本就引起了左邻右舍的注意,这厢假哭哭的惊天动地,引得邻近的邻居纷纷走出来围观。 看热闹、聊八卦的传统习俗,千百年来延传至今。 凌敬仍顶着波澜不惊的脸,却在心底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实在不能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可理喻的大妈,遇到她,她的所有错误都是对的,你的所有正确都是错的,明明是自己没事找事,话语难听,但你如果反驳,她还能理所当然的控诉你欺负她。 然而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些人,为了无足轻重的小事,却把本该引以为傲的自尊和骄傲当成廉价的踏脚石,肆无忌惮的踩在脚底下。 邻居们站在几米开外,伸长脖子,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却不靠前。 他们不想惹一身腥,胖女人却不肯放过他们,伸手欲要抓人衣服,吓得邻居们纷纷后退,她也不在意,继续一把鼻子一把泪的控诉,“大伙儿评评理啊,这一家黑心的商贩子,卖给我坏掉的菜不说,我上门讨个公道,他们竟然还用言语侮辱我,甚至还想打我。要不是我及时大声呼救,他们就动手了呀……” “请你不要颠倒黑白好吗。”林秀俪皱着眉头,不满道:“我们想要和你讲理,但你无理取闹在先,我们亦没有骂你打你,你这是污蔑。” “菜不是你卖我的?菜里没长虫?还敢说我污蔑你。乡亲快来瞧瞧。”胖妇女拍拍屁股,顶着一身肥肉吃力的从地上站起来,拾起落在一边的紫甘蓝,那条蠕动的虫仍在原处蠕动,衬着紫色的菜叶,显得分外恶心。 胖太太见了它,脸上现出一种既愉悦又骄傲的神色,仿佛自己的说辞有了牢不可破的依仗,底气十足的用大嗓门朝乡里乡亲喊:“乡亲们看呐,我回家刚想洗洗煮的,就看到了这只小宝贝,你们说我气不气,我要不要来讨个说法!” 围观的众人窸窸窣窣,交头接耳,好像对胖太太信了几分。 胖太太见状更加得意,“难道我还会自己跑去抓个虫塞到菜里面,再吭哧吭哧大老远的跑过来?才几块钱的东西,我又不是神经病,搞这种名堂。” “蔬菜长虫现在虽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而且,问题也有可能出在你拿菜回家的路途上,甚至你的家里。”在众人面前演够了孤僻阴沉的大少爷,凌敬开口道。语气不需多客气,那样反而显得累赘,让人意外。 “哼,你想要推卸责任,当然说什么都可以。大伙都看到了,这家人就是不愿意承认,做买卖的,心也黑的很啊!”或许是顾及街坊邻居都在,胖太太出口的话已经收敛了许多,不再那么口不择言。 “我并不是推卸责任,只是在阐述事实。” 胖太太不由多看了凌敬几眼,虽然接触不多,但总觉得今天这个黑胖子和往常不太一样,然而……不一样又怎样!“瞧瞧,瞧瞧,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大伙儿给评评理啊!” 她话方落,凌敬的目光忽然被林悦见吸引,只见他一直埋头使劲的抓着自己的肚皮,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见见,怎么了?” 林悦见委屈的嘟起嘴,“痒。”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看他这么副恨不得把皮抓掉的模样,似乎真的痒的很厉害。轻轻撩起林悦见的衣服,就见他白皙的肚子上横着好些被抓挠出来的红痕,红痕中间有一个像被蚊子咬出来的大包。 也许真的是蚊子。 “蚊子咬的吧,别抓了。”制止林悦见欲要抠抓的手,凌敬记起,教育林悦见就要跟哄骗小孩一样,“抓破感染会死翘翘的哦。我给你拿点药水涂一涂就不痒了。” “唔……”林悦见似乎很难受,皱着眉,连他一向很钟爱的哥哥都不怎么搭理,手又沿着腹部一直往上抓到胸部,嘴里使劲嘟囔,“痒,痒死了。” 看他这般情态,也不像是蚊子。凌敬将他的衣服继续往上掀起,暴露出整个胸腹,就见一只黑色的爬虫正沿着林悦见胸腹的正中线缓慢的往上爬,赫然与方才窝在菜心里的虫子长得一模一样。 “呀!”一声尖利的喊叫,刮的耳膜生疼,随后即是胖太太叨叨叨的大嗓门,“看看,看看,老天有眼,让你们死不承认,虫都爬到你们家傻子身上了吧!就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伸冤,指认你们这群凶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看看,是不是,是不是他们欺骗消费者,卖的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次货,赚的不知道是什么黑心钱……” 民众又不是傻子,虽然看不起凌敬一家子,但胖太太在他们中的口碑也一向不怎么样,所以一开始他们真的只是纯粹在看热闹,两不相帮,也说不上信任谁偏袒谁的问题。 但随着事情的走向,听多了胖太太的“解释”,好像似乎的确胖太太更在理一些。虽然有些大惊小怪,但确实没必要自己塞条虫进去跑来污蔑别人,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而且这姓林的一家子,父母又是那样的人,听说那个孤僻的大儿子前一阵子还被学校开除了。 大家显然更相信胖太太。 不紧不慢的帮林悦见抓掉那只虫,又替他涂了点药水,凌敬这才重新将目光对准胖太太,微微叹了口气,状似无奈,实则平淡,“不如报警吧。” 不轻不重的一句,却让胖太太还未出口的嚣张话语再次堵在喉间,憋了半天,两颧浮起两团酡红,映在油腻腻的脸上,看着也觉得挺让人生厌,“你,你说什么傻话啊,才多大点事…”同样是让警察同志主持公道,胖太太却是表现出了和刚才单独与凌敬对峙时截然不同的反应。 到底是谁在心虚。 “太太你闹成这样,我不觉得你会认为这是小事。”凌敬淡淡的说:“天黑了,大家各自家里还有事,早点结束不好么。” 凌敬说完,拿出他那只过时许久的无线手机,作势要拨号。 “等……” “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这是一个不知道何时从人群中挤进来的少年,高高瘦瘦的个子,背着书包,戴着时下少见的近视眼镜,厚重的镜片遮挡了他目中的一部分锋芒。 长得和他母亲毫无相似之处,大概和他那个跟着野女人跑了的爸比较像吧。 胖太太显然也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让我买的感应杀虫剂。”少年手里握着一个银灰色金属瓶,平平淡淡的开口,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他来汇报母亲交代给他的小事。 然而这话里的内容在此时听来却是很微妙,由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我,我什么时候让你买的,什老子杀虫剂啊。”胖太太使劲瞪着儿子,试图传递给他什么信息,但是儿子并不领情。 “奥,昨天你说家里的墙壁发霉了,最近一直有很多虫从里面爬出来,让我今天上完补习班带一瓶杀虫剂,你说我放学路过的那家卖的质量好。”少年依旧顶着一张平静的脸,将事情和盘托出。也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根本无所谓。 话说到这里,正常人都应该能看出点苗头了。就是不知那胖太太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或者压根就是故意的。 看到众人或是恍然大悟,或是若有所思的神情,胖太太涨红了脸,一把拉住儿子使劲往人群外扯,“你个死小子,非要来拆老娘的抬,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声音渐渐远去,一场闹剧就此终结。 林秀俪絮絮叨叨的向众人诉说,原来,这女人就住在他们隔壁小区里,那天拿了张□□去林秀俪的摊子上买东西,被林秀俪揭穿了,胖太太觉得在人前出了丑,一直怀恨在心,上赶着找机会报复呢。今天晚市又来买东西林秀俪就觉得她不怀好意,果然,上来闹了。 没错,他们家目前的经济来源,全靠林秀俪在菜场上贩卖蔬菜。 当然,撇开这些不谈,目前让凌敬比较在意的,是那个少年临走前回眸的一眼。 那一眼,怎么说呢,并不友善,但也没有深藏敌意,但却让人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要说:  草稿箱君小广播:下次更新时间……作者回来让他自己跟你们说吧 ☆、恩赐和改变 有些时候,命运待人也是好的,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充满恶意。——《凌敬·一句话日记》 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 其实景致还是美的,虽然经济落后了一些。 但美的风景看看还行,若要长住,大多数人还是挤破头皮要往经济发达的地区去。 这就是社会,以及人性。 淡泊名利的是美食家和艺术家,而不是政治家和经济家。 而凌敬,充其量也是个有审美的经济学家。 觉得建德区还不错,更接近于纯天然,原生态,比横平区那些人工植物美的多。 然而,始终不是他的归宿。 他就是个俗人。 他们住的小区——景河湾,正依着运河的一个小分支,傍水而建,郁郁葱葱。 小区外照例是街道,街的尽头,景河湾的最北面,有一个幽静的小花园。鲜有人来往,却时时晃荡着一些“流浪者”——猫猫狗狗。 凌敬没事的时候喜欢去坐坐。 安静的置身其中,时光也仿佛变得缓慢,听不见岁月嘀嗒的声音,对生命也有别样的透彻明悟。 可以简称之为禅意,一种恬淡智慧的生活方式。 也是佛家道教时刻念叨的东西。 今天的“禅房”有些不一样,已经被别人占领。 一个老头,头发黑亮,脸色红润,精神矍铄,衣着简单却考究,有几分学者的文雅气息,有几分隐世高人的仙风道骨。 然而与之富贵气息极不相符的是,这老头正随意的坐在路边,地上铺着一张纸,上头只简单的写了几个大字:看手相,算命。 算命这门学问在联邦自由共和国由来已久,渊源颇深,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然而从未被认同。 人们还赋予算命之人一个雅称,十分形象传神——神棍。 凌敬素来不喜欢和人争,随意的扫了一眼便目不斜视的路过。 老头本来双目微阖,垂首看地,似在打盹,也似浑不在意。 原以为凌敬至少会多看他几眼,没想到被他这样视若无睹,当即维持不住淡定的面具了,“喂,小朋友,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大劫,不需要我帮你好好算算吗?” “不用,谢谢。”少年脚步不停。 “免费的!” “嗯。”少年越走越远。 留下卜易远在原地干瞪眼。 “老头儿!”听着很年轻的声音,语调却是万分嚣张。 卜易远拉回停留在少年背影上的目光,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穿的倒是齐整,只是流里流气的,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干吗啊小孩儿。” 为首的长得最高的那个看着像是头儿,此时正皱着一张青葱少年脸,“我的地盘你搞什么坑蒙拐骗,赶紧走!” 卜易远恍然,原来不是“收保护费”的“黑社会”,而是自以为正义的“卫道者”。 现在的小屁孩都流行玩这个? 卜易远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施施然道:“你说这是你的地盘,地契呢?拿来我瞧瞧。”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3节 少年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到底也还年轻沉不住气,当即不耐烦了,粗声粗气道:“叫你走你就走,哪来那么多废话!信不信我揍你!”说罢,还威胁似的挥了挥拳头。 “嗨呦,你还来劲儿了,你有本事往我脸上招呼。” “你别以为我不敢,我告诉你,我打起人来连我妈都不认识。”话虽这样说,拳头倒是没敢真的落下。 毕竟只是吓唬人。 “爷爷。”少年清越的声音引得对峙中的一老几少全部朝他看去,“奶奶原话:这次就放过你,如果下次还敢背着我去跟别的老太太跳舞,可就不是装装神棍这么简单了。” 卜易远愣了愣,随即露出似尴尬又欲掩饰的表情,清咳几声,“知道了。”想装的淡定无谓,到底还是显得底气不足。 老先生当真浑身是戏。 少年们一听这话,当即明白了其中缘由。 暗里一番偷笑,面上还是酷酷的,“喂老头儿,下次可注意了,被老婆罚也不能在公共场合妨碍交通啊。” 卜易远:“……”小兔崽子,你以为你是交警还是维护正义的使者啊。 少年们嘻嘻哈哈的走远,卜易远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成年人,也不欲与他们多计较。待回过神,却见凌敬也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当即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小子诶,想不想减肥啊?” 果然,凌敬的身形停住。 “为什么这么使劲想帮我?” 卜易远:“……”得,这年头,乐于助人不但得上赶着倒贴不说,还要被怀疑目的不纯。 “听过你的故事。”老头微笑的看着他,越发显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当然,比起其他的,类似于“谢你替我解围”“我跟你有缘”,老头这句半含半露却隐约透出诚挚的话更能打动凌敬。 “老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卜。”顿了顿,老头瞪眼,“不要叫我老先生,我还不老。想减肥,先要拜我为师,你以后就叫我师父吧。兔崽子,你叫什么?” “师父不是听过我的故事么,怎么连故事主角的名字都不知道。” 看到凌敬嘴角些许挪揄的笑意,卜易远:“……” “岳林静。”在卜易远发怒前,凌敬道,其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 徒儿机智灵敏,能言善辩到底还是好事,卜易远转念想想,仍旧是欣慰占了上风,故作威严的摸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来说说你对减肥的看法。” 入门首问,这便果真是收他为徒了,真不知道该说卜易远收徒太粗糙,还是他答应的太随意。 “适当的运动加合理的饮食吧,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凌敬从前只是偶尔会去健身,从没减过肥,但身边、网上,看多了热衷于瘦身的人,他自然也耳濡目染,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说的很好。”卜易远点头,“你说的方法的确适用于大多数人,却不适合你。” 听了这句,凌敬也被提起了兴趣,“怎么说?” 如果想走的更远,这一身肥肉必须得舍弃,不来个脱胎换骨,亮瞎旁人狗眼,怎么对得起上帝把这具躯体交给他的好意。他目前也的确在制定合理详细的瘦身方案,而前几天的那场闹剧也成为凌敬减肥的绝佳理由——不想继续被别人看不起了。 “小徒弟,知道师父是干什么的吗?” “看手相的。” 卜易远:“……” 眼见卜易远又要炸,凌敬不紧不慢道:“我是觉得师父你和气,才跟你开玩笑的。” 虽是这样说,但言辞间不但没有分毫敬畏,更带着一丝打趣。 可卜易远却莫名觉得很受用。 摸摸下巴,又恢复些为人师长的气势,“呐,实话跟你说吧,我是个老国医,看过的病人比你吃的饭还多。” 凌敬想,他应当适时露出些敬佩之情,以满足老先生那被时间浸润的日渐庞大的“虚荣心”,他也确实那么做了,卜易远很满意,接着道:“咱们国医讲究望闻问切,望一字,囊括了诸多海量的信息。通过望一个人的面色,神色,舌苔,语声,形体等等,基本就能判定这个人什么体质。” “像你,我一看,就知道是体内湿气过盛导致的虚胖。归根究底,是脾虚及肾虚。脾虚不能运化水湿,肾虚气不化水,兼之肺失通调,水液潴留满溢,故而你眼睑水肿。且因你肾虚,所以面色黧黑,双目无神,毛发枯槁。” “吃我的草药,辅以运动疗法,四个月,保证你脱胎换骨。”卜易远最后总结。 凌敬一直觉得美白是比减肥还难的事,索性他是男的,黑一点也没事,可以暂且不予理会。没想到这下峰回路转,按照卜易远的解读,岳林静黑并不是天生的皮肤黑,而是有内在因素的存在。其实很早以前他就发现,除了脸,岳其他地方还挺白的,只不过因为不太在意,便没有细究。 四个月后,差不多就是高中开学的时候。 正好,换了个新环境,换副新皮囊。 凌敬蓦地停了脚步,河对岸巨大的银幕上,男人正在接受采访,高大挺拔,沉稳英俊,一如往初。 只是隐隐能看出他藏在眉间细碎的憔悴与抑郁,却不知是灯光曝露的错觉,还是强颜欢笑后残存的有迹可循。 在被问及好伙伴的离开时,男人沉默了一瞬,然后用平稳的语调说了一句,“愿他天国安好。” 仿佛云淡风轻,仿佛波澜不惊。 这便是他曾以为的最好的兄弟,也是微创如今的最高掌权人——夏先生。 其实有些事情凌敬没有特意回忆,就在他出事前,他名下所持有的股份忽然被强行转移,而落户人的名字,赫然就是夏泽深。 有人说他被他一路拼搏的兄弟给卖了,友情二字,在钱这一个字面前,顷刻就被击溃成瓦砾。 当时,内心确实有一瞬间的撼动,然而,凌敬还是不信。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亲口问他一句,就被命运这个小婊砸玩弄的体无完肤。 在溺毙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个念头——是他吗? 或许现在他内心深处仍有这样的疑惑的吧,否则为什么他都不愿意回头看一眼他的前生,那光辉璀璨为许多人追捧及羡慕的短暂一生。 “小徒弟,怎的不走了?看到帅哥就走不动了?想不到你宽大的身体里还装着一颗少女心嘛。” 凌敬笑了笑,“师父,你可是一代名医。” 卜易远不解,“啊?” 凌敬淡淡勾唇,“名医都这么为老不尊么?” 卜易远:“……臭小子!我告诉你,你给我道歉一百遍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再见。”凌敬插着口袋,云淡风轻的走远了。 “喂喂喂!”卜易远气的吹胡子瞪眼,“臭小子怎么拽成这副样子,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啊…” 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却屁颠屁颠的跟上了上去。 凌敬放慢脚步,等着卜易远跟来。 河边的风,带着一丝明快,拨乱了他的头发,抬头看看明净的天,四月芳菲。 既然唯物世界已经被打破,或许也是存在前生今世的吧。 也或许在某一世里,他和卜老头,还有什么亲情的羁绊。 否则相遇怎会这样自然又熟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诗句出自刘昚虚《阙题》。涉及的专业问题一律胡编乱造,不能信。 作者小广播:对对对,就是我,我肥来啦啦啦啦~~~ ☆、悲伤和希望 多希望世界遍布阳光,即使转身,也没有阴影。——《岳林静·一句话日记》 减肥的过程漫长而难熬。 每天要喝三顿卜易远开的草药方子。天不亮就要跟着他上山采药,采完药再绕着公园跑十圈,傍晚再去健身房锻炼一小时,三餐都要吃的清淡,分量只够恰好维持他的身体机能以及各方面的营养,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运动强度会增加,食物量却会逐渐减少,喝的药也会愈加难喝。 他前世锦衣玉食,吃的异常精细,也很少去健身房,除了对设计很热衷并愿意投注诸多精力和热情,在其他方面,他其实是个很懒的人。否则也不会将和夏泽深共同打下的江山交由他掌舵,自己只做个闲散人,拿拿分红,搞搞设计就行。否则亦不会总是想着减肥减肥,却迟迟不付出行动。 所以,一大早把他拉起来采药的后果就是……好困啊。 凌敬连连打着哈欠,睡意不绝。 “小徒弟,你看这个噢,是紫苏叶……”一转眼,正看到凌敬拭去眼角流出的一滴生理泪水。“岳林静!你走点心行吗?我让你跟出来可不是换个海拔打瞌睡的!” “抱歉,老师,生物钟还没调过来。”凌敬觉得喊师父什么的还是太奇怪了点,同是师长,同是尊称,老师比较顺耳。为此,卜易远还和凌敬争论了许久,当然,最后仍以卜易远的妥协收尾。 看凌敬这次道歉道的还算诚恳,不似过去那样敷衍,卜易远便不与他计较。 众所周知,国医历时悠久,是传统文化的瑰宝。而随着人类脚步的前进,科技进步与传统文化的继承却是负相关,往两个方向变动。国民意识的浅薄、物质资源的稀缺以及低廉的回报,让这门本该精贵的技艺日渐没落。国家倡议发扬保护,却没有相关的政策和福利支持,更没有对现有环境采取措施进行改善。人民认为纯粹的喜爱或精神上的追求不足以取代利益的获得,由此使得情况日渐恶劣。 凌敬知道国医内涵深厚,势必保留着一些古老的行医方式,却不知道连药材的获取也要效仿许多许多年前的大夫,每日上山采,再自己晒干炮制。 就是不知道卜易远这番,是一丝不苟,精益求精,还是节约成本,利润最大化,或者只是闲来无事,折腾折腾。 “老师每天都起这么早?” “不是。”顿了顿,“今天带上你才特别晚。” 凌敬:“……” 卜易远朗声大笑。 待他笑够,凌敬才又问:“为什么不请几个人来帮忙?” 凌敬过渡的自然又平静,丝毫没有被捉弄的窘迫,卜易远觉得没意思,便正正经经的答道:“别人做事哪有自己经手来的放心。何况,小徒弟,莫要高估你师父了,医馆的生意不过尔尔,哪需要人手帮忙啊。小徒弟你就不要勾起我这个星球破落户的伤心事了,来咱们继续看,这个是地榆,虽然被归为止血药,但经我多年临床发现,它的止泻作用非常好。” 扫了眼地上一棵平淡无奇的野草,一株枝叶上分长出几根茎,每根茎有多对羽毛状的叶子,细看还能发现,叶子边缘满布锯齿。饶是如此,也并没有什么极其鲜明使人印象深刻的特征。 “记住没?” 凌敬点点头,“既然不需要帮手,为什么收我为徒,教我这么东西?” “嗯,不是回答过你么。”虽然口中答着,但卜易远的视线仍在地上搜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别拿那些有的没的糊弄我。” 目光移向凌敬,“小徒弟,你不像是会刨根究底的人啊。” “偶尔我也会深究一下。” 卜易远轻笑一声,“看你顺眼行不?” “谢谢,你是第一个对我的外貌给予正面评价的人。”凌敬淡淡。 卜易远哈哈大笑,笑过后,又觉这话中蕴含数不尽的心酸,不免有些唏嘘,“小徒弟你放心,一切交给师父,我保证帮你把嘲笑过你的人一个个打脸打回去。” 没有得到凌敬的回应,卜易远不禁看向他。 旭日在他眼中缓缓升起,使他的瞳孔染上瑰丽的颜色,而此刻,他一向无绪的眸子正定定的目视着远方,并有了情绪的波动,类似于惊叹或震撼。 转头看向凌敬注视的方向,纵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卜易远也不免内心震动。 对面山头,半山腰上,赫然是成排成列整齐紧凑的墓碑。 天光透亮,薄雾还未散尽,朝阳的光辉带着希望洋洋洒洒的落在石灰色的碑身上。 庄严肃穆与华丽壮美交织,悲痛沉重中又带着说不清的妍丽,霎时间波澜壮阔,憾然有加。 “群墓。”平定心绪后,凌敬轻轻吐出两个字。 “美吧?”旭日东升,晨曦将至,光耀染红了卜易远的发。 自然,仿佛有使人变得年轻的魔力。 凌敬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有名字么?” “唐家津。”卜易远道:“古代时,依山傍水是好兆头,生活也较为便利,人口容易在群山环绕绿水围绕的地方聚集,久而久之,就成了村子。唐家津就是这样,祖辈居住在此,自给自足,安居乐业,村里的人都姓唐。宇文公时期,皇帝昏庸,朝堂腐败,民不聊生,国家日渐败落,异族眼红这块肥肉,悍然入侵中原。外敌一路北上,顺风顺水,途经唐家津时,因此地地理位置优越,便在这里驻扎歇脚。停时,鱼肉乡里,强抢民女,村民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君不君,臣不臣,政局动荡,村长与村民商议,拿起武器,奋起反抗。” “他们凭着对环境的了解,借着东风,一把火烧了敌人军营,敌军死伤无数,唐家津取得了初步胜利。然而,他们的行为同时也激怒了敌军残余部队,敌人集结后来的援军,对唐家津进行了一场极其血腥残忍的大屠杀。唐家津村人拼死反抗,浴血奋战,终因实力悬殊太大,全军覆没。” 卜易远叹了口气,伤感之情不言而喻,“其实他们所谓的武器,不过是自家切菜的菜刀,耕地的锄头,怎么可能拼得过训练有素的敌军呢。后来,国家经历战争,动荡,改朝换代,明主上台,为了纪念英勇顽强的唐家津村民,特批了一座山,给他们修了这个保留至今的群墓,取名,唐家津。” 逝者已矣,生者犹在,唐家津,就好像逝者也仍在世一样。 卜易远主要阐述了整个事情的大概,过程却是一笔带过,但凌敬不难想象其中的惊心动魄。 血腥有多血腥,残忍有多残忍。 过去几千年,历史循环往复,未来仍有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他们只是历史中的一粒微尘。 不变的是什么,铭记的是什么,——无畏、勇敢、博爱、惊世。 太阳升起,东方大亮,缠绕墓群的最后一丝薄雾散去,犹如迷茫尽去,希望燃烧在头顶,绵延在脚下。 凌敬和卜易远并排站在山头上,他们的面前,另一座山上,便是蔚为壮观的唐家津群墓,初升的朝阳也甘为背景。 从背后望去,他们、群山、太阳,都是那么渺小,广阔蓝天下,甚至只有那一块块硬朗的石碑,发着光,发着热。 像是说好的,也可能是心有灵犀,或者福至心灵,他们同时弯下腰,深深的向那一片瑰丽的墓群鞠了一躬。 谢谢前人为我们打下的江山,如今的生活才能这样优渥。 凌敬转身,慢慢往回走,“老师,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家和冢只差一个点。” 卜易远闻言一愣,“这我确实没想过。” “生前点在头上,死后点在下面。” 卜易远眯眼想了想,“是因为人活着的时候睡在房子里,死了以后就睡在土里吗?” “可以这么说吧,但我觉得,”顿了顿,“人嘛,感情动物,容易被欲望左右,生来太骄傲,眼睛长在头顶,只有死后,才慢慢学会谦逊,学会平等正面的看待这个世界。老师你说对么?”凌敬忽然回头粲然一笑,那一瞬间,卜易远有种错觉,他看到了一个透明的虚浮的灵魂,被安在了这具臃肿的身体上。 那合该是个漂亮的人,不若,支撑不起那样的…异想天开,心性淡然。 “喂喂喂,”卜易远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小徒弟,我们药还没采呢。” 凌敬:“嗯,改天吧,今天不合适。” 卜易远:“为什么啊,太伤感了吗?” 凌敬:“我太困了。” 卜易远:“……”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攻要粗来了! ☆、八卦和小街 人活着,就不可避免的会与周围人发生这样或那样的联系,虽然这种联系可能并不令人愉悦。——《凌敬·一句话日记》 第三圈,凌敬已经喘的不行了,应该说是岳林静的这具身体。如果是凌敬本身,至少也要跑到第五圈。 当然,比起最初的半圈,已经好上太多了。 凌敬减肥半个月,初见成效,已经能明显看出瘦了一圈,脸上也白了不少,虽然仍属于肥胖人群。 高兴还为时尚早,对于他这样的大胖子,减肥伊始,成效最为显著,然而越到后来,脂肪的分解会变得越来越困难,而且后续还要时时防止反弹。 事儿一堆。 活了三十载,凌敬深谙一个道理:不论做什么事,都需循序渐进。 当然也包括减肥,循序渐进,持之以恒。 所以他还是先停下来走一圈再说吧,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抹了把满脸的汗水,凌敬喘了口气,气流摩擦过持续痉挛的气管,火辣辣的疼,喉头翻滚着腥气,好似真能吐出一口老血来,其实只是痰而已。 虚胖!凌敬在心里狠狠的唾弃自己的身体,尽管面上仍然平静,还能微笑的逗逗金毛大白二哈。 小公园里遛狗打太极的老头老太大多是退休的干部,职位不高,素质很好,虽也有个别异样的目光,但大体还是友善的,不似他们“筒子楼”里的那些住客。 许是小地方住久了,心也被挤得逼仄狭窄,总是扯着一副尖酸的嘴脸,生怕自己滑落到底层的最底层。 人越穷,志越穷。 “怎么了……”“……撞……”“不知道……” 人们间断的评论和骚乱打破了公园的平静宁和,也让凌敬抽回了神。 保护环境,植树造林,回归自然,可持续发展是几十年来不变的主题,然而不论什么时候,不论环境遭受如何大的压力,经济始终是中心。 小公园虽然环境优美,但其本质,只是被沿环公路包围的一小方净土而已。 透过公园周围几棵树的间隙,隐隐可以看见路上围着一圈人,而被包围的是什么,委实看不清了。 不过看这阵仗,不难猜测,估计又是一点小磕小碰。 凌敬不八卦,对这种“江湖事”也什么兴趣,更不会想去凑热闹。 “呐,小胖,我去前面看看,你帮我看着我家狗狗哦。”一个平时还算常见的老太将遛狗绳往他手里一塞,和另外一群老太太一边咬耳朵一边急急忙忙的跑过去。 凌敬:“……” 绳子的另一头系在一只大白的脖子里,大白爪子底下还抓着根遛狗绳,绳子那头拴着只小白。 凌敬溜大白,大白溜小白。 “汪~”大白仰头友好的冲他叫了一声,一点不见陌生,反而有种领导见领导的感觉。 不排除食物链的顺序会倒过来的可能。 凌敬弯腰摸摸大白柔软洁白的顶毛,余光就见一个白绒绒的球状物体跟脱缰的野马似的,疯狂的冲了出去。 大白冲远去的小白吠了两声,凌敬便感觉手里的绳子一紧,大白撒开蹄子就跟着朝前追去。 预言成功,凌敬只能拖着虚胖至极的身体被大白带着跑。 食物链的最底层也当不安分。 一如凌敬预料,确是磕碰的小事。 大白小白见到主人,也不闹腾了,一个劲儿围着主人打转。 比起街上的吵闹事故,显然有没有球玩有没有骨头啃更能吸引他们。 和老人简单的寒暄几句,凌敬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古训,不由多看了几眼。 现今市面上流行的轻轿主要分属三个材质系统,从高到低,价格质量与顺序成正比。 钛合金、等离子、普通型。 此时,一辆价值不菲的离子轻轿正停在路边,车旁倚着一个高挑的男人,黑衬衫,大墨镜,漫不经心的抽着烟。 车旁倒着一辆最普通的简力自行车,地上坐着个老人,衣着简朴,哼哼唧唧。 发生了什么,无须凌敬多问,周围人的七嘴八舌自会告诉他一切,或者仅凭猜测,凌敬也能推出大概。 轻轿和简力车面对面擦肩而过,却并没有按照预定的轨迹渐行渐远,简力车忽然倒下了,老人也随之摔下,轻轿不得不靠边停车。 然而问题就在于,老人说轻轿撞到他了,而轻轿则言并没有。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目前正静待警方处理。 当然,这是官方说法,现实一点来说,就是老人死咬着说是轻轿撞到了他,而男人则冷着脸,抖了抖烟灰,嘴边吐出看似冷漠实则乏善可陈的字,“没有。” 有道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许多人总喜欢站在弱势群体一边,从而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较为强势的那一方。 说好听点是同情心泛滥,直白一点讲,就是一叶障目,愚昧至极。尤其是当主人公同他们年龄相仿,就好像更有一种所谓的代入感和同病相怜感。 好在如今的老人高知分子居多,还能理智的看待这个问题。 虽然年轻人态度傲慢,也不见得就是他撞了人,即使老人哭天抢地,也不见得就是真的被撞了。还有人记得很多年前的一段时间,老人讹钱很风靡。 “哎哟哟,世风日下,现在的年轻人撞了人还不肯承认啊……” 有人问:“你说他撞了你,你伤到了吗?在哪里?” “哎哟哟,欺负我孤寡老人啊……” 有人:“……你倒是伤没伤到啊,如果严重我们看看能不能先给你处理一下,免得感染了。” “可疼死我了,大伙都来评评理啊……” 有人:“……” “老人耳朵不好使吧,”另有人说,“你喊大点声试试。” “老!人!家!” “干啥子哟,说大声点,听不见。” 有人:“……” 那人静静的退到一边,心累的抽起烟,并且打心眼里同情车主。 凌敬轻步上前,声音和缓悦耳,“老先生,你的简力车不见了。” “哪有,明明还……”反应过来,老人霎时收了声。 众人立时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装的,对他的信任顿时又减低了几分。 牵着大白小白的老太太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小伙子,你是怎么知道他在装聋的呀?” “有人说话时,他的头以及眼睛会下意识的偏向说话人的那个方向,虽然只是细微的角度,并且他收回的也及时,但如果仔细的话,还是能够分辨。”顿了顿,凌敬接着道:“而且,如今戴不上人工耳蜗还有可能,微型助听器却已经很普通了,即使经济条件不好,政府也会补助配备。再加上这位老先生的耳廓外形正常,不似有听力障碍的人群那般或多或少有些畸形,等等,诸多细节,仔细看,都有迹可循。” 一番话,顿时让老太太从路转粉。 “哼。”一声不轻不重的哼声,出自老人。 “老先生,我是医学生,如若你有什么地方不适,不如先让我看看,我可以为你做简单的处理,以免延误病情。” “现在的年轻人啊,撞了老人家还想跑,良心黑的很啊……”老人完全不理凌敬,自说自话的控诉‘这个黑暗的社会’,并且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 凌敬淡淡一笑,“您不理我,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您身上根本没有伤,或者那位先生根本没有撞到您。”凌敬抬眼望向车主,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取下墨镜,露出英俊的眉眼,也收敛了散漫的姿态。见凌敬望向他,还冲他微微颔首,似在表达他的谢意,凌敬礼貌回示——不谢。 两人的视线传话只在瞬间,对于凌敬的话,老先生的反应是,愤怒的朝他喊,“胡说……”紧接着又恢复那张默默然的脸,兀自嘀嘀咕咕。 片刻,警车和救护车一前一后呼啸而至,警察向当事人询问情况,医护人员拨开人群想将老人抬上担架,老人却极度不配合,耳朵听不见,根本不顾旁人说什么,所有碰他的人一律被他强横的拂开,嘴里使劲嚷嚷,“起开起开,朕的身体岂是尔等凡人可以触碰的!” 全体人:“……”听到这里,大家心里多多少少有了数,纷纷向车主投去同情的目光。 警察拿着平板调出监控,高分辨的视频画面清晰的显示出轻轿和简力车在相交而过时,压根没有一处地方是碰到的。 事情简单明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家纷纷望向声音来源,就见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满头是汗的挤开人群,冲警察连连道歉,“不好意思,警察同志,这是家父,一年前确诊患上老年痴呆。”随后中年男人又向车主道了歉,又跟众人道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说着便要去扶老人,老人长臂一挥,将人弹开,“滚滚滚,别妨碍朕静修。” 男人很无奈,冲老人点头哈腰,“父皇啊,您跟儿臣回去吧,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堂需要你啊,没了你,鳌拜那个奸臣都快反了天了。” 众人:“……” 老人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便倨傲的点点头,表示准了。 大家望着两人走远,警察同志最后总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都散了吧。” 戏完,人散。 凌敬觉得,看了这么一场戏,而在其中作用甚微的自己,实在有点无聊,还不如去跑圈。 虽然又累又枯燥。 “谢谢。”那位粒子轻轿的车主走到他面前,面目无疑是英俊的,脸色也的确是平静的,让凌敬有理由相信他方才不言不语只是嫌麻烦,因为事实如何,待到警察一到,自有分晓。一如他正说着感谢的话,神色却无比清淡。 然而凌敬比之更淡,“不必。”显然他并没有做什么有用功,这位先生这样一说倒反而有搭讪的嫌疑。 “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尽管找我。” “吱——”凌敬还没来得及仔细瞻仰一下他那张粗略看来就精贵无比的名片,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一般人听到这样一声,势必会下意识的看向声音来源,凌敬也不能免俗。 一场风波才稍平息,另一场又紧随而至。而且……凌敬瞳孔微缩,林秀俪的电力三轮。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罪,鞠躬,下章攻尊的粗来了~ ☆、陌生的重逢 当曾经知交漠然以对时,我想,我的心电图一定出现了异常波动。——《凌敬·一句话日记》 午后的长街,风是轻的,云是淡的,阳光很温暖。 如若不是接二连三的事故,时光合该轻缓而慵懒。 凌敬一改往日不疾不徐的步调,迅速朝那边走去。 现如今,科技日新月异,网络生鲜业早已雄踞一方。虽然点点手指就能在家中获取自己所需的食材,然后让商家配送上门,但仍有不少人选择出门添购。 毕竟仿真的还是比不上实体,虽然那种全真模拟,连蔬菜上的一滴露水都能还原的惟妙惟肖。 有市场,就有产业。大型的果蔬市场仍然存在,一些被某些企业独家垄断,还有一些布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交由政府管制,划分给每个个体小户。 林秀俪就是这样一个小户,在果蔬市场占有小小的一块地方,以此为生,还要供养两个孙子的日常开支。并且为了省下物流所要花去的钱,林秀俪通常都是一大早赶去郊外的种植基地拉货,这样才能保证货源新鲜。 凌敬跟着去了几次,因为起的太早,他没忍住,一路打了好些哈欠,被林秀俪以“养足精神,认真学习”为由,禁止他再跟去。 凌敬没再坚持,他去的确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家里还有个傻弟弟要照拂。 只能设计几个不引人瞩目的小程序,卖给网络公司,以此收取一些酬劳,存在他的个人账户下。 在联邦,每个公民在出生就有一个绑定的账户,这个账户关联着你所有的信息,但设有多重安全屏障,瞳膜、指纹、声波等,除非本人意愿,他人基本无法破解。 凌敬准备等数字积攒到一定的额度再提取出来,只是没想好到时候需要用什么名义交给林秀俪…… 思绪拉回,凌敬已行至跟前。 只是越近,脚步越沉重。方才注意力都被林秀俪吸引,没有在意事故的另一方。那辆眼熟的全球限量版dux系钛合金轻轿,视线缓缓向下调转几寸,跟记忆中毫无二致的车牌号码。 凌敬的脚步略有凝滞,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便目怀关切的朝林秀俪走去,“奶奶。” 林秀俪坐在翻倒的电力三轮上,倒不像是受伤的样子,闻言转头,见是自家孙子,表情有片刻的惊讶,随后神色变得不自然,“小静你怎么在这里?” 凌敬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4节 “噢,其实也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摔了。” “小先生,您是这位女士的孙子吗?”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西装笔挺,文质彬彬,就站在dux旁边,乍一眼,也有些像是车主,但凌敬知道他不是,透过dux深色的玻璃,后座上的人影隐隐绰绰,那想必才是正主。 “我是。”凌敬淡淡道,继而又担忧的看向林秀俪,“奶奶有摔到哪里吗?” 林秀俪摇头,“没有。” “虽然这位女士坚称我的车没有碰到她,但人毕竟是在我的车边摔的,我还是建议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只是这位女士不同意,坚持说自己没伤到。既然小先生您是他的孙子,就劝劝她吧。”男人道。 “诶。真是我自己摔的,和你没关系。开这么好的车,必定也公务繁忙,你快去忙吧。”林秀俪忙道。 “再重要的事情都是死的,怎么能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呢?” “唉,先生,老婆子我谢谢你了。”林秀俪也挺无奈,“我真没事,我也不蠢,何苦要自己把黑的说成白的。” 他们倒是和谐。凌敬无言。只是有些过了吧。 “小先生怎么看?”得到当事人的首肯还要征求家人的意见,他还真是设想周全。 凌敬瞥了他一眼,“奶奶,电力三轮那么稳,怎么开着开着就摔了?”言下之意便是,是不是真的有外力撞击,如果有,大胆说,有孙子给你撑腰。 “唉,走神了,车轱辘不小心卡进排水沟里,就倒了。这位先生只是碰巧路过,真和他没关系。” 想来也是,要真有点什么,林秀俪何苦要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吞,又不傻。 “我一向听奶奶的。只是,刚才的话,是你的意思,”凌敬朝车里微微抬了抬下巴,“还是你老板的意思。” 那人怔了怔,“自然是老板让我传达的。” “奥,替我们谢谢你老板的好意。自便吧。” 一个礼貌过头,一个太明事理。围观的人显然也对这种你谦我让的戏码没兴趣,人只散剩下三三两两。 “咔哒”一声轻微的响声,凌敬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便恢复淡定。 “很抱歉,耽误两位的时间,但我想我有必要确认事故责任以及这位女士的身体情况。” 伴着低沉磁厚的嗓音,高大的男人缓慢而优雅的跨出车子。 那刹那,凌敬心底竟隐隐生出类似于落荒而逃的想法。他没忘记他现在的模样,不知为何,潜意识里便不想让他看到,那会使他有一种隐约的……羞耻感。 这在过去从未有过,这种夹杂着羞怯与窘迫的感觉,让凌敬有点暴躁。 傻逼,有什么好害羞的,别说他根本认不出来,就算认出来了又怎么样,他还敢嫌弃? 事实是,凌敬果真是多虑了,他看他的眼神全然陌生,只是带着些面对陌生人的礼貌,礼貌而疏离。 当目光终于可以坦然的对上真人时,凌敬的心底还是不可抑制的狠狠震荡了一下。眉长入鬓,眼眸若星,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头发利落的梳到脑后,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深灰色的西装,剪裁合体,线条流畅,勾勒出完美的颀长身材,配上暗红领带,不显沉闷,不失稳重。 他就那样不动声色的站着,也异常惹人注目。 就好像他在哪里,哪里便是世界的中心。 在凌敬那短暂的一生中,没几样他放在心上的东西,他引以为傲的职业,他珍而重之的友情。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是否带上“热切、期许”一类的词,但至少眼神定是起了波澜的。 哪怕事情出现偏差,他依旧选择信任。 毕竟是决定要做一生的挚友。 大脑短暂的被情感支配后,凌敬迅速恢复那个理智的凌敬。 快速思索后,他迅速的做出判断,露出一点少年人的惊讶与惊喜,又因岳林静本身的性格而表现的很内敛,又带上些恰到好处的迟疑,“请问,是夏泽深先生吗?” 经常出现在杂志封面的科技领军人才,本该在专业领域才为人熟知,却因他的年轻英俊,甚至不需要在电视上露面,就红遍网络,拥有一群庞大的女性粉丝和诸多男性的钦佩或嫉妒。 凌敬这个年纪,正是将网络玩转手心的年龄,认出夏泽深不奇怪。 夏泽深微微颔首,“你好。”表情依旧不咸不淡。 凌敬盯着他看了一秒,心中微动,面露哀色,“凌敬先生的事,请节哀。” 迟钝的感官感觉不到夏泽深情绪的起伏,但凌敬敏锐的双眼告诉他,夏先生的眸光有瞬间的波动。 无论如何,至少“凌敬之死”仍能牵动他的神经,虽然不知道这种牵动是做贼心虚还是情深之至。 “我非常崇拜他,我能去看看他吗?”凌敬很努力的演出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天真无畏。他惦记自己很久了,但公墓需要权限,并非谁都能进,况且他连自己睡在哪块地都不知道。 “劳烦挂记,他喜静,不喜欢被打搅。”情绪的泄露只在极快的一瞬,夏泽深即刻恢复一脸淡然,冷淡的有些漠然,漠然的十分欠扁。 人家好好的去缅怀,就被你说成是打搅吗? 意料之中的结局,若是放在平时,凌敬如何都不可能会问出这种显而易见的愚蠢问题。但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冲动一点可以理解。 “这样啊。”凌敬垂眸,将扼腕叹息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叹息这样一位人才的早早陨落,叹息自己不能亲手在他坟头栽一束秋菊。 当然,这只是凌敬饰演的少年岳林静需要在人前展现的情态。 “努力学习吧,看到后人的超越,他会很高兴。”轻声收尾,余音仿佛带着悠远的悲恸,一圈一圈卷到天上,尽管他的语调依然平凡。 凌敬有霎那的惊讶,以他对夏泽深的了解,这种类似于激励的情感占比很高的话,几乎不可能从他口中说出,而且语气还那么微妙,淡淡的恸然下,深深的哀怆。 凌敬露出少年人的受宠若惊,“谢谢,我会努力的。”旋即又低低叹息道:“凌敬先生啊,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夏泽深怔了怔,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情绪变化,虽然很快。垂下眼,轻轻应了一声,“嗯。” 为什么,明明那么高的个子,站的笔直,五官更是和柔弱一类毫不相干,但他微微敛眸的那刻,竟无端让人觉得脆弱。 唉,他不过是厚着脸皮吹捧一下自己。 与夏泽深先生的第一次正式会晤,隆重而简洁。开头轰轰烈烈,结局平淡如水,过程,也并不很令人愉快。 看着那辆“大杀器”渐渐驶远,带着他的熟知与陌生,而他站在原地,看他们静静离开他的世界,仿佛又一次与前世的自己挥手告别。 “奶奶,大中午的,你去哪啊?” “奥,有个客人定了一大堆东西,我给送过去。” 无声的叹了口气,“都叫你不要为了省那几块钱物流费亲自跑了。” “几块钱也是钱嘛。” …… 与此同时,夏泽深并没像凌敬以为的那样走的潇洒,他的视线从没离开过后视镜。 说不清为什么,明明那个少年和他没有任何相像之处,但看到他,诸多陈年旧事便不受控制的翻滚上心间。 青葱的、明快的、单纯的、甜蜜的、忧伤的,每一件都是与他有关的美好往事,每一段都是注定无法归去的旧时光。 明明是两个人的回忆,却只剩他一人来承担记忆的重量。 何其狠心。 “老板。” “嗯?”他终于将视线调转,再不掩饰眼中的深刻疲倦和浓重悲伤。温暖的日光下,他像死寂寒冷的冰雕。融化的不是心,而是身体。 “需要将会议时间推迟吗?” “嗯。”他低声说,“我想去看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二更~ ☆、重生如涅槃 失去你,我的生命毫无意义。——《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六月,蝉上枝头,整个城市像是正在烹煮的锅炉。 还处在沸腾的上升期,超短裙和冰激凌的王国已正式开启。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两个多月地狱式惨绝人寰的锻炼,营养均衡却油水可观的三餐折磨,以及越来越折磨味蕾的草药煎剂,凌敬成功从肥胖界的黑胖子挤进微胖界的小帅哥。连林秀俪也万分惊叹于孙子的变化,直呼快要认不出了。倒是林悦见,可能辨人不看脸,虽然凌敬面容变化巨大,但气息没变,依旧每天围着他“静静静静”叫得欢。 然而微胖,显然还不能让凌敬满足。未来的几个月需得继续努力,争取将“微胖”这个前缀一举摘除。 只是减肥进行到这里,才真真正正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从微胖到瘦削的距离,才最难跨越的,很多人都败在这里,从此再难爬起,甚至反弹回初。 这种事,凌敬自然不允许它出现在自己身上。 只是眼下,却有叫他更头疼的事。 半小时,凌敬盯着本古书看了已经有半小时了,却半个字没看进去。 卜易远执意收他为徒,但他天生就不是这块料,认认草药记记功效也就罢了,对着这些繁琐深奥的古文字,他半分兴致都提不起。 但卜易远于他也算恩情深重,心怀感念,硬着头皮也要看下去。 卜易远从书案前抬头,看了眼他的好徒弟,皮肤白净,眉眼清淡俊秀,瞳仁漆黑,覆上一层浅薄的水光,宛若一汪清潭,并不如夜色般幽暗深沉,但目光专注时,让人恍惚觉得,他的眼底藏着一只吸魂摄魄的妖。此刻他容色沉静,神情专注,旁人或许会错以为他定是阅读的极为认真,但卜易远活到这个年纪,识人无数,可以说深谙察言观色之道,从小徒弟微抿的朱唇便可看出,他正极力忍耐着心中的暴躁和不耐。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开口的语气仍旧平常,“小徒弟跟着我有多久了?” 凌敬抬头,理所当然的不去看那些枯燥乏味的古医书,“唔,两个多月了。” 他这一抬眼,熠熠明眸直直的视过来,卜易远不禁心下暗叹,他这小徒弟啊,跟两个月前简直判若两人,如今轮廓还稍嫌圆润,若是真真瘦成一副好身材,想必也是祸水一枚。其实他外表并非如何绝顶的帅气,但秀气的五官糅合在一起,看着却异常顺眼,尤其配上他清冽淡然的气质,也不知道能骗去多少小姑娘的芳心,又会叫多少曾经嘲笑过他的人后悔莫及。 今日的卜易远着实有些怪异,比如像现在,眼睛虽盯着他,神思却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眼中还涌动莫名的有点诡异的情绪。 “老师?” “嗯。”卜易远瞬间回神,继而面不改色,完美的掠去了方才的走神环节,无缝隙的衔接上先前的对话,“那为师就考考你吧。” 这是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因为他什么都不懂。面上却只能微微颔首。 “说说你这两个月来的体会吧。” 这很简单,凌敬几乎可以说是信手拈来,“祖国医学十分神奇……” “我不要听这些空话。”卜易远打断,“你给我好好说。” “这并不是套话,虽然没有留证,但如果拿一张两个多月的照片和我现在的照片对比,我想几乎不可能有人能认出这是同一个人,就算被告知是一个人,他们也会相信这是现代技术精修出来的结果——虽然不明白这种面目全非的修剪有什么意义。而恐怕令人很难置信的是,带来这种惊人变化的功臣,草药无疑独占一份。所以我并非在打官腔,而是在陈述事实,以及发自内心的惊叹、认同和尊崇祖国医学。” 只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淡淡然,实在看不出他的惊叹和慕濡。 无论凌敬是否是打心眼里赞同国医,卜易远不打算深究,毕竟有些事不能强求,叹了口气,“小徒弟,那就说说你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味药吧。” 凌敬想了想,“桑叶吧,普普通通的东西,叶、枝、皮、果都能入药,功效各有不同。” 再叹了口气——确实是普通的东西,但比之普通的药多了去了,只怕是对他来说最简单好记的东西吧。 “不仅是桑叶,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出自同一个植物身上,功效却大有不同,比如麻黄,麻黄根,一个解表,一个收敛。还有不同的制法,带来的效果又不一样了,炒一炒,炙一炙,炭一炭,侧重又各有不同。” 凌敬安静的点头,不质疑不辩驳,乖巧的认真的听着。 这样的小徒弟,让人一点也气不起来,至少外表还是很具有欺骗性的不是么,卜易远叹了第三次气,“小徒弟,其实对于咱们国医而言,世间万物皆能入药。” “万物?”凌敬似乎提起了点兴致,“头发也能?” “正是,《伤寒论》便记载有一方,药用猪皮及人发,名曰猪发方,能疏邪散热,润燥利咽。” 凌敬敛眸,淡笑,“徒儿受教了。”谦恭中仍自带一点倨傲。 卜易远终于也露出了笑容,“小徒弟,这是为师教你的最后一课,希望你牢记心底,虽不能传承,也望你能认真的好好的尊重我们深厚的国医文化。”话到最后,已没了笑容,满脸郑重。 凌敬微怔,“为什么?” 卜易远微笑,“虽然你掩饰的很好,但为师又怎么会看不出,你根本对这些桑叶麻根没兴趣。这段时间是我强人所难了,毕竟这事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现在你自由了,小徒弟。” 明日将遍洒在天地间的光芒渐渐回纳入怀,天光不再如最初那般灼烈,却比之前更艳,温柔的打在卜易远头顶,将他华发数尽。他整个人仿佛散了活力,站在余辉中,平添一些苍凉和悲廖,也有一点垂垂老矣的暮态。 凌敬不喜欢矫情的虚情假意,这时被卜易远看的这样透彻,也没什么婉转的余地,只是淡淡的颔首,“谢谢。” 这一声倒是诚心诚意,情深真挚。 卜易远回以一笑,有淡淡的失落,有深沉的怅然。 “我确实对这些没兴趣。”凌敬默然,“但是师父,没兴趣不代表不尊重。而我,也不会做我不想做的事。” 卜易远愣住,凌敬视着他,嘴角绽开一抹极浅的笑。 凌敬专注训练的这段时间,几乎日日早出晚归,正好与他的邻居们时间错开。他们大多都朝九晚五,干着轻便的活,获得低廉的报酬。 出卖毫无价值而廉价的劳动力,他们却乐在其中。 但这日不同,作别卜易远后,凌敬早早的回到了家。 正在小区门口碰到陈太太……以及她的儿子。 理所当然的,陈太太没有认出他,但她儿子——似乎叫陈鸣,却是多看了他几眼,目光敏锐。 “陈太太。”擦身而过之际,少年清越的声音成功使得陈太太定住了身形。 陈太太用她特有的尖锐目光上上下下将凌敬好一番打量,得出结论——有些耳熟的声音,但确实不认识。 “好久不见,您体型日渐丰腴啊。”凌敬微微笑着。 陈太太脸色一变,这种不紧不慢的淡然语调,已然让她认出了这个声音——岳林静那个小杂种,但是…… 自上次一役,人口凋零的林家和人口更为凋零的陈家未再有碰面,没有刻意的躲避,只能说命运这样安排。但陈太太自然没少在背后乱嚼舌根子——林家那个大儿子整天阴沉阴沉的,到底缺爹少妈,没教养的很;真搞不懂林老太婆把那个弱智孙子放出来干吗,不嫌丢人现眼吗;林老太婆抠的要死,一毛两毛都要跟人计较…… 凌敬虽没有亲耳听到,但一些风言风语还是不可避免的进到了他的耳朵里。 对于陈太太这类自己比谁都没容人之量却时时都要谴责别人心胸狭窄的刻薄之妇,当然不能以常理度之,更不能咬牙忍受将满腹苦水都往肚子里吞。 在陈太太心里,岳林静早已和体型肥壮肤色黝黑性格阴沉没礼貌没教养的小杂种划上了等号,此时骤然见到他顶着如此相貌,纵然觉得这个声音和岳林静相似无比,心底仍不免存疑。 “穿衣风格仍旧这么……乡土,看来是没有听从我的意见添购一面镜子。” 脸色骤然阴沉下来,这几句话,让陈太太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该死的岳林静,内心不禁大为骇然,为什么,怎么一段日子没见,他就成了这副样子…… 凌敬继续懒懒散散语气温和风度翩翩的说着薄情的话,“奥,千万不要跟我说府上有镜子,那可就更加糟糕了。”言下之意,那就暴露了你低俗无比的品味。 然而,比起凌敬的外表,陈太太显然更在意别人对她的评论,而这等扇人巴掌的话也成功的激怒了她。只见她双目圆瞪,两鼻翼快速的翕动着,就像一只气喘吁吁身体宽大的黄牛。 凌敬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兴高采烈,只是举步想要离去。 “等等。”凌敬望向在长久静默后终于出声的少年,本以为他应当是要批他一顿,以维护自己的母亲,却不料他道:“横平一中,你可以的吧。” 眉梢微挑,“嗯?” “到时见。”陈鸣说罢,便拉着仍然怒火中烧的陈太太走了。 横平一中,浮都最好的高中,陈鸣这是和他约定了? 凌敬莫名,为什么? …… 被拉走的陈太太十分不情愿,她还没好好教训那个小杂种……忽而就反应过来,猛地转头,欣喜万分,“鸣鸣,你同意要考一中了!” “嗯。”陈鸣淡淡。 “真的啊,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不对啊,你对那个小杂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和他约在帝兰都……哎,鸣鸣你走慢点,妈妈跟不上……” 儿子突然想通要去考第一中学,陈太太自然欣喜万分,怒气霎时就散了大半,而说起凌敬,又不禁想起他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才还来不及震惊,就被凌敬气得不行,这会儿想起来,实在叫人惊诧万分,回神后不禁嘀嘀咕咕,“这个小杂种,不会是去抽脂美白了吧……不可能啊,这些违背自然规律的玩意儿早被国家禁了……哼,就算长相变了又怎么样,还是那个又贱又恶心的小杂种。” 前头的陈鸣蓦地停了脚步,一向不见表情的脸上此时双眉深深蹙起,“你能不能积点口德。” 说罢,也不待陈太太回答,就加快步伐朝前走去。因为他不用看就能猜到她的反应,必定是…… 陈太太愣了愣,随后捂住胸口,痛苦状,“鸣鸣,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这么说妈妈,妈妈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容易吗,你可不能做白眼狼啊……” 陈鸣在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其实挺羡慕岳林静的…… 任何事,告诉了陈太太,就等于告诉了全小区,甚至一条街。 自那以后,凌敬每每回家,总会遇到偷偷摸摸跟他后面指指点点的人。 有他认识的,有认识他的,但无一例外都震惊于他的判若两人。 “岳……林静?” “那个又黑又丑的……大胖子?” “怎么可能……” 几天下来,在确定他是岳林静无疑后,皆是一副被雷劈的表情。 某个整天游手好闲却还不遗余力抨击他又丑又胖的男人在看到他后,嘴巴大张,半天没合上,连叼在嘴里的香烟掉下来都毫无所觉,“岳…林…静?” 扫了眼地上的烟头,凌敬漠然,“捡起来。” “…啊?” “听不懂人话?”凌敬淡淡的看了眼面前这个穿着皮夹克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 放在平时,岳林静这臭小子敢这么跟他说话,他绝对一拳招呼过去,但现在……看着他冷淡却清澈如明镜的双眼,他白皙秀气的面容……男人乖乖捡起烟头扔进垃圾桶。 凌敬勉强满意,走了几步后又停下,转身,眉宇间刻着一丝不悦,“跟着我做什么?” 片刻的不清醒后,男人恢复了往日的痞气,“别走那么快嘛,让我好好看看你。你真是岳林静?怎么做到的……”男人兴致勃勃的声音忽然静滞了一瞬,随即声音恢复正常,“喂,你不会是做什么违法的事了吧?”私自整形,是违反法律准则的。 凌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有点好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不出来你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男人也不尴尬,反而得意洋洋的相当理所当然,“那是。” “你刚才的行为,相当对不起你的好公民标签。” 《联邦环境保护法》第四十八条第三则规定:凡联邦自由共和国公民,故意乱扔垃圾者,处以五天以上十五天以下行政拘留。 男人一愣,后扯了个大大咧咧的笑,“我可不是故意的。” 《联邦环境保护法》第四十八条第四则:凡联邦自由共和国公民,非故意乱扔垃圾,认错态度良好者,可只予以罚款处置,认错态度较差者,视情节严重而定。 凌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很骄傲?” 男人:“……” …… 此后,凌敬能明显感觉到众人对他们家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谈不上多和善,但至少也很少有咄咄逼人了。 “这么个干干净净的小帅哥,比原先不知道顺眼了多少倍。”有大妈的原话。 所以其实这还是个看脸的世界,无论男女老少。 然后大家便发现,不仅是外貌,就连“岳林静”的性格,似乎都变了许多,虽仍旧比较冷淡,却不再像原先那样阴沉孤僻。 不被人丢白眼,凌敬自然乐观其成,只是注定不会有深交,和那些欺软怕硬以貌取人到了可怖境地的墙头草。 永远不要欺凌弱小,说不定他哪天奋发强大了,从此你只能生活在他的脚底下。 六月下旬,凌敬参加了全市的初升高统考,试卷尚在批改中,结果如何还不明确。 在莘莘学子还心怀忐忑等待着十余日后的查分时,凌敬早已对自己有了评估。 估计在他外貌巨大的变化惊掉了那帮街坊邻居的下巴之后,他的成绩即将再一次刷新他们的世界观。 清晨五点,长安街,鸱吻山。 孤伶的墓碑前,站着一个男人。 他的身姿挺拔修长,他的背影落寞孤寂。 柔和暖黄的晨光透过笼在半山腰的薄雾,洋洋洒洒的落在他肩头。 然而再暖的光,似乎都无法将他的身体染上一丝温度,反而更衬出他的形单影只。 朝阳渐渐升起,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任大片金黄在他背后的天地间挥洒出如画的光景,晨曦已至。 他不在画中,他的眼里只有眼前这座雕刻精致的墓碑。仿佛就算世界在他身后崩塌,他仍能在原地静静站成彼岸。 ——挚友凌敬生无憾,死无悔。 夏泽深弯腰在他坟头轻轻放下一束天堂鸟,心口破裂的那个巨洞又在呼呼漏风,吹的他一阵阵的疼。 如鹤般娇嫩的天堂鸟在晨露中温柔绽放,如同吸尽了天地辉华,只为装点他在地底冰冷的梦。 天堂鸟,因花瓣形状如鹤,故又名鹤望兰,孤独的仙鹤默默的注视着清丽的兰花一点点盛放,正如我,默默的注视着你被时光浸润的日渐饱满迷人。 我沉溺其中无可自拔,却忘了,花开终有凋零,人生终将一死。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突然,打的他措手不及…… 唇角泛起苦涩,眼眶有些酸疼。 视线又触及那束鹤望兰,她仍然幽静盛开。 他喜欢她的花语,自由,吉祥,幸福,即使在天堂。 ——亲爱的,你在天堂,一定要幸福,人间的苦楚就由我一人来担。 ☆、最好的年纪 外表不重要,那是鬼话。——《凌敬·一句话日记》 九月,凌敬站在一中大门口。 横平一中,横平区第一中学,浮都大市范围内最好的高中之一,是广大学子挤破头颅也想跻身的高级学院。 名师云集,学风优良,教学严谨,聚集了首府各地最具潜力的学子,为国家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高级人才。在这里,最后一名走到外面也能独挡一面。 除了一中这个简单通俗的名字,它还有个尊贵又俗气的称谓,帝兰都皇家学院。 在时间的漩涡里兜转一圈,万贯家财,香车宝马,顷刻间化为须有,而他又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即将重复他那乏善可陈的人生轨迹,从头开始。 洁白绵软的云飘过澄蓝的天,风中有花的香气。 或许年轻,比什么都重要。 一中惯例,无论你住多近,无论你家财多少,一律住校,方便管理。 然而宿舍却跟人一样,也有三六九等,按费用高低分为四人间、双人间、单人间,以及复式豪华套间。住单人间的是有钱人,住双人间的是中产阶级,住四人间的是平民百姓,简单来说,就是穷人。复式间,不说也罢。 一二四人间虽然规格不同,但设备却是差不多的,都很齐全。 凌敬毫无疑问住在四人间。 他的东西很少也很简单,收拾完时宿舍其余三人还没来,凌敬先一步去了教室。 高高低低的楼房埋入错落的树木中,有现代的精致,有古典的庄重。 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林荫大道,走过花圃小径,鸟雀低鸣着飞过他们头顶,烈日炽热的光落下,每个人的脸上写满青春。 一切陌生又熟悉。 凌敬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或许他的脸仍年轻,但他的眼神满是沧桑,心也早在起起伏伏的世事中缓慢沉寂,再不会鲜活跳动。 许是他去的早,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听到动静纷纷看过来,触及他时,眼神各异。 有直白兴奋的,有暗含惊喜的,有漠然转开的,凌敬礼貌一笑,找了个后排靠窗的座位坐下。 “好帅啊啊啊!”女生a一手撑桌挡住半张脸,眼睛偷偷的往凌敬瞄,压低着声音,激动的对女生b说。 女生b又快速的瞟了眼凌敬,故作冷静道:“还好吧。”只是眼波乱了,耳尖绯红。 坐在角落的男生安静的看着书。 凌敬若有似无的勾起唇,正是躁动的年纪啊。 人三三两两的来了,璞玉即使置放角落仍难掩其光芒,长得帅长得美难免会被多看几眼。 对此,凌敬视若无睹,眼神仍放在窗外,仿佛外头正上演着震撼精彩的科幻大片,才叫他这样事不关己,目不转睛。 其实窗外不过是另一个角度的校园罢了,只是对凌敬来说,外面明艳的光景确实比里面嘈杂的人头好看多了。 也有开朗直率的同学前来询问凌敬的名字,凌敬便淡淡一笑,报上三个字,就不再言语。 并不见得是有什么想法,只是性格爽朗,喜欢广交好友。 有人见凌敬不喜多话,便会识趣的离开,有人神经比较大条,也不介意凌敬的冷淡,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班主任踏进教室时,交谈声骤然停止,聚在一起的同学回到自己的座位。 班主任出乎意料的年轻,小小的个子,娇俏的模样。目光巡视一周,扫过高低错杂男女混搭的同学们,微笑道:“同学们,早上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严,叫严莎莎。其余的先不多说,咱们先点个名,排个座位。” “鲍汉冬……卢新……” “……苗朵朵。”凌敬终于转回头。 但是无人应答。 “苗朵朵。”仍然无人答。 “苗朵朵没来吗?”严莎莎看了一圈学生数和座位数配比一致的教室,果然有两个空出来的座位,在师用平板上轻轻点了点。 顿了顿,继续报,“秦以风。” “在。”好听的男声,仿佛已经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和缓的答道。 不过那一声‘在’,在清一溜的‘到’中显得很突兀,包括严莎莎在内,众人一下将目光集中到声音来源——挺拔的男生,面目清浚,侧脸柔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和煦如风。 严莎莎看了一眼,便继续,“韩学洲。”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5节 “哎。”懒洋洋的声音,一下子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如他张狂的回答,男生的长相同样十分张扬,谈不上顶顶的英俊,但五官组合起来却透着一股难言的嚣张,加上他懒散的坐姿,校服衬衫最上面几个扣子敞着,怎么看都像流氓。 严莎莎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久了一些,嘴唇动了动,却最终并没说什么,又垂下头继续点名,“……张绍山……” 凌敬若有所思,秦以风,韩学洲么… “岳林静。” “到。”凌敬安分守己的走着寻常人走的路。他不小了,不需要用特立独行来标榜自己与常人的不同,那样的行为未免太幼稚。 年纪越大,越来越追求心境的平和安定。 不骄不躁,不紧不慢,度完一生。 少年清澈的声音一如他给人的感觉,清清淡淡,安安静静,让人心生好感。 严莎莎朝他笑了笑,又低头看平板,短暂的停滞了一下,才道:“最后一位,齐进航。” 再一次无人答。 最后一个了,毫无疑问,正是原本应当坐在那两张空座位上的一个。 严莎莎叹了口气,“咱们先开始调座位吧。” 前排到后座,不分男女,从高至矮,依次入座,没有同桌。 男女生之间不疏离,不靠近,自由发展,适当引导,方能阴阳调和,阳生阴长。 一中素来如此,校风虽然严谨,但并不古板,相对比较开放。 座位安排已近尾声,有人才姗姗来迟。 “报告。”虽然规规矩矩的喊着报告,声音却透着股说不清的轻慢。 大家将视线放到门口,男生眼中顿时光芒大盛。 柔顺的长发服帖的散在肩头,身材纤细,姿容明艳,像是一朵微雨后的牡丹,饱满而娇嫩。 苗朵朵。 严莎莎只静了一瞬,便绽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苗朵朵吧?进来吧,下次不要迟到了。” “好。”没有高傲和嚣张,没有尊重和恭顺,也没有愧意和畏怯,漫不经心的一声附和,仿佛班主任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严莎莎的表情有片刻的沦陷,只是很快的一瞬,她又恢复柔和的模样,反而指着中间一个空着的位置,“你就坐那里吧。” 第一反应,那是身体在得到大脑指令前最真实的反应,随之的,便是刻意为之的虚假表情。 苗朵朵前脚刚进教室,门口的光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 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那人却已抽拔的很高,身姿修长,五官深刻利落,每一笔都像精心计算,毫无偏差,衬衫领口微开,衣袖挽至小臂,露出坚实的麦色小臂,逆光而立,宛如王族后裔。 他不需要出声,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严莎莎忽然笑了,“看来咱们班的颜值应该是整个年级最高的。” 班级里发出一小阵笑声。 “还不是小严老师你以身作则。”有些轻佻的声音,来自韩学洲。 大家又哈哈笑了。 严莎莎微微的笑,并不予置评,只温和道:“齐进航,快进来吧,就差你一个了。” 一番举动,或许会让同学们觉得这个严莎莎老师脾气好很温柔……但未必吧。 “你就坐岳林静同学的后面吧,后排最后一个空位。” 正出神,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反射性抬头,正对上齐进航同学深远平静的目光,轻轻交融,淡淡滑过,仿佛只是和陌生人的一个短暂交汇。 他一个暑假也抽长了点,很荣幸的坐在倒数第二排。 “哎,齐少,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啊。”又是韩少爷典型的轻浮声音,视线暧昧的扫过刚入座的苗朵朵,“自己迟到也就罢了…” 他话说到一半,大家便自然而然的想到比他先一步的苗朵朵。 方才这些细节被不经意的忽略了,现在想起来,同样迟到,前脚后脚,还真是惹人遐想啊。 正是对爱情最朦胧好奇的年纪,对着枯燥乏味的书本昏昏欲睡,而男女之事却总能激起他们旺盛的求知欲与探索欲。 哪个男生和哪个女生稍微走近点,就能被他们歪歪出无数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从此也将面对双方一有交流便会遭受调侃的境地。 更别说漂亮妹子和超级帅哥。 尽管还不熟,有的人却已经不怕生的起起了哄,“哦~~”意味深长,源远流长。 齐进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昨天被揍的很爽?” 韩学洲身体一僵,不满拍案,“齐进航,你话不要说一半好不好,同学们会误会的,那是在游戏里!游戏!” “有区别吗。”脑后一阵轻风,有人落座。 言下之意,游戏里被揍,跟现实被揍比起来,有骄傲多少吗? 韩学洲无言以对。 虽互相损着对方,但谁都看得出他们关系很好,这更像是朋友间的互开玩笑。 而且从他们的衣着举止看,家里非富即贵。凌敬更倾向于后者。 寻常富裕人家的孩子当然也有许多教养良好,举止优雅的,但不会有这种长期浸淫高干家庭的冷硬与沉肃。 “同学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一名正式的高中生啦。”严莎莎开始例行的新生动员,“这意味着你们踏入了人生的一个新阶段,即将开始一段新的征程。高中,和初中有很大的不同,比之更艰苦,却也比之更精彩……” 凌敬毫无疑问的开始走神,突然,他觉得脑后的一块皮肤被熨帖的有些烫,窗户玻璃的反射里,他看到坐在他后排的同学正盯着他的后脑勺,神色认真。凌敬莫名的想笑。 课用平板的屏幕亮起,提示收到一条私信,来自id:08900835。 08,他所在的八班,35,他们班的35号。 齐进航点开,id:08900835 岳林静:好看? 抬眸看了眼旁边的窗户,齐进航回复:好看。 系统提示:对不起,权限受制,您尚未得到用户08900835岳林静的好友认证,不能向对方发送私信。 眉梢微抬,所以,他突破了权限? 这样小小的安全限制对凌敬来说,自然是可以基本忽略。 小小的戏弄了一下“权贵”后,凌敬正想加他为好友,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来自id:08900840 齐进航:好看。 凌敬蓦地笑了。 …… 与此同时,距离帝兰都并不远的青兰国际,夏泽深正坐在书房里,目光沉静又悠远。 眼前的三维屏大亮,那边人的影像立体鲜活。 “做的这么绝,真的没有一点愧疚?你不也挺喜欢他的吗?”说着不太赞同的话,屏幕那头的男人语气却丝毫不见质疑,反而带着浅笑,有点像在看戏。 夏泽深静了静,缓缓勾起唇,“一点也不。” ☆、怦然心动 大概人生际遇多含意气,不然人海茫茫,又怎知道,谁会擦身而过,谁能执手到老。——《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咱们这一次摸底考试,就班级而言,成绩并不算太好,只处在年级中游,但是对于个人…”严莎莎顿了顿,绽开一抹笑,“第一名在咱们班。” 班级里传来小声的议论声。 “岳林静同学!”严莎莎带头鼓掌。 在大家或惊叹、或钦佩、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里,凌敬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开学第一天,学校就组织了一次年级统一的摸底考试。 两天后,也就是今天,是揭晓成绩的日子。 这个年级第一,在意料之中,又似乎在情理之外,因为凌敬并没有隐藏实力。 他为何要藏拙?他缘何要藏拙?他又没投身成在波云诡谲的宫廷斗争中举步维艰的天皇贵胃,需得以藏拙来厚积薄发。 他是凌敬,虽然现在变成了岳林静,但依旧可以活的肆意,不被尘世的框架束缚。 随之,严莎莎又依次表扬了接下来的四名,卢新名不在列,尽管他刻苦的感天动地。 全年级20个班,每个班40个人。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重点班、尖子班,每个班级里都有力压群雄的天才,也有资质平平却很努力的普通人,就像卢新。 一个星期,足够对一个人有基本的了解了。 张绍山,表面憨厚老实,实则满脑子都是各种污浊不堪的黄色思想。 鲍汉冬,圆滑世故,八面玲珑,跟谁都称兄道弟,友好和善,实际上谁都没当回事,那张面面俱到的皮下藏着颗贪慕虚荣的心。 卢新,个子很小的书呆子。 到底还太嫩,掩饰不佳的眼神已经泄露了他们的内心。 表面上跟女生一说话就脸红,背地里,目光却总是若有似无的流连在女生身上,胸部、臀部、大腿,肆意又放荡。凌敬毫不怀疑,他的电脑里一定塞满了各种txt、jpg、wana,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因意外暴露人前。 不管是谁,遇到了总能微笑着寒暄几句,有的甚至能滔滔不绝说上许久,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却在那人转身后,立刻拉下嘴角,敛了满脸笑意。总是有意无意的向住在单人宿舍甚至豪华宿舍的同学靠近,言谈中更多了几分亲昵。 书呆子,就真的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要不就惺惺作态,要不就口蜜腹剑,要不就不谙世事,均不能深交,前两个是不值得,最后那个是……太累。 “表扬完考的好的同学,我就要批评考的不好的同学了。”严莎莎收起笑容,小脸变得严肃,“这次的倒数第一,齐进航同学。” 凌敬勾唇,唔,太子爷会不会被爸爸打屁股…… 平板屏幕弹亮,id:08900840 齐进航:好笑? 唇边笑意更深,凌敬坚定的回复:好笑。 玻璃反射的清晰度有限,凌敬实则看不清齐进航的表情。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凌敬认为,齐进航、秦以风、韩学洲三人,齐进航家世应当是最好的,其次是秦以风、韩学洲。虽然秦以风和韩学洲住在豪华套间,齐进航住在单人宿舍。 相信这只是高干老爸对他的历练,虽然凌敬不觉得住单人间能历练出什么。 “……所以我决定,从今天起,组成学习小组,第一名辅导最后一名,第二名辅导三十九名,以此类推,第五负责三十六,组成五组,一个月后的月考,我希望看到你们的进步。” 被间接点名的凌敬有瞬间凝滞,辅导啊…真是麻烦又累赘的事。他原想和太子爷的关系应当就保持这样的清浅,点到即止,不该太深入,和贵胃牵扯多了可是很容易被误杀的啊。 然而,都坐前后排了,果真不能独善其身。 想罢,凌敬白皙的手指开始轻点屏幕,id:08900835 岳林静:我想我不能完成班主任交代的任务。 片刻,id:08900840 齐进航:理由。 id:08900835 岳林静:如果非要教,我大概只能教你——如何做一个有耐心的人。 齐进航时常冷漠抿起的唇角有了轻微的弧度,衬的那张脸愈发如烈日般灼目耀眼。 课间,教室变得喧哗,大多数人口中讨论的都是这次摸底考试,说着考试,就不可避免的会提到第一名。 停留在凌敬身上的目光较之前更多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自来熟的早就嘻嘻哈哈哈打成一片,热络不起来的仍旧热络不起来。同学们也基本了解凌敬生性偏淡,但凡与人交谈,虽然礼貌,但却不多言,而且成绩一事,在学生党里多多少少有点禁忌,跑去跟第一名讨教,尤其是一个看上去不太认真的第一名,大概就是上赶着被打脸,于是一时也没人上前攀谈。 凌敬自然乐得清闲。 “哎,老齐,恭喜恭喜啊,稳坐第一宝座。”为了‘兄弟情谊’,韩学洲特地和坐在齐进航旁边的人调了位置,严莎莎当然不敢指责什么,只是象征性的说了几句。 齐进航看了他一眼,“你也不差。”的确,倒数第二。 韩学洲像是完全没听出齐进航的弦外之音,反而笑哈哈的赞同,“是啊,有你垫底我放心。” “可惜你爸不放心。” 韩学洲一僵,完败。 齐进航嘴角的弧度变了。也只有和韩学洲他们互开玩笑时,他才多了些人气,显得不那么冷硬。 韩学洲哼哼唧唧,“我以后可是天天有美女作伴,你呢,只能看着个糙男人。”言罢,还瞥了眼凌敬。 凌敬无辜中枪。 韩学洲作为倒数第二,日后将和第二的苏盈雪搭成一组,美其名曰学习小组,实则为一人学一人戏的小组。 苏盈雪不像苗朵朵那样美的艳丽明目,她清纯可人,宛如深秋里柔弱清丽的芙蓉,姿妍体娇,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何况苏盈雪不仅人长得美,而且成绩好,性格温顺,已被无数男生追捧为女神。更不用说韩学洲这种自诩风流的纨绔子弟,大概从开学第一天就盯上她了罢。如今能被指派给苏盈雪,韩学洲更是志得意满,调侃齐进航也更加肆无忌惮。 齐进航没理韩学洲,目光落到凌敬白皙的脖颈上,因为他正低头看书,脖子微微屈着,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恰到好处,赏心悦目。 察觉到齐进航的走神,韩学洲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却正对上转过头的凌敬。 光落进他的眼里,黑眸清亮,一如大雨洗刷过后的天空,一碧如洗,纳不下任何人世的污浊。他看到他口中的糙男人弯起唇,眉间也含了笑,温柔的不可思议,出口的声音更是宛若玉珠落盘,耳目一新,“要追吗?” 这样的凌敬压根和糙男人一点边都沾不上,更不像许多女生在背后说的男神高岭花。 正在韩学洲出神之际,已经错失了最佳的否认时机。 只见凌敬的笑意更深了些,“旗开得胜。”凌敬说的没有一丝戏谑,甚至十分真诚,但韩学洲分明从他眼中闪动的光中读出了,以牙还牙。 这一切,齐进航看得分明。如果他此刻去照一照镜子,说不定连他自己也会怔愣,原来除了韩学洲秦以风,他还可以在别人面前这样,面目柔和。 最先笑出声的是上完厕所回来的秦以风,他回来的时机刚好,恰好目睹凌敬绵里藏针的反击。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转移到了秦以风身上,韩学洲那点心思在他们之间都不是秘密,秦以风遂微笑道:“学洲,那两位已经默认是一家子,一唱一和开始戏弄你了,你要不要也找你的小女神一起?” 这四位都是8班的八卦中心人物,他们的对话班级同学都会多关注一些,远的近的好奇心严重的,手上虽忙活着自己的,实则都竖着耳朵听的仔细。这时听秦以风再次拿韩学洲和苏盈雪说事,本就是对男女之事最为感兴趣的青少年,立刻便有人按捺不住,开始起哄了。 再观坐在中间位置的苏盈雪,小脸埋得低低的,因规规矩矩扎着马尾而露出的耳朵尖红得能滴下血来。 “嫂子害羞了。”不知谁喊了一句,更是引得众人调笑不已。 苏盈雪一低再低,恨不能低到泥土里,纤细的背影像一只因受惊而瑟瑟发抖的兔子,格外惹人疼。 韩学洲听众人戏言,心头一荡的同时,见状也不免有些心疼,“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回自己座位上去,快上课了。”言辞间俨然一副护妻的架势。 众人起哄起的更加厉害,秦以风但笑不语,就连齐进航都唇角带了一丝笑意,声音也染上一点愉悦,“没见你这么遵守纪律过。” 凌敬眼中含笑,“大概夫人教得好。” 众人又是哈哈一番笑。 活络暧昧的气氛突然一凝,因为这几天被按上“高傲牡丹”名号的苗朵朵忽然抬步向凌敬走去,众人这才想起方才注意力都在苏盈雪身上,竟是都没注意到她,这时见她举动突兀,脸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一时都有些面面相觑。 虽然苗朵朵算是他的旧识,但一来没什么深交,甚至可以说有些旧仇,二来凌敬也不是会主动的人,这些天和苗朵朵全然没有交集。苗朵朵也是,开学第一天听到他的名字,也只是短短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漠然,也不知她是认出来了全然不在意,还是觉得凌敬和她印象中的那个胖子相差甚远所以觉得应当是同名。 凌敬倾向于后者,但他更愿意相信,如果前者的假设条件成立,论证出的也必然是这个结果。 眼下,苗朵朵堪堪停在他桌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中毫无温度,也丝毫不介意同学们好奇观望的目光。片刻,她道: “我刚好认识一个人也叫岳林静。” 凌敬静静的与她对视,他不太喜欢仰视一个人,尤其还是个傲慢的人。 不等他回答,她再次开口,“听说他也在一中。” 凌敬从不认为过去那段是黑历史,也从不避讳旁人提及,起步越糟糕,才越显得取得的成就辉煌灿烂。 他缓缓站起身,唇仍弯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只是眼中却没什么笑意,“这么巧,我刚好是那个人。苗朵朵,好久不见。” 岳林静一个已经被退学的人,势必被认为是学校的耻辱,学校巴不得他在时间的转轮中烟消云散,又怎么会对他有多一点的关注。 即使他被一中录取的消息在街坊邻里间掀起滔天巨浪,然而毕竟只是考上个好高中,并不是什么全国性的大事,在被岳林静外貌的巨大改变狂轰滥炸后,邻里好似也不再那么大惊小怪,消息被议论了一些日子,也就慢慢淡了。只是从此别人看他们家的目光却多了些肃然起敬,说闲话的人也少了。他们再傻也知道,林家的大儿子既然那么厉害,将来指不定能有大出息,现在逞一时口舌之快,待他功成名就后保不齐来给他们使什么绊子。因而现在嘴巴一个个都闭的挺紧,过去的希望他也不要想起。 人是很警醒的生物,见风使舵的本事一等一。 所以苗朵朵不知道倒也合理。 但这些话落在围观人的耳中,却是有些奇怪的。 既然认识,又怎么会认不出?还需要去确认?难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然而大家也没时间探究太深,因为上课铃响了。 虽不免意犹未尽,但最为一中的优秀学子,大家还是乖乖的各回各位。 齐进航盯着凌敬若无其事的后脑勺,思维还没发出确切指令,手指已先行行动。 id:08900840 齐进航:你们认识? id:08900835 岳林静:[微笑]齐少也对凡尘俗世感兴趣? id:08900835 岳林静:[微笑]还是对俗世中的女子有兴趣? 齐进航:“……” 齐进航第一次被反问的哑口无言。 id:08900840 齐进航::上课吧。 故作严肃却很呆萌的三个字,让凌敬眼中星星点点的笑意瞬间扩散。 …… 一天中最后一次铃打响,太阳爬到了最西边,广播里播放着舒缓又带点离别情怀的音乐,同学们陆陆续续的收拾着书包。 像齐进航韩学洲这样“不学无术”的官二代先锋表率,自然是两袖清风身无长物,连一张纸都不舍得带。 “齐少。”当齐进航的长腿从他桌旁晃过时,凌敬叫住了他。 齐进航很给面子的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神情淡然。 “有几个学术上的问题想要请教你,有空吗?”凌敬一脸坦然,也不管第一向倒数第一请教学术问题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但显然,齐进航没有正常人的思维模式,神色不变,“什么?” 屈指扣了扣齐进航的桌子,凌敬道:“先坐吧。”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圆润,屈起的指节顶住纤薄的肌肤,关节微微泛白,令人忍不住想要抚平其间的皱襞。 齐进航坐定,看着凌敬,“请说。”这一句却是带了点玩笑色彩的。 凌敬不语,忽然伸手捂着半边额头。白皙修长的手指放在饱满洁白的额上,几缕碎发散落下来,泛着细碎柔和的暖光,嘴唇微弯,眉目宛若流动的清泉,整个人像是春光拂照下的雪莲,清澈,温柔,动人,却偏带着一股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韧劲,以及身处高山俯视群雄的傲气。 往后的许多年里,齐进航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动心的呢,或许便是此刻,或许,从第一眼起。 “唔,突然想不起来了,要不齐少你先做作业,让我好好想想。”他的黑眸如夜空星子,将自己使坏的小狡黠显露无疑。 齐进航对他的“纯良”有了新的领悟。 “齐少的解题过程很……性感。” 看穿凌敬的意图后,齐进航没有头也不回的走掉,竟然真的坐下来安安分分的开始写作业。 他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把一张数学卷子写完了。只是这么快的原因是因为,大题和小题一样,没有解题过程,只有答案,而且连草稿都没有。 凌敬粗略的看了几题,答案都是对的。 “心算不错。”凌敬抬眸微微含笑。 齐进航敛目,用表情告诉凌敬——那是自然。 “可惜不得分。” 齐进航凝视着凌敬,眼眸深沉,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我不需要。” 凌敬垂下目光,微微一笑,“齐少心里装的,是你自己,还是天下?” ——为自己,势必对不起天下,但若装着天下,你就不能肆意潇洒。 ——你未必要心怀天下,但也请不要把一切看得理所当然。上天这时有多眷顾你,彼时就有多弃之如蔽。 风马不相及的一句话,或许齐进航也不太理解,但他却从他眼中读出了深重的悲伤,浓雾一样看不分明,那一刻,齐进航感觉到了一种陌生的情绪——心底由之而传来的沉沉震动。 “你固然可以任性,但在这之前,请好好想一想,谁给你任性的资本。”这话说的有些重,在两人只是点头之交的情况下,说出来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虽然没有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但毕竟从小养尊处优,齐进航身上不可避免带着些居高临下。不直接点破,没有用。 或许这个岳林静只是想告诉他——他的一切是父母给的,不该这样贪玩享乐,肆意妄为,不说要对得起国家,至少不能让父母失望。 但他不知道,他的几句话,却正好戳中他的伤口,他固守严防庇护的密不透风的过往,他连想都不愿想的过往,就这样被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少年缓缓的翻阅开来。 仍然痛苦,却没有那么抗拒。 “如果是你,”他觉得喉咙有点干涩,“国家,和亲人哪个重要。” 凌敬静了瞬间,缓慢而平稳道:“民族大义高于一切。” 齐进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的弧度更像自嘲,他低声说,“真是伟大。” 很久很久以后,齐进航才明白,凌敬说出这句话时,内心正承受着怎样剧烈而残忍的煎熬。 是坚韧如凌敬,想起来仍忍不住泪湿眼眶的煎熬。 看着从来淡漠冷静的少年摇身一变,浑身仿佛笼罩着一股极为低迷的气息,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怨恨,也像是追悔莫及的疼痛。 凌敬猛然间想起,据说总统之妻于数年前因病逝世,而总统先生未再续弦,至今单身。看齐进航这个样子,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凌敬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只不过是少年而已。再成熟老练,仍是十五余岁的孩子。 不该对他如此苛刻的,这个年纪,就该给予他合理范围的放纵,他这么稳重,等年龄上去了,就会知道该在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 “抱歉,你就当我在说胡话好了。” 少年明眸善睐,眼中果真带了点真挚的歉意。齐进航倏然心头一轻,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沉重大石,似乎因他的一个笑容一些话语轻了不少,而与此同时,又有什么也顺着那个被打开的豁口流了进去,那是和原先不同的,很柔软的东西。 “走吧,请你吃饭。” 画风转变太快,凌敬忍不住一愣。 那人目中浮起笑意,如旭日破开黑夜,一扫黎明前的清冷,暖意一点点滋生,有刹那的震撼,以及弥留的柔软,他却恍若未觉,只是静静的对着凌敬笑,“感谢小林老师你教的好。” ☆、年轻真好 男人的友谊很简单,合脾性了,就是一辈子的兄弟,可以两肋插刀,纵死不辞。——《凌敬·一句话日记》 高中,最美好的年纪。 叛逆和不羁渐渐褪去,慢慢披上懂事的皮囊,然而其下那颗爱出风头的心仍在不安跳动,并没真正安定下来。但因为有良好积极的学风与校风束缚,大多数不安分因子都还能约束自己。简而言之,就是不难搞,但也不好教。 然而并不能改变其叛逆的本质。 扎在一群中二少年堆里,凌敬作为一个心理年龄30岁的男人,混的并不愉快。 特别是女生们乐此不疲的议论和豪放直接的眼神。 一中有个校园论坛,论坛上最火的不是学习资料的流传或者学习方式的讨论,而是八卦,无处不在的八卦。 其中又以对异性的探讨为最。 女生总结: 齐进航很帅,住的单人宿舍,家境应当不错,只可惜听说考了全班倒数第一,而且不好亲近。 岳林静很帅,成绩拔尖,人挺好,只可惜住在四人宿舍。不过,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即使自身家庭普通,将来也一定是青年才俊。 韩学洲性格乖张,流氓腔严重,但是痞痞的坏坏的好酷啊。特别是住在宿舍。 秦以风很温柔,对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样子,长得也帅,还住。 …… 男生总结: 苗朵朵,很漂亮,但太傲了,像只骄傲的孔雀,远观还行,不可亵玩。虽然住。 苏盈雪,蕙质兰心,清纯可爱,温婉端庄,成绩优秀,住在单人宿舍,应当也是挺有钱的。完美女神! …… 大总结: 全年级的帅哥8班占了大半,最漂亮的女生也有两个在他们班,就连班主任都很年轻漂亮,简直颜值爆表啊!8班的人好幸福,啊,好想去8班! 孩子们对评价一个人的指标主要有三点:长相,成绩,以及最后的落脚点——家境,简单粗暴一点说,就是有没有钱。 真是直接的可爱。 凌敬不认为金钱能被用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但却无法阻止别人这么做。 “老秦,真不要换到我前面?”韩学洲第无数次问秦以风,这样他们就可以达到所谓的“三兄弟齐聚”的完美状态了。 “你前面是留给第二名的,我就不占着碍事了。”秦以风笑道。 这次考试,秦以风在中游,苗朵朵在中下,不用教人,也不用被教,最中庸也是最悠闲的状态。 “那些女生真是…去他的温文尔雅,你这小子啊,蔫坏。”韩学洲说罢,也笑了。 凌敬有预感,这事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被提起。 非要放大招,才肯善罢甘休。 “中午吃什么?我请。”韩学洲看向凌敬,“小林老师一起吧。” 凌敬含笑,“还是找你的小雪老师吧。” 韩学洲面上闪过一丝窘意,苏盈雪是听老师话的乖学生,虽然被大家暧昧的眼神看得万分害羞,但一到放学还是拉着韩学洲要给他补习。韩学洲自然是不想学的,但是美人相约,却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拒绝。 纵然真的只是补习,但孤男寡女,又正处于对异性的探索时期,流言难免愈演愈烈,许多人俨然已经认为他们是一对,甚至都惊动了严莎莎。但一方面两人极力否认,另一方面苏盈雪也的确很乖,补习地点又是在教室,光明正大的地方。毕竟清清白白,严莎莎遂只是象征性的警告了几句。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同学们都发现韩学洲没什么架子,也就导致碰上谁都要来打趣几句。饶是脸皮厚如韩学洲,也不免有点尴尬。 还很惆怅,他自己都没主动点破呢,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倒是全班都知道了。其实要说多喜欢苏盈雪,也没有,最多只是漂亮女生对男生的一点吸引,正值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年纪,这种吸引便被放大了数倍。没有所谓的志在必得,只是有好感。 而且,韩学洲总觉得苏盈雪太乖了,少了点……激情。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6节 叹了口气,韩学洲故作忧伤,“要是请得动她,我干吗还要勉强自己和你们这几个糙老爷们一起。” 大家都笑了。 上次齐进航说请客,凌敬婉拒了,但齐进航仍执意要请,一来一回,再拒绝倒显得矫情,凌敬便随他去了。没想到中途却碰上韩学洲秦以风两人,四人便理所当然的坐在一桌上。 这以后,三人的团体聚餐时不时也会找上凌敬。生活似乎在一点点偏离预设的轨道。 毕竟活过一次,凌敬原以为的生活,当如他所经历过的高中,上不完的课,做不完的作业,交几个朋友,或者谈一场恋爱,打几次架,偶尔有些劲爆的消息,和宿舍同仁不温不火,对富家子弟敬而远之。日子就该这样轻舒和缓的过着。 除了一个夏泽深,是唯一让他真正交心的朋友。现在想想,从他十五岁开始的人生,似乎都和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只是人生能有几个夏泽深,才一个,他就已满盘皆输。 凌敬并不特别抗拒和齐进航他们进一步接触,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这些父母位高权重的红色贵族,没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也没有无时无刻的炫富,反而相当低调,能大体顾忌他人的尊严,尤其是对凌敬这种住四人宿舍的普通百姓。 在他们的认知里,有没有钱和教不教这个朋友是两码事,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每次拉他一同去吃饭,自然不会让他请,却也不会带着怜悯意味的说他们请,反而会找各种各样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且不单只请凌敬一人,一请则请所有人来混淆视听。 纵然心知肚明,但让人很舒服。 韩学洲吊儿郎当,油嘴滑舌,给的理由也最无厘头,“嗯,算命大师说我最近会有一劫,必须多请客,积点德才能消灾。” 齐进航则坚持着,“感谢小林老师教的好。”总有种‘多谢小林老师养育之恩’的即视感。 秦以风则比较中肯,“以后学习上还有很多要跟你请教。” 只是,他们太小看凌敬了。 凌敬想赚点钱虽然不能说信手拈来,但也轻轻松松。 刚捡回条命时,他匿名在一家中小型网络公司打打小工,赚些零花钱。中考完后,自觉发挥稳妥,他便从原先挂名的那家网络公司请辞了,用之前积累的资金独自开发了几款软件,有两个已经荣登时下年轻人最喜爱的手机小游戏10,他也大大的赚了一笔。 小范围敛财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便把这事告诉了林秀俪,也不让她再去市场摆摊,安心在家照顾弟弟。 “今天我请吧。” 三双眼睛瞬间同时聚集在他身上。 凌敬莞尔,还有一件事他们也错了,他那一辈子虽然短,但起起伏伏历经过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枚不胜举。若是真的岳林静在这里,势必会很介怀阶级间的差距,固执甚至偏执的死守着他那脆弱的自尊心,敏感多疑,疑神疑鬼。可是今天在这里的是凌敬,钱权这些虚的东西他早就看轻了,他的心很大,有的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唧唧歪歪的阴暗小心理,到底是自尊心作祟还是虚荣心作鬼? 但凡事都得适可而止,之前的闻风不动只是想看看小朋友们的诚心。如今嘛,是时候了。 韩学洲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凌敬,余光又瞄到齐进航,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一脸痛彻心扉的指着凌敬,“你小子,好啊,装的一把好傻!” 凌敬面上淡笑不语,心底默默道: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什么都没说。 ——原来你和老齐一样,是在装穷啊! 一中有三个食堂,临近教学区一个,靠近宿舍区一个,还有一个在休闲区附近,很人性化的设计,方便同学就餐。 每个食堂都有几层,一楼平民化,二楼小资类,三楼高档区,四楼包间特供。 其实也想表现的没有阶级分明,至少维持表面上的人人平等,然而一中作为一所混合类学校,看中的只有两个,优越的家世和聪慧的头脑,两者是或的关系,所以难免参差不齐。 有些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大小姐根本不能够适应平民化的饮食以及住宿条件,但要是把食堂打造成高档餐厅,那些凭着优异成绩入校家境却一般的学生又该何去何从? 但不可能只收成绩好的学生,如果没有那些有钱人家的赞助,政府的补贴、学生的学费根本支撑不起学校昂贵的花销,同理,也不可能只收成日游手好闲无心学习的纨绔子弟,甩不出过硬的成绩,何来“头牌”的资格? 临到食堂门口,韩学洲还是有些不放心,迟疑道:“小林老师,要不咱们今天换换口味,去一楼吃吃看?” 凌敬笑意吟吟,“好啊,我们在三楼等你,吃完记得来找我们。” 韩学洲:“……” 餐厅清雅幽静,只有寥寥数人正在就餐,一来可能因为现在不是饭点,二来,金字塔越往上总是人越少,直至高处不胜寒。 他们一行人虽然动静不大,但个个都很显眼,刚进餐厅就吸引了大半的目光。 上流人士讲究优雅端庄,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说悄悄话更是不露痕迹,但即使压低声音,仍有一些字眼传进凌敬的耳朵,“…天王…”“…四……” 凌敬忍了忍,真是俗不可耐的前缀——四大天王。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凌敬给四人各点一份牛排和沙律,再给韩学洲加点一分香煎银鱼,齐进航加点蜜汁肋排,秦以风是奶油玉米浓汤,他自己则是水果拼盘,均按每个人的口味来。 菜式虽还中肯,但配料都是一等一的,这一顿吃下来可不便宜。 看凌敬点起菜来毫不心慈手软,韩学洲在心底越发肯定凌敬是“藏富”的认知,不禁有感而发,“这样我们四大天王也算能平衡发展了。” 三人:“……” 对于韩学洲时不时的犯二,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自动屏蔽。 “中午去打球吧。”齐进航说这话时虽好像是在征求众人意见,实则却只看着凌敬一人。 因为凌敬,从不参与他们的集体运动。 “要是不熟练的话…多打几次就好了。”齐进航说的委婉,其实中心意思很明确——你不会,我教你。 他原不该是对他人关注太多的人,但也说不清为什么,想把他置于眼底,这样的想法一日比一日鲜明。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只觉得和凌敬在一起时很轻松自在,甚至可以说身心愉悦。他和他之前接触的人都不一样,身上有一种不骄不躁沉静悠远的气质,不容易靠近,但一旦靠近了,就只想靠的更近。 他甚至有点庆幸自己没有不顾一切的跑掉,否则,大概会永远错失这么个朋友。 “你可以教我吗?”那人直直的望着他,涌动的眸光甚至带着点缱绻的味道。 齐进航只觉得心狠狠一动,喉咙甚至都有点干哑,“好。” 那时齐进航还不太明白,那种感觉叫做柔情蜜意,是对着喜欢的人,才会有的感觉。 不过眼下,他很快就意识到,他再一次被凌敬给耍了。 他们即将参加的,是大多正处发育期而生机蓬勃的少年都热爱的运动——篮球,不但可以在运动场挥汗如雨获得淋漓尽致的快感,还能顺便耍耍帅博得女生的尖叫与好感。 凌敬不喜欢运动,只对机械很狂热,但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有些事反而看淡了,倒是爱上清心寡欲的老年人退休生活,晒晒太阳,读几页书,喝一点茶。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说不定什么时候飞来横祸,再追悔莫及已于事无补。 没什么比生命重要。 不过不喜欢不代表不会,他不喜欢,有人喜欢,而且还喜欢拉着他一起。 四人组两队,因为有教学任务,凌敬自然和齐进航在一队。 和凌敬讲了基本规则,对战就算开始了,毕竟篮球讲究实战。 一中校园里设有温控装置,即使是夏天,也比外面低好几度,穿上校服衬衫最为适宜。 凌敬没有球衣,借了齐进航的,齐进航身材比他高大,衣服穿在他身上大了一码,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原本应当是很怪异的装束,但不知道为什么,齐进航愣是看出了点可爱的味道。 这是他第一次见凌敬露胳膊露腿。皮肤白皙,小腿笔直修长,胳膊偏瘦但很结实,整个人带着不同于坐在教室里的青春朝气。 “老齐,在干吗呢,开始了。” 齐进航淡定的转开视线,唇角若有若无的勾起——在欣赏美。 ☆、过往岁月 我一直庆幸,能够在最好的年纪遇上最美的你。——《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第四个,这是凌敬投进的第四个三分球,并且也是他投的第四个球。 运球、传球、投篮,拦截、晃人、回防,干脆利落,速度迅捷,是初学者能做到的吗? 韩学洲额上青筋直跳,“岳林静!你他妈说你不会!” 凌敬停下脚步,不急不缓的拍着球,神色自若,“韩少,我没有说我不会,请教齐少,只为球技更加精进。” “……”一个篮板王齐进航就能秒他们俩,如今再加上个神投手岳林静,呵呵,这球还打的下去吗?一个三分球驾轻熟就,一个大灌篮张力十足,一个过人轻巧迅速,一个防守密不透风,均是攻守兼备的篮球手,根本没有插足的余地,这还是二对二打球吗?纯粹就是在看他们炫技好吗!他跟老秦就是他们耍帅的垫脚石! “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韩学洲没好气。 “抱歉。”凌敬依旧噙着盈盈笑意,“没能恶搞事先说清楚。” 伸手不打笑脸人,韩学洲看着不仅什么脾气都没了,反而还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显得他多没气度似的。 “自己技不如人就别摆臭脸了。”秦以风擦擦额上的汗,拍了一把韩学洲的肩。 韩学洲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我这是忧伤,篮球领域,我只能排在世界第三了。” 秦以风:“……” 凌敬笑了。 一番剧烈运动后,全数身体细胞都被调动了起来,很热。凌敬撩起球衣下摆抹了抹脸上的汗,他随意惯了,也没有太在意,殊不知这样的毫不自知对某些人来说,却是强烈的美色视觉冲击。 白皙平坦的腹部在眼前一晃而过,齐进航有点挪不开眼,喉咙动了动,却只觉得更渴了。该死的,他为什么会觉得很……性感。 正在此时,凌敬忽然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柔和的嗓音轻声说,“抱歉,不该骗你,世界第一。” 于是因他的刻意隐瞒而仅存的一丝丝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齐进航故作镇定的板着脸,“没有下次。”嗓子干的发哑。 凌敬笑容渐大。 齐进航觉得自己魔怔了,不然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和他同属性的男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那么吸引他呢。 很久以后再回首,这一幕依旧深刻动人。 他就站在那里,离他只一臂之遥,眉眼带笑,唇角弯起,波光涟涟的眼眸中染上柔软的暖意。 那时候,冰雪融化,春暖花开,怦然心动。 但他并没有时间思考他的疑惑,因为一瓶水颤颤巍巍的伸至他眼前,一个清脆的嗓音对他说,“齐进航,喝水吗?” 眼前是个胖胖的女孩,此时正满脸通红,却双目明亮毫不惧怕的看着他,内里的意思很明朗。 韩学洲吹了个口哨,“我怎么没有这等待遇。” 原来不知何时,篮球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在看他们打球,当然其中大多数是女生。 也许是看他们停了,便有女生自告奋勇的跑过来送水。 从前不也是没有过,但他一般…… “我也没有。”齐进航刚想拒绝,就听到凌敬的声音。 对上他含笑的目光,齐进航鬼使神差的便伸手接过那瓶水,并且露出了他对旁人从来都很吝啬的笑容,哪怕只是淡淡的,“谢谢。” 韩学洲霎时目瞪口呆,看看齐进航,再看看小女生,不敢相信道:“原来……你好这口。” 那女生的脸更是红得像要滴血,终于表现出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羞涩,转身跑了。回到人群中,又听到她高声喊:“齐进航,我是3班的张恒!你记住了吗?!” 凌敬不禁在心中感叹,现在的女生都这么开放了吗,他还是比较喜欢内敛文静的。 “齐进航,我是3班的张恒,你记住了吗?”韩学洲捏着嗓子学刚才那个女生,随后便笑。 秦以风微笑不语,凌敬也跟着淡淡的笑了。 齐进航淡漠的看了眼韩学洲,随之便将目光转向凌敬,似有话要说,但还没开口,却见他黑眸倏地一凝,脸色猛然间沉了下来。 与此同时,凌敬便感觉到背后一阵越来越强的压迫感,心知不好,身体极快的作出反应,想要往前避让,哪知齐进航也在同一时间有了动作,扑向他似要将他带离原地,眼看两人就要撞上,凌敬当机立断,不躲反而迎了上去,主动挡下这一击,以免两败俱伤。 伴着沉闷的一声撞击,凌敬溢出一声闷哼,胸腔震颤不止,肩膀霎时一阵火辣疼痛。 而在这当口,凌敬却走了神,他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天气清朗,日光疏懒,湖面偶起涟漪。 果巷大桥一如往常,沉静又轻悄。 直至他看到那个在河里起浮挣扎的身影。于是他义无反顾的、奋不顾身的、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就跳进了河里。 他从死神手中夺回一条年轻的生命,却葬送了他艰苦十余年才得来的辉煌人生。 如果代价是他自己,那么当初他还会这样不顾一切吗? 重生后他时常这样想。 今天他得到了答案。 那时他甚至不知道背后的危险是什么,会不会埋葬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又一次宝贵生命。 他在潜意识里早已有了选择。 凌敬晃过神,就看到原先还远远围观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聚了过来,一张张青春的脸庞上尽是关切的神色,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说着许多关心之语。凌敬突然就觉得阳光似乎不再炙烤,而是分外温暖。 那个犯错误的男生急急忙忙跑过来,满脸歉疚,“对不起,对不起,力度没掌控好,球就偏了,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凌敬淡笑道,“过几天就好了,不必介怀。”也不顾他肱骨头和肩峰连接的那一块地方已是红肿一片,因为有球衣的遮挡只露出了一部分。 男生显然也看到了他的撞伤,又是内疚又是不安,“怎么会没事呢,都红了一大片了,我带你到校医院看看吧。” “是啊是啊。”“赶快去看看吧。”周围均是一片附和声。 “林静,不要逞强。”秦以风皱着眉,忧心道。 “必须去看。”连一向玩世不恭的韩少爷也难得的严肃了脸。 已到嘴边的拒绝之语在一双双热心急切的眼睛下,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带他去。”齐进航话一出口,所有人瞬间都把视线放到了他身上。 他却只静静的注视着凌敬,语气轻描淡写,但瞳仁极深,目光缓沉,似有千斤重,沉沉的压在凌敬心头。 这一回,更不可能拒绝了。 “好。” “我也一起吧。”男生殷切道。 “不必了。” 被齐进航幽沉的目光看着,男生顿觉一股沉闷威压扑面而来,唯唯诺诺半晌,讷讷道:“那拿我的医保卡。” 凌敬笑了,只觉得这个又着急又傻气的小男生还挺可爱的,“指纹不一致。” 男生脸一红,“那,那看了多少钱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赔偿的!” 凌敬有些无奈,刚想说话,就听到身边齐进航冷冷的声音,“你再废话下去他的胳膊就废了。” 男生瞬间闭嘴。 齐进航不再看他,只对凌敬道:“走吧。”语气似乎柔和了一点,也似乎仍然紧绷。 看男生仍是垂头丧气的样子,活像只做错事等待主人宣判的傻狗,凌敬心底暗笑,对他摆摆手,“回去吧,一会儿就上课了。别看那么红,说不定只是你的篮球褪色呢。” 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殊不知他这副明明胳膊都抬不起来却偏偏还要眉目含笑轻松玩笑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只觉得更加心疼。 齐进航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一声不吭的走在他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凌敬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齐进航过分的沉默,不是像平常那样的漠然,而是沉默的沉闷,甚至压抑。 好像……在生气? 齐进航确实在生气,生自己的气。不仅因为眼睁睁看凌敬受伤自己却无能为力,而且,那一下,分明是为他受的。他身手敏捷,原来明明是可以避过的,却因为他的多此一举而硬是抗下这一击。 他因为他受伤了。想想齐进航就觉得无比憋屈,烦闷的就像心里头住了只野兽,四处冲撞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不止这样,还生气,他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尽管心里烦躁,面上却滴水不露,表现出来的也只是沉默不语,还不忘时时注意着凌敬。 当时情况如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齐进航眼光那么毒,凌敬不觉得他会看不出来。 所以,是觉得自己帮他挡了枪,他强烈的男性自尊心受到了重创所以不开心? 凌敬表示理解,毕竟齐进航在他心里只是个——幼稚却故作深沉的小鬼。 “齐少……” “叫我名字。”不仅只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的凌敬一愣,连说话的齐进航本人也禁不住怔了怔,他下意识说出口的话……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原来这么在意…… “林静,别这样轻贱自己。”他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疼痛感,尾音就像一声叹息,短暂停留后便随风而去。 凌敬这回是真的怔住了。原来少年的声音已有了成年人的深厚,原来他的不珍惜仍然会有人在意。 不是方才那些同学单纯的关心,而是默默的放在心里,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轻轻一击。 让他心软如棉。 有的时候,你所认为的阅历不如你的年轻小辈,恰恰能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好。”凌敬轻声道,带着一些满足的愉悦感。 校医院,外科一室。 “摔的?”满脸严肃的男医生问。 凌敬:“撞的。”顿了顿,主动将事情的起因、疼痛的性质也一并说了。 男医生点点头,拉起他的胳膊平直展开顺时针逆时针各转了一圈,凌敬忍疼。 “疼吗?” 凌敬:“疼。” “肉疼还是骨头疼?” 凌敬:“肉疼。” “活动良好,未受限制,骨头没事,也没伤到筋膜,给你开几副膏药贴一贴,每天像这样揉上十五分钟到半小时,加快淤血的消散,这几天注意患肢不要用力,不要压迫,也尽量不要沾水,多休息,饮食清淡,养上几天就好了。” “谢谢。” 从校医院出来,两人依旧并肩走着,齐进航仍旧面容沉肃,不见丝毫轻松之意。 午后的阳光自头顶直直的射下来,将两人的剪影压缩的矮矮胖胖,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但凌敬没有笑。 “齐进航。”他忽而开口,嗓音清凉,淡淡悦耳,“我不喜欢太多弯弯绕绕。”言下之意——你什么不爽直接说。 齐进航蓦地停住脚步,倏忽侧头,眼眸幽深,紧紧的锁住他,“为什么?”他明明往另一方向避让就可以完全躲过去,却偏偏不躲不闪甚至自发撞上枪头……虽然心里明白他多半是因为顾忌到身前的自己,如果凌敬躲了过去,充当肉盾的势必就会变成他。只是……明白和接受是两回事。 他说的不明不白,但凭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凌敬秒懂,懒懒道:“这还用问?还不是因为我道德高尚。”半是玩笑的散漫语调,眸光微动的促狭模样,以掩饰心间的深沉。 齐进航:“……” “齐进航。”凌敬慢慢收了笑容,表情渐渐变得认真,“你说,你要不是想扑过来拉我,那只球能碰到你半分吗?也就不存在所谓的我为你挡枪之类的说法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凌敬看着拧着眉的少年,“世间事,大多都是相互的,因和果其实并没有那样泾渭分明,谁想对谁好,谁又真的对谁好了,有时候理也理不清。管那么多做什么呢,重要的是,我们都没事,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彼此着想,不就够了吗。” 凌敬每次说道理时,没有太多的华丽铺张,也没有多么语重心长,总是那样神色从容语调浅淡,周身却俱是分外迷人的成熟气韵,很好看,很性感。 齐进航觉得有什么开始慢慢显露。 人在危机关头的第一反应是最真实的,对于凌敬的舍身相救……他其实可以说是极为动容的。通常来说,在生命遭受重大威胁时,人性的丑陋便会展露无遗,夫妻、爱侣、亲人、朋友,将你推入深渊的,很可能就是这些人。也正因如此,和他相交尚浅的凌敬能为他做到这个份上,才尤为打动他。 尤其是像他这样,从小到大得到的关心一直不多,所以别人对他好,他会加倍奉还,别人若对不起他…… 可并不仅仅是这样,应该还有点别的……他可以对他好,但…不该由他保护他,而应当让他来保护他。 因为,他受伤,他会……心疼。为他受伤,他会,更加心疼。 原来是这样么……那些慢慢显露出来的似乎更加明朗了。 齐进航倏忽笑了。 凌敬盯着少年的笑容,一时没有说话,或许不该称之为少年,因为他已是身材高大的青年。他的侧脸俊美深邃,沉默时自有一股远山般冷傲料峭的孤高,但一笑,却如山间万花一夜盛放,惊艳悠远,看得人都醉了。 但凌敬显然不在其中。 他只觉得这人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又笑靥如花的,阴晴不定,神经兮兮。 虽然不知道他自行脑补了什么,又自己想通了什么,但是能笑笑还是好的,省的他还要忧心怎样开导青春期的青少年。 嘴角噙上淡淡笑意,不过齐进航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他并不是真的清高孤傲到不可一世,平时很拽,很多事情都冷漠以待,但其实只是嫌麻烦。他很狂,但狂的很有教养,收到女生的礼物会认真拒绝,礼貌告别,绝不会有手接过就抬扔垃圾桶这种碾压人自尊的举措。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女生明明被拒绝还是趋之若鹜的一个原因。 不像苗朵朵,她是真的不屑,将自己的鄙夷表现的干脆直接。 至于凌敬自己……孩子们虽然热情可爱,但都太嫩了,叫他怎么下得去口。 “去教室走这边。”凌敬一心二用的本事一等一,虽然心里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但齐进航行走的路线和预定的产生了偏差,他还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不去教室。”齐进航脚步不停。 凌敬却是不走了,“那去哪里?” 齐进航闻声也停了下来,漆黑的眼眸直直的看着他,“我宿舍。” 凌敬:“为什么?” 齐进航:“帮你按摩。” 凌敬:“……还要上课。” 齐进航:“请假了。” 凌敬:“……什么时候?” 齐进航:“校医院。” “奥。”凌敬道:“不去。” “……为什么?” 凌敬:“烦。” 眸光轻颤,齐进航:“我烦?” 凌敬:“走路烦。” “…去教室不走?” 凌敬满脸理所当然,“宿舍更远。” 齐进航静默片刻,缓缓道:“晚上我去找你。” “……我可以自己来。” “你够不到。”齐进航一脸坦然。 “我可以让宿舍里其他人帮忙。” “不行。”齐进航利落道。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是我。” 凌敬:“……”十分专横霸道的回答。 “滚蛋。”凌敬笑骂,迈着长腿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齐进航一笑,几乎没有停顿的跟了上去。 …… 西河街,微创大厦,顶楼。 高大的身形被做工精良的黑西装包裹,夏泽深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他的背脊笔直,玻璃映照出他的面容,眉目深刻,容色沉静,仿佛依旧是昔日站立在信息塔顶端的王者。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是一片荒芜的孤寂。 身后是人事部的副主管在喋喋不休: “……有两个最近很红的小游戏,软件预留信息里的开发商并不是任何大型或者无名的网络公司,而是出自一个名叫ylj5310328的网友的个人手笔。如果真是这个人……”主管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原先一动不动宛若已站成雕塑的夏泽深忽然转过身来,黝黑的眸子直逼而来,铺天盖地的压力瞬间袭向主管,他就像被扼住喉咙的猫,不受控制的停下了声音。 看着被吓得面色发白的主管,夏泽深沉眸,气息一松,“继续。” 主管缓了缓,好歹缓过口气来,“如果真是这人单独设计,那他可是个人才,前期的制作成本和耗时不算,他对程序代码的精准掌控,他独到的设计理念……”主管虽然性格中不乏软弱,但无疑是个能言善道的,一说起话就容易滔滔不绝,止都止不住。 “四个小时,详细的报告。” “是的,老板。”主管利落的应下,同时在心里松了口气。酷刑一样的汇报总算结束了,几个月了,自从林总监……老板就从原先的“生人勿近”突变为现在的“近则身死”。 主管走后,偌大的办公室又只剩下夏泽深一人。 空荡荡的,一个人,因为那人再不会出现。 531.03.28,原来那人已离开他半年之久。 分明,昨夜入梦。 明明,他的音容笑貌还在脑海。 却原来,余下的人生只能由他强撑着独自走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篮球事件后,校园bbs上很快出现一个爆红的帖子——论我家男神的洒脱豁达! 楼主首先送上一张凌敬的侧颜照镇楼。画质粗糙,角度倾斜,一看就是偷拍。 楼主作为事件目击者,先阐述了一番事情经过,中间不乏添油加醋。 最后,楼主总结: 你们见过受害人反过来安慰肇事者的吗? 还安慰的这么走心!这么不顾一切! 只有我家男神好吗!好吗! 前排被许多林静粉占据,一片花痴的附和声,其中有许多是亲眼目击事件从此路转粉,粉转红,至死不回头的。 56l:不喜岳林静,太瘦,还是我家小齐齐帅,健壮! 64l回复56l:我去!小齐齐那叫健壮?他那是标准身材好吗!你到底是黑还是粉啊? 78l:……篮球褪色……岳林静那是傻吧 立马有人□□,80l:靠!78神经啊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7节 同样有人支持,88l:哈哈,78l真相了。 火热一片,自不用说。 直到一条回复的出现。 100l:难道没人觉得,这两个人很配吗? 还附上一张偷拍的齐和凌并肩离开的背影照片 102l:……我去! 103l:我震惊了,真的好配啊啊啊啊啊 104l:别恶心 …… 电脑那头的齐进航默默的把那张照片拖进文件夹——国际通用语复习资料,再默默的回复:很配。 ☆、命运既定 没什么事能让我觉得害怕,除了你。——《夏泽深·一句话日子》 十月初,夏日烦躁的热度渐渐褪去,蝉鸣回落,树木郁葱,校园依旧生机勃勃。 晨会上宣读了一个好消息,微创最新研发的课用平板四代iax将免费投入一中试用。 四代比之三代,功能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将各项数值都完善到顶峰。最令人惊喜的,是外观上的突破。常态时更加轻巧纤薄,可以自由变换色彩,长按侧面的色彩变化键更是能将主机完全透明化,只余下颜色鲜艳的各个软件按钮。四代还随机配备了一只腕表,且支持腕表抽拉功能。机子能自由折叠,97英寸的屏幕最小能够折叠至大拇指盖大小,塞入腕表,上锁,便于携带,又不易丢失。 虽然功能变化不大,但对于这个年纪喜欢新鲜事物的青少年来说,这样炫酷又奇幻的外观改变功能也足够让他们惊叹不止了。 其实这项创意由来已久,网上的概念机更是铺天盖地,但全球那么多家高端电子网络公司却没有一家能做到。 而现在微创做到了。 “哇!微创不愧是微创,太棒了!” “哈哈,壮哉我大联邦啊。” “以后平板带着可方便了,也不用担心丢。唉,我都丢过两个了。” “唉,微创的保密工作一直做的这么好,一点风声都没露。” …… 凌敬也有些怔忡,他做到了,夏泽深做到了。 他还在时,这个技术难关就一度令他们头疼不已,苦寻不到出路,没想到短短半年,他便突破了技术障碍。 首先要找到能耐受弯折却又不会留下痕迹更不会断裂还能恢复原状的金属材料用于外观,随之需要能紧密操控的主板,然后是代码的写入,机子随意变换后,程序不能出错,系统不能崩溃……一系列横亘于前的技术难题,终于被突破了。 在没有他以后。 凌敬笑了笑,又有点怀念烟草的味道。 与此同时,还传来一个好消息,微创将举办第一届青少年机械外观设计与芯片应用大赛,大赛地点就在一中,奖励有多丰厚自不必说,最令人振奋的还是,大赛的第一名将有机会参与微创即将启动的新项目! 微创并不是第一次举办类似的比赛,比如前不久才刚落幕的由微创筹措的第十届全国机械外观设计与芯片应用大赛——一个少了‘青少年’三字前缀的比赛,报名对象的条件被框定在18周岁以上。而这一次,是微创首次把参赛对象限定为青少年。 机械师的职业内容,要求从业人员精通以物理和计算机为主其余理科基础为辅的一系列高等晦涩的知识,同时还要兼顾艺术设计,因此,若是人员年龄过小,很难掌握如此庞大繁复的知识体系,就算是天才,先天的天分不经过后天的勤奋锤炼和知识的积淀,也很难独立支撑起一个项目的设计。 给予天才一些时间,十八岁,正是锋芒初露的好年纪。 而这一次,微创将条件放宽了,他们开始在青少年中寻觅人才,还把对象的年龄框死在15~18周岁,基本是高中生的年龄。是什么促使夏泽深这位最高执行官做出这个决定?不得而知,也没人会寻根究底。 但这个消息无疑让广大热爱机械的青少年小朋友们沸腾了,能够跨入微创的门槛,不仅是骄傲,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荣耀。 有人亲切的称这个比赛为:一次非正规形式的青少年机械师选拔。 微创公布的官方消息,限定条件只有一个——报名对象:广大15~18周岁并且热爱机械的青少年朋友。 在赛制上,大赛分为初赛、复赛、决赛,初赛和复赛主要偏向于电子回路和计算机编程,到了决赛才再加上机械外观设计,当然,这一切都会在虚拟网络中完成。 而一中作为大赛承办方,自豪的同时自然也压力倍增,所以尽管微创给的条件宽松,为了保证有效竞争,也为了展示一中作为‘全联邦最好的高中之一’的超群实力,参加初赛的学生也毫无疑问要经过一定筛选。 但联邦作为民主自由的国度,没有强制交易和蔑视人权这一道理,因而学校先采取自愿报名的形式,再由校方根据成绩、平时表现等挑选出符合条件的学生代表一中参赛。好在初赛就好比海选,本就鱼龙混杂,因此一中的条件也不太严苛,学生只要成绩在中游及以上即可。 巧的是,收到这个消息,一中正准备要进行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毋庸置疑的,月考的成绩结合此前摸底考的成绩,将作为校方在高一新生中选拔参赛者的重要依据。 想要得到这次机会的同学自然卯足了劲要在月考中考出个好成绩。 联邦的在校高中生,注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会读书,能动手。 学校的学习科目主要分为两大块,理论和实践,理论有六大科目:语文,数学,国际通用语,计算机网络,文综,理综,实践则包括四大方面,实验操作,随机编程,体能检测,情景模拟,其中情景模拟因为开支巨大,只有每学期期末才会检测。 月考前夕,大家都在紧张备考,凌敬一如既往在走神。 篮球事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肩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虽然齐进航莫名其妙的坚持着让他去他宿舍,虽然同是男生没有吃不吃亏这一说,但正因为齐进航太莫名其妙,凌敬便也坚持不改口:不去。 最后齐进航到底也没勉强他,但每早都要照例问一句:伤怎么样?倒是婆妈的不像他。 和齐进航的辅导对接严格来说也没有继续下去,只是每晚放学后,会共同留在教室写作业,凌敬一气呵成,齐进航行云流水。也不知是不是凌敬的“苦口婆心”起了作用,这回他倒是规规矩矩的写了过程,虽然简练,好歹该写的都写上了。所以这场教学,严格来说并不能说是辅导,因为凌敬唯一需要做的,仅是点评几句而已。 无比迅捷的解决完作业后,两人再一同去食堂就餐,那时天已经暗了。 秦大少喜欢早吃早睡早起,也不用补习,便早早的一个人先去了。 至于韩少爷,借着辅导的名义光明正大的泡妞,磨磨蹭蹭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等辅导结束,再顺水推舟请苏盈雪吃饭。典型的见色忘友,巴不得凌敬和齐进航这两个同在教室的电灯泡早点滚蛋。因为只有他们这两个小组会留在教室补习,其他三组要不就是在图书馆要不就是在自习室。 只是这天,却和往常不太一样。 凌敬正下笔如有神,书上多了个影子。 教室开了灯,敞亮的灯光照在苏盈雪脸上,更显得她肌肤似雪,再加上脸颊一片绯红,眼眸水润莹泽,神情带着娇柔和害羞,俨然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有事?”凌敬将嗓音放柔了几分,倒不是有多怜香惜玉,只是怕吓坏羞羞答答的女孩子。 苏盈雪脸更红了,细声道:“岳林静同学,我有道题不会,你能教我吗?” “当然。” 凌敬接过苏盈雪手中的习题一看,确实是一道有些难度的题目,中间需要转几个弯。 示意苏盈雪坐到前面的座位上,凌敬在草稿纸上一步一步演算,同她讲解起来。 他的字飘逸潇洒,和他的人一样带着股如水般的清净气息。 真好看。苏盈雪在心里赞叹,抬头却见凌敬对她笑了笑,眉目湛湛,灯光下愈显温柔。 原来她不自觉便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反应过来后,刚刚恢复白净的脸颊瞬间又是嫣红一片。 他二人浑然不觉有何不对,但看在别人眼里却不同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对苏盈雪有点意思的大少爷,和一个才察觉对凌敬怀着异样情愫的太子爷。 眼睁睁看着他们以解题为名,凑得极近,一个神色柔软嗓音温和,一个目光专注侧脸恬静,这哪是在教题,分明是旁若无人的调情! 不能忍!韩学洲刚要出声把苏盈雪喊回来,只听一个凉薄的声音已先他一步,“还有更简单的解法。” 三个人的目光瞬间都放到了齐进航身上。 “过来,我教你。”太子爷并不是在和人商量,更像是不容拒绝的下命令,却偏偏有种强势霸道的酷劲。 苏盈雪怔了怔,回过味后,脸上红晕未消又更深染了一层,咬着唇看向凌敬。 凌敬淡笑,“去吧,听听齐少有何高见。” 太子爷既然放话,就不可能只是说说。 与凌敬清雅的笔触不同,齐进航的字迹苍劲有力,如其人一般张狂。 过程确实很凝练,带着强烈的齐氏风格,铺天盖地不容分说地覆盖你原有的认知,强换上他的思维。 苏盈雪认真的看着,脸却更红了,把韩学洲气得直磨牙。 在韩大少那简单的脑子里,自然琢磨不透太子爷的心思实则是放在了凌敬身上,权以为他要跟自己抢人,抢……也是一抢就能抢走的,抢走了……其实也没多大所谓,但总归有点不爽。 就在韩学洲胡思乱想之时,那边的教学已经结束。 “谢谢。”苏盈雪小声道谢,通红的脸蛋就像熟透的苹果,凌敬失笑,“那么容易害羞?” 清清淡淡的嗓音成功让苏盈雪脸上的艳红经久弥留,愈染愈深。 齐进航看了他一眼,眸光深厚,墨色浓重,心思难辨。 韩学洲瞬间又将焦点对准凌敬,这也是个棘手的竞争对手。 “学习委,你好了没啊,我有很多题目都不会。”韩学洲拖长了调子,懒洋洋的打断,以戳破那边的粉红泡泡。 “来了。”苏盈雪如获大赦,兔子一样的跑了。 齐凌两人的眼神有瞬间交汇,凌敬似笑非笑,“韩少,我们先走了,你好好…学。” 韩大少回了个‘算你们识相’的表情,边还要装模作样,“不多留一会儿吗?” 齐进航声音淡薄,意有所指,“只有很多题目都不会的人才要多留一会儿。” 韩学洲:“……” 苏盈雪扑哧一声笑了,轻柔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还挺响,感觉三人都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又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韩学洲叹了口气,这么容易害羞,动不动就脸红,吃个醋也吃不起来啊。一边使劲的冲齐进航和凌敬摆手,示意赶紧滚蛋。 天空灰沉,弯月悄然爬上幕布,教室里亮着白炽的光。 凌敬回头,隔着玻璃,还能看到教室里唯余的两人。韩学洲搬了个凳子坐在苏盈雪身边,坐姿吊儿郎当,不堪入目,一只手搭在苏盈雪的椅背上,正听她讲题。 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韩学洲也回过头,见是他,便甩了个得意洋洋带点挑衅意味的眼神。 凌敬淡淡一笑。 “舍不得走?”寒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回眸便是齐进航深不见底的双眼。 只当他是在打趣,凌敬顺口接道:“是啊。” “你喜欢的类型?”这次却是没看他,微敛着眸,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不是。”成功把齐进航勾的转头看他,凌敬莫测一笑,“我喜欢老的。” 齐进航:“……” 这句确是大实话,比起苏盈雪那样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凌敬更喜欢成熟又温婉端庄的女人。 而显然,齐进航只把它当成了玩笑话。 两人吃完饭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一轮细月寡淡的挂在半空,纵然黯淡,却仍是无边夜幕中最亮眼的存在。 不盛放,不辉煌,很安详。 漫步小道,任微凉的风吹的通体舒畅。 凌敬很喜欢这种夏末的夜晚。 “伤怎么样?” 凌敬微微无奈,“你已经问了三遍了。”齐进航的三遍,等于常人的三十遍。 齐进航:“你没有正面回答。” “很好还不够正面?” 齐进航:“我没有亲眼所见。” “……你想怎么见?” 齐进航双手插进裤兜,身姿挺拔,俊美的面容从容镇定,“给我看看。” 凌敬:“四边空旷的脱衣服不太好吧。” “去我房间。” 凌敬蓦地停住脚步,回眸深深的凝视着他,“你这样孜孜不倦的骗我你宿舍干吗?”不待齐进航回答,又道:“难道你是嗜血杀人狂,专门猎杀比你帅比你聪明的男人?” 少见的笑容在他脸上显现,不得不说,其实岳林静有时的插科打诨还挺可爱的,不那么装逼,不那么……遥不可及。 结果必然是两人分道扬镳。 在楼下看到宿舍灯亮着,进门前便没多想,抬手就推开了门。 推不开,凌敬又慢吞吞的掏出门卡放到感应区上…… 门开的那一刹那,高音质立体环绕声瞬间钻入耳膜,张绍山的沉迷姿态也分毫不差的落入他的眼底。 被开门声惊醒,沉醉在情色美梦中的张绍山猛地弹起,手忙脚乱满脸通红的拎裤子。音响里飘出来的叫声嘹亮,情感十足,张绍山又七手八脚的关掉视频,气氛难以言喻的尴尬。 凌敬只微顿片刻,便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进屋,满脸淡然,“拿点东西。” 被撞破这种事,脸皮再厚的人也难免窘迫万分,何况张绍山一向以老实的面目示人。尽管凌敬表现平淡,既不惊讶也无厌恶,张绍山仍觉十分难堪,脑中有片刻空白,“你,你,你不是在看书吗?” 身体一顿,凌敬转脸视着他,“你怎么知道?” 被凌敬清澈的眸子盯视,张绍山只觉的更加狼狈,好似什么都无所遁行,眼神不禁慌张闪躲,“是,是鲍汉冬说的啊,明天就考试了,你在认真复习。” 是么…凌敬眸一敛,不咸不淡道:“他倒是清楚的很。” 事实上,别说现在,就是以前,考试前一天凌敬也不会复习。 张绍山弄不清凌敬话中是否另有含义,讷讷不敢接话。 瞥了眼神色不安满脸忐忑的张绍山,凌敬:“我什么都没看见。” 张绍山整个人僵了一下,胡乱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看见什么?”同时,鲍汉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一秒不差,精准十足。 鲍汉冬顶着他惯有的标准笑容,仿佛只是个恰好回来听到凌敬话语末尾字眼的宿舍同仁,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你们在讨论什么?” 视频关掉,裤子穿好,除了室内气氛有些异样,后来人根本看不出发生过什么,张绍山立刻神色紧张的瞟向凌敬。 凌敬暗骂他傻,却也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张绍山,口中淡淡,“没什么。” “嘿,这就不够义气了,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并没有多咄咄逼人,而是同学间互相玩闹的语气,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他们在说什么,而目光却直直的盯着凌敬,眼神暗含‘看你如何收场’的看好戏成分。 凌敬笑了笑,却侧头看向张绍山,“鲍汉冬是自己人,介意我告诉他吗?” 张绍山张了张嘴,目光有点呆滞,又有点不敢置信,这就要说了? 凌敬神色不变,目光却很深沉,期望张绍山能从他眼里探寻到些东西,“反正是几句玩笑话,你也看不到什么。” 他的话虽云里雾里,但显然和事实存在差距,张绍山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只愣愣的点头。 视线调转至鲍汉冬,“张绍山问我明天考试他坐我旁边能不能看到什么,我说你应当看不见,但看到也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末尾句和之前的话完全一致,话里传达的意思也符合张绍山表现出来的情态,鲍汉冬挑不出漏子。要是他挑出了什么,那么也势必暴露了他这时出现的真实性。 凌敬相信,鲍汉冬虽表里不一,但心细如发,张绍山那点小猫腻,除了他本人,和卢新那个纯种书呆子,鲍汉冬必也心知肚明。 也说不准到底是纯粹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脑中不由浮现起那次他无意间撞破之事。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卢新惯常泡在图书馆,张绍山回家,他原本也应当回家的,但在临近校门时发现落下了一本近日在看的书,离开并没有多远,便想折回去拿一下,却看到鲍汉冬正他在书架上大肆翻找着什么,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嫉妒之火,急切而暴躁,已然卸下平日里伪善的面具,风度尽失。 找什么?《如何坐上第一名宝座》?《第一名成功秘笈》?唇角勾起微冷的弧度,凌敬头也不回的走了。 所以并不是凌敬多疑,实在是此人十分可疑。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秘密呢,你俩偷偷摸摸的。哈哈。”鲍汉冬笑得爽朗,仿佛他刚才的寻根究底和他们的戏言一样,也只是开玩笑。也仿佛他那瞬间的敌意,只是凌敬的错觉。 张绍山朝他投来个感激的眼神,凌敬微微颔首,欣然收下。 总体来说,张绍山除了满脑子污秽思想——也只敢想想而已,人品大体没有问题,至少不会越过道德底线。 至于鲍汉冬……“明天就要考试了,我们都在认真复习,冬哥你呢,不去看书吗?”凌敬微微含笑,将张绍山口中的鲍汉冬所言原模原样的学了下来,此时一听,分明意有所指。 “哦,我回来拿本书。”他从书架上轻巧的抽出一本可有可无的书,暗藏锋刃的双眼逼视着凌敬,语气愈发和善可亲,“林静你呢?” “我也是。”凌敬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从容不迫的执在手里。 “林静老弟不愧是年纪第一,也只有你敢在考试前一天看闲书了。”此话怎么听都令人有种浑身不适感,但偏偏他语气诚恳,仿佛真的只是在单纯的表达钦佩之情,并非是挖苦讽刺。 “比不上冬哥博览全书。”目光略及他手上那本生僻的辅导书,凌敬谦虚而客套。 ——明天就要考试你还要看这种于考试全无用处的偏门书,甚至还特地回来一趟? 鲍汉冬收到凌敬的言下之意,目光终是尽数冷了下来,不过唇角的笑意依旧如沐春风,“谬赞了,希望林静老弟这次还能稳坐第一。” 凌敬颔首,“多谢,也希望冬哥能取得好成绩。” 两人你来我往,眼神交汇间,已是数个交锋。 但张绍山那个傻小子却是完全看不透其中内涵的,只能理解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因而在他眼里,两人你夸我一句我夸你一句,恭维来恭维去的行为十分傻逼,不禁咳了一声,大概没掌控好力度,声音厚重而雄浑,很有吓人一跳的效果。 成功将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的张绍山抓了抓他的板寸,“我要去洗澡了。” 鲍汉冬:“……” 凌敬意味深长,“时间不要太长。”顿了顿,“伤肾…身体。” 张绍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8班有个土豪,据说家里钱多的能拿来砌墙,造一座城堡不在话下。 这天,土豪背了一个沉重的背包进到教室,里面当然不可能是书。 各种高档电子产品,跟菜场摆菜一样,一件件往外拎,晃得人眼花缭乱。 在周围人一声声的惊叹中,凌敬淡定若初,很了不起?它们的设计者就站在你们面前。 ☆、黑暗的心 历久经年,爱你早已成为我的本能。——《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月考为期四天,除了情景模拟,规格和期末考核完全一致。 第一天上午语文,下午国际通用语。 第一场考试的结束铃打响。沉寂的考场像是被关闭了暂停键,瞬间涌动起来,众人交相谈论的无一例外都是刚结束的语文考试。 “啊,最后一篇阅读好难,完全看不懂啊!” “作文也是啊,感觉题目有歧义,也不知道有没有偏题。” “……” 在一片人声鼎沸中,凌敬缓缓朝前走,步履轻柔。这块方寸之地宁和、静谧,与外界的嘈杂、纷扰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世界干净、清澈,一如其人。 “岳林静。”身边响起的细弱声音顷刻将他拉回红尘。 “考的还好吗?”苏盈雪正睁着一双盈盈水眸仰脸看他,碰上他低头的澄澈目光,又羞涩的垂下头,耳根尽染红晕。 凌敬盯着苏盈雪脸颊的薄红,若有所思,语调却算温软,“还行。”想了想,只这样说未免显得生硬,便又加道:“你呢?” 红晕更甚,“嗯,挺好的。” 一时无话。 “苏盈雪,你还跟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啦?”背后传来女生细亮的声音。 “啊,来,来了。”苏盈雪忙不迭回道。 凌敬回眸望了一眼,几个女生有的眼熟有的陌生,此时均用笑嘻嘻的表情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凌敬微微含了些笑意,朝她们轻轻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然后便不再理那边更加兴奋的女生,调转回视线。 感觉到凌敬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苏盈雪不负众望的又脸红了,声音更是细若蚊蚋,“我先,先走了。 凌敬缓缓弯唇,“用餐愉快。”嗓音一如既往清淡,衬得他语声柔软,惹得苏盈雪的脸如盛放的玫瑰,红艳一片,低低的应了一声,便娇羞的跑了。 身后的女生叽叽喳喳。 “谁说岳林静不识烟火,明明又帅又温柔……” “小身板还是单薄了点啊。” “胡说!上次我看到他打篮球撩衣服了,还是很有料的!” “呐呐呐,小雪,刚才你走男神身边好配啊!最萌身高差哦。” “讨厌!你们不要胡说啦!” 女生们的声音渐渐远去,凌敬心下觉得好笑,面上丝毫不显,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慢慢走远。 月考是全校范围的,结束的时间也一致,交通势必不便,干道挤满了学生,若是从空中俯视,必然密密麻麻都是人。 渐渐,人群开始分流,然而去第一食堂的路仍然拥挤。 大概这一个多月下来,大家觉得凌敬其实还比较好相处,并不如他们想象中那样,是朵难以亲近的高岭花。期间,还有几个熟识的同学前来攀谈,中心都离不了刚刚结束的考试,凌敬含笑一一简要作答。 这个时间点,一楼的人很多,凌敬还是随了大流,规规矩矩的排在长长的队伍后。 其实大多数时间,他都不与齐进航他们为伍,而是像这样,一个人在一楼用餐。 “嘿,岳林静,一个人啊?”有同班同学看到他,过来打招呼,“怎么没跟齐进航他们一起?” 凌敬知道他没有别的用意,只是单纯而热情的捎带问一句。因为他的眼神很真诚。 其实最初,是有人误解的,认为凌敬一个住在四人宿舍的人,多次跟着齐进航他们上三楼四楼,多少有些巴结讨好的意味。后来某一天有人假惺惺的跑到凌敬跟前,状似无意实则故意问:“听说四楼的装修很豪华,是吗?” 自从发现在三楼容易被围观后,他们更多的是在四楼包个小包间,“嗯,没注意。” 那人故作满脸惊讶,只差把眼珠子瞪出来,“啊,那你是光顾着吃了吗?” 凌敬还未作答,前排的齐进航忽而转过头,眼眸黑沉沉压下来,直把那人盯视的尴尬不已,他才不咸不淡道:“他在辅导我。” “哦哦哦。”那人落荒而逃,再没闲言碎语入耳。 回忆在脑中如流水般掠过,凌敬眉目舒展,轻轻含笑,“就不允许我有点私人时间吗?” 那同学似乎没想到凌敬会和他开玩笑,微微一愣后,爽朗的笑了,“哈哈哈,允许允许。” 凌敬淡笑不语。 打到菜后,那位热情的同学还邀凌敬前去同坐,凌敬欣然应允。 同桌的还有几个男生,但并不都是8班的。 男生间的话题其实很贫乏,聊的最多的,游戏及女生。 游戏对凌敬来说,如同家常便饭,精辟的操作技巧张口就是,听得几个小男生连连惊叹,看凌敬的眼神都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比起学霸学神之类的,游戏大神显然更能获得他们的青睐。一番闲聊,或者说是凌敬一人的独自炫技后,几个少男的心成功被他俘虏了。 那同学大为感叹,“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以为成绩好的人都是书……没想到啊没想到,岳大神你在游戏方面造诣这么高!佩服佩服!”旁边几人纷纷附和。 凌敬免不了又谦虚几句。 不多久,其余几人用罢餐,纷纷告辞,只剩下凌敬和那男生。 话题转啊转便转到女生身上。 男生朝凌敬挤眉弄眼,“大神,你觉得咱们班的苏盈雪和苗朵朵哪个好看啊?” 夹菜的手微顿,“各有千秋。” “哈哈,是吗。”男生豪爽的拍了下凌敬的肩,光里的尘埃随之缓缓流动开来,“告诉你个秘密,刚开学的时候苗朵朵找过你几次,班里就传你和齐进航同时喜欢苗朵朵。最近你似乎跟苏盈雪走的很近,大家又说你跟韩学洲在抢苏盈雪。”男生又偷偷摸摸的冲凌敬小声道:“所以你到底喜欢哪个?” 凌敬鲜少关注班级里流行的话题,也很少逛学校论坛,自然不知道少年之间这些捕风捉影的八卦。 或许可以说,压根不在意。不在意,自然不会留心。 “我喜欢。”凌敬说了个当下很红的女明星名字。 “不说就算。”男生原本两眼亮晶晶的盯着凌敬等他说点劲爆的出来,结果只听到这么个答案,当下一脸没趣。不过少顷,他又转头看了眼凌敬,有些欲言又止。 凌敬这只虽感官缺失但眼光毒辣的生物立马察觉了,“怎么了?” 男生小心翼翼的朝凌敬挪了挪,更加小声的问:“你不会是喜欢齐进航吧?” “咳咳咳。”凌敬成功的被汤呛到了。 男生忙帮着顺气,“哎哎哎,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要激动嘛。”拍着凌敬背的手顿住了,男生瞪大眼,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平复后,凌敬眉梢微挑,“你是哪里听来的谬论,我喜欢他?难道齐进航其实是女的?” “哈哈,大神你真会开玩笑。”男生笑的勉强。 “过奖。还没告诉我,哪里听来的?”凌敬盯着他,全无笑意,眸光清寒,似乎透着彻骨的寒气,又似乎还如平常一样浅淡。 男生莫名遍身泛寒,不敢不答,“论,论坛里面有个高级会员权限的贴,里头全是说你和齐进航怎么怎么配,怎么怎么萌,他是怎么怎么宠你……之类的。” 凌敬生平第一次有掀桌的冲动,齐进航不是男的吗?男人怎么跟男……噢,男人好像确实能和男人在一起,那叫同志,他不歧视,但在他的概念里,则全然没有这回事,他喜欢异性,而同性,只能是朋友或路人。 宠?我?凌敬深深的一闭眼,真是够了。 看出凌敬的脸色不太好——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凌敬在人前明确显露自己的喜怒,男生不由战战兢兢起来,“额,其实就是他们瞎说的啦,我就是……” 情绪的暴露只是一瞬,很快,凌敬便恢复平常那淡然浅笑的样子,“我知道,逗你呢,吃饭吧。” 男生乖觉的没再提起,顺势道:“吃饭吃饭。”直觉告诉他,凌敬并不是在逗他。 凌敬还在缓慢的往嘴里送菜,心思却有些飘远了。 他和…齐进航? 谈不上恶心或者厌恶,只是,多少有点排斥吧。 凌敬平生第一次对同性恋有了些许印象,却是在这种稀疏平常又突如其来的时刻。 因为有了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虽还时不时有交谈,却总觉有几分貌合神离,匆匆结束,便相互作别。 除了他所钟爱,凌敬很少特地留意某件事,但这事他却放在了心上,男生一走,他便慢吞吞的拿出手机——他用赚的钱买的一部既不昂贵也不低价的手机。 不要说高级会员,凌敬甚至都没注册过,但这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浏览方面的障碍。 不多的时间,凌敬筛选出标题最可疑的三个,前面两个没什么特殊,只剩下最后一个,名字很简单——齐进航vs岳林静。 点进去,无视网站弹出来的要求注册的信息,凌敬操作几下,直接黑了进去。 ——对不起,您浏览的内容因触犯论坛规则已被管理员删除。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8节 是一张内容被删除痕迹却没被删除的帖子。 手指飞速的动了几下,帖子删除前完整的内容便原封不动的呈现在凌敬眼前。 图片加文字,甚至还有动图。 三分真七分假,基于现实再经想象力高度折射后的产物,结局已经完全偏离正常轨道。 虽震慑于学校的规章制度,帖子里没什么露骨夸张的东西,但行文中欲迎还拒的姿态以及字里行间的暧昧暗示,就连凌敬看了,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和齐进航有一腿。 竟然三天后才被删掉,学校的办事效率…太令人失望了。 他抬头,午后的阳光灼热而刺眼,只一秒,凌敬便移开了目光。 和风微动,树影婆娑间泛出波光粼粼。 比起这个莫名其妙的帖子,还是下午的国际通用语考试比较重要。 然而现实总是这样,掀不起波澜,却也不会顺风顺水下去。 凌敬的习惯——回宿舍小憩片刻,继续下午的考试。 也正是在离考试还有半小时,醒来仍意犹未尽时,凌敬发现,他的准考证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齐进航一脸淡漠:“他在辅导我。” 腐女甲:哇!萌宠啊!齐总看小林老师的眼神简直能溺死人! 腐女乙:快写进总裁和老师的日常里…… 腐女甲:啊,帖子又被删惹 ̄へ ̄ 腐女乙:没关系,记在本子里,还不用含蓄呢! 【齐进航vs岳林静】(另,霸道总裁和男神老师的日常) 今日,有不长眼的兔崽子竟敢挑衅小林老师! 齐总气场全开,冷冷道:“滚,他在辅导我…”目光转向小林老师,瞬间变得温柔缱绻而意味深长,齐总薄唇轻启,“生理课。” 小林老师低下头,白玉般的耳朵嫣红一片。 无处不在的夏先生:呵。 狗腿作者:哈哈,亲爱哒们,乃萌484写错字惹?怎么能把‘夏’写成‘齐’呐。 ☆、复杂场面 那时不懂爱,只是喜欢和他在一起,和风过境的感觉。——《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自古以来,学生进入考场考试,就必须要有凭证。 古时考生凭牒入场,那便是最早的准考证,然而发展至今,这张凭证已经顺应时代,更加信息化科技化。 采用新型聚酯材料制成,收录学生两只手共五枚指纹,含载学生详尽个人信息,内嵌芯片具有专门的读录功能,卡片表面薄膜上打印有学生的基本信息以及一寸免冠照,给人最直接的比对。 考生凭证进场,凭证考试。不得随意涂改,不能有严重损坏,如有丢失,后果自负。 正因为重要,学生对之极为重视,一般都保护的很好,加之考试不过几天,丢失的几率少之又少。 历来也不是没有考生遗失过,结局就是……失去考试资格,考试成绩按零分处理。 正因如此,有考生便戏称语文还要先靠边站站,“如何保护准考证”才是第一门考试。 也有人曾提议这项规定未免太严苛,但,教育部部长现身说法:作为一名学生,作为一名学院的优秀学生,是人才,更是国之栋梁。一个未来将要成为国家支柱的人,如果丢三落四,粗枝大叶,短短时间内连一张小小的准考证都看顾不好,谈何为国家效力,凭何为国家服务?领导人出席国际重大会议时会忘记穿西服吗?领导人发表重要讲话时会忘记致辞吗? 部长措辞犀利,说的很对,但是,与其在细节上苛刻学生,不如用这些心思多拔除一些国家的毒瘤来的更为实际。 凌敬并不粗心大意,但也不是事无巨细,有时随手放置之物,纵然记性再好,也会全无印象,需得找上很久,才发现近在灯火阑珊处。 但这次,他清楚的记得,走出考试前,他把准考证放在了背包的小格里。但是没有。 书包的里里外外他都仔仔细细的找过好几遍,都没有。甚至连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宿舍他都翻了一遍,显而易见没能找到。 其他人都不在,全在自习室准备下午的考试,凌敬站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心底微微发凉。 最大可能,是他自己弄丢了。还有个概率很低的可能,被人偷了。 记忆鲜明,不会有错,从考场到宿舍,只去过一趟食堂,而这期间,他没有动过那个格子,概率最大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所以只剩下…… 可能听起来会匪夷所思,但在表面祥和内里勾心斗角的学校,并无不可能。 离考试开始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凌敬背起书包,朝教学楼走去,鲜少的加快了脚步。 “什么?你的准考证不见了?!” 找到严莎莎时,她正趴在办公桌上睡得昏昏沉沉,听完凌敬所说,当即拍案而起,睡意全无。 “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见了?”严莎莎神色着急。 凌敬简要的说了。 “有没有好好找找?会不会是你看漏了?”不怪严莎莎急,在一中,一分也能相差很多名,更别说一门没成绩,尤其凌敬先前还是年级第一。 “都找过了,书包、宿舍、食堂、路上。” “你确定?看清楚……”严莎莎陡然卸了力,软在办公椅上。是了,凌敬做事严谨,他能找上她,说明真是仔细寻找过一遍,并且真的找不到。瞟了眼钟,离考试还有不到一分钟,她不禁喃喃:“怎么办,补办准考证至少要两小时,来不及了,考试只允许迟到十五分钟……”蓦地意识到不对,她看向静静站在她身边的凌敬,少年容颜俊秀,澄澈眼眸中平静无波,“你怎么这么冷静?” “大局已定,焦灼全无用处。”少年镇定的近乎冷酷,仿佛不能考试的不是他,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你……”严莎莎又诧异又心急又恼怒,“你怎么可以这样事不关己?你难道不知道这门考试你要是不能考,你的总成绩会被拉低多少吗?岳林静!学习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漠!”严莎莎越说越气,满脸涨红,眼泪情不自禁浮上眼眶,却硬是忍着没落下来。 ——岳林静,你不可以这样,这样冷漠以对,像是那些不学好的坏孩子。不可以,将我心底残存的一点寄托,挫骨扬灰。 有些惊诧严莎莎过于强烈的反应,但事实就是如此,考试铃早已打响,他注定无缘国际语,与其毫无用处的干着急,不如想想还有没有补救的方法、后续的处理以及,让阴他的人付出代价。 严莎莎人不坏,对他也比较关心,尽管这种关心可能绝大部分是基于他的成绩,但她没有特别的差别待遇,还算一视同仁。凌敬这个人恩怨分明,更懂得涌泉相报的道理,对于她的伤感,他当然不能视而不见,虽然这种伤感显得不合时宜。 “老师,着急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这种时候,比起心急如焚,冷静自持显然更合适。”这次学乖了,虽然依旧镇定,但凌敬特意将少年的眼神放得柔和而诚恳,“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去补办准考证,虽然救不了国际语的场,至少确保明天的考试不出纰漏。” 少年说这番话时,并没有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甚至仍然清润温和,然而清澈通透的目光却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信服,严莎莎也慢慢镇静下来,认真而严肃的点头,“好,我陪你去教务处补办。” “好。不过你不在期间有人找你怎么办?” “让他等着,等不及自然会走或者打电话给我。”严莎莎不以为意。 “领导也是这待遇?” 严莎莎明显迟疑了,这一招以退为进固然用得好,但看到严莎莎的反应,已经看尽人世百态的凌敬,还是觉得心头微凉,他微微笑道:“所以老师,还是我自己去吧。” 日光懒懒的落了一地金黄,校园悄无声息,空旷的篮球场上只有凌敬一人寂默等待。 他静静的坐在台阶上,抬眸便是气派精致的白色建筑,现代化教室里少男少女正奋笔疾书。明明没有界限,却生生被划成两岸,一面紧张却和美,一面寂静而落寞。红日西渐,他的影子被孤单拉长,唯余篮球架陪伴。 其实大可不必把自己搞的这么苍凉,只不过……凌敬抬头,他其实有些沉迷目前的状态,因为,他和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阴差阳错,时空逆转,他成了他们中的一个。 在这种无人略带慵懒的午后,恍惚生出些不真实感。 短短的影子后,另一个被压缩的黑影无声无息的接近,重合,超越、岔开。 凌敬回眸,少年的身影迎着光,挺拔、苍劲、俊美、沉肃,幽潭般的双眸正一动不动盯着他,宛如沉默的冰山,也像天山的雪莲。 他缓缓起身,青葱身姿不落分毫,唇边噙起淡淡笑意,“嗨。” 因为台阶的缘故,凌敬比齐进航矮上一个头,两个少年人面对面沉默相望,眼神深沉或纯粹,光照耀他们的脸庞,年轻而精致,世界仿佛静默了几秒。 凌敬最先展颜,“很想我?” 他们之间的对话从来简洁又隐晦,半开玩笑半认真,不懂的人往往摸不着头脑,明白的人自然能够会意。 ——很想我吗?所以才一个小时就迫不及待的交卷出来找我? 国际语的卷子从来都是不简单的,题目海量又晦涩,所以给定的考试时间是三个小时。 齐进航目光不动,眼底甚至还带着些微冷意,开口却是柔软的,“想。”很想。 又想又担心,听说你丢了准考证不能考试时,就恨不得立刻找到你,可是不能,因为我的分数,同样是你的心血与荣耀。 而这一次,不会让你失望。 看着齐进航满脸淡定的说瞎话,凌敬笑意更深,点点头,“嗯,谢谢你的想念,我打了好多喷嚏。” 焦灼抵不住柔情,齐进航终是柔化了冷硬,刹那的笑容,更比日光灼目。 凌敬又缓缓坐了回去,还拍拍身边的位置,“请坐。” 若是其他人做这个动作,带点洁癖又心高气傲的太子爷连一个正眼都不会给,更别说像这样,面目平静的坐了上去。如果韩学洲也在的话,大概会大跌眼镜,直呼不可思议。 柔风和缓,大地发出轻微的声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脚下的影子终于不再孤单。 “干吗那么早交卷?” “怕你寻死觅活。” “……你都知道了?” “嗯。” “怎么知道的?” “班主任来找监考老师,我坐在窗户边,听到了。” 静了片刻,凌敬听到齐进航略显低沉的声音,“没关系,还有下次。” 头次听到太子爷安慰人,凌敬心情有点微妙,转头见他虽故作沉着,耳尖的一丝粉红却泄露了少年人内心的不淡定,凌敬莞尔,却也不戳破,只是温和道:“谢谢。” 他没有看到齐进航眼里暴露的刹那异状。 和齐进航独处其实是很奇妙的,不胡天海地时他们会聊点共同话题,齐进航小小年纪难能涉猎广泛——军事、时政、财经、以及凌敬最钟爱的机械,像两个相识多年一同退休的老伙伴,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意味。 齐进航正在讲述一些他对未来机械发展的看法,话语精简,见解独到,这个年纪实属难得,但在深谙此道的行业领军人物凌敬面前,还稍显稚嫩。思绪不禁有些飘远,猛然想起午时所听所观,随性问来,“你觉得苏盈雪和苗朵朵谁漂亮?” 齐进航明显一怔,似乎没想到凌敬会把话题转的这么快,而且突然到了一个诡异的频道上去。 短暂沉默后,齐进航道:“我喜欢。”竟与凌敬中午所说的是同一个女明星。 虽然所见略同,但凌敬仍不甘心,“那你觉得好看吗?”时下一个很红的偏中性风的男明星。 齐进航偏头,眼神复杂晦明,仿佛极度不能忍,却又因对方是凌敬而生生忍耐下来,最终忍无可忍,也只是低声一句,“眼光……真烂。” “……”试探无疾而终,反而被严重质疑品味的凌敬,静默了。 正在这时,两人都感觉到身后有动静,不约而同的看了彼此一眼,又同时转头。 不知何时缄默站在他们身后的少年,很高,和齐进航相仿,很瘦,比凌敬削瘦。 终场铃声并未打响,离结束却也差不了多少,原来两人已不知不觉坐了一个小时余。 凌敬恍然想起,他和他们似乎也在同一个考场,早上去的太晚,只是匆匆一瞥,没机会交谈,结束时他只记得齐进航早早的交了卷提前离场,却完全将这个人抛之脑后了。 自暑假时小区外一别后无缘再见的陈鸣,原来他也在一中。 这么一想,似乎的确在哪里听说过这回事。 在凌敬的记忆里,陈鸣这个人,很模糊。 只隐约记得又高又白又瘦,戴着眼镜,有些阴郁。 然而眼前的陈鸣,又与记忆中的不太相同。 终于舍得褪去呆板而厚重的眼镜,刘海不再遮挡额前,始终低垂的目光变得平直而深静,余辉映照,他的轮廓柔和,面目颇有几分清秀。 虽然他的出现显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没去考试?”他盯着凌敬,或许鲜少有关心人的经历,语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凌敬包容的弯唇,“准考证丢了。” 陈鸣微怔,忽而蹙眉,“你太不小心了。” 凌敬含笑,“是。” 目光倏忽又聚到地上,陈鸣神色凝重。沉思片刻,他忽的抬眸,视着凌敬,认真道:“我不要胜之不武,我会让班主任取消我本门考试成绩。” 凌敬一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真是老了,越来越不懂年轻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了,“我没有和你在比较什么,你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 陈鸣满脸认可的点头,“是我在和你比较,不关你的事。”眉目俨然就写着:这分数非归零不可。 从前短短的两次相处只觉得这个陈鸣有点奇怪,却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执拗又脑回路神奇的孩子。 “你如果非要比,算总分的时候别把通用语成绩算进去就行了,取消成绩还要走流程,很麻烦。”凌敬循循劝道。 也不知道是认同了凌敬的话,还是‘很麻烦’打动了他,陈鸣认真道:“你说的对。” 问题得到完美解决,陈鸣才有闲心注意周遭其他情况,察觉凌敬旁边还站着一人,目光不禁转了过去,霎时陡然一凝,浑身有片刻僵硬,又针扎般的调转视线,面色泛红。 虽然知道太子爷即使不动声色的站着也有震慑他人的本事,但显然没有到达这种程度,且这些人里大概不包括陈鸣,所以眼下他的反应就很令人玩味了。 瞥了眼身边的人,只见太子爷面色如常,坦然自若,没有半分尴尬姿态,显得陈鸣的窘迫只是他自己的独角戏。 “我先走了。”语速极快的说完,也不待凌敬回答便转身离去,背脊僵直,步伐迅速,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他的离开比他的到来还要令人费解,凌敬侧头,“他欠你钱了?” 齐进航慢慢收回目光,神色平静,“没印象。” 凌敬若有所思,“说不定是你欠他钱了,不然为什么每场考试都跑的那么快。”而他忌惮你太子的地位,不敢讨要,甚至畏惧于你。 齐进航面色不变,别有深意,“上午要不是你埋头呼呼大睡,大概能比我早。” 凌敬:“……”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和齐进航三人熟了以后,凌敬更是深度挖掘了韩学洲二的本质。 比如这天,他正在座位上安安静静的看书,韩学洲路过,突然喊道:“静静。” 凌敬淡淡抬眸,“叫我?”还没等他回答,他又道:“还是喊你家齐少。” 韩学洲:“……” ☆、小人戚戚 对那些当面言之凿凿,背后使劲捅刀子的人,不能敬而远之,就加倍回报。——《凌敬·一句话日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凌敬丢失准考证的事很快便传开了。 作为此前年级第一的男神级学霸,众人对他的关注度自然非比寻常。凌敬一踏进教室,就收获了几乎一教室人的视线。 与有人进门别人下意识投注的一触即离的目光不同,那种视线长时间停驻并蕴含各种意味。 凌敬一读即懂,仍不慌不忙的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学校没有强制的晚自习,只给每个班级安排固定的自习教室,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学习地点,教室、图书馆或宿舍。 凌敬鲜少去教室,去的更多的是图书馆,且也不是看学习方面的书,而是老师口中的闲书。 今天来教室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随性所至,但也确实没想到舆论流通如此迅疾,而且来势凶猛。 