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杂居记》 正文 第1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1节 《人妖杂居记》作者:owl ☆、楔子 这是一个梦境。 暗河无声流淌,沉寂、深邃、神秘、幽冷。如同深渊。 寒凉的湿气从无际的深渊底部悄然升起,穿过那层层叠叠、阡陌纵横的桥梁,扑在他的脸上。 那么湿,那么冷,那么阴郁……而又危险。 脚下是脆弱干裂的薄纸与布幔结成的横桥,破洞斑驳,偶尔发出断裂的声响,便有一片一片的、苍白的碎片飘荡向下,沉入无边的黑暗。 桥梁之下又是桥梁,一层又一层,一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已经至少有七八层,可是更深远的地方却好像隔了一团雾气,无法看得分明。 然而,他却笃定,那最深的尽头之处,一定是一条河,岸边生长着异常繁茂的水草,高可过人,能够吞没一切生灵。 他站在这桥上,摇摇欲坠,寸步难行,前途无知,后退无门。 那纸片与布幔交错如罗网,而他身在其中,就像是一头无辜的猎物,仓皇无措,茫然而又疲惫。 路在何处?而他,又该去向何方?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小李拿奖了,那就开个坑吧~厚厚。 虽然我还是懒洋洋的,不过我以我的坑品保证,会填坑的。 这篇文最初的时候,是我十几年前陪着同事去私人牙医诊所看牙的时候,因为等候的无聊而开的脑洞。前一阵把那几本东西拿出来看,结果尴尬症都要犯了。实在是烂得看不下去啊!!又加上玩游戏的时候认识的基友知道我在写文,纷纷要求要在里面客串,还要指定某个类型的人物才行。一个多年好友要求做主角,并且一定要美貌诱惑(此人性别男);一个基友要求做一个不露脸、但始终是人们口耳相传的所谓“传说中”的人物。还有一个虽然没有指定但是也很希望插一脚来玩……我无语之际,只好把自己之前写的四个故事完全打乱,汇成了一个,列了一张比前几本故事都要复杂繁复的人物图表,绞尽脑汁才大概定下来整个内容大纲,其中心酸……不为人道。然而当我年底回家和自家妹妹说起这事,她略有幽怨“那我呢”?我……我还是装死吧。能力有限,臣妾做不到啊啊啊啊……!! 最后,配图都是我自己瞎弄的,水平极端业余,凑合看吧。 ☆、我不是倒霉体质的小学生侦探 比在梦里被拦腰按住压迫一晚上更令人疲惫和无力的是,你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被人粗暴地叫醒。 ——至于如何粗暴,大概要取决于叫醒你的人是谁。 明岛顶着一头冷水从睡梦中骤然惊醒,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顶着鱼缸在他床前玩命扑腾的那个傻蛋。 “求放风!!求游泳!”对方一对水泡眼里闪耀着欢乐的小星星,完全没有意识到难得争取到一天假期的明岛,其内心深处正认真地思考……早餐要不要来一份煎鱼排。他下半身那肉乎乎的、充满弹性和力道的鱼尾仍旧兴奋地不断拍打,腥冷的水珠在地板上飞溅,很快就把明岛的床单打湿了大片。 “求放风,求游泳!!”他双手交握,眼神诚恳,再一次深切地请求道。 明岛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水,木然地抬起眼,看了看他头顶上的鱼缸。里面一黑一白两尾锦鲤,亦是振奋地摇头摆尾、雀跃不已。 被子下面明岛的脚丫难耐地抽动了一下,险些就要直踹出去了。他极力忍住胸中涌动的冲动,再次抬起手,无力地撑住了额头。 ……妈蛋,这世界真特么的玄幻。 谁快来收了这只鱼妖! 本来应该是一个悠闲而舒适的早晨,结果却因为家养的宠物间歇性地抽风,而不幸断送了。 明岛深吸了一口气,抓了抓湿淋淋乱糟糟的头发,认命地爬了起来。他先换了床单,又把被子抱到阳台去晒。然而却发现天色有些阴暗,空气湿润寒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天气预报不是说连续三天都是大晴天吗? 哎,算了,这东西哪有个准。 晾好被子,明岛懒洋洋地走回卧室,一面把方形的鱼缸从鱼妖头上拿下来,一面磨牙说道:“三秒钟,从我的房间里消失。一……” 一道红光闪过,半人半鱼的鱼妖瞬间化作流光,流窜而去。 明岛放下鱼缸,接着开始吭哧吭哧地擦地板。 好不容易收拾利落,明岛走进浴室冲了个战斗澡,换了一身休闲的衣裳,抱着鱼缸往楼下走。路过二楼时,一扇门里忽然响起了一声高亢的尖叫,只听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不甘地叫道:“妈蛋!肾六了不起啊!阿荚你不就是傍上了个慷慨的金主嘛!炫耀个毛!” ………… 明岛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脚下不停,径直走到了一楼。他把鱼缸放在茶几上,然后挽起衣袖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窗外依旧灰蒙蒙的,给人一种天还没亮的错觉。直到明岛吃完早饭准备出门时,已经是接近上午九点了,可是天色反而更暗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楼换了一件防水的连帽外套,戴好手套,又到二楼敲了敲南面朝阳卧室的那扇门,说道:“彩棠,我和花头他们到湖边溜一圈,早饭在笼屉里,再晚了就凉了。” 房间里回应他的是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彩棠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知道了。” 明岛想着对方一定是忙于跟帖盖楼,他再叮嘱什么,对方也不见得听得进去,只好就此作罢,默默地下楼去了。 明岛所住的,是一幢三层的复式别墅,独门独户,带车库和小院。他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主要是看中了这里的环境够偏僻、够幽静,毕竟他养了那么些不能见人的生物。再说这边离他上班的地方不是很远,开车只需二十分钟,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比城区还便宜了不少钱。 别墅小区后面是大片的森林公园,近两年开发得也越来越好,环境十分怡人,周末还经常有些外地人开车来露营,在这座城市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公园里还有一个不算小的人工湖,在明岛家三楼北阳台都可以看到大片的水波荡漾,清新碧绿,生机满满,令人心旷神怡。当然,这里的空气质量也比城区好了很多。 别墅不是很大,面积不到三百平米,却足够明岛一家子折腾了。他本人住在三楼,阴阳双阳台,南北两个卧室都很敞亮,客厅更是容得下他每天两趟长拳短打地活动。一楼二楼比三楼更大些,一层三个房间,双厅双卫。彩棠喜阳选了二楼,带一个开放式的大阳台,花头则是住在了一楼朝阳的那个房间。 明岛从二楼下来,直接走到花头门前敲了门,随即推门而入,说道:“花头,走了。” 门内视野非常宽阔,原木纹的木地板,茶色的窗帘,偌大的一个屋子,只有几个方垫子、一张小方桌以及一个巨大的鱼缸。 这鱼缸足有一人多高,三四米宽,外形如同一座小山,竟然好像是把一块巨石挖空建造出来的,只有在正面镶了玻璃。鱼缸里更是别有洞天,底部铺着洁白的砂子,一座半人高的宫殿拔地而起,雕梁画栋,巧夺天工。那用料洁白细腻,就像是玉石雕成。宫殿之后仍有阁楼,阁楼两侧又有亭台轩榭,俨然就好似一座园林般,处处琼楼玉宇玉树琼枝,说不出的富丽堂皇。偏偏又设计得自然合理,上有藤萝低垂,下有水草随波拂动,其间更有一条条半指长的小鱼穿梭往来,悠然自得。 而那宫殿之内,正有一个斗大的鱼头探了出来。这鱼头一片火红颜色,正脑门上却有一处黑白相间的云纹,随着水波荡漾,隐隐闪着金光。 “真是搞不懂,这才开春,湖里水还凉着,你们都要出去扑腾个什么劲。”明岛忍不住吐槽道。而且这豪华鱼缸居然比不上外面那野湖吗? 缸里咕嘟嘟一阵水泡响动,那硕大的鱼头从宫殿里又探出来了三分,冲着明岛抖了抖又肥又短的鱼鳍。 “唉,自由的世界,你不懂。”花头咏叹般说道。 …………自由你个鬼啊。 明岛说道:“你还要不要出去?” 花头顿了一下,明岛清晰地从对方脸上——如果那也算是脸的话,看到了一些落寞和幽怨的神色,别问他怎么从一个鱼头上看出来人的情绪,反正他就是知道。 “还不进来?”明岛示意道。 花头于是深深叹息了一声,又憧憬又无奈地晃了晃他偌大的脑袋。立时一道红光飞掠而起,倏的跃进了明岛手里的鱼缸里,化作了一尾火红火红的锦鲤。 明岛抽了一下嘴角,心说你还真难伺候,搞得不情不愿的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做毛啊。他还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呢。人家都是在湖边遛狗,他拎个鱼缸去遛鱼,他容易么。 话虽如此,他还是把鱼缸稳稳地提好了,外面罩了一个棉布袋子,一方面掩人耳目,同时也有一定的保暖作用,怎么说现在还是初春,温度还不是很高,要是再把这几个小祖宗冻个好歹他也过意不去。 不过话说回来,去湖里放风,真的没问题吗? 事实证明,不是没问题,而是真的有问题。 明岛溜达到湖边后找了个僻静没人的地方,打开了袋子,露出了里面的鱼缸。 “不要游太远啊,我还想去菜市场买点羊肉熬汤喝。”明岛一边碎碎念,一边蹲下/身,把鱼缸放在水边上。 鱼缸里的花头立时便一跃而出,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另外两条也不甘落后,奋力地一摆鱼尾,准备起跳,结果却硬生生刹住了。因为,它们忽然听见了来自水中花头的惨叫。凄厉而又痛心,委屈而又丧气。 明岛也吃了一惊,随即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这是! 刚刚被花头入水而激荡起来水波里,一只早已经被泡得浮肿发白的手微微浮了起来,再远一些的水下,隐约是一张面目全非的人脸。 难怪花头会如此痛心,毕竟刚刚出来放个风,才贴个水皮就撞上这么大一个污染源,心情能好的起来才怪。 明岛暗暗叹了口气,拿出了手机。 “喂,彩棠,你到湖边来接一下花头、黑一和白二。30秒。” 然后他挂断电话,看了一眼重新跳回鱼缸里的花头,以及心有余悸的黑一和白二,伏身把包整理好,拎起鱼缸回身上岸。 身后站着抱臂而立的彩棠,身穿粉色花朵的睡衣睡裤,长发胡乱扎了个鬏,一脸的不爽。 明岛把鱼缸的袋子递给他,继续打电话。 “喂,你好,110吗?哦,这样,我目前在xx区清水湖东侧……嗯,在湖里发现了尸体。” 挂断电话的时候,天上忽然间飘下细细的雨丝来。彩棠已经看清了湖边的情形,表情更加不爽。 “你是那个倒霉的小学生吗?”彩棠说道:“怎么总是遇见这种事?” 明岛别开目光,心底默默吐槽:“说得好像你比我强多少似的。” 彩棠瞥了他一眼,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了,网络信息又这么发达,搞不好就要惹一身腥,到时候又要搬家,烦死了。”他很喜欢这个地方呢。 “好了,赶紧回去吧。”明岛看看天色,将帽子遮了上去:“我在这等警/察来,你带他们赶紧回去。” 彩棠撇撇嘴,一脸不情愿地正要瞬移回去,忽然神色一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明岛。 明岛也是眉头微蹙,抬起食指,轻轻按了按眉心。 又过了一会,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两人回身看去,却见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打着一把黑伞,慢跑着转过一片树丛,沿着他们所在的小路而来。 对方戴着口罩,看不清面目,但是他的眼里却带着友好的笑意。来人冲着明岛和彩棠点了点头,就继续往前去了。在他的身边,跟着一只黑白相间的边牧,撒着欢窜来窜去,活泼得有点过头。 这人跑出老远,明岛还依稀听到边牧在那欢快地吠叫,那人隐约回了一句什么,但是隔得太远,已经听不清了。 ☆、家养的孩子很累心 因为公园入口禁止非机动车入内,一行五六个人的刑警小队在二十分钟之后,步行来到了湖边。为首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健壮青年,身量不算太高,目测一米七五左右,长得浓眉大眼,清俊硬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正气,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信任之心。 紧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干警,一个四十出头,是个没什么特点的大众脸,看起来一团和气;另一个还是个二十开外的小年轻,容颜稚嫩,眼神纯净。 他们三个人的后面,还有一男一女,一个是穿着白袍的法医,手里拎着应用的工具包,也是三十多岁,看上去十分稳重,一副温和含蓄的模样。另外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应该是他的助手,戴着无框眼镜,像是个斯文安静的大学生,脸色苍白神情郑重,似乎有些紧张。 更远处的一个路口,则是两个普通民警,他们在树上拉起了警戒线,并开始疏散三三两两发现异样、伸着脖子想要看热闹的群众。 雨不知几时停了,天上的云层渐渐淡去,那个中年干警一边掸了掸肩膀上的水,一边还悄悄嘀咕了一句:“这雨哎,还真挺邪门。” “好像就在这一片下似的,”那个年轻警察也说,“还一阵就过去了。” 说话间,为首的那个刑警上前和明岛握了个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李佳乐,是城区分局刑侦队的。”然后他又向明岛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同事:“老韩,小贾,蔡哥还有小秦。” 明岛礼貌性地向几个人点了点头,同时报了名字:“明岛。” 对方几个纷纷打量他,有的是好奇,有的是意外,也各自点了个头算是招呼。李佳乐微微一笑,目光略深,接着单刀直入,问道:“人呢?” 明岛侧过身,抬起手,指了指刚才自己下岸的地方:“在那边。” 他有些淡淡的疲惫,心里更是十分清楚,这个短短的假期是彻底泡汤了。 至于湖里那个不知名的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老病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世间如此无常,而他又能怎样呢? 明岛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被要求去公安局做了笔录,并且留下了地址和联系方式。坐公交车回来后路过菜市场时,明岛顺便买了点蔬菜和水果,到家先进厨房简单弄了点吃的。 “情况怎么样?”明岛刚刚坐在餐桌旁缓了口气,彩棠就踢踢踏踏地下楼来了。他端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萝卜粉丝汤喝了两口,一脸兴趣缺缺地问道。 “好像是重物砸死之后丢进湖里的。那人衣服里面钱包身份证都在,警察已经联系他的家人了。”明岛回答说:“应该没我什么事了。” “你太镇定搞不好也会被人怀疑啊。”彩棠懒懒地奚落道。 明岛想了想李佳乐同志深邃的眼眸,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花头怎么样?” “没什么事。回来洗了个澡,好好刷了刷鳞。”虽然也撒泼打滚哭天抹泪了半天,不过就是借题发挥而已。 明岛有些同情地点了点头。 两人默不作声地吃完了饭,彩棠少有的主动去洗了碗、擦了地,然后对明岛说:“亲,帮我拍个照。” ……就知道。 在早上听见他叫嚣肾六的时候,明岛差不多已经预料到了。 他习以为常地跟着彩棠上了二楼,来到了彩棠卧室对面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一团漆黑,厚厚的纯黑色窗帘把整个窗户遮得密不透风。 明岛抬手打开灯,卷了卷袖子。 彩棠则是豪迈地将睡衣睡裤一扒,光溜溜地站在一整面墙那么大的衣柜前,开始挑挑捡捡。 “这件上次是不是穿过了……这件怎么这么丑,真的是我买的吗?天了噜,这件颜色土得都要掉渣了……哎?这个水粉色不错哦~不过腰带画风有点不对啊……这件……啊……咦?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明岛在他身后,默默地拉开了帷幕,打开了一左一右两个奢侈的摄影灯,支起了反光板。 重重帷幕之后,最扎眼的是一张看上去十分古朴却又异常华贵的贵妃榻,花纹繁复精致,色调含蓄大气。榻上铺着雪白的皮毛,每一根毛发都彰显着它的珍稀华美,价格不菲。只有明岛知道,哪怕是一掷千金的国际富豪也无法拥有这美丽珍贵的东西。因为,它不属于人间。还有那张榻,是用妖界中千年的火藤木造就的,就明岛所知,在人间能和它相提并论的,恐怕就只有花头的那个鱼缸了。 别小看那个鱼缸,那是数千年前昆仑山上吸收天地精华的灵石,对提升修为大有助益。全天下也不过就剩下三五块了。鱼缸里那宫殿楼阁,更是不知多少年前哪位大能的法宝,几经辗转才流落到花头手里,如果不是时时刻刻搁在眼皮底下,花头哪里放得下心?那法宝一掷进鱼缸,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转眼间已经和灵石结为一体,幻化成了如今的样子。 那边彩棠还在碎碎念,就像是选择性障碍发作了一般,半天还没办法决定要穿什么。明岛一边调试灯光,调整打光板角度,一边说道:“下周就要停暖气了,不如你这次就多拍几张,一次搞定吧。” 他也好轻省一阵子。 “咦?”彩棠回过身来:“这么快吗?” “是啊。”明岛也觉得很遗憾,来暖气之前和停暖气这一阵最难过了。像彩棠这种动不动就脱光光的家伙应该会更痛苦吧。 说来也奇怪,这家伙不是妖怪吗,为什么就没有点御寒的本事?搞得比人还像人。 果然,就见彩棠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嘴角也绷紧了。 不能愉快地露肉拍拍拍真是讨厌呢……好吧,就听明岛的建议,多拍几张好了。 “还有,我一直很好奇,”明岛说,“你是妖怪吧?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地变装?”自己变化出衣裳来不是很好吗?