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行天下》 正文 第1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1节 《妖行天下》作者:小斋 文案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兄弟组团重刷中华百妖榜。 兄弟年上,宠文,非np,现代都市妖。 中华烹饪界各流派人才辈出,神秘愚人客栈重现江湖。 封印在繁华都市里的古老建筑,据说能够做出满足人类所有愿望的美食。 当夜晚华灯初上,黑暗笼罩大地时,一扇异域之门被悄无声息开启…… 阿九凭借记忆下山寻找哥哥,未曾想竟然找回了……一群哥哥。 当智商9岁的小妖顶着张人类18岁面孔出现在众大妖怪面前时, 换牙齿长尾都变成了意义重大的事情…… 内容标签:不伦之恋 灵异神怪 天之骄子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九 ┃ 配角:龙九子、白泽 ┃ 其它:魔幻美食、厨艺竞技、年上、龙九子、天马行空 1、再见,最熟悉的陌生人! 当时阿九还是颗蛋,迷迷糊的醒来,正要隔着薄壳准备往外面看,蓦然从远处飞来一片红光,甜到发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无数模糊的影子在红光中跑来跑去,似乎正经经历着一场巨大的灾难,阿九眼前一黑,竟是有人将它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颠簸让它有些不适应,好在那人怀抱很温暖,身上淡淡的香也把方才的腥气抵消了些,阿九晃着晃着就睡着了。 待它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一个安静的山洞中。 那人正拿着湿布在它蛋壳上轻轻的擦着,一下两下动作很是温柔。 “还好你年纪小没出世,再加上我在洞口布了结界,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乖乖听话在这儿待着,等哥哥以后来接你,知道么。” 哥哥?阿九睁大眼睛也瞧不清楚他的脸。 那人脱了外衣垫在地上,把阿九放进去包好,脚步声渐渐远去。 …… 一只冰凉的手从被窝外伸进来,探到他的肋下取暖,阿九打了个激灵,冻醒了。 “师兄?” 师兄圣华弯起长长的狐狸眼,笑眯眯道:“是我,别动,我刚用井水洗过手,冷得很,帮我暖暖。”说话间手指也不老实,蛇一样在他身上打转。 好在阿九这种恶作剧已经司空见惯,一动不动的由着他胡来。 圣华看他一脸懵懂,便道:“方才我听你叫什么哥哥,是不是又做怪梦了?” 阿九点点头,圣华便将捂热的手伸出来捏他的脸,“师傅都说过多少次你是被父母送到兰因寺的,哪里来的什么哥哥,还有你是人,怎么能活在蛋里呢?快点起来吧,外面下了雪,师兄带你出去捉鸟。” “可是师傅说……” “没有可是,你总听那个老和尚的话做什么,快点起来。” 圣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穿衣服,阿九对着他直勾勾垂涎的目光感到莫名其妙,道:“师兄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唉!”圣华拍着他肩膀一声长叹,“青菜豆腐出佳人,只可惜你是我的师弟……将来也要白白便宜了旁人。” 阿九听不懂他意思,却礼貌的笑了笑,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笑什么笑,快点去洗脸,等会儿老和尚醒了,又要拉出去上早课。”圣华不忘在他脸上摸一把。 他这可爱无双的小师弟,诵经论佛一点就通,聪明程度使人咋舌。只可惜世面见的太少,常年对着师傅空相跟师兄两个人,连个女的都没见过,所以至今不谙世事。 在圣华感慨遗憾的时候,阿九已经洗漱完毕,黑眼珠上长睫毛还挂着水珠,未长出棱角的小脸有着少年独有的圆润跟清秀,像个瓷娃娃一样走到他跟前,乖巧道:“师兄,我好了。” 圣华手指蠢蠢欲动,“让师兄亲一下吧。” 阿九抖抖睫毛,小声道:“师傅不准。” 圣华揽住他肩膀,腆着脸继续纠缠,“你不告诉他就好了嘛。” 眼瞅就要得逞的时候,听到嘎吱推门的声响,一个严肃的声音责问道:“圣华,你又在做什么?” 圣华立刻收手,一本正经道:“我瞧小师弟脸上的痣好像变的有些深,想确认一下而已。” “是么。”空相走进来,仔细端详阿九眼下痣红得仿佛鲜血一样,思索道:“的确是变深了,莫非……你可感觉身体哪里有不适?” 阿九摇摇头,“没有,不过我昨晚又做了那个山洞的梦,还有哥哥……。” 空相面色凝重起来,“圣华,你出去,我有话要跟阿九说。” 圣华不乐意的道:“整个寺庙里一共仨人,您还对我这么见外!” 话虽如此说,脚步却是一刻也不敢多停留,他这师傅平日是个宝相庄严的高僧,可是一旦发起威来,比壁画上的罗刹还要冷酷三分。 待圣华走出去后,阿九拉着空相的手问:“师傅,我知道人从蛋里出生很匪夷所思,可是那个梦、还有梦里的那个人,我真的感到很熟悉。师傅,我真的是被父母从山下送来的么?为什么我没有一点他们的记忆?他们难道不想我么,这么多年怎么都不来看看我呢?” 空相叹气,“梦里的那个人,你可记得他的脸?” 阿九茫然摇头,道:“看不清楚,可是我记得他身上的味道。”他记得在那个人怀里温暖,那双手带给他的温柔,还有临别前的那句‘等哥哥以后来接你’…… 空相郑重问道:“阿九,你真的想知道真相么?” 阿九诚恳的点头,“求师傅指点!” “为师其实指点不了你什么,此事说来话长。在为师初到兰因寺的时候,这里只是一座空寺,桌子上积灰足三寸之厚,但唯独佛像一尘不染,供奉的香火也终年不灭。后来我就打算定居于此,打扫寺院的时候发现佛像后面居然藏着一块圆石,奇重无比,却怎么都搬不起来。一直到十七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在睡梦之中突然被响雷惊醒,推开窗户正好看见天空闪电绘出一条巨龙……就在这时,佛殿上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哭声。我战战兢兢的寻着声音找过去,就在佛相后面发现了你。” 阿九错愕,“我?” 空相道:“不错,正是你。佛像后面藏着的那块圆石中从中间裂开,你就躺在里面,是个出生就很漂亮的孩子啊!” 阿九低喃自语,“原来我的梦都是真的。” 空相道:“为师原不想瞒你,可此事的确过于荒诞,若非亲眼所见着实令人难以置信。而且你成长的这些年,除了聪明些,跟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所以为师一直不曾提起。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 阿九默默跟着空相来到大殿上,两人跪拜后合力将佛相推移开,果然在后面看到一块圆石。 不同于空相所说的是,阿九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抱了出来。 擦拭掉表面的灰尘,阿九在石头表面看到赤红的一个九字,好像是用血写出来的。 空相道:“这字原本就有,所以直接拿来做了你的名字。” 阿九手指按在蛋壳上,一种久违的感觉慢慢袭上心田,情不自禁道:“对,我就是在里面的时候被人抱出来的。师父,我想……” 空相了解他的想法,“你想去找梦里的那个人?” 阿九轻声道:“他是我记忆中唯一的亲人,我想去找他,问问他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接我。” “可是孩子……” “师傅,求求您让我去吧。” 空相为难道:“不是为师不同意,实在是人海茫茫无从找起啊,更不用说已经隔了不知道多少年,那人说不定早不在世间了。” 阿九摇头,“不,他一定还活着,我能感觉得到。” “阿九……” “师傅,我求求您!” 空相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你从不曾下过山,不知外面天地广阔,要想从中找出一个人有如海中淘沙啊。为师曾立誓永不下山,圣华还有许多俗事未了,你需得孤身一人离开,万一有什么意外……做决定要务必三思啊。” 阿九咬咬下唇,“师傅,我不怕。” 空相闭目吟道:“洗净凡尘铅华梦,世间万象本为空。试问菩提当何如?随缘随遇亦随风……你若决定了,便收拾东西同圣华辞行去吧。” 阿九双手合十,“谢谢师傅!” 当圣华得知阿九要下山的消息后,整个人都炸毛了,“师傅准了么?他老人家究竟是怎么想的?要你一个人走?不行,你等着,我去收拾东西跟陪你一起走。” “师兄不用担心,我已经长大了。师傅现在上了年纪,做事不方便,你就在寺里陪着他老人家吧,等我找到哥哥后就带他回来看你们。” “什么哥哥?你哪里来的哥哥?”圣华抓着他的胳膊怒气冲冲道:“师傅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傻到什么话都信!不准走,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空相在外听到争吵声,便高声道:“圣华,出来。” 圣华跳出去道:“正好,我还想找您理论呢!” 阿九在房间坐了会儿,迟迟不见圣华回来,知他肯定被师傅强留了住,便不再等了,一个人安静的出了门。 临下山时,冲寺院方向诚恳了磕了九个响头,一跪佛主眷恋照顾,二跪师傅抚养恩情,三跪师兄日常关怀。 空相站在阁楼上一直注视着阿九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2、警惕,远离闻人楚! 因为山上气候一直忽冷忽热,所以四月飘雪对阿九来说也没什么特别。 此时满山都被白雪覆盖着,小路蜿蜒曲折又奇滑难行,一不小心就会摔个跟头。 阿九走的累了,就在一棵大松树下停住,这树生的奇大无比,站在下面几乎看不到头顶的天。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从包袱里拿出面饼,用手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往嘴里送。 山脚下一片云雾缭绕,成片建筑只能隐约看到个轮廓,也正因为如此,阿九的心才愈发好奇。 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只听师兄说起过,每次圣华提起山下都是一脸雀跃憧憬,然后再一本正经的对阿九道:“外面虽好,却是只适合我这种人去的地方,小师弟你就不要多想了。” “为什么?”阿九想不出自己跟师兄有什么不一样。 圣华就叹气,“那些人全都吃人不吐骨头,见你这样可爱,肯定连残渣都不愿意给我剩。” 圣华每次下山都不忘给他带零食,虽然总是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不过阿九坚信师兄肯定是为自己好。 想到这里,阿九脑海里就涌现出圣华弯弯的狐狸眼睛,后面还跟着面恶心善的师父,突然就觉得吃不下东西了。 出家人不能浪费食物,阿九就把手里的饼收起来,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树上跳下来一只松鼠,乌黑的小眼睛盯着他慢慢靠近。 不知道什么原因,山上所有动物都愿意跟他亲近,见到圣华却都吓到躲得远远的。 阿九从包里掏出几颗松子,剥开放在手心里喂它。 小松鼠吃完松子,突然跳上他的肩膀,冲不远处啾啾的叫起来。 “你是在告诉我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啾啾。” 阿九顺着它指引的地方找过去,竟然看到一个人倒在雪地里。 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唉呀,”阿九快步跑过去,察觉到对方还有呼吸,连忙将雪拍掉,把人背到方才的大松树底下。 之后又在附近收集了些干柴,点上供那人取暖。 小松鼠坐在火堆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阿九取出暖水袋,把尚带余温的姜汤给那人灌进去,又将师傅给自己做的夹袄拿出来给她盖上。 待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阿九一边添材,一边拿出面饼放在火堆旁边烤着。 女人终于醒了,诧异的看着他跟小松鼠,目光最终停到他手腕佛珠上,声音沙哑道:“是你救了我么?” “嗯,”阿九把烤热的面饼递给她,“山上有狼跟毒蛇,你应该多带几个人一起来。” 女人接过面饼坐起来,却没有要吃的意思,看着他问:“看你的打扮是个出家人?” 从来没有跟陌生人说过话的阿九有些羞涩,“师傅是出家人,我只是个俗家弟子。” 女人迟疑道:“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阿九道:“法号空相。” “他果然还是出家了么?”女人手一抖,面饼掉到了地上。 阿九捡起来,吹干净后递给她,“你怎么了?” 女人眼圈有些红,“你告诉我他现在过的好不好?” 阿九点头,“很好,有师兄在山上陪着他,每天都很快乐。你上山就是为了找师父么?他不肯见任何外人的,而且佛前立过誓言永不下山。” 女人眼泪立刻涌了出来,阿九手忙脚乱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哭……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不管你的事,我只是很难过。” “你难过什么?” “我过去做错太多事……对不起他。” 阿九回想了会儿,道:“我在师傅身边十七年,从没有听他说过有人对不起他。师傅出家多年,早已与尘世隔绝,就像这雪一样,虽然每年都下,但已经不是去年的那场雪了。人生苦短,你应该还有更值得珍惜跟去做的事情啊。既然师傅都已经放下了,你何必还要执著于过去的错呢?” 女人呆呆道:“这么说……他真的不再怪我了么?” 阿九点头,“三千青丝断痴嗔,万丈红尘一天真,女施主也学着放下吧。就算你到山上,见到空相师傅又当如何?” 女人低头不语,好半天才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 “下山做什么?” “找哥哥。” “去哪里找,下山后有住的地方么?” 见阿九沉默,女人便道:“我跟你师傅是朋友,你就叫我雪姨吧,下山后先去我那里住,我也可以帮着你找。” 阿九递出热水袋,“谢谢雪姨。” 雪姨看着他摇了摇头,这孩子看起来跟张白纸一样,以后进了都市中也不知会被染成什么样子。 阿九跟着雪姨下山后,内心一直不曾平静过。 原来山下世界真跟想象中的不一样,道路又宽又平,五颜六色的绿化植物修剪的平整又整齐,汽车像甲壳虫一样跑来跑去,亮闪闪的高楼直矗云霄…… “小心,只有红灯的时候才能过马路,不然会很危险。”雪姨紧张的扯住他,拿起电话找人过来接。 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车子就驶了过来,司机从里面伸出头,好奇的看着阿九问道:“雪姨,这孩子是谁?怎么这身儿打扮?” 雪姨道:“我亲戚的孩子,从乡下来找哥哥,阿九,这是陆叔叔。” “陆叔叔好。”阿九穿着空相替他缝制的衫褂,脚上穿着海青色的布僧鞋,胜在长的清秀可爱,与周围人相比倒也没什么违和感。 司机笑道:“这孩子长的真好,跟个泥塑娃娃似的。” 上了车后,雪姨又吩咐司机顺路买几套衣服给阿九。 阿九道:“谢谢雪姨,我有衣服穿。” 雪姨看着他的包袱道:“你这衣服只能在山上穿,你看外面的人哪个穿这个?” “可是,师傅说不能凭白无故受人恩惠。” 雪姨道:“那是说的出家人,你只是个俗家弟子,更何况我对你师傅有亏欠,补偿在你身上也是应该的。” 阿九在试衣间换了新衣服,对着镜子里的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雪姨打量他,喜道:“瞧瞧多可爱一孩子,就是这头发……以后得留长点儿,后面剃的太难看了。” 这是空相亲手替阿九理的,本来俗家弟子不用剃光头,就是为图个省事,为这个圣华不知道抗议绝食过多少次。 司机趁雪姨不注意的时候对阿九道:“看来她真的喜欢你,我还第一次见她对除了太子以外的人这么热心。” “太子?”阿九对这个称呼感到很困惑。 “咦,你连太子都不知道么?”司机露出震惊的神情。 雪姨注意到两人低语,提醒道:“小杜,专心开你的车,别胡言乱语带坏孩子。” 司机冤枉道:“我哪儿敢啊!” 说话间车速慢下来,阿九打量着窗外,见此时正行在一条十分干净柏油小路上,周围并没有什么建筑,只有青青的草坪跟两排整齐的白玉兰树,蔚蓝色的天浮着大朵洁白云彩,成群的鸟儿在地面蹦来蹦去,人与自然和谐的共处着。阿九喜欢这里。 车子停在一座巨大的蓝白色建筑前,门前护拦自动朝两边撤开,雪姨对阿九道:“下来吧,以后你就先住这里。” 司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紧张,“雪姨,太子他这两天回国,到时候他看到了阿九,会不会……” 雪姨脸色也变了,看着阿九思索道:“应该不会吧,阿九还这么小,而且园子这么大,不一定会碰上。我让阿九躲着点就是,你看这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外面。” 司机点头,“还是谨慎点好。” 跟雪姨吃完饭聊天,阿九才渐渐明白一些事。 原来这座别墅是属于一个叫闻人楚的,雪姨则负责其专人饮食。闻人楚一直在国外留学,偶尔不定时才回来居住。 阿九不解的问:“既然他叫闻人楚,陆叔叔为什么称他为太子呢?” 雪姨语甚不详道:“这个,是他父亲的缘故……开始只是戏称,后来大家都这么叫了。” 说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相册,指着其中一张道:“这是他十五岁时的照片,离现在已经七年了,不过除了线条硬朗些基本没什么变化,你万一碰见了他就尽量躲开,有事直接来找我,懂么?” 照片上,一个西装少年闭眼靠在沙发上,眉毛很浓,双唇轻抿着,似乎是睡着了,气质有些阴郁,脾气不怎么好的样子,不过即便这样还是能感觉得到是个长相漂亮的大男孩。 雪姨怕他太过拘谨委屈,忙道:“你不用害怕,他大概明后天才会回来。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有什么需要都跟我说。” 阿九点头,“知道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很怕这个闻人楚,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担心自己跟他碰上,不过这疑团在当天晚上就解开了。 3、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下山后的第一个夜晚,阿九怎么也睡不着。 床似乎太软了,像水一样把他整个人都包了进去,光滑的蚕丝羽毛一样吸附着身体,十分舒适但是很不习惯。他怀念兰因寺硬梆梆的绿竹床,浸透阳光味道的旧棉被,每个角落都散发着让人怀念的信香…… 阿九突然生出种天亮就要回去的念头,可是一旦想到梦里那个人,沸腾起来的血又慢慢安下来。 他自语道:“师傅跟师兄现在做什么呢?”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空相肯定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在准时打坐,圣华不是在翻偷藏的书就是在感慨自己大好青春都浪费在破寺里。 越想越觉得喘不过气,整个房间像个被密封好的罐头,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人丧失了听觉一样。 阿九坐起来拉开窗帘,看到外面一片青黑色树影,朦胧的灯光一直延伸到远处,这座园子像是与闹世隔绝的桃源,安静而美丽着。 路上两束灯光打破了这沉寂的夜境,好像是一辆车在朝这个方向疾速驶来。 阿九想山下的人真是奇怪,好像全都日夜颠倒整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居然到这个时候还奔波在路上。 他渐渐涌上来些困意,把窗帘拉好重新躺回床上,就在他瞌着眼快要睡着的时候,却有种久违的熟悉感从四面八方突袭而来,他耸了耸鼻尖,猛然坐了起来,“哥哥?” 会是他吗?还是自己太困产生了幻觉?阿九半信半疑的跳下床,跪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向地面,果然听到极小的脚步声响,而且还不止一人。 这不是错觉,梦里出现的那个人正在朝这里靠近!是要等天亮后,还是现在就去确认?自己冒失行为会不会给雪姨带来困扰?阿九犹豫了很久,最终抵挡不住诱惑拉开了门…… 房子很大,橘黄色壁灯将四周照的一片朦胧,他出来的急没穿鞋子,赤脚走在木质地板上像猫一样悄无声息。 楼下似乎传来一阵杯子的剧烈碰撞声,不过片刻后就归于安静。 阿九扶着栏杆走下楼,心情无法抵制的忐忑不安着。 就在他停在楼梯拐脚处犹豫不决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谁在那里?出来。” 声音似乎梦里的也很相近,不过却多了些生疏的寒意。会是他吗?阿九再一次问自己。 客厅的灯突然亮起来,阿九鼓起勇气走下去,看到沙发里坐着两个人,此时都转过脸来。 先入眼的是个赤着上身的男子,脸长的却十分漂亮,尤其是那双狡黠的细长眼,一下就让阿九想起了四处招摇的师兄圣华。 对方有着一头微卷的金色短发,双腿开分骑坐在一个人的大腿上,手中拿着扯到一半的腰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脸上没有半点亲热被人撞破的尴尬。 反倒是阿九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将目光转向另一个人。 那是个看起来很安静的人,但是存在感很强,一旦入了眼别的人几乎瞬间就都成了陪衫。五官轮廓就像刀刻出来的一样分明,目光锐利直直冲过空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仿佛两把匕首把阿九钉死在原地。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阿九酝酿了半天,才紧张的握着拳小声道:“哥哥。” 金发男子微露诧异,询问坐在身下的人,“他是叫我么?” 那人没有理会他,拿起桌边的电话拨了几个数字,“雪姨,是我……麻烦到客厅一下。” 几分钟后雪姨就匆忙赶了过来,喜道:“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爷?阿九看着对方愣住,他就是传说中的闻人楚?! “刚刚,”闻人楚把视线转向阿九,“他是谁?” 看到一脸懵懂的阿九,雪姨万分紧张道:“你这孩子怎么在这里?少爷,这是我一个乡下远亲的孩子,到玉都来找哥哥,暂时没有住的地方,所以我就擅自做主把他……对不起,少爷!” “雪姨,”闻人楚平静道:“我敬重你在闻人家做事三十年,但是你也要有个分寸,不要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我不喜欢。” 阿九胸口一紧,急道:“哥哥,我是阿九!你不记得了么,那时候我没有出世,还是一颗蛋,你把我抱到山洞里,说以后会来接我……” “嗤,”金发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雪姨连忙拉住阿九示意他不要再说。 闻人楚看着阿九就像在看一场拙劣的小丑表演,但是很绅士的没有露出任何讽刺跟嘲笑,直到他停住不再说话,才缓缓道:“这个笑话不好笑,我是闻人家的独子,这是尽人皆知的事。你先上去休息,雪姨麻烦明早带他尽快离开。” 阿九感觉自己的血都几乎要冷掉了,他是闻人楚,不是梦里出现的那个人……可是这种熟悉的气息要怎么解释?是自己的直觉失误还是他不想承认? 金发男子从闻人楚身上站起来,迈着优雅慵懒的脚步走到阿九跟前,伸出食指挑起他下巴,鼻尖凑到他脸前,诱哄道:“你叫阿九?这名字真可爱,我姓满,你不如叫我哥哥好了,满哥哥一定好好疼你……” 陌生的暧昧触动阿九缩着脖子躲避,“谢谢你。” “你谢我?”对方惊讶着将眉毛挑的更高,“不如先叫我一声满哥哥……” “满少爷,”雪姨及时把阿九拉开护在身后,“阿九是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也不习惯跟陌生人太亲近,不好意思。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带他去休息了。” “这样啊,去吧。”被称作满少爷的人看着阿九上了楼,转回来坐上闻人楚的大腿,笑道:“雪姨真逗,从哪儿捡来这么一个宝贝亲戚。”注意到闻人楚的沉默后,他小声猜测道:“你不喜欢他?之前你不是很喜欢这样单纯的孩子么?你真不喜欢的话,可以把他送给我啊!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起来才有成就感啊,何必要急着赶走浪费呢。” 他一边说,一边朝闻人楚的腿间伸出手,却被对方扣住手腕阻止。 “你这是怎么了?没兴致还是太累了不想要?” 闻人楚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把他手拿起来放到一旁,扯着领带缓缓道:“吕小满,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杀了你。” 很平常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没有起伏,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打动他的情绪。 小满却感觉到身体异常僵硬,好半天后才强笑道:“太子这是在吃醋么?” 4、魔幻旅馆传说之愚人客栈 闻人楚淡淡扫他一眼,“你觉得呢?” 答案很明显不是,既然不是自己的问题,重点就转到了那个少年身上,难道……他真的是闻人辉的私生子?闻人楚的弟弟? 小满被自己的猜测吓到,抖了抖身体滚坐到一旁。 闻人楚看出他在想些什么,却没有做任何解释,起身走了出去。 小满缓缓吐气,对着他的背景若有所思,“你去哪儿?” “洗澡,你在沙发或者楼上客房任选一个,别来打扰我。” 阿九跟雪姨回到房间后,满怀愧疚道:“对不起雪姨,我不该乱跑的。” 雪姨拉他坐下,温和道:“你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阿九泪在眼中打转却怕被她看见,垂着头道:“我认错了人,以为他是我哥哥。” “你不是说从来没有见过你哥哥么?怎么会觉得少爷像他?” “我也不知道,就是那种感觉好像。” 雪姨叹气道:“我在闻人家做事已经有三十年了,看着少爷出生长大,他应该真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阿九点头,“我知道了,对不起。” “没关系,等下我帮你联系个房子,就在这附近。你先将就着住下,找哥哥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 见阿九不吭声,肩膀微微耸动,雪姨便急道:“这怎么哭了,是不是少爷欺负你了?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没说,才会让阿九觉得心灰意冷。 “好孩子,不哭了啊。少爷这人就是性子冷淡了些,说话不太好听。你不在这儿住正好,我还不放心呢。” 阿九眼泪最终没有流出来,强忍着憋了回去,“为什么啊?” “少爷他有些怪癖,”雪姨搪塞道:“你年纪还小,不用知道这么多,以后记得远离他就对了。” 她这态度让阿九想起谆谆教导他的圣华,也是这般欲言却又神神秘秘的。 雪姨将他按到床上,拉上棉被道:“什么事都别想,你现在赶紧睡,明早我来叫你起床。” 阿九拉住她的手,小声道:“谢谢雪姨,如果你是我妈妈就好了。” 兰因寺里有台破收音机,信号奇差,不过却偶尔能收到几个点歌台。阿九曾在上面听过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歌词简单淳朴却足已令他记忆犹新。 他没有妈妈,没有爸爸,只有一个记忆模糊不清的哥哥,现在却还不肯认他…… 雪姨笑,“你就把我当成妈妈好了。”说着竟真的像哄小孩一样拍着他胸口哼起摇篮曲。 低低的旋律在阿九耳边不停的盘旋回绕,他闭上眼睛,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 清晨雪姨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因为想赶在闻人楚起床前把阿九送走。 当她走进阿九的房间后,却发现床单和棉被都收拾的整整齐齐,人却四处都寻不着。 “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雪姨慌张跑下楼,出门时差点撞到闻人楚,“少爷早,您今天这么早起床……有没有看到阿九?” 闻人楚瞟了眼楼上,“他不在房间么?” 雪姨焦虑道:“不在,连来时带的包袱都不见了。想必是早走了,可这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去哪儿啊!” 闻人楚冷静道:“他没有卡,出不了大门。”而且外面还有保镖日夜看守,不可能轻易放一个陌生人走出去。 雪姨这才安心,“也是,瞧我都老糊涂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2节 闻人楚在墙壁上按了两下,液晶屏立刻切换出别墅各处的监控录像,阿九正抱着包靠坐在铁栏杆门口,吕小满笑眯眯的站在他身边,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闻人楚道:“雪姨去准备早餐吧,吃过饭再送他走。” “好的,可是阿九他……我就这去。”雪姨注意到他神情异常,连忙朝厨房方向走,却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监控屏,小满的手定格在阿九头上。 下一秒,闻人楚关掉了画面。 “痒。”阿九躲开小满的手,望着他一头黄毛发怔。 小满笑眯眯道:“你头型长的挺好,前庭饱满后脑勺圆滑,小光头发型比我时尚多了。” 阿九恳求道:“小满哥,你能不能帮我把门打开?” “这不行,太子的人我可不敢随便放,回头他会给我脸色看。” “那我要怎么走呢?” “翻墙啊。” “哪边比较好翻一点?” 小满哭笑不得,“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多大了?” 阿九道:“十七。” “那也不小了,怎么说话感觉跟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充满天真童趣。” 阿九听出他话语中的讽刺,轻声道:“我第一次下山,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小满道:“那昨晚你怎么管太子叫哥?还编出什么蛋跟山洞的传说……” 待阿九把前因后果全都讲了一遍后,小满沉默下来,很久后才幽幽道:“原来你不是傻,而是把我当傻子……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既然你认为自己直觉没错,为什么还要着急走呢?” 阿九道:“我喜欢雪姨,不想给她添麻烦。” “还挺会为别人着想的嘛。”小满看下表,见时间还早便索性也席地坐下来,对阿九道:“看在你刚才给我讲的故事份上,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阿九好奇道:“什么故事?” 小满诡异一笑,“愚人客栈,听过没?” “没有。” “谅你也没听过,这可是从我太太太老爷那我传来的。咱们玉都有家神秘的店,名为愚人客栈。客栈的老板呢,手里有本光明食谱,依它上面指示做出来的料理可以满足人类所有的愿望……” “它可以让我找到哥哥么?” “当然可以,就算你要一堆哥哥都没问题。” 阿九睁大眼睛,道:“我怎么才能找到愚人客栈?” 小满压低声音道:“问我你就算是问对人了,实不相瞒,我就是愚人客栈的老板……” “啊?” “吓到吧,是不是比你的故事有趣多了?”看着阿九震惊的神情,小满颇有成就感的保持神秘微笑。 一个女孩朝这边走过来,对两人道:“少爷请你们进去吃早餐。” 小满拍拍阿九的肩膀,“进去吧,可不能驳太子的面子。” 沉默着走了几步后,阿九突然拉住他,道:“小满哥能不能用光明食谱给我做道料理?” “啊?” “你想要让我做什么都行!” 小满抚着额头自语道:“看来傻的人还是我。” 饭桌上,小满一直躲避阿九着热情期待的目光,吃完后更是逃一般的跟着闻人楚离开。 他或许有难言之隐吧,阿九内心安慰自己说,毕竟也没有答应过自己的理由。 闻人楚的目光从始自终都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过一秒,偶尔扫过来也是拿他当透明人。 雪姨让人把桌子收拾干净,走过来安慰阿九,“别傻站着了,走,我带你去看看房子。” 小满站在窗口看着车子远去,长嘘道:“总算是走了。” 闻人楚说:“你早上跟他讲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就是聊聊天,讲讲故事而已……”说着说着小满情不自禁心虚起来,什么啊,那种故事,摆明连小朋友都不会当真啊!可是想到吃饭时阿九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好像真的相信了? 5、人要靠自己的双手生存下去 阿九离开闻人家后,并没有遵照雪姨的计划在定好的房子里居住,而是在中途下车离开。 雪姨虽然不放心,却抵不过阿九的坚持,最后留了个电话号给他需要时联系。 天空被乌云压的很低,空气里凝聚着风雨欲来的潮热湿气,阿九站在路边等了很久,才敢在红灯时小心翼翼走过马路。 背着雪姨给他买的双肩包,身上穿着灰白色帽衫跟天蓝色牛仔裤,他似乎跟人流中的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可是阿九心里明白,自己跟他们是不同的。 他惧怕那些飞速行驶的汽车,冰冷高大的建筑,还有路旁店面中戴了面具一般僵硬微笑的服务生。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儿,可既然知道哥哥在玉都,他便不想再去别的地方流浪,更不能这么回兰因寺。 在城市里生活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阿九对着一只伸过来的手想。 明明是身体健康的男人,却把上天赐给他劳动的双手用来行乞,是生活所迫还是真的喜欢这种生活呢? 他一边想,一边注意路边张贴的小广告,希望能从上面找份合适的工作。 富丽酒店招聘男公关,身高一米八以上身体健康,月薪两万……待遇看起来很好,可惜自己目前还不够高。 外资富商二十万元急招代孕女子,一年包衣食住行,生儿子加五万……这个好像更不行了。 雄风门诊泌尿科五一大酬宾,提供专家免费资询、割□一律五折……□?皮包?阿九怀疑是不是上面把皮包两字给印反了? 再看下去,有便宜办证的、有低价借款的、还有一张尸体认领启事……工作没看到合适的,阿九却对这个世界越来越震惊了。 酝酿了半天的雨滴终于从天空落下,黄豆大小的一颗砸在眼皮上生疼,阿九躲进一条种满绿榕树的小街,头顶上厚厚的树叶暂时可以给他遮一遮风雨。 最后雨却越下越大,连树底下都被打湿了,阿九目光转向路旁,眼前突然一亮。 那是一家小小的面馆,半拉着的铁门上铁着两个硕大的字:招工,似乎没有任何学历和身份要求。 阿九跑过去,在铁门上敲了几下,最终走出来个赤着上身的男人,一脸不快道:“现在休息,要吃面晚上来。” 他脚上穿着一双夹板拖鞋,人长的黑而且瘦,肉裹在骨架上好像只有一层皮,眉毛淡的几乎看不见,眼睛不满的眯成一条缝隙。 他人看起来有些邋遢,不过在阿九看来没什么关系,指着门上的字,道:“请问你这里现在还要人吗?” 男人抓着胳膊道:“你还是个学生吧?我们这儿不要兼职。” 阿九高兴道:“我不是。” 男人这才抬起正眼看他,“你会做什么?” 阿九道:“洗碗扫地擦桌子都可以,我也会烧简单的菜,其它的不会的也都可以学。” “你想要多少工资?” 阿九道:“你能让我吃住在这里的话,我就不要钱。” “这么好?”男人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先把这里的卫生打扫一下吧。” 阿九走进去,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墙壁上挂着黑黄的油污,桌子椅子上都粘乎乎的,地面扔着一层筷子跟纸巾,客人用过的一摞碗放在那里都还没有收拾。 阿九放下背包,拿起毛巾跟扫帚,认认真真的做起事来。 他做事总是不紧不慢很有条理,刚开始男人还不放心站一旁看,后来就打着哈欠自己去后面休息了。 从一点到下午五点,整整四个小时阿九把整个店面收拾得焕然一新。 待那男人睡醒出来,拿手指在雪白的墙壁上连拭了几下,嘴巴大半天没合拢上,“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 “阿九?我决定聘用你了。” 阿九眼睛弯起来,万分感激道:“谢谢!” 阿九就这样在面馆住下来,晚上听到客人招呼,才知道这男人姓蔡,是这家面馆的老板,没有老婆,只有个在上小学的儿子。 蔡老板很冷淡,平时也没什么笑脸,奇怪的是客人居然一点也不少,商量好似的都在五点半后过来。 阿九系上画有小鸡崽的围裙,忙的像个陀螺一样跑来跑去,店里不少人的目光都跟着他来回转。 有阿九在,蔡老板就呆在厨房不出去了,闲下来就坐在板凳上看阿九在外面忙,完全像个事外人一样。 天黑的时候,蔡老板的儿子小蔡回来了,小圆脸像刚蒸出来的白馒头,舔着棒棒糖围着阿九转圈儿,“哥哥,你是谁呀?” “我叫阿九,今天起就在这里做事。” “你多大啦?” “十七。” 小蔡继续问:“你怎么不上学了呢?我也想跟你一样,可我爸不让……” 蔡老板掀开帘子,“进来让我看看今天的算术作业又错了几道。” 小话篓子这才不情愿的扭着身体走进去,不一会儿,阿九听到里面传出来惊天动地的啪啪巴掌响,小蔡捂着屁股嗷嗷叫着逃了出来,躲在阿九身后哭着喊:“哥哥救命!” 见蔡老板一脸愤怒的追出来,阿九连忙张开双臂,“有话好好说,不要跟小孩子生气。” 外面几个客人似乎对此情形都习以为常,也跟着劝了两句。 蔡老板面子挂不住,铁着脸进了厨房。 过了八点,客人渐渐都散了去,蔡老板把铁门拉上,端了两碗面出来。 小孩子忘性大,出去晃两下就忘了挨打的事儿,好奇道:“怎么才两碗?阿九哥哥吃什么?” 蔡老板把一碗推给阿九,一碗自己吃。 小蔡傻眼了,“爸爸,我饿。” 蔡老板没好气道:“饿了忍着,连个位数加减乘除都不会算,我养着你个饭桶做什么!” 阿九默默把碗推过去,蔡老板看了他一眼,沉默着去厨房又端一碗出来。 面看起来十分普通,可是入了口阿九就明白为什么会有很多熟客前来了。 上面盖着几片薄得近乎透明的肉片,面身洁白如玉,咬起来q筋十足,清爽弹牙,再配上澈清的汤头跟碧绿的青菜,实在是绝妙无比的组合。更重要的是,他价格定的极便宜。 阿九抱着碗道:“很好吃。” 蔡老板动了动嘴角,便算是笑过了。 阿九做事勤快待人温和,总是笑眯眯的很有耐心,就连挑剔的蔡老板也对他渐渐亲近起来,还特意给他的小房间加了个电风扇。 阿九满足道:“蔡老板真是个好人。” 小蔡咬着笔头郁闷,“我只听过你一个人说他好,前面那几个都是受不了他的小气才走的。” 阿九捏捏他的脸,“听说现在学费很贵,他应该是在为你存钱。” “才不是,阿九哥哥我告诉你个秘密,”小蔡小声道:“我爸爸其实很有钱,床底下的箱子里装的全都是钱,如果拿出来应该可以买个大房子了!” 阿九说:“那他应该还有别的用途吧。” 小蔡故作老成的撇嘴角,“切,他就是个财迷。” 时间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阿九对师傅、师兄的思念与日剧增,可是权衡之后他还是不想回去。 尽管这条街很偏僻,阿九却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闻人楚的最新消息。 太子回国了,月末a台会有太子的专访,神秘男子现身太子别墅被偷拍…… 目前积累到有限的生活常识告诉阿九,这个世界已经和平了近百年,人类从蛋中出生纯粹是无稽之谈不科学的,没有人知道有青城山上有个兰因寺、空相上山已有三十年而闻人楚如今才不到二十五岁,所以当年抱着自己的应该不是他…… 阿九是蔡记面馆中的小伙子阿九,闻人楚是举国关注高贵无比的太子,两人之间似乎真的没什么关系,可是阿九不想就此放弃。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一天又一天。 六月的一天中午,毒辣的太阳似乎要将大地上的一切融化,阿九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门口传来停车声响,然后有人用力的敲打铁门。 阿九去把门拉开,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小满。 此时的他一身西装革领,平整而有型,站在那里似乎映的整个店面都跟着亮了起来。 小满看到他也是吃了一惊,然后笑道:“你在这里吃面还是玩呢?” 阿九道:“我在这里上班。” 小满挑了挑眉毛,不再跟他叙旧,“蔡老板在么?” “在后面睡觉,我去叫他。” 小满阻止他,“不用,我自己去。” 阿九便坐下来,灵敏于常人的耳朵却不由自主去探听后面的动静。 “砰!”好像什么东西被扔了出来,之后传来蔡老板的声音,“我说过不会帮闻人家做事,带上你的钱走人,以后不要再作这种无聊的事。” 小满说:“蔡老板是嫌少吗?钱的话一切都好商量,你尽管开个价。” 蔡老板有些怒不择言,“你听不懂人话吗?” 小满声音变的有些冷,“我是敬你为长辈才这么客气,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你想在这里平庸无为的过一辈子,你儿子呢?你不想给他找更好的学校、过更好的生活?” 蔡老板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小满笑,“叔叔说这话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呢?你只要点下头就可以得到大把的钞票,工作又体面,走出去连市长都得看您脸色,何必死守着这破店累死累活过得像条狗一样?” “吕小满!” “喂,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可以告你持械伤人的……啊!” …… 小满掀开帘子狼狈的逃了出来,蔡老板一手拿着刀一手拎着箱子将他往外逼,一直把小满赶到门口才把箱子扔了出去,箱子在地上摔开里头钞票散出来掉了一地。 车上连忙跳下来两个人,七手八脚的把钱捡回去。 小满拇指抹着嘴角邪笑,“行,你狠。不过我告诉你,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好好休息,改天我再过来。” 说罢坐上车,车子撅着屁股一溜烟窜远了。 蔡老板气的浑身发抖,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四个字,“衣冠禽兽!” 回头看到阿九一脸错愕的坐在那儿,神情突然就变了,方才的怒气全都消失不见,眼睛也焕发出异常的光彩,带着试探问:“阿九……你喜不喜烧菜?” 6、不可不遵守的厨师之道 “我也不知道。”阿九对这个问题感到茫然,好像自懂事起,兰因寺的伙食便由他一手包办。空相做出来的东西几乎完全不能入口,而圣华更是坚定君子远庖厨的说词,似乎由自己掌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蔡老板并未轻易放弃,抓着他的肩膀道:“你再好好想想。” 阿九想起小满说过的话,便问:“您有听说过愚人客栈和光明食谱么?是不是当真能做出满足人类一切愿望的美食?”他本来是对此深信不疑的,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生活实践,颠覆了他的很多想法。 “不过是个传说罢了,没有人相信它们真的存在。” 见阿九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蔡老板神情严肃道:“与其沉迷这些虚幻的故事,还不如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做出更好的美食。即使最普通的食物也可以让人生存下去,优质美味的饭菜不仅会增加客人的食欲,还会给他们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幸福感、甚至追逐梦想的动力。我自认不是一个好厨师,但是你如果肯拜我为师,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己成为最好的师父。” 阿九半信半疑道:“美食……对人真有这么大的影响么?” “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蔡老板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随即钻进了神秘的厨房中。 那是他自己的一片天地,莫说是客人,就连阿九跟小蔡误闯都会经常被喝斥出来。 阳光从半拉着的铁门下面照进来,阿九的双脚被晒得有些发烫,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珠帘后面蔡老板忙碌的身影。只见他正拿菜刀有节奏的切着案板,稍后又传来筷子叮铛碰碗的声音…… 不一会儿空气窜出热油爆葱的滋滋香气,刚吃过饭不多时的阿九居然感到又饿了。 五分钟后,蔡老板端了两盘蛋炒饭出来,阿九情不自禁看向墙上的表,明明这么快,他竟感觉已经等了一个小时那么长。 蔡老板把两盘炒饭放到桌子上,对阿九道:“挑一盘你认为会好吃的出来。” 一模一样的火腿蛋炒饭,外表看起来都粒粒分明饱满金黄,翠绿色葱花跟黄瓜丁均匀分布在米饭中,粉红色的香肠碎粒将颜色衬托得无比艳丽,表面泛起的热气像有魔力般吸引着阿九慢慢靠近。 哪一盘会比较好吃?只用眼睛能判断出来吗?阿九了端详很久后,指出左边的盘子,“我觉得这个会更好吃一些。” 蔡老板问:“为什么?” 阿九猜测说:“右边的米饭颜色似乎深了些,而且感觉香过了头。” 蔡老板取出勺子,示意他,“不如尝尝看。” 阿九先吃了自己喜欢的那盘,每粒大米表面都紧密包裹着蛋液,柔软而富有弹性的饭配上爽口的黄瓜,刚好中和掉彼此的油腻与清淡,微甜的火腿跟盐咸也衬托成恰到好处的鲜香,这一切都让阿九感到不可思议,脱口而出道:“原来简单的蛋炒饭也可以这么好吃……” 蔡老板把另一盘推过来,“再尝尝这个。” 阿九一连吃了几口,细细咀嚼完回味后才摇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香……我实在分不出哪个更好吃些。” 蔡老板道:“其实这两盘同时炒出来的,除了盛出来的顺序有先后之外并没有任何区别。左边这盘先一步出锅,所以软硬及色泽都恰到好处。而右边这盘,则是因为停留在锅里的时间稍微长一些,饭粒相对会比较硬,但是因为处在炒锅下面,会吸收更多的油,闻起来会比先前一盘更香。你之所以尝不出这两盘的区别,一是你的嘴巴已经习惯了前一盘炒饭的味道,二是因为它放置了一会儿,在锅中吸收最多油的饭粒油已经开始往向下沉。你只吃了上面的几口,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美食不仅是把食物弄熟这么简单,好的美食要让人眼先一亮胃口大开,接着依照厨师预想中的五味比例刺激客人的味蕾,用完后更不会身体带来任何不适跟负担。它不能直接满足你的所有愿望,但它是满足你所有愿望的前提。阿九,你考虑好了没有?” 阿九在他的期盼中,微微点了点头。 作为蔡老板的开山大弟子,阿九拜师礼仪出人意料的隆重,小面馆贴公告歇业三天,完后还免费待客一日。 不止阿九,连小蔡都感到震惊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老爸这么大方过。” 阿九将水果洗净摆到盘子里,“我早跟你说过蔡老板是好人。”还没有正式磕头递茶,蔡老板不准叫师父。 四张桌子拼起来,摆了整整三十二道菜。小蔡一旁急的直流口水,嚷道:“爸爸怎么不收我做徒弟呢?” 蔡老板将他拨开,“别碍事,滚一边玩儿去。” 在地上铺好凉席,准备好香炉,贡品,两人换上整洁的衣服,蔡老板一脸郑重的请出祖师爷挂到墙壁上,“这是我们的祖师爷,炎帝神农氏,教会人类使用火种及农耕、医术,最后因误尝毒草身亡。阿九,磕头。” 阿九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给祖师爷敬了柱香,又将准备好的酒泼在地上,最后斟了杯茶给蔡老板毕恭毕敬的奉上。 蔡老板接过茶抿了两口,道:“喝过茶后,我们便以师徒相称,我接下来跟你讲为厨之道,你且记清楚了,日后若犯一条,便会被驱逐出师门,绝不留情。” 阿九心中一颤,认真道:“师父请讲。” 蔡老板道:“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规。作为厨师难免要与各种各样的食材打交道,遇到动物则有三不杀:第一条不滥杀,老、幼、孕三种不能杀。老者不杀是因为动物活的太久,体内会积聚毒素,很多时候对人体有害无利,所以不杀。幼者不杀,是因为如今人类手段比较强势,上天赐给我们丰富的物产不是为了让我们令其灭绝,所以凡事要多留条后路。孕不杀,天孕万物众生平等,倘若连这条都做不到又与禽兽有何差别?” “师父说的是。” 蔡老板继续道:“第二不贪杀,虽然身为厨师,但不能因某种肉类受顾客喜欢就无节制的大开杀戒,这就是我们要坚持的厨道。钱是赚不完的,但是活着的生命有限。我并不相信轮回之说,但是贪杀成性的确会影响人的品行,对厨师来说,一个眼睛里只有钱的人,他根本不配从事这行。第三,不虐杀。你可以吃它们,但是绝不能虐待它们。” 蔡老板背起手,缓缓走了几步,“另外还有厨师守则六条,不脏、不为恶、不攀比、不浪费、不涉法、不贪杯,每一条都是大忌,有违者一律逐出师门。” 阿九点头,“师父放心,我都已经记下了。” 蔡老板扫他一眼,“吃饭,完了后我带你去附近菜市场和超市。” 阿九双手将筷子递过来,“不是已经有很多菜了吗?”还有现在这几桌,估计放冰箱里能吃半个月。 蔡老板淡淡道:“是教你厨师的基本功,怎么挑选食材。” 未来的几天里,阿九一直跟着蔡老板在附近菜市场逛,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只是买菜就有这么多讲究。 “太老。”“太嫩了。”“不新鲜。”“地窖里存放太久,拿来煮汤太甜了。”“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是专门在水里浸泡过,不容易保存。”…… 阿九觉得蔡老板是很神奇的一个,那双小眼睛好像有透视功能一样,居然能从食物表面看进去,就此分辨出食物的味道,把所有小贩都看得心惊胆战。 开始时阿九有些难以置信,买下来尝尝果然如他所言一字不差,对蔡老板的敬佩之情又多了几分。 在阿九眼里,蔡老板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很大方的好人,对他一个陌生人不藏私,愿意做到倾囊相授,这在厨师界都找不出几个来。 反过来蔡老板对阿九也很满意,满意到后悔当初为什么收的不是儿子。 聪明勤奋、天赋极高、耐心十足、虚心诚恳……还有如今难得的认真纯朴。如果拿胖而憨的亲生儿子小蔡同他相比,连阿九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了。 期间小满来过两三次,全都被蔡老板毫不客气的驱逐,不过他总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笑嘻嘻的照旧来,这让阿九感到很钦佩。 小蔡趴在暑假作业上摇头,“这种人没什么好,笑面虎,表面对你越客气,心里就越狠不得捅你两刀。” 阿九摸着他的脑袋瓜笑,“你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呀?” 小蔡郁闷的扁扁嘴,然后挤个笑脸,“阿九哥哥,我想吃抹茶布丁。” “我去给你做,不好吃也要吃完喏。” “阿九哥哥做的东西最好吃了!” 蔡老板喜欢对小蔡实施冷暴力,不满的瞥他一眼,“再吃衣服都穿不上了,开了学让你直接裹着被单去!” 阿九从厨房探出头来,对蔡老板露出微笑,“师父放心,我会尽量少放糖的。” 知了在路边榕树上没完没了的叫,小店里风扇呼啦啦的转着,燥热却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小蔡吃完了布丁冰棒,趴在阿九的腿上睡着了。 阿九盘脚坐在凉席上,偏头打量蔡老板。 蔡老板问:“你看什么?” 阿九道:“我想不通,师父烧菜这么厉害,为什么只肯卖面呢?小满哥每次来都请您去上班,为什么不去?” 蔡老板沉默片刻,耷拉着眼皮道:“这家面馆是你师母生前一直想开的,直到她死后我才有钱把它盘下来,所以现在虽然辛苦,但是我觉得很快乐。至于吕小满,他请我过去不过是为了讨好别人,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替闻人家做事,绝不!” 7、拥有全世界一样的幸福 蔡老板不替闻人家做事,就如同阿九不想离开玉都一样,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阿九没有追问下去。 阿九进步很快,到六月底时,他已经能闭着眼睛凭借触摸和嗅觉准确分辨出最好的食材,并且能对其产地、新鲜程度、禁忌、相克等特性娓娓道来。 蔡老板却并不满足此点,甚至还带他去牧场、郊外的农田还有山林,他认为要想将食材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必须先对它们生长的环境和细节做进一步了解。他现在在阿九的眼中,就像一个移动的活百科全书:从家畜饲养到野外生存,气候变化至地理环境,毒草辨识和植物栽种,他竟然全都都能如数家珍。 阿九到现在还没有烧过一道菜,因为蔡老板说,一个对食材常识都不了解的人是没有资格进厨房的。 七月中,阿九终于被批准进入厨房学习,在见识到蔡老板的‘切、片、斩、劈、剖、排、旋、剜、拍、剞’十大类刀技后,他再次被震惊了。 蔡老板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同的食材要选用不同的刀。一把好的菜刀要无臭、无毒、无味、耐磨适手,因为要常期直接接触食材,必须要用最严格的要求去选。不同材质的菜刀硬度也有所不同,而在切不同食材也要选用不同的刀。不必急着学切菜,我先教你怎么选刀,磨刀。” 在阿九默默用青石磨秃了三把菜刀后,蔡老板才点头同意继续下一步。 “看好,首先是站姿,双脚自然分开,重心要稳,腰不可过弯以免长时间作业形成驼背。切东西时左手四指排开,拿捏住食材。手指第一关节要内屈防止被切伤,第二关节用来控制测量菜刀和食材的距离,指法敏捷迅速,跟随食材的剩余位置而作出最快的移动。右手握刀,要稳而灵活,力道要控制在手腕而不手臂上。”蔡老板把刀递给他,“自己先练着。” 阿九接过刀,在空无一物的案板上虚切了整整一个月,以至于晚上睡觉时手腕都跟着抽疼。 蔡老板送了他两贴膏药,阿九却一直放在枕下没用,他总觉得手腕上缠着东西会有种被束缚的感觉,以至于难以控制力道。 “那是因为你功夫不到,”蔡老板靠在门口点上一只烟,小眼睛幽暗迷离道:“当初我拜师的时候,手腕上都绑上纱包,一直练到运刀自如,最后感觉它已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阿九动作停住,道:“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蔡老板叼着烟走过来,接过菜刀,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肉,在阿九瞠目结舌中在左掌上将它切成碎肉糜。 “就像这样。” “好……厉害!”阿九接过肉糜,难以置信的问:“师父,我将来能不能做到跟您一样?” 蔡老板洗着手道:“这要取决你付出多少。” 阿九立刻两眼发光,“谢谢师父,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蔡老板看他又全心全意的埋首空切,兀自若有所思的走开了。 小蔡放学回来时,踮脚看着空空如也的案板和满头大汗的阿九,好奇道:“什么都没有,阿九哥哥你在切空气吗?” 阿九把菜刀收到小蔡够不着的地方,推他出去洗了脸,四处寻不着蔡老板。 小蔡道:“别找啦,我放学时看到他正坐在公园那儿发呆呢。” “啊,那今天还做生意吗?”阿九问。 自从收了阿九为徒弟后,蔡老板似乎就把心思全放在了他身上,整天带着他东转西逛的,面馆也是三天两头的关闭。 阿九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害师父整天操心。” 小蔡说:“跟你没关系,他每年到这个时候就这样,因为再过半个月就是妈妈的忌日了。” 阿九恍然,“这样啊,那师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蔡闷闷道:“不知道,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不过你千万别在爸爸面前提这件事,他生起气来会很可怕的!” 阿九接了杯水喝,自语道:“难怪师父这两天话很少…” “阿九哥哥去哪儿?跟我玩一会啦。” “我再练一会儿刀功,你先自己玩吧,注意安全哦。” 小蔡探头进厨房看了看,摇着头道:“难怪爸爸喜欢你,要是把你的勤快分一点给我就好了,也不用每次考试都不及格。” 九月,阿九已经能熟练的运刀了,切起土豆丝来也有板有眼。 三个月内,小满前后来了有十几次,每次都提着很多礼物,蔡老板气到无处发泄,他一来自己就离开面馆,直到夜深才回来。 等待的时候,小满就在门口椅子上跟正练刀的阿九隔着墙壁聊天。 在得知阿九如今是蔡老板的徒弟后,他唏嘘感慨了老半天。 小满刻薄道:“看不出他还这么有见的,我还当他要守着那身本事带到棺材里去呢。” 阿九复读机一样回他,“蔡老板是个好人。” 小满冷笑,“他是你师父,你当然说他好,看见他是怎么待我的没?整个一油盐不进的主儿,我磨破嘴皮子花那么多心思讨好他,全都肉包子打狗了。” “你给的不是师父想要的,他要的小满哥你也给不了。” “哟,还拽起哲学来了,那你跟我说说,姓蔡的他想要什么?” “师父要清静。”自从师母忌日后,蔡老板就比先前更加沉默抑郁,这时候小满还来骚扰,实在有些不厚道。 小满不乐意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来他就不清静了?你知不知道我给他介绍的什么工作?在太子的爷爷那里上班,你说这是多好的事情啊,他怎么就想不开呢!” 阿九困惑道:“天底下厨师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师父去呢?” 小满懒洋洋道:“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他手艺好,二是因为对方指定非要他不可。” “那为什么他不自己来,而是委托小满哥你呢?” 这话像戳到了小满的痛处,顿了好久他才幽幽道:“你以为我欠虐喜欢被人骂么?还不是为了太子……” 后面一句他声音很低,没想到阿九隔着墙壁还是听到了,立刻跑出来道:“太子他怎么了?” 小满扬起眉毛,“小孩子乱打听什么,跟你没关系。” 虽然说的是事实,阿九却被这句话伤到了,想到闻人楚那句冷漠的‘这个笑话不好笑’他心里就堵得慌。 小满见他一脸失落,便试探道:“怎么,还想着太子是你哥哥呢?” 阿九道:“他本来就是。” 小满站起身,整整高出他一个脑袋,居高临下的斜睨着阿九,“别做梦了,玩儿你的刀去吧。” 在他离开面馆时,身后传来一个固执的声音,“他真的是我哥哥!” 一个乡下来的小鬼,居然敢跟太子攀亲戚,别说是一点都不靠谱的事,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有人承认,更没有人敢把它当真的。 小满扬起嘴角,露出抹讥讽的笑。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3节 蔡老板依旧回来的很晚,身上还带着一股醉醺醺的酒气,阿九从冰箱里拿出个梨削给他吃。 蔡老板靠在椅子上攥着梨,“阿九……” “师父,有什么事?” “喜欢现在做的事么?” “喜欢。” “为什么喜欢?” 阿九思索了会儿,道:“我也说不上来,可是看着自己现在每天都有进步,心里就很开心,而且我也想变得跟师父一样厉害。” 蔡老板笑了下,“你知不知道做厨师最幸福的事是什么?” 最幸福的事,阿九猜测道:“是烧出来的菜被人吃光光。” 蔡老板摆摆手,“错,是给喜欢的人烧菜。” 阿九想了会儿,他在山上每天都给圣华和空相做饭,可是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幸福的感觉啊!可是看蔡老板神秘含笑的模样似乎又不是说笑。 给喜欢的人烧菜……给喜欢的人烧菜……哥哥?!阿九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蔡老板低声自语道:“她在饭桌前安静的坐着,等你端出做好的饭菜,看着她吃得特别香甜,自己心里就好像拥有全世界一样满足,那就是你一生中最幸福的事……可惜我的幸福,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他一定想到了师母吧?阿九看他醉的厉害,把毯子取来给他盖上,自己托腮坐在椅子上苦思冥想。心道:“如果自己跟师父一样厉害,能做出天底下最好吃的饭菜给哥哥,他到时会不会同自己相认呢?” 8、未来食神之致命弱项—甜点 九月中旬,蔡老板开始让阿九练习切报纸。先是把一张切宽,后是对折起来切细,最后换成厚一点的旧杂志,直到阿九能飞快切出长宽一致、细如发丝的细丝为止。 一天阿九外出买菜,回来时却见面馆挂起了歇业牌子,只有小满的车停靠在门口,而他人正坐在里面玩手机。 阿九好奇的敲敲玻璃,问:“小满哥,你怎么在这儿?” 小满拉开车门,“等你呗。” “等我?”阿九困惑的看着手里的菜,“蔡老板人呢?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小满拍着方向盘说:“是他让我来接你的,跟我走,顺便把手里东西扔了。” 阿九道:“鱼跟肉都是新鲜的,扔了多可惜啊。” 小满无语的指指后面,“放后面车箱里。” 阿九放完坐上车,心里还存着疑惑,“小满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蔡老板带儿子回乡探亲,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让我来接你过去住一段时间。” 阿九恍然,“这样啊,那我去住你那里,会不会不方便呢?” 小满说:“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又不是白住。过去后给酒店厨房做学徒,我给你住的地方和工资。” “诶?” 小满看阿九一脸惊讶,便道:“怎么,不乐意?君子酒店,你知道多少人拿着高级厨师证都进不去,收你都是破天大的例了。” “谢谢小满哥。” “别谢我,我只不过是让蔡老板欠我个人情罢了。”车子碰到红灯停了,小满瞥他一眼,问:“现在蔡老板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 “没有钱。” “不会吧?”小满有点不敢相信。 阿九一脸认真的说:“蔡老板给我买衣服和日常用品,还教我学做菜,我已经很开心了。” 小满冷嗤,“傻瓜。” 车子驶到了市中心,最后在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前停下。 小满带阿九走进去,门口保安跟迎宾立刻招呼,“经理好。” 小满旁若无人的带阿九到厨房外,叫了一个穿西装的胖子出来,把小满推到他跟前,介绍道:“蒋东,这是阿九,从今天起在厨房做事,麻烦照顾着点儿。待会儿让人给他分个宿舍,再提前预支一个月薪水给他。” 蒋东满脸含笑,“经理放心,我一定把人带好。” 小满拍拍阿九的肩膀,“好好上班,我先走了。” 阿九迟钝的朝他挥手,“小满哥再见。” “走吧,我带你去宿舍。”蒋东十分亲切的揽上他的肩膀。 君子酒店的员工待遇福利很好,阿九又有小满的引见,所以顺利分到了一间干净又漂亮的单身公寓,客厅家电也很齐全,冰箱、电脑、空调和厨具样样俱全。 在办理工作牌的时候,阿九因为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甚至连正式的姓都不知道,这让人事部门伤透了脑筋。 不过好在小满面子足够大,也没有人敢抱怨什么。 蒋东对他热情的过份,揽着他跑东跑西的,甚至领制服、改制服的小事都十分关心。 阿九从路人惊诧的目光中隐约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不过他阅历尚浅,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天后阿九正式成为君子酒店的一员,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学徒。 酒店的厨房就是没有销烟的战场,新来的厨师因为错放了一味佐料就惨遭开除,客人简单的抱怨就让整个后勤部集体忙成一团,资历最老的刘大厨做饭时就像在偷练神功一样从不准旁人观看,厨师之间表面笑呵呵的实际都暗地里较着一股蛮劲儿……从面馆到君子酒店的厨房,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对阿九来说却是展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阿九年纪和辈份都最小,所以被吩咐做洗碗打扫的活儿,通常在大家忙碌的不可开交时,他却是厨房里最闲的人员。 他羡慕的看着那些各展所长的厨师,无意识的开始观察揣摩起他们的动作、炒菜的顺序跟放佐料的份量。 “看什么呢。”蒋东在他屁股上拍了下。他是这里的厨师长,只负责上下班时的会议总结跟客人投诉,必要时应对特殊菜品,所以大多时间都很闲。 阿九避开他的手,规规矩矩道:“厨师长好。” 蒋东笑眯眯道:“怎么,我看你对做菜很感兴趣。” 阿九由衷赞叹,“大家都好厉害。” “当然,我们君子酒店有着全国最好的声誉,最贴心的服务设施,最完善的管理制度,当然要配最厉害的厨师。他们人中,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曾经在全国厨艺赛中拿过专业大奖的。阿九,你要想入行的话,可以拜我为师啊!” 阿九摇头,“我已经拜过师了。” 蒋东意外道:“拜的哪位?” “蔡老板。” “叫什么名字?” 阿九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整天蔡老板蔡老板的叫,也从来没有打听过他的全名。 蒋东立刻露出不屑的笑,“你可知咱们这行最讲究出身,就算你是从厨师名学里出来的,也比不上江湖中有个名声响当当的师父。不是你蒋大哥吹牛,我一共收徒弟六个人,每个找工作只用报下我的名字,连面试都不用直接录用,工资都是别人的五六倍。” 阿九道:“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做出让人满意的美食,都是好厨师。” 蒋东挑起三角眼,不满道:“这话谁说的?” “我师父。” “呸!”蒋东啐了一口,“真把自己当神仙呢,这年头不靠关系还能出好名的,没几个!” 因为观点不同,阿九很不喜欢跟蒋东交流,总感觉得有理也说不清楚。 他正想拿着毛巾去别处忙,却被蒋东扯住胳膊,“别走啊,再跟我聊会儿。” 他人长得高又壮,站阿九跟前像座小塔一样,阿九挣扎了下,反而被他揽抱得更紧了。 眼看着外面有人走进来,蒋东才故作正经的松开手,压低声音道:“小胳膊小腿的……长的还挺勾人的。” 他没想到阿九耳力过人,一字不差的全都听到了。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过来时,让厚脸皮的蒋东都有些不知所措,清清嗓子道:“看什么,忙你的去。” 阿九疑惑的走开,心里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方才他在蒋东眼里似乎看到了一团火,让人毛骨悚然的邪火。 下了班后阿九常去楼下公园坐坐,那里有很多流浪猫狗,缺尾巴、断腿和瞎了一只眼睛的都有,阿九会买些零食喂它们。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已经十一月底了,时间渐入寒冬,蔡老板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天下大雪,阿九照例买了零食到楼下,却没有看到那群流浪动物的踪影。阿九开始担心,沿着雪地上散乱的脚印四处寻找,却是一只都没看到。 直到最后,他在一只小猫脚印消失的地上发现了几滴血。 究竟是被抓了,还是被好心人收养了呢?没有人能告诉他。 在君子酒店上班的这些天,他并没有交什么朋友,因为厨房中人际关系很复杂,又或许是因为蒋东同他刻意亲近的结果,没有人愿意跟他主动说笑。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虽然只有他跟师傅、师兄三个人,但是每天都很快乐。可是现在,没有人跟他聊天谈心,更没有人愿意跟他玩耍,就连他刚交的动物朋友都神秘消失了,正值青春期的阿九陷入空前的压抑情绪之中。 阿抱着膝盖看着地上的血蹲在路边,一辆黑色低调的跑车在他旁边停了下来,里面的人安静的透过玻璃注视着他。 阿九没有发现,他垂着眼睛,睫毛上挂着还未来及得融化的雪花,咬着嘴唇脸上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门被打开了,里面穿出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你还要这里呆多久?” 阿九迟疑着抬起眼睛,茫然的看着车子里面的人,泪珠不由自主在眼眶中开始打转。 那人眼神暗了下,用命令的语气道:“上来。” 阿九动了动,感到整个身体都麻了,慢吞吞的走过去,对他说:“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就住在附近,自己能回去。” “上来,我送你。” 阿九犹豫了会儿,最终无法拒绝这种诱惑,拍拍身上的积雪,小心翼翼坐了进去。 车里温暖得像春天一样,还放着若有若无的女声吟唱,阿九舒服的意识都有些恍惚了。 直到公寓门前,他才终于从梦中苏醒过来,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闻人楚平静如常道:“听小满说起过。” “这样啊……你,你要不要上去坐坐?我有自己做一些甜点。”阿九期盼的看着他。 对方却毫不客气的拒绝他,“我不喜欢吃甜食。” 闻人楚不知道他这简单的几个字,给未来食神阿九带来多大的影响。 日后阿九功成名就时,每每有人踢馆单挑,都会选择他的至命弱项——甜点。 阿九很受伤,自己看大厨制作甜点偷偷学了几样,没想到居然被这么直接干脆的拒绝了,坐了好半天没动。 不知道是闻人楚良心发现还是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过份,主动出声道:“有茶么,我有些口渴。” 阿九飞快点头,“有的有的。” 闻人楚将车停在楼下,跟着阿九上了楼。 坐电梯的时候,阿九忍不住偷偷从镜子里打量他的侧面,心头涌动着说不出的惊喜和兴奋。 9、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带着闻人楚进房间后,阿九忐忑不安的问:“你要喝什么茶?有宿舍发的茉莉花还有我从山上带的野茶。” 闻人楚道:“随便哪种都可以,谢谢。” 他的客气让阿九愈发手忙脚乱,“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闻人楚打量起房间,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在君子酒店做得怎么样?” “很好,”阿九把茶送到他面前,站到他跟前腼腆的笑,“大家都各有所长,我能学到很多东西。” “他们对你怎么样?”闻人把杯子拿起来握在手里打转,玻璃杯中的绿茶衬得他手指纤长如玉。 阿九本来想说很好的话,可是对上闻人楚的目光后,委屈却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泛滥起来,眼里不由泛起一层层水汽。 闻人楚手指微微动了下,“有人欺负你么?” 阿九摇摇头,“不是,我想回山上了,想见师兄还有师父……” “那就回去吧。” “不,我下山时说过,要带哥哥回去看师父的。” 闻人楚垂下眼皮把他视线隔绝,慢慢的喝着茶,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我或许可以帮你。” “我不知道,我只见过他模糊的背影,”阿九看着他小声试探道:“我可以叫你哥哥么?” 闻人楚极轻的蹙了下眉,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多谢你的茶,我想自己应该回去了。” “别走!”阿九连忙拉住他胳膊,“你再坐一会儿吧,就坐一小会儿。” 墙壁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阿九犹豫着去接,听到里面的声音后不情愿道:“我不去,我要陪哥哥说话……我真的不去……对不起啊,你别生气,改天好不好?” 挂了电话后,见闻人楚一直坐着没动,阿九又立刻开心起来。 “同事约你出去玩么?” 阿九抽抽鼻子,“是蒋东哥,约我去酒吧玩。我不喜欢跟他在一起,总是偷捏我屁股。” 闻人楚眼神骤然收缩,“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阿九想了想,说:“还总是找借口抱我,他身上烟味很重,我不喜欢。”说完很快把蒋东抛在脑后,慢慢磨蹭到沙发前,在闻人楚旁边坐下,“我现在正努力当一名厨师,你喜欢吃什么菜,将来我做给你吃。” 闻人楚淡然回道:“我不挑食。” “我也不挑食!什么都能吃。”阿九悄悄的靠过去一点,“你今天怎么会看到我了呢?” “刚好有事经过。”良好的教育使闻人楚说话时要注视对方的脸,可是阿九的热切的态度又让他有些吃不消。 阿九又挪了下,两人身体几乎要挨到一起,“那你明天还经过那里吗?” 闻人楚模棱两可道:“或许。” “那后天呢?” “有可能。” “每天都会经过吗?” “……,”闻人楚看了看表,起身道:“我真的该走了,谢谢你的招待。” 阿九也不好意思再留人,依依不舍的站起来送他,“我还要谢谢你送我回来呢……以后你要是有空的话,欢迎随时来我这里坐坐。” 闻人楚点头,“不用送了,我自己下去,再见。” 阿九趴在窗口张望,直到闻人楚进了车,身影消失不见。 白色的雪一点点分隔着他的视线,阿九却始终舍不得离开。 闻人楚将车速放的很慢,原来的女声旋律此时也换作欢快的生日快乐歌,副驾驶座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漂亮的大蛋糕,十七支蜡烛正安静的燃烧着。 晚上阿九看电视,新闻里居然发现了一些熟悉的小身影,原来它们都被带去了宠物收容所。 打过疫苗的小狗傻傻追着记者镜头舔,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阿九抱着枕头笑起来,真好,这个寒冷的冬天,它们也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他不由自主想起闻人楚,今天主动跟自己打招呼了呢,还喝了自己亲手泡的茶,如果每天都能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次日阿九刚上班就得到一个爆炸性的新闻,蒋东居然被开除了!原因不得而知。 接替蒋东的居然是个长相妖艳的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火爆到几乎要把厨师服撑到炸开,阿九连看她一眼都觉得面红耳亦。 女中餐大厨本身就极少见,更何况还是个空降兵,来就当了厨师长。 原本开始有些人不服气,可是在听到她的名字后却都集体沉默下来。 杜诗微,就连视野封闭如阿九竟然都听说过她的事迹。 蔡老板聊天曾对阿九提起过,杜诗微是江湖传说十大名厨中唯一的女性,也是铸刀名门杜家最后传人。 杜家本来只是打造刀具,因全、利、快、美、轻而闻名于世,却不想生了个女儿居然对厨艺开始感兴趣。 据传杜诗维四岁拜师,十岁赴海外留学,十八岁学成归来,却又重新投身于中餐从基础学起。 二十五岁获得全国厨艺大赛冠军,名震一时后却又神秘消失。 两年后以大赛评委身份现身于众人眼前,公布最新研制出十六道菜式,其中十二道被列入一等厨师院校教材,剩余几道在酒店推广开也俱是供不应求。 厨师这行业本就有传男不传女的默认行规,更何况杜诗维还有一兄长在世,然而杜老爷子最终把家业传给了她,可见其必有过人之处。 待阿九回过来神时,杜诗微已将例行的当天问题总结完毕,一双盈水美目停在阿九身上,“你留下来。” 众人早知道阿九是吕小满介绍的亲信,不过见他做事勤恳为人乖巧倒也没有太多反感,此时被杜诗微特殊照顾也是意料中的事,故都对他露出羡慕的眼神。 杜诗微挺胸走过来,妩媚道:“你叫阿九?” “是,厨师长。” “你跟太子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对阿九来说十分难以回答,当着众人面不能再说是兄长关系,但是他又不情愿说跟闻人楚没有关系。 杜诗微饶有兴趣的打量他,伸出食指挑起阿九下巴,勾起红唇道:“不想回答就算了,喜欢厨艺么?” “嗯。”阿九有些别扭的应一声。 “有基础么?” “还在练刀工阶段。” “跟我来。” 杜诗微把他带到厨师面试的地方,让人拿一块牛肉和豆腐给他,“切给我看。” 不知怎的,阿九一跟她说话就变得格外紧张,手心出了汗又湿又滑,握的刀差点要掉下来,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手腕一转就把落到半空的菜刀给接了回来。 只是一个简单的挽刀动作,杜诗微却眼睛一亮,问:“蔡进生是你什么人?” “我不认识,”阿九老实说。 美女皱了下眉,“不可能,他的手法我认得出。” 阿九想了会儿,道:“我师父姓蔡,不知道是不是他?” “你师傅?”杜诗微感到很吃惊,“你居然是蔡进生的徒弟?!” 阿九点头,把心态放平后深吸一口气,准备落刀的时候,杜诗微却打断他,“不必了,从今天起,你负责备菜工作。” “可是我……”阿九并没有任何经验。 杜诗微把手一挥,“去厨房忙吧。” 阿九只好道:“谢谢厨师长。” 杜诗微拿出一支笔在手中飞快的转动,轻声自语道:“阿九,蔡进生……居然连他都开始收徒授艺了,我是不是也要找个小徒弟玩玩呢?” 厨房备菜工作并不简单,洗菜、削皮、褪毛、去磷等工作极多又繁琐,不过阿九却觉得比之前过的充实多了。 自从在路上遇到闻人楚起,阿九每天下班后都会去那条路上等,可是一次也没有遇见过。 接近年关时,商场路边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红,阿九放了十天假,却不知道要去哪儿。 无聊时他给雪姨拨了个电话,雪姨高兴道:“阿九放假啦,那你春节打算怎么过呢?” 阿九说:“我买了很多零食。” 同事们放假后都雀跃万分的买票回乡了,只有阿九孤零零的留在公寓里。 雪姨道:“你来这里一起过吧,我去跟少爷说说。” 阿九小声道:“不用了,雪姨,我还可以逛街看电视。” 电话那边却已经没有声音了,几分钟后,雪姨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少爷他已经同意了,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过来,我这就让人去接你。” “雪姨……” “男孩子做事别磨蹭,快点去!” 阿九放下电话发了会儿怔,傻傻的笑了起来。 10、聪明小孩也有想不通的问题 阿九有些晕车,一上车就开始不停打哈欠,把身体缩在角落里慢慢睡着了。 待司机把他叫醒时,外面天色已经有些黑下来。 此时天空飘着零星的小雪,白色别墅立在昏沉的暮色中,门口的灯已经亮了起来,似乎在静静等候着谁,醒目而又温暖家的感觉。 雪姨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阿九亲切的将他抱住,打量后道:“好像白了,也长高了,怎么就没吃胖一点呢?” 阿九笑着拿出礼物,是个手型的电动小按摩器,还有一盒自己做的点心,东西简单却很贴心。 雪姨高兴的收了,带着阿九来到客厅后,却看到沙发上坐着打电玩的小满。两人视线触碰,俱感意外。 阿九先出声招呼,“小满哥好。” 小满挑着眉说:“是太子请你来的么?”直到见阿九摇头,他脸色才渐渐放松,晃了晃游戏手柄,“要不要一起?” “谢谢,可是我不会。” 虽然雪姨表面上对小满很恭敬,实际上却不喜欢小满,拉着阿九道:“走,阿九,到我房间说会儿话。” “雪姨真见外,大家都认识,有什么话非要背着人说呢。”小满语气有些怪。 “哪里,我是怕说话太吵会打扰满少爷。”雪姨脸色也不好看。 小满拿摇控器把游戏关了,笑道:“这样就不打扰了,我也有阵子没跟阿九见面了,挺想他的。时间好像不早了,雪姨是不是要做饭了啊?” 雪姨绷着脸,说:“那你们先坐着玩会儿,我去做饭。” 阿九立刻放下背包,“我来帮你洗菜切菜。” 雪姨笑着拒绝他,“大老远跑来做客,哪能让你下厨房?坐着歇会儿吧,吃些点心喝杯茶。不过别吃太饱,等下还要吃饭呢。对了,你喜欢吃什么菜?不喜欢吃什么菜?” 阿九说:“我不挑食,什么都喜欢吃。” 雪姨摸摸他的头,满意道:“真好,跟少爷一样乖。” 小满插话道:“我也算是客人,雪姨怎么就不问问我呢?” 雪姨笑笑,“满少爷说笑了,又不是第一次来,我怎么会不清楚您的口味呢?我去忙了啊,你们玩儿。” 阿九略带拘束的坐下来,小满就跟他聊天,“在酒店做的怎么样?我只是个挂名的经理,平时很少去那里。” “挺好的,我不知道小满哥在这里,没给你准备礼物,对不起。” “这么说你给太子也准备礼物了?拿出来给我看看。” 阿九将包装好的小盒子取出来,“是个玉吊坠,可以挂在车上。” 小满看过后把东西装回去,盯着他笑问:“怎么,在外面呆了这么久,还想着他是你哥哥呢?” 阿九攥着盒子没作声,气氛有些尴尬。 小满在他肩膀上拍了下,“放松,别这么紧张。” 阿九却笑不出,他本来期待着见闻人楚,可是此刻却无法开口询问小满他人在何处。 小满打开电视,画面上正上演亲热床戏,一对男女抱着啃得死去活来。 阿九哪里敢看?光是低头听着暧昧的声音都足以让他感到万分窘迫了。 “哟,连耳朵都红了,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交过女朋友。” 阿九羞涩的摇摇头,他过去见的女性可以用一只手数得过来,连跟对方说句话都结结巴巴,怎么可能会有恋爱的经历呢? 小满转过脸看他,话语里透着不可思议,“还真是纯情的小朋友啊,要不要我改天带你去长长见识?” “吕小满,别教坏小孩子。”一个突兀的声音从楼梯上传过来。 阿九立刻将方才的尴尬抛到九霄云外,目不斜视的看着闻人楚。 小满笑道:“都十七岁了,哪里还能算是小孩?我是怕他什么都不懂,将来会被人笑话。” 闻人楚穿着浅灰色的休闲毛衣,一手插在口袋里走下来,冷淡道:“这也是他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小满扁扁嘴,待他坐下来后揽住闻人楚的胳膊。跟我没关系,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闻人楚把电视调到财经频道,认真的看了起来,小满亲昵的偎在他怀里。偶尔谈几句目前经济结构或者股票走势之类,阿九一句也听不懂。 看着他们,阿九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羡慕和失落。 好在他内心复杂交战的时候,雪姨端着菜走出来,“大家都洗洗手,吃饭了。” 雪姨烧得一手好家常菜:橙汁彩蔬烩鸡柳,色彩分明肉质松软,一口咬下去唇齿之间顿时果香四溢。 甜醋龙利鱼,味道酸甜可口,鱼皮脆滑同时富有韧性,而鱼肉入口即化,两者完美结合令口感丰满十足。 香甜绵软的葱油南瓜饼,再配上富有田野气息的香菇芥菜汤,最后剩上渗满红郁豉汁的鲜香排骨饭,吃得人简直恨不能多长一只手出来。 吃完后雪姨还端上来一大盘装满樱桃、草莓和圣女果的菠萝沙拉船,直到这时阿九才明白了蔡老板曾经给他说过的话,原来美食真能给人带来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感啊! 看到几人吃的满足,雪姨自然也喜上眉梢,“今天买了些刚上市的野菜,明早我再准备几个荠菜饽饽,阿九说好不好?” 阿九猛点头,“雪姨你跟酒店的大厨一样厉害,明天早上让我跟你一起做好不好?” “那可要早点起床才行。” “没问题!” 饭不能白吃,阿九抱着这样的心理争着去把碗都洗了。 出来时阿九并没见到雪姨,却看到沙发上正在接吻的两个人。 仿佛一记响雷辟在脑袋瓜上,阿九整个人都呆住,双脚像木偶人一样在原地钉住。 这些天他一直以为闻人楚跟小满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可是朋友会去吮吸另一个人的舌头么?还有……他们两个难道不都是男人吗? 谁能告诉他眼前正发生着什么?! 闻人楚看到一脸惊恐的阿九,便同小满分开双唇,对阿九道:“雪姨去附近超市买东西,你可以直接楼上房间休息。” “嗯。”阿九机械僵硬的迈起脚步,却差点被自己给绊倒。 “哈哈,”小满被他的呆相笑出声,“好像不小心吓坏纯情小朋友了,阿九……阿九!” 他一连叫了好几声阿九才最终回过神来,“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跟见鬼了一样,很可怕吗?” 阿九傻傻道:“男,男的,两个男的……”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样直接太不礼貌了!可是整个人好像都被方才情形给震坏了,如今每个零件都不听使唤。 闻人楚剑眉果然皱了起来,道:“忘掉你看到的东西,睡觉去,别胡思乱想。” 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呢?这还是他第一次目睹人亲热…… 不,记忆中似乎还有过一次,不过没有这次印象深刻啊! 阿九看小满还紧紧搂着闻人楚的腰,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一幅要哭不哭的神情,脚步更加挪不动了。 他现在不是当初刚下山一无所知的阿九,而是看过几部爱情电视剧的阿九。 所以他明白两个人亲嘴意味着什么,哥哥他……喜欢男人!喜欢男人!他未来的嫂嫂……是个男的?! 见阿九依旧傻站着,闻人楚便推开小满,沉声道:“天色不早,你该回去了。” “不是吧?”小满看看木桩一样的阿九,还有不容置疑的闻人楚,腹讥了几句极其郁闷的离开了。 待小满离开后,闻人楚走到阿九跟前,“愣着做什么?我带你上楼。” 见阿九依旧站着不动,闻人楚便拉起他的手,这下阿九总算是活过来了,不受控制跟着他的脚步走。 今晚的楼梯台阶似乎格外漫长,每一下脚步声似乎都敲打在阿九心上,还无法控制拖拽出长长的回音。 啪……啪……啪…… 闻人楚将他带到房间,吩咐道:“去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4节 “哦,”阿九木木的看着准备离开的他,情急之下疑惑不由脱口而出,“哥哥为什么会亲小满哥?” 闻人楚想,这个问题对常人来说其实很简单,但是要对眼前这个小孩说明白,似乎……很难。 11、有条件就对自己好一点 于是后来闻人楚说:“等你长大就懂了。” “可是我已经十七了。” 闻人楚道:“那又怎样?在我看来你还是个小孩子。” 阿九呶呶嘴,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第二天阿九很早就起床了,天空还在下着雪,园中散步时看到廊下两只画眉围着笼子在啾啾的鸣叫。 阿九伸出一根手指进去,画眉鸟就轻轻的啄两下,痒痒的。 他见墙壁上挂着几个彩色布袋,里面装着剥好的小瓜子和鸟食,便把笼子打开放在掌心喂它们。 雪姨远远看见了,惊的不得了,“快点把笼子合上,别让它们飞跑了!” 阿九将手扬起来,“不怕,雪姨你看……” 两只画眉扑愣愣展开翅膀飞了出去,只将雪姨惊得目瞪口呆。 鸟儿在院中树梢上盘旋几圈,不一会儿又在雪姨满脸错愕中飞回阿九的肩膀上,似乎同他很熟悉一般。 见阿九用手替它们理毛小鸟也不躲避,缩着脖子似乎很享受似的,雪姨奇怪道:“这两只鸟还是满少爷送来的,平常调皮的得,一看到少爷就装死,却怎么对你好像认识很久似的。” 阿九笑笑,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这不奇怪,他似乎天生就对动物有种强大的亲和力,早在兰因寺时,山上的动物就都愿意跟他亲近,野猪毒蛇之类的也不会主动伤害他。 雪姨打断他的玩耍,道:“别玩啦,昨晚是谁说要跟我一起做饭的?” “是我,马上就去!”阿九把画眉放进笼子里,同雪姨商量道:“你看鸟儿在外面飞的多高兴,不如把它们放了吧?” “那可不成,这是满少爷送的礼物,宝贝的很,每次来都要确认下看养的好不好。再说了,这鸟儿都是人工养殖,不比山里头那些野生的,放出去连吃的都不会找,这天寒地冻的过几天就饿死掉啦。” “原来是这样啊。”阿九遗憾的回头看它们一眼,跟雪姨走进厨房。 厨房收拾的很整齐,墙壁跟厨具都没有一丁点油污。 雪姨把培在盆子里的新鲜野荠菜拨出来,让阿九把它们洗净剁碎。 阿九已经空切了数月的菜刀,切起菜来一时激动难以自控,一口气下去把菜给切成了泥糊。 雪姨打趣道:“大厨这是带着起床气,用力过猛了吧。” 阿九脸皮薄不经调侃,红着耳朵说不出话。 雪姨压着声音道:“没关系,虽然碎了些味道却不会差,少爷从来没吃过饽饽,咱们做什么他吃什么。”说罢在面盆中加入豆面和玉米面,再掺入阿九切好的菜泥,加入调料后用手和开揉成团,最后放在盛有温水的小桶中封好。 雪姨又让阿九帮着看粥,拿勺子不停的搅动。 待粥熬到一半时,她则取出发酵好的面团,将它们揪成小团后擀成椭圆的长条,两手像变魔术一样左绕右捏,一朵浅绿色的玫瑰花形状就出来了,阿九也试着捏一个放进笼屉。 七点钟时,闻人楚准时下楼,早饭也被阿九踩着点儿端了出来。 闻人楚坐下来翻着报纸,面无表情的看着阿九穿着雪姨的小花围裙跑来跑去。 雪姨将筷子摆上,道:“少爷,可以吃饭了。” 鱼皮粥熬得软烂香糯火候刚好,新鲜咸笋微辣爽口,再配一杯淳香浓郁的花生豆浆,简单而又营养的冬日中式早餐就热气腾腾的出炉了。 闻人楚先吃了几口粥,又拿起玫瑰饽饽尝了尝,阿九立刻紧张,“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是你做的?” 阿九小声道:“是我切的菜。” 闻人楚看了看手中的饽饽,掰开后问:“菜在哪儿?” 雪姨笑道:“阿九很厉害呢,现在就已经能将荠菜化有形无形了。” 阿九窘的抬不起头,拿起手里的东西往嘴巴里塞。他亲手捏的那个,在出笼时就显得格外鹤立鸡群,越趴趴的花瓣都粘在一起,所以他偷偷的给藏了起来,不敢让闻人楚看到。 吃过早饭后,闻人楚对阿九道:“雪姨,我今天会去野外露营,晚上就不回来了。” “好,不过这大冬天的去野外,少爷要千万小心啊,我现在去替您收拾东西。” “不用,我早上自己都准备好了。”闻人楚穿起羽绒马甲,把沙发上的背包拿起来,对阿九道:“走吧。” “啊?”昨晚他好像是说过要带自己出去玩的话,居然是当真的吗? 闻人楚道:“不想去就算了,在家陪雪姨也好。” 阿九连忙道:“你等我一会儿,我都需要带什么东西呢?” 闻人楚说:“什么都不用。” “雪姨……” “去玩吧,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走走。” “谢谢雪姨!”阿九兴奋的朝她挥挥手,追赶闻人楚脚步去了。 “哇,这么多车!”足足有十几辆,阿九忍不住摸摸那些保养得闪闪发亮的外壳,居然一颗灰尘都没有发现。 闻人楚走到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前,拉开车门对阿九道:“上车。” 这辆车的轮子很大,几乎是别车的两倍,里面也很宽敞,阿九爬进去坐好,闻人楚随手替他拉上安全带。 车子顺利开出别墅朝野外行驶而去,阿九看外面飞驰跑过的建筑有些眼晕,胸口一阵阵开始翻腾。 闻人楚透过镜子看到他的脸色,道:“背包里有晕车糖,你可以拿出来吃两颗。” 阿九依言把背包从后面拖拽过来,在侧面的夹层里果然找到一板五颜五色的晕车糖,吃起来酸酸甜甜的。 他很嗜甜品,因为小时候没有吃过太多的糖,现在有条件了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多吃些,平时自己做甜品都会加倍的往里放奶油跟糖。 连着吃了两颗后,胸口果然感觉好多了,可阿九不想就此放回去,握着包装盒道:“我能不能再吃一颗?” 闻人楚淡淡道:“可以。” 阿九抠了一颗出来,放在嘴巴里含着,不过很快糖就化完了,他犹豫道:“我再吃一颗好不好?” 见闻人楚专心开车没理会他,阿九就当他默认了,又抠一颗出来塞进嘴巴里。 五分钟后,阿九还欲开口,闻人楚出声道:“放回去。” 阿九说:“我头晕……” 闻人用余光扫了他一眼,阿九立刻直冒冷汗,感觉自己的心事全都被看穿了一样。 然而,闻人楚却平静道:“晕了就靠着我睡会儿,糖里面有中药成份,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听他这么说,阿九便老实把糖放了回去。 刚开始还不敢靠近闻人楚,可是看他始终目不斜视盯着前方,阿九的胆子也就渐渐大起来,把头慢慢靠在他身上。 闻人楚肩膀很结实,靠在上面令他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再加上身上那种久违的气息,阿九情不自禁闭起眼睛。 出了郊区后,路面开始凸凹不平起来,好在越野车抗震能力中够强,阿九感到像坐轿子一样,颠的很舒服。 很多年前,当他还是颗蛋的时候,哥哥似乎就这样抱着它奔跑,那时跟现在的感觉好像…… 闻人楚看他头垂下来睡着了,不动声色把空调打高了两度。 12、问:阿九到底有几个哥哥? 待阿九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下来,窗户半开着,而他身上则盖着闻人楚的羽绒马甲。 外面雪已经停了,一轮渗白的太阳发着清冷的光,放眼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景色,高的树低的枯草,都挂着丝缕随风而舞的雪条。 闻人楚正在山坡上搭帐篷,看到阿九要出来便出声提醒,“不想感冒就把衣服穿上。” 阿九迷迷糊糊的把马甲穿了起来,闻人楚的衣服对而言太大了,带着点不伦不类的滑稽感。 不过他很开心,跳下车道:“我来帮你吧!” “不用。”闻人楚用锤子把木桩打进雪土里,固定好帐篷的四个角。 阿九闲着不舒服,“那我要做些什么?” 闻人楚瞟他一眼,“无聊的话就去捡些干柴回来,注意别走太远。” 阿九点点头,一溜烟朝有树木的地方跑去。 此地人烟稀少,雪地像涂了层奶油般平坦光滑,一脚踩下去,积雪足足能埋没到膝盖处,所以想要拾到干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阿九经验丰富,专门找动物足迹的地方,拿脚将雪拨开,十有八九下面都藏有木柴。 这是因为小动物嗅觉敏锐,常在被风雪折断的树枝上寻找果实或新生的菌类,所以跟着它们的方向找,绝大多时间都不会差。 不一会儿,阿九就捡了一小堆,准备抱回去的时候,脚下突然踩了个空,扑通跌进一个深坑中,整张脸都扑在树枝上。 待闻人楚寻来的时候,阿九正在洞里拿着树枝吭哧吭哧的刨土,额头粘着土脸上渗着血,看上去惨兮兮的。 感受到头顶阴影后,阿九抬起头,看着来人嗫嚅道:“哥哥……” 闻人楚道:“别叫我,有本事自己爬上来。” 此处离帐篷本不算远,大声叫喊的话闻人楚应该可以听到,可是他宁愿拿着小树枝挖洞都不愿意吭声。 这坑约有两米来深,而且冻土坚硬的跟铁一样,阿九手指都磨破了也没能挖出个小坑来,捏着树枝垂下眉眼,老实道:“我……我爬不上去。” “把手给我。”闻人楚单膝跪下,抓住阿九的手腕把他轻而易举的扯了出来。 阿九还惦记着一同掉下去的干柴,站在坑边舍不得走。 闻人楚察看四周,找出一颗碗口大枯死的树,掏出军用匕首在树周绕上一圈,然后朝外猛力一推,树干就咔嚓一声被折断了。 阿九目瞪口瞪的看着他轻松拖着整棵树在雪地上行走,心道这哪里是拾柴,明明是伐树啊! 闻人楚走几步不见他跟上来,便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阿九连忙跟上去,“来了!哥哥你累不累?我来帮你。” “不用。”闻人楚很干脆的拒绝他。 阿九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也不敢多说话,乖乖跟着他来到帐篷前。 闻人楚放下树,到后备箱中取出药箱,拿碘酒和棉签替阿九清理伤口,最后给他贴上创可贴,整个过程都一言不发。 阿九小声道:“对不起。” 闻人楚一脸漠然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道歉。”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闻人楚把食物搬下来,将防水衣罩在车身上。 床跟凳子都是充气的,携带起来方便又不占地方。 阿九刚开始不敢坐,生怕给压爆了,见闻人楚坐了半天没动静,才小心翼翼把屁股挪过去,惊喜道:“软软的,坐着真舒服。” 闻人楚拿雪铲清出一片空地,生起柴火,把钢网架在上面,递小叉子给阿九,让他串着食物来烤。 食物很丰盛,青菜都已经清洗干净切好,肉也已经全都腌制入味拿锡纸隔开。 阿九一边翻食物一边看闻人楚,只见他把可乐罐子打开,却不直接喝,而是把饮料倾倒出来一些,再拿着匕首把上面盖子割掉,然后把罐子放在钢网上。 “咦,这个要怎么喝啊?” “待会儿把鸡翅放进去煮。” 阿九钦佩的看着闻人楚,“哥哥真有办法。” 闻人楚又开了一只,中途接了个电话,是小满打来的。 “太子,你现在哪里?” “玉龙山下。” “发生了什么事,大过年的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没什么,找我有事么?” “没事,就是想关心你一下嘛,你一个人?” 闻人楚看看阿九,如实道:“两个。” 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猜测道:“是阿九跟你一起吗?” 闻人楚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我家吧,雪姨难道没有告诉你么?” 小满声音有些急躁,“不是,我,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没事的话我挂了,这里信号不好。” 阿九立刻把目光收回,不是他刻意想要偷听,而是天生耳力过人没办法嘛。 “鸡腿烤焦了。”闻人楚提醒他。 “诶?”阿九连忙把肉上的火拿水浇灭,之后他决定把这只留给自己。 待钢网上的食物都差不多烤熟了,阿九捡好的肉放到纸杯中递给闻人楚。 闻人楚却自己拿了叉子来烤,“我还不饿,你自己吃吧。” “哦。”阿九夹起一片肉放到嘴巴里,享受的眯起眼睛,“真好吃!” 闻人楚看着他手上的佛珠,道:“雪姨说你是寺庙里长大的俗家弟子,怎么能吃荤腥?” 阿九吮着手指说:“我是被师父捡来的,吃白粥长大,所以后来长期营养不良,师兄就想办法给我偷偷煮肉吃,每次吃完都很有精神。师父刚开始会说,可是后来就当没看见,不管啦。” 闻人楚的脸隔着篝火有些模糊,“原来是这样,他们对你好么?” 阿九点头,“很好,师父从来不骂我,师兄也总把好吃的留给我……真有些想他们了呢。” “那为什么还要下山?” “我来找哥哥……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请你相信我,你身上的味道真的跟我哥哥一模一样。” “是么,”闻人楚淡淡道:“可惜我没有跟你一样的弟弟。” 阿九默默放下杯子,感觉什么胃口都消失了。 不过没多久,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现在能跟他人在一起就很满足了,至于以后么…… 阿九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解开闻人楚的失忆之谜,然后设法使他想起来。 想到这里,阿九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我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叫你哥哥好不好?一定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闻人楚顿了下,“随你便。” 阿九开心道:“哥哥为什么不带小满哥一起出来玩?” 闻人楚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我为什么要带他出来?” “你跟他……不是关系很好么。” “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不过他不想带小满而是带自己出来,是不是说明了些什么呢?阿九一边捞出可乐中的翅膀吃一边胡思乱想。 闻人楚站起身,“我有事离开一会儿,你如果困了就去睡觉,不用等我。” “那这么多肉呢?” “全留给你吧,我吃饱了。” 阿九目光追随着他身影翻过山坡,老半天才呆呆的收回来,接下来把钢网上的茄子跟肉全吃了。 等了很久,闻人楚都没有回来,阿九看看头顶亮起一片繁星,雪光映得夜空都成了深蓝色。 中间添了三四次材,闻人楚始终没有回来,他忍不住开始担心。 这么晚去山那边做什么了呢?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越想越坐不住,就在阿九准备去找人的时候,山坡上出现了一个浅灰色的人影。 走得近了,闻人楚问他,“怎么还没睡?” “我想等你回来一起,”阿九耸了耸鼻尖,紧张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见闻人楚一脸不解,阿九才松了口气,“不是就好,我好像闻到了血的味道。” 闻人楚道:“大概是你不习惯在野外露宿,进帐篷里吧,等会儿还有暴雪。” 帐篷是白色防水材质,晚上从外面看和雪地颜色相似,极难辨认。顶部一块却是透明的,躺下来甚至还以看星星。 圆气垫床并不大,阿九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希望多腾出些地方给块头儿较大的闻人楚。 因为空间有限,所以两人挨得很近,阿九屏着呼吸大气也敢不出,生怕惹闻人楚反感。 两人躺下很久,彼此都没有睡意,阿九看着天空开始没话找话,道:“这里的星星跟我在山上看到的一样漂亮,在玉都的时候,晚上天空都是紫色,什么都看不到。” 闻人楚问:“喜欢这里么?” 阿九点头,“喜欢,我感觉自己好像来过这里,可是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那就不要想了。” 不一会儿,天空飘来一层厚厚的云,把星星全都挡住了。 阿九有些遗憾,“好像要开始下雪了。” 闻人楚道:“嗯,夜里应该还会持续降温,你现在冷不冷?” 阿九想了想,问:“如果我说冷,你会抱我么?” 谁说他傻?依闻人楚看他比谁都聪明,而且说话直接干脆不给对方留余地。 沉默了十几秒后,闻人楚用胳膊将他圈到自己怀里。 果然没多久,外面就刮起了大风,帐篷被吹的摇摇欲坠。 然而阿九缩在闻人楚怀里却睡得很香,仿佛依靠着世界最结实的堡垒。 这夜阿九还做了个怪梦,一条青色巨龙腾空而起,身后跟着八道闪电一般的金光,而自己则化身为蛋慢吞吞吃力的跟在后面。 一人笑嘻嘻道:“九弟,加油跟上!不然我们就不要你了哦。” 另一个软软糯糯道:“弟弟,到这里来,五哥给你钱。” “老九跑这么慢,该不会是身体有什么病吧?” …… 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众人的幸灾乐祸,“少说风凉话,老七你像它这么大的时候连滚都不会,父亲以为你是个死胎!一群当哥哥的欺负小孩子,你们还要不要脸?睚眦,去把老九抱起来。” 阿九眼前一亮,原来有人用手把它轻轻托了起来。他错愕的看着来人,闻人楚? 对方似乎看不到他的表情,一张俊脸懒洋洋的,旁若无人的笑道:“记好了小家伙,我是你二哥。那些欺负你的坏家伙,以后通通都不要认他们,知道么?” 他目光那么温暖,声音那么柔和,阿九感觉几乎要融化在他的手心里。 13、陷入爱情魔障中的吕小满 早上阿九醒来时,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梦,不过看到闻人楚近在咫尺的俊脸后,瞬间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 此时帐篷里光线很暗,因为顶部压着厚厚的积雪,只从侧面透气孔中钻进来一些细微的光。 闻人楚还在沉睡,手却依旧圈着阿九的腰,一动不动保持着昨晚的姿势。 阿九起了玩心,伸出手指戳向他的鼻尖。 闻人楚睫毛动了动,抓住他的手压到身上,声音带着不同往日的沙哑,“别闹。” 阿九觉得现在的闻人楚特别容易亲近,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于是壮着胆子叫:“哥哥,该起床了。” 闻人楚看了看表,“现在还早,才五点钟。” 阿九从被窝里钻出来,“那你再睡会儿,我听到外面有狐狸叫,想出去玩会儿。” “小心一点。”闻人楚把夹在羽绒被中的围巾抽了出来。 “知道了,谢谢哥哥。”阿九穿好衣服系上围巾,拉开帐篷钻了出去。 阿九离开没多久,闻人楚也穿起衣服。 待他漱完口出去一看,阿九竟然孤零零坐在雪地里发呆,对闻人楚郁闷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今天都不愿意理我。” 闻人楚疑惑道:“谁?” 阿九用下巴示意不远处的脚印,“山狼、狐狸还有小兔子。” “大概是因为它们怕你。” “为什么怕我?我不会伤害它们的。以前在山上,所有的动物都可以随时出入兰因寺,也愿意跟我玩。” “不一样,”闻人楚似乎在解释给他听,声音却轻得宛若自言自语,“这里曾经封印过一条龙,如今所有动物都要仰仗着山脉而活,它们对龙心存敬畏。” 阿九兴奋道:“被封印的龙?昨天晚上我也梦到了龙,一条好大好大的青龙!后面还跟着几个人,都说是我的哥哥!” “你想太多了,”闻人楚语气陡然转冷,“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 阿九急道:“可是哥哥……” 闻人楚顿住脚步,“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要在人前叫我哥哥。” 只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恢复成阿九初时见到的闻人楚,冷漠,严肃,不苟言笑。 昨晚搂着他睡,篝火前听他述说心事的仿佛另有其人。 收拾完东西后上车,阿九一直设法跟闻人楚搭话,可都被他不咸不淡的打断,聊天根本没办法进行下去。 阿九含着晕车糖,却发现它们现在变得无比苦涩,鼻尖不由自主开始发酸。 他其实是个坚强的男孩子,就连空相和圣华也从来没看到过他哭一次。 可是见到闻人楚后,他似乎就变了个人,软弱到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步,情绪也总是无法控制。 阿九脑海空白很长时间后,哽咽道:“哥哥说话不算话,把我一个人丢在山洞里,说是来接我,可是一直都不来……洞里面有好多红眼睛蝙蝠,我害怕才跑出去的,外面好大的雨,还一直打雷闪电……” 他终于记起来了,自己怎么抱着头在蛋中恐惧的等待,出去后又被黑暗中的怪影追着欺负了很多年,最后磕磕绊绊逃到兰因寺的佛像后面。 原来那些记忆一直都存在,只是他害怕不敢去想。 闻人楚沉默着递了张纸巾过来,“不知道你哥哥为什么不去接你,不过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现在有对你很好的师傅、师兄,还可以享受平常人的幸福快乐,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也会很开心。” 阿九泪眼朦胧道:“他会么?” 闻人楚道:“如果我是他的话,会。” 阿九这才接过纸巾把眼泪擦干,“我还以为他嫌我太笨了呢。” “谁说你笨?” “师兄,他总说我这个不懂那个也不懂……有些事我也的确怎么都想不明白。” “譬如?” 阿九想了想,说:“就好像有时师兄会带香客游寺,晚上回来总是叫腰疼。兰因寺虽然大,但是我们每天都要走好几遍,就算是觉得累,也应该是腿啊,怎么会是腰呢?” 闻人楚问:“你师兄多大年纪,香客是男还是女?” 阿九说:“师兄比我长五岁,因为兰因寺太高所以能上山的都是年轻男学生,很少有女人。” 闻人楚道;“这种事还是想不明白的好。” 阿九心中闷闷不乐,听上去哥哥似乎也明白的,只有自己不懂,难道果真是太笨么? 结束玉龙山一日游后,两人平安回到别墅。 小满正在客厅坐着等,看到闻人楚跟阿九走一起神情有些落寞。 互相打了个招呼后,闻人楚去房间换衣服,就在阿九准备去找雪姨时,小满叫住他,“你身上的衣服是太子的吧?” 阿九看了看,道:“我差点要忘记了,我去还给他。” 小满脸色不善道:“脱下来。” 阿九不懂他的敌意,连忙把衣服脱下来拿给他,小满却不伸手接,“有时间么,跟我出去走走。” “好啊。”阿九将衣服叠好放在沙发上,跟着他走出去。 院子的积雪被清扫的很干净,枯黄草坪在阳光下泛出零星温暖的青色。 小满今天穿了件浅草绿外套,拉链敞开露出灰白色毛衣,精致的下颔跟修长脖颈连成一条形状优美的曲线,阿九看得眼睛都直了。 正当他出神时,小满转过问:“在想什么?” 阿九道:“小满哥长的真好看。” 小满神情复杂的笑笑,“有眼光,我全身上下也就这张脸能看了。” 阿九小心翼翼问道:“你不开心啊?” “怎么会,”小满轻飘飘的否认掉,手指刮刮直挺的鼻尖,“你是不是喜欢太子?” 看到阿九毫不犹豫的点头,小满神情有些无奈,“我说的喜欢不是正常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那是哪种?” 小满泄气道:“算了,看你样子也不会懂。” 这已经是阿九第二次被泼冷水,他鼓起勇气认真道:“我有时是很笨,不过你慢慢说,我一定能听得懂。” 小满自嘲道:“信你我就是傻子,知不知道我跟太子什么关系?” “不是很好的……,”阿九突然想起他跟闻人楚接吻的事,立刻把朋友两个吞了回去,摇头,“不知道。” 小满很享受的看着他变慌张,“你知道,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们是情人关系,不仅会接吻,还会上床。” “上……床?”阿九很努力的解读这两个字的意思。 看他脸色红了又青,小满终于忍不住道:“喂,你没事儿吧?” 阿九摇头又点头,憋了老半天才吱唔,“我也跟哥哥睡了,怎么办?”不仅如此,闻人楚还抱了他一整夜! 这下轮到小满傻掉,静默了整整半分钟后,才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阿九对上喷他火龙一样的红眼睛,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 “他妈的,昨晚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小满抓住阿九的胳膊,气势凶凶的逼问他。 “睡觉……” “别的呢,他亲你了?摸你哪儿了?你们做到最后了吗?一个字都不准漏,都给我说清楚!” 没想到他会激动成这个样,阿九有些害怕,抖着声音道:“没,就是睡觉……” 小满胸口急剧起伏,努力压制了好半天才将情绪稍稍恢复稳定,“脱光了没?” “没,穿着衣服……” “那你放什么屁啊!吓死我了,”小满将他甩到一边,不过随即仍觉得不对,“他跟你睡一张床?” 阿九还来不及庆幸他恢复正常,又被他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诚惶诚恐的点点头。 恰好雪姨在门口唤阿九,才把这尴尬的局面给解除了。 整个下午阿九都觉得心神不安,呆在楼上不敢下去。 用过晚饭后,雪姨到阿九的房间,关心道:“是不是不舒服?我觉得你下午怪怪的,还是昨晚出什么事儿?” 阿九立刻摇头,“没,没有。” 虽然很紧张却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这让雪姨松了口气,“没有就好,中午看到小满对你又扯又拽,差点没我给吓死。那个小满可不是省油灯,心思又歹毒,牛皮膏药似的粘住谁别想跑不掉。”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5节 阿九觉得她说话太夸张了点,“我觉得小满哥人挺好的啊。” “那是表面!你才认识他几天?”雪姨语重心长道:“我虽然高兴看到少爷对你好,不过你得注意分寸,吕小满会不高兴。在他之前,少爷也交过几个朋友,可是他一出现,那些人连影子都没再见过,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千万别不当真,我可是亲眼见识过他拿刀捅死人。如果不是少爷亲自出庭替他辩护,现在人肯定还蹲着监狱呢。” 阿九被她说的毛骨悚然,“小满为什么要杀人?” 雪姨道:“没什么原因,就是看不得少爷对别人好。别看表面挺正常,其实一直在吃药看心理医生,严重抑郁症。” 抑郁症?阿九想起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有他说自己全身上下只有这张脸时的表情,从心里感到难过,轻声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他很开朗。” “唉,”雪姨长叹一声,“要不你以为少爷为什么一直惯着他?这院子也由着他来去自如?他现在啊,一点刺激都不能受,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疯了。” “抑郁症能治好吗?” “心理上的毛病谁说得准?这孩子也是个死心眼,一门心思想跟着少爷,被老太爷教训了几次也不见回头。” 阿九又问:“老太爷是谁?为什么不准他跟哥哥在一起?” 雪姨道:“他是少爷的祖父,整个玉都的泰山北斗,地球人都得围着他转的老顽固……” 说到这儿她猛一拍头,站起身道:“瞧瞧我都糊涂了,跟个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你只用记着我刚才的话,千万别去惹吕小满就对了。” 阿九将她送走,躺到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把白天得到的信息全都梳理一遍,发现依旧很多问题想不明白。 譬如闻人楚为什么不认自己,是碍于小满吗?害怕他对自己好小满接受不了?可这理由又好像有些说不通。 楼下客厅没有开灯,电视画面在无声的播放着,墙上壁灯散发着朦胧的光。 小满像猫一样倦趴在闻人楚怀中,“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不开心?” 闻人楚毫不留情道:“是。” “可是我爱你,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失去你,”小满将脸紧紧贴在他胸口,去感受闻人楚强健有力的心跳,用恳求的语气道:“我们做好不好?只有在你弄疼我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一点点你在爱我。” 14、一起来放烟花吧! “你所谓的爱不过是场幻觉。” “如果幻觉让能让我觉得幸福,我愿意一辈子沉迷其中。” “这种自欺欺人的游戏你还想玩多久?” “直到你爱上我为止,”小满痴迷的吻上他的唇,却在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和回应后失魂落魄的移开,用梦呓的语调道:“你没有爱过人,所以无法体会我的感受。我现在的状况,就好像时刻仰望着天堂却不得已生活在地狱里。都说人心能容纳万物,你为什么不肯为我腾出一点点空间?” 闻人楚平静道:“你在奢望我根本没有的东西。” 小满怔怔道:“你是说感情还是心?” “全部。” “不,”小满将手伸入他的衬衣内,指尖划过他结实的胸肌,“你有,这两样只要是活着的生命都会拥有,你只是不愿意给我,对不对?” 闻人楚无所谓道:“或许吧。” 小满抓住他的手送至嘴边,狠狠一口咬下去,直到口腔里都被血腥布满才松开嘴巴,“原来你的血跟平常人一样也是热的,可为什么不能说句谎话来哄哄我?我很好骗,也很容易满足的,为什么你连这点都不愿意做?” 闻人楚近乎木然任由他咬着,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似的。 每次都是这样,不咸不淡的由着小满无理取闹,对话也是问一问回一句,从来没有温馨关怀的话语,也没有恼怒脾气。仿佛当他是空气一样,无视的彻底。 从十五岁认识闻人楚起,他就已经是这个性子,待人礼貌疏离,不苟言笑却也不会轻易生气,似乎把所有心事都埋藏在心里,有时小满甚至怀疑有病的是他而不是自己。 闻人楚母亲病亡不见他难过,被旧情人在酒吧泼冰水也不生气,生活规律有序,随时随地都镇定自如,好像虚拟世界里的角色,活在特定的数据框框里从来不会意气用事做出有违身份的事。 除了有一次……他无故让人开除了君子酒店的大厨。 小满虽然很少去固定上班,重要人事变动却还是能及时知道的。依闻人楚的身份,怎么会有厨师跟他结怨? 小满突然打了个激灵,莫非是……他?闻人楚的人际关系网他知道的清楚,唯一同君子酒店有联系的只有阿九,那个天真得有些傻气的少年,单纯的让小满都有些喜欢。他一直对闻人楚念念不忘,还经常哥哥长哥哥短的挂在嘴边,难道…… 他突然想起了闻人楚之前说过的一些话:“吕小满,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杀了你。”“别教坏小孩子。”“忘掉你看到的东西,睡觉去,别胡思乱想。” ……那种语气,从闻人楚嘴里说出来,其实是关心吧?一定是关心吧? 小满看了看楼上,若无其事道:“阿九不知道睡了没有。” 闻人楚的眼睛轻不可见的眯了下,“你想对他做什么?” 小满感到血液刹那间凝固,声音却放到极温和,“这么警惕做什么?只不过随口说一句而已,你很关心他?” 闻人楚屈起食指抚摸他的脸,“吕小满,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警告你最好别碰他。” “为什么?因为他比我年轻?长的比我好看?性格比我单纯?还是更愿意听你的话?”当年酒吧是他动了难得的恻隐之心救下自己,事隔七年莫非历史又要重新上演? “你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么?”闻人楚在他脸上吻了下,“你该吃药了。” 小满还想追问,却无法控制的沉浸于他的温柔之中。与其说是温柔,或许也是一种错觉。 闻人楚是个冷漠的人,小满于他就像被饲养的宠物,所以可以被庇护、被包容,但是从始自终都与爱情无关。 明知道没有任何效果,小满还是在闻人楚的注视中吃下了那些花花绿绿抗抑郁药。 不知道是不是它们在体内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他整晚都像条被抛上岸的饥渴的鱼,明明累极了身体却还缠着闻人楚不放。 床事上闻人楚一惯不温和,或许可以说是很激烈,强壮的身体毫无顾忌的撞着他的身体,小满感觉到自己几欲被撕裂,却仍旧觉得不够。 不仅是感情,他对闻人楚身体也有种变态的沉迷。 他想,如果不能在感情上俘虏对方,就只有在身体上满足他,当两人水融交容结合时,他才能体会到自己还活着,还有那么一丝存在于世的价值。 闻人楚释放的一瞬间,小满也攀登到了快感的顶端,大脑就像吸食了毒品一样,快乐而又茫然。 如果能每天都被这么对待的话,他想自己一定可以抛弃那些味道奇怪的药丸。 从那天起,阿九就察觉小满对他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虽然依旧时常带着笑,却让他觉得如沐阴风脊背发寒。 自玉龙山回来后,阿九就很少看到闻人楚了,偶尔碰上也是点头打个招呼,在他还没想到话题时人已经离开。 阿九跟雪姨去采办年货,买了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回来,晚上就在草坪上放着玩。 皎洁的月光下,闻人楚跟小满对坐在院子里喝红酒,而阿九则点亮一棵又一颗的烟花树,绚丽火光映出他天真无邪的明媚笑脸,那种快乐似乎能感染到身边的所有人。 小满感慨道:“我真是羡慕他,每天都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什么烦恼都没有。” 人活着,怎么可能没有烦恼,端底要看你怎么想,怎么过。 闻人楚想起不久前阿九含泪哽咽的哭丧脸,对此不置可否。 “小满哥,你们也一起来玩啊。”当事人浑然不知自己是此时的话题,热情洋溢的邀请他们一并加入。 小满婉拒,“不了,我们已经过了玩这个的年纪。” 阿九一脸不解,“提示上只写小孩不准玩,没说大人不能玩。” “我真是越来越讨厌他的无知,”小满低声自语,转脸却见闻人楚安静的看着阿九,目光里竟然似乎还带着一丝宠溺的温柔。 阿九坚持不懈的劝,“哥哥也来放一个吧,很好玩的。” 兰因寺禁烟花爆竹,这些年他只在书里看到过,有些东西永远是文字描述不出的,阿九爱极了这种迅速爆发一生而又瞬间消失的美丽。 在小满的满腹嫉妒中,闻人楚走了过去,阿九开心的捧起箱子,像个兜销小贩一样热情促销,“有金箍棒、小火箭、还有带音乐的太空雷……哥哥放这个吧,烟雾弹,我还没有放过呢。” 闻人楚最后拿了颗圆圆带尾巴的小红球出来,依照说明点燃了后丢到地上,小圆球飞快的在草地上旋转起来,还同时冒出大量的白雾,将两人下半身都笼罩了进去。 “唉呀!”阿九突然跳了起来,“哥哥救命!它钻到我靴子里啦!还在里面乱跑,唉呀呀……” 雾气散不去,脚下的情形一时也看不分明,闻人楚情急之下把阿九两只靴子都拽了下来。 还好没有烧伤,只把花袜子烫了两个小洞。 阿九赤脚坐在草坪上,笑得乐不可支,“真好玩,哥哥再放一个吧!” 闻人楚皱眉,“把手里东西都扔了。” “不要,花钱买来的呢!哥哥再放一个吧,这个,开心杯!老板说这个今年卖得最好的,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哦。”阿九递一个小纸杯给他,眼睛发出诱惑的光芒,“放一个看看嘛。” 闻人楚似乎犹豫了下,最终却接了过来,“只放这一个。” 阿九这次不敢靠得太近,连跳带爬的逃开,闻人楚把露在杯子外面的捻子点了,砰的一声巨响从里面钻出一道火光,窜上高空后辟啪炸开,火焰形成一个小丑的轮廓,缓缓消失在天际。 阿九意犹未尽,又翻一个出来,“看看这个里面藏着什么,哥哥快放。” 这次的是个肥头大耳的猪八戒,映在深紫色的夜空显得憨态可掬,之后又放了冲天炮还有会唱新年快乐歌的小火箭。 大概每个男人都曾经对烟花爆竹有着很深的迷恋,再加上两人都没有经历过有趣的童年,不知不觉间竟把一整箱烟花都给放完了。 阿九满足的躺在草地上打滚儿,“要是每天都过年就好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闻人楚摇了摇头,待想起被晾在一旁的小满时,椅子已经空无一人了,整瓶红酒已经被喝了个净光。 接下来两天小满没有再来,除夕夜阿九除了得到个大红包外,还有雪姨亲手替他织的红毛衣。阿九抱着它舍不得穿,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件新年礼物呢! 雪姨对闻人楚道:“过年呢,少爷也要送件礼物给阿九吧!” 她本来是在开玩笑,不想下午却有快递送过来,一款最新推出的试用手机,还没有正式上市。 阿九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电子产品,摸着它精巧的外壳感到新鲜而有趣。 雪姨用了两天时间教他打字,待阿九去君子饭店上班时,已经能发一些简单的信息了。 闻人楚当时正在开会,手机突然嗡嗡的震动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条短信:“哥哥好,我回去了,谢谢你,我很开新,下吃窄见。” 简单两句话,却不难想象阿九编发时的为难模样,思及此闻人楚对着屏幕上的一堆错别字摇了摇头。 15、小鬼,以后跟着我好不好? 清晨,杜诗微开完每日的定例会,留下一个姓余的厨师,问他,“那个阿九做事怎么样?” 余师傅赞不绝口道:“这孩子真是太好了,做事勤快踏实,从来不嫌累,而且讲什么一点就通,绝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就连嗅觉和味觉远比常人敏锐,是块当厨师的好料子。” 杜诗微没料到有人能让向来严厉的余师傅都说出这么多话来,想到每天开会时注视自己的那双亮晶晶黑眼睛,心头就浮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思索了片刻道:“半个小时后你让他到我办公室来。” 待余师傅走后,杜诗微打开电脑,登录查看自己的邮箱,随即收到一封金星厨师院校寄来的学生名单,依刀工和冷拼、烹饪十三类成绩依次排列下来。 她一边喝咖啡一边迅速浏览那些资料,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才惊讶出声,“陈浩东?” 鼠标轻轻一点,下面跳出来一张稚气未脱的俊脸,嘴角微微下拉着很不情愿的样子,旁边成绩显示的几乎全是a。 杜诗微看完他的作品介绍,略带遗憾的叹气,“可惜了是陈文峰的儿子。”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她的思路。 “进来。”杜诗微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手脚修长的少年走进来。 顶着一头乌黑毛葺葺的短发,乌黑有神的眼睛镶嵌在鼓囊囊的脸颊上,整个人看上去元气十足,声音却很温和,“厨师长,您找我?” 杜诗微点点头,“余师傅说你最近表现得不错,你自己觉得呢?” 阿九露出一个羞涩的浅笑,“我除了洗菜切菜之外什么都不会,还有很多要学习的。” 杜诗道:“知不知道六成熟的油温是多少度?” “120到180c。” “卤和酱的区别是什么?” “酱只适合用于肉类和生料的食材,调味品和味型较少。卤的食材和调味品种类都相对比较多。” 杜诗微习惯性的拿起桌子上的笔来转,“蒸有几种方法呢?” 阿九犹豫道:“好像是四种,清蒸、粉蒸、干蒸还有花色蒸。” “这些是蔡进生还是余师傅教你的?” 阿九迟疑了片刻,小声道:“我听来的。” 君子酒店并不是一般的小厨房,每个进来的都是技艺娴熟的大厨师,这些东西在他们看来简直是路人皆知的常识,每天研究客户口味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功夫去给他讲解呢? 杜诗微勾唇笑了笑,打开抽屉翻了两下又合上,对阿九道:“你能不能帮我去买盒烟?” 阿九问:“现在吗?” “嗯。” “那您要什么烟?” “js。” 阿九默默记下,“那您等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待他走后,杜诗微又冲了杯咖啡,继续坐下来浏览剩余资料。 没过多久,阿九回来了,气息有些急,额头渗着细汗。杜诗微头也不抬的问:“买回来了么?” 阿九递上手里的东西,“附近都问过了,说没有js牌香烟,老板推荐ds的女式香烟,你看这个行不行?” 杜诗微道:“抱歉我只抽一个牌子。” 阿九应一声,却看到杜诗微手指上已经夹着一支香烟。 “哦,不好意思,在你走后我才发现原来外套还有一盒js,只是没有带火机,能不能帮我买一个回来?” 阿九只好又去跑了一趟,顺便把ds烟给退了。回来后见桌子上摆着个崭新的火机,杜诗微的烟也已经抽了一大半。 隐隐的,阿九感觉到自己被耍了,虽然谈不上生气,却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苦思不解的时候,手机突然叮的一声短信提示。 阿九连忙拿出来看,原来只是服务台发的天气提醒,还以为是闻人楚发的呢。 杜诗微眼前一亮,“手机能借我看看么?” 阿九小心翼翼递出去,“可以……” 杜诗微放在掌中翻了翻,“zo9520镶钻限量版,最新报价六万八,我观望好久都舍不得买,啧啧……看不出你居然这么有钱。” 六万八?阿九心里默默核算了下大概是自己工资的十几,哦不,几十倍,原来这个小东西这么贵啊! 阿九如实说:“不是我买的,是哥哥送的。” “我要是有个这么大方的哥哥就好了。”杜诗微叹息着把手机放进他口袋里,“没事了,你去厨房吧,有事儿我再叫你。” “厨师长再见。”阿九走之前不忘把门带上。 杜诗微站起来,五指有节奏的敲击在桌面上,稍后拿起电话飞快的拨了几个数字,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吕小满吗?把蔡进生的联系方式给我……我知道你一直在缠着他,别废话,给我。” 她一边听一边用手机记下号码,挂掉电话后直接拨过去,“喂,蔡进生,我是杜诗微,好久不见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才不悦道:“你找我做什么?” “跟你讨个人。” “什么意思?” “把阿九给我带。” “阿九?”蔡进生声音略感无奈道:“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强势霸道,最新厨师院校的学生应该下来了吧,你想要什么样的苗子找不到?” “我如果找得到合适的何必跟你要?” 蔡进生道:“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急着收徒弟?” 杜诗微晒道:“拜托,现在幼儿园学龄都提前了,我怎么能让自己的徒弟将来输在起跑线上?如果到时候要我跟一帮小朋友比试厨艺,岂不是太没面子?” “挖人墙角可耻。” “挂着师傅名号失踪不传艺的某人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杜诗微,我只有这么一个徒弟……” “放心,我会帮你好好管教的。” 蔡进生对她的自语自话有些恼火,“你这个女人不要太过份了!” 杜诗微的笑意却愈发加深,“过份?你要搞清楚,我这是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给你个通知,不是商量。好了,正事就说到这里,你现人在哪里?” 这个女人跟吕小满一样可恶!不,比那个姓吕的还要可恶得多!蔡进生气的用手指压住额头青筋,“祁川老家,暂时不会回玉都。” “我说怎么抛下徒弟自己跑了,原来是衣锦返乡啊,你父亲现在还好么?等我有时间去拜访他……” “欢迎你前去拜访,他已经在春节前死了。” 杜诗微差点被咖啡呛到,“果然是天生的冷血动物,算了,什么时候回玉都我请你吃顿饭,拜拜。” 在她要挂电话的时候听到那边的传来的怒吼声,“杜诗微,不准你打我徒弟的主意!” 杜诗微把手机丢到抽屉里,坐在转椅里悠闲的两手相扣把玩,真是看不出,那家伙也有这么暴怒的时候啊! 中午休息时,阿九再次被叫到了杜诗微的办公室。 “厨师长好。” 杜诗微点点头,让他进来坐下,“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阿九打量了她一会儿,认真道:“很漂亮。” 虽然理解好像有点歧义,不过一个女人被夸长相时总是值得开心的事,杜诗微弯腰伏凑过去,饱满胸脯在衬衫下若隐若现散发着无穷的诱惑,“那……小鬼,以后跟着我好不好?” 阿九第一次真正理解勾引这个词什么意思,眼睛感觉往哪里瞧都觉得不对劲儿,垂着眼皮结结巴巴道:“我,我听不懂你的话。” “拜我为师。” 阿九连忙摇头,“不行,我已经有师傅了。” “你是说蔡进生?我刚跟他打过电话,他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玉都,所以从今天起你就改跟着我了。” “是师傅说的吗?” 杜诗微坦然自若的选择说谎话,“当然。” 原来是蔡师傅不要他了啊,难怪这么久都不跟自己联系,阿九有些委屈的捏手指。 杜诗微拍拍他的头,感觉在安抚一只被遗弃的可怜小宠物,“不用难过,我可不比那姓蔡的差,你拜师的时候行的什么礼?都有谁在场?” 阿九想了想,道:“三十二道菜,四杯酒,两盏茶,三个响头。没有什么旁人,只有我跟师傅还有小蔡。” 杜诗微弯起眼睛,笑眯眯道:“是么,这就好办了。” 晚上,阿九想到白天的事睡不着,就发了条信息给闻人楚,“哥哥,师傅不要我了,好难过。” 没多久,闻人楚的电话打了过来,阿九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闻人楚道:“跟着杜诗微也不错。” “哥哥和她很熟么?” “她曾经是我的老师。” 阿九吃惊道:“哥哥也跟着她学过做菜么?” 闻人楚沉默了会儿,道:“她不止会烧菜,还是金融学和法律专业的双博士。” 这下阿九也安静了,片刻后道:“虽然我听不懂,不过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原来哥哥也同意我跟着她么?” 闻人楚说:“不会有人勉强你,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既然她做过哥哥的老师,做我的老师应该也好……谢谢哥哥。” “嗯,早点睡,晚安。” “晚安,”阿九听到那边挂了以后,耳朵还舍不得从手机上移开。 隔天上班时,阿九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很不对劲儿,就像在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 余师傅闲暇时特意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勉励道:“小伙子加油好好学,将来前途不可估量。真想不到厨师长这么看重你,居然包下了对面整个月满楼,请了不少烹饪美食界的大人物。听说还要亲自下厨做六十四道宴徒菜……别说是我没见过这么隆重的阵势,这在咱们整个烹饪界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 阿九震惊道:“为什么……要这么浪费啊!” 余师傅笑笑,“什么叫浪费?厨师长觉得收个好徒弟值呗!” 更让阿九意想不到的是,那天居然会有记者到场。 这一场拜师宴真是不同凡响,阿九未出师而名先红,就这样被连哄带骗赶鸭子上架强行盖上了杜诗微传人的戳儿。 16、当老师就要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早上七点整,闻人楚准时坐到沙发前,当他打开报纸浏览时,却不想看到这样的一新新闻:业内美食大腕齐聚月满楼,杜诗微高调收徒扬言打造新一代食神明星! 下面配了两张高清图片,一张是当时奢华隆重的场景,一张杜诗微亲昵的拥抱着小徒弟。 少年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西装,脸皮白净五官清秀,眼睛有些羞涩的不敢直视镜头,眼下红痣像滴血一样更能让人加深几分印象。 闻人楚眼中蕴起一层怒气,随手将报纸揉握成团抛到一边,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我最近不想在任何媒体上看到有关杜诗微的消息,你现在就去办……立刻、马上!” 挂了电话后,他扯了扯领带,把外套搭在手臂上走出去。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抱歉雪姨,我现在没什么胃口,有事要先出去。” 雪姨对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收拾桌子的时候把报纸捡起来展开,看了好一会儿才惊喜道:“唉呀,这不是阿九那孩子嘛,真有出息,都上报纸了!我得把它给收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自己沾了关系的原因,杜诗微越瞧阿九越顺眼。 除了让余师傅教他一些基本的常识外,还抽空列了个学习日程表出来。 “基本刀工半个月,花式剞刀法一周,初加工半个月……”正当她自言自语思考进度是否太快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你好……是,我是杜诗微,什么?麻烦把话说明白点……这是谁的意思?太子?你让他自己来找我!”杜诗微毫不留情的挂了电话。 大概等了两分钟左右,电话再次响起来,杜诗微木然看着来电显示,却是没有半点要接的意思。 铃声响到自动挂断后,对方再次拨了过来,杜诗微这下才懒洋洋的接了,“喂,哪位?” “杜老师您好,我是闻人楚。” “哦,”杜诗微声音故作夸张道:“莫非是天要塌了不成?竟然劳烦太子亲自给我打电话。” 闻人楚安静听着她的奚落嘲讽,“刚才是我不对,抱歉。” “别,让您给我道歉,我可受不起。”杜诗微手中铅笔转的飞快,“说罢,为什么要插手管我的事?还是你跟那个孩子……” “不,请别误会,我跟他没有关系。” “没关系?”杜诗微笑起来,“六万八的手机我也想一直都想要,怎么不见有人孝敬呢?闻人楚,记得你以前可没这么不坦诚啊。” “老师,我……” “我不想听谎话。” 闻人楚沉默了会儿,道:“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他自幼跟着和尚在青诚山长大,从来没有跟外面的世界有过接触,更没有什么亲人,是我家雪姨把他带到玉都的,所以我不想……” 杜诗微打断他,“我可不信你这么善良,说,你对那孩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老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闻人镇定的反问她,“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又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杜诗微似乎被他的话问住了,笑了笑,“ok,我可以不问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不觉得媒体曝光对他而言是种伤害,你没经历过默默无闻,根本就不会懂这些机会对普通人来说是多么可遇不可求。更何况他以后总是要长大,生活还有很多未可知的东西等着他去经历,你不可能永远替他铺路铲除异己,一辈子让他生活在童话故事里。” “老师没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吧?在做这些事之前,您有问过他的想法吗?把那些耀眼的光环强加到他头上,是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还是想让他真正成长?” 杜诗微笑容淡去,看着手机恼羞成怒道:“你是在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吗?!” 闻人楚立刻道歉,“对不起。” “你放心,我杜诗微绝不勉强人,等下就去找他了解真实的想法,这下行了么?” 闻人楚似乎松了口气,“谢谢老师。” “哼。”杜诗微冷笑着挂上手机,“臭小子越来越嚣张了!” 虽然已经拜了师,阿九却对杜诗微始终无法亲近起来。或许是因为性别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她泼辣爽直的个性,总令他无法放弃心中的敬畏。 杜诗微敏锐的从小徒弟眼中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将态度放的格外温和,“阿九,你来跟我说实话,昨天的月满楼的事,你喜不喜欢?” 近距离看的话,她这小徒弟还真不能简单用好两字来描述,眼睛水润润的跟黑珍珠一样,睫毛又翘又长,脸颊嫩的好像要出水的豆腐,红唇白齿。难怪昨天那些记者对着他拍不停,事后还缠着自己问有没有让他进娱乐圈的打算。 阿九问:“师父要听实话吗?” “废话!”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后又瞬间放柔,“当然是实话。” 阿九这才道:“不喜欢,我只想出做好吃的菜。” 杜诗微有些泄气,“你不想出名么?走到哪儿都有人认识你,还可以做同样的事拿更多的钱……” 阿九摇头,“师傅说四大皆空,一切有为法,功名利禄皆是虚妄。” 果然像是从寺院里出来的,看着他煞有其事的认真模样,杜诗微不禁失笑,“那你想要什么呢?” 阿九咬着下唇笑笑,露出很幸福的样子,小声说:“给哥哥做饭吃。” “你……有哥哥?”不是说他没有任何亲人的吗? “嗯,哥哥人很好的。” 杜诗微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表面装作若无其事道:“该不会是因为闻人楚送过手机给你吧?” “当然不是!”阿九立刻否认,看到杜诗微震惊的神情立刻反应过来,“师父……” 杜诗微表情迅速调整过来,把打印好的课程表递过去,“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个你先看着,如果有问题今天下班前提出来。” 待阿九走之后,杜诗微却陷入了沉思中。依她对闻人楚的认知,他绝不是个会管闲事的人,阿九又管他叫哥哥……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想来想去都没有答案,索性长舒口气,“算了,年轻人的事随他们自己去吧。” 本来杜诗微还觉得课程太赶,待她亲自在旁边指导阿九作业时,才发现自己担心是多余的,余师傅之前的夸奖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短短半个月,无论是直、推、拉、锯、压、滚刀切、还是平、拉、斜、反刀批,每种刀法阿九都能灵活运用,一模一样的食材切出来大小误差绝不会超过±5u,而且动作干净利落从不返刀。 就连一般厨师不重视的花刀,也被阿九练得炉火纯青。 杜诗微在夸奖赞誉声中长大,要求自然也苛刻于常人,可是放到这个小徒弟身上,却似乎挑不出什么错。 “荔枝花刀只能往前推而不能回抽,刀距为03,刀深为食材的五分之四,太浅入水无法倦曲成团,太深则过水后变硬会导致食材破碎难以成型。”看他屡切不成,杜诗微便出声指点。 阿九闻声立刻改刀,在鱿鱼肉片上横竖各切十下,拿筷子夹起后投入沸水中,肉片缓缓缩抱起来,好似一颗雪白荔枝。 杜诗微两手抱在胸前,满意的点头,“接下来是柳叶花刀……” 时间一点点流逝中,阿九的下刀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稳。 虽然他现在身份只是余师傅的二厨,可是刀工方面却是博得大家一致赞赏,无论是文思豆腐还是划炒肉丝,阿九都能稳稳当当的切出来。 余师傅得空打趣跟阿九一起入后厨的学徒,“瞧见了没?这就是厨师长的眼光,一般人不说半个月,就是十年、一辈子也很难达到这个高度。” 小学徒一撇嘴,“不就是切个豆腐丝儿么,要是我跟着厨师长,我也可以。” 余师傅嘲笑,“你现在这样子,就算找个好师傅,也绝对不会超过阿九。” “为什么?”小学徒极不服气。 余师傅道:“还不信!阿九现在有空,你去看看他的手就知道了,去啊。” 小学徒憋着气儿走上前,“阿九,让我看看你的手。” “你要看哪一只?”阿九不解的把手擦干净,两只手都摊了过来。 本该白净如玉的掌心此刻布满刀伤,虎口处因常久接触刀柄的原因已经变成了深黄色,小学徒摸了摸他的手,竟没有发现一根完好的手指,每根上面都有茧子。 小学徒错愕:“你……疼么?” “现在已经不疼了,刚开始的时候总是被切到,晚上睡觉都还会抽筋儿。” “又不给你多加工资,这么拼命做什么啊!” “我喜欢做菜,”阿九抽回手笑笑,“我前一个师傅曾说,要把刀练到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样子才不会切伤自己。他可厉害了,能在手上直接切肉沫儿!”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6节 小学徒抽抽嘴角,“那有什么用?在案板上切跟手上切炒出来味儿还不都一样?” “不一样的,”阿九郑重其事的说:“同样的食材,如果接触过不同的东西,譬如刀、案板、水、甚至是空气,烧出来的菜都会有区别。” “我看自己还是一辈子洗碗算了。”小学徒悻悻的走开。 经过余师傅身边的时候,听到他笑道:“现在知道了吧?光靠运气、聪明都没用,刀工全靠实打实的练出来,没什么捷径。我有次晚上去阿九那里借水喝,半夜十二点了,人还在厨房切萝卜丝儿呢!” 小学徒这次没再吭声。 “哥哥,今天师傅教我火烹,现在我已经开始学着做菜了。” 事无巨细,阿九每天都跟闻人楚发信息。因为专门买了学习拼写的书籍来看,他现在已经很少有错别字了。 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单方面诉说,闻人楚极少有回应。 不过偶尔也会有例外,譬如有次手指被切到,还有一次刀掉下来差点砸到脚…… 闻人楚得到消息后都会及时打电话过来,虽然只有短短几句问候,可是对阿九却似乎有疗伤止疼的功效。 人生六大事,吃、住、行、娱、游、购,其中食为首。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无一不与口相关。 炸熘炒烹炖焖煮……阿九渐渐沉迷在这个美味世界中难以自拨。 再简单不过的食材,经由不同厨师的手,就好像变魔术一样,呈现出不一样形态和味道,绽放出种让食客为之痴狂的生命之花。 如果说开始只是单纯对厨艺抱着一颗好奇的心,现在的他已经对这个领域起了兴趣,他似乎越来越明白蔡师傅所谓烹饪的意义。 “猪排解冻时间太短,油温过高,调料放的太晚而且份量过了,外焦里生咸味过重而且用这个二道油也有问题……”杜诗微说罢毫不留情的把菜倒进垃圾桶,“重新做。” “可是师父,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重新加工一下应该可以吃掉吧…… 授课时杜诗微通常不笑,或者说是很严肃,“不想浪费就用心做好每一个环节,客人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去宽容厨师的错误。” 阿九握了握拳,“是。” “永远不要心存侥幸,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厨师一辈子只能窝在大排档里做小吃,而一些厨师却开着香车宝马享受生活。如果单纯想做一些填饱肚子的食物,那纯粹是在糟蹋食材,根本没有做厨师的必要。” “是。” 走到门口时,杜诗微被余师傅叫住,“厨师长,您这样对那孩子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当事人浑然不觉,扬起眉毛道:“我对他严厉就是对自己负责,更何况,这种程度叫什么严厉?” 因为这个软糯的小徒弟颇得她心,所以已经尽量采用最温和的教育方式了。 想当年……就连被称为太子的闻人楚也都被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所谓的两兄弟,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阿九被骂从来不辩解,都是睁着圆眼睛,耷拉着眉毛,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让人不好再说狠话。 而闻人楚那小子,每次都等到她发泄差不多的时候,开始冷静的一条条的据理反驳,不亏是学法律的,逻辑清晰语言井井有条,更可气的是自己已经把该骂的已经骂完了,再说也只是车轱辘话……那些日子里,杜诗微最恨的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这句话。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恶作剧,掏出手机清了清嗓子。 “喂,老师好,您找我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么?现在心烦,想找我的好学生闲聊几句……” 闻人楚道:“老师不会这么无聊吧。” “好吧,”杜诗微情不自禁的翘起嘴角,“我刚刚把小徒弟给骂哭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17、学生凶猛,请勿轻易挑逗! 杜诗微二十五岁获得全国厨艺大赛冠军,之后神秘消失两年,没有人相信她会在事业巅峰时期重返校园修炼。 三十岁开始留校任教,结识这个鼎鼎有名却让她又爱又恨的学生闻人楚。 杜诗微虽然为人师表,却也知道以身立教四个字用在自己身上并不合适,骨子弥漫着天生的恶趣味,使她对这个冷静过头的学生始终抱着种难以言说的挑衅,希望能看到他失态跳脚的一面。 持续尝试了三年,最终以失败告终。以至于归国后还让她抱撼良久,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愤怒吧,生气吧,爆发你的小宇宙吧……杜诗微像个恶魔一样心情愉跃的期待着。 然而电话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好像断了线一样,安静的只能感应到吱吱的电波声响。 等了一会儿后,她不得不主动出声询问:“喂,闻人楚,还在听吗?” 那边终于有回应了,语气还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老师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吧?” 任何女人过了三十岁坎都不希望别人轻易提及自己的年纪,更何况还是在这种交锋时刻。 杜诗微极不情愿的嗯哼一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老师还是尽快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吧,不然这样下去心理问题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杜诗微气的直磨牙,“你说什么?” 