刚坐下,便有人按捺不住上前安慰抚问。 此后,三三两两,纷至沓来,再没断过。 来自同学的关心,或真心或假意,凌敬看的分明。面上不动声色,随和以待,游刃有余。 其实比起表面关心内心暗爽的表里不一,凌敬还是更倾向于明面上的幸灾乐祸。 但显然没人会傻到直白的表露出他的乐见其成,都是即将步入具有完全刑事责任的年纪了,人情世故虽然并不纯熟老练,但也不至于一片空白,至少懂得伪装一下自己。 让凌敬好一阵无趣。 关心表示够了,好奇也得到了满足,同学们躁动的心总算平息了下来,凌敬的桌前也总算空了下来。 他得以翻开他执在手中带来的唯一一本书,关于机械与人类生活的最新理论以及研究进展。 虽然确实自认有几分才干,但凌敬没有自命不凡,眼高于顶。社会每天在进步,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没有后天的勤奋和知识的不断汲取与补充,哪怕头脑再好,天生的才能再多,总会碾没在飞速滚动的历史齿轮里。 教室每隔一小时会打一次铃,提醒认真学习的孩子们可以适度休整片刻。 学校的好意自然不能辜负,第一次铃声响起时,凌敬合起书本缓步走到外面,脚步轻浅,尽量不惹人注目。 只是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都偷偷注意着他呢,凌敬一动,许多人就都知道了。 有人觉得凌敬虚伪,明明知道明天还要考试,大家都在认真复习,却故意拿着本不相干的书到他们跟前显摆他智商的优越性,有什么了不起呢,还不是连准考证都丢了,活该考不了试! 有人觉得凌敬厉害,学神就是可以不复习都考满分,哪是那种熬夜苦读也只能考九十八的学霸能比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学霸考98是因为实力只有这么多,学神考100分是因为试卷只有这么多分。 有人嫉妒,颜值、智商都让凌敬一个人占全了,上天何其不公! 有人羡慕,有人幸灾乐祸…… 凌敬走出教室,将人类心底丑陋的欲望和肮脏的思想留在那个空间。 教室外有一条长廊,连接起这栋和前面那栋楼。 连廊是半封闭式的,只是每隔一段就有一块一米宽的墙壁连进天花板内,墙壁上挂着历史名人的头像及其箴言,和古今名家的高仿画作,衬得中世纪风格的精致建筑愈发高雅大方。 凭栏遥望,更能纵览大半校园风光。 树木和建筑隐于夜色,成了黑沉的不明物体,唯有微亮的灯光,远远近近,斑斑片片,缀在天幕上,连成城市唯一的光亮。 正是夜风最沁人的时节,和风拂过头面,望着一地夜光,早早戒去的烟瘾又有点犯了。 “林老弟。”良辰美景,总有些扫兴的人或事会突兀的穿□□来。 如果可以,凌敬一点都不想和他背后声音的主人虚与委蛇。他又是什么时候和他称兄道弟了? “冬哥。”凌敬回身,微含笑意,同时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和鲍汉冬一同出现的另一个男生,脸生的很。 “你……还好吧?”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满脸担忧的关怀,充分展示着同学间的深厚情谊,只可惜眼底深处泄露了一丝快意。 “很好。”凌敬颔首,姿态是一贯的淡然,落在他人眼里就成了对别人不屑一顾的清高和傲慢。 “那就好。”鲍汉冬舒了口气,似乎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脸上的表情也显得轻松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准考证弄丢了。”话说开后,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谈起这件事,鲍汉冬用了关怀之情更为深重的嗔怪,那是亲近之人才会有的口气,又大发感慨,“你说多可惜啊,一门成绩就这样没了。本来嘛,凭你的实力,再争个第一也不为过。唉…” “确实很不小心。”凌敬弯着唇,耐心的陪着他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友好,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有劳你挂念了,只是你是怎么知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准考证?” 凌敬这话说的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细听却又像富有深意,纵使鲍汉冬心机深沉,毕竟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对情绪的掌控并不那么游刃有余,加之掩饰的再怎么好,内心深处还是保留着几分做贼的心虚,被凌敬这么状似无意的一问,正触到心底的秘密,僵硬的神色一闪而过。 虽足够凌敬捕捉,却也真的只是一闪而过,鲍汉冬很快整理好伪善的面具,蹙眉,“怎么,难道不是?我听他们都这样说。” 鲍汉冬旁边的高个子男生还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大家都这样传。” 凌敬没打算说破什么,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便不再搭话。 意料之中的,鲍汉冬不会让气氛冷场,见凌敬不欲多谈,就转而关切道:“准考证呢,补办好了么?” “好了。”凌敬淡雅如水的嗓音轻轻飘在微凉的夜里,透出一股不分明的寒凉意味,清清淡淡,又略显薄情。 鲍汉冬恍若未觉,又啰里啰嗦的叮嘱,“这回可要仔细收好了,别再弄丢了。” “不会的。”凌敬视着鲍汉冬,星子的光亮刻进他的眼眸里,疏淡又寒薄,他别有深意道:“毕竟有的时候,重要的东西放在别人那里,会比留在身边安全的多。” 鲍汉冬一愣,还未待他回过味来,只见凌敬又含起微微的客套笑容,“多谢冬哥的特别关心,我先进去了。” 这个人,身姿挺拔,形容俊秀,黑夜更为他沉静的气质镀上一份神秘。他虽喊着敬语,却仍不卑不亢,不带半点敬意,仿佛出口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代号,满目风轻云淡,客气疏离。 言罢也只留给他们一个轻描淡写的背影,简直拽的一逼。 高个子男生盯着凌敬消失的方向,怔愣的神色渐渐被怒气所取代,他狠狠骂道:“什么玩意儿!第一了不起吗,拽什么拽!” 回想方才种种,鲍汉冬也觉得憋屈的很,却不能像旁边那人一样直接表露,只能隐忍不发,更甚还要好脾气的温言劝道:“算了算了,人家就是第一能怎么办呢。” 换来那人更为凶猛的骂骂咧咧,末的,又叹道:“汉冬你就是人太好了,跟这种眼睛长在脑袋上的人啊,就不需要客气!” 鲍汉冬只是温和的笑笑,两人并肩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几步后,鲍汉冬蓦地回头,望着凌敬离开方向的眼里一片阴霾——岳林静,今日之辱他日必双倍奉还! 如果之前还只是怀疑,那么鲍汉冬方才的举措,无疑佐证了凌敬的怀疑。就像纵火犯喜欢留在现场观看焚烧场面,房屋燃烧殆尽人群奔走哭泣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快感,同样,背后捅刀子的人也喜欢近距离欣赏受害者的落魄姿态,甚至将之收藏起来。 凌敬不傻,他们之前那虚伪至极的同学爱,鲍汉冬既不说破,那他也不会戳穿。而今日之举,确有挑衅之嫌,故意激怒之,逼他做出更为出格的事,而做多错多。 准考证的丢失给他敲了一声警钟,他不仅没有证据证明什么,甚至连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都说不出个确切的所以然,对鲍汉冬的怀疑也只能是怀疑而已。 凌敬做事不说要有百分之百的确定,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数,在敌人辨不清面目的情况,我方也应当养精蓄锐,韬光养晦,伺机反攻。 时候未到,只能隐忍不发。 凌敬盯着黑暗中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阴影,然隐而不发不代表坐以待毙。 准考证办下来之后凌敬就将之寄存在严莎莎那里,刚踏进中学的毛头小子,再怎么有恃无恐,也不敢在班主任头上明目张胆的动土,何况鲍汉冬那样一个瞻前顾后的人。 接下来的考试很顺利,凌敬答题从来都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带半点停顿。不能太高调,现在交卷为时太早,凌敬复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再发了会儿呆,好不容易熬到结束铃响。 最后一天是技能考试,实验操作考的是理化,并不太难,只有少数同学没有成功,成功的学生中只看谁最精准。 下午的随机编程对于凌敬来说本来是小菜一碟,只是他正手指如飞时,屏幕突然一黑,然后再无反应,随即便听到身边同学或大或小的惊呼声。 随机编程的考场在比较传统的机房,一间有30个左右的学生,每6个同学一排,中间虽然有玻璃小隔板隔开,但共用一个总电源。 凌敬所在的那排,电闸突然跳了。 发生跳闸的原因很多,电缆负荷不了电器总功率,其中某个电器突然出现大幅度的电力波动,以及人为因素下的故意或非故意的拔掉插头等。 但,每台电脑都会配备一条应急通路,直接连接区域中枢,如非大型灾难或者其他一些不可抗力因素所造成的电力大面积瘫痪,这条紧急电路会24小时无休止工作,为的就是在上述原因导致跳闸后能继续保持电力供应,让人们将突发情况下未来得及保存的资料及时保存,提供一段应急时间处理紧急情况。 而现在,在电源因为不明原因断开时,紧急通道同样也因为未知因素没能启动。 除了灾难之流,只有一种可能,通道的唯一开关被关闭了。 这样一条通道,不可能真的畅通无阻的直接区域总电网,势必需要一个开关。只是这个开关在这栋楼的总电房最为隐蔽的位置,它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关机’,但一般人却也接触不到。 来者不善,不善且不简单。 一阵兵荒马乱后,电源重新亮起。 然而恢复明亮的屏幕却已经跳回桌面,方才编辑的数控代码和未完成的页面设计如同石沉大海,再难寻觅。 不能重新进入考试系统,因为随机编程根本没有考试系统,考试之初,教师用主控电脑下发只有短短几行的考题,学生便自由发挥,考试结束前再把做出来的东西发到教务处后台的卷宗集中系统。 但也不是荡然无存。 当发生突然断电的情况而应急电源也没有开启时,系统会默认将一系列变故视为受到不明木马病毒的攻击,电脑及时启动自身防御机制,将主控人正在编辑的文件或程序保存并隐藏。 计算机发展日新月异,虚拟空间被不断拓展,容量已到达一个非常可观的地步。要在烟波浩渺的系统文件中找到一个署名未知的半成品,不亚于大海捞针。而且,前提是,能搜出那台电脑上所有被隐藏的各种文件。 那种可能性几乎为零,有本事做到的人都站在计算机领域的尖端,他们一般也见不到。 方才虽满心哀痛实则内心却抱有一份期望的几个同学都慢慢安静下来,有的面色苍白,有的面如死灰,有个小姑娘甚至忍不住伏在桌案上低泣。 考试时间已过去大半,其实大家都完成的差不多了,临门一脚,却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而重做一次,却是如何都来不及了。 其他同学同情归同情,但到底还是自己的考试重要,又怕遇到和他们一样的事,愈发认真的写着自己的代码,一时间竟无人出声安慰。 虽然这样的事情很倒霉,很不幸,但毕竟还在考试,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监考老师单独把他们几个叫了出去,先是致歉一番,为机房多少年不曾出现的纰漏道歉,而后宽慰道:“同学们,不要慌张,我已经向学校报告过这件事了,领导说,等其他同学考完,先请同学们吃点点心,再给你们同等的时间让你们重新做,这一次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次的事情,校方会严查,对大家造成的困扰,校方会做出相应的补偿……” 几个同学都恹恹的,半点提不上劲,重新考有什么用,有的代码写出来完全是灵感的迸发,过后连自己都不记得了。而且,其他考生都考完了,就余下他们几个,内心状态就完全不一样了,而心理压力一变大,发挥也会大失水准。 说到底,这门考试算是废了。 “什么都弥补不了…”有同学嘀咕。 闻言,眼圈还红的女生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监考老师便又急急忙忙的劝慰,又有几个老师模样的人赶过来同他一起劝说。 本来倒霉的学生心情就差到了极点,那帮老师还嗡嗡嗡的说个不停,且言辞间分明没有对他们的劳动成果损失的惋惜和沉痛,只是为了遮掩学校的疏漏和事不关已的心不在焉,这更加激起了他们的满腔愤怨,有人忍不住指控,“学校犯的错为什么要我们承担!” 现场有瞬间寂静,随后便是大片的附和声,“是啊是啊,为什么!”“学校也太不负责了,竟然连应急电源都能断电!”“我们想知道为什么!”“我妈跟我说了,这次考试我要是能比上次进步五十名,就带我去巴比国旅游,这下全泡汤了……” “同学们同学们,安静一点,听我说…”监考老师试图夺回话语权,然情绪激动的学生压根不想听到他废话,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几个老师进行言语轰炸。 隔着隔音玻璃,虽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光看神态动作就知道双方正争执不下。大部分同学都不时往外面好奇的张望,恨不能冲出去边嗑瓜子边围观。 对于看热闹,民众从不缺热情,无论哪个年代,无论是何年龄。 眼看有学生已经交卷,正在整理物品,准备走出考场,到时场面势必更加混乱,监考老师急了,刚张开嘴,只听一个温润清亮的声音不大不小的落在他们之间。 “安静。” 所有人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刚才几个老师正焦头烂额没有注意,这时才发现,那个笔直的站在最边上的少年,那个从头到尾安静的看着这场闹剧的少年,那个安然的置身事外的少年,不正是这几天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因为丢掉准考证不能参加国际语考试的前年级第一嘛。 他也被卷进来了吗?好倒霉啊…… 久得不到控制的场面,就这样被凌敬不高不低的两个字震慑住了。 同学们是觉得,和凌敬比起来,他们的倒霉程度似乎还略逊一筹,老师们则认为,不愧是年级第一,有魄力。 成功将所有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的凌敬面容深静,于男生而言有些小巧的薄唇轻轻张合,“我有办法找回来。” 众人的表情是一致的呆愣,有人的惊讶溢出了口,“啊?” 结束的铃声一丝不苟的打响,还逗留在考场的同学陆陆续续的开始离场。 只是他们每个人都会做同一件事,出门时跟那六个倒霉的同学说几句贴心的话。 考场的安排是全年级打乱的,其实同在一个考场的同班同学并不多,除了那些学校的“名人”,互相之间恰有认识的很少,有关系不错的便留在好友身边陪着他,也有纯粹好奇心作祟的也脚步滞留不肯挪步。 但通通被监考老师以“他们还要重考不能和已经考过的同学交流”为由,通通赶走了。 很快,空荡荡的考场只剩下几个老师和凌敬他们六个学生。 几个老师中有专门教计算机课程的,别人可能不了解找回源代码的技术难度有多大,但他却是知道的,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高中生,基本是不可能的事。然眼下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只能默认让他试一试。 在自己的电脑面前坐定,凌敬开始噼里啪啦敲键盘,大家则纷纷围在他身后。 只见凌敬在键盘上敲击几下,电脑桌面倏忽变得全黑,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对话框接连不断的跳出来,框中则是飞速滚动的代码。整个背景是一片浓重的墨色,唯有各色陌生或熟悉的字母泛着荧荧白光,在众人瞳孔中不断变换跳跃。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9节 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像有魔力一般,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控制着这台比人类大脑还要精密的机器,屏幕黯淡的光打在他挺秀又专注的侧脸上,像是终于拨开云雾得以展露的皎月,不明朗,却是黑夜唯一的光亮。 那简直堪比国际顶级黑客的华丽手法,那样一丝不苟温润如水的模样,原本同学们或许只是抱着希望渺茫姑且一试的心态,但因为他,他的恬淡,他的沉稳,却莫名让人生出一股强烈的信服感,相信他能做到,相信残局仍能挽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内心重燃的那团希望之火也随着表盘上转动的指针一点点微弱下去。 ——果然还是不行啊…… ——靠,不行就别浪费时间啊。 ——呜,我的成绩……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时,眼前陡然一亮,,屏幕重新亮起,跳出来的正是断电前的最后页面。 凌敬完成的‘试卷’。 其实他早做完了,之所以磨磨蹭蹭的没有发出去完全是在拖时间,只是没想到一拖就拖来了噩耗。 短暂的静默后,大家爆发出欢呼声。 “好棒啊!”“岳林静好厉害!”“这下得救了!”“拜托帮我的也找回来吧!” 老师们赶紧维持秩序,将考生赶回自己的座位,毕竟这还算是在考试,虽然是特殊情况,但其他考生再多看几眼岳林静同学的答题,也能算作舞弊了。这次大家非但没有抱怨,反而乖乖的坐回座位,一个个都伸长脖子满目期待的看着凌敬。 而为众人满富赞誉的凌敬,脸上却没有半分骄矜傲慢的神色,仍是疏淡的模样,不紧不慢的将自己的考卷传出去,再一一为其他同学找回他们的试卷,顺便收获一个个崇拜的眼神。 多少双眼睛关注着,很快,这件事就不胫而走。 舆论,谣言,或以讹传讹,或言过其实,总体上,是把凌敬传的神乎其乎。在成片的跑题声中,也有不少人get到了重点,要求校方查明事情始末,顺便检讨自己的管理漏洞。 齐进航也是那之后才听说这件事的。一来实践考的考场和理论考不一样,凌敬这回和他不在一起。再者,事情发生时,他早就交卷走人了。 国际语那天的后来,他们又闹了点不愉快。之后的考试,虽同坐一个考场,也会点头示意,却好像遗失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些亲密,再次变得陌生而疏离。 轻叹一口,或许真是他紧张过头了。那个人,不同于常人。他闲庭自若,强大淡定,任何问题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根本无需他人多嘴或协助。 可还是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夏教授(冷冷):什么时候轮到我出场? 蠢作者(擦冷汗):我,我,你不是好多章都有出场嘛? 夏教授(呵呵):那是出场?那是路过。 蠢作者:…… ☆、再见倾心 有些人,不需作陪,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傍晚时分,红霞映天,同学们终于迎来最后一场考试——体能测试。 因考试而异常紧绷的心在此之前便早已松懈了下来,将随机编程的结束铃声作为整个月考结束的信号,几乎是件约定俗成的事。并不是大家对于体能有多么漫不经心,而是与之前的考试相比,它着实没什么好紧张的,毕竟只是单纯拼拼体力不需要动脑子的项目。 体能考试并不需要占用太多时间,所以每个年级在不同的时间分批考,同一时间的又被分在不同操场,同一场地的则同时测试不同项目。 操场共有三个,凌敬在西操,离小树林最近的一个。 他甫一走近,就感受到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狂热的热情。 有相识的上前问候,凌敬便与之随意聊几句,但更多的还是不认识的同学,踟蹰着在原地观望,神情却是兴奋的,其中大多都是女生。 “是岳林静诶,近距离看更帅!”“岳林静是神吗,简直无所不能啊!” 在大家或佩服或钦慕或嫉妒或深沉的各色目光里,凌敬从容和缓的走到规定的位置,身姿一如既往的挺拔清浚,面容是惯有的白皙沉静。 让人尖叫让人狂。 校园论坛对他的讨论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程度。 “啊啊啊啊啊!我家静静简直不能更帅!” “男神男神男神!光是看他的头发我就醉了!” “呜呜呜,男神我要嫁给你!!!虽然我也是个男的……” “艹,楼上娘c啊!” 这一次,凌敬和齐进航不仅在同一片场地,甚至连项目的流程都基本一致。 在事情一件一件发生之后。 齐进航的视线自凌敬出现后便再也没离开过,看着他谈笑风生,看着他光彩夺人,移不开眼。 直到他发现他的存在,转头对上他的目光,绽出一抹轻微却动人的笑意,向他款步走来,齐进航的眼神愈发幽沉。 凌敬缓缓勾出一抹笑,不同于方才浮于表面的客套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明朗笑意。 “天气冷了,同学们依旧热情不减啊。”半是无奈半是玩笑的语气,一下便磨灭了他们之间无端生出的一点疏离。 齐进航双手插兜,微微勾唇,“大概是某人太会招蜂引蝶。” 凌敬点点头,“说的是。” 齐进航:“……” 凌敬蓦地笑了,忽然绽放的笑容将他明净的面容浸染的愈发生动明媚,像是有什么被戳破,迅速在心底蔓延,整颗心都被浸泡的发胀发软,齐进航唇角的弧度也跟着不断扩大。 那一点不愉快,早在他的目光触及到凌敬那瞬间,烟消云散。 体能测试的项目有七:长跑,握力,跳远,肺活量,坐位体前屈,男生引体向上,女生仰卧起坐,最后的期末考试还有一项选修科目的考试,例如篮球、足球、羽毛球、健美操、跆拳道等,月考则只测前面六个。 一中向来注重体育锻炼,严格按照人体健康指南规定的来,每周至少运动三到四次,每次一小时左右。学校每周一、三、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即是体育大活动课,课时长达一个小时,届时学生可以自由选择种类繁复的运动项目。即使学业再忙,大活动课也从没被占用过,再加上每天两次的跑操时间,学生无特殊情况不允许缺席,记入平时考勤,和学分挂钩。 作为考试中的一项,学霸们也都很重视这几节课,不会因为要学习而缺席。而对学渣来说,这则是繁忙课业中唯一让他们雀跃的时间段。学霸和学渣的想法头一次在一件事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致,虽然出发点完全不同。 对活动量勉强达到人体健康运动最低标准的学生来说,后面五项都是小意思,比较费体力的是第一个长跑。 但这些项目中有不少是需要用到手臂肌肉力量的,凌敬肩伤才愈,并不适合这样力量型的运动。用力过大,很可能会致使旧伤复发。 早在之前,齐进航便建议凌敬申请免测,被凌敬含糊的应付过去。一直到国际语后,齐进航再次提起,凌敬才明确答复:他会和同学们一起考试。 齐进航显然不赞同,“为什么?”免测,只是暂时免测,待凌敬再休养一段时间,依然可以把这次的测试补上,因为不是理论类的考试,只是单纯的检验学生的体魄,延后考试基本不存在公平不公平之类的问题。 别说红肿已经消了,就是没有,凌敬也不觉得他那一点小伤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齐进航自然能猜到凌敬的想法,冷声道:“我不同意。” 凌敬让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你的不同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凌敬那般情态,说好听点是洒脱肆意,其实就是没心没肺。 齐进航抿唇不语。 一时间,双方争执不下,互不妥协。其实也谈不上是争执,没有红面怒容,没有争吵怒骂,他们仍很平静,甚至连眼底都没有泄露一丝怒气,顶多就是不再勾着轻微的笑意。只是,他们站在不同的立场怀揣不同的想法,谁都说服不了谁。 凌敬发现只要涉及到受伤之类的事情,齐进航就会变得异常执着以及躁乱。虽然最后他妥协了,但少年人到底年轻血性,离开时微沉着脸,明显心情不愉,使得分别也带上些不欢而散的味道。 再之后,便是眼下的相逢。 看他和缓而笑的样子,大概已经不气了。不气最好,凌敬活这么大,还没学过如何安抚闹脾气的小孩。 气氛正平和,齐进航忽而上前,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在凌敬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长臂一伸,便勾住了他的肩膀。 齐进航微微侧头,凝视着凌敬恬静的侧脸,“有什么不舒服跟我说,我就在你后面。” 凌敬抬起漆黑的眼眸,凝神望着他,齐进航的心没来由的狠狠一跳。 以往,不要说勾肩搭背,就连肢体触碰,也几乎没有过。因为凌敬这个人,这样一个清润又坚韧的人,稍微碰一下好像都是对他的亵渎。 这是第一次,这样亲密的姿势,这样靠近的距离,近到可以细数他浓密的长睫。 原本跟他人做来十分随意的动作,因为齐进航心底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思,也显得暧昧起来——虽然凌敬并无所觉。皮肤相贴的部位微微发烫,心跳渐渐失速。 多少年来在世事中冷静自持游刃有余的太子爷,头一次生出了类似羞怯的情绪,只是面上不露半分。然而言语到底是乱了分寸,他又不知不觉重复道: “觉得不舒服告诉我,我就在你后面。” 凌敬抬眸,认真的看着齐进航,半晌,红唇开合,话语惊人,“痛经么?” “……如果你有的话,也可以。”满腔旖旎瞬间偃息,齐进航云淡风轻道。 如果那些八卦之魂正熊熊燃烧的腐女们知道亲亲密密的两人此刻讨论的话题,大概世界观又会被刷新一次。 而事实上,凌敬不仅没出纰漏,而且完成的相当优秀,综合成绩赫然排在前列。虽然和他独占鳌头的其他成绩相比不算什么。 落日已尽,天空呈现一种浑浊的灰白,考试已近尾声,操场上只余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相行。 凌敬和齐进航都排在后面,这时刚跑完长跑,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前一后缓慢的走在红色跑道上。 凌敬回眸望向齐进航,一直望进他眼眸深处,“没能如愿,可惜么?”他的气息微乱,长距离奔跑后的气喘尚未平复,额前甚至还挂着一些细密的汗,时近傍晚,少年人秀气的眉目不再如白日里那样鲜明,却也因此将他的面容显衬得愈发白皙,眸色黑亮,嘴角噙着笑意打趣的模样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齐进航轻笑一声,没有接话。风吹乱他的发,吹鼓了他的衬衫,他双手插兜的挺拔背影俊美如昔。那些在平淡岁月里最寻常不过的画面,却是来年再忆时,无法回到的珍贵过去。 为期四天的考试终于过去,同学们迎来几天短暂放松的日子,对于压力没那么大的高一学生来说,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假期。 与此同时,校园论坛也变得异常热闹。讨论学习者有之,八卦者有之,而凌敬,无疑是大家讨论最多的人物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校园风云人物栏目下岳林静的专属板块也终于在今日落成。 所谓风云人物,即在学校里因为各种原因成为校园名人的学生,例如才能、成绩、相貌、家世等。管理员会根据发送至后台的投票推荐信,不定期的增加人物的版面,方便隐藏很深的各位黑粉粉红路人粉们抒发自己的喜爱之情。反正在虚拟网络上,用着奇奇怪怪的网名,只要不发表反动或诽谤的言论,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屏幕后面坐的是谁。 岳林静版面才建成,就陆陆续续的有人关注了,大家盖了第一个楼,正在讨论给这个版面起什么名字,一条评论突然冒了出来: “嗷嗷嗷嗷!今天把初吻给了男神,不枉我做一世人了!” 虽然是有些突兀的评论,但还是有贴心的小天使向他询问男神是谁。 “窝男神,当然是小林老师啦~[可爱][可爱]” 此话一出,楼里顿时沸腾了。 “楼上什么意思,快他说清楚!” “不说清楚的话,你的下场就会像刚才被我砸碎的屏幕一样!” “因为伦家测肺活量的时候排在静静后面啦~[哈哈]” “对着吹气的套子都是一次性的好嘛。” “神经病!” 齐进航关掉页面,有些微怔忡,在看到林静可能吻了别人的消息时,虽然知道几率很小,更大的可能是子虚乌有,但只要一联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抑制不住心底冒出来的怒意,那是自己都舍不得触碰的珍贵之物为他人偷偷沾染的…狂怒。 有什么,其实早就不一样了…… 这一晚,齐进航做梦了。并不是以往那样不痛不痒的拉拉小手亲亲小嘴,而是实打实的,真枪实弹。 这一晚,他终于确定,他喜欢上了他,像是情蔻初开的男生暗恋着班级里如风般美好的女生,他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高考加油↖(w)↗ ☆、血泪之歌 在意一个人,才会一直惦记着他。——《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凌敬觉得齐进航这几天有点奇怪,虽然和他交谈时仍神色自若,目光如常,却总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有意无意的在躲避什么。 而且据韩学洲说,他有好几次都撞见齐进航盯着他看,目光非常诡异,眼神中蕴含的复杂内容让他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事实是否如此不得而知,不过凌敬确实好几次看到齐进航莫名其妙的走了神。 经过几天的批改审核,成绩以及排名已经全部录入完毕,学生可自行登录帝兰都的考试管理系统查询成绩。 晨会上,除了例行的官话,校长着重讲的就是这次的月考,表扬了年级前五的同学,分析进步与得失,重点强调学习的态度。 最后,终于提到了在这次考试中大家最为关心的事情。校方经过严密排查,认为断电的原因是电路老化引起的接触不良。并且对不幸卷入此事的六名同学郑重致歉,点出了六名同学的名字,分别给予两个三类学分——三类学分,是在学校举办的各大赛事中额外加分的依据,是各大奖项评比的重要参考资料。对完美解决此次事件避免过重损失的凌敬表示高度赞赏,确认其为这学期助人为乐奖的获奖者,授予奖金及荣誉证书。最后提到了高一某班某同学因不慎丢失准考证无法参考的事,以此提醒诸位同学引以为戒。 散会后回到教室,班主任又开始讲话,中心仍离不开月考,表扬班级前五的同学,表扬岳林静同学临危不乱的镇静,过人的计算机水平。当然,功过分明,严莎莎说起准考证事件时,没有像校长那样提的隐晦,连名字都打了马赛克,反而指名道姓的说出了凌敬目前的名字——岳林静。 纵然这事早在论坛上传的沸沸扬扬,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当‘岳林静’三个字从严莎莎口中说出来时,全班三十多双眼睛还是刷的一下全部集中到凌敬身上。 “岳林静同学固然功劳很大,但是功过不相抵,这次他因为自己的失误而不能参加考试,致使国际语的成绩为零分,一下子从第一名掉到二十几名。特此批评,以儆效尤。”严莎莎说这话时面孔严肃,凌敬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当众批评对于正直中二期的少年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教育方式。 严莎莎话刚完,班里顿时嗡嗡嗡的议论开了。 如果凌敬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当众被打脸,大概会觉得自尊心受挫,颜面扫地,甚至可能从此记恨上班主任,但他毕竟不是,因而只是泰然自若的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以及议论。 联邦的高考制度相对比较公平,并不是一考定终身,只看高考成绩。整个高中三年大大小小的考试都会被列入参考范围,按一定的比例换算,计算出的综合成绩才是最后的凭证。高考成绩在其中无疑是最占分量的,相对的,一次学期刚开始的月考换算到最后所占的百分比就非常小了,但小不代表没有,在一分就能拉开很大差距竞争十分激烈的角逐里,01分都至关重要。 所以凌敬的这次失误,在大多数奉行‘学生当以学业为重’的老师眼里,大概都是非常可惜的。 正如严莎莎这番举动,并无坏心,更是没有半点羞辱之意,可能一来是为了警示其他同学,二来是怒其不争,替他惋惜。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向他透露出类似的情绪,只是他都表现的并不太在意的样子,所以她大概怒了。 严莎莎不过二十多岁,在他这个灵魂年龄三十岁的老男人眼里,也还是个小丫头。毛糙一点,老男人表示理解,也理当包容。 凌敬理解,但某太子爷却未必乐意给人面子。 “老师。”严莎莎眉心猛地一跳,她不想却必须承认,每次太子爷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随之涌上来的,便是身体本能的臣服以及内心深处的畏惧。 但她不能露怯,至少在她的同学们面前仍要端出为人师长的威严,“什么事?”可惜,且不论气势上被压制了多少,光是言语间,严莎莎就弱了不止零星半点。 齐进航神色淡淡,“教育的本质应该不是一味的批评或打压吧,尤其是在事实被严重扭曲的前提下,任何定论都是谬论。”齐进航是狂,但到底是出生正统教养良好的少爷,毕竟是自己的长辈,他没有直接顶撞,出口的质疑也比较隐晦,却明确的传递出几个意思——不应该通过赤裸裸的公示他人的失误,来达到引以为戒的目的;你说的岳林静自行丢失准考证不是事实;岳林静是我齐进航护着的人,批评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没有下次。 虽然足够委婉,但学生当众和老师辩驳,本身就是一件让老师很失颜面的事。 纵使内心羞愤,却仍不得不强忍狼狈,面上端的落落大方,故作宽容,“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严莎莎匆匆离去,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如果说最开始同学们还觉得班主任不与齐进航他们几个计较是平易近人,性格温顺,但随着齐三人的身世渐渐浮出水面,大家也多多少少有了些猜测——这分明就是畏惧强权,甚至还有点曲意逢迎的意思。 凌敬转头,面色有些凝重,正当齐进航以为他要出言谴责时,他确实开口了,却是认真道:“你把班主任气走了,我气谁?” 齐进航:“……” “就只能帮你分析考卷了。”神情间,似乎颇为无奈,又很心不甘情不愿。 “……”从课桌里掏出试卷,拍在桌上,齐进航神色傲然,“有劳,二十二。” “不客气,十一。” 这次考试,有几个人排名波动幅度很大,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凌敬,因为没有国际语成绩,一下子从冠军宝座跌到不上不下的二十二名。 二十二乍看不起眼,但在一门成绩为零的前提下,就相当不易了。 一中虽然名气响,但名头再大的学校也不可能全部学生都是凭成绩入门的,总有那么些“带资进组”的纨绔子弟,分散在每个班的每个角落。不过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同学还是非常优秀的,既然均是凭借实力考上的一中,大家分数也自然都不是差的太多,尤其是中间段,咬的很紧。在这种形势下,缺考一门还能挤进二十二,足见凌敬其他学科的成绩有多优秀。 再有一个是凌敬宿舍的卢新,也不知是他日日熬夜苦读的精神感动了上帝,或者是其他什么,他在这次考试里得了第五,进步非常大,严莎莎方才已经大肆表扬过一番。 最后,本期最令人震惊的黑马——齐进航,这个在众人眼里渐渐被定型为不学无术空有美貌和金钱的富家大少,竟然一下从倒数第一跃居班级第十。到底是岳林静作为小老师教的好,还是齐大少拼着一口气开始发奋了? 那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或许在一些人眼里都算不上是风波、只是双方几句话的对垒的事件,早在结束时就已经被忘却,反正待严莎莎第三节课来上课时,已神色如常。 只是在下课铃声打响之时,留下一句,“岳林静中午来一下我办公室。” 此话一出,大家又开始议论。晨间那场不愉快的事件再次被提及,众人纷纷猜测是班主任要向岳林静发难,在避开十分维护小林老师的齐大少的情况下。 至于齐进航为何如此庇护岳林静,大家的猜测就又多了,小林老师毕竟把人从倒数拉进中段啦,两人是关系很好的兄弟啦,当然,在另外一群女性生物的眼中,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些暂且不提,就眼下的情况来说,齐进航倒是不太担心。看得出来,严莎莎平时很喜欢凌敬,一直对他照顾有加,虽然不知道今天抽什么风,但他打的脸,她敢迁怒到凌敬头上?尤其是在他已经明确表明立场之后。而且…刚才是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那“道貌岸然”的家伙才端出一张谦和无害的面具,至于私底下,他不认为他会让自己吃亏。 “班主任送上门让你气,好好把握。” 凌敬:“……” 午后,阳光懒洋洋的晒进来,凌敬没有忘记严莎莎的“邀约”。 对于她想说什么,他有一些想法,但到底不是半仙,不能确定。 只是他没想到,还没到门口,便看到大摇大摆从办公室出来的韩学洲。 韩学洲看到他,亲热的过来搂住他的肩膀寒暄了几句,和平时并无不同。 但凌敬觉得,他似乎格外……高兴。 中午时分,其他老师一概不在,办公室里只有严莎莎一人。 此时她正坐在自己的皮椅上,双目怔怔,脸颊薄红,含着一股平日里见不到的娇娆体态。联想才从办公室出去的韩学洲神清气爽的面貌,凌敬不可避免的想歪了。 视线捕捉到凌敬,严莎莎立刻眼神一凝,神色一正,摆出为人师表的庄仪,“你来了。”可惜脸上还残存着未褪的红晕,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凌敬有些好奇,却也知道无论是从辈分还是从熟识程度来说,他都不适合向严莎莎追问,因此只是道:“老师找我什么事。” 严莎莎这时大概也缓了过来,看凌敬的眼神十分耐人寻味,有点胆战心惊,有点后怕,有点窘迫,仿佛当场被凌敬撞破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来的时候碰到韩学洲,老师是也找他了吗?”一句话,传达出了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的意思。真的听到些什么的话,会因为尴尬而避而不谈,不会这么堂而皇之的提及。而就算真看到什么,如此说法,也已经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什么都没看到。 何况,凌敬确实没有目睹什么。 或许是凌敬的话起了效,严莎莎咬咬唇,又恢复了往日里平易近人的模样,对凌敬的随口一提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嗯,老师也有点事找他。其实今天找你过来……” 严莎莎说,他这次考了二十二名,本来获得微创大赛参赛资格的几率很小,但学校考虑到他作为上次摸底考的全班第一也是年级第一,加上这次失利确有不可抗力的客观因素存在,特批他享受类似于“推免”的特别优待,即使月考没有发挥好,如果他有意愿,仍能参加。 通俗点说,就是学校大发慈悲完全不参考他的月考成绩,直接将他送上去大赛的直通车。虽然只是初赛,但一般人没这个待遇。 “好,谢谢。”令严莎莎失望的是,凌敬既没有大喜过望,更不用说感激涕零,依旧这样温润清和。 回到教室后,寻了个恰当的机会,凌敬向韩学洲询问严莎莎找他做什么。 韩大少先是怔了怔,随后像是回味过什么来,朝他暧昧又邪魅的一笑,“你说呢?” 这样的事情在联邦不多见,却也不是没有,但其实还是有些荒谬的,毕竟男主人公还太小,大概还要几个月才满十六周岁——联邦规定的具有完全刑事责任的年纪。 虽然凌敬不太相信。 傍晚凌敬回宿舍时,宿舍没人,只有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扫了眼几人的桌铺,凌敬大概能确定是张绍山在洗澡,或许一边洗澡一边还在做什么猥琐的事。 他坐下没多久,宿舍门便又被推开了,是鲍汉冬。 两人目光一触,鲍汉冬率先勾笑,“晚上好。” 凌敬也缓缓绽出笑容,“晚上好。” 他们就像是不甚熟悉的同学,相互客套问候。 但其实内里,是腐朽的。 “听说微创大赛的参赛名单出来了,不如一起看看?”这么开心,大概是认定凌敬上不了。 得益于同学们的踊跃报名,学校筛选参赛人选的条件又不得不更严苛了一些,二字开头的名次,希望渺茫。 鲍汉冬这次则超常发挥了一把,考了十五名,所以他才成竹在胸。 有些事,在他们独处时,他已经懒得掩饰。 当挂在教务处的名单被打开呈现在眼前时,鲍汉冬十分满意的在中下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前面那么一长条的姓名,都没有出现凌敬的名字,他必定已经被排除在外,所以当看到“岳林静”三个字赫然位于最后一行时,没能掌控好表情,诚挚的反映出了内心深处的丑陋想法,颇有些狰狞的意味。 只是一瞬,鲍汉冬很快敛住表情,笑了几声,“哈,你也在啊。”言辞匮乏,话语干涩。 “奥,严老师说我上次考了第一,享有推免资格。”故作平淡,却又抑不住带点欣喜,带点无辜,或许还略带有炫耀的洋洋自得,凌敬将这样复杂的少年人心性演绎的十分到位,也成功激起了鲍汉冬隐匿的怒气。 “那可真是恭喜啊。”不得不说,鲍汉冬在同龄人中也算沉得住气,到这时还能带着一脸伪善的笑容,只不过因为想要表达的内容和自己的内心戏相差太多,显得某些僵硬。 凌敬笑意渐深,“同喜。” 名为互相道喜实为单方面刺激的戏份完毕,凌敬贴心的给鲍汉冬留出表演独角戏的时间,让他尽情释放自己的内心世界,免得被大量丑陋的负面情绪憋坏。 “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出去一趟。” 鲍汉冬维持着公式化的笑容,“慢走。” 在凌敬转身的瞬间,笑意即刻被阴沉替代,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脱去了那张友善的面具。 门打开又被关上,室内只余鲍汉冬一人,唯有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作伴。 他盯着那扇无辜的门,有那么片刻的时间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神情阴狠。 突的,他骤然发难,抓起临近的一本书大力的狠狠的朝凌敬离开的那扇门砸去。 “咚”的一声巨响,刚洗完澡走出来的张绍山刚好捕捉到书本落地的姿态。 他神经大条,他一头雾水,他未必能感觉到周围降至冰点的氛围,但他能看清鲍汉冬脸色的不善,水珠滴滴答答落下,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不太明显的透明水痕,他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 鲍汉冬扫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张绍山似乎感觉到了那眼神中蕴藏着的彻骨寒凉,只是下一刻,鲍汉冬就笑了,“不要介意,今天篮球没打尽兴,有点手痒。” “哦,不会不会。” 盯着凌敬离开的方向,鲍汉冬的脸色有所缓和,只是目光愈发晦滞,他当然手痒,他手痒的恨不得把某个贱人的脑袋当成球框,砸个稀巴烂。 门外,月朗风轻,随意搭在瓷白栏杆上的双手修长骨感,在莹白月光下显出朦胧而清秀的轮廓。 门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重响过后,零零碎碎的对话声从缝隙中泄露出来。 轻笑一声,凌敬缓步向反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校园论坛之起名的重要性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看到没看到没,我航和静静在三操场勾肩搭背,□□值爆表啊!” “虐瞎单身狗!” “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心疼我自己。” …… “弱弱的说一句,难道乃们不觉得静静这个名字,很……出戏吗?” “……” “……” “闭嘴!” “闭嘴!” “闭嘴!” 粽子节快乐!╰(′︶`)╯(虽然没几个人) ☆、你一直在 爱你无可自拔,这是个魔咒,是个我深陷其中却不愿抽离的魔咒。——《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由微创发起帝兰都承办的第一届青少年机械外观设计与芯片应用大赛的初赛于十月中旬如期举行。 这天,皇家学院迎来来自联邦首府各大高校以及慕名而来的各地区姊妹学校的莘莘学子,校园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初赛的比赛规则比较正统,考核方式与当代高中教育体制中的计算机网络课程的考试模式较为相似。 形式一律是机考,前半部分理论,凡是和计算机有关的内容都可能反映在考题中,要求学生广泛全面的了解及掌握计算机相关知识,这主要考察学生知识面的广度。后半段是代码的写入以及程序的设计,要求设计者对某些知识点有着深入独到的理解,考察学生知识面的深度。 正式考试的时间也就两个半小时,经过一上午高强度的脑力运转,学校为来自远方的友人安排了一个轻松的下午,参观极具现代气息和浪漫主义的校园,解读帝兰都百年的荣耀与哀伤,走览由帝兰都捐资的博物馆、图书室、艺术大厦,向八方来宾尽情展示着来自浮都以及帝兰都的魅力与风情。 夜间,还邀请客人们观看学校精心编排的文艺晚会。 初赛完满落幕。 随后,便是一轮紧锣密鼓的筛选,几天后,一中公布了进入复赛的我校学生名单。 第一个赫然就是岳林静,其次便是齐进航。好在有月考成绩作铺垫,大家顶多也只是感叹一番,倒也没那么震惊。 只是这两个人,内在外在,简直占尽一切撩妹优势,“上帝宠儿”的地位愈加稳固。崇拜者有之,羡艳者有之,最不缺的就是嫉妒者。 至于鲍汉冬的名字,依然吊着车尾挂在最后一个。 长安街,夏泽深独栋别墅。 暗色丝绒窗帘拉的严实,唯有缝隙间透进的一缕黯淡月光,和巨大液晶屏发出的荧荧光亮。 其余是满室黑暗。 与之不相符的是,屏幕那边却是灯光大亮,那头的人也笑容满溢,满满的愉悦几乎快要透过屏幕传达过来。 黑暗中的夏泽深格外沉寂,任昏淡的光打在他俊挺无比的脸上,任那人满心的欢喜扑面重击在心上。 “夏泽深。”那人身体微微前倾,清澈漂亮的眸子不掩促狭,“听说你要挖一个小朋友进公司?” 夏泽深并没有马上作答,而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人,双眸满是深沉,或许是片刻,或许是很久,他的表情微微松动了些,“能力无关年龄。” 只是很寻常的一句话,也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那人却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仿佛夏泽深说的是一件非常有深度的事,“陛下说的对。” 夏泽深有些怔然,蓦地,缓缓展颜,眼底那些意味不明的东西瞬间化开,换上微微晃动的柔波,好像终于丢掉了某个沉重的包袱,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眼神还带着几分缱绻宠溺的味道。 “我想听你喊我的名字。” “……夏泽深……” “嗯。” 今夜的月色格外寡淡,依依绰绰的照出红尘凡世的万般情态。 复赛被安排在整个帝兰都科技含量最高的多媒体展览馆,那里配备有最为高端先进的机子,大型的示教室也正好能够容纳与初赛相比人数锐减的复赛参赛者。 不同于往日的掐点,凌敬一反常态到的比较早,原因只是闹钟的时间定错了,在大亮的天和埋头再睡间,他还是勤快的选择将错就错。 秉持着保护隐私的原则,参赛者不看成绩,随机入座。按着事先发下的复赛入场证,比照机子上的序号,凌敬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中后靠墙,很符合他一贯的低调又独善其身的审美。 若说要比踩点的精准度,凌敬认第二,也就只有齐进航敢认第一了。 比赛开始前几十秒,齐进航姗姗来迟,但你也不能苛责他什么,因为他没有迟到,且比赛也没要求参赛者提前入场。 齐林二人的目光在空中有短暂交汇,齐进航垂眸,嘴边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款步向凌敬…前面的位置走来。 明显的,这个全场唯一空出的地方,便是太子爷的宝座。 所以他们果真缘分不浅,近百人,随机安排,一前一后,旁边是墙,几乎是最近的距离了。 盯着太子爷帅气无比的后脑勺,凌敬忽然想起某个“野火烧不尽”的帖子,不由颇感无聊。只是眨眼的功夫,后脑勺就变成了更加帅气的正脸。 齐进航凝视了他几秒,随即勾唇,“林静,不如打个赌吧。” “我不沾黄赌毒。” 齐进航:“……”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10节 凌敬莞尔,“说吧。” “如果这次我排在你前面,陪我过生日。” 凌敬静静的视着他,没有立即作答。这话里透出几个意思:一,太子爷的生日快到了,这事凌敬自然是不知道的。二,太子爷的生日希望他凌敬作陪,只是这话太过强势暧昧,更适合霸道楠竹对纯情女猪说,如果对象换成他……凌敬危险的眯起眼。 “往常生日,那些人在游戏里都撑不到一小时,很没意思,今年我希望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陪我玩通宵。” 这话说的很自然,不像是因为凌敬没有反应而生硬衔接上去的,表情也真实,让人挑不出一点刺,也让方才脑子里闪过某种想法的凌敬有点……尴尬。不过一年才一次的生日,太子爷的娱乐活动也未免太枯燥了点吧,而且一个提出来他铁定会应的要求,还非要玩什么打赌。果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满腹复杂心思,凌敬半点不露痕迹,“十六岁生日?”得到齐进航肯定的回答,凌敬也点头,“可以。那要是我赢了呢?”也不等齐进航回答,“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齐进航: “……” 凌敬的眼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愉悦的事,眼底泛着笑愉的涟漪,带着一点趣味,带着一点欢夷。 齐进航笑了,“不过小林老师只怕还得再等上个个把月,我生日刚过。” “……那你跟我说是十六岁生日?”凌敬面无表情。 “奥,你问的难道不是刚过去的是不是十六岁生日?”太子爷神情不变,语气颇有点无辜的意思。 凌敬:“……” “同学们,都坐好了,保持安静,比赛马上开始。”来不及探寻更多,考官宣布十分钟考前放松时间结束,齐进航转回身安静坐好。 正当象征比赛开始的系统关闭又重新开启时,门口传来一道不算响亮但很突兀的女声,“对不起,考官先生,我必须要带走一名学生。” 考官愣了愣,为难道:“女士,比赛已经开始,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考场。” “事关重大,学校已经给了特批,你如果不相信,可以给校方打电话。”也许是严莎莎的表情太过严肃,考官也意识到大概确实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掏出手机向门外走去,“稍等,我打个电话。”同时向教室里其他几个考官道:“比赛稍作延迟。” 片刻后,考官重新出现,表示可以放人。 “但是老师,这个同学的比赛……” “如果他赶不回来,请取消他的比赛资格。”严莎莎坚定的打断,冷漠的完全不似那个亲和的班主任。 尽管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当严莎莎的目光转投向他这个方向时,凌敬还是觉得有些糟心,又是哪个傻逼给他捅了什么篓子,真……“齐进航,出来。”凌敬骤然抬眸,严莎莎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也是凌敬第一次听到她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跟太子爷说话。 齐进航表现的一如既往的平静,缓缓起身便朝门口走去,几步后却也忽然停住,转身看了凌敬一眼,那一眼,十分沉静,随后便再也没有回头。 直到齐进航走的不见踪影,教室里依旧静可闻针。 也许是比赛场地恢弘,同学们不敢交头接耳,也许是八方来客少有和齐进航相识的,因而漠不关心。 但凌敬却觉得有点冷。 不该是这样的,纵然有事,严莎莎也应该私底下和考官交流,然后再尽可能悄无声息的带走齐进航,不该在众目睽睽下,丝毫不顾及他的尊严脸面,勒令他跟她走。 必定是发生了什么极为严重的事情,严重到严莎莎都气疯了,骨子里的软弱竟被强硬作风取代,忘记了自己当众责难的,是谁的儿子。 对很多人来说,这只是个不大不小的插曲,他们不认识齐进航,他不来考试,他们说不定还少了个竞争对手。而对于同为校友的同学们,能留在现在的多是有实力有拼劲的机械狂,他们有个共同点,满腔热情都献给了计算机,对其余的,都很冷淡。齐进航就算是潜逃的国际通缉犯,也和他们不相干。 全场心思最重的大概只有凌敬,以及远在另一个角落的鲍汉冬。 天之骄子被拉下神坛,那个假仁假义的鲍汉冬大概恨不得大笑出声吧,尽管他表面上一定会装的满心担忧。可惜长相太粗糙,否则能称得上是一朵完美的白莲花。 若是一般人,怀着心思,发挥少说也会偏差几分,但凌敬不同,即使三心二意,一场比赛仍旧稳稳妥妥,游刃有余。 然而,做做停停,直至尾声,前方座位的主人也再没出现。 也宣告着一较高下的赌注沦为弃物,同时触发隐藏条款——甲方因不可抗力因素单方面毁约,默认胜利归属乙方。 可惜他不久前已经作死的故作潇洒,平白浪费了一个敲诈太子爷的机会。 但是,惊喜总是出乎意外,突如其来。 原本只有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的示教室忽然多了些不同的声音,类似于压低的抽气声,或者没控制好音度的惊叹声。 凌敬随意的抬眼,然后,眼神半晌再没移开过。 穿着少有的不那么正式,暗纹的藏蓝色衬衫敞开了最上面的一个扣,闲适又不失郑重,搭上暗咖色的休闲裤和英伦风的皮鞋,加之模特一样高大挺拔的身材,风雅又迷人,和杂志上的固有形象大相径庭,与明星相比也不遑多让。更何况,他还有个令人尊敬的身份——国际商业巨擘,新一代科技领头人。 距离上一次相见,仿佛又过了许久,他的好朋友看起来过的不错。 不像他,混的那么差。 其实一直如此,他顶多只能玩玩计算机,而他夏泽深,技术、权谋,甚至政治,哪一样不是驾轻熟就。 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凌敬再次抬头,对上夏泽深微微垂下深不见底的漂亮眸子。 一时没留神,他已走到他旁边,只是脚步为什么要停留,眼神又为何这样深不可测。 他的第一反应太平静,已经不适合装的诚惶诚恐,那样只会显得虚假。凌敬便展露了个诚挚又温和的笑,以显示他是个虽淡定但友好的孩子。 夏泽深轻微颔首,目光又缓缓移向凌敬的屏幕,似乎看的极为专注,下颌的弧线英俊动人。 正逢比赛结束的铃声响起,凌敬听到他低沉的一句,“很有想法。” 百人中他一眼选定他,又说出这样不知是鼓励还是赞赏的话,必定不是纯粹的因缘巧合,倒像是有过交集却不太相熟的关系。 事实上,以这样的面目见他,这是第一次。 别说脸不相同,就算一样,日理万机的夏董又怎会记得一次可有可无的相逢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所以他在干吗? 认出了他的灵魂?哈哈,显然不可能。那么,夏董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并且又记住他了呢…… 其实也是他想太多,说不定夏泽深真的只是随便找个青少年指点一下迷津,以便提升他平易近人的正面形象……总觉得安了一副少年驱壳,智商也有点低龄化倾向。 四字点评后,夏泽深没再说什么,抬步向别处走去,却是再也没有在谁的身边停下。 可以想见,微创创始人的亲临会在浮都帝兰引发怎样的骚动。要不是他在比赛结束前就提前离场,场面只怕会失控。 在场的百人既然多为机械迷,自然无一例外将夏泽深奉为心中的神,散场后遍寻不到偶像踪迹的同学们,只能不无可惜的在口头上表达自己的兴奋与遗憾,一时间,夏泽深这三个字成为同学们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人气之旺直逼当红明星。 而这其中,有幸赢得夏先生四字箴言的凌敬一下子便成为众矢之的…哦,不,万众焦点。 纵然只是短暂的交锋,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扑朔迷离,引人遐想。 谁让他是夏先生独独青睐的人呢。 好不容易应付完各种麻烦,凌敬得空回到宿舍,想到宿舍里还有个需要耗费精力虚与委蛇的人,更觉无趣。 还没等他出手,宿舍门就从里面被打开,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不露半分端倪。 凌敬最先客气道:“出门?” 鲍汉冬回以礼貌一笑,“通风。” 这样拙劣的托词,凌敬不可能信,但也不会揭穿。 鲍汉冬侧身让路,凌敬缓步走了进去,目光扫过他的桌子,桌上摊着一本书,书里夹着一张纸,从表面看,纸上并无任何字迹,只是不知道纸张背面的情况如何。 顺着凌敬的视线触及书本,鲍汉冬有一瞬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状似无意的走过去合上书,口中随意交谈着,“今天比赛的怎么样?” “还行。”顿了顿,“你呢?” “一般。” 凌敬看了他一眼,正对上鲍汉冬和气的目光。他的心情似乎还不错,这让凌敬有些意外,今日种种,怎样都不该让他觉得顺心才对。据他所知,鲍汉冬对夏泽深很尊崇…… “其实我觉得微创的赛制安排的并不合理,节奏太快,题目单一,很可能挑漏有才之人。”就像两个老朋友,心平气和的讨论着一件时下热门的事件,这是他们目前的角色设定。 鲍汉冬也代入的还行,“微创最高执行官制定的规则,我们无权质疑。” 很显然,纵然万事亲力亲为,夏泽深也不可能入微到去制定一个于他而言无足轻重的比赛的规则,定是手下人商讨出来,去他那里走个过场罢了。至于这种商讨含着多少水分,便不得而知了。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或许可以给点建议。”几日不见,鲍汉冬藏匿妒忌的技能又增长了几个点,他将他心底涌动的那些阴暗情绪伪装的很好,话说的很平静,只是目光带着分毫探究。 凌敬淡淡回视,“有空的时候可以考虑给微创邮封信。” 鲍汉冬成功的被凌敬很少显露的狂妄震了一下。没给他回应的时间,凌敬拿出了突然响起的手机,盯着屏幕,过了一秒,他面色凝然的朝外面走去。 鲍汉冬望着少年颀长清秀的背影,突然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风细细微微的吹,露台一片清旷。 凌敬凝视半露在乌云后的皎月,轻声道:“齐少。” ☆、原来如此 若是全无感觉,怎会迟疑不决。——《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离开赛场后,凌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齐进航,但一直是关机。 同学们表现的很寻常,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抓着他问的都是比赛的事,甚至还有人问他,怎么没看到齐进航。 一个多小时过去,齐进航终于想起给他回电。 不过,令人意外的,凌敬说完后,那头回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岳林静,比赛怎么样?”现代的无线电设备高度精准的还原了人类的声音,没有半点失真。她一开口,凌敬就听出来了,是严莎莎。是凌敬准备再联系不上齐进航就转而寻求的严莎莎。 “还可以。”简洁的话语听着有一点敷衍的意思,因为凌敬志不在此,“老师,齐进航呢?” 那头静了一瞬,随后是严莎莎辨不出情绪的声音,“有空来一趟gr会议室吧。”gr会议室,各个年级老师办公室旁边都会有一间,非重大事件不随意启用。 凌敬也静默了一秒,低声道:“我马上来。” 往gr赶的时候,脚步很快,比去通知严莎莎他准考证丢了那天走的快。 凌敬有过很多猜测,但他不会随意定论。 因为事实总会呈现眼前。 凌敬到的时候,gr的气氛一如想象般僵硬,但人物却没那么复杂,显得相当简单。 严莎莎怒气未平,双手握拳,身体甚至还在微微颤抖,像是敢怒不敢言,也像极力忍耐着什么,齐进航靠着墙双手插兜,转脸看着窗外,只留给她一个淡漠的侧脸。一边还站着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神色尴尬的男人。 听到敲门声,四人皆转头望向门口。 凌敬微微点头回应,随后目光偏移,停在齐进航脸上。眼神碰撞间,他深邃的眼里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只是脸色在凌敬出现的那一秒略有缓和。 缓缓走进去,轻声带上门,凌敬看着严莎莎,目光澄澈,“老师,我来了。” 确实是大事,因为丢了个学生。 早上如常醒来,穿衣洗漱,同宿舍的人猛然发现,少了个人,一个叫张恒的姑娘。仔细回忆,从她昨夜出门后,就再没见过她。也就是说,她已经彻夜未归。 她们慌了,急急的商榷一番,决定先试着打她的手机,关机,不管多少个,都是关机。 到处找不到人,手机打不通,她们只得将这件事报告给了班主任。 事情惊动了学校,校领导出面,暂时封锁了消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无法立案,只能先靠学校搜寻。 一方面,由班主任向女生们了解张恒失踪前的相关细节。另一方面,校方调出安装在校园各个角落的监控,查找线索。 女生们回忆起张恒最后出门的大概时间,以及原因——她要找齐进航表白。 与此同时,值班门卫反应昨晚确实有女生出门了,只是她持有门禁卡,他就没阻拦。而监控显示,在张恒之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有个男生也刷门禁卡出门了,屏幕清晰的分辨率显示,那人赫然就是齐进航。 学校紧急找到了齐进航。 齐进航道,确实有个女生跟在他后面,并且说了些不知所谓的话,但他拒绝后,他们便分道了。 虽然当时场景可能要更复杂些,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简洁,但大差不差。 齐进航出校门没多久,身后便有细碎急切的步子追上来。 一个个子挺高的女生拦在他前面,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齐进航,我有事跟你说。” 夜风微寒,齐进航衬衫领子半竖,双手插兜,面色淡淡,“说。” “我,我…”张恒霍的抬头,脸颊飞红,双眼晶亮,“我喜欢你,请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不好。”干脆利落的拒绝,齐进航绕过她往前走,表情毫无波动。 张恒愣住了,待反应过来齐进航走了时,忙转身,急切的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服,“等,等一下。” 齐进航轻巧的避过,脚步却也停了下来。 张恒再次跑到他前面,红霞褪去,再没身为女孩子矜持的自觉,不服气的嚷道:“为什么?你有女朋友吗?” 齐进航没有立即回答,沉默片刻后,才面容沉静道:“我不早恋。” 张恒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他要是说“我不喜欢你”,她还能安慰自己还可以努力一把,但他说他不想早恋…… “早点回去,外面不安全。”然而身后的脚步声仍亦步亦趋的跟着。 齐进航转身,眸色淡然的看着女生。 张恒鼓着脸颊,“那,那你什么时候可以谈恋爱,我等你。” 一秒的沉寂,齐进航半迈入低沉声线的声音响起,“不必,到时,我会去追我喜欢的人。”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什么意思?齐进航有喜欢的人?不是他不想早恋,是他喜欢的人不想早恋?齐进航在等他喜欢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了……”张恒傻傻的将话问出了口。 齐进航再次转身,淡不可闻的一个字随风飘来,“嗯。” 身后不再有脚步声,张恒没再跟上来。 齐进航也没再回头,因为不能回头,回头只怕会纠缠不休。 这里离学校不远,道路开阔,路灯敞亮,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 校方向片区借来了道路的监控录像,录像拍到了齐进航和张恒的几次停下与追逐,中间还有一些小的拉扯。最后也确如齐进航所说,他慢慢走远,渐渐消失在录像里,而张恒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齐进航的背影。 好一会儿,张恒才转身垂头丧气的原路返回。 如果仅仅是到这里,齐进航确实没什么嫌疑。不过还有后续,张恒走了一段,突然又转身,追着齐进航离开的方向去了,紧跟着消失在监控中。 随后,相邻的几条街的监控均被调了出来,在对应的时间中,找不到有关他们的踪影。 尽管齐进航说,他之后便拐去了一条小路,那路上装的是质量很差的探头,坏很久了。至于张恒,他不知道,反正没跟在他后面。 但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那你那么晚出去干什么呢?”教务处处长问话的语气很和善,在没有实证前,这位货真价实位高权重的联邦太子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回家。”简单的两个字,让处长再不能问什么。质问太子爷为什么‘回宫请安’,不等于在质疑总统大人么。太子爷回家是不需要理由的,否则学校也不会给他办理长期无限制的门禁卡,任他无时无刻随意出入。 没有学校准许,学习日不能出入校园,这是学校的明令规定。如有特殊情况,需先向教务处请示,学校批下后,会下发一张暂时门禁卡,仅限请假的那几天或一天使用。 全校不受限制的,除了太子爷,还有就是比他小那么一点点的世子了。倒不是强权阶级搞特殊化,而是作为联邦政要的孩子,有些重要场合他们不得不出席。而这些场合,常常不受时间约束。 但是,张恒为什么会有门禁卡?教务处并没有她的办理记录。 处长沿着这条新发现的线索去调查了,而教导主任则是去接不久前才联系上的张恒父母,另派人去查探张恒消失后的那几条街道,其他关系不大的张恒宿友被打发回去吃饭了。 因而,会议室现在只剩四人,当事人齐进航,班主任严莎莎,学校门卫,以及前来送监控录像的街道保安。 眼下,又多了凌敬。 显然,凌敬在整件事中,既做不了被告者的辩护,又当不成失踪者的证人,大概只能作为齐进航的朋友,当他精神上的慰藉。 “时间不早了,两位师傅也去吃饭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于是两位保安也被严莎莎请走了。 “老师找我过来是……?” “是这样的。”严莎莎看了眼站在窗边神色浅淡的齐进航,表情略有无奈,“一会儿张恒同学的父母都会过来,但是齐进航不肯叫家长,韩学洲秦以风都请假回家了,我看你跟他的关系不错……” 凌敬明白了,就跟打官司一样。庭上坐着原告被告,庭下不仅得有原告家属,被告亲人也必须入列。 精神支柱凌敬先生绕过房间中央椭圆的大会议桌,径直走到齐进航身边,眼神柔和,“现在,我是你坚实的后盾。” 巨大的落地窗前,光线肆无忌惮的洒进来,将两人的身形轮廓映照的无比清晰鲜明。 身姿清浚的少年望着高大俊美的同龄人,面带善意与怜惜,柔声轻语更似带着入耳魔力,铺天盖地的朝他涌过来,灌满心底。 齐进航不禁缓缓的笑了,“谢谢你。”他人的看法不重要,唯你的信任,于我而言,弥足珍贵。 气氛刚缓和下来没多久,就被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几个人打破。 为首的一男一女衣着朴素,容貌沧桑,女的默默垂泪,男的神情激动,在屋内环视一周,便将目光停在齐进航和凌敬身上,“谁?你们谁,把我闺女拐走了?” 跟在后面跑的有些气喘的教导主任闻言不禁劝道:“张,张先生,你不要激动,齐进航同学只是张恒失踪前最后接触的人,并不能就因此断论事情和他有关。” 可惜张父根本听不进去,双目圆瞪,只一味道:“谁是齐进航?……穿的人模狗样,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今天老子就为民除害!”说罢,怒气冲冲的挥着拳头就要冲过去。 教导主任大惊,急忙想拖住张父,那可是总统家的公子,要是在他们学校被打出个好歹…… 可惜疏于锻炼的教导主任哪里是常年干重体力活的张父的对手,在张母的尖叫声中,他只堪堪抓住张父的一片衣角,张父早已像蛮牛一样冲了出去。 严莎莎只觉一阵疾风自身边刮过,眨眼张父便到了护在凌敬身前的齐进航面前,欲揪住他衣襟的粗壮手指被他一把挡住。 张父眉毛一竖,双眼红丝隐隐,“小畜生!”张口间,酒气扑面。 另一手挥拳,却被横里伸出的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截住,危险前,凌敬从不会躲在谁的身后,抵住张父的拳头,“张先生,请先冷静一点。我们都不希望和长辈的初次见面是用这种方式打招呼。” 凌敬清清淡淡的嗓音似乎带着一些安抚的力量,张父有片刻怔忡,拳头的劲道也渐渐松懈了,慢慢放下两只牛手。 凌敬暗松一口气,酒醉蛮牛的力气果然不是如今他这种小胳膊小腿能抗衡的了的,胳膊好酸。 正当跑到半路的大家都以为张父已经清醒过来,而大松一口气时,张父放松下来的表情骤然狰狞,快如闪电的,向凌敬出拳。 眼前一暗一明,一阵劲风带过,瞬间,齐进航已是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已近在身前的几人脚步一顿,又急忙跑上去,却是分成不同方向,张母和教导主任去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父,严莎莎跑到凌敬面前看他有没有受伤。 齐进航这一脚,倒是让醉酒的张父清醒了不少,此时他正睁眼仰躺,大喘着粗气,眼神渐渐清明。 “他爸,你怎么样啊?”张母的反应值得推敲,关切中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好一会儿过去,那个大睁着眼躺尸一样的男人忽然一把推开在他眼前乱晃的妻子,猛地竖了起来,径直走到圆桌边的沙发上坐下,面无波动的模样,看起来酒醒已大半。 本来相见的目的就不那么美好,初遇又闹得这样不快。 待双方真正安静的面对面坐下时,钟盘的分针也走完了四分之一圈。 “请家长。”第三次重复这句话,张父已然从酒醉的疯子变为眼前蛮不讲理的莽夫。 “张先生,眼下最重要的,是张恒的下落,无关家长与否。”凌敬规矩的坐在对面,平静道。 “是啊。”教导主任附和,还是一派温吞的模样,“家长我们也在联系。” “联系到现在?”张父浓眉一竖,面相愈发凶神恶煞。 教导主任一滞,自然不是的…… 齐进航全联邦绝无仅有的特殊家庭,注定了找家长这条路的不易与艰辛。 他认为,毕竟只是怀疑,不是千真万确,断不能轻举妄动。如果被证明不是实情,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惊扰了总统阁下或许还能将就,但是诬陷总统公子…… 所以他根本不同意因为这些个破事就把太子爷从赛场上拎出来,又不是什么证据确凿的事。但有人不同意,认为丢了个人是大事,比一场什老子比赛重要多了,非要火急火燎的把人揪出来,几个小时都等不得。关键是,那人官衔比他大,所以只能听他的。不过也正因他官职大,请总统出山这种事也落到了他的身上,因为他的上头,另有权力更大的人,他们指派的活,处长就算比吃了苍蝇还难受也必须接。希望他不要被总统拉进黑名单吧,哈哈。教导主任不无幸灾乐祸的想。 张先生原本就思维发散性极强的净琢磨点有的没的,这会儿见到教导主任沉(神)默(游)不(天)语(外),更是笃定了心中猜测。他又是藏不住事儿的人,脾气火爆听不得大道理,当即冷笑道:“到底是联系不上还是不想联系?不就是官二代还富二代吗,又不是妖魔鬼怪外星人,有什么好怕的。” “……”教导主任无言以对。 “瞅瞅你那窝囊样儿,号码报给我,老子亲自给他打。” “……”教导主任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初,他收到‘联系家长’的任务时,就麻利的去办事了。一开始没能联系上,好不容易电话接通,他便委婉的阐述了情况,当时没听出异样,因为电话是张母接的。见面地点一碰头,张家夫妇都来了,也是这时他才知道张父跟人喝酒喝醉了,但为时已晚,这头疯牛疯起来拦都拦不住…… 其实张父的酒只醒了一半,只清醒到不再那么疯狂的攻击人,但出口的话仍控制不利索。要放在往常,他虽然也冲动,但有些话还是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口的。这下可好,酒醉壮人胆,或者叫酒后吐真言,心里想什么嘴巴就诚实的说了出来。 凌敬自认和耍酒疯的人没什么好说的,遂静默的和齐进航一道,闭口不言,权权交由教导主任处理。大人的事小孩子还是不要掺和了。 张父仍目光灼灼的盯着教导主任,以眼神威逼他交出总统阁下的号码。 “额,这个,张先生……” “张先生,这事恐怕怪不得别人。”有人的声音接上了教导主任的话。 ☆、父子对峙 任何人前的风光,背后总有不为人知的悲伤。——《凌敬·一句话日记》 逆着光,负手而立,俨然有几分从天而降的味道。 如果忽略他壮硕的身形,挂着小眼睛的大饼脸,使之清晰呈现人前的恰到好处的光线……或许还会有把他误认为天神的可能,虽然这种可能或许只有短短几秒。 来人正是比教导主任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教务处陈处长。 张父为人大胆粗鲁,别说不认识陈处长,就算识得,大概也是吝于给人几分薄面的。一听这话,更是不乐意了,当即浓眉一竖,“说啥呢你?” 陈处长没说什么,只是往里走了几步,露出被他庞大体态遮挡住的高挑女孩。 女孩低着头,不似娇羞,更像畏惧。 不熟悉的人或许无法辨认,但当人父母的,自然一眼就认出,那可不就是自家宝贝女儿嘛! “恒恒!”夫妻俩异口同声的惊喜道。 张恒抬了一点头,弱弱道:“老爸,老妈。”其心虚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女儿好生生的站在那里,没少胳膊没少腿,张母欣喜若狂之余,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旁的与之相比都不重要,正要迎上去,却不妨张父骤然变脸,前一秒还柔情慈父,下一刻便是满脸怒容,“臭丫头!你死哪儿去了!” 张父那张怒气堆砌的脸,犹如可怖鬼怪一般,张恒乍见,立刻吓得一缩肩膀,脚尖小幅度调转方向,若不是摄于其父淫威,恨不能下一刻便夺门而逃。 “你倒是说话啊!”眼见着张父捋袖子就要冲上来,陈处长发挥体型优势,拦住张父,“张恒爸爸,有话好好说,打孩子是犯法的。” 张父看了陈处长一眼,好歹没有蛮干,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纯粹忌惮陈处长的“丰满”身型。 原来,张恒不甘被拒,又暗自跟踪了齐进航一段路,也就是监控末尾的那段,张恒追着齐进航离开,但并没有像人们猜测的那样追上齐进航,而是悄悄跟着他。跟了一段,又觉得自己太傻,但心情实在低落,提不起劲儿,不想回学校,便在大街漫无目的的晃荡,晃进了一家网络中心,沉醉游戏,喝了点小酒,昏昏沉沉睡过去,彻夜未归。 要说陈处长是如何找到张恒的,也有一定的戏剧性。张恒一睡到天亮,结账时才发现超时了,她钱不够,老板也是个不讲情面的,见她给不出钱,便嚷嚷着要打电话喊她父母,张恒当然不肯,双方互不相让,喧哗声引来了正好寻来的校方…… 明白自己闯祸的张恒很老实,只是处长每道出一分原委,张父的脸就狰狞一分,看得人胆战心惊。 果然,积蓄过后便是猛烈的爆发。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张恒已被张父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激活了开始键,众人忙冲过去抓住不知何时挣脱处长的张父,张母则扑过去扶住被打的摇摇欲坠的张恒。 “张先生,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打孩子啊……” “恒恒,你怎么样啊……” 最终,陈处长的气急败坏和张母的忧心忡忡都淹没在张父暴跳如雷的吼声里,“你个小贱人,你还要不要脸了!你一个女的,又是倒追又是倒贴,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简直不知廉耻!竟然还为了个那个男的酗酒!夜不归宿!你,你,你个不要脸的贱种!!” 这哪是在教育女儿,分明是在辱骂杀父仇人,话语字眼实在不堪入耳。 “张先生,你不用这么生气。”待张父骂完,严莎莎忽然冷冷插道:“都说孩子是一面镜子,孩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大人的反射。”酗酒,不是你给她做的榜样?简单粗暴,不是跟你学的? 张父一双血丝满布的眼骤然转向严莎莎。 “张先生,我也觉得你有必要去醒一下酒,或许我们能更好的谈下去。”陈处长也板着脸道。 张父又看向陈处长,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突然又破口大骂,“你他妈才要醒……”兜头一盆凉水,浇了个通透,也成功阻止了张父粗鲁的谩骂。 竟然是一直唯唯诺诺的张母。 在大家还在争执的当口,张母悄悄找了个浇花的大量杯,灌满水就朝张父泼过去,冷静的模样与方才的软弱判若两人。 当幼崽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母亲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即使那个人是他的丈夫。 在大家都以为张父大概会再冲上前给张母一巴掌,因而紧紧钳住他时,出乎意料的,他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只要得到张父能够安静下来的结果,没人想深究他阴晴不定表象下的本质原因。 张父终于愿意静静地做陪衬,陈处长也算重拾一些身为领导的威严,虽然张父的那份老实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张恒头上,“张恒同学,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算总账的时候到了,张恒自知理亏,不敢辩驳,只唯唯应喏,“是的,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陈处长见张恒态度乖顺,既不巧言令色掩饰过错,也不激烈申辩据理力争,略略缓和了些,语重心长道:“我们学校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早恋,但是因为男女感情问题影响到学习,触犯了纪律,甚至危及自身的人生安全,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张恒不住点头。 “老师,我们家恒恒她一定不是故意的,请你看在她还是初犯的面子上,给她一次机会好吗?”一边的张母忍不住出声恳求,凄凄切切心酸含泪的样子,仿佛又是那个淳朴笨拙一心为女的母亲。 事实上,继张父之后,张母这个人究竟如何,也有待商榷。 “张太太放心,学校必当给予一个合理公正的惩罚。” 张母还想再说什么,被一眼侦破的陈处长任及时制止,“张太太,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好吗。现在我必须要跟张恒同学探讨一些事情,我可以向你做出承诺,我的辍词不会激烈,语气不会过当。” 张母还能再说什么?只好默默的退居一旁与他们其他人一起当起背景板。 “首先,你喜欢齐进航是吗?”对于感情问题,张恒同学一直以来都表现的直白大胆,陈处长虽不是老古板,但年轻人之间热烈奔放的情情爱爱由他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说出口,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张恒猛烈点头,对于这件事,她是真的、完全、毫无疑义。 她应该是那种藏不住事的人,一有点个人想法或者少女情怀,就恨不得对全世界吐露清楚,这一点,陈处长勉强能理解,不过,“什么时候告白不行,非要选昨天,大晚上,校园外面,无人的街道,很浪漫吗?”陈处长越说越怒,越说越觉得不可理喻。 张恒抿唇,关于这点,她并不是一时冲动,“那天是我农历生日。” 陈处长:“……”真是个单纯又理所当然到无懈可击的理由。 其实并不见得,生日、情人节之类的,在某个日子上冠以深沉的纪念意义,不过是一个借口。为自己那份浓烈却难以述说的感情找寻一个契机,一个可以顺其自然说出口的理由。 喜欢需要突破口。 不过,或许张恒可能是纯粹觉得这天意义深远。 失了一筹,必要扳回一成,“那么门禁卡呢?教务处也没有你的办理记录,你的门禁卡是从哪里来的?” 张恒立时警惕起来,眼中甚至凝起一丝慷慨赴死的决然,“不关别人的事,都算在我头上好了。” 陈处长被她这种类似英勇就义的语气弄得有点无语,也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事,干吗搞这么严肃,他是教务处处长没错,但也是个开明的被新时期新思想冲击的大龄青年。 其实张恒不说,他们也早已查清,那张门禁卡是另外一个家人住院的女生办理的,可惜还没用上,就被张恒威逼利诱软磨硬泡的“借”走了。 每张门禁卡的识别码都不一样,每张门禁卡的走向都记录在案,找到那个女生很轻松,且那个女生,也没有张恒那样的“江湖义气”,一经盘问,便和盘托出。 “好了,张恒同学,补充询问的就这么多,其他事情你也基本都交待了,具体细节请你写一份一万字以上的手写检查,一五一十罗列清楚。我会如实向上级汇报你的情况,具体处分还要等上级领导批示后再发出。” “处分?什么处分?”乍然一大嗓子,惊得陈处长的耳膜一跳。就见张父从沙发上跳起来,面色不善。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11节 陈处长不禁大为头疼,他现在严重怀疑张父是否有精神方面的疾患。 “抱歉,我可能来晚了。”不高不低的男声,带着岁月馈赠的深沉宽厚,也暗含久居高位的不容辩驳。 早在事情一出来,处长就联系了总统大人,也并不是他自作主张要把太子爷从赛场里弄出来,那可是总统阁下发的话,不然他哪敢啊。后来他忙着去找张恒,与总统大人接洽的事宜便移交给了学校高层,后续如何,他也知之不详。 因而当总统大人出现时,他也有种恍如置身梦境的感觉,更不要说其余一干完全不知内情的众人。 那个总是出现在新闻里的人——并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娱乐新闻,而是毋庸第一的联邦新闻、国际新闻,他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民众的心,都可能被外国记者拿来剖析其下的深刻含义。 总统大人虽已不年轻,但依旧高大英俊,有着经年沉淀的温和儒雅,风度翩翩,以及藏在和善表象下的锋利气势。 剑尘封,浑厚质朴;剑出鞘,杀伐果断。 这便是国力强大繁荣昌盛的联邦自由共和国的最高领导人!狭窄的门口哪里承载得了他周身的耀眼光芒,校长都只能毕恭毕敬的跟随其后,更不用说张父张母那样混迹于市井的平头百姓,总统本尊,一辈子可能也就见这么一次了。 张父也不疯了,瞠目结舌的看着总统缓缓走近,张母也忘记琢磨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了,目光呆滞的看着面色温和的总统。 教导主任,严莎莎,张恒……表情傻的如出一辙。教导主任和身为班主任的严莎莎虽然一早知道他们班某位同学的爸爸乃是鼎鼎大名的总统大人……但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陛下”突然出现,视觉冲击真不是一般的大。 最淡定的大概就是齐进航以及凌敬了,一个是看惯了,一个不是正常人。 “你好,我是齐言。”张父愣愣的握上齐言伸出的手,还是反应不能,“犬子鲁莽,如有什么冒犯令爱的地方,我替他向张先生致歉,还请张先生您多担待。” 张父机械的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不不不,没有没有,令郎很好,完全是一场误会,误会。”张父缩回手,又忍不住搓了搓,拘谨、局促、不安,老实巴交,和方才叫嚣的疯子肖似两人。 却更符合他面貌给人的第一直观印象。 齐言含笑点了点头,就像是听罢下属汇报完工作后的笑而不语,方才言语应当尽是客套。 陈处长见机,很有眼色的上前诚惶诚恐的握手,表忠心,明立场。 几个老滑头一起大力的吹捧了总统一番,一场闹剧总算划上终止符。 校长适时将张父一行以及校方人员领出门,将场地留给总统一家人。 虽然离开的人或许仍然云里雾里。 凌敬自然也不适合在场,只是……搭在他肩上的手扣的死紧,表达的涵义不言而喻。 凌敬只能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慕儒中带着微微羞怯,却又不失落落大方,把乖学生形象饰演的淋漓尽致。 “齐叔叔好。” 能令自己孤僻乖张的儿子另眼相看之人,总统先生自然也会多看几眼,一看之下,只觉此人干净秀致,温柔若水,似寒梅初绽,如清风扑面。 总统先生很满意,希望儿子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能有点长进。 “近来在学校好吗?”总统大人温和问,就像是在拉家常,全然不提那些火药味浓厚的事情。不过仔细听听,还是能品出个中一些别样意味。 “嗯。”齐进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丝毫没有对父亲的尊重,对首脑的敬意,态度可谓大逆不道,“你不用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齐言静了一瞬,虽仍是温雅的模样,却莫名让人觉得其内里某些闪烁跳跃的光亮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那些事,我都听你们校长说了,虽然根本错误不在你,但有些地方你仍处理的不太妥善。” “所以为了纠正我这些不太妥善的地方,你在比赛开始前一秒,让人把我弄到这里,听了点有的没的,看几个不知所谓的疯子闹来闹去,最后你再姗姗来迟,大家把你当救世主,错全部在我?”齐进航说这些话时,眼里没有半点波动,面上全然没有表情,语气里暗含微冷的讽意。 话里话外,别说敬重,简直就是大不敬,倒有那么点中二少年不耐家长的唠叨处处和家长对着干的意思。他人觉得齐言是总统,地位超然不可冒犯,但在齐进航眼里,他不过是他的父亲,一个让他不怎么服气心存怨念的父亲。 总统也是父亲。 若是平常家庭,虽然知道儿子正处叛逆期,但毕竟身为长辈,小辈没大没小的对自己冷言冷语,想必这时也是该生气的。或者仅是佯装发怒,以正自己的家长地位。但齐言没有生气,反而显得有点无奈,“我不是在怪你。” “你只是在教训我而已。”齐进航淡淡道:“就像教训你那些下属一样。” 不待齐言回应,想起总统前面的话,齐进航又轻声冷笑了一声,“你想说什么?深更半夜不乖乖呆在学校在街上像不良少年一样乱晃?不是你叫我回去的吗。还是没有一路护送像跟踪狂一样尾随我的女生回学校?不是你说事情紧急吗。” 头一次听太子爷说那么多话,虽仍是那副面容平静的死样子,语气却冲的很,总算有点中二愣头青的样子。 齐言沉默了,别说拿出作为父亲的威严,甚至在凌敬这个外人面前连总统的威仪都丝毫不顾及。任齐进航怒意难平的嘲讽质问,默然如松。不是软弱,也许纯粹出于愧疚。 半晌,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叹不尽数年的恩怨纠葛,“进航,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不要让你的怒气影响到你的言行。” 齐进航突然笑了,一个转瞬即逝却难以言喻的笑容,“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跟我说这些话的,如果是总统,我可以考虑听一听,如果是父亲,那就算了,你不够格。” 平心而论,齐进航这些话实在有些过分了,但总统的“家庭秘事”,凌敬光是在旁边已经一身腥了,还是不要主动吸炮火为好。 齐言终于动怒了,确切来说,应该是忍不住稍稍泄露一些刻意压制的怒意,毕竟任何一个父亲听到这一句“你不是我爸,你没资格当我爸”,心怀再多歉意,也忍不下这口气。 “你以为这个父亲我当的很开心?”国人眼里清浚如墨宽厚似水胸怀星辰大海的总统大人走下神坛,沾染上人间烟火气,不过是个普通的为子女操碎了心仍不被理解的父亲。 ——要不是因为你是老子的种,你以为我乐意当你这种又犟又不乖还喜欢处处跟老子作对气得老子七窍生烟偏偏说不得骂不得的死病娇他爸? ——谁稀罕。 父子俩眼神碰撞,一样的执拗,互不相让。 明明是父子相见,偏要弄成兵戎相戈的场面,战火味十足。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你不是以为这个父亲做的很够吗,比你那个总统还尽心。”话里的反讽意味浓烈到不需甄别。 齐言没有接话,本就不对流的空气愈发凝滞,半晌,他唇畔弯出一个弧度,黯然、自嘲,和疲倦,“比你想象的,用心。”他的嗓音沉稳而缓慢,像陈酿美酒,侵入心底,让心发酵膨胀,阵阵酸楚。 却丝毫不能撼动齐进航那颗坚若磐石的心,他的眼神依旧冷漠,“起码的信任呢?” 最初没能理解,到底还是亲父子,齐言即刻便反应过来,齐进航说的应当是先前的微创比赛,他大概以为他只听了些边边角角,就认定错全在他,所以觉得他对他没有半点信心和信任。 其实……齐言也不能多说什么,因为任何解释在此时的齐进航眼里都是诡辩,是掩饰,是推卸责任,只会加深他的反感。 而沉默,在齐进航眼里又何尝不是一种默认。 看到齐言的态度,其实谈不上心寒,因为早已不抱期待,但总不会是太愉快的感觉。 “江山指点完了?我可以走了?”勉强算是问句,却听不出什么征询意见的意思,更不准备等他回应,齐进航扯着凌敬就要离开。 齐言没有说话,虽然他也并不太会活跃气氛,但一旦对峙的一方保持沉默,氛围立马变得更加僵持。 “齐叔叔我们先走了。”凌敬尴尬又羞涩的笑笑,尽心尽职的扮演着一个腼腆青涩的乖学生。 谁知齐进航瞥了他一眼,嫌弃道:“笑得像个白痴。” 凌敬:“……” 要不是因为还没走出总统大人的视野范围,凌敬真想给他来一梭子。 “你这种没长大的中二病少年,怎么会懂得大人之间的人情世故。” 齐进航:“……” 由于只有少数同学需要参加比赛,因而课程是照常上的。 学校把事情压了下来,张恒同宿舍的几个女生也被校方警告不能乱说,所以同学们大概只是以为他们俩人的缺席是赛后暂作休整。 然而令凌敬没想到的是,当他们一前一后出现在教室时,原本闹哄哄的教室肃然一静,数道神色各异的目光尽数集中在他们头上,眼神中透露出的微妙含义让凌敬有种错觉,他刚和齐进航手拉手公开出柜了。 ☆、终于等到你 他飞的太快了,而我还停留在原地。——《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时间往回推一个小时。 有关齐进航的事情不知为何没能兜住,在全校传了开来,掀起巨大风浪的同时,也越传越离谱——齐进航和张恒一起消失了一夜,张恒至今未归。 这劲爆的消息一下便点燃了八班同学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涯。平日里吊儿郎当关键时候还比较靠谱的基友韩学洲立马跳出来,坚决否认同学们愈发荒唐的猜测,“不可能!进航他不是这种人!” 质疑附和各半。 不知何时冒头又恰好路过的高冷女神苗朵朵突然开口,“谣言。” 同学们尽数转头看她。 有人禁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苗朵朵忽而笑了,她相貌本就生的极好,这时一笑,恍如一夜春风满树花开,艳丽逼人,不可方物,几个男生都看呆了,未待他们反应过来,苗朵朵紧接着投下一记重磅炸弹,“因为齐进航整晚都和我在一起。” 火上又被浇了一桶油,燃爆了同学们熊熊的八卦之魂。 苗朵朵施施然坐回座位,托手看向窗外,任凭其他人如何追问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仿佛一切吵闹都与她无关。 直至齐进航的出现。 出柜什么的完全是凌敬自作多情了,此时的他在同学们眼里只是个陪衬,等同于柔光效果之类的存在,那些各异的目光都是给予齐进航的。 虽然急于探究,但本尊亲临,加之他平日里积威已久,气场也强,一时没人敢出头。 齐进航更是不会在意那些有的没的,顶着一众神经兮兮的视线从容落座。 凌敬只会更淡定。 是基友也是损友的韩学洲既不怕太子爷也坐的闲不住,巴巴凑上来,“我说齐少,你这又是张恒又是苗朵朵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齐进航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哟哟哟,”韩学洲一阵挤眉弄眼,“还跟哥们装蒜,不会是一夜御二女吧。” 竖着耳朵一脸严肃偷听的同学们纷纷破功,十六七八的年纪,虽然很少有像韩学洲这样污的,但一般多少都懂点。‘不小心’听到这话,纯情的立时脸红低头,心术不正的笑得意味深长,装模作样的表面不忍直视,内心蠢蠢欲动。 齐进航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韩学洲,眼神淡淡。 韩学洲很快败下阵来,举手投降,“好好好,我错了,当我什么都没说。”也不等齐进航再表态,自觉的把方才之事抖漏了出来。说完便目光炯炯的看着齐进航,巴巴的盼望他说几句。 哪知齐进航听完,别说解释,连表情都没波动半分,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竟倒头就睡,嘴里嘀咕了一句,“好困。” 韩学洲:“……” 全班:“……” 张恒的事不久后在广播里被全校通报,鉴于姑娘的认错态度良好,并且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校方只给了个通报批评,并一万字检查。至于被无辜牵扯其中的齐进航,也许是总统的意思,校方则淡化处理了,并未提及。 和张恒扯不上多大关系,更从侧面佐证了苗朵朵所说的真实性。 孤男寡女,深夜密会……都是即将或刚刚成年的人,胸腔里均装着一颗春情躁动的心,怎么能不热血沸腾? 特别是韩学洲这家伙,平时一上课就蔫了吧唧的,一有八卦则跟吃了兴奋剂似的,特别是有关男男女女的。 虽然不知道苗朵朵那女人为什么要故意说这种惹人误会的话,要是放在平时,齐进航或许一句话都懒得多说,但是……眼风随意扫了眼苗朵朵后,目光渐渐专注,聚在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的凌敬脸上。 察觉到齐进航的视线,凌敬不觉抬头,回以轻轻一笑,齐进航怔住。 在凌敬看来,他笑的十分随意,聊表友好,但在齐进航眼里,那个浅浅的笑容,姿妍清远,温柔而包容。 也许是近来愈发确定自己的感情所属,他恨不得把某人时时圈定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更不要说凌敬对他笑一笑……齐进航头一次有这样强烈的心跳失速的感觉,万般情绪在胸腔鼓噪,千言万语涌动喉间,他转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韩学洲,“在一场百人的宴会上碰到有什么好说的。” “……”韩学洲乖乖闭了嘴。片刻后,又一惊一乍的弹起,“你去参加什么宴会,我怎么不知道?” 后面的秦以风温声道:“半个月前你说你日理万机心力交瘁无力赴约,拒绝了。” 韩学洲:“……” “哎,这个苗朵朵也真是的,说那么暧昧干吗……”失了面子,韩大少愤愤的瞄了眼苗朵朵。却不想,苗朵朵也正遥遥看过来,眼神冰冷锋利,也分不清目光的终点刻着哪一个人,又锐利的冰封着怎样的不甘情绪。 话虽这么说,但真相究竟如何是一回事,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总之经此一役,齐进航便不可避免的和苗朵朵被捆绑在了一起,打上“一对”的标签。有人说,两人两情相悦,也有人说,苗朵朵倒追,齐进航避之不及。 没人关心事实如何,他们只会担心茶余饭后没有谈资。 除了齐进航的拥蹙,明里暗里的暗恋者,以及孜孜不倦把他和凌敬凑成对的广大腐女同胞。 几天后,复赛的结果出来,凌敬毫无悬念的在名单首列,齐进航也理所当然的名不在榜。 同学们不知内情,以为齐进航名落孙山。而学校似乎也打定主意不了了之,塑造事实就是如此的假象。 太子爷这段时间和大家相处的不错,渐渐剥离神不可犯的外衣,有点接地气的校园男神的样子。 但也始终隔了一层,毕竟又是百人宴会,又是深夜不归,学校却话语不详,屁都没有。背后要没个大靠山,一中那些忝着肚子横行霸道惯了的土大佬能心甘情愿捏着嗓子做小人? 不过也习惯了,像一中这样金钱和学业并举的一流学校,后台硬的还少吗?没底气的小心着走就是了。小心翼翼不会错,曲意逢迎也可以。 但谁都没想到,太子爷可不是那些挂个名头唬唬人的假太子,要是放在旧社会,齐进航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未来储君,不仅仅是太子,还是这个朝代绝无仅有的独苗皇子。 “我输了。”三个字,明明白白的提醒着凌敬赛前的赌约。 ——如果我赢,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少年人的话,莽撞不知轻重,不知道一字千金,覆水难收。 但凌敬难道还没长大?一时的玩笑而已。可玩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齐进航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让凌敬有种他故意弃考的错觉。 “不要担心。起始条件不一致,打赌不算数。”凌敬慢条斯理的说,以显出自己的体贴。 齐进航:“……” 要是别人,齐进航有一百句话刺回去,但对象换成凌敬……这会儿心跳还有点不稳。叹了口气,也罢,就让他这样打太极似的糊弄过去吧。 “恭喜啊。” “谢……”结果出来后类似的话听多了,凌敬也没留神说话的是谁,谢字无比顺溜的脱口而出,话到一半才觉不对,抬脸却是鲍汉冬。 要是追溯起源,两人也说不上因何不对付,反正就都这么装模作样着。宿舍的空间太狭小,不可避免要忍着不适多说几句。但如果在教室,面对面碰上也最多点个头,若是平时,多一句话都不会有。 像现在主动搭话,还是在鲍汉冬没进决赛的情况下……其心必异。 “了。”短暂停顿后,凌敬神色如常的将话补充完整。 “林静好厉害啊。”这样感慨的话要是别人听来,可能只会觉得是同学间的推崇,或许还带着一点点羡慕,而且他的表情也确实挑不出错。 凌敬垂眸,淡漠如深。 鲍汉冬却忽而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尤其在勾搭人方面。” 凌敬眼神一顿,鲍汉冬已经扬长而去。 十天后,决赛如期而至。和复赛不同,决赛的阵仗很大,赛制也有很大的变化。 设立舞台,招揽观众,现场作答现场出结果,这才像是一场争分夺秒紧张刺激的比赛。整个赛程分为三项,破译编码,专向抢答,三维建模。第一轮十进五,第二轮五进三,最后一轮决出冠军。前二轮根据用时得分准确度等条件自动排名,最后一轮则是由评委和观众评审共同打分,双方各占一半百分比,得分最高者即为冠军。 场地借用了有百年历史的电影院,全校停课,鼓励同学们前去观看助威。 浮都时间晚六点半,青少年组十强在电影院集结,台下坐着几百观众,自发组成竞赛者的后援团,凌敬不意外看到一些熟面孔。淡定的齐进航,兴奋的韩学洲,温和的秦以风,腼腆的苏盈雪,走神的陈鸣……以及蹲在角落面无表情的鲍汉冬。 见凌敬看向这边,班上有几个外向的女孩子立刻满脸兴奋的朝他拼命挥手。 凌敬弯了弯唇,心情愉悦。 眼下能坐在这里的都是18岁以下的青少年,年龄小便意味着临场经验不足抗压能力不强,或多或少会有点紧张。 有的虽然面色平静,其实内心紧张的砰砰跳,额上都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各种为了显示自己浑不在意的动作也显得刻意且僵硬。状态最差的则脸色紧绷,正襟危坐,一动都不敢动。 在这样一群虽然能力出众但还很年轻的少年人中,面带笑意甚至还有空和同学互动的凌敬也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尤其还是在上帝给了你智商,必要拿走你的颜值,技术人员们普遍都长得有些歪瓜裂枣的情况下,更显得凌敬姿容清越,一举一动,如沐春风。 “哎,许天,你看那个男生好淡定啊。”坐在观众席中排留着齐肩发的一个女生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男生。 叫许天的男生耷拉着眼皮,扫了一眼,不屑的嗤了一声。 女生看了自个儿男朋友一眼,没说什么,心底略有不愉。回头却正对上凌敬的轻笑回眸,瞬间有种心脏被击中的感觉,不由喃喃道:“好帅啊。” 许天这回真不爽了,正常时就显得比较凶狠的脸一皱眉顿时满脸戾气,“喂孔珊珊,你什么意思啊,当着你男朋友的面说别的男生帅。” 孔珊珊也不开心了,“冲我嚷嚷干吗啊,平时不就这样的吗,你看到漂亮女生多看几眼我也不会说你,今天吃炸药了?” 许天撇过头,还是不爽,但好歹忍着没再说什么,只是不满的哼了一声。 孔珊珊瞪了他一眼,扭头看向舞台,不再理他。 选手入座,主持人出场,评委列席,现场渐渐安静下来,也意味一场竞赛徐徐拉开序幕。 主持人挨个介绍评委,评委阵容强大,特别是坐在凌敬正前方的那人。 微创每年会以各种方式挖掘人才,比赛只是其中的一种形式。像今天的这个青少年组,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是难见的盛事,但于微创而言,只是万千选拔的一种,千百比赛的一场。 作为微创日理万机的最高执行官,每天都有数不尽的比之重要多的事务等他处理,复赛特意来兜一圈已经很不能理解了,决赛甚至堂而皇之的做起了评委? 如果之前还可以勉强解释成“碰巧路过闲的蛋疼溜一圈”,现在呢,这蛋得疼成啥样啊? 太腐败了。凌敬面无表情的盯着夏泽深,暗下结论。 搞计算机的,感觉神经十分敏锐,第一时间便觉察到了凌敬说不清意味的目光。 眨眼间,猛然撞上夏泽深忽然而至的视线。微微一怔后,凌敬羞怯的低下头。 夏泽深:“……”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小广播:预告!预告!明天会有大章!明天会有大章!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对面不相识 平平常常一句鼓励的话,我却听出了世事无常和离索沧桑。——《凌敬·一句话日记》 冗长繁复的各种介绍和吹捧后,比赛终于开始。 说不准是为了可观性还是代入感,或是别的什么,微创官方还为第一轮的『破译编码』设定了一个场景。 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后,全场灯光突然毫无预兆的一暗,在观众的惊吓声或惊讶声中,舞台正中央巨大的屏幕缓缓亮起,暗色金属质感的画面浮现,配以浑厚的男低音旁白,恍然有种正在观看某部恢弘庞大的电影片头的感觉。 竞争公司派来商业间谍盗取了微创核心机密,微创执行官破釜沉舟,率领由十名公司顶尖技术人员组成的临时黑客小组攻占对方安全系统网,悄无声息的拿回己方秘密资料,并取走用层层防火墙保护起来的敌对公司商业机密,另顺手植入毒力无比强大的木马…… 视频说到底其实是一部介绍微创的微型纪录片,虽只有短短几分钟,摄像却拍的很用心,全景、近景、特写、俯拍、航拍,曝光、色彩、构图,无一不细致精良,向观众尽情展现着微创的大气磅礴,风格独具。 直至最后,屏幕上打出这一轮的比赛规则,观众还沉浸在心潮澎湃中,有点回不过神。 “十位参赛者化身为十名技术人员,完成执行官指派的任务——‘窃取’机密,种植病毒。不慎被敌对公司的安全系统网捕捉到入侵痕迹者,则会触发安全警报,每个选手只有三次触发安全警报的机会。最后排名由评委根据选手所用时间、任务完成度、完美度等各项指标综合评定,取前五名进入第二轮的抢答赛。” 听了比赛规则,凌敬只能,“……”这样明目张胆的非合法化商业竞争,联邦网络安全局不管一管? 选手身后的大屏幕被切成十块,每块屏幕又被一分为二,上边投射选手的电脑画面,下边放大选手双手在键盘上的操作。 评委用主机子操控,确认十台电脑均回归原始桌面状态,并且系统内存、cpu主控、程序归档等都保持一致。 凌敬一开始想着,大庭广众,要不低调点?但手指一触到键盘,就装都懒得装了,装一下还得费点脑子,比不装还累。 接触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选手们纷纷心无旁骛起来,注意力一集中,就渐渐忘却了紧张,全神贯注的开始破解防护网。 能进前十的,自然都是同类人之中的拔尖人才,能力都不弱,天赋以及对计算机的熟稔都超乎常人,个个都是操作大牛,手指在键盘上的移行速度让人眼花缭乱,对话框不断闪现,代码的跳跃变化也令人咋舌。 随着时间推进,能力的差距慢慢凸显出来,作为外行的观众也能看出个先后快慢。 一开始,大家都很快,也看不出谁更厉害,但是随着破解的愈发深入,难度不断加深,手指的关节肌肉神经渐渐不能耐受高频率的运动,有人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不得不短暂停下来思考下一步的方向。 在这样或是踟蹰不前或是凝眉深思或是咬牙硬挺或是奋勇拼搏的乱像中,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快速敲击的凌敬再一次脱颖而出。 手指修长白皙,骨节轻突,奔逸如飞中又带着云淡风轻,面容更是从始到终的气定神闲,配上那张干净秀气的脸,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吸人目光诱人沉醉的无形气场。 强大、勾人、目眩神迷。 校园论坛再次沸腾了。 “我静简直……了!原谅我的词穷。[口水][口水][口水]” “还用说什么,就一个字,帅帅帅帅帅帅帅!” “求我静还是不要耍帅了吧,求我静还是安静的嗑瓜子吧,不然你们这群春情骚动的小婊砸都能把整个学校染成粉红的![鄙视]” “我静就算只坐在台上嗑瓜子我都能津津有味的看完,不,看不够!” “尔等凡人也太没见识了,早在编程考试的时候我就观摩过我静的英姿了,从此静静一生粉。” 于是沉寂不久的编程考试事件再一次被翻出来,被饥渴难耐的同学们讨论了很久,这时后话。 眼下,就凌敬一整个进度条的装逼技能,要不是因为主办方要求赛场保持安静,一干少女粉简直恨不得振臂高呼,惊声尖叫。 “好帅。”孔珊珊都看呆了,有些话便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帅死了。” 心情仍旧不佳的许天一听,顿时更加恼怒,“靠,小白脸一个,就会装逼,有什么好看的!” 孔珊珊霍的转头,瞪着许天,“许天我发现你今天不太对。” “我怎么就不对了。”许天的眉头拧得跟鱼尾纹似的,满脸都是大写的‘我不开心’,“我看不顺眼那人,我还不能说几句啊。” 孔珊珊白了他一眼,“人家又没招你惹你,你怎么就看不顺眼人家了。” 许天臭着脸,盯着孔珊珊,眼神阴郁,“我怎么觉得你特别维护他,你说说也就罢了,不会是真看上他了吧?” 孔珊珊像是要发火,顿了顿后,表情倏地一转,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胸,懒洋洋道:“是又怎么样啊。” “我靠!你敢!”许天骤然拔高声音,戾气瞬间破表,他缓缓凑近孔珊珊,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你可以试试,我弄不死他。” 身体猛地一僵,孔珊珊不说话了。她平时敢和许天吼几句,不过仗着家里有点钱,许天又还看得上她,这要真把这人惹急了……孔珊珊心里也有些打怵。虽然不明白许天今天这莫名其妙的怒火从何而来,不过这人一贯阴晴不定,正准备说几句软话消消他的怒气,也给自己个台阶下,就听见一声清脆响亮的铃声,不由看向台上,一看之下,顿时又被吸引了注意,忘了要说什么。 许天见状,脸色愈发晦滞难辨,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凌敬按响表示自己完成的铃声时,好几个选手都惊讶的转过头来看他,观众也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叹声。 由此便可看出,凌敬很快,甚至远超某些还很慢吞的选手。 比赛进行到这里,已经有一个选手因为第四次触动安全警报被淘汰,其他选手的警报声也或多或少的响过,可是凌敬没有……这些姑且不提,光是他远超其余人的速度,便足以让其他选手压力倍增。 按响铃后,就意味着这一轮比赛对于自己来说已经结束,属于他的那一块屏幕暗了,电脑也被评委控制,不得再做任何变动。 当然凌敬也不会改,一来确实把握十足,二来,懒得动。 懒成考拉又无所事事的凌敬先生随即便发现,屁股底下的席位还挺舒服,软硬程度、凳面与椅背的角度,都像为他量身定做似的,刚刚好。于是放松身体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已经不起作用的鼠标。若不是考虑到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真想仰头倒进椅子里小憩片刻。想想那种场景,更加困了。 好想睡……还是不要了吧,显得太傲慢……可是好像越来越困了……天人交战间,忽然感觉到点什么,凌敬抬眼。 说来也奇怪,眼下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挺多的,远近角落,含义丰富。但是那一道,凌敬却愣是品出点不同来,或许是距离最近,或许是十多年的交情,凌敬有种近乎变态的直觉,夏泽深在看他。 事实证明,直觉虽然变态了点,起码不是幻觉。 目光相接时,凌敬轻轻一怔,心间忽然涌出一些说不清的感觉,有点感慨,有点怀念,有点……物是人非。 比起凌敬难得的多情,夏泽深则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凌敬,神色沉着清寒,目光深沉有力,细细分辨,才能辨清其中暗藏的探究和怀疑。 要说相见,其实不久前才打过照面,凌敬却觉得好像很久很久都没好好看过夏泽深了——这个上辈子仅排在父母之后感情深厚的好朋友,好兄弟。他似乎仍是记忆中的模样,又仿佛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要真想说是什么不同,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的面容无疑仍是俊美无俦的,眼神也依旧深不可测,周身融合着既优雅内敛又强大冷漠的矛盾气场。作为高科技行业的领军人物,他其实很年轻,但只要他往那里一站,便足以撑起一个偌大的商业帝国。他天生就有令人信服的能力。 但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好像一座巍峨高大的山,季节更替,山依旧是那座雄浑沉默的山,只是原先笼罩在山上的那片阳光普照万里无云的天,变得阴沉浑浊,甚至下起了绵绵细雨,细微而不绝。 是因为……凌敬没有深想下去。 正当凌敬脑补的不可自拔时,夏泽深却已经移开了探究的眼,以致于他回过神来发现夏泽深早不在看他时还有些啼笑皆非,觉得像言情剧女主角一样妄想症严重的自己简直无可救药。 这一场不动声色的试探与……意淫其实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对劲,也根本不会在意其后凌敬的小小走神。 除了对凌敬关注度超过寻常友谊并且日趋严重的太子殿下齐进航同学。 在这个已经暗自将某人圈定为自我归属范围内占有欲又强烈到变态的中二少年眼里,任何和暗恋对象有短暂或过深、客套或亲密接触的异性及同性都在情敌候选人名单内,更别说这种明目张胆的眉目传情……齐进航周身气压低迷,不能忍,绝对不能忍,尤其是在对方比他成熟比他有钱比他有名勉强和一样帅的情况下。 也许是感觉到什么,也或者是时机到了,凌敬忽然往这边看了一眼,见他也在看他,便笑了笑。 一眸一笑,让齐进航如梦初醒。 恍如日光破开重重迷雾,洒落冰封尘固的城池,哨笛声悠扬轻飞远去,被阴暗侵蚀的城堡渐渐开出了花,世界重获生机,并为曾经荒唐的自甘堕落和疯狂的灭世想法而懊恼羞愧。 齐进航觉得自己彻底完了。 直至第一轮比赛结束,共有三人触铃超过三次直接淘汰,还有一个到结束还没捣鼓完。 评委按照时间先后从最慢的选手开始,将最终结果投放至大屏幕。 拿回的机密和窃取的情报是否在己方保密邮箱中,病毒植入是否顺利完善,警报触动次数,入侵轨迹,完成时间等等都是需要综合考虑的因素。 剩余六人中一人并未得到两份资料,只在边缘扔了个并不如何的木马,两人没有得到敌方资料,一人没有拿回己方文件,还有一个倒是完成了任务,只是电脑上的安全警报响了三次,擦线而过。 唯有凌敬,速度快,完成度高,警报一次没响。 最后大屏幕展示了系统预存的入侵轨迹,十条曲线,戛然而止的,断断续续的,歪七扭八的,只有一条,不疾不徐,平稳直行,干脆利落,潇洒漂亮。 凌敬是毫无争议的第一,随后又依次取了四个人。 第二轮的抢答环节并没有观众预想中的那样激烈,选手们都很谨慎,若不是有十足把握,不会抢着去按铃,因为答错会扣分。 在一片审慎中,漫不经心却总在第一时间按铃的凌敬再一次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毕竟手就放在铃上面,不按干嘛呢? 凌敬毫无意外又拔得头筹,观众热情不减,在唯一有机会释放自我的比赛间隙,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比赛进行到最后一轮的建模环节,气氛忽然松弛下来,仿佛一下子从上位赛变成了友谊赛。 时间一小时,命题是:人工智能的最终形态。题目中规中矩,既不剑走偏锋,也不出乎意料,甚至可以说缺乏新意,相信有不少人早已提前思考过。 却未必能思索出什么结果,很多时候看似简单而理所当然的事物实则最难定义,更别说将之拟态化,何况现在还是在赛场上,有时间限制。 这一次,大赛选择保持一份神秘性,大屏不再切入画面,而会在一小时后展示三位选手完成的作品。 为了保证观众不会等的无聊,同时也为了测试选手排除干扰的能力,组委会安排工作人员给观众分发介绍册,又在大屏幕上展播微创近年来的设计产品与最新研发成果,而选手,则戴着耳机在角落里默默奋战,直至时间截止。 对于无所事事的人,一小时很漫长,对于有事可做的人,时间可以是一瞬。 当计算机屏幕上跳动的红色倒计时数字停在00:00:00,系统将交由评委接管,选手无法再操作电脑。 完成品或是半成品,也只能如此了。 在科技还远没达到现今水平时,人们或许也会幻想未来是何等模样,在那些想象里,有些成了真,有些落了空,有些即将实现,有些正在前行的路上。 而人工智能,这种原先只存在于或电影中的高科技玩意儿也从最初的初步实现,发展到如今的渐攀高峰。 这种近来愈发被妖魔化的东西,其实剥去层层厚重的机械皮,其本质就是一块芯片,几段代码。 它最终会进化成什么样?又将带领人类前往哪个方向? 第一位选手用粗略的线条勾勒出人工智能从起源到发展至今各个阶段的代表产品,以及往后的多年里每个时间段可能出现的代表物件,最后,屏幕忽的大亮,却是一片空白,随后又缓缓回复到正常亮度,满目留白处浮现一行小字: 人工智能最终形态:空气。 “……芯片的结构最终将会和空气中的微粒质子达到一致,完美的融入空气中,无形,无态,无处不在。”选手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很快梦想战胜了不安,他越说越顺溜,话到最后,甚至双目发亮,挺起胸膛,万般骄傲的样子。 现场静了一秒,随即便是无比热烈的掌声。 选手回过神,局促的摸摸头。 第二位的模型线条要丰富许多,虽然不能仔细推敲,但整个画面色彩明亮,形象立体,内容也很丰富。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12节 那是一幅瑰丽奇幻的场景,幽蓝而浩瀚的宇宙间,点点星云散发柔和光亮,星体裹着宛如暗色绸缎般的亮云沉缓运转,巨大而沉重的堡垒像是暗夜的幽灵,无声无息的穿梭在一片星辉斑斓中,堡垒的透明玻璃窗间隐隐可以窥见与人类相似度很高的生物。 “……人工智能终将带领我们征服星辰大海。”这位选手比起上一位要镇定许多,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一张无表情的脸,好像在他眼里,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计算机机械和其他。 同样获得了热烈掌声。 最后,是凌敬。 凌敬所呈现的模型十分精致,看不见任何线条勾勒的痕迹,画面栩栩如生,立体饱满,宛若真人。 只是……是不是太简单了点?只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类和一个时下最普通的人形机器人面对而坐。 现场顿时议论纷纷。 由于凌敬前两轮表现出彩,观众对于压轴的他抱有很大期待,认为凌敬会让他们看到出人意料甚至难以想象的东西。当想象与现实落差太大,大家都不敢相信,都觉得凌敬定还有后招。于是均万般殷切的盯着他,岂料迟迟未见他再有动作,这才不得不承认惊才绝绝的凌敬同学在最后一轮中只做出了尔尔物件。当然也有仍然看好他的,认为他弄出来的东西必然含义深远,只是我等凡人看不懂罢了。 “人工智能首先是人工,其次才是智能。它的出现是为了服务人类,而不是领导人类,甚至取代人类。所以人工智能只能是人工智能,即使进化至终,也不应与最初形态大相径庭。如果有一天人类必将深入宇宙,那么征服星辰大海的,也一定是人类以及其领导下的人工智能,而不是人工智能和它引领下的人类。”凌敬清淡的嗓音缓缓的淌过放映厅上空,淌过人们耳边,带来鼓膜和心胸的丝丝震动。 “说得很好。”夏泽深低沉冷漠的声音打破沉寂的赛场,他率先鼓起了掌,渐渐,会场再次响起如雷掌声。 掌声持续的时间比上两次都要长,而且比之前还要热烈。 掌声渐熄后,评委开始发问:“岳林静同学,那你觉得人工智能的不断发展到底是好是坏?” 凌敬想也没想便答:“事物因其两面性决定了好与坏不能一概而论。水喝多了还会水中毒。辩证看待,扬长避短。” 这位评委也看不出是否满意,另一位又紧接着问:“听你之前的意思,对‘人工智能终将超越人类占据主导地位’这种看法也必定是抱着不认可的态度的吧?” 凌敬笑了笑,“创造本身就意味着不断超越。而正因为人脑的无限可能性才能决定着创造的高度,超越的程度。如果伴随人类发展衍生的计算机文明反过来支配人类,那么人类也就不必以统治者自居了。” ——你弄不好还来瞎凑什么热闹,趁早回家洗洗睡吧。 “所以凌敬同学觉得即使高等智能的机器人出现,他们也只能做人类的奴隶,只有义务没有权利?”这位评委追问道。 “自然不是的,否则我不会让机器人和人类平等的坐在同一张餐桌前。智能机器人无疑人是工智能探索的一个重要领域,就目前而言,最高等的智能机器人也只能提供比较简单的家政管理服务,对人类的生活起到一定的帮助,却还远不能达到辅助人类工作学习的程度,程序出错,口令解读似是而非,人类若要得到完美的高等智能机器人,需要走的人还很长。未来虽有无限可能,但困难重重,荆棘满布。倘若有一天机器人能拥有与人匹敌的智商,能有自己的思维方式,那么他们自然可以和人类平等而坐,共同探讨生命和远方。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控制人类,因为我始终认为人脑具有更大的能量,拥有无限的可能。”凌敬叙述这段话时并没有慷慨激昂,只是平铺直叙的说毕,却暗藏撼击人心的力量。 掌声起又回落。 或许是觉得他们搞机械的不应当只会一味的搞机械,还应该对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理解和思考,时时思索发明的意义何在,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另外几个评委也先后问了几个问题,先不论凌敬的观点如何,总之他一律对答如流。 直到,夏泽深再次开口,依旧是平淡却具有魔性的声音,“你觉得人类和人工智能最终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凌敬看着夏泽深,停顿了好几秒,才淡淡道:“诞生之后死亡,死亡然后重生。周而复始,不死不休。” 时光仿佛在对视中停滞,周围的人或景都变成虚无,铺天盖地的白光中,只余他和夏泽深,遥遥相看,眼神胶着。 凌敬听到了自己沉缓而有力的心跳声。 夏泽深倏地收回视线,目光的尽头落空,凌敬垂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又仿佛是浓重的失望。 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吧,在凌敬还很痴迷人工智能,甚至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时,夏泽深曾怒道:“你就抱着你的人工智能一起饿死吧。”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说: “如果我不幸在没到年纪的时候走了,我会带着我的人工智能一起,涅槃而归。” 装逼又风骚。 但那时怎会知道,玩笑话也会一语成機。 只是如今,再找不到那时的年少轻狂,壮志凌云。 说不准是丢了初心,还是物是人非。 单就前两轮,凌敬毋庸置疑是夺冠的第一热门,但眼见最后一轮他和评委意见相左,争论的也很激烈,冠军人选便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这时就不得不说一下冠军的决出方式了,评委选出他认为的最合适的冠军人选,评委所选之人得十分,一百位观众评审的选择计一分,最后累计得分最高者即为本届微创比赛的冠军。 最后凌敬以占有绝对优势的80分胜出。 除了奖杯奖状以及奖金,微创有关人员还公布了之前没有明确透露的冠军彩蛋:获胜者将协同参与微创近日重点推进的新项目设计。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一片羡慕与嫉妒之声,参与微创的设计项目,这是多少知名设计师都趋之若鹜却求而不得的,天大的好机会竟然掉到区区一个高中生头上。 虽然这人的确很厉害。 奖杯由夏先生亲自上台颁发,男人身姿挺拔,面容深邃,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着奖杯,踏着稳健的脚步慢慢逼近,直到停在凌敬面前不过方寸的距离。 “恭喜。” 接过奖杯时指尖有短暂的触碰,轻若鸿毛,还未完全感受便已轻巧离开。 “谢谢。” 凌敬缓缓抬头,不染片尘的明澈双眸静静的望着夏泽深,似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凝视着眼前少年青涩的模样,夏泽深恍然看到了多年前的另一人,也如这般笑意盈盈的瞧着他,那是他逝去的爱与青春……丢了,便再也找不回来。 蓦地垂眸,视线回落时,胸腔汹涌的感情已如潮般褪去,他看着这张仅有几面交集的脸,淡淡道:“年轻人,你很优秀。” 这样老气横秋的话,就像是长辈对于晚辈的欣赏之词,也让凌敬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个人,站在他面前拳拳之地的这个人,再不是他患难与共的好兄弟,而是站在巅峰被我辈仰望的神祗,偶尔走下神坛,施与布善。而他,仅是恰有这个荣幸。 凌敬蓦然绽开年轻人的笑容,“谢谢夏先生,与有荣焉。” 领完奖后,凌敬便在羡艳和崇拜中低调退场,退回后台,负责人问他要了联系方式,说新项目的事会再联系,也就没他什么事了。和负责人打了声招呼,凌敬正打算打道回府,一个高大的身影却沉默的挡住了去路。 有些意外的看着夏泽深,嘴里的话不得不带上尊敬和恰到好处的疑惑,“夏先生?” “岳林静?”这话说的不像疑问,反而像在咀嚼确认什么。 “是的,夏先生找我有事?”凌敬注视着夏泽深情绪不明的暗色双眼,尽情展示着自己莫须有的忐忑。 夏泽深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神色不动的盯着凌敬,顿了一秒,他才开口,声音带着某种厚重的力度,透着万般艰难与时过境迁。 “你见过凌敬吗?” 这话其实问的有点莫名其妙,见过指的是何种见过?茫茫人海擦身而过?画面里屏幕外的无声凝视?还是也曾面对面相视一笑?而夏泽深又为何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对他的关注似乎有些过了,从复赛时的突然造访且独独停留在他面前,到眼下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寻常对话。凌敬和他相交十几年,他是怎样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外人面前永远沉默冷淡,工作时分虽也会侃侃而谈但从一而终,都是沉静自持,只有亲近的朋友才难能让他露出笑容,话语也会多许多温度,现在突然对一个高中小朋友有几分亲厚…… 凌敬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夏泽深认出了他,即使他再目光如炬,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恐怕比死而复生还令人难以置信。 那么为什么?他的身上有几分&039;凌敬&039;的感觉,让他觉得熟悉?或者……那些他佚名做的软件已经引起了夏的注意?而代码的编辑方式不可避免会有些固定的个人特色……只是这种特征太细小了,如果是夏泽深,说不定确实能察觉到…但也要在经过深入分析的前提下。 “电视杂志上见过。”凌敬中肯的答道。 夏泽深继续盯着凌敬,仿佛终于锁定匪徒的警探,眼神深的让人毛骨悚然。 “夏,夏先生,怎么了吗?”凌敬结巴的好似受到了惊吓后小心翼翼露出爪子的小动物,目光却可以说是极度冷静,懒得伪装。 在奶奶面前,凌敬会瞻前顾后,因为那是岳林静的亲人,但在夏泽深面前,他从不怕被怀疑,因为那是他的人生。 不怕夏泽深疑心揭穿,只怕他不敢相信。 想通这点,也就懒得再冲击卡梅卡影帝了。 这样明显的口不对心确实引起了夏泽深的注意,但也没有谁规定每个人就都必须对他虚与委蛇,就都要有卡梅卡的演技,只是事关凌敬,夏泽深才会格外留意。 “你的操作方式有他的影子。” 夏泽深待人接物虽不热络,但至少言辞还是礼貌客套的,也会特意敛起本身气势,使得棱角不那么锋利逼人。 但当他心有不愉无所顾忌时,不再压抑的迫人气场能压得人双腿发软,濒临窒息。 凌敬不至于那么怂,但疾风骤雨碾过身体的感觉确实不那么好受。 “他是我的偶像。”凌敬顶住压力,含笑以对。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知为何,在这个问题上,夏泽深执着的近乎咄咄逼人,眼底卷着沉毅的漩涡,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笑意敛去,凌敬的目光变得绵长而深远,“很久以前就是,现在他不在了,也依然是。” ‘不在了’三个字,宛如一柄突然袭来的利剑,在他最猝不及防时狠狠贯穿他的胸膛,夜半无人时忍痛粘补好的心霎时被击个粉碎,沉痛流过四肢百骸,电击五脏六腑。然而余威传至眼底,却只剩细碎的震动,眸色较深处才可窥见暗淡光华。 夏泽深狠狠垂眼,有近乎绝望的狼狈,连话语都是不掩失态的风牛不相及,“抱歉,你说的对。” 离开时,他的背脊依旧挺的笔直,仿佛压不弯的松柏,傲骨铮铮,也孤寒料峭,只能终日守望悬崖峭壁,凝视着万丈深渊,直尽沧桑。 凌敬忽而心生不忍,如果那是在为他难过,那他是不是太过残忍? ☆、生生在两岸 他们的青春仍在不知疲倦的燃烧,而我的,已经燃成灰烬。——《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与岳林静的一席话让他好不容易转阴的天空再一次急降骤雨,夏泽深静不下心。往昔记忆太美好,只会衬得眼下境遇更悲惨,他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 偌大的公司,只要用心,总能找到数不尽的工作,脑子里装着工作,就不会想起什么不该想的事…或人。 夜间的微创大厦比白日里少了一分壮观,多了一分精致。 灯光将整座楼体点的通透,仿如珠光宝气的宝塔,让人踏实,心安。 伏案工作时眼里只剩下数据和文字,应付的对策,方案的合理性…一切仍旧游刃有余。只是脑中始终保留着一块禁区,那里黑暗空旷,无人能进,不可触碰。 “夏生。” 夏泽深抬眼,是才进公司一两年的型模设计总监许臻,大概比他小个两三岁,来自联邦边境,不管‘夏先生’叫‘夏先生’,叫夏生。 见夏泽深看过来,许臻笑得愈发温和,“夏生工作太认真,可能没听到我的敲门声,我就冒昧自己进来了,不打扰吧?” 许臻这个人,对谁都笑眯眯,显得和气又没脾气,在公司人缘还不错。不过于他……也不知是地域差异,还是性格使然,这人做的事总是不那么合他的心意。比如眼下,也不知该说他自来熟还是冒失。 不过鉴于他能力突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旁的,夏泽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并不会多加置喙,只是平日里尽量不与之接触就是了。 “许总监有事?”夏泽深面无不愉,一副脸色平静,例行公事的模样。 许臻笑着走进门,“你我相识已一年余,夏生如何还这样客套,直呼我名字不可吗?” 还有这点,说话总要拿捏几分古调,显得装腔作势,大概没几个受得了。也不知他的好人缘有几分是真,又有多少流于表面。 “许总监有事还是直说吧。”夏泽深轻巧的一笔带过,脸色仍是不辨喜怒,只是未变的称呼昭示着他夏老板不乐意直接叫你名字。言尽于此,但凡识趣的都不会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知道得赶紧说正事。 许臻混到这份上,虽然时而有些古怪,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闻言即笑道:“是我唐突了,是这样的夏生,我从利柬订的可可粉已是空运到,看你工作烦劳,便泡了一杯与你尝尝。” “有劳,放下就好。”这话赶人的意思很明显——放下你就可以滚了,喝不喝看我心情。基本是不会喝的。 许臻身体一僵,继而微笑自若的将冒着热气的马克杯放到桌上,“夏生记得喝,我先告辞了。”语毕又是粲然一笑,眼波流转间暗藏哀怨,神色流丽里俱是悲戚,好像自己是被负心汉抛弃的深闺人。 夏泽深冷眼看着这人唱演俱佳,神经质的自导自演起一部坠子戏曲。 见他不为所动,许臻有些尴尬的收敛神色,“额,夏生,我开玩笑的。” 夏泽深看着手上的资料头也不抬的微微点了点头,敷衍之意实在太明显。 从许臻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垂首的密密长睫,眉骨到鼻尖英挺完美,唇角抿着的弧度冷冽。背后是波澜壮阔的万家灯火,他仿佛是点缀其上的溶溶皎月,冰冷,慑人,万物于他,俱是陪衬。 他忽而轻声开口,“夏生,人走了,心,是不是也该放下了。” 夏泽深蓦地抬眸,许臻第一次从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眼中捕捉到类似震惊的情绪,然后他听到他寒若冰霜的声音,“滚。” 回到宿舍已是夜深,卢新照旧不见踪影,按照常理只可能在自习,张绍山也看不到人,不知道是浪去了哪里,唯有鲍汉冬开着小灯坐在床上看着一本大开的书,听到动静抬头瞥了眼凌敬,又神色如常的低头继续看书。 没有道喜,没有作态。 凌敬忙了一天也有些累,不想深究鲍汉冬不同寻常的举措,也没心情和他打太极,便径直进到浴室洗澡准备睡觉。 虽然同在一个宿舍,但他们四人的关系都不亲近,保持这样若有似无的联系本很合他心意,如若人不犯他,他更是乐得太平,但偏偏有人总要越过那条线…… 凌敬能想象,他一回去,势必要遭到已收到他获胜消息的同学们的“友情轰炸”,只是想象,远没有现实来的“震撼人心”。 次日他一进教室,就受到了同学们的热情围观,大家七嘴八舌的向他询问昨天的比赛,“得第一的感觉怎么样?”“马上要参与微创的设计有什么感想?”“你好厉害”“深藏不露啊”…… 那些不能与人说的阴暗心思自然不会摆上台面,因而到处都是一边倒的道贺和赞誉声。同学的,老师的,还有校园论坛上的。 论坛已经被凌敬刷屏,各种他比赛时候的照片漫天乱飞,侧面的、正面的、笑着的、不笑的、静态图、动图、小视频,种类繁复,应有尽有。 要不是韩学洲拿来跟他叨叨,他都不知道他已经这么红了。 凌敬依着严莎莎要求放学后去了趟她办公室,出来时已是落霞满天。 说了半小时,去除冗余庞杂的赘述,中心思想无非两句——这次表现不错;去微创要时刻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即代表着学校的形象。 出办公室后,凌敬不由暗松一口气,不仅为免受荼毒的双耳,还为终得以喘息能够获得释放的膀胱。 哪知刚走到卫生间门口,便和一人撞了个满怀,水满为患的膀胱颤了几颤,好险兜住了。 那人看了他一眼,僵立半秒便欲匆匆离去,凌敬淡声开口,“陈鸣。” 陈鸣停住脚步,背对着凌敬的背脊无比僵直,闷闷的声音传来,“对不起。” 凌敬完全转身,打量着他毫不掩逃脱之意的背影,施施然道:“有道题目想请教你,可以等我一下吗?” “改天吧。”陈鸣头也没回,抬脚又想离开。 “改天是哪天?” 陈鸣顿了顿,不再理睬凌敬,急急想走,却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堪堪定住脚步。 “改天干吗,我看不如就今天。”特征很明显的男声,拖着懒洋洋的调子。 凌敬怔了半秒才缓缓回头,说话的人二十来岁的年纪,个子很高,已是入秋的天气他却还穿着短袖,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左臂纹着条张牙舞爪不良青年标志性的青龙。如果不是抬着下巴满脸傲慢的样子,其实模样还算中肯。 “小陈陈不乖哦,好学生怎么能拒绝同学的邀请呢。”这个人说话总带着那种欠扁的腔调。 陈鸣咬着唇瞪着那人,眼神又怒又惧。 眼下凌敬也没心思吐槽他咬唇那种娘炮的动作,因为显然事实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方才仓促一瞥,他敏锐的捕捉到陈鸣红肿的嘴唇以及嘴角不太明显的血色,再联系他仓皇的神色,便自觉脑补了一点狗血剧情——放学后无人的厕所,陈鸣猴急的拉着女朋友这样那样这样,却不想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难怪不对,如果剧情走向正确,发展到这里就应该是陈鸣和女朋友躲在小隔间里大气不敢出,只等着来人解决完问题后继续或离开。 如果是上辈子的凌敬,人生百分之九十被智能机械占据,其余百分之十则是吃饭睡觉谈朋友。搞对象一事,占得比例一直很小。或许也不是没听过同性恋之类的,但他根本没那个闲心关注这些,也全然不会在意男的还能和男的搞对象。除了人工智能在脑中会不断更新换代,有关男女关系,一直以来都停留在他固有的认知上。 直到作为岳林静重生。重走一遍青春,非但不会因为重复而无聊,反而觉得很新奇,因为这一次他放下了许多前世的执着,青春这条路他走的更为用心,才发现他曾经遗落了许多沿途风景。 比如校园论坛上,某些女生热衷于把他和齐进航扯成一对,而他也第一次对同性关系有着这样明晰的认知。 再比如眼下,要放在前世,凌敬或许想上许多也仍旧不明所以,但现在,有齐总小林老师的故事作为铺垫,凌敬几乎秒懂。 看出苗头不对,凌敬不着痕迹的挡在陈鸣面前,“先生怎么称呼?” 那人不着调的目光移向凌敬,“鄙人姓罗。”模样似笑非笑,好像只是在配合着小孩玩过家家。 “罗先生。”这个姓罗的要比他高出半个头,凌敬不得不微仰起头才能与之对视,嘴角隐隐带笑气势上不输半分,“我校的卫生间一般不外借,但我想罗先生既然能借到想必本事还是很大的。不过眼下天色已是不早,罗先生的问题看来也解决了,还请慢走吧。” ——你可能确实有几分本事,不过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容不得你撒野,没事还是赶紧夹着尾巴滚吧。 眼神渐转锐利,罗乾汉收起那副懒散腔调看人时确有几分逼人气势,然而凌敬自带屏蔽器,懒懒的回视,丝毫没有惧意。 半晌,罗乾汉表情骤然一转,笑得玩味,“小同学是陈陈的什么人啊,这么维护他。” 凌敬也笑了,“是敌非友。” 罗乾汉挑眉,显然比较意外,“小同学你确定没说错?” 凌敬淡淡的嗯了一声,“我的敌人要是都让别人对付了,我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罗乾汉愣了愣,继而朗声大笑,“你这个小同学有点意思。今天就卖你一个面子,陈陈……”他的目光转向陈鸣,陈鸣扭头,他也不在意,挑起一抹笑,“陈陈就暂且交给你,可别玩坏了。” 瞥了他一眼,凌敬漫不经心又意有所指道:“你以为都像你么。” 罗乾汉再次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校园里不绝于耳。 凌敬安静的等着这个神经病笑完,就听他又说:“鄙人罗乾汉,小同学怎么称呼?” 凌敬淡淡笑道:“小同学。” 罗乾汉:“……” 危险的眯起双眼,罗乾汉俯身靠近,霸道总裁即视感,“这样三番两次耍我是想引起我的兴趣?” 凌敬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罗先生多虑了,只是我这人比较愚钝,所以一般都会谨慎保守一点,轻易不会泄露个人信息,以免威胁到账户安全。” 罗乾汉:“……” 陈鸣:“……”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突破天际了!报个名字就会威胁到账户安全? 其实罗乾汉还能再说上几句,但这种没营养的对话继续进行下去也没多大意思,遂不再接话,只是高深莫测道:“不说也没关系,总会再见面的。” 与不喜欢的人告别总是个令人开心的时刻,每到这时凌敬会笑得更为真实些,客气话也能说得矫情一点,“期待和你再相见。” 罗乾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继而便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 旁若无人,去留随意。 凌敬转身看向久未出声的陈鸣,视线却只触到浓密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盯着看了几秒,忽而惦记起自己沉甸甸的膀胱,“不早了,去吃饭吧。” 陈鸣依旧盯着脚尖,拿打着旋儿的头顶对着凌敬,声音轻的跟黄花闺女似的,“谢谢。” 烟霞染红白云的鬓角,天空悠远闲淡,凌敬的目光忽而变得悠长,他轻声道:“不必谢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陈鸣霍然抬头,待看见凌敬轻描淡写的脸,眼中的惊讶渐渐隐去,又低下头,偏长的刘海跟着软软垂下,不说话,也不离开。 凌敬自然明白他踟蹰不肯离去的原因,“以后不要这样冒失,出门仔细看路。”话里只字不提方才撞见罗乾汉的那幕,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什么都没看见,当然也不会乱说什么。 陈鸣再次抬头,眼中仿佛重获新生一样焕发容光,正当凌敬以为他再说的也无非就是感谢他的“选择性失忆”之类的,却听他道:“我等你,可以教我一道题吗?” 或许是凌敬的表情有一秒的空白,才让陈鸣疑惑的问:“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说的是,上厕所最重要。至于这个叫陈鸣的奇怪物种……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显然在陈鸣看来,自身“清白”在学习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对学习,有种异于常人的执着和近乎冷漠的狂热。 而不幸的是,经此一役,陈鸣把他当成了免费的题海搜索器,三五四天就要来找他答疑解惑探讨心得。接触的越多,凌敬也渐渐发现他虽然性格古怪了些,其实人还不错,而且长得也很耐看,属于越看越顺眼的类型。虽然在严肃的学习之余默默揣度一个人的长相显得有些不严谨,不过确是事实。 “岳林静,你起来说一下这道题的解法。”大概是凌敬走神走的实在太明显,连一向偏宠于他的数学老师都看不过去了,提问也是提醒。 凌敬缓缓的站起来,用他一贯的温吞步调。只是刹那,砰的一声,空气扭曲,尖叫四起,有热浪袭来,细碎的金属片飞扑一脸,喧嚣远去,周遭一切变得虚化,胸腹一片剧痛。 凌敬倒下的时候,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看到很多张惊惶的脸朝他跑来,他倒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他失去了意识。 ☆、哀你身先死 你回头,我一直在身后。——《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凌敬醒来时有瞬间怔忡,有种回到他刚从陌生的家里醒来时的感觉,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入目的一片苍白唤醒了记忆,他在课上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站到一半,课用平板突然爆炸了。 然后……他就进了医院。 “醒了?” 凌敬有些迟缓的转头看向出声之人,不期然对上一双深色的眼,圆形瞳孔中倒映出迷你版的他,一时看得他有些怔怔然。 “疼吗?”或许是很少关心人,明明的确传达的是担心关怀之意,语气却有些僵直的怪异。 凌敬摇摇头,“不疼。” 其实不然,也不知是没打镇痛药,还是止疼过了时效,胸以下和肚子上半截疼的厉害,阵阵割裂似的疼痛,还像兑了胡椒粉和豆豉酱似的又麻又辣。只是这些还是不要和小朋友说了,免得他一怒之下再找点盐洒上来说要提一下鲜。 察觉齐进航久没声息,凌敬不由朝他看去,一看之下顿觉微微心颤,他的眼神很沉,瞳色很浓,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起伏着多少莫可名状的情绪。 怔愣数秒后,凌敬忽而笑了,像是一幅浓淡适宜的画,突然开出了花。 风吹落花瓣,搅乱一池春水,湖面泛起涟漪,晃得人心旌摇曳。 眼中一直执着的某些东西忽然散了。 他听到他的声音,“不疼,因为没知觉了。”凌敬可怜兮兮的望着齐进航,“进航,我是截瘫了,还是截肢了?没关系你老实告诉我,我受得住。”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普照大地,心上坚冰顷刻化为柔情春水,又拌了蜜加了糖,甜软的发胀,一为凌敬难得一见的扮无辜装可怜,二为他罕有的不带姓的喊他名字,声音比流莺更动听。 心防被他简单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攻破后,眼神也再也冷硬不起来,齐进航无奈的轻叹一口气,揉了揉凌敬的脑袋,动作温柔的都不像他,只是出口的话却粗暴多了,“可惜不能如你所愿,平板爆炸的威力并不强,你既没截瘫也没截肢,只是内脏被余威波及。胃有点出血,但已经在内镜下止住了,这几天只能吃半流质。脸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可惜太浅远远够不到毁容的级别。胸部下半段和腹部上半段的多处皮肤被金属炸裂后的碎片割伤,不过大多都只伤及了皮肤表层组织和浅表小血管,最严重的是左侧上腹处的伤口,只差一层粘膜就能让腹腔也直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附近还有两根叫浮肋的东西,比一般肋骨脆弱,如果爆炸的撞击力度再强烈三四十个百分比,就能把浮肋撞断,浮肋断的位置刁钻一点,说不定可以插进脾脏甚至胰腺,大出血,失血性休克,你很可能就一命呜呼了。是不是比瘫痪还刺激?” 虽然眼神和动作能够溶解冰霜,但他半开玩笑的话里所透露出的对自身状况的不在意和轻视,还是让齐进航觉得恼火,因而话里的温度才和神情不成正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初醒,凌敬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变迟钝了,比如眼下听完齐进航的长篇大论,他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脑电波是不是被撞去了异次元的平行空间,否则人还是长这样,行为语言怎么就差这么多?又是摸脑门又是大长篇……要不然齐进航也被穿了? 见凌敬呆愣的盯着自己,平日里无从窥见的傻态难能可爱,“怒其不争”到底比不过爱他的心,齐进航再一次妥协了,也觉得方才自己说话的口气不太好,但是重新把话拗回去又显得生硬,遂只能柔声道:“放心吧,人为还是意外,我会弄清楚的。” 说起这个,凌敬也没了玩笑的心思,目光逐渐变深,说了一句值得玩味的话,“不会是意外。” 齐进航心中一动,“怎么说?” 望着天花板,凌敬思绪渐远,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前段时间微创向一中投放一批新一代的课用平板,作为产品进军市场前的最后调研。有幸成为试用者的同学也不是玩玩就罢了的,需得提出自己的建议和想法,微创官方根据消费群体反馈的意见做出评估,改进完善后再批量上线。表面看,这是顿免费的大餐,几乎不用交付任何东西便可无偿取得,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批试验品就是免费送的。免费的午餐,可想而知,数量必定有限,不可能普及到每个人头上,或者说只能惠及少数人,于是内部的争夺也就格外波涛汹涌。成绩、家庭条件、个人品德等都是考察条件。按理,凌敬不能说是头号人选,也必定是有一席之争的,但他最后没能得到这个机会。原因无他,是他自己拒绝了,把机会让给了其他人。一来觉得不需要,课用平板而已,能听课写作业就成,要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辅助功能和风驰电掣的连接速度有什么用,又不能帮忙考第一,二来……家大业大的微创,课用平板的研发只是其细枝末节的一小部分,不值一提。作为曾经中流砥柱的凌敬,这种不值一提的东西拿着也没什么劲儿,就好像世界尖端手机品牌的创始人兜里揣着的却是个老人机一样,东西都是老子发明的,自己拿着用算什么显摆? 虽然他的平板还是隔了几代的古旧版本,但凌敬敢堵上一个脾脏,这玩意儿不会无缘无故的炸裂。微创的产品质量自然不用说,多少年来从没出现过产品自爆的情况。单就他来说,定期检测程序、保养维护,都是必不可少的,且就在事情发生的前一天他才刚检查过,系统内部一点问题都没有,组件配件也护理的十分妥帖。他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既然非人为的可能微乎其微,再联想到总有条自以为是狼其实就是只狗的狼狗不怀好意的在他身后虎视眈眈,而他又不幸刚在微创举办的比赛上大出风头…… 这些事凌敬不准备跟齐进航说,不是信不过他的人品,而是信不过他的脾气,从他和爸爸的相处模式来看,即使比同龄人成熟,这小子本质上还是个处在中二时期的冲动少年,说不定就能直接冲过去质问一番再把人一顿好打。当然凌敬也不是担心鲍汉冬的人身安全,他担心的是,打草惊蛇。那就不好玩了。 凌敬把眼一闭,避而不答,“我要住几天?” 他不想说,齐进航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撬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在想什么吧。只是总会有点堵,毕竟是自己交心的人,他却似乎没那么看中自己。 “一个星期。”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影响期中考试。” 凌敬应了一声,“学霸才担心赶不上考试,学神从来不担心。” 齐进航:“……” 开了个无关痛痒的玩笑,凌敬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这才正色道:“住院的押金是你付的吧,麻烦先垫一下,我出院了还你。联系我家人了吗?” 他这一番见外的话说的齐进航愈发不愉,却也只压着火气道:“没联系上。” “那就好,暂时别告诉他们。”省的那一老一少放心不下千里迢迢赶过来,该他不放心了。 齐进航绷着脸嗯了一声。 凌敬忽然半睁开眼,视着齐进航的眸子里勾起浅浅的笑,“进航,谢谢,还要劳烦你帮我查清楚真相呢。” 喉头轻微滚动了一下,齐进航半垂眼眸,波澜不惊道:“不用,应该的。” 笑意扩大,“那你也回去上课吧,给我请个护工就好。” 齐进航:“……”打一棍再给颗糖再打一棍什么的……真是…… “咦,林静醒了?”轻柔的女声飘来,严莎莎进门,手里还提着两个塑料袋。 “是啊,老师。”又免不了被严莎莎用言语轰炸一番,半晌,看似虚心受教实则面无表情的凌敬轻巧的转移了话题,看着她方才提着进来的塑料袋,“老师这是……晚饭?还是午饭?”病房的墙上有钟,时间指在下午时分。 “你突然发生那种事,把我们都吓坏了,急急忙忙叫救护车把你送来医院,又跟着急救,转病房,办入院,忙活到现在也没顾上吃饭。本来应当我留下来照顾你,可齐进航说什么都不肯走。”把餐盒在小圆桌上铺开,严莎莎招呼着齐进航去吃馄钝。 “麻烦严老师……和齐进航同学了。”凌敬不好意思道:“就你们跟来了吗?” “唔。”严莎莎吃着馄钝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倒是有好些个同学自告奋勇的要跟着上,但是救护车不让。不过我不久前已经通知到位了,说你没什么大碍。哦,对了,刚刚打给你奶奶,你奶奶着急着要过来,我再给她打一个说你醒了吧,免得老人家着急。” “……”凌敬看向齐进航,“不是没联系上?” 严莎莎嚼着馄钝拎着筷子抠手机,“一开始没联系上,后来我等着打包没事又打了一个,就打通了。” 凌敬:“……” 凌敬撑着双臂挣扎着想起来,惊得齐进航赶紧扔了筷子大步上前,“你干什么?” 看齐进航那一气呵成平地惊雷一样的动作,凌敬立马就不动了,转头跟抠了半天也没找到号码的严莎莎说:“老师你别打了,我来跟奶奶说。”又转向皱着眉一脸不认同的齐进航,无辜道:“我找我手机,打给奶奶。” 从凌敬扔在一边的外套里翻出手机,却丝毫没有要给他的意思,“密码多少,你别乱动。” 凌敬无奈的报了一串数字,又看着齐进航跟手机主人似的划拉出奶奶的号码,贴到他耳朵边。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代以一个又大又响的声音,“静静!” 耳膜乍然之下被刺激的嗡嗡直响,凌敬痛苦的皱起脸,还没等他缓过来,只听那边传来林秀俪不远不近的说话声,“见见你别闹,让奶奶听。”随即是她焦急的声音,“静静,是你吗?你还好吗?伤的重不重啊?” 奶奶在他眼里其实一直是个很稳的人,不但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而且很能抗事儿。乱成这样,想必是真着急了,心里忽然涌上些难言的滋味,既有让老人家为他担心的愧意,也有强占别人身体的歉疚。 “静静你怎么了,说话呀。” 出口的声音有些艰涩,“奶奶,我没事。” 那边似乎大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问:“静静你真没事?怎么声音这么虚?” 凌敬清了清嗓子,恢复往昔清润的嗓音,甚至带了一点撒娇,“太久没说话了嘛。奶奶我真没事,都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是不是真的啊,你可别骗奶奶。” “当然是真的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凌敬柔声说:“你也别来了,要转好几趟车,你带着见见我不放心。” “我怎么可能不过来,我不聋不傻的你有什么不放……”林秀俪忽然静默了,片刻后才重新开口,声音也没了最初的活脱,“是不是因为你弟弟……算了,那奶奶就不过来了,你自己当心点,请个…能吃苦的护工,吃也要吃好点,不要苛刻自己……” 他其实不想打断林秀俪的唠叨,但又不得不打断,“奶奶,当然不是因为见见的原因,我巴不得你俩过来,咱们天天见面。但我担心你的身体,你身体不好,还要照顾见见…这样辗转奔波万一又给折腾病了…你要不信,那我就不拦你了,你们赶快来吧。” 林秀俪笑了,又叹了口气,“算了,奶奶就不来了,免得你生着病还要担心我们爷孙俩,给你增加心理负担。” 林秀俪又不厌其烦的叮嘱了许多,无外乎吃好喝好穿好睡好,凌敬很耐心的听她说完,又一一应答,才道:“奶奶你就放心吧,我过不了几天就能出院,一出院就回来看你和见见。” 挂了电话,凌敬身体忽然一僵,刚刚电话打得太忘情,这下才意识到齐进航还帮他举着手机。想来方才他卖傻装痴的情态全都近距离的、一分不落的落在他眼里。 只是凌敬早已修炼成精,心里斯巴达,脸上也不露分毫,淡定道:“有劳了齐进航同学,帮我锁上手机塞回衣服里,你就可以去吃馄饨了。” 齐进航看着故作镇定的某人,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宠溺的笑意,不也戳破,从容不迫的依言照做。 盯着齐进航的笑,凌敬忽然想起校园论坛上那些狂热的女生,她们管齐进航叫——霸道总裁。 这扑面而来的浓浓的小言风……突然觉得有点胆战心惊。 暂且不论他的表现在凌敬眼里是何等惊悚,齐进航是确实没想到,凌敬和自家人通话时会是这样一种表现,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孝顺孩子,会讨好,会撒娇,少了几分高远,多了一些烟火气。 或许只有在值得依靠的人面前,他才能这样生动真实。 显然,他还没达标。 时钟滴滴答答的走,凌敬闭目养神,严莎莎和齐进航对面无声,病房静的只有细细的咀嚼声。 而一人的到来,打破了这种有些空旷的安静。 “夏……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怒):你以为把以前的短介绍安在一句话上我们看不出来吗? 作者:哈哈哈 读者(怒):你不要含糊其辞! 作者:是的 读者:…… 打滚求收藏求包养~~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13节 作者小喇叭:下章更新时间:7月3号~ ☆、幸与你重逢 我的世界你曾来过,却也只是来过而已。——《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夏泽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在听到前些天得了第一的岳林静同学生病住院晚几天来报道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当下班路过医院,却不自觉的拐进临近的进口超市买了一堆礼盒,然后走进了医院。 大概因为……他和他很像,那个光是提及他的名字就可以让他痛苦不堪的人。 面容明明并不相似,但眼神、动作、神态、举止、行事风格,却无一不有他的影子。难道因为崇拜,所以需要处处模仿? 在听到岳林静苍白着脸迟疑的喊他夏先生时,夏泽深的眼前忽然闪过许多画面,青涩的、成熟的,陪他学习,与他共事,最后定格在他闭着眼了无生息的躺在白床单的面容上。 那是他最深的噩梦,是至死都无法摆脱的沉痛梦靥。 要是他能像岳林静一样轻声喊一声他的名字,哪怕被唾弃,哪怕被厌恶,他也甘之如饴。 然而世间万般无奈莫过如果。 “夏先生?”这个夏泽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进了门就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跟入了定似的。 其实夏泽深停顿的时间来去不过一两秒,也就是一晃神的时间,若是不注意,可能根本都发现不了。怪只怪夏泽深这尊大神走到哪儿都是吸光体,换言之,即使没有微创的光环加持,光是出众的外貌,也足够让他被人多看几眼了。 更别说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能让这样一个最多只能说是稍稍和他搭上一点边儿的大人物亲身探望,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严莎莎直接看傻了,半只馄饨叼在嘴里形象全无。反应过来后近乎惊慌失措,“夏,夏先生怎么来了?” 夏泽深丝毫不见窘态,从容将手中的礼盒放到一边,一派淡然,“顺道拜访。” “哦哦哦。”严莎莎连不迭的点头,也顾不得日理万机的夏先生亲自看望意外受伤的学生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即使是顺道,即使那个学生刚得了微创举办的百余场比赛里其中一场的第一。“夏先生你好,我是林静的班主任,我姓严。夏先生你坐坐坐。” 夏泽深摆摆手,毛头小子做着像猴子一样的动作由他做来却只觉稳重。“不了,我马上就走。” “好好好。”严莎莎既不敢反驳,也不敢说多坐一会儿的客套话,因为知道夏先生公务缠身,百忙中抽出时间过来已是弥足珍贵,哪敢奢求太多。 “夏先生也真是有心了,还特地来医院看林静…”目光瞥见地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一堆东西,“哎,您能来我们已经很荣幸了,您还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呢,太破费了。” 严莎莎大概很紧张,不仅紧张到语无伦次,而且紧张的连主客都分不清了,似乎弄淆了她只是他老师,而不是他妈。凌敬不忍再看,接过话头,“夏先生是不是有事找我?” 夏泽深转头看他,目光相接的瞬间,凌敬的身体仿佛真的闪过里经常描写而他一度嗤之以鼻的细小电流。 此时还是下午,夏泽深不可能那么早就下班,凌敬只能将他的顺道理解为办事途中顺道,而不应该是更加荒谬的可能。 夏泽深凝视着那个有些单薄的少年,他青葱的年纪他年轻的面容的确可以轻而易举的勾起和他的回忆,却不应该是那个人。 那些不时的错乱,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上都有种类似的特质,不骄不躁,清净悠远。 心里淌过久未出现的平和安宁,出口的话仍是简洁的有些薄情,“平板爆炸伤的?” “是,贵公司的平板。”一直安静做局外人的齐进航突然开口。 他是老鹰,他不喜欢禁锢着强迫着他的小鸡按照他的意愿蹒跚学步,他愿意让他展翅翱翔,而他会跟在他身后保驾护航。但是自由,不是不管不顾的放手和毫无原则的纵容,他有他的底线,有他可能会让人觉得自私霸道但也必须坚持的底线。 从夏泽深的蓦然出现,到他和林静的无声对视,直至他平静无波的问话,他都很不喜欢。不喜欢夏泽深看着林静貌似波澜不惊却隐隐追忆的眼神,不喜欢林静对着夏泽深礼貌客套却暗含熟稔的态度,不喜欢他们之间仿佛容不得第三人插足的气场……放下骄傲,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对手是夏泽深,他将输得一败涂地。 只是他从来都不会,也学不会,放下他的骄傲。 目光转向这个劲松一样挺拔而富有朝气的青年,夏泽深说了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齐进航?”他竟然准确的叫出了齐进航的名字,还没等大家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他的下一句话则直接将众人的诧异冻结成了震惊。 “你小时候我抱过你。” 齐进航:“……” 表现最好的大概就是凌敬,短暂的不可思议后便立马想通了,都说军政一家,就两人的家庭背景,有过什么牵扯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如果夏泽深抱过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抱过?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的同时,对齐进航的感觉也更复杂了,有看他从不识愁滋味的捣蛋鬼长成叛逆乖张中二少年的感慨、满足与糟心,也有长辈对晚辈惯有的居高临下以及互犊情绪…… 他从没看过齐进航有这样丰富的表情。 一个他当成假想情敌的男人却对他说出“你小时候我抱过你”这种话,尤其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齐进航觉得他的男性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但内心虽万马奔腾,脸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他盯着夏泽深,目光万般敌视。 “只能说明你的年龄能当我爸了。”他面无表情道。 一个是呼风唤雨的商界领袖,一个是权倾朝野的联邦太子,眼下两人却不明缘由的炮火相向,严莎莎自觉哪个都得罪不起,只能默默的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当壁画。 他只是平铺直叙的阐述了一句事实,并没有任何含义指向,却不知道哪个字戳到了少年的痛处,令他忽然竖起全身的尖刺怒目相对,出言挑衅。 夏泽深自然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反而收起惯常的淡漠,甚至带上些长辈的温和,“你可以这么认为,我和你父亲确是故交。” 齐进航:“……”总觉得更憋屈了。 齐进航突然和他差了一个辈分,夏泽深又莫名其妙的&039;喜当爹&039;,未免涉及人生课题的对话再进行下去会突然冒出来个卵子提供者,凌敬觉得他不能再坐以待毙认真看好戏了,是时候刷一下存在感了,“夏先生放心,我用的是很久以前的版本,可能是年久后线路或集成板老化从而导致的爆炸,不会是质量问题。”线路老化烧断铜丝倒有可能,爆炸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凌敬自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对不明真相的人向来拿这套说辞敷衍了事,只是这一番话哄哄外人便罢了,夏泽深这位行业中的大神级人物,哪是这么好糊弄的?这样听来,这席话反而更像是替微创开脱的推辞了。 正当凌敬想纠正一下措辞时,严莎莎这个“外行人”却是真的相信了凌敬的说法,还自认为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插话,“对的,事故缘由学校绝对会查清楚的。”但愿她今日的信誓旦旦不会被他日相左的事实溃击的烟消云散。 “哦,对了,林静你是在学校出的事,学校会承担全部责任,医药费你完全不用担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泽深的缘故,严莎莎今天的表现不能说和她平日里塑造的温婉形象完全不相符,但更多的却是春情萌动不甚娇羞的小女人姿态。 见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严莎莎不由脸红,“那个,都是学校提供的官方说法。” 再强硬的女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会变得柔情似水,再放荡风骚的女人面对英俊成稳的男人也能清纯若处子。再帅气再酷的男生也远不如成熟又事业有成的男人更富有魅力。 凌敬没错过齐进航眼中一闪即逝的轻视冷凝。 夏泽深倒对这个年轻女人的举止不太在意,毕竟在他眼里,世界上只有三种人,凌敬,亲人,其他人。这个吃错药一样的班主任,只是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个,过了今天走街上也不一定认得出。只有她说的话还能引起他的几分兴趣,“如果贵校不介意,微创希望能介入调查。另外,岳林静同学住院期间所需费用由微创拳拳承担。” “当然不介意。”严莎莎诚惶诚恐,何止不介意,简直双手双脚欢迎,一方面微创自带的闪瞎银河系的光环能为学校镀上不少层金,另一方面,有专家中的全能微创相助,便犹如开了一百个外挂,很多专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但是医药费,”严莎莎迟疑,“还是学校担大头吧。” 夏泽深看向她,严莎莎被他深邃的眼神看得止不住心跳加速,却听到他说:“那么微创会把所有费用转给贵校。” 