明岛自己就很想拥有这项技能,随变随换,不用洗不用熨烫多么方便啊。而且款式随便选,总是走在潮流尖端有没有。 谁知彩棠十分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那还有什么人生乐趣?” ……所以你的人生乐趣就是买买买吗?他是不是还要庆幸对方自带眼线美瞳,不用买彩妆? “是又怎样?”虽然明岛没有说出口,但是彩棠已经从他脸上看了个一清二楚,他趾高气扬地披了一件火红的长袍,把长发解开,慢条斯理地理顺,振振有辞地说道:“一切,尽是修行。” ………… 屁咧,你就说你想作不就好了。还修行,每天刷微博逛论坛拍艳照,能修行个鬼啊。 ……算了,你开心就好。 一番忙活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彩棠一口气换了二十套衣裳,古今中外耍了个遍,从贵妃榻滚到沙发,从沙发翻到地板,各种撩人姿势、高难度造型拗了个痛快,感觉脖子和腰都要断了才欲罢不能地爬了起来。 顿时明艳妖姬清纯玉女一扫而光,又变成了那个头发一把抓、睡衣穿三年的真·宅男。 “快给我瞧瞧!”宅男兴冲冲抢过相机,奔向了卧室,三秒连上电脑,开始快速浏览里面的照片。 明岛在他身后收拾了屋里的器材、布景,关了灯和门走过来的时候,彩棠已经快乐地把照片都传到了电脑,一边压缩上传网盘备份,一边顺手顺脚地打开了微博界面,挑选了两张得意之作发表出去。 “灰色的天空,湿润的空气,春天的味道。”【配图】【配图】 明岛抽了抽嘴角,看着那两张和天气与季节八竿子打不着的照片,问了一句:“怎么就发两张?”他记得至少也拍了两百张啊……他取景调焦搞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却听彩棠嘿嘿一笑:“急死他们强迫症。” 明岛黑线。 眼瞅着彩棠刷新了一下页面,短短三十秒,竟然已经有了五百多条回复,七百多条,粉丝嗖嗖嗖又涨了一千二百多,明岛默默地摸了摸额头,识相地退了出去。 身后仍有彩棠喜滋滋的声音传来:“嘿嘿,比阿荚多了两千粉~~爽~~~” ………… 明岛无言地下楼,他还是去看看花头好了。 “哎哎,对了,”忽听彩棠大声叫起来,“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 明岛停下脚步,回过头问:“什么?” 彩棠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湖边遇见了一个打着伞跑步的人?” 明岛眉梢轻挑,若有所思:“记得。怎么?” “那个人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彩棠想了想,形象全无地作抠脚大汉状,一只手抠着下巴,一只手扳着自己的脚丫子:“……似乎是,魔的味道?” 他也有些不确定,眼神犹疑地转向了明岛:“几百年了,我好像也不怎么拿得准。” “魔?”明岛的声音低沉了些许,眼底掠过一丝凉意:“魔……来到了人间吗?难道是结界出问题?” ☆、又见那位帅哥人见人爱 “应该不是。”彩棠低下眼睛想了想,然后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隐约有些味道罢了。要是结界出了问题,情况一定会严重得多。那人应该是在附近住的,以后说不定有机会还能遇见,你自己当心一点。” 明岛点头应了一声:“嗯。” “……不过对方看上去似乎不是什么太凶煞的东西,也许,只是我多心了。”彩棠安慰地看了明岛一眼,明岛轻笑一下,说道:“谨慎一点没关系。” 他沉吟了片刻,若有所动:“会不会有种可能是,像我和你这种情况?” “你是说,那个人在家里养了……什么吗?”彩棠神情恍惚了一下:“可是,像是你这样的人……” “既然有我这样的人,也就可能会有能够和魔物共存的人吧。”明岛低低叹息,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还算不算得上是一个人:“看他那件外套足有五位数了,竟然会住在这个地方……说不定真的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哈?”彩棠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地皱起了脸:“什么?!五位数?!那个带亮片的、骚包粉的、破夹克,竟然值五位数?!”简直是侮辱他的审美好不! “……你搞错重点了。”明岛无语。 “这关系到我身为时尚博主一线网红的尊严!”彩棠立刻打开某宝页面开始搜索,片刻之后尖叫一声:“有没搞错!竟然是i的当季最新限量款——!我x,这钱也太好骗了吧!” ………… 明岛默默回过身。 “等等!你怎么会认识那种东西的?”彩棠怀疑地瞪起眼睛。明岛这家伙根本就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啊,居然会知道国际大牌? “……偶尔从同事那里瞥到的。”明岛说。 彩棠乜斜着眼睛审视了明岛一会,忽然一转念,说道:“照你这么说,他肯定是很有钱了,起码比你还要有钱得多、得多。咱们小区东边那个豪华别墅区是不是卖出去不少?他会不会是住那边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明岛抬脚继续往外走:“既然他会到湖边跑步,我也可以再去湖边遛鱼嘛,偶遇一下。”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彩棠说道:“你们范老板肯再放你假才怪咧。” …………啊,好吧。他还是寄人篱下的小牙医来着。 讨生活不容易啊。 最后明岛还是决定去看看花头,以示慰问。他敲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往常这时候,花头已经从鱼缸里跳出来,用他仅有的、每天一小时的人形身体,争分夺秒地玩游戏了。可是这一次,房间里并没有人回应。 明岛推门而入,昏黄的房间里静得出奇,只有鱼缸的氧气机发出规律的声音。花头悬浮在水中,几近静止,半边身子掩藏在阁楼之后,看起来无精打采。 黑一和白二稍微好些,但是动作也慢吞吞的,不像平时那样活泼好动。 明岛站在屋中,心里忽然浮起一丝异样的不祥,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是忽略了什么。 花头他们好歹都是妖,怎么会被区区一具灵长类的尸体吓坏? 他垂下头,缓步来到鱼缸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花头的状态。 花头好像意识到了明岛的存在,吃力地摆动了一下鱼尾,游到了明岛面前。 “……是不舒服?着凉了,还是……?”明岛微蹙眉头,轻声问道。 花头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十分虚弱:“好像是吧……不过又不大对,我睡一觉就好了,不用担心。” 明岛点点头。这块灵石能够促进修炼提升修为,同时也能去除很多有害的东西。花头既然觉得没事,那就只好再等等看了。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嗯。” “我出去做晚饭了,你要不要加餐?” “……不要了,只想睡。” “那我给你留点吃的,夜里要是想吃就自己去厨房拿。” “哦,好。” 难得这么平和正常的对话啊。明岛心中正感慨着,就见花头忽然把脑袋顶在了鱼缸透明的玻璃上,鼓着一对铜铃般的大圆眼说道:“还有,你既然来了,正好帮我开下‘爱拍的’。” “……” “你帮我登录下账号,刷一下日常任务……” “………………” “账号是花爷最牛x,密码是你的手机号。” “……好的。”为啥是我的手机号,你用我的名义做了什么啊……还有这种中二期的用户名是谁教给你的? “你知道是哪个游戏吧?就是桌面第一个游戏图标。不要看我名字就以为是剑三啦……彩棠的机子比较好,我这个玩不了那么大的3d游戏。” “我知道了。”谢谢你没有直说想换新电脑。 “嗯,我去睡了。晚安。” “晚安。” 花头缓慢地转了个身,游进了宫殿之中,消失了踪影。黑一和白二也主动过来用鱼鳍拍了拍玻璃,以示招呼。 明岛把手指贴在鱼缸上,点了点它们的小脑袋,浮起一个温和清浅的笑容。 有些时候,这些安安静静的小东西,还真是蛮可爱的。 一夜无话。 早上明岛起来去厨房时,发现昨天给花头留的饭菜不见了,顿时心里一松。而事实也证明,昨天还病怏怏的家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龙活虎。 明岛一边嘱咐家里的几个看家,不要乱跑不要惹事,一边换上工作用的休闲西装,拿了钱包手机钥匙出门。 开车出了小院,关好院门,明岛驱车赶往自己就职的诊所。 是的,刚刚说过,明岛是一个牙医,目前在一家私人牙医诊所做主治医师。 诊所开在商业区附近,规模不大,生意却一向不错,三个医师四个护士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能从万恶的资本家老板那里争取到一天的假期,明岛心底自然是庆幸的,因此在行动上也表示了感谢。 他停好自己那辆捷达,在街边买了七人份的咖啡奶茶等热饮拎在手里,推开了诊所的侧门。 距离营业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四个小护士都热火朝天地围在休息室的桌子旁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明岛一进来,几个人都纷纷回身打招呼,明岛把饮料袋子向她们示意一下,女孩子们顿时齐声爆发出了开心的欢呼。 “谢谢明哥!”众人连忙道谢。一个圆圆脸的姑娘上前接过袋子,开始帮忙给其他人分发饮料。 “咖啡是老板的吧?还有谁要咖啡?青青你要呀,给。我要这个芒果奶茶,茜茜呢?有橙汁的哟~” 几人友好地分完饮料,把其余几杯放在了茶几上。 明岛在更衣室换上医师的白袍,系好扣子走出来,见几个妹子又头碰头地扎堆围在了一起,不禁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是杂志啦!”沈茜笑眯眯地翻了一下彩页,几个人立时小小尖叫起来:“哇!好帅啊!” “身材好好!男神~”这个是刚才分饮料的魏紫。 “是的呢,有八块腹肌唷。”这个是温吞文静的米兰。 “男神有德国还是意大利血统的呢~鼻子好直~~眼睛还是绿色的~噢噢噢噢,迷死人了!”这个是豪放直率风风火火的拱青青。 “我就说了,听我的不会错。我为什么一定要这期,因为这期是男神主打,他很少做国内杂志的,一般都是在国外活动。这次真的超值~”沈茜颇有些自得地说道。 明岛笑笑,随意瞥了一眼。他是不大明白女性的心理啦,在他眼里,那个彩页上英挺魅惑的男人…… 等下,好像哪里不大对的样子。 这个穿着带亮片的骚包粉夹克,后背上还绣着个猫头鹰的男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个模特叫什么?”明岛走过去伏身看了看,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声。 “叫卡伦。”沈茜把手里的杂志竖起来,展示出一张半身像。画册上的男模黑发绿眸,鼻梁挺直,嘴唇丰润,脸孔几近完美,那一双仿若碧海的眼睛如同会散发魔力一般,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中文的名字好像是叫左迦吧。”沈茜说道:“身高一八八,体重七十二,三围是……” 明岛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谁要知道一个大男人的三围啊。 “这人一直都在国外?”明岛问道。 沈茜回答:“好像是吧。一年里有六七个月都在国外走秀,不过据说他经常回来住的。对了,我有加他微博关注的。”她说着拿出手机,登陆了微博客户端,熟练地找到卡伦的微博点进去。 “咦咦咦——!!”下一秒沈茜就叫了起来:“他昨天回国了啊!还发了机场的照片!” 明岛不动声色地闪动了一下眼睛。 ……不会这么巧吧? 于是他继续问:“他很出名吗?” “是的呀!”沈茜一边在男神的微博下面留言,一边说道:“他代言了好多国际大牌子啊。” “这么有名啊……也算是明星了?大明星一般都住在大城市里吧?”明岛从茶几上拿起自己那份咖啡,慢慢地喝起来。 “谁知道呢,也许他喜欢……啊,我记得他有说过他喜欢四季分明的北方,说不定就离我们不远呢。”沈加茜说道。 继而她更兴奋地尖叫了一声:“男神回复我了!哦哦我要截图!” 其余几个人相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男神问我早上好呢,好幸福~”沈茜捧心般握着手机抱住胸口,陶醉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矜持地又给男神回了个表情。 “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好,元气少女开始战斗!”她把手机往包里一塞,斗志昂扬地冲进更衣室,换衣服去了。 “今天茜茜这么开心啊?”门口传来一个揶揄的声音,几个小护士立刻起立相迎:“所长早!” 牙医诊所的所长,也是主治医师之一的范志杰,一手撑门含笑而立,冲着众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早上好,大家都很精神啊,继续保持喲。” 然后他的视线在明岛身上转了一圈,神情里透出些淡淡的忧虑。 “明岛,你来一下。” “哦。”明岛应了一声,把手里已经喝完的咖啡纸杯扔进了垃圾桶,跟着范志杰来到所长大人独有的办公室里。 作者有话要说:  对,没错,文中的季节就是现在的季节,因为不是现在的亲身在体验着的东西,我记不清楚…… 还有明岛住的别墅,就是以我隔壁小区为原型写的哟。因为遛弯的时候总是看见,心里各种羡慕,干脆就写在文里了~~那个小区的人家都把自己花园改成了菜地,各种作物应有尽有。 别墅区的东边,就是更豪华的另一家别墅。 是的,我就是介么懒。 ☆、可是我并不懂情爱以及家长里短 “坐。”范志杰放下公文包,一边换上医师白袍,一边招呼明岛说道。 明岛心中狐疑,脸上倒还是十分平淡,他默不作声地坐下,和范志杰隔着办公桌两两相对。 范志杰看着明岛沉吟了半晌,似乎是在措辞如何开场,他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明岛,”范志杰终于开了口,带着一丝淡淡的忧虑,询问道,“昨天你休假的时候……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明岛微微一愣:“你是指……”难道是在公安局“作客”的事情曝光了? “昨天下班的时候,就我和苗苑在,有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带着两个人闯进来,”范志杰顿了一下说道,“他们想要对苗苑动手。” 初春的阳光是一种薄薄的金色,隔着玻璃窗透进屋里,落在范志杰的身上,让他的一张脸忽然多出了一些神秘莫测的意味。 明岛与他隔桌而对,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面前这个人,即使他这个见过了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的生物,对着他这位老板,也会时不时生出些莫名的寒意。 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在对方面前,很难隐藏住什么吗? 两人彼此相望,忽然之间仿佛多了一些陌生的感觉。 范志杰的心里几不可查地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双手十指交叉,放在了桌面上,神情变得更加慎重。 “昨天我已经给苗苑放了假,让她在家休息几天。这边就剩下你我两个,可能会辛苦一点。一会我叫米兰把预约的客户调整一下,不过……”大老板声音淡淡,眼底阴晴不定,他的目光在明岛身上逡巡了好一会,忽然问道,“明岛,我们好像认识了有……七八年了吧?” 的确是的。从最初在酒吧里的偶遇,到现如今在这诊所里就职,真的已经过去七八年了。 究竟是怎么熟起来,又变成了现在每天一起共事的局面呢? 好像只是多见了几次,有一次是在某个聚会上,一次在加油站,一次在超级市场,还有一次在某个高级健身房? 后来范志杰知道明岛也是牙医,就邀他到自己的诊所工作,而明岛也正因为种种缘由打算换一个新的环境,就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时间真是无情啊,竟然真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还在暗中感慨,就听范志杰继续说道:“明岛你的样子……似乎一点都没变过呢。” 明岛心底微微一震,顿时觉得空气好像瞬间凝滞了一下。 但是很快,明岛露出了一丝茫然,似乎不大明白为什么事情一下子就蔓延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时候,唯有装傻一条路可以走了吧? 他不知道范志杰察觉了什么,但是他十分清楚对方在担心什么。对于范老板来说,诊所的生意如何通常都是第一位的,即使是出现了之前的变数,也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三个人在诊所闹事,那件事无疑触及了大老板的罩门。照这年头的信息传播速度来看,说不定很快就会影响他们的生意。更重要的是,他们多年来努力营造的良好形象就要大打折扣,诊所的长远发展,必然会受到波及。 尤其是这件事里面,诊所里那位女性医师苗苑所担任的角色。 无论内情如何,外人是不会在意的。他们只会关注结果,而其中的种种,或隐忍,或欺骗,或挣扎,还有彷徨与无可奈何,都只能由当事人自己独自承担。 所幸的是,范志杰看上去并没有打算把苗苑怎么样。如果因此而失去了工作,那个女人恐怕会一蹶不振吧。 “苗苑的事,我当时的确在场,不过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明岛问道。 范志杰神色一动,显然没有料到明岛的反应,他嘴角轻轻一翘,露出了一丝暧昧不明的笑意。 “你好像错过了什么呢。”范志杰说道:“那个女人闹得那么凶,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她男人出轨,作为‘大房’的她要痛打小三啊。” 他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嘲讽的意味弥散在空气里,久久不去。 明岛微愣:“啊?” “她男人挂了。”范志杰说道。那女人固然不幸,但是他却无法生出同情之心来。 