闻人楚顿了下,“请原谅我的直言相告,不过老师单纯为发泄一己私欲而羞辱学生,好像有违师德。” 杜诗微抓着电话气的浑身发抖,声音也降到最低分贝,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几个字,“闻人楚,道歉。” “对不起。”那边立刻礼貌但是毫无诚意的回应她。 杜诗微怒极反笑,“我要怎么做一个合适的老师不用你来教,不过闻人楚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总会有人替你今天的错误言行买单的。” 说完后她没有急着挂电话,而是安静听着手机里传来微显急促的呼吸声。 到底还是生气了吧?可惜不能直接看到他现在的模样……这么想着,刚才被激出来的愤恨似乎也淡去了些。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似乎在通过电波进行着无声厮杀,最后闻人楚退让道:“老师下午有空么?我想请您出来喝杯茶。” 杜诗微挑起眉毛道:“下午已经有约会了。” “那明天?” “明天要飞去外地采购食材。” 闻人楚深吸一口气,“那我过两天再跟您联系,不打扰您忙了,再见。” 挂掉电话的瞬间,杜诗微几乎开心的笑出声来。 小子,没有人告诉过你姜还是老的辣,惹谁都不要惹女人么?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阿九回到宿舍后,洗过澡后习惯性的拿起手机,开始熟悉的编辑短信,“哥哥,师父今天好奇怪哦。比平时凶很多,厨房谁都不敢惹她。” 片刻后,闻人楚的电话打了过来。 阿九小心翼翼按下通话键,趴在沙发上大声叫:“哥哥!” “你……没事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闻人楚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些。 阿九托着下巴笑道:“没有啊。” “你如果真的喜欢烹饪,我可以帮你换个师父……” “不用,师父她很厉害的!”除了授课时很严肃外好像也没别的缺点,哥哥为什么突然这么建议啊? “你喜欢她么?” “嗯,”阿九点点头,“她教我很多东西,还安排了详细的课程表,那么忙还每天都坚持抽空检查我作业。” 闻人楚似乎舒了口气,“那好,你早点休息,我挂了。” “哥哥再见!”阿九挂了电话后,在沙发上滚了两下坐起来,自语道:“奇怪,师父不也是他的老师吗?为什么感觉哥哥不是很喜欢她呢?还是我多想了?” 晚上睡觉时阿九又做起梦,还是在那个山洞中,无数硕大的蝙蝠铺天盖地的袭来,阿九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哆嗦团,而是壮着胆子道:“你们再敢欺负我的话……我哥哥不会饶了你们的!” 然后所有让他惧怕的东西都在瞬间消失了,睡梦中阿九无意识轻抓着脸,小声嘀咕道:“有哥哥真好啊。” 三天后,一品居茶社,师生两人相见。 闻人楚穿的很简单,白t恤浅灰色休闲西装外套,优雅得体的气质却绝不会让人误以为他只是平凡都市白领。 杜诗微依旧保留着标识性微卷性感长发,浅蓝色格子衬衫配上飘逸大气的阔脚裤,一米七五的身高再踩双8高跟鞋足以让她目空一切,两手插在口袋里旁若无人的朝闻人楚方向走过来。 闻人楚站起来迎接,“半年不见,老师好像越来越美丽了。” 杜诗微笑着把头发撩拨到耳后,自嘲着讽刺他,“美丽有什么用,还不是三十四岁老剩女?” 闻人楚替她拉开藤椅,“老师请坐,那天学生一时失言,没想到您到现在还记挂着。” “不敢,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杜诗微神情半真半假道。 “老师说笑了。”闻人楚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一壶花茶和特级龙井、还有几碟茶点。 待服务生离开后,闻人楚道:“知道老师回国后一直没有时间前去拜访,您最近还好吧?” “简直好的不得了。”杜诗微两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道:“就算不好也没关系,我身边有的是出气筒。” 闻人楚脸上表情不变,食指却微微动了下,从心理学角度看,那是下意识想做出要攻击的预兆。 杜诗微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脸上笑意越来越明显,“啊,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我今天时间不多,外面有人还在等我。” 闻人楚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在对面公园的椅子上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笑眯眯的抱只猫咪逗着玩。 玻璃是单向可视的,能从里面看得到外面一切,而外面却只能看到玻璃上的花纹图案。 闻人楚手指又动了下,若无其事的问道:“老师您到底想做什么呢?” 虽然没有明显撕破脸,空气中每个分子却都好似蕴藏着怒气,杜诗微保持着笑,心跳却不受控制的开始加速。 原来这个学生也是有脾气的,而且还要比平常人脾气大得多。 她虽然有心想要看到更明显的效果,理智却提醒自己不要惹怒一只狂兽。 是的,狂兽。 现在的闻人楚就是给她这样的感觉,表面竭力纵持一惯的优雅高贵,那种吞噬万物的惊人气势却不受控制的从身体里散发出来。 这样危险的结果可一点都不好玩。 杜诗微美目流转,抿了口茶轻声道:“我一个女人能做什么?我只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良心发现突然想关心一下自己的学生而已。” 闻人楚眼中的戾气迅速收了起来,语气认真道:“谢谢您,阿九的事……麻烦您日后多照顾。” 杜诗微心中紧张蓦然一松,“好说,他是我的徒弟,我自然会好好照顾。” 闻人楚双手递上名片,“如果老师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找我,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很乐意为您效劳。” 杜诗微对送上门的机会从来不会拒绝,扫了眼名片微微一笑,“到时候再说,你的律师所现在名气很大嘛,好像前一段时间挖了不少人才,莫非你父亲妥协了?” 看杯中已经空,闻人楚便替她斟上,波澜不惊道:“喜欢从政是他自己的事,我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安排。” “看来暂时还没有达成共识,”也是,闻人家的惊人固执全都是代代遗传,出了名的。 杜诗微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三个字,“如果你将来搞不定,不妨去调查一下这个人,或许他能帮得上什么忙。” “蔡进生?”闻人楚微微皱起眉,“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听没听过不要紧,千万不要在你父亲跟前提起三个字。还有,如果将来万一出了漏子,一定不要出卖我。” 字迹在流动的微风中慢慢干透,未留下一点痕迹。 杜诗微用纸巾擦擦手起身,“你的歉意我收了,等下还要带小徒弟出去购买食材,拜拜。” 闻人楚也跟着站起来,再次道:“感谢老师今天抽空前来。” “免了,这是一个有师德的师父应该做的。”杜诗微留给她一个潇洒背影,没有人知道她现在什么心情。 挑逗宠物结果反被炸毛的宠物吓到,这算是……自作自受么?以后大概都不能再做这样的蠢事了,人生乐趣又少一桩,无聊啊! 杜诗微酸溜溜的想,或许那臭小子说的对,自己真该找个男人了…… 18、挑战闻人楚的残忍决定! 三月,木棉花犹如赤色云霞布满大街小巷,玉都从此进入最美丽妖娆的季节,远远望去仿佛整座城都矗立在连绵不绝的烈焰之中。 杜诗微按照预期进度传授完二十种热菜、九种冷菜烹制方法,接下来计划去国外进修两个月,厨房工作暂时交由余师傅代替。 阿九依依不舍的送杜诗微到机场,“依师父现在的能力为什么还要到国外进修呢?” 杜诗微抬手敲在他光滑的脑门上,“你没有听说过学海无崖么?我这次进修的课题是转基因食品与普通农作物口感差异。要想当个好厨师,就要不断的去琢磨顾客的胃,博采众长持续提升自己的烹饪技艺。现在地球的环境每天都在变,人们对食物需求也越来越多元化,如果固步自封,早晚会被时代抛弃的,懂了么?” 阿九用力点头,“祝师父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看着眼前相处四个多月的小徒弟,杜诗微突然起了玩心,伸手捏住他的脸,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勤学苦练,有不懂的地方就去请教余师傅他们,如果敢偷懒后果你知道的……” 阿九弯着眼睛保证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教导。” 杜诗微倒出一颗薄荷糖放进他嘴巴里,笑道:“回去吧,我走了。” 阿九一向自觉,即便杜诗微不在,留下的功课也依旧每天准时完成才去睡觉。 公寓给每个员工房间都配有电脑,阿九特意去附近书店买了基础书籍来看,慢慢摸索着自己学会了上网。 虽然只会最简单的网页浏览,他却在闲暇之余玩的津津有味儿。 不过电脑这玩意儿毕竟不靠谱,有天突然弹出来无数个让他脸红心跳的黄色图片窗,阿九吓的一头大汗,却是怎么关都关不完。 情急之下只好求救闻人楚,说话都带着颤音,“哥哥……” 闻人楚察觉他的异样,随即又听到话筒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女声呻吟,立刻道:“你在做什么?” 阿九抓着鼠标,万分紧张道:“电脑跳出来好多广告,关不掉……怎么办?” 闻人楚揉揉额角,“你在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网站?” 阿九以为闯了祸,弱弱道:“广告网,说点一次给一毛钱。” “你很缺钱吗?” “不,不缺……就是好玩。” 闻人楚把手机按了免提键放到桌子上,快速翻动着手中资料,“把电源关掉。” 阿九小心翼惭把按钮关了,“然后呢?” 闻人楚冷冷道:“去睡觉。” 阿九有些自责,却又感觉说不出的委屈,权衡再三只好躺到床上去。 自此,阿九的电脑彻底被打入冷宫,他再无缘接触这种品性不良的高科技。 依旧是每天两点一线,上班,下班,偶尔休息天会去附近超市公园转转。 阿九买了很多糖果放在抽屉里,每天早上吃两颗晚上吃两颗。 甜食容易让人产生满足幸福感,当他美滋滋含着糖块的时候,心中都有股说不出的快乐。 可是没多久,问题就来了,嘴角右上方的一颗小虎牙,软绵绵的开始使不上一点力。 起先是排骨,接着是玉米,最后竟然连豆腐都咬不动了。 这天清晨阿九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半边脸木木的没有知觉,对着镜子一照,才发现肿得跟个馒头一样。 他用手指轻戳了下,疼的整个人差点都要跳起来。 捂着脸出门碰到准备上班的余师傅,被掰着看了老半天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给了两天假让他去看牙医。 虽然在普通人看来只是小毛病,但从小到大阿九身体都健壮的不得了,第一次生病简直是难受得死去活来。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名俗话叫千金难买好身体。 因为听说过现在看病贵,阿九取了钱都怕不够,特意将工资卡揣上,在牙科诊所门口晃悠了半天却始终鼓不起勇气进去。 他眼力极佳,隔着玻璃就远远看到诊所架子上摆着的瓶子,里面展示着各种各样的牙齿。 一个小朋友被妈妈强行拖了进去,没多久就被横抱了出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上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就是医生了吧?虽然脸上笑上笑眯眯的可怎么看怎么可怕,尤其是那口白森森的牙齿,简直像是会吃人一样…… 阿九缩了缩脖子,悄悄溜回公寓。 抽屉里糖果还有两大袋,牙却疼的厉害什么都不能吃,喝水都只能用吸管。 阿九抱着杯子窝在沙发里,胡思乱想个不停。 病成这样,是不是该给哥哥打个电话呢?可是……如果他也像那个妈妈一样把自己强行带进去,怎么办? 那些形状奇怪颜色各异的牙齿,还有闪闪发亮的大钳子,伸到嘴里会发出让人心寒的古怪仪器…… 绝不能去,阿九下意识摇了摇头,嗯,还是过两天观察下再说,说不定明天自己就好了呢! 晚上饿的肚子咕咕叫,余师傅特意带了狗肝菜豆腐汤回来给他去火。 阿九拿筷子把豆腐在小勺中压碎,一点点塞到嘴巴里,可是牙齿不能动,怎么也咽不下喉咙去。 硬抗着熬了一个晚上,次日阿九对着镜子几乎不敢跟自己相认。糟糕,好像肿的更加厉害了……这可怎么办? 饿的实在受不了,嘴巴却又不能吃东西,阿九为难的想,身为一个厨师怎么能让自己饿死呢? 他脑筋转的飞快,最后尝试着拿胡萝卜番茄等疏菜榨汁后加入蜂蜜,虽然闻上去有些奇怪不过味还不错。 他一口气喝了三大杯,满足的歪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就在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下午两点钟,余师傅跟同事们都应该在上班才对,是谁在这个时候找他? 阿九拿起电话口齿不清道:“胡灰?” 对方不太确定道:“阿九?” 阿九心中一惊,唉呀,竟然是哥哥亲自来看他了!飞快按下开锁键请人进来。 门打开后,闻人楚冷冷的注视着他不说话。 阿九心虚,想笑却笑不出,捂着猪头脸不知所措的傻站着。 沉默了很久后,闻人楚道:“把手拿开让我看看。” 阿九慢慢移开,指着嘴角边上那颗罪魁祸首给他看。 闻人楚鼻尖轻耸了下,目光很快追寻到桌子上的蜂蜜瓶子,半开的抽屉还有糖果包装露在外面。 大手一扯,把蠢蠢欲动的阿九提了出来。 看来逃不掉了,阿九又惊又怕,挣扎着叫:“国国……” 本来就不可能是闻人楚的对手,再加上两天没吃东西,阿九像包裹一样被闻人楚提着拎下楼,塞到车里拿安全带绑紧,语带威胁道:“敢动你就试试看。” 阿九果然不敢动了,身为病人感情本来就脆弱,再加上这么不温柔的哥哥,简直是在在经历身心两重煎熬嘛。 到了牙科诊所后,阿九乖乖自己下了车,被压着一步三回头的走上刑场。 大夫拿手电筒照了照,又把探侦器伸进去观察,下结论道:“应该只是上火,开点消炎药就没事了。” 闻人楚却道:“把右上边那颗虎牙拔了。” 阿九连忙呜呜摇头。 “拔……拔了?”大夫难以置信的同他重复确认,“牙齿看起来很健康啊,并没有蛀牙现象,依他的年纪如果拔掉日后恐怕只能装假牙了……” “没关系,麻烦把它拔掉。” 大夫自然像识得闻人楚身份,二话不说就拿来托盘混好麻醉药,阿九看到长针尖后眼泪刷的就流了出来。 闻人楚一旁不客气道:“一颗牙齿而已,哭什么哭?是男人就把眼泪擦干。” 阿九也感觉丢脸,胡乱揉了揉眼,女助手跟那牙医两人便按住他肩膀跟手脚,强行给给牙齿消毒后,又把浸了碘伏的药棉在周围给它塞得满满的。 麻醉针推进去后,阿九感到滋滋的牙酸,之后仿佛慢慢丧失了所有痛觉。 牙医请他躺下来,不断的请他放松,说笑话转移注意力的同时还拿着坚硬冰冷的铁器他嘴巴里又敲又翘。 自己好像被拴在木桩上任人屠宰的牲口啊,好可怜……虽然不是很疼,但是被人强迫做这种事,心里总是不舒服的,阿九强忍着没再哭出来。 牙齿成功的被拔出来后,牙医又对他伤处进行止血包扎,似乎经过了几百年那么长时间,医生终于如释重负,“二十四小时内不要刷牙漱口,更不要用舌尖舔伤处,尽量减少吞咽吸吮动作。我再帮你开些药,过两天就没事了。” 是错觉吗?牙齿拨掉后,虽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似乎感觉到嘴巴里轻松多了。 闻人楚对牙医道:“麻烦把那颗牙齿清洗后装起来,我们要带走。” 病人鲜少会提这样的要求,女助手情不自禁红着脸多看了他们两眼。 很快,牙齿被清洗后装到小玻璃瓶中,阿九忙不迭接过来,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那颗小牙像颗雪白的大盐粒一样,轻轻晃动碰在玻璃上还会发出清脆声响,让阿九份外亲切的同时,还有深深的疑惑不解,明明是很完好的牙齿啊,为什么哥哥非要让拔了它呢? 送阿九回到公寓,闻人楚并没有多作逗留就离开了。 忍饥挨饿又度过了一天,待阿九再次醒来后,脸已经恢复正常,拔牙的伤口也完全不疼了,只是嘴角明显缺了颗牙齿,说起话来跑风……有些字眼总是讲不清楚。 阿九沮丧的舔舔豁口处,惊喜的发现舌头竟然抵着个尖尖硬硬的东西。 扒着嘴巴观察了半天,他终于确定那是一颗新长出来的小牙齿! 阿九欣慰的感激道:“看来哥哥特决定是退的!” 为了让重生不易的小牙能够健康成长,阿九决定将抽屉里的糖果全部拿出来丢掉,郑重其事的把牙医给的小玻璃瓶放了进去。 此刻的他绝对无法想象,日后这颗被拔下来的虎牙会带给他多少麻烦…… 19、爱一个人到底有多难? 病好后去上班,阿九被整个后勤部的同事围观,有几个年轻点的还故意学他口齿不清说话。 其中一个打趣道:“真稀罕,人常说八岁拔,掉狗牙,你怎么都成年才开始换牙啊。” 余师傅挽着袖子道:“天下之大本就无奇不有,我弟妹去年怀孕时补钙过量,孩子生下来就长俩大门牙,没办法喂奶,只好忍痛给拔了。” 阿九闭紧嘴巴不敢插话,不过一会儿就觉得牙根处痒痒的,无法控制的想要去舔一舔。 吃工作餐时只能用一边咀嚼,虽然不太习惯不过比起前两天已经好太多,而且将筷子卡在豁口处,还让他有种异样的舒服感。 余师傅让他把筷子抽出来,还提醒说无论如何不能去舔,不然将来会长出歪牙齿来。 所以整个一天阿九都精神恍惚,注意力全集中在小牙的豁口上。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服务台送了个包裹过来,说是帮阿九签收的。 阿九好奇打开,竟是盒包装精致的椭圆铁桶饼干,乳白色的做成小骨头形状,闻上去有股极淡的奶香。 拿起来一个尝尝,硬硬的像木头一样,咬不动也不好吃。 他想了想,拨闻人楚的电话过去确认,响了好久才有人接。 阿九听到闻人楚的声音就很紧张,“哥哥,我刚收到一桶饼干,是你送的么?” “嗯。” “谢谢哥哥。” 闻人楚问:“还有事么?” 阿九忙道:“没,没了,你忙吧。” 既然是哥哥送的,想必应该是好东西吧?虽然不太合自己的胃口,不过阿九还是很高兴。 挂了电话后,阿九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尖锐的喇叭响,转过头看,原来是辆醒目的黄色跑车慢慢跟在他后面。 阿九停下脚步,打量起坐在里面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好一会儿才勉强辨认出来,“小满哥?” 吕小满降下挡风玻璃,用命令的语气道:“上车。” 自从春节过后,阿九就再没见到过他。 如今他形象变了很多,人比起先前更瘦了,金色短发成了黑色寸头,嘴巴里叼着支未点燃的香烟,左耳中间还戴着小小的蓝钻装饰,身上穿着很酷的黑白相间机车皮衣。 阿九想起雪姨的提醒,有些犹豫不决的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小满嘴角微微撇向一边,“你上来不就知道了么。” 阿九在他身上感觉不到恶意,想了想就坐了上去。 小满扫了一眼他怀中的铁皮桶,“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吃这东西?” 阿九说:“哥哥送的。” 小满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车内气氛有些压抑,阿九就把盒子打开递过去,“小满哥要不要吃?” “小孩的磨牙棒,我才不要吃。” 磨牙棒?难怪硬硬的没有什么味道,阿九捏一片放进嘴巴,小骨头刚好硌在缺牙的豁口处,微微用力刚好可以去痒,不软不硬很舒服。 小满问:“你那颗牙怎么了?” “拔了,里面又长了一颗小的。” “太子带你去拔的?” “嗯。”阿九看看窗外,“咱们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小满淡淡道:“去我家。” 小满住在一座偏僻的山脚下,白色别墅依山傍水看起来很悠闲舒适,不过周围没什么邻居,显得有些寂寞。 车子驶到院子里停下,小满下来后倒了杯饮料给他,自己拿着电话出去了。 阿九只顾打量房内摆设布置,并没有留意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房内空荡荡的,所有窗户被密封了起来,墙壁被刷成深蓝色,天花板上绘着各式各样的鱼跟珊瑚群,当人抬头凝望上方时,仿佛整个身体都沉浸到了深海中一样,有种美丽而又绝望的震撼感。 在阿九饶有兴趣的观察时,小满回来了,摘了墨镜后的脸色有种不健康的白,眼睛周围泛着淡淡的青色,仿佛很久没有休息过。 “小满哥这里真漂亮。”阿九由衷的说。 小满在他身边坐下来,注视着阿九神情淡淡道:“是么。” 说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把身体倾了过来,两人鼻尖几乎都快要触到一起。 他温热的气息吹拂过来,阿九下意识缩着脖子,浑身不自在道:“小满哥……” “我还挺喜欢你的,”小满指尖在他耳下轮廓上轻划,“可你出现的时间跟地点不对。” 阿九脸上红了一片,喃喃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小满冷冷一笑,“雪姨应该提醒过你了吧?” “嗯?” “说我是个疯子,不准你接近我……有没有?” 阿九黑白分明的眸子中一片执著,“小满哥是个好人。” 小满嘲讽的看着他,“好人?你真是天真可爱……知不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见阿九迟疑的摇头,他脸上笑意逐渐加深,用胳膊揽紧固住他的脖子,压着嗓音低沉道:“没关系,你很快会知道的。” 一个小时后,闻人楚来到小满的住处,他正一个人靠坐在沙发上抽烟。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小满脸上浮起难以掩饰的兴奋。 闻人楚径直走到他跟前,站住,“他人呢?” 小满笑容渐渐淡去,“今天如果不是有他,你还不会来见我,对不对?” 闻人楚皱着眉毛看他,“我问你他人在哪里?” 小满勾起嘴唇,“我们有九十八天没有见过面,你怎么不问我过的好不好呢?”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7节 闻人楚对跟在身后的助手道:“许楠,麻烦去找找。” 小满懒洋洋的笑道:“你们找不到的,别白废功夫了。” 面对着他的挑衅,闻人楚面始终面沉如水,始终没有露出预想中的紧张跟愤怒。 没多久,许楠回来摇头道:“每个角落都找过了,没有。” “冰箱呢?”小满状似随意的说:“或许我把人分尸了藏在里面……” 许楠脸色大变,冷汗涔涔的跑去厨房,犹豫着拉开冰箱后,对着空空如也的内部长长舒了口气。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被藏起来完全找不到踪迹?会不会是吕小满在骗人? 闻人楚抬手阻止他的猜测,“不用说了,到外面等我。” 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时,小满站起来,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贪婪的磨蹭着。 “阿楚,我好想你……这么多天,你都不来找我,我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要挟我前来?” “不,不是要挟……我只是想见见你,没有别的办法。” 闻人楚掰开他的手指,“你现在已经见到了,可以把人还给我了。” 小满震惊道:“还给你?为什么要用还字?不,他不是你的,你们根本就没关系,对不对?只要你点头,我就把阿九放了……” “不,”闻人楚的声音像冰刃一样切入他心脏,“在我心里,他比起你重要的多。” 小满被这残酷事实击得摇摇欲坠,失魂落魄的跌入沙发中,自欺欺人道:“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闻人楚语带不耐道:“再说最后一次,把阿九交出来。” 小满阴恻恻的笑起来,“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到他了。现在这世界上……我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 闻人楚扯开领带,开始认真搜索起房间每个角落,桌子、柜子,甚至墙壁、地板全都敲击过一遍,一无所获。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许楠忍不住从外面回来确认,“少爷,会不会是……” 闻人楚坚持道:“不,他一定在这里,我能感觉得到。” 见小满若无其事的玩着抱枕,许楠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建议找警察过来帮忙,却被闻人楚给拒绝了。 时间到了晚上八点钟,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两人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这小小的别墅怎么可能如此完好的隐藏一个人呢?但是闻人楚既然肯定人在,那么他一定在。看到吕小满状似无辜的模样,许楠忍无可忍的冲到他跟前,揪起他的衣领,“说,人到底藏在哪儿了?!” 小满状似无辜的眨眨眼睛,“什么人?我不知道啊。” 许楠一拳打在他五官精致的脸上,“说不说?” 小满擦着嘴角的血强笑,“我真不知道。” 许楠掏出枪抵在他额头上,“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 作为闻人楚的心腹,他清楚知道这个疯子有多麻烦和变态。 一旁的闻人楚似乎陷在冥想之中,始终未受到任何干扰,英俊沉稳的侧面让神智恍惚的吕小满痴迷不已,情不自禁念出他的名字,“阿楚……” 在许楠打算要抠动扳机的时候,闻人楚突然睁开了眼睛,冷冷道:“我已经知道人在哪里了。” 小满大声叫起来,“不,这不可能!” 许楠吃惊的放下手枪,跟着闻人楚快步走到别墅前的游泳池旁。 里面的水很清,打开灯后浅蓝色的池底愈发一览无疑。 闻人楚却已经开始脱外套了,许楠连忙道:“少爷,让我下去吧。” “我自己来,你在这里看好吕小满。”闻人楚把衣服交给他,像条矫健的飞鱼一般跃入水中。 许楠牢牢锁住冲出来的小满,“警告你别动,我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 闻人楚潜入池底,两手开始沿着周边鹅卵石壁一点点摸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机关。 五分钟后,他把一块红色鹅卵石压了下去,池底中央两块拼接得天衣无缝的石板慢慢滑开,露出一米宽的凹型方池,阿九手脚被束倦曲着身体躺在里面,脸上戴着面罩,嘴巴里卡着供氧的呼吸器。 闻人楚游过去,三两下把人托着抱了出来。 揭掉阿九的面罩后,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皮肤泡的泛白居然还能笑眯眯的,“我就知道,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 相较于他的乐观,闻人楚则要冷酷的多,许楠一脸钦佩,而小满则面如死灰。 “先带他上车,我还有事要处理。” 许楠小心翼翼从闻人楚手中把阿九接过来,拿毯子将人包好后放上车。 阿九趴在车窗往别墅里眺望,许楠观察了他一会儿,好奇道:“你就不害怕么?” “怕什么?” “你差点……被人杀了啊。”许喃露出被噎到的神情,见阿九还是目光懵懂,情不自禁抚额感慨,“不知道该说你命大还是幸运。还好今天来的是少爷,不然你铁定没救了。把人藏在游泳池里,吕小满可真够变态的。” 在闻人楚的注视下,小满抽出一支烟放到嘴里,颤抖的手点了几次却都没有成功。 他有些烦躁的把烟捏下来揉断,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我没有想过杀他……我只是想见见你,就这样。” 闻人楚目光浮上些许嘲讽,黑色瞳孔隐约泛着点清冷孤傲淡蓝,“我知道,不然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够坐在这里么?” “阿楚……” “吕小满,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别把你的妄想带到现实生活中来。我现在不爱你,将来也不可能爱你。原因之前已经回答过,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今天的事我不想再多追究,不过也绝不会这么罢休。明天中午之前请离开这栋房子,我会准时让人来验收。” 小满痴痴看着他冷酷的背影远去,大声追问道:“既然不爱我,为什么当年要救我?还要对我百般容忍?” 闻人楚头也不回道:“我生平不做后悔事,只除了这一件。” 因为不爱,就可以轻易把别人的感情拿来践踏,那些耗尽心血的关怀和纠缠,在当事人看来竟然全都是附赘悬疣。 如果可以选择,八年前的吕小满绝对不会出现在那家夜店,可是……没有如果。 黑暗和绝望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慢慢把房间和里面的人全部吞噬掉。 车上散发着淡淡的薰香,阿九眯着眼睛舒服的快要睡着时,闻人楚带着一股冷风坐了进来。 阿九立刻凑了过去,“哥哥……能不能先送我回宿舍,明天还要上班。” 闻人楚闭着眼睛一语不发,许楠通过后视镜偷瞄两眼,只觉背上一阵冷嗖嗖的寒意。 跟着闻人楚已有五年,对他的情绪波动再是熟悉不过,脸上虽然没有明显愤怒,却能从紧绷的唇线上看出心情想必差到了极点。 可世上偏偏有人不知死活,竟然还用手去拉扯他胳膊,“哥哥……” 20、闻人楚不为人知的秘密 见闻人楚不肯理会自己,阿九便将手指搭在他手臂上,微微用力抓两下又迅速松开。 这动作让许楠想起自己养的那一只苏格兰折耳猫,眼睛大而圆,毛葺葺的一团只有巴掌大小,貌似天真无辜却时常用肉掌去抠坏他的真皮沙发,让人打不得骂不得。 安静了会儿,阿九渐渐感觉嘴巴里似乎有根羽毛贴着牙床轻轻的扫,口水分泌也意外的多起来,痒的只恨不能立刻找个东西来咬上一咬。 他在车内扫了一圈,突然想起闻人楚送的磨牙棒来,慌张道:“唉呀,饼干忘在小满哥客厅里了。哥哥,我……”一大滴口水毫无预兆的滴了下来,刚好落在闻人楚的手背上。 闻人楚察觉异样,睁开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抽出纸巾擦掉。 阿九捂着嘴巴窘迫道:“我不是故意的。” 闻人楚视线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很快再次瞌上了眼睛。 路上有点堵车,到达闻人楚住的地方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钟。 阿九饿的肚子咕咕响也不敢擅自提出来,闻人楚沉默着上了楼,撇下阿九一个人寂寞的坐在楼下。 在客厅坐了快一个小时也不见闻人楚下来,阿九趴在楼梯上张望,上面全然不见灯光透下来,便猜测他大概已经睡下了。 饥饿愈发难忍,阿九忍不住去开冰箱,见里面放的全都是冷冻的生食。 顶部摆着两条真空包装的牛肉,隔着包装隐约能闻到淡淡的腥气。 大概是饿昏头了,小牙又在嘴里撺掇得口水泛滥,阿九鬼使神差的撕开了真空外包装。 根据他对食材的判断,这大概是块上好牛肩肉,白色脂肪花均匀分布在细嫩的粉红肉质上,在灯光下微微泛着诱惑的水光。 生的呢……如果进厨房弄熟肯定会吵醒哥哥,不好。 今天的事已经让他生气了,再吵醒他睡觉大概永远都不会理自己了吧。 牛肉三四成熟都可以吃,即使生的也没什么关系吧?阿九捏着肉把口水吞进去,鼻尖慢慢凑上去轻嗅。 虽然有点反胃,但是又感觉带着股肉食特有的清香……嘴唇几乎快要碰着肉的刹那,听到闻人楚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你在做什么?” 阿九一惊,牛肉啪的掉到了地上,他飞快的将两手背在身后。额头上忍不住冷汗直冒,吱吱唔唔道:“我,我看看。”说完犹豫着把牛肉捡了起来,捧在手里一脸不知所措。 闻人楚走过来,把牛肉从他手中取出,“厨房雪姨留的有晚饭,你放到微波炉里热下就可以吃。” 阿九立刻来了精神,“嗯!哥哥要吃么?” 闻人楚道:“我不饿。” 十分钟后,阿九把饭菜端出来,脸埋在碗里吃的飞快。 闻人楚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本财经杂志慢慢翻看。 阿九填饱肚子后,咬着筷子叫:“哥哥。” 听到闻人楚若有若无的应一声,阿九立刻开展谄媚的笑,“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因为……我今天给哥哥添麻烦了。” 闻人楚手指顿了顿,“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去陌生人家里么?” 阿九先是摇摇头,之后认真辩解道:“小满哥不是陌生人,他是哥哥的朋友。” 在那荒无人烟的青诚山上,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这些事情么?闻人楚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道:“从今天起就不是了,如果他再纠缠你,就马上打电话给我。” “哦。”阿九拿着筷子在小牙上戳个不停,他也知这样不礼貌,但实在是忍不住这么做。 闻人楚微微皱起眉,合上杂志去洗了手,重新坐回来对阿九道:“过来给我看看。” 阿九立刻趴过去,张开大嘴巴给他看,“啊……” “是这里么?”闻人楚把手伸进去,指尖轻轻刮在在他的粉红的牙床上。 阿九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嗯……” 新生出来的小牙只有一丁点儿大小,卡在厚厚的牙床里长不出来,难怪他一直嚷着叫痒。 阿九干张着嘴巴有些别扭,牙龈处却又被他指甲磨的十分舒服。 一下两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闻人楚的手指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变化,透明的指甲此时呈现出淡蓝色,指尖锐利得像把开过刃的钢刀,慢慢探入阿九的牙床,压下去。 “疼的话说一声。” “唔。”阿九耳力、眼力还有嗅觉都十分敏锐,唯有痛觉反应略显迟钝。 待他叫出唉呀的时候,闻人楚已将手指抽了出来,淡淡道:“好了,去用温水漱下口。” 好在只出了一点点血,漱完口后也完全不疼不痒了,俨然已经恢复到了几天前正常时。 见阿九美滋滋的对着镜子照不停,闻人楚便道:“好了,去休息吧。” 阿九猛一拍头,“唉呀,我差点要忘了明天还要上班!” “我已经让许楠帮你请了两天假,明天晚点起来没关系。” 阿九睁着亮亮的圆眼睛,莫名感动道:“哥哥你真好。” 闻人楚看着他上了楼,才把自己的手伸出来,对着看了很久很久。 接下来的两天,阿九本来想试着进厨房做点东西,却被雪姨给再三阻止。 “在厨房上班本来就辛苦,好不容易放两天假怎么能让你再做饭?出去出去,这里有我呢,不用你帮忙。” 她虽然只做家常菜,但手艺却是好到没话说,色、香、味、形、名、器样样不差。据她说并没有拜过师,全都是从老一辈那里学来的,三百六十五天菜式都不会重复,这颇让阿九感到钦佩。 他通常是站在一旁看,偶尔同她说句笑话,闲来就在花园逗逗鸟儿,跑到客厅看看金鱼。 闻人楚性子冷淡,素来不喜欢外人在屋子里走动,不过对于阿九已经足够宽容,除了楼上书房外其它地方都可以令他随意。 比起初见时的冷言冷语,目前这样阿九已经很满足了,哥哥已经很对他很亲昵了。以后自己没事就多跟他联系,早晚有一天他会承认自己吧?一定的! 两天时间眨眼过去,阿九重新回君子酒店上班,依旧给余师傅打下手。 他刀工底子好,做起冷拼无论是雕刻还是塑型都有模有样,虽然只是拿边料试手,周围人却都认为上桌绝对没什么问题。 余师傅道:“手艺活儿急不得,烧菜容易烧得好可就难了。基本功最重要,必须得循序渐进,每个环节都不能马虎,慢慢来。” 阿九也想掌勺,每次看大家热火朝天忙碌的时候心里就很羡慕,虽然厨房各种练手边料都有齐全,可珍贵食材却不能随便拿来实验,只能找些相似的材料来代替。 杜诗微走之前还特意吩咐过,只能让他做从事基本的备菜工作,不得越界作业。 阿九时常忍不住幻想,不知道那些长满肉刺儿的靴参处理起来什么感觉?被称为白色钻石的松露切起来是不是跟普通香菇一样,从闪光鲟身上提取出来的鱼子酱跟普通鱼卵究竟有何差别?吕小满曾经讲起的那个故事,愚人客栈、能做出满足人类所有愿望的魔幻美食,是否现实中真的存在……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自从在小面馆被蔡师傅说动心意后,厨房的秘密就开始像个无底洞一样吸引着他,越了解愈发觉得深不可测……如今再想放弃,已然不太可能了。 21、任谁都别想抢哥哥的东西 杜诗微进修回来后,整个形象都焕然一新,微翘的贴耳短碎取代长及腰间的长发,身着微透明的白衬衫性感而不失帅气,黑色麻纱七分长裤看上去利落清爽。 真是个美人啊,阿九情不自禁的八卦猜测,但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呢? 开早会的时候他特别注意了下,除了余师傅外几乎所有在场的厨师眼中都在冒星星。 杜诗微似乎已经习惯了众人的仰慕,镇定自若道:“其他人散了,阿九跟我到办公室来。” 到了办公室后,她从包里掏出个盒子递给阿九,是个手工打造的中式金属厨房,虽然只有10长宽,里面锅碗盘勺等微型烹饪工具却是一样不少。掀开活动的蓝色屋顶,阿九还发现这些零件都是有磁力吸附的,可以根据自己喜好而随意再作布置,甚至可以取出来观赏把玩。 阿九欣喜道:“这是师父送我的么?” 杜诗微道:“不然呢?这算是给你这三个月勤奋学习的奖励吧。” “我每天都有准时完成师父布置的作业!”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得意炫耀。 “别得意,我马上就来验收成果。去看看小厨房的冰箱里都有什么材料,然后随便给我做道什么菜。”说着杜诗微对阿九眨眨眼,“做得好还另有奖励哟。” 阿九忐忑不安道:“那要是做不好呢?” “男孩子不能没有自信,”杜诗微随即脸色一沉,“更何况,我的徒弟怎么可以做不出让人满意的菜呢?” 被她这么一说,阿九顿时感觉心头压了一大块石头。 虽然这些日子基本功不少练,但是要他做没有任何命题的菜式,实在是感到无从下手。 小厨房是单独隔离出来的,用来让厨师们研制特殊菜品,大多时间是空着没什么人。 阿九打开冰箱看了看,蔬菜和肉都是新鲜的,食材都很齐全。 他在心中掂量了一番,最终选择最简单的小白菜来炒。 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因为炒青菜所需技艺相对来说简单,只用控制好火侯和时间就没太大问题。第二么……杜诗微只教他基本功,但从来没有要他做过一道完整的菜。 菜式确定后,接下来便是选择食材,虽然只是简单的青菜,却也有好坏之分。 好的青菜梗和叶子要有绝对1:15黄金比例,叶面需要青翠碧绿,没有枯烂没有虫洞。菜梗则更为重要,太老口感不佳,太嫩则经不起火烹,出水后形状崩塌全无卖相。 因为只是试吃,所以阿九秉承蔡师傅所授不能浪费的原则只精心挑选了五棵。小心撕开后叶瓣放入清水中冲洗干净,用刀把梗切成两指来宽的小段,叶子则稍长,改切三指宽。 嫩姜跟老蒜切成细葺备在一旁,然后将铁锅洗净预热烘干水平,接着倒入色泽金黄的菜子油。 待油温升至九成熟后,阿九把菜梗倒入迅速翻炒,待青梗微软后加入菜叶继续快速翻动,最后依次加入盐和些许白糖。 炒青菜虽然看起来很简单,火侯要求却十分严格。 必须大火猛炒,才能锁出青菜的香气从而保持色彩翠绿,同时又要小心过头或受热不均导致味道偏失。而中途火侯如果不够猛,食盐会过出太多的水分份而导致青菜淡而无味。 青菜出锅后,阿九飞小心翼翼将它装盘后送到杜诗微的办公室。 杜诗微夹起来尝了一片就放下筷子,“除了油、盐、糖之外没有放任何调料,为什么?” 阿九道:“我觉得青菜味道比较单一,如果不和其它食材混炒的话,放入调料会盖掉它本身的香味。” “做好后自己有尝过么?尝尝看。” 阿九挟来一片梗放入口中,随即皱起了脸。 杜诗微饶有趣味的观察他表情,“怎么样?” 阿九摇头,“不好吃。” 杜诗微笑道:“食材先的不错,火侯掌握也没问题,盐和糖的比例恰到好处,但是为什么它不好吃呢?” 阿九又挟了一根,吃完后眉头依旧不展,闷闷不乐道:“我……不知道。” 有种材料不管怎么烹煮都是很难入口的,或许它就是其中的一类?可是杜诗微曾经说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烹饪者,只能去迁就改变食材的味道,而不是把难吃的错推托至它们本身。一个好的厨师,没有做不好的食材。 可师父又说了每个环节都没有错,但为什么自己还是失败了?阿九默默把菜端回厨房,准备倒掉的时候想起不能浪费,索性咬着牙把它们全吃完了。心中郁闷道:“记住吧阿九,这就是你做出来的味道……” 再次回到杜诗微跟前,阿九眼睛恢复了往日光彩,“师父你告诉我,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杜诗微道:“遇到问题不要指望别人告诉你答案,要学着自己去找。” 在阿九的疑惑中,她递了两页纸过来,“从明天起,你就不要来上班了。” “师父!” “你那是什么表情?”杜诗微啼笑皆非的看着他,“不要你上班,那是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做。” “啊?”阿九这才认真看起上面的文字:粥情孔思、千家饮食、龙门豆捞、老地方、翠阁渔庄、海上人家、麻辣食府、雨花会所、聚义堂、蔡记面馆……蔡记面馆?这不是蔡师傅的地盘么? 杜诗微又抽出一张红色的卡片给他,“以后你每天的任务就是在这上面的十个地方吃饭,然后把它们所有的菜式给我背下来,并且在九月份之前一道不少的把招牌菜给我做出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记住要味道一模一样。” “九月份……一模一样?”阿九承认自己被吓到了,“这个卡是什么?” 上面只画着了个奇特的兽纹图样,额头上印着一个小篆写的‘食’字,而且隐约还散发出股奇特的香气。 杜诗微轻轻一笑,“带着它,你可以免费在这上面的店吃饭留宿,只此一张可千万别丢了。还有,背面有我的邮箱地址,每天都要给我提交不少于三千字的学习报告,有什么疑问都可以直接写出来,我会尽快回复你。” 多么珍贵的卡啊,居然可以在这么多地方免费吃喝,阿九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师父,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杜诗微转着笔道:“想要做出让人满意的美食,首先要学会品尝鉴赏,君子酒店厨房是个好地方,但你不应该被局限在这里。趁着年轻还未出师是张白纸,你要尽可能的去吸收更多的知识。不然将来某些观念一旦成型,就很难再改变得了。” “我明白了师父,”阿九郑重的点头,“我会努力的!”如果每天提交电子报告的话,自己得买台电脑吧?不知道工资卡里的钱够不够多。 杜诗微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电脑的事……你不用操心,下班前我会拿给你。” 果然等到快到下班的时候,杜诗微把一台未拆封的笔记本交给他,还语带羡慕道:“只是给小孩子玩玩,要不要这么奢侈的牌子啊。” 阿九猜测道:“是哥哥送的么?” “除了他还能有谁能这么浪费?有钱人真好,什么都能用最好的。” 阿九接过来,认真道:“等我有钱了,也给师父买个顶好的。” “这么有孝心啊,真不枉我待你这么好,”杜诗微笑眯眯的拍拍他的头。 知道阿九要离开君子酒店,很多同事都舍不得,余师傅还特意请大家下班后在路边大排挡吃饭。 山珍海味做的多也尝得多,再新奇也不稀罕了,要的就是露天那股热闹张扬劲儿。 之前对阿九心怀敌意的小学徒如今对他钦佩的不得了,非要过来敬酒,阿九有些拿不准。 因为杜诗微叮嘱过,一个好厨师必须得保持味蕾清洁和敏锐度,不能轻易沾染烟酒食用辛辣食物。 不过这情形再推辞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余师傅见他犹豫不决,便笑道:“放心吧,十几度而已,就你这舌头,就算泡在酒精里估计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阿九勉强喝了后,余师傅又给大家讲了个笑话,“不是我夸张,真没见过味觉这么厉害的人。有天我经过小厨房,看到厨师长端了两块豆腐大小的熟肉让他尝,知道咱们阿九说什么吗?八个月的翠湖野生加吉鱼,腮后肉,母的。然后又尝了另一块,半岁的肉兔,苜蓿吃多了草味重,杀之前宿便没排干净……当时厨师长那个脸色啊,啧啧,反正我是第一次见到。” 大家轰的一声笑起来,阿九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好跟着傻笑。 边吃边说笑,到散伙时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一群人只有阿九跟余师傅住宿舍,两个人慢慢往回走。 余师傅喝的有点多,走路摇摇摆摆的,阿九一手抱着电脑,一手狼狈的扶着他。 待走到公园处准备拐弯,花丛中突然钻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手里拿了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余师傅身前,低声道:“把身上的钱全都交出来!” 余师傅登时酒醒了大半,准备开口呼救胳膊就被刺了一刀,还被恶狠狠的警告道:“再敢乱叫我就杀了你!” 看他神态沉稳似乎是个惯犯,这种亡命之徒最是可怕。 本着破财消灾的想法,余师傅哆哆嗦嗦把钱包掏出来交给他。 那人打开看了看,不是很满意,把刀子转向阿九,“怎么只有这么点儿,你的呢?给我快点儿!” 阿九说:“我没带钱。” 那人看他模样乖巧,不像是在说谎,目光便转向他手里的电脑,道:“把手里东西给我。” 阿九一口拒绝,“不要,这是哥哥给我的。” “给他,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台破电脑。”余师傅一旁急的想掐他。 阿九却执意抱着电脑转身,“我不要。” 对方被他态度惹毛了,低吼道:“拿出来!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捅你,啊?”说完挥舞着刀子扑过来,余师傅连忙推开他,胳膊上又挨了一刀,鲜血飞出来溅了阿九一脸。 血……温热的血……一时间体内好像某种东西被唤醒了,究竟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好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呢? 可现实容不得阿九多想,余师傅捂着胳膊倒在地上,拼命叫道:“阿九快跑,救命啊,有人抢劫!” 歹徒愣了下,恼羞成怒的再次对余师傅扬起刀。 “不要!”阿九大喊着扑过去,整个身体罩在余师傅的背上,路灯下刀子闪着冷冽逼人的寒光,凶狠的朝他身体刺了过来。 阿九害怕的闭上眼睛,然而却迟迟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反而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他迟疑的转过头,看到歹徒仿佛被股巨大的气流给冲了出去,伏在不远处的地面痛苦挣扎了几声,不动了。 阿九心跳扑通扑通的无法自控,一直听到余师傅痛苦呻吟声才番然醒悟过来。 “您没事儿吧?”从未碰到过这样的情形,阿九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余师傅爬起来,“没,没事儿,流了点儿血没有伤着骨头,赶快打电话报警!” 没过几分钟,警察赶了过来,凑过去一看,那歹徒已经没了呼吸,死因暂时不明。 做了笔录后,阿九又跟余师傅到附近诊所包扎,待回到宿舍时已经差不多快凌晨两点了。 不知道是因为喝酒还是刚刚发生的惊悚一幕,阿九意识有些昏昏沉沉的。 真是的,那么危险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在意电脑呢,让余师傅替自己挨一刀不说,居然还死了人! 活生生站在他跟前的人,转眼就没了生命,难道是在闹鬼不成?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进门前放下电脑,摸着腕上师傅送的佛珠乞求道:“哦米拖佛,余师傅是个好人,请佛主一定要保佑他。阿九也从来不做坏事,求佛主也要保佑我……。” 说完似乎心里好受了些,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在黑暗里摸索电源开关。佛主显然没有听到他的话,因为他很快摸到了一只温热的大手…… 22、被睚眦鲜血封印的记忆! 一只手?阿九愣了愣,随即惊恐万分跳了起来,对方却像只敏捷的猎豹,顺势扯过他身体用手臂压制住。 阿九脸狼狈不堪的紧贴在墙壁上,哆哆嗦嗦道:“你,你是谁?想做什么?”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只用回答我一个问题,叫什么名字?”颇具磁性的男中音,语调平平很少抑扬顿挫。 阿九瑟瑟发抖,“我,我叫阿……九。” “那就对了,”一只冰冷的刀子贴上阿九后颈,人却很温和贴在他耳边问:“有没有什么遗言要说?”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啊,不是号称全国最安全的城市吗?怎么才短短几个小时就出现了两起恐怖事件?前一个还好一点,看起来单纯为求财,可是这个听语气,竟然好像是确定了身份要杀他一样…… 阿九委屈的想哭,“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对方直接拒绝他,“不好。” “那我能知道原因么?” “我是受人所雇,我们这行从来不过问客人隐私。” 死亡有多可怕阿九不知道,不过好像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师傅、师兄,还有才建立起良好关系的哥哥…… 那该怎么办啊,他抠着墙壁,壮着胆子提出请求,“我想给哥哥打个电话。” 对方沉默了会儿,出乎意料的应下,“没问题。” 灯终于亮了,阿九闭起眼有些难以适应光明,脖子后面让人战栗的触感还在,他也不敢回头去看,小心翼翼放下怀中的电脑,拿手机拔了闻人楚的号码。 响了两三声,那边就接了起来,声音还着几分睡意,“嗯?” 阿九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哥哥……”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闻人楚扭亮了台灯坐起来,“怎么了?” 阿九摇头,“没,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确定没事么?”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 一句话让闻人楚彻底清醒了过来,“你说什么?” 阿九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哭腔,“我以后要回兰因寺,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所以想听听你的声音。哥哥……” 电话突然被人抽走了,那人直接把手机按了关机,对阿九道:“到此为止。” 可恶!还没有哥哥说再见呢!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还不准自己多说几句话么? 阿九心中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愤怒,嘟囔道:“你杀了我,我哥哥以后不会放过你的!” 对方似乎心情不错,“你哥哥是谁,他很了不起么?” “当然!”阿九情不自禁提高了嗓门,“他可厉害了,他……一个人能打你几个!而且还很有钱,到时把你的照片贴到电视还有网络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坏蛋。他的名字很多人都知道,说出来会绝对吓你一跳!” “是么,那你说出来试试看。” 阿九假咳两声,“他叫闻人楚!” 对方的手果然抖了下,匕首差点陷入颈部的肉里,差点没把阿九魂给吓飞。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闻人……楚。”第二次说出这个名字,阿九底气有些不足,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低笑声。 那人在他耳后吹气,“没想到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家伙也会撒谎。” “我没撒谎!他,他真的是我哥哥……刚才那个电话,就是我打给他的。” 房间安静了约五秒钟没有任何声音,那人半信半疑的重新打开手机。 开机后,闻人楚的电话几乎是立刻间打了过来,“阿九?” 听到声音后,阿九感到身后的人动作好像更僵了,又怕又得意道:“看,我没说错吧,他真的是我哥哥……” 闻人楚再次确认,“是阿九么?” 身后的人清了清嗓子,出声道:“是我,欧阳飞。” 闻人楚也愣住了,“你怎么会在他那里?阿九人呢?他有没有什么……”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8节 “没有,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你该庆幸你什么都没有做,”闻人楚低咒着回他,“稍等一会儿,我现在路上,马上就到。” 挂上电话后,阿九身后压力蓦然一松,那人居然将他放了。 阿九长舒一口气转过脸,看到对方正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锋利的折叠刀在他指间迅速变换出各种形状。 是个二十岁左右穿着牛仔夹克的年轻男子,身材高大健壮,阿九勉强只到他下巴处。 五官生的十分硬朗,头发理的很短几乎紧贴着头皮,左眉上方有条白色的伤疤一直延伸到鬓角,脸上虽然有瑕疵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整体俊美感,反而带着股邪气的男人魅力。 “你,”在他的注视下,阿九好半天才鼓气勇气,“不会再杀我了吧?” 那人神情淡淡道:“现在还不好说,要等你哥哥来,看谈的结果如何。” 阿九立刻睁圆眼睛,“不准你伤害我哥哥!” “这么护着他,看来他平常待你还不错。” “那当然,”阿九把电脑从地上捡起来,像个小孩一样朝对方炫耀,“这就是哥哥送我的哟。” 那人低垂了眼皮,没有说话,手中的折叠刀却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飞快转动着。 约过了十分钟,门铃声响了起来,阿九欣喜的扑向来人,“哥哥!” 闻人楚上下打量他一遍,冷淡的把人拔到一边,对着靠墙而站的不速之客道:“欧阳飞,你跟我出来。” “哥哥!” “别跟着,去睡觉。” 阿九只好趴在门口眼巴巴目送他们离开。 两人人一路上都没有任何交流,直到闻人楚把车子开到一座荒废掉的建筑基地前,欧阳飞出声道:“二哥。” 闻人楚揪着衣领把他拖拽出来按到车窗上,拳头快要碰到他鼻梁处却又生生制止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欧阳飞疑惑道:“你不是一直知道我的事情么,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就是为了那个傻乎乎的小鬼?” “你这次拿了谁的钱?” “你知道我们这行要给客人保密……” 一惯优雅的闻人楚出奇意料的火大,几乎是暴怒道:“没听到我的话吗?问你拿了谁的钱!” 欧阳飞不自在的把视线转到一边,悻悻道:“吕小满。” 闻人楚用力踢了下车胎,“该死的,我就知道是他!” “你没事儿吧?二哥……” “滚开!我没你没这么不分清红皂白的杀人狂弟弟!” 欧阳飞有些烦躁的摸摸头皮,“什么啊,我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究竟跟那小鬼什么关系,为了他居然这么凶的骂我……我不管,反正钱我是收了,也答应了对方,那小鬼逃得了今天逃不了明天,我早晚要把他……” 话还未说完,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闻人楚冷冷道:“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切,”欧阳飞揉着颧骨,愤愤不平道:“你的钱,我才不稀罕,我做这行就是为了享受杀人的乐趣……” “别人我不管,阿九你绝对不能动。” “那得给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别说什么情哥哥的那一套,那是他跟你,和我没关系……” 两人僵持着互不相让,欧阳飞又道:“当初就说好了,你不会干涉我的私生活,所以我地决定做这个。到现在反为一个人类和我大动肝火,莫名其妙!吕小满不曾经是你的人么?因爱生恨的破事儿都是你惹出来的,怎么能把错算到我头上?你今天这么闹,那小鬼我还吃定了!” 闻人楚松开手,“你去,只要你对得起父亲,你就去杀了他!” 一句话让欧阳飞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闻人楚冷笑,“他叫阿九,因为排行老九一直没有人给他取正式的名字,你说什么意思?” “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不是说……小九他不是已经死在琉璃火中了么?”欧阳情绪激动道:“二哥你不该说这样的谎话!” “我没有骗你。” “可他分明就是个普通的人类,我根本感受不到他身的妖气!” 闻人楚逐渐恢复了平静,“你应该看到他眼下的那颗红痣了吧?是我用自己的血把他记忆给封印了。就算这样,他还记得自己没有出世前的零星片段,几个月前在玉龙山,他甚至还差点记起了我们所有人。” 欧阳飞依旧半信半疑,“你当真不是在骗我?” 闻人楚淡淡道:“我就不信你没有一点感觉。” “我没骗你,他真的是我哥哥……”阿九弱弱辩解的样子在脑海中慢慢浮现了出来,欧阳飞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迟疑道:“他现在知道我们多少事?” “不知道多少,只对我一点点印象,至今还不是很肯定。” 两兄弟沉默着靠在车上,良久后欧阳飞才试探问:“二哥不打算认他么?” 闻人楚从欧阳飞口袋里掏出一只烟,点上将火柴晃灭抛出去,缓缓道:“认他做什么?他现在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一个人也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多好。” “如果算上被封印的时间,他现在应该快成年了吧?” “还早,我前几天刚带他去拔过乳牙,疼的一直哭。” 欧阳飞笑起来,“我们这个时候父亲还在,他会替我们打理好一切……用人类的钳子生生拔掉牙齿,是我也受不了。” 提到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两个人似乎总算找到了共同话题,气氛也比往日见面要亲密得多。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闻人楚才道:“不早了,我今天还很多事要做,吕小满的事……” 欧阳飞露出邪气的笑,“放心,我会处理好他的。” “给他个教训也好,但要留着他的命。” “为什么?” “他是吕氏后人,愚人客栈的最后继承者。” 欧阳飞皱起眉头,“愚人客栈?!” 闻人楚坐上车,透过窗子道:“不错,就是那个神秘传说中的愚人客栈,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我还需要时间去查。就此分别,你自己想办法回去。” “喂,这荒郊野地的,不要抛下我啊!我知道错了……二哥!二哥……可恶!” 23、美食第一站——粥情孔思铺! 粥情孔思取自于周情孔思,是位于玉都老街红珠巷的一家百年老粥店,只经营五谷杂粥,别无它物。 古语有云,世间第一补人之物乃粥也,填温饱、利脾胃,易消化老少皆易。 清晨或傍晚来到这处古色古香的粥铺,耳边飘绕着优雅的丝竹之乐,再由穿着淡青扎染改良半臂装的小姑娘端上素粥一碗,让粘稠绵密的食物去安抚你饥肠辘辘的胃,那滋味实在是妙不可言。 五月正午粥铺是不营业的,门口保安照例在店中巡视了一周,隔着玻璃门看到远远走过来一个推单车的背包少年。 他身上穿着灰白色运动卫衣,网球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白而圆润的下巴。手里拿着张摊开的地图,一边看一边四处张望。 很快,少年发现了最终目标,推着单车跑过来,隔着透明的门冲他招手打招呼。 保安推门出去,“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少年摘了帽子,下面是张神彩奕奕的脸,神情略显羞涩道:“你好……你们这里现在可以吃饭么?” 保安礼貌道:“不好意思,三到九月份,本店只在早晚六点至八点营业。” “这样啊,”少年隐隐有些失望,想了会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递过来,“这个,我想凭借这个,在你们这里住几天,可以么?” 保安疑惑的接过卡,仔细端详了会儿对少年道:“请稍等,我去帮你问一下负责人。” 少年立刻道:“谢谢,麻烦您了。” 保安微笑着把卡还给他,重新进到店内前台,拔了一个电话跟主管进行确认。 “林经理,不好意思打扰您休闲,我是值班的小马。店里现在来了一个男孩,手里拿了张奇怪的卡,我从来没见过,他说想凭这个在咱们这里住上几天,想问您了解这个事么?” “什么样的卡?”那边迷迷糊糊道:“我并没听说过啊。” “那我现在就去回绝他。” “等等,那卡什么样子的?” “红色的,看起来很普通,只有一个古体食字。” “红色的……古体食字,那人看上去多大?” 保安看了看外面,道:“看脸好像十六七岁,长的很清秀,身高一米七五左右。” 电话那边沉吟了片刻,回复道:“你先请他进会客间,让服务生送些茶跟点心过去招待着,我等就下过去。” “好的,谢谢您,再见。” 保安挂上电话后,对一旁正在打扫的少女道:“小熊,把门口的客人带到会客间,再送壶好茶跟点心。” 少女喜出望外,“哇,是个小帅哥啊,我这就去!” “别花痴,说不定是店里的重要客人。” 小熊快步走出去,冲门口的少年道:“您好,请先跟我来。” 少年有些歉意的搔搔头,“不好意思,请问我的车子……该放在哪里?我不是有意要带上它的,刚刚在附近超市买了瓶饮料,里面的人说这个是奖品,所以只好一并推过来了……。” 小熊围着单车羡慕道:“哇,您运气真好!放在这里没关系,保安哥哥会帮您找地方存起来的。” 阿九跟着小熊走进去,穿过大厅后,走进一个曲折的的中式长廊。 长廊被沏成朱红色,两边植着绿色的垂柳,透过雕花栏杆可以看到下面流动的活水,里面种着可爱的圆形小睡莲,流水清澈见底还不时有游鱼嘻戏。 廊下每隔一个转弯处都置着张石桌圆椅,前后都拿竹子编成的一米多高的围墙隔开,静坐其间仿佛置身竹林,安静隐蔽而不失古典有趣。 长廊尽头,是几间用白茅顶修建成的屋子,小熊带阿九走向其中一间。 屋内引有活泉,可以直接拿来加热泡茶,阿九一边打量房间布置,一边感叹这店铺老板心胸雅致。 “请先用茶,我去准备一些点心。” 阿九有些不安道:“不用这么麻烦……” “要的要的,”小熊眼睛像月牙儿一样弯起来,“请不用客气,这些都是经理的吩咐。” 阿九静坐了约十分钟左右,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嘴上留着两撇修剪整齐小胡子,风度翩翩,看起来十分儒雅,说话声音也十分悦耳动听。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鄙人姓林,是此处粥店的经理。” 阿九连忙站起来,“林经理你好,我叫阿九。” “不必多礼,请坐,我听服务人员您方才拿了一张红卡,能否借本人过目?” 阿九忐忑不安的把卡交出去,“这个,是我师傅给的。” 看到阿九如此年轻,林经理并不意外持卡者另有其人,“请恕在下冒昧,敢问令师是?” “杜诗微,君子酒店厨师长,杜师微。” 林经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立刻把卡交还给他,微笑道:“久仰令师大名,请稍作歇息,我这就让人去收拾客房出来。” “麻烦您了,谢谢。”阿九接过卡,自己也颇感难以置信,这张卡究竟是何来历?自己不是来免费吃住的吗?为什么林经理看到它还高兴的样子? 凉风习习的窗前,饮着上好的松州绿茶,白瓷盏中水色浅绿剔透,淡香柔和清雅。再配一碟咸香的白南瓜子、两根酥脆微甜的香芋卷,世间好像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惬意的事情了。 南瓜子是经手选后自制的,粒粒饱满光滑,外壳触到舌尖还有丝蜂蜜气息。 阿九含着南瓜子给闻人楚发了个短信,随手翻开小熊方才拿来的粥单,薏米红豆粥、小米南瓜粥、燕麦蜜豆粥、青麦仁糯米粥…… 虽然好像都是平凡不过的食材,可排列在一起却仿佛有种让纸张都渗透着粥香的魔力,阿九心情愉悦的期待着傍晚到来。 下午六点时,小熊准时过来问他需要吃些什么。 阿九犹豫着问:“我能点几个?” 小熊拿笔戳着下巴笑,“您是客人,吃多少点多少喽,有用碗装和砂锅装的两种,其中又分大中小。” “嗯,”阿九在单子上比,“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都要最小碗的,份量不需要多,吃不完会浪费。” 小能立刻用笔下记下,待七份粥端上来时,阿九顿时眼前一亮。 山楂肉桂粥用来开胃最合适不过,红枣莲子小米粥甜糯可口,雪梨百合粥纯白似玉皎洁无暇,桑葚紫米粥盛装在黄色太阳果中充满童趣。 燕麦蜜豆粥荷包蛋煮的恰到好处,拿汤匙轻轻一按蛋黄便流了出来,色泽诱人万分,光滑细腻的口感与燕麦碎粒粗糙形成鲜明对比,却又有种相得益彰的绝妙搭配感。 青豆玉米粥,色如翡翠,金黄的玉米粒均匀分布在已经煮化的大米羹中,咸香扑鼻。 最简单神奇的当属紫薯粥,虽然味道专一却丝毫不显单薄,而且碗底部居然还有保存完好的圆形薯肉! 阿九吃的很慢,每一下都在放在嘴里用舌尖细品后才慢慢咽下去。 他吃的时候,小熊就在门口饶有兴趣的观察着。 虽然有七种粥,厨师份量却掌握的十分恰当,阿九刚好将它们全部吃完,一点都不会浪费。 待小熊将桌子收拾完毕后,阿九不由好奇道:“请问,店里的粥是几个人在做?” “你猜猜。”小熊反将他一局。 阿九想了会儿,道:“你们店里有多少师傅我不知道,但是我吃的七种粥里,应该是由四个师傅做出来的。” 小熊睁圆眼睛,“为什么这样说?” “燕麦蜜豆粥跟青豆玉米粥的咸甜度最为接近,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出自一个人之手。山楂肉桂粥跟雪梨百合粥里面的食材都是用球形花刀切出来的,入刀角度跟平整度没有任何差别,所以也应该是同一个人。紫薯粥看起来最简单,但实际操作上最难,需要同时在大火中熬出小米的香浓还要保持薯球的完整,这个需要很厉害的刀工和火侯掌控,这个师傅应该是这几个里面经验最丰富的。桑葚紫米粥和红枣莲子粥都很好吃,甜度对粥来说有点过,盖住了米香,不过却我最喜欢吃的两个……” 看到小熊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阿九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好意思啊,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粥,一高兴就得意忘形了……” “不不,”小熊摆着手兴奋道:“你全部都说对了诶,做桑葚跟红枣粥的师傅是从白案转过来的,因为他自己喜好甜食所以经常被大师傅教训。大师傅就是做紫薯粥的那个啦,很多人包括我都了解为什么要把最简单的粥式交由他做,原来竟然是难度最高的吗?太了不起了,我要去报告刘师傅!” 阿九还来不及叫他,女孩子已经蹦蹦跳跳出去了。 粥情孔思的服务规矩并不像君子酒店那么模板和规范,也正因如此,会带给顾客带来毫不拘束的随意感。 几分钟后,小熊来到粥铺后厨,大声嚷道:“刘师傅刘师傅,住客房的那个小帅哥,居然一下子就说出七道粥是由四位师傅完成的!而且,他还说刘师傅最有经验,李师傅的糖放太多了!” 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对身后的年轻厨师笑道:“怎么样?我就跟你说,杜家那丫头,绝对不会收平庸之辈,咱们四个联手还让人家挑出刺儿来啦。” 年轻人不服气道:“他不在咱们这儿住下了来么,明早我再露两手给他看看,我就不信,自己喂不好一个黄毛小子嘴巴!” 小熊不乐意道:“什么黄毛小子,人家长的可好看了,俩眼水灵灵的,比我个女孩子还好看!” 李师傅嘲笑他,“哟,这才说几句啊,你胳膊肘就朝外拐了!” 小熊吐舌,“经理说接下来这些天我就是他的单人客服,到他离开之前,其它什么事儿都不管!不跟你们说了,我找小帅哥聊天去!” 粥易消化,老少皆易,但是也有缺点……饱得慢,饿的快。 到晚上九点时,阿九打开电脑给杜微发完报告,肚子已经又开始咕咕叫了。 昨天先被抢劫后又遇到杀手,所以阿九睡的很晚,早上收拾东西也没来得吃东西,中午只喝了瓶碳酸饮料,晚上……喝了一人份的七种粥,饿。 桌子上有水果,但是他不却没什么胃口,突然想吃肉。阿九带上钱,决定出去走一走。 经过傍晚的事,店里所有的人都已经认识他了,出去时保安小马还跟阿九打了招呼,要他不要走太远,一个人注意安全。 外面灯火通明,五颜色六色的映在夜空十分漂亮,路上车流井然有序的飞驰而过就像闪着屁股的荧火虫。 红珠巷是玉都的老巷,据说路边某些古代建筑已经有三百多年厉史,所以特意被批准保留了很多当地小吃。 葱郁高大的梧桐树下,像是夜晚才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闹市,有着各种推小车的烧烤与麻辣烫、炸年糕、烤鸭脖……肉香、蛋香、菜香、油香各种混在一起引得路人移不开脚步。 阿九买了两个鸭脖,坐在小板凳上慢慢啃,辣得冒一头热汗。 吃完后肚子稍安,心里却觉得特别空虚。 路上那么多的人,都是三五成群很热闹的样子,只有自己,孤伶伶的一个。 如果……哥哥也在的话,肯定很有趣。 不过想也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闻人楚那么忙,而且身份也不被允许做出吃路边摊的事情。 鸭脖很好吃呢,虽然有点咸有点焦糊……不过哥哥吃不到还是很可惜。 他一边走一边看,最后停在一家馄饨摊前。不仅是被这家热锅里冒出来的香气所吸引,还有十分便宜的价格。 开摊的是夫妻两人,女人擀皮男人包馅,摊开把肉馅一抿一抓,成型后的馄饨就被直接扔到了沸水里。 阿九默默估算了下,从下手包到装好端过来,居然连一分钟半都不需要。 十个薄皮如蝉翼一样的混沌散开飘浮在碗中,汤色清净如水,中间撒了几片葱绿的蒜叶,边上应阿九的要求加了抹鲜红的辣椒油。 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小吃,可是要想做到色香味俱全还真是不简单。如今色香都有了,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阿九拿勺子舀起一个,吹凉后放入口中,却还没来得及咀嚼就已经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他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再次舀起一个,这次慢慢的品尝。 面皮洁白光滑,包裹的肉馅并不像一般人做的那么松软,而是爽口弹牙,筋道十足。 这馅……竟然同时包含三种肉!先是用牛肉混和鱼肉增加韧性,再利用牛肉的粗纤维包裹住油脂肥厚的猪肉,下水后油脂被猛火化开,迅速渗入牛肉的交错纤维空隙间,凝固的蛋清则牢牢封锁住表面不让里面的味道流出来。 所以一口咬下去,混和了各种鲜美的肉汁就会争相在舌尖味蕾上起舞跳跃,最后把碗里的清汤一饮而尽,实在是……美妙之极的美食小吃! 阿九一连吃了三碗,才满足的摸着肚子离开。 回到住处时候,他嘴角还情不自禁挂着笑。有吃有喝还有住的地方,真是幸福的一天啊!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去洗澡,一边洗一边哼从电视上学来的歌,而且他还很得意的会变声,一会儿用男声唱一会儿用女声唱。 洗完澡后推开门,自我感觉窘迫了一下,然后才被客厅坐着喝茶的不速之客吓到。 这人对他来说记忆鲜活的很,因为昨天才刚见过。 欧阳飞看着他说:“看来没落下什么阴影嘛,心情还这么好。” 阿九赤着上身在对方注视下愣了整整半分钟,意识才慢慢苏醒过来,动作僵硬的往浴室里缩,“你,你,你不是跟哥哥走了么,怎么还来杀我呀!” 有种人笑比面无表情时更让人害怕,他懒懒靠在椅子上道:“我今天来,不是要杀你,而是给你送礼物的。” 阿九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杀气,才慢慢钻出来,“师傅说无功不受禄,咱们又不熟,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欧阳飞故意为难他,“如果我要你一定得收呢?” 阿九艰难的吞下口水,“那你要送我什么?” 24、捅了马蜂窝,迎接首张挑战函! 欧阳飞似乎看不到阿九的紧张,兀自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礼物盒递给他,“打开自己看。” 阿九迟疑着接过来后,还没打开便嗅到丝淡淡的血腥气。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却没有勇气去反抗对方。 里面会是什么?好像是某种肉类,味道却又出人意料的恐怖。 犹豫了很久,阿九才在欧阳飞略带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铂金纸,十分震惊的从中发现了一根断指。 欧阳飞的语气平常的就像在讨论天气,“食指代表妄念,我把那个想杀你的人手指给剁了下来,喜不喜欢?” 阿九拿着盒子一脸无所适从,呼吸不由自主开始变急促,冷汗也控制不住从额头冒了出来。沉默了半天,他紧定回绝道:“不喜欢,我也不要你这个‘礼物’。” 对方没有出现预想中的狂怒,而是饶有兴趣的反问他,“为什么?他想要杀你在前,倘若不是有闻人楚,你现在已经是尸体一具了,收他一根赔罪手指不算过份吧?” 阿九咬着唇把纸盒包好,递回他眼前,“佛陀说要宽恕众生,不管他有多坏,甚至曾经伤害过你。师傅也说不要记挂仇恨,因为它们会让人变得不快乐。更何况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现在不是活得好的好的么,为什么还要去迁怒于他并未成功的过错呢?” 欧阳飞盯着他,语带疑惑道:“你连要杀你的人是谁、为什么杀你都不知道,就打算这么轻易算了?” 阿九摇头,“对象和原因都不重要,他被嫉恨囚禁了心灵,看不到生活中的阳光,我不要变得跟他一样。” “我真想把你脑袋敲开看看,那个老和尚究竟给你灌输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欧阳飞抽出盒子,一脸严肃的把手握成拳朝他脑袋气势汹汹的挥舞过来。 阿九吓的连忙抱头,“你刚才说今天不是来杀我的!” 几乎在要触到他柔软发丝的一瞬间,欧阳飞的力道猛然收住,而改为两指轻敲了下,“笨蛋。” “笨蛋。”“老九真是颗笨蛋。”…… 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有人用同样的语气这样叫过自己呢? 阿九意识有些恍惚,待回过神来时房间已然空了,只有窗前珠帘轻轻的晃动着。 他一向心思单纯,大脑也似乎有种天生过滤不开心记忆的功能,所以一觉睡下去后,晚上发生的所有不快都自动给遗忘了,除了那个轻扣他脑门的动作。 次日清晨依旧有美食在等待着阿九。 清香开胃的黄瓜大米粥、油而不腻的香浓鸡丝粥、酸甜可口的菠萝粥、味甜色亮的奶油粥……最妙的当属五彩水果砂冰粥:白米、紫葡萄、黄香蕉、红柠檬,再加两片清凉诱人的绿薄荷,在吃过热粥之后品点冷粥,仿佛令舌尖沐浴了一场夏雨般酣畅淋漓。 小熊对他每隔一分钟就喝两口温开口的行为很不理解,阿九解释道:“舌头在接触过一种食物后,表面会有残留,时间长了会吃不出它们原有的味道。” 小熊懵懂的点点头,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阿九赞不绝口,把每种粥的优点都详细描述一遍,唯独跳过中间那碗蔬菜玉米麦片粥。 “这个呢,这个怎么样?”小熊兴奋的指着漏掉的那碗追问他。 阿九眉头轻不可见的蹙了下,“这个……他搭配的食材好像不对,所以口感也比别的了差了些。” 要知道这道粥可是大厨李师傅的得意之作,每每客人品尝过后都很满意,小熊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说不好吃的,立刻道:“哪个食材不对?” “荷兰豆搭配玉米的比例,在齿间口感很不协调,玉米粒的甜糯配上荷兰豆的野生味,会……,”阿九斟酌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合适的话来形容,“刺激人的喉咙,想要呕吐。” 小熊目瞪口呆,“不是吧?” 阿九忙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老玉米面和胶地马铃薯搭一起也很奇怪……” 他话还没说完,小熊已经像阵风一样的跑出去了。 粥铺厨房,刘师傅正洗净了手准备去休息,看到小熊回来便随口问道:“怎么样,客人还满意么?” 小熊竖了根拇指,“小帅哥说了好大一筐褒扬的话,说食材搭配的天衣无缝,而且成语都用上了,说您厨艺深不可测!” 刘师傅毕竟上了年纪,也被客人夸奖过不计其数,随意笑笑准备离开时,忽听徒弟李师傅欣喜道:“我的呢,我的那道蔬菜玉米麦片粥怎么说?” 见小熊的笑脸僵下来,李师傅愈发焦急,“到底咋说的?磨磨蹭蹭做什么!” 小熊不敢看他的脸,吱唔道:“他说玉米跟荷兰豆比例不对,让人吃了想吐……” 刘师傅闻声立刻顿住脚步,眉毛不可思议的扬了起来。 厨房此时约有七八个人在,此时全都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察觉气氛不对后自觉退了出去。 李师傅脸上像被墨水瓶打翻的宣纸,一阵红一阵绿。 见他气的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小熊便猛打自己的嘴巴两下,委屈道:“我只是传个话而已,而且还没有听完,可能他后面还有说什么只是我不在……” 李师傅砰的把刀拍到案板上,“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太他妈欺负人了!” 刘师傅劝道:“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大人了何必跟个小孩子和般计较?” “师傅,这是我跟他计较吗?说我的粥吃了想吐!这话这不明摆着找碴犯抽吗?不行,我得去问个清楚!” “回来!”刘师傅喝斥住他,“忘了店里的规矩了么?客人有评价食物的权利,而且……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你那粥有问题。小熊,去把小李的那份粥端回来。” 小熊不敢多呆,飞快的跑去客房把那碗粥拿了回来。 刘师傅取来勺子品尝了下,眉毛也微微皱了起来。 李师傅心中忐忑嘴上却装硬道:“我不信这粥有问题,出锅前我明明尝过的!” 刘师傅放下勺子,坦然道:“说实话我也没尝出有什么问题。” 得了师傅的首肯,李师傅立刻气焰暴涨,“看,师傅都说没问题!那小子分明就是故意闹事儿!凭着张卡白吃白喝不说,居然还侮辱人!师傅,虽然说他现在是客人,但您也不能让他这么嚣张吧?不然这话传出去要咱们粥铺怎么在玉都立足?” 虽说刘师傅一向为人公正,但如今确定了粥的口味没问题,再加上李师傅是他的得意弟子,自然不会由着旁人随意欺负。否则传出去给人说闲话不说,徒弟也会被人四处瞧不起。 刘师傅思考了会儿,对徒弟道:“这样吧,小李。他是持卡而来,只能算是半个客人,半个品评人,所以江湖恩怨用江湖方式解决。周六发张贴给他,我也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本事。” “我给他发贴子?”李师傅不满的叫起来,“我什么辈份他什么辈份儿,传出去跟我欺负他一样!” 刘师傅笑,“怎么会,你别忘了他是凭五味联盟卡在这里吃的饭。” 众人皆困惑,“什么五味联盟?” 刘师傅负手道:“五味联盟是全球最大的美食品评组织,拥有将二十位专业品评人,成立已有五年之久,全都是烹饪界的大师级人物。品评联盟中共有发行三种卡,持红卡者三人,可以免费享受三千多家饭店长期吃住权限。持黄卡者七人,可一律享受五折优惠,持蓝卡者十人,可以在所有正规烹饪比赛中加两分。” “两分!”李师傅惊呼,“专业总分才十分而已!” “没错,这就是这个组织的影响力,很多人想加入都不得其门。五味联盟看卡不看人,持卡者享受这些优厚待遇的同时,也要随时迎接任何人的挑战。” 李师傅已经被深深震撼到了,“任何人?” 刘师傅道:“不错,所以为了保持名誉扫地和避免不必要的骚扰,持卡者都不会轻易将它现身于人前。如果我所知没错的话,这应该是有史以来浮出水面的第一张,而且还是最至尊的红色。” 李师傅听到这话李师傅不由打起了退堂鼓,“那是不是说明这小子很厉害?” 刘师傅微笑道:“你怕什么?听小熊说的样子,这小孩应该还不知道这张卡的来历,这是你的机会啊。” “什么……什么机会?” “如果你挑战成功,就可以折下那张卡的一角。无论是谁拥有同一张卡的三个磁片角时,就把它们拼接起来,五味联盟就会主动找上门来奉上一张新卡,从此成为他们其中新的一员。” 李师傅问:“那原持卡者呢?” 刘师傅淡淡道:“国王被摘掉金冠,鸟儿折断了翅膀……你说下场会是怎样?” 很残酷,但同时也很诱人…… 五味联盟,所有厨师的梦想天堂,如果能拿到那张卡,恐怕就再不用呆在这个小小的粥铺里如此辛苦了吧? 李师傅毋庸置疑的动了心。 阿九吃完饭,准备去附近转转的时候。小熊畏畏缩缩的走进房间,背着手道:“那个……对不起。” “怎么了?”阿九对他的歉意很不理解。 小熊拿出藏在身后的一封信,“这是后厨李师傅给你的。” 挑战函?阿九念出封面的三个字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确定是给我的吗?” 小熊飞快点头,“十分确定以及肯定。” 阿九紧张的手指都跟着发抖,这东西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通常倒霉者是被寻仇者找上门才会出现。 而且,收到通知的都会死的很惨。究竟是自己吃太多导致粥铺不满,还是像之前一样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呢? 不过不管是哪种,作为男子汉的自己都不应该退缩才是。 阿九打主主意后,紧张的在胸口擦擦手心汗,用双手郑重的挑战函接了过来。 似乎没有电视上演的那么可怕,背面印个血手印或画个骷髅头什么的,而是用朱红色的墨勾了对很可爱的碗筷,信中内容更是让他跌破眼镜: 阿九君亲启,久闻阁下厨艺了得,特肯请切磋赐教。周六晚7:00、粥情孔思铺、8号雅座,公正人:胡青山、刘俊文,届时后厨所有人在此恭迎大驾。 李传运敬上。 阿九反复看了好几遍,不得不再次询问小熊,“这当真……是给我的么?” 25、如果你不是我哥哥的话 在小熊的频频点头肯定中,阿九终于半信半疑的开始正视事实。 回想两个师傅曾经教导过的话,好像都没有提起过这样的事,这可怎么办呢?他拿着信颇为苦恼。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9节 杜诗微正在办公室跟一个男人聊天,看到阿九的电话颇感意外。 电话那边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语气很无助的寻求她的看法。 “等下,把那人的名字报给我,”杜诗微叼着笔,手指飞快的敲击着键盘,看着屏幕上搜索结果思索道:“李传运,原来是他……” “师父认识他吗?” 杜诗微勾起嘴角,“不认识,不过跟他师父刘俊文倒是老朋友。” “那我要去比试吗?” “去啊,多好的锻炼机会。” 阿九有些犹豫,“可是……” 杜诗微打断他,“没有可是,不过要提醒你,每输一次,你手里的那张免费卡就被人折去一角。当被折断三个角时,那张卡就会作废,而且你还要轮为烹饪界的笑话。不仅如此,到时就连我都会名誉扫地。” 阿九立刻感到肩膀上如重千斤,嘴上却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这样就对了,你所有的基本功都没有问题,缺乏的只是经验和五味调和感,这次是你第一次被挑战,就算输了也没有关系,所以不用紧张……” 阿九又道:“我不会让师父丢脸的。” 桂诗微愣了会儿,声音柔和道:“师父相信你。” 待她挂了电话后,发现对面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笑,“什么事?” 杜诗微脸上表情很复杂,有些自豪却又有些担忧,“粥情孔思的大厨向我的小徒弟下挑战书。” 男人扬了下眉毛,“怎么会有这种事,难道他老板也置之不理吗?” 杜诗微笑了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本来就是刘俊文的提议。” “你让学龄只有几个月的徒弟去应战经验丰富的大厨,还说相信他会赢?” “小孩子嘛,多多鼓励没有坏处的。” “可是他信以为真的话,将来输了心理落差岂不是更大?” 杜诗微捧起杯子莞尔一笑,“如果不出状况,我可不认为他一定会输。” 起先在杜诗微眼中,阿九也不过是个勤恳上进的大男孩。可几个月接触下来,她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对一个好厨师来说,厨艺可以凭借后天努力精益求精,但出奇敏锐的嗅觉和味觉却是可遇不可求,阿九是她见过五感最为丰富离奇的,只用眼睛就能简单判断出食物的味道,这件事在拜师宴上她就见识到了。 当时她亲自做出独创的六十四道菜式,身边的少年有些羞于面对媒体,一直埋头苦吃,筷子最后挑选的全是自己最为满意的,而那些尚未经过改良的,他连尝都不尝。 更为惊人的是后来,他居然能用同样的食材、调料、做出来与旁人有着天壤之别的味道。 开始她以为是在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但是在反复验证后,却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阿九对食物有种强大的改造力,只要被他碰过的东西味道都会或多或少的发生古怪变化,或许甜味转淡、野菜的清苦味莫名消失、柔嫩豆腐变得韧而q…… 这奇怪的现象对一个中规中矩的厨师来说不算好事,但在杜诗微看来,他或许是一个另类的天才。 认识到这一点后,杜诗微决定不再授其任何传统菜式,因为他做出来的任何东西都不会是自己预想的味道。 而是让阿九尝试着品鉴各家名菜,从而学习他们的烹饪手法调整自己的味觉,利用自己体质把食物综合的美味度发挥到最大化。 这是一场无法预知的冒险赌博,成功的话,一颗烹饪界的明星或许便由此冉冉升起。如果失败,恐怕连累自己都会输的一败涂地。 杜诗微总对未知的事情有着出人意的执著和兴趣。 中午,阿九在外面溜达没有回粥铺,肚子饿了就随便找了家杂粮面馆。 老板娘大概四十多岁,身体却十分健壮,胳膊上的肌肉比阿九大腿还要粗。一边飞快的擀压着面条,一边很随和的跟客人打着招呼。 阿九坐下来要了碗荞麦牛肉面,上来后才发现最小份的碗也比阿九的脸要大上一圈。 洁白筋道的面条浸在撒满白芝麻的红油里,酱牛肉和鹌鹑蛋从中间剖开覆盖在上面,很诱人的卖相,最难能可贵的汤头清香可口一点都不油腻。 好像每个小吃店的老板都不简单,食物成品虽然看起来都不算精致,口感比起那些所谓名贵店铺却一点不差。 趁老板娘闲暇之余,阿九问道:“你们这里的面汤真好喝,是在里面加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老板娘笑道:“就是普通牛骨熬制的啊。” “旬阳牛还是高山牛?”据他所知,只有这两种精选牛肉的味道最为接近,不太容易品尝得出。 “小本生意哪用得起那么好的东西,就是最便宜的水牛喽。熬汤嘛,只要结合食物本身的味道用好调料,做出来的味都是一样的。” 阿九道:“您的意思是说材料本身并不重要么?” 这点似乎都有违两个师父所授的观点,因为无论是杜诗微还是蔡进生都再三强调食材本身的重要性。 但是这个面馆老板娘却大大方方的说:“在我看来,加工方法远远超过材料选用。就像蟹黄豆腐不一定非要用蟹黄去做,也可以用咸蛋黄。云腿有时候也可用山药代替,拿面筋做鱼香肉丝味道也不差……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只要手艺好,做出来的东西不会有什么差别的啦。” 阿九默默喝着头,心中角落却被隐隐触动了。 下午回到粥铺,小熊一直愧疚的站在门口看着他发呆。 如果不是自己多嘴的话,也不会给他带来这种困扰吧?都怪自己……想了想,她决定走进去问阿九:“你决定周六应战的话,现在要不要练习一下?我或许可以帮你。” 阿九想了想,道:“你能帮我找一些材料么?不需要多,一点点就好。” 小熊立刻拍胸脯保证,“这点没问题,管仓库的是我好朋友!” “谢谢你,”阿九掏出笔,在本子上列下食单,“每样要十钱。” “十钱?这么点能做什么啊!都是很普通的东西,每样给你拿一斤吧!”小熊大方的不得了。 “不需要那么多,我的厨具很小,用不完都浪费了。” “这样哦,你等着,我马上给你拿。” 不一会儿,小熊就拿着纸袋回来,见阿九正在摆弄桌子上的玩具厨——便站一旁观察了会儿,最终忍不住插话道:“等等,你该不会是用这个东西做饭吧?” 阿九认真道:“嗯,我实验过,在炉子里点上固态酒精可以把食物煮熟。”虽然操作起来有些不方便,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何必这么麻烦,你去借厨房……”说到这里小熊自觉闭了嘴,为了食客的安全,厨房一向是外人免进的地方,更何况里面藏着许多粥铺的秘密不说,对象还是作为对手的阿九,李师傅也不会同意吧? 阿九笑了下没说什么,把那些微型厨具全都拿出来摆放到桌面的铁盘中。 “哇,”小熊连声赞叹,“做的好精致啊,跟真的一模一样……” “这是师父送我的礼物。” 小熊道:“你师父?我听说她很厉害啊,那你也一定很厉害吧?” “我?”阿九眼神黯淡了下,“我除了吃什么都不会。” “不会吧?” “真的。” 小熊对着一脸真诚的阿九愈发不安,“那你为什么还要接挑战函啊!” 阿九说:“我不能让师父丢脸。” 小熊沉默了会儿,看到阿九取出玉米粒,才惊讶道:“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些普通的食材去做李师傅的那道招牌粥吧?他可是做了将近三年呐!大米必须要采用江北产的稻米,苏南的燕麦!马铃薯跟玉米都是特供的!” 阿九埋头组装厨具,“我听说中餐跟西餐最大的不同就是食材选用,中餐只要重视食材搭配和五味调和,取长补短相互利用,就能达到任何想要的效果。” 小熊不忍泼他冷水,却不得不道:“但是我们这里所有的大厨都说,江北稻米的香味和粘糯是一般大米无法媲美的。” “没有关系,我只是试验下。”阿九将大米浸泡在水里,把水烧开后放凉,胡萝卜土豆切碎丁,又用手将西兰花小心撕开。 “为什么不用刀切?” “用刀的话切口会过于平整,味道不易渗入内部。” 煮粥的锅很小,直径只有两厘米不到,所有食材都要按比例缩小切,阿九的刀功让小熊看的目不转睛。 开水放凉后,阿九把浸泡好的米和玉米粒倒入锅内,大火煮滚。 待米粒开花时,阿九却把捞出来,搅动后依次倒入种种蔬菜,拿勺子轻轻搅动防止粘锅。 待蔬菜彻底煮熟后,阿九关掉火,又加入少许盐来提味。 小熊耸起鼻子,“好香啊。” 阿九尝过后却摇了摇头,把粥倒掉洗净重新放入材料熬煮。 他这次把玉米磨研成糊,减少了燕麦的比例,等粥熬好之后却又只是闻了闻,连尝都没有尝直接倒掉。 小熊在旁边看的一头雾水,见他一脸全神贯注也不好出声打断。 等了快一个小时,她终于熬不住了,拦住阿九道:“你为什么不尝尝呢?别倒……让我尝尝,唔……” “是不是很难吃?” “不是,我觉得挺好的啊!”小熊有些心虚的说。 阿九半信半疑问的尝尝了下,眉头依旧不展,“不是我想要的味道。” 小熊问:“你想要做得跟李师傅一样好么?” “不,”阿九轻轻搅动砂锅里的东西,“我要做出比他更好。” 小熊怔了老半天,才小声道:“那你加油,不管怎么说我都一定支持你。” 接下来这几天,阿九把自己每天都关在房间里,小熊除了送饭也不好意思主动进去打扰。 时间转眼来到周五晚上,阿九给杜诗微发完实习报告后,把那张五味联盟卡拿出来看了又看。 如果明天失败的话,就会被折掉一角……不行,阿九,你不能输,一定要加油! 他将卡小心翼翼放到背包里层,躺到床上调整呼吸,放下乱糟糟的心事闭上眼睛。 在他进入梦乡后不久,窗户被悄无声息打开,一条人影敏捷的从外面跃入房间,坦然自若的在床前坐下,从桌子上拿起了挑战函,看完后讽刺的勾起嘴角。 次日傍晚,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阿九在房间里踌蹰不定,小熊突然在外面敲门,大声叫:“阿九,快点,人全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 阿九慌张跟着走出去,到了8号雅座,才发现那里几乎聚齐了店里所有的员工,都用欣喜雀跃的表情看着他。 大家都站着,只有两个人坐着,一个是粥情孔思铺的大厨刘师傅,阿九曾经跟他打过几次招呼,所以认的。 另一个则颇为眼生,是个五十岁左右的清瘦男人,身上穿着衫褂倒与粥补的环境相得益彰。 不过两人神情却有天壤之别,刘师傅一惯和善慈祥的样子,而旁边的则一脸清傲,盯着阿九的目光就像粘湿的毒蛇一样,似乎对他很不满。 阿九上前鞠躬,“刘师傅、胡师傅两位好,晚辈阿九请多指教。” 刘俊文笑道:“好说,我跟你师父也有些交情,大家都算是熟人,不必客气。” 胡青山拉着袖口冷淡道:“指教不敢,杜诗微不是很有能耐么,我相信她教出来的徒弟也一定不会让人失望才对。” “我入门时间短,还没领悟到师父传授的精髓……” “也就是说,杜诗微保留着压箱底的功夫不肯传授,误人子弟对么?” 阿九听他说话句句带刺,便不满道:“师父她很好,只是我天资愚钝,不能跟她相提并论。” 胡青山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不必多说,今晚题目你应该知道,就是蔬菜玉米麦片粥。你快点去下手准备吧,别待会儿输了又找什么理由。” 阿九心中郁闷,果然是祸从口出,随意点评那道粥惹来的,早知道就应该少说两句。 走廊角落有闲置的备用厨房,李师傅已经在那里信心十足的准备材料,看到阿九过来,给了他一个示威的笑。 食材被分开摆在厨房外,可以随意挑选,阿九拿着小筐走上一遍,发现全都是一般的材料,而李师傅筐中的马铃薯产地却似乎与众不同。 见阿九盯着自己的食材看,李师傅便嘲笑道:“你该不会连用什么材料都不知道吧?” 阿九说:“你的马铃薯是胶地产的。” 虽然李师傅筐中马铃薯 跟外面摆的外观相差无几,阿九却能明显嗅到它们的甜度不同。 茎块植物会根据土质不同而长出迥异的味道,沙地松散产出的根茎体形会偏大,味道偏清淡。而胶地坚硬,产出根茎的肌理会更紧实,口感则更甜。 从产量和外观来说,自然是沙地所产更受欢迎。但如果煮粥的话,还是选用耐熬的胶地薯更胜一筹。 李师傅脸色一变,愤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我在食材上动手脚吗?如果你觉得有问题的话,我可以跟你换!” 阿九忙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师傅冷笑着钻进厨房,阿九沉默着挑选一些相对比较好的米和蔬菜出来。 淘米,烧开水,切菜丁……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流程,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阿九的心竟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心中默数着听开水咕嘟咕嘟的翻滚声,隔着气孔吱吱冒出的吱吱白气,他似乎能透过砂锅看到里面米花在水中迅速绽放,一朵、两朵、三朵…… 八号座,刘师傅跟胡师傅安静的品着茶,旁边虽然围观的人多,却都自觉得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为什么这么久啊,小熊紧张的望着厨房,心中刚抱怨完,就看到阿九跟李师傅几乎同时走出厨房。 两人将粥碗放在桌子上后退到一旁,刘师傅对自己徒弟手艺再清楚不过,所以直接选择了阿九的粥。 揭开盖子后,便看到这粥跟李师傅做出来的明显有所不同。 燕麦和蔬菜香气融合的刚刚好,菜丁切的更细小,却都维持着很好的形状并不显零散。拿勺子搅动两下,煮化的粥汁便紧紧挂着勺壁,粘稠度和卖相完全不像是出自新人之手。 他拿起来尝了一口,眉毛明显一抖,却很快恢复平静,笑着看向胡师傅,“不知胡师傅怎么评价小徒传运的手艺?” 胡师傅赞不绝口,心悦诚服的夸道:“很好很好,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亏是粥铺的大厨,菜香浓郁入口清爽,实在完美挑不出任何错处。我想不出,整个玉都还能哪家店的粥能比得上粥情孔思。” 刘师傅笑意加深,“说这话之前,还要劳烦您再品尝下阿九的。” 胡师傅喝了些温水后,郑重的舀起阿九碗中粥。 “您觉怎么样?”胡师傅放下勺子后询问刘师傅意见。 刘师傅委婉道:“毕竟是个孩子,经验上好像差了些。” 胡师傅也道:“不错,虽然跟李师傅选用的食材一样,做出的东西就像劣质的仿品……无论是形、色、味都差出许多,两者完全不能够相比较。” 阿九手心渗满了汗,心迅速的随着两人点评沉向深渊。 诡异的沉默后,李师傅兴奋出声道:“这么说就是我赢了?小伙子不要气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酒楼做服务生没有拜师呢。更何况你还有个大名鼎鼎的师父,不怕将来没前途。不过,按照咱们这行的规矩,我应该留点东西存证。” 阿九环视四周,竟觉得除了小熊之外全都是幸灾乐祸的脸,他握了握拳,颤声道:“我……” 我不服,李师傅的粥明明就有问题,为什么他们都吃不出来?可是说出来又能怎么样?两个师傅都已经判定的结局,无论他服与不服都是孤立无援的境地,会有人因为他的不服而重新判断吗? 李师傅过来故作亲热的揽他肩膀,“别难过啦,你的那张卡呢?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阿九下意识的捂住口袋,“不要……” 看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如果卡今天真的被折掉一角,将来传出去会给师父带来多大的影响!自己丢脸也就算了,但是要连累师父的话…… 刘师傅依旧保持神秘微笑,而胡师傅则拧起了眉毛,“杜诗微是怎么教徒弟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人群中爆发出的嘻笑声像耳光一样打在阿九脸上,剧烈的羞耻感使他手指微微发抖。 与其留在这里被人看笑话,还不如把卡交出去……折掉一角也什么关系吧?只要能光离这里,怎么样都好。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九咬着下唇把手伸进口袋,就在这时,保安突然快步走进来,“刘师傅,外面来了两位先生,说现在要见您。” 刘师傅颇感意外,“什么人?” 保安道:“说是您的同行,一位姓包,一位姓昌。” 同行?姓包姓昌?刘师傅跟胡师傅脸色都迅速变了,“难道是焦不离孟的昌华和包凡国?可他们两个现在来这里做什么?” 刘师傅敲了敲了桌子,问阿九,“难道是你请来的?” 阿九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他们。” 刘师傅本想让保安把人带到会客室招待,刚欲开口,就见两个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老大远就抱拳笑道:“我们两个不请自来,还请俊文兄千万别见怪。” 刘师傅连忙起身,“哪里哪里,不知两位此时前来有何见教?” 两人齐声道:“不敢,听说今晚这里有厨艺比试,我们是受人所托来给一位阿九先生做公正仲裁的。” 此话一落,在场人俱是震惊。 根据烹饪界的规矩,仲裁分为民间和官方两种,民间仲裁都是临时性的,譬如刘师傅跟胡师傅,都是依据往日声望和江湖地位应邀前来。而官方仲裁则是烹饪协会十名会员中拥有仲裁资格证的,每场裁决都会记入个人档案,所以被称为公正仲裁,相比民间仲裁较更具权威。 但他们通常只参与大型比赛,像这种无名小辈之争是根本不加理会,可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为了这种小事把两个声名显赫的仲裁都给请了来? 可既然官方仲裁来了,之前的判定结果只能推翻重来。还好砂锅保温性好,不用再劳费两人去煮。 包凡国跟昌华坐下来,为了显示公正并不过问粥都出自何人手,两人品尝后低声交流。说是低声,却并不忌讳被大家听到。 “这份粥的食材搭配不对,吃了后让人很不舒服。” “同感,相比较这份粥就要好很多,因为现在是晚上,人的味蕾会嗜重味,所以尝起来味道会略偏于清淡。但是当作早餐的话,就很适合,而且……” “这个味道很……特别,我从来没有吃到过。为什么荷兰豆、玉米粒、西兰花、燕麦和大米能混和出这种味呢?” “所以……” 两人指向阿九的粥锅,“虽然这道粥口感并不突出,味道却值得人寻味,而且也挑不出任何缺点瑕疵。”接下来转向李师傅的粥锅,“而这道粥有很明显的缺点,调料和马铃薯、玉米份量太多,所以比较能安抚一些体质偏寒的胃,但对大多数比较健康的人而言,这种口感会刺刺激喉头,容易让食者呕吐……一道粥可以没有优点,但是绝对不能有这么大的缺点,所以前一道粥胜出。” 众人哗然,李师傅在听到他们的结论竟然跟阿九所下的一模一样,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刘师傅似乎微笑,“传运,还不向阿九庆祝!” 李传运垂头丧气道:“恭喜你……” 阿九把手心展开,透明的汗顺着纹路不停的滴下来。这算是结束了吧?终于结束了……感谢佛主,师父给的卡终于保住了! 事情结束后,两个官方仲裁也准备告辞,阿九问道:“请问……你们是师父请来的么?” 其中一个男人弯着眼睛道:“不是,不过知道我们出发前你师父曾让我交给你一样东西,把你的那张卡拿出来。” 阿九拿出卡,男人掏出签字笔在背面画了两下,交还给他。 “杜师傅说,从现在起,这张卡就彻底属于你了。” 阿九捏着卡不知道该说什么,机械的把两个人送出门去。 车子很快融入灯流之中,阿九却在路边坐了很久,他迟疑的掏出手机,拔通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喂?” “哥哥……今天的事,谢谢你。” “嗯,”那边对他谢意并不在乎,而是反问道:“还有别的事么?” “如果你不是我哥哥的话,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道:“如果这些事让你有所误会的话,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通话突然被切断,阿九傻傻的沉浸在急促的嘟嘟声响中。 一边不承认不两人的关系,一边却默默做着关心自己的事,哥哥他一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吧?还是因为自己不成材,让他太过失望不想认呢? 这样也好,以后只能靠自己了。阿九,你已经十八岁,是个男子汉了,不能再什么事都麻烦哥哥…… 你不能哭,要学着坚强起来,这里不像兰因寺有人宠着你。 要加油,将来做个让人真心钦佩的厉害大厨…… 想到这里,阿九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自语道:“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出发去千家饮食呢。” 铃声再次响起来,闻人楚有些心烦气燥的拿起电话,显示未知来电。 那边声音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二哥,我是欧阳飞,愚人客栈的事,好像有点眉目了。” 26  运气好到无人能及的少年 作为日常不可缺少的家常菜,在千家饮食这家名店却似乎像是被镀了层金子,全都飞涨百倍。 诸如再普通不过的荠菜虾球、鱼香肉丝、野菜拌香干都可以卖出让人咋舌的价格,这不得不让普通人对这家打着亲切牌子的饭店望而却步。 出发之前,阿九特地在网上查了相关资料,据说这家饭菜质量很高,但是服务态度却不怎么好。 在没有看到真实情况前,阿九决定先把那些片面评价丢到一边。 离开粥情孔思铺时,保安把自行车完好的交还给阿九。虽然只有两个轮子骑起来又很轻松的样子,可阿九在连摔两次后再不敢轻易尝试。带着没办法坐车,扔掉却又舍不得,他只好推着它走了近两个小时的路。 千家饮食虽然只是三层中式建筑,背靠着高楼林立的大厦却丝毫不显寒酸,金色招牌在霓虹灯下散发着耀眼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到里面富丽堂皇的装饰,这使得周围一切似乎都变成了它的背景装饰。 奇怪的是,明明傍晚六点钟该是客流高峰期,可是竟然看不到除了店里服务生外还有其它客人。 阿九推着车子走过去,对站在门口的迎宾小姐道:“你好,我想找一下你们这里的负责人。” 穿着高衩旗袍的女孩打量了下他,微笑道:“请稍等。” 约过了两分钟,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迎出来,道:“您好,鄙人姓林,是这这店的客服经理,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您的?” 阿九掏出红卡,“您好,我想在您这边住几天,不知道方不方便?” 男人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请问是从粥情孔思过来的阿九先生吗?” 阿九意外的搔搔头,“是我。” 林经理道:“请跟我来,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因为我们是五味联盟下的资源店之一,再加上前两天听说了一些关于您在粥铺的事情,所以猜测大概会在这两天出现。” 原来这样啊,阿九舒了口气,居然真的在圈子里传开了,还好那天没有给师傅丢脸,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在林经理的带领下走上三楼,阿九路上居然也没有看到一个客人,忍不住好奇道:“恕我冒昧问一句,贵店是在歇业整顿期吗?” 林经理苦笑,“不是,店里的生意让您见笑了。您来的巧,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就要关门大吉了。” “怎么会这样呢?”阿九大吃一惊,明明网上都说这里生意很好的啊,难道是在这两天出了什么大事? 林经理道:“一言难尽,简单说来就是本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客人,所以客人都吓的不敢来了。” 阿九看他语气落寞,也不好意思再作多问。 到了房间后,林经理把钥匙交给他,打算离开时却阿九叫住。 “林经理,”阿九欲言又止,“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您。” 林经理客气道:“请讲。” “我……不想在这里白吃白喝,所以这些天我可以在这里跟大家一样做事么?在厨房或者前面传菜都可以。” 因为有了粥情孔思的经验,他实在不想让自己再顶着师父光环的家伙四处招摇惹出麻烦。 林经理笑道:“店里刚有一波人辞职,如果您愿意帮忙的话,我待会儿让人拿工作服过来。” 阿九深深一鞠躬,欣喜道:“非常感谢!” 约过了五分钟,果然有服务生拿了衣服过来,上身是玫瑰红立领唐装短袖,□则是黑色的长裤。 或许是因为身上温和谦恭的气质,阿九穿上显得特别合适,下楼时几个服务生都不由自主看着他。 带阿九熟悉环境的男领班叫卞三断,名字奇怪为人却十分开朗,自我介绍说母亲一直想要个女儿但始终求而不得,在连续生了三个儿子后终于死了心,所以给他取了这么个言简意赅的名字。 阿九心里默默猜测他两个哥哥是不是应该叫大断、二断,卞三段突然笑了起来,自我调侃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大哥叫盼汝,二哥叫断男,说起来难听程度都跟我不相上下。” 因为长期从事服务业,卞三断很容易跟人拉近距离,半个小时相处下来阿九也喜欢上了这个能说会道的领班。 到晚上七点时,店里客人依旧稀稀疏疏,大家全都心不在焉,躲在角落里玩手机或聊天。 “今天那群人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女服务生脸上露出害怕又隐隐期待的神情。 卞三断双手背在脑后,靠着墙壁扯起嘴角道:“谁知道呢,全是些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再这样玩下去,千家饮食早晚会被整垮掉。” 女服务生偷瞄阿九,“那这个新来的岂不是很倒霉?喂,没听说过店里要招人啊,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阿九说:“我只在这里做一段时间,不会停留太久的。” 女生感慨,“原来只是临时工作啊,难怪。像我们这样签了合同的就不方便走喽,辞职需要提出一个月不说,还有支付那么多违约金……” “真希望那些人赶快找到更有趣的事,别再折腾我们这些打工的了!” 阿九听了一会儿,隐约听出来点什么,却又不是很明白。门口此时走进来了几个人,并没有迎宾的带路,阿九见他们聊的起兴,便主动走上前去招呼。 “晚上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几个人齐齐看向他,整个大厢似乎都为止沉默了一下,这群人看上去年纪很轻,大概刚成年的样子,五男二女,穿着都很讲究。其中身材最高的男孩一手插在口袋里的人显得格外出众,眼中闪烁着狂傲不驯的光芒,站在众人的中间,神情像个唯我独尊的帝王一样。 一个笑嘻嘻的声音突然对阿九道:“哟,面生的很,你新来的吧?” 阿九点头,“我第一天上班……” “这小子长的还挺好看,皮肤看上去比你都好……”对方突然压低了声音在女伴耳边私语。 很不幸全被耳尖的阿九一字不差的听见了,脸颊登时刷的红了一片,仿佛涂了层胭脂一样, 卞三段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把阿九拉到身后,对那人插口袋的男孩道:“不好意思,他新来的,如果有得罪到陈公子的地方,还请见谅。” 没有人回应他,卞三段便对阿九使了个离开的眼角,阿九还来不及迈脚,却听有人道:“没关系,他不新来的么,我们正好可以教他一些规矩。” 卞三段迟疑了下,小声询问阿九,“你没问题吧?” 虽然看起来好像很不好惹,不过阿九自信不会做出什么错事,“没问题。” “二楼六号包间,小心点,如果有事就跟我说。” 已经有人感到不耐烦了,“喂,你们废话完了没,还要我们这些客人在这儿耗多久?” “对不起对不起,”阿九连忙道歉,“请跟我来。” 一群人表情各异的跟着阿九上了楼,进了包间后,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阿九取菜单递给在场的两个女孩,自己掏出袖口的笔准备随时记录菜名。 这群人似乎并不着急吃饭,而是自顾自的说话谈笑,其中两个还饶有兴趣观察着他的表情。 根据服务守则,客人如果不主动点单,服务人员只能在一旁等候,绝不能开口催促。 阿九待人向来耐心十足,也没什么脾气,站在旁边跟透明人一样,老半天都没有露出任何不满。 “喂,想什么呢?”刚才调侃他的男生靠在椅背上拿手在他脸前晃了下。 阿九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想。” “这人真好玩儿,都别磨叽了,赶紧点菜,让人站在这儿干等着多辛苦啊!” 有人起哄道:“哟,心疼了啊?没想到我们花少默然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 阿九不太懂这些话的意思,所以这次脸没红。 几人拿了菜单,乱七八糟的点了十几个,还要了三瓶屠苏白酒。 阿九认真的记着,一个声音冷不丁飘入耳朵,“他睫毛比你的长两倍,而且还要翘得多……” 这是在说自己么?虽然好像是夸奖的话,可是怎么听都感觉怪怪的。阿九决定待会儿闭起耳朵,再也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点完菜后,阿九礼貌道:“请各位稍等,我这就去催促厨房。”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道:“帅哥把单子交给外人的人去催呗,你在这儿陪着我们,万一有需要叫人也方便啊。” 既然客人都这么要求了,阿九自然不能拒绝,把菜单拿给外面的卞三断,又被他郑生提醒道:“这些人都是故意来找找茬儿的,你千万小心别惹到他们。” 阿九多少也看出来点,便心怀感激的道谢,之后拿着白酒进入包间。 在场除了那个看起来很特别的男孩外,其它人都乱糟糟的很吵。 尤其是叫陈默然的,自阿九进门眼睛就没再移开过。拿着酒盒翻了两下对阿九招招手,“弟弟你过来。” 阿九走近,弯腰询问道:“请问有什么事?” 两人贴的很近,陈默然嗅到他身上的淡淡牛奶味儿,心里顿时痒痒的,道:“陪我玩个游戏好不好?” 阿九看着他手里的屠苏有些发愣,“什么游戏?”这酒很有名,虽然才上市不久,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据知道一直在搞有奖促销,据说金额大的惊人。 陈默然道:“你帮我开这盒酒,如果中了奖呢,钱就归你。如果不中呢,这酒就算你请我喝的,怎么样?” 阿九眨了下眼,“我没有很多钱。”他卡里只有在君子酒店赚来的几个月工资,支付了这三瓶酒后,怕以后连坐车的钱都没有了。 听到这话,陈默然似乎更高兴了,“没关系,那咱们这样玩:如果中奖,钱就是你的,如果不中,你亲我一下,账我结,怎么样?” 此话一出,饭桌上立刻气氛沸腾。 阿九红着脸小声问:“我能不玩吗?” 对方脸变的跟翻书一样,“不能。” 周围一片吁声口哨声,然后击掌看着阿九出笑话。 阿九看周围一眼,几个人立刻诡异的安静下来。他将笔别在袖子上,看了说明后揭掉标签,把盖子夹层打开。 六个脑袋立刻凑了过来,红色的恭喜两字跃入众人眼帘,防伪码下分明交织了一串数字。 女生尖叫,“哇,还真中了……2000块!默然,你输了哟。” “急什么,不才开始玩么。”陈默然蛮不在乎再推一瓶过来,“开!” 阿九屏住呼吸撕开第二个盒子,然后又是一阵沸腾。 “500!陈默然,最后一瓶了哦……” 陈默然不服气的把手边的酒拿过来,“开,我今天就不信了……” “y god!800!” “这小子会变魔术吗?我不信一个服务生运气能好到这种地步……” “太不公平了,我长这么大连刮刮乐都没有中过!” 敲门声在喧闹中响起来,卞三断亲自送了几碟开胃菜过来,见到这群人围着阿九吓了一跳,后来看到阿九表情正常才慢慢放下心来。 “等等!”陈默然突然叫住卞三断,“把这个酒,再给我拿十瓶!” 相对于众人的兴奋雀跃,阿九心里也都不像表面那么平静,而是默默盘算着,2000+500+800=3300,短短两分钟就赚了过去一个月的薪水。这意味着什么?免费打的去闻人楚那里至少50次!可以把夜市美食街上的小吃从头吃到尾,说不定将来还能剩些钱给师父买个小礼物什么的…… 砰!陈默然把酒重重摆放到他面前,“继续!” 阿九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中奖了还算我的么?”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10节 陈默然哭笑不得,“算,全给你,我一分都不要。” 阿九这才开始撕下一个。 “靠!”陈默然看清盖子后骂了句脏话,自己也尝试着揭了一个:谢谢惠顾,没有其它了。 视线跟阿九对上,陈默然面子有些挂不住,“别看我,你开你的!” “600!默然你死心吧……我觉得这小子应该是从厂商那里混进来的,要不我也来开个。”那人手快的拿了一个,揭开后跟陈默然一样,什么都没有。 “看来我这辈子是没有中奖的命了!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卞三断上菜后无人理会,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阿九的身上。 就在只剩下两个盒子没打开时,陈默然突然叫停,对开了一半的阿九道:“把你手里的酒给我。” 他信心十足的打开,却很快脸色尴尬的丢到角落,“什么破东西,不玩了!” 阿九把盒子收起来,趁几个人动筷的时候将它们一一拆开叠起来。 陈默然被奚落了半天哪里吃得下,眼睛又管不住飘向阿九,从他两截露出来的白胳膊移到修长的脖子上,又从他乌黑的短发移到清秀的眉眼…… 见他始终全心致志做自己的事,全然不理会这一桌顾客,陈默然愈发心里不痛快,偏头跟身边一直沉默的男孩道:“浩东,有没有感觉这小子很邪乎?” 27  升级第二站--千家饮食! 陈浩东发出一声冷笑,“我只觉得你很无聊,而且运气很衰。” 陈默然嘲讽道:“我是运气是不好,但是……我女朋友绝对不会跟着厨子跑。” “陈默然,你是不是想找死?”陈浩东把拳头握的格崩格崩响。 陈默然丝毫不露惧色,嘻笑道:“堂哥给你开个玩笑嘛,别这么认真,都是一家人,要不然今天我也不会拉小松来给你助阵啊。” “你想蹭饭就直说,何必扯这种鬼都会不相信的理由?” “好了好了,来喝口苦瓜汤汤消消火……” 陈浩东毫不留情道:“这种垃圾东西我才吃不下去。” 陈默然立刻抗议,“什么啊,大部分人都是正常的好不好?谁像你味觉长的跟个怪物一样……其实我觉得今天的尖椒萝卜菜和肉丁馒头都很好吃,对得起这个价格啊。” “这馒头一看就是放多了增白剂,你只要不怕得癌症就尽管吃好了。蜡肠应该是易丰产的,前两天刚出过使用来源不明猪肉的消息。蒲公英尸体至少在冷库里保存了三个月,想想就知道会有多少寄生虫繁衍。紫云英酱菜明显发酵过头菌超标,普通人的身体根本就无福消受……” 大家都默默放下筷子,很无语的看着若无其事的解说人。 听到食物点评后,阿九耳朵也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目光随之移到相应的菜式上,等他说完后才小声道:“馒头里没有增白剂。” 虽然声音很轻,却意外的把所有人注意力全吸引了过来,包括那个脸色不善的陈浩东,“你说什么?” 阿九不得不壮起胆子解释,“里面应该是加了桔皮和猪油,所以看起来要比普通馒头更白。” 陈浩东伸手拿过一个馒头,掰开嗅了下,道:“桔皮和猪油的确有,但是增白剂也有。” 阿九坚持自己的观点,“没有增白剂的味道。” 饭桌上的人看到他们两个扛上,均露出一幅看好戏的期待表情。 陈浩然托着下巴对阿九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反驳浩东的意见……你知道他是谁么?” 见阿九摇头,几个同行的人便同时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女生道:“浩东是金星烹饪学校出来的,所有专业成绩都是第一哦,就连这里的大厨都要很怕他来哎,你居然敢说他错?!” 阿九道:“那也没有增白剂。” 金星在全球而言都是处于金字塔顶的烹饪名校,阿九虽然见识不多却也曾听杜诗微提起过。 据说在自己之前,她曾把金星学校的应届毕业生资料全都看了一遍,最后只相中了一个,却因为对方的家世放弃了。尽管如此,阿九的印象却始终对其停留在是个很大有很多老师、学生的烹饪学校,不过如此而已。 陈浩东嘎吱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抓着阿九的衣领往外拖。 阿九紧张道:“你……想干什么啊?” 陈浩东冷着脸道:“带你去厨房验证一下。” 阿九立刻闭上嘴巴,去就去。他虽然没什么脾气,但是有些认定的事却很懂得坚持。更何况刚才几个人在包间里说的那些事,摆明是为了寻仇而夸大事实,他可不想在这种卑鄙的事情跟前退让。 自穿上工作服的那刻起,自己就是店里的一员了,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再被人诬蔑呢? 酒楼里的服务人员明显认得陈浩东,看他拖着阿九气势汹汹的架式全都噤若寒蝉,卞三段迎面走过还来不及收步就被陈浩东拔到一边。 阿九看着领班踉跄跟在后面,郁闷的想这个陈浩东大概是自己见过脾气最差的人了…… 到了厨房后,陈浩东直接叫了帽子最高的厨师长出来,“三楼六号房白案谁做的?” 厨师长额头渗出细汗,“今天有人请假,是我暂时代替的,请问出了什么事吗?” 陈浩东把阿九提到他跟前,“告诉他,肉丁馒头里面有没有加增白剂。” 厨师长擦擦汗,对阿九陪笑道:“您好,先生。我们这个肉丁馒是我亲自监查面粉、打磨、筛选每个流程,最后做出来的,绝对没有添加任何增白剂,请您放心食……” 陈浩东一脚把垃圾桶踢翻,厉声威胁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整个后厨安静到能听清一根针落地的声音,厨师长结结巴巴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绝对没有添加任何增白剂……” “这不可能!我明明闻到有增白剂的味道!你敢说谎?” 阿九捏捏疼痛的脖子看着他大发虎威,厨师长不知所措道:“陈公子,真的没有增白剂,我只在里面放了桔皮、糖和猪油,还有一些牛奶……” 陈浩东立刻道:“那把剩下的牛奶拿给我。” 厨师长连忙让人去拿,陈浩东接过来后嗅下递到阿九脸前,“能闻得出来什么吗?” 阿九耸了耸鼻子,“是包装纸的问题,跟牛奶没有关系。” 陈浩东没好气道:“你现在还敢否认馒头里面没有含增白剂?” 阿九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放弃了。 这次的确是自己判断失误,因为当时距离馒头距离太远,再加上增白剂含量的确少到可以忽略,所以才…… 陈浩东把牛奶盒子砰的扔到垃圾桶里,一字一顿道:“工业不可食用型增白剂,你接下来该不会继续辩解称它含量少到可以完全不会影响客人健康吧?”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是有错在前也是事实,阿九自认没有什么好再狡辩的,迟疑了下,真诚道歉道:“刚才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陈浩东讽刺的微微扬起嘴角,掏出手机招呼尚在客房的朋友一起离开,挂了电话后对阿九道:“把我刚才在房间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贵店后勤负责人,我明天还会来。还有差点忘了,那个香菇肉燥饭太油腻了,你们这里的厨师基本功都没练过吗?” 送走陈浩东后,整个店都被一种灰暗颓废气息所笼罩,就连卞三断的笑话也拯救不了大家的心情。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沮丧,做起事来慢吞吞的也没什么精神。 阿九悄悄询问卞三断,“刚才那些人为什么不见结账呢?” “还结账?”卞三断拍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不往我们要赔偿就是好的了,这样已经快一个月了,每天来点一大桌,然后把我们的招牌菜贬到一文不值,还偏偏说的有头头是道,让人有苦说不出。这店里的生意如今萧条成这样,全都拜他们所赐,就因为他之前的女朋友跟着我们这里一个厨师跑来,所以才惹来这样的无妄之灾。难怪人常说不怕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帮斯文败类……尤其是那个陈浩东,仗着自己有专业知识跟他黑社会老爸的背景,狂的天上地下都留不住他似的。” 阿九已经不难想象出事情始末,好奇追问道:“那就由着他们这样报复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卞三断无奈道:“生意差成这样,每天都在赔钱,老板却连门都不敢关,为什么?就是害怕得罪他那个一手遮天的老爸。现在谁都没办法,全都指望着这位陈公子尽快玩爽了报复够了自己罢手。” “那……明天让我来试试吧。” 卞三断有些心不在焉,“你说什么?” 阿九小心翼翼征询道:“明天……他们的菜让我来试试好吗?” 卞三断张大嘴巴,“你?你是不是刚才被吓坏了?” 阿九摇头,认真道:“我之前一直在君子酒楼帮忙,虽然没有做过主菜,但是家常菜所需的基本功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卞三断愣了会儿,怔然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要不我去帮你问问厨师长跟经理?” “谢谢卞哥!” “你小子竟然是个厨师,完全看不出来嘛。”卞三断拍了拍他肩膀,“等着啊。” 约过了十分钟,卞三断就脚步轻快的哼着歌回来了。 阿九连忙问,“怎么样?” “不好说,厨师长说这些人是故意找碴,估计神农、彭祖在世都救不了我们。” 原来被拒绝了啊,也是,自己这样的个无名小辈,怎么能在这种危机关头担此大任呢?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酒楼,万一因自己的失手而令境况变得更糟,后果该由谁来负责呢? 卞三断看他眉毛耷拉下来,便用胳膊揽住他脖子道:“不过呢,经理又说反正已经这幅烂摊子了,再折腾后果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大不了直接让我们关门,这生意从此不做了。还说你师父在这行挺有名气的,所以……这次就干脆死马当活马医,明天我们整个千家饮料的兴衰都要压在你身上了小伙子,成败在此一举,加油!” 阿九眼睛瞬间亮起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卞三断把阿九推上楼梯,“比绣花针还要真啊!我怎么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呢?去楼上休息吧,明天早点起床,到时店里全部人员任你差遣,包括我,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阿九激动的手指微微发抖,“谢谢大家的信任,我一定会尽力赶走那个坏人的!” 卞三断被他的话弄的哭笑不得,打趣道:“别太兴奋夜里睡不着觉啊,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全力以赴。” 阿九冲他露笑笑,露出尖尖的一个浅豁口虎牙,接下来咚咚的双脚蹦着上楼了。 明明……就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嘛,经理的决定是不是有点热血上头过于草率了? 可这又不是自己权限内的事。算了,好好休息,明天不知道会上演什么热闹的一幕呢。 夜里果然被卞三断说中,阿九越想越睡不着觉,自从粥情孔思被挑战那次后,他已经尽量克制自己再发鸡毛蒜皮的小事给闻人楚了。 明天要做的可是件大事,关系着店里三十多个人的命运呢,他托着下巴想了又想,最终没忍住手指。 阿九:哥哥,你睡了没?我明天要做一件大事,可是没有什么信心,你能给我说一句加油的话吗? 五分钟后,闻人楚的短信发了过来,只有两个字:睡吧。 为什么会这样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洗洗睡吧’的经典敷衍话? 他抱着手机郁闷了很久,才小声嘀咕道:“哥哥不相信我要做大事,那我就等成功了再告诉你好了。” 28  身为兄长所肩负的责任 次日阿九亲自到了厨房,才发现大多材料保存果真有问题。因为打的是家常菜招牌,所以很多时令蔬菜都被保存在冷库里,因无人定期除冰导致食物都冻得硬梆梆的,就算解冻后也失去了原有的新鲜感。 厨师长解释道:“咱们这里本来有六个师傅,可是出了事后刚好合同到期,只剩下我跟两个新来的。大家都没什么热情,再进上流动资金有问题,很多材料都没办法进货。所以明知道食物不新鲜,也只好硬着头皮用掉,白白丢掉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阿九点头表示了解,将菜单上目前无法做出来的菜式全部划掉,请卞三段去打印新的出来。 开始跟两个师傅动手做事:豆腐提前泡在盐水里,皮红肉厚的大辣椒挑选出来,加入生葱、大葱等调味品后剁碎装在玻璃瓶中,新鲜玉米打汁后过滤置于冰箱里备用,黑豆芽全部摘去顶端,根部则继续放入保湿箱里生长…… 大家都知道今晚成败会关系到整个千家饮食的生死存亡,所以谁都不敢闲着。 晚上在陈浩东这帮人到来之前,店里居然一个客人都没有,卞三断气的把聊天的服务生全都恶狠狠骂了一遍。 刚发泄完,就看到一大群人推门而入,数量竟有昨晚的两倍之多。 为首的陈默然目光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阿九显露出失望,问带路的卞三断,“昨晚那个小孩呢?不会被你们给开除了吧?” 卞三断心里压着火,脸上却只能装的客气,“他今天去厨房帮忙了。” 陈默然诧异道:“厨房?你们居然让他去那种地方?” “回陈少,阿九并不是店里的正式员工,只是临时帮忙而已,本店没有权利限制他的任何选者。” “这样啊,原来他叫阿九,怎么会有这么好玩的名字?难怪他昨天敢跟浩东争辩,原来也是懂厨艺的。” 陈浩东突然停住脚步,“阿九……他师父是叫杜诗微吗?” 卞三断犹豫了会儿,道:“这个不太清楚,不过好像很有名气的样子。” “今晚的菜是不是由他主厨?” “是的。” 陈默然用手肘撞击身旁的人,问:“你说的杜诗微是刀门杜家的那个女人?” 陈浩东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哇,阿九居然是她的徒弟,那应该很厉害了吧,那我们今晚岂不是要大饱口福了?我曾吃过他师父烧的菜,就一个普通的叉烧肉,那个味道……真是到现在还忘不了,想起来都要掉口水!” 陈浩东玩味的扬起嘴角,“那并不代表她徒弟就一定会有好厨艺。” 到了包间后,陈默然拿起菜单,“咦,跟昨天的不一样,改菜式了啊。浩东,你要不要看看?” “你们点就好了,反正只要是这家店做出来的东西,对我而言都一样。” “要不要这么偏激啊,这个记下,还有这个,水煎玉米饼来两盘,啤酒蔬菜烧牛肉,绿茶煎饺每人一份……” 点完菜后,陈默然环视了下房间,见大家都在吃零食或唱歌,便偷偷站起身。 陈浩东眼尖叫住他,“干什么?” 陈默然神秘窃笑道:“我去厨房看看那小孩现在做什么……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陈浩东冷嗤,“无聊。” “我就不信你不好奇。”陈默然作贼一样溜出房间。 在服务生的指路下,他很快找到厨房,还没进门就隔着玻璃看到阿九在低头切菜,嘴巴憋着气,眉毛微微皱着,看起来严肃认真的模样却让人不由自主想笑。 他隔着玻璃敲了敲,阿九立刻扬起脸,看到他怔了下,随即露出一个浅笑,之后又低头切菜了。 陈默然就这么脚步生根一样站着,看几个人在厨房里面各种忙碌居然丝毫不觉枯燥。 他第一次发现,做饭原来这么有趣的运动,就连对方耍花刀的姿势也让他深深为之着迷。 还有那张脸……眉毛有着很温和的弧度,颜色浅浅的像还没有长出英挺的雏形,那双乌黑的大睛专注盯着食物的样子,让人不由联想起如果是在看自己的话…… 正当他想得出神时,阿九竟然擦着手走了出来,好奇的打量他,“你不是昨天的那个客人么,怎么到这里来了?是迷路了吗?” “啊。” 阿九在走廊张望了下,没有看到服务生的影子,便道:“还是昨天的包间吧?我带你过去。” 陈默然立刻道:“谢谢你。” “不客气,这里路线很绕,对外人来说很不太好走。” “是啊,我只不过想透透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这里来了。” 陈默然脸也不红的撒着谎,看走在前面的阿九,手指突然蠢蠢欲动想要去扯下他的帽子。 阿九察觉不到他的邪恶心思,绕了个弯后指着前方道:“从那里上去,就可以找到你们的包间了。” 陈默然立刻正色,“哦,谢谢你啊。” 阿九弯起眼睛,脚步轻快的走回厨房,陈默然差点又要跟上去,他不由在心里骂自己,你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跟着了魔一样。 六点半……七点钟……大家都开始忍不住叫饿,桌子上的两碟辣白菜和酸海带早被吃的净光。 陈默然玩着手机安抚朋友,“急什么,别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烧菜也是要花费时间的啊。你们不是一直在唱歌嘛,继续唱。” 一个人不满道:“烧什么菜要这么久?只有我们两桌人而已,照平时的上菜速度都应该吃完了!有这么待客的吗?我都催三遍了……” “再催也没用,”陈浩东脸色有些发青,“对方就是想要吊我们胃口。” “那我们去换一家吧,隔壁海鲜城,我请客!” 陈浩然道:“不行,万一人家菜端上来不是浪费了么!” “什么浪费,从来就没结过账啊。” “那也不行,反正不能走。” 众人为难的看向陈浩东,“浩东……” 陈浩东面色平静道:“再等等。” 用这种饿顾客的行为来减少客人找茬,千家饮食是不是疯了?自己虽然不是空腹来的,但是要经历这漫长的等待,实在是同样无法忍受。 厨房门口,卞三断心急如焚,隔会儿便问一遍,“阿九,可以上菜了么?我怕他们再等下去要砸东西……” 阿九擦着盘子慢吞吞道:“再等十分钟。” “天啊!” 阿九笑眯眯的安抚他,“卞哥不要急嘛,他们只是专门为挑剔咱们饭菜来的,一个小时都能等,不在乎这几分钟。” 人饿极了会饥不择食,五感也会变的异常迟钝。虽然说这招有些不厚道,不过对于居心叵测的顾客来说,也没有什么关系吧?更何况那个陈浩东也是厨师学校出来,听说专业课还很厉害,基于对厨师职业的尊重,他可以为饭菜不满意拒付账单,但绝不会因为其它原因而做出过份的事,这也是阿九权衡之下才打出的一张牌。 当六号包间敲门声响起来时,大家全都瞬间安静下来。 女服务生带着歉意的微笑把菜端上,后退一步道:“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第一道菜清炒翠衣。” 外观很普通的一道菜,但是清爽脆嫩鲜甜可口,恰到好处的平和滋味总算暂时安抚了大家的饥胃。 陈默然好奇的夹起长条来尝,赞不绝口,“这个很好吃,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大家面面相觑,居然一个也说不出。 陈浩东平静道:“西瓜皮而已。” “西瓜皮也能炒菜吗?” “当然。”在众人的注视下,陈浩东拿起筷子朝仅剩的最后一块翠衣伸去。 所谓家常菜,即是用最普及的方法和随手可得的原料做出的菜,人人可做,但要做出好味道却是很难的事。 譬如废物利用的西瓜皮,色泽淡绿味道甘甜,简单加入胡萝卜和木耳清炒就能端出锅,然而要根据食物本身的甜加入盐来调味,就很考虑厨师味觉尺度。 见他没有说话,陈默然便关心道:“以你专业的角度来看,怎么样?” 陈浩东淡淡道:“还不错。” 第二道、第三道菜紧接着端上来。 豆芽绊粉丝,虽然是保温箱里培育出来的,却很神奇的散发着自然的大地气息。 鱼豆腐外脆内嫩,老抽生抽和蛋清把豆腐加工像牛奶一样顺滑香软。 绿茶煎饺外观碧绿,底部被炭火煎得金黄焦酥,猪肉馅料严格遵守肥四瘦六的黄金比例,一口咬下去,浓郁的汤汁便源源不断的流出来,绵软爽滑的芳香缠在舌尖久久不散。 麻酱花卷被改良成啤酒盖儿大小,咬下去后才发现像是在吃棉花糖一样,松软到不可思议。 陈浩东把每道菜都尝一下,最终却放弃了那道唯一的甜点水煮玉米饼。 陈默然道:“怎么样,被小孩儿的手艺惊到挑不出毛病了吧?古人都说了嘛,强师必出高徒……这个玉米饼你怎么不尝下?” 陈浩东道:“这道菜还没进门时我都闻到甜味了,厨师嗜甜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味觉居然还没有坏掉。” 陈默然立刻夹了个尝尝,喝了口水顺下去,“真的好甜……我这外行人都吃出来了,不过别的菜还真不错。” “怎么个好法?” 陈默然笑着想了下,道:“那我说不出,就是觉得吃了很舒服。” 除了那道玉米饼外,其它菜的调料简直跟用标尺量过了一样,全都掌握在最佳比较。 火侯、刀功、烹饪技法也都挑不出错处,只是……有些味道发生的变化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譬如着色用的老抽本身酱香莫名消失,绿茶煎饺里面的龙井简直像被浓缩过一样,麻酱花卷那种面粉质地的彻底变化……究竟厨师用了什么工艺才能使它们居然产生质的变化呢? 陈浩东快下筷子,对服务生道:“把你们厨师叫过来一下。” 几分钟后,阿九笑着出现在他面前,“您找我有什么事?” “请问你放糖是以斤为单位的吗?” 阿九窘迫的抓抓头,“是太甜了吗?不好意思啊,我……下次会注意的。” “没有下次了,”陈浩东站起身,“我们走。” 阿九追问道:“您的意思是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吗?” 陈浩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不来你似乎很高兴?” “不是啊,”阿九笑眯眯的一鞠躬,“欢迎随时光临!” 陈浩东看了他一眼,揪着陈默然出了去,临走时居然还破天荒的结了帐。 在大家的一片欢呼声中,阿九却脱了厨师服追出门,气喘吁吁的对陈浩东道:“那个,我现在不是厨师的身份,能跟您几句话么?” “你们要说什么悄悄话啊!” “滚,”陈浩东一脚踢开陈默,“你想要说什么?” “好的,其实我想说……不管您跟千家饮食有什么过节,那个人已经离开本店去别的地方,所以就让它们过去好吗?不要再让无辜的人来承担这些过错。” 陈浩东斜睨着他,“所以为了生存,厨师的厨艺差客人也是可以原谅的么?” 阿九咬下唇,“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知道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您一样出身于专业学院。对普通人来说,他们的饭菜已经很好了,不然也不会在玉都立足这么多年,您说是不是?” “放心,千家饮食我不会再来,这件事也就此作罢。”陈浩东看着他露出诡异的笑,“不过……阿九。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以你难以想象的方式和身份。” 阿九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心里道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总算圆满完成了,真好。 他掏出手机,竟然意外的看到有条来自闻人楚的未读短信:加油。 诶,哥哥这是在早上发的呢,看来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嘛。 阿九点下屏幕,开始认真的回复:谢谢哥哥,我成功了,以后再见,我就可以给你做饭吃了。 闻人楚从浴室出来刚好听到铃声响,房间里的不速之客却抢先一步拿起手机并将内容读了出来,特意在哥哥两个字上面加重了读音。 闻人楚皱眉,“说过多少次,不要随便动我东西。” 不速之客严重抗议,“为什么同样是哥哥,对待弟弟的态度却要差上这么多?” 闻人楚将把手机强抽过来,“因为你看起来就很惹人嫌。” 不速之客照照镜子,对着里面一双大大的黑眼圈郁闷,“天生的有什么办法,我也想长得阿九一样白白净净大家都来喜欢啊!” 闻人楚对他依旧生不出好感,没好气道:“付鑫,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 名为付鑫的人脸色一变,改为哀怨的乞求,“二哥……,我求求你,让七哥把人从我那里弄走好不好?” “什么人?” “就是那个吕小满啊!他把人安置在我那儿已经快半个月了,你知道他们两个有多变态的,每天玩的那个叫血腥……我简直都住不下去了!你要是不管的话……” 闻人楚扬眉毛,“我要是不管怎么着,你敢在我这里住下?” 付鑫扁扁嘴,“那我不敢,不过……你要不管,我就继续去跟九弟睡,反正都已经跟着他好几天了。” 29  继承愚人客栈之必要条件 在付鑫说完话后房间安静了约有五秒钟,闻人楚问:“什么叫你继续跟九弟睡?” 付鑫缩了缩脖子,气势立刻弱了下去,“你也知道,我不像你这么有钱,又不能随便去睡路边,所以只好晚上将就着跟九弟挤一挤喽。你干嘛这么凶的看着我,我很小心的,绝对不会被他发现。” “你如果吓到他怎么办?” “吓?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有家归不得?二哥帮帮我啦!你知道的,七哥那家伙除了你的话外谁都不听。” 闻人楚掏出手机,拔出一串陌生的数字,“欧阳飞,我是闻人楚。”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我正忙着呢。” “把手头事情暂时放下,我有事跟你说。” 欧阳飞不情愿的停下动作,瞥一眼地上的人走向阳台,“那好吧,你说。” “带着吕小满离开付鑫家。” “是老七跟你告的状吗?”欧阳飞阴恻恻道。 闻人楚无视面前付鑫的求饶动作,“你不是打算一直呆在那里,让他流浪在外边吧?” 欧阳飞语气不善道:“大家都是兄弟,我借他房子住两天怎么了,有本事让他自己来跟我要!” “他如果敢的话还会到我这儿来吗?最迟明天晚上,你要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离开。” 欧阳飞远远看着躺在客厅地板上的人,“ok,我尽量搞定。” 挂完电话后,他走到沙发前,用拖鞋把对方下巴撩起来,“喂,死了没?” 吕小满意识恍惚的抬起眼睛,“水……水……” 欧阳飞倒了一杯水放到离他半尺开外的地方,蹲□道:“知不知道刚才是谁打电话过来?” 吕小满茫然的看着水杯,眼神慢慢定格下来。 “没错,就是闻人楚。”欧阳飞把杯子推送到他嘴边,“我现在不想玩了,如果你想见到他,就把愚人客栈交给我。” 吕小满接贪婪的咬着杯子喝了几大口水,哑着声音迷茫道:“愚人客栈?我在小时候听爷爷讲故事里说起过,但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莫非那个传说是真的么?” 欧阳飞道:“这些你不用管,只要答应把它交给我,你就可以给你自由,到时人想去见谁都可以。” 吕小满脸把贴在地板上喘息了会儿,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道:“如果它是真的话,那么能满足人类所有愿意的光明美食也一定存在……对不对?” 欧阳飞笑起来,“没错,依你普通人类的体质,就算是死把它带到坟墓里也无缘见到这种东西。但你把它交给我的话,或许还能有机会前来许愿,金钱、地位和你想要的爱情,要多少就有多少。” 这种美丽而荒唐的许诺,却让吕小满犹如溺水中抓到一缕浮萍,“好,我答应把愚人客栈给你,只要……” 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突然空空如也,刚才蹲在那里折磨他的欧阳飞居然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吕小满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一脸震惊。 听到预想中的答案后,欧阳飞感觉突然自己掉入一个暗无天日的黑洞之中,周围静的像是真空里,眼睛完全失去了作用,看不到一点光明。 他边走边试探着伸出手指去摸,很久后才触到一面斑驳破旧的木门,上面镶嵌着巨大的骷髅铜环。 欧阳飞手指抚过上面每一条花纹,奇异的感受在他心头掀起一股惊涛赅浪,这里……莫非就是三界外,存在于幽谧时间裂缝中的愚人客栈?! 他试探着去推门,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反弹了回来。 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道:“你并非愚人客栈的主人,为避免被裂缝所吞噬,请尽快离开这里。” 欧阳飞不解道:“什么意思?不是说只要前主人同意就可以得到愚人客栈吗?” “愚人客栈的主人除了要有一颗赤子之心,还有有天生的烹饪灵力,而你杀戮过重争强好胜又不擅长厨艺,两样都不具备,所以并非继承客栈的人选。” 欧阳飞站定后收回手,“赤子之心?不被尘世所玷污又没有任何欲念的心……百妖之中我只想到一个,金华之猫,但是它终日无所事事,不擅长跟任何人交流,就连人形都很少幻化,别不用提什么厨艺。如果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你不知道还要再等上几千年。难道宁愿呆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也不想让客栈再重见天日恢复往日盛况吗?” 久久的寂静一点点折磨着欧阳飞为数不多的耐心,就在他准备强行破门的时候,客栈内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有一个不在百妖榜上的适合人选。” 欧阳飞心头一松,立刻追问道:“是谁?” “七殿下何必多问,只要静心想一想,自然知道它是谁,您离开的时间到了。” “喂,把话说完……”黑暗突然消失,欧阳飞懊恼的眯起眼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 吕小满此刻已经躺在地上昏死过去,他便发了善心将人抱到床上去。 客栈所说的合适人选到底是谁?不在百妖榜上,有又一颗赤子之心,还要有烹饪灵力……欧阳飞的脚步突然僵住,“阿九?!” 付鑫躺在客厅沙发上睡的正香时,突然被人揪了起来,他吓的差点尖叫出声,却又在对方阴森的脸色下强行压制住这种冲动,“七,七哥……你怎么来了?” “回家去,照顾好吕小满,在没有我的允许下,不准让他病死了。” “啊,为什么要我来照顾?你不是答应二哥说要把人给弄走吗?” 欧阳飞抬起手威胁,“要你去就去,这么多废话是找打吗?” 付鑫立刻抱头窜了出去,“我走我走……整天就只会欺负我!” “你们在做什么?”闻人楚听到动静就下楼看看,不出所料果然见到让人头疼的一幕。 欧阳飞犹豫道:“我……刚才去了时间裂缝,看到了寓人客栈,但是它说我不是继承客栈的合适人选。” 闻人楚皱起眉毛,“继承客栈还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要同时具备赤子之心和烹饪灵力……客栈说现在的合适只有一个,它不在百妖榜上……” 闻人楚打断他,“如果是指阿九的话,我是不会同意的。” 欧阳飞不解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客栈,吕小满也答应让出,为什么还要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呢?” “百妖之中谁去继承都好,除了阿九。” “但是只有阿九合适……” “你想过没有,他还什么都懂,今年才换过乳牙的孩子而已,凭什么要为跟它毫无关系的妖界付出自由?” 欧阳飞低声道:“只有我们才把他当个孩子吧?以人类的年龄计算,他已经成年可以负法律责任了。既然和我们流着一样的血,为什么不能为妖界做一点贡献呢?我也希望他活的无忧无虑……可是二哥有想过我们没有?错过了这次,说不定还要在黑暗之中被封印上百年甚至上千年更久,别说你不痛恨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只要阿九得到愚人客栈,那里就会成为妖界永久的避风港,我们兄弟从此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在这阳光下……这样不好吗?阿九那么懂事的孩子,如果知道真相也一定会同意吧?” “欧阳飞,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闻人楚抓起他的衣领冷洌道:“他只是普通人类,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今天的事我什么都没听到,如果有任何只言片语流传出去,我唯你是问。” 两人目光对持了一会儿,欧阳飞抬手表示投降,“不同意就算了,今天就当我没来过,那吕小满怎么办?” “随你便。” “我过两天让老八放了他,天太晚了我没地方去,在你这里住一下。”欧阳飞开启无视大法忽略闻人楚的冷眼,直接在付鑫刚才躺过的地方睡下。 千家饮食经由陈浩东这么一闹,生意从此一崛不振,全体员工开会讨论后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借机停业整顿,重新装修后再开张。 如此一来,阿九不得不把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日期提前。虽然在千家饮食只有短短的四五天,阿九却感到很快乐,最让他开心的是还在卞三断的帮助下学会了骑单车。 