严莎莎:“……” 凌敬听着好笑,不由想起他第一次作为岳林静和夏泽深会面时的场景,那其实只是场意外,夏泽深却坚持要提供送医院、全身检查、费用全免的一条龙服务……是他的错他当然要义不容辞的承担,不是他的错他也要大义凛然的主动分担。这个男人在某些方面真是固执的可爱。 严莎莎一时不知该继续婉拒还是惶恐接受,不过左右她说了也不算,她一个小班主任又不能代表学校。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对。 也许是觉得这样云淡风轻的砸钱有炫富及伤人自尊的嫌疑,夏泽深补充了一句,“也可以算作岳林静同学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的额外奖励。”只是话语太随意,说话人也一脸平淡,看起来毫无诚意可言。 不了解夏泽深的人或许会觉得他太冷淡,也太傲慢,一些人会因为他的奇才认为他的傲慢理所当然,另一部分人则是忌惮他的地位而敢怒不敢言。 但凌敬知悉,夏泽深冷淡确实是冷淡,却没有太多傲慢,扶持一把困境中人在他看来或许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可以说只是一种习惯。他有一颗乐于助人的心,却往往被他的冷情遮蔽,让人看不分明。甚至连他自己都认为,他在乎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其他人于他而言譬若尘埃蜉蝣,不值一提。 既然严莎莎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定,凌敬便替她点了头,“那就多谢夏先生的慷慨解囊了。”他微微笑道:“还有您新认的干儿子替我交的两千住院押金,支持一切支付方式。” 夏泽深:“……” 齐进航:“……” 首先他们并不熟悉,辈分上他和他差了整一轮,社会地位更是天差地别,凌敬这样的玩笑实属有点过了。严莎莎觑着夏泽深阴晴不辨的脸色,怕他翻脸,急欲亡羊补牢,笑着打哈哈,“哈哈,岳林静同学他是开玩笑的,您不要在意。”言辞干瘪匮乏至极。 夏泽深自然不会生气,反而露出了个极浅却足以看呆人的笑意,“好。”也不知好的是‘两千’,还是‘不在意’。 夏先生又坐下和凌敬聊了一些新项目的问题,字里行间透露出‘不要着急安心养病随时欢迎加入’的隐晦信息,凌敬没再放肆,乖乖应答称是。 没一会儿,夏泽深便起身告辞,严莎莎千恩万谢感恩戴德的要送,被他婉拒了。 “夏先生。”凌敬忽然出声叫住已经背过身的夏泽深。 在夏泽深眼里,这是他们寥寥数次的目光相接,在凌敬看来,这是无数次穿越尘与土的深挚对视。 他绽开一个柔情的笑,盈盈荡漾在眼波中,“期待与你再次相逢。” 记忆里,他不久前才和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说过一句类似的话,但那时是讽刺,眼下却是诚挚。 夏泽深或许会觉得突然,或许会觉得奇怪,只是他并未将这些情绪展露半分,只是回以礼貌的微微颔首,“我也很期待。” 又来了,齐进航面无表情,那种无法插足的气闷,密密麻麻的缠上来……靠!滚个蛋还屁话那么多。 严莎莎执意要送,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夏泽深通常都不太在意,因而也没有坚持。 “我也去送送夏先生。”话是对凌敬说的。看着齐进航辨不出情绪的脸,凌敬琢磨着这家伙又在打什么注意,因为他从来都不是这么积极的人。 凌敬点点头,平常的一句话却带有别样的含义,“早去早回。”——不要逗留太久做什么中二又操蛋的事。 齐进航意味深长的投给他一眼,“我尽量。” 凌敬:“……” 这时夏泽深不会傻到还要遵从“女士优先”的绅士原则,他只是不在意,并不是看不分明,若他请严莎莎先走,说不定能互相客套上一小时,结果仍是他走在前面。 夏泽深率先走了出去,潇洒的仿佛方才和凌敬“依依惜别”的人不是他。严莎莎忙小跑着跟上,先急促后又慢下来的速度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想和夏泽深并肩,终究有所顾忌,最终只是像个小媳妇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齐进航双手抄进裤兜,不紧不慢的跟着,幽沉的眸子令他有种居高临下的冷然和傲慢。 过了电梯口,夏泽深便不让再送,严莎莎自觉今天表现的太过,已有溜须拍马的嫌疑,也不再坚持,免得惹人诟病遭人嫌厌。 微笑着目视电梯门的最后一丝缝隙缓缓阖上,严莎莎盯着开始跳动的红色数字失了神。 几乎没有人知道,其实她非常非常的喜欢夏泽深,有样貌,有才能,做事沉稳,作风正派,成熟优雅,身价万千,更难能的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私生活却干净到不可思议,别说滥交,连绯闻都几乎没有过。如此优秀的男人,即使放到国际上,也是凤毛麟角,又怎会不受人追捧?尤其是女人,多少女性将他视为梦中情人,把他当作最想嫁与的对象。严莎莎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不同的可能是,她比多数人清醒,清醒的知道,她不配…… “老师是想看出朵花来吗?”突然响起的冷冽声音令严莎莎猛地从神游中惊醒,这才想起她身后还跟着个不好相处的学生。 只是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到令她瞬间白了脸的话语,“老师放心,你就算脱光衣服爬到夏总床上搔首弄姿,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小喇叭:下章更新预告:7月5号~ ☆、已大不相同 命运是个神奇的东西,感情又何尝不是。——《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一定不是凌敬的错觉,总觉得自送完夏泽深回来后,那师生俩之间的氛围就说不出来的怪异。 不禁想起碰上韩学洲从严莎莎办公室出来那日,韩学洲的通体舒畅,严莎莎的粉面薄红……不由觉出些寒意,一定是他的思想太龌龊。 正暗自深思,不期然对上齐进航突然而至的目光,凌敬还来不及收起他细思极恐的眼神。 不知道凌敬在脑补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的齐进航:“……” 原先看来还是安宁清净的环境此刻却只觉得僵硬无比,凌敬不得不打开电视,企图缓和一下气氛。 严莎莎面色紧绷故作淡定,齐进航自始至终气定神闲,凌敬故作不知云淡风轻,三人心思各异,一时倒也能安安静静坐下来一同看着不知所云的纪录片,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 直至病房门被敲响,几人还没反应,人潮便瞬间涌入,手中提着礼盒,个个顶着熟悉的脸,韩学洲、秦以风、苏盈雪、鲍汉冬、张绍山、班长、学委…… “老师好。”大家七嘴八舌的跟严莎莎问好,一下子便把她一直挺着不肯弯的背脊压弯了,能看得出来她终于松了口气。只能说同学们来得及时,要是再迟些,她指不定能呕出一口老血。 “齐总,小林老师,没吃晚饭吧?给你们带了。”自从在论坛上刷到齐林的cp,韩学洲就没少拿这事来挖苦他们,这两个“爱称”更是喊了就不愿改口。只是,他光叫了他们,却把身为师长的严莎莎忽略的这样明目张胆……凌敬不由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神色如常,就跟没听到似的,其他同学更是完全没有注意这个细节。 严莎莎劈腿齐进航,韩学洲生气?严莎莎钦慕夏泽深,齐进航吃醋? 显然不是,因为韩学洲对齐进航,还是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就在凌敬走神之时,同学们已经陆续将手里提的方便袋放到小餐桌上,袋子一打开,香味立刻弥漫整个房间。 大鱼大肉披萨乌冬面……凌敬无奈,这帮人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找茬…… 不过幸好齐总知道心疼他,见着满目色香味俱全,懒洋洋道:“你省省吧,林静只能吃粥和烂面。” “知道知道,国际语老师跟我们说了。”韩学洲不知道从哪里捧出个小陶罐,“这是给小林老师的,小米粥,营养养胃好消化,其他的是咱们吃的。” 凌敬:“……”怎么觉得更开心不起来了呢。 韩学洲笑嘻嘻的把打包盒递给他,“喏,小林老师,我是不是很贴心?需要帮你把餐桌支起来吗?” 也不等凌敬回答,就伺候着把一切准备就绪,甚至还拆了塑料小勺的包装袋塞进他手里,“小林老师慢用。” 凌敬:“……” 后面伸过来一只手,秦以风微笑着将韩学洲毫不留情的拨开,“怎么样,林静,还好吗?” “肚子疼不疼?”“难不难受?”“你可吓死我们了”……秦以风一开头,同学们便像出笼的小兽似的,接二连三关心道。至于几分真几分假…凌敬一眼扫过去便能看个分明。多数是真,假意却尤比真心来得更为情真意切,只是到底还是演技太嫩,真诚太过流于表面,丝毫不能躲过凌敬这块“老姜”的眼。 噙起一抹淡淡的笑,“谢谢大家,我很好,过不了几天就能出院。” “那就好。”“还是得亲眼看到才放得下心。” “林静饿了吧,赶快吃吧。”苏盈雪的话一出口,原本还热热闹闹的众人忽然一下就静了,约好似的齐刷刷看向她。 虽不明所以,但一下子便成为焦点,苏盈雪的脸登时就红了,有些慌乱的看着众人。 众人邃又将目光扫向齐进航,最后停留在韩学洲身上。 韩学洲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事吧,还挺复杂的。因为最开始时,韩学洲表现出了对苏盈雪有兴趣,同学们就无风不起浪的开始传他和苏盈雪是一对。 后来,大家又发现苏盈雪时不时会去找岳林静请教问题,而每次岳林静总是耐心的一一作答,语声温和,表情温柔。这两位站一起,犹如白莲配芙蓉,清新的不可思议,登对的不得了,舆论即刻出现新动向。 所谓人红是非多,几人在学校的名气都不小,一举一动皆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没多久,他们便被歪成了痴缠的三角恋,并且在众人嘴里演绎了许多爱恨情仇。 再渐渐,校园论坛上“野火烧不尽”的齐林cp贴被深扒了出来,少男少女不仅想象力丰富,接受能力也超人想象,于是乎,三角恋在口口相传中进阶为四角关系。 前不久,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说法——苏盈雪喜欢的其实齐进航,靠近岳林静实则是为了接近齐进航,毕竟像苏盈雪那样害羞的人,怎么可能主动找喜欢的人攀谈呢? 这下好了,三男一女,在加上一个游离在外和齐进航暧昧不清跟岳林静似乎也有千丝万缕关系的苗朵朵,四角恋成功究极进化成任意配对皆ok的模式。 韩学洲十分佩服广大青少年同学们活跃的思维能力、空前的想象力,以及强大的八卦神经。 在这个复杂的故事中,其余四人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唯有他,最具娱乐精神。可惜娱人最终必然娱己,整个故事里他被编排成了食物链最底端的人,属于他看上谁谁都看不上他的那种,异常悲催。 对苏盈雪,一开始确实有点想法,但随着这些日子来的接触,深觉她的性格实在不对他胃口,那些心思便淡了……哼,女人怎么能比得上篮球和睡觉! 食物链末端人士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以免深究下去伤自尊,便随口敷衍着附和,“是啊是啊,小林老师赶快吃吧,我们也要开动了。” 背后讨论的再凶,当事人在场到底还要收敛一点,何况现在也搞不清他们之间到底谁和谁是什么关系,今天看齐进航那着急的架势,保不准……毕竟齐总在他们眼里一直都是个霸道总裁式的人物,而总裁在人前从来都是居高临下指点江山的,只有在自己的小娇妻面前才会这样失态嘛…… 众人十分默契的保持缄默,发放碗筷,准备进食。 凌敬喝着连小菜都不给配的清粥,看着一伙人在他面前大快朵颐,不时有迷人的香味钻入鼻孔,刺激着他的味蕾,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只是胃有一点点小出血,几乎没有痛感不说,胃口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食欲生机勃勃的很。然而……眼下这番情景,正印证了传说中的“看得见吃不到”,磨得凌敬苦不堪言。 “学校怎么样了?”严莎莎没几个小时前才囫囵了一大碗馄饨,这时着实没什么胃口,又不忍拒绝同学们的好意,便只小口小口缓慢的吃着。 严莎莎其实并不是在问韩学洲,她只是朝着那个方向说话而已,但不幸的是,那个方向虽然不是只有韩学洲,韩大少却在她正对面,因此看起来就像是严莎莎在向他发问一样,从而也就显得韩学洲同学的表现很耐人寻味了。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跟选择性失聪似的,不想听的话不听,只专心的啃东西。 班长正好在韩学洲旁边,以为他没听见,便道:“事情闹的挺大,搞得人心惶惶的,有些传得离谱的……”班长忽然停住了,看向凌敬,清了清嗓子,一脸正气道:“接下来的话可能对岳神你大不敬,还请岳神饶小的一命。” 除了小林老师这个不能为人所说的绰号,凌敬还有个广为流传的昵称——岳神,凌敬自觉的将之理解成“岳林静是学神”这个意思。 “恕你无罪。”凌敬一派淡然道。 很奇怪,同样是莫须有的编凑,从班长嘴里说出来就感觉傻的要死,而话到了凌敬口中却让人觉得就是那么回事,要不是情境不对,大家几乎要信以为真了。 得到“免死令牌”,班长这才道:“还有说林静重伤昏迷一直在抢救,病危通知都下了好几张了。”说罢又继续闷头吃饭。 “遇到这种事也是够倒霉的。” “也不知道微创赔不赔。” “质量问题当然要赔了。” “任何东西用久了都会坏的,何况这都多少年前的东西了,微创怎么可能……”说话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忽然发现所有人都突兀的看着他,有的皱眉,有的眼露不赞同,有的挤眉弄眼朝他暗示着什么。 同学们都不傻,反而个个精明的很。经过两个月的相处,早就看出点苗头来了。如果说光是宿舍的问题让贫富还显得扑朔迷离的话,那么细节已足够反映一切。虽然齐进航住单身宿舍,但结合他平时行径以及鞋装包括配饰,再加上三人中秦韩都隐隐将他奉为首领,大家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本该在套间的公子哥之所以住单人宿舍,大概就是所谓的体验生活。反而是凌敬,言行举止谦和有礼,穿着虽得体却不昂贵,在太子党中游刃有余,偏偏和三个人挤在一间宿舍,光这些可能还弄不清他到底是藏富,还是家庭条件确实一般。但如果再看他配备的电子产品,除了必要的平板和手机,再无其他能跟“电”扯上关系的东西,而且手机平板的版本也老旧的令人发指,属于早就被市场淘汰的类型。 有些事情不言而喻。 至于古老的平板到底会不会爆炸的问题…虽然凌敬心里通透,但同学们不明内情,对事情的看法都停留在自我臆测阶段。其他班的暂且不论,单就本班学生而言,他们大概都以为平板会爆炸,应该就是因为……意外。至于是什么样的意外……当一件事超出一个人的认知时,他总有办法将之合理化,或者干脆不管不顾。 只有少数阔绰人家的孩子会介意别人谈论他的家庭,穷人家的孩子则正好与之相反,即使别人可能只是矢口提及。 这就是人自以为的自尊——以父母财富的多少来衡量别人甚至是自己的自尊。 前世,二十多岁时,凌敬拥有的财富已经足够他奢侈的挥霍一生,但他依然没有停止前行的脚步。因为只有当人们对着他研发的产品说,“啊,这是凌敬创造的”时,他才能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及满足,而不是“听说凌敬身家财产有多少”。 有些习惯没有被暴露于众,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随身配备的电子产品从来都不是跟随潮流的最新款,而是由从各种已经过时的机子上拆下来的零件重组而成的全球唯一版。受硬件限制,有些功能可能确实不如刚上市的新款,但每一样东西经过他的改造却都将自身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这是那些走到哪儿都能见到的商品永远无法企及的,是属于凌敬的独一无二。 用起来不仅顺手,还有满满的成就感,以及事物被完全掌控的控制感。 说话的是个家庭富裕的同学,姓刘,凌敬和他接触不多,只知道他似乎不太受欢迎。记得韩大少曾说过,这个人虽不是极度高调傲慢,但口无遮拦,喜欢将金钱挂在嘴边,有点讨人嫌。 “东西用久了确实会坏,但会爆炸吗?”鲍汉冬这话虽是对他说的,却连个正眼也没给他,也大大方方的表明了自己维护凌敬的态度。 “需要为你介绍几家车行么?”齐进航在众人眼里一向是淡薄甚至冷漠的,就像久居高山之巅远离人间俗世而无欲无求的得道高人。高人不轻易沾染凡尘,高人不特别眷顾某人,但一旦高人有了心系之人,眼里便也只能装下那一人。自己抱紧了都怕会弄疼的人,这下却被蝼蚁鼠辈之流的宵小欺侮…… 一直静静站在人群外的齐进航突然开口,话中自然尽是庇护之意,但传达的意思却不甚明确,听得人云里雾里。 最后还是齐总的铁哥们——除了学习其他方面都挺好使的韩学洲同学搭着他肩膀吊儿郎当的为大家解了惑,“齐总的意思是,既然东西用久了会爆,你们家那辆过时很久的轻轿坐着实在不太安全,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被炸得血肉横飞,还是趁早换了吧。我们知道几家车行都不错,有空去看看?” 关于刘同学家的轻轿,有一段不得不说的过往。首先得前情回顾一下当年“风靡一时”的某款车型——九七系钛合金轻轿,俗称钛氏轻轿的黑历史,技术存在瑕疵,车身过于浮夸,价格却一如既往的高昂。不过这款一出生就注定承载无数谩骂和巨大亏额的车型已有一些年代了,如今早就几乎看不见。而以此同学的家底,用用粒子轻轿正合适,要是硬要搭上钛合氏,就有些过于吃力了。一开始同学们不明真相,周末回家看到来接刘同学的是辆钛合氏,都以为又是个藏富住单人间的土豪。但太子爷一行身居高位,耳目众多,早就收到内部消息,这辆车只是看似低调奢华,实则败絮其中——他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辆九七系,稍做改动后,使之看起来与近年新出的很酷炫的do·c系列极为相似,可以说到了肉眼难以分别的地步。虽然这个充门面的代价有点大,但比起买辆真货来说,还是大为合算的。可谓花了最小的代价最大的满足了他们一家膨胀的虚荣心。 刘同学大概还不知道家底已经暴露,闻言,一张脸霎时变得五彩纷呈极为好看。 韩大少解释的这句话也大有含义在,一是讽刺他们家装逼装出银河系外的九七系,二来,齐进航这位太子党首领,他光顾的车行,逼格有多高可想而知,再一次狠狠的扇了刘同学一巴掌。 心里对这帮人的恶趣味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凌敬决定配合一把,免得某些人觉得他是纸老虎,可以随意拿捏,继而步步紧逼,得寸进尺。他故作纯良道:“刘同学家开的不是钛合氏?” 齐进航点头,“对。” 韩学洲勾着抹自认为酷帅邪魅其实像不怀好意的哈士奇的笑,道:“今年最新款。” “do·a系列。”秦以风微笑着接道,兄弟几个之间配合的天衣无缝。 没有横眉冷对,没有怒目而视,没有大声质问,没有怒火涛涛,几句简单的话,明里暗里都是嘲讽,把刘同学损的面色铁青,恨不得立马遁地而逃。 严莎莎虽然觉得齐进航他们这样有点过分,但他们既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出手打人,加之这几人她实在惹不起,因而很识趣的做起透明人保持缄默。 刘同学脸色涨的通红,想说什么,却不知是无力反驳,还是有所忌惮,终是没说出口。他忽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划拉了一下,低声说了句,“我接个电话”,便快步向门口走去。 这个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的电话,不论是真是假,都像是刘同学逃离尴尬之地的托辞,至少大家都会这样以为。 结果还没等他走出门,就听到张绍山呆愣愣的来了一句,“咦?他刚在来的路上还跟我说,他手机在零角大厦顶层吃饭的时候不小心磕坏死机了,修一修要好几万,当然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呢?”零角大厦,世界上规格最高的大楼之一,顶楼餐厅自然也是贵的能吓死小老百姓。这话平日里或许还有傻不愣登的人会信,此刻听来却是无比的讽刺。 微微顿步后,刘同学跟疯了似的跑出病房,留给大家一个错乱的背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为看重的爱慕虚荣被同学们合力戳的一点都不剩,自觉再无脸面面对江东父老,刘同学没几天就转了学,渐渐淡出江湖。 转学一般是被逼到至极的无奈之举,用到这里有点夸张,更是出人意表,这让凌敬不免略有歉意,他何时将人逼到这种地步过?虽然他们也算以眼还眼,顺带还帮平日里受他荼毒已久的同学报了一箭之仇,远远够不到犯下大错的级别,只是没想到刘同学那根好面子的神经会这样庞大,又这样脆弱。 后话暂时不提。 刘同学落荒而逃后,病房陷入一种莫名的安静状态中,或许大家只是一时无话,但放在眼下场景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一片沉寂中,韩学洲慢吞吞的伸了个懒腰,“你们还吃不吃?不吃我都吃了。” 目测了一下桌上饭菜的可观面积,秦以风温声道:“韩少的肚子里装的究竟是胃,还是船?” 大家都笑了,气氛顿时轻松起来。要放在平时,韩学洲铁定会一把勾住秦同学的脖子来一番爱的教育,眼下却一反常态,仅是也跟着笑了,不置可否的样子。 天色愈发灰沉,离别近在咫尺,同学们还要赶回去上操蛋的晚自习——据说下课学校才放他们出来,晚自习必须照常进行。也幸亏医院离学校近。 在严莎莎第二次提醒后,同学们不得不挥挥小手和凌敬依依惜别,只是不知道不舍的,是他这个人,还是这个来之不易的能远离学海深渊的机会。 大概后者居多。 临走前,他的小同学们经过一番眼神交流,由班长作为代表,冲到凌敬床边塞给他一个有一定厚度的红包,“大家的一点心意,祝你早日康复。”顺流儿的说完就想跑,被凌敬眼疾手快的擒住一只手臂,“祝福我收下,这玩意儿拿回去。” 班长看了看众人,接受到大家的目光鼓励后,勇气值瞬间满点,待对上凌敬难能比较严肃的脸,顿时又泄了大半,用还自由的手抓抓脑袋,望天,“不行啦,大家都不记得自己塞进去多少钱啦,分赃不均打起来怎么办?” 其余人:“……” 凌敬似笑非笑,捏着红包换汤不换药的对班长道:“我的一点心意,祝大家学业有成。”又补充道:“谁谁谁几块钱都写的很明白,不用怕分赃不均。” 班长:“……” 最后还是鲍汉冬叹了口气,也不说破,“林静给了就收下吧。”顿了顿,又指着地上的一堆礼盒道:“这些是回礼,没有华而不实的东西,都是些新鲜水果手工糕点,给你补身体的。一定要早点好起来,我们等着你在期中考试率领我们班重振山河傲视天下。” 他这番话饱含祈愿、赞誉和适度的夸张,洋溢着满满的同学爱,甚至有一定的激励人心的作用,旁人听来挑不出一点错。 “谢谢。”凌敬迎着鲍汉冬诚挚的目光,微微弯了唇角,“并且再次为上次不小心弄坏你的书道歉。” 后面这句话显然让鲍汉冬有些始料未及,现出迷惑的神色。 没待鲍汉冬问出口,凌敬便接着道:“那本《市场经济学概论》呐。”眼神诚恳,话语却饱含深意。 鲍汉冬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只是因为站的太靠前而他们之间的对话又太过温情脉脉,众人都没有注意,除了,齐进航。 真诚感人的面具裂了一条大缝,鲍汉冬盯着凌敬的目光变得阴冷晦暗,口中的话却仍是柔和的,“没事,多久前的事了,不必介怀。” 作者有话要说:  钛合金轻轿,简称钛合轻轿,昵称为钛合氏。 下章更新预告:7月7号~ ☆、真情与假意 那个人温柔的站着,你又如何知道他没有冰冷而残忍的过往。——《凌敬·一句话日记》 送走同学们,热闹的病房瞬间一空,严莎莎虽不愿和齐进航多有交集,却不得不履行教师的职责。 “齐进航同学也回去吧,林静这里有我看着。” 因为有林静在,齐进航不会特意针对严莎莎,免得林静追问之下,他不得不说出那些污了他家静静耳朵的龌龊之事。遂只似笑非笑道:“方便吗老师?” 严莎莎还没说话,齐进航又道:“医嘱说要卧床,林静想要解手,你帮他?” 严莎莎:“……” 堵得班主任说不出话,齐总这才悠悠道:“我请几天假。” 严莎莎刚想条件反射的问‘干什么’,幸好及时收住了,干什么还用问吗,问了只会显得自己很蠢,说不定他还会……想到那些,严莎莎禁不住一阵胆战心惊,下意识望向齐进航,眼神慌乱。 齐进航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勾唇,“老师批吗?” 严莎莎其实很不喜欢齐进航叫她老师,非但不含任何尊敬,反而有股浓浓的嘲讽意味,胡乱的点着头,“行吧,你说的也对。” 做学生的请假请的嚣张,当老师的不但不怒,更是屈从的纵容而慌张。 凌敬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严莎莎灰溜溜的离开前,顺手将房间的灯全部打开了。霎时一室亮堂,窗壁的投影甚至还有星空效果。 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缓缓移动的淡色虚影,齐进航先转回头,“住院费给微创报销,我这特供病房没选错吧。”眼中几分笑意,几分玩笑的得意。 凌敬懒懒的向他投去一眼,“没有自带童声合唱‘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播放功能,勉强中评。” 齐进航:“……” “帮我拿一下手机,谢谢。” 齐进航:“……” 凌敬真诚的看着他,“满足病人的合理要求是陪客的义务。” “……”齐进航面无表情的把手机丢给他。 凌敬又认真的对他说:“你不需要帮我解锁,我只是需要卧床,并不是手不能抬离床面。”刚才因为要用晚餐——一碗香喷喷热腾腾寡淡无味的小米粥,床被韩公子贴心的摇了起来,目前他仍是坐着的姿势,小餐桌也没收起来,他趴在上面觉得正好,手指运用的异常灵活,“当然,如果你坚持要帮忙,我也不会介意。” 齐进航:“……” 就像大小孩捉弄了小小孩,有种莫名的满足感,凌敬为自己的幼稚笑了。 他笑着说:“帮我买几本书看看吧,会动的画面我看着眼花。” “……什么书?” 凌敬拨着刚获得‘准批——也许审批人的名字就是他自己’得以摆弄的手机,头也没抬,“新联书店本月热销榜倒数三位。”又补充道:“不要问为什么是倒数三位,因为前面的我都看过了。” 半晌没听齐进航应声,抬眼却看到他渐趋逼近的俊脸,深黑的眸子如同危险的幽潭,潜藏着攫人的兽。 凌敬不为所动,甚至仍然温和的望着闹脾气的小孩。 “抱歉,我知道我今天的话有点多。但是肚子没吃饱,总得用别的途径打发嘴巴的寂寞,不然我怕我忍不住咬人。” “……”放弃挣扎,齐进航向门外走去,用臭屁的背影留给他一句关照的话,“我一会儿就回来,觉得不舒服就按铃喊护士。” “好。”话出口带着乖顺和笑意,凝视着他背影的双眼却平静无绪。 毕竟都需要时间找好糊弄对方的借口。 矮几上有医院每日常规发放的纸质报纸,凌敬随手拿来打发时间。 没过多久,房门被轻声叩响,又轻轻打开。 这么轻柔的动作显然不符合齐进航的狂野风,且速度也没那么快。大概是护士晚查房之类的。 又不紧不慢的翻过一页,进门的人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 那人回答:“翘课来的。” 凌敬:“……”难道他要接一句‘坐什么交通工具’? 苗女士的目光射线一样在他身上扫射了一番,然后得出结论,“看你活蹦乱跳的,应该死不了。” 凌敬:“……”这句话很有问题,逗号前句不能论证逗号后句,逗号前句还与事实严重不符,他明明重伤卧病在床,不能活动,哪里活蹦乱跳了? “让你失望了。”心内吐槽,面上依旧神色自若。 “还好。”苗朵朵不甚在意,视线掠过地上一排各式各样的礼盒,“你还挺受欢迎的。” “过奖。”虽说苗朵朵的脑电波不在正常人的阈值内,但凌敬的显然也不在,因而两人交谈的还算‘愉快’。 “看样子你大概不需要我的了,正好我饿了。”说罢竟就随意坐下拆起自己带来的水果篮,挑挑拣拣,挑出一个红色的暗球,很是乐于分享的问凌敬,“百香果吃吗?” 凌敬摇摇头,“我不能吃水果,你慢用。” 苗朵朵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你的人生真是失去了很大的一个乐趣。”很显然,她所理解的不能吃,是终生不能吃。 凌敬低头失笑,也不多做解释,依样效仿,“还好。” 谁知苗朵朵竟似笑非笑的挑起嘴,“我是说不能吃到我买的水果,是你人生的莫大损失,想什么呢。” 凌敬:“……” “什么损失。”伴随着已经初步具备成年男子低沉声线的声音,齐进航拎着一个书袋走了进来。 苗朵朵除了动用眼睛斜了他一眼,其余各处动都没动一下,“为什么告诉你。” “我也没问你。”齐进航却是连眼风都欠奉,径直走到凌敬床边坐下,“喏,你要的本月榜倒数三个,和下月预热榜前三,超额完成,别说看护人没尽到义务。” 他和凌敬说话的语调跟和苗朵朵完全不同,带着微微的戏弄和亲近,因为眼神柔软,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像被泡在融融的暖光里。 凌敬静静的和他对视,两秒后,缓缓移开目光,低低“嗯”了声,柔顺的不像话。 这样乖巧温顺的凌敬就像只软软的手感很好的糯米团,又香又甜又糯,戳中了齐进航心底最柔软的神经,那瞬间,和盘托出的冲动异常强烈。只可惜,旁边还有个煞风景的。 如果凌敬知道齐进航在想什么,指不定能把那当月下月全都糊他脸上,他只不过懒得和他耍嘴炮而已! 被无视了个彻底,苗朵朵高傲自持的面具戴不下去了,瞪着旁若无人的两人,脑子里不知为何闪过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如果她再不出声,齐进航就会对着凌敬亲下去。 于是她摸出手机,贴到耳畔,“喂?” 尖尖的女声瞬间驱散堆积成团的绮念,齐进航骤然转头,正赶上凌敬不约而同的抬头。 两道视线霍然聚焦在她脸上,凌敬的目光很正常,但齐进航的眼中恍若藏着六月飞雪,冷成冰渣,苗朵朵心里一抖,差点编不下去。 “好,好,我马上回来。” 顶着压力,她尽量面色如常道:“有人找我,我先走一步。”说罢,也不待凌敬回答,扭着腰走了。 凌敬觉得不解,“她慌什么慌,还找这种很假的借口?”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14节 齐进航大概知道为什么,但显然不能告诉凌敬,刚才突然爆发的冲动这会儿也散了。“不用管她。” 凌敬本也没什么探究的欲望,“你饿吗?” 幸而齐进航还能跟上他跳跃的思维,“不饿,怎么了?” 凌敬看了他一眼,眼神很耐人寻味,“没什么,就问问。” 绝不可能只是问问,齐进航蓦地伸手,拽住凌敬胸前的衣服将人拉至跟前,干架的架势,却是玩笑的力道,毕竟舍不得,“说。” 凌敬不以为意的拍开他的魔爪,懒声道:“真就问问,路上遇到熟人第一句就问‘吃了吗’不是我大联邦的习俗吗,我这是在向你表示友好。”凌敬侧过头看着他,勾起的笑散漫又无度。 盯着看了一秒,齐进航骤然远离,面上回以‘拿你没办法’的无奈之色,心中无声叹气,他不得不承认一个悲催的事实,凌敬无论是何等姿态对他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其实确实不是单纯的问一声,他只是觉得齐进航方才看他的眼神很……饥饿,想想他除了下午的馄饨,晚上似乎确实没怎么动筷,像这种精力旺盛的一天不蹦跶上几小时就熬不住的青壮年,怎么可能不饿?想到这里,又默默的瞥了眼他的肚子,不会是饿了不好意思说吧…… “……”凌敬毛骨悚然的眼神游离的很快,不过实在太露骨,齐进航想装看不见都不行,“回来的路上顺便吃了个汉堡。” 奥,凌敬点点头,那大概是没吃饱。 只是凌敬这次较为收敛,齐进航也就没发觉他又一次被他编排了。 拉上帷幕,这一茬也就算过去了。 “有个东西要给你。” 看着齐进航在书袋里摸索,凌敬用“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说:“不会是红包吧,没个五位数不收。” 齐进航冷冷一笑,演起年度大戏,“那么喜欢红包,刚才还装模作样。” “跟他们不熟不好意思收,跟你齐总,就不用端着了。” 这句话里透露出的熟稔意味取悦了齐进航,“不是红包,是支票。” 凌敬低头看被塞进手中的纸,白纸黑字,上头写着:家属授权同意书。大意就是一旦患者即凌敬突然出现大出血等紧急情况,而家属因故不在身边,授权医院可不经家属同意进行紧急手术,必要时可切除局部或者全部的胃。被授权人那里签着一撮龙飞凤舞的字,大概是齐进航的名字。 看着那一长串可能的并发症,凌敬不由道:“我怎么觉得自己确实属于急危重症患者,难怪被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齐进航无奈,“人家模板都长这样。医生说了,你这种情况出现并发症的概率比浮都明天沦陷还低。” “这医生挺幽默的。” 脑电波游离正常值以外的人通常get不到重点,齐进航不予置评。 凌敬大笔一挥,利落的签下自己的名字,重塞回给齐进航,“喏,交给医生吧。” 齐进航捏着那张纸看了看,一脸坦然,“医生在哪?” 凌敬:“……从哪拿的回哪去。” “路过服务台的时候护士给的。”顿了顿,又道:“所以等护士路过病房的时候再顺便还回去。” 凌敬:“……” “很符合你尘归尘土归土的指导原则。”齐进航拿过凌敬随手扔在一边的报纸,举到眼前一抖,很有退休干部的老派做法。 凌敬:“……” “滚蛋。”凌敬翻出本月热销榜倒数第三,“你从服务台反方向路过一次把授权书交给护士才叫尘归尘土归土。” 齐进航没说话,凌敬莫名抬头看了一眼,却见他正不言不语的盯着自己,深色的瞳孔十分专注,仿佛凝聚着吸人生魂的漩涡。 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没等他开口,一抹极其刁钻深刻的笑意忽而在齐进航唇边炸开,然后是他低沉如魔的声音,“又想支开我和谁私会?还没问你跟苗朵朵说了什么悄悄话,笑得那么春心荡漾?” 这又是哪个年度大戏开幕了? “那么你呢,为什么总是针对严莎莎?和苗朵朵似乎也不太对盘。”凌敬瞬间霸道总裁附身,即使比齐进航矮上几寸,眼神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齐进航没说话,半晌,忽然勾唇,“我仇视女性不行么。” 凌敬:“……”细细想来,他似乎真的没有和哪个女性走的特别近。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大男生,正是对与异□□往最新奇和跃跃欲试之期,尤其像齐进航这种家世样貌都是拔尖的,应该女朋友换过无数任才对。想他青葱当年,看见合胃口的女生还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然而从未听闻齐进航交过女朋友,前任或现任。韩学洲倒是不少,连秦以风都有过好几个。 该不会……如果是以前,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个层面,如今注意力不再集中在计算机上,又几经那个所谓的齐林cp的残害,原本单一的男女阳光大道早已横生出几条歪门邪道。 感觉到凌敬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上一句很有歧义的话似乎真的让凌敬联想到了点什么,惊奇于他情商值的回升,到底还是不愿在心意没有坚定到无坚不摧时摊牌,齐进航故意倾身凑近,近距离直视着凌敬乌黑清润的眼眸,玩味中带着戏谑,“想什么呢宝贝儿,你说他们都把咱俩传成那样了,我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很亏?”这一句演绎的半真半假,看似是故意逗弄他,实则是用玩笑诉说真心。 凌敬静静的盯着他看了几秒,表情忽然变得难以言喻,“你够了,要再这么膈应我,我就把你打包塞进那个什么见鬼的校园论坛里,让你尽情演绎自己的角色。” 心重重的一沉,脸上却笑得越发欢乐,“我倒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种技能。” 凌敬笑了笑,“见笑。” 维持着嘴角的弧度,不露半分端倪,心里却酸楚无比,不论什么事,他出手从来都是干脆利落一击必中,不需前期试探,不会瞻前顾后,但在凌敬的问题上,他却是一再踟蹰,虽然其中不乏一点胆怯的成分……而今天意外的一席话,让他清楚的看明白一个道理,不谈恋爱不代表不喜欢女孩。他从没在凌敬脸上见过这样明显的反感情绪。凌敬不能接受同性恋,何止是不接受,简直是排斥,甚至……厌恶。 或许他不会对其他同性恋者抱有这种情绪,但一旦涉及自身,不行,直接宣判死刑,缓期都没有。 齐进航忽然没了笑容,双手交握枕在脑后,半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双眼望着天花板角落不知名的一点。 这是要说故事的节奏,还是个悲伤的故事。 果然,就听齐进航用沉缓略带苍凉的嗓音道:“我以前……暗恋一个…女生。” 凌敬没有插话,安静的做一个倾听者。 “她很好,聪明,漂亮,成绩优异,我怕影响她,惹她烦,没有告诉她。” 等了半晌,不见有下文,凌敬不禁问:“然后呢?” “然后毕业了,各奔东西,没了。” 凌敬:“……”真是个简略的be故事。而且偷偷摸摸摆在心里直到毕业还不敢告诉人家,真不像齐进航的作风。 “这真的不是……你胡乱编着凑数的?”怎么听都不像真的,不过如果是编的,以齐进航那没有功底的国语,这种程度倒是很符合他的水平。 齐进航忽然转头,“喂,你这安慰人的方式很欠扁。” 凌敬蓦然一怔,灯光映照在他眼中,衬得他眼底浓重的悲伤泛出粼粼微光。 那一刻凌敬忽然觉得,是真的……“对不起。” 伤痛再多,也都放在心里,偶然有倾诉的契机,说出来的,不过也就几句简洁的话语,甚至听起来毫无诚意,然而它们真实又残酷,字字泣血,片片割心。只是不想说出来,博得你的同情。 只是不能告诉你,那个人,就是你。 “很抱歉。”凌敬垂眸重复道。 齐进航蓦地笑了,顷刻悲伤散尽,唯有余韵还让他的笑容显得有点虚浮…惹人怜。 “我连这点小秘密都跟你说了,你还不肯和我说句实话么?” 凌敬表示不解。 “你跟那人,叫什么来着,鲍鱼?有什么过节?” “…………”这句话槽点太多,凌敬不想多谈,“那么久的事了何必耿耿于怀。” 盯着他看了一秒,齐进航意外的没有逼问,转而道:“也行,不如也说说你初恋?说真的,我也没见你对哪个女生另眼相看。”顿了顿,颇为意味深长道:“你不会也仇视女□□?” 凌敬懒懒一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喜欢成熟的,你们学校的还太嫩了。” 齐进航:“……”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韩学洲:小林老师,小林老师,来看看最近在网上很红的几个问题吧。 凌敬:嗯。 韩学洲:唔,这个,你妈和我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ps:我们都不会游泳。 凌敬:……最近? 韩学洲:哦,那这个,新婚当天,丈夫却在妹妹的床上让我独守空闺,结果半夜,公公进来了…… 凌敬:…………问题? 韩学洲:好吧,这个这个,论被门夹过的核桃还能不能补脑? 凌敬:因人而异。 韩学洲(蠢萌):怎么说? 凌敬:配你被门夹过的脑子就正好。 韩学洲:………… 作者手残又想改文名了……= ̄w ̄= 看到文名突变不要吓一跳哟 ☆、见证和暖心 我要的是与你并肩,而不是仅在你身边。——《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凌敬在一星期后如期出院,消息收到热烈反响,同学们还替他准备了一个简单的接风仪式。 迎头往他脸上冲的彩带和伴随雷鸣般掌声的全体起立。 虽然傻死了,却是同学们的一番心意,凌敬一一礼貌道谢。 事故的原因因为有微创的介入,也很快就调查出来了。 并不是所谓的永久老化的问题,而是有人动了手脚,平板的微导集成控制板被植入了一枚不怀好意的装置——微型气液爆炸装置。吸附于固态物体,直径只有一毫米左右,遇气蒸发,遇液融合,交融时产生的多种物质能加剧分子间的运动碰撞,从而出现极小的爆炸现象,但威力大概只能近距离炸掉鸟的一根羽毛。 名字虽然有点噱头,其实没有多大用处。通常不在市面上流通,只有民间一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为寻求刺激会将它当成玩具,享受引爆一刹那带来的快感。有市场就有门路,即使被禁止,这些很难对人体造成伤害的“危险品”还是暗地里在一些没有营业许可的小门小店买卖。因为威力实在太小,政府对此审查的并不严格,对漏网之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炸伤凌敬的这枚,显然经过一定的处理。 巧妙的将装置放在平板后电路最密集之地,吸收平板不断被使用累积产生的热量和那部分绝缘图层不能吸收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电流,再加上经过改造的装置本身,缓慢蓄积,达到质变。若是普通气液爆炸装置,要完成这样的质变大概需要一个月,但这枚经过改装的,只需一天。更绝的是,这种装置炸裂后有效成分残存的时间极为短暂,事故发生时大家全副心神都被凌敬引去,等回过头来要追查原因,犯罪证据早就烟消云散。反而爆炸后造成的线路磨损断裂,让整个残局看起来和因老化发生的爆炸极为相似。要不是因为微创,单凭学校,多半就会下此结论。 在机械计算机这方面,微创可以说是大师中的帝王级别。 从蛛丝马迹抽丝剥茧,经过细致的观察,精准的提取,技术性的讨论,从细节入手,认为线路不是自然原因下的断裂,从而一步步反推回去,最后根据底板上一点不足微米肉眼根本无法辨认的装置黏贴残存物,得出结论。 显然,要不是凌敬恰好在此时站起来回答问题,那些碎片割的就不是肚子,而是脸了。 结果歹毒了点,方法很有新意,说它粗陋,却很精巧,说是精致,总觉得泛滥着股散不去的粗糙之味。总体而言,要不是方向错了,能想到这个点子的人也是个人才。 凌敬防的是病毒,防的是木马,固件的检测也是借由的系统模拟数据,谁能想到对方能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动这样细致入微的手脚。 是他太自以为是,掉以轻心了。 如果这是场国与国之间的商业大战,或许他已尸骨无存。 “你有怀疑的对象。”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凌敬抬头,就见齐进航正用他一贯深不见底的眼神视着他,眼中渐渐聚起笑容,爽快承认,“对。”然而他没给齐进航喘息的机会,紧接着道:“这么炫的技术,我有点怀疑是我自己干的。” 齐进航没说话,淡淡的转开眼,喜怒不显于形。只是那样一个细微的动作,说不清是失望还是神伤,无故让气氛变得有些深重。 凌敬沉默了,面色澹澹,丝毫没有打破这种厚重氛围的打算。 周身的空气一下子僵硬起来。 片刻后,还是齐进航妥协似的轻叹一口,“走吧,想吃什么,我请。” 粗茶淡饭一星期,胜却庙中和尚无数,凌敬含着笑,“麻辣小龙虾。”出院医嘱:正常饮食,忌辛辣、生冷、酒类等刺激性强的食物。 齐进航:“……” 恍如一切从未发生。 ——林静,何时你才能真正向我敞开心扉,我要的是与你并肩,而不是仅在你身边。 由于次日就要期中考,凌敬没能兑现出院就回家的承诺。倒是林秀俪,得知他已然康复并且即将考试后,反而定心了,也不急着催他回家。 在普通家长的观念里,认真学习往往排在身体健康之后。不过林秀俪显然不是寻常人,在她看来,身体之后是道德准绳,你首先要拥有强健的体魄,然后是无坚不摧的灵魂。身体健壮可以很单一,灵魂却能容纳万物:广阔的胸襟——心怀天下,宽容大度;良好的交际——乐善好施,与人为善;认真踏实——可以不聪明,但不能没有智慧;人生规划——无论是想要的还是必须走的,都一步一步走好。 然而理想是位丰腴性感的美人,现实却是个骨瘦如柴的饿汉。之前的岳林静,没有一样达标。肥胖臃肿的身体,没有半点健康可言。因为家庭特殊躯壳沉重而饱受歧视,由此日益阴沉孤僻的性格,别说容纳万物,他的灵魂已狭隘成隙。林秀俪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有些魔障,若是自己看不透,旁人再努力,也是徒劳。林秀俪再好,也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更不能永永远远伴他一辈子。 幸而,“岳林静”不知因何因缘际会终得以看破,改头换面之后的他宛如涅槃重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往日恃强凌弱的邻里远亲再不敢轻视怠慢,这个家,也终于不那么黯然。 风波后迎来久违的宁静。期中考试进行的很顺利,没有出现丢准考证之类的幺蛾子。 凌敬下笔如有神助,估计第一不是问题。 考完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自开学后,凌敬回家的次数不多,这次一别,也有二十来天。 一开门,迎接他的照例是弟弟的熊扑,以及嘹亮的喊叫,“静静!” 见见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听力却是异乎寻常的敏锐,明明是一样的开锁声,他却能精准的分辨出是哥哥还是奶奶。凌敬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开门声?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或者真的就是透视? 虽然不期待见见能给他满意的答复,结果也确实证明了,问了也是白搭。林悦见想了许久,认真的告诉他,“我就是知道。” “嗯,见见真棒。”凌敬笑着摸摸他的头,见见笑眯眯的在他掌心里蹭了几下,活像只撒娇的大型犬。 这是凌敬在和见见日渐深入的接触中摸寻到的规律,无论他说什么,一定要给予他最大的鼓励,那会让他觉得很开心,或许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同时,明朗的心情也对他的心智有益,虽然不会二次开发,但不至于恶化。反之如果表现出对他答案的不满意并且持续追问的话,反而适得其反,非但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更会让他的情绪变得焦躁不安,甚至出现大喊大叫的情况。有点像自闭症。 “静静我想死你了!”这必然就是第二句。 凌敬捏捏他软软的耳垂,含笑道:“我也想死见见了!” 见见听了直乐呵,傻乎乎的笑个不停,抱着凌敬就像抱着棵摇钱树,左蹭蹭右摸摸,横竖不肯撒手。 忽然,他的情绪蓦地低落了下去,嘟着嘴小心翼翼又可怜兮兮的嘟囔着,“那你好久好久都不回来,也不让见见去找你。” “见见,不要一直挂在你哥身上,他赶车那么累,让他坐下休息休息。”凌敬还没来得及开口,闻讯出来的林秀俪倒是先道。 小小的瞄了眼奶奶,见见不甘不愿的撒了手,但是更不开心了,瘪着嘴不说话。 林秀俪叹了口气,走过去摸摸他脑袋,柔声说,“奶奶不是在骂你,奶奶是在跟你说道理。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要多替别人着想,你说奶奶说的对不对?” “对的。”见见乖乖的点点头,又小心的瞥了林秀俪一眼,小眼神说不出的幽怨,小小声道:“奶奶是不是不喜欢见见了?” “怎么会呢,奶奶最喜欢见见了。”林秀俪哄道。 像是得了棒棒糖就忘记伤口的小孩,见见立马乌云转晴,重新咧开嘴,又特别认真的补了句,“还有静静。” “是。”林秀俪温柔道:“奶奶最喜欢见见和静静了,我的两个大宝贝孙儿。” 这句话又不知哪里戳中见见的high点,就见他忽然振臂欢呼着在屋里跑了一圈,仿佛又觉得不够似的,跑进自个儿房里玩去了。 仿佛一下从少儿舞台剧变成了成人家庭剧,剧情不见得高明多少,起码是回到了成年人的世界。 “静静好像又瘦了。”林秀俪用慈爱的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学习不要太拼,身体最重要。” “奶奶的眼睛真是比射线还准,我就瘦了250克就给你看出来了。”凌敬含笑道。 林秀俪被逗笑了,“你这孩子,才在市中心读了几个月书,嘴巴就变贫了。”又转而问,“身体呢,胃真的好全了吗?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平时需要注意什么?” 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被这样连番追问,十有□□都会不耐烦,但凌敬却觉得挺享受,噙着笑耐心的作答,“身体很好,胃也好全了,没什么不舒服,除了近期不能吃太刺激的食物,也没什么要注意了。” 因为心中惦念,所以忍不住唠叨,在收获无数冰冷的转身或厌烦的神情后,仍是一如既往不曾退却,那就是爱,来自父母亲人最无私的爱。不知珍惜的傻瓜们,收起你们那自以为是却愚蠢伤人的外衣,静下心来耐心的听他们说一说,字字句句都是饱含的深情与爱。 不要等到来不及时才幡然悔悟,追悔莫及。 凌敬年少的记忆已不甚清晰,父母无疑是忙碌的,也必定是爱他的。即使是科学工作者,他们的关心与寻常父母并无多大不同,事无巨细的叮嘱和不知疲倦的重复。如今的凌敬已然记不清他有没有丢下不耐烦的话语和烦躁的神色,或许是有的,毕竟那时不知天高地厚,又沉迷在虚拟世界里无可自拔,总以为自己的世界自己做主,轮不到他人来指点或插足,即使那些人是至亲。但凌敬非常清楚的记得,在突然获知他们离世的消息后,那种前所有未有的巨大恐慌和深深望不到底的茫然失措。那时候,后悔,也是一种亵渎。 从此后,他再没有家,有的只是一座承载着回忆与感情却冰冷无机质的房子。从前不知轻重令父母感受到的无奈与难过积累成那一刻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 听出了凌敬一一对仗作答中的刻意,林秀俪笑骂道:“烦死了你这孩子。”说这么说,神情里却透出满满的满足与幸福,谁家的孩子能有她家静静懂事贴心呢。 没高兴多久,笑容又渐渐转淡了,林秀俪叹了口气,眉目惆怅,“静静啊,学习累不累?” 老人家的心思一向多变难猜,凌敬也不知道她又想起了什么,反正只管乖乖作答就好,刚想摇头说‘小意思’,想到岳林静同学之前那惨烈的战绩,便点了点头,“有一点。” 林秀俪于是更惆怅了,忍不住伸手摸摸凌敬的脸,“那咱就不要想着养家糊口了好不好,你还没到那个年纪呢,奶奶还干的动,能供你上学。” 那些小玩意儿对凌敬来说真的一点都不费劲,但显然他不能那么说,突然从一窍不通变得游刃有余,难免会被怀疑,让他自己看起来像个十分努力才取得一点小成就的初学者才显得比较合理。“奶奶,新法规定满16周岁就是成年人,何况我都快17了,本来就不该再拿家里的钱。可别让我再听到你说‘干活’之类的话,不然就真要没收您那小三轮了。”凌敬故意板起脸道。 林秀俪无奈,看着这个只比同级人大一岁却懂事万倍的孙子,眼中又是疼惜又是自豪。 却不料,还没几秒钟,林秀俪的神色陡然变了,一脸惊痛万分的样子,连一向温和的声音也拔高了不少,“你的脸怎么了?” 是那条据说离毁容还差几万条银河系的疤,本来是极浅的伤口,理当没几天就该消失不见,没想到岳林静脱胎换骨后的皮囊异常水嫩敏感,一个多星期了,还留着一点浅浅的印子。 一开始因为身高差距带来的视线落差,林秀俪没发现,这会儿离得近,又看的仔细,何况对方可是自己时刻记挂着的大宝贝孙子,怎么会注意不到? 其实一开始因为怕老人家受不了,严莎莎并没有说实话,只说凌敬是吃坏了肚子,但比一般情况严重点,伤到了粘膜。凌敬在后来和林秀俪的对话中听出端倪,也没点破,顺其自然的让这个误会一直这样误会了下去。也正因如此,林秀俪才没有坚持要去,不然要是知道宝贝孙子是被炸伤的,还不得急的跳起来。 眼下虽然没事了,但凌敬也不打算告之实情,免得她心里记挂,晚上又睡不好。老人家的睡眠一向不大安稳。 他无奈的笑道:“奶奶瞧你急的这样儿,记得时刻端好名门淑女的架子。我这不过是前几天换了个牌子的乳有点过敏抓破了而已,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您孙子皮肤水嫩,一直不肯好嘛。” 林秀俪白了他一眼,“就你贫。”到底还是重新展露了笑颜。 “什么瓶什么瓶?”在房间里兴奋的滚完一圈,见见又跑出来撒欢,“奶瓶?静静羞羞,这么大了还要喝奶奶。” 凌敬:“……” 林秀俪看不过去,解释道:“是贫嘴的贫。” 见见脑袋上冒了个小问号,“奶嘴的瓶?” 林秀俪:“……”——静静,奶奶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花~?(????) 作者小喇叭:下章预告:7月11号~ ☆、人生与奇葩 心无所恃,便无所畏惧。可我心上住着个人,他让我欢喜让我疼。——《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哇!这套茶具好漂亮啊!表姑你用不用?看着不常用的样子,不如借我回去用几天吧。”说话之人胖胖的脸上一对小眼睛精光四射的盯着林秀俪,仿佛只要林秀俪稍有松动,她就会抱着这套茶具蹿上外星球。 林秀俪忍着不悦,礼貌的委婉道:“茶具是静静买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每天都会用来泡茶,恐怕不能借你。” 林阿花,这个奶奶的表侄女眼中的光瞬间消失,眼睛似乎也跟着缩了一圈,在大脸盘子上揉成一小团,吊梢着,让人看了十分不舒服,说出来的话更是叫人恨不得直接把她从楼上扔下去。 “哎哟表姑啊,小孩子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不懂事啊。买点东西给你你就感动的找不到北啦,不要忘了他的钱不就是你给的嘛。这套茶具不便宜吧,没个几十块买不下来吧。我跟你说啊,我们家臭小子要是敢这样乱花钱我非剁了他的手不可。” 茶具确是凌敬买给林秀俪的生日礼物,用的钱是自己赚的,茶具的价格是四位数,只不过怕林秀俪心疼,凌敬骗她是三位数出头。林秀俪也的确怪他乱花钱,不过打心眼里是高兴的。这种嗔怪是挟裹着自豪和满足感的,是因情感表达的内敛而做出的假意推脱。小辈记得长辈生日还给买礼物,说明心里记挂着长辈,虽然表现方式上存在差异,但长辈确确实实都是开心的,不管花的是谁的钱。显然这个林阿花除外,她的责怪由内而外,切切实实由恼火而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是林秀俪第无数次试图让对方接受自己观点无果后得出的结论,于是默默闭嘴关上耳朵任由林阿花又发泄似的说了一通。 然而没多久,林阿花的注意又被别的吸引了,“哎哎哎,这画可是漂亮的很那。啊,表姑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自己绣的。表姑你还蛮厉害的嘛,你什么时候有空也给我绣一副啊。嗯……不行,你这个不够大,我要那种展开来能铺满一整面墙的那种。” 那副风骨独具的迎雪傲梅图确实是林秀俪一针一线绣的,画并不大,108米的样子,却花了她整整两年时间。凌敬不懂刺绣,只是听林秀俪的意思是因为她用了很多种手法,有的复杂的方法可能一小时都绣不了几针,而且为了保证丝线的质量和画面的可观性,没有印花,整个框架都是林秀俪一笔一划自己打上去的,同时为了让整幅画更加细腻逼真,用的绣线极细,与头发丝儿无异。 所谓慢工出细活,其实更确切的说,是慢工和苦工出细活,光是这不大的一副都耗了林秀俪这番心血,而且从前的时间也不像现下富余,都是在晚上不工作的时候挤出来的,说实话相当辛苦。现在这个脑子不知道是不是锈成一个“绣球”的林阿花竟然狮子大开口说要一整面墙,她是想让林秀俪把这辈子都耗在这上面吗…… 林秀俪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耐住性子没有发火,只是口气已经有点硬邦邦的了,“不好意思啊表侄女,我现在既要赚钱养家,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实在抽不出时间。” 林阿花捂着嘴嗤嗤的笑了,笑得像个发癫的胖老鼠,“哈哈哈,表姑你当我傻啊,以前你不用照顾?你现在抽不出时间,以前怎么就抽的出来了。” “林阿姨。”凌敬冷冷开口,“你此行的目的就是搜刮我们家的物品以及压榨我奶奶的劳动力吗?” 林秀俪将那双小眼睛聚焦在凌敬身上,不论过多久,看到“岳林静”脱胎换骨而且越变越好,心里还是很不爽,吃了屎一样难受,“表侄啊,你也是在一中上学的呀,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呀,读书读傻了吧。我和你表弟这次是特地登门拜访来看看表姑、你和……你们的,喏,我们还带了礼物的。”那个停顿蕴藏着说不清的鄙夷和嫌弃,也幸亏她没说出什么来,否则已经被轰出大门了。但心里的话已经全然反映在了脸上。至于那两箱所谓的礼物,不提也罢。 凌敬笑了,冰冷的不含任何温度,“不若明天我们全家也登门拜访好好回谢你?” 想想自己家那一屋子值钱玩意儿,以及林悦见那个脑子有病的傻子,林阿花顿时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事情还要从早上说起。 凌晨,天微亮,世界还很安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把他们全家吵醒了。听这动静,感觉不是地震就是火灾。 凌敬房间离门最近,加之手脚最快,第一个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女一男,年纪差了小两轮,看着像母子,脸却是全然陌生的。 顾忌着自身记忆的残缺,凌敬不敢妄下断论,没想到那个胖胖的女人开口就给他当头一棒,“哎,你谁家的孩子啊?怎么在咱家。” “……”不分青红皂白的理所当然和没理没据的颐指气使,加上带着乡音的粗俗语气、尖酸的外表和毫无品味的打扮,让凌敬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就跌至谷底。面上依旧保持不动声色的良好教养,“我是岳林静,这里确实是我家,请问您是哪位?” “啊!”女人短促的叫了一声,声音洪亮传遍十里八乡,见鬼一样的惊诧模样十足像是刚刚目睹了一场十车相撞的连环车祸。“你就是静静啊?哎哟哟,可不得了了,那会儿那个又黑又丑的胖子现在变得人模狗样了啊。都说女大十八变,这男孩子也可以变这么多啊?哎,静静,你不会其实是女孩子吧?或者你是去整容了?哎哟,那可使不得,现在不比好几十年前,到处都是整的,现在整容那是犯法的呀。你整没整啊?你要是整了表姑劝你还是早点去自首吧……” 凌敬面无表情,忍着把门砸她脸上的冲动。 “哎,我说你这孩子,说老半天了,你怎么还不请我进去啊,太不懂事了。” “奥,是阿花啊。”正当凌敬准备付诸实践时,林秀俪出来了,沉缓的语速和缓柔的声音在那个什么阿花的衬托下宛如。 “啊,表姑啊,好久不见啦,你看起来老了不少哦。” “……”林秀俪勉强的笑笑。 女人又扯过旁边那个瘦瘦小小的少年,“小明快叫人。” “表奶奶,表哥。”少年细声细气的道,五官和他妈像了五六成,体重目测是他妈的一半,也正因为瘦,尤为显得贼眉鼠眼。就目前来看,似乎比他妈正常一点。 林秀俪慈眉善目的应了一声,并不与林阿花的口不择言计较,“来来来,进来坐吧。” “诶诶诶。来来来,表姑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女人将手里两个破破烂烂的盒子塞给林秀俪,嘴里说着‘小意思’,神情中分明透着‘这意思可大发了’,递出去的时候还透着不舍。 凌敬瞥了一眼,大概就是垃圾桶里捡的纸箱里装着垃圾桶里捡的烂水果,硬是凑出了两箱。 女人拉着少年裹着一阵风进了门,带着满脸虚伪浮夸的笑容和一身市侩刻薄之气。深深的闭了闭眼,凌敬本就因为没睡醒而有点发胀的脑子更加胀了。 随后便是一番紧锣密鼓的狂轰滥炸,这个林阿花看到什么都想据为己有,眼里闪烁的贪婪光芒连鼠辈之流也要甘拜下风。 原以为他那个儿子能正常点,不过到底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母子俩半斤八两。 林阿花将客厅的物什大概摸了个透后,又怂恿儿子转战凌敬的房间。 看这不请自闯的架势,凌敬觉得他还是跟着看紧人比较好。 没了林阿花这个“马首”,林小明荣获表演机会,本性暴露无遗。 “啊,表哥,你这是什么东西啊,看起来好高级的样子啊,借我玩两天呗。”那是凌敬用旧货市场淘来的零件自己捯饬的东西,外接在笔记本上,方便他设计程序。当然不可能借给他,就算借了他也不会用。 “那是我的闹钟,还要带学校去的,没了它我早上起不来。”凌敬淡定的扯着天马行空的慌。 林小明:“……好吧。” 很快,他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凌敬那占据半壁江山的书架上,“哇!表哥你好多书啊,什么种类都有诶……都好高深的样子,没有武侠吗?” “嗯。”——我不看那么少男心的东西。 “哎,这是什么书啊,书名好特别,借我回去看看吧。”那是一本挖掘计算机起源的书,只不过取了个能吸引人的带点悬疑色彩的名字,内容依旧呆板枯燥。 “我也是问别人借的,过几天就要还。” 林小明随手翻了翻,见内容确实吸引不了他,便又塞了回去。 凌敬抱臂倚着桌子冷眼看着林小明东摸摸西摸摸,就跟刚从野狼群里回来没见过人类社会似的。 “表弟,你跟表姑不会无缘无故登门拜访吧?”和他们说话,凌敬也懒得拐弯抹角。 林小明转过头来看他,小眼睛滴溜一转,让人有种又在打坏主意的感觉。 “也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见面了,来看看表姑跟你。”林小明含混道。 凌敬不知道这两位奇葩是他们家的哪门子亲戚,但光凭林秀俪第一眼看到他们那很意外的神情,估计这亲戚近不了,可能还是八辈子没联系的那种。要说不打着点什么主意,凌敬压根不信。 “那就好,一会儿我要带奶奶去医院检查身体,预约了时间,不能迟到,既然两位没什么事,就不留你们了。” “哎,别啊。”林小明登时就急了,抓了半天鼠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而跑出去搬救兵,“妈!妈!表哥说他一会儿要带表奶奶检查身体,赶我们走呢。” 凌敬跟在他身后,缓缓走出房间,听他颠倒黑白。 林阿花立马不开心了,鼓着胖脸,语重心长道:“静静啊,不是表姑要说你,你看看你,从我们来到现在,你就一直表现的一点礼貌都没有,这会儿竟然还赶我们走?你说你那张皮是变好了,心怎么就越来越毒了呢。” “阿花。”林秀俪忽然出口冷冷打断,“我的孙子我来教育,不用你指手画脚。” “哎呀,表姑啊,我也是在帮你啊,我看你啊,是把静静宠坏了。你就不该由着他来,看他这个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样子。” “你闭嘴。”一个个尖锐的问题一次次挑战着摇摇欲坠的礼仪涵养,林秀俪忍无可忍道。 林阿花好似吓了一跳,瑟缩着肩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表姑你怎么能骂人呢。”瞥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林秀俪,“我不说就是了嘛。” 林秀俪大吐了口气,将满腔郁结散了一点,态度有所缓和,却仍然冷硬道:“静静说的对,一会儿我们还要检查身体,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奥奥。”林阿花口中敷衍,眼神游移,片刻就将目光锁定在他们家通用的卫生间,携着沉重的身躯迈着小碎步朝目标跑去,在地板上留下一串轰隆隆的脚步声。 然后是她惊喜的声音远远传来,“表姑,你这是足浴盆吧?全自动的呀?我正想买一个呢。你……” “我每天晚上都用。”林秀俪打断,隐带着怒气。 林阿花也不知听没听见,仍在絮絮叨叨,“这么一个挺贵的吧,反正表姑你有的是时间,不如先停用几天,借我用用?” “就是啊,表奶奶,你就借我妈用用吧。”这边一个小的还在帮腔,唧唧歪歪,“我发现表奶奶你们一家都太小气了,不就是借点东西用一下吗,又不是不还,这不肯那不行的,还要各种找借口。” 林秀俪简直要被这俩奇葩气笑了,刚想说话,就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插了进来,是见见从他房间钻出脑袋,皱着脸满富委屈道:“奶奶,我想尿尿。” “啊!!”林秀俪还没来得及表态,就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与之而来的是一声高亢的尖叫,叫得人心脏差点掉出来。 一切只在一瞬间,众人目光转向林阿花时,看到的已是她站在摔坏的足浴盆前手足无措的样子,缩手缩脚的站着,胖胳膊胖腿放哪儿都嫌占地。 而见见也被林阿花那非人的动静吓得缩回了脑袋,紧闭房门不敢冒头。 林秀俪和凌敬一同赶过去,林小明紧跟在后,凌敬去安抚见见,林秀俪去查看情况,林小明则是看看他妈摔坏了没。 “表姑,不好意思啊。”林阿花脸上头一回出现类似于抱歉的神色,可惜下一秒她说的话就将这一丝丝‘不好意思’冲的烟消云散,丁点儿都不剩,“都是你们家那个傻子啦,尿尿在房间尿不就行了吗,突然把头伸出来吓我一跳。” 凌敬他们这房子比较老,老到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总共三个房间,一人占了一个,还不是每个房间都带有卫生间,林秀俪房里有一个,这是考虑到她年纪大晚上起夜,卫生间离太远怕她磕着摔着,还有一个便是这个通用的,所以见见想上厕所的确就得出房门。她这分明就是“得不到就毁掉”,还要赖在见见头上,说的话更是难听极了。 “林阿花。”林秀俪板起脸,脸上头一次现出严厉甚至是警告的神色,“你说我老眼昏花说静静没有教养,我们当放屁就是了,见见他敏感,那些侮辱性的字眼要是让他听见一个字…这亲戚不做也罢。现在请你走吧,我们不欢迎你们这种人,永远都不欢迎。” 林阿花虽然行事上让人不敢恭维,性格也是个犟的,最恨别人批评教育她,追溯到学生时期就是成绩太差惹是生非天天被老师骂,说到现在就是能力不行天天被领导批,领导他不敢反抗,只能委曲求全的受着,顶多在心里骂回去背地里扎扎小人,但她林秀俪是哪根葱啊,一个隔了八百代的表姑,以为自己是她妈吗?不就是摔了个盆嘛。林阿花翻了个白眼,像是湖里尖嘴猴腮发臭的死鱼,令人作呕,“我又没说错,他不是傻子?不是脑子有病?” 林秀俪怒意决然,“你……” “是,见见不聪明,那是上帝在他出生时就施加的不公,比不上你这种后天养成的蠢货。”好不容易安抚好见见的凌敬刚出门就听到这句,也幸亏门板还算隔音,没让见见听见,不然他又得闷闷不乐好久。 见见怕见生人,其实最初没这么严重,只不过在他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会遭到外人的笑话和嘲讽后,本就敏感脆弱的心渐渐封闭了,越来越怕见人,唯有在林秀俪和凌敬面前,他才会像个忘却所有伤痛无忧无虑的孩子,但这只是短暂忘记,并不是永久隔绝,一旦听到些风吹草动只会反弹的更厉害。这也是林秀俪同意歇业在家照顾见见的原因,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不放心,戴在身边更不放心,只能尽量避免让他和人群接触。真正不可避免时,林秀俪也教了见见一大绝招,面无表情不说话,这样子还是很能唬住人的,不认识的人看见,只会觉得这孩子性格不好,而不会有其他想法,不过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现在,带上你们捡来的破烂马上滚!”凌敬继续冷着脸道。 “你,你,你……”林阿花怒瞪着眼,总算让他看清她还有瞳仁这种东西。 凌敬静静站着不为所动。 “好的很哪!我们走!”扯过默默躲在她身后不做声的林小明,林阿花恨声道。 只是凌敬低估了这个女人的不要脸,只见她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口,刚出门,却立马换了副嘴脸,呼天喊地活像饱受地主摧残的奴隶一样,“哎呀,可怜我们母子啊,拿辛辛苦苦凑钱买的进口水果去探探老亲,还被人家扫地出门啊。不就是想请教一下有没有什么考高分的秘诀吗,藏着捏着不说就算了,还骂我不要脸。我怎么那么苦命哟,摊上这样的亲戚……” 凌敬冷眼看着她在那里干嚎,觉得眼下场景莫名熟悉。真替这个奇葩如此多的世界担心,联邦生产总值也不知道上不上的去。 可惜今天乡亲们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林阿花假模假样半滴眼泪未见的哭了半晌,也不见得有人出来看热闹,倒是吼来了个高个少年。 一如几月前拯救他于水火间,“阿姨。”少年清清淡淡的声音成功吸引了林阿花的注意力。 她用那双鼠眼上下打量少年一番,“你又谁啊?” 少年的回答顿时让她一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说:“我是岳林静。”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小喇叭:下章预告:7月13号~ ☆、美人与英雄 岁月静谧无声,人生终有尽头,万事莫强求。——《凌敬·一句话日记》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15节 视线惊疑不定的在两个岳林静间兜兜转转,长得不一样,可是她又不知道瘦下来后的岳林静长什么样,林阿花盯着后来冒出来的岳林静,眼神恐惧,“你,你,你是人是鬼?” “岳林静”忽然炸出个鬼气森森的笑容,“你说呢?” “呀!!!”林阿花爆发出一声尖叫,撒腿就朝楼梯间跑去,连电梯都不敢坐,敦实的身子头一次跑的这么飞速。 “妈,等等我。”林小明畏畏缩缩的看了他们一眼,也跟着跑了,路过“岳林静”时还特意绕远了点。 没了奇葩的骚扰,世界都变得美好了起来。凌敬靠着门,眼中含笑,“谢了,再一次拯救美人的英雄。” 陈鸣莫名的看了他一眼,“神经。” 侧着身体示意陈鸣进门,“怎么想起过来?” 他和陈鸣住的很近,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了解到。但因为那时场景着实不太美好,后来也一直没多大联系,即使近也老死不相往来。 直到最近关系缓和下来,两人的来往这才多了起来,不过他会过来串门还是让凌敬有些意外。 “路过,有点渴,来借点水喝。” 凌敬:“……” “你是静静的同学吧?”记忆力日益下降的林秀俪显然已经不认识有过一面之缘的陈鸣了,只是听他俩熟络的开玩笑便猜测他们应当是关系不错的同学,心里不禁大为高兴,还是第一次有同学来找静静玩耍呢,不由笑得愈发慈爱,“要喝水是吗?奶奶给倒,你俩先玩去吧。” 陈鸣的表现再一次出乎凌敬的意料,就见他腼腆的笑笑,“谢谢奶奶。”哪有半分对他的阴晴不定,冷热不均。 领着陈鸣进到他的房间里,“有题目要问?”这是唯一一个他会这样积极找他的理由。 陈鸣瞥了他一眼,“没有,只是喝水。” 凌敬:“……行。” 陈鸣:“顺便英雄救美。” “……”凌敬笑了,“两次了,上次你救美的时候美人还没好好谢你,想要什么?”凌敬欺近,“没有财,只有肉偿。” “那我宁愿什么都不要。”陈鸣冷酷道。 凌敬没说话,因为他忽然惊觉他什么时候也可以这样毫无障碍的和同性互开以身相许的玩笑了? 见凌敬不说话,陈鸣有点慌了,怕他生气,忸怩了片刻,有些别扭的小声道:“喂,你知道我口是心非的嘛,干吗不再坚持一下。” “……”凌敬失笑,眉目生辉,“因为我也口是心非啊。”——就是根本不想以身相许的意思。 陈鸣:“……” “滚蛋。”陈鸣轻推了凌敬一把,也忍不住笑了,“看你对付我妈的时候也挺伶牙俐齿的,怎么刚才不行了?” 凌敬故作遗憾道:“没办法,老了,骂不动了。” “不都是泼妇?就算老了也不会骂不动啊。” “……陈鸣同学。”凌敬意味深长道:“这样说你妈好吗?” 陈鸣忽然静默了,气氛一阵低沉,片刻,他才低声道:“其实她原来不这样。” 凌敬没有接话,静静的等着下文。 “也是个挺正常的人,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变得疯疯癫癫的。我爸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没出轨,是先离婚再找的对象。对我也挺好,每个月给生活费,打电话,就是见面的时候还得偷偷摸摸的,被看到她一准发疯。” 其实是挺悲伤的故事,但被陈鸣这样一说,总觉得有点难以言说的感觉。 “我说完了。”陈鸣总结道。 “……我也听完了。” 两人互相对着看了半晌,忽而一同笑了。笑着笑着,陈鸣忽然又来了一句,“他又来找我了。” 其实凌敬看出来了,陈鸣虽然嬉笑怒骂,好似没什么不寻常,只是一举一动都笼罩着散不去的愁云惨淡,必定是藏着什么心事。而且不若这样,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了。 只是这件事从前他一直避而不答,如今自愿说起,也算是好事。 话一出口,陈鸣掩饰很好的烦躁终于显露了出来,“以前只是在学校堵,现在竟然找上门了,要是让我妈看到……你知道的。” 凌敬自然知道,鸡飞狗跳算小事,很可能是天翻地覆。 “你们……到哪步了?”这句话问出口时,心大如凌敬,也难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毕竟男人和男人,怎么做的他都一知半解。 陈鸣显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耳朵尖见红,“没到最后一步……他想的,但我一直坚持到十八周岁才行……能拖多久是多久。” “他威胁你了是吗?”凌敬肯定道。 陈鸣点头,“你很聪明。” 凌敬无奈,“以你的性格,要不是他威胁你,能强迫的了你吗?” 陈鸣沉默了,半晌,才艰涩道:“拿我爸跟再婚对象生的儿子威胁我,我一半的弟弟,我见过,才五六岁,很可爱。那个家伙是亡命徒,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陈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会不会觉得我烂好心?” 这是凌敬第一次看到陈鸣不执着于题目成绩,像个会苦恼会烦躁的正常人,也真实脆弱的惹人疼。 “没有什么好不好心的。有些事情你不做会过意不去,那就放手去做,你做了不会不安,那就没有做错。你有良知,甚至是牺牲自我不计回报的单纯奉献。这很好,没有错。”凌敬视着他,眼神柔和,“而你受的苦难,自会有人和你分担。巧的是,这个人就在你身边。”对他认定的朋友,凌敬从不吝赤诚义胆。 他的目光直接而纯粹,仿佛能穿透红尘看进灵魂深处,抚平他所有的皱褶和伤痛。 “好。”陈鸣脸上发红,怔怔道。 恍惚只在一瞬间,回过神来的陈鸣依旧沮丧,凌敬的心意固然让他觉得温暖,可是对方只是个和他一样细胳膊细腿的穷学生,拿什么来反抗阶级力量都不一定能撼动的黑暗势力? “放心,给我一个月,保证帮你搞定。”凌敬却笑得成竹在胸,摸摸他的额头,叹息道:“就是要再委屈你一段时间了。没事就来找我玩,说说话,看看电影,逛逛街都行。” 陈鸣别扭的避开凌敬摸他的手,“去公园跳广场舞也行吗?” “……也行。你跳我看着就成。” 有些事,凌敬没有问出口,比如,你是…同志吗?他心里明白,如果是个直的,被个男人强迫着又是拥吻又是干吗的,会只是这样吗?陈鸣不排斥同性间的亲密接触,很可能也没他想象中讨厌那人。这不是好兆头,他必须尽快帮他搞定这件事。正好,连同他的那些麻烦一起,一网打尽。 “宝贝们,水刚烧开,等急了不?”气氛重归平和后,林秀俪忽然敲门凑进来。 凌敬:“……”奶奶你到现在还以为这家伙是要喝水? 陈鸣:“……”见鬼的宝贝! 林秀俪百般留人吃饭而不得,对此陈鸣的官方说法是,他妈还等着他回去,事实却是他怕吃饭的时候林秀俪再来一句什么“宝贝你多吃点”之类的。 凌敬忍不住笑了,“其实奶奶平时不这样,今天……大概太开心了吧。” 陈鸣不解,“为什么?” 凌敬含笑,“毕竟未来孙婿第一次登门拜访。” 陈鸣:“……” 陈鸣终究还是没能留下,林秀俪虽然有些惋惜,但是能和常见不到面的大孙子同桌她也非常开心了。 她开心的表现之一就是凌敬的碗里已经堆成小山,林秀俪还企图在山上种上几棵树,笑眯眯的对他说:“乖孙子多吃点。”“咦,你咋不吃呢?” 林悦见低着头扒饭,眼睛也没闲着,一会儿看看慈眉善目的奶奶,一会儿看看表情难以言喻的静静,好奇的目光不停的在两人之间兜兜转转,嘴里含着米饭有样学样,含混道:“乖静静多吃点。” 凌敬陡然将视线放到见见身上,微微勾起唇,神情变得无限温柔,见见超乎常人的第六感却告诉他危险将至,不禁护着碗警觉的侧过点身子。 “见见也乖,多吃点。”凌敬成功的将自己碗里的“山”转移到见见碗里。 见见恍然大悟,原来静静是为他好,叫他多吃点长高高呢,心里顿时开心的不行,对着凌敬露出个幸福感爆棚的笑容,双眼清澈透亮,“谢谢静静!” 凌敬顿时有种诱骗小朋友的负罪感,只是这种罪恶感还没持续多久,很快便烟消云散。因为单纯的林悦见小朋友做出了个他自认为是回报他人善行的举动——开始从盘子里帮凌敬夹菜,“静静也吃。”很快,凌敬的碗里就长出了一座小山二号。 凌敬:“……” 林秀俪捂着嘴在一边偷笑,笑罢才故作严肃道:“好了小伙子们,都别闹了,认真吃饭。” 总算是消停了。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难免要唠点磕,就听林秀俪说:“静静啊,那两个人走之后,我仔细找了一下,发现昨天你带回来的说是很少见的一袋黑花生不见了。” 有两种可能,一是林秀俪找漏了,二嘛,八成是他们家那个极品亲戚趁他们不注意顺手摸走了。 依林秀俪那种带有轻度洁癖和强烈强迫症风格的整理收纳的方式,凌敬更偏向后者。 “下次我再给你带吧。”顿了顿,凌敬又问:“奶奶,那两人是咱们家什么亲戚来着,我都不记得了。” 林秀俪轻哼一声,“别说你了,我都回忆不起来是上几代的事了。多少年没联系了,咱们家落魄的时候也不见得他们搭把手,现在听说你出息了,就上赶着来巴结。最过分的是,”林秀俪愤愤道:“一点诚意没有不说,还表现的这么奇葩,没有口德,竟然还偷东西!” 其实不止“岳林静”变了,林秀俪也在改变,心态越来越年轻,人也越来越活泼,像这样带点孩子气的抱怨凌敬也是头一次见。 凌敬笑着附和,“就是,取个经还吞吞吐吐的,非得到被赶出门后才供认真实目的。”他这话说的平静,全然没有愤慨抨击的样子,更像是在调侃林秀俪的“为老不尊”。 林秀俪一抬下巴,神情傲慢,“下次再敢来,就放狗咬他们!” 凌敬失笑,“是,一会儿咱就去买狗。” 林秀俪陡然泄了气,“那还是算了。”她有点怕狗。 凌敬含笑不语。 饭后,凌敬帮着林秀俪洗碗洗盘,视线跃过窗台飞向窗外。 小区隔壁那座荒废已久的伪公园似在改造,停着多辆施工车辆。凌敬正想问问林秀俪,一个熟悉的身影猛然跃入眼帘。 凌敬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明天~ ☆、真实与虚幻 列车驶向前方,那个人在我心上。——《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凌敬看得出神,忘了洗碗也忘了关水喉,水柱灌满釉下彩碗碟又扑簌扑簌顺着碗沿往下滴,落在洗水池里发出厚重的声响。 林秀俪闻声探头进来,“静静,想啥呢,水都蓄满水池了。” 这自然只是一句夸张的修辞,意在批评凌敬走神走的浑然忘我。 待凌敬关掉水喉,夏泽深已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不知晃去哪个角落指导工作了。 “奶奶,咱隔壁在造什么?” 老太太只关心鸡毛蒜皮,造房子之类的政府大工程显然不在她感兴趣的范畴里,闻言反应平平,“据说是大老板来咱们这穷乡僻壤搞开发,在造啥科技展馆。” 这么一说顿令凌敬更为不解,微创虽然目前势头大好,但在稍一松懈就会落后好几年的高科技领域,研发将是永不变更的主题。展馆确实要有,用来展示最新成果,这很必要,一方面彰显公司的强大实力,另一方面向民众展示介绍产品,为日后的购买奠定基础。但展馆必须精简,不必花哨,也不应选在偏郊,而要设在首都繁华地段。毕竟展览就是为了让人购买,地理位置太偏,有谁找得到?又有谁愿意找?科技与艺术不同,艺术是感情充沛到泛滥成灾感性主宰一切的产物,美术馆的地段再荒凉,也多的是附庸风雅的有钱人愿意去寻找,因为对他们来说,这场发现之旅的本身就是一种艺术,那是给有闲情逸致闲暇时间身家富裕的人玩的,是一种精神追求。科技则恰恰相反,理性、直接、冷硬、简要,可以不美观,但必须实用,因为它是为人民服务的,为了方便百姓而存在。所以,对于科技工作者来说,时间精力应当更多的放在发明上,造出更多既便利人们生活又符合审美的东西。所以,展馆怎么可能建在他们小区隔壁这么偏的地方?又怎么会劳驾夏泽深亲自莅临指导监工? 不过鉴于夏泽深近期的频频抽风,也不排除其放下手中诸多研发事宜,想要造出一座殿堂级的高科技展馆供人亵玩,在浮都最偏远的地区建德区的某个犄角旮旯里。 潦草的洗完碗筷,凌敬对林秀俪说了句,“奶奶,我出去一下。” “多久回来啊?” “很快。”凌敬道。 废弃公园原先半人高的杂草已被除了干净,腰身粗壮遮天蔽日的高大乔木倒是被保留了下来。 东南面已被挖了个大坑,掸挖掘机仍在坚持不懈的施工,大有挖地三尺挖出千年大宝藏的气势。 那个醒目的挺拔身影正背对着他负手站在地势最高的小山坡上,极目远眺。 “哎,小伙子,干什么呢?” 建筑地当然被团团围了起来,凌敬只堪堪停在唯一的入口处远远观望,但仅这样,也足够显眼,很快便引起了施工队的注意,一个工人冲他喊道。 凌敬装出忐忑的样子,“这次回家看见这里在造房子,很好奇,所以来看看。” “奥。”那人神色平淡,大概这几天围观的人多了已是不奇怪了,倒也没有不耐烦,只道:“看一眼就回去吧。” “我能问一下这是在造什么吗?” 那人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带着狗眼看人低的意思了,“没建成时都在保密阶段,不能对外公布,我们都签了保密协议的。” “噢。”余光瞄见有人走近,凌敬愈发卖力的演绎着求而不得的失落以及虽然失落却仍然听话的乖巧。 “岳林静?”低沉暗含沉威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施工队工人一个激灵,整个队里能有这种既好听又有威慑力嗓音的人大概只有一个——他们今晨才得到消息要来造访的大大大老板。 “夏先生。”工人脸上立时笑出了一朵花。 “夏先生?”凌敬的声音紧随着工人而来,“万分惊讶”道。 夏泽深微微颔首,“你好。” 凌敬“连忙”绽出个“受宠若惊”的表情,“您好。” 工人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迟疑中带着畏惧问夏泽深,“夏先生认识这位……先生?” “他是未来的参与人员之一。”视线从凌敬身上移到工人脸上,夏泽深平静道。 “哦哦哦。”工人露出恍然的神色,看向凌敬的眼神顿时尊敬了八度,道歉的姿态也尽显谦卑,“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先生见谅。没想到先生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了。”何止是年纪轻,那张脸嫩的看起来顶多也就是个高中生,不过现在很多人都这样,年龄通常不能以长相评估。难怪见他气质不俗,不像这边这种“贫民窟”里走出来的,也幸好他今天谨慎,没有不耐烦的赶人。工人在心里大为庆幸,耳边听到夏泽深道:“你去忙吧。” 工人忙道:“那夏先生和这位先生先说着话吧,我先去赶工了。” 夏泽深轻轻一点头,工人立马如释重负的遁了。和这位爷相处实在压力太大,必须时刻警醒,时时警惕自己会不会说错话。 “夏先生亲自来监工啊?”凌敬“腼腆”的笑笑,神情略显局促。 夏泽深没答是也没说不是,“怎么会在这里?” 凌敬像是被问中最不愿提及之事的少年,兀自无所适从的纠结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又羞于启齿的戳戳身后一排排风浊残年的老楼,小声道:“我住那里。”面上的感情丰富多彩,心里则面无表情,敢嫌弃揍不傻你。 夏泽深抬眸看了一眼,别说嫌弃,连一丝意外都没有,表情是惯常的波澜不起,“难怪。”词语表达的是恍然大悟的意思,语气和神情却在说什么“嗯”,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在心里吐槽夏泽深这是面部神经病理性障碍,面上却干笑道:“夏先生不嫌弃就好。” “我为什么要嫌疑。没人可以选择出身,但每个人都能决定未来。你做的很好。” 他当然不会为出身或家庭觉得自卑,但是岳林静会,所以此时的凌敬也应当会。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的倒是夏泽深,虽然他说的很硬,但话确是鼓励的话,放在平常可不多见。 “谢谢,谢谢夏先生。您的鼓励对我而言尤为重要。”凌敬有样学样的“受宠若惊”道。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来几句感激涕零的表白,却听夏泽深又道: “为什么这样?” “嗯?”凌敬不解。 夏泽深的眸色似乎变得更深了一些,透露出些许意味深长的意味,“前几次不是很能叫板?” 凌敬一僵,其实并非他沉不住气,主要是不做自己实在太累……尤其还非得在一起长大的兄弟面前伏低做小,也太憋屈了,特别谈论的还是他自己。他心情好的时候还能演一演,心情不好了谁他妈乐意按剧本走啊。 “那是因为您不尊重我的白月光。”凌敬撇开眼,像个倔强的少年,心里却被自己恶心的不行。 白月光么……夏泽深有些怔然,这么形容倒也贴心,只是他竟不知道他的刻意避谈在他人眼里竟是不尊重……说起来,要不是眼前的少年在某些方面和他实在相似,他也不会一而再的停下脚步。 他的凌敬就该是笑看人间不沾片羽,姿态超然淡泊;心比天高不惧万事,模样不可一世。那么以凌敬为偶像的少年为什么要压抑本性?是因为地位的差距因而不得不低头,或是别的什么? “不用刻意卑微,你我之间的差距,只是时间的问题,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不定能超越我和…他。” 他会关注这个少年,是因为凌敬,他会帮助这个少年,是因为凌敬,也是为联邦的未来。相似固然是投下目光的缘由,却不是继续深入的借口,再像也不是他,他是无可取代的。未来或许会有一些交情,但也只能止步于此。当然最好能不相见,和带着凌敬特质的人在一起,对他来说,只有煎熬。 凌敬垂眸,他似乎有点懂了,夏泽深会关注他多于常人,是不是因为,他在这个“岳林静”的身上看到了凌敬的影子?所以才多次出言勉励。那么这种从别人身上嫁接而来的关怀,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哀痛、缅怀,还是愧疚? 再睁眼时,凌敬眼中已染上层层笑意,比那些刻意伪装的“羞怯”“手足无措”生动自然许多,他淡笑道:“谢谢。”没有谦卑,只有谦和。 更是像极了那人。夏泽深猛地转过头,觉得日光前所未有的刺眼。 “回去吧,好好学习。”夏泽深说罢,转身抬步欲要离去。 “夏先生。”凌敬忽然拔高音量叫道,也成功阻止了夏泽深离开的脚步。 “可以请夏先生去寒舍小聚片刻吗?” 说实话,凌敬有点后悔,毕竟家庭情况太复杂,实在不适合领人上门,尤其还是这种地位悬殊并且不太熟的商界巨无霸。只是,看着夏泽深恍如甩脱梦靥般急欲摆脱他的样子,想到其中蕴藏的深意,凌敬就忍不住开口了。 不过,这个夏先生也挺奇怪的,刚刚还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天上离他越远越好,怎么他一出口,这人竟然就同意了? 这个世上有个词叫鬼使神差。 夏泽深以为的煎熬就真的只是煎熬吗?再无半点其他成分,譬如不舍?譬如怀念?他难道真的不想再在现实中描摹他的音容笑?而不是仅看着驻留脑海的虚幻影像,或是梦境里模糊失真的容颜。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预告:7月16号~o(n_n)o~ ☆、愿你之所愿 我想,我余下的一生都将这样度过,焚香,独酌。——《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林秀俪不欲探究孩子的隐私,但也担心孩子的人际交往,因而问的很有技巧。 先问需要出去多久,如果是不久,那应当没什么问题。如果是要一段时间的,再说接下来的问题。而不是一上来就是“去干什么”“去哪里”,那样容易激起孩子的逆反心理惹人烦不说——虽然他家静静并没有,也显得不够尊重。 凌敬也确实回来的很快,只是没想到还附送了一个。 不用外出赚钱的林秀俪时间变得很富余,除了照顾见见锻炼锻炼身体,就是绣绣花,养养草,收拾收拾家里,连平时很少接触的电视也看得多了起来。 这一位,如果她没认错的话,时常能在新闻里看到,不仅是科技、财经、时政方面,甚至娱乐新闻也时不时拿他“开涮”,再加上这一张标志性的俊脸,即使记忆力退化如林秀俪也不会认不出,这个人是夏泽深,要不就是夏泽深的同胞兄弟。 鉴于从来没听说过有类似于后一个讯息的报道,就姑且认为他就是夏泽深本人吧。 而无论是不是,显然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林秀俪瞠目结舌的看着跟在凌敬身后气度不凡的夏先生,看着他走进这间和他身份地位格格不入的屋子,觉得她亲爱的大孙子真是又给她投了个重磅炸弹,事前竟然半点风声不露。 也不怪林秀俪大惊小怪,凌敬得了那个什老子比赛第一的事情他一直没跟她提起,所以她并不知道他跟夏泽深早已有过一些接触。倒不是凌敬故意隐瞒,而是他确实没放在心上,就好像一个已经登上过世界极峰的旅人突然被授予“成功攀登本市最高小土坡第一人”的勋章,有什么值得可乐的。 “这,这位是夏,夏先生吧?” 瞧林秀俪结巴成那样,凌敬不得不反省了一下自己不打一声招呼就把人往家领的行为,不是他不上道,而是他没能意识到夏先生在民众心中竟然已经拥有这样崇高的地位了…于是眼下便有了一次直观的感受。 不过人生总是需要惊喜的嘛,没有出乎意料的人生就像清水煮白菜,已经不是平淡,而是难吃了。 但话虽这么说,到底凌敬还是有点心虚的,不仅因为夏先生的到来没提前跟林秀俪打招呼,还有得第一的事也没跟她提起,看眼下这形势后者势必要在夏泽深面前暴露,这样看起来,显得他似乎一点也不把微创放在心上,不尊重微创,不尊重夏先生。 “奶奶,夏先生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将会是我的上司。他正好在对面…指导工作,我就请他上来坐坐。”凌敬说完自己都嫌弃太傻。又对夏泽深道:“夏先生,我奶奶。” 孙子的话里内涵太丰富,林秀俪再一次震惊了。什么意思?静静小小年纪就要去微创工作了?还是微创收购了一中,夏先生成了一中校长?虽然后一种可能也很不可思议,但和前者一对比,好像显得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林秀俪笑了笑,虽然笑得有点尴尬,“夏先生真是厉害,微创都已经开始涉猎教育行业啦。” 不知道奶奶自行脑补了什么的凌敬:“……” “夏先生先坐下再说吧。”凌敬只好先道。 “对对对,瞧我这光顾着说话了。”其实是光顾着震惊,“夏先生赶紧坐吧,哎,寒舍简陋,您就将就一下,您喝点什么?” “不用麻烦。夫人这里很好。”虽然表情依然没有大多变化,话语也不卑不亢的像在做公演。但却没有半点傲慢自大,眼高于顶的“贵族阶级”做派,反而谦和有礼,风度翩翩。 再一次加深了林秀俪对其的好感,同时也让她切实感受到什么叫做“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可不是,夏泽深往那里一坐,粗麻布的沙发立马提升了一个格调,成了品牌布艺沙发简约版。 “奶奶,一直忘了跟你说,前段时间我参加了夏先生公司举办的比赛,并有幸拿了第一,得到一个协助参与微创近期新项目的宝贵机会。”凌敬半实事求是半添油加醋的说,‘掩饰不住暗露兴奋’的模样差点连自己都骗了过去。不过他似乎忽略了其间的矛盾性,既然是让自己那么激动的事情,又怎么会一再忘了跟家人提起? 林秀俪恍然,“原来是这样啊。”立马又嗔怪的看了眼凌敬,“你这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啊。” ——奶奶咱能别在这个事上刻苦钻研孜孜不倦吗?脸上面不改色道:“重要的事情总要放到最后才显得珍视又隆重。” “少贫。”林秀俪笑拍了凌敬一下,又略带歉意对夏泽深道:“孩童顽劣,他有什么不懂事做的不好的地方夏先生尽管严格教育狠狠批评,但也请夏先生多多海涵,毕竟孩子还小,涉世未深。同时谢谢夏先生能给我孙子这么宝贵的一个机会。” “机会不会凭空找上门,必然是被砸中的人有过人才能。岳同学是个人才,走到哪里都会发光。应当是我很幸运,有幸成为第一个挖到这块宝藏的人。”夏泽深今天这是化身鸡汤大使了吗? “夏先生您真是过奖了。”林秀俪受宠若惊道,又瞪了眼凌敬,凌敬立马附和道:“您真是过奖了。” 林秀俪:“……” “夏先生容我唐突的问一句,那废弃公园您打算建什么?”凌敬忽然想起夏泽深跟那工人说的‘他是未来的参与人员之一’,该不会是什么秘密基地吧,“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问。” “研发基地。”夏泽深干脆的答,没有半点冗余铺垫,一如他果决的风格,“环境幽静,空气新鲜,节奏缓慢,很适合建造激发灵感的研发基地。” 三个前提条件=偏远的郊区。凌敬在心里默默补充。“咱们的新项目就准备在里头进行?” “我有这方面的打算。”顿了顿,夏泽深又道:“项目没有那么快启动,基地竣工也需要时间,你的部分大概安排在冬天,你放寒假那段时间。本来基地里有居住设施,不过你既然住的这样近,可以申请回家。” 从现在到寒假大概还有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要把一块荒地变成一座牢不可破的基地再到投入使用,即使如今设备先进施工效率高,会不会也太快了点?确定是坚固的基地而不是一戳就破的小土屋? “533年年初。”就在凌敬琢磨着给编排出一个合理方案时,夏泽深就像看破他乖学生面孔下的连串吐槽,补充道。 凌敬:“……奥。”今年是地球公历531年,还有半个月即将步入532年,533年……你们自己感受一下。 “在此之前,可能会找你培训一段时间,我需要了解你的全部想法。时间还是会放在假期。”夏泽深和他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对,就像是一场常规的洽谈事宜,公事公办,恰有分寸。 只是,他对他会不会太过亲力亲为,关怀备至了点? “你是我近几年见过的最有潜力的孩子。”仿佛再一次看破凌敬的想法,夏泽深静静道。谈及此,他的目光不自禁变得有些悠远,事实上,不止有潜力,很可能仅在……他之下,甚至已经超越他。扪心自问,他们在他这个年纪,可能都做不到这种程度。只是……很像,这个岳林静真的跟他很像,不仅是神似,连操盘计算机的风格都有异曲同工之处。就算刻意模仿,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很少,何况对方才不过十来岁,几乎可以用不可思议形容。他想知道,摒弃这些刻意的,属于他自己的还有多少。若是……凌敬知道有这样一个孩子出现,大概也会很开心吧。他从来都是渴望被超越的,而不会畏惧落后于人,因为,他心中怀揣的是江山,而不是个人。 惜才啊……“但愿不会让夏先生失望。”凌敬勾起一抹笑,笑意浅淡,却恍如蕴含无数深意。 目光再次变得幽深难言,真的,很像。 “静静。”正当气氛又渐渐变了意味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怯怯的响起。 三人同时看向声音来源,原本就无比惊惶的见见顿时愈发紧张起来。 凌敬放柔声音,“怎么了见见?” 见见瞥了眼长相陌生又气场强大的夏泽深,不禁将躲在门后面的身体又往里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兔子,只露出一双滴溜圆的眼睛,眼神慌乱不安。 “那,那个…我……”见见支支吾吾着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最后干脆连眼睛都缩了进去,只留下块门板和凌敬面面相觑。 “失陪一下。”凌敬对夏泽深说了一声,便加快步速向见见的房间走去。 没成想见见兀自在房间做足了心理建设,又猛地冒出头来,只听嘎嘣脆一声响,两人额头碰额头撞了个正着。 一个走路走的急,一个冒头冒的狠,两相一累加,作用力翻倍,这一下撞的可不轻。凌敬猝不及防下被撞得往后疾退几步,捂着额头疼皱了眉,见见则卜一后退便勾到了床沿,扑通一声坐到床上,哼哼唧唧眼泪都疼了出来。 林秀俪猛地从沙发上窜起来,动作前所未有的敏捷,“静静!见见!” 还没弄清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见见是什么情况的夏泽深也跟在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7月18号~ ☆、融洽与幸福 我情愿他一直是住在城堡里的王子,永远不受世间污浊所惊扰。——《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最初最疼的那一下缓过来后,凌敬也顾不上自己,忙去查看林悦见的情况,正好与林秀俪一起,“见见怎么样,没事吧?” 见见半仰起脸,委屈的指着自己的额头,泪眼汪汪道:“疼。” 见见年岁小,皮肤嫩,这一下来的狠疾又猛烈,额头早就红了一片,估计不一会儿就会变青甚至高肿出皮肤。 凌敬是打心眼里怜惜这弟弟,见状很是心疼,“见见乖,哥哥帮你拿个冰袋敷一下就不疼了。” “唔唔。”纵然依旧很疼,见见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你给我坐下,你以为你有好到哪里去吗?”正欲动身的凌敬被林秀俪一把按到床上,和见见排排坐,她脸上带着余怒,眼里却是疼惜,“我去拿。” 凌敬不由碰了碰火辣辣的额头,料想也是和见见半斤八两。 林秀俪蹬蹬蹬气势汹汹的走了,露出不远不近站在后面的夏泽深,眼里含着一丝关切,这对于周围型面神经瘫痪的夏先生来说已实属难得。 凌敬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我太莽撞了,让夏先生看了笑话。” “额头,还好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然后顺便去做个全身检查吗……体检狂魔。凌敬吐槽。“没什么大事,睡一觉估计就消的差不多了。”凌敬微笑道。 夏泽深点点头,又将视线放到林悦见身上,“他是你弟弟?” 夏先生的眼神虽然没有什么压迫性的内容,但长期执掌跨国大公司浸淫出的领导人气势已深入骨髓,见见不由揪紧凌敬的衣角,试图往他身后躲。 凌敬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对夏泽深道:“是的,我弟弟他……”停顿片刻,凌敬挤出一句,“还是个孩子。” “长不大未必不是件幸运的事。”夏泽深非常体谅人的再一次摆弄起他的鸡汤哲学论。 凌敬很想露出一脸惊叹说‘夏先生你说的好对哦,不愧是最高执行官’,而事实上他只是轻轻一笑,谈不上多愉悦,“却也未必不是件痛苦的事。” “来了来了。”林秀俪拿了冰袋又匆匆忙忙赶回来,一场关于长大的哲理性讨论就此终结,除非谁说服谁,不然讨论到最后只会变成争执。而鉴于双方性格使然,估计谁也不能说服谁,当然也不会变成大小声的争吵,不过气氛变尴尬却是在所难免的。 林秀俪只有两只手,一手一个同时进行虽然也可以,不过估计坚持不了几分钟。但哪个都是心头肉,偏颇谁她都不乐意,因而一时也不知道先给谁敷。 “奶奶你给见见弄吧,我自己来就好。”其实哪怕林秀俪没有露出迟疑的神色,凌敬也理所当然的会选择这么做。 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是静静让着见见宠着见见,万事以见见为先,自己甘居最后。说难听点,见见拉屎他就是跟在后面擦屁股的。但是,有谁规定哥哥就必须事事忍让自己默默吃尽委屈,有谁规定智商正常的孩子就得一直包容发育停滞不前的孩子,杀人放火也往自己身上抗。林秀俪一直觉得亏欠静静很多,尤其是每次看到他心甘情愿的把最好的推给见见,那样无所谓的姿态更是刺痛了她的心。所以她尽量做到凡事不偏袒,兼顾双方。只是三个人的天平终究是不平衡的,万事哪能都称心如意,总有些事情需要决断出个先后。尽管都是小事,但生活不就是一件件小事铺陈而成的吗?这件小事让了,那件小事让了,就等于他的生活一直处在忍让的状态中。 就比如眼下,林秀俪一人鞭长莫及,静静就会笑着说‘没关系,你照顾见见就好,我自己可以’。那感觉就好像静静和见见同时摔了一跤,所有的大人都冲到见见身边又抱又哄,静静却一声不吭的自己站起来,默默的拍干净裤腿,揉揉摔疼的膝盖,看着被大人们包围的见见,还非常贴心的轻声嘀咕一句,‘不用管我哦,照顾好见见就好’。大人们安抚好见见,又转过头来责问静静为什么没看好弟弟。静静也不辩驳,反而很认真的向大人认错,好像他真的是罪魁祸首一样。其实也说不好,到底是静静没有细心照顾好见见,还是见见太调皮跑太快连带着一起摔了静静……哎,不行了,越想越觉得静静就是个灰小子,而她就是个恶奶奶。 “我来吧。”微凉的指尖擦过凌敬的手指,不属于自身的温和力道按压在额前。看不见手,只能感觉到他的手掌投至脸上的一小片阴影,看不到脸,只能视及价值不菲的白色衬衫。 身份、年龄、熟识程度,无论哪个理由,都不该任由夏泽深这么做,但凌敬顿了顿,却没有拒绝,只低声道:“谢谢。” 未免这样相对无言过于尴尬,凌敬便问道:“见见找我什么事?” “唔…”见见飞快的朝夏泽深掠去一眼——虽然这样从下往上的角度别说表情就连脸都看不清晰,小声含混道:“什么事。” 凌敬看着好玩,不由轻笑一声,“是啊,什么事呢?忘了?” “才没有!”见见立马大声反驳。激将法这玩意儿对他来说明显太过于高深了,一试就灵。音量一上去,动作也不可避免的有些大了,林秀俪没能跟着见见偏头的幅度掌控好用力方向,冰袋哧溜往下一滑,差点刺到他眼里。林秀俪不满的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故作生气道:“别动,坐好。” 见见鼓着嘴巴费劲的从睫毛缝里看林秀俪的脸,“说话可以吗?” “……可以。” “奥。”见见又将朝上的眼珠子掰到右边,斜着眼试图捕捉到凌敬的全面,可惜吃力了半晌也只看到个残影,不过话倒是顺溜了,估计已经忘记了还有个陌生叔叔在,“静静,是讲故事的阿姨坏掉了。” 讲故事的阿姨是个智能故事机,没有繁复的功能,只会讲故事,也没有绚丽的外表,就是个两只手掌大小圆筒状的金属壳,连个拟人或动物状的外表都没有,是早被社会淘汰了几十年的古董玩具。不知道是他们家哪代传下来的,林秀俪当宝一样收藏在小仓库里,被凌敬无意中看到,捣鼓一番发现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便修好了给见见随便玩玩。 只不过毕竟是老古董了,修好还是会时不时的坏掉,尤其是讲到小红帽那一篇,‘讲故事的阿姨’大概也觉得大灰狼很可恶吧,每次一到大灰狼的台词就容易卡壳。 有时讲到大灰狼说:“小……”一串杂音后,没了声音,就好像大灰狼一生只能说一个字,说完就变哑巴。 或者大灰狼说:“小小小小小小……红帽…”无数个小之后,大灰狼才算接上一口气念出接来的台词,只可惜还没说几个字,就又结巴了起来。 就‘讲故事的阿姨’目前这种指示灯全灭毫无生气的样子,估计出现的是前一种情况。 “没事,哥哥一会儿就给你修。” 冰敷应分多次进行,且一次时间不宜过长,否则过犹不及,撞伤变冻伤,更严重的还可能会引起血管坏死。 这么简单的道理,夏泽深书读的多,肯定不会不懂,林秀俪生活经验丰富,也不会不知道,凌敬……活了两辈子,也明白。 分针走过六分之一圈后,三人同时道:“休息五分钟”“歇五分钟”“休息一会儿,等……一下再来。”林秀俪的语句最长,说到最后只剩她的声音,不免显得有点突兀,故而她停顿了一下才道。 既然意见空前的统一,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凌敬方一伸手,夏泽深就心领神会的将冰袋递给他,他顺手接过,在手上把玩一圈,又顺溜的滑到另一只手。另一方面,见见甫一得到解放,就迫不及待的扯住凌敬,“静静,讲故事的阿姨。” 不紧不慢的把玩着手上的冰袋,凌敬侧头悠悠一笑,“叫哥哥。” 见见瞪圆了眼睛,不说话。 “乖,叫哥哥。”凌敬继续诱哄道:“叫了哥哥才有阿姨。” 见见扁扁嘴,不情不愿的咕哝了一声,“哥哥。”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16节 老实说见见这么敷衍的腔调,凌敬并不满意,不过让他喊声哥哥,可比让韩大少脱离倒数第三还艰辛不易,不能苛求太多。摸了摸见见的脑袋,凌敬:“乖,以后都要这么叫。” 见见偷偷看了他一眼,抿着唇一副满心纠结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冷不冷?” “?”有些莫名的提问,让凌敬抬头疑惑的看向夏泽深。 夏泽深面色淡然的指指他的手,“这么抓着不冷?” 凌敬:“……”不要试图询问一个冬天穿夹克装逼的少年冷不冷,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一点点。”凌敬随手将冰袋重又贴到额前,指着夏泽深跟林悦见说:“见见,这个是哥哥的老板,叫叔叔。” “叔叔。”见见乖乖仰头喊了一声,随即又飞速的低下头。这个叔叔没有说他傻没有骂他笨,他一定是个好人,可是…还是怕怕的。 夏泽深:“……” “叔叔是开大公司的,比哥哥厉害多了,咱们叫叔叔帮忙修一下‘讲故事的阿姨’好吗?” “真的?”见见满眼惊奇,“比静静还厉害?”在见见心里,静静是无所不能的,如果比静静还厉害,那是什么?神仙吗?好棒啊,他喜欢厉害的人,更喜欢厉害还不会骂人的人…… 坚持了一分钟都不到就被打回原形的称呼,真是……凌敬肯定的点点头,笑着看向夏泽深,“有劳夏先生了。” 见见有样学样一脸认真严肃的看着夏泽深,“有劳夏叔叔了。” 夏泽深:“……” 此时的夏泽深或许看起来有些严肃,因为只有严肃,才能克制住正在心底胡乱翻滚的一汪池水。岳林静侧头逗弄林悦见那一颦一笑间透出的似曾相识,恍如一把匕首,直直的刺入心中最深处……表面或许淡漠若初,内心正挣扎着拼命将自己从那种震撼中拔离出来。 见夏泽深似面有不愉,不明白凌敬突然抽什么风的林秀俪赶紧阻止,“哎,不劳烦夏先生了,我们自己弄就好。” 见见于是又认真对夏泽深道:“嗯,不劳烦夏叔叔了,我们自己弄……唔,不行,我要‘讲故事的阿姨’!‘讲故事的阿姨’死掉了我可怎么办呐。” “见见。”林秀俪提高音量,略带警告意味,“不可以这样没礼貌。” “奥。”嘴里这样应着,眼睛却还不时瞟着夏泽深,所有欲要表达的情感在他清澈的眼里一览无遗,只是不知为何已从最初的惧怕变成现在的崇拜。 被这样一双纯粹的没有浸染世间半分污浊的眼睛看着,实在很难拒绝它之所求,何况这双眼的主人所求之事于他来说是这样微不足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没有关系。”夏泽深对林秀俪道,语气不知不觉温和了许多,后一句却是对见见说的,“五分钟。”怕他听不懂,夏泽深又详细的解释了一句,“五分钟后,‘阿姨’就会复活。” 见见不住的点头,回以夏泽深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谢谢叔叔。” 神情更为柔和了些,夏泽深缓缓伸手摸了摸见见的软毛,轻轻笑了笑,“不谢。” 心里闪过一丝讶异,夏泽深这人,不但面神经有功能性障碍,性格也非常呵呵哒,能让他稍微显露一些愉悦神情的事情很少,能叫他主动露出笑容的……大概也就只有他的好基友——前世凌敬今生岳林静了。 他家见见真是男女老少面瘫洁癖一律通吃啊…… 五分钟后,事实上,只是四分钟出头,‘讲故事的阿姨’果然死而复生。见见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乐得一蹦九尺高,冰袋也顾不得敷了,颠颠的跑过去抱着他的‘阿姨’不撒手,完全把奶奶哥哥叔叔抛之脑后。 “这孩子…玩性太大了。”林秀俪不好意思的朝夏泽深笑笑,“夏先生莫要见怪。”话虽这样说,神情却很是满足,看着见见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块稀释珍宝。 大概比起见见能过的快乐,其余什么都不重要。这是世上大多数人的想法,而她,不特别,恰好是那大多数。 “不会。”夏泽深沉声道,顿了顿,又说:“时间不早了,我不多叨扰了。” “不叨扰,一点也不叨扰,是我们耽搁夏先生宝贵的时间才对,夏先生有空常来玩。” 夏泽深微微颔首,后又将目光投至凌敬身上,一如既往的深浅难辨,“介意进一步说几句么?” “不介意不介意,静静快去送送夏先生。”凌敬还没说话,林秀俪已是急急的开口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凌敬看着前面那个挺拔俊美的背影,“夏先生有何指教?” 夏泽深脚步未停,也没有回答,几步后,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你变了很多。” 凌敬猛地一怔。 夏泽深忽然停下,半回过头,“如果不是你奶奶,我还认不出你。” 刚才刹那提起的心瞬间又落了回去,夏泽深说出那句话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他认出了他,透过身体直窥灵魂本质的那种。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毕竟做贼心虚……待听到后一句,更是落实了自己的想法,夏先生不过是单纯指他从黑胖子变成了白瘦子。 “夏先生好记性。”凌敬笑容不变,除了最初表情有一瞬的凝滞外,也没露出一点惊讶。 “岳林静。”夏泽深喊出他的新名字时,声音很好听,透露的意味却很复杂。 “什么事?”凌敬继续滴水不露的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这是真的你,还是因为太喜欢……”他停顿了很久才说出那个在他心里重若千钧出口不过简单两个字的名字,“凌敬,所以满身尽是他的痕迹?” 凌敬凝视着他,看不透他比黑夜更为幽沉的眼眸里深藏的情绪,更辨不清他妄图捕捉到的蛛丝马迹。唇齿开合几下,他说了一句可能会天打雷劈的话。 “没人能比我更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明天~ ☆、轻狂与爱恋 狂妄,放肆,倨傲,不可一世,无所畏惧,不曾想过,生命中会出现那样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一分一寸,都牵动着我的神魂、意魄。——《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每次回家凌敬少不得要前去探望卜易远,这次也不例外。 虽然对他传授的术业兴趣不大,但确实也学到了一些养生知识,加之凌敬能在短短两月多之内变成这般模样,师父实属功不可没。不论嘴上再怎么没大没小,凌敬还是打心底里感激并且尊敬他的。 特别是卜老先生的“身世”也异常可怜,常年一人独居,妻子早些年过世了,儿女在外打拼,各有各的事业,一年只能聚个两三趟。虽然他嘴硬说乐得清静,心里什么想法可都写脸上了。年纪上去了,到底是怕寂寞的。 老先生不喜现代的高楼大厦,住的是个四面通透的仿古大院。从幽静的小巷走到底就是对襟的红木大门,古色古香又气势磅礴。 见着院门大开,就估摸着老爷子应当在家,当凌敬还是象征性的在门上敲了敲,果然耳背的卜先生没有任何回应。 凌敬对这里不可谓不熟,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与之为伍,朝夕相处。 坐在大堂里研读晦涩难懂的医书,院子里的百年牡丹、池塘、铜鼎,其实不过几月,一晃却仿佛已是多年。 凌敬在小客厅里找到正坐在沙发上翻阅书籍的卜易远,轻轻扣了扣门,这回老先生倒是听到动静了,动作带着上了年岁之人的迟缓,看向凌敬。 凌敬笑道:“师父。” 然而老头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善的拉着他天南海北的絮叨,或者故作不满的怪他打扰他的入定。短暂的怔愣后,卜易远的神情有瞬间慌乱,但很快便佯装镇定的合上正在阅览的书,对他笑了笑,“小徒弟来了啊。”却在放书时刻意拉开了茶几底层的小抽屉将书塞到了最底下。 如果卜易远没有这番“此地无银”的举动,凌敬或许压根不会在意他在看什么书,眼下他这番刻意的举动却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仔细回想一下远距离的惊鸿一瞥,a4纸大小的书,封脊厚重,方才他合上书时封面还在光照下反射出一闪即逝的淡光。不像是他常看的那种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散架的古书,倒像是…相册,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用的实体相册。 对卜易远,感情介乎亲人和老师之间,凌敬不准备来虚的,走进门顺手将茶叶和奶奶做的腊味放到桌上,半开玩笑道:“师父看什么呢藏这么快,艳照?” “……”卜易远顿时就将被徒弟撞破小秘密的窘迫丢掉脑后,瞪他,“你个混小子,越来越没正形了…”他突然止住话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脸上是混杂着好奇、兴奋、否认、怒意种种情绪的奇异表情,“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没,我怕姐弟恋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冲击太大,影响不好。” “……那有什么,我夫人就比我大一岁。”卜易远带着完全跑偏的重点划拉了凌敬一眼,“不过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就已经有这样清晰分明口味独特的择偶观了。是不是看上哪个高二高三的学姐了?” “没,我喜欢女人。” 卜易远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又没说你喜欢男的。” 凌敬给了他一个‘还说我没正形你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的眼神,“没满25能算女人?” 卜易远:“…………” 老头不愿告诉他偷偷摸摸在看什么,凌敬也无意窥探他人隐私,两人又顺着聊了会儿别的,不多时就有病人找上门。 卜易远有自己的医馆,一星期只看三天,就这三天,慕名前来的人能把门槛踩爆,足见他确实有很大的真本事。 而且他师父这人,医术虽好,收的报酬却很少,病人都赞他医德崇高医风高尚,不但医馆里挂满了病人送的锦旗,其人还是远近闻名的活菩萨。 他不开诊时,大多数时间都窝在他这座大院里。闲暇时刻,每每有病人登门求医,除非是危急重症,不然卜老通常都会婉拒,叮嘱病人待他开诊时去医馆找他。 多数病人都很听话,一来感念他的崇高操守,二来,想他年岁渐长却仍坚持行医,需要清净时间休整调养也在情理之中,便自觉的不做打扰。当然也有只顾自己完全不为他人着想的人偶尔会唐突的闯进来,扰了师父修身养性。 不过这位,连凌敬也是眼熟的,他还跟在卜易远身边学习时这人就会隔三差五的跑过来求医,是卜易远的老病人,和他还有点亲戚关系。 一般只去医馆不上门,登门必是送礼感谢。 比如眼下,拎着大包小包满面笑容的上门,出口的第一句必然是带着感激的感慨,“卜老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啊。” 凌敬听着没劲,便独自晃进大院里。 阳光懒懒的照下来,愈加衬得碧绿青葱的牡丹树出落的亭亭玉立,小池里的金鱼偶然无聊的甩甩尾巴,水面折出暖烫的光,边上铜鼎威仪,面有肃然,木愣愣的看着繁华红尘,角落里各异的草药开着喜人的花。光影中,一切变得虚浮而静谧。 老来能在这样一座院子里安度晚年,不失为人间美事。 凌敬伸了个懒腰,不可抑制的想到那天,他大放厥词后,夏泽深却表现的并不震惊,只是临行前看他的眼神,复杂到无从探究。 虽然不要脸了点,不过他确实挺喜欢自己的。 那位病人和卜易远聊了半个多小时,基本也就是病人倾诉,卜易远倾听,一副老持稳重的得道高人范儿。 病人走后,凌敬又和卜易远说了些话也起身告辞。 “留下吃饭吧。” “不了。”凌敬面色淡淡,“师父下回去我家请我吃饭吧,我家的餐具更齐全一点。” 卜易远:“……” 这股怨念由来已久,跟师期间他做饭伺候卜老先生,这便罢了。开学——即学徒生涯正式终结后,他第一次回家来看望卜易远,那天,卜老很热情的留他吃个便饭,凌敬推辞不得,便留下了,却没想到,仍然是他做饭。 这样的请客之道也是一绝,凌敬长见识了。 从卜易远那里回来后,也是时候该收拾着准备去学校了。 在家呆了三天,床还没捂热就又得走了。凌敬个人觉得还好,这样辗转几趟车回到家呆不了几天又得回去跟打仗似的匆忙体验,之前不曾有过,他还觉得挺新奇的。 但林秀俪很舍不得,见见也在‘阿姨’和哥哥两个选择中艰难的选择了他,表示不想他走,他走了‘阿姨’坏了也没人给修。 开玩笑的,在见见心里,好歹还是他更重要些。 回到学校,恰逢出成绩。凌敬这时才有点想念家,虽然他没有其他同学那种拼命往上爬的紧绷,却也没有在家来的放松。 虽然其实,那是岳林静的家,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早就回不去了,回去也是空无一物,没有一家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餐桌前的生动与温暖。 他只能窃取别人的家庭并且热切的套取在自己身上以图麻木的寻慰一些亲情,他也确实感受到了。那个虽然不完整纵然有偏颇却其乐融融的家庭。 忽然有点理解岳林静——他仇视这个社会,却很爱自己的家人。 “嘿,林静,不愧是学霸啊,又是全校第一。”思考人生被迫终结。 边上秦以风勾住韩学洲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林静不是学霸。” 韩学洲转头瞪他,眼神写满“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这样说话”,秦以风这才笑着接下去,“林静是学神。” 韩学洲:“……” 没顾上理会那两人的打打闹闹,凌敬看着发布在班级群公告里的全班前十的名单——他这新平板是微创也就是夏泽深特别赞助的独家预售款,据说都是顶配。 每一行的倒数第二个数字是班级排名,倒数第一个是年级排名,凌敬的两个都是鲜明的1,顺着往下就是两个同样很醒目的2。 凌敬盯着看了一会儿,“咱们这学习小组看来是坚持不下去了。” 第一次月考因为那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凌敬的排名反在齐进航后面,本来学习小组就打算解散。但严莎莎说,岳林静同学帮助齐进航同学提升良多,不计他自己这次的失利,学习小组继续,这个年轻的组织才得以磕磕绊绊的进行下去。 “一个史上成员最少历时最短的伟大组织即将陨落,你有什么想法吗齐进航同学。”凌敬半转过身体,回头。 齐进航这才抬头,缓缓道:“你忘了组织的宗旨么?” “没忘。”凌敬眉目含笑,头发微乱,“我就从来没听说过。” “……”视线描摹过这张越看越美的脸,很想伸手替他理一理贴在额前柔软的发,只是心中再悸动,面上也半分不露,甚至有点淡漠的道:“生命不止,组织不散。” 这样一本正经说出这么傻气的宗旨的齐进航还挺……好玩的。凌敬忍不住笑了。唇弯起,眉梢眼角俱是动人,惹人心动却不自知。 凌敬不知道,在一个自己于他的吸引力渐攀高峰且正值冲动年纪的青少年面前笑的这样惑人是多么危险的事。尤其是,他并不以为自己勾人,只觉得他笑的有点嚣张。 殊不知他眼前这个一脸淡然的少年,已经在心里狂放的把他压在墙上凌虐了一次又一次。 事实上,凌敬就算朝他翻个白眼,他都觉得很可爱,甚至有亲吻他眼睛的冲动。 “你俩又说什么悄悄话呢,林静笑的这么开心?”自己和秦以风在一边嘻嘻哈哈意淫的忘乎所以没听到他俩正常音量的对话,回头还反将一军。 凌敬正想刺回去,却听齐进航淡淡道:“学术问题,怕你这个垫底的听不懂。”——所以要悄悄的说,以免伤了你的自尊心。 韩学洲登时不满了,“喂喂喂,老齐,你这就不上道了,你俩第一第二的刺激我这个往后数第一的,有意思吗?” 秦以风拉住人,“哎,行了行了,倒着数第一很有成就感吗你吼这么大声。” 韩学洲顿时闭嘴了。 凌敬笑着看他,“欢迎加入我们的学习组织,说不定下次你就是第三了。” 齐进航继续一脸漠然,“倒数第三也是进步。” 韩学洲:“……” “两万字的手写申请我可以考虑考虑。”齐进航继而道。 “……你俩老是这么夫唱夫随的损我有意思么?!”韩学洲一脸愤慨的控诉。 “这不是损你。”凌敬淡淡的笑,看向一脸傲娇的‘说的好听我就原谅你’的韩学洲,接着道:“这是事实。” 韩学洲:“…………靠!”陡然变为一脸坏笑,“小静静啊,昨天刚观摩了一篇‘齐林第一次’的帖子要不要我给你念念?” 凌敬:“……” 韩学洲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唉,第一次一起吃饭,你想什么哪小静静。” 凌敬:“……” “五分钟。”齐进航忽然不咸不淡道。 联系前面的对话,这个五分钟实在引人浮想联翩,凌敬似有所悟。 看看波澜不惊的齐进航,再看看意味深长含笑的凌敬,韩学洲急了,“喂喂喂,不是这样的,林静你听我说。” 凌敬慢条斯理的堵住一只耳朵,“不听,这种限制级的话题不适合我这种…书呆子。” 韩学洲;“…………” “走,吃饭吧,想吃什么?”齐进航搭住凌敬肩膀。 凌敬十分认真的想了想,“焗饭吧。” “芝士焗海鲜焗?”那是老规矩。 凌敬笑了笑,“试试新出的牛排焗吧。” “好。” 两人说着渐渐走远,好像只当一脸操蛋表情的韩大少是株可有可无的小草。 秦以风同情的拍拍韩学洲的肩膀,“节哀。”说罢,快步追上齐进航他俩,“算我一个。” 三人头也不回的走开,韩学洲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们的后脑勺,有种被父母扔在飘雪街头的萧条、委屈和悲伤。 旁边的窗户玻璃被叩响几声,紧接着是哗啦一声开窗声,继而是凌敬清润的声音,“走啦小洲洲,请你吃饭。” 韩学洲傲娇的扭过头,“我的悲伤都逆流成河了,岂是一顿饭可以弥补的。” “那要用什么补?”齐进航似笑非笑,“金戈?” “…………齐进航你够了!”韩学洲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吃饭!” “好了,别欺负小金…唔,小韩韩。”凌敬批评教育道。 韩学洲:“……”这兄弟简直没法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7月21号~ ☆、边缘少年 有言道,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黑或白并不泾渭分明。——《凌敬·一句话日记》 午自习时间,同学们都在奋笔疾书或昏昏欲睡,校园里鲜有人影。 只是鲜有,并不是没有。 “不抽。”拒绝了递过来的香烟,此时的鲍汉冬卸下人前的伪善面具,显得真实而刻薄。“让你弄的东西查怎么样了?” 高大的梧桐遮住了红日当空,投下的阴影盖过另一人上半边面容,只露出清晰的嘴唇和下巴。那人叼着烟,嘴角勾着痞笑,流氓样十足,“放心,除了那些,还有好东西。” 鲍汉冬露出点感兴趣的神色,“什么东西?” 那人吸了口烟,又吐出重重烟圈,烟雾升至空中,渐渐消弭。 那人在吞云吐雾中道:“别忘了我们的交易。50。” 鲍汉冬霎时寒了脸,“忘不了。” “那就好。”那人邪邪一笑,“来来来,让你看看我都查到什么了。” 凌敬再度问鼎第一毫无疑问又引发了一波热烈的讨论。 “我静第一男神的地位无可撼动!” “难怪我一直单身至今,原来是男神太优秀。” “楼上,长得丑不要怪静静。” “齐林王道。” “高处不胜寒,心疼我家静静。” “静静要多吃点,你太瘦了。” “难道没人觉得静静跟夏先生更配吗?[图片]”照片的内容是那天赛后凌敬在后台和夏泽深说话时的场景,不知何时被偷拍的。 “滚,拆我齐林皆狗带!” 偶起兴致刷刷校园论坛的凌敬:“……”这个世界真是太可怕了。不由回到上一条点开大图又仔细的看了看,照片拍的是侧面,相当清晰,甚至都不像偷拍。画面里他微微低头,唇边笑意宛然,夏泽深则凝视着他,深沉中微微怔忡,失了惯有的沉稳。 凌敬不禁悚然,他竟然真的看出了那么点淡淡的基情。 “岳林静,你来说说这个结果是怎么得到的?” 没错,现在是上课时间,是一节凌敬无论怎么坚持都实在听不下去的课——计算机课。 教课的是个上了点年纪时刻板着面孔性格比脸还严肃正经的中年女人,姓付,对凌敬上课的散漫态度早有微词,时不时要把他拎起来试图挫挫他的嚣张气焰。虽然每次都是反灭了自己的威风,她却仍是乐此不疲。 这是一道需要经过统计运算以及一系列变式的大学专科高级难题,提出来纯粹是难为人的,却不想反倒给凌敬提供了炫技兼耍帅的机会。 凌敬共给出了三种解答方法,初级入门版、中级探索版、高级简化版,越精简,含金量越高。 他行云流水般的答完,不带半点停顿,偏偏又带着种漫不经心感,仿佛只是个回答了个“一加一等于几”的小儿科问题。 同学们忍不住鼓起掌来,再一次为凌敬智商的超高优越性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很多人大概都会怀疑其中有弄虚作假的成分在。 中年女老师再一次狠狠打了自己的脸,脸色紧绷的让凌敬坐下,有关他的解答半个字的点评都没有,直接开始接下来的讲题,只当刚才的事全没发生过。 这种几同于耀武扬威的姿态当然不是凌敬的本意,他也试图认真听一听,只是让一个看过十维巨幕全立体环绕声高仿真光感电影的人,再回去看方寸电视机里画面模糊人物单调的黑白剧集,结局只有一个——睡着。 鉴于睡着显得更加不可一世,所以凌敬只能做点别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并且假装自己听的很认真。 也曾试着专心听一听,但几番尝试不得后,凌敬放弃了挣扎。每次计算机课,都选一个最后排最角落的位置,当老师控制全班的电脑进行操作解说时,凌敬便默默的解了禁制,并且在系统外围设立一层虚假屏障,使得主控电脑完全感知不到他的机器已经脱离了掌控,并且神一般的接驳了被屏蔽的无线信号,堂而皇之的浏览着和学习全没关系的网站,简直无法无天到了一定境界。 要不是因为凌敬的鼠标动得超乎寻常的频繁引起了付老师的怀疑,不然光凭学校那个死气沉沉的主控机子和她那哄哄中学生还行在凌敬面前完全不够看的有限知识,大概永远都发现不了他没有好好听课,毕竟他的表情很镇定,姿势也端的足够稳重。 可惜虽然有所怀疑,然而从讲台到后排的距离对于凌敬来说太漫长,足够他毁尸灭迹做好一切伪装,电脑没有半点浏览痕迹不说,更气人的是,经记录追踪显示,这台电脑在这个时间段里分明就是被主电脑控制的,机子里全部都是主控电脑上课的操作记录。 付老师没能抓到凌敬把柄,当然不甘心,特地在下节课时让凌敬坐到第一排,凌敬没有疑义,但坐在最后排的女生却举手说她看不清黑板要求和凌敬换位置,总之几经兜转,凌敬依然光明正大的坐在最后一排,直把付老师气的不行。 但她没有放弃,一试不行转战他法,付老师向班主任举报了。班主任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唯一一个可以说和凌敬比邻的同学,然而机房的每个机子之间间隔距离很大,而且中间还有隔板遮挡,除非是坐后面,否则根本看不见旁边的人在用电脑干什么,加之凌敬平时人缘不错,同学们大多不愿出卖他。 没有证据,无法起诉。连严莎莎也跟她说,凌敬成绩非常优秀,且也没有影响其他同学,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付老师无法,只得作罢,有时实在气不过便使劲提问凌敬,而且专找那种刁钻的问题。 可惜不但难不倒凌敬,反而为他赢得满堂喝彩,付老师反而更憋屈了,特别每次凌敬都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她问的不是一个很难的题目,而是个愚蠢至极的问题,更叫付老师恨的牙痒痒。 这次也是这样,不,不一样,这次的题目可以说是她提过最难的,他却连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出来,甚至比教科书更完善。 同学们热烈的掌声,凌敬脸上淡淡的笑容,都像是对她深深的嘲讽,在她那张单薄的脸皮上刻下一个又一个不自量力。 早上莫名出现在她办公桌上的u盘再一次闪现在脑海中,将里面的内容公众于世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东西早就已经拷进了电脑,只要动动鼠标,只要动动鼠标…… 每一次无意却狠狠驳了付老师的面子,凌敬都会企图用意念战胜乏味,但就像习惯以茶代水的人突然只能喝白开水,那样的寡淡无味,喝几口还能勉强坚持,喝多了……就生不如死了。 在这方面异常薄弱的意志力终究没能战胜强悍而无孔不入的瞌睡虫,凌敬再度放弃,看点广播体操的教学也比之有意思的多啊。 于是,尽管怀抱歉意,凌敬还是屡教不改,公然翻墙,犯下了付老师眼里不可饶恕的罪行。 然而,就在他看似专注其实百无聊赖的在网上闲逛时,脑电波忽然接收到了不同寻常的剧烈波动。 全班的目光陡然齐刷刷的集中在他脸上,或者是他这个方向。 惊诧、震惊、不可置信、惊恐、茫然、快意、幸灾乐祸、同情、佩服……等等等等百味杂陈的眼神纷纷涌入他的眼底,让他觉得好像他身后正站着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狂魔,手中镰刀高举,随时准备手起刀落,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死人,而他却像只无辜却傻气的羔羊,丝毫没能察觉身后危险,反而还沾沾自得的自娱自乐。 在短暂的诡异寂静后,付老师有些粗哑的声音首先打破静默,“电脑……似乎被黑了,我去联系信息组来看一下。”这是凌敬第一次在付老师脸上看到不同于刻板的表情,但也难以形容具体是什么情绪,如果非要说,大概就是极力维持的慌乱交织着大仇得报的快感隐约掺杂着微不可见的内疚,最后一切都消失在她匆匆的脚步声以及重新戴上的严苛面具中。 付老师一开先河,被设定了“只能看着凌敬露出内心最真实情绪”的同学们霎时脱离了控制,尽数收回目光,取而代之的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以及时不时投来的异样目光。 感觉他就像是只陈年的老钟,被一群来踏青游玩的顽皮同学敲得当当作响,他却岿然不动,稳坐如松。有时候他也挺佩服自己的。 侧头看向身旁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同学,凌敬嘴角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二月春风,“电脑被黑了?” “啊,是啊,好像…吧。”女生在这样的注视下显得慌不择路,语无伦次的声音渐趋微弱。 全班的电脑都被黑了,除了他的。或者应该说只有付老师的电脑被黑了,所以他的能够幸免于难。因为现在同学们看到的,是付老师的主控电脑。 凌敬默不作声的起身,慢慢走到女生旁边,动作没有半分急迫,神情没有半点不安。 在看尽了老师和同学一系列莫名其妙异乎寻常的举动后,对发生了什么,在凌敬那个转速堪比机器的脑子里其实约莫有点想法。 这一下,不过是眼见为实罢了。 托这位黑客同仁的福,凌敬对岳林静同学虽隐约有点猜测但不甚明确的悲惨身世有了一次清晰且全面的直观了解,如果不是场面搞得太壮观,凌敬都要忍不住拍着他的肩说一声“干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723~ ☆、恨与救赎 仇恨,唯不能拯救一个人。——《凌敬·一句话日记》 也难怪岳林静同学小小年纪却生的愤世嫉俗阴郁孤僻,自小,他就生活在一个畸形的家庭,除了奶奶给予的温情,傻傻很天真的弟弟对他全心全意的依赖,他那对父母堪称糟糕透顶。 吵架是家常便饭,打架也稀松平常,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英勇事例更是不胜枚举,在这样的环境下本就很难健康成长,更不用说他们的对殴常常波及岳林静。 那时,能给他关怀和温暖的奶奶和弟弟还远在更偏僻的乡下,每月只能见一两次。原因是那对混账父母觉得弟弟是个傻子这件事对他们的冲击力太大,养在身边肯定免不了被指指点点,而这很有可能让他们的动手撕扯上升到机械性斗殴这样一个全新的高度。 后来,岳林静这个打架、酗酒、嫖娼、吸毒、无恶不作的父亲终于酿成了大祸,在一次醉酒斗殴中失手杀了人。这时他那迥异于常人的非凡才能才堪堪显露,他既没有方寸大乱,也没有主动认错,而是冷静的做出了一个错上加错的举动——毁尸灭迹。更令人惊骇的是,这个不是东西的男人竟然渐渐体会出一种从未尝到过的美妙快感,他开始食髓知味,控制不住内心如同火山爆发似的瘾念,犯下了一件又一件惊世骇俗的残忍案件,直至最后被抓捕归案。 老恶棍被收进了专门囚禁罪恶的正义牢笼接收感化,外界的谩骂指责再与他无关,尽数由他的儿子和家人来承担。岳林静作为这个混账的崽子,不负众望的成了杀人狂的儿子,这个甚至会让他背负一生的头衔,也终将给他带来一生都难走出去的阴影。 还有一点,说是幸运可能不太妥当,但对这个朝夕倾覆的家庭来说,确是幸运的。老东西自恃聪明的将作案对象圈定在流浪汉和乞讨者之间,认为这样无户无籍的人口即使不知所踪也不会引人怀疑,可惜天网恢恢,一再膨胀的欲望还是让他把自己送了进去。不过也正因为受害者都是无亲无故的流浪人士,才使得岳林静一家子不必面对家属的责难和愤怒攻势,甚至一辈子被那些沉重的担子压得喘不过气。 再说岳林静的母亲,凌敬在家里找到过几张旧照片,年轻时的她温婉美丽,是个美人胚子,外形上看,兄弟俩的容貌大概多数都遗传于她。 然而,丈夫各种不是人的行为却早早的将这个温顺女子打磨成愤世嫉俗的泼妇。 或许生活早已让她心如死灰,父亲被收监后,她没有重归正途,反而变本加厉,染上了毒瘾。 最后落得了个不知踪迹的下场,有人说她死在了街头,有人说她死在了男人床上。 所以说这两个人也是真的有病,对待岳林静从来都是呼来喝去,不把儿子当人看,却仍旧死压着不肯放他离开,甚至不愿让他和林悦见多有接触。直到这两人都一命归西,受尽折磨的岳林静才被林秀俪接了过去,同林悦见一起搬到了浮都另一边的建德区。 这里的人对岳林静的事知之不详,只知道他有个坐牢的父亲,并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坐牢,只了解她母亲跑了,却以为是跟别的男人跑的,所以邻里的议论大多都停留在“劳改犯的儿子”“弟弟是傻子”“妈妈跟别的男人跑了”上。否则,连环杀人犯,这个在普通百姓眼里可以称之为天方夜谭的词,如果他们知道竟就真实的出现在他们身边……可想而知,舆论将会掀起怎样一番腥风血雨。 岳林静,九岁前,只能在时光的罅隙中艰难却顽强的成长,每日都承受着因那两人的怒意滔天而施展在他身上的拳脚,精神和身体经受着重重磨难,天天度日如年,苦不堪言。如果说万里无云艳阳高照,他看到的一定不是夺目的阳光,而是颜色不正常的青灰色天空。如果今日恰好是莹润的满月,他看到的也一定不是难得一见的圆盘,而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黑暗,一同笼罩在他头顶浓厚望不穿的黑暗。 老混球被抓以后,岳林静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没人跟那女人像比赛似的招呼拳脚,大打出手好像也显得没意思起来,她的注意力也渐渐转向了别处。 直到那两人相继阵亡,林秀俪得以接手他的人生,久违的阳光才蹒跚着破开重重云雾照进他灰暗的生活。 那年,他刚磕磕绊绊的走完了一轮生肖,那年,他还在读六年级——和普通孩子大相径庭的家庭注定了他的求学之路势必比寻常人更加起伏波折。 他比同龄人大了一个年轮,庆幸的是,只是一岁,因为孩子的生长发育和体质情况不尽相同,高矮胖瘦各不同实属平常,所以仅从外表看不出一点端倪。 可和被父母娇宠呵护的孩子不一样,他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他迫切的想要长大,想要摆脱这个令他束手束脚的躯壳,想要逃离这个让他沉闷窒息的地方,去别处重新展开他别样的人生旅程。而在他看来,能令他做到这些的,唯有一条途径——学习。这件令平常家庭的孩子厌烦无比的事情,他却能怀抱满腔热忱投注全部心神艰苦卓绝的坚持不懈。只是因为天生资质有限,再努力,再刻苦,成绩仍然不温不火。 十二岁以前,岳林静又黑又瘦又小,时常阴沉着的神情,令原本清秀的五官也笼上一层阴霾,再加上黑,更显得不起眼。十二岁后的岳林静,也不知是少了心理负担,还是营养跟上了,他开始往四面八方抽长,短短时间,已经肿成了一个球。然而纵使这样,也没能让他撑白点,反而像溜了煤,愈显晦滞。 母亲也嗝屁后,奶奶卖了原先的住处,再加上这些年存的一点钱,带着二小搬了家,到了城市的对角,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只是墙终归是漏风的,一个家里没个能撑起场面的青壮年劳动力,总会惹人怀疑。时间一长,风言风语也悄然滋长,说岳林静他爹在蹲号子,他娘不要脸的跟着野男人跑了,再加上岳林静的长相、林悦见的智力障碍,小小少年努力想要顶在头顶的尊严被人用力的、毫不留情的踩在脚底。 大概就是在初中快毕业的那个时候,岳林静变了,就跟吃错了药似的,不,吃错药不足以形容,被鬼附身才比较贴切,他不仅考进了首都一流的重点高中,更是瘦成了一道闪电,智商更像是突然爆表,以逆天的成绩狠狠的堵住了那些成天叽叽咕咕的邻居的臭嘴。大概是觉得按这个势头下去,岳林静这小子将来肯定不得了,而欺软怕硬恃强凌弱是人类自进化以来就附着于骨并且根深蒂固的劣根性,舆论的风口慢慢变了…… 以上是凌敬的一些总结,带了点个人色彩,也比不上放送在全班面前的内容来的……“感人肺腑”——通篇万余字,写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婉转悠长。虽没有夸张,却连连修饰,内容详细,感情丰沛,事无巨细的将岳林静的以往剖析于众,足以让人遍览他整个跌宕起伏的人生——那些几乎没有光明只有阴影的从前。不像在见不得光的披露他人隐私,倒像是岳林静自己写的人生传记,闻者悲恸,催人泪下。 凌敬能想象,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真的岳林静,他大概会用一双染血的眼睛仇视的怒瞪着数十台呈现相同内容的电脑,纵然眼里燃烧着恨不得撕下捣鬼之人头颅再凌迟百遍的怒火,但当众被揭下裹于身体的皮囊露出腐烂内里的羞耻终于占了上风,他承受不了别人看他的那种眼神,他恨不得当场落荒而逃,他甚至希望一切只是个梦,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如最初那样。渴望强大想要反抗的心最后仍是败给了十余年来深入骨髓的懦弱和逆来顺受。但这一切是发生在凌敬身上的,那他就只有,平静。 虽然生存在岳林静这个壳子里,但凌敬本质上仍是凌敬,有着和岳完全不同的家庭背景和生活经历。对于岳林静那些非比寻常坎坷荆棘的过往,他始终很难有代入感。他更像是个旁观者,旁观一个充满血与泪的故事,虽有悲凉的认同,却没有感同身受的凄怆。岳林静笔记本上那意有所指和愤怨难平的一字一句,他看到的也只有宿命的可笑与不公,而不是自己可歌可泣的人生。 这是岳林静的人生,只是从此以后,也会是他的人生。 他的人生里,不会有郁愤难平控诉命运不公后徒劳无果的难过,更不会有黑暗过往被迫曝露人前接收万人指点的难堪。 他的人生里,只有一往无前,旁的都是过眼云烟。 他会用自己的活法,将这条本来狭窄拥挤的道路走得阳光普照。 肩上忽然搭上一条手臂,并不是平常那种表达兄弟间友好情谊的勾肩搭背,更像是在传递某种坚定和信任的力量。少年愈见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的捏着他的肩,仿佛要把自己的全部热血和支持都灌输到他的身体里。 明明内心汹涌澎湃却故作镇定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安慰自己的少年,在这个暗潮涌动的氛围中,无疑像是一股清流。虽然自觉不需要慰藉,但凌敬还是感到一阵窝心。 拍拍他的手,以表示自己没事,却得到少年更用力的回握。 在此之前,齐进航确实有想过林静的家境可能很一般,但家庭的富裕与否从来不能作为他交友或者说择偶的前提条件。 然而当事实突然摆在面前,还是给他很大的震撼。他没想到,他的林静,日渐在他心上扎根的林静,竟然还有这样……黑暗的经历。 心上人破败不堪的过往强烈冲击着少年自恃成熟却仍不够强大坚韧的神经,耐着心中的澎湃看完整篇内容,齐进航就只剩下两种情绪,心疼和愤怒。 对林静抓心挠肺的怜惜。甚至在看到那张幕后之人刻意选的前岳林静丑中最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巨丑无比的照片时,竟还能从那一堆碳烤肥肉中找出几分可爱。 对始作俑者铺天盖地恨不得将之挫骨扬灰的滔天怒意。傻子都能看得出,这是有人故意针对林静,不怀好意用心险恶,试图让他在这个学校混不下去。这样的文章要是泄露出去,很难说舆论会是怎样一种走向,尤其是在林静一次又一次风头大出后。同情或者鄙夷,不论是哪种,对林静来说都是一种灾难,林静越狼狈,搞鬼之人越欢心。 虽然内心已经被狂风巨浪翻搅成重震灾区,齐进航面上却仍维持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缓步走到凌敬身边,忍耐着想要拥他入怀的强烈渴望,用力的、紧紧的握住他的肩,告诉他,他在他身边。 深沉的心疼使他看凌敬的眼神温柔的像是二月春水,极致的怒意却让他的脸色冻成了冰天雪地,两种自相矛盾的情绪糅杂在他身上,使他周身散发惊人的气势。 “闭嘴。”他含冰带雪的声音震住了全场,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一片寂静。 大概是为了方便大家阅读,电脑不知何时已解除了控制,滚动鼠标即可上下对比,反复观看。 韩学洲和秦以风比齐进航慢一步,阅读完毕后也悄无声息的走到凌敬身边,无声的表达对他的支持。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17节 “哎,我说,这没头没尾的事也做不得真,大家伙儿…看看就算了,都别往心里去。”气氛实在太僵,付老师也不知道是去联系信息组了还是去环球旅游了迟迟不回,班里剩下的职位最高的班长大人只能硬着头皮挑起大梁,试图调和一下氛围。但在这个时候,说什么注定都显得不合时宜,说什么都是在吸炮火,只能挑点折中的胡乱诌一点来圆场。 可自古以来,和事佬就是夹心饼干中间的那层馅,碰上性格好一点的人类虽然束手束脚也能得过且过的做他的夹心,要是碰上古怪点的,吃之前非得捏着两边的饼干使劲挤,好像这样就能让饼干更入味似的,可就可怜了在夹缝中生存的小夹心,不仅骨骼有被碾碎的可能,就连稀薄的空气都能压得他喘不过气。 只是下一秒,凌敬的一句话顷刻就让还没来得及支撑起来的场面瞬间被打的七零八落,碎成一地的渣。 “不是没头没尾。”少年静静的立在那里,眉目笼着淡淡的光晕,面容平静的像是在诵读一句可有可无的课文,“都是真的。” 班长满脸错愕的看着他。 凌敬轻描淡写的指指就近的机子,“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人的一生,难熬时觉得时间尤为漫长,日后再回想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甚至很多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都变得模糊难辨。 在这流水一样的人生里,其实鲜少有激情时刻,更甚是峥嵘岁月。 如果非要回忆印象深刻的人或事,其实无非那么几个或几件。 他们大多与自己息息相关,或是炽热初恋,或是曾经挚爱,或是如今陪伴身边的伴侣,或是即将白头偕老之人。 却很少会有一个与己关系浅薄的人能在生命里停驻太过长久的时间。但很少,不是没有。 比如眼下,比如这个叫岳林静的还只能称之为少年的半大青年。 他的经历能写成一本精彩绝伦的传记,能概化成一个励志热血的故事,能在毫不相干之人的生命中刻下深深的痕迹。 生活给了你很多,大多时候都是坏多于好,它逼得你要狼狈逃离,才能让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以合理的借口将你淘汰,以此来减轻一点人口压力给这个岌岌可危的星球带来的沉重负担。如果不能坦然面对,你就输了。 而凌敬这个好榜样则深刻的诠释了什么叫一笑而过,即使生活曾经给了他太多太多的黑暗和苦难。 凌敬说这些话时,脸风平浪静的好像万里无云的天,全然不顾他的云淡风轻在众人心中刮起了寒冬哗哗的风。 剑拔弩张在付老师昂首阔步走进机房时被暂封在摇摇欲坠的冰层下,所谓的信息组技术人员在捣鼓几下后电脑重复正常,却也没给出什么服众的解释,只用含糊其辞的用冠冕堂皇的“原因待查”来糊弄过去。 这件事就好像一只误入课堂的麻雀,跌跌撞撞的来,在引发一场骚乱后,又轻飘飘的飞走了。 讲课的人依旧讲课,只是同往常一样板着张怨妇脸的中年女教师,却犯了好几个平时绝不可能出现的疏漏和错误,严重不满的眼神也再也没有递向这个角落。听课的人仍旧听课,不过眼睛盯着屏幕,心里想的,多半还是那只麻雀。 一群各怀鬼胎的师与生还在一节看似寻常的计算机课上拙劣的排演着一出貌合神离的戏剧,然而他们不知道,这只是暴风雨诡谲的前奏。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725~ ☆、长情告白 这一刻我最想告诉你的不是“我相信你”,而是“我在这里”。 因为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真的假的?!!!假的吧!!!” “我!靠!!!” “捂着小心脏……我一定是穿越了。” “呜呜呜……还我男神!” “从此以后不能直视岳林静。” 在课堂上的各位还在假装和平的上课时,一张与不小心夹杂进付老师上课内容的文章如出一辙甚至更加详尽的帖子悄无声息的现身校园论坛,被万般热爱这个平台以及闲来偶尔看看的青少年们无意目睹,点击量直线攀升,不过片刻,帖子就被大家合力推上了头条。 虽然学校在短时间内就将此贴作删除处理,但是闲得蛋疼的同学们早就截图保存完毕,丝毫不影响二次阅读,也半点不妨碍它在全校的广为流传,以及其后造成的极大轰动。 下课后,从机房回教室的路上,凌敬仿佛成了个孤岛求生三十年摸爬滚打重返人间的野人,人人都要猎奇的看一眼,得到他随意的一个回视,又会匆匆忙忙避之不及的躲开。 虽然他们眼里的探究和窥视让凌敬觉得神烦,但并不妨碍他的神色平淡。凌敬不在意,齐进航很介意。但尽管他顶着张寒冬腊月的脸尽可能以保护者的姿态护在凌敬左右,却依然不能阻止那些不识眼色的蠢货投来肆无忌惮的目光。 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却硬是被十五六岁尚且稚嫩却初现强悍的自制力压在手掌大小的地方,压的他胸口发疼,压的他七窍生烟。就在又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假意路过实则贼眉鼠眼的打量凌敬时,贲张的脉管再也承受不住滚烫的血液,脸上冰一样的面具卡擦一声皲裂,苦苦压抑的暴怒狠狠咬了理智一口,气势凌人的飞云直上即将冲破桎梏,却在那只温度刚好的手握上腕间时嘎然而止,一切沸腾的年轻情绪瞬间回落,通通回归那方寸的心口,安分的蜗居于此,只偶尔不死心的翻滚几下。 他说,“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对于一个一直自诩长大成人的中二病少年来说,没什么能比得到喜欢的人暗含的认同来得更加舒服熨帖。 齐进航瞬间被顺毛了,冷冷的扫了眼那个长相寒碜的不明人士——不和你这种学龄前儿童一般见识。 可惜接收到他酷霸拽眼神的只有某同学落荒而逃的后脑勺。 瞥了眼事不关己甚至可以说是气定神闲的凌敬,深感自己功力还不够深厚的同时,心中更是百般滋味不足为外人道。最后仍是与男人的原罪伴生的占有欲和伪沙文主义,以及对一人情深独有后的浓烈怜惜占了上风,他忽然低声说,“静静。” 蓦地顿了顿脚步,再多异样眼神都面不改色的凌敬却因为齐进航简单两个字现出难以形容的神色,虽然稍纵即逝。 但齐进航并没有看到,不是因为他观察不够细致或目光不够敏锐,而是那两个字,不仅让凌敬变了脸色,同时也激起了少年人少得可怜的羞涩。他不敢直视凌敬的双眼。 “你以前也很可爱。”少年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从容镇定,不过微垂的眼、插在裤兜里的手崩起的僵硬弧度、抿唇的别扭动作,以及一晃而逝的不自然,无一不彰显了说出这句违心话的少年内心的煎熬。不过只是凌敬以为是违心,其实齐进航是……紧张。 凌敬笑了,“不可以用可爱形容男孩子哦。尤其是体表面积过大的男孩子。” 齐进航:“……”显然,不论他怎么解释这句话是出于真心的凌敬都会认为这是在安慰他。而且这种纯情少男一样不知所措的愚蠢行为偶尔一次就够了,说多了……拉低智商。 “奥,那你以前也挺帅的。”尽管内心天人交战,他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 看了他一眼,凌敬:“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说一个人帅。”顿了顿,还没等齐进航品味出话中深层含义,他就忧虑道:“没想到你是这种品味。” 齐进航:“…………”明明想要不着痕迹的关心一下那个笨蛋,他却总有办法让他觉得他的在意就像是小孩子斤斤计较的那可有可无的一个钢镚儿零花钱。 最可恨的是,他对他压根生不起气来,只有无奈,无奈过后仍想将他紧拥入怀,分享他淡定面具下那颗饱经磨难的心。 需要历经多少苦难,才能让千疮百孔变为无孔不入,还能淡笑着把伤口撕给你看。文字无法描述一二,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不配说感同身受。 齐进航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趁着拐角无人时,一把扯过凌敬将人拉进怀里,空虚了十六年的怀抱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每个细胞都迫不及待的冲向那张薄薄的皮层试图和怀里的人更为贴近一点。齐进航半眯起眼,按下蠢蠢欲动妄图做出更过分举动的欲望。鼻息满是属于凌敬的独特味道,手抬起,迟疑了一下,还是违背了意愿,只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少年有些单薄的背脊,试图让这个单方面心怀鬼胎的拥抱看起来不过是在单纯的表达兄弟情谊。 在凌敬的记忆里,他鲜少和人有什么亲密举动,包括拥抱。 在突然落进一个还不够宽厚却已经能给人安全感的怀抱时,他有一瞬间的懵然。正想开口,就听到那人有点粗暴的声音,“你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凌敬乖乖闭了嘴。 齐进航沉浸在那种与喜欢的人紧紧相贴的美妙触感中不愿动弹,凌敬体谅中二少年缺爱易换皮肤饥渴症,好心的s一块高仿真人体表皮纤维组织任他陶醉片刻,但时间一分一秒的爬过,齐某却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凌敬忍不住拍拍他,“你的间歇性命人禁言症缓过来了吗?” 齐进航:“……” “不管缓没缓,先放开我好吗?这一身腱子肉硌得慌。” 齐进航:“……” 含蓄吐槽模式完毕。一直放任自己被齐进航裹进怀里态度稍显消极疲软的凌敬忽而抬手搭住他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这边按了按,轻声道:“谢谢。” 齐进航脸上现出罕见的呆愣,那一句低声的话语就像是情人间耳鬓厮磨时的轻喃细语,透着无限的情意绵绵,恍如一根细小柔软的羽毛,沿着耳膜心底一路刮搔到小腹……齐进航猛的僵住。 凌敬一只看尽人世百态的老狐狸,自然明白这个别扭的少年拐着弯想要表达的意思,心里不能说没有半点触动。但聊表谢意后依然毫不留情的推开突然变得黏黏糊糊的中二狼犬。 尽管心底眷恋不舍,但齐进航也知道再抱下去恐怕连这个情商低的令人发指的小笨蛋都能察觉点什么,也就顺势松了手,不过故意在松开时用鼻尖有意无意的蹭过他白嫩的脸颊。 钳制在身上的力量骤然一松,凌敬顿感通体舒畅,心神松动时却猛然惊觉脸侧一阵温热的气息拂过,又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柔的蹭过。惊疑的看向齐进航,正对上少年只在咫尺外的幽深瞳孔,浮动着凌敬也看不懂的暗光。 刚想开口,却听到一声金属相碰的清脆声响,不由转头看向声音源,正看到满脸惊异神情尴尬又古怪的韩学洲。 韩大爷不过是去了个厕所,回过头就不见了那对狗男男的身影,草草寻找无果后,不想却猛然看到如此劲爆又限制级的画面,这么暧昧的动作,这么刁钻的角度,绝逼是吻下去的前奏!看着那两张貌有不同却镇定的如出一辙的脸,真是怎么看怎么配,怎么看怎么有奸情……韩学洲觉得自己尚且年幼的小心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凌敬淡定的看了眼一脸天要塌的韩少爷,又淡定的转回去拂了拂齐进航的头发,“药可以停,发型不能乱。”继而云淡风轻的抽身离去,身后跟着神色不变的齐进航。 走了几步,凌敬蓦然回头,“韩少不一起走吗?” 韩学洲仍旧一脸惊恐,大着舌头,“我,我,你,你们…” 凌敬轻轻叹息一口,表达了自己的无奈之情,再开口时,口气仍是温吞的,言语却要犀利许多,“韩少爷,你那观赏功能异常强大的脑子里但凡少想点有的没的,给正规健康的知识挪点地方,就不会永远扎根在倒数第一了。” 韩学洲:“……” 几大步跟了上来,脸色有所恢复,到底仍旧游移不定,“那你俩到底在干啥呢?” 凌敬瞥了他一眼,“抱头痛哭行不行?” 韩学洲:“……” 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但好像突然有所顿悟的韩学洲即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欲言又止的小心打量着凌敬,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吞吞吐吐道:“你……小林老师要是觉得…难过,齐总的肩膀…随时给你靠…” 凌敬:“…………” 不同于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暗流涌动的娱乐圈——揭隐私爆绯闻互相抹黑如同家常便饭一样已然不新鲜,校园文化一直以官方枯燥著称,老师们将同一个知识点变着花样孜孜不倦的灌输进学生的脑子里,课余活动少之又少,不上课已是一场狂欢。 可想而知,凌敬像一样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身世一曝光,在校园内掀起了怎样一股狂潮。一时间,同学们聊天的内容十句以内必然扯到岳林静,其热门程度不亚于人类成功开发月球,连着平头百姓也乐呵的奔走相告。 最先粉墨登场的是班主任,不过令凌敬有些意外的是,严莎莎并没有表现出泛滥如泉涌的同情,而是使劲的盯着他,目光灼热的似要把他烧出个洞,让他倍感莫名其妙。 意识到自己举措的不妥,严莎莎清了清嗓子,移开太过放肆的眼神,不过一转眼,她就像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蔫了,吞吞吐吐闪烁其词,显得难以启齿又小心翼翼,“那个……都,都是真的吗?” “对。”凌敬倒是坦然的干脆利落。 严莎莎沉默了,垂着眼孤孤单单的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给凌敬一种泫泪欲滴的错觉,或许,不是错觉。 “林静。”半晌,严莎莎才开口,话语轻柔,云淡风轻,其间的分量却很沉重,“你很棒。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跑得过时间,很多时候我们只是败给了这个世界,这个将公平弃之如蔽的世界。” “谢谢。”凌敬低声道,看起来了然于心无比苟同的样子,尽管他不知道严莎莎在说什么。 “去吧,这件事学校会彻查的,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虽然对严莎莎的不靠谱已有所体会,不过像这样把他找过去说几句不痛不痒似是而非的话……对她的认知又被刷上了一个新高度。 从办公室出来,凌敬凭栏许久不曾挪步,不是感性作祟想玩一发明媚的忧伤,更不是一时想不开要试试学校的地基够不够坚固,纯粹因为教室那个气氛诡异的地方凌敬完全不想呆下去。 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只鬼,却因为某些原因心照不宣的只字不提,努力的粉饰着岌岌可危的天下太平,企图用面孔表现“岁月静好”。可惜同学们演技都不怎么样,表情僵硬,战战兢兢,不幸用灵魂诠释了“浑身战栗”。 除了细看过黑进计算机课的长篇文章,凌敬其实没能有幸目睹那篇在全校传的热火朝天的帖子。它还在时没时间,有时间了它已经惨遭封杀,只剩有识之士提前保存的凭证在一些小团体中偷偷摸摸的流传,当然这些流通过程无一例外都规避了凌敬。 才刚这样想,手机就提示有条新进的信息,来自隐藏号码。这样藏头露尾的行径已经透露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在这样风口浪尖的时刻,几乎不用看就知道其内容必定不怀好意。 是一个附件,点开即弹出内容。粗看和课上的并无多大不同,细寻却能发现有一个很大的不一样。 关于林悦见,先前的版本并未详细阐述,只是粗略的说他是先天性智力障碍,配的照片也是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如果光看照片,他完全就是个清秀少年,和其他祖国的大好花骨朵并无不同。 不过现下这版,描述林悦见的文字占了很大篇幅,话语里是傻子都能读得出的浓郁讽刺和冷然嘲笑,虽然没有直接的侮辱性语言,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照片更是过分,抓拍的都是林悦见最丑最傻的瞬间,分明是在抹黑丑化他。 那些不堪入目的图文,带着张牙舞爪的挑衅,透着耀武耀威的得意,势要化身激怒凌敬的利器。 一击不中,便换法子再试,直到击中要害为止。 很好,他成功了。如果说污蔑他的话凌敬可以浑然不在意的话,那么对于见见,就完全不行,不仅因为他本身也疼惜见见,同时他还必须代替另一个人,保护他最宝贝的弟弟,守护他最珍视的亲情。 把重点描述林悦见的那段拎出来仔细审读: “哥哥叫岳林静,弟弟叫林悦见,林是父姓,岳是母姓,暂且不去考量这个家族这样冠姓取名的用意,和其父母单薄的国文词汇量,光是不同于正常人家的姓名风格,也足见家庭中长辈思想的非比寻常,并且预示着这个家族注定‘不同凡响’。” 这为开篇,接下来介绍了许多关于林悦见的英勇事迹,以图为证。 随地吐痰,乱扔垃圾,践踏草坪,破坏花草树木等等各种不文明甚至需要罚款教育的行为,再配上一张分辨率不高的图片。 这些照片拍的很讨巧,不仅像素不甚清晰,且几乎没有正面观,似是而非,认不明确,却也让人不能断言这不是林悦见本人。 还有林悦见虽然鲜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但出场则必有的一些出格举动。捡别人不慎掉地的食物,头顶各色蔬菜还乐呵呵的傻样,抢小朋友的棒棒糖吓哭小朋友,合衣睡在马路上引发交通混乱等各种疯疯癫癫,丢人现眼的行径。 压轴出场的,以前面那些小打小闹为铺垫,是一张林悦见跪在路边乞讨的照片。照片上他衣着褴褛,身无长物,唯有面前一个坑坑洼洼的破碗,里面零零散散放着几枚铜钱。但其人四肢健全,也就显得不劳而获尤为可憎。 其实单从照片而论,那人和林悦见只是神似,不过正因为模棱两可,才引人遐想。 “尽管智力低下,仍要不遗余力的将坑蒙拐骗进行到底,考虑成长环境对孩子的深远影响,也可以间接看出这个家庭有多畸形暴力,而这种长时间的耳濡目染,即使连智商发育不完全的孩子都不能幸免。” 文章末尾这样总结。 其实如此冗长的篇幅归根结底都在阐述两件事情,凌敬的家庭关系很不正常,以及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凌敬多半也不正常,不论他披着怎样一张哄人的皮。 合上手机,凌敬的表情看似毫无波动,细细观察才能发现,幽瞳深处,正在凝集着一场沉淀已久的黑暗风暴。 次日,校方以前所未有的惊人速度斩获了嫌疑人一枚,正是不久前因虚荣心作祟使得小冲突变为大事件——愤然转学的刘同学,刘胜天。 学校声称找到了十分简洁却强有力的证据——监控捕捉到了那人偷偷摸摸的身影。也是难为学校了,不过找个监控都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必定是一帧一帧在纸上打了腹稿才找到的。 校方审查的极为认真,似乎已然断定这倒霉催的刘胜天同学便是始作俑者。 他被问询时,凌敬就坐在屏风后面旁听。这个刘同学先是极力否认,后见情势不好,又顾左右而言他,证词可谓漏洞百出,前言不搭后语,逻辑关系混乱,摆明了就是个替死鬼。 再说所谓的力证—监控,只是拍到计算机被黑那天凌晨刘胜天鬼鬼祟祟的在那出没过,而后不久又一路摸到教室,在凌敬的课桌边不怀好意的兜转几圈才离开。学校认为刘胜天一个已经转学的同学凌晨六点钟出现在原母校已经足够令人怀疑,又在这样的敏感时刻做出那些奇怪的举动,可疑程度顿时呈直线上升。由此还衍生出两个问题,他是如何在门禁甚为严格的一中出入自由的?他来做什么?后一个问题已经很明显,至于前一项……哼,学校不屑的哼了一声,不排除团体作案的可能,反正此人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不是主谋就是从犯。 所谓力证,仍是捕风捉影。也不知道刘胜天他爸是哪一环节的关系没有打点好,才落得个父债子偿的下场。 父母为刘同学取名胜天,应当是希望他人定胜天,暂且不去评论这个他们自以为别出心裁实际上却透着浓浓的暴发户城乡结合部气息的名字,单纯从用意来说,刘同学注定要辜负父母对他寄予的厚望了,别说胜天,连人都胜不了。做的事直叫人痛心疾首。 几个校领导排排坐在前面威逼利诱了几句,他就哆嗦着承认了。领导很满意,认为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凌敬于是明白,校方需要的,不是抽丝剥茧找出真凶,而是有一个人成为真凶,而这个人,只要不是自家儿子,是谁都无所谓。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修课,学校特地腾出十分钟给凌敬,希望他用一番讲话,平息这场轩然大波。凌敬在本班讲台上说,校方利用全校通的麦将他的声音传进每一个教室里。 凌敬没有意见,对他来说,这和国旗下的讲话并无多大区别——同样傻的可怜。不过对同学们而言,可比国旗下的讲话来的有吸引力多了。 “大家下午好。”凌敬没有写稿,面容却平静的好像在读一份乏味的讲稿一样,他自带金钟罩,屏蔽了数十双灼热的眼睛。“很抱歉让学校为我的事这样兴师动众。诚如大家所见,尽管存在些微夸张的成分,暗含一些偏颇的色彩,但都是真的,文章或者帖子。除了,我弟弟的那部分。他很少面世,不会有那些不文明的举动,垃圾更是宁可攥在手里捏烂了带回家,也不会扔进外面的垃圾桶。因为他排斥陌生的环境,认为只有家里是最安全的,所以不会将带着一丝一毫自己气息的东西留在外面。虽然偶尔会有一些夸张的动作,可也绝不会像文中所提及的那样荒诞。跪地乞讨更是天方夜谭,他多坐一分钟都会嫌凳子硌得慌,何况跪上个把小时。信不信随你们,我只是阐述事实。” “至于我的部分,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唯一我想批评的一点是,太详细了,影响我今后个人传记的销量。”一阵笑声过后,凌敬转而道:“本就是我生命的一程,没什么好羞于承认的。不过我没打算在同学面前絮叨我的过去,更不愿他人用这种我不认同的方式将我的隐私暴露人前,对居心不良用心险恶的人我有保持追究到底的权利。事情既已发生,逃避毫无意义,我不会萎软的祈求你们当成一切都没发生过,也没权力要求你们掌管好自己的眼神和言语,如果觉得不能接受我是杀人犯、连环杀人狂和吸毒人员的儿子,碰到我请自行绕道而行,我不觉得我有为你让路的义务,我也不觉得我有做错什么。没办法,我生来就这样了,爹不疼妈不爱,他俩还都是祸害,小时候有点长歪不过及时扶正了,现在苗种也还算可以,总不至于颗粒无收。至于同情可怜之类,谢谢你们我更不需要,我是来读书的,不是来卖惨的。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众口悠悠我没法堵住,人心叵测也防难慎防,但是我身自洁无须赘述。奥,对了。”凌敬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状似无意又像刻意的扫过某处,眼神有如千均重,“我弟弟最讨厌别人说他傻,不巧我也是。”——而我一不高兴,总会有人要倒霉。 当然最后的话凌敬没说,只是抿唇笑了笑,笑的人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出处不明 下章更新时间:,728~ ☆、心的彼岸 如果日光被黑暗腐蚀,如果白昼再不来临。 如果满心纯净染上尘埃,如果尘世浮华沦为破败。 如果还能心向光明,请不要就此堕入黑暗。 ——《凌敬·一句话日记》 “理智上知道不是凌敬的错,不过人不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吗,明明知道理智和感情是两码事,却还是忍不住将两者混为一谈。” “岳林静在我心里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得知他竟然有这样的过去,我简直要崩溃了,就像一块美玉染上擦不去的墨迹,玉还是玉,只是价值早就一落千丈。” “原来只是挺欣赏岳林静,看了他的身世后,不禁肃然起敬,更是从欣赏转为力挺,正是因为刻薄的过去,才显得此刻难能可贵,其中必定付出了超乎寻常的努力和无数日夜的煎熬与不放弃。” “英雄不问出处不是凭空说说的。岳林静,我甘拜下风。” “那篇贴的确有故意抹黑岳林静的嫌疑,但有一句话我觉得说的不无道理,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心理真的如正常青少年一样健康吗?