明岛彻底惊了:“挂了?……意外吗?” 范志杰耸肩一笑:“谁知道呢,看上去多半不是善终。她一直叫嚣你助纣为虐,要你血债血偿呢。” ………… 明岛无力地抽了抽嘴角:“……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因为你那天帮苗苑出头了吧,”范志杰似笑非笑,好像别有所指,“女人这种生物也是有趣,她老公出轨,不回家教训自己的男人,揪着小三有什么用?更何况苗苑根本就不知道她老公已婚了,人家也根本没做什么。”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不知道,昨天闹得那个厉害,差点都要把前台砸了,杯子飞了好几个,花盆碎了一地。还好那会天也不早了,附近没什么人,不然今天都没办法开业了。”就算开业了,估计也会流失不少客人吧。 “那你们怎么脱身的?”明岛不由问道。对方三个人,明显人多势众啊。 “怎么脱身?智取啊。”范志杰一副光棍不吃眼前亏的模样,说道:“我让苗苑在侧门伺机而动,自己一转身就拎起了灭火器,噗噗噗喷了他们满头满脸,然后抡起拖把,把他们都赶了出去。苗苑借机跑出去,拦了出租就走了。” “……辛苦了。”明岛想象了一下那场景,颇觉惨不忍睹。 “辛苦的还在后面呢!”范志杰苦大仇深地捶了一下桌子,忿忿道:“我x,我收拾善后忙活到半夜快十点了!那个地啊那个墙啊那些玻璃碴子啊!我跟你说,回头咱把杯子花盆全都换成塑料的,对了,还有那几盆花,还在我家里蔫着呢。这得亏是没有鱼缸什么的,不然我得哭死。” 明岛默默地表示同情。 不过说了这么多,似乎还是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为什么会牵扯到他呢?听上去那个来找茬的女人目的性非常的强。按理说她的男人去世了,她不是应该忙着处理后事吗?哦,对了,不得善终也可能是车祸或者凶杀案来着—— 明岛忽然机灵一下,凶杀案? 这么个小地方,一天还能有多少凶杀案?原来湖里那个,就是那女人的老公吗?! 昨天下午的话,时间也对得上。应该是从公安局得到消息,认过尸体后,就找到这边来的。 这是有多寸!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2节 “回过神来了?”范志杰看着他呆呆的样子,不厚道地笑了。 明岛无语地别开脸,实在不想看他幸灾乐祸的模样。 “老公死了,却还记得打小三,这女人要么彻底懵了,只想找个发泄的对象,要么就是……”范志杰回忆了一下昨天找上门来大闹、严重影响了他的诊所形象的女人,对可能损失的客户源以及即将到手的钞票,报以了深深的怨念。 “要么就是这女人太精明,特意制造舆论,要从我们所里讹钱。” 明岛地点了点头:“或许吧。”不然呢,对方难不成还真的当他是凶手? “不过我是真不能理解把自己当大房的女人……”范志杰忍不住又唠叨起来:“明明都是二十一世纪了呀,一夫一妻制都这么多年了,男人也遍地都是,劈腿都劈过了,为什么还能当他是个宝?还打什么小三,我敢说那个男人肯定不止对苗苑出手,而且那女人未必完全不知情。” 谁知道呢,明岛一向觉得情感是最麻烦的东西,他要么是无情到了极致,要么就是懒得到了极点,这么多年看惯了生生死死悲欢离合,心里早就成了一潭死水,不会浮起半点涟漪。 爱也好,恨也罢,终究都不过是虚无。 而世间的这些人们,男男女女的结合,又有多少是因为感情,多少是为了利益? “……也许,不过是有所图罢了。” 有所图,为了金钱,为了面子,为了儿女,为了满足自己长久以来制造出来的假象。又或者也只是成为了习惯,无法想象另一种活着的可能而已。 明岛见过了太多这样的女人们,她们有的丧失了自我,不断压抑内心深处真实的渴望,被社会、被亲人所绑架,只为了维持表面的风光,维持那个“成为和大家一样的正常人”的模样,至于婚姻内部的琐琐碎碎,从精神到肉体,究竟损耗了她们多少时间和精力,外人是无从得知的。 有时候,就连她们自己都不清楚。 她们只是按照多年来绝大多数女人的生活方式活着,有太多人每天劳碌,甚至没有时间思考这样活着是不是真的快乐。 而这一个…… 正在这时,忽然就见范志杰迅速拿出了手机,飞快地开始拨打电话。明岛眼尖地发现他输入的数字是110…… “来了!”范志杰对明岛抬了抬下巴,明岛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辆车停在了诊所侧面,车门打开,里面下来一女两男。前面那个女人,正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 明岛看着那个女人,眼底滑过一丝惊异,很快又恢复如初。而范志杰已经口齿清晰调理分明地报完警,对明岛说道:“你先不要出来,我去会会她。还有,那个问题的答案,你想好了怎么告诉我。” 他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明岛只觉得满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而始作俑者已经起身开门出去,反手把明岛关在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里其实透露出来不少的信息,不知道有没有人找到呢? 小剧场: 花头:“明岛,为什么我的装备都红了?” 明岛:“……刷完日常顺便去长白看看风景,被人宣了。” 花头:“挂了几次?” 明岛:“……我也有赢过啊。” 花头:“装备都红了你赢几次重要吗?” 明岛:“……………………” ☆、老板是大boss不是吉祥物 范志杰的办公室外面,就是供诊所的工作人员用来休息的地方。不是很宽敞,但是胜在舒适温馨。 休息区南北相对摆着两组长沙发,北侧沙发前有一张茶几,南侧则是贴着西墙设计了一个简易的长条桌子,有点像吧台,不过没有那么高,大家一般都把自己的包包什么的放在上面。一般情况下,内部人员到齐之后,侧门都会锁住,不会有其他人出入。所以这里算是一个比较私密的空间,相对也安全一些。 与侧门相对的另外一扇门后面,就是通往前台和各个诊室的过道,平时大家都是从这里出发到工作区域的。 此时范志杰一出门,几个小护士纷纷把视线投了过来,结果却没看见明岛,不自觉地就理解为明岛受了欺负,看向所长大人的目光里,带了些不赞同。 范志杰环视几人一眼,不动声色地微笑道:“好了,饮料喝完了准备一下吧。上午有八个预约,米兰把客户资料对照一下,打电话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能够准时赶来。魏紫和沈茜你们俩核对好客户预约的项目,到药房把器械和药品分配到诊室。今天苗苑休息,我们就开两个诊室,一号和二号,青青还是负责划价和收费。”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那份咖啡拿起来,慢悠悠喝了两口,又说道:“前台一会有什么动静,希望大家都能泰然处之。” ………… 几个小护士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恐之色。 范志杰不禁一阵无力:“我又不是大魔王,你们都什么样子?给我精神点,不然扣钱。” 一听要扣钱,几个人立时闻风而动,勤劳的小蜜蜂一般忙碌了起来。 范志杰不紧不慢地喝完咖啡,抬手看了下表,距离正式营业时间还剩十五分钟。往常这个时候一般会有客户在外面等了,至于今天,呵呵。他顾自笑了一声,穿过走廊来到前台接待处所在的大厅,对拱青青说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开门吧。” 拱青青应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前门的钥匙,打开了两扇玻璃门,又把卷帘门抬了起来。 前厅里顿时亮堂了许多,拱青青刚直起身,迎面就见三个人门神一般堵在了门口,不由得吃了一惊,反射地后退了两步,但是脸上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说道:“欢迎光临。” 但是这三个人谁也没有理会她,以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为首,三个人蛮横地把拱青青挤到一边,径直走了进去。 拱青青愣了一下,这才猛地回过神,理解了刚刚自家老板话里的意思。 她很快镇定下来,重新扬起笑脸,向着门外两个踟蹰不前的年轻女孩迎上去,说道:“欢迎光临。请问是预约九点的白舒雅女士吗,快请进。” 范志杰也含笑而立,向两人点了点头:“哪位是白女士,麻烦你先填一下单子,九点准时开始。”说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两个女孩子让进了前厅,引领她们绕过来者不善的那三个人,到左侧的沙发就座。自始至终,范志杰都把对方彻底无视了。 一切都照正常的秩序进行着,两个女孩见范志杰和护士们都有条不紊,面不改色,神情也放松了些,那个陪着朋友来看牙的小姑娘还在白舒雅填单子的空档,偷偷瞄了为首的女人几眼。 “我们找苗苑。”来人终于沉不住气了,为首的女人开了口,声音有些压抑。 范志杰神情淡淡的,随意打量了她一眼,回道:“她不在。” “不在?”对方眉头一皱,不悦地反问道。 “我让她在家休息。”范志杰抱臂而立,气势十足:“明岛倒是来了,不过我叫他在办公室歇着。而且几分钟之前,我已经打了110。几位不会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吧。” 时间有限,客户还在等,钞票还在冲他招手,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选择。 “明说了,你是想讹钱吧?”范志杰把目光落在那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要钱没有,要命——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猛的一记直球劈头盖脸打过去,对方顿时愣住了。 过了几秒钟,那个女人才回神说道:“……你要包庇小三和凶手?!” 范志杰立时神情一凛,冷声说道:“第一,苗苑不是小三,明岛也不是凶手,请你说话之前先走走脑子,当心我告你诽谤。第二,你男人出事,你该找的是警察。第三,昨天你们在我这里造成的损失,我会把清单寄给你的——程丽女士。好走不送。” 范志杰说完,转身面向白舒雅时,已经换上一副和气面孔:“白女士,请跟我到一号诊室。” “哦哦,好的。”小姑娘像是被范志杰惊人的气势震慑住了,忙不迭地应着,跟上了范志杰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往诊室走去。 而程丽在他们身后,也紧跟了几步,追了过来。 说实话,程丽这人长得还是很不错的,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天然的尖下颌,有点像范冰冰。虽然她身量不是很高,大概一米六左右,但是在大街上走过,绝对还是会叫人眼前一亮。 范志杰曾经阴暗地想过,这女人会死咬着苗苑不放,说不定只是不服气他老公出轨了一个容貌并不比她美丽的女人而已。 不过此时她面色憔悴,一双眼睛周围黑得发青,甚至还有些水肿,头发也是凌乱的,却依旧难掩她的天生丽质,更是有一种会激起很多男人保护欲的柔弱气息,我见犹怜。 可惜在昨天就已经见识过对方惊人的破坏力之后,范老板已经实在无法生出怜爱之心了。 生离死别本是人间惨剧,丈夫意外亡故,本来是令人遗憾与同情的,可是对方若是一直打他钱包的主意,就太不美好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范志杰觉得,这女人似乎对自己男人的死,并不是太过伤心。 还是说她的反射弧比较长,惨痛的信息还未传递到大脑吗? 范志杰当然不是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但是这次他因为有了立场,不得不多了些小人之心。 苗苑是他的朋友和同事,他们一起共事八年,比认识明岛的时间还要长,他了解她。 苗苑说过,那个叫做王东兴的的男人,本来是诊所的一个客户,在苗苑这修补了两颗上牙,包括检查、根管治疗、补牙等等在内,一共来了五次。最后一次的时候,他以私人名义邀请苗苑吃饭,说是表达感谢之意,苗苑婉言谢绝了。 后来他又邀了两次,苗苑就同他出去喝了两次咖啡,随意聊了些文学啊电影什么的,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追求。实际上,苗苑跟范志杰说,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一接到对方的信息或者电话,就异常烦躁,但是出于个人因素,一直都在克制。 她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家里催婚催了快十年,每年年底回家去都是一场折磨。总有人说她太挑,条件高,她妈妈更是恨不得马上在大街上抓来个男人就把她嫁出去。 所以当王东兴开始追求她的时候,她对自己说,忍耐一下吧,也许慢慢相处一下会改变最初的印象,也许她真的是要求太多了,说不定过一段时间,真的可以发现彼此志趣相投的地方。 可是事实证明,你第一感觉不喜欢的人,之后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下去。不是对方有错,也不是她太挑剔,只是单纯的不适合。 在她决定和对方开诚布公、快刀斩乱麻地结束这段关系时,她骤然觉得无比轻松。于是她约好王东兴在前两次去的咖啡座见面,但是最后去赴约的,却是一个叫做程丽的女人。 程丽自称是王东兴的妻子。 苗苑一瞬间最清晰的感觉,竟然是庆幸。内心深处有一种“幸好逃走了”的、微妙的释然和放松滋生出来,不可抑止。 至于程丽在那绵里藏针咄咄逼人地质问了些什么,她似乎根本没有听清,因为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那些被欺骗、被侮辱的愤怒和恶心,比起这种逃过一劫的庆幸、以及终于看清自己内心里真正的愿望而迸发出喜悦,真的不值一提。 面对程丽,她只要微笑就已经足够了。 只是可惜了那杯咖啡,还有没来得及翻完的杂志。当时要不是明岛眼疾手快推了程丽一把,那杯热咖啡就要泼到她脸上了。 杂志还是崭新的,去赴约之前刚刚才拿到手,上面是二次元的男神卡伦的专辑,她本来正看得开心。是的,就算她都快变成阿姨了,也仍然拥有着一颗少女心呢。 苗苑把这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范志杰。 而范志杰既为苗苑感到欣慰,又替她感到不值。 在他眼里,苗苑无疑是优秀的,否则范志杰根本不会请她加盟自己的诊所。他觉得苗苑根本无需妄自菲薄,亦无需为自己的年纪而彷徨失落,她可以活得更自在,变得更加光彩夺目。那个觊觎他的男人,根本不会懂她,他只是想满足自己猎艳的心理,作为婚姻生活之外有趣的装饰而已。 程丽或许是无辜的,不过范志杰又不认识她,谁要管她怎样。 范志杰心里嗤笑,脚下不停,但是身后的程丽显然不能止步于此,她突然向前一扑,一把抓住了白舒雅的胳膊,尖叫了一声:“不许走!” 白舒雅也吓得失声叫了起来,一边奋力想要抽回自己的右手,但是令她震惊的是,程丽的一双手就像是一对铁钳一般,死命钳在她的手臂上,剧痛随之袭来,白舒雅惊恐地发现,和她面对面的程丽,竟好像着了魔,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嗜血的疯狂! “啊啊啊啊——!!!”一时间恐惧的尖叫充斥了整个前厅,白舒雅的朋友一愣之下马上冲过来帮忙,挥起包包往程丽身上打去。 可是程丽后面还带着两个大男人,哪容得下她动手,其中一个人随随便便一推,就把那个娇小的女孩子推了个跟头。 瞬息之间,范志杰心中掠过一丝怪异,他身随意动,右脚一抬,就要反身一个回旋踢,却忽然听到明岛的声音叫道:“闪开!” 他下意识的一个侧身,眼角余光就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贴着自己的脸颊飞掠而过,啪的一声轻响,正拍在程丽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大早上7点多就开始干活,把俺好多天没洗的窗帘都摘下来洗了,整整8片,加上要洗的衣服,一直忙活到下午3点多。期间还做了午饭吃,又擦了两遍地,最后又把窗帘夹一个个别好挂回去。都收拾完了就四点半了。过个周末,比上班还累。 小剧场: 左迦:咦,今天那个花爷怎么这么快就下线了?被打怕了吗? 红麟:嗯嗯~~ 左迦:你嗯嗯什么? 青甲:他是要出去吧。 左迦:……来,红麟,哥教你打游戏,用哥的大号,到镜湖去收人头! 青甲:………………你让他用爪子握鼠标,是不是太强人……不,兽所难了? ☆、我的基友是个神棍我有点方 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就在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整个打在程丽脸上,并噗的一下崩散开来的时候,大厅里就像陡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便定格了。每个人都诡异地感到了后颈一凉,像是什么东西在后面吹了一口气,连头皮都过电一般麻了一下。 而程丽更是双眼一翻,仰面直挺挺向后倒去,一只手还维持着奋力抓取的姿态。 明岛几步冲过去,单手一探,及时又准确地一把扯住了程丽的手臂,阻止了她后脑着地的悲催命运。 然后就在众人回神的刹那,右手五指张开,毫不温柔地按在了程丽的脸上。 与此同时,警笛的声音由远而近,直奔诊所而来。程丽身后的两名男子一看情势不对,立刻一左一右把程丽架住,狼狈逃窜出门,往他们停车的地方赶去。 明岛也不管那些,径直上前对白舒雅说道:“右手拿给我看。” 小姑娘刚刚都要吓哭了,这时还有些惊惶,但是明岛一招制敌的身姿让她莫名的多了个主心骨,女孩一边呆愣愣地看着明岛,一边顺从地把右手抬起来,伸到明岛眼前。 明岛端详了她的手腕两眼,示意女孩卷起袖子。女孩白皙纤美的小臂暴露出来时,周围一圈围观的女孩子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舒雅更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就在之前被程丽抓住紧的部位,赫然出现了一个焦黑的手印,对比她本来娇嫩的皮肤,更加显得触目惊心。 “没事的。”明岛低声安抚说道。他从医师白袍的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打开瓶盖,把里面如同牛奶质地的液体,缓缓倾倒在女孩子手臂上的黑色印记上面。 