离开时两人互留了手机号码方便日后联络,阿九依依不舍的骑着单车离开,前往聚义堂。 聚义堂主打江东地方菜,器具菜式无一例外的粗旷但又不失雅趣,大碗菜、大锅汤端上来,常常会把吃惯精致饭菜的客人吓到瞠目结舌。 阿九依旧做服务生帮忙,来往于客人和厨房之间倒也学到不少东西。 譬如根据客人长相判断出饮食喜好,运用古老传统的手法做出鲜活朴素的味道,如何用简单的酱汁迅速调配出不同的口感等等…… 为了学习制作各种酱料,阿九在聚义堂整整住了半个月之久。离开时经理居然还送了他一颗优秀员工的笑脸徽章,虽然只是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阿九却很欣喜的把它别到了背包上。 六月份,阿九分别去了主打野味的老地方、海上人家海鲜城、麻辣食府和龙门豆捞四个地方,基础烹饪手法自然都是万变不离其宗,但是味道和特色差异之大实在是令人惊讶赞叹。 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在杜诗微给的那张纸上打一个勾,离开龙门豆捞时,纸上只剩下了三个空白的地点:蔡记面馆、翠湖渔庄、雨花会所。 其实依顺序排下来,蔡记面馆应该是颇为靠前的,只是阿九每每想到会见蔡师傅,心情就会变得很复杂。 他在树荫下坐了会儿,决定把蔡记面馆作为最后一站,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便是有玉都名珠之称的翠湖渔庄。 每次出发前,阿九都会在网上查足资料,唯独这个神秘的翠湖渔庄只有远远一张小照片,精致的屋子坐落于碧蓝的湖中心,四周全是郁郁丛丛的绿色树木,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文字介绍。 阿九根据地图来到英府路,隔着铁栅栏远远看到一大片干净的湖泊。不过可惜的是,就算拿出了五味联盟的卡,门口守卫依旧不肯放他进去,很客气的拒绝道:“渔庄近日有贵客,您还是过些天再来吧。” “我能知道是什么人吗?” “抱歉,这个是客人隐私,我们无法透露。” 看来不得不改变行程计划了,阿九失望的收起卡准备离开,从栅栏里走出来的黑西装男人突然叫住他,“是阿九么?” 阿九回头打量,意外的认出来人竟是闻人楚的助理许楠,连忙回道:“楠哥好!” 许楠走过来,问他,“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有什么事吗?” 阿九不好意思的把事情简单说了下,道:“保安不让进,说是里面有贵客。” 许楠请他稍等一下,走开打了通电话,回来对保安道:“没关系,让他进去。” “谢谢楠哥!”阿九跟在后面感激万分道。 “你不用谢我,这是少爷的意思。”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11节 阿九惊喜道:“原来哥哥也在这里啊!” 许楠点头,“少爷前一段时间太忙,所以这个月抽出几天来休息。我们早上才刚到,中午你就过来了。” 想到未来几天能跟闻人楚在一起,阿九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湖边备有竹筏,年轻的女孩子戴着渔帽,正赤双脚坐在岸边玩水。看到有人过来便站起来,请他们两人上来坐好,飞快解开绳子撑起竹子往湖中心飘去,远处天鹅惊的拍着翅膀乱飞。 阿九看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感叹,“真漂亮啊!这水好清,应该也可以直接喝吧?” 许楠道:“嗯,听说矿物质含量很丰富。” 阿九激动道:“那煮面也一定很好吃!” 许楠跟不上他的思路,疑惑道:“水跟煮面有什么关系?” “天然水煮面会让面身更q,汤汁更鲜美……” 许楠闻言失笑,“你这还没正式当厨师呢,职业病就出来了。” 阿九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这样的水养出来的鱼也一定很好吃。” 竹筏渐渐靠近湖中心,阿九心情大好,远远看到天空的白云倒映下来,房子像是飘浮在棉花糖上。 屋檐下坐着一个年轻人,穿了休闲白t恤正在垂钓,风景漂亮的像幅画儿一样。 自从春节和那次拔牙过后,阿九已有整整大半年都没怎么见过闻人楚,如今看到怎么能不激动呢?情急之下忘了身边还有人在,站起来用力挥手道:“哥哥!” 远远的,闻人楚摆手做了个要他坐下去的动作。 撑船的女孩似乎猜到他心事,三两下就将竹筏靠了过去,阿九跳上去,奔到闻人楚跟前,大声道:“哥哥!” 闻人楚从湖面上收回视线,瞟他一眼淡淡道:“好像 高了点。” 阿九立刻挺起胸脯,“长高了两根手指,我昨天刚量过,176了!” 30  无法拒绝的邪恶诱惑 翠湖渔庄跟普通水中建筑并不一样,它整个房子都是木头做的,只用封闭油桶打底,所以碰到大风季节,整个渔庄都会随风浪而飘,像有生命一样游走在湖面上。 阿九盘脚在闻人楚旁边坐了很久,透过湖水看到鱼儿在下面游来游去,却怎么也不肯咬钩,便忍不住道:“肯定是哥哥的鱼饵不好吃,看我来钓!” 说罢趴□去,将手臂浸入湖水中,闻人楚及时从后面扯住他后领,“小心。” 阿九将手在湖水里晃几下,突然得意的将手伸了出来,“有了,你看!” 一只食指长的小鱼紧紧吮吸着他手指不放,粉红大尾巴闪耀着水光在阳光下显得很漂亮。 阿九献宝一样炫耀,“这个叫桃花鱼,烧汤很好喝的!”小鱼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开始拼命的在他手心扑腾。 闻人楚把鱼拿出来抛入湖中,拨着阿九的头让他去看渔庄内的大鱼缸,“如果想吃的话,那里什么鱼都有,全是新鲜的。我在这里是为了修养身心,不是为了吃。” 阿九道:“修养身心?我可以念佛经给你听。” 闻人楚却一口拒绝,“你老实坐着就好。” 片刻后,许楠端了冷饮过来,还特意给阿九带了份香草冰淇淋。 阿九靠着闻人楚的背坐在木质地板上,吹着微风吃着冰淇淋,感觉惬意极了。 这些天,他不停的辗转于各个名店,白天做服务生忙碌,晚上还不忘给杜诗微提交报告,着实有些累坏了。 闻人楚察觉身面逐渐没了动静,转脸一看,阿九竟然歪着头睡着了。 夕阳把天际染成一片绚丽的红色,闻人楚安静的任由他靠着,俊脸在黄昏出映出抹别样的温柔。 许楠悄悄走过来,轻声询问道:“少爷,现在风大了些,要不要我把阿九送进房间?” 闻人楚摆手示意他离开,推开阿九把人抱了起来。 他脚步放的很轻,踩在地板上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阿九脸上覆着一层淡红色的光,安静香甜的睡颜使他像个天真无邪的婴儿一样。 虽然已经长这么大了,怀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却始终不曾改变。 阿九身体很轻,可是那份沉重的责任感却压的闻人楚有些喘不过气。 四千年,斗转星移,苍海桑田,三界早已物是人非,再回不到互相制衡的平静过去。 一场错误战争使所有事情都形成一个没有头绪无限循环的死结,命运始终以至高无上的姿态冷眼俯视众生,看人间聚了散,散了聚。 从前都是不屑人类生命短暂光阴易逝,可如今风水轮流转,安稳生活在阳光下几十年竟也成为艰难的奢念。 “哥哥!抱抱。” “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出壳啊。” “哥哥!我是阿九,你不记得了么?”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往事像潮水一样齐齐涌上脑海,闻人楚把阿九放到床上后闭起眼睛,半晌后犹豫着用手抚摸起他的鬓角,“好好活着,只要有我在,就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你。” 阿九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透,翠湖岸边的灯光映到湖水中就像七彩明珠一样美丽。 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守在门口的许楠立刻站起身,“少爷让我带你去用晚饭。” 晚饭?阿九立刻清醒了过来。 渔庄其实是个回字型建筑,中间留有一片空地,四个角落都挂着灯笼,将院子照的跟白天一样亮,房前种着些竹子跟牵牛花。中间空地置着张方桌,闻人楚拿了本杂志坐在那里翻看。许楠带阿九过来后,便去厨房吩咐准备上菜。 翠湖渔庄一向只做鱼,据说能够根据翠湖鱼种做出两百多种不同的菜。 因为只有两个人吃,厨房只准备了四菜一汤外加份点心,倒也没有铺张浪费。 虽然没有见识到传说中的全鱼宴,不过四道菜也让阿九大为倾倒满足。 湖水煮芙蓉鱼,取翠湖特产的芙蓉鲤鱼、最靠近蹄部的六年烟薰火腿、二周春笋和漠北沙葱,加翠湖水清炖。 鱼质肥美细嫩,汤色奶白滑爽,余香粘唇绕齿。 凉绊鱼皮口感清淡,透明纹理如镶嵌在内的天然水晶。拿筷子提起来,红油酱汁随着鱼皮微微颤动,好似富有鲜活的生命一般诱人之极,让食客观后则食指大动。 黄花酥鱼真得一酥字,采用先榨后炖方法烹制而成,油而肉不腻,酥而形不散,无论皮、肉、骨皆入口化,最后只留鱼香在喉。 火焰鱼则是取乌鳢和西红柿烹制,外焦里嫩,乍看如烈火燃烧赤红透亮,肉质则因蛋清浆制而酸甜嫩滑,与浓烈色彩大不相同。 鱼头豆腐汤呈奶白色,豆腐香滑细腻,汤甜而鲜,余味悠长浓厚。 看似简单的几道普通菜,却集清鲜、酸甜、咸香、脆滑于一体,吃到胃里令人非常舒服,回味无穷。 闻人楚只简单夹了几筷,便停下来看阿九吃。 只见他时而点头微笑,时而凝神苦思,全然不理会周围动静,竟是比起厨师烹饪还要吃得用心。 将每道菜都细品琢磨后,阿九终于发觉肚子有些发胀不适。 闻人楚道:“吃饭本来是种享受,你怎么吃得跟修炼一样辛苦?” 阿九道:“师父说九月份要我把十家名店的菜式全部做出来,不认真吃的话就没办法分辨材料和烹饪手法。” “把店名给我,我让人去收集所有食谱给你。” “不好,”阿九连忙摇头,“很多菜式都是大师傅们自创,花了很多心血,白白给了别人心里会很难过的。” “就算当事人想要保密,但是被你这么吃出来,结果还不是一样?” 阿九认真道:“不一样。怎么能一样呢?大师傅自创菜式很辛苦,所以应该得到客人满意和夸奖。而我吃的很辛苦,而且还要给他们做事,所以这是我应得的。” 闻人楚靠坐在椅子上斜睨他,“你道理还不少,你想给他们做什么事?” 阿九挽起袖子,“洗碗打扫都可以!” 闻人楚道:“这些不用你做,许楠。” 许楠立刻过来,动作飞快利索的把桌子收拾了个干净,阿九竟连盘子都没摸到。 “哥哥……” “坐过来。” 阿九立刻搬着椅子坐了过去,“什么事啊?” 闻人楚问:“你很喜欢厨师这个职业么?” 做君子酒店的那种专业大厨吗?这个问题阿九还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他只是享受食物味道变化的瞬间,喜欢品尝美食而已。他趴在闻人楚的椅子扶手上,思索道:“我只想做饭给喜欢的人吃。” “喜欢的人?” “像师父,师兄,雪姨,还有余师傅……,其实我最想做给哥哥吃,明天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闻人楚转脸看着他,淡淡道:“不用了。” 阿九郁闷了一会儿,观察闻人楚的神情,猜测道:“哥哥你不开心啊?” 闻人楚道:“看得出来么?” 阿九手指挑了下眉梢,“哥哥从来都不笑,眼睛总是这样……好像藏着很多心事,说给我听听吧!空相师傅教给我很多佛理小故事,我可以试着帮你解开心结。” “我不想听故事,”闻人楚说:“我来问你个假设性的问题,如果你现在有很多亲人活着,你会怎么样?” “是说我有很哥哥吗?” 他的直觉总是敏锐到让闻人楚害怕,“不,我是说假设,如果。” 阿九眉毛皱起来,“亲人不都是应该生活在一起的吗?如果我有很多哥哥的话,我就去找他们,一个一个的找,全部找到他们为止。” 闻人楚垂下眼皮,“如果前提是让你付出自由为代价呢?” “自由?”阿九有些不理解。 “就是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一点光都没有,没有希望没有目的。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事也做不了……” 阿九沉默了会儿,道:“我想不出你说的是什么样子,不过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闻人楚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站起身,道:“你真可爱,如果真的是我弟弟就好了。” 阿九茫然的看着他,“哥哥……你要去哪儿?” “我该回去上班了,还有事情要处理。” “不是说要这里呆好几天吗?” “那是计划,现实总是和计划有出入的,希望你在这里吃的愉快,再见。” “哥哥……” 闻人楚不再看他,“许楠,东西收拾好了吗?” 许楠拎着箱子走出来,“可以出发。” 待他们坐上竹筏时,阿九追了上来,站在岸上喊道:“哥哥,以后……我能去找你玩吗?” 闻人楚背对着他,声音一如初见时的冰冷,“最好不要,我应该没有太多时间跟小孩子玩耍。” 阿九站在地板上看着他们渐渐远去,慢慢的蹲□将脸埋进臂弯里。 许楠看着像是被抛弃在孤岛上一样的阿九,轻声道:“少爷,阿九哭了,他现在看上去……好像很难过。” 闻人楚闭着眼睛,“你不觉得自己话太多了么。” 或许欧阳飞说的对,阿九已经长大,承受得起疼痛,这一点失落,或许会成为他生命长河中最不经意的一朵。 好好做人享受现在的生活吧……阿九。 七月中旬,玉都开始一天天的热起来,太阳毒辣的几乎要把路上柏油给烤化。 阿九骑着单车停靠在树荫下看地图,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转过脸,看到一个戴着大墨镜的奇怪男人,大热天居然包裹严严实实,浑身上下都给人种说不出的怪异。 对方很客气道:“请问……您是叫阿九吗?” “啊,是,你是?”阿九迟疑的看着他,确实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对方露出很高兴的样子,摘掉墨镜后是张平凡的脸,“您好,能打扰您一个小时么,我有位客人想见您。” 阿九感到更奇怪,“客人?叫什么名字?” “客人姓吕,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您,关于愚人客栈的。” 吕?是小满哥?愚人客栈?因为上过他一次当,所以这次阿九显得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去。 那人见他迟疑,又道:“吕先生还让我转告您一句话,说光明美食是存在的。” 愚人客栈,能做出满足人类一切愿望的光明美食,这个由小满当初讲给他的童话故事,在如今的阿九看来是如此荒诞离奇,可是他却无法去拒绝…… 31  阿九,身为妖怪的巨婴宝宝 半个小时后,在路边咖啡店,阿九见到了与从前判若两人的吕小满。 他脸色苍白憔悴,眼睛空洞洞溢满悲伤仿佛随时都要流出来一样。倘若不是那依旧耀眼的蓝钻耳钉,阿九简直不敢相信是他。 记忆中的吕小满,漂亮、张扬,而现在的他抑郁、阴沉、身上散发的绝望似乎能穿透空气感染到每个人。 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使一个人的相貌甚至精神改变如此之大? 沉默了很久后,阿九犹豫着率先开口,“小满哥好。” 小满抬眼看了看他,眼神变得俞加灰暗,好像除了自己外每个人都能活得光鲜亮眼得偿所愿。 譬如眼前这个少年,他从与世隔绝的高山上下来,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什么靠山亲人,可是他现在活得面色红润一脸阳光,甚至看似普通的衬衫都是常人梦想的奢侈品牌self。 小满自信长相不差,交际手段也强他数倍有余,可为什么命运总是对如此不公? 幼时他想要玩具永远在别的小朋友手中,上学后拼了命努力也得不到父亲的肯定,考到人人羡慕的学校后却因交不起费用而与其失之交臂,爱上的人永远冷酷无情的说自己不会有人类感情…… 在一次失败一次次绝望后他终于领悟到,得不到命运眷顾的人,不管怎么用心经营,生活都是一堆狗屎。 如今的他已经提不起任何精力去追求所谓的幸福,只想压上自己所有去赌最后一次,看所谓的传说是否能真的扭转人类命运。 阿九看到他眼神迅速变幻着,便担忧道:“小满哥,你没事吧?” 小满摇摇头,“之前的事,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啊,是说游泳池那次吗?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我是说这个。”小满将手摊在桌子,四指张开却赫然缺了食指。 阿九伸出手摸着已经愈合的伤口,小心翼翼道:“你一定很疼吧?” 小满冷冷的注视着他,希望能从他表情中找到一丝正常的憎恨和愤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关心一个曾经两度想要杀你的凶手。” 阿九无所谓道:“可我现在还是好好的呀。”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么?” 阿九想了下,道:“你羡慕哥哥对我好。” 小满冷声道:“是嫉妒,恨。我那么爱他都没有得到一点回应,凭什么你一出现就能得到他的关心?” “雪姨说哥哥对你也很好……” “那不一样!”小满打断他,提高嗓门疯狂道:“钱是没有温度的,它暖不了人心!我想要的是爱,一点……哦不,很多,全部!我想要的得到他全部的爱!你一直这么善良,连我之前做下的错事都何以原谅,这回也一能帮助我,对不对?” 阿九迷惑道:“小满哥,我听不懂你的话。” “我跟欧阳飞一样见到了愚人客栈!那人说需要找一个有烹饪灵力和赤子之心的人来继承,出来后欧阳飞的脸色就变了……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关系,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很在乎你!从这根手指上就可以看得出,不是吗?我答应把客栈给你,但是你要帮我做一道光明美食……” 阿九错愕道:“把愚人客栈……给我?” “对!你不是一直梦想找到哥哥吗?不拥有了愚人客栈,你就可以美梦成真,做什么都可以!” 阿九半信半疑道:“可是它当真存在吗?” 吕小满抓住他的手,“不相信?我现在就把它交给你!” 小满话音刚落,阿九眼前立刻闪过一道白光,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座巨大的古式建筑耸立在茫茫白雾中,背后靠着一棵参天大树。两串骷髅串制成的灯笼分别挂在门前,随风舞动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朱红色的木门上方,挂着一块巨大的金字牌匾:愚人客栈! 竟然真的是愚人客栈?这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梦里吗?阿九难以置信的掐了下脸。 与此同时,一个沙哑的激动声音道:“我的主人,欢迎您来接任愚人客栈!” 可是阿九依旧看不到一个人影,便指着鼻尖问:“你是谁?是在和我说话吗?” “是的主人,我的名字叫做门野。”红色木门中突然走出一个与声音完全不符的年轻男人,冲阿九躬敬行礼。 年纪大概在三十岁左右,五官清秀俊雅,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唯一致命的缺点是身高仅到常人膝盖部位。 为了跟对方保持平视,阿九不得不蹲□,“请问这家客栈是您的吗?” 门野道:“非也,我只是负责暂时看管,一直守在这里等待真正主人的到来。”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要怎么才能回去?” “这里不属于任何地方,而是处在时间裂缝中的独立空间,在您正式接收客栈后,会以掌柜身份重回人间。” 阿九抓头,“我听不太明白,您能不能说得详细些?” 门野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请您跟我到客栈内稍作歇息便会明白一切。”说罢一挥手,两扇大门自行开启,黑暗的大厅瞬间亮了起来,包括悬在门口的骷髅灯笼都发出桔色光芒。 阿九跟在门野身后,好奇的打量着客栈内的布局。 大厅收拾的很干净,但是没有一点活人气息。 当中一共摆了六张方桌,其中一张上已经布置好了茶跟点心,还冒热腾腾的白气。 门野请阿九坐下,指着柜台后面一幅龙飞凤舞的对联道:“主人请看,这是愚人客栈第一个掌柜留下来的。” 阿九看过去,只见上联写着:开坛千君散清愁,上桌万客去烦忧,下联承接:楼小内部乾坤大,笑迎远来三界客,横批:愚人愚已。从笔法和胸襟上可以看得出,这掌柜是个潇洒狂妄的性情中人,并非池中物。 门野道:“从我看守愚人客栈至今,已经有整整六百年了,您将成为客栈的第九位主人,希望能在您的带领下,愚人客栈可以发扬光大,帮助更多需要的人。” 现在发生的事,还有对方所讲的话,就像空相师傅跟他说的奇谭故事一样。 阿九神情恍惚的收回视线,好奇看着门野道:“怎么才能帮助更多人?” “最初的主人选择建立在这时间裂缝中,便是希望愚人客栈可以万古长青。这个空间不受人类、妖界、冥界的约束,时间是静止的,所有人都可以不老不死。在这里,客栈掌柜就是绝对的王者,所有人都不可以忤逆,您有权带领任何人进来,也有权利驱赶所有人离开。在我们客栈的厨房中,有一本隐藏的《光明食谱》,得到它,您就可以做出满足所有愿望的美食。在梦想得到的同时,他们也必须也失去一些东西留做记账,您可以随意索取,小到他们的一根头发,大到他们的财富、运气、罪恶、甚至是记忆。” 阿九感慨,“好神奇的地方!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做给自己吃呢?” 门野收起笑容,一脸郑重道:“愚人客栈第一条规则,身为掌柜永远不可以吃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啊?那别人做给我吃的呢?” “只有身为掌柜的才能看得到那本食谱,除此之外也没有人能做得出光明美食。” 阿九露出无法掩饰的失落,轻声道:“原来是这样,就算我做出光明美食,也不可以让哥哥跟我相认。” 门野继续道:“第二条规则,每个客人只能用光明美食招待一次,但是客栈有很多房间,他们如果想的话,可以一直无条件的住下去。第三条……” “请等一下,”阿九出声打断他,“我……不想要这家客栈,您能不能找别的人来继承呢?” 门野复露出神秘的微笑,“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愚人客栈第三条规则:掌柜一旦接受客栈必须继承,直到他找到下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为止,否则将会被永远困在时间裂缝里。” “也就是说我永远也出不去了?”阿九无比紧张道:“那前一个客栈主人去哪儿了呢?” “他吃了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后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门野用很遗憾的语气道:“太不负责了。” 听完他这番话,阿九顿感如坐针毡,他还想跟闻人楚在一起呢,还想吃遍天下的美食然后把它们做出来呢,怎么能被稀里糊涂的被困在这里? 阿九坚定道:“我不要做掌柜的,我也从来没有答应过。” 门野目光怜悯的看着他,“可是我的主人,您现在别无选择。不要担心会影响您的私人生活,您可以先办理接收客栈的手续,完了后依旧像平时一样去做自己的事。但是请不要忘了,身为掌柜每天至少要来客栈一次。” 听他这么说倒还不错,即不会影响自己的生活,而且还可以帮助很多人……阿九想了会儿,问:“那我在外面能吃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吗?” “当然,光明美食所需要的食材只有在客栈厨房里才能找得到。” “我要怎么才能到这里,又怎么能出去呢?” 门野在他手心划上一个圈,然后张开五指覆盖在圈上,“我暂时将客栈封印在您的左手中,有需要您可以随时看得到客栈情形。如果您想进入客栈就闭上眼睛,在想象中推开脑海中的那扇门。离开时的方法也一样,您只需要把客栈的门关上,就可以回到现实。” 好像得到一个奇特玩具一样,阿九将手握了握又松开,问:“那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当然……不可以,我们还要签立正式的合同。” “合同?” 门野从怀中抽出早已备好的纸笔,上面写着方才讲过的几条守则,指着空白处对阿九道:“请在这里签上您的名字。” 阿九扫了眼内容,不经意瞥到右下角的合同时限:600年!不禁错愕道:“这个时间是不是有问题?” 门野笑道:“怎么会呢?以您目前的年纪,六百年只是一眨眼而已。” 阿九觉得难以置信,“你是在玩笑吧?我现在虽然还不到十八岁,但也活不了这么久的。” “十八岁?”门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嘴角的小豁牙,“我看您才换过第一颗乳牙,妖龄应该还不到4500岁,如果换算成人类年纪的话,大概相当于九岁左右……六百年对您只不过是弹指一挥,实在算不了什么。” 阿九疑惑道:“我听不懂你的话,什么妖龄……” 门野见他一脸懵懂,便道:“妖怪自然要以妖怪的年龄计算,虽然您现在还未成年,但是以您的身份对应普通三界生物来说应该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不必存有任何顾忌。” 阿九蓦然站起身,“妖怪?你是说……我是妖怪?” 这次换作门野惊讶,“啊?您原来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么?” 盯着阿九的脸看了一会儿,他突然道:“请把脸送过来让我仔细看看。”在手指触到阿九的眼下的红痣时,立刻像被火烧一样弹开,低声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啊。” 被他触到皮肤的瞬间,阿九头疼的像要爆炸一样,无数支离破碎的影像争相涌出脑海。 熟悉的、陌生的、还有那场长期存在梦中的浴血战争……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被自己遗忘了。 …… “小家伙,过来让哥哥抱抱……嗯,好像又重了,再胖下次出去玩不带你!” “九殿下,九殿下……奇怪了,往日这个时候都好好躺着睡觉的,今天这是去哪儿了?” “报!景炎让人用火烧了伏波宫!现大批武将朝这个方向杀过来!” ……疼,头疼的几乎要裂开了,阿九抱着头蹲□。 那么真实琐碎的记忆,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怎么会……一直没有印象呢? 看到他倒在地上,门野慌张的叫起来,“主人,主人……您没事吧?主人!快来人啊!” 闻人楚正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许楠察觉他脸色不对,便关心道:“少爷,您没事儿吧?” 闻人楚摇摇头,过了会儿依旧感到不安的厉害,便道:“现在去查查阿九的位置,要快。” 许楠立刻去办,在闻人楚送给阿九的手机和电脑中,都有定位追踪器,所以查起来应该不难。 十分钟后,许楠满头大汗的走进办公室,“少爷,好像出事了……” 闻人楚立刻站起身,“什么情况?快说!” “定位器显示阿九应该在文艺路七宝咖啡店,但是我打电话过去询问,负责人说有看到阿九进去,但是……是和吕小满一起!我已经让人看住他了……。” “该死的,”闻人楚重重用拳击了下桌子,“我要马上过去!” 半个小时后,闻人楚出现在七宝咖啡店,客人早被请了出去,只有吕小满独自脸色惨淡的捧着杯子。 闻人楚进门便看到他对面放着的背包,径直走过去揪起吕小满的胳膊,“阿九呢?你把他骗到哪儿去了?” 吕小满又喜又惊的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把愚人客栈给了他,然后他就不见了。” 闻人楚一拳击在他腹部,“什么愚人人客栈?谁要你做这些事的?天底下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偏要缠着他不放?!” 小满疼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勉强辩解道:“阿楚你听我说,我只是……” 闻人楚抬起手,准备再次打下去的时候,阿九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哥哥。” 他心头一颤,转过身看到一脸怯怯的阿九,便甩开吕小满让许楠把他强行拖走。 “记得上次答应过我什么吗?”闻人楚竭力保持着声音冷静,脸色却阴霾的像暴风雨来临前夕,可是在看到阿九一幅泫然欲泣的神情后,心又不自觉的软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九扁扁嘴,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门野说我不是人……” 32  哥哥是个好牙医 闻人楚神情复杂的看着他,道:“跟我回桃源再说。” 阿九顺从的跟着他走出咖啡店,准备上车的时候却停住脚步,“背包还在里面,还有我的车子……” “先放在这里没关系,许楠会处理的。”闻人楚把纸巾递给他,“脸擦一擦。” 一路上阿九都没有再说话,睁着大眼直直看着闻人楚不动。 刚开始闻人楚还能坦然自然,后来见阿九红着眼睛、绷着嘴唇屡次欲言又止,索性便闭起了眼睛。 到了桃源后,闻人楚递了杯牛奶给阿九,在沙发上坐下来,“把今天的事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 阿九握着杯子,忐忑不安道:“我今天本来要去雨花会所,后来在路上碰到了小满哥……” 事情说完后,阿九已经不敢去看闻人楚的脸。。 沉默了一会儿,闻人楚道:“带我去愚人客栈。” 阿九惊讶的看着他,“哥哥?” “当我是哥哥就带我过去。” 阿九立刻道:“好好,我试试。”说罢拉起闻人楚的手闭上眼睛,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愚人客栈的大门。 就在他打算伸手去推时,闻人楚却道:“我来,你站在这里等我,不准进来。” 阿九只得应下,乖乖站在门口看闻人楚走进去。 门野正在柜台飞快打着算盘,头顶突然被一片肃杀之气所笼罩,抬头看到闻人楚的脸后身体立刻缩成一团,“二,二殿下好……好久不见。” 闻人楚冷冷道:“你要敢跑,我就毁了愚人客栈。” “我是打算去给您沏杯茶……,”门野嘴上辩解着,却把迈了一半的脚步及时收回来,“您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做客?” “把阿九的契约拿出来。” “喏……” 闻人楚扫一眼他手中的白纸,“你敢耍我?” “不敢,”门野哆嗦着解释,“契约一旦签字就默认成立,没有任何方法更改或是收回……” 闻人楚尖锐的手指瞬间刺入他的胸膛,“真的没有方法更改?” 在时间裂缝中可以不老不死,但是却能感受到痛感,而且一旦受伤,会比在其它地方更难以愈合。 门野痛苦叫道:“有,有……中元节在城外放荷花灯,插上普渡旗,灵魂就可以随着跟去幽冥界,在那里找到愚人客栈最初的主人七夜,他一定有方法解除契约。” 中元节刚好过去两日,也就是说想找七夜必须要等到明年,而其中的这段时间,阿九必须以掌柜身份管理客栈。闻人楚冷漠的收起手指,“有时候人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门野捂着胸口保证道:“我知道错了,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百妖榜是白泽所设,其中包括了天地万物所有的妖类生灵,如果有人不在上面……” 他没有再说下去,门野立刻识趣接话,“那他一定不是妖怪!” “算你识相,”白泽冷哼一声走出去。 待客栈大门关上后,门野伏在算盘上拭着额头冷汗叫苦,“怎么还没开业就把麻烦给招了来?还偏是最好不惹的那个……” 回到现实中后,阿九立刻挪过去跟闻人楚挤坐一起,“哥哥刚才去客栈做了什么?” 闻人楚道:“跟老朋友叙旧。” “哥哥跟门野认识吗?” “几万年前就认识了。” “几万年……你是在讲笑话吗?” “你说呢?”闻人楚靠在沙发上冷漠的反问他。 想也知道他不会讲什么笑话……阿九思索道:“原来哥哥也不是人……难怪门野会那么说我。哥哥是不是会变身,书上说妖怪都会变化的。” 闻人楚道:“那你变一个给我看看。” 阿九沮丧,“我不会,哥哥会吗?” “我会。”闻人楚伸出手指展示给他看,“就像这样。” 阿九对着他突然变长的尖锐兽甲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半天发不出任何声音。 “吓到了么?”闻人楚将手指恢复正常后问他。 阿九咽下口水,伸出肉肉的手指头,疑惑道:“那为什么我不会变?” 闻人楚淡淡道:“因为人类本身就不具备变化能力,你当然变不了。” “可是门野说我不是人,”阿九困惑的眨眨眼睛,“为什么我跟哥哥不一样?” 闻人楚伸手摸着他的头,“那是因为……我根本不是你哥哥。我是妖怪,从遥远的地方来,每隔几百年就会以人类身份重生,然后在未有任何预知的情况下从这个世界消失。在成为人类之前,我原本有六个弟弟,但里面并不包含你。至于你之前所说的幼时记忆,我们称之为残相,或许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也或许是前世和久远的记忆碎片,但都不是真的,所以我不是你哥哥。” 阿九摇头,道:“不,我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真相都是如此,你是人类,我是妖怪,两者没有、也不会有任何血缘关系。” 直觉告诉他闻人楚一定是在说谎,可是他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阿九不安的握起手,“我要去问门野。” 闻人楚按住他胳膊,“听我把话说完,愚人客栈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正大光明。事实上它有很长一段时间,至少是几千年都是三界邪恶势力的庇护所。以你普通人类的能力,根本无法去正常操纵它。如果有人逼迫你带他去愚人客栈,你会怎么办?” “我只带有需要的好人进去。” “他要是拿别人性命胁迫你呢?”不出所料看到他一脸为难,闻人楚继续道:“世界不是只有黑与白,人性复杂根本无法用好坏两字作出判断。如果是普通的人类还好说,万一碰到了邪恶妖怪或是肉眼看不到的怨灵,你又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妖怪?怨灵?在今天之前于他似乎都是遥远的传说,可是在接收了愚人客栈、亲眼见到闻人楚变化的手指后,阿九不得不强迫自己相信它们存在于这个世界。 闻人楚道:“从今天起,你就住在桃源,我会让人二十四小时跟着你以防止意外发生。” 虽然一直梦想着能跟闻人楚住在一起,可是事实发生后阿九却有点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呢?” 不是说两个人没有关系吗?那为什么还要保护自己呢? 闻人楚指了指他手心,“因为我要保护愚人客栈,说不定它将来有一天用得上。”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12节 阿九道:“我可以把它给你。” “不用了,我已经跟门野确认过,你只能拥有一年愚人客栈。在这一年中,你要保守好这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闻人楚突然抬起右手,阳台上的玻璃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阿九目瞪口呆道:“发生了什么事?” “麻烦已经来了,”闻人楚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欧阳飞,叫上付鑫,你们两个从今天起跟我一起住桃源。” 欧阳飞咬掉手套,疑惑道:“发生了什么事?” 闻人楚瞟一眼阿九,面色凝重道:“阿九接收了愚人客栈,目前消息走漏,刚才已经有小妖怪前来探路了。” “那我的生意……” “全部推掉。” 欧阳飞转着匕首道:“要我通知其它人吗?” 闻人楚不客气道:“如果你是指老四、老五那两个饭桶就免了,来了也是添麻烦。” 毕竟都是自己的兄长,欧阳飞也不好评价什么,只得矢口否认,“不,我是指大哥跟三哥。” “暂时没必要惊动他们,有你跟付鑫两个我就放心了。” “ok,我这去叫那家伙。” 闻人楚挂上电话,见阿九偏着头不说话,便道:“发什么呆?你现在住在这里很安全。脸脏的跟花猫一样,去楼上洗个澡。” “哦,”阿九走了两步转回来,“哥哥,我明天还要去雨花会所,师傅布置的作业还没完成。” 闻人楚拿着摇控器道:“欧阳飞会陪着你一起去。” 阿九小声说:“我不喜欢他,他会切人手指。” “那对方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他平时都是切人器官,”说完他下意识瞥了阿九一眼,果然是一幅被吓到的神情,“不用怕,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阿九一脸恍惚的上楼洗澡,闻人楚有些心烦意乱的飞快切着频道。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闻人楚看了下手表,这么久怎么还不见人下来? 坐了会儿终归放心不下,起身去楼上浴室一看,阿九竟然趴在浴室边上睡着了。下半身浸在水里,脊背在水晶灯下泛着象牙白的细腻光泽,眉毛放松的低垂着,清秀漂亮的五官使他看上去像个圣洁的天使一样。 闻人楚将他捞出来拿浴巾裹住,阿九迷糊的揉着眼睛,“哥哥。” “困的话去床上睡。”闻人楚动手把水放掉,意外发现光滑的浴池边缘竟然多了个豁口,用手摸了摸后立刻对阿九喝斥道:“站住!” 阿九掀开眼皮看着闻人楚大步疾走过来,“嘴巴张开给我看看。” “啊……” 闻人楚将手指伸到那颗新长出来的虎牙边,果然看到有血丝渗出来,“你不疼吗?” 阿九摇头,自从这颗牙齿顺利长出来后,他就不再感到疼了。不过隔三差五总是痒,有时醒来后还发现身边的东西被咬坏,棉被、枕头……一天两天下来竟也渐渐习以为常。 闻人楚道:“新牙长歪了,需要把它矫正过来,明天跟我去看牙医。” 一听牙医两个字,阿九脑海就浮现出一把大钳子,立刻彻底清醒了,“不,不去看牙医,我一点都不疼。” 闻人楚道:“如果不去矫正任由那颗牙齿长下去,说不定会在脸上戳个洞出来。” 真的假的啊?阿九哭丧着脸看他,“那……我不想去看牙医。” 闻人楚将他拎到镜子跟前,“乱咬东西,看看牙齿长成什么样子了?” 阿九五官皱在一起,“哥哥……” 闻人楚最受不了他这么惨兮兮的表情,“漱口。” 其实当初刚长小牙的时候,余师傅就曾提醒过阿九,不能咬硬物,更不能筷子戳,可是他只顾着去痒没放在心上。待小牙越长越大,歪的趋势也越来越明显,可每每想到那一次惨痛的拔牙经历,他讳疾忌医的心理就更加严重,所以才被拖到现在。 阿九漱完口,对闻人楚道:“哥哥这么忙,将来疼的话我自己去。” “你确定自己会去?” 佛家不打妄语,阿九本来就是抱了侥幸推脱的心理,被他这么一问愈加心虚不敢抬眼。 闻人楚声音意外的缓和下来,“真的不想去看牙医?” 阿九小声道:“我怕……” 闻人走过来,用手臂将他圈禁在卧室门上,“闭上眼睛。” “做什么?” 闻人楚没有回答他,而是将自己的唇贴了过去。 这是一个干净没有任何欲念的亲情之吻,闭着眼睛的阿九甚至不知道闻人楚对他做了什么。 不过他感受到闻人楚的气息就在鼻端缠绕,那种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接触使他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犹豫再三,他还是迟疑着把眼睁开了一条缝,然后看到闻人楚及时撤开的俊脸。 阿九视线从他眼睛滑到鼻梁,最后停在他性感的薄唇上,“哥哥……” 闻人楚托着他下巴看了看,平静道:“还差一点点……” 说罢竟然再次吻了过来,阿九眼睛越睁越大,身体仿佛软化成了一团棉花糖,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33  雨花会所血案,杀手欧阳飞! 因为生存环境的缘故,妖怪的利齿重要性远大于人类手脚,甚至更为重要。 在妖界,每当发现小兽牙齿异样,父母就会用自己利齿去帮其矫正咬合,加以同时分泌出麻醉作用的唾液,所以小兽并不会感受到疼痛。 在闻人楚看来,没有父母的情况下,身为兄长自然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帮助弟弟矫正牙齿。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他们现在都是人类身体,而且表面年龄差不超过五岁。虽然阿九在他心中只是个乳牙未脱的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已经有人类十八岁的外表和简单感情认知。 完毕后,闻人楚检查了下他的牙齿,总算是达到了理想中的样子。 阿九忽闪忽闪的眨着眼,脸上慢慢浮起两片红晕,“哥哥为什么要亲我?” 亲?闻人楚也愣了下,随即否认道:“那不是亲吻。” “我看电视都是这么亲,还有之前你亲小满哥也是这样。” 闻人楚微垂着眼皮,浓密的长睫毛遮住一半黑瞳,嘴角起极淡的弧度,“你小孩子知道什么?” 虽然嘲讽不明显,阿九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我不是小孩,我已经长大了。” 闻人楚瞟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解释转身就走,留阿九一个人呆在卧室。 阿九伸出手指试探着摸摸嘴唇,然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意外发现牙齿变的很整齐。 诶,原来是帮自己矫正牙齿吗?不过……阿九偷偷对着镜子亲了下,自语道:“没有跟哥哥亲好玩。” 大概睡了两个小时,黄昏时阿九下楼在客厅发现了两个客人。 一个是穿着t恤迷彩裤的欧阳飞,正拿着刀子飞快的练习削苹果,动作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另一个阿九没有见过,看起来也是个年轻人,五官长的倒是很漂亮,只是头发乱糟的像稻草般,眼下一片青黑色,好像很多天没有睡好过,身体窝在沙发里四肢缩成一团,给人很颓废疲惫的感觉。 “睡醒了?”欧阳飞很自然的跟阿九打招呼,手起刀落,苹果被切成了两半,“吃苹果吗?” 阿九摇头,环视四周后问:“哥哥呢?” “外面打电话。” 沙发上的黑眼圈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眯着眼看阿九,“我叫付鑫,比你大一点,你应该叫我八……不对,你叫我鑫哥就好了。” “鑫哥好,”阿九在沙发上坐下来,小心翼翼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欧阳飞的那把刀好像很特别,接着条链子跟手表扣在一起,自阿九看到他人,就从来没见那把军刀闲下来过。 坐了会儿,阿九看到闻人楚进来,便问:“为什么没有看到雪姨呢?” 闻人楚道:“在这里不方便,我让她回市中心住了。” 付鑫有气无力道:“那谁做饭?我已经快要饿死了……” 不待阿九毛遂自荐,欧阳飞便道:“这还用问吗,不是有个现成的厨师么?” 表现的时候终于到了!阿九立刻来了精神,“大家都想吃什么?” “随便。”欧阳飞跟付鑫异口同声道,两人口欲都不高,一向只要温饱不求小康。 闻人楚道:“不用太麻烦,简单点就好。” 阿九兴致冲冲进厨房,大半个小时后,六个菜出炉。 梅菜蒸苦瓜清凉去火,培根芦笋卷配上黑胡椒脆爽咸香,玉子豆腐酸甜可口,南瓜肉脯蛋营养齐全,清蒸鲈鱼、蚝油香酥虾和冬瓜鲜贝汤则是从雪姨那里偷学过来的,据说是闻人楚的最爱。 欧阳飞和付鑫都吃的十分满意,闻人楚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保持了往日一样的饭量,晚饭后阿九还准备了一些芒果慕斯和杏仁薄荷冻放在冰箱里做宵夜。 太阳一落山,付鑫就像变了个人,眼睛睁大了,人也舒展开来,就连说话思维似乎都加快了。 他好像很怕欧阳飞,一直被骂‘死宅男’、‘夜猫子’也不敢还嘴。 晚上临睡前,闻人楚对付鑫道:“你跟阿九睡一个房间,夜里如果出了事我饶不了你。” 付鑫怯笑,“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任何事的。” 阿九白天休息了会儿,晚上有点失眠,就趴在一边看付鑫玩电脑。 付鑫跟欧阳飞、闻人楚不同,没什么架子而且说话很随和,不会让人产生距离感。 两人玩了会游戏后阿九终于问道:“鑫哥为什么跟白天完全不一样?” “我天生就这样,不喜欢阳光。”付鑫一脸无所谓的说:“就是因为作息时间跟别人不一样,所以白天没什么精神跟人说话聊天,哥哥也全都不喜欢我。” 阿九道:“我喜欢你,你电脑很厉害,我只会玩扫雷……” “真的吗?” “真的。” 付鑫抱住他,“小九你真好,放心,我一定会尽心保护好你的……是谁?” “没有人啊。”阿九忽然察觉到脸前刮过一股疾风。 付鑫敏捷的从床上跳起来,离弦的箭一般冲出窗外,阿九连忙跟过去,只见付鑫落地后几个纵身跳跃,跟随前面的一团火光消失在紫色夜暮之中。 阿九连鞋也来不及穿,急匆匆下楼,却碰到已经笑眯眯转回来的付鑫。 付鑫拉住他的手道:“走,回房间,看我给你捉了个什么小玩意儿。” 到卧室后,付鑫把灯打开,摊开手给阿九看,竟然是只红色小牛,肥滚滚的像玩具一样,跪着两膝作求饶状。 阿九用手指戳了戳,感到指尖软软热热的,惊讶道:“活的!” “当然是活的,它的名字叫髡顿,百妖之中排行最末的。别看长的不起眼,手段却狠的不得了,一旦被它盯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什么?它还会杀人?” 付鑫笑道:“岂止是会杀人,它最擅长的就是半夜割人头,然后把脑袋安在自己身上,这样下来不但拥有人类的思维记忆,还可以模仿人的声音去诱骗更多的人。” “那它现在没头,是不是说明从来没有杀过人?” “髡顿在确定杀人目标之前,会把原来的头先行卸掉,这样直接把猎物戴在头上,以方便逃走。” 阿九反复看这只小肥牛,怎么也没办法想象它会这么凶残恶毒。 付鑫道:“小九,去找根绳子来,要红色的。” 待阿九拿来红线,付鑫便将髡顿四蹄绑在一起递给阿九,“这样它就跑不掉了,给你。” 阿九捏了捏,道:“这个留着它有什么用?” 付鑫道:“没什么用,不过可以吃,听说髡顿的肉很鲜美,应该要比人类养的牛肉好吃很多。” 阿九靠近嗅了嗅,果然泛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奇香,不过这么稀奇的妖怪,吃了倒让人有些舍不得。 “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这种妖怪在大荒之隅的不周山,满山遍野都是。而且你可以放心吃,它肉割掉两天后会自己长回来。” 阿九第一次收到这么有趣的玩具,晃了几下后惊道:“哎呀……它变小了!” “割肉前可以把它泡在水里,泡的越久,它就会变得越大。” “那它会不会逃走啊?”阿九有些担心的问。 付鑫道:“我已经拆了他的脊骨,跑不了。” 阿九玩了会儿,道:“它也想要愚人客栈么?” 付鑫郑重道:“它应该是受人驱使,不过就算最低等的妖怪,对人类也有无法想象的破坏力。这一切只是开始而已,以后肯定会有更厉害的妖怪前来,它们会变化成人类的模样,从表面完全看不出来。所以白天你跟七哥在一起时,一定要小心,不能离开他太远,知道么?” “嗯,”阿九点头,转念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唉呀,我怎么忘了小满哥的事!” 次日清晨用早餐时,付鑫果然神情又是困焉焉的。 阿九对闻人楚道:“哥哥,你知道小满哥现在什么地方么?” “找他做什么?” “我之前答应过他一件事……说接收客栈后要给他做一道光明美食。” 欧阳飞插话道:“说起这事儿我就来火,还没找他算账呢!那天他居然到了愚人客栈,偷听到我们的对话不说,出来后还装死……” 闻人楚放下筷子,“现在还不是时候,客栈的事记得保密,在外人面前谁都不准提一个字。” 吃完饭后,闻人楚递给欧阳飞一张卡,“雨花会所是会员制,一般人法办法进去。你老实看着阿九,把往日惹事的性子收收。” 欧阳飞悻悻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闻人楚看他一眼,冷淡道:“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 雨花会所是玉都最大的奢侈休闲中心,大楼共有二十六层,有酒吧、人造沙滩、咖啡厅、图书阅览室和高尔夫练习场等设施,餐厅只是它其中的一部分,却也是最出色的地方。 鱼翅、松露、松露、鱼子酱在这里都算普通,单单一个佛条墙需要花费四个厨师,十九道复杂工序,这样的烹饪流程却是让阿九眼界大开。 中午托欧阳飞的福,阿九没有吃员工餐,而是在贵宾餐厅享受了顿前所未有的奢侈盛宴。 将每道菜都尝上一遍,无论是五蛇龙凤会还是佛跳墙都让他有种淡淡的失望,不由小声询问欧阳飞,“七哥,你觉得这里的菜怎么样?”因为知道欧阳飞跟闻人楚的关系,阿九也只好依辈份叫他七哥,刚开始还不习惯,后来觉得他这个人其实还挺直爽。 欧阳飞不在意道:“还行,我对吃没什么研究,怎么了?” 阿九道:“用料太讲究了,工序也很机械,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是所有的材料都失去了原有的味道,算不上好吃……”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吃呢,分为三种,一为填饱肚子而吃,二为好吃而吃,三为面子而吃。对于有些人来说吃的是格调和所谓健康,跟食物本身的味道没有直接关系。路边烧烤小摊、鲜榨果汁再好吃,在他们看来也比不过苦咖啡和红酒。当然,咖啡和红酒并非不好,只是恰好不合你的胃而已,这纯粹是个人好喜好问题。你的舌头可能就像你人一样,只喜欢简单的东西。” 阿九颇为认同他的这番话,“七哥说的有道理,身为一个厨师对待食物的态度要认真,但是这种复杂又耗费时间的烹饪我还是不喜欢,毕竟我还要做很多其它重要的事情。” 欧阳飞好奇道:“什么重要的事?” 阿九才要开口,忽听一旁有人惊喜道:“阿九,你怎么在这里?” 阿九转过脸,才发现原来是在千家饮食见到过的陈默然,虽然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阿九还是礼貌的朝他笑了下,“你好。” 陈默然上下打量他,“你居然穿员工制服,难道是在这里上班?” 阿九道:“是,你也在这里玩吗?” “这会所是我叔叔开的啊。”陈默然热情的看着他,“你在几楼上班?什么部门?” 阿九比了个六字,“在咖啡吧台帮忙洗杯子。” “那多无聊啊,我调你去顶楼……” “不用了,”阿九连忙拒绝,“我在这边做的很开心。” 陈默然上来揽住他,“唉呀,听我的没错,顶楼工作清闲薪水又高,保证不会亏待你……” 那语气和架式竟然由不得他做主,阿九一时无法招架,无助的看向欧阳飞,“七哥!” 欧阳飞站起身,手中军刀嚣张的飞转着,“放手。” 陈默然眼睛一挑,“你是谁?居然敢带着家伙进来?” 欧阳飞逼近他,语气阴森道:“我要你放手,聋了听不到么?” 虽然不想退让,陈默然却被他的气势吓到,冷笑道:“你是在威胁我吗?我如果不放呢……啊!” 旁边的保安觉得不对劲儿,还没来得及上前,欧阳飞已经拧着陈默然的胳膊将人按倒在桌子上。 骨头发出的清脆咔嚓声响让阿九吓的心惊肉跳,胳膊……大概断了,陈默然心中震惊,脸上却不想输了气势,口中硬撑道:“警告你别乱来,这里可不是普通的地方!” 雨花会所有黑势力背景,这在玉都几乎无人不晓,陈文峰作为已经洗白的绿竹帮老大,如今又跟政界有了牵扯,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兴风作浪。 欧阳飞邪气的笑道:“管你这是什么地方,刚才是这只手贱吗?我现在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七哥,不要!” 欧阳飞的军刀却比阿九的声音更快,直直插在了陈默然的手背上,伴随着一声惨叫,鲜血哗哗的流了出来。 阿九捂着眼睛不敢看,乞求道:“七哥,我……我们走吧。” 这时的欧阳飞,仿佛嗜血修罗一样周身泛着杀气,几个保安冲过来,全被欧阳飞踢倒,趴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阿九从后面抱住他腰,哭道:“七哥……别,别打了……” 欧阳飞身体僵了下,转过来抹着阿九的泪道:“别哭,不打了,我们走。” 看着他们的背景远去,保安挣扎着拿出对讲机,却被陈默然制止,虚弱道:“让他们走……去,去查下这人什么来历。” 顺利出了会所后,欧阳飞跟在阿九身后,略带烦躁道:“你是个男孩子,好好的哭什么?我又没有死!” 阿九哽咽道:“你跟他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动刀子呢。” “那种人会好好说话吗?” “那你也不该动刀……流了好多血。” “小伤,我根本没扎进去,最多半个月不能拿东西,很快就好。”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欧阳飞目光闪烁道,身为杀手怎么可能会下手留情……骗小孩子的话罢了。 阿九抽了抽鼻子,“那,那现在怎么办啊?我没办法上班了……咱们回家吗?” “别哭了……上班的事,我明天想办法帮你搞定。不能这么早回去,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散散心。”走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儿,欧阳飞停住威胁他,“记住,刚才发生的事,回到家一个字儿都不准讲。你要是敢说……我就……揍你。” 阿九缩缩脖子,“那哥哥要是问呢?” 欧阳飞道:“问也不准讲,就说不知道。” 接下来,欧阳飞阿九去了……游乐园。 过山车、林中飞鼠、摩天轮、垂直极限……阿九玩的很开心,大脑一如既往将不好的记忆自动清除,离开时还兴致不减道:“七哥,我们明天还来吧。” 欧阳飞道:“这要看你今晚的表现。” 阿九问:“什么表现?” 于是,欧阳飞知道自己这招转移注意力成功了。 傍晚回到家,阿九准备好晚饭,四兄弟坐到桌前。 闻人楚看着笑眯眯的阿九,问:“今天上班怎么样?” 呃……阿九大脑空白了一刹那,欧阳飞若无其事的补上,“挺好的。” 闻人楚淡淡道:“没发生什么事吧?” 欧阳飞从善如流道:“没有。” 闻人楚又问:“都没有受什么伤吧?” 这下欧阳飞沉默了一小会儿,“没有。” 闻人楚转向已经呆掉的阿九,“你呢?” 阿九张了张嘴巴,又在欧阳飞的目光中闭起来,忍了好一会儿,带着哭腔道:“七哥说要揍我……。” 接下来房间陷入诡异的安静中,欧阳飞咳嗽了两下道:“开玩笑而已,不要当真……” 34  时间裂缝危机,被遗忘的龙蛋 没有人知道当晚楼下发生了什么事,隔天阿九做好早饭时却看到欧阳飞眼下一片青紫。 “七哥……” “别叫我,”欧阳飞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冷斥道:“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无耻叛徒!” 阿九才要解释,却听闻人楚道:“吃完饭后,许楠会送你们去陈家。” 欧阳飞露出不乐意的表情,却没有直接用言语表达出来。 饭桌上气氛有些压抑,阿九询问道:“哪个陈家?” 付鑫眯着眼睛懒懒道:“还有哪个陈家,当然是昨天被你们收拾的那个陈默然家。他从小父母双亡,被叔叔陈文峰带在身边。陈文峰跟二哥老爸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所以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谁跟他一家人?”欧阳飞狠狠踹他一脚,“你个死宅男,白天还这么多废话。” 付鑫从地上趴起来,郁闷道:“没胃口不吃了,我去睡觉。” 等阿九跟欧阳飞出了门,才敢小声问:“咱们去他家做什么?” 欧阳飞冷笑着用两手做了个揉捏的动作,“我真想把你……” 阿九看的莫名其妙,一脸无辜道:“七哥想做什么?” “你这个笨蛋,算了。”欧阳飞的火立刻泄了大半,“等下你自己提着东西进去,我在外面等着,如果姓陈的那小子为难你,就大声叫,我会及时冲进去救你。” “是要我去道歉吗?” “……” 许楠开着车到了陈家,见欧阳飞一直闭着眼睛假寐,也不敢去叫他。 阿九道:“让七哥睡觉吧,我们两个进去就好了。” 许楠应下,门口保安识得他,二话没说就直接放行。 欧阳飞坐在车里等着,耳朵却一刻也不敢放松。一个小时后,就在他快要等不下去的时候,两人终于回来了。 阿九怀里抱着盒子,笑眯眯道:“这是默然送的糖果,七哥你吃不吃?” “真没出息,一点吃的就把你给收买了,”欧阳飞摆手,“事情完了么?” 许楠道:“陈文峰不在国内,陈默然说此事可以不予追究,但是要阿九在伤好之前每天都来看他。” 欧阳飞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阿九却一旁欢天喜地道:“好啊好啊,默然房间有很多变形金刚……”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你整天除了吃就知道玩,早晚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阿九感到很委屈。 事情就此暂告一段落,阿九并没有忘记身为掌柜的职责,每天都会抽空去愚人客栈转一转,但是门野却不复初见时的热情自信,反而有些畏首畏脚,言语搪塞,也再没提起过要他带客人回来招待的事。 生活好像跟往日没什么不同,每天早晨起来准备好早餐,几个人吃完后阿九就去陈默然那里探望下,然后在欧阳飞的陪伴下去雨花会所上班。 半个月过去后,在陈默然伤好的差不多时,阿九离开了雨花会所,前往最后一站,蔡记面馆。 欧阳飞感觉无聊,便去对面茶社坐着休息。 阿九站在门口感慨万千,依旧是熟悉的小面馆,中午时铁门拉了一半,高汤锅里冒着袅袅热气,这样的场景让阿九觉得亲切而又感动。 他鼓起勇气敲了两下铁门,走出来的却不是蔡师傅,而是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人,陈默然的堂弟——陈浩东。 陈浩东走出来,挑着眉毛看着他笑,“嗨,又见面了。” 阿九惊的说不出话,“怎么是你在这里?” “因为这家面馆的老板是我师父。” “师父……你是指蔡老板吗?” 一个矮矮的小胖墩冲过来回答了他,“阿九哥哥!” 是小蔡,原来这里的老板没有换,可是蔡老板为什么会变成了陈浩东的师父? 陈浩东道:“不巧的很,我师父昨天出国去交流烹饪经验,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就由我来招待你。” 阿九在这里呆过几个月,面馆内的一切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做起事来也很顺手方便。 两人一前一后倒也配合默契,到傍晚准备离开时,陈浩东突然道:“明天店里不开业,我要带小蔡出去玩,你不用来了。” 阿九应一声,陈浩东又道:“听说你手里有张五味联盟的卡,过两天我们比试下做面吧,记得把它带来。我入师时间短,也不算占你便宜。” 阿九立刻紧张,“我们两个比试?谁做仲裁?” 陈浩东指指小胖子,道:“他,应该算公平吧。” 阿九去茶社叫欧阳飞回家,欧阳飞百无聊赖的抱怨,“每天都跟变态狂一样跟着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现在生活都闲出鸟来了。” “那你……明天不用过来了,我对这里很熟的,一个人没问题。” 欧阳飞愣了下,突然道:“我差点忘了,今天周五二哥出差,咱们可以不用那么准时回家。走,老九,我带你去酒吧坐会儿。” 阿九只从酒吧门前走过,从来没有想过进去,此时也好奇的不得了,兴冲冲的跟着去了。 到了酒吧后,欧阳飞让人拿了杯橙汁给他,自己则要了几杯鸡尾酒,一字排开慢慢喝。 两人是完全迥异的类型,一个是未长开的稚嫩少年,一个是邪气的成熟男人,片刻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不过五分钟,已经有四个身材火辣的女人过来跟欧阳飞打招呼,却都被他冷冷晒在一边。 阿九悄悄问道:“七哥,那些姐姐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会?” 欧阳飞扯起嘴角,“我对女人没兴趣。” 阿九吃惊道:“你也跟二哥一样喜欢男人吗?” “我也不喜欢男人,”欧阳飞鄙视的扫过人群,眼中迸发出让人恐惧的狂热和邪气,“我只喜欢杀人。” 音乐太吵,阿九没听到他说什么,却被欧阳飞的表情吓到,才要再开口却发现胳膊上搭了一只手。 一个喝的醉薰薰的男人端着酒杯对他道:“在酒吧喝果汁多没意思,小弟弟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阿九摇头,“我不喜欢喝酒。” 男人笑起来,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倒入阿九的橙汁中,“没关系,少喝一点,慢慢你就会习惯的。” 阿九站起身,隔着男人对欧阳飞道:“我真的不喝,七哥,咱们回家吧。” 男人怔了下,转脸对上一双冰冷阴狠的眼睛,吓的身体一颤,胳膊却被人抓住动弹不得。 周围人察觉气氛不对渐渐安静下来,欧阳飞让酒保把一排杯子满上,然后把一个空杯敲碎,将碎玻璃渣撒到酒中,最后推到男人跟前,邪气道:“我请你喝酒。” 阿九才要开口,却听欧阳飞道:“你闭嘴少说话,一边呆着去。” 男人吓的酒醒大半,“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是一起的……” 欧阳飞的军刀在手中刷刷飞转几下,眨眼送到男人的咽喉部位,“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 原本还有人想上来劝架,可是看到他亮军刀的架式后都远远退开,男人无奈端起杯子,皱着眉毛喝了下去。 欧阳飞推出第二杯,对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喝。 到第三杯时,男人咳在吧台的玻璃渣已经带出了血丝。 酒吧经理怕闹出人命,又是赔礼道歉又是附送酒,阿九连拖带求的把欧阳飞扯出了酒吧。 这一次,阿九对欧阳飞的残忍度又有了新的认识,再也不想去什么酒吧了。 事情依旧没有能瞒得过闻人楚,周六晚上欧阳飞脸上又多了一块颜色。 阿九摆着手解释,“不,不是我跟哥哥说的!” 欧阳飞冷笑,“我知道是谁说的,那个死宅呢?” 每次他受了气,都会拿付鑫来出气,一次两次,最后几乎成了定律。 阿九怯怯道:“鑫哥在楼上打游戏……” 果然不多时,楼上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 晚上阿九给付鑫上药,抱怨道:“七哥每次都不讲道理,哥哥为什么不管他呢?” 付鑫疑惑道:“管什么?就是我告的状!凭什么让他老打我?这下也要让他尝尝被收拾的滋味,活该!” “可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啊。” “我要什么好处?就是心里爽!唉哟,疼死我了……轻点。” 有些人的相处模式阿九永远都想不通。 周一去蔡记面馆,阿九做了简单的西红柿炒面,煮手工面在硬水中过后捞出,火腿和西红柿、青椒大火翻炒熬出酱汁,加入调味料和面条一起翻炒上色,最后盛出装盘。 陈浩东则做了酸辣凉面,什么都菜都不放,只用简单调制的酱汁浇到凉面上。 小蔡不明所以,见两个哥哥都为他做面吃高兴的不得了,当两盘面端上来时,他却先选择了陈浩东的凉面。 阿九有些失望,他还特意考虑到小孩子的喜好把火腿和面摆成太阳花的形状呢。 “浩东哥哥的凉面真好吃,跟爸爸做的一样!”小胖子边吃边喝开水,吃完后看着炒面对着阿九道:“阿九哥哥对不起,我现在撑到什么都吃不下。” 阿九郁闷的不得了,“小蔡……” 小胖捂着肚子逃走,“我真的吃不下了……唉哟。” 陈浩东两手抱在胸前,“认输了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结果,一个厨师不能在视觉上取得顾客就等于失败。 陈浩东道:“五味联盟卡拿出来,我就告诉你原因。” 真正的男人要勇于认错坦诚面对失败,阿九心情复杂的递出卡,随着清脆的咔嚓声自己心口也跟着疼了下。 陈浩东把缺了一角的卡递给他,“第一现在是八月,所以热乎乎的炒面不会是顾客的首选。第二呢,我们的仲裁正处于早恋期,他喜欢的小女孩说不喜欢胖子……所以最近都吃的很清淡。” 阿九欲哭无泪,“明天我们还比,如果我赢的话你就把把那一角还给我,好不好?” 陈浩东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好啊,明天咱们还比做面。” 回到家后,阿九情绪低落,付鑫搂着他道:“怎么了这是?” 阿九便把白天发生的事跟他说一遍,付鑫道:“找个小孩子做裁判,你们还真够无聊的。” “唉,”阿九难得叹气,“如果明天那一角要不回来的话,我以后就没办法跟师父交待。” 付鑫道:“前些天我不是送给一只髡顿么,把它带上,明天可以给那小孩做牛肉面。” 阿九眼前顿时一亮,“鑫哥,这算不算作弊?” 付鑫道:“这算什么作弊,你们又没有规定不能用的食材。” 阿九把那只无头的髡顿放在床边,跟付鑫击掌道:“加油,争取夺回联盟卡的一角!” 次日阿九用泡发的髡顿做了牛肉凉面,顺利打败陈浩东的麻酱凉面。 小蔡吃的非常满意,末了还嚷着要吃牛肉。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13节 陈浩东将案上剩下来的髡顿尝了一片,皱眉,“虽然味道很像,但是这不是牛肉。” 阿九这次也学会了吊他胃口,“你把卡还给我,我就告诉你是什么肉。” “切,”陈浩东冷嗤着把卡一角还给他,“什么肉?” 阿九拿透明胶把卡粘成原状,“是髡顿肉,传说大荒中的妖怪。” 陈浩东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他,“明天继续,我要看看你牛肉凉面的魅力能不能持续到明天。” 第三天,阿九用火龙果、梨、苹果和鸡蛋做出了水果凉面,这是他在整夜苦思冥想后才尝试着做出来的,色艳鲜艳,味道清甜,最适合胖肥人群在夏天吃。 然而他又输了,陈浩东这次做了四指宽的凉面,还教小蔡绕在筷子上吃。 味道怎么样倒是其次了,小孩子就喜欢吃好玩的,边玩边吃就饱了,还对着阿九的水果凉面道:“我不喜欢吃火龙果。” 陈浩东走到阿九跟前,勾勾手指。 阿九哭丧着脸把粘上去的一角拆下来,陈浩东却不接受,而是折了另外一角完好的下来。 “光有创意是不够的,你还得学着去揣摩食客的心理、喜好和年龄段。” 陈浩东又给他上了一课,代价是五味联盟卡原来的一角还没粘上,又失去了一角。 一夜煎熬后,阿九在第四天做出了紫色手擀面,取紫甘蓝榨汁和面,然后用菜渣和糖蒜绊面,味道清爽而且面色好看。陈浩东的黑米凉面败下阵来,阿九顺利讨回第二角。 目前局势两比二平,两人约定日后再战。 阿九深知陈浩东的恶劣,如果再让他赢一次,恐怕自己的卡会再被折去一角,到时候这张卡只剩一个角完好,还怎么能拿得出去给人看呢? 又一个彻底不眠后,阿九做出了七彩丁丁凉面,成功压倒陈浩东的荞麦凉面。 然后……仲裁不干了,在连续一周的面食吃下来后,小蔡发现自己又胖了三斤,他开始拒绝面食,改食西米。 阿九也终于顺利完成杜诗微布置的作业,交完最后一份报告后返回君子酒店。 杜诗微送了一个遥控飞行玩具给他,还放十天假给他休息。 在连续将近三个月的奔波后,阿九的确感到累坏了。 放松下来在家里烧烧菜,跟欧阳飞和付鑫聊聊天,感觉竟然是像生活在天堂一样。 这天睡前他习惯性的来到愚人客栈转一转,却发现门野脸色似乎憔悴很多。 “发生了什么事?”阿九看着客栈内一片零乱,“有人闯进来了吗?” 门野摇头,“是时间裂缝出了问题,七夜当初在创立愚人客栈的时候,特意到龙之谷求来赤石打造结界,所以不管三界如何动乱,都不会影响到这里,但是它撑的太久,恐怕不久后就会碎裂……到时客栈就会消失在时间裂缝中,我们末日到了。” 阿九讶然,“那龙之谷在什么地方?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赤石回来重新打造结界?” 门野苦笑,“龙之谷早已经不存在了,赤石也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龙子诞生后的天然保护壳……几万年也出不了一个,哪里去找?主人您还是趁早离开,以免出了什么意外再也无法出去。” 阿九道:“那你呢?我带你一起离开!” 门野笑,指着两扇大门道:“它们是我的真身,我是伴着愚人客栈而生,也应该伴着客栈而死,终生都不能离开时间裂缝半步。” 阿九很难过,“你别担心,我去问问哥哥,他们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出了客栈后,阿九立刻去找闻人楚跟欧阳飞、付鑫。 四兄弟坐在一起后,阿九道:“门野说只要能找到赤石,结界就能重新打造,哥哥有没有什么办法?” 欧阳飞皱眉,“赤石?那不就是指我们出生时的胎壳么,大哥和我的那块已经在琉璃火中打造成兵器,早不知道散落在哪了,二哥的呢?” 闻人楚道:“跟你们的一样,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几个的都应该打造成兵器了。付鑫那时年纪小,是不是现在应该还能找得到?” “诶,你们难道忘了,我的那块在玉龙山,强行被三哥刻成父亲的墓碑了……” 欧阳飞急道:“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辛苦找到的客栈消失么?真是倒霉,几万年都没什么事,却偏偏不能撑过这几百年……” 大家都沉默下来,阿九突然叫道:“哥哥。” 闻人楚不解的看着他,“嗯?” 阿九小声试探道:“我也是从蛋里出生的,那个石头现在还在青诚山上,能不能拿来用呢?” 35  师兄圣华,兰因寺破灭之梦 在阿九话音落后,欧阳飞脸上隐约泛出几分动容,不过待他看向闻人楚后,眼中激动便慢慢平静了下来。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闻人楚对阿九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去睡觉吧。” 赶走阿九后,欧阳飞长嘘一口气道:“二哥,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眼下能保客栈的明明只有阿九,但你却偏偏什么事都要瞒着他。” 闻人楚道:“我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卷进来,就算是毁了愚人客栈也再所不惜。” 付鑫一旁托腮道:“小九那么好骗,随便编个理由哄他回青诚山,我们只要派个人跟他一起,悄悄取回赤石,然后放个假的回去,这样不就行了么?” 欧阳飞道:“青诚山是灵山,我煞气重,上去会很不舒服。” 付鑫道:“我体质你们是知道的,一到白天什么事都做不了。” 两人看向闻人楚,“二哥,要不你亲自上山一趟?” 见闻人楚蹙着眉头不说话,付鑫便道:“放心,让阿九回青诚山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付鑫回到房间,见阿九还睁着眼睛对天花板发呆。 “怎么还不睡?在想愚人客栈的事?” “嗯,我不明白,为什么哥哥总不肯相信我说的话。” 付鑫道:“你要想让他相信还不容易,带他回青诚山看看不就行了么?到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阿九郁闷,“哥哥不会同意跟我回青诚山的,他那么忙。” “谁说的?青诚山地方特殊,我跟七哥都没办法陪你去,如果你执意要回去看看,二哥就算为了愚人客栈也会陪你一起的。” “真的吗?” “不信的话你明天试试看。” 说起回青诚山,阿九还真十分相信圣华跟空相师傅,如果闻人楚能跟着他一起回去,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依旧觉得不安的很,他爬到付鑫跟前道:“鑫哥,你再帮我想想,如果哥哥不同意怎么办?” 付鑫盯着他瞧了会儿,伸手捏捏他的下巴,“二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尤其是在你跟前,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如果他到时不同意,你就跟他撒娇对磕。实在不行的话,只能使用三段杀手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样能行吗?”阿九半信半疑道。 付鑫摸着下巴给他吃定心丸,“肯定行,反正我是挺受不了这些的。再加上小九你这张男女老少通吃的脸,肯定能事半功倍。” 阿九保证道:“如果哥哥真的跟我回兰因寺,回来的时候我就给你带山上的果子还有野茶!” 清晨阿九准备好丰盛的早餐,坐在闻人楚旁边目不转的盯着他。 闻人楚问:“你想说什么?” 阿九道:“我想回兰因寺看师傅,哥哥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见闻人楚的目光横扫过来,付鑫立刻捂起半边脸,“这跟我没关系。” 阿九拉住他的胳膊,泪眼朦胧的恳求道:“好哥哥,我求求你……我都下山一年多了,特别想他们。我下山的时候答应过师傅,要带你回去见他们,咱们就回去看看,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他本来是打算按付鑫交待的说,可一紧张把词儿全都忘了个干净,想起往日跟空相、圣华相处的点滴,不禁悲上心来,哽咽着连话也说不全了。 即使心硬如石的欧阳飞如今也生出几分不忍,劝道:“二哥就跟他去两天吧。” 付鑫也小声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让我去也行。” 继续沉默了片刻后,闻人楚终于道:“什么时候动身?” 阿九马上开心的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待他脚步声远去后,闻人楚看向付鑫,“你昨天还教了他什么东西?” “没有,绝对没有!”付鑫连忙抬起双手否认。 欧阳飞冷笑,“难道‘好哥哥’‘求求你’之类的话也是老九自己想出来的?” “我只教了他这么一句,保证只有这么一句!”其实还有更肉麻的,幸好阿九全都忘记了。 闻人楚懒得理会这两个人,“我离开的这几天,你们两个最好不要惹出什么祸,否则……” “我们保证会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两人难得异口同声回答他。 青诚山是以路险海拔高而出名,再加上山腰常年七彩云雾缭绕,满目奇峰怪松很是壮观美丽。 它离玉都大概两百多公里,原本是很热门的旅游境点,但是自二十年前大批游客在山腰神秘失踪后,便再不曾对外开放过。 即便如此,还是吸引了不少年轻游客上山探险,如今已是八月下旬,所以并没有看到太多游人。 阿九一路上情绪高涨,不时跟闻人楚讲自己在山上长大的趣事。 闻人楚虽然从不插话,却能看得出听得十分认真。 “有一个姓陈的施主得了绝症,冬天的时候被儿子背着上山拜佛,后来听师傅说她活了八十岁呢。” “冬天的时候师兄给我抓过几只麻雀,说养肥后烧了吃,后来全都被空相师傅给放生啦。” “有次师兄被师傅罚跪三天,说是犯了七戒,包括色戒……” “师兄力气可大了,我有次砍柴伤了脚,半夜的时候是他找来把我背回去的。” …… 闻人楚静静的听完,道:“说了这么多关于你师兄的话题,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阿九点头,“嗯,小时候我怕打雷,夜里都是师兄抱着我一起睡。” 闻人楚又问:“他也你师傅捡来的孩子么?” 阿九道:“是啊,师傅在捡到我的第二天,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小孩坐在门口,问他话也不回答,更记不清楚自己父母是什么人,所以师傅便把他留下来取名圣华,也就是后来的师兄啦。” 闻人楚皱眉,眺望着矗立在云雾中的兰因寺道:“这么高的山,一个孩子是怎么上去的?” “我也不知道,就连师父也不知道。有次我问师兄,他骗我说是我把他带上山的。” 越听下去,闻人楚就对阿九这个未曾蒙面的师兄感到疑惑。 这个在阿九口中几乎无所不能又极其呵护他的圣华,究竟会是什么来历? 两人来到兰因寺,已经是两天后。 阿九推开寺门,看到院中打坐的空相,哇哇叫着扑了过去。 空相看到小徒弟回来也是又惊又喜,素来不善言辞的他只得拍着阿九的后背以示安慰。 两师徒重聚甚是欢喜,相拥半天才看到门口的闻人楚。 空相看到他怔了下,“请问这位施主是……” 阿九拉着闻人楚走过来,“师傅,这就是我哥哥!” 闻人楚微微点头,“大师好,我叫闻人楚。” 空相面容复杂的注视着他,阿九打量一圈,急道:“师傅,师兄呢?” 空相叹气,“恐怕又去后山了,自从你走后,他整个人性情大变,连我的话也不听,整天在外混不见人影。” “师傅,你帮哥哥找点吃的,我要去找师兄!” 空相看他脚步匆忙便道:“小心些,怎么还是慌慌张张的性子!” 言罢转身对闻人楚道:“施主请随我来。” 这山顶的兰因寺也不知是何人所建,看似饱经风霜,却依旧保持着辉煌的大寺院境象。 闻人楚跟着他走几步,忽听空相发出一声长叹,便问:“大师因何事感慨?” 空相负手道:“实不相瞒,昨日闲来我卜上一卦,竟然是大凶之兆……今日阿九就回来了,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安的很。” 闻人楚道:“命由天定,事在人为,大师乃是方外之人,应当比常人更明白此理才是。” 空相脚步顿了顿,沉声道:“我的这两个徒弟有同胞之缘,却无手足之福。一个天真无暇,一个执著痴傻,如果将来让他们分开,我实在是余心不忍哪。” 闻人楚听他话中有话,才要开口询问却见空相摆手,“施主不必多问,稍后自会明了。” 这青诚山倒是如传说中一样灵气四溢的仙山,这隐居的老和尚却句句玄机惹人生疑,再联想起阿九说起过的圣华,闻人楚不禁微微皱眉。 阿九穿过后院,来到记忆中熟悉的后山,只见一个身着蓝色僧袍的人正背对着他孤独的坐在悬崖边。 或许是因为太久未见,阿九竟然觉得这样的师兄既可怜又陌生,完全不似曾经嘻笑宴宴的样子。 “师兄!”阿九压着声音叫,悬崖边实在是太危险了,不敢高声喊怕到他。 圣华转过脸,狭长的狐狸眼睛冲他微微弯起,“阿九,你回来啦!” 阿九鼻子酸酸的,伸出手去拉他,“师兄,你别坐在那里,危险。” 圣华神情自若的站起身,走过来紧紧抱住他,“阿九,我好想你。” 阿九回抱他,鼻尖贴在他的胸口贪婪的嗅着那股熟悉的味道,“我也好想你。” “阿九长高了呢,”圣华用手比在他头顶,“快要跟我一样高了。” 阿九腼腆的笑笑,还是跟之前一样容易害羞,他眼睛闪了闪,突然亮了起来,“师兄,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圣华道:“你找到你哥哥啦?” “呀,师兄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真厉害!” “阿九,”圣华搂住他,“我不想见你哥哥,我只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阿九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又开心起来,“好啊,师兄我好多事要告诉你。山下跟你说的一样漂亮呢,我去学烧菜,还专门拜了师父呢。她长的很漂亮,菜又烧的好吃,而且对我特别好……” 两人一起在石头上坐下来,圣华微笑着听阿九兴致勃勃的说着下山的经历。 末了阿九将枕着他的腿道:“山下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师傅跟师兄,有好几次,我都想你们到快哭啦。师兄,你怎么不说话呢?” 记得以前圣华是很能说的,经常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什么事都能形容得绘声绘色。 圣华捏着他的耳垂道:“我现在只想听你说话,你说想我想的快要哭了,是真的么?” 阿九脸颊微微泛红,“真的,我刚下山那会儿,真的哭了。晚上埋在被窝里,除了我自己谁都不知道。” 圣华扬起嘴角,总算露出些往昔的痞气,“来,这么久没见,让师兄亲亲。” 阿九这次没有躲,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把嘴唇凑过来。 圣华在他软软的嘴唇上贴了会儿,好奇的问:“这次为什么这么乖?” 阿九玩着他的手指,道:“我跟哥哥也亲过,很好玩。” “阿九,”圣华眼神一黯,想说什么又给强行咽了回去。 两人在石头上坐了很久,直到山风大起,才依依不舍的拉着手离开。 到了客房不见人,原来闻人楚正在跟空相两个人在前厅探讨茶道,阿九拉着圣华大声道:“哥哥,我带师兄回来啦!” 看到圣华的瞬间,闻人楚执杯的食指下意识动了下,圣华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意,对空相道:“师傅。” 空相吩咐道:“天色不早了,快去准备斋饭吧。”自从阿九下山,这做饭的活儿就落到了圣华身上。 阿九立刻自告奋勇,“我去我去!师兄你坐,我去给你做我最拿手的素菜鱼香肉丝!” 说罢兴匆匆朝厨房跑去,空相又是摇头,准备倒茶时忽然道:“唉呀,厨房有些东西是香客们寄放的,不能动,我得去提醒他一下……” 圣华对着空相的背影笑笑,随意在椅子上坐下。 见闻人楚一直盯着自己,便道:“殿下何必紧张,是你要来伤害我,怎么感觉像是我会伤害你一样?” 闻人楚拧眉,“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圣华懒懒道:“我不但知道你的身份,而且还同你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我们当年曾有过一次肌肤之亲,殿下难道忘记了不成?” 接合起他方才说的话,闻人楚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似冷箭般不带一点笑意,“你是说最后一次妖战时?” 圣华道:“殿下记忆看来还不错。” 到此时,闻人楚终于明白这个圣华是什么来历了。这个所谓的师兄,竟然是阿九的胎壳赤石化身,难怪他同阿九亲密异常不同旁人…… 但凡沾染妖气之物皆能幻化成人形,这在妖界并不是稀奇之事。 既已知道对方身份,闻人楚也不想绕弯子,直接道:“我此行正是为赤石而来,时间裂缝出现问题,需要新的赤石打造愚人客栈结界。龙八子的赤石都已作它用,如今只剩下阿九这最后一块。” 圣华垂眸而笑,“如果我把自己的身世告诉阿九,你说他还会不会去修补结界?殿下不必担心……只是一个假设而已,我不会告诉他我真实身份的。” 闻人楚对他的敌意随之淡了些,却也想知道原因。 “为什么?” 圣华捏着杯子,声音低低的犹在自语,“没有一个男人,会对自己喜欢的人说:我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附属品……” 闻人楚不悦道:“他还是个孩子。” 圣华道:“那是在殿下眼中,我跟他一同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看着它孕育成形,慢慢长大,然后活生生跟我分离,那种痛……您永远都不会知道。”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不选择跟他一起下山?” “殿下以为我不想?我的本体在兰因寺,这也就注定了我一生都离不开青诚山。” 闻人楚疑惑,“阿九跟我说你经常下山……”莫非是? 圣华痞笑道:“没错,我骗他的。对山下的世界,我其实比他更无知,只是听一些香客的形容转述给他听而已。那个傻瓜,我说什么他都相信。” 闻人楚看着他,“我不会这个原因就放弃赤石的,在经历过最后一次妖战后,你应该知道愚人客栈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 “我没期待你会放过我,我只是想要……” “我以阿九兄长的身份警告你,不要对他心存妄想,你要不起。”闻人楚一句话断送了圣华所有的希望。 晚饭时,阿九对饭桌上沉闷气氛很不理解,“师兄,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合胃口?” “不是,很好吃,师兄喜欢。” “师傅……” “我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斋菜。” “哥哥……” “两个人夸你还不够吗?” 阿九不好意思的傻笑,“厨房还有菜哦,大家要多吃一点!” 晚上阿九本来想去跟圣华睡在一起,顺便同他讲些悄悄话,奈何闻人楚不肯,一句冷冰冰的不准去就把他挡了回来。 次日清晨,阿九拉着闻人楚道:“哥哥,我带你去看……” “看什么?” “我的那个蛋壳啊,它就在佛堂里……咦?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圣华伸着懒腰道:“我随便转转,刚好转到这里而已。” 阿九道:“刚好,我也给师兄看……”他绕到佛像后面把石头搬出来,“看,上面还写的有字呢,师傅就是用它给我起的名字!哥哥,这下你信了吧?” 闻人楚瞥一眼圣华,道:“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罢了,说多少次,你是人,不可能从蛋里出生。” 阿九很郁闷,“这个真的只是普通石头吗?” 圣华笑道:“漫山遍野都是,师父是怕你在山上呆傻了,编个故事哄你下山玩呢,还真信了,傻瓜。” “啊?我要去问问师傅!”阿九把石头放在桌子上登登跑了出去。 闻人楚拿起石头,“跟我走吧,带你下山去看看。” 圣华原地转了个圈,化成一团白光融入石头中,赤石登时变的透明似玉。 闻人楚将其托在左掌中,右手轻抚而过,石头就此消失无踪。 阿九苦缠空相半天也问不出个说以然来,转回来时只见石头还放在桌上,郁闷了会儿只得把它搬回原处去了。 在寺院转了半天,四处寻不着圣华,便找了闻人楚来问。 闻人楚道:“许是下山了吧,你师傅不是说他最近都经常找不着人么。” 阿九闷闷道:“我现在都回来了,师兄怎么还能出去呢?” 在兰因寺呆了一天,依旧等不到圣华,闻人楚已经开始有意无意提起工作的事情。 阿九自然不想耽误他,但找不到圣华又舍不得离开,哀求着闻人楚又等了两天,依旧没有见到人影。 空相劝道:“不要等他了,听广播台说过几天会有暴雨,你们还是趁早下山吧,以免将来危险。” 阿九无奈,只好含泪告别师傅,跟着闻人楚重回玉都。 此行没能证明阿九的身份,也没能跟圣华做太多接触,阿九感到很失落,心里空荡荡的。 闻人楚得了赤石,并未急着去修补结界,而是在身边带了半个月,多少算是补偿了它这些年对弟弟的照顾。 这日阿九从愚人客栈回来,急道:“那里晃的越来越厉害,门野说以后不准我再去了。” 闻人楚道:“带我去客栈。” “可是那里很危险!” “没关系,我已经知道如何修复结界了。” 阿九奇道:“赤石找到了吗?哥哥,你让我看看好吧?” 闻人楚拒绝他,“小孩子不要什么事都好奇,去愚人客栈。” 阿九只得闭眼带着闻人楚来到客栈,闻人楚依旧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找门野。 门野正在柜台抱头呻吟,见闻人楚来吓了一跳,“殿下……您怎么来了?” 闻人楚把赤石递给他,门野立刻惊喜大笑,“真是天不绝我!客栈终于有救了!” 当下取来幽冥鼎,将赤石放入其中,以琉璃火焚之。 琉璃火是地狱业火,能焚世间万物,赤石虽然坚硬却也抵挡不过,片刻后便有融化迹象。 一直旁边观看的闻人楚隐约听到叫声,突然起身走出去,客栈门口阿九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痛呼连连,“哥哥,我身体好疼……好像被火烧一样难受,你救救我……” 闻人楚这才明白过来,阿九虽然跟圣华分开,魂魄却是纠缠互通的。这便不难理解,为什么远在青诚山的圣华会对他们的行踪目的了如之掌。 虽然阿九现在形容凄惨,却并不是真的疼痛,只是圣华给他带来的幻觉。如果强忍一忍,待圣华原魂消失,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闻人楚将他抱起来,见他额头都是汗,表情痛苦难忍,便让门野带他去房间休息,自己守在幽冥鼎旁。 凝思片刻后,他伸手把变软的赤石从鼎中取了出来,道:“你不是一直想下山陪着阿九么?抛弃你的本体,到我身体里来。” 圣华身体倦曲成团,态度却十分固执,“我如果成为你的一部分,那我便不是我了。” 闻人楚冷笑,“如果不是看阿九太难受,你以为我会要你?我数三声,机会一次,你自己看着办。” 白光立刻飞跃而起,落于闻人楚手腕上,像扩散的光一样慢慢融入肌肤。 闻人楚将赤石丢入幽冥鼎,“门野,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 阿九转醒后看到闻人楚,“哥哥,我刚才好像看到师兄了。” 闻人楚淡淡道:“是么。” “他好像跟我告别……还说了什么,但是我听不清楚。” 闻人楚用手在他耳边贴了贴,提醒道:“该回去了。” 回到现实中后,阿九隐约察觉闻人楚似乎跟过去有点不一样,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欧阳飞拿军刀在他脸前晃了下,吓的阿九立刻清醒过来,“七,七哥。” “这两天为什么总对着二哥发呆?” 阿九做了个嘘声动作,趴在他耳边道:“七哥有没有发现哥哥有什么变化?” 欧阳飞远远瞟一眼闻人楚,“没什么不一样,他几万年前就长这样子了。” “不是,哥哥这几天都不肯跟我玩儿,而且脸色也很凶。” 欧阳飞奇道:“难道他不是一直这样吗?” 阿九有些闷闷不乐,两人咬耳朵还没结束,闻人楚已经看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欧阳飞立刻出卖阿九,“他说你最近不对劲儿,没事儿吧?” 闻人楚扫一眼阿九,“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阿九突然感到脊背上升起一层毛毛的寒意。 36  肾对男人来说很重要! 夏日午后,明媚的阳光穿过落地窗,将屋子里照的一片雪亮。 阿九脸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身体倦曲在沙发里像个可爱的小虾米。 付鑫眯缝着眼去冰箱里取了杯果汁,经过时看到熟睡的阿九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下。 欧阳飞靠在墙壁上练习射飞镖,看到这情形顺手把尖锐的小飞镖掷了过来,“死宅男真变态,连弟弟的便宜你都占。” “心中龌龊看谁都龌龊。”付鑫依旧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直到飞镖快要触到鼻尖时才轻轻一挥手,飞镖直接转了方向转而投向垃圾桶。 作为一名外貌协会的标准宅男,他一直沉迷于二次元女性,无论是成熟饱满的人妻、御姐还是幼齿小萝莉都来者不拒,所以对现实中的人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只有阿九不同,眼睛大大发丝柔软还有淡粉色的唇瓣,无论是软糯个性还是天真的脸庞,无一不符合他的虚拟世界审美观,所以这个弟弟在付鑫心中是比较特殊的存在。 虽然平常捏捏抱抱之类足以让他偷偷开怀,不过今天欧阳飞倒是提醒了他可以更近一点。 快要上楼梯时,付鑫又琢磨着转了回来,幽灵一样悄无声息走到沙发前蹲下。 少年皮肤像牛奶一样光滑细腻,身上还泛着淡淡的甜味儿,嘴唇无意识的微嘟着,好香…… 就在他伏身准备去亲的时候,欧阳飞从后面将他人揪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付鑫闷闷不乐道,“我想做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 欧阳飞看着他,一幅无法忍受的表情,“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今天我非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喂,不要总是欺负我……有本事你晚上跟我打!” “哟,长胆子了,居然敢跟我宣战,”欧阳飞将手指握的辟啪作响,狞笑,“晚上?我让你活不到晚上!” 付鑫大惊,“救命啊!” 欧阳飞恶劣道:“喊吧,喊吧,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两人正闹的不可开交时,闻人楚从外面下班回来,看到付鑫被闻人楚按在地上蹂躏,皱着眉毛冷声道:“你们又不是小孩子,整天打闹什么。” 付鑫艰难的伸出手,“二哥救我!” “老八趁九弟睡着的时候猥亵他!”欧阳飞话音一落,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付鑫从地上爬起来,顶着巨大压力弱弱辩解,“我……我只是想……” 他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看漫画也都是选择最纯情的类型,到结局也最多只是牵个小手亲个小嘴,所以不确定拥有这些想法在现实中是不是罪大恶极。 不过看闻人楚阴冷的脸色,似乎是了。 欧阳飞用‘你死定了’的目光看着他,笑的阴险又邪气。 还好不是每个哥哥都像他一样讨厌,闻人楚虽然恼火却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从今天起,阿九晚上跟我睡。” 于是上天给他仅有的福利也失去了,付鑫没有胆子敢再去争取。 分开睡就分开睡,好歹他没有赶自己出去,这也就是说他以后还能每天看到阿九,这应该算是件好事。 想通后,付鑫脸上又开始情不自禁透出喜色。 欧阳飞越看他越不爽,手痒难耐,“你这家伙又在想什么不干不净的猥琐东西?” “哪里有!”付鑫冤枉的不得了。 “还敢狡辩?找打……” “二哥救命!” 闻人楚懒得理会他们,抱起睡死的阿九上楼。 晚上,阿九一脸雀跃的把东西提到闻人楚房间,喜道:“我要去跟哥哥睡了哦!” 付鑫用电脑屏幕遮住脸,“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难道我对你不好么?” “好啊。” 付鑫表现的像个嫉妇,“那为什么离开我还能这么高兴?” 阿九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对不起啊,鑫哥。” 看到他脸红,付鑫邪念又起,手指飞动调出一个卡通页面,“阿九,给你看看这个。” 阿九立刻凑过来,“什么……唉呀,这小狗真可爱,我也想要一条……” 付鑫坐着不动,香香软软的脸颊就主动贴了过来,嗯,这种感觉……真舒服,他惬意的闭上眼一脸享受。 半掩的门突然被蛮力推开,外面两个人已不知站了多久。 欧阳飞幸灾乐祸的对着闻人楚道:“看,二柯,我没说错吧,这死宅男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你看他那表情……太恶心了。” 阿九立刻跳起来,开心道:“哥哥,东西我都拿过去啦。” “嗯。”冷瞥一眼付鑫后,闻人楚带阿九离开。 付鑫扑通扑通直跳的心终于渐渐平缓下来,连道:“好险好险……” 欧阳飞走过来,把电脑抢过去,在资料夹中翻了几下,一脸鄙视道:“你这辈子都只能靠这些东西意淫了。” 付鑫结巴,“你,你管我。” “不识好歹的死宅男……这次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就算了。整天看这些东西有什么出息?活在虚幻的世界的可怜虫,啧啧。”欧阳飞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插在电脑上,“我今天突然想到你也不小了,所以打算给你送份成人礼。” 他会这么好心?付鑫可不信,狐疑着拿起鼠标,问:“里面是什么东西?” 欧阳飞故弄悬虚,“你打开看看。” 点开资料夹后,付鑫发现了一堆密密麻麻的视频,名字全都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类型,声音颤抖道:“这些……”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从初级教程逐步到一夜御百女,怎么样?够用心了吧。” 付鑫头皮发麻去拔u盘,“我不看这种东西!” 欧阳飞邪笑,“由不得你……” “啊……不要!” “死宅男,给我睁开眼……” 砰!辟啪!砰!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14节 另一个房间很和谐,阿九拿起床头杂志学闻人楚来看,翻了几页后打着哈欠合上,“看不懂。” 闻人楚淡淡道:“那就早点睡。” “我要等哥哥一起睡。” “为什么?” “哥哥抱着我很舒服,就像那次出去野营一样。” “付鑫之前也抱着你睡么?” 阿九摇头,“他每天晚上都不睡觉,彻夜打游戏。” 闻人楚合上杂志,用左手摸了摸他的脸,转而又换右手试了下,脸上表情很复杂。 阿九揉着眼睛看他,“哥哥。” “躺里面去,”闻人楚关了台灯,用右手臂轻轻揽住他,“睡吧。” 次日清晨,阿九一大早就爬起来准备早餐,开饭时看到付鑫双眼通红,哈欠连连。 “鑫哥你怎么啦?”白天他的精神一向不好,但是像今天这么糟糕还是第一次看到。 “没什么……”付鑫看到桌子上的白粥,脸色突变,捂着嘴巴冲洗手间跑去。 欧阳飞心情格外好,拿着苹果笑眯眯道:“你鑫哥他有喜了。” “啊?!”阿九错愕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同自己开玩笑,不过听到隐隐传来的呕吐声还是感到很担心,“看起来好严重啊,要不要陪他去看医生?” 欧阳飞道:“看什么医生,他这是心理问题,今天我再让他看一晚大概就不会排斥了。” 远远传来付鑫的哀号声,“你放了我行不行?打死我也不要再看那种东西了!” “由不得你,”欧阳飞抬眼看到阿九在不停的扭动身体,好奇道:“你干什么呢?” 阿九又扭了两下,吱唔道:“没,没事。” 这样平静过了两日,就在阿九假期结束的前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哥哥……”阿九欲言又止。 “什么事?” 阿九忍不住扭两下屁股,“我好像生病了。” 闻人楚这才抬起眼睛,“哪里不舒服?” “痒,”阿九小声道:“屁股上面一点点总是痒。” 闻人楚放下手里的书,隔着短裤摸到他的尾椎骨处,“是这里么?” 阿九飞快点头,“嗯嗯。” 闻人楚将他短裤往下拉些,露出一点挺翘的圆臀,浅浅的沟豁上面,肌肤透明的像是水晶一样,隐约能看到下面透着抹艳丽的红。 阿九忍不住伸手去抓,“痒。” “趴下。” 阿九强忍不适抱着枕头趴下来。 闻人楚用尖锐的指尖划过他尾椎骨,透明的皮肤立刻裂开,一条毛葺葺的红色大尾巴悄悄从里面探出头来。 阿九眉毛抖了抖,开心道:“咦,不痒了……”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尾巴也像火焰一样随着他的情绪无意识轻轻甩动。 新长出来的尾巴似乎带给他一种无以言说的快乐,阿九接连晃了好几下后转脸,“哥哥。” 闻人楚及时按住他的头,“别动,闭上眼睛,我没叫你不准睁开。” 阿九乖乖照做,闭起眼睛。 闻人楚面色复杂看了会儿那条尾巴,走到门口拨了个电话,欧阳飞立刻赶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 闻人楚指着阿九的大尾巴给他看,欧阳飞无比震惊,“他……” “去把它暂时封印起来。”闻人楚压低声音道。他之前已经在阿九身上加过一道封印,希望就此禁锢住他的妖气,没想到还是无法阻止他一点点长出本来该有的特征。 等了一会儿,阿九有些着急,“哥哥好了没?” “再等一下。”闻人楚示意欧阳飞走进去。 走到床前后,欧阳飞用军刀削破手指,将血滴在他的尾椎处,随着血液渗入肌肤,大尾巴也逐渐渐缩了回去。 “好了,你现在睡了。” 阿九睁眼开眼睛,房间里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客厅中,欧阳飞依旧沉浸在方才看到景象中,意犹未尽道:“那条尾巴居然是赤红色的……我真想看看那家伙的本体长成什么样子。” 闻人楚道:“我不会让它再继续生长的。” “可是我们也无法阻止不是吗?那家伙体内隐藏的力量真让人吃惊,说不定会是兄弟几个中妖力最强的!”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欧阳飞摸摸鼻子,“他兽齿长出来,你就带他去拔牙。尾巴让出来,就给加封印。这一切还只是开始而已……待它的尖耳、利爪、还有犄角长出来的时候怎么办?还要再给他加封印吗?这种事情纸里包不住火,我觉得还是早点告诉他实话比较好,那笨蛋应该会开心接受现实的。他一直想成为你的亲弟弟不是吗?” 两人沉默了会儿,闻人楚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我要带他去江城,谛听一定有办法。” 欧阳飞道:“你的身份特殊,还是我带他去好了。” “不,我要亲自去。” 欧阳飞不解,“为什么?” 闻人楚伸出手,“自从吸收了阿九的那个胎魂之后,我就发现自己两只手的感觉不一样。” 欧阳飞奇道:“哪里不一样?” “左手没什么变化,右手有些不听使唤。”还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是吧?”欧阳飞凑过来看了看,“只是个小妖怪而已,应该不会影响到你才是。” 闻人楚道:“所以我才要去见谛听问问原因。” “可是,”欧阳飞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江城有白泽在,你不是一直想对他隐瞒阿九的身份吗?如果被他发现阿九被百妖榜遗漏……真相就再也无法掩饰了。” “目前除了谛听我们别无选择,只有他一个人才有这种能力,所以此行是必须的。” 欧阳飞沉吟片刻,“我去设局把白泽暂时引到玉都来。” “不用,老三在白泽的身边,可以随时掌握他的动向,我会尽量让阿九避开。” “我跟付鑫要一起跟去吗?” “你老实呆在这里不要做乱七八糟的事就好。” 欧阳飞邪笑,“二哥放心,我最近发现在家里比在外面杀人还有趣……” “你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对付鑫太过份。” “我还以为二哥只会关心阿九呢。” 闻人楚冷冷扫他一眼,“随你便。” 去江城?阿九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些迷糊,“为什么?” 欧阳飞道:“二哥最近身体出了点状况,要去那里找个老中医调养一下。” 阿九立刻紧张,“哥哥哪里不舒服?” “肾虚,”欧阳飞终于想到一个好玩的理由,“不过不影响日常生活。” 阿九这才放下心,认真思索了会儿,道:“这个好像可食补……肾虚不虚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肾可是男人身上第二重要的器官。” 阿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那第一重要的器官是什么?” 欧阳飞玩着军刀笑,“这个问题你不如去问二哥。” 于是在闻人楚跟阿九离开江城之前,欧阳飞脸上又多了一块淤青。 机场中,阿九小跑追上闻人楚,气喘吁吁道:“哥哥,还是让我来拿行李吧,你不要累到了。” 闻人楚戴着墨镜,脸上表情看不分明,声音却能明显听得出不悦,“说几次了,不要听欧阳飞胡说八道。” 37  4300年的起始因果 在闻人楚的带领下,阿九终于见到了被欧阳飞奉为神医的谛听——现在被人称为金先生。 他住的楼房很破旧,矗立在阳光下散发出陈旧的味道,墙壁上长满绿油油的爬山虎,有风吹过便像掀起一层层的清凉波浪,隐隐露出被掩盖的玻璃窗户。 其实金先生是个相貌慈祥的老人,七十多岁年纪,白胡子约有半尺来长,身上穿着黑色绸褂,手里还挽着一串佛珠,颇透着几分仙风道骨。 阿九悄悄对闻人楚道:“我很喜欢这个爷爷,他也是信佛的呢。”他声音压的极低,没想到还是被对面的金先生听了去。 在金先生发出一阵爽朗笑声后,他拿出来一个纸盒子给阿九,里面装的是白色指甲盖大小的药丸。 阿九捏一个放进嘴里,眼睛迅速弯起来,“这个糖甜的好纯,一点杂质味道都没有!” 金先生开心道:“这是我亲自从雪梨中提炼出来的,专门拿来哄治病的小朋友,在外面可是买不到的哦。你喜欢的话,走的时候我再送给你一大包。” 阿九喜道:“谢谢爷爷!” 喝了杯茶后,闻人楚道:“阿九,你先去外面玩,我跟金先生有事要谈。” 待阿九走出去后,金先生赞叹道:“这孩子长的额圆明净,耳阔唇红,面容若皎皎明月,可真是一世净尘慧心的佛相。” 闻人楚眼睛一亮,“那他以后会不会……” 金先生立刻道:“不可说。” 闻人楚眉头微皱,却不便再追问,只道:“阿九自幼跟着高僧长大,从不曾有害人之心,虽然身为妖怪却是善良单纯,跟我们不一样,您想必应该能看得出来。” 金先生捋须,“的确是个好孩子,只可惜……” 听他话语似有转折,闻人楚立刻道:“可惜怎样?” “他现在确是温顺无害,只是身体里毕竟流的是龙子血液,它日一旦强行冲破殿下的封印束缚,我怕后果会难以预料。而且殿下强行将他原形封在体内,也会给他身体带来很大的负面伤害。” 闻人楚愣住,“会有伤害么?” 金先生道:“自然,这好比是一只小鸡本该在20天破壳而出,而殿下却要强行在其禁锢在壳内不让其成长,您说会不会给它带来伤害?” “会……很严重吗?” “轻者畸形,重则暴毙。” 闻人楚手指微微颤抖,“那我之前加的封印……” 金先生安慰他,“殿下不必过于担心,他现在年纪尚幼,身体亦处于发育雏形,很容易矫正过来,但是万万不可再阻碍其生长了。眼下只有直言相告,让他尽快明白过来自己的身份才是。” 房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沉默了很久,闻人楚才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吗?” 金先生摇头,“天性如此,殿下还是顺应自然的好。” 原来他苦心隐藏,冷言欺骗,依旧无法让这个弟弟逃脱原本的命运。闻人楚将手握成拳,攥紧后再慢慢松开,“我知道怎么做了,我另外还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殿下请讲。” “几天前,自从我用右手吸收了一只小妖后,它就经常带给我一些莫名的情绪触动。” 金先生将手指搭在他腕上,片刻后了然一笑,“是不是所有的情绪都跟阿九有关?” 闻人楚眸光变暗,“是。” 金先生思虑片刻道:“殿下若要其怪状消失,倒也不难,只需我用针灸术将隐藏的原魂彻底杀死即可。” 原来果真是圣华那个家伙在作怪,明明已成为自己的身体一部了,竟然还贼心不死…… 金先生欲取针包,闻人楚却冷静阻止道:“不必了,我暂时还不想杀死它。” 如果让阿九知道,陪他长大的师兄已经在世界上消失,他怕会难过的哭吧? “如此也好,”金先生欣慰道:“其实以殿下的能力,它对您构不成任何伤害。而且有了它,您还可以随时感应阿九的处境、心情,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在这里借住两日,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这是在下的荣幸,我这里平时都太过清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何况我还对九殿下可是喜欢的很呢。” 旁晚时,阿九才知道,原来金先生不仅医术好,而且还烧得一手好菜。 因为医生的身份,所以十分讲究饮食搭配,菜都是水煮、白灼、清蒸,既保留了本身的原汁原味儿,又不会让营养流失。 白斩鸭肉质松嫩脱骨,色泽清淡咸香宜人,虽然以黄豆辅助,却丝毫不影响其纯净口感。 龙井虾仁白嫩似玉,点缀以三两片嫩茶作装饰,白的似玉,绿的清丽,挟起来放入口中那滋味鲜的仿佛郁时要跃出口来。 南瓜花酿取新鲜的南瓜花,在中间均匀填充好肉馅,先上笼蒸而后取其汁水勾芡,盛盆后淋以麻油,让人嗅之便食指大动。 还有两道香菇青菜和素炒碗豆苗,色泽鲜艳开胃,刚好用来解去猪肉馅的油腻。 阿九吃的眼睛眯成月牙,“爷爷不当医生的话,也一定是个好厨师!” “老啰!一闲下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所以就想办法摆弄些吃的,我年轻时可是从来不进厨房的哦。” “嗯,吃饭很重要,爷爷如果每天吃得好,肯定能越活越年轻。” 阿九边说边收拾碗筷,却被金先生阻止,“坐着坐着,我自己来。” 饭桌上一直沉默的闻人楚出声道:“阿九,我们出去坐会儿。” 他表情很严肃,让阿九看过后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来到楼前葡萄藤下,在木椅上坐下来,闻人楚张了张口,却在阿九的疑惑目光中闭上。 “哥哥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闻人楚否认,“没有,只是想跟你聊一聊。” 阿九露出浅浅的笑,“好啊,我最喜欢跟哥哥聊天了。” “你觉得做人跟做妖怪,哪个更好?” 阿九抓抓头发,“有什么差别吗?” 闻人楚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仰望夏日满天繁星的夜空,“当然有差别,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虽然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但是却可以活的逍遥自在。妖怪可以活几千年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很多时候却只能过着身不由已的生活。”他声音和脸庞一如既往的平静,可阿九却从他话语中感受到压抑的寂寞悲伤。 阿九含着糖丸认真道:“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做人还是妖怪都没有关系。” “做妖怪的话,你可能再也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也吃不到喜欢吃的东西。没有阳光,没有自由,等着你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和绝望。” 阿九微怔,“哥哥……以前就是过这样的生活么?” 闻人楚没有回他,只有虫子在墙角不住的低声吟唱。 阿九犹豫着将头轻轻靠到他肩膀上,“就算这样也没关系,我当初去学烧菜也是希望能给哥哥做饭吃,在青诚山上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我想跟你在一起,去哪儿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愿意。” 恍惚中,闻人楚抬手抚摸上他的脸,拇指摩挲着他眼下的红痣,道:“身为妖怪曾经是很风光的事,但是在经历过一场大战后,一切都变了。当时我有七个弟弟,最小的那个还没来得及出世,为人呆呆傻傻的,经常被其它弟弟调侃取笑。战争爆发时,我带着最小的那个弟弟逃到五珠洞,那里有虽然妖魔集聚,但在当时三界动乱的情况下,却是最安全的场所。把它放到五珠洞后,我用自己的血将它记忆和妖形都封印起来,并在蛋壳上留下他的排行标记。” 对此结果,阿九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一直坚信闻人楚是自己的哥哥,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样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讲出来,不由嗫嚅道:“哥哥……” 闻人楚置若未闻,继续道:“我当时打定了主意要返回去跟妖界共存亡,心想如果我死了,就让它永远沉睡下去,如果我侥幸活着,就一定要去五珠洞把它找回来。后来我没死,却去了一个比死了更糟糕的地方,每天不问世事度日如年。那次战争伤亡惨烈,天河水整整流了五十年红血。作为战争胜利的征罚,三界所有的妖怪都无法逃避,还特别划分了百妖榜。凡妖界生灵皆在此榜,无论是否涉战,一律受到牵连,只有五珠洞那个未出世的小妖逃过了此劫。” “哥哥……” “每次当别人问起那个最小的弟弟,我就说它丧生在那场战争的琉璃火中,包括我的亲兄弟都不知道他活在世上。作为哥哥,我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忍心让他来承担我们犯下的过错呢?我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不敢让人任何人发现。有时也会情不自禁的想,他现在会是哪里,活的怎么样,可是一直不敢去找……就这样过了4300年,有一天他居然奇迹般的出现在我跟前,管我叫哥哥……” “哥哥,”阿九抱着他的胳膊,悲喜交加的流着眼泪,“你那时说要回来找我。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骗我的……” 闻人楚目光复杂的用指腹在他眼下划过,红痣随即扩散开渐渐淡去。 阿九怔了下,“我,我现在好像记了很多事……” “九九,过来哦,哥哥给你买糖吃。” “哪个浑蛋又在老九身上胡写乱画?” “大哥消消气……八弟只是无聊嘛,看在我面子上算了。” “不是我做的,是七,七,七……” “走,不跟这些没意思的人玩,哥哥带你去放花灯。” “二哥,你个大男人抱着颗蛋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 阿九揉着眼睛,开心道:“我全都想起来了!原来鑫哥跟欧阳哥哥也是我的亲哥哥!” “那我呢?”一个突兀的男声突然问道。 阿九惊讶的看着来人,是个成熟优雅的男子,年纪在二十四五左右,五官温和,笑容中流露着懒洋洋的气息。下巴上留着浅浅的青色胡渣,却看起来却一点也不邋遢,反而给人一种很文雅的痞气。 笑走到阿九跟前,他继续问道:“记不记得我是谁?” 阿九看向一旁镇定自若的闻人楚,眼中闪过一丝困惑,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来人见他沉默,有些失望的叹气,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毛葺葺的小狗来,“亏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好可爱的小狗,刚满月的样子,胖乎乎的可爱极了。 阿九偏头看着那人,“你是……三哥么?”记忆中好像只有二哥跟三哥比较温和些。 来人笑着抱了抱他,“没错,我就是你的三哥,现在的名字叫做习凤。”说罢将手里的小狗递给他,“记你喜欢跟这种小兽玩,所以特意抓了一只过来。” “谢谢三哥!”阿九见闻人楚跟习凤都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三哥你跟哥哥聊天,我带小狗出去散步。” 闻人楚道:“注意安全,别走太远。” 习凤看着他慌慌张张跑出去,微笑道:“有血缘终归到底是不一样,外人叫我一声哥哥听听也就算了,只有他叫的人心里最舒服。” 晚上的江城跟玉都差不多热闹,阿九走出金先生的小巷就是一条夜市,路边小吃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阿九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空着肚子,拉闻人楚,再加上习凤,三个人要将它们吃个遍! 约过了半个小时,阿九抱着小狗转了回来,见闻人楚跟习凤也不敢抬头,沿着墙边准备悄悄溜回房间。 见他遮遮掩掩的,闻人楚便叫住他,“站住。” 阿九身体立刻像木偶人一样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转过来。” 阿九自知无法隐瞒,傻笑着转过身,竟然是脸上肿了一片,还挂着几个红色指印。 习凤将他拉过来,关心道:“才出去一小会儿,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 阿九捂着脸,顶着两人询问的目光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在他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位女士也牵着条小狗散步,习凤送的这只虽然外表温顺实则无比凶悍,竟然想对另只小狗霸王硬上弓,阿九拉都拉不住。 女主人恼羞成怒踢了它一脚,小这狗彻底发疯,嗷嗷上去一阵乱咬,阿九跟上去拉劝,结果被人误甩了一巴掌。 现在小狗好像自知犯下大错,趴在习凤脚下老实的连哼都不敢哼。 见闻人楚脸色阴沉,习凤忙道:“这件事是我的错,前几天刚抓的,也没调教好就送了过来。” 阿九郁闷道:“三哥在哪里抓的?它咬人的样子比山狼还要凶!” 习凤道:“它其实不是狗,而是下等妖怪的一种,名为祸斗,认主后通常会很衷心。我本来想让它以后保护你……如今看来是不能留了。” 小狗立刻爬到阿九跟前,呜呜叫着嚷求,两只蓝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阿九以为是要赶它走,禁不住心软道:“留着吧,我以后看好它。” 闻人楚冷声道:“习凤,你先带它去找金先生做个阉割手术。” 小狗随即嗷一声垂下头,惨兮兮的被习凤提进房去。 阿走本想跟进去,却被习凤推了出来,便问闻人楚:“哥哥,为什么阉割它?刚才这只祸斗非要骑别人的小狗,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这种问题……正当闻人楚斟酌用词时,房间突然响起一声凄厉惨叫。 阿九明显打了个哆嗦,还没回过神来,习凤已经笑眯眯的走出来,“好了。” “祸,祸斗呢?”阿九结结巴巴问道。 习凤道:“正在休息,明天早上就能恢复活蹦乱跳。” 闻人楚立刻同阿九道:“我有些困了,你刚才的问题可以去询问金先生,他是专业人士。” 谛听作为长辈,对他讲授这些常识实在最合适不过了。 习凤紧跟着告辞,见阿九依依不舍,便道:“放心,我明天还过来陪你们玩。” 送走习凤后,阿九一个人跑去探望祸斗,只见它倦屈在小篮子里淹淹一息,惨相十分让人心疼。 金先生洗完手出来,见阿九盯着自己,便问:“有事吗?” 阿九道:“我有疑惑,哥哥让来请教您。” 金先生微笑着听完他的问题,便从柜台里抽出一本书道:“这本是教生理常识的,你有看不懂的地方直接问我。” 书很薄,大概只有一百多页,配着q版彩图和简单备注十分通俗易懂。 阿九看了几页后恍然,自语道:“原来祸斗是想跟那条小狗生宝宝。” 虽然理解略有偏差,不过意思终归差不多,金先生也不出言纠正。 又翻了几页,阿九奇道:“我总算是知道,人是怎么来到世上的了。” 金先生笑道:“天色不早,去上楼休息吧,这本书送你,可以日后慢慢看。” 阿九到房间后,见闻人楚已经沐浴完毕,得意道:“哥哥,我已经明白了。我还知道,男人跟女人怎么样才能生小孩!我现在的年龄也可以生小孩了。” 闻人楚皱眉把书抽出来,翻了两下后道:“这是写给人类看的,对你来说年龄方面并不适用。” 阿九有些失望,“我现在还不可以生小孩吗?” “当然不可以!”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后,闻人楚态度放温和了些,“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要想这种事。” 阿九点头,小心翼翼道:“哥哥的年纪……现在应该可以生小孩了吧?” 38  火神流星后代之祸斗 作为人类年纪26岁、妖龄52070岁的大妖怪,睚眦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询问这种隐私问题。 阿九将手放到他腿上,圆眼睛闪烁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期待,目光却纯净的不染半点杂质。 闻人楚迟疑了下,镇定道:“可以,但是我不喜欢小孩。” “是吗?”阿九失落之情溢于言情,“小孩子很可爱啊,比玩具还要可爱。” 闻人楚假装没看到他的脸色,“养小孩不是简单的事,更何况这种事,还要先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才行。” “这个书上没有写,”阿九将书拿过来,兴趣缺缺的看了两页后放下来,“如果不能生小孩,做这种事还有什么意思呢?” 闻人楚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纠结于生小孩这个问题,一般青少年看到这种书难道不是对照关注自己的生理特征吗?譬如肌肉、体毛之类的……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靠近了观察阿九的脸,下巴跟唇上皮肤都白净细腻,连毛孔都细不可见,就连露出来的手臂也仿佛蛋壳,更别提什么胡须、体毛了。 按道理说,十八岁的男孩已经具备齐所有男性的特征,可为什么他好像还没发育一样?难道是因为自己强加那道封印的关系? 阿九注视着他的表情急剧变化,疑惑道:“哥哥……” 闻人楚说:“把裤子脱下来。” “啊?全部脱下来吗?” “全部脱下来。” 阿九还以为是那天夜晚尾椎处留下了什么后遗症,羞涩的把裤子脱了下来。 闻人楚心中松了口气,还好,虽然没什么体毛,可是器官发育的还算正常。 本来想就此替他解除封印,却又担心会带来负面伤害,于是打算问过谛听后再作决定。 “没事了,穿上吧。” “哦,”阿九不解的提上裤子。 阿九洗过澡后,打着哈欠爬到床上对闻人楚道:“哥哥。” 闻人楚知道他意思,便拿着手机腾出一只手臂揽住他。阿九将头贴在他胸前,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阿九早早起床去楼下看祸斗,见它正追着自己尾巴绕圈玩,伤想必已经完全好了。 阿九同它玩了会儿,祸斗突然朝葡萄藤下跑去,用两个前爪在泥土里飞快的刨了个小坑。 “它在干什么呢?”阿九不解的问正在打太极拳的金先生。 金先生悠然道:“人有三急,妖怪也是需要排泄的嘛。” 两人闲聊间,祸斗已经蹲□去,将屁股对着小坑,扑扑的拉出几团红色火球。 阿九惊奇道:“那又是什么?” “祸斗是火神侍从的后代,平素以食火为生,所以也只能排泄烈火。这火可跟普通火可不同,它能让金、木、水、火四行物质燃烧,而且凡人很难扑救,所以你带它回去后,要在家里特别准备好一个盆,里面装上细沙黄土,这样就可以让它排便后及时将火掩盖熄灭,才不会引起火灾。” 祸斗排完便,果然立刻把刨出来的土扒回去掩埋,之后跑到阿九脚边蹲下,露出期待的讨好表情。 应该是饿了吧,阿九摸着它柔顺的黑毛问金先生,“它只吃火的话,我该拿什么喂它呢?” 金先生停下动作,去房间取了只蜡烛,粘在木板上点燃。 祸斗兴奋的扑过去,伸出粉红色舌头不断舔食红色火苗,喉中还发出满足的呜呜声响,仿佛在吃世间顶级美味一般。 阿九一旁道:“真有趣,看它吃的香,我都想去舔一舔了。” 早饭用完清粥小菜,习凤便来带邀请他们去玩。 闻人楚身份特殊,再加上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所以只有阿九跟他前去。 两人坐上车后,习凤道:“听说你在玉都学习烹饪,还小有名气,今天我就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跟吃有关的么?阿九顿时眼睛一亮,“什么地方?” 习凤也不卖关子,含笑道:“江城的美食广场,说到饮食文化,这里可是一点都不比玉都差。每年都举办大型的美食节,这次你来的巧,刚好赶上了热闹。” 阿九好奇道;“什么样的美食节?是不是有很多吃的?” “往年不过是请一些有名的厨师来烧菜,一部分供人免费品尝,另一部分则以拍卖的形式出售,价高者得,所得到的钱就当作慈善基金。今年好像有些不同,据说引进了电玩游戏,可以让普通食客参与互动,而且还有很高的现金奖励。”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现代美食广场,果然是一片人山人海,热闹非常。 习凤停好车,便带阿九走过去,只见巨大的广场被分割成不同的区域:特色小吃展、厨艺展、美食展、创意展……看的人眼花缭乱不说,还要被四面散发出来的香气勾引的直流口水。 眼睛瞟过那些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小吃后,阿九脚步都移不动了,抓着习凤的手道:“三哥,咱们也尝尝吧。” 习凤性情随和,并不像闻人楚时时注重身份,见他一脸肯求便道:“好吧,我今天就陪你疯一回。” “谢谢三哥!我们去吃那个……炒田螺!”阿九耸着鼻子,一路沿着香味儿追过去。 两人挤到摊前后,拿一次杯子装了两份,插上牙签后找了个空位坐下。 田螺尾部都被手工敲碎清洗的很干净,里面填充的填是腌制好的上好里脊肉和田螺肉,紫苏叶混炒使其土腥味去的一干二净,而且肉质还变得的俞发鲜美细嫩,里面还掺杂着鲜红的辣椒丝,吃的人满头大汗又欲罢不能。 阿九嘴唇被辣的通红,却连手指上流出来的汤汁都不想放过。 对于一个正在发育的少年来说,小杯子的份量实在是少得可怜,可是他却不好意思再去试吃。 紧接着又去吃了豆腐脑,两人依口味不同分别选了咸甜两种。 豆腐块雪白细腻犹如凝脂,上面只简单置着几片香菜和榨菜、最后淋上少许调配好的酱汁、红油,拿勺子挖起来入唇即化,豆香可口,滋味实在妙不可言。 习凤赞道:“没想到简单的东西也能做这么好吃。” 阿九点头,“虽然看起来简单,其实工序也很复杂。卤水和火侯掌控的不好的话,根本做不出这么嫩滑的豆腐脑,而且这个卤料也很特别,我居然吃不出来里面都加了什么东西……” 习凤笑着看他,“什么秘方都让你吃出来,别人还要靠什么生计?走,再去尝尝别的……” 两人转了会儿,又接着尝了葱油饼、灌汤包和鱼肉蒸饺,或许是被周围气氛所感染,竟然全都觉得比往日所吃要美味许多。不过吃的分量是越来越少,因为他们不确定接下来还会碰到什么动心的美食。 阿九眼尖,瞥到远处有卖现炸的大麻花,每一根都足足有手臂粗,虽然被它香甜金黄的外表吸引到跃跃欲试,不过终归被习凤理智的拉开,那份量对他们现在的胃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最后两人又禁不住诱惑去试吃了双皮奶、炒凉粉和鸭血粉丝汤,直到实在吃不下东西的时候,习凤才道:“我一辈子都没做过这么丢脸的事,走,去运动一下。” 阿九紧跟上去,到了广场中央的高台前,才明白过来他指的运动是打游戏。 此刻台上摆了一台柜式游戏机,下面红线拉开的地方则置着许多空桌椅,中央摆着很大的计时器。 阿九对着红纸上的游戏规则看了会儿,依旧困惑,问习凤道:“这个是说要人上去打游戏,如果羸的话,就可以免费请食客吃东西。如果输了,就要替他们买单,是吗?” 习凤道:“没错,好像是最新推出来的烹饪游戏,软件里面设置参数是跟现实一一对照的,包括烹饪程序、食客人数和座位,马上就要开始了,不如你也去试试?” 阿九听觉得很有趣,却摇头,“我很少玩游戏,肯定会输,到时……”他偷偷指了指一旁等着免费用餐的人群,“这么多,我的钱都不够买单。” 习凤扬眉笑道:“有我在,怕什么。” 阿九还是不肯,“咱们先看一会儿吧,看看别人怎么做。” 两分钟后,现场响起了音乐声,一个系着围裙的漂亮女孩带着麦克风上台致词,公布过奖励规则后宣布开始。 约等了五分钟,才有个中年人上台,带上耳朵后坐到游戏机前。 保安拉开红线,宣布客人进入就餐区。 舞台后面的大屏幕上同步呈现出游戏画面,竟然是个设备齐全的厨房,点击左下按钮可以任意挑选食材。 随着中年人挑选材料、洗菜、切菜、开火、烹饪一一开始,阿九也兴奋的睁大眼睛。 这个游戏所有流程都遵照现实进行不说,而且还可以同时控制无数个灶,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操作人动作够快的话,他可以同时烹饪无数道菜。这对厨师来说,实在是个有趣的尝试。 菜式是客人从桌子上的电子菜单选的,第一道菜是水晶咕咾肉,随着操作完毕点击ok,会场立刻会有服务生把烧好的菜端给客人。 不知道现实中的菜味道怎么样,根本屏幕上显示的流程来看,阿九觉得他盐放的似乎有点多,而且火侯过猛,肉质颜色看起来偏深。 游戏规则是同时招待十个人,根本客人提交的成绩确定参赛者奖励金额。 第二道、第三道……随着客人要求的增加,年轻人变得越来越慌张,不是调味少放,就是烹饪顺序出错。 阿九看得五官都皱在一起,深深为他感到担心。 结果一出,十个客人中,二个9分,一个8分,四个5分,两个3分、一个等不及直接走人,合计52分。 每一分换算成钱是10元,再乘以参赛者炒菜的总数量,所以一共拿到了5200元。 除去给客人买单的钱,还应该有几千元多出来的奖励。 人群中传来一片骚动,有人低声道:“这不是青海阁的首席大厨么?要是我们上去玩的话,肯定得自己掏钱帮那些人买单吧?” “原来是这样,”习凤摸着下巴估摸道,转过脸问阿九,“你觉得自己上去能拿几分?” 阿九掰着手算了两遍,“我也不知道,这跟实际做菜还是有区别的,而且结果完全取决于客人的满意度。” 习凤从后面推阿九一把,道:“还真想看看你厨艺什么样,我出钱,你上去玩玩,别当真,就算全额买单也花不了几个钱的。”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15节 阿九本来就跃跃欲试,被他这么一推,才终于鼓起勇气上台。 众人没想到会上来这么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纷纷交头议论,司仪也破天荒拉着阿九闲聊几句。 什么多大了,是不是还在上学,平时玩不玩游戏什么的。 阿九虽然有些胆怯,却都腼腆礼貌的一一作答。 戴上耳机后,他情不自禁往下面扫了一眼,看到习凤冲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后,屏幕闪烁提示:有两位客人进入六号座,点干锅土豆虾、梅菜酿苦瓜各一份。 阿九用鼠标操作进入食材库,顺利挑选好材料,先将苦瓜两端切去,拿筷子取出中间的瓤和籽,将梅菜洗干净切碎放入调料,之后拿勺子将其填入苦瓜中,切段、摆盘上锅蒸。 在空余的时间,将虾和土豆处理好,正要下手去炒,信息闪烁提示:有三位客人进入八号座,点酸菜水煮鱼、香芒牛肉卷、牛肉粉丝各一份。 阿九连忙将苦瓜酿梅菜出锅上桌,把土豆和虾加工好后放入铁锅加热,进入食材库开始着挑选鱼和牛肉。 信息提示:八号桌抗议,催菜一次。 阿九做的急,客人也进来的急,到后来居然完全记不得这是在游戏中,竟然急的满头大汗,恨不得长出八只手出来。 最终一人难抵众食客,单子堆积了十条之多,阿九用尽了身体最后一点力气,点击提交退出。 站起身时,他只觉得食指微抖,膝盖发软。 到这时他才醒悟过来,原来只是个游戏,可为什么比现实中做菜还要累呢? 准备下台时,司仪却要他等待结果,此时阿九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待结果出来后,整个广场中心一片沸腾,合计96分,累计做出32道菜,所以奖励为30720元! 除去给顾客买单的三千元,阿九还是赢取了两万多。 直到领了钱下台,阿九还是觉得恍惚不真实。一旁守侯的记者立刻闻风而来,说要对他进行现场采访。 阿九求救的看向习凤,“三哥,咱们回家吧!”他现在累的很,连话都不想说了。 习凤拉着他,两人像阵风一样逃离现场。出了广场坐上车,习凤才笑道:“真没想到,我们阿九居然这么厉害。” 阿九看着手里的纸袋一脸茫然,“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拿这么多钱。” “你玩游戏很投入啊。” “我一坐上去,就忘了是在游戏……一想到有那么多客人在等着,我就急,一急就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习凤看他双手发抖,便在他额头吻了下,“放松……游戏已经结束了。” 阿九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不好意思的摸摸额头,“三哥……” 习凤似看透他心思,微笑着解释道:“阿九今天表现这么棒,这算是哥哥给你爱的鼓励。看台下面观众都看呆了呢,真了不起。” “真的吗?”阿九还是觉得自己表现的很糟糕。 “当然是真的。”习凤摸了摸他的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喂。”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习凤表情微变,“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自己处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没办法走开。” 阿九听到电话里传来焦急的声音,似乎都快要哭了,连忙用口型叫他。 习凤挂掉电话,温和道:“想说什么?” 阿九道:“三哥有要紧的事就赶快回去吧,我在这里下车,走回去就好。” 习凤道:“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阿九保证,“没关系的,我昨天溜狗就走到这里,认得这里的路,我不是小孩子了。” 大概事情真的紧急,习凤便将车停下来,“到家后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二哥有我手机号码。” 阿九冲他摆手,“三哥再见!” 习凤皱起眉毛,车子像箭一样飞驰而去。 阿九提着纸袋慢慢走,不时打开袋子看两眼,神智依旧恍惚的跟做梦一样。 “唉呀!对不起……” 居然不小心跟人相撞了,阿九抬起眼睛,看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 对方眼睛跟头发都是漂亮的银白色,五官精致的跟人偶一样完美,只是脸上表情有些呆,反应也比常人慢很多。 两人对视了十秒,少年慢吞吞道:“你印堂发暗,等下会有血光之灾。” “啊?”阿九抓抓头,“谢谢你的提醒。” 彼此沉默了会儿,阿九便打算就此离开,少年又慢吞吞道:“美食广场怎么走?” 阿九指着前面的路,“往前走,到第二个路口右拐,然后一直走可以看到了……那里有很多人的。” 少年眨了眨眼睛,迈着慢悠悠的步子离开了。 照他这样的速度,徒步走到那里恐怕天都要黑了吧? 阿九走了两步,决定提醒他一声,可是回过头后却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明明走的那么慢,居然这么快就消失了?太不可思议了! 走到了金先生的巷口时,阿九看到里面有个男人正用手臂勒着一个女孩,似乎逼迫她交出什么东西。 女孩额头上渗着血,地上还落着几摞头发,形容很是凄惨。 嗅到危险气息后,阿九立刻上去制止暴行发生,“放手,你想做什么?” 男人吼道:“滚!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这个外人不相干!” 阿九道:“有话好好说,你打女人算什么?” 男人恼羞成怒,推开女孩朝阿九走过来,三两下将他按在墙壁上,“小白脸就是贱,靠着张脸就能把女人勾得要死要活的。不过就你这幅弱样居然还要出来装英雄,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阿九挣扎了两下,胳膊被水泥蹭出血来,手中纸袋也随即掉到地上。 钞票跌出来立刻让男人看呆了下,随即眼睛中迸射出贪婪的光芒。 阿九忙道:“你想要钱,这些都给你,别再打她了。” 男人抱起钱对女孩笑嘻嘻道:“老子这次就饶你一回,看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阿九心有余悸的扶起女孩安慰,“别哭,没事了。” “喵……”巷子里突兀的响起猫叫,一只粟色花纹猫懒洋洋的蹲在路中间挡住男人去路。 男人愣了下,随即狠狠踢它一脚,“什么东西,滚开!” 肥猫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弹了起来,动作矫健的跃上男人肩膀。 “该死的猫!”男人挥舞着手,嫌恶的想把它从身上赶走,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慢慢弯下去,仿佛肩膀上承受了千斤重的压力。 为什么……会这样?倒地的瞬间,他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疑惑,可是没有人告诉他。 在阿九的注视下,那只猫叼着纸袋朝他走来,将纸袋放到他脚边后,懒懒的叫了一声,“喵。” 这是只漂亮的肥猫,身体滚圆毛色鲜亮,眼睛在夕阳下就像两块绿色翡翠一样。 阿九惊讶道:“谢谢你啊。” 对方在他裤脚边嗅了几下,便打算挪动着身体离开。 “汪汪!”想必是已经嗅到阿九的气息,祸斗像黑色闪电一样从巷子里飞出来。然而到了阿九跟前后,它却露出惊恐的表情,将两只前腿屈下去,看起来竟然像是跪拜的模样。 然而,面前的胖猫似乎完全看不到这一幕似的,慵懒的挪动着屁股着走远。 回到金先生住处后,阿九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 先是美食广场玩游戏,后是遇到奇怪的白发少年,再接着是遭遇抢劫中出现的一只怪猫…… 金先生听完后捋须道:“还好没出大事,我帮你擦点药,明天伤口就好了。那只猫……想必应该是金华大人。” 金华大人?能让祸斗这个小魔王都下跪膜拜,想必很了不起人物吧? 见阿九一脸疑惑,金先生便解释道:“金华大人乃是吸收月亮光华而成的猫神,所以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不受任何人约束管教。它一向只凭喜好做事,虽然在百妖榜上排行第三,可是在众妖心中却并不次于第一的白泽。” 阿九感慨,“原来那只猫这么厉害啊!” 金先生点头,“不仅如此,在整个三界都没有谁敢招惹它。只是它平日不通人情事故,也从不与人结交往来,没想到居然会对你施以援手……阿九真是好运气。” 好运气吗?阿九看着纸袋里的钱露出傻笑,或许吧。 他抓抓头,看到一旁的闻人楚始终保持沉默,便问:“哥哥你怎么了?” 闻人楚道:“原来我一直都是错的,以为封印住妖形就可以让你平安的活下去,没想到却屡次将你置在危险中。金先生说的对,我的确不该禁锢住你的天性……”说罢咬破手指将血按在阿九眼下的那颗红痣上,口中默念闻两句咒语。 随着一股暖意从那里流向四肢百骸,阿九感到一种很奇妙的气息慢慢笼罩住自己身体…… 39  饕餮的真身?幼狮兽形 砰!一股白烟突然在阿九的四周爆烈开来。 他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皮肤中慢慢探出头来,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反而有种骨骼得以舒展开来的畅快,好像连视野都豁然开朗。 但是与此同时发生改变的,好像整个世界都突然大了数倍?阿九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的身高似乎连闻人楚的膝盖都不到……他惊讶的抬起手,却发现它竟然变成了跟猫一样毛葺葺的肉掌,而且仅有三根手指! “哥哥!”阿九惊恐的大叫起来,谁知出口后却变成了动物的呜呜怪叫。 闻人楚似乎能听懂,用两手将他提起来,道:“不用害怕,这才是你真正的原形。” 听到他的安慰,阿九才渐渐镇定下来,抬起左掌看看,再抬起右掌看看,似乎也没什么好恐怖的,末了还试探着用爪子去挠闻人楚的手指。 金先生取了镜子来,竖到它跟前道:“看看自己的样子吧,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此时的阿九,长的跟幼狮有七分相似,体圆腿短憨态可掬,除了尾巴和四个白色脚掌外,全身都以乳白色为主。不同于一般动物的是,它额头多了一只弯曲的犄角,尖耳朵也要突出很多,脖子里还长着一圈显眼的红色卷毛。 它卷了卷尾巴,对着镜子张开嘴巴,然后看到两边一长一短的尖牙才真正确定了身份。 真的是自己啊,怎么感觉是在梦中呢?阿九迷迷糊糊的自语道:“难道以后都没办法再变人了吗?” “可以,”金先生亲切的微笑道:“我已经在院子里准备好了木桶,殿下可以带阿九过去泡上两个小时,这样对它以后的骨骼成长也有好处。” 木桶放在葡萄藤下,里面泡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 闻人楚将阿九放进去,见它拿爪子扒着桶沿不敢松,便道:“把手也放进去。” 阿九小心翼翼放开,后来见身体没有沉下去才欣喜的游上几圈,开始在水中学祸斗追起自己的尾巴玩。 “哥哥,我觉得现在很舒服!” 果然是天性难改,闻人楚在旁边坐下来,“舒服就多泡一会儿。” 祸斗远远躲在墙角,虽然眼中充满好奇却始终不敢靠近。 泡完药浴出来后,天色已经黑透。 阿九照闻人楚的说法尝试了几次,始终变不回人形,有些泄气道:“哥哥,我好饿。” 碰巧金先生走出来,解释道:“还是先用饭吧,药里我加了两味灵旬子,暂会让它妖力尽失,睡一觉起来就好。” 到了饭桌前,阿九跳上椅子,两只爪子刚好按放在桌边,眼巴巴看着满桌饭菜无法下口,实在是难受。 金先生特意替它准备了一个空盘子,闻人楚便将它平常喜欢吃的菜挟过去。 阿九吃完饭,还情不自禁舔了几下盘子,待对上闻人楚错愕的目光后,才有些窘迫的低下头。 好在闻人楚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拿了纸巾递到它跟前,阿九自觉的在上面蹭了两下嘴巴。 晚上睡觉时,他跟往日一样被闻人楚揽着入眠,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与此同时,闻人楚却彻底未眠。 他在想很多年前的妖界、最后一次三界大战、还有已经循环很多年的宿命……如果说之前都是疲于奔波而服从天意的话,现在怀里的阿九,则给了他一个逆反的理由。那种久违的宠溺和温情,像阳光和水一样迅速滋养这颗种子发芽、成长……为了不让他也陷入跟自己一样的绝望当中,是时候反抗这该死命运了吧! 离开江城时,习凤并未抽空前来送行,电话中对阿九受伤的事感到很愧疚。 阿九却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现在已经全好啦!三哥要注意休息,别让自己太累了。” 上飞机前,阿九用自己比赛赢来的钱买了些江城特产,准备带回去给欧阳飞和付鑫作此行礼物。 回到玉都桃源后,里里外外找遍却寻不着付鑫身影。 欧阳飞吃着零食慢悠悠道:“别找了,死宅男已经失踪好几天了。” 阿九愣住,“七哥,你又欺负他啦?” “什么叫欺负他?我是在保护他!”欧阳飞不满的抗议,说着还从沙发缝隙里抽出一份报纸给他看,“说老实话,这女人长的怎么样?” 角落小图上印着一个抱玩偶的女人,脸上五冠都集中在一起,旁边大字介绍说是某动画著名声优。 阿九如实摇头,“不好看。” “岂止是不好看,简直丑到惨绝人寰!”欧阳飞冷笑道:“死宅男居然是这女人的骨肉皮成员!” 见阿九跟闻人楚一脸疑惑便道:“不知道骨肉皮是什么?就是专门陪睡的粉丝!要不是我拦着,死宅男早被这女人糟蹋了。居然还反过来怪我坏他好事……这不,生气离家出走了。” 阿九又对着报纸看了会儿,才隐约明白过来,“鑫哥为什么想要跟她生小孩?” “生什么小孩?”欧阳飞懒懒扫他一眼,“这女人有老公,而且已经四十多岁了,不过是想拿死宅男当个免费按摩棒使。一个成年人整天沉迷动画片不说,还因为喜欢的角色跟现实中的有夫之妇乱搞,你们还怪我揍他吗?” 这话说出来后,就连闻人楚也皱起了眉毛。 阿九问:“那他会去哪儿啊?” 欧阳飞玩着飞镖无所谓道:“反正死不了,玩模跟漫画都在这里,我就不信他能在外面呆得了几天。” 闻人楚脱了外套,“今天是付鑫失踪的第几天?” “第三天吧。” 闻人楚面色微愠,“那你还不去找?” “才三天而已,急什么?他那么大的人,我就不信在外面还会被饿死,之前他不都是一个人过么。” “之前我有按时给他生活费,外面的世界他什么都不懂,连公交跟地铁都不会坐,跟别提什么人际交往。晚上还好说,如果白天出了什么事,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死宅男不会这么弱吧?” “比你想象的更弱。” 欧阳飞沉默了会儿,把飞飘稳稳投掷在圆盘上,像阵风一样从房间消失了。 阿九忧心道:“哥哥,鑫哥不会出事吧?” 闻人楚道:“应该不会。” “啊,那刚才你为什么那么说……” “你不是觉得他一直欺负付鑫很过份么?” 阿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赞道:“哥哥你真聪明。” 然而到了次日清晨,欧阳飞依旧没有回来。 吃早餐时,阿九问道:“今天七哥不在,我能不能去师父那里?” 闻人楚思考片刻,道:“带上祸斗,它的逃跑速度快过流星,如果有事就让它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祸斗正在撅着屁股在桌下跟火腿奋斗,闻人后立刻亢奋的响叫几声。 于是阿九带着祸斗来到君子酒楼,途中碰到几位熟悉的师傅,彼此间还亲切的打了招呼。 却不知道为什么,阿九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似乎还带了丝怪异的同情? 此时杜诗微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对在对着小本子正看得出神,见阿九进来便飞快的把东西塞进中间抽屉中。尽管如此,阿九还是眼尖的瞥到医院、报告之类的字眼。 “师父早……” “这么早就过来了,坐。” “嗯,”阿九坐下来,打量办公室后,发现比往常空旷出许多,“师父你的花儿去哪儿了?” “昨天送人了,”杜诗微随手冲一杯咖啡给他,“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阿九捧着杯子笑,“已经好了,谢谢师父。” 杜诗微打开电脑,把阿九之前提交的报告批注后一一将要点、错误讲给他听。 待全部讲解完毕后,杜诗微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给阿九,“这里面有我记录的一些烹饪心得和见解,给你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里面密密麻麻记着一些奇特古怪的美食,还有一些目前不被烹饪界主流所承认的理论,一些国外资料彩图剪贴,甚至都用红笔翻译好记在一旁,阿九打开翻了几页,不知不觉便被吸引了进去。 杜诗微也不打扰他,坐在一旁继续若有所思。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杜诗微出声叫他,“阿九,还记得几个月前你的那盘炒青菜么?” 当然记得,那盘难吃的青菜自己当时可是吃完了呢。 见阿九点头,杜诗微便笑道:“考核来了,我现在还要一盘炒青菜。” “好的!” 阿九放下笔记本,走到隔壁小厨房,动作利索的炒了盘青菜端出来。 杜诗微掐着表,道:“嗯,还是有进步的,比上次快了将近一分半。” 拿筷子尝了尝,满意的点头,“口感不错,软硬度和脆度都基本过关了,看来这几月的免费饭菜没有白吃。” 要想得到杜诗微的夸奖可不容易,阿九庆幸的翘起嘴角,杜诗微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立刻垮了下去。 “我也没有什么好再教你的,以后都要靠你自己了……” “师父!” 杜诗微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的看着他,“下午不用过来了,这几天在家里好好准备下,周五月满楼出师宴,你要孝敬我做二十四道菜,希望到时别让大家失望。” 出师?阿九无措的抓着笔记本,“师父,我还有很多东西没跟您学呢……” 杜诗微摸摸他的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我已经把所知道的东西都传授给你,以后怎么发展就要靠你自己了。” “可是师父……” “别用这种被抛弃的目光看着我,小鬼,你这样子容易让人产生愧疚感的。” 阿九咬咬下唇,“一定要出师吗?” 杜诗微点点下巴,拉起面孔对待可怜巴巴的小徒弟,“必须出师。” “不可以晚几年吗?粥情孔思铺的李师傅跟着刘师傅十二年还没出师呢!” “不要总是盯着那些没出息的家伙看!”杜诗微抚摸他头顶的动作改为敲击,“三十多岁的人还吸着奶嘴走出去好看吗?再说,出师只是形式上的出师,证明你自己可以独立烹饪了。学海无涯,就算出了师还是要谦虚谨慎点,要多吸收他人的知识,明白吗?” 阿九忍痛点头,“明白了,那……二十四道菜式是指定的还是自定的?” 杜诗微这才满意道:“菜式自定,但是要让人吃的舒服,不然的话……到时不但是你,就连我都会沦为大家的笑柄。” 一旦涉及到师父的颜面,阿九立刻认真对待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每次看他天真严肃的神情,杜诗微都忍不住想笑,可是这次她却只是很温柔的抱以微笑,“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因为出师的事,阿九也没什么食欲,晕车的毛病一点改善都没有,索性带着祸斗慢慢走着回桃源住处。 经过十字路口转弯时,天边突然刮过来一阵大风,凌厉的劲风像刀子一样,吹的天昏地暗令行人睁不开眼睛。 朦胧的视线中,似乎有片黑影从头顶袭来,对方好像是个小孩的样子,阿九头皮一紧,避无可避的情况下竟然被强行扯走了两三根头发。 祸斗及时狂叫着跳起来,黑影很快飞走,大风也渐渐平息下来。 回到住处后,阿九仍对此事心有余悸,那种恐怖诡异的情形,该不会是当时碰到什么妖怪了吧? 晚上等闻人楚回来,阿九把这件事告诉他,还用笔描绘出那片黑影的大致形状。 闻人楚把祸斗叫进来,从它口中检查到一截黑色细尾巴尖。 他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果然是妖怪,幻兽的一种,名为梦猿,先是窃取人类头发,然后通过发丝造梦,晚上进入目标者的梦境中开始为所欲为。” “梦中?会影响到现实生活吗?” “会,它会通过梦境操纵人类,要人生则生,要人死者死,被害者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余地。” 阿九愣住,“它是要杀我吗?” 