他内心深处真的没有哪怕半分的扭曲吗?” “回楼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被生活粗暴对待的孩子,他们中有的人抵抗不住内心的魔鬼,变成了曾经最为憎恶的那个角色,而有的人,却成为了专门抓那些施暴者的正义卫士。” “不论生活给了岳林静怎样的影响,好或坏,他始终是无辜的。比起讨论一个无辜之人的好坏,用心险恶的幕后操纵者是不是更值得我们讨伐呢?” “其实我比较好奇的是,是什么让林静骤然大变,从备受欺凌的孤僻少年步步踏上神坛的呢?”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大家显然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能够理智的看待这件事情,也能较为客观的阐述自己的看法和态度。 对于最后一条,凌敬决定好心满足一下少年人的好奇心,动动手指回复: “人生际遇不就是那么回事么,别人无意的一个眼神,可能让你万劫不复,别人无心的一句话语,却也可能让你重获新生。” 比起各种不伦不类杀马特的昵称,凌敬在论坛的名字可以说简单粗暴,堂而皇之的沿用了“岳林静”三个字。这是凌敬第一次冒泡,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他啪嗒啪嗒的发送完后,就关了页面,全然不顾因他一句话引发了怎样的骚乱。 当然,骚乱的重点也完全跑偏,着重围绕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岳林静讨论展开。 不知道学校出于何种考量,兴许是猛然惊觉自己的不靠谱,他们并未对外公开已经捕获重大嫌疑人刘胜天这个消息。 也许学校也不是那么胸大无脑。凌敬这样自己骗自己。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下午,教务处陈处长找上门来,笑眯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开头必定是要打官腔,“小岳啊,闻名不如一见哪。小伙子果然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啊。” 这话槽点一如既往的多。一,凌敬和陈处,自上次齐进航张恒一事,就有些渊源,肯定不是第一次见面。二,一表人才就罢,才华横溢能看出来?三,这些放在往常的赞誉之词在凌敬被爆出旧日照片后,听起来就含着些嘲讽之意了。 ——过奖了,不及您老当益壮,夜夜笙歌。实际上凌敬只是笑笑,“谢谢,陈处长找我什么事?” 陈处长又随意扯了几句譬如“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废话,才道:“小岳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一帮老家伙老糊涂了,逮住个人就恨不得把所有的坏事都往他身上贴?” ——可不是嘛。面上继续笑,“怎么会呢,您们这么做必然有你们的道理。” “是了!”陈处一激动又掌掴了一下凌敬的肩,他好险才堪堪顶住这一下千斤压顶,没有驳了领导的面子。“咱们这一招叫引蛇出洞。虾兵蟹将被抓了,后面坐镇的大鱼怎么着也会慌,他一慌,就势必又有动作,他一有动作就会露出破绽。” 领导的这一思路是对的,不过逻辑显然有很大一个缺口,虾兵蟹将被抓了,大鱼只会随他而去,毕竟只是小兵小卒,又不是父母亲子。换句话说,就算天平那头放了再多的血缘亲人,只要这一头还是自己,重量还是数量都一文不值。 “小岳啊……”陈处又拉着凌敬絮絮叨叨的念叨了许多,中心思想混乱,无法找不到重点。 大概领导都有这样一个通病,面对上级时正襟危坐屏息聆听,面对平级时互相吹捧不亦可乎,面对下级则必定要拍拍那人肩膀,笑容可掬又语重心长,心情好时鼓励几句,心情不好时鼓励很多句。 直到校长亲自莅临,陈处才关闭婆妈模式。 校长的谈话就简洁了很多,撇去细枝末节,直切重点。 校长指出了两个问题,监控找不到别的异常,只抓到这么个傻头傻脑的出头鸟,循着入侵痕迹摸过去,也只找到个挂在国外的代理ip,其余隐匿在庞大且错综复杂的信息网中,痕迹难寻。 再则,这事明显是针对凌敬的,而涉及计算机,凌敬无疑是个中高手,若要寻找蛛丝马迹,凌敬这个风暴圈的人,无疑是最佳人选。 报警?请人调查?不,不,不,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照人的好事,能低调处理还是不要发扬光大为好。校长没有明说,凌敬也能听出他的意思。 其实校长大人着实多虑了,众口铄金,如此薄弱的一张纸怎能抵得住三昧真火的熊熊攻势。只不过外校的人对于谁是岳林静兴趣不大,他们只关心全国知名高级中学发生了什么其余友校喜闻乐见的事情。 不过,也是时候结束了吧,从第一次他不翼而飞了准考证开始。 既然有人不懂得见好就收,那么他不介意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作茧自缚,以及以牙还牙。 从惊人的身世秘密到讲台上的讲话,原本就足够引人注目的凌敬,如今一举一动都可谓万众瞩目。 课间失踪了五分钟,他去了哪里?上课被叫出去……必定有猫腻! 韩学洲偷偷摸摸又忧心忡忡的凑过来,“静静,谁找你?找你啥事啊?” “不就那么点破事。”凌敬看不出喜怒道。 “怎么样,有什么进展没?” 凌敬看向韩学洲,直把人看的都要怀疑自己戴错张皮了,才道:“韩同学,听过一句话没有?” 韩同学十分配合,“啥?” 凌敬高深莫测道:“明天会更好。” 韩学洲:“……” 自“出事”以来,凌敬不仅要应付疯狂的同学,还要应对疯狂的朋友,比如说这位。作为凌敬现交往人员中为数不多的对凌敬知根知底的人,也作为一个性格堪称古怪的人,这位无疑表现出了他异于常人的神经质。 陈鸣:[抱抱] 凌敬:= =,抱你妹。 陈鸣:[委屈]泥骂我 凌敬:[叹气]知道这是你发的第几张拥抱的图了嘛? 陈鸣:不造[无辜] 凌敬:109 陈鸣:[心心眼]静静你算术好好哦。 凌敬:……你发就发吧,找两只猪的图片是什么意思?我跟它哪里像了? 陈鸣:不都是俩眼睛一鼻子咩? 凌敬:…… 好有道理。 凌敬:乖,洗洗早点睡吧,明天有大事要发生。 陈鸣:哇哦,是什么是什么? 凌敬:明天的事我怎么知道。 陈鸣:………… 凌敬:晚安。 陈鸣:……晚安。 扳回一城,凌敬十分开心的收了手机,睡前卧谈结束,睡觉。 翌日天微亮,小周睡眼迷蒙的从乱糟糟的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慢吞吞的挪到门边,刚准备开门又忽然醒悟过来现在这个点几乎不会有生意。所以他这么早爬起来干什么?小周拍拍脑袋,摇摇晃晃的想再倒回去,不知怎的瞥到桌上大开的笔记本,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意念驱使起来是要做什么。 昨夜临近关门的点,有个学生匆匆忙忙的抱着电脑来照顾他的生意。小周随便捣鼓了几下便敷衍说要检修一下让他明天再来拿,学生迟疑半晌,要求尽快。 小周心里极度不耐烦,道你这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面上还是比较和气的一本正经胡扯,说他这个问题比较严重,修起来很耗时。好说歹说,学生才同意把他的宝贝电脑留下来过夜,小周心里不屑,就这么个破机子,他随手就能组装一台比这好几倍的,谁稀罕。然后那鸡婆学生又强硬的说明早七点来拿,到时必须修好,钱不是问题。小周心里狂翻白眼,老子特么的差你这几个钱么。虽然心里疯狂的吐槽,但面上态度温和,客气的问那人要了两倍的价,好在在这点上那人确实还算爽快,没和他叽叽哇哇屁话多。 学生走后,小周看都没看那机子一眼,径直洗洗睡了。作为一中唯一一家电子修理部的唯一一个修理人员,小周就是有吊的资本。 所以这么早爬起来就是为了那么点小钱啊。唉,讨生活不容易呐。 心不在焉昏昏欲睡的弄了一会儿,小周倏地精神一震,双眼睁得老大,这个是……继而露出兴奋中带点小猥琐的笑容,修电脑就这点最好,时常能看到别人电脑里那些偷鸡摸狗的私密记事,很能满足人性中那点至深至浅的偷窥欲,这是其他行业得不到的精神享受啊。开心。 在短暂的惊心动魄后,同学们渐渐发现凌敬的事除了让他们在课余时间增加一些谈资外,似乎并没有带来实质性的改变,学校也没说为了整肃校园全体学生放假三天之类的,课该怎么上还怎么上,内容该怎么无聊还怎么无聊。 很不幸的是,又到了八班一天隔一天的计算机课,同学们普遍有点胆战心惊,生怕再出点什么篓子,小心脏承受不住。 所以当全班的电脑突然全部黑屏时,同学们简直都想拿个游标卡尺量量心理阴影面积了。 只是电脑黑屏后却半天不见动静,众人不禁满脸问号,这是怎么了?断电了? 半晌,屏幕重新点亮,却不是老师那块乏味的系统桌面,而是明显装饰过的外星系画风。 随后电脑就跟被老师控制时表现的一模一样,莫名出现了鼠标的箭头,滑动几下便打开了电脑固有硬盘,提示需要密码,密码输入完毕,跳出来一排只标有序号的文件夹,点击文件夹仍旧要输密码。 头三个标有数字123的文件夹就十分劲爆,无需点开播放,光是那一串字样淫秽通俗易懂的名字,浸淫此道已久的男生以及部分涉猎广泛的女生简直秒懂。包括那些以小图形式呈现在文件夹里的图片,虽只能看个隐隐绰绰,也足够令人脸红心跳。还有那些txt格式的,光是名,就挑逗味十足。 当着广大根正苗红的青少年以及严谨认真的人民教师的面,视频是不能看的,图片也不能放大,同样也不能打开。 不过大家均心领神会,也从一开始的一头雾水渐渐看出些苗头,这似乎是某个人的电脑,里面的好东西正被剥离层层外衣,一点点呈现于众人面前。 后经校方研究认证,那三个文件夹,首个是数部带颜色的“电影”,内容已经不单单是脱衣上床,而是类型繁复,剧情高能,各种想象不到的淫乱。随后便是各种高清无码极度省布料的图片以及万本下限已经下线的。 第四个文件夹里的东西就简单许多,只有几个文档。 如果说前几个文件夹虽劲爆但还情有可原,毕竟是荷尔蒙分泌过盛和男女意识渐趋分明的年纪,谁还没点好奇心呢,谁还没点不能说的秘密呢,那么接下来几个简单的文档只会更劲爆。 “我不喜欢这个人,明明有颗野心勃勃的心,偏偏要披张假仁假义的皮。” “最讨厌这种人,别人呕心沥血都做不到的事,他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第一了不起?第一了不起?第一了不起?” “明明是贫民窟出来的,还硬要装成高富帅,需知没有金钱做基础的装逼根盘根本不够紧束,稍加推敲,就散了。” “搞不懂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追捧他?现在的姑娘眼睛都瞎了吗?” “连苏盈雪也不例外。” “女人果然都是婊子。” “切,没了入场券,看你还怎么嚣张!” “等着吧,待你粉身碎骨之时,即是我坐着为王之日。” “我关心你几句你还给我摆脸色?以为我不恶心你?以为我不想和你撕破脸?” “书里被夹了张莫名其妙的纸条,我的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岳傻逼。可是……看他的反应又挺正常的……继观。” “这个贱种!!” “有时候做梦都想拆他的骨喝他的血踩着他的人头笑傲江湖。” “如果杀人不犯法,不,如果我有高超的杀人技巧,那么某人已经被我凌迟几百遍了。” “笑吧,笑吧,你现在笑的多猖狂,未来就会哭的多断肠。”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么,原来贱不只写在他脸上,早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杀人犯的儿子是傻子,婊=子的儿子……说不定是个太监。” “我真是迫不及待的要看他哭的肝肠寸断的样子了。” “你放心,就算你跪下来给我舔鞋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贱人倒是沉得住气。”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他一定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不知道把他那个傻子弟弟骗到学校里来会怎么样?” “妈逼!竟然威胁我?!敢威胁我的人不是还在吃屎就是已经尸骨无存了!” ………… 这是个电子日记文档,那些充斥着阴暗思想的文字看起来都是在针对一个人,介于文中某些直白的描写,那个人是谁已经跃然纸上,尽管仔细研读开头,总觉得这仇视来的莫名其妙。 当你看一个人不顺眼时,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觉得虚伪,无论他做什么你都觉得他在装逼。而这种不顺眼,如果只是少数人同你一样抱有,那便是偏见。 第二个文档就正常许多,剔除了尤为污浊的那部分,日记的中心仍是消极的观念和思想,抱怨生活,抱怨社会,抱怨世界的不公,评判体制,批判制度,批判人类,鄙视水平低下的老师,鄙视愚蠢的同龄人等,甚少涉及美好的事物以及拼搏的奥义。 下面的几个内容就显得很是不堪,用极其露骨的字眼意淫女性的身体,大段大段淫秽的描写,每隔几个字就需要被哔掉的文字。是十分合格的色情。 这些中,只有一个男主角,名叫韩冬,女主角却是各式各样,种类繁复,看得人眼花缭乱,名字也很直接,尽数源于生活,有的是明星,有的是……本校同学,甚至还有几个现在就坐在他们教室里。 比如苏盈雪。在第一篇以凌敬为主要抨击对象的日记中可以看出,鲍汉冬一开始对苏盈雪是抱有一些好感的,只不过在意识到她对凌敬似乎另眼相看时,就改成婊她了。 不过这不妨碍他对她身体的窥伺。 联邦如今很重视孩童的性启蒙教育,越早树立正确的性意识不仅有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也使得他们能更好的保护自身。而且国度开放,对某些事情比较好奇的孩子尽管没有实践经验也在屏幕中观摩过许多,再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都心知肚明。考量再三,凌敬还是决定将这些污秽的内容展现在同学们面前,除却考虑到他们的承受力外,还因为,公众享有知情权。 特别是那些在不知不觉中被侵犯了一次又一次的女生。 在看到自己名字时,苏盈雪本能的一愣,而当下一行就变得下流无比的词句映入眼帘时,怔愣变成了羞恼。苏盈雪两颊涨红,怒气和羞愤一遍遍冲刷着她敏感脆弱的感官和神经,由递质转变为鼻腔的酸涩和眼眶的湿润。 这是什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同学们会怎么看她?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怎么可能会这样……放荡。苏盈雪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眼泪终是止不住的直往下掉。 不仅柔柔弱弱清纯可欺的苏盈雪中弹,就连傲慢不可一世的苗朵朵也未能幸免于难。 她在本文中的表现更为可圈可点,用文中末尾两个字能非常生动的诠释这段表演,尽管可能显得很不尊敬——婊子。 横空出世的私密文件夹展览到此结束,全班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中,就连付老师,也不知道是看傻了还是吓傻了,从头到尾都没出声。 对了,她在里面也有出境,职业仍是老师,人物经历大概就是:第一堂课见到男猪脚时就惊为天人,屡次求爱不成因爱生恨,绑架了一个偶然和男主说了几句话博得他蓝颜一笑的倒霉女生,当然该女生最后被机智勇敢的男主解救了,自此对他死心塌地,成为他望不到头的庞大后宫的会员。简言之就是陷害不成反推动男主和某个女主孽缘的恶婆娘。 付老师的内心很崩溃。 这个东西实在太劲爆,和岳林静那厢是两种不同的劲爆,还带着尴尬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意味。 全场沉寂,却愣是没人敢当出头鸟,有这个勇气也不知道第一句开场白该说上点什么。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18节 在这样艰涩到凝固的气氛中,最肆意轻松的大概就是凌敬了。 也是赶巧,他今天选了个好位置,正坐鲍汉冬的对角线,从他这里能将鲍的侧脸看得很清晰,尽管山雨欲来风满楼,仍不得不忍住满腔怒气,直忍得静脉怒张扭曲,手指几欲抠进鼠标里。 不经意的弯了弯唇,转眼又看到坐在鲍汉冬后面正默默垂泪的苏盈雪,顿了顿,视线转往苗朵朵的方向,苗女神脸色紧绷,绷的脸皮都要裂了。 忽然觉得自己这事做的有点欠考虑。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面对秘密被骤然曝光后的有色眼镜和舆论浪潮,这他知道。却没想到女性这种生物竟然脆弱成这样,这些东西显然纯粹是某人的意淫,换个名字也能无比通畅毫无违和感,然而敏感的女生还是接受不了……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只是想象,但是被想成那副模样……确实挺恶心的。 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该替他改个名字,改成……算了,改成谁都挺不道德的。 盯着苏盈雪成串的泪珠,虽然其实因为距离的问题看不见它的实体,却也能想象它接连不断下落的过程,比开了闸的水喉还顺畅,连水费都无需考虑。 凌敬在心底轻微的叹了口气,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补救措施,只听“卡擦”一声脆响,这声平时听来并不显著的声响在此时寂静的教室里,无异于骤然划破长空的闷雷,不单响彻云霄,而且一雷惊醒梦中人。 全班霎时整齐划一的刷刷刷看向声音源,鲍汉冬那时的脸色很奇特,宛如一块被时间抛弃千年已然风干的石块,粗糙,坚硬,层层皲裂,满是风尘,然后岁月又独具匠心的将它丢入红尘,它内心翻滚的情绪丝丝缕缕从那张破败的皮里泄露出来,却还勉强自己露出个笑容,声音艰涩,“鼠,鼠标似乎坏了。” 有了这句开头,人们好像在堵的车挨车的高速上寻到了个小闸口,人潮拼命涌向那个口子,以寻求个落脚之处,缓解尴尬境地。 凌敬看着鲍汉冬大失水准的演技,心情舒畅。 那感觉就像有人在教室里捡到两条满是昨夜荒唐证据的情侣内裤,引得男孩兴奋女孩脸红、众人起哄调笑不亦乐乎。有人拎着内裤走到鲍汉冬面前开玩笑道,冬哥不会是你的吧,鲍汉冬稳住心神瞪了他一眼,来人或许就哈哈哈的过去了。但鲍汉冬到底底气不足,心一虚就担心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一担心脸上便多少能看出些异常。 紧接着,鲍汉冬骤然脸色大变,因为他蓦地反应过来,内裤的商标上写着他首字母的缩写名……而眼下的情况,显然比内裤什么的还要严重很多。 猛然转头看向凌敬,鲍汉冬的脸色异常难看。凌敬积攒的笑意就等在这一刻,顿时笑得温柔无限,春风十里也不如他。 定格在桌面许久的鼠标忽然又动了,鲍汉冬死死的盯着那根决定他生死的箭头,它每动一格就好像死神伴着倒计时的钟又靠近一步,转头狠狠的盯着凌敬,凌敬噙着淡笑,手指并未移动半分,屏幕上的指针却没停下一刻。像是刻意放慢了速度,让等待赴死的深渊一般的感觉更缓更沉的折磨他。鲍汉冬绝望的闭上眼。 另一个盘里放的都是平时上课的课件,电子习题,作文,竞赛题等等,它们有的没有落款,有的写了名字,名字毫无例外都是同一个——鲍汉冬。 鲍汉冬,鲍汉冬,鲍汉冬,鲍汉冬…… 鲍汉冬知道自己完了,高中,甚至是这辈子都栽在了这个人手上。 他再一次享受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万众瞩目,却不是因为摔碎了什么而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更不是他梦想中的那种迎着羡艳和钦佩的目光问鼎巅峰。他输了,一败涂地。 此后,他就只能呆在阴影里看着他处阳光灿烂,再怎么努力,也照不进他的圈子里。 如果还能心向光明,请不要就此堕落。这句当初夹在他书里让他狐疑不定的话,现在他万分确定就是出自岳林静之手,尽管他刻意改变了字迹。 而他,从今往后,连阴影都无法拥有,他已堕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被生活粗暴对待的孩子,他们中有的人抵抗不住内心的魔鬼,变成了曾经最为憎恶的那个角色,而有的人,却成为了专门抓那些施暴者的正义卫士。”《犯罪心理》里有一句类似的话,原话我不记得了,这是我概括出来的意思。 下章更新时间:730~ ☆、我之原罪 嫉妒就像只肮脏的蛔虫,它寄生在你体内,或许会让我不痛快,但毁的却一定是你。——《凌敬·一句话日记》 随着事情被消化,众人震惊的眼神渐渐变得各异,不可思议、谴责、鄙夷、厌恶、恶心、作呕……虽然同样是被扒,但鲍汉冬这次和前几天的岳林静事件完全不同,不论岳的父母怎样出格或是弟弟智商有多少,岳本身没有做错什么,反而可以说他是受害者,且他的蜕变带着励志色彩,能够作为在逆境中顽强拼搏、坚持不懈最终取得成功的一大典范。与之相比,鲍汉冬事件则完全可以说是丑闻,其本人的形象更是一落千丈,从一个与人为善的好好先生变成一个内心肮脏还要装模作样的道貌岸然之辈。 鲍汉冬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跪在闸刀前即将被斩首的死囚,围观人群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没有同情,只有大快人心。 一个犯下如此严重又难以启齿的过错的人,等待他的只有凌迟,不会是救赎。 “砰砰砰——”打开的教室门被怒气冲冲的敲了几声,同学们闻声转头,就见门口站着怒气冲冲的陈处长,看得出来他正努力的压制着眼里即将喷出来的三昧真火,“鲍汉冬!你给老子滚出来!” 竟然枉顾自己为人师长的身份,在学生面前大爆粗口,可见陈处长当真是气坏了。 这时候有点脑子的人大概就能猜到,方才让他们瞠目结舌口干舌燥的东西,大概已经在校园里传开了,一如前几天岳林静事件的流程。 先是计算机课上电脑被黑,然后是信息开始在校园论坛流传……事情发展至此,大家心里都大概有点想法了,这事有两种可能,一是来自凌敬的报复,二则可认为校园里出现了个神出鬼没专门揭露真相的“鬼媒”,而鲍汉冬,不幸成为继凌敬之后的第二个倒霉蛋。 如果是第二种,那就不可避免的会在学校里引起一阵恐慌,谁还没点小秘密啊……尤其是电脑里同样藏了许多好东西的众屌丝们…… 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光是这些,陈处势必也会大动肝火,但好歹还会顾及师表形象,不会这样在众多学生面前直接爆粗口,因为还有更精彩的凌敬没有放出来,不过却是匿名寄给了校方…… 顶着沉甸甸的目光,鲍汉冬不声不响的朝陈处走去,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在他看来,与其呆在教室扛着数十个朝夕相处的同学的眼神攻势,还不如面对陈处一人的怒火来的更为轻松。 事情还需回到近两月前,凌敬丢准考证的那天。 上午的语文考试刚用过,下午的国际语考试前就找不到了,可见,准考证的遗失就在这一段时间内,在这短短几小时内,凌敬所过之处实在有限,教室、宿舍、中间拐去的食堂。 而在这期间,他的书包只有在拿饭卡时打开过,但饭卡和准考证根本没放在一个格子里,拉链都不是同一条,综合种种,更使准考证的失踪显得扑朔迷离。 教室到宿舍这段路上,除了个别盲区,都有监控。 凌敬也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才毫无心理负担的侵入了学校的监防系统,调出当天那个时段那片区域的监控,的确毫无异常。 辨识监控的真伪不是凌敬最擅长的,却也在他擅长的范围之内。 监控没有作伪的痕迹,至少以他的水平看不出造假,而盲区之所以是盲区,是因为少有人走,如果在这些地方被盗取准考证而不自知,不是自身蠢成智商为负,就是敌方能隐身。 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地方,路过顺道吃了个饭的食堂,和午睡的宿舍。 凌敬睡眠一向不深,而且警觉性很强,即使睡梦再酣,有人靠近他的床,他能立马睁眼,虽然可能并未完全清醒。所以如果有人进宿舍翻他的东西他却没醒,除非他被迷晕了,否则几乎不可能。 就只剩食堂。食堂并非没有监控,不过只装了几个意思意思,分辨率低不说,看到的范围也有限,加之又是人满为患的饭点,尤其是凌敬当日吃饭的一楼,散发人肉气息的肉饼挤满了屏幕,能看到人脸已经算不错了,何况某些细微的动作。 凌敬体会别人的心理活动不行,一双眼睛还是赛雷的。 将一楼有限的几个监控画面并排同时播放,凌敬不找别的,就盯准自己。 这几个监控拍到他的地方不多,凌敬加快放慢来来回回重复观看多次,终于在一次慢镜头中发现了异常。这异常既不来自打饭时拥挤的队伍长龙,也不是出自那天某个热情的拉着他说了很多话的同学,而是在他将剩菜拿到收残处转身离开的那刹那,有个同学拎着餐盘正好从他身边路过。凌敬之前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因为他既没有撞到他,也没有刻意擦着他走过,甚至都没有碰到他分毫。每天和他面对面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多到不计其数,凌敬怎么可能会把每一个都记住。而此时令他在意的却是他的一个动作,即将路过他时将拿在左手的餐盘看似随意的换到右手的动作。 他出现在监控中的画面只有短短几秒,而且只在右下角拍到了他的半个身体,还是背面观。 这便是相悖点,与一个人擦身而过可能连几秒都不需要,而要从这人身上拿下一些藏在里面的东西十几秒也不一定能完成。 而正因为不可能,才最有可能。 人们觉得常人做不到,便草草忽略掉,却忘了世上总有人异于常人。 凌敬将这几秒切成一帧一帧仔细观看,提取到了这人在换手的过程中左手有一个快速的和他书包交错的动作。 准考证他就随便塞在书包侧面的网格里,说容易挺难,说不难挺不容易拿到的地方,至少普通人是不可能在这一瞬间完成拉拉链——拿东西——关拉链这一系列动作的。 回归原位时他手里拿没拿东西凌敬看不见,因为正好被他的身体挡住了。但是他书包大格的拉链动了,拉链本身的重量决定着那样晃动的频率绝不可能只是有人路过产生的些微的风带动的,显然是有人不小心碰到的。考虑到拉链就放在网格上,就不难猜出是什么使之晃动的。他的动作可以快到来无影去无踪,却不能把实体的东西变为无形。 目标已然锁定,不过寻找起来却仍然困难重重,这人不仅半点脸没露,连身体都没拍完整。 不过也留下足够多的信息,和凌敬对比的身高差,发型,发色,头发长短,身形,肤色,当天穿的衣服……将提取到的信息输入经凌敬改编过的比对软件,调取食堂那一时段的全部监控画面不连续比对三次,找到相似度较高的两人,最后都因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被凌敬排除了——手指的长度,指甲的长短,肌肉的线条分别不一致。 凌敬随即又调出全校做广播体操的监控,全校长跑,运动会,篮球场,走廊等等……经系统评定结合自身判断,都没能找到适合人选。 他又提出几个校门口连续三个周五回家时间段和周日返校时间段的监控,仍是没有有用信息,于是几乎可以判定这人是校外的,而且只在这一天突兀的出现在一中的校园,吃了顿他们食堂的饭。是食堂,不是饭店,什么原因会让一个外校的人无缘无故跑来吃一中食堂,并且要刻意的规避监控? 最后,凌敬找出学校近半年来举办的全市甚至全国性质的比赛,然后在那一次的微创大赛中找到了符合他所有要求的身影。再从庞大的信息中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筛选和人肉搜索,找到那人的详尽信息。 许天,男,三菱职高三年级学生……顺带还检索了那天走在他身边的那个女生的资料,孔珊珊,许天女朋友…… 把许天的祖宗三代都挖出来后,凌敬找到了他和鲍汉冬勾搭成奸坑害他的可能原因——许天的奶奶和林秀俪是同学。 但由于年代久远,他只找到了几张两人的合照以及他们同时出现的照片,和许天奶奶突然中途转学的经历,到底其中有何渊源及隐情便不得而知了。 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祖辈的关系只是巧合,许天不过是鲍汉冬花钱雇来的“杀手”。不过在之后更深入的调查中,随着许天这人背后的团伙势力及其人做下的见不得人的勾当浮出水面,凌敬更愿意相信,这绝不是巧合。 月考结束当天,凌敬借着回家的契机在三菱职高门口堵到了许天,并且悄无声息的尾随了一路,在见证过他精彩纷呈的放学生活后,又跟着到了他家。 许天父母离异,奶奶……去世了,自己租住在离校不远的旧城区。管理不严,很容易混进去。 次日,凌敬一直从凌晨开始在许天家蹲点,直到日上三竿,才等到他出门,扔了嘴里实在无聊买的棒棒糖,凌敬轻车熟路的溜了进去。 租的房子有一点很好,疏于防盗,尤其是在租客也很大大咧咧的情况下。 许天的门锁的很是懒散,凌敬轻而易举便破门而入。 像是大多数男生那样,他的房间不修边幅,十分杂乱。 垃圾不在它该呆的地方,裤袜永远塞在沙发边角里。凌敬细细找了一圈,只找到许天和他奶奶的一张合照,并没有找到和林秀俪有关的蛛丝马迹,和设想中的情况差不多。 与此之外,还有意外之喜,被他当战利品一样收藏起来的他的准考证,以及一小袋……“白粉”。 年轻真是……胆大妄为啊。 是的,连接鲍汉冬和许天关系的桥梁正是——毒品,两人为同一个小型贩毒集团卖命,他们看中许天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手上功夫,和鲍汉冬较为出色的计算机技术。 有了他们背后的团伙势力相助,针对个手无寸铁的穷学生,做点不大不小的坏事简直易如反掌。 鲍汉冬当机的电脑是凌敬弄的,当然他压根都没碰过他的机子,别说这么咫尺的距离,就算隔一幢楼,他也能随随便便丢下个让人焦头烂额的病毒。 学校就这一家维修店,鲍汉冬搞不定,必定要拿过去修,他自诩防护措施做的一流,别人定然不能破解,才这样有恃无恐的将那一电脑“好东西”交出去,但是别人到底能不能解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凌敬定然是会帮忙的,顺理成章的让修电脑的师傅发现鲍汉冬那点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如果仅仅是满盘的黄色思想和阴暗抨击,小周师傅可能看了笑笑也就罢了,关键里头还藏着本账本,详尽的记录着由鲍汉冬经手的“生意”的项目明细。 这东西可是块宝啊。勒索能狠狠的敲一笔,举报更是大功一件,奉公守法的小周先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小小年纪就走上一条没有未来的道路,即使现在不被揭露,将来,也注定是死路一条。 早早把人拉出火坑,他以后或许还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这可是好事一件。 再说鲍汉冬,他之所以会走上这条路,看似是扛不住金钱的诱惑,其实与家庭不无关系。 许天父母离异,家庭关系不用说,定是一团乱,而鲍汉冬只坏不好,小三出轨双重背叛,爸妈玩得一手好狗血家庭伦理剧。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不见得比岳林静好多少。 其实事情闹成这样归根结底还在于鲍汉冬本身,他的原罪——嫉妒。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比你厉害的人,如果嫉妒有用的话,世界早已泛滥成灾。 毒品,这可不是一般的打架斗殴,学校随随便便开个处分就罢了,这是违法犯罪要坐牢的事。 早在十几年前联邦就修改了法律,年满十六周岁的公民就能承担完全民事责任,许天和鲍汉冬正好囊括其中。他俩估计蹲上个三五十年不成问题。 另有一件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好事,凌敬在双方面的调查中发现,那个纠缠陈鸣的罗乾汉,正是这个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这家伙做下的事,够他在里头改造十余年甚至数十年了。 另一方面,修理店的小周因为协助警方抓获贩毒集团而荣获好市民奖,并且获得了一笔不菲的酬金。 至于凌敬……只要非法入侵网络和擅闯民居的事不曝光就好。 一中大概平静太多年,以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轰动,在校园里掀起一波接一波的巨浪滔天,搅得满城风雨不得安宁。 鲍汉冬于是荣登了校园热搜榜第一,搜索的热度甚至持续了数个星期,凌敬那点破事与之一比,早就不知道被大家丢到哪个角落。倒不是忘了,只是已经没了新鲜感。 当某明星捐助希望小学和某某明星吸毒贩毒同时被报道,后者一定是头条。 你取得荣誉,赞誉美满,随之忘记,你跌入谷底,落井下石,不遗余力。 这便是人性中最丑陋的原罪,比起你爬的高不高,众人必定更乐意看你摔得有多惨。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81~您将迎来一大肥章~更重要的,攻君就要出来怒刷存在感啦…… ☆、突如其来 灾难来临前不会下死亡通知单,它总是突如其来,然后留以足够绵长而沉痛的时间给人讣告和缅怀。——《凌敬·一句话日记》 “今晨六点十四分,我市金三角地区发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一辆大型集装箱冷冻货车在经过东三环高架时和一辆实验小学的校车发生碰撞,校车撞断护栏掉进护城河里,货车几个侧翻向前滑行数米,造成其后多辆轻轿连环追尾,目前事故已造成13人死亡,23人受伤,16人下落不明,其中多数是7—12周岁的孩子。日前,事故原因仍在进一步调查,救援工作仍在紧急进行……” “直击125特大连环追尾案,距离事故发生已过去三个多小时,警方仍在全力搜救幸存者,但由于近日时降骤雨,大雾严重,护城河水流湍急,援救工作步履维艰,情况不容乐观。截止目前为止,已有18人死亡,6人重伤,18人轻伤,另有10人仍下落不明……” “在我身边的这位是乘坐125事件校车的孩子母亲,孩子有幸在一小时前被成功解救,除了受到惊吓而大哭不止以及一些轻伤外,目前生命体征平稳……” 浮都的天已经五日未见晴,连绵的阴雨天气和挥之不去的雾气蒙蒙让原本五光十色的繁华都市顿失活力,甚至染上些病态的死气沉沉。 这日与往常并无多大不同,黑云阴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凝聚在空气里密集的白色细雾一经吸入,就有种说不出的黏腻难受。 家养的宠物和人一样,烦躁的不行,一大清早就吠个不停,在晨间新闻中吠出了个震惊中央的大事件。 鲍汉冬一事才平息不久,浮动的人心刚刚回归正常节律,只是没想到这阵搅得一中动荡不安的风暴并未过去,而是借着东风席卷到了整个城市。 晨会时间,领导老师终于停止了周而复始的说教,而让他们心甘情愿让位的,除了总统换届,亡国战争,大概也就是这种灾难性质的大事件了。 从实时直播上看,事故现场简直一片狼藉,争分夺秒的救援人员,肝肠寸断的罹难者家属,焦灼不堪的失踪者家人,自发帮忙的热心群众,记者,镜头,医护人员,警务人员…… 尤其是,落难者之中,孩子占了多数。 都说孩子是祖国的希望,希望一旦破灭,绝望即刻倾巢而出。 画面不时有痛失爱子高声痛哭的父母。他们还年轻,因为还肩抗养老教子的责任,他们已不年轻,因为疼宠十年的心肝宝贝忽然就没了。 教室陷入寂静的沉默中,好像一场催人泪下的伦理电影方才落幕,观众仍然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不能自拔。如果真是这样也就好了,然而事实却比之沉重的多,纵然同是屏幕所呈现,此时播报却是现实,而非代入的假想。 虽然现实残酷,虽然呼吸同一个城市的雾霾与阳光,可除了更多的关注和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不了。上课,跑操,写作业,体育,计算机,国际通用语…… 只是每天中午的午间新闻不会再轻描淡写的省略,同学们头一次这样万众一心的关注某件事——125事件的最新进展。不过感慨一番后,日子仍旧继续。 一周后,随着最后一具9岁孩童的尸体在滚滚河滩中被打捞起,轰动联邦的125事件终于宣布告一段落。之后,事发路段被完全封锁,搜救人员断断续续撤离,现场突然变得荒凉凄清,只偶有蒙难者家属不死心的试图在那里找到点起死回生的蛛丝马迹,还有个别好事群众前去围观拍照。 各种中央报道地方新闻在铺天盖地后也渐渐宁息,事件的热搜度也开始在榜单上下滑,各种缅怀的文章倒是仍然层出不穷,但也抵不住事情已进入收尾阶段的事实。 滚滚红尘,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历史这座大浪里一粒细小的沙子,比起无形无色的水汽,或许能吸引人的一时注意,却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了无痕迹。 就像人们只知道死了多少孩子,但又有几个会知道他们是姓名谁,经历过怎样的喜怒哀乐,就算知道,又能够记住多久?又能难过多久?连至亲的人也不可能永远沉湎于哀痛之中,他们早晚会收拾起自己的心情,逐步适应失去孩子的生活,甚至相当一部分人还会选择再生一个……总有新人换旧人。 就像,时隔九个多月,提起凌敬这个名字,谁还会有那样激狂动荡的情绪…… 时间,是治愈伤痕的良药,也是最凉薄的情感侩子手。 “同学们,大家都知道,一个星期前,我们生活的城市里,我们的身边,发生了一件让人万分悲痛的事情,一辆满载欢声笑语的列车本正驶向希望和知识的殿堂,却因为死神偶然的突发奇想开上了错误的轨道,那一车人,那一车最大不过12岁最小才6岁的孩子,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留下了他们痛不欲生的父母及亲人……”繁复又煽情的铺垫后,严莎莎道出了重点,“学校组织了一次募捐,为那些仍命悬一线的小生命做出一点我们力所能及的贡献。款数没有硬性要求,同学们结合自己的家庭情况酌情捐赠就行。大家尽力而为吧,也别太夸张了。钱先交给班长,班长统计完后再交到教务处,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播报每个班级的总数额……” 后面的话已经没多少人在听,因为大家已经就“你捐多少我捐多少”的问题讨论开了,严莎莎不得不一拍讲台,吼了一句,“大家安静!” 大家果然安静了,同时也刷刷刷的将目光对准了严莎莎,头一次面对几乎来自全班的密集视线,严莎莎不禁清了清嗓子,语调不自觉又轻柔了下来,“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说,说完了你们再讨论。这个星期六晚市政府要在零角广场举办一场悼念活动,需要在我们学校招募一批志愿者,主要活动内容就是点蜡烛祈祷合唱之类的,有意愿的同学找团支书报名,周五截止。好了,你们随便说吧,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提问。” “老师,大合唱什么的要提前排练吗?” “不用,就那首大家耳熟能详的讲奉献的歌,而且也不需要你们真的唱,对对嘴型就行。” “老师,祈祷要穿统一的衣服吗?” “不用,大家尽量穿白的就好。” “老师,是有车子接送还是自己打车去?” “举办方会安排车子接送的。” “有钱拿吗?” “……是志愿活动。不过包饭。” “可以点菜吗?” “……不可以。” …… 大家提问提的很踊跃,但真正报名的人却不太多,大概比起一场只包一顿工作餐也没有工钱领的志愿活动,还是回家吃妈妈做的饭的诱惑来得更大。 谁要政府挑了个不那么美妙的时间,星期六,每周从第一天就开始期盼的周末回家,在翅膀仍旧稚嫩的孩子心里占有极其重要的分量。 要是放在工作日,便又不一样了。显然比起枯燥无味的自习课,这样的缅怀活动要来的有意义的多。 “这个星期家里有事。”齐进航忽然在后面说。 凌敬看了看他,“我会把你的精神带去的。” 一句话,阐明了齐进航不能去不过凌敬会去的事实。 在周六还姗姗来迟时,法院的判决书却是已经雷厉风行的下来了。 现在的司法程序不像过去那么冗长,司法部门办事很有效率,尤其是像鲍汉冬这种没什么悬念的,几乎可以说是一锤定音。本就铁证如山事实胜于雄辩,何况他们得罪的人还有个爹是总统的好朋友,十天还算慢的了。 “许天要见你。” “许天?”凌敬只意外了一毫秒,随之便了然,那人大概是要跟他诉说祖辈间的恩怨情仇。 “不见。”凌敬干脆道。 齐进航显得有些不解。 “懒得动。”凌敬懒洋洋道。 见上面了又如何,不见凌敬也能想象出许天的态度,要么愤慨,要么平淡,要么忏悔。至于他奶奶和林秀俪的那点破事,能让他积怨在心底而没在明面上复仇,八成都是些芝麻蒜皮陈谷子滥调之类的小事。他硬揪着念念不忘,只能说明他心胸太窄,看不到外面广阔的天。 其实凌敬骨子里仍是有些自负的,他认为自己不能说无所不能,但至少能算是无往不胜。 而今天,他便注定要为他的自大而付出一些代价了。他不知道因为他的“懒得动弹”,将会错失些什么。 周六在不受期盼中加快步伐到来,众人在约定的地点集中,清一色的白。 因为不是在恒温的校园,而是在户外,再加上又是晚上,托学校的福,同学们深刻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寒冬腊月。十二月的天已经足够寒冷,阴冷的风飒飒吹来,在皮肤上割起片片战栗。 女生天生爱美,指定颜色和天气限制也能穿的各式各样,种类繁复。白色呢大衣,还分短款中款长款,或是一袭白裙外面罩着精致的白色薄棉袄,当然呢大衣白裙子棉袄之流的只是大种,细分之下的样式更是不胜枚举,让人眼花缭乱。 男生就单一很多,基本白羽绒服加白裤子,臭美又不怕冻的就直接白外套。 一众简洁干净的白色中,穿着粉红长裤的班长看上去就尤为显眼,特别是他还瘦,竹竿一样的腿上套着条粉粉嫩嫩的裤子……班长同学一过来就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班长您是不是搞错了,咱这是去搞悼念活动,可不是找姑娘联谊。” 班长:“……” 大家都笑了。 “班长您可真是一尤物。” 班长:“…………” 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哎,可别这样说班长,他这是把白裤子和别的什么颜色奇怪的衣服一块洗了,褪色褪的吧。” 大家又是一阵笑。 班长:“……” 这次活动的志愿者说是面向全校但主要在一年级中招募,但不管是几年级,总之前来集合的同学不可能只有八班一个班的。人多口杂,方才的一番调侃在全校不胫而走的可能很大,如此一来,一传十十传百,班长同学就等于在全校面前失了面子,万一不幸传到他喜欢的姑娘耳朵里…本来就近似于零的成功率八成马上跌成负。 虽然不知道班长同学穿条基到娘的粉裤子的初衷是什么,但凌敬这般仗义的人,闻及同学们对班长公然的嘲笑与欺凌,势必要搭一把手的。 “其实班长是因为把他唯一的白裤子借了我,才不得已穿的这么粉嫩的。”凌敬面不改色的胡扯道。 众人顿时恍然,纷纷改口,“啊,班长真是好人啊。”“班长我错了我不该笑你的。”“班长就是乐于助人。” 这其中,或许有真心之语,但不可否认的是,还有一些只是为了缓解尴尬而转移话题。虽然凌敬的事在慢慢淡化,但回归初始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有人狂热有人厌,而更多的同学看到他这个人,总有那么些浑身不对劲不知如何直视的感觉。 有关班长裤子的讨论总算过去,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转移了开来,转而讨论时事,或八卦娱乐。 班长一把勾住凌敬的脖子,原本因为窘迫涨红的脸这会儿改为激动的通红,“林静,你他妈太够意思了,本来看了……那啥,我已经路转粉,现在我决定了,我要当你的脑残粉!” 凌敬脸都没转一下,“爪子起开,我可不敢和你这么吸睛的裤子走一块儿。” 班长:“……” 凌敬的不领情没能冷却班长决定崇拜他的心,反而刺激了他的抖症,让他发作的更加厉害。具体表现为:在车上也非要和他腻在一起,然后兴致勃勃手舞足蹈的和他说了一路的话。 搭车到达目的地,包的那顿晚饭也不是想象中的工作餐,而是吃的零角广场边上一家极具特色的地方菜餐厅。 零角广场地处金三角中心,是全市最繁盛的地段之一,那里最不起眼的一家小餐厅,也是普通人家一年去不了几次的消费水平。 联邦政府向来以清廉著称,清廉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穷光蛋,自己都勉强度日,出手不可能这样阔绰,所以必然是打着和政府联合主办旗号的某个土豪商家赞助的。 零角广场和其他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的广场并无多大不同,抽象的现代雕塑,精致的装饰灯,郁葱的许愿树,设计无疑是别致的,细看却又没什么特别。 只是因为它地段上佳,面积辽阔,每天前来闲晃散心的人才如此之多。 凌敬原以为政府大概只是替他们预留了广场的一角,随便点个蜡烛吹吹打打便罢,没想到政府这次却是大手笔,把整个广场都给请了出来。 也不是只有他们学校的人,主办方集结了来自各行各业各个年龄段的群众,每人手里捧着一根烛火摇曳的蜡烛,规规矩矩的站在规划给他的一隅,低垂着头颅神情哀伤,广场最前面的电子大屏正循环播放着精心剪辑的视频——兵荒马乱的现场,遇难者的音容笑貌,人们焦急的呼号声,家属悲恸的痛哭声,伴着女歌者哀怨的歌声,一声一声回荡在零角寂寞空旷的夜空上。 为了表达沉痛悼缅之意,大地之灯尽数熄灭,只余大屏闪烁的光亮和蜡烛薄弱的微光照在个个身着白衣的人脸上,加上悲伤压抑的气氛,倒像是一部静默诡谲的鬼片。 才到的凌敬一行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道具,各自捧着蜡烛站定方位装起了木乃伊。 夜风时不时携卷寒气轻拂而过,单薄的烛火虚弱的摇晃几下,顿时又灭了一片。 众人神色不变,淡定的从口袋里掏出主办方贴心准备的打火机,啪嗒一下重新点燃蜡烛。 班长努力绷住嘴角快要拉不下的弧度,脸都涨红了才堪堪憋住,不禁松了口气,怎料乐极生悲,就见烛火在这股微弱的气流吹送下扭了几下身子,不幸闪了腰,扑街了。 班长一股气差点没顺上来,只得憋屈着也掏出打火机,啪嗒一下火没点起来却因为姿势不当烧着了自己的手,他吓得猛地一甩手,蜡烛没燃,打火机却应声飞到了前面一人的脚边。 “……”班长僵在原地,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也不知道这盏鬼灯要是不点着,又穿了条太嫩的裤子,会不会头一个被野鬼拖去吃掉…… 前面的同学也比较友好,上半身保持没动,蹄子老牛刨坑式往后一踢,打火机擦着班长的鞋弹到了凌敬脚下。 班长:“……” “踢—过—来—”班长凹着虔诚的造型没动弹,眼珠子刷的移到眼眶边缘,以斜眼的姿态看着凌敬,嘴巴小幅度的开合,用气音道。 凌敬静默着没动,心里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到底没能强迫自己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举。 “算了吧,佛祖不差你这盏缥缈的小灯。”凌敬在心里对班长隔空传音道。不过显然班长功力还不够深厚,听不到,仍旧自顾自的在那里挤眉弄眼,饰演一个人的默剧。挺好的,除了看起来有点神经病以外。 好在,上帝总是眷顾比较傻的人,班长没能用气音说上几句话,哀乐骤然一停,即将进入下一个环节。 领导讲话,必不可少。除了代表政府出场的中层干部,还有此次最大赞助商的代表人。 看到他,凌敬不禁一阵牙酸。真不知道该说政府太重视这次的意外,还是夏泽深实在闲的蛋疼。 微创捐款一千万,夏泽深再以个人名义捐助五百万。 要知道,虽然说是特大交通事故,造成的后果在交通事故中不说最严重也是非常严重的,但和地震泥石流海啸等自然灾害所造成的伤亡人数比起来,也确实相差甚远。 数字远远不达标,也不需要重建家园,但夏泽深却把这场交通意外当成是损失巨大的自然灾难在捐钱,这拿钱的气势,纯粹是钱多的没处砸。 “捧蜡烛”活动结束后,众人不必再站的跟有固定坐标似的,可以较为随意的站队。双腿一得到解放,班长同学就立马凑到凌敬身边,先是抱怨他没有听到他的隔空传话,然后又碎碎念了一些有的没的,这会儿听到主持人报出的数字,不禁又倒吸一口气,“卧槽!咱们这是来悼念的,还是看夏泽深炫富的啊?话说我怎么觉得夏泽深微创之类的最近在我面前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是我的错觉吗?怎么夏先生这个大忙人变得无处不在了呢?难道是微创的研究到了瓶颈期,夏先生出来找灵感的?不过这找灵感的方式也太壕了点,这动不动就砸钱的架势,唉,看准点砸我身上也好啊……” 撇去其中的废话连篇,有句话班长同学倒是说对了,夏泽深最近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有点高。 归根结底,太闲! 主持人在台上盛赞夏泽深的慷慨大方,班长在他耳边絮叨夏泽深的壕气冲天,‘夏泽深’三个字一时间无处不在,以一种强势的姿态争先恐后的涌入耳膜……凌敬忽然觉得无趣,本来虽然傻是傻了点,但还是挺有意义的一场缅怀活动似乎也变了意味…… “砰——”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在远方的天空炸响,凌敬不由精神一震。 班长顿时像分赃时被阴风吹了脑子,眼睛瞪的圆溜,警觉的东张西望,“什么声音?” 显然很多人都听到了这动静,都左顾右盼的试图寻找源头。 然而四面不动八方平静,莫名其妙的一声响后,黑夜仍是黑夜,既没骤然变成白天,也没突兀的五指不见。 半晌看不出异常,班长因被勾起兴致而难能挺直的背梁霎时又松了,“唉,还以为有啥事呢。” 凌敬看了眼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大概是猫头鹰见了你那么炫酷的裤子一头从树上栽下来了。” 班长:“……” “你你你,嘴巴不要这么毒……”“砰——”又是一声响打断了班长的话,随之是接连不断的巨响,一声赛过一声,班长再也没有机会说出他未完的话语。 先前还是风平浪静,转眼已是战火四起。众人一脸惊骇的看着西边火光冲天,半晌忘了反应。 直到一声尖叫划破漫漫长空,众人方才如梦初醒。 “啊!!!死人了!!!!” 越来越多的群众看到了那个无故倒地的人,他脑门上的血洞甚至还冒着热气,双眼怒瞪,死不瞑目。 场面随之开始不受控制,以那人为中心,慌乱而惊恐的人群争先恐后的向四面八方撤离,惊叫声、怒吼声、大哭声、痛呼声让这个原本安安分分的夜晚变得嘈杂混乱。 比起灾难,更可怕的是人心。 在生死面前,谁也不肯停留原地等待死神。恐慌的人群你推我搡着想要从最近的出口逃离,人流像傍晚的潮汐,气势汹涌的往外围挤去。 不断有人被推倒,不断有人被踩伤,负伤倒地的人使得原本就拥堵的路变得更加难走,而愈加难走,人群就跟疯了似的挤得更厉害。 恶性循环。 紧接着被一枪击毙的人无疑就像是落进火场的一大桶汽油,人群沸腾了,零角广场疯狂了。 今夜注定夜寐不宁。 凌敬和班长在比较外围的位置,事故发生时,能第一时间逃离现场的几率很大。 但是,作为整场晚会的核心,舞台无疑在最中间也是最显眼的地方。而这场□□不管是不法分子别有所图还是纯粹为了制造恐慌,夏泽深都是最合适的目标人物。 将微创最高掌舵人一刀斩落马下,无论是视觉刺激或是精神愉悦都能达到一个巅峰状态。 因而在人群开始骚乱之初,凌敬便推了推班长,喊道:“快走!”然后便奋不顾身的往夏泽深那个方向挤去。 可惜班长那个蠢蛋,平时看着挺贪生怕死一人,没想到一遇上事,却表现出了一种大无畏的英勇。 夏泽深当然也不是傻的,明确了发生什么后,他冷静的进行分析做出判断,果断采取对自己最有利的自救措施。 既不掺和进疯狂的人群,当然也不可能干站着等死,而是迅速寻找遮蔽物隐藏身形。 没人会在这种时刻爬到不亚于断头台的舞台上跟他抢位置,也亏得政府比较浮夸,弄了几个宣传牌摆在台上,夏泽深借着宣传牌和音响夹成的死角躲藏起来。宣传牌后的铁架和音响宽厚的身体估计一时半会打不穿,他可以安心的暂时藏身。 一面从缝隙里观察着台下形势,一边飞快的思索着撤离路线。 从外围到中心的路并不好走,凌敬绕到外面选了条大概能以最短距离切进舞台的路线,但看着黑压压一片朝他蜂拥来的人群,凌敬思索了片刻,也没能想出能越过他们直接飞到舞台的方法。 就算他能飞檐走壁,可这里别说檐了,连块壁都没有。 不过大家都往外面冲他反而逆行往里跑的这个不寻常的做法,还是让他的救友路比其他人的逃生路来得更为顺畅。 虽然不可避免的被踩了无数脚,抓了无数下。 有时候想想他也挺傻,明知道冒死向前或许于事无补甚至可能搭上小命,也知道夏泽深那么牛逼说不定早就安全撤离,但理智有时就是拼不过感性。 朋友有难,他不能不救,即使可能粉身碎骨,即使无济于事。何况这个人,不是单单朋友二字就能囊括的。 相信如果今天站在那里的是他,夏泽深也绝对不会一走了之……也许吧。 事情很难办,夏泽深盯着涌动的黑色人潮,电子屏许是线路出了问题已经完全不亮了,蜡烛也在“默哀三分钟”后多数都被吹灭了,零星几根孱弱亮着的,如今也尽数被遗弃在地,有的甚至不知搭上了什么易燃物,燃成了一从小火苗,静静地在这个疯狂咆哮的夜晚事不关己的烧着。 在他生而为人的三十年里,他解决了许多据说不可攻防的难题,他度过数不尽的困境和艰难,他……和凌敬一点点打拼出了公司和天下,从一无所有到万众瞩目。 但他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灾难,这样毫无头绪生死未卜的时刻,也头一次觉得人力再牛逼也定然胜不了天命。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19节 然而他出乎意料的平静。如果上帝注定要抹杀他的存在,那么他们就不能再以他肩膀上的责任为由逼他重新振作了。 只是有点遗憾,没能再到他的墓前看一看。不过没关系,他们马上就能相见,但愿他还能追上他的脚步,与他共赴轮回。 下辈子,下辈子定要提前跟他说一声…… 人潮里传来小女孩的哭声,尽在咫尺。 志愿者里有不少带着年幼孩子前来悼念的普通市民,这样的暴动中,弱势群体无疑是最大受害者。 这一刻,夏泽深忽然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那时,看着那个在水里挣扎的小生命,凌敬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已毅然冲上前去。 夏泽深冲出去一把捞起地上的小女孩牢牢的护在怀里。孩子的父母不见踪影,疯狂的人群扔在拼命推搡,夏泽深挺起从不曾弯下的背脊,为孩子撑起一片风和日丽的港湾。 也许是在夏泽深的怀里感觉到了温厚的安全感,小女孩渐渐停止了哭泣,团起小小的身子努力往让她觉得安心的怀抱里钻了钻。 “琪琪——”“琪琪——”女人的呼喊声透过涌动的人流艰难的传过来。 小女孩听到声音,就仿佛雏鸟听到了巢穴的呼唤,立刻挣扎着想要飞扑过去。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把孩子完好的交给千恩万谢又感激又激动又后怕的母亲手中,夏泽深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感觉到深深的疲累。身上各处被蛮力撞击了数下,全身酸疼,心也因为被勾起的回忆泛起阵阵苦涩与空虚。 切了肾照样过活,心被挖了一块……只是有点漏风而已。 夏泽深退至角落,靠着舞台的侧壁滑坐在地。 凌敬啊,在你奋不顾身投入冰冷的江水中时,可曾想过我半分,可曾想过,有个人将在痛苦和麻木中度过余生。你可曾……会不会也为我奋不顾身。 黑暗中渐渐浮现一个逆行的人形,夏泽深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思念入骨的人。 可惜一切意想的和还不及确认的都淹没在轰然倒塌的大楼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84~ ☆、同甘共苦 原来死亡,可以不止一次降临。——《凌敬·一句话日记》 零角大厦,这座号称历时百年全市第二高的大楼,在这一夜,脆弱的就像寒冬腊月的一根野草,旅人轻轻一脚,它便歪倒在泥里再没爬起来。 尽管只是其旁支那栋八层高的副楼。 125交通事故的阴霾还没散去,短短十天时间,又爆发了1215恐怖袭击事件,就在纪念125事故罹难者的当天。 125的标题还没撤下多久,又改成了“沉痛悼念1215恐怖袭击遇难者”。 是的,这是一次蓄谋已久性质恶劣的恐怖袭击,在和平已占领主导多年的联邦,这是数十年来最为大型造成的影响也最为严重的恐怖事件。联邦高层召开多次紧急会议,社会舆论铺天盖地。更令人焦头烂额的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赫然排在失踪人员名单里——夏泽深。这个人不仅是划时代的杰出商业才俊,身家数亿,更是代表着联邦最高科技水平的高端计算机机械领域的领军人物,其本身拥有的价值不可估量,远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数年前,联邦失去了两位伟大的科学家,这对夫妻拥有数项专利,多个发明,是十几项纳米分子技术的创始人,获得过数百国内国际重量级的奖项,更是三度提名代表世界最高科技成就的国际联合科技大奖,其中获奖一次。他们受亿万人敬仰钦佩,理当站在高处享受鲜花和荣誉,却不幸在一场实验研究中为国捐躯。 而数月前,他们唯一的孩子,一个为联邦计算机机械发展作出卓越贡献的世界级天才,也因为他的人文主义奉献精神而意外丧生。 撇去这个全军覆没的悲惨家庭是不是受了诅咒不谈,光是就联邦而言,几番沉重打击突如其来,就好像硬生生切去了这泱泱大国的一角,很疼,身疼,心更疼。 而如今……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撑开沉重的眼皮,没有不能适应的刺眼光亮,甚至没有一丝光,只有黑暗以排山倒海之势沉沉倾轧而下,沉闷而繁重。 凌敬试着动了一下,左腿随即传来一阵巨疼,顿了顿,他用手使劲够了一下,虽然摸不到,但他觉得腿应该还在,因为不是全无感觉,只是疼。这就好,凌敬松了口气,便毫无原则的放弃了移动的打算。又伸出双手往四下里摸了摸,没有摸到明显的障碍物,看来他被困的地方还有所富余,不至于太逼仄,却也不会如何宽敞,因为他能感觉到,这里秽浊的空气和那种空间不足的压抑。 其实并没有太多疼痛,大楼轰然倒塌的那一刻他只来得及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然后便被砸晕了过去。昏迷前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他好不容易以被踩了无数脚被打了无数下为代价,穿过恨不得粘成负距离的人群,终于离那人越来越近……对,夏泽深呢?按照楼倒时他们之间相差的距离,他应当离他不远。 “夏先生?”出声才觉嗓子带着久没有水滋润的干哑火辣。 有点失望却又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连半点回声都没有。 “夏泽深?”凌敬不由拔高声音。 依旧是无人且没有回声响应。 声波能穿过介质,借由介质传播,这种介质包括气、液、固体。显然,声波在固体中的穿透性最差,所以当所发出的声音离最近的障碍物有一段比较长的距离,也就是说所处之地面积较大时,一部分声音被吸收的同时会有另外一部分被反弹,若是发出的声音和反弹回来的声音之间的时间差大于一定基数,人就能明显听到两个声音,后一个声音便是回声。回声越多,地处越空旷。换句话说,根据回声的有无,回声的次数及持续时间,可以在视线被遮蔽的情况下判断出所处之地的大概面积。 初中物理就学的,凌敬大概是被砸傻了,他那运作迟缓的脑子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虽然他在一开始就做出了“空间有限”这个正确的判断,如今所做不过是更进一步证明了这个显而易见却并不如何美好的论断。 “夏泽深?你能听到吗?”其实凌敬对能得到回应并没有给予太大希望,大概只是抱着苦中作乐的心态,想着哪怕和空气说几句也好。喊人,只是顺带。 却不想,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哼声,不像是虚弱的说不出话,倒像是拽的要死的爱搭不理。 “夏泽深?”凌敬又试探着喊了一声。 过了一秒,他听到了那个在他耳中宛如事实却是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我在。” 在这种守着微薄的希望等死的时刻,凌敬笑了,“你还好吗?” “左手有点疼。”黑暗里传来的声音,令黑夜也显现出圆润的弧度,“你呢?” 凌敬琢磨着他这“有点疼”是个怎样的概念,回道:“左腿有点疼。” 夏泽深应了一声便不再出声,对话一旦停止,周遭便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黑暗,令人徒生恐慌。 凌敬觉得自己果然被砸傻了,往裤兜里摸了摸,摸到两个打火机,一个是他的,一个是那个不幸流窜到脚边被他捡起来顺手揣进口袋里的。 有时一个无心之举真的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就类似于细节决定成败。 不过,火机还在,手机却不翼而飞了。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打火机那一小簇火苗摇曳缥缈,放在灯火辉煌的热闹都市里,或许只能用零星形容,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而在此时,在这个随时都可能被埋没的方寸夹角,这一小团调皮的小光芒不亚于雷光圣火。 可是圣火实在太弱,只照亮了以凌敬头颅为中心的一亩三分地。凌敬又打亮了另外一个,举着手往四周缓缓移动一周,这是个塌方后形成的约十平高不过一米的夹缝,断壁水泥光怪嶙峋,钢筋长短不一盘根错节,暂构成这个“房间”凹凸不平的墙面。整个空间唯有一根断柱倒□□地面,似乎肩负了抗起整个断壁残垣堪堪支起这片暂时安全的空间的责任。只是无论如何都显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能崩塌。 夏泽深就躺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他俩各自占据了一角。 视线在黑暗里交接,眼神在微弱的烛火下显得晦明难辨。凌敬微微一笑,“夏先生能动么?过来一起说说话呗。我可能动不了。” 顿了一秒,才听到夏泽深低声道:“火灭了。” 一米高的逼仄空间,站起来走是不可能的,单手匍匐前进的动作显然有损夏先生神圣不容侵犯的气质。凌敬听话的熄了两个打火机。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凌敬能明显感觉身边多了个大型热源体,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他打亮了打火机,当然因为离得近也为了节约匮乏的物资,他只用了一个。 夏先生脸上蹭了点灰,不过这点小瑕疵在他剽悍的颜值面前,简直不值一提。面容依旧无比英俊,眉眼仍然挺拔锋利。他没看他,似乎正盯着不知名的某一点在发呆,眼底藏着深沉的疲累,也像是卸下重担的放松和倦怠,这在一向狂霸酷帅又永远不动声色背脊硬挺的夏泽深身上很是少见。 就像是……接受现实之后的从容赴死。 这不是夏泽深的风格,夏泽深就该是即使身处绝境也能力挽狂澜绝处逢生。 “啪嗒”一声,一个小东西精准又轻巧的落在眼前,夏泽深看向那个孩子,就见那孩子笑了笑,“有效分配物资。” 拾起那个打火机,夏泽深:“发的?” “怎么不觉得我抽烟呢?”瞥了眼两个同种款式不同颜色的火机,补充道:“恰好撞机了。” “你看着不像抽烟的孩子。” 凌敬勾唇,带起些跋扈气息,“眼见还不一定为实呢,何况感觉这种捉摸不定的东西。” 顿了顿,又恢复温润模样,“抱歉,我不是故意和你呛声的。” 夏泽深盯着“岳林静”没说话,很像,太像了,笑容,语气,尤其是在这种视觉受限的地方,简直就像是十年前的凌敬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狠狠转过头,也就是在这种死亡无限逼近的时刻,面对着和凌敬形神俱似的少年,他才会对他百般纵容,心理防线更是一再溃破。 他早已无畏生死,生存,也不过如行尸走肉般艰难度日,死亡,却未必不是另一种重生。至少是,解脱。 生命就像是倒扣的沙漏里的细沙,他就是那个盛满沙子的玻璃容器,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不受控制的流失却无能为力。 他在等待死亡,拯救的权力掌控在他人手里。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连挣扎的余地都不给,就是拼着口气看谁最后脱水,比着身体的强度,和积攒的运气。 “其实你通透的很吧,感兴趣的自然会使劲琢磨,没兴趣了解的才懒得深想,随口敷衍几句。”凌敬枕着只是稍稍有点蹭破皮的双手,看着离脑袋不足一米的仿佛随时能掉下来刺穿他头颅的尖锐黑影,面容平静。 夏泽深许久没有说话,并没有为这几句甚至可以说以下犯上的话动怒,只是沉默许久,然后一语中的,“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凌敬有片刻哑然,夏泽深揣摩人性洞悉人心的能力随着年龄的增长淬炼的愈加毒辣了。 他确实有话要问,有话要说,但是想问的太多,想说的也很多,反而不知从何说起,又如何能够说出口。 静默半晌,凌敬轻声问:“夏先生,你还惦记着凌先生吗?” 又是一阵难言的寂静,黑暗中轻微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一声声沉缓的起伏在耳边,听得久了,凌敬恍然觉得频率似乎乱了,凝神细听,却仍是不徐不疾的节律。 “我很想他。”简洁又沉重的四个字在凌敬毫无防备之时骤然在耳边响起,让他不由呼吸一滞,难以描摹的感觉在心底缓缓蔓延开来,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叫五味杂陈。 “那么……”凌敬忽然转头看向夏泽深,却猝不及防的撞进一双浓稠如墨汁的眼里,凌敬没有狼狈避开,反而半分不退让,甚至显得有点咄咄逼人,“你做过对不起凌先生的事吗?” 静了静,夏泽深缓缓垂下眼,说不上是逃避,还是仅仅不想泄露眼底的情绪。许久后他低声道:“有。” 如果此生注定对面不相识,可能这是他唯一一个得以深究的机会,凌敬并没有点到即止,而是选择步步紧逼,“很严重?” 夏泽深倏地抬眸,眼底浸染的哀痛触目惊心,“错的离谱。”错在至深的话刻在心里十余年却始终开不了口,只能将遗憾和痛懑带进坟墓,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下辈子。 凌敬怔住了,被那种惊心动魄的孤注一掷牢牢攫住呼吸,有缺氧窒息的错觉。 短暂交锋,凌敬输了,只得狼狈的逃窜开让他不知所措的眼神,不敢再不知天高地厚的探究那一目一转下蕴藏的惊天秘密。 暗无天日的地底,空气稀薄,流失的时间好像水蒸气,无从追寻,何年何月也不甚清晰。 想着想着,凌敬就将方才的对话抛之脑后,自然而然又没心没肺的转了话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4个小时,现在是零点二十八。” 凌敬:“……”盯着夏泽深腕上那块初看似平凡细瞧却是世界顶级奢侈品牌私人订制的手表……淡淡的收回灼热的目光,“质量不错。” 夏泽深:“……” 蓦地又将视线转到那条胳膊上,“你手怎么样了?我看看,严不严重?” “放心吧,我要是伤的很重,现在已经血尽而亡了。” 凌敬:“……”这分明是在抨击他反应迟钝,不过在这种紧急时刻,凌敬很有大将之风的不予追究,“出血了?还是骨折了?或者既出血又骨折?” “桡骨小头附近挺疼,没骨折也骨裂了,出血的是手掌,被割了道口子,不深。你腿呢?”夏泽深用念教科书的语气毫无平仄的陈述道。 凌敬:“……”这是在显摆自己学识渊博吗?桡骨小头是什么东西?离肱二头肌近吗? “奥。”凌敬平淡的应道,“我足三里那里比较疼,估计胃经有损,当活血通络,辅以祛瘀生新。” “……嗯。”夏泽深也淡淡应道。 凌敬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夏先生也挺幼稚的。” 夏泽深露出了今天第一个较为轻松的笑容,“苦中作乐,挺好的。” 说起这个,凌敬敛了笑,短暂见晴的心情不免又掩上一层阴霾。这里见不到一丝光,只能说明两点,不是他们埋的太深,就是上面堆的太厚。 而无论哪一种,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事。 社会发展至今,生命探测仪却仍是现代科技的短板,能探测到足够深的地方的,不够精准,准确率较高的,还停留在浅表层面。像凌敬和夏泽深这样的,只能等施救人员清除完表层障碍进行深度挖掘时才有被发现的可能。搜救工作肯定得无比谨慎小心,再加上废墟面积大,必然会耗时颇多,轮到他们,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先不说会不会渴死,更要命的是,在这过程中,随时都可能发生二次塌方。 “外面大概天翻地覆了吧。毕竟每年帮联邦拉动数亿生产总值的夏先生还被埋在地下呢。”凌敬眼神里的内容复杂,“大家急的团团转,没想到他本人却乐在其中。” 目光一凛,凌敬话里没有明显的批判意味,但怎么听都偏向贬义的层面。 夏泽深还没说话,却见凌敬忽然凑近了一点,深深的、深深的凝视着他,明明嗓音未变,却仿佛装盛着千斤力度,“夏先生,站在你这样的位置,势必很累,很辛苦,但既然当初做出了奋力往上爬的决定,现在就不该草率的卸下肩上的重担。你已经不仅是你,你还是联邦盘根错节的根须之一,或许不是唯一,但也是最粗壮的一根。” “夏先生,你该渴求生,而不是期许死。” “累的时候,多想想那些希望为联邦为人民呕心沥血兀兀穷年却只能躺在地底接受联邦哀悼人民缅怀的人吧。” “也不是没人关心你飞的累不累,朋友,家人,有心却已经无力的人……” 很多人这样告诉他,夏泽深,你的生死已经不能由你自己决定,你甚至不能这样一蹶不振下去,你的肩膀上扛着多重多重的责任,你要替着凌敬的那份一起活下去……等等老生常谈,语重心长。 道理很简单,做到……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只是有点漏风,有点漏风而已。 既然他的生死都不由他做主,他的喜乐与痛苦,显然也无足轻重了。他过得快不快乐,一点也不重要…… 夏泽深沉默许久,忽的笑了,“谢谢你,小同学。”虽然你理解的有所偏差。“如果我想死的话,现在就不会被困在这里。” 耳尖不由泛红,显然他领悟错了,说不定这人只是玩玩深沉,而他却错把情怀当轻生,想也是,一向万事波澜不惊的夏泽深,怎么可能有那种荒谬的念头,他大概是真的掉下来的时候被夹了脑子。 面上却故作淡定,“唔,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有一些……消沉。” “不至于。我只是有点……”夏泽深眼眸半垂,接住眼里浓厚欲落的万千情绪,“感慨。” 能让向来将情绪深埋的人吐露真言,大概也只有酒后,绝处,很想念。 夏泽深这人,就像是凌寒独自开的峭壁冷梅,孤傲到不可一世,孤傲到…令人心疼。 “我是凌敬”四个字再一次就在嘴边,几欲脱口而出。 也许是时机仍未到,才一次次没能成功。要么是自己蒙生退意,要么是天公不作美。 “小心—”只听夏泽深一声低喊,紧接着凌敬觉得自己被推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往旁边滚去。 在“咣—”的巨响声中,他和夏泽深之间的界限淹没在滚滚粉尘中。四周重归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86~ ☆、你即荣耀 我的喜怒哀乐,只因为你。——《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他们头顶上方,以诡异角度刚好互相勾搭住的造型独特的钢筋水泥,也不知是受了外力作用,还是消极怠工,猛然间轰然崩塌,压坏了他们唯二的打火机,也阻隔了他们的视线。 剩余的打火机给了夏泽深,凌敬成了黑瞎子,受伤的腿在滚动中一再受压,感觉像是被医术蹩脚的土郎中以接骨的名义随意折腾了一顿,有种分筋错骨的感觉。 凌敬咬牙挺过最疼的一阵,麻木之后便觉得好受了很多,也幸亏夏泽深掉下来的时候没被压到脑子,还保留着眼疾手快的本事,要是他也像他这样夹到头反应迟钝,估计他现在已经成了一块肉饼或是一坨肉酱。 打火机不见了,说不准就是成了替死鬼。 “夏先生?夏泽深?夏……” “我没事。”新砌起来的墙那边传来夏泽深闷闷的声音。 “真的?你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 “虚弱不一定有事,不过像你这么生龙活虎的,就一定是没事了。” 凌敬:“……” “火机开了吗?我这边完全看不见。”凌敬小心的摸了摸刚掉下来的断壁,感觉他和夏泽深就像是被怪兽吞进了肚子里,不时会有食物经食管掉进来,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漏进来的食物砸个稀巴烂。 “开了。” “情况怎么样?” 夏泽深没有立刻答话,偶有窸窣的微小声音传来,大概是他在查探情况。 “不容乐观,二次塌方,空间再度变小,头上的废墟愈加不稳固,随时有再次倾塌下来的可能。” 其实凌敬想问的是“我还能不能再看到你的脸”?听起来有点肉麻,但大致就是这个意思,隔着一堵墙没有面对面来得及安心,何况凌敬有种没来由的直觉,夏泽深一定又受伤了,不至于太重,但也不会太轻。 不由轻轻叹息一口,“咱们就只能对着墙隔空传音了吗?我觉得我像是失明了。”现状再次说明了一个事实,绝不能小看星星之火,它不仅可以燎原,有时还是黑暗中的唯一的光亮。 只要有光,就有希望。 “靠头那个方向的最边上有个和脸差不多大小的洞,你能动吗?挪到那里说话。不能的话别勉强。” “你总算想起来关心我能不能动了啊?我还以为你奉行的是只要没死脖子以下全部瘫痪也没事呢。”凌敬调笑道。 “……岳林静,从现在开始,能不说的话就别说,保持体力,我们没粮没水,不一定饿死,但一定先渴死。”夏泽深好像突然严肃了起来,就像是宝刀擦去了满身锈迹,露出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锋利刀身。 凌敬其实想说“你怎么突然变积极了”,但他的灵魂里大概被刻上了一点对夏泽深的依从,最终只是很乖巧的应了一声。 夏泽深估量的很准确,那个边缘参差不齐的洞果真只有脸那样大小,以至于凌敬乍一看到夏泽深只有五官的圆脸在那里露出来时,觉得又可笑又可怕,像是一部喜剧恐怖片。 不过凌敬没笑,而是很真诚的对夏泽深说:“谢谢。” 谢谢在你同样深陷囫囵时还能仗义伸手,正因为你不知我是凌敬,这种精神才难能可贵。 或许有人会觉得,大难临头,全身而退只是人之常情,舍身就义反而刚直到显得傻气,尤其是,没必要为了一颗无足轻重的芝麻丢了你这个举足轻重的西瓜。 但他不这么认为,因为你我,本是同一种人。要不当初何来一见如故,情谊又如何数十年如一日,又怎会在一个走了以后另一个仍思念至此。 亲爱的朋友,虽然你不知道,但我会在你身边,在一秒一秒的倒计时里守候生的希望。 “累么?睡一会儿吧,六点喊你。”困境中,他的声音轻柔,火光中的双眼也褪去了冷硬,显得无比温和。 “你呢?”凌敬低声问。 “我习惯了。”夏泽深眼神柔和。 凌敬凝视着他,他想大概他在夏泽深的眼里也是很滑稽的吧,不然为什么他说话的语气会这样温柔缱绻。 “你不是习惯不睡,是习惯熬夜。”又垂下眼轻声道:“你也不是习惯,而是辛苦。” 没给夏泽深辩驳的时间,凌敬闭上眼,“两个小时后叫我,换你。” 阖起眼后,隐约在眼皮上跳跃的光也消失了,应当是夏泽深把打火机关了。他们养精蓄锐的同时,也必须节约资源。 也许是熟悉的气息陪在身边,凌敬很快陷入深眠。 夏泽深最终没有叫醒他,他自己醒的,被噩梦吓醒。 梦见他幸运的在那场救人和死亡的拔河中活了下来,却成了植物人,梦见他的父母并没有在化学爆炸中丧生,梦见他有个看不清面目的娇妻,梦见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共享天伦,直到……他在大雪的路上遇见双肩落雪鬓角染霜的夏泽深,他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径直绕过,背影决绝,一去不回。直到,他在他的商业帝国里称王称帝,剥夺了本属于他的权益,视线扫过他之时,神情冷漠,就像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直到……他们所在的城市遇上历史上也不曾有过的地震,他被狂乱的人群踹倒在地再难爬起,在那块目测就有千斤重的巨大石块即将砸落时,一个人影突然冲出来用身躯替他撑起了一片天……他蔓延至额际的血一滴滴落到他脸上,他眼睫轻颤,而他的眼神温柔似水,他还来不及问一句为什么……梦醒了。 醒来时眼神还很迷茫,心底的空洞和苍凉真实而鲜明,问出几点的时候还很恍惚。 夏泽深打亮火机,“才过了一个半小时。” 凌敬霎时便醒了,盯着他,“胡扯,你连手表都没看。让我看一下。” “我刚看过。”话虽这么说,倒是很干脆的解开表带递给凌敬。 凌敬接过扫了一眼,“不会是被你调慢了吧?” “kr是利用光电、红外、雷达自动调……”夏泽深蓦然顿住了,不由看向凌敬。明灭的火光中,凌敬眼底骤然浮起了笑意,显然也想到了。 凌敬压着心底的喜悦,“目前市面上使用最广的生命探测仪是哪一种?” “里特斯产的cast款。” “cast有个优势,对人体发出的超低频电波所形成的微量磁场非常敏锐。” “也就不可避免的存在一大弊端,极易受高端电子设备的干扰。”夏泽深接道。 两人目光相接,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野心勃勃和凌云壮志。 “这是个大胆的想法。”夏泽深中肯道。 “你这手表大概要废了。”凌敬惋惜的说,“可惜了这几百万。” 开展施救工作第一个要做的,是用探测仪将整片废墟整体扫描一遍,尽可能多的发现生命迹象,随后才在展开救援的同时,进行更为细致的排查。 时间已过去六个多小时,探测仪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们,说明他们被埋的地方很刁钻,大概轻易不能够找寻到。 而kr再强,本身也不可能发出比人体还强的磁场来干扰设备引起施救人员的注意。 需要经过改造。 但从来没人尝试过,甚至可以说从来没人想到过,改造的难度可想而知。 之所以说只能是kr,主要是因其本身具有的一项较为特殊的性能。 目前市面上的名表很多都能通过多种技术感应自然界的生物因素从而自动调整时间,可以做到分毫不差。kr是首个试验这种技术的品牌,可以说是先驱者,尽管许多手表后来都争相模仿,甚至后来居上,然kr仍有其他牌子无法比拟的优势,否则它也不会稳固扎根在世界名表的首位。 科技高速运转的现代社会,多种机械尤其是小型电子设备的能量来源,早已被基础的电能,光能、风能、磁能等自然能源,以及新兴的生物能源垄断,传统工业能源几近没落,唯有kr还保留着最原始的部分——机械芯块。 在这个与自然界完全阻隔别说各种能源连强大的通讯信号都穿不透的地底,手表只能靠预存的电量维持工作,但也只是暂时的,它终究有耗光的时分。传统的机械能虽然笨重且薄弱,在此刻无疑是救命稻草。 “你手机还在吗?”凌敬问。 “丢了。”显而易见的答案,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就这么坐以待毙。因为就算它碎成渣,夏泽深也能凭着精湛的技术和强大的手段接驳忽略不计的信号,联系外面的人。当然只是理论上,实际中存在诸多未知,夏泽深再厉害,遇到难题也不可能都轻而易举的迎刃而解,就算能解决,耗时也铁定不会短。这样的可能,因为工具——手机的缺失,已然不复存在了。 不过现实峰回路转,在关闭门之后,果然为他们预留了一扇窗。 只是如今的试验比起手机之流只会更加艰难,做得好固然能引起人的注意,但要是失败了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成功但外面的人反应不过来呢?意味着他们唯一的电子设备将就此陨落,微弱的生的希望也随之消失殆尽。 就算所有的结果都是好的,可还不知道这一战将会消耗多少时间,说不准在成功之前他们就已经因缺水而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88~ ☆、奇迹降临 与其说是世界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倒不如说,因为有你在。——《凌敬·一句话日记》 夏泽深把火机交给他举着,拿回自己的手表。凌敬看着他按了一下手表某处,表盘最底下即刻弹出一个迷你抽屉似的暗格,听到他问:“怎么不觉得没有工具?” 因为知道你的手表暗藏玄机。不过眼下显然不能这么答。 盯着夏泽深眼眸半垂的面容,看不见眼神,凌敬一时也吃不准他到底是随口一问还是有所怀疑。 应该是他多心了吧。正常人哪会想到这个层面,何况,他应该也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唔…觉得你这么牛逼的人物应该能够徒手拆吧。”凌敬认真的举着灯随口扯谎,心不虚气不短。 夏泽深:“……” 事实上,夏泽深随身备着的那套工具因为空间有限不仅精简,而且迷你的可爱,感觉用着,还不如徒手拆。 “夏先生先休息一下吧。”其实凌敬还想说‘先交给我’,但想想他以岳林静的身份说这话,显然不合适,就没说。 “不必。”也是可想而知的回答。 夏泽深的手如果单看,修长而骨节分明,很漂亮,很能吸人目光,但和只有2毫米粗3厘米长的精细工具比起来……略微有点对比鲜明。 但他手指的灵活度极高,拧、旋、勾、拉,指尖穿梭在机械与工具间,无比贴合柔软,如行云流水,浑然一体。 就像厨师切菜时那令人眼花缭乱禁不住叹为观止的刀工。 很快,负责“端盘”服务的凌敬同学掌心便铺满了各式零件,号称全球最贵的手表品牌旗下的独家定制款也成了一具残骸。 凌敬无疑拆过很多东西,可惜仍然远远比不上夏泽深,他主攻的是人工智能,也就是计算机核心技术,机械那一块是他的薄弱项,当然,这个薄弱,仅是与他自身相比而言。 而夏泽深不同,他学的很多很杂,不仅涉猎很广,对很多东西的研究还都很透彻。 世界十强的最高执行官,可不仅仅是懂一点计算机就可以了的。 这也是为什么凌敬只能做做技术型工作而夏泽深能兼顾技术与管理的原因之一。 在这个问题上,理论凌敬或许还能说好几句,实际操作,确实也只能交给夏泽深。 有句话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手表看起来或许只有四分之一的拳头那样大小,零件却一点也不比一些大型器械少。反而因为配件精小,研究难度更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苗大幅度跃动的次数不断增多——这说明火机的气应该所剩不多了,夏泽深的额前也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底下的气温并不高,不说寒冷彻骨,也可以说是比较阴冷的,长时间思维的高度集中在慢慢耗去他的脑力、体力、热量……这个时候,停下休息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超负荷的‘大脑运动’不仅会让他觉得疲累,还会对他的思维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而且,凌敬发现,夏泽深的手指会不时有一阵不易察觉的轻微颤抖……猛地看向他,眼神甚至有些锐气,“你是不是没吃晚饭?” 夏泽深动作没停,只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只是某一瞬间,手指颤动的幅度似乎有点大。 做他们这行,零件拆到关键时刻,或者代码写到重要关头,废寝忘食是常有的事,凌敬从前也不以为意,但自从他爸妈走了以后,他对生命有了不一样的领悟,对身体的健康状况也变得无比重视。 宁可放弃一个灵感,也要按时吃饭。也幸好,他的脾胃功能似乎很强大,前面那些年的糟蹋也没让他的小胃有什么不适。在这点上,夏泽深就比不上凌敬了,这家伙因为要研习的东西更多,耗时自然也多,更不用说他后来还做了管理者,熬夜、饮食不定是常有的事,不意外落下了胃疼的毛病。以前凌敬还能监督监督,有时候还开玩笑说要喂他吃,现在……也不知道这家伙都多久没好好吃饭了,真是让人不省心。 “先停一停。”大概是凌敬的语气比较强硬,夏泽深倒是真的停了下来,抬眸看向他。 目测他能空出一只手,凌敬把火机塞给他,“拿着。”夏泽深没说话接了过去。 胡乱甩了甩酸麻的手,在裤子口袋外套口袋乱摸一气,最后在屁股口袋里找到了一块被压碎的巧克力,只有两节手指那么大,还是洗书包的时候随手塞进口袋里的。虽然他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么高强度的工作,随身揣着巧克力的习惯倒还保留着,只是不像从前那么严格,比较随意。 这块最后的粮食本来是想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过现在也挺万不得已的。 “喏。”把巧克力递给夏泽深,并示意他把火机交给自己。 夏泽深盯着凌敬没动,目光有种死命的刻骨感,好像凌敬刚刚骗了他的五千万。 “虽然我挺愿意让你这么按着打火机看着我吃巧克力的。”老子举的手都快断了,“不过现在你是大爷,能不能出去还得看你。”言下之意,你看个毛线,要不是老子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你身上,你以为老子愿意把我心爱的巧克力给你? 夏泽深没再说什么,和凌敬交换了巧克力,一口吞了进去,凌敬看着他简洁又带感的动作,忽然觉得自己也挺饿的。 “凌敬也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夏泽深状似轻描淡写道:“只喜欢这个牌子,”抬眼看他,“这个口味。” 凌敬僵在原地,只见夏泽深目光锐利,口气平淡,“随身携带,随时补充能量,缓解饥饿,预防低血糖。” 纵然心中咯噔咯噔直跳,凌敬面上仍然人畜无害的笑道:“我效仿他的嘛。” “是么。”嘴角蓦地绽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烛火下惊艳无比,“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只做自己,从不模仿任何人。” 他有这样说过吗……万事从来云淡风轻的凌敬,说谎无疑是他的鸡肋,自己随口瞎扯过什么自己怎么会记得……看来演技虽然凑合着过关了,台词功底还薄弱的很,他要怎么填补这个越扯越大的谎言漏洞呢。 好在夏泽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自行接了话头,“继续。” 凌敬暗松一口气,“你好点了吗?不如休息一下?” 看到夏泽深又倏忽停下动作,凌敬立马高度集中精神,准备迎接他的刁难。果然,就听他有意无意道:“你眼神比x线厉害,不仅能看出我没吃晚饭,还能看出我胃疼。” “夏先生胃疼啊?”凌敬从容接戏,大秀演技,“我看你手抖得厉害,就猜你没吃晚饭低血糖呢。”末的,敛了惊奇的神色,“奥,我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火凑过来点。”夏泽深平静道,低头继续忙活。 毕竟是一次新鲜的尝试,而不是已有工序的复制,接驳过程很不顺利,时有接错不说,很多时候甚至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将细密凌乱的丝线一根一根试验过来。 夏泽深额前的汗越来越多,精细的手指动作也频频出错,那块巧克力似乎不仅没有缓解他的疼痛与饥饿,反而加重了他的胃疼。而长时间处在缺水断粮低氧视线受阻的恶劣条件下,却还要硬生生的消耗巨大的精神力,不但加重了他的身体负担,同时他的脑力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下去。再厉害的人也有极限,夏泽深的思维活性在急剧下降,这样下去很危险。 祸不单行的是,打火机的光越来越小,就算摇一摇变亮一点,持续的时间也短的可怜。 如果注定止步于此…凌敬看着明灭的烛光中夏泽深凝神认真的脸,有些慌神,如果注定他的第二次人生才刚刚开启又将宣告寿终正寝,忽然很想跟夏泽深好好说几句,不是避重就轻心思各异的你推我搡,而是真诚的坦白的吐露心声,说说曾经共闯天涯的肆意飒沓,说说人走茶凉后的孤楚纷杂,说说往后相逢不识的苦涩年华与迟暮白发……我该如何让你相信,我就是那个曾与你并肩行走在刀尖火海中的伙伴,又是不是该继续坚信你仍是那个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高傲少年,一如往初。 “火快灭了。”淡薄的声音响起,凌敬回神,对上夏泽深泠然的眼眸。他在不知不觉中没能及时摇亮岌岌可危的火苗。 “奥。”凌敬赶紧摇一摇,火亮了一些,夏泽深也没理他,又自顾自低头捣鼓。 生命是件奇妙的事情,再世为人更是玄妙到离奇不可能。 世界却总能使不可能变为可能。而人有时努力不懈坚决不放弃的,不过也就是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20节 这就是绝处逢生。 或者叫,奇迹。 盯着稳定性越来越差的火光,心里头一次有点唾弃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瞻前顾后扭扭捏捏个什么劲儿,刚酝酿了一口气,却听夏泽深头也不抬道:“帮我擦一下汗。” “……”好的,气氛全被破坏了。凌敬拽过自己白外套的袖子胡乱给夏泽深擦了擦额前的汗,手法潦草粗犷,敷衍至极。却不想他那洁白的外套早在蹭啊滚啊等多形式多方位的运动中沾满灰尘,一遇上水,就不可避免的起了化学反应。 看着夏泽深额上即使在光线晦暗的情况下也很显眼的条条杠杠,凌敬不厚道的笑了,笑得绵长而悲伤。 夏泽深漠然的看了他一眼, “好玩么?” 凌敬嘴角带笑,“一点儿也不。” 夏泽深看着他,眼神透露出——虽然不理解他突然的抽风,但他也没兴趣探究,半晌,“你是不是经常这样欺负你弟弟?” “我弟弟比你可爱多……”脑中灵光乍现,凌敬突兀的转了话题,“还记得‘讲故事的阿姨’吗? 夏泽深虽然状态不佳,也还是天才一枚,一点就透。 ‘讲故事的阿姨’作为古董级玩具,流传至今修修补补仍能凑合着用的一大重要原因——它靠的不是各种先进能源,而是机械能。 夏泽深修理过‘讲故事的阿姨’。其实凌敬的本意只是想给他一点灵感,不过看他似有所悟十指如飞的模样,似乎是不经意间打开了一座新世界的大门。 有时一切本来很简单,只是我们习惯将之复杂化。 最后一根线路接驳成功时,凌敬几乎能感到迎面扑来的巨大能量场……当然只是他的错觉。理论上说,尽管是对探测仪影响很大的磁场,人体应当还没这种敏感度。 火苗刺啦刺啦欲灭未灭,姿态嚣张的提醒人类莫要高兴的太早。 “找找你那里有没有介质较为疏松的地方。”凌敬眼疾手快的接住夏泽深随手抛过来的让他费尽心血的改造品,看着他难掩疲累的脸庞,凝神半晌,最终只低声说了句,“辛苦了。” 万里长城的大业就是这样,一个人倒下了,另一个人接着上。后来者未必比前任者有耐心,但总会带着前人坚韧不催的精神直至耗尽最后一滴心血,殚精竭虑而亡。 所以就不再矫情了,男人就该这样,用不停歇的背影沉默的诉说他的担当。 凌敬明白夏泽深的意思,组织疏松的地方更利于信号的传播,成功率也能往上翻一翻。 近一些的地方还好,远一点的地方就要拖着受伤的腿费劲的摸挖敲打,还不能太用力,万一墙壁之中败絮败得太厉害,轻轻一碰就……就全部完蛋。好一会儿,在火光闪烁的愈发微弱时,凌敬最终选择了某个角落的一处地方。 当蓄积的能量一点点被释放,隐藏在周围的无数大小磁场被尽数调动,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穿透暗无天日的地底射向灯火通明的地面,恰在周围的两架探测仪的指针开始剧烈摆动,疑似受到一股强大的外力干扰,也成功引起了几名搜救人员的注意…… 当最后一点能量流失,凌敬松了口气,如今真的是生死有命了…… “这样可……夏泽深!”在转头征询夏泽深意见时,凌敬看到的却是他双眼紧闭的侧脸。 “夏……”“咚——”一块大石轰然倒下,正堵住他和夏泽深之间唯一的交流口。 “滋滋……”几声微弱的声响后,黑暗重新席卷而来,火机彻底丧失运作能力。 快速按压开关却连一丝火苗都窜不出,凌敬低咒一声只得放弃,在暗中坐了几秒,忽然愤然将火机掷向那块石头,“靠!” 摸索着爬向记忆中夏泽深在的方向,直到摸到坑坑洼洼的障碍,感觉像是瞎子终于摸到了出口,却不知道那是家门还是落地窗。 “夏泽深?泽深?”凌敬轻声喊了几句,均得不到回应。 焦灼、力不从心、颓然……放弃,大概这就是等待死亡的感觉。 忽的,凌敬猛然竖起耳朵,他觉得好像听到了夏泽深的声音,虽然轻微…… 可惜没等他仔细确认,所有的思绪便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大小石块和呛人的烟尘中。 脆弱的生存缝隙,在苦苦支撑数小时后,终于全部崩塌,带着残砖剩瓦和两个生命…… 地面,突然而降的暴雨简直是灾难后的又一重劫难,大雨不仅给搜救工作带来重重困难,还使得本就脆弱不堪的废墟堆变得更加危险,随时都可能完全塌方,带走残存的一线生机。 上头下达了死命令,动用全部力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夏泽深。很多人这才知道,被媒体称为科技鬼才的夏先生,竟然还有如此惊人的家世…… 但是,根据事发前的情况判断,砸在夏先生当时所处位置上的,正是整栋楼中最沉重也是断得最惨的部分……而且夏先生只是重点关注对象,其他人的生命同样不能放弃! 糟糕透顶!临场施救组组长得出的唯一结论。 齐进航死死的盯着大雨下的一片狼藉,即使撑着伞,也感觉像是浑身□□的站在寒冬腊月的冰雹里。 家里闹心的应酬结束的很晚,拖着倦怠的身体倒头就睡,但没睡多久就被成片呼啸而过的警笛声吵醒,本该烦躁的打开全方位隔音装置睡个昏天黑地,也不知道为什么拿出了手机。 看到被刷屏的新闻,骤然清醒,林静也在那里…… 从家里赶到现场的一路,他的脑子像是被强行塞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片段,也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一路上他触犯了许多交通规则,无证驾驶、非法占用车道、逆向行驶、超速、闯红灯…然而不断攀升的车速仍然比不上快要炸裂的心跳频率。 这种感觉他不是第一次体会,妈妈生死未卜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只是因为那时还年幼,他还能用嚎啕大哭来宣泄恐惧和揪心。 现在……撑伞的手握的很紧,紧到发抖,紧到心痛……齐进航闭上眼,拼命按下沸腾的情绪,告诉自己还有希望,还有希望的…却在睁眼看到满目疮痍的广场时,看到排成线的警车救护车消防车,看到不时用担架抬出来的面目全非的人,看着本该给人希望此刻却不过是预示死亡的警灯,看着被烟雨雾气和绝望哀伤笼罩的广角天空,心怀的希望全数破碎。 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妈妈会没事的,妈妈一定会没事的……结果呢,根就是骗骗自己而已。 齐进航慢慢蹲了下来,身体被巨大的黑色雨伞完全遮住,单手缓缓滑下盖住眼睛,为什么,为什么只要是他的心系与钟爱,上帝就要剥夺掳掠,为什么死神的脚步总是这样临近,为什么为什么…… 此刻他恨不得就是一颗长在泥土里的黑色蘑菇,尽管人来人往人生百态,他也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组长!组长!快来!有情况!”喊叫声冲破雨帘。 “什么事?”组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奔过去。 “快看!”小队员指着两台探测仪,尽管疑惑但总觉得有点曙光。 组长盯着探测仪疯狂摆动的指针,半晌,突然问:“夏先生最擅长的领域是什么?” “计算机?机械?”小队员不确定道。 组长眼神一狠,咬牙,“方圆一米,给我挖!”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卒,全剧终。_开玩笑哒~ 下章更新时间:811~ 明天好像是那啥节了,提前祝有对象的大大们七夕节快乐!没有对象的可以很快脱单明年七夕节快乐!_ 好了,我要爬下去吃狗粮了ヾ( ̄▽ ̄)bye~bye~ ☆、劫后重生 在现实残忍的剥夺你心之所系令你痛不欲生时,又会因你所爱之深还你欣喜若狂的馈赠。——《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是夜。 大雨滂沱而至,粗暴的浇灌着这片鲜丽堂皇的土地,城市一片迷离。 路上车来车往,行人匆匆,没有谁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驻足赏玩,除了。 死神。 “我市零角广场今日爆发一场恐怖袭击事件,这是联邦五十年来规模最大性质最恶劣的恐怖事件……” “截止到目前为止,零角广场恐怖事件已造成86人死亡,177人受伤,74人失踪,数字仍在不断上升……” “据了解,这次恐怖袭击的受害人来自各行各业,他们有的是普通工人,有的是行业精英,有的甚至还是学生。更让人忧心的是,联邦最大的科技公司的执掌人夏泽深先生,同样在失踪人员名单里……” “现在我就在零角广场,大家可以看到,救援人员正在全力进行施救工作,然而现场的状况很不乐观,更让人揪心的是,数分钟前,零角广场所在的这片区域突然下起了暴雨,这无疑使得救援变得更加艰难,目前政府正在联络气象局,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减缓雨势……” “救援队刚刚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夏泽深先生被解救出来了!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联邦总统齐言先生现身电视直播,为自己在职期间出现的联邦百年难得一遇的恐怖袭击致歉,对在袭击中不幸丧生的遇难者表示哀痛,对受伤人员表示深切慰问,为仍然下落不明的人们深深祈祷,除此外,还作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讲话,呼吁大家团结一致共同救灾。 林秀俪接到电话时正好被瓢泼的雨声惊醒,听到那头的讲话时,愣了半晌,才如梦初醒似的抖着手去穿衣服,心急火燎的往医院赶。 这一夜,许多家庭接到了那个不亚于“午夜凶铃”的电话,他们分为几队,一些赶往医院看望困后被解救或受伤的家属,满面担心,一些赶赴现场焦急的等待着施救人员搜救下落不明的亲人,还有一些,悲痛而绝望的飞奔在路上,却只能见到再也睁不开眼的家人…… 今夜注定不眠,满载悲伤。 凌敬昏沉的睁眼,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半晌,才觉得三魂七魄都归了位。 疼,全身都疼,特别是……目光转向被绑的跟木乃伊似的左腿,当然是最疼的。 “啊,静静你醒了!”似乎才从外面回来正推门而入的林秀俪急急的跑过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凌敬看着林秀俪那张熟悉的脸,确认自己是命大没死成,而不是再一次重生,摇摇头,哑着嗓子问:“夏先生呢?” “夏先生?”林秀俪愣了愣,“具体的不知道,听说也救了出来,伤的不重。”又叹了口气,心疼的捋了捋宝贝大孙子的头发,“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凌敬暗松一口气,有些累的闭上眼,“我们困在一起。” “啊?”林秀俪愣住了。 “第一块石头掉下来的时候,要是没他提醒,我可能已经被砸死了。”凌敬接着道:“后来也是他高强度工作几小时改造了手表才能够发出求救信号,估计我们得救和这个有很大的关系。我失去意识前,他晕倒了。” 林秀俪张着嘴,良久,才反应过来,显得有些六神无主,“这,这,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插曲。那这夏先生可是我们老林家的大恩人啊,要不,我去看看他?” 凌敬按住急欲起身的林秀俪,略显无奈道:“奶奶,您怎么说一出是一出的,您知道他在哪个医院吗?就算知道,这会儿想去看望夏先生的人估计都挤爆医院门了,咱们跟他什么关系啊,您一去,铁定也被一起轰出来。” “是是是。”林秀俪拉住凌敬的手,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急糊涂了嘛,唉,你说这半夜三更的,还下着大雨呢,就突然接到这么个电话。”拍拍胸脯,“我总觉着,我这心脏到现在还没放稳呢。” “对不起,奶奶。”凌敬看着难掩疲累的林秀俪,就像看着他小时候发烧难受的睡不好,坐在他旁边陪他跟着一夜没合眼的妈妈,轻声道:“一夜没休息好吧,您赶紧补会儿吧。见见呢,一个人在家?” “傻孩子,道什么歉呀,这哪是你的错啊。”在时间中摸爬滚打多年的长辈双目慈祥,逐个的回答凌敬有点跳脱的问题,“奶奶不累,刚才已经休息过了。也给见见打过电话了,就说你摔了一跤不是什么大事,让他饿的话就自己煮点粥,这点小活他还是会的。” “摔了一跤?这得多蠢啊。”视线扫过他的粽子腿,“不过确实挺像的。” 最后的塌方似乎仍旧没能塌完全,否则他最好的情况恐怕就是变人肉粽子了。不过昏迷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夏泽深那个老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奶奶,夏先生也在这个医院吧?” 林秀俪摇头,“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家医院是离零角广场最近最好的医院,所以我想夏先生多半也被送来了这里。这里我住过,环境熟,认出来了。”凌敬指指窗外的建筑群。 此时已是天光大亮,经过一夜的雨水冲刷,天空显得特别透亮澄澈,高低错落的大厦高楼也像换了身新衣,被冬日的暖光一照,仿佛满含希望。 新的一天,其实并未洗尽昨日的疼痛与哀鸣,它只是将伤痕镌刻的更为入骨。 凌敬看着窗外,瞳孔反射出外面的天高地远,久久没有说话。 明明是心旷神怡的时分,鼻子却像被人用塞子堵了起来,憋着口气怎么也通畅不起来。 虽然不知道凌敬在想什么,但林秀俪猜想他心里八成是不好受的,也没有说话,安静的陪着他一同看窗外的世界。 “我想去看看夏先生。” 凌敬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差点没让林秀俪吓破胆,自然满口不赞同,“哎哟,我的静静大宝贝啊,你自个儿还吊着腿全身都是伤呢,你怎么去看夏先生啊?刚不还批评我呢吗,怎么这会儿自己又犯傻啊。” 凌敬含起笑,“不知道有没有伤员优先探视权。” 林秀俪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伤员没有探视权,只有半死不活躺着的权利。” “……奶奶您不挺迷信的吗,干吗用这么不吉利的形容词啊。” 林秀俪立刻就炸了,“你才迷信呢!想你奶奶年轻的时候,那也是很潮很多人排队追的好不好,怎么会相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凌敬笑道:“对,看她的宝贝大孙子就知道了。” “?”林秀俪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凌敬针对的是‘很多人追’这句话,不由的,“……” 凌敬一边动了动俩胳膊一腿,虽然有些疼但活动自如,边慢悠悠道:“奶奶你就别哄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着呢,我除了腿骨折以外就没别的了吧。驻个拐杖推个轮椅就能搞定的事儿。” “胡说!”林秀俪瞪眼,“你那个腿,医生说差点就成开放性骨折了,就是很严重会落下终身残疾的那种,得吊好些天不能动呢,而且,而且你身上好多地方都擦破皮了!” 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奶奶,您也说了,夏先生是我救命恩人,不去见一见,我这良心上过不去,晚上都睡不好呐。”凌影帝演技炉火纯青,硬的不行来软的。 “可是……医生说你不能动的……”林秀俪口中坚持,神情间分明是动摇了。 “医生的话都比较保守,您只要跟他担保几句,他就同意了,还能免费借你轮椅呢。” 林秀俪瞪了他一眼, “就你啥都知道。”口中嗔怪,眼神慈爱。 凌敬微笑,“谢谢奶奶。” “我……唉,怕了你了。”叹了口气后,又突然笑了,倒是笑得凌敬有点莫名其妙。 “您笑什么?” 林秀俪一挑眉,“不告诉你。” 凌敬:“……” 林秀俪笑眯眯心满意足的去跟医生磨嘴皮子了,留吊着脚姿势滑稽的凌敬在床上无奈的看着她嚣张离开的背影。 背过身,林秀俪笑得满足而感伤,大孙子,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份笑容与开朗。 林秀俪是推着轮椅回来的,还带了份粥,“上回出去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就没带什么,刚我问过医生了,说你饮食没什么特别的禁忌,低油低脂清淡点就行。”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推着轮椅吊了个方向,塞到门后面,像是怕凌敬从床上跳起来抢一样,“我事先说明哦,乖乖把粥喝了才能去。” “当然。”凌敬眼中含笑,“夏先生住哪里打听到了吗?” 林秀俪和他对视半晌,才不甘不愿的屈服道:“顶楼的特供1号病房。” “谢谢奶奶。” 上顶层有专用的电梯,但不是谁都能上的,只有医生护士等医院工作人员和持有通行卡的病人家属能够刷卡进去,一般前去探病的亲戚都需通过特供分诊台打电话到上面,确认确实有这么号亲戚,分诊台的护士才给放行。 程序繁琐,却也在最大程度上保护了病人的隐私。因为一般特供病房住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机关大臣,要么就是富商巨贾,其中利害关系牵扯太多,要是随便什么人都给上去,可能造成的后果可非同一般。 也给凌敬的探望之旅带来许多麻烦。 分诊台附近徘徊着许多衣着考究一看就不是普通小职员的人,打电话的人也是一个接一个络绎不绝,只是打完电话后无一例外都会加入徘徊者的行列。按理说夏先生昨天才出事今天多半是不会见客的,有眼色的人即使心急如焚也不该这样急不可耐,可总有那么些不识趣或者是按捺不住的人想要来试试,就这么一小部分的人,也足够组成一支庞大的队伍了。 这场景看着还挺喜感,凌敬听到了林秀俪的笑声, “奶奶您先别急着笑,等咱们七旬老太推着残疾少年的组合加进去,那才好笑。” “……大孙子,你咋这么不会说话呢,什么老太啊,七旬还是壮年好吧。”背后传来林秀俪不满的抱怨。 凌敬轻笑一声,“夸张嘛。” 他们这一老一少一加入,果然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林秀俪被看得如芒在背,反观凌敬却是淡定的很,不由弯腰凑到他身边,边像做贼似的四下里瞟着形形色色的视线,边小声问:“大孙子,你准备咋说啊?咱们应该是铁定会被拒之门外的那波人吧。” 头微微后仰,凌敬神情镇定,“世上没有绝对的事。” 接电话的是楼上特供病房护士台的护士,大概是夏先生的家人被闹得不胜其烦,便把电话转接给了护士。而护士的回话只有千篇一律的,“夏先生还没醒,暂时不接受探视。” “请问是夏夫人陪在身边吗?”凌敬问。 小护士被这么多人问同一个问题可能还顺便附带各种奇葩疑问,早就烦躁不堪,只是碍于人家权势滔天自己只是个小护士不敢说什么,想要探望的人估计职位也不低不好发作,只是语气难免冰冷,“不方便透露。” 凌敬也不生气,仍然维持着温和的语调,“能麻烦你转告一声夏夫人吗?就说夏先生有东西落在了我这里。” “这……”这话倒是第一次听说,小护士不由迟疑了。虽然为了做第一批看望的人在夏家面前刷一个较为深刻的好印象,那帮人少不得要想出各种计策,但应该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的耍花招,难道嫌自己死的不够快?而且听声音对方应该很年轻,‘有东西落在我这里’总觉得让人好浮想联翩啊…… “比较珍贵。”凌敬温柔的补充道。 “……好吧。”护士妥协道。 在他后面的人因为离得比较近,能听到凌敬的说话声,此刻听了他之所言,均大受启发,要么若有所思,要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两眼发光。 “……”林秀俪看着挺无语,凑近凌敬,“静静,这话可不能瞎说。到时候被拆穿了咱俩,不,咱家都没好果子吃。” “不瞎说。”凌敬看着像是在对林秀俪说话,眼神却是若有似无的扫过后面那个跃跃欲试长得就不像好人的人,“毕竟我是夏先生目前带的唯一一个徒弟。楼倒的时候还困在一起,也是过命的交情。” 后面那人脸上的光一下子熄了。 夏夫人来的挺快,虽然对凌敬所说明显是存疑的,但好歹是一家主母,大家风范必须端的足,言行举止样样得体,“你好。” 话筒里传来夏夫人温婉如水的声音,使得凌敬有片刻慌神。夏夫人身上有那种母亲特有的温厚和蔼,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夫人,更像个知书达理的妈妈,而且也一直对他很好,凌敬很愿意和她亲近,特别是在失去生母过后。 “你好夏夫人。” 可能是因他本身音色受限,尽管凌敬已经刻意压低声音,听起来仍带着些初生牛犊的嫩气,夏夫人大概有些意外吧,顿了顿才道:“先生贵姓?” “夫人客气了。免贵姓岳。” “岳先生刚才说泽深有东西落在你这里,方便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吗?”夏夫人也没再客套,开门见山道。 “手表。”凌敬也没卖关子,简洁道:“夏先生父亲送的生日礼物,kr的特别定制款。” 那头静了一秒,才听到夏夫人存惑的声音,“岳先生是……泽深的朋友?”夏夫人这话要直接点说大概就是——你跟我儿子是什么关系?我儿子那只靠八位数的表怎么会在你那里?要是换个性别,大概就直接怀疑是狐狸精了。 “夏夫人不要误会。”凌敬笑道:“严格来说,夏先生应该算是我的……伯乐加恩人吧,表也是因为,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被困在一起,或者可以说夏先生用这只表救了我们俩的命。” 夏夫人安静了许久,片刻才听到她悦耳的声音,“岳先生上来细聊吧。”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身体换了一具没关系,重要的是,凌敬不仅手上有好东西,他还了解夏夫人。 沐浴在一众“守望者”各异的眼神中,凌敬淡定而悠然,翘着腿坐轮椅的残疾姿态随着缓缓关闭的电梯门慢慢消失在他们面前。 时光总会善待优雅而善良的女人,夏夫人美貌依旧,也仍然是个端庄的大家闺秀。 “夏夫人,您好。”凌敬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同时介绍道:“这是我奶奶。” 夏夫人点点头,眼神没有居高临下的打量,婉约一如她的面容做派,“岳先生幸会。” “可不敢让夏夫人喊一声先生。再说,”凌敬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我长得应当没那么着急吧。”收了点笑意,“我叫林静,岳林静。” 夏夫人蓦地一怔,为那个相似的名字,也为那个相似的笑容,只不过,现在她对那个视如己出的孩子的感情比较复杂…… “林静。”一个名字念得感慨万千。 “是的,夏夫人。”回神仍是那个孩子的笑脸,面貌其实和凌敬并不相似,只是他一弯唇,笑容经嘴角在整张脸上蔓延开来,却给人神似的感觉。泽深会不会因为这个……不,她儿子不是这样的人。 视线掠过凌敬翘的很高的腿,“你的伤怎么样?” “就只有左腿有点骨折,其他都挺好的。”顿了顿,“夏先生呢?” “进来说吧。”夏夫人将他们引进跟总统套房似的病房,“左手骨折,胃轻度糜烂,别的没什么。” 夏泽深是真的还没醒,此时正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侧脸俊挺,就是脸色快和床上四件套融成一个色儿的了。 “他怎么还没醒?” “疲劳过度。”夏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之前就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又……医生说他要睡够才能醒。” 凌敬不由看向夏夫人,虽然是因为惊讶下意识的动作,面上却做的一派自然,从口袋里掏出幸运得以保存完全的表,“夏先生的手表。”随后又将事情经过简略的和夏夫人说了,当然,略去了那些漫无边际的扯淡。 当听完夏泽深又连续高强度用脑一个多小时后,夏夫人眼中更是溢满了对儿子满满的心疼,“这孩子,难怪会因为太累晕倒。” “我很抱歉,没能帮上忙。” 夏夫人摇摇头,“那种环境,有人在他身边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凌敬心中动容,阿姨啊,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善解人意啊… “手表物归原主了,也知道夏先生没什么大问题,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或许该开口挽留一下,只是因为触景伤情或纯粹出于私心,夏夫人最终只道:“你自己当心。早日康复。” “谢谢,也祝夏先生早日康复。” 一直到进了电梯,林秀俪才跟被剪断线的提线木偶似的,整个人都散了下来。 “大孙子,不愧是我孙子,见了有钱人家的阔太太也能临危不乱,游刃有余。” “可不是,您孙子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哪能被这点毛毛雨唬住。”凌敬扯起唇角看向林秀俪,道:“不像您,舌头都打结了吧?这会儿捋顺了?” “嘿。”林秀俪一巴掌拍到凌敬肩上,“你还能不能行了,有你这么埋汰自家亲奶奶的吗。” 凌敬低头一笑,声音忽然轻了下去,“就是因为亲,才敢这么随意埋汰。” 林秀俪怔了怔,从鼻子哼了哼,小声咕哝,“打趣打的好好的,干吗突然改煽情啊。”叫人防不胜防,鼻间发酸。 凌敬笑了笑,没说话。 午后,正是太阳最热烈的时分,夏泽深终于舍得从酣梦中转醒。彼时,夏夫人正坐在邻近的沙发上翻杂志,或许是母子连心吧,夏泽深一睁眼,她就像心有所感似的抬眸看过去,微微一愣后,立马迎了上去,贵妇仪态丢了五六分。 “儿子,你醒了啊?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 将目光缓慢的移到母亲脸上,夏泽深扯出一丝笑,有点虚弱,有点无奈,“妈,注意你的语速,控制你的动作,淑女形象没了。” 夏夫人立马收拾起所有神情,又突然一巴掌拍向夏泽深,快要落下时终究没舍得,象征性的轻轻撩了撩,“混小子!你吓死你妈了知道吗?”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凶狠,是否成功另说,眼圈倒是先红了。 “对不起。”夏泽深低声道。 能让被捧到云端的天之骄子心甘情愿说一声对不起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而这一声对不起,可能不仅是为了这一次,还有数月来弥漫在夏家的低压与阴霾。 夏夫人静了半晌,让发烫的心慢慢冷却下去,嘴角蓦然绽开一抹嫣然的笑,“傻孩子,跟自家人永远不需要说对不起。特别是跟你妈。” 夏泽深缓缓勾唇。 母子俩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关于夏泽深的身体情况,有关目前的形势。 “这个。”夏夫人拿过放在床头柜的手表,“那个和你困一起的小朋友送来的。” 视线停在手表上,“他怎么样?” “腿骨折了,其他都挺好。”夏夫人慢慢笑了,“跟妈妈说说你的丰功伟绩吧,是怎么样力挽狂澜的?” 夏泽深微微侧头,神情松懒而柔和,“还要多谢你给的头脑。” “啊,联邦排名第一的向来以冷峻著称的钻石王老五竟然对我笑了?我要被多少女人嫉妒啊。”夏夫人笑眯眯的说着夸张的话。 夏泽深没理母亲间歇性的抽风,完好的右手拿过那块表,外观仅有一点轻微的磨损,但指针已经不转了,并且永远都不会再转。摩挲着冰冷的表盘,夏泽深低声说了句,“战后幸存品。” “放心吧,你爸不会怪你的,虽然不能用了,好歹也留存下来了呀。说起来还要多谢那孩子,保存的那么好,他…”夏夫人突然止住了话头,看着夏泽深,目光轻颤。 两相对视,一人波澜不惊,一人暗潮涌动,不需再多言语,夏泽深已然明白她要说什么。 ——纵然再相似,他爱的人只有一个,已和他的心一同埋在鸱吻巅顶,永不分离。 蓦地移开视线,“我是说,他也是有心了,知道是你爸爸送的生日礼物,才醒过来就急着给你送过来。” 夏泽深倏忽抬眸,“他怎么知道的?” “啊?”夏夫人愣了愣,“知道是你爸送的生日礼物吗?不是你说的吗?” 夏泽深缓缓敛眸,眼神愈渐深厚,唇瓣开合,声音沉缓,“我从没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813~ 文写到这里,很冷,看文的人很少很少。所以一定要谢谢一直会冒泡的两位小天使,良家桑和神乃桑(最后改的名是这个吧_),可能还有潜水的大大,也一并谢谢! 关于日更……一定会有的! 最后安利一下专栏,请大家帮助作者早日脱离真空状态╥﹏╥谢谢(__) ☆、好久不见 真正爱过的人才知道,爱一个人,远比被爱要幸福。——《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夜,宿舍楼顶层大露台。 微风习习而过,吹散了那人简单的白衬衫,隐约露出一段腰肢。他的背影劲瘦挺拔,如翠竹,如青松,如绵软的手,拨动心弦。 烟雾自他头顶轻缓升起,如水月色下,凝成世间最美风景,永远刻在他心底。 “还要看多久啊,亲爱的。”那人身形未动,唯有懒懒的声音飘过来。 尽管知道他只是说笑,但每次仍然都会被‘亲爱的’三个字撩的心跳加速。 他缓步走过去,脚下方寸未乱,脸上声色不露,直至和他并肩,视线落在那人俊秀的侧脸上便再不肯挪开,语声却很平淡,“又抽烟?” “唔。”那人微仰起头,把本就很美的曲线拉伸的更加勾人,无边夜色中唯有他是最夺目的亮色。 “没和一班那个班花去约会?”他忽然转脸看他,寥寥星子和莹莹圆月尽数收进那漂亮的桃眼中,眼尾含笑,诱惑,迷人。 他垂下目光,以免沸腾的情绪破笼而出,口中漠然道:“没兴趣。” “呵。”那人笑了,笑声如人般和悦,“夏泽深你说,你除了上课睡觉,还对什么有兴趣?” “有啊。”他移开视线,看着天边皎月,“和你约会。” “哈,抬举了。”那人含笑低头,眉目动人。 他不加掩饰的灼热目光终可肆无忌惮的落下,眦眦缱绻,万般温柔。 含在嘴里的烟忽然被抢走,凌敬不由抬眸看向那个大胆的“强盗”。 “少抽点。”“强盗”一脸平淡的说,然后将他抽了一半的烟送到唇边,狠狠吸了一口,“对身体不好。” 凌敬:“……” 辛辣刺激的感觉滚动在整个胸腔,让滚烫的快要烧起来的心脏冷静了许多。 衣领忽然被拽住,看着凌敬那张惹人心动的脸以一种踮脚索吻的姿势越凑越近,越凑越近…他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直至……白色的烟抵住他口中烟头的火星。 凌敬含着不知何时从哪儿掏出来的烟,含糊说:“借个火。” “……”或许他该庆幸他已经将一张死人脸控制的出神入化,半点痕迹不露。 “喂。”反过夹烟的手指,用烟尾点点他的胸膛,“你要是再抢我的烟,我就咬你哦。特别是在某人没有做好榜样的情况下。”凌敬这话说出来不但没有威慑力,反而带着少见的孩子气。 他转开眼,吸了口烟,淡淡道:“有难同当。” 凌敬微微一怔,继而扬唇,笑意顿时晕染眉梢眼角,眼里起了雾似的迷蒙难辨,他咬着烟,轻声道:“有福可同享,有难,我一人挡。”清淡的声音与悠远的夜色融成一体,神情专注,目光惑人。 他全心全意看着你时,世界仿佛都融化在他眼里,也正是那种时候,情最难自控,恨不得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吻下去。 到了这里,梦境开始与记忆出现分节。 他做了在现实中踟蹰不敢的事。 揽过肖想已久的腰肢,缓缓倾身,嘴唇相碰的那瞬间,有种天崩地裂的目眩神迷…… 其实已经醒了,却不愿睁眼,唇齿相依的感觉太过美好,美好而真实,嘴角余温残留,让人眷恋到心脏发疼。 不愿醒来,宁愿永远沉溺在美梦中不愿醒来,可是现实总能将梦一击而碎,伤的自己体无完肤。 和母亲谈话时也显得心不在焉,心没了,现在连魂都陷在幻想中不想轻易抽离。 听到那个存疑的问题时,身体忽然涌出一股类似于冲动的感觉,急于探寻清楚真相。或许是方才的梦勾起了他对凌敬全部的想念和念想,而那个孩子,恰好在某些地方和凌敬极为相似。 “我去看看那个小孩。” “等一等泽深,我想我们需要先去请示一下医……泽深,泽深!” 午后,阳光穿过透亮明净的玻璃窗照得满室亮堂,也为整个房间尤其是病床上的人镀上一层暖光。 吃过饭后,林秀俪就被凌敬以还要照顾见见为由赶了回去。他本就没什么需要特别照拂的,不想她在这里陪他耗时间。只是一人独坐,却更觉无趣。 “笃笃笃——”病房门被叩响。 “请……”凌敬才说了一个字,门就被推开了。 这是两人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别后重逢中平淡无奇的一次,不如初见时那样暗流涌动,不如重生后那样心有戚戚,却也不是以往千百次的雷同。空气中流动着不寻常的分子,双目相接时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隐而不露的情绪,一个浓烈复杂,一个轻淡简单。 急迫只在开门的瞬间泄露了一点,短短的眼神交汇后便被紧紧敛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凌敬看着夏泽深缓缓走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吊起的手臂丝毫无损于他的英姿。 凌敬啪地合起无聊翻阅的杂志,嘴角噙着笑,“夏先生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还行。”夏泽深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淡,一点也不像和他同生共死后又劫后余生的样子,只是口头可有可无的加了句,“你呢?” “还不错。”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21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恍然和从前一样,如果忽略眼神间的波涛汹涌。 “夏先生特地拜访,应该不只想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吧。”笑意没去,“夏先生想问什么?” 目光骤的一沉,双眼紧紧锁住他,夏泽深没说话。 凌敬微微倾身,眸中沉淀着一些类似沧海桑田的情绪,“是要问,我怎么知道手表是你爸送的吗?” 眼神陡然变深,夏泽深用力的看着他,似要看穿他的灵魂。 凌敬蓦地笑了,笑容已经不能说是神似,而是令人心惊肉跳的一模一样,只听他轻声道:“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 那一瞬,夏泽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也许面上仍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张滴水不露的面具早已濒临瓦解…明明知道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却因为幻想实在过于美好,仍选择不顾一切沉溺下去…… “给你说个故事吧。”凌敬往后一靠,道。缠绕在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丝线像是被突然解开了绳结,突然松软了下去。 凌敬没看夏泽深,靠在床头,脑袋放松的搁在高度正好的靠垫上,仰脸看着天花板,声音平铺直叙,“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拜把兄弟,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有一天,弟弟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你会为了女人插兄弟两刀吗?’哥哥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没有女人,只有为了他可以插自己两刀的兄弟’。” 眼神狠狠一震。 凌敬蓦地看向夏泽深,他的目光绵长,一直绵延到时光长廊的尽头。 “夏泽深,如果我说我就是凌敬,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不是岳林静的林静,而是凌敬的凌敬。” 就像是突然被丢进深不见底的海水里,表情空白,忘了呼吸。 那只是许多他们相携走过的岁月里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 某天凌敬忽然突发奇想的问夏泽深,“我问一个很蠢的问题。” 夏泽深看也没看他,拽的不行,“说。” 凌敬有点不爽,扳过他的头望进他的眼里,“你会为了女人插兄弟两刀吗?” 那时的夏泽深看了他许久,浓厚的眼神里藏着许多他也看不分明的情绪,半晌,他才静静道:“没有女人,只有为了他可以插自己两刀的兄弟。” 海水漫过整个身体,被紧攫住的气管带来极度的憋闷感,随之而来的缺氧将他整个人拉入窒息的深渊。 夏泽深狠狠一闭眼,还未来得及感受脱水后的放松,立刻又被扔进千度的熔炉里,火舌疯狂的舔舐着全身,骨骼在高温炙烤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却如何都冲不破那个不过半人高的铜皮铁鼎。 “你他妈,在说什么!”他半扶着额,一字一顿之用力含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是凌敬第一次在夏泽深身上看到这样明显的狼狈挣扎与痛苦狰狞。 夏泽深不相信,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是有人突然冲上来跟他说,他是夏泽深的灵魂转世,凌敬大概会觉得他是神经病甚至直接揍他一顿吧。 “开学第一天我迟到了半小时,来的时候班主任已经分好了位置,那时候还是同桌制,在剩下的几个座位里我选择了坐在你旁边。当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那个地方风水好。在我跟你打招呼时你说了平生初次会晤的第一句话,你还记得吗?你说‘坐这里你看得到黑板?’,鉴于你的表情语气太欠揍,我在回宿舍的路上堵住了你,约战小树林酣畅淋漓的打了一架,完成了狗血三俗又在情理之中的‘不打不相识’。” “奥,这样说会不会太笼统了,我还是说一说细节吧,幸好我都记得,不过可能会占用你一点时间。”凌敬开始了事无巨细的叙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  ̄3)(e ̄ ) 下章更新时间:815~ ☆、前尘往事 我还记得,但愿你也没忘,我们的旧日青春。——《凌敬·一句话日记》 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他们都还背着青春的外衣,挥汗如雨,挥金如土。 初见时一个心比天高,一个心深似海,只说仰望,从不低头。 凌敬迟到半小时,倒也不是太过傲慢故意为之,只是一大早起床灵感迸发便即刻着手去做,到点时正在关键时刻,结束已经晚了。 他和班主任解释时说的是堵车,理由很蹩脚,幸而老班主任比较随性,看凌敬态度不错,开学第一天也没多做为难,只让他自己寻个合适的座位坐。 凌敬一眼便相中了夏泽深旁边那个风水宝座,其实位置也没多好,只是就剩下的空位子来说,最后一排已属难得,开小差做小动作都比较方便。那时他还不知道,那个地方之所以能空出来,是因为夏泽深明确表示他不想和人坐,当然原话要更嚣张,他说,‘我不希望旁边有聒噪的人打扰’,皇子发话,老师岂敢不从,小小的要求自然不在话下。 然后不识相的就撞上来了。 凌敬慢吞吞的走到他的准座位边,看着那个面部肌肉坏死的同学,轻轻弯唇,“你好,我是凌敬。” 那时初生牛犊的锐气还没被时间打磨圆润,少年的语气很客气,眼神却带着年少的张扬和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傲。即使是表示友好的结交,也有一种飞扬跋扈的意味。 夏泽深漠然的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让凌敬恨不得当场掀翻他的话,“坐在这里你看得到黑板?” 虽然最后只欠180一厘米的火候,但那时才十五岁的凌敬,不过堪堪突破170大关。 缓缓坐下来,凌敬背脊往后一靠,脸上没了笑容,也没有怒气,淡淡道:“我不需要看得到。” 老班主任不禁为凌敬捏了把汗,听说这个皇太子总是独来独往,从不与人为伍,他既然放过话…看来有必要和这个凌敬谈谈。 岂料夏泽深却并未再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窗外,神情冷漠。 一天就这样在互把对方当成空气人中风平浪静的度过,只是他们一个更比一个冰冷的气场使得两人旁边的小道一整天都无人问津,同学们宁愿绕道也不愿从旁路过,更不用说找死的凑上去交谈了。 不过第二天,同学们就发现情况变了。两人不仅会偶尔交谈几句,气氛也似乎融洽了起来。其实严格说起来,他们的表情并没有多大改变,夏泽深依旧神色冷峻,凌敬仍然面容平和,但就是让人觉得感觉不到他们周围那种一触即发的紧绷了。 同学们都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老掉牙的“不打不相识,相逢一笑泯恩仇”而已。 两人的高中生涯同样是在一中,那时凌敬住的也是豪华套房,他猜那个眼睛长头顶的家伙家里也必定非富即贵,果然在a区,也就是套间楼所在区域的必经路上堵到了人。 “好巧啊同桌。”凌敬说着偶遇的话,却毫不在意的将早有预谋几个字亮亮敞敞的写在眼里。 仰头喝了口碳酸饮料,随手将另一瓶未开封的易拉罐扔给夏泽深,“喝。”夏泽深接住,轻巧的就像拂去衣上片尘。 也幸而他接住了,否则凌敬怕他忍不住当场把罐子一起塞进那家伙的嘴巴里。 想想那时也挺冲动,不过没办法,谁让他在中二期正暴躁着呢。 有人撞上来,何须客气。一把捏瘪易拉罐,凌敬盯着夏泽深,带着青春独有的利气,“喂,我看你不太爽,打一架吧。” 夏泽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字都不屑说一个,抬脚绕过凌敬的同时,随意却精准的把饮料投进三米外的垃圾桶里。“彭咚—”一声响,惊起正在地上觅食的几只小雀,也磨光了凌敬仅有的耐心。 这样不可一世到令人发指的姿态,凌敬能任其嚣张下去?就在擦肩的瞬间,凌敬果断出手,擒住他的一只手腕,另一手狠狠挥拳。 夏泽深反应迅速的挣脱,力度绝对在凌敬之上,同时推出右手,抵住凌敬这来势凶猛的一拳。谁知就在拳掌即将相撞的那一刻,凌敬忽然停住了。 在空中只停留了一秒,凌敬哼了一声,“不打脸。”拳头灵活扭转,转攻下腹。 凌敬专注于拳脚,也就没注意到那时,夏泽深唇边转瞬即逝的浅淡笑意。 一切即在电光火石间,凌敬出手狠辣果决,一看就是在打架这道康庄大道上浸淫多年,可惜对手是夏泽深,看不出深浅却深不见底的夏泽深。 只见他急速回防,抬起居于下位的左手果断格挡,凌敬这一拳轮空,不仅没能伤到夏泽深,反让反弹的作用力震得他手臂发麻。 出师未捷,凌敬却越战越勇,横扫出腿,直攻下盘,夏泽深自然不会如他愿,急退两步,一手横砍而下,凌敬一个大幅度转身,躲了过去,身形微有踉跄。 稳住后又迅猛的发起下一轮攻势,两人你来我往,一招一式都利落帅气。 夏泽深只守不攻,但凌敬在他密不透风的防守下没有得到半分好处,反而招招受制。显然,夏泽深比他技高一筹,一旦他发起攻击,凌敬恐怕溃不成军。他不主攻看来是手下留情,不过让处处被压制的凌敬打的很憋屈,更别说什么畅快的感觉了。 这样下去不行,凌敬眼神一狠,又一腿扫出去,在夏泽深同样抬腿抵挡时却突然卸了力,夏泽深没有防备,来不及收回,一脚狠狠的踹到了凌敬小腿上。 一阵钻心巨疼,凌敬闷哼一声,抱腿蹲了下去。 疼痛缓过一些后,凌敬仰脸看着眼神莫测的夏泽深,从容道:“同桌,我腿断了。” 夏泽深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大有用目光掐死他的意思,半晌,才道:“碰瓷么你?”凌敬从他语气里听出了那么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悠悠然起身,单脚在原地蹦了蹦,凌敬勾唇,懒懒道:“同桌啊,你说我明天告诉班主任你故意踹断我的腿怎么样?” 夏泽深冷冷的看着他,“他信?” “看你那张神经肌肉全部瘫痪的脸,”凌敬戳戳夏泽深,再戳戳自己,“再看看面目可亲的我,当然是相信我啦。” 夏泽深面无表情,“我拧断你的脖子就没人知道了。” 凌敬一顿,蓦地笑了,如满树梨花骤然开放那样吸人目光,“没想到你还会开玩笑啊。其实是我有个东西没弄完,这下正好有借口窝宿舍不去上课了。你说医生能看得出来这是打伤不是摔伤吗?”凌敬有点苦恼,“我是不是应该自己摔一跤比较好?” 夏泽深:“……” “我开玩笑的。”凌敬笑眯眯的搭住夏泽深的肩膀,虽然因为身高的原因显得有点吃力,“不打不相识嘛。” 夏泽深瞥了他一眼,居高临下的感觉借由身高差表现的更为强烈,“说烂了。” “古语泛滥,必有原因。”凌敬微微笑着,“有道理嘛。” 脖间多了只微凉的手,夏泽深忽然发力将他勾至他跟前,极近的距离,呼吸交汇,暗色的眼眸近在眼前,凌敬听到他说:“夏泽深,我的名字。” 即使是自我介绍,夏泽深也充分完全的将不友好贯彻到底,没有半分和善不说,更像是在下达命令。 凌敬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目,不得不感叹这人确实是生的好,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他其实想说‘我知道的,班主任叫过你名字’,出口就成了,“你手好冷。” 夏泽深:“……” 凌敬:“……”感觉朋友又没的做了。 ………… 凌敬描述的很仔细,初次“斗殴”的每一个动作,夏泽深防守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当时对方各自的神色都说了出来,半分不差。还有那些放在心里没和夏泽深说过的想法。 “没过几天,你就逮到了我的把柄,抽烟,那是我第一次在你脸上捕捉到惊讶的神色,虽然一闪即逝,也淡的可以。” “你问我为什么抽烟,我说人生苦短,为什么不能抽?” “你说,‘既然苦于短,还要抽?’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吸烟有害健康,只会缩短寿命。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不过烟还是继续抽。” “其实我本来对计算机一类的兴趣并不浓厚,可以说是你真正带我进了这个领域。” “爸妈走的时候,你跟我说,‘虽然我无法替代父母的职能,但我可以包揽他们全部的责任和义务,护你一世无忧’,当时我说你太肉麻,可能表现的不屑一顾,其实没能告诉你,我很感动,我的亲人很少,父母之后就是你。” “公司刚办起来的时候,很辛苦,没日没夜的加班,大家都瘦了很多,我开玩笑说,再这样下去老了就成人干了,你说即使老成两个干瘪老头,我们还会是莫逆,一起晒太阳,看日出日落,直到太阳落下了,再也不会升起。” “其实以你的性格,即使心里有想法,也不会把这样的话说出来。猛然来一句,给人的震动不是一般的大,或许我表现的不在意,其实我都记得,每一句都记得。” “有时候我会想,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三种感情吗?可是朋友不足以形容我们十多年来的患难与共啊。” 凌敬的眼圈慢慢红了,看着静静坐着的夏泽深,“原来你已经参与了我生命的二分之一,原来我的喜怒哀乐,艰辛与付出都有你在分享,原来那么多年的路,有我的地方多半也能找到你的影子,而我看着你的时间,比看自己都要多……我…” “够了。”夏泽深哑声打断,遮住双眼的手,也遮挡了他的表情,可凌敬仿佛能看见他指缝间的水迹。 良久,久到凌敬开始忐忑,才听到他哑然却冷静的声音,“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还在往上升的心骤然降落,落在不够坚实的星球表面,砸出了一个坑。 凌敬忽然笑了,用力的提起被重力强行下拽的嘴角,一向清澈的嗓音像是混进了砂砾,变得有些沙哑,“我说了,可你不信。” “我当然不信。”夏泽深霍的站起来,露出云雾后的目光,眼神一如既往沉着,眼底也并没有凌敬想象中的泛滥成灾,依旧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夏泽深。 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步就走。 “是你转移了我的股份吗?” 夏泽深蓦地停住脚步,转头看他。凌敬毫不退缩的回视,“是吗?”眼神势不可挡,内里不堪一击。 静了半晌,夏泽深冷漠的开口,“是凌敬的,不是你的。”然后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脚步沉稳,心绪仿佛没受到半分影响。 凌敬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遗弃在大雪里的小孩,母亲的脚步固然匆匆,紊乱,但她也绝不会再回头,不会回头。 哪怕只是看一眼。 夏泽深沉着脸刷的拉开门,却半天没有动弹。 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凌敬猛地看向门口,越过夏泽深的肩膀,他看到了站在门外已经傻眼的林秀俪。 作者有话要说:  初遇是不是很中二?(≧?≦)?下章就开启第三卷啦~(^^) 下章更新时间:818~ ☆、生死人生路 有人说,世界上最扯淡的一句话就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不能更同意。——《岳林静·一句话日记》 气氛短暂的凝滞后,林秀俪做出了一个出乎凌敬意料的举动,她竟然转身就跑。 “奶奶!”凌敬高喊一声,一时忘了自己腿还绷着,下意识想追,怎奈石膏腿严重阻碍了他的步伐,右腿已经跨出去左腿还在床上的结果就是重心不稳往下栽去。 夏泽深刚想追过去便听到椅子撞倒的声音,回头就见凌敬整个人都朝床下歪去。脑子里还没来得及想,潜意识就已经替他做了决定——转身就朝凌敬冲去。 预想中皮肉撞地面令人牙酸的疼痛感并未到来,凌敬栽进了一个厚实的怀抱里,抬眼就撞见夏泽深还来不及收回的关心则乱。 嘴里说着不要,心里还是想要的很嘛,口是心非的家伙……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凌敬一拍夏泽深的肩,“不要管我,追我奶……你夹板怎么掉了?” 原来刚才慌乱之下,夏泽深也忘了自己左手光荣负伤,只顾着冲过来抱凌敬了。 显然,两个病员都不适合追击任务。 “没事,先把你奶奶找回来。”夏泽深低声道。 凌敬一把拽住欲起身的夏泽深,没好气,“管好你自己吧,万一跑着跑着胳膊掉了怎么办?” 没听到夏泽深的回答,转头就见他正盯着自己握住他手腕的手,连忙松开,方才紧绷对峙后的尴尬全回来了。 “抱歉。”凌敬转开眼。 夏泽深又转头一错不错的看着他,眸深如海,万般浪潮缓缓涌动,随时可能倾巢而出。 他缓缓垂下眉眼,声音低哑,“给我点时间,我……很乱。”——相信我,我比任何一人都希望你就是我的凌敬。 凌敬看着他,轻轻笑了,“当然。”顿了顿,又道:“欢迎提问,随时为你解答。” 夏泽深看了他一眼,目光已是沉淀了下来,却似深似浅,复杂难辨。 “你躺好,我去找你…奶奶。” 凌敬摇头,“你帮我拿一下拐杖就行,然后去处理你的胳膊吧。” 夏泽深看了他半晌,“不如打个电话?” “……”凌敬默默的掏出手机,给林秀俪拨了电话,嘟了很多声后响起忙音,无人接听,一连几个均是如此。 预料之中的结果。凌敬放下手机,无奈的看着夏泽深,“还是执行我上一句话吧。” 岂料他刚说完,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林秀俪。 两人对视一眼,凌敬接通,“奶奶。” “你好。”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很显然不是林秀俪,“请问你是这个病人的孙子吗?” 听到‘病人’二字,凌敬顿觉不妙,神色渐渐凝重,“是。” “你奶奶刚刚和人在楼梯上撞了一下,现在在我们病区抢救室抢救,你现在能过来一下吗?16楼。” 在凌敬的认知里,抢救应该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有多严重?从20楼摔到了16楼?撞到头了? 如果是这样,他岂不是罪大恶极,占用人家孙子的身体,差点害死这个身体的奶奶……凌敬只觉头疼欲裂。 夏泽深离得近,那头的声音也听了个大概,“不会有事。我推你过去。” “不。”凌敬冷静的按住他,“你先把你的手处理好了再过去,我找护工带我去。” “林静。” 这个模棱两可的名字让凌敬的眼神猛地一震,虽然这不代表夏泽深已完全相信了他,也很可能是特殊情况下的一点安慰,但是在这个孤立无援的时刻,凌敬忽然觉得无比动容。身为岳林静,却被岳林静的亲人怀疑,灵魂是凌敬,却被凌敬的好友质疑。世界偌大,他却孤身一人。 “林静。”夏泽深再一次喊道,语声低柔。他缓缓的蹲下身,平视着凌敬双眼,他的目光深沉而通透,仿佛广袤的黑夜,容纳万物。 “不论你是林静还是…凌敬,你已经征服了很多人。”夏泽深握上他的小臂,力度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我带你去。” 凌敬静了片刻,反拉住他,眼神是少有的坚硬,“夏泽深,别让我不安生。” 夏泽深看着他,他也直直的回视着他,各不相让,最后,夏泽深妥协了。 能让夏泽深妥协的人很少,妈妈和…凌敬。 凌敬拜托护士喊了手术电梯直接下到16楼,情况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据监控显示,当时,慌不择路的林秀俪和一个喝多了的病人家属在16和17楼中间那段楼梯的转弯角相遇,两人一个浑浑噩噩,一个迷迷糊糊,没注意到有人直接撞在了一起,醉汉只在扶手上磕了一下,林秀俪却倒了下去一连滚了十几节楼梯,陷入昏迷。 凌敬到的时候林秀俪已慢慢转醒,神识还不是太清楚,但生命体征平稳,身上没有骨折的痕迹,头部也没有明显外伤,内部情况如何还要再行头颅ct排查。 见她有了意识,医生便问她有哪里不舒服,林秀俪只是虚弱的说头晕。 抢救室里,护士医生围着林秀俪注射询问做体格检查,抢救室外,醉汉还在一边糊里糊涂大放厥词,周遭人来人往时有驻足停留,好奇的观望几眼又匆匆离开。 凌敬站在几米外远远的看着,没有上前。 直到问诊检查完毕,护士喊来护工推人去ct室拍ct,然后高喊道:“家属?家属呢?” 凌敬推着轮椅上前,“这里。” 护士看了看他的惨样,有些愣,转头问医生,“家属这个情况能跟着去吗?“ 医生皱眉看着他,“只有你吗?你家大人呢?” 凌敬静静道:“我们家就三个人,还有个弟弟。” 医生也是看惯了生死和各种伦理家常的,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平淡道:“那就你跟去吧,拍完马上回来还要问你点情况。” “我去。”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淡漠声音,“我是病人的表亲。” 医生看了看夏泽深病人被吊起的胳膊,久经沙场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些无语的神色,大概在想这家子老弱病残简直了。 “行吧行吧,总之有家属跟着就……”像骤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抬头,“你是夏泽深?” 夏泽深微微颔首,“你好。” 短暂的惊愕后,医生迅速收敛表情,恢复如常神色,“奥奥,你好。慢走。”又指指凌敬,“你跟我来谈谈。” 忽然觉得这医生还挺好玩的。 凌敬跟着医生到了办公室,所谓的聊一聊其实也就是问一些基本信息,具体的还要等片子出来再定夺。 “其实不需要等到人回来,他那边一拍,我这里电脑上立马能看到。”医生这样对他说。 正在等结果的当口,却听外面一阵喧哗,护士打电话来说那个醉汉不知怎么的突然闹了起来。 凌敬又跟着医生去外面查探情况。 原来处理完伤势比较重的林秀俪,护士见醉汉还没有家属过来,便上去问了问。哪知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也不知戳中他哪根悲伤的神经,那人突然一把抱住护士痛哭流涕。 酒醉的男人力大无比,护士挣不脱,又和他讲不通道理,围观的人渐多,护士尴尬的不行。 其他护士一方面联系医生,一方面抠出男人的手机找到亲近的联系人号码打过去。 凌敬跟随医生一同出去,正看见护士好不容易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 男人也不执着,反手扒住椅背,哭声非但不停,反而有更大的趋势。 医生护士先后上去劝阻,不过这男人就跟小孩似的,一哭起来就听不见旁的声音,越哭越大声,越嚎越伤感。 医护人员一时束手无策。 不一会儿,男人的妈妈匆匆赶来,解释说是他媳妇儿刚被确诊患上绝症,且时日无多,男人这才借酒消愁,并且把自己搞的像个神经病。 虽然同情男人,但毕竟是医院,这样大声喧哗肯定是不行的。不过眼下这人劝也劝不听,说也听不进去,强行拖拽…他抱着椅子就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活不撒手。 最后还是男人的妈妈出了大绝招,一巴掌直接扇过去,世界安静了。 男人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半晌,把脸埋进双手里,肩膀轻耸。 本就是惯常生死气氛低沉的地方,因这一无声哭泣而更显压抑。 感觉肩膀被拍了几下,以为是自己母亲,被刚那一巴掌扇怂了不敢置之不理,哽咽着抬头,眼前却是个坐着轮椅的少年。 那个男人,和街上行走的许多男人一样,平凡的外貌,平凡的工作。家庭惨遭重大变故,不够坚实的肩膀扛不起这样大的重量,便一下子垮了。 “你们结婚多久了?”他听到少年清悦的声音。 虽然不明所以,但少年澄澈的明眸仿佛蕴藏着无限的力量,令人不能忽视,无法不答,“十年。” “十年了。”少年弯着唇,眼神却是苍凉的,“这十年里你给过她多少快乐,你曾多少次令她展颜?” 男人哑然。 “很少,对吗?”少年看着他,悲哀的看着他,“你这么喜欢哭,是希望在她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陪着你一起哭着走完吗?” 男人愣在原地,未尽的眼泪顺着曾经的痕迹蜿蜒流下,或许,也是最后的泪。 “看到我的腿没?1215意外。”少年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缠满绷带的腿,声音却是与之不符的冰冷,“我再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用双腿行走,余生我都将以残疾人的面目过活。” “哭也只能这样老死,笑也是这样过一生。”少年的声音低了下去,“干吗和自己过不去呢,是吧?”双眸弯起,分不清是本就水润,还是泪花闪动。 男人很久没说话,良久才嘶哑着嗓子道:“谢谢。” 出了这样的事,在总统府忙成一团时,他其实不该轻易走开。但那时他已经疯了,完全顾不上那些有的没的,顶住百般压力赶到现场。凌敬被成功解救后又一路跟着去医院,直至他被确认没有生命危险才匆匆赶回。 只是没有生命危险不代表没有受伤,到底放不下,做什么事心里总是记挂着,因而一得空隙,齐进航即刻飞奔而来。 到了病房没见到人,问了护士才知道他的奶奶竟然也出事了,火速赶往16楼,看到了一片混乱,听到了凌敬的话。 所有忽上忽下的思绪霎那被冻结在半空中,只剩微微急促的呼吸无限放大在耳边,一声一声,清晰而分明。突然,地心引力骤的回归,半空中的思绪瞬间砸落,砸的心脏发疼,苦涩蔓延。 齐进航慢慢退了回去,狠狠的靠在楼梯间的墙壁上。 活着就好,活着会哭会笑,即使不能跳不能跑,只要他愿意,他会照顾他一辈子。 齐进航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凌敬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又出来,坐着轮椅往电梯间的方向来,他才慢慢走出去,装作刚找到人的样子…… 林秀俪的情况没有差到哪里去,但也没有太好。 大脑里有一些陈旧的梗死灶,考虑是脑血管硬化变性后形成的,这些轻度的梗死目前还没在她的身体上有何体现,但一旦发作,就是脑梗死,俗称中风。这次查出来也算因祸得福,不然轻易发现不了,一发现多半就是突发梗死进医院抢救的。这玩意儿以后必须密切关注,定期复查。此外,她的脑部还有一小片新鲜的出血影,这是由于林秀俪本身就有高血压病,硬化的血管承受不住血压的大幅度变动而造成的脑溢血,幸而出血灶较少,可以用药物控制。 医生特别告诫凌敬,老年人的心脑血管疾病一定要格外重视,因为它是除癌症外人类的第一大杀手。 上了年纪的人,身体或多或少会出现点大大小小的问题,且很多时候都是不会即刻致命的慢性病,但迁延愈久,却同样能要人命。所以必须时时保持警惕,一有疏忽,后果不堪设想。 凌敬没有过这种体会——徐徐步入年迈的行列,身体肌理渐渐老化疏松,各种疾病慢慢显露……只是,他还年轻,亲人却老了。 就像是一副不名贵但笔触优美的画卷,忽然染上一点墨迹,不显眼,却无法忽略。 一双长腿晃入眼帘,有人停在他面前,凌敬抬头,正对上齐进航垂落的视线。 “怎么搞成这样?”他听到少年低低的声音。 凌敬弯唇,平淡道:“天灾人祸,防不胜防。” 齐进航缓缓屈起一条腿,单膝蹲在他面前,视线和他齐平,也让凌敬清晰的看到少年眼里强风过境后的残象,他微微一怔,敛起神色,拍拍他肩膀,轻声道:“已经没事了。” 这句话就像解禁的密语,少年眼神一动,骤然将他扯进自己怀里,双手收的死紧。 少年的怀抱散发着滚烫的热度,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那样紧紧攫住的力度中感受到他动荡不安的心情。 这种起伏不定源自大难不死后的情绪爆发,这种失控的爆发是因为焦灼不安的心,这份心焦源于关怀和在意。 年轻就是这样,爱折腾。正当凌敬想着要怎么安慰少年人时,少年却在他耳边用低哑的声音问了句让他大跌眼镜的话。 “你想考哪个大学?” “……省际吧。机械计算机专业过硬。” “嗯。”少年低低的应了一声,“我也是。” 这大概是在别扭的表达“与你同在”的意思吧…仗着齐进航看不见他表情,凌敬扯了扯唇,却用淡定的声音道:“奥,刚说错了,我想去的是洲立。女生多。” “……白痴。”半晌,他才听到齐进航的声音,有种咬牙的意味。 “谢谢。”凌敬笑着摸摸他的头。被凌敬插科打诨带偏的伤感气氛刚刚缓过来一点,瞬间又被他的下一句破坏殆尽。“不过调戏你真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齐进航:“……” 所以,小屁孩你又要抱到什么时候呢。 凌敬刚想把人推开,就听电梯“叮”的一声,面对着电梯门的他毫无疑问的对上了双沉敛幽深的眼。 电梯门一开,夏泽深便看到了这番劲爆的情景,平静的眼中不禁泛起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820~ ☆、非凡的人生 凌敬轻轻推开齐进航,没顾上夏泽深,滚着轮椅迎过去接林秀俪。 也不知道是人人都有的待遇,还是托夏泽深的福得来的特权,躺在平车上的林秀俪有两个护工护送,夏泽深也真的只是跟着而已,毕竟夏先生手也不方便。 “怎么没找护工送?”夏泽深走出电梯的第一句话,既没问这小孩怎么也在,也没问他俩在干吗,光天化日的简直不成体统,而是神色如常,直接视齐进航如空气。 “没有自己滚合心意。”口中虽答,目光却始终注视着床上的林秀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很差,“又晕过去了?” “太累睡着了。” 几人跟着车一起进到病房,又喊了医生护士过来,护工把人抬到床上便走了,护士给续上水,绑好心电监护紧跟着离开,医生交代几句也走了,一时只剩昏睡的林秀俪和他们仨。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风过有声。 在凌敬看不见的高度,正进行着一场无声角逐,齐进航将目光投至夏泽深身上,不尽友好。夏泽深看了他一眼,面色淡淡,大有“不同你一般见识”的意思。 齐进航眼神顿变锋锐。 “夏先生回去休息吧,今天麻烦你了,改天再亲身拜访。”对那场交锋一无所觉,凌敬开口打破寂静,“齐少麻烦留一下,还有事要拜托你。” 凌敬一席话,就好像瞬间在齐进航那头加注了多个胜利的砝码。 齐进航不由挑唇。 目光一沉,夏泽深猛地扣住扶手,身体和轮椅形成一个松垮的包围圈,就像将凌敬圈定在自己的怀里一样,弯腰倾身,脸靠近,暗深的眼神直落落的看进凌敬眼底,声音带着坚硬的力度,“有什么事是我不能为你做的?” 换个人可能就hold不住他这样气势强大的霸气侧漏了,但凌敬不同,面不改色的指指齐进航,“他这是唯一一个完好的青壮年劳动力。” 意思就是你残了一条胳膊你能干啥? 齐进航拍上夏泽深的肩,看似随意的一搭,到底用了多重的力道恐怕只有他们俩知道。 “夏先生,麻烦你了,回去记得好好休息。”与凌敬大同小异的话,一方面彰显了自己是家属而夏只是外人,另一方面也因其略带上扬的语调显得颇带嘲讽意味和富含深意。 齐进航勾着唇,笑得像个成功抢到玩具的幼稚小鬼,偏还以为自己拽的不行。 夏泽深看着他,淡淡道:“贴上免费佣人的标签的确是件令人高兴的事。”随后不管他沉下的表情,转头视着凌敬,一向淡薄的眼里甚至隐隐浮动着温柔的神色,“不管是什么,我跟你一起。” 夏泽深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再看看他暧昧的恨不得亲上去的动作,齐进航的不爽之情顿时又拔高了一层,手上用力,强硬的将夏泽深推出凌敬的安全范围之外。 “夏先生跟我们有这么熟吗?”齐进航冷冷的讽刺道。 肩膀仿佛没有痛感似的,夏泽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缓缓直起身的模样从容至极,不像是被齐进航强行扳开的,倒像是自行起身的。 尚处在青春期的少年比起已经是成熟男人的夏泽深,可不仅是身高上略逊了一点,夏先生饱览人世的眼中更是沉淀着毛头小子无法比拟的沧海岁月和桑田变换,更不用说他刻意放沉的目光,极具张力的眼神紧紧的压迫在身上,齐进航必须拼尽全力迎刃而上,才能使自己显得镇静依旧。 “跟你不熟。”夏泽深的低沉嗓音缓缓滚过耳膜,正是能让年轻女性为之痴迷疯狂的磁性声音,他将目光缓缓垂落,一举一动恍然温柔似水,“和林静,很熟。”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22节 齐进航低哼一声,似笑非笑,“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怎么不知道?” 夏泽深看着他,“你不知道的时候。” “……”齐进航冷了脸,“那真可惜,我跟林静无话不谈,他说你们只有几面之缘,谈何交情甚笃?” 夏泽深轻扬唇角,像是陈酿的酒里镀上了蜜,“那么林静一定还没告诉你,我们刚刚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与共的劫难,便决定做患难之交,同生共死。”在齐进航冰冷的视线里,夏泽深淡然补充道:“很可惜,这场交情容不下旁人,更没有你。” 齐进航眼神骤冷,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挥拳而上。 “两位,扯淡扯够了吗?不如我们说说正事?” 虽然这两人的针锋相对来的莫名其妙,但作为旁观者,看看戏还是挺好玩的。不过眼见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凌敬这才慢悠悠的出声阻止。 夏泽深垂下眼看着半仰着脸的凌敬,“……” 齐进航侧过脸看着凌敬优美的侧脸,“……” 凌敬觉得他们莫名其妙的同时,他们也再一次对他徘徊在正负值边缘的情商肃然起敬。夏泽深自不用说,本就是同道中人,目光更是在世道中淬炼的毒辣异常,齐进航这小鬼在打什么坏主意他一目了然。齐进航虽年纪还轻,但掌管情商的那根神经十分敏锐,夏泽深对林静前后态度的微妙差异他一眼就辨认了出来,不会有错,和他对林静抱有的是同一种感情。 并非是无缘无故的唇枪舌战,分明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也只有凌敬那个傻蛋看不出来。 夏泽深垂眸,“说正事。” 齐进航敛神,“什么正事?” 凌敬:“……”这突如其来的默契感是怎么回事? 正好请医生帮忙联系的看护也到了,姓周,是个看上去挺能干的大妈。 将林秀俪交由周阿姨后,凌敬便带着两人回家接见见过来。 林秀俪的大孙子可以说是间接没了,在这种真相刚被残忍揭开的节骨眼上,小的宝贝孙子别再出点什么事,不然等林秀俪醒来,可就真的不好交代了。 夏泽深的手那样了肯定不能开车,幸而还有齐进航,太子爷虽考本还没一年但已经是老司机了,这也是凌敬为什么喊齐进航帮忙的原因之一。 齐少平时还算低调,周末回个家都是家里司机接送,从不自己开车。因而这是凌敬第一次看到齐进航的车,正版do·c,跟夏泽深的dux半斤八两。 凌敬怀疑的看着齐进航,“总统的工资已经和满身铜臭味的壕一样高了?” 被怀疑对象的儿子——齐进航,“……” 铜臭味最重的土豪——夏泽深,“……” “总统也能投资入股。”齐进航道。 夏泽深头一次现出认同之色。 上车又是一个艰难的过程,齐进航自然毫无压力,夏泽深也能游刃有余,唯独凌敬,他那根s木乃伊的腿只能硬邦邦的戳着,不能弯。 dc炫酷是炫酷,但车身容量本就不大,内部还装了许多华而不实的东西,很占地。 三人看着那车,集体沉默了一秒,齐进航道:“林静躺后座上。” 凌敬无辜道:“我会滚下去的。” 齐进航看了他一眼,“所以呢?你是想把轮椅架到车顶上,还是截一条腿?” 凌敬:“……”做人干吗这么粗暴。 “我抱你上去。”夏泽深注视着凌敬,眼神柔软,恍如一棵被千年时光磨砺的温厚又沉稳的古松,凌敬吵累了闹够了只要稍一回头,他就在那里,敞开温暖的怀抱,随时随地静待他最最亲爱之人的归来。 其实话一出口,齐进航就自知失言,凌敬的屡次打断和神色如常让他一时忘形,忘记和平时一样的玩笑不能放在这里说,因为凌敬这条腿,不仅仅是断了……尤其是在夏泽深抽风一样的温柔的对比下,岂不是更加显得他很刻薄? “对不起。”齐进航忽然矮身,姿态是与平日画风大相径庭的低顺,就像是自觉做错事的大型犬,默默的蹲到主人腿边,乖乖的伸出脑袋求打求骂。就算撇去这些不谈,光是‘对不起’三字,就足够让凌敬受宠若惊了。 感觉剧情走向越来越奇怪,凌敬敷衍的拍拍齐进航,眼含淡笑,“没事,咱们启程吧。” 很显然,夏泽深这个自己都少了条胳膊的人是无法承担起‘抱凌敬上车’这样复杂又重量级的任务的,还是得由齐进航担当重任。 夏泽深已是敛色,面目重塑冷峻,反观齐进航,倒是少有的笑得眉眼温柔。 少年人个高腿长,身板也结实,打横抱起凌敬不费吹灰之力。服务确实到位,就是小公主式的姿势让凌敬觉得有点别扭,再加上齐进航低头看新娘似的柔和眼神……凌敬一把拍过他的头,“赶紧的少年!” 看着被他紧抱在怀里的凌敬,齐进航心中暗想,如果是这个姿势,就算再费力,站上三生三世他也愿意……然后就被凌敬推开了。 齐进航躬身将凌敬塞进车里,边还要小心护着他的腿,说实话有点吃力,而凌敬就着仰躺的姿势也使不上力,只能一点点往里蹭。夏泽深本就坏了条胳膊,再加上车里空间有限,他更是帮不上忙,因而只能靠用不了劲的凌敬和弯着腰很费力的齐进航自己凹造型。 一通折腾后,总算将凌敬放到了正确的位置上,两人俱是松了口气。 凌敬这才发现此刻的姿势有点奇怪,他一手撑在座位上,一手搭住齐进航的肩借力,齐进航则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抱着他的背助力。 一抬头就能看进齐进航一动不动凝视他的双眸里。身体的重量没有直接压下来,但少年正值荷尔蒙巅峰时期的身体即使虚虚的压在上方,还是极具压迫感。 “林静。”少年的嗓音变得喑哑,喊他名字的声音透露出百转千回的缱绻与暧昧。 “碰——”副驾传来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将这种渐趋炙热的气氛破坏殆尽。 当然,这种显而易见的暧昧凌敬也是果断感觉不出来的,正想出口询问怎么了,就被关门声打断。 看了看浑身散发冰冷气息的背影,又转过脸问:“是闪到腰不能动了吗?” 齐进航:“……” 前面的夏先生瞬间又跨度到了阳春三月。 虽然内部构造都够吐槽成一篇短篇了,但不可否认的是,dc的座椅相当舒服,质感绝佳,软硬适中,在柔和的晃荡中,凌敬昏昏欲睡。 似乎是知道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睡梦中,前面两位为数不多的几句交谈也刻意压低了声音,于是凌敬成功从昏昏欲睡变为沉沉入睡。 他是被轻轻晃醒的,睁开眼就看到夏泽深那张本来很英俊却因转了180度显得有些奇怪的脸。 难得能看到夏泽深360度无死角的脸上出现361度的死角,凌敬不厚道的笑了。 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他眼中恐怕也是这样的,又蓦地敛住笑容。 夏泽深看着他这一系列变脸,唇角浮现一丝笑意,“你脸倒过来也很美。” 凌敬:“……” “铁树开花了吗?”凌敬看着夏泽深的倒脸,“夏先生都会开玩笑了。” 夏泽深:“……赶紧出来。” 下车比上车容易的多,凌敬自己蹭着蹭着也就出去了,只需有个人在外面接应,这一点,独臂侠夏先生便能做到。 修长的手指握上来,带着轻微的凉意,让凌敬有一瞬恍惚。虽然相识十几年,但在记忆里,这样手牵手的机会当然少之又少,既不是父母孩子,又不是情人伴侣,牵手这种肉麻又幼稚的举动放两个大男人身上怎么想都不合适。 然而此刻,在心中存疑与不被信任却又不约而同选择暂时回避的两人之间,这一触碰就仿佛将那层掩盖矛盾的薄纱掀起了一隅,一时间万般情绪萦绕心间,心潮波动不定。 凌敬觉得只是接应一下就能扯出这么多儿女情长的自己真是够了。 握着的手一紧,凌敬借力钻出车子,却因单脚落地重心不稳,一下子撞进夏泽深怀里。 夏泽深完好的手牢牢的箍紧他的腰。凌敬微仰头,对上他深沉如夜的双眼,仿佛吸纳了万语千言,映射成光亮点点的星子。 “我背你。”夏泽深忽然在他耳边低声道,嗓音因低哑更显醇厚,刮搔着敏感的神经,温热的气息轻拂过肤,好像一只柔嫩的手,所过处激起阵阵过电的战栗。 综上,在凌敬感觉来也只是有点痒而已。他看着夏泽深专注的双眼,同样认真道:“我有轮椅。” 夏泽深:“……” “好了,咱们上去吧。”破坏气氛小能手凌敬自然的离开夏泽深的圈定范围,同时拍拍他的肩膀,与哄齐进航如出一辙。 因为意外的巧合,夏泽深已是见过见见,不似齐进航头一次见着。 见见一如既往的生动活泼,见到他就往他身上扑,“静静!”一个熊抱将他抱住,又是急切又是开心,“你摔跤摔好了呀?” “……”凌敬:“是啊。” 也是一如既往的蠢萌,盯着凌敬的大白腿,反反复复看了好久,“静静你的腿肿的好大啊,像是要生了呢!” 凌敬:“……” 更是一如既往的反应迟钝,和自家哥哥联络完感情后——当然是指他单方面的狂轰滥炸加上凌敬的哑口无言,见见这才发现凌敬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乍一眼看到,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凌敬怀里钻了钻,眼睛悄悄从他肩膀以上露出来,胆怯又好奇的打量着两人。 唔…一个是帮他修过“阿姨”的夏叔叔,一个是不认识的哥哥。 凌敬拍拍他的背,刚想说进去说话,见见却已是自行将这个动作解读为‘好孩子要讲礼貌’,便弱弱的喊了声,“夏叔叔好。” 不知该为见见还记得他欣慰还是该为‘叔叔’这个称谓默哀的夏叔叔:“……你好。” 又瞄了眼那个陌生哥哥,更弱道:“哥哥你好,第一次见面见到你我很高兴,我叫林见见…”顿了好一会儿,见见才道:“欢迎光顾我家,进门要换拖鞋的。” 被见见这番虽逻辑关系混乱但很流畅的话惊到的凌敬,“……” 让见见独特的问候方式搞得无言以对的齐进航,“……” 莫名沧桑了一轮的夏泽深,“……” “你好。”齐进航用上了十多年来最温柔的声音以及最和善的笑容,虽然因为不习惯显得有点僵硬,但这并不妨碍他收获见见的好感。 大半年的相处,凌敬早已摸索出见见的两大爱好,喜欢对他笑的人,喜欢长得好看的人。齐进航无意间两项皆中。 见见这个小傻瓜一下把头埋进凌敬怀里,一边哧哧的笑,一边不好意思的滚来滚去。 凌敬抬起他的脸,“见见,我要纠正两件事,你记住了。” 见见立刻肃容,乖乖点头。 “你小名叫见见,大名叫林悦见,不是林见见,知道吗?” “奥,我叫林见见,不叫林悦见。”皱起眉,“嗯,不对,我叫林悦见,不叫林见见。” “……”估计第三遍就得忘,“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你就肯叫他哥哥,”凌敬指指齐进航,“却老是不愿意喊我哥哥?” 见见睁大眼看着凌敬,又苦恼着皱起脸,“可是,可是,你是静静啊,不是哥哥。” 凌敬扯起一边唇,“静静不是你哥,谁是你哥?” “静静。”见见柔软的手指贴上他的眉心,又往回戳到自己胸口心脏的部位,“哥哥。” 凌敬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见见歪着脑袋似乎在思索如何回答,凌敬却是…细思极恐。