那液体是极淡的青绿色,隐隐透出一股仿佛青草般的味道,一落在女孩的皮肤上立时就如同有了生命似的,迅速将那黑色的手印包裹住,紧接着,伴随着浅浅的光晕滑过,黑色的印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失了。 “这……这个……”白舒雅惊异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原本手臂的隐隐作痛,此刻已经变成了皮肤被滋润后的舒适,而那淡青的液体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正沿着手臂慢慢滴落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觉得那个液体被稀释了。 “好了,没事了。”明岛抽了一张纸巾递给白舒雅,微笑了一下:“时间已经到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先检查一下你的牙齿?” 白舒雅正在擦自己胳膊,皮肤完好如初,就好像那丑陋可怕的痕迹从来不曾存在过。 “只是我们乡下的一个小偏方。”明岛解释着,询问地歪了歪头:“女士?” 白舒雅神情一震,连忙说道:“好的好的。”冲着自己的伙伴摆了摆手,义无反顾地跟着明岛走进了一号诊室。魏紫看了,也连忙跟过去。 于是范志杰大老板作茧自缚,自己报的警,还是要他自己来收拾善后。 明岛这家伙,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唯一的好消息是,程丽三个人还没坐上车,就被赶来的警车堵在了诊所旁边的过道里,四个警察很快就把他们带到了诊所前厅,其中一个男子还妄图逃脱,但是没多久就被制服了。 范志杰客气地迎上去,招呼几个民警就座,又让米兰给他们倒了纯净水。 几个人才刚坐稳,还没来得及寒暄一下进入正题,忽然就听程丽说道:“……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一时所有视线都刷的一下投在她的身上,包括她带来的那两名男子,都露出了怪异的神情。 可是程丽的样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在作假。 她的脸上残留着一些不知名的粉末,其中有一些已经被明岛蹭掉了,所以不是很明显,但是她的脸色却因为过度的惊恐和茫然变得格外苍白吓人。她的一双眼睛更是连焦距都对不上了,整个人都是懵懂而麻木的,仿佛失忆了一般。 联想到刚才后背脖子那一阵凉气,胆小的两个姑娘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 结果就是,本来一个蓄谋闹事讹诈的恶性事件,转眼变成了一场没办法解释清楚的闹剧而草率地收场。鉴于当事人没有造成不良后果,诊所里也没有损失,范志杰出于自己的考量,听取了民警的建议,没有执意追究下去。 半个小时后,民警们驱车离开了。至于程丽为首的那三个人,在做出了绝不会再骚扰范志杰和他同事的承诺之后,已经先一步开车走了。 诊所里终于恢复了往日里轻松愉悦的氛围。 整整一个上午,直到中午十二点半,范志杰和明岛都没有休息过,好不容易才把这八个预约的客户都一一送出大门,并挂上了午休的牌子。 因为上午的事情,加上身体高度负荷,范志杰实在懒得出去觅食,索性就为所有内部人员叫了外卖,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点安慰吧。 果然,四个小护士在打开豪华外卖盒子之后,早上被影响的坏心情立时一扫而光,兴高采烈地开始进餐休息。范志杰给明岛递了个眼色,两人拿着餐盒走进了范志杰的办公室。 房门一关,隔绝了外间休息室里几个姑娘的声音,明岛坐在沙发上,恍若未觉地打开了餐盒,抄起了筷子。 第一波凶猛的进食之后,饥饿的胃袋得到了安抚,明岛这才注意到自己老板的饭盒还一口没动。 “嗯?”明岛抬起头,看看办公桌后面拄着腮帮,翘着二郎腿的范志杰:“怎么不吃?” “哼哼。”范志杰未语先笑,神色之中是再明显不过的质疑和指责。 明岛不由得身子一僵,也不好继续装傻,于是说道:“赶快吃吧,不然就凉了。这红烧肉凉了有些油腻,还有紫菜汤也还是要趁热喝才好。” 范志杰这才直起腰,打开了餐盒,开始慢吞吞地吃饭。 “对了,这外卖是哪家店的,味道真不错。就是不知道送不送郊区啊。”明岛没话找话道。 范志杰立即甩给他一个白眼:“自己看。” “哦。”快递盒子和包装袋上都有啊……订餐电话是xxxxxxxx,记下来记下来,等到彩棠和花头再闹脾气就可以祭出这一个大招了。 “少给我顾左右而言其他。”范志杰略有忿忿。这家伙肯定瞒了他不少事情,要不是看在早上他迅速化解了一场危机,挽救了诊所的名誉和损失,他才不会放过他呢。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各自埋头吃着自己的外卖。 又过了一会,明岛吃完了,正打算把餐盒纸巾筷子什么的,都装进包装袋里收拾起来,忽然听范志杰说道:“……有青椒。” “什么?”明岛一愣。 “算了,去帮我丢掉。”范志杰放下筷子。 明岛站起来看看他的餐盒里,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你是蜡笔小新吗?”以前很少有机会和老板一起吃饭,都没发现他居然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闭嘴。”范志杰低声喝止道,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明岛伸手拿过他的餐盒,把角落里那一小格刻意被剩下来的青椒三口两口吞进了肚子,顺手帮着范志杰把桌上收拾干净。 “我去丢掉。” “哦。对了,你早上买了苗苑的饮料是吧,我要喝那个奶茶,帮我热一下拿进来。” “……知道了。”明岛拿着两包垃圾往外走,暗暗撇了撇嘴,你是有多怨念啊,这种事还记得这么清楚。 而且……啧,还是躲不掉啊。 等到明岛扔了垃圾,热好了奶茶回到范志杰的办公室,范老板已经脱掉了外套,在沙发上铺开了自己的小毯子躺平了。 “门关好,你也在那边躺一会吧。”范志杰说着,把另一半毯子盖到自己身上,闭上了眼睛。 明岛心中游移不定,但是也从善如流地在另外一张长条沙发上坐下,脱掉了鞋子。 他没有范志杰准备得那么充分,只好把白袍脱下来搭在身上。好在屋子里暖气还足,倒并不觉得有多冷。 就在他刚刚躺好,还没来得及找到舒适的姿势,就听范志杰幽幽的声音飘了过来。 “明岛,我感觉你好象就是一个宅男般的存在啊……” “嗯?”明岛不明所以。这是什么苗头? “所以你倒是说说看看,我们第一次见面,为什么是在酒吧呢?” “……” “还有,后来有一次聚会,那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我要不是因为早年在国外留学,认识了两个富二代,根本也不够格啊。可是明岛,你好象很稀松平常的样子呢。哦,还有那个高级健身房,一张卡最低限额都要五万块,你好像就去过一次吧?” “…………” 明岛叹了口气,唉,老板记性真好啊。 “你叹个屁的气啊!”范志杰忿忿。 “我是有事情的。”明岛连忙安抚炸毛的领导:“帮别人做事。我那时候没有正经职业嘛,要养家糊口。” 范志杰立刻质问:“做什么事?” “呃,查点东西什么的……” “私人侦探?” “类似吧……”明岛的声音也有些不确定:“不过内容有点……” 范志杰脑子里灵光乍现,立即打断了他:“像今天对付程丽那样?” 明岛顿了顿,仿佛有些无奈:“差不多了。” “程丽是怎么回事?鬼上身?”范志杰来了兴致,如果他现在睁着眼,必然会是两眼放光的模样:“所以你以前就是个……神棍?” “……”人家明明都叫我天师的……虽然其实差很多就是了。 “我说嘛,有时候总觉得你神叨叨的。”范志杰不知为什么忽然就释然了,好像终于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前的所有疑问都有了结果,尘埃落定。 他喃喃地说道:“哎,要说十年之前我肯定是不相信的,毕竟不科学嘛。可是这几年在圈子里混,有些事情也见怪不怪了。很多人越是有钱,就越是迷信,看风水啊拜佛上香啊什么东西都开个光啥的,也挺平常的。” “嗯。不过这些我都……不懂。” “那你都干些什么啊?” “……驱邪抓鬼。” “你说什么?” “抓鬼……” 范志杰霍然而起,瞪起眼睛:“啥?!”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你刚才都说程丽鬼上身来着。”明岛弱弱地缩了缩脖子。 “我就随口……”范志杰胡乱地裹了裹毯子再次躺下,却丝毫没了睡意。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事实。他的同事,他的基友是个会抓鬼的神棍……怎么办,好想去论坛发帖怎么破?而且必须附上“在线等,挺急的”几个大字。 ☆、警察叔叔的心眼有点多 这一天注定是无法平静度过的。 明岛好不容易和范志杰解释清楚,两人彼此也算是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虽然对某些问题相互之间各有不同程度的保留,但是总体上还是达成了共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安定团结,诊所的未来一定要欣欣向荣,再创新高。 就在明岛心里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忽然间茶几上他的手机响了。单调古板的手机默认铃声不绝于耳,在略微空旷的房间里分外刺耳。 明岛顶着范志杰杀人般的凶猛视线爬起来,拿起手机。当他看清上面的来电显示时,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范志杰不禁问道:“谁?” “……呃,一位刑警。” “……”为什么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明岛接通了电话,努力使自己听起来不是那么冷淡和排斥:“你好,李警官。” “你好。”电话那端传来李佳乐饶有兴致的声音,即使带着些无法掩饰的疲惫,却依旧不能压抑他内心的兴奋:“希望没有打扰你。” “有事?”明岛礼貌地问道。 李佳乐于是说道:“昨天晚上我快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奇怪,以你每个月不到两万块的薪水,居然买得起那么一大间别墅啊……然后我就稍微查了一下,发现你付的还是全款。” 是啊,因为我并没有公积金这种东西。 那边李佳乐还在继续说着,听得出他在刻意控制着语速,以免自己显得特别急躁:“别墅区五年前的价位是一万二,29678的建筑面积加上税和杂七杂八的费用,至少要360多万,和你的收入情况严重不符啊。” “嗯。”明岛淡淡地应了一声。麻烦你说重点啊,铺垫这么多很浪费时间好不。 “我们当然不能仅仅因为这些数据就怎么样,毕竟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李佳乐似乎没有注意到明岛的敷衍,侃侃而谈道,“所以我去找了以前警校的老同学,请他帮我了解一下你的情况。我把你那天的照片给他看了一眼,你猜怎么着?” “嗯?”明岛很给面子地捧了个场。 “那家伙激动得都要跳起来了,一个劲跟我问你的电话和地址,我出于对公民隐私的保护,没有告诉他,不过我也从他那,得到了一些有关你的传言。” 终于快到重点了。 李佳乐顿了顿,呼吸有些急促,他说道:“听说,你是业界非常有名的天师?常年行踪不定,几乎没有任何影像资料流传出来,我的老同学出于个人原因,几年前曾经远远见过你一面,他说你那时候的样子,和现在,毫无变化。” 他深吸一口气,好像仍然难以置信:“他说你好像……从来没有成长的迹象。” 谢谢你说得这么婉转,我的确是从来没有变老就是了。 明岛没有作声,又过了半晌,李佳乐试探地问了一句:“大师?你在听吗?” “在。”明岛冲着范志杰无力地望过去,神情爱莫能助:“王东兴那里出了什么事?” …………大师你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大师……有没有时间,来分局里一趟。” 挂断电话的时候,明岛低声叹了口气,看起来这一回明摆着就是要做白工啊。而且,搞不好还弄个吃力不讨好。 他之所以不喜欢和某些单位打交道,也是这个原因。官场上的事情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又不复杂,但是其中的度,把握起来实在太劳神了。 反倒是和商人更简单些,用钱可以以解决的时候,通常都比较痛快。 好吧,为了社会安定,为了世界和平…… 明岛抬起头,有些心虚地说道:“呃,我想请个假。” 范志杰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把后脑勺对着明岛,哼了一声,说道:“配合警察叔叔的工作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准了。” “那下午的预约……” “……”范志杰悉悉簌簌地伸出一只手,奋力从外套里掏出了手机,开始查找联系人:“我打给苗苑。” “那我先走了?”明岛看着老板身上都快实质化的怨气,蹑手蹑脚地穿上鞋。 “嗯。”范志杰应声。 明岛便起身出门,拿好自己的物品,和外面的小护士们打个招呼,驱车赶往分局。 找好车位停好车后,明岛按照李佳乐的提示,直接来到了法医处的停尸房。可能李佳乐和同事交代过他要来,他一路上都没遇到询问和阻拦,十分顺利地就到达了预定地点。 停尸房里只有李佳乐和那个斯文的蔡法医,两人神色都十分严肃,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疲倦和憔悴,像是彻夜没有休息。 一见明岛,李佳乐立刻站起来打招呼:“大师。” “还是叫我明岛吧。”明岛说着,忽略掉法医眼底深处的纠结和怀疑,直奔主题:“尸体呢?” 李佳乐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连忙转身,拉开了一个冰柜:“在这里。” 明岛走近尸柜迅速瞥了一眼,便示意李佳乐把柜子推回去关好。 李佳乐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质疑,还是听从了明岛的意见。 明岛等他重新走回来和法医站在了一起,才对他们两人说道:“可能有点难以接受,不过我要说的是,这件事不大好。” 蔡法医欲言又止,明岛看着他笑了笑:“你是专业人士,所以更难理解是一定的。但是短短不到两天,一具妥善保存的尸体会碳化成这个样子,就算是科学也没办法解释清楚吧?” 蔡法医默认。 “这种情况,我不是第一次见了。”明岛脸上似是露出了一些淡淡的怀念,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言简意赅地说道:“这是被魔气污染了。” “魔气?”两人各自一惊,异口同声地追问道。 “嗯。是的,如果非要解释,应该也算是暗物质的一种吧,就像死亡魔法啥的。” “……”那不是西方体系吗? “最大的可能就是,杀他的人用了魔的力量,所以他的尸体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佳乐抹了一把脸:“你是说,我们要找的凶手,可能不是一个人类?”这太特么玄幻了。 “目前为止也许还是,不过再过几天就说不好了。”明岛说道:“我建议你们查一下程丽的人际关系。” “理由?” “今天上午程丽到我们诊所去了,”明岛说道,“发生了点小情况,她被脏东西缠上了。我怀疑那个东西是她老公。” ……信息量好大。 “所以……是,王东兴的鬼魂?”李佳乐狠狠抽了一下眼角,心里忍不住再次爆了个粗口。 “并不是鬼魂。”明岛耐心地解释:“而是他留下来的执念,基本已经丧失了所有人性的可能,只剩下了本能。” “你的意思是……?” “他对程丽心存强烈的怨恨,因此才有了模糊的形体。不过你们看不见。联系之前程丽的行为,我猜测程丽或许有外遇,不,换一种说法,也有可能是有人对程丽存有极大的偏执,近期曾经作出过跟踪、偷窥等等不良举动。” 明岛看了李佳乐一眼:“你可以从你的老同学那里稍微了解一下。” 既然都敢把我拉下水,一定早就具备了被我使唤的觉悟了吧。 李佳乐连忙点头,立刻抄起手机拨打电话。在他背过身联系老同学时,一旁的法医同志向明岛伸出了手:“正式认识一下,我是蔡宇浩,你好。” 明岛和他握了手,微微一笑:“我叫明岛,目前在城区春晖诊所做牙医,有需要可以直接打我手机。” …………这么明显的打广告,真的大丈夫? 正直的法医只好转移话题,虚心求教道:“刚刚你说王东兴的尸体碳化是沾染了魔气的结果,而他之所以被感染,是因为伤口的关系吗?” “是。” “那如果他没有死,只是受伤……” “也会感染,接着很快死亡,并且碳化。” “那如果是,死了却没有伤口,比如中毒,就不会被感染,被碳化?” “对。” “所以魔气入侵,一定是要有个入口?”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不过这只是相对于非常、非常低等的魔物而言。如果是高级的大魔物,即使感染一整座城,也不过是吹口气的事情。” …… “不用担心,魔物要到人间界是要付出代价的。”明岛说道:“世界的法则是平衡,人间界、魔界、妖界、冥界、还有天界,五大世界虽然彼此相邻,但是都有结界包围,突破结界去往另一个世界,是很难的事情。而越是强大的妖魔,所受到的法则约束就越强,只要不是脑子有毛病,基本不会四处乱窜的。毕竟即使是小杂鱼,也很有可能会被法则强制抹杀,除非……” 明岛忽然停下来,眼底骤然一亮,使他看似平淡的面容,忽然多出了一种奇异的魅力:“除非有……隔绝法则的容器。” 还有他这样的异类。 明岛隐约觉得这一次的事情不会太轻易地结束,而这一次的魔……似乎也并不是泛泛之辈。 不然的话,跳进湖里不过几秒钟的花头,也不至于要用灵石才能恢复了。 他之前曾经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直到彩棠提到魔的存在,才有所触动。 魔的味道未必就是左迦身上散发出来的,也可能是水里的尸体泄露出来的。 花头应该就是被魔气影响了才会萎靡不振。 而彩棠作为妖怪,对魔的味道总是要比他敏感许多。只不过事到如今,连他都看出了异样,这个所谓的魔,必然不一般。 就是不知道,它意欲何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里停电,单位断网,用手机码了3000,9点来电改到现在。 o(︶︿︶)o 唉 ☆、梦中的不一定是情人也可能是债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明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打开自家院门,把车停进地下车库。 