闻人楚道:“应该是冲愚人客栈来的,到时说不定会逼迫你交出客栈或者让你带他进入时间裂缝。” “如果是害人的妖怪,我是不会带它进去的。”阿九笃定道,“今晚不睡觉了,看它还怎么操纵我。” “梦猿可怕的一点就在于,天黑下来,它就可以控制你的睡眠时间。” “啊?”这九这下也发起愁,“那该怎么办?” 闻人楚道:“得尽快找付鑫回来,梦猿一般在夜里出现,付鑫是他的死敌。” 说完话后他便将两手四指相扣,拇指相抵结印,口中默念咒语。 门外几乎是立刻间便响起马蹄声,敲门得到应允后才哒哒进入。 来者竟然是辆纯金打造的马车,周身长宽不过一米,前面并列着八匹白马,头上有独角,腹背上都长着巨大双翼。 马车在闻人楚面前停下,一个头戴黄帽的小人掀开锦帘,冲两人恭敬行礼道:“小妖庆忌见过二殿下,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 闻人楚道:“帮我带个口信给负屃,要他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我这就去办。”庆忌一跃飞上马车,迅速调转马头后长鞭一挥,黄金马车便腾空疾驰而去。 阿九看得有趣,追问道:“哥哥,这是什么妖怪?车子跑的好快!” “他叫庆忌,是天生的飞毛腿,别看身体小,徒步都可以日行万里。后来得到白泽赏赐的八匹天马,就被当成妖界的信差,供所有人驱使。他的那辆马车里,装的便是来往用的书信。他怀揣辟邪珠,可以直穿火山沙漠、汪洋大海,三界之内没有它去不了的地方。” 闻人楚刚解释完毕,哒哒马蹄声便再次响了起来。 金马车驶进来后,庆忌立在天马背上行礼,禀道:“小的已经在三界巡视了两圈,并未发现八殿下踪迹,想必被人故意隐藏了行踪。” 闻人楚微皱眉头,“有劳了,你去忙吧。” 火忌火速离去后,阿九忍不住道:“就连庆忌都找不到他人,八哥不会出事吧?” 闻人楚道:“不会,付鑫白天虽然弱了些,却也不是任谁都能欺凌的,想必是故意躲了起来。” 天色渐渐黑下来,阿九抵挡不住困意开始频频揉眼,“哥哥,我好困。” 闻人楚拿来毛巾包了冰块覆在他脸上,“别睡,我再想想办法。” “好……”阿九嘴上应着,头却禁不住低垂下去,身体软软的靠倒在沙发上。 闻人楚捏着他手腕,“千万别被那只猴子骗了去!如果感到害怕,就变成兽身,然后……” 阿九飘飘然进入梦香,接下来话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放眼四周都是白雾,阿九走出几步后,掐了掐自己的脸,果然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脚底下却突然传出怪叫声响。 阿九拨开白雾仔细看,原来是只小黑侯子,想必是被阿九踩到了伤处,抱着断掉的尾巴吱吱叫唤。 猴子?梦猿?难道是它?阿九蹲下来,问:“你就是梦猿?” 小猴子点点头,改吐恶狠狠的人语,“把愚人客栈交出来!否则你就只能一辈子呆在梦里!” 阿九问:“你会做饭吗?” 小猴眼神懵懂,“不会。” 阿九道:“你不会做饭要客栈做什么呢?” 小猴子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此时不由发起愣来,“要客栈必须会做饭吗?那你会吗?”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之前被闻人楚说的很厉害的样子,可现在怎么看都只是乖巧可爱的小猴子啊。 “香蕉树!我要一棵永远也吃不完的香蕉树!” 挟持自己进入梦境居然是为这么个理由?阿九不解道:“为什么?外面水果超市不是有很多香蕉么?” “不,”小猴子表情痛苦道:“我没有钱,出去后只能被人类送到动物园去,你知道……那种入不敷出的地方,每天只能跟着管理员吃剩米饭,我已经有整整半年没有吃过香蕉了!上次吃还是抢一个小朋友的!我需要一棵香蕉树……快点带我去愚人客栈,不然我就杀了你!” 虽然对方手段不怎么光明磊落,可也是被现实逼迫的走投无路吧? 阿九考虑了会儿,应道:“没问题,不过我只是新任掌柜,还没有做过光明美食,不一定能保证成功哦。” 小猴子只听进去了前一句,欢天喜地爬上他的肩膀,“带我去,快点带我去!” 阿九握住他的爪子,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愚人客栈的大门,然后大力推开…… 门野立刻迎出来,“主人,您来啦。” 阿九介绍肩膀的小猴子给他认识,“它叫梦猿,是我带来的客人。” 或许是太久没有招待过客人,门野待客热情的有点过份,把小猴子抱下来放到椅子上,恭敬道:“请问要喝茶吗?龙井还是碧螺春?花生米、坚果小菜怎么样?” 小猴子虽然面露胆怯,态度却依旧坚持,“我只要香蕉树。” 门野立刻道:“请稍等!” 带着阿九去厨房的路上,门野对阿九道:“主人,客人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您只要按照着食谱的方法去做,一定可以满足它的要求。” 走到厨房前,门野停住脚步,推开门后对阿九做了个请的动作。 阿九走进去,发现厨房每个角落都镶嵌着夜明珠,厨具餐具一应俱全,全都是干净的一尘不杂。 他没忘记要先找那份神秘食谱,转了一圈后终于在案板下面发现了本泛黄的古卷,封面书着四个苍劲有力的草书:光明食谱,里面内容却是一片空白。 阿九又在案下找了半天,终于发现悬着一枝毛笔,虽然没有砚台,墨水却饱满的几乎随时都要滴下来。 他握着毛笔,犹豫良久才试探着在食谱第一页写下小猴子的愿望:永远吃不完的香蕉树。 写完后,墨水迅速渗透进去,之后消失不见。 待他翻开第二页时,果然已有俊秀的字迹出现。 主料:香蕉、菩提树 辅料:巧克力饼干 调料:无 做法:巧克力饼干适量捣碎置于碗中,取菩提树洗净后植于饼干中,香蕉切片以竹签固定于菩提树上。上笼蒸十五分钟,取出以清水淋于其上,即成。 这个食谱……怎么感觉各种不靠谱啊!不过现在好像除了照做也没有别的选择,阿九有些头疼的去开标有食材的柜子。里面密密麻麻的一堆暗格,阿九在里面找了半天,竟然当真找到标有菩提树的盒子! 打开盒子后,见里面长着许多葱绿的小树苗,阿九拔了一棵出来,又将盒子装盖好放回原处。 紧接着取来巧克力饼干,放在海碗中压碎,之后将小树苗种进去。切了一片带皮的香蕉用牙签固定在树苗上,半信半疑的将碗放到笼屉里去蒸。 十五分钟后,阿九将笼打开。 里面的菩提树似乎还维持着原有的形状,外表竟未受到蒸气的丝毫伤害。 他现在开始有点相信那本古怪食谱了,取来冷水用手指沾着撒上去,菩提刷的长到一根筷子那么长,顶部果然悬着许多密密麻麻的金色小香蕉。 阿九又撒了些水,菩提树越长越大,最后长到大概两尺来长时他才住手。 作为厨师,为了保证客人的满意所以必须要先试吃,阿九扯了一个下来尝尝,味道竟然出乎意味的不错,还带着股巧克力的香味儿。 阿九捧着菩提树走出去,将它摆放到小猴子面前,“喏,你要的香蕉树。” 小猴子叼着香蕉心满意足道:“我决定不回去了,要在这里呆上一辈子!” 门野立刻道:“欢迎,欢迎……这是本店的荣幸!”说着用眼神示意阿九索取回赠。 阿九道:“那我现在离开客栈,会不会还是在梦里?” 小猴子在颈后抓了抓,递出两根头发对阿九说:“你捏着它走出去,就可以回去啦!” 这也算是讨回礼了,阿九兴高采烈的告别门野,带着自己的头发回到现实中。 睁开眼后,阿九看到一双微红的眼睛,闻人楚怔了下,随即将他抱进怀里。 待他把事情起末说一遍,闻人楚却冷静道:“这次只是碰到一个小猴子,如果是大妖怪,就不会这么容易走掉。” 自这天起,闻人楚不再去律师所上班,而是由许楠将资料送到桃源,坐在家里办公。 能跟哥哥整天呆在一起,阿九自然求之不得,不过想到几天后的出师宴,他就立刻焉了下来。 首先,要拟菜定菜单,这不仅是个脑力活,而是直接关系到宴度成功与否的关键。 除开胃菜和小点心,其余计划为十道热菜、十道冷菜、四道汤。其中热、冷菜又分为五荤五素,汤则分为甜、咸、酸、辣四种。就连名字都得一一细心思量,譬如你可以要金声玉振、丹凤朝阳,但绝对不能订苦凤怜鸾、欢喜丸子,前者太过凄惨,后者则谐音为‘欢喜完之’,不吉利。 阿九一边翻过去的报告,一边看杜诗微的笔记,删删减减后初步拟出了一个菜单,想了又想,把自己不擅长的菜式划掉几个。 闻人楚见他咬着笔,脸色时而欢喜时而沮丧,不禁问道:“你在愁什么?” 阿九举着菜单给他看,“师父要我做的出师宴,周五要用。” 闻人楚扫了一眼,“烹饪我不懂,不过热菜里两个鱼、冷拼里面两个牛肉,好像有些不对。” 阿九立刻将菜单翻过来,皱着脸再次划掉两个,“我连菜单都拟不好,真担心到时会给师父丢脸。” 闻人楚道:“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为什么放着那么多职业不选,却偏偏入这烟薰火燎的一行。” 40  少年成长之必经烦恼! 阿九咬着菜单一角,眼巴巴的看着他,“哥哥是觉得我做饭不好吃么?” “我没这么说,”闻人楚将纸扯出来,“别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太不卫生。” “哦,”阿九趴下来拿起笔写下几行字,终于如释重负道:“就先这样吧,我现在就去试着做一下,哥哥你待会儿帮我品评下,好不好?” “有报酬吗?”闲下来的闻人楚心情似乎很好。 “报酬啊,哥哥现在很需要钱吗?” “不需要。” 阿九为难的用笔戳着下巴,“那我就没有什么能够给你了呀。” 闻人楚扬眉,“听语气你好像有很多钱?” 阿九立刻兴奋的竖起五根手指,“这么多哦,之前存的工资再加上抽奖,还有比赛的奖金……” “唔,还真是存了不少。” “哥哥帮我品评的话,一道菜十块,怎么样?” “一百块,不讲价。” 阿九吃惊的看着闻人楚狮子大开口,犹豫了下退让道:“那好吧,反正也不是给了外人。”随即笑眯眯的系上围裙冲进厨房。 闻人楚微微摇头,嘴角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检查了冰箱里的现有材料后,阿九决定先从最简单的做起。 第一道名为金钱满地,其实便是以香菇覆盖在炒好的整棵大头荠菜上,因其外形酷似铜钱而得名。 首先要挑选肥嫩完好的香菇在顶部切十字刀方便入味,青菜滚水中微焯然后迅速放入冷水中,植物油热至七成熟放入香菇、青菜及调料,翻炒使调料入味,排盘后以淀粉勾芡浇于香菇上。 烹饪方法是很简单的,每个流程尺度掌握都很重要,不过这些对现在的阿九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五分钟后金钱满地成功上桌,阿九毕恭毕敬的递上筷子,十分期待闻人楚的点评。 闻人楚分别尝了青菜和香菇,良久后才道:“还好。”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16节 还好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比很好差一点,比很差又强那么一丢丢。 见阿九倍受打击,闻人楚便改了个字,“挺好。” “真的吗?”阿九半信半疑的拿起筷子,将青菜放入口中后却露出震惊的表情,“怎么会这样?” 闻人楚不解道:“怎么了?” 阿九慌张道:“我明明有放调料的啊,为什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闻人楚微微皱眉,“整体口感咸淡适合,香菇跟青菜的香气也很浓郁,怎么会没有味道?” “是吗?”阿九跑进厨房,用手指沾了些盐放到口中,接着又把每种调料都尝试一便,好半天才面色灰暗的走出来,颓废的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 闻人楚不解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九惊恐的看着他,“哥哥……我突然辨不出任何味道了。” 闻人楚检查了下他的舌头,问:“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东西?” 阿九茫然道:“没有啊……我这几天都跟你吃一样的饭菜。” “我去联系医生。” 阿九怔怔的看着闻人楚的背影,直到他拿起电话才出声道:“哥哥……我好像想来了。” “什么?” “我昨晚在愚人客栈好奇尝了根香蕉……还以为是在梦里发生的,根现实没有什么关系……门野说过,身为掌柜永远不能吃自己做出来的光明美食,前一个掌柜就是因为犯了这条规定所以消失了……哥哥,我现在失去了味觉,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也会消失?” 闻人楚扔下电话,三两步走到他跟前,“去愚人客栈。” 进入客栈后,见门野正在跟吃香蕉的小猴子聊天,看到闻人楚来脸色大变,无比恭敬道:“二殿下,您怎么有空来了?” 小猴子立刻抱着香蕉树远远跳开,闻人楚指着它道:“阿九昨天吃了那个香蕉,现在没了味觉。” 门野一脸错愕,“天啊!” “那个吃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会消失之类的话,是真的吗?” “是……是真的。” 闻人楚眼神陡然转暗,“有什么补救方法?” 门野不敢跟他对视,咽着口水询问阿九,“主人,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身体异常的?” 阿九咽咽道:“刚才,早上还好好的。” 门野立刻为之庆幸,“那应该还不算太晚,光明美食以妖怪的体质是很难快速消化的,我再想想办法。”说罢伸手将宽袖举起来,露出细小的手臂,上面竟然纹着只蓝色猛禽。 门野将两根手指并起,慢慢从纹身上抚过,一只蚕豆大小的双头秃鹫便从皮肤里面钻了出来。 闻人楚警惕道:“你居然养有尸鹫?接下来想用它做什么?” 门野连忙解释,“殿下不必担心,这只尸鹫自出生便是小人亲自伺养。它平常乖巧听话,并不会轻易伤人,只要让它进入九殿下腹内,然后将食物取出,再将肠胃清理干净,想必应该没有大碍。” 尸鹫是妖界常见的一种怪鸟,喜食腐肉烂骨,嘴巴下面倒钩可以直接穿透尸身吸取其中骨髓,对活着的生命倒是兴趣不大。 阿九虽然惧怕,却也知没有别的办法,张开嘴巴那那只尸鹫飞了进去。 没过几分钟,他便觉得小腹隐隐作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啄食肠胃。 半个小时后,喉咙突然奇痒难耐,他连连伏身咳嗽了数声,秃鹫才从中飞了出来,绕到门野耳边怪叫几声,之后重新化为纹身。 门野如释重负道:“已经清理完毕,不会再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只是已经失去的味觉……小人实在不清楚具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那便好,此次有劳了,阿九我们走。” 阿九心中依旧忐忑不安,“哥哥,我的味觉会不会……回不来了?” 闻人楚道:“依他的话解释,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那周五的出师宴怎么办呢?” “只要身体没事,其它的都不重要。” 回到桃源后,阿九再也没有心情去准备食物,吃什么都如同嚼蜡,连基本的五味都分辨不出,还做什么厨师呢?傍晚时他只喝了些牛奶,早早睡下,希望次日可以恢复过来。 谁知到了第二天,味觉依旧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杜诗微打电话过来询问菜单定下了没有,阿九便将菜名报一遍,她在提出了一些修改建议后,道:“这些菜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展示的也都是基本功。请贴我已经发去了,你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阿九有苦说不出,硬着头皮道:“没有。” 嘴上这么说,挂上电话后他却对着菜单犯起了难,“我对师父撒了谎,接下来又不知道该怎办。万一出师宴那天搞砸了,肯定会被大家笑话很久,哥哥……” 闻人楚道:“目前你只有两条路,一是跟杜诗微坦白,出师宴改期到你恢复味觉之后。二是你对自己有信心,保证好烹饪的每个环节不出错,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差太多。” “请贴发出去就没办法改期,看来我只能相信自己了。” 阿九坐着郁闷了会儿,很快打起精神,“我要在今天把所有的菜式都预先做一遍!如果有问题的话,哥哥一定要帮我提出来啊。” 虽然闻人楚不是职业美食家,品味却也不差,再加上身为妖怪,本身味觉就比人类敏锐得多,提出来的建议也十分实用。 也是在经历过这件事,他才发现阿九在烹饪方面的天赋。不管自己提出什么样的问题,他都能迅速改善,做出来的食物也逐渐趋于完美。 听从了闻人楚的建议后,阿九将冷菜的侧重点由味觉改为视觉,尤其是冷拼方面。 刀工一向是他的专长,而且也不会因为丢失味觉而受到任何影响,所以在色彩、层次及雕工上,阿九力争精益求益,希望能在这方面多博取些满意度。 周五很快到来,阿九在前一晚将食材清单列给月满楼去准备。 出发之前,他对闻人楚道:“哥哥,我应该会成功的,对吧?” 闻人楚道:“尽人事,听天命。成功后回来别忘了支付报酬。” “哥哥真小气。” “小气?”闻人楚微微扬眉,“我这几天整整帮你试吃了两百多道菜,现在看什么都没食欲。” 阿九将红绳拴着的髡顿塞入背包,牵着祸斗道:“我这次要是成功了,就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你也愿意……我要走啦,哥哥再见。” 闻人楚让许楠送他过去,路上许楠好奇问了很多,末了感慨道:“没想到当厨师比我做助理的规矩还要多!” 月满楼其实不大,饭菜也算不上好,只是环境清雅而出名,而且营业方式也与别处不同。 在风满楼吃饭,更多的人是自带食材,厨师只负责帮其烹饪。也有时会被全部包场,一切都凭客人的意思。 这次杜诗微依旧出手阔绰,包下了整个月满楼。 阿九到时,店里只有几个服务生,大厨都被放了假休息,大厨房里除了食材外显得空荡荡的。 他洗净了手,换上厨师服后开始备料。 中午时,他只艰难的啃了个干面包,反正失去了味觉,吃什么都一样。 差不多到傍晚六点钟时,客人陆续到齐,阿九偷偷去前厅扫了两眼,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譬如粥情孔思铺带着徒弟的刘俊文师傅,号称焦不离孟的官方仲裁包凡国、昌华两人,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竟然连蔡师傅都来了!陈浩东站在他身边,低眉睡眼完全没有往日的嚣张。 已经有整整大半年都没有见到过蔡师傅了呢,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瘦而且严肃,就连跟人寒喧都不带什么笑容。 正当阿九发呆时,杜诗微走过来揽住他肩膀,捏着他紧绷的肌肉道:“放松放松,别紧张。” 阿九深呼吸,“师父,可以开始了么?” 杜诗微看着表道:“去厨房准备吧,五分钟后开始上菜。” 因为出师宴跟寻常宴会不同,主要为考量烹饪技工,而应邀而来的前辈们,也只是浅尝则止,所以无须尊守一般的上菜顺序。 冷拼是白天准备好的,所以率先上桌,分别为:兰花飞龙、荷塘小境、蝶恋花、凤戏牡丹、马到成功、孔雀开屏、七色彩虹、珊瑚牛肉、桃红柳绿、前程似锦。里面有两道菜名是杜诗微取的,其余全部出自闻人楚之手,因为名字十分好听,阿九自己也很喜欢。 四道汤分别为珍珠玛瑙翡翠汤,主料是排骨、豆腐、青菜和蕃茄,汤色玉白,味道清淡。 海鲜酸汤则是取鸡上汤、鲜虾仁、鱿鱼、蚬肉、鹅掌清炖而成,汤红肉艳,甜中带酸,汤味鲜而浓,极易博得食客好感。 罗汉果莲藕甜汤则是夏季消脂圣品,甘甜可口不说,且清热利嗓,用来配合最后一道胡辣冬笋汤则是再合适不过。 五道素热菜分别是:香菇青菜做的金钱满地,疏菜豆腐清蒸而成的玉兰珍珠,韭菜鹌鹑蛋摆成的百鸟回巢、金色太阳果盛装的秋色满园,凉粉和彩椒烹制的踏雪寻梅。 五道荤菜则以步步高升开始,接下来是碧海黄沙、翡翠虾仁、珍珠鳜鱼、贵妃鸡翅,最后附赠一道香橙西瓜水果拼盘。 阿九忙碌的满头大汗,已经没有闲心去揣测前厅那些前辈会如何评价,满脑浮现都是闻人楚的那句‘尽人事听天命’。只要自己去尽心尽力做好每个环节,就算不成功……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将所有菜都送出去后,阿九靠在厨房的门上,大脑一片空白。 “先生,”一个好听的女声叫醒他,“杜小姐请你换过衣服后到前面去。” 阿九换了自己的衣服,走出大厅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在场五十多个人都把目光聚了过来,刺眼的闪光灯在他头顶响个不同。 杜诗微笑道:“感谢诸位能在今天抽空前来参加小徒的出师宴,阿九资历浅薄,以后还望各位多指点提携。”阿九跟着深深鞠躬道:“谢谢各位前辈今天肯来,我以后一定努力做个好厨师。” 一抬头,竟然看到了熟悉的蔡师傅,阿九不知所措,熟悉的称谓便脱口而出,“师父……” 蔡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天表现的比我预想的更出色,杜诗微是个好师父。” 听到他的赞扬后,阿九心才落了地,眼框禁不住红起来,“谢谢师父。” 身后杜诗微突然提高声音道:“抱歉各位,今天本人借小徒出师宴,还有一件事情顺便宣布。” 阿九困惑的转过身,杜诗微却不再看他,眼神平静道:“自今日起,本人洗手退出烹饪界,以后凡有相关事宜,请无需再支会我。”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阿九连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样一幕。 杜诗微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今日在场的都算是我的师父、老朋友,多年来承蒙诸位抬爱鼓励,没有你们,便没有今天的杜诗微。至于为什么退出,大家也无需做过多猜测,只是因为本人太累了,所以想去国外休息旅行而已。” 听她这么说,大家也不好再劝留,纷纷表示可惜,烹饪界损失一位大师云云。 自从她说要退出,阿九便咬着唇一语不发,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不能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仅自己丢脸,还会给师父丢脸。 可是说什么太累了之类的理由……她才三十多岁不是吗?而且从给自己的资料中,分明可以看出对烹饪的热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自己出师这天退出呢?还是说因为要提前退出才强迫自己出师? 有记者走上前,客气道:“杜小姐,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杜诗微婉言拒绝,“抱歉,我今天有点累,而且也不希望各位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蔡师傅沉默着拍了拍阿九的肩膀,带着陈浩东就此离开。 包凡国、昌华还有几个长辈也都过来跟杜诗微一一拥抱,准备起身告辞时,粥情孔思铺的刘师傅突然出声道:“不好意思,杜师傅,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杜诗微眼中带着阿九从未见到过的疲惫,“请问什么事?” “不知道杜师傅还记不记得,三年前的全国烹饪大赛,您现在还欠我一次比试。” 全国烹饪大赛?杜诗微怔了下,很快回想起来。 的确如此,三年前,她曾经在全国烹饪大赛中担任评委。 刘俊文的一个徒弟当时也有参加,后来却因为食材作弊被取消了比赛资格。但是由于当时赛制规定存在漏洞,并没有明确说明此行为属于违规,但是杜诗微却认为其有违专业厨师之道,所以强行其将勒令退出。 事发后,刘俊文便替徒弟来讨公道,杜诗微当时忙碌比赛,便许诺他日后比试。 没想到,事隔三年的后的今天,居然才被他提出来。 刘俊文笑着说:“今天的确太晚了,如果杜师傅日后方便,请告知在下一声。” “等等!”杜诗微叫住他,低头揉着手腕道:“现在吧,过了今天,我就再没有厨师的身份了。” 看热闹心理人人有之,本来已经走出去的现在全都都转了回来,记者也是一脸兴奋,“玉都粥王刘俊文对阵美女厨师杜诗微,实在真是不枉此行啊!” 有包凡国、昌华两个官方仲裁在,自然不用担心会出现不公平的结果。阿九虽然对杜诗微信心十足,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不详。 抽签菜式为火爆腰花,比试时间为十分钟。这道菜其实很简单,是厨师的基本菜之一。主要动作靠掂勺,以大火热油爆炒,对腕力的要求非常高。 身为女人本身就在这方面吃了亏,不过杜诗微有这么多年掌厨经验,想必不会输给常人。 两人动作基本保持一致,取腰花洗净,剞荔枝花刀。 油温热至七成熟,放入腰花火速爆好。随即放入葱、姜、蒜及切好的泡椒,炒出香味后加入调好的芡汁,大红收至粘稠红亮。 杜诗微额头渗出细汗,绷着脸没有丝毫笑意,阿九站在厨房门口,几次都为她掂勺的动作捏了把冷汗。 眼看着就要收尾装盘,阿九才禁不住轻轻舒了口气,谁不想在竟然在此时听到哐啷一声巨响,杜诗微手中的炒锅竟然跟盘子一起掉了下来。 “师父小心!”阿九连忙上前将杜诗微拉开,帮她检查手脚,“有没有烫到哪里?” 见杜诗微一脸铁青色,嚅嗫道:“师父……” 时间已过去了八分钟,就算现在重做已经然来不及了。 沉默了会儿,杜诗微却突然莞尔一笑,“算了,输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阿九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笨嘴笨舌,想不出安慰她的话来,“我,我也输过,把五味联盟卡都输了两个角。” 对厨师来说,输和赢本来就是平常之事,试问又有谁能保持长胜不衰呢?就算是出道将近二十年的杜诗微,被称为烹饪界神话的美女厨师,也终于在成功退隐前输了一次。 杜诗微笑道:“不怕,你还年轻,慢慢来。” 而自己呢?已经不年轻了,以厨师身份做菜也是最后一次…… 没有能在今天画上一个完美句号,或许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吧?真是可惜。 不过输便是输了,无论是输给别人还是自己,都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阿九走出厨房后,听到外面有人压着声音笑道:“女人就是女人,在家洗锅做个家常菜也就算了,却偏偏硬撑着做厨师,还拿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奖项。依我说,不光娱乐圈,咱们烹饪界潜规则也肯定不少……” 他错愕的抬起头,看清那张当着众人面喋喋不休的脸。 这张脸,这个人,他认得。 正是曾经跟自己比试煮粥输了的李传运,刘俊文的徒弟。 而杜诗微,此刻就安静的站在阿九的身后,还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刘俊文从后面走过来,同阿九擦肩而过,带着胜利、宠溺的微笑道:“传运,不要在公共场合胡说八道。” 长这么大,阿九第一次发现原来笑脸也是可以让人如此讨厌! 他从来都不知道,那种被称为愤怒的情绪竟然几乎可以使人身体都要燃烧起来! 杜诗微察觉到他的肩膀剧烈起伏,反过来轻声安慰他道:“没关系,由他们说去好了。” 她竭力装的坦率镇定,声音中却透着再明显不过的颤音。 此时的她,褪去了美女厨师的光环后,只是一个被流言诋毁却无力反抗的女人,一个需要被人保护安慰的女人……可是自己,什么都不做不了。 不知不觉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不小心渗到嘴里,苦而咸涩,原来味觉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恢复了。 可这又有什么用?他连师父都保护不了! 三年的愤恨,似乎都在今天讨回了公道,刘俊文觉得十分满足,开心。 走到杜诗微跟前时,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而且带着一惯的笑容,因为他知道此刻的表情会让对方更痛苦。 这就是报复,不动声色的厨师战争。 什么意外,什么作弊,只有胜利的光环,才能博取人们的赞叹目光。 而那些顽固守着所谓厨师之道的家伙,就像旁边的这个女人,二十年声望和胜利通通犹如浮光掠影,一次失败后就除了嘲讽之外什么都不会剩。 微笑。 就在他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一个清亮稚气的声音响了起来,“请稍等!”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转过脸去看那个站在杜诗微前身的清秀少年。 “杜氏刀门第十六代传人,杜诗微徒弟阿九,向粥情孔思铺刘俊文师傅发出挑战!” 刘俊文的笑容僵在脸上,“孩子,你这是……” “杜氏刀门第十六代传人,杜诗微徒弟阿九,向粥情孔思铺刘师傅发出第二次挑战!” 刘俊文微微皱眉,“你对我而言只是个晚辈……” 阿九扬起嘴角,“已经不是了,您忘了刚才已经吃过我的出师宴。” 出了师,便可自立门派,也就是说两人现在江湖辈份是平等的。 杜诗微也一脸动容,“阿九,你……” “就算出了师,你也永远都是我师父。”阿九握住她颤抖的手指,希望能借此传递给她一些力量,“杜氏刀门第十六代传人,杜诗微徒弟阿九,向粥情孔思铺刘师傅发出第三次挑战!” 所有人都怔住,兴致高昂的看着眼前戏剧化的一幕。 已经第三次宣战了!刘俊文,你今天究竟接不接战?敢不敢接战?! 41  亲兄弟明算账,意外绑架! 顶着众人雀跃期待的目光,刘俊文鬓角竟然不知不觉惨出汗珠来。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会被曾在自己店里暂住的傻小子逼到这种地步。 依他的名声和资历,如果赢了自然算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如果当着众人面输给一个刚出师的小鬼……传出去怕会要成为行内笑柄了吧?虽然他并不相信自己会输,却也承受不起超出预期结果的万分之一。 方才的出师宴上,几乎所有的前辈全都被阿九刀工所折服,刘俊文也亲自品尝了珍珠鳜鱼和秋色满园……的确是近乎完美的烹饪作品,当时他就有种自己果真已经老了的感慨。 现在……到底该不该接战?如果拒绝的话,应该用什么妥善的理由才好? 李传运看出师父的为难,小声提议道:“师父,要不要我来应战?”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对话却未能逃过阿九敏锐的耳朵,他眼睛微微睁大,固执的刚才话语再重复一遍,刻意把对方的名字给点了出来,“杜氏刀门第十六代传人,杜诗微徒弟阿九,向粥情孔思铺刘俊文师傅发出第四次……” “没问题,”刘俊文显露出前辈的从容大度,“少年人就是要多从比试中吸取经验,才能够更上一层楼。” 阿九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包凡国跟昌华跟前,语气真诚的邀请道:“不知道能否再麻烦两位师傅帮我做一次仲裁?” 包凡国、昌华两人对视一笑,异口同声道:“荣幸之至。” 除去已经离开的蔡师傅,在场宾客一个不少的全都折了回来。 刘俊文虽然有‘粥王’美称,早年却是以精通十二大菜系而闻名玉都,所以在烹饪方面并不会存在有偏颇一方之说。 包凡国、昌华两人感情似乎非常要好,低头议论片刻后道:“我们已经商议完毕,最终命题确认为豆腐,不限食材与加工方法,时间为30分钟,不知道两位有无异议?” 豆腐又被称为植物肉,本身恬淡无味,但是不管以什么菜辅佐之都能做出奇妙的味道,是极受厨师跟食客欢迎的食物。 见两人都表示赞同,包凡国便带着刘师傅走向东厨房,而昌华则领着阿九去西厨房,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有人偷窃对方创意。两个厨房由走廊相连接,食材仓库是通用的。 阿九本来想做一体的肉酱豆腐,可是在选完猪肉后却发现仓库只剩下一种豆腐,而且中间嫩处都被刨取走,仅剩下偏硬的边角部分。好的厨师便是要懂得因地制宜,合理利用手头食材,所以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要做一道豆腐金箱。 所谓豆腐金箱还有一道名字,叫开箱取宝,是取老豆腐油炸至四面金黄,在切口处掏出内里,塞入调制好的肉馅,最后将盖子合好上笼蒸熟,最后将汤汁浇在箱子顶部。吃的时候打开盖子即可食用里面的肉馅,精巧别致,颇有趣味。 美味虽然可口,对烹饪者的要求却十分严苛。先说炸豆腐,油温至八成熟后下豆腐,炸太轻色彩浅淡且易破碎,太老则后期严重影响口感。开箱工序至关重要,尺度掌握不好宝箱容易破碎,功力不够则无法将馅料填充完满,上笼蒸后宝箱则会塌掉。 阿九只犹豫了几十秒,便已经决定调整菜式,把剩下来的豆腐全都放入盘中,之后又去挑了虾仁、海米、木耳等食材。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方才微起波澜的心绪逐渐神奇的平稳了下来。 杜诗微说过的话,他一直清楚记得。 “一个好厨师,不应该把自己的情绪强加给食物。烹饪意义就在于令轻松享受美食,而不是以此去揣测厨师的愤怒、高兴、心情好坏与否。” “在厨房里,厨师就是最伟大的魔法师,让所有的食物都呈现出本身的极致,然后将它们完美协调的综合到一起创造出最佳的味道!” “在这个世界上,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厨师。菜刀用的好,不但可以切菜,还可以杀人……饭菜烧的好,可以让人心甘情愿死在美食中,让他肥死!” “我的徒弟,怎么可以随便说做不到呢?” …… “相信自己,我一定可以做得到。”阿九深郑重的提起刀向豆腐切去,天真无邪的脸上此时洋溢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稳重。 半个小时后,阿九端着盘子走出厨师,刘俊文已经携带作品等候多时了。 阿九打量了四周,却并没有找到杜诗微的身影,她人呢?已经……走了吗?还是不相信自己会赢? 刘俊文做的是蟹黄豆腐,白豆腐黄蟹肉,配上绿油油的葱花,光用看就能让人食欲大开。 十拿九稳重的菜式,就连初学者都能做出不错的味道,更何况是成名多年的烹饪大师呢? 包凡国在品尝了蟹黄豆腐后,对其赞不绝口,“果然是刘师傅,完全吃不出来分毫豆腥气,蛋黄完全可以跟蟹黄的鲜香媲美,足以以假乱真,佩服。” 昌华不置可否,表情平淡的拿起勺子,吃过后微微点头,“很不错。” 见阿九心不在焉的样子,包凡国便主动揭了阿九菜上的盖子,讶然道:“这是什么?” 只见盘子里摆着十六颗形状饱满的圆丸子,金□人,香气扑鼻。 不待阿九回应,他便拿起筷子碰了碰,奇道:“居然真是豆腐做出来的,我以前只在书里看到过,有道菜叫二十四桥明月夜,是用豆腐球镶嵌在火腿里蒸出来的,这个莫非就是?” 阿九回过神来,“不好意思,这个菜……是我从开箱取宝中想出来的,名字叫做藏宝。” 这下不止包凡国,连一旁的人都好奇的围了过来,“藏的什么宝?莫非里面还有乾坤?” 包凡国挟起一个来看,在表面并没有找到一丝裂缝,放入口中后,却被充满韧性的豆腐球惊道:“好q……里面果然有东西……最后这个是……蛋黄?不对……还是豆腐!昌华,你快点尝一尝,这个菜太有趣了!” 昌华含着豆腐球不说话,咀嚼了几下后眼中透出一丝惊讶,“你用豆腐削成球,中间掏空后塞入肉馅,然后用蛋清将切口封住入油去炸……可是,肉馅中的豆腐球是怎么放进去的?” 这竟然是一道豆腐球裹豆腐球的烹饪!外层豆腐被油炸过,所以十分筋道,肉馅被蒸熟后,香气又渗入最里面的嫩豆腐之中,所以吃起来口感十分丰富。 再加上人类味蕾的独特分布方式,舌尖首先触到香甜的汤汁,而两侧则品味着馅料的咸鲜,再加上两种豆腐带来的不种口感,似乎整个口腔都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味觉盛宴洗礼! 阿九道:“最里面的,不是纯粹的豆腐,而是豆腐打碎了之后和蛋黄搅拦,然后灌入填充好肉馅的豆腐球中。” 昌华问:“你中途失手了几次?” 阿九想了想,道:“大概五六次。” 只有不到40的失误率么?如果是自己来做的话……至少会在50甚至更高吧?包凡国点了点头,偷偷在桌子下冲阿九竖了个拇指。 有几个性子急的忍耐不住,已经抢先把剩下的藏宝分食完毕,而刘俊文的蟹黄豆腐,依旧完整的摆放在一旁。 昌华起身道:“刘师傅,您的每个环节都很完美,包括豆腐异味的处理,但是……您不该选择这道菜。” 这就好比体操比赛,一个人选择a组的最低难度,全部圆满完成得到10分也比不过选择g组的最高难度平均9分。 这并不是普通的食客在试吃,而是两个拥有厨师身份的烹饪比试,所以创意、外观、味道及难度都在考量范围内,菜式越简单,发挥便越稳定,将出错率降到了最低的同时,也局限了自己发挥的可能性。 胜利从来不应该指望对手出错失误,而是靠自己去努力争取做到更好。所以从比赛一开始决定菜式起,刘俊文就输了。 认识刘俊文都知道,从容淡定的微笑一直是他的招牌,可如今在他脸上却已经看不到了。 明明赢得了比赛,阿九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最想表演给的那个人不在场。 师父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回家了吗?还是心灰意冷…… 一只纤长的手搭上他肩膀,熟悉的声音调侃道:“怎么?赢了比试都不能让你开心起来么?” 阿九猛然抬起头,“师父!” 杜诗微提着手中购物袋在他脸前晃了下,道:“我去买庆祝胜利要用的东西。” 阿九眼中情不自禁溢出泪花,“原来师父没有走啊,真好。” 杜诗微不解道:“为什么要走?”待看到小徒弟眼中泪花后微微一怔,随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恭喜你,阿九。” 这一刻,整个月满楼似乎只剩下他们师傅两个,旁人再也没有插话的余地。 刘俊文面色灰暗暗的看着那盘蟹黄豆腐,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果真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吧?再也没有了年轻时那种敢拼敢闯的勇气去冒险,所以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输给了自己,一败涂地。 什么粥王,什么烹饪大师……从此谁还会再记得?以后再提起刘俊文三个字,听者大概都会露出古怪笑意吧? “师父……,您没事儿吧?”李传运在一旁青着脸,试图上前扶他,却被刘俊文重重推开。 明明已经到了落幕时候,为什么周围还有这么多观众?他们还嫌自己不够狼狈吗? 最后的自尊使刘俊文努力把背挺直,准备抬起脚步时,那个清脆响亮的少年声音却又响了起来,“请留步!” 刘俊文转过身,才发现这话不是对自己说,而是李传运,跟在自己身边十二年尚未出师独立的徒弟。 少年眼睛明亮且富有朝气,清秀长相是很容易讨好所有男女老少的类型,他走到李传运跟前,站定,一脸平静道:“你还没有跟我师父道歉。” 包凡国跟昌华立刻咬耳朵,“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大概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吧。”“应该是。” 众人前像是被强行剥光了衣服似的难堪,李传运微微握起拳,窘迫的看向刘俊文求助。 然而刘俊文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半点建议,而是垂着眉眼若有所思。 李传运横下心,抵死否认,“道什么歉?我为什么要道歉?” 少年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神情认真道:“我可以容忍你在比试时作弊,但是……绝不能你侮辱我师傅!作为一个厨师,不能在烹饪上进行客观的评价,而是散布一些毫无根据的流言,对人进行恶语中伤,之后还要矢口否认……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从事这行,会玷污了这身洁白衣裳!” 人群哗然,李传运被他的看慷慨陈词震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更不敢对视他理直气壮的双眼。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似乎不适合再围观下去了……做人要厚道。 于是昌华拎起包凡国,“天太晚,该回家了。” “等等……我还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改日再说。” “……好吧。” 两人脚步声逐渐远去,其他人也自觉散去。 杜诗微揽住阿九肩膀,“走,师父请你去喝酒。” “啊,我不会喝……” “男人怎么能不会会喝酒?哈,放心好了,只是低度的罐装啤酒而已。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边喝酒边看星星。” “真的吗?我最喜欢看星星了!” “小鬼不要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真想把你装口袋里打包带走……” 待所有人都走了后,李传运走到刘俊文身边,“师父,咱们也走吧,这里要关店了。” 刘俊文点点头,缓缓走出几步后道:“传运,你也出师吧。” 李传运大惊失色,“师父!” “我一直觉得你悟性差,脑子虽然聪明但是从来不用在正经事上,所以一直把你带在身边,这么多年……成了习惯,便不想再你离开。可出了今天的事,你再跟着我不会有什么出息了,早早出师,另觅前途吧!” “师父,我……” 刘俊文抬手制止他,语气淡然道:“不用管我,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李传运沉默了会儿,犹豫道:“那,师父,我先走了啊,您有事跟我打电话。”他脚步很乱,似乎带着些迫不及待的匆忙。 虽然是自己让他走的,可终归到底还是控制不住失望。果然是人走茶凉墙倒众人推吗?可为什么杜诗微在跌倒后,会有人将他扶起来而自己则轮落的孤独一个人呢? “先生请留步!”一个嗓音甜美的女声叫住他。 刘俊文以为对方认错了人,怔会儿才发现对方居然当真是在跟自己说话。 年轻的女孩走过来,很妩媚的对着他娇笑,“是刘俊文师傅吧?您好,虽然时间有点晚,可是……能不能麻烦跟我走一趟?” 如果是在十年前,他会高兴自己有场艳遇,可是现在的年纪……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刘俊文狐疑的看着他,“抱歉,我想咱们并不认识。” 女孩从胸前抽出一张卡片,晃了晃道:“这个,您想必应该认识吧?” 刘俊文惊讶,“你是……” “没错,”女孩子亲昵的上前揽住他,就像是娴熟的情侣一样自然,将柔软诱人的半边胸脯贴在他身上,“我们走吧。” 空旷的广场上,杜诗微脱了高跟鞋,率性的像个孩子一样,“喂,小鬼,你今天……还真把我吓了一大跳啊。还以为你是不会有脾气的呢,原来板起脸来,还挺会教训人的。” 阿九头发被她揉得乱七八糟,只懂得傻呵呵笑。 杜诗微坐下来,道:“有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的?” 阿九盘脚抱着啤酒罐,笑容渐渐淡了去,轻声道:“师父为什么要退出烹饪界呢?” “因为我厌恶了整天活在油烟里,女人嘛,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我还没有嫁人呢,到时候被熏成了黄脸婆可怎么办?” “师父骗人。”阿九试探着握住她的右手,“师父的手……是受伤了吗?” “哈,居然没有瞒过你。”杜诗微一脸无所谓的抽回手,喝着啤酒道:“以后这只手用来吃饭做事都没问题,但是不能再拿厨具了。” 果然是跟自己想的一样么?阿九心一惊,“是怎么造成的?” 杜诗微却没有回答,而是微偏着头问:“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对厨师来说,做人跟做菜哪个更重要?” 阿九毫不犹豫道:“当然做人。” 看着满天星斗,杜诗微露出美丽的笑容,“这就是我的答案,自懂事起,进入一流的烹饪界就是我的梦想,为此我放弃了很多东西,友情、爱情甚至是亲情,从来没有犹豫过,也没有后悔过。但是现在,我不想再继续放弃了。我现在已经三十五岁,生活里除了烹饪什么都不剩,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我现在很空虚你懂么?需要去用别的东西去充实自己,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洗手退出的原因。” 这些话阿九似乎懂,又似乎不懂,他沉默了很久,才道:“那师父以后做什么呢?会继续留在玉都么?” 杜诗微把罐子准确无比的掷到垃圾桶里,“接下来准备去环游世界!这是我接下来几年的目标,也是我想要过的生活。” “嗯,”阿九翘起嘴角,脸颊梨涡若隐若现,“不管做什么,只要师父快乐就好。” 杜诗微眯了眯眼,看到广场角落停着辆车,有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一旁安静的抽着烟。 身影好像很熟悉啊!杜诗微热情的朝对方挥了挥手,大声道:“喂,那边的小子给我过来!” 阿九被她的声音吓到,顺着视线看过去,立刻兴奋起来,“唉呀,是哥哥!” 闻人楚掐了烟走过来,杜诗微皱眉道:“神出鬼没的,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从你们出月满楼的时候。”闻人楚回答完,把阿九手里的啤酒罐拿过来,教训道:“小孩子不要喝酒。” 阿九扁嘴,脸颊红红道:“师父说我今天可以喝酒的。” 在杜诗微的注视下,闻人楚只好把啤酒送还给他。 一大一小像打了胜仗一样,很开心很嚣张的碰了碰,“cheers!” 闻人楚有些无语,“现在已经凌晨一点钟了,你们准备喝到什么时候?” 杜诗微笑眯眯道:“唉呀,你这小子不是一直冷的像冰块一样吗?现在怎么变成管家婆了啊。” 阿九懵懂看着师父,不知死活的学话道:“管家婆。” 真是够了,他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要呆在这种地方受人奚落?就在闻人楚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女人又很邪恶道:“等下我们还要去牛郎店哦。” 闻人楚败下阵来,带着讽刺转身唤她,“杜老师。” “好有罪恶感的称呼……,”女人抱着头,半真半假的自语道。 阿九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哥哥,我头,头晕,天上的星星在转,在球也在转,唉呀……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它甩下去了,你要拉紧我……” 杜诗微颤微微的站起身,道:“我也晕。” 闻人楚一边拎一个,咬牙切齿道:“喝啤酒都会醉……” 上车后,先是送杜诗微回家,之后带着阿九回桃源。 路上阿九趴在他怀里,像只猫一样不停的哼哼两声。 “哥哥。” “嗯?” “管家婆。” “……”闻人楚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这小子是仗着自己不敢教训他么? 阿九在脸上抓了两下,又无意识的叫,“哥哥。” 这下闻人楚懒得理会他了,将醉猫放在沙发上准备自己进房间睡觉,却听阿九咋巴了两下嘴,“亲亲。” 这小孩做的什么怪梦啊?闻人楚本来要离开的脚步却又停了下来,坐下来将他头放到自己腿上,替他揉了揉潮湿的额头。 阿九鼓起脸,“亲亲。”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17节 “给你亲亲。”闻人楚敷衍的在他唇上碰了下,阿九这下立刻老实了,安安稳稳到天亮。 这夜过后,阿九把后面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全然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错事。 不过他认为自己一定做错了,因为闻人楚现在的脸色很不好,而且拿着计算器要跟他结账,“25300块,亲情价25000,不再打折。” 阿九很郁闷,“咱们俩的关系只值三百块吗?” 闻人楚瞥他,“那你说值多少?” 阿九鼓起勇气,“反正要比这个多,我还给你每天做饭呢。” 果然是近墨者黑,这才一晚上就学会顶嘴了,闻人楚才要开口,从门外扑愣愣闯进来一只七彩凤凰鸟,丢下一个信封后立刻又展翅飞走。 阿九捡起来一看,立刻被上面的字震到不能言语,“勒……索……信!” 闻人楚接过信拆开,阿九连忙挤过去偷瞟几眼,只见上面写着准备几千万送到某某处,否则就撕票的字眼,下面居然还附了一张付鑫跟欧阳飞的合照! 太可怕了这世界,居然连妖怪都会被绑架! 闻人楚脸色很不好看,手指一松,勒索信立刻化为粉尘。 阿九紧张道:“哥哥,鑫哥跟七哥有危险了!我们要怎么办才能救他们?” “没关系,”闻人楚冷冷道:“让他们去死好了。” 42  神秘绑匪现身瑞兽貔貅! 毕竟大家是亲兄弟,阿九不相信闻人楚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可在他如坐针毡的熬煎了两个小时后,闻人楚依旧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还慵懒的泡了壶功夫茶。 阿九终于忍耐不住,“哥哥,咱们难道真不管七哥跟鑫哥了吗?” 闻人楚道:“小孩子不要管太多,做午饭去。” “可是……” “没有可是。” 阿九扁扁嘴,去厨房转了下,出来牵着祸斗道:“哥哥,材料不够了,我去买些虾回来。” 桃源附近有家超市,只用走十分钟左右的路就可以到达。 闻人楚沉浸在工作中,头也未抬道:“路上小心。” “哦。”阿九出了门,却还惦记着付鑫跟欧阳飞,心道等下回来一定要再劝闻人楚,直到他同意救人为止。 与此同时,一家光线黑暗的车库里,欧阳飞正郁闷的叼着烟坐在地上,而在他不远处的角落里,则缩坐着失踪几日的付鑫。 “七哥,”付鑫壮着胆子叫他,“你说二哥会来救咱们吗?” 欧阳飞冷笑道:“少做白日梦了。” 显然是意料中的答案,付鑫倒也没有太多失望,沉默了会儿小声道:“我真倒霉,明明都不关我的事。” 欧阳飞立刻抬起手威胁他,“是不是皮又痒了?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会被他抓住吗?” 然而付鑫却并不愿意领他的情,嘀咕着抱怨了几句。这下彻底把欧阳飞给惹火了,掐了烟朝他扑过去。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时,铁门却被哗的一声拉开,光线立刻照了进来。 来人两手插在口袋里,神情木然的看着他们,“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付鑫借机逃开,急切的向来人询问道:“怎么样?二哥他同意拿钱救我们了吗?” “他要你们去死。”来人哼了一声,将地上的欧阳飞给揪了起来,威胁道:“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请稍等!”欧阳飞抢先制止他的下一步行动,搔了搔短发道:“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他拿出钱来。” “说。” 欧阳飞将方法告诉他之后,来人狐疑道:“你确定不是骗我?” “我哪敢啊。”欧阳飞带着一惯的痞笑。 来人松了手,道:“你们给我在这里好好呆着,如果谁敢走出去,我就打断他的腿。” 付鑫缩在角落里打了个冷战,待确定他人离开后,才对欧阳飞道:“你刚才对他说那些话,是不是真的疯了?二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欧阳飞用脚踹他了两下,满意的看到他缩着身体不敢乱动,才悠然道:“那也比落在这家伙手里强吧?” 阿九付完钱走出超市,看到两个小孩正在拿手里的热狗引诱祸斗。 祸斗拴在铁栏杆上,蹲坐着动也不动像座雕像一样,丝毫不受眼前的美食诱惑。 看到阿九后,它尾巴才欢快的摆动起来,小孩兴奋的争相伸手去摸,“好可爱的狗狗!” 身为妖怪,本身就不愿意跟人类做太近接触,更何况尾巴还是身体的敏感地带,祸斗立刻现出攻击的姿态,喉咙中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蹲下,不要动!”阿九见状连忙喝斥住他,将小孩子哄开后才把绳子解开。 祸斗无故被训感到十分委屈,蹲在原地任凭他怎么拉扯都不愿意走。 迫不得已阿九便同它赔罪,“小朋友是不会伤害你的,摸摸也没什么关系啦。改天我给你做草莓味和香橙味儿的蜡烛,好不好?” 祸斗这才起身慢吞吞的走两步。 阿九提着袋子对它道:“祸斗,咱们来赛跑,看谁先到家。” “哇呜!”祸斗立刻精神抖擞,跑到阿九的脚边。 “预备,出发!”阿九自认速度不差,没想到比起祸斗还是输了一大截,因为他刚一叫完出发,祸斗就已经窜出去不见影子了。 “哇,好快!”阿九一边赞叹,一边加快脚步。 过了天桥转弯时,阿九不慎撞到一个人的肩膀,立刻停下来道歉。 对方是个圆脸圆眼的少年,嘴巴小小红红的像颗饱满的樱桃,上身穿着印有卡通青蛙的大t恤,下面是条五分长的短裤,脚上穿着双白色跑鞋,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一样。 阿九反复道歉始终不见他有一点回应,便关心道:“你没事吧?” 对方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是不是叫阿九?” 阿九深感意外,“咦,你认识我啊!请问你是……”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阿九立刻便失去了意识。 阿九是伴随着争吵声醒来的,他捂着头坐起来后,错愕的看着眼前两人,“七哥、鑫哥?” 车库里顿时安静下来,付鑫凑过来坐在他身边,“是我们。” “呀,”阿九醒悟过来,“原来我也被绑架了么?”他打量起四周,问:“这是什么地方啊?那人为什么要绑我们啊?” 见欧阳飞不说话,付鑫便道:“这是一个废弃的车库,绑我们当然是为了钱呗。” 即使到了现在,阿九依旧无法想象方才的少年是个凶残的绑匪,可现实摆在眼前却又让人不得不信。 “鑫哥,你说哥哥会来救我们吗?”阿九想起闻人楚的冷淡态度,不禁有些担心,“他要是不来,那人会不会杀了我们啊?” 欧阳飞咳嗽了声,安慰他,“放心吧,他不会杀我们的。” “可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付鑫也揽着他肩膀笃定道:“没事儿,二哥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阿九依旧感到不安,不过连欧阳飞这么厉害的杀手都没办法逃走的话,他也大概想不出法子了。 约过了几分钟后,欧阳飞突然站了起来,付鑫凝神屏息,两人似乎都发现到了什么东西。 “是二哥的天罗地网,他肯定感应到我们的位置了。”欧阳飞似乎并不为此感到高兴,还隐隐叹了口气。 阿九立刻兴奋,“哥哥是不是一会儿就来救我们了?” 付鑫点头,“很快……” 轰!外面什么东西突然间爆炸了一样,整个大地都为之震动,片刻后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哥哥!”阿九叫完便怔住,来人背着光,身形却能看出并非闻人楚,而是方才在路上撞到的少年。 少年走进来,很勉强的用一只手将欧阳飞按在墙壁上,指着阿九问道:“他是谁?” 欧阳飞自知隐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我们的九弟。” 少年怔了下,“你居然耍我?” “绝对没有,”欧阳飞似乎很惧怕他,举起手道:“他不一来,二哥就着急了么。” 少年道:“我只想要钱,并不想见睚眦……” 欧阳飞看着他身后,想笑却笑不出,“他已经来了。” 明明是在秋老虎的九月阳光下,气温却冷的像是凝固的冰一样。 除却阿九外,车库里的每个人都觉得动作比平时僵硬了几分。 闻人楚目光冷冷的扫过他们,“今天的事,你们一个都别想跑,现在全部给我回桃源。” 客厅的沙发上,分别坐了三拨人。 闻人楚单独坐,左手边分别是阿九、欧阳飞、付鑫,右手边则是被孤立的绑匪嫌疑人。 此时的架式,俨然是神圣肃穆的法庭,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一样,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闻人楚接过阿九泡好的茶,语气平静道:“你们谁先说?” 八目相望,付鑫弱弱的举手,“从头到尾都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过!” 欧阳飞压着他的脚重重踩了几下,硬着头皮道:“这件事是我引起的没错,但是,我在做这件事时是毫不知情的!后来发生的事也都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 虽然听不太明白,不过见他们都争相表了态,阿九也只好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接下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看向了绑匪,少年摸着胳膊道:“两个月前,欧阳飞杀害了我一个重要客人,害我白白损失了七千万。之后他一直躲着我,直到上周碰到付鑫,我才想出用这个方法逼他现身。” 闻人楚道:“然后呢?” 少年目光闪烁道:“然后他说你有钱……所以……” 闻人楚手中的杯子咔嚓一声裂成碎片,“所以你们就合伙来勒索我?” 没有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阿九从未见过的地步。 “勒索不成后,又想办法绑了阿九,你们真是有本事!”闻人楚手指划过三人,最后停在少年身上,“如果我还不出现呢?展小钱,你是不是会直接杀了他们?” 少年沉默良久,才道:“老七说你很在乎他,一定会出现的。” 欧阳飞辩解道:“是他先威胁说筹不到钱就杀了我们的!” 闻人楚怒极反笑,对阿九道:“没你的事,去做饭。” 阿九如释重负,飞快起身冲进厨房。虽然他对这件事也十分好奇,但此时客厅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再坐下去他怕自己会窒息掉。 半个小时后,阿九将饭菜端上桌,瞟到沙发上的几个人全都鼻青脸肿的,包括那个为名为展小钱的绑匪,闻人楚却不见了踪影。 阿九好奇道:“鑫哥,哥哥去哪儿了?” “说是有要紧的案子,被人叫走了。”付鑫郁闷的起身上楼,“我不吃了,要去补觉。” 叼着吸管的欧阳飞也站了起来,“我也不吃了。”说罢握着格崩格崩的手指跟了过去。 于是客厅只剩下阿九跟那个绑匪,好像是跟哥哥认识的人呢,又被留在这里,出于礼貌还是要招待一下的吧? 阿九犹豫片刻问他,“请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少年瞟了一眼饭菜,兴趣缺缺道:“我跟你们吃的不一样。” “诶?”阿九深感意外,辣炒海参、酿丝瓜、芙蓉蟹斗……都是很不错的菜式呢,难道他还不满意? 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东西,哗啦啦装入杯子中,很不客气支使阿九道:“去帮我洗干净。” 阿九接过来,仔细打量了里面的东西,居然是颜色各类的翡翠和绿松石珠子,里面还混有很大颗的耀眼钻石。 他虽然不懂宝石行情,却也看得出这些都是很名贵的东西。随便拿出去一颗都可以养活普通人半生了吧?这么有钱还去当绑匪,真是想不通啊。 待他清洗完毕,便把杯子放到少年面前的桌子上。准备拿起筷子准备起饭时,却见对方从杯子里捡了一颗钻石,像吃花生米一样直接丢进了嘴巴里。 阿九惊的碗都差点要掉下来,难道他刚才说跟别人吃的不一样,原来是吃珠宝为生么? 少年晃了晃杯子,又在里面挑选了一颗蓝色水晶,放到嘴巴里含着,见阿九一直盯着自己,便问道:“你也想要吃吗?” 阿九连忙摇头,“不,我还是比较喜欢吃米饭。” “哦,”少年津津有味儿的吮着水晶,“还没有告诉你,我叫展小钱,是你五哥。” 展小钱?攒小钱?这么奇怪的名字……五……哥?这次阿九手里的碗终于掉了下来。 幼时的记忆中,好像是有个老是拿元宝之类哄他玩的哥哥……之前还被闻人楚形容成废物一样。 可是既然他排行第五,不是应该比欧阳飞跟付鑫都大吗?为什么看样子比自己还要小呢? 在阿九打扫的时候,展小钱惬意的享受着美食,晃着两截白嫩的小腿问他,“为什么二哥对你这么好呢?让老七老八去死,一听到你被抓就立刻着急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 阿九擦着地板道:“可能是因为他跟我太久没见面的原因吧。” 展小钱似懂非懂的应一声,道:“我跟他很久也没见过,但是一见面就被他狠狠的打了。” 说着伸开布满淤青的手臂给阿九看,“喏,你看,好疼的。” “这么严重,你等着。”阿九飞快去找了药箱出来,替他用棉棒涂了些活血的药。 完了后展小钱双眼闪闪发亮,摸着他的头发道:“弟弟你真好。” 阿九情不自禁红了脸,“这没什么的。” 因为闻人楚的归来,兄友弟恭的气氛很快被打破。 阿九连忙唤他,“哥哥,吃饭了!” 闻人楚洗了手出来,看到埋头在杯子中挑玉石的展小钱,不冷不热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展小钱抬起头,有些茫然道:“你们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我是说,你可以走了。”闻人楚耐着性子解释。 挑来挑去也没有自己喜欢的,展小钱便把它们倒出来装到另外一个口袋里去,接了一杯水后打量客厅道:“我觉得你这里挺好,而且还能跟弟弟在一起。” 闻人楚皱眉,“你什么意思?” 展小钱道:“我决定以后要住在这里。” “谁同意你的决定的?” “诶?”展小钱奇怪道:“老七、老八还你、阿九都能住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 这个弟弟脑袋构造跟常人差异很大,所以沟通交流起来比较困难,闻人楚一向不喜欢跟他说话。 对待这种人,只能干脆直接,多绕哪怕一个小弯对方都听不懂,“因为这是我的地盘,我不准你住在这里。” 展小钱眨了眨圆眼睛,对他的话恍然未闻,“我要跟弟弟住一起。”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不准你在呆在这里,赶快走人!” 复读机道:“我要跟弟弟住一起。” 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倘若是旁人,或许还会白废工夫想想别的办法,可是闻人楚深知展小钱的固执禀性,只能直接采用冷处理方式,无视之。 当天傍晚,饭桌上的人数达到前所未有之多。 依照往日的顺序,阿九一边是闻人楚,另一边则是付鑫,可是今天付鑫这边换成了展小钱。 虽然他不吃饭,却也为享受家庭的温暖,象征性的摆了副碗筷。 阿九见他不断从口袋里掏东西,便道:“五哥,你口袋里为什么能装这么多东西?” 展小钱道:“这是父亲留给我的乾坤袋,什么都能装得下。” “人也能装进去吗?” “可以。” “那可真了不起……” “当然。” 付鑫在一旁看两人聊得兴致勃勃,便插话道:“五哥,你……今晚不走啦?” 展小钱点头,“嗯。” “那你晚上睡哪儿呢?” “弟弟睡哪儿?” 阿九开心道:“我跟哥哥睡一起。” 顶着闻人楚杀人的目光,展小钱淡定道:“我也要跟你们睡一起。” “啊?”除了阿九外,其他人似乎都很在意料之中的表情。 闻人楚放下筷子,“床太小,你去睡客房。” 展小钱思索道:“为什么不是你去客房?” “因为我是主人。” “哦。” 这边刚安定完,那边欧阳飞跟付鑫又因为一块排骨打了起来,这几个所谓的弟弟……都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都不能像阿九一样听话又懂事呢?闻人楚隐约感到胃疼。 吃完饭后,阿九去付鑫房间打游戏,闻人楚对欧阳飞道:“明天你去订个蛋糕,要大一点的。” 欧阳飞困惑道:“订那种东西做什么?” 闻人楚道:“阿九的生日,习凤也应该会来玉都。” “原来是这样,要不要我通知大哥、四哥还有六哥?咱们兄弟几个好久没有聚过了。” 闻人楚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不用,闲人已经够多了。” 欧阳飞识趣的闭上嘴,“好的。” 待闻人楚离开后,欧阳飞才意识到自己旁边还坐着一个人,讶然道:“五哥……你在干什么?” 展小钱埋头发信息,“弟弟生日,四哥也要过来。” “不要啊,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信息已经发了。” 欧阳飞用头去撞墙壁,“老爹啊,当年你为什么要把我生到这些人后面呢?!” 因为家中闲人已经足够多,闻人楚立刻把工作地点移到了律师所。 阿九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第二天依旧打算跟平常一样度过。 早上带祸斗去散步,准备在附近超市买一些做蜡烛用的食用香料。 在经过天桥时,他看到了一个银发银眼的少年,正茫然的眺望四周。 阿九微微惊讶,这个人在江城见过一面呢,当时他还说自己会有血光之灾的,果然回去路上就被人给弄伤了。 少年看到他,也露出意外的表情,顿住脚步看了他一会儿,才出声问道:“桃源怎么走?” 这人大概方感不好,两次见面他都是在问路。阿九连忙指给他,“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第一个叉路口左拐,然后在第二个叉路口右拐就到啦。” “先左拐,后右拐……”少年默念着离开。 这个人好有趣啊,阿九看着他的背影笑笑,“祸斗,咱们去买东西喽。” 43  收徒真相,石像鬼来袭! 阿九在超市挑了几种水果香料后,出来时把零钱全都给了路边行乞的老人。 祸斗不知道察觉了什么,一路上都很警惕,不停的东张西望。阿九一直在低头分辨香料的成份,全然未留心周围有什么不同。 在他前面两三米处,空气中泛出一圈水波般的透明纹路,祸斗突然大叫了起来,叼住他的裤角开始迅速后扯。 阿九抬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便停下来问祸斗道:“你怎么了?” 祸斗摇摇头,阻止他继续前行。 阿九犹豫道:“你是说咱们不能往前走了吗?” 祸斗紧张的嗷叫两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似乎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在朝他们飞快逼近,阿九嗅到危险气息,立刻跟着祸斗掉头跑开。 对方跟的实在太紧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有把尖锐匕首抵在他后背上一样。 阿九额头渗出冷汗,脚步却一点都不敢停下,更没有时间回头去看。祸斗在前面带路,把绳子扯的紧紧的,希望可以借此带给阿九一点力气。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它故意选择有阻拦的地方,跃花坛、跳栏杆、不停的横穿马路……阿九已经紧张的无法呼吸了,“祸斗……你不要管我,快点回去找哥哥来!” 祸斗回头看他,急的嗷嗷直叫 阿九丢开绳子,自己翻过栏杆,“我一个人知道怎么拖延时间,你快点逃!” 祸斗停下脚步,身体绷成一张利弓射了出去,转眼便消失不见。 离开祸斗的帮忙,阿九便开始不辨方向的乱闯,偏偏那种威胁感又如影随行,逼迫他不得不拼命加快脚步。 准备横穿马路的时候,脚下突然踩空,阿九扑通一声跌了出去。 他心中连声叫道糟糕糟糕,这下要完了…… 然而,就在快要接触到地面时,突然有人扯着他的肩膀将其拉了回来,身后厉风带来的压迫感随即嘎然而止。 阿九气喘吁吁站正身体,准备道谢时嘴巴却越张越大,“三哥?” 来人正是习凤,专门从江城赶过来替阿九庆祝生日,却没想到路上就碰到了。 习凤问:“你慌慌张张做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他人,还是因为身后危险气息已经退去,阿九整个身体都松懈了下来,拍着胸口道:“刚才有什么东西在追我!” 习凤朝他身后瞥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不是消失,而是隐藏起来了,阿九你有没有完过敲地鼠的游戏?” 阿九不明所以,“我跟鑫哥经常玩,一次能过十二关。” “好,咱们就玩这个回去。注意,游戏要开始了。”习凤伸开双手,阳光在地上投出一个桃形阴影,阴影越来越大,最后在两三米定住。像是禁锢住了什么东西,桃形开始扭曲变形,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从地底下钻出来。 阿九吃惊道:“那是什么?” 习凤示意他用脚去踩,阿九跳上去,阴影迅速钻进地下,片刻后又在一米外出现。 “三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踩中十次我就告诉你。” 虽然有些古怪,不过看起来挺有趣的样子,阿九为了好奇心得到满足不得已追上去踩。 阴影似乎不得不露出地面喘息,却又惧怕被阿九踩到,忽左忽右的加快了速度,几次后再想踩到已经很困难了。习凤不急不徐的走在后面,似乎在通过手指控制着阴影的方向。 快到桃源时碰到折回来的祸斗,身后跟着火急火燎的欧阳飞,见到蹦蹦跳跳的阿九后松口气,不解的问习凤:“三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习凤道:“玩游戏。” 阿九感到很累,擦着汗道:“我踩不到他,三哥你就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吧!” 习凤微笑着勾起手指,隐藏在地下的阴影就像拔萝卜一样飞了出来。 竟然是个深褐色的人状泥偶,面容模糊看不清五官,卑躬的伏跪在地上拼命求饶。 欧阳飞走过去,用脚挑起它的下巴看了看,道:“原来是个土藏。” 阿九问:“什么叫土藏?” “五行妖怪中的一种,擅长土遁,会把挑中的猎物拉到地下吞噬掉,在外面看起来虽然不起眼,但是地下几乎没有人是它的对手。”欧阳飞解释完毕,转问土藏,“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土藏颤声道:“小妖只是为愚人客栈而来,并不知道他是两位殿下的弟弟……” 欧阳飞抽出军刀,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说该怎么补偿?” 阿九看他形状可怜,再加自己已经踩过他几次也算是出过了气,便拉住欧阳飞道:“哥哥,放了他吧。” 欧阳飞本不愿就此作罢,却念起今天是阿九的生日,“算你命大,如果敢有下次,我就把你从头削到尾。” 阿九怕他再起杀意,扯起他的胳膊便走。 土藏依旧伏跪在地上,转向一脸温和的习凤,迟疑道:“麻烦三殿下帮小妖解释咒语束缚。” 习凤淡淡瞥他一眼,“我可从未说过要放你。” “三殿下……”话未说完,束在他肩膀上的阴影蓦然收紧,令它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片刻后,土藏身体就像散沙一般瘫软下去,很快被吹散在风里。 阿九走几步察觉不对,转过脸叫习凤,“三哥,你也快点!” 习凤徽笑跟着上去,“好。” 闻人楚、习凤、展小钱、欧阳飞、付鑫……阿九将沙发上的人打量一圈,惊喜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五个哥哥都在这里?” 欧阳飞道:“你生日啊,你自己都不知道么?” 阿九睁大眼睛,老半天才道:“我不知道啊。” “早知道就该把惊喜留到晚上。”付鑫捧着爆米花盘脚坐在电视机前,脸几乎快要凑过去贴上屏幕。 “滚!”欧阳飞走过去将他踹倒,一把抢过摇控器关掉,“大白天你不睡觉,却要这么多人陪着看动画片?” 付鑫壮着胆子重新打开,“我两天没睡觉,就是为了等着看电视首播……” “你敢造反?” “我只看最后五分钟。” “关掉!” “不要……” 贴在阿九背上的展小钱看着他们打成一团,冷嗤,“幼稚。” 阿九跟习凤正在兴致勃勃的聊着江城生活,对话却被付鑫的惨叫给压了下去。 “稍等下,”习凤走到欧阳飞跟付鑫两人跟前砰砰两拳,客厅顿时安静下来,之后笑眯眯的回来问阿九,“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本来以为三哥脾气好,现在看起来反而比一直冷着脸的哥哥更可怕啊! 阿九禁不住打个冷战,“江城的传统饮食起源……” 下午闻人楚提前结束工作回桃源,看到这么一幅景象: 付鑫跪在地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擦地板,欧阳飞拿着军刀趴在桌子边上削土豆皮,展小钱正在认真的往蛋糕盒子上镶嵌钻石,习凤在厨房帮忙洗菜,阿九系着围裙紧盯着铁锅…… 大家都在分工有序的工作着,厨房传来滋啦滋啦煎牛肉的声响,空气里飘浮着牛奶的甜香味道,这令整个桃源都洋溢着普通人类家庭的幸福气息……他情不自禁放慢了脚步,想享受一下这为数不多的温馨时光。 欧阳飞并未看到闻人楚回来,拿着土豆冲付鑫咆哮,“死宅男你不知道换个地方擦吗?那块木地板都要他妈被你擦的掉色了!” 展小钱拿着钻石瞥一眼欧阳飞,友情提醒道:“七弟,你的血都快把这个土豆染红了。” 阿九把习凤从厨房推出来,“三哥,你坐着就好,不用来帮忙……我一个人能搞定。” 习凤将蛋糕从展小钱手里拽过来放到冰箱上,“镶两个意思下就好了,这么多很容易让人起密集型恐怖症。” 砰!啪! 欧阳飞扔下土豆冲了过去,“你个怂货,居然敢拿抹布丢我?找死!” 付鑫惨叫:“三哥……五哥……二哥,快点来救救我!” 展小钱咬着手指道:“你们打架,管我什么事?” 习凤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不到两分钟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他早该知道,什么幸福什么温馨全是自己的错觉!闻人楚沉着脸把欧阳飞提开,阴森森道:“你们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吗?” 张牙舞爪的杀手立刻焉了下来,被虐者也吞了下口水不敢乱动。 就在以为末日降临的时候,厨房中响起救世主的声音,“七哥,土豆削好可以拿过来了!” 闻人楚握紧了手指,又慢慢松开,“明天再跟你算。” 不管怎么说,这一劫总算是逃过去了,欧阳飞端着土豆冲进厨房,“九弟,你真是我的福星。” “诶?”阿九困惑,“哥哥回来了么?” “嗯哼。” 阿九弯起眼睛,“再等十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晚上菜式十分丰盛,荤菜有茉莉鱿鱼卷、荔枝凤尾虾、螃蟹冬粉煲、茭白烧里脊……,素菜有炒菠菜和碗豆苗,还配有鲫鱼红豆、西红柿牛肉两种汤。 展小钱见每个人都吃的很满足,便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询问阿九,“弟弟,这些东西,你也能做成跟菜一样么?” 阿九微窘,“不能。” 见展小钱露出很失望的表情,阿九便挟起一个虾球提议道:“你要不要尝尝看,我觉得这个烧的还不错哦。” 展小钱立刻摇头,“不要。” 黄昏时付鑫精神渐好,压低声音对阿九道:“别管他,五哥生下来就是个怪胎,宁愿饿死也不会吃金玉以外的东西。” 展小钱听到后,只是眼皮动了下并没有说什么,圆脸白净看起来就像个安静乖巧的小孩一样。 阿九点头不再劝,对习凤道:“三哥喜欢吃什么,明天我做给你吃。” 习凤微笑着扫眼在坐的人,“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如果其他人一样也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伴随着闻人楚一声冷哼,饭桌上气氛顿时压抑了起来。 吃过饭后在欧阳飞的提醒下开始分蛋糕,什么唱生日快乐歌、许愿之类的……在这几个人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付鑫也只敢默默幻想下把蛋糕抹到阿九的脸上,不敢付出实际行动。 阿九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快要吃完蛋糕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早上去超市的时候,碰到一个男孩子问我桃源怎么走,七哥有没有看到他来过?” 欧阳飞懒懒道:“什么人?” 阿九想了想,形容道:“长的很好看,头发跟眼睛都是银色的,说话语速很慢。” 习凤笑道:“不用想了,肯定是那路痴的四哥。” “是……四哥吗?”阿九感到不可思议,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还要小呢。 展小钱默默掏出手机,“四哥,你在哪儿呢?不知道?看看周围的建筑……什么?没有建筑……” 片刻后挂掉电话,“他又迷路了。” 阿九迟疑道:“为什么非要用走的,不可以打车吗?” 付鑫小声说:“这就是怪癖,就跟五哥为什么不吃饭一样,四哥也从来不坐车。” 路痴再加上从来不坐车,想要去目的地应该很难吧?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啊! 睡前阿九对闻人楚道:“哥哥,这是我有始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开心吗?闻人楚想起客厅那块褪色的地板,被欧阳飞扯烂的沙发垫,还有被展小钱用钻石划破的金鱼缸……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18节 算了,小孩子总是喜欢热闹的,他摸摸阿九的头,“高兴就好。” 阿九带着笑容入眠,本想做个香甜的美梦,却不想竟然做了个让人战栗的噩梦。 梦里水龙头在滴答滴答的流水,一个瘦弱的男人躺在浴缸里,被割破的手腕像嘴巴一样看得人触目惊心。 待阿九把视线移到他脸上时,却惊的大叫一声,是吕小满! 小满眼睛怔怔的望着他,木然道:“阿九你不守信用,不是说得到愚人客栈后就满足我一个愿望么?为什么转眼就把我给忘了呢?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过,连唯一活下去的念头都被你给断送了……” 阿九打了个激灵,醒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几乎是同时间,闻人楚也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惊恐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阿九拉住他胳膊,“我梦见小满哥自杀了……好可怕!哥哥,你帮我找找他好不好,我答应过要给他做一道光明美食的。” 闻人楚微微皱眉,“你想太多了。” “不,不是,”阿九坐起来,“哥哥,你现在给小满哥打电话,让人找找他,我感觉得到他现在很危险!” 闻人楚拉开抬灯,在他恳求的目光中拿起手机,拨出一串数字。 等待音是首很个很恐怖的女声吟唱,低沉而压抑,带着种说不出的绝望。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就在闻人楚准备挂机的时候,那端响起一个虚弱而激动的声音,“阿楚……是你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可是闻人楚却从电话中听到了滴答的流水声,微微皱起眉毛,“是我,你现在做什么?” 小满慌张道:“没,没什么,我很好……。” 阿九从闻人楚手中抢过手机,“小满哥,我是阿九。” 听到他的声音,半天后小满才怅然道:“原来是你要找我。” 阿九急道:“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 小满看着自己伤口泛白的手腕,还有满地的鲜血,露出一丝苦笑,“好像……太迟了。” “告诉我在哪里?我跟哥哥现在去找你!” “阿楚也会来?” “他会一起去!” 小满灰暗的眼睛顿时透露出求生渴望,吃力的报出一个地址。 阿九挂完电话后,手指颤抖的报警求助。 “哥哥,你跟我一起去看小满哥,好不好?” 闻人楚平静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他会提什么要求?” 阿九手脚无措的摇头,他现在心慌的厉害,什么要求都无所谓,只要小满安稳活着就好。 沉默了会儿,闻人楚微微叹息,“说了你也不会懂,走吧。” 待他们赶到医院时,小满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眼神痴痴的看着闻人楚,却半天也讲不出一个字。 闻人楚对阿九道:“你去外面等着,我跟他单独说会儿话。” 阿九担心他会刺激到小满,“哥哥……” 闻人楚温和道:“没事,我会注意的。” 待他离开后,闻人楚的脸色逐渐变冷,“你是真的想死吗?” 说什么没有感情之类的话都是在骗傻瓜,他方才的表情是什么?小满抓着床单微怔,失落道:“你不肯见我,不接我电话……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是在为我而活吗?” “……是的。” “可是我不需要。” 小满眼泪不由自主滑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呢?” 闻人楚道:“我来只是想要告诉你,就算你去了愚人客栈,得到光明美食,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这话就像把匕首一样,血淋淋的将小满心肺剖解开来,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残忍冷酷的简直不像是人类。虽然明知道是意想中的答案,小满还是觉得无法面对这种惨痛。 沉默了很久后,小满声音沙哑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是多余的?活着只会给人带来麻烦?” 闻人楚注视着他,语调平静,“这世界上没有谁是多余的。” “今如果如果不是阿九,你会不会来找我?” “不会。” 小满咬咬嘴唇,“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八年前你会不会救我?” 闻人楚没有再留任何希望给他,决绝道:“不会。” 小满闭上眼睛,“我知道了……谢谢你,能不能帮我叫阿九进来?” 闻人楚悄悄走出去,不一会儿阿九便走进来,看到他眼角的泪光,紧张道:“小满哥。” 小满吃力的握住他的手,“带我去愚人客栈。” 愚人客栈门前,阿九犹豫的问小满,“你真的想好了么?” 小满惨淡笑道:“他说我的存在是唯一的错误……那我就帮他抹掉好了。” “小满哥……” “我真的很嫉妒你,恨不能……杀了你取而代之。” 虽然他说的恶毒,阿九却并不感到害怕,“那样你就不是小满哥了。” 小满道:“你说的对,我也可以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但是那样闻人楚也就不是闻人楚了……既然我不是我,他也不是他,那强迫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 到现在,后悔的不光是他,还有自己。如果八年前他没有救下自己,吕小满还是那个魅力四射的吕小满,虽然生活糜烂却也活得真实潇洒。 那时的自己,不会夜夜失眠,不会有抑郁症,不会有流不完的眼泪跟变态的性格,不会有一次次的自残…… 阿九心情复杂的推开客栈大门,门野仿佛早有预知的候在柜台,微笑着看着两人,“欢迎来到愚人客栈。” 三钱时光碎片配上两克当归粉,外加一颗悔恨眼泪,苦涩苦甜一起交织在舌尖,如此简单的食谱却让人有了一次修正过去的机会。吃完最后一勺光明美食后,小满感觉自己身体跟意识都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待他清醒过后,发现自己被人按倒在地上,鼻尖抵着一只破碎的玻璃杯,耳边充斥着吵杂的音乐声。 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请让开,你们挡住路了。” 玻璃杯擦着鼻梁尖划了出去,男人连忙提着吕小满站起来让路。 少年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跟小满碰到一起,微怔。 这一次,吕小满没有再说救救我三个字,而是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你救。” 对方微微蹙眉,随即恢复平静,一脸漠然的同他擦肩而过。 之后小满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几秒钟后才侧脸去看那少年。那个男孩,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虽然长的很帅,可是脾气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提着玻璃杯的男人嘲讽他,“不要犯花痴了,太子不是你这种人能够高攀的。” 小满打开他的手,顺手摸到一个托盘后用力朝对方脸上砸过去,“谁花痴了?妈的去死吧!” 闻人楚透过玻璃窗,看到阿九正对着病床上熟睡的小满发呆,推门走进去提醒道:“该回家了。” 阿九将头贴在他胸口,“小满哥好可怜。” “爱情不能勉强,更不能靠施舍。” “那小满哥修正了自己的记忆后,会不会过的好一点呢?” “不知道。”闻人楚拉起他的手,“走了。” 阿九默默回头,“希望小满哥以后能幸福。” 回到桃源已经是早晨八点钟,客厅有位客人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 阿九看到杜诗微有些难以置信,“师父?你怎么来了?” 杜诗微指着角落的几个大箱子,“收拾东西的时候整理了一些烹饪书籍,你说不定日后能用得着。我下午的飞机,如果不送过来怕以后没机会了。” 阿九差点被书的数量吓到,“师父下午就要走吗?” “嗯,你们一大早去哪里了?” 阿九不知该怎么解释,吱唔了半天也说不明白,杜诗微没有耐心的摆手,“算了,看你困焉焉的应该是没睡好,还是去休息吧。” 阿九打着哈欠道:“那师父呢?” 杜诗微道:“我跟你哥哥聊会天。” “哦。”阿九有些不情愿的上楼,明明下午就要走了,可为什么师父不选择跟自己多呆一会儿呢? 闻人楚精神很好,完全看不出熬认的痕迹,泡了杯茶给杜诗微后坐下来。 杜诗微开门见山道:“我这次过来不只为送书,还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闻人楚难得见她严肃,便郑重道:“老师请说。” 杜诗微展开一张报纸给他看,“玉都‘粥王’刘俊文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有,”杜诗微皱着秀眉道:“这已经是今年烹饪界失踪的第四个人了,在经历过出师宴之后,阿九的名气在行内并不小,我担心接下来会轮到他。” 闻人楚这才拿起报纸,看完简略的新闻后,总结道:“原来失踪的全是有名的厨师。” 杜诗微神情复杂,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半天后才道:“我知道是谁做的。” 闻人楚意外的看着她,“您知道?” 杜诗微低头捧起杯子,“十五年前,我们和海外一些有名的烹饪大师集合了一个组织,取名为五味联盟。后来联盟在行内名气越来越大,也开始逐渐脱离我们这些人的控制,而是开始向很可怕的方面发展。” “譬如?” “由插手餐饮业慢慢扩大到整个服务行业,甚至干涉食材的来源,经济甚至是……政治。” “政治?” “是的,美食政治,把厨师当成礼物一样送给政客,甚至还诞生出一种专门收集厨师为爱好的畸形人群,我们称之为黑厨。”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闻人楚将报纸放到桌子上,“您的意思是,失踪的那些厨师,都被称为五味联盟的组织所绑架?” “不一定是绑架,”杜诗微喝口茶来平复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他们更多的时候是利用美色和金钱去诱惑厨师,在达到不目的的时候才会采用强制手段。” 闻人楚问:“依老师的身份,也没办法干涉如今的五味联盟么?” 杜诗微摇头,伸出右手道:“如果我能干涉得了,便不会宣布退出了。这只手……是我自己弄骨折的,目的就是为彻底退出联盟,跟他们彻底划出界限。” 杜诗微出身并不是普通家庭,而是玉都三大家族之一。刀门杜家、政客闻人家、还有黑道陈家,父辈们都有结拜的情谊,平日往日来往也甚为亲密。 闻人楚并未有太多的表情,“老师从去年察觉五味联盟不对,却还依旧收阿九做徒弟,还用压缩的课程逼迫他尽快出师,能不能告诉我您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没想到他竟然能从这点上质问自己,杜诗微苦笑道:“因为想退出联盟的方法就是尽快传授一个徒弟出来,阿九表现天质过人,所以我才……” 闻人楚垂下睫毛,“让他做您的替死鬼?” “不,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杜诗微有些失态的辩解道:“我当时已经决定了要退出,只想给自己找个最合适的传人。刚开始的两个月,我也曾犹豫过,可是……” 闻人楚淡淡的接下去,“在知道他跟我的关系后,您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是的,”杜诗微把头低了下去,“我觉得你可以保护阿九,甚至有能力摧毁五味联盟。” 闻人楚道:“虽然喜欢着烹饪,却是个只会逃跑的胆小鬼。为作师父,却算计着让徒弟去改变艰难的现状。量父,您觉得自己当真配得起这个称呼么?” 想到那个傻乎乎为了师父一句话就开心失落的弟弟,他就觉得不值。 如果知道被这样的师父算计后,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难过还是……说不定依旧笨笨的说要接下不可能完成的重任,并且为之努力吧?傻小孩。 沉默了很久后,杜诗微的眼泪滑到了杯子中,一圈圈荡漾开来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对不起。”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闻人楚把纸巾推过去,“老师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对付五味联盟,而不是别人?要知道,除掉父亲的身份外,我只是普通的律师而已。” 杜诗微轻声道:“直觉吧,记得以前在国外时,我曾无意中看到过你徒手情书点燃,这种能力……不是人人都有的。” 闻人楚将报纸拿起来轻晃,使它化为灰烬落到烟灰缸里,淡淡道:“是这样子么?难怪从那时起,老师就特别针对我。” 杜诗微一脸震惊,良久后才道:“是的……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身实身份,再加上阿九信誓旦旦的说你是他哥哥,所以就更加肯定了你不是普通人。” “我的确不是普通人类,”闻人楚并不忌讳说出真相,“如果您不感到害怕的话,就相信我是拥有人类皮相的妖怪好了。” “妖怪……阿九也是吗?” “老师不是已经肯定他是我弟弟了么?” “难怪他的味觉异于常人的敏锐,”杜诗微有些吃力的消化着接收到讯息,“这样我也能多少安心些。” 闻人楚接下来的话却给了她迎头一棒,“就算是身为妖怪,我们也不希望跟人类有太多过节。至于厨师失踪的事,只要不关系到阿九,我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不,你一定会管的。” “为什么?” 杜诗微顶着闻人楚冷洌的目光硬起头皮道:“因为阿九是个天才厨师,再加上他的长相,五味联盟是不会放过他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对方跟你一样,并不是普通的人类。” 闻人楚略感诧异,“什么?” 杜诗微抚着双臂道:“之前他们派人来跟我传信的是只名为石像鬼的妖怪,皮肤像石头一样坚硬,长相丑陋而且有着蝙蝠一样的翅膀……” “石像鬼?”闻人楚的关注点依旧诡异,“你们当时联络地点是在国内还是国外?” “就在玉都……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设法把你卷进来了吧?它动动翅膀就能杀人……在那种情况下,普通人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只有石像鬼吗?还是有别的妖怪?” “我只见过这一种,不过五味联盟沦陷的太过离奇古怪,所以我猜测应该还有别的妖怪作祟。” 前有愚人客栈后有五味联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此一来,以后安适的生活恐怕也走到了尽头。闻人楚微微皱起眉,“老师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杜诗微见他似乎默认了自己的作法,微微放松道:“我打算去钻石之都维斯暂住。” “安全吗?” “或许吧。”已经不能再碰厨具的人,对五味联盟应该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不过她也无法肯定那些非人类生物会做出什么事情。 闻人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吊坠给她,“这是父亲留下来的鳞片,有辟邪作用,带着它一般小妖就无法近身,算是我送给老师的饯行礼物吧。” 杜诗微轻轻抚摸过吊坠,哽咽道:“你……不怪我么?” 闻人楚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责怪谁都无济于事。” “闻人楚,谢谢你,请一定要保护好阿九,拜托了!” “他是我弟弟,我当然会保护他。” 石像鬼是么,传说西世界中才存在的妖怪,没想到居然敢飘洋过海来到这里兴风作浪……它最好该向上帝祈祷下没有在打阿九的主意,否则就让它 44  身为饭桶的情非得已 饿,好饿,最近阿九睡梦中总是被饿醒。 不仅如此,在中午的饭桌上,他竟然一连吃了七碗饭还感觉不到饱。 待他再次准备去装饭时,发现电饭锅已经空了,沮丧的转回来后几个哥哥都惊奇的看着他。 “阿九胃口真好。”习凤笑眯眯的把自己的饭碗推过来,“我还没动,给你吃。” 阿九不好意思的扭动身体,“不要啦,三哥你吃吧,我已经饱……” “咕咕,”肚子发出的尴尬声音打断了他的推辞。 阿九红着脸站起来,“我还是再去煮点饭好了。” 走到米袋前他有些犹豫,平常四个人是吃五杯米的,现在要煮几杯呢? 六杯……好像不够,那就七,哦不,八杯好了。 装米时阿九尽量把杯子都装的满满的,每一下堆出尖尖来,最后依旧情不自禁多加了两杯。 煮饭的时候他就守在一旁看着,嗅着米香思考要不要换个大点的电饭锅。 客厅中几个人面面相觑,展小钱舔着玉佛道:“弟弟吃的可真多。” 习凤看向欧阳飞,“他平常也吃这么多吗?” “没注意……” 闻人楚犹豫道:“好像是最近几天才开始增加食欲的。” 付鑫小声提议,“要不要带他去医院检查□体?” 欧阳飞冷嗤一声,“去什么医院?就算吃的比平常多一点又算什么病?阿九正在发育呢。” “嘿嘿,”阿九端着饭锅跑出来,双眼亮晶晶道:“好了,你们还要不要吃?” 那神情分明透露着‘如果不吃都是我的啦’的信息,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异口同声道:“不要。” 阿九将碗装满,兴高采烈的埋头开吃。 一碗、两碗、三碗……锅内的米饭迅速塌了下去,快要见底的时候阿九还一脸意犹未尽。 付鑫对欧阳飞小声道:“你现在觉得有没有必要带他去医院检查?” 不仅是欧阳飞,连习凤和展小钱都跟着默默点头。 为了不伤及正在发育的大儿童的脆弱自尊,闻人楚选择了隐瞒原因,只说是例行身体检查,阿九欣然同意。 欧阳飞兴致勃勃道:“身体检查?我还没有做过呢,一起去看看。” 展小钱摸着小腹道:“我最近也觉得消化不好。” 习凤将他手提到胃上,“人类的消化器官在这里,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也去跟着去检查下,付鑫看家。” 付鑫郁闷道:“我想去……” 闻人楚看着一排跃跃欲试的脸,冷声道:“你们当是去逛超市吗?” 不过最后在阿九的恳求下,一群人还是带着猎奇心理兴高采烈的同行了。 这是家私人诊所,医生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名字叫余杰,笑容文雅语气温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儿,跟阿九见过的牙医有天壤之别。 他讲话也很风趣,又好像会变魔术似的不时从身上掏出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借以消除阿九对那些冰冷仪器的抵触。 检查完身体后,余杰又谨慎绕着饭量询问了很多问题。 阿九捏着软软的海绵娃娃,虽然感到奇怪却也只好老老实实作答。 于杰坐下来,倒了几杯茶给好奇的诸位家属,“他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他一顿能吃两锅饭,这么大的锅。”说这话的是展小钱,而且混然不觉当着阿九面说有什么错。 欧阳飞跟付鑫对视无语,都不看阿九震惊的双眼。 怔了好一会儿,阿九才逐渐明白过来为什么要做身体检查,原来是哥哥们嫌自己吃饭太多了,好难过…… 回桃源后阿九情绪一直很失落,任凭被几个人怎么劝都笑不起来,最可怕的是……肚子居然又开始咕咕叫饿了。 这时才下午三点,离饭点还差三个钟,阿九忍了又忍,努力不让自己透露出异常,可是真的好饿……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感觉快要饿死了。 习凤见他垂着眉毛甚是可怜,便掏出一大袋面包递过去,“路上买的,先垫垫肚子吧。” 几个哥哥的目光就像在看动物园猴子一样,阿九往嘴巴里送着送着就哭了。 欧阳飞有些慌,“还没吃饱么?我去叫外买……” 阿九扁嘴,目光慢慢停到闻人楚身上,“我明天就去找工作,不呆在家里白吃白喝了。” 闻人楚看着他不说话,待他将面包吃完后,才道:“变回兽身给我看看。” 阿九屏息凝视,握起来的手慢慢变成毛葺葺的圆爪子。 十秒钟后,沙发上的少年完全蜕变成一只滚圆的幼兽。 安静了片刻后,付鑫忍不住大叫起来,“我早就说嘛,阿九这么可爱,真身也一定很漂亮!” 欧阳飞嘲讽道:“当然,我们几个兄弟除了某人外都长的不差吧?” “让我摸摸。”展小钱努力伸着手挤进来。 闻人楚卡着阿九的肋下抱起来,“好像的确重了点。” 习凤研究了会儿,道:“体形也大了一些,看来是因为封印解除的关系,之前身体一直被压抑着无法成长,现在多吃一点补充体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这样被人看着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真不好意思,阿九将身体缩成团往闻人楚怀里钻。 展小钱终于成功突破重围,对闻人楚道:“我也要抱抱。” 闻人楚着桌子下的小黑犬,“祸斗在那里。” “我要抱弟弟。” “不行。” “我要抱弟弟。”复读机眼也不眨的固执着。 …… “砰!”阿九顺利恢复成人形,捂着心口朝楼上跑去,结结巴巴道:“我,我要去睡觉。” 晚上做饭时,阿九错愕的发现电饭锅被换成了大号的,厨房角落还放着两大袋没有拆封的新米。 欣慰的同时他还隐约感到一丝丝惆怅,自己饭量这么大又没有任何收入来源,以后把哥哥吃穷了怎么办呢?看来找份工作是势在必行了。 吃完饭后,阿九不忘给自己再煮一锅晚上备用。 看着满满一大锅米饭,他又开始变得无比忧伤,唉呀,真的快要成饭桶了呢…… 床上阿九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把找工作的事拿出来跟闻人楚商议。 闻人楚枕着手臂问他,“你想找什么工作?” 阿九想了半天,吱唔道:“反正不能找厨师的工作。” 闻人楚好奇道:“为什么?” 阿九郁闷道:“哥哥你想啊,我本来就容易饿,再加上在厨房工作,万一忍不住把客人的菜给偷吃完了怎么办呢?” 这个……要想让一只饕餮对着美食而坐怀不乱,的确是种极大的考验。 阿九叹息道:“可是,不当厨师的话,我又什么事都不会做。” 闻人楚将他揽到胸口道:“不用担心,你这点饭量我还养得起。” 阿九半信半疑,“真的吗?那万一我将来吃的更多了怎么办?” 不是万一,是肯定……解除了封印后,阿九一定会随着日渐增长的体形而越吃越多。 闻人楚却一点也不担心,“到时我就带你去打猎。” “打猎?” “猎补妖怪,相对人类的食物来说,它们更适合我们的胃口,也更能填饱肚子。” 阿九迟疑道:“是说要吃咱们的同类吗?” 闻人楚点头,“嗯,我们妖怪分为三个等级,处于最低层的没有思维能力只会受人驱使,所以被称作为食物,譬如駮和你见过的髡顿。它们对我们而言就像伺养的家畜一样,繁殖和生存能力都很强大,遍布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不用担心会被灭绝。” 阿九又问:“生吃吗?还是煮熟了吃?” “……。” “要加佐料吗?” 考虑到阿九的承受能力,闻人楚明智的选择了回避,“到时候就知道了,你现在还不到去打猎的年纪。” 接下来几天,阿九都在翻阅报纸浏览网页,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希望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三哥,你看这个怎么样?”某大型休闲会所招聘服务生,不限学历,不限专业,身高要求也刚好合适,最主要的是薪资够高,是自己在君子酒店上班时的好几倍呢。 习凤用手慵懒的支着下巴,微微摇头,“这个职业不适合你。” 阿九道:“为什么?上面说只要五官端正,服务意识好就可以了。” 习凤用斟酌的语气道:“很多事情呢,其实都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就像这则广告,以这个薪资来看,它其实也并不在招聘单纯的服务生。” “那它想要招什么呢?”阿九不解的问。 虽然妖龄还小,可是作为人类年龄来说已经是成年了,习凤不确定他这样天真究竟是好还是坏。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旁欧阳飞提醒道:“三哥你最好不要跟他说这些事。” 习凤反问:“你也认为他不该知道这些事么?” 欧阳飞比着军刀道:“不是我这样认为,而是二哥这样认为。” 关于阿九日后如何成长的问题,习凤觉得很必要号召大家聚一起认真检讨下。 晚上,在阿九睡了以后,几兄弟在楼下客厅召开家庭会议。 作为会议倡导者,习凤率先发表自己了的观点,“阿九现在已经十八岁,我认为有必要对他进行一些特殊的教育。” 闻人楚冷冷道:“你指的特殊教育是什么?” “譬如让他单独出去闯一闯,交个女朋友什么的,多些感情阅历和社会认知总不是坏事。” “不行。” “二哥,他现在身份可是人类,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对社会险恶和□知识一无所知,这好像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闻人楚指着旁边的付鑫还有展小钱,“他跟他,不都平安长这么大了么?” 欧阳飞忍不住插话,“一个六亲不认的财迷,一个五谷不分的死宅,我可不希望九弟变成他们这样。” 见闻人楚微微皱眉,习凤便继续道:“我知道二哥是关心阿九,可是现在无论是身为人还是妖怪,生存环境都变得越来越复杂艰难,他不能这样一直单纯下去。如果二哥不放心,可以把阿九交给我带回江城。我会好好锻炼他的。” 闻人楚不悦道:“恐怕最后一句才是你今晚的目的吧?” 习凤笑笑,也不辩解什么,“阿九跟着我不好么?你律师所那么忙,也没有太多时间陪他……” 话说到一半时,他突然停了下来,闻人楚跟欧阳飞也察觉不对,互相对视后箭一般的冲上楼梯。 欧阳飞一脚将阿九房门踹开,腐烂陌生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阿九!” 按下灯后,看到床上空着,变成原形的小兽倦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几人同时间松了口气,闻人楚将他抱起来安抚,“没事吧?” 阿九摇摇头,小声道:“刚才有只好大的蝙蝠贴在天花板上……” 他惧怕蝙蝠是有原因的,当年还在五珠洞时,他就时常被那些恶心又恐怖的食肉蝙蝠欺负。本来以为阴影已经消除,可如今看到它们才知道恐惧依旧隐藏在心里。 “它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它就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吓的自己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叫人过来。 欧阳飞推开窗子,见天空划出一道闪电似的白色亮线,“这妖怪味道好陌生,不知道什么来历什么目的。” 闻人楚沉声道:“不是我们本土妖怪,而是从大洋彼岸来的石像鬼。付鑫,你先留在这里陪阿九。” 几人出房间后,习凤才忍不住问道:“石像鬼怎么会找上阿九?” 闻人楚便将杜诗微的事情简单叙述一遍,习凤沉思道:“一个小妖怪不足为惧,怕的就是它背后所谓的五味联盟,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来历。今晚石像鬼应该只是来探路,接下来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动作。” 欧阳飞转着军刀冷笑,“如果对方还敢来的话,我就揭了它的蝙蝠皮!” 45  收拾行李,跟哥哥去打猎! 或许是因为石像鬼的缘故,接下来两天桃源的气氛都很不对劲。比往常沉静很多不说,似乎就连欧阳飞跟付鑫相处都变得融洽了…… 阿九刚这么想,就见欧阳飞拿起沙发靠垫朝付鑫砸去。 付鑫委屈不已道:“又干嘛啊?” 欧阳飞沉着脸道:“看你不顺眼。” 付鑫被欺负惯了,此时也懒得辩解,缩着身体将头埋在臂弯里打哈欠。 见欧阳飞接下来还有要动作,阿九便拉住他的手,劝道:“七哥,别。” “嗯?”欧阳飞懒洋洋的看着他。其实接触一段时间下来,阿九觉得他脾气并不坏,偶尔还会说点冷笑话,很少露出初见时的凶险戾气。 也正因如此,阿九不是很害怕他,小声问道:“七哥,你为什么总是欺负鑫哥呢?” 欧阳飞用手指刮了下鼻尖,浑然不觉道:“有么?” 阿九点头,“有。” 欧阳飞想了会儿,道:“你不觉得他长得就很欠揍吗?” 阿九偏头打量了会儿付鑫,摇头,“鑫哥人很好呢,而且电脑也很厉害。” 据付鑫自述说,几个兄弟不喜欢他是因为长相太差。可是阿九却觉得他两个大黑眼圈很有特色,虽然在白天里总死气沉沉的,可到到晚上,双眼就亮的像星星一样,嗓音温和而迷人。以至于阿九每次跟他面对面说话的时候,都感觉像是被阳光普照着,还有种想要去摸摸他长睫毛的冲动。另外他还有一些常人望尘莫及的技能,譬如用一根手指头飞快的打字,十分钟看完一本很厚的漫画,用彩色铅笔描绘一些漂亮的卡片……可是大家似乎都不太能欣赏这些优点。 安静了片刻后,付鑫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阿九悄悄起身去拿毯子,准备替他盖上时付鑫突然笑了起来,嘀咕道:“老七这下死定了!” 欧阳飞欲站起来却又勉强忍住,“你还说他不欠揍?!” 或许是平日活得太压抑了吧,所以才需要在梦里发泄……阿九越来越同情他了。 他们三个平日整天呆在家里没事做,展小钱要显得忙碌许多,通常一本正经的抱着电脑盯着满屏的红蓝线看,手里电话响个不停,每次阿九看到他顶着幼儿园大班的脸却做着忧心忡忡的表情就无比纠结。 坐着观察了半天,阿九终于出声问旁边的人,“七哥,你说五哥整天在忙什么呢?” 欧阳飞看也不看道:“他还能忙什么,赚钱呗。” “五哥很缺钱吗?” “他吃一顿饭就能让个小公司破产,你说呢?又是钻石又是珠宝的,过去妖界在还能供着他吃饭,现在不自食其力就得饿着。不过别担心,他的钱,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十辈子都花不完。” 阿九张开手指算了一遍,似乎看到了围绕在展小钱身边的金色光芒,“原来五哥居然是大富翁啊!” 欧阳飞补充道:“而且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富翁。” 这下阿九连话都说不出了…… 高远律师所中,习凤已经跟闻人楚为阿九的问题对持了近两个小时。 “二哥,你就让阿九跟我回江城吧。” “不行。” 习凤摊手,无奈道:“那你得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闻人楚瞟他一眼,“白泽在江城。” 习凤道:“那又怎样?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更何况阿九已经解除了封印?江城妖怪多,白泽、景炎、金华之猫,百妖之首的前三个都在那里,完全不用担心西世界外敌入侵……” 闻人楚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我保护不了阿九么?”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19节 气氛顿时冷下来,习凤抬手作投降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闻人楚把桌面上散落的文件收拾起来,“你不用再白费时间了,我绝不会同意阿九离开玉都。” 习凤是知道他脾气的,也不好再争辩什么,“那好吧,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把九弟看得太紧了。” “说完了么?你可以走了。” “好吧,我就直接回江城了,晚上跟我向阿九说声再见。” 在习凤走之后,闻人楚才推开窗户让秋风吹进来,略显烦躁的心情逐渐恢复平静。 其实习凤说的对,相较于其它兄弟来说,他的确对阿九看得太紧了,以至于每天晚上都要搂着他才能安心入睡,不然就感觉少了点什么。尤其是听到习凤说要带他离开自己的时候,脑海竟然无法控制的溢出一丝……杀念…… 闻人楚回到桃源,阿九正靠在欧阳飞的肩膀上,两人不知道在做什么,脑袋贴的很近,这种亲昵愈发刺激了他的糟糕情绪。 “哥哥!”阿九看到他,立刻跳了起来,探着头在他身后搜索,“三哥呢?” “回江城了。” “啊?怎么没有跟我们打招呼呢。”阿九难掩一脸失望。 闻人楚用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语气放缓道:“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跟七哥学刻橡皮章!”阿九把小圆章拿起来,印在自己胳膊上给他看,是个红色卡通小狗的图案,略显期待的看着他,“我刻的祸斗,像不像?” 闻人楚点头,“还不错。” 阿九把章小心翼翼收起来,“晚饭做玉米排骨和香辣蟹怎么样?”秋季是吃蟹的好季节,肉肥味美,想起来都让人流口水。 “好。” “那我去买蟹了!” “等等,”闻人楚叫住他,“老七,你去。” 欧阳飞懒懒站起来,“好吧,不过我可不会挑选食材。” 闻人楚很直接道:“买最贵的就好。” 待他走之后,阿九才小声道:“最贵的不一定最好呢,我也想一起去。”对厨师来说,在超市疏果和水产区闲逛也是一种快乐啊。 闻人楚道;“外面现在很危险,最近几天你最好不要出门。” 阿九想到昨晚那只大蝙蝠,心有余悸的点头,“它们都是为了愚人客栈来的么?”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杜诗微的事,闻人楚暂时也不打算告诉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或许吧。” 阿九倒了杯水过去,“哥哥,我是不是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啊?” 接收到闻人楚困惑的目光后,阿九捏着手指道:“不然我回青诚山吧,人都说那里是灵山,一般妖怪不敢上去。” “我能保护你。” “哥哥……” 闻人楚垂着睫毛掩盖住眼眸,“几个小妖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色渐晚,待欧阳飞从超市回来时,已经晚上七点了,不过阿九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七哥,东西都买齐了么?” “不要过来,”欧阳飞喝止住他,用命令的语气道:“付鑫,带九弟上楼去。” “七哥……” 付鑫揽起阿九便走,若无其事道:“没事儿,咱们去玩会儿游戏。” 见一旁闻人楚也用目光示意他上楼,阿九才同意跟着付鑫离开。 欧阳飞将东西放到桌子上,伸手探到肩膀后,用力一扯,一只巨大的蝙蝠便被强行剥离了出来,重重的甩到了闻人楚脚边。 闻人楚表情平静道:“这就是昨天晚上那只吧?” 欧阳飞点头,“幸好昨晚就在桃源设了结界,它没办法进来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石像鬼伏趴在地上抬起头,脸上就像扣了一个雪白的石头面具,血红色的唇角一直开到耳根处,绿眼睛紧盯着他们道:“你们是什么人?” 欧阳飞一脚踩在他的软翅上,“这话应该是我们来问你这个入侵者吧?说,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石像鬼发力竟来不及避开,吃痛道:“我的目的,你们不是很清楚么?不然也不会让刚才的那个男孩离开。” “果然是为了阿九,”欧阳飞蹲□,捏住他的下巴逼问:“你们是受谁指使,想做什么?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然的话……” 石像鬼桀桀冷笑,身体瞬间变小,成功摆脱束缚后扇翅而飞,绕在头顶天花板上盘旋不去,“不然怎样?” 欧阳飞冷嗤,语气不屑道:“原来就这点本事,不过小爷今天心情好,就陪你玩玩。” 石像鬼观他神情便知不妙,翅膀大张开来遮住灯光,客厅立刻陷入昏暗之中。 欧阳飞勾起嘴角,抬手轻轻一挥,仿佛有同时五道闪电击在对方身上,黑色影子悄无声息的破碎开来一片片落了下来。 闻人楚道:“只是个障眼法,真身刚才已经逃掉了。” “放心,它逃不掉。”欧阳飞舔着嘴角抽出时常把玩的军刀,灯光下刺眼的白色光芒晃了两下,一条蓝色的光影便呈波状朝外面天空追击而去。 紧接伴随着一声惨叫,蓝光夹带着股强大厉风直冲九霄,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似乎要把整个天空狠狠劈成两半! 失去了双翅的石像鬼像木桩似的从天空扑通一声坠落,黑色血液像墨迹一样在桃源飞溅开来。 而从欧阳飞军刀中发出的蓝光,却在夜色中碎裂成点点星光慢慢消散。 两人走出去后,闻人楚微微皱眉,“你太张扬了。” 欧阳飞毫无诚意的笑道:“不好意思,最近太过压抑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石像鬼一动也不敢动的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恐慌道:“你们……不是人类!” “蠢货,现在才看出来么?”欧阳飞心情很好的解释道:“没错,我们也是妖怪,不过却不是你这种低等妖怪能比的。” 石像鬼躺在地上,哆嗦道:“求求你们别杀我,我只是受……唔……”突然间,他好像被人扼制住了喉咙一样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绿色眼球逐渐外凸最后竟然滚出了眼框,身体像烂泥一样开始迅速腐烂,最后只剩下滩腥臭的粘液。 欧阳飞对闻人楚耸肩,“你看到了,不是我杀的!” 闻人楚手指触碰了下粘液,观察片刻道:“我曾听说过西世界有种魔鬼契约,一旦签立就不能再违背,否则就会尸骨无存。” “二哥是说石像鬼跟五味联盟签立了保密的魔鬼契约?” “或许,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可恶,也就是说以后就算我们再抓一些妖怪,无也法探知事情的幕后指使人?” “很有可能。” 欧阳飞懊恼的踢下草坪,“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只能被动的等待这些杂碎来挑衅吗?” 闻人楚沉默不语,倘若全都是石像鬼这样的对手,那倒也不足为惧,只是不清楚这个联盟究竟有多大的势力…… 晚上饭桌上一片寂然,大家都各怀心事,就连阿九也没有话说,与往日争吵闹的情形大不相同。 到睡前,阿九才忍不住道:“哥哥,傍晚的事……我在楼上都看到了。” “嗯。”欧阳飞折腾出那么大动静,想不让阿九知道也难。 “它是来找我的,对吧?” “是。” 阿九犹豫道:“如果他们的要求不过份的话,我可以带它们去愚人客栈。” 闻人楚平静道:“他们不是为愚人客栈来的。” “啊?那为什么来?” 事到如今,闻人楚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把杜诗微的事一五一实全都告诉他。 阿九听完后皱着脸沉默了很久,“也就是说,师父之所以收我为徒,是不想让你置身事外,希望可以借助哥哥的能力对抗五味联盟,对不对?” 闻人楚点头,问他,“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阿九困惑的坐了起来,看着自己手指道:“哥哥,我也是妖怪呢,你说我能不能变得跟七哥一样厉害?” 闻人楚扫了他两眼,淡淡道:“基本上很难。” “为什么啊?”阿九不解的在床上打个滚儿,变身为小兽原形,张大嘴巴吼一声,“这样呢?会不会很凶?跟妖怪打架能不能占一点便宜?呢” 占便宜么?闻人楚伸手摸了摸他背上的光滑的葺毛,嗯……企图激起对方的怜悯之情或许倒有可能。 阿九读懂他的眼神,泄气的摊开四条腿趴下来,“为什么哥哥们都很厉害,只有我什么都不会……还要吃那么多。” 龙九子中,习凤有笑里藏刀的美名,闻人楚跟欧阳飞杀气最重,其余几人虽然不喜欢打打杀杀,但是一旦动武却绝会不手软。唯独阿九,目前还没有发现除了吃饭比较多之外的天赋。 阿九继续自语道:“什么事都不会做,还惹这么多麻烦,我还是回青诚山好了,有师兄陪着,日子也不会很无聊。” 听他提及圣华,闻人楚便垂下了眼帘,“如果你真的想回,那就回去吧。” 阿九隐约嗅到了他身上的寒意,“哥哥……” “你回到青诚山,就不要再下来了。” “哥哥!”阿九吃惊的看着他,不懂他态度为什么会突然变冷。 闻人楚淡淡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阿九咬咬下唇,艰难道:“我想和哥哥在一起,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想什么就是什么。” “哥哥不觉得我是累赘么?” “不觉得。” 阿九目光闪动,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道:“我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不要分开。” 闻人楚睁开眼睛,声音总算柔和下来,“习凤说的对,我的确太过于保护你了。” 阿九不解的望着他,“我听不懂。” 闻人楚他额头吻了下,“从明天起,带你去外出打猎,这样才能使你尽快成长起来。” “什么,带阿九去打猎?!” 次日饭桌上,所有人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欧阳飞最先反应过来,自告奋勇道:“二哥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付鑫弱弱道:“我也好想去啊。” “我也想去,但是太忙了,”一直埋头挑选钻石的展小钱犹豫道。 闻人楚放下手中电话,“你们都不要操心了,我这次会亲自带阿九。” 又是一片死寂,好半天欧阳飞才道:“二哥你是在开玩笑么?你这张脸……每天都能在媒体上看到,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啊!” 闻人楚从口袋里掏出枚白色药丸,“我上次去谛听那里特意要来了易容丹,保持期可长达一年。” 付鑫小声道:“二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那时父亲教我打猎只教了一半,就去参加妖界之战了。” “这样啊,”闻人楚将易容丹放进口中,“老七,你带老八去找猎,往西走别跟我们在一起抢猎物。” 欧阳飞先是怔了下,随即露出雪白的两排牙齿,“好啊。” “不要啊!我不去了……” “由不得你,收拾东西去!” 打猎……听起来就很有趣啊!待他们两个离开后,阿九才满足的从锅里抬起头来,“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闻人楚挑眉看着他,“怎么了?” 阿九慌张道:“啊啊啊,哥哥的样子怎么变了啊!”虽然说不出改变了哪里,可是总感觉跟过去长的不一样了,五官更立体,眼睛也更明亮,整张脸好像有魔力的一样,看的人转不开视线。 闻人楚道:“妖怪重生为人多少都会修饰一下容貌不能太张扬,所以现在应该是我本来的脸才对。” 阿九试探着碰了碰他的皮肤,感慨道:“居然是真的,好神奇啊。” 对于他的大惊小怪,闻人楚只是微微摇头,“等下去收拾行李,你多带些零食,我们可能要出去很久。” “多久?三天?一周?一个月?” 闻人楚斜睨着他伸出的手指头,“我们龙族打猎,要把所有的动物和妖怪猎个遍,所以你就先按一年时间准备吧。” 一……年?阿九手里的锅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46  无极山一日修炼 离开桃源时,展小钱把自己的乾坤袋送给阿九一个。 开始阿九不好意思收,欧阳飞却劝道:“他给你你便收着吧,五哥应该自己还留有一个。记得当年父亲给了他两个,一个用来装钱,一个用来装石头,当时白虎跟他讨了很久都不肯给呢。” 阿九这才接了,后来才知道这袋子有多奇妙。不管放多少多大的东西进去,袋子从外表看起来都是空荡荡的,但是把手伸进去,就能直接把想要的东西掏出来。 既然是长期旅行,阿九自然要作好准备,面包、肉干之类的干粮是必不可缺的,泡面、火腿肠虽然倍受厨师鄙视可在野外却能发挥大作用。 正收拾的不可开交时,付鑫跟欧阳飞两人却已经准备出发了。 见阿九还要把锅铲往乾坤袋里塞,欧阳飞哭笑不得,“还带厨具,他当是外出郊游呢……二哥,你难道没告诉他什么是打猎吗?” 闻人楚扫阿九一眼,淡淡道:“随他去吧。” 阿九虽然在忙碌,这番话却没能逃过他耳朵,思考后又把锅铲掏了出来,自己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鑫哥,让我看看你们都带了什么,好不好?”阿九扒着他的包瞟了几眼,发现除了几件衣服外竟然别无它物,便关心道:“没有带任何吃的吗?” 欧阳飞强拽着付鑫道:“打猎打猎,猎的就是食物,满山遍野的新鲜食材,还需要带什么吃的?我们要先走一步了,拜拜。” 阿九依依不舍的送出门去,“拜拜,你们要注意安全。” 闻人楚问他,“你还要收拾多久?” 阿九抓头道:“该带的都带了,应该没有什么漏掉的……不过还要等一下,我想先吃点饭。” 阿九乘坐闻人楚的越野车离开玉都,一路上车窗半开着,再加上嘴里含着桔子糖,倒也没有太多晕车症状。 “哥哥,咱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无极山。” 无极山又名屋脊山,比青诚山更高大地势也更险俊,阿九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关于它的记录片。画面上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苍翠,常年漂浮在山间的云彩将其遮掩的格外神秘。 “哥哥。”阿九突然将糖果塞到闻人楚的口中,手指碰着他唇时迟疑了下,不过很快收了回去。 闻人楚微皱下眉尖,这种酸酸甜甜哄小孩子的味道实在让成年男人无法喜欢。 阿九却得意的弯起眼睛,道:“咱们为什么要去无极山而不是别的地方呢?” 闻人楚道:“因为无极山地势险要,再加上物产丰饶人迹罕见,所以目前是最适合动物跟小妖怪生存的地方。” “那咱们打算在山林里呆多久?” “这要看你表现。” 阿九幻想了跟妖怪pk的景象,顿时一个头涨成两个大。 入无极山前,闻人楚把车子存放在山脚下的旅馆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了地气的原因,阿九精神变得格外好,带着祸斗走了两个小时都没有叫过累。 此时已接近黄昏,半边天空燃起赤红色的云霞,映照着连绵不绝的百里绿林,将本就坎坷的山路显得愈发绵延曲折。 一路走来,果真没有碰到什么人影,阿九倒是采摘了不少野果子,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需由闻人楚尝过后才能吃。 阿九吃完后还不觉得饱,便道:“哥哥,天已经黑了,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休息?” 闻人楚停下来,两人在一块光洁的石板上坐下来,一边欣赏夕阳山色一边进食。 阿九把路上采到的红色酱果挤破涂在面包上,虽然颜色诡异味道却颇为奇特。 “哥哥,给你吃。” “我不饿。” “那我吃了,”阿九大口咬着面包道:“不是说这里应该有很多小动物跟妖怪么?怎么我一个也没看到?” 别说妖怪了,就连只老鼠野兔都没看到,对这么大的山林来说实在是太奇怪了。 闻人楚不动声色收了妖气,片刻便有只野兔悄悄从草丛中探出头来。 阿九撕一块面包丢过去,“给你吃。” 野兔警惕的盯着两人,迅速钻入石头缝隙中不见了。 阿九对此感到很困惑,闻人楚心里却是清楚的。之前阿九一直被封印着,气质平和再加上寺庙长大,所以对动物而言极具亲和力,可如今封印被打开,妖气虽弱却足以让小动物感到恐惧,自然不会再有谁愿意跟他亲近。 “好像不吃饭的话吃不饱……”阿九一边嘀咕,一边飞快掏出大块五香牛肉,“哥哥你吃不吃?” “不吃。” 阿九这才放心的吃了起来,“咱们要这个地方过夜吗?”他还记得在玉龙山的那夜,帐篷里看星星的感觉很奇妙。 闻人楚点头,对他道:“变回兽身。” “是现在吗?”阿九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 “现在。” “那你先帮我拿着,”阿九把牛肉递给闻人楚,化为兽身后甩了甩尾巴,“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闻人楚把牛肉撕开送到他嘴边,“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维持现在的形状直到离开无极山。” 阿九蹲在石头上,不解的抬起爪子,“为什么?”变身后他的嗓音比往日还要亮,而且还带着些雌雄莫辨的稚气。 闻人楚懒懒道:“因为我是带你出来打猎不是游玩的。”教小兽打猎本来该是父辈们的职责,但是现在能训练它的也只有自己了。 “哦……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不过身体还是蛮舒服的。”阿九每次吃完肉难以自控顺便去舔他的手。 闻人楚也不伸回来,任由他用牙齿轻轻磨蹭指尖。 吃饱后,阿九趴在闻人楚的膝盖上,道:“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变身呢。” 闻人楚微微挑起眉毛逗他,“想看么?” 阿九立刻用力点头,“想。” “不变。”闻人楚恶劣道,脸庞在月光映照下显得俊美如玉,眉目间还带着股邪气的蛊惑。 阿九却好奇的不得了,踮起脚去舔他下巴,肯求道:“哥哥就变给我看看吧,一下下就好。” 闻人楚似乎很享受他的讨好举动,将两只手撑在身后身后微微倾下去,“不要。” 他越这样,阿九便越发心痒难耐,整个身体都趴在他胸口上,“哥哥……变给我看看……哥哥……” 闻人楚星眸流转,“真想看?” 阿九胃口被他完全吊了起来,诚恳道:“想看。” “今天心情好,就变给你看看,”闻人楚将它提起来放到一边,周身散发出雪亮的光,巨大的兽形慢慢幻化了出来,却是龙头兽身,肋下生有白色双翅,通体鳞片都泛着绚丽的光芒。 睚眦张开翅膀,身体像闪电一样窜向半空,龙头微摆张开嘴巴对着山谷一声长啸,大地跟着满天星斗一起跟着战栗! 夜莺、虫鸣、兽叫全都在刹那间停止,整个无极山都陷入一片死寂中,很久后才传来风吹树林的沙沙声响。 阿九被深深的震撼到了,他本来以为应该跟闻人楚兽形相近,没想到单是外表差异就有如此之大。还有那股威震四方的肃杀气势,完全是自己这辈子望尘莫及的啊。 在他发怔的功夫,闻人楚已经回到地上,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 阿九番然醒悟,“哥哥好威风啊,还会飞!可为什么我没有翅膀呢?” 闻人楚在石头上躺下来,“这话你应该去问那个风流的父亲。” “你是……爸爸?” “嗯,就是你说的那种东西。” 阿九连忙凑过去,“原来我们也有爸爸啊,那是不是也有妈妈呢?” 闻人楚静默了会儿,才道:“有的,不过都已经死很多年了。” 听到这话阿九有些失落,却并不觉得悲伤,因为它从未接触过父母爱,再加上佛门不讲尘缘出身,所以只压抑了片刻便活跃了起来。 见闻人楚闭着眼睛,他便试探道:“哥哥,你是困了想要睡觉么?” 闻人楚道:“嗯。” “我们来搭帐篷吧!” “不用。” 阿九担心道:“石头这么凉,还有风,哥哥会不会生病啊。”他并不担心自己,厚实的皮毛就算卧在雪地里也不会感觉到寒冷,可闻人楚现在是人类身体呢。 闻人楚伸手将他按倒,“别担心些没用的,好好休息,明早你还有任务要完成。” 阿九钻到闻人楚怀里趴下,下巴枕着两条前腿,“那我就真的睡了哦。”虽然之前担心山里会有奇怪的动物跑出来,可是挨着闻人楚的身体,就像有座坚实的堡垒一样保护着自己,疑虑也就渐渐消散了。 夜风微凉,阿九却趴在闻人楚身上呼呼睡得极香。 第二天,打猎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闻人楚给阿九定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抓蚱蜢,这种在它看来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却辛苦了大半天都没能完成。 山里蚱蜢又大又肥,还生着两双大翅膀,长腿轻快一跃就能飞出去几丈。 在他蹦跳着扑蚱蜢时,闻人楚就坐在草地上欣赏山林景色,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来懒懒翻看。 草丛里藏着很多石头,阿九不小心就会撞到头,中午吃饭时委屈的不得了,“哥哥,它们都飞好快啊。” 闻人楚道:“是你太慢了。” “肚子饿,就没力气跑了。” 闻人楚从乾坤袋里摸出两大盒肉罐头打开,“这个给你加餐,下午继续努力。” 罐头面包虽然不错,但是总感觉吃不饱啊,阿九忧虑道:“照现在这个进度,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山呢?” 闻人楚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月?”剧烈的运动使体力迅速消耗,吃的食物也是原来的两倍,这样下去……好像撑不到月底呢。 闻人楚无语的看着他,摇了摇手指头。 阿九大惊失色,“不会是一年吧?”那样怕是要饿死在无极山了! 闻人楚继续打击他,“是一百年也不见得能出去。” 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阿九似乎看到了眼前飘浮旋转的小星星,一百年……永别了,香喷喷的大米饭和猪肉卷…… 填饱肚子后,阿九迅速振作起精神来,自己得努力再行,不然看闻人楚的表情,大概让他呆在这里一辈子也有可能。 搜索目标后锁定,蓄力腾空,挥爪、按!一捕不成,再接再厉!目标锁定…… 闻人楚远远看着它,心中暗暗叹息,感觉像是带了个智商不高却又极为努力上进的学生一样。别人天赋怎么样他不清楚,记得当年自己捕到第一个猎物就是嘻狼,百妖榜排行第26的妖怪……可是如今天轮到阿九,抓只蚱蜢都像是天方夜谭。 刚感慨完毕,阿九就兴奋的衔着只蚱蜢奔了过来,“抓到了!抓到了!” 跑到闻人楚跟前后,它小心翼翼把猎物从嘴里吐了出来,拿爪子拨了几下,蚱蜢却始终垂着头一动不动。 阿九急道:“我一点都没有用力……它怎么就死了?” 闻人楚看着那只枯黄的蚱蜢道:“不关你的事,蚱蜢本来就活不过秋季。”只是垂死的老蚱蜢蹦不动刚好被它捡到而已。 “那我算不算完成任务呢?”阿九眼巴巴的看着他追问。 再这么纵容它下去,别说是一百年,怕是一千年都达不到自己预想的成果吧? 最终却不忍他失望,闻人楚有些泄气的摆手,“勉强算你过关吧,今天到此为止。” 阿九兴高采烈的欢呼,“哦哦,终于可以吃东西了!” 山上有流动的溪水,水质清澈甘洌,被阳光照射的暖暖的,阿九喝完后禁不住把爪子泡在里面踩几下。 “哥哥,明天的任务是什么?” “明天抓兔子。” “我感觉自己跑不过它。”阿九有些沮丧的看着自己倒影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倒影剧烈的晃动了下。 闻人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眺望着远方,并没有理会他。 很快阿九就给自己打气,“不过我会努力,一定不能成为哥哥的包袱!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闻人楚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47  货真价实的龙九子! 后来两天,阿九修炼的很辛苦,结果也正如闻人楚所料,一事无成。然而他却不得不开始正视一个问题:带的食物好像真的不够了…… 闻人楚虽然不忍心责备他,内心却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甚至对自己当初进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阿九很有自知之明,小心翼翼舔着罐头不敢多言。 闻人楚见他舔了许久,罐头里的肉还有一大半,便问道:“你怎么不吃?” “吃完……就没有了。”阿九垂着头说,虽然肚子饿的厉害,他还是很执著的控制着食欲。 闻人楚看了他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走向远处的山林。 看来果真是生自己的气了,阿九啊阿九,你怎么这么没用呢?它无力的趴在地上郁闷,突然听到草丛中传来沙沙的声响,回过头去,竟然看到个穿着兽皮的孩子,赤着脚专注的盯着它瞧。 看起来是个只有五六岁的男孩子,相貌惊人的漂亮,乌发很长却柔顺的披在脑后,眼睛是翡翠一样的墨绿色。 两人对视了会儿,阿九主动跟它打招呼,“你好。” 小孩怔了下,安静的走出来,在它跟前站住,“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阿九蹲坐起来,仰着头看他,“我叫阿九,前天才到这里来的。” 小孩顿了顿,略显迟疑道:“我叫元初。” 两人交换了姓名后便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阿九不擅长交际,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尴尬。 元初目光慢慢转移到地上的罐头盒子上,出声问:“这是什么?” “肉罐头,我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阿九将爪子探到一旁的乾坤袋中掏出一个铁盒子,问他,“你要不要吃?” 正常人交朋友好像都是从分享东西开始的,虽然阿九食物不多,为人却是很大方的。 元初将罐头拿起来,依照阿九的方法把盖子掀开,拿小勺子挖了一点送到嘴里,酝酿半天后才道:“味道怪怪的,没有闻起来好吃。” “是吗?可能是因为大家味觉不一样吧。” 虽然说着味道奇怪,元初却依旧慢慢的吃了起来。 阿九继续舔自己的那份,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他,“你是山下的小孩吗?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 元初道:“我就住在山上,离这里不远。” “这么说你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吧?” “嗯。” 阿九好奇道:“哥哥说这里有很多妖怪,可是我一只都没有看到过,你见到过么?” 元初停下动作,道:“你不就是会说话的妖怪么?” “啊,我是说除了我之外的妖怪,”阿九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眺望到闻人楚提了整只野猪跟几只山鸡回来,便对元初道:“我哥哥回来了!” 闻人楚大步走过来,看到坐在阿九身边的不速之客,淡淡道:“你是山鬼吧?” 山鬼又名沙通利,是为守护山川而生成的妖怪,性格平淡温和,很少具备攻击性。再加上对方只是个小孩子,闻人楚倒也对他没有什么敌意。 元初点头,“我名字叫元初。” 隔了一会儿阿九才反应过来,“呀,原来元初也是妖怪啊……哥哥,你从哪里打来这么多猎物?好厉害!” 闻人楚无视他的拍马屁,“过几天你如果还抓不到猎物,就别再指望从我这里拿到吃的。” 阿九看到新鲜肉类,立刻对速食品产生了嫌弃,跑到他脚边恳求道:“哥哥……” 闻人楚斜睨他,“想吃肉?” “想!”阿九回答的很响亮,自己出山前都不能化人形,没办法动手弄食物,只得厚着脸皮求助了。 闻人楚道:“我帮你处理能得到什么好处?” 阿九苦恼的想了半天,才道:“晚上我可以给你当棉被,很暖和的!” “……”闻人楚很无语,不过还是将山鸡提到溪水边去处理,阿九欣喜的跟过去作技术指导,“哥哥似乎很适合做厨师呢,拔毛处理的又快又干净,开膛都不用刀具……” 虽然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不过毕竟还算是夸奖赞许,闻人楚也不愿跟他计较那么多,“你想怎么吃?” 在没有炊具的情况下,红烧清蒸之类的就不要想了,最简直的方法就是直接烤。可是这些山鸡又不够肥,烤起来势必会影响口感…… 阿九灵光一闪,“我在师父的笔记上看到过用石头鸡,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元初吃完罐头也跟了过来,蹲在一旁道:“什么是石头鸡?” 闻人楚顺着阿九的指点在溪边挖了直径三尺来宽的圆坑,放入干柴点燃累积实火,把坑中的土地烧热后铺入洗净的大石头。 然后把溪中的小圆石收积起来,由祸斗负责将它们烧到滚烫。 祸斗对火候掌控极有天赋,且能吞能吐,很兴奋自己能有用武之地,做起事来认真的不得了。 闻人楚将山鸡摘掉内脏,拿粗盐在里面擦拭过一遍,在表层涂上野生的蜂蜜,用树枝将烧热的鹅卵石塞入鸡腹,完成后丢入坑中,最后上面再铺一层石头。 约几分钟后,让人垂涎的肉香便从石缝中渗出来,阿九蹲在一边拼命咽着口水,就连元初也耸着鼻子道:“好香。” 在此之前闻人楚是绝不屑下厨的,可是现在看到两个小鬼急的团团转的模样,居然令他有种难以言说的成就感。 十几分钟后,香气开始逐渐浓郁,元初忍不住道:“现在还不可以吃么?” 阿九肚子饿的咕咕响,可是身为一个厨师,必须要保证做出来的食物尽善尽美,嗅了几下后决定还要再忍耐一下。闻起来味道虽然还不错,可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山鸡在无极山属于弱势群体,是妖怪和肉食动物争相猎捕的首选,所以整天飞来跑去,体形虽大却脂肪少,肉质紧实难以熟透。如果拿来红烧或焖炒是再合适不过的,用现在这种方法做出来的的确还有待改善…… 它转过身看到一旁的死野猪,立刻来了主意。让闻人楚从后臀割出一块肥肉出来,铺在石坑上面让祸斗去烧。 肥肉在滋拉滋拉声中烤熟,亮晶晶滚烫的油从不断从里面化开,滴在石头上慢慢往下层渗。 最后鸡肉和油脂的香气交融在一起,其中还夹杂着蜂蜜淡淡的清甜。 这不止让元初和阿九期待,连闻人楚都有些饿了。 待肉脂化出大半时,闻人楚才扒开油石头,取出香气四溢的山鸡,阿九眼睛亮的跟钻石一样,恨不得立刻将它们吞下去。 一共六只山鸡,闻人楚跟元初吃了半只,其余全都进了阿九的肚子。 阿九看着剩下的野猪,意犹未尽道:“这头猪够肥,最适合用来烤,留着晚上加餐。” 元初不由扫它一眼,“你吃的可真多。” 如今阿九已经不再轻易为自己的食量感到羞赧,而是很淡定道:“是吗,大概是因为我还在长身体吧。” 吃完后阿九自觉的去溪边泡泡爪子,将嘴巴洗干净。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20节 元初看了看天色,同阿九道:“谢谢你的食物,要不要去我家玩会儿?” 阿九对他提议很感兴趣,他还是第一次受到朋友去家里的邀请呢。 闻人楚道:“想去就去吧,不过一定要在夕阳落山之前回来。” 好孩子不能在外面太晚,这点阿九还是懂的。得到闻人楚的首肯后,它便兴高采烈的前往元初家了。 大概走了十分钟的样子,元初在一棵松树前停住,绕着松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一散开着的大门就浮现出来。 进去后才发现是个很大的庭院,屋顶铺着青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微微透明,十分漂亮。 元初刚带阿九走进去,就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迎了出来,亲切的捧着他脸道:“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她长的很漂亮,眉毛细又挑,皮肤洁白脸颊像桃花一样粉嫩,看起来十分年轻,大概在二十岁左右。身上穿的衣服是现实中罕见的古式广袖,花纹十分繁琐华丽。 “嗯,”相较于她的热情,元初反应却很冷淡,将她推开后道:“我带朋友回来玩。” 女人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阿九,还有跟着阿九的祸斗,眉尖愈发高挑,眼中散发着意外的光芒。 阿九不清楚对方身份,只好懵懂的打招呼,“姐姐好,我叫阿九。” 下一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女人抱了起来,“唉呀,好可爱的小东西!” 阿九对她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元初及时劝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会吓到他的。” 女人笑眯眯的把阿九放下来,辩解道:“人家只是第一次看到元初的朋友太过激动嘛,不要怪我。” 元初垂着眼睛对阿九道:“跟我来,不要理她。”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却很快恢复成若无其事状,同阿九笑道:“走吧,我去给你们准备食物。” 元初冷冰冰道:“不用,我们刚刚已经吃过东西了。” 女人接二连三吃了闭门羹,这才对他们强笑后失落的走开。 等她走后,阿九问元初,“她是你姐姐么?” “不,她是我……母亲。” “母亲?”阿九深感意外,片刻后羡慕道:“看起来很年轻呢,人漂亮性格又温和,真好。” 元初道:“心底坏,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阿九没想到他会这么评价自己的母亲,小声道:“她很关心你呢,应该是个好人。” 元初神情很淡然,用很成熟的语气道:“你的个性,应该看谁都是好人吧?” “啊……嗯,不过也有遇到过不好的人。”譬如让他印象深刻的李师傅跟刘师傅。 进入房间后,立刻有漂亮的小侍女奉上热茶,元初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打量着阿九道:“你现在兽身,是不是可以化成人形?” 阿九蹲在椅子上点头,“哥哥说离开之前都要维持成这样,不准变回来。” “他是专门带你来无极山来打猎的吗?” “嗯。” “你哥哥……,他应该很厉害吧?”元初迟疑了下,“虽然我完全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妖气。” “他有很名气的,电视上报纸上都经常看到,而且也很会赚钱,人也很好……” 元初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些,而是指他的法力。” “法力?”阿九懵懂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两人坐了会儿,阿九开始打量起他的房间,发现大半个房间都是书,桌子上还摆个着很奇怪的棋局,中间放了一颗圆圆的绿珠子。 那珠子似乎很奇怪,稍微改变些角度和距离发出来的光芒就不一样,而且还能在白纸上映出各种形状的图案。 元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主动把珠子取了过来,放到掌心里送到阿九跟前。 阿九用爪子拨转几下,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玩具吗?” “嗯,”元初问他,“喜欢么?喜欢的话我就送给你。” “真的吗?好像很好玩呢。”阿九激动的试着用爪子抓了几下,珠子都机灵的滚到一边,好像是有灵性一样。 元初从腕上取下红缎带,把珠子从中间穿过系到阿九脖子上,“这样就好了。” 阿九开心的低头看了看,“谢谢你。” 元初道:“不用,反正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两人接下来聊了一些山外面的话题,元初听的很专注,还露出憧憬的神情。 阿九问:“你从来没有出去过么?” 元初摇头,“山鬼是不能离开山的。” 或许是因为妖怪的身份,阿九总觉得他性格比外表要成熟得多,心里似乎还藏着许多事,很少笑,像成年人一样郁郁寡欢。所以他便尽量捡些有趣的话说,可惜自己社会阅历也是少的可怜,只能讲些后厨听来或者电视看来的故事。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直到元初的母亲端着点心进来,阿九才意识到天色不早了。 元初对母亲进自己的房间感到很不悦,却碍于阿九的面子没有发作。 元母始终保持微笑,直到看见阿九脖子上的珠子才脸色大变,“元初,你居然……” 元初懊恼的站起身,“阿九,我送你回去。” “元初!” “我的事,不用你管。”元初甩下一句冷话便送阿九出门。 阿九谢拒了元初的好意单独回到溪边时,闻人楚正枕着手臂看天空,见阿九回来却视若未见。 阿九自知不对,一个劲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时间了。” 闻人楚道:“你脖子上戴的什么东西?” 阿九在他脸前晃晃,“是元初送的玩具,哥哥你看,它还会变色呢,真有趣。” “一点都不有趣,”闻人楚瞟一眼无知者,“这个叫山魄,会给人带来大麻烦。” “山魄?”阿九惊讶道:“很珍贵吗?” 闻人楚道:“如果将山魄带走,整个无极山的生灵都会被毁灭,你说呢?” “啊!那现在该怎么办?” “明天还回去,以后也要记得,不能随便乱收陌生人的东西。” 阿九低头,“我知道了……可是元初为什么要送我这么珍贵的东西呢?” 闻人楚冷嗤,“这才是最麻烦的,那个小鬼看起来一点都不简单。” 自从知道珠子是山魄后,阿九动作便愈加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会碰到伤到它,央求闻人楚道:“哥哥,你先帮我解下来好不好?” 闻人楚将他抱起来,摸了摸红丝带后面色却逐渐冰冷起来。 阿九担心的叫他,“哥哥?帮我取下来。” 闻人楚恍若未闻,眼睛盯向不远处的大树,冷冷道:“出来。” 清冷月光下,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从后面慢慢走出来,含笑道:“二殿下好眼力。” 阿九奇道:“是元初的母亲!你是要来拿回山魄的么?” 元母轻轻摇头,“我本来是想讨回去,但是现在……却是讨不得了。” “为什么?” 元母苦笑,“因为系着它的并不是普通的红绳,而是月老那里讨回来的姻缘丝,除非是元初亲自取下来,否则……你将孤独三生。看二殿下的态度,应该绝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闻人楚坐起来,“既然知道我的个性,就不要再存什么妄念,而是该替你那居心叵测的儿子担心一下。” 元母咬着下唇,“我想法变了,请殿下笑纳!”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双手奉给闻人楚。 闻人楚微皱眉头,将锦盒打开后,发现居然又是一颗山魄,注视着她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元母单膝跪地,“山母恳请殿下同意阿九跟我们元初联姻。” 锦盒砰的一声碎成粉尘,闻人楚将掉出来的山魄丢到元母面前,“带着你的东西立刻走人,靠这种卑鄙手段跟我们龙族联姻么?想都不要想。” “龙族?”元母吃惊的看向阿九,“难道说他也是……” “不错,”闻人楚冷笑道:“他虽然不在百妖榜上,却是货真价实的龙九子,现在你该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了吧?” 区区山鬼,竟然想要跟他们龙族攀亲,白日做梦! 48  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这下真令山母大吃一惊,龙有八子本是尽人皆知,却不料竟然在数千年后突然冒出一个不在百妖榜的第九子! 元初因往事与自己隔阂甚深,性格也日益冷淡鲜少与人结交。