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更晚了(╯3╰) 下章更新时间:822~ 特别鸣谢:良家桑的支持和地雷,预祝心想事成~o( ̄3 ̄)o ☆、原来在这里 你的人生里,总有许多过客驻足停留,我不过是其中最为长久的一个。 但在我的生命中,却只装着一个你,你在时,晴天艳阳,暖光普照,你离开,白雪皑皑,心自成灰。——《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见见一番话,在本就心有所虚的凌敬理解来就是——你只是个冒名占用我哥哥身体的家伙,我哥早死了,只是一直活在我心里。 殷恳甚至迫切的盯着见见,期望他再说出点什么,很可惜这样的表达似乎已是见见的极限,反倒是凌敬深染的视线好像有点吓到他了,见见跟受惊的小鹿似的望着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想要从他怀里挪出去。 凌敬敛下目光,揉揉他的脑袋,“咱们进去说。” 比起这件虽叫他忐忑但显然问不出个所以然的事,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烦恼——该怎么跟见见说林秀俪也住院了? “啊,奶奶也摔了一跤吗?”见见瞪大眼。 这是凌敬开门见山的跟他说奶奶住院后见见的反应。凌敬顺势将错就错,“对啊,奶奶也不小心摔了一跤。但是奶奶和哥哥不一样,她年纪大了,必须要住在医院里,咱们一起去陪她好不好?” “要的要的,要陪的。”见见连连点头,一副不能更同意的样子,“静静等等我,我去收拾包袱。”说罢,一阵风卷残云似的跑了。 凌敬:“……” 见见走后,凌敬再次沉下表情。 感觉有视线落在他身上,凌敬抬眸,对上夏泽深暗沉不明的目光,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明情况的齐进航或许不会在意见见方才那句无心之语,但是深知真相的凌敬和正处在信与不信的巨大矛盾中的夏泽深听了,难免会多想一点,最可能想到的,也就是凌敬所想的那个方向。 “如果连见见都知道的话……”凌敬深深的看着夏泽深。 夏泽深淡道:“我不认为他是那个意思。” 凌敬默然——所以他是哪个意思? 夏泽深凝然——不知道。 周围变得寂静,气氛一时怪异起来。 齐进航不喜欢他们用讳莫如深的表情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也不喜欢他们这种了然于心的眼神交流,很不喜欢。这种好像他们同属一个空间而他却游离在外的感觉,甚至给他一种他们彼此眼中只有对方的错觉。 见不得的必定要打破,“林静。”齐进航开口,一举攻破两人之间旁若无人的气场。 凌敬看向齐进航,然后听到了少年十分欠抽的话,“你弟弟很可爱。”顿了顿,“跟你一样可爱。” “……”盯着少年唇边的笑容,凌敬深感头疼,“原来傻病还能传染的么。” 齐进航:“……” 指望见见自己收拾东西自然是指望不上的,小家伙揣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出来,里头也不知装了什么玩意儿,哼哧哼哧不给看,凌敬料想大概也就是玩具一类的不实用的东西。 摇摇头,起身去给一家三口收拾了换洗的衣物和一些洗漱用品,便没再停留,动身返回医院。 因为多了个见见,凌敬不可能再一个人霸占后座,但要不横着,进门的过程就会变得更加艰难。进去了倒好说,可以把腿架在驾驶和副驾的位置中间,那之间正好余了一块地。于是又只剩如何进门的问题。 “见见坐前面。”凌敬看着夏泽深,见见坐哪和他能不能挤进去没有因果关系。 “伤残人士必须凑成对吗?” “……怕你看不好自己的腿。”夏泽深漠然。 凌敬:“……” “林静试试能不能坐上副驾。”齐进航将座位调到最后面,示意凌敬试试看。 凌敬看了看他——为什么早不让我试一试? 齐进航神色不变——之前不是因为有更好的选择么。 凌敬:“……” 费尽千辛万苦才算坐了进去,转头就看到见见可怜巴巴的站在车门外,“静静,我要和你一起。” “夏叔叔好看吗?”凌敬牛头不对马尾的来了句。 见见看了夏泽深一眼,点点头。 “那见见想变得更好看吗?” 见见又忙不迭的点头。 “乖,那就去和夏叔叔坐,美貌是可以传染的。” “哦哦。”见见被成功哄走了。 美貌的夏先生:“……” 回程的旅途因为有见见的加入,变得更加丰富多姿和…低能快乐了。 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已晚。 几人草草的吃了一顿,凌敬便把一个赶回自己病房好好休息,勒令另一个回学校好好学习,这才领着见见赶回林秀俪的病房。 回去时,她还没醒,但生命体征平稳,应当只是睡着了。周阿姨正在床边织毛线,时不时抬头看看盐水和心电监护仪,还算尽职。 “周阿姨吃过了吗?”凌敬走进去。 听到声音才发现有人来的周阿姨转头,见是凌敬,立刻满脸笑容,“是小林啊,还没呢,你吃了吗?”她只知道看护的人叫林秀俪,并不知道凌敬的名字,便跟着林秀俪的姓叫小林了。 “我吃过了。你也先去吃饭吧,奶奶这里交给我。” “诶,好好好,我一会儿就回来。”看到凌敬身后怯生生的见见,“哦哟,这小伙子长得神气的很啊,是……” “我弟弟。”凌敬拍拍见见,“喊人。” “奥。”见见点头,“奶奶好。” 气氛一静,周阿姨的笑容凝滞在脸上,神色尴尬。 “叫阿姨。”凌敬回身,面容肃然,又抱歉的对周阿姨笑笑,“不好意思阿姨,我弟弟他…不太懂人情世故。” 像她们做护工的,接一单生意前,都会去了解一下要照顾之人的家庭,心里好歹有点底。这一家人周阿姨也是知道的,一家老小三口人,没个中间的壮年劳动力,养家的责任全靠年暮的奶奶来担——外人不明就里,自然不知道养家糊口的重任早已落在了凌敬的肩膀上。哥哥虽然懂事聪明,弟弟却是个傻的,她其实打心里是有点轻视的,只是面上仍表现的友好和善。 想她今年五十来岁,其实还很年轻,多少女人在这个年纪都还是妙龄少女的模样,她却已早早被生活的担子磨得发福粗糙,有时对着镜子忍不住感怀当年十几二十几时的样子,也是风华正茂。对那些六七十仍风韵不减的女人,更是羡慕嫉妒的。如今见见这一声,无疑正好戳中周阿姨的痛脚,她心中自然大为不快,只是碍于人家毕竟是雇主不好发作,只能无奈的笑笑,“没事没事,小孩子嘛。那小林阿姨先去吃饭了。” “周阿姨慢走。” 才背过身,周阿姨就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心里啐道:呸!你个智障!恶心! 看着周阿姨走远,那个身宽体胖的背影,分明就写着怒气冲冲和恨不得扇见见一大耳刮子。 又看了眼一脸惶惶的弟弟,安抚似的摸摸他的脑袋,也是他倏忽了,以为见见有所成长,却忘了他再怎么拔高也迈不过先天限制的那道坎。 夏泽深回到病房,病房已是空无一人。之前跟母亲通电话说明行踪的同时便强行要求她回去休息,毕竟他只是断了只手,生活都能自理,没必要陪着他,又辛苦又耗时间。 母亲也不是闲散贵妇,家里还有一些产业需要她打理。 夜深人静,无人时分,是最适合伤感和思考的时候,被白日里的繁琐事务挤到角落的各种繁芜庞杂渐渐涌现,特别是那个极具震撼力的消息。 凌敬的一颦一笑,早已深刻进脑海里,他闭眼都能一一勾勒描摹。岳林静……回忆着那个小孩的言笑晏晏,确实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凌敬的味道。 凌敬的眉目浅笑,岳林静的专注神情,林悦见的无心之语……夏泽深垂眸,拨了个电话,“把岳林静的详细资料调给我,事无巨细。” 转头,眼神落在窗外深沉的夜幕上,不禁忆起往昔种种。 他们的关系因那一架有所缓和,在往后的相交中,又因渐渐发现彼此的志趣相投而越走越近。 那是夏泽深第一次见到凌敬抽烟,说实话还挺惊讶。虽然偶尔不着调,但大体上,那时的凌敬在夏泽深眼里就是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他片刻的惊讶没能逃过凌敬的眼。 “很意外?”他微侧过头,烟雾在半空中划出一圈又一圈。 那张被夜色渲染的清风明月一样赏心悦目的脸,就这样成了一辈子的执念。 当时正值青春萌动的年纪,对异性的探究与好奇前所未有的强烈,就连一向淡润的凌敬,遇上漂亮的女生也会多看几眼。 自春梦连番袭扰,夏泽深也慢慢对‘翻滚对象与他是同一性别’处之淡然,更是渐渐将那人——自以为是他好兄弟的那人圈定在自己的领域之内。 有时候这种单方面的占有欲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有偷窥癖好的变态,但也只是想想,下一次,仍旧如此,执迷不悟。 有了中意之人便自然不会将注意力放到他人头上,但凌敬不同,因而他偶尔流连在别人身上的视线总能让他醋意翻滚。 比如眼下,明明他就坐在他对面,明明和他吃饭的人是他,他的目光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夺走了。 明知道这时应该视而不见,却仍忍不住问出口,“在看什么?”视线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个清纯可爱的女孩子,当然是在别人也很可能凌敬的眼里,就夏泽深看来,不过是个矫揉造作的丑女人。 “喜欢?”他用恰如其分的调侃,将内心阴暗的嫉妒与暴戾的欲念隐藏的滴水不露。 “欣赏。”他的眼中含笑,丝毫不掩看到漂亮女生后的愉悦。 他却险些把手下的餐盘砸到那个女人脸上。 他知道,很早他就知道,凌敬喜欢女生,并且偏好温柔似水又不失豪爽的女孩子。 又要温柔,又要直率,夏泽深很庆幸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很难恰到好处的融合在同一人身上,才令凌敬身边至今空空无人。 “漂亮吗?”他看似淡然又随意的问,只有他知道自己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焦灼。 “唔…”凌敬看起来刚想应声,转回的视线蓦然对上他,忽然浮现一抹令他爱恨交织的笑意——吸引他的言谈笑语何尝不是吸引别人的利器。 “当然没你漂亮。”他听到他笑着说。 那时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有在凌敬眼里荣登榜首的隐秘喜色,也有对‘漂亮’这一不恰当的形容词的纠结。 “五爷啊。” 凌敬说,这是他给他取的昵称,并不是他在家里排老五,而是因为他的名字一看就是命里缺水缺的厉害,后两个字不用说,连姓都是‘夏’,夏天正是暴雨最喜欢光顾的季节,而五行中水排第五。 此时他正认真的瞧着他,“你说你这么帅为什么至今还是单身?” 这个问题凌敬不止一次问过他,他总会找到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因为所有女人都没你可爱。”他看着他,眸中带笑,玩笑着说出了心声。 “……”凌敬随即展露笑颜,“所见略同嘛,看来咱俩可以凑成对了。哈哈。” 明明知道他是开玩笑的,明明知道他一点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仍忍不住会抱有不实际的念想,哪怕只有一点。 不断地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对他没有半分朋友之外的情思,仅仅当他是好朋友。可朋友和恋人的界限有时真的很模糊,每次他对他做出一些亲近的举动,他都会情不自禁深陷其中,恨不得就这样将他狠狠压进怀里,压在床上…… 他依旧对他笑得淡雅清远,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衣冠禽兽在臆想着多么龌龊的场景。 第一次爆发是在他找了个女朋友之时。 其实心里一直很清楚凌敬不可能会像他一样以“看不上眼”为借口蹉跎一年又一年,他终会有自己心爱的女人,有属于自己的家庭,有他再难插足的世界。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再多的理智也压不住天翻地覆的情感。 那时候他们在上大学,初步有了建立公司的想法,正为前期工作打基础做准备。 正是焦头烂额之际,那家伙竟然还有闲心去捞个女朋友回来。那个所谓的女朋友,和凌敬的理想型不太一致,不过很漂亮,看得出来也很喜欢凌敬。 在那个女人的名字第三次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时,夏泽深爆发了,抬手掀翻了一个做到一半的机器,一把揪住凌敬的衣领,双眼冷冷的逼视着他,“你眼里要是只有你女人,我看我们的公司也不必做下去了。” 那时自相识后他第一次对他动手,也是第一次发火。 凌敬怔愣了许久,忽而挥拳袭来,他避过了。 凌敬没再追击,而是寒着脸整了整衣冠,回以冷冷道:“我的眼里不会只有我女人,但如果有一个错误的领导人,这公司的确不必做下去了。” 说罢,不再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犹如一盆凉水迎头浇下,他知道自己冲动了。 从来都是他的问题,而非凌敬的错。 待他追上去时,看到了正蹲在花坛边抽烟的凌敬。 他很喜欢他被烟雾迷蒙的双眼,能看到平日很少见的风情与柔美。 他走上前,蹲在他旁边,低声道:“抱歉,瓶颈期,我心情不好。” 凌敬静默没有回应,唯有淡淡的烟味随风钻入鼻腔,刺激的不安的心情愈发忐忑起来。 良久,肩膀被人轻轻撞了一下,转头就见凌敬熄灭烟,抬眼不忿的控诉,“知不知道我衣服很贵啊就乱拽!” 深谙凌敬脾气的夏泽深瞬间就明白这便是和好的意思了,当即笑了,“可以让你拽回来。” “稀罕。”笑容侵晕到眼里,正是夏泽深最喜欢的模样,也是他捧着护着不愿使之消失的样子。 曾有千万回,爱你的话即欲脱口而出。 然而在这个对同性感情仍不宽松的年代,一旦进了那个圈子,就要承受无数鄙夷与唾弃的目光。 而且,流言蜚语只是担心,你的意愿才是我踟蹰不前的重要原因。无数次的试探都表明,娶妻生子是你最终的归途,也是我无法给你的未来。 朋友就朋友吧,总不至于到最后,连朋友都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然后命运却在若干年后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在他以为他们的一生还将走过很长一段路时,他的今世却突然戛然而止。 最后的最后,他毫无预兆的离开了,因为那样简单到荒诞的理由。 他成就了他的舍生取义,却将他永远留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个人,他捧在手心十几年的人,靠太近怕吓走他,离太远又太想他…说没就没了。他用稀薄的可怜的念想撑起的世界顷刻覆灭。 现在,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吗? 电脑提示音响了几声,提示有新邮件。 对于即将进入微创的人员来说,背景的了解是必要的过程,即使只是短工,因而岳林静的资料他之前粗略的浏览过,但没有细读。 不是没有看到岳林静突然的奋发图强,但他以前没有多想,因为不在意的事,他向来不会深究。然如今看来,确实很可疑。 前后完全迥异的表现,改变的时间,以及改变后与凌敬几近趋同的神似,无一不在指向那个匪夷所思的可能。 夏泽深平静的关了邮件,然后去查看竞争对手的日前动象,推测可能对微创造成的威胁……种种迹象都表明,再厉害的敌手都不可能复制出世间绝无仅有的凌敬。 何况,用这样一种蠢笨的方式接近他,凭什么认为他会信?在时隔大半年后。 那么,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剩下的再不可思议,也是事实……脑海里浮现出这句经典到烂大街的话,心跳渐渐变快,他可以相信吗?他的凌敬真的回来了…… 在他以为他真的再也抓不住他时,他却在某个寻常的时刻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归来。 面目全非,灵魂如斯。 周阿姨吃完饭回来后,又犹豫着跟他说,她家里有点突发情况想请一晚上假,凌敬二话不说便爽快答应了。 看来今晚他得亲自上阵。 病房是有陪床的,只不过比较窄,但睡一个见见当是够了,他自己则可以在小沙发上凑合着过一夜。 见见自进到病房后一直很安静,乖巧的陪在林秀俪身边,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就这样默默的坐了近一小时……老实说,凌敬做不到。 没个什么东西打发时间,就这样干坐一小时……他没见见这种毅力。 【叮——】手机提示有信息进来。 来自夏泽深:凌敬为什么叫我四爷? 凌敬:虽然你在家排老四,但我一向只会喊你五爷。玩笑的时候喊五爷,夏五,老夏或者夏先生,认真或担心的时候叫名字,去不去姓看我心情。 来自夏泽深:为什么叫五爷? 凌敬:夏泽深,觉不觉得你名字有点拗口,我给你取了个昵称,叫五爷,并不是你在家里排老五,而是因为你的名字一看就是命里缺水缺的厉害,后两个字不用说,连姓都是‘夏’,夏天正是暴雨最喜欢光顾的季节,而五行中水排第五。 将当时的原话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那边过了很久才再次回复过来一条。 来自夏泽深:我曾摔碎了凌敬给的礼物。 凌敬:我送你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是一个全自动可控竹蜻蜓,当然是我自己做的(打字太累,改天可以跟你口头陈述它的全部零件)。物语是,可以通过它把你的礼物浪漫的送到女朋友手里。这个东西最多能承重8kg,在我们试到81的时候,它机身分离了,后来不知所踪。这算摔碎吗? 凌敬:如果不算,那大概就是那时候我送你的一个小挂件,老实跟你说,其实那不是买的,是街边扫一扫送的。一般我当然不会理会这种,但那天突发奇想,想你拿着这玩意儿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我就去扫了扫,然后送给了你。不过你的反应很没劲。结果第二天我就发现你竟然把它挂在了书包上!而且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挂件是重新粘过的,有一小块地方大概是你找不到碎片了吧,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凑数(后来我去你家才知道,你因为不满意别的陶瓷的成色,特意摔碎了你家一个价值不菲的花瓶。这份情谊真是……又蠢萌又让人感动)。 夏泽深盯着对面发过来的长长的回复,眸中看不出情绪。他当然知道不是买的,因为当时他就站在街对面,看着凌敬兴致勃勃的掏出手机参与了平日里绝对看不上眼的“扫一扫”。那时心底苍凉,能让凌敬一反常态的,他能想到的唯有……结果第二天他竟将那个灰不溜秋不起眼的东西塞给了他…… 来自夏泽深: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凌敬想了很久,不确定的回:用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的神情冲我发呆? 那边的夏泽深放下手机,唇角明明勾着,却是个看着莫名悲伤的弧度。 白痴,那是因为看着你,再差的心情都能慢慢好转起来。那不是要吃了你,是要用力把你刻进我心里。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23节 收起手机,他慢慢走出病房,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朝着心中的方向。 黑暗已久的天空,曙光终将抵达。 “啊,奶奶你醒啦?”见见忽然惊喜的叫了起来。 凌敬微微发僵,事到临头,他反而踌躇了,林秀俪没醒时盼着她赶快醒,现在她醒了,倒希望她能多休息一会儿。 “静静。”林秀俪哑着嗓子吃力的望向他。 “静静。”见见也跟着转头看着他。 “奶奶。”凌敬低声应道,唇边挂起笑,走上前,脚上恍如带着镣铐。 “静静。”林秀俪看着他,不再清澈的眼里滚过许多情绪,“我一直都知道。” 凌敬心里一跳,“什么?” “你不是我孙子。” 身体一僵,凌敬垂眸,“抱歉。” “你是凌敬,微创的那个凌敬。” 凌敬叹了口气,“是。” “我一直都知道。”林秀俪平静的重复道。 这种平静,显然不是好现象,“奶奶,您要是觉得不能接受……” “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林秀俪冷静的打断他,“因为,这是我一手促成的。” “什么?”凌敬怔在原地,被这句信息量巨大的话震慑在原地。 林秀俪的视线跃过他的肩膀,看向终于靠岸的夏泽深。 像是有所感应,夏泽深慢慢转头,看到了站得更远一些的卜易远。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825~ 下章玄幻预警……( ̄︶ ̄) ☆、能与你相见 很多时候,我们会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公平。等到一定年龄时再回头看看,就会发现,世界确实不公,但它也未必没让你得偿所愿。——《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夜,风清月明,华灯初上,城市陷入沉寂。 与外面的轻松惬意不同,病房此时气氛凝滞。 除了林秀俪那句让人浮想联翩越想越恐怖的话,卜易远的出现也是件令人倍感意外的事。 如果开始还能勉强说他是来看凌敬的话,那么之后他和林秀俪的互动则清楚的表明,他是来看林秀俪的,这两人,虽然有凌敬做枢纽但他之前绝没有引荐过的两人,早已相识。 “坐下说话吧。”卜易远叹了口气,大有破釜沉舟秉烛长谈的意思。 四人围坐在床边,一个比一个面色凝重。就连一向脱线的见见,仿佛也感受到这样肃然的气氛,乖乖的缩在一边不说话。 “可以说了吗?”凌敬虽神色没有多大变化,眼神却从最初的歉疚柔和变为更加复杂的深沉。 卜林二人对视一眼,卜易远开始交代背景,“我跟秀俪是老同学,不过其实很多年没见了,直到几年前偶遇,交谈之下才知道我们住的这么近,而且都可以说是…晚年凄凉。她子女不孝,做出了天理不容的事,最后不得善终,只能由她肩负起拉扯大两个孙子的重任。孙子也是不省心的,一个天生智力不全,一个性格越来越孤僻。我虽然好一点,子女都算争气,不说有大出息,也都是体面人,只是他们常年在外亲情日渐淡薄,一年也见不得几次,近些年,更是连过年都没怎么回来。” 背景阐述完毕,开始涉及正题,“林静这孩子,当然,说的是岳林静,犟,爱钻牛角尖,而且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爱往外说,这样的孩子最容易出事。” 也确实是出事了,出了大事。 许是受凉或是什么别的原因,岳林静那天突发高烧,持续395以上,本来也没什么,去医院挂个水吃点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但是岳林静死活不肯去,甚至威胁林秀俪如果强行送他去医院他就从楼上跳下去。 林秀俪无法,只得去请卜易远过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 卜易远一个老国医,早和现代医学脱节多年,会的都是古法。不过古法既然代代流传,必有其精华所在,草药加上物理降温,岳林静的温度着实降下去不少。 见方法有效,卜易远便跟林秀俪说,“今晚要是温度不上去,应该就不会再往上飚。” 后来温度上没上去已经不得而知,因为在此之前,出了更严重的状况。 这岳林静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大刺激,还是压抑多年终于爆发,偷了林秀俪大半瓶安定尽数吞了下去。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安定作为安眠药里最温和的一种,几百粒一齐吞下去也吃不死人,问题是岳林静当时还在发高烧,这一下下去,起了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体温瞬间飚到40以上,岳林静突发惊厥晕了过去。 这一晕,便再也没有醒来。 不过这已经是后半夜三四点的事了。 更早些的时候,大概也就在半夜一点多,林秀俪还陪在岳林静床边。白日里的辛苦劳作加上晚上的一通瞎折腾使得她疲惫不堪,见大孙子睡得熟,体温也似乎没那么高了,林秀俪终抵挡不住困乏睡了过去。以至于后来岳林静是何时醒的、怎么吞的安眠药、又是如何昏厥的她一概不知。 等她醒来时,迎接她的就是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次日一早,卜易远前来查看情况,看到的就是在岳林静已经气绝的身体边完全呆愣的林秀俪。 事情到了这里,虽然存在让人惊讶的地方,但还算符合自然规律。而进行到下面,则开始正式步入超自然现象的领域。 面对岳林静甚至开始发僵的身体,大罗神仙也回天乏力,更不用说卜易远这个用‘妙手回春’形容只是夸张的郎中。 就在此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许久没见过面的二儿子,说他儿子,即卜易远的孙子掉进河里险些溺水而亡。 “险些”说明是救回来了,不过想必当时情形相当凶险,要是不过尔尔,他这个儿子也不会这样着急的给他打电话。 不过儿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那颗不太灵光的老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但是救儿子的人却死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凌敬。 卜易远赶到现场时,凌敬的尸身早被送了回去,孙子也被送进了医院,事发地点只聚着少数还在议论的围观人员。 凌敬是为了救他家孙子而死,舆论在对凌敬大加褒奖沉痛缅怀的同时,也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抨击他孙子的言论。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虽然究其根源,凌敬是因舍己为人丢了性命,但是,他们这辈子恐怕都要活在良心的谴责中。 凌敬是何等的人才,而他孙子,只是个不成器的少年。 人的生命或许是对等的,但人的价值从来都是不等的呀。用老话说,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面对滚滚河水,卜易远的心情万分沉重,还能弥补吗?有什么能弥补吗?死者已矣,还有什么能弥补……他猛地抬起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又可怕的想法…… 灵魂一说自古以来就有诸多研究,出体、转世、轮回…等等,更甚有好事者专门去做一些灵魂实验,以考证‘灵魂’究竟是否存在。 国学,国医,从某些层面上说,与神鬼不无关系。而卜易远本人,也很喜欢研究那些灵异鬼怪的事情。 人死后灵魂不会即刻消散…… 灵魂出窍确实存在…… 他阅读过大量这方面的书籍…… 他知道该怎么做…… 接下来的场景太颠覆世界观了,卜易远草草带过,没有细说。其实无非就是画画符,搞搞阵法,神神叨叨几句咒文。 简而言之,就是招魂,献舍,重生…… 在求得林秀俪的同意后,卜易远试着将凌敬的灵魂引渡到岳林静的身体里,竟然成功了。 不过这里有一个悖论,既然卜易远能渡凌敬的灵魂,为什么不能让岳林静的灵魂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 一来,岳林静抱着必死之志,即使让他的灵魂重归肉身,他大可以再死一次,反而平白浪费他们的心血。二来,他们想了更胆大妄为的法子——一身二魂,他们商议之下决定将岳林静的灵魂引到林悦见的身上,岳林静会随意践踏自己,但对见见却很疼惜,必然舍不得伤他半分。这里又可以得知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岳林静也没死,他活在林悦见的身体里。 而这一点,林悦见本人也很清楚,因为整个过程,他们并没有避讳他。而幸运的是,他不同于人的智力使得他拥有同样不同于人的认知,他不觉得这是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反而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同样的,也正是因为他五岁的智商,使得他很难开口说清楚个中缘由,因而他们并不担心他说漏嘴。见见虽然不能明白真实奥义,但他知道,哥哥搬来和他一起住了,眼前这个人,是另一个‘哥哥’。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肯喊凌敬哥哥,坚持称他为静静的原因。那句让凌敬惊疑不定的话,也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解释——你是静静,哥哥在我的身体里。 “……给你吃了安定,我们就躲了出去,一直到确认药效过了,我才让秀俪回去,怕你接受不了,叫她暂时先别告诉你实情,没想到这一拖,也就越拖越难说出口。” 所以和卜易远的相遇并不是有关前世的因缘际会,分明就是他早有预谋。他的出现,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 “那些怪力乱神的书我也都收了起来,怕你看到起疑心……就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真相。”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不可思议能够形容,听卜易远说完,就好像刚听说书先生讲完一篇精彩的志怪。 若非亲身经历,要他如何相信。 仿佛是嫌凌敬震惊的不够明显,见见忽然开口了,以陌生的语气,陌生的神情,“凌敬。” 凌敬悚然的看着骤然人格分裂一样的林悦见,就见他已经完全从原本的呆头傻脑换上了一副阴郁晦暗的模样。 是岳林静。 他与他的心绪同时出声,“我是岳林静。” 要是个女的,说不准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而事实上,凌敬只是盯着林悦见,或者说岳林静许久,然后平静道:“你好。” 岳林静抿了抿唇,眉眼间是挥散不去的阴翳,“我一直在看着你。” 凌敬略一颔首,“很抱歉占用你的身体。” 岳林静摇了摇头,不再是那般阴沉的样子,神色间甚至能读出一些怅然,“你做的比我好。” “身不由己罢了。” “所以,”岳林静看着他,郑重的拜托或者更像命令道:“继续用我的身体照顾好奶奶和见见吧。我就这样,挺好。” 语毕,只见那张脸上的神色陡然一转,又变成那个傻不愣登的样子。 凌敬不由看向林秀俪。 林秀俪大大的叹了口气,眼睛下还挂着大大的眼袋,“是他的夙愿,更是请求。也是我的,拜托你了。” 这是凌敬过往人生中经历过的最绝妙最恐怖最难以想象的一件事。凌敬叹息一声,“我尽量吧。” 此后,几人又聊了一些。 有更为详细的经过,有卜易远对他救了他孙子的感激,有他们对于瞒着他许久的抱歉,也有今后的一些考虑。和卜林的关系不能说恢复如初,也有所缓和。 不知不觉又说了一个小时,此时夜色已深,凌敬也渐渐觉得困乏。 林秀俪和林悦见…岳林静都交给了卜易远,凌敬则回自己的病房休息。 方才只顾着沉浸在乍然听到真相的憾然中,这时才觉得夏泽深从头至尾都安静的过分。 他永远是那副看不出深浅的模样,让人察觉不到他真实的喜与怒。 两人走在归途中,谁也没说话。 虽然夏泽深平常话也不多,此时却是异乎寻常的沉默。 凌敬能明白一些,却不能完全了解,因而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打破尴尬。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凌敬回到病房,夏泽深尾随身后,大有一同进门的意思。 坐下谈谈也好,凌敬没有阻止。 谁知甫一进门,夏泽深便一脚踹上门,随后凌敬便觉眼前景物陡然一变,一股大力袭来,夏泽深将他按压在门板,死死的抱住。 压抑多时只为这一刻的爆发。 他埋首在他脖间,进出的呼吸紊乱而炙热,吊着的手臂横在中间硌得有点疼,却远比不上他另一只扣在他腰间的手,用力的恨不得捏爆他的内脏。 “凌敬……”他断断续续的喊着,如梦呓,似轻喃,声音轻巧而颤抖,害怕一切只是一戳即破的泡沫,又像刻读,带着入木三分的狠绝力度,钳着滚烫的烙铁要将潮水一样的思念烙进他的灵魂里。 原本想推开他的手顺势换了个方向,轻轻摸上夏泽深的发间。就在掌心刚刚触上与那人冷硬外表截然不同的柔软发丝时,颈间忽然落下温热湿润的潮意。 凌敬如遭电击,整个人蓦地僵立在原地。 原来他对他这样重要吗?凌敬恍然想,他好像还从没见他哭过。 凌敬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任夏泽深抱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宣泄着他的激烈情绪。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我回来了还是对不起? 与夏泽深的大起大落想比,他好像是显得过于平静了。 所以他对这段友情投注的感情远不及夏泽深来的多吗?凌敬惭愧的想,大不了以后多想着他一点好了。 本想等着夏泽深自己松开,没成想这人就跟抱着65kg的巨型金条似的一秒都不肯撒手,凌敬只得无奈的清咳一声,“夏先生,你再抱下去咱俩都得风化成雕塑了。” 紧扣的力道慢慢松了,夏泽深缓缓的抬头,凌敬不由一怔。 他的眼眶微红,所有的爆裂却已尽数沉寂,眼中没有过多冗余的情绪,眼眸如同被雨水冲刷后的夜,幽沉也澄澈。 他凝视着他,漫天星子骤然浮现在夜空中,温柔的像是二月的春风,护送十里,仍缠绵不舍。 “凌敬。”他再次喊道,声音虽哑,却无比坚定。 凌敬勾唇而笑,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你终于相信我了?” 夏泽深却恍若未闻,只是固执的喊道:“凌敬。” 凌敬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嗯,我在呢。” 手臂骤然被捏紧,凌敬吃疼,眉头皱起又快速松开,睨着他,“这是干吗?手撕凌敬?” 夏泽深垂眸,“抱歉。” 这么副失魂落魄又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觉得不忍,凌敬叹息一声,摸摸他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你这下手可必须注意分寸呐,否则好不容易得来的身体又让你给玩坏了,对吗?” 夏泽深勾唇,笑而不语的模样让凌敬有种时光倒流回到从前的错觉。 那是他最熟悉的夏泽深。 夏泽深含着笑,看着眼前这人。 在经历暗无天日的数度黄昏后,他的凌敬,他珍若生命的至宝,变换模样,洗尽铅尘,缓缓归来。 可是亲爱的,在你眼里我的不受控制,已是克制到极致的外露。 你可知,我有多想吻你,干你,将你揉进我的骨血里。 不过,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凌敬。” “嗯?”凌敬耐心的应了一声,心里想这家伙该不是要喊一晚上他的名字吧…… “你知道了吧?”夏泽深总算恢复了沉敛的样子。 “什么?”凌敬微微疑惑。 “我把你的股份都转到我的名下。” 凌敬一滞。 “是真的。” “奥。”凌敬也没感觉多难过,只是觉得心有点空。 “那是因为,我想把它和我的合二为一后再全部转给你。” 凌敬猛地抬眸,对上夏泽深沉静的眸子,忽然,那眸中泛起点点笑意,“三十岁的生日礼物。可惜没能送出去。”他虽笑着,却像哭一样让人揪心。 凌敬愣愣的看着他。 唇角泛起一丝苦涩,夏泽深哑声道:“恨透我了吧?以为我为了钱背叛我们的…感情了吗?” 凌敬蓦地反应过来,夏泽深可能是误会了,以为他是因为不相信他才迟迟不愿告知他真相。不由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看除了你,我还对谁这样推心置腹过?” 喉头滚了滚,经凌敬一提醒,夏泽深不由想起他和自己摊牌那日所说的话,那一句句几近于表白的话……当时听来不过稍有感慨,现在想想,心间就像烧了一壶水,时间愈久,越滚越烫,濒临沸腾,那真的是凌敬和他说的…… “你那时说,我参与了你生命的二分之一……之类的。”夏泽深停住了,复杂的感情难以用简单的言语描述。 “奥,那个啊,”凌敬倒是随意的很,“我网上搜的。” 夏泽深:“…………”动容与期待交织的情绪瞬间消散。 见夏泽深沉默不语,不太开心的样子,凌敬不紧不慢的补救道:“不过和我要表达的意思是一致的嘛。”顿了顿,“我看那些关于友情的,都是类似‘友谊天长地久’ 那种浮夸又傻逼的,就搜了搜写爱情的,感觉替换成友情也毫无违和感,就找了几句清新又煽情的,不过效果不怎样。你还想听吗?我好像还记了几句,没来得及说,就被你叫停了。” 夏泽深:“……”眸色渐深,一片漆黑浓郁,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天空。 凌敬恍若未闻,依旧弯着唇,“知道我在哪里找的吗?” 夏泽深垂眸,掩住眼中已经泄露的黯然失落,“不想知道。” 凌敬眼中含笑,“我的日记里。” 微微一怔,夏泽深猛地抬眼,眼前之人,已不是旧日样貌,然而一颦一笑,却仍如旧时那样勾魂摄魄。 人如碧玉,目光倾城。 曾经无数次后悔没能说出口的话就在嘴边——凌敬,我爱你,爱了你很多年。 “凌敬。”夏泽深的声音越来越哑。 “嗯?” 夏泽深看着他的眸子,里面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澈,所有的言语忽然都被冻结。 “今晚我想和你睡。”夏泽深神色郑重,语气平静道。 凌敬:“……可以啊。”顿了顿,“不能压到我的腿哦。” 记忆里很少与凌敬同床共枕,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尤其在意识到自己对凌敬抱有何种感情之后。 但是今晚不一样,他必须仔仔细细的看着他,以弥补过去九个月的缺失。 凌敬放下豪言壮志要和他秉烛夜谈,结果谈了个把小时便抵挡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他却没有半分睡意。 夜深人静,正是压抑的情绪格外闹人的时刻。 以往也只有在这种时分,他才敢偷偷的亲吻上他的唇,诉说暗恋的愁闷与苦涩。 慢慢将凌敬揽进自己怀里,用视线描摹着他陌生又熟悉的五官。其实这张脸和凌敬的真的不太像,但是正如他第一眼看到时感觉的那样,神态、动作、语气、笑容,无一不相似,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 世界上果真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有,则必然是同一片。这人就是他的凌敬,他心心念念以为只有在午夜梦回才能远远觑到一眼的凌敬。 闭眼凑近些,甚至还能嗅到从温热的皮肤中透露出的凌敬的气息,属于凌敬的,独一无二的气息。 夏泽深猛地吻上那张朝思暮想的唇,一遍遍轻舔,一遍遍含吮,直至气息紊乱,身体发烫,他慢慢将舌头顺着唇缝探了进去。 夜色正浓,白昼亦不远,这一次,不会再让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828~ ☆、就只是洗澡 岁月无边,静待光年。——《凌敬·一句话日记》 虽然夏泽深很想就这么看着凌敬一生一世不合眼,但架不住昨天损耗过多,又历经多次心绪的大起大落,即使心性坚韧如他也有点熬不住。 寻了个亲密依偎的姿势刚准备合眼,却见凌敬突然睁开眼。 困意瞬间飞远,夏泽深有点紧张,“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凌敬定定的看着眼前人,过了好一会儿,沉睡的思绪也彻底转醒,他看着夏泽深,一脸凝重,“我还没洗澡。” 夏泽深:“……你现在不能洗澡。” “奥。”凌敬闭上眼,没几秒又睁开,“不能通融一下?” “可以。”夏泽深捏了捏他的耳垂,似笑非笑,“你把腿切了或者皮脱下来。” 凌敬:“……” “别闹,伤口进水容易感染。”夏泽深边说边闭眼,神色略微疲惫。 凌敬这才惊觉两人的姿势实在是……有伤风化。他因为左腿吊着只能平躺,夏泽深则因伤了左手只能平躺或者向右侧卧。此时他正往右侧躺着,一条腿卡进凌敬大开大合的双腿间,左手不便,右手也非要从他身体下面穿过揽住他,姿势别扭至极。 尽管凌敬对睡姿没什么强迫性要求,但那么一只结实的手臂垫在背脊下还是挺不舒服的,“我既不会滚下去也不会飞走,你不用这么…慎重。” 夏泽深眼都没睁,只用鼻尖在他脖子里蹭了蹭,蹭的凌敬头皮发麻。最初相认头脑发热,拉着人抵足而眠也不觉得有何不对,眼下一觉醒来,头脑清晰了些,便觉二人形姿未免太缠绵悱恻了些。 不自禁往一边挪了挪,同时抽出夏泽深的手臂,“喂,天亮了,你该回自己病房了。” 夏泽深纹丝不动。 “唔,你压到我的腿了。” 眼睛依旧闭着,“是,我压的是右腿。” 凌敬:“……” “我去洗澡喽?”凌敬凑近了些,可以近距离膜拜某人英俊无匹的脸。 夏泽深忽的睁眼,眸色沉若幽潭,一动不动盯着人的时候,让人觉得灵魂也不受控制往里坠。 正当凌敬以为他至少也会讽刺他几句时,夏泽深却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乖,别闹。” 又来!这跟哄小狗如出一辙的架势。 凌敬觉得他一定是脑子里的哪个零部件出了问题,才会做出一个让他自己都万分震惊的举动——就在夏泽深的手撤回去时,凌敬忽而张口,一下子咬住了他的指尖,虽然一触即离,却足以让两人呆立当场。 凌敬是为自己鬼使神差的那一下觉得丢人,夏泽深则是……心猿意马。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光是凌敬主动将他的手指含进嘴里这一颇具挑逗意味的动作就足以让他遐想无数了,他甚至都碰到了他湿润柔软的舌头……虽然那令人痴迷的地方他用更加下流的方式不止一次触碰过,可是主动和偷吻完全是两个概念…… 见夏泽深垂眸盯着被他咬过的指尖静默不语,凌敬只觉别扭无比,“要不你把口水蹭一蹭?” 夏泽深抬眼,凌敬又平静道:“不过可能已经风干了。” “……我不嫌弃你。”夏泽深看着他,波澜不惊,“明天去打一针狂犬疫苗就行。” 凌敬:“…………”说好的不嫌弃呢?当然这不是重点。 “想什么?”夏泽深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我刚说错了,是破伤风针。” 凌敬:“……睡觉。” 想把气愤的背影留给他,却不幸的发现自己只能平躺,凌敬面无表情的闭上眼,全无睡意。 “生气了?”夏泽深低柔的声音伴着从胸膛中发出的沉沉笑意,咫尺可闻。 凌敬半睁开眼瞟他,“是啊。”顿了顿,才不紧不慢道:“气你有破伤风针打,我没有。” 夏泽深:“……” 凌敬展颜。 简短的你来我往后,两人都有些疲倦,凌敬也没再纠结夏泽深的睡姿问题,卷着被子闭上眼睛。 他做了个恶梦,被吓醒了。凌敬很少会被恶梦吓醒,就算梦到早上醒来怀里抱着具骷髅他都能面不改色的丢掉,然后……继续做梦。 但这次不一样,说是恶梦或许不恰当,纯粹是个很恶心的梦。 他腿上的石膏绑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中他都被勒令不能洗澡,一个月后,刚得以解脱他就迫不及待的往浴室跑,然后发现,衣服黏住脱不下来了……后续情况如何凌敬不清楚,因为进行到这里他便被吓得倏忽睁开眼,待意识到那只是个梦后,不禁小吁了口气。 继而愤然,这澡他妈的就算剁腿也一定要洗! 夏泽深还在枕边不远处沉睡,呼吸绵长似已睡熟,凌敬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搬开他不安分的手脚,慢吞吞往床下蹭。 就在他即将成功之际,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回头就看到已经半坐起来的夏泽深,眸子沉沉的看着他,“去哪?” 凌敬回望,“上厕所。” “我扶你去。” “顺便洗澡。”凌敬接道。 两人对视,波澜不惊处风云乍起。 “我帮你拿尿壶。”夏泽深淡淡道。 凌敬:“……” “你也一夜没洗澡了吧?”凌敬板着脸,“不觉得浑身难受?”嘴角蓦地绽开笑容,“一起啊?” 夏泽深不为所动,“你要实在难受只能给你擦一擦。”殊不知心底早就因为由‘一起洗澡’展开的联想而血脉贲张。 凌敬很嫌弃,“不要拿对瘫痪病患的一套糊弄我。” 夏泽深冷冷的看着他,“你要是敢去我就打断你另一条腿。” 凌敬愣了愣,“好狠。” 夏泽深放柔表情,招小狗似的朝凌敬招招手,“别闹了,上床睡觉,过不了多久对面工地就会开始施工,到时候你想睡都睡不着。” 凌敬没动,指指头发,“要臭掉了。” “剃光。”夏泽深无情道。 “头皮也臭了呢?” “擦擦。” 凌敬无奈了,“夏泽深,在洗澡这件事上你实在是太固执了。医生根本没下死规定不能洗澡吧,包个保鲜膜什么的冲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吧。我洗的香喷喷的跟你不对付?你就非要见着我脏的发臭了你才开心?” 在这件事上,夏泽深确实有他的私心。凌敬眼下的情况单靠自己肯定是不行的,必然需要他人帮忙,交给别人他更加不乐意,所以到时肯定还得他自己上,但是洗澡就意味着要脱衣服,到时见到凌敬的裸体,就算有再强的自制力他也不敢保证,某些地方不会忍不住苏醒…… 夏泽深叹了口气,“走吧,我帮你。” 凌敬惊奇的看着他,“这么快改变主意了?”他一番话这么奏效? 凌敬反而不急了,悠悠的坐回床上,“奥,我不洗了。” “好啊。”夏泽深求之不得,声音沉稳,应的飞快。 凌敬:“……我是说我不洗了才怪。” 夏泽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理年龄果真会和生理年龄相适应。”这是在说他幼稚的意思。 “……”凌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像你这种生理年龄已经不可逆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夏泽深:“……” 凌敬继续施施然道:“你看,你连个心理年龄十几岁的都说不过,真是白长了那么大的岁数。” 夏泽深勾唇,不急不缓道:“比起口舌之争,我更喜欢武力镇压。” 凌敬:“……” “还要继续跑火车吗?”夏泽深凝着他,“我的决定可就像友谊的小船,说变就变的。” “……”凌敬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走走走。” 普通病房不如特供病房设备齐全,两人一合计,手残的推着脚残的一块去了夏泽深的特供病房。 夏泽深找来保鲜膜分别将两人的手脚包裹的密不透风,当然,由于夏泽深只剩一只手,太过精细的事做起来并不方便,这事其实是凌敬代劳的。 前期工作处理好后,两人这才一前一后的进入浴室。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24节 凌敬规规矩矩的穿着病号服,夏泽深却是这种时候了还要装逼的穿自己的衣服。 甫一进浴室,凌敬便低头开始解扣子,甩掉上衣却见夏泽深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便好心问:“要帮忙吗?” 夏泽深只道:“先帮你洗。” “奥。”凌敬无所谓,低头看了看翘起的左腿,“帮我脱一下裤子。” 没听见夏泽深的动静,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站在那里,与其说不动声色,倒不如说是僵立,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了?” “没事。”夏泽深低声回答,神色如常的走了过来,翻下墙边人性化的简易式翻椅,示意凌敬坐上去,自己则单膝跪地,替凌敬宽衣解带。 凌敬的心情忽然变得有点奇异,先不论这个姿势有多别扭,单就这样有些低顺的姿态,夏泽深会为几人这样做? 有感而发,不由伸手摸了摸夏泽深的脑袋。 被摸的某人抬头瞥了他一眼,“摸狗呢?” “没啊。”凌敬笑眯眯,“狗才不会帮我脱裤子。” 夏泽深:“……” 凌敬的病服裤管很肥大,即使腿上绑成那样,脱起来也没有太费劲。 只是,虽然这具少年人的身体稍显单薄,但也恰是这份单薄,像极了十多年的凌敬,正是夏泽深刚开始对他抱有绮念的时候。 本就压抑了十多年,又经历过一场大痛大彻的生死离别,如今裸体在前,冲击力可谓不是一般的大。 还要帮他洗澡……夏泽深极力的克制着年富力强的血气翻涌。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梦,衣服一脱尽,凌敬就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不自禁的伸了个懒腰,就看到夏泽深状似很嫌弃的转过脸。 “……”凌敬低头看了看,嗯,大是不太大,但也不算小吧,只能说是正常男人的水平,而且以这具身体的年龄,还很有发展空间啊。 这样一想,好像,似乎,他见过夏泽深的裸体吗? 伸出搭住夏泽深的肩膀,半个身子顺势都挨到他身上,“真的不一起洗?” 夏泽深蓦地侧头,眼眸沉沉,深不见底,脸对脸的距离无比接近,使得凌敬能更直观的感受到他暗色瞳孔的慑人吸引力。 然后,他垂下眼,漫不经心的往他下面扫了眼,“你确定?”嘲讽和炫耀之意不言而喻。 “……”凌敬慢吞吞的收回胳膊,“再说。” 他想起曾经无意间撞破夏先生没穿衣服的样子,总之是个很浪费马赛克的大家伙。 还是不要有对比的好。 帮别人洗澡其实是件挺费劲的事,尤其是在一个胳膊废了另一个腿残的情况下。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算把凌敬拾掇好。 老实说,他还是很享受这种烂在那里由别人伺候的感觉的,不过就是夏泽深的手法不太专业,还很有敷衍之意,让他给按个肩膀捏捏腿也通通被无视,不满意。 “穿上。”夏泽深把早先准备好的新病服扔到他怀里,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凌敬看看怀里的衣服,“等等,你不洗吗?” “等你穿好了我再洗。”夏泽深用背影回答他。 “穿个衣服个把分钟的事,你在里面等就好了啊,你这么湿哒哒的想去哪?”顿了顿,“再说你不帮我吗?这裤子我一个人穿起来很费劲的。” “嫌费劲可以不穿。”夏泽深头也不回的无情道,同时回答他的还有被用力关上的浴室门。 心疼浴室门一百遍。 凌敬默默的站了会儿,才开始慢腾腾的穿衣服。 一关上门,夏泽深便狠狠的扣住墙壁,闭上眼给因自己的浮想联翩而中毒太深的大脑解毒。 他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等凌敬从浴室出来之时,看到的就是个神色如常的衣冠禽兽。 他也没觉得什么,只是道:“现在有个问题,我要是帮你洗肯定还得弄湿衣服,然后就触发了‘无限循环’这个剧情。” “所以我自己来就行。”夏泽深淡淡道。 “你一个手可以?” “可以。”夏泽深看了他一眼,便绕过他进了浴室。 “……”凌敬作为两只手都完好的人,感受到了浓浓的鄙视之意。 洗完澡整个人神清气爽,焕发生机,跑了没多远的睡意马上又回来了,特供病房那张松软的床看起来非常有诱惑力,凌敬不认为他有抵制这种诱惑的必要,便顺从心意爬了上去。 他不知道夏泽深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只在朦胧中感觉到有柔和温暖的风阵阵拂过发丝,只是模糊的一瞬间感觉,便又陷入昏天黑地的沉睡。 再睁眼已是天光大亮,夏泽深呼吸沉稳的俊脸近在咫尺。 凌敬盯着看了会儿,觉得有必要采取点措施,这样未免也……太腻歪了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可能8月31号更,也可能9月1号更 九月份会多更一点的,大概一星期五更这样_ ☆、心中有座坟 我想和你在一起,就这么简单。——《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对同性感兴趣的,总之从小就不喜欢叽叽喳喳的女人,比起声音尖利,废话成筐的女生,他更愿跟男生交友。只是不知何时开始,这种意愿开始变质了,大概是从第一次对同性的身体产生欲望之时,但那是什么时候?或许是第一次梦遗,或许是……遇到他以后,遇到凌敬以后,他才开始正视自己的性向。 确定对他的心意,波澜乍起,心再难定。 当然,一切并非一蹴而就,那种吸引力是慢慢发掘而来的,从前,遇到漂亮女人他会多看两眼,然后觉得没有兴趣,再之后,遇到漂亮男人,他也会多注意几分,不过说不准到底是因为什么,可能只是纯粹欣赏。 对凌敬,最初只是好感,然后是喜欢,渐渐的,喜欢在不知不觉中沉沦,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在意识到有人真正走进他心里后,他的眼中便只剩他一个,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闭上眼,眼前不由浮现他漫不经心笑着的样子,比月光更皓婉,比夜色更温柔,照亮他的全部生命。 自他之后,再无别人,再不可能有别人。 像是为了呼应他心中强烈的思念,那人慢慢走进他的视线中。 虽拄着拐杖,却无损于他一举一动的风姿。 凌敬在医院住了五天便再也待不下去,无视医生要他再留院观察几天的建议,执意出院。理由?落下太多天课了,他要回去好好上课。这么烂的借口骗骗别人或许还行,人家只会觉得岳林静同学读书很用功之类的。但是对夏泽深,就真的只是个烂得不能再烂的借口。首先凌敬就不是这么个人,再者高一的东西对凌敬来说,还需要再学一遍吗? 他估摸着这人就是在医院待的太无聊了没事找事。 其实凌敬坚持出院,无聊固然是其中一个因素,但最最重要的,是夏泽深那家伙实在是太黏人了。 成天泡在他病房不说,更是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他背上,无论凌敬做什么,总能感觉到他如影随形的视线,一抬头也总能对上他沉沉的目光。 好兄弟起死回生这种事虽然普天同庆但终归太过玄幻,完全接受需要一点时间可以理解,不过都过这么久了还没缓过来?至于一副恨不得把眼睛扯下来粘他身上的架势吗? “夏泽深,你现在就跟个没断奶的孩子看着妈似的。”凌敬对他说。 “那你要喂吗?”夏泽深一脸平静道。 凌敬:“……我要出院。” “医生说要留观。” 凌敬:“我要上课。” “怕老师有不会的地方没你不行?” 凌敬让他气笑了,“被你气得灰飞烟灭怎么办。” 下巴蓦地被人捏住,夏泽深脸色冷峻,“不要拿这种问题开玩笑。” 对视了几秒,凌敬投降,“好。”话锋顿时一转,“不过你得让我出院。” 夏泽深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凌敬以为他被定身了,他才略一颔首,“可以。” 得到夏先生同意的凌敬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更加不爽了,凭毛他出个院要经过夏泽深的同意,他自己难道不能做主?他半个奶奶林秀俪都没说什么,他一个上辈子的好丽友哪来那么多‘不可以’? 不过也只是想想,虽然夏泽深这种控制欲用在了错误的地方错误的人身上,不过究其原因不外乎是出于关心。就凭这一点,只要他不踩到他那根存在感弱的不能再弱的底线,一切都好商量。 “凌敬?凌敬?”有双手在眼前胡乱的晃。 “嗯。”凌敬懒懒的应了一声。 “想什么呢喊你八百声了你都没听到。”韩学洲不满的抱怨。 凌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再喊八百声试试?” 韩学洲:“……” “他的八百遍和八遍,跟他的‘下次考进前十’结果仍然倒数第一是一样的。”齐进航淡淡的解释。 韩学洲:“……” “你们别这样,人家只是用个夸张的修辞嘛。”善良的秦以风前来解围,韩学洲刚递过去感激一眼,就听他又道:“毕竟这是他唯一会用的修辞了。” 韩学洲:“……” “你说你们一帮人,天天这样有意思吗!啊?有意思吗?!”韩大少愤愤然。 凌敬拖着下巴,淡淡的笑,“韩少,苏盈雪在你后面。” 韩大少顿时收敛了张牙舞爪,摆出个自认为狂霸酷帅的姿势缓缓回过头,见到了两个苏盈雪……那么大体积的人,正是他们班的“校花”——身高不足一米六,体积徘徊在一百公斤的女汉子,“校花”一词在这里用了反语的手法。 很显然在这个只能容“校花”一个人侧着身才能堪堪过去的狭窄通道里,虽然只占据了一小部分的江山,韩学洲已经挡了“校花”的道。 这位“校花”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颊上顶着两坨高原红,一脸欲语还休的模样,倒像是见着了喜欢的人不胜娇羞的样子。 “……”韩学洲顿时生出点……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滋味。 侧身闪进座位里,韩公子客气道:“你请。” “校花”羞涩的看了他一眼,调整姿势慢吞吞的挪了过去,只是半道上没控制好角度,在即将离开时屁股一下子撞到了韩学洲大腿外侧。 韩大少顿时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哈哈哈哈……”看到韩学洲一张脸皱成了包子,“校花”突然爆发出洪亮的笑声,声飘万里,振聋发聩。 没错,这位“校花”小姐也是个奇葩,因为“校花”这个外号不是别人起的,正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她超重量的身体不但没有让她有自卑之类的情绪,相反,她甚至以此为荣,觉得天下女人她最美,校花舍她其谁。 这一下显然不是意外,而是“校花”在捉弄他,甚至还故意装出一副暗恋他的小女人姿态。看到他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她豪气冲天的笑声也惹得周围人一阵哄笑,韩学洲反而成了笑话。 沉着脸冷冷的扫了一圈,大家顿时就不敢笑了,连忙转头该干嘛干嘛。 只余三剑客中的另两人以及替补队员凌敬要笑不笑的看着他,韩学洲可没忘了谁是最先开始骗他的,他心里不爽,大少爷脾气一犯,也就口没遮拦了,“凌敬,你敢骗我?另一条腿也不想要了?” 他虽气愤,但这话仍是玩笑性质居多。只不过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旁边的秦以风也瞬间没了笑容,齐进航更是沉下了脸。 凌敬的情况齐进航私下里都跟他们交代过了,说好在他面前绝口不提腿的事情。 “我是说,我就打断你的一只手。”韩学洲连忙补救道,可惜似乎越说越错,“我的意思是等你好了,我再……靠!”韩学洲咒骂一声,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凌敬,语声渐弱,“对不起。” 眼见韩学洲一副犯了天大错误的模样,再看看面色凝重的另两人,联系他们对他的腿讳莫如深的态度,不难猜出,“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扣了扣自己的左腿,拇指碰撞石膏发出清脆的响声,凌敬半开玩笑道:“该不会以为这是假肢吧?” 他话一落,韩学洲和秦以风就刷的同时看向齐进航,凌敬也就明白了,在这场误会里,齐少爷是主导,便也跟着看他,“只是石膏而已。” 齐进航大概也反应过来这其中八成有误会,有些不确定问:“你的腿…还能恢复的和从前一样?” 凌敬算是听出来了,他们这是以为他残了,不禁笑了,“当然。你从哪听说我瘸了的?” 齐进航:“……”他一直以为凌敬表现出的不在意是坚韧不屈,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是不在意而已。 “你自己说的。”齐进航面无表情。 “我从来没……”凌敬蓦地想起那天他在那个酒醉男人前演的一场好戏,“你那天在啊?” 齐进航不置可否。 凌敬继续笑,“藏得真好。” 齐进航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没你演得好。” 视线在打哑谜的两人间转来转去,韩学洲二丈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啥啊?齐总到底是怎么犯蠢搞错的?哎,咱们明人不说暗语,小林老师你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乐呗。” 韩学洲这个没轻没重的家伙,一张嘴就得罪了俩。 凌敬不喜欢别人叫他小林老师,更甚的,韩学洲竟然还胆大包天的说太子爷犯蠢,还要用他的“犯蠢”取乐!真是反了天了。 “你想知道啊?”凌敬撑着下巴含笑看他。 无视于齐进航周身释放的杀气,韩学洲连不迭的点头。 “奥。”凌敬慢悠悠道:“齐少都弄错的事你觉得以你的智商能理解?” “……”韩学洲愤怒的撩起袖子,做出满脸狰狞的样子,“岳林静你是不是很想体验一把双瘸的感受?” 凌敬丝毫不惧,坐在原地悠然的看着他,“韩少欺负我一个进咖啡馆都坐残疾人专座的人算什么本事?” “……”韩少爷顿时像被戳瘪的气球,摆摆手,“罢了罢了,不跟尔等凡人一般见识。” “那么韩上仙是触犯了哪项天条律令被贬黜下凡的呢?”凌敬好整以暇的问。 韩学洲顿了顿,嚷嚷道:“我这是历练!历练好不好?!” 哪知那几人就跟没听到似的,秦以风还很认真的回答凌敬,“色戒吧。” 韩学洲:“……” “具体?”凌敬问。 秦以风想了想,“跟太多仙子胡搞了?” 韩学洲:“……” “或许是睡了不该睡的人。”齐进航淡淡的插话道。 韩学洲:“……” “靠!老子做事很有原则的好吧,只睡能睡的人。”韩学洲辩驳。 三人顿时都看了过去,凌敬扬唇,“你睡过很多人?” “……哈哈。”韩学洲干笑几声,十分生硬的转了话题,“过几天我生日,准备搞个聚会,小林一起去吧?” 凌敬晃了晃左腿,“这样去?” 韩学洲满不在乎道:“别有一番趣味嘛。” “你生日我要别有一番趣味干吗?” 韩学洲:“……” 凌敬继续漫不经心道:“还是你觉得我这样能给你的生日增添一点笑料?” 韩学洲:“……” 凌敬笑了,拍拍他的肩,“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明白这是又被耍了,韩学洲惆怅的叹了口气,“记得带礼物。” 凌敬:“……”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明天~ 另外,新文预收~这篇更完之后开始更,请多支持~ 链接请戳→年华一不小心老掉牙 ☆、扣开你心门 我奋斗的动力,唯有你。——《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出院后他没回家,直接来了学校,今天是回校的第一天,也是星期二,这周末和夏泽深约好了回他以前的家看看。 不是他不愿回岳林静的家,只是自那日道明真相后,尽管再处之泰然,可就像坐了把毛糙起刺的木椅,外人看不出什么,自己却坐的并不舒坦。 而且既然话都说开了,凌敬回以前的住处看看也无可厚非。 手机震了一声,有短信进来。 夏泽深:学校好玩吗? 凌敬:“……” 凌敬:我认为你用错了个形容词。 夏泽深:老师好玩吗? 凌敬:“……” 凌敬:是形容词,不是名词! 那边夏泽深没再纠结这个弱智的问题,而是发来一句:星期五过来接你。 是陈述句,不是问句。 凌敬:好啊,六点下课。 夏泽深:学校特地预留一小时让你指点江山? 凌敬:……连这你都调查清楚了你有意思么? 夏泽深:有意思,防止你不诚实。 凌敬:“……” 这人本就泛滥的控制欲简直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他说2凌敬要是敢说1他都能强行给扭成2,更是恨不得织张网把他网罗的密不透风寸步不离的带在身边。尽职恪守的扮演着疑神疑鬼的妻子一角,时时警惕着丈夫会不会出轨,志要把他每分每秒在做什么都追踪清楚。 凌敬:我不会跑,你不用跟看猫似的看这么紧。 过了好一会儿,夏泽深才回来一条:你不在身边,总觉得在做梦。 ——唯有你在近旁,才能确定,不是如梦初醒,而是美梦成真。 凌敬把这句话看了几遍,莫名的读出些可怜和心酸。不由想,算了算了,他这么大度的人就不跟这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媳妇一般见识了。 凌敬:车子低调点。 转眼就到了周五,夏泽深倒是挺听话,开了辆普通的轻轿,不过就是停的位置有点显眼。 凌敬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下午好,夏先生。” 夏泽深倾身过来给他系安全带的动作微微一顿,随之继续做完了这个举动,同时低沉道:“我不好。” 凌敬看了他一眼,懒懒道:“那我就放心了。” 手腕蓦地被捏住,夏泽深的声音更低了一份,“说什么?” 与之对视了一秒,凌敬挣脱他的手,低声道:“夏泽深,别跟带小孩似的,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甚至还要掌控我的全部行踪。这有点可怕,也让我有点……不爽。”他认为,有些话还是适时说出来比较好,别一味忍让,到最后厚积薄发,一塌糊涂。 “你这么乳臭未干的样子可不就跟我儿子似的么。”夏泽深先是伸手拂了拂他额前的发,然后坐直身体目视前方,双手扶着方向盘,轻声道:“我知道了。” 就像在与珍惜的人做最后的诀别,轻描淡写的动作里是重若千斤的感情,挥手告别后,用沉默的背影掩饰着悲从中来。 凝视着他俊美的侧脸,在玻璃窗外光秃的枝桠映衬下,凌敬无端看出几分落寞哀凉,叹息一声,“我知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大概过的不太好,很抱歉没能及时告知到位,也知道因为重视才会在意的道理,但是……夏泽深,你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夏泽深:“……“这算煽情煽到一半戛然而止吗? “很快。”夏泽深垂眸,“我只是还有些不确定。” 心里却自嘲道:这对你来说已经是不正常的了么。 不过够了。夏泽深看着凌敬如今的模样,就好像一夕间回到他们年少轻狂的时代。 先这样吧,至少在你的生命里有我的一席之地。 “先吃晚饭吧。”夏泽深发动车子,“想吃什么?” 凌敬想都没想,“垃圾食品。” “……”夏泽深当然没理他,直接将他载到了一家高级料理餐厅。 说实话,凌敬不太喜欢这些冠用花哨的名字,以及被花式刀工和繁复的调味料折腾的看不出原始食材的精致食物,他宁愿啃那些外表平平却特别实在的美味佳肴。 “比如垃圾食品?”夏泽深淡淡。 凌敬:“……” “不过你喜欢,我当然会舍命陪君子。”凌敬认真道。 夏泽深扭过头,不语。凌敬将之理解为害羞。 吃过饭后,两人先去了一趟沁园,即凌敬从小与父母一起生活的地方。 是个有些年代的旧别墅区,当年辉煌时住的也都是富贵家庭,只是时过境迁,有些人没落了,有些人搬离了,还在的大多都是颐养天年的退休老人。 父母过世后没多久,凌敬也搬了家,这里便闲置了下来,政府一度想从他手中将产权讨要过去,把这里建成‘凌迪凯夫妇故居’以供人拜访悼念,凌敬自然不同意。 房间都维持着原样,凌敬每周也会请家政来打扫房子,因而上上下下都十分干净整洁。客厅里还挂着父母结婚时的照片,年轻的凌氏笑得温柔幸福,眉眼间和凌敬俱有相似。他的房间也没有多大变动,因为那时虽然搬了出去,他仍会不时的回家住上一段日子,只是后来公司越做越大,时间越来越少,回来的次数也逐年递减了。 世事苍凉,最初再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人事,也总会随着岁月锲而不舍的冲洗,渐渐褪去原本的模样。 想想便觉哀伤。 而如今,大半年过去,没有唯一持有这栋房子钥匙的凌敬时时照拂,房子上下早已蒙上厚厚的灰尘,恍如一座废弃的宅子。 春去秋来,人走茶凉。 “明天叫家政过来打扫。”夏泽深在他身后道。 “嗯。”凌敬低低的应了一声。 到处走了一圈,他也没多停留,和夏泽深一道出了房子。 走远几步,凌敬不禁回头,半旧的房子沐浴在冬日余辉中,泛着淡淡的暖黄,可是再暖的光,都掩不去事过境迁的悲凉。 房子,或人。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在凌敬沉默感慨几度秋凉时,夏泽深也正静静的看着他。 如同一支挺拔俊秀的青梅,落霞洒满眉目,冷肃清傲中,带着柔软的温度。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作别儿时故居,两人又驱车到了今晚的目的地——青兰国际。 夏泽深在这里有一栋复式,而凌敬就买在他对门。区别是,这是夏泽深数不过来的私宅中的一套,却是凌敬除了父母留给他的房子以外,唯一的住所。 当初他俩选在这里的目的主要有两点,一是环境好,二是离公司近。所以就算夏泽深名下房产无数,留宿最多的便是这里,其次才是夏家和他在长安街的一栋私人别墅。 这当然只是凌敬所以为的理由,对夏泽深来说,环境和离公司的远近都是其次,跟凌敬比邻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住所,因故居所起的苍凉心情也渐渐明媚起来。 那种熟悉,不同于对岳林静家习惯后的熟稔,是真正归家的安心舒意。 这栋房子,夏泽深也是有钥匙的。不像老宅,钥匙在哪只有凌敬知道,回去一趟,还要事先委托夏泽深帮他把钥匙找出来。 房子依旧很干净,看得出来时常会有人来清洁,就好像他只是出差了一个星期,而不是走了近一年。 凌敬理所当然的以为房子自然是夏泽深找家政来打扫的,却不知有关他的大小事情夏泽深一直都是亲自上阵,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在玄关大体浏览一圈,凌敬又转身看了看身后大有登堂入室之意的夏泽深,“夏先生走错门了吧,你屋子在对面。” 夏泽深仍是高冷的姿态,“多日不见,不能小聚?” 凌敬看着他,目光无声的谴责,“在病房还没撒够野?” “不洗澡?”夏泽深坦然回视。 “我自己可以。”除了速度慢了点,他自己完全能胜任这个工作。 “那真遗憾。”夏泽深不无可惜道。 凌敬:“……” 虽然恨不得跟凌敬合为一体,但夏泽深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再不舍也只得告离。只是在临走前又狠狠的抱了一下凌敬。 回到自己家,深深觉得每一寸墙发出的气息都能和他水□□融。 凌敬先是把每个地方都看了一遍,客厅,卧室,书房,机房,露台,甚至客房,每个角落,都与记忆别无二致。 继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吹干头发,一头倒进软硬适度的大床便再也不想爬起来。 本来确实只想躺一下下就好的,或许是床太舒服,也或许是久违的放松,凌敬不知不觉便真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是黑的,直觉已是深夜,因为万物都很寂静,干脆一卷被子,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夜睡得格外踏实和熟沉。 再醒时已然天光大亮,每个细胞都跟被按摩过似的全身舒畅。 凌敬伸了个懒腰,看到手机上昨晚的短信。 夏泽深:睡了吗? 凌敬动动手指,想回一条:已经醒了。 不过想了想,没有发,而是起身去洗漱,将自己拾掇干净后,开门准备去扣对面的门。 谁知刚打开门,就听对门一声响,门板渐渐移位,露出晨光中的夏先生,挺拔俊美,沉稳如玉。 凌敬微微一怔,目光含笑,“早。” “早。”夏泽深温柔的看着终于回家的心爱之人,他就像清晨的凝露,天地之地,非他最美。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明天~ ☆、狐朋狗友 我生来便是来爱你的。——《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周末,夏泽深还是要上班,凌敬则要……写作业。比起高强度的工作,写作业除了枯燥点,甚至可以说是休闲放松的时间。 在这个大多数学生都关掉闹钟在偷懒的周末,凌敬其实也大可不必起的这么早,他这么早起来无非是为了陪夏泽深去餐厅吃一点精致的早点。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夏泽深却对他说,“我做了早饭,一起来吃点吗?” 凌敬当然立马应允。 夏泽深是会做饭的,而且厨艺还不错,只是因为平时工作太过忙碌,家里不太常开火。而且非常荣幸的是,夏先生一旦掌勺,大多都是做给他吃的。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25节 其实有些话不过是凌敬夸张的埋汰,夏泽深也不是非得去那些价格和逼格正相关的餐厅,他不仅自己进得了厨房,并且很接地气,路边摊大排档也从不介意。 可高冷,可亲民,才是真男神。 早餐品种繁杂,夏泽深煮了五谷粥,煎了芝士水波蛋吐司,炒了两个小菜,竟然还蒸了一盘包子。 凌敬惊奇的看着那盘热气腾腾的包子,“包子也是你蒸的?” 夏泽深叉起一片吐司咬了一口,点头,“我蒸的。” “你揉的面团你醒的面?”凌敬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有虾的鲜美,肉的鲜嫩,甜咸适中的汤汁,很好吃。然后他听到了夏泽深的回答。 “超市买的,我热了一下。” 凌敬:“……” “要跟我一起去公司么?”夏泽深问。 凌敬啃了口包子,敲敲他美腻的腿,含混道:“酱去吗?” 夏泽深看了一眼,“那你好好休息。” “休息不好啊。”凌敬拖长调子,见夏泽深看过来,用眼神表达着疑问,他才慢吞吞道:“好多作业的。” 夏泽深:“……不然交换?” “虽然很多作业,但我会努力做到劳逸结合。”凌敬风驰电掣的转折道。 夏泽深不语,慢条斯理又姿态优雅的解决了一个包子,这才抬眸,“凌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凌敬挖蛋的手一顿,“过些时候吧。” 视线落在凌敬的刀叉间,夏泽深轻笑一声,“习惯还是那么可爱。” 凌敬:“……可爱你妹。” 夏泽深喝了口粥,淡淡道:“我是老幺。” 凌敬:“……” 被夏泽深嘲笑的习惯,其实也没有多奇葩,不过是凌敬喜欢先把土司中间挖的坑里的水波蛋蛋黄先吃掉,然后吃蛋白,最后再是熔岩了芝士的土司。 “你不想回去。”正当凌敬想嘲笑一下夏泽深偶尔会拿刀叉吃包子的习惯时,却听他突然道。 又是陈述句。 凌敬停了许久,没有否认,“想尝试点别的。” 夏泽深慢慢的搅了搅粥,声音听不出喜怒,“比如?” “随便什么都行。” 过了许久,凌敬听到他一声轻笑,抬眼就见他正深深的看着他,“所以凌敬,我以为你回来了,其实你只是回来看看。” 凌敬一动不动的回视他,“我确实回来了。” 眼神骤然变沉,“只是抛弃了我?” 凌敬觉得他的想法存在偏差,“夏泽深,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不属于我,何来抛弃一说?” 片刻,夏泽深叹息一声,目光也渐渐变软,“凌敬,我不是阻止你走上另一条路,你有选择的权力,你也有变更的自由,我不会强迫你定要和我同行。只是从前,我们为了同一个梦想一往无前,现在你却要丧失目标漫无目的了吗?” 凌敬看着他,久久的看着他,半晌,才道:“我想在累的时候就能歇一歇,而不是在翻过一座山后,发现还要面对一片海。” 夏泽深低头,笑了一声,嘴边的弧度从这个角度看显得有些哀伤,“如果是你的选择,我会尊重,虽然并不认同。” “谢谢你的理解。”凌敬轻声道,见他又恢复神色如常的模样,仿佛从没受过伤,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 心重重一跳,夏泽深蓦地抬眸,却见凌敬笑意宛然,“所以不是说只是过一段时间吗,高中的课业可是很繁重的,我要以学习为重嘛。” 夏泽深看着他,神情间难得有些怔愣,片刻,忽而笑了,反握住凌敬的手,“耍我很好玩?” 凌敬毫不留情的抽回,大口喝粥,含糊道:“晚上要去韩学洲的生日聚会。” “这样怎么去?”夏泽深用脚趾轻轻踢了踢凌敬的腿,回敬道。 “盛情难却啊。”凌敬懒懒道。 夏泽深笑了一声,怎么听都不太友善,“我不盛情?” “革命友情萌芽期,往来小聚必不可少。”看了眼好整以暇等待下文的夏泽深,继续道:“然而从萌芽到成熟需要经历一段漫长的时光,很多时候,时机未到,人已先亡,更多时候,那棵脆弱的小苗芽一折就断,友情一事便无疾而终。” 顿了顿,凌敬笑了,“但是你我不同,从泛泛到莫逆再到刎颈之交,现在已经升华到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阶段了。” 夏泽深似笑非笑,“直接说连应付都懒得应付我不就得了。” 凌敬:“这只是现象,不是本质。” “那么本质是什么呢?” 凌敬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明明就知道。 “只有跟家人才能耍耍小脾气。” 夏泽深凝视着他没有动作,晨光漏进来,一点点柔化眼底深处的暗沉。 凌敬笑着回望,轻声说:“是吧?爸爸。” 夏泽深:“……” 大块乌云飘过来,光线霎时间收了回去。 “几点?”夏泽深垂下眼,侧脸冷然,“我送你去。” “可不敢劳烦你。”凌敬说着诚惶诚恐的话,语气表情却一如既往的淡薄,“把你司机借我就行。” “在他家?” 凌敬摇摇头,“他生日还在几天以后,今天是先喊一些同龄的朋友同学提前聚聚。”顿了顿,“你们有钱人玩的花样就是多。” “……”夏泽深点点头,“万事小心。别喝酒。” 凌敬笑了一声,挪揄道:“是不是还得说一句一路顺风?” 夏泽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跟你说,跟你的腿说的。” 凌敬:“……”蛇精! 吃完早饭,两人一拍两散,各干各的,凌敬回到对门,准备度过一个颓废而愉快的白昼。 不过他才逍遥了一上午,便接到了林秀俪的电话,接起来却是见见的声音,“敬敬,你怎么没回来呀?” 凌敬之前也不是每个星期都会回去,见见虽然偶尔会打电话,但也不会次次来催。不过这次不一样,奶奶前两天才出院,凌敬受伤没几天就跑去上课,周末也不见人回来,见见虽然心智不开,对生老病死却知之甚明甚至更为敏感,见不着他口中的‘静静’,心里难免不安。 林秀俪那儿有卜易远照应凌敬倒是不担心,见了面反而多有尴尬。他跟林秀俪说要回去看看,回家固然很重要,但也有那么点短暂规避的意思。不过见见不同,虽然知道‘静静是敬敬而不是哥哥’,但也只是知道而已,对这代表的具体含义很懵懂,他只会奇怪,会担心,静静伤没好,为什么连周末都不回家。 凌敬决定回家一趟,借来的司机也只好跟着提前上岗。 回到家照例是见见欢脱的扑过来给他开门,一点都没芥蒂,“敬敬你回来了呀?”自从知道见见是明白他不是他哥哥后,凌敬已自动将见见喊的‘静静’替换成‘敬敬’。 “对啊。”凌敬笑着捏捏他的脸。 林秀俪也走了出来,“小敬回来了?”她也改了称呼。 “奶奶。”笑容淡了些,更显出些尊敬,“身体还好吗?” 林秀俪拉开扒住他的见见让他进门,满不在乎道:“我身子骨好着呢,你看我都痊愈了。” 上了年纪的人就是爱逞强,“奶奶,身体好不好您说了不算,别忘了医生让定期去复查,还有药,每天都要吃。”轻微并且还没发作过的梗死灶比起那些急危重症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不过也不能小觑,饮食起居都不能大意,否则,这次是因外力碰撞引发的少量脑出血,下次可能就是突发脑溢血了。不过只要按时吃药,饮食清淡,早睡早起,积极锻炼,十来年不发应该不是问题。 “哎,知道了。无非是点预防的药,没啥大作用。”林秀俪虽然表现的不以为意,但凌敬知道她听进去了,因为据卜易远说,她确实在按时吃药,吃喝睡眠都很注意。 “怎么会没用,都是营养脑神经,扩张软化血管的。” “对对。”林秀俪敷衍的点点头,一副我是大人不和你小孩一般见识的样子,凌敬才是真不与她计较。 “饭吃了吗?”林秀俪转而问。 “还没有。”凌敬道。 “那一起吃吧。”林秀俪边说边向厨房走去,“还有一个菜,我去炒一下就可以开饭了。” “好。”转头就见见见正疑惑的看着林秀俪的背影,不由问:“怎么了见见?” 见见看向他,目光流露出不谙世事的天真,“奶奶说还有一个菜要等敬敬来了再炒,凉了就不好吃了。怎么还问敬敬有没有吃饭呀?” 不得不说,见见总会时不时表现出出人意料的一面。确实,之前就说好要过来吃午饭的,林秀俪干吗还要问一遍呢?她在努力像平常那样对话交谈以掩饰内心的忐忑不安。 拍拍见见的脑袋,凌敬轻声道:“去玩吧,开饭叫你。” “好!”见见撒着欢跑远了。 凌敬则走向厨房,倚在门口看林秀俪忙前忙后,也不知是真的没看到还是假装没注意,林秀俪留给他的,始终是个背影。 好一会儿,凌敬忽而轻声道:“奶奶,对不起。” 林秀俪一僵,停下手上的活,迟缓的回过头,卸下故作轻松,露出内里的感慨和哀伤,“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瞒了你这么久。” 凌敬轻轻摇摇头,眸中含着轻远的雾气,“如果没有你们,我早已命归西天甚至魂飞魄散。现在害你两个孙子只能公用一个身体。” “那也是因为你要救卜老头的孙子啊。”林秀俪略显急促道。 “那是我自愿的。” “那也是我们心甘情愿的。”林秀俪忽然平静了下来,“静静也是赞同的。我们都一致觉得,现状就很好。静静不喜欢外面的世界,更喜欢蜷缩在见见的身体里那种与世无争的状态,想念的时候就出来看看我们,大多数时候都一个人安静的呆着,没有鄙夷,没有唾弃。如果没有你,静静也是一心求死,现在有你把他的身体经营的这么好,甚至扛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而到头来,所有你做出的努力却都被算在静静头上,你就好像一个幕后写手,辛辛苦苦的写出一部伟大的作品,静静只需署个名,成就就全是他的,你依旧默默无闻。” 凌敬听罢,笑了笑,“那还是不一样的,他那儿还人机分离,我这儿已经合体了,就是想盖自己的戳儿也办不到。” “我们想过把你弄回自己的身体上,只是卜老头到的时候,你的…身体已经被运走了。是夏家操办的丧事,他们看管的太严,我们压根不可能混进去,而你的灵魂等不了太久。” 这些事情现在听来还很不可思议,说出来更是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对吗?”凌敬勾着笑。 林秀俪愣愣的看着他,半晌,绽开灿烂的笑容,“是啊。” 和林秀俪的相处是真正的恢复如常了,更因为身份这个不可告破的秘密而多了份亲近。 凌敬一直在林家留到晚上,然后直接喊了司机来去到晚上聚会的地方。 按理说这种场合谈不上盛装出席,也该衣着得体,可惜凌敬腿太粗,除了短裤中裤裙子,也就只能穿宽松的运动裤了,相比较而言,好像最后一项是最正常的了。 为了配合下面,他上身穿了条偏休闲的套头长袖,外套是随时带着的,在外面冷的时候裹一裹,虽然家里车上酒吧,几乎就没有直接暴露在寒冬空气里的时间。下身是条知名品牌的运动裤,宽大的裤腿刚好裹住他的石膏腿,再配上他擦得雪亮的拐杖,凌敬已经可以预见,这身打扮,必为他今晚制造出不少吸睛率。 pk,本市有名的俱乐部,当然不是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老板有营业执照,干的都是正经生意。属于普通人去不起,富商巨贾看不上,也就是专门给有钱人家的富少小姐玩闹的场所。 凌敬一下车,就引来了频频注目礼,首先是他的拐杖,然后是他的左腿。 其实他在车上认真思索过,裤管紧裹住石膏将裤子撑起的轮廓,从外观上看实在有些滑稽,还不如干脆露出来,证明他只是个伤员,不得已才穿成这样。 这样想,他便这样做了,导致白花花的石膏腿在夜色的映衬下尤为显眼,就差闪闪发光了。 门童见到他的模样也是愣了一愣,不过做他们这行的眼色都是一等一,一秒的快速打量后,便微笑的问他,“先生几位?” 凌敬递过邀请函,门童翻开看了一眼,又双手奉还,非常贴心的问:“先生需要我叫人带你进去吗?” “不用了谢谢。”凌敬对他笑了笑。 “好的,先生慢走。”门童还附送了一个额外的笑容给他,大概是被他这种带伤赴约的精神感动了。 凌敬正准备礼尚往来回一个,抬头就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齐进航正意味不明的看着他,顺势便把这个笑给了他,“来接我的吗?” 齐进航慢慢走上前,“来看看走路都能摔断腿的笨蛋会不会迷路。” 凌敬怀疑的看着他,“我是走路摔断的腿?” 齐进航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我有说是你吗?” 凌敬:“……”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明天~ ☆、牛鬼蛇神 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或是与你相伴到老,或是让你孤独终老。——《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韩学洲开了个包厢,除了齐韩秦三人,大概还有十来个,有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有比他们大上几岁的,有几个有点眼熟,其他都很面生。 当凌敬和齐进航同时出现在门口时,包厢里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们,或者说他,目光各有不同。 说是包厢,其实是连包,餐桌放一间,桌球扑克等娱乐设施放一间,ktv还占了一间,还有独立的洗手间。 此时大家都聚在餐桌上,因为正是饭点,大家都等着开饭,而且看座位的剩余量,等的可能只有他。 “凌敬来了啊。”韩学洲率先起身,热情的朝他迎过来,秦以风也笑着跟他打招呼。 “生日快乐。”凌敬抱了抱韩学洲,将礼物递给他。 “谢谢。”韩学洲也不来虚伪客套那一套,拍了拍他,“坐吧。”看得出来是真开心。 空位只剩韩学洲旁边两个,一个是齐进航的,一个应该是给他留的,走过去时,路过韩学洲另一边的秦以风,凌敬又伸手和他拥抱了一下。 到座位时,凌敬看了看齐进航,少年坦然在另一个位置坐下,凌敬便只能坐他和韩学洲中间。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吧。”今天的韩学洲笑得格外豪迈,也有种不同于在学校的大家气度,到底是贵族世子,平常再平易近人,大场面上那种高不可攀的气质就显现了。 “风云人物嘛,认识。”说话的是凌敬觉得眼熟的几人中的一个,外形还可以,虽然勾着笑,眼神中却有些富含深意的实质性内容,而且他这话,听起来像恭维,不过在凌敬的身世被爆出来后,用在他身上却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怎么听都不像好话,且不说这话本身还含着一股子刻薄的酸气。 凌敬却像没听出其中的内涵似的,淡淡笑了笑,“你好。” 虽然平时有点脱线,但韩学洲不傻,反而还相当聪明,自然也听出话中玄机,笑容不变,“是啊,咱们林静在学校可是很多女生追的。”伸手搭上凌敬的肩膀,“呐,林静,这三位和我们是一个学校的,金复南,蒋陆威,孙山,你认识吧?” 不认识。凌敬微微颔首,“久仰大名。” “不及你们三贱客闻名遐迩啊。”说话之人在三人中隐隐有带头之意,应当就是家中长辈权位最高的金复南,他说话时拖着怪异的长调子,说不上是懒洋洋还是阴阳怪气。‘三’指的是齐进航他们仨,显然没把凌敬放在眼里。 “哪里哪里,比不上你们三s…侠客。”一个可疑的音节稍纵即逝的消失在韩学洲唇边。不过经他提醒,凌敬倒是想起来了,韩学洲偶尔会提起的“一中三傻”,貌似指的就是坐在他们斜对面的三位。 金复南自然听出来了,不过混上大傻的位置,自然还算沉得住气的,扯了扯嘴角,没多大反应,就是眼神变锐了一些。 反而是他旁边一个比较精瘦的男生先毛了,哼了一声,“韩少,说话舌头撸直一点,免得人以为你结巴。” “孙山。”韩学洲突然叫了一声,挂着略带痞气的笑,“你哥叫什么来着?” 孙山被他问的不知所谓,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孙名啊干吗?” “噢…”韩学洲状似恍然道:“没什么,我总以为是叫名落呢。” 孙山他爹是从偏远地区的基层爬上来的,即使西装革履也掩饰不了浑身的粗鲁劲儿,说话更是带着杂七杂八的土口音,不像当官的,倒像是乡野莽夫。因为这一点,孙山没少被人在背地里嘲笑,他平生最恨别人拿他爹说话,或者指桑骂槐。韩学洲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暗嘲他爹没文化,给他们取了这么个名字么。 孙山当即怒了,一拍桌子就要冲上去抡两拳。 金复南依旧施施然的坐着,甚至有点乐享其成的意味,倒是另一边的蒋陆威及时伸手拉住人,看似是轻轻按住孙山的手,其实凌敬估摸着没少用劲,“坐好。”一出口声音很有磁性,竟有几分男主播的味道。不光声音好听,他人也是三人中最出挑的,而且就性格来说,这个蒋陆威比起乖张的金复南和莽撞的孙山,是比较沉稳的。一个各方面都挺出色的人,却只捞到二傻的位置,原因一般无二——官大一级压死人呗。 “哼!”孙山重重的哼了一声,愤愤然转头。 湖面下的暗潮涌动翻滚上岸,气氛一时有些紧绷。 而在场的人中,那六位的爹妈无疑是官衔最大的,他们不发话,其他人自然大气都不敢出。 “好了,上菜吧,大家都饿了。”秦以风温和的打破即将凝固的气氛,也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可惜有人非要拾级而上,“幸亏吃了个披萨。”这话是孙山对着蒋陆威说的,只不过用了大多数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言下之意很明确——要不然就饿疯了,再进一步挖掘,就是嫌凌敬太慢的意思。 其实凌敬并没有迟到,只能说他们来的太早。 蒋陆威只是笑了笑,没什么太大的表示,金复南则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齐进航三人权当没听到,和凌敬在小圈子范围内交谈,其他人仍然默默然。孙山脸色不太好看,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正逢第一道前菜上来,孙山瞥了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早知道应该再吃一个。”话是看着凌敬说的,既像是在说‘即使吃了个披萨等你等得还是饿惨了’,又像是在表达菜色不好还不如披萨能填饱肚子。 香煎鸭脯米露卷,无论是从摆盘,色泽或者香味,都彰显着这是一道价格可观的菜肴,相信吃起来味道肯定差不了。 “原来披萨这么好吃吗?我都没吃过诶。”事实上,韩公子前几天还啃得不亦乐乎,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表示——披萨这么平民的东西,我等真正的世家大少爷是不屑吃的,也只有你们这种山区出来的土乡绅的儿子会觉得它比万元大餐好吃。 孙山皮笑肉不笑,“韩少不知道联邦现在提倡亲民吗?” 韩学洲慢悠悠的吃了一口, “我已经在尝试了。”看着孙山——你就是那个民啊,“孙二少也来一点,味道不错。” 孙山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骤然沉了脸,刚想发作,他们的大傻就发话了,“老三,吃饭话不要那么多。” 孙山忍下了,神色间却满是桀骜。 凌敬低垂着眉眼,一副温顺的模样,事实上却将几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金复南作为大傻,放任三傻出言挑衅,这时才跳出来阻止,一是做足老大的派头,二来也是想借着孙山这只傻不愣登的出头鸟挫挫韩学洲的锐气,心底的弯弯不可谓不多。 而三傻孙山,要说傻也确实傻,总是被大傻当枪使,要说不傻脑子也还算灵光,能听明白韩学洲话里那些隐晦的讽刺,而且凌敬觉得,他对大傻,似乎也没有那么心服口服,再加上一贯明哲保身的二傻蒋陆威,三傻不过是貌合神离。 只是凌敬不明白的是,家里举办的生日宴自然免不了各方应酬,但既然是这种私底下的小聚会,纵然喊的是狐朋狗友,至少也得是维持明面上客气的那种,干吗要叫这不对盘的三傻来膈应人? 菜品接二连三的上来,众人喝酒吃菜敬寿星,大家渐渐将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气氛慢慢融洽起来,那些在外面呼风唤雨在这里却被几位太子世子强压一筹的机要大臣子女也慢慢活络开了。 有人酒过三巡红了脸,不由问出了盘绕在心里许久的疑问,“凌少祖辈在哪高就?”能得齐进航三人赏识,又是金复南口中的‘风云人物’,家庭背景肯定差不了,圈子里姓林或者凌或者别的什么蔺,名头又比较大的,貌似也没几个,没听说有‘林静’这么号人呐。倒是有个名气比较响的凌敬,不过不久前已经翘辫子了,而且年龄也对不上。 他这话一问出口,现场即刻有一瞬的安静,众人心思各异,不知情的好奇,金复南几人看热闹。韩学洲暗骂他不知好歹,欲要解围,却听到凌敬清淡的声音,“家父家母已逝,只剩一个奶奶,已经退休在家。” “奥奥,抱歉抱歉。”那人连忙敬了凌敬一杯,心思却更加活络了,祖父母辈相当厉害的,父母因公殉职的姓林的?妈呀,怎么感觉越说越像凌敬…… “那么敢问太尊在职时是哪位领导啊,凌少。”金复南拿捏着他特有的欠揍腔调问,尤其是最后一声‘凌少’,喊的那叫一个销魂。 凌敬的身世前段时间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金复南不可能不知道,这时候问这一句显然是刻意刁难。 都欺负到凌敬头上了,齐进航哪还能不站出来,“联邦近些年查的严,劝金少不要动不该动的念头。”一味打听貌似很有家底的人的背景,打的不就是攀龙附凤,私下结交的目的? 金复南扯起唇,“呵,凌少那么牛逼哄哄的家庭背景,我怎么敢随便攀附?” 立马有拎不清的人问道:“有多牛逼?” 金复南似笑非笑的看了那人一眼,不紧不慢道:“可牛逼了,不久前在我们学校被爆出来,我看了简直叹为观止。还特地保存了下来,我给你找找啊。”金复南说完,便慢条斯理的开始翻口袋,也不知道是装样子还是真找。 “真的啊?那我可得好好看看。”那人兴奋道。 “金少。”齐进航冷冷的看着他,“做人还是厚道一点好。” 停止翻找,金复南往后面一靠,双手抱胸,脸上已没了笑容,“我就是做人厚道,才会想要满足小朋友的好奇心啊。” 身体微微前倾,两手放到桌上,手指交握支着下颚,齐进航唇边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冷然,“金少这么体贴,我是不是也该上道一点,把你送上头条。” 这年头,哪个大家族里没点不可告人的破事,区别就看谁藏的好,谁的根基更深厚。 话说到这份上,已近威胁。 不管是职位还是知名度,作为总统的齐言始终要略胜一筹。 金复南冷着脸和齐进航对视,杀气四溢间,出口的话语声却很正常,“我开玩笑的。” 能让太子爷亲自护着的人,背景铁定很不简单,大家面上打着哈哈过去了,心底却是愈发好奇起来。 男人之间,不管谈事情或者别的什么,最后总免不了兜回一个话题。 “韩少怎么不喊几个官家小姐来陪陪酒?”有人顶着大红脸问。 “是啊,或者把你那三百六十四个女朋友叫过来,哈哈。” 韩学洲嗤笑一声,敢这么跟他说话,看来真是醉的不轻,“女人那种软趴趴的生物能顶个什么事儿,也就只能放床上用用了。” “也是,一个软一个硬,妙趣横生,哈哈。” 众人开始肆无忌惮的开起黄腔。凌敬好笑的听着一帮十几顶多二十的愣头青以小卖老。 “觉得太污我们可以先去玩点别的。”身边传来沉沉的声音,凌敬转头就见齐进航正撑头看着他,眸中水亮,也有了几分醉意。 摇摇头,唇边浮着淡淡的笑,“我只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韩大少奉行的竟然是蔑视女权的沙文主义。” “嘿,说我什么坏话呢。”韩学洲的大头突然伸到眼前,凌敬一掌拍开,“说你整顿后宫有方。” “……嘿嘿,说起来也没见你和哪个女生走得近,交过女朋友吗?”韩学洲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开过荤没?要不要哥哥教教你……唔,疼。” 凌敬敲开那个酒气扑人的脑袋,一转头却见齐进航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开过荤没?” 凌敬:“……” “大家吃饱了就随意玩啊!”韩学洲忽然喊道:“都记我账上。” 众人应和一声,便各自找自己喜欢的项目去了。 凌敬站起来去抓拐杖,“我去趟洗手间。” “我也去。” 凌敬看了他一眼,“排队。” 齐进航:“……” 没走出几步,便感觉身后跟上来一个人,凌敬以为是齐进航,头也不回道:“怎么,还没长大,要爸爸帮你把尿?” “是啊没长大。”一阵热气扑上皮肤,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近在耳畔。 凌敬回头,见到金复南笑得吊儿郎当的放大的脸,近看不太上相。 金复南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眼神就跟来回扫视个没穿衣服的姑娘似的,得出结论后,还非要凑到他耳边说:“凌少喜欢穿奇装异服?” 凌敬偏头,笑了笑,“一般吧。不像有的人,穿的人模狗样,不过是在物种前面多加了‘衣冠’两个字。” 金复南眯起眼,“胆子很肥嘛,不怕我把你那可怜的身世跟大家分享分享?” 凌敬头也不回,“请便。”说罢便想拄着拐杖离开,却突然感觉拐杖被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撞了一下,凌敬脚下一滑,被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就着这个半搂的姿势,金复南勾起半边唇,“这么喜欢投怀送抱?”分出一只手捏着凌敬的脸来回看了看,一副纨绔子弟采撷小花的样子,“小样长得是不错,不过啊,”金复南再一次凑近,“我一看你这张脸,就想起你以前那倒胃口的模样。”顿了顿,“就软了。” 凌敬挣脱他的手,笑了,侧头在他耳边低声道:“那我也告诉你,等我腿好了,你他妈完蛋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这里已经是另一个房间了,那边的人要么玩得正嗨要么看不见,根本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金复南双手插兜,看着凌敬微显费力的背影,意味不明的笑了。 凌敬回来时,秦以风已经坐在牌桌前大杀四方,韩学洲则懒洋洋的瘫在沙发上,双腿搁在茶几上侧头和齐进航说着什么,齐进航倒是坐的端正,但挽着袖子靠着椅背,姿态也有几分慵懒,面前的电视机正放着一部打打杀杀的电影。 见到凌敬出来,韩学洲十分欢快的朝他招手,“小林老师来来来。” 恰而在旁边打桌球的金复南闻言直起身,勾着唇对他道:“小林老师。” 凌敬没理他,径直朝韩学洲他们走去。 金复南也不在意,伏低身体,瞄准发力,一杆进洞。 那头凌敬丢掉拐杖一下坐到沙发上,顿时觉得舒服不少,环视满室的玩玩闹闹,边和韩学洲交谈,“韩少,承蒙你特意邀请,不甚荣幸。不过我以为请的都是能交心的朋友,没想到却是狐朋狗友牛头鬼神的聚会。” 韩学洲叹了口气,忧伤道:“站在我这个位置,能有几个交心的朋友?” “……那我算是狐朋狗友还是牛鬼蛇神哪?” 韩学洲哈哈一笑,“你当然是唯三的好朋友之一啊,跟我一个洞窟的老妖怪。” 凌敬:“……” “啊,”韩学洲伸了个懒腰,“我要去杀一盘,你俩来吗?” 他和齐进航都拒绝了,韩学洲笑的暧昧,“奥,原来齐总和小林老师要一起看二人电影啊,这么浪漫。” 凌敬淡淡,“我也只是接替你的位置啊。”抬眼看他,“你是吃醋了才要走的吗?” 韩学洲:“……小林老师你节操呢?” 凌敬:“被你吃了。” 韩学洲:“……” 齐总这时也出声了,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滚吧你。” 被两人的嫌弃深深伤害的韩大少:“……我滚了。” 见着韩大少走远,凌敬才歪头看向齐进航,“齐总来一局桌球吗?把那个金大傻杀得屁滚尿流。” 齐进航也偏头看他,然后告诉他,“他大概已经被杀得屁滚尿流逃走了。” 凌敬转眼,果然桌球边已经看不到金大傻的身影,不由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 两人在旁边没呆多久,就被输的一穷二白的韩学洲拉去做救援。 他们玩的是在联邦受众面最广的扑克游戏——四方杀。凌敬会一点,但很少玩,不过看韩大少打了一会儿,自觉水平也能算上高超了,便把韩学洲赶下桌台,亲自上阵。 他今天运气好,加上脑子灵光,没一会儿便把其他三个人杀得片甲不留,筹码刷刷刷的往自己手里送。 这时就算心理年龄已经三十的凌敬也不禁流露出些真实的兴味,偶尔和小盆友们玩玩还是挺开心的嘛。 “哈喽,各位。”金复南的声音响起时,正是凌敬人生得意之时,他的声音不高,但或许是存在感强,在一派热闹中挺突兀,不少人都朝他看过去,自然不包括凌敬。 却不想那人却点名找他,“小林老师,猜我捡到什么?” 凌敬没有应答,不紧不慢的打出一张牌,却在听到下一个声音之时,倏然抬头。 “敬敬。” 从门后怯怯走出来的人,正是岳林静的弟弟,林悦见。 ☆、难得情深 没有谁必不可少,也没有谁在谁的生命里永远停靠。——《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凌敬蓦地站起身,盯着金复南,眼神泠然。 金复南双手插兜,随意的耸耸肩,“真是捡到的,就在门口。” 他似乎确实没有说谎的必要,但也很显然,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也大可不必把见见领到人前,这么做,必然居心叵测。 可惜啊,金大傻不懂,动见见者,死。 许是见凌敬不理他,见见不由瑟缩的往后退去,嘴里仍可怜兮兮的低声喊了一句,“敬敬。” 目光转过林悦见身上,瞬间变柔,凌敬拄着拐杖朝他走去,口中柔声安抚道:“见见别怕,告诉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那些或好奇兴味或不怀好意的眼神使得见见更加怕了,轻轻的扯住已走到近前的凌敬的袖子,缩进他怀里,闷声道:“敬敬生日,我想找敬敬。”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凌敬自行理了一下思路,“见见以为今天是我生日,所以来找我?” 见见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小物件——是一只藤草编织成的小鸟,虽然歪歪扭扭,有点四不像,但却能看出编织人的用心以及他想传达出的浓烈心意。 见见小心的捧在手里递给他,清澈的眼底满是期待。 凌敬接过,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见见,我很喜欢。可是见见是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凌敬的欣然接受和轻声细语让见见暂时忘了周遭环境,仰头看他,神情放松了许多,也有了些私下里的活泼,他两个手在耳边做了个拿手机的姿势,“见见听到敬敬打电话的哦。” 凌敬不由想起,下午的时候,齐进航韩学洲秦以风一个接一个的给他打电话,以确认夜间的事宜。也许是从他嘴里听到‘生日’的字眼,见见便误会了,以为今天是他——凌敬的生日。 “那见见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凌敬捋了捋见见侧面翘起的一撮呆毛,轻声问。 说起这个,见见立刻垂下眉眼,显得很失落,细声说:“敬敬生日,不要见见,见见就跟在你后面。” 凌敬愣了愣,见见这话的意思是他以为他生日请客但没找他,所以就偷偷跟在他后面一直跟到了这里?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26节 但问题是,他是坐司机的车来的,那见见……“你怎么跟来的?” 见见依旧恹答答的,“坐头顶上会亮的那个车。” 这意思应该是计程车,问题依旧严重,“你一个人坐来的?你有钱?奶奶知道吗?” 见见闻言一僵,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身体小小的往后退了一点。 凌敬一看他这反应,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抓住欲要躲开的见见,神情变得严肃,“林小见你偷跑出来的?奶奶不知道?” 见见垂头扁嘴,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对不起。” 看他这模样,打不得也骂不得,凌敬只能先掏出手机,可能是他不小心按到开关机键自动关机了,一开机多个未接来电以及大量短信立刻疯狂的涌进来,大部分来自林秀俪,小部分来自卜易远。 凌敬立马给林秀俪回了过去,说明了情况,让她不要着急,也从她那里得知,见见听到他的电话,以为他过生日不带他,就闹小孩子脾气了一定要跟过去,她不同意,见见就和她生气了,并且趁她不注意时溜了出去。等她回过神已经不见了人,储蓄罐里的钱少了一半。 难怪他走的时候觉得见见怪怪的,但当时因为时间比较赶,便没有多加揣摩,没成想,他给闹出这种事来。 宽慰好差点急疯的林秀俪,凌敬沉着脸看向低头不说话的林悦见,想说他怎么这么不懂事,又转而一想,如果见见是跟着他来的,那么他们吃饭吹牛加上打牌的时间,少说也有个近两小时,也就是说,见见因为进不了门,在外徘徊了两个小时,中间有没有被撵过还不好说,不由又有些心疼,同时在心里把他那个关键时候总掉链子的哥哥骂了一顿。 岳林静,林悦见的正牌亲哥,当初卜易远他们将他的魂魄送进见见身体里时,并不顺利,一身二魂比起单纯的灵魂转移要复杂困难上许多,虽然经过努力还是成功了,但也不可避免的存在后期的遗留问题。岳林静林悦见就像一具身体里的主副人格,见见是主人格,静静是副人格,主人格出现时,副人格大多时候都会被迫陷入深眠,而且因为是原身,见见出现的时间明显要比静静多上许多,也就导致了仍然不能让见见一个人出门。 不管怎么说,这里终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凌敬转过身,想要跟韩学洲告辞领着见见回去,却见一室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尽数集中在他和见见身上。 凌敬和见见这样明目张胆的在门口磨叽,在场的人既不聋也不傻,从他们对话中揣测出来龙去脉的同时,也早从见见的言行举止间看出凌敬这个弟弟的不对劲,个子看起来有十几岁,智商听上去却像只有三四岁,分明就是个傻子。 林悦见的出现,让众人对凌敬的身份更是好奇不已。 凌敬淡定的顶着众人各异的眼神,看着面露隐忧的韩学洲,“韩少,愚弟调皮,不告离家,我得领他回家,免得祖君担心,就先告辞了。改天请你吃饭,向你赔罪。” 韩学洲自然答应,另一边的齐进航走过来,“我送你。” “不留弟弟一起玩一会儿?”凌敬还没来得及婉拒,他旁边倚着门框的金复南就勾着唇出声了。 方才凌敬在和见见说话时,这人就在半米不到的地方,也是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最清楚的人,刚才不说话,这会儿一出口,一看便没安好心。 “是啊,凌少,难得带三岁的弟弟出来遛弯,多玩一会儿嘛。”说话的是看了许久好戏的孙山,他还着重强调了‘三岁’二字,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两位要是想玩,不如跟我去格斗室玩一场?”齐进航看着金复南,眼神淡漠,不咸不淡道。 “一对二,输了是我们以多欺少,赢了我们更掉面子,齐少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金复南脸色不变,目光中凝结的电流却狠狠的朝齐进航射去。 齐进航轻描淡写的回挡,“古往今来,胜败从不以人数多少定论,我输了,是技不如人,我赢了,也是理所当然。” 本就因齐进航明明嘴里说是‘两位’却独独看着金复南而暗自不爽,听了他的话,心中郁愤更甚,孙山嗤了一声,“你口气不小嘛,小心到时候输得哭着找娘。”顿了顿,扯出个怪模怪样的笑,“阳间你就别想了,也就只能去阴曹地府找一找。” 齐进航骤然冷了脸,面色如同寒冬腊月冰冻三尺,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是如同结了厚厚一层冰,突兀的冷了好几个八度。 众所周知,总统夫人并非自然死亡,而是死于一场意外——绑架,复仇,撕票,不过这些多是外界揣测,实情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当事人及直系亲属知情。 意外发生的时候,齐进航还很小,沉痛的打击后,他虽仍按部就班的长大,过程却多了许多不可触碰的疼痛,如今已过去多年,母亲这个问题仍是他和父亲间最大的症结所在。 正如林悦见于岳林静,母亲于齐进航的意义,即逆鳞。 孙山突觉一阵风袭来,眼前人影一晃,脸便被一股大力狠狠的打偏了过去,齐进航以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凌人气势给了孙山重重一拳。 在外力的作用下孙山失去对身体平衡的掌控,狼狈倒地。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齐进航的双眼冰冷至极,“我妈妈会上天堂,阴曹地府有的只会是你。” 理智没能找回前,身体下意识的被震慑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懊恼外加愤怒使得孙山一跃而起,举拳就朝齐进航挥过去,可惜被他轻而易举的躲过,还附送一个冷淡的眼神,淡到不屑一顾,毫不意外的再一次激怒了孙山。孙山怒红了眼,“你他妈!”挥拳就要再次抡上去,却蓦地觉得手上一紧,手臂被人拉住了,怒火中烧的转头,不看还好,一见是满脸冷漠的金复南,处处被压制的憋屈郁懑和被打一拳的盛怒一并叠加,烧成熊熊不熄的满腔怒火。一把甩开金复南的手,“滚!”回头瞪视着齐进航,眼神凶狠的好像遇见了杀父仇人。 突然,腿上被踹了一脚,孙山身体一歪,险些又往旁边栽去,幸而及时收住,踉跄几步,又堪堪站稳,转眼不可置信的盯着金复南,却见他沉着脸,冷冷道:“你他妈叫谁滚?” 孙山瞪圆了眼,喘着粗气,额上的青筋甚至也因剧烈的情绪波动如同蚯行般突了起来,胸廓大幅度的起伏一阵,最终撇过头,连那声重重的哼都憋了回去。 一出戏,从人训狗变成狗咬狗。 和秦以风一左一右走到齐进航身边,韩学洲搭住他的肩膀,“别跟傻逼一般见识。”不大不小的音量,正能让孙山听到。 本就心里憋闷的孙山一听这话立刻就炸了,能撒的不能撒的火一股脑儿往对面倒,怒意勃发的指着韩学洲的鼻子,“你他妈说谁是傻逼啊!” 这话问的,自己挖个坑往里跳,可不就是傻逼么。 韩学洲耸耸肩,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谁应谁是呗。” “你……”冲到一半的身体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勾了回去,孙山怒眼转脸,发誓要还是金复南,他这一拳说什么也要揍上去,结果见是蒋陆威,半路转弯的拳头愤愤然放下了。 拍拍他的肩,蒋陆威好脾气的低声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别闹的太难看。” 还是蒋陆威说话中听,而且有一定的道理,面子确实重要,也不能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孙山再不甘愿,也听进去了,扭过头平息怒火。 蒋陆威又温和的看向齐进航,当起和事佬,“齐少,我这兄弟说话直,有什么不中听的你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和他计较。” 欲要化干戈为玉帛,自然难免显得有些放低姿态,孙山紧皱着眉,到底忍下了没说什么。 虽然依旧周身冷漠,但已没了刚才那股冻死人的气场,闻言齐进航只是淡淡道:“说话太直,多教几次就会拐弯了。教的方式,我已经示范过了。” 孙山咬牙,紧握住拳,被蒋陆威强硬按下。 蒋陆威笑了笑,“是。”又转而对韩学洲道:“韩少,很抱歉给你的生日聚会增加了点小波折,扰了大家的兴致,改天我做东向你好好赔罪。”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揪着不放只会显得没气量。韩学洲略带深意的笑了笑,“蒋少客气了。” 一句话,算是一笔揭过。 大家免费看了场精彩绝伦的世家之争,心里感觉如何不知道,至少面上个个都表现的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玩闹开了。 这个蒋陆威,玩的一手好八面玲珑,几乎捋顺了所有人,除了一位,老大金复南。 他在那里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又是和解对方,又是宽慰自己人,倒显得他这个公然打老三的老大很没度量。 待回到三个人的圈子,冷眼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人,金复南心底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蒋陆威又跟孙山说了几句,见他气散的差不多了,才转向金复南,笑道:“复南,我处理的还行吗?” 金复南盯着他,眼神冷沉,半晌,扯起一边唇,拖长音调,“不错。” 蒋陆威笑容不变,“得你真传。”顺势又将金复南捧上高位,这样纵然他心里再不爽,也挑不出他的错。 金复南也笑了,两相对视,略去掩埋在底下的裂隙,一派其乐融融之景。 而一边的孙山,得到蒋陆威的暗示,一咬牙,低头站在金复南面前,一副诚恳又懊悔的模样,“老大,对不起。” 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金复南懒洋洋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 按下心底的不爽,孙山依旧卑躬屈膝道:“我嘴巴贱,刚才被齐进航那个傻逼打了一拳正在气头上,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叼进嘴里慢悠悠的点燃,金复南在云雾中眯起眼,“是啊,我运气背嘛,拦你的时候你在气头上。”他这话说的轻轻巧巧,语气却带着毛骨悚然的意味,话间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蒋陆威。 孙山不禁一身冷汗,他不服金复南,嚣张乖戾脾气古怪,承认他是老大纯粹是因为他爸官大,和温文尔雅父辈又平级的蒋陆威自然更加亲近,但自认一直藏得很好,没成想,就败在今天这顿鸿门宴上了。 心念电转,想着怎么把这个漏洞圆过去,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孙山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哥,真是因为当时我让齐进航那小子气疯了,人都没看清,话就脱口而出了。” 这个理由牵强的显而易见,金复南要是想深究,只怕不止他,他们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幸而他只是盯着他看了半晌,没有再揪着不放,但意有所指道:“傻子的好戏我还没看够。” 按理说凌敬也该走到齐进航他们身边,以助长他们的气势,虽然有点幼稚。但一来他要顾及见见,再者看他们仨胜券在握风生水起的模样,也不需要他去助势,便只隔空递了个宽慰的眼神给齐进航,就心安理得的在旁观看好戏,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一帮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 三傻和三剑客“和好”后就各玩各的去了,凌敬便让见见在门外呆着,想和韩学洲他们再说一声便带他离开。 走到那边先是拍了拍齐进航的肩,多的话也不说了他应该能明白,然后再对韩学洲道:“韩少,我先走了,学校见。” 自然明白凌敬这是急于带弟弟回家,没像平时那样非拉着人不醉不归,韩学洲难得体贴道:“好的,路上小心。” “我送你。”齐进航道。 这一刻的对话很熟悉。 看向面色恢复如常的齐进航,凌敬笑道:“我有司机送,你得替我好好陪寿星哪。” “啊!”齐进航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了,随之是持续不断的高频率叫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霎时都被这凄厉的叫声吸引了注意力。 凌敬倒是没想到,经过不大不小的冲突后,那帮人尽然还要去招惹见见。 金复南一句话,孙山就是再不乐意也得上,只是这一去,也意味着单方面撕毁了蒋陆威的“求和协议”。 他这要求提的也算一石二鸟,既让孙山不好过,也打了蒋陆威的脸。 正好岳林静不知道在和齐进航他们说什么,他那个傻子弟弟落了单,孙山就想随便说点什么吓唬吓唬他,只是他才靠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个傻子就突然开始大喊大叫,而这时他离林悦见只有几步远,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居心不良,也大概都以为他必定做了什么才惹得傻子一秒变疯子。 孙山僵在原地,走也不是,回也不是。 韩学洲也被三傻的不识好歹惹毛了,要不是家里逼着,他至于请这群傻逼来膈应人么,简直神烦。 “见见。”凌敬喊了一声,拄着拐杖正想上前,见见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渐渐出现在凌敬视线中,就见他微微倾身,摸着见见的脑袋,温声安抚着他暴躁的宛如自闭症发作的弟弟。 见见似乎对他的安慰很是受用,微仰着脑袋,一眨不眨的看着人。 然后那人正对过身,目光落在微讶的凌敬身上,柔软无比,“回家。” ☆、岁月静好 很多时候,就这么看着你的背影,可以消磨数个无事可做的夜晚。 好吧,并不是无事可做,只是,你比任何事都重要。——《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此言一出,凌敬还没反应,其余人却皆是哗然。夏先生这样立在商业金字塔尖端的人物,论影响力或知名度,可与总统相提并论,论辨识度,则不亚于国际巨星。 夏先生亲自接凌敬回家?什么意思?两人有极近的血缘关系?夏先生年少不懂事种下的孽果? 比起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不知情人士,熟知一些内情的三傻们因为出于某些事实的联系,而有了更多的联想空间,也个个都在揣摩其中的利害关系。再有和凌敬关系更为亲近的三剑客,就更是惊疑不定了。 不过外界如何猜测凌敬可管不着,也不想管,朝韩学洲三人点点头,便想朝夏泽深走去。 哪知拐杖刚伸出去一步,小臂便被人抓住了。 齐进航面色不变,眼中隐含不快,“他就是你说的司机?” 凌敬不明白小孩子又在闹什么脾气,诚实道:“他是司机的主人。” “那你们是要回哪个家呢?”他语气轻柔的不像话,而且说归说,竟还伸出手来捋了捋凌敬的头发。 重生一事,齐进航自然是不知的,所以凌敬也不能明说,只是含糊道:“当然是回自己家。” “他也跟你一起回去?” 这种打破砂锅妻子审问丈夫的架势简直和某人如出一辙,“只是送我回去。”凌敬无奈答,并且在齐进航下一句追问出口前便道:“行了,别搞得跟三堂会审似的,我得走了。” 没走出几步,不意外听到身后有重叠的脚步声跟上来,凌敬回头。 “我也要送。”齐进航一脸淡然的说着无理取闹的话。 对视几秒,眼神过了数招,凌敬败下阵来,“随便你。” 走到近前,齐进航先是看了夏泽深一眼,两人视线短短交汇,似已经历过一场铁马冰河的厮杀。 兵不刃血的交锋后,他微微弯腰摸摸林悦见的脑袋,拐带小朋友的怪蜀黍似的,“见见,还记得我吗?” 见见眨了眨眼,“齐哥哥。” 齐进航就差笑靥如花。 被这一声哥哥喊的心酸不已,凌敬带头迈步,“走了。” 林悦见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夏泽深稳步跟上,齐进航落后他半米。 视线追随着凌敬的背影,齐进航:“夏先生,冒昧问一句,你今年贵庚?”语句是有点狂妄的,但话里听不出半点冒昧的意思。 夏泽深也没看他,语气平平,“三十。” “奥。”齐进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林静才十七。” 意思就是你都三十岁的老牛了你好意思吃凌敬这颗十几岁的嫩草吗? 自然能听明白其中含义,夏泽深不怒也不躁,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有时故人冢,开出的未必是旧时的花。” 不由停下脚步,齐进航盯着夏泽深渐渐与他拉开距离的身影,他解读不了这句话,不过直觉告诉他,如果是林静,就势必能听懂。 刚走出大门,夜风便裹着寒意迎面袭来,那种平常很少能感觉到的寒冷,也带着某种令人畅快的力度。 几人前前后后的走向夏泽深的车子,感觉到身后的脚步慢了下来,凌敬不禁转头,齐进航正停在他几步远的地方看他,眼神被月色润泽的尽显温柔,唇角卷起淡淡笑意,低沉的声音有了初具规模的惑人磁性。 “我就送到这里了。” 虽然意外于齐进航的突然开窍,不过也是凌敬乐见其成的事情,没有追问缘由,只道:“好。” 把见见送回去后,凌敬还是决定回青兰国际,有东西要收拾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还是在真正意义上的自己家比较自在。 林秀俪自然没有疑义,不过在见见那儿,少不得要折腾一番。 回去的路上,只剩下凌敬和夏泽深两人。 此时夜渐深,城市少了白日里浮华的烟火气,在灯火中静谧非常。 而没了见见七嘴八舌的车厢,也渐渐显露出过分安静的沉寂。 一开始没留心,只专注于在他眼前不断倒退的街景,渐渐凌敬才察觉出这份过于磨人的沉默。 只是……好累,不想动,更不想说话,前额抵着车窗,凌敬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车已经不动了,原来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青兰国际,只是夏泽深没有叫醒他。 侧过头看向身旁人时,凌敬愣住了。 印象中,几乎没见过夏泽深抽烟,因为他时常以自己为例教育他吸烟有害健康。 而此时,他结实的手臂正搭在半开的车窗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火苗零星的烟伸在外面,烟雾袅袅升起,迷蒙了窗外的一小片夜空。 他就任香烟这样烧着,目光凝视着不知名的一隅,侧脸如刀削斧凿般深刻完美。 恒温的小区并不寒冷,唯有偶尔吹进的风带着一丝初春的凉意,这样的夜,最适合用上‘静好’、‘安稳’这类的词。 许是听到了动静,夏泽深缓缓转过头,对上凌敬时,他用嘴角的笑意诠释了似水流年,“醒了?” 凌敬眉梢微挑,“我要是不醒,你就准备这么和我坐上一夜?” 夏泽深轻轻笑了一声,“也挺浪漫的。” 凌敬:“……” 移开眼,凝望着枝桠中的圆月,凌敬的目光渐渐变远,“夏泽深,你介意吗?”又转回去,看着他的眼,“我夺舍这件事。” 回望于他,目光深沉的将他锁住,“你介意我就介意,你不介意我就不介意,我跟你同呼吸共命运。” 凌敬:“……你是我头发里的虱子吗?” 夏泽深:“……” 凌敬笑了,指着自己,“你看这张脸不会觉得膈应吗?” “习惯就好。”他的视线慢慢从他脸上移开,“人生在世,谁不是披着一张皮囊又戴着摘不完的面具,有多少人会让真实的自己袒露人前。所以,”眼神移回凌敬脸上,总给他一种将他紧紧捆住的错觉,“顶着怎样的脸真的不重要。” 看着他深不见底的幽暗眼眸,凌敬静了半晌,神情蓦地松懒下来,“好感人啊。”顿了顿,“唉,早知道就不减肥了。” 夏泽深:“……” “关键是气质嘛。”凌敬含笑看着他,“气质是由灵魂散发的,跟身体无关。” 夏泽深:“……” “但如果身躯过于厚重,由灵魂决定的气质是不能够散发出来的。”夏泽深神色不动道。 凌敬:“……” 日子又重归平静,凌敬的生活只是从单调的两点一线变为不那么单调的三点一线——学校,岳林静家,凌敬家。 天气一天天冷下去,学期也临近尾声。 期末前,凌敬去医院拆了石膏,医生说他恢复的不错,不过腿里的钢钉还需留个三到六个月,具体时间,还要根据每个月复查的片子,视情况而定。 夏泽深的伤其实是比较轻的,与其说是骨折,倒不如说是脱位,吊胳膊的绷带自韩学洲生日那天就拆了,早就灵活如初,没留下半点后遗症。 期末考试没什么悬念,凌敬稳坐第一,齐进航以几分之差屈居第二,已从半路杀出来的黑马变为不败的常胜将军。 而总是排在班级队伍尾巴尖的韩学洲同学也有所进步,从队末算起,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还需另一只手帮忙借一根手指。 韩少爷兴高采烈的跑来跟他们炫耀,不意外又被他们泼了一头冷水。 “倒数第六值得这么高兴?”秦以风故作疑惑的问凌敬。 “对于一个只见过池塘的人来说,无意中看到一条小溪,的确是件激动人心的事。”凌敬平静道:“毕竟平生第一次。” 韩学洲:“……” “却不能改变湿了鞋要被揍的事实。”齐进航淡淡的补充。 韩学洲:“……” 凌敬笑了,搭住韩学洲的肩膀,好心安慰道:“不过至少长了见识了对吗。” “……”觉得自尊心再一次受到严重的伤害,并且感觉再这么伤下去就要千疮百孔了,韩少爷愤怒的拍掉凌敬的手,“起开起开,告诉你们船翻了!” 齐进航淡淡的“嗯”了一声,“可惜我们不在船上。” 韩学洲:“……” “呲呲呲——”又是几刀,直中心脏。 韩学洲捂着胸口,好想哭。 “我们开玩笑的。”凌敬逗狗似的摸摸韩学洲的脑袋,“走,请你吃饭。” “……”韩学洲揉揉被凌敬摸过的地方,一点也没觉得得到了安慰。 期末过后,凌敬和同学们得到了一个为期五周的寒假,与此同时,年关将近。 夏泽深给他出了个难题,过年去他家转转。 不是他个人的房产,而是夏家总宅,父母兄弟聚集的地方。 肉身仍为凌敬时,他倒是会时不时跟着他晃回夏家。不过那时两人关系熟稔是众所周知的,时常混在一起很平常。而如今,换了个身体,他于夏家完全是陌生人,这样贸然前往,恐怕不妥啊。 凌敬也这样和夏泽深说,不过夏先生一贯随心所欲,“你介意我告诉我妈你是凌敬吗?” “我当然不介意,只要她信。”凌敬倒也无所谓,“夺舍重生。” 夏泽深微微颔首,“就说你是我新收的徒弟。” 凌敬:“……”变的这样快真的好吗?而且,夏泽深收过徒弟? ☆、家族荣耀 生活,黑暗而潮湿。——《凌敬·一句话日记》 临近除夕,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行人车辆却是少了许多,在这个至关重要的节日里,联邦人民的目的空前一致——回家。 即使要跟着夏泽深回去拜年,也肯定要在过后的几天,而不会选在除夕,除夕是家人团聚的日子,这时候还赖在别人家只怕不合适。 凌敬孤家寡人一个,与其呆在空寂的屋子里看着冷清的街道可怜兮兮的独自守岁,不如和林秀俪他们一起过,毕竟是名义上的奶奶,名义上的家。而且都是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相处起来比较自在。 除夕当天,林秀俪早早的起床去市场购买今晚这顿丰盛的团圆宴所需的食材,虽然会比平时贵上一些,但是胜在新鲜。 卜易远儿女今年不回家,也被林秀俪拉来一起过年。 午饭后,林秀俪早早的开始料理果蔬鱼肉,为晚餐做准备,卜易远帮忙打下手,凌敬则陪着见见看电视。 这时的电视节目,一半在放电影电视剧,一半在播和春节有关的综艺节目美食节目新闻节目等。 人们采购年货,烹饪食物,将团圆的喜悦寄托于一桌美味佳肴。镜头前的百姓红光满面,眉飞色舞的叙说着家人和团聚,主持人一身红衣,面容也比往常柔和几分,微笑的奉送着联邦各地的欢聚一堂。 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林秀俪还是做了一大桌的菜,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晚饭。 热气腾腾的餐桌之上,欢声笑语的交谈之间,新的一年即将来到。 这一年,仍有悲欢离合,得不到和忘不下,这一年,会更美好。 天黑后,爆竹声此起彼伏的响彻整个浮都,烟花在头顶盛开,美艳胜过世间所有花种。 再也不会有一种吵闹,非但不惹人生厌,反而令人喜悦。 这就是过年的意义吗? 凌敬在爆竹声声中接到了夏泽深的电话,“新年快乐,夏先生。” “新年快乐。”夏泽深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时,所有的繁杂声响都瞬间远离,只余耳旁这一种,“吃过饭了吗?” “吃了,你呢?” “还没。” 凌敬看了眼墙上的钟,“都八点了还没吃?” 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凌敬明白是被骗了,也不恼怒,只悠悠的叹了口气,“又不好好吃饭。”随之,画风陡然一变,特别霸道总裁的道:“开门。” 夏泽深没了声音,也不知是愣住了,还是真的跑去开门了,凌敬笑出了声。 “凌敬。”夏泽深低沉的声音如极致的音乐撩拨着耳膜,凌敬收住笑,微仰起头,目光停在夜空远处,低声道:“嗯哼?” “明天我会来接你。” “这是命令吗?”凌敬懒懒问。 夏泽深轻笑了一声,“这是邀请,谨代表我及我的家族诚挚的邀请你。” 凌敬弯唇,“非常荣幸。” 挂了电话,凌敬没有马上进屋,仍旧站在露台上享受被繁星拥抱的感觉。 给相爱的人相聚的理由,给漂泊的人回家的时间。 或许过年的意义只这么简单。 与多数大家族不尽相同,夏家的家族关系说简单也挺复杂,说复杂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家主夏博勋,即夏泽深的父亲,夫人宋沁婉,即之前与“岳林静”有过一面之缘的夏夫人。夏泽深是家里的老幺,上面还有三个兄弟姐妹,大哥夏泽城,二姐夏泽溪,三哥夏意文。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追溯到夏泽深的祖父辈,夏博勋的父亲,也就是夏泽深的爷爷,曾担任过两任联邦统帅长,即人民口中的元帅,三大权力中心的一位。可惜儿子没能走老子替他铺平顺的路,选择了从商,凭借着家族的人脉,自身的智慧和打拼,很是干出了一番事业,夏父旗下产业繁多,对多个行业均有涉猎,年度效益不可估量。与夫人宋沁婉的婚姻也算是一桩乐见其成的“美谈”,宋家在当时也是权力中心的巨擘,在双方家族的有意促成下,夏宋二家得以结为连理,代价就是夏家独子和宋家二女的终身幸福,当然在其他人眼中这不叫代价,是福祉。 是的,夏父和夫人的婚姻,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政治联姻,是权力攀结下的牺牲品。只是它不像其他联姻那样败絮其中,反而擦出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火花,却也仅此而已。 婚后的两人,在渐渐深入的了解和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一个慢慢沦陷,另一个,相敬如宾。感情是有的,只不过就如浅塘的水一样,水深有限。 老大从某一点上来说和父亲很像,不肯继承父业,反而对爷爷奉献一辈子的事业更感兴趣,选择了从军。自二十来岁起就在军队厮混,成天不着家,重大节假日也不一定能见到人。一晃十多年,如今年近四十,别说成家,连女朋友都没有半点动静。而且夏泽城这人吧,既是老大,又在苛刻的军队中打磨数年,按理说性格应当是很严肃沉稳的,但事实说全然相反,其人轻狂浪荡,痞滑无束,一身匪气丁零当啷响。 老二倒是乖乖的在跟父母做事,就是性格不知道像了谁,既没有商界女强人的雷厉风行,更没有大家闺秀的温婉端庄,时常脱线癫狂,而且还花心的很,男朋友换的比某些风流子弟还勤,说好听点是男朋友,其实就是包养,没有半点女孩子的矜持。也就是能力确实出众,才能得夏父的器重。不过她那堆手拉手能绕夏家一圈的男朋友着实让夏父夏母很糟心就是了。 老四夏泽深,性格稳重,能力不凡,自小就早慧,能看出比同龄人高出不少段数。本来是个很好的继承人人选,偏偏这位也不乐意走寻常路,选的确实是商业方向,却是夏家没有涉猎的机械计算机行列,说白了就是要出去单干。 剩下的老三,在夏家是个很微妙的人,因为他不是夏夫人所出,而是在夏泽深刚出生那年,夏父从外面领进门的,说是故人之子。还煞有其事的替他编排了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这孩子的父母是怎样在飞机事故中双双坠亡,亲戚又是怎样排斥不接受他,他父亲又如何在夏父创业之初有恩于他。只是谁会信?这孩子只比老二小一岁,眉眼中还能看出些夏父的影子,夏夫人当即便断定孩子是夏父在外面养的情妇所生。夏夫人爱上了夏先生,但夏先生并没有。年轻有为,英俊多金,虽然结了婚,但夫人并非自己钟爱之人,可想而知,会有多少狐狸精前仆后继。面对众多美貌如花的年轻女人,举手又有翻云覆雨之能的夏先生会不蠢蠢欲动?在外面能没几面小彩旗? 夏夫人心里清楚的很,但只要夏先生不过分,她甚至龟缩的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好了,竟然给弄出个五岁大的孩子,还要用领养的名义让他认祖归宗,饶是夏夫人不是那种喜欢大吵大闹尖酸刻薄的正室,这事也不能轻易囫囵过去。 夏夫人不同意,夏先生执意要留,这件事在当时据说闹得很大,两人的夫妻关系也一度降至冰点,濒临破灭。 奥,据说那时夏先生还甩出一份亲子鉴定,证明孩子和他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只不过,夏先生什么人,亲子鉴定而已,结果怎样还不是他说了算,夏夫人当然也是不信的。 后来老一辈亲自出面,这事才算平息。具体如何收场的不得而知,总之孩子最终仍是留了下来,成了家里的老三,冠以夏的姓,不能入泽字辈,名曰夏意文。 老三这人,做事稳当有分寸,为人进退有度,谦虚有礼,不管是涵养风度还是谈吐气质,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最关键的是,愿意帮助夏博勋料理公司,是一名优秀的接班人。 可惜,不是夏夫人亲生的。当然,也不是夏先生亲生。 如今多年过去,夏夫人心中再不甘愿,现实也早已盖棺定论,夏意文算是在夏家扎根了。 扎根是一方面,地位尴尬也是事实。他和夏夫人的关系谈不上多么水火不容,但也可以说是冷淡至极,基本点个头已经算最深的接触了。兄弟姐妹间的关系倒还算融洽,起码明面上是能正常交谈的,至于感情有多深,就不好说了。他们几人对于老三到底是不是夏父在外的私生子也多少有各自的看法,只是子女几人都是有容人之量且明事理的人,不管是不是,总之不会孤立他,甚至能做到平等以待。毕竟孩子是没有错的,不能因为偏见就让原本没有错的孩子在他们家长歪了。这是夏泽深告诉他的,他那个难得正经的二姐说的一句很是感人肺腑的话。 凌敬问过夏泽深是什么看法,他只回了他一句,“父母事,虽忧不敢妄自断论。”把凌敬“……”了很久。 他见过夏家这个三哥,相貌堂堂,眉目细看之下确实跟夏父有点像,为人很低调,可以说是沉默寡言,做事很认真,甚至能说一丝不苟,而且待人有礼,不卑不亢。看不出是城府极深的故作姿态,还是才貌双全,天性使然。不管怎么样,这样一个人,确实是许多大企业大家族求之不得的继承人。 可惜啊,差了那么点血缘上的羁绊,再认真再有能力都没用,只能跟偌大的公司失之交臂。 就目前看来,凌敬觉得,夏父最大可能还是会把公司交给夏泽深打理,虽然这个小儿子“不务正业”,但是没人能够否认他的能力,自主创业,名声大噪,甚至比老子风头更劲,收益更高。虽然夏父不承认,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凌敬曾对夏家的情况有一句很精辟的总结,是对夏泽深的问话。 “你们家是年纪越小越像小老头儿?” 夏泽深这样回答他,“物极必反。” 大概是说,老大老二太脱线了,势必要老三老四来震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明天~ ☆、登堂入室 那时年少轻狂,哪懂相守一生要经历的不仅是坎坷,还有时间和天真。——《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初一。雪落。 早上醒来外面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仍不急不缓的纷纷扬扬,天地间流转着一股荡气回肠的肃杀冷气。 凌敬就在这样的大雪纷飞中到了夏家。 这事夏泽深已经提前和家里打过招呼,只是他说的是模棱两可的“带个人过来”,或者不能说是模棱两可,而是引人遐想。 大过年的,带个人到家里,怎么看都像是媳妇见公婆的节奏吧。若是从前,夏夫人可能还会高兴一阵,他那儿子榆木做的脑袋终于开窍了。但是……事情要追溯到凌敬刚刚意外离世之初,那时儿子反常的表现使得他的性向在家里暴露了。夏夫人当然是不赞同的,但是反对最激烈的还要属夏博勋,若不是夏泽深所属之人已经不在了,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如今,虽然夏泽深一直强调他不喜欢男人,只是喜欢凌敬而已,但性向一事,喜欢过一个男人,喜欢上第二个难道不是很有可能的事? 自此后,夏博勋便不断要给老四牵线搭桥,然而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眼见夏泽深心意坚决,相亲一事也就慢慢搁浅了,但对他的交往对象夏父一直非常关注,恨不得把每个人的老底都翻出来看一遍。不过到底另起了家业,不比在家里,很多事他们也鞭长莫及。好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夏夫人虽然略略松了口气,但心里终归不踏实,有时想起来也会惴惴不安。 而今,夏泽深甩了句“去接个人”便出门了,接回来的人是谁?夏夫人面上镇定,心里惶惶不安,暗自祈祷:只要是女的,家庭背景什么的都好说…… 而事实不仅会将理想的状态击个粉碎,还会将之带往最坏的方向。 夏夫人的担忧成了真。 当跟在夏泽深后面的人露出面孔时,夏夫人只觉脑中一声轰鸣,满脑子就剩两个字:是他! 老四还在那里信誓旦旦的介绍这是他徒弟,徒弟徒弟,她自己的儿子她还不了解吗?他什么时候收过徒弟,还郑重其事的把人往家里带?而且老四看他的眼神……绝对不正常! 那孩子温温软软的喊了她一声,“夏夫人好。”模样俊俏,为人乖巧,很有初见凌敬时他给她的感觉。 夏夫人朝他点了点头,自己都觉得有点勉强,然后朝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两人行至拐角处,夏夫人便不再压抑怒意,“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不会去招惹他的吗?现在倒好,竟然直接把人往家里带!”炮弹一样连说了一通虽然有失惯常的端庄姿态,倒也舒服了许多,夏夫人渐渐冷静下来。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27节 夏泽深沉默着没说话。 怔怔的看着他这副宛如默认的模样,一时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夏夫人艰难道:“儿子,你该不是真的把他当成……凌敬了吧。”千难万难,才从口中挤出这个名字。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在这寂静的半分钟里,夏夫人紧紧的盯着夏泽深,心跳如鼓,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话。 但她同样没想到竟然会听见那样让她大惊失色的回答。 她的儿子抬起他深沉的眸子,说出了让她呆若木鸡的话,“妈,他是凌敬。” 震惊的看着他,夏夫人心里又慌乱又惊恐,使劲的揪着他,想看看儿子是不是被什么山野精怪附了身,不然怎么会开始胡言乱语?不若就是思念成狂? 看着夏夫人的神情从惊诧到紧张,知母莫若子,夏泽深不由微微露出些无奈来,“我没被附身也没发疯,是真的。”然后开始旁征博引,引经据典,试图让夏夫人相信他的说辞。不过只说凌敬是自己重生的,而没说他是被人献舍的。 可惜收效甚微,夏夫人仍是难以相信这个超自然的事实。 按理说,夏泽深不应当将重生这种骇然的事情就这样鲁莽的告诉母亲,但他有他的打算,这次归来,他不会像以往那样犹豫不决,不论早晚,他势必要将凌敬圈定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而父母这一关,也迟早要面对。那么与其让他们接受一个在他们眼里全然陌生的人,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坦诚,这是他们也曾疼宠更是他一生都放不开手的孩子。至少顾惜往日情分,可以对他多几分宽容。 “你可以问他任何事。”夏泽深最后道。 夏夫人反驳,“他答出来又怎样?你们可以提前通好气。” “我确实可以提前告知,但那有什么意义?我要的是凌敬,不是凌敬的替代品。” 夏夫人柳眉紧蹙,看夏泽深这样子确实不像是疯了或是怎的,而且以他的性格,也的确不会做出骗了别人又自欺欺人的事情。 夏夫人有些动摇,如果是别的,她肯定就信了,可是这事……实在太匪夷所思。 凌敬进屋时,客厅只有一个夏夫人,微微踱着步,显得有些焦躁。在看到他进门时,她脸上短暂的惊愕颠覆了她以往的优雅形象,虽然及时收住了,但收的很勉强。而且当着他的面把夏泽深叫到一边的举动实非大家做派,有些失礼。 有下人自行为他斟茶,凌敬于是默默的喝着茶等着他们母子谈完心。 过了许久,两人才一前一后的回来,夏泽深面色如常,夏夫人表情奇异,看他的眼神糅合了怀疑惊惧和极力假装的不在意。 心下了然,夏泽深八成是和他妈说了他是凌敬的事,夏夫人这会儿大概觉得他们疯了,当然,自己的儿子不舍得怀疑,,只会认为是凌敬把疯病传染给了她儿子。 “你……真是凌敬?”夏夫人迟疑的问他。 凌敬微微含笑,“是的,我还记得那时……”他与夏夫人独处的时间并不多,但要细细回忆起来,也能说上个好半天。 夏夫人听他一字不差的回顾往昔,神色间松动了几分,又向他提了好些问题,凌敬均详细且准确的作答了,夏夫人看起来又信了几分,因为那都是他们俩独处时的点滴,甚至连夏泽深都不知道。 “世界真是……总能出人意料啊。”夏夫人感慨了一句,看着他的目光也从最初的不信变得极为复杂,不是处于将信将疑之间的那种感情,而是内心深处其实已经信了,却仍要欺骗自己这不是事实。 正当气氛变得浓稠,玄关却传来开门的声音,随后是保姆刘妈欣喜的声音,“哎,大少爷回来啦。” 随着稳健的脚步声渐渐接近,来人慢慢显露出庐山真面目,身材高大,器宇轩昂,剑眉星目,相貌英挺,不说话时就是个很帅的铁血硬汉,可惜一开口就暴露了流氓的本质,更别说本该一丝不苟的军装却愣是被他穿出了土匪制服的感觉。 “妈。”他先是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但当视线转向夏泽深时,唇边的弧度立马变得有些散漫,“老四也在啊。”然后移向夏泽深旁边的凌敬,打量了他一圈,眼神玩味,“老四你儿子?” 凌敬:“……” “多大个人了还没个正形。”夏夫人口中嗔着,眼里却满是笑意。 三个子女中,要说偏爱,夏夫人对夏泽深这个老幺肯定会多一丝偏宠,却也只有那么几分,老大老二同样是她的亲生骨肉,虽不如老四那样有惊世之才,但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夏夫人骄傲的同时,自然也是宠爱的。 口中说着,还亲自起身朝大儿子迎了过去。抱了抱儿子结实且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身体,又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一年见不上几回面,夏夫人也不禁像普通母亲那样多唠叨了几句,“身体还好吗?训练累不累?……” 待半年多没见过面的母子俩续完旧——准确来说,应当是夏夫人单方面的问,夏泽城简洁却认真的答,夏泽深也上前抱了抱自家大哥,目光中多了些许柔和的温度,“老大,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夏泽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眼神移向凌敬,挑起唇,“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凌敬:“……”为什么对话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身上? “是我新收的徒弟。”夏泽深纠正。 “徒弟?”夏泽城眉梢一挑,“这么新鲜?” 新鲜的凌敬:“……” “奥,我是说年轻。”夏泽城悠悠然,随之向他伸出了在军队里打磨的有些粗糙的大手,“小徒弟你好,我是你师父的大哥。”唇一挑,“大师伯或者舅舅随便叫。” “……”握上他的手,凌敬规规矩矩道:“大少你好,我叫岳林静。” 在听到他的名字时,夏泽城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眼,明明是邪魅狂狷的动作,说出来的话却意外的蠢萌,“你怎么知道我军衔是大校?” 凌敬:“…………那时因为,久仰大名。” 夏泽城点点头,虽然表情淡然,但每个细胞却都写着得意洋洋,还故作平静道:“你们先聊,我上去换个衣服。” 夏夫人显然也看不下去这个傻儿子了,挥挥手,显得有些无力道:“你去吧。” 夏泽城点头,转身前又随意的问了一句,“爸他们在上面吧?” “他们啊,一早就去公司了,有个紧急事务要处理。”夏夫人答。 “奥。”夏泽城没再说什么,上楼了。 凌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夏泽城此时的情绪有点奇怪,像是失落,又像是松了口气,理不清的复杂。 也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太巧合,大少刚上楼没多久,夏夫人还来不及正视他到底是不是凌敬这个问题,玄关又传来开门声,继而是刘妈一如既往开心且响亮的声音,“先生,二小姐,你们回来啦。咦?三少爷呢?” 那边不知谁说了句什么,就听刘妈又道:“都在的,大少爷也是刚回来,四少爷倒是回了有一会儿了。哦,还有个小客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凌敬竟觉得有点紧张,仿若真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自乱阵脚感,想想也是啼笑皆非。 夏博勋年近七十,身材挺拔,五官英朗,不怒自威,气度不凡,和儿子站在一起,不似父子,更像兄弟。身后的年轻女人一头卷发,身材婀娜,姿容艳丽,正是夏家二小姐。 “博勋。”家主归来,正室夫人没有不亲身相迎的道理。 任妻子替他脱了外衣,夏博勋落在夏夫人脸上的视线也温柔了几分,夫妻二人举案齐眉,却不是给外人看的故作姿态,而确确实实是相濡四十年的琴瑟和谐。可见两人的关系并不如外界猜测的那样同床异梦,岌岌可危,反而相当其乐融融。 “爸,二姐。”目光从妻子脸上移向儿子,顿时又变得威严起来,朝儿子点了点头,视线最后停在凌敬身上。 迎着夏博勋含而不露的迫人目光,凌敬倍感压力,却仍是从容道:“伯父好。”只有几分恰到好处的腼腆,没有半分局促失仪之态。 “爸,他是我收的徒弟,资质上佳,不可多得。”夏泽深在旁解释。 夏博勋没理他,但一定是听见了,不咸不淡的对凌敬微微颔了颔首,敛色庄容,眼中隐含的威压若是常人见了只怕都抬不起头来。 “跟我上来。”大夏先生最终移开眼,却是对夏泽深沉声说了一句,虽仍是面瘫脸,却能看出心情不佳。 夏泽深按了按他的肩,安抚之意不言而喻,随后便跟着夏父一前一后上了楼。 凌敬不禁觉得奇怪,夏泽深带着新收的徒弟回家做客,虽然在之前可能是几乎没有的事,而且因为不是女朋友他们会有点失望,但宽泛看来,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有些惊讶也就罢了,为什么夏父夏母一个个似乎都表现的都不太欢迎他的样子?尽管比较含蓄,不过才见面就不约而同的选择把儿子拎到一边谈话什么的,凌敬不认为说的是公事。 “你是老四的徒弟?”回过神,夏泽溪正好奇的看着他。 比起夏父夏母,老大老二的表现就正常了很多。 凌敬微微笑了笑,“二小姐你好。” 夏泽溪扑哧一声笑了,“好可爱。” 凌敬:“……” 夏二小姐似乎对他抱有极大的兴趣,拉着他问东问西,乐此不疲。 先是,“你叫什么啊?” “岳林静。” 听到这个名字,大家都毫不例外的一怔,谁让这个名字和凌敬只差一个字呢。 “好浪漫的名字啊。” 凌敬:“……”他听过许多对‘岳林静’这个名字的评价,有很多是觉得它偏女性化了,不够有阳刚之气,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不过多读几遍就觉得好伤感呢。” 凌敬:“……” 随之话题又从岳林静的名字转到了夏家老四身上。 “老四是不是特别不近人情,有没有一种玉面阎王的感觉?” 凌敬:“……还好,师父专业知识过硬,教的也认真,能拜他为师是我三生有幸。” “哎呀,小林静,你这回答未免也太官方了点吧。” 凌敬:“……” “你是什么时候拜他为师的呀?” 凌敬:“几个月前。” “奥,那也是挺遥远的事了,几个月前吃过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凌敬:“…………” “泽溪。”任女儿撒够了欢,夏夫人才不紧不慢的喊了一声。 “是的,妈妈。”夏泽溪虽仍是笑眯眯的模样,好歹没那么脱线了。 “公司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都差不多了。”说起正事夏泽溪也堆起正容,端坐一边,总算有点明丽夺目的小姐模样,“意文还在善后。” “嗯。”夏夫人应了一声,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不过明显不想多谈这个人,两人的对话渐渐转到女人的话题上。 夏夫人看起来还不打算将他是凌敬的事对孩子们说,毕竟是没根没据的事,又太匪夷所思,她自己都还半信半疑,没道理要说出来唬人。 凌敬于是就坐在两位女士身边听她们聊衣服聊美容聊金融动向,夏泽溪偶尔会问他一句,他便答一句。 许久也不见上楼的两父子下来,凌敬知道夏泽深多半也会选择和父亲摊牌,就算不说,告诉了夏夫人,不就等同于告诉夏大先生? 不免有点担心,虽然这担心显得冗余。 他凌敬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罪孽深重之辈,会让人光听到他的名字便怒发冲冠拔剑相向恨不能屠之后快,更不会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夏父顶多会觉得这件事很荒唐而沉溺其中的他们俩很疯狂,断不至于以此惩戒夏泽深。而且,他们很可能不止在说这一件事,还会谈谈公司聊聊人生什么的,但凌敬就是觉得心有那么点上下不定。 “林静?”夏泽溪疑惑的声音拉回他飘远的神智。 “好你个小林静,竟然走神。”夏泽溪故作生气道。 凌敬温笑,“抱歉,二小姐说了什么?” “不许叫二小姐,叫二姐。”夏泽溪傲娇的一抬下巴。 “二姐。”凌敬乖乖道。 夏泽溪满意的点点头,“我是说……” “三少爷回来了!”夏泽溪还没说完的话就这样被刘妈无时不开心无时不高亢的声音打断了。 而显然,比起未尽之语,老三归家这事更为重要。 老三夏意文,身材颀长,面容清浚,气质温和,少言寡语,稳步走进大厅时见到夏夫人和夏泽溪,礼貌又疏离的低声喊了一声,“妈,二姐。” 夏夫人淡淡的朝他点了点头,再没多余的一句话。比起夏母的冷淡,夏泽溪就显得热络多了,含笑问他,“意文,事情都处理好了?” “是的,二姐。”夏意文规规矩矩的答。 “奥,那就好。”然后就没了。 “妈,二姐,我有点累,先上去了。”夏意文不会主动攀谈,也不会留下讨嫌,总是会找个合适不失礼的理由尽量避免直接接触夏家人,特别是夏母。 “去吧去吧。”夏泽溪道。 路过凌敬时,夏意文还轻轻朝他点了点头,风度极佳。 不管他是谁,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不该看到的也只会当成没看到,充分做到了眼观鼻鼻观心,堪称私生子中的楷模。 然而,夏意文才上了几步楼梯,就迎面遇上正在下楼的夏泽城。 两人脚步均是一顿,夏意文最先开口,仍是谦和平淡的,“大哥。”说罢就要错身离开,却被夏泽城挡住了去路。 夏意文抬眼,神色不动。 夏泽城淡淡的看了他半晌,嘴角蓦地勾起个痞气十足的笑,“老三,好久没见,就没什么话跟大哥说吗?” 在夏家,老大老二老四间,称谓较为随意,不会严苛的以兄弟相称,喊大哥也行,叫老大也可以,但是对老三,大家却不约而同的都会叫一声“意文”,不论是随性惯了的老二,还是排在下辈的老幺。 仿佛是约定俗成,也好像是在避免承认什么。 只有夏泽城,会喊他老三。 夏意文垂眸,“大哥,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等一会儿再叙旧,可以吗?” 看似服软,实际是在打太极,谁知道还有没有这个‘等会儿’。 夏泽城笑了,让开路,“当然。” 两人擦肩而过,各自走向彼此来时的路。 看似稀松平常的几句对话,夏泽城是惯常的见谁都要撩拨几句,夏意文则是不动声色的回挡过去,但总觉得有点奇怪。 夏泽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扭头看了夏意文的背影一阵,这才慢慢走下楼,看见正饶有兴致围观他们‘交锋’的夏泽溪,扯起唇,“老二啊。” 夏泽溪弯着唇,“老大,见你简直比见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还难。” 夏泽城不可置否的笑了一声,又是懒洋洋的一声,“老二啊。” “嗯哼?”夏泽溪抱臂抬了抬眉。 “知道你为什么是老二么。” 夏泽溪看他。 夏泽城抱着手往楼梯扶手上一靠,“有句老话说,喊什么补什么。” 夏泽溪:“……” 凌敬:“……” “咳咳。”夏夫人清咳几声,瞪了夏泽城一眼,“老大,你给我差不多点。” “就是就是。”夏泽溪在一边狗仗人势的帮腔,“你在军队混得都快从大流氓变成顶级流氓了。” 刚说完,脑门上就挨了夏夫人不轻不重的一下,“你也一样。” 夏泽城幸灾乐祸的笑出声。 瞪了他一眼,夏泽溪倏地也笑了,快步走上前,和夏泽城来了个兄妹情深的拥抱,“大哥,我想死你了。” 夏泽城摸摸她的一头卷毛,温情款款的模样倒真像是个疼妹妹的好兄长,“大哥也想你。”顿了顿,“为此大哥还特地养了只跟你发型发色都很相似的警犬,以慰思念之苦。” “……滚!”夏泽溪怒道。 “太太,可以开饭了。”这时,在厨房忙活的热火朝天的刘妈走过来对夏夫人说。 夏夫人点点头,“你去喊博勋泽深他们下来吧。” 夏家几个主人,撇去已经在客厅里的三人,就只剩夏博勋夏泽深和夏意文,夏意文就是那个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812~ 今天教师节,不知道有没有老师在看,总之教师节快乐~ ☆、相爱相杀 路过的很多,留下的很少,这便是人生。——《夏泽城·一句话日记》 夏家的餐桌讲究“食不言”,因而一家人都专心致志的吃着饭,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传出碗筷相碰的清脆声响。 凌敬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沉默,却是头一次觉得这么诡异。 夏泽深把他是凌敬的事告诉了夏父,大夏先生走下楼看到他时,什么都没说,也依旧维持着刻板的面貌,只是看他的那一眼,简直一言难尽。 这种难以言说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饭桌上。凌敬不指望知情的夏父夏母对他抱有多大热忱,但起码不该是这样的……奇怪。就好像他是打着‘徒弟’幌子的窃贼,夏家二老明明心知肚明,却出于某种必须粉饰太平的原因,装作一无所知,只是伪装的不尽自然。 这便罢了。事实上,另外不知情的三人除了老二眉眼柔和看上去挺开心的样子,老大和老三也不太正常。 凌敬注意到,夏泽城的视线总会若有似无的扫过夏意文,很轻,看上去像只是不经意的举动。不单如此,夏泽城的筷子总会时不时的跟随在夏意文之后,夏意文落在哪盘菜里,待他离开,夏泽城便也会慢悠悠的去夹一筷子,表情仍旧云淡风轻。 再观夏意文,垂着眼仿佛一无所觉,姿态优雅的细嚼慢咽,吃个饭也是端正肃穆,一丝不苟。 倒像是夏泽城单方面的刻意刁难了。 幼稚。凌敬心中不齿。 而显然,连凌敬都能察觉的事,怎么能逃得过淬炼的好似红外线的夏博勋的眼睛。 “老大。”夏博勋冷厉的喊了一声,暗含警告之意。 虽说“食不言”,但也不是什么不能打破的死规定,不过这种打破也必须由具有绝对权威的一家之主开头。 “爸爸。”停下筷子,在严肃的父亲面前夏泽城也收起了一贯的浮薄,正容道。 夏博勋却只是问:“还练兵吗?” “练。不过只管特训和战事模拟训练。” 夏博勋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记得带过多少兵吗?” 夏泽城想了想,“不记得,没个几十万也有十几万了。” “十几万。”夏博勋不咸不淡的重复了一句,骤然厉声道:“十几万兵你都带去过家家了?看看你,言辞轻浮,行为散漫,像什么样子!” 他一发怒,其余人也都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 夏泽城的脸色慢慢淡了下去,语气轻若无骨,却句句带刺,“行兵打仗靠的可不是道貌岸然,故作姿态。”说话间还似有似无的扫了夏意文一眼。 夏博勋不怒反笑,轻飘飘的来了句,“这是在说我吗?” 夏泽城一滞,继而硬声道:“说谁不是很明白吗?爸爸何必要往自己身上揽。” “你们几个里面,也就老三跟我年轻的时候像。”声音急速坠入冰点,“说他不就等于说我!” “咚—”夏泽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夏夫人那里忽然传来一声动静,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见所有人都看向她,夏夫人却依旧保持着端庄仪貌,矜持淡笑,温婉道:“博勋啊,前几天还说老四像你,今天就成老三了?你是说错了呢,还是说漏嘴了?”神情倏地冷了下去。 家事突然爆发,凌敬一个外人,位置无比尴尬,虽然眼下他们都只顾着吵架,无暇分心到他身上,但事后追究起来,指不定要把他拉入黑名单。 夏博勋看着夏夫人,面色紧绷,半晌,他的神色突的一懈,淡淡道:“沁婉,你把孩子宠坏了。” 夏夫人冷笑一声,“我儿子,我乐意把他宠得无法无天,难道还指望我对不知道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和颜悦色吗。” “宋沁婉!”夏博勋一喝,“你是长辈,说话拿捏点分寸,别这么没轻没重。” “夏博勋。”夏夫人不甘示弱的回敬,却在顿了顿后,神情倏忽一转,脸上似悲似怒,“从小你就喜欢他偏袒他,他的事你要样样过问,甚至亲力亲为,老大老二呢?老二和他同时摔一跤,你第一句关心的话肯定是对他说!泽溪小时候还常常跑来问我,爸爸是不是不喜欢她,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是什么感觉吗?夏博勋,你还要口口声声说他不是你的种吗?”夏夫人眼眶含泪,虽不至于形貌癫狂,但优雅端庄早不复存在,“夏博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那个女人,你要把她的儿子接回家,可以,但请你不要爱屋及乌差别对待到这么显而易见的地步好吗?你可以不顾及我的感受,但不能轻视他们的存在,他们也是你的孩子啊。” 话已至此,努力和凳子融为一体的凌敬不禁觉得微微奇怪,夏意文也就罢了,夏泽深夏泽溪,甚至最先挑事的夏泽城,人人都坐的笔直,均是眼观鼻鼻观心,既不劝阻也不帮腔,个个都是快要和他趋同的状态。 更不要说下人们了,早在战事一触,就跟拉响了地震十级警报似的,散的一干二净。 看着除了眼眶发红还算镇定的夏夫人,夏博勋一字一顿道:“他不是。” “他不是。”夏夫人揉揉眼,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十分赞同的样子,倏然抬眸,眼神骤地变得锐利,“他不是,那我更要怀疑你的居心了,是不是对他抱着不该有的……” “妈!”夏夫人后面的话被老大老二老四同时叫出的声音打断。 夏夫人如梦初醒,撇过头,“我吃饱了。”说罢便站起身看样子是要上楼。 “我也饱了。”夏泽溪连忙站起来去扶夏夫人,夏夫人略感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爸爸慢用。”夏泽深紧随其后。 夏泽城是最后站起来的,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夏意文,才走到他们后面。 本来坐满人的餐桌一下子只剩下夏博勋和夏意文,有种人去楼空的苍凉。 夏意文不免担忧的看着夏博勋,“爸爸。” 夏博勋却没有像众人想象中那样疼爱的拍拍他或是怎样,而是冷声道:“怎么你也吃饱了吗?” 夏意文似乎轻轻笑了一声,“爸爸,我陪你喝几杯吧。” 夏博勋傲娇的一抬下巴,似乎是说,我就勉强同意了。 这是凌敬特意落在他们身后看到的最后一幕,可惜他还没在楼梯上停留多久,前面的夏泽深就转过头来示意他跟上,后续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先去你房间休息吧,想吃宵夜跟刘妈说。” 夏泽深嘱咐了他几句,就跟着他大哥二姐一起进屋安慰母亲去了。 所谓的他的房间,其实也是由客房改造来的。 那时他俩关系铁,夏泽深回家时他有时也会跟着来,夏泽深便划了间最宽敞视野最好的客房作为他的专属房间,比兄弟几人的卧室也不逊色多少。 房间依旧保留着他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模样,整洁明亮,应当时时有人打扫。 看了一圈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忆起晚餐时的种种,凌敬也很意外。 夏家,他来过的次数不多,夏泽深又几乎不会提及家里的事,他不提,凌敬的心思根本不会转到他们家那堆烂事上,一来这种事若非夏泽深主动提起,他不好巴着不放,二来他对这些事情也确实没什么兴趣。 从今晚的事来看,他一直以为的‘夏父夏母关系还算融洽’根本就是谬论。粗看确实不错,可这层薄薄的关系就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 也正印证了一句话,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夜渐深,凌敬去夏泽深的房间找过他一次,不过他还没回,他看了会儿电视洗了个澡便准备睡了。 不过晚饭那样一闹,他其实没吃饱,这会儿倒有点饿了,虽然夏泽深说要吃宵夜找刘妈,但凌敬觉得大晚上的还是不要麻烦她了,而且他这具肥胖基因比较占优势的身体,还是少在临睡前吃东西为妙,免得步了岳林静的后尘。 喝杯水就好了,顶饱又健康。 不过,比起装了净水装置的水喉里直接烧的水,凌敬还是更喜欢在锅里煮沸的开水。在这一点上,老传统的刘妈就和他比较像,所以厨房里一定有热水。 这时已经不早了,走廊只开了零星几盏光线昏暗的小灯。 凌敬拿着水杯轻步往楼梯口走去,尽量放低声音,不要打扰其他人。 哪知没走几步,离他不远处的一扇门突然开了,夏泽城迈着长腿从里面出来。 头发微乱,衣襟不整,虽然他平时的衣服也穿的不大规整,但与那种故意而为之不同,眼下这种毫无章法的乱法,明显是无意弄乱的,看起来更像是……在床上滚了几轮。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值得凌敬脚步僵硬。 至此,不得不说一说夏家的格局,下人尽数住在一楼,主人们全部住在二楼,客房均在三楼,后来规划出来的凌敬的房间另算,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人也住在三楼,听说还是夏母还是强硬要求的。 夏意文。夏泽城是从夏意文的房间出来的,深更半夜,衣鬓散乱。连带着凌敬也有点乱,夏泽城不是很在意父亲看重夏意文多过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杀人灭口? 看到他,夏泽城只是脚步微微一顿,并没有显出如何慌张来,反而恢复了往常模样,唇一扬,“晚上好,小徒弟。”演的有模有样理直气壮,好像此情此景真的只是:天刚黑,他从自己房间走出来,恰好遇见也刚从房间出来的凌敬。 但凌敬也是影帝级别的,乖巧的笑了笑,“晚上好,大师伯。”扬了扬手中的杯子,“我去倒杯水。”正想加一句‘你还没睡啊’或者‘你也下楼吗’之类的,无缝隙连接夏泽城设下的场景,顺利演完这场偶遇的戏码然后赶紧撤,毕竟夏泽城以为站在他几步外的是‘岳林静’,而‘岳林静’不知道他大少爷刚刚出来的那扇门其实不是他自己的房间也极为正常。一个不想被知道什么,一个其实已经知道有点什么但不想让对方知道他已经知道点什么,两人一拍即合,短暂交流后便各走各的,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凌敬话还没说出口,刚刚合上的那扇门忽然又开了,露出睡衣开了两个扣袒着一小片白皙皮肤和清娟锁骨的夏意文,“泽城,你的外……”声音在看到不远处的凌敬后戛然而止,连带拿着那条不属于他外套的手也缓缓沉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茫然,然后才恢复如常,还能镇定的朝他点点头。 凌敬:“……”这就叫自己撞到枪口上。可是他不想做那把枪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914~ ☆、还我灵魂 你低头,我微笑,即一生,即永恒。——《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凌敬微笑着回以一礼,视这个诡异的场景无睹,“那我先下去了。”说罢便扭头朝楼下走去,脚步轻巧却稳健,好像真的只是路遇两个熟人,丝毫没有撞破奸情的尴尬。 一如那两人想要传达给他的意思一样。 正是夜深人静时,月亮慵懒的挂在半空,落满一地霜华。 凌敬在光线昏暗的厨房里思索着老大和老三之间究竟有何种恩怨纠葛,不知不觉喝了三大杯水。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细小的开门声,继而是一声轻碎的脚步声,凌敬心中一动,下意识的就闪进冰箱后面,并且确认没有影子什么的留在地上。 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只眼,看到一个微微佝偻的人正鬼鬼祟祟的走向客厅。 光线暗淡,除了能从身高身形隐约辨认出这是个男人外,看不清面容。 