花园里有几个包裹,是附近的快递被明岛要求过几次,从而习以为常地丢进来的。明岛锁好院门,把包裹一一捡起来,打开门进到屋里。 整个房子一片寂静,客厅里亮着一盏灯,厨房里有淡淡的米香飘散出来。 明岛低垂的双眼里,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这人间烟火的气息,如此令人沉醉。它温暖又真实,包容而又安全。 家养的妖怪虽然有些任性、有些天真,偶尔还会胡闹,但至少知道为他晚归时留一点灯光,力所能及地做一点家务,哪怕只会把米和水放进电饭煲,按下煮饭的按钮。 就算只是这样,明岛觉得,已经足够了。 有人陪伴,有人关心,有人想念,也有人在意。 ……啊,实际上是妖怪来着。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像他这样的人,反倒是妖怪才能彼此陪伴得更久一点。 “回来了?”彩棠听见声音,轻快地从楼上走下来:“咦,快递到了吗。什么时候扔进来的,我都没注意。” 他说着接过两只盒子看了看:“这好像是花头买的……什么鱼缸玩具吧。” 随手丢在桌子上,又拿过两个包裹:“这个怎么也不是我的……还什么天然无公害,草原绿色……什么鬼东西?” 明岛换了衣服,倒了杯水喝:“草原绿色……吃的吗?”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3节 “啊!一定是七尾那混蛋,”彩棠叫起来:“他也绑了你的银/行/卡吗?!” “……如果是鸡排鸡腿什么的,就先冻在冰箱里吧。”明岛说道。 一只妖两只妖什么的都用他的银/行/卡网购,再多一个也无所谓了,蚤多不怕痒。毕竟这一群里,只有他是有身份证的“普通”公民。 “哦。”彩棠应了一声,埋头继续翻快递。 “终于!我的蕾丝连衣裙到了!” “噗——!”明岛一口水喷了出来。 彩棠立刻嫌弃地坐远了多半米:“干嘛那么大惊小怪?我不过就是尝试下新风格而已。而且女装本来就比男装款式多啊,好看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明岛无语地点点头。反正你开心就好。 “还有我跟你说,这个叫洛丽塔风格,大摆裙超可爱!我还配了带蝴蝶结的连裤袜,到时候要帮我拍哦。” “哦,好。晚上要吃什么?”虽然已经认识彩棠很多年了,可惜明岛还是不能完全接受他的审美。每次遇到这种话题,都是明岛早早萌生退意,转移话题。 “看你那么衰,随便弄点吧。冰箱里还有西兰花,炒一个;冻着的肉丸拿出来煮一煮,海带丝拌一拌。”幸好彩棠的注意力都在那条崭新的连衣裙上,没有意识到明岛的小小心机。 “嗯。花头在做什么?”明岛放下杯子站起来,走向厨房。 “刚才还在玩单机。反正他修为太低也就偶尔吃一顿。”彩棠喜滋滋地拆开快递,把小裙子抖开,在身前比划。 明岛沉吟半晌,决定还是把白天的事说一下,最后总结道:“你们两个最近还是当心点,不管是冲谁来的,安全第一。” 彩棠若有所思,道:“嗯,我们都坚决不出门。” “你有时间,不如也给七尾打个电话说下。” 彩棠点点头:“吃完饭我找他网聊。” 他抱着小裙子靠在厨房门框上,形象全无地看着明岛把丸子扔进汤锅里,然后在另一口锅里添水烧着,腾出手来把西兰花掰开洗净,丢进锅里抄水。 “明岛。” “嗯?” “你这么宜家宜室,怎么一直还是万年王老五呢?” ………… 明岛手底一滑,险些把准备盛西兰花的碗扔出去。 彩棠嘿嘿笑着:“多么贤惠!真的就没有人爱上你吗?” 明岛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 我特么养着你们几个非人类就够累心了,你还想要怎样? 彩棠还在那视而不见地继续揭人伤疤道:“虽然你长得是没有我美丽动人,但是看习惯了也还是不错的,应该会有人喜欢你这款吧?” 明岛默默地关了煮着西兰花的燃气灶,拿起了笊篱。 “哎~我知道你是顾及我们啦~我内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彩棠自我感觉良好地仰起脸:“不过你偶尔也要为自己打算一下哟。”说完,迅速溜走了。 明岛觉得对方八成是急于试穿新衣服去了。 他摇摇头,轻声笑了起来。总觉得被微妙地安慰了呢。彩棠这样粗神经的妖怪,也会担心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影响明岛的人生吗? 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明岛自己是不是还算是个人呢? 连人都不是,又担心什么人生不人生的。 还有恋情与婚姻,所爱的人以及被人所爱,这些事已经和他不是一个次元了。 其实这种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更何况,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或许有一天他会有所改变,遇见一个人,也可以是一只妖,能够令他心动,令他燃起热情,变得习惯对方的存在,同时也会渴望对方,愿意分享彼此的所有。 然而那一天会不会到来,并不能影响他如今的生活,也不能左右他的快乐。 他喜爱的职业,喜爱的同事,他拥有的家人,都是真实的。这就足够了。 大概因为彩棠的一番话,不晓得触动了明岛哪根细小隐蔽的神经,当天夜里明岛又做了一个令他无比辛苦的恶梦。 一开始貌似还是不错的,青山绿水,景致如同世外桃源一般。更有人衣袂飘飘,宛若天人,时而凌空飞渡,时而遨游海底,时而长袖挥去便是百花盛开,时而夜观星海,堪破无穷奥秘。 明岛始终跟在他的手边,似乎还未长成,总须仰视。只是无论如何努力去看,都不能窥透对方真实的面目。 那感觉从未有过的亲近,而当时的自己,竟然是那般的依赖于对方。就好像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天然地依赖着父亲,不计任何条件的信任,全心全意,连目光里都会开出花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明岛诧异地发现,他自己竟是有儿时记忆的。他在梦中仍禁不住思考,难道是时间太过久远,不小心遗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了么? 但是后来,忽然间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被拦腰按住,死死压紧,连气也喘不过来的折磨。 这种感觉如此鲜明,就仿佛昨天才刚刚发生。 可是,他真的和谁这般亲近,这般熟悉过吗? 那个人是谁?是他的亲人,还是…… 醒来时,还是凌晨,明岛爬起来上了一趟厕所,再次睡下。 很快,他又陷入了一个新的梦境,这一次更加可怕。他梦见自己站在摇摇欲坠的纸桥上,四处一片荒芜,只有呼啸的冷风从耳边掠过,冰冷而危险。 桥底有暗河淌过,无声无息;岸边生长着异乎寻常茂盛的水草,足以吞噬一切。 明岛已经不清楚是第几次梦见这个地方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视野似乎宽广了许多。或许只是桥下那湿凉的雾气消散了,他看见那条暗河里有什么在挣扎,在嘶吼,却终究改变不了被吞没的命运。 一瞬间,明岛觉得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沿着他的脊背一次次地滑落,每一次都叫他心惊胆战。 ——直到他听见脚下清晰刺耳的断裂声。 然后,他便从纸桥上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下落的过程快得超乎想像,在他忍耐不住扑面而来的冷风,想要闭起眼时,明岛突然看见了暗河之中,浮动着一张雪白而又狰狞的面孔。 与那面孔的视线相交之时,明岛猛地惊醒过来,胸膛上如同被重锤击中,心脏剧烈跳动着,在身体内部发出巨大的回声。他大口喘着气,用手蒙住自己的脸。 好可怕。就好像自己被吞没了一样。 他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好一会才镇定下来。 已经没办法再入睡了。明岛爬起来,赤着脚走在地板上,来到客厅,慢慢地舒展开身体,打了一趟拳。 还没等他收势,卧室里他的手机又歇斯底里地响了起来。 电话依旧是李佳乐打来的。 有时候明岛确实也十分佩服他们,这种工作真不是人干的,没日没夜地操劳,大海里捞针,顶着莫大的压力,折损着自己的健康和生命。 “程丽曾经找过我的老同学,调查她老公的私生活。你也知道了,他是做私家侦探的,”李佳乐这次没有做太多的铺垫,“好像这对夫妻在外人眼里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谁知道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目前我们锁定了两个嫌疑人。一个是王东兴的同事,和程丽也有过数面之缘,对程丽的美貌十分欣赏。还有一个是程丽十年之前交往过的对象,那人因为打架斗殴坐了两年牢,后来去了外地,去年年底才回来。回来之后,他联系了程丽,两人见过一次面,不欢而散。有趣的是,就是那一次,被王东兴看到了。也就从那时开始,王东兴开始频频出轨。” 明岛一时无言以对。他还以为这种情节,只有在狗血的言情片里才会出现呢。 “不过,王东兴的同事可疑在哪?”明岛指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们打电话找程丽核实了一下情况,她手机里收到过很多骚扰短信,后来被证明是那个人发的。” “……” 李佳乐笑了一声:“还有,那个程丽的前男友之所以会坐牢,是因为替程丽出头而造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想着一个故事写十章,差不多3万一个故事。谁知道现在…… 最近单位事情太多,更新可能要慢一点了。 明岛:哪怕只会把米和水放进电饭煲,按下煮饭的按钮。 彩棠:我还会炖排骨!熬稀饭!电饭煲的功能难不倒我! ☆、新生的魔物很凶残 李佳乐关注的是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如今有了嫌疑人,对于他的工作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进展,同时,也是对他不眠不休两个日夜最大的鼓舞。他会和明岛提起这件事,或许是因为明岛曾经给过他一个提示吧。 但是明岛显然有自己的顾虑,他等李佳乐说完,随即问道:“和我说案子的进展,真的没关系吗?”还是你们已经有了新的决定? 李佳乐反应很快,他坦然说道:“我已经向上级报告了你的事情,局长暂时批准你作为特别顾问,参与整个案件。” 原来如此,暂时的、特别顾问啊…… 明岛无声地弯了弯嘴角,表示理解道:“所以,你这是在有所行动之前,来征求我的意见么?” “是的。”李佳乐回答。 却听明岛淡淡地说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附在程丽身上的所谓王东兴的怨气?就是被我赶走的那只。它其实并没有完全消失,而且很可能会再次找到对方,影响对方的言行。当然,他的影响也不是很大,充其量只是会最大程度地激起程丽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而已。” “怎么说?”李佳乐觉得开始隐隐地头疼起来。 “跟在她身边那两个人……不知道你们查过没有?” “是附近的无业游民,被程丽临时请来撑门面的,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这个程丽真的是有过人的地方,她的路子很野,什么样的人都认识,也是个人才。” “已经离开了?”明岛追问了一句。 “你说他们还在不在程丽身边?嗯,已经离开了。”李佳乐问道:“你担心他们会受怨气影响,对程丽不利吗?” 明岛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王东兴对程丽的执念还是很强的。程丽和别的男人接近,说不好就会刺激到那个东西。不过这个还不是很急,可以放一放。” 他停了一下,见李佳乐没有反应过来,只好继续说道:“至于那两个嫌疑人,如果其中有人真的动用了魔的力量,而去杀死了王东兴,那他本人……未必不会受影响。” 李佳乐立刻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 “嗯,很有可能,他已经不在了。” “这种事……”李佳乐立时觉得无比蛋疼:“你应该提前说啊……” 明岛有些无言:“我以为你们知道。”他在停尸房说得不够清楚吗? “所以我们忙活了半天,这案子根本还是个悬案吗?”凶手如果也死掉了,并且还是不为人道的原因,这个案子到底怎么结?他要怎么写报告啊?! “重点是,魔气并没有消失,魔物还在。”明岛说道。 这才是他会加入这个案子真正的意义。 魔物,不是普通人所能够应对的。如果任其无节制地滋生和蔓延,只会造成更多的惨剧。 李佳乐很快就想通了这一点,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和慎重:“那就麻烦大师了。过一会等上头指示下来,请和我们一起行动。” 这是一场硬仗,前所未有,凶险之极。可是,势在必行,也绝对不能后退。 幸好,电话那一端的明岛虽然听起来有些冷淡,但是却感觉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就好像这件事稀松平常,不值一提。这多少让李佳乐感到了一些微薄的安慰。 然而事情真的发生时,李佳乐同志还是深深感到,他低估了自己的想象力。 那是宛如人间地狱一般的情景。 一个狭小的洗手间里,天花板也好,墙壁和地面也罢,到处都沾满了血肉,一道道暗红色的血迹还未彻底凝固,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臭。那大片大片的红,叫人无比震惊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血液,紧随其后的却是无法抑制的生理性厌恶和极度的恶心。 嫌疑人之一倒在地上,胸腹大开,内脏淌了一地,那狰狞可怖的创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的内部凶残无比地……撕裂他的身体,破腹而出。 那过程无疑是痛苦而惨烈的,同时也可能是漫长的。因为那男人肢体处于一个极度诡异的挣扎姿态,双手五指弯曲成爪,一张脸更是扭曲变形到非人的可怖模样。而那些血肉,很显然就是他在痛苦挣扎的过程中飞溅出去的。 ……或许也有被那个“东西”甩出去的。 饶是李佳乐见多识广,此时也觉得胸膛里一阵翻江倒海,频频作呕。等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吃力地回身看了明岛一眼。 明岛微微皱着眉,神情里隐约露出忧虑之色。顺着明岛的视线,李佳乐看见洗手间的窗台上有一个奇怪的印迹。 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脚印。属于幼童的、血的脚印。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毛骨悚然。 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是人形吗?! 李佳乐只要稍微想象一下,满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他连忙转移注意力,拿出手机给蔡浩宇。 在法医到来之前,明岛和李佳乐都退回到客厅里。李佳乐斟酌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事情超出了预计?” 明岛微微愣了一下,点了下头:“也算是吧。”本来以为只是沾染了魔气,没想到却是有实体的东西。这下麻烦大了。 “那我们……” “气味有点淡,不过也不是不能追踪。”明岛说道:“不过要等晚上了。” 李佳乐不解:“时间久了不会……” “魔物是夜间的生物,它在天亮之前出生,这时候还很虚弱,应该是藏在某个地方。”明岛看了看他,目光里透出些安慰:“剩下的,就是我的工作了。” 李佳乐无言地别开了视线。话虽如此,但是洗手间里的,明明还是个人类啊。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类,他们的同类。 而那种不确定会不会对人类再次造成伤害的生物,那种他从没有听说、更从未见过的东西,是他们无法把握无从掌控的、可怕的存在,是他们从未有过的巨大威胁。 未知的危险令人恐惧,一时之间他甚至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一个人被从内部开膛破腹,不知名的生物撕裂他的血肉,就像是科幻电影那样。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任人宰割的滋味,怎么样都谈不上美妙。 尤其是那个东西,很可能会对更多的人下手!这些人有可能是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他的同事,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明岛似乎像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低声叹了口气:“或许就是那个人引来的魔物。” 李佳乐一怔:“什么?” “魔物总是会被恶意的灵魂吸引,那人想必内心里有过特别阴暗的念头吧。”明岛说道:“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似乎还不能确定,他就是杀死王东兴的凶手。” 李佳乐不大明白:“你说的恶意,不就是杀人动机?”而且还有魔气因此进入了王东兴的身体,导致他整个尸体干枯碳化。既然这人吸引了魔物,应该也算是他作为凶手的证据了吧。 明岛沉吟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出了事实:“凶手是沾染了魔气没错,但是成为魔物的培养基和储备粮,却并不一定就是凶手啊。” …………培养基和储备粮是什么鬼?!你为什么可以这样平淡的说出口啊! 李佳乐的脸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他简直都要犯心脏病了啊。 明岛说道:“我的意思是,与其在这里毫无头绪地胡思乱想,不如再去看看另一位嫌疑人目前的情况。” 