今日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一只小兽,颇让她感到吃惊。然后更令人意外的是,元初竟然把山魄赠送给它,而且竟然还用当年月老所赠的姻缘丝系!这怎能不让人感到担忧害怕? 本想一路尾随阿九在半路夺取山魂,却又担心元初知道后会愈发憎恨自己,不知不觉间跟着它来到溪边,竟然有幸看到了龙二子睚眦!想必是刻意隐了妖气,所以才未被无极山群兽察觉。 因为山母早年参与妖战与龙八子有过几面之缘,见他们人人能力不凡却禀性迥异,所以一直印象深刻。尤其是身着白袍的睚眦,一把青云剑挥出天地惊变,身形快如闪电,所到之处硝烟弥漫敌方死骨无存,数千年来都为众妖所畏惧折服。 山母每忆起妖战都会心惊肉跳,刻意避免提及睚眦,只因那种杀气实在令人不安的很。 可如今的睚眦依旧风华无双,却肯小心翼翼捧着那头不知名小兽,还将其放到自己怀里软语相问,眉目温和语带宠溺,实在与当年妖战表现判若两人。 得知他们关系非同一般后,山母随即转了主意。既然对方有睚眦这个靠山,元初又喜欢的很,自己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给儿子呢? 妖界本就阳盛阴衰,很多体质特殊如玄武、奇余鸟、花魂之类,都是雌雄同体,而横公鱼、山鬼、茧人之类则在择偶之前并无明确性别,成年后可男可女并不妨碍生育,所以很多妖怪并不在乎对方雌雄特怔。 如今却知道,这名为阿九的小兽竟然是从未听闻过的龙九子,难怪睚眦对其亲昵异常! 想到这里,山母心中百感交集,改为双膝跪地恳求道:“犬子年少无知,赠山魄之事绝非刻意心存算计,小妖这就回去带他来请罪,还望二殿下饶恕!” 阿九已经被这复杂的情形给搅晕了,闻人楚神情依旧淡然,漫不经心的用手指绕着阿九尾巴道:“年少无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实际年龄应该要比外表大得多吧?” 山母怔住,却不敢隐瞒,如实道:“小儿实际妖龄早已成年……只因早年曾受到过些刺激,所以外表跟内心依旧稚如孩童。” 稚如孩童?只见一面就将山鬼最重要的宝贝奉手送上,而且用的还是这种蒙蔽的手段…… 闻人楚看着阿九颈间刺眼的红色丝线,嘲讽道:“我看他非但不稚嫩,反而成熟的很。” 听他话语似已有定论,山母颤抖,顿时泪撒如雨,“小妖夫家去世多年,只留此一子,平日疏于管教才酿成大错,只要二殿下放过元初,小妖愿以身谢罪,要杀要剐绝无任何怨言。” 此时明月当空,将整座山映照的一览无疑,山母跪在地上,一双含水美目楚楚可怜的看向闻人楚,鬓角白色茶花随着轻风微微颤动,其容姿既便是在妖界也算得上不可多得的美人。 阿九看她情形凄惨,当下心酸,用爪子去勾闻人楚的手,“哥哥,不要怪她了,元初也没有想要伤害我。” 这女人或许是真的关心自己儿子,但是那种似不经意间流露的轻浮魅惑却让闻人楚感到不悦,“你们的家事我不想插手,但是元初一定要给阿九个妥善交待。” 山母喜道:“一定一定,小妖这就回府去找犬子。” 待闻人楚微微颔首后,山母方才敢起身离去,粉色长裙在身后拖坠开来,纤腰妩媚步步莲花,竟让阿九看得目不转睛。 闻人楚轻声问道:“她长的好看么?” 阿九点头,真诚道:“好看。” 闻人楚轻轻捏着它的尾巴,状似随意道:“那个元初实际相貌应该也不差。” 尾巴是动物的敏感点,阿九情不自禁扭动两下,“元初现在也很可爱。” 闻人楚眸色微暗,月光下透着点诡异的金色,“那将来把他嫁给你好不好?” 这话一下子使阿九清醒过来,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山魄,困惑道:“元初是男孩子呢。” 闻人楚道:“如果是女孩子你就肯同意了么?” 阿九皱着脸说:“我还是想跟元初当朋友……哥哥你会不会娶老婆啊?” 他原本知道闻人楚是喜欢男的,可是付鑫又告诉他这世界上有喜欢男人的、有喜欢女人的、还有两者都喜欢抑或者两者都无感的,他当时怎么都无法理解所以就作罢了。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开始重新正视这个问题。 闻人楚问他,“你想不想我娶?” 如果哥哥真的娶老婆,他也会生小孩吧?如果有了他们的话,哥哥大概就没办法整天陪着自己了……不好,可是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自私?阿九蹲下来苦思半天,迷惘道:“哥哥会听我的话吗?” 闻人楚放松下来,慵懒道:“你先说说看。” 沉默了很久后,阿九才小声道:“我不想娶老婆。” 闻人楚眼睛微弯,“那我就不娶。” “诶……真的吗?” “骗你有什么好处?” 阿九本能的扑过去舔他下巴,呜呜道:“哥哥,你真好。” 闻人楚一动不动的由着它撒娇,下巴上很快被它温暖的小舌给舔湿一片。 “哥哥,抱抱。”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贪恋闻人楚的气息,每次趴在他怀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满足跟幸福感。 闻人楚道:“不抱,你今天没洗澡。” 阿九的确偷懒了,在草地上滚一天爬起来只抖了抖毛,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 “我昨天洗了,明天也一定会洗。”阿九用毛葺葺的脑袋去顶他,滚圆一团来回挪动,他可不想让自己形象变的又馋又懒。 闻人楚枕着手臂逗他,“那就等明天再抱。” “哥哥。” “叫哥哥也没用。” …… 阿九眯着眼睛将四爪摊开,整个身体都压在闻人楚胸口上。而它那个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哥哥,此时则眼含笑意,故意引诱它来主动讨好。山母急匆匆归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愣了下却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的温馨气氛,哭道:“殿下!” 闻人楚不悦的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山母此时发髻凌乱,鬓角茶花已然不知所踪,长裙下摆被挂的破烂不堪,整个人不复方才的优雅从容,显得十分狼狈。 一个爱美成痴的女人竟将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闻人楚看着她等解释。 山母跪下道:“求两位殿下救救我家元初!” 阿九立刻打滚爬了起来,“元初怎么了?” 山母红着眼睛道:“元初他被来历不明的妖怪给掳走了,不过是两盏茶的功夫,我让人寻遍无极山都找不到踪影,求九殿下宽宏大量救救他!” 闻人楚冷冷道:“该不会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吧?整个无极山都在山鬼的管辖范围,你身为山母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儿子?” “万万不敢,府中下人也全数被杀,竟未留一活口,”山母泪流满面也忘记了去擦,拼命磕头道:“小妖使用了搜山术和空谷传音,但始终没有任何回应……殿下想必知道,山鬼一族绝不能离开大山,否则将魂飞魄散化为尘埃!更何况元初他根本没有任何妖力与人类无异,殿下……如今能救元初的只有您了,我求求您,求求您!” 这女人焦急看来不似作假,山鬼一族虽然法力不高,但是依倚地气身为一方领主,既使是自己到他们地盘也会给几分薄面,再加上大多山鬼为人友好热情,所以鲜少有妖怪与他们作对,可是现在居然敢有人在它们地盘上展开血腥杀戮? 阿九看到山母哭泣,心都纠成一团,“哥哥,你一定要救救元初!” 闻人楚起身道:“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我面前抢先下手。” 阿九依闻人楚指示将身体收起来,变化成普通山猫大小,蹲在闻人楚肩膀上跟山母前往府地,祸斗则留守原地看护行李。 几人到元初家,果然见遍地尸首一片狼藉。闻人楚检查了几个人,发现伤口都是在后颈处留有利爪痕迹,撕咬处伤口呈圆孔状,死者皆是面容虚白缺血至死。 山母忧心道:“小妖从未见过如此古怪杀人手法,殿下见多识广,是否知道对方来历?” 闻人楚以丝帕拭手,神情阴郁道:“你不知道是应该的,因为它们原本就不属于中华妖怪。” 未来之前还以为是冲着山鬼一族来的,可是知道凶手是死像鬼后,他却不得不转变想法。 阿九小声道:“哥哥,坏蛋是不是曾经在桃源出现过的大蝙蝠妖?” 闻人楚微微扬眉,神情立转温和,“你怎么知道?” 阿九耸着鼻子道:“这里还留有它们的味道,不过快被风吹散了,我不知道它们飞去了哪个方向。” 山母凄哀的看向闻人楚,“殿下……” 闻人楚用眼神示意她再说下去,蹲□后双手结印,一张细如蛛丝的白网慢慢浮现出来落到地上,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各系有银色铃铛,蛛网随着他的咒语吟诵迅速扩散向四面八方。 阿九在被展小钱绑架时见识过,这就是闻人楚的独特法术‘天罗地网’,据说能搜索出方圆六百里内的任何生灵。 不多时,便有清脆的铃音从南方响起来,山母欲提裙前往却被闻人楚叫住,“石像鬼隐藏在云层中,你不必前往,留下来在府中收拾吧。” 山母焦虑不已,却又不敢忤逆闻人楚的意思,只得痛苦点头称是。 闻人楚以手臂在身前划周,一只火红大鸟砰的从金光四溅的大球中展翅飞出,走到闻人楚跟前温顺的屈□。 这大鸟外形似鸡,毛色鲜亮红润,头顶却有七彩冠羽,尾羽约有在一丈来长,长相甚是漂亮高贵,最奇特的是,它竟然生了红蓝两色双瞳。 阿九爪子蠢蠢欲动,“这是什么鸟?我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 闻人楚道:“这是我的坐骑重明鸟,妖战后天地间就剩了这么一只,你去哪里见?” 说罢纵身一跳,稳稳落在重明鸟背上。 这鸟虽然不能言语却极通灵性,载着一人一兽展开翅膀便朝南方飞去。 空中大风乍起,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阿九第一次体验飞行感觉,又喜又惊,牢牢抓住闻人楚的肩膀不敢放松。 闻人楚感觉到它几条小腿抖的跟筛子似的,便抓住它的前爪道:“在我身上,你怕什么?” “怕……怕高。”月亮和星星看起来好近啊,但是它却不敢去俯视下面的大地。 闻人楚道:“天空、大地、深海都是咱们龙族的天下,就算我现在把你丢下去,也不会摔到。” 阿九立刻带着哭腔道:“哥哥不要丢下我!” “没出息!”闻人楚嘴上这么骂着,却把它摘下来放到胸前衣襟里。 换个地方,似乎果然感觉安全多了,阿九总算舒了口气,这才敢悄悄探出头去打量周围情形,“大蝙蝠真的能飞这么高吗?” “石像鬼飞不了这么高,重明鸟到飞到云层之上才好观察它们的隐藏地点。” “哥哥也有翅膀,为什么不直接飞呢?” 闻人楚不屑冷嗤,“杀鸡焉用宰牛刀。” 阿九点头,“哈啾!” “着凉了么?”闻人楚立刻下意识的去摸它身体。 阿九在他衣服上蹭两下,“不是,我好像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话音刚落,重明鸟身体便悠然下沉。闻人楚看看下面,云层中果然隐约有石像鬼飞来飞去。看来阿九也不是全无一点天赋,至少嗅觉还不算差。 这次的石像鬼比起桃源碰到的要大出许多,全都在两米左右,黑色翅膀结在一起蠕动,远远看起来十分恶心。 阿九眼尖,一眼瞄到中间石像鬼背上昏迷的元初,连忙指给闻人楚看,“哥哥,人在那里。” 重明鸟生有四瞳,视线搜索范围自然不输常人,停住身形后鸣鸟着等候指示。 闻人楚道:“别伤了中间的人,其它人就交给你处理了。” 重明鸟叫声突然拔高,尖锐响亮却颇为悦耳,单脚立起飞旋于石像鬼聚集的乌云之上。 身上的羽毛像急雨一样往下掉,随风四处飘散开来。 阿九接到一片后惊道:“唉呀不好,风太大把重明鸟的毛都给刮掉了!” 闻人楚失笑,却盘脚坐下来没有解释什么。 重明鸟身上羽毛迅速褪去,眼看腹部快要光秃秃的时候,突然鸣叫着扇动起翅膀。 倾刻间天空巨风大作,夹杂起漫天鸟毛形成一股强势气流漩涡向下面的乌云席卷而去。 漩涡所到之处,云层立刻消失无踪,夹在其中的每一根羽毛都化为耀眼利刃,石像鬼群体发出哀嚎,血肉像被削成肉雨纷纷朝无极山落下。 即使知道下面的是吃人的魔鬼,阿九还是被它们凄惨的叫声触动内心,闻人楚似乎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两手捂着它的脑袋,轻声安慰道:“不怕不怕,很快就结束了。” 他的声音很温暖,跟几千年前捧着它时的语气一模一样。阿九感觉自己像冬日暖阳一样照射着,四肢都跟着不由自主发软。 随着周围叫声逐渐低下去,阿九终于鼓起勇气出声道:“哥哥,我不怕。” 闻人楚伏首在他额前吻了下,“嗯,我们阿九是男子汉,什么都不害怕。” 阿九在他深色瞳孔中看到两个自己,弱弱小小的抬头仰望着,神智渐渐恍惚起来……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好像世界突然变安静,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似的,好像在做梦哦。 在青诚山时,他就将哥哥模糊的轮廓描绘了无数遍,可是现实中哥哥跟自己当初想的有点不一样呢。眉毛更加英气,轮廓更深,睫毛更长,五官也更加好看…… 闻人楚暖暖的气息呵在他的鼻尖上,“在想什么?” 阿九踮起脚尖,“哥哥……我还要亲亲,亲嘴巴。” 闻人楚怔了下,随即笑了起来,“你现在这样子……要我怎么亲的下去?” 他并不常笑,笑这么开心更是少见。 阿九的心扑通扑通的加速跳起来,扭捏道:“你刚才就亲了呢。” 闻人楚摇了摇头,看看下面乌云已散,石像鬼也全然不见踪迹,而被捕抓的元初,此时也被重明鸟叼在嘴中,便道:“回去吧。” 重明鸟得到命令,立刻调头飞回出发地点。 求吻没有得到回应,阿九有些失望的低下头,片刻后却被闻人楚揪了揪耳朵,“嘴巴张开。” 阿九张大嘴巴,“啊。” 闻人楚又道:“舌头伸出来。” 阿九乖乖把舌头伸出来。 闻人楚低头将舌尖跟它的碰了碰,哄道:“好了,这就算亲过了。” 阿九呆呆的将舌头缩回来,咋了两下嘴巴,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但是心里却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 “还想不想要?”闻人楚扬着眉毛引诱它。 “想!”阿九声音很低但飞快的回答。 “那你要加油,以后每抓到猎物就奖励一次。” 那岂不是……岂不是……再也亲不到了?!阿九哭。 不过消沉颓废从来不是我们阿九的风格,在回到陆地之前它就决定了,以后一定加油修炼,争取每天至少亲一次! 49  神秘五味联盟使者 如今已是深秋十月,山里的夜阴冷黑暗。化为兽身后,阿九视力敏锐许多,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它也依旧能看清方圆十里的情形。 重明鸟将两人载到山鬼府地,立在原地翩然起舞,带起一道白光后逐渐消失不见。 山母已将府内收拾干净,含泪接过元初后晃了几下,试图将他唤醒。 元初却始终闭着眼睛置若未闻,面色苍白安静,干裂的嘴唇轻轻抿合着,仿佛熟睡了拒绝任何外界干扰。 阿九一旁看的紧张,伸出爪子去推他的胳膊,“元初,元初……” 一阵可怕的寂静后,山母试探了元初的鼻息,之后惊惧的看向闻人楚,“殿下!” 闻人楚道:“别问我原因,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这样子了。” 山母瞪大眼睛,仪态全无的哭叫道:“不可能,我家元初是不会死的!” 阿九心中难过,小声道:“哥哥,你能不能想办法救救元初?” 闻人楚目光平静道:“魂魄已离体多时,神仙难医。” “不!我有办法救他!”山母慌乱的将元初放到地上,自己也随即双膝跪伏在地上,抚着他的脸温柔道:“孩子别怕,娘这就来救你。”阿九看的心酸,眼泪竟然忍不住大颗往下掉。 山母将元初的身体伸展开来,从袖中取出绿色山魄放入自己口中,之后闭目吞咽下去,脸上逐渐浮起一层盈绿色的光,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天空聚集过来,最后汇成一道弧形光圈进入她的胸口。 阿九睁大眼看着眼前一切,泪珠在下眶中打转都几乎忘记了落下,“哥哥,她这是在做什么?” 闻人楚道:“利用山中生灵的力量将山魄重生。” “这样能救元初么?” “或许吧,”闻人楚淡淡道:“如果她愿意舍弃自己性命的话。” 阿九顿时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山母将手伸到胸口,取出那颗重生过的耀眼明珠,掰开元初的嘴巴放了进去。 未过多时,元初脸颊逐渐恢复红润,转醒后睁开眼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在山母身上,却抿着唇什么话都没说。 阿九心中欢喜,可是想到闻人楚的话又笑不出来,担忧的看着山母,“您没有事吧?”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时间,山母却像老了几十岁一样,僵硬的站起身对他挤出一个微笑,“没……关系。” 在听到自己沙哑苍老的声音后,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张往日紧绷细腻的脸,如今却变得扎手生涩,仿佛一张干枯的老皮贴在骨架上,就连她手背上的青色脉络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凸起来。 身体里的力量正在急速的流逝着,就连眼前清晰的视线也开始慢慢浑浊。 她用青春和生命换回来的儿子,却沉默的在那里,木然的一旁绽放开来的昙花。 闻人楚突然出声道:“我们先走了,明天你自己来找我。” 虽未点明,在场的人都知道这话的对象是元初。 待脚步声远去后,元初才慢慢转过脸,对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道:“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是你的母亲。”虽然山母腰身已经不在挺直,弓着身体却也有着让孩子仰望的高度,她缓慢的蹲下来,跟儿子的视线保持平行不让他那么辛苦,想要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 虽然她容貌已变,身上的气息却依旧熟悉,元初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眼神阴郁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山母垂下眼苦笑,“我知道,人类有句俗话叫知子莫如母,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想法?其实你若想杀我,直接动手就好,我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反抗的,用不着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院子里起了风,吹落一片枯黄的树叶,元初伸手接住,声音很低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当年父亲的感受。” 山母低咳两声,声音嘶哑却依旧温柔,“他不是你的父亲。” 元初道:“他陪伴我长大,给我想要的一切,包括关怀和父爱,在我心中,他永远是我的父亲,而不是那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等我死了,你就带着山魄去找嘻狼,他答应过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 “我是个男人,为什么需要你的情人保护?” “你还是孩子……” “早就不是了。”元初偏头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微笑,“我长大的样子,你想不想看?” 山母捂住嘴巴,眼睛却分明流露出渴望,“你真的长大了么?” 元初用手抚了下兽皮,微笑的孩子瞬间化为美貌俊秀的成年男子,身着白袍儒雅而立,这下换成他俯视她。 山母惊喜交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元初道:“在那晚你谋害父亲的时候,你以为封印住了我的原形,让我永远长不大,父亲就看不出我的真实身份么?” 山母颤声道:“你什么意思?” 元初道:“两个山鬼怎么能生出长着金翅的鸟类呢?其实在我出生的一瞬间,他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却带着对您的爱把真相隐藏下来,还要装作不知道……他都已经退让到这种地步,为什么您还是不肯放过他?” 尘封多年的秘密终于在这个黑夜之中被揭开,山母只觉得浑身一阵阵的寒冷,“他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世呢。” 元初轻叹,“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山鬼本擅长驱使蛇王以领主自居,蛇却避我如虎……搜山术、通灵术这些生就带来的技能我却一样都学不会,整个无极山都知道的事情,您却还要试图去掩盖。” 山母颤声,“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让我出山而已,对吗?”元初犹似自言自语道:“你害怕我碰到那个伤害你的男人……怕我变的跟他一样?还是怕他会杀了我呢?无论是哪种,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山母怔了很久后蓦然倒地,在漫天星空下微微弯起疲惫的身体,衰败的昙花轻轻落到她曾经美貌的脸上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撑着,吸食妖怪灵气来维持青春和不老容颜,希望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可是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在她不知情中悄无声息的长大,看来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庇护了。 自己也终于可以休息了,闭上眼睛的瞬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清亮含笑的眼眸。虽然元初不是他的儿子,但是两人长的还真意外的相似呢。 不过孩子终归还是个孩子,元初表面上似乎了解甚多,但有些事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譬如她其实不是山妖却很爱这座孕育着万物生灵的大山,其实很爱自己的丈夫,很爱自己的孩子…… 山风似乎刮到院子的上空就停了下来,周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元初站了很久后,才将地上的失去光彩的金丝雀捧起来,“以后你就好好陪着父亲,不必再整日为我操心了。” 阿九晚上睡的很不好,整夜他都在做关于山母的梦,全是些凌乱又凄凉的片段。 醒来后茫然的问道:“哥哥,妈妈如果活着的话,会不会也像元初妈妈一样好?” 闻人楚的动作顿了下,“为人父母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元妈妈他……真的死了么?” “嗯。” 阿九觉得很难过,早晨吃了些干粮,跑到溪边喝水时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年轻人朝这边走过来。 他长的跟元初很像,眉毛清秀五官淡然,走起路来白袍挥动就像踩在云朵上一样。 阿九忙叫道:“哥哥,有人过来了。”闻人楚瞟一眼来人,不知何故发出一声冷嗤。 “跟元初长的很像呢。”阿九自语道。 来人走到他跟前,不冷不热道:“因为我就是他。” 阿九惊的差点从石头上滑下来,“元初吗?你没事太好啦!怎么一夜就长大这么多?” 元初缓慢的眨了下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弯下腰将他脖中红绳解开,拿着山魄问他,“这个,你还要吗?” 阿九摇头,“哥哥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嗯,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玩。”说罢对闻人楚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阿九一直目送他走远,才跑到闻人楚脚边,“我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闻人楚懒懒一挥手,道:“想不通就不要想,本来就不是小孩子该操心的事。你今天的任务是抓兔子,完成的话有奖励,完不成就没有饭吃,去吧。” 烤野兔很好吃,但是抓兔子就太困难了,阿九屡次失败后深呼吸,再接再励。 最近两天气温陡降,秋叶迅速枯黄落了厚厚一层,奔跑起来耗费体力不说,而且很容易发出声音惊动猎物。 眼看到了正午,阿九却连兔子毛都还没摸到,闻人楚远远看着,对此也只有叹气的份儿。 肚子饿了后,阿九自觉的去寻找食物,它不好意思劳烦闻人楚。 山里有很多果子都已经成熟,红色柿子挂在枝头个个跟小灯笼似的,撞击几下树干果实就会掉下来,掰开后露出软软的红色果肉,轻轻一捏就汁水直流。野葡萄一串串的,颗颗饱满莹润,摆在溪水里洗净,挂在树枝上看着都赏心悦目。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果子,黄的、红的、蓝的一大堆,草丛拨开就能看得到。动物对毒植物都有种天生的辨识能力,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嗅嗅就知道能不能入口。 或许是因为变身的缘故,阿九现在只对采果子感兴趣,而对它们提不起任何食欲,它现在只想吃肉。 山里有种小野鸭,只有手心大小,毛葺葺的一团很可爱。体形虽小肉却很肥,翅膀极短整日在溪边来游去,这是阿九唯一能抓到的活猎物,然而味道都酸而苦涩,吃起来像咬不动的老树皮。 阿九抓了十几只,串到树枝上去拿给祸斗去烤,勉强算是安抚了饥肠辘辘的胃,眼巴巴看着闻人楚把果子吃完。 下午阿九继续努力,到黄昏时运气终于来了,在与祸斗的联手堵截下终于成功抓到一只兔子,闻人楚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很高兴,特意去打了只鹿跟山鸡来犒劳它。 依旧是在阿九的指点下,闻人楚动手,做了叫花鸡跟清蒸鹿肉,叫花鸡骨酥肉嫩,鹿肉虽然没有预想中好吃却也算鲜美。吃饱后阿九满足的趴在石头上,哼哼着感慨道:“能吃饱肚子真是太幸福了。” 闻人楚瞥他一眼,“作为一只妖怪,你的追求未免太低了点。” 阿九傻笑,蓦然想起一件事来,“哥哥,我想去找元初玩,元妈妈出了事,他现在一定很难过?” “你看他早上像难过的样子吗?” “或许他不想表现出来。”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21节 闻人楚道:“想去你就去吧,记得带上祸斗,不要再乱收别人的礼物。” “我知道啦。”阿九兴奋的冲出去,祸斗立刻嗷嗷叫着跟上。 待它们两个走得远了,闻人楚才轻声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得知阿九来做客,元初似乎很意外,“你哥哥知道你过来么?” 阿九摇摇尾巴,“知道。” 元初若有所思的笑笑,让人拿了两杯花蜜来,自己动手调了给它倒在碟子里,“这是我自己采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甜食一向是阿九难以抵挡的诱惑,无论是为人无为兽都是无法拒绝,三两下就将碟子里的花完蜜舔食完毕。 元初旁边看着他,眼神清澈如水,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阿九应该可以化人形吧?” “可以的,”阿九蹲坐端正,“不过哥哥说出山之前都不准我变人。” 元初道:“咱们两个既然是朋友,就应该坦诚相见,你说对不对?” “你是说想看我变人后的样子么?” “你如果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 阿九露出为难的样子,片刻后道:“我就变给你一个人看,不过千万别告诉我哥哥。” 元初微笑着保证,“我绝对不会告诉他。” 待天黑透时,阿九才领着祸斗回来,看到闻人楚后,他无故一阵心虚。 不待闻人楚开口,阿九就开始交待去元初家玩了什么,却独独跳过了变身为人的那一段。 闻人楚安静的听它说完,才道:“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啊,这个……,”阿九吱唔了半天,终于小声道:“我变身给他看了。” 闻人楚并没有生气,而是问起元初的反应。 阿九这才放下心,想了会儿,道:“他没什么反应,而是拿很多玩具和我玩。” 闻人楚用手指轻轻顺理着它的毛,目光却穿过过天空厚厚的云厚,看到一大片黑色的影子在上空盘旋不去。那些东西,应该是石像鬼吧?真是群惹人厌恶的家伙! 阿九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在他的抚摸下很快陷入沉睡中。 闻人楚悄悄的站起身,召唤出重明鸟,跳上它的背飞上高空。 一阵冷风刮过,有什么东西粘粘的滴在它的脸上,阿九抖抖耳朵,意外的从睡梦中惊醒,发现石头上星星点点的都是黑色羽毛,空气中飘浮着浓重的血腥味。 它惊恐的环视一周,并没有发现闻人楚身影,试着叫了几声,只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回声。 祸斗和行李全都不见了,漆黑的山林像张开巨口中的魔鬼,有节奏的吼出带着号鸣的利风,除此之外是死寂般的沉静。人呢?都去了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哥哥不会丢下他,一定是碰到了什么麻烦! 阿九利箭一样穿过树丛,冲到附近最高处的山顶上俯视周围,心却慢慢沉了下去,它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大叫起来,“哥哥!” 似乎被他的叫声打断了休息,无数兽吼声、狼嚎声、虫鸣声还有猫头鹰的叫声全都愤怒响了起来。 平时闻人楚在的时候,它们都很安静,沉默到阿九差点忽视它们的存在。可是现在,它们仿佛化石一样复苏了!阿九甚至能感觉到危险气息朝自己紧逼过来。 一轮弯月下,恐怖的影子渐渐笼罩住它,来的是个长有三个花纹豹头雪白身体的巨兽,六只眼睛像是幽蓝色的灯泡一样盯住人不放。 阿九曾听欧阳飞说起过,这是一种为孟极的凶兽,它爪子就像淬过毒的匕首一样锋利,能瞬间让人撕为碎片,但更多的时候,它们都派不上用场,因为它的三个头会直接将人分尸吞食干净。 阿九在它的注视下瑟瑟发抖,“你,你知道我哥哥去了哪吗?” 孟极最高的那个头哈哈大笑,“你哥哥?也是跟你一样弱的妖怪吗?想必是给人吃了吧!” 阿九怒道:“你胡说!” 孟极抬起前爪轻轻一挥,阿九身体就高高的抛了起来,重重的落在地上,全身骨骼都在格崩格崩作响。 它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孟极轻而易举的按住,“你是什么妖怪?长相这么奇怪的东西我可是第一次见到。” 好疼……阿爪整个身体都被按在草丛里,爪子在石头上划出尖锐的五道痕迹,眼神倔强的看着对方不说话。 “聋了吗?还是没听到我的话?”孟极稍微用力,满意的听到小兽发出的惨痛的怒吼声。 两人无论是体形还是本领都相差太多,阿九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却吃力的在石头上苦苦挣扎,“我哥哥才不会死……” 孟极愣了下,“你哥哥是谁?” 阿九露出尖尖的牙齿,“闻人楚。” “切,原来只是个人类啊。”孟极不屑的冷笑,抓着尾巴将阿九提起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是什么东西?父母是谁?” 好疼,感觉尾巴都要断掉了,阿九忍住眼泪不让它们掉出来,大声道:“我是龙九子阿九……我哥哥还有一个名字叫睚眦!” 在它话语脱口的一瞬间,周围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扑通!阿九被重重扔在地上,孟极的三个头都像齐齐瞪着它,异口同声道:“这不可能!” “我从来不说谎。”阿九勉强撑着站起来,弓起背坐出准备攻击的架式,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 双方都没有动,僵持了很久后阿九突然焦虑起来,它要去找元初,山鬼一定能最用快的方法找到闻人楚! 它在孟极的注视下开始慢慢往后退,在退出几米后迅速转身朝着元初居住的地方奔跑起来。 孟极没有追上来,它在阿九说出最后一句话就已经无法动弹了。 什么龙九子……对身在百妖榜前五十的它来说,实在太过可笑了!天底下谁不知道龙只有八子?那么小的东西长的肉滚滚的,想必味道极其鲜美……可是刚才为会不咬烂它的喉咙,撕开它的身体?是因为对方稚嫩但是危险熟悉的气息?还是因为它提起了睚眦这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名字?!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太不吉利的事,一股阴暗的晦气将它慢慢环绕住。 孟极在山顶上立了很久,才勉强打起精神来安慰自己,离天亮还早呢,还是回去休息好了…… 在它抬起前脚的时候,一个久讳的声音在它背后响起,阴沉的像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孟极。” 阿九穿过荆棘丛,一路上跌跌撞撞来到元初府上,化为人形后用力敲门大喊,“元初,元初!” 院子里的灯很快亮起来,片刻后便有人开门请他进去。阿九忐忑不安的等在客厅,感觉如热锅上的蚂蚁,度日如年。 “阿九怎么来了?”元初衣衫凌乱的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尚未来得及系的腰带。 阿九抓住他的手,“元初,我哥哥不见了,求求你帮我找找他!” 烛光下看到他脸上泪光还有哭红的双眼,元初微微怔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九哽咽道:“哥哥他不见了,我怎么都找不到。” 元初道:“你不要哭,我这就派人去找。” “有更快的方法么?例如什么法术之类的?”阿九抽着鼻子看他,记得闻人楚的天罗地网,能迅速找到方圆几百里内的东西。无极山这么大,如果派人去找,那得要什么时候才能有消息? 元初苦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哥哥那么厉害的,而且我……也没什么法术。” 阿九无措的解释道:“对不起,我急坏了所以才口无遮拦……” 元初安慰它,“不用担心,无极山虽然大,我管辖的妖怪却也不少,找起来应该很快的,搜山也不过一两个时辰。你先坐着歇息下,我这就去吩咐。” 阿九由衷道:“谢谢你,无初。”他自己没什么本事,又不认识什么人,在这最无助的时候,也只能求助这位新结识的朋友了。 约等了半个小时,元初转了回来,对他道:“别担心,人已经都派出去了,想必很快会有消息。” 阿九心急如焚,在房间转来转去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黎明时分,派出去的人终于全都回来交差,竟然无一人知晓闻人楚的去向。 元初拿了毛巾替他擦拭脸上的脏污,道:“如果连山鬼都无法找到人的话,只能说明了两点,一是人已经离开了无极山……” “不,哥哥不会抛下我的!” “那就还剩下一个可能,”元初轻轻摸着他的脸,“二是他已经死了。” 阿九迅速将手抽回来,“你胡说!我哥哥才不会死,他那么厉害……”说到后来,自己也已经不能肯定。他突然想起了地上那些黑色羽毛,还有那些滴下来的血…… “我要出去找他!” 元初拉住他,一脸郑重道:“如今母亲去世,很多妖怪都不服从于我,外面山林很危险,你先在这里住下。我等下再出去打听,如果有什么消息,一定及时通知你。” 阿九期盼的看着他,“元初,哥哥他不会有事的,对吧?” 元初轻轻点头,“放心吧。” 阿九喝了些茶后,趴在桌子上昏沉沉睡去。 “阿九,阿九……”元初试着叫了几声,见他没有回应直接将人抱起来送到房间。 元初比阿九略高一些,从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肉,抱起阿九却极轻松,丝毫不费力气。 将阿九放到自己床上后,替他将棉被盖好,细心点上熏香后才走出房间。 屋檐下一只倒吊的黑色小蝙蝠已经等候多时,见他出来欣喜的将手权在胸前行了个礼,“小人见过联盟右使。” 元初听而不闻的走出去,从袖中取出白玉瓷瓶开始采集园中花露,半晌后才淡淡问道:“睚眦怎么样了?” 蝙蝠欣喜道:“一切如大人计划,睚眦冲入荆棘阵中,苦战了半天才没了动静。小人去验阵时,只发现了一堆烂掉的血肉。” 元初道:“睚眦身为龙九子中战力最高的,会这么不堪一击么?” 蝙蝠错愕,“大人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遇事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小人知道了,回去后一定让人继续巡山,绝不放松警惕。” 元初微微颔首,见它还挂在屋檐下不肯离去,便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蝙蝠讪笑,“大人将屋里的人献给联盟,一定是大功一件,只盼望以后在联盟里替小人多多美言。” 元初看着他,眉毛微微扬起来,“我几时说过要将他献给联盟了?” 50  让人成长最快的方法 元初脸上无喜无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黑蝙蝠却不由自主缩紧了身体,小声道:“小人不懂您的意思,联盟不是一直想要它么?还是说你想要……背叛联盟?” 元初动作缓慢的抬起手,黑蝙蝠心中吃惊,想要躲开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往前扑,竟然尖叫着主动撞到他手里去。 “大人!” “你话太多了。”元初松开手,黑蝙蝠已经不知所踪,一根金色细羽从指缝间轻轻滑落。 约到次日中午时分,阿九才从睡梦中苏醒,惊讶的看着陌生的房间,白帐绿窗,头顶上还有只小燕悄悄探出头来。视线中香烟袅袅,熏得他昏昏沉沉宛若置身在梦中。 坐着发了会儿呆,阿九才想起昨晚之事,蓦然从床上跳下来。 元初仿佛算准了时间,掀开绿水晶珠帘走进来同他打着招呼。 阿九紧张道:“元初,哥哥他到现在有没消息?” 元初摇头,“你不用担心……他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对。”后半句声音渐低,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见阿九急匆匆要往外走,元初一把拉住他,“我让人准备了饭菜,你先用过再说。” 阿九摇头,掰开他的手指,“吃不下,我要去溪边找哥哥,说不定他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呢。” 元初还要说什么,却见他已经化成原形,纵身一跃像利箭般跑出门去。 溪边并没有人在等他,除了地上的血迹已经风干之外,一切都跟昨晚离开时没什么不同。 阿九蹲在往日休息的大石头上,似乎还能借此感受到闻人楚的体温和气息。到底去哪儿了呢?为什么要留下他一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元初悄悄走到他身边,看着它额头上的血迹道:“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 阿九将头一偏,警惕的退出几步,两人对视了片刻后,它才渐渐低下头去,“对不起。”因为闻人楚突然失踪,烦躁使它开始疑心周围一切,包括这位新结识的朋友。 元初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我能理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阿九像座石雕一样端坐在原地,固执道:“我要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他回来找我。” 元初见他坚持,也不再劝,“我让人去送些食物过来。” 走出去几步回头,见阿九依旧蹲在那里,含着泪光的双眼仰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元初回到府上,让人准备了些熟肉跟饭菜送去溪边,自己则带着丝莫名怅然回到房间。 他轻轻推开门,一股陌生的冷冽气息扑而来,桌前竟坐着位不速之客,正坦然自若的执着酒壶自斟自饮。 元初微怔,迅速调整表情,“原来是你,我早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只是这样故弄悬虚,就不怕他伤心难过么?”想到溪边傻傻等候的那头小兽,他就觉得某根心弦被触动,隐约泛起种无法抑制的愤怒。 闻人楚毫不在意道:“过去我总是舍不得让它难过,可现在才明白,让人成长最快的方法就是让他经受挫折,不然永远也不会长大。” “你来我这里,应该不只是单纯为喝杯酒吧?” “你知道我是谁么?” 元初失笑,“龙二子睚眦,天下谁人不知?” 闻人楚将杯中一饮而尽,冷冷道:“那你就应该听过一个成语,叫睚眦必报。我本就不是心胸宽广之人,再加上你欺骗阿九在前,算计害我在后,我怎么能轻易放过你?” 元初倒也不惧,还未开口便将脸一偏,突如其来的琉璃杯便割着发丝飞了过去。尽管躲的及时,杯子带过来的厉风依旧在他额头上留下一道伤口。 元初虽然身为男子,却跟山母一样在意容貌,擦了下伤口,面色微愠,“你不要欺人太甚!” 闻人楚站起身,神情倨傲道:“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因为寻常妖怪我都是不屑出手的。” 屋顶轰然塌落,两人却都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元初微微扬起嘴角,“彼此彼此。”说罢眸光一寒,俊秀五官陡然化为鹰首,背后一对巨大翅膀砰然展开,每根羽毛都散发着耀眼无比的光芒。 对于他现出来的原形,闻人楚也略感意外,“原来是迦楼罗。” 这世界本就是一物降一物,即使尊贵自傲的龙族也存在着天敌,那就是以龙蛇为食的金翅大鹏鸟——迦楼罗。这种从西南外迁而来的妖怪在本土十分罕见,闻人楚也只是听人说起过,并不曾亲眼见到,想不到这山鬼真实身份竟然比自己预想的更麻烦…… 阿九正蹲坐着发呆时,尾巴突然感觉一阵刺痛,转过身看到凶手居然是条小黑犬,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冲他吐舌头,是祸斗! “祸斗,哥哥呢?”阿九激动的站起来追问,见祸斗嗷嗷叫两声跑开,他连忙追上去。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元初住处,早上还干净漂亮的宅院此时遍地狼藉,四处弥漫着浓重烧焦的味道,却始终看不到一个人影。中间空地上的土层像莲花一样剥裂开来,一层层看得人触目惊心。 不安再次吞噬了它的心,阿九跳入凌乱的木材中,耸起鼻子努力从中分辨闻人楚的味道,大声叫道:“哥哥!你在哪里?我是阿九,哥哥!” 砰!砰!砰!四周突然出发几声爆响,木屑像刀子一样四处飞散开来,荡起厚厚的尘土遮住它的视线,阿九连声咳嗽,隐约听到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 “哥哥!”阿九跑过去后,却在离对方几步外止住,因为来人并不是闻人楚。 即使白袍染满血迹站在瓦砾沙土中,元初神情依旧从容优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声音温和道:“不好意思,家里现在这么乱,暂时没办法请你做客了。” 阿九心头浮起一股不祥的预兆,颤声问道:“元初……你看到我哥哥了吗?” 元初淡淡道:“嗯,刚刚跟他交过手。” 阿九茫然的打量四周,“他现在人呢?在哪里?”原因什么的以后再说,它现在只想确认闻人楚平安无事!可是……元初身上的血迹像火一样刺痛着它的眼,他却看起来并不像受伤的样子。 元初道:“如果说我杀了他,你会怎么样?” 元初杀了哥哥?阿九变为人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可能,哥哥他那么厉害……” “那又怎样?无论是谁,总会有对手存在的。” “我不信!” “不相信也好,这样就可以永远生活在希望之中,”元初对他伸出手,“这里已经没办法住了,你跟着我回司空岛吧。以后我做你哥哥,一定比他对你还要好。” 阿九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由脊背发寒,“元初,你不要骗我,哥哥他还活着,对不对?” 元初缓慢的眨着眼睛,“我不想骗你,他的确已经死了。” “是……你做的么?” “嗯。” 阿九将他手狠狠甩开,“不要碰我!” 元初意外的在他脸上看到了愤怒,他原本以为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孩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气的。 祸斗紧张的跟在阿九身后,一刻也不敢放松。虽然它战斗力不高,但是在阿九遇到危险时,还是会奋不顾身去保护主人的。 秋风吹过来,使濒临熄灭的木柴重新燃烧起来,不停发出吡剥吡剥的声音。 元初再次确认道:“你要不要跟我回司空岛?” 阿九舔着嘴唇,“如果我不愿意,你是不是就会放过我?” 元初声音很轻,但是阿九却听的字字分明,“我永远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说完竟当真抬起脚步走人,只留一个飘逸潇洒的背影给他。 “等等!”阿九叫住他。 元初回过头,“你后悔了么?” 阿九蹲□,将两只手放在地上化身为兽,昔日清亮的眼睛如今蒙上一层红光,声音低哑道:“我后悔平时懒惰没有好好修炼,后悔不能保护哥哥……” 看着眼前陌生的小兽,元初突然有种在跟闻人楚对持的错觉。 51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空相大师自遁空门,恪守戒律淡泊繁华,甘于清贫却不贪安逸,在兰因寺日日虔诚礼佛颂经,以佛教论理帮助香客消除心魔,最终修成庄严宝像的高僧。 可若说起人生污点,也不是没有的……只因他收养了两个性格迥异的徒弟。 大徒弟圣华痴傻成性却舌灿莲花,六根不净不适修合修行。 二徒弟阿九木木呆呆颇具慧根,却是命定与佛无缘。两人常背着他做一些吃肉、杀生有违戒律的事情,好在还算天性善良,空相也只好睁半眼闭半只眼睛。 阿九脑袋一根筋,自出生起思维就直来直去不懂转弯,饿了便哭,给肉也吃,给肉也吃。喜欢小动物,经常捡一些瘸腿受伤的山雀、小鹿之类的回来,可若是圣华鼓动着吃肉,他也绝对立刻奉上毫不拒绝。 这样的人,往好里说叫老实,没心眼。 往坏里说薄情冷性,不容易跟人产生感情,但是一旦有了感情就很难消除。 这种性格在跟随闻人楚打猎时体现得淋漓尽致,让它自己去抓小动物,它便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半天只捡到一只死蚂蚱,并不是抓不到,而是从心里无意识的抵触。待闻人楚带猎物回来,它却吃的比谁都多。 刚开始闻人楚并未察觉,让它抓什么都抓不到,终于横下心准备饿它时,兔子立刻就抓到了,这才不得不改变训练方式。 元初也曾在草丛中看到阿九捕捉猎物的样子,竖耳朵瞪着眼睛看起来认真极了,可是爪子在碰到猎物时动作总是慢了那么一点点,机会稍纵即逝,它自然什么都抓不到。 以它的本事,就算是是尽十分力,也不见得能摸到自己衣衫,元初很清楚这一点,“你想要杀我给睚眦报仇么?” 阿九喉中呜呜咆哮,它没杀过人,就算是现在也没有杀意。 可是哥哥失踪了,元初说是被他杀了,自己一下子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想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哥哥,辛苦等了那么多年费尽心思才认到的哥哥,就这么没有了么?它不甘心。 元初看到它眼中一片明亮的泪光,微微有些出神。 “你这坏蛋,还我哥哥!”阿九哭着趁机扑过来,元初竟然来不及躲,下摆被它爪子撕下来一小片。 阿九丢掉布条,红着眼睛再次发动攻击,动作竟然比之前打猎时快了数倍。 元初心感诧异,眼看那团白光朝自己胸口袭来,伸出两手生生接住,“别闹了。” 原来自己的恨意在他眼中只是胡闹吗?原来杀了哥哥对他来说就像弹指一挥那么简单吗? “你小孩子知道什么?”“给你亲亲。”“再抓不到猎物就给我饿着!”“男孩子哭什么哭?” 哥哥……阿九眼泪啪啪掉下来,每一颗落在元初的手上,滚烫而又灼热。 元初轻声道:“阿九……” 阿九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自哀自怜吗?不能替哥哥报仇就算了,还在他仇人面前没出息的掉眼泪!它将头一偏,张开嘴巴咬在元初手腕上,尖锐的牙齿刺入肌肉,浓重的血腥味立刻充满了整个口腔。 元初木然的看着它,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也不做任何挣扎。红艳的血很快流下来,扯出条长线一直落到泥土里。 时间似乎停止在一刻,阿九却觉得心里很痛快,它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些仇恨真的只能用血来平复。 砰!平地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响,气流带动碎木屑四处翻飞,巨大的重明鸟出现在一片狼藉中,而它背上,则坐着完好无缺的闻人楚。 阿九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用爪子揉了几下才相信居然是真的,立刻不知所措的松开嘴巴,“哥哥!你没有死?” “嗯。”闻人楚抚去身上的灰尘,淡淡应一声。 元初手指一松,阿九飞快的跃下来,冒冒失失撞到闻人楚怀里,“哥哥,你没事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闻人楚看它嘴角还淌着鲜血,眼神微微一黯,“受伤了么?” 阿九舔舔嘴角,“没有,不是我的血。”说完才想起元初,转过来缩着脖子看他,“元初……对不起。” 元初用嘴叨着布条缠住手腕,“你没有对不起我,因为就算他现在没死,等下我也会将他杀死。” 阿九震惊,“元初……哥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一边看着,哥哥教你男人是怎么打架的。”闻人楚将它抛出去,祸斗立刻在下面接住。 元初冷嗤,“看来我方才小瞧了你,不过这次你就没这么幸运了。” 说话间一抬手,满地杂物登时顺着波光朝重明鸟袭去。 重明鸟在地上全无招架之力,即便闻人楚及时出手还击,它还是被木材和石头重伤了身体。 元初幻化出双翅,空悬在半空道:“没有了坐骑,你还能跟我在天空周旋么?” 闻人楚封印重明鸟,起来后周身泛起万道金光,背后同样生出双巨大翅膀来。 元初瞳孔微微收缩,“你不是龙……” 闻人楚跟他升到同样高度,“迦楼罗是龙族天敌不错,但你却忘了,我虽然是龙子却并非真龙,这也是为什么你的缚龙术为何降不住我。” 没想到他那个花心老爹也会高瞻远瞩,跨种族恋爱改造后代基因彻底使龙族天敌灭绝。 元初面色凝重,从左手中团出一颗红色火球,以右手尖甲为刃,一攻一守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袭击过来。 一时间风起雷鸣,乌云遮日,将整个大地封装成一口压抑沉闷的棺材。阿九被吹的摇摇晃晃,跟祸斗紧紧抱在一团才不致于飞起来。 闻人楚不慌不忙的抬起手,从口中抽出一把蓝色透明的长剑。 在元初身体过来之前,长剑铿锵直直插进泥土里,地上瞬间升起千万柄利刃,皆将刃口对向元初刺去。 元初不得不将身体定住,并且随着追扑过来的剑山疾速后退。 闻人楚拔出青云剑,左手两指并起在剑刃上抚过,指着元初对着饮饱血的青云剑一声长喝,“去!” 青云剑破空而来,元初侧身避过,那剑却带着股邪气转了个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向他的翅膀。 本来以元初往日身手能安全躲过,微一动力却牵动被阿九撕咬的伤口,一走神功夫,剑刃便已入肉,像划破纸张一样把它半翼削去。 失去平衡后,元初摇摇晃晃的飘下来,勉强在地上站稳,却见闻人楚已经收了青云剑,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他,“回去告诉五味联盟的人,再敢打阿九主意,我便拆了你们的老窝!” 见两人停下动作,阿九才敢犹豫着上前,满怀愧疚走过去,“元初……” “别过来,”元初声音低下去,“我想跟你哥哥单独聊聊,可以么?” 阿九识趣的带着祸斗走远,却不时紧张回头张望。 看它走得远了,元初才道:“既然你不惧怕缚龙术,又为什么故意在阿九到来之前失踪?” 闻人楚道:“因为我想要你明白,它是我的弟弟,在咱们两个你之前,阿九永远都不可能选择你,所以不要再存有什么妄想。”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伤害它?”杀死头还没成长的幼兽对他而言就像踩死只蚂蚁那么简单。 闻人楚道:“因为你看它的眼神很讨厌。” 元初愣了下,“你应该不是讨厌我,而是讨厌跟它在一起的所有人,除了你自己。” 闻人楚皱眉,却未反驳辩解他的话,“你最好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走人。” “你不会杀我的,因为你是个太骄傲的人,骄傲使你不会趁人之危也不屑占任何便宜。”元初笃定他的想法一样勾起嘴角,瞟向远方跳跃的两头小兽,嘴角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联盟是不会轻易放过目标的,相信咱们很快还会再见面,我期待着那一天到来。” 闻人楚冷冷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元初用手指吹了声口哨,从天际召唤来只黑色蝙蝠。 跳到蝙蝠背上后,元初将两颗珠子抛给闻人楚,“这是山魄,算是我送给阿九的礼物。”山魄若是被带走,整个无极山都会化为焦土,数以万计的生灵也难逃劫数。 闻人楚收起山魄,走向已经迫不及待的阿九,“回去。” 阿九跟在他脚边,“哥哥,元初去哪儿了?”家没了不说,还被自己失心疯咬了口,跟哥哥打架又失去一只翅膀…… 闻人楚冷冰冰的说:“不知道。” 阿九委屈道:“那你昨晚去哪儿了呢?我好担心啊!” 闻人楚将它抱起来,态度情不自禁放温和,“以后不会了。” 回到溪边后,阿九看到天上云彩或紫或白,形状变化也异常的快,好奇的询问闻人楚原因。 闻人楚道:“无极山现在没有山鬼主导,想必是要大乱了。” 阿九吓一跳,“大,大乱?那会有什么后果?” “妖怪互相厮杀,将山中动物猎捕成空。”闻人楚结印召来驾有八匹天马的庆忌,让他送封书信给妖界首领白泽,说明无极山现状。 庆忌匆匆去了又很快转回来,带来了白泽的委托,希望闻人楚在新山鬼到来之前镇守无极山。 见他信中言辞客气,闻人楚也不好推脱,只好暂时接下这份差事。 阿九对这个从未见过的首领感到很好奇,“白泽是什么样的人?” 闻人楚道:“英明睿智,算是百妖心服口服的首领。” “我们都要听他的话么?” “他不管人私事。”闻人楚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元初离开时自信的微笑,总有种糟糕的预感。 闻人楚暂代山鬼之职,自然不再掩饰身上妖气。 所以不出一个小时,无极山便传遍了,山上来了位不得了的人物,龙二殿下。 除了要解决乱七八糟的妖怪纠纷外,还有专门排队送礼的,什么千年老山参、人形长寿果、吃了不会失眠的磕睡虫、能治癫痫症的文鳐鸟……妖怪没有收贿的说法,拒接更是让对方丧失颜面,严重到可能会被众妖怪鄙视污辱。 虽然全是些没用的鸡肋礼物,闻人楚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 更有甚者,拿出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来调解,只为单纯仰慕想见龙二殿下一面。 闻人楚烦不胜烦,奈何他工作跟私事一向分明,既然答应了白泽,就只得硬着头皮做到新山鬼到任。 为了让阿九继续捕猎,闻人楚并未打算要公开阿九的身份,所以在闻人楚被众妖包围的时候,阿九通常正在饱受小妖怪的欺凌。 “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我看到它抓了半个月的兔子,好像是龙二殿下的仆人呢……” “不可能,龙二殿下怎么会要这么笨的家仆?我去逗逗它。” ……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闻人楚才收敛妖气,将阿九悄悄带回新山鬼府。也只有在此刻,阿九才能享受他为数不多的温柔。白天里,它被人揪着尾巴耍,哥哥路过,连眼睛都没有斜视一下! 阿九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也不敢抱怨。如果跟闻人楚告状的话,他多半会说:“你整天只会吃白饭么?对方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还回来!” 在经历过元初之事后,他的要求突然变得严苛起来。 抓不到猎物,当真不让阿九进食。多抓多吃,少抓少吃,不抓不吃。 他现在代理山鬼职务,平日忙的不可开交,白天自然也没什么机会去管阿九。 阿九只好带着祸斗在住处附近打猎,为填饱肚子使出浑身解数,倒也能不时抓到几条野兔穿山甲什么的果腹。 见它终于可以勉强自立生存,闻人楚也深感欣慰,看来这一步自己总是走对了。 在五极山的妖怪中,有一只是知道阿九真实身份的,它就是三豹头孟极。 孟极曾在不久前欺负过阿九,被闻人楚砍掉两个头后,就被安排在阿九附近保护它避免遭受到大妖怪攻击。 阿九自然是不知道的,无意中看到过它两次都吓的浑身发抖。 孟极抖的比它还要厉害,最后一个头再被砍的话,它就会面临着死亡威胁……这简直太可怕了。 据说在闻人楚任职的这段期间,无极山治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几乎到了夜不蔽户的地步。 就连阿九都曾在无意中听到此类的夸奖,虽然赞扬的人不是它,它却觉得沾了光,感到无比光荣骄傲。 时间转眼过去了一个月,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现在阿九已经不再为食物发愁了。 今天想吃鱼,就去溪边动手捞两条。 明天想吃野猪肉,就去偷条小猪来解馋,偶尔甚至还能猎到食物妖怪髡顿。 虽然肉全都是生的,也不能动手烹饪,可生食也有生食的好,原滋原味不说,对妖胃来说消化起来也更方便。它简直要爱上这种山野生活了。 相比较闻人楚就没有它这么快乐,日益烦躁却不得解脱,简直像是生活在噩梦里一样。 正感万分头痛时,穷奇兽又抓着一只瑲琅鸟前来告状,吵了半天才把原因说明清楚,事情是这样子的:瑲琅鸟在草丛中下了个方形的蛋,穷奇兽捕猎时无意中被绊伤脚,跑了猎物不说还摔个了跟头受尽耻笑,于是忍不住在瑲琅鸟屁股上踹了两脚,然后事情就更不得了——瑲琅鸟屁股开始流血不止。 于是争执就来了;瑲琅鸟说是被穷奇打伤,索要合理赔偿,而穷奇则反咬瑲琅说明明是下蛋时被割伤屁股,定是想借机讹诈。 穷奇兽声音响亮,瑲琅鸟嗓门尖锐,两人一声渐比一声高,闻人楚连日愤怒终于积累到了顶点,抬手将桌子拍了个粉碎,“以后谁再为这种破事烦我,下场就如同此桌!” 睚眦本就有凶残恶名,再加上这么一吼,总算是彻底安静下来,半月来再也没有人敢踏入山鬼府一步。 到了寒冬十一月,无极山连降两场大雪,白泽派来的山鬼才总算姗姗来迟。 52  胭缘丝和被诅咒的猎物 这天阿九在水边抓鱼时,碰到了一只长着马头的小肥牛,周身发出红光不说,隐隐还透着股奇香,引得阿九不由自主跟着它走,满脑子都是扑上去咬一口的念头。 不料这貌似忠厚的小肥牛竟然不好惹,发现它图谋不轨直接调头奔过来挑衅,将阿九撞了个四脚朝天。 两头小兽抱在一起滚来啃去,阿九虽然有祸斗一旁跟着帮忙,却也未能讨到什么便宜。 小肥牛虽然动作憨笨,却十分凶悍有力,接连在阿九头上咬了几下。 待孟极察觉不对跳出来劝架时,阿九脑袋上已经被啃秃了一块,心中登时叫苦连天。 这小肥牛并不是普通的野牛,而是一种名为窫窳的妖怪,在百妖榜上排行五十,仅次于孟极。阿九现在的本事打普通的猎物没关系,但是挑战这么厉害的妖怪,还是太艰难了些。 傍晚时,阿九捡了片枫叶挂到角上,希望借此遮掩伤口,它这点小伎俩哪里能瞒过闻人楚?将枫叶揭开后,闻人楚脸色达到前所未有的难看,阴恻恻道:“谁做的?” 阿九低头,“是我把窫窳错当成了山牛,结果打架输了,孟极路过救的我。” 闻人楚取来药膏,拿手指帮它涂在伤口上。阿九咬牙忍着痛,见他脸色阴沉愈发不敢叫出声音。 “明天先不用出去了,留在这里休息。”掉了一大撮毛不说,伤口还挺深,外面风大伤口不容易长好。 阿九道:“哥哥不是还要办公么,我在这里会不会不方便?” 闻人楚道:“明天新山鬼来交接,过后我就没事了。” 阿九兴奋的欢呼,“太好了!”跟闻人楚在一起的时候,它可从来不担心会被欺负! 第二天,新山鬼前来报到,自我介绍说是黄帝后裔颛顼之子耆童怪,名为玄青。 七八十岁的模样,鹤发鸡皮脖子里还缠着团手指粗细的小蛇,走起路来蛇头乱晃,咻咻的吐着红色信子,看得人毛骨悚然。与恐怖外表相反的是,他声音非常慈祥,说话风趣又幽默。 初次见阿九,他还拿出了礼物,声称亲手腌制的蛇干,肉质坚硬如石,反复咀嚼却能品尝出不同的味道。 阿九起先不敢尝试,被鼓励着吃过后却很是满意,跟祸斗咬着撑开乾坤袋,把剩下的全部放进去做干粮。 自从闻人楚发过火后,就没有人再敢来找他调停,除了一些笔录跟户籍资料外,也没有什么好交接的。 正准备带阿九离开,忽听玄青道:“二殿下,小妖听说……您一直在打听愚人客栈的下落,是否当真?”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22节 闻人楚漫不经心道:“嗯,你有什么事?” 玄青立刻喜出望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脚,哭哭啼啼道:“小妖有重要的事想去拜托,望二殿下指点迷津!” 看他先前是个文雅的儒士,可突然做出这种姿态,颇让阿九感到意外。 闻人楚不耐烦道:“有什么事起来说话。” 玄青抹把脸站起身,嘻皮笑脸道:“二殿下,您应该知道小妖生平两大喜好……” 闻人楚冷嗤,什么喜好?不过贪吃、好色两种恶习罢了。 这个玄青又名玄扒皮,虽然在百妖榜上战斗力吊尾,却也算是个名声响亮人物。 为了满足嘴欲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被他看上的猎物还没有谁能够侥幸逃脱,非要设法弄来块肉尝尝不可。 而这这些猎物大多数都在他排位之上,天狗、毕方这些自然众所周知的食物妖怪不用多说,就连龙九子都曾被他算计过,欧阳飞至今提起它都恨不得拿刀剐之而后快。 不仅如此,妖界首领白泽也未能幸免,有人看到玄青曾高价收购他的指甲解馋。 至于好色就更不用提了,无论人形、兽形好看的不好看的都在他的垂涎范围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只好女色,而百妖中又以雄性居多,所以大家都能顺利逃过一劫。 关于玄青,最有名的传说莫过于他潜去天界偷西王母的肚兜,可惜那时正逢两界关系紧张时,所以只是消除了他的味觉将人遣返。倘若是在平时,定然是处五雷轰顶之极刑。 这两个厉害的坏毛病,无论是沾上哪一个都足以让人丢掉性命,而他却能安稳活到今天,由此可见其老奸俱滑程度。也不知道白泽抽了什么风,居然派出这样一个人来守无极山。 这边玄青观察他脸色的同时,还悄悄拿出一些小孩子的玩具来哄骗阿九。 虽然不耻他这种行为,不过见阿九很是喜欢闻人楚也不好泼他冷水,便问道:“愚人客栈是在我手里,你想来求什么?” 玄青忙道:“我现在上了年纪,也不怎么想女人了,所以……我想讨回当年被西王母夺去的味觉。” 闻人楚思虑片刻,想到可能还要在这里暂住些时日,也不好直接拒绝他,便慢悠悠道:“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玄青赔笑,“殿下想要什么得不到啊,又怎么会在意小妖这点家底?不过你若是看上了什么,直接拿去便是。” 闻人楚手指在桌上轻扣两下,“这样吧,我把味觉还给你,你把无极山上所有妖怪这两个月的记忆消除掉。” 只有这样,以后带阿九行走才更方便,不然亮出自己的身份,怕阿九一只也猎不到。 这事说起来倒不难,不过也只有孕育着天地灵气的山鬼能够做得到。 玄青连想都不用想,直接拍胸脯道:“小事一桩,包在小妖身上好了。” 阿九带两人去愚人客栈,门野见有客前来十分欢喜。 别家做生意好歹有钱赚,这客栈做的是无本无利侍候人的事,阿九也不懂他究竟喜从何来。 进厨房后它才悄悄化为人形,在无字书上写下恢复味觉,光明食谱慢慢显示出来:取新鲜活鲤鱼一条,红柠檬去皮,取苦瓜、生姜、海参五味以百花露佐之烧汤。 过程十分简单,阿九却有些手忙脚乱,烹饪这种技能,果然如杜诗微所讲,三天不练便手生。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汤好后他再不敢胡乱尝试,嗅过后觉得还算满意才让门野过来端汤。 对失去味觉的人来说吃什么都是一样,玄青三两下便端起大碗将汤倒入腹中。 阿九关心道:“怎么样?山鬼爷爷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玄青闭起眼睛吹了吹胡子,一脸陶醉道:“嘘,别打扰我……我现在有种特别的感觉,一种久违到让人想哭的感觉……好烫好烫!” 出了愚人客栈后,玄青迫不及待的抽条蛇干放进嘴里,猛嚼几下后眉毛皱起来,“味道不对,好像腌过头了,亏我之前还洋洋自得,以为没有味觉也能做出好吃的东西,现在看起来全是混蛋想法。” 闻人楚扯住他的衣领,“少说废话,方才答应过我的事,现在该兑现了。” 玄青连连点头,从桌子上翻出无极山户籍册,又从中怀中取出一只白毫笔,将上面每个名字都空涂三下,最后将东西收起来道:“殿下放心,已经全部处理完毕了。” 闻人楚道:“我跟阿九的关系还有客栈的事,你若敢透露出去一个字,我便把你葬在无极山。” “不敢不敢,”玄青颇为识趣的看了看外面天色,同闻人楚道:“近两日应该有大雪,殿下还是暂时住在府里吧。” 闻人楚倒是不介意,不过想到阿九身上还带着伤,只好同意留下来。 果然不到傍晚,天就降起暴雪,一个小时就没至膝盖处。 阿九从园子里撒欢回来,见玄青靠在碳炉边,一边看书一边烤蛇干。 “爷爷你在看什么书啊?”阿九仰起脸,瞧着头顶白花花的封面泛起迷糊,上面一群裸女躺在床上,关键部位都用马塞克遮住。 玄青看得津津有味儿,“少儿不宜的书。” 阿九道:“书有什么好看的?爷爷给我讲故事吧。”玄青说话有趣,讲到兴趣处眉毛还会跳舞,阿九很喜欢听他讲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玄青叹气,“你还小,不懂这些事,在我老头子眼里,没有什么比女人更好看的了。” 阿九在炉子边蹲下来,“那你怎么不娶个老婆呢?” 玄青合起书,悠悠道:“谁让天底下女人这么多呢,我从年轻到现都还没决定要娶哪个。” 阿九问:“为什么要考虑这么久?” 玄青叹息着拿起一条小蛇干,道:“因为她们各有各的好,你娶了这个呢,感觉另一个会更好吃,吃了另一个呢,又觉得还是先前那个更合适。你若不懂女人的好,就永远不要懂,一旦懂得了……就会像我终身一样难以自拔了。” 阿九默默抓起一条来,自语道:“在我心里,只有哥哥最好,什么女人都比不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好女人罢了,”玄青指着封面上的女人问他,“这个怎么样?还有这个……” 阿九摇头,“我哥哥最好,爷爷你说对不对?。” 玄青道:“你哥哥再好我也不喜欢,我只对女人……,哎你这孩子,怎么拿人类跟妖怪比呢?更何况二殿下还是这么出众的妖怪!” 阿九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转了口风,却听到门口响起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立刻迎过去,“哥哥,你回来啦!” 闻人楚把猎物扔在地上,对玄青道:“去把它们弄熟。” 玄青喜笑颜开的把东西拎进厨房,阿九挥着爪子奋力替闻人楚拍掉靴子上的残雪。 闻人楚检查了下他头上的伤,又把药取出来涂了一遍。 阿九不解道:“为什么要擦这么多次呢?” 闻人楚道:“伤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万一破了相怎么办。” “七哥说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 “少听他胡扯。” 两兄弟正聊天时,忽听厨房一声大叫,连忙赶了过去。 只见玄青举着刀,案上放着破了一半的山羊,声音微微颤抖透着惋惜,“可惜这么好的肉,却是吃不得了。” 闻人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刀口处并无血迹,反而透着种诡异的惨白,而在内脏连接处,却有团黑色扭曲的瘴气。 “这是什么东西?” 玄青放下菜刀,“是诅咒,如果把这些污染掉的肉吃下去,就会成为施咒者的傀儡。” 闻人楚看着一旁的山鸡,命令道:“把这些都切开看看。” 玄青照做,切开后居然无一例外,全部都存着诅咒,便面色凝重道:“这么看来,山上的小妖怪也难以逃脱……这可真是件麻烦事。” 莫非元初离开时就是在暗示这个?闻人楚微微皱眉,对他来说,要找到不被诅咒过的食物不算难,只是苦了那些本领低微的小妖怪,甚至包括阿九都暂时不能再去打猎了。 低头看了看阿九,却见它正在蹲在地上打磨爪子。 “怎么了?” “痒。” 闻人楚将它提起来,看到它磨的那只爪子上方不知何时竟然长出一圈淡粉色的葺毛来。 阿九看到后也很奇怪,“呀,怎么会变红了呢?” “这个,”玄青犹豫不决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月老的胭缘丝。” “可是元初之前明明把红绳子都解开取走了啊!” “元初?你们年轻人可能不知道,月老胭缘丝分为两种,一种隐丝,一种明丝。隐丝的话,除非是主动牵红线的人才能看得到,过一段时间,待两人胭缘确定后,这隐线才会逐渐变得清晰分明。” 也就是说当时元初在他脖子上系的那根红绳是假,用来掩饰腕上这条真的么? 阿九不敢跟闻人楚对视,“如果不管它会怎么样?” 硬于冰山在旁,玄青但笑不语。 沉默了很久后,闻人楚皱眉对玄青道:“此事日后再说,眼下诅咒最要紧,你去通知众妖休猎十天,再让他们去查查究竟有多少动物中了诅咒。” 53  灶王爷爷的善恶使 接下来两日,无极山气氛一片凝重,玄青发布禁令,所有生灵全部都要通过尸鹫鸟的腹部检查,拒不配合者只有两条路走,逐出山林或者就地处决。 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冬季节,对妖怪来说驱逐出去跟处死其实没什么两样,看似残酷却也是逼不得已的做法。只因诅咒一旦进入腹中,中咒者便会变成施咒人的傀儡,与行尸走兽无异。 闻人楚消除了众妖对自己的记忆,却也日日早出晚归,阿九知道他在调查诅咒的事,便自觉呆在山鬼府尽量不外出。 最难受的还是饿肚子,好在玄青制作的蛇干肉足够多,嚼一嚼喝点水在肚子里发发胀,也能饱上半天,只是肉质着实太硬,吃多了磨牙不说还脑仁疼。 到第三日,阿九彻底没法出门了,因为大雪积了一米多厚,依它现在的体形,走不了两步就会彻底埋在雪里面。 在它觉得寂寞无聊时,忽然看到重明鸟载着闻人楚从天而降。 只是几天不见,闻人楚竟又变了一幅模样,此时与入山前之前彻底不相同了。头发很长,用黑丝带束住垂下来,内穿月白长袍,外着宝相花红海棠披风,长眉入鬓角俊气潇洒,整个人像矗立在雪中的寒梅,明艳逼人。 阿九看着他,居然有些不敢认,半晌才结结巴巴的上前,“哥哥……” 闻人楚弯腰将它提起来,看了看它头顶快要愈合的伤口问道:“怎么搞的全身脏兮兮的。” 阿九缩紧爪子,紧张道:“刚刚在花园跟爷爷玩堆雪人。” “玄青呢?” “在里面看书。” 闻人楚剑眉微皱起来,将它放到地上,“你继续玩吧,我有事要跟他说。” 阿九飞快跟过去,“我也要听。” 暖炉边,玄青正叼着小蛇干姿态悠闲的躺卧着,见闻人进来后吓的把书直接丢掉,飞快爬起来热情招呼道:“殿下,您回来啦。” 闻人楚无视他的慌张,“统计结果出来了没有?” 玄青抽出桌子上的名册双手奉上,“殿下请看,眼下情形很不乐观,山中所有的普通动物都被控制了,只有百妖榜上十几种妖怪没有被施咒。” 闻人楚翻了两下,问他,“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玄青苦笑,“殿下真是为难我,小妖本领低微,又怎么能化解这些从未见过的诅咒?不过依小妖愚见……还是要趁它们没有完全变成傀儡之前彻底铲除。” 闻人楚将册子扔给他,“山鬼职责便是庇护生灵,你倒好,竟然想要把它们干脆杀了。如果真照你说的去做,这无极山岂不是要变成一座无人荒山?” “殿下所言甚是,”玄青叹气道:“可是您应该也知道,咱们妖界最怕的就是江湖术士,就算是白大人来也不见得能救得了它们。如今大雪封山也算是天意,趁着动物都行动不便趁早除之,免得天晴后造成更大的隐患。” 江湖术士与妖界相克,所以两者大多老死不相往来,最重要的是现在人类体质每况愈下,阴阳师、伏魔师这些传说中的职业已经消失多年,活跃在社会上的也多是骗子之流。 真正的术士虽然消失了,他们曾经留下的东西却依旧在,譬如用过的笔、留下的符咒、被封印的妖怪、诅咒过的媒介…… 诅咒术是术师最擅长的手段,通过食物或者身体接触传播邪秽之物,从而达到杀害或者操纵对方的目的。它并不因施咒者生死而做任何改变,即使最初下咒人死去,被施咒过的媒介依然具有邪恶的能力,操纵权则自动转移到新的目民身上。 所谓目民,就是不具备任何特殊能力的凡人。这么多年,古老的诅咒在机缘巧合之下屡次重现,所以玄青对出现的诅咒并不感到好奇。 见他沉默,玄青便赔笑道:“不知殿下这几日外出可有什么收获?” 闻人楚不爽道:“石像鬼已经全部退走了,我本来想去接个人助你一臂之力,结果又走散了。” 玄青大惊,“殿下莫非找到能破解诅咒的术士了么?” 闻人楚波澜不惊道:“算不上术士,是我四弟麒麟,他曾经跟在东方磊身边几百年,学到过一些皮毛。” 在妖界,默认的规矩是如果妖怪能力不够被术士降服,它便要进入术士门下成为侍神,立下时间契约供其差遣。 虽然这算得上一时表面风光,却终归违背妖怪喜好自由的天性,所以逼不得已是不会愿意与术士为伍的。 而睚眦这个弟弟,应该算得上是妖怪中的一朵奇葩,幼时看上个术士,自愿主动送上门去给人家当侍神。 这也就罢了,最令人无语的是那术士居然还不愿要他,磨磨叽叽缠了几百年,勉强给了他一个徒弟身份。妖怪学阴阳五行之术,说出去怕都没人相信。 玄青听了他的话却愈发震惊,“东方磊……就那个天下第一阴阳师东方磊?” 闻人楚泼他冷水,“不错,不过就算是这样,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再清楚不过,找他来也是没有办法,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 “不,不,只要能找到四殿下,肯定能救山中所有的生灵!”玄青情绪激动的笃定道:“不知四殿下人现今人在何处?” “我方才已经说过,跟他走散了。”闻人楚想到这个路痴就来气,用天罗地网找到人后,让他呆在原地别动自己过去接人,到了目的后却四处寻不着,再找却又没有任何音讯了。 玄青仍不愿放弃,“小妖未曾见过四殿下模样,能否绘幅画像给我?让山中妖怪发动关系一起去找,说不定还能有丝希望……” 闻人楚思忖了下,道:“也好,他长的跟常人不同,外表看起来像个孩子,银眼白发,说话很慢,见到后一眼便能认出来。” 玄青喜出望外的通知下去,一旁始终静听的阿九跳上椅子,“哥哥,现在只有四哥才能帮我们吗?” 闻人楚一幅听天由命的态度,淡淡道:“或许吧。” 于是又过去了一日,山中未被下诅咒的妖怪全都被派出去寻找麒麟,却都无果而归。 隔天玄青的热情慢慢熄灭,泄气道:“四殿下神出鬼没,就连二殿下都找不到人,看来是我们也没什么希望了。” 闻人楚沉默不语,忽然听到府门外一阵喧哗,玄青立刻掀开帘子走出去。 外面此时聚了一群妖怪,山臊、呲铁、英招、还有老着翅膀的老鼠寓鸟,正围着两个小孩子吵吵闹闹。 见玄青出来,众妖争相上前道:“大人,我们在山洞中发现这两个可疑的外来人,拒绝身体检测不说,还杀了我们不少尸鹫鸟!” 玄青拨开人群走进去,看到这两人原来并非孩童,只是两个长着大人脸的侏儒,被用枯藤绑了个结实。 一男一女都扎着冲天小辫,穿红戴绿脸蛋上还涂着胭脂,看起来喜庆又滑稽。 绕着他们研究了两圈,玄青自语道:“你们是应该不是人类,但也不是妖怪……究竟是什么东西?” “呸!”男侏儒一口唾在他脚边,面目狰狞道:“连我都不认识,亏你还是一方山鬼!” 玄青揪着胡子道:“老头子我上过天界,下过冥府,还真从来没见过你这号人物,你不如说来听听?” 男侏儒才要开口,却被旁边女侏儒用眼神制止,她态度温和的解释道:“大人,之前的事都是误会,我们进山之前并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事,见他们态度强横才动手的,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罢!” 玄青道:“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女侏儒为难道:“并非我们不想说,而是出来前被主人特意叮嘱过不准暴露身份,不过我家主人是大有来头的人物,绝对不会跟大人和诸妖为难,请您放心!” 玄青见他们衣着华贵,谈吐也不像常人,揣磨了会儿心里始终拿不定个主意,便让人将他们压入荆棘牢房暂行看管。 玄青转回来后见闻人楚立在珠帘后面若有所思,便小心翼翼道:“殿下莫非认识他们两个?” 闻人楚思索道:“好像在哪里见过。” 玄青忙道:“您好好想想,我看他们非人非妖,反而带着几分仙气……”如果是闻人楚都有印象的话,说明对方很有可能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仙气?闻人楚眉毛一挑,“我想起来了,他们是苏吉利的童子,人称善恶使。” “灶王爷爷?!”玄青一脸讶然的失声道。 自从燧人氏钻木取火后,人类便开始烹饪熟食,这位鼎鼎有名的灶君灶便是被供奉在厨房的真神,其身边两个侏儒:一名为善使,一名为恶使。 两个使者常年手捧金罐子,记录下人间善恶后丢于其中。每到年底呈报灶君,然后以此计划众人来年福祸。 古时每逢过年张贴年画时,人类都少不了在厨房贴上一张灶王爷爷。 如今科技发展极快,草屋转眼被高楼大厦取代,光洁明亮的厨房也不复见这位的身影,人人都道他是隐退修行去了,却没想到两个使者竟会在此地现身。 虽然知道了那两个侏儒的身份,玄青却愈发感到为难,留也不是,放也不是。 只因他们的主人,那位灶王爷爷实在很令人头痛,嫉恶如仇而且肚量狭窄,倘若他知道自己的两个童子被强拘了,而且还是被自己强拘的,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玄青脸色迅速变换,几秒钟便转了几个来回,最后不得不求助闻人楚,“殿下,那位爷爷我可惹不起。您得救救我啊,帮老头子想想办法!” 闻人楚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个关头巡什么山?这两人你先扣着,吩咐下去不准走漏消息,先设法瞒着苏吉利。” 玄青苦着脸道:“怎么可能瞒得住哇!那爷爷有六只耳朵,整天闲着没事儿就喜欢乱逛,打听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儿……我今年可真够晦气的,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还没烧就闹腾出一连串的麻烦!” “让你去就去!”闻人楚拉下脸来,玄青只好遵照他的吩咐去做。 糟糕就糟糕吧,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真要追究起来自己就把责任一推二五六,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阿九一旁始终插不上话,等玄青出去了才问道:“哥哥,灶王爷爷真有那么可怕么?” 闻人楚道:“没什么,不过一个小气量的糟老头罢了。” 阿九奇怪道:“那山鬼爷爷怎么吓成那个样子呢?” 被他这么一说,闻人楚也感觉奇怪,如果只是听传闻的话,玄青应该不会怕成那个样子吧?看他方才的样子,竟然好像见识过苏吉利的厉害…… “哥哥,我饿了。”阿九哥怜怜巴巴的看着他,在接连咀嚼了几天小蛇干后,他牙疼的实在吃不下去了。 闻人楚拍拍它,鼓励道:“你再忍忍,我会尽快想办法。山里现在没中诅咒的只剩下十几只妖怪,不能再吃了。” 54  文雅的四哥,瑞兽麒麟! 大雪一连下了半个月,始终不见有停下来的预兆,阿九蹲在走廊下郁闷道:“这要什么时候才能晴啊!” 玄青坐在房间里翻着书感慨,“我倒宁愿这雪一直下,永远不要停才好。” 阿九偏头,问旁边的闻人楚,“为什么呢?” 闻人楚道:“因为雪融化后,妖怪就开始忍不住外出捕猎。而天气一旦暖起来,被诅咒的动物也会加速死亡。” 阿九打了个冷战,“那咱们就什么事都不做,在这里干等么?” “你说的对,”闻人楚站起身,召唤出重明鸟跳上去,“你在这里跟着玄青,我一定要把老四找回来。” 阿九依依不舍的冲他挥爪子,“哥哥小心,再见。” 待闻人楚走后,玄青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声,阿九不由道;“爷爷,你叹什么气?” 玄青道:“无极山春天来的一向早,现在已经是腊月,这雪怕撑不了几天了。到时候如果二殿下还找不到人,咱们就只有屠山一条路了,到时候血流成河,怕是凄惨之极。” 阿九想了想,道:“爷爷,如果让这些妖怪去愚人客栈,能不能把诅咒解除呢?” 玄青摇头,“如果我没记错,去愚人客栈应该必须由本人自愿,而那些被诅咒的动物受人操纵,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去的。” 阿九看到他手里的老黄历,便问:“今天是什么时间了?是不是快要过年了?” 山中不知岁月,不知不觉进山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记得去年春节,他还跟闻人楚一起放鞭炮呢。 “腊月二十一……唉呀不好!”玄青跳了起来,“我差点把荆棘牢里的那两位给忘记了。” 想想大概已经被关起来了十多天,只是一直没人提,大家也都忘记了。 阿九见他焦虑不安,不由好奇道:“山鬼爷爷你怎么了?” 玄青哭丧着脸,“腊月二十三,祭灶关。那位灶王爷爷到时候不见两个童子前去汇报,肯定会出来寻找……我一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你不知道他的厉害,当年我曾偷偷在祭灶时偷吃了他两个果子,结果交了整整三百年的霉运!要是再让他知道这次的事,岂不是我这一辈子都过不上好日子?” 阿九恍然,“原来是要给灶王爷爷过节了,不如我们多做些好吃的东西,在那天当成祭品奉上去,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就不会再计较这种事了。” “这倒是个方法,那老家伙不,那爷子最贪吃了,咱们妖界从来不祭灶,这次说不定他会给我们点面子。我这辈子做最好的就是腌蛇肉,可是这玩意儿不能当祭品。如果有人类在的话就好了……他们能用各种各样的材料,做出让人垂涎三尺的美食,要不我趁现在出去抓一个回来,说不定还能赶得及。”玄青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自言自语着站起身就要走。 阿九连忙叫住他,“山鬼爷爷不要走,我或许可以帮助你。” “吓,你会像人类一样做饭吗?”玄青怀疑的看着他,不过片刻后想起了什么,“对啊,你能继承愚人客栈,想必厨艺也是不错的……九殿下,求求你帮帮我头子啊,如果能侥幸过了这一关,我日后做牛做马报答您!” 阿九慌张道:“你快点起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不过我一定会尽力的。” 山鬼府并没有旁人在,所以阿九变回了人形,到厨房检查一遍,除了口大铁锅外却没有发现任何食材和调料。 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下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把园子里荡秋千的祸斗叫进来,解开它脖子上的乾坤袋,也只从中倒出一些小罐子调料品来。 玄青关心道:“如果差什么东西你尽管说,我这就让人出去找。” 阿九问:“面粉跟糖之类的也能找得到吗?” 玄青大手一挥,“您放心,这些小妖怪经常出去外面偷东西回来,窝里都藏着不少稀罕玩意儿,拾掇拾掇肯定什么都有!” “这些你看有没有。”阿九半信半疑列了张长单子,玄青应一声,立刻火急火燎的出门去找。 约过了半个小时,玄青推了辆车子浩浩荡荡回来了,东西还真不少,五花八门让阿九看得花眼缭乱:有撕开小口的半袋砂糖,几袋新鲜的牛奶,一筐野鸡蛋,还有黄油和泡打粉…… 玄青摸着胡子道:“很多东西估计连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能不能吃就给偷回来了,我搜了几家,你看还缺什么,不够我再去找。” 阿九把能用的东西整理出来,合计后道:“还差大枣、红豆还有山药……如果能有芒果、苹果之类水果就更好了。” 这些东西对人类来说虽然是很普通,但妖怪和动物很少有储存食物的习惯,所以在这大冬天里幻想新鲜水果无疑是痴人说梦。 玄青却并不感到为难,喜滋滋道:“是不是就只差这几样了?”见阿九点头,他便又推着嘎吱嘎吱的空车跑出去了。 傍晚时闻人楚回来,看到阿九正趴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奋斗着,问:“你在做什么?” 阿九满头大汗道:“我在挑食材,明天要做甜点祭灶爷爷!山鬼爷爷好厉害,连奶油都能找得到!还好现在是冬季,放两天也没什么关系。哥哥,还没有找到四哥么?” “没有,”闻人楚脸色有点难堪,手指握格嘣作响。 “哥哥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阿九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乐观。 闻人楚却开心不起来,“但愿如你所说吧。” 材料有了,厨具自然也不是问题,缺捣山药的石锤子,玄青便让妖怪去凿一个出来,表面打磨的光滑溜溜的,简直可以跟机器雕刻出来的相媲美。案板、手擀杖和笼屉就更不是问题了,玄青几乎有求必应。 第二天,阿九开始煮红豆发酵面粉,玄青在一旁帮忙做些打奶油的琐碎工作,就连孟极、虚耗都被派出去捡干柴。 祭灶这一天在民间被称为过小年,很多地方都会热闹的进行庆祝。妖怪大多吃生食,所以对这位灶王爷爷从来不放心上,这么隆重的庆祝还是第一次看到。 玄青叉着腰在走廊下高声吆喝,“快点快点,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说你呢,穷奇怪,烧柴时注意点,别左顾右盼!日及跟含利呢?布置好的桌子抬哪儿去了?园子里的雪都清扫干净了,等下别闹出什么乱子……你们别堵在厨房门口,香气全被闻跑了怎么办?那可是给灶王爷爷准备的东西!闪开闪开……呃,二殿下,您也在这儿啊。” 闻人楚冷着脸,“我这就走,不要用使唤的语气跟阿九说话,让开。” 玄青擦汗,小声嘀咕,“我这关头哪儿敢得罪九殿下啊。” 阿九几个月不下厨,刚开始做起事来难免生疏,可一待习惯后,就觉得比往常更轻松自如。 他自己喜欢吃甜品,所以样式也学到不少,虽然……别人对他的甜度不是很认同,不过以阿九的口味来说,它们非常非常的好吃! 一共做了十几种点心,红曲豆沙酥、鲜奶泡芙、奶酪软香球、还有枣山药膏等,拿洗净的大珍珠蚌壳盛装,摆在桌子上甜香四溢,引得一群妖怪口水擦个不停。 到傍晚时,所有东西都准备停当,玄青主动去了荆棘牢旁把两个使者放了。 恶使怒气冲冲的威胁道:“你这老东西,居然敢关我们这么久才放人,此事绝不能这么作罢,你们给我等着!” 玄青赔笑,待他发泄一通后才被善使强行拖走,“再不走耽误了吉时,主人肯定要大发脾气。” 等他们两个离开后,祭灶仪式开始。 灶王爷爷的画像是玄青从一个妖怪家里搜出来的,纸张泛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胖老头笑眯眯的坐着,看起来很慈祥的凝视着大家。 众妖都听从玄青的吩咐,回去换成人类妆扮,洗梳干净后站成两排,各自准备了些吉祥话儿和祝福语,准备挨个儿上前奉香祈祷。 玄青看沙漏算计着时间,刚准备唱喏时,府中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穿着胭脂色的华袍,肩膀上落满了积雪也不去拍一拍,两只手互相揣在袖子里,懵懂的看着众人,道:“有吃的吗?” 一边阿九惊的跳起来,“他,他,我见过他!” 闻人楚紧绷的表情总算松懈下来,“嗯,他就是你四哥。” 银发……银眼……看起来像个孩子,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麒麟殿下?他,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天啊……无极山有救了!玄青已经彻底傻掉了,他不动,众妖自然不敢动。 在一片诡异的沉默气氛中,少年径直走到园中,在一桌祭品前停下,伸出皓白如玉的手指捏起一个,闻了闻后直接放进嘴里。然后动作瞬间变快,似乎瞬间长了七八只手出来,刷刷将桌子上点心一扫而空。 他吃得快,但是一点都不显狼狈,反而带着些孩子气的直爽。 这下不止是山鬼,就连阿九都看呆了,闻人楚以手抚额,一点都不想跟这个丢脸的吃货相认。 在少年向最后一盘点心伸出手时,天空突然一声霹雳。 山鬼玄青终于清醒过来,磕磕巴巴的上前,道:“殿,殿下,四殿下,您不能再吃了,这是给灶王爷爷准备的……” 少年嘴巴里含着两团点心,将脸颊撑圆圆的,目带疑惑的看着他,好像完全听不懂一样。 玄青以袖拭汗,用手势让众妖退出院去,“今天腊月二十三,我们这是在祭灶……还有,二殿下跟九殿下也在这里,就在您的……左手边。” 少年动作缓慢的转过脸,茫然的目光方才落在闻人楚跟阿九身上,“二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闻人楚竭力控制额头跳动的青筋,“我一开始就站在这里。” “哦,看来我这次找对地方了。”少年再次看向玄青,“我还有点饿。” 听着半空咔嚓咔嚓的响雷警告声,玄青欲哭无泪,老天爷,目前哪个都是不能得罪,谁能告诉他现在该怎么选择?! 少年见他犹豫不决,倒也不再强逼,将手拢回袖中,“那我走了。” “不要走啊!”玄青发出高声惨叫,将最后一盘点心双手奉上,“您请用!” 少年迟疑了下,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将剩下的点心全部扫入腹中。 厚厚的云层之中,一名富态老者用颤抖的手指向玄青,咬着牙对身边两个童子道:“记下,把今天的耻辱全都给我记下!这个人,六百年,呃不,六千年都不能交好运!” 房间里安静极了,几乎掉根针都能听得到声音。 桌子上的茶都冒不出热气了,三兄弟却依旧没人开口说话。 少年将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腮打量阿九,“我们好像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阿九立刻道:“四哥,我是阿九,咱们在江城美食节那天见过,还有我生日时你去玉都,两次都跟我问路来着。” 少年凝视了它半晌,才伸手摸了摸阿九的尾巴,“你看起来跟小时候不太一样。” 废话!闻人楚发出一声冷哼。当时他看到的阿九还是颗蛋,当然会跟现在不一样,“阿其……” 少年转过脸,“睚眦,请叫我东方其。” 跟着姓东方的家伙几百年,还真把自己当跟葱了?闻人楚压住怒火,道:“东方其,你既然吃了山鬼那么多东西,就应该帮无极山所有的妖怪解除诅咒。” “可我还没吃饱。” “别太过份了。”为了这次祭灶几乎把所有妖怪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他居然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东方其有些委屈,却似乎惧怕闻人楚不敢再吱声。 阿九小声道:“四哥,点心是我做的,你帮妖怪解除诅咒后,想要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东方其动动耳朵,“真的?你没骗我?” “我保证不骗你。” “好,我决定以后就跟着你们了。”东方其站起身,取出纸笔刷刷在上面画出几道符,递给门口战战兢兢的玄青,“拿去贴在中了诅咒的妖怪身上。” 就这么简单?玄青迟疑道:“殿下能不能多画几张?山里的妖怪这么多,怕是不够……” 少年斜眼看着他,缓慢的吐出四个字,“重、复、利、用。” 玄青满头大汗的去了,心道也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立刻出去让孟极抓来几只小妖怪,待符贴到它们胸口上,不一会儿,就有两团黑气从其鼻孔里钻出来,再让尸鹫鸟去腹中检查,当真已经将诅咒清除干净了。 玄青大喜,立刻将符印分散下去,回去时遇到闻人楚,“殿下,有效,有效,已经救下好几个了,其它都在陆续好转,相信不出两天,大家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闻人楚脸上却并不见喜色,淡淡应一声走远了。 接下来几天,闻人楚跟玄青忙的不可开交时,阿九跟东方其两个闲人却腻在了一起。 东方显反应很慢,无论是说话、思维还是动作都比正常人慢半拍。他为人文雅,不喜欢打打杀杀,跟其它几个兄弟一点都不一样,这却让阿九觉得新鲜又有趣。 “四哥,你画画的真好看。” “喜欢吗?我明天再给你画一幅。” “嗯,谢谢四哥!” 两兄弟正亲昵的勾头交流时,闻人楚在门口冲东方其勾勾手指,“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东方其放下笔,跟他走了出去。 约过了半个小时后,闻人楚回来了。阿九打量他的身后,却四处寻不着东方其身影,“咦,四哥呢?” 闻人楚淡淡道:“走了。” “怎么会这样啊,”阿九颇为失落道:“我还没有给他做点心呢,而且他还说要教我画画的……” 闻人楚脚步顿了顿,却什么话都没说。 玄青这两天忙晕了,不过看到无极山渐渐恢复正常,他还是感到十分欣慰。 当他坐着鹿车巡视四周时,中途经过一片小树林,看到一个红火的身影正揣着袖子在原地转圈。 玄青连忙停车招呼,“四殿下,您在这儿干嘛呢?” 东方其慢慢道:“我跟二哥走散,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二殿下?”玄青捋着胡须回忆,“我好像看到他已经回去了啊。” “诶?”少年呆呆的看着他,“那我怎么办?” 玄青喜道:“嘿嘿,这不有我呢,上车,我带您回去!” 将迷路的弟弟带回去,二殿下怎么着也该夸奖自己两句吧?玄青情不自禁的这么猜测着,可是回去后看到闻人楚的脸色,他才知道此举乃是大错特错…… 55  睚眦的邪恶占有欲 天气终于晴了,阳光明媚的穿过走廊照到房间里,照得人懒洋洋的不由开始泛困。 东方其打了哈欠,继续盘脚拢着袖子跟阿九抱怨,“睚眦那个坏蛋,把我带到树林后,就说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然后自己就跑回来了,你说他可恶不可恶?” 阿九弱弱辩解道:“哥哥他应该不是故意的,说不定后来给忘了,你别生气啦。” 见闻人楚靠在门口,神色平静恍若未闻,东方其又忍不住说:“九九你不知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在你还小的时候他就计划着把我丢掉,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每次我都能逢凶化吉。” 阿九忍不住偷偷瞟闻人楚,怎么都无法想象他会把亲生弟弟丢掉是出于什么心理。 东方其问:“我饿了,山鬼这你里有没有吃的?” 玄青脊背上一层冷汗,连声道:“有,有,您稍等!”说罢逃也似的窜了出去。 等待良久才见玄青端回来一盘小蛇干,阿九眉毛立刻耷拉下来,它实在是怕极了这种东西,虽然开始尝味道还不错,可是在一连吃了大半个月,现在看到牙齿都感觉到疼。 东方其拿起一个看了看,满脸失望道:“这是什么东西?” 山鬼忙道:“这是小妖亲手腌制便于携带储存的蛇肉干。” “这么丑的东西我可不想吃。”对吃东方其一向秉承宁缺勿滥的原则,如果食物不好看或者不合胃口,他宁愿饿死都不会尝一口。他站起身,抖抖身上的红袍子,“我看还是去打猎好了。” 阿九立刻跟上去,“四哥带上我吧,到时候怕你又迷路了。” 东方其点头,“好。” 两人兄友弟恭的走出去后,房间气氛重新恢复凝重,玄青垂着头不敢看闻人楚的脸,“二殿,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 闻人楚冷哼一声,玄青小腿开始打起哆嗦,这龙二殿下到底怎么回事?对待兄弟的态度真是天壤之别啊。啊,莫非……四殿下不是龙王亲生的?! 每个妖怪狩猎的方式都中不同的,阿九曾见过闻人楚捕猎,动物见了他都好像被定身了一样,炸着毛脚步迟缓。 闻人楚就走过去,扬手、落下,尖锐的指甲便刷的划破了猎物喉咙,干脆利落,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阿九捕猎则大多都是抱着玩乐的心态奔跑追逐,等到小动物淹淹一息的时候才上前咬住其后颈的皮毛,动作温柔的像对待小媳妇一样。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23节 而东方其狩猎最为新鲜有趣,他让阿九站一旁不动,自己在雪地上走出一个五芒星的图案,然后捏了几个小雪团,念几声咒语,雪团便化为活蹦乱跳的小动物,朝四个方向逃去。 不过多时,雪团便引回来一大群猎物,将它们带入图案中间,五芒星便化成淡绿色的光牢。 最后光牢在兽群挣扎中,又分别变成数个更小的笼子,整整齐齐摆在地上,就像菜市场里贩卖家禽一样。 阿九看得目不转睛,扑过去对着笼子直流口水,“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 东方其道:“带回去,你帮我做。” 阿九拼命点头,“好的好的。”经过一个冬天的休息,动物脂肪变得又肥又厚,他已经能透过笼子嗅到那些诱人的肉香了! 回到山鬼府,阿九大展身手,利用之前祭灶剩下来的材料,做了酱鹿肉、卤猪肉、香菇烧野兔还有白切雉鸡。 在这寒冷的冬天,肉炖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香气,远远闻到都让人受不了,更何况是守着炉子的阿九呢? 他偷偷捞了一根骨头,吹几下就放进嘴里,鲜的舌头都要跟着飞舞起来了,浓郁暖热的汤汁从骨缝逐渐渗到胃里,实在是妙不可言的享受。待肉彻底炖烂了,他用大蚌壳分开剩了端出去,祸斗不吃肉,便负责在厨房照看着锅。 玄青捧着蚌壳,悄悄将肉端进自己房间,恭敬的摆到灶王爷爷的画像前,“灶爷爷,请享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妖计较,老头子如今身体也不好,要是再这么倒霉下去实在是生不如死啊!” 待他上完香后,发现碗中鹿肉虽然尚在,却已经彻底没了热气和香味。 玄青登时大喜,飞快将蚌壳端出去倒掉,再盛一碗端进房。 半个小时后,画中的灶王爷爷抚着肚子对身边童子无声道:“这人还算良心未泯,懂得孝敬,就将他的晦期折半吧。” 善使为难的回答,“折了半还有三千年,他阳寿应该活不了那么久。” 灶王爷爷沉吟片刻,大方道:“那便全消除了吧。” 这天下午,庆忌送来了白泽的信,他已经知道无极山发生的诅咒事件,要山鬼即日起封印休山,持续到明年三月份。 玄青有些不明白泽的指示,便拿去请教闻人楚。 闻人楚道:“白大人是对的,就算诅咒暂时已经解除,但是无极山也已经大伤元气,难保不会有人趁机偷袭。现在将山封印,令众妖都好好休息,也好将来应对意外危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也是时候带阿九离开了。” 玄青有些不舍,有闻人楚在,发生什么事都能拿个主意,如今见他已有去意,眼下也只得听命休山了。 东方其用手撑着腮打瞌睡,看到闻人楚的目光望过来,便迷惑道:“怎么了?” “我跟阿九要离开无极山,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自然是跟着你们走啊。” 阿九趴在闻人楚的靴子上欣喜,“好啊好啊!” 闻人楚晃了下脚,沉着脸道:“我要去空山镇找胭缘老人,请他解除掉束缚在九弟身上的红线。此行应该没什么意思,你不去找老七跟老八,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凤栖山。你不是一直想要只凤凰么?找那里的山鬼解除封印就应该可以抓到。” 东方其立刻来了精神,银色长睫毛微微抖动,犹豫道:“这次我不是在骗我吧?” “不相信就算了,我本来还想让重明鸟送你过去。” “好啊!” 阿九钻出来,“四哥,你真的要走啊?” 东方其道:“我想要凤凰好久了,有了它当坐骑,要见你们就会很方便,不会再迷路了。睚眦,把你重明鸟召唤出来,我现在就去。” 闻人楚微微一笑,“好。” 一旁玄青心中颤抖,四殿下你太天真了,难道没有发现你哥哥的笑容很阴险吗? 告别了东方其跟玄青,阿九跟着闻人楚离开无极山。 “哥哥,玄青说等咱们走了就休山,是什么意思啊?” “用山魄在整个无极山表面加上封印,里面的妖怪没办法出去,外里的人类也没法进入,妖怪会停止一切狩猎行为进入休眠状态,所以我们才要离开。” “如果姻缘老人没办法解除掉这根红线,我将来是不是就一定会娶元初?”阿九蹲在他肩膀上,偏头看着爪子上一圈已经转为深红色的葺毛。 闻人楚不想回答他的假设问题,“胭缘丝既然是从月老那里流出来,那么他一定有办法解除。” “空山镇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它跟愚人客栈一样,并不属于三界,而是处在妖仙两界交汇处,普通人类是无法到达那里的。那个地方外表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城镇,实际上却生长着很多光怪陆里的东西。”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 “的确是个有趣的地方。”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骗四哥呢?阿九怎么都想不明白。不过算了,东方其去凤栖山好像也很高兴的样子。 快要走出无极山时,昏沉沉的天空突然又飘起零星小雪,阿九道:“哥哥,我有些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闻人楚寻了个山洞,检查后让阿九跟祸斗等着,自己去附近寻些猎物来。阿九变回人形,收集了干柴堆放在洞口。 不一会儿闻人楚便回来,手中提着已经清洗干净的猎物。阿九将肉穿在树枝上,抹上粗盐后用小火慢慢烤。 他身上虽然穿着皮玄青送的皮袄,却终归不如兽形时暖和,闻人楚便将自己的海棠披风解下来递给他。 阿九比进山时圆润了些,耸着鼻子嗅味道的模样很是可爱,“再等一等,马上就可以吃了。” 闻人楚在乾坤袋里摸了下,从中掏出一个青色葫芦来,这是山鬼送给他的冬伏酒,据说喝一口就能让人醉三天。虽然传闻略显夸张,不过香气倒是少见的浓郁。 阿九鼻子灵,一拔开塞子就闻到了味道,“好香啊,哥哥,你也让我喝一点吧。” “小孩子不能喝酒,”闻人楚喝了两口后把塞子合上,看他露出眼巴巴的表情,便贴在他唇上亲了下,道:“不过可以让你尝一尝。” 阿九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红晕慢慢从脸上扩散到耳根,小声道:“味道太淡了,你再让我尝一下。” 闻人楚的眼睛亮起来,眼中有丝笑意缓缓流动,托起他的下巴道:“那就让你再尝尝。” 这次两人嘴唇并不是简单的碰在一起,闻人楚试探着将舌尖伸了进去,在他齿间轻扫而过。 阿九感觉自己再次飘了起来,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冬伏酒的味道,只是傻傻的享受着这种所有未有的愉悦。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现在已经顾不得了。 他害羞的垂下眼帘,笨拙的在闻人楚的诱导下学着回应,将自己的舌头送了出去。闻人楚似乎很欣赏他这种举动,大手放在他脑后鼓励性的收了些,将两人贴的愈发紧密。 阿九吃力的跟他分开,“哥哥……” 闻人楚眼神就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声音带着些沙哑,“什么事?” 阿九手忙脚乱道:“肉,肉烧焦了。” 闻人楚捏了下他的脸,嘴角微扬却什么话都没说。 将烧焦的部分除去后,阿九将肉分成两半,他选了较小的一部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还饿得不了,可是现在却感觉腹中很饱。 “哥哥,”阿九犹豫着小声说:“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对啊?” 闻人楚扬着眉毛看他,“哪里不对?” 阿九舔着手指上的油,神情有些忧虑,“电视上都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做这种事,咱们两个是兄弟呢,算不算是有违人伦?” “你忘了咱们不是人?” “对哦,”阿九紧接着又皱起眉毛,“可还是感觉有哪里怪怪的。”被闻人楚解惑后,他胃口很快就恢复了,吃完后还有些不饱。 转脸看到闻人楚正定睛望着他,阿九再度紧张,“怎么了?” 闻人楚把手里的肉撕一半给他,柔声问道:“阿九,这世界上你最喜欢谁?” 阿九大口啃着肉,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是哥哥。” “如果我对你……”闻人楚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神后还是迟疑了,“算了,没事,你吃吧。” 阿九疑惑的偏着头,“哥哥你想说什么啊?” 闻人楚身体后倾,靠在石壁上有些郁闷道:“说了你也不会懂,还是算了。” 好像周围每个人都曾这么打击他,师兄、吕小满、付鑫还有欧阳飞……现在连哥哥都这么说,阿九咬着骨头吱唔,“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懂呢?” 闻人楚刚要开口,却听外面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打扰了,请问能否让我在这里避避风呢?” 来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漂亮女人,长着一头金色长发,眼睛像碧蓝的湖水。身上只在关键部位裹着白纱,赤着脚裸着长腿站在雪地里,仿佛丝毫完全感觉不到这冰天雪地的寒意。 她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球,脸上挂着温暖和善的笑,如果不是因为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太过诡异,想必任何人都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阿九无端涌起一股惧意,本能的朝闻人楚身体靠近。山洞中的暧昧气氛被打破,闻人楚冷冷道:“抱歉,这里不方便,你另外寻找别的地方吧。” 女人弯起眼睛,似乎是在满意的笑,声音却还诡异的哀求道:“我已经走了一天,脚都磨出了泡,实在动不了,两位就行行好,收留我到雪停就好,上帝会保佑好心人的。” “你所谓的上帝管不到这里,还是回你该去的地方吧。” “真是个无情的男人,”女人佯装掩面轻泣,哭几声后将手移开,恢复笑脸,“连让女士暂避风雪的机会都不给,看来别的事情就更难商量了。丽贝卡·沃斯,我的名字。来自五味联盟,此行的目的是带回联盟的猎物,也就是你身边的这位小帅哥,不知道这次你会不会赏脸呢?” 闻人楚完全没有意外的表情,“五味联盟究竟是什么组织?天下的好厨师这么多,又为什么非我身边的人不可?” 女人微笑,“那现在是否可以请我暂时进去休息下呢?” “请自便。” 丽贝卡便笑盈盈的走进来,在阿九对面的石头空地上坐下,放下水晶球道:“食物看起来很美味呢,不知道是否介意我吃一点?” 阿九看了看闻人楚,默默把手里的肉递出去。 丽贝卡接过肉,姿态文雅的吃了起来,目光不断在他们两人之间打量,“看来你们关系很好呢。” 闻人楚道:“如你所见,他是我的弟弟,你们联盟在选目标的时候难道不做任何功课么?” “哦,您想必是误会了,我是说你们两个看上去就像一对恋人。” 阿九抓着闻人楚的袖子僵了下,闻人楚却没做任何辩解,“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丽贝卡用手在水晶球上晃了下,从中抽出一张洁白的纸巾,拿它擦了擦嘴角道:“五味联盟只不过是个有野心的烹饪组织而已,除了操纵者是妖怪之外没有任何特别。至于为什么非要您身边这位男孩不可,我想原因应该有两个:一是有人点名非要他不可,二是因为我们大人对你们中华妖怪很感兴趣。问题我已经回答完毕,不知道您会给予什么样的回复呢?” 闻人楚冷笑道:“对于这样挑衅的理由,我觉得除了反击没有什么好回复的。” “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了,”丽贝卡勾起红唇一笑,对身边的水晶球道:“出来吧,诺拉!” 56  阿九的秘密武哭,随口禅! 几乎是在丽贝卡话音刚落的瞬间,一旁水晶球就像碎玻璃一样咔嚓爆裂开来,一只黑色雾状妖怪从里面腾空而起。 它体形庞大,臃肿的身形将洞口塞得结结实实。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阿九只看到双让人毛骨悚然幽蓝色的眼睛,一只大手及时将它拉进怀中护住。 在阿九看不到地方,传来女人的娇笑,是在对那个妖怪说话,“亲爱的,这个英俊的男人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所以就交给你处理,我只要得到他怀里的小家伙就好。” 巨妖晃动几下,喉咙中发出粘稠的嘶吼声,山顶上的石土被震动得扑簌扑簌的争相往下掉。 闻人楚将阿九扯到身后,从口中拔出青云剑横向一挥,洞中便重现光明。 然而那只被截成两半的巨怪,伤口却不断冒出深紫色的雾气,像是无数条恐怖妖娆的手臂,争相从肉里钻出来! 丽贝卡单手撑在腰上笑得妩媚,“小心点哦,诺拉可不是会随便受伤的妖怪,它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剧毒,如果沾到或者吸入腹中,肉体是会烂掉的。” 毒雾不断向洞中蔓延,所到之处的枯藤皆数化为焦碳,光滑石头的表面也被腐蚀成碳孔一样的小洞。 闻人楚喝道:“祸斗,带阿九出去!”说罢将阿九丢出洞外,伏在地面上的祸斗立刻身体暴涨数倍,机灵的窜出去将阿九接在背上。 “哥哥!”阿九伏在祸斗背上紧张道:“你也快点出来!” 然而不待闻人楚动身,紫色毒雾便将洞口牢牢封锁住。 祸斗脚踩四朵祥云,浮在半空警惕的看着丽贝卡。 阿九紧紧抱着祸斗的脖子,脸色苍白道:“祸斗,哥哥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祸斗吼叫两声,低头安慰的舔他手指。 “可惜哦,跟诺拉交过手的人还没有谁能活下来的呢。”丽贝卡微笑着对毒雾伸出手,一缕淡烟便被单独召唤了出来,并且迅速幻化为黑鸟。 丽贝卡跳上黑鸟,飞到祸斗对面,冲阿九伸出手,“来吧,小家伙。” 阿九摇头,“我不要跟你走,我要等哥哥出来。” “你哥哥他出不来了呢。” “不,我才不相信你们能伤到他!”它应该相信闻人楚,就像他跟元初交手那次带给自己那么大的震撼,他才不可能被这小小的毒雾困住! 丽贝卡笑容有些冷,漫不经心的抚着长长的金色指甲,“你这是自找苦吃。” 阿九看着下面依旧被毒雾包围的山洞,嘴唇开始微微发抖,“你们这些坏人才是该要吃苦头!” 它不懂,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小妖怪而已,它只想跟着哥哥四处去打猎、去吃一些好吃的,为什么总有人要来破坏他得来不易的幸福呢?可恶! “看来真要给你点教训才行,”黑鸟盘旋着飞到祸斗身边,丽贝卡慢慢朝它伸出手。 然而就在她指尖快要触碰到阿九的时候,眼前的人突然从视线中消失了!丽贝卡甚至没有看到那条毛葺葺的黑犬是从哪个方向逃走的! 传说火神家犬在怀孕时,被天外飞来的流星碎片击中腹部,生出来的黑狗便是祸斗。 它不仅能吞吐火焰,身形还像流星一样的矫健快速,奔跑起来无人能及。 丽贝卡作为巫女动作虽然迅速,但是比起天生的运动明星,还是差了些。 只是瞬间功夫,祸斗已经到了十几丈外,盯着她狂吠几声示威。 丽贝卡对它的敏捷感到吃惊,却不服气的指使黑鸟再次朝它们袭来。 起先祸斗依旧站着不动,直到她靠近心生喜悦时才纵身一跃,双方立刻拉开令黑鸟无法企及的距离。 经过两次试探后,祸斗也明白对方赶不上自己,示威吠声叫得愈发响亮,摇尾巴炫耀的频率也很让黑鸟为之抓狂。 努力尝试了几次,丽贝卡终于狼狈的认输,她索性在黑鸟背上坐下来,对着阿九冷笑道:“就算你们逃得快又能怎样?洞里面的那个人还被困着,想必应该死得差不多了。” 说话间她伸手抚摸身下的黑鸟,“告诉我诺拉,战况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黑鸟虽然是才新生出来的,但却仿佛跟地下的毒雾依旧心有灵犀,尖锐嘶鸣几声回应她。 丽贝卡听懂它的话,不悦的皱起眉毛道:“不要再玩了,尽快解决掉他!” 从他们的对话中,阿九欣慰的得知闻人楚暂时无恙,然而它现在能做的事只有等待,不能再给哥哥添麻烦。 “哥哥,一定要加油啊,我在这里等着你出来!” 黑暗中,闻人楚听到这个声音后微微扬起嘴角,可是身边的麻烦依旧很棘手。 这些无孔不入的毒雾实在太难缠了,没有固定形态且驱不散斩不断,虽然他很谨慎的应对,但是地方太狭窄,青云剑气完全施展不开。 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只怕自己会越来越麻烦。听阿九的声音似乎元气十足,看来那女人也拿祸斗没有办法,自己就算出去也不会带给他麻烦。 闻人楚打定主意,将青云剑平直射出,剑气冲破雾障,辟出一条光线通透的圆穴。 他借机收敛起身形,随剑身一起飞了出去。 阿九见洞口一亮,登时大喜,“哥哥,你没事吧?” 闻人楚淡淡应它一声,又全心对付起身上纠缠成蛇状的毒雾。 毒雾散了又聚,只将阿九看得心急如焚,“这些东西怎么没完没了一样?” 丽贝卡得意道:“诺拉是我从毒草中提炼出来的妖怪,它可以不吃不喝不老不死,就算你哥哥再厉害,也终归做不到这几样吧?” 眼瞅着下面闻人楚自胸口以下都爬满了毒雾,阿九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犹豫片刻后对祸斗道:“咱们不能这么看着,得过去帮哥哥!” 祸斗嗷叫着摇头,示意它下面很危险。 阿九见它不动,自己便悄然化了兽身,“你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过去!”说罢从高空一跃而下。 闻人楚无意间瞥到,纵身用双手将它接住,怒斥道:“胡闹!你还嫌我不够忙么?” 祸斗立刻跟过来,阿九却不愿变回人形,“哥哥!” “闭嘴!”闻人楚青着脸怒斥它,快速旋转摆脱身上的毒雾,“快点去祸斗那里。” 阿九抬起爪子将他胳膊上残留的一丝毒雾撕成两半,叫道:“你看你看,我能帮你!” 却不妨断掉的毒雾像蛇一样趁机钻进它嘴巴里,闻人楚大惊,迅速将它倒吊过来按按压住腹部。 “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九懵了好几秒,才舔舔嘴唇,“甜甜的,像吃棉花糖一样。” 闻人楚气噎道:“我哪是问你这个!快点吐出来,你方才没有看到它们有多危险么?” 阿九被晃的头晕眼花,“哥哥,我没有不舒服……” 闻人楚看它样子也不像说谎,便将它放到肩膀上,又转身去对付那些反扑的毒雾,“真会给人添乱!” 过了会儿,阿九也察觉不到腹中有什么异常,反而想起刚才毒雾的味道,喉咙里有点痒痒的,趁闻人楚不注意悄悄伸舌舔那黑雾一下,诺拉立刻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阿九吓了一跳,缩着脖子老实了会儿,见紫雾又从闻人楚后腰弥漫上来,它忍不住张开了嘴巴,这次不再是温柔的舔,而是一大口噬咬。 很浓郁的香甜,口感沙沙的很软,有点像紫薯和香芋的结合,但是又多了一股诱人的青草气息。 被一舔一咬之后,诺拉已经彻底退开不敢再靠近。 闻人楚偏头,恰好看到阿九眯着眼睛一脸陶醉,当下又气又恼,“你在做什么?” 阿九立刻坐正,“没,没什么。” 丽贝卡注意到局面不对,让黑鸟落下来后愤怒指责诺拉,“你到底在做什么?” 诺拉怪叫几声,丽贝卡看阿九的眼神逐渐诡异起来,“你说它竟然完全不受毒性侵蚀?那你先退下吧。” 紫雾逐渐聚拢,最后拧聚在一起变成颗珍珠大小的水晶球滚落在地上。 丽贝卡捡起水晶球,将它塞到自己的胸口处,并且从里面掏出一个绿色魔杖,指向闻人楚呤起咒语,“以契约之名,献上我最宝贵的灵魂,倾听我最真诚的歌颂,伟大的神灵啊,请赐与我催毁万物的力量!” 只听轰的一声,黑色火焰从地面上钻出来,像张开的巨网一样将他和阿九困在中间。 丽贝卡挥动魔杖,火焰便像倾刻间有了生命,流水一般在四面八方涌蠢蠢欲动,并且在迅速汇聚成四条黑龙,张牙舞爪的呼啸着朝他们袭来! 闻人楚将手中青云剑微微抬起,脸上露出抹讥诮的冷笑,“从现在起,我不会再放过任何觊觎阿九的对象,你就带着遗憾去天堂跟所谓的神灵吟唱吧!” 青云剑嗡嗡作响,周身开始变的透明闪亮。布满金色妖气的光之刃,晃动中竟从光影中幻化出四把来,并随着闻人楚抬手的动作齐齐向四条黑龙飞去! 咻!咻!咻!咻!黑龙被青云剑从口中贯穿,所有事情仿佛发生只在一瞬间。 四条黑龙全都被钉在地上,痛苦摆尾挣扎一番后,却最终带着遗憾逐渐死去。 丽贝卡手中魔杖砰然碎裂,难以控制的喷出一口鲜血后跪坐在地上。金色长发披散下来掩住半边脸,嘴角不断往下淌出血迹,使她看起来美艳又凄惨。 闻人楚走过去,用剑指向她,“你们所谓的神灵,就是灌输你们骄傲自大的思想,赐于你们垃圾一样的力量么?” 丽贝卡愤恨的抓起地上的雪,“污辱神灵,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闻人楚抬起手,慢慢挥下,“你也一样。” 阿九害怕的闭起眼睛,爪子都在微微颤抖。 待它睁开眼后,一旁雪地上流着红得刺眼的血迹,而方才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已经变成鹤发鸡皮的老人倦曲在地上。 阿九紧张道:“哥哥,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闻人楚将剑收起来,“她是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巫女,以此换来永远的青春,死了后交换契约解除,所以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把灵魂出卖给魔鬼?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阿九费解的问。 闻人楚淡淡道:“这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们该走了。” 走出几步后,阿九突然耸了耸鼻子,“好香啊。” 丽贝卡已经死了,但是她的血还在流淌,融化的血发出诡异的奇香。 闻人楚也嗅到了,停下脚步转过身,发现丽贝卡的肉身已经不见了,剩下来的白纱被风吹开,露出下面隐藏的几颗水晶球和一本掌心大的黄册子。 阿九纳闷道:“那本书是什么?” 闻人楚走过去,将珠子全都捏碎销毁,最后翻开了那本小册子,看来应该有些年头了,内页写的竟然是东方磊的名字。 “原来是本随口禅,应该是这女人从别的妖怪手里抢来的。”闻人楚将册子递给阿九,“给你拿着玩吧。” 阿九勉强用爪子固定住,打开后见上面写的都是很小的繁体字,大概二三十页的样子。每一页都只有简单几个字,下面配着妙趣横生的简笔画,全是些手势。 它好奇的问:“佛语里随口禅是言出即法的意思,这个也是吗?” 闻人楚道:“你按照图上的手势去做,对着祸斗试试。” 爪子和手到底还是不同,阿九思来想去选了个手势最简单的禅语,对跑在前面的祸斗握起毛葺葺的拳头,“跌倒!” 祸斗跑的正欢,被它喝后竟然一头扎进了雪地里,转过头委屈的冲它嗷叫几声。 阿九兴奋的差点要跳起来,翻到最后一页,又找了个张开五指向上抬的动作,再次拿祸斗做实验,“跳一个!” 祸斗毫无预兆的跳了起来,这次终于不干,嗷嗷趴在地打滚儿。 “唉呀,真有趣。”阿九欣喜的说:“里面还有让人身上痒的,让人头晕的、眼花的、打饱嗝的、还有掉东西的……” 闻人楚摇摇头,那个传说中的第一阴阳师真是有够无聊,居然留下这种小册子传世。 阿九却恍如得到至宝,将小册子藏到脖子上的乾坤袋里,一路走来都不停对着树林乱比划。结果还真不时有兔子、狐狸什么的中咒跳上一跳。 它得意到不行,晃着脖子自夸,“唉呀,我现在感觉自己好厉害!” 为防止它骄傲闯出乱子,闻人楚不得不提醒它,“其实所谓的随口禅,就是利用对方不防备心理制造的恶作剧。一旦碰上意志力和警惕心高一点的人就没有用了。” 阿九握起拳看他,冷不妨开口道:“跌倒!” 闻人楚未作任何防备,竟然当真绊了个踉跄,还好快速反应过来,不过也够狼狈了,站稳后皱眉看着它。 阿九识趣得低头认错,“对不起哥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算了,它也难得调得调皮,闻人楚这么对自己说。不料才走两部,脚步又绊了个踉跄。 闻人楚磨牙,“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阿九扭着屁股在他脖子上蹭,舔着他的下巴拍马屁,“哥哥最好了。” 闻人楚叹气,无奈道:“打住,口水舔我一脸。” 也是在这个时候,阿九才发现,原来安抚闻人楚很容易,只要它说几句好话,或者做些同他亲昵的事,无论做出什么事哥哥都不会生气。 “哥哥,天就快要黑了,我们今天还能到空山镇吗?”阿九望着茫茫的雪原问。 闻人楚道:“要等天晴了才了进镇,今天还要在野外住一晚。” 不一会儿后,两人找了棵大树停下来,树干弯弯曲曲几个人都合抱不过来,虽然枝叶调零不过也足够遮风挡雨。 闻人楚去狩猎时,阿九就握起拳对着树丛胡乱念,“跌倒!”“跌倒!”“跌倒!”…… “唉呀!” 不好,有人!阿九支楞着耳朵站起来张望,“谁呀?” 树丛里钻出个俊眉星目的少年,红着脸拍掉头上的雪,眼冒怒火的瞪着它,“刚才是你诅咒我对不对?” 阿九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诧异道:“陈浩东?你怎么会在这里?” 57  快点长大吧,阿九! 来人正是阿九在千家饮食时遭遇过挑衅的少年,后来他拜在蔡进生门下,自己去蔡记面馆的时候还跟他切磋过做各类面食,仔细算起来他还算是自己师弟呢。 听阿九开口就叫出自己的名字,陈浩东感到十分意外,将阿九上下打量后愈发惊讶,“你是什么东西?” “啊,我啊,”阿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想又问:“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呆在家里,是蔡师傅带你一起进山的吗?”之前它在面馆学习时,蔡师傅经常带他四处去寻找食材。 陈浩东见它说话声音稚嫩,而且毛葺葺的一团没有什么伤害力,便慢慢走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你怎么认识我的?” 阿九抬起爪子,“我是阿九,那时候咱们两个还一起比试,你还记不记得?” 陈浩东沉默了会儿,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反而在一旁地上坐了下来,挑起半边眉毛,道:“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我本来就长这样子的。”阿九跳过去,“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蔡师傅他也来了吗?” 陈浩东伸手按住他的头,“不要看了,他没来,我是一个人进山的。” “为什么?”还好玄青已经封了山,不然在这种季节,凭他一个人孤身前来,肯定会被那些猛兽伤害到的。 “我来找一样食材。”陈浩东淡淡的解释,从背包里掏出热水袋里的酒喝了两口,“你……原本就不是人类吧?” 阿九点头,“我是妖怪,不久前才知道的。本来哥哥带着我进山打猎,可是后来出了一些事,我们不能再呆下去了。” “居然还真有你这样的妖怪。” “你不害怕么?”阿九悄悄问他,普通人类看到妖怪应该会吓得说不出话吧?可他的反应却很冷静,看到自己说话也没有露出异样表情。 “没什么好怕的,我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相机,对着阿九咔嚓拍了张照片,“更何况你现在这样子能吓得了谁?” 阿九将脑袋从他手底下挪开,问:“你要找什么食材?” 陈浩东道:“飞天鱼。” 阿九道:“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它很好吃吗?” 陈浩东摇头,“不清楚,我也没有吃过,甚至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它长什么样子。” 阿九听完后又要开口问,耳朵一抖却听到闻人楚接近的脚步声,立刻兴奋道:“我哥哥带吃的回来啦!” 陈浩东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看到踏雪而来的高大身影有些愣怔,“你哥哥?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这要多亏闻人楚进山前修改了容貌,不然他怎么可能认不出? 闻人楚一手提着草藤,上面串了几条活蹦乱跳的活鱼,另一手则拖着整只麋鹿。 陈浩东父亲和闻人楚父亲是结拜兄弟,所以他也时常见到陈浩东这个黑道小太子,两人见面都会打招呼,往日关系还算不错。 此时见他坐在阿九身边,一人一兽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心中却微微泛起酸意来。 阿九介绍道:“这就是就我哥哥,哥哥,他叫陈浩东,之前我在学厨艺时认识的朋友。” 闻人楚嗯一声,将鱼悬到它鼻尖,“想怎么吃?” 鱼还在挣扎,尾巴晃动啪的打了下阿九的脸,阿九伸出舌头舔了舔,哇呜一口咬上去,大半条鱼就这样直接进了肚里。 冬季的鱼懒于进食和游动,因为在泉水长大所以几乎没有土腥味,肉质肥厚香甜混着山中泉水,味道十分鲜美。 它进食时精神很亢奋,毛葺葺的红尾巴甩个不停。 闻人楚又拿出一条来喂它,他很喜欢这种的喂食方式,因为阿九每次吃完都会情不自禁的舔他手指,柔软光滑的小舌头绕在指指,会产生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愉悦感。 阿九生食通常吃的不是很多,两条大鱼吃完后便眯起眼睛舔他手指,“哥哥你怎么不吃?” 闻人楚道:“我不饿。” 阿九又转向一旁的陈浩东,“还有一条鱼,你要不要吃?” 陈浩东摆手谢绝它的好意,“不要,我的胃可消化不了。” “哦,那就收起来了。”阿九咬着鱼挂到一旁老树杈上,自觉在雪地上把嘴巴蹭干净,从乾坤袋里掏出软垫铺在地上,咬着闻人楚的衣摆道:“哥哥,坐。” 待闻人楚坐下后,它立刻跳到他腿上摊平四爪,感慨道:“吃饱了真舒服啊!哥哥,浩东说他是来找飞天鱼的,你有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飞天鱼?”闻人楚思琢着,这才把视线转向一旁的陈浩东,“你为什么要找这种东西?” 他神情并不严肃,语气也说不上强势,但就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好像被逼迫着不得不回答一样。 阿九可是跟他一点都不像呢,陈浩东这么想着,便将身体坐正了些,“其实不是我要找飞天鱼,而是五味联盟在找它。” 阿九立刻滚了起来,“五味联盟?” 陈浩东黑亮的眼睛紧盯着它,“你也知道它们的事么?” “知道一点点,不是很多。”阿九看向闻人楚,不知道该怎么说。 闻人楚将它按下去,问陈浩东道:“你跟五味联盟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加入他们而已,结果却被拒绝了。” “你要加入五味联盟?”阿九失声劝道:“不要去,里面的人都是很坏的!” 闻人楚似乎不喜欢它跟陈浩东说话,又将阿九的压回自己的腿上,镇定道:“这几个月,烹饪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是,”陈浩东握着手里的热水袋,“很多厨师被杀,我师父也失踪了……” 听到蔡师傅的消息,阿九急得唔唔叫,却被闻人楚按着动不了。 闻人楚道:“你怀疑这些事都跟五味联盟有关?” “不是怀疑!”陈浩东正色道:“是肯定!我曾亲眼看到已经失踪的刘俊文跟妖怪在一起……而在我师傅失踪前,跟他进行最后接触的就是刘俊文!所以我才要设法加入五味联盟,或许可以查出事情的真相,但是提出申请后被他们拒绝了,说只要找到飞天鱼才肯接受我的第二次申请。” “你能找到无极山,是他们给你指的方向么?” “不,是凭我的直觉,我感觉飞天鱼就应该在这一带附近。” “直觉?” “是的,古书中记载,飞天鱼身上有七种鳞片,能在阳光下映射出不同的光,我曾在无极山的上空看到过鱼的形状。” 闻人楚突然抓住他的手,陈浩东用力挣扎两下后放弃,冷冷的看着他,有些紧张道:“你想做什么?” 闻人楚没有理会它,而是用尖锐的指甲刺破他手腕,殷红的血珠立刻渗出来。 阿九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片刻后,它隐约嗅到一股很独特的淡香。 闻人楚似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松开他手腕的瞬间,伤口立刻痊愈成原来的样子,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陈浩东不解的瞪着他,“你……” “飞天鱼通常会出现在清晨的东方,如果你想尽快抓到它,最好在明早天亮前翻过前面这座山。”闻人楚打断他的话。 “这么说它果然在这里吗?那……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稳妥的抓到它?”陈浩东犹豫的请教着,态度跟之前阿九之前所见截然不同。 闻人楚神情自若道:“飞天鱼贪吃,你的血是最好的诱饵,可以利用它在地上设下陷阱,至于要怎么抓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谢谢你!”陈浩东翻身跳了起来,背起包就准备要走人。 阿九终于成功从闻人楚魔掌下逃脱出来,冲他叫道:“等等!天已经黑了,还下着雪,你一个人赶夜路很危险的,明天再去吧!” “不,”他将背包里取出围巾和手套,语气坚定道:“我不能浪费时间。” 阿九见他去意已决,只好道:“那你要千万小心啊。” 陈浩东笑着挥挥手,“谢谢你们,再见!” 他走的很快,背影很快消失在灰色的夜幕中。 “但愿蔡师傅不要有事!”阿九有些担心的祈祷,看了看天空后问道:“哥哥,飞天鱼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种界于鱼和鸟之类的妖怪。” 阿九张大嘴巴,“浩东他要去抓妖怪?他会不会受伤啊?” 闻人楚道:“没关系,他并不是普通的人类。” “那他是什么人?” “小孩子不要关心太多事。” 每次都这样,阿九泄气的趴下,“搞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这么多事,那个五味联盟可真麻烦。哥哥,你说咱们以后还会不会碰到他们?” 闻人楚淡淡道:“不清楚。” 阿九悄悄打量他的脸,“哥哥,你怎么啦?”眉头拧成川字,看起来心情好像很糟糕的样子。 闻人楚依旧绷着脸,“没什么。” “哥哥,”阿九蹲坐起来,将嘴巴凑过去,“亲亲。” 闻人楚用手指按住它冰凉的黑鼻子,眼睛温柔的像两汪泉水,声音似有惋惜又带惆怅,“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24节 阿九几乎要醉在他眼神里,喃喃道:“我已经长大了。” “还不够大。” “那究竟要多大?” 闻人楚揉揉它头顶上的软毛,眼睛弯起来好像皎洁的月牙一样,“大到我可以随心所欲就好了。” 阿九左思右想都不明白,“随心所欲,哥哥是想对我做什么吗?” “是啊。” “你想做什么呢?”好奇宝宝立刻将屁股挪近,它是真的真的很想知道闻人楚的想法,这个哥哥对他而言简直太重要了! 闻人楚对上它水汪汪的蓝色眼睛,闭起眼睛假寐,“我想……还是睡觉好了。”其实他心里有点后怕,担心自己无法控制说出一些真实想法会吓到它。 阿九用头顶他,“哥哥不要睡,我要跟你聊天。” “你想聊什么?” “哥哥最喜欢什么东西?” “你啊。” “呀,”阿九欣喜道:“我也最喜欢哥哥了,那你最讨厌什么呢?” 这个问题有点难,起初睚眦讨厌付鑫,后来讨厌元初还有东方其,因为他们都想要亲近阿九。作为男人,该有的肚量胸襟他一向不少,只是但凡关系到这个最小的弟弟,他就怎么也大方不起来。 58  空山镇危机,雄性消失! 在这个风雨夜,阿九缩在闻人楚的怀里说了很多话,包括小时候在山上的生活,跟圣华一起抓鸟探险的经历,下山后内心的震惊,还有看到哥哥时的犹豫和喜悦……直到困急了也舍不得闭上眼。 黑暗中,闻人楚安静的将它揽在怀里,听它絮絮叨叨的话唠,宽大衣袖如同棉被一样把它紧紧给包裹住。 天色蒙蒙亮时,闻人楚起来生了火,将鹿肉割成条状烤熟,并没有加任何调料,原味阿九还是吃的很香。 用完早饭后,阳光终于穿破云层普照向大地。在无极山对面的山脉上,恍惚出现了座模糊的村镇影子,一片绿油油的树木的映着周围雪山,看上去十分醒目。 闻人楚带着阿九,不疾不徐的朝目标走去,“那里就是空山镇,姻缘老人住的地方,找到他就可以把你身上的红线解除了。” 爪子上的一圈红毛不痛不痒,阿九倒不是很在意,不过只要跟着闻人楚,去哪里它都是很高兴的。 远远看过去,空山镇似乎距离现在尚有十几里的样子,可神奇的是,闻人楚才带它走了几步,两人便已经到了镇口的大路上。 空山镇上的建筑全都是古老的旧房子,白墙蓝瓦看起来十分素雅干净,路上行人很多,却全都是些怪模怪样的妖怪,额头中间长着眼睛的一目民,全身漆黑下半身全是卷毛和胸口长着圆洞的怪人,甚至沿着路边还有着拇指大小的人在走来走去。在这样的情况下,正常长相反倒显得另类了。 阿九收紧爪子,小声道:“哥哥,这些都是什么人?” “全都是大荒遗民,不用怕,他们并不好战。” “跟哥哥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它这话说出来让闻人楚很受用,狭长的眼睛微微弯起来笑道:“那就好。” 闻人楚一走进镇子,立刻吸引了众多好奇的目光,他却镇定自若的往前走,行至十字路口时拐入路边一个无招牌小店铺。 几乎是立刻间,里面两个梳着包子头的鹤童便迎了出来,年纪都在五六岁左右,鹤面人身十分可爱,似乎认得闻人楚,齐齐恭敬的抬手作揖,“见过龙二殿下。” 闻人楚微微颔首,“姻缘老人在么?” 其中一个鹤童笑盈盈道:“不巧的很,爷爷半个月前外出远游,现在店里只我们两个人看门。” “可知道他去哪里了?” “爷爷他一向闲云野鹤惯了,路线跟时间谁也说不准。” 闻人楚道:“那我就在镇上等他,我会住在对面白云客栈,什么时候他回来,麻烦来告知我一声。” 童子对视片刻,立刻异口同声道:“好的好的。” 闻人楚走出无名店,来到对面的白云客栈。 店老板是只三足金蟾,嘴巴里含着颗硕大的七彩宝珠,张口说话时光芒直射,逼得人睁不开眼睛。好像也是认得闻人楚,态度十分热情客气,让豆蛙将他们带至最好的上房。 房子跟普通的客栈没什么不同,不过走廊飘着很多流动的云彩,看起来十分有趣。 阿九将四周打量一番,问道:“哥哥,如果姻缘老人一时不回来我们该怎么办?” 闻人楚推开窗子,望着对面悄然关上的店门,冷声道:“他人就在里面,根本就没有出去。” 阿九惊讶道:“哥哥是说他躲着我们不想见?你既然知道,刚才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闻人楚冷笑,“因为我想要他主动来找我们。” 他话音刚落,就瞥见对面的小店铺将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鹤童小心钻了出来,飞速跑到白云客栈这边来。不一会儿后又偷偷溜了回去,对面的门又紧闭上了。 闻人楚坐下来倒了两杯茶,一杯自己喝,一杯给阿九舔。 这茶水粘稠,味道清甜干冽,喝下去后还有股药香留在嗓子眼良久不去。 阿九细品道:“唔,这茶味道好奇怪。” 闻人楚解释道:“里面加了金蟾酥,喝过后可以消除人身上的晦气。” “是吗,那我还要再喝一点,因为我觉得最近运气不是特别好。” 闻人楚忍不住逗它,“看到刚才那只金蛤蟆的模样了么?这茶喝得多了就会跟它变成一个样。” 阿九咽了下口水,有点不能辨认他话语真假,正犹豫不决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来人竟然是刚才见过的鹤童之一,看到他们陪笑道:“龙二殿下运气真好,我爷爷方才回来了,特意让我来告知您一声。” 闻人楚犹如老僧入定,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鹤童似未料到他反应会如此平淡,迟疑道:“您难道现在不想去见他吗?” 闻人楚道:“暂时不想。” 鹤童尴尬的愣了会儿,犹豫道:“那我先走了。” 阿九心思全然放在那壶茶上,“就算变成金蛤蟆,我还是想再喝一杯。”闻人楚不知道该为他的执著骄傲还是沮丧,只得帮它再次倒上。 阿九第二杯茶还没舔完,敲门声再度响了起来,这次进来的是个白胡子老头,黑腰带上缠着一扎红绳,笑眯眯的打量着阿九,最后将目光放到闻人楚身上,招呼道:“龙二殿下,别来无恙?” 闻人楚起身同他客气,“多年不见,您老愈发精神了。” “龙二殿下风采也更盛当年。” 阿九停下动作看着他们互相恭维,却分明能感觉到空气中辟哩啪啦的火花声,两人关系似乎并不像表面这么和谐啊。 姻缘老人坐下来,看到趴在桌子上的阿九,笑容慈祥道:“这位是?” 阿九连忙坐正,“爷爷你好,我叫阿九。” “原来是九殿下啊,失敬失敬。”姻缘老人用商量的语气道:“能否让我看看您的手……抱歉,是另外一只。” 阿九将已经伸出去的爪子收回来,递出长出红毛的那只出去。 闻人楚见姻缘老人捻须叹息,立刻沉声追问:“怎样?” “情根已种,目前已经没有办法了。” “姻缘丝是从你这里流传出去,你居然说没有办法?” 姻缘老人无奈道:“没办法就是没办法,二殿下逼我也没有用……” 闻人楚怒道:“信不信我拆了你的眷侣居?” 见他脸上露出赅人煞气,姻缘老人才连忙解释道:“二殿下不要着急,容老头子再想想。数月前我被飞毛鼠偷走过两条红绳,当时并未放在心上,谁料竟然被歹人拿来利用,真是可恨。” 此时形势如同水火,阿九却依旧眼神懵懂,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焦灼的气氛僵持良久后,姻缘老人终于出声道:“如果想修改这桩姻缘,倒也不是不可以……” 闻人楚眉头一松,“快说!” 姻缘老人道:“二殿下想必知道姻缘丝都是成双成对的,可与九殿下相配的那根暂时还没有动静,也就是说九殿下现在对手持红绳的人处于单相思。如果能找到另一根姻缘丝的话,再替九殿下心仪之人系上,这才算得上尽善尽美的一对姻缘。” 到这时,闻人楚方才明白元初离开时的笑,这是要自己跟阿九主动送上门呢。他自己并未系姻缘丝,是否说明未必对阿九存了龌龊念头?这么想,心里竟然比起方才平静些许。 姻缘老人观察他脸色,也同时跟着松了口气,叙旧几句后小心翼翼道:“不知殿下入镇的时候是否发现这里有何异常?” 这一路闻人楚注意力全都放在阿九身上,哪有闲情去看周围人和事?见他愁眉不展便问:“怎么了?” 姻缘老人走到窗前,望着下面的大街道:“殿下不妨再看。” 闻人楚打量片刻,“并未看出有何异常……不对,这些妖怪,怎么全都是雌性?” “二殿下眼力果然不错,实不相瞒,这如今的空山镇除了老头子外再无别的男人了。” “人都去哪儿了?” 姻缘老人发出一声叹息,“三百年前,镇上突然来了条白蟒,平日为非作歹荒淫无度,捉了无数壮丁到它洞府,从来不曾见人回来过……于是镇上的雄性失踪的失踪,落跑的落跑,如今只剩下一干妇儒,已经几十年不曾生育过新人了。” 闻人楚道:“空山镇向来平静,虽然没有首领镇守,却有几十个部落的荒民共处,数万年都安稳度过,怎么会对一条白蟒束手无策?” “殿下有所不知,这妖怪法力甚高,能吞云吐雾不说,而且擅长云雨媚术,奇肱和羽人族算是荒民中最厉害的种族,可是派出去数千人竟然伤不动他一根寒毛……屡屡征讨无效后,自然也就没有人敢再自投罗网。” 闻人楚心系阿九的事,也无心在此多作停留,便道:“既然受害这么久,你为何不去向白泽求助?” 姻缘老人苦笑,“我又何尝不想,写过几次信都被白大人无视了。殿下想必应该清楚原由,当年妖界受难,空山镇荒民因怕外人入侵,拒绝收留众妖……也算是风水轮落转,如今自己落了难又无人管。今日知道殿下前来,我是又喜又怕。殿下,就算荒民有诸多不是,可如今活着的大多数都是无辜之人,如今也已经得到足够的惩罚,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他们吧!” 见闻人楚欲开口推迟,姻缘老人竟然伏身跪于地上,潸然泪下道:“殿下,就算老头子代替全体荒民向妖界赔罪了!成不成?” 闻人楚以袖风将他搀扶起来,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并非不想管,只是……” “哥哥,咱们就帮帮他们吧!”阿九一旁也忍不住出声。 姻缘老人一边拭泪,一边道:“殿下今日如果出手相助,日后便是整个空山镇的恩人,到时有什么吩咐,无论是上山下海赴汤蹈火,荒民们都听凭差遣,绝无任何怨言!” 一面是相识多年的白发老人,一面是眼巴巴恳求自己的弟弟,闻人楚只有点头,“罢了,你先回去吧,我今晚上会出去打探打探。” 姻缘老人激动万分的掏出腰间葫芦,从中倒出一粒红色丹药来,“这个名为石心丹,世间只此一粒,可以助殿下抵挡那白蟒的媚术。” “石心丹?”闻人楚目光复杂的看着它,“是什么东西?” “故名思义,就是吃过之心肠如铁,绝对不会有任何思情动欲的想法。” 闻人楚皱眉道:“我用不着,你还是自己留着作纪念罢。” 姻缘老人道:“既然殿下不愿服用,我也不会勉强,不过这药还是赠予您吧,说不定以后会用到。” 闻人楚将丹药收起来,把姻缘老人送出门去,回来后见阿九正皱眉苦思,便问它,“在想什么?” 阿九郁闷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白蟒喜欢抢掳男人,哥哥长这么好看,如果万一咱们打不过它被看上了怎么办?” 闻人楚失笑,拿手指弹了下它的额头,“如果我真被它看上,你就要设法把我救出来。” 阿九握拳,低声吼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哥哥的!” 59  跟着哥哥学玩游戏 这日的空山镇跟往常一样,安静详和的表面掩饰着令所有荒民都无法正视的危机。 对于依旧保持着原始生活方式的种族来说,最可怕的天敌不是战争和死亡,而是失去生育和繁殖能力。 在部落战争中,人口通常意味着一切,土地、财富和声望,所以只有雌性的生活是整个社会无法想象的。 闻人楚朝镇子的西方走去,沿途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相对奇特古怪的长相,还有他跟阿九身上散发出荒民才能嗅到的雄性味道。五十前,空山镇失去了最后一个雄性原住荒民,之后除了眷侣居那个老掉牙的姻缘老人外,再也没有任何雄性来过,可是今天居然一次性出现了两只!如果被白蟒知道了,他们大概也会很快的消失吧?真是可惜。 阿九趴在闻人楚上,不停的打量着这个大到离奇的镇子。 青色石子路四通八道,每条都长得看不到尽头,两旁建筑始终近乎相似,但是门上花纹图腾却相差很多,有画鱼和贝壳纹的,也有画龙凤和不知名野兽结合花纹,这代表它们属于不同的种族。 夕阳把他们影子拉的很长,闻人楚脸上并没有丝毫要对敌的担忧,反而很享受这种温馨平静,甚至带阿九在路边肉铺吃了点东西。全是大荒捕来的猎物,只用简单蒸或白水煮味道就很美味,用过后齿颊留香。 不过阿九想到白蟒就失了胃口,只简单用了几口就不肯再吃。它有些痛恨自己的鲁莽和冒失,当时冲动为了做好人就把事情应承下来,结果还是要麻烦哥哥…… 闻人楚拿手撕了肉递到它嘴边,“在想什么?” 阿九垂着睫毛道:“我还是有点担心。”万一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对方该怎么办啊! 闻人楚知道它在想什么,镇定自若道:“你在担心什么,难道听说过蛇敢跟龙斗的故事?它再猖狂也不过是条蟒蛇,在我们龙族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看他的样子好像完全不担心对方能力,阿九这才伸出舌头将肉卷入腹中。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镇子的最西边,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茂密山林。 闻人楚布下天罗地网后,沿着铃铛响起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一座布满怪石的荒山下,乌森森的山洞隐藏在茂密的青藤中。 就在他欲拔青云剑的时候,突然忆起了那些失踪多年的荒民,犹豫了下绕到后山,拿剑砍断了几处野藤,方才寻到了一个略小的洞。 阿九问:“为什么会有两个洞?” 闻人楚解释道:“白蟒天性多疑谨慎,前洞是正门,里面布满眼线跟机关,后洞则比较隐蔽,用来在意外时逃生。”说罢弯下腰钻进去,这山洞大概一人来高,通道弯弯曲曲的,两侧有不少坑坑洼洼,要很小心才不至于摔倒。 阿九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悄悄钻到闻人楚的衣襟里去,露出晶亮的眼睛打量四周。 闻人楚的动作并不显刻意隐藏,但始终何持着悄无声息。 大概走了约十几分钟,洞口前豁然一亮,外面两个尖细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今天去镇上,见白云客栈发出紫光,想必是来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那又怎么样?说不定过两天就走了,在空山镇,咱们居隐大人才是天王老子。” “话虽然这么说没错,但是我还看到姻缘老人也去了白云客栈……” “你一个小妖怪操什么闲心?如果真有什么大人物来,我们居隐大人会不知道么?好好看守你的人吧,跑掉一个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声音渐远,闻人楚从黑影里走出来,看到外面原来是几个房大的铁牢笼,里面坐着各种各样的失踪荒民,全部都身体虚弱面容憔悴,竟然有几百人之多。 说是牢笼,其实门户大开却并没有上锁,只因每个人臂上都缠着条筷子般粗细的小白蛇,眼睛像两个红灯笼一样布满血光。 闻人楚有些庆幸起方才未直接从正门打进来,不然这些小蛇得了白蟒命令,荒民们恐怕会成为要挟自己的工具。 正在思虑怎么把他们安全救出来时,他突然身形一动,便已经到了几丈外。 两条野狗耸着鼻子在原地纳闷,“奇怪,刚刚闻明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 这是嗅觉灵敏的山犬,本来只受山鬼驱使,没想到居然会听令于外人,看来这白蟒的确有些手段。 他心中打定主意,身形左右闪动几下,已经来到了山洞中央,见四周垂着丝绸薄纱,便借机将自己隐藏在其中。 在他面前不远处,有个方形的白玉寒池,四周氤氲着潮湿气息,一条长约三丈的白蟒正卷了个巨人在热情求欢。 巨人是荒民的一种,身体强壮有力,能轻易举起上千斤的石头,此时却被百蟒压在身下全无还手之力。 更让闻人楚始料未及的是,这白蟒竟然是个有龙阳之好的雄性。 巨人或许知道挣扎也是徒劳,便垂着手任它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这蟒蛇将自己身体在他腿间轻轻摩蹭,不多时喉咙中便发出古怪的呜鸣声,尾部细长的器官渐渐翘了出来,它将其刺入巨人身体中并且快速抽动。 巨人开始还在悲戚呜咽,到后来脸上却透出似痛非痛的欢愉表情,甚至主动张开双手去迎合它的动作。 低等妖怪向来不懂掩饰自己的欲望,经常在露天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交尾,闻人楚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稀罕,只是待胸口传来微痒的气息时,才突然忆起自己还带了个小东西。 此时阿九正扒着他的衣襟往外看,竖着耳朵目不斜视,全然不知自己的软毛都炸了起来。 闻人楚用手拍了拍它的头,也不见它有半点回应,竟好似呆住了一样。这让他想起一年前,那时自己跟吕小满接个吻便将它吓得目瞪口呆,更何况是这种限制级的人兽激情? 闻人楚把阿九带出山洞后,阿九才慢悠悠的反应过来,迷茫的看着他,“哥哥……他们刚刚在做什么?” 