那人走进客厅后,先是警惕的四下张望一番,凌敬见状赶忙缩了回去,片刻,又悄悄露眼,看到那人在沙发茶几上摸索了一阵,又直起身,不动一动的站着,也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干吗,好一会儿,才又悄悄的往回走。 除了最开始的开门声和第一声脚步声,全程并没弄出任何声响。 凌敬于黑暗中静静的看着他折回,没有动弹。 半晌,他舒了口气,摸了摸额上零星的细汗,思索着原路返回还是跳窗离开,也不知道那人是真的走了,还是假意离开诱他现身。 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很无聊,又不是什么悬疑片谍战片,说不定他只是想找一找白天落在客厅的东西呢?虽然感觉不像,找个东西干吗这样偷偷摸摸的,连个灯都不开,而且还挑在这种深更半夜的时候。 肯定心里有鬼。 正当凌敬想从冰箱后走出去时,静谧的夜里突然传来一道十分微弱的声响,耳听八方草木皆兵的凌敬瞬间便不动了。 视线范围内慢慢出现一个人影,弯着腰背对着他,似乎正费力的拖着什么东西,待那个东西显出轮廓映入眼帘时,凌敬不禁瞳孔猛缩。 那是一个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而此前的黑影正费力的拎着他的两条腿一步一步拖着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凌敬身体僵直,脑中闪过千般念头——他该不是要把那具‘尸体’藏冰箱里吧?他会被发现吧,他会把他一起灭口吗?千万不能动,不能像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因为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弄出动静被发现。来就来吧,单打独斗他不一定输,只是……对方说不定很凶残。他该怎么办,大声呼救还是静观其变?是谁这么大胆,凭什么笃定没人看见…… 正当诸多想法在他脑子里胶着不堪时,黑影已经拖着“尸体”拐了个弯朝门口去了。 又松了口气的同时,凌敬还是决定先不要莽撞,静观其变,待黑影把“尸体”拖出去,他就去把门反锁,然后通知夏泽深他们…… 然而,天不遂人愿,黑影把人拉到门口后,却没有出去的意思,反而放下“尸体”,反过身一步一步向他的方向走来。 凌敬刚松下的一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屏息缩在冰箱后,或许他只是觉得有点渴想来一瓶冰水…… 突然,眼前骤然出现一张脸,脸上坑坑洼洼俱是重度烧伤的痕迹,离他半米不到的距离,目光如同淬了毒,阴冷的盯着他。 凌敬被吓了一大跳,双眼大睁,惊叫声险些破口而出。 然而在此之前,怪人就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朝前拖拽过去。 他的力气奇大无比,身上有一股混合着腐烂和烧焦的臭味,熏得凌敬更是无力反抗。 怪人一路把他拖到客厅,一个甩手,凌敬便重重的摔到沙发上,身体借由沙发的弹力上下弹动了几下。 勉强坐直身体,凌敬看着面前这个坐在茶几上视线高出他一截的怪人,贲张的头脑逐渐冷却下来。视线绕过他手上把玩的小刀,又重新回到他那张恐怖的脸上。 “我现在喊一声,你一定跑不掉。” 已被灼烧的斑驳难辨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目光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冷傲。 “你可以试一试。”他第一次开口,声音是意料之中的嘶哑难听。 凌敬皱眉看着他,他是哪来的自信?余光掠过大门口,不由一惊,门口空无一人。 脸上不动声色,心中震动的厉害,这个人,眼前这个人,他到底是拖拉‘尸体’的人,还是本该躺在门口的‘尸体’?或者,两者皆不是……回想他出现时的情况,毫无预兆,就像凭空出现在他眼前一样……凌敬心底发凉。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28节 似乎很满意凌敬此时的面沉如水,怪人提起两边嘴角,更显得丑陋不堪,“快喊啊。叫的我满意了我或许会让你见见那些人。” 他能这样有恃无恐,肯定还做了什么手脚,夏泽深他们…… “你把他们怎么了?”凌敬冷冷的看着他。 他嘴角的弧度霎时收了回去,变脸之迅疾,犹如夏天之暴雨,“开口就质问,你不觉得很不礼貌么,凌敬。” 凌敬倏地抬眼,他喊的是凌敬,不是岳林静。 怪人又笑了,面肌上的瘢痕皱在一起,犹如一只遍布褶子的癞蛤蟆,“干吗,很惊讶?以为披着张岳林静的皮就谁都发现不了里面藏着凌敬的芯?” 凌敬垂下视线,仿若不置可否的样子,只是出口的话可就不那么友好了。 “闭嘴吧你。”他冷声道:“不知道你的声音比乌鸦还难听吗。” 衣领被一股大力揪起,怪物那张堪比噩梦的脸霎时在眼前无限放大,即使在光线不甚明亮的情况下还是看得极为清楚,每一寸皱褶,每一块腐烂了又重新长好的皮肤,还有他身上像尸臭一样的味道。 “我很佩服你临危不乱的勇气,但愿你在看到这些东西后还能那么冷静。”说话间,臭秽的口气迎面扑来,凌敬难忍的侧过头,从胃底到喉间,一阵泛呕。 然而,那种恶心的感觉却在下一秒却被尽数冰封住。 一颗头颅,是的,没有下半身,只有一颗头。 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了无生气,那张脸他是熟悉的,夏家二小姐。 凌敬睁大眼,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指尖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始终没有勇气落下最后一点距离。 他想他大概第一次这样失态。 大概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熟悉之人的头颅生生的摆在他面前。 “哈哈哈哈……”或许是凌敬的震惊取悦了他,怪人爆发出一阵粗粝嘶哑的笑声,比金属物体划过玻璃制品还要让人头皮发麻。 目光艰难的从夏泽溪那张再也不会睁开眼的脸上移开,凌敬一片混乱,晚饭后到他睡前发生的事吗?他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在这样不惊动任何一人的情况下做到的?他,是谁? “终于想起来要问我是谁了?”迎着凌敬震惊到毛骨悚然的目光,怪人笑得酣畅无比,“是不是还该加一句‘你想干什么’?” “呐,你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可是让人很苦恼呢。”怪人想要说出呢喃细语的效果,可惜因为粗哑的声音受限,最终只是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和嘶嘶的气音,难听至极。 冷笑一声,怪人将手中的刀一收,骤地往他身上一戳,凌敬身体一僵,继而发现只是刀柄,不由又松懈下来。怪人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哼了一声,“我告诉你,小心点想事情,你想什么我都能知道。” 对,他能窥探人的内心,他想什么他都能知道,但是这不可能,世上没有读心术。难道是他精分了?还是说在他做梦?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跟老大老三分别后?晚饭之后?或者,根本没有重生一说,一切都是他的幻想?那么他是什么?鬼吗? 下巴捏上一只手,这只手和他的脸完全不同,白皙光滑,十指修长,那人凑近他,“我也真是服了你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胡思乱想?” 凌敬收回垂在他手上的视线,漠然以对,“怎样都是个死,你管我想什么。” 怪人收回手,竟然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仿佛十分赞同他的样子,“说得对。” 他坐直身体,又开始了花式玩刀,将刀子往自己手心一砸,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有力,然后凌敬就看到,他每动作一次,就有数小块血肉从他掌间飞溅而起,扑簌扑簌,有的落在了地上,有的溅到了他腿上。 凌敬已经被这人疯狂的行径弄得麻木了,见状也只是冷眼看着这个疯子自虐。 看不到凌敬大惊失色的样子,怪人又觉无趣,收了刀子,对他道:“想不想见见其他人?” 什么意思,凌敬僵硬的转过头看向被随意丢在一边的夏泽溪,应当不会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 “错了。”怪人看穿他的心思,毫不留情的打破他的幻想,伸手在茶几下面掏啊掏,不过半秒又拎出另一个头,“看看这是谁?”然后是一个接着一个,在茶几上一字码开,排列的整整齐齐。 夏夫人,大夏先生,夏泽城,夏意文,最后一个,夏泽深。 凌敬一动不动的看着夏泽深,他的五官仍然无比俊美,闭着眼也无损半点风姿,但没了身体的支撑,再夺目的脸也显得诡异非常。 窗外,月光越发黯然,整个客厅被团团黑影包裹住,楼梯上的零盏灯光仿佛是风雨里的小舟,摇摇晃晃,漂泊无依。 恶魔在这里,又何来光明。 “好了,该是你最后做选择的时候了。”怪人满意的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然后对凌敬说:“像他们。”他指了指那些头颅,“或者像我。”指了指自己。 凌敬仍侧着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夏泽深,仿若半点没听到怪人所说,连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怪人怒了,只是下一瞬,又重新露出可怖的笑容,“那就默认你选后一种好了。” 凌敬倏地看向他,眼神含冰。 怪人笑得愈发欢了,“好不好啊,凌敬。” 凌敬恍然发觉这人的声音竟然变正常了,低沉浑厚,一声一声在他耳边说:“凌敬,凌敬,凌敬,凌敬……” 眼前一片红雾,脸有点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明天~ ☆、惊蛰 对我来说,世间最难以割舍的莫过于,他迎着光,微微弯起眉眼。 人如碧玉,目光倾城。——《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凌敬……”声音缥缈,如梦似幻。 “凌敬……”拨云见日,虚幻逐变得清晰真实。 凌敬怔怔的看着头顶,入目是一块乳白色的铁皮,身下不断晃动,时有颠簸。 “凌敬。”又是一声,熟悉的声音暗含忧与喜。 凌敬转过头,看到了夏泽深的俊脸,视线往下,还连着身体。 猛地坐起身,立刻引发一阵兵荒马乱。 “哎哟,干什么这是?吓我一跳。” “病人醒了?醒了也给我躺着。” “不要乱动噻。” 凌敬却顾不上杂七杂八的言语,也顾不得臂上绑的丁零当啷的仪器和手背上戳的针头,伸手就去摸夏泽深的胸膛,是热的,又摸了摸他的脖颈,没有缝合的痕迹。 凌敬放心了,急救人员却不淡定了。 伴随着心电仪的警报声,急救人员再一次大呼小叫起来。 “哎哎哎,这个病人你不要乱动啊。” “针头戳出来怎么办?” “回血了看到没?” “听听这警报的声音,你心都跳成室颤了。” 一反刚才的慌里慌张举止异常,凌敬重新躺回平床,风度翩翩的与之道歉,“抱歉,我有点激动。” 最初凌敬睁眼时,夏泽深是喜,正想问问他怎么样时,却见他忽然直挺挺的竖起来,然后伸手就在他身上乱摸一气,淡定如夏泽深也只能僵着身体任其施为。 好在凌敬摸了一通后,似乎如梦初醒,又变为了那个正常的凌敬,不然夏泽深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摔傻了,或者,灵魂被撞出了躯壳。 把他吓出一身冷汗后,那人又悠悠的躺了回去,似乎还想伸个懒腰,手刚抬起来,瞥了眼在一边重启心电监护的急救人员,又默默的放了回去,笑着望向他,“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夏先生。” 夏泽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某个白痴从楼梯上摔下去,差点摔成真的白痴。” 凌敬没心没肺的笑了,夏先生也会这么傲娇啊。还没等夏泽深再次谴责出声,他便肃容问:“什么时候?我遇到大…三少之后吗?” 夏泽深看了他一眼,虽然是一贯的冷峻姿态,却包含着“原来你也知道”的意思,“嗯。” “奥。”其实不是没印象,只是当时一切发生的太快,一脚踩空,颠簸多下后他便晕了过去,之后便是那个光怪陆离惊悚悬疑的梦。最初沉浸在梦境中不可自拔,片刻茫然后他便反应过来了。 摸摸有点疼的脖子,看看外面路灯连绵的黑夜,又回望身边这尊嘴硬心软的大神,凌敬笑了笑。 是个梦,真好。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脸被人捏了捏,“想什么笑那么傻?” 一下又想起梦中情境,有些怔怔然,下意识便道:“我做了个梦。” 抬眸,“你们家一楼住了哪些人?”顿了顿,补充,“男人。” 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大概也只有夏泽深会不问缘由的认真回答他,“管家,司机,园丁。” “今晚都在?” “都不在。”夏泽深道:“春节休假。” “奥。”凌敬笑了笑,也觉得纠结一个梦的自己有点犯傻。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梦到了什么,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么?”夏泽深就坐在他的平床边,坐的和他办公时一样端正。 凌敬瞥了眼在另一边满脸严肃的急救人员,转头对夏泽深笑道:“等一下告诉你,好吗?” 也不知这句话的哪个字打动了夏泽深,他原先略显紧绷的脸立时松软了,眼神也变得莫名柔和,视线代替手在他发间转了一圈,“好。” 凌敬有种得到爸爸原谅重得宠爱的错觉。 救护车是开了挂的,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医院。 这是凌敬重生以后第三次来医院,三次都是被救护车拖来的,这对从前几年也来不了一次医院的凌敬来说,简直不能忍。 这次算是最好的一次,也不疼也没流血,还在半道就清醒过来了……真想跳车就走。不过,看看一旁满脸严肃的夏先生,算了,既然都被拉来了,拍几张片子看看也好,就当是体检了,最重要的是,不能对不起救护车的车钱,不过说什么也不能住院就是了。 拒绝了急救人员用平车把他推下去的意思,凌敬要自己走。 “你确定?”一名急救人员问他。 凌敬点头。 “要不给你去急诊借个轮椅?” “不。”凌敬看着他,“我要自己走。” “好吧。”急救人员耸耸肩。大概成日东南西北的跑,天天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各种奇葩见多了,也不觉得凌敬的要求有多奇怪,还能面不改色的应对。而且,见到夏泽深也还这么淡定。 “躺好。”夏泽深饱含气势的淡淡一声,凌敬刚想放下地的腿立刻就不动了。 “推他进去。” “好的,夏先生。”两名急救人员恭敬道。 凌敬忽然反应过来,他们显然早有交涉,这车该不是夏泽深特供的吧? 本来就没多大点事,非搞得跟濒死物种似的,横着从救护车上推进去。 查了血拍了片子,事实也证明确实一点事都没有。 雷声大雨点小,轰轰烈烈的来,平平淡淡的走。 “所以何必呢,浪费人力物力财力。”除了一点点的擦伤,凌敬查下来实在健康的不能再健康,各项指标就跟教科书那样标准,甚至连药都可以不吃。 夏泽深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怪我还是怪楼梯?” 凌敬:“……” 回去时夏泽深去租了辆车,亲自送凌敬回家,派头十足。 凌敬心里还挺满意,面上还要虚伪道:“干吗这么麻烦,直接打的就好了。”话说完时,人已经坐在了车里。 夏泽深看了他一眼,拉开门坐到驾驶位,“防止智商打结的某人把司机当成亲人跟着跑了。” 凌敬:“……” “梦到什么了?” 凌敬看了看他,提起唇,“我成了世界首富。” “这种假的显而易见的梦值得你不可自拔这么久?” 凌敬:“……” “你是舌头中毒了还是牙齿被什么东西磨尖了?”——毒蛇,伶牙俐齿。凌敬不满道:“或者其实不是我滚下楼梯,是你掉下去脑门着地了吧?” “滚下楼梯。”夏泽深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句,让凌敬有种不好的预感,“知道自己是滚下去的那你知道你姿势有多不雅观么,我已经拍照留念了需要召唤大家一起围观吗?” 凌敬:“……” 看着夏泽深冰冷的侧脸,凌敬确认,今晚的夏先生非常之不对劲,跟不小心吃了汽油和打火机似的。 回想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除了他摔下楼,就是餐桌上的争吵,难道是因为他不小心听到了他们家族的恩怨纠葛,所以夏先生恼羞成怒了?不可能吧,夏泽深可不是这样的人。如果在意这些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把他带回去了啊。 所以,是在担心他……吗? 凌敬低下头,视线落在他缠了纱布的食指上,那里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只是轻微有点蹭破皮,可能连血都没见,但在夏泽深的坚持下,护士是按中度外伤处理的,又是消毒又是脱碘又是包扎,就差没缝合了。本来也不痛不痒,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伤口泛起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见凌敬盯着自己的手久久没有反应,嘴上不冷不热,其实余光一直在关注他的夏泽深不由问:“怎么了?” 凌敬下意识答:“有点疼。”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身体猛地朝前冲了一下,凌敬有些诧异的看向夏泽深,“怎么了?” “怎么了。”又是用那种入骨三分的语气重复着他说的话。猛地一拍方向盘,夏泽深倏忽转过脸,目光中燃烧着浓烈的怒意,“你他妈还知道疼?你不知道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吗?还是学不乖?换了具身体就飘飘然了是吗,以为自己有不死之身吗,走个楼梯不能好好走就这么上赶着想找死?!” 记忆中夏泽深几乎没有这样失控的时候,好像被千万层坚冰紧裹住的火山瞬间炸了,厚积薄发的炙热温度霎时间扑面而来,携裹着热浪的爆裂火舌舔舐着全身的皮肤,凌敬愣愣的看着他,千般言语到了嘴边只剩三个字,“对不起。” 蓦地转头看向窗外,只剩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烦躁的敲着,夏泽深这样的爆发完全在凌敬的意料之外,他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他这么愤怒……凌敬头一次觉得语言是这样匮乏的东西。 “对不起。” 浮都这座瑰丽的不夜城,连绵的灯光和璀璨的霓虹使得玄色天空都染上一抹艳色。 夜色抚平了冲撞血脉的怒火,夏泽深渐渐冷静下来,哑声道:“我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没有你在的时候,那些仿佛永远暗无天日的黑暗日子。 猛地一怔,心头漫过一阵潮汐,凌敬轻轻靠过去,用力的按住夏泽深的肩膀,低声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喉头滚动了一下,夏泽深似乎想说点什么,车窗却突然被敲了几下,交警的礼貌道:“先生,违章停车,罚款200。” “……”夏泽深摸出皮夹,抽出两张百元大钞。 “你可要注意了,下次可就不单是罚款了,还要扣分。”交警不由又多看了他们几眼,“就算你长得像夏泽深先生也没有用。” 夏泽深:“……” 凌敬:“……” 被交警一搅合,气氛已没了最初的紧绷,却始终笼罩着一层难言的静默。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收声,这种电视剧里时有出现的略带戏剧性的场景让凌敬露出了点笑意,如果没有意外,下一句应当是,“你先说吧。”两人果真又同时开口。 凌敬看向夏泽深,含义不甚明确。 夏泽深从内视镜里望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半晌,忽然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骨灰葬在鸱吻山。” 什么骨灰,再明白不过。 凌敬略感意外,“长安街的鸱吻山?” 夏泽深颔首。 “为什么不葬公墓里?” 夏泽深又是好一会儿没有作声,许久,才道:“你说喜欢那里?” 凌敬怔了怔,他说过吗?鸱吻山风景秀丽,他或许的确说过,但也只是随口一提,他自己都不记得,而且……“鸱吻山不是公家的地吗?”凌敬有点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把整座山头都买下来了吧?” 夏泽深不答,却明显是不置可否的样子。 凌敬:“……”万恶的有钱人! “会介意吗?”夏泽深突然问。 “什么介意?” 夏泽深看了他一眼,“你还活着。” 凝视着前方开阔的大道,风吹起一丝发,凌敬笑了笑,“我的身体已经死了。” “留着吧。”他转头看向夏泽深,“有空带我去看看。” 夏泽深点了点头,“你想说什么?” 提起他想问的话,凌敬唇边才掠起的弧度又轻轻放了下去,顿了半晌,他才轻声问:“老三他…到底是不是你爸的……私生子。”如果是,如果他和老大又真的……他们岂不是…… “不是。” 听他语气虽淡淡却很断然,凌敬不禁看了他一眼。 夏泽深继续道:“亲子鉴定没有作假,因为不单是爸爸自己去做了,他为了使我们信服,让我们三个人各自拿了样本去信赖的医疗机构做鉴定,结果无二。爸爸虽然势力大,却也不是只手遮天,结果是可信的。只有妈妈,她不相信,认为眼见的都是假象,固执的坚持自己所想的才是现实。” 夏泽深都这么说了,那铁定就是真的,替那两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奇怪,“也就是说所谓的故人是真的了,虽然他多半是出了意外才把儿子托给你爸,但亲戚朋友,留下的生活痕迹,都可以作为佐证,这些也给你妈妈看过吗?” 夏泽深没有立刻回答,好像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车拐过一个路口,“那个朋友妈妈也认识,公司刚起步时帮过爸爸很多忙,只是后来他们一起卷进某件事,那件事给妈妈留下了很深的阴影,那段时间她天天做恶梦,思想负担很重,爸不得已,请心理医生催眠了她,抹去了那些记忆。所以,不能告诉她。” 凌敬有些惊讶,夏夫人身上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至于是什么噩梦一样的事情,夏泽深没有细说,他也不便深究。 不过有一点凌敬还是想不通,看了夏泽深一眼,“老大和老三的关系……还不错吧?” 夏泽深面色平静,“挺好的。” “可是晚饭的时候,老大似乎对老三抱有很大的敌意。” 顿了顿,夏泽深:“联姻、老三一直是妈妈最为介怀的事,疑心久了,心理难免会有点问题,她近段时间精神状况不太稳定,需要一个发泄口。” 所以?凌敬慢慢睁大眼,“你的意思是……这是你们事前串通好的?” 夏泽深不置可否。 凌敬:“……你爸,老大老二老三和你,你们都知道?” 夏泽深点头,“情景对话都是预设好的,当时为了谁当出头鸟的问题还互相推脱了很久。”顿了顿,“没想到妈妈最后会口不择言。” 凌敬:“…………” 渐渐回过味来,凌敬的重点慢慢就跑偏了,略带兴味的问夏泽深,“你大哥和老三是不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泽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家族辛密,无可奉告。” 凌敬:“……”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月饼节快乐!么么么么哒~ 接下来是一大波安利…… 专栏求包养→凤无夕 新文预收~,请多支持~→一日为长,终生在上 下次更新时间:明天~ 另,没几章就要摊牌喽 ☆、斗殴 如果是你,海角天涯,我也愿意追寻。——《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新年在不算太平中还算太平的度过,新学期到来,莘莘学子重归校园怀抱。 凌敬在去三班的路上碰到了陈鸣,陈鸣看了看他,又看看他的脚,“散步?” 凌敬:“……” 按照常理,去自己班他不会路过这里。而事实上,世间诸多事,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你呢?散步回来?” 刚从教师办公室回来的陈鸣:“……” 互呛了一句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时间早就改变了他们最初的模样,一个收起满身的尖刺,一个袒露真实的温柔,也算是朋友。特别是在没了纠缠不休的人渣后,没有阴云遮挡的陈鸣开朗了不少。 寒暄了几句,凌敬便跟他道别。 “哎,等等,你到底来干吗?” “散步喽。”凌敬道。 陈鸣:“……” 凌敬当然不是来散步的,而是……走到三班门口,从后门往里看了看,没看到目标人物,正思索着是改时间再来还是委托给别人代交时,迎头便撞上一个女生。 那女生一直低着头走路,快要到近前了才惊觉前面有人,连忙刹车,同时抬头,对上刚刚转过脸的凌敬。 “抱歉。”凌敬冲她柔和的笑笑。 女生:“……” 猛地睁大眼,“你你你你……” 她那乍然撞见鬼的模样让凌敬觉得有点好笑,“这是,我的新绰号?” “……”女生霎时间红了脸,低下头小声道:“不是啦。” 深觉女生真是不经逗,还是韩少爷比较好玩,凌敬没再调侃,“你是三班的?” 女生也缓过来了,仰头看着凌敬,目光中闪动着让他头皮发麻的光,“是的。” 对她兴奋的小眼神视若无睹,凌敬尽心扮演着温情款款的角色,“金复南同学在吗?” 女生:“你找他啊?他不在的。”顿了顿,“他一到下课不是睡觉就是不知所踪,你很难找到他的。” 意思是还只能在上课的时候来找他了?不过金少爷八成还是在睡觉吧。 将信封递给女生,凌敬温声道:“能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吗?” 女生霍地抬头看他,目光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好,好啊。” 凌敬:“……”一封信而已,又不是几千万的支票,至于这样?女生的世界真的太难懂了。 “有劳了,谢谢。” “不,不谢。”女生抖着手,镇定的对他笑笑。 “……”凌敬对她点了点头,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周慧看着岳林静渐渐走远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中的信封。 素白色的信封,薄薄的一张,没有一丝缀余,没有一个文字,拿在手里却重若泰山。 这是情书吗?是情书吧?是情书,一定是情书吧! 有人托她把情书交给金复南,那个人是岳林静……一万个卧槽从周慧头上轰隆隆的滚过,生活真是惊险又刺激。 她捏着情书神情恍惚的回到座位,每隔几秒就要往后看看斜对面的位置,一直到第二声上课铃响,金复南才踩着懒洋洋的步子和老师同步进到教室里。周慧刷的转回脸。 金复南:“……”由于座位的关系,他视野正中央就是周慧,除非戳瞎,否则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自然也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这女的怎么回事?神经兮兮的。 对不感兴趣的事物,金复南不会也不乐于深究,在老师“把书翻到多少多少页”的声音中,他倒头就睡。 心里装着事,这事还挺刺激,不太能和别人说,周慧只觉得浑身不舒坦,恨不得站起来在教室里狂跑一圈然后大吼一声“岳林静给金复南写情书了!”,这样应该会好过一点吧。 盯着老师的脸,她的神智已经不受控制的游到了外太空…… “周慧!”老师在讲台上风景独好,对底下学生的小动作一览无遗,自然一眼就看到双目呆滞脸上神情似哭似笑甚为滑稽的周慧,坐那么显眼的位置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走神!显摆吗这是?太不像话了! 听到自己名字的周慧条件反射的刷一下站了起来,脱口而出,“情书!” 周遭静了一瞬,一秒后,全班哄堂大笑,连愤怒的老师都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该不是暗恋哪个男同学想写情书想入魔了吧。 回过神的周慧简直羞愤欲死,低下头两颊涨得通红,在心里狠狠的把岳林静顺带金复南骂了一通。 老师叹了口气,“你坐下吧。” 周慧弱弱的坐了下去,头都不想抬起来了。 “同学们我们接着看下一道题吧……”老师顿了顿,“像你们这个年纪啊,想做什么,趁年轻赶快去做,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话里的意有所指太明显,同学们都听出来了,纷纷捂着嘴偷乐。 后面的男生还不知死活的戳戳她的背脊骨,“小周周要给谁写情书啊,要不要我给你参谋参谋?” 周慧遮着滚烫的脸颊,死的心都有了。 一节课在难熬中度过,当听到下课铃打响,周慧觉得就像过了半个世纪那样漫长,随后想起手里还握着个烫手山芋,只觉世界都灰暗了。 你有金刚钻吗?啊?你有吗?没有你揽什么瓷器活!周慧在心里狠狠的把自己骂了一通,最后得出结论:虽然没有金刚钻,但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啊。 眼见着金复南又要晃荡出去,周慧再一次犯二了,高声喊道:“金复南!” 全班瞬间整齐划一的看向她,头一次在下课时间都这么安静,联想起课上的种种,大家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周慧:“……”不是这样的!同学们,你们听我解释! 看着那个半侧过身双手插兜的桀骜少年,周慧颤抖着将信封递过去,“给你的。” 班级顿时就被起哄声和嘘声淹没。 只见金复南挑了挑眉,眼看他转身就要走,周慧急忙补充道:“岳林静给你的!”清脆响亮的声音,足够让全都竖着耳朵的同学们听到了,全班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然后众人眼睁睁看着本欲掉头就走的金少爷接过了信封,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女生写的情书,不收,岳林静写的,收……有人捂着额头,一副即将晕厥的样子;有人捂着小心脏,两眼放出神采奕奕的光;有人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反应;有人回过味来,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金复南在众人各种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的目光中,施施然的拆开了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几秒后又重新将信塞回信封里,往兜里一揣,神色不变的出去了。 众人的眼珠整齐划一的跟随着他的动作上下左右移动着,就见金少爷用光速看完信后便离开了,连半点表情都不留下供他们揣度人物的内心世界,让众人被强烈而旺盛的好奇心折磨的抓心挠肺。目送金少走远,全班瞬间炸了,轰的围住唯二知情的周慧,“什么情况什么情况?”“真是岳林静给的?”“情书吗?”…… 周慧高贵冷艳的看了他们一眼,淡定的回到座位,趴下补眠。 众人:“……”少女你这么傲娇真的好吗,我们可是同班同学哎。 岳林静留的,显然不是情书,而是战书。 金复南之所以看那么快,是因为薄薄的纸页上只写了一句话: 金少,许久不见,甚为想念,我的腿脚也是。今晚六点半,西操小树林,不见不散。 岳林静留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29节 金复南扯起唇,一把捏烂了手里的信封,在夕阳中越走越远。 岳林静啊…… 六点二十,金复南准时赴约,然小树林空无一人,岳林静还没来。 他也不在意,择了张长凳,便安安静静的落座等人。 冬末,天空低迷。 他半仰起头,看着树叶零零散散的簌簌落下,看着落日的圆盘尽数沉沦,看着操场上嬉闹的青春,好像一个局外人。 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但他并不急于转脸,而是先勾起一丝放荡不羁的笑容,继而才不紧不慢的回身……可惜,他只来得及转过十五度,口鼻就被一块类似手帕的棉质布条突地捂住,不过一呼一吸间,意识便逐渐离他远去…… 约架嘛,谁先到就跟示弱似的,况且就算只是秉承一贯的优良传统,凌敬也必须是踩点到的。 金复南还没来,意料之中。希望他别谱摆这么大,到时候哭着喊爹娘。虽然是脑补的场景,想想也挺解气。 只是,凌敬一直从日落等到天黑,也没等到半片人影,终于不得不沉痛的接受一个现实:他被放鸽子了。 盯着地上薄薄的积叶,凌敬捏捏拳,总觉得揍人的欲望更强烈了。 缓缓的站起身,两手□□兜里,迎着夕阳余晖而来,披着零散星子而归,心中甚不平。 凌敬也是次日上午才得知那个消息的,金复南失踪了。 彻夜未归,在收到来自于他的内容不明的信件后。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明天~ ☆、深渊 我已深陷泥潭,身不由己,权贵得罪不起,只求自己喜欢的,不必压抑。——《严莎莎·一句话日记》 “战书。”这是在被问及他写给金复南的是什么后,凌敬做出的回答,是一个基于事实不带半分夸张修饰的回答。 严莎莎:“……” “所以你们是聚众斗殴?”严莎莎不可置信的问。 “老师言重了,准确来说,是单打独斗。”顿了顿,“不过不是没打成么。” “……打架未遂也是违反学校规章制度的。”严莎莎咬牙切齿道,后意识到什么,重拾起遗失的重点,“关键是现在人不见了!你是最后一个见他的人你有重大嫌疑你知道吗?现在家长管学校要人,学校就只能管你要人!” “那我只怕爱莫能助。”凌敬平静道:“我并没有见到他。” 严莎莎眼中燃起一点希冀的光,“谁能证明?” “没人。”凌敬坦然。 “……”严莎莎简直要被他气死了,怒道:“你倒是淡定的很!金复南家里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他……”严莎莎蓦地顿住了,看了眼凌敬,眼神复杂,有余怒未平,也有心思暴露后的狼狈。 事情是这样的,早上第一节课时老师和同学们发现金复南同学没来,便试图和他联系,但都失败了,电话根本打不通。 随之便开始找人,教室,宿舍,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身影。 大家都急了,一边联系家长一边继续找,而昨天给金复南递过未知信件的岳林静也成了首要嫌疑犯,自然要被拎过来问话。 凌敬恍若未觉,表情淡淡,“老师,与其在这里抓着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放,不如反省一下贵校为什么总会发生这种事?” “没错没错,我觉得林,不,岳同学说得很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严莎莎惊了一跳,也让凌敬有些意外,因为他们都听出来了,那声音不是出自别人,正是传说中失踪了的金复南金少爷。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金少爷双手插兜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如果忽略他脸上的淤青,倒还有那么几分潇洒姿态。 归功于一中独特的设计,办公桌是侧对着门的,两人又在专心致志的对簿,均没注意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金复南。 严莎莎愣愣的看着金少,好像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为什么金少爷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说好的不知所踪呢?说好的被人绑架呢? “你你你……” “不好意思啊,睡过头了。”金复南用‘今天天气真好’的口气说,也没看出来他有哪怕半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严莎莎抽了抽嘴角。你那脸是怎么回事?是被揍的吧,肯定是被揍的吧。 “所以,是一场误会?”她话里带着几分试探。其实光看金复南的脸就知道明显是发生了什么的,但如果当事人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就心知肚明的当成是一场误会也未尝不可,毕竟追究起来对谁都不好,反正人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不过就是皮有一点点磨损,无伤大雅。 金复南勾起一抹笑,翩翩风度中带着一丝讽意,“当然。”伸手搭住凌敬的肩膀,眼睛却没看他,仍旧对严莎莎道:“我就是来把人领回去的,毕竟是一起看了一晚上星星的交情。” 严莎莎:“……” 凌敬:“……” “既然没事了,你们就走吧。以后注意了,不要……看星星看得太晚。”严莎莎垂下头,不忍直视。 凌敬:“……” “好啊。”金复南笑眯眯。 “小严。”敲门声后,另一个有点面熟的女老师走了进来,路过他们时看了他们一眼,便径直走向严莎莎,将手里的长方形盒子递给她,“路过门卫的时候看到有你的包裹,就顺便给你带上来了。” “啊,谢谢,谢谢。”严莎莎接过包裹,笑着道。 “老师,那我们先走了。”眼看两个女人七嘴八舌的就要开始聊天了,凌敬先一步说道,免得呆会儿插不进话。 严莎莎点点头,敷衍至极,大概心已经徜徉在八卦的世界里了。 “这个包装很精致哎,你买的什么啊?” “没有啊,我近期没有买东西。” “嗯?那肯定是谁送的喽,说,是不是男朋友?” “不是啦……” 两人在女人的娇嗔声中走出办公室。 凌敬避过金复南还放在他肩上的爪子,看了眼他很解气的脸,“被人绑了?” “没啊。”金少爷懒懒道。 “睡过头?” “嗯哼。” 凌敬看他,“还是半夜掉下床砸晕了?” 金复南:“……” 凌敬:“这样就都解释的通了。” 金复南:“……” “啊!!!!”金复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声短促高亢的惊叫便突然从办公室传了出来,两个声线完全不同的女声在音调上达到了诡异的一致。 两人对视一眼,空前默契的调头就往办公室去。 严莎莎前些日子荣升为年级小组长,搬了办公室,是个单人间,因此无论何时都只有她一个人。 此时两位女士正抱团缩在门边,面有惊惧,方才还被夸精致的礼物盒则静静的横尸地上,盖子飞离盒身一米多远,得到的待遇很是随意。 当然,重点是,那个精美的盒子里正躺着几只死状惨烈的老鼠,双目圆瞪,尖齿暴露,开膛破肚,肥肠流出,鲜血染红了盒子的整个内壁。 这般都能和血腥沾上边的场景,对于平常只喜欢看‘你爱我我不爱你’诸如之类戏码的女人来说,的确有一些冲击力。 饶是凌敬,也是脚步微顿,才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倒是变态金复南,不慢反快,甚至可以说兴奋的蹲到盒子边,拿出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笔拨了拨老鼠的尸体,果真让他发现了新大陆。 “肚子里有东西。”转脸看向严莎莎,“有手套吗?” 严莎莎忍着恶心到办公桌抽屉里找了双一次性手套,伸长手捏给他,坚决不愿过去。 金复南戴了手套,从老鼠肚子里翻出一个圆柱形的小物体,是一张卷起来的纸条。他用手捏了起来,举得很高,以供大家看清纸条上沾染的混合着血迹的淡黄色透明粘液。 直把两个女老师恶心的不行,他才缓缓的展开,一目十行的看完,随即便抬眼看向严莎莎,眼神奇异,像是又重新认识了她一遍。 他这反常的举动也勾起了凌敬的一点点兴趣,他站得离金复南近,凑过去,忍受着扑鼻而来的难以言说的异味,打量起纸条上的话,其实不过短短几小行字,红字突出: 严莎莎,贱女人!靠出卖身体上位的狐狸精!今天老鼠的下场就是他日你的报应! 末尾还有个腥红的署名:天眼。 这信息量有点大。凌敬脑海中霎时间转过很多场景,韩学洲对她与其说调戏不如说不屑的态度,齐进航和她说话时的爱答不理和时有针对,就连一向好脾气的秦以风,有时却连笑容都吝啬给予。 凌敬瞬间得出两个结论:这事是真的;齐进航他们早就知道。 感觉金复南和岳林静先后看过纸条后的神色都不太对劲,严莎莎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心中的忐忑甚至击败了对恶心事物的厌恶,她不自禁走过去看向纸条。 纸上的字写得不小,鲜红的颜色又着实醒目,而且字数又少,简直一眼望到底,严莎莎乍一看便全部明了,脸色刷的变得惨白。 看到严莎莎脸色突变,另一女教师大感奇怪,也想凑过去观摩一二。 如梦初醒的严莎莎察觉她的意图,也顾不上恶心不恶心的,一把拽过金复南手里的纸条,紧紧的攥在手里。 可见,人在陷入绝境时,任何平日里恐惧的事物都是可以克服的。 她这么副嘴唇颤抖脸色苍白活像见了九头怪物的模样,就算再傻女教师也能猜出纸上写的必然不是什么好话,而且是关于严莎莎的。 没有人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虽然好奇心作祟,但女教师不愿被卷进风暴中心,到达边缘时便很识趣的决定抽身离开。 人在逃避一件事时,大多会选择那些个烂大街却又很好用的借口,“嗯,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比较急,就不多留了。” 这等时候,大家姑且都假装这个一听就很假的借口无比让人信服吧。 相较于严莎莎的大惊失色,方寸大乱,凌敬和金复南就淡定多了,甚至还能神色如常的问她,“需要帮忙收拾一下吗?” 严莎莎巴不得他们赶紧走,闻言果断摇头,脸色依旧很不好看,“不用了,你们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严莎莎急迫的喊停声。 均是停下脚步,回转过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你们……”严莎莎咬着唇,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甚至都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他们自然明白她想说什么,“我们什么都不会说。”金复南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凌敬在旁颔首,表示同意。 虽然一句口头的保证其实脆弱的一推就翻,但人就是这样,耳根子总喜欢听些好话,即使是假的,也能开心上许久。 严莎莎面色稍缓,点点头,低声道:“谢谢。” 谢谢你们,哪怕只是一时的谎言,哪怕心底已经堆砌起无数骂我的语言,哪怕我在你们面前再也抬不起脸。 “但是老师。”金复南勾唇,“我们不说,不代表别人也不会说。”何况本就是件四处漏风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你认为是个秘密了。 严莎莎猛地抬头,金复南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拉着凌敬走了。 留严莎莎在原地,如遭电击,上下不定,周遭陷入无尽黑暗。 “你早知道了吧?”凌敬再一次拍开他的爪子。 金复南挑起一抹笑,“为什么这么说?” “你在看到那些字的反应,不是‘原来还有这种事,有点意思’,而是‘终于要曝光了?老子早知道了’。”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跟齐进航他们同在一个圈子里,齐他们知道的事情他想必也有所耳闻。 “……”金复南笑了,“哈哈,有点意思。” 凌敬看着他,眸子深深,“这几天买过礼物盒么?” 金复南扬唇,回视他,“怀疑我?” 看到老鼠——翻找——在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动物内脏里顺利找到那么小一张纸,一些列动作行云流水,就跟早就知道似的,不怀疑你怀疑谁。 凌敬不置可否。 “这样说来,你的嫌疑也很大,你的反应分明是在说‘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还拿来说,无聊’。这样子。”末尾还转了个俏皮的小弯儿。 黄天在上,这事在此之前他真的一无所知。 “攀高结贵还是洁身自好都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啧啧,真无情。”顿了顿,“攀高结贵…”他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像是在细细咀嚼,蓦地有些嘲讽的笑了,“说那么含蓄干什么,这分明是卖身求荣。” 凌敬看了他一眼,“她卖给谁了?” “一个老头喽。”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个有权有势有老婆的老头。” 能在齐进航那个圈子流传的桃色绯闻,只怕不是一般的有权有势。 “为了当个高中老师?” 金复南耸耸肩,“谁知道呢,或许有的人自认为身体脏了,灵魂还是干净的。自认为。”他强调了一句。 现实就是这样,在你以为事情已经风平浪静的一笔带过时,它总会在出其不意的时刻将一些人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 ☆、再见 他们是国家的荣耀,是我的骄傲,是我一辈子都走不出的囚牢。——《凌敬·一句话日记》 次日一早,学霸卢新背着沉重的书包照例第一个到教室,才进门就被黑板上一行鲜红的字惊到了,久久不能回神。 从来只会做题的脑子无法告诉他遇到这种该怎么处理,他便本能的选择了一条莘莘学子从小就熟练掌握的道路——找老师。 这个时间点,和他同步在一条勤奋线上的,只有数学老师。 这个年代,不缺散播者,不缺发布平台,只怕没新闻。再言之,新闻就像海里的水,是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的,海水枯竭了,人工也能造点。 “八班班主任被某某官员包养了”“八班班主任破坏人家家庭当小三”,由于事情闹得太大,甚至从校园大爆料变成了社会新闻热点。 ——什么?人家看着挺温柔的一个老师,你不信?喏,有图为证。 严莎莎就这样走了,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学校开除了,或许不是来不及,而是没有脸。 学校因为这次事件受到了教育局的严厉批评与处罚,声誉更是受到极大损伤。校领导很生气,在全校展开了一次大整顿,勒令教师间互相监察,严查不良校风学风。校园一时人心惶惶,众人皆是如履薄冰。 当然,这股清肃风潮还刮不到学生身上,也没有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除了八班换了个班主任,和饭后又多了个为人津道的谈资。 学校这次行动力很强,八班的同学们还没反应过来,班主任就已经从一个软妹子变成了一个糙汉子。 原以为学校不过是弄个形式意思意思,没成想还真挖出了点东西来。 ——高一某班某老师与女学生有染。拥有自己家庭的男老师,和已经毕业的女学生,在前一段时间的班级聚会中,一下子看对眼,然后迅速滚成一团。 如果只是一个师生的名头那还好说,本就你情我愿,女生又不是未成年,都过法定年龄了,但关键是,男的有家庭。 这事学校查出来后当然是低调处理的,没有像严莎莎事件那样闹得满城风雨,只是瞒得再好,也难免有风声走漏。只是你传我我传你,渐渐传出各式各样的版本,但与事实相符的只怕寥寥无几。 不过凌敬听得应该是真实版本,因为是大喇叭韩学洲说的。 在所有人都以为闹得满城风雨的“包养与出轨”终于告一段落时,没想到,这不过是个前奏。 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个女生,一个原本在众人眼里才貌兼备前途无量的女生,忽然被爆出作为第三者插足别人的家庭,她将会面临怎样的舆论压力,可想而知。 家人的盛怒失望,亲戚朋友的扼腕叹息或幸灾乐祸,陌生人的指指点点和无边谩骂……落井下石的话永远比赞美褒义之词要难听许多。 绝望之下,女生找到了自认为深爱自己的老师。 她眼含热泪,凝望着老师让她着迷不已的英俊容颜,“你会娶我吗?” 那个从学生时代就一直吸引她目光成熟而儒雅的男人看似无奈却极为绝情的摇摇头,“不会。我们再没关系了。” 一句话,彻底将身处悬崖边缘的她打入地狱。 女生自杀了,从二十多楼上跳下来,摔得血肉横飞,筋骨错离,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而在此之前,她已经在男人的杯子里投了毒,期望与之做一对黄泉夫妻,没想到却被男人怀有身孕的夫人误喝了,两尸三命。 一个是相濡以沫的妻子,一个是年轻漂亮的情人,本来左拥右抱不亦乐乎,熟料却突然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能和大儿子勉强扶持度日。 几番打击,女生的母亲突发急病,抢救无效后不幸身亡。 家庭连遭变故,父亲从此一蹶不振,终在一次酒醉后车祸身亡。 就像多骨诺米牌,一个死,死一片。 这些后续情况自然不能公开曝光,还是齐进航私底下告诉他的。 望着二月苍凉的天,凌敬只觉得这股凉意一直从空气里浸透到了心底,不禁轻声叹息一口,引来齐少的侧目。 微微勾唇,“嗯?要说听后感?” 齐进航:“……” 敛去笑意,语声淡淡,凌敬:“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如果不是无可饶恕的恨意,还是趁早放下为好,不要等到不可挽回时,才追悔莫及。” 齐进航蓦地看向他,眼底深深望不到底,良久,才静静道:“恨同爱一样,轻易放不下。” “可以从尝试做起。” “做不到。”齐进航冷冷道。 深感中二病晚期患者治疗不易,凌敬耐心的劝道:“当年的事,果真都是他的错吗?” 中二少年沉默许久,“不是。”凌敬刚在心里说‘那不就得了’,就听少年紧接着傲然道:“又怎样。” 凌敬:“……”果然中毒已深。 “你要跟我说他是为了民族大义放弃个人小利,说他对不起我母亲却对得起全联邦人民,说他很伟大吗?” 记忆中齐进航从没这么冷若冰霜的看着他过,即使是初识,亦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高高在上,你的优越感,你现在触手可及的一切,都来自他所处的这个位置,你在享受这个位置带来的特权的同时,势必要付出代价。那就是代价。” “我母亲是代价?”齐进航死死的盯着他,仿佛只要他敢点个头,他就一刀子劈死他。不见凌敬反应,中二少年兀自冷笑一声,“那他岂不是更不能原谅,为了他的总统之位牺牲了我的母亲,让我母亲成为权力的牺牲品。总统的职位就这么重要?重要到只要能稳坐这个位置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凌敬:“……”少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不仅弄混了原因目的,还在强词夺理。——是因为他身处这个位置所以才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而不是他为了攫取权力才有意献祭自己的妻子。 先有权力,再是权衡。 “其实你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怪不到他头上。” 太子爷绷着脸,“我不清楚。” ——熊孩子不听话,揍一顿就好了。虽然凌敬很想这么做,但这个年纪的中二病正是最好面子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他深谙刚极必折的道理,所以才这样好声好气,“先不论对与错的问题。你看,齐先生没有续弦,也完全没有准备续弦的意思,而你将会娶妻生子,幸福美满,他则将孤独终老,茕孑一身。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要说痛苦,你肯定不是唯独一份。” 齐进航蓦地转眼看他,眼神漠然,出口的话更是带着一股冷意,“他收买你了?你这么帮他说话?” 凌敬哑然,也在想他这样苦口婆心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这个熊孩子不要这么熊! “你觉得我在帮他说话?”凌敬深深的看着他,“还是为你好?” 齐进航眼神微动。 凌敬转回头,眉眼舒展,带着一丝怅然,“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小小年纪就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恨和痛苦。” 心里对自己的演技大加赞赏一番,面上愈发惘然。 熊孩子半晌没说话,正当凌敬以为他该有所顿悟时,就听到他说:“以小卖老有意思?” 凌敬:“……” 其实说来也是件狗血的事,恐怖分子绑架了齐夫人,威逼齐先生交出某项联邦机密,否则就灭口。在联邦利益和个人感情间,齐先生忍痛选择了前者。此后虽然联邦特警极力搜救,但齐夫人最后仍不幸惨遭撕票。年幼的小太子失去了他温柔的母亲,这件事也在他幼小的心灵上刻上了一道这辈子都无法愈合的深伤。 知道跟这个脑子一根筋的中二病少年是说不通了,凌敬甩甩手,“再见,我去写作业了。” 齐进航:“……” …… 微创大厦,夏先生办公室。 “夏生,我想到一个特别好的创意,你要不要听一听?”许臻漂亮的眸子里不掩兴奋。 夏泽深可有可无的看了他一眼,用眼神传达出——爱说说,不说滚。 许臻:“……” 讪讪的摸摸鼻子,许臻乖乖开始叙述自己的想法。 自信满满的说完,然后一眨不眨的看着夏泽深,期望他说点什么当然主要是赞美褒奖,谁知夏泽深却问了句犹如当头泼了他一盆凉水的话,“你有男朋友?” “……”许臻霎时没了笑容,嘴唇开合几次,最终微微的点了点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得到肯定回答,夏泽深便又重新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一句话没有不说,连表情都未波动半分,更是至此把许臻当成了空气。 许臻忐忑的打量着他这副深不可测的模样,仔细揣摩几下,得出结论——不懂。 “有好的创意就抓紧去实施,不需要对谁泛泛而谈。包括我。”正当许臻兀自心怀不安时,却听到夏先生头也不抬的飘来淡淡的一句。 心下一松,又有点失落,连回答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哦。” 夏泽深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理解他拧着眉在纠结苦恼什么,也不想了解,“有空喊你男朋友过来坐坐。” 许臻:“……” ☆、生日 亲爱的,如果你一直这么执迷不悟,我不介意用强吻告诉你,我的目的。——《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凌敬站在他再熟悉不过的大楼外,抬头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壮观建筑,隐约找到了点当年的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他缓步走进大楼,不出意料的被服务台拒之门外。然后他出示了夏泽深先前给他的员工卡,毫无压力的一路刷上了最高执行官夏先生所在的楼层。 今天他在‘提前通知’和‘给他一个惊喜’中选择了后者,然后就说走就走来送惊喜了。 到了门外,正在烦恼要用何种方式给夏泽深一个出其不意时,赶巧助理正要给夏先生送咖啡。 助理见到他也很意外,刚想出声询问,就见凌敬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晃了晃手中的特别员工持有卡,示意他把咖啡交给他,然后指了指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助理看懂了这一系列动作想要表达的含义。他将之归功于自己的聪明才智。 虽然不知道这个一看年纪就还小的少年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手里的那张卡可不得了,就相当于总裁特批的免死金牌,不仅能在公司畅通无阻,而且能让公司大半中低层员工听从他的调遣。 助理估摸着少年大概是夏先生的哪门子亲戚,豪门里的关系盘根错节,看少年人的谈吐气质,家境必定也非富即贵。 助理不敢多加置喙,便按他的意思做了,轻轻扣了扣夏先生办公室的门扉,“夏先生,您要的咖啡。” 门外隐隐听到夏先生低沉的声音,“进来。” “谢谢。”凌敬小声对助理道,随之便推门而入。 勤奋刻苦的夏先生果然正低头处理文件,压根没抬眼看进来的助理是正牌的还是冒名顶替的。 凌敬将咖啡轻轻放在夏泽深手边,就听到他头也不抬地问:“区的工程怎么样了?” 唇边含笑,凌敬有模有样的报告,“不太好。” 倏地抬眼,对上凌敬沐浴在日光中的笑脸,夏泽深难得有些愣神,“今天不上课?” “……今天周六啊夏先生。” “嗯。”夏泽深虽然没多说什么,但周身放松脸色柔和,可以看出来心情不错。 但凌敬偏偏装作无所觉,一手撑桌,霸总式倾身,视线垂落,“怎么不开心了夏先生?是因为我没有倒挂在窗户上破窗而入不够酷炫?” 夏泽深:“……” 不慌不忙的避过凌敬过于靠近的身体,夏泽深拿起热气腾腾的咖啡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是啊。” 凌敬:“……” 抬眼看他,深邃的眸子镶嵌在过分英挺的脸上更显异彩夺目,“有办法让我开心一下么?” 凌敬:“……” 深觉被熊孩子闹完又要照拂脑残老爸的自己简直太心累了,凌敬面色淡淡的直起身,“没有,你请便。” 夏泽深:“……” 手臂忽然被他拉住,力气并不大,但对于还没完全站直身体的凌敬来说,就好像在基础程度上乘了五倍,重心不稳,直直的朝夏泽深栽去。 夏泽深也被凌敬从来没有过的投怀送抱弄得有点懵,下意识伸手接住,怀里结结实实抱着的分量和熨帖着的温热躯体唤回了他短暂飘离的神智,夏泽深不由收紧双手,将下颚搁在凌敬稍显窄薄的肩胛上,唇边的弧度不同于常,张扬的过分,低沉的声音缓缓流进凌敬双耳,“小骗子,明明很有办法。” 凌敬有点恍惚,恍然间忆起许多过往,他和夏泽深确实一起走过很多路,也培养出了许多不必用言语解说的默契,只是,却很少有这样亲密的姿态。两个男人间,搂搂抱抱未免太腻歪,一掌一击,友情已在无言中传达到位。 离开后才遗憾,何必这样矫情,不过是一个拥抱,自然而简单,告诉他,你是我的好兄弟,一辈子的。 心里这样想,凌敬伸出手,拍拍夏泽深的脑袋,“乖,抱够撒手。” 夏泽深:“……” 漫不经心的收紧手臂,“不。” 凌敬:“……” 夏先生的抽风没能继续下去,就被凌敬拉着去吃饭了。 再过几天,就是凌敬本尊的生日,夏先生在谋划一件大事,这几天准备为这件大事先热热场。为此,他还特地上网搜了点资料——男人最帅的几个瞬间。 晚上开车回青兰国际,凌敬照例坐在他的副驾。 将车开进停车场,夏泽深嘴里叼着停车卡,单手扶住方向盘,回头倒车,表情冷傲,姿态狂霸,引得凌敬对他注目连连,只是不知道心跳有无加速。 事实上,凌敬只是不明所以的看了他几眼,然后平淡道:“自动泊车系统坏了?” “……”夏先生神色镇定,“嗯。” 凌敬看看他,没看出不对劲,又天真的发问,“为什么把停车卡放嘴里?”顿了顿,“你还有另外一只手和口袋。” 夏泽深:“……” 男人最帅的几个瞬间之一——单手扶住方向盘回头倒车,失败。 上楼,邀凌敬进门小坐,夏泽深开始慢条斯理的脱西装,露出被衬衫包裹的完美身材,修长的手指握上领带,以一种他自认为带着帅劲儿的力度扯松领带,抬眼却见凌敬从头到尾都在低头抠手机,根本没看他。 夏泽深:“……” 察觉他的目光,凌敬抬头,见夏泽深正看着自己,这才扫了眼他的装束,“没吃饱想弄点宵夜?” 夏泽深:“……”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30节 男人最帅的几个瞬间之二——脱西装,扯松领带,失败。 凌敬待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准备回对面自己的住所,夏泽深连忙拦住人。 见凌敬成功被自己阻止,夏先生又恢复那张高冷的面瘫脸,“今晚睡这里?” 看了看他,凌敬眼中露出一丝狐疑,却还是摇摇头,但认真的告诉他,“想我就去敲敲门,我就住你对面。”顿了顿,“虽然我不保证会开门。” 夏泽深:“……” 不过最后凌敬到底是同意了。夏泽深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出门又拿着换洗的衣服回来,路过沙发时对他摆摆手,“晚安,夏先生。” 夏泽深:“……” 一分钟后,凌敬眼睁睁的看着某人顶着若无其事的脸十分顺溜的挤进他房间,走到他面前就开始脱衣服。双手分别拽住衣服的两边,扯住布料就往上拽,露出平整的横在腹部的八块腹肌,然后是爆发力十足的胸肌…… 凌敬:“……” “夏先生。”凌敬忍不住道:“衬衫不是这么脱的。” 夏泽深:“……” 男人最帅的几个瞬间之三——双手脱衣服,显瘦又有肉,失败。 第四个瞬间要求同床共枕,不过鉴于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和忍耐多年濒临决堤的欲望,夏泽深只能降低点要求。 由于几次尝试都以惨败告终,夏先生虽然表面神色未变,心中可谓万分郁卒,想着白天的事,预演着明日的戏,夏先生不出意外的失眠了。 失眠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醒太晚,以防万一的闹钟也神奇的没有响,凌敬早已起床,叫醒人的计划失败,导致叫醒后的一系列对话也无法按设想的那样进行下去。 男人最帅的几个瞬间之四——清晨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对他说,‘昨晚睡得好吗?’,失败。 夏泽深觉得这里还可以抢救一下,便微微扬唇,对晨光中显得万分柔软的小凌先生说,“昨晚睡得好吗?” 心爱的小凌先生对他笑了笑,笑得很好看,“很好,你呢?” 夏泽深有苦说不出的淡定点头。 “来吃早饭吧,我定的外卖。” 场景完全背离他的初衷,变成几句再平常不过的相互问候,而且,在心里叹息一声,为什么明明是他想勾搭小妖精,却反被小妖精给蛊惑了? 失败的彻底。 饭后,夏先生穿戴整齐,只差最后一步——领带没系。揪准时机,待凌敬迎面走来时,夏先生才不紧不慢的走到客厅的落地镜前开始打领带。 凌敬果然停下脚步,自他身后在镜子里晃出半张脸,“要出门?” “上班。”夏先生沉稳道。 “昨天不是说今天早上不上班?公司临时有事?” 夏泽深:“……” “奥,对了,早上看你睡得熟,就把闹钟关了。原来是你有事特地设的吗?抱歉,耽误你事情了吗?” “……不,没事。”夏泽深淡淡的收手,“是我记错了。” “奥,那就好。”凌敬霎时敛去本就没多少的歉意,从善如流道,然后就路过他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半分留恋都没有。 夏泽深:“……”——就这样吧,比起让你觉得哪怕是一丝的愧疚,我情愿你觉得我傻。 男人最帅的几个瞬间之五——系领带,失败。 见夏泽深站在落地镜前面无表情的发呆,一张帅脸难能有几分可爱,已经路过的凌敬又半道折了回来,“夏泽深?” 夏先生就是夏先生,连回神也不像一般人那样一惊一乍,而是特别淡定从容,完全看不出前期的神游。 对上夏泽深转过来的眸子,凌敬弯唇,“第一次见面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夏泽深:“……” “唔,我只是觉得你从昨天开始就有点不对劲。” 夏泽深:“……”怀疑我被穿?虽然理由充分,可我不接受。 “当然,这只是我天马行空的想象。”见势不好,凌敬不慌不忙的见风使舵,“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夏泽深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深潭一样的眸子没有半丝波动,直把凌敬看得心里发毛,他才慢条斯理道:“再说。等我打完你屁股。” 凌敬:“……”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最帅的几个瞬间”来自网络…… ☆、表白 从兄弟到爱人之间的转变,不过是需要多做一些情人间会做的事情。——《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两只手掌大小的小人全身都由裸露的金属支架做成,细胳膊细腿大脑袋,金属间隙中还能窥见其身体里盘根错节的丝线。小机器人灵活的在桌上行走、奔跑、翻滚、跳跃,甚至还能自由变换外形,刷刷刷,利刃一样变成各种造型怪异的形状。 在科幻片里信手拈来的小玩物,在现实生活里,至少在此之前,还不能够做到这样精密。而这只是局部,小机器人还未展现出他的全貌。 这个一看就造价不菲的小东西,据说是夏泽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即使淡定如凌敬,也不免怔忡不已。愣神之下,不禁问了个傻问题,“不是……股份?” “那些以你现在的身份暂时不能接手,留着以后再转。” 凌敬:“……” 他是行内人,不用问就知道,这玩意儿估计不仅造价能顶好几个彩票的头等奖,他所花费的时间和心血,只怕也与十年磨一剑无异。 “用了多久?” “近十年。”夏泽深并没有隐瞒。 “花销?” “近一亿。” “人工费?” “不在内。” “……”凌敬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内心的感情更是复杂奔腾,既感动于他竟愿意为他付出到这种地步,又为他疯狂的行径感到不可思议和神经。简单来说就是,既爱又恨。“十多年,一亿多,造了这么个东西,送给我当生日礼物?”他没说‘你是疯了么夏泽深’,但句末已是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了。 夏泽深垂眸,掩去眸中的失落和自嘲,十多年的暗恋化为他口中平淡的一句,“我乐意。” 凌敬:“……”你够任性! “我不收。”凌敬也简单明了的告知,又觉得兄弟为他做到这种程度他这种态度未免显得太冷血,便放缓神色,“留着给你未来老婆吧。” 十多年了,以为已经练就一身铁皮铜骨,却不想,他仍是高估了自己,在他无心的话语面前,这身刀枪不入的盔甲仍会甘愿自动脱下,露出最柔软的内里,然后被伤得体无完肤。 可是每次他对他笑一笑,那些伤痕却又即刻奇迹般的消失了,直到,下一次的凌迟。 长此以往,纵然外表再漠然,其实本质已被他慢慢炼化成抖。 凌敬没有注意到夏泽深神色间细微的变化,因为他由自己的话联想拓展到了一个问题,“交女朋友了吗?” 夏泽深摇头。 果然。虽然是心里有数的结果,但毕竟还是抱了一丝丝希望的。 没想到现实峰回路转,夏先生又接着道:“正在追。”他那淡然的模样,好像在说‘多倒了一百毫升水’。 凌敬却被这简短的三个字震慑在原地,随后心底慢慢涌现出诸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既有‘哇靠!这个万年老光棍终于有喜欢的人了’的惊悚和欣慰,又有‘吾家有儿初长成,有了媳妇不要爹’的惆怅失落。 他觉得他今天似乎把往后十年的震惊都用完了,以致于抽得他有些不像自己,才会炮弹一样的问出一连串的,“谁啊?我认识吗?长什么样?带我见见她?” 夏泽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回给他简短的两个字,“再说。” 凌敬:“……”一腔热情尽数被浇灭成愁云惨淡,看到桌上还在刷刷刷的不亦乐乎的小人,更加有充分的理由坚决道:“这样的话,这东西我更不能收了。” “这是残次品,给她留了最终成品。”夏泽深表面轻描淡写内心神思不属的扯谎。离那步越近,就越慌不择路。十多年的拖沓,到底是开出花,还是堕入崖? 凌敬:“……”所以他只能拿拿次品吗?果然友情在爱情面前只能被虐成渣。 当然这不是重点。怀着‘儿子娶老婆’的复杂感情,凌敬勉强接受了一点这个说法,当然不可能全盘接受,打量了几眼欢脱的小机器人,“次在哪?” 刷刷刷,小机器人忽然收起不断变换的姿态,不再耍杂技,而是啪的单膝跪在他面前,晶硅材料制成的宝蓝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带着一丝无辜,带着一丝委屈,“主人,不要抛弃我~” 凌敬:“……”所以次在认错主了? 凌敬来了一点兴致,不由跟哄小孩似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机器人啾啾啾的从两侧手臂上各亮出一把细长的刀刃,昂首道:“卡卡~”也许他是想表现出炫酷的样子,可惜因为声音太童真,尾音总是自带小曲曲,听起来像冒充大人的小孩过家家。 凌敬笑了,“他的发声系统是模拟的小孩子?” 明白这是在向他发问,夏泽深答:“七岁的小孩。” “身体呢?什么做的?” “烃分子。一种新型金属。” 凌敬没听过,但既然几年前就开始研究,就说明不是新到这几天才发现。前几年就存在而凌敬还不知道的东西,只能说明——稀有,非常之稀有。 而稀有,往往意味着珍贵,粗暴点说,就是值很多钱。 卡卡,外形主要由稀有的高聚合固态烃分子制成,该种分子强度极大,可自由变换成上百种不同的造型,双眼采用高晶硅核tdα而做,集红外鹰眼于一体,分辨速度快及3000桢/秒,识别亮度低至1x10∧5流明,高达1x10∧6呎朗伯,配备高等智能人工芯片,融合了各类型家政、生活、工作机器人的优点,初步具备十八周岁成年人智商,对主人给出的指令能做出符合常规又高度拟人化的回答。此外,该机器人还安装有高仿真拟人发声系统、全自动自然能源收集转化装置、超小型武力炮火装置、迷你智能光脑、内置无线、通讯装置……等。 看完卡卡的简要说明书,凌敬诚恳的对夏泽深道:“就算是次品也请你一并送给你喜欢的人吧,让她凑成对,不要太孤独。” 这样全然不在意的态度和谈起他喜欢之人的坦然,让夏泽深心中一阵郁结,掩眸,“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吗?” “现在想说了?”凌敬眉梢微挑,“我不要听。” 夏泽深:“……” “其实不是。” 他这句风马不相及的话成功引来了凌敬的注意,夏泽深深深的看着他,“没有残次或完美,只有这一个。” 凌敬看着他幽暗深沉的眸子,虽然跟预料中的别无二致,但对夏泽深这样的做法实在不明所以,从昨天开始就有的那种奇怪违和感又涌了上来。 “送我?” 夏泽深点头,“送你。” “你不觉得有点过头了吗?” “你值得。” 这么情深不悔的模样,如果不是认识夏泽深太久,他就要以为他喜欢他了。为自己的想法笑出声,不禁半开玩笑道:“对我这么好,要我怎么报答好呢?” 夏泽深没有立刻答话,反而转开眼,坐正身体,背脊挺成一条笔直的线,颇有点正襟危坐的味道,“以身相许吧。” “好啊。”凌敬答得很快,却是一贯开玩笑的姿态。 夏泽深倏地转过头,甚至带着几分凌厉的气势,深色的瞳孔里酝酿的情绪复杂,说不上是怒其不争,还是破罐子破摔,“你说的。” “嗯?”凌敬完全不能体会出反复无常的夏先生又怎么了。 指望凌敬永远吊在时代最末尾的情商转过弯来是不可能了,表白就要直接。只是……如果那么简单就能做到,他也不必在追悔莫及过后仍然这么踟蹰不前。 夏泽深一咬牙,“我喜欢你。”心下一松,原来说出口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艰难,就是不太敢看他的眼…… 凌敬愣了愣,继而展露笑颜,“我也喜欢你啊……不过两个男人之间有必要这么肉麻吗。” 夏泽深:“……” “白痴。”忍无可忍的低咒一句,在凌敬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倾身吻上他的唇,“是这种喜欢,懂么?” 凌敬只觉唇上一热,夏泽深放大的俊脸近在眼前。 他完完全全的呆住了,许久后才愣愣的摇摇头,傻傻道:“不太懂。” 这样一副宛如迷路小动物一样茫然失措又无辜至极的神情,唤醒了夏泽深心底尘封太久的野兽。 猛兽出闸,一发不可收拾。 夏泽深一手按住凌敬的后脑,一手搂住他的腰将他使劲按进自己怀里,在他柔软湿润的唇瓣留恋片刻,便毫不犹豫的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 夏泽深吻得极为动情,十余年的爱恋和缠绵尽数融化在滚烫的相濡以沫间,一呼一吸都透露着满足的意味。凌敬也不知道是太过震惊还是纯属默认,软软的偎在他怀里,乖顺的任他施为。 唇齿相依,身体相贴,俱是一片火热。 “凌敬……”双唇微微分开,夏泽深视着他,眼神幽暗,哑声低喃。 “你……”凌敬也定定的望着他,眸色水亮,带着被宠幸后的润泽和媚态,夏泽深只觉得心间一片酥麻,澎湃在心底的满腔爱欲恨不得即刻化为身体力行,告诉他,狠狠的告诉他,他有多爱他。 “讨厌这样吗?”夏泽深哑声问。 凌敬的表情仍带着少有的迷茫和懵懂,仿佛仍未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来,“啊,我以为这是年轻人玩的玩意儿……” “……”夏泽深一时不知该无奈还是笑,拉着人一用力,二人便双双倒进宽大柔软的靠椅里。 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身上最诚实的反应也感受的一清二楚,凌敬只觉得有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他臀间,即使隔着布料,仍能感受他的硬度和滚烫的温度。 凌敬如梦初醒,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把推开夏泽深过于靠近的胸膛,慌忙从他腿上站了起来,脸色谈不上极度难看,却也掺杂了惊诧与怪异,说不上多好看。夏泽深刚刚还荡漾在得偿所愿后的心重重的跌了下去。 凌敬是没想到,完完全全没想到,做鬼也没想到,他一直当成好兄弟并且以为对方也把他当成好兄弟的男人竟然对他抱有这种感情! 大脑在经过长时间的空白当机后,在…某个条件的触动下,终于迟缓开机。 第一反应是不能接受。在看到被他推开后的夏泽深那倍受打击几乎可以说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后,不由仔细的体会了一下,虽然没有完全缓冲回来,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要是以前,一个男的敢直接亲上来,就算他是夏泽深,他也绝对要把他揍的夏泽深他妈都不认识!绝交!但是现在…… 凌敬看着坐在椅子里微仰起头一眨不眨看着他的夏泽深,明明衣着整洁熨帖,整个人却带着一种方从暴风雨中逃窜出来的狼狈和落魄,他的眼底好像酝酿着一场悲剧,演者悲恸,观者落泪。 “你需要冷静一下。”不需太多言语,在他推开他的那瞬间,早就用眼神动作表明了他的态度——不可能。 见夏泽深仍是没有反应,凌敬垂眸轻声道:“我先走了。” 手腕被用力的拽住,那样使劲的力道,好像他是大海中唯一的一块浮木,垂死之人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凌敬回头,那一刹那,夏泽深眼底的悲伤缓缓流溢了出来,他停顿了许久,给人哽咽的错觉,“真的没有机会吗?” 岳凌敬的回答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挣脱他的束缚,转身离去。 留给夏泽深一个冷傲绝然的背影,也将他十余年来的小心翼翼、纠结和欢喜顷刻踏成齑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凌敬:说好的兄弟情呢? 夏泽深:掉了。 凌敬:掉哪了? 夏泽深:……地上。 凌敬:我帮你捡起来。 夏泽深:…… 直接把小剧场从文案上搬过来的作者君遁走…… 这个月还有六更,然后下个月开始日更,我就不再特别说明了(__) 卡卡小萌物正式出场~~duangduangduang~ 拖延症重度患者夏先生终于表白了,哈哈 作者开了个读者群,天宫一号殿:554982929,敲门砖是任意文名,欢迎加群一起交流~~ ☆、意外 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和我一起,站在坑底,面对千万人的唾弃。——《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科技高速发展,社会却尚未完全开化,同性恋被悉知,却仍不被理解。尊重者固然许多,歧视的人又岂在少数。 而联邦法始终对同性婚姻讳莫如深,更从侧面说明,这个国度仍旧不开明。 同性恋的权益没有合法的保障,这个群体仍然过的很压抑。 承认性向虽然不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但仍需要勇气。 而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勇气。 这也正是夏泽深从前最为纠结的地方。 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和我一起,站在坑底,面对千万人的唾弃。 而比起千万人的唾弃,我更害怕的是你的遗弃。 可是在那些失去他的日子里,他忽然后悔了。 跟被遗弃相比,更不该让这个秘密和我一起永远埋在碑底,至少要让你知道,曾经有个人,默默的爱了你十多年。 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肯将视线投注在他人身上的原因。 凌敬,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知道十多年暗恋的苦闷与煎熬,是希望你能从我的爱里感觉到哪怕只有一点的幸福。 而当你站在我面前,我可以骄傲的告诉你,爱上你的我,比你更幸福。 夏泽深坐在原地,仿佛半只脚已经踏进坟墓,垂垂老矣。 卡卡作为一只机器人,一只高等智能的机器人,他有他必须绝对遵从的第一源代码。 《卡卡的代码》第一条:绝对服从凌敬妈妈。 《卡卡的代码》第二条:绝对服从夏泽深爸爸。 《卡卡的代码》第三条:当爸爸和妈妈的意见相左,无条件听从前者。 《卡卡的代码》第四条:不能打扰爸爸妈妈谈恋爱。 …… 卡卡于是乖乖的蹲着看爸爸妈妈谈恋爱……爸爸太笨了,老是搞不上手。 哎,第三条完全是扯淡,卡卡听爸爸的有什么用,爸爸还不是得听妈妈的。哎,男人那点可怜的面子哟…… 啊,爸爸还是有点用的嘛,在和妈妈玩亲亲了…… 啊,爸爸被妈妈甩了…… 啊,妈妈走了,妈妈你可以不要爸爸,不能不要卡卡呀~ 嗯,爸爸好像很难过的样子,爸爸你表桑心呀,妈妈都没甩你巴掌,说明还有抢救的余地的呀~ 卡卡纠结忸怩了许久,对爸爸的担忧战胜了初来人世的害羞。他迈着小步子,跑到桌角边缘,膝盖发力,灵活的跳到夏泽深腿上。用纤细的机械手指戳戳他的大腿,仰头看他,宝蓝色的眼睛时刻给人满含水光的错觉,“爸爸~” 夏泽深摸摸他坚硬的金属头颅,“乖。”声音还带着憔悴未尽的沧桑。 卡卡眨眨眼,灵光一闪,屈起两根手指,从脑门里揪出几根细丝,“爸爸~给我梳梳头好嘛?” 夏泽深:“……” 明白这是在安慰自己,夏泽深露出个极淡的笑容,但实在没什么心情陪他玩闹,只潦草的给他理了理那几根无关紧要的细线。 心底却愈发苍凉,暖心的是机器,锥心的才是人。 这一天的夜晚,夏泽深仿佛回到了得知凌敬离世噩耗的那日,漏风的心再次破了个巨大的洞。 他坐在露台上,自虐般的任寒冷的风凌虐着全身裸露的皮肤,心里呼呼作响。 回忆,只有用还算美好的回忆来填埋心底巨大的黑洞。 只是黑洞之所以被称为黑洞,正是因为它填不平,看不破。 其实辗转反侧的不只有夏泽深,凌敬又安能在这一系列变故后还可以安然入睡? 他平整的躺在床上,面容平静,仿佛已经逐步陷入深眠,殊不知,凌敬内心正在经历激烈的天人交战。 他固然不能接受好基友成了个弯的,钩子的另一端还死死的勾在他身上,但也确实没那么反感,如果真的那样抗拒的话,严词拒绝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犹豫不决,还要陷在矛盾挣扎中辗转难眠? 往昔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凌敬忽然想起,震惊而慌乱的他甚至忘记问一问夏泽深,是什么时候……看上他的? 在他死去的那天幡然醒悟?在携手为目标拼搏的日复一日间?或者是更早些还在上学的时候? 很久很久以后,凌敬终于想累了,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他做梦了,是很久没有过的春梦,对象……该死的一定是因为夏某人存在感太强的关系,虽然在最后关头他及时惊醒,但过程简直让他羞愤欲死。 他的节操呢?节操呢节操呢?他妈的一定是被夏泽深给吃了!好吧,他现在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凌敬一边在初春寒意未消的早晨冲凉,一边在心里为自己的恬不知耻无地自容,另一边还把夏泽深扔进地窖里鞭笞了十多遍。 一夜掉节操的梦,让本就混乱的头脑在第二天清晨来临之际更是乱成了一团麻,以致于凌敬连日来都有些心不在焉,难度系数不高的问题也频频出错,不要说齐进航他们,就连老师都看出了他的不在状态。 只是不管谁追问,凌敬都统一回答“没事”或者“睡得不是很好”。 这样的回答自然一听就是在敷衍,只不过凌敬不愿说,他们也只能无可奈何。 午休时间,连续几天的睡眠不佳让一向精神状态都不错的凌敬有些犯困,只能看点新闻振作一下。 然后发现,新闻不是在吹嘘扯皮,就是在叨点有的没的,更困了。 “微创作为业界技术和质量的双料龙头品牌,一直以来颇受市民追捧,而昨天发生了一件事,让微创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昨天下午,小区的陈女士过得不太安稳,前天她刚在微创专营店购买的小型家政机器人在做家庭清扫时忽然发生了爆炸……” 多数看新闻的同学们不由发出一小阵议论声,“真的是微创吗?”“微创竟然也有这种事……” 凌敬也不免怔愣,微创十几年,第一次发生这种事……除了上次的刻意动手脚。 “林静?”凌敬回过神,二十多公分外放着张少年的脸,正是表情没什么不对语调却不太满意的太子爷。 自从经历过被好兄弟表白—被好兄弟强吻—在梦里和好兄弟滚床单一件比一件劲爆的事情后,凌敬就无限趋同于惊弓之鸟,变得敏感多疑起来,对出现在方圆半米内的同性都有点抵触,颇有点杯弓蛇影入了魔障的感觉。 不动声色的退后一点,“嗯?” 普通人或许觉察不出或者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但在洞若观火直觉极强从小就缺爱的中二病太子爷看来,这分明是在躲他了,你来我往的靠近一点,“发生了什么?别拿睡不着唬我,你要睡不好,我等会儿就去买瓶安定今天开始盯着你睡。” 凌敬:“……”叫齐进航的人好恐怖。 “跟那个老男人有关?”太子爷微微眯眼,不咸不淡中传达出一种危险的意味。 “……”凌敬不太确定他口中的‘老男人’指的是不是他心目中所想的那个。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齐少又补充道:“那个姓夏的。” 凌敬:“……”如果要这样划分,那么其实他也是老男人了……还有,年轻人的直觉真可怕。 看到凌敬虽然变化不明显但显然有所波动的神色,齐进航当即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小林老师,“打上几垒了?” “……”凌敬微微一僵,为什么你会这么自然而然的想到这种东西上面?世界已经大同了吗?还是你脑子里平时装的都是些不好的东西? 看穿凌敬不明显的不自然,齐进航心中重重一沉,周身也像被打开开关的冷冻室,瞬间寒气扑面,虽然面色不显,“真的?” 有了夏泽深的前车之鉴,凌敬的情商总算磕磕绊绊的步上了正轨,虽然离平均值还有一点差距,但也不至于和常人是完全岔开的两条路。对齐进航奇怪的反应不免心中存疑,但很快便用‘哪有这么巧,一个两个都是弯的,勾上的还都是他’这种类似于龟缩的想法来安慰自己,心中果真释然许多,对上齐少年的咄咄逼人也振振有词了许多。 “齐进航同学,你平时到底积累了多少好东西,才让你以如此迅捷的速度就拐上这样一条弯路?” “……”心里有鬼的齐进航转开眼,强撑气场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准确的刺中凌敬的心脏,“我只是联想到了齐总和小林子的帖子而已。” 凌敬:“……” 谈不上谁赢谁败,总之就是各怀鬼胎。 但很快,新闻的播报声又让他想起纠结的事,和人,短暂的轻松感顿时消失不见。 站在微创楼下的时候,凌敬不得不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 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刻,出现在这里是很不合时宜的,因为当他再次站在夏泽深面前,就意味着他已经作出了选择,而事实是他并没有。 ——虽然他并不知道,他自以为他告诉夏泽深的是‘让我冷静一下’,也就是等于‘我想想’的意思,事实上那天他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告诉夏泽深的是‘你需要冷静一下’,长期挣扎在暗恋与绝望边缘的夏先生,虽然表面仍然人模狗样,但内里已经差不多对接上了这个群体,因而自动将这话翻译成‘你个煞笔,离我远点,自己滚去一边好好冷静冷静’,再加上凌敬紧接着便毫不留情抽身离去的态度,更加使夏泽深深深的认识到一点,别说爱情,友情只怕都濒临破灭。其实呢?凌敬只是脑子一团乱,失魂落魄的滚去一边冷静了。 凌敬上楼的时候,夏泽深并不在办公室,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他已经不想吐槽自己丰富而蛋疼的内心世界了。 在办公室等了靠十分钟,凌敬头一次觉得时间是这样漫长,一点点动静他都草木皆兵,结果发现自作多情。 被自己神经兮兮的举动搞得受不了的凌敬决定先行离开,爆炸就爆炸,尔尔小事夏泽深会搞不定? 却在路过小会议室时看到了没拉窗帘的窗户,继而透过窗户看到了会议室里的两个人。 ——来时走的不是这条路。 从他这里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们面对面站着,夏泽深对着他的基本是个后脑勺,但能看到他面前那个年轻男人的大半张脸。 男人身形修长,面孔秀美,二十多岁的模样,是个走街上也会有诸多回头率的美青年。 说不好是阴影还是病,凌敬现在看到一个男的,想的第一件事一定是他是弯的还是直的? 尤其是在已经确定夏先生是弯的的情况下。 看不到夏泽深的表情,凌敬只能看到他面前的那个男人脸带一丝焦急,殷红的嘴唇开开合合不停在说着什么,配合那双自带无辜光圈的大眼睛,真是我见犹怜。 夏泽深在想什么?会不会觉得他眼前这个近在咫尺貌美易推倒的小妖精,比他这个残酷冷血无理取闹发育不良黑历史实在太黑虽然外表仍是少年但内里已是老男人的…男人好多了?他有没有一点蠢蠢欲动?奥,不对,不该这样想夏先生,毕竟十多年的交情了……可是十多年又怎样,感情这玩意儿就跟性向一样,说变就变。 然后他看到了让他瞳孔微缩的一幕。 年轻男人忽然伸手,像是要摸上夏泽深的脸,夏泽深微不可察的躲了一下,虽然确实在躲避但显然很不走心。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摸了夏泽深哪儿,但是不管是哪儿,从他静止不动的手就能看出小妖精成功了。 数秒后,小妖精撤下手,离开的轨迹分明刻着依依不舍,眉目却忽然舒展开来,含情带笑的望着夏泽深,说了句什么。 大概是得到令他满意的回答,小妖精低头宛然一笑,笑容明媚的能闪瞎人,夏先生这么近的距离八成已经被闪的不轻。 很奇怪,明明冬天还未完全离开,他却已经感觉到了那种曝露在暑夏炎热的太阳下和燥热的空气中的骄躁和烦闷。 一定是因为空调温度开太高! 无心久留,凌敬转身悄然离开,一如他的来到,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有监控知道他曾来过。 不是等了十几年,就该继续再等十几年,二十几年。 不是的。 ☆、挣扎 唯有爱你,我如何都戒不掉。——《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微创旗下的产品数目不胜枚举,小型家政机器人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商品之一,但现在它出了问题,地位可谓水涨船高,甚至剥夺了最高执掌人夏先生大部分的注意力。 截止到目前为止,除了最先出现这种情况的陈女士,微创还陆陆续续接到其他三位消费者的投诉,分部及时传回总部,总部即刻报告夏先生。 微创积极采取措施,急召回同一批生产线上出产的机器人,还未出售的,从各大商城、网店、直营店中直接遣返总部,已经售出的,消费者可向所购买的店面申请退货处理,由微创理赔双倍的购买价格。发生爆炸的那四位客人,微创会对爆炸所造成的任何身体、财产、精神损伤予以赔偿,机子本身则按三倍价格赔付,且日后他们购买微创的任何产品都将享有半价优惠。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31节 这种小型的家政机器人不需要太复杂的芯片,生产线也比较简单,基本采用全自动流水,用到人工的环节不多。从这种不是大批量发生而是极个别出现的情况来看,夏泽深更倾向于认为是人工环节上出现了某些纰漏。具体如何,还要进一步核查。 为此他不顾下属劝阻,亲自去看了第一批被召回的机器人。 先是被炸得臂断腿残的四个,一番仔细搜寻后,又转战另一些到目前为止还是完好的机器人。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某个与其余看起来别无二致的机器人突然发生了爆炸。由于是小型的机器人,体型都比较矮,夏泽深要看就必须蹲着,这个高度与爆炸的强度很契合,炸裂的碎片尽数朝夏先生飞去,饶是他躲得快,脖颈处也不免被碎片割了数道口子,下颚更是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细痕,好在伤口都不深。 等迟缓的下属回神扑过去时,一切早已发生。 夏先生坚决不肯去医院检查,只让私人医生来给他包扎,下属们多番规劝无果只得作罢,却是如何都不敢再让夏先生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了。好在夏先生本人也没坚持,不过就是再一次无视了下属们请他回去休息的贴心建议,而是径直来到了小会议室,一个人在圆桌前看这款机器人设计图的投影。 同样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的许臻许总监听下属报告了这件事,忙从百忙之中抽身去看夏先生,原本也是要劝夏先生休息的,从昨晚出事后他就没合过眼,也基本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又受了伤…… 只是,当他赶到小会议室看到夏先生安静的坐在巨大的幕布前认真观看三维投影时,浮躁的心忽然静了下来。 脚步轻巧的走进门,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陪他一起看设计图。 关于这次的事情,首先监控没有任何问题,但偌大的工厂数百名工人,不可能每个人身边都装一台监控,专门对着他拍特写,所以如果是一些细微的动作看不出来也正常,再加上监控还有死角,能做手脚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关键在于,后面两道核实的工序竟然也没有核对出来。 成分鉴定已经出了结果,证实在机器人的残留碎片中检测出d4的残留物,这是烟花爆竹中的一种成分,经过提纯后可以作为炸药的辅助剂,但范围和强度都很有限,顶多只产生一些皮外伤,最多用来唬唬人,因而政府并没有明令取缔。 但是威力再小,微创也不可能让它混进服务类机器人的内部零件中,因此后两道防线的检查很严格,采用的是新型感应探测器和精度红外扫描仪,还有人工检阅。 只是,还是出问题了。 毫无疑问是人为,只是究竟是哪个环节,又有哪些人有作案的条件和动机,有待查证。 许臻跟夏泽深论述了自己的观点和忙碌十多个小时的成果——已经可以大致锁定被投入d4的部位以及由此推断而来的出纰漏的环节。 “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帮您查的,您脸色不好,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数分钟的交流后,夏泽深离开圆桌站了起来,许臻也不由起身踱到他面前,关心道。 夏泽深不至于责难,但也没有多领情,不咸不淡的送了他一句,“你倒积极。” 这句平常听来无关紧要的话,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刻,总觉得带有一丝弦外之音。 脸上的僵色一闪即逝,许臻很快便重拾起关怀与急切,另添了一丝委屈,“夏生,我只是担心你。” 要论夏泽深的情商,不能说会当凌绝顶,但起码能顶十个凌敬,许臻对他抱着什么心思,他多少能感觉出来一点,只不过他已经认准了一个人,因此其他人都可有可无,但自从目睹了这个许臻和另一个男人举止暧昧后,对他这个人,就从不喜欢晋升为心存恶感了。 也许别人能够在和一人打得火热的同时,对另一个人怀抱好感,但在他这里,感情是很纯粹的,容不得一点杂质,要想鱼与熊掌兼得,或者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么你可以滚了,他不想当那个熊掌或那只锅。 只是许臻的能力确实出众,他不能因为私人的感情就任性的把一个多人联合推举出来的总监踢出公司,在许臻没有出格举动的情况下。 他这无辜的小模样完全不能打动夏泽深,只会让他觉得惺惺作态,反感更深,。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再次半咸不淡的下逐客令,“你走吧。” “好的,夏生。”许臻也没多纠缠,只不过口中应得爽快,脚却跟黏在了地上似的。忽然,他将手伸了过来,夏泽深下意识要躲避,却见他的手只是落在他的领结上,取下一块细小的碎片,然后便迅速撤离,也就没再偏离身体。 许臻抬眸对上夏泽深隐带一丝不耐的眉眼,嘴角划开个有点落寞的弧度,“大概是方才不小心溅到的,我拿去做检测。” 夏泽深微微点头,虽然仍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但神色略有缓和。 许臻又要求极低的觉得满足了,低头露出个笑容,唠唠叨叨,“夏生还是好好休息吧。” 谁都没有察觉,窗外站了个凌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或者说,夏泽深肯定是一无所觉,其余的,便不得而知了。 今天是星期五,距离夏泽深恐怖的表白已经过去了五天。五天,他算是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却仍然沉湎在这个事实中。 中午看到那条新闻,在本能反应和之后的迟疑中,他选择了后者。 人,看到了,话,没说上,就像他设想的最好的状态那样。只是心情,却似乎更沉重了。 就像他很喜欢的一盆花忽然变成了人说要跟他谈朋友,他肯定是要斯巴达的。他不能接受他,也不愿他离开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空前的纠结矛盾中。而现在,这份矛盾又多了一些惆怅。 因为他忽然发现,这盆花,这盆他很珍视的花,他完完全全可以去找别的人或者别的花,他并不是他的唯一选项。他不能接受他,可当他要离开了,他又舍不得…… 好吧,这个比喻可能不太恰当,夏泽深就算跟别人结婚了他们还可以是好朋友,他不也一直怂恿他这么做的吗。 他不可以这么自私,不能给他他想要的承诺,却又霸道的拘着人不放。他结婚了,他最多只会有点失落……不得不承认,夏泽深于他有不一样的意义。不过这大概跟吾家有爸初长成是一个道理……吧。 要不还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接受他……凌敬:“……”真的要跟花妖谈恋爱吗?不不不,夏先生这么硬邦邦的汉子跟娇弱软萌的花妖完全沾不上边好吗。那是什么?灵长类?大型犬科类?上古神兽?变种人? 一声鸣笛,凌敬猛然惊醒,收住越长越大的脑洞。 他闲荡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走,天马行空的想。 一直到天色渐黑,觉得肚子饿了的凌先生才随便找了家店吃了点东西,酒足饭饱后,站在十字路的一端,又开始在回青兰国际和回岳林静家或者回学校中天人交战,然后可耻的选择了前者。 他是打定主意了,时间还早,夏泽深那么用功的人,又是在这种紧要的关头,他肯定不会回来这么早,他现在回去铁定碰不上他。 然而很多时候,命运真是巧的可怕,凌敬还在门那里捣鼓自家的门锁,身后不远处的通用电梯便传来“叮”的一声响。然后凌敬就像是那些突逢打着大灯疾驰过来的大车的影视剧人物,只顾着僵立在原地,忘记了逃命,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撞上了天,或者就是被人推开了,而推开他的人则代替他被撞上了天。 “公司还好吗?”凌敬缓缓转过身,看清来人时,冷静扯出的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夏泽深:在干什么? 凌敬:吃宵夜。 凌敬:你呢? 夏泽深:想你 凌敬:…… 本文架空,所以有些东西纯属作者在扯淡 ☆、温柔 那个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爱我,胜过生命。——《凌敬·一句话日记》 小区治安很好,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进来,这一层又只有他和夏泽深两个人,加上凌敬现在的脑子不太够用,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上来的人是夏泽深。 没想到一转身,是个穿制服的陌生人。 那人显然也听出来话不是对他说的,甫一对眼,双方都有些尴尬。 凌敬不愧久经沙场,率先淡定了下来,神色坦然,仿若刚才说话的压根不是他,“你是?” 来人亦是回过神来,顺着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客客气气道:“我是物业,来每户人家转转的。” 现在的物业都这么尽责吗?面上礼貌的点点头,“辛苦了。” “没有没有。”那人笑道:“没什么事的话,您忙,我去下一层看看。”说罢,走进还没离开的电梯,倒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就是可怜了那块地,还没捂热呢,人就走了。 正当物业进的电梯门刚合上,而凌敬还在面色平静的对着那块地哀悼时,另一辆电梯忽然抵达,门一开,他猝不及防撞进夏泽深的眼里。 微一愣神后,凌敬转开眼,而视线稍一转移,便触及了他下巴和脖子上包裹的纱布,什么尴尬纠结顿时没了,“脖子怎么了?” “意外。”夏泽深缓步走出电梯,神色不变,目光却没有丝毫冗余的直直的看着他。 要是往常,凌敬难免要深究下去顺便吐槽一下他这个简洁的等于什么都没说的回答,但眼下他只是点点头,“没事就好。”看他这副头脑清晰脚步稳健的模样,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中间就省略一点对话吧。 避过头,凌敬始终没有直视夏先生明明不凌厉却比咄咄逼人还要咄咄逼人的目光,久久听不到他的回应,一米开外那强大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却没有半点松动,反而有渐趋逼近的趋势,他听到他慢慢靠近的低沉声音,“凌敬,你在逃避。” 凌敬:“……”他想要反驳,他甚至千百种回答能够回挡过去,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因为这是事实。 “逃避不是你的作风。”夏泽深停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那种迫人的气场更强了。 以前只是觉得夏泽深这个人在大多数员工眼里大概就是个霸总一样的存在,但凌敬本人却没有多大感觉,但是为什么现在,这个人的存在感这么强,甚至有点像……行走的荷尔蒙? 真是可喜可贺,他能这么想是不是说明他也从原本□□不屈的笔直状态开始慢慢变软了呢。 “凌敬?”对于凌先生这样明目张胆的走神,夏泽深真不知道该笑还是怒,只能出声不好意思的打断一下他的思维。 嗯?凌敬回神的同时便下意识的抬眼,又不可避免的望进夏先生幽深的眼里。 很快控制住最近蠢蠢欲动很不安分的怯懦因子,平静道:“你说了什么?” 夏泽深:“……” 他竟然笑了,一个很浅淡却真实愉悦的笑容,甚至伸出手摸了摸凌敬侧边的发,轻轻触了触,又眷恋的离开。好像明明很想要,又怕停留太久惹人嫌弃。 不知道为什么,凌敬忽然觉得有点心疼,轻声叹息一口,“夏泽深,你是唯一一个使我和过去有联系的人。” 夏泽深听出了他的弦外音——别逼我亲手切断这种联系。心中一痛,却仍面色平淡实则咬牙紧逼道:“人不能始终沉浸在过去里,要么忘记过去,要么让过去变为现在。” 其实夏泽深误会凌敬的意思了——你是唯一一个使我和过去有联系的人,我不忍切断这种联系,但也没有让这种联系变得更为复杂的准备。而夏泽深一番话,凌敬算是听出来了,他在逼他做选择——要么留在他身边,要么滚得远远的。 一定要这么决绝吗?凌敬心头莫名骄躁。 烦了十几秒又安静下来,是了,感情一事就要果决,拖拖拉拉对两个人都不好。 只是……要么留,要么滚,是因为爱得深的人做不了朋友吗? 见凌敬静默不语,联系他方才一系列的举动,夏泽深觉得他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反感,心中的一堆灰烬渐渐燃起一丝丝火苗,胸口砰砰直跳,他不由又试探着靠近一步,慢慢伸出手,见凌敬没有躲,这才轻轻的落在他的脸颊上,“凌敬,你厌恶我这样对你吗?” 手下光滑的触感带走了一些提问的惶然和不安,夏泽深一面专注于这来之不易又渴望已久的触碰,一边竖起耳朵紧张的等待着凌敬对他的宣判。 厌恶?为什么要用程度这么严重的词?他好像不会厌恶,只是……觉得怪怪的,就像花在帮他浇水一样,哎。 凌敬摇摇头,夏泽深的心还没来得及松呢,就听到他的转折,“但是……”尾音悠长,没了下文。 夏泽深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就那么硬生生的卡在那里。但是什么?不喜欢?还是很讨厌? 有心逼一逼,但又怕逼得紧了人把他一脚踹开,最终只是道:“早点休息吧。” 终于不用现在就决定要不要和男花妖搞基了,凌敬不禁松了口气,点点头,“你也是。” 没有错过凌敬如释重负的表情,虽然已经麻木了,但那样近乎排斥与他相处的姿态还是往他的胸口插了一把刀子。 可是怎么办,凌敬,你那么讨厌和我在一起,我却恨不得把和你相处的每分每秒都拉得很长很长。 就在他看似淡定实则万分不舍的转身后,一只手忽然拽住了他的小臂,这个时候没有别人,夏泽深心中一悸,千百次打击仍然打不灭的希冀又一次犯贱的升起了一点点。 他转头看向凌敬。 方才他的满心注意都在‘今后跟花妖的正确相处方式’上,旁的自然也就忽略了,但就在夏泽深转身的那刻,他的一个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一只手状似无意的摸了摸肚子。 电光火石间,再联想机器人爆炸,他的脖子,这时候回家,这人八成又没好好吃饭! “胃病又犯了是不是?” 脚步一顿,夏泽深不动声色的避过,“只是有点饿。” 凌敬信他才有鬼,不紧不慢道:“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吃点。” 哪知夏泽深倏地回过头,瞳孔幽深迫人,“凌敬,既然不准备接受,就不必这样关心我。”这种关心,不仅使人胡思乱想,而且会让人,难以割舍,简直是成瘾的毒药。 凌敬:“……” 夏泽深掩眸,眉眼间含着一分疲色,语气却很强硬,“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既然已经说出口,我就不打算再陪你玩‘只是朋友’的戏码。”也做不到永远只做朋友。 有句话他没有说,如果凌敬没出事,他也准备在他三十岁生日的时候表白,赌一把。就像买彩票一样,就算知道微乎其微,多少都会对中奖怀抱一分希望。 “……”凌敬张了张嘴,“那你记得好好吃饭。”说罢,便欲转身离开。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他被拽住手臂了。 凌敬转头,微带疑惑,“有事?” 夏泽深抿着唇,面色复杂,掺杂着不满、失落与不舍,静默不语,良久,他才不讲理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凌敬:“…………” 忽然觉得闹别扭的夏先生有点可爱,凌敬笑了笑,“嗯,是我要请你吃饭。” 凌敬的厨艺经过这段时间在林秀俪那儿的磨砺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弄点简单的小菜还是不成问题的。 “难受的话去躺一下,我弄好叫你。”凌敬嘱咐完,便径直走到夏先生家的厨房。冰箱里零零散散的塞了一点食材,虽然不多,虽然看着蔫了吧唧的,但应该足够弄个三菜一汤了。 淘米上锅,洗菜切菜,下油翻炒,姿势堪称熟练,与之前手忙脚乱的样子判若两人。 时间能改变很多,尤其是人。 凌敬忙活了半晌,一回头猛然见到一个高大的人站在那里直直的看着他,不禁吓了一跳。 “……不喜欢躺着?” “躺着肚子更饿。” 凌敬:“……” 香喷喷的米饭和香味扑鼻的三菜一汤出锅,凌敬便招呼夏泽深过去吃。 夏先生没有推拒,直接坐下来,看似细嚼慢咽实则风卷残云的开始扫荡,可见真的是饿坏了。 凌敬因为早前吃的还挺饱,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但因为刚才作死的说了句唱反调的话,眼下不得不慢吞吞的往嘴里塞东西。 原先很正常的食不言,因为有两人道不分明的关系做铺垫,却能嗅出点不同寻常的僵硬。也正因为有‘食不言’做挡箭牌,让这份僵硬至少在表面上维持着稀松平常。 填饱了七八分的肚子总算不再以绞痛示警叫嚣,而是回报以绵长而细密的痛感,但比起剧烈的阵痛,已经让他舒服多了,尤其是为了不露出端倪,还要用寻常的声音和凌敬说话,实在很痛苦,要不是最后没忍住按了一下胃……不过目前看来也很难说清楚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瞥了眼凌敬几乎没怎么动的碗,心中明白他八成已经吃过了,心中柔软之余又不免怅然。夏泽深也不戳破,只低声道:“厨艺精进了不少。” 他说的这样自然,让方才还在想‘气氛怎可如此尴尬’的凌敬倒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 “谢谢。”他客气道。 一餐无话。 饭后,凌敬收拾了碗筷剩菜,也没理由多留,便对夏泽深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按捺住挽留他的欲望和将人抱到床上的强烈渴望,夏泽深克制的点点头。 凌敬刚要转身,就见夏泽深突然脸色一变,然后便朝卫生间冲去,还不忘甩上门。 模糊的呕吐声传来,凌敬愣神片刻,才突然想起心绪恍惚的他干了件多大的蠢事,夏泽深忙公司的事情八成又是没怎么沾过东西,猛然吃了这么多不太好消化的食物,让他娇弱的小胃怎么受得了。 顿时又是愧疚又是担忧,抬脚朝卫生间走去,快到门口时,就听到敏锐的夏先生的声音,“不要过来,我马上就……”话头戛然而止,随之是压抑的呕声。 这时候还要讲求面子,凌敬没理他,径直推门进去。 卫生间里弥漫着呕吐物的味道,自然不好闻,可凌敬既没有洁癖公子病之类的作祟,吐得气若游丝的另一方还是他剪不断理还乱的好基友,他当然不会嫌弃。 夏泽深却很抗拒,一手抱着马桶,另一只手还要试图把凌敬推开,然而双拳难敌四手,眼下他又病怏怏的,力气大减,根本不是凌敬的对手。 凌敬轻而易举的镇压了他的反抗,轻拍着他的背让他吐得更爽利一些,看差不多了才把人扶起来单手冲了马桶,摇摇晃晃的将人扶到床上,替他脱了外衣和鞋子,推到床中央,盖上被子。又去拧了毛巾替他轻轻拭去脸上脖子里的冷汗,摸了摸额头,觉得不烫反而有点凉,估摸着是冷汗出多了的关系,应当没有大碍。 夏泽深早在反抗失败时就s起了喝醉酒的男人,此时正闭着眼任凌敬为所欲为,不过苍白的脸色和较平时弱上不少的呼吸昭示着他确实极为不适。 这个夏泽深也是,他精神恍惚拎不清,他不会提醒他一下吗。后又想想人家喜欢他,就算他递上的是□□,夏先生说不定还会面不改色的喝下去……愈发觉得内疚了,当然,也有点感动。 “好点了吗?”他不由放低声音柔声问。 半晌,夏泽深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凌敬也生过病,颇为感同身受,发高烧的时候别说动了,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恨不得就此烂在床上。 摸摸夏先生的鬓角,凌敬轻声道:“吃颗胃药好吗?还放在老地方?” “嗯。”夏先生低的不能更低的声音。 感觉到那人离开了床边,夏泽深才缓缓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拐过弯,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胃里像是被涂了一层劣质的麻药,恶心又堵得慌,明明已经吐尽了,但还是很难受。可是想到凌敬方才的低声细语,轻柔的动作,夏泽深心里又甜又疼。 他是这样好,这样好的人,却不属于他…… 夏泽深静静的望着恰好出现在窗口的月亮,静静的想。 今晚的凌敬格外温柔,也格外动人,好想抱着睡一晚,更想抱着睡一辈子。 ☆、影像 我怎么可能放手,怎么可能,舍得放手。——《夏泽深·一句话》 凌敬找到了胃药,看了看日期还很新鲜,便倒了杯水回到卧室伺候夏先生吃药。 夏泽深倒是前所未有的乖顺,让张嘴张嘴,让吞药吞药,让喝水喝水,凌先生就喜欢这么乖的,奖赏性的摸摸他的头。 “胃还难受吗?” “好多了。”夏泽深仍闭着眼,声音更是带着平日里绝不会有的虚弱。 凌敬仔细瞧了瞧,觉得他面色确实好了一些,不是他故作安慰,也慢慢放下心来,虽然还是觉得很抱歉。 忙碌过后,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回忆便不合时宜的涌上心头,还是最尴尬的那部分。 气氛一时有些难捱的静默。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凌敬轻声开口,打破异样的沉默。 夏泽深缓缓睁眼,深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昏沉沉的卧室中他的眼里好像覆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良久,“如果我的爱不能让你感到幸福,而反成了你的负担,那么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凌敬突然发现,十几年了,他都不知道原来夏泽深是这样的人——情话技能满点,肉麻指数五颗星,最重要的是对象还是他。现实真是让人崩溃。 “夏泽深,你抒发情感的对象,不能变了吗?”凌敬含蓄的表明——可以不喜欢我吗?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透算什么双商爆表的天才! 夏泽深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又像被刺伤了心,将头微微侧向另一边,语气冷淡,“十多年都不曾动摇过,是说变就能变的么。” 果然还是不……凌敬瞳孔微缩,气血不受控制的有些翻腾,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茫然,“你说,十几年?” “十五年,认识后的第三个月。”夏泽深轻描淡写道。 十五,两个简单的数字,此刻听来却是那样触目惊心,而这份触目惊心的另一端系的却是他的名字…… 一边为他十多年默默无闻的暗恋动容,一边觉得他才十几岁就觊觎上他真是丧心病狂。 “凌敬。”一只手忽然搭上他的手背,凌敬下意识想要挣开,那个还白着脸的男人也不知道又是哪来的力气,紧紧的抓住就是不松手,动作不可谓不强硬,姿态却给人无比低微的感觉,“你,”男人微顿,“不讨厌对吗?” 凌敬静静的坐在黑暗里,夜色遮挡了所有该有不该有的情绪,许久,他才说:“锅里我闷了粥,觉得饿就吃点,我号码给你设了快捷拨号‘1’,觉得不舒服就打给我。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早在凌敬宣读临别赠言时,夏泽深就察觉出了他的意图,不断收紧的手也表明了他的态度——不准走。 凌敬挣了挣,没挣开,其实也不是完全挣不脱,夏泽深力气虽大,眼下却身体虚弱,他要是下死力,肯定还是能掀飞他的,不过他最终只是道:“放手。” 夏泽深用毫不放松的力道无声的回答了他。就像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无论大人怎么哄,都一直拽着妈妈不肯撒手。 “夏……唔。”身体忽然被用力的拽了一下,凌敬没有防备,不可避免的朝床上栽去,撞上一具结实的身体。 夏泽深隔着被子抱住凌敬,顺势一滚,将人压在身下。 或许黑暗真的能将白日里压抑的欲望无限放大,顾虑犹豫和患得患失通通变得微不足道,甚至已被他完全抛却脑后。 夏泽深盯着身下朝思暮想的人,呼吸微促,胸腔火热,身体渐渐被胆大妄为和各种绮念支配。 凌敬简直要为这个玛丽苏的体位绝倒了。感觉气氛暧昧而危险,身上的男人似乎下一秒就要吻下来,凌敬忍无可忍,冷冷道:“夏泽深,不想挨揍就赶紧放开。” 哪知那个夏某人精虫上脑昏了头,听了凌敬的威胁之言,不退反进,“我宁愿挨揍。”声音低哑,温热的呼吸暧昧的滚过凌敬的皮肤。 “成全你。”话一落,拳头便带着劲风呼呼而来,却在即将砸上脸时猛地收了势,凌敬淡淡的放下手,“先让开,让我把掉床上的拖鞋收一收再成全你美好的愿望。” 夏泽深:“……” “拖鞋毕竟是拖鞋,再干净也还是让他乖乖呆在地上为好。”就像我们,朋友之间还是不要僭越那条线了罢。“乖,不骗你。”凌敬补充。 “……”夏泽深整个人都不太好,默默地从凌敬身上滚下来躺平。 虽然是借口,但凌敬没有说谎,拖鞋真的在方才仓促之下被甩到了床上。 拎起两只拖鞋丢到地上,还没等他跳下床,便感觉身后复又贴上一具雄性气息爆表的躯体,一只手臂强横的箍上腰间,肩膀一沉,夏某人甚至把下巴搁在了他肩上,轻喃出口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凌敬……” 凌敬:“……”你只是胃痛,少他妈给我装醉! “夏……”凌敬猛然僵直了身体,因为他感觉到脖间忽然落下一点柔软的触感。 正当他在思考这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时,那种头皮炸裂的触碰又来了。 这下凌敬可以百分百断定,夏某人绝对是故意的!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却砰砰砰直跳。心间忽然升起一股恼火,就是不知在恼夏泽深,还是在火自己。 用力挣开那个令人五味杂陈的怀抱,到嘴的怒意最终只是化为冷淡的一句,“好好休息,没什么事就不要找我了。” 夏泽深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凌敬走远,消失,就如从前的许多次一样。 却又很不一样。以往不管走多远,他总会微笑着回头,虽然停在一个他并不满足的距离。可是这次,他走了,夏泽深看着凌敬的背影,心中苦涩蔓延,他好像彻彻底底的走出了自己的世界。 果然,照料或温柔只是出于朋友的友善,一旦超过那条线……就只剩讨厌。 而促成这一切的人,正是他自己。 心情复杂的走出卧室,背后如同涂了增黏剂的眼睛如影随形,凌敬必须极力控制,才能使得自己的脚步稳健而冷静。 感觉自己要弯的凌敬整个人都带着点闷乱的烦躁,周身的气场失去圆润的弧度,划崚起歪歪扭扭的毛边。 这种感觉用翻天覆地形容并不准确,更像是得知世界要末日,人类却不会灭绝,而将举族迁徙到火星,抛弃了居住数亿年的家园。 在玄关停留片刻,正想抬脚离开,忽然觉得腿边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小机器人正仰着小脸用细长的手指戳着他,脖颈折成一个高难度的角度,宝蓝色的大眼无辜又可怜,见凌敬终于注意到了他,不由用几岁孩童的稚嫩声音弱弱喊了一声,“妈妈~” 凌敬:“……” 凌敬蹲下身,摸了摸卡卡光滑的金属小脑袋,“我什么时候成你妈妈了?” “从我出生的时候。”卡卡诚实道。 “……乖,以后不要叫妈妈。” “可是你就是我妈妈呀。”卡卡觉得疑惑,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天蓝色的眼睛咻地灭了,暗成深蓝色,垂头丧气无比失落的样子,“妈妈你不要我了嘛?” 凌敬:“……”刚开始不是还叫主人的吗。 “那你爸爸是谁?”其实凌敬心中已经有数了,只是还是忍不住要作死的问一句。 果然,卡卡指指卧室的方向,“刚刚亲你的人~” 凌敬:“……”虽然答案确如他所想,但卡卡回答的方式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而且,那个混蛋根本没亲到他好吗! 想来争来争去结局也不会改变,反而还可能听到什么更劲爆的话,凌敬明智的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好好照顾你…夏先生,我先走了。” “妈妈不要走~”卡卡拽住他的裤腿,可怜巴巴道:“卡卡会伤心,爸爸也会偷偷抹眼泪的。” 凌敬:“……”果然又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爸…夏先生会哭?” “对的对的。”卡卡连不迭的点头,“边想你边哭。” 凌敬:“……” “妈妈~你跟我来~”卡卡的眼睛又叮地一下亮成了漂亮的海蓝色。 小机器人颠颠的走在前面,步伐机械又欢脱,带着异样的萌感,凌敬忽然觉得心间有些柔软,不由轻轻笑了笑。 卡卡把他带到了夏泽深的书房,整个房间的风格典雅大气,成排的大书橱上塞满了各类纸质书籍,匠心独具的玉器、字画,无一不彰显出主人高雅的品味和精深的学识。 卡卡欢乐的跳上大板桌,打开电脑,计算机并没有关机,只是设了睡眠状态,屏幕一亮,三维画面即刻投映在了对面的幕布上。 对面人的高清影像随即跳了出来,“嗨,早上好,夏泽深。”他的笑容灿烂。 凌敬将目光转向漆黑的窗外。 “为什么这样看我?”那人年轻的脸庞带着一丝狡黠。 因为真的好久不见了啊。凌敬嘴角含笑,眼眶微润。 “做的这么绝,真的没有一点愧疚?你不也挺喜欢他的吗?”他唇边含着一丝看好戏的浅笑。 那是某次他谴责夏泽深玩游戏作弊,事实上,他却是乐见其成。 “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我会心疼的。”那头的人故作伤感道。 那是某次他出差前和夏泽深开玩笑。那时他不懂,这样无心的玩笑他开得可有可无,对夏泽深来说,有多致命。 …… “晚安,夏泽深。”最后画面定格在他弯起的眉眼上。 凌敬温柔的看着那个不会再动的影像,看着那张纯粹的笑脸,心中百感交集。 那个人是他,也不是他。 是他不在鲜活存在的身体。 因为上帝给了他二次生命。 久久凝视着已经烟消云散的自己曾经的影像,许久,凌敬才轻轻舒了口气,动动鼠标查看记录被保存的地方。 他有一个专属硬盘,里面是成排以时间命名的文件夹,最早的离现在已有十五年之久。 从十五年前,他就开始将他们每次通讯的影像都保存下来,然后按时间一个个规整的排好,这么多年来,如数家珍。 在每个深夜无人的时刻,在他和女朋友亲亲我我的时候,在以为他离世的每个日子里,一遍一遍近乎自虐的观看吗? 如果你知道,世界的某个角落,你的身边,有个人这样飞蛾扑火又义无反顾的爱着你,即使他是你自以为的好兄弟,即使他和你是同一个性别。 凌敬不是容易心软的人,但他是对身边的人硬不起心肠的人。 ☆、四人 不能携手,做不到放手,注定寂寞余生。——《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一夜在彼此各怀沉重的心情中缓缓度过,凌敬又是一晚没睡好,倒不是失眠到深夜,而是做了一晚上的梦。 每个梦里都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个近日占据他全部心思的人。 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不幸,滚床单那种限制级的画面倒是没梦到,亲一亲什么的还是有一点的,只不过在即将进行到下一步时,他醒了。 幸好幸好。 幸好个屁!于是他果真要弯吗?那直接冲过去把人扑倒不就好了吗?还纠结个鬼啊!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32节 其实他也想不通自己在纠结个什么鬼,要说多难接受也没有,但如果这么欣然应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人心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有人多梦,有人失眠。 胃部的不适感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平息,与其说是好了,倒不如说是麻痹了。 锅里闷了粥,不想喝。 除非那个一走不回头的人能回来。 夏泽深睁着眼,面目平静,回忆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快乐的、苦涩的、压抑的、痴缠的都蒙了灰。 四周静悄悄,没有一点声息,卡卡乖乖的蜷在他的枕边启动了省电模式,只有他一个人在万丈深渊。 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浅浅入睡还做了许多荒诞不经的梦。 其余皆已模糊,唯有他毅然决然的背影深深的刻在眼帘中,心脏里。 还没等他将情绪完全拽离出来,门铃声便响了起来。 凌敬有钥匙,进门大可不必这样婉约,何况经过昨晚的事情,夏泽深认为他还愿登门的可能微乎其微。 不过门外站着的人倒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夏生。” 甫一开门,迎接他的就是许臻比阳光还明耀的笑容,差点闪裂他家的门框,可惜夏先生自带高级屏蔽装置,不冷不热道:“有事?” 许臻有点尴尬,但还是温柔似水的说:“昨日…昨天听秘书说你身体有所不适,今天便来,就来看看你。”他那一口不伦不类的古话许是经过谁的提醒,近来已经改正很多,不过大概是不习惯,总有些磕磕绊绊,且改的不是那么完全。 无论怎样,夏泽深对此毫无兴趣,“有劳,我很好,不多留你了。”说罢,就要关门。 “等等!”许臻急切的叫出声。 夏泽深停了动作,面色淡然的看着他。 被夏先生那样坦直的目光看着,许臻不禁有些局促,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夏泽深,“我给您带的一些补品,温和养胃的。” 余光都没给所谓的补品,“有劳,我不需要。” “您收下吧,我看您脸色不好,吃点对身体有好处的。”许臻目光诚恳,含情脉脉。 夏泽深看着他,良久的看着他,眼神不带一丝温和,“你来这里,你男朋友知道吗?” 许臻脸色微变,但只瞬间,他即刻端起那张仿佛天生的无辜脸,“来探望一下生病的上司,情侣之间也不必事无巨细拿来说吧。” “所以我不值一提?” 夏泽深顶着面瘫脸,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许臻立即有些惊惶道:“夏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即使是恋爱双方,也必须要有自己的隐私空间。” “隐私…”目光陡然变锐,“还是隐瞒?” 许臻脸色一僵,本就欠缺语言天赋的他对夏先生这样咬文嚼字不动声色的咄咄逼人更是无力招架,混乱道:“夏先生,夏生,我…” “你从哪里得知我的住处,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我不想深究。”夏泽深的目光落下,带着一种彻骨的寒冷,“也请你不要逼我深究。”说罢,不再看他,手腕翻折,门在两人之间轰然合上。 许臻怔怔的看着那扇被毫不留情甩上的门,脸色苍白,眼神忧伤,慢慢,那份如同表白后被拒的心伤渐渐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片阴霾。 凌敬方一开门出来,就看到一个人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夏泽深家门前,光看背影,他应该不认识。 大概也听到了动静,那人慢慢转过身,正是那天和夏先生在小会议室打情骂俏的小妖精。 不过那人看到他的表情却不甚奇怪,混合着惊讶、怀疑、探寻和不明显的敌意,只是很快,他便敛去一切不合时宜的神情,露出柔和的笑意,一步步朝他走来,“你好。” 也许是第一印象太过深刻,凌敬总觉得他此时的友好带着一种刻意,甚至显得有点虚假,就像亲眼看到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在他面前披上伪善的人皮,哪怕他对他再好,他所做的一切也不可避免的蒙着一层别有所图的外衣。 “你好。”凌敬礼貌道。 刚被夏泽深的万丈冰雪凌虐了一番,也就显得凌敬此刻的客气更加如沐春风了。许臻不由露出些真实的柔和,“这样问可能有些唐突,但我还是想冒昧的问一句,您住这里?” 凌敬没忘,他目前的身份是岳林静,更没有忘记,这是凌敬的住所,再联想这人既然能出现在小会议室,应当是微创的员工,又能畅通无阻的进入青兰国际,知道夏泽深家的地址,八成和他也有些渊源。虽然凌敬可以肯定在他还是凌敬的时候从没见过他,但那是因为后面的两三年他已经很少去公司了,几乎都窝在家和机械室里搞研究,通常只在股东大会的时候会过去晃一圈。公司收了什么新人他是肯定不知道的,毕竟这样庞大的企业,时不时就要吸收新鲜血液,他也算是高层,哪能个个都知之详尽,只有上层领导班子的变动,他还知道一点。这人看着这么嫩,说不定还在实习期,想必也不可能一下子跃居高层。最后得出结论,他不认识他也无可厚非。 不过,这不代表这个小妖精不认识他——外人眼里已经过世的凌敬,而且从他的表现中可以看出,他甚至还知道夏泽深的对面是凌敬的住房,所以对这人来说,此时的他,顶着岳林静容貌的他,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您是夏先生的朋友?”虽然在知情人面前的形象已经崩了,但在外人面前凌敬还得努力发挥影帝的演技,言谈之间不可避免带着青涩和腼腆,如同一个初出茅庐的高中生,“事实上,这是凌敬凌先生的住处,而我跟凌先生有些渊源,他…”少年人不禁露出些伤感,“算是我的恩师吧。夏先生是师父的朋友,早些时候也给过我一些指导。师父走了以后…他也挺照顾我的。前一段时间,我在微创举办的比赛里拿了奖,夏先生便开始让我接触微创的事务,算起来,他也可以说是我半个师父。前不久,我家里出了点变故,暂时没有地方住,夏先生就让我暂住在师父家里。” 提起家中变故时垂头丧气,提到他不幸离世的‘师父’时更是泫泪欲泣,凌敬一边演得飞起,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和夏泽深先通个气,免得日后露陷。两人都是洒脱的性子,当初搬来时,压根就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会儿真遇着事了,凌敬觉得有些东西还是不能太随意了。 末了还在心里感叹一句,他这是麻木了还是变态了,演起自己的徒弟或nc粉越来越得心应手毫无压力。 他这一番话,虽然不能说天衣无缝,但也找不出什么大的纰漏,尤其是在对方和夏泽深也并没有那么熟的情况下。 虽然夏泽深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但许臻对他的事情,自认还是比较了解的。眼前这人,他是认识的,在人才引进的资料上,在公司里,他叫岳林静。但他说的话,许臻却不大相信。夏泽深他还不知道么,什么时候对着除凌敬以外的人和颜悦色过,就算是公事,也从来都是公事公办的模样,客气但依旧高冷,只怕也只有凌敬,可以让他露出那样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曾暗地里给他这样一个评价——在外人面前他永远是倨傲冷漠的,只有面对凌敬之时,他才拥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 可他看到了,那天在公司里,夏泽深对着这个人,对着嘴里说是夏泽深半个徒弟的岳林静,露出那样柔软的笑容……而细观这个岳林静就能发现,他和凌敬虽然长得不像,但神情之下,动作之间,却有些一种异样的神似…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不言而喻。虽然其中还有不少不合理的地方,但大体上是不会错的。 师徒……许臻在心底冷笑一声,只能说夏先生好艳福…现在连人都堂而皇之的住到前情人的房间,果然人不如新啊… 面上笑容友善,“原来是这样。我是微创的型模总监,和夏先生,”露出些自嘲,“或许能算是朋友吧。这次是听说他病了,来看看他。我叫许臻。”朝凌敬伸出手,“你呢?” 凌敬“诚惶诚恐”的握上,“许总监你好,我叫岳林静。” “岳林静…”许臻细细的重复了一遍,耐人寻味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笑容可拘道:“是个好名字呢。” 凌敬猜他八成联想到了和这个名字很像的他,面上绽出个少年人特有的明媚笑容,“谢谢。” 许臻盯着他的笑脸,一时有些怔忡,即使不曾和凌敬有过正面接触,但对他的关注和研究绝对不会少,这时直面这个笑容,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太像了。 那么对凌敬用情至深的夏先生能抵得住这种尽在咫尺的诱惑么? 很显然,不能。什么情深不悔,什么爱恋成痴,全他妈是狗屁! 所以,他也不是全无机会的不是么。 这方还在虚与委蛇,那厢夏先生已经拾掇好自己准备出门了。 他想过会不会又巧遇凌敬,没想到人确实是遇到了,不过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夏泽深刚打开门,站在凌敬家门口的两个人便同时看过来,一个是让他又爱又恨情商低的令人发指的心上人,一个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心思让他不齿的其他人。 乍看到夏泽深,许臻立马从温和的绅士变成半娇羞的□□,神采飞扬道:“夏生!” 夏生是什么东西……一定是他听漏了一个字吧。内心吐槽,面上立刻效仿,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夏先生!” 虽然知道凌敬多半在演戏,但夏泽深还是不免,“……” 外人面前,他们那点情感纠葛只能先放一边,平淡的点点头,“我去上班。”话是对凌敬说的,一个正眼都没给许臻。 看着夏泽深深似海的眼眸,凌敬下意识点了点头,“哦。”下一秒,又弯起眉眼扬起唇角,乖巧道:“夏先生慢走。”会不会有点浮夸了?一边在心里审视自己的演技,一边被自己演得娘炮弱受雷的外焦里嫩。 显然夏泽深也不能幸免,面瘫着脸不忍直视的转开眼。 许臻不似凌敬,情商不说超高,在正常人里也是不错的,他敏锐的察觉到夏泽深和‘岳林静’之间有点不对,不过时间太短,看不出到底什么情况,吵架了?岳林静单方面惹夏先生生气了?窗户纸没捅破? 不管他们如何,夏泽深连看都懒得看他倒是真的,思及此,不由惆怅的在心底叹了口气,革命的征途还很漫长啊…… 许臻说他来看夏先生但手里拎着的礼盒分明还没送出去,再加上他站在门口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凌敬就知道,依夏泽深那尿性,八成没给他好脸色。 而自从被夏泽深弄得直不直弯不弯的,凌敬一向被人——夏先生不齿的情商似乎有渐趋攀升的趋势,看许臻的模样就猜到了他对夏泽深铁定有点那什么的心思。眼下看夏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不禁一阵牙酸。凌敬第一次这样深刻的认识到,夏泽深不仅很受女人的欢迎,同样也很受男人的追捧。 就目前来看,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假如落花一直这样锲而不舍,流水又能坚持多久?尤其在他于另一条河水那里百般吃瘪以后。 又不禁有感而发,难道他在夏泽深面前也像夏对许这样冷酷无情?应该没那么夸张吧… 夏泽深本不欲理睬许臻,但看到一无所觉的凌敬,心中不由一动,面色仍然淡淡然,目光却是明明白白的放在了许臻身上,“你要跟我一起么?” 许臻大感惊讶,确定了夏先生是在同他说话,当然求之不得,忙不迭点头,“好!” 嗯?凌敬心底疑惑,这是什么神转折?流水是听到他的os了所以这么快就变心了? 看凌敬别说吃醋哪怕半点反应都激不起的样子,夏泽深不由一阵气闷,正赶上电梯到达,他扭头就进了电梯。 凌敬那情商一时反应不过来,许臻却是一想就知道了,虽然心里多少不太舒服,但还是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冲凌敬笑笑,便跟着进去了。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的电梯一层一层下移,反射弧终于在青兰国际内跑完马拉松回到正常频道,完成对情商的拼接,他该不是为了故意气他吧?越想越觉get了正确结论,凌敬不禁冷笑一声,幼稚! ☆、我爱你 一个人过或许不错,但是眼下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这天,凌敬一天都在写作业和看书,撇去自以为是的傲慢和固有的成见,凌敬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对高中课本知之甚详,仔细阅读,还能体会出一些别样趣味。 就像自以为熟知的人,其实也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了解他。 中午干脆叫了外卖,傍晚再出去吃。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凌敬虽然还算专注课本,但鉴于一心二用的本事还可以,耳朵却一直竖着听外头的动静。 其实大门的隔音效果非常不错,凌敬听力再好也听不出个所以然,不过有时候就是即便知道,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干蠢事,甚至在出门的时候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对面的门板。 家里虽暖,但毕竟空间有限,比不得在外的宽敞没有边际。 人就要多出去走走,胸襟才能更宽广。 傍晚的街道很热闹,加班回家的人路上匆匆,周末逛街的人还在晃荡。 好像大家都很忙,忙着工作,忙着生活,只有他一个人,闲的蛋疼。凌敬想。 他喜欢夏泽深吗?是喜欢的,只不过原先他一直以为是兄弟之间肝胆相照的那种喜欢,被夏泽深一搅和,他反倒有点弄不清了。现实画风突变,这种不亚于颠覆世界观的骤变岂是短短一个星期就能适应的?再则,如果他真的…他又该以何种面目面对泉下的父母?他们已经为国家殚精竭虑,难道好不容易能在地下歇一歇,还要为儿子操碎心吗? 想到这些两难的事情,心中不由阵阵烦闷。 不知不觉走到零角大厦前,副楼在那场暴恐后已经开始重建,主楼依旧光鲜亮丽不知伤痛的站在那里,楼前巨大的广晶屏正循环播放着各种国际奢侈品高大上的广告片,和各地风土人情的旅游片,大概是应政府要求,还时不时会插播一些公益广告。 比如眼下的: 年轻的母亲抚摸着浑圆的肚子,一脸温柔,几个月后,母亲轻轻晃着摇篮,柔声给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的宝宝讲故事,满目慈爱。几去寒暑,孩子长大了,拉着妈妈蹦蹦跳跳的去上学,讲学校的趣事,讲同学的糗事,妈妈微笑的听着。不知不觉,小男孩长成了大男孩,对家的眷恋日渐淡薄,打篮球、谈恋爱,开始不耐母亲繁琐的唠叨,盘着发眼角爬上皱纹的母亲在操场费力的张望,没能在一众青春的身影中找到儿子的踪迹,失望而归。后来,儿子出国念了大学,母亲看着儿子在机场越走越远的背影,泪满盈睫。后来的后来,儿子在国外定居、工作、结婚、生子,重复父母曾经走过的轨迹,母亲在家里白了头,生了病,可365天的望眼欲穿也不一定能得来一天的重逢。 最后,母亲生病去世了,儿子奔赴回国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在无数个夜晚母亲曾哄他入睡的床前,儿子泣不成声。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最后屏幕上打出一行小小的白色字幕:别让你的爱独守空闺 凌敬站在高耸的零角大厦前,站在人来人往间,一动不动,心潮澎拜。 怜取眼前人,莫待后悔时。 他的父母已经为国捐躯,再也听不到他的对不起或我爱你,难道他要等另一份执着无悔的爱也葬身泥底,才来追悔莫及,痛哭流涕吗? 至于爸爸妈妈,等地下重逢之时,再祈求他们的原谅好了。 想通一点,做出决定,连日来沉沉压在心间的阴霾瞬间消散,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不亚于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急急忙忙的回身,亲眼看着一辆轻轿歪歪扭扭的蛇形了一段路后,一头撞上灯柱。周围的人瞬间轰了上去,报警的报警,帮忙拖人的拖人,好在司机虽然撞得头破血流,但心跳呼吸都还在,大概是死不了的。 戏剧性的一幕,更说明生命反复无常,也更加坚定了凌敬的想法。 朝青兰国际的方向没走几步,忽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夏泽深回没回家,幸好前段时间留了秘书的号码,这时正好派上用场,给他发了一条,问他夏先生还在不在公司。 秘书的行政效率就是高,没几秒就有了回信:小岳先生你好,夏先生已经回家了。 凌敬边回了个谢谢,边放心的继续往青兰国际的方向走去。‘ 只是没过多久,手机又响起了一声提示音,大概秘书先生想了想,觉得话还是说的圆满一点为好,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让我送他回的长安街别墅。 凌敬霎时停了脚步,调转身体,步履匆匆的朝另一个方向去。 长安街的话就比较远了,还要转车,不知道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饭还没吃,不知道夏泽深吃了没?他为什么会回长安街,对他太失望了?还是因为要干点不能被他撞破的事?忘了问问秘书,他送的是只有一个夏先生,还是还有什么别的奇怪的人?小妖精会在夏先生心房薄弱之时趁机攻占领地吗?荒郊野岭,孤男寡男,一个正直壮年身体健康还是弯的的男人,一个上赶着倒贴脸蛋漂亮的男狐狸精……凌敬有点不淡定了。 虽然知道一切多半只是他的意淫,十几年的交情他相信夏泽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估计他正躲在哪个角落孤独落寞,说不定还在黯然垂泪呢…… 长安街是块风水宝地,能在这里落户的非壕即土豪。 在门口被拦住了,好在夏泽深早就给他准备了门卡,也算顺利的进到了别墅区。 每栋别墅前都有一个足球场一样的大庭院,凌敬目前就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看风景。 刚才被生命无常刺激了,冲动之下奋不顾身的跑来,此刻一腔热血冷却,凌敬不禁思考起当时没能顾及的后续问题。 既然要和夏泽深在一起,除了像以前一样相处外,势必还要做点情侣之间要做的事情。 牵牵手,两个男人没必要这么娘吧。抱一抱,那倒无所谓。亲一下…反正亲过了,也能接受。睡一起……如果只是纯睡觉的话…怎么可能只是纯睡觉!夏泽深熬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和他在一张床上躺尸吗!天真! 真要做点什么,不论从哪方面,年龄、体型、身高、武力值,甚至是对男人间做那种事的了解程度,他都完全没有胜算。 凌敬冷静的思量一番,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要不然先回家再说? 现在夏泽深到哪里都带着卡卡,俨然把他当成了真的儿子。 但卡卡还是不开心,因为妈妈不要他和爸爸了。他觉得爸爸也不开心,即使回家也要捧着公文看到半夜,脸上一个笑容都没有。 忧桑的卡卡小王子愁眉苦脸的蹲在窗台上种蘑菇,啊,外面风景好好啊,妈妈要是能和爸爸一起带他出去玩就好了……唔,妈妈…他好像出现幻觉了,要不然怎么看到妈妈坐在外面。咦?不是幻觉,真的是妈妈! 卡卡刷的站了起来,两只眼睛跟灯泡似的叮一声变得闪蓝闪蓝的,兴奋的朝身后恨不得死在工作里的夏泽深喊:“爸爸爸爸!你快来看,妈妈在外面!” 夏泽深猛地一怔,凌敬?凌敬怎么可能来?但他知道卡卡从不骗人,有些急切的走到窗子边往外一看,就见他心心念念之人果真就坐在长椅上呆呆的盯着院里的海棠花,不知道在想什么。眉眼浸润在光影中不甚分明,恍然就是他最痴迷的旧日模样。 他突然站了起来,看样子竟然是要走。 夏泽深顿时就急了,什么风度沉稳全都抛到脑后,急急忙忙朝门口跑去。 边跑边想凌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了看看他的胃病有没有好?发个短信打个电话就可以搞定的事情,又不是住对面那样顺路,为什么要大老远跑过来?会不会…理智上觉得不可能,但因为这种不可能恰好契合了心底期待多年的念想,而被无限放大。 心脏彭彭彭乱跳。不可能是因为那么几步路跑得太喘,大概是在为梦想到底能否成真还是再一次擦肩而过紧张…… 又站着审度了一会儿,凌敬还是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决定还是冷静几天再说。 还没等他迈步离开,余光就看到别墅大门忽然被哐当一下推开,从里面冲出来一个人,许是跑得急了,他的衣着微乱,远不如平时那样一丝不苟,微微喘着气,一步一步坚定的朝他走来。 凌敬忽然忘了要做什么,就那么看着他慢慢走近,直到停在几米之外。 他张了张嘴,仿佛有万语千言将要倾巢而出,最后却只是哑着嗓子喊了他的名字,“凌敬。”只两个字,抵过千言万语,诉尽万般衷肠。 凌敬看着这样的夏泽深,没了人前的强硬□□,好像脆弱的不堪一击,让他心里又疼又软。 “我来看看你。”他说。 然后他看到夏泽深眼中类似于希冀的光渐渐熄灭了,他缓缓垂下眼,就像是看到绿洲以为终得以解脱的沙漠旅人,却在稍纵后发现一切不过是海市蜃楼,只是明明已经失望过千万次,却还是忍不住为这个想象伤透了心。这一次,尤甚过此前任何一次,毕竟他已经很累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捡起第无数次摔碎的心一点点粘好。 “哦。”他听到他轻轻的声音,轻描淡写的掠去十五年的心酸与苦涩。 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点发酸,凌敬柔声告诉他,告诉这个明明应该高傲到不可一世却为他卑微到尘土里的男人,“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夏泽深倏地抬眸,视及微微笑着的凌敬,又淡淡的敛了下去,他企图用不在意掩饰内心浓重的失望,“我挺好的,你回去吧。” 看到夏泽深这番表现的凌敬不由心中一痛,是他以往的诸多玩笑话让他失望过太多次,使得他不愿也不敢再相信了吗? “夏泽深。”凌敬开口,声音轻轻柔柔飘在半空,“十五年的时间画上句号了吗?”唇边泛起微微的苦涩,“我来晚了吗?”满目柔情与真挚,“可以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夏泽深没有动,起初凌敬以为他是无动于衷,仔细一看就见他身体僵直。允许他再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看来是了。那,我就先走了。” “不要!”夏泽深失声喊,猛然看过来的眼中还残留着不敢置信和惊慌失措的欣喜,那份喜悦是那样战战兢兢,明明想要达到狂喜的状态,却又小心翼翼的不敢触及,好像生怕一到那个边界,就会发现从天而降的惊喜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凌敬看着心里难受,再不敢逗他,缓慢而坚定的朝他展开双臂,话语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亲爱的,辜负你的十五年,我愿意用余生来偿还,可以吗?” 喉头剧烈的滚动了几下,夏泽深简直不敢相信,十五年了,十五年的夙愿竟然会在这样突然的时刻梦想成真。 他是在做梦吗?应该是做梦吧……不然凌敬怎会这样温柔,温柔的说答应他的祈求,甚至轻易向他许诺一辈子。 不管是不是梦,凌敬主动抱他,他怎么可能错过。 夏泽深一步一步的上前,步履稳健,从来平静的眼眸涟漪片片。 那一瞬,时间被拉的很长,从两米开外到近前的距离,被切割成无数个分帧,一幕幕呈现在眼前,一步步踏在他心间。往后的许多年里,还能一一回忆。 终于,他走到他面前,将他朝思暮想的人儿紧紧抱在怀间,而令人欣喜若狂的是,怀里的可人儿也反手拥住他,还像看穿他所有想法似的在他耳边柔声说:“你不是在做梦哦,夏先生。” 用力的闭眼,眼泪悄悄的滴落在肩。其实他知道,不是梦,只是,仍然不敢相信。 因为这一刻,他等的太久,久到心念执着的真实到来,他仍恍如置身梦境,因为唯有在梦里,他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拥抱他,抚摸他,亲吻他,和他痴缠一起,紧紧的、不分离。 那些生死与离散、成长与青春,在我曾经的生命里,都一一经历过,却唯独没有迎来一个最后的结局,一个圆满的结局。 如今,历经劫难与煎熬的我相信,这份圆满,会持续永远。 感谢上帝。 作者有话要说:  公益广告取材于av ——end。 哈哈,骗泥们的,boss还没出现呢! 两个人终于在一起了!国庆快乐~ ☆、在一起 亲爱的,情人间必做的事,可不单是约会牵手那么简单。比如说接吻,比如说上床。——《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察觉到落在肩上的湿意,从前只是朋友时只怕他都会舍不得,因为印象里从没见夏泽深哭过,更不要说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虽然是夏单方面的,凌敬就更是心疼了。 不敢直接说怕他觉得掉面子,唯有更紧的抱着他——虽然他觉得他已经快要被他勒断了,用侧脸蹭了蹭他微凉的脸蛋,无声的安慰。 “凌敬…”那人声音低哑的喊他。 “嗯。”凌敬柔声应。 “凌敬…” “我在。”凌敬耐心道。 “敬敬…” “……”凌敬挣扎着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微红的眼眶,死而无憾的眼神,心一横直接闭眼堵住了那人的嘴。 短暂的怔愣后,夏泽深立马反客为主,扣住凌敬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双唇相贴,舌与舌紧密的纠缠在一起,恨不得融为一体。夏泽深霸道的攻城略地,每一次扫拭都带着强烈的爱意,每一次侵略都仔仔细细,誓要让他口中的每一分土地都打上灼热的印记。 交缠的滚烫呼吸喷洒到彼此的肌肤上,阵阵麻意一直流窜到心底。 凌敬第一次觉得失去主动权也还不错,便放任自己沉溺在无边无际的唇舌痴缠中,偶然回应。 直至,一只有力的手顺着背脊一直滑落,从衣服下摆钻进去,熨帖上光裸的皮肤。微凉的手乍然贴上敏感的腰窝,凌敬不自禁浑身一颤,沉醉在深吻中的神智猛然惊醒,胭脂一样的红晕迅速染上莹白的脸颊,他试图推开大山一样的夏先生,模糊的字眼从纠缠的唇齿间飘出来,“不要……在…外面,进…去。” 回答他的是夏泽深圈的更紧的手和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但依然坚定的声音,“不。” “……”凌敬半睁着眼,望着夏泽深近在咫尺的浓重如墨的眼,如水的眸色一点点变柔变缓,然后温柔地、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夏泽深吃痛,虽然还是抱着人不肯撒手,但好歹终于舍得稍稍分开一点,凌敬一把把他越摸越深的手拽出来,趁机逃离他宽厚强势的怀抱。 鼻息间夏泽深的味道骤然一松,凌敬绝不承认心底乍然涌现出了一点淡淡的失落。躲在一米外,警惕的瞪着夏某人,“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衣衫微乱,微微喘息,薄红未褪,眼含春色,看着他这样一副被蹂躏过度狠狠炸毛的模样,夏泽深不禁柔化了神色,唇角微扬,表情温柔的不可思议。 真好,这个人,这个让他思之如狂的人,从今往后就是他的了。 凌敬:“……”总觉得夏先生笑得异常瘆人。 小心翼翼的绕过他,边看了周围一圈觉得应当没人看到,边抬脚朝夏先生的私人别墅里面走去。 夏泽深追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嘴角的笑始终没有淡去,像是个刚做了微笑手术的面瘫患者。 然而好景不长,刚踏进别墅大门,凌敬正想感叹一句‘好久没来’时,腰间突然圈上来一双有力的手臂,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按在门上,夏泽深强硬挤进他的双腿间,高大结实的身体极具压迫的覆在他身上。 凌敬微仰起脸,看着那人明明白白写着意犹未尽的眼,心中很是淡疼,“你……唔。”未尽的话语尽数被堵回口中。 新一轮的征战已经开始。 果然不能小看憋了十几年的老男人。 背脊抵在坚硬的门板上,有些疼,但凌敬却默默的承受着,用他所能展现的包容温和及柔软姿态抚慰着他的猛烈、激狂、热切、激动,和铺天盖地的喜悦。 十多年的爱,他并不能感同身受,甚至还不能深刻理解,但他知道,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而面前这个急切索取的男人却做到了,其中付出的艰辛和苦等的守望,凌敬不敢想象。 不敢想象,唯有珍藏。 没了最后一点顾忌,那人更加肆无忌惮,凌敬一味的纵容更像是推波助澜,让他狂上加狂。 在那只不安分的手开始摸上他屁股时,凌敬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推开他的脸,想跟他说‘夏泽深你给我差不多点!’‘你他妈再乱摸老子马上就滚给你看!’,但在看到他墨色的隐隐带着一点委屈的双眼后,出口的话便成了温柔的一句,“亲爱的,难道我只能够待在你家门口么?” 夏泽深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眼神堪称柔情似水,又倾身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如果你想去床上的话。” “……我饿了。”凌敬无辜的回视,见他无动于衷,又补充道:“没吃晚饭就迫不及待过来找你了。” 夏泽深垂下眼,鼻尖在他颈侧蹭了蹭,“敬敬,你这是苦肉计。” 凌敬:“……” 又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笑道:“不过算了,谁叫我疼你呢。” 凌敬:“…………”什么奇怪的东西看多了吧你。 “你吃了吗?”凌敬转而问,同时推了推他,示意他松手。 “没有。”夏泽深不情不愿的松开一点点,并表示最多只能这样了。 “……”凌敬被他气笑了,一巴掌把人拍开,教育道:“又不好好吃饭!”边朝厨房走去,准备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现做。 “跟你学的。”某人答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凌敬:“……” 本以为终可以清净一会儿了,事实证明他真是太天真了。 凌敬去洗菜,他要从后面抱上来,凌敬把菜甩给他洗自己转而去切菜,他没几秒就如影随形的跟过来,从后面搂着他要帮他切,简直恨不得走到哪儿都抱着,无时无刻都能亲一口,比狗皮膏药还黏人,比发情的大型犬还让人头疼。 凌敬心里哔了狗了,偏偏还舍不得凶他。他大概是吃准了这点,玩得得意洋洋不亦乐乎。 也要感谢夏泽深尽职尽责的阻碍,两碗简单的青菜鸡蛋面都做了半个多小时。 很久没有这样同桌吃饭了,在袒露所有秘密抛开所有芥蒂之后。 夏泽深没有狼吞虎咽,没有风卷残云,依旧慢条斯理,优雅无比,甚至吃一口还要抬头看他一眼,生怕他变成蝴蝶飞走了,但就是给人一种吃得很香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夏泽深忽然停筷,“你为什么不吃?” “吃你口水吃饱了。”凌敬认真道。 “……原来我这么厉害?”夏泽深一脸高深莫测。 “……”凌敬vs夏泽深,凌敬完败。 “吃饭。”凌敬镇定的吃了口面。 其实不是不饿,只是已经饿过头了,就有点没胃口。不过看夏先生吃的这么开心,瞬间又饿了呢。 一边吃一边想着这一路走来,真是惊险万分又惊喜重重,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和夏先生会变成这种关系。 不过,看着失了沉稳却更像真人的夏泽深,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 “夏泽深。” “嗯?” “你是怎么发现喜欢我的?” 夏泽深夹面的手一顿,瘫着脸,“往事不要再提。” 凌敬:“……随你。” “做梦。”静了几秒后,夏泽深突然道。 做了什么梦,不言而喻。 “在这之前,已经有一些征兆,眼神停留在你身上的次数变多,你靠近的时候心跳会变快,不喜欢你对别人笑,不喜欢别人和你勾肩搭背。其实很明显了,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正视。”夏泽深用低沉的声音诉说着他的少男心,虽然是办公事的口吻。 凌敬很喜欢这样坦诚的夏先生,不禁微微笑,“好纯情啊。” 夏泽深看了他一眼,“刚发现的那会儿,我试过跟女人,不是不行,但是觉得没劲,也试过男人,仍然觉得喜欢不起来。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大概是疯了,才会满世界只认准你一个。这么多年了,一直单着,我当然可以找个跟你像的,包养或者怎么样,也可以流连酒吧,夜夜笙歌,可是有什么意思。没有爱的性,单纯享受身体的快感吗?还不如一件商品大卖来得有成就感。倒是看你找了几个女朋友,就觉得自己很懦弱,一边退缩着不敢告诉你,一边怕你被人抢走,每天都摇摇晃晃的行走在悬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堕入深渊。直到有一天,听到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我就变成了行尸走肉。” 不是没听过夏泽深说长段的话,新产品作报告的时候,讲解合成的时候,但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一番话,虽然朴实,但诚挚,虽然不华丽,但字字真心,让他又怜又疼。 这份爱,太重了,让他怀疑自己能不能拿得起。 过度感动的后果就是,凌敬弃吃了一半的面于不顾,又主动扑进夏泽深怀里,少不了又是一串惊天动地的湿吻。 良久,两人才缠绵着分开,凌敬气息微促的看着夏泽深深邃的好似能包容他一切错误的眼,“难怪接吻那么熟练,原来经验丰富男女通吃啊。” 夏泽深微顿,然后一把将他抱到腿上,捏捏他的脸,“吃醋了?” “是啊,还以为你过得多寂寞呢,原来酒池肉林,不亦乐乎啊。”凌敬懒洋洋的搭腔。 ——其实没有,相反我倒希望你能正经交往几个人,才不至于一个人这样孤单十几年。 唇边勾起愉悦的弧度,夏泽深埋在凌敬脖间,低沉的字眼轻缓的敲打在心上,“没有别人,只有你。那些人看一眼就伸不出手了。” ——看吧,最怕听到这样的回答,让我觉得责任重大。 在心底叹息一声,拍了拍夏泽深的背,痛惜道:“没事,都过去了,以后儿子疼你。” 夏泽深:“…………” “就这么说定了?”夏先生邪魅的扯起嘴角。 “一言为定。”凌敬豪情万丈的和他碰了碰拳。 “叫声爸爸听听?” 凌敬:“……”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33节 慢慢的扬起唇,笑意实实在在的延伸到眼底。 凌敬看着从面瘫霸总秒变温情暖男的夏先生……算了,你开心就好。 气氛一时暖洋洋,仿佛不是天色已黑,而是即将旭日东升。 “你呢?”夏泽深似有踌躇,见凌敬看过来,才看似平静实则紧张的问:“觉得膈应或者违和吗?和我在一起。” 察觉那人扣在他腰间的手都用力了几分,像是既期待又害怕听到回答。 心里笑了,面上故作苦恼,“唔,是挺奇怪的,就像右手突然变成了女朋友。” 夏泽深:“……”是太熟悉了没有新鲜感一点也不刺激容易厌倦的意思吗? 凌敬抱着他的脖子,微笑道:“本就亲密无间,还能白头到老,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怎么办。”喉头微动,夏泽深哑声道:“我还想亲你。” “不行。”凌敬施施然的从夏泽深身上起来,慢吞吞坐到椅子上,“我想吃面。” 夏泽深:“……”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继续撒糖~ ☆、甜如蜜 你对他的爱有多深,就看一盒避孕套能用多久。——《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两人刚在一起,就像许多陷入热恋的情侣一样,正是如胶似漆难分难舍恨不得拿强力胶黏在一起的时候,夏泽深自然不会让凌敬走,不但不让人走,晚上还要同睡一张床上。 这么危险的事凌敬当然不乐意做,免得被吃抹干净了还要帮人洗床单。 “过来。”夏泽深伸出手,对他敞开怀抱。 虽然那个怀抱看起来很舒服,但凌敬才不上当,“我睡客房。” “没有客房。”那人强势道。 “……”逡巡了一圈最不缺房间的屋子,凌敬看着睁眼说瞎话的某人,“骗人是可耻的。” “不骗你,都被我炸了。” 凌敬:“……” 最后凌敬妥协了,当然不是因为信了夏泽深的鬼话,而是这样千方百计跟幼稚园小朋友似的哄他一起睡的夏先生,有点可爱,也有点可怜。 心软的后果就是准备洗澡前有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脸上赤裸裸的写着‘要一起洗’。 “……”踹了他一脚,“你先去。” 夏泽深倒是没再坚持,只是进浴室前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我可以洗两遍。” 话中的言下之意透着得意洋洋——你以为让我先洗我就拿你没法子了吗?真是太天真了! 凌敬:“……” 夏泽深洗得很快,出来时带出了一身水汽,他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露出精壮坚实的上身和浴巾下两条修长有力的小腿,行走间还能看到结实的大腿肌肉。 不得不说,夏先生不仅有张能在演艺圈混得风生水起的脸,还有一副能在模特界如鱼得水的好身材,比例线条无一不完美。 关键是这样一个行走的荷尔蒙不是花架子,有钱有脑子,分分钟上百万砸死人的节奏。 这样一想……凌敬抽风的把自己代入小言文的女主……唔,他不愧是被无数男配女配嫉妒的主角啊。 夏泽深其实挺保守,平时的睡衣都是长袖加长裤,今天穿那么风骚暴露的确存着勾引凌敬的心思。 哪知那人一开始确实是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也似乎真的有黏住的趋势,但随即夏泽深就发现,他的眼神慢慢开始变得呆滞,分明就是盯着他在走神。 夏泽深:“……”不知道把浴巾也甩掉能不能来一发天雷勾地火? “你好了?那我去了。”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让夏泽深觉得自己完全就是只对着花狐狸开屏的公孔雀。——不是一个物种,纯粹在犯傻。 擦身而过之时,凌敬突然伸手,摸了一把夏泽深的胸肌,又拍了拍他的屁股,用‘白菜一块钱一斤’的语气说:“身材不错。” 夏泽深:“……” 臂上一紧,凌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地拽进一个裸露的怀抱,属于夏泽深的气息前所未有的浓烈,以霸道到完全没有任何反抗余力的姿态扑面而来。 一阵天旋地转,凌敬倏地倒在床上,一个沉重的身体随即不由分说的压了上来。 那人压在他身上,幽潭一样的眸子暗沉而危险,“不想洗了?” 凌敬从未被人用这样极具侵略性的姿势死死压制,觉得有些难堪,不禁侧过头避开他灼热的呼吸,推拒着他的胸膛,“你,起来。” 恰好相反,将心爱的人完全困在身下,困在自己建筑的密不透风的怀抱里,想想都很爽呢,更何况真的做起来。 夏泽深在这样的愉悦中将手慢慢滑到他家宝贝挺翘的臀部,以一种极其色情的手法流连抚摸着,霸总式的眯起眼,对身下惹人疼爱的少年道:“不如先做点什么?” “……”凌敬瞪视着淫魔附体的某人,紧密相贴的身体直观的感受到了他某个部位变化的全过程,最终败下阵来,脸颊染上片片红晕,咬牙,“流氓。” 这样害羞的恨不得脚趾头都蜷起来的凌敬可不多见,很漂亮,很让人心动。 而现在,他已无需压抑这份悸动。 “敬。”夏泽深嗓音喑哑,唇舌细细的流连于凌敬白皙光滑的脸蛋与颈侧,“我认真的。” 凌敬一僵,继而扳过那人在他身上乱蹭的毛茸茸的脑袋,眼对眼说:“不行。我也是认真的。” 两相对视,那些在夏泽深深眸中闪烁的粼粼光泽慢慢淡了,他缓缓的从凌敬身上撑起,顺手把他也拉了起来,摸摸他的头,柔声道:“都听你的。” 动作、语声都与平常那个高高在上的夏先生别无二致,但凌敬就是觉得,他像个没讨要到棒棒糖的小孩,虽然心里很失望很难过,但因为太懂事,装成依然笑眯眯的模样。 懂事的孩子才分外惹人心疼,凌敬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我洗完澡再说。” 没讨到棒棒糖的孩子双眼顿时又亮起了某种希冀的光,偏还要一脸平静的对他道:“何须等到洗完澡。” 凌敬:“……”果然给他个鼻子他就要脸了。 “滚犊子。”凌敬微笑的对他道。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以至于凌敬洗澡的时候即使锁着门仍然胆战心惊,生怕某只禽兽破门而入,毕竟人要混蛋起来,哪是一块门板一个锁能防得住的。 好在,夏某人还是比较乖的,没有试图破门而入。 玩谍战一样的洗完澡,凌敬穿上夏泽深保守的睡衣觉得很满意,就是要这样包的密不透风,如果能有个护颈就更好了,毕竟脖子是经常被某人袭击的部位。 事实证明,在一个人对你抱有想法并且持续了十多年时,你就算把自己裹成木乃伊,也是没有用的。 他总能自己意淫点有的没的。 “睡觉?”夏泽深神色如常的诱哄道。 “……还不到九点。” “我想睡。”夏先生瘫着脸。 “晚安。” 两人面无表情的对视。 凌敬率先败下阵来,“好吧好吧,纯睡觉喏。”最后警告道。 爬上床,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还不是仗着我疼你。” 夏泽深:“……” 灯熄灭,四周陷入黑暗。 黑暗,成了欲望最好的遮盖色。 凌敬和夏泽深并排躺在床上,中间隔了一臂宽的距离,没人说话,周围安静的能够听到心跳声。 剥去打情骂俏的外衣,骤然从朋友变成情人,还是有点尴尬的吧……刚这样想,就觉得小指落下一点温热的触感。夏泽深先是试探性的碰了碰他的手,见他没有拒绝,便慢慢的勾住他的小指。看他仍然没有反应,那人就更加大胆了,蹭过来摩挲着他的掌心,暗示意味十足。 这种精虫上脑模式关闭按钮坏了的状态让凌敬头疼不已。 叹了口气,“夏泽深,我不是不愿意。但是。”末尾那个该死的转折真是让人的心落不下实处。 “这具身体还没满18。”沉默良久,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所以你不可以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悄悄松了口气,淡定道:“联邦规定16周岁就具有完全刑事能力。”也就是说,16岁就成年了。 哼了一声,“老子这里,我就是刑法。” 话刚完,凌敬就被拽进了一个怀里,温热的气息拂过发丝,那人低沉的声音近在耳畔,“是真这么想?还是都是借口?” 凌敬主动抱住他的脖子,带点讨好,带点依赖,“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收紧手臂,夏泽深也轻声说:“我不是在逼你,但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不要让我再等太长时间,好吗?这很残忍。” 更深的将自己埋入他的怀抱,“嗯。” 原来相拥的感觉这样美好,这样温暖,让人一辈子都舍不得松手。 忽然感觉耳垂被咬了一口,然后他听到夏泽深低柔的声音,“先用手?”说着还拉着他的手按在某个异常精神的地方。 “……”敢情他还没放弃想点有的没的。 刷的收回手,啊呜咬了一口那人的肩膀,凌敬恶狠狠道:“给我憋回去,以前不是憋的很好吗?”顿了顿,“哦,忘了你不用憋,有一群后宫等着你呢。” 