李佳乐把目光落在明岛脸上。这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有着一个如果不仔细看就会被忽视掉的长相,线条柔和,气质温和,总是给人一种沉默而低调的感觉。他的肤色是温软无害的牙白,脸上更是十分干净,五官毫不突出,眉眼也都是淡淡的,却有一种奇妙的舒适协调。 此时明岛那一双有些狭长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他的眼珠的颜色有些浅,是接近于琥珀一般的浅褐色,在阳光斜斜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仿佛动物般的空灵剔透,一瞬间李佳乐竟然生出了面前这个人不是人类的错觉。 李佳乐不禁恍惚了一下,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有些尴尬地退了两步,正好看见蔡浩宇带着助手走了进来。 把现场甩给多年的同事兼好友,李佳乐听取了明岛的建议,搭乘明岛的私车,赶往另外一个嫌疑人所在的地方。 那个人是王东兴的同事,也就是给程丽发骚扰短信的人。 说实话,李佳乐对这个人的印象很不好,可是一想到对方有可能会变成刚刚洗手间里那种始作俑者的同伴,去加害曾经的同胞或者被魔物所杀,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全身戒备地坐在副驾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道路前方,脸上的肌肉绷得死紧。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他们身后那栋楼的一个单元门里,走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推了推头上压低的棒球帽,眯起了眼睛。 “魔物啊……新鲜的食物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冷清啊……可是我这次真的不想写情啊爱啊的……其实主角之间还是有些暧昧的,配角之间也有好几对cp,还是说我写得真的太没劲了…… ☆、还是火锅能够温暖疲惫的心啊 令人遗憾的是,嫌疑人既不在单位里上班,也没在家里休假。明岛开车带着李佳乐辗转了半个城区,仍旧没有得到对方的信息。 就在他们无可奈何之下,带着沮丧回到分局的时候,却看见对方拉长着一张脸,情绪很是恶劣的样子,从分局院子里走了出来。 李佳乐推开车门,刚要下车上前盘问,就被明岛出其不意地一下子踩住了左脚。 李佳乐回身,就见明岛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两人等那个戴着眼镜、举止斯文的嫌疑人驱车离去,才从车上下来。 “怎么?”李佳乐看着明岛,发出了疑问。 明岛说道:“他没有问题。” 李佳乐立时无形中松了口气,习惯性地伸出手要去拍明岛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又有些尴尬地把手收了回来。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明岛说道:“完事给你消息。” 李佳乐知道他说的是晚上解决魔物的事,他们这些凡人显然都搭不上手,他也就只好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在分局门口分手,明岛开车去诊所,李佳乐则是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路过值班室的时候,他停了一下,随口问了一句:“刚才那人干什么的?” 于是就有两个同事一边笑着,一边说明了原委。 “他刮了人家的车,在路上闹起来了,路人报了警。” “看起来挺斯文的一个人,没想到脾气还挺火爆的。”另一个女警说道:“一点礼貌也没有,跟个妹子吹胡子瞪眼的。可是也不怪人家啊,他自己开车别人家。” 先前的同事就点头附和:“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可惜了妹子车上那两排花,开得可好看了。” 李佳乐了解完情况,也没怎么在意,回到办公室喝了几口水,立刻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法医处,去打听上午的那个惨案现场证据收集的情况。 而这时,城市另一边的春晖诊所,还是和往常一样井然有序。前厅里有四五个等候的客人,一个个都埋头玩着手机,一看就知道是陪家人或朋友来看牙的。 米兰坐在前台,整理着一些单据,拱青青一只手支在前台桌面上,和米兰悄声说着什么。 明岛一进门,两人都含笑问好,明岛也和她们打了个招呼,转过过道,走到了休息室。 当他坐下缓了口气,搓了搓僵硬的脸颊,准备换个更舒服的姿势时,那边范志杰刚好送走了一位客户,来到休息室喝水。 “回来了?”范志杰上下打量了明岛一眼:“怎么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 …… 明岛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那你何必再来一趟,直接回去就好了。”范志杰厚着脸皮凑到明岛身边,满眼都是闪烁的八卦之光:“说说看,怎么样了?” 明岛耙了耙头发,叹了口气,说道:“晚上要加夜班,我今天暂时不回去了。” “我说呢。”范志杰若有所悟:“那你是要……捉鬼?” “……不是。” “哦。”范志杰顿时有些失落,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明岛看看他,无奈地把“除魔”两个字吞回了肚子里。这种事,还是烂在肚子里吧。 结果范志杰没消沉三秒钟,很快又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既然你不回去了,晚饭我们出去吃吧?加上苗苑,她一直想着要正式谢谢你呢。这顿就让她请你好了,我作陪。” 明岛迟疑一下,点头应下:“行,我去打个电话。” 说着拿出手机,走进了洗手间。身后是范志杰漫不经心的吐槽:“打什么电话?给谁啊?你一个光棍,还用给谁报备吗?” 明岛顿时一阵心塞,反手关好洗手间的门,按下了彩棠的号码。 交代清楚让家里的几个自己解决晚饭,收到了彩棠“凡事当心早点回来”的贴心嘱托,明岛对着镜子往脸上扑了点冷水,回到了休息室。 又歇了一个多钟头,预约的客户都送走了,只有一个临时过来洗牙的,范志杰就直接让沈茜顶上了。 “再过一阵子,不行就再找个医师,也好倒班。”范志杰一边脱着白大褂,一边碎碎念道。 “是啊,”苗苑在一旁收拾着自己的挎包笑道,“你好歹也是个老板啊,自己没必要这么辛苦嘛。” 明岛搭腔:“他舍得那些马尼马尼吗?” 几个人有说有笑,等到最后一个客人都走了,诊所的前门锁起,几个小护士收拾好东西相互道别,也各自离开了。 然后明岛开车,带着范志杰和苗苑去了一家火锅城。 三人要了个大厅里的隔间,坐下来点菜。 “下周停暖气,趁着凉快再吃几次肥羊。”范志杰一口气点了六盘羊肉,然后往椅子里一靠:“剩下你们来。” 于是苗苑点了一堆海货,明岛点了一堆白菜豆腐红薯粉丝。 服务员点上火,很快菜也上齐,几个人谁也没客气,各自抄起筷子热火朝天地开始吃。 他们几个一下午谁也没闲着,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见了吃的都跟饿狼似的,一时间都没分出嘴来说话。 等到羊肉都下去第三盘,大家的动作才慢慢缓了下来。 因为明岛还要开车,苗苑只给他倒了杯饮料,正式地表示了一下谢意。 明岛和她碰了碰杯,微微一笑:“别客气,应该的。” 他随后又和范志杰喝了一个,三人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边吃边聊天。 “那天程丽是中邪了吗?”苗苑问道:“我听老范说得可吓人了。” 明岛夹了一筷子粉丝放在麻酱碗里,说道:“算是吧。” “所以你到底用的什么东西给她驱的邪?”范志杰不甘寂寞地插嘴。 “临时配的……一点药。”明岛说。 “所谓的民间偏方?”范志杰嘴角一歪,鬼才信咧。 “不是……” “那是什么?” “呃,一点盐一点糯米粉一点黄豆粉啥的。”明岛模棱两可地解释了一下。 “嚯。”范志杰吹了口气,把羊肉塞进嘴里:“真和漫画似的?” 明岛笑笑,不置可否。 那边苗苑连忙打岔:“那就说明程丽已经没事了?” “暂时没什么问题。”明岛回答。 其他两人都听出了话外之音,但是牵扯到命案什么的,估计明岛也不能透露太多东西了,所以就转移话题,又说起了其他。 “我跟你们说,卡伦真的好帅!”一杯啤酒下肚,苗苑有些兴奋了:“二次元的帅哥!帅到风云变色,这让我怎么在三次元找男朋友!” 啊,又是卡伦。这家伙还真有点阴魂不散呢。明岛有些阴暗地想到。 “而且,我那本杂志,亏死了!再去买的时候居然已经脱销了……悲催啊。”她深深叹了口气:“话说,明岛你怎么会去咖啡馆那种地方?难不成是因为名字的关系?” 三十二岁的姑娘还像是小孩子一样,眼底闪着促狭的光芒,笑容生动神采飞扬。 “什么名字啊……”明岛一愣。旁边范志杰噗的一声笑起来:“对啊,你不说我都没注意,明岛你的名字好像咖啡馆呢。” 上岛咖啡吗…… “没有,就是路过,看见你打算打个招呼。”明岛笑着说道,眯着眼睛不露痕迹地看了看苗苑的身后。 另外两个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很快就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吃完饭已经八点多了,明岛提出送他们两个回家,被范志杰拒绝了。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带着苗苑上了车。临走之前,还冲着明岛挤挤眼,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明岛抬起右手,面无表情地比了个v,目送出租车绝尘而去。 天色不知几时变得阴沉沉的,明岛抬起头看看天空,忽然间就看见有零星的小雨点落了下来。明岛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怎么又下起雨来了?往年这个时候,雨水会这么频繁吗? 他拉开车门,发动车子,沿着白天走过的那条街,从事发的小区一路开下去,一只手下意识地在方向盘上轻轻拍打。一下雨很多的气味就会被冲散了,在这种情况下,要找到那个魔物必定要大费周折。可是,这雨却丝毫没有停的迹象,他甚至不得不打开了雨刷。 早知道该回去一趟,带着彩棠出来的。明岛暗暗叹息,有钱难买早知道,后悔也已经晚了。 只好慢慢地找了。希望还来得及。 车子一直出了城区,都快到郊区农村了,明岛忽然神色一震,迅速把车停在了路边,下了车冒雨往前走了一段。 这是一条十分偏僻的小路,没有路灯,四处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偶尔经过的车辆飞驰而过。再往前连柏油路都没有了,道上垫着砖头,走起来湿滑泥泞。在明岛的右手边,是一条排水沟,雨水落在水沟里,淤泥和废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明岛敏锐地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加快了脚步,在黑暗的雨夜里穿行,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紧紧地握在掌心。 陡然间,明岛耳畔轰然大响! 那声音宛如兽吼,伴随着这声音,远处一蓬明艳的红光猛地炸裂开来! 那是——!! ☆、夜晚令人迷惑相逢即是有缘 那是……魔物的影子! 明岛大吃一惊,脚下用力一蹬,瞬息便飞窜出去两三米,紧接着几个腾跃,转眼之间就来到了红光闪现的地方。 然后,他就愣住了。 一道人影静立雨中,身姿挺拔修长,右手撑着一把黑伞,背影隐约在哪里见过。他听见明岛的声音,慢慢地转过身来,忽然露齿一笑。 就如同一朵花悄然绽放。 在暗淡无比的黑夜里,这笑容纯洁无垢,令人为之倾倒。然而明岛心底却生出了戒备之意。 两人相对,一时静默无言。 又过了片刻,这男子上前了一步,把手中的雨伞微微倾斜,遮住了明岛的身体。而他们之间的距离,更是几乎可以呼吸相闻。 “你好。”人见人爱的男神含笑招呼,声音低沉动听,有一种纯真无邪的魅惑。 明岛心中连转了几个念头,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决定开门见山:“我刚才好像看见了火光。” 男神歪了歪头,困惑不解:“可能是你看错了吧?下着雨呢,怎么会有火光。” 明岛被小小地噎了一下,没有作声。对方明摆着装傻,他还能怎样? 只是,魔物的味道已经消失了,不知道是…… 他摩挲着手里的打火机,微微苦恼。 男神所为何来?他到底是人还是……异类,或者魔物? 明岛拿不准。如果说他是魔物,他身上的气息却十分清爽;如果说他不是魔物,又怎么解释刚刚那一声兽吼,以及惊人的火光? 而他自己追踪的魔物,是彻底消失了、被消灭了,还是逃走了? 如果是逃走了,明岛又该如何去找寻? 却听男神含笑,十分礼貌地询问:“我随便走走,结果一不小心迷路了。不知道这位朋友,方不方便我搭个便车?” 明岛看一眼对方真诚的目光,搭配着男神惊天地泣鬼神的混血美貌,竟吐槽无能。 迷路?迷路迷到这种犄角旮旯?搭便车?你还真是一点也不见外啊。 “一回生两回熟。”男神循循善诱:“我们在湖边见过,住得也不远,顺路带我一趟吧。” 明岛沉吟片刻,索性挑明了:“我在找东西。” “哦?”男神眉梢轻扬,语气淡淡。 “一个低等的新生魔物。”明岛缓缓说道。 两人四目相对,明岛面无表情,男神目光不变。空气刹那间凝滞了一下,转眼又恢复如初。 “新生的么,总是脆弱得很,说不定就变成什么东西的‘食物’了呢。”男神轻轻一笑,笑中意味不明。 明岛顿了一下,继而放松了下来。他抬起左手指了指不远处,说道:“我的车在那边。”一边举步向前走去。 男神长腿一迈,立即赶上,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的身边,十分敬业地为明岛和自己打着伞。 明岛神情微动想起什么,不禁问道:“每次见你,你都像是有备而来啊,雨神萧敬x是不是你的兄弟?” 男神故作神秘地轻声微笑道:“谁说不是呢。” 两人一左一右上了车,明岛发动车子,离开这条僻静的小路,往自己住处的方向驶去。 夜渐渐深了,雨也不知不觉地停了。明岛神情专注地开着车,似乎没有注意到男神正在后视镜里偷偷打量他。 如此又静默了半晌,明岛的车转过三个弯,远处已经隐约看见了别墅区的灯光时,男神蹭了蹭手指,从防水外套的内袋里掏出一叠卡纸来。 “不要客气,拿去送给你的朋友吧。”男神欠了欠身,把东西放在了挡风玻璃前,说道。 明岛借着车灯的微薄光芒看了看那一叠卡纸,隐约见着上面有个人影,他心头一动,随即满脸黑线。 这东西似乎是……签名照? 你又不是什么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谢了。”明岛无语至极。 “我看你好像认识我,不过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关注时尚的,应该是周围有朋友说起过我吧。”男神善解人意地说道:“对了,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左迦,英文名卡伦,目前住在你隔壁的湖滨林苑。” “明岛。” “我住12栋,你呢?” “15。” “哎?那不就是隔着一道栅栏和一栋5号楼?” “嗯。”世界真小,人生总是太多出其不意。 “那我偶尔也可以找你串门了?”男神左迦好像向往非常。 明岛笑笑:“当然,随时欢迎。”声音里却并没有多少诚意。 左迦也没怎么在意,又随便聊了聊别墅区的环境,后面的森林公园以及人工湖之类,说话间车子就来到了湖滨林苑的外面。 “我就在门口下车吧,”左迦体贴地说道,“里面不好挑头,省得你绕来绕去的。” 明岛于是顺水推舟,按照他的意思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左迦下车关上车门,隔着玻璃向他招了招手,转身走进院门去了。 明岛目送他消失在黑夜里,调转车头往自己家里而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刚回到家里,别墅三楼的灯光亮起时,二次元男神左迦已经冲完淋浴,站在了自己家的阳台上,望着明岛所住的那栋别墅,若有所思。 一只火红的、毛茸茸的东西卧在他的脚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唔,好满足。”它蹭了蹭左迦的小腿,说道:“很久没有在人间尝过这样地道的滋味了。不知道还有没有……”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响起,左迦掏出手机接通:“喂?姜夏。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对面传来一个女人噼里啪啦的数落,“我不给你打,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跟我聊个天?天南海北的跑,今天米兰明天巴黎,一年到头在天上飞,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居然都不告诉我,我都是看到你的微博才知道你回来,你就这么不想搭理我吗?” “……你不是忙吗。”左迦半天才插/进/去嘴,弱弱地分辩了一句。 “我忙什么,钱哪有赚得完的,那么多淘宝店主过劳死,我还有什么想不开?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以后记住了要跟我说啊。” “……知道了。” “知道就好。我跟你说啊,今天我去那啥啥家电广场,送开业用的花篮,路上被辆车给别了,你猜怎么着?”对方很快进入了正题,口气里有些遗憾又有些困惑。 左迦问道:“那人酒驾吗?” “不是,大白天的背后背了个好大的怨灵,都有点丧心病狂了,我就顺手给他拍掉了,不然那家伙铁定要出车祸挂掉啊。” “什么?”左迦神色一动:“怨灵?” “是啊,我也觉得好奇怪,这种东西哪是随随便便就会有的啊,拍的时候还挺危险的,害我至少用了三成力。”姜夏说道。 三成力?对自家好友武力值再了解不过的左迦暗暗一惊,他顿了顿说道:“我也有件事情跟你说。我刚从外面回来,出了点事情。” “嗯?”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4节 “我带红麟出去吃了点东西。”