难得的教育机会,闻人楚却不忍利用,“他们在玩游戏。” “可是那个人没有穿衣服。” “嗯,这就是游戏规则。” “还是感觉怪怪的,那个人的表情好奇怪……我心跳得好快。” 闻人楚用大手安抚它,“没什么,我们先回去。” 阿九道:“咱们不救那些在笼子里的人么?” 闻人楚道:“要回去想想办法,怎么把他们身上的蛇引下来。” 回到白云客栈,姻缘老人正忐忑不安的守烛等候,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上前去,“殿下,怎么样?可能打听出什么消息?” 闻人楚点头,把经过大致说一遍后道:“要想把荒民救出来,必须引出他们身上的蛇。” 姻缘老人急道:“那些全是白蟒的子孙,这妖怪每隔两月便可生出大一窝,着实让人头痛的很。” 两人商议良久,最终想不出可用的方案出来,一直发呆的阿九冷不丁出声道:“哥哥,乾坤袋里还有山鬼爷爷赠送的蛇干,说是白饵蛇腌出来的,连蛇都喜欢吃……” 闻人楚思忖道:“不管有没有用,终归要去试一试,我明晚再去一趟。能救出荒民最好,如果救不出,我便直接斩杀了那条白蟒。”姻缘老人感激万分,唠叨了很久后才离去。 此时天际已隐隐泛白,阿九却怎么都睡不着,它不停的回想寒池中的一幕,越想越睡不着。 闻人楚见它不停的翻动着身体,便按住它的背,“做什么?” 阿九小声道:“哥哥,他们真的是在做游戏么?”它总觉得那些画面十分眼熟,有点像金先生让他看的那本生理教育上的姿势,可是感觉又有些不对。 闻人楚也没什么睡意,用手支撑着头,靠在床上懒懒的看着它,“嗯。” 阿九努力翻过身,“哥哥,我现在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感觉哪里都不舒服。”阿九将爪子搭在它手指上,“我大概是生病了。” 除了拔牙那次,他还从来没有生过病呢,听说人生了病就会变得跟平时不一样,譬如心跳过快、四肢发软、胡思乱想、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 闻人楚伸出一只手,慢慢将它的毛梳理回去,安抚道:“没事,过两天就会好了。”他动作很轻,摸得阿九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声音微微发颤,“哥哥……” “好点了么?” “嗯,”阿九滚倒露出白肚皮,心无城府道:“前面也要。” 闻人楚屈起手指,替它揉了几下,“舒服了么?” 经过这么一番安抚,方才所有的不适都已烟消云散,阿九满足的枕着它的手臂入眠。 闻人楚在它额上印上一吻,声音中充满万般惆怅和不甘,“你大概就是为了折磨我而生罢!” 次日天黑,姻缘老人过来跟阿九下棋玩,阿九蹲坐着冥想,不知觉中便入了迷。 待到夜深了才发现,闻人楚竟然不知所踪,姻缘老人不得不坦白,“二殿下去了白蟒洞,顺利的话想必就快要回来了。” 阿九吃了一惊,玩乐的心思顿时跑了个干净,趴在窗子上望眼欲穿。 还好没多久,它就看到了一个显眼的身影从夜色中走来,或许是从外面灯光瞥到了它的身影,冲它做了个摆手下去的动作。 阿九跳下窗台,蹦蹦跳跳的迎了出去,“哥哥!你没事吧?” 闻人楚衣衫干净,眉眼含笑的望着它道:“你看我像有事么?” 姻缘老人也喜出望外,“二殿下……不知道事情处理的如何?” 闻人楚伸手从袖中抓出条小白蛇,“荒民明早就应该能自己回家了,这条白蟒就交由你处置。” 那蛇虽小,气势却还在,咻咻的吐着两叉信子,把姻缘老人吓得躲到几尺外,连连摆手。 闻人楚捏着它的七寸晃两下扔到地上,小蛇化成一个眉目修长的美男子,瞪着双眼看向姻缘老人。 姻缘老人战战兢兢道:“居隐大人。” 居隐啐他一声,冷脸不理。他虽然对雄性来者不拒,但是其中必然不包括这个勃不起的糟老头子。 闻人楚道:“白蟒已经答应我不再骚扰空山镇的无辜荒民,所以我才放他一马,不过从今以后它住在你的眷恋居,日后也听你差谴责约束。” 妖怪大多言出必行,更何况这名为居隐的白蟒除了贪色之外倒也没有别的恶行,所以他也不想赶尽杀绝。 姻缘老人心里却连连叫苦,这居隐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再加上他们这次结下梁子,怕以后都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 将两人送走后,闻人楚脱了长袍,身着白色里衣躺在床上,见阿九趴在枕边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便道:“在想什么?” 阿九道:“哥哥,你把衣服脱了,我们也来玩白蟒的游戏吧。” 闻人楚掀起剑眉,斜眼瞥它,懒懒道:“为什么突然想玩这个?” 阿九将毛葺葺的爪子按在他手臂上:“昨天哥哥摸得我舒服……我如果摸哥哥,会不会也很舒服?” 这个问题……不用假设,闻人楚都能肯定的回答它,那简直是肯定的。 阿九试探着在他身上抓了几下,见闻人楚脸上没有不悦也没有拒绝,便爬上他的胸口,在他下巴上猛舔几下。 闻人楚按住它的头,声音略带几分陌生的沙哑,“变成人身,哥哥教你怎么玩。” 60  只肯给予一个人的温柔 听到闻人楚这么说,阿九未作丝毫犹豫便变回了人身,手脚却依然缠在闻人楚身上,浑然不觉这样子有何不妥。 闻人楚伸过手臂一揽,将他姿势调整为反趴在自己身上,按住后脑勺给了他一个强势深吻。 阿九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融化在他怀抱里,黑亮的眼睛上蒙上一层雾气,带着期待和疑惑软软叫哥哥。 每次听到他的声音,闻人楚就觉得自己的心会软上一分,此时也不例外,托起他下巴柔声道:“喜不喜欢哥哥现在这样对你?” “喜……欢。”阿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脸颊会突然变得滚烫,连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但他能清楚明白内心惊呼的雀跃。 “把衣服脱了。”闻人楚手指轻轻抚摸着他修长的后颈,试图以此缓解他的紧张不安,贴了下他的额头道:“不怕,哥哥不会伤害你的。” 阿九嗯一声,乖巧的把上衣脱掉,露出光滑圆润的肩膀,垂下头目光温顺的看着他,像头被驯服的小鹿。 少年身体还没有长出坚硬的线条,带着点肉肉的婴儿肥却又丝毫不显臃肿,柔软皮肤像是镀了层珍珠一样柔光,再配上他那幅无辜之极的表情,简直可爱到闻人楚狠不能一口将其吞下去。 但是他明白,这只猎物实在太稚嫩不易下口,为了避免伤害到对方他不能操之过急,要像初时狩猎一样,想要得到更肥美的肉,他就需要有足够多的耐心等到目标变强大后再下手。 他将手放在阿九的后腰上,慢慢的在他脊椎上滑动,神情专注像是在拨动名贵古琴脆弱的弦。 阿九身体不受控制的随之战栗,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发抖,低喃着发出无意义的声音,“哥哥……” “嗯,”闻人楚及时回应着,抱着他坐起来,顺着额头吻下来,渐渐偏过头将他的粉红耳垂含在口中,用牙齿轻咬几下。 像是有几道电流迅速从那里扩散,这种陌生的感觉让阿九感到手足无措,“呀……” 由于整天在地上打滚儿奔跑,闻人楚能清晰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甜草香,低声问道:“好不好玩?” “嗯,”阿九忍不住贴在他身上蹭,“感觉很奇怪,有点舒服又有点痒,哥哥为什么不脱衣服呢?” 闻人楚道:“你帮我脱。” “好呀,”阿九弯起眼睛,将闻人楚的内衫脱了下来,手指在他胸口坚硬肌肉上捏了捏,小声嘀咕道:“哥哥跟我长的好像有点不一样。”说罢又试探性的用尖牙咬了两下他的胳膊,并不用力,有点像小狗跟主人亲昵的戏耍。 闻人楚眯起眼睛,慵懒的放开身体,享受他在自己身体上胡作非为。 阿九研究了会儿,学着闻人楚方才的动作来主动吻他,说是吻其实更像是舔,灵巧的小舌在他唇上碰了下就想退缩,此时却被闻人楚及时叼住,裹住他的舌慢慢吮吸。 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又上来了,阿九头有些晕晕的,眼睛不由自主闭了起来,手指轻轻刮着闻人楚的胸口。 一吻完毕,阿九嘴唇已经涨成亮晶晶饱满胭脂色,这愈发让闻人楚欲罢不能,“来,让哥哥抱抱。 ” 阿九跪爬到他怀里,抬着下巴看他,眼神懵懂又充满渴望。 闻人楚张开双臂抱住他,感觉身体像是贴着上好的丝绸一样,光滑温热,中间没有任何阻隔。他身体镶嵌在自己怀里是如此的契合,好像生来就属于他的一部分,这种认知让闻人楚欣喜不已。 阿九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却红着脸颊享受得乐在其中,暖暖的热流在他胸口滚动,慢慢渗透向四肢百骸。心时痒痒的,仿佛有只小兽潜伏在胸口,伸出毛葺葺的爪子不时挠上两下,让他想要更多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缓舒这种异状。 他扭动了□体,喉咙中发出含糊的叫声,“哥哥。” “怎么了?” 阿九坐在他腿上,挣扎着伸出手臂反抱他,“我现在好奇怪,想要哥哥多抱抱我,亲亲我……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 “这不奇怪,”闻人楚的手指又开始在他身上施展魔法,“只有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想跟对方做这种事,能对你这样的做的,也只有我一个,懂了么?” “其他哥哥呢?”习凤跟付鑫都亲过他呢。 闻人楚眼神一暗,嗓音低沉道:“那也不可以。” “哦,我最喜欢哥哥了。” 闻人楚眉毛微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哥哥,不要了……”他开始小小的挣扎,“不要再摸我了。” 闻人楚停下动作,“不舒服么?” 阿九点头,微微缩起身体,黑眼睛氤氲起一层雾蒙蒙的水气,“我疼。” 闻人楚怔住,“那里疼?” 阿九犹豫拉着他的手,探到自己腿间硬硬的一处,“这里。” 在闻人楚跟前,阿九向来不懂掩饰自己的心情,也没有人告诉过他什么叫做羞耻的事,所以他做着隐讳的事,神情却很圣洁坦荡。他喜欢闻人楚,想跟他近一步亲热,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对于床事上一张白纸的阿九来说,现在疼痛跟之前牙疼、肩胛处疼没什么两样,只是位置奇怪了些。 然而这次闻人楚没有像之前一样安慰他,而是眼神灼热的盯着他,声音沙哑,“这说明我的阿九长大了。” 长大了?阿九眨了下眼睛,低头看自己的昂扬的兴奋处,然后又摸了摸闻人楚的那里,讶然道:“哥哥也疼么?” 闻人楚的吻像暴风雨一样骤然而降,“比你疼的多,简直疼的要命。” 见阿九错愕,闻人楚便将他翻了个身固定怀里,一手横在他胸前摸索一手从他腿间探进去,“乖阿九,不怕,将腿张开些,哥哥这就帮你止疼。” 这对阿九来说是个奇妙的夜晚,感觉好像喝了很多酒,又好像是在飘飘然的梦里……当他转过脸后,还发现闻人楚的脸变得格外好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微启的薄唇还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闻人楚用大手将他的□包裹住,手指灵巧的揉搓滑动,每动一下阿九都会情不自禁跟着发出呻吟,这对他来说之音不过如此。 “阿九,”闻人楚手指捻着他的胸口一点樱红,诱哄他,“来亲亲哥哥。” 之前吕小满跟他在一起时,就经常说他不懂得温柔不会说情话,可是现在,他的温柔和感情全都轻而易举给了阿九,仿佛再自然正常不过的事。原来他也会跟普通人类一样,有喜怒哀乐温暖呵护,只是要看对方是什么人。 阿九正徘徊在云雾之巅,听到他声音后眼珠微微动了下,嘟起嘴巴亲在他唇上。 生涩迟钝的动作用来安抚快要爆炸的激情似乎弱了点,不过聊胜于无,闻人楚自我满足的想。 “阿九,舌头……” 软滑的舌头立刻伸了过来,与此同时还发出小猫被摸舒服的叫声,喉结处随着吞咽起伏滚动,引得闻人楚狠不能上去咬两口。 此时的阿九是世上最温顺诱人的猎物,周身皮肤泛着红光眼涣散迷离,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这个时候…… 不,不行。 闻人楚摇摇头,将涌出来的邪恶念头强行压了下去,还不是时候。 他实在太小,呆呆傻傻什么事都不懂。 “哥哥……”阿九用手戳他下巴,不满他在关键时候停下来。 无知者无谓未尝不是一种幸福,闻人楚叹息着将他手指用嘴巴含住,手下动作稍稍用力加快。 释放过后,阿九躺在他怀里急剧喘息着,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明亮清澈,困惑的用手指沾着自己发泄出来的少量稀薄乳状液体。 “哥哥……我好舒服啊,这游戏真好玩,咱们以后每天都来做好不好?” 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建议,不过只能摸摸抱抱过瘾,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太大的折磨。闻人楚将他手指拉过来擦擦,“你还在长身体,这种事不能做太多,否则会影响身体发育。” 阿九自顾自道:“那我们就两天做一次好了。” 闻人楚将他压回怀里,“你还食髓之味了,不要胡思乱想,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话说到一半,突然听到窗外传来沙沙的声音,竟然是下雨了。 这空山镇跟别处不同,一年只有两次雨季,而每次雨都要下上小半个月,明天如果想离开可能会有点麻烦。 阿九心思依旧停留在刚才的游戏上,黑暗中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带一点睡意,手毫无预兆的朝闻人楚的腰下探去,“哥哥,你现在还疼不疼?” 闻人楚吸着凉气将他手拉出来,将他揽在怀里束成粽子,喝斥道:“睡觉!” 阿九手被固定住,腰下却不肯老实,不时扭来扭去,因为没穿衣服贴在他身上像条滑溜溜的鱼。 “再乱动我就把你扔出去!”闻人楚略显狼狈的恐吓他。 被宠坏的阿九却一点都不怕,将微凉的鼻尖贴到他脸上,像头小猪一样乱拱,“哥哥才不会扔我呢。” “听话,不然下次不跟你玩了。”闻人楚只好改为怀柔战术,将手滑到他背上轻轻拍打着,“睡觉。” 窗外风雨渐大,有些倦意的了阿九终于伴随着哗哗的声响进入梦乡。 闻人楚抬手在他鼻子刮了下,心情复杂道:“磨人精。” 次日果然大雨磅礴,街道上流水积到膝盖处那么高,阴暗天空还不时伴随着打雷闪电。 阿九吃过一些野果后,变成为兽在房间追尾巴玩,不多时便有些腻了,去咬闻人楚的衣摆,“哥哥,你跟我一起玩吧。” 闻人楚闲着无事,便拿着客栈的鸡毛掸子来逗它玩儿。这些毛葺葺的东西一向对小兽有种很强大的吸引力,阿九很用心的跳着去抓。 待姻缘老人过来敲门时,看到的便是满屋鸡毛乱飞的景象。 闻人楚靠在桌边,扬起的嘴角还带着未消失的笑意,眸子微转看着来人,姿态懒散但不失华贵气质,道:“你怎么有空过来?” 姻缘老人道:“消失的荒民大都已经冒雨回来了,我特意过来跟殿下说一声。这场雨看来得下半个月,这客栈吃住都很简陋,殿下不如搬到我那里暂住。” 闻人楚还未开口便听阿九问道:“爷爷,你那里有什么好吃的么?” 姻缘老人笑道:“虽然没什么山珍海味,但是应该比这白云客栈的饭菜强。” “那便过去吧,”闻人楚随手将阿九拎了起来,“这里无聊的很,再住下去它怕受不了。” 两个童子撑着伞将人接过去,房间已经收拾出来,果然比客栈宽敞许多,推窗便可欣赏园中雨打芭蕉、梨花调零的美景,最重要的是闲人足够多。 不消片刻,阿九便跟姻缘老人的两个童子打得火热,闻人楚无事便倚坐在楼上看着它玩耍。 “这个给你,蜜桔鹿脯,尝尝喜不喜欢。”包包头小童兴奋的围着它打转。 被当成宠物的阿九却只顾撅着屁股吃得香甜,大口哇呜一张,小盘中的东西已经给吞了个干净。 小童喜出望外道:“唉呀,这么快就吃完了,等着,我再去给你拿些好吃的!” 阿九兴奋得猛甩火红的大尾巴,奶声奶气道:“谢谢。” 它还真是不懂客气两个字怎么写,闻人楚才要安心去房间休息,却扫到一个蓝衣身影朝阿九溜过去。 不知道他从袖子里掏了什么东西出来,在阿九面前晃两下,“香不香?想不想吃?我房间有很多,你跟我过来……” 那笑眯眯的无耻嘴脸,赫然正是昨晚擒到的那条淫蟒居隐。 贪吃小兽耸起鼻子果然上当,丝毫不作犹豫便跟上了他的脚步。 闻人楚心中恼怒,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倒要看看,这条不怕死的长虫究竟长了多大的色胆! 将阿九哄到房中后,居隐探出头在院中打量片刻,见没什么动静才含笑关上房门。 也不知道他将阿九诱入后做了什么,立在门外竟然听不到一点声音。至此闻人楚再也无法安心旁观,火冒三丈的抬起脚,两扇门立刻化为碎片飞了出去。 61  白蟒居隐的情欲观 进门后闻人楚顿住脚步,房间里一人一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25节 阿九蹲在椅子上,嘴里叼了个少了一半的肉饼,脸颊撑得鼓鼓的。 而居隐则端着盘子,一脸不知所措,看来似乎暂时没有发生什么坏事。 闻人楚迅速恢复镇定,阿九清醒过来,立刻张着爪子朝他扑过来,吱唔道:“哥哥,居隐请我吃东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闻人楚扫一眼白蟒,若无其事道:“是么。” 居隐看着地上的碎木片,悠然道:“殿下不必担心,我过去虽然品性不良但还至于对小孩子下手。” 看他现在说话倒是人模狗样的,也不知道将空山镇八岁到八十岁雄性全都强圈起来的人是谁?如果只是单纯的请吃东西,为什么大白天还要关上门?定然是心里存了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 闻人楚冷声道:“不管你在想什么,以后都要离阿九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居隐扯了下嘴角欲言又止,最后却没有再解释什么。 拎着阿九回到楼上房间,闻人楚将它嘴里的半个饼扯出来直接丢出窗外,“以后不要什么人的东西都接,把你卖了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要对陌生人提高警惕,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今天不准再出门,好好呆在房间里反省反省。” 阿九有点不适应他突如其来的严厉,小声叫道:“哥哥。” 闻人楚却不理会他,径直走到床前,侧身躺下来假寐。 阿九绷起后腿往前一跃,刚好落到床上,伸出爪子去推他的胸口,“哥哥,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会乱吃别人的东西,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见闻人楚置若未闻,它便沉默了会儿,用舌头讨好的去舔他手心,“哥哥,不要不理我。” 闻人楚眼皮动了下眼皮斜睨他,“确定知道自己错了么?” “确定,”阿九猛点头,忽然听到门外响起慌乱的脚步声。 “二殿下,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闻人楚手指轻抚阿九光滑的皮毛,看着冒失闯进来的鹤童道:“什么事?” 鹤童看见他脸,怔了会儿才想起来意,结结巴巴道:“昨日被殿下解救出的那些荒民,本来约好今天一起来眷侣居答谢您的,可是……好像全都在来的路上消失了!” “消失?” “是的!”小童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爷爷说不好再麻烦你,已经自己坐着阿绿出去察看了,但是雨下得这么大,我好怕他也会出事,所以才来找您。” 闻人楚坐起身,推开窗子看向外面,只见阴暗的天空布满乌云,大雨如瓢泼一样倾向空山镇,闪电像猛兽的爪牙一样咔嚓咔嚓袭向远处建筑。 这天象,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他本是打算带阿九到这里寻找破除红线的方法,没想到这空山镇的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 鹤童见他沉默不语,便由抽泣改为哇哇大哭。 闻人楚将以床上小兽拎起来递给他,“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看好阿九,如果它出了什么事,回来我拿你是问。 ” 鹤童连忙将阿九紧紧抱住,不住点头保证,“您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九殿下。” 阿九露出头来,“哥哥,你不带我一起去么?” “你除了会添麻烦外还会做什么?” 阿九颇受打击,“那哥哥你要小心啊。” “嗯,你要乖乖呆在这里等我回来。”闻人楚用手臂在身前划圆,一只火红的大鸟立刻从里面飞了出来。 阿九依依不舍的目送重明鸟载着闻人楚从窗户飞出去,很久才惊叫一声,“呀,重明鸟不是送四哥去凤栖山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鹤童抱着阿九下了楼,才走两步撞上了居隐。 鹤童年纪尚小,还没有选择雌雄性别,不过姻缘老人已经叮嘱过多次,要远离这条白蟒,他便听话的包着阿九想要绕开。 居隐笑眯眯的拦住他们,招呼道:“二殿下出去啦?” 鹤童扁嘴不悦道:“你是在明知故问吧?刚才那么大只鸟从眷侣居飞出去,我就不信你没看到。” 居隐丝毫不觉尴尬,“果然是小孩子,我方才的话不是在跟你确认,而是交流、寒喧,懂吗?下这么大雨你这是想要去哪儿?坐下来玩儿嘛。” 鹤童闷闷的坐下来,居隐伸手摸了摸阿九的耳朵,打听道:“二殿下刚才带你回去,有没有说什么?” 阿九如实道:“哥哥说不要我吃陌生人的东西。” 居隐笑道:“我怎么能算是陌生人?我同你哥哥认识了几千年,说起来算是老朋友呢。” 这话彼让阿九吃惊,“你跟哥哥之前就认识么?” 居隐反问:“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跟着他回来?” “我还以为是哥哥抓你回来的。”阿九有些意外的回答。 “是我主动跟他回来的,”居隐叹气,玩世不恭的俊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神情,“不过真要动手我也打不过他,别说是我,整个妖界都没几个敢跟他动手的。” 听他说起闻人楚的事,阿九立刻来了兴致,从鹤童的怀里跳出来,“我哥哥居然这么厉害吗?” “怎么,你居然不知道?” “不知道,哥哥很少跟我说过去的事情。” 居隐坐下来转着杯子道:“当年妖战之后,白泽设立百妖榜,将众妖依族群分为整整一百类,然后依战力进行排列,你们龙族无论是势力还是实力都是高居榜首。但当时分类众妖出现了分歧,一种人认为龙八子都属龙族,应该归在同一个席位。但是也有人认为,龙八子生母个个不同,能力和外表都相差甚大,如果龙八子有了后代,就会彻底脱离龙的形态,所以应该被分为八个席位。后来白泽为了扩充妖界,就采用了第二种分法,但是将他们的排位调到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之后,因此你几个哥哥在妖榜上排行才不高,仅仅位于十一至十九位。” 阿九好奇道:“你在不在这个榜上?” “百妖榜涵盖了当时所有的妖怪以及后代,我当然也在上面。不过排行就不足道了,倒数第十位。”居隐又讲了很多妖战之前的趣闻给它听。 阿九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道:“你看起来好像并不坏。” 白蟒不满道:“我本来就不坏,淫邪是天性,就跟当年你父亲类似。别不乐意听,我说的都是实话,不然你们兄弟九人为什么全都长得不一样?” 话题转到自己老爹身上,这让阿九有点郁闷,“我爸爸应该没有像你一样强迫别人吧……而且你还抓了那么多,整个空山镇都没有男的啦。” “你是小孩,根本不懂情欲之苦,漫漫长夜寂寞空虚冷,身边再没有一个人陪伴……实在是凄凉悲惨之极,比死了还要难受。” 阿九看他说的可怜,便道:“哥哥说那种事只能跟喜欢的人做。” “那是哄骗小孩子的话,”居隐顿了顿,道:“我们妖怪情跟欲分得很开,喜欢一个人,可以跟随、崇拜,两情相愿也可以做亲昵的事。但是身体需求就很直白,随时想要,随时索取,无论对方是人形还是兽身。” 好像很复杂的样子,阿九听得稀里糊涂,“你是说你跟那些荒民在一起,但是并不喜欢他们,对吗?” 居隐一脸认真道:“也不是不喜欢,交尾的时候还是喜欢的,但是也仅限于这个时候,完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交尾?是指昨晚跟哥哥玩的游戏吗?阿九想,无论是在哪个时候,他都是喜欢闻人楚的,居隐也应该找一个这样永远喜欢的人。 他笨拙的将自己想法表达出来,居隐却惆然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见识过大海大山后,就再也无法将其它美景装到心间了。” 阿九问:“那你的大海大山现在哪里?可以去找它呀。” 居隐怔住,半晌后才笑吟吟道:“它在别人那里,而且永远也不会属于我,所以偶尔看看就好了。” 虽然阿九明知道居隐不是好人,但这一刻阿九还是被他眼中的神采打动了。对喜欢的人求而不得,还真是件可怜的事。 幸好……它有哥哥。 在鹤童郁闷等待中,天色逐渐暗下来,无论是姻缘老人还是闻人楚都没有回来。 阿九跟鹤童都没什么胃口,就连居隐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爷爷他一定出事了!”鹤童红着眼睛说。 阿九心一紧,“不会的,还有我哥哥呢。” 居隐站起身,在地上布出一张小小的蛛网,跟睚眦的天罗地网很相似,但是四个角没有系铃铛,线条也要细得多。 蛛网迅速在四周漫延开来,渐渐扩散到外面的大雨中,不一会儿就消失了。居隐静默片刻,连续布下第二张、张三张蛛网,并且持续往网中心输送着灵力。 短短几分钟不到,居隐额头便泛起了一层水气,鬓角流下大滴汗珠。 看到他身体摇摇欲坠,阿九连忙叫鹤童上前扶住,“你不要紧吧?” 居隐一张俊脸已呈灰白色,“完全感应不到他们的存在,就好像是……” “怎样?” “凭空消失了一样。” 鹤童立刻哭了起来,“我当时的预感是对的,就不该让爷爷出去!我还连累了二殿下……” “不,我哥哥没事,他一定会回来的。”阿九跑到门口仰望着天空说:“我们再耐心等等,说不一定会他们就回来了。” 大雨很快透过门槛溅湿了它的皮毛,阿九抖下雨珠依旧稳坐不动。 这一夜,眷侣居灯火通明,连门口的灯笼都挂了出来。 但是直到黎明,房间还是只有他们三个,谁都没有回来。 长街除了单调的吵杂的雨声外,什么都没有,阿九在门口蹲守了一夜,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 阿九终于站了起来,鹤童被它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九殿下?” “我要去找哥哥。”这雨太不正常了,地面雾蒙蒙得让它心里看的心惊胆战。 哥哥是个谨慎的人,他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如果忙到彻夜不归,肯定会设法通知自己一声,而不是这样毫无因讯的没有任何消息,鹤童的预感似乎是真的…… 居隐拉住它尾巴,“现在已经够乱了,你不能再乱跑,万一出了什么事,将来我们怎么跟二殿下交待?” 阿九头回头低声道:“我要去找哥哥,这雨实在奇怪了……” 居隐皱起眉毛,“你察觉了什么吗?”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阿九喃喃的指着外面询问鹤童,“我在这里坐了一晚,也没有听到说话声,空山镇的雨季一直这样,还是只有这次例外?” 他话音出口,鹤童跟居隐也立刻感受到了这可怕的寂静。 鹤童探出头看了看,紧张的抱起双臂,“因为不常下雨,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都镇子最热闹的时期,我跟阿绿也会赤着脚跑出去玩耍……” 居隐放开阿九,抽出一把雨伞出来,“鹤童留着看家,我跟你一起去找。” 阿九伸展开四肢,好让自己体形变得稍微大一些,居隐撑开油纸伞,带着它走了出去。 路上积了很多水,像溪流一样哗哗流淌而过,阿九小心趟过去,不时打量四周,希望可以尽快找到闻人楚的影子。 雨下得很大,油伞几乎挡不住多少,居隐身上很快淋了个湿透,阿九的皮毛不浸水,境况稍好一些。 两人漫地目的走着,试图将整个镇子从头到尾搜索一遍,当他们走到镇中心时,阿九突然停住了脚步。 居隐问:“怎么了?” 阿九耸耸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香……” “你饿了么?” “不是,像是花的味道,”阿九感觉到那股香气越来越浓郁,甚至开始聚集成淡粉色的雾萦绕在长街。 它摇摇头,那些粉雾似乎不见了,不一会儿后却又再度出现。 居隐感觉到它的异样,“到底怎么回事?” 阿九不由自主往前方走去,“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居隐担心的望向明显空无一物的长街,“是什么人?” “我师兄。”阿九无意识的低声回答。 62  圣华,相见时难别亦难 在这昏沉沉的滂沱大雨中,阿九居然看到了圣华的影子,他穿着浅灰色的僧袍,弯着上弦月一样的眼睛冲它微笑,似乎在用张开的怀抱对它说:来吧,阿九! 明知道眼前情形诡异,阿九还是不由自主迈出了脚步,“师兄?” 面前突然光线一暗,居隐挡住了去路,冲它微微摇头,“你前面什么都没有。 ” 阿九眨眨眼睛,雨滴顺着它睫毛慢慢滑落,视线中圣华的身体似乎愈发清晰起来。 他站在雨中,头发跟衣服被淋得湿漉漉的,脸上表情却跟山上时一模一样,轻轻的翘起嘴角,噙着丝有点坏又很纵容的笑意。 阿九心突然慌了起来,紧接着涌起一股莫名胆怯,隔着居隐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师兄,你为什么不说话?” 没有人回答它,圣华就像幅静止的画儿一样,定格在了那里。 阿九压低身子想从居隐旁边绕过去,却被居隐蹲下来按住,妖怪的直觉告诉他前面很危险,“不能再往前面走了。” 阿九何尝感受不到这种诡异?但是它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前面那个不是素不相识的路人,而是从小宠它照顾它的圣华。 在居隐压制下,阿九不断爬起来,被按倒在水中后,再次颤抖着往前爬,坚硬的青石板上,竟然被它生生抓出数道利痕出来。它不说话,只是用动作固执的反抗着居隐的阻拦。 最后一次,居隐使出浑身力气也无法将它倒拖回去,他索性扔了纸伞,用两只手狼狈的钳制住它,“清醒点,不然下一个消失的可能就是你!” 阿九再次用行动拒绝了他,努力弓起身子往前爬,乌亮的圆眼睛里就像有两团雄雄烈火在燃烧着。 它看起来虽然很弱,但毕竟是龙子,居隐力泄气的跌坐到地上,放开手道:“去吧去吧,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阿九像张绷紧的弓,噌的一声射了出去,然后在十几米外停住,小声道:“师兄?” 圣华微笑着蹲□,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陌生,“阿九,师兄在青诚山上很寂寞,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姻缘老人的眷恋侣居中,房间角落的鼎炉中不断散发着香气,火红的碳炉上正咕嘟咕嘟温着酒。 看上去似乎还不错,只可惜四处散发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潮湿气息,焚香再多都遮盖不住。 闻人楚盘脚坐着,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对面的少年。 少年长的十分可爱,眼睛圆圆的仿佛头稚气小鹿,饱满的嘴巴微微嘟起来带着着点透明的粉色,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亲下。他正将温好的酒取出来,小心翼翼的捧到闻人楚跟前,弯起眼睛,“哥哥,你尝尝好不好喝。” 闻人楚接过来抿了下,“味道太淡了,只适合你这种小孩子喝。” 对面少年不满道:“我都长大了,你还老说我是小孩子。” 闻人楚道:“阿九在我跟前,永远都是小孩子。” “哥哥,”阿九将身子倾过去,用手慢慢爬到他怀里。 闻人楚没有拒绝他的亲昵动作,却也没有其它回应。 两人静坐片刻,阿九不满的伸出手指去点他的嘴唇,“哥哥在想什么?” 闻人楚看着廊外倾盆大雨道:“我在想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 阿九转了转眼珠,“天要下雨谁也拦不住,现在无聊的很,不如咱们来玩游戏吧!” “什么游戏?” “就是前天我们玩的呀。” 闻人楚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饶有兴趣道:“好,你先把衣服脱了。” 不一会儿,阿九就光溜溜的跪坐在他跟前,闻人楚柔声道:“转过身,咱们今天玩个新鲜的。” 阿九老实的转过去,闻人楚用指尖在他后背上画圈打转,动作不轻不重,舒服得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叫出声。 “哥哥……好了没有?”阿九颤声问。 “快了。”闻人楚的神情突然转冷,从袖中掏出一个两端俱是金钩的小链子,两手分开拿起直接朝他的肩胛处拍了下去。 链子很快全部没入阿九的身体。 闻人楚中指微动,仿佛无形中牵动了什么东西。阿九立刻凄厉的尖叫起来,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哥哥……你在做什么?” 闻人楚屈着中指道:“这个叫锁魂链,是当年西王母的宝贝,暂时送给你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阿九赤身趴在塌上,泪珠在眼眶中飞快打转,“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原因你应该很清楚,”闻人楚大手捏住他的下巴,“就算长着同样的脸又如何?你的眼睛里充满了贪婪、□还有邪恶,任谁都辨得出你们之间的不同,亏你还自以为事洋洋自得罢。” ‘阿九’错愕的看着他,“你既然早就知道我不是他,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回来?” 闻人楚道:“因为我想找回姻缘老人和那些失踪的荒民,你究竟是谁?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在空山镇?有什么目的?” ‘阿九’眨眨眼睛,故作可爱道:“哥哥,你的问题还真是多……如果我不想回答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就凭这条链子么?”‘阿九’突然笑着退开,在他几步外立住,慢慢幻化成一个黑衣少年,“可惜好像对我不太管用呢。” 闻人楚站起身,猜测道:“你是五味联盟的人?” 这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明艳动人的五官中却带着股狠辣之气,听到闻人楚的话后微微皱眉:“什么五味联盟?我名付青溪,字白涯,神农雨师赤松子乃是家师。” 赤松子乃是雨神,据说能入火自焚无恙,随风雨而归来回,怎么会收了这么一个邪气四溢的徒弟?难怪这锁魂链对它奈何不得。 闻人楚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修仙而是跑到这空山镇行风作浪?” 付白涯笑道:“行风作浪?龙二殿下用词怕是不妥吧?我师父曾为大荒鞠躬尽瘁,却因当年庇护众妖而被拒绝进入空山镇避难,至今只能在外面四处流浪漂泊。这倒也罢了,后来这些荒民见天气干旱农田颗粒无收,又想办法去央求我师父回来。我师父曾立过誓言,终生不入空山镇,见他们生活凄惨才好心让我一年来上两次,所以他们才得以生存下来。平白给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好处,我现在索取些贡品,应该不算过份吧?” “贡品?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那些失踪的荒民?” “吸了他们的灵气,助我修仙。”付白涯一幅理所当然的神情。 “你既视人命如草芥,修仙飞升之后能怎样?我看你入的是魔道罢,赤松子知道你的恶行么?” 提起师父,付白涯立刻沉下脸,“龙二殿下,既然咱们把话说开,我就劝你少管闲事。你现在若是要走,我绝不会强留,咱们以后也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是要想插手的话……” “怎样?” 付白涯暧昧一笑,“你就不怕你那个心头宝贝阿九出事么?它现在可是一个人走在长街上哦。” “你若敢动他一根手指,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你若敢动我一根手指,我就让他魂飞魄散!” 对持良久后,闻人楚紧紧握起五指,“放了阿九和姻缘老人,我不会再插手空山镇的事。” 长街上,圣华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住。 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来,全都滴在阿九头上。阿九眼睛被冲的有些发涩,却睁着大眼睛不敢眨,“师兄?” “阿九,你哥哥还在等你回去呢。” “哥哥?”阿九终于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一脸迷茫的望着他。 “你再想想,是要跟着我走,还是要去找你哥哥?” 阿九迟疑了下,“师兄,你能在这里等着我么?找到哥哥后我就回来找你。” 圣华将它放在地上笑笑,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味道:“好啊,你快去快回。” 阿九迷迷糊糊的跑了两步,突然转头,“师兄跟我一起去找哥哥吧!师兄……?” 刚才还在的圣华已经消失不见了,它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雨柱。 “师兄!师兄!”阿九恐惧的朝四处大叫,回应它的却是头顶上传来的尖锐鸟鸣,是载着闻人楚的重明鸟! 闻人楚跳下来,见它一个人蹲在寂寥的雨水中,葺毛都贴在身上,小小的身体缩成团微微发抖,胸口立刻一紧。 阿九看着它,眼睛红的仿佛血琉璃一样,“哥哥,我看到师兄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人楚将怀中小兽抱紧了些,一时竟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它。 63  妖怪首领——白泽 眷侣居中,鹤童阿绿帮闻人楚斟上茶后退到姻缘老人身边,“爷爷,你们能回来是好事,怎么还在愁眉不展啊。 ” 姻缘老人苦笑,“咱们人是回来了,可是那些多灾多难的荒民呢?刚从白蟒那里得到自由,现在又被付白涯囚禁杀害,今天若不是龙二殿下在,连我们都难逃一劫。更何况看他的架式,只怕是对大荒报复的开始……” 阿九缩在闻人楚怀里无精打采,就算知道了当时的圣华是付白涯所化,它还是无法从幻影中走出来。 一旁端坐的居隐出声道:“这付白涯究竟用的是什么手段,为什么能让你们全都产生幻觉?而只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姻缘老人道:“这便是赤松子所创立的幻术,名为雨魅。如果全身被雨水淋湿,它便能感应到你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并且幻化成他的样子勾引你走入迷途。至于居隐大人您,本身就是冷血动物,所以外人很难弄清楚您的真实感情。” 原来在阿九心中最重要的人还是圣华么?闻人楚下意识握了下手指,他明白圣华跟阿九那种生来一体的特殊关系,还有十多年来朝夕相处养成的亲密感情,可是他却无法控制胸口快要喷涌而出的嫉妒和愤怒。 如果阿九知道了圣华已逝的真相,而且杀人凶手还是自己,它会怎样想?会很难过吧?会离开自己吗…… 阿九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肃杀气息,眼神迷茫的推推他道:“哥哥,你怎么了?” 闻人楚立刻恢复镇定,面色平静的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交给姻缘老人,道:“五行之中,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付白涯不过是通过地上的雨水来乱人心神,我已经答应过他不再插手之事,你们可以拿着此物去无极山找山鬼玄清,让他设法移山过来阻截付白涯。至于以后此事如何处理,就要靠自己去努力了。” 姻缘老人接过玉佩,喜极而泣道:“二殿下对我们有两次再造之恩,以后但凡龙族来空山镇全都是最尊贵的客人!” 闻人楚淡然起身,道:“既然帮不上什么忙,我们就此告辞了。” 姻缘老人惊讶道:“这雨下得这样大,殿下不等停了再走么?” 闻人楚拒绝道:“不了,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于是姻缘老人、白蟒居隐以及两个鹤童将他们依依不舍的送出门去。 瓢泼大雨中,闻人楚撑着伞头也不回的走在长街上,阿九趴在他肩膀上也是一语不发。 待他们快要走到村子尽头的时候,鹤童伽兰突然飞赶而来,从口中吐出一枚金色令牌,“龙二殿下,这是爷爷让交给您的。说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让庆忌将它送到空山镇,无论是在何时、何地、我们都会依言行事!”语罢低头行礼后又急匆匆离去。 闻人楚将令牌递给阿九,“拿着吧。” 自从雨中归来后,阿九就感觉到他对自己态度就很冷淡,内疚的摇头道:“这是别人送给你的,我什么事都没有做过。” 见它又跟自己生份,闻人楚脸色瞬间冷了几分,“我的便是你的,给你你便拿着。” 阿九最是怕见着他生气,忐忑不安的将令牌抓过来塞进乾坤袋。 走出空山镇后,两人出现在山脚下。 此时艳阳高照,空气清冷,远处巍峨的无极山只顶着一层极薄的白雪,腰身上已经显示出鲜嫩的新绿色。 闻人楚也改变了入山前的装束,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脖颈间有点滴温热,转脸一看,阿九正努力将滚动的眼泪往回憋。 见它这幅模样,纵使心为百炼钢也瞬间化成绕指柔,闻人楚放轻了声音,“你哭什么?” 他不问还好,阿九抬头看到他的脸,立刻号啕大哭起来,“哥哥生气不理我……” 闻人楚揉着它头顶上的几撮卷毛道:“少胡思乱想。” 阿九道:“我总做错事,给你惹麻烦,你肯定不喜欢我了。” 闻人楚微微叹气,“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恨不能将这世界上跟你有关的人全都消失掉只剩下自己……” “哥哥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阿九哽咽道。 “你如果懂了我又怎么会这么烦恼呢。”闻人楚声音轻到似乎在自言自语。 似乎越来越听不明白了,阿九还是想不明白,闻人楚已经将它放在地上,“变成人身,我们要回家了。” 阿九变回人形,鼻头和眼睛还都红红的,“咱们不打猎了吗?” 闻人用手指替他擦了下眼泪,“试练期暂时结束,我们要江城找金先生。” 金先生?阿九想起那个慈祥的老爷爷,当时如果不是他,自己还变不回兽身呢,而且他还记得……金先生做饭很好吃! 金先生在阿九看来是个未卜先知的神人,闻人楚还没进门他就迎了出来,还道:“空山镇的事让殿下费神了,我准备了饭菜替您跟九殿下接风。” 阿九奇道:“金爷爷,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金先生笑道:“我除了医术之外没有长处,就是凡事知道的东西比常人多一些罢了。” 到后来,阿九才知道这位谛听金先生是闻名三界的百事通,大到世界政治局势,小到蛇虫鼠蚁搬家,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金先生口味依旧清淡,这让在山中吃惯大鱼大肉的阿九稍微有些不习惯,不过它是出了名的大胃口,饿时能填饱肚子就绝不会挑剔。 听完饭后,三人静坐下来喝茶,闻人楚道:“我来的目的金先生想必已经知道,那个金翅鸟居然在阿九身上绑了姻缘丝,现在虽然还没有显露出效果,但是我怕以后会酿成大祸。” 金先生点头,“此事我也一直有在关注,但是要得到详细的信息,恐怕得等上几天。” 闻人楚道:“也好,我也正想回玉都去处理一些事情,阿九现在还不能适应都市生活,就劳烦金先生照顾了。” “何必劳烦金先生,不是有我在么?”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来人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齿白唇红眉目如画,似笑非笑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别样风流。 阿九惊喜的跳起来跑过去,“三哥!” 习凤含笑捏了捏他的脸颊,“看起来似乎胖了,此行打猎想必收获应该不错。” 阿九弯起眼睛,满足的摸着肚子道:“每天都有肉吃,全都是新鲜的!” 闻人楚觉得他们亲昵的举动刺眼无比,便蹙眉道:“你来做什么?” “来接九弟啊!”习凤对他的醋意视而不见,依旧笑眯眯道:“二哥真是的,来江城怎么能不通知我呢?金先生这么忙,你怎么好意思让他再照顾阿九?九弟,这几天住我那儿,房间都收拾好了。” 这人做事还真是点滴不露,闻人楚虽然不悦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习凤开车将闻人楚送至机场,离开时阿九也感到依依不舍,主动在他嘴唇上亲了下,山中亲昵惯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哥哥要早点回来啊,我在这里等你!” 闻人楚满面春风的离去,习凤却察觉出这两人之间气氛怪异,回去时忍不住问道:“你们平常都是亲嘴唇么?” 阿九含着晕车薄荷糖点头,“是啊。” 沉默了会儿,习凤道:“那你也亲亲我罢,这种待遇我还没享受过呢。” 阿九认真道:“哥哥说只能跟他一个人做这种事。” “我不说你不说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再说,我也是你哥哥呢,为什么他能我不能。” 阿九犹豫了下,凑过去在他嘴唇上轻轻贴了贴,软软的嘴唇还带着薄荷的凉气,习凤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笑道:“感觉还真不错。” 习凤住的地方比起闻人楚丝毫不差,房内装修也以暖色系为主,客厅还有一个小吧台,里面摆满了各式红酒和咖啡豆。 他是个很懂享受生活的人,把沙发跟地毯这种微小细节都处理得很用心。 阿九赤着脚坐在沙发上,听耳畔传来悠扬的音乐旋律,惬意的眯起眼睛,“三哥,你这里真舒服。” “舒服么?以后都跟我住一起好了。”习凤半真半假的邀请道。他站在吧台里,动作娴熟的晃动着摇壶,将调配好的酒倒入杯子里,一系列动作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我什么事都不会做,你到时会嫌我笨的。”阿九嘀咕着将酒杯端起来,里面液体在灯光发反射出绚丽的光芒,“真好看。” 习凤自己也端了一杯,挑着眉梢怂恿他,“尝尝看。” 阿九惊喜道:“我可以喝吗?”闻人楚一直不准他喝酒。 “为什么不可以?”习凤笑道:“我又不是呆板的二哥,再说不喝酒怎么能算得上是男人?放心,酒精度数很低,尝一点没有关系。” 在他的纵容鼓励下,阿九小心抿了一口,感觉无数小气泡在舌尖炸裂开来,又麻又涩,过后却还有一点奇特悠长的花果香气。 习凤问:“怎么样?” 阿九又喝了一口,脸颊立刻浮出两片红晕,“味道很奇怪,有点苦还有甘,喝到胃里暖暖的……” 习凤笑道:“再喝半杯你还会飘飘然呢,慢慢的你就会爱上这个味道。” “已经,”阿九舌头开始打结,眼神转动也稍显迟钝,“开始飘了。” 感觉头顶的挂灯和脚下的地毯都在旋转,身体的重重好像一点点的在消失。 习凤盯着他看了会儿,将杯子从他手中移出来,狐疑道:“不会真醉了吧?” 阿九鼓起脸,眼睛黑亮黑亮的闪着水光,对着他傻笑。 习凤将他抱起来,“酒量这么低,还真是个小孩。” 阿九咬着下唇笑,两边露出两颗亮亮的小虎牙,看起来很是俏皮。 习凤也忍不住笑起来,“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二哥会把你当宝贝了。” “哥哥。”阿九用手指去抠他毛衣上的洞洞。 “我是你三哥,”习凤把他放到床上,替他拉上毯子,“好了睡吧,醒了再带你出去玩儿。” 阿九听话的闭上眼睛,呼吸渐渐沉稳下来,习凤却站在旁边没有离开,见他睡着了才伸手摸摸他的脸,“小家伙真可爱。” 这一觉睡了整整十多个小时,阿九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黑透了,他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走到客厅,“三哥,我饿了。” 正在对话的两个人立刻安静下来,习凤笑着站起来,跟对面的人介绍道:“这个就是我九弟,唯一被百妖榜漏掉的妖怪。” 阿九这才注意到还有外人在,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习凤冲他摆摆手,“过来见过白泽大人。” 白泽?群妖之首领白泽?阿九错愕的瞪大眼睛,难以置的看向那位相貌俊雅的客人。 他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不过二十五岁,身上穿着严谨的黑色西装,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白皮肤,并不是东言其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白得像古老温润的玉器。 乌眉飞扬入鬓,眼睛细而狭长微微上挑,嘴唇轻抿成一条直线,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人类没错,但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与众不同来。他的脸就像是戴着一张毫无瑕疵的完美面具,没有一点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 白泽,百妖之首,乃是诞生于昆仑山的神兽,古逢盛世便奉天书至名君处,是唯一无二的帝王兽。 一直来,阿九只在传闻中听说过这个名字,没想到今天能亲眼得见。 白泽站起身,伸出两根冰冷手指在放在阿九额头上,似乎在通过它们传递某些讯息,半晌后才悠悠开口道:“难怪我一直觉得镬鼎盖上有些空洞……未经历妖战,在佛堂长大,是故拥有赤子之心,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们龙族之幸。” 他什么话都没有问,神情却很安然,仿佛诸事都已了然于胸间。 阿九睁大眼睛看着他,“白大人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好好利用你手里的愚人客栈,不要让它成为摆设。”白泽收回手冲习凤微微点头,“我告辞了,你不必送。” 在他走后好一会儿,阿九才慢慢反应过来,习凤将饭菜从冰箱里拿出来,“吃罢,等下带你出去玩。” 全是些外卖送来的菜,不过阿九肚子饿也顾不上许多,捧起碗来吃得飞快,还不忘问出心中疑问,“三哥,白大人会来你这里?” 习凤将他脸上的饭粒擦掉,说出一个让阿九错愕的事实,“因为他现在是我的老板。” “老板?” “现在这世界妖怪也是要工作赚钱买房子的啊。” 阿九迟疑道:“可是我觉得这个白大人说话好奇怪啊。” 习凤笑道:“他一直这样,习惯就好。” 阿九填饱肚子后准备出门,习凤却掏出一条红围巾套到他脖子上,“外面冷,别着凉了。” “谢谢三哥,咱们晚上去哪里玩?” “你知道是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山中生活不知世间岁月,阿九迷糊的想了会儿摇头。 习凤微笑着揽住他肩膀,“今天是元宵节,我们去广场看烟花。” “元宵节?”阿九讶然,“咱们还没吃元宵呢!” 刚吃完还惦记着吃,习凤道:“那还不快走?晚了就被别人吃光了。” 虽然是在晚上,大街上却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两旁树上都缠着彩灯,商店的玻璃窗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空气中不时散发着焦糖的甜味儿。 阿九买了份刚出锅的糖炒粟子,轻轻一捏香气就爆了出来,露出洁白诱人的果肉。 “三哥,给你吃。” 习凤并不伸手去接,而是对着他张开了口,让阿九将粟子送到嘴里去。 他是个情感外露的人,跟闻人楚性格完全不同,亲昵的拉着阿九的手慢慢走,全然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 虽然他们兄弟不少,但是每个人都保留了些许兽性喜欢独来独往,在这种节日里偶尔体验下人类之间的亲情感觉竟也不坏。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26节 这天出人意料的冷,晚上大概有零度左右,阿九围了厚厚的围巾,鼻尖还是冻的通红,露出的眼睛水亮亮的,看得习凤总有想捏捏他脸的冲动。 习凤带着他钻入一条小巷,还没走几步阿九就闻到了香气,惊喜道:“是桂花和樱桃米酒!” 三分钟后,两人拐入一家干净的小店。 老板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跟习凤很熟悉的打招呼,“今晚还是老样子来两份?” “我还是老样子,”习凤指着阿九道:“他应该喜欢比较好玩的那种元宵。” 老板微笑,“明白了,请稍等。” 等了不十分钟功夫,热腾腾的元宵就端了出来,习凤的是用青瓷碗装的,十个白白的团子浮在水面,饱满诱人。 阿九的则是用白碗装的,团子块头稍微大一些,只有七个,但是个个色彩分明绝无重复。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其实还应该再加上热包子、热汤圆…… 阿九拿勺子舀起一个红色的来,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滚烫细腻的馅料立刻流了出点,差点把他舌头烫出包来。 习凤将手放在后面捏捏他的脖子,“别急,慢慢吃,十点放烟花,现在才九点钟。” 阿九连连点头,眉眼都皱在一起,神情复杂的看着勺子里开了口的元宵。 “怎么,不合胃口?” “不,山渣味儿的……好酸。”酸到汗毛都立起来的那种程度,入口瞬间似乎所有的味觉都消失了,不过待余味儿慢慢散去,却体会到一种很爽利的甘甜,仿佛整个口腔都被洗礼了一遍。 平时他饥不择食,但是每逢碰到新奇的美食都舍不得下口,希望它们能吃得更长久一点。 吃完红团子后,他又挑了一个绿色的,这回是绿茶豆沙儿馅,绿茶应该是上好的龙井,苦涩味儿全部都被除去,只剩下清淡的茶香,裹着绵软的豆沙泥把刚刚大受刺激的味蕾慢慢安抚下来。豆沙泥磨的极细,吃起来沙沙的但是完毕后嘴巴里也不会有任何残余。 阿九全神贯注的再次挑选了个黄色的,这次是水果香橙馅,依旧是让他意外惊喜,不过吃过后却有些惋惜,他觉得把这个留到最后一个吃会更好…… 吃完一碗后,阿九仍意犹未尽,习凤却将他拉了起来,“吃太多不容易消化,烟花也应该开始了。” 阿九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 广场很大,足足有数千人,中心展览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穿着传统古服的人在主持灯谜晚会,大人都在聊天拍照,小孩子则挑着灯笼追着玩耍。 阿九被大家的快乐所感染,不过很快被人群给挤了出来,完全抢不到主办方撒的小礼物。 习凤额头上也出了一层薄汗,“等下人应该会更多,走,我带你去个清净的地方看烟花。” 阿九跟着他走,几分钟后来到广场对面的一座古塔前,这佛塔应该有些年头了,周围锁着铁链避免外人进入,每个角檐上面都悬挂着风铃,阿九下意识的合掌行礼,“哦米佗佛。” 习凤笑眯眯的看着他,“到我背上来。” “什么?” “我背你上去。” 广场上一场灯火通明,将佛塔映照得仿佛黄昏时一样,习凤背负着阿九丝毫不觉得累赘,壁虎一样在塔身匍匐攀爬,步步稳健如履平地。 不待阿九适应过来,两人已经到了塔顶上,习凤放上阿九,伏视四周笑道:“怎么样,这里视线是不是宽阔多了?” 起先阿九有点恐惧,坐在瓦片上一动也不敢动,不过片刻后他就放开了,因为对面广场突然窜出硕大华丽的烟火,在高空迸射开来化为小小的火球,之后再次炸开。红的、绿的、黄的……在天空划出闪亮的线条,然后消失。这种礼炮射出来烟花,比他之前玩过的更让人赞叹沉迷,各种缤纷的色彩混在一起争相怒放,显现出无与伦比的视觉盛宴。 烟火整整持续了半个小时,灯谜会也渐渐进入尾声,下在的人群像蚂蚁一样牵着孩子散去,阿九却还舍不得离开。 待他回神来时,看到习凤琥珀色的眼睛。习凤一直在看阿九,就算刚刚投放烟花的时候,他的视线也没有转动一下。 “三哥,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阿九有些不自在道。 习凤道:“你是不是觉得做人类更快乐?” 这个问题太突兀了,阿九脑海中空白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转动起来,如实道:“我喜欢人类,他们都很聪明和善,但是我更喜欢跟哥哥们在一起,在无极山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快乐。”他要求不高且能随遇而安,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 习凤笑了笑,将嗡嗡作响的手机掏了出来,“二哥,你怎么打过来了……我在跟阿九看烟花呢……” 两人寒喧了两句,不知道闻人楚在那边说了什么,习凤沉默了片刻,道:“白泽没有将阿九加入百妖榜。” 又是一阵安静后,习凤将电话递给充满期待的阿九,“找你的。” 阿九激动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事情有点多,我可以要在这边停留一周。”电波中传来的声音跟现实中有些变化,更加低沉富有磁性。 阿九有些陶醉的回味他的声音,“那么久啊……我跟三哥刚刚看完烟花,好漂亮!可惜哥哥没在这里……” 电话那边闻人楚微微皱眉,声音却依旧温和,“外面冷,玩完就早点回去。” “哥哥……” “什么事?” “我想你了。” 闻人楚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那就老实呆在家里等我回去。” “嗯。”阿九捏捏冰凉的鼻尖,没有再开口也没有挂掉电话,两人通过手机感受着彼此若有若无的呼吸。 习凤终于看不过眼把电话要了回去,“挂了啊,我们要回去了。” 闻人楚声音陡然转冷,“老三,阿九还没有成年,不要让你喝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是吧?习凤对着手机扬起眉毛,“要不要这样谨慎,居然连我家都监视!” 说到这里他目光突然转向阿九,嘴角愈扬越上,“阿九,给哥哥亲一个,不然我就不带你下去。” 已经两个小时了,阿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可能是因为白天休息过头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闻人楚不在身边,平常都抱着他睡呢……现在总感觉一个人躺床上少了点什么。 他把床头的背包拉出来,从里面翻出自己搁置很久不用的手机,充上电后犹豫着拨给闻人楚,心中有些忐忑对方会不会嫌他太烦……因为已经快凌点了。 长长的铃声后,闻人楚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平和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打过来了?” 阿九抱着枕头坐起来,“哥哥,我想跟你说会儿话,你睡了没有?” “正打算去睡,”闻人楚飞快丢开手边的文件,将电脑打开后慵懒的靠在床头,目光温柔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阿九闷闷的说:“没有哥哥抱着我睡不着。” 他这么一说,闻人楚也立刻觉怀中空虚,可惜两地距离千里,现在想要见面着实不易,感情真是折磨人的东西。 不过既然都睡不着,那么就来找点事情做好了…… “阿九,”闻人楚压着声音低低唤他。 阿九身体一颤,心头那只毛葺葺的爪子又悄无声息的伸了出来,抓得他又痒又舒服。 闻人楚将手机转了左手,“我们来玩游戏吧。” “什么游戏?”阿九立刻来了兴趣。 闻人楚闭上眼睛,英俊的轮廓此时呈现出一种清冷的禁欲美,“先把衣服脱了。” 室内空调温度刚刚好,阿九把衣服脱了后躺下来,刚刚沐浴完毕的皮肤异常敏感,贴在蚕丝棉被会产生让人战栗的摩擦,好像一只大手在他身上从头到脚抚摸着。 “哥哥,我脱了。”阿九小声汇报道。 “我知道,”闻人楚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出他光溜溜的皮肤泛着微红的光,缩着身体像个白净的虾仁一样引得人食指大动。 “哥哥……接下来呢?”他有些期待的问。 “还记得那天我们玩过的游戏么?”闻人楚嗓音愈发沙哑,“那天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待自己。” 上次游戏一直令阿九记忆深刻,他很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做,迟疑的伸出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两下,嘀咕道:“怪怪的。” 闻人楚失笑,“往下移一点。” 阿九如指示往下移手指,最后停留在胸口的小凸起上。 “就是这里。” 阿九讶然的四处张望,道:“哥哥你能看到我么?你在哪儿?” “嗯,”闻人楚看着在电脑显示屏幕上乱爬的阿九忍俊不禁,“专心一点。” “哦,”阿九乖乖坐下来,眼睛却还在滴溜溜的四处打量。 闻人楚的声音很轻,好像他人就在身边一样,“别乱看,手机按下免提后搁一边,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阿九依言做了,低头疑惑道:“然后呢?” “把手放到刚才的地方,用指尖轻刮。” 阿九小心翼翼的碰了几下,脸颊浮出一些红晕,垂下眼帘小声嘟囔,“我……不好意思。” “把那只手当成是我的,想象是我在跟你玩,不用怕,在哥哥面前没什么好害羞的。” “有点麻……”阿九微微弓起身体,希望能缓解手下动作带来的不适。 “阿九,把腿打开。” 阿九犹豫不决的把膝盖打开一点,狐疑道:“哥哥你真的看得到我么?” “能看得到。”闻人楚肯定了他的想法,呼吸声听上去比方才重了些,像带有静电的暖风一样吹得阿九麻酥酥的。 阿九咬着嘴唇,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前方,“哥哥,我也想看看你。” “闭上眼睛你就能看到了,”闻人楚声音仿佛有魔力的磁石一样将他吸入黑暗之中。 显示屏中,阿九仿佛被催眠一样慢慢瞌上眼睛,明明在做着自亵的动作,脸上却透着异样的无辜纯洁,这种画面对闻人楚来说实在有些太刺激了……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挑起这个开头,能看不能吃,他简直能理解阿九对吃的执著了。 闻人楚道:“阿九,手到下面,再往下一点……摸到了么,就是它,把哥哥那天的动作演示给我看。” 阿九咬着下唇,手指颤巍巍的握住自己的柔软,笨拙的揉搓两下,它就像复苏的小象一样慢慢抬起头来。 “阿九!我拿一些宵夜过来。”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习凤端着盘子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你……” 阿九梦境突然被打破,眼睛转了一圈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趴下来像鸵鸟一样将脸埋进棉被里,然而他却没意识到自己还光着屁股…… 在他心里,虽然对情和欲没有太多概念,却知道在人面前光着身体是不对的,而且还是在做这种隐私的事……习凤跟闻人楚毕竟不一样,他们还没有亲昵到这种地步。 习凤对着他挺翘的圆臀愣了会儿,突然笑了。 “你还要看多久?出去!”闻人楚突然阴沉沉的出声。 习凤注意到声音的来源后,目光在房内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床头的壁灯上,“我马就走,不过二哥,关于我房间到处都是摄像头的事,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闻人楚避开话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习凤微微摇头,背过身对床上的藏头露尾的阿九道:“男人做这种事很正常,不要因为被我看到就有什么心理压力……那个,如果你感到饿的话,等下就穿上衣服到客厅来吃宵夜。” 房间门关上良久,阿九才试探着爬起来穿睡衣,一脸窘迫的赌气道:“哥哥,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闻人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道:“去吃东西吧,等我过去了再跟你说。” 阿九鼓起嘴角,飞快的挂上了电话,之后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间。 原来自己魅力还是大不过食物……闻人楚有些泄气的合上电脑,再次拨通了助理许楠的号码,“把我要签的文件全部送过来,另外帮我订明天上午去江城的机票。” 想到阿九刚才可爱的模样,他就有种紧迫的危机感。 明媚的阳光倾撒在高楼建筑上,习凤有事外出,只留阿九一个人在家,他把阳台上的落地窗推开,盘脚坐在暖风里享受刚出炉的甜点。 巧克力泡芙还带着热气,褐色酥脆菠萝衣包裹着柔软光滑的卡士达酱,咬下去后甜味儿顺着舌尖慢慢流淌到胃里,舒服的他全身都冒出幸福的泡泡儿。 吃过了泡芙后,他又满意的拿起一个椰香菠萝费南雪,这是将黄油和杏仁粉装在蛋壳里制作而成的一种甜点,微苦的杏仁和焦香的黄油混在一起有种奇妙的味感,不过阿九却觉得有点不太合自己的胃口,拿小勺子挖出来尝了点就不想再吃。 蛋挞是阿九的最爱,香滑细腻奶香十足的小东西吃多少他都不觉得腻。 真是幸福啊,正当阿九沉迷于甜点王国中难以自拔时,门铃响了起来。 习凤有钥匙,闻人楚还要一周才能回来,所以不可能是他们俩个,那么来的人会是谁?阿九迟疑了下将门打开。发现外面站了三个男人,无论哪个抽出来放到人群中都显得鹤立鸡群。 为首的身材高大,剑眉星目薄唇紧抿,眉宇间有种淡淡的疲惫。后面跟着的两个人,一人留着紧贴头皮的利索寸头,眉毛上方有一条醒目白疤,手中拎了个疑似在梦游的家伙。 阿九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道:“哥哥、七哥、鑫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闻人楚见他嘴上带着食物的残渣,身上还穿着卡通黑围裙,立刻生出种想要将他剥光吃净的冲动,不过碍于身边两个耀眼的电灯泡在只得忍耐住。 “我们来看看你啊,”欧阳飞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耸起鼻子道:“一身甜味儿,你又在偷吃什么好东西呢。” 闻人楚一旁盯着他的手,冰冷道:“别站在门口了,带老八进去休息。” “鑫哥这是怎么了?”阿九紧张的跟在后面。 欧阳飞鄙夷道:“坐飞机过来的,他有恐高症……没出息的东西。”嘴上虽然骂着,手下动作却比往常轻了很多,拎着人向客房走去。 客厅只剩下两个人,阿九还以为闻人楚会在玉都呆上一周呢,没想到两天就回来了,真是意外之喜。 闻人楚目光灼灼的站在他跟前,不说话也不动,似乎在等待他进一步的动作。 如果是搁在往日,阿九肯定二话不说就扑上去了,可是他想到昨晚那尴尬一幕就发窘,下意识的想要开溜,“我去跟七哥玩。” 闻人楚扯住他带入一间卧室,靠在门后扯着领带懒懒道:“跟他有什么好玩的?我跟你玩。” 阿九涨红了脸,小声道:“不要。” 闻人楚低笑,走过来抱住他,明知故问道:“为什么不和我玩?” 阿九小小挣扎,“昨天三哥都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习凤还给了他一张教学光碟然后借机外出,留他一个人在家观摩。他好奇心重,就忍不住看了……然后,就只能靠做点心吃甜食来平复心情了。没想到刚把那些画面抛开,罪魁祸首又回来了! “看到也没关系,都不是什么外人,”闻人楚口是心非道,见他目光躲闪神情扭捏,跟往常坦率可爱大不相同,欲拒还休的模样却勾得他愈发心痒难耐。 于是一手揽紧他的腰,一手捏起他的下巴,先从他沾着碎霄的嘴角开始轻舔,待他慢慢放松下来后再加重了深吻。作为妖怪,闻人楚的味觉当然也不差,所以他从这个吻中品到了花生、杏仁、蛋黄、菠萝、奶油、葡萄……各种各样的味道。 吻罢闻人楚感慨道:“你今天到底吃了多少东西啊!” 阿九咬咬红润的下唇,闷闷道:“没花钱,都是我自己做的。” 闻人楚含笑捏捏他的下巴,“你再这么吃下去,早晚会变成小肥猪。” “我如果变肥,哥哥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阿九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闻人楚脱了外套坐下来,顺手将他拉到自己腿上,“这两天看不到阿九,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 阿九搂住他的腰,“我也是。” 闻人楚吻他的额头,顺着挺直的鼻梁往下滑,走到嘴唇处双臂开始逐渐收力,阿九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棉花糖,正在他的亲吻中被逐渐吞噬消化。 如果说以前闻人楚的吻是春风细雨的滋润,现在则是带了点野蛮的掠夺侵占。 “哥哥,疼……”阿九惨兮兮的看着他,现在的闻人楚对他而言似乎有点陌生,光是炙热的视线就让他身体战栗。 闻人楚顿了下,咬着他的耳朵轻声低语,“忍一忍,我实在太想阿九了,放不开。”才两天不见而已,他却感觉简直像是在度日如年! “嗯。”阿九腰虽然有点疼,但是心里却是甜甜的,他甘之如饴。 闻人楚盯着他,问:“阿九……告诉我你是谁的阿九?” 阿九弯起眼睛,“我是哥哥的阿九。” “真乖,”闻人楚手指摸到他的腰上,将围裙带子解开,经历过方才的事,他明白如今简单的拥抱亲吻已经无法自己满足心中饥渴的欲兽,他需要更进一步的接触来舒缓安抚自己的情绪。 阿九并不拒绝,温顺的在他指示下脱掉毛衣和围裙,闻人楚将他衬衫扣子从下面解开两颗,将手探到他的衬衫里,用指尖去感受渴望已久的细致肌肤。 阿九搂着他的脖子,身体微微后仰,脸颊浮现出两抹桃花,长睫毛随着急促的呼吸不安的抖动,“哥哥摸的跟我自己摸的不一样。” 闻人楚笑道:“哪里不一样?” “哥哥手指头上有火……”他不仅眼中有火,手指上也有,游走到哪里,烈火就燃烧到哪里。 有点痒,有点痛,还有种说不出的空虚和焦躁。 “我这就帮你灭火。”闻人楚将他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打开,将唇啜上他单薄的胸膛,粉红色的吻痕慢慢绽放在他白净的皮肤上。 这下连□也开始疼的发胀,阿九指甲微微陷到他皮肤里,带着哭腔道:“哥哥骗人……” 闻人楚拉过他的手指轻吻,另一只手慢慢下滑到他腿间轻轻揉搓,“我怎么会舍得你骗你?情事好比登山,你现在有多难受,攀登上巅峰就会有多快乐。” 阿九得了安抚,细长的腿夹住他的手闭上眼睛,脸颊愈发红艳诱人。 “现在有没有舒服一点?” “嗯。” 闻人楚含着他的耳垂轻咬,嗓音沙哑性感,“阿九,我现在身体也好难受。” 阿九将手伸到他胸口,乱摸半天找不对方,闻人楚感觉像是被猫挠了两下,性致却愈发高涨。 “乖阿九,这里。”闻人楚扯开拉链,带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欲望上,“像哥哥对待你一样对待它。” 阿九手指握上去,手指却无法合拢自如,只觉仿佛触着一块烧手的钢铁,而且它还在手中不停的抬头长大。 “哥哥这里长的好大。” “大么?”闻人楚用牙齿磨咬几下他的耳垂,“那是为阿九将来而准备的。” 阿九不解道:“给我准备的?” 闻人楚失笑,“是啊。” 阿九迷茫的贴着他的脸轻轻磨蹭,嘀咕道:“那我的也给哥哥。” “阿九从头到脚都是我的,全都是我的……阿九,再快一点,上面,轻轻的摸……对……阿九真聪明,奖励你亲一个。” “哥哥……我还要亲。” 他嘟着粉唇的样子实在是可爱,以至于闻人楚恨不能将人直接揉到自己身体里去,但是他不能再主动了,因为他担心自己会冲破最后一道堤防。 阿九没什么自制力,被他不揉搓了几下就发泄了出来,歪坐在他怀里神情恍惚,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闻人楚手下动作却没停止,只是不再刻意撩拨他的欲望,而是改在大腿内侧和臀部轻轻抚摸。 待高潮余韵过后,阿九手指动了动,发现手中的东西还是坚硬如故。闻人楚将他抱坐到自己不里,从外面包裹住他的双手,合在一起撸动依旧兴奋的欲望,“应该这样……” 阿九被他带着走,亲亲摸摸半天手指都酸麻了,才总算令彼此都得到了满足。 “哥哥,手疼。” “等下我帮你揉揉,”闻人楚打开抽屉,从里面抽出几张纸,准备擦掉腿上沾染的秽物。 阿九突然用食指沾了下,好奇道:“为什么我连个都跟哥哥的不一样?”他的稀薄如水,而闻人楚的则要浓上很多。 闻人楚将纸放到一边,慵懒的靠在床头逗他,“不但长的不一样,就连味道都不一样呢。” “啊?”阿九迟疑了下,果然犹豫着将手指放到嘴里,舔了舔后皱起眉毛,“苦的。” 闻人楚强忍住笑,故作正经道:“良药苦口,吃了它可以就可以长的更高更壮。” 阿九盯着他看了会儿,小声道:“哥哥又骗人。” 闻人楚枕着手臂道:“不信就算了。” 阿九悄悄爬过来,长睫毛忽闪着像两把小扇子一样,“真的么?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闻人楚一本正经道:“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只不过房中事不宜拿到人前说,怎么可能会有人告诉你?更何况,精血乃是人之根本,机会可遇不可求。有的人就是想吃也寻不着机会,不信你去路上看看有多少又矮又瘦的人……” 沉静了片刻后,闻人楚见阿九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才勾唇笑起来,将他揽在胸口道:“傻阿九,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改天得了空,我得送你去学校读读书,学点基本常识。” 阿九这才知道自己被骗,委屈道:“哥哥你好坏,我还想让你每天给我接一杯呢……” 闻人楚将他抱起来走向浴室,“每天接一杯,你当哥哥是榨汁机呢,小笨蛋。” 浴室里,闻人楚将他从头到脚都摸了一遍,这回只是单纯的抚摸,并不带任何欲念。 阿九却有点受不了,手脚发软坐在水池里,脸上挂着水珠,就像刚洗净的小白桃一样。 替他洗净后擦干后,闻人楚又耐心十足的拿来衣服给他穿上。 阿九看着他认真俊逸的侧脸,忍不住道:“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闻人楚笑道:“那你可要看好了,小心别人把我抢走。” “谁会抢哥哥?” “很多啊……” 他半真半假的说笑,阿九却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哥哥最喜欢我,才不会跟他们走。” 闻人楚搂着他发出一声叹息,“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欧阳飞正坐客厅看电视,见他们出来不由好奇道:“你们在房间做什么这么久?” 阿九脸一红,“我不告诉你。” “哟,还跟二哥有秘密了,”欧阳飞泛酸道:“我本来还给你看样东西呢,这下就省了。” 阿九立刻跑过去,蹭到他跟前做乖宝宝状,“七哥,什么东西?” 他刚沐浴完毕,皮肤白里透红,身上还带着水果甜香,就算铁石心肠的欧阳飞也软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相机道:“我跟付鑫在凤栖山的捕猎照片。” “哇,我要看!”阿九将头挤过去。 欧阳飞一一展示给他看,除了秀丽的山川风光外,还有不少付鑫变身后的照片,阿九瞧见不少欧阳飞骑在变身后的付鑫背上,而付鑫则耷拉着眼睛显得极不情愿。 “七哥,你又欺负鑫哥啦!”阿九指着照片道。 以前在桃源时,还有闻人楚罩着,他就整天欺凌付鑫,出门打猎这几个月,可见更加如鱼得水…… 欧阳飞不屑道:“你懂个屁,这家伙就欠虐,说不定连在性生活上都……” 一旁的闻人楚突然面若寒霜的清了清嗓子。 欧阳飞识趣的打住十八禁话题,“你小孩子不会懂的,” 片刻后,阿九自己接过相机,一边看一边替付鑫捏把冷汗,翻到最后一页时,终于发出疑问:“为什么只有你跟鑫哥的照片,猎物呢?” 他在无极山的时候没有带相机,不然就可以看到跟那些被吃掉的小兔子、狐狸和山猪的合影啦! 欧阳飞面带得意道:“你鑫哥就是猎物。” 每天早上放付鑫逃跑,黄昏之前再将人抓回来,如果抓到就暴揍一顿骂他没出息,如果抓不到……哼哼,第二天惩罚加倍! 阿九偷偷在心里替付鑫叫屈,鑫哥好可怜……幸好带它去打猎的是闻人楚而不是欧阳飞,不然半个月抓只蚱蜢什么的会被往死里虐吧? 黄昏时,习凤回来,很高兴看到欧阳飞,付鑫终于扶着墙从房间走出来,依旧面带菜色,三兄弟挤坐在一个沙发上,谈及此行都是涛涛不绝。 在闻人楚正准备打开电视关注下新闻时,门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三人一齐看过去,习凤好奇道:“是谁啊?我平常很少邀请人到家里面来。” 欧阳飞起身道:“我去看看。”大步走到门跟前,抬手准备去开时却迟疑了下,透过猫眼扫了下,失声道:“不好!” 客厅气氛立刻紧绷了几分,闻人楚皱眉,“来的是谁?” 欧阳飞悄悄溜了回来,“五哥,而且他还带了一个人……” 门铃声还在继续,客厅一片沉默,闻人楚冷冷道:“消息是谁透露出去的,主动交待。” 付鑫被他的杀气惊得缩起脖子,“来的时候,我跟五哥打电话聊了一小会儿。”他当时其实是出于炫耀心理故意透露的消息,没想到会因此惹祸上身。 “等会儿看我怎么修理你!”欧阳飞瞪他一眼放狠话,然后询问闻人楚,“二哥三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习凤笑道:“人都来了怎么能往外推,开门请进来呗,好歹是个人手,说不定关键时能帮上什么忙。” 欧阳飞看着面色不善的闻人楚,小声道:“还有他带来的人……好像是四哥。” “阿其?”习凤讶然道:“我有几百年都没见过他了,他怎么跟老五碰上面的?”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没有人知道,门铃执著的响着,还不时有对话声传进来。 “四哥,他们都在里面呢,故意不给咱们开门!” “那就一直按,吵死他们。” …… 阿九终于从厨房走出来,不解的擦干净手,问:“是谁在外面?为什么没有人开门?” 见没有人理他,阿九便小声嘀咕着自己去开,门刚拉开,外面两个人就扑了过来,“九九!”“弟弟!” 东方其跟展小钱异口同声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八个兄弟中,闻人楚最不喜欢就是老四麒麟和老五貔貅,经常背着他们称其为‘饭桶’。 东方其天生路痴、嘴馋、木讷、一根筋……似乎九个人身上的毛病他全集齐了。虽然长了张着精明古怪的脸,实际上却又呆又笨,经常会帮一些损人不利已的倒忙,而且还喜欢记仇打小报告。老龙王还在的时候,睚眦曾吃过他不少苦头。 而展小钱,攒小钱,从这市侩的名字中就可以得知是个一心钻在银眼里的主儿。貔貅天生异禀不食五谷杂粮,只喜欢金石玉器,而且□无花只进不出,活脱脱败家子一个。打起架来,战斗力似乎勉强比阿九强那么一丢丢。 闻人楚这次去玉都本打算一个人回来,然后带阿九去找元初,解了阿九身上的姻缘丝,顺便再给那个麻烦的五味联盟些教训。欧阳飞得知事情经过后,主动拖了付鑫希望一并前往。阿九能力较弱,五味联盟至今还实力不明,他思考后便准许了。 如果动起手来,欧阳飞自然是能帮上大忙,晚上留付鑫守夜也不错,可这眼前这两个人是凑的什么热闹? 除了在国外旅行的老大和隐匿深山的老六,其他人全都到聚齐了,然而作为兄长的闻人楚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果然不到半分钟,东方其就开始了对闻人楚的血泪控诉,抱着阿九道:“九九,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阿九震惊,“出了什么事?” 东方用手指向闻人楚,“这个坏蛋又骗我,说是要带我去凤栖山,却让他那只怪鸟把我骗到国外扔掉……” “国外?”阿九张大嘴巴,不太相信这是闻人楚故意为之。 “是我去那里买钻石,把四哥顺便捡回来的,”展小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钻石,“弟弟你看漂亮不漂亮?” 全是切割完美的华丽白钻,光芒四射差点把阿九眼睛闪到,他结结巴巴的回道:“漂,漂亮。” 展小钱很满意挑出一颗最大的,放到他手里,“送给你。”虽然只有那么一颗,可对只进不出的貔貅来说,这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谢谢五哥,”阿九掏出口袋里的小瓶子,将那颗钻石和自己曾经拔掉的那颗小牙放到一起,然后回到厨房又多煮了些饭。 东方其双手拢在宽袖中跟在他后面,耸着鼻子小狗一样在厨房东嗅西嗅。 阿九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时,客厅气氛却随着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变得诡异。 习凤扫了眼几人,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咱们九兄弟居然聚齐了七个。” 展小钱含着钻石吱唔道:“少装了,我知道你们要出去玩,故意不想带上我们。” 欧阳飞转军刀利索的削着苹果,辩解道:“五哥,你想太多了。” “还撒谎,”展小钱伸手就要去揪他的脸。 “别,别这样,”欧阳飞及时跳开,他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个小孩性格的哥哥怎么办。 话是付鑫捅出去的,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五哥,我们真不是出去玩。” 展小钱挑着大大的单眼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聚在一起?回答不上来了吧?有什么好玩的都不带着我们,还说是什么兄弟,啊呸……” 付鑫道:“你跟着我们出去,手头生意舍得丢下不管吗?” 展小钱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耷拉着眉毛幽幽道:“金融危机股市惨淡,我决定暂时停下来避避风头。” 付鑫这才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人会有钱不赚跑过来跟着他们凑热闹。 软的看来是不行,只好来硬的了,闻人楚冷冷出声,“给你和老四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展小钱仰起脸好奇道。 “一是现在走人,二是吃完饭后立刻滚蛋。” 展小钱干脆的拒绝,“不要!” 闻人楚阴森林道:“那就别怪我……” 阿九端着菜兴高采烈的走出来,招呼众人道:“大家洗洗手,可以开饭啦。” 闻人楚只好把接下来的话咽回去,一群人心情各异的去排队洗手。 晚饭很丰盛,有金黄酥脆的橙汁鸡排,酸甜爽滑的鲤鱼焙面,还有外焦里嫩肥美可口的松仁鸭方。虾葺冬瓜卷晶莹剔透,还有诱人三尺的菠萝古老肉……但是用眼睛看就能令人胃口大开垂涎三尺。 在习凤和付鑫的刻意调动下,饭桌上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吃到一半时,东方其忍不住道:“九九你真聪明,鸡和鱼都是我喜欢吃的,虾和牛肉也很好吃……还有排骨我也……” 闻人楚忍不住皱起眉毛,“你有不喜欢吃的吗?”吃个饭还这么多废话!看到他对阿九那股亲热劲儿就心生不爽。 东方其正色,一本正经道:“我不喜欢吃蔬菜,九九下次再多做一些肉,不要烧青菜了。” 阿九连忙点头,“好的,不过还是要吃一些的,不然会营养不良。” 展小钱依旧对食物的味道充满好奇,每样都夹起来闻闻,然后摆到面前的小碗里,并不往嘴巴里送。 “二哥,”习凤用手臂碰了碰面色阴沉的闻人楚,“就让他们跟着吧,好歹凑个数,路上也热闹些,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帮上忙。” 见付鑫一旁惨兮兮的连声都不敢吱,欧阳飞便半真半假建议道:“四哥懂得阴阳术,对付起石像鬼那些小妖怪比我们更加得心应手。至于五哥……他对值钱的东西超级敏感,也不是一点用途都没有,可以祸斗一起看个行李什么的,说不定咱们还能发点小财。” 展小钱不擅长打斗,也不擅长逃跑,但是一旦被别人威胁到物质利益时,他就会爆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巧遇,总能在关键时刻脱身,还能借机揩对方点油占点小便宜什么的。 一个龙子混到这种地步,简直算得上耻辱,然而展小钱却深以为荣,面露得意道:“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你们就交给我保管,保证任何人都没办法从我拿走!”他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另半句则是: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就是我的啦,包括你们也甭想再要回去! 无知的阿九再次被震惊,“五哥好厉害……” 展小钱客气回道:“弟弟你烧菜也很好吃。” 习凤笑眯眯道:“此行想必会热闹得很。” 用过饭后,闻人楚心情多少平静些,正色询问东方其跟展小钱,“我们要去寻找五味联盟,可能会很危险,你们确定要跟着吗?” 两人一起点头,完全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呢,老二、老三、老七哪个是好惹的? 俗话说兄弟同心,齐利断金,闻人楚想这句话永远也用不到他们几个身上。 临行前,闻人楚做了明确分工,阿九带东方其去超市采购食物,鉴于又多一名吃货所以份量越多越好。 付鑫有些不解,小声询问欧阳飞,“为什么二哥不让我跟九弟去买东西?” 欧阳飞冷嗤,“你有钱吗?五哥可是移动的小金库……” “可他人那么小气,花他钱不等于要他命吗?” “他舍得,谁让跟他一起跟着去的人是老九呢。” 付鑫羡慕道:“九弟真幸福,什么时候大家对我也这么好,我死也冥目了……” 欧阳飞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提起手上军刀朝他的脸逼去,“来,死宅男,哥哥疼你。” “不要啊!救命!” “站住,敢动一下你就死定了!” 闻人楚看着滚闹在沙上的两个人,怒气冲冲道:“你们两个,去金先生那里拿情报,问详细了,别漏掉了什么东西。” 东方其在房中转圈,最后停在他面前,问:“二哥,我呢?有没有什么要我做的?” 闻人楚绷着脸道:“老实在房里呆着别出门,把人给丢了。” “大家看起来都很有精神啊!我现在越来越期待这次出行了。”习凤慵懒的晃着红酒微笑,“二哥要不要来一杯?” “不必了,”火气已经够大了,闻人楚担心再喝点酒他会燃烧起来! 展小钱嗜钱如命,从不肯浪费一个硬币在别人身上,但是除了阿九,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对待阿九特殊,不仅仅是出于一个哥哥对弟弟的喜爱,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心虚。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龙蛋在处于孵化期的时特别敏感,阿九那时才刚出生不久,他为了同九尾狐炫耀就偷偷把蛋给抱了出去。未曾想路上摔了一跤,重重磕在玉石台阶上,老龙王不休不眠忙了十天才将阿九的命给救了回来。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27节 这件事只有他跟已故的老龙王知道,少年时闻人楚脾性暴烈,对阿九格外袒护,他无法想象这件事要是被他知晓会闹什么样子,所以就怀着愧疚的心理对阿九格外容忍,心里盼着能补救回来一点是一点。 两人在超市里转了半天,整个超市都被采购一空。 展小钱一边肉疼,一边故作大方,“弟弟,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有钱……” 老中医店,金先生正在院中翻晒人形何首乌,老式录音机在旁边咦咦呀呀的放着京剧,神情十分悠哉清闲。 门口响了两下敲门声,段子正唱到高潮处,金先生便闭着眼睛假装没听到。 外面的人显然没什么耐心,利索的从嵌了玻璃渣的高墙上翻了过来,走到他跟前气定神闲道:“老头,你在忙什么呢?敲门声都听不到。” 金先生仿佛恍然醒悟,双手抱拳道:“唉呀,原来是七殿下和八殿下。” 欧阳飞摆摆手,“别来这套虚礼,二哥让我们来拿五味联盟的资料。” 金先生将他们请进房中,从红梅花瓶中掏出一个三指宽的小卷轴,双手恭敬的奉上。 “没有别的了么?”欧阳飞半信半疑的接过来问,得到金先生肯定后将其打开,发现卷轴上只有浅灰色流云图案,却连一个字都没有。 付鑫也接过来翻了几下,奇道:“这什么都没有啊,你是在耍我们么?” “非也,”金先生抚须而笑,“此卷轴只有到了司空岛才会现出作用。” “但愿如此,谢了。”欧阳飞知道这位金先生一向喜欢卖关子故弄悬虚,狐疑的收起卷轴便要离开。 才走两步却被金先生从后面叫住,他露出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道:“七殿下,不管你们此行目的为何,能救出那些被俘抓的无辜之人也算是功德一件,届时请务必提醒二殿下切勿乱造杀孽。” 他这话如果对闻人楚讲,或许还能有几分效果,但欧阳飞生性残忍刚愎自用,对这种话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大步离去只当作没听到。 待大门关上后,金先生才道:“天性难改,既中因,则得果,一切命中注定,谁都跑不掉……如今的世道果然不是我们妖怪的天下了,可怜亦可叹!” 欧阳飞回到习凤住,见阿九跟展小钱已经满载而归,几人正坐在一起笑眯眯的聊天。 闻人楚接过空白卷轴,也是不解其意,“金先生有没有别的话说?” 付鑫才要复述那句提醒,不料被欧阳飞抢先道:“没有。”他只得把未出口的话强咽回去。 闻人楚思虑片刻,将卷轴收入掌中,目光缓缓扫过几人,“司空岛是个神秘的活动小岛,在大海上很不容易找到,所以我们这趟可以要去很久,忍受不了海上生活的请趁早回去。” 东方其挥着宽袖兴奋道:“我要去,我要去,据说西面海域的鱼类特别肥美!” 展小钱悻悻的哼哼,“我钱都花了呢,还想赶我走。” 习凤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先吃点东西,等天黑就可以出发了。”这么大一群人,就算以人类的身份出游也太过醒目,更何况眼下时间急紧,他们想速战速决,所以要在夜色掩饰下离开。 傍晚,阿九又做了丰盛的晚餐,大家酒足饭饱后开始准备上路。 闻人楚召唤出重明鸟,几个人全都坐上去略显拥挤,阿九便化了兽身趴在闻人楚怀里,毛葺葺缩成一团,引得展小钱几次都想伸手抚摸。不过他知道现在闻人楚不待见自己,更担心万一惹恼他会把自己从鸟背上踹下去,所以不敢在像陆地上一样放肆。 重明鸟张开双翅约有两丈宽,穿入云霄中飞起来也极快。 到了差不多凌晨时分,他们来到了荒凉的西海岸线,夜幕中只有远远飘着几盏灯光,其余地方皆是一片黑暗。大海像头发疯的巨兽,嘶吼着竭力拍打着石头,像是炫耀自己的肌肉和臂力,一记重击下登时水花飞溅天摇地动。 习凤闭起眼睛,任由冷冽海风吹过脸庞,低喃道:“这种久违的感觉真是令人怀念。” 他们在都市中生存的久了,逐渐习惯人类的生活步骤,上下班两点一线,周末就去酒吧娱乐消遣,繁忙世俗一点点封印了他们最初的模样。可是到了这夜色漫长的荒寥之地,才发现那种骨子里崇尚的野性和自由依旧在,依旧令人热血沸腾。 几万年前,他们可以在山中自由狩猎,海上任意遨游嬉戏,天空无拘无束的高飞…… 每个龙子的记忆里都有一片大海,妖战中闻人楚曾在东海斩杀数万人,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至今让人神往怀念。 习凤幼时经常领着几个弟弟去偷那些渔民捕来的鱼,在他们的网上偷偷挖洞,悄悄潜出水面去吓唬那些客商。 东方其成年时龙王经常带着他去浏览名山大洋,去碧波宫几个叔叔家串门闲逛,总能从他们那儿捞来不少好东西。 展小钱从小便在珍珠堆里玩耍,成年时老龙王曾送了他一座独立的宫殿,连屋顶都纯金打造的,院子里的珊瑚树约有几丈高。 欧阳飞隔三差五便背着还不会说话的付鑫去找深水处的黑龙,将它骗在石柱上,绕成一圈又一圈头尾接在一起无法动弹。 付鑫每年都会收到虾兵蟹将进贡的各色人偶,躲在石缝里偷偷打量河神漂亮如花的二小姐…… 太久不曾想起过那些回忆,但它们一直都没有被忘记。 这些阿九都没有经历过,他一出生便是由人类抚养成长,所以无法体会那种时过境迁的伤感,但是他能凭直觉感受到那种流动在几个哥哥之间的低落情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闻人楚终于出声道:“都别发呆了,正事要紧。” 他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安静的怀旧气氛,习凤笑了笑,伸出手在额前轻轻抚过,俊美如玉的脸上竟然多了张刻着蓝色凤纹的金制面具,头发也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生长,只用一根白宽缎带扎在头顶,两端垂下来夹在乌发里随风翻飞,飘飘欲仙浑然不似凡人。 阿九伸长了脖子,却只看到他嘴角微扬,白净如玉的尖颔高傲的仰起,往常看似温和的笑容此时多出几分诡异的邪气来。 看到阿九发呆,习凤便挥了挥长袖,从中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小呆瓜。” 阿九暗自庆幸自己现在是兽身,不然变回人形脸肯定红得没法看了! 闻人楚轻抿下唇,随即变成阿九在无极山看到过的模样,绛紫色华袍海棠红披风,眉眼灼灼亮如明珠,看到阿九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些。 欧阳飞变化后眉头上的伤疤愈发明显,镶着铁链的军刀则变得更小,像是个小型吊坠一样缠绕在食指上,一脸嫌弃的扶着面色焉焉的付鑫。 展小钱则穿起了喜庆的红袍子,衣襟处绣着铜钱花纹,下摆上则浮着一连串的金线元宝。脖子里挂着一串耀眼的珍珠,把他笑眯眯的娃娃脸映照得愈发可爱俏皮。 欧阳飞轻扯他手腕上的几大串珊瑚珠子,啧啧道:“五哥你难道没听说过财不外露么?”他只是开个玩笑,展小钱闻言却立刻收了笑脸,警惕的后退两步,将袖子拉长把手给遮掩结实。 阿九看得有趣,目光慢慢停留在东方其身上,好奇道:“四哥,为什么你没有变呢?” 东方其拢着袖子悠悠道:“我本来就长这样子,也是这身打扮。” 俗话说艳极必妖,妖怪容貌对人类本身就具有很强的蛊惑性,白泽曾严令众人收敛妖气,不得随意显露真身。东方其是个另类中的奇葩,他本身妖力就不强,再加上跟着术士学习阴阳术,还沾染了那么一点点仙气,虽然白发银眼相貌古怪了些,但是却为多数人类接受并且喜欢。所以他便仗着自己的优势,经常去美食节、旅游节之类的地方去免费蹭吃蹭喝。 此时他们现在都已经变回了最初的模样,容貌呈现出与人类所不同的别样妖治,习凤看出阿九眼中的疑惑,主动含笑解释道:“只有彻底释放妖气,遇事后战力才能发挥最大化,我们这是防患于未然,所以便提前这样出行了。”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蚌抛入海中,蛙壳遇水则迅速膨胀,转眼便长成两三米宽,扇贝慢慢张开后,几人依次跃入。 里面挂着几十串红珠帘,待闻人楚带着它进去后,阿九才发现里面原来别有洞天。就像一个古色古香的大房子,有案有榻,中间桌子上还整齐摆放着茶具和棋盘。就算再来几个人,这地方也丝毫不显拥挤。 蚌壳紧闭后像船一样飘浮在海面上,从外面看内里空无一物。但是从里面看外,则能看到涌动的海水和急流,连灰色天空中的飞鸟都一览无疑。 阿九好奇转了一大圈,发现大家都已经坐下来喝茶,便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些零食来分,只有东方其和付鑫接了,三人有滋有味儿的吃起来。此时夜已深,闻人楚让付鑫去观察周围动静,其他人全都靠在枕垫上闭目养神。 阿九兴奋得睡不着觉,怕影响大家休息便同付鑫、东方其两人坐到珠帘外面,这大蚌壳四周光滑溜手,下面却很柔软仿佛垫着一层细尘。三人坐下来,一边吃玉米团子一边对月聊天。 阿九不时朝外面扫几眼,感慨道:“这个大蚌壳还游的真快。” 付鑫得意道:“那当然,这可是咱们东海的蚌王,本来有两只,一公一母,可是公的那只在妖战时被时间裂缝给吞噬了。那只比这个更大,而且还会遇敌变色,想起来都觉得惋惜。” 东方其一连往嘴里塞了三个,脸颊都撑了起来,吱吱唔唔道:“我尝试过召唤它,但是叫不出来,一旦入了时间裂缝,什么东西都回不来了,记得当时小钱还哭了好几天呢。” 阿九听到他们说起往事,便兴致勃勃道:“四哥、鑫哥,你们给我说说以前的事吧!” “以前啊,”付鑫顿了顿,却久久没了下文,怔了半晌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东方其假装没听到,又飞快塞嘴里一个团子。 见他们不愿提,阿九也不敢再缠,对坐了会儿,阿九靠着付鑫慢慢进入了梦乡。 东方其将剩下的团子吃干净,托着下巴看着他安静如婴儿般的睡颜自语道:“我宁愿跟你一样,对过去的事情一无所知。” 付鑫面色古怪的看着他,“四哥,你一点都不适合这种语气说话。” “是吗?”东方其卷起袖子,勉强将阿九抱进房间。他模样看起来很吃力,手下力道却控制的极轻,阿九轻咋了两下嘴,并没有被吵醒。 才说几句话就走了,真没意思。付鑫一个人坐在地上,百般无聊的枕起手臂,他开始第n次痛恨自己的非常正常作息时间,拉长声音叹道:“漫漫长夜,孤枕难眠……眠……” 吐完最后一个字时,他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机警的翻身坐了起来眺望四周,最后看到自西边天空飞来一堆黑压压的乌云。那云不停变幻着形状,其中隐藏着许多红色的圆点。观察了会儿后,他心剧烈的跳了起来,那些根本不是云!而是他曾经在桃源见到过的石像鬼蝙蝠群! 蝙蝠臂力有限,不能像海鸟一样飞行太远,既然它们大批出现,说明司空岛也隐藏在这附近! 付鑫用手指在壁上轻扣几下,蚌壳立刻张开嘴巴,付鑫借机跃了出去。这蚌壳表面凸滑如瓷,他却蹲在上面丝毫不受影响。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蚌壳就像尘细沙一般微小,被汹涌的海浪不时包裹拍打着,起伏不定。 付鑫身上很快湿透,双眼却仿佛在黑夜滴落的星子越来越亮,脸上也溢出一种不常见的兴奋。 蝙蝠群很快来到蚌壳正前方,付鑫张了张嘴,突然变为兽身,从嘴角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浸泡在海水中的双手也化为铁钩利爪,后背渐渐隆起一个长满倒刺的硬壳,仿佛金甲一样将他身体紧紧保护住,只留头尾四尾在外面活动自如。 当海风夹着巨浪再次袭击过来的时候,它突然动了,身形矫健的跃向高空,脚下蓦然生出四朵白色祥云,载着它像道闪电一样朝石像鬼飞去。 夜色如墨,天空乌云滚滚翻腾,颇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石像鬼虽然未察觉付鑫的到来,却从妖怪直觉中感受到陌生气息,全都停下来在原地盘旋,喉中发出尖锐的嘶鸣声。它们是处于低层的妖怪,大多不能说人类语言,只能单纯的接受命令并且去执行,遇到问题则会求助于事先任命的首领。 付鑫隐匿在云层之中,看到石像鬼群中间站着位一相貌美艳的异域少女。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头上长满蠕动的活蛇,一双细眼泛出妖异的金光,身材凹凸有致却未着片缕,仅有关键部长着蓝色鳞片遮羞,背后生着一双金色大翅膀。 待他再仔细打量,又留意这少女脚下竟然踩着十几个人类,全都手脚被束意识模糊。这茫茫大海上连个落脚点都没有,倘若果真动起手来这些人难免要遭遇无妄之灾。 石像鬼鸣叫完毕,那少女便抬眼朝付鑫的方向看过来,深眼窝中仿佛释放着无形魔力,只是瞬间对视,付鑫便感到四肢发麻,好像被电击了一样。他虽然喜好美人,却也明白这绝不是所谓的爱情,而是身体真实感受。 付鑫避开与她直接对视,心中顾忌那些人类不敢贸然攻击,当下收敛身形,又从兽身化成了位紫衣贵公子模样,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支梅花碧玉箫来放至唇边,悠悠吹奏起乱魂曲。 这箫乃是用南海梅花玉所制,通体透明微呈淡绿,声音柔和清雅,却似蕴含传播千里之力,乐起有暗香从孔中溢出,淡香渐渐朝石像鬼群散去。 初闻箫声,石像鬼群中一阵忙乱骚动,不过很快恢复安静,最后竟然随着节奏扇动翅膀翩翩起舞。 那怪异少女知道众石像鬼已被操控,却丝毫不露紧张,拍翅而起,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付鑫,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付鑫也不再刻意隐藏,拿着玉箫走出来,道:“问别人身份之前难道不应该做自我介绍么?” 少女道:“我叫美杜莎。”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付鑫回想片刻后双眼开始发光,“你莫非就是海神福尔库斯的小女儿?” 他曾看到过一本漫画,讲的就是这个少女的故事,说她被两个姐姐嫉妒毁了容貌,最后变成丑陋异常的妖怪,不过眼下这情况看似乎杜撰成份居多。 少女默认身份,“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 付鑫道:“我是东方龙八子負屃。” 美杜莎微微皱眉,“这里是西海,你越界了。”妖怪虽然不像人类一样国籍分明,但是受当地文化熏陶所以也分成不同的派系,对领域的占有欲也比人类要敏感强盛得多。 “你们抓这些人类的时候也做了同样的事吧?”付鑫对石像鬼群吩咐道:“麻烦将这些人送到岸上有人居住的地方。” 石像鬼尖叫领命,抛下美杜莎结群而去。 少女从背后抽出一张大弓,拉满后瞄准付鑫,“你放走了猎物,我要拿你的头回去付命。” “请稍等!”付鑫将玉箫收起,从怀中掏出一卷东西,“麻烦帮我签个名……”漫画的主人公啊,这种机会可不常有。 美杜莎起先以为他在说笑,可是见他丝毫不作防备的走近,展开一个布满字迹的羊皮卷,指着一点空白处兴奋道:“请签在这里。” “这是什么东西?”美杜莎放下弓,好奇的盯着上面各种奇形怪状的文字。 “这是我最珍惜的东西,只有喜欢的人才请求签名,”付鑫掏出一支毛笔,考虑到对方身份又换成一支圆珠笔,态度虔诚道:“拜托了。 ” 美杜莎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家伙,接过笔后犹豫片刻,最终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付鑫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将羊皮卷收起,美杜莎却直接将弓箭抵在他额头上,“我已经满足了你的要求,接下来该是你满足我的时候了。” 付鑫盯着她的弓箭,认真道:“恐怕不能,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享受过,我舍不得死。” “由不得你!”美杜沙缓慢松开了五指,她曾用这张黑暗之弓猎杀过无数强敌,这么近的距离她有信心一箭将其脑袋射穿。 然而就在箭头快要触到他额头的瞬间,眼前的人突然凭空消失不见,放眼四周竟然搜索不到他的存在。 美杜沙突然想起了什么,骇然抬头,果然见付鑫踩着朵流云蹲在她的正上方,笑眯眯的调侃道:“小妹妹,你速度太慢了。” 或许是因为相貌温雅,即使是说出这样的话,他的态度也并不讨人厌,但正是因为他这种不把对手放在眼中的轻薄姿态,才彻底惹怒了自持甚高的美杜莎。 对持弓人来说,头顶正上方无疑是躲避死角,不过他如果以为逃到上面就安全的话,就实在大错特错了。 美杜莎垂下双臂,仰天发出一声烈帛般的刺耳长啸,头顶上的蛇发立刻暴涨数倍,成百上千张淬着毒牙的长蛇无限延伸开来,像条飞舞的瀑布一样扑向付鑫。 付鑫张开双手,五指化成利刃,白光刷刷闪过,蛇头就像韭菜一样被齐刷刷割了下来,不过很快再次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出来,而且还有繁衍增加的趋势。 很快,在付鑫整个四周都布满了毒蛇,将他如粽子一样渐渐包裹住。这些蛇身上像布满了毒磷,幽幽的发着蓝光,哪怕被蹭到一下后果都难以预想。 这少女不受他箫声影响,否则可以用碧海潮生曲将这些麻烦的长虫瞬间灭个干净,随着毒蛇越来越多,周围能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小,付鑫逐渐开始感到吃力。 看来是他小看了对方实力,如果一开始严肃对待,也不至于将自己落到现在这种被动局面。 如果想要突围,也不是没有方法,可是直接将光刃刺下,将这少女从头脚彻底贯穿,不过他不喜欢这种血腥的方法。 正当他苦思突围良策时,突然听到美杜莎一声惨叫,蛇群全都焉焉缩了回去。 付鑫眼前豁然一亮,才看到下面的海水泛起一股水柱,在高空中被凝固成数朵硕大冰莲花,而此时的美杜沙正被牢牢冻结在其中,张开的嘴巴还来不及合上,一脸不可思议的惊恐。 欧阳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收刀嘲讽道:“你就这点出息,是个雌性就搞不定!” 付鑫被他骂得多也习惯了,口中小声嘀咕几句,打量起被禁锢住的美杜莎,却冷不妨冰莲迸碎,被碎冰屑飞溅了一脸,他登时惊叫起来,“你怎么把她杀了!” 欧阳飞不屑瞥他一眼,“不然怎样?放了日后坏事,还是留着她给你做标本?” “留着她说不定还能问到一些司空岛的事……” “你相信她会跟你说实话?” 虽然只有短暂的交流,付鑫却从她眼神中看出倔强和骄傲,这种人可杀不可辱,更不会轻易屈服。 不过总应该试试……他倒好,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杀了,可惜这么个美艳动人的少女,倾刻间便香销玉殒。 “把你的悲天悯人情怀收一收,看到就感觉恶心。” “我恶心?我还觉得你杀人如麻恶心呢!” “死宅男居然敢顶嘴,信不信我把你也给宰了!” “有本事就来,别以为小爷怕你……” “不怕你跑什么?有种给我站住!” 砰!砰!两个大浪翻过来,欧阳飞卡着付鑫的脖子僵住,东方其从蚌壳里走出来,躺在上面打着哈欠道:“二哥要我出来传个话,再影响大家休息他会亲自出来收拾你们。真是的,觉都不让人睡好。” 欧阳飞给付鑫递了个警告的眼神,总算是暂时安静下来,拎着付鑫跳上蚌壳,“四哥,你怎么躺在这儿睡觉?” 东方其懒洋洋道:“我觉得里头太闷了,出来透透气,你们刚才吵什么呢?” 付鑫便把事情说一遍,对东方其道:“四哥,你说这件事谁对谁错?” “跟我没关系,”东方其无视他寻求正义的渴望眼神,扫一圈海面茫然问道:“谁能告诉我咱们这是到哪儿了啊?” “不知道。” “那好吧,看来大家只能靠我了,”东方其从袖子里掏出四枚铜钱,“卜一卦测下方位。” 欧阳飞和付鑫面面相觑,谁不知道老四路痴,被他指的路能找得到地方才怪! 东方其已经将四枚铜钱抛了起来,捡起来各看一遍,信心满满的拍打蚌壳命令,“往东行。” “四哥,咱们就是从东边来的……” “我说往东就往东,卦象就是这么显示的。” “你这卦明显不准啊!” “老七,你居然敢说我的卦不准?” 碰上这样的哥哥简直是太倒霉了,欧阳飞郁闷道:“本来它就不准嘛。” 东方其盯着他看了会儿,竟然把嘴一扁,眼中浮出一片晶莹泪光。 真要命,怎么忘了他这四哥是个玻璃心!付鑫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别哭别哭……七哥跟你说着玩呢,谁不知道你是妖界的活半仙?” 东方其掰开他的手指,不服气的询问欧阳飞,“那你说往东还是往西?” 欧阳飞按着太阳穴,无奈道:“随你便好了。” 于是蚌壳调头往西游,天亮的时候,他们重新回到了出发前的岸边。 三人各说各的,全都将责任往别人身上推,闻人楚脸色铁青,“老三,请家法。” 在场除了阿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习凤劝道:“算了吧二哥,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先给他们记着,等事情办完回去再罚。” 东方其哭道:“卦上就是这么显示的!” 闻人楚怒气冲天,“你还敢狡辩?” 阿九见气氛紧张也连忙上来劝,见几人乱哄哄的吵成一团,欧阳飞索性主动站出来,“是我的错,知道四哥方向感不准还让他指路,二哥要罚就罚我好了。” “你当然得罚!知不知道你杀的人是谁?” 欧阳飞道:“海神之女又能怎样?她跟司空岛的人同流合污,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人楚怒极反笑,“你们救人我不反对,但是在不知道对方任何讯息的情况下,就冒然得罪了整个西海,未来不知道还要为此惹来多少麻烦!此行的目的,出发前我已经跟各位说过,首先要解除阿九身上的姻缘丝,其次才是同五味联盟结算总账。你们不知反悔,还敢再做一味诡辩!” 虽然往日对他们行为多有容忍,几人却都知道他的真实脾性,发起火来谁都劝不住。只得老实跪着聆听训斥,不敢再言。不然将家法请出来,谁都受不了。 所谓的家法,便是老龙王留下来的一根荆棘鱼骨,抽在人身上犹如万针穿心,真被打过后莫说是去司空岛,半个月下床走路都成问题。 好在有习凤不停在旁边规观,再加上阿九努力讨闻人楚开心,到中午时闻人楚总算气消了些,让几人从地上站起来。 长年后,几兄弟很少如这般团聚,这种罚跪的待遇也很久不曾经历过了,东方其一边被阿九揉膝盖一边低声呜咽,自我感觉委屈的不得了。 欧阳飞性格刚硬,感到不适也强装镇定,脸上显示不出任何异样。 付鑫算是三人中最好过的一个了,白天里本来就是精神萎靡,趁跪的时候还悄悄打了几个盹儿,倒也不觉得太过痛苦难受。 阿九没有见识过这种架式,更没有见过闻人楚生气成这样,站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敢言笑。 唯有展小钱始终镇定的置身事外,迎着闻人楚的怒火波澜不惊,对着两个弟弟时也没有丝毫同情,小心躲在角落默数乾坤袋中的珍珠,一遍又一遍。 水晶蚌继续西游,沿途经过的地方都会在水中留下带有独特气味儿的沾液,不必担心会走重复路。 傍晚时,几人都恢复了精神,结伴坐到外面去吹海风。 阿九看得羡慕,可惜他却没胆量尝试。 闻人楚将金先生给的卷轴拿出来研究,但始终解不开其中之谜,抬眼看到阿九贴在蚌壁上望着外面,露出眼巴巴的神情。 正在思忖要不要带他出去玩时,阿九突然紧张道:“哥哥……有人。” 闻人楚收了卷轴,顺着他的手指看出去,果然看到远远的夕阳下浮着一块浮木,上面趴着个人影。 欧阳飞几人平躺着聊天,完全没有注意周围动静,被闻人楚示意后才过去看看,见人还有呼吸便带到蚌壳里来。 那人皮肤已经被泡的浮肿发白,手上也残破不堪绽着许多伤口,想必吃了很多苦头。 阿九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激动道:“哥哥,这人我认得!他是我们玉都人,是一位有名的烹饪大师傅,叫昌华,他曾经帮我做过仲裁!” 闻人楚轻嗯一声,叫东方其过来画上一张溺水符,点燃后放在碗中烧了,加些水强灌这人喝下去。 不多时昌华便吐出许多水,悠悠转醒睁开眼,看着他们露出震惊错愕的表情。 阿九挤上前,喜道:“昌华师傅,你终于醒啦!” 昌华勉强坐起来,盯着阿九看担忧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也是被他们抓来的么?” 阿九连忙摇头,指着人解释道:“您不用担心,他们都是我哥哥。” “你哥哥?”昌华目光转了一圈,看清他们长相和所处的地方后低咳道:“你们……都不是普通人类吧?” 虽然没有人回应昌华,但是众人的表情却告诉了他答案,他并没有露出恐惧,还反而好像长舒了一口气。 阿九问道:“昌华师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昌华坐起身,慢慢握起拳头,愤慨骂道:“我是被刘俊文那个畜牲骗来的,他现在已经轮落成为五味联盟的走狗。与我同行的还有包凡国数位师傅,现在都被困在一个荒岛上。我是趁他们不备才逃脱出来的,还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没想到会碰上你们……” 刘俊文?那个总是面带微笑但是心机深沉的大师傅……竟然投靠了五味联盟么?阿九安慰他道:“你放心,我们这次来也是为了寻找五味联盟,如果能碰到包师傅,一定会将他们救出来。” 昌华脸色大变,“你们找五味联盟做什么?你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这样做无疑是羊入虎口……” 闻人楚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他的安全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告诉我们那个岛的大致状况就好。” 昌华盯着他看了会儿,似乎觉得轮廓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迟疑片刻后终于道:“那个岛很大,上面长满了奇特的丛林灌木,还有很多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奇异猛兽……岛上的一草一木皆可入菜,而且还有各种神奇的功效。如果不是被强行囚禁,那里恐怕是所有厨师的天堂。那个岛位置并不固定,离海岸线时远时近,而且有时甚至会完全沉到水里。但奇怪的是,我们并不会因为与空气隔绝而感窒息,就好像跟现在你们的处境类似,似乎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单独将空间隔离了出来……” 几人互相对视后,习凤道:“二哥,他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将这人送回岸上去。” 他们现在的模样和身体,对异类有种强烈的抵触情绪。 闻人楚正欲召唤出重明鸟,忽听东方其道:“用我的,用我的!” 他知道闻人楚闻人楚一向看不起自己,再加早上受了些教训,所以想积极表示力争让他对自己改观。说话间他从袖中掏出宣纸,毛笔沾了墨在上面草草勾勒两笔,一只白鹤便拍起双翅跃纸而出。 东方其满意的收笔拢袖,同昌华道:“你骑上它,就可以平安回家了。” 他本就生的脱俗非凡,再加上挥笔那种姿意潇洒劲,间让昌华目瞪口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们……是神仙吗?” “诶?”东方其怔了下,随即不屑道:“不,我们是妖怪!” “妖怪?”妖怪不都应该是岛上见到那些面容狰狞的巨兽吗?怎么会有谪仙的气质和容貌? 阿九小声道:“我跟哥哥们都是好妖怪。” “好妖怪么?”昌华低声自语,中华上下五千年,无论是野史还是杂谈都曾记载不少怪志妖谈,除凶兽外也不乏良善之辈……可若说是良善,他却几乎完全感受不到阿九之外其他人的友好。顿了下,他真诚肯求道:“我可以留下来么?”他跟包凡国挚友二十年,实在是很担心他。 “不可以。”闻人楚冰冷道,他们不想也没有精力保护一个多出来的包袱。 被拒绝也是意料中的事,本来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类,恐怕一同前去只会给别人增加麻烦。 昌华爬上鹤背,犹豫不决道:“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过份,可是希望在你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出更多的人出来!我替他们的家人拜托你们了!” “你可以走了,”闻人楚微微蹙眉,不推脱却也不承诺,手指在蚌壳上扣两下,白鹤立刻凌空飞去。 阿九有些愣怔的看着逐渐远去的昌华,转脸想对闻人楚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趁蚌壳还没有合上,闻人楚翻身飞了出去,悬空立在海浪之上眺望四周,大风吹得宽大衣衫猎猎作响,凝重肃然之气看得阿九竟然有些痴了。 不多时他带了一身潮气转回来,对众人道:“今晚会有暴风雨,再加上你们昨天闹出来的事,可能会有意外发生。大家全都提高警惕,除了阿九之外谁都不准休息。” 阿九对此羞愧不已,从乾坤袋里取出食物,但是除了东方其之外的所有人都不接受。 此时天色渐黑,付鑫也恢复了精神,打着哈欠道:“我去给大家找点新鲜的东西吃。” 说罢人影闪出蚌壳,竟然向海底沉去。不多时付鑫转回来,手中提了一大串活蹦乱跳的大鱼,用海草直接穿腮而过连在一起。看着那些肥大新鲜的食物,阿九口中薯片立刻索然无味,美滋滋的将鱼接过来,“我来处理!” “要生的,不要弄熟。”付鑫抖抖衣衫,水珠立刻滚了出来。 “知道啦。”阿九将乾坤袋打开,一一取出锅碗瓢盆等厨具。 欧阳飞看得眼花缭乱,奇道:“他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展小钱泪眼汪汪的看向闻人楚,“阿九花的全是我的钱……二哥你得设法补偿我!” “呀!”阿九在外面抓着一条金黄的胖头鱼叫道:“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 它身上的鳞片厚度足足是其它鱼的几倍,而且任阿九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刮不下来一片。 展小钱立刻闪了出去,“弟弟,把那条鱼给我!” 阿九将鱼装在大盘子里递给他,展小钱兴冲冲的端着它走进珠帘,小心翼翼放到案上。 付鑫嘀咕道:“五哥,你不是不吃这些东西么?要来做什么?” “这条不一样,老七,你帮我把它肚子划开,小心一点,别伤了里头的东西……” 他还真拿自己的兵器当菜刀了?欧阳飞很不情愿的用军刀将鱼腹剖开。 展小钱挥动筷子,将鱼身摊开,里面竟然包着一团金色鱼籽,约十几颗,个个有指甲盖大小。 他眯眼看了良久,才挟起一颗放进嘴里,脸上露出极为满足的神情,“这个叫明珠鱼,鱼籽是百分之八十纯金的,味道十分独特……不过它很硬,会让你们的牙齿全都掉光光。” 碰到喜欢的东西时,他总会说一些危言耸听的话试图吓跑那些抢夺食物的。事实上他多虑了,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对他的食物感兴趣…… 他吃的很快,十几颗鱼籽转眼一扫而空,终于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付鑫翻了两下那条母鱼,道:“它身上的鳞片也是金的吧?” “嗯,”展小钱摸着肚子点头,“不过它已经是百分百纯金的了,口感太硬,不好吃。” “五哥你还真挑剔……” “做妖怪怎么能委屈自己?” 两人说话间,阿九已经端了几个盘子走了进来,鱼都是处理好的,斩头去骨,用刀将肉一片片削下来。摆在盘中宛如果冻凉粉,晶莹剔透,中间放着几个椒盐、酱油、辣椒的碟子。 “要不要做这么精致啊,我还以为直接把整条鱼端上来呢。”欧阳飞拿筷子挟起一片生鱼肉,什么都不沾直接放入口中,“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转脸看到习凤和闻人楚都是直接用手捏着吃,自己也立刻弃筷,“这样就好多了。” 阿九也效仿着用手,不过他吃的很快,别人才吃几片,他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大半。 付鑫情不自禁道:“九弟吃的真多……”被闻人楚瞥了一眼后立刻识趣噤声。 好在阿九吃得专心,完全没有听到他的感慨,后来把整盘吃光,才发现大家都在盯着自己看。 闻人楚把自己的盘子跟他对调一下,“我吃饱了,给你吃。” 阿九眼睛立刻弯起来,“谢谢哥哥!” 不一会儿后,习凤也把盘子跟他对调一下,“别急,慢慢吃。” 很快,欧阳飞和付鑫也都乖乖的将自己食物分出去,阿九继续埋头奋战。 最后饭桌上只剩下两个人还在吃,一个阿九,另一个是吃相斯文的东方其。 欧阳飞识趣的用手肘碰碰东方其,“四哥,你应该吃饱了吧?” 偏偏那人缺根筋,“还没……” 闻人楚阴恻恻道:“晚上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这语气怎么都不像是关心啊,迟钝如东方其也察觉到了异样,忍痛将自己的盘子跟阿九对调。 “谢谢四哥!”阿九哇呜哇呜两口将肉消灭掉,终于道:“我吃饱了。” 趁他起身去整理餐具的时候,付鑫接收到闻人楚目光,主动道:“明天我一定多抓些鱼回来。” 为什么大家都是一幅痛恨自己的模样?明明是你们假装大度分给阿九的啊……虽然说厨师辛苦多吃一点没错,但是,九弟他吃的未免太多了点吧! 外面的人浑然不觉珠帘内怨气冲天,还在边刷盘子边哼歌,感觉快乐到不得了。 晚些时间,天空就像被打翻的砚台,大风狂起黑云滚滚,就连在蚌壳内都感到一阵阵剧烈的晃动。 一声响雷划破夜空,像条明亮耀眼的金色巨龙照亮大半个乌黑海面,大海好像被天地搅动了一番,瞬间浪起数丈! 阿九晚上吃得多,被剧烈的晃动几下,感到胃里也隐约跟着翻腾起来。闻人楚将他按到自己怀中,同欧阳飞和付鑫道:“你们两个下水去看看,我总觉得这蚌壳晃动的幅度大过海浪。” 两人立刻正色,敲开蚌壳跳了出去,咸湿的潮气借机从缝隙涌了进来,整个蚌壳内部都像被清洗过一遍,空气中都能拧出水来。 龙子天生不畏水,即使在这风浪飘摇的大海中,欧阳飞和付鑫也无丝毫惧意。 两人分开,一人立于蚌壳之上,一人则潜入水底,分别察看状况。 付鑫潜入水中,看到蚌壳下面竟然长了密密麻麻一层莹绿海苔,用手一摸,手指也被染成了醒目的绿色。 这种海苔为夜明苔,又名指路苔,一直被龙族拿来装饰水宫用,有时也植种在回家路途上,晚归时也可以借着它的光顺利找到方向。 夜明苔繁殖不易,生长条件极为苛刻,所以十分罕见。 水晶蚌才入水两天,绝不可能被无故寄生,也就是说……是人为故意植种在上面的。 他浮出水面,攀着蚌壁同欧阳飞道:“我们被人跟踪,下面被种了夜明苔,上面什么状况?” 欧阳飞扔出一段青藤,“他们用这个束缚住蚌王,难怪会被二哥察觉出异样。我先进去让大家做好准备,你等下把蚌王翻过来,将下面清理干净。” 待他进入蚌内片刻,付鑫便双手运力,抓住蚌沿将它整整个借着海浪调了个个儿。 夜明苔只能长在水中,接触到风和空气后立刻枯死,蚌壳被海水冲洗后很快恢复成透明。 付鑫蹲在蚌王上,慎重的注视着四周动静,居然有人敢在他们眼皮下面动手脚,是说明他们警惕心不够,还是对方太过厉害? 即使趴在闻人楚怀里,阿九也无丝毫睡意,他担心的看着外面狂风暴雨,还有蹲坐在蚌壳之上守夜的付鑫。 “哥哥,鑫哥不会生病吧?” “他没那么娇贵。” “可是……”留他一个人守夜,而大家都在蚌壳内躲避风雨,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欧阳飞看透他心思,便讥讽道:“不是告诉过你么,那家伙是个自虐狂,环境越恶劣他就越高兴,更何况现在是夜晚,连我都未必是他对手。” 阿九偏头,果然看到上面付鑫勾起眼角,一脸跃跃欲试的亢奋。 习凤抓着欧阳飞带回来的青藤,研究后得出结论,“这是百生藤,生命力极旺盛,哪怕是一片叶子插在水中,都能很快长成大藤,而且韧性极佳……就算眼下七弟将它们砍断,但是很快会再次长出来,到时候如果蚌王被它缠住,我们麻烦就大了。” 欧阳飞道:“夜明苔、百生藤……看来是西海人找茬没错。他们跟五味联盟勾结,说不定还是幕后指使人!如果他们成心想要隐藏着司空岛,我们就根本不可能在这里找得到它,必须要先解决掉西海这些麻烦才行!” 外面突然响起了激烈的砰撞声,原来是只大海蟹,身宽约有十几丈,挥舞着一双毛葺葺的大钢钳正在跟化成兽身的付鑫交战。 付鑫跳离蚌壳,仰头发出一声震天长吼,海浪暴涨数倍,吓得海蟹连连倒退。 他借机上扑,电闪雷鸣中竟用利爪将海蟹生生撕成两半!尸体浮在泡沫之上,迅速被浪头席卷而走。 原来鑫哥这么厉害!阿九看得惊心动魄,对他的力量和气势感到震惊又羡慕。 大海依旧在咆哮,像头失控的巨兽不断掀起惊天骇浪,夜色慢慢吞噬掉所有光明,这个充斥着暴力血腥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一只海蟹消失,又有千百只从黑压压的海水中浮现出来,里面还掺杂着形态各异的海蛇、长满触手的大型水母,攀附在海龟背上的剧毒石鱼、大头虎鲨……还有各种阿九认不名字的动物,它们体形都大的惊人,远远超出了人类认识的尺寸,密密麻麻的结成恐怖阵营从蚌王四周包超过来。 最糟糕的是滂沱大雨还在继续,就算是在夜里能力超然的付鑫,视线、听力和嗅觉也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这对战斗中的妖怪来说,实在是很致命的危险。 阿九紧张的贴在蚌壁上,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这里是西海,他们杀了海神福尔库斯的女儿,所以这里每种海洋生物视他们为敌人!外面那些数不清的敌人,全都想置他们于死地! 闻人楚拧眉,“习凤、老七,你们出去帮付鑫。” “我就在等二哥这句话呢。”欧阳飞拔出指上军刀,倾刻间匕首化为齐人高的双刃巨刀,半边是吹毛可断的利刃,另半边则是长满獠牙的钢齿。 蚌王谨慎的开启出一条小缝隙,欧阳飞和习凤身形像光一样闪了出去。 付鑫六面受敌,衣袖不慎被海蛇咬掉一半,欧阳跳出来后飞手起刀落,三角蛇头砰然一声坠落水中。 将后背交给欧阳飞后,付鑫顿时感觉轻松不少,借机从怀中抽出梅花碧玉箫,放至唇边,空灵悲凉的箫声缓缓响了起来。 箫声并不算响亮,奇的是每个音符都能让人听得清晰,在这充斥着风雨浪声的大海上,箫声就像遗世独立的行者,倔强固执的穿透一切走进众人的耳朵。 世界突然静了那么一下下,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走动,万籁俱寂。 突然间,箫声转为急促响亮! 风起,雨落,层层巨浪猛然掀起,重鼓一样击打在海面上,发出天崩地裂的怒吼声! 风雨更急,海浪更大!大海似乎在用生力之力宣告着自己的主人地位,三两下将海面上的虾兵蟹将击得溃不成军。 碧海潮生曲,便是利用短暂的时间静止,蓄积起大自然的力量,然后以短促有力的回击猛然击在敌人身上。 当海上环境越恶劣,对付鑫来说就越有利。然而此曲也有弊端,就是一旦奏起便不能随意打断,否则功亏一篑不说,还会反伤自己。 不过好在欧阳是他最好的保护屏障,虽然平日里对他诸多不屑,但是打起架来从来不会让他受伤。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28节 杀戮令欧阳兴奋不已,他的水镜刀所到之处,海水和水怪便瞬间凝结在一起化为冰莲,随着他轻轻一挥的动作,砰然碎裂开来,血光四溅。 他喜欢这种让生命消失的瞬间,欣赏它们最后垂死挣扎的境象。 即使是在这样的雨夜里,浓重的血腥味依旧无法阻拦,阴沉恐怖的杀气顺着他们的波涛迅速蔓延…… 战斗在继续,无穷无尽的水怪持续绵延了数百里,仿佛整个西海的生灵都受到召唤聚集在了这里。 这是西海领域,水怪除了前进别无选择,没有任何退路,即使它们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在付鑫和欧阳飞联手大开杀戒的时候,习凤将两指放入口中,一声响亮刺耳的口哨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即使是在蚌壳内,阿九也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待悠长的口哨声落下去时,他看到远处天边开始出现很多小点点。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多得跟海面的水怪一样,有白有黑有黄有红,密匝匝挤在一起蠕动,再也数不清了。 他情不自禁的抓住闻人楚的手,“哥哥,三哥究竟叫了什么来啊?” 闻人楚镇定自若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阿九终于看清楚了,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竟然全都是鸟!各种各样的飞鸟,海鸥、白鹭、麻雀、秃鹫、信天翁……视风雨如无物,在海上集结成群朝那些海怪袭去,专门找些柔软刁钻的地方下口。 虽然说它们的体形跟海怪相差甚大,却抗不住数量太多,几百只鸟停在一条数米长的毒海鳗上,东啄一口西咬一下,海鳗便飘在海面上再也无法动弹了。 阿九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感慨道:“怎么会这么多鸟啊!” 闻人楚反问道:“有没有听说过百鸟朝凤?” “啊?三哥难道是只凤凰?” “他是龙凤所生,所以也算得上群鸟之王。” “鸟王啊,真好,”阿九羡慕的将目光从习凤身上移开,看向闻人楚,“那哥哥知不知道我是父王和谁生的?” 闻人楚难得怔了下,似乎在考虑如何委婉的回答他问题,东方其一旁抢话道:“我知道我知道,九九你是龙和猪生的。” “猪?”阿九傻乎乎的看着闻人楚,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虽说儿不嫌母丑,佛家也讲究众生平等,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是这样的身世。 闻人楚轻轻揉着阿九的头,劝道:“别听你四哥胡说八道,你母亲原型是珠珠膏,在妖怪中是出了名的美人。” 阿九半信半疑,“美人?她真的很漂亮吗?” 这次不仅闻人楚,就连旁边的展小钱也跟着点头,“我见过,确实是个大美人,脾气也很好,从来不生气。” 他们都没有说谎,珠珠膏是山膏中的一种,天生带着奇特体香,化为人后皮肤白净通透,体态丰盈十分诱人,完全不具备任何攻击性。 而且它们膏族天生善良,以食草药为生,在外游历时碰到受伤的妖怪,便将草药咀嚼后吐到它们的伤口上,不日便可痊愈。 在妖界,无论是谁攻击珍珠膏是为人所不齿的。 不过闻人楚隐瞒了一点真相,那就是珍珠膏原形的确酷似小猪,皮白肉嫩珠圆玉润……这点跟未长开的阿九倒是有些神似。 阿九见他眼中带着笑意,正要好奇开口,突然感到蚌内一阵剧烈晃动,蚌王外面不知何时竟然长满了长生藤,正试图用力将他们往海底深处拖。 海怪数量不减反增,付鑫和欧阳飞只顾厮杀已是应接不暇,习凤召集众鸟的同时,也化出双翅施展开龙卧凤阁。 长生藤迅速长大,很快将珍珠蚌外面包裹的密不透风。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真被拖到深海中,再想全身而退恐怕就难了。 闻人楚道:“老四,你也出去帮忙。” 东方其一直在旁跃跃欲试,却又记着先前的教训不敢擅自行为,听到这话后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闻人楚站起身,提起阿九放到展小钱旁边,“老五。” 展小钱正盘脚坐在一旁数宝石,不解的抬头看着他,“叫我做什么啊?你知道我不擅长打架的。” “手伸出来。”闻人楚命令道。 展小钱疑惑的伸出手,闻人楚蹲□将阿九的手放到他手里,一脸郑重道:“我现把阿九交给你,从现在起,他就是你身上最值钱的宝贝。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你尽最大努力保护好他,不准让任何人伤害他一根头发。” 展小钱迟疑道:“把弟弟给我?” “嗯,从现在起,他是你的了。”眼下形势危机,他也顾不上再说许多,准备离开时被却阿九抓住衣摆。 阿九张张嘴,许多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最后只道:“哥哥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闻人扬起嘴角,“放心,这小小的东海,还困不准我们七个龙子!” 说罢身形一闪,人已到了蚌壳外。 阿九下意识的想要追出去,却被展小钱从后面抱住腰,“哪儿都不准走,你现在是我的啦!” 恐怕现在几人中最轻松的便是这个钻在钱眼里的哥哥了,阿九担心道:“五哥,哥哥们会不会很麻烦啊?我们要不要出去帮忙?” 展小钱浑不在意道:“我们能帮上什么忙,你在这里陪我玩就好,不用害怕,他们等下就会回来。” 砰!砰!啪!哗…… 蚌壳一阵剧烈晃动,毫无预兆的颠倒了个个儿,眼看阿九就要撞上坚硬的蚌壁,展小钱却飞身挡了过去,“小心!” 阿九头撞在他身上,并没有受任何伤,爬起来感激道:“谢谢五哥。” 展小钱笑眯眯道:“不用客气。”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兄弟情深,却很少人知展小钱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闻人楚知道。 他这个五弟,出生时嘴巴里含了颗珍珠,外人只瞥到一丁点亮光,它却死死咬紧嘴巴不肯吃奶。 老龙王哄道:“宝宝,这珍珠太大了你吃不下,把它给我,等下给你一颗小的。” 展小钱不依,后来任众人想破脑瓜也没办法成功将其取出来。 直到刚成年的闻人楚掏出贴身玉佩,说要送给他,展小钱立刻张嘴去咬,老龙王趁机把珍珠掏了出来,由此可见他财迷到什么地步。 蚌壳内伸手不见五指,阿九却能看清楚展小钱的圆眼睛,正在黑暗中幽幽的发着蓝光,这不由让他心里发起毛来。 展小钱靠近了些,微凉的鼻尖贴在他脸上,用妖怪表示亲昵的方式轻蹭两下,抱住他安慰道:“弟弟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在刚才闻人楚没离开的时候,阿九对展小钱来说只是弟弟。 但现在不一样了,闻人楚把人给他了,就变成了他的东西。他不允许、也绝对不会让别人伤害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一丁点都不行,只要自己还活着! 雨似乎渐渐小了起来,海面上的硝烟味儿却愈发凝重。 欧阳飞迎风而立,两条宽袖像刚健的翅膀一样高高飞扬起来,手镜在他手中仿佛化成杀气十足的光刃,每挥动一下都带动着锐利的气浪,在深黑色海面上冲起狂波巨澜,中间聚成的水柱则在顶端结成硕大莲花直冲九霄。 远远一道闪电,像棵萧瑟的参天大树将海天连接在了一起,同时也照亮泛着红色泡沫的海面,凡是海怪被他剑气带出的水花触及到,都皆数化为碎冰屑。 白莲,剑破四方!红莲,乘风破浪!黑莲,万物肃杀!杀!杀!杀! 冰冷粘稠的血裹着刀刃,水镜已经和它的主人一样杀红了眼睛,起因和理由都不再重要,妖怪的世界经不起任何挑衅,战斗实力就意味着一切。 压抑千年的妖气终于在这时毫不保留得已宣泄,他像头失控的狂兽一样,用狠辣激烈的手段展示着自己的力量。 而他身后的付鑫,依旧借着风浪在奏那支碧海潮生曲,箫声激起千层浪,卷起海怪的身体,捧得高高的摔下去,将它们跌的粉碎,接跟着又一浪接踵而至。 习凤召唤出巨大的火球,以掌风推开后化为无数小球纷纷落向海面,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火的海洋,海怪惨痛嘶叫声不绝于耳。 东方其乘着白鹤来到高空,在四个方向分别抛下黄色道符,符咒连接起来形成一个扭曲旋转的‘卐’字,速度在风浪推助下越来越快,在海面形起巨大的漩涡,将附近海怪全都吸了进去。 然而那些漂浮在海中的幽暗眼睛并没有丝毫减少,大海是它们的起点和归宿,被猎杀的同时也不断有新生命繁殖出来。作为人类,你永远无法想象它们的数量和生长速度。即使是最常见的海藻类,被贴伏至人体都有可能会致命。 闻人楚潜入水中,将那些缠人的长生藤连根清除,待他浮出水面时,发现蚌王边沿处竟然有一些被帝王蟹切割出来的伤口,这是个糟糕的开始。 他的重明鸟和习凤的火凤属性为火,生来惧水,欧阳飞和付鑫都没有坐骑,如果这时候丧失了蚌王,无疑于飞鸟失掉翅膀,在这茫茫的西海上莫说是寻找司空岛,恐怕长期生存都成问题。 战斗不能再拖了,他需要赶在蚌王被那些杂鱼毁掉前,彻底将它们清除。 想到这里,闻人楚一把扯掉披风,从口中拔出青云剑,将剑尖倒垂于水中,剑身瞬间幻化出无数分身出来,放眼四周,整个西海海面上都布满了寒光四溢的剑影,绵延数里仿佛一座剑山…… 借着闪电亮光,阿九看到闻人楚冷若冰霜的俊脸,喃喃自语道:“哥哥好厉害!” 展小钱也收了乾坤袋,兴致勃勃跟他一起贴在蚌壁上观看,“那是当然的,以前整个妖界都没有人敢惹二哥。” 阿九心中羡慕又钦佩,不妨见蚌壁上沾了些水迹,便试着用手去擦,擦了两下后突觉不对,蓦然抬起头惊慌道:“五哥,蚌壳这里有条裂缝,好像漏水了!” 展小钱波澜不惊道:“唔,果然漏了,不用担心,等下咱们把蚌王收起来藏好,看它们这些小海怪怎么抢!” “不是,”阿九觉得他关注点有点偏,结结巴巴道:“咱们这是在大海上,没有蚌王该怎么办?” 展小钱吮着珊瑚珠子道:“放心,咱们是龙子,兼有水火两种属性,淹不死的。” “五哥意思是说咱们以后都得游泳么?”阿九心中祈祷但愿是自己理解有误,他可是个百折不扣的旱鸭子啊! 展小钱眨着眼睛道:“弟弟,原来你不喜欢玩水啊,我记得小时候,你很爱洗澡的。” 因为那时它还是颗没有裂缝的蛋啊!两人说话间,蚌王已经被海蟹撬出条一指来宽的缝隙,海水哗哗的往蚌壳里注,里面还混杂着一些海螺和小鱼,阿九感受着快要淹及脚踝的海水欲哭无泪。 此时外面天昏地暗,又无缘无故泛起大雾来,阿九隔着蚌壳往外看只觉一片白茫茫的的水气,几个哥哥竟然完全看不到人了。 蚌壳开口越来越大,阿九手忙脚乱的去堵,不小心还喝了两口苦涩海水,蚌壳中积水转眼淹到了他们的小腿处。 展小钱在水里一阵乱摸,抓起一条金色的小鱼跟阿九炫耀,“弟弟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阿九哪里有心思去看?脸袋里正乱哄哄的时候,腿肚上突感尖锐刺痛,忍不住唉呀一声叫了出来。 展小钱扔了小鱼扶住他,“弟弟,你怎 么了?” “有什么东西咬我……好疼。”阿九抬起腿,将裤脚提起来一些,看到白净的小腿上有块拇指大小的青紫,似乎带有生命一样,隔着薄薄的皮肤不断往上爬。 展小钱伸出手指碰了两下,阿九惊呼出声,“好疼!” “是吸血虫,我这就帮你取出来。” 阿九忍痛点头,“五哥你小心点,说不定水里还有,别让它们咬着你。” “我才不怕。”展小钱拿出一枚铜钱在他小腿上用力刮几下,那吸血虫就沿着伤口倒退了出来。 是条小手指大的虫子,吸足了血变得莹红透亮,展小钱将虫子甩出去,将食指放口中咬破,一滴殷红的血顺着指尖滴到脚下的海水中,他愤愤道:“敢咬我弟弟,毒死你们!” 风浪不止,蚌王像一叶扁舟吹在海上摇摇欲坠。 一个浪打来,海水灌入蚌壳内,又一个浪打去,里面的海水再次被倾倒出来。 那些带着展小钱血的海水,跟着湍急的海流迅速扩散开,所经之处鱼虾海贝全都翻出来浮在海面上。 展小钱张开一只毒死的章鱼同阿九道:“弟弟你看,我帮你报仇了。” “谢谢五哥,”阿九面色苍白的贴着蚌壁,大气也不敢喘,一直来他都对水有种陌生的恐惧,更何况还是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上。 就算是迟钝如展小钱,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急忙安抚道:“弟弟不要用怕,等我把坐骑召唤出来。”说罢挽起宽袖,从左手臂上脱下来一个银色铃铛手环,抛入远处水中后默念咒语,它立刻化成头巨兽哞哞叫着奔了过来。 这兽长约有两丈来长,肚皮饱涨似鼓,体形健壮如牛,头上长有麋鹿大的犄角,通体镶着黑色鳞片,眼睛像两个大碗一样泛着金光,隔着蚌王的缝隙打量里面的人,看得人毛骨悚然。 展小钱扣开蚌壳,将阿九托抱到辟水兽背上,“这个就是我的坐骑辟水金晴兽,你骑上它,就不用担心会溺水啦。” 辟水兽虽然外形恐怖,性格却十分温顺,威风八面的浮在水面上,就连周围的瘴雾都不敢侵入。 展小钱收起伤痕累累的蚌王,自己也爬上辟水兽,打量四周后郁闷道:“奇怪,不是在打架吗?人都去哪儿了?大宝你帮我找找他们。” 辟水兽打了个响鼻,将面前海水吹走几十米远,迈开四蹄开始慢走几步,浮在海面上竟然也能如履平地。 阿九抓紧辟水兽犄角,心中恐慌渐渐褪去,“五哥,你的坐骑叫大宝啊?” “是啊,你看这个,”展小钱笑眯眯的晃晃右臂,银铃铛吟吟作响,“这个是小宝,这一对辟水兽是当年父王在不周山帮我抓的,如今天底下只有我这么一对哦,它们很值钱的!” 阿九担忧道:“不知道哥哥们都去了哪儿了,怎么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展小钱在后面抱住他的腰,“放心啦,二哥三哥老七老八全都是在海上长大,不会出事的,肯定是打的高兴,跟着妖怪一块跑啦。” 辟水兽穿过迷雾,在方圆数里之内旋转徘徊,始终寻不见一个人影,包括海面上的海怪浮尸,也被大海收拾了个干净。 “奇怪,去哪儿了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展小钱失落片刻,又很快兴奋道:“不管他们了,反正我们都是要去司空岛的。弟弟,我们自己走。” “啊,不管哥哥他们了么?” “就是找不到啊,说不定他们已经在司空岛等我们了,大宝,咱们快点去司空岛!” 阿九为难道:“可是谁也不知道司空岛在哪里啊,怎么找?” “大宝知道,它是辟水兽,视线可以穿透百里海水,就算那个破岛会跑也逃不掉它的眼睛。” “这么厉害啊,那之前为什么不跟哥哥他们说呢?” 展小钱理直气壮道:“谁让他们都瞧不起我?我知道二哥要带你来做什么,就是找那个什么元初和五味联盟,解了你身上的姻缘丝,然后教训他们替你出气。弟弟我跟你说哦,就算没有他们,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到,有什么了不起,哼!” 阿九满心忧虑的试图要说服他,“五哥,咱们这样走不好,我觉得还是应该在这里等哥哥们回来。” “不要。” “五哥……” 展小 钱双手捂住耳朵,任性摇头道:“不听不听,睚眦已经把你给我,现在你就应该听我的。我要去哪儿你就得跟着去哪儿,我是你哥哥,不准反驳我的话!” 见他这么坚持,阿九只好妥协,展小钱又笑眯眯的抱住他,“弟弟你冷不冷?我帮你暖暖。” 天色渐亮,海面的雾也散得飞快,一轮红日从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升起,无风的大海又恢复成安静详和的眠兽。 大宝在水中跑得飞快,偶尔有冒失的白鲨鲸鱼游过,也立刻警惕的避开。 因为一晚没睡,阿九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但他始终不敢闭眼,不住眺望空旷的四周,希望能找到闻人楚他们的身影。 展小钱精力很旺盛,还特意让辟水兽游的很低,双脚时不时在海水里划上两下,玩得十分开心。 阿九带着乾坤袋,饿了就取些食物来吃,没什么心情跟展小钱玩耍。 见他不停打盹,展小钱便从袖子里取了枚红药丸递过去,“弟弟,给你吃。” “什么东西?” “寓鸟肉丸,吃了它可以不打瞌睡。” 阿九接过来,毫不怀疑的将药丸放入口中,还没尝出什么味道它便已经在舌尖融化消失。 他眨眨睫毛,眼中泛起一层水汽,打着哈欠道:“五哥,我好困。” 说罢意识褪去,身体缩成一团恢复兽身。 展小钱将它抱起来,轻轻摸着他颈部的细毛道:“我刚才骗你的,那个是瞌睡丸,吃了后可以睡三天……等你醒来,咱们就该到司空岛啦。” 阿九是被饿醒的,他正做梦在吃皮光油滑的烤乳猪,一口咬下去肉香四溢,可是等他准备去咬第二口的时候,没了,耳边一片哗啦啦的海浪声。 他睁开眼,看到头顶蓝到几乎透明的天空,上面盘旋着许多白色花纹的黑鸟,身下则是柔软的青草,青草?现在是陆地上? 阿九飞快的坐起来,看到不远处的展小钱正在死命的掰着个大蚌壳,将手指探进去摸索。不一会儿后,从中掏出一颗硕大的珍珠,对着阳光照了下,悻悻的丢了到了海水里,又从脚边拿出另外一只来掰。 而他那头辟水金睛兽则悠闲的甩着尾巴,在海边走来走去的自己抓鱼吃。 阿九用手揉着昏沉沉的脑袋走过去,十分好奇展小钱的举动,“五哥你在做什么啊?” “找珍珠,”展小钱弯起眼睛道:“弟弟你醒啦,也坐下来帮我找一起找。” 阿九点头,在石头上坐拿起一个珠贝母,他没展小钱那么多力气,便尝试着用扁石撬开,环视四周后问:“五哥,这是哪里啊?咱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司空岛啊,你不是要来这里嘛。” “这里就是司空岛?”阿九低喃着将视线转到前面的丛林里,这是个面积很大的岛屿,用肉眼几乎看不到边沿,岛上土地意外的肥沃,上面长满丛丛郁郁的大树,还有奇怪的动物不时从里面探出头来偷窥他们。 看到它们,阿九觉得越发饿了,肚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咕咕叫。 “五哥不是要找珍珠么?为什么还要把它们扔到海里?” “没有光,不好看。”展小钱说着又掰开一个,泄气的将扇贝全部丢回海里,包括阿九手中的,“不要了不要了,全都是残次品,不值钱!” “五哥,这里真的是司空岛么?”阿九有些怀疑,眼前情形似乎跟昌华形容的有些出入。 “我说是就是。”展小钱略显神秘的压低声音,道:“这树林里说不定藏着什么好东西。” 阿九饿急了,从身上摸出乾坤袋,倒出一些饼干罐头之类的来啃,可怎么都感觉吃不饱。 “看你吃的真香。”他吃的时候,展小钱就坐在一边看,圆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 阿九往嘴里塞了一大堆食物,肚子却越来越饿,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些鲜肉来补充下能量。 刚好草丛里跑出来一头鹿,身上长着椭圆型粉红色花斑,有两个头六只脚像是连体婴一样,走起路来却意外的和谐稳健。它块头不大,但是能看出来长得很肥,肚子鼓鼓的,长脖子骄傲的挺着,散步的姿态优雅而骄傲。 如果抛弃人类的正常审美,这应该是头很可爱的鹿,但在饿极的阿九看来,它则是一块很大的肉……就是它了,看起来还算好欺负的样子。 他将手放在地上化为兽身,悄无声息跟了上鹿的脚步,然后趁它吃树叶时纵身将其扑倒,一口咬上它喉咙。 花鹿难以置信的看着来人不动,似乎没想到自己会遭遇到袭击,而施暴对象则是一只介于犬和狮之类小型动物,眼中竟似乎还带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它确定是在狩猎而不是调情吗?为什么作为猎物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阿九看着它的眼睛,最终选择了放弃,虽然它很想吃肉,可是……要对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下手,还真是狠不下心。 却不想在它走出两三步后,花鹿的角突然伸长,气势汹汹的朝它扎过来。 展小钱及时将阿九按倒,伸手从袖中甩出一枚铜钱,直直镶进花鹿的脑门,它嗷叫了两声倒地不起。 狞猎过程出了点意外,不管怎么说终于有肉吃了,阿九感到很开心。 “哥哥们也在这个岛上吗?” “不知道。” “那咱们到达这里多久了?” 展小钱抠了抠耳朵,“刚刚到,它是活动的不好找,我还没来及进树林去看呢。” 岸边有被冲上来的破船,直接折了可以拿来当成柴烧,阿九做了个简单的烤架把小鹿架起来,一边烤一边涂现成的酱。 等待时阿九在脚边发现了种红色酱果,外观有点像草莓却有蜀子个头那么大,吃起来清甜可口完全可以代替果汁。 待他收集完酱果回来,肉已经烤熟了,外面一层表皮是焦红色的,咬开后里面却细嫩无比的肉纹,香气浓郁扑鼻。 填饱肚子后,展小钱收起变回手环的辟水兽,便要带阿九入丛林。 阿九见那些树都长的盘根交错枝枝蔓蔓,树身大多两个人都怀抱不过来,少说也有百年树龄,有些担心里面会藏有看不见的危险,展小钱却拍着胸脯声称有自己在,保证他不用担心。 阿九心里惦记闻人楚,三两句就被展小钱鼓动。 然而当两人确定入树从的时候发生了怪事,所有的树木仿佛突然有了人类意识,展开枝条牢牢挡去路,将他们彻底阻隔在外面。 展小钱努力几次,都被树枝强行推了出来。 阿九无气喘吁吁道:“五哥,它好像不让咱们进去。” “可恶,”展小钱站稳脚步,将手放到胸口摸索一会儿又掏出来,拳头慢慢松开,开始掌心是空无一物,可是慢慢聚集了很多金银珠宝的光影,源源不断的流向那些顽固的树木,看得人眼花缭乱。 “五哥,你在做什么?” “弟弟你,我这招叫见钱眼开,专门用来对付这些挡路狗的。” 阿九错愕,“可是它们不是人啊,能行吗?” 展小钱安心道:“没问题。” 片刻后树木集体摇晃了三五下,最后动作频率开始越来越大,阿九再试探着去推,它们也不再如前先抗拒。 过了半分钟后,展小钱带着阿九成功进入,里面就跟普通丛林没什么两样。 树木惊人的繁荣,阿九抬头几乎看不到任何阳光,凭借妖怪的视力也只能模糊辨认出一尺之内有没有障碍物。 “弟弟不要走丢了哦,”展小钱紧紧抓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开路,丝毫不受光线影响。 