夏泽深低笑一声,“虽然你吃醋我很开心,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没有,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 凌敬一怔,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三十年了,你没有……过?” 夏泽深没有说话,而是抚摸着他的后颈,就跟逗猫似的,一下又一下,良久,凌敬才听到他很轻的一句回答,“嗯。” 凌敬瞬间觉得压力更大了。 静默半晌,那人忽然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本该模糊难辨的眼神,却意外的让凌敬感觉到别样的深刻。 “你呢?那么多女朋友?” 这话让凌敬十分不敢苟同,“哪有,统共只有两个。” “有或没有,跟数量没有关系。”那人淡淡道。 “……”凌敬默不作声。 “经验丰富?” “……” “花样百出?” “……” 夏泽深语调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但凌敬近来磨炼的越来越敏锐的神经告诉他,很危险。 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试图逃离夏某人的掌控,没想稍有动作,就立马被他识破,反而遭到更猛烈的镇压。 与此同时,本就停留在危险位置的手更是一路往下,直袭敏感部位。 “嗯……”凌敬一声轻呼,赶忙抓住那只作乱的手,澄清道:“没有。” 仗着天黑看不见,神色别扭但理直气壮道:“我的人生准则可是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耍流氓都是犯罪。” 夏泽深在黑暗中满意的挑起唇角,口中语声仍带着冷淡,“有没有等我检查了再说。” 凌敬:“……”角色py? “要检查等我先挂号再说。” 夏泽深:“……” 抬起腿一个巧劲把人踹下去,“睡觉!再敢打着各种幌子性骚扰你今天晚上就继续抱着枕头睡吧。”凌敬终于找回了当初自认为的霸总人设。 好不容易安顿好夏先生那颗日渐逼近春天的心,凌敬倒是真有点累了,连日来睡眠不足的疲倦和心神放松的惫懒渐渐上涌,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夏泽深也没再作乱,除了一定要把他当抱枕抱着,其余都挺好。 这是他们相识的第十六年,在一起的第一天,虽然有摩擦,有尴尬,但是没关系,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磨合。 ☆、失意人 你说我值得更好的,但在我的世界里,你就是最好的。——《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你一定没有这样的经历,在仇恨中惶惶终日,对仇人笑脸相迎。 在阳光下短暂忘却烦忧,转头仇恨的网却又密密的缠上来,将你紧紧束缚其中。 你苦心孤诣的活在仇人的奴役下想要报仇,却因为自己的怯弱和退缩一次次错失良机,你越愤怒就越惭愧,越惭愧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愤怒,就这样,过去了十多年。 麻木让你选择得过且过下去,突如其来的噩耗却一个榔头将你敲醒。 让你想起你身负的使命。 当清晨第一缕光透进来时,凌敬醒了一秒,看了眼夏泽深对着他睡得安稳的侧颜,一派心安,转头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快十点了。 静静的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竟然无梦深眠的睡了十二个多小时。视线慢慢转下,落在依然闭着眼的俊脸上,这人比他还过分,睡了十二个小时竟然还没要醒的迹象。 奥,不过也未必,虽然昨晚自己很快就睡着了,但某人说不定和他的某个部位一起亢奋了半宿呢。 仔细想想他似乎还没有和夏泽深在同一张床上安安稳稳醒来的经历,有些新奇,有些兴奋,凌敬小心翼翼的凑近了点,嗯,睫毛不算长,但又黑又浓密,真的跟小扇子似的盖在下眼睑上。啊,鼻子好挺啊,跟假的一样。皮肤虽然不是特别白,但是好嫩,一点都不像三十岁的老男人。嘴唇…嘴唇生的最好看,唇形、厚薄、颜色,少一分嫌艳,多一分显粗,这样刚刚好,透着股莫名的英气勃勃,顺眼又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凌敬不自禁越凑越近,缓缓贴上那张睁眼就让他食指大动的唇,尤不满足,又慢慢的伸出舌尖,小狗似的舔了舔,心里感叹道:真真是秀色可餐啊。 还没等他退离,眼前景色陡然一变,夏泽深已是一个翻转将他压在身下,鼻尖对鼻尖看着他,双眼清明。 凌敬不甘示弱的回视,努力让那点小偷袭化成空气中的尘埃,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 唇角微扬,连眼底都浸上了绵绵的笑意,“原来你这么喜欢我?敬敬。”嗓音低沉富有磁性。 凌敬怔怔的看着他,这时候是不是应该不好意思的转过头或者害羞的红了脸? 但他偏偏反其道行之,揪准时机,忽的凑过去吻住那人的唇。 夏泽深一愣,眸色猛地一沉,火热的唇舌霎时猛烈的回吻过去,即刻抢回主动权。 又是一番激烈痴缠,直至气喘吁吁的分开,凌敬唇上已是多了几分艳色。 清晨相拥醒来,本就是蠢蠢欲动的时刻,又见着这番美色,不啻于激发兽性的催化剂。 如今的凌敬何其敏锐,夏先生眼神稍有异动,虽然猜不到他具体在想什么,但归根到底都只有一点——吃抹干净。 差别只在于何时何地、花式和时间长短。 在夏先生眼底令人心惊的奔腾欲念化为实质前,凌敬机智的夺路而逃,脚步匆忙间,语气惊慌,“啊,想起来我还没写作业呢。” 夏泽深:“……” 从现在起,作业就是他的阶级敌人。夏先生黑气沉沉的想。 昨天晚上就吃了半碗清汤寡水的青菜面,又颠着馅儿的折腾了许久,眼下凌敬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洗漱完毕,正好点的特快外卖也送了过来,凌敬于是开开心心的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了。 正享受着呢,猛然间听到一个噩耗,出自‘青菜里多搁一点盐’和‘项目亏了一个亿’是用同一种语气说出来的夏先生。 “搬过来和我住吧。” “……”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的食物,凌敬诚恳的劝道:“在一起第二天就同居不太好吧。” 夏先生表情不变,“但是我们认识了十几年。” 凌敬:“……”所以才在一起就感觉像是老夫老夫了吗?真悲哀。 觉得他是不是忘了某件重要的事情,凌敬不得不提醒他这个残酷的事实,“我还在念书。” “……”夏泽深冷冷的盯着他,“不装嫩会死吗?” 凌敬想跟他说没有装嫩啊,这具身体本来就还不到十八,话到嘴边,却变成委屈的看了他一眼,“好凶。” 夏泽深:“……” 凌敬不厚道的笑了,愈发觉得自己的演技真是出神入化。 夏泽深:“……” “走读手续已经帮你办好了。”夏先生淡淡的说了句。 凌敬蓦地敛了笑容,“……”理论上说一中不让走读,但也只是理论上,只要关系够硬,什么理论不都只能停留在理论么。夏先生一出马,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凌敬深刻的体会到,破除友情的禁锢,夏先生对另一半的控制欲还挺强的,大男子主义思想浓重。幸而他这个人比较随意,有没有人管都这样,住哪里也无所谓。 不过面上当然不能这样轻而易举的让他得逞,而是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收敛神色,端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淡淡道:“夏先生觉得,自己是找了个恋人,还是养了只宠物?” 夏泽深一顿。 凌敬愈发云淡风轻,这样轻描淡写的样子,更像是压抑着怒意的平静,“夏先生这样做会让我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宠物,宠物尚且能自己决定今晚要把窝挪到哪里,而我却连自由都没有,必须无条件服从你的决定。这样的话夏先生还不如去买个充气娃娃吧,除了可能会漏气,他能任你搓扁揉圆,放哪个位置,摆什么体位,晚上睡在哪里。” 夏泽深神色已经微微僵硬。 凌敬心里很满意,眼神终于显露一些含怒的冷光,“夏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好听点叫□□,其实就是沙文主义,直男癌。” “对不起。”夏泽深垂下眼,一声抱歉说的满是复杂的感情,说的凌敬万分惭愧,刚想装逼的来一句‘没什么,以后注意点就好’,就听那人微哑着荡魂涤魄的嗓音,“期待了太久,终于得到手,恨不得揣在怀里含在嘴里,总怕有人觊觎,总怕一转头,发现不过是黄粱一梦。抱歉,我会努力改的。” 那人情深意切的看着他,直看的他万般情绪汇成怜惜。 然而他还没说话,就听那人又道:“其实还有后半句没说完。” “?”凌敬略有不解的看着他。 “只等你答应。” 由于对话间隔了有一会儿了,凌敬用了一秒才将上下文联系起来——走读手续已经帮你办好了,只等你答应。 这样说着,夏泽深已是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张纸,正是所谓的走读手续。 他告诉他,“流程虽然走完了,但你如果不签字,仍然没有效应。”归结来说就是,凌敬同意,签字,走读合同生效;凌敬不同意,不签字,丝毫不影响他住校。 “……”所以刚才那一长段话是干吗?夏先生根本没有枉顾他的意愿先斩后奏啊。看起来就好像是他对着看着像老板其实只是路人的人声情并茂的发表了一段史诗般的中二宣言,真是尴尬且令人头大。夏泽深也是,两句话中间一定要停顿那么长时间吗? 于是无地自容又有点感动的凌敬冲动之下做出了一件让他悔恨多时的事情——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当黑暗再次降临,其实不需要等到天黑,在夏泽深各种黏人之时——他写作业他恨不得当草稿纸,他上厕所他恨不得变成马桶盖,他闭眼休息他恨不得变成他梦里的小虫子,他就已经后悔了。 那时后话,眼下凌敬突然想到,确定关系才过去十多个小时,不仅是周末大部分时间还是晚上,“你什么时候弄得?” “早上你还睡着的时候。” 捕捉到不同寻常的信息,“也就是说你早就醒了?” 夏泽深:“又睡着了。” “确定?”凌敬高深莫测,“不是在装睡?” “不是。” “夏泽深,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尤其是你。”凌敬淡淡道:“再问你一遍,是在装睡吗?” “……是。” 凌敬:“奥。” “……没了?” 凌敬理所当然,“对啊,我只是想树立一下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 夏泽深:“……” 然后,作为一家之主的凌敬遭到了在食物链上排在他前面的夏先生的偷袭,被好一番蹂躏。 无论是青兰国际还是长安街,都离一中不近,夏泽深为了凌敬上下学便利,或者说为了自己的诱拐计划不出纰漏,特意带着他住到了他离一中最近的一套住所。 虽然在凌敬的强烈要求和时时把未满十八挂在嘴边的攻防下,两人到底是分房睡了,只不过……凌敬常常能在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身边多了一大只高仿真拟人夏姓生物。 再加上一个卡卡,俨然就是幸福快乐的三口之家,只不过配置有点诡异就是了。 如此,又安分的过了些日子,这天,凌敬正例行捣鼓每日必做的命题——让卡卡改口叫他爸爸,叫夏泽深妈妈。 然而就算卡卡情商再高,也避免不了他只是个机器人的事实。第一代码根深蒂固,卡卡固执的令人发指。 被他逼得狠了,卡卡不由放下狠话,“你,你再逼我,我就告诉隔壁家的生活机器人,你老是跟爸爸做羞人的事。” “……”才来没几天你就已经是小区里的机器人小霸主了么。 当然这不是重点,故意板着脸教育,“大人们做大人间能做的事情,小孩子怎么可以偷看呢。” “胡说!”卡卡伸长脖子争辩,“你明明老是跟爸爸说你还没满十八不能做生孩子才能做的事。” “…………”凌敬凉凉道:“奥,原来卡卡是想娶老婆生孩子了。” “才,才没有,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卡卡有点底气不足。 眉梢微挑,“是么,怎么做能生孩子你都知道还说不是?这些东西你从哪里知道的?夏泽深造你的时候没有写有关这些的代码吧。” “……”卡卡瞠目结舌,两只灯泡一样的蓝眼睛转了转,噗呲一下熄灭了,提示音响起:机器人卡卡陷入自动休眠模式,紧急系统已开启,其余模块暂时关闭。 凌敬:“……”一言不合就关机,看透你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是齐进航。 “喂,齐少。” 电话那头很吵,混合人声、电子音,即使在这边都能听出那里的乌烟瘴气。 窸窸窣窣的杂音后,传来齐进航有些模糊遥远的声音,“林静……”与其说在叫他,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心下隐隐有了计较,凌敬仍是平静道:“怎么了?” 齐进航一下子又不说话了,只有吵闹的声音透过现代通讯工具鼓鼓囊囊的传了过来,凌敬安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即使凌敬耐心十足,在听到那边隐约传来的‘帅哥来一发吗?’‘帅哥你好大哦’,仍忍不住想要摔电话。 “齐进航你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那边的齐少爷终于开口了,却是没理他,而是自顾自道:“我看见了。” 接下来的话恰好验证了他心底不好的预感。 “你跟他进了一个小区……他在车里亲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论夏先生的吻技练就史—— 凌敬敬:这么娴熟的吻技是从哪儿练来的?嗯? 夏先生(一脸深沉):经历的多了,就也熟了。 凌敬敬(若有所悟的点头):多谢传授经验,改天,不,今天我去找人试试。 夏先生(僵住):找谁? 凌敬敬:随便谁啊。 夏先生(沉下脸):不行。 凌敬敬斜眼看他。 夏先生(扭过脸):没找别人,你睡着的时候偷吻的。 凌敬敬满意,让你装逼。 夏先生睨了他一眼,扑倒,□□。 ☆、下辈子 凌敬,没有对不起,你只是欠我一个下辈子。——《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凌敬静了静,忽而怒向两边生,都怪那个姓夏的,简直教坏青少年! 还没等他编排好说辞,就听这个被教坏的青少年又含糊的说了一句,“为什么……” 呢喃咕哝带着醉意,显然是喝多了,凌敬一时头疼无比,喝醉了又在高度疑似酒吧的地方,迷迷糊糊跟人一夜情了什么的还好说,万一太子爷一觉醒来发现被办得人是自己,让他怎么对得起总统大人的委托。 经过这段时间对两性知识的大量恶补,凌敬融会贯通的得出一个结论,上下这个东西很是飘忽不定,下位者固然以身娇体软的能人居多,虎背熊腰之壮汉也不是没有,更不用说齐少爷这样体态修长五官俊美的介于少年和男人之前的大好青年,多少强攻和弱受都盯着呢。 就在凌敬还博弈在攻和受的定义之间时,那边的人却又断断续续的丢出一个深水鱼雷,“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后面的话含混在喉咙里。 霎时五雷轰顶,凌敬如遭电击,呆立当场。 有了前车之鉴,他不会还天真的以为这个喜欢只是朋友间纯纯的喜欢,联系种种不难猜出…… 从前没绕过弯,后来满身心都扑在夏泽深身上,根本没注意这个中二病的小太子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何异样…… 凌敬当然不会承认这归根结底还是他情商低,他只会认为一切都是因为…… 万恶的校园论坛,它一定是带着诅咒!让你瞎配对,这下成真了吧! 说是这样说,但凌敬到底还抱着一分希望,不都说酒后吐假言么,试探性的问道:“齐……少,你说什么?” 手机里传来那人略显粗重的喘息,也不知是在思考还是醉的人事不省,半天没听见一个字。 直到……“一个人?”非常低沉醇厚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象拥有这样一副嗓音的人必定是个阅历丰富的儒雅绅士,当然,在各方面。 那声音听起来虽然有点远,但还算清晰,显然就在电话即齐进航的身边,话中透露的意思更是让凌敬浑身血液都冷了。 给老子滚蛋!攻菊不洁是我的大雷! “齐进航,进航……”凌敬冷静的喊着他的名字试图唤醒神智不清的太子爷,“听我说,先离开那里,你还能走么?” 得不到回应,反而听到某个中年色狼自顾自进行下去的对话,“我请你喝一杯。” “不能喝。”凌敬平静的说着话,内心暴躁,你他妈给老子醒醒!有人要嫖你啊混蛋!你再这么迷糊下去菊花就不保了! 那边窸窸窣窣也不知道在干吗,就是再听不到齐进航的回应,凌敬忍怒问:“你在哪里?” “砰——”回答他的是丁零当啷的瓶椅倒地声,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人声鼎沸,吵得手机都差点炸了,凌敬不得不将听筒远离自己一点。听这动静,齐进航不是在撒酒疯就是在跟人干架,静待片刻,正想再问上一句,就听那边传来一个火急火燎的年轻男性声音,“喂您好,您是这位先生的朋友吗?” “我是。” “哎呀,您快来把他领走吧,他都在这喝一下午了,刚刚还打了我们另外一位客人。” “贵地在哪里?” 听起来像酒吧服务生的人快速报了个名字,末的又千恩万谢了一番才挂断电话。好像他答应带走的不是一位客人,而是一个魔头。 今天是星期六,凌敬也是磨破了嘴皮子才得以告假成功,在夏泽深眼皮子底下抠出点渣渣,能够回旧别墅小住两日。卡卡同他一道来了。 没成想中二病却要跳出来作乱。大概是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安分太久,他都要把他抛之脑后了,特地出来怒刷一下存在感。 第3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4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34节 凌敬到那个酒吧的时候,就看到一大只生物垂着头蹲在路边,不知道在默默思考还是暗自垂泪。 走过去踢了踢他脚尖,“起来。” 齐进航抬头,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凌敬:“……被扔出来了?” 那人没反应。 凌敬不得不蹲下,扳起他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钱付了吗?” 齐进航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幽深,看不出是酒醉含混,还是分明神思清明,良久,他慢慢的从兜里掏出皮夹默默递给他。 凌敬翻了翻,空了,这大概就是给过了的意思。 “打电话给你们家司机叫他来接你回去。” 齐进航又没了反应。 凌敬:“……”这是选择性耳聋吗?想听的话就耳聪目明,不想听的装听不见? 没管他,从他口袋里摸索出手机,不禁又是一阵无言,屏幕早已碎的七零八落,怎么按都是黑屏。 “号码是什么?” 齐少爷是打定主意不理他了。 只能打个车送他回总统府,到时候把人丢给门卫,总统公子他们总该认识吧?应该会把人安全送进去不舍得弄死的吧? 哪知凌敬才这样想,第八神经无比敏锐的太子爷就像感觉到什么似的,霍得抬头,原本被酒意熏染的不甚清晰的双眼忽然亮堂无比,一眨不眨的看着凌敬,好像他是他猫爪下的鱼。 对视一秒,那人突然猛地朝前一扑,凌敬躲闪不及,被扑个正着,两人双双倒地,他垫在下面,老腰都要碎了。 凌敬忍住把齐进航踹飞的欲望,皱着眉反手去摸自己的腰,“先起来。” “林静…”那人抱着他,埋首在他脖间呢喃道。 哈,现在能认出他了?不过……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 不禁又想起太子爷说的喜欢……“大马路上你成何体统。再不闪开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奥。” 选择性耳聋再次发作,凌敬拎起他的后领想把人拽起来,没拽动,便不再心慈手软,直接把人踹翻。 拍拍身上的灰,顺便把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醉鬼拉起来。 幸亏天黑路远,路上没什么人,要不然明天都能上头条了。 喊了辆出租车,拖着把人拽上车,省得他在路上丢人现眼。 司机边启动边问:“去哪里?” “总统府。” “吱——”刚发动的车子被一脚刹车踩停了。 身体猛地往前冲了冲,凌敬稳住自己身体的同时,还要扶住跟浮萍似的没有根的齐少爷,正有些不悦,就听司机道:“小伙子,那可不能去。” “为什么?” “你不造吗?总统府方圆几百米内都是受管制的,想要接近府邸要先预约,免得有不法分子不安好心,威胁到总统的安全。”说着狐疑的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这个组合——一个正常人和一个烂醉如泥的人。“你们去总统府干吗?”眼神渐渐变得警惕,“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哦,我可是总统的忠实拥护者。想当年,总统为了我们浮都的老百姓,不惜……”司机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总统野史。 凌敬:“……”总统儿子你都不认识,算什么拥护者! 叹了口气,打断口若悬河大有说上三天三夜之意的司机,“去青兰国际吧。” “好的。”司机收放自如,一踩油门往青兰国际的方向开去。 凌敬:“……”他该不是齐进航弄来的托吧? 平时的大少爷就不好伺候,喝醉了的更是任性至极,闭着眼也跟认准什么似的就要往他怀里栽,凌敬把他扶正,他又会缓缓的滑下来。凌敬让他头靠车窗,没一会儿,他这块大铁皮就像探测到他身上装着大磁铁似的,调转方向又往他这边倒。 自认为他们形迹可疑的司机已经自觉的代入侦探一角,时时关注着后方动静,见状不由道:“这样可不行。” 凌敬深以为然,还没等他发表言论,就听司机又道:“小伙子你怎么能这样对你朋友呢,让他靠一靠又怎么样了呢?他是你朋友吧?” 凌敬:“……” 大铁皮终于遵照物理定律牢牢的吸住了他这块小磁铁。 好不容易到了青兰国际,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齐进航弄进屋,把人往沙发上一丢,凌敬差点累成狗。 余光瞥见脚边有个东西,凝神一看见是卡卡,小机器人正仰着小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蓝色的大眼睛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丝无辜。 “怎么了卡卡?” “唔。”卡卡看着他,又转头看看沙发上的大型物体,再转头看他,“妈妈,你背着爸爸出轨了。” 凌敬:“……” “他只是妈……我的朋友。” “朋友?”卡卡疑惑的重复道。 “就像你跟隔壁的生活机器人、楼下的智能机器人一样,是朋友。” “奥。”卡卡点点头,“我明白了。” 还没等凌敬觉得欣慰,就听卡卡又道:“他们不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后宫。所以这个人也是你的后宫吗?那我应该叫他什么?爸爸二?” 凌敬:“…………” “想充电了?”凌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不不不。”卡卡连不迭的摇头,“我去睡觉,省电。”说罢,哐哐哐变成一辆小车,提高车速风驰电掣的拐进小房间。 凌敬:“……”暂时管不了他了,因为沙发上还有一只让他头疼的大型犬。 而猫进房间的卡卡却并没有打开睡眠模式,而是坐在为他量身定做的小板凳上,晃荡着两条腾空的金属细腿,认真而严肃的思考一个问题。 要不要告诉爸爸呢? 不告诉的话总觉得对不起爸爸,要说的话…远程连接好费电的,他不想充电呀。 唉,卡卡晃了晃腿,惆怅的想,人生呐,就是这样矛盾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机器人名字由来篇—— 凌敬:你为什么叫卡卡? 卡卡(自豪):我自己取的。厉不厉害? 凌敬:真棒。有什么典故吗? 卡卡:我自己取的。 凌敬:…… ——这孩子是卡机了吗?扭头看向旁边的夏先生。 夏泽深(淡淡):系统随机生成的。 凌敬:…… 机器人卡卡陷入自动休眠模式,紧急系统已开启,其余模块暂时关闭。 凌敬:…… 更晚了…tat ☆、放开手 此生最大勇气,莫过于,放开你的手。——《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齐进航其实并没有醉的人事不省,至少在播出那个号码时他的神智还是清醒的,虽然比平时要迟钝上许多。 只是周围都是嗡嗡嗡的苍蝇,吵得他烦不胜烦。 但当那人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四周仿佛立刻安静了下来,唯他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回荡在耳边。 然后,他借着酒意告诉他,他的不甘和愤怒,喜悦和心意。 期望着他的回答能如他所愿,期待着他的解释能打破他所见……旁边的苍蝇好烦……听着林静有些急切的关心之语心情也变好了点呢……该死!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鼠辈竟然敢把手放到他屁股上! 怒火在酒意熏蒸下膨胀了数倍,齐进航二话不说就直接挥拳而上。 他被赶出了酒吧,幸好他听到服务生跟那人交待了情况,知道他不久的将来就会赶来。 尽管席天慕地,但心情却是异常放松,齐进航安心的蹲在路边等着他的心上人把他领回家。 心上人果然来了,但是竟然没有关切的话语,心疼的抱抱,他不开心,太子爷一不开心就容易任性,二话不说就把人扑倒。 哈,他果然心疼了,要把他带回家。齐进航头重脚轻的任那人拎着他走。 倒在沙发上,齐进航迷迷糊糊的看着那人居高临下的说着话,“今晚住这里可以,但你要乖乖睡沙发上,别再捅出什么篓子,听到没?”顿了顿,“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不要!我要和你睡。齐进航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人,用力把他往自己身上拖拽。 凌敬那点可怜的小力气根本不能和他的蛮力比,一个不留神被他“偷袭”成功,重心不稳朝他身上倒去。 齐进航喜滋滋的抱着人滚下沙发,两人双双撞上茶几,将茶几撞出几十厘米,留下一声嘶哑的拖地声和一条浅浅的辙痕。 凌敬小腿不幸撞上茶几的矮墩墩,痛得恨不能把齐进航当橄榄球抛物线扔出去。 屈指狠狠的给了他一爆栗,“撒手。” 齐进航委屈的看了他一眼,赌气着收紧双手。 凌敬:“……”明天一定要让你给我的沙发、地板、茶几和我道歉!凌敬面无表情的想。 “林静……”齐进航含混的咕哝。 把心爱的人抱在怀里的感觉,满足又悲伤。 他喝了点小酒,头脑发胀,一直潜藏在心底最深沉的欲望被无限放大,原先还能靠强大的自制力隐忍的强烈爱意几乎冲脱束缚,他很想,非常想,遵照本能不顾一切的做点什么,但最后的最后,爱他惜他仍然占据了上风,生生压制住了人性中生而带来的欲望。 “好想要你,但我舍不得伤你。”很久很久,凌敬听到中二少年哑着声音艰难道。 ——想要你,但不舍得伤你,为了你,我可以摒弃所有,包括自己,包括,本能。 就像饿了三天三夜的旅人硬生生被拿掉了到嘴的食物,或者说,凭着自己的意念推开了嘴边的诱人食物,虽然食物自己长了腿,不会让他得逞,但这个年纪就有这等魄力和尊重,已经很很难得了。凌敬不否认,这让他内心有点柔软,有点感动,但也仅仅是感动而已。 他未来的人生既然已经许诺给了别人,就不能再分给他人一丝一毫。 静默良久,凌敬使劲从少年怀里挣出来,又费力的把人拖回沙发上,看着闭眼恍若已经睡着的某人,知道他必然还醒着,“你乐意的话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觉得睡着不舒服就自己去客房吧,西面那间,里面设施很全。” 齐进航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尸。 凌敬垂眸看了一会儿,轻声道:“好好睡一觉,明天都会好的。” 说罢,不再管他,回自己房间去了。 齐进航微微睁眼,身体发烫,眼神清明,盯着天花板渐渐出了神,慢慢的,嘴角弯起自嘲的弧度。 如同地域一样,有人的世界从来四季如春,有人的世界始终阴雨连绵。 即使明天,阳光也远在万里,不会普照。 次日,凌敬如往常一样醒来,片刻后才想起客厅里还丢了一只正值中二期的麻烦精。 叹了口气,正想起床,眼前蓦地晃进来一双蓝色的眼睛,吓了他一跳。 卡卡站在他枕头边,见他睁眼,不由歪过半个身子看他,欢乐的说:“早上好,妈妈。” 凌敬:“……早上好。”你妈差点给你吓出心脏病造吗?难道以后每天早上醒过来就要面对你这张机器脸吗?不过没关系,吓着吓着估计就习惯了。 “你刷牙了吗?”凌敬随口问。 卡卡僵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小心翼翼道:“我不能刷牙的,牙膏里的添加成分会让我短路。” “嗯。”凌敬淡淡的应了一声,“以后你不听话我就给你好好刷一遍牙。” 卡卡当场石化,啪叽一声扑倒在枕头上,抽抽搭搭,“呜,妈妈坏。” 哭了一阵,突然弹起来,收放自如,“啊!忘了告诉你,爸爸在客厅!” 正在慢条斯理扣扣子的凌敬:“……” 等凌敬看似淡定实则胆战心惊的走到客厅,就见两位大神正坐在两边的沙发上,身姿笔直,一个比一个冷淡,似已对峙良久。 气氛肃杀。 听到他出来的动静,双双转头看他。 虽然不知道他们刚才说了什么,但总归不是太愉快的交谈。凌敬内心压力山大,表面神色如常,“两位吃早饭了吗?” “没有。”回答的又快又齐声。好像哪怕凌敬问的问题再傻,他们也会秒回,而且回的甘之若饴。 齐进航瞥了眼夏泽深,夏泽深目不斜视。 “那你们去吃吧。”凌敬道。 齐进航:“……” 夏泽深:“……” 忽然,夏泽深动了,一步一步走到凌敬跟前,就跟踏在他心间似的。 他停在咫尺之前,深邃的眼眸沉沉的笼罩下来,凌敬不由微仰起头,眼见着夏泽深越靠越近,最后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哄道:“我特地来找你,你就这样把我丢下?” 凌敬无辜,“没啊,不是让你在他小时候抱过的干儿子陪你一起了吗?” “……”夏泽深深深的看着他,用目光诠释着咬牙切齿,“再说一遍。” “我说。”凌敬微微一笑,抱住他的夏先生回以温柔一吻,“我的荣幸。” 夏先生所有的醋意和怒火瞬间烟消云散。 安抚好吃醋的夏先生,凌敬转而看向面色冰冷的齐少爷,目光仍是柔的,却也是淡的,“齐少,既然你已经醒了,就不多留你了,我送送你吧。” 这便是明确在下逐客令了。齐进航内心的妒火一点点熄灭,转而变成天寒地冻,点点头,苦涩道:“好。” 凌敬暗松一口气,又抱了抱夏泽深,使出全身的温柔劲,“等我。” 好在夏先生愿意点一下他那高贵的头颅,不过凌敬却能从他全身散发的信息解读出——等一下再找你算账。 心里苦,面上还要维持着不动声色,不禁暗自os:夹心馅真难做,你们两块饼干相亲相爱就好了嘛。 瞥了眼脚边睁大眼睛对看他和夏泽深亲热乐此不疲的卡卡,心里更加糟心了。好嘛,原来还只是偷看,现在已经解锁了‘光明正大看’这项技能了,以后呢?一起参与? 被自己重口味的想法雷到的凌敬:“……” 蹲下身体,摸摸卡卡光滑的脑袋,凌敬柔情似水道:“卡卡乖,一会儿回来给你刷牙。” 卡卡一僵,感觉程序都受到了震荡,瞥了眼妈妈和蔼和亲的脸,又抖了抖,小心翼翼的蹭到爸爸腿边,嘤,麻麻好口怕! 和齐进航一前一后走进电梯,一路沉默无话,直到走出大楼,看着不远处显眼的小区门口,凌敬缓缓的停了脚步,“我就送到这里了。门口在那里,昨天我跟保安打过招呼了,他不会拦你。” 齐进航不说话,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半晌,他终于开口了,艰难的好像渡过千山万水,“林静,如果我昨晚强硬的做了……某些不对的事情,你会恨我吗?” 凌敬淡淡的笑了笑,“会。” “是吧。”齐进航也笑了,在风中露出一个淡到落寞的笑。 “他对你好吗?”少年人看着他,眼中不再遮掩的情感炽热而直白。 “很好。”十六年如一日。 “那就好。”他眸中缠绵的爱意慢慢淡了,“他对你不好,我这里永远欢迎你。” 凌敬莞尔,“你突然这么绅士,我还真不太习惯。” 齐进航自嘲的笑笑,“有时候我也希望我可以不那么绅士。” 在感情方面,凌敬没有求不得过,他不知道放手会历经怎样绵长的痛苦折磨。但他失去过至亲……类比来说,他有一些明白了。 “对不起。”他低声道,这一句话比风还轻,却比山还沉。 齐进航忽然笑了,是真心实意的笑,而不是故作的强颜欢笑,他深深的看着他,“林静,没有对不起,你只是欠我一个下辈子。” 凌敬一震,看着眼前人年轻而俊朗的容颜,忽然有些恍惚。年少的感情莽撞、炽热、深刻,顺眼的东西就要紧紧攥进手心里,一往无前,无所顾忌,但那真的是爱吗?这个对着他说喜欢的少年是真的爱他吗?携手共进的那种爱?或者只是因为想占有,而日久生出的执念? “进航,你的路还很长。未来的旅途上你会遇到形形□□各种面貌的人,他们中或许很多都不值得深交,但一定会有值得你驻足的人,也会有能和你携手一生的人。” 他明白他的意思,他以为他爱的不够深,或者可能认为这根本就不是爱。齐进航无意多解释什么,解释再多,也只是徒增他的困扰。 他不明白,在他看来,世界上那么多人,本来遇到自己所爱,就是十分难得的事,真的,还能有第二次吗?微微扬唇,轻轻一点头,“对。” 他不需要知道他对他的爱有多深,只要知道,如果他愿意回头,他总会在原地微笑着等他扑进他的怀抱。甚至在他被伤害被抛弃却不愿转身时,他会不顾一切的把他抱进怀里,此生再不放开。 “还是朋友?”只是把情深藏在了心中,他表现的却像是个看淡爱的少年。 “当然。”凌敬肯定的点头。 他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如释重负,并且从这份如释重负中看到了他的悲哀。 “再见。” “再见。” 他转身,不再留恋,带着满身的伤痕离他的心头所爱越来越远。 好像此去经年,再不复相见。 我会放手,但放手,不是放弃,只是退居于后,注视着你,与他幸福,并记心头。 而我仍在原地安静等候,赌你回心转意,等到沧海桑田。 ☆、梦中人 如果有下辈子,你不必奔波,留在原地,换我来找你。——《凌敬·一句话日记》 送走一位大神,还有个更大牌的神在等着他。 因为这个只是暂时的,那位却是一辈子的。 回去的时候夏先生正在厨房准备早饭,一副精英人妻的模样,当然只是表象。 凌敬轻步走到厨房,看夏先生忙活,他也不知道感没感觉到他的到来,反正就自顾自的淘米,没看他一眼。 凌敬观察了一阵,觉得夏先生是知道的,只不过故意不理他。 不由轻轻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他,属于夏泽深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令人心安的味道。 他比他矮上小半个头,下巴搁不到他的肩上,又不是矮上那么多,不能完全把脸颊贴到他背上。只能上半张脸露在外面,下面的小半张磕上他家夏先生肩膀,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夏先生。”声音因为紧贴着肩而显得闷闷的。 夏泽深顿了顿,这样显而易见的讨好对凌敬来说实属难得,忍住回身反抱住他的想法,不动声色的继续淘米。 凌敬歪了歪头,看着水流冲刷过夏先生修长的手指,有种异样的美感。 将头轻轻撞上他的肩胛,“我想吃瘦肉粥。” 夏泽深:“……” 啪的扔掉锅,夏泽深猛然转身,一把将人抱到流理台上,不由分说的挤进他的双腿间。 其实夏泽深根本无须强硬,因为凌敬十分配合,让怎么样就怎么样,甚至主动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使得自己看起来就像个柔顺的承受者,认错态度良好。 但夏泽深看上去不为所动,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眸子沉沉。 然后,没有一丝言语,他狠狠的吻了下来。双唇相触的瞬间就好像打开了某道禁制,不需要过多磨合,仿佛已在一起了许多年。夏泽深强硬的缠着他的舌头,霸道的又吸又吮,缠了许久犹不知足,又拉拽着他的舌头往自己的口中兜走一遍。一番强势扫荡后,他的节奏忽然慢了下来,变得温情款款,细细的舔着他的唇,再肆无忌惮的在他嘴里扫荡一遍,紧贴在他身上的某个部位更是昭示了他想将流氓行径进行到哪种地步。 好不容易等到夏泽深愿意松开,凌敬嘴都麻了,窝在夏先生怀里平复气息,凌敬颇有些愤愤的扯扯他的脸,“你非得跟个破小孩一般见识吗?” 夏泽深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你嘴里的破小孩不久前还嘲笑我老得快干不动你了。” 凌敬:“……”你确定是原话? “骂回去没?”凌敬认真的看着他。 夏泽深:“……” 见状,凌敬还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你就该骂回去,说他嫩得有什么想法也力不从心之类的。” 夏泽深:“……” 轻笑一声,收拢怀抱,夏泽深亲了亲怀中人的脸颊,“你倒向着我。” “那当然。帮亲不帮理嘛。” 夏泽深微微挑眉。 “不对。”凌敬思索了一秒,“应该说不管谁占理,我都站在你这边。” 凝视着他青涩的与从前不太一样的容颜,夏泽深的眼神渐渐柔化。 凌敬微微的笑着,“你的目光在我身后停留十六年,从前是我眼拙,没能看见,但今后,往生,你都将是我的全世界。如果有下辈子,你就在原地,不要来,换我去找你,好吗?” 怔怔的听着意中人诉说比表白更动听的撩人情话,日光透过玻璃窗细碎的落上他秀气的眉眼,熠熠生光,动人夺目。夏泽深的眼中翻滚过许多情绪,有动容,有迷茫,有来之不易,有历经沧桑后的得偿所愿,最后的最后,都凝成更为深沉和浓烈的爱意,他紧紧的圈拢手臂。 “又是在哪个网站上抄的?”他开口,声音喑哑。 凌敬被他气笑了,“是啊,我建的网站。” 唇角一点一点扬起,在凌敬看不见的角度,夏泽深笑得有点傻,很幸福。 “以为说几句好话这一页就揭过了?”夏泽深很快敛容,捏着凌敬的下巴,语气不善,“还没问你,你们两个,一晚上都呆在一起干什么?” “苍天为证,我睡我的,他睡他的,什么事都没有。”凌敬就差竖起三根手指发毒誓了。 “是么。”夏先生不咸不淡的垂下眼,“那小子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 他越是轻描淡写,凌敬就越惶惶不安,不过他才不上当,神色如故道:“他在做梦,他骗你的,或者,就是你在炸我?” 两相对视,谁都没有退缩,谁都没从谁的眼里看到心虚。良久,将下巴搁在凌敬肩上,夏先生慢条斯理道:“他说你昨天抱他了。” “……我是绝对没主动抱他的,如果硬要算的话,把他拖上沙发的时候他不小心压到了我身上,你也知道,醉酒的人简直全没理智可言。但是这就跟你搬一张橱子,橱子太重你不小心被压在底下一个道理,而且根本没有肉贴肉,接触面积仅限于穿衣服的地方。你要是不喜欢,我把昨天的衣服扔了就是了。” “……”虽然是歪理,听着还有那么几分道理。夏泽深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被这一个哼声弄得一阵肉疼,所以他刚买的贵的要死的衣服留不住了吗? 捏捏赖在他身上没有半点要起来意思的夏先生,“你真不用多想,我看他就好像看到十多年的你一样。” 夏泽深凑近了一点,眉梢眼角都刻着危险,“所以呢?” “所以他就跟我们儿子一样。”以为‘我们儿子’几个字能取悦夏先生,没成想他get的重点已经完全跑偏。 “你还叫我爸爸。” 凌敬:“……” “你是在暗示我,你都能和自己的爸爸搞上了,说不准也会和自己的儿子有点什么吗?” 凌敬:“……”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能让我坐在正常一点的地方讲话吗?”凌敬艰难道。感觉再这么弄下去,他的腿都要合不上了。 夏先生的回答是一把把他打横抱起,大步朝卧室走去。 “等等,我觉得客厅那样宽敞明亮的场所更适合促膝交谈。”凌敬真诚道。事实是,卧室那种被大床占据半壁江山的地方实在太危险了。 夏泽深顿步,定定看了他片刻,最后很好说话的妥协了。 稍稍安心一些,余光瞥到屁颠屁颠跟在夏泽深脚边的卡卡,凌敬:“……” 人物转换,场景没变,坐在沙发上的变成了他和夏泽深。 凌敬神色不变的正襟危坐,夏泽深则是正宗的一派施施然。 大概是觉得已经给足了他诚惶诚恐的时间,夏先生才慢悠悠的说:“宝贝儿,齐姓少年还给我看了一个东西,我觉得你有必要一起观摩一下。” 在看到夏泽深拿出手机时,凌敬心里就有了底,然后就看到屏幕里果真是那个万恶的校园论坛……当时就该封了它。 面无表情的随便划拉了几下,“一群不懂事又闲的蛋疼的小姑娘瞎写的,做不得数。”顿了顿,“当然,也不关我什么事。” 看了他一眼,夏泽深不紧不慢的划了几下,悠悠的念道:“今天数学课,齐总没好好听讲,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齐总答不出,小林老师就着急的转过头去提醒他,结果被老师看到了。老师很不开心,就讽刺了一句,‘小林同学你是齐同学家的童养媳么,这么帮衬他’,括号,当时我真想冲老师竖大拇指,告诉他‘老师你太他妈有眼光了,括号。小林老师立刻低头转回去,羞得满脸通红,连白玉一样的耳垂都染上了诱人的粉红。齐总盯着小林老师秀气的后脑,恨不得即刻把人按在墙上这样那样这样,顾忌大庭广众,到底忍住了,下课铃一响,齐总就迫不及待的把羞答答的小林老师拖进了洗手间,省略号。”夏泽深缓缓的抬头看他,语气带着毛骨悚然的温柔,“你能告诉我省略号省略的是什么吗,嗯?小林老师。” “…………”数次试图打断而不得的凌敬简直哭笑不得,“事情似乎不是这样的吧。是有这么一回齐进航上课睡觉被提问,他答不上来,我也确实转过头去了,但不是提醒他,而是对他说了两个字。” “什么?” “哈哈。” 夏泽深:“……” “而且,老师也不是这样说的,老师当时非常骄傲的把我叫了起来,用一副‘你这个坏同学听听我们家好同学是怎么回答的’的口气说,‘岳林静同学请你答一下’。后来下课了,我也确实去厕所了,但只有我一个人。” 夏泽深点了点头,神色不变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信没信。 片刻,他淡淡的问:“为什么他的事你记得这么清楚?” 凌敬;“……因为不久前才发生,我记性又好。” “嗯。”他平淡的应了一句,瘫着脸辨不出任何情绪。 “你说我跟他像?”半晌,夏先生忽然来了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 “可不是,拽的人五人六的架势简直一模一样。” 夏泽深:“……” “不过,他还嫩了点。” 夏泽深:“……” 比如同一种不可一世。 他的冷漠,成熟而性感。 他的冷漠,稚嫩而傲慢。 高下立现。 第3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5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35节 “有什么关系。”夏泽深语调如常,但凌敬分明听出了冷意,“正好玩玩养成。” 凌敬:“……” “那可不行,我已经跟人私定了终生,说好要跟他白头到老的。不能违背自己的承诺。”凌敬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最重要的是,我不舍得离开他。” 内心又瞬间软成一滩春水,夏泽深轻叹一声,将他的宝贝拉进怀里,也将心比心的剖开自己的内心,“凌敬,我并不是疑神疑鬼,只是……你太滑了,我只怕不抓紧,你就跑了。” 凌敬表示理解,夏先生闷骚面孔下患得患失的少女心。 “明白,你只是小肚鸡肠而已。” 夏泽深:“……” 凌敬笑了,撒娇似的蹭蹭他的颈窝,夏泽深无奈的揉揉他的头。 片刻后,像是又想起什么,凌敬微微疑惑的问夏泽深,“我身上同的气息很重吗?” “……你只是招人喜欢。”夏泽深在他唇上轻轻吻了吻,“特别是男人。” 凌敬:“……” 一天又在蜜里调油中度过,凌敬边感叹着实在太腐败,边心安理得的爬上床,在夏先生身边躺下。 入夜后,万物陷入沉睡,浮躁了一天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凌敬透过没拉窗帘的窗户看向窗外的夜空,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凌敬……凌敬……凌敬……”远远近近的声音晃晃悠悠的飘在耳边。 凌敬猛地睁开眼。 夜色轻轻柔柔,旁边人正酣睡,什么都没有。 不禁扭头看向身边,就见夏泽深眉头紧锁,仿佛正做着什么不堪其扰的梦。 “凌敬。”他忽然发出一声低喃,语声不高,满是痛苦。 轻轻的抚上他的脸,试图捋平他眉间的皱褶,“我在呢。” 夏泽深的呼吸又缓了过来,似乎真的被他抚平了焦躁。 只是不过片刻,不安的梦呓又变成:“妈!”他的气息越来越紊乱,就跟濒临窒息似的。 凌敬一看不对,赶忙把他摇醒,“夏泽深,泽深,醒醒,夏……” 夏泽深悠悠转醒,凌敬猛地收回深吸的一口气。 愣了好久,夏泽深大概才反应过来现在身处何处,目光捕捉到凌敬,一把抱住人往怀里带。 “做恶梦了?”凌敬摸摸他的后脑勺,轻声问。 夏泽深没有说话,交错的拥抱使他看不到他的表情。 许久,他听到他用轻缓的语调诉说出沉重的一句,“我曾有无数次升起随你而去的想法。” 凌敬顿住了,良久,才同样轻轻道:“如果再有这种事,不可以有轻生的念头,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就跟现在这样。” 慢慢退离他的怀抱,凝视着他的眼,星海中异常温柔。 正是有更进一步交流的好时候,总有些事会突然冒出来不识风月的打断。 “你电话响了。”凌敬提醒道。 看了眼来电显示,夏泽深冷冷的接起,没有光火,语调平平,“老二。” 那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夏先生暂时将冷脸丢到了一边,眉心渐渐凝起,“我马上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昨天撞到头了,鼓了个大包,疼的要死,早早的睡了,没有更○○(><)○○今天补更 ☆、大世家 我很幸运,多少人求而不得,我却可以把挚爱抱在怀里。——《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凌敬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半夜三更的,难道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你先睡,我回去一趟。”挂断电话,夏泽深对他道,面色少有的凝重。 已经差不多能证实他的猜测了,这种时刻,多说显然不合时宜,凌敬体贴的点头,“路上小心。” 夏泽深吻了吻他的脸颊便匆匆离去。 凌敬目送他离开,又从窗户边看着他将车子从车库里开出来,正想躺回床上,手机却响了。 一瞧来电人,正是走了没几分钟的夏先生。 别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凌敬不敢耽搁,立马接起,“泽深,忘东西了?” “嗯。”那头传来夏先生简洁的话语。 “忘带什么了?我给你拿过去。” 那边沉寂了一秒,夏先生低沉缱绻的声音传来,“你。” 凌敬:“……”一定是夜色里掺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的心才会跳得这样乱。幸而夏泽深看不到他发烫的脸。 “别闹。”凌敬低低道:“你二姐那边的事要紧,我在…家里等你。” “和我一起去吧。”夏先生的声音比月色还温柔,“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凌敬已经不是被恋人的情话一撩就热血沸腾的冲动少年了——或者说从来就不是,静了一秒,他冷静道:“不可以,目前我在你二姐眼里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这样冒昧参与你们的家事不好吧?” “我不介意今天就带着你出柜。”不知道又是哪句话触怒了夏先生,凌敬总觉得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冰冷的怒气。 “……你二姐他们知道你喜欢……凌敬吗?”当然是在他们思想中已经咽气的凌敬。 “全家都知道。” 凌敬:“…………”他忽然福至心灵的想到那时夏泽深向夏夫人透露他即凌敬后,夏夫人的奇怪反应,原来……没把他扫地出门已经是好的了。不由心生恼怒,凌敬平淡道:“其他的事暂时不要管,先把紧急的事处理了再说。” “其实也不是很急。”夏泽深也平平淡淡的来了一句。 凌敬:“……”不急你半夜三更要回去! “任何事跟你比起来都不重要。”夏先生又悠悠的来了一句。 凌敬:“……”他一定是去各大网站上抄了很多东西,太犯规了! 最终凌敬还是没能抵得住夏泽深一句比一句缠绵的情话,很没骨气的屈服了。 坐在车里,想到夏泽深全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却碍于教养没有把他轰出门,凌敬不禁很蛋疼,“你全家怎么就知道了呢?你也没告诉我。” “你走得太突然,我一时接受不了,表现的太颓废,没瞎都能看出来。” 凌敬:“……”意思是他瞎了吗? “那你还非拉我去,万一你二姐一个不顺心把我扔出门怎么办?” “你大可不必担心。”夏泽深不以为意,“老大老二他们都无所谓。 意思是爸妈是有所谓的吗?等等,“你是回夏家?” 夏泽深看了他一眼,“对。我妈又闹了点事情。” “……”镇定的拍拍车门,“停车。” “凌敬。”夏泽深忽然侧过头,双眼紧紧的锁着他,“你如果想和我一直在一起,迟早要跨出这一步。” 凌敬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看路!” 夏泽深默默扭过脸,用一言不发的侧脸告诉他——本尊不开心。 又跟他闹别扭,他还没跟他算全家都知道了也不跟通一声气的帐呢,牙疼的叹了口气,“起码不是在这种诸事不顺的时候吧。” “正好,她就没时间管我们了。” 凌敬:“……”不是这么个理吧,会怒上加怒一发不可收拾的吧? 他们抵达夏家的时候,整个夏家别墅灯火通明。 好在客厅虽灯光敞亮,但只有夏二姐一个人在。 凌敬刚在心底松了口气,夏泽深就跟有感应似的转过头,“丑媳妇怕见公婆?” “……说媳妇丑,小心媳妇撂挑子走人。”凌敬不咸不淡道。 夏泽深捏了捏他的手心,微微勾唇,“你不会。” 凌敬睨了他一眼,原来还跟少女似的患得患失呢,这下倒是挺自信了。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夏泽溪的表情很耐人寻味,不像初见时那样满心欢喜,胡乱逗趣,而是意味深长,似忧似喜。 大概那时还没听说他就是凌敬,眼下便是知道了之后的状态。 如果说有什么比弟弟看上竹马还让人难以接受的话,那大概就是突然被告知这个竹马死了又复活在另一个人身上…… 见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显然已经捅破窗户纸两心合一,夏泽溪本就难以言喻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她不是爸妈那种老古板,对男人和男人,虽然不能说极其狂热,但也表示出了充分的认同和尊重,不过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家弟弟的身上,就不是那么好接受的了。可她是见过的,弟弟在那人走后,有多消沉低迷,眼底的生无可恋简直让她触目惊心。大概是因为在她得知事情缘由后那人已经不在了吧,也或许是弟弟的痛苦让她触动很深,她非但没多少怨恨,反而很是悲悯,甚至想着如果小幺能走出这个囚笼,男人也未尝不可。 然后这个男人就出现了,准确来说,他还是个少年,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与凌敬神似的少年,竟然就是凌敬!都他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幺。”夏泽溪为难的看了眼面目柔和跟在他家老四身后的少年,那种诡异的违和感又上来了,“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你还是不要触妈妈的雷为好。” 凌敬深以为然,为防夏先生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抢先说:“我在你房里等你。” 夏泽深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才道:“好。” 三人是一同上楼的,整个过程凌敬和夏泽溪没有什么交流,只在分道的时候互相冲对方点了点头,就像她是夏泽溪,而他还是凌敬。 他们两人去了整个夏宅最大的一间卧室——夏家家主和主母的房间,凌敬便径直拐进了夏泽深的屋子,轻车熟路。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夏泽深说是他母亲又闹了什么事,能让夏夫人大动干戈的原因通常只有一个——大夏先生的风流史。 该不是大夏先生又在外面拈花惹草了吧,养了什么比夏家小幺年纪还小的小情儿给夏夫人发现了? 凌敬估摸着不是这样,也大差不差了。 事情也确实与凌敬猜测的所差不远。 夏夫人不像其他阔太太那样成天麻将美容逛街无所事事,她有自己的一点事业,并且经营的有声有色。 她早先年开了家高级美容院,虽然请大夏先生帮忙筹了一部分资金,但也仅此而已,他最多只能算是美容院的股东之一,这份产业的兴起及其后的繁荣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完全是夏夫人一人出的力。 由此便可看出,夏夫人并不是个顶着豪门千金的名头有貌无才的花架子,相反当年她也是个学霸级的人物,若不是早早成了婚,只怕能一路念到博士后,不过就算这样,她还是在生完老大后,继续坚持念完了洲立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这里便不得不介绍一下洲立大学了,它是全联邦乃至全世界最好的大学之一,工商管理专业更是该大学中最好的专业之一。 夏夫人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强人,不靠丈夫儿子独自也能闯出一片天地,她创立的美容院在她手中逐年红火起来,几年后,更是在浮都多处地方都开起了分店。时至今日,美容院已经成为上流社会各个贵妇首选的美容之地。 几年前,夏夫人聘请了一个执行总裁,自己则当起了闲散董事长,只时不时会去晃上一圈。 这天她从美容院回来,脸色却是出奇的难看,连夏泽溪跟她打招呼她都敷衍至极,一声不吭的回了卧室,晚饭更是宣称不舒服吃不下,并且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 夏泽溪虽然不太放心,但也无可奈何。 可就在夜半时分,在所有人都渐渐陷入深眠时,又均被夏夫人房里闹出的大动静吵醒了。 凌晨一点半,大夏先生顶着一身寒气从外面回来。 今天公司的账目出了一点小问题,几个公司的高层都留下加班了,本来老三让他先回去,但作为高层的领导阶级,他坚持留了下来。 这一留,便一直忙到深夜,老三说他在公司凑合一晚,他本想也干脆在公司过夜,但想到结发的妻子,还是连夜赶了回来。 到家时,众人都已歇下了。强硬如大夏先生,也不禁在夜色下流露出一丝怅然。 他缓步上楼,轻声打开卧室门,暖黄的灯光瞬间倾泄而出,夏博勋怔了怔,心间随即涌现出些许柔情,衬得那张冷面铁血的脸都柔和了几分。 夏夫人合衣躺在床上,床头还拧着一盏小灯,就像个等着丈夫归家的温柔妻子。 夏博勋正想走过去替她掖一掖被子,不料夏夫人却倏然睁开了眼,直直的看向他,目光带着莫名森冷的寒气。 夏博勋不明就里,也不愿深究,只缓声对妻子道:“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 “等一等,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夏夫人声音冷淡,不带半分温情。 看她这模样,多半是又要犯病,夏博勋忙了一天已是非常疲累,按捺住心头的烦躁,好声好气道:“有什么事等我洗完澡再说。” 夏夫人昂首挺胸的站起来,半分不退让,平平淡淡道:“在外面没洗?”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透着不对劲,夏博勋皱眉,“给我看什么?” 夏夫人笑了一声,基本等同于冷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大信封,用近乎毛骨悚然的温柔语气对夏博勋道:“看看。” 信封里裹着的一沓厚厚的东西显现出危险的轮廓,夏博勋心里有了计较。 那是一叠他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合照,有并肩行走,有亲密交谈,有笑语晏晏,有激情拥吻,更有□□抚摸,最露骨的一张大概就是他衣衫不整的把手伸进女人的裙摆里,女人半靠在他怀里,满脸春色。 照片的内容纵然上不得台面,拍摄之人的手法也没有光明正大到哪里去。咖啡馆、小区、停车场,在各种场合围追堵截,躲在暗处阴毒的按下快门。 看到照片的瞬间夏博勋确实有一点底气不足,但他很快就挺直了腰板,毕竟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你怎么收到的?” 夏夫人看着他一成不变甚至没有一丝愧疚的脸,只觉得心里阵阵发凉。没有半分内疚,哪怕是一点心虚,出口第一句话便是质问,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想罢,夏夫人不禁冷冷一笑,“美容院,我的信箱里。”顿了顿,又语气平静满怀恶意道:“塞这个东西的人很有心机,信封两面都没封住,我一拿,照片就哗啦啦的掉了一地,当时我身边还跟着几个经常光顾的贵妇,她们可都看到了,在背后乱嚼一阵舌根是肯定的。”说到这里,夏夫人不由惨淡一笑,“当然,她们只会觉得你风流潇洒,金枪不倒,说不定一个两个还会芳心暗许。她们只会在背地里看不起我,觉得我已经人老迟暮,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让他成天在外面勾三搭四。” 夏博勋有点无奈,“十几年的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统共就没有过几个女人,最近十年更是没有过。” “哈。”夏夫人不禁笑出声,“你还有脸说得出口,没几个人你是很骄傲还是很失落啊!你要是没点什么,人家干吗还要拿十几年的事说事!你以为十几年的事就不叫事?你就可以轻描淡写毫无愧疚的撇清过去?”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夏夫人的脸陡然沉了下来,“这个女人该不会就是夏意文那个野种的狐狸精妈吧?” 夏博勋面色微沉,不怒自威,“宋沁婉,你说话注意点分寸,枉我一直认为你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看看你现在,成天把野种狐狸精挂在嘴边,哪有半点名门千金的样子!” 这分明就是骂他是泼妇,宋沁婉瞪着那个负心的男人,只觉得心里委屈极了,顿时丢了最后一点端庄淑女的样子,扑过去就朝着夏博勋又锤又打,“那你说啊,你这么晚回来是干什么去了?!” 夏博勋擒住乱拍一通的妻子,用力的箍住人,始终沉敛的男人在妻子的百般躁乱下也不禁显出点咬牙切齿,“不是跟你说了公司有点事。” 宋沁婉力气远没他大,挣不脱,只能眼眶通红的瞪着他,“公司不公司的还不是你说了算!我看八成就是在哪个温柔乡里流连不肯回来吧!别哪天又领着个小孩跟我说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们家的老五,我告诉你我不会再认的!” 夏博勋简直被他气笑了,“公司一起加班的人都可以替我作证,需要一个一个打电话过去吗?” 宋沁婉瞪眼不说话,静了半晌大概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陡然卸了力,虚浮的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知道你对这门婚事其实一直很窝火,如果你非要找女人……”咬了咬牙,“不要让我知道好吗!也不要在外面就那样……被用心险恶的人拍到送到我手里。我受不了,受不了的。” 夏博勋叹息着用大手摸了摸妻子的头,深深的凝视着她我见犹怜的美眸,“说了那是以前,自从我发现喜欢上你就再也没有过。” 宋沁婉被看得面色发红,突然找回了一些年轻时候的小鹿乱撞,面上还是傲娇着气咻咻的扭过头,“哼。” “不信?”夏博勋凑近宋沁婉耳边,用他饱经岁月而愈显迷人的嗓音低声道:“是要我做出个小五来你才信?” 宋沁婉霎时满脸通红,狠狠的剜了一眼这个为老不尊的男人。 在平均年龄过百的时代,60岁是个很奇怪的年纪,两极分化十分严重,有人皱纹四起苍老无比,有的人则年轻貌美身材宛若妙龄,夏博勋和宋沁婉就都属于后者,看着顶多三十多,站在一起也是俊男美女很是登对。 如果仅是这样,也就没夏家几个小的什么事了,就在两人气氛正浓说不定真能搞出个小五时,宋沁婉的手机忽然响了。 不甚娇羞的夏夫人趁机挣出丈夫的怀抱去看手机,没过几秒,她的脸倏地就阴沉下来,如同暴雨前的天空,阴云密布,浓重的好像能将整个城市包裹起来。 还没等夏博勋将疑问问出口,夏夫人就突然发难,一个用力,狠狠的将手机掼到地上。一声刺耳的声响,手机依着惯性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然后撞上墙壁又弹回一些距离,生死不知。 夏博勋不由皱眉,“怎么了?” “怎、么、了?”夏夫人一字一顿咬牙道:“你自己看看你就知道怎么了!” 夏博勋拧眉捡起手机,他即使连弯腰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 幸而夏夫人的手机够结实,这样摔竟然还没坏,只是放了几十秒的视频被迫中止了。 看着无声播放的视频,夏博勋也不禁有些怔愣,视频里赤裸着身体做着最原始运动陶醉不能自已的狗男女,正和刚才jpg上的男女主人公长着同一张脸。 ☆、三十年 现实总是很疼痛。——《凌敬·一句话日记》 宋沁婉知道夏博勋外面有女人,开始时是因为圈子里的流言蜚语,质问后轻易的得到了夏博勋肯定的回答。但她从没亲眼见过丈夫和其他女人亲亲我我,甚至干什么不齿的事情。丈夫出轨,对这件事的认知,仅停留在言语阶段。而光是言语,就足够让她又妒又怒了,更别说让她亲眼看到丈夫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 夏博勋起初对这个联姻的对象是很不耐的,但在和她例行公事的生下老大后,他渐渐觉得这个女人还不错,性格温婉,知书达理,虽谈不上多喜欢,但也没有特别讨厌了。那时的夏博勋年少轻狂,不可能为了一棵不太讨厌的树苗放弃一整座树林,外面不可能没点什么。直至后来,对宋沁婉的在意越来越多,心浮气躁终于败给了日久生情。 其实不止十年,他偃息旗鼓至少有三十年,特别是在那件事后。虽然会有一点膈应,但更多的,是觉得亏欠妻子良多。照片上那女人,完全是个意外…… 眼下不是回忆往昔的时候,夏夫人显然是被那个视频刺激的不轻,眉间隐隐带着戾气,精神状况相当不好。 下一秒,她拿起手边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就开始疯狂的往地上砸。 夏博勋冲上前抱住她时,东西已经砸了不少,该惊动的人也都惊动了。 今晚住家里的子女辈只有一个夏泽溪,听到动静跑过来敲门,见到屋里的惨状和被愤怒烧的理智全无的母亲,细问之下得知情况,看父亲的眼神也不免带着责怨。 但爸爸毕竟还是爸爸,而且前科虽然多,怎么说也是改邪归正了,何况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天二天了,夏泽溪便帮着一起安抚妈妈。 可夏夫人这次气狠了,夏泽溪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多大效果,母亲反而有点迁怒于她的意思。 无奈,她就只好将电话拨给了妈妈最疼爱的小幺。 夏泽深与夏泽溪一前一后进到房间,先是扫了眼满地的各式碎片,然后向负手临窗而立的父亲投去一眼,最后才将目光放到怒火难平的夏夫人身上。 路上已是听夏泽溪简要说明了事情始末,其实不需多言,夏泽深就能从三言两语中猜到经过。 缓步走到母亲面前,夏泽深慢慢坐到她对面平视着她的眼,“妈妈。”他说:“有人在挑拨我们一家的关系。” 他对事情本身的对错和过去的时间长短那些最触怒母亲的点避而不谈,从另一个同样触动母亲神经却能达到相反效果的角度下手,果然,夏夫人眉心一动,显然警觉了起来。 ——他再清楚不过,母亲闹归闹,但从没和父亲分开过日子的打算,不然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夏夫人面色沉沉的静默许久,才冷声道:“找到那个人。” “好。” 夏泽深用一句话,结束了一场三更半夜的家庭纷争。 倒也不能说他机智或者什么,只能说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一来夏夫人一时怒火攻心被烧得理智全无的脑子已经清醒了许多,二来,夏泽深确实是夏夫人最疼的小幺,最后,这话也的确说到了她的心坎上——挑拨他们家关系的人,死! 瞥了眼面色不变站在窗边的大夏先生,看到那张脸,就不可避免的想到……夏夫人顿时一阵气闷,短时间是不想和这个人同床共枕了,拎起他的被子枕头一股脑扔给他,“睡客房去。” 夏博勋淡定的伸手抱住,虽有心哄哄,但碍于一双儿女还在场,不能失了为人父的威严,遂只板着脸走出房间,跪搓衣板什么的就呆会儿再说吧…… 看着夏博勋毫无悔意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宋沁婉只觉得头一晕,险些气昏过去。 夏泽溪见状忙安慰道:“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爸他就是爱面子,不想在小辈面前丢了威信,我们一走,他铁定就回来给你伏低做小了。” 夏夫人叹了口气,疲惫的冲他们摆摆手,“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夏泽深回到房间时,凌敬正站在窗边看夏宅外面开阔的夜景,装深沉。 稳步走上前,悄然从后面抱住人,毫无压力的将下巴搁在那人纤薄的肩上。 反手摸了摸夏先生的脑袋,凌敬轻声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挺顺利。” “这么快?”得到夏泽深肯定的点头,凌敬又问:“那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嗯,亲我一下就告诉你。”夜色使夏先生的嗓音染上些许慵懒无赖。 凌敬笑了笑,侧过头吻了吻夏先生的唇,甚至还俏皮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夏泽深有些怔愣,他原本以为凌敬会拒绝的,没想到……当下眼眸一沉,凑过去就想来个深吻。 凌敬不紧不慢的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说正事。” 夏泽深:“……” “说完正事有奖励吗?” 凌敬:“你要什么奖励?” “你说呢?” 两相对视,凌敬挣脱某人的怀抱,“我不听了。” 夏泽深:“……” 勾住人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宝贝重新抱进怀里,夏泽深毫无心理障碍的把家丑全都抖了出去。 “你这样……实事求是好吗?”凌敬委婉的提醒他,毕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可以不用这样详细的。 夏泽深微微勾起唇,温柔的看着人,“有什么关系,我们是一家人。” 凌敬怔了怔,凝视着夏泽深镀上一层浅淡月色的眸子,“渣会遗传吗?” 以为说了句情话能让凌敬有点感动继而得到一个甜蜜的吻的夏先生:“……” “又不是非物质文化遗产,要传承。”不开心的夏先生面无表情道。 凌敬:“……” 凌敬无法,只能给他一个爱的抱抱,越活越回去的夏先生当然不满足,索要更进一步的安抚。 三更半夜这样一番折腾,之前睡得那几小时全给耗完了,凌敬早已困意连连,敷衍的拍拍他的头,“乖,自己玩去。”便自顾自的去睡了。 夏泽深:“……” 不明人士最先采用的是塞信的方式,手法虽古朴,但反而无迹可寻。 不过后来,他却犯傻的寄了个视频。夏家小幺是干什么的?纵然手法高明又如何?还不是分分钟钟把你揪出来。 隔天,夏泽深便把罪魁祸首带到了他们面前,那人大家还挺熟,竟然是在夏家当了三十几年司机的陈伯。 看到他,宋沁婉先是震惊不信,在亲耳听到陈伯供认不讳后,气得脸都白了,甚至比昨晚看到视频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伯,我自认这三十多年没有亏待你一分吧,你为什么……”宋沁婉又痛又怒。 陈伯只比夏先生大几岁,看着倒也不显老,很有几分儒雅的气质。 此时他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的承受着夏夫人的雷霆之怒。 夏夫人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到底是一家之母,既不能抽也不能骂,只觉得憋屈的很,一口气卡在胸腔里,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在一旁正襟危坐的大夏先生闻言不禁伸手拍拍她的背,“夫人……” 宋沁婉一爪子拍开,瞪了他一眼。 大夏先生:“……” “夫人。”一直垂头的陈伯忽然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众人顿时都看向了他。 陈伯缓缓抬头,一向老实温吞的眼睛竟带上了一丝锐气,“夫人还记得三十年前的事吗?” 他这话一出口,不仅情绪最为外露的夏泽溪,就连夏泽深和夏博勋,都有些微微变色。 唯独被提问的夏夫人,倒是其中最茫然的一个,“三十年前?” “是啊,三……” “陈伯!”夏泽溪厉声打断,凌敬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色厉内荏的样子。 三十年前,看来是个很敏感的词汇,大家对此讳莫如深,谁提起就会被其余人严令警告。凌敬大胆猜测,这事或许便是夏夫人不太稳定的精神状况的根结所在。 陈伯将目光转向夏泽溪,“二小姐,我想夫人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你闭嘴!”夏泽溪恶狠狠道,随即她的表情变得惊疑不定,家里的下人虽然知道主母有轻微的神经官能症,但绝不可能知道三十年前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夏泽溪说到一半便知道不好,霎时闭了嘴,但为时已晚。 夏夫人看到女儿的反应便能肯定三十年前必然发生了什么,且还是与她有关的,奇怪的是她丝毫想不起那时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紧紧的盯着夏泽溪,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泽溪,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你怀了小幺呗。”夏泽溪硬着头皮故作轻松的糊弄。 但夏夫人哪是那么好骗的,她当然不信,遂又将视线转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儿子身上。 “泽深。”平淡的喊了一声,其中暗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夏泽深垂眸静静站了片刻,才缓缓抬眼,眸中幽沉内敛,一如从前,看不出任何破绽。 “妈,那时我还是个胚胎。” 夏夫人:“……” 夏泽溪:“……” 凌敬:“……” 夏博勋:“……” 陈伯:“……” 儿女都在打太极,问不出个所以然,夏夫人这才不情不愿的看向夏博勋。 没等他开口,夏夫人便径直冷淡道:“不想那对龙凤枕头永远配不成对,你就编吧。” 夏博勋:“……” “先生要是觉得说不出口,不如由我来跟夫人说?”陈伯不说有多幸灾乐祸,但分明带着几分乐享其成。 夏博勋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神色淡淡,“你和那件事有关。”他肯定道。 撕破脸后,陈伯也不必再对他毕恭毕敬,毫不露怯的回视,“当年,有个小伙子,不能说他完全没有参与,可他有贼心没贼胆,并没有做下什么实质性的错事。然而老天无眼,他犯下的错最小,受到的惩罚却是最大的。三十年的漫长折磨,终于,他在不久前撒手人寰了。” 他平静道:“那个人是我弟弟。” 四周有片刻安静,一直蒙在鼓里的夏夫人率先开口,“我很同情你的遭遇。那么,在你弟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与此相关的片段? “夫人……” “妈……”夏泽溪和陈伯同时开口,因为音调高的关系,她的声音占了优势,“妈你昨天没休息好,不如再去睡一会儿吧。这个人,”瞥了眼恩将仇报的老东西,“交给我们就好。” “二小姐,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陈伯意味深长道。 脸一黑,夏泽溪磨了磨牙,正准备骂几句,就听夏夫人对她道:“泽溪,陈伯说得对,既然事关于我,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对上母亲一眨不眨无比坚定的眼睛,夏泽溪简直剁人的心都有了。这能说吗?能说早说了,也不用费心苦苦瞒了几十年!心里暴躁,不能跟妈妈吵架,一扭头冲陈伯吼道:“老东西!你说你弟因为那件事被折磨了很多年,关我们什么事啊!你搞清楚好不好,当年的事情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就因为你弟弟罪有应得错就能推到我们身上吗?!你难道不知道我妈妈因为这件事……你想想这么些年她是怎么对你的,无论什么职位只要到了我们家她就一视同仁,逢年过节更是各种放假发补贴,平时也是又送吃的又送穿的,你呢,你是怎么回报她的?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给她看那种东西,还要告诉她那件事情,你说你安的什么心!” “那件事”“当年那件事”,宋沁婉只觉得这几个字就像是一个魔咒,将她仅剩的耐心消磨干净,怒火和暴躁瞬间破闸而出,一阵一阵汹涌的冲上头脑,“咚——”她随手抓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猛地甩了出去,换来死寂般的安静。 宋沁婉重重的深吸一口气,最终没能压制住身体里的暴乱因子,怒道:“你们到底说不说?难道非要我自己把脑子凿开在里面找吗?!” 第3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6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36节 “妈……”夏泽溪面有戚戚的喊了一声。 “你闭嘴!”夏夫人厉声道,全然不复往昔温柔与纵容,随后将锐利的眼神直指大夏先生,“夏博勋!你说不说?”语气中大有一言不合就离婚的意思。 夏博勋定定的看着宋沁婉,容色不变,三十年却在他眼中弹指飞过,周身冷硬的气势一点一点瓦解,最后只留无奈和沧桑,他温柔的对她说,“你想听,我就告诉你。” 夏夫人满意点头,夏泽溪却是大惊失色,“爸!” 夏博勋抬手制止,继续道:“沁婉,不论你听完有什么感受,记住一点,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夏夫人不禁怔了怔,夏博勋几乎从来没有说过这种带着绵绵情意的情话,现在却当着小辈的面……心泛涟漪的同时,也不由更加惶恐,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很严重?严重到需要夏博勋慷慨就义的用甜言蜜语挽留? 夏博勋将夫人带到他们的卧室,准备一对一详谈,留老二老四和老四的男朋友在客厅里处理陈伯这个烂摊子。 目送着父母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夏泽溪立刻拉下脸,阴测测的对陈伯道:“说说你弟弟吧。” ☆、惊痛 跟活着相比,一切矛盾与仇恨,都如同烟尘一般,风一吹,就散了。——《凌敬·一句话日记》 三十年前,夏博勋自认还年轻,胸腔里仍充斥着想法和野心。 公司在磕磕绊绊中起步后,最缺的不是资金人脉,而是人才。郑白夫妇便是在那之后不久和他搭上伙的,于公司上帮了他许多。 成为生意伙伴后,私底下的来往也渐渐多了起来,郑白夫妇只比他们小几岁,年龄相仿,志趣相投,两家渐渐成了好朋友。 三十年前,两家相约一起去度假,度假屋海岛之类的呆腻了,他们便商量着去丛林野营。 他们选了一处离浮都很近的原始树林,据说那里空气洁净又基本没什么危险。 一切准备就绪,几人便兴致勃勃的驾着车朝目的地驶去,却不知道危险已步步紧逼。 很多事例证明,丛林,是许多血腥阴暗的发源地,尽管只是在文学作品或影视剧里。 他们不知道,不久前,这里来了群亡命徒,他们终日游荡在这里,等待着那些富贵华丽的猎物钻入陷阱,随即掠夺,抢杀。 然而,没有。 正当他们被久未得到满足的口腹之欲折磨的饥肠辘辘时,猎物终于现身。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和对环境的熟悉,打着只有两个妇孺在好下手的主意,先设计引开了两个男人,后见两个女人年轻美貌,渐渐起了其他歹念。 两位夫人被那些人轮流糟蹋了,刚开始只是贼人肆意□□,后来两个男人回来,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夫人经受的非人对待。 腥风血雨过后,男人们伤口累累,形容狼狈,女人们衣不蔽体,满目空洞。 他们顾不得收拾东西,神情恍惚的回到家。 没过多久,郑夫人便自杀了。夏夫人也有数次轻生的举动,虽被夏博勋发现及时阻止,但她的精神状况极差,吃不下饭,成天做恶梦,甚至开始出现自虐的倾向。 夏博勋边焦头烂额,边还要联合警方严密彻查那天那伙人。 在几方的努力下,那天一共六个人终于被全部逮捕归案,一查案底,俱是臭名昭著的亡命徒。 郑白在那群人被抓进牢里那天追随妻子而去,后事是夏博勋办的,骨灰与郑夫人葬在一起。 此后,夏夫人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夏博勋不得已,这才找了个极具权威的心理医生,封藏了夏夫人的这段记忆。 所以在夏博勋牵着夏意文回家时,她也根本认不出,这孩子,便是郑白夫妇的独子,他们年仅五岁的儿子。 也正因如此,夏博勋才不肯定解释清楚——如果夏意文不是他的私生子,又会是谁的孩子? 这事后,夏博勋觉得亏欠夏夫人良多,断了外面的所有关系,全心全意照顾他的夫人,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培养出了喜欢。 这些年努力栽培夏意文,同样也是觉得愧对这个孩子,因为当年那个提议,最先提出来的就是他。 宋沁婉茫然的听着夏博勋三言两语将当年惊心动魄的事情解释清楚,神情渐渐变得不可置信,三十年固有的认知哪是这样容易便能轻易推翻的,可是心底却愈发惶然,因为夏博勋完全没有必要骗她…… 她只觉得有根棍子不停的在她的脑海里搅来搅去,搅得她又乱又痛,搅得她心神俱荡,搅得她恶心、反胃…宋沁婉猛地冲向卫生间,对着马桶大呕特呕,恍惚间脑中好像闪过一些片段,那些残忍的、不堪的记忆……她只觉得冷,冷的全身发抖,冷得抱住自己还是觉得寒气彻骨。 眼见夫人这般情态,夏博勋早已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告诉她?或者可以说的委婉一些? 紧紧的抱着夫人,夏博勋柔声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几句,翻不出新意。 宋沁婉抖了好久,才隐约感觉到有一个滚烫的热源包裹着她,下意识朝着那边靠去,嘴里喃喃的念叨:“冷…冷…冷……” 夏博勋很心疼,唯有更紧的抱住她,轻声告诉她,曾经已成曾经,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保你一世无忧,再不受伤害。 宋沁婉怔怔的听着,不知为何,忽觉心中悲痛万分,情不自禁抱住丈夫,失声大哭起来。 这边夏夫人在大夏先生的温情软语下渐渐找回了神智,那厢夏泽溪也是大致盘问出了结果。 原来,当年不只有六个人,还有一人在一开始便被派去吸引两个男人的注意,后来中途跑回来时,那群人已经在‘享受’两个女人了,他其实也想分一杯羹,不过一来他在团体里地位最低,另外那几人向来都只把他当佣人指使,嫌他碍事把他赶去看住两个男人了,二来,他也确实没这个胆子,因此就只是趁乱摸了几下便跑走了。 没过多久,事情就败露了,眼见着那伙人一个一个被抓进去,陈伯的弟弟开始疑神疑鬼,不是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就是觉得家里埋伏了警察。后来,终于自己把自己逼疯了,一把火,把家连同自己一起烧了。 人虽然救了回来,但已经变傻了,而且烧得人模鬼样,最后只能送进疯人院。 直至前不久,他因为长期的饮食作息不规律以及各种精神药物的副作用死于急性爆发性肝炎,这才刺激了陈伯。 夏夫人的事他们没有细说,但早在昨晚,夏泽深便告诉他了,所以凌敬也是知道的。这时听陈伯说完,一时有些感慨。其实不止是他,夏泽深他们也没有立刻说话,内心多少也有些怆然。 夏泽溪皱着眉,“这么说,你进我们家是为了给你弟弟报仇?” 陈伯点头。 夏泽溪不禁笑了一声,神情很冷,“陈伯,恕我直言,我怎么觉得你弟弟完全是咎由自取呢。” 陈伯看了她一眼,没有发怒,只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你不明白,我每次去看弟弟,看到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里有多难受啊。” 夏泽溪冷笑,“所以你这是把我妈当发泄口吗?” 陈伯面有凄然,“我知道,夫人对我们这些下人一向很好,所以我……三十年了,没忍心下手,一直到不久前,我弟弟死了……对不起。”陈伯颓然道:“我没想着伤害夫人。” “但你已经伤害到了!”夏泽溪怒。 “视频照片都是你拍的?”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夏泽深忽然开口,声音冷淡,听不出喜怒,周身却带上了那种久居上位的迫人气场。 “是。”陈伯忽然觉得有些气闷,甚至觉得在这个气势强大的少爷面前有点抬不起头,眸子有些惊惧的抖动着,“我来之前就听说过大夏先生……有点风流,就一直注意着,只逮到过那么一个。” 夏泽深没再问什么,仿佛不置可否的样子。 静了片刻,夏泽溪低声问:“这个人怎么办?” “交给爸吧。”夏泽深答。 留是肯定不能留了,最多也只能看在他勤恳三十载的份上不去追究他不合时宜的举动了吧。 凌敬原以为还算了解夏家,没想到其下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段…匪夷所思的往事。 正在默默感慨时,余光却瞥见陈伯身体似乎在搞什么小动作,然后眼前便极快的反射过一抹幽光,当即一惊。 冲过去时,身边掠过一个更快的人影,一下子便擒住了陈伯的手,凌敬见机打掉他手中不知何时藏起来的小刀。 “想干什么?”夏泽深冷冷的盯视着陈伯。 陈伯表情微滞,继而又颓然的叹了口气,“四少爷放心,我不是要对你们不利。”无奈的苦笑一声,神情微微茫然,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只剩弟弟这一个亲人了……” 夏泽溪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惊讶的问:“所以你这是要去找他?” 陈伯定定的发了一会儿呆,“二小姐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会做梦,梦到我弟弟点火的场景,有时候甚至还能梦到我和他是一同置身在那场大火里的,被烧得面目全非形容恐怖……有时还会觉得这场大火根本就是夏家指使人放的,然后我会幻想我手持刀柄来到夏家,在你们惊恐的求饶声里一个一个的割下你们的脑袋。或许是想的多了,难得还会梦到几回……” 夏泽溪愕然的听着,深深觉得这个人是变态了吧。 他们都在关注陈伯,自然就没人注意到,站在光影暗处的凌敬,眼神震惊甚至能称之为悚然。 如果灵魂能够起死回生,未卜先知似乎也不是那么没有可能了罢。 几人等了许久,还没见着夏夫人他们从房里出来,倒是先等来了彻夜未归的夏意文。 夏意文刚进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老二老四司机和…岳小先生均静默不语的坐在客厅里,几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这种组合在往常却是从来没见过的,夏意文动作微顿,“这是……怎么了?” 考虑到夏夫人如今受不得刺激,凌敬并没让夏泽深挑明两人如今的关系,就假装仍是一个默默暗恋一个浑然不觉的状态,也隐瞒了自己昨夜是在这里过夜的事实,只说今早才到,原因是要协助夏泽深一起追查视频来源。 夏先生为此还不太开心,然而他的一切反抗都被凌敬镇压了。 这是前话,眼下夏意文的乍然回归也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除去夏夫人,他便是这个家里唯二对当年之事知之不详的人。 出事的那年,夏意文还不满五岁,有感觉但很懵懂,此后被大夏先生带进夏家,仅有的些许记忆也慢慢淡了,在他如今的认知里,相信的便是大夏先生告诉他的说辞:他们夫妻和他的父母是好朋友,在他五岁那年,他爸妈和夏夫人驾车一同去游玩,在路上出了车祸,他的父母不幸离世,夏夫人则撞到了脑袋,精神出了点问题,才会认不出他,而固执认为他是大夏先生在外的私生子。 虽然夏夫人对他不甚友好,但夏家其余人对他都非常好,尤其是大夏先生,真的将他当作亲子对待,若不是有多份亲子鉴定为证,连夏意文自己都要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是大夏先生的私生子了。在这样的氛围熏陶下,夏意文不但没有长歪,而且出落的温文尔雅,胸襟广博,自然不会去计较夏夫人那点儿女情长的敌意,反而十分感激夏家的养育之恩。 而如今,当事人都已经知道真相,另两个当事人的儿子还应该被蒙在鼓里吗?何况他已经成长到足够去承受一些不得承受的痛了。 “意文,过来坐,二姐有些事情要告诉你。”和老四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决定,夏泽溪凝神开口。 见着二姐神色凝重,夏意文就知道她要说的想必是件大事,当即点头,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拍了拍他,夏泽溪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先让老四把司机弄进他自己的房里关起来。虽然那些事他全都知道了,但总不能不顾颜面的一遍一遍在一个外人面前提起吧。 轻轻的吸了口气,夏泽溪严肃道:“意文,接下来的事情你听完了,不论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尊重你。” 夏意文静了静,“好。” 夏泽溪尽量用着平静的声音道出原委,好像这样就能使那些触目惊心变得平淡无奇。 故事不长不短,期间没人打扰,客厅一片寂静,只有夏泽溪的声音不疾不徐的缓慢流淌着。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有那么一瞬,凌敬感受到了从一向温和的夏意文身上喷薄而出的怒意,只是下一刻,又重归于寂。 听罢夏泽溪的叙述,夏意文久久的沉默着,大家都屏息等待着,不知将要面对怎样的爆发。 很久很久以后,众人才听到夏意文的声音,如人一样清隽,“以前,十几岁的时候,我也时常想,是不是爸爸就是害死我父母的罪魁祸首,或许他就是那场车祸的元凶,不然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甚至甚于骨肉血亲。因为有一种爱,源于愧疚。我一边这样不可抑制的想,一边却又战战兢兢的惶恐,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我该怎么办?所以我宁愿龟缩着躲进爸爸为我构筑的那个世界,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后来慢慢大了,父母的坟墓每年每年的去,这个家感情一天比一天深,有些事情就看开了。”他顿了顿,嘴边忽然勾起一抹笑,不同于往常的翩翩风度,而是带点千帆过尽的淡然,异常的攫人心魄,“很多事情,真相如何其实都不重要。”他缓缓的望向夏泽深,眼神温柔,“只要你们觉得我还是夏家的老三,那我就是,并且一直会是。” 夏泽溪怔愣良久,鼻子忽然一酸,眼前瞬间就模糊了,忍不住扑进夏意文的怀里,“老三,呜…” 夏意文笑着拍拍二姐的背,对夏泽溪偶尔犯抽的小女人情态表现出了万般的包容。 “行了,别跟破镜重圆的小情侣似的。”一边的夏泽深忽然淡淡开口。 夏泽溪:“……” 凌敬:“……” 从夏意文怀里抬起头,夏泽溪怒瞪着夏泽深,半晌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声,“哎,小幺,你该不是吃醋了吧。” 夏泽深:“……”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凌敬默默道。 夏泽深就坐在他旁边,夏意文放开夏泽溪,回身又给了夏泽深一个拥抱,并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幺乖,别吃醋。” 夏泽深:“…………” 凌敬:“……” “哈哈哈哈……”夏泽溪不客气的笑抽了。 凌敬心惊胆战的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夏泽深,总觉得二姐要完蛋。结果就看到夏泽深也伸手摸了摸夏意文的脑袋,面色不变道:“嗯。” 凌敬:“…………” 夏泽溪:“……” 夏意文笑了笑,放开手,一抬眼却看到了并肩站在楼梯口的夏博勋夫妇,悄没声息的,也不知看了多久。 夏夫人除了眼睛略有红肿外,神色与往常并无多大不同。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真的看开了,还是只是故作平静。 眼下见夏意文看到了他们,也只是神色微动。 深深的凝视着那个被她误会伤害了几十年的孩子,原先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脸,如今却如拨云见日,怎么看都合心意,恍然忆起几十年前的旧时,三五岁的孩子生的玲珑可爱,她还羡慕的跟另一个年轻女人说要认他当干儿子,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百般宠爱。可惜事实难料,没多久她就慌不择路的推翻了那时的承诺,温言软语变成冷嘲热讽,恶言恶语冷暴力了几十年。 她想跟他说对不起,想跟他表达这么多年来的愧疚,然而万语千言到了嘴边就成了近乡情怯的一句,“你是个好孩子。” 夏意文微微一愣,继而笑道:“很高兴得到妈妈的认同。” “妈妈”两个字如同一道霹雳,打得她浑身颤抖。夏夫人猛地一震,水汽渐渐蔓延,最终低泣出声,“对不起。” 夏博勋连忙握住夫人的肩,无声安慰。 抹去眼角的泪,夏夫人泪眼朦胧的望着那个已经不知不觉从小男孩长成男子汉的男人,情深意切道:“对不起,你本来应该是最最无辜的人,却因为我莫名其妙的坚持忍受了几十年的冷言冷语。” 夏意文慢慢走上前,停在夏夫人跟前,“不能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双眼渐渐深远,“但我真的已经不怪你了。” “因为在我心底,你和我父母一样,都是受害者。过去已经过去,但愿从今往后,我们会真正的变成一家人,好吗?” “当然!”夏夫人含着眼泪笑了,一把抱住夏意文,“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亲儿子。” 夏泽溪:“……”虽然是很感动没错啦,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画风突变的诡异感觉。 闹得鸡飞狗跳的“三十年事件”在皆大欢喜中拉下帷幕。不论过程怎样曲折,不论孰对孰错,伤害已经造就,已逝的再也挽不回来,唯愿将来和和美美,一家人,不分离。 如你所说,如我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论没有出场机会的老大。 常年不归家的老大夏泽城通过某种渠道在老三口中得知这件事。 静默了半晌,才伤感的感叹了一句,“哎,以后不能演戏了。” 夏意文:“……” 夏泽城扭头看向作者:“不能加台词?” 作者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夏泽城:“那我要加戏。” 作者(高冷):什么戏?哪一场? 夏泽城:“床戏。”顿了顿,“任意场合。” 作者:“……” 作者(意味深长):“你说的。” 一分钟后。 作者:“剧本写好了,你看看吧。” 夏泽城(挑眉):“你还蛮快的。” 作者继续高冷。 结果夏老大翻开剧本一看,硕大而洁白的纸上就用毛笔写了一个又大又黑的字:哔—— 夏泽城:“…………” 作者(面无表情):和谐社会,人人有责。 ☆、孤岛 时光急速飞逝,一回头,又是分离的时刻。——《凌敬·一句话日记》 好像没有怎样深刻的感受到,眨眼又到了期末。 日子就是这样不经过。 理论操作体能一一轮番上阵后,同学们迎来了每学年的重头戏——情景模拟,也叫实地考核。 跟学年末的实地考核相比,学年中的那一次不过是小打小闹。那时只不过是选了个较为宽敞的场地,然后布置成各种情景,考验学生的团队协作能力、临场应变能力、野外求生能力和课余知识的储备等。而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去往那些预设场景模拟的真实地点,进行为期三天三夜的考核。 如果不用回答各式各样的题目并且记入个人成绩的话,大概能看成是一场夏令营。 “好了,同学们。”他们在严莎莎之后的第二个班主任,那个姓吕的糙汉子老师叼着烟没个正形的跟他们说:“按学号来抽签吧,看看你们会被幸运女神安排在哪个鬼地方。”所谓的抽签,其实是由一个专门的pc程序随机抽取的,班上每个同学的信息都会被事先录入在那个程序中,当然程序安装在班主任的平板里。同学们只需在平板上按一个开始,各大考核场地便开始轮番滚动,系统随机停下,出现在屏幕上的地名就是该生即将前往的考核地。平板连着投影,在上面进行的抽签程序将会被忠实的反映在大屏幕上,全班同学都能看到。 同学们很乖的一个接一个上去抽签了,借着人流的走动,韩学洲凑过去小声对齐进航道:“你说班主任这榜样做的,我要是去举报,他铁定丢饭碗吧。” 齐进航:“嗯。” “……”不在乎太子爷的不冷不热,韩少年继续兴致勃勃的嘀嘀咕咕,“不过看在他烟没点着的份上,就勉强给他记个大过,留校察看吧……不过他老这么叼下去烟屁股不会叼烂吗?哎哟卧槽,你看见没,我刚看到他讲话的时候一滴硕大的口水滴了下来。” “……没看到。”齐进航面无表情的推开叽叽喳喳十分聒噪的韩学洲。 韩少爷倒没太在意自己被嫌弃的事,反而煞有其事的打量了齐进航一番,忧心忡忡道:“哥们儿,我总觉得你最近不太开心,有心事?” “嗯。”齐进航淡淡道。 “唉…你别不承认,我看得出来……卧槽,你竟然承认了?”韩学洲惊异道:“真有心事?”末的,又像嗅到骨头的犬科类动物一样兴冲冲问:“是什么是什么啊?” 齐进航不理他,但丝毫没有影响韩同学的热情,他眼里闪着八卦的光,“不会是看上谁搞不到手吧?”又自我否决,“不会啊,按理说你这条件哪个女生搞不定啊,除非她瞎了。” 坐在前排据说瞎了的女生凌敬:“……” 见齐进航仍然没动静,韩大少依然兴致不减,余光扫到前面的凌敬,忽然扯出个蔫坏的笑容,“不会是我们白白嫩嫩可爱呆萌的小林老师吧?” 坐在前排据说白白嫩嫩可爱呆萌的小林老师凌敬同学:“……” 齐进航这时才动了,冲他冷静道:“行了,别说了。” 韩学洲眼睛一亮,立刻得意洋洋的翘起尾巴,“瞧被我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吧,不见棺材不掉泪吧……” “韩同学。”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浑厚的男声,损太子爷损的忘乎所以的韩少爷这才发现,他刚才还用言语“亲切关怀”过的糙汉子班主任,眼下正跟座山似的站在他课桌前,也不知道把他的胡天海地听去了多少。 韩少爷到底不是寻常少爷,被抓包了也丝毫没什么紧张僵硬,神色如常的跟班主任打招呼,“嗨,吕老师。” 吕老师的脑回路也不能同常人相提并论,一没有斥责他的走神,二没有为他的胡言乱语大发雷霆,而是居高临下问:“你似乎对我的烟很感兴趣?” “……”饶是韩学洲再厚脸皮,这时也不得不谦虚道:“还好还好。” “要不我给你一根,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点着吸吸看?”韩少爷刚想说老师你怎么能这样,教坏学生,让学生在课堂上抽烟啊,就听吕老师继续慢悠悠道:“正好教教大家怎么把棒棒糖点燃,然后吸着吃完?” “…………”韩学洲连连推拒,“不了不了。” “这么谦虚做什么?让大家看看联邦的大少爷会玩到什么程度。” “哎,老师我错了还不行吗。”韩学洲苦笑道:“您就别埋汰我了。” “行。”吕老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酷似香烟的棒棒糖丢给韩大少,“照着画100遍,放学前交给我。” 韩学洲:“……” 此时正好34抽完回来,凌敬的学号是35,便紧跟着悠悠然的走上去,随意的按了一下。 他没有等到结果出来,在快速滚动的简字中回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视线触及坐在他斜后方正埋头苦逼作画的韩少爷,心里笑了笑,特地走到他座位旁边拍拍他的肩,轻声鼓励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韩学洲:“……” 实地考核的场合种类多样,主要涉及各种极限条件下比较有代表性的地方,例如丛林、荒岛、雪山、沙漠等,当然这不是真的严苛的自然环境,只是还原度极高的人工制造的试炼基地,没有危险性。 凌敬刚坐回位置,便看到投射在大屏上的结果:荒岛8,‘荒岛’无疑便是他的考核场地,至于后面的数字,则代表着第几小组。 每个班级的考核地类目是完全一致的,区别只是代表的组数,按往年来看的话,各个班级的学生在每个场地的占比大约是三组人,每个小组由两人组成,今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就是说,凌敬抽到的第8小组还应该有另外一个成员,可惜他完全没注意之前的同学的抽签结果是什么。荒岛是肯定有的,但有8号吗? 就在凌敬这样想时,到了齐进航选择的时候。鉴于他学号吊在班级最末尾,其实也没什么好选的,因为每个班级总的位置是定的,也就是说只剩一个空位留给他了。不过应当不可能会有人将之前的结果一个一个记得一点都不差,所以还是有点悬念的。 太子爷也没有等结果出来就回头了,因为有时系统会滚上很久,让站在讲台边等待的同学看起来很是傻气。 最后一个了,凌敬免不得要多看一眼,此时正赶上齐进航不急不缓的朝这边走来。两人一个抬头,一个垂眸,视线在半空中对接,短暂的一秒对视后,又都若无其事的转开。 就在齐进航擦着他的桌角经过时,滚动停止,大屏上呈现出最终的结果:荒岛8。 与凌敬的如出一辙。 那日的气氛虽然搞得很像诀别,但他们不可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在学校总要碰面,何况他们还是前后桌。 幸而两人的性子都比较沉稳,更是一个比一个藏得住事儿,面上没有显出半分异样,交谈玩笑都与平常无异,只是不会再有勾肩搭背这种表达亲兄弟好伙伴含义的亲密举动。 大概老天也看不过眼了,想要他们增进一下感情。 每组同学如果正好是同性别的话,那毫无疑问是要睡在一起的……这样好吗?他宁愿去跟苗朵朵睡!毕竟一个弯了的男人和一个女人睡在一起,远远要比两个弯了的男人其中一个还对另一个动过念头要安全的多得多。 凌敬撑着脸,面色如常眼神沉着的思考着苗朵朵同意的可能性。 虽然要画画但仍然十分关心同学的韩大少见到这一幕,趁着抽签结束同学们都在交头接耳场面比较混乱的时候,丢掉笔冲着齐进航幸灾乐祸的哈哈哈。 太子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山很不错。” 笑声戛然而止,韩学洲瞬间沉默,后山是他抽到的地点,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指的应该就是他们教学楼后面那座小土坡……特么的说好的公费旅游呢?后山那也叫度假?那是散步还差不多吧?不对,谁没事往土坡上散步,那是蠢比吧。怎么以前没听过还有这么个考核地点,今年新加的?还有为什么全班只有他和那个体表面积非常可观的“校花”抽中的是小土坡?“校花”一个顶五吗? 心中一连串的os刚吐槽完,就听吕老师洪亮的一声,“安静!” 全班瞬间寂静无声,还在座位的即刻正襟危坐,脱离座位的马上回归座位正襟危坐。 吕老师表情肃然的扯了扯嘴里的香烟棒棒糖,“大家现在可以和组员队友接洽了,对抽签结果有疑问的可以来找我。” 全班同学:“……”你那么严肃那么大声的吼一声,就是为了说一句和他们正在进行的事情一致的废话? 虽然韩学洲的学号在中间,但同学们的抽选结果他都注意了一下。 他们班在荒岛队的一共有七个人,除了齐进航和岳林静的第8小组,还有苗朵朵和卢新所在的第2小组,苏盈雪和班长所在的第3小组,秦以风所在的第10小组。 至于为什么第10小组只有秦以风一个,这很好解释,每个考核地的人数并不是绝对化的六个,恰恰相反,很多时候队员都会多于或者少于这个数,第10小组的另一位成员,八成是在另一个班级,这还要等全部结果汇总后,去年级组长那里查询才能知道。 但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事,因为悲催的韩少爷发现,他的几个好兄弟都被分在了荒岛队,只有他落单了。 韩少爷很不开心,“你们抛弃了我。” “我们没有抛弃你。”凌敬侧过身,“只是组织给你委派了更加任重道远的任务。”说着若有如无的扫了眼“校花”所在的方向。 韩学洲:“……” “看来能跟自家齐总在一组让你很得意忘形嘛小林老师。”韩大少梦幻的眨眨眼,“同床共枕喏。” 凌敬:“……” “韩少,最近有件事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说一下。”凌敬面色如常道:“我最近处了个对象。” “……”韩学洲惊恐的瞪大眼睛,刚想替凌敬呛韩几声的齐进航身体一僵,连一向跟狐狸一样笑眯眯的秦以风都面露惊讶。 “你如果执意并且坚持不懈的把我和齐少拉郎配,我这里是无所谓的,我就怕他会一不留神拧断你的脖子。”顺带更加乐此不疲的把我往床上带,当然后面的话凌敬不会说。 韩学洲从惊讶中缓过神,没顾上听凌敬后面的话,全身心都沉浸在凌敬有对象这件事里了,一脸兴奋的连声追问,“是谁是谁?是我们学校的吗?我认不认识?什么时候的事啊,你小子也瞒的太好了吧。奥~”韩少爷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不是跟你搬出去住有关系?哎哟卧槽,你们该不是已经同居了吧?”越想越肯定的韩大少嘀嘀咕咕,“我就说嘛,什么住亲戚家根本不可信啊!不过话说你们这进展的也太快了吧。” 被韩少爷一连串还比较准的猜测弄得很无语的凌敬:“……你不认识,没同居。”他挑重点并且适当隐瞒了一点东西跟韩学洲说。 韩学洲一脸“鬼才信你们没同居,看不出你小子平时慢吞吞关键时候出手还挺快的嘛”,热切的问:“哪个学校的啊?啥时候带过来让我们见见?” “……再说。” “……”满腔热情被凌敬的冷淡兜头浇灭,韩学洲没趣的咂咂嘴,眼睛一转,又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满脸怀疑,“小林,你该不会哄我们呢吧。” 凌敬对他淡淡一笑,“是的。” 韩学洲:“…………” 对话无法再进行下去,韩少爷闷闷不乐的趴回课桌上画香烟,忽然又意识到一个忧伤的问题——他真的要跟“校花”妹妹度过三天三夜吗?一抬头就对上远处的“校花”看过来的含情脉脉的眼神,韩学洲抖了抖,他打赌要不是因为出行不便,那个女的估计早扑过来了。 视线一一扫过坐在他旁边的齐进航,齐进航前面的岳林静,以及好不容易被他说服肯搬到他前座的秦以风,叹了口气,又慢慢看向散落在班级各个角落的班长、苏盈雪、卢新,和苗朵朵……目光在苗朵朵身上顿了顿,然后在心里猛地摇头。 神思不属的丢下笔,韩学洲慢慢的一点点的蹭到苏盈雪座位旁边,脸上头一次出现类似不好意思的表情,“小雪啊,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是什么?你请说。”苏盈雪娇娇柔柔的望向他。 韩学洲咽了口口水,“你看啊,你一个小女生,和男生分在一个组,多不方面啊。” 你胡说!历代有那么多女生都和男生分一组,有什么不方面的!又不是真的睡一起!而且男生会让女生的!面上眨着水润的眸子,无辜的看着韩学洲。 “……”韩学洲硬着头皮,继续讨好的笑道:“你不是身体不好吗,不适合去那么远条件又严苛的地方,你看…不如咱俩换换?” 哼!你少打感情牌!面上低头犹豫的咬着下嘴唇,半晌,才柔柔道:“好。” 韩学洲大松一口气,“太好了,谢谢谢谢,我这就去跟班主任说。” 不远处的苗朵朵抱臂看着窗外,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嘁,绿茶婊。 既然当事人双方都同意了,吕老师当然也没什么意见,很爽快的点了头,就是在他临走时还提醒了他一句,画别忘了,让他不太爽。 韩少爷邀功似的跟兄弟们去得瑟,那坐前后排的两人仍然一搭一档的冷淡,倒是笑面虎秦以风也不笑了,盯着他若有所思,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才得出他的结论,“韩少,你不对劲。” “……你倒是说说我哪儿不对了,风哥。”韩学洲懒懒的一抬眼皮。 秦以风挑了挑眉,“你不该把班长踢出去,然后暗搓搓的和苏盈雪一组吗?是不是太紧张踹错人了?” 韩学洲:“……早跟你说过我只把小雪当妹妹。” 秦以风:“……” “大少爷。”秦以风微微眯起眼,“你又看上谁了?” “我没……”一转眼扫到斜对面凌敬干干净净的脖颈,韩学洲坏笑道:“当然是我们又乖又可爱的小林老师啊。” 凌敬神色如常的回头,淡笑着做了个捏断脖子的动作。 韩学洲:“……”真是太可爱太乖了!哈哈。 ☆、出发 如果闭上眼就再看不到明天,我只怕亲爱的你会孤单想念。——《凌敬·一句话日记》 凌敬回到故雅苑——他们的新居时,夏泽深已经在家了,正面色肃然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脑,由于屏幕是背对着他的,凌敬看不见屏幕上是什么,便只当他在看什么重要的资料,也没多在意。 只是在他放掉东西,喝了几口水之后,那人却=竟然还没扑上来,仍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这就有些不对了。 难道是什么美女聊天室? 走近了凌敬才看到,夏先生耳朵里还真塞着蓝牙耳机,心中不免有些惊异,远程听手下汇报工作?为什么不用三维投影? 满腹狐疑的走过去,探过身子去看屏幕,差点被入目的活色生香惊得绊了一跤。 画面里的两个男人均赤身裸体,正在激烈的做着某项不和谐的运动。 第3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7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37节 其实早在凌敬进门时夏泽深便察觉到了,只不过一直故意装作没看到,就是想引他过来一探究竟。 眼下见到他家敬敬少有的羞得粉面含春眉目含情的诱人模样,当下就被激得气血翻涌心痒难耐,恨不得即刻效仿视频里的姿势来个如法炮制。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夏泽深咬着凌敬细白的耳朵哑声道:“你也一起看看。” 凌敬避了一下,怒瞪他,“看你个鬼!” 夏泽深低笑一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让他更为直观的感受他满腔满身的滚烫火热,拍了拍他俏生生的屁股,“好好学学。”说着还不由说分的给了他一个耳机。 淫声浪语犹如魑魅魍魉,瞬间冲进身体的四肢百骸,扫了眼不堪入目的画面,凌敬只觉得不忍直视,侧过脸避而不看,哼了哼,觉得必须要找回一些自己的场子,调整了一下角度,视屁股下那根硬邦邦的东西为无物,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手臂妖妖娆娆的缠上夏泽深的脖子,在他耳畔低声道:“夏先生放心,我不看也能把你操得欲仙欲死。” 眼神重重一暗,夏泽深就着这个姿势抱起人。凌敬察觉到危险,挣扎着要下来,夏先生哪能让他如愿,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说罢紧紧的收住他铁钳一样的手臂,不让他挣动分毫。 凌敬微顿,忽而对他微微一笑,手指顺着夏先生的背脊轻柔的滑下,还在腰窝那里若有似无的打了个圈。 夏泽深只觉得腰一软,手上的劲瞬间松了。凌敬趁机敏捷的脱离他的魔掌,逃到几米开外才施施然的和他对视。 “别闹,有正事和你说。” 夏泽深:“……什么?” 凌敬:“我要去岛上住几天。” “……”聪明如夏先生稍稍一想便猜到了原因,“期末考核?” “聪明。” 虽然知道这人不过是顺口一说,甚至还有溜须拍马之嫌,但心底还是不可抑制的涌现出一些隐秘的愉悦,“过来,我也有事说。” 我傻才过去!凌敬温温柔柔雷打不动的说:“请说。” “……”两相对视,夏先生的目光越发高深莫测起来,就在凌敬觉得自己血槽急剧往下掉,精神力渐渐支持不住时,就听到他平淡的一句,“跳级怎么样?” “……”和哄他搬出来同居如出一辙的语气。但那时是因为凌敬心疼他候了自己十几年,现在……他还是硬不起心肠。 “为什么?” “我想你尽快毕业,然后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这样热烈霸道甚至有点神经质的话,由夏先生说来仍旧轻描淡写。 话是直白粗暴的,凌敬也相信这确实是他其中的一个目的,但肯定不是唯一的。 “我舍不得我的小伙伴们。”凌敬故作忧愁道。 “哪个小伙伴?”夏泽深眸色渐深,语气却愈发轻飘飘,“那个坐你前面的?那个和你在论坛里相亲相爱的?那个据说和你配一脸的?” 凌敬:“……”你这是在说同一个人吧?你这绝对是在吃醋吧?其实这才是你最在意的一点吧? “等我回来再说。”秉承着能拖多久拖多久的优良传统,凌敬摸着左胸认真道:“一想到要考试,我现在特别紧张。” 夏泽深:“……” 对视半晌,夏先生忽而意味深长道:“如果我去做主考官你是不是就不紧张了?” 凌敬:“……” “我确实是蒙你荫蔽了。但你想想其他同学,夏先生。”凌敬认真的游说,“一听说大名鼎鼎的夏先生要给他们当主考官,紧张的答不出题已经算好的了,万一有哪个同学心理素质不太好,方寸大乱下掉水里怎么办?” 夏泽深:“……” “所以夏先生,你还是在家好好的吧,等我回来。”凌敬总结道。 夏泽深:“……” 凌敬也是出发的那天才知道,秦以风的搭档正是大名鼎鼎的一中三傻中的第三傻:孙山。除此以外,金复南和陈鸣也在其中。 总结来说,荒岛分队一共二十组人,撇去他不算,其余半数他都认识。他们分别是:第2小组本班的苗朵朵、卢新,第3小组本班的韩学洲、班长,第8小组齐进航和他,第10小组:秦以风和三班的孙山,16小组三班的金复南和周慧,19小组六班的陈鸣和他们班的学委——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 而带队的老师更是大熟人,他们的班主任吕老师。 一大早,他们便轻装上阵在指定的地点集合,等待游轮过来接他们去目的地。在等待的过程中,吕老师给每个同学都发了一张纸,上面印着所谓的大考题。 地球公历532年6月30日,帝兰都皇家学院荒岛分队。 考核项目:荒岛求生 考核人数:40 考核时间:三天三夜 带队老师:吕胜详 考核规则:学生两两一组,共为20组(具体分组在此之前已由系统随机生成),每组成员在最开始都会领到一张初始线索卡,卡上是一道发散性思维的题目,解出题目得到答案,根据答案推理出其中隐藏的信息,找到信息中提示的地方,该地点会藏有一张线索卡和一个答题器,线索卡上同样隐藏着下一个地点的提示,答题器里则存有五道题目,输入组员的学号开始答题,根据题目难易程度计不同的分值,题目涉及的知识范围极广,多与课堂教学内容无关,俱是在现实社会中比较实用的问题。答题器与校园系统直接联网,学生的答题结果将预存在教务处的考试系统后台,待考核结束再作统计。 注1:同组人员一律记录相同分值,整个过程中双方应相互协作,众人拾柴火焰高。 注2:超过半数的任务点附有真空包装的食物,以供学生补充能量提供身体所需。 注3:初始线索卡不尽相同,但所有任务点环环相扣。答题器可以重复答题,但食物只有两份。 注4:所有人不得随意损毁、丢弃线索卡。 注5:所有人不得携带可以通讯、搜索、联网的电子产品,岛上设有信号屏蔽装置及时时监控装置。 注6:除校方配备的装备:一个只能跟随行教师及同伴交流的简易通讯器、信号救援器——突遇紧急情况时使用,一旦使用,考核即止、地图、指南针、简易手表、水壶、小刀、火柴、照明灯、消炎水、伤药、绷带,其余随身衣物及违禁产品一律留在夜宿基地。 注7:同组同性别的学生必须睡在同一个帐篷里,不同性别的经带队教师同意可进行合理范围内的调控。 注8:考核期间任何人不得以任何不正当的手段抢夺线索卡、答题权及食物,不得威逼利诱、蓄意挑衅或打架滋事。 以上所有条款,若有违者,轻则按情况严重程度扣除不同分值的分数,重则该门成绩计为零分。 接人的轮船姗姗来迟,同学们怀着或激动或紧张或新奇的心情踏上他们从未历经过的一场考核。 前途漫漫,注定曲折不断。 座位两两一排,中间有走廊隔开,本来凌敬还想着和陈鸣坐一起叙叙旧,毕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最重要的是和齐进航坐一起他浑身不舒服。 大概也是为了防止太混乱,就听吕胜详站在舱头逡巡了一圈,懒洋洋道:“同组人员坐一起,交流交流感情。别闹事,我去吹吹风。”吕胜详警告完,就转而去爬矮梯,果真去二楼平台吹风了。 凌敬:“……” 大家:“……” 收回想要拐带陈鸣的手,凌敬转而和他碰了碰拳,“再聊。” 陈鸣笑笑,“好。” 韩学洲看了看陈鸣,凑过来低声问他,“我刚就想说了,你们很熟?” 凌敬点点头。 韩少爷露出点好奇的神色,“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凌敬看了他一眼,“邻居。”顿了顿,“你不需要知道。” 韩学洲:“……” 他们这一堆人入座,本来按照三傻和三贱客之间各种理不清的恩怨纠葛自然要坐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但偏偏双方队伍里的成员之一竟然在同一组。 “老秦坐我前面。”韩学洲瞪了金复南一眼。 “孙山。”金复南面色不变但语气中隐含威压。 “怎么,想打架?”韩学洲脸一沉,他认真严肃的时候还是很能唬得住人的,“我们四个,你们两个,你确定?” 金复南挑起一抹笑,“确不确定试试不就知道了?” “好啊。”韩学洲紧紧的盯着金复南,眼底隐隐有跃跃欲试的光。 拉住蓄力待发的韩学洲,秦以风好脾气道:“我坐过去吧,反正就一个多小时。” “不行!”韩学洲想也不想就驳回。 双方各自割据一方,气氛僵持不下,战事一触即发,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出。 金复南忽而笑了,目光慢慢停在凌敬身上,眼中兴味更甚,“孙山过去也行,作为交换,把你们的小林老师给我。” “想都没想!”“不可能。”“不行!”韩学洲、齐进航、秦以风及陈鸣同时道。后两者说的话是一样的,气势上也比较温和,远没有韩少爷炸毛炸得那么厉害,更比不上太子爷霸道强硬的冷厉。 金复南却是理都没理他们,兀自含笑看着凌敬,“你觉得呢?” 事不关己的凌敬缓缓抬头,察觉身边的齐进航身上传来的紧绷气息,拎起一直在拜读的大考题,细白的手指松松懒懒的指着最后,“第八条。” 金复南随意的扫了一眼,笑容不变,“我们还没开始打架。”顿了一下,“只是人身攻击。” 其余人:“……” 凌敬亦面色如常,“旅程已经开始,人身攻击也是不正当手段。”顿了顿,“我可以勉强当一下那个食物。” 所有人:“…………” 金复南看了他许久,“可以。”这就是松口的意思了。 秦以风得以在韩学洲前面安心入座,而脸已经僵得有些发青的孙山也不甘不愿的坐了下来,他的脸色几度转换,也不知道转过多少残暴的念头。 令人意外的,金复南竟然离开原先的位置慢慢走到凌敬后面,原先坐那里的同学不敢惹他,逃的比什么都快。 金复南满意的坐下,双手搭在凌敬的椅背上,慢慢凑上前,“都依你,谁让我们一起睡过。”姿态极尽暧昧,音量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到。 正当大家都在为这话惊掉下巴,齐进航脸色越来越冷恨不得把人当场掀翻时,就听凌敬不咸不淡的避了一下,用清冽的嗓音可有可无道:“如果你指的是你半夜掉下床,同学们找我送你去医院的那次。”淡淡的看向他,“是的,我正好路过。” 金复南:“……” 齐进航冰冷的眸子渐渐化开,带上点柔和的笑意。 眯起眼,金复南抬手就要揉凌敬的头,却在半道被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拍开。 齐进航冷冷的看着他,金复南眸色深沉的回视,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你们俩不如去二楼聊聊?”凌敬淡淡的说,渐趋僵冷的空气瞬间回缓。 齐进航:“……” 金复南:“……” “好了乖,坐好,要开船了,系好安全带。”凌敬温声道。 齐进航:“……” 金复南:“……” 看了他许久,金复南终是笑了笑,“看在你的面子上。”继而露出些许意味深长,“别忘了你欠我一个约定。” 凌敬回以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微笑道:“过期作废。” 金复南:“……” 有了凌敬的调和?双方倒是没再继续争执,各坐各的的,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 其余一众同学终是悄悄的松了口气。 船行至半路,气氛慢慢轻松起来,大家也很快把刚开始的闹腾丢到了脑后,三三两两的聊开了。 韩学洲反反复复的看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我怎么觉得这个游…考试有点不公平呢。”说着还瞥了眼身边的班长。 班长自然听出了韩少爷的意思,即刻瞪大眼,“韩少,你可别看我学习成绩虽然不怎么样,其他东西懂的还是挺多的,你跟我一组,不亏。” 凌敬不紧不慢的帮腔,“就是,班长还没委屈呢,你倒是喊上了。” “……”是哦,韩学洲抓抓头,好像是跟他一组的人比较吃亏哦。 “……”凌敬简直不忍直视,不要一脸“好有道理”的样子好不好? “齐总。”韩学洲忽然双眼亮晶晶的看向齐进航,特别真诚道:“我跟你换一换你觉得怎么样?” “嗯。”齐进航随口敷衍道,却是半点没有要换的意思,好像韩学洲只是跟他说了一句‘你好帅’。 韩学洲:“……” 凌敬:“……”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周慧的大大们,请参照66章 ☆、困境 青春匆匆而过,暗恋无疾而终,人生迟早迟暮度守夕阳红。只望那时你能不孤单。 ——《凌敬·一句话日记》 他们到达孤岛时,才7点多,然晨光已是洒满一片,灼目中带着夏季的热度。 “好了同学们。大家抓紧时间,这就去吧。”吕老师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话,“我来发线索卡。” 大家纷纷卸下随身的衣服,只在背包里装上学校允许携带的东西,互相加油道别后,便携着线索卡上路了。 至于吕老师则要留在他们的住宿基地——其实就是沙滩,帮他们支帐篷,看东西。 早在线索卡入手没一分钟,凌敬便推测出了他们的首个目的地,看了眼齐进航,太子爷抖开密密麻麻标注详细的地图,“哪里?” “你说呢?”凌敬不答反问。 齐进航看向他,“石。” “林。”凌敬接道。 推理结果一致,两人开始在眼花缭乱的各式地名中寻找他们要到的地方。 有电子地图不用,还故意把地图印刷的这么小,学校是在考验他们的速查能力吗? 凌敬看到那蚂蚁一样的一堆就犯晕,幸好眼力不够脑子凑。 上门头一个,显然不可能安排的离他们的出发地特别远,所以只要在他们住宿的沙滩附近找就行了。 正当凌敬花了十几秒思索好对策准备重新再战时,就听到齐进航淡淡的声音,“东北方向。”显然已经是找到了。 凌敬:“……”年轻人眼睛就是好。 朝着目的地出发,本来并肩的两人慢慢落成一前一后的队形。 凌敬总觉得齐进航是故意的,但鉴于他始终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也看不出是他有意还是凌敬多心了。 索性便不去争,自觉的跟在齐进航的身后。 寻找的过程很顺利,一来地图在手,二来有齐进航这个人形定位仪。答题更是顺利,两人一个小型智库一个迷你百科全书,互补互用,题目答的又快又准,解读线索卡也同样如此。 又走了一段,凌敬伸手戳了戳护崽子似的走他前面的齐进航,待他转过头,便指了指身后,“你走后面。” 齐进航看着他,黝黑的目光静静的笼罩而下,半晌,他才道:“前面不好走。” 凌敬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走在前面的开路者,要在第一时间挡去全部危险。 沉默了一瞬,他开门见山道:“我不需要谁护着我。” 齐进航没说话,而是低头看着地图,好像在辨认着下一条路在哪里,只是片刻后出口的话昭示了他的神思不属,“他呢?” 他是谁不言而喻。 他们尽力像平时那样相处,却也终究只能维持表面的平和,多了常人看不破的尴尬和难安。 凌敬淡淡的直视着前方不够开阔不太平坦的道路,嗓音清澈而坚定,“可以。” 明明是与平常语气音量无异的话语,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的敲打在齐进航心里,面上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心底又痛又涩,林静插起刀真是丝毫不留情面。 “走吧。”他低声说了一句,脚步已是慢了下来,是让凌敬先行一步的意思。 虽然换了前后,但齐进航护犊的心态却是半分没减,大半的心神都放在了凌敬身上。 前面是个陡坡,凌敬捡了两根树枝当拐杖,就算一不小心脚下打滑,也好有个依仗。 坡不算陡,距离却不是很短,好在坡上有几个台阶式的轮廓,踩着能勉强上去。 两人费了一些力气上到坡顶,入目却是一个分叉口。道路那头分成了四条狭长的小道,在树木参天间挤得很紧凑。 凌敬侧过头,“走哪条?” 齐进航也有些为难,地图由于比例的关系,有些特别小的地方在上面根本没有标注,眼下这四条道便是,直接被略过了。不过这也说明一个问题,就是这几条小路应该都不长,即使方向有所不同,各个出口间的距离应当不大,再不然,一个个试过来就行。 看看路,又看看地图,余光无意间一扫,瞳孔霎时紧缩,齐进航猛地抬头,“小心!” 凌敬不知何时半只脚正虚虚的踩在坡外,眼见下一步便要掉下去了,齐进航想都没想,手一伸就推了他一把。 凌敬不是没数的人,距离坡缘有多远什么位置是安全极限他心里都有底,他只不过觉得站得远点看这一片的地段似乎跟地图上更像。 没想到吓到了年轻人。只听耳边一声喊,随之身体就被重重的推了一下,少年把他推过安全距离,自己却没稳住,身体一歪,就向坡下掉去。凌敬急忙回身往前扑,堪堪拽住了少年人的手臂。 于是就出现了眼下这经常能在电视剧里看到的一幕,凌敬一手抓着齐进航的手臂,另一手死死的抠住身边的一棵树,少年健硕的体格以及地心引力的重量全部压塌在他的一只手上,让他深刻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目眦欲裂青筋暴出。 反观齐进航,吊在半空中,也不用使什么力,倒是闲适的很。 凌敬看着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咬牙恶狠狠道:“你他妈,倒是动一动,试试爬上来啊!” 齐进航抬头仰视着他,目光穿透虚空落在凌敬涨红的脸上,“放手吧,摔不死。” 又不是悬崖峭壁,这种高度,的确摔不死,但这段距离也不短,八成会残。 全身血液尽数往头顶冲去,汗珠顺着眼睫啪嗒落在齐进航脸上,凌敬完全顾不上跟他屁话,被熊孩子气得吐出的一口血也只能默默的往回咽,吼道:“上不上!”手他妈快断了! 齐进航不能说,他的一条腿似乎崴到了,剧烈的疼痛后便是一片麻木,估计使不上力,另一只几乎是一路蹭着坡上的石头树枝等尖锐物品滑下来的,目前正疼得发颤,应该也险。 但看着凌敬拼死也要把他往上拉的这股执拗狠劲儿……如果不是不合时宜,他简直想捧着他的脸狠狠的亲下去。 一咬牙,空出的那只手扣住坡壁,坚实的泥土无比抗拒的推拒着外人的入侵,齐进航用尽全力也只能抠进去浅浅一个指节,不过够了。那只蹭破皮的腿摸索着踩上台阶,霎时便帮凌敬承担了一部分的力,让他骤然轻松了不少。 好在距离很短,两人配合着一个不抛弃一个不放弃总算是上去了,饶是如此,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分钟像几辈子那样难熬。 甫一安全,两人便双双倒了下去,凌敬是累的,齐进航是疼的。 脱力的仰躺在地上,凌敬失神的望着林荫遮蔽的天空,汗水仍在不停的往外冒,脸上残留着尚未散尽的滚烫温度,右肩犯抽似的疼,整只手臂萎软的全无知觉。 黑色的鸟振翅飞过眼帘,高处的树叶哗哗作响,天空澄澈如练,白云安详的变换出各种形状,凌敬恍然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又累又轻松。 齐进航比凌敬好一点,没怎么花力气,只倒了一下便坐了起来,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凌敬,就见他宛如刚刚□□完似的,衣衫尽湿,双目迷茫,满脸通红,娇喘吁吁,眼眸渐渐变深,心里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开始如吃了蜜糖一样甜,过后便发现这蜜糖原来早在黄连水里泡过,后劲是苦的。 然而,纵然明知道这样诱人的宝贝不属于他,仍忍不住为他怦然心动。 凌敬刚刚缓过神,看到的就是齐进航放大的俊脸,并且距离仍在危险的缩短。抵住慢慢靠近的身体,要笑不笑的看着他,“你还想再下去一次吗?” 齐进航:“……” 神色如常的直起身,少年没有半点被撞破欲行不轨的不好意思,转开眼,“起来吧,继续找。” 看了他一眼,凌敬慢吞吞的坐起来,拍了拍已经印在他湿衣服上的泥,准备爬起来继续赶路。 视线不经意扫过,猛地顿住,凌敬一把按住也想站起来的人,“你受伤了。”而且还挺严重,一只腿脚踝肿了,另一只不仅裤子破了,皮肤也蹭的鲜血淋漓。 少年没做声,不置可否。 “弄成这样你还想找什么?”颇有些严厉的看着他,“先坐好。” 凌敬卸下背包,从里面翻找出学校提供的简单的医疗救助物品,撩起齐进航的裤腿先用纯净水冲干净伤口的砂砾和血迹,然后大把大把的往上面抹上消□□水,再用绷带一圈一圈缠起来,这才算是能看了。另一只,凌敬仔细在肿胀的脚踝处抹上药膏,再用绷带绑起来。但显然,这种简易的包扎不是长久之计,“要不然……” “不行。”齐进航打断他的话,仿佛一早看出来他要说什么。 凌敬抿唇看他,“只是休息半天。” “我休息你会去吗?”齐进航一语中的。他要是留在基地休息,林静八成也会留下陪他,会影响他的成绩。换言之,就算林静肯独自上路,他一个路痴他能放心让他一个人走?所以不论哪种都不可行,唯有走下去。而且眼下他这种情况,休息半天一天根本毫无用处。 凌敬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说话。 “磕磕碰碰在所难免。”齐进航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很用力的想要安慰凌敬。 “休息一会儿再走。”这便是他的妥协了,齐进航很满意。 不用奔波走路,找东找西,安静下来也不说话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尤其还是在两个已经捅破过关系的人之间。 静默片刻,少年问:“你刚才其实根本不会摔是吗?” 从凌敬没有立刻答话的态度中,齐进航已经知道了答案。果然又是他自作多情。但那一瞬间只是本能反应,在思维意识到林静不会摔时,他已经吊在坡上了。 救人不成反被救。本该是增进感情的机会,结果却反而让双方陷入困境。活该林静不喜欢他。 齐进航忽而笑了,“不能一起长大可惜么?” 若是常人,可能不能即刻衔接上太子爷跳脱的思维,但凌敬是非正常人集中营的会员,秒懂他在说什么,淡淡道:“还行。” “也对。”太子爷兀自道:“你们要是一起长大,就没我什么事了。” “怎么会。”凌敬神色如常道:“分组是系统随机抽取的。” 齐进航笑了,目光有些深远,带点意味深长,“你觉得呢。” 凌敬抬头,望进他幽邃的目光深处,面色淡然道:“可能真的只是巧合。” 齐进航挑了挑眉,“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凌敬点头。 “啊!!!!”正当两人休息够准备重新上路时,一声悠长而锐利的尖叫划破了大树上方的长空。 对视一眼,“西北。” 凌敬微微锁眉,“我怎么觉得是东北。”不禁看了齐进航一眼。 齐进航即刻沉眸,“岳林静,你想都别想,你不能和我分开。” 凌敬:“……我不是路痴。” “我知道。”虽然这样说,但没有半点松动的痕迹,全身仍然散发着‘敢离开我半步你试试看’的气息。 凌敬:“……” “女生就喜欢大惊小怪。”齐进航放软声音,以求缓解一下方才太过霸道□□的形象。 “嗯。”凌敬并没表现出多大不愉,只道:“还是跟姓吕的说一声吧。” 用那只简易的通讯器跟吕胜详发了条信息,简明的交代了情况,并附上地点,两人便拾掇着准备重新上路了。 齐进航的一条腿虽然扭了但据他自己感觉没伤到骨头,应当还行,另一条虽然看着可怖一些,但都是皮外伤。借着凌敬给他找的一根粗壮树枝,一瘸一拐之余,还比较游刃有余。实在不行,凌敬就去搭把手,但鉴于少年人自尊心比较强,这种时候比较少。凌敬看他不像硬撑,便也没有管。毕竟身体接触能少则少,免得夏某人又吃飞醋。不过他似乎还不知道他是和齐进航一组,要是知道了……凌敬的小心脏止不住的颤了颤。 两人一路北上,累了饿了便休息一下,休息完便继续找。好在其后的搜索仍然很顺利,他们不但答了许多题目,还搜获了很多附带的食物及饮用水。 眼见夕阳越偏越西,凌敬提议,“差不多了,回去吧。” 齐进航停下脚步,“据说很多人都是天黑很久以后才返程的。” 凌敬面色不变,“我们效率高,不用那么晚。” 明白林静这是在照拂自己,要不是知道他肯定会拒绝,他说不定能在太阳还顶头上的时候就提议要走。 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嗯。” 回去的路因为不用做什么别的,好像短了许多。 天微微发沉时,凌敬和齐进航就回到了来时的沙滩。 沙滩上已经支起了十余顶帐篷,远远望去,像一朵朵盛开的鲜嫩的花。 却也只有花,而没有赏花的人。 “吕老师似乎不在。” “可能在帐篷里休息。” 两人只是简单的讨论了两句,便没再对这个问题有过多关注,找到标有数字8的帐篷,便拉开拉链钻了进去。 随身的东西都放在帐篷的一角,但他们都没什么精力去翻上一翻,折腾了一天,就算打了鸡血也该都吸收掉了。尤其他们非但没打鸡血,还有一个两只腿都瘸了的伤员。 “累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幸好他们缴获了大批食物,晚饭不愁。 这话一听就不对劲,暗藏的潜台词不就是‘你休息一下,我出去一会儿’。 然而太子爷能那么容易让凌敬离开他视线范围内吗?“你去哪里?” 凌敬看了眼最近中二病特别严重的小子,“去找吕老师聊聊天。” “我也去。” “那你去吧。”面色一派坦然。 齐进航:“……” “腿瘸了就给我好好休息,闹什么闹,我又不是不回来。”凌敬霸爹模式全开,临行前不忘回头居高临下的冷冷叮嘱道:“敢跟过来打断你的腿。” 齐进航:“…………” 吕老师不在自己的帐篷里,八成也不会在其他同学的帐篷里,不知道去哪里撒野了。 凌敬望着远处海天相连的一片青灰色,不禁有些感慨,说好的海很蓝呢,怎么跟阴沉沉的天是一个操蛋的颜色。 他来找吕胜详,当然不是真的闲的来聊天,而是有正经事要谈的。吃住问题虽然解决了,但洗澡的地方却还没有着落,总不能叫他们带着满身盐巴和汗臭味就这么睡了吧。 学校应该会准备一处活水。可惜吕老师不在,盐巴和汗臭还得再陪他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一等,就从黄昏等到了黑夜。 其余十几组的同学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无一不满身狼狈,跟陈鸣一组的那个学委小女生也扭伤了脚,还好,看着没齐进航惨烈。 “我们在树林里听到一声尖叫,你喊的?”凌敬前去问候时问那学委。 学委摇摇头,“我没有尖叫。” 陈鸣作证,“我们学委挺坚强,没哭没喊没闹。”凌敬于是看着学委的脸慢慢红了。个中缘由很值得人探究。 “额,应该是我吧。”不远处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循声望去,就见周慧神色有些尴尬道:“看到一只蜘蛛。”顿了顿,“超级大。”试图用夸张的描述来削弱一点自己的大惊小怪。 “哈哈,没想到被你们听到了。”周慧讷讷的总结道。 “吵。”旁边的金复南评价。 至于韩学洲,看到齐进航的伤免不了一顿大惊小怪,他本人倒还好,虽然有点灰头土脸,但活力依旧。 “哎哟我的少爷,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让我回去以后怎么跟你爹交代啊!” 齐进航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我老婆,关你什么事。” 韩学洲:“…………” 凌敬:“……” 韩少爷揉揉满身的鸡皮疙瘩,安静了。 夜风徐徐的吹,众人三三两两的聚成一堆,开着照明灯,等着晚归的吕老师。 第3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8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38节 学校发的通讯器只能发信息,打不了电话,大家陆陆续续发过去的短信犹如石沉大海,一点回讯都没有。 随着夜色渐深,大家也越来越担心。 “别是出了什么吧?”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就被大家瞪了一眼,纷纷让他不要乱说话,但只有自己知道,这正是隐藏在心底很深的隐忧。 好在十点不到,吕老师跌跌撞撞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沙滩上,很多人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他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吕胜详看着热情又满脸担心的同学们,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我就想去逛逛,没想到在一块礁石上绊了一下,就晕了,刚醒。” 借着昏暗的光,众人果真看到他额头上头发遮盖的地方隐隐露出一点血痂的痕迹。 没想到真相如此幻灭的同学们:“……” 随后,吕老师一一问了同学们的情况,又着重看了两位受伤同学的伤势,然后带着大家去了活水地,男生一批女生一批,打点水冲一冲,不能跳到水里洗澡。 齐进航想到能和凌敬坦诚相对,面上不显,实则浑身发烫,又转而想到不仅是他,全部的男生都能看到凌敬的裸体,不由面色一沉,全身开始散发冷气。 等到目的地,才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所谓洗澡根本是在摸黑的条件下进行的,而且跟打仗似的,除了一个个黑影,什么都看不到。 等大家都冲完,时间已经不早了。回去凌敬还不忘给齐进航换药。 待到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凌敬终于可以安安分分的躺在帐篷里,时间已近午夜。 夜幕低垂,海风阵阵吹送入帐,头顶上的小电扇呼啦啦的吹,凌敬全身酸痛,身体疲累,精神却意外的亢奋。 忽然有点想家了,想念家里软软的床,夏先生暖暖的怀抱,滚烫的唇舌……唉,姑且就把这种想念归结为认床吧。 凌敬缓缓的闭上眼,倏忽又猛地睁开,看向睡在另一头的太子爷,“齐进航,今天我要是不推开你,你该不会真亲下来吧?” 被凌敬直白又火热的问话弄得有点蒙圈的齐少:“……” “嗯。”黑暗中传来淡定又理所当然的回答。 凌敬:“……知道有监控么?” “嗯。” 凌敬:“……”他真有点不知道怎么说这熊孩子好了,知道有监控你还乱来!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有全方位无死角的画面还不够吗?就算他要在全校面前隆重出柜,对象也应该是夏先生啊! “睡觉。”凌敬翻了个身,将所有的气性都塞进这两个无可奈何的字里。 本来想说晚安的,想到网上以前有句话,说是每个晚安里都包含着一句我爱你……算了,还是留着回去跟夏先生说吧。 海风仍在不知疲倦的吹,黑暗中唯余一双眼悲伤的望着密不透风的帐顶。 翌日,日出东方,小岛又迎来它崭新的一天,小岛上的人也是。 大家都陆陆续续的起床了,展臂呼吸着清晨最清新的空气。 凌敬这一晚睡得不踏实,醒了很多次,又花了很多力气入睡,觉得比不睡还累。 钻出帐篷,充满朝气的小岛顿时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还没等他迎来好心情,磕磕绊绊跑来的周慧就把这点苗头掐灭在了摇篮里。 “岳,岳林静!”周慧边跑边气喘吁吁的喊:“不好了!苗朵朵不见了!” ☆、男神 于千万人中,我还是可以一眼认出你,其余人俱是陪衬。——《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性别不同的组员在睡觉时会被暂时分开,互相凑数睡一个帐篷里,周慧和苗朵朵被排在了一个。 好在昨天大家都累了,捯饬完就迫不及待的睡了,周慧连句话也没跟苗朵朵说上。没说上就好,听说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古怪的很,周慧一介凡人,不愿意和她有什么牵扯。 这一晚她睡得都很沉,醒来就不见苗朵朵了。 本来周慧也没在意,只以为她去洗漱了或是去哪里闲逛了,后来想想,天没亮的时候她隐隐约约醒来一次,当时好像就没见苗朵朵躺边上,只不过那时太累了,还来不及想什么,转眼又睡了过去。 如今一想,很不对劲。然后就真的哪里都找不到她了,沙滩、昨天洗澡的潭子,可她的装备还整整齐齐的放在帐篷里呢。 凌敬一听这话,一边让周慧说详细点,一边领着闻讯而来的同学们去找他们的主心骨——吕老师,倒是一时忘了发生这种事周慧同学干吗不先去找老师,反而要来告诉他呢? 凌敬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尤其是时时刻刻恨不得把人含进嘴里的太子爷。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周慧,才不紧不慢的跟在大部队后面找老师。 周慧并没有接受到太子爷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眼,因为她眼下心里是真着急,生怕苗朵朵真出什么事,虽然不是一个次元的人,但毕竟同学一场。要知道齐进航怎么想她的,她大概会大喊冤枉,她对岳林静是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不过帮他投递过一封“情书”,就觉得和他俩也算是革命关系——当然情书什么的当时只是开玩笑的,事后也的确证明,那哪是情书啊,那是战书! 凌敬在帐篷外面喊了几声,没听到吕胜详的回应。担心这糙汉别是昨天磕到头有什么后遗症晕过去了吧,便径直拉开了帐篷。 人在里面,皱着一张糙脸睡得昏天黑地。近了才发现,他古铜色的脸颊上开了两朵高原红,凌敬伸手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其他同学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见状纷纷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发烧了?” 凌敬只回了两个字,“很烫。” 身后传来一小阵吸气声。“怎么办?”“叫叫看?” 有同学上前边推边喊,“吕老师?吕老师?你醒醒!” 吕老师不为所动。 同学于是继续喊,“哎,你们这样不行!”被挤在队伍后面的韩学洲拨开人群,“看我的。”就见他一把捏住吕老师的鼻子,在他耳边大声吼:“吕胜详!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啦!” 所有人:“……” 凌敬无语的拉开实力捣蛋一百年的韩少爷,“万一本来就脑震荡,被你喊得脑壳碎了怎么办?” 韩少爷瞪大眼,意思是这么严重。 凌敬脸色凝重,“别忘了他昨天摔了一跤。”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移到那块被吕老师浓密又油腻的头发遮住的小纱布上,静默。 “如果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还好办,但如果发烧是摔跤引起的,就麻烦了。”所有人的视线又随之集中在吊在队末才开口说话的齐进航身上。 凌敬表示同意。 “要不然先给他吃颗退烧药吧,吕老师是带队,身上应该有。”大家又都看向秦以风,继而纷纷表示赞同。 有人甚至开始着急的动手翻吕胜详的东西,凌敬阻止道:“如果是别的引起的发烧,乱吃退烧药说不定会让病情恶化。” 大家又看向他,“那怎么办?” “先拿湿毛巾给他降降温。”凌敬道,视线对上人群外的齐进航,齐进航替他说出了未完的话,“别忘了我们还丢了个人。” 气氛霎时间沉重了下去。 随后他们这波人被分成了四组,一组人留下来照顾吕老师顺便等等看苗朵朵会不会自己回来,其余三组人分别朝三个方向出发寻找苗朵朵的踪迹,不管找没找到,约定10点回基地集中一次,免得你找我我找你找到后来人越来越少。 伤员和体力比较弱的女生被留在了基地,伤员之一的太子爷虽然不开心,但也知道这种关键时候不该无理取闹,不过就算没说什么,视线却一直尾随着直至凌敬的身影消失才收回。 “哎,小林……”收到凌敬撇过来的不凶狠但莫名让人胆寒的目光,韩少爷立马改口,“小静静,你说我们齐总该不会真看上你了吧,你看你走的时候他瞧你的那个缠绵悱恻依依不舍的小眼神噢,都能演八点档深情男二了。” 凌敬:“……”我要说一句恭喜你答对了吗?虽然修辞比喻太浮夸。 “找人。”凌敬冷冷道,并且倏地和这个嘴欠得刚还能戳中重点的大少爷拉开了一点距离。 韩学洲望着凌敬挺秀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最后仍是凌敬这一组找到了昏迷在另一面沙滩上的苗朵朵,姑娘脸色红润呼吸绵长,倒像是梦游不小心睡到了沙滩上。 “别真是梦游吧?”韩学洲手贱的戳戳人的脸。 凌敬幽幽抬头,“占了人家便宜你要负责。” 韩学洲:“……” 凌敬用“想什么龌龊事情呢少年”的不齿眼神看着他,“背她回去。” 韩学洲:“……” 苗朵朵在被背回基地后便慢慢醒了过来,用少见的迷茫神情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睡着睡着会睡到沙滩上去了,不过在被人问及有没有梦游的习惯时,脸可疑的红了一下,大家于是都心知肚明了。 就是吕老师的情况仍然让人担心,温度始终降不下去,人也一直昏迷不醒,而出去找人的小分队也在约定的时间回来了,看到苗朵朵都很高兴,见过吕老师都很忧心。 大家都聚在一起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得想办法联系外面。”凌敬说。 秦以风:“有工具,但岛上都是屏蔽信号。” “带队老师应该有办法。”陈鸣道。 众人均看向人事不知的吕老师。 “不能再拖了。”一直负责给吕老师贴毛巾的周慧说:“我觉得吕老师越来越烫了,这么下去非得烧坏脑子不可。” 众人沉默,过了片刻,忽然有人小心翼翼的问:“我们的考核是不是进行不下去了?” “那我们的分数岂不是很低?”又有人说。 “都这种时候了,想什么分数啊,人命要紧。”有人批驳道。 “对啊,救人要紧,我们这种情况,学校应该会安排补考的。 这是必然的疑虑,也必然有人心里会不舒服,不过,瞥了眼在人群最外缘的二傻,这两人倒是一直很安静没惹什么事,但很漠然就是了。不过也好,他们只要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监控呢?”陈鸣指指岛内的丛林带,“虽然听不见说话声,但我们可以写字放到监控前面。” 秦以风摇头,“十几个考核地,每个考核地又装着成千上百的监控,却只有几个工作人员看顾,而且还看得不怎么认真,所以那些监控画面基本只是存档用的,要想让他们实时注意到,难。” “吕老师既然能联系到外面,是不是说明岛上的信号没有被屏蔽完全呢?”有人提出疑问。 “但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试要试到什么时候?”有人不赞同,“吕老师可等不及。” “虽然这样不太好…吕老师的东西你们翻过没有?”秦以风问。 “翻了。”有人答:“除了药物的种类比我们丰富一点,其他也没比我们多什么。” 兜兜转转,局面又陷入困境。 “林静,你不是弄这种电子的东西挺厉害的嘛,你搞不定?”韩少爷打破沉默,难得正经的问。 但凌敬也只能惭愧摇头了,“老实说,只凭手机,我做不到。”他的所有成果,都是基于计算机之上的,脱离计算机,就有点难,要说全才,那就只有他们家夏先生了…… 夏先生!凌敬猛地想起来,撂下一句,“不好意思,我去找个东西。”便朝着自己的帐篷跑了。 凌敬突然想起来,那次恐怖袭击两人凭一只手表逃出升天,后来摊牌后不久,夏泽深就送了他一只表,说是那次经历给他的启发,这只表没什么特别,就是能在各种极端情况下发射求救信号,还嘱咐他除了洗澡,不然别拿下,还说其实洗澡也可以不拿,因为此表防水。但他一直很不喜欢在手腕上绑点有的没的的东西,也总觉得像恐怖袭击这种事,大概一生只一回,所以只有在见夏泽深的时候才会假惺惺的戴着——如果不戴会被教育的很惨。 所以他这次到底带没带着?他真的不记得了。 将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翻来覆去,粗粗翻一遍,又仔细找一遍,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尽数破灭。 没有。 头一次这样懊恼自己的狂妄自大,没害己,却终究害了别人。 “妈妈~”忽然响起的弱弱的声音让凌敬怔了怔,如果不是他又喊了一声,凌敬大概会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妈妈你别捯饬了,我晕,我错了,我自己爬出来就是了~” 然后凌敬就眼睁睁看着卡卡从他书包下面哼哧哼哧的爬出来,蓝眼睛战战兢兢的觑了他一眼,又自觉的跑到远一点的地方屈腿坐好,然后看似理直气壮实则心虚气短的跟他说:“妈妈你可别怪我哦,是爸爸非要我跟着你的,说要监……唔,保护你的安全。为此他还特地把我塞回工厂改造了一下呢,我才能变成那些小的金属扣吸在你书包上。” 书包上多了个金属扣这种事情他的确不会注意到……凌敬听着卡卡不打自招顺便把夏泽深也给卖了,些微有些怔愣,待卡卡说完开始小心翼翼的瞄他,笑意才渐渐开始在唇边绽开,随之笑容越来越大,“宝贝儿,妈妈不怪你。” 卡卡惊呆了,宝石蓝的眼睛滋啦滋啦几下差点短路,这是妈妈第一次承认是他妈妈,也是第一次叫他宝贝儿哦。 卡卡荡漾了,荡漾的结果就是耗电量急剧飙升,警示音响起:警告,警告,机器人低电量,请及时充电。 卡卡:“……” 凌敬:“……” “不好了不好了,要没电了,我要启动休眠模式了。”卡卡急的直跳脚,“我不要充电!我讨厌晒太阳!连装金属钉钉我都要选一个晒不到太阳的阴暗角落的!爸爸还说内心阴暗的机器人才不喜欢晒太阳,我就是内心阴暗了!”卡卡开始哭哭唧唧的控诉,“反正我就是不要充电!” 凌敬听着简直哭笑不得,这跟充电到底多大仇啊,“卡卡。”卡卡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爸爸给儿子恶劣的充电史”,“卡卡!” 哭声戛然而止,卡卡扁嘴看他,“干嘛。” “联系夏先生,告诉他我们这里有点紧急情况,让他赶快派人来接应,顺便让他联系学校,解除屏蔽。坐标一定要精确,听到没?” 卡卡搭拢着脑袋,闻言看了他一眼,开始小孩子似的耍横,“表!耗电!” “……卡卡乖,回去我让夏先生研究一种既不插电也不晒太阳的充电方式好吗?”凌敬柔声说。 卡卡生无可恋的看了他一眼,可怜唧唧道:“妈妈我总是听你的。”话落,小机器人的双眼开始放空,眼窝像聚了两股蓝旋风,飞速旋转起来,启动远程接驳。 没有信号搭借,凌敬没法和夏先生直接对话,只能靠卡卡这块能自主创立信号桥的宝贝从系统内向夏泽深传递信息,但是非常耗电。 旋风凝聚了一阵,卡卡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好了”,双眼便倏地暗了下去,整个身体直挺挺的倒了下来,非常壮烈。 凌敬:“……”儿子你好歹变回金属扣子啊,你这样我没地方搁你啊。 凌敬再回去时,面对的就是许多双殷殷切切看着他的眼睛。 凌敬平静道:“大家放心吧,有人来接了。” “真的啊?你联系上学校了?”“怎么做到的?”“不会是安慰我们吧。” “具体情况,恕我不能如实相告。”卡卡那种世界首例一经曝光,肯定会掀起满城风雨,何况他还没征求到创作者本人的同意,“但我敢保证所言不虚。” “装神弄鬼,没安好心。”角落传来极为不屑的一句。在场的人不定只有他这样想,但他却是唯一一个敢说出来的人,不愧是赫赫有名的三傻名落孙山。 “你说的对。”凌敬勾着笑,“所以呆会儿你还是不要上船了,免得开到一半被扔下船。” “岳林静联系到的是校方的人吗?”“校方是什么想法?”“听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考核会终止?是学校的意思吗?”大家又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了很多。 “我直接联系的不是学校,但已经让他通知学校了。”凌敬道:“学校是什么意思我不清楚,刚才只是玩笑话。”搞成这样估计是继续不下去了,但凌敬没说,反而道:“大家可以试一试现在还有没有信号。” “没啊,还那样。”大家纷纷掏出手机对着天对着地对着四方八野各个角度,“哎,我这有了,有信号了!” 迟到的信号终于还是到了,兴奋的同学们忙不迭的开始拨号码,发信息,有一种联邦成立的喜极而泣感。 “跟教导处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我们该怎么办?”不知道谁提议。 八班班长经过推举,在万众瞩目下扛起这项神圣的任务。 教导处温声打了一会儿官腔,夸他们做的怎么怎么好,处理的如何如何正确,然后才委婉的表示,考核提前结束,也不需要他们补考了,最终的成绩就将第一天的分数乘上三就罢了,作为此次突发情况的补偿,最后还加了客套的询问,“可以吗?” 电话是开了免提的,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静默着对视几眼后,纷纷应下了。 可以,怎么不可以,同学们心里都门清儿呢,第一天的状态是最好的,而且去的地方也最近,第二第三天得去更远的地方,得走更远的路,耗得时间也越多,所以第一天得的分肯定是最多的。他们这是赚了啊! 电话挂断后,同学们还沉浸在雀跃的心情里,只用待一天就能拿到比实际更高的分数,而且细细数来,除了受了一丢丢惊吓,自己其实没什么损失,伤都是别人受的,怎么能不开心? 同学们一开心,也就忘了问一问,学校的船还有多久能到啊! 事实证明,很快。不过不是船,而是直升机。 有眼尖的同学率先发现了在远处天空盘旋着并不断靠近的直升机,喊道:“哎,那是直升机啊,是来接我们的吗?”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嚯,还真是直升机,学校很大方嘛,又快又酷,不过……“坐得下吗?” 众人都静默了。所以根本不可能是来接他们的吗,难道是探路? “那到底是干吗的?” 站在人群最后方的凌敬也仰着头,微眯起眼,他有一种预感,在听到有人问时,便说了出来。 “是夏泽深。” 听到他的声音,大家纷纷回头惊讶的看着他,孙山嗤了一声,“怎么可能,夏先生是谁啊……” “我男朋友啊。”凌敬没等他说完,就接道。然后他就看到了众人瞪的又大又圆惊诧的看着他的眼珠子,似乎在说,你是不是疯了? “有什么不服?”凌敬微微一笑,这一刻无比骄傲,“说出来,包治。” 他这么坦然反而更让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了,但是,这有点过了啊。 “哎,可怜,一天一夜没吃药。”陈鸣不无惋惜的摇摇头。 “别作无畏的挣扎了,齐总才是你官配。”韩学洲紧跟着劝道。 大家都发出或善意或意味不明的笑声。 知情的人不谈,也不无有陷入深思的。 比如金复南,比如苗朵朵,比如孙山。 早在那时夏先生亲自来接岳林静回家,孙山就觉得不对,但夏先生既然说是徒弟,他再不相信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相信了,但是眼下这个岳林静竟然说夏先生是他男朋友?按说他虽然是有点姿色,但离倾国倾城还差得远了点吧,哪门子值得夏先生看上?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刚才瞪的又大又圆的眼珠现在差点掉出来。 因为直升机落地后,从上面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帅绝人寰家产堪比一座山智商能完败99999的联邦人总统见了都要自觉递上双手礼让七八分并且目前仍然单身的星系男神——夏泽深,夏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韩学洲(贱兮兮):小林老师小林老师,齐总是不是喜欢你啊? 凌敬(冷冷):你才知道啊。 韩学洲:…… 作者菌飘过:你以为你好得到哪里去? 凌敬:…… 夏先生神色如常的路过。 作者菌(狗腿):不过你那九曲十八弯能把地球裹成绣球的反射弧简直比天女散花还好看! 凌敬:…… 作者菌(继续狗腿):当然还是不及你那比地球平面低了好几百个度的情商来得动人心魄! 凌敬:………… ☆、回家 人生三大乐事:吃饭,睡觉,滚床单。 说完整一点,和凌敬吃饭,和凌敬睡觉,和凌敬滚床单。——《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凌敬现在的感觉,不好形容。如果非要说,大概就是,忙碌辛苦了一天,疲倦自骨子里蒸腾而上,推开家门迎接他的是暖黄的灯光、一口热汤,和那个笑得温柔又包容的爱人。 顿时觉得当初从了夏先生真是个英明又神武的决定。 虽然他很想跟夏先生来个爱的拥抱,但鉴于朗朗乾坤,同学们又虎视眈眈,还是算了。 于是他只是含笑朝夏先生走去,步伐不紧不慢。 “来接我啊?”他停在他跟前,把早已收拾好的东西塞给他,“等我把同学们送走,再跟你一起走。”顿了顿,“小心着点,你儿子还在里面。” 夏泽深:“……” 没有爱的抱抱也就算了,竟然连情话都没有,夏先生不开心,但面上大度从容道:“我陪你。” “夏先生去飞机上等我吧。”凌敬脸色不变,轻轻柔柔道:“我怕同学们火力太猛,你吃不消。” “……”夏泽深扫了眼不远处神色各异的同学们,目光着重在某一位同学身上停顿了一下,微微颔首,“可以。” 凌敬笑了笑,“一会儿再说。”心里有点僵,总觉得这两个字里藏着他不承受之重。 眼见着夏泽深又坐回飞机上,凌敬这才表情如故的回到同学们中间。 只是同学们却已然不能再直视他了,这特么的夏先生不会真是这人的男朋友吧……此想法一出,便遭到自我的连连否决,不不不不,那是不可能的,瞧他们说话挺正常的,也没有卿卿我我眉目传情恨不得黏在一起的热乎劲儿不是?说不定只是亲戚……不对啊,这岳林静的家族关系就跟教学课本似的全校皆知了,似乎没哪里能和夏先生攀上亲戚关系……所以,又绕回来了吗? 看着同学们忽青忽白的脸色和诡异的眼神,凌敬也没有多加解释,只是和他们一起等着救援船只的到来。 可凌敬越不说,同学们就越是好奇的抓心挠肺的,有人忍不住问:“岳林静你和夏先生很熟吗?” “师徒。”凌敬简洁道。他心想这也不算说谎吧,夏泽深确实教了不少东西给他。 众人恍然大悟,想想也是,上学期的微创大赛,这位可是得了第一的,夏先生看中他的才华要收他为徒好像挺正常的。只不过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是因为从来没听过夏先生收过什么徒弟吗?还是因为夏先生竟然对这个徒弟看中到放下一切亲自来接人? 再次听到这个说法,孙山反而觉得越听越像欲盖弥彰,决定回去后一定要仔细研究一下岳林静和夏泽深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众人等的都要长出草来时,学校出发的轮船才姗姗来迟。这效率,简直跟夏先生没法比。想到这里又无不羡慕岳林静,再回头一看,这傻孩子还留在这里帮忙呢,倒是把夏先生一个人晾在那里。 好像也没什么可羡慕的。 帮忙把吕老师抬上船,又一一把其他人送上船,直到最后一尊大佛。 凌敬看向跟长在原地似的齐进航,“路上小心。” “嗯。”太子爷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不是我开船。” 凌敬:“……” 还没等凌敬对他说一声再见然后冷酷走人,就听他又道:“介意捎我一程吗?” “捎到半路把你扔下去你介意吗?”凌敬摆摆手,叹息道:“走吧,船要开了。” “你先过去。”齐少爷扬了扬下巴,示意凌敬先上飞机。 “你先去吧,船要开了。”凌敬再一次强调。 齐进航面色淡淡,“我没上去他敢开?” 凌敬:“……”好吧,你赢了。 感觉再这样推来推去,大家都别想走了,凌敬也就不再推辞,干脆的转身离开。 他想看着他们离开,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一下小孩的情绪,毕竟看人的背影逐渐远去,的确是一件令人伤感的事。 他不会有这份伤感,因为前方有一个足以温暖他一生的人在等他。 他的夏先生。 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凌敬不由加快了步子。 打开呼啦呼啦作响的直升机门,凌敬猛地扑进夏泽深怀里一把抱住人,“夏先生!” 夏泽深被凌敬少有的类似于撒娇的投怀送抱弄得有点懵,“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少年弯起眉眼,华莲悄然盛放在他唇角。 夏泽深差点让这个甜蜜明媚的笑容弄得兽性大发,眼风忽而扫到还站在底下的小狼崽子,眼神即刻冷静了下来,“你跟他一组?” 直升机盘旋着越飞越高,渐渐甩离整个地面,心也在这种空旷中被膨胀的喜悦填充的鼓鼓囊囊,凌敬笑容不减,“是啊,跟他呆了一天,发现更想你了。” 夏泽深微微一怔,紧了紧拥着人的手,捏着恋人的小下巴,“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了。” “还不是你调教的好。”凌敬从善如流道。 “很好。”眼神转向前方,夏泽深点点头,“回去。” 看他表情,凌敬有点怵,“干吗?” “上床。”夏泽深头也不回。 凌敬:“……” 飞行员先生:“……”啊,风好大,他什么都没听到。 抬头白云近在手边,俯瞰整个城市都在脚下,凌敬很开心,“夏先生,我准备跳级了。” 夏泽深微顿,“嗯?” 目光从窗外移向夏泽深,波光潋滟的眼底衬着蓝天白云,给人深情款款的错觉,“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啊。” 身体一僵,夏泽深喉头微动,这样满身骚情的爱人简直勾的他不能自已,用力把人揽进怀里,嘴唇若有若无的划过他的耳垂,“宝贝儿,再撩我就把你就地正法。” 飞行员手一抖,飞机小小的颤了颤。 “……”瞥了眼八方不动正襟危坐的飞行员先生,凌敬义正言辞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夏先生,喜欢有人旁观。” 夏泽深:“……” 免得这张看着分外可口的嘴里再吐出什么不可心的话,夏先生二话不说就吻了下去,还是堵住的好。 凌敬愣了愣,勾住夏先生的脖子,深情的回吻过去。 唔,八万里高空接吻,还蛮带感的。 可怜的飞行员先生,觉得自己瞬息间便练就了自主发光的技能。 与此同时,浮都某郊区,某大型地下实验室。 身穿白色工作服戴着白手套的男人负手站在泛着银色冷光的实验壁垒前,他的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面容温雅,脸色沉肃,目光所极处,是一张张铺着洁白床单的平床,床单下轮廓起伏,隐隐勾出一个人形。 忽然,有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直至停到男人身边。 “父亲。”来人恭敬道。 “嗯。”男人淡漠的应了一声,连眼风都未能波动半分。 “鱼饵已经准备就绪,什么时候准备钓鱼?” 男人没有回答,也没给年轻人一个眼神,就跟没听到他的问话似的,目光一寸一寸温柔的抚揉过平床,及平床上的人。 良久,他才淡淡道:“不急。” “是。”年轻人垂头躬身,遮住了没什么表情的面容。 “你下去吧。”久听不到年轻人离开的声音,男人下令道。 “是。”年轻人又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去。 “等等。”没走几步,又听到男人喊停,年轻人便停下脚步,缓慢的回转过身,“父亲有什么事吩咐?” “没事不要出现在这里。”男人不咸不淡道,依旧是那副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欠奉的姿态。 年轻人呼吸一滞,却仍不卑不亢躬身道:“是。” 稳健的步伐声沿着来路慢慢走远,男人不太关心这个,他慢慢动了,一点一点靠近平床,靠近他心爱的人,指尖柔软而缠绵的轻抚过白色的床单,眼中现出一分迷离。 年轻人一路走到门口,直至出门前,他才慢慢停下回过头,看见父亲温柔的神情,看见父亲轻柔的动作,面无表情的转头离开了。 在这个世界上,天是大的,地是广的,空间仿佛能无限延展到银河系,接驳宇宙尽头。 凌敬还在飞机上和夏先生柔情蜜意,齐进航乘着归家的航船临窗走神,男人仍然爱不释手的抚慰着心灵的爱人。 时光将我们,将所有人都无限拉长,塞进同一个空间里,粉饰着不同的角色。 那些过去的、被抛弃的,那些已经发生的、仍旧□□的,那些不远的将来,那些遥远的未来,那些许多的许多。 第3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9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39节 谁能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谁能知道下一秒你还存不存在。 谁能知道永恒是一件可笑又可叹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 飞机上,凌敬忽而凑到夏泽深耳边说了句什么。 夏泽深猛然僵住,片刻,目光凶狠的看着那个笑吟吟的人,咬牙道:“今天一定要把你办了。” 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因为我会永远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卡卡(呜呜呜):妈妈,你说让爸爸研究不用插电不用晒太阳也能充电的办法的。 凌敬(温柔):对不起卡卡,你爸没有研究出来。 卡卡:…… 卡卡两行宽面条:你骗人。 ☆、别离 夏泽深可以等价交换成三个字,老流氓。——《凌敬·一句话日记》 既然决定要跳级,凌敬索性在期末报告会返校那天把手续一并办了,有夏先生在,想去哪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况凌敬本身成绩也过硬。 “哈?你下学期就直接蹦去上大学啦?”凌敬把他的打算告诉几个小伙伴后,韩少爷夸张的反应。 凌敬点点头,“是的。” “怎么这么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韩少爷还是不太能接受的样子,“干吗突然做这种打算?” “个人原因。” “唉……”韩少爷大叹了口气,“也是,反正你成绩好。不过以后碰面就难了吧。” 瞧着韩大少真心失落的样子,凌敬有点暖,也有点愧,总觉得跟他抛妻弃子似的…… “大学还能再见呐,平时也可以约。”凌敬安慰道。 “对了,还没问你去哪个大学呢?” 凌敬:“洲立。” 韩学洲:“……”好嘛,全浮都,或者说全联邦最好的大学,勉强能加个之一,靠自己的本事进去,他这辈子是别想了。 “今天晚上请大家吃饭。”凌敬一锤定音。 