左迦说着,弯下腰揉了揉脚边卧着的那只生物的大头,对方因为被提到名字还得意地晃了晃身体,和对面的姜夏打了个招呼。 “是新鲜的小怪物哦,味道好怀念。” 姜夏登时声音一变:“什么?魔物吗?这城里有魔物?” “现在已经没有了。”左迦安抚道:“被红麟吃掉了。” “但是……”魔物这种东西,毕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啊,这比怨灵还要糟心好不。 “貌似是从人身体里钻出来的,还没怎么成长,除了追踪的时候废了点周折,其他都很顺利。”左迦说:“有趣的是,我因此认识了一个人。” 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人。 “那个人就住在我隔壁小区,红麟进食的时候,被他看到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他也是追踪着魔物去的。”左迦缓缓说道,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所以,是……天师还是道士?” “是个私人牙医。” “牙医?” “是的。” “那就是……野生的?” “算是吧,看他的套路,完全没有章法,更是没有流派的痕迹。”左迦说道:“我打算和他结交一下,总觉得很有趣的样子。还有,跟他住在一起的,似乎还有只花妖。” “……还有妖怪?”姜夏也觉得有点意外。 “不止一只哦。”左迦窃窃地笑道。 确实不止一只,除了花妖,还有一个修为极低的鱼妖,以及两条开了灵智的锦鲤。 左迦有预感,未来的日子必然会更加有趣起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 男神的签名照受到了诊所里所有女士的好评,尤其是沈茜,兴奋得脸都红了。等大家澎湃的热度终于降下来,后知后觉的人们终于发现了问题。 苗苑率先问道:“哎?明岛,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哪里弄来的?” 明岛端正了一下姿态,让自己显得更有说服力、更为诚恳:“昨天下雨的时候,我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了卡伦搭便车。” “骗人!!”回答明岛的,却是不可置信的五人合唱。五张风格各异的女性面孔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质疑。 明岛心塞至极,他很是无奈地摊开手,无辜道:“不然呢?” 实话实说都没人信,他觉得冤啊。 然后就见魏紫看了一眼手里男神的两张签名照,说道:“男神居然真的可以离我们这么近吗?”那上面是不同角度光着膀子做人猿泰山状、在热带丛林里飞跃的左迦,即使只是裹了一块破布,男神也依旧魅力四射,充满了野性的美感。 米兰也觉得不可思议:“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啊……”她手里是穿着希腊长袍躺在蓝天下花丛中的男神,纯洁如天使,叫人一看到,连心脏都会变得柔软的模样。 拱青青则是心直口快地叫起来:“那你说说,男神搭车去了哪里?!” “……”明岛顿时后悔了。 众人一看他神色,立刻默契地上前把他团团围住,一个个的都追问个不停,许了各种好处,要明岛说出男神的住址。 “我们不会去骚扰他的,我们就是想知道男神在同一座城市的哪个位置,和我们一起呼吸这并不新鲜的空气呀。” “就是就是。” “明哥你快说啦,我请你一个礼拜热饮啊。” 明岛被几个妹子围着,一时紧张得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连忙举手投降:“他住在湖滨林苑那个别墅区……就是郊区森林公园附近那个。” “咦?男神居然住在那么荒凉的地方吗?”沈茜说道,一听就是真爱粉,首先关注男神的衣食住行,身体健康。 魏紫却笑着推了她一下,说道:“什么啊,那里的别墅区很高级的,环境算是很不错的了。” “可是我听我哥说过,那边房子有点小啊。”旁边拱青青随口接了一句。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都投在了她的脸上。 “三百多平米,不算花园和车库,叫……有点小?”魏紫问道,一脸“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的冷漠。 拱青青一见情况不对,随即讪讪地缩了缩脖子补救道:“呃,我记错了,是湖畔佳苑……” 明岛扶额,他就住在湖畔佳苑啊。他那三百来平要是小的话,拱青青她家是多有钱……? “湖畔佳苑也是别墅区啊,”米兰小声说道,“我记得那边也是三层独栋,二百九十多平米不到三百的呀。”她当初还被塞过广告宣传单呢。 ………… 拱青青默默地捂住了脸,可耻地认怂了:“我还没睡醒,我是在发癔症来着。” 好在这个时候苗苑及时解救了她:“只有我一个人的关注点是‘搭·便·车’吗?” 瞬时间五双眼睛闪闪发光地盯住了明岛,明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毫无底气地笑了笑:“那个什么,我以前没有和你们说过,我住在湖畔佳苑吗?” …… 回答他的是一道道谴责的视线以及整齐划一地摇头动作。 “啊,啊……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开工吧。”明岛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准备逃离现场往更衣室走去,耳边却听到米兰幽幽地说道:“明哥也住在别、墅、区啊……” 沈茜则是叫道:“明哥你居然就住在男神的隔壁!没天理啊!” 拱青青更是跟着起哄:“天气暖和了,我们去踏青怎么样?顺便去看望一下明哥!明哥,我们会带着礼物去看望你的!!”当然最主要是还有男神什么的。 她的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双手赞成,拱青青再接再厉:“对对对,我们去游湖,还可以烧烤!到时候……” “好啊,也带我一个。”忽然,几人身后传来范志杰慢条斯理的声音,众人回头就看见老板笑得意味深长地走过来。他上前拍了拍明岛的肩膀,语调更加缓慢:“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都还没去你家串过门呢。怎么,欢不欢迎?” 明岛心里怨念无比,我也没去过你家串门啊。串门……他家里的妖怪们要怎么办?! “欢迎,当然欢迎。”明岛连忙点头。 “哦也。”女士们雀跃不已,互相击掌以示庆贺。 不过在明岛看来,她们感兴趣的多半是烧烤以及男神。为什么烧烤会排在男神前面呢?明岛表示:你自己猜。 时间接近九点,休息室里的众人都收起随意的姿态,自觉地整理好个人物品,换好工作用的白袍,各司其职地为开门营业做好了准备。 差五分钟九点时,拱青青照例拿起钥匙,打开了诊所的正门,把等候的客户迎进了前厅。 米兰一个个叫了号,苗苑、明岛和范志杰都抖擞精神,面带微笑地准备进诊室开始工作。可是,就在明岛接过米兰递过来的、一个客户的单据时,门外有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 这人一出现,几个小护士的神情立即变得有些紧绷起来。 苗苑更是蹙起了眉头,隐隐露出了烦躁之色。 程丽。她居然再次上门了。 范志杰扫了一眼自己的员工,示意他们淡定,静观其变。而他自己,也是云淡风轻地笑了一笑,不露痕迹地挡在了苗苑的身前。 就在几个客户和他们的陪同人员还在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之际,程丽已经登堂入室,站在了众人面前。 她先是看了一眼苗苑,然后把目光直直地投向了明岛。 “明岛医师,”程丽开口说道,声音虚弱无力气息不足,“方便单独说几句话吗?” 她恳求地看着明岛,一双秋水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愁苦和无助,叫人心生怜悯。明岛微微一愣,侧头和范志杰交换了一下眼色。在得到范志杰的允许之后,明岛示意程丽跟着她到诊所门外的一棵树下面。 明岛简洁地问道:“请说。” 程丽眼圈一红,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她泫然欲泣道:“那天,还要多谢你。” 她抬眼看了看明岛,发现对方却全无表情,这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凉意,不由得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她低声喃喃地说道:“……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身不由己。” 明岛意味不明地点了一下头:“嗯。” 程丽随即像是得到了天大的鼓舞一样,连忙说道:“我回到家,半夜躺在床上想了好久,还是不大敢相信自己做出了那么丢人的事情。不过幸好有明岛医师不计前谦地帮助了我,不然……” 她停了一下,看见明岛抬起手腕,掀了下衣袖,露出了腕上的腕表。明岛看了看时间,又看了一眼程丽。程丽连忙歉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就想问一下,明岛医师是真的可以看见‘那种东西’的吗?” 明岛不置可否。程丽再接再厉,迅速问道:“那你能不能看到我老公?他倒底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明岛医师,求求你告诉我。” 明岛审视她片刻,叹了口气:“你找错人了。作为市民,我们有事情还是求助警察比较好。” 然后他眼看着对方的眼睛睁大,泪水潸然而下。 “明岛医师……我之前对不起你,可是我……我老公,我们……”她又绝望又无助,悲哀之中又透着些倔强,一只手伸出来,好像要抓住明岛的手却意识到行为不妥而停在了半空。 “明岛医师,求求你了。”她捂住脸,轻轻啜泣起来。 明岛忍住扶额的冲动,默默地望了望天。 美人梨花带雨,他却觉得如芒在背。明岛神游天外地想着,虽然对方已经是人/妻,最近还丧偶,但也算是个实实在在的美女,为什么他心里一点怜爱怜惜的感觉都没有生出来呢?难道……他真的注定就要光棍一辈子吗? 在他看来,这女人说了这么多,结果却连一句实话都没有。 道歉没有诚意,哭泣稍嫌做作,要求多少有些无厘头,而对他老公的关心、对凶手的在意,其实也没有多少。明岛想,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她堂而皇之地找上门来,对着明岛在大庭广众之下哭诉,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吗?就算她自己不在乎,就不能替明岛稍微想一想么?她……究竟是图些什么? 总觉得她的重点,是在明岛超乎常人的本领上啊……她莫非是想请明岛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她知道自己有可能会遭遇什么危险与不测吗?为什么? 明岛也有些困惑。他承认他对很多人,是永远没办法了解的;他也承认,自己与这个社会、与这个城市的节奏,多少有一点脱节。但是对方真的就只是疾病乱投医吗? 未必吧。 程丽身边没有任何脏东西,无论是魔气还是怨气,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可是这件事情,程丽却好像选择性失忆了,她丝毫没有询问明岛这个问题的意向,就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答案一般。 ……那她担心的,是什么呢? ☆、时代在进步要善用科技啊 明岛沉吟半晌,一面想着程丽的目的和可疑之处,一边等着对方亮出最后的底牌。 对于过于曲折的事情,明岛的耐性总是会差一些。更何况现在还在工作中,还有客户在那边等待,无论程丽再有什么打算,明岛最希望的是,她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 然而事与愿违,因此,明岛不得不打断了对方。 “两个问题。” 明岛说道,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但是他的耐心真的已经所剩无几了:“如果你想从我这里知道有关案情的最新消息,抱歉,这个我必须保密。” 程丽愣了一下,神色之中隐约透出了一丝慌乱。 “第二,”明岛说道,“也许你听说了关于那位葛先生住所的一些消息,但是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对此我仍然感到十分抱歉。” 他的目光落在程丽脸上,程丽下意识地用手背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隐去了眼里的情绪。 明岛于是继续说道:“我也有个疑问,当然你可以不必告诉我——你关心葛先生,是出于对前男友的私情,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说完,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程丽一眼,然后直接越过对方,回到了诊所前台处。 明岛来到前台,对还在等候的客户表示了歉意,接着就带着他走进三号诊室,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工作。 直到终于提前完成了一个治疗,有了暂时的休息时间,明岛走到休息室喝了杯水,然后拿出了手机。调出通话记录,他的目光落在最近的来自于李佳乐警官的号码上,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拨打了对方的电话。 “李警官,”明岛说道,“作为当事人的程丽,有没有到你们局里询问过她老公那个案子的进度?” “嗯?”李佳乐好像刚刚才意识到,和自己通话的人是明岛,他顿时振奋了一下精神,说道:“程丽女士吗?” 他和旁边的同事交流了两句,回复明岛:“没有。” “她九点左右的时候,刚刚从我们诊所离开。” “她找你去问案子?”李佳乐有些惊讶:“她怎么知道你参与了这件事?” “可能只是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出现过吧。”明岛说:“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到我这试探一下真假也是有可能的。” “关键是她为什么要在意‘你有没有参与进来’这一点?”李佳乐说道。 “恭喜你反应速度得到了提高。” “…………” “开个玩笑,”明岛说着,声音里却并没有多少笑意,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刚刚工作有点累,所以不受控制地脑抽了,居然脑补了一头警犬机灵地竖起耳朵的画面,真是失礼,“我刚才治疗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说。”李佳乐连忙说道。 “出于对女性的缺乏了解,我想请问一下,对于一个频繁出轨的老公,女性是可以一直装作不知道,或者只能靠斗小三来发泄心中积累的怨气吗?” “……”好像也有可能自己去出个轨报复一下?李佳乐沉默了。 “警官?” “……应该因人而异吧。”李佳乐不大确定地说道。如果说女性心理,他这个单身狗也完全没有经验啊! “那么,对一直性骚扰自己的男性,因为是用网页发送的信息,拉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换了号码也会被找到,所以只能日复一日地忍受,这样的困扰,女性会变得厌恶仇恨对方吗?” “会吧。不过她好像不知道对方是谁啊……也许正是因为不知道是谁,所以会更加烦躁吧。”李佳乐想了想,说道:“你是说,程丽有作案动机?” 如果程丽真的心存怨恨,可不是不可能。 “我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奇怪,程丽来找我,重点并没有放在她自己还有没有什么脏东西跟着。”明岛说道:“她越是模棱两可地做出可怜的样子,就越让人觉得可疑。” “你的意思是……” “也许她其实知道对方是谁呢,”明岛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灰扑扑的天空,“还有,王东兴对妻子一直被骚扰的事情,是不是知情,这一点也很有趣。” “当初把他这个同事列为嫌疑对象,也考虑过一点。”李佳乐顿了顿,说道:“不过程丽否认说,王东兴没有查看她的手机的习惯,而且在各个网站购物,那种商业推销的垃圾短信也很多,混在一起其实也不好发现。我们也找过嫌疑人问话,暂时没有发现问题。”只是王东兴毕竟已经死了,其他人怎么说也是一面之词,并不能作为有效的证据,更何况对方还有不在场的证明。 “但是,如果王东兴有其他消息渠道呢?假设他其实知道对方是谁的话……” “王东兴虽然不是性格非常暴躁的人,但是他的独占欲和嫉妒心似乎格外强,他很有可能去找对方质问,两个人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也非常大。只是他的不在场的证明……还是说,死亡时间有一点出入?”是不是再去问一下蔡哥比较好? “不在场的证明毫无破绽的话,有时候反而让人觉得有问题。而且王东兴被魔物侵蚀,尸体衰败多半会严重一点,因此真正的死亡时间,靠后三四个小时也是有可能的。”说到这里,明岛有些歉意,他也是刚刚听李佳乐说起,才想到还有死亡时间这回事。因为很快就见到了王东兴尸体碳化的情形,完全忘记法医已经确认过尸体大致死亡时间的可能。如果之前他早一些意识到的话,李佳乐他们就会少走一些弯路了。 “还有这么一说?”李佳乐猛地站了起来,脑海中顿时觉得开了一扇天窗,豁亮无比:“这样很多事就说得通了!” 他神情振奋地冲着身边的同事打了个手势:对明岛说道:“我们一直在寻找凶器和案发现场,就算指纹、血迹什么都被毁掉了,有也总比没有强啊。但是湖里捞了两遍也没有收获,还排查了很多到湖边的车辆,连岸边泥巴地里的脚印也模了几十个,就是有好几个脚印由于下雨都太模糊了,所以可疑对象一直还没找到。另外,法医那里葛军的事情还没结果,我这正头疼呢。” 明岛微微笑起来:“辛苦了。”这些琐碎的工作,听起来都叫人头疼了。 “我这就给老同学打电话,问问他程丽或者王东兴有没有查过骚扰短信的来源。然后再去找王东兴那位同事,好好聊个天。如果能拿到搜查证,到他家里看看就更好了——比如他的鞋子什么的。”李佳乐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还有程丽对于你的关注,可能是因为你帮她处理过那种东西,她觉得你很厉害。