他生天异禀,即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也能飞快找到掉在地上的一根细针。作为一个标准的财迷,首要条件就是要有好视力,因为它们可以带着你找到或者捡到更多财宝。 脚下落满干枯的树枝,脚踩上去后软软的,偶尔会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响,阿九竖着耳朵,认真留意周围动静。 “五哥,周围是不是有什么人啊……我怎么听到有奇怪的声音?” “是一般蟒蛇和毒蜘蛛,应该是人为放养的,不过它们不敢接近我们。” 人在看不到东西的时候精神会格外脆弱敏感,阿九下意识把展小钱的手指抓紧了些。 两人约走了大半个小时,阿九终于从黑暗中得到解脱,阳光随着逐渐稀疏的树木照射进来,落到幽深寂静的树林间,透出一大片一大片深暗色的绿影。 他环视一周,才发现自己所处在什么地方,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树顶结满了闪闪发亮的蛛网,或红或黑的蜂蛛看体形竟有五六岁的孩子那么大,身后走过的地方,还密密麻麻闪烁着无数发亮的绿眼睛。 “看这个岛经营的这么神秘,一定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展小钱兴致勃勃道。 阿九禁不住担忧,“五哥,你难道不怕这里的人把咱们抓起来么?” 五味联盟故意将根据地建在活动的岛屿上,周围又设置这么多屏障,本意就是不想让人窥其究竟,万一发现有人误闯进来,恐怕他们就危险了。 展小钱哼哼道:“我这长这么大就不知道什么叫危险。” 他性格单纯为人却异常固执,一旦坚持八匹马都拉不回头,旁人想劝他无异难于登山。 阿九虽然跟他相处甚短,却对其脾性大致了解,只得默默跟着,小心翼翼注意周遭一切动静。 眼看出口越来越近,阿九却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两人严肃的对话声。 “找到了没有?” “没有,四周全都找遍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会不会是跑出去了?” “有可能,记得一定要在中午之前找到,不然少爷知道了会很麻烦。” “是。” 脚步声越来越响,展小钱及时拉着阿九的手腕一扯,两人成功避到粗壮的树干后面。 来人是五个身材魁梧的壮男,慌慌张张穿过树林朝外走,还不停的四下打量,他们走的急,完全没察觉到队伍后面悄然少了一人。 待这些人走远后,阿九才长舒一口气,正要起身才发现旁边地上躺了个男人,吓的差点就要叫出声 。 展小钱手中不知何时掏出一把幽蓝匕首,将刀刃抵在那人脖子上,笑眯眯道:“我有些事情想问,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万一说错了话,可就再也没办法活着出去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惊惧道:“司……司空岛。” 展小钱望一眼外面的高大建筑,“那前面的就是五味联盟的地盘么?”见他点头,展小钱便道:“把这里的情况跟我详细说说。” 那人战战兢兢的问:“不知道两位想知道些什么?” “这岛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那人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先是摇头后又点头,“这个岛是用来圈禁一些厨师和植物学家……对普通人来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听说那些研究设备和新培育出来的种子都很值钱,或许可以拿出去卖。” 展小钱对这种需要经手才能赚钱的东西不太感兴趣,“这岛上有多少人和妖怪,你们刚才说的少爷又是谁?” 听他提到妖怪,那人面色微变,“这里被囚禁的大概有一百多个人类,看守的妖怪就数不过来了,少爷是这岛上最有权利的人,谁都要听到他的。方才他的宠物两头鹿不见了,所以我们才要四处寻找。” “两头鹿?”阿九低呼,“就是那只长得很肥的花斑鹿么?” “是啊,难道你们见过?” 展小钱乐道:“那你们应该找不着啦,因为它刚才被我弟弟给吃了。” 那人瞠目结舌,神情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阿九略感歉意的看着他,“请问……这两天岛上有没有来过什么外人?” “外人……好像前两天抓到过几个。” 阿九心惊,抓住他的胳膊追问:“他们都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我哥哥?” “不清楚,我只是个小妖怪,对这些事并不清楚……” 阿九还要再问,展小钱却突然匕首刺入那人脖颈,伤口处立刻结起一层寒冰,迅速向身体四周扩散开。 “五哥怎么把他杀了?”阿九心惊胆战的颤声道。 展小钱冷哼道:“是他想要先杀你在前。” 阿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那人被冰冻住快要探到自己胸前的胳膊,指头化成黑色的尖爪,每一根都像淬了剧毒的利刃,妖形已经初现。倘若不是被展小钱及时制止,恐怕此时已将自己胸口刺穿。 展小钱将那妖怪一脚踢开,庞大的尸体撞在树干上登时跌了个粉碎。 两人才要离开,阿九又听到方才过去的那几个人已经匆忙调转了过来,经过他们藏身的大树未作丝毫停留。 展小钱又顺利绊倒两个,未作丝毫犹豫直接杀死并让阿九剥了他们的黑色西服。 这岛上的妖怪体形都特别大,穿在他们身上显得不伦不类,不过展小钱却很得意,转了个身道:“我穿这种衣服怎么样?” “好像有点奇怪,”阿九谨慎的斟酌用词,他其实想说太不合身了,一看就不是自己的衣服。 “就这样了。”展小钱果然不听他的话,“我们走。” 五哥好像不太靠谱啊,阿九心中默默自语,以前跟闻人楚在一起,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般惊慌和不安。 不过展小钱一向以自我为中心,从不考虑别人想法,拉住他的手便走了出去。 出了丛林后,外面是座巨大的圆顶城堡,旁边有座很高的塔楼,隔着铁围栏能看到里面种着大片怒放的红玫瑰。 黑色乌森森的墙壁配着满园鲜艳的红玫瑰,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肃穆和诡异感。 不知道是他们运气还好是这岛上的妖怪警惕心不够,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路上碰到几个同样穿着西装的男人,竟然都没有提出什么质疑。 一个园丁模样的人从花丛中钻出来,尖声道:“你们两个……说的就是你们,怎么还在慢吞吞的?没听管家要所有人员前厅集合的话么!” 阿九瞥到旁边两个急匆匆走过的人,连忙提醒展小钱跟上。 前厅穿西装的约有七八十人,他们两人混在其中倒也不算显眼。 片刻后一个戴眼睛管家模样的人走出来道:“今天负责看门的是谁?” 两人黑衣人畏畏缩缩的走出来,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被面无表情的管家吩咐拖出去喂了狗。 大厅一片沉寂,阿九手心里全都是冷汗。他们对自己人尚且这么狠,如果发现他们兄弟两个,后果岂不是会更严重? 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管家扬声道:“知道我为什么要罚他们么?少爷的两头鹿在今天上午不见了,只在林子外发现了它的骨头,这么多人居然看不住个宠物,你说你们活着还有什么用?犯事的人主动站出来,不然等会儿被我查出来,就不止喂狗这么便宜了。” 众人面面相觑,静默了约有十几秒,管家推了推眼镜,“不出来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有人小声喋嚅道:“我们怎么敢吃少爷的宠物,会不会是外人做的?” “外人?”总管冷哼,“咱们岛上除了被少爷带来过的,你们还见过别的人吗?除了你们这几十个人,谁还敢在岛上肆意走动?做了便是做了,居然还敢意图狡辩!” 大厅又是一片死寂,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阿九不由自主去看展小钱,见他正心不在焉的研究旁边人的袖扣,半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 总管神色冷酷的喝道:“把他们全都拉出去填海,这批人重新换过!”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门口一个男声突然道。 总管立刻换了幅表情,毕恭毕敬的走过去,“少爷,您回来了。” 阿九下意识朝门口看过去,见来人是个年轻俊美的男子,二十出头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西装,神情木然不带任何表情。 这人阿九见过,正是他在无极山结交的第一位朋友,元初。 倘若不是他在自己手上缠上胭缘丝,自己恐怕也不会出现在这毫无人气的司空岛上,更不会连累几个哥无故失踪。 不过记得当时元初连闻人楚都打不过,更不可能一下子抓到他几个哥哥吧?想到这里,阿九心里多少安心了些。 管家低着头,“少爷……对不起。” 元初将外套递给他,淡淡道:“出了什么事?” “您的两头鹿今天上午不知道被谁杀死了。” 元初顿步,“怎么死的?” 管家面露难色,小心翼翼道:“只在海边发现了骨头和一堆火,好像是散步时被……吃掉了。” 管家此话一出,整个城堡都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阿九紧张的握起拳头,手心渗满了湿汗。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跟元初见面,更不知道对方如果发现了自己在这里会是什么反应,更何况还未见面就吃了他的宠物…… 展小钱依旧心不在焉,而且还将目光由那人袖扣转移到了腕上的金表,他眼睛比那个表上镶嵌的碎钻更闪亮,睫毛都开始兴奋的抖动,不自觉的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最后整个身体都弯了下去。 他们虽然站在人群中间,但是展小钱的大幅度动作已经引起所有的人的注意,包括忧心忡忡的阿九。 不过待他留意到元初已经看到展小钱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元初使了个眼神,那戴着金表的人便战战兢兢走出来,展小钱紧紧尾随在后,就像条骨头被诱惑的小狗。 “五哥!”阿九终于忍不住上前拉住他。 展小钱回头看一眼错愕的众人,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唉呀,我们被暴露了。” 阿九恨不能拉着他在地上找条缝隙钻进去,可惜元初已经走了过来,他脸上并无愤怒的预兆,还是如初见时一般淡然平静,“是你们杀了我的两头鹿?” 展小钱得意道:“我杀死的,它先攻击我弟弟。” 看这些人的紧张架式还有元初的模样,似乎对那头鹿很是在意,阿九无故涌上一阵羞愧,小声道:“是我吃的,当时饿坏了,并不知道是你的宠物。” 元初用手掌在他额头碰了下,“你现在还饿不饿?” “啊?”阿九错愕,醒悟过来后连忙摇头,“不饿,我已经吃……过了。” 他不擅长撒谎,本来想说已经吃饱,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由自主改了个字。 元初摆手让西装男全都退了出去,对旁边已经呆掉的管家道:“去准备一些食物来,多备些肉。” 展小钱好奇道:“你是要给我弟弟吃的么,为什么?” 元初道:“因为我同阿九是朋友。” “朋友?”展小钱围着他转了一圈,“看你在这个岛上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你知道五味联盟么?” “知道。” “那你知道那个叫元初的坏蛋在哪里么?” 元初面无表情道:“我就是元初。” 阿九拉住展小钱的袖子,冲他摇摇头示意其不再说下去,展小钱却直接无视他,惊讶道:“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喏。” 元初道:“人的好坏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展小钱追问:“那你为什么要用姻缘丝害我弟弟?” 元初眼皮微微垂下来遮住略呈金色的眼眸,“我怎么会害他呢,只是想请你们来岛上做客罢了。” 展小钱用手指抠了抠太阳穴,摇头,“我想不明白,不过你要是帮阿九解开姻缘丝,我就不跟计较了。” 元初抬起手,将缠绕在食指上的红线展示给他看,“另一根在这里,姻缘既成,就再也解不开了。”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29节 “啊?”展小钱下意识的伸手去碰,然而就快要接触到的时候线却突然消失不见,待他手拿开后,它再次从指上浮现。 展小钱试探几次都抓不着,终于愤怒道:“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我弟弟还是小孩呢,他怎么能跟你成亲?” 元初轻声道:“我可以等他长大。” “那也不行!二哥已经把他给我了,就算弟弟要成亲,也是跟我成亲,才不会跟你!” 元初睫毛动了下,眼中有丝亮光闪过,“他是你弟弟。” “那有什么关系?”展小钱抓着阿九的手道:“反正不谁都不准带他的主意!” 从这番简短的对话中,元初已经证实了这个龙五子的确如传说中是个一根筋,他再不争辩什么,恰好管家推了餐车出来,他便请两人坐下。 在经历过无极山的事情后,阿九已经对元初已经有些堤防,待他不如再先前亲密无间。 阿九坐下来,却不看那些冒着热气的肉块一眼,用恳求的语气道:“元初,你帮我把姻缘丝解开吧。不然等我哥哥们来了,肯定要生气的。” “你是说睚眦和嘲风他们五个么?”元初波澜不惊道:“他们不会破坏我们的,放心好了。” 阿九和展小钱均愣住,异口同声道:“什么意思?” 元初用食指轻轻摸了摸阿九的脸,说:“等过些天你喜欢上我,他们就是陌生人了,到时候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永远都不会有人再来找麻烦。” 阿九艰难的猜测道:“你……是不是已经见过我几个哥哥了?他们现在哪里?” “抱歉现在不能告诉你。”元初转向展小钱,“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份礼物。” 管家从餐车下面捧出一个金盘,上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珍珠和钻石。 展小钱立刻喜笑颜开,一古脑全部倒进乾坤袋,管家强笑道:“金库里还有,您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好啊好啊!” 被那管家拐着走了四五步,突然想起了闻人楚昨别前对他说的话,连忙退回来拉住阿九的手,“你还是把那些东西给我推过来吧!” 管家脸立刻哭丧起来,询问的看向元初。 元初示意他退下,同展小钱道:“能让我跟阿九单独说会儿话么?” 展小钱敏感的拒绝,“万一你们背着我把弟弟骗跑了怎么办?我才不会上你们的当!” 现在的阿九,俨然已经成为他财产中的一部分,而且还是最贵重的一部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偷窥! “那就恕我得罪了。”元初抬起手,指尖幻化出一个闪着金光的火球。 他的本事阿九曾见到过,闻人楚对付起来尚且吃力,更何况是头脑简单的展小钱?阿九张开胳膊将他拦住,“不要伤害我五哥!” 展小钱弯着眼睛,伸出两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弟弟真好,不亏是我的宝贝!不过打架的事你就别操心啦。” 阿九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却突感四肢僵硬,就连嘴巴也无法张开,最后身体竟然化成了三寸长的小金人,牢牢被展小钱攥在手心里。虽然能听能看,却连眼珠都转动不了。 元初眼中微闪冷光,沉声道:“你对阿九做了什么?” “点石成金啊,可以让我碰到的所有人都变成金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展小钱笑眯眯的在阿九脸上亲了下,将其郑重的塞进胸口。 爱它就把它放在心口上,这样谁都没办法抢走啦! 元初道:“他还可以变回来么?” 展小钱得意道:“当然。” 他的点金术只是暂时将东西变成金子,但是遇水则会现出原形,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实际用途,但是利用得当还是能唬吓住不少人。 元初停下动作沉默的看着他,因为怕伤到阿九,所以考虑要不要有进一步举动。 展小钱好奇心重,看到元初手上的金球球在不停的旋转,便主动凑到他跟前,不怕死的戳了下,结果砰的一声被击了出去,整个人都狼狈的坐在地上,含着手指大叫,“疼疼,好疼。” 元初道:“我对龙八子做过详细的研究和调查,你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如果主动把阿九留下,我可以考虑放你走。” 他没有夸大自己的本事,而是在阐述事实。如果是老大囚牛和睚眦在这里,他或许能使出浑身解数尽力一战,但现在的对手则是八子中战力最弱的貔貅,对着那张稚气十足的娃娃脸,他连出手的兴趣都没有。 “吹牛皮,”展小钱将手环取出来,“如果你做过调查,怎么可能还会向我讨要东西?” 他现在人类年纪45000岁,从记事起就没有谁能从他手里拿走过什么! 元初微微皱眉,手臂轻轻一挥,金球便朝展小钱脚下袭去,大理石砰然一声击得四分五裂,“我数三声,如果你不把阿九交出来,它下一次就会直接打在你身上。” 展小钱睁圆了眼睛,将手伸到怀里摸索了会儿,掏出一颗硕大的红珠子,放到嘴边哈了两下后发出强烈刺眼的光芒。 “闪瞎你的眼!”展小钱飞快抛出解下的手环,落地一瞬间它化成了头辟水兽,比先前那只挂饰更为华丽漂亮,而且背上还长了一双与众不同的蓝色翅膀。 在元初下伸手遮眼的刹那,展小钱拍地而去,像根羽毛般轻轻落在了辟水兽上,“小贝我们走!” 打不过就跑,这就是展小钱的生存之道,他才不会为了所谓的面子把自己逼到绝境里去。 这辟水兽虽然体形庞大,动作却出人意料的敏捷灵活,双翅一扇便腾空而去,只留天边一点星星大小的亮光。 元初眼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同闻声而来的管家道:“让岛上所有人提高戒备,日夜搜索展小钱,只许活抓不许伤了他。” “少爷确定他们还在岛上吗?” “照我的吩咐去做,不要有任何质疑。”元初淡淡道,眼中却浮起一丝若有无的笑纹。 他不知道展小钱逃跑后会不会再来,但阿九一定会再来!他现在或许是为闻人楚,而三天后,他则会为自己而来…… 与此同时西海某处,粘稠的雾就像牛奶般笼罩着整个海面,一只飞鸟误入其中后,片刻后被流动的海水将尸体冲了出来。 从高空附视下去,可以看到浓雾一圈一圈的正扭曲成漩涡状,就像是台风一样在海面上飞速旋转扩散,却并没有因海浪阻隔而有任何放慢脚步的迹像。 在漩涡中心处的大海龟周围,有一股强有力的劲风,将浓雾拦在外面形成一个防护罩。 闻人楚盘脚坐在旁边,留几人面面相觑。 习凤出声打破沉寂,“大家不要傻坐着,快点想想办法出去才是。” 欧阳飞抓着付鑫的衣领道:“死宅男听到没有,快点想办法!如果不是因为你带错路,大家怎么可能会被困在这里?” 两日前的夜晚,他们正在大战海怪,杀到酣畅淋漓时,大风忽然刮来一阵怪雾。 闻人楚察觉事有蹊跷,便命几人乘上坐骑,付鑫夜间视力最好,便让他在前面带路,谁成想竟然越走越深入,最后被困在这迷雾中间。 见付鑫不敢辩驳,习凤便替他解释,“这件事怪不得老八,这并不是普通的雾,而是烟怪产生的辐射雾,它不仅会让人身体迅速衰竭,而且还会影响人的五感和判断力。即使我们现在被这掌风护着,也抵挡不住这辐射带来的伤害,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不然处境只会越来越糟糕。” 欧阳飞道:“已经这么久,大家能想到的法子全都尝试过了,全都行不通,而且还不能轻易走出去,我们不会就这样老死在这里吧?” 东方其甩开袖子坐下来,“不急不急,天无绝人之路。我刚才已经给卜过卦了,此行是大吉之相,自有紫气东来贵人相助。” “哪里来的贵人啊,”付鑫小声低咕着问习凤,“二哥为什么一直坐着不说话?” 习凤猜测道:“许是在替阿九担心,他跟着老五,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五哥命真好,每次养分时都能逃过一劫。妖战那次,白大人下令所有妖怪必须参战,恰逢他患了千年不遇的伤风,光明正大的躺在家里休息。大哥当年成亲时派发红包,他闭着眼就能抽到最大的那个。每次打架他都输,但就是有本事次次都安然无恙……要是把他的运气分一半给我就好了,唉!” “照你这么说,二哥的决定倒是挺明智的。不然阿九跟我们一起困在这里,不知道他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付鑫压低声音道:“五哥得了阿九,一定想法设法把他带在身边,二哥以后想再要回去,难喽。” 习凤笑笑,心里却在琢磨着东方其的卦,紫气东来……贵人相助……等等,莫非是指他的六弟? 龙六子名狻猊,性格沉静如水,喜独居从不与外人往来,平时便以居士身份寄住在古山寺院里,每日早晚食三柱清香,活得简直像个与世无染的仙人一样,怎么可能会来趟这浑水? 不过也说不准,如果他得知五人有难,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习凤悄然坐回闻人楚身边,用商量的语气道:“二哥,你那天罗地网应该还能用吧,要不要试着召唤召唤老六?” 闻人楚纹丝不动,许久才道:“昨天便已经召唤过了,他人现在路上。” 被困在雾里的这五个人中,谁都没有比他烦躁,想到阿九处境不明还有那根心头刺姻缘丝,他就觉得心急如焚。 已经两日了……展小钱不知道将他照顾成什么样子,如果敢有什么疏忽遗漏,将来必要将他当年摔阿九的事也一并结算了! 暴风雨过后的大海很是平静,在阳光下泛着波光粼粼的金色,就像一大块通透沉寂的宝石。 一艘巨大的邮轮飞快驶过来,在海面掀开一道雪白的浪花,连附近的鱼群都被惊动的远远躲开,半浮在海面上的白鲸也迅速无声的沉了下去。 很多年前,这里曾聚集繁殖着世界上最丰富的生物,巨大的珊瑚丛,各式各样的鱼虾贝类,还有沉睡在海底的天然资源。 后来,在陆地上生存的人类就来了,并试图用他们的双手去征服这片蔚蓝的海洋。 浅海资源很快被这种两只脚的可怕动物开采一空,就连包裹着藻类尸体的泥巴都成了宝贝。 于是他们开始尝试着往更深处探索冒险,就连海神福耳库斯都对此束手无策。 作为一方霸主,海怪们有着人类无法企及身体和力量,却不敢轻易招惹这种好奇心、报复心而又充满高智慧的生物,他们就像脚蚂蚁和海藻一样,生存和繁殖力都强到惊人。 对依赖着海洋生存的妖怪来说,它们能做的事只有默默守护和闪躲,小心翼翼的将最重要的东西隐藏起来,希望永远不要被人类发现自己的存在。不然明天或许可能会躺在手术台上被开肠剖肚,也有可能有生化武器投向整个大海。 海怪们离开了海,就会失去一切,包括生命,它们赌不起。 就在它们战战兢兢目送邮轮离开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枪声,伴随着几声肆无忌惮的大笑,翱翔在天空的海鸟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坠入大海。 邮轮优雅的离开,海鸟尸体也很快被鱼群吞食,大海再度陷入寂静。 就在这个时候,附近的水突然像烧开了一样翻腾不止,一个年轻的男子盘着脚慢慢浮现到了海面上。 他穿着一件奇怪的灰白色麻布服饰,袖子和腰身一样又宽又大,就像被裁坏的布被人胡乱拼结了起来,胸口和下摆还有着明显的补丁。 衣服洗的很干净,没有一点脏污,就算坐在海面上也没有一点被打湿的痕迹。他长相尤为奇特,明明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五官却透着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淡然,眉目柔和温雅,眼神则如沉敛乌墨,无法从中读出任何情绪。 这样的人就算普通场合出现也会显得鹤立鸡群,更何况是在这苍茫无际的大海上? 怪人将两袖移开,大腿上竟然伏了只受伤的白色乌燕鸥,虽然被子弹穿透胸膛,却还奇迹般的存活着。 他将手覆在海鸟伤口处,白光乍然浮现,红色的血液几乎是立刻间便止了住。 海鸟试探抖动着翅膀,跃跃欲飞却被他用手轻轻按住,随手从袖边扯下一片布盖在伤口处,默念闻两句咒语,原来那个触目惊心的弹空竟就此消失不见。 乌燕鸥并没有就此飞走,而是低头在他身上蹭了两下表达感激之情。 这将海鸟放在胳膊上,微微抬起手臂,出声道:“走吧,以后要小心些。” 海鸟鸣叫两声,拍打双翅乘风而去。 怪人摘下手上缠绕的紫檀佛珠,他将这串稀稀疏疏的珠子置在掌心虔诚的拜了一拜,“弟子并非有意涉入红尘,只因家兄有难不得为之,此行会请出佛家八宝,待了却此事,弟子定回宝华寺重新修行赎罪。” 待他拜完,其中一颗珠子慢慢化为黑色法螺。 怪人道:“劳烦佛主示意家兄现在何处?” 法螺微振两下,发出一阵细碎的妙音,空灵缥缈犹如之乐。 怪人却仿佛立刻间便懂了,收起佛珠再拜,“多谢佛主指点。”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起身抚平衣仄,径直朝西南走去。 他步子并不十分大,也丝毫不显焦虑急躁,但是速度却非常快,眨眼之间便行了数里,而在所经之处的海面上,则还留着两排交错未来得及散开的水形莲花。 龙五子被困障雾之中已有三日,眼看护风屏越来越薄,欧阳飞越来越沉不住气,“三哥,咱们要不直接冲出去算了,不然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习凤微笑道:“再等等,六弟已经在路上了,说不定马上就会到。” 东方其手托腮,不服气道:“狻猊来有什么用,他能有我厉害么?” 习怪不想伤他自尊心,便道:“六弟性情平和从不与人结怨,更不会和人交手,就连我都不知道他身手究竟如何,不过他手里的那八样宝贝,拿出来可是件件厉害的不得了。” 东方其疑惑,“老六有本宝贝?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是因为四哥你从来不关心这种事,五哥可是对六弟那几样东西垂涎很久了。”付鑫一旁插话道。 老六狻猊的宝贝便是千年古刹宝华寺中贡奉的佛家八宝:□、法螺、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鱼、盘肠。 □伤人可令魂魄万劫不复,法螺则通天下事,宝伞张开可庇护众生,白盖可洗净万污,佩带莲花片尘不染,手持宝瓶可结算福凶,而金鱼则助人度千劫,盘肠则可通明至三界。 这宝件法器,样样都是是佛家至宝,有了它们,何愁解不了这雾障? 付鑫正话唠同东方其科普时,突然听到远处一个声音问道:“哥哥弟弟是不是都在这里?” “说某人某人就到,”习凤起身道:“六弟,我是你三哥,大家都在这里。” 狻猊道:“请你们稍等,我这就净化了这片毒雾。” 外面说这话的人,正是方才海上的破衣男子,他手指在佛珠上抚过,头顶便浮出一盏白色华盖,绕着中间金蝉缓缓打转。 白盖飞至迷雾中间,旋转速度逐渐加快,白色浓雾像被撕开的甜甜圈一样,从中间开始慢慢变得稀薄,阳光慢慢透了进去。 约过了两三分钟,迷雾终于全部被净化掉,东方其松口气道:“得救了,我还以为自己会得雪盲症!” 眼睛在看太多白色东西时就会陷入失明,再加上辐射物不停的削弱着他们的身体机能,所以初见阳光全都有些不适应,用手遮着眼睛许久才慢慢移开。 在他们恢复的时间,狻猊已经走近,“二哥、三哥,你们都没事吧?” 东方其拉着他衣服胡乱翻看,“你的宝贝哪,让我看看……” 狻猊笑道:“四哥说笑了,我一个山野居士哪有什么宝贝。” “老七和老八都说你有,你就应该有,”东方其话未说完,便被闻人楚沉着脸拎开。 狻猊道:“二哥。” 被困了已经三天,闻人楚时刻都在想着阿九,总觉得心神难安,所以见了这个平日算亲近六弟的也没什么明显喜悦。 闻人楚道:“老六,能否带我们去司空岛?” 狻猊却摇头,“我此行只为救人,其它事并不想干涉。” 习凤知他性格恬淡,便解释道:“我们也是此行为了救人,九弟被人下了姻缘丝,这鬼岛还抓了很多无辜之人……现在跟五弟跟九弟都下落不明,我们都很着急。” “九……弟?”狻猊轻轻重复着这个词。 习凤笑,“都忘记跟你说这件事了,就是咱们的小九,当年妖战他侥幸逃过了一劫,被一位大师收留在寺院长大,性格单纯又可爱,你若见了肯定会喜欢他。” 狻猊迟疑了下,东方其拉住他手道:“你这呆木头,弟弟都被人抢走了还一点都不着急?九九什么都不会,落到那些妖怪手里指不定会被怎么欺负……跟我们一起去救他出来。” 狻猊虽然修行多年,却终未脱尘缘,心中几个兄弟也始终异于常人。 如今听到莫名多出来一个最小的弟弟,而且还被人算计下落不明,情感难免起了波澜。 欧阳飞也道:“六哥你不来也就算了,既然来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九弟落难不管呢?” 狻猊沉默片刻,终于道:“我跟你们一起去,见到九弟安全后再回宝华寺。” 被众人心系的阿九此时被母辟水兽带到了天上,展小钱摸着他的头发道:“弟弟你这半天都不说话,是不是在想二哥那个坏蛋?” 阿九捂了下心口,皱眉道:“不是,我这里有点疼。” 展小钱稀里糊涂道:“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阿九摇头,“五哥,你带我回司空岛吧。” “什么?你要回司空岛?”展小钱抓着犄角翻身坐在辟水兽头上,“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为什么要回那里?” “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人在那里等我。” “谁?谁在那儿等你?” “不知道。” 展小钱看他脸色通红,便试探着摸了下,大声叫道:“唉呀,弟弟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生病?”阿九眼睛上蒙了一层雾气,“我现在好像是有点难受,五哥,带我回司空岛吧,好不好?” 展小钱沉默了一会儿,猜测肯定是跟元初那根姻缘丝脱不了关系,可现在找不到其他人,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那个元初,看起来对阿九倒是不错,被吃了宠物也不生气,还第一时间让人弄肉给他吃…… 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阿九将头贴在他胸口上,闭着眼睛自顾自的呢喃不休,“五哥,回司空岛……司空岛。” 待展小钱再试图唤他,也全然没有半点反应,偏偏身体还滚烫仿佛火球一样。 妖怪很少生病,就连弱如阿九也只在原形暴露时难受了一下下,展小钱更对这种情况一无所知,既担心阿九又痛恨元初手段卑鄙。 阿九意识渐散,连人形都难以维持,慢慢化成小兽模样,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展小钱横下心道:“回去就回去,九九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司空岛的城堡里,元初正在透过窗户打量天空,管家在门口徘徊几次不敢进来惊扰。 这个少爷,接任司空岛的时间并不长,长相看起来文文弱弱,但是手段却一点也不敢让人小瞧。而且他不管做什么,脸上都不会有特别明显的情绪波动,行事也不受伦理道德约束,这样的性格别说人类,就连在妖怪中都极为罕见。 元初没有回头,脑后却仿佛长了眼睛,淡淡出声道:“什么事?” 管家这才松口气,“回少爷,前天逃走的那两个人回来了,现在就在大厅等您。” “我等下过去。” 不知道是否为错觉,管家竟在他嘴角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惊之余又谨慎道:“那个叫阿九的现在好像有点神智不清,不知道是不是生了病,要不要请岛上医生看看?” “他的事这不用你操心。”元初墨绿色的眼眸微微转动,他想起了去年秋季在无极山同阿九初见时的情形。 那时它还维持着懵懂的兽形,身上沾满碎草屑,眼神却看起来天真又无邪……后来在看到他化为人形的时候,元初几乎瞬间就认定了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他还未出生便被生父抛弃,长大后又被母亲封印了原形寄养在山鬼家中,几千年来都维持着孩童面孔无法长大,孤独就像野草一样在心中疯长不停。 院中的花随着四季开了又谢,陪在自己身边的小婢女早已有了重子重孙,而自己始终只能用畸形的外表示人。 他是金翅鸟王迦楼罗、风之精灵揭路茶,并非与青山绿水为家的休闲山鬼,他渴望蔚蓝的天空,希望舒展翅膀在天空自由自在翱翔……可是只要山母在,这一切都是不可能。 到现在元初也说不清楚自己对母亲是什么样的理解,该感谢她将自己抚养长大吗?可是束缚了他整整两千多年……她的爱执坳又狭窄,像根勒在他脖子上的线,让他活得压抑而痛苦。 可是杀了她如愿得到自由后,元初又感到隐隐的失落。 天空是那么广阔,无边无际,就算是迦楼罗也不能做到永远展翅飞翔,累的时候寻找落脚点,却再也没有了总是微笑着等待自己归来的人。 山母本性算是个极温柔的女人,总是喜欢用柳絮似的双手抚摸自己的脸,“今天又去哪里玩了,把脸都弄脏了。” “我帮你煮了八宝茶,来尝尝看喜不喜欢?” “马上要下雪了,我帮元初用茧人丝做了件棉衣呢。” “劝你多穿衣服总是不听,过来让娘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生命没有重来的机会,失去便永远的失去了,他再也找不回那种痛苦又幸福的牵绊。 如今整个司空岛都是自己的,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小妖怪企盼着有幸在他跟前献一献殷勤,可是元初却从他们贪婪的眼中感受不到从前的那种温暖。 无极山中阿九请他吃的那盒铁罐头和石头鸡,成了记忆中永远无法超越的美味,跟他在一起的短暂日子,也成为元初这辈子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西海南边的障雾已经解除了,阿九那几个哥哥应该会很快找到岛上来吧?可那又怎样?现在的他已非昨日的他了,阿九也非昨日的阿九。 时间永远只会往前走,错过就永远过去了。 元初动动被绑了姻缘丝的那根手指,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 展小钱抱着阿九心烦意乱,泪珠在眼眶中不停打转,“你们少爷怎么还不来?我弟弟都快要被他害死了!如果他出个好歹,我一定把你们整个司空岛都掀翻过来!” 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话,因为客厅中已经一片零乱了,桌椅全都被震成了碎片,大理石地板上被他跺出数道裂痕。 就连大管家都感到震惊不已,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少年竟有如此巨大的破坏力。 在展小钱准备拆柱子时,元初终于现身了,却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径直走过去道:“把阿九给我。” “休想!” “不然你想看到他死吗?” 展小钱将阿九抱紧了些,固执道:“我弟弟才不会死,他还没有长大呢!” 元初面无表情道:“你现在不把他给我,以后他就永远长不大了。” 展小钱身体僵硬了下,泪眼朦胧道:“你想对我弟弟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他只要接近我就好。姻缘丝已经生效,在他还没有长大之前都不能离开我身边,否则就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展小钱抽了抽鼻子,用手推推怀里的小兽,“弟弟你醒醒……醒醒。” 阿九倦着身体一动也不动,就连往常生机勃勃的大尾巴此时都无力的低垂着,它现在已经丧失了五感,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过去展小钱并未留意过什么姻缘丝,今天见了才知道其厉害。一根小小的红线,竟然将两人性命都绑在了一起! 他该怎么办?把阿九如愿交给这个蓄谋想夺走弟弟的坏蛋吗?这不可能!没有人能从他貔貅手中夺走任何东西! 就在元初快要碰到展小钱的时候,他突然后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才不会把弟弟给你!阿九是我的!” 元初微微蹙眉,“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阿九死么?” “不想!” “那就把他给我。” “不要!” “你想跟我动手打架么?” “不想!” 绕是元初没什么脾气也被他磨得有些不耐烦,“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展小钱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睛,“我想要跟弟弟在一起。” 元初道:“没有人会赶你走,只要你不捣乱,在这里住多久都没关系。” “拉钩……” “我不做那种幼稚的事。” 展小钱悻悻收起手指,这臭鸟看上去最多不过几千岁,连自己年纪的零头都不到,装什么大人! 不过看他样子应该不会说谎,姑且相信他一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暂时把阿九寄存在他这里,等病养好了再设法要回来就是…… 他打定主意,便把阿九依依不舍的交给他,口中还叮嘱道:“你要小心一点喏,不要给我弄坏了。” 什么叫弄坏?他把弟弟当成什么了?元初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般神经叨叨的人,不免多看两眼。 展小钱心生警惕,立刻炸毛做出防备的姿态,“你想做什么?” 其实也不怪他疑神疑鬼,谁能揣着价值连城的宝贝还能保持平常心看人? 元初不理会他,将阿九揽到怀中,用手指帮他梳理颈部打着卷的软毛。 管家让人将客厅收拾干净,迅速换了新的家具进来,还让人沏了壶红茶上来。 展小钱当然不喝茶,感到腹中空空想从乾坤袋中掏出些东西来吃,可是看到管家和元初后便生生打住了这念头。 这臭鸟住这么大的房子,应该也很有钱才对,他为什么放着现成的便宜不捡,还要自己破费? “我饿了。” 管家忙上前询问:“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展小钱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管家不解其意,元初一旁轻声道:“他不吃普通的食物,让人拿些金银珠宝过来。” 阿九伏在元初怀里,感受到他气息后慢慢意识苏醒,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柔软,甩甩尾巴后睁开眼睛。 元初问:“醒了?还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阿九探出头来,用爪子扒着他的手好奇打量四周。 展小钱欢天喜地的凑过来,“弟弟,你醒啦?” 阿九却有些害怕似的往元初怀里缩,身体也跟着瑟瑟发抖,露出一半脑袋懵懂的打量他。 “弟弟,你怎么了?臭鸟,我弟弟怎么了?” 臭鸟?元初对他的称呼有些不悦,“他很好啊,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 展小钱急道:“可他为什么不说话?” 元初用手抚着阿九的后背,柔声道:“不用怕,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弟弟,我是你五哥啊,不记得我了么?” “五……哥?”阿九怯怯的摇头。 展小钱又气又恼道:“臭鸟,我弟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元初波澜不惊 道:“他将来要跟我在一起,当然不必记得你们这些可有可无的人。我会好好照顾他,让他继续保持之前的性格,但是也会教他一些为人处事的手段……” 现在的阿九,性格就如同初生的婴儿般,全心全意依赖着自己。心灵更是纯净如纸,将来变成什么样子全由自己掌控描画。 展小钱愣怔了片刻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要把阿九教坏?!” 元初勾起嘴角,“教坏么?或许吧。” “你这个混蛋!” 元初伸手用光圈将他甩在两米外,“我现在没空理你,你如果喜欢就可以在岛上随意,如果不喜欢……可以去岛外向你的几个哥哥弟弟求援。” 展小钱用力冲撞着罩住自己的柔韧光圈,却始终无法从中突破接近阿九。 元初对身后的人置之不理,抱着阿九微微一笑,“你现在是不是饿了?我带你去吃东西。” “阿九。” “阿……九。” 元初道:“我是在你叫你,你的名字叫阿九,记住了么?” 阿九伸出爪子去捉他手指,说话稍微顺畅了些,“阿九。” 元初又道:“元初。” 阿九看着他,吃力道:“元……初。” “这是我的名字,”元初捏了一块白生生的嫩软骨送到它嘴边,“想不想吃?” 阿九耸耸鼻子,眼中显露出雀跃的光芒。 元初却并未将排骨喂给它,而是让人从外面抱了只小狗进来。 那小狗体形不及阿九,但看起来要机灵得多,在嗅到血腥味儿后,它使劲摇着尾巴在元初脚边打转,口中还发出咦咦嗷嗷的叫声。 元初将阿九放在一旁,把小狗抱了起来,将软骨放在掌心里喂它吃。 小狗吃完软骨还意犹未尽,用湿漉漉的眼神乞求元初,并伸出舌头讨好的去舔元初手指。 一人一狗玩的很快乐,彻底把阿九晾在了一边。 阿九吃不到肉骨头,又得不到跟元初在一起玩的机会,只得眼巴巴蹲在他腿上看。 元初逗完小狗后,把它放下来。 小狗很快注意到软趴趴的阿九,先是抬起爪子碰了它脑袋两下,见对方没什么回应胆子便逐渐大了起来,下手也越来越重。 元初一旁看着,没有制止也未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阿九想逃开却舍不得离开元初的身体,犹豫不决时脸上便被小狗连着挠了几下,疼的嗷嗷直叫。 小狗气焰正盛,见主人默许便愈发嚣张,跳过去用嘴去咬阿九的脖子。 阿九吃痛,一爪子把小狗拍飞出去,小狗跌落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叫声。 元初微笑道:“这就对了。” 小狗吃了亏,当然不肯就此罢休,连元初的身份也顾不得了,三两下跃上去跟阿九扭打在一起。 阿九本不想还手,可是想到刚才元初的鼓励,心里便暖洋洋的,运足了力气后,用角把小狗再次撞了出去。 攻击防守大概持续了五六次,小狗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腿瘸着站也站不稳了。 阿九则除开始掉了几撮毛外一点事都没有,它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再也不用紧张堤防着小狗的袭击。 然而元初好像还不满意,没有像之前微笑抚摸它。 阿九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少了点什么,偏头用金色的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元初侧身坐着,用手支撑着下巴,将视线慢慢转到小狗身上。 阿九迟疑了会儿,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跳下去用犄角推了推小狗。 小狗缩着身体往后退,四肢都在颤微微的发抖,刚才的交手已让它意识到两者能力实在相差太多,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阿九试探着回望元初,他眼梢果然微挑了起来,带着点笑和宠溺看着它。 它把头抵在小狗的柔软的腹部,动作在元初的微笑和小狗的乞求之间停顿了一下下,最终将尖锐的犄角用力插了进去。 小狗凄厉的叫了几声后死去,血很快流失了地板,粘粘的打湿了阿九的两只白爪子。 它有些不知所撒旦的看着逐渐冷却的尸体,像座雕像一样蹲坐着动也不动。 在它茫然无助的时候,元初将阿九抱起来,一点也不介意它弄脏自己的衣服,而且还给了它一个温柔无比的吻,“阿九做的真好,以后要记住,当别人欺负了你,就一定要抓住机会反击回去,不然吃亏受伤的还是自己。” 阿九心头盘旋的最后一丝怜悯终于被元初击败沉了下去,它感到有些累,不过能元初的怀抱却让它觉得很温暖。 元初让人把小狗尸体处理掉,自己则带着阿九来到浴室。 它有些怕水,站在光滑的地板恐惧的不敢前行。 元初却道:“阿九,看着我,你也能变得跟我一样……试试看。” 它有些怀疑,不过还是闭着眼睛想象了下自己两条腿走路的模样,待再次睁开眼时,它发现自己果然大了很多。 手脚还是同时趴在地板,姿态看起来有点奇怪,他抬起手动了动指头,对此感到很不可思议。元初目光也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样,变得炙热而明亮,阿九情不自禁的害羞起来。 元初呼吸停顿了一下下,却很快若无其事道:“阿九,把衣服脱了,我来帮你洗澡。” 距离阿九被带走已经整整大半天了,展小钱陷入了前所未的沮丧当中,他被束缚在元初的光圈内,客厅不断有仆人来来回回收拾东西,却始终当他不存在一般看待。 他开始懊悔起往日游手好闲不修习法术,否则也不至于落到今天,倘若阿九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心里难受不说,恐怕连闻人楚都不会放过他。 睚眦平日里是谁都不肯相信的人,但是在前几天最紧要关头,他居然把阿九给了自己,如果被他知道阿九被……展小钱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蔚蓝广阔的海面上,浮着一尾红色金鱼,无数海鸟张开翅膀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结成一张巨网,在金鱼的带领下飞快前行。 付鑫有些无法忍受大家的沉寂,才要开口打哈欠却被欧阳飞从后捂住了嘴。 他对此感到莫名其妙,环视一周后用腹语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欧阳飞挑起眉毛,骂道:“蠢货!不想被二哥迁怒就给我闭嘴,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二哥?他怎么了?付鑫将身体微微后倾,小心翼翼瞥一眼闻人楚,立刻把快要出口的哈欠憋了回去。 闻人楚俊脸上结着一层寒霜,眼神税利的仿佛刀子一样,周身都散发着‘心情不好别来惹我’的气场。 没办法,他现在是几个兄弟里年纪最长的,龙族一行秉承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的教训,再加上他手段狠厉,就算被无故收拾一通众人也有冤没处说去。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30节 习凤、东方其、欧阳飞平日偶尔敢同他开开玩笑,但是现在全都识时务的闭紧嘴巴收敛心神,生怕一个小心就会成为发泄对象。 鸟群毫无预兆的集体停了下来,狻猊流生脚踩莲花来到海面上,只见那尾活泼的金鱼周身已缠满细线,牢牢被束缚住无法动弹。 这金鱼本是佛家八宝之一,极具灵性却不懂杀生,乖乖受缚吐着泡泡来等着流生前来拯救。 流生也不杀生,只顾细心将那此细线梳理开来,那些细线却仿佛每一根都具有生命,卷曲着朝他的身体匍匐蔓延过来,被解开后也能迅速重新纠缠。 习凤察觉到下面的情况后,同欧阳飞道:“你下去帮帮老六,不然依他性子到明年都动不了。” 欧阳飞一跃而下,邪笑着召唤出双刃水镜刀,“六哥,三哥要我来帮你。” 流生鼻尖渗出细汗,态度温和的拒绝,“我自己来就好,麻烦你再等一等。” “九弟现在下落不明,我们不能再为这种小事耽误行程,”欧阳飞挥起水镜像切豆腐一样在海面刷刷两下收刀,一只马头鱼尾巴怪便从水里钻浮出来,破成两半漂在水面,白色长尾巴像匹银丝一样慢慢散开。 流生收起金鱼叹惜道:“它其实未做什么坏事,想必是饿了寻些食物吃……” 欧阳飞一向不屑悲天悯人,抬脚将海怪的尸体踢飞,“六哥,现在距离司空岛大概还有多远?” 流生放眼眺望四周,困惑道:“金鱼显示这里这里应该就是司空岛。” “这里?”欧阳打量风平浪静的海面,抬头吹了声尖锐的口哨。 闻人楚和习凤立刻跳下来,鸟群也逐渐散去。 “二哥三哥,六哥法器说这里就是司空岛,但是现在什么都看不到,是不是被布了结界?” 习凤抬起右手在四个方向转了一圈,“没有结界,说不定是藏在海里。” 欧阳飞道:“在海里?不是说岛上很多人类么?他们在海里要怎么生存?” “如果有风螺和吸贝的话,人类在水里生活也不算难事,更何况……会移动的岛,本身就有古怪。” “那要不要谁先去探探……” 在他们商议的时候,闻人楚的青云剑突然跳了出来,平在水面上变成一丈多长一尺来宽。 付鑫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体已经开始横飞,欧阳飞抓着他的衣领踩在直直入水的青云剑上,“一天到晚只懂发呆,战斗时还这样被人杀了都不知道!” 对龙族来说,生活在水陆空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他们天生就是大自然的宠儿。 海水阴冷幽深,头顶明媚的阳光一点也透不进来,然而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视线。 这西海深的可怕,青云剑下沉数千米竟然还未到底,不过却能在珊瑚树丛中渐渐看得出一块青色阴影。 东方其觉得无聊,便将手从袖子里掏出来,捏着两枚铜钱自语道:“我来卜一卦看阿九现在怎么样了。” 闻人楚目光立刻扫了过来,他却浑不在意,将铜钱叠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抛出来,一个落到南边,一个落到北边。 东方其愣了下,默默把铜钱收了起来。 闻人楚冷冷道:“结果如何?” 东方其道:“卦象显示他安全无恙,只是……” “只是怎样?” “好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说什么?” “你凶我也没用嘛,”东方其想起那天罚跪的事还心有余悸,缩着脖子嚷道:“卦象显示的就是南辕北辙形同陌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闻人楚阴沉沉的抬袖,周围水中像是投放了炸弹一样轰然作响,鱼群吓得四处乱窜。 形同陌路?那个该死的金翅鸟,他到底对阿九做了什么?! 阿九坐在水池中一动也不敢动,元初将他从头到脚都用泡泡搓洗过一遍,他动作很轻,手指划过皮肤就像羽毛在搔痒,让阿九忍不住想要躲避。 难熬的时间终于抗过去了,元初拿大浴巾将变回兽形的它包起来,只露出头在外面。 “元初,”阿九小声试探唤他名字,湿润的眼睛如宝石般闪烁不定,“我饿。” 元初道:“先忍一忍,在吃东西前,我要带你去看一个人。” 他们来到大厅,见到了无精打采的展小钱。 看到阿九,展小钱立刻兴奋起来,“弟弟,你来看我啦?” 阿九有些怕,不解的看着元初,“他是谁?” 展小钱难过道:“我是你哥哥呀,不记得了么?” “哥哥?”阿九迟疑了下,犹豫不决的询问元初,“哥哥……是什么?” 元初手指轻轻的捏着它的耳朵,“哥哥就是坏人,他们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阿九眨眨眼睛,摇头道:“我不走,我要跟元初在一起。” 元初吻上它额头,“可他们都很厉害,到时候如果强逼我们分开怎么办?” 阿九扬起肉肉的白爪子,有些得意的炫耀道:“我就抓他,咬他!” 元初嘴角扬起抹诡谲的微笑,手指无形中动了下,展小钱立刻从被禁锢的光圈中跌了出来。 他怒不可遏道:“你这死鸟、臭鸟,居然敢教坏我弟弟,我要杀了你!” 元初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而是对阿九道:“看,这个自称你哥哥的人现在想要杀我呢。” “呜嗷!”阿九从元初怀里挣脱出半个身子,冲展小钱露出尖锐的牙齿,肉掌中的利刃也全都瞬间探出头来。 “弟弟,这只臭鸟是坏蛋,他骗你呢!我不记得我啦,我是五哥……” 阿九猛然窜了出去,身形比在无极山中打猎还快了数倍。 展小钱错愕,竟连躲避都忘记了,僵硬的立在原地,脸上已被阿九爪子划出三道血痕,红色血液像断线的珠子不断从伤口渗出来,顺着他雪白的脸颊慢慢滚落。 “弟弟……” 阿九还欲攻击,却被元初伸手抱了起来,他对展小钱笑笑,脸庞如罂粟花般美丽却透着丝丝邪恶,“阿九真厉害,不过下次……要记得咬脖子,那里的肉比较柔软,而且能将人一击致死。现在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走,带你去吃东西。” 阿九开心的甩甩尾巴,“肉,吃肉。” 元初点着他的鼻头柔声道:“给你肉吃,想吃多少都可以。” 展小钱立在原地,用手胡乱的在伤口上抹了两下,把白净可爱的小脸涂的滑稽又可笑。 起先他只是抽了两下鼻子,不过很快情绪失控大声哭了出来,“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弟弟……” 眼看几人快要看清那片深色阴影时,习凤却突然听到一阵婉转哀伤的歌声,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声音,但是用力辨认竟然来自四面八方。 东方其好奇道:“怎么会有人在海里唱歌?” “是鱼人亡歌!会迷乱人心智,大家都闭耳不要听,不然会□控!”付鑫打了个冷战,飞快从怀中掏出梅花碧玉箫,放至唇边幽幽吹了起来。 龙六子皆长于东海,对鱼人自然不陌生。 在中华妖怪中,鲛人和西方人鱼类似,全都长着人身鱼尾。 不同的是鲛人性情温和,雄性擅长戏水种植,而雌性则擅长织就锦绡,色彩华美绚丽,且人类披上它则可入水不湿。 鲛人哭泣时眼泪能化珍珠,因为外表柔弱美丽,鱼又寓‘裕’,所以它们出现在中国人看来是吉祥之兆。 而人鱼则蓝发碧眼,外形妩媚明艳,受海人诅咒而生,性情残忍没有灵魂,喜好在水中自由吟唱,嗓音凄美且极具穿透力,亡歌会迷惑鱼船偏离航道。 付鑫以乱魂曲与其蛊惑亡歌抗衡,却毕竟只有一人,无法完全压制住整个局面。 几人中当属东方其定力最差,若不是习凤一旁拉扯的及时,恐怕早寻着声音追了出去。 随着亡歌越来越响亮,就连欧阳飞和闻人楚都有些受扰,只有狻猊流生稳坐如钟,脸上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欧阳飞好奇问道:“六哥,你不觉得聒噪么?” 流生平静答:“心静则万物静。” 其余几人当然没这份淡定,东方其已经开始在习凤怀中拼命挣扎了,一脸懵懂恍然显然已彻底失去意识。 鱼人歌借水能传千里,再加上现在这情形看应该是分布在四面八方的的鱼群,想要一一找出她们来解决掉并不容易。 欧阳飞双眼已涨成了赤红色,浑身洋溢着沸腾腾的杀气,“不如我们四个人分开,把它们全都杀个干净!” 闻人楚心中记挂阿九,眼看司空岛已近却被鱼人纠缠裹足不前,俊脸也变得无比阴沉。 就在他们还没有决策时,四周海流突然汹涌起来,污泥土沙也从地下不停的外往冒出,海水变得愈发幽暗浑浊,而且咕咕流水中还有许多乱糟糟的嘶吼声,真是一波未一波又起! 付鑫将玉箫横在掌心飞转一圈后收起,双手食指无名指合抵在一起,凝神屏息举到额间暴喝一声,水中登时白光一片,四只巨型龙龟砰然从他身体里分裂了出来。 付鑫蹲坐在其中一只龙龟背上,同闻人楚道:“人鱼就交给我了,这里你们来收拾。” 九子之中,只有龙大囚牛和他精通音律,不受魔音驱使,对付鱼人的差事自然责无旁待由他担起。 欧阳飞冷声骂道:“死宅男,记得速去速回,别送上门给老人鱼当女婿!” 付鑫脸一红,冷哼着扬长而去。 这龙龟长的约有两米两长,龟背上天生有漩涡图案,两边生有长长的白须,划起水来跑的飞快。 付鑫拉住它的白须当缰绳使,转眼就把几人甩到了看不到的地方,其余三只也像心有灵犀一般各自找了方向散去。 流生不喜欢打斗,习凤便把绑好的东方其交给他看管,自己从颈后拔出一根五颜六色的火红凤羽。 这羽毛是他母亲所赠,看起来常无奇的一红色尾羽,施展开却有无穷无尽的法力,可随心肆意变幻各种形状,触物则燃,遇水不灭,直至对方化为灰烬。 闻人楚早被海底翻涌上来的泥沙搅到烦不盛烦,青云剑执在手,运足力气一劈,咔嚓! 整个海底都被开裂出条缝隙,从中跌出许多奇形怪状的海侏儒来,像跳蚤一样蹦着朝几人飞扑过来。 它们体形不大,相貌奇丑脸上布满黑色疙瘩,身高只到常人膝盖处,但是力大无比,单臂可举三五百斤的重量,而且脚生大蹼能煽动海浪,双手长满刀刃,可断金切石,非常厉害。 闻人楚只想尽早离开,下手狠辣绝不留情,纵使剑气会伤到附近无辜鱼群和海贝也不予理会。 这种低等的海怪和石像鬼一样只懂听行事,完全不会有独立思维,只懂莽撞送死。 它们吞食剧毒海草,血液也呈墨绿色,杀死后就像砍破一包气囊,附近海水很快也被污染的不成样子。 海侏儒还未处理干净,又随暗涌夹涌而来许多巨怪,它们是海中巨人革律翁的后代,身材高大如山,生有三头六臂,每走一步都能引起百尺巨浪,踩在海底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几只环包起来便将五子牢牢困在其中。 在它们身下,还有阴险的尸鳄和水豹张着利齿游来游去。 “看这架式,好像我们跟整个西海都结下深仇了,不知道向海神请罪他会不会放过我们。”习凤闲暇之余自嘲道。 “三哥这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欧阳飞原形一点点浮现出现,眼神兴奋又期待,“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我们没见过的家伙来送死!” 闻人楚皱眉,挥着青云剑杀出一条血路,之后悄然从几人视线中消失。 欧阳飞错愕道:“不是吧,二哥在居然就这么抛下我们走了?我还以为可以见到他那场妖战中的杀手锏重现呢。” 习凤用凤习点住只剩半边身体的巨怪,“阿九现在下落不明,他没心情在这里厮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了,专心一点别分神。” 在巨怪快要被燃烧殆尽的时候,身边尸鳄就及时将它们吞掉。 他们苦战的时候,鱼人亡歌悄然低了下去,隐隐约约几乎听不到了。 “死宅男有时还挺有用的。”欧阳飞扬起眉毛夸奖道。 不过没多久,鱼人歌再次吟唱了起来,比先前更响亮凄哀。 欧阳飞登时勃然大怒,“我就知道,那个怂货肯定会栽到女人手里!” 习凤听他百忙中还不忘揣测付鑫行动,便笑侃道:“你要不放心就过去看看,他一个人对付那么多鱼人已经够啥子,还要忍受你在背后恶意诽谤。” 欧阳克制住怒火,终于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阿九现在感觉过得很快乐,元初宠它,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每顿都有吃不完的肉。 而且元初很闲,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堡里陪它玩耍,有时是下飞行棋,有时是猜拳。 不过阿九每次想出去外面转转都会被元初拦住,他说现在外面很危险,要让它忍耐些天。 司空岛上空铺满夜明苔,完全分不出黑夜白天,阿九却总有种将其撕破的冲动,感觉太压抑了。 这天元初正提着毛球逗它,管家突然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看到阿九欲言又止。 元初便对阿九道:“你去花园玩,等下我去找你。” 阿九咬着毛球走出去,到了花园还在暗自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管家伯伯脸色都变绿了。 花园里长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还有指甲盖大小的青蛙蹦来蹦去,它很快丢掉毛球去追逐那些有生命的小东西了,抓到它们后,直接用爪子撕开皮,把整个身体含在嘴里嚼两下,肉脆脆的很鲜嫩清甜。只是太小了,它胃口又大,吃下去总跟什么都没吃过一样。 它抓了很多,将它们放在宽大的叶子上摆成一团,准备攒到足够多的时候再吃。 正当它跟那些刁钻的小青蛙奋斗时,角落里传出来沙沙的声响,“阿九?” 这个声音很陌生,之前从来没有听过,阿九警惕的后退,不敢贸然靠近。 那藏在花丛中的声音又道:“是我,陈浩东。” 陈浩东?它可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为什么知道我名字?” “啊?”花丛拨开后,钻出来一个眉眼俊朗的大男孩,眉毛微皱,“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也是被抓来的?你哥哥是不是也来了?” 阿九敏感的听到他提了‘哥哥’两个字,元初说哥哥是坏蛋,那这个家伙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它立刻摆出攻击的姿态,喉咙发出警告的声响,“嗷呜……” 陈浩东顿住脚步,疑惑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们都是蔡师傅的徒弟,之前蔡记面馆还切磋比试过,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无极山抓飞天鱼,当时你跟你哥哥在一起……” 哥哥……阿九打了个激灵,神情缓和下来,“你为什么会藏在花园里?” 陈浩东道:“我本来是为救师父来的,可是身份被刘俊文那个老狐狸给暴露了,他现在跟妖怪勾结,已经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你看到他要小心些……” 他在说什么阿九一句也听不懂,不过妖怪的直觉却感受不到恶意,阿九甩甩尾巴,“我在这里找东西吃。” 两人沟通明显有障碍,陈浩东也察觉它有些不对劲儿,可是看它身体丰盈皮毛顺滑也不像受过什么苦,又担心刘俊文随时追过来,便管不了许多了,小声叮嘱道:“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出现过,我还要想办法去把师父带出来。” 阿九偏头,“为什么?” 陈浩东对他的幼稚问题有些烦躁,“不准说就是不准说,没有为什么!” 阿九被他突转凶狠的态度吓了一跳,不过陈浩乐抬了下眼皮,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阿九回头,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长的本身不算可怕,但是嘴唇和眼睛都像涂了一层深色姻脂,脸上还长着两撮黑色的毛,显得格外妖艳而且诡异。 “臭小子,终于逮到你了。”他脸上带着迫不及待的笑,每一步都走得快且急。 阿九好奇的看着他们,完全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个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陈浩东当然不指望旁边傻乎乎的小兽帮自己,它看起来体形只比兔子大了那么一点点,毛葺葺的爪子还按着一只可笑的青蛙……虽然说也是妖怪,可是看起来没有半点攻击力。 刘俊文只盼抓到陈浩东,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阿九,匆匆走过时不慎踩到了阿九毛葺葺的大尾巴上。 “嗷~!”阿九像道风一跳跃了起来,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元初说,任何人都不能轻易碰自己,还说如果有人先伤害自己,就要咬他喉咙! 刘俊文难以置信的转过脸,看到肩膀上那只目光凶狠的小兽,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了下去。 阿九舔了舔嘴角的血,左顾右盼寻找刚才借机逃跑的小青蛙,“去哪儿了呢?” 眼前这幕发生的太快了,快到陈浩东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小兽一口就把那个半人半妖的刘俊文咬死了?眼前的这个阿九,果真是去年跟跟自己在一起的那个腼腆少年么? 他蹲□,拭了下刘俊文的鼻息,果真已经断气了,颈部已经被咬断一半,头和身子只有一点皮肉相连。 这种死法真是太残忍,不过他也算是自作自受,活该有今日。 陈浩东站起来,犹豫道:“谢谢你。” “谢我?”阿九叼着小青哇吱唔道:“为什么要谢我?” 只有做好事才会被人感谢,可是它做了什么吗? 陈浩东也分不清它是真傻还是单纯,从背包中摸索着掏出紫色小鼎,一缕黑烟从刘俊文的嘴巴里钻出飞了进去。 阿九好奇的不得了,“你拿的是什么?” “没什么,”陈浩东勉强笑了下,拍拍手心,紫鼎奇迹般的就此消失不见。 待他做完这一切,刘俊文的身体突然像细沙一样塌了下去,只有衣服摆在草地上。 陈浩东离开后,阿九还在蹲着研究那件衣服,它把衣服从原地拉开,也看不到那个长相奇怪的男人,他究竟藏哪里去了? 在它满腹疑惑的时候,元初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对着阿九脚下的东西微微皱眉,“这是谁的?” 阿九想到陈浩东的叮嘱,迟疑了下道:“这个叔叔踩我尾巴,我就咬他喉咙,然后有烟从他嘴里钻出来,他就再也找不到了……” 元初道:“不要再碰那件衣服,脏。” 阿九立刻放下,把自己的攒够一堆的食物拖出来给他看,“这些都是我抓的。” “阿九好厉害哦,”元初摸摸它头,“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玩么,过了这两天,我就带你去外面看大山和大海。” “嗯嗯,”阿九用头在他膝盖上轻蹭,却从他身上嗅到了种不安的气息,“元初你不高兴啊?” “是啊。” “为什么?”阿九不解的蹲着看他。 元初道:“那为你那些哥哥都来找我们麻烦了,他们不但要毁了我们的家,还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阿九道:“我不走。” “那由不得你,他们都很厉害呢,恐怕连我也不是对手。” “那我帮你,”阿九小心翼翼将屁股往前凑一点,“我把他们全都咬死,好不好?” 元初莞尔,“你呆在我身边就好,其它的交给我,上次无极山一别后,我可是对睚眦想的很呢。” 没过多久,阿九就见到了元初想念的睚眦哥哥。 当时它正跟元初一起吃饭,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天崩地裂的声响,整个城堡都跟着晃了几晃。 阿九连忙跳进元初怀里,然后管家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用手比划了半天却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待他描述完,就有个年轻男子拿着长剑闯了进来,凶神恶煞的模样好不吓人。 他其实长的很好看,乌眉俊眼悬鼻薄唇,脸庞线条明清晰如刀裁,身上穿海棠披风,袍子下面绣有祥云,走起路来好像神仙一样潇洒。 他从头到脚都泛着寒意,神情冰冷好像刚从雪地里走出来的一般。 可是在看到阿九后,刀刃似的残酷瞬间化为江南春水,他说:“阿九,对不起,哥哥来晚了。” 阿九缩着头,眼中莫名涌起一股潮气。 他恍惚记得梦里曾经有人跟他说:“乖乖在这儿呆着,等哥哥以后来接你。” 然后它就蹲在黑暗里等啊等啊……那人一直没来。 等它等开眼,就看到了元初。 他是坏人吗,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呢!他长那么好看,声音也温柔得能淌出水来…… 阿九无意识挣脱了下,竟然想就这样跑过去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元初手指放在他颈部上,不轻不重的揉捏两下,“阿九,你忘了吗,他是要来把我们分开的。” 阿九心像针扎了一下,怯怯的问睚眦,“是这样的吗?” 睚眦眸光再次转冷,“这个金翅鸟对你做了什么?” 金翅鸟是指元初吧?那个叫展小钱的哥哥也叫他臭鸟……看来果他们果真是一伙的。 阿九道:“他对我很好,还给我很多肉吃。” 睚眦勾起嘴角,“哥哥在你心中还没有肉值钱么?” 阿九胸口闷闷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两个系了姻缘丝,这辈子都离不开彼此。”元初把阿九从怀里掏出来,放到一边,“走远些,小心别伤到了。” 睚眦什么话都不说,举剑便砍,剑气划破元初的衣服,屋顶上的石头也扑簌扑簌往下掉。 元初飞起来,背后张开两只金光闪闪的大翅膀。 阿九心里记挂着元初不敢走远,蹲在一旁叫道:“你这坏蛋,不准伤害元初!” 睚眦冷冰冰扫了它一眼,看得阿九胆战心惊,声音也悄无声息弱下去,“我会咬人的……” 他抬起手,一个刃掌劈了过来,将阿九骨碌碌震飞几尺远,还好落地及时,并不曾受什么伤。 这人果然是坏蛋,他想杀了它! 阿九张大嘴巴露出尖牙,还不待扑过去顶部却哗啦掉下来一块大石板,刚好落在刚才自己站的地方。 那人跟元初对视一眼,以手挥半圆召唤出一只火红的大鸟,转眼两人就全都消失不见。 它大声叫了几声,空荡荡的只有回声,元初似乎已经不在了。 阿九心慌意外的往外跑,“元初,元初!” 那人看起来比展小钱要厉害得多,不知道跟元初动起手来谁会吃亏。 它跑出城堡后,才发现外面已然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还有残缺的尸体,就连不久前捉青蛙的花园都被毁得面目全非。 在元初不准它迈出的那片森林里,此时正冒出乌压压的黑烟和白雾,交错狰狞的朝这边卷过来好像要吞掉整个城堡。 就在它不知所措的时候,竟然看到几天不见的展小钱,他脸上伤口还没好,笑眯眯的骑在一只怪物的背上,旁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大袋子,好像碰到了天大的好事一样。 展小钱看到它愣住,两人沉默的对视片刻。 “你没有看到元初?”阿九问。 “他正在林子里跟二哥打架,”展小钱迟疑片刻,冲他伸出圆滚滚的手指,“来,我带你过去。” 他倒挂在妖怪身上把阿九抱了上来,把它放在自己的红袍子上。 “那天我抓你,你不生气么?” “啊?不生气。” 阿九不解道:“为什么不生我的气?” 展小钱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是你哥哥啊。” 哥哥……元初说哥哥都是坏人,元初应该是不会骗他的,阿九在心里默默的重复着。 待他们赶到那片防护林时,树林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阿九想要靠近些,却被展小钱扯着尾巴不肯放。 “那边很危险的,在这里看着就好了。” “可是元初会不会有危险啊?” 展小钱认真思考一番,道:“正常来说,无论是谁跟二哥打架都很危险……” “啊,我要过去救元初。”阿九隐约看到两个身影在狼烟中一闪而过,方才还绿油油的树森林眨眼便化为焦碳,心中愈发焦虑不安。 “那个坏蛋,你救他做什么?弟弟你乖乖呆在这里……啊!”展小钱捂着手指头叫起来,“你又咬我!” 阿九落地后充满愧疚的回望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窜了出去,尾巴挥起来就像束流动的火焰。 展小钱含着手指,拍拍辟水兽的额头,声音郁闷又带着某种炫耀道:“看,我弟弟跑得多快!” 阿九走到一半时,尘烟铺天盖地原朝它袭来,视线里顿时黑糊糊一团,连方向都分辨不出哪里看得到元初? 它大声叫元初的名字,却在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后,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被气浪冲向高空。 砰!元初重重落在它跟前,嘴角渗着血,狼狈的撑坐起身看着阿九,“这里危险的很,快点去别的地方等我。” 阿九喃喃道:“你受伤了……我是来救你的。” “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高兴了,”元初咳嗽两声,冲它摆摆手,“快点离开。” 阿九听到尘烟中传来脚步声,连忙将元初护在身后,“不准你再打元初?” 睚眦眉头微皱,冷冷道:“让开,这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 阿九被他旁若无人的态度激怒,咆哮一声身形怒涨几倍,变成一米多高的样子,尖爪也咻然探了出来。 睚眦脚步顿住脚步,似乎很难以置信道:“你要为了他跟我打架?” 元初勉强坐了起来,“阿九,你打不过他的,快点离开。” 离开?它怎么能在这种关心抛下元初呢?阿九在地上刨了两下,猛然朝闻人楚发动了攻击。 睚眦始终盯着它的眼睛看,笔直的身形仿佛被定了一般稳然不动。 对待敌人,要攻其要害一击便中……阿九最终被他的目光所撼动,在中途悄然改用了爪子攻击。 他虽然弱但也是龙子,肉掌中藏着锋利的匕首,轻而易举的割破了闻人楚衣服,还在他胸口抓出一条很深的伤口。 血不断渗出来,在他衣襟处开出了大朵艳丽的红花,然而他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依旧执著的盯着它。 阿九重新回到元初跟前,颤抖着安慰他,“看,我能保护你的。” “阿九,”睚眦在后面清晰的唤他名字,“今天的事,我绝不会轻易原谅你。” 被系了姻缘丝又能怎样?这改变不了它还是阿九的事实。 他一直自信满满的感觉完全拥有阿九,却不知道竟被一根细细的红线轮落为笑柄。 他的阿九……怎么能因为一根红绳就对自己兵戈相向? 阿九小腿哆嗦了几下,竟然再不敢跟他的双眼对视。 元初把阿九抱到一边,“好好在这里呆着,等会打完了我还要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 阿九抓着他的裤角,眼睛又酸又涩,“你不会有的事,对吧?” “当然。”他从翅膀上拔下一根金色羽毛,放到阿九的爪子上,“你在这里玩会儿,我们很快就会结束的。” “元初……” 他笑了笑,却没有任何迟疑就迈出了脚步。 战斗关乎到一个男人的尊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认输。 这司空岛是他从生父手里夺过来的,他乃食龙鸟王迦楼罗后代,怎么能被小小的龙子所打败?! 元初走到睚眦跟前,扇动翅膀聚集厉风成球,悬在 掌中对睚眦道:“我们继续。” 睚眦眼珠由黑变蓝,竟然把青剑重回收回口中,以手指为刃,灵气为甲,衣衫飘飘化成一股肉眼可见的劲风,身形绕成漩涡夹带着痛和恨朝元初击去。 他最疼爱的弟弟,放在掌心里宠着的宝贝,竟然被眼前这个人教唆的面目全非! 敢做出这样的事,他就要做好必死的觉悟! 两股力量交织在一起,仿佛滋滋燃烧的火球剧烈碰撞在一起,砰砰的声音震得阿九耳膜嗡嗡作响。 它睁大眼睛,但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从砰砰的爆炸声中感受到一丝庆幸…… 这样的情形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附近陆续来了一群怪人。 起先是个弯弯眼戴凤纹面具的男人,很娴熟的跟它打招呼,“半月不见,阿九好像长胖了呢。” 半月不见?阿九可从来没有见过他呀。 他伸手将面具掀在头顶上,温和的笑道:“怎么,连三哥都不认得了?” 三哥?阿九一阵心慌,又来一个坏蛋! 更让他担忧的还在后面,没多久,什么四哥、七哥、八哥还有从来没有见面的六哥也都来了! 待大家聚成群后,展小钱居然也壮着胆子骑着辟水兽颠颠的跑过来了。 阿九心中默默数数,一二三四……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哥哥?! 头上有疤的哥哥最粗鲁,直接用脚搭勾着阿九腹部把它挑了起来,拎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跟前,道:“六哥,这就是九弟。” 那个人穿的很旧,身上全是大补丁,但是气质却很安静,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烛味,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跟他亲近。 “九弟?”流生跟它贴了贴鼻尖,“真可爱。” 可爱?这些坏蛋是不是把自己当成玩具了?所以才想要把它从元初身边抢走? 阿九扬起爪子,“放我下来,不然就咬死你……” 欧阳飞毫不客气的在他额头弹了下,“谁教你用这种语气跟哥哥说话的?” 或许是因为他长的凶,阿九竟然有些胆怯没敢再吱声。 戴面具的哥哥就笑,“怪不得他,应该是姻缘丝在作怪。老六,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将这段孽缘给化解了。” 在阿九被抱来抱去的时候,元初那边已经没有了声音,黑烟中一片死寂,然后闻人楚从里面走了出来。 “元初呢?”阿九探出头,心里一阵阵发凉,挣脱了跑进去找,“元初!元初……” “阿九,”元初在不远处回应他,“我在这里。” 阿九走近了,才看到他身上到处都是血,半边身子和翅膀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右手和一个完整的头。 “元初,”眼泪大颗的掉出来,“你是不是要死了?你说你不会死的……” 元初跟往常一样笑,用手揉揉它的头,“那是骗小孩的话,谁都会死的,只不过分早晚罢了。” “你还说要陪我去看大山大海的……你说话不算话……” “下辈子吧,下辈子好不好?” 阿九呜呜的哭,“不要,我要你现在陪我去……” 元初道:“我现在没了翅膀,也没有脚,不能再陪你去了。” 阿九大声道:“那我背你!” “阿九真傻,大海其实很近的,你出了岛就能看到……大山……我应该永远都回不去了……” “元初……” “等我死了以后,你想去哪里,就跟……跟睚眦说,他会带你去。” 阿九摇头,“我不要他,我只要你。” 元初变暗的眼睛仿佛瞬间亮了些,吃力道:“阿九……我对你,做过一件错事,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元初!”阿九感到头顶的手突然垂了下去,它凄厉的哭声划破了重重障雾,传递到众人的耳中。 东方其揣着袖子道:“弟弟看起来好难过啊,有没能什么方法能帮它?” 欧阳飞冷淡道:“人死万事空,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阿九还从来没有经历过死亡,我们龙族可以万年十几万年的活下去,但是人类只有短短几十年,早晚有天它认识的人都会慢慢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闻人楚叫了流生过去,用腹语不知道说了什么便转身离开。 流生走近阿九,见他已经化了人形,趴在元初身上大哭不止,便道:“九弟,让开,让我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阿九立刻拉住他的手,肯求道:“元初还没死,一定能救回来的,哥哥,求求你救救他……”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31节 “他已经死了,”流生拭了下他的鼻息,目光停在阿九脚下的金色羽毛上,“不过我可以让他继续陪着你。” 阿九泪眼朦胧道:“真的吗?” 流生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透明盘子状的法器,把那根羽毛灰尘擦净后放置进去。 法器飞快的旋转起来,那根羽毛也慢慢悬空,最后在白光照耀下缩成一个鸡蛋大小的金色圆球。 流生把圆球放到阿九手中,“元初就在里面。” 阿九小心翼翼捧着金球,却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等了一小会儿后,金球中传出细微的震动声,最后啪啪声越来越大,竟然在金球上开出一个小口子来。 一只毛葺葺的金色小鸟探出头,用湿漉漉的黑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 阿九下巴上挂着泪珠,大气也不敢出,怯怯询问流生道:“这个……真的是元初吗?” 流生道:“金翅鸟具有灵性,你可以直接问它是不是。” 阿九凑近那只穿着蛋壳的小鸟,紧张道:“你是元初吗?” 小鸟歪了下头,发出啾啾的细鸣声。 阿九道:“它不说话……” 流生道:“法轮重生,现在只是个开始的过程,以后你好好照顾它,三五十年后开口说话想必不是难事。” 三五十年?阿九想了会儿后飞快点头,“我一定好好照顾它!” “那我们走吧,”流生收起法器,拉住他的手。 “走?”阿九疑惑道:“要去哪儿?” 流生微笑,“回家,哥哥们都在外面等着你呢。” 阿九茫然的跟着流生走出去,外面的几个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仔细打量一遍,并没有发现睚眦。 顶着面具的哥哥道:“阿九是在找二哥吧,他已经护送岛上的人类先走了。四弟五弟,你们和老六、阿九全都坐辟水兽离开。” “我们走了,你们留下来做什么?” 欧阳飞接话道:“这里还有很多小杂碎没有收拾,我们要把这座岛给彻底给毁灭了给他们点教训。” 几人都坐了辟水了兽,阿九却站着不动,固执道:“我不走。” 展小钱瞥到他手里捧着的小鸟,一把抢过来道:“唉呀,这是什么,是金子啊,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阿九急道:“你还我!你还我元初……” 流生摇摇头,将阿九拉上辟水兽,两人为争夺小鸟扭成一团。 “小钱,”东方其故作老成道:“你跟弟弟抢什么玩具?” 展小钱嘟起嘴巴,不爽的把小鸟还给阿九,“好吧,给你,不过……” 他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我要跟你提醒一件事:二哥已经把你给我了,你整个人都是属于我的,你的东西,也自然全都是我的,这点谁都改变不了!” “五哥,你还敢提这件事!”付鑫伏在他耳边道:“二哥说了,阿九变成这样都是你的责任……回去后要跟你好好算账……” 展小钱的娃娃脸瞬间垮了下来。 吵吵闹闹后,辟水兽顺利载着几人离开。 欧阳飞扛着水镜在远处道:“三哥,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人类!” 习凤走过去,看到他手里拎了个大男孩,身后背着个大旅行包,虽然形容狼狈眉眼却透着股桀骜不驯。 才要开口却瞥到他手里捧了一个紫色小鼎,鼎身氤氲泛着深色紫气。 百妖鼎……习凤脸色一沉,“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孩道:“普通人。” “你手里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祖传的。” 习凤微怔,“你……跟青宛莫家什么关系?” 男孩懒懒笑了下,“没关系,我姓陈,叫陈浩东。” “让他走吧。”习凤同欧阳飞摆了摆手。 陈浩东毫不客气的走了出去,还不停的张望似乎寻找着什么东西。 待陈浩东离开后,欧阳飞表情复杂道:“我做梦也想不到妖鼎居然会在这里出现……不过那个人说是姓陈,应该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不,”习凤垂下眼帘,“他一定流着莫家人的血,不然根本无法驱使百妖鼎。” 百妖鼎,中华九鼎之首,又称伏魔鼎,历代为术师作收妖之用,始于东方一族,后传于青宛莫家。 因为数千年前爆发三界大战,妖界天界不复存在,剩下残余众妖横行世间。 阴阳师东方磊将法力倾注鼎中,借以镇压百妖,东方和莫家便承担起收妖重任。 每隔数年,妖鼎都会被机缘巧合打开封印,百妖借此来人间喘息享乐,之后又会被莫家后人收于鼎中,如此周而复始。 伏魔鼎表面原本为空,每抓到一类妖怪封印,其表面象形花纹就会多出一种。 当花纹集满一百,也就是中华百妖榜全数聚集之时。 这样的宿命已经重复了数千年……他们也厌恶够了鼎中的枯燥岁月。 这个自称陈浩东的莫家后人,现在似乎已经开始了他的收妖之旅行,虽然抓的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妖怪。 待他灵力逐渐强大后,就该轮到他们了吧?不过……有只不在百妖榜上的小兽,手里拥有一间可以与之抗衡的愚人客栈,不知道当天下第一阴阳师的伏魔鼎碰到天下第一法师的愚人客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习凤抬手把面具拉下来扣在脸上,嘴角微微扬起道:“我们可以开始了。” 【碧海青天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前两天答应日更的字数……不停的提醒自己把节奏稳住稳住……不然又会虎头蛇尾,囧。 预告:此文不含番外一共六卷,下一章进入第五卷【大漠飞霜】,第七卷为【饕餮天下】。 五月,玉都一天天热起来,夏蝉已经隐藏在树荫里开始吱吱鸣叫,桃源里的气氛却是冷的好似三九寒冬。 自司空岛归来后,众人的情绪始终被闻人楚所操纵,而闻人楚的脸色难看程度则与日剧增。 阿九依旧想不起众人,更不记当初怀着怎样的心情在青诚山等待许多年,并且执著的下山寻找哥哥。 现在的闻人楚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个长的好看但是脾气很不好从来不主动亲近的家伙罢了,他还说不原谅自己的话呢。 每每回想到那一幕,阿九就变得莫名烦躁,后来索性对闻人楚避而不见,只偶尔找展小钱玩耍。 几个哥哥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展小钱和习凤,一个傻傻的很好说话,另一个则笑眯眯的无比亲切。 至于其它几人,坦白说阿九完全没有任何好感。 雏鸟睁开眼会对初见之物念念不忘,元初灌输给他的观念就像被刀子铭刻在了记忆中一样,更何况元初变成这个样子是拜谁所赐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理会闻人楚,闻人楚也干脆无视他,两人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很少碰面说话,更别提往日诸多亲昵温馨。 闻人楚现在恢复了人类身份,重新投身于繁忙的日常工作,对阿九的转变和冷落始终不管不问,俨然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模样。 他心情不悦,其他几人日子也不好过,尤其是付鑫和展小钱,整日心有惴惴焉生恐自己引火上身。 流生本欲早日回归宝华寺,却被习凤找借口劝了住。 本来以为彻底消失的妖鼎却在司空岛得已重现,这对众妖来说实在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唯一能与之抗衡的愚人客栈如今在阿九的手中,而他本人偏被姻缘丝所困,整日浑浑噩噩,只懂与那只金色小鸟玩耍嬉闹。 这日闻人楚外出,几兄弟坐客厅各玩各的,直至傍晚阿九带着元初回来,脸颊红红的鼻尖渗着细汗。 习凤最先留意到他,笑着招呼道:“阿九这是去做什么了?” 阿九用手护着小鸟道:“去外面花园给元初抓虫子吃。” 金翅小鸟抓着他的手腕啾啾鸣叫,展小钱心生不爽,目送阿九悄然回房后才出声道:“三哥,阿九要这样子到什么时候?不如我趁他睡着了把那臭鸟杀了……省得二哥整天拿眼神剐我。” 习凤道:“万万不可,你若动了它,阿九怕要跟你玩命,他现在心里可没什么兄弟情,一心一意只有那个元初。” 欧阳飞道:“总这样拖也不是个办法,他一天想不起往事,愚人客栈就无法召唤出来,到时莫家人寻了来,我们岂不是要走过去的老路?我们时间可不多了,三哥素来头脑好,不如想想办法解了眼前这困境。” “魔由心生,六弟佛家八宝都解除不了这红线之缘,凭你们之力也是枉然,”习凤思虑片刻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看还得去空山镇找姻缘老人问问。” 他话一出,欧阳飞拎了付鑫起身,“我这就去,你们在家等消息。” 傍晚习凤下厨做饭,外表看起来不错味道却是差了点,东方其边吃边挑剔,声称不如阿九做的好吃,“弟弟,你什么时候给我们做饭吃?” 正在埋头进食的阿九从大碗里抬起头,一脸迷惘,“我?做饭?” “是啊,你做饭比三哥好吃。” “我不记得了。” “真可惜,以后都吃不到阿九烧的菜了,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多吃一点。” 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习凤立刻用眼神示意东方其住嘴,闻人楚寒着一张俊脸走进来,目不斜视的直接上楼进房间。 阿九瞥了他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夹着一条肉丝喂元初。 习凤摇头,心中暗自叹息。 次日欧阳飞回来,神情严肃的同习凤道:“姻缘丝无解,阿九这辈子心都要耗在元初身上,而与我们之间的记忆也不可能再想来,除非……” “怎样?” “姻缘老人曾给过二哥一枚石心丹,说是吃下去后能令人心硬如铁,如果喂阿九吃下,便可以化了阿九对金翅鸟的执念,只是……” 习凤见他面犹豫便知不妙,“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 欧阳飞点头,“只是吃了石心丹,便不会再受任何情感牵绊,就会变得跟白泽大人一样无情无欲。” 展小钱和东方其和流生也都围过来,几人目光聚在一起,几乎是倾刻间便有了主意。 妖怪情感不如人类丰富,但是多偏执且狭隘,阿九变成这个样子,着实同路人无疑。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宁愿要一个感情冷漠的弟弟,也不想要一个心怀敌意永远养不熟的白眼狼阿九。 但问题是,谁去从闻人楚房间找出石心丹并哄阿九吃下呢?大家集体把目光看向了最小的那个。 付鑫缩起脖子,带着哭腔道:“如果二哥知道,怕是会杀了我吧!” 闻人楚留着石心丹不用,是因为他的骄傲不允许还是因为他不想让阿九失去正常的情感?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最后去闻人楚房间的是习凤,作为几人中年纪最长的,他义不容辞的主动担起了这个任务。 那颗石心丹放在闻人楚床头的盒子里,表面沾满了指纹,蜡丸几乎碎裂,由此可见,闻人楚不是没有考虑将它派上用场,只是碍于某种原因暂时压下了。 这多少给了习凤些许鼓励,他捏着蜡丸去找阿九,对上他那双明亮单纯的大眼时,还是有些许愧疚。 阿九微微扬起嘴角,“三哥,这么晚了还不睡,找我有事么?” 习凤点头,“阿九,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阿九请习凤进了房间,小鸟立在枕前望着两人,绿豆般的小黑眼睛闪着警惕的光。 习凤迟疑了下,最终把那枚包了蜡丸的丹药取出来,放到桌子上。 阿九拿起来好奇的嗅了下,“是什么,闻起来香香的。” “是药,可以让人失去情感的药。” 阿九愣住,“三哥给我这个做什么?” 习凤用手在他额间轻点了下,“阿九,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感受到我们对你没有恶意的,对不对?” 阿九低头,“二哥想要杀元初,你们也都不喜欢元初。” 他虽然不谙世事,但是直觉却能清楚直接的感受到众人这种情绪。 习凤道:“我们不喜欢这只金翅鸟,是因为它骗走了我们可爱听话的弟弟,还试图将他纯净如纸的心灵染墨并铭记不属于他的记号。” “骗?”阿九摇头,“不是这样子的,我喜欢元初,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他。” “所以只要跟他在一起,宁愿失去我们也无所谓吗?” “失去你们?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进入没有光明没有自由的世界。” 阿九疑惑道:“你们都那么强,谁会让你们消失?” “此事要追溯到几万年前天界被灭,从此妖界失去了制衡对手,因为拥有强大的破坏力和不可更改的食物链关系,所以无法与人类和平共处。人类第一阴阳师东方磊同妖界首领达成协议,制出伏魔鼎委托东方家族后人封印百妖。虽然妖鼎每隔数年都会被开启,但是很快会重新进行封印,现在妖鼎和继承了东方家族事业的莫家人都已在司空岛出现,这就意味着众妖的自由已经所剩不多了。只因东方磊那术士狡诈,未与白大人约定时限,所以导致这种周而复始的惩罚已经持续了数万年。如今东方磊早已飞升寻不着踪迹,而众妖也几经繁殖更新换代,却依旧要承受这无边无际的束缚,对我们来说太不公平了。所以我们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既不违背约定又可以束缚众妖的途径,就是把伏魔鼎和时间缝隙中的愚人客栈打造成我们新的妖界……” “你说的这些我不太懂,”阿九垂下眼皮道:“什么妖界和伏魔鼎跟我有什么关系?” 习凤道:“只因你是愚人客栈现任掌柜,除非由你带领否则任谁都无法进入客栈。” 阿九懵懂的抬起脸,“我?愚人客栈掌柜?” 习凤冲他微笑,“伸开双手,在脑海幻想客栈的样子,并尝试着推开它的大门……” 阿九迟疑着伸出手,缓慢的闭上眼睛勾画出客栈的模样,愚人客栈,愚人客栈…… 客栈门口有棵很大的树,且定然是开满香郁白花的老槐树,房子一定很大,左右侧还挂着醒目的白纸灯笼,中间的牌匾上清楚的写着四个大字。 这么想着,心中那扇门果然就出现了,几乎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阿九好奇的看了下手心,难以置信看到的景象,一个声音在内心促使他走过去,推门大门,里面应该会有个矮小清秀的侏儒出来迎接他……阿九试着将手放在门环上,冰冷的铁贪婪的吸附着他的手掌。 他推了推,大门并未如预想中自动开启,最后两只手都贴上去用力推,两扇黑门紧紧的咬在一起纹丝不动。 金翅小鸟见阿九额头渗出细汗,更在他肩膀上下蹦个不停,习凤预察觉异样,不敢擅自动他身体,只敢轻声召唤。 过了好半天,阿九才悠悠转醒,盯着习凤轻轻摇头,“我走不进去,怎么用力都推不开。” “这样啊,”习凤并未显露太多吃惊,而是面色凝重道:“我所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阿九追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不说我才是客栈掌柜么,为什么现在连门都进不去?” 习凤道:“你是掌柜没错,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当初接任客栈的时候,一定有人叮嘱你要按时进去打理客栈。你太久不去,客栈便以为你出事自动封印,以等待下一任主人出现。” “下一任?” “嗯,却不知又是在几千年后了。”习凤眼中浮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 待习凤走后,阿九才留意到桌子上那枚蜡丸,想起习凤的话便想拿起来仔细看看。 谁知刚一伸手,金翅小鸟就张开翅膀将其扫到一边,蜡丸掉到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阿九脚边。 “元初,你怎么啦?”他弯腰把蜡丸捡起来,吹掉上面的灰尘,“等下还要还人家呢。” 金翅鸟飞到他肩膀上,黑眼珠反射着乌亮的光芒,似乎有很多话要讲,可是出口却只有啾啾的鸣叫声。 阿九用手指点点它的头,“是不是饿了?我给你找些吃的……” 小鸟叫的更加急促,“啾啾……” 阿九了然,“别着急,马上就好。” 傍晚饭桌上阿九欲取出蜡丸归还习凤,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其余几人也注意到了,齐齐看向大门出口处。 眨眼之间,一辆由八匹天马驾着的金顶小车飞奔而至,一个黄衣黄帽的小人从车厢里钻出来,依次朝闻人楚、习凤和几位龙子行了礼,从怀中取出八张金光闪闪的红贴,“见过几位殿下,龙大殿下有紧急书函派送。” 欧阳飞上前接过红贴分给众人,阿九打开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行字:送呈九弟亲启,仅定于农历五月初五青丘为吾儿举行满月酒席,恭候光临,龙大囚牛敬。 青丘浦?满月酒?囚牛?阿九眼中写满了疑问。 展小钱看他一脸困惑,便主动解释道:“龙大就是大哥,不过……他不是才成亲几百年么,何时生的小孩?” “生小孩还不容易?”东方其将红贴揣入袖中,故作老成道:“寻常人类几年就可以生了。” 付鑫一旁小声道:“你们全都错了,生孩子其实只需要一眨眼功夫……” 说话未完便在一人冷眼中自觉吞咽了下去,欧阳飞冷笑道:“敢情就你这死宅男知道得多?” 习凤含笑转向凝思的闻人楚,“二哥,这满月酒倒像是专为我们两个设下的鸿门宴,你是否要去?” 自青龙被封印后,龙族开枝散叶的艰难任务便落于长子囚牛身上,因为几子均为杂交所生,所以繁殖后代颇为不易,想要生出优良高贵的龙族后裔更是难上加难。 几万年来,龙大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心全意创造后代,终于结出了这么一颗硕果,也算是他人生中最了不起的大事了。在他为家族事业身心憔悴的时候,不免幻想下让几个弟弟帮忙担着些。 闻人楚性情寡淡亦有断袖之嫌,而习凤虽然温和开朗却鲜少近女色,至于老四东方其和老五展小钱这种明显没长情商的缺心眼大儿童就更不用指望了,老六修的是静心之术长年居住在寺院,老七眼中无男女只有死人和活人区别,老八性向完全正常明显是最适合的人选,却见只母鸡都要脸红半天更别提上前搭话办事了,老九……虽然没见过面,却从习凤的书信中得知是个不错的好孩子,只是还未成年,所以暂时只位于培养观察行列。 中国向来讲究长幼有序,睚眦战力奇高,嘲风则聪慧过人,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他们都是最佳适合繁殖的对象。 闻人楚知道习凤的考虑,龙大完全继承了青龙的脾性,正常时沉着稳健颇有大哥风范,发起脾气却是六亲不认刚烈如火,谁若敢忤其逆磷,下场只有一个,死! 其余几人没什么压力,都喜气洋洋的讨论着未曾蒙面的小侄子,就连东方其都为可以免费蹭顿饭而美滋滋的。 年轻真好啊,习凤有些羡慕的看着几个弟弟,闻人楚蹙眉良久,终于道:“去吧,怎么说都是家族的大事。” 如果不去的话,囚牛怕是会更恼吧? 阿九有些茫然的拿着红贴,“我也一定要去吗?” 闻人楚的黑眸轻漂漂的扫了过来,就像对陌生人一样毫无感情道:“随便。” 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阿九就是因为他的态度感到很难受,胸口堵得像塞了团棉花,有些喘不过气来。 晚上阿九怎么都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回想闻人楚的那个眼神。 他不应该这样看自己的,他以前……以前……阿九揉着发涨的额头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那种莫名的伤感和难过却挥之不去。 不对,他喜欢元初,才不会为别人的无视而难过呢,可是…… 阿九一夜无眠。 次日,阿九收到了一个很重的大包裹,上面写着一串洋文,据说是从很远的国外寄回来的。 撕开胶带和包装后,里面有个精致的黑皮箱呈现出来,里面摆着四五十把未开刃的刀具,有尖头的,圆头的,带钩子的,还有一块青色的方石。 在最下层压了一封信,里面只有寥寥几句,是一个叫杜诗薇的女人寄来的,说希望他把这套定制的厨具亲自开刃,训练好厨艺参加明年的烹饪大赛。 阿九把那些刀子抵在手心上,随之而来的是种奇妙的熟悉感。他记得出生便跟在元初身边,也只看到过他一闪人,自己明明不会做饭,为什么心里却清楚这些刀具的名称和用法? 一大群哥哥,还有房间里熟悉的零碎用品,似乎都在提醒着他一个大谎言的存在。 是元初骗了自己么?不会的……他手是那么暖,笑容就像阳光,专注的眼神能让人生出快乐翅膀来,那样的人怎么会说谎呢? 东方其突然把一块涂满奶油的蛋糕送到他嘴边,目光真诚道:“九九,吃蛋糕……这份是你的。” 阿九顿了下,小心翼翼接过来,心思复杂道:“谢谢你。” “以前九九请我吃东西,现在我也请你吃东西。”东方其弯起眼睛,银色长睫毛下闪动着雀跃的光芒。 “以前?” “你跟二哥在无极山修炼的时候啊,九九为了祭社做了好多好多吃的……” 阿九默默吃着蛋糕,舌尖却渐渐失去了甜蜜的味道。 晚上出发去青丘,习凤特意叮嘱阿九什么行李都不用带,龙大在青丘是出了名的富裕,想用什么都备有现成的。 待夜□临大地,八人乘坐上重明鸟穿上云霄一直往东南飞,一路上阿九不时眺望头顶闪亮的星星,那些宝石近得仿唾手可得,夜风冰凉如水,他坐在中间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 青丘是四季如春的上古兽国,环境很适合妖怪养生繁殖,当初老大挑选了数百个地方才选择定居在这里。 青丘、大荒、空山镇、不周山、愚人客栈,这些只存在于人类传说中的地方,其实一直都安稳的存在着,它们依旧美丽富饶,只是被封印掩盖了真实面目,它们或许寄存在某人的身体里,也或许就在城市荒草丛生的一隅,那是仅存几处中人类唯一以不了的地方。 青丘就在无极山相连的地方,明明只是一座黑幽幽的山,可是待重明鸟扎进去后,阿九却突然感觉眼前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大片连绵不绝青翠的山,纯净通透的碧绿,完全没有任何杂色和花草点缀,空气都是散发着淡淡的芳草香。 山脚下,不时有几个起伏的绿坡,下面隐约有人影走动。 重明鸟好像识得路,不用人指点便飞到一面流水瀑布前,那里盖着一排绿竹屋,周围用长满倒刺的荆棘丛作围墙,门口有矮桥流水白鹤,背有夕阳断崖七色祥云环绕,甚是惬意悠闲的神仙居住场所。 屋内人的听得重明鸟叫便迎了出来,为首的是个俊朗英武的年轻男子,生得唇红齿白,举手抬足都带着种说不出的潇洒气势,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满意笑道:“还算老实,一个不少的全都来了。” “大哥!”展小钱欢叫着跳下去,寻常的少年身形站到囚牛身边竟像是个孩子一样娇小,将脸贴在龙大胸口上,耸起鼻子不停嗅来嗅去。 “又闻到我身上的钱味儿了,”龙大把他拨到一边,“你想要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进房间去玩,别耽误我办正事。” 他动作和话语都很不客气,却并不会让人产生疏离感,反而觉得无比亲切自然。 龙大看到阿九怔了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就是九弟了吧?长相一看就是咱们自家兄弟。” 阿九对他的亲昵有些不适应,碍于礼貌却僵硬着并未避开。 龙大又同欧阳飞和付鑫、流生一一打过招呼,笑眯眯道:“九弟初来对环境还不熟悉,你们带着他好好玩玩转转。” 言罢转过脸,声音突然一沉,“老二、老三跟我过来。” 闻人楚面色不改的跟上去,习凤却禁不住苦笑连连。 欧阳飞推着阿九走进院去,看到一个漂亮的青衣女人抱着襁褓正在踱步,便争相叫着大嫂围上去。 阿九也从未见过刚出生的婴孩,好奇跟过去瞄两眼,只见牡丹锦被中包着一个白净滚圆的婴孩,头发和眉毛都生的很浓密,额头上方有着两个刚冒头的小嫩犄角,眼睛是绿色的,像两颗圆润水汪汪的翡翠,白藕似的手腕上套着个银铃铛手镯,粉红嘴唇微微嘟着,让人看一眼便跟着喜欢。 这位大嫂是名叫委然的玉精,三界罕见的美人,未嫁囚牛前喜好头顶白烛行夜路,倘若遇心怀不轨的登徒子尾随,便带其潜入路边石头中,之后自己脱身而出,留那恶人在石头中化为玉块也算是造福一方。 她本性温和柔顺,并不会直接伤人,所以名声也是很好的,几个龙子对她都颇敬重。 小肉团子取鳄宝,阿九看几个人将他抱来抱扶持,自己也心痒难耐,付鑫见他蠢蠢欲动,便把鳄宝递过来交给他。 阿九从来没有抱过孩子,没想到他身体竟然软的跟棉花一样,隔着锦被也分不清腿腰,动作笨拙的不得了,引得几人大笑。 委然用手指逗小鳄宝,“宝宝,叫小叔叔。” 鳄宝咦呀两声,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阿九脸有些发烫,难为情道:“他身体好小。” 委然笑着接过鳄宝,“等再过几年,睚眦和嘲风都有了孩子,鳄宝就该长大啦。” 阿九愣住,喃喃道:“二哥三哥也要生小孩?” “当然,你大哥都念叨了几百年,我都快要听腻了,这次借着宝宝满月宴请了很多合适的人选前来,就是为了给你们选两个称心如意的嫂嫂。” 阿九下意识摇了下头,“不要。” 欧阳飞在他后脑勺上拍了拍,“跟大嫂说话要有礼貌,不然大哥看到会生气的。” 阿九咬了下嘴唇,心里乱糟糟的缠成一团。 睚眦要娶个像大嫂一样漂亮贤惠的女人,这难道不好么?为什么他下意识的想要反抗拒绝这种安排?如果有了嫂嫂,他会不会还是那样冷冰冰的,还是会对那女人温和的笑,然后跟他生一个圆滚滚的肉团子出来?不要…… 次日院中果然来了许多客人,有戴着大束花的清幽花魂,半人半狼的知女,还有随意变幻容貌的幻兽…… 其中最漂亮醒目的当属九尾狐洌清,因为是原始居民,所以九尾狐是青丘地位最高的妖怪,她们有漂亮妩媚的外表,还有□的身姿,跳起舞来能迷倒席宴上所有的雄性,说起话来娇滴滴得仿佛能让人骨头变软。 洌清是族长的女儿,只用白绸包裹着重点部位,其它地方全都呈现在众人眼前,她跳的是求偶舞醉酒欢,叼着杯子绕场旋转,然后弯腰将酒倾入口中,抛丢杯子踩着醉人的旋律走到睚眦跟前,软软的倒在他怀里,然后用嘴唇渡过去给他。 付鑫一旁给阿九解释说,如果睚眦喝了,便是接受洌清的求婚。 阿九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握着杯了紧张的看着睚眦,睚眦稳坐不动,眸光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转过来跟阿九对视,依旧是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阿九跪坐在地上,拳头紧张的缩起来抠着膝盖,一下、两下、三下……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睚眦把洌清口中送过来的酒给咽了下去,囚牛坐在主席上开始微笑,很满意的样子。 阿九不时何时冒出了尖锐的指甲,隔着几乎划破的布料划着腿,一下、两下、三下…… 自从得知睚眦终要成亲的消息后,阿九心就像锅煮沸的油一样翻滚不休,而睚眦的行为则是在他锅里又加了一把大火,烧得他胸口隐隐作痛,眼睛又酸又涩,湿热的液体都在里面无法控制的打转。 睚眦说过,司空岛的事他绝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现在就该是他的报复了吧? 他一定在身上施了什么咒语魔法,才让自己为无所谓的小事这么痛苦难受,想哭都哭不出来。 这个坏蛋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元初说的对……他们全都是骗子! 席宴还在兴高采烈的继续,祝福声、道贺声还有嘻笑声还有众人的笑脸都掺杂在一起,让阿九时时如坐针毡,他再也无法容忍下去了…… 阿九在蓦然起身,跑了出去,金翅小鸟担忧的绕在他头顶盘旋。 席上气氛正高,似乎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远远的喧嚣声还在不停传来,而且有愈来愈热闹的趋势。 阿九坐在花园已经有半个小时了,旁边小童不停的跑来跑去,却丝毫没有留意到他。 月亮升了起来,把天空照出一片幽幽的深蓝色,阿九对着手上的金翅小鸟道:“元初,我现在好难受,咱们不如回司空岛吧,我一会儿也不想在这里呆了。” 他不知道,在习凤他们离开的时候,司空岛已经不复存在,司空岛是西海巨龟所造,被破坏后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金翅小鸟感受到他的情绪低落,便将毛葺葺的头贴在他脸颊轻蹭,痒痒的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发笑。 阿九笑不出,心情却多少好过了些,这世界上毕竟还是有人在乎自己的,睚眦算什么,他只在乎元初!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听到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月光下美人笑吟吟的看着他,“龙九殿下,你手中那只鸟儿真好看,能送给我么?” 是刚才在席宴上出尽风头,将来又要同睚眦成亲的洌清。 她是全身没有一丝缺点的美人,但阿九就是不喜欢他,而且还因为她自信的语气多了几分讨厌。 阿九欲离开,却被洌清拦住去路,“九殿下何必这般小气,一只小鸟而已,明天我可以让人送十只金凤凰给你换!” 阿九内心暴躁到了极点,“让开,不然我就杀了你……” 元初教过他,任何人想要挡在自己面前抑或是想要抢自己的东西,就决不轻易放过他! 洌清见他生的相貌可爱,只当是在说玩笑话,笑嘻嘻的昂起修长的脖子,“那你就就杀了我吧。” 阿九嘴中尖牙立刻冒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洌清。 感受到确切杀意后,洌清心惊,想要躲避却是再来不及,眼看阿九的利爪就要划上她的脸蛋,白光突然一闪,仿佛在她身前建立起一道钢铁屏障,阿九被狠狠反甩了出去。 尖齿磕着嘴唇,整个口腔里渗的都是咸腥味儿,阿九却顾不得,只是伏在地上呆呆的望着来人。 睚眦瞥了他一眼,漠不关心的转身离去,洌清连忙捂着脸跟上去。 阿九坐起来,用手背擦擦嘴角的血丝,哽咽道:“什么哥哥,我才不稀罕!” 这就是所谓的哥哥,为了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女人出手伤他! 金翅小鸟焦急的飞着打转,只恨自己无法长出双手将他扶起,阿九站起来,不小心踩到从口袋里掉出来蜡丸,从龟裂的蜡层中呈现出一颗红艳的丹药。 习凤说这是可以让人失去感情的药,如果自己把它吃了,会不会好过一点点? 他捏起来犹豫了下,金翅小鸟激动的鸣叫了起来。 阿九却笑了下,“我才不吃呢,元初,你跟我说实话,之前是不是骗过我?我跟他们这些人,以前是不是好兄弟?” 金翅小鸟立刻安静下来,黑眼珠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骗我的。”阿九眼睛红红道:“他们都对我很好,五哥被我咬伤了也不怪我,四哥还把他最爱的蛋糕给我吃,还有三哥,还有……睚眦,我都看得到。睚眦一定是因为我忘了他所以才生我气,到现在都不愿意理我。” 小鸟垂着头一动不动。 阿九把元初捧在掌心,依旧用充满信赖的语气道:“我不怪你,我喜欢你,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如果连这点喜欢都是骗来的呢?元初看着那颗躺在他手心的红丹药。 石心丹,在元初当初让人偷姻缘丝的时候就听说过这种东西,它可以解除姻缘丝的牵绊回归正常生活,但是永远也无法再做一个感情充沛的人。 他的阿九,应该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不该让那双明亮得像月牙一样的笑眼,像现在一样蒙上伤心泪水。 现在的金翅鸟已经失去了庇护他的能力,只能徒劳无功的守在他旁边,安静的看着他的生活,连起码的掺与都做不到。 怀孕后抛弃了迦楼罗而转投山父的母亲说,爱不是占有,而是守护,元初一直不懂,到现在他似乎有醒悟了。 阿九揉揉眼睛,勉强露出一个笑脸,“我们走吧。” 金翅小鸟却摇摇头,吃力的叼起丹药送到阿九嘴边。 阿九好奇道:“你是要让我吃下去吗?可是感觉这颗药有点奇怪。” 元初点点头。 阿九拿起药丸丢入口中,“既然是元初让我吃的,那我就吃了吧。” 金翅小鸟安静的立在他肩膀上,心中默数着时间,阿九,以后你再也不会为谁难受心痛了。 这天阿九做了一个荒诞离奇的怪梦,他先是变成了一颗蛋,然后在战乱中被哥哥遗失,后来出生在名为青诚山兰因寺的地方,身边有个笑起来很招桃花的师兄,还有一位不苟言笑的大师父。 后来他辞别了师父和师兄,决定下山寻找当初将自己遗失的哥哥,因为想讨他的欢心所以开始学习做菜,结识了两位性格迥异的师父,付出百般努力后终于与哥哥相认。他带他去野外露营,去无极山狩猎,召集几个哥哥去寻找司空岛想要帮自己解除身上的姻缘丝…… 他记起了自己骄傲的对初见的欧阳飞说:“我哥哥可厉害了,杀了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也记起来闻人楚对他笑着张开手臂,“来阿九,给哥哥亲亲。” 杜诗微像狐狸一样抚摸他的头,“小鬼,以后跟着我好不好?” 东方其揣着袖子面色郑重道:“你印堂发黑,等下会有血光之灾。” 元初漠然的回答他,“哥哥都是坏人,他们想反我和你分开。” …… 回忆好像隐藏在海浪中的贝壳,待潮水退去,全都清晰分明的一一呈现在沙滩上。 在做梦的同时,似乎还有种无形的东西逐渐从体内抽离。 开始他还觉得那些加快有苦有涩,也有怦然心动的快乐和甜蜜,到了最后却好像化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冷眼看客,即使是遭遇孟极攻击和西海波涛汹涌夜晚也没有丝毫情绪。 阿九醒来已是清晨,而且人已经回到了房间的床上,金翅小鸟立在枕边打瞌睡。 他眨了眨眼,用微哑的声音道:“元初?” 小鸟打了个激灵,立刻精神抖擞的望着他。 阿九用手指在它头顶碰了下,很快的把手收回去。 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习凤推门走了进来,“没事吧,昨晚二哥发现你晕倒在花园,把大家都吓坏了。” 阿九摇摇头,“我没事。” “大嫂亲自准备了早餐,要不要我给你端过来?” “不用,我这就起床了。” 习凤伸手在他额上拭了下,神情这才放松下来,“那我先出去……” 走出两步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对了,我昨天是不是忘记把蜡丸拿走?” 阿九嗯一声,张张嘴巴道:“不过药已经被我吃啦。” 习凤笑容瞬间消失不见,脸上就像打翻了一个调料盘,“你真的吃了?” 阿九道:“真的吃了。” 习凤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却将情绪勉强压下去,“动作快点,别让大哥大嫂等太久。” 待阿九赶到客厅后,发现除了大家长桌边摆了张椅子,囚牛和委然坐在首位,闻人楚、习凤依次,挨着付鑫的位置是空着的,刚好正对着闻人。 现场气氛有点怪,全都默默的盯着他看。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32节 他转了下眼珠,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起来太晚了?” “没有,”囚牛请他坐下,关心道:“习凤说你被人施了姻缘丝,又吃了石心丹,可是真的?” 阿九语气平平的点头,“嗯,是真的。” 展小钱难掩兴奋,“那弟弟,你之前的事都想起来了吧?” 阿九态度诚恳道:“在司空岛的时候伤了五哥,真是对不起。” “没什么,现在我的伤都好啦!”展小钱开心的指着伤口向众人展示。 习凤端详了会儿阿九,忽而笑道:“九弟这样倒像是突然长大了一样,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关系,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我们最小的弟弟。” 阿九扯了下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却不如先前明亮耀眼,仿佛浸了墨一样深不可测。视线转了一圈,停在闻人楚身上,沉默片刻终于再次开口,“哥哥……” 闻人楚缓慢的掀起眼皮,冷冷不着情绪的看着他。 “之前的事,对不起,给哥哥添麻烦了。” “说完了么?”闻人楚蓦然起身走出去,顺势卷走清风一缕。 囚牛被他举止激到面色微愠,才要发作却被一只柔胰按住,委然冲他微微摇了下头。 “算了,二哥一向没什么口福,”习凤拿起筷子道:“我可不想错过大嫂的手艺,大家都快点吃吧,别让菜凉了。” 菜是委然亲自下厨烹制的,采用青丘牧狼草浸汁和白珠米一起煮粥,菜则是魮之鱼剖出黄金卵,颗颗如明珠大小吃起来清香爽脆。 粥和菜都未加任何人工佐料,入口后却颇能安抚妖怪的肠胃。 气氛逐渐缓和下来,阿九也拿起筷子夹了瓣紫芜蒜,放入口中咀嚼良久却是没有下文。 委然一旁紧张道:“我同你大哥一向口味清淡,是不是吃不习惯?” “不是,很好吃。”阿九慢吞吞道。 用过饭后,阿九精神依旧有些愣怔,囚牛道:“九弟究竟怎么了?” 阿九道:“我想起了被封印的愚人客栈,觉得对不起大家,如果那时我勤快些,也不至于现在这幅样子……” 囚牛拍拍他肩膀,“天意如此,怪不得你。我们几兄弟好不容易相聚,便在青丘多住些时日吧,这里什么地方都可以随便不用拘礼,如果有时间就去跟鳄宝玩玩,那孩子生下来就喜欢热闹。” 两人正在交谈时,委然却持了幅卷轴过来,交给阿九道:“这是昨天钦原鸟的贺礼,据说是幅名为《食之国》的画,我听习凤说你先前喜好烹饪,就特意留下来送你。” 那卷轴被牛皮纸封的坚实,外面又用黑丝带仔细束了,看起来颇为新鲜有趣。 阿九谢了后接过来,准备回房间赏玩。 经过花园时,再次看到了九尾狐洌清,正偷偷扯了朵牡丹花往头上戴,听到脚步声后吓了一跳,见是阿九脸都瞬间白了,话也吞吞吐吐说不完整,“九……九殿下。” 阿九道:“你是来找我哥哥的么?” 洌清慌忙点头,“跟二殿下昨天约好的……所以……所以……” 她是真的惧了昨天阿九的杀气,九尾狐天生胆小且攻击力弱,此时身边又没有跟一个可以差遣求助的随从,万一他再像昨天一样突然发了狠,这可如何是好…… 阿九全然不顾她的反应,径直走过去掐了朵淡粉色的花,放到她手中道:“你戴这朵更好看。” 待他消失的不见人影,洌清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拿着两朵花对比半天,最终半信半疑的择了粉色的小花戴上。 阿九回到自己房间,将肩上金翅鸟放到一旁,把卷轴上面的牛皮纸拆开,小心翼翼将它在桌子上展开,却并未见到预想中的闹市街镇,而是一幅洪灾过境的地狱景象。 房子全都被冲的乱七八糟,街上有被遗弃哭闹的小孩,有抱头而泣的年轻妇夫,有守候全家尸体的老妪,亦有在断墙下苟延残喘的牲畜,更有甚者,深巷中竟有相互食人的搏斗境象,旁边分明架着一口只剩骨头的破瓦罐! 阿九用手指点着,将画上每个角落和人物都看过一遍,最后闭上眼睛,还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们在脑海里不停活动的场景。 明明是这样悲惨凄凉的图,从头到尾哪里有看到过食物?有的不过是些肢体残缺不全的尸体和半死不活的灾民罢了,为什么会取名为《食之国》? 他相敢很久都想不通,最后觉得太阳穴处突突涨痛,待他睁开眼后愣了大概至少有半分钟,眼前发生的一切以至于令他出现了幻觉! 方才那画中所绘还有脑海中的联想,居然当真呈现在了自己眼前! 阿九站在烂坯堆积狼藉满地的路上很是醒目,几个骑着竹马玩耍的小乞丐很快注意到他,用好奇和害怕的眼光悄然无声打量着他。 阿九顺着记忆中的画面往前走,然后绕过柳树街左拐,很快找到了那个积满污水的深巷。 四周没有一块干地,到处渗发着腐烂和酸臭的气息,壮汉按着少年的头将他溺在泥水里,全然不顾身下人痛苦的挣扎惨叫。 角落砖头堆起的地方,瓦罐悬挂在墙壁上,里面留有一些特征明显的头发和骨头。 阿九喜欢吃肉,吃过各式各样的肉,猪肉、牛肉、青蛙肉还有一些妖怪肉,却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种恶心的反应。他淌过泥泞的水,一步步朝那两人走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应该让那个淹在水里的孩子死去。 壮汉听到声间,看到他后眼睛发出幽绿恐怖的光,与身边瘦弱不堪的人相比,干净饱满的阿九简直就像是掉下来的肉包子。 但是这个肉包子并不容易对付,现在的阿九已不再是当初懵懂单纯的阿九,而是被元初染黑的阿九,被石心丹同化的阿九。 他对人类依旧充满好感和向往,但是却对敌人有了警惕和报复之心。 在那个壮汉邪念刚起的时候,阿九就亮出来了自己尖锐的牙齿,喉咙中发出警告的吼叫,声音对成年妖怪来说虽然稍显稚嫩,于人类却有无比强大的威慑力。 壮汉僵在原地,愣了有两三秒后狂奔而逃。 阿九没有追,而是走过去将水里的孩子捞了起来,泥水糊着脸看不出确切年龄,眼睛红肿却依旧有着倔强的眼神。在从生死线脱离后,他似乎并不惧怕这个长着尖牙的妖怪。 “谢谢你救了我。”孩子擦了把脸上的泥说。 “不用客气,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人吃人?” 孩子怔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潮湿的方砖上,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这里是大荒,刚经历过一场洪灾,没有粮食吃,当然就只有吃人了。你好像不是这里的人,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怪,一点都觉得有什么不对。 阿九把从画卷的事告诉他,还猜测了下这或许是场梦境。 少年失笑,“我也宁愿这是场噩梦,大荒这样子已经很多年了,从我记起事就不停的有灾难,好像这片土地上的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活受罪一样。” 阿九看他瘦的可怜,想从身上找些吃的出来,最终却一无所获。 两人聊了几句后各怀心事的沉默下来,孩子在幻想下一顿吃什么,而阿九则猜测自己为何会误入画卷。 天渐渐黑下来,少年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见阿九站起身,好奇追问道:“你要去哪里?” 阿九道:“我去看看能不能找些吃的。” “哪有什么吃的?方圆几里我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什么都没有……现在天已经黑了,你虽然是妖怪但是也最好别到处跑,万一让别人捉住给吃了怎么办?” “诶?”阿九还真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成为食物的可能,他顿了下,突然想起自己有一只随着携带的髡顿。 一年多前闻人楚曾帮他捉住了只无头小牛,据说它专门趁黑夜杀人割头,然后把猎物戴在自己头上趁机逃走。 在同陈浩东比试做面的时候,他曾用过这髡顿肉汤赢过一回,后来不常用就把它用红绳串了戴在手上,跟空相所赠的佛珠挂在一起。 他翻了翻,果然将那只无头小牛找了出来,由于太久没有动过,它已经缩水成了绿豆粒大小,难怪平时一直未留意过它的存在。 阿九在地上捡了两片破瓦片,拿了些脏水用外套过滤,之后将髡顿浸在水里,小牛瞬间泡发涨得跟个馒头一样大,精力也迅速恢复,若不是有红线绑着怕早撒开四蹄逃走。 旁边的孩子看得目不转睛,“这是……什么?” 阿九把红线一端系到那孩子手腕上,“这个给你,以后想饿了就按把它泡在水里,它被吃掉的肉也会很快的长出来,你如果有时间,就把肉分给别人吃。” 孩子问:“把肉给了我,你呢?” 阿九道:“我要想办法回去,哥哥们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闻人楚冷漠的眼神。如果自己就此失踪,他会着急吗?还是说依旧不肯原谅自己? 小孩在后面追了几步,最终因虚弱停下脚步,扶着膝盖道:“好人,我叫七夜,母亲生我时难产,整整七天才把我生出来,你记住我的名字,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七……夜?阿九听到这个名字后打了个激机,待回头看时原地却是空空如也,慢慢断墙景象散去,周围恢复成自己房间的模样。 桌子上的卷轴依旧包着牛皮纸束着黑丝带,完完整整就好像从来没有打开过。 刚才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梦境吗?阿九仔细检查了下手腕那串佛珠,髡顿的确连着线绳消失不见了。 阿九抬起右手看了很久,心中默默念着两个字,七夜……这个名字他不止一次听说过,愚人客栈的创始人,七夜。 阿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快到中午时他才再次闭上眼睛,脑海里勾画出愚人客栈的大门,这次他刚抚上铜环,两扇大门便嘎吱开启,门野跳出来,一脸又惊又喜的仰望着他,“主人,您怎么来了?” 阿九亦茫然,“我也不知道,昨天明明推不开这扇门的,三哥也说是客栈自行封印了,今天不知怎的居然自己开了。” 门野连忙他进去,那只被救助过的小猴子梦猿正坐在椅子上吃小香蕉,看到他后吱一声闪入房间。 “客栈前些天的确是自动封印了,我当时完全感受不到主人的存在,还以为再也无法见到您了呢!” 阿九也觉蹊跷,便将画卷的事说与他听,门野惊讶道:“原来是祖师爷显灵了,难怪客栈封印会自行解除。七夜的故事我也曾听说过,据说幼年贫寒吃过不少苦,后来得贵人相助大难不死才去拜师学艺,最后成为跟东方磊齐名的第一大法师,修成不老仙身,晚年丧妻漂零江湖才创立出了这家客栈。想必传说中的贵人便是主人了吧?这真命里注定的缘份!” 两人聊了些客栈的近况,阿九承诺日后定然勤快照看客厅,门野才安然放下心。 正午时展小钱来敲门,叫几声阿九不见他回应,更自己掀了桌子上的卷轴翻看是否为值钱的古董,结果发现只是白纸一张,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罗兰。 待阿九回神后两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中午饭桌上多了两位客人,一位是九尾狐洌清,另一位则是位容貌娇美的陌生女子。 阿九见龙大和委然对其都十分客气,便低声询问付鑫那位姐姐是谁,付鑫压着嗓音道:“千万别叫姐姐,那位可是长了副玻璃心肝的男人,虽然你未在百妖榜之上,可是四大圣兽应当听说过吧?” 男人?阿九意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无极山修炼时听哥哥说起过。” 付鑫道:“这位便是雌雄一体的武沐离。”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圣兽,其中玄武武沐离乃是龟蛇合体的阴阳人,虽然外貌阴柔偏女相却痛恨被当成女人。 武沐离跟睚眦是幼时玩伴也是生死之交,两人关系看似比起他人更为亲密无间,九尾狐旁边又羡又嫉,却完全不敢插嘴打断他们交谈。 阿九草草扒了些饭,准备离开却想起卷轴上的提示,便询问囚牛,“大哥,你知不知道罗兰是什么意思?” “罗兰?”囚牛思虑片刻道:“我只知道一个名为罗兰的小国,不过早在数千年前就消失了,现在那里只剩一片沙漠。你要是想知道详细的内容,可以去我书房查找古籍。” 阿九去书房查了许多资料,关于这个小国的描写却是少之又少,大都寥寥数笔带过,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却不经意看到《南国图志》中记载这么一句:地偏且至阴,聚妖,多鬼怪。 联想今日发生的事,七夜和愚人客栈,想必罗兰也不是无缘无故显示,阿九合上书后,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离开青去罗兰看看,冥冥之中究竟有什么安排在等着自己! 出门时阿九被侯在外面的身影吓了一跳,武沐离挑着柳眉上下打量他。 阿九道:“你在看什么?” 武沐离道:“我在看睚眦的宝贝弟弟除了吃得多外还有什么本事。” 吃饭时众人都用小碗,而他用大别人七八倍的大碗,且饭还是端得尖尖得几乎要撒出来。 阿九听出他的讽刺,却不懂他这莫名敌意从何而来,他如实道:“我没有别的本事,别的事都不如几个哥哥。” 武沐离勾唇笑了下,语气很不客气道:“有点自知之明倒是不错,我方才听你像囚牛询问罗兰,你问那里做什么?” 阿九抿下嘴唇别过脸,“我不想告诉你。” “哟,还挺神秘,”他伸手捏了捏阿九的下巴,“看在你几个哥哥的面子上提醒一句,如果你想去那里的话最好放弃,不然给他们添麻烦不说,说不定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阿九慢慢竖起眉毛,甩开他的手后眼中现出利光。 武沐离悠然道:“我这次到青丘的目的是传白泽大人令,伏魔鼎重现,即日起百妖榜上众人皆需收敛妖气做回寻常人类,任何人不得动用法力和法器。你不在百妖榜上,所以不在上禁令约束范围,不过若是想请你哥哥帮忙的话就算了罢。” 阿九突然出声道:“阿九。” 武沐离困惑,“什么阿九?” 阿九一字一顿道:“我的名字叫阿九。” 他是龙子阿九,是兰因寺长大的阿九,也是拥有厨师资格的阿九,他手里还有别人不可能拥有的愚人客栈!下次见面时,他要让这个自以为是的阴阳人知道,龙九不仅仅只会吃! 六月的空气中充满炽热,仿佛迸出一个火星都能燃烧起来。 从石头的缝隙里望出去,只能看到外面大片白花花的阳光,远处是一些覆盖着厚厚红沙的古老建筑。 这是临近猫眼沙漠一座名为白舟的小城,土地贫瘠人烟稀少,却是自东方进入猫眼沙漠的必经之路。 白舟城本地居民不足上万人,年轻人多外出闯荡抑或立足他乡,只有一些老幼病残守着这座干燥酷热的烈炎之城。 数十里外的沙漠长约五千公里,中心有一片神奇的蓝湖,从高空伏视下去,整个沙漠就像大地上一只诡谲怪异的猫眼。 白舟城无水无电,更无宽敞平坦的道路可走,这里早晚温差很大,而且极度缺水,最可怕的是,所有的现代通讯设施到了这里全都不管用,所以虽然风影壮丽却不适合作为旅游景点,一年到头除非有胆子大的驴友结伴探险,其余时间大都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因为信息封闭,导致文化和生活传统得到了最大的保留,他们科技落后信奉神明,家家户户都设有雨师壁画和香炉,每日早晚虔诚跪拜贡奉为数不多的新鲜食物。 作为几乎被世人忽略的一隅,白舟城全年迎来的客几乎屈指可数,但是今年却破了先例,短短几日奔赴而来的游客竟比过去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起先大家不清楚原因,后来听驴友负责人讲,据说国内著名地理杂志主编来数日前来了白舟城,在一家名不经传的天宝干店歇息数日,回去后花费大幅版面来介绍这座神秘的无名小城,并刊登了数张美食照片和年轻主厨的侧脸照片,一时引起驴友轰动,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热闹局面。 游客多是二十至四十的年轻人,全都骑着自行车,背帆布包挂个相机,有男有女个个活力四射,颇为白舟城增添了几抹亮丽色泽。 也是到这个时候,白舟人才开始关注起天宝干店。 红砖蓝瓦的大院子,里面种满了红白交错的沙漠玫瑰天宝花,房子有二十来间,每张床都足有两米来宽,可并排躺下五六个壮汉。棉被深蓝粗布里子,贴着皮肤略显粗糙但是晒洗的很干净,闻上去有股暖暖的阳光味儿,上三下二共五条,足够应付沙漠的夜间严寒。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相貌奇丑脸上常年带着沙石割出来的伤疤,似乎因为他收藏很多草药的缘故,所以被称为药罐子。药罐子性格阴沉很少说话,没有客人的时候,经常从猫眼沙漠带些受伤的动物回来救治,虽然左邻右舍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却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这人的来历。 在还没有上杂志前,药罐子从沙漠带救回来了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皮肤白的跟羊脂玉一样,身后还跟着条寸步不离的小黑狗。 年轻人醒来后就留在店里帮忙,手脚勤快做事也讨人喜欢,药罐子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满意,白天外出门就留他在家看着店,于是后来就有了杂志主编的事。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药罐子才认真询问起这年轻人的来历。 “我叫阿九,这条狗叫祸斗,我们来是找罗兰遗迹的。”年轻人如是说,嘴角微微勾起来露出礼貌的微笑,眼神清澈透亮却无一点笑意。 药罐子晾晒草药的动作顿了下,“传说中的沙漠之城罗兰?” 年轻人点头,“我想去那里看看。” 药罐子皱眉,“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消失的地方,你找它做什么?” “是先人指示我来的,它一定还在。我在猫眼沙漠的时候,能在空气中感受到它的气息。” “在又如何?罗兰又被称为鬼域,到那里去的人,没有谁能够活着回来。你这么年轻,应该好好爱惜生命,不要冒这种险!”药罐子话逐渐多了起来,丑陋的脸庞也多了丝难以察觉的激动。 年轻人看着他笑笑,并没有再表态什么。 药罐子道:“你最好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不要再踏入猫眼沙漠,更不要再提什么罗兰!”他很少与人相处,半个月接触下来对这年轻人多了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年轻人依旧弯着眼睛,似乎一直在礼貌的倾听着他的劝告,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药罐子抖了下嘴唇,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到屋檐下传来两声清脆的叮当响。在干店门口埋着细鱼线,当有客人进入的时候会牵动一连串的生铁片。 那本杂志影响力还真是惊人,前脚才走了几波人居然又有新游客闻风而至。 这次来的是两对情侣,看穿着好像是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女孩子看到药罐子后吓了一跳,男孩立刻将她们挡在身后。 “你们好,请问要几间房子?”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尴尬,年轻人带着他的小黑狗从药罐子身后走出来,一人一狗都出奇的讨喜。 “呀。”没想到会在沙漠里见到这么清秀的大男孩,两个女孩齐声发出惊叹,随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男孩子连忙道:“四……哦不,两间。” “请跟我来。” “那个……价格没有涨吧?不好意思我们来时遇到了小偷,钱包都丢了,身上没剩多少钱……” “没有,两元每晚每间。” 在年轻人话音落后,四个人全都松了口气。 晚上准备了香软可口的胡萝卜沙葱饼、肥而不腻的手抓羊肉和香浓的骆驼奶茶,充满异域风味儿的食物,却令所有人都吃得很满足。 “虽然丢了钱和行李,不过来这趟白舟之旅还真是值了!”女孩子盘脚坐在羊毛毯子上感慨,不时用眼神偷偷打量出落得一尘不染的小厨师。 杂志上只有个侧脸照片,见了真人才知道原来男孩也可以长这么好看,举止言谈都斯斯文文的,黑瞳干净的没有半点世俗杂念,整个人就好像阳光穿透清泉的纯净质感。 经过短暂的交流后,几个人已经很娴熟了,叫起阿九的名字也丝毫不显生疏。 这个问:“阿九,你为什么不上学呢?” 阿九凝思片刻,“上学好玩吗?” 他一天学也没上过,仅有的知识都是空相师父亲自传授的,所以无法理解大群人聚一起学习的情形。 男生一脸深沉道:“平时很好玩,考试的时候特别烦。” 女生也跟着问出一大串,“阿九,你皮肤这么好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为什么要来这里呢?药罐子老板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工资?平时工作累不累?烧菜是跟谁学的?还是说是自己琢磨的?” 阿九耐心十足的一一作答,在他不急不躁替众人解惑时,那条名为祸斗的小狗就趴在他的脚下,时不时甩着尾打个哈欠。 白舟城夜短的可怕,晚上九点多钟天色才慢慢暗下来,清晨三点天际就开始泛亮。 待天刚露鱼肚白时,四个年轻人用了些奶茶就带着食物开始动身赶往猫眼沙漠。 药罐子在知道阿九的打算后,便不准他私自出城,带在身边陪着自己加工草药。 阿九也不反抗,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老实的跟提线木偶一样。 不过他越是这样乖巧,药罐子就越是放不下心,他总觉得这个没有脾气的小孩带着邪气,并不像表面这样温顺。一个独身从玉都跑到猫眼沙漠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寻找恶名昭著的鬼域罗兰? 不过他终归是自己从沙漠风暴中救回来的,绝不能对其放任不管。 晚上十点多钟,四个年轻人终于在漆黑的夜幕中赶了回来,其中一个还神秘兮兮的抱着书包。 在药罐子看清从书包里探出毛葺葺的小脑袋时,懵了整整五秒钟,那是一只长有黑色花纹的呼云豹! 猫眼沙漠之王绝不是耐饥渴的骆驼,也不是沙丘悬崖无处不在的毒蜥蜴,更不是力拔山河的大象和狮子,而是拥有狐狸般狡诈毒蛇般残忍闪电攻击速度的呼云豹! 这种豹子外表跟普通豹子没什么区别,只是体形较小额头生有云朵标记,看似娇小没有攻击力,实际上胃口奇大且过着狼一样的群居生活,所到之处往往只余下动物的残骸。 白舟城居民所贡奉的神像中,雨师相貌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是坐骑全都是呼云豹。这种鲜为罕见的小豹子也被视为瑞兽,人人敬而远之。 几人见药罐子脸色惨白,全都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其中一个男生道:“我们回来时在沙丘边看到,担心晚上它会被冻死,所以才捡了回来……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药罐子哆嗦着嘴唇道:“岂止是做错事,这下白舟城的天都要塌了!” 几个学生吓了一跳,书包差点掉在地上,阿九手快及时接住,将那小豹子掏出来放在怀里。 与人类相比,妖怪与动物的气息更为相似接近,小呼云豹迷迷糊糊的往他怀里钻,耸着鼻子下意识找奶吃。 “扔了,快点扔了!”药罐子突然吼出一声,丑陋的面孔因扭曲在灯光下愈显狰狞。 阿九微怔,“药先生,你怎么了?” 药罐子扯着嗓子道:“这是白舟城不能招惹的神兽,报复心极强,等下豹群闻着气息寻找过来,大家都别想活了!” 谁会想到一只刚出生的大猫竟然会这么危险?几个学生顿时吓得面无人色,“那,那怎么办啊?要不把它给送回去?是我捡回来的……在三丘岭,我自己送回去……行不行?” 药罐子迟疑片刻,逐渐镇定下来,冲阿九伸出手道:“把它给我。” “药先生……” “天黑了,再加上你们对这里地形不熟悉,我去送。” 阿九避开他的手,“我去吧。” 药罐子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快点把小豹子给我,等下它们找来就来不及了……” 阿九恍然未闻,依旧淡淡道:“还是我去吧。” “你这孩子胡闹什么?!”药罐子有些生气的拎起马灯,“别耽误时间,快点给我!” 阿九吹了下口哨,趴在远处睡觉的祸斗立刻闪电般冲了过来,“祸斗,我们现在去三丘岭。” 在他话音落下去的同时,小黑狗瞬间涨了十几倍,竟然变成一头小牛那么大,温顺的伏跪下前腿,阿九骑坐了上去。 “等等!”药罐子最先醒悟过来,他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你……是阿九?” 阿九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微笑,“我是阿九,龙九。” 祸斗扬蹄,一人一犬犹如流星迸入夜色里消失不见。 只留天宝干店里瞠目结舌的几个人,恍恍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尚未清醒。 灯芯在玻璃罩中忽闪了几下后熄灭,整个园子陷入一片漆黑当中。 药罐子摸了摸丑陋的脸,轻声呢喃,“阿九,龙九……愚人客栈,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了。” 很多年前,药罐子还不叫药罐子,而是有个很文雅的名字,叫观紫,姓符,符观紫。 祸斗速度很快,眨眼间便来到三丘岭,那里此时聚集了上百只呼云豹,密密麻麻的矗立在丘陵上蓄势待发。 小呼云豹听到豹群的召唤声,不安的弹了几下腿,阿九让祸斗降下云端,将小豹子轻轻放置到地上。 一只金色母豹窜出来,叼起小豹子退入豹群中。 豹群嗅到他和祸斗身上的妖气,不敢擅自攻击却也不甘就此退去,作为猫眼沙漠之王,他们绝不允许尊严被任何外来生物践踏。 阿九无心与之纠缠,刚想让祸斗带自己离开,突然有数十只呼云豹从不同的方向攻击了过来。 祸斗速度虽然快,却被交织的攻击网所成功堵截,前后犹豫不定时,四肢已经被分开噬咬了数下。 眼看有更多的呼云豹加入战斗,阿九张开嘴巴发出一声示威吼声,平地突然卷起一股风沙,几只紧贴着祸斗的豹子察觉到危险气险,立刻尖叫着敏锐跳开。 阿九依旧伏在祸斗身上,手脚却逐渐幻化出兽形,人留下人类的头,面无表情的对豹群对峙。 这群呼云豹一向战无不胜,还未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敌人,仰天怒吼数声后全都散开,且越退越远。 就在阿九以为它们放弃战斗时,豹群突然飞快的绕圈左跑了起来,黑黄交错在夜色中看得人眼花缭乱,最后阿九竟然看到了一只奔跑在空中的豹子! 是错觉吗?不是……因为这样的豹子并非一只,而是七、八、九……无数只! 那些个奔跑在空中的呼云豹,个个脚踩云朵,身形矫健如飞,比起此时受伤的祸斗,速度竟然毫不逊色!被尊为沙漠之王的神兽呼云,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动物…… 阿九并不惧怕与之战斗,却因为眼前飞奔不停的豹影搅得隐隐作呕,甚至视线中出现了一片空白…… 黑暗中突然一亮,刺眼的阳光划破夜空刷的洒了下来,阿九立刻用手遮住眼睛。 待他渐渐将手从脸上移开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三丘岭,而是……处在一个钢铁笼子里。 祸斗因为受伤的缘故身体小了许多,像只猫一样软软趴在他的脚边。 待眼睛适应了光明后,阿九才放眼打量四周,这是一个肮脏的地方,布满了钢铁打造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人,或衣衫褴褛或赤身裸体,面容是木讷的像是胶塑的假人。 空气中充斥着甜腻的血腥气,还有刺鼻的粪便味儿,还有浓厚的脂粉和蛋糕香气,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味道全都集中在这里杂揉了一样,粘裹着鼻腔令人喘不过气来。 阿九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他把祸斗收到乾坤袋里,摸着笼子开始研究将其咬断的可能性。 “哐啷!” 有只铁球被狠狠掷了进来,砸在笼子上撞得阿九耳朵嗡嗡作响,旁边的人吓了一大跳,张开没有舌头的嘴巴开始呜哇呜哇叫个不停。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阿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笼子里除了自己外其它全都是残缺不全的,有断手缺足的,有脊椎被打碎的,有穿琵琶骨的,有剜去双眼的…… 阿九越看越越惊,寒意像毛毛虫一样顺着脊背慢慢爬上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自己不是在猫眼沙漠三丘岭被呼云豹围攻么?怎么眨眼来到了人间地狱?! 就在阿九困惑不已的时候,门口传来了细碎脚步声,头上包着蓝着毛巾的古怪男人将头探进来看了看,随即满脸不悦道:“为什么这些奴隶还没有清洗干净?” 他后面仆人打扮的家伙几乎是立刻间便提着桶冲了进来,拿着木瓢哗啦啦将水泼倒在铁笼子里。 阿九才要开口询问,却不妨半瓢冷水哗啦一声迎面浇来,从头到脚被淋了个湿透。 这水并不干净,而且带着股酸馊味儿,里面还掺杂着泡发的碎馒头屑,只能暂时压制一下铁笼中的恶臭气息,并不能彻底清除。 这些人做事很潦草,态度也几近敷衍,将水泼完之后便欲离开,阿九及时出声道:“等等……” 这声音好像出自寂静的墓场,瞬间便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包括站在门口满脸不耐的蓝毛巾包头男。 阿九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珠,神态平静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我们给关起来?”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众仆人看着他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沉默片刻后,毛巾男终于迈出了尊贵的脚步,径直走到阿九的跟前站住,居高临下的看着倦在笼中的人。 他有着卷曲的金色头发,鼻梁很挺,面部轮廓清晰流畅,看上去是个英俊的年轻男子,身上穿着与众不同的红色长袍,手腕和胸前挂了不少耀眼金饰,姿态和打扮都像极了阿九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异域贵族。 贵族男用漂亮的蓝眼睛看着阿九,眼神充满鄙夷和轻蔑,好似在看一个匍匐于脚下的奴隶。 以为对方没有听清自己的问话,阿九又字字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他眨了下眼睛,金色阳光随着他浓密的长睫毛跳跃了几下,良久后弯下腰,动作轻佻的在阿九下巴上捏了捏,似乎很满意的扬起嘴角,“等会儿把这个奴隶送到我房间来。” 阿九很快被沉默的女仆带出铁笼,并被置在牛奶池中重新清洗。因为对这个神秘的地方一无所知,他并没有做任何反抗。而且,他也不喜欢现在又粘又臭的感觉。 不过在被女仆搓洗身体时,阿九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另一双眼睛,那个人曾用极温柔的动作抚摸着他那里,“这里疼么?这说明我的阿九长大了……” 那时睚眦多宠自己啊,牙疼了就帮他亲亲,尾巴疼了就帮他揉揉,哪里不舒服就将他抱在怀里,带着他漫山遍野的到处跑,还会露出为数不多的笑容说:“阿九,来亲亲哥哥。” 可是后来,自己做错了事,惹恼了他,就被嫌弃了,他说不原谅自己,宁愿为了保护九尾狐而打伤自己,还要跟那个漂亮的女狐狸成亲,说不定再过几年,他就会跟九尾狐生下一个像鳄宝一样可爱的小孩…… 身上游走清洗的手突然间像变了味儿,捏着他的柔软器官挑逗似的揉搓几下,阿九陡然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到女仆含着羞意的水眸。 他抿了下嘴唇,将毛巾从对方手中抽出来,“我自己来。” 清净身体后,阿九被送到了一个铺满羊毛地毯的大房间,里面布置很干净,器具多是耀眼的金属,处处透着种张扬的奢华感。 方才他见过的贵族男就侧卧在大床上,一面吃着葡萄,一面饶有兴趣的观察阿九。旧衣服换成了略大的直桶长袍,垂着袖子遮盖住了两个手掌,赤着双脚踩在地毯上,精致漂亮的脸庞透着股纯真诱惑。 两人对视良久,阿九终于先开了口,依旧是铁牢里问过的话,“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贵族男悠哉道:“我的府邸。” “府邸建在什么地方?” “巴布伦尔。” “巴布伦尔又是什么地方?” “罗兰。” 罗兰……这里就是被称为鬼域的沙漠之城?几千年前就已消失在猫眼沙漠的罗兰?莫非是因为传说中的雨师神兽呼云豹?阿九打量四周后思索着他话语真假,“那你又是谁?” 贵族男慵懒道:“我是罗兰尚论长史赫连容心。” “尚论长史?”阿九有些不太能理解,“是大官么?” “是官职没错,不过算不上大官。”赫连容心笑了下,“你一连问了我这么多,现在是不是该换我来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叫阿九,在猫眼沙漠里遇到了呼云豹,不知道为什么就来到这里了,你知道么?” 赫连容心坐正身体,挑起眉毛道:“我当然知道,过来我告诉你。” 阿九慢慢走过去,在距离他两三步距离时站住,黑眼睛里明明白白写满警惕。 赫连容心朝他招手道:“你再过来些,这在罗兰算得上机密,被旁人听到就不好了。” 阿九刚欲抬脚,赫连容心却突然伏身一拉,将他整个人扯到了自己怀里。 妖怪的直觉只能嗅到他的不怀好意,却嗅不出对方有任何杀气。阿九犹豫了下,悄然将伸长的尖甲收了回去。 赫连容见他生得容貌可爱,身体又似柔软无骨,美人在怀愈发心猿意马,大手便在他身上放肆的游走起来。 阿九忽道:“你摸我做什么?” 听到这种稚气的问题赫连容心只是想笑,待对上他清澈透亮的眸子,却不由自主愣了住,“因为……因为……我喜欢你。”总算找到这么个借口,用来哄骗这种单纯乖巧的小奴隶再合适不过。 阿九却皱起眉毛,认真思考后正色道:“我不喜欢你,也不要你喜欢我。” 赫连容心生于贵族之家,府上圈养的禁脔多不胜数,但是这么奇特另类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如果我偏要喜欢你呢?” “那你不要摸我。” “如果我偏要摸你呢?”问出这话后,赫连容心才发现原来傻气也是会传染的。 阿九说:“我会咬死你。”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平静阐述可能会发生的事实。 然而赫连容心却愈发觉得这少年有趣,他居然不用是用‘杀’而是用‘咬’,多么可爱的字眼和表情! 当阿九第二次用粉红舌尖轻舔蠢蠢欲动的尖牙时,尚论长史大人终于忍不住将身体前倾过去,“常听中原人说牡丹花下花做鬼也风流,今天总算知道是个什么感受了。