很快,同学们便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虽然也觉得突然,但还是都说了一些祝福的话。 晚上的聚餐,凌敬请了全班同学,还有和他关系比较近的陈鸣。 选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中端规格的餐厅,吃的自助,大部分同学都去了。 开始大家都还比较安分的在吃东西,等吃过一轮,气氛渐渐活络开,大家就纷纷拎着酒杯来跟他敬酒。 班长抱着个啤酒瓶,分别给凌敬和自己倒了一大杯,闹着要和他一口闷,凌敬好脾气的应了。 闷了两杯后,啤酒瓶也见了底,班长开始哭唧唧,“这就要走了啊,才一年啊。” 凌敬拍拍他的肩。 “我总觉得毕业还离我们很远,没想到分别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来了。”头一次听班长这么伤春悲秋,一米八的汉子说着说着竟然真的红了眼眶。 大家也被这种莫名感伤的离别气氛感染,纷纷安静了下来。 “来来来。”班长抹了把眼角,重新扯开嗓子,“岳林静我再敬你一杯,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 大家受他影响,也都端起酒杯三三两两的来跟凌敬敬酒,今晚的凌敬来者不拒。 尽管他的酒量很一般。 好在青少年也就喝着玩玩,喝得都是啤酒,还能撑一会儿。 “林静,我这一杯你必须喝。”韩少爷也来凑热闹。 奇怪的是,凌敬还没醉,他倒眼神迷离,先一步醉了。 “少喝点,你已经醉了。”秦以风劝道:“当心回家你爸揍你。” “不行,这杯说什么都要喝,挨揍也值得。对吧,林静。”韩学洲含混的说着,踉跄着扑到他的身边。 凌敬单手扶住他,没坏他的兴,“喝完这杯就吃点东西吧。” “唔…”一杯下去,韩少爷好像真的醉了,窝在卡座里,恹恹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水果,不太搭理人。 秦以风笑了一声,“大概受打击了,我去陪陪他。” “好。”凌敬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韩少爷哪来的受这么大的打击。 “林静。”陈鸣也来了,“看你满脸通红估计离醉也不远了,酒就不让你喝了。我先干为敬。”说罢,仰头一口闷了,拍拍他的肩,温声道:“不管怎么样,你好就行。” 凌敬笑了,“谢谢。” 这一顿饭,吃得热闹,也沉闷,因为它分享的不仅是喜事,还有别离。 走出餐厅,夜风一吹,脸上的热度也散去不少。凌敬知道自己没醉,就是头有点发晕,精神却很亢奋。 大家互相道了别,又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 因为还要结账的关系,凌敬落在了最后面,可总还有人等着他。 “林静。”凌敬恍然想起,这似乎是今晚齐进航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这个人,一整晚都很沉默,沉默的压抑。 凌敬停下脚步,风吹起发,发拂过脸,挺舒服,他不禁眯起眼。 “是因为我吗?”他听到少年问,声音很平淡,但沉甸甸的。 有一部分原因。但凌敬不能说,他摇摇头,“与你无关。” 齐进航自嘲的笑了笑,是啊,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他本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林静连躲避都不屑给他。 一束光忽然打到前面,凌敬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车身,和车里隐约勾勒出的熟悉的人。 “早点回去吧,我也要走了。”他看向少年,温和道:“再见。” 车子发动后,他又朝后看了看,那个少年仍旧站在路灯下,灯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黑暗模糊了他的表情,像一头被驱逐出领地无家可归的头狼,挺直的背脊处尽是孤独。 循着凌敬的视线瞥了眼后面那匹狼崽子,“舍不得?” 好大一坛醋呀。凌敬醉醺醺的扶住额,“啊,我好像喝醉啦。” “……”夏泽深也不拆穿他,准备回家再好好教育。 迷蒙着眼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点,醉意上熏,昏昏沉沉,凌敬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醉了。 朦胧中,眼前浮现过很多画面,过往的,如今的,岳林静的,他的。 毕业,从来不远,分离,也总是这样猝不及防。 车子在视线里渐行渐远,齐进航转身离去,沿着来时的路,寂寞如初。 林静,每次你说再见,我的心就轻上一分。 所以,别轻易说再见。 凌敬是真的醉了,夏泽深开到家时,他已经睡了过去。 叫了几声他都没反应,夏泽深只能费力的把人从副驾驶位里掏出来抱回去。 虽然口里说要打屁股,但到底还是心疼人,万年老醋只能往肚子里咽。 把人抱上床,脱了衣服脱了鞋,又简单的给他擦了擦脸和脖子,撑在他身体两侧看他睡得脸红扑扑的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扬起唇,有点宠溺,有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夏泽深静静的看了许久,揉揉他软乎乎的头发,又倾身在他唇边落下饱含爱意的一吻,这才按灭床头灯悄声离去。 宿醉的感觉不太妙,凌敬一大早醒来,脑袋有点重。 洗漱完毕,出房门时,夏先生已经在安静的吃早饭了。 “早。”凌敬给了他一个笑容,拉开椅子想坐下一起吃,就听夏先生问: “澡洗了吗?” 凌敬有点茫然的摇摇头,他没有早上洗澡的习惯啊。 “洗个澡再来,昨天晚上你直接跟死猪似的睡过去了。” “……”凌敬看着一板一眼眼风都不肯给他一个的夏先生,深刻的怀疑昨天那坛老醋他还没喝完,并且由于他没能及时处理,有点发酵了。 “奥,好啊。”凌敬转身往房间走,走了几步又回头,“你要一起吗?” 夏泽深:“……” 但凌敬也没等夏泽深反应,说完便看似信步实则一溜烟的跑进浴室落了锁。 夏泽深:“……” 待凌敬洗了一身水汽出来时,夏泽深早已吃完早饭在小露台那里抱着电脑估计算是在处理公事。 “夏先生今天不去公司?”凌敬落座,顺口问。 “嗯。”夏泽深头也没抬。 正当凌敬觉得他是不是已经气得不想理他时,就听他问:“暑假准备做什么?”声音听着没有半点异样。 “打工。”凌敬含糊道。 夏先生终于舍得抬起他尊贵的头颅,“……打工?” 凌敬神情自若的点头,“对,就是发发传单,穿着人偶衣服卖卖萌什么的。” 夏泽深:“……” 喝了口早茶,用茶杯挡住弯起的唇,“夏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夏泽深垂眸不语,十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仿佛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半晌,啪的一声合上电脑。凌敬就看着他逆光走近,一步一步,不疾不徐,恍如视察领土的国王,而他,就是等待他检阅的士兵。 嗯,不是士兵,好歹也能算个藩王吧。 “我的建议?”夏泽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凌敬在夏先生的阴影下窝在椅子里,抱着杯子又喝了口茶,仰头微笑道:“其实我最心仪的地方还是微创,不知道夏先生收实习生吗?” “……”夏泽深慢慢倾身,一手撑在桌上,动作不能更苏,“你以为说点好听的有用?昨天晚上的帐还没找你算。” 凌敬:“……”秋后算账什么的最讨厌了。 “我预约了行程报备了行踪的。”凌敬坦然回视。 “包括喝醉酒?包括和后桌的同学暧昧不清?” 凌敬:“……你明明知道我跟后桌的同学之间什么都没有,而且过了昨天大概也不太可能见了。”顿了顿,“告诉你,你可别仗着我疼你胡搅蛮缠哦。” “嗯。”夏泽深直起身,脸再次没在阴影里,“我知道,否则你觉得,你的屁股还能好好的放在椅子上么。” 凌敬:“……”谢夏先生不杀之恩! 最后凌敬仍是跟着夏泽深到了微创,美其名曰是实习生,其实就是夏先生的暖床人——虽然目前这个床连影子都还没见到。 基本一直处于夏先生工作他打游戏,夏先生开会他打游戏,夏先生休息他休息这样一个状态。 凌敬在微创神出鬼没的第十天,终于撞见了漂亮又神叨叨的许臻许总监。 目光相撞,都对彼此印象深刻。互相虚与委蛇的客套了一番后,便就此别过。 如此下来,在第四次碰到他时,许总监终于面有迟疑的开了口,“岳先生方便去我办公室坐坐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眼下两人便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许臻替他倒了水,“最近公司的人都在说夏先生安排了个亲戚在公司实习。”笑意盈盈的模样,好像真的只是普通的交谈。 “是个美丽的误会,不过我不觉得有大张旗鼓纠正的必要。”凌敬温和的看着他,“许总监觉得呢?” 这个岳林静眼下的态度比那次在家门口撞见时不卑不亢了许久,可能是和夏先生在一起待久了——他才不信什么亲戚,更不相信徒弟这个说法,自从上上次撞见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虽然没什么亲密的举动,普通人可能看不出什么苗头,但是他却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这两个人在一起了,在一起了,好像在情理之中,又有种理所当然的愤怒…和嫉妒。 “自然。”许臻笑容不变的点点头,“不过——” 这个转折真是曲折迂回,婉转悠长。 凌敬含笑望着他,表示洗耳恭听。 “不知道岳先生对夏先生和凌先生的事知道多少?” 凌敬:“两位都是难得的人才,尤以夏先生为甚。” “那…”许臻微妙的停顿了一下,“岳先生知道夏先生暗恋凌先生吗?” 影帝的演技水平终于又能发挥一把了,凌敬很开心,按照盘算好的剧本写的那样,慢慢睁大眼,含蓄的表达了自己溢于言表的惊讶之情。 许臻显然对他的这个表情很满意,嘴角的弧度都扬起了几分。 “岳先生又有没有觉得,你和你师父,也就是凌先生有那么点相似呢?” ‘岳林静’敛起睁大的眼睛,但面上仍残留着惊讶的神色,“你是说夏先生和我在一起是因为……”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少年露出一不小心说漏嘴似的懊恼神色。 “岳先生不必介怀。”许臻善解人意的笑笑,“其实我都能看出来。我只是不想你受骗。”他垂着眼,摆出做好事不留名的谦逊姿态。 “怎么会……”‘岳林静’失魂落魄的喃喃道:“啊,怎么会,这么带感!” “…………”没料想剧情走向的许总监有点茫然。 “许总监你不知道吧,我最萌替身梗了。”少年神秘又兴奋的对他说。 许臻:“……”这应该不是重点吧。 “真是谢谢许总监告诉我这么有趣的事情了。”凌敬站起身,唇边的笑意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不过呢,可能要叫你失望了,这些事我一早就知道。” 许臻张了张嘴,想说那你还甘之若饴的和他在一起,他只把你当替身啊,你还有没有自尊心了…… 凌敬俯视着他,面色一派淡然,“而且好坏都是我和夏先生之间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告辞。”说罢,转身离开。 留在许臻在原地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神色莫测。 回去后凌敬就把这事跟夏泽深说了,还颇有自得的问:“夏先生觉得我这自卫反击战打得怎么样?” “……不够激烈。”夏先生点评道。 “……”凌敬若有所思,“难道要一巴掌扇上去?或者直接搬起凳子抡上去?” 夏泽深:“……戏不用这么足。” “奥。”打板收工的凌敬从善如流的坐一边安静打游戏了。 夏泽深:“……” 下班后,两人约了一起去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 夏泽深去停车场取车,凌敬先去外面等他。 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背影,很像许总监。他站在路边,时不时往路的另一头看一眼,似乎在等人。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粒子轻轿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男人的脸,离得有些远,凌敬看不太清具体面貌,但从轮廓来看,应当不会差,大概就是许臻的男朋友——这事夏泽深和他提过。 恰逢这个时候,夏泽深的车也开了出来,就停在那车的后面,凌敬走了过去。 一前一后,想不注意都难,双方打了照面,都是沉得住气的人,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符合认识又不太熟的设定。 凌敬这回也看清了,车里的男人很英俊,三十来的年纪,成功人士的打扮。不禁感叹,可怜一棵大好的白菜,还不知道自己男朋友已经精神出轨了……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准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呢。 就是车里的人,看着有点熟悉? “发什么呆?”凌敬方一钻进车,就听到夏泽深问。 眉梢微挑,“就呆了一秒你就看出来了?佩服。” “……”夏泽深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戳了戳前面许臻正在钻进去的那辆车,“他男朋友?” “没见过,应该。” “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凌敬咕哝了一句。 依旧面无表情,“长得帅的你都觉得眼熟?” 凌敬:“……你不是没见过吗怎么会知道人家长得帅?” “刚才那段路你看了他三眼。” 凌敬:“…………”你真是够了。 前面的车还没动,夏泽深先开了,两车擦身而过时,驾驶位上的男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许臻男朋友先朝夏先生点了点头,夏先生勉强回以微微颔首。 车开过后,夏先生的不愉化成了实质。 凌敬:“……”这是发现人家真挺帅的? 能不能更别扭一点?凌敬在心里叹了口气,在一起之后才发现夏先生根本不是说好的霸总,又傲娇,又爱吃飞醋,还幼稚……好吧,虽然是偶尔。 清咳一声,“岳林静马上要过生日了。”顿了顿,“十八。” 车子平缓的行驶了几秒,突然可疑的卡顿了一下。 偷偷看了眼他头顶,嗯,阴转晴了。 另一边,葛文岱温柔的替许臻系好安全带,“你上司车子里那个不会是他小情人吧?他也是弯的?” 许臻凑过去亲了亲男朋友的脸,眼神没有半分波动,“我也才知道。” 有些讶然,“那个小男孩多大?满十八了没?” 许臻敛眸,面容不辨喜怒,“大概没有。” 葛文岱低笑一声,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国民老公啊…” 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厉色,许臻看着窗外没有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十八岁预警,你们懂的 ☆、十八 不敢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但我能骄傲的告诉全世界,他是我最爱的人,我的爱人。——《凌敬·一句话日记》 暑假就这样在和夏先生的相伴中一天天度过,不知不觉,已近尾声。 说岳林静比同龄人大一岁其实不够准确,他的生日在八月下旬,严格算来,应该是大两岁。 离十八岁生日越来越近,凌敬本人倒是没什么所谓,反倒是夏泽深,越发不对劲了,虽然他仍在强作镇定。 批文件时频频走神,也不再暗搓搓的摸上他的床,半夜三更还能看到他在露台上‘举头望明月,迎面吹点风’的身影,还有,抽烟。 夏泽深是抽烟的,但没有瘾,以前也只是偶尔见他抽一次,多数还是因为陪他的小竹马——也就是凌敬本人抽的,但连日来,凌敬却频繁的撞见他点着烟,待烟燃尽一段,才往嘴里放上一会儿。 所以,这是……破处焦虑症? 凌敬任命的在网上订购了最贵的避孕套和润滑剂,用夏泽深的账户。 一切准备就绪。然而可惜的是,当时间的钟真的咔嚓咔嚓的走到这一天,事情却并没有按计划进行。 夏先生出差了,甚至都不在联邦境内。 按理说,站到夏先生这个高度,应酬什么的已经很少有必须由他亲自出面的了,多数可以推掉或由手下人代劳。 但总有例外,比如说这次,是另外半球一个国力与联邦不相上下的实力强国的某位世界级大佬邀约,推不得,替不得,一去就是五天。 夏泽深倒是想带他一起去,以家属的身份,但凌敬不乐意啊,长途旅行太累了,而且那个国家凌敬去过不止一次,严重水土不服。 于是,凌敬就只能和润滑剂避孕套们一起寂寞如雪的等着夏先生回来采撷了。 简直不能更棒!夏先生回来没多久他就该去大学报到了,顺便再住个校什么的,总不能第二天睁眼还会在床上看到只夏某某吧……可能吗?连一中那种强制住校的封闭式学校夏泽深都能把他拎出来说不住就不住,何况是洲立那种以开放自由著称的大学?还有一点,交通…也该死的方便!青兰国际不但离微创近,离洲立也近的令人发指,同在中心商业圈。最后一点后顾之忧解决,直接判死刑——不可能住学校! 第四天晚,凌敬正窝在电视机前看新闻,世界和平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微创还是联邦科技业的头龙,总统仍在锲而不舍的下乡送温暖……玄关传来开门声。 凌敬那点小瞌睡虫瞬间被惊飞,不可能是夏泽深回来了吧,他早上还说明天下午回……可是除了夏谁还有这房子的钥匙? 事实证明,现实一点也不出人意料,就是夏先生回来了,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和不显山不露水的喜悦。 “不是说明天回?” “提前结束就回了。”夏泽深解袖口的手一顿,偏过头,“不开心?” 凌敬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开不开心,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在他耳边轻声道:“心疼你舟车劳顿。” 夏泽深捏起他的下巴,“学坏了,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凌敬敛眸,低头在他手指上落下一吻,“晚饭吃了吗?” 夏泽深微顿,缓缓收回手,“没有。” 此时已近八点,也不知道这人急什么,吃顿饭的功夫都挤不出来吗?凌敬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不禁柔声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下碗面就行。我先去洗个澡。”夏泽深说着,已是朝浴室走了过去,留凌敬在原地有点茫然有点困惑。 虽然夏泽深说下碗面就行,但凌敬还是不准备这么敷衍,飞快的做了清淡开胃的两菜一汤,赶在夏泽深出来前端上餐桌。 夏泽深看到倒也没特别说什么,只是低声的道了声谢,便安安静静坐下吃了。 凌敬看他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便也没叨扰,继续去关注他的民生大事了。 虽然盯着屏幕,眼神却时不时飘向餐厅,从这里,只能看到夏先生挺拔的背影。没一会儿,就见夏泽深站起身像是吃完了要去洗碗,凌敬的身体又像不听使唤似的,抢先去为夏先生服务了。 夏泽深意外的没跟他推拒,只说了句,“我在书房,还有点事处理。”便稳步向书房去了。 期间凌敬又去书房送了杯牛奶,简单的说了几句“不要太累”“早点休息”之类的,俱被夏泽深以看似诚恳实则敷衍的“好”“谢谢”之流的打发了。 凌敬便不再管他,自顾自的洗了澡,打了盘游戏,便无聊的上床睡了。 他以为自己睡不着,没想到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觉得有人在吻他,温暖又熟悉的口舌。凌敬慢慢睁开眼,恰逢夏泽深放开他,见他醒了,便摸摸他的头,低声道了声,“睡吧。”便直起身要离开。 手被抓住,夏泽深微讶,回身看着握住他手的人。 凌敬这时已经完全醒了,仰头望着被黑色包裹住的高大身影,眼角带着初醒的慵懒和柔软,摇了摇牵住的手,“不一起睡吗?” 夏泽深没有说话,夜色溶解了他的表情,黑暗中看不分明。 凌敬收回手,缓缓闭上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算了。” 下一刻,身边的床榻微微塌陷了下去,整个身体陷进一个滚烫宽厚的怀抱,那人细细密密的浅啄着他的脖颈,再开口时声音低哑,“留下,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凌敬慢慢转过身,视线与他相碰,看到他眼中浓厚的情欲时怔了怔,随即禁不住弯了眉眼,认真的对他说:“你已经迟到了,夏先生。” 话已至此,根本无需再忍,夏泽深一个翻身,就把心爱的人压在身下,紧密灼热的吻渐渐从眼角脸颊覆上湿润的唇,极尽暴虐与缠绵的热吻。 许久,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凌敬的眉梢眼底早已染上情动的痕迹,艳丽的让人把持不住。 夏泽深伸手急欲脱他的衣服,却被凌敬挡住,他微喘着看着他,“从进门起,你就冷淡的可怕,说,出差四天,大佬是不是已经带着你去什么销金窟风流快活过了?” “……”俯身含住凌敬的耳垂,夏泽深在他耳边哑声说:“暴雨前的平静听说过?” 湿热的气息在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敏感点又落入坏蛋的口中,凌敬止不住低吟一声,“只顾工作,不理我。” 夏泽深的眼神越来越暗,眼底凝聚着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声音却奇异的镇定了下来,“赶紧工作完,才能做想做的事。” 眼神渐渐迷离,“可是,你刚刚明明要走了。” “怕你太累,舍不得。”见凌敬还想再说什么,夏泽深将手指按在他唇上,眸色比墨汁还浓稠,他轻声说:“好了,宝贝儿,嗓子还要留着呆会儿再喊,现在,我就让你知道,我有没有在外面风流快活过。” 凌敬拉下他的手,“这句一定要说完。”抱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我从不说甜言蜜语,我只讲真话。” 夏泽深微怔,似是回想起这句话的出处,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很好。” 霎时,小台风与大台风完美会师,拧成一场更强大更狂虐的风暴。 台风过境,片甲不留。 凌敬在第二天醒来时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浑身酸疼,使不上力,勉强抬起一只手,真想一巴掌朝睡得平平稳稳的某人脸上扇过去。 落下时,又卸了力,轻轻的抚了上去。下一秒,被摸的人缓缓睁开眼,头微偏,在他掌心烙下一吻,含笑道:“看来宝贝儿很爱我。” 凌敬:“……” “还是说。”那人缓缓的靠近,用低沉如琴的嗓音蛊惑人心,“对我昨晚的表现很满意?” “……”凌敬笑了一声,“是啊,第一次多久?四分钟?五分钟?” “……”危险的摩挲着他的后颈,夏泽深微微眯起眼,“哪来的立场让你对我的第一次念念不忘?嗯?我只是给你含了一含,你就不行了。多久?两分钟?一分钟?” 凌敬:“…………” 恼羞成怒的凌小先生猛地扑进夏先生的怀里,“你闭嘴!” 夏泽深顺手接住,肌肤相贴带来的感官享受让他笑了,“凌敬,你第一次这么热情的主动抱我。” “……”脸一红,“胡说,明明之前有那么多次。” 笑容不变,“对,是我记错了,特别是昨晚,热情如火。” “……”咬牙,“我还可以更热情的‘抱’你,要不要试试?”凌敬着重强调了一个‘抱’字。 手掌慢慢偏移,夏泽深慢慢把玩起他软软嫩嫩的耳垂,假装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宝贝儿,比起用双臂热情的抱我,我更喜欢你用双腿热情的缠着我,跟昨晚一样。” 折腾了一晚上的回忆一再被提起,脸一阵阵发烫,凌敬怒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提昨、天、晚、上这几个字?嗯?” “不行。”夏泽深含笑温柔拒绝,“谁让我们只有那么一次回忆,不提昨天晚上提哪天?” 凌敬:“……提点别的不行吗?” “不行。”夏泽深一把将人揽过来,埋首在他脖间,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清淡味道,呢喃道:“谁让你里面那么舒服,我都恨不得死在里头了,现在脑子里没别的。” 凌敬:“…………” 紧接着又听他道:“真想让你试试你里面有多舒服。” 第3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0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40节 “……”凌敬已经无力挽救对话的下限和夏泽深塞满精虫的脑子,只能顺势没好气道:“你可以让我试试你里面,一定更舒服。” 流连在脸侧的手一顿,夏泽深凝视着他,像在看着一只待宰的小羊羔,“为了让你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也为了我们能有更多美好的回忆,趁时间尚早,不如再负距离交流一下昨天没来得及用的姿势?” 凌敬一惊,忍不住骂道:“交流你大爷,昨天折腾到天亮还不够吗?我快累死了!” 夏泽深淡淡,“我看你挺精神的,能叫能骂,嗓子也没哑。” “……夏泽深你听我说,你赶快把你掉地上的人设捡起来,你的属性不是流氓,是禁欲,禁…不行……唔。” 一切反抗都被镇压在摇篮里。 ☆、母亲 纵然前路无光,也要坚定下去。——《凌敬·一句话日记》 大学刚开学,他们的事情就被明里暗里在夏泽深身边安插探子的夏博勋知道了,夏父震怒万分。 其实两人同进同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夏博勋要知道肯定早知道了,估计先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等着儿子玩够收心结婚生继承人。 眼下突然爆发是因为另两位的事情被无意撞破了,好啦,这下夏家三个儿子全去搅基了——其中两只还是内部解决,夏博勋怎么可能不光火。 这样看来,导火索好像在另一边,他们俩只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倒霉蛋? “多久了?”夏博勋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 被质问的两个人一个正襟危坐低眉顺目,另一个握着他的手,难得正经,“爸如果问的是在一起,也就这两年。我暗恋意文,十来年了。” “胡闹!”夏博勋拍桌子喝道。茶杯也让他的怒火震得抖了三抖,溅出一些茶水。 几人都没出声,怕火上浇油。 这事也就今早才爆出来,夏夫人亲自撞见的,那两人还在缠绵悱恻的接吻,衣衫不整,在夏意文的卧室里,据说夏夫人差点被当场气晕。 好不容易真相大白放下芥蒂,又突然得知亲生的大儿子让领养的二儿子勾走了……挺同情她的。 目前夏泽溪正在房间里安慰她,唯一的和事佬不在,现场的氛围可想而知。 “马上给我断了。”夏博勋兀自平息了一会儿,皱着眉武断道。 “不可能。”夏泽城想都没想直接道。夏意文动了动,被夏泽城安抚似的按住。 “这不是商量。”夏博勋冷冷的盯着他,眼神阴鸷,气场大开,压得人透不过气。 夏泽城将唇抿成一条倔强的弧度,“恕难听命。” “嗬。”夏博勋冷笑了一声,好像夏泽城的话天真的令他发笑,“夏意文出国进修,两年之内不准回家。你,给我在家禁足。” 短短几句话,直接决定了两人的命运。 夏泽城也沉下脸,“我说了不可能。” “你说什么无足轻重。”鹰隼一样的目光直直的捆住夏泽城,“敢在家里这么无法无天,就要做好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准备。” 毫不畏惧的迎视回去,“你说对就对,你说错就错,你要怎样就怎样,你做错了也是对的。”夏泽城轻笑一声,带着些冰冷的意味,“夏博勋,全天下都该以你为行为准则吗?” “泽城。”夏意文低声拉了拉他。 “别怕。”视线转向夏意文,瞬间变得温柔无限,“你因为他对你有教养之恩不能和他回嘴,我就不怕了。”目光一寸一寸移向夏博勋,“毕竟他没怎么管过我。” 夏博勋盯着他,怒火让他的面色冷硬的像块石头,半晌,他动动嘴唇,从口中挤出两个字,“孽、障。” 夏泽城不为所动,甚至拉着人就要走。 “给我回来!”眼见着大儿子竟然无视他,夏博勋止不住怒意勃发,厉声道。 “爸…”夏意文不像夏泽城那样拧,虽然脚下跟着他,还是为难的回头。 “别喊我!我不是你爸!”夏博勋正在气头上,火大道。 夏意文僵住。夏泽城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脸色平静,“你本来就不是他爸。”说罢,头也不回的牵着夏意文从大门离开,留夏父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你们呢?”炮火落到唯余的他们俩身上,看他表情就知道要把气都撒他们头上。 夏泽深两手交握,“父亲要把谁送出国?”心平气和的问话,却让夏博勋差点被气岔气。 “父亲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夏泽深平静道:“我们谁都不是你的附庸或是宠物,谁离了你都能活,你已经,或者说从来都没有这个权力对我们选定的生活指手画脚或做无谓的规划。喜欢同性或异性这件事,没能如你们的愿我可以说一声抱歉,但这不意味着爱男人就是错误或是可耻的,也丝毫不能动摇我已经做出了十多年的决定。” 夏博勋怒极反倒平静下来,将怒火尽数封存在双眼中,“我是你爸我还管不了你了?” 夏泽深静了静,依旧是八方不动的模样,“父亲我想你还不够明白,你能坐在这里对我们颐指气使从来不是因为你是谁谁谁,只是因为我们和妈还愿意当你是父亲,或丈夫。诚实来说,应该是母亲还舍不下你这个丈夫,否则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如果我是妈妈,会毫不犹豫的和你离婚。” 夏博勋震惊的看着他,甚至能用瞠目结舌形容,愣是被气的没说出一句话。 平心静气的说完,夏泽深也拉着凌敬离开了。 几步后,在楼梯口看见了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宋沁婉和旁边满脸担忧的夏泽溪。 “妈。”面对母亲,夏泽深周身的气势柔和了许多。 “夏夫人。”凌敬也跟着道。 但眼下,宋沁婉的心思显然不在他们身上,满腹心神都放在了独坐在餐厅的夏博勋身上。 “小幺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老实说我已经没有当初那样气了,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也了解了很多,想着要不就让他们试试吧,我儿子我还不了解吗,一个死理认到底。”夏夫人的腰板挺的笔直,说这些话时,俱是看着夏父,“可是今天突然撞见老大和老三……我就想我们夏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一个二个都这样!刚才听了小幺的话,突然觉得醍醐灌顶,夏家造的什么孽,我四个儿子女儿都那么乖,还是你夏博勋造的孽!”宋沁婉怒气冲冲的说完,又蹬蹬蹬的上楼了,夏泽溪忙跟着追了上去,只来得及对他们使几个眼色。凌敬琢磨了一下,大概意思是让他们别闹得太僵,不过显然夏泽深不准备听取,拉着他就朝大门走去。 “不上去看看夏夫人吗?”凌敬压低声音问。 “有老二在。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夏泽深脚步不停,顿了顿,又听他烦道:“懒得掺和他们那堆破事。” 凌敬:“……”别忘了现在还有我们这堆破事。 不过不得不说,夏夫人的想法虽然存在偏差,但结局还是好的,她早该正视夏博勋就是个渣的事实。 两人回到车里,凌敬:“我得回学校了,下午还有课。” “什么课?”夏泽深随口问。 凌敬想了想,不确定道:“联邦语鉴赏?” 夏泽深:“……忘记你现在改研究历史了。” 凌敬:“……” 当初选专业的时候,凌敬来了个剑走偏锋,没选计算机机械之类的,而是选了一个叫做古联邦语学的专业,总体来说属于文学类。毕竟大学里讲的计算机课程对如今的凌敬来说,真的没有多大学习的必要,还不如选一个文学专业陶冶陶冶情操,反正不愁找工作。 车子开上半道,夏泽深手机响了。 “看一眼是谁?” 凌敬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夏夫人。” “接一下。” “……要模仿你声音吗?” 夏泽深:“……” 凌敬颇有点忐忑的接了电话,“夏夫人你好。” 电话那头没有动静,仿佛连呼吸都一下轻了不少。 都不说话太尴尬,凌敬便道:“夏先生在开车,您有事的话一会儿让他打给你。” 终于,夏夫人开口了,“你们在一起了?” 凌敬静了静,低声道:“是的。” 那头又安静了片刻,“我是见过凌敬刚走那时的夏泽深的,他痛苦我当然心疼,但老实说,心里不是没松一口气的,想着这段孽缘是不是可以就此斩断了。后来泽深慢慢振作了,但是我知道他不开心,以前他也不开心,但是那种有牵绊却不如意的不开心,不像那时候,心如死灰。我常常胆战心惊,有时候晚上还会做恶梦,生怕我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就没了。后来你回来了,我很矛盾,不想他走上这条路,又欣慰于他一天比一天明朗。前不久意文的事情让我想了很多……”声音出现很长的一段空白,大概就是夏夫人想得很多的那些一言难尽的事,最后,她一如既往的温和道:“替我好好照顾他。” 好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凌敬直接顿在原地,良久,才低声却郑重道:“我会的。谢谢阿姨。” “嗯。”夏夫人轻轻应了一句,“你会陪他一直走下去吗?” 凌敬静默了片刻,“承诺总是充满变数,与之相比,我反而更相信直觉,夏夫人你相信吗?我觉得我们会一直走到最后,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许久之后,那头才传来轻轻的一声,“好。”凌敬从里面听出几许哽咽的意味,“那就这样吧,夏博勋我会劝的,不用让泽深回电话了,再见。” “再见。” 凌敬挂了电话,就看到夏先生微含戏谑的眼神,“甜言蜜语都说到我妈那里了?” 凌敬:“……” “奥,我忘记你说了,是真话。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夏泽深挪出一只手握了握他,从后视镜里深情的凝视着他,“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凌敬:“……”这是在比谁的情话级数高吗? “不过你妈这么快松口还是让我挺惊讶的。”凌敬说完,没听夏泽深接话,反而见他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立马顿悟,道:“咱妈。” 夏先生满意了,回归霸总模式。 “你…咱爸那里估计就难了。” “这个人的主语可以不变。”夏泽深淡淡道。 凌敬:“……” “不用管他。”夏泽深继续淡淡道:“烦他很久了。” “……前几次看你们挺父慈子孝的。”除了所谓的演戏。 夏泽深忽然转过头看他,“我要是出轨你会原谅我吗?” 凌敬不说话了,夏泽深还要补刀,“很多次。” “是该烦他。”凌敬义正言辞道。 “以前因为妈的事情他被暂且搁置了。”夏泽深道:“现在妈的事情解决了,谁还愿意跟他演父子情深?老三是养子,很多事他不便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论事实如何,夏博勋确实对他照顾有加,老三有情有义,顶多做个中立派,老二是女人,有时候难免感情用事,觉得父亲能够改邪归正,就该给他一次机会。我本来勉强同意静观其变,不过十多年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不论事后他用什么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反正从那时候起,我就不敢苟同了,至少在他身上应当不那么适用。至于老大,自始至终的极端派,所以那时候演戏,多数都由他唱白脸。” “所以你们两个最烦他的人,一个常年在军队厮混不着家,一个干脆出去自立门户了?” 夏泽深不置可否。 “结婚就是结婚了,不喜欢能拿来当出轨的理由吗?既然不喜欢那时候干吗要结婚?你那么牛逼当初撇干净家族关系出去单干不就好了,爱娶谁娶谁,自己嫁出去都没人管他。” 凌敬:“……”怎么没发现夏先生这么能吐槽。 “吓到你了?”夏先生瞬间恢复高冷犯儿。 凌敬连连摇头,不敢质疑,“你说的对。” 夏泽深瞥了他一眼,“诚意呢?” “……”凌敬迟疑,“套个麻袋把你爸揍一顿?” 夏泽深:“……” ☆、大学 世界虽然复杂,但我们的爱简单就好。——《凌敬·一句话日记》 开学先上一周的课程,然后再开始为期两周的军训,继而正式进入大学阶段。 眼下凌敬正坐在容纳几百人的教室里上大课,选修课,全校各年级各专业都可以选,简称大乱炖。 凌敬之所以会选这节课,纯粹是因为这课学分高,如果是普通院校,怀抱这种想法的人想必多不胜数,但在洲立这种高等学府,其余专业的学生选这门课多是抱着博闻强识的想法。 ——机械原动力学。 挑了个靠后的座位,凌敬坐下没多久,就感觉有人坐在了他旁边。 他也没在意,继续专心研究手机的内部构造和潜在功能。自从荒岛一行后,凌敬深感自己才疏学浅,决定用心了解手机这个人类生活的又一大杀器。 当然,顺便玩玩游戏。 “同学,你好。”凌敬看完一行介绍手机精密构造的晦涩难懂的文字,抬头望向旁边,声音的来源地。 是一个清瘦的男生,看着还有几分文雅气质。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凌敬礼貌道。 “这书你看吗?”男生指指他放在桌上的书,是他们本学期的基础教材,讲联邦语起源的,这选修课的教材他没订,顺手就把这书拿过来了。 凌敬摇摇头,“暂时不看。” 男生露出一点笑容,“那可以借我看看吗?” 虽然觉得这人这番举措挺突兀的,但凌敬还是爽快的把书借给了他。 开学第一周加上这星期,其实这课已经上过四次了,但凌敬的书上却是干干净净,别说笔记,连名字都没写一划。 余光瞄到那人快速翻览了整本书,凌敬想起这点,“我没有记笔记的习惯。” 这话其实说的有一点点狂,特别是在高手云集的洲立大学,凑巧让哪个心高气傲的学子听见,搞不好能吵上一架。 哪知那男生听了,竟然点点头,“我知道。” 见凌敬看过来,男生笑了,“我们是一个班的呀。不过你一直神出鬼没,大概对我没什么印象。” 凌敬:“……”是这个样子的吗?确实没什么印象。 “抱歉。” “觉得抱歉就把名字告诉我吧。”男生轻快道:“我叫乔菁,你呢?” “岳林静。” 乔菁又问是哪个岳哪个林哪个静,凌敬说了,他便又自顾自的解说自己是哪个乔哪个菁。凌敬点点头,不太热络。 “岳林静,林静。”乔菁低声重复了一遍,笑着对他说:“真是人如其名。” 凌敬:“…………” 此后的时间,乔菁时不时会和他低声说几句话,凌敬一律简洁的答了,也算相安无事的坐到了课结束。 后来班级专业课时,凌敬果然在教室里看到了乔菁,他倒没再过来和他攀谈,看到了也只是点头致意,凌敬乐得轻松。 一个星期转眼过去,又是星期五下午的这节课,凌敬仍旧选了个靠后的座位,和上星期差不多的地方。 坐下没多久,又有人坐在了他旁边,还是熟面孔。 凌敬:“……” “又见面了。”他笑着和他打招呼。 凌敬点点头,不多说什么,实在对这种奇怪的路数不感冒。 好在没一会儿,上课铃便响了,但随之走进来的人却让大家都瞠目结舌,原本还窸窸窣窣的教室霎时一片寂静,同学们不敢置信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那架势,除非地震,否则所有事情都得靠边站。 甚至连凌敬都不能幸免,有点惊呆的感觉。 信步走上讲台的人,不是给他们上过课的老头,竟然是夏泽深! 夏泽深款款的走上讲台,挺拔的身姿有容乃大的气质瞬间把整个教室的档次都拉高了几百度。 他抬眼,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似乎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他的所在,然后视线才移向别处,不卑不亢道:“同学们你们好,我是夏泽深。” 像是得到了某种庄严神圣的肯定,整个教室霎时间沸腾了。要不是他亲口承认,同学们怎么可能相信夏先生竟然来给他们上公共课?!毫无预兆好吗?不亚于总统来敲自家门。 夏泽深抬抬手,整个教室又像得了某种禁制一样,立马安静了下来,比暂停键还管用。 “原先给你们上课的老教授也是我的老师,今天他身体有所不适,恰好我登门拜访,就毛遂自荐过来给你们上课了,希望你们不介意。” 夏泽深不疾不徐的说完,教室里立马传来一片火热的回应声,“不介意!”“求之不得!”“太开心了!”“太欢迎了!” 随后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掌声渐起,很快便汇聚成雷鸣般的声响,并且真的经久不息。 凌敬心情复杂。 “岳同学也崇拜夏先生?”乔菁大概是为数不多的没受影响的人,只是敷衍的拍了几下手,还在跟凌敬说话。 由于掌声还没完全停止,大概怕他听不见,乔菁说话时凑得极近,几乎就要贴上他耳朵了。 凌敬往旁边避了避,淡淡道:“一般。” 乔菁闻言,低声笑了起来。 凌敬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待掌声收起,夏泽深开始讲课,与平日里的说话声有些差异,却一如既往的动听,再看同学们,个个两眼放光的盯着夏泽深,听得如痴如醉,这大概是他们生命前二十多年听得最认真的课了。 这一课后,有同学把偷偷拍的视频传上网,视频瞬间就在网上疯传开了,翘课的同学悔得肠子都青了,没选这课的嫉妒的不行,外校的……有点远了。 总之那以后,与计算机机械相关的选修课火爆异常,甚至可以说是一票难求,洲立的同学们无不期盼着从门口走进来给他们上课的是传说中的夏先生,不过再也不可能了。 当然那是后话。 眼下,夏泽深还在台上仔细沉稳的讲,同学们在台下如梦似幻的听,唯有凌敬,有点蔫蔫的。 “给你。”旁边突然推来一本纯黑的笔记本。 凌敬:“?” “我的日记。”平淡的好像在说‘书还你’一样。 凌敬:“…………”所以,关他什么事?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同类。”那货道。 凌敬:“……”我身上同的气息果然很重。 “然后就无法控制的被你吸引了,你很漂亮,气质更是出众,我很喜欢你。”他继续道。 凌敬:“………” “我的日记给你看,我的全部都对你毫无保留。你可以接受我吗?” 凌敬:“…………”如果之前还只是觉得这人有搭讪的嫌疑,那么现在他可以肯定此人就是个神经病。 “我有喜欢的人了。”凌敬道。 “跟你接受我没有必然联系。” 凌敬:“……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可以分。” “……”很想把人直接扔出去,凌敬看向乔菁,盯着他片刻,指了指台上的夏先生,冷艳的微抬下巴,“等你超过他再说。”语毕,绕过座位,从最后一排径直走出教室,收获了无数人不可置信的眼神。竟然就这么无视夏先生堂而皇之的出去了?牛逼! 视线追随着凌敬,眼神渐深,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夏泽深才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看下一段……” 与此同时,被凌敬留在原位的乔菁也一直看着凌敬的背影,直至他走出教室看不见踪影,才收回目光,摸摸下巴,挑起唇,“眼睛好美。” 周围几个将全过程尽收耳底的同学们:“……”被这样的神经病缠上,真可怜!同情的望了望门口,虽然人已经看不见了。没关系,我们懂你! 夏泽深上完课去地下停车场,凌敬正坐在他的车旁边等他。 夏泽深:“……坐地上干什么?脏。” 看了他一眼,凌敬懒懒的站起来,拍拍屁股,无辜,“没小板凳。” “……”夏泽深开了车门,不需他多说,凌敬自觉的坐到副驾上,催促,“赶快开吧,呆会儿你大波粉丝就要来围堵了。” “我走之前,校长过去给他们做工作了。” 凌敬:“……” 夏泽深发动车子,“怎么中途突然走了?” 凌敬看着暗漆漆的窗外,“没啊,给你发了短信的。” 平淡的扫了他一眼,“正面回答。” “旁边坐了个神经病。”凌敬面无表情。 “……和你交头接耳那个?” 顿了顿,凌敬略带兴味的看向夏泽深,“夏先生观察挺仔细啊。” 眼神顿深,高深莫测的扫了他一眼,“你说呢?” 凌敬淡笑不语。 车子驶出停车场,光亮霎时变亮,视野也变得开阔许多。夏先生突然嘀咕了一句,“就该把你关家里,省的你到处招蜂引蝶。”语气甚为霸道,霸道的幼稚。 凌敬笑了,“这话放你身上更合适吧?” 夏泽深打过方向盘,绕过一个环形路口,微微扬唇,“吃醋?” 凌敬不答。最开始夏泽深出现那会儿,他确实有一点点不开心,也弄不清是因为这人没提前告诉他这事,还是因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让他不舒服,不过后来想想大概只是因为身边有个神经病膈应的慌,觉得自己纯属没事找事太矫情,没几秒就海阔天空了。 见凌敬默默不语,余光尽数放在他身上的夏泽深心绪有点浮动。空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说:“别生气,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拉下他的手贴了贴脸,又赶紧把它放到方向盘上,凌敬抿唇而笑,“没生气,看到你高兴还来不及。你好好开车。” 夏泽深:“……” 见夏泽深还不放心的时不时看他一眼,凌敬笑道:“真没事,我就是想起了件事,在思考自己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 凌敬:“减肥。” 夏泽深:“……” 凌敬看他,“不减肥,肯定不会招蜂引蝶,夏先生觉得呢?” 夏泽深:“…………” 夏泽深只能沉默以对,他有幸目睹过岳林静这个人从前的皮囊——凌敬兴奋的和他分享的……只恨自己记性太好。 “我喜欢的不是你身体。” 凌敬若有所思,“所以夏先生你也觉得我应该增肥回去吗?”顿了顿,“还得美黑。” 夏泽深:“……” “听说纵欲减肥效果挺好。”夏泽深转而神色淡淡道。 秒懂夏先生潜台词的凌敬:“……” ——多上几次床,你就胖不回去了。 两人回到青兰国际,夏泽深去停了车,一起坐电梯上楼。 到了他们住的那一层,夏泽深一把抓住往自己家方向走的凌敬,提溜进他家,刚关上门,凌敬就被他压在门上一通吻。 凌敬被迫承受着,刚开始还有回吻的余地,没多久就溃不成军,任人施为了。 眼见着剧情走向越来越不妙,凌敬费力的抵住夏泽深,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晚饭,还没吃…” 那人顿住,凝视着他的眸子一眼望不到底,“晚饭抵一炮。” 凌敬:“……”这是晚饭吃了要多干一炮的意思吗? 不过晚饭仍旧是吃了的。两人互相搭把手弄了几个菜,便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安安静静的吃了。 吃着吃着,夏泽深突然道:“共浴抵一炮。” 凌敬:“……”正好把吃了晚饭要多干的那一炮抵消,很好。 吃过饭,把碗留给夏泽深洗,凌敬拿着睡衣就去洗澡了,临了还不忘落锁。 然而,还没洗多久,浴室门突然开了,凌敬一脸懵圈的看着夏泽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门口,见他看过来,还勾着笑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然后反手随便一抛,钥匙准确的落在桌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不动了。夏某人自己则气定神闲的走了进来,“节约时间。” 凌敬:“……” 凌敬是腰软腿软的被夏泽深抱出来的,但是,摧残还远远没有结束,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凌敬转瞬又被丢在床上,只恨床大且结实,怎么折腾它都一副岿然不动还能再用几百年的模样。 世界清静的时候,天又蒙蒙亮了。 ☆、□□ 以为抱在怀里了,刻在脑海了,就是拥有,却忘了,抱着的会离去,记忆会遗忘,世上终究没有永远。——《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活了三十年才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两人近来都有点食髓知味,时常要闹到很晚,夏先生更是,颇有点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味。 凌敬醒来时,外头光亮得窗帘都根本遮不住,看了眼时间,快中午了,然而,浑身又酸又软,不想起。 瞄了眼旁边还在熟睡的夏泽深,感受了一下被子底下什么都没穿的自己,觉得还是趁某人没醒先起来的明智。 哪知凌敬刚一有动作,后面就伸过来一只手把他拽进自己怀里。 光裸的皮肤一接触全身都激起过电般的战栗,昨晚惨痛的回忆瞬间被激活,凌敬挣扎着要走。 “别动。今天不想下床了?”那人从背后拥着他,埋首他的肩窝,说话的声音带着初醒后的慵懒和要命的性感。 凌敬乖乖的没敢再动。他是不清楚夏泽深是不是言出必行,反正在这种事上确实一言九鼎。 夏泽深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却不安分,一会儿捏捏他的耳垂,一会儿蹭蹭他的肩,一会儿顺着胸骨缓慢的往下滑……不十分过分,点到即止,似乎格外迷恋这种没有布料阻隔纯粹肉体相贴的光滑触感。 大概寂寞了三十年,有点精力过盛。凌敬大度的躺尸任他摸,直到,有点不好的东西抵住他的臀,那人仍旧乐此不疲的到处乱蹭。 “……”转身抱住夏泽深的脖子,“亲爱的,皮肤饥渴症?” 那人托着他的腰,眼神温柔的溺死人,“不,缺爱。” 凌敬:“……” “亲爱的,你愿意再给我一点爱吗?”说着,还暗示性的动了动某个部位。 “……”来硬的肯定打不过,默默的思考了一秒,凌敬决定放下脸皮和下限,另辟蹊径。睁大眼,可怜巴巴的看着某人,“唔,疼。” 第4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1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41节 夏泽深全身一僵,继而垂眸亲了亲他的眼睛,“我看看。” 凌敬赶紧阻止,“其实也就一点点。”还比了个小手势。 “乖,我看看,保证不动你。”夏泽深哄道。 凌敬将信将疑,“说话算话?你可是夏先生。” “自然。” 具体如何看的不做详述,总之看完夏泽深心满意足的勾着唇,凌敬面红耳赤目含水汽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夏某人还非常衣冠禽兽的总结道:“有一点肿,涂点药。” 凌敬拉过被子盖住头,闷在被窝里,“不要!” 夏泽深摸了摸被子下形状圆滚滚的脑袋,“上点药才好得快。” 凌敬哼道:“昨晚涂了小半管了,不需要!”顿了顿,“再也不信你了!” 夏泽深无奈,“刚才不也没动你?” 被窝里的凌敬非常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是没动,舔了几下而已。 刷的拉开被子,凌敬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上药可以,但你别打什么坏主意,今天晚上也不准折腾。”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夏泽深轻轻的笑,笑得十分欠扁,“本来还想三天不折腾你的。看来宝贝儿也很需要我嘛。” 凌敬:“…………” 日子就这么不温不火的过着,中规中矩的上课,和韩学洲他们约出来见了一次,晚上没课的时候就和夏泽深厮混在一起。 太糜烂,上天都看不过眼。 这天,下午没课,早上的课上完,已经是饭点,凌敬准备在外面吃了饭就猫回家去。 刚出校门,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林静!” 抬头看去,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素雅容貌漂亮的女人,看着挺年轻,但他觉得应该已经有些年纪了,而且,有点眼熟。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微创。 正在工作的夏泽深手机响了,来自夏家二姐,夏泽深随手接起,那头的夏泽溪声音很严肃,“泽深,你现在有空吗?赶紧回来一趟。” 夏泽深微顿,“晚上可以吗?” “手头的事很重要?还是尽可能……不,必须现在回来。”夏泽溪态度强硬,“出大事了。” 夏泽深皱眉。 夏泽溪迟疑了一下,“和你…有很大的关系。” 学校旁边咖啡馆,凌敬和女人面对面坐着,他已经想起来了,他是在哪里见过的这个有点眼熟的女人,照片上,岳林静那个不知所踪的妈妈,岳语欢。 她毫不留恋离开时,还是正处懵懂年纪却已饱受生活摧残的岳林静,她莫名其妙归来的现今,坐在她对面的已经是长大成人抛却阴霾的凌敬。母不母,子不子,面对面气氛僵硬。 凌敬弄不清她突然回来又突然来找他的原因,也懒得和这个人性丧失的女人废话,只等她开口。 “很久没回去过了吧?”一句话,坦然的好像真的只是来儿子学校看人的慈母,而不是那个年轻时候家暴儿子和丈夫干架后来又是滥交又是吸毒最终不知所踪的传奇人物。不过看她的仪容装束,似乎过得还不错。 凌敬又想了想她的问题,上星期他还去看过林秀俪,带着夏泽深一起,顺便坦白,林秀俪接受良好,还邀他们多去做客。可能她也闹不清现在该把他定义成孙子呢,还是陌生人,也就不好多加干预他的生活。而且她本质上,相当开明。 凌敬客气的笑了笑,“请问这位女士,您是以什么立场说这句话的?” 岳语欢脸色一变,很快便神色自若道:“傻孩子,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我是你妈啊。” “这样啊…”凌敬刻意拖长了一分调子,“可是听说我妈已经不知道死在哪个野男人床上了。” 岳语欢猛地直起身,似乎要怒,又强行忍住了,只是面色不佳,“静静,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我很好,更没有……”她咬了咬牙,“死。” 凌敬双手交握,“我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承认你是我妈。你以为小孩都是傻的吗,不记得谁在他小时候对他拳打脚踢,非打即骂?不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谁只把他当出气筒?现在你要装慈母还得看我奉不奉陪。”凌敬淡淡的看着她,“有事直说,不说就滚。” 他不轻不重的说完,岳语欢的脸色早已阴沉一片,片刻,她冷笑出声,“逼崽子,你以为我愿意和你演母慈子孝?你懂就行,爽快点对大家都好。”那女人也不装了,掏出烟就点上,烟雾中看他的眼神轻慢,“跟我去认爹。” “什么重要的事?”夏泽溪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没说清楚只要他赶快回去,夏泽深看着手上的事不急,和秘书交代了几句便回了家。 进门后,只有夏泽溪在客厅等他。前一段时间老大和老三的事情曝光,家里开了个不欢而散的…声讨会,他和凌敬的事因为早有预防加上他的百折不饶?让母亲松了口,同意让他们在一起,父亲虽然不答应,不过他不重要。至于老大和老三,还在僵持中。也为了这个事情,母亲和父亲闹翻了,两人现在分房睡,谁都不肯让一步。 今天这么火急火燎,难道事情有变数? “泽深啊。”夏泽溪瞥了他一眼,又很快的转开眼,似乎不敢和他对视,“你先答应姐,要冷静。” 夏泽深八风不动,“我很冷静。” “你知道…”夏泽溪张了张嘴,“爸和妈的关系现在闹得很僵。”还是没说出重点。 夏泽深点头。 夏泽溪蹙着眉,神色凝重,“现在这个事啊,无疑是火上浇油。” 夏泽深继续点头。 “太糟糕了。”夏泽溪边叹气边摇头。 “……”夏泽深没再点头,“二姐,你不妨直说。” “小幺,你还记得前段时间的照片和视频吗?就是咱家老司机搞出来的那个。” 夏泽深:“记得。” 夏泽溪叹了口气,“照片里的那个女人找上门来了。” 夏泽深静默一秒,“她想上位?” 夏泽溪摇头,面有不愉,“只是这样就好了,一扫帚赶出去就是了。” 而且和我没有关系。夏泽深道。 仿佛恨铁不成钢似的闭了闭眼,夏泽溪:“他们,还闹出过人命。” “什么意思?”凌敬怀疑的看着她。 女人极其不屑的哼了一声,“你真以为你爹是那个杀千刀的杀人犯?” 凌敬没说话,只是盯着她。 “当然不是。”岳语欢吸了口烟,神色沉醉,仿佛满腹心神都吸附在了烟雾中,和凌敬的话只是顺口一提,“不然你干吗跟着我姓。” 凌敬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直把岳语欢看得汗毛直立,他才微微弯起唇,“那么我的亲生父亲,他在哪里?” “他们杀过人?”夏泽深眉心微皱。 “不是那个人命,是……那个女人怀了咱…夏博勋的孩子。” 眸光微冷,“多大?” 小心的瞥了他一眼,夏泽溪:“十八了。” “现在?”夏泽深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那个女人要让孩子认祖归宗。” 沉默,难捱的沉默。夏泽深沉默着辨不出阴晴,良久,他道: “和我的重要关系在哪里?” 飘忽不定的心骤然一停,夏泽溪一狠心,“那个孩子是岳林静。” “夏博勋。”女人道:“你亲爸的名字叫夏博勋。” ☆、争执 亲爱的,不要和我闹脾气,我会难过。——《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也许有哪里弄错了。或者有什么阴谋。凌敬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不在焉的近乎失魂落魄。 那个女人说要让他认回亲生父亲,让他好好想想,她会再来找他。 其实还有很多疑问,比如她这些年去干什么了,比如她为什么突然回来说要让他认回亲爹,比如林秀俪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比如很多很多。 唯有一点,最诛心却也最让他无力反驳的一点,他,或者说这个身体,流淌着夏博勋的血。她没有必要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话。 不是谎话,就是真的。 他和夏泽深,成了亲兄弟。 回到家,家里没有人。 窗帘没拉,午后炽热的光照出满室空寂。 夏泽深没回来,这是应该的。 手里还攥着击破防线的力证,亲子鉴定,用的上星期他回林家留下的毛发。 结论那一行写着:支持鉴定人的父权关系。 确认亲生父子无疑,如果他不相信,大可以去做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无数次,只不过都是一样的结果,有什么意思。 随手将鉴定书扔在桌上,他觉得有点累,他需要睡一觉。 走到房门口,又蓦地停住脚步,原路返回,拿起鉴定书随意的折了几下塞进沙发缝里,再头也不回的进了卧室。 这一觉浑浑噩噩,思绪就像得了癫痫,一会儿飞鸟在天,一下又潜龙入水。 曾经并肩风中看夕阳,后来相拥抬头看星光,往后……往后只能兄友弟恭,或者老死不相来往。 人生是这样狠绝,才体味出爱情的美好,就要被迫斩断深入骨髓的牵绊。 可是怎么办,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你……凌敬闭着眼,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飞速的没入鬓发,有点湿,有点凉,然后就再也感受不到了。 夏泽深回来时,天色已是微微发沉,只有玻璃窗能透光的屋里更是暗的灰败。 凌敬的鞋孤零零的脱在玄关,东一只,西一只。 一点声音都没有。 夏泽深心有所感的走到卧室,那人缩在床的一边,盖着被子将自己蜷成一团,黑软的头发服帖的贴在额际,睫毛又长又翘,皮肤奶白中透着些健康的粉红,只是眉心蹙着,宣露出他做的,并不是一个美梦。 临行前夏泽溪告诉他,岳语欢,岳林静的亲妈,去找凌敬了。 抬起手上薄薄的一叠纸,鉴定结果再一次刺痛了他的眼。 凌敬缓缓睁开眼,梦里光怪陆离,比不睡还累。 稍一偏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夏泽深,正低头看着手上的纸张,和他拿到的差不多。昏暗的光让他的表情晦暗难辨,只是气息低迷孤寂。 眨眼间,夏泽深已经抬头朝他看来。 凌敬缓慢的但却无比自然的弯起一个笑,“吃过饭了吗?” 两人像往常一样做饭、交流,像平时一样吃饭、说话,饭后一人去工作,另一个去研究程序,再先后洗了个澡,抱在一起滚到床上,不约而同的使出全身力气,仿佛这是死亡前的最后一场□□,交织着绝望、欲念和全部,酣畅淋漓,万劫不复。 良久,待一切重归平息,周围只剩黑暗。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谁都没有出声。 很久以后,凌敬终于说话了,密闭的房间好像一个巨大的音响,将清澈的嗓音无限放大,一点点塞进人的心里,“我们,已经禁忌了,还要乱伦吗?”努力想要粉饰的伤疤瞬间被撕裂,露出它鲜血淋漓的伤口,痛不可揭。 他的声音愈发低了下来,近乎于喃喃自语,但在寂静的房间,它是那样清晰可闻,“家庭的阻挠,社会的舆论,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血缘呢?”我是那样清楚的明白这是具偷来的身体,又怎么能装作不在意这具身体与你的血脉羁绊? 夏泽深呼吸炽热,心脏有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他将那股骤然翻涌的暴虐狠狠的压下去,剧烈的疼痛缓缓沉淀,怒火却从千疮百孔的胸膛里一点点泄露出来,他努力用冰冷压抑着丛生的怒气,“当你的爱情被扣上伦理的帽子你就怕了吗?你就怯退了吗?我的爱在你眼里难道一文不值,甚至比不上外人的一点看法?” 凌敬深深的闭上眼,还摇了摇头,尽管他知道他看不见,“夏泽深,我不怕千夫所指,也不怕被社会所遗弃,只是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和他所坚信的准则,这是个小心翼翼被圈划出来的世界,而在我的世界里,伤天害理是错的,见死不救是错的,违背伦理,也是不对的。” 夏泽深卒然失笑,苦涩从嘴角贯穿食管弥漫全身,他哑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是不是你……从没爱过我,只不过一直在可怜我。” 凌敬也有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可怜他们这么些天的拥抱亲吻和鱼水之欢,他竟然到现在还在怀疑他对他的感情……凌敬有点气更多的是悲哀,“我要是不确定对你抱有超出兄弟之外的感情,又怎么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委屈自己又伤害你吗?”顿了顿,涩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我们执意要在一起,违背的不仅是纲常,还有法律。” “滚他妈的法律,几百年前法律还规定同性恋是神经病呢!”夏泽深像一头被骤然激怒的雄狮,突然的爆发后,又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他的声音带着绝望后的干哑粗蔼,“我一直以为,我爱的凌敬坚强果敢,无所畏惧,却原来这么懦弱。” “这不是懦弱,这只是……”声音顿住,凌敬揉了揉有点酸的鼻子,“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他听不出情绪的重复了一遍,忽然又冰冷的低笑了一声,“你的最好的选择,就是抛弃我么……到底是最好的选择,还是一开始就做出的选择。” 凌敬想告诉他,为什么总要这么妄自菲薄呢,我开始做好的选择就是永远和你在一起啊,但是没有用了,有些话再孜孜不倦的重复强调,不仅拖泥带水,而且为时已晚。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的,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应该做好迎接意外的准备,任何时候,任何地点。” 这样冷血到近乎绝情的话,化作无数根泛着冷光的钉子,瞬间没入心脏,夏泽深痛的几近麻木,“凌敬,你一定要这么残忍?你知道得到又失去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等了十几年吗?”十几年的渺茫等待,终于迎来了希望,欣喜若狂还没散去,却一朝分崩离析。 ——我知道,我都知道,谢谢你十年如一日的爱,我也爱你,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面颊湿漉漉的,有点凉,有点痒,却使不出力气抬手去擦一擦,凌敬轻声说:“从前,不论我在哪里倒下,你总会在身后第一时间接住我……可是现在,也不知道谁带了毒,只要我们一接触,双方都会皮开肉绽,痛不欲生,然后我就开始思考,这样苦心孤诣的坚持下去真的好吗?会不会放手才是更好的结局。” “我想不出结果,这是一个结,解不开的死结。而解不开的结,避开就好了啊。”即使这种退避可能让我们都日暮途穷。 失速的心跳渐渐沉淀,他突然明白,他可以劝诫他,甚至批评他,但无法左右他的想法。他无法改变他这种固执到迂腐的想法,他更不知道该怎样把人留住,他开始不安,他开始慌乱,他惊慌不已,他用力的把人抱住,仿佛要耗尽毕生的力气。 很快,他感觉到落在肩上的湿意,慌不择路的心忽然镇定了下来,头脑一片清晰,他是爱他的,他跨越不了的只是他的信仰而已。他的凌敬啊,从来都是个表面温柔实则霸道的。 只不过再一次沉入无止境的煎熬罢了,比起幽冥永隔,他还在我目之所及,我应当满足。 人要懂得知足。 可是怎么办……仍然不想放手。 那人蛮横地将他抱住,用尽全力,恨不得将他嵌入骨血,凌敬没有反抗,呆呆的任他施为了片刻,慢慢将脸埋进他的肩膀。 很久很久以后,夏泽深突然闷闷的说:“你要丢掉我了吗?” 凌敬全身一震,整颗心像被泡进了柠檬黄连水,不该是这样的,他的夏先生应当骄傲的站在群山之巅,居高临下的俯览世间万象,而不是这样卑微的挽留他的爱情,像个无家可归茫然失措的孩子。 “别不要我。”颈间落下湿热的水滴,凌敬猛地伸手,回抱住夏泽深,用力的抱住他的爱人。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 生死之后,以为终能携手相依。 孰料命运,它是个大骗子。 ☆、分手 得不到时,觉得最痛莫过求不得,得到却又失去后才知道,人生境遇,最悲哀的其实是舍不得。——《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夜半,主卧大床上,从来亲密无间的两人各占两边,中间还隔着一人距离。 平缓而绵长的呼吸变得愈发轻了,凌敬倏忽睁开眼,偏过头,即是夏泽深熟睡的轮廓。一米不到的间隔,天涯海角的距离。 凌敬缓缓伸出手去,在离他脸半寸的虚空轻轻的描摹着他的容颜,好像要最后一次,将之刻入心底。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拖得越久越不舍越留恋,凌敬狠心的转过头,轻轻下了床,他想一去不回头的狠心离开,走到门口终究忍不住又回身望了一眼。 只有一眼。 夏泽深慢慢睁开眼,有些机械的侧过头,看着已然空荡荡的另一边,半晌,缓慢的移过去,抱住还残留他气息的被子,轻柔而珍重的蹭了蹭,又缓缓的阖上眼睑。 假装他还在。 离去的路并不轻松,每踏出一步,腿上就好像多加了一个砝码,一步一步,愈加沉重,愈加迟缓。 “妈妈。”可怜兮兮的声音,近在咫尺。 凌敬低下头,卡卡正仰着小脑袋巴巴的看着他。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他蹲下身,摸摸他的头,“卡卡。”除了喊他的名字,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你还回来吗?”小机器人扯着他的裤腿,小心翼翼的问,宝蓝色的眼睛倒映着纯净的光。 动作微顿,凌敬笑了笑,“以后好好跟着夏先生。” 小机器人干脆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声音带着哭腔,“你别不要我们。” 凌敬垂眸,“对不起。” 小机器人脑袋两侧的金属耳朵一闭,赌气撅嘴,“不想听。” 凌敬只觉心中酸涩更甚,一滴泪猝不及防的落下,在地板上砸出一声轻响,“对不起。” 卡卡慌了,灵活的跃到凌敬腿上,伸手去帮他擦眼泪,“妈妈别哭,我听话。”水迹渗进金属缝隙,随着“滋”的一声,霎时冒出一股青烟。 凌敬见状连忙躲过他的手,把他抱到鞋柜上坐好,捏着他的手紧张的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便问:“有什么感觉吗?思维请不清晰?数据有没有错乱?” 卡卡想了想,摇了摇头,“都好。” 凌敬这才松了口气。 被意外短暂冲淡的离愁别绪顿时便全部回来了。 卡卡坐的笔直,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默默的看着脚尖,小声问:“你还来看我吗?” 凌敬温柔的注视着小小只的机器人,“会的,我会来看你的。” 卡卡吸了吸鼻子,仍旧蔫蔫的搭拢着脑袋,闷闷道:“要经常过来。” “好。” 小机器人呆呆的看着脚尖,“不用带礼物,来看看我就好。” 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凌敬点点头,“好。” “妈妈。”卡卡忽然抬头,蓝色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凌敬被看得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卡卡突然伸出手往脑袋里一插,雷厉风行的掏出一块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芯片,递给他。 凌敬被这一幕惊到了,那块芯片,应该是控制小机器人的核心部件,拿到不就等于…… “这样我就又能陪着妈妈又能陪着爸爸了。”声音混合着杂质变得错乱,瑰丽的蓝色一闪一闪,最终全部熄灭,小机器人的手却仍执着的举着。 微抖着拿过芯片紧紧攥在手心,凌敬像从前的许多次那样,轻柔的摸摸他的脑袋,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冲他呵呵呵的傻乐了。 “小傻瓜,不是最怕短路了吗。” 把卡卡抱到沙发上,拿过纸笔交代了缘由,小心的将纸片压在他的胳膊下。 处理好一切,又回头对着剩下的白纸发了一会儿呆,也许他还该说点什么…… 提笔写了几个字,又不满意的划掉,想了想又写了一行,再划,写,划…如此重复几次,看着划着横杆仍能看清的字句,猛地将纸团了扔进垃圾桶。 终究没再留什么。 ——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天,你会不会宁愿从没重新遇到我? ——上帝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就势必夺走一些什么,以前我觉得是我十年辛寒得来的人生,却原来,还要加上我实难寻觅珍而重之的感情。 ——我从来不觉得同性恋是背德的事,但是乱伦,却是。我并不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审判我们的感情,而是,亲爱的,我清清白白的来,也希望自己能干干净净的离开,毕竟这个世界,来过一次,很难再有第二次。 夏泽深做了个梦,一开始,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个梦,渐渐地,感同身受的情绪早已让他忘却身处梦境。 大学,他和凌敬还有凌敬的女朋友第一次一起吃饭。 那两人言谈间并没有特别亲昵的动作,但一举一动间都透着旁人无法插足的气场,女朋友的面容早已记不清了,唯有凌敬嘴边的笑容和温柔的眼神是那样清晰,清晰的刺目,夏泽深绷着脸坐在他们对面,心里恨得想杀人。 “笨蛋,都吃到脸上去了。”女朋友娇嗔着帮凌敬拿掉手上的屑沫,纤纤玉葱抚过凌敬莹白的皮肤,激起夏泽深心底一阵暴虐。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凌敬侧头对那个女人笑了笑,眼神轻柔宠溺。 “砰—”用力的把手中的筷子拍到桌上,瞬间引来二人的注意,也成功打破他们冒着粉红泡泡的二人世界。 夏泽深完美的敛起心底翻滚的醋意,神色自若,“我去洗手间。” 冰冷的水拍打在脸上,整个人清醒了一点,他站在镜子前,看着凌敬从门口一点点靠近,搭住他的肩,嘴角噙笑,“哥们,心情不好?” 夏泽深垂眸,残留的水迹顺着脸的弧度滑落,“程序出了一点岔子。” “奥。没事。”那人安抚的拍拍他的肩,“回去帮你一起搞定。”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哎,可别再控制不好手劲了。”那人含笑的望着镜中的他,“吓得…以后不敢跟你一块儿吃饭了怎么办?那我岂不是得劈成两半?” 他女朋友的名字已然记不清,他的话却像触动了某个开关,扣的他心弦巨震,苦苦压抑的怒气骤然全部反弹,他想也不想便一把拉过人,倾身吻住朝思暮想的唇。 他看到凌敬睁大双眼,慢慢的,眼底最初的震惊被嫌恶取代,在他将舌头伸进他口中时,被他狠狠推开了。 那人死死的皱着眉,面上写满了厌恶,他看着他,用友尽绝交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留下一句让他重创的“你真恶心”,便甩手离去…… 夏泽深猛地睁眼,还是熟悉的房间,慢慢回味起梦中情境,不由苦涩一笑。 前半段确有其事,后来在洗手间里,尽管内心翻涌着“告诉他”的疯狂念头,但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而是和他一起出去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如果当时,他真的那么做了,会怎么样呢? 凌敬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不远处忽然一阵骚动,依稀还有“有人溺水”的字句传入耳中。 恍惚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果巷大桥上,而桥下的水里,有个人正浮浮沉沉的挣扎着。 他本能的想要跳进河里救人,身体刚要有所行动,脑中突然一疼,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住他的身体,并且在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念叨“不要去”“你会后悔”“你会生不如死”…… 身体一震,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声音说的非常对,他不能去,猛地攥紧扶栏,他艰难的克制住跳下去的冲动。 忽然,身边晃过一个人影,随之桥底便传来“扑通”一声入水声。 溺水的孩子被成功解救,救人的人也安全脱身,皆大欢喜的结局。 人群吵吵嚷嚷的慢慢散去,唯留凌敬失魂的站在原地,望着桥底下平静的似乎压根掀不起波澜的河水,心中疼痛难当。 如果那天,他没有傻里傻气的见义勇为,现在的他们,又该是何种光景? 翌日,夏泽深其实早早便醒了,只是躺在床上不愿动,他自诩勤勉,赖床其实是很少有的举措。 除非,床上有他眷恋的人,或是,尘世已无他留恋的物。 几时许,他拖着疲懒的身体出了卧室,沙发上躺着了无生气的卡卡,卡卡胳膊底下压着纸条,解释了事情缘由。 余光瞥见垃圾桶里有不是他扔的东西,亮白的一张纸,被随意的团成一团,傲立在各类垃圾的最顶端,被黑色的垃圾袋一衬,其实很醒目。 毫无用处的矜持没几秒便败给了凌敬两个字。 ——我自问无法和你只做兄弟,至少目前不能。 ——我也不是在逃避,分开能让人的头脑更为冷静,冷静的思索今后的路要怎么一步步走完。 ——对不起,我选择了退后。明白不该说出还是好朋友那样欠奉的话,但是,如果你想通了,可以来找我,我一如既往的欢迎。 夏泽深如常去上班,公司依旧叽叽喳喳,人来人往,有的认真工作,有的神游天外。 看到他,又无一不诚惶诚恐的问好。 夏泽深一阵厌倦。 进了办公室,看似心无旁骛实则神思不属的看了几份文件,手机响起提示音。 专为凌敬设的。 翻纸页的手指微顿,他垂着眼,像是一无所觉似的翻过一页,几十秒后,镇定的拿过手机,仿佛看得只是运营商发来的一条慰问短信,如果心跳能不那么快的话。 很简单的话,只有五个字,却化成五只骇人的兽,爪下生风,在他胸口掏出一个又一个洞。 ——好聚好散吧。 握紧手边的茶杯,缓缓的贴到唇边喝了一口,又重重的放回原位,剧烈晃荡的茶水淋漓的落在桌上,但没人关心。 他的号码在快捷拨号里,打出去连一秒的时间都不用。 长时间的等待音后,嘟声乍然停止,取代以轻缓的呼吸声。 良久,那头响起他平静到冷淡的声音,“还有事?”无耗损的音质,将他清透的嗓音原原本本的还原在他耳里,就像他正在他耳畔低声细语,冷酷的告诉他——想起你时逗逗你,不爱你时你什么都不是。 凝滞的沉默后,他轻轻开口,声音黯淡哑然,“分手……” “对。”凌敬在他话未完前便打断他,给出肯定的答复,也打破他最后的残念,果决的告诉他,无论怎样卑躬屈膝的挽留,结局都只会是一个笑话。 “就这样吧。” “没什么事也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再见。”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再说一个字,他的爱人,他捧在心间的挚爱,就干脆利落的挂了他的电话,斩断了他们的感情。 夏泽深冷静的放下手机,下一秒,幸免于难的茶杯被狠狠的掷到地上,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响,裂成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片。 无论这个茶杯是花了多久做的,保存了多长时间,又有多精贵,碎成渣,不过是瞬息的事情。 一如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感情。 何时爱上,经营多久,他有多珍惜,说一句分手不过一秒的时间。 门板被轻轻叩响,夏泽深无动于衷。 许是听不到他的回应,或者根本不需要他回应,门被轻轻推开了。 门后小心翼翼的探进来一个人,扫到地上的碎片和茶水,又觑了眼他面若寒霜的脸,“夏,夏先生,我来送计划书。” 夏泽深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许臻仍能感受到他周身逼人的气势,又掐不准夏先生这冷冰冰的一眼是什么意思,只能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将计划书放上大班桌。 余光扫到许臻仍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夏泽深抬眸,脸色如常,眼若寒冰,“还有事?” 第4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2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42节 许臻蓦地一僵,又一咬牙,绕过巨大的桌子,来到夏泽深的身边,见他没有出声赶人,便愈发胆大了起来,单膝跪地,姿态顺从又卑微,他仰头望着让他如痴如醉的人,忍住心头的战栗,“不要为了追逐不肯停留的飞燕,忘记欣赏沿途为你盛放的风景。” 夏泽深垂眸不语。 见他非但没有动怒的意思,脸色甚至还有缓和的趋势,许臻一喜,抵挡不住心底叫嚣的魔音,缓缓的握上夏泽深放在膝头的修长手指。 一秒,两秒,三秒,那人一动不动,似乎默认了他的行为,按捺住心底狂喜,许臻朝着他绽出一抹艳丽又勾人的笑意。 ☆、束缚 比起你的自由,我情愿自己痛苦。——《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凌敬睁眼时,有一瞬恍惚,这是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十一二平左右,墙壁简单的刷成白色,房里只有一张一米二左右的床、一张桌子和两扇门。凌敬猜测其中一扇应当是通向外面的,至于另一扇,却不知是连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天色确实不早了,还是因为窗帘是遮光的,房间光线昏暗,像已日落西沉。 桌子上摆了几个瓶瓶罐罐,在灰沉沉的房间里,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颜色。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此时他正侧躺在床上,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凌敬拼劲全力,也只能小幅度的抬起胳膊,颤抖着没坚持几秒,又重重的砸了下去,撞上床面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在安静的室内听着有点震耳欲聋的意味。 凌敬喘了口气,半睁着眼回想他是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的,去学校的路上,拐过一条小路的时候,突然被捂住了口鼻,再醒来就是这里了。 显然是早有预谋。 仔细回想了一下近来有没有拉什么仇恨,确实有几个奇奇怪怪的人,但是思来想去,反倒越发不确定起来。 想罢,他又细细的将房间浏览了一遍,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天花板的东南角,一抹幽暗的红光冷厉的紧锁着他,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投射到某个角落的屏幕上。 作为行业的附属产品,凌敬曾研究过摄像头这一类的东西,只是没有深入。不过也足够让他肯定,那里藏着一只眼,至于是不是唯一的,还不好说。 不远处的房间里,男人看着屏幕中的少年,那双眼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给他一种穿透屏幕就在眼前的错觉。 有点意思。男人愉悦的扬唇。 秘书抱着需要审阅的文件来到夏先生办公室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忽然从里面开了,露出许总监那张漂亮的脸,但此时他的表情不太好看,看到他也没有往常的热络,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便错身离开了。 秘书奇怪的看了眼他的背影,却惊讶的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怪,联想他刚从夏先生办公室出来……秘书瞬间脑补的有点不好。可是…py完不应该是这种表情啊。 摇摇头,认真的去给夏先生送文件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许臻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终于得以摸到夏先生的小手,还没等他激动完一秒,那人竟然抬腿就踹了他一脚,然后对他说了一个他经常接受到的字,“滚!” 膝盖的韧带因为姿势的原因拉伸过度,疼的有些过分,但没什么能比得上他此时的狼狈不堪,不敢置信。 他钟爱的夏先生竟然直接把他踹开了,自尊心严重受创,许臻头一次没给夏泽深好脸色,一言不发的爬起来就朝门外走去。 回到办公室自顾自的生了会儿闷气,又不由懈气,夏先生大概巴不得他不缠着他吧。 直到下班后葛文岱来接他,他还提不起什么劲头。 “怎么了?没什么精神。”男朋友的温柔体贴被夏泽深的冷酷无情一衬托,更显得暖人心弦。 许臻一声不吭的抱住他,心底又难受又愧疚,决定以后还是把心思都放男朋友身上吧,虽然他没有夏泽深厉害,但好歹对自己好啊。 葛文岱摸了摸许臻的脑袋,笑道:“怎么还撒上娇了?” 许臻蹭了蹭他,“腿疼。” 葛文岱霎时便紧张了,“腿怎么会疼的?哪里疼啊,我看看。” 许臻连忙推开他,“哎,别了,没什么事,就是扭了一下,先回去再说。” 葛文岱却不应,非要撩起许臻的裤管看,本来也只是扭了一下,表面完全看不出什么,男朋友这才稍稍放心,“回去拿红花油按摩一下,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许臻乖乖点头。 葛文岱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又无奈又宠溺,“你啊,真让人不省心。”虽然这样说,但语气里却满是甘之若饴的成分。 车开到一半,葛文岱忽然说:“等一下吃完饭我送你回去还要去一趟公司,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加班。” 许臻也没在意,点点头,顺口问:“晚上还回去睡吗?” 葛文岱垂下眼,“我尽量。” “那你注意身体。” “好。” 一个人对着基本可以说是空无一物的房间实在没什么趣味可言,幸好凌敬昨晚没睡好,又心宽体胖的很,醒来没多久便又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却是被一声不算特别响的开门声惊醒,眼帘里多了一片渐渐放大的白色。 凌敬缓缓抬眼,手套、口罩、大框眼镜,全副武装,几乎没露出多少皮肉,从高大的身形和整体的气质来看,应该是个男人,而且还挺年轻。 男人端着托盘走到床边,居高临下漠然的俯视着他。 “你们,有什么目的?”凌敬看着男人将托盘放到床上,里面放着几个小瓶子,针筒、针头、葡萄糖溶液、吊针、酒精棉球等各种医疗药品。 男人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动作娴熟的将吊针长皮管另一头的粗针头□□葡萄糖液袋里,拉过床头凌敬没注意到的一根铁杆将袋子挂在上面,转了转另一头的小细针,看着些微的液体喷洒出来,确定没有气体残留。再拉过凌敬的手,用酒精棉球在手背上擦了擦,消毒的同时凸显出凌敬比较好找的静脉,接着手腕一翻,干脆利落的将细针刺了进去,胶布封好,调上合适的滴速,这才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维持身体机能。” 话音有些刺耳,带了变声器。 眼见着男人开始收拾东西似乎准备离开,凌敬闲散道:“不需要录个视频方便你们勒索吗?” 男人顿了一下,似乎还轻笑了一声,“你不必套我的话,乖乖躺着就行。”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只绑架,不勒索。” 虽然时机不对,但凌敬还是忍不住无语了一下,不是说不被套话? “没有倾诉一下的欲望吗?”听说反派都是话唠。 本来也是随口一说,哪知男人从桌子底下抠出一张凳子,竟真的在床边坐了下来,双手交握,认真的看着他,瞬间将自己代入成陪护的家属。 “我可以告诉你,或者其实不用我说,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你会出现在这里,全都是拜夏泽深所赐。” 凌敬点点头,“我会好好谢谢他的。” “……哈。”男人怪模怪样的笑了一声,“不问问原因?” “按剧情走,我下一句台词是什么?”凌敬看着他藏在大框背后的眼睛,他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这个男人他见过。凌敬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试图找出点细枝末节的疏漏,可惜未果。 “……”男人低低的笑了起来,“岳林静么…”拖长的音调猛然收住,“有趣。” 凌敬盯着他,“眼镜真脏。” “……想哄我拿掉眼镜?”男人蓦地凑了过来,凌敬渐渐看清,那双黑漆漆的眼底,什么都没有,只有全然的漠视,对生命的漠视。 凌敬不为所动,甚至丝毫不惧的回逼过去,“真正牛逼的人,是不需要藏头藏尾的。” 男人蓦地直起身,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很好。你的激将法果然技高一筹,可惜对我仍然没有用。” 那种感觉又来了。凌敬动了动已经有些恢复知觉的手指,可惜手才抬起一点,就被男人发现了,准确而狠绝的扣住他的手,眼神冰冷。 “鉴于你这么不乖,我决定给你点奖励。”男人用力的捏了一下他的手腕,凌敬甚至听到了骨头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疼痛使得本就力量薄弱的手臂再也无法抬起。 男人拿起托盘里的针筒,装上针头,抽了两瓶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显然不管他怎么样他就会给他用,挤出气泡后,就这么直接扎在凌敬的胳膊上。 看着很快空去的针筒,凌敬皱眉,“是什么东西?” 男人神秘一笑,或许是笑了,“好东西。”然后就不再理他,又托着盘子施施然的出去了,还不忘体贴的帮他关好门,外面的情景在眼前一闪而过,凌敬能看到的就是一条走廊和墙。 男人是不是主谋,有没有帮凶,或者也只是小喽喽这些都不好说,但他说是因为夏泽深绑了他,当然不排除他说谎的可能,不过凌敬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 假使事情真与夏泽深有关,那么到底是什么事?这样不上不下吊着他又要干什么?疑问很多,眼下也得不到解答的机会。唯一几乎能肯定的是,从刚才的交涉来看,这不是一件普通的绑架案。 庆幸他这次出门没忘带手表,遗憾的是,手表被搜走了。艰难的摸索了一下,全身上下除了衣服,再无其他,特别是电子产品。唯有……幸好衣服不用扒。 然而很快凌敬就想不下去了,刚刚打进去的药似乎已经被肌肉吸收递送去四肢百骸,凌敬觉得整个人好像一下没了重量,轻轻的飞了起来,身体、思维一同飘到了云层之上,身下即是软绵绵的云絮,舒服极了……不对!凌敬猛地惊醒,那种流窜在身体里的快感仍未散去,仍在不遗余力的拉扯着他的灵魂,凌敬心中大骇,这种东西,即使从没接触过也能猜测到,比烟爽了无数倍的东西…… 就算从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应该不是效力特别强的,但长期以往,绝对上瘾。 诱人堕入深渊的恶魔。 凌敬狠狠的盯着角落的那点红光,狗带的! 另一边,看着硕大的屏幕上凌敬那被逼急了的狼崽子一样的狠戾眼神,男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夏泽深站在凌敬家门前,按了近十分钟门铃,里面没有回应。 冷静下来后,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凌敬那些话说的太果断决绝,和昨夜他的状态差的有点大,就算能解释成他思考一夜想通了,换句话说,就算他对他不是深爱,但念在十数年的友谊,也不该把话说得那么没有感情,而且,和他的性格也不相符。 反过来谈,如果他能把话说那么绝,就说明他已经放下了,那就没有躲着他的必要,如果他还故意不见他,夏泽深看着毫无动静的门,是不是说明那番话只是虚张声势,他根本就也没放下。 犹豫了很久,夏泽深拨通了凌敬的电话,长久的嘟声后,转成忙音,一连几个都是。 最终仍是用钥匙开了门,屋里确实没有半片人影,证件也都在抽屉里完好的放着。 回到自己家,夏泽深联系了学校,经过层层反馈,那边说其余的无法确定,但今天的大学联邦语点名了,没有凌敬。又调了校门口的监控,早中晚三个时段都没有凌敬的身影。 打给林秀俪,她说凌敬没有回去过,还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夏泽深不可能说实话,只得胡乱用个理由搪塞过去。又特地驱车去了趟旧别墅,没有人。 没去上学,不在家,电话没人接,真的只是躲着他?就算躲,他的凌敬会这么不懂事的不告而别吗? 想了想最近突然出现在他们生活中的人,那个据说是岳林静母亲的女人。 凌敬拼命克制着自己,不要沉溺在那种虚幻的快感里,过了许久,待那股感觉终于散去,原本就无力的四肢愈发颓软了。 但是,好歹能松上一口气。 那个男人把葡萄糖的滴速调的很慢,那一大袋的容量又实在太大,待快挂完时,凌敬觉得过了很久,大概有一个多小时。 而就在袋子里几乎已经不剩多少液体的时候,男人去而复返,就似他方才刚进来时那样一言不发替他拔了针。 正当凌敬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时,却听他道:“给你带了个好朋友。”说着用脚尖拉开本就留有一条缝隙的门。 “放开我!”耳熟的声音率先钻进耳朵。 男人拽过他,轻而易举的调了个方向,头对着门。凌敬首先看到的是原来他对面还有个门,然后才开始打量被两个身材高大长相普通的男人押着的人,即使他蒙着眼,但凌敬还是很容易就认出了他。 “你们想干什么!”再加上声音就绝对没错了。 男人忽然在他耳边低笑一声,“看看,这才是一个人质该有的觉悟。” 说话间,两个手下类似物已经将后来的倒霉蛋丢进了他对面的房间。 男人似乎很满意,还心情很好的对他说了句,“不早了,好梦。” 门被关上了。 他似乎忘了把他拖回去,凌敬也不在意,就着这个方位,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住在他对门的倒霉蛋——许臻。 ☆、假面 如果不能陪我走到最后,为什么还要在一开始就约定永远?——《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一大袋葡萄糖挂下去,凌敬确实没觉得饿,倒是膀胱感觉到了负担。 显然那些人是听不到他膀胱的呼喊的,凌敬费力的试图爬起来,眼前一黑又差点跌回去。 仍然手软脚软,但总算找回了一些力气。 一手撑着床面,缓缓的蹭下床,然后抓着身边的静物,脚步迟缓的朝门口走去。忽然想到什么,凌敬忽的顿住,扭头看向桌子,几个玻璃罐里,盛满了淡黄色的液体,安详的在那里普度众生。 凌敬确信,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转回头不再看。 当手终于握上门把时,凌敬就跟刚跑完1000米似的,气喘不已,而其实,他不过才走了没几步而已。 他这肺该不是纤维化,甚至萎缩了吧。凌敬自嘲的想。 门当然打不开,应该是需要钥匙或者门卡之类的才能开。 转眼看向另一扇门,凌敬心想这真是要我老命了。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左右就能走完,很好,凌敬正想再跑个2000米,房间里却突然响起了某个加工过的声音,“想做什么?” 短暂的停顿后,凌敬抬头瞥了眼红点,“上厕所。” “另外那扇门里就是。” 凌敬没再有所表示,缓慢的朝那扇门挪过去。 进门前,他却忽然抬头,冲那个红点说:“你还是真是闲的很啊。”然后不等那人回答就进去了。 洗手间小的可怜,基本上只有马桶和洗手池,没有窗户,只在贴近天花板的地方开了个小气窗,不借助攀爬工具,根本上不去,更不要说凌敬现在这种刚跑完3000米的状态。 解决完人生问题,全身好像都轻松了不少,竟然反而觉得回来了些力气,他走到窗帘面前,一只手缓缓的将它拉了开来。 眼前的场景让他有些震惊,篮球场大小的场地,灯光大亮,四周都包裹着泛着银质冷光的铁壁,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透进这间房间的光并不是外面的阳光而是这里的灯光,难怪亮度几乎没怎么变。 此时他正以俯视的角度看着场地内的一切——成排成列盖着白布单的平床,布单下显然不是空的,从轮廓上看是…人。 背脊阵阵发凉,难道这些人是想拿他们做活体实验?他和许臻都有幸被选做实验对象了。 “漂亮吗?”怪异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凌敬不答,用沉默的背影对着他。 半晌,他缓缓转过头,看着摄像头,“我是不是,最终也会躺在上面?” “哈哈哈……”男人就跟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爆发连串大笑,笑声刺耳,难听至极,片刻,他才收住笑,走调的声音竟能听出些许嘲讽,“你以为谁都能躺上面吗?” 凌敬明白了,优秀品才有资格睡床上,他这种,可能就死无全尸了。 不需要男人再多说,凌敬自觉的躺回床上。 这样毫无顾忌的把手上的牌展现给他看,当真是要断了他的活路吗? 这里就像是一个封闭的世界,见不到外头的一丝自然光,也没有钟表之类的东西,加上凌敬又不知睡了多久,对时间失去了掌控,不知道现在几点,但他猜是晚上。 白天睡了太久,现在全无睡意,可是不睡觉,又没什么事能干,只能对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胡乱的想些有的没的。 但没等他胡思乱想太久,男人就贴心的给他丢来一个不省心的。 凌敬看着被扔到地板上的许臻,“……”这是怕他太寂寞吗? 和他的情况不尽相同,许臻双手被缚在身后,双腿也被绑住了,看到他似乎很惊讶,不像作假。 凌敬抬头看红点,“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睡一起。” 许臻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那边轻笑一声,“只是送来和你聊聊天。” 许臻立刻又一脸见鬼的表情扭头去看凌敬目光所及的方向,似乎没找到明显的探头,又转回来问他,“你在和谁说话?” 这个问题问的着实有点蠢,他要是知道就有鬼了。 “不需要。”这话显然是对那个不知道在哪看着的人说的,“烦。” 额上青筋一冒,“你——” 说话间,门又开了,和昨天相似的场景,只不过开门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和押人的是一个风格的,而被押的仍蒙着眼,就是换了一个人。 凌敬正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就听许臻万分惊讶的声音,“文岱?” “小臻?”门外的男人犹疑的反问。 凌敬突然领悟,“你男朋友?” 这会儿轮到许臻以牙还牙了,理都没理他,而是对着门外的人说,“你们怎么把文岱也抓了?” 但是没人理他,那些人把葛文岱也往他们房里一丢就关门离开了。 葛文岱也同样手脚被绑,更悲催的是眼睛上的布条还没揭掉。 “文岱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也被抓了?”没手没脚,许臻只能蹭蹭蹭过去。 葛文岱比他还抓瞎,看不见,只能听声音辨别许臻的方向,“你一直不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我担心,就去你公司找你,刚下车就被弄晕了,醒过来在车上,再来就是这儿了。” “我加了会儿班,刚从公司转到小路口,也晕了,情况和你差不多。这个东西,你就不能帮一下忙吗?”许臻想帮葛文岱揭了布条,可惜心有余力不足,转头瞪全身自由的凌敬。 凌敬只能慢吞吞的挪到床最边缘,伸手扯了葛文岱的布条。 “这么说起来,为什么只有你没被绑住?”许臻狐疑的看着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凌敬不想探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简单道:“比你们早一点,上学途中,和你们差不多。至于为什么我没被绑,你不应该问我吧。我被打了类似于肌肉松弛剂之类的东西,你要试试吗?”还有软性致幻药物,不过凌敬没说。 “那我怎么觉得你和…”下巴朝摄像头方向抬了抬,“绑匪熟得很。”许臻仍是不相信。 “我怎么不觉得。” “……”许臻瞪着他,“不敢承认吗?” 凌敬无言,“我不过就是跟他提了几个要求,哪来的熟一说?这叫不客气,跟个绑匪有什么好客气的。” 许臻:“……” “小臻别说了,既然是一起被抓的,该是一条船上的人。”葛文岱道:“只是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凌敬这才将注意力转到葛文岱身上,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双深邃的眼,怔愣了一瞬,才礼貌道:“你好,我叫岳林静,你呢?” “我男朋友,葛文岱。”许臻抢先道,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我男朋友你少跟他眉来眼去的”。 凌敬轻轻弯唇,“许久不见,许总监真是直爽了不少。” 直爽本来也算褒义词,但在这里,许臻觉得这是冲动、莽撞的代名词,刚要说话,却被葛文岱制止了,笑道:“岳先生看着有点面熟。” 凌敬猜他分明是认出来了,但不知道他是否介意和夏先生的关系暴露人前,才这样隐晦的提及,凌敬当然不介意,“上次葛先生去接许总监时碰到过。” 葛文岱似是想了一想,“是,岳先生的记性真好。” 凌敬谦虚,“是葛先生面目特征太明显。”就是夸他帅的意思。 “喂,你们有完没完。”许臻有点不高兴的打断,暗含警告的看向凌敬,“别忘了你有夏先生……”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明明是有男朋友的人。凌敬心道,面上却和和气气,“夏先生不会阻止我和其他人的正常交往。”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这种打断是不正常的,许臻刚想反驳,就见凌敬又似笑非笑道:“许总监真是爱吃醋。”这话颇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吃醋到底是因为凌敬和葛文岱相谈甚欢还是因为夏先生是他的男朋友,这就不好说了。 许臻不傻,也猜到了话中之意,当下被堵得不敢开口,甚至脸色都有点微微发白。 凌敬心情不错,笑着对着他们说:“不如我帮你们把绳子解开吧,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早不说。”许臻小声嘀咕了一句。 “小臻。”葛文岱加重音低低喊了一声。 许臻乖乖闭嘴了。 “不行。”久违的怪异声音。 “什么不行?”凌敬明知故问。 “松绑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吗。偏行!”许臻哼哼。 凌敬:“……” 葛文岱:“……” 那头哼笑一声,突然有烟雾从四面八方喷洒出来,瞬间弥漫整个房间,凌敬立刻屏住气,可惜措手不及下已经吸了好几口,当下一阵眩晕,晕过去前还苦中作乐的想,不愁睡不着了。 再一次清醒,光线依旧那样不尴不尬,余光瞥见床边坐了个人,鬼魅一样,唯一一点的迷糊全吓醒了。看清正是那个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男人,才悄悄松了口气。 见他醒来,男人好脾气的对他说:“吃饭了。” 和昨天…应该是昨天一样的葡萄糖,凌敬不会跟粮食过不去,乖乖的任由他挂好。 半闭着眼,感觉比昨天更累了,如果昨天只是身体疲累,今天就有点身心俱疲的意思。 “他们呢?” “扔别的房间了。” “分开的?” 男人贴胶布的动作一顿,“对。” 凌敬缓缓转过头,见他开始抽小瓶子里的药,“不要打那个东西。” 男人停都没停,“由不得你。” 凌敬盯着他抽取的动作,“他们也打吗?” “不。” “要我上瘾,这个东西力度可不够。” 男人看了他一眼,“才打了一次就想要更烈的了?放心,浓度会逐日递增的。” “这是你们的实验吗?” “好了宝贝,别那么多话,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男人最后确认针筒内没有残留气泡,微笑道:“你只管享受就好……放松,别绷那么紧,针头断了吃苦的还是你。” 那种感觉很快又涌了上来,凌敬瘫软在床上,喘着气,眼神迷离,眼中光怪陆离的闪过许多画面,最后定格成夏先生只对他表露的温柔笑容,眼角飞快滑下一滴泪。 许久,虚幻感散去,转动迟缓的眼珠,对上男人的眼睛,他没走,依旧坐在原地。 “啧啧,看到什么了,哭那么可怜?”男人好整以暇。 凌敬慢慢转过头,看向窗子的方向,“我出不去了吧。会像他们一样吗?” “你想多了。”顿了顿,“你以为那底下是什么?” “实验体。” 男人笑出了声,“我可以告诉你那不是真人。” “是死尸。”双眼猛地射向他。 男人还是笑,“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我忽然有种感觉。”凌敬垂眸道。 “什么……嗯…”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被一声闷哼取代,因为凌敬突然动作凌厉的朝他扑了过去,男人躲闪不及,两人双双倒地,男人做了肉垫,眼镜摔飞了出去,口袋里的东西洒了一地,插在凌敬手上的针头也在突如其来的拖曳下被拽了出来。 “我力大无穷。”凌敬趴在男人身上,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凶狠的补充道。 男人反应迅速的捏住凌敬想要拉下他口罩的手,眼神渐冷,“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啊。” 余光瞥到摔出来的手机,凌敬张口作势要咬男人。 男人皱眉,狠狠的把他掀翻甩了出去。 肉体撞击在坚硬的地板上,那滋味很不好受,但是,胳膊底下那个有棱有角的东西让他看到了一丝曙光。 “干什么?想造反?”男人一步一步居高临下的朝他踏来。 凌敬带着身下的手机一点点往后蹭。 男人忽然停了步子,像是发现了什么,轻而易举的拎起他,拾起地上的手机朝他晃了晃,声音如常,眼神很冷,“想要这个?” 凌敬不说话,但是用凝在他手上的目光说明了一切,他很想要。 男人哼了一声。 凌敬猛地伸手想要去抢,男人敏捷的闪过,把手往后避了避。凌敬眯眼,眼中飞快的闪过什么,然后用力的朝男人的手拍去,手机应声落地,摔得四分五裂。凌敬在他没反应过来前,就冲过去对着手机又碾又踩。 男人似乎也被他疯狂的行径震住了,待他想要来拉人,他那可怜的手机早就被踩成了渣。 凌敬坐倒在地上,挑衅的看着男人,“爽。” 男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疯了?” “拜你的药所赐。” “起来。”男人冷声道。 “没力气。”凌敬头也不抬。 男人冷笑,“有力气撒泼没力气站起来?” “是啊。” 男人:“……” 一把拽过凌敬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方才的一番举动似乎耗费了他无数力气,现在仍不住喘着气,额上鬓角微湿,黏着几缕发,但睁着的双眼又黑又亮,好像藏着永不熄灭的力量。 扫了眼地上可怜兮兮的残骸,男人蓦地掐住了凌敬的下巴,就算戴着变声器仍能听出他的声音冷的几近冰点,“不要玩花样。” 这人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随手一掐就疼的很,凌敬吃痛的皱了眉,好似一只待宰的羔羊。 好像……电光火石间,男人猛地躲闪过凌敬几乎已经碰上他口罩的手,他真的动了怒,狠狠的将凌敬甩到床上,“你还真是大胆啊,就不怕我宰了你?嗯?” 猛烈的力道让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的“嘎吱”声,肩膀用力撞上床面,整只手臂都酥了,凌敬趴在床上,唇边飘起冷冽的弧度,“要宰早宰了,我还有用吧。” 身后全无动静,凌敬心跳如雷,手在隐蔽的角度飞速动作,额上一滴汗顺着脸颊流到下颚,缀在下巴上要滴不滴,心底缓缓的松了口气。 忽然觉得后面的声音不太对,凌敬费劲的转过头,就看到男人正一颗一颗慢慢的解着白大褂的扣子,当下有些呆愣,“你在做什么?” “脱衣服啊。”他慢悠悠道:“啊,我还没告诉你吧,我也喜欢男人。”说到最后,吐字越来越慢,眼神越来越深,“我是不能宰了你,但我可以玩你。” 凌敬睁大眼,没有动,下一刻,他忽而窜了起来,冲着门的方向就要跑。 趁乱拿来的东西趁乱扔了回去。 可惜没跑几步就被男人轻轻松松的抓了回来,毫不留情的再次扔回床上。 凌敬还没从撞击痛中缓过来,男人已经压住他的双腿擒住他双手缓缓的压了下来,戴着白手套的手拍拍他的脸,动作亲昵,目中轻视,好像他只是个廉价的玩具,但口吻带着点愉悦,“尤其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崽子,一鞭子抽上去,特别漂亮。” 凌敬受不了的扭过头,“死变态。” “哈哈哈……”似乎对这个称呼满意的不得了,男人开怀大笑,半晌收住笑声,强硬的扳过他的脸,突兀道:“其实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凌敬微微一顿,“你想多了。” “不用装,我不是在套你的话。”男人做了戴眼镜的动作,“故意撞掉我的眼镜,嗯?” 第4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3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43节 凌敬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眼睛,就算特地换了发型,这双眼睛,他不会认错,在那块布揭开的瞬间,他就觉出来了,很相似的一双眼,经过今天的确认,他可以肯定,这两个人,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同一个人。 看着凌敬宛如默认的沉肃表情,男人笑了一声,“真是厉害,许臻那个蠢货都认不出来,你这个不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倒是一眼就看穿了。” 凌敬没有表情,“蠢货和天才总是要有一点差距的。” 男人哈哈笑罢,自己伸手缓缓摘了口罩,露出一张嘴角含笑的熟悉面孔——葛文岱。 ☆、原来 世界上最悲伤的,既不是得不到,也不是舍不得,而是永分离。——《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凌敬被绑前一夜,晚八点半,夏宅,夏博勋夫妇和夏家四个子女齐聚首。 众人一动不动的围坐一圈,桌子正中央放着电话机,没人说话,气氛僵硬。 夏泽深垂着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但他的脸色好似万年的冰川,冷到极致。 座机突兀的响了,所有人瞬间都动了,互相对视一眼,夏博勋接通,按了免提。 “东西看了?”那边的男人问。 “你想怎么样?”夏博勋沉声问。 “明天早上六点,你开车从东三环走,到时候会告诉你怎么做。”男人道:“记住,只能你一个,有多余的人跟着,或者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穿制服的人…”顿了顿,“我有很多种方法让那个小朋友痛不欲生,死无全尸。” “我去。”夏泽深突然道。 那头嗤笑一声,“只能夏博勋。” 这边安静了一瞬,夏夫人有些惊惧的问:“你不要钱?” “奥,是夏夫人啊,好久不见。”男人彬彬有礼的客气了一句,继而就狂妄道:“我要钱干吗?我有的是钱。” 不要钱,只让夏博勋去,摆明了是要人,甚至嚣张的连伪装都不屑于伪装一下。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一直乖乖旁听的夏泽溪忽然道:“我们是不会让爸爸涉险的。” “二小姐?”男人低哼一声,“那我就只能让岳林静涉险了。” “为什么只能是爸爸?”夏意文问。 “老三啊…”男人道:“你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呢……” “你闭嘴!”夏博勋忍不住打断。 “夏博勋。”男人声音很冷,“你能瞒一辈子?” “我…”夏博勋哑然。 “老四。”男人又道:“你真的觉得岳林静是你们家小五吗?” “人找来了你还说?”尽管知道那人多半会把事情抖露出来,夏博勋还是质问道。 可惜没人理。 夏泽深表情不动,“什么意思。” “前段时间我发现了个有趣的事,你爸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前情人正好就是你小情人的妈,我就很好心的找了个和她很像的女人,煽动你爸骗你们岳林静是他和岳语欢的孩子,血亲兄弟,轻而易举就可以让你们分开。你爸接受了我的建议,效果似乎还不错。” “所以,是假的?”夏泽深的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波动,却给人一种暴风雨前平静的感觉。 “当然,那个女人根本没怀过你爸的孩子,仔细算算就知道时间对不上。奥,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知道确切时间。”男人没什么诚意道。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你要夏博勋,不要伤害林静。” “当然,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呢。” “但是我觉的,”夏泽深轻声道:“视频里的林静有点不对劲。你对他做了什么?”眼神骤利,盯着电话,似乎要透过那个小东西把对面的人割成一片一片的。 男人沉吟道:“好玩的。放心,对他没多大影响,保不齐他会爱上这么玩呢。” 夏泽深闭目不语。 “夏夫人。”男人点头,“最后劝你一句,你说这种到处拈花惹草的男人,你要来干吗?” “我在反思。”夏夫人平静道:“考虑离婚。” 男人大笑,“夏夫人果然是我一直很欣赏的女中豪杰。”语调陡然变深,“夏博勋,你一直自称是笔直笔直的,怎么你的每个儿子都是弯的呢?基因突变吗?还是…报应。” 夏博勋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好了,话不多说。”男人复又轻快道:“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明天见,夏博勋。”他意味深长的念出了最后一句。 “你还没说你是谁?”夏泽溪急道。 “我是谁,让你亲爱的爸爸告诉你吧。”说罢便挂了电话。 “大哥怎么样?”甫一挂断,夏泽深就问。 一直在旁认真监听的夏泽城摇摇头,“不行,他装了高级别的反追踪装置,临时借来的侦查机子根本没什么用。” “难怪他会有恃无恐的说了这么多。”夏意文惋惜道。 “爸爸没什么想说的吗?”夏泽溪看向面色不佳的夏博勋。 家里近来很不太平,父母冷战,子女不归。就连一向乖巧的夏意文,也因为闹出的那些事,住外面去了,有请了长假的夏泽城陪着,家里便只剩她一个女儿,这些天应付互不理睬的父母实在很累,对一会儿暴躁易怒一会儿放低姿态的父亲也颇有怨言。 看了这出,明白眼下的局面八成又是父亲做过的什么好事造成的,而且听那人最后的几句话,总觉得……夏泽溪一阵心累。虽然作为丈夫,夏博勋可以说有点差劲,但作为父亲来说,他不能说不称职,也不能说很懈怠,只能说勉强合格,这也是夏泽溪还愿尊敬喊他一声父亲的原因,只不过吧,他似乎越来越让人失望了。 夏博勋抿唇,“这个人,是个神经病。” 先将事情往前推一小时,夏家用过晚饭后不久,座机打来一个电话,指明要夏博勋接。 “博勋,好久不见。”这是那头的男人说的第一句话。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腔调,让夏博勋瞬间头皮炸裂。不可能,他告诉自己,那个男人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几十年了,他恍然反应过来。 “你是哪位?”夏博勋镇定问。 那头静了一瞬,声音似乎也冷了下去,“夏博勋,不用装了,你知道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着就要挂电话。 “你敢挂!”男人厉声喝道。 举听筒的手僵在原地。 男人哼了一声,“你小儿子的小情人在我手里。不想他出事,把你们家人找齐,特别是你小儿子。” 夏博勋皱眉,“你胡说什么?我儿子没有情人。” 男人最不耐他装模作样,冷冷道:“那个叫岳林静的,你不认识我现在就去拧断他脖子。” “随意。”夏博勋面无表情道。 “奥,忘记你巴不得这样做了。”男人道:“不过在这之前我会亲自打电话给夏泽深,告诉他他的父亲是怎样间接杀害他情人的,又是怎么和他的老相好串通出阴招,兵不刃血的拆散他们。” 夏博勋瞳孔微缩,“你说什么?” “你以为,那个姓岳的女人会还活着吗?” “是你…”夏博勋喉头剧烈的滚动了一下,“安排的。” “嗯哼。”男人不置可否,“只不过是个长得有点像的女人而已。” “你——” 看夏博勋吃瘪,男人似乎很开心,“快点,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顺便告诉他,零角广场c区11号店面前面那个垃圾桶背后的花栏里有个好东西,是个能证明我没有撒谎的东西。一个小时后,我会再打来。不准报警,你知道后果。”说罢,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 “盛予书等……”回答他的只有忙音。 这件事思前想后都没有商量的余地,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夏博勋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按捺住心底的一丝不安,夏博勋召集了全家。夏泽深带回了那件东西,一个u盘,里面是一段视频,岳林静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 于是便有了最开始的一出。 夏泽溪复杂的看着自己喊了三十几年的爸爸,“你不去招惹他,他又怎么会犯到你头上。” 夏博勋叹了口气,“还是在公司成立不久……” 公司成立初期,刚站稳脚,正是各方面都需要整合的时候,包括宣传。除了家族里提供的一些渠道,还有个讨巧的途经,慈善。一个公司老板的德行如何,和这个公司的声誉是直接挂钩的,多做些慈善能提升公司在民众心目中的评价,毕竟公司产品的主要受众人群还是广大百姓。 所以夏博勋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专门帮助家庭有困难的学生,资助他们读书成才。 盛予书就是其中一个,只是除了感谢,他比其他学子还多了一些东西——偏执、狂热。自从在电视上看到资助他学习的夏博勋是何模样后,就把他放在了心底。 盛予书很厉害,一路读到博士,年纪轻轻就在有机化学领域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回过头,就开始疯狂的追求夏博勋。 但夏博勋结婚了,而且是直的,不可能接受他,偏偏他固执的不肯放弃,那一段时间,又要应付盛予书,又要管理公司,还得小心翼翼的不被宋沁婉发现,夏博勋过得如履薄冰。 屡次尝试失败后,盛予书安分了一段时间。就在夏博勋快要完全把他忘了时,他就来了个大的。 宋沁婉和郑白夫妇那件事并不是偶然,而是早有预谋,幕后黑手就是盛予书,目的当然是为了折辱夏夫人,郑白夫妇只是盛予书为了掩盖事实的牺牲品。 不过他失败了,他雇来的那些人中的一个,为了保命,把他供了出来。夏博勋震怒下,走了后门让法院给他判了个无期,让他在监狱里过完余生。 好好一个青年才俊,就这样前途尽失。 不过眼下却不知道他怎么又出来了,或许是在牢里有奇遇或者是别的什么途径。 夏夫人听完这一席话,本来还未完全放下的心病再一次被勾起,想到背后还另有推手,并且全是夏博勋惹来的孽债,当即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强奸,是一个女人一生的污点,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忆起来的沉痛回忆。 见夏夫人状态不对,夏泽溪连忙帮她抚背,低声安慰。夏博勋则沉默着坐在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家,迟早得散啊。夏夫人在心里哀叹。 其余小辈也都沉默着,不知道该对父辈那一堆烂摊子作何评价。 “那个女人呢?”夏泽深忽然开口,打破沉默。 夏博勋抬头看了他一眼,往昔威严尽数散尽,像是平白老了几岁,“她突然找上我,说看到我儿子和一个小男生在一起,举止亲密,问我同不同意这件事,我说我不同意,她就说可以帮我,只要给她点钱。我问她什么办法,她说她不巧正好是那个小男生的妈,可以假装岳林静是我和她的儿子,你们有了血缘,多半有所顾忌,就算不分也会生出嫌隙,到时候再推波助澜一下,分手是迟早的事。我答应了,伪造了亲子鉴定。” “她突然冒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夏泽深淡淡问。这种口气要是放在以前,夏博勋指不定就怒了。 “我只当她是这些年混得不好,缺钱,才找上我。我哪管得了她这些年干什么去了。”略有些小心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宋沁婉,“而且最近烦心事多,没脑子想。” “所以岳林静不是你儿子?” “当然。”夏博勋肯定道:“我特意留了个心眼,她送来岳林静的毛发时我做个真的鉴定,没有血缘关系。” “那就好。”夏泽深轻描淡写的点头。 看他这副样子,夏博勋又有点气,“泽深,你是非要跟个男人在一起吗?” “这种时候说这些有意义吗。”一直沉默的夏夫人忽然冷声道,维护儿子之意不言而喻。夏泽深握了握母亲的手,宋沁婉反手拍了拍他。 夏博勋被这番母慈子孝的场面刺疼了眼,不禁软声对宋沁婉道:“沁婉,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对,你别生气,我们往后好好过好吗?” 堂堂夏博勋什么时候在人前这样低声下气过,久居在外的夏泽城看得啧啧称奇,反观其余人则是见怪不怪的样子,有人确实是习以为常了,有人则是心性沉稳,不轻易表露感情。 宋沁婉却是不领情,“这些话,你几十年前就说过,后来呢,还不是又有了那个女人。” 夏博勋被噎了一下,“那个时候,我要把意文带进公司,你闹得太厉害,我一时心烦意乱就……真的没下次了。” 夏博勋吃瘪,低三下四求原谅,一辈子也不知道能看到几次,夏泽城正看得津津有味,却听身边的夏意文道:“爸妈,咱们还是先讨论一下明天的事吧。” 夏泽溪闻言也迟疑道:“对啊,明天…怎么办?” 夏泽深双手交握抵在下颚上,神情不变,“爸爸,麻烦你跑一趟了。” ☆、揭露 没有对与错,只是所爱各不同。——《葛文岱·一句话日记》 “现在,我可以吻你了。”那人摘了口罩,含笑跟他说。 凌敬皱眉偏过脸,然而并没有陌生的气息靠近,葛文岱反而慢慢站了起来,垂眸看着他,“我开玩笑的。” 凌敬:“……”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葛文岱饶有趣味的问。 虽然昨天他在他房里时装了变声器的声音也同时出现了,但那不能说明说话的那个人就是他,变声器不仅将原有的音质改的面无全非,而且谁带上说出来的腔调都差不多,稍微模仿一下语气完全听不出差别。所以这非但不能作为不在场证明,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凌敬不可能被迷惑。 “眼睛,一样。”凌敬淡淡道,随着这句话出口,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他突然知道为什么在微创楼下第一眼见到这人时会觉得眼熟了,很久以前,在凌敬刚穿到岳林静身上不久,第一次见到夏泽深前一刻,他遇到一个老年痴呆的老头碰瓷,当时他还说了几句,而那位被碰瓷的车主,可不就是眼前的这个人,记得那时候他还给了他一张名片,至于名片…不知道掉哪里了。 葛文岱微微眯眼,“许臻都没认出来。” “你的伪装很好。换了发型遮住眉毛,戴了瞳孔扩张器改变瞳孔大小,大黑框混淆视听。不过我就是觉得是一样的。”顿了顿,“表面再怎么伪装,每个人眼睛里的魂是不会变的。” 好一个魂,葛文岱都要忍不住给他拍手叫好了,然而他什么也没说,视线一偏,滑过一地的碎片,“我会找人来清理,你最好乖一点,至于今天的口粮。”他顿了顿,“不会再供应,这是对你的惩罚。” 言罢便转身出去了。 凌敬躺在原地,有点怔愣,这人的剧情走向变得也太快了吧。 来打扫的是板着脸的保镖先生,扫个地也跟使用什么精密仪器似的,一言不发,一丝不苟,凌敬没话找话想套几句话也一概不理。 保镖很快扫完出去了,一天多没能食用正常食物的副作用也渐渐显露了出来,凌敬这才发现他不是不饿,而是先前更像是麻木了,空空如也的胃部正在悄声温吞的酝酿着一场风暴,待那阵麻痹感过去,饥饿感就像骤然袭来的沙尘暴一样卷遍全身,而凌敬剩余的无数不多的力气全部拿来抵抗这股疯狂肆虐的感觉了。 头一阵阵昏沉,要不再睡一会儿吧,凌敬想,反正没事干。 另一个房间里,卸去伪装的葛文岱正翘着腿坐在监控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桌上敲击着没有规律的节拍。 面前的屏幕上投射出两个画面,一个是烦躁的在房间走来走去的许臻,一个是躺在床上闭眼假寐的凌敬。只不过后者的画面放得很大,而前者的,很小。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进来,到他身边恭敬道:“葛先生,手机零件一个不少。” 击打节拍的手指微顿,“嗯。” 来人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葛文岱撑着头看着画面中一脸沉静的凌敬,嘴角勾起个意味不明的笑。 另一处西南方向的豪华套间里,盛予书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定位传回来的卫星画面,耳中塞着耳机,听着几个开车尾随其后的手下的报告。 画面中,夏博勋正独自驾驶着他事先安排好的车,面色阴沉,耳朵里同样戴着用以联络他的耳机。 “我凭什么信你?”他冷冷道。 盛予书笑了,“人在我手上,主动权在我手里,你只能信我。” 夏博勋重重的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葛文岱开门进去,盛予书只是随意的扫了他一眼,复又将眼睛重新黏回屏幕。 葛文岱也不在意,走到他身后,撑着老板椅的靠背,跟着一起看追踪画面,“猎物乖吗?” “暂时没发现异常。” 葛文岱笑了一下,“没想到他们真的让夏博勋单独出来了。” “他们只能这么做。”盛予书沉声道。 嘴角弧度变大,“是,爸爸总能料事如神。” 俩父子交流的同时,凌敬正躺在床上痛苦的和瞌睡虫打拉锯战,一个想要它再睡一会儿,一个说它睡得快爆了睡不着。 葛文岱再次进房时,凌敬就处在这样一种浑浑噩噩似醒非醒的状态,直到他被人拍醒。 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有何贵干?” “……”葛文岱没生气,拉过他那张专属座位就坐,“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准备让我安乐死?不要我做实验体了?” 葛文岱笑,“都跟你说你想太多了。”随后便把昨天和夏家的通话以及那份亲子鉴定的阴谋从简说了,还非常高兴的告诉他,“夏博勋已经在路上,身后没有尾巴。” 凌敬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要把夏博勋弄来?” “我以为你会更关心你血缘的问题。”葛文岱耸耸肩,“你和夏泽深没有血缘关系,你们小俩口可以放肆的在一起。” 凌敬垂眼,“那真是谢谢你们这么耍我们。” 葛文岱哈哈大笑,“不客气,夏博勋居功至伟。” “也不算大费周章。”葛文岱听着像要回答他上一个问题,“夏博勋那个老家伙大概是亏心事干多了怕半夜鬼敲门,身边一直跟着几个身手不错的保镖,直接弄,有风险,而且犯法,这样心甘情愿的一个换一个,才谁都顺心啊。” 凌敬:“……”你特么的绑我就不犯法?我怎么就那么不顺心呢? 但凌敬心里知道,应当不只是因为这些,不得不说,葛文岱那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父亲这一招玩的还挺高明,把他抓来并指明要夏博勋交换,夏博勋要是不来,夏泽深肯定会对他有成见,夏博勋要是来了,他本人乃至于夏家其他人肯定会对夏泽深心存怨念,这样一折腾,父子嫌隙必生,这是要把夏家闹得人仰马翻的节奏啊。葛文岱只说葛父和夏爸有旧仇,但凌敬觉得未必是仇那么简单,看这架势肯定是要活的,难道要把人折磨一番来泄愤? “所以你大可放心,你只是个不幸被牵连的倒霉鬼。夏博勋来了后,你就能安然无恙的回去。”葛文岱继续道。 “……”凌敬才不信,“你把什么都告诉我,难道不是反派在主人公临死前大发慈悲,让他做个明白鬼?” 葛文岱摇摇头,“你非要这么被害妄想我也没办法。我们的主要势力不在国内,告诉你也没什么。” 这是有恃无恐的意思。凌敬现在脑子不太清醒,只觉得大概还说得通,不过有一点却是很奇怪,既然他是被牵连的,他们也的确没对他怎么样没错,不过,“为什么要给我注射毒品?” “哈哈……”葛文岱笑着摇摇头,“守法公民怎么会粘毒呢。那只是我们新开发的能增加一点小情趣的玩意儿,不会成瘾。” 凌敬:“……”只有恶劣的犯罪分子才喜欢标榜自己是守法公民。 “既然都把你请来了,怎么能让你白来一趟。正好我们缺人试验新的试剂。” 凌敬:“……” “现在,带你去参观一下你最关心的问题。”葛文岱又道:“就当是补偿。” 凌敬抬眼看他。 葛文岱指指窗外,意思很明确,参观那些传说中的实验体。 凌敬狐疑,葛文岱对他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 但是……“好饿。” “……”葛文岱面无表情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能量棒扔给他。 凌敬慢条斯理的剥开吃了,感觉四肢百骸好像充斥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力量,这才跟着葛文岱走了。 直到出门也不见葛文岱把他敲晕或者蒙住他眼睛,就这样让他正大光明的看,要么真像葛文岱所说这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根据地,而他们的后盾强大,对此毫不在意,要不就是如他自己所想,做个明白鬼。 扫到对面紧闭的门,“许臻呢?” “过后就会把他完好无损的送出去,他只是用来混淆视线的。”葛文岱不甚在意道:“没想到你能这么快识破。” 凌敬:“……”总觉得许臻比他还倒霉。而且,原来还觉得许臻男朋友有点可怜,被许臻精神出轨甚至已经身体出轨也不知道,但从眼下来看,这两人分明半斤八两。 走廊只开着光线昏暗的小壁灯,两边都是大同小异的房门,至于里面如何就不得而知了。穿越长廊,葛文岱带着他坐电梯下去。 凌敬注意到电梯上的数字最高是b1,最低是b3,也就是说这里根本就是个地下城堡,在浮都不知名的某处。 地下三楼的大实验室和他在楼上看得差不多,只不过在近处更能直观的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预告死亡的冰冷气息,和视觉上带来的毛骨悚然和汗毛直立的观感。 “看清楚喽。”葛文岱话一落,也不知他触动了什么开关,躺在被单下的人忽然全部直直的坐了起来,凌敬愣在原地。 几十个躺在“太平间”的“朋友”突然在同一时间全都弹坐起来,这场面本来就只能用赏心悦目的反义词来形容,更遑论这些人全部都长着同一张脸。 还是一张他挺熟悉的脸。 夏博勋的脸。 ☆、结局 时光百转千回,漫长人生路,我终将一人孤单而荒芜的走完。——《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与地下城堡南辕北辙的另一个方向,夏博勋按照电话提示到达目的地。 那是一片荒地,一面被高大的乔木包裹,另一边是清澈的湖泊,不远处还有几幢矮房,而盛予书就站在房前笑意吟吟的迎接他,数十年,只是让他的轮廓更成熟了些,并没有让他刻下太多老去的痕迹。 “好久不见,博勋。”他温声道,一如当年温顺无害的样子,不过都是假象。 夏博勋一阵恍惚,但随之而来的绝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他沉着脸,“人呢?” “不要急。”不在意夏博勋的敌意,盛予书依旧柔声道:“几十年不见,不先叙叙旧吗?” 夏博勋冷漠道:“我看不必。” “也是。”盛予书笑道:“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夏博勋脸色又是一冷,表情不太好看。 仿佛被夏博勋的样子取悦,盛予书笑得愈发愉悦,“你自己送上门的后果,你没想过吗。”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小屋里跑出来一个人,急急忙忙的在盛予书在耳边耳语几句,他的脸霎时便冷了下去,意味不明的盯着夏博勋,冷冷道:“夏博勋,你不听话。” 凌敬惊讶的看着满床的“夏博勋”,脱口而出,“克隆人。” 身边传来葛文岱一声轻笑。 转头看他,“你们真是,太疯狂了。” “谬赞。”葛文岱坦然受之。 “这些人,”满眼被夏博勋的脸刷屏,凌敬越看越诡异,“有自主行为能力吗?” 葛文岱摇摇头,“确切的说,这些是克隆机器人,皮是仿真的,只是外表像,行为能力很低。” “你们弄出来的?” 葛文岱神秘一笑,“有人送的。” “好了。”没待凌敬再说话,他又道:“是时候出发了。” 就在这话的最后一个字落下,突然,实验室内的灯光骤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凌敬一愣,迅速的往后退了几步,鞋子在地面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黑暗里传来葛文岱暗含威胁的声音,“岳林静,站在原地别动。” 凌敬没动,不过不是因为葛文岱的话,而是四周实在太黑,实验室里又到处都是平床,路况复杂,而且,凌敬记得唯一的出口在葛文岱那个方向。 “好孩子,就是这样。”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凌敬伸手摸索着试探前方有无障碍物,一点点的往旁边蹭去,尽量不弄出声音。 暗中有裂帛声刮过,凌敬敏锐的感觉到葛文岱没再向他靠近,而不远处似乎有两方交手的声音。像是为了验证凌敬心中所想,下一刻,轰然一声巨响在黑暗里蔓延开来,激的鼓膜一阵躁动。 仇家找上门?树大招风?还是……来救他的? 不管怎么样,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他朋友,但绝对能帮他暂时牵制住人。 凌敬快速的脱了鞋子,以免鞋底在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暴露他的方向,一边准备绕路摸去门那里,空气里时不时传来乒铃乓啷的声音,让凌敬不小心撞到那些胳膊大腿的声音显得微不足道。 然而,还没等他摸索着走多远,整个人实验室顿时又一片大亮,应急电源启动了。 凌敬扭头看向打斗中的两人,正看到夏先生非常帅的甩掉夜视镜,一拳猛烈的撞上已经满脸青紫的葛文岱的面门,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声响,葛文岱脸一偏,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往后急退几步,撞上他身后的金属台。 两人四周一片狼藉,但夏先生完好无损游刃有余,反观葛文岱却满身狼狈,一身青紫。 凌敬放心的停了下来,俯身穿好鞋。 葛文岱堪堪站稳,阴沉的表情配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将他满身的锐气消磨殆尽,他咬牙一字一顿道:“夏泽深。” “幸会。”夏泽深淡淡颔首。 葛文岱满脸戒备,“你怎么找上这里的?” “因为你的自负。” 葛文岱眯眼,“不可能,我手上的反追踪是最新成品,国际都没上市,你们没有堪破的技术……”说罢,猛地看向凌敬,目光锐利,“你干了什么?” 凌敬无辜的眨眨眼。其实也没什么,他那天穿了条牛仔裤,牛仔裤口袋上有个金属钉,金属钉上吸附着卡卡挖给他的芯片——为了起到良好的固定作用,芯片上带着一定的磁性,能与金属紧紧的吸在一起。而他唯一缺的,只是一块主控板……手机的就行。 “我入侵了你们的系统。”夏泽深将葛文岱充满锐气的视线拉回自己身上。 “在什么条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葛文岱冷笑,嘲讽道:“夏先生不愧是夏先生啊。” “这里已经被我控制了,你应该做出明智的选择。” “别动!”夏泽深刚踏出半步的脚蓦地顿住,黑漆漆的枪口正指着他的脑袋。葛文岱扬唇,“亡命徒总要有一点保命的东西。” 凌敬呼吸一滞。 夏泽深对着枪口,目不斜视,“负隅顽抗是没有用的。” “有没有总要试试才知道。”葛文岱笑容不变,忽然扬声道:“岳林静!过来!” 夏泽深沉下脸,“凌敬,不要。”他蓦地转过眼,直直的朝他看来,一眼,恍如隔世。 凌敬慢慢靠近,用坚定的脚步告诉夏泽深他的回答。 夏泽深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波平静处涌动着波澜。 葛文岱举着枪,嘴角的弧度志得意满,用轻柔的声音蛊惑道:“好孩子,就是这样,站到我身边。” “你会放了他吗?” “再说。”凌敬脚步微顿,葛文岱的目光立刻掠了过来,有点冷,“别忘了选择权从来不在你手上。” 就在这一霎那,夏泽深突然冲了上去,身形快如闪电,擒住葛文岱的手猛地一击,枪应声掉落,葛文岱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屈起膝盖顶在夏泽深肚子上,趁夏泽深吃痛懈力时猛地甩开他,俯身就要捡枪,夏泽深踉跄了一下,在葛文岱手指即将触上枪时快步上前一个飞踢,葛文岱堪堪到手的枪又滑远了点。 趁着两人打成一团,凌敬赶忙跑上去想捡枪,正好葛文岱和夏泽深拳拳相碰,两败俱伤,各自退了几步,葛文岱顺势撞在了凌敬身上。浑身无力的凌敬躲闪不及,被撞了个正着,肉体狠狠的拍在地上,五脏六腑都跟着抖了几抖。 就在凌敬倒地的瞬间,那两人同时动了,都扑向枪所在的方向,只不过夏泽深因为凌敬的关系有一时的分心,遂比葛文岱慢了一步。 葛文岱捞起枪,对准凌敬,目光冷冷的射向夏泽深,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夏泽深瞬间停住身形,葛文岱冷笑一声,“夏先生,劝你不要再动不该有的心思。说句老套的话,你大可试试是你快还是我的枪快。” 夏泽深没说话,面沉如水。 笑了一下,葛文岱不急不缓的走向凌敬,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一手箍着他的脖子,冰冷的枪口直贴上太阳穴,贴在耳际的低语宛如蛇蝎,“还有你也是。宝贝儿,虽然我很喜欢你的皮肉,但我更爱我爸爸。” 夏泽深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凌敬感觉他要抽他。 葛文岱拉着凌敬朝门口努了努嘴,示意夏泽深在前面带路,夏泽深神色冰冷,路过他们的时候朝他看了一眼,凌敬眨眨眼,示意不要紧,随即觉得太阳穴上冰冷的杀器一紧。 穿过幽暗的长廊,乘上电梯直接到了地面,出口在一个湖畔的小屋里,丝毫不引人注目。 外面正如夏泽深所说已被一只精锐部队控制,基地里为数不多的保镖研究人员都聚在一堆蹲在地上,葛文岱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而是对夏泽深说:“给我准备一辆车。” 夏泽深冷冷的看着他,不语。 第4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4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44节 葛文岱掐着凌敬脖子的手慢慢用力,抵在脑门上的枪转了转。 “车。”夏泽深对身后的人道。 葛文岱勾唇,“还有一个司机。”顿了顿,又道:“就你吧,夏先生,咱们知根知底。” 车很快开了过来,葛文岱让夏泽深先坐到驾驶位,才拉着凌敬坐进了后面。 过来协同解救的人不多,忌惮葛文岱手上的人质——凌敬不敢上前,又得了夏泽深的指示不能跟着,留在这里清绞那个地下城堡。 夏泽深朝着葛文岱所说的那个方向开去,一路上葛文岱不再跟他们说话,也不许他们说话,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开多久,基本就是绕着湖转了小半圈,葛文岱就让夏泽深下了大路绕到小路上去,不远处的景象顿时便呈现在了视野中。 和跟着夏泽深那边穿着同样制服的人,正当中那个看侧脸赫然就是夏泽城,凌敬忽然明白了,这只部队八成是夏泽城抽调过来的,也不知道上报没有。 而此时那边的一众人,均看着河的方向,严阵以待。 凌敬一行的到来霎时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夏泽城看到他们这队形,眼中闪过的情绪不可谓不复杂。 凌敬注意到他们随身配备的家伙都扔在了一边,而他们看的那个方向,离岸上不远处的湖中飘着一只小船,船载着夏博勋和用枪指着夏博勋的男人——应当就是传说中的盛予书越行越远,和这边何其相似的对峙场面。 你爱的爸爸不要你了。凌敬在心里幸灾乐祸的想。 夏泽城扭头朝他们走过来,面色沉肃。 “夏老大,管好你的脚。”葛文岱拽着凌敬往后退了一步。大概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被爸爸抛弃了,面沉得能滴水。 夏泽城停住脚步,和夏泽深对视了一眼。 葛文岱顿时戒备的看向夏泽深,“你,走远点,和你大哥站到一起。” 夏泽深微顿,慢慢走到夏泽城身边。 就在这时,凌敬忽而看到湖中心的盛予书突然向水里倒去,伴着一阵巨大的水花,船上只剩下一个夏博勋。夏泽城带着一部分人霎时动了,有人甩了衣服就跳下河。 凌敬觉得脑门边的枪一松,随后便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洒到了他脸上,然后压制的力道骤然松开,一声肉体倒地的声音,凌敬随即扑进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里,那双有力的手紧紧的抱着他。 他还有点懵,抬头看看满目温柔的夏泽深,又低头看看倒在地上脑袋一个窟窿的葛文岱,这就……没了? “我还没刷boss呢。”凌敬小声嘀咕道。 “……”夏泽深失笑,用额角蹭了蹭凌敬前额柔软的发,“回家让你刷更厉害的boss。” 凌敬:“?” “用别的地方。”夏泽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凌敬:“……” “你俩抱够了没有,别虐狗了成不?”夏泽城一脸受不了的看着他们。 路边又涌下来一批正规穿着的警察,确认葛文岱已经没有呼吸,把他的尸体封进袋子里,一部分在湖中打捞盛予书的尸体,夏博勋正自己驾着船返回岸边。那边也打来电话说救出许臻了,人没事。 一场荒唐的绑架总算有惊无险,该在的人都还在。 不久后,警方便将整件事情调查清楚了,盛予书当时在里面结识了一个境外的头头,他帮助那人报仇登上首位,那人给他提供资金人员以及各方面的支持,葛文岱是他收养的孩子。 可喜可贺的是,警方还根据剩余线索联合国际警察一举将那个头头斩落下马,为肃清国际环境做了很大的贡献。 经此一役,凌敬最大的感慨就是:科技改变未来,他只是给夏先生发了个定位,他没花多少时间就把人家的系统攻破了,这样一个人要是拿这种技术去犯罪……有关部门可千万看劳了。 当然大哥也很牛逼,追踪技术太牛,愣是没被一系列高科技的手段发现。 至于上代恩怨究竟如何,随着他们的渐渐退场,也没有追究的必要了。而那些本就被尘封着的无所循迹的真相,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历史研磨成齑粉。 总之就是夏博勋在努力挽回宋沁婉,可惜宋沁婉不太感冒,目前大夏先生正焦头烂额,也没空管几个儿子都去搞基的事情了。 饱受摧残的小凌先生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吃一顿,夏先生就坐在旁边用目光撩拨着他。 凌敬被他看得如芒在背,“你要吃吗?” “你知道我要吃什么。”夏泽深温柔的说。 凌敬:“……” “凌敬,你昨天早上给我打过电话吗?”夏泽深状似无意的问。 昨天?凌敬想了想,摇头,“没有啊。” “嗯。”夏泽深垂下眼就不再说话。 凌敬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我昨天接到你打的电话。”夏泽深凝视着他,缓缓道:“说要跟我分手。” 凌敬微怔。 “本来我就很怀疑那通电话的真实性,这下就可以确认了。” 凌敬也很快的反应过来,什么分手电话八成是葛文岱冒充他打的,当时他应当已经落在他手上了。 “我都知道了,血缘什么的都是你爸瞎搞出来的。”凌敬握着夏泽深的手,轻轻叹息一声,“分手两个字要是那么简单就能说出口,我干什么还要跟你叨逼叨说那么多废话,来说服你,也说服我自己。” 夏泽深回握住他的手,拉到自己唇边亲了亲,眼底有星光散落,温柔如水。 凌敬忽而又起了坏心思,“来说说,听说我要跟你分手是不是急坏了?电话里都说什么了?” “……”夏泽溪无奈的揉揉他的头,把那时的对话说了。 凌敬想了一会儿,“感觉这些话有点熟……”片刻,“奥,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有个什么调查活动非要我参加,一开始我说没空,他就又打来。”没想到是在为这个做准备。 “吃完了?”夏泽深突然问。 “嗯?”凌敬看了看满桌狼藉,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 夏泽深忽然把他抱到腿上,先是轻柔的吻了吻他的唇角,然后用力吻上他的唇,初时浅尝辄止,随后越吻越深,手都伸到他衣服里了…… 明白他要干什么的凌敬拼命推拒着,“洗…澡……” 夏泽深放开他,深沉如墨的眼里翻滚着炽热的□□,微喘着哑声道:“一起去。”言毕也不待凌敬反应,一把扛起他就往浴室走。 “喂,等等,不可以白日宣淫。” “不管。” “那你放我下来,顶的我要吐了。” “不行。” “……” 今天的动作电影一直从下午场演到了午间场,前所未有的激烈,史无前例的惨烈。 平时虽然强势但还比较温柔的夏先生今天就像吃了金戈,横冲直撞,一往无前。 到最后凌敬那里麻了,腰断了,嗓子喊哑了,不堪疲惫的沉沉睡去。 隔天夏泽深就把芯片重新插回卡卡的脑袋里,修了几个坏掉的零件,检测没有任何问题。 卡卡开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他的小腿呜呜呜的哭个不停,凌敬安慰了好久,才听他哽咽着说:“妈妈…我不要……充电。” 凌敬:“……” 卡卡仰起小脸,蓝色的双眼依旧澄澈无比,虽流不出眼泪但他却分明看到了他的悲伤。卡卡抽了抽并不存在的鼻子,“我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不分开。”凌敬终于又能这样满怀愉悦心有宠溺的摸摸他的脑袋,“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了。” 身后圈上一双不满的手,凌敬笑了笑,“一家三口。” 卡卡抬着脖子看看凌敬,又看看夏泽深,视线转下,扫过凌敬的小腹,有点苦恼的样子,“不一定是三口,可能是四口、五口、六口,等等口。” 凌敬:“……” 两年后,曾经的高中同学也相继毕业了,邀他一同去吃散伙饭。 大家都长大了,更成熟了,特别是齐进航,那个两年了还没将他放下的孩子,听说他要去境外上大学,过几天就走。 “这么着急?”凌敬有点诧异。 “是啊。”韩学洲忧愁道:“还不让咱们去送。” “为什么?” 韩学洲委屈的对手指,“说是让他最后对我这张脸保存一点幻想。” 凌敬:“……” 然而齐进航走的那天,凌敬还是去了。 那天,天蓝的出奇,是个好天气,很适合出行。 齐进航见到他有点怔然,“我跟韩学洲打听了你的航班,虽然你说不必送,但我……”还是来了。只想告诉你。 你是能力显赫的天纵奇才,又何须拘泥这一方小小天地。 你是百里挑一的天之骄子,又何必栽进一个坑里出不来。 齐进航笑了,凌敬觉得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齐进航笑得那样轻松那样释然。 他给了他一个离别的拥抱,当他要松手时,齐进航却没放,在他耳边低声道:“同性婚姻法案已经提交给国会了,总统第一个投赞成票。” 凌敬微怔,“谢谢。” 齐进航含笑,“不用谢我,我也是在为自己做打算。” 凌敬也笑了,“保重。” 纵有千言万语,最终出口的,只是保重二字。 保重,唯愿今后路,无忧无愁,平安喜乐。 齐进航点点头,放开手,“再见。” 为什么不想让你送,因为不愿相见,不见面,对你的爱好像也能淡一点。 我们的每一次分离,总会让我潸然泪下。 爱你是情之所至,你不爱我也无可厚非。 我不会放手,也不相信还有人能走进我心里。 人生这条路,我终将孤单却坚定的走完。 林静,再见。 或许再也不见,也或许还能有幸重逢。 如果还有重逢日…… 齐进航转头望向那个淹没在人来人往中的身影,缓缓的笑了,有什么模糊了双眼。 如若他日能再相逢,你依然且永远是我心尖上的人。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文依旧很冷,所以作者还是少说多写吧 我们下篇文再见么么哒~ 最后安利一下我的专栏,戳戳收藏一下我吧~跪谢 明后天还有两个番外 ☆、番外一、追忆 你走以后,我开始喜欢上睡觉这件浪费时间的事,因为与你的相见,只剩梦境。——夏泽深 时间变得漫长而难熬。 我爱上了烟和酒,尼古丁和酒精能够麻痹我的神经,让我短暂的忘却我已失去所爱之人,永远。 而我,甚至没能来得及袒露心声。 亲爱的,我又抽烟了,你知道吗?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从我嘴里抽走烟再若无其事的叼在自己嘴边,笑意吟吟的跟我说:有害健康,戒了吧。 我无奈的看着烟头在你口中明明灭灭,烟雾缭绕在微冷的空气里。 你读懂我想说的话,有些无赖的笑道:抽了这根,就戒。 亲爱的,你知道那时我多想扔了那根碍眼的烟,将你狠狠拥入怀,用力的堵住你的唇。不为别的,只是那时的你,该死的撩人。 夜深了,骤闻你离开时那巨大的阴霾渐渐覆上仍能跳动的心,是的,连我自己都疑惑,我的心竟然还能跃动,只是失去你的阴影像是强硫酸,在一段间歇的空白后,一点点缓缓的腐蚀着内里。 很痛,是什么都无法填补缓和的痛。 亲爱的,你知道吗?从前我觉得,爱你,很疼,却原来,不爱你,更疼。 窗外,灯火连绵,镶嵌在广阔黑沉的天幕上,微弱,可怜。 正如我心底摇摇晃晃的心火,孱弱欲坠,不堪一击。 一个人的孤枕难眠,一如从前的许许多多个夜晚。 但那时,至少知道你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安睡,还能有所寄托,想着你,也能做个好梦。 而现在,你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走了,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每天,我都过得昏昏沉沉,沉浸在酒精建造的美好幻境里,醉生梦死。 午夜梦醒,望着看不到边际的痛苦深渊,我想过随你而去。 或许仍不能拥有你,但我还可以一直跟着你。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有你在身边,天才可以不用这么黑。 在一只脚已经踏空时,夏泽溪冲进来一巴掌扇醒了我。 她的话一直回响耳际:你当然可以自以为深情的追随他离去,放弃公司,放弃我们所有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一走,公司没了主心骨,就垮了,整个公司的人都会跟着你遭殃,所有在各个工作岗位的人,都会跟着失业。他们可能家庭破裂,他们可能流落街头,甚至走向死亡,又会酿成多少悲剧?就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你觉得他会开心吗?这是他希望看到的吗?这也是他的心血! 奥,我才明白,原来我肩负着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原来为了民族大义,我的个人小义可以忽略不计。 甚至到现在,我仍无法全然相信,你真的离我而去。 或许,我是信的,因为我的世界塌了,崩塌成一片废墟。 可笑的是,我还必须用这片废墟构筑成坚固的壁垒,撑起千百人的生计。 我想,从此,我都将生存在痛苦和煎熬里,没日没夜,漫长难熬。 其实我知道,并不是没我不行,只是夏泽溪不想我沉沦。 可是,可是…… 三维屏幕亮起,那头的你笑的温暖好看,你说: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就算我走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就像一个魔咒,像迎面扑来的最后一个浪头,击垮了堤坝濒临失守的防线,我溃不成军。 泪倾盆。 没有你,我吃不下饭 睡不着觉 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陪陪我 哪怕说句话也好 哪怕你不知道 我爱你 ☆、番外二、初中同学会 534年7月30日,国会就同性婚姻合法化一案进行表决,支持者超过半数,预计最迟下月底该法案将会被正式写入联邦婚姻法,为广大同性恋者带来了空前的福音。 宣读这条新闻时,凌敬和夏泽深就坐在电视机前看报道,中间坐着卡卡。 直至切换到下条新闻,夏泽深还一动不动的看着电视屏,凝神静气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凌敬也许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轻轻咳了咳,“最新联邦法规定男性法定结婚年龄是25岁。” “……”夏泽深面色不善,“联邦法的脑袋被驴踢了吗?” 凌敬:“……”不过确实,成年岁数越来越小,结婚年龄越来越大,大概因为成长期越来越短而成熟期越来越长的缘故? 夏泽深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私自篡改法律,所以,夏先生您还是再忍五年吧。 而就在这年的八月初,凌敬收到了苗朵朵的私信,非常简单粗暴的告诉他初三三班准备过两天办一次同学聚会,甚至都没问他愿不愿意去,颇有点愿者上钩的意思。 他和初中那帮同学算是全没联系了,一来他也算辍学走的,二来他那时的风评实在不怎么样,学校估计也以他为耻——就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点后悔,苗朵朵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和初中有所联系的人了,他们高中有个群,凌敬加了,苗朵朵也在,能联系上他简直手到擒来。 不过谁让她传的话,又有什么用意,就有待商榷了。 “夏泽深你觉得我要去吗?”凌敬托着下巴征求意见。 夏泽深头也不抬,“你自己决定。” “……你是厌倦我了吗,最近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凌敬可怜唧唧。 看了他一眼,似乎已经对他这种装可怜的把戏麻木了,“我在思考怎么篡改你的年龄。” 凌敬:“……” “是什么啊?去干吗呀?好玩吗?”视线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卡卡好奇的问。 “同学聚会,一点也不好玩。”凌敬道。 “那我也要去。”卡卡快速的做出决定。 凌敬:“……我说的是不好玩,卡卡。” “我知道呀。”卡卡一脸‘我已看穿你了’的表情,“你说不好玩就是好玩,你就是不想带我去才这样说的。” “……”凌敬表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不能去。” “我要去!”卡卡抬着小下巴,一脸不高兴。 凌敬:“……”这孩子是到中二期了吗? “我骗你的啦。”说完还冲他吐了吐并不存在的舌头,做了个非常滑稽的鬼脸。 凌敬:“……”有点心累。 8月5号,天气晴,大家约定在创新楼的101室集合,顺便能看看老师。 同意来的人都陆陆续续来齐了,只差一个岳林静,是乔玮的重点关注对象。 乔玮,当初最爱找凌敬麻烦的中二少年,三年过去,身体壮了,有发福的前兆,仗着家里有点钱有点势,肆意挥霍,不学无术,混吃等死。 “哎,我说,那个黑小胖怎么还没来啊,三年没见,不会是成了个更深邃的肥球没脸来吧,哈哈哈……”他的一众小弟附和着哄堂大笑,尽管一点也不好笑。 苗朵朵坐在角落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外面。 乔玮又胡言乱语了几句觉得无趣,没轻没重的冲苗朵朵喊:“嘿,苗朵朵,你确定他说要来吗?” “嗯。”苗朵朵冷淡道。 乔玮扯了个吊儿郎当的笑,“真的假的,他应该躲着我们还来不及吧?这怎么好呢,我可是很期待看到他那张丑脸的,好久没见念得慌啊,毕业照太小了都不经看。”他说完又笑,他的小弟们也跟着像被按了播放键似的笑个不停。 苗朵朵理都没理他。 “说真的,我都不信他能考上一中。”乔玮不怎么在意,自顾自道:“难道他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粗大腿?”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笑了,“还是……苗朵朵该不是你奶奶把他弄出我们学校你愧疚了托关系把他拉进一中的吧?” 然而苗朵朵依旧没什么反应。乔玮心里就更是肯定了这个想法,他潜意识就不打算相信他眼里又丑又笨的肥猪能考上浮都最好的高中之一。 一番挖苦后,还不是不见印象中那个笨重的身影出现,乔玮也有点不耐烦了,“死胖子还来不来啊,竟然敢让本大爷等他!” 他话刚说完,就听后门传来轻响,整个教室突然鸦雀无声。 凌敬开着从夏泽深那里借来的豪华钛合轻轿跟着导航到了他的初中母校。 将车停在校门口时,引起了一点点小小的围观。 当凌敬从车里下来时,再度引发了一点点小小的围观。 时隔两年,凌敬的身形抽长了一些,身材也坚实了许多,标准的宽肩窄腰,翘臀长腿,已经完全从介乎青少年之间的模样长成如今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再加上一身世界顶级定制品牌,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名教养良好的年轻绅士,走哪都是发光体。 看着面容稚嫩的少男少女们盯着他猎奇又兴奋的目光,凌敬觉得有点头疼,还是应该低调的打一打脸的。主要是一直和夏先生这种成功人士混在一起,洲立又是那种文化开放世界各色人才汇集地,很多人都比较成熟,再加上他潜意识里对自己的认知可能还停留在他三十岁上,家里唯一一个小孩还是卡卡那个非人类,到了学校才发现,原来初中的孩子是这样青葱水嫩。 走进约定的教室,无数双眼睛瞬间全都看向他,教室突然一片寂静无声,不少女生眼冒绿光。 “抱歉,来晚了。”凌敬含笑道。 “额,先生你走错地方了吧。”有人不确定的说。 凌敬眉梢微挑,“不是31届三班的同学会?” “是啊。”众人面面相觑,但是他们班可没有这号人啊。 “他是岳林静。”坐在角落的苗朵朵忽然说。 众人刷的看向她,又看看站在门口长身玉立的凌敬,有的一脸呆滞,有的满脸震惊,有的瞪大眼,有的很恍惚,乔玮更是第一个跳脚,“苗疆女,说谎你打打草稿吧!” 凌敬信步进来,找了个座位不紧不慢的坐下,“乔玮,我是岳林静。” “你你你,”乔玮瞪着他,“我凭什么信你!” 唇边的弧度不变,凌敬:“我不强求。”言下之意便是,你爱信不信,与我无关。 “你——”直把乔玮气得半死。 这样一对比,就愈发衬得这边的凌敬气定神闲。 其实有好些女生已经信了,很明显,岳林静没有说这种谎话的必要,一来有苗朵朵这朵油盐不进的高岭花佐证,再来要是有心一点,去一中或者岳林静的家周围求证一下,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你真是岳林静啊?”有女生蹭过来小声问。 凌敬点头,“如假包换。” “你是怎么减肥的?”“怎么美白的?”又有一些女生紧跟着围过来有点兴奋的问他。 凌敬一一细致的解答,运动加合理的饮食,再辅以草药疗法。马上又有女生就其中某一方面详细的询问,凌敬也耐心的作答。 一时间,这边的气氛异常火热,圈外的乔玮脸都绿了。 聚会不外乎要去吃饭,他们这群高中刚毕业的说到底还是学生,除了一小撮家庭条件好的买了车,其余的人一般都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乔玮来得比较早,车停在车库里,他把车开出来后,特地停到凌敬跟前摇下车窗,脸上扣着副奢侈品牌的墨镜,可惜只能显得他那张乏善可陈的脸更加平淡无奇。 他得意的对凌敬宣布,“本大爷先走一步了,你们可得好好走啊,小心别在路上丢了,毕竟聚盛楼那种地方你们大概这辈子都没去过。”聚盛楼,就是他们本次聚餐的地点,是当地很有名的一家老字号,以历时悠久和价格昂贵闻名。 说完,蹭的开到他前面,给他吃了一车尾气后便在他前面不紧不慢的开着,就像故意跟他炫耀似的。 “什么人啊这是。” “有钱了不起吗?” “最讨厌这种了。” “岳林静别理他。” 刚才围着他的几个女生纷纷不满道。凌敬只是笑笑,不予置评。 待出了校门,看到凌敬停在门口招摇过市的车,许多男生都兴奋了。 “哇靠,谁的啊这是!” “全球限量啊!” “dux!我最爱!” 凌敬一边解锁一边淡定的走到车边,招呼几个女生,“我带你们。” 他听到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声音,至于一直在他前面耀武耀威的跟dux比起来什么都不是的车,凌敬似乎看到他的整个车身都扭曲了一下。 “不用我带?”凌敬带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几个女生才从石化的状态清醒过来,红着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要要要!” 一行人抵达聚盛楼,据说这一次的聚会是乔玮发起的,吃饭的地方菜什么的都是他定的,钱也大部分都是他出,其他人只要小小的意思一下就好。 看到一桌子价格不菲的菜,凌敬猜他本来一定还打算在他面前再炫一回富,不过自从见识了他的dux,可能有点怂,全程都没往他面前凑,自顾自的和其他人对酒胡吹。凌敬乐得清静。 吃完饭也是老一套,去唱歌,一部分先回去了,剩下的人包了一间豪华间,因为不知道有多少人去,所以事先没有预定,凌敬很豪气的去付了钱,包下一整夜,酒水点心让他们随便点。 那几个女生看他已经满眼星星眼,乔玮的脸色更臭了。 有爱闹的同学把场子热起来后,乔玮挑衅的对凌敬说:“喂,你不来一首吗?不会五音不全吧?” 凌敬从容的拿过话筒,随手点了首当下流行的歌,听着旋律等着唱,姿容玉树。 群魔乱舞的包间忽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静下心等着凌敬开嗓,几个女生更是摇着手,已经晋升为他的粉。 凌敬唱歌虽然不能说之音,但也绝没有五音不全,清澈的声音又微微带点磁性,很好听。 一曲唱罢,大家纷纷鼓掌叫好,乔玮黑着脸仰头灌了口烈酒。 虽然凌敬包了夜,但大家也不可能真的留下过夜,高中毕业的年纪,在父母眼里还是小孩子,特别女生,好些家长都打电话过来催了。 这一天玩得也算尽兴,临别前大家都有点依依不舍,特别是那几个女生,硬要和他拥抱,还非要交换电话号码。 凌敬看大家都有人来接,也就放心的朝自己的车走去,没想到车里已经坐了个人,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他,“玩得很开心?” 晚风吹在脸上特别舒服,凌敬愉悦的弯了眼,“开心。” 第4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5节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45节 夏泽深转过头,用没有表情的侧脸告诉他,我不高兴。 凌敬笑着钻进车里,给了夏先生一个热情的拥抱,见他的表情微有缓和,又再接再厉的来了个热吻,舌头伸进他嘴里翻搅一番后,甜甜蜜蜜道:“我最爱你了。” “……”夏泽深无奈的笑了,揉揉他的脑袋,又回给他一吻,柔声道:“坐好,回家。” 凌敬乖乖坐好。 另一边追过来想再和凌敬叙叙旧的几个女生惊呆在原地,一人喃喃道:“我没看错吧,男神和另外一个男人接吻了?” 另一人一脸恍惚道:“你没看错。” 还有一人眨眨眼,迟疑道:“我怎么觉得,那人有点像,夏先生?” 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气贯长虹激动兴奋的尖叫。 而这一切,凌敬都不得而知了。 车子正载着他和他的夏先生返回他们的家,而夏泽深还在琢磨着要拉他去境外扯结婚证,这几天他简直都要魔怔了。 “没用的,联邦不承认别国的结婚证。”凌敬拍拍他的肩,“别着急嘛,夏先生。” 亲爱的,不要急,余生那么长,而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谢谢大家~ 请大家支持新文~请戳→我骑竹马来(改了名字) 或者包养专栏→凤无夕 【更多精彩好书尽在书包 bookbao 】 第4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