可是明明已经没事了,还去见你的话,这点就比较可疑了。”据明岛所说,程丽好像不是单纯去向明岛道谢的,又似乎也不只是对案子关注那么简单。 嗯,再把这个女人查一查好了,比如到移动营业厅查个电话记录什么的。 “对了,那个‘东西’的事情,还谢谢你。”说到这,李佳乐也有点心虚,他在老同学那可是知道明岛出手的价位的,这次请人做白工,唉,也是没办法。 “客气了,”明岛笑了笑,不以为意,“那我就先挂了,好运。” 收起电话,明岛站起来往外走,一抬头就见范志杰靠在门框上,一手抱臂一手摸着下巴露出了深深思索的表情。 “虽然有点不大礼貌,不过我也是碰巧听见了几句……” “几句?” “……”范志杰被下属兼同事耿直的反问噎了一下,但他很快又厚着脸皮、若无其事地接着说道:“这不是重点。我要说的是,程丽会不会知道有什么人和她一样被脏东西跟着呢?” 明岛神色一动,眼里露出了浅浅的讶异。范志杰的这个想法,还真有点意思。 于是他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范志杰耸了耸肩:“因为你的副职啊。你不是擅长抓鬼吗?只有被这个问题困扰的人才会找你吧?还是说,在我这做牙医才是你的副职?” “……哦。” “那个微妙的停顿是什么意思?” 明岛没理他,坦然地跳过了这个问题,说道:“你是说,因为她被我帮助过,知道我可以处理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她来找我的理由就是,有人和她一样被那个东西缠住了?” “不然呢,”范志杰说道,“找会驱鬼的人,如果不是自己有问题,那就是别人有问题啊。” “而且这个人一定是她认识的人,或者说是非常熟悉的人。毕竟,这种事关系不好到一定程度,也实在很难说出口吧。”明岛慢慢点了点头。 “就算说出来,别人也未必会信的啊。”范志杰撇了撇嘴,站直身体,转身往前台走过去,一边还不死心地说道:“最后,容我吐槽一句,你们都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微信朋友圈’吗?去查查那个,应该会有很多有趣的东西,信我哦~” …………好像被鄙视了的样子啊? 好吧,明岛确实不用微信来的。一是没时间,还有一点就是他真的也没有几个朋友…… 忽然有点心酸怎么破? 作者有话要说:  公安机关查案子还有警察法医什么的,随便看看就好,不要当真,毕竟都是我自己无知地在瞎扯。 而且,案子什么的也不是重点,这一卷主要的就是把大概环境背景和一些人物关系交代清楚,当然,人间的魔物,这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线索。 ☆、我的朋友们都不是人算不算是人生悲剧 “我回来了。”明岛回到家,回身关好了屋门。在他脱掉外套,弯下腰换好拖鞋的时候,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明岛轻轻抽了抽鼻子,说道:“这是什么味道?我怎么好像……闻到了七尾那并不美好的体香……” 他几步来到花头的房门前,出其不意地一把推开了房门。 …… 迎接他的,是在满地狼藉之中,热火朝天地斗地主的三个,妖。 一个睡衣宅男,头发如乱草;一个半人半鱼,尾巴泡在大塑料盆里;还有一个眉眼弯弯,灰色的短发里长着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三人,不,三妖都东倒西歪、形象全无,或坐或卧地围成一圈,中间散乱着一叠纸牌,身边丢满了零食的包装纸,以及还没来得及开封的垃圾食品。 “咦,明岛你回来了?今天很早啊。”才发现屋主存在的三只妖怪都转过头来,彩棠一边志得意满地甩出四张老k,一边没什么诚意地打了个招呼。 狐狸耳朵的青年则是屁颠屁颠地爬起来,颇为得意地跑到明岛面前,兴奋地摇头摆尾——是的,就在他跑到明岛面前时,他的身后忽然一阵妖风卷过,凭空多出来几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加浓郁的、让人恨不得嗅觉失灵的……诡异味道。 明岛下意识地立即摒住了呼吸,地上的彩棠和花头更是大呼小叫起来:“死七尾,搞什么!”两个家伙不约而同地掩住了鼻子,另外一只手却都快速伸了出去,按住了地面上眼瞅着要被风刮跑的纸牌。 七尾置若罔闻,他两眼发亮,神情振奋地手舞足蹈,外加转圈圈,全方位地展示着自己,跟明岛说道:“明岛你看你看!”一边奋力摇动尾巴。 明岛眨了眨眼,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你……长出新尾巴了啊。” “是啊是啊!虽然只有这么长,”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不到两寸的高度,满脸都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气洋洋,“可是我现在也是有八条尾巴的大妖怪了,离九尾真狐只差一步之遥啦!” “恭喜,还是七尾勤奋啊。”明岛忍了几忍没忍住,伸出手去,在他毛乎乎的头上轻轻地揉了一下。 “所以,为了庆祝,把上次我买的鸡排鸡大腿都拿出来好不好?”七尾双手交握,满眼闪烁着渴望的小星星急切地说道。 ……他就知道。 “……当然。除了这个,还想吃什么?”明岛温和地一笑。 “烤鸭也不错,”七尾说道,“现在叫城区烤鸭店的外卖还来得及么?” “这边太偏僻,他们不给送的。”明岛说道:“要不你去下个单,网购一两只,不过就是两三天的事情。你来一趟也不容易,多住几天吧。” “哦哦哦。好的!”七尾立刻一扔纸牌,扑向了地上的手机。 “七尾!”彩棠气咻咻地拍着地板叫道:“你耍赖!”他好不容易才抓到一手好牌,就等着大杀四方啊,混蛋! “咦咦咦,没呀。”七尾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对着杀气四溢的美人面不改色地说着,一边装模作样地在地上扒來扒去,把纸牌弄得乱七八糟:“哎呀,不小心都弄乱了,这次就算了吧。” “你!”彩棠怒急,顺手抓过身边的一包鱼豆腐啪的一声,摔在了七尾脸上。却见七尾大嘴一张,舌头一伸,转眼就把那包鱼豆腐连包装一起吞了进去。 ……好恶心,他一个绝世独立倾国倾城的一代美妖,新时代的一线网红,为什么要和这种没气质的家伙做朋友啊。 彩棠的怒气离奇地转换成了幽怨,他脸孔扭曲地看着七尾打了个嗝,把鱼豆腐的包装纸又吐了出来,丢在地上。 “…………”明岛也是一脸郁闷。 “好了,天也不早了,我去做饭。”明岛说道:“彩棠要吃什么?花头呢,今天要吃东西吗?” 花头还举着自己的一把牌发呆,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七尾做了什么,踌躇满志的样子简直令人心碎。 不过是游戏而已,你说你们一个个妖怪,都那么认真做什么。 明岛叹息一声:“好吧,把屋子收拾一下,地上擦擦干净。还有,窗户打开通下风。”他都要被熏死了。 好在明岛大家长的威严还在,几个妖都乖乖地听话,七尾也收起了尾巴,合力开始打扫卫生。明岛满意地点点头,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一小时之后,饭菜上桌,此时七尾已经网购了三四单的零食炒货外加烤鸭,彩棠则是清冷高贵地抱着手机刷着微博。花头回他的宝贝鱼缸里去了,他的房间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反正其实也没什么东西。 “吃饭了。”明岛招呼一声,彩棠七尾都扔下手机坐到了餐桌旁边。 明岛先给七尾夹了个炸鸡排,说道:“恭喜七尾修为大有进步,来尝尝我自己调的这个酱料。”眼角余光看见彩棠嘴角一歪,连忙夹起一个牛肉丸放在他面前的碗里:“彩棠也吃,你喜欢的丸子,除了牛肉口味,还做了虾肉的,很鲜的。” 彩棠这才满意,十分赏脸地开始吃起来。 “山里还好吗?”明岛喝了一口汤,问道。 七尾速度惊人地吞掉最后一口鸡排,又夹起一只鸡腿,说道:“没有外面这么冷啊。已经有花花草草长出来了。” “你过来的时候,搭公交车没引起什么注意吧。”七尾这样子总是叫人很难放心的感觉。 “没有。”七尾胡乱点头摇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没有搭公交,我坐私家车来的呀。” “…………私家车?”明岛觉得有些诧异,不自觉地神经一紧,“认识的?” “是的啊。”七尾咽下嘴里的肉,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汤,说道:“刚好她要到隔壁小区,我就叫她载我来了。” 隔、壁、小、区…… 为什么忽然间觉得头有点痛呢。 明岛忍住扶额的冲动,耐着性子问道:“他到隔壁小区做什么?” “说是看望朋友啊,姜夏,就是载我来的人,她是个很好的人。她说有朋友住在隔壁小区12号楼,因为要串门,所以歇假一天,叫我不用等她了,我就问她到哪,她一说是湖滨林苑我就知道了,正好就跟她过来。” “等下,你和这个姜夏很熟?”12号楼,不就是左迦的那栋?果然世界真小。 “还可以吧,我前一阵修炼卡在了瓶颈,总觉得欠一点火候,就到山下溜达溜达,刚好碰见了姜夏和山那边的石头怪谈生意。”七尾抱着一大块猪腿骨开始啃,一边继续说道:“姜夏在山脚下边开了个花圃,有好几个鲜花大棚,石头怪一族力气大,姜夏有时候会雇佣他们做点力气活,毕竟她是女人嘛。” “……哦。” 姜夏,女,做鲜花生意,左迦的老朋友,认识……山里的石头怪。 信息量好大的样子。 明岛想,他现在是不是可以说,自己周围的这些,都不是正常人? 这是物以类聚的意思吗? “然后她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好像知道了我的原身,但是也没怎么惊讶的样子。我就和她慢慢地熟了,经常去找她串门,她也会到山里走走。后来我修为突破,”七尾停下来想了想,接着啃猪腿道,“我总觉得是有姜夏在的缘故。就好像,怎么说呢,也许就好像是彩棠在你这里会受到你的影响一样。” 明岛看了一眼彩棠,两人目光交汇,彼此心照不宣地低头各自夹了个丸子吃。 明岛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一点激动,还是有一些庆幸呢?他说不清楚。可是那种忽然间就知道了自己其实是有同类的,很可能还不止一个,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的感觉,还是让他的眼睛微微一热。 茫茫人海之中,他一个人经过了这么久,竟然还能见到真正的同类,说不定真的就是上天的眷顾吧。 “对了,还有啊,之前我有跟彩棠提起,姜夏家里还有个天使的事情,他还笑话我来着。”七尾瞥了彩棠一眼,对方回了他一个白眼。 “天使……?”明岛也有点懵了,拿错剧本了吗…… “严格说应该叫天人,天界的人,天人,”彩棠说道,“什么天使,又不是西方神话。我笑话的是你的称呼。” “只是称呼不同嘛,其实意思是一样的。”七尾不以为然:“那个天使很迷糊,从天上掉下来,把姜夏的大棚砸漏了一个,就被姜夏扣下来做小工了。” ………… 看来也是一个奇葩。明岛自愧不如。 彩棠不屑道:“难道不是翅膀受伤?” “哎呀,你不要抬杠吗。”七尾说:“他只是羽衣破了几根毛而已,哪里有翅膀啊。” “没有翅膀,你还叫他什么天使。”彩棠头也不抬地说道。 …… 好吧,妖怪的小心眼都是一样一样的啊。 但是,到目前为止,不得不说很多事情超出了明岛的预计。 怨灵,魔物,妖怪,他们这些异类,还有来自于天界的人,总觉得…… 就在明岛心中狐疑,总觉得哪里要出问题的时候,他们自从安上几乎就没有用过的门铃,骤然间响了起来。 那铃声在夜里听来格外刺耳,叫人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明岛看了看彩棠和七尾,起身走到门口,拿下了可视窗口的听筒,按下了上面的显示按钮。 “……” “你好,我来串门了。”屏幕里出现的是男神左迦的俊脸,他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短头发的女人。 七尾此时也跑过来道:“是姜夏啊!旁边的是她的朋友吗?咦,明岛,你认识姜夏的朋友啊。” 你看,人生多么有趣。 你永远不知道,在前方有什么样的惊喜在等着你。 嗯,当然,也可能是惊吓。 ☆、总有人脸皮厚得超乎想象 明明是第三次见面、以及从未见过面的人,当明岛把左迦和姜夏让进家门,这两人坦然自若的样子,却好像是在自己家花园散步一般。 双方都相互介绍寒暄了一番,左迦注意到餐桌边的彩棠和桌上面盘盘碗碗一大堆,便说道:“你们还没吃完饭啊,那我和姜夏就坐在边上等一会吧。不用刻意招待我们,你们随意就好。” 他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往明岛碗里瞄了一眼两眼三四眼,明岛再看不出来,那就是瞎了。他只觉一口老血闷在心口,整个人都如同被触怒的猫科动物一样,几乎连满身的毛都要炸开了。 “这是什么汤,闻起来好香。”男神恬不知耻地凑近桌边,脸上一派云淡风轻,超凡脱俗。 “我做的什锦丸子汤,”明岛转身往厨房走去,“不嫌弃就尝一尝吧。” 左迦立即含笑说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屁咧。 明岛背对着众人,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却听身后姜夏笑呵呵地追加了一句:“那就顺便也给我来一碗哈。” ……………… 于是彩棠只好挪了挪地方,给这两个不速之客腾出点地方来。 左迦自来熟地拉开一把餐桌椅,坐在了彩棠身边,还友好的冲着他笑了笑,不露声色地打量了对方几眼。姜夏则是挨着七尾坐了,特别自然地抬起手,从他面前的碟子里拿起了鸡腿。 “原来大家都是朋友啊。”姜夏说着,很是豪迈地咬了一口鸡肉,立刻叫起来:“左迦,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服气,你做的就是猪食!” 左迦慢条斯理地拈起一小片鸡胸肉,优雅地挑眉一笑:“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总要试过才知道。” 下一秒他就停也不停地撸起袖子,抄起了炸鸡排。 ………… 因此当明岛端着两碗什锦丸子汤从厨房出来,所看到的就是餐桌上宛如台风过境般的,凶残大乱斗。 ……为了抢菜。 “……先喝点汤啊吧。”明岛说着,把两只汤碗分别放在左迦和姜夏面前,随后又给两人递上了筷子……虽然看起来也不大像是能用得上的样子。 话说看着男神下手和妖怪抢吃的,还抢得那么富有技术性,其实还真是挺幻灭的。明岛甚至有些苦中作乐地想到,要是诊所里的小护士们看见这一幕,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至于什么叫做技术性,明岛不想说。反正七尾和姜夏显然都不是左迦的对手,他要再不快点,今天晚上就要饿着肚子去睡觉了。 一顿饭吃得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等到所有食物都被一扫而光,左迦和姜夏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明岛可不是什么良善可欺的小白花,他笑眯眯地一脚一个把两人踢进了厨房,让他们去收拾残局。 于是,男神一边奋力刷着满池子的碗筷盘子,双手沾满了洗洁精的泡泡,一边没品地碎碎念:“我两万块的毛衣都弄到油点子了……” 然后他浑圆挺翘的屁股上就被姜夏毫不客气地蹬了一脚。 “闭嘴啊,你个拉仇恨的土豪!”姜夏恨恨地说道。 “呵呵,你妒忌妒忌呀。”左迦继续得瑟地拉着仇恨,并趁着姜夏转过身拖门后的地板时,悄悄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咳咳。”刚好走到门口,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明岛无奈地清了清嗓子。 “忙完了就出来坐吧,我扒了个柚子。”明岛说道。 左迦立时贤良无比地应了一声,回过身斗志昂扬地干活去了。 等到他们两个忙活完了,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明岛便把装着柚子的小碟子推了过来。那边彩棠已经吃了两瓣柚子,此时就和明岛等人打了个招呼,回自己房间逛论坛刷美剧去了。 剩下姜夏、左迦和明岛排排坐,吃柚子。 “这位彩棠,就是院子里那株西府海棠吧。”左迦一边细心地撕着柚子的薄膜,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明岛心里早有了准备,骤然听到他这么直白地一句话,倒也没觉得多么吃惊。他轻点一下头,算是做出了回答。 “年份好像不少了呢。”左迦轻声笑道。 “嗯。”明岛应着,心里默默算了算,嗯,已经超过四位数,也算是大妖怪了。 姜夏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利落地干掉了三四瓣柚子,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胃部,心满意足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 “那可以和阿荚做朋友吗嘛。”姜夏插了一句。 “阿荚害羞,不喜欢交际啦。”左迦口气里流露出宠溺的意味,微微翘起了嘴角,说道:“他一般都只在网上随便玩玩。” 随即他转了下头,和明岛解释:“阿荚是魔界里的一株噬心藤,年岁还小,我收养他还没多久,有一点不大合群呢。” “呵呵。”明岛陪笑了一声。阿荚,这名字好熟啊。他该说什么呢?在家长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好像两家的孩子们都已经友好地成为了“朋友”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轻轻松松地说出来家养了魔界的“噬心藤”,真的大丈夫? 再怎么年岁小,那也是魔界大名鼎鼎的噬心藤啊! 可以侵蚀神魂、吞噬灵魂的可怕存在,连有法力的修道者都要退避三舍,用害羞和不合群来形容,根本就是欺诈好不?! 他再怎么无知,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啊。 男神你养了这么凶残的东西,你妈妈知道吗?! 而且!养那种生物,是要用血肉来浇灌的啊!!! 明岛心中一片神兽奔腾,弹幕几乎要淹没了男神赏心悦目的脸了。 “哎呀,说到这里,怎么不见七尾了呢?”姜夏一时间觉得哪里好象不对,于是提问道。 “他只爱吃肉,早就上楼去收拾房间了。”明岛回道:“楼上有给他留的一间卧室,让他自己掸掸