我不但想摸你,还想亲亲你,将你搂在怀里好好疼爱……” 罗兰民风古来彪悍,床事也不像中原人内敛保守,欲望来了鲜少掩饰,人前亲热和集体欢爱亦屡见不鲜,所以他这番话非但算不上放荡无忌,反而更类似于表白的温柔情话。 可惜阿九却不懂得,他只知道这人手掌大而粗糙,贴在他皮肤上就像蹭着一块树皮,又涩又燥,不舒服极了。以前闻人楚也经常抚摸他,不过指腹却光滑而且柔软,而且还仿佛会伴唱催眠曲,抚过的每一寸都让他舒服得想要眯眼睡觉……等等,怎么又想起他了? 阿九下意识摇摇头,将闻人楚的影子从脑海中甩出去。 他的哥哥是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仇必报的人,自司空岛事件在他心上划了一道伤疤后,两人身份上虽然还是亲兄弟,当初无极限宠他的哥哥却已经不在了。 同样被元初涂上颜色的阿九,虽然吃下石心丹恢复了往昔记忆,但被涂上的色彩却依旧在,阿九不再是当初怀着梦想下山一脸懵懂的单纯少年,再也回不到睚眦心中那个万事想要依赖他的天真小兽,所以他们才从亲密无间走到了今天…… 在阿九发呆时,赫连容心的嘴唇迫不及待的贴了过来。 “赫连大人!”外面响起突兀慌张的声音,仆人连门都来不及敲就跌跌撞撞扑了进来,“大祭司亲自过来检查祭品!” 赫连容心身体僵了下,随即恼羞成怒,“那便让他检查好了,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仆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祭司说……祭品少了一个!” 房间诡异的安静下来,赫连容皱眉道:“府上奴隶那么多,随便找一个中原人给他就是了,何必为这种小事来惊动我?滚!” “赫连大人好大的脾气。”仆人背后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穿着宽大白衣的年轻人似笑非笑的走了进来。 阿九只瞥了下,便觉得眼前豁然一亮,满室都似暖阳斜照如沐春风。 来人年纪大概在三十岁,生得面如秋月,唇红如朱砂,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眉角眼梢都流露着股非凡自信,看上去竟然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身上并不像赫连容心挂许多金饰,只是穿了件麻布宽衫,细腰用青丝系了,走起路来轻轻晃动,虽简单却不失清雅脱俗。 他眸光扫到阿九,顿了顿,很快转过去看赫连容心,毫无诚意道:“打扰阁下美事,真是万分抱歉。” 赫连容心蓝眼涌现出怒气,下床后干脆直接道:“大祭司有何事?” “方才仆人想必已经告知大人了,在下是来寻找走失的祭品。” “后院多的是奴隶,你大可以去随便逃选。” 来人笑笑,“多谢大人好意,不过我只想要您身后这一位。” 赫连容心瞥一眼阿九,声音愈发冷清,“如果我不给呢?” “我想大人因为一个小奴隶得罪我们伟大的曼哈图。” 阿九不知道他口中的曼哈图是个什么来历,却清楚看到赫连容心倨傲的神情瞬间僵硬了,脸色迅速青了又白,心有不甘的将手藏入宽袖中。 那人淡然的笑了下,同阿九微微颔首,便算是召唤过了。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独特的安静气质,阿九对此人并不感到讨厌,相对于目光灼灼的赫连容心,这人显然要可爱得多。 阿九默默跟着赫连容心走出去,在园子里看到蔚蓝如洗的天,园子里恣意生长着许多梭梭树和沙柳,枝枝蔓蔓无人修剪,用蚀岩沙石堆成的围墙相衬着,有种生机勃勃粗旷的自然美。 天是瓦蓝色的,干净得像是特意提炼过,一点云彩和杂质都没有。 只是空气里很干,微风吹在皮肤上痒痒的,好像是情人的手抚摸在上面。 两人从始自终都未有过一句交流,阿九的疑问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譬如因何来到罗兰,为什么会成为祭品,七夜指示自己又出于何种目的?他们所谓的祭品又是怎么回事?是想要杀了关在笼子里的那些残疾人吗?这个人是不是想再次关住自己…… 走出大门后,阿九看到了条热闹的街道,行人熙熙攘攘,大多作赫连容心一样的打扮,只是布料没那么精致,肤色也因阳光暴晒要黑得多。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33节 有穿着蓝衫的江湖艺人,面前摆着几个瓦罐,悠悠吹奏着吹笛,里面的蛇便探出头来,跟随着节奏和女孩子的身体轻轻舞动。 也有倚墙而坐的,拉着形状古怪的胡琴,开心的笑着自弹自唱,面前摆着个收钱的破碗,看起来很是乐在其中。 还有牵着装饰华丽的骆驼车,上面的妇人用黑色纱巾遮着脸,额头贴满亮晶晶的宝石碎片。 这些人大多不穿鞋,上身小褂很贴身,腰则一律用带子束得极细,裤腿宽阔飘逸,迎风走起路来很是好看。 阿九看得目不转睛,心头的疑惑几乎都被抛到了脑后。 突然,他嗅到了一股焦香,似乎是面粉和蜂蜜被烘烤出的味道,但又跟过去吃过的完全不同,这让被遗忘许久的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 前面的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停下脚步,“是不是饿了?” 阿九如实点头,他在饥饿面前向来坦诚得很。 那人走到一边的大泥炉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沙贝,换来了两个锅子一样大小的面饼。 饼很厚,咬起来却很柔软,咀嚼起来像是精糙的面□,虽然闻起来很甜但是吃起来却很淡,几乎完全辨别不出味道。 那人不吃,默默等他吃完一个递出第二个。 吃了别人的东西,怎么都要打声招呼,阿九如此想着开了口,“我叫阿九,你呢?” 他温和的笑,眼睛里仿佛撒满了揉碎的阳光,“我叫符观紫。” 阿九从他的脸上读出一丝熟悉,隐约感到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去?” “回我府邸。” 咦,他竟然不是带自己重回铁牢的,阿九愈发疑惑,“带我回你家做什么?” 符观紫道:“做客。” “做客?” “做客。” “为什么?”阿九实在想不明白这人打的什么主意。 “你在罗兰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不是么?” 阿九脚步顿了下,又快步跟了上去。 符观紫的府邸跟赫连容心处大不相同,而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布局,门口种了两棵青翠沙柳,下面还摆了两尊石狮子,园子里铺着平整光滑的石板,连围墙缝隙都专门砌成了花纹式样。 房子是泥砖砌的,顶部铺着厚厚的白茅草。因为罗兰缺少雨水,所以木材和稻草都显得很新。 阿九长在兰因寺,对古建筑一直感到亲切,想到身前的人长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由的便跟着亲近了几分。 房间里有正在打扫的少女,身上穿着青纱制成的右衽长裙,一头乌发用红缎带绑了,看上去灵秀之极,见符观紫回来,立刻放下东西奉了凉茶上来。 茶具亦是中土用的紫砂,只是茶不知道是用什么冲制的,倒在杯中绿绿的,晚下去后一股清凉萦绕在喉间良久不去。 在这异域罗兰中有这么一座宅院,还有穿着汉服的少女奴仆,阿九愈发好奇起对面人的来历。 符观紫屏退了侍者,用宽袖挡在脸前将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同阿九道:“你现在是不是疑惑我为何要带你回来?” 阿九点头,他虽然缺少人生阅历,却还没天真到以为这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这人不惜得罪赫连容心而将他带回府上,还和颜悦色的执行,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符观紫修长的手指点在案上,缓慢敲了两三下开口道:“今日我本来是想去赫连大人那里骗杯酒喝,寻找奴隶不过是个随便的借口罢了,不曾想遇到了你……你身上有股很强的妖气,应该不是人类吧?” 他声音很好听,说话的姿态也很优雅镇定,虽然用了用了疑问语气,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显的肯定。 阿九道:“我是龙子。” “龙……子?”符观紫的眼睛亮得惊人,“不知令堂是何身份?” 阿九如实道:“珠珠膏,又名珍珠膏。” 据几个哥哥说母亲原形酷似小猪,浑身带有奇特香气,幻化后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呢。 然而符观紫却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眉头紧蹙起来,“珠珠膏?” 他母亲是中原的巫女,追赶尸群来到罗兰定居于此,作为混血祭师,他曾专研过楼外古籍异书,也曾见识过不少魑魅魍魉,却从未听过这种奇怪名字的生物。 却不知中华妖怪种类甚多,在白泽之前并未有人对其进详细分类记载,中原能人尚不能识全,更何况是他? 珠珠膏只是山膏中的一类,而山膏又隶属于膏类,其下又有水膏、火膏等五行大膏。 但是山膏便多达二十多种,有脏膏、指膏、肉膏、喜膏等等,虽然外形酷似,禀性和本事却尽不相同。譬如脏膏,便是以骂人出门的妖怪,倘若看谁不顺眼,便能将其从早骂到晚,还有入梦骂人的本事,问候人的花样奇多且鲜少重复,被它缠上不被骂死也要得个神经衰弱不可。 指膏则无尾巴,遇其切不可用手指之,否则便弹跳起来,直接将人手指咬去遁地逃跑。 肉膏看中目标会日夜尾随之,每逢子时现身舔食人肉,悄无声息间将人舔成竹騀,感到肉瘦无味后则弃。不伤性命不留疤,所以深爱肥家女子欢迎。 而喜膏则会咬人,伤口半寸良医无治,半月后则会生出钱币来。一日三钱,不多不少,对濒死之人来说,三钱足以救命,但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鸡肋,留之无用,弃之可惜。 珠珠膏算是膏中明珠,对它们的种群审美来说,肉紧皮滑肥而不肿质白如玉乃是上品,珠珠膏不但全部符合而且还体带异香,虽然没有什么本领特长却足以让其生活得衣食无忧,每只珠珠膏门前都有一大群衔着食物求欢的山膏。 符观紫被珠珠膏的问题困扰了许久,甚至还画出了各类图形让阿九试着辨认。 阿九从来见过这么求知欲这么旺盛的人,可惜他也未曾见过母亲相貌,再加上珠珠膏已经绝迹,想必再无人知晓其真正模样。 在旁边看符观紫翻阅古籍时,阿九好几次被他的藏书和学识震惊到,这人竟是天文地理无一不通,对中原风土人情更是如数家珍。 阿九倾听得很认真,回答问题态度也极为坦诚,两人有问有道便打发了半天时间。 快要用晚饭时阿九想起了赫连府上的那些残疾的奴隶,便问他是怎么回事。 符观紫道:“你初来罗兰,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是正常。那些中原人并非犯了什么错,而是在抓捕过程中反抗或打伤了罗兰人,所以便被以同样的方式惩罚了回去。” “为什么要抓他们呢?你提到的曼哈……” 阿九图字尚未出口,便被符观紫用两根手指压在唇上,“真神名讳切不可说出口。” 真神?佛教里倒是有如来、八大菩萨、十八伽蓝……但是这个所谓的曼哈图是什么真神?难道跟罗兰的小神?阿九的疑问愈发多起来。 晚饭很丰盛,鸡肉、羊肉和切成块的胡萝卜和土豆,全用不知名的香料烹煮而成,味道浓郁厚重。装在圆铜器中,用手抓着吃。 阿九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进食,狼狈之余观察符观紫,见其动作干脆利落,完毕连手指都不曾沾上油腻。 阿九胃大,一连只了四只鸡、大半只羊、一大摞黄油做成的酸枣饼、几盆蔬菜丁,还有三大杯牛奶水果制成的果茶方才感到饱了。 在他进食时,符观紫就在一旁看着,眼睛微微弯起来,就像在看一只喂不饱的宠物。 “不好意思,我胃有点大。” “没关系,作为主人我很高兴看到你吃这么多。” “味道都很好,谢谢。我也是个厨师,如果不介意的话,明天我可以烧几道菜给你尝尝。” “荣幸之至。” 两人聊了几句后,侍女将餐具收了下去。 待阿九洗净双手后,符观紫道:“阿九,你跟我来。” 将人带入卧室后,他邀请阿九一并坐到床上去,阿九虽不明所以,却如实照着做了。 两人并排躺在凉席上,符观紫抬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又伸手在床沿拍打了两下,整张卧榻突然陷了下去。 阿九感到眼前一黑,警惕心立刻涌了出来,翻身蹲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盯着符观紫。 “不要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符观紫坐起来,手触着墙壁按动一个机关,四周的油灯立刻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封闭的地下室,壁画上用刺眼的亮色涂抹了很多抽象的图案,有蛇有牛有骆驼还有飞在云层中若有若现的青龙。 “入口处有母亲设下的结界,在这里说话不会被任何人听到。” 阿九后退跟他保持距离,“你想说什么?” “曼哈图,你在吃饭时问起的名字。”符观紫坐正身体,脸上没了那种常挂着的笑,而是变得很严肃,“他其实不是罗兰的真神,而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妖怪。你在赫连容心那里看到的所谓祭品,全部都是应他要求供奉的。我表面上虽然是与神最近的大祭司,实际上却是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刽子手,杀人凶犯,欺世盗名的投机者。” 阿九并没有立刻放松,“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符观紫由正坐变成了单膝跪地,“您是天资不凡凌驾于众妖的龙子,也是上天派给我们罗兰的希望,求您杀死曼哈图,我们一个平静详和的沙漠之城!” “我?杀死曼哈图?你们不喜欢这个真神的话,为什么自己不反抗?” 符观紫的情绪有些激动,“反抗?您有所不知,曼哈图法力无边,手下又有烟怪、食尸鬼和百眼巨人等妖怪守护,我虽然有些本事,却根本不足以和他们对抗,而一旦反抗失败还会伤及其它无辜的罗兰子民,我一直在寻找和等待,直到卜出一卦,会有来自异域的贵人替我们消除解化这场噩梦,那就是您啊!” 阿九不忍泼他冷水,却又不能不说,“符先……大人请坐起来,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讲明一些事情。” “贵人请讲。” “第一,我来自异域没错,但是我们那里知道的罗兰……在两千年前就已经彻底从世间消失了,之前您提起过的中原在我们的认知中也已经是很久远前的中原了。” “什……么?”符观紫难以置信的坐倒在榻上,镇定的面具终于慢慢崩出裂纹,“罗兰两千年前……从世间彻底消失?” 阿九有些不忍点头,“第二,史书上记载的罗兰被称为鬼域,乃是百妖横行之地,跟我今天所见到的罗兰大不相同……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到的这里,但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些事。” “罗兰……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又是如何消失的?”符观紫艰难的消化着方才得到的消息,他多希望自己听错抑或是阿九撒了谎。 可惜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的坦诚真挚,“抱歉,我不清楚。” 神秘雄伟的沙漠之城,在历史洪荒中却不过只得到寥寥两句记载,罗兰如何没落又是如何消失后人都无从得知,唯一知晓的就是它是以悲剧形式收场,否则也不会落下个鬼域的恐怖称号。 “你不要太伤感,我所知道的讯息都是从流传下来的古书记载中得知,并不见得当真属实。如果罗兰真的已经消失,我又怎么可能会到这里来呢?” 换而言之,既然阿九现在已经到了罗兰,说明罗兰并未真正消失! “不,”符观紫并未因他的劝尉而露出丝毫轻松,眼中反而流露出难言说的寂寞和悲伤,“我的确感受到了萦绕在罗兰上空的死亡气息……这种不详的预感已经持续很多年了了,久到我都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本是肩负着守护巴布伦尔的大祭司,承载着所有罗兰子民的和平希望,表面上是神人沟通结合的桥梁,然而现实中做的却是跟恶魔交易的邪恶勾当。 曼哈图表面上以神的形式庇护着罗兰,实际上却是肆无忌惮的享用着祭品和百姓来之不易的粮食和果实。 这么多年并非没有人反抗质疑过,下场却是被曼哈图的势力无形中折磨得生不如死。 曼哈图的力量符观紫只见过一次,那种颠覆乾的力量和气势能让日月都为之动容,人类与其搏斗无疑是以卵击石。 为了避免更多无辜之人死亡,符观紫主动提起担当起了祭司之职,每个月让人去抓些误入沙漠的异族人士祭上,如果抓不到,就只能从从城中百姓中挑选一些老弱病残送进去。 曼哈图的胃就像这无边无际巴布伦尔沙漠,贪婪和邪恶随着懦弱猎物的减少反而与日剧增。 每次送完祭品回来,符观紫都把自己关在园子里好几天,什么都不想吃,哪儿也不想去。 他的母亲本是中原江南人式,喜好住古朴的木头房子,梳着随意飘逸的中原发髻,夜晚窗下唱唱谁也听不懂的缠绵小调,幼时还常搂着他讲三月烟雨桃花翠柳燕子翻飞的迷人春景。 在符观紫的记忆里:中原的风是柔和的,夹带着棉絮和甜香。 中原的阳光是柔和的,能把女子皮肤晒得白净滋润。 中原的人是善良的,总习惯往乞丐的破碗中施舍为数不多但足以果腹的铜板。 中原的生活是平静安逸的,捧着白粥咸菜在园子里悠哉悠哉就能度过一天…… 后来母亲去世,他便一直住在这座房子里,保留着中原的风俗,对那里愈发充满憧憬和向往,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离开这荒凉无际的沙漠,在飘着纸鹞的早春乘着乌篷船顺水而下,流到哪里便算哪里,将书中提起过的那些地方全都观赏个遍…… 可不待他计划实施,曼哈图便来了,罗兰隐入了空前的危难当中。 罗兰没有那么多浪漫美好的景致,只有地一望无际的黄沙,永远干枯缺水的土地,热得脱毛的骆驼群和膻腥的羊肉,罗兰人也不会绣荷包香囊节日放河灯传情达意,可是他爱罗兰,爱这片贫瘠辽阔的沙漠。 他不能自己独走他乡,孤伶伶的留下这座城池任人欺凌宰割。 沉默了很久后,阿九出声道:“符先生,请问曼哈图是怎样的人?” 符观紫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缓慢的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残忍、恶毒、卑鄙……强大,被造世主扭曲的沙之恶魔。” 他本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回答起这个问题却紧紧攥起了拳头,可见对此人恨意甚深。 “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你……说什么?”符观紫惊讶的望着他,“你要找曼哈图?” 阿九点头,“我是根据先人指点来的罗兰,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能碰到这么厉害的妖怪,应该要去看一看。” 符观紫面色复杂道:“虽然我方才恳求你去找曼哈图,可若你当真去了,恐怕不那么容易回来。” “没关系,我有祸斗,如果有危险它会跑得很快。” “祸斗?” 阿九将手伸入乾坤袋中摸了几下,掌心多了只毛葺葺的黑犬,“就是它。” 符观紫看不出那只摇尾巴的小家伙有何厉害之处,却也感受到并非等闲之物,便道:“曼哈图在巴布伦尔沙漠的中心,命人修建了一群祭神塔,那里有着罗兰最大的绿洲,方圆百里都是禁地,我们每个月会送一次祭品过去,最近的便是明日。到了祭神塔后,大门会自动打开,待放入祭品后便只留我一个人聆听曼哈图最新的指令。” 阿九一边安静的听着,一边又从乾坤袋中取了小碟子和蜡烛,将香蜡点上粘在盘子上,手心中的祸斗立刻窜了过去,扑到烛火中开始大口舔食,体形也随着进食的速度越来越大。 等两只香蜡食用完毕,祸斗已经有小牛般大小了,却倚在阿九身边,神情温顺一如方才。 符观紫看他们一主一仆都心无城府,心道倘若此次失利,他们恐怕再无今日欢愉,心头一时五味俱全,当下面色肃然的叮嘱,“出了此门,切忌不可再提起曼哈图,这妖怪以神自居,不喜别人称他俗名。更不可说起今日之事,他手下有一只六耳风怪,可听千里,倘若被他知晓,恐怕会惹来无妄之灾。” 阿九笑笑,将祸斗再次装进乾坤袋。 次日天色不亮符观紫便出发,带着骆驼队赶往巴布伦耳中心。 阿九并未跟他一起乘坐华车,而是跟普通祭品一般再次回到了铁笼子里。 因为外面未加任何遮盖,所以视野很是开阔,不多时天际泛红,一轮圆日自起伏的地平线缓缓升起,阿九看到了最美的沙漠日出景象。 骆驼队行走的平稳而安静,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待太阳越升越高,地面的寒气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灼伤皮肤的炽热感,阳光就像千万根钢针一样,刺得人身体无处不痛。 沙漠上有连绵起伏的丘陵,仿佛大地巨人在展示自己的肌肉,绵延不绝的朝远处伸了出去。在沙堆里,偶尔会冒出几棵梭梭树和充满剧毒的夹竹桃,下面躲藏着斑驳强壮的响尾蛇,正擎起三角脑袋窥视附近的羚羊群。 这一切都让阿九感觉有趣极了,他喜欢这些在艰难地带生长的小动物,无论是毒蛇还是倔强的植物。 顶着炭炉一样的日头,骆驼队不时停下来歇歇脚步,这时就会有人拿羊皮袋隔着铁笼喂奴隶水,并非是出于关心目的,而是担心他们在途中死去抑或者怕被神责骂食物不够新鲜。 整个路途中符观紫都未回头看阿九一眼,他穿着白衣坐在骆驼驾上,头上遮着白纱看不清楚表情,从阿九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瞥到他挺直的脊背,仿佛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傍晚赶在日落之前,他们到了祭神塔,一座木头筑造的高塔,周身缠满了巨大的铁链和铜锁,顶部垂下来五颜六色的长条经幡,随着微风轻轻飘动,这样诡异鲜明的建筑矗立在沙漠中心,但是用看的就让人毛骨悚然。 骆驼队众人神情愈发肃然,他们从怀中取同黑白交错的面具戴在脸上,像钉子一样站着随时等候大祭司的差遣。 符观紫从骆驼背上跳下来,抬手示意他们抬起铁笼。 此次送来的奴隶大概有两百人,临行前全都被灌了哑药,或许是因为旅途劳累,也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塔中而来死亡召唤,竟然全都乖乖的没有一人挣扎反抗。 “嘎吱!”塔门缓缓开启,陈旧的木门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听得人蓦然紧张。 阿九被两个包着白包毛巾的男人抬了起来,缓缓向塔门走去。 塔里很黑,依人类的视线恐怕什么都看不到,就算是身为妖怪的阿九也只打量到了空荡荡的墙壁,塔内是呈螺旋状的,抬头看上去会让人有种不小心就被吸入的可怕错觉。 空气里浮着淡淡的腥臭,还有股难言描述的奇怪味道,阿九直觉的认为是妖气。 笼子全都被抬了进来,一层层摞了起来,阿九被置在最前面,他穿着褴褛的破衣服,趴在木板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极了虚弱的奴隶,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送行的队伍将手举到额前以示敬畏,排列整齐的倒着退出塔去,整个空间的自由人只剩下符观紫一个,塔门慢慢合上。 符观紫像忽然间变了一个人,声音既恭敬又诚恐诚恐,“巴布伦尔无上至尊的神,罗兰人把本月的祭品给您奉献上了,请安心享用。” “轰!”塔内的壁灯全都亮了起来,阿九在塔身空悬的座椅上看到了一个体积庞大的怪人。 说是人,不如说是怪物更贴切一些,虽然勉强看得出人类体形和五官,周身却是褐红色的,皮肤疙疙瘩瘩没有一块光滑之处,眼睛就像两个空荡乌黑的洞,巨大的嘴巴从左耳一直扯到右耳下,肥大的唇外翻出来露出淤泥似的浑浊粘液。 在他座位旁边的空槽处,分别站了两个相貌丑陋的家伙,一个是狮面人身的卷毛妖怪,长着尖耳利爪,额头冒出两个弧形犄角。 而另一个则是体积超寻常人三倍的巨人,上身赤着,胸前长满了密密麻麻紧闭的眼睛。 依照他们的位置,不难猜出被符观紫憎恨的正是中间的那个,哈曼图。 哈曼图懒洋洋的开口,声音有如浑浊的破钟,“这次一共送来了多少只祭品?” 符观紫道:“回罗兰伟大英明的神,如您之前的吩咐,整整两百只,全是活的。” “很好,”哈曼图将手拍在嘴巴上打了个哈欠,“下个月起,改为五百只。” 符观紫身体明显一振,半晌没有回应。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是。” “那便好,除了五百只活人之外,还要再增加五百只牲畜,我最近胃口好,总感觉吃不太饱。” “……是。” 曼哈图不耐烦的挥了下手,“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符观紫不由看向阿九,见他依旧一动不动,心里隐隐起了担忧。 曼哈图见其迟疑,便不悦道:“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莫非是想打扰我们进餐?” 符观紫不敢多留,小心翼翼将手举到额前退了出去。 当符观紫离开后,狮面人身的家伙突然耸了耸鼻子,“我好像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味道……” 曼哈图奇道:“什么味道?” “说不上来,这种味道我很多年前我曾在中原闻过,可又不太像,”他纵身跃了下来,将铁笼一一打量过,像挑选食物似的贴在宠子上揉揉嗅嗅。 “你这只疑心重又胆小怕事的狮鹫,有我们和曼哈图在,还有什么人能掀起风浪来?”巨人也跳了下来,落在地面发出一声巨响,震动得整个塔都跟着晃了几下。 狮鹫对于他的自信不以为然,继续嗅来嗅去的寻找目标,“还是小心些好,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刚才大祭司的神情有些异常。” “你太多心了,”曼哈图对他的多疑感到不耐烦,“快点让开,不要影响我的食欲。” “不,现在还不能吃,”狮鹫走到阿九跟前,伸出手爪大拎起他的领子,并将鼻子小心翼翼的凑过去。 “你这只该死的狮子,到底发现了什么以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龙,”狮鹫的动作顿了顿,眼睛眯了起来,压着嗓音道:“我好像闻到了东方龙的味道。” 很多年前它游历中原时,曾经无意见识过东方龙捕食的场景,那种撕天动地的气势给了它极大的震撼,以至于到现在还不能忘怀。而它的味道也被牢牢记在了脑海中,那种味道……就像现在闻到的一样。 “啊!”狮鹫突然后退开来,震惊的指着笼子,“就是它!” 巨人好奇的走近了两步,看了下阿九后笑起来,“狮鹫你太小题大作了,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 “不,他身上虽然有些许人类的气息,可是却无法掩饰那种龙族才有的妖气!” “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不,它是妖怪!” 两人面红耳赤的看向曼哈图,“请帮我们裁决谁的判断失误!” 曼哈图摊开手,只是伸了下手指,关押阿九的笼子立刻朝他的方向飞了过去。 他像是玩具一样将笼子转在手中观看,丑陋的脸露出陶醉的神情,“我食人无数,从未闻过如此美妙奇特的香气……你们两个都错了,这的确应该是一只妖怪,却不是龙,而是一只乳臭未干来历不明的小妖怪。” 阿九是龙和珠珠膏结合所生,身上也保留了些许珠珠膏的气息,只是极淡又与奶香相近,所以常人根本无法辨别出来。 事已至此,阿九也没有伪装下去的意义,他翻身坐了起来,单手按在地上做出动物的防备姿态,紧紧盯着大自己数倍的曼哈图。 这个像癞蛤蟆一样的妖怪,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让整个罗兰都束手无策受其驱使? ≈ nbsp;曼哈图用舌头舔了舔笼子,露出恶心又恐怖的笑容,“小家伙,你究竟什么来历?今日混到这祭品中又有什么目的?” 虽然不想理会他,阿九还是礼貌的回应了他,“我叫阿九,来这里只是想看看所谓的神究竟长什么样子。” “那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三只相貌丑陋的妖怪,打着神的名义欺骗人类。” 曼哈图多年来都是罗兰霸主,从未经历过被人顶撞,被阿九这么一说登时勃然大怒,咬牙切齿的骂道:“无知小儿,竟敢在罗兰真神面前放肆,我这就撕烂了你,看你如何猖狂!” 他将铁笼置在左手中,右手高高抬起来猛击,眼看阿九就要成为肉饼,铁笼却突然被阿九爪子划开,一道黑色闪电飞速窜出,载着阿九飘浮在曼哈图的眼前。 曼哈图大吼,整个塔楼都晃了起来,浑身是眼的巨人跳了过来,紧张的挡在曼哈图跟前道:“请别生气,您先消消气,这只小妖怪不如交给我来收拾。” 说罢将掌猛然插进胸口,两手掰着裂缝露出五脏,肠子露出来后形成一把双锯钢刀,尺寸比他本人还高,抓在手中便朝阿九劈来。 两人体积不大,再加祸斗速度极快,所以闪避起来很是方便,纵使对方将钢刀挥得密不透风依旧应付得游刃有余。几个来回后巨人癫狂,扔掉钢刀剥下皮具护腕,露出两臂的青色眼睛,对着阿九一声暴吼,连带胸口的数只眼睛竟然瞬间全部张开,且从瞳孔迸射出密密麻麻的金针,像墙壁一样朝阿九袭来。 巨人前胸口后背臂膀均有眼睛分布,祸斗只得逃到他的脑袋上方,却不曾想光头竟然也会蓦然裂开,露出一只碗口大的黑色眼睛,青绿色的淬毒金针又是长了眼睛的针雨一般刺来。 前后左右俱是毒针分布范围,祸斗眼看避无可避躲无可躲,阿九却突然伸出化了爪子的手,碰到了针雨也不躲避,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义无反顾劈了下去。 电石火光之间,巨人砰然一声倒地,祸斗瞅准时机避过身下最后一波针雨。 阿九垂着手,殷红的血珠子顺着针身一点点往下滴,在狮鹫的错愕目光中,他将手抬起来,用牙齿咬掉扎在手上的金针,然后用舌头轻轻舔着伤口。 妖怪唾液都有疗伤去毒的功效,以前在无极山时睚眦曾经跟他讲到过。 曼哈图因超出控制的局势变得双眼通红,“狮鹫,你还愣着做什么!” 狮鹫方才清醒,弓起身体背上化出双翅,抬起变得尖锐的脑袋发出一声狂吼,翅膀再加四肢运力,速度竟然比起祸斗也丝毫不差。 阿九舔毕右手,也紧跟着化出兽形发出吼声,虽然两者体积差距甚大,气势却也不相上下。 以前狩猎时他曾问过睚眦,为什么动物打架之前总喜欢对着吼。 睚眦回答说声音代表气势,架可以输,但是气势绝不能被压倒,而且吼声在妖怪实力中是很重要的一项测试指标,通常声音越大则意味着能力越强。 那时阿九总觉得对上兔子和松鼠嗓子眼就紧,吼不出。 如今被人吼后自己反吼回去,感觉倒也不坏,就好像胸腔被打开了一样,吐出郁结于胸的浊气,特别爽快。 狮鹫见声音被压过十分不爽,收紧腹部再次发出比先前更大的吼声。 阿九也不甘示弱,抬腿绷臀扬颈开腔,毛发抖擞的立刻吼了回去。 曼哈图见它们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只将耳膜震得嗡嗡作响,却全无要动手打算,心情仿佛如热锅上浇了一盆油,怒火十足的亲自动手一巴掌将狮鹫拍飞了出去,“滚开,没用的废物!” 阿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对手便由狮鹫换成了一瘫烂泥状的曼哈图。 曼哈图体积庞大,挪动起来却出人意料的灵活,力量奇大摧毁力又强,再加上反应迅速,饶是阿九和祸斗配合帕默契也不免渐吃力。 这是阿九遇到有始以一最难对付的敌人,他不仅长的像团泥,身体结构也像烂泥,阿九的攻击对他没有任何作用,就算有幸撕出一条伤口也会很快自愈。 “就你这点本事,还想要挑衅巴布伦尔的真神,小子,我要你为今天的狂妄付出永久的代价!” 阿九和祸斗很快被他小山一样的体形逼到塔内一角,也渐渐明白在限的空间里绝对不是曼哈图的对手,便试着破坏祭神塔希望能将战场转移到宽阔处,然而这看似摇摇欲坠的塔楼此时却不知 被施了什么魔法,竟然变得无坚不摧,不管做出怎样的攻击都只是晃动的幅度加增,并没有给塔身造成一条伤痕。 随着体力的流失,阿九反应越来越慢,他甚至开始想自己会不会死在这座不见天日的塔里。 如果真的死在这里,哥哥们会知道吗?睚眦会难过吗?到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会原谅自己了呢?还有兰因寺……他突然想回去看看久未见面的空相,还有总是笑眯眯的师兄圣华。 祸斗感受到他的异样,嗷嗷低叫着提示他,圆眼睛中流出深深的不安和焦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塔外突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竟然是塔门毫无预兆的倒了进来。 门口上着个白衣男子,衣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由于背着月光,阿九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认得出来的人是谁,符观紫。 在曼哈图的愤怒中,符观紫一步步安稳的走了进来,对阿九道:“没事吧?” 阿九摇头,不解的望着他,“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应该回去了么?” 符观紫对着他笑了笑,“嗯,本来已经回去了,可是走了一半我又后悔了,因为发现自己是个很不负责任的人。罗兰是我们自己的,怎么能愚蠢的指望依靠外人之力来守护呢。” 阿九听不太懂他的意思,左右目的都是保护罗兰,凭借谁的能力不都不一样吗? 曼哈图怒大笑,“我早该明白这小妖怪混进祭品乃是你授意的,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愚蠢罢了,符观紫,放着好好的狗不当非要跑来寻死,莫非当真嫌自己命太长?” 他言词恶毒,符观紫竟也不恼,而是将两掌合在胸前,然后分别朝上下转开成一字,左手无名指尾指渐渐屈起,口中喃喃念出咒语,一个五芒星图案在曼哈图脚下慢慢延伸开来。 “阿九,离开罗兰吧,回你当初来的地方去。”符观紫道。 阿九用舌尖舔了下嘴角的血迹,乌黑的眼睛愈发闪亮,“不,我不走。” “你现在不走,等下曼哈图挣开束缚,就再也走不了了。” 现在走,回去青丘见几个哥哥怎么说?说自己到了传说中的罗兰,可是那里被妖怪占了,自己也打不过它,就灰溜溜的逃回来啦! 那个想要看自己笑话的玄武说不定还在那里,到时恐怕更会嘲笑自己除了吃之外一无是处,睚眦又会怎么看自己呢?阿九可以无视别人怎么想,却无法忍受他的轻视。 他是龙九,怎么能被一只像蛤蟆一样的妖怪吓得夹尾巴逃跑?不!阿九下意识摇了摇头。 曼哈图被困五芒星内却无丝毫惧意,奋力挣扎道:“整个巴布伦尔沙漠都在我的手掌心,你们谁也逃不了!” 沙白的月光从倒掉的塔门照射进来,映射到曼哈图幽蓝阴森的眼睛,空气似乎迅速冷了起来,凝在一起化成白霜! 五芒星在符观紫微颤的手指动作中蓦然收紧,却伴随着曼哈图的一声嘶吼瞬间迸裂,仿佛碎掉的玉石碎片,星星点点的四处飞溅开来。 符观紫无可奈何的对阿九道:“你现在纵使想走,也走不了。” 曼哈图抬起手臂带起一股劲风,身为人类的符观紫便像风中纸片晃晃悠悠的飞了出去。 “符先生!” “来吧,小家伙,现在轮到你了,看你皮白肉净的模样,吃起来想必应该也与众不同,我最近正好吃腻了人类,换换口味也挺好……” 阿九憋着气慢慢后退,“别说大话,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元初教过它谁若想咬它它便要先咬回去,谁若想吃它它便先要吃回去! 昨天在符先生那里它一直克制着胃口,生怕吓到了刚结识的朋友,再加上今日一整天都未尽食,它还真是饿坏了。 这只妖怪看起来虽然丑了点,好在块头更大,螃蟹龙虾一样长的难看,可是肉质却异常鲜美,说不定这只曼哈图剥了皮,里面是白莹莹的嫩肉也未可知! 肉!一大块肉!一大块鲜活美味的肉……阿九嘴巴里不自觉开始分泌口水,仿佛已经嗅到了猎物烹煮好的香气…… 鉴于食物要吃新鲜的原理,所以自己要尽量抓活的,成功抓捕后是要原生态的生吃法呢,还是架火烧着吃,还是红烧闷煮,还是清蒸……还是把肉分开,每种烹饪方法都试一遍,到时候分摊开来,每个都尝上一口,哇呜,真是美到要死的享受! 对峙中的曼哈图蓦然感觉一阵阴风刮过,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只小兽突然变得精神抖擞,还不时伸出舌头轻舔亮晶晶的嘴角,不知为何他突然生出种不详的预感…… 夜晚沙漠静谧而明亮,月亮就像硕大的银盘挂在天际,蓝天与白地的距离显得格外接近妖行天下。 广袤的白沙地里,祭神塔突然随着大地剧烈的晃动了下,巍峨的塔身慢慢朝西边斜去,最后塔尖戳着月亮的中心定格在那里。 钢链和铁锁碰撞在一起,不时伴随着火花发出叮咣当啷的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沙漠里尤显突兀,沙丘里的穿山甲和沙鼠都警惕了起来,借着不易被人察觉的肤色趴在原地一动不动,狮子和野骆驼群也被惊动,不安的盯着塔楼。 沙漠动物似乎集体失声了刹那,不过很快被祭神塔里发出的凄惨嘶吼声吓到四处逃奔,或钻入丘陵,或奔跑起来像阵飓风,转眼就消失在这片明晃晃的沙地里。 就在所有动物都欲逃离这片沙漠中心时,远处却走来一个人影,他穿着阔大的白衣,脚步轻盈且快,就好像在雪中飞一样,行走过后在沙地上留下两条极浅的印子,月光则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来人正是符观紫,他本已带领着送行的队远去,中途却决意孤身返回。 远远看到歪掉的塔身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下,不过很快挺直脊背继续前行,脚步反而比先前更快了。 烟云江南纵使是他梦想所在,可是风寒沙糙的罗兰却是他的根。 这么多年都在委屈求全的生存,只因他明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拯救这片被压榨的土地。 他一直在等,希望能有真正的神灵从天而降,将这可恶的沙之恶魔收走,可希望迟迟不来,早年尖锐的棱角和勇气也被时光打磨殆尽妖行天下。 表面上他依旧是风光无限人人敬仰的大祭司,其实却是匍匐恶魔脚下不敢抗争的胆小鬼。 他不但做了曼哈图的帮凶,还亲手将自己的同类送入妖怪口中,虽然身着纯洁的白圣衣,心灵早已充满污秽。 如今连来自异域的客人都敢与恶魔斗争,自己怎么能再弃它而逃? 然而当他快要接近斜塔时,塔门中突然喷涌出一股怪风,仿佛夹带着无数利爪,眨眼便将他宽袖上的麻布衣扯去数缕。 符观紫连忙掩面,连连倒退十几步方才站稳,那风来得快去的也快,眨眼之间便在视野中消失了踪迹,斜塔轰隆一声倒在地上,沙土四处飞溅开来。 沙漠恢复到一种死寂状态,仿佛所有的生灵都集体消了声。 符观紫心惊胆战,谁能告诉他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曼哈图还在吗?如果在的话,它怎么可能容许象征自己身份地位的祭神塔倒掉? 刚才那股邪风逃窜太快,以至于他都未分辨出原形,倘若曼哈图当真弃塔而逃,是否说明那位中原小客人依旧健在? 待尘土平息,符观紫依旧未从观察中得到任何结论,他犹豫良久,最终决定进入一探究竟。 塔身已经破碎变形,门也有一半掩埋在沙土里,他隐藏在阴影中小心翼翼朝里面走去,脚步灵巧就像只身手敏捷的猫。 塔里面已经乱的不成样子,地板和墙壁到处都是被火烧焦的痕迹,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残余妖气,却依旧没有一个人在。 符观紫皱起眉毛,用手指弹掉身上的灰尘和仄皱,神态恢复到白天的恭敬,“小人听闻附近骚乱,特来调查原因,失礼之处还望曼哈图大人见谅。” 见无人回应,他眸子便亮了起来,提高声音道:“大祭司符观紫见求见曼哈图大人!” 一连重复了四次,塔内依旧静悄悄的,符观紫这才放松下来,急道:“中原的客人是否健在?” 塔内妖气散了出去,符观紫从袖中取出火折照亮四周,将每个地方都仔细检查过,却始终未见到阿九身影,曼哈图及其手下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么多年,曼哈图始终如磐石一样稳居在这座塔内,因为他是整个罗兰的神,祭神塔亦是巴布伦尔不败的象征。 可是现在塔倒了,曼哈图也逃跑了,这是否意味着罗兰可以迎来自由的新世界了? 这应该算是天大的惊喜吧?可符观紫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被曼哈图铁腕统治了这么多年,大多罗兰人都已失去了野性活得像羔羊般温顺,可是这种现状居然可能被一位来自中原的小妖怪给改变……现实像尖锐的针一样刺痛着他身为罗兰人的自尊。 他感到深深的前所有的疲惫,天上只有孤寂清冷的月亮与其遥遥相对。 千百万年来,天上满月始终如一的照映着大地,芸芸众生如潮水一般来了又去,外面世界沦海桑田恐怕早已变了样子,只有罗兰畏畏缩缩生活在曼哈图的淫威之下长久不变。 他热爱的罗兰是自由奔放的热土,是正义和倔强不屈的民族血统,不应该是现在明知曼哈图是妖怪还顶礼膜拜对其毕恭毕敬,如自己一般苟且偷生…… 正当他深陷回忆自责中时,听到了一个清亮的嗓音,中原客人奇迹一样突然出现,“符先生不是走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符观紫转过视线,将阿九从头到脚都看过,虽然鼻尖渗着细汗,可是脸上神采并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他觉得喉咙有些紧,脸颊羞愧的发烫,“曼哈图它……” 阿九从祸斗背上跳下来,略带歉意道:“消失了,我追出巴布伦尔沙漠也没有看到它的影子。” 事实上他还发现了一些诡异的状况,只是心存疑惑不好当面直说,他需要时间去验证。 知道曼哈图没有确切死亡的消息,符观紫下意识收紧了手指,竟然说不清楚是忧是喜。 符观紫带着阿九默默回府邸,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祭神塔倒了,这本该是件轰动四方的大事,可是罗兰城保持着跟往常一样诡异的安静,人们生活循规蹈矩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经过那片繁华的闹市时,突然听耍蛇的艺人道:“是错觉吗?还是因为阳光灿烂的缘故,今天的祭神塔好像比往常更醒目巍峨了些,居然站在这里都可以清楚看到。” 符观紫顿步,难以置信的转脸往身后望去,果然在他们归来的地方隐约看到了一点笔挺塔尖,嘴巴难以置信的微微张开,“曼哈图果然是无法战胜的……” 眼睁睁看着已经倒塌的祭神坛,竟然悄无声息的重新竖起,消失的曼哈图是否也重新回到了里面? 即使有福缘之人前来相助,罗兰终归还是逃脱不了被恶魔掌控的噩运……被锁链禁锢的沙漠之鹰啊,什么时候才能挣脱束缚重归自由? 这天阿九没有什么胃口,中午符观紫去了王子行宫复命,照旧让人准备了丰盛的食物,阿九却婉言谢绝丁点不沾妖行天下。 当符观紫一脸疲惫的回来时,发现阿九正盘脚独坐在院中,神情凝重的若有所思。 他走到阿九跟前,在草席上坐下来,“听说你今日未进食,是否因为晚饭不合口味?” 阿九这才恍然回神,“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所以吃不下。” 符观紫思忖道:“如果你是在想关于昨晚的事,就算了罢。”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们的神,”符观紫淡淡道,明亮的眼眸蒙了一层心灰意冷的暗色,“没有人能打败他,罗兰注定要在他的庇护下生存。” 第3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4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34节 阿九盯着桌子上凉掉的点心,似漫不经心道:“未必。” 符观紫讶然道:“此话何解?” 阿九正欲开口,却听仆人匆匆走进来,在符观紫耳边轻轻道:“赫连大人从后门进来了,看起来神态慌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声音刻意压的很低,奈何旁边坐的那位耳力惊人,字字听得清晰分明。 符观紫微蹙的眉毛让阿九想起那个挂满金饰的贵族青年,不由在心中猜测起他们两人的关系。 片刻后,阿九隔着房子听到后园付来的对话声。 符观紫一扫方才的疲态,带着几分调侃道:“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怎么赫连大人都亲自到我府上了?” 赫连容心踩着极重的脚步怒道:“少嘲笑我,当真以为我想来你这破地方不成?” 两人似乎推搡了会儿,符观紫声音变得愈发轻柔,“别闹脾气了,你知道我只是喜欢逗你玩,你能主动过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赫连容心冷哼一声,良久才郑重道:“你老实告诉我,这次祭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符观紫若无其事道:“为何这么问?” “我这两日心里不安的很,而且……昨晚我还做了个梦。” “噩梦?” “不,比噩梦更可怕,我梦到祭神塔倒……”他接下来的话吱唔不清,似乎被符观紫掩住了嘴巴。 “举头三尺有神明,不得胡言乱语。” “什么神明?他算什么神?整个罗兰都知道曼哈图是吃人的魔鬼!”赫连容心气急败坏道。 符观紫试图低声喝止他,脱口唤出一个陌生称谓,“赤蛮,你喝醉了,休得胡言乱语!” “我没醉!这些都是事实,我不信你不知道!阿紫,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为什么现在变得……如此胆小懦弱?抬头看看这漫天星空吧!每多一颗都意味着我们的同胞又失去一个,你敢看着他们的眼睛发誓,说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曼哈图?说他们是为了罗兰的未来才消失的么!” “赤蛮……” 赫连容心透着说不出的难过,“你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心甘情愿的做着曼哈图的刽子手……我认识的阿紫善良、正义,不是沾满同胞鲜血的污秽之流!你是巴布伦耳沙漠的祭司啊,肩膀着守护罗兰子民的重任,罗兰是翱翔九天的苍鹰,不是曼哈图的玩偶食物!我受够了现在的牢笼生活,整日生活在死亡恐惧的阴影之下,而且永远走不出这片黄色沙漠……我曾看到过有人试图逃出罗兰,可是当脚步还踏在巴布伦耳的区域时,他们的身体就消失啦,像碎沙一样,一粒一粒……风一次,活生生的人转眼就没有了。我曾无数梦见过自己也落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符观紫道:“我会保护你的。” “你所谓的保护就是牺牲同胞的生命来让我苟且偷生吗?你答应过要带我去中原的承诺呢?有曼哈图在,恐怕一辈子也做不到了吧?我们一旦走出罗兰,就会像之前的人一样变为沙子……阿紫,我们永远也离不开这里了。” 后院陷入一片死寂的安静当中,阿九捏起桌子上的点心,犹豫良久却又放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符观紫拉着赫连容心走到前院来。 赫连容心看到阿九先是一怔,随即讶然道:“这个祭品……不是已经献给曼哈图了么?难道你找人顶替了他的名额?” 符观紫道:“他叫阿九,是来自中原的客人,昨晚你不是梦到祭神塔倒了么?那不是梦境,是真的……阿九在跟曼哈图的战斗中撞倒了祭神塔。” 赫连容心惊得瞪圆了眼睛,“他是什么人,忧色能和曼哈图战斗……而且还能平安完整的回来?” “他是华夏龙族的后代。” “传说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的圣兽龙族?” “不错,”符观紫苦笑道:“即使是他,也不能完全消灭曼哈图……就在我们以为已经胜利返城的时候,那座塔居然复原了,而曼哈图也像从来没有遭受过打击一样存在。你说这样拥有不死之身和还原能力的魔鬼,我们该怎么对付他?” 赫连容心从震惊中迅速恢复,“你是说要我们继续委屈求全?我不知道像行尸走兽一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妖行天下!” 符观紫道:“我们还可以等……” “等到什么时候?连龙族后代都无法消灭曼哈图,我们还有什么希望继续等待?阿紫,我感觉已经撑不下去了,也不能再赴你的中原之约了。” “赤蛮,你想做什么?”符观紫看着他突转坚毅的脸,蓦然紧张。 赫连容心噌的拔出腰中弯刀,清冷锋芒将他蓝眼睛映得一片雪亮,脸颊浮出兴奋的嫣红,“我要去杀曼哈图,为那些亡死的无辜之人报仇。祭神塔不是已经倒过一次了么,那就有可能再倒第二次!第三次!即使伤不到他,我也终生无憾了!” 符观紫抓住他的刀背,“不准你做傻事……” “傻事?”赫连容心冷笑着将他一把推开,“在你看来或许是这样吧,我们现都长大了,再无法像过去一样了解彼此,我本就不指望现在的大祭司能懂我的想法。” “赤蛮,你听我说……” “让开!” “你若当真要去,需得踩过我的尸体。” 两人视线激烈碰撞,几欲在空气中飞溅出火花来。 阿九始终一旁目光复杂的沉默旁观,直到赫连容心将弯刀反架在符观紫脖颈上,才突然出声道:“抱歉要打扰两位,符先生……我或许发现了一些不得不说的事。” 符观紫道:“关于曼哈图的?” 阿九慎重道:“应该是关系到整个罗兰的事。” “什么事?” “我们能不能单独说?” 赫连容心闻言立刻不屑表态,“我才不会好奇你们讲什么东西!”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身体却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符观紫心下稍安,让童子给符观紫送了茶,自己则跟阿九进入房间。 他实在好奇这个少年究竟发现了什么,自祭神塔归来后,他神情便有些不对,不肯进食也不多说话。 待确定房间内只有两人后,阿九方才开口道:“符先生,我接下来或许会说一些荒诞之词,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勿怪。” 符观紫见他神情犹豫,心头立刻升起股浓重的不详感,客气道:“无妨,有话尽管直说。” 阿九深呼吸,“不知您是否记得几日前我说的事……也就是在我生活的地方,罗兰已彻底从世界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巴布伦耳沙漠被称为鬼域的神秘地带。” 这噩梦一样的话符观紫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瞳孔不自觉中蓦然放大,“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昨夜撞倒了祭神塔后,我确定自己已经杀死了哈曼图。” “什么?!”符观紫瞬间脸色惨白,“你说已经杀死了哈曼图?” 阿九点头,“但是就在我把尸体当成食物吃下去时,它却悄然无踪了。” “这么说……哈曼图的确是拥有不死之身的真神了。” “不,”阿九抿了下嘴唇,有些生涩道:“答案刚好相反。” “相反的答案?什么意思……” “哈曼图已经死了。” “阿九,不要开这种严肃的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阿九的眼神无比诚恳,顿了顿后坚持说了下去,“自从来到罗兰后,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这里一派详和却会被世人称为鬼域,所有误入的游人都会莫名失踪。直到今天上午才明白过来,不止是曼哈图,整个罗兰城里的人……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虽然你们看似还在。” 符观紫身体蓦然一震,如遭雷击,“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沙漠明珠罗兰,有着上千年文明的繁华胜地,怎么可能就此不明不白的消失? 阿九又道:“作为一个外来者,我甚至无法消化你们的食物,还有重现的曼哈图,他就像一个失忆患者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我们的战斗。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找他验证……” 符观紫攥拳良久,却又慢慢松开,语气故作平静道:“这不可能,如果罗兰人都已经消失了,我为什么还会好好的留在这里?” 阿九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我也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是保证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符观紫笑了起来,“我没有说你撒谎,人在某些特殊的环境下做出匪夷所思的思考这很正常,夜已深,我还有事要跟赤蛮讲,就不陪你了,早点休息。” “符先生……” 符观紫抬手制止他,正色道:“为避免发生误会,刚才的话请莫到人前去讲。” 阿九听他语透疲惫,也不好再说什么。 半夜睡觉时,阿九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争吵之声,仔细辨认了好像是符观紫和赫连容心妖行天下。 这两人关系看来真的非同一呢,似乎比朋友更暧昧却又恋人未满的地步。 阿九翻了个身枕住手臂,竟无缘无故想起闻人楚来。离开青丘也有些时日,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再次见面时,还会不会同自己生气…… “哥哥最喜欢什么东西?”“你啊。” 才不是呢,阿九用力咬了下嘴唇,他现在喜欢的明明是那中九尾狐狸! 辗转反侧到天亮才合了会儿眼,结果待他起床后,却没有发现符观紫的身影,包括他那个勤快的仆人也不见了。 刚开始只觉得纳闷,时间长了慢慢察觉出不对,试探到符观紫房间一转,竟然看到了赫连容心,他反手被绑在床上,嘴巴里塞着布帕涨得脸色通红。 阿九连忙将人松绑,赫连容心未立定便试图往外冲,幸得阿九在旁边扶的及时才避免摔倒。 赫连容心猛然将布巾扯掉,用力抓住阿九肩膀,慌张不安道:“阿紫不见了,你快点带我去祭神塔!” 阿九意外道:“符先生去了那里?” 赫连容心急道:“昨夜我劝不住他……他说要一个人去找哈曼图!你不是龙子么,求求你救救阿紫!” “放心,符先不会有事的。”阿九凝望了他一眼,从乾坤袋中取出祸斗,让其变化后两人骑了上去。 这日天色有些阴暗,祸斗在云层中穿行速度极快,转眼便将他们带至祭神塔。 赫连容心拔出弯刀,未作任何迟疑便冲了进去。阿九却不着急,骑在祸斗背上慢慢走。 祭神塔内依旧灯光明亮,狮鹫和哈曼图却全都不见了,只有符观紫一个人立在贡台前,神态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后,他抬起头,却对脸前焦急的赫连容心视而不见,声音嘶哑的询问阿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畏惧多年的曼哈图竟然果真不堪一击,这是否意味着阿九昨夜的猜测全部属实?罗兰的一切都虚幻?鬼域罗兰……曼哈图又是如何死的?罗兰又是怎样消失在的?为什么记忆没有一点印象? 阿九并不能帮其解惑,因为他自己也同样茫然,外界资讯只隐约描述过这个王朝曾经有过的辉煌,并无消失原因方面的记载。 他同曼哈图战斗,无意中竟在塔楼下面发现无数尸首,其中不乏刚被杀死的。 根据阿哪知的了解,这些所谓的祭品并不是本地人,极有可能是因为巴布伦耳的游客误入鬼域才被杀死。 “为什么会这样?”符观紫喃喃自语,“赤蛮,我们……” 他突然间看向赫连容心,却发现面前早空无一物。方才还慌张着急的赫连容心,竟像透明烟雾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前。 阿九道:“那天曼哈图也是这样消失的……师父曾经说过,人因执念而生,死后若心有不甘,便会忘记已死的事实,以亡灵形式重现人间,过着跟往常一样的平静生活,如此周而复始。” 符观紫低声道:“赤蛮死了,罗兰消失了……现在的罗兰只是因我执念而形成的幻景么?” 在经历过长长的沉默后,他像是终于走出了黑暗隧道重见光明,眼前豁然一亮,忆起了一些十分遥远陌生的影像。 那时候,赤蛮来游说自己,说无法再忍受曼哈图,已经纠集了一些人,不惜赌上性命也要揭竿反抗。 自己劝说无效后,他便带着人去了祭神塔,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在得到赫连容心死亡的消息后,他终于再无法苟且偷生,决定向城中百姓坦诚自己的所为,并揭露曼哈图的真面目。 再后来便是轰轰烈烈的战斗……罗兰人以血肉之躯染红了巴布伦耳沙漠,并推翻了祭神塔,杀死了曼哈图手底下无数大妖怪,最终自己使出同归与尽的招式杀死了哈曼图…… 符观紫终于想起来了,赤蛮和身为大祭司的自己,早已经死在很多年前。 罗兰人用数以万计的生命,重新夺回了属于他们的自由! 难怪他这些年过得恍惚如梦,总觉时光份外冗长! 罗兰……已经消失两千年的罗兰……他梦想了无数遍想要走出去的沙漠,最终却还是永远留在了这里。 可是他不后悔,罗兰人没有借助外界的力量,而是凭借他们自己杀死了入侵的恶魔,即使为之付出了许多生命! 在继赤蛮后,祭神塔也紧跟着消失了,阳光直直照射在符观紫身上,使他白衣泛着光晕愈发白得刺眼。 慢慢的,遥远的罗兰城也像海市蜃楼般消失了,白色流沙带着柔和的波浪曲线向远方无限延伸开来。 天是湛蓝透明的,没有一丝云彩和污点,低矮的灌木丛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下面不时窜出几只古怪可爱的生灵,一草一木都是那么让人贪恋耐看,符观紫几乎要看痴了。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缺水和物质匮乏的沙漠竟是这样美丽使人沉迷妖行天下! 阿九从他脸上读出悲喜交错的情绪,不忍心将其打断,摸了祸斗的头正准备离开,却听符观紫道:“等等,你要去哪儿?” 是了,虽然不明白七夜为什么要他来罗兰,可如今天看来已经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接下来要去哪儿?回青丘?几个哥哥还在那里吗?如果见了闻人楚要怎么继续相处? 回青诚山找师父和师兄?可万一他们问起自己跟哥哥的事该怎么回答? 一时间他竟然有种天地虽大自己却无处可去的孤独感,怔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符观紫见他不言语,便惆怅道:“我也要走了。” “符先生要去哪儿呢?” “我害了太多人命,接下来应该是去地狱赎罪吧,不过无论受什么样的惩罚都是是我咎由自取。” 阿九点头,“因果循环,世事本当如此。我还没有想好要去什么地方,接下来应该会去四处走走。” 符观紫将手探出袖中,取出一个水晶瓶子递给阿九,“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可以用它来收集闲暇时光留作它用,据说是中原一位法师打造的,便留给你做纪念吧。” 收集时光?阿九接过来看了看,见里面隐约泛着淡绿色的星光,心里也十分喜欢,只是想起一些事便犹豫了。 符观紫以为他不识宝物,便又解释道:“这个瓶子在夜晚打开,便能收集睡眠时间,次日倘若事情忙碌,即可将存到的时间取出来用。” 阿九这才道:“之前我在符先生这里吃的东西都会挂肚子,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个东西顺利带出巴布伦尔。” 如果在路上坏掉了可该怎么办?这可是符先生母亲的遗物呢。 听他这么说,符观紫也感到为难,迟疑片刻道:“这个瓶子已存多年时光,带在我身边一直用不上实在可惜……你们龙族生长期慢,你至今还是未成年的小妖怪,不如就此将它打碎全用了吧。” 阿九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不知道这么多时间能用来做什么。 符观紫似有安排,将瓶子握在手心中稍微用力,水晶瓶就此碎为星星点点的齑粉,他将齑粉撒下,口中念念有词,碎片在阳光下竟然组成一道水晶门。 收手后他脸色变得无比苍白憔悴,冲微九勉强一笑道:“放心,这瓶子一直是人类在收集时光,几千年对龙族来说就是弹指一挥,我看你心思单纯善良,体内蕴含力量却无法使出,只希望这些闲暇时光能帮你多一些成长。” “谢谢符先生。”阿九正要准备骑着祸斗进入,却被符观紫拦下,“这只坐骑不知道寿命几何,还是不要进入的好。” 阿九从祸斗背上跳下来,深呼吸后走进时光瓶组成的水晶门中。 仿佛有阵狂风从脸前呼啸而过,阿九竟然控制不住身体不自觉幻化出了原型,体内涌起一股热流齐齐涌向四肢,忍住屏气发出一声昂天长吼,心口这才舒服了些。 待它情绪平静后回头,发现符观紫和那扇门都已经消失了,只有祸斗蹲在地上无比惊诧的望着自己,想必是被那声吼叫吓住了。 阿九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漠,不禁想起那个繁华幻境中的沙漠之城,一时竟说不清个什么滋味。 以后这里就是安静的巴布伦耳,再没有什么所谓的鬼域罗兰了…… 爪子踩在柔软的沙漠上很舒服,阿九暂时也不想变回人形了。 它慢慢的走,祸斗小心翼翼跟在后面,过了好一会儿阿九才发现自己体形似乎大了不止一点,难怪祸斗对他有些胆怯。 曾经的巴布伦耳现在改名叫做猫眼沙漠,通俗又形象,位于猫眼沙漠最近的居住区是白舟城。 然而现在的白舟城已经不是几日前阿九见过的白舟城了,那时城中建筑虽然残破些却还算整洁干净,可现在到处都是碎砖烂瓦,破破烂烂竟然无一完好住,包括天宝干店。 房屋都已经歪斜倒塌,院子里的天宝花也被摇的七零八落,情形凄惨简直像是狂风过境。 见到阿九回来,几个学生都很开心,争相问他这几日的遭遇,药罐子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默默拿出些食物来给他吃。 阿九问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无人知晓,有人说是地震,有人说是飓风,不过只有一瞬间,谁都没看清楚结果就成了这样。 其中一个女生突然盯着他的脸道:“阿九,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呢?” 阿九咬着面饼愣住,“哪里变了?” “好像突然长大了一些,下巴尖了些,鼻梁也更挺了……” “嗯啊。”阿九含糊的应声,不反驳也不解释。 江城鼎盛公司,有人悄悄推开了老板办公室的门,“白大人……上午的来自猫眼沙漠的声音您应该感受到了吧?” 白泽微微掀起眼皮,俊脸面无表情的反问:“怎么了?” 那人兴奋道:“网络上新闻出来了,说整个白舟城的建筑都为此受到了破坏……” “有人类伤亡吗?” “这倒没有妖行天下。” 白泽继续埋头工作,“知道了,你出去吧。” “能不能透露点消息,咱们妖界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厉害的小妖怪?我还以为新生代中九尾和金华猫生的那只小猫狐天资最高呢。” “这个季度的成本报告做完了么?” “还差一点点……” “两分钟后给我。” “不要哇……我马上去!” 那人火急火燎的冲出门去,再也没有了八卦的心思。 待他走后,白泽却抬起了头,“猫狐、日及、饕餮……看来是该重排百妖榜了。” 晚上,阿九躺在露天的凉度上数星星,药罐子提着酒瓶走了过来,“要不要喝两杯?” 阿九连忙坐起来,“我不会喝酒……” 药罐子却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男人喝点酒没关系的。” 阿九被他说的心动,当下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才发现并不是什么烈酒,而是带着葡萄香气的果酒,入口甘甜回味悠长。 “我今天很高兴,”药罐子脸色有点红,好似自言自语道:“因为白舟城终于出了一件能引起世人关注的事情……虽然我们为此付出了所有的房子。有年轻人回来了呢,说是要带着我们重建家园。” 阿九虽然在城里呆的时间不多,却也知道这里留的都是老弱妇儒,年轻人实在少得可怜,干枯贫瘠的沙漠与外面的繁花都市相比,实在没有任何吸引力,很多人都想出去,然后设法留在那里。 于是白舟城人口越来越少,越来越穷,越来越像一座空城。 药罐子继续道:“住在这里的几个学生也说……以后放了假就来学校支教,让孩子们读书写字,还有人说以后要留在这里,因为喜欢这里的空气和蓝天……阿九,你喜不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的人很好,水果也格外甜。” 药罐子扯了下嘴巴,丑陋的脸庞看起来有些丑陋,“那以后有空的话……就来这里看看吧,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另一种模样,就像曾经的罗兰那样……罗兰没有消失过,它与巴布伦耳沙漠同在,千年万年不变,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会重新建设起美好的家园,你说对不对?” 阿九轻嗯,“白舟城会比罗兰更好,因为这里没有曼哈图。” 药罐子将坛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声音轻到几不可闻,“阿九,能不能带我去愚人客栈?” “愚人客栈?”阿九立刻酒精了大半,“你知道我有愚人客栈?” “是啊,现在很多人都知道。”药罐子不以为然道:“传说中可以满足人类一切愿望的光明美食,我没有幸尝一尝?” “你想许什么愿望?” “我想找一个人……” “谁?” “赫连容心。” 阿九沉默良久,才出声道:“愚人客栈的规矩就是一物换一物,想吃光明美食就得从身上取一样东西跟我交换。” “你想要什么都随便?” “我要你在罗兰的全部记忆。” 新人生就当有新的开始,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又该怎么追求幸福呢? 愚人客栈,光明食谱重逢术:罗汉果三钱,菩提子半颗,木叶香二两,红雪、青竹叶各十片…… 符观紫的亡灵一直因愧疚徘徊在罗兰,转生后的药罐子也在力所能及的为往事恕罪,如今一切都该划上句号了吧?赤蛮,不知道我们会以怎样的方式再次相见…… “九九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几个月了,我好想他啊!青丘生活真无聊!”东方其托着腮帮小声抱怨道,“之前他明明答应过要给我做好吃的呢,说话不算话。” 展小钱一旁飞快点头,“是啊,我也想弟弟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欺负他,白大人的禁令还没解除,我们又不能用法术追踪……” 东方其越想越激气恼,提高了声音道:“都怪二哥,要不是他凶九九,也不会气得他离家出走!睚眦,你还我的乖九九……” 东方其话未说话就被欧阳飞捂住了嘴巴,“没看到二哥的脸色么,居然还敢往枪头上撞!” 闻人楚冷眼扫过几人,阴恻恻道:“再吵我让你们也离家出走。” 【此卷完】 离开白舟城后,阿九接下来又去了青莞、绿河、南洛、漠北…… 青莞和绿河都是冬暖夏凉的地方,从早到晚空气总是湿润润的,连花草都生得比别处茂盛。 坐在小船上,欣赏沿途境色的同时,还可以花极低的价格品尝这里别具特色的美味小吃,几近透明的荠菜春卷,鲜嫩咸辣的五味酱干,皮薄馅大的冬瓜肉包…… 阿九通常盘脚坐在阳光暖暖的船头,任大张黄色牛皮纸散在怀中,眯着眼睛去细细分辨享受。 南洛和漠北气候刚好相反,空气干燥得能让外来客人流鼻血,吃的东西也以温补为主,当地饮食也很有趣,经常把蘑菇、排骨、雪梨和甘草等各种不相干的东西集中在一起,放在瓦罐里炖啊炖,良久才端出一锅香气扑鼻的清汤来。汤头或清澈如水或奶白如雪,喝起来大多酸甜交织回味悠长。 阿九刚开始喝不习惯,不过自从沉迷于从清汤中猜配料的游戏后,便有些乐此不疲了。 从五月到十一月,阿九消失的期间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 除了吃外他在别的地方都很节省,有时还会打一些零碎短工,早前存下来的钱足以应付日常花销。 由于担心愚人客栈再次被意外封印,阿九会时不时进去打理一下,偶尔带两三位客人进去,顺便补充下厨房缺少的食材。 年末,阿九正要收拾行装前往下一个城市,临时住处却突然迎来了位不速之客,妖界专属邮差庆忌。 他骑着八匹白马从天而降,恭敬行礼后从怀中取出一摞请柬,然后从红色信封中搜出一封金色信函呈上,“龙九殿下,白泽大人于祭社当日在无极山设群妖宴,特别邀请您届时前往。” “无极山?”阿九疑惑的接过来,“请问是一定要去的吗?” 庆忌微笑道:“百妖榜上的妖怪是必须要去的,但是您不在其中,所以只被当作贵客邀请,去与不去可以自行斟酌。” 这么说,几个哥哥也是要去的了?想到要见闻人楚,阿九便多了几分犹豫,好奇道:“群妖宴是做什么的?” “九殿下是否听说过妖界轮回和伏魔鼎?”见阿九点头庆忌才继续道:“依照白大人与阴阳师东方磊的约定,妖界只能每隔数年依星辰交替时机才得自由几哉,眼看入鼎时间将至,百妖自由所剩无多,所以才在这时举办群妖宴,每个妖怪可携带一名信任的人类朋友前往,因为人类寿命极短,再想见面已是不可能了,所以群妖宴也就是俗称的散伙饭。九殿下闲来无事不妨前去看看,到时中华妖怪榜上诸位全部都会出现,还有许多往日吃不到的美食,那场面可是热闹的很呢。” 这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阿九迟疑片刻,道:“我再好好想想,辛苦您了,庆忌先生。” 庆忌一脸受宠若惊,慌张道:“九殿下言重,在下只是个负责送信的小妖怪,不敢谈辛苦,信已送到,小人也无需在此多作停留,就此告辞。” 庆忌送了阿九的信后,驱车前往桃源,还未进入便听里面传来砰砰巨响,其中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话语声,当下心中一喜,料定几位龙子都在此聚齐,刚好省了接下来多余的路程。 “说,以后还敢不敢在二哥面前告我的状?”欧阳飞将付鑫捺倒在地,整个人都骑在他的身上。 付鑫脸贴着地板,委屈欲哭,“我什么时候告你的状了?” 欧阳飞拎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后折,骂道:“欠揍的东西,死到临头还不认错,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付鑫惨叫,“六,六哥……老七想要杀我!” 龙七流生脸上露出不忍,才要开口却被东方其拉住,他手里拿着棋子,面容严肃目光炯炯喝道:“别走神,这局我一定能赢你!” 付鑫不得已将求助目光投向习凤,“三哥,求……” “不准吵!”展小钱哗啦愤怒推掉桌子上的钻石,“我都数五遍啦,每次最关键的时候就被你们给打断,从现在起,谁再说话就是小狗!” 闻人楚和龙大囚牛外出办事,至今未归,整个桃源权力最大的当属习凤,他本是个笑面虎,以为睚眦不在自己完全可以胜任兄长角色,却不料几天下来便有些腻了。 这几个弟弟,最大的东方其46000岁,最小的付鑫也有8500了,聚到一起还是像小孩一样让人不省心。 头疼,习凤不由想起了阿九,如果他在的话,自己肯定不会像现在一般无聊吧?也不知道那小家伙如今身在何方。 正在桃源闹得不可开交时,庆忌驾着天马呼啸而入,“小人庆忌见过几位殿下。” 习凤保持着慵懒的姿势未动,眉毛微挑,“你怎么来了?” “小人来送群妖宴的请柬。”应忌连忙上前递上八张,“地点设在无极山,时间是本月小年夜。” 习凤接过来翻了两下,眼睛突然一亮,“你送贴子时,可有看到我们家阿九?” “小人刚才从九殿下处过来。” 习凤坐正了身体,“他在哪里?过的可好?” 白泽名令不准使用妖术,是以这几个月只能靠妖气感受他的大致方位,并不清楚具体行踪。 “九殿下在漠北,”庆忌回想了方才的情形,不确定道:“看样子应该不错,不过好像跟初见时有些变化……似乎明显长大了不少。” 习凤喜道:“果真是长大了么?原来他几个月前的妖气增强不是错觉……他确定也要参加群妖宴吗?” 龙族生长期缓慢,在达到人类成年标准后容貌会长期保持不变,距离庆忌上次见阿九不过短短一年,如此以人类外观就可以判断其有变化,说明他确实有不小的成长。 “九殿下并未直接应下,说还要再考虑考虑。”庆忌不敢胡乱回答,同习凤寒喧几句后匆忙离去。 几兄弟悄悄竖着耳朵将他们对话倾听完毕,展小钱率先出声道:“弟弟有什么好考虑的?这么久不见,他难道不想我们么?” 东方其道:“九九说还要考虑,肯定是不想见二哥!” 付鑫趴在地上弱弱附议,“我也觉得是这样……” 欧阳飞对此很不赞同,揪着他的耳光朵骂道:“别胡乱猜测,里间我们兄弟感情,都忘记上次二哥是怎么教训你们的了么?” 几人瞬间沉默,上次他们因阿九的事挑衅闻人楚,并约他在玉龙山决斗,东方其、展小钱、付鑫再拖了不情不愿的欧阳飞,东方其和展小钱战力本就不济,付鑫则误在白天上,困焉焉提不起半点力气,而欧阳飞本就是被两个不着调的哥哥挟持,战斗时下意识保留了实力。 结果四人合力不抵闻人楚,以被单向惨殴而将此事告终,几人颜面大伤,约定从此不在闻人楚跟前提起阿九。 晚上闻人楚回来,几人果然守口如瓶,习凤也只转交了请柬,而对阿九行踪只字不提。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一。 跟往常一样,因为白泽禁令未解,众妖不得泄出妖气召唤坐骑,只得留在住处等宴会侍者来接。今年负责接送的是七彩钦鸟、珠光宝器鹑鸟、独脚毕方、人面马身英招兽还有三头野豹孟极、瘟神禺疆。 几只妖怪中,唯一与龙子有过节的便是孟极,当年阿九在青诚山狩猎,孟极把他当成了普通的小妖欺侮,后来睚眦虽未深究,这梁子却是结下了。 虽然在外人看来不算什么大事,可妖界谁不知道龙二殿下禀性?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仇必报,天生心眼比针尖小,要他将往事看淡简直痴人说梦。更何况龙八子向来同气连之,倘若给他们知道最小的弟弟被人欺负过,孟极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怕什么来什么,孟极千不愿万不愿却依旧抽中了接送龙八子的签。 它虽在百妖排行上名列四十七位,算得上名符其实的大妖怪,可在囚牛兄弟眼中还是不入流的小妖。 一路上孟极都希望自己被无视,所以尽量低调减少存在感,奈何却有人主动将话题引到了它身上。 “唉呀,这不是小孟极吗?真是越长大越不像啦,”展小钱笑眯眯的摸摸它的耳朵,“小时候我还喝过你的满月酒呢。” 孟极身体一僵,差点被自己的蹄子给绊倒,“是,是小妖,劳五殿下惦记着。” “那时你母亲送了我好大一串珊草珠,味道很好吃呢。” 孟极默了片刻,强忍心痛道:“这些年我那里也收集了不少,殿下如果喜欢,群妖宴后我送您便是。” 展小钱趴在它最上面的那只脑袋上轻蹭,“她还送给我一块含霜玉,我现在还放着舍不得吃。” 含霜玉是昆仑山特产,常生于悬崖峭壁吸收天地精华,因色透质软闻名于世,孟极祖辈都在昆仑山守林,所以经常能收集到罕见玉石。 本来这些东西对妖怪来说没什么特别之处,更无多少利用价值,奈何豹族天生吝啬,但凡看到泛点光泽的东西都忍不住去捡去拾。妖界曾有传说,孟极只所以长三个头,就是为了方便视野收集捡东西。 孟极今天碰上展小钱,算是小气鬼碰上大财迷,不想出血也得出了。 展小钱借机索要了一大堆东西,孟极怕忤几人逆磷,只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庆幸的是睚眦好像心情不佳,一路闭目假寐,并未借机找什么茬。 进入深冬后,无极山便被白茫茫的暴风雪所笼罩,在狂风嘶吼的大山中似乎隐藏着什么热闹,可惜寻常人类却无法进入这荒芜之地一窥究竟。 囚牛、睚眦几兄弟带着请柬进入结界,一派热闹喧嚣的境象映入眼帘。 此时无极山不再是被冰雪覆盖的荒山,而是充满生机盎然的春景。 阳光照映着清澈透亮的河床,反射出点点碎碎的金色波光。树枝上长满绿色嫩芽,地上开满不知明的烂漫野花,空气中充满了暖融融的山野气息。 这是山鬼玄青为了布置场地,使用了换季之术,促使春天提前到来。 在大片鹅黄新绿中,未成年的小兽粘着白色柳絮争相追逐玩耍,有的保留了原形,有的则化为人身妖面的半兽。 另有一些成年妖怪带了人类朋友,席地而坐或饮酒或谈天风声,其间不时穿插些浅灰色忙碌身影,端着盘子和食物不停跑来跑去,他们是席宴中负责做事的低等妖怪。 囚牛几兄弟个个气质不凡,再加上一字排开巨长的队伍,想不吸引众人目光都难。 场地安静了瞬间,又迅速沸腾起来,然而大多数小妖怪只能对这支妖怪天团敬而仰望,又羡又嫉的看着朱雀碧鸾和白虎敖川上前招呼。 展小钱好奇询问敖川,“你们四圣兽不是向来形影不离的么,聿龙和武沐离怎么没在这里看到?” 敖川道:“聿龙在后面跟故人攀谈,武沐离则在后面接受挑战。” 碧鸾素来喜欢逗弄展小钱,尤其是喜欢看他东西被拿走后的着急样儿,笑吟吟的接过话题,“出来,小钱钱,姐姐带你去看热闹。” 身着喜庆红袍的展小钱下意识躲在囚牛背后,“不要!” 他简直怕死了这个女人,每次见面都会用各种法子骗他的东西。 碧鸾□脆拒绝也不尴尬气恼,反而笑的愈发甜腻,“当真不去?” 展小钱飞快摇头,“打死我也不去!” “那好吧,”碧鸾故作失望,“那我就去跟阿九玩好了。” “什么?”展小钱火速伸出脑袋,“弟弟也来了?他在哪儿?” 碧鸾冲含笑招手,“来,姐姐带你过去找他。”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姐姐怎么可能骗你呢?” 展小钱左顾右看,试图从其他几人眼中读出暗示,可惜压根没有人理他,大家注意力全都被阿九两字吸引住了。 犹豫几秒后,展小钱忍不住走出去道:“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带我去找弟弟。” 碧鸾拉起他的手,转脸后露出狐狸似的狡黠微笑。 “第三十七次了。”付鑫冷不丁出声道。 “不,”东方其辩驳道:“明明是第三十五次。” 流生不解道:“你们在说什么?” “老五上那女人的当。”两人异口同声道。 “啊?”流生大感诧异,“既然知道碧鸾是在撒谎,为什么不提醒五哥?” “因为我们想看看他究竟能在同样的骗术下当多少次!” 敖川将两手抱在胸前,懒洋洋道:“这次你们倒是错怪碧鸾了,她可没有说谎。” 几人面面相觑,“难道九弟当真已经来了这里?” “不错,刚才不是说有人挑战玄武么,对象便是你们这个宝贝弟弟。” 众人闻言皆惊,习凤笑道:“二哥,我们……” 说到一半觉得不对,抬眼环视四周,却发现睚眦早已不知所踪。 这是一处相对比较安静的角落,围观群众也皆是列在榜前的大妖怪。 面无表情的井魇携带马腹孤立的站在一方,金华之猫骑在勾魂使身上眼睛睁得溜圆,旁边站着它的死对头九尾狐,在他脚下趴着只似猫非猫似狐非狐的肉团子,诡异的人物关系,气氛竟然意外的和谐。 在他们身后,依次站着言灵、一目五先生、讹兽、熟湖、毛人怪等等,大家个个表情认真,眼中闪烁着难以言说的期待。 马腹兴奋的询问身边之人,“老板,您说他们谁会赢?” 第3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5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35节 井魇瞟一眼场中,冷嗤一声不语。 一旁讹兽忍不住插口道:“当然是玄武大人……” “呜喵……”金华之猫发出不悦的叫声。它是拥有赤子之心的灵怪,在三界都可以来去自如颇受尊敬,唯一缺憾便是修万年只得了个人身,却不会说人话。 地上的小猫狐立刻进行翻译,奶声奶气的对讹兽比划道:“小兔子,爸爸叫你不要吵……” 讹兽立刻噤声,虽然目前在百妖榜上排行第五,却是依靠不光明手段讹诈而来,所以在众妖面前并没有什么威信。反倒是小猫狐,乃是金华之猫和九尾交。配所生,外形娇憨内心聪慧,在新妖怪中算是首屈一指的后起之秀。 金华之猫出声警告后,场中立刻一片寂静,大家聚精会神的看向场中。 妖怪中间此时围了两个人,一个是雌雄一体容貌如花的玄武,武沐离。另一个则是年龄介于少年青年之间,气质干净唇红齿白的阿九。 两人对视良久,武沐离露出嘲讽的笑容,“就算生为龙族,你也不该狂妄到以为现在就能胜过四大圣兽的北玄武吧?” 阿九表情平静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赢你,只是想向你证明,我不是几个哥哥的累赘,更不是只会吃白饭的小妖怪。” 本以为自罗兰回来后能让人多少改观些,没想到他言语刻薄竟然比在青丘时还要变本加利,以至于被他再三嘲讽。 武沐离语带不屑道:“不知道罗兰之行发生了什么,看来你似乎长大不少,不过即使如此,山膏出身的你也永远比不了其它几位龙子,尤其是囚牛和睚眦。向我挑战,无异是自取其辱。” 提到睚眦时,他眼睛似乎瞬间亮了起来,微翘的嘴角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性感娇媚。 阿九闻言抿了下嘴角,神情倔强道:“谁也无法预测即将发生的事。” “那我便让你输个心悦诚服,”武沐离示意场外一人一猫给他介绍,“在场各位当中,井魇和金华之猫的威望仅次于白泽大人,井魇大人素来清心寡欲独来独往,金华则拥有赤子之心童叟无欺,他们两位来任评委再合适不过,不知道你对这点是否存在异议?” 阿九摇头,“没有异议。” 井魇是妖界亡灵汇集所化,所以身上总是带是带着阴寒之气,为人偏执孤傲,素来不屑与任何人结交来往。阿九看了他一眼,竟有种视线触及冰雪的错觉。 至于金华之猫,阿九则是见到过的,两年前在江城被妖怪袭击还曾被它救过呢!它生的肥肥胖胖,周身金毛光润油亮,圆眼睛折射出让人炫目的蓝光,嘴角微微上翘竟好像时刻微笑,如此可爱的妖怪让人不喜欢都难。 金华之猫抬起毛葺葺的爪子,“喵……喵……” 小猫狐及时进行翻译,“爸爸说你们可以开始了。” 众妖怪都识趣的屏住了呼吸,一时场中万籁俱寂。 阿九虽然成长迅速,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妖怪,武沐离纵使对他不喜,却碍于身份不好对其采用暴力,这就好像一个壮汉跟个小孩pk,即使赢了也没什么面子。 所以两人比试的并非战力,而是……厨艺,没错,就是厨艺。 作为一个雌雄合体的妖怪,武沐离不仅有男人的彪悍体力,还有女人的多愁善感和细腻心思,他不但擅长烹饪绣工,就连裁剪、化妆都无人能及,所以上万年来都是众妖意。淫垂涎的对象,奈何战力太高,非一般妖怪所能染指。 妖怪跟人类生活一起多年,会把食物弄熟吃并不稀罕,可天性使然,除了两三个奇葩外大多都妖怪还是喜欢原滋原味的生食,怎么把食材收拾得跟没有收拾过一样更讨好它们的胃,这实在是个不小的挑战。 比赛宣布开始后,阿九和武沐离便开始准备挑选食材……从百妖榜上,除白泽之外其余妖怪皆入食材名单。 妖怪不事生产,所食之物多是自然中掠夺捕获而来,妖怪吃人、吃山中野物,有时也吃妖怪,弱肉强食的就是它们的生存规则,同类相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围观妖怪原来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却做梦没想到这把火竟然会烧到自己身上。 妖怪不讲人权,百妖榜上除了白泽外,当属井魇、金华之猫、勾魂使最大……在它们全都点头默许的情况下,其余妖怪连吱声勇气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抗议。 阿九拿到所谓的‘食材’名单后琢磨了很久,上面不但有妖怪年龄,部分还追加了食用备注和友情提醒。 井魇是八龙八凤亡灵所化,想必串了味不太好吃。 待那道无比认真的目光扫过去后,井魇不动声色的松一口气。 金华之猫……看不出已经活了数十万年,且不说阿九不会对救命恩人动手,即便是选中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一只憨态可掬的猫猫下手。 猫猫浑然不觉身处危险之中,笑眯眯的对阿九翘起胡子,“喵~” 勾魂使又名三头幻兽,体形高大容貌奇丑,而且患头风症已有数千年,每说几句话就吐一口痰,实在无法吸引人的食欲。 待阿九看过去后,它勾动使清清嗓子,打开脖子里随身携带的竹筒,“咳咳……蹼!”一口浓痰飞射而入。 讹兽是只长有粉红葺毛的大兔子,肉质奇香隔数米阿九都能闻得到,想必烹制起来味道会更鲜美……只是名单上备注说,吃了它的肉便再不能吐真言。 谎话兔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连声道好危险好危险…… 88、凡妖怪者,不拘小节! 武沐离对妖怪状况知道的一清二楚,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类人傲因常穿着破烂衣衫,隐藏在路边袭击单身旅人,因外形丑陋所以为众妖所嫌弃,但是其十二根手指却脆嫩香甜,剥皮后洗净,生吃熟食皆甜嫩香脆。 室之精怪徯龙,飞鱼文鳐、神鸟瑲琅、吐金含利……这些妖怪都不属于正常妖怪的狩猎范围,但凡烹饪得当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所以在阿九认真专研辨认食材的时候,武沐离就抱着嘲弄的心态旁观。 可是渐渐的,他就笑不出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兽,他竟然是以烹饪者的眼光去看那些列在榜前的大妖怪! 既然是两人比试烹饪,抓铺猎物当然不能假手于人,他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妖怪,竟敢觊觎井魇和金华大人!莫说是他们,就连当康、马腹都未必肯乖乖轮作盘中餐,他当真敢想! 阿九手持清单,一心沉浸在以前闻所未闻的古怪食材中,完全未察觉现场越来越诡谲的气氛。 幽是见人就会笑到躺倒的小猴子,两腮和腹部的肉质想必极具弹性…… 当康乃预兆丰收的吉祥瑞兽,但外形酷似小猪,本是最适合下手的材料,但是阿九不自觉联想到同样酷似小猪的生母珠珠膏,只好忍痛将之放弃。 横公鱼身长八尺,煮之不死,刺之不烂,以乌梅烹制则熟,不过是众所周知的吃法。 玄蜂腹大如壶,尾部毒针处理干净做菜或许可以尝试…… 魮之鱼阿九曾经西海见识过,鱼卵味道一般,但是尾部少肉却是鲜美异常。 山臊喜食鱼虾,据说肉质比海味更鲜七分,不过性情狡诈极难抓捕,且体形甚小,对大多数妖怪来说不够作塞牙缝用。 蛮蛮和酸与在平常很少出现,但今日是群妖宴,如果有心抓捕想必应该不难…… 阿九一边浏览一边在心中记下已确定的材料,最终反复比较挑选出了四样,玄蜂、酸与、日及和茧人,他要做一道不常见的菜式。 食材确定后,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抓捕,这对阿九来说并不轻松。 玄蜂在百妖榜上位列32、茧人排44、酸与和日及分别为55、和76,更何况以阿九的认知,很多妖怪的实力并未完全体现在妖榜上,这四只妖怪或许比它们的排名更为靠前。 玄蜂本来也是一名普通的围观群众,但是后来瞥见形势不对,便悄无声息的借机尿遁。对它来说武沐离实在太过危险,而阿九则更不好惹,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哥哥拉出来排排站,光气势都能把一半妖怪吓死,自己目前能做的恐怕只有躲藏了…… 与食材相比阿九对武沐离更具吸引力,他非常好奇这头小兽是如何抓捕那些大妖怪的。 阿九把玄蜂放在猎物之首,不仅仅是考虑到体力的关系,更重要的是现场还残留着玄蜂的味道,虽然极清极淡,对阿九来说却足以追踪到它的藏匿之地。 阿九顺着空气中的味道追出去,最后在一片樱树前停下,玄蜂气息被盛开的樱花香气彻底覆盖了。 进入结界的妖怪是不能随意走出无极山的,所以玄蜂一定还在这附近。 阿九骑着祸斗在樱树林边绕了两三圈,基本确定玄蜂就躲藏在其中。 此时樱花正开得灿烂,引来无数蜜蜂嘤嘤嗡嗡徘徊其中,再加上玄蜂可以随意改变体形大小,想要从里面找出它来实在困难。 正当阿九苦思冥想不得其法时,小猫狐跑过来,矫健的扯了祸斗的尾巴跳上来,道:“爸爸要我告诉哥哥,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都是假象,随便破坏什么东西都没关系!” 阿九本以为是金华之猫的提醒,转过脸却发现竟然是服饰华丽的九尾狐风思,洌清的哥哥。 他跟洌清有着一样精致漂亮的面孔,笑眼微弯中透着股狡黠的风流。 阿九礼貌的道了谢,风思却道:“莫谢我,我也是受人所托。” 阿九垂下眼帘,并未再说什么话,方才追踪玄青时,他隐约看到个熟悉的身形从旁边一闪而过,因未看仔细所以不能确定,如今倒是验证了方才的猜测,果真是哥哥来了么?他方才一定也看到自己了,却视之不见,而是让外人送来了提醒……恐怕之前的气还没有消,再加上自己无故失踪,想必如今更加生气了…… 阿九别过脸,清亮的眼眸缓慢扫过樱树林,运足力气后大声道:“玄蜂,我知道你在这里,快点出来!” 小猫狐看他行为有趣,索性在阿九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蹲了,圆眼骨碌碌的望着四周。 见无人回应,阿九便继续道:“玄蜂,我知道你在这里,快点出来!” 他一连喊了数十声,玄蜂没有出来,反倒把周遭的妖怪给吸引过来了。 武沐离对他赌气的行为哭笑不得,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居然用吆喝的方式来抓捕猎物,如果玄蜂不作回应,看他架式竟是要一直喊话下去么?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玄蜂竟然当真飞出来了……在从妖跟前被个未成年的小妖怪示威还不敢应战,它这脸面实在丢不起。 玄蜂钻出樱花丛,恢复原形,又气又恼的扇着翅膀道:“我出来了,你想怎么样?” 阿九道:“玄蜂先生,能不能把你的毒刺借给我用用?” 玄蜂心头一热,郁闷的差点要吐出血来,这礼貌的熊孩子真当是跟邻居借报纸借剪刀呢,知不知道毒刺对蜂类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等于给刺猬扒皮、为野鹿割角、给雄狮阉割啊!这么残忍的要求,他是怎么做到如此波澜不惊的? 咬牙再三,玄蜂从口中挤出两个字,“不……借!” 阿九吃了闭门羹,依旧不急不躁道:“那原谅我不客气了。” 玄蜂态度十分干脆,“那就就不客气吧!” 俗话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眼下这情况除了打再也没有别的退路了吧?但愿这龙族小兽知难而退,早点打消这种天方夜谭的念头! 罗兰之行,阿九获得的不仅是年龄增长,身手和智能也有了相应的进步。 然而玄蜂也不是好惹的主,两对翅膀张开能扇黑风毒雾,一根毒刺更是蜇人人亡、蜇树树死。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身手竟然不分伯促,武沐离在旁暗自吃惊,众妖情绪也是愈发高涨,各自寻了立场在旁边加油助阵。 玄蜂虽然天资不佳,实战经验却是难得丰富,将腹部微弯,钢刺斜至胸前,准备在阿九不注意时给予偷袭。 眼瞅得了机会,正欲奋力举刺,冷不妨阿九将手指握攥成拳,拇指伸出垂至下方,大喝一声,“玄蜂,掉下来!” 掉、下、来……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当中,然后在众妖不可思议的惊呼声中,玄蜂扑通一声倒栽下来。 去年在无极山修炼时,睚眦曾从女巫丽贝卡那里得到一本随口禅,随手转送给阿九练着玩。 没想到时至今日,这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儿竟然派上了用场。 因这书是妖怪的对头所著,所以除却几个有见识的大妖怪外无人知晓,大多数人只道玄蜂突发不适,才让阿九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 阿九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玄蜂刺,接下来便是寻找茧人。 茧人游丝沉闷寡言,也不擅长与人接触,常将自己结在茧中,有热闹时才会将眼前丝线吃掉,完后再将其补上。 此时游丝也在樱树上,他看了一幕玄蜂拔刺的戏码,觉得很有趣,一个大人怎么会打不过一个小孩呢?想不通。 阿九走上前,两人隔着薄茧两两相望。 “茧人先生,你好。” 游丝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你……好。” 阿九道:“能不能给我一些茧人丝?” 游丝沉默片刻,摸索出两颗鸡蛋大的白茧递出来。 阿九小心翼翼收起茧,感激道:“谢谢!” 游丝眨眨眼睛,用略带笨拙的语调回应他,“不谢。” 酸与长有四翅、六眼、三只脚,视觉和飞行速度远远超过其它妖怪,不过阿九有祸斗携助,抓捕它并未花太多功夫。 日及和髡顿相似,都有牛头、铁蹄、肉质复生的异能,力气巨大且性情吝啬,阿九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将其勉强擒住。 阿九收集完食材后回到比试地点,武沐离已经开始着手烹饪了,他环视一周并未发现睚眦身影,却看了个意想不到的人类,陈浩东。 他跟阿九都曾投师在蔡进生门下,细算起来也算是同门师兄弟。 后来阿九在蔡记面馆实习大半个月,每日都跟陈浩东比试,是以两人有种难以言说的亲近。 陈浩东看到了阿九,微笑了下便算是打过招呼。 阿九举了下手里的东西,示意忙碌后再同他交谈。 玄蜂刺洗净锯开,酸与肉切碎塞进刺段中打底,白茧冷水抽丝,将肉段串联起来上笼蒸至三成熟,以日及肉泥封口。 不加佐料,处理方式也看似简单无比,却很考验烹饪者的手速和火侯掌控。 待阿九端出成品时,武沐离已经在旁边等候多时。 他从未在厨艺方面拜过师,所有都是自己琢磨尝试的经验,算是高手在民间的典范,所以对阿九中规中矩的做法有种鄙夷的排斥,譬如……处理食材前要反复洗手、进行烹饪时要拜神农氏、切个肉丝还要有很多讲究等等。 这些细节对妖怪来说,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没有人在乎。 两人将东西分成两份,井魇各自挟了一筷后放下,而金华之猫则呜喵呜喵的甩着尾巴将两盘东西吃了个净光。 等待良久无下文,原本胜券在握的武沐离也不禁忐忑起来。 89、突如其来的妖榜挑战 阿九向来没有什么功利心,过程中已感觉尽了力,此时对结果反倒不是很在意。 但武沐离不同,依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跟阿九比试,根本就输不起,虽然只是众妖都不是很在意的厨艺……偏偏金华之猫和井魇都是没有私心的妖怪,一猫一妖对视后心里都有了结论。 “你们……” “喵喵~” 妖界中敢抢井魇话的唯有金华之猫,它瞪圆眼睛,发出一连串抑扬顿挫的叫声,“喵~喵~喵……” 小猫狐立刻同步翻译,“爸爸说它要拜阿九为师,学习怎么做出好吃的东西!” 金华之猫从口中吐出一个鸡蛋大的金元宝,用爪子推出去后扣在一起拜了拜,“喵喵……” “爸爸说这个是学费,”小猫狐一边对其古怪行为进行解释,一边飞速过去将元宝叼到阿九跟前。 井魇扫了眼面色难看的武沐离,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众目睽睽之下,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山谷山空响起清亮尖锐的叫声,“白泽大人有令,群妖宴即将开始,宾客先行,其余人以百妖排位依次进入!白泽大人有令,席宴过后将重排百妖榜,请诸位尽量补充饮食保存体力!” 陈浩东跟阿九一样都属宾客,方才一直在旁边围观,直到众妖散了才走上前,对他轻轻一笑,“走吧。” 阿九记得两人初见是在千家饮食,陈浩东因为那里的厨师‘勾引’了自己的女友所以才带人前去挑衅,结果碰到阿九打工实习,两人便因烹饪专业分歧结了怨。 待再次见面时,他却成为了蔡进生的徒弟,两人依旧互不服输,你来我往的比试了半个月。 第三次见面是在无极山,当时他一个人孤身寻找飞天鱼,说要拿它去找五味联盟救出师父。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司空岛,他还是一个人,随身携带着诡异的紫鼎。 准备来说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可或许是因为同出一师,阿九总对他有种说不出的亲近。 依陈浩东的家境,绝不会因为生存而进入烹饪界,他能舍弃体面高薪的职业窝在一个面不见经传的小面馆,想必是爱极了这行。 走了几步后,陈浩东突然出声道:“阿九,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学厨艺?” “当初啊,”阿九恍了下神,“蔡师父跟我说做菜给喜欢的人吃,是件幸福的事……你呢?” 陈浩东语气淡然道:“我是被一个人给养叼了胃,后来他不再烧给我吃,我就只好自力更生了。” 他说的很平静,阿九却敏锐的字眼中听出孤寂落寞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便轻轻的握住他的手。 陈浩东对他的亲昵动作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又笑了,“阿九,你真可爱。” 他的眉眼弯起来,在阳光下反射着温暖的光,这让阿九不由自主想起圣华来。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离开兰因寺已经这么久了,不知道师父和师兄现在过得怎么样…… 当初下山的目的是找哥哥,如今哥哥也找到了,心愿已了,自己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 等群妖宴散了,就回兰因寺吧……守着师父和师兄,像以前一样过快乐无忧的日子。 阿九心里这么想,看起陈浩东跟圣华也就愈发相似了,握着他的手指竟然舍不得松开。 陈浩东也不抽手,像领小孩一样任由他扯着。 两人入了贵宾席坐下,百妖也依次而入,阿九很快见到妖界首领,白泽。 他穿着干净的白布衣,头发用黑带简单束起,身上没有丁点多余的装饰,看起来闲静儒雅,却有着其它妖怪难以企及的气度风华。 以前在江城,阿九见过人类身份的他,五官虽与如今相似,却终归差了点什么。如今见了真身,才知道那是因为刻意收敛了妖气的缘故。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住了,除却陈浩东。他拿着杯子,漫不经心的垂着眼帘,然而桌下微微抖动的手指却无意中泄露了什么。 第二个入席的是井魇,从始至终都冷着脸面无表情。 按照排位,接下来入席的应当是金华之猫,然而出来的却是个阿九未见过的陌生人,黄头发微卷圆眼睛发蓝,下颔尖尖像极了外国友人,只是嘴角依旧上扬着,时刻都心情不错的样子,原来是那只怪猫的化身。 勾魂使变了人形依旧丑陋,让人看过便不想瞥第二眼。 讹兽颇为出人意料,竟然是个蹦蹦跳跳的可爱小朋友,从脸上分不出性别,举止天真无邪极具欺负性。 四大圣兽同步进入,除了红着眼睛的武沐离外其余人都笑眯眯的。 再下去便是龙八子,囚牛为首,睚眦、嘲风、麒麟、貔貅、狻猊、狴犴、负屃紧随其后。 “弟弟来了,我看到他了!” “九九坐在哪儿?” “贵宾席第三个位置,跟他在一起的人是谁?” “是青莞莫家人。” “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囚牛是个爱面子的人,时常将振兴龙族维护本族形象挂在嘴边,此时见几人竟然若无人的交谈起来,便压低声音严肃道:“都收敛点,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付鑫几人立刻收回视线做乖巧状,唯有睚眦依旧偏头冷眼注视阿九。 阿九目光跟他对上,两人明明只有半年不见,如今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睚眦今日穿了件纯藏青色袍子,外面系着阿九熟悉的海棠红披风,脸部轮廓依旧清晰硬朗,视线锐利如刀,没有阿九怀念的亲切和温柔,目光就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阿九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哥哥……” 睚眦闪了下眼皮,很快将脸转向前方,仿佛什么话都没听到一般。 “阿九,”陈浩东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没事吧?” 阿九摇头,“没事。” 果真如自己先前猜测,他非但没有原谅自己,反而更加生自己的气了…… 龙八子坐稳后,一目五先生和言灵、马腹、当康、幽、患、九尾狐、浑沌等妖怪陆续进入。 或许是为了调整阿九的心情,陈浩东便有意无意的低声讲解些妖怪相关给他听。他知道的很多,每种妖怪喜好和特长都能娓娓道来,有些事阿九只听从几个哥哥那里听来只字片语,了解并不全面,全不如他说的轻松有趣,阿九不知觉中便入了迷。 “这个是窫窳,常在半夜发出婴儿哭声,以此引诱路人上当,如果夜里听到凄惨的啼哭声,一定要小心……最好带上一只燃烧的蜡烛,如果看到的是妖怪,就将蜡油滴在他的额头上,窫窳即弃猎物而逃……后面的是烛龙,他是□所化,是男人雄风的象征,喜住西北。所以入厕时切忌不可将□对此方向,长此以往会被它视为大不敬,受惩者会阳痿不举……山鬼玄青和白蟒居隐之前都在空山镇,你想必应该见过……后面那个像凤凰一样的怪鸟名糜鸹,又称鬼车鸟,九只怪头都能吞噬人的魂魄,虽然没有能修成人形,屁股却能蹭在纸上写出举世无双的好文章……” 阿九钦佩的望着他,“你知道的好多啊!” 陈浩东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道:“作为莫家后人,当然要对妖怪有所了解,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听他话语,竟将整个妖界都视为敌人一般。 莫家后人和伏魔妖鼎之事,阿九也曾知道一些,只是不懂陈浩东为何会以收妖师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那个妖鼎……里面是什么样子?” “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要把妖怪关到鼎里去呢?” “这是先人的约定,也就是妖怪最终的宿命。” 阿九沉默片刻,犹豫不决的问道:“人类不能跟妖怪和平共处么?” 陈浩东垂下眼帘,“不能,世界只有一个,人类无法容忍妖怪的存在,妖怪也无法坐视人类的举动。” “我觉得这对妖怪来说并不公平,”阿九坦诚的说出自己内心想法,“这个世界并不单单属于人类属有,这里也是妖怪的家园,你们不该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把妖怪囚禁起来。” 他不在百妖榜,也未经历过妖界全盛时期的逍遥自在,但他无法体会年复一年暗无天日的生活。他的哥哥,虽然在妖怪中有着尊崇的地位,数千年来却都无法享受与生俱来渴望的自由。 陈浩东道:“如今人类跟妖怪一样,全都过着弱肉强食的生活,妖鼎在我手中,我便肩负着莫家人的责任和使命。你们如果想要得到自由,并非没有一点办法。” 阿九追问:“什么办法?” 陈浩东瞥他一眼,淡淡道:“杀了我。” “杀你?杀了你就可以得到自由么?” “是的,我是青莞莫家最后的根,如果我死了,当年白泽和阴阳师东方磊立下的约定就会自动作废。” “那你现岂不是很危险?”妖怪听力向来敏锐,阿九怕他们谈话内容被旁人听了进去,便将身体微倾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不知道这个莫家后人身手有多厉害,却很清楚如果百妖联手对其进行攻击,陈浩东绝无生还希望。他应该也是知道这点的,可为什么还要主动送上门来? “你是在关心我么?” “你是个好人。” “好人?”陈浩东自嘲似的挑起眉毛,将脸贴到阿九脸边轻轻吹气,“妖怪也会同情人类吗?我还以为你们都希望我永远消失呢。” “不,我不同情人类,”阿九神情严肃的一字一顿道:“我喜欢人类。在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妖怪的时候,就跟人类师父、师兄一起生活,我有时觉得自己就是个人类。” 这话瞬间点燃了陈浩东眼中亮光,“这不是什么好事,妖怪一旦迷失了真实身份,就会开始对周围的人和事进行怀疑,然后慢慢的被边缘化,与之产生隔阂。最后你会发现自己无法再做一个正常的妖怪,更无法去做一个真正的人类。” 阿九对陈浩东的话深有感触,因为他现在就无法理解睚眦,他应该是关心自己的,却为何还不肯吐出原谅?他们不是亲生兄弟吗?为什么睚眦能原谅展小钱的过失、东方其的目无尊长、欧阳飞的乖戾却独独不肯宽恕他呢?他明明已经知道错了,也道过歉了啊! “阿九,我绝不轻易原谅你。” “阿九,让哥哥抱抱……” “等再过几年,睚眦和嘲风都有了孩子,鳄宝就该长大啦。” “我叫洌清,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你的嫂嫂……” 阿九正陷在回忆中难以自拔时,突然觉得脊背爬上一阵阵噬骨般的寒意,抬起头一看,目光有两道。 一道是面色不善的睚眦,另一道则是……风华无双的首领白泽。 他们两个神情是不同的,睚眦目光是阴鸷冰冷的,而白泽注视则如清凉的月光撒在身上,神情无喜无忧。 陈浩东也很快察觉到他们的注视,却不以然的笑了下,身体跟阿九贴的愈发近了些,“听说你二哥身手很厉害?” 阿九点头,“大家都这么说。” “如果我跟他打,你说哪个赢的机率会更高一些?” “……我哥哥吧。”虽然好像不太礼貌,不过阿九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不如我们来打一个赌。” “赌什么?” 陈浩东将琉璃杯绕在指尖转了两圈,慢悠悠道:“待会儿我向你哥哥挑战,如果我赢了,你接下来便要陪着我去收伏百妖。倘若我输了……我送你几十样罕见的妖怪食材,你帮我带句话给一个人。” 他神态语气都很轻松,然阿九却从话语中隐约读出了不祥,“陈浩东……” “赌不赌?飞天鱼和须龟、牛尖……这些不在百妖榜上的食物妖怪,世界上只有我这里有。” 阿九微微心动,应声道:“好。” 正值大家畅饮正欢时,白虎敖川手持金书出列,高声道:“白泽大人有令,自妖纪5479年创立百妖榜,历今已有八千五百年,南海蝴蝶、梅精、奇余、患等七妖今已离世,夜叉叛出妖界,墓元羽化成仙,妖榜与现实多有不实。今日诸众皆在,特允重排妖榜,不在百妖之列的现世妖,凡我中华妖系一脉相承者,无论是否在榜,均可向榜上诸妖提起宣战,凡胜出者皆可取代原妖榜位!” 此令一下,场中一片哗然,吵嚷之间有人高声道:“妖榜四十五位英招挑战讹兽!” 敖川负手道:“准!” 席中桌椅立刻撤出,中间留出一大片空地来,讹兽化成的孩童蹦蹦跳跳来到场内,还未出招便被英招挥拳打了个满眼金星。 讹兽喜好偷机,素来为百妖所不喜,如今出场不利大家吩吩叫好。 “讹兽战败,退至妖榜四十五位,英招升至第五!” “妖榜七十四位大风挑战讹兽!” “准!” “讹兽战败,退至妖榜74位,大风升至45位!” …… “讹兽战败,退至80位,灯笼怪物升至74位!” …… “论兽战败,退至97位,知女升至80位!” …… 眨眼片刻,讹兽便以坐滑梯之势迅速从榜前落至末位,看上去垂头丧气十分可怜,然自终却无一人上前安慰。 待讹兽退场后,天狗又向英招发出了挑战,不过强攻未隧,依旧保持原来排位。 阿九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觉得这种妖怪比试简直有趣极了,然而正当他看得入神时,冷不丁远处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妖榜第八玄武挑战龙族阿九!” 90、紧急命令!【正文完】 龙族战力彪悍,兄弟众多,几万年来都是妖群的焦点,就连不知名的小妖怪,提起八兄弟来都能讲出许多传闻趣事,可是现在大家都怔了,随即低声交谈。 “阿九是谁?” “龙族什么时候冒出来个这样的人物?” “我好像听白蟒居隐提起过,是囚牛大人最小的弟弟,就是当年传闻妖战中被烧死在琉璃火中的那位,据说侥幸逃过一戒,又被封印了妖力,从小由人类抚养长大,现就坐在贵宾席中,长的白净文弱的那个就是了。” “那个啊,看起来好像还没成年呢,玄武大人怎么会挑战这样一个小妖怪?他看起来甚至不如龙四和龙五……” “因为玄武大人跟他比试厨艺,结果输了呢……” “不是吧,玄武大人竟然会输给他?不过……就算输了,他依旧是我的梦中情人。” …… 席宴之上一片乱嘈嘈的对话声,阿九见众人聚集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有些难以置信的愣怔,“我?” “不错,他的确是在向你发出挑战。”陈浩东肯定道:“玄武一向气量狭窄,想必是无法接受方才的结果。” 敖川抬手平息喧哗,冲阿九微笑解释道:“你虽然不在百妖榜,却属我中华妖系后裔,如果接受并胜出,便可直接升至妖榜前十,这是许多大妖怪都不敢企及的事。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只是以后再法进入妖榜,危机时也不会受我妖届庇护。” 他态度很是温和,并无咄咄逼人的气势,然话语内容却让阿九生出几分犹豫来。 入妖榜,便可以跟几个哥哥排在一起,但依它目前的实力,打败武沐离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如果拒绝,恐怕这个玄武以后会更鄙视自己吧?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望向睚眦,然而睚眦却兀自垂眸喝酒,根本不像其他几个哥哥一脸焦急。 展小钱耐性最差,憋了良久最终忍不住喊到:“弟弟,千万不要接受啊,你打不过武沐离的!那个人妖很厉害!” 囚牛一掌扫在其后脑勺上,神情凝重道:“阿九,不用怕,哥哥们都在这里,男子汉就应该干干脆脆,你年纪还小,就算输了也没什么丢脸的。” 东方其旁若无人道:“九九加油啊,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作弊’两个字含糊间吱唔了过去,只因他嘴巴被欧阳飞及时捂住,“阿九,接受!” 习凤模样最轻松,一如既往的笑眯眯鼓励,“阿九很厉害的,要相信自己。” 狻猊流生也平和道:“凡事尽力就好,不必太在意结果。” 付鑫打着哈欠什么也没说,只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似乎除了展小钱之外,所有人都支持阿九应战,毕竟这对一个不知名的小妖怪来说,实在是个难得的机遇。 此战由玄武提出,自然不会有嘲讽阿九不知天高地厚。如果赢了北玄武,这将是龙族近万年来最为值得骄傲的事。即使是输了,也没有什么可斥责的。 睚眦依旧坐着不动,气势仿佛与世隔绝,夕阳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光,使他笔直的身形更显孤傲神圣。 “哥哥,”阿九低喃出声,只盼着他给自己点建议,哪怕是回个眼神也好。 他声音很低,再加上两人隔着一段极远的距离,所以睚眦完全不予回应。 阿九咬了下嘴唇,松开陈浩东的手,慢吞吞道:“阿九应战。” 武沐离嘴角终于满意的勾成一条细线,愈扬愈上。 “看准目标后,先不要急着行动,而是要更加冷静沉重,用眼神和气势将对方压到内心怀疑,甚至动弹不得。”记得当时在山中修炼时,睚眦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阿九进入场中后,武沐离已化了半妖之身,后背长出一个两丈长的巨型龟壳,从后面探出一条无头青蛇绕在颈间,虽然感觉不到杀意,那种扑面而来的凛洌妖气却令众妖噤若寒蝉。 阿九半迎着张狂四溢的灵力半蹲在地上,没有做出攻击和闪避的姿态,脸上更没有半点畏惧。 两人但从体积上来说,阿九委实输掉太多,人类身体蹲在半兽形态的玄武面前,简直像个不堪一击的玩具,但是眼神和气势却是半点不差。 武沐离战斗经验要比阿九丰富的多,他也很有兴趣看看这头龙族小兽会以怎样的方式展开攻击。 阿九耐心的蹲着不动,脊背却紧绷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弯弓,尖锐的指甲却悄无声息探进泥土,进进出出在细石粒上打磨着。 “首次攻击很重要,机会往往只在一瞬间,速度是最重要的,其实是力量,喉咙往往是最至命的地方,却也是对方防御最严密的部位,所以我们可以采用声东击西的策略……” 武沐离终于等不下去了,因为耗的时间越长,他的名溢便会损伤一分,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声誉在今天有丝毫影响。 该感谢生母珠珠膏赐予它的优良五感,阿九敏锐的空气中察觉到玄武的情绪波动,正常呼吸频率慢慢变得悠长静谧,还有蛇尾不经意划过龟壳发出的细碎骚动声。 就在武沐离纵身的瞬间,阿九身体也像拉满的弓箭,在射出的瞬间化成了兽身,皮毛在夕阳余光中形成一道耀眼醒目的银色,头上的犄角就像乘风破浪的利帆,将触及的紧绷空气撕裂成片。 “天啊……是我眼睛花了么?那个叫阿九的小妖怪竟然伤到了玄武大人!” “你没看错……玄武大人的脸被划破了一条伤口,不过龙族那小家伙似乎伤的更重。” “弟弟,弟弟的手臂流血了!”展小钱腾的站起来,跑到距离场内最近的外围。 朱雀挺胸张开手臂将其拦住,“小钱钱,现在进行的是我们妖族大事,请不要让姐姐难做。” “可是我弟弟都受伤啦!” “那又怎样?”朱雀瞟一眼场中,阿九正用舌头舔食伤处,“只要它不自己声明战败退出,除非战死当场,否则任何人不得入场干涉,更何况……你的那个弟弟未必会这么容易就输。” 被白泽大人视若妖界奇葩的小家伙,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败北? 几个来回下来,阿九已经遍体磷伤,四大圣兽的名头不是吹出来的,没有过人的身手怎么可能担得起如此美誉? 但是这样的结果并未让武沐离感到满意,他也受了伤,虽然只是一条极细极浅的伤口,可是他居然被一头小兽给抓伤了!而且还是在他光滑白嫩的脸上! 他越想越觉得不忿,周身泛出蒸腾燃烧的蓝色火焰,出手也愈发凌厉狠狠毒起来。这个可恶的小妖怪,再三让自己在人前出丑,绝不能轻易放过它! 玄武一个冲刺,利爪像钢剑一般朝阿九猛击过去,强大的气流将其直直冲向几丈外,四周树上的嫩叶被狂风皆数席卷起来,就连绿色草地也饱受摧残。 有那么瞬间,整个大地都变成了黑灰色,仿佛一张陈旧破败的老照片。 阿九接连倒翻了三个跟头,最终倒在地上,腿上的鲜血像开了闸的水一般疾流不止。 武沐离走过去,将其踩在脚底居高临下道:“你是否愿意认输?” 阿九脸被压埋在草地里,干涩的泥土钻了一嘴,身上的葺毛也不再如先前光鲜,可怜兮兮的蓬乱卷曲着。 两人委实相差太多,此时小腿疼的厉害,勒骨似乎也断了两根,如果再战下去,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可是要阿九认输……他做不到。 换作对手是旁人倒也罢了,偏偏是玄武,说他是几个哥哥的累赘、永远追不上睚眦的家伙!如果向他低头,是不是间接承认了那些过份的话?他不要! 武沐离读出他眼神中的倔强反抗,愈发不悦道:“你可想清楚了,即便我跟人几个哥哥关系不错,也绝不会在此放水手下留情。” 阿九挣扎两下,喉咙中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那叫声并不尖锐,却极具穿透力久久回响在群山之间。 在武沐离的压制中,阿九吃力的抬头,用前腿挺起脊背,蓝眼睛像璀璨的钻石一样闪着亮光,“我、不、认、输。” “妖怪的战争,不坚持到最后一刻,胜负谁也无法预测,所以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轻言放弃。记住了么,阿九?” “嗯!” 第3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6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36节 “阿九!”身后一个久违的声音突然唤了他的名字。 阿九有些茫然的回头,眼睛瞬间便蒙上了一层雾,张大嘴巴不知道该对那人说些什么。 睚眦朝它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阿九……认输,退出比赛。” 这只手,阿九期盼了多少天?可为什么……会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要说这样的话呢?是不是在他眼中,自己就是个只会坏事的蠢货,什么事都做不好? 阿九竭力控制不让自己伸出爪子,扭着屁股后退了两步,微微摇头,“不要。” 哥哥…… 我知道自己很笨,在青诚山时,俗心未脱向往凡尘当不了一个好和尚…… 下山跟着两个师父学艺都被抛弃,得到愚人客栈也发挥不出它的最大能力…… 找到了哥哥也不知道好好珍惜,因为一根简单的红线就将往事忘的一干二净…… 什么都做不好,还把原本美满的事情搞到一团糟。 但是我是真的努力去追你的脚步,希望有天能跟你站在同一地平线上,而不再是过去事事依赖你的弟弟。 你或许便是喜欢那样的阿九,懵懂无知,天真无邪却又不堪世事。 可是那样的形象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正是迫不及待想要摆脱的。 我想要长大,而不是一直生存你的庇护之下,这是身为男子汉的尊严。 睚眦安静的看着他,冲敖川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柔声同阿九道:“你过来。” 围观的妖怪明明有那么多,在阿九的眼中却瞬间都不见了,只剩下睚眦一个,那么温柔那么安静的看着它。 “过来。” 阿九像着了魔,不受控制的慢慢走近,浑身颤抖着蹲到他的脚边。 睚眦解□上的海棠披风,抖开系在它脖子上,修长飘逸的披风立刻变的十分合身,妥帖的包裹着它的皮毛。 “阿九。” “哥哥……” “如果赢了这次战斗,我就原谅你以前做的错事。” 阿九扁扁嘴,带着哭腔道:“哥哥……” 睚眦微微一笑,仿佛艳阳穿透冰川,“去吧。” “拉勾……”阿九笨拙的伸出只有三根手指的爪子。 睚眦勾着嘴角,将它每根手指都拉上一遍。 阿九凝望着他半晌,猛然掉头朝武沐离冲了过去。 熬川声音复又响起,“挑战继续!” “乖乖在这儿呆着,等哥哥以后来接你。” “我哥哥可厉害了!谁再敢欺负我的话,他一定会找你们报仇的!” “抓到一只猎物,就给你亲一下嘴巴。” “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哥哥的!” “如果赢了这次战斗,我就原谅你以前做的错事。” …… 披着披风的阿九,四蹄踩着疾风,就像一束燃烧的红色火焰。 “玄武,趴下!”阿九装作攻击的架式,快至武沐离防御线范围内突然使出随口禅。 “扑通!”武沐离形容狼狈的还未来得及从地上爬起,便被阿九用尖爪又在脸上划了一下,登时大惊,蛇尾携带着怪力狠狠朝阿九扫去。 阿九伸出爪子,竖起一根朝下,冷喝一声:“定!” 玄武未防备,脸上又挨了一道,狂怒之下动人愈发失控。 至目前为止,阿九总算是在节奏上勉强占了丁点上风,然而前景并不好,因为……它肚子毫无预兆的开始咕咕乱叫了。 运动量越大,食物消化的也就越快,这是阿九近一年来得出来的观察结论。一饿就容易走神,继而浑身无力,这对战斗来说真是太要命了…… 不行,它得想办法补充体力。 在武沐离揽镜悲痛万分时,阿九飞快从脖子里的乾坤袋中掏出一块肉干塞在口中。 它自认动作飞快,却不知场中除了些眼拙的小妖怪外其余人全都看到了,包括白泽和囚牛。 虽然白泽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却让囚牛如坐针毡。按道理来说补充体力本是无可厚非,可是阿九那种故意掩饰的神情和鼓囊囊的脸颊却让人心情复杂。 武沐离也看到了,他只觉得生气,从来没有一个妖怪敢如此轻视自己,竟然在战斗中偷、吃、零、食! 这些肉干,本来是阿九为旅行准备的,掩制的非常非常硬,吃起来颇为费力,它尽量减少咀嚼磨牙动作,却不妨齿缝中依旧发出嗄吱嗄吱的声响。 “你这个可恶的小妖!”武沐离伴随着一声爆喝,蛇尾像长了眼睛一样朝它袭去。 阿九避之不及,又被蛇尾扫了脸,不过这次感到炎辣辣疼痛的同时,还嗅到了一股奇香无比的肉味。 待站定后,它立刻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武沐离立刻察觉对手目光变和行为都变得鬼祟可疑,嘴角甚至还有露出一丝可疑的垂涎痕迹! “加油啊,阿九!”东方其突然抛弃了往日清冷老成的形象,毫不顾忌的叫了出来。 “阿九,”习凤亦起身,将两手抱在胸前,毫不客气道:“我们龙族向来不吃亏,一定要将武沐离给你的羞辱狠狠还击回去!” 展小钱在朱雀怀里伸出一只手,用力握拳挥动,“羞辱武沐离,羞辱武沐离!” 玄武闻言立刻变得面色铁青,这个没头没脑的貔貅,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 欧阳飞略感担忧道:“三哥,阿九怎么可能是武沐离的对手,你这样怂恿它岂不是给它徒增压力?” “玄武压力更大,”囚牛不以为然的轻笑,话语中不难听出自信和骄傲,“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阿九孤注一掷的攻击,武沐离也不敢真的把它怎么样,否则以他的身份地位,岂不是比拉下百妖榜更为难堪?而且,阿九也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弱,我们的弟弟……会差到那里去?!” “阿九上啊,”付鑫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如果能干掉武沐离,你就是我们龙族最厉害的人物啦。” 背对着他的阿九立刻听到了,竖着耳朵问:“比哥哥们还要厉害吗?” 付鑫肯定道:“比所有的哥哥都要厉害!” 最初排百妖榜时,因龙族兄弟众多,考虑到妖榜的平衡性,所以特意将四兽排行提前。 龙八子虽未抗议吱声,心中却难免不爽,恰逢此次妖榜重排,不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怎么忍受得了? “如果赢了这次战斗,我就原谅你以前做的错事!” 阿九……一定要赢啊!他用余光扫了眼身上的海棠披风,运足力气仰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浅灰色的天空突然乌云覆盖,发出轰隆隆的恐怖声响。 周围妖怪的身形慢慢在阿九眼中淡去,最后天地间只剩下它跟武沐离两个。 骤然吹起的狂风掀起阿九的披风,使它像两个钢键的翅膀一样高高飞舞起来,空气好像被紧绷成锐利的剑,条条都杀气逼人。 阿九身形在黑色气流化为利刃,夹杂着无人可阻挡的气势向武沐离冲去,锐气万夫难挡! 武沐离生平交战无数,却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郑重狼狈,他甚至无心理会还在不断渗出血珠的脸。 这头突然精神亢奋的小兽,本以为它气力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没想到还能在这个时候变得更加快! 倘若不是那略显稚嫩的攻击方式的外观,武沐离当真难以置信它是一只还未成年的小妖怪! 应对阿九的同时,他还要分出心来排除龙八子带来的干扰,他们虽然站着不动,刻意释放出的妖气却时刻提醒着武沐离。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暗做手脚,可那种联合起来散发出的警告却玄武一种无形无形的压力。 阿九浑然不觉的,得了失心疯一样想要赢。 它已经不再将防守作为重点,而是改为主动攻击,受了伤也浑然不觉,它只看到武沐离身上的伤口又多了一条。 哪怕是多了那么一小条,只要有第一条,就会有第二条! 双重压力之下,武沐离开始不受控制的暴躁起来,喉咙中发出尖锐的叫声。 “在遇到跟自己实力相当,甚至超过自己的对手时,一定要耐住性子,用琐碎毫无章法的攻击打乱他的节奏,使他情绪失控,最后你要做的事就是等待时机的到来,瞅重破绽一击即中!最后一次攻击很得要,不成功便成仁,所以不能犹豫更不能中途反悔……” 哥哥,如果我输的话,就带我顺青诚山吧! 阿九动作快如闪电,爪子按在玄武的肩膀,张开嘴巴便朝他的喉咙猛咬下去,甜美的血液立刻充满口腔。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武沐离竟然没有丝毫挣扎,更没有避让,而是一动不动的由它咬着,神情肃然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片刻后,阿九犹豫着松开了嘴巴,“玄武大人?” 武沐离恢复人形,用纤细的手指捂住伤口,全然不理会阿九的疑问,而是慢步走到敖川跟前,“我退出。” 此言一出,众妖皆惊,这结果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在战斗过程中主动要求退出,这意味着阿九赢得了妖榜第八的排行,而玄武则退出百妖之列! “玄武战败,暂退百妖榜,龙族阿九新晋妖榜第八位!” 阿九失血过多,隐约听到敖川宣布结局心情一松,隐约中似乎看到睚眦朝他走来,视线立刻变得迷糊不清。 虽然不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情形看起来,好像是自己赢了,对吧? 是自己赢了吧?哥哥,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到从前了? 囚牛不动声色的询问身边的习凤,“睚眦刚才对武沐离做了什么?” “没看到啊。”习凤习惯性的笑笑,看到囚牛眉头微皱立刻正色,“我是真不知道……好吧,二哥刚才用手势威胁玄武。” “他威胁玄武?” “二哥魅力无边啊,被玄武大人苦心追求了数万年未隧。” “玄武喜欢睚眦?” “没错。” 囚牛立刻满脸戾气,“让那个死变态以后滚远点,你和老二都要给我找正经的雌性成亲,然后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习凤两指抚额,“大哥,你能不能饶了我?别什么事都往繁衍后代上扯……” 两人欲起争执,忽听四周一片骚乱,甚至有妖怪吹起了尖锐的口哨声。 习凤好奇道:“发生了什么事?” 流生同样不在状况,“好像是莫家后人……向二哥宣战。” 欧阳飞不解道:“搞什么,人类居然也想加入我们妖榜吗?” “不,”习凤眼中浮出一丝担忧,“那是个一直自我标榜为人类的妖怪。” 睚眦抱着卷曲的小兽阿九,对着突然冒出来的陈浩东微微皱眉。 习凤走入场中,神情复杂的接过阿九察看伤口,“只是皮外伤,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阿九感受到睚眦气息变弱,弹了两下小腿慢悠悠的睁开眼。 陈浩东无视其他人,径直走到阿九跟前,“阿九,还记不记得我们打过的赌?” 阿九喉咙疼痛无法开口说话,只好勉强点了下头。 他拉住阿九爪子用力握了下,伏在他耳边轻声道:“这是我赠送你的妖怪,另外帮我带句话给……” 说到这里,他声音迅速低了下去,手指刻意弄出一些干扰声音,接下来的内容就连习凤和睚眦也听不清楚了。 末了陈浩东摸了摸它的头,颇为亲昵的绕了两下头顶的一撮卷毛,“以后如果见到蔡师父,帮我向他问声好。” 阿九努力了两下,却最终没能抓住他的手指。 陈浩东笑了下,却不再看他,高声重复一遍方才的话语,“淮殊挑战睚眦大人,不知肯否赐教?” 睚眦面神情阴戾,眼神已露杀气,“妖榜之战只论实力,我不管你什么身份来历,都不要妄想我会手下留情。老三,带阿九下去,我一会儿就来。” 陈浩东似乎很开心睚眦会应战,继而转脸同敖川招呼,“好久不见。” 敖川拧眉,叫出众妖久违的一个名字,“淮殊,你……” “怎么,莫非我没有参与资格?” “不,”敖川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最高席位上的白泽,见两人都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便将微微摇头,“好吧,既然是你决定的事,我这个外人也没什么资格说话。” “祥瑞淮殊挑战妖榜十二位睚眦!” …… 阿九一边任由东方其在身上贴满疗伤神符,一边目不转表的盯着场内看。 虽然同为妖怪,但是淮殊跟睚眦的制敌手段完全不同,睚眦出手钢柔并济,进攻招式密不透风几乎无半点纰漏。 而陈浩东使用的则是伏魔净莲咒、七杀诀、天合利通诛妖六式等阴阳术士才用的降妖法术。 陈浩东手持伏魔鼎,能独身闯荡司空岛,本领自然不弱,而睚眦因他之前刻意亲近阿九招式便的愈加狠辣。 两人激战两个回合,局势竟然不相上下。 不过时间稍长,陈浩东体力不济的缺憾便暴露出来,而睚眦则愈战愈勇,身姿轻健宛若游龙惊鸿。 夕阳下山,天色渐暗,远处升起篝火,忽明忽暗的亮光不经意照清睚眦的俊脸,他嘴角微微勾起抹残忍的弧度。 阿九心下一惊,当即嘶哑的大叫出声,“哥哥!不要杀他!” 睚眦的动作并未因他的提醒而作丝毫停留,反而愈发加快,带着亮光的五道手刃利箭一般刺向陈浩东咽喉。 “陈浩东……”阿九心里一酸,欲扑过去却发现有人竟然比他更快接住了自高空落下的尸体。 是白泽,他揽着陈浩东的尸体,落地后宛如一座刻好的雕像,动也不动。 从睚眦出手、陈浩东死去、白泽现身,似乎全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群妖宴陷入一种诡谲的死寂当中。 敖川闭目缓和了下心情,“淮殊战败,睚眦维持原排位不变!” 陈浩东死了,青菀莫家人此无后,白泽当年与东方磊立下的约定亦不复存在,禁锢了群妖数千年来的噩梦终于烟消云散。 这对在场的诸位来说,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消失,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欢喜鼓舞,只因所有的大妖怪脸上都明白写着凝重和伤感。 敖川轻声询问道:“白大人,请问妖榜更新是否继续?” 白泽恍若未闻,轻轻揽抱着陈浩东的尸体,好像当他还活着一样。 沉默片刻后,井魇起身擅自决定,道:“天色已晚,大家先散了休息,明日继续。” 鹑鸟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场中不相干的妖怪迅速走了个净光。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今天好像所有大妖怪都有点不同寻常,自然没有人敢留下来做出气筒。 东方其已将阿九的外伤治疗的七七八八,虽然伤口未愈合但是已经不太疼了,习凤正欲带阿九离开,却听它道:“三哥,我有话要跟白大人说。” 习凤迟疑了下,将它放在地上,阿九化成人形,一瘸一拐的来到白泽身边,轻声道:“白大人,陈浩东要我告诉你,他欠你的已经全部还清了。” 白泽眸子微微转动了下,“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阿九摇头。 “井魇,”白泽对立在一旁的人道:“我走之后,以后妖界兴亡的负担就要拜托你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井魇亦脸色铁青道:“白大人要走哪里?” 白泽单手抱住陈浩东,从腰间掏出一枚玉牌放入井魇手中,“从今以后,妖界再无白泽,昆仑山乃是我的居地,百妖不得涉足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井魇拿着玉牌,手指微微颤抖,“你,你当真为了这么一个人,连这么多属下都不要了么?” 白泽语气很淡道:“我任首领三万六千年,自认行事从未有过偏颇,更无悔于众妖。大家缘份止于今日而已,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白大人!”勾魂使和四圣兽全都追了上来,对上他清冷视线后却都欲言又止。 大家相处多年,全都知道他的为人禀性,所以也未作劝阻的打算,只是终归做不到他一般潇洒自如。 阿九看着白泽远去的背影,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纠缠,却无故觉得疲惫伤感。 这俗称散伙饭的群妖宴,果真让人吃得难以下咽。 睚眦走到阿九跟前,面无表情道:“走吧。” 阿九走了两步,越想越觉得胸口郁结,“哥哥,为什么……要杀陈浩东?” 依他的能力,只需将他打败就好,可为什么非要夺其性命? 睚眦顿频,不悦的挑起眉毛,“你舍不得?” 阿九低头呢喃,“他……人很不错,感觉跟师兄好像。” 听他提到师兄,睚眦的神情也略微缓和了些,“并非我执意杀他,而是他一心求死。” 阿九追问:“为什么?” “有些事不像眼睛看上去那么简单。”睚眦模楞两可的回答说。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不过阿九却越想越觉得不明白…… 见白泽召唤出重明鸟,阿九愈发疑惑,“哥哥这是打算要去哪儿?” “你跟着我就是了。” “哦。” 阿九坐上去后,重明鸟展翅愈发,冷不丁身后黑暗中传来一声猫叫,竟然是金华之猫带着小猫狐追了出来。 “喵喵喵喵喵……” 见阿九跟睚眦面面相觑,小猫狐便道:“爸爸说你收了它的钱,还没授艺呢,不准走。” 阿九大感为难,“可是烧菜不是三两天就能学会的啊。” 金华之猫咬住重明鸟尾巴尖,“喵喵喵喵喵……” 小猫狐道:“爸爸说它不管,反正在没把它教会之前,不准走。” 早知道猫猫这么难缠,阿九就不收它那锭元宝啦,可惜事已至此,想退也退不回去了。 “金华大人,”睚眦弯下腰去看着胖猫,充满磁性的声音此时竟然夹带着些恶作剧的邪恶,“您想学烧菜对不对?” 金华之猫全无警惕之心,笑眯眯的点头,“喵~” 接下来睚眦做了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决定,“阿九,把你手里的愚人客栈给它。” “啊?” “喵喵喵……” 小猫狐天真无邪道:“爸爸问愚人客栈是什么东西?” 睚眦耐心十足的解释道:“愚人客栈是法师七夜所创立的独立空间,处在时间裂缝之中,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美食,吃了后可以满足食客的所有愿望……最重要的是,愚人客栈的管家门野,是个精通烹饪之道的高手……” “喵喵喵喵喵喵……” “爸爸说听起来很好玩,它决定要了!” “如果接受了愚人客栈,就不能再纠缠阿九。” “喵喵喵……” “爸爸说没问题!” 阿九抓抓头,看着充满期待的父子俩,再对上它们亮晶晶没有一点污秽的眼睛,莫名感到发虚,“哥哥,这样做……不太好吧?” 睚眦镇定道:“没有什么不好。” 莫家后人如今已逝,伏魔鼎亦不复存在,愚人客栈对妖界而言也成了鸡肋,以后带在身边又显累赘,好不容易碰上个拥有赤子之心又求学上进的家伙,不如趁早给这只胖猫做人情划算。 在阿九成功转移出愚人客栈后,金华之猫终于松开了重明鸟的尾巴。 重明如获大释,得到睚眦应允后立刻展翅高飞。 离开无极山后,阿九忍不住道:“哥哥,门野他……真的是烹饪高手么?” 睚眦不置可否,“很有可能。” “……咱们就这样离开无极山,不跟哥哥们打招呼么?明天还要继续重排妖榜呢。” “没关系。”睚眦很放心的说,在经历过今天的事后,他不信还有谁不怕死到向自己挑战。 至于排名,有其余几个兄弟在,由他们去闹,他跟阿九就不凑这热闹了。 阿九做梦都没想到,睚眦居然带他回青诚山,到兰因寺的时候是早晨,空相大师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脸上多了些许皱纹。 阿九看到师父百感交集,头埋在他怀里良久才舍得探出来,贪婪的呼吸着熟悉的宠溺气息,“师父,师兄呢?” 空相一怔,“你师兄他……” “我知道师兄在哪里!”阿九轻快的跳起来,“他一定在后山玩!我去找他!” 师兄最喜欢在那里临风而坐,衣袂飘飘看起来就像个不染凡尘的神仙! “阿九……” “嗯?”阿九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师父的叫声立刻顿步,不解的扭头看着空相。 空相眼眶一热,话到嘴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摆了摆手,道:“去吧。” 阿九爽朗道:“哥哥,你在这里跟师父说会儿话,我等下就带师兄回来!”说完就像一阵烟似的朝后院跑去。 “唉,”空相叹口气,同门口的睚眦道:“我本以为你会一直瞒着他圣华的事,怎么将人又带回来了呢?” “这处事瞒不住的,他早晚都要去面对事实。” “阿九这孩子心眼直,又一根筋,他跟圣华从小亲密无间……如果知道师兄不在人世,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睚眦垂下眼帘不再言语,被喂食了石心丹的阿九还会感到难过吗? 很快,阿九跑了回来,“师父,师父,师兄不在后山!难道是在房间休息吗?师兄!师兄!” 没过多久,阿九又纳闷的转回来,“师兄也不在房间休息,师父,师兄是又下山了吗?” 空相看他满头大汗,不忍心道:“你师兄他……” 阿九怔住一脸期待道:“师兄他怎样?” “你师兄他不会再回来啦。” “……师父这话什么意思?” “你师兄两年前就已经不在了,”睚眦看空检无法言语,便主动解释,“还记得上次我们来兰因兰么?其实我的目的是带圣华走……” 阿九一语不发的听着,眼睛越睁越大,待他讲完后轻轻摇头,“不,这不可能。” 十七年的朝夕相伴,圣华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时候离世,明明离开时他还笑眯眯的……这现实要他怎么接受? 小时候阿九跟着空相吃粥,生的面黄肌瘦,圣华便去打猎物回来弄熟给阿九吃,因为杀生所以经常被罚抄经至深夜。 圣华常捏着他的脸,偶尔会凑过来亲亲,“阿九真可爱。” 两人夜里常挤在一个床上,圣华时常揽着他,动作轻柔如怀至宝,经常阿九睡时看他醒着,醒时他还睁着眼,这才知道他根本就不困,只是为了哄自己睡。 圣华背着他去砍柴,冬天雪地里给他抓野鸡,夏天给他做秋千吊床,带着阿九在园子里种树除草……这座兰因寺,边边角角都充满了他的气息,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 阿九觉得心仿佛无形中崩塌了一角,再无法恢复过去的完整了,“哥哥……” “我在这里。”睚眦轻轻搂住他,怀抱却不如圣华的柔软温馨。 人总是要长大,铭刻在生命中的人和东西也会注定慢慢消失。 他们曾陪你走过一段快乐时光,如今缘分尽了,只能停在这里,接下来的路你要一个人走,这就是长大的代价,不变的自然规律。 阿九抓着睚眦的手,指尖用力再用力,一直深陷到他的肉里去,“你是坏蛋……你赔我师兄……” 说完他便哭了,像个茫然无助的孩童。 睚眦好似浑然不觉疼痛,嘴角竟然还噙着笑,用拇指轻轻帮他擦去眼泪,“我把自己赔给你,好不好?” 石心丹,人食用后便心如顽石失去七情六欲,却不知心乃是世间最善变难以琢磨的东西,又岂是一粒小小药丸所能左右?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他这眼泪竟然不是为自己为流。 圣华陪阿九走过生命中最重要的十七年,然而接下来的十七年,二十七年,三十七年……全都属于他睚眦的。 他心眼小三界皆知,此时心中微酸,却懒得再与逝者计较。 八月的江城缤纷热闹,数百年来最大的美食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来自全国客地的食客和厨师像流水一样从四面八方袭来。 像沙丁鱼罐头一样被挤在人群里,睚眦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他无法理解阿九的快乐,正如阿九无法理解他,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拒绝主动送到嘴边的免费美食呢? 正当阿九准备朝下一个摊位奋斗时,后面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小鬼。” 阿九回头,大喜,“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竟然是多日不见的杜诗微!此时的她依旧美艳动人,眉目中却流露出一丝难可能可贵的温婉。 两人挤出重围交谈半天,阿九才注意到她身边竟然站着位金发碧眼的老外。 “我老公,职业美食家,有时间去玉都你们可以交流切磋下。” 职业美食家……阿九眼中立刻溢出崇拜,“师公好!” 老外先是对这称呼感到错愕,待杜诗微解释过后才开怀大笑,“这称呼真有趣。” 杜诗微此行是受邀担任评委,所以被工作人员请去,临走看到一旁睚眦脸色阴沉,便笑着同阿九道:“对了,我老公有个华人徒弟,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你们年龄正好,到玉都我认识给你当女朋友好不好?” 阿九脸刷的红了个彻底,“不,不用了,谢谢师……” 话说了一半,突然被人撞了个咧跄,对方竟是个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小鬼头,五六岁年纪圆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阿九看,然后把冰糖葫芦高高举起来,“给你吃。” 倘若是换作别人,阿九肯定是不接受的,不过这孩子……虽然未曾谋面,阿九却有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仿佛他们已经结识多年一般。 待阿九接过糖葫芦,那孩子又迅速钻入人群不见。 晚上住在习凤处,庆忌突然驾着天马从天而降,捎来了首领井魇的命令。 说新降世的小妖怪喜欢四处捣乱,尤其喜好偷吃众妖珍藏的食物,需由阿九亲自将其带回青丘谢罪。 说罢又从腰中掏出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白如盐粒的小牙齿,说是井魇大人让随身带来的。 不待睚眦开口询问,阿九便喜滋滋的将小牙拿了起来,“这不是我的嘛,那天看到背包里只剩下个空瓶子,还以为是无意中掉了呢。” 睚眦瞥他,“确定这是你的么?” 阿九点头,“是我的没错,这颗牙还是哥哥带我去拔的呢。” 庆忌连忙从怀里递上画相一幅,“那就好了,井魇大人说,这便是那小妖怪的人形模样……它十分机灵刁钻,每次被抓到都会彩用金蝉脱壳之计,留下一颗小牙逃跑……两位殿下千万不要被其轻易蒙蔽。” “呀,”阿九打开画相后瞪大了眼睛,“白天请我吃冰糖葫芦的小朋友!” 待庆忌走后,睚眦拉着阿九的腮部揉捏,对上那双乌黑清亮的眼眸后,一些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你……啊。” 看庆忌那模样,分明是不确定这小牙妖的归属主人,说不定怀里揣了一大堆画相,打算将每个妖怪都诈上一遍……再也没有人比睚眦更清楚井魇的为人了,虽然外表又臭又硬,内心却如狐狸般奸诈! 如果换作旁人,被自己稍微暗示定然当场否认,哪像阿九一样把麻烦任往自己身上揽?这才清静几天! 睚眦关了灯,轻轻吻上阿九的唇,心道明天一定要把嘲凤、狴犴、狻猊全都找来,兄弟几人联手不信抓不到那小妖怪! 阿九又做梦了,还是在他未出生的时刻,正抱着腿缩在蛋壳里发抖,外面是一群黑压压绿眼睛的妖怪。 “你们再欺负我,我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咦,不对不对。” 阿九轻轻摇了摇头,决定重新大声说,“我现在很厉害的,妖榜第八位呢,你们不要欺负我!”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感谢大家一路支持相伴! 虽然写的很努力,但是纵观全文质量还是很差,如果自我评分的话大概只有4分,离及格还差的远。 越写越觉得自己能力不足,无论文笔还是构思都需要再打磨修炼。 当初有承诺过,说如果大家觉得此文烂尾或不满意,我可以退钱,现在依然有效 下周估计会出新作,我会努力进步的【虽然这话说过太多遍……otz】 ps:不要走开,肉番会来…… 91、【番外】寻找当哥哥的感觉 … 这天跟往常没什么不同,阿九躺在床上醒来后,还未睁开眼睛便习惯性的去摸身边的人。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摸到睚眦结实的身体,而是……从棉被里摸索出了一条肉乎乎的小胳膊。 开始他觉得是团棉花,可是揉捏了两下后觉得不对,掀开被子后,看到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正好奇的盯着他,是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只穿着白色贴身里衣。 更让人称奇的是,他的脸竟然跟睚眦有七分相似! 阿九大惊,顿时睡意全无,“你,你是谁呀?” 小孩困惑的打量四周,之后绷了下粉嫩的嘴唇,“睚眦,你是谁?” “啊?”阿九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你真的是哥哥?” “哥哥?”小睚眦警惕的后退两步,“你又是谁?” “我是阿九,睚眦的弟弟。” 两人互相对视很久,小睚眦才出声道:“把你知道的事,全都告诉我。” 阿九便从自己在妖战中被遗弃说起,至青诚山重排百妖榜结束,见小睚眦皱眉听的很认真,不由好奇道:“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么小?” 小睚眦道:“我明明记得自己还在玉龙山睡觉,不知怎的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 “那你还能不能再长大啊?” “不知道。” 阿九看他认真思考的模样很可爱,便道:“那你先休息,我去准备早餐,等吃完饭我们去找三哥商量看看怎么办。” “你是说嘲风?” “是啊。” “他不是还没满月么?能帮上什么忙?” “……三哥他已经长很大了,比我现在的样子还要大。” 小睚眦犹豫片刻,“那好吧。” 阿九去准备早餐,南瓜粥、酱黄瓜和高梁面花卷儿,为了照顾小孩子的口味,阿九特意多给他放了两勺沙糖。 “我最讨厌吃甜食了!”小睚眦一边抗议一边拿着勺子往嘴巴里送,“还有这长相奇怪的馒头,难吃死了!人类的食物我都不喜欢!” 阿九弱弱道:“以前哥哥从来不挑食……” 小睚眦咬着勺子冷哼,“我才不会长成那种荤素不忌的样子呢,我只喜欢吃生肉!” 阿九试图说服对方,“小孩子要注意营养均衡,光吃肉可不行……长不高的。” 显然他失败了,小睚眦就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半晌才从嘴巴里挤出两个字,“骗子。” 倘若不是那酷似的长相的熟悉的小动作,阿九一定不敢相信这个挑食、任性的小孩会是自己的哥哥。 吃饭完后,阿九打电话给嘲风,简单说明情况后他便飞快赶了过来。 进门后看到沙发上脸被零食撑圆的小睚眦,不禁微微摇头,同阿九道:“不用怀疑了,他就是小时候的睚眦。” 阿九不解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习凤镇定自若道:“每长妖怪处于成长期时,身体都会间歇性发生改变,我们一般称这个时段为虚月,即我们法力最为虚弱的时候。这个时间也可长可短,有时一两天,有时三五年。二哥的虚月就是每隔一千年便会回到小时候,醒来后完全不记得发生过的事。你不用担心,好好守着他过两天就好。” 第3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7节 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37节 阿九这才放心下来,送走习凤后,小睚眦舔着手指道:“原来嘲风长大后是这个样子啊,比小时候好看多了,之前他就像只没毛的猴子。” “……” “我长大后应该比他好看吧?” “男人的话……长相应该不是很重要吧?” “谁说的?”小睚眦端着大杯酸奶一脸严肃,“我一定要比他好看。” “……为什么呢?” “反正就是要好看。” 阿九为难的想了会儿,“哥哥跟三哥不是一种类型的好看,没法比。” 小睚眦对这答案并不满意,“哼!” “阿九,我要吃那个软软的布丁。” “哥哥不是不喜欢吃甜食么?” “我是哥哥,吃什么不要你管!” “好吧……”对着那张酷似哥哥的脸,阿九实在硬不下心来拒绝他。 傍晚时,阿九发现阳台上的花草有些焉,正欲拿起喷壶准备浇花。 小睚眦却拦住他,非要布云行雨,结果却召唤出了大雪,且只有方圆一里左右,差点把记者给引来。 阿九烧菜时,小睚眦嫌火苗太小,吹口气助燃一下,却把饭菜全部烧焦。 洗澡时,小睚眦一直赖在浴缸里玩泡泡,阿九无奈拿了冰淇淋才将人哄出来。 到睡觉时,阿九已经感到筋疲力尽,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跟小孩子玩耍是这么辛苦的事。 小恶魔依旧精力旺盛的折腾他,“阿九,讲故事。” 阿九酝酿半天,决定说与佛有关的小故事给他,“从前有一个人……” “不好听,换个。” “从前有个女人……” “再换个。” 可怜阿九,搜肠刮肚半天都没能讲出一个圆满的小故事来。 好在夜已深,小睚眦也泛起困来,弓着背,缩在阿九怀里慢慢瞌上眼睛。 阿九犹豫着伸出手,在他圆鼓鼓的脸颊上轻捏两下,壮起胆子说出内心的想法,“睚眦……叫哥哥。” 嗯…… 当哥哥的感觉,还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要写肉的,但是考虑到阿九设定离成年还早得很,终归不忍下手,大家自己yy脑补一下吧,不要pia我…… 后续新番会直接在此章更新,并在内容提要上注明,这样大家就不用再花钱购买了。 感谢晋江诸位读者支持~ 本作品由 dani 耽美啦txt下载网书友上传分享 本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请下载24小时内删除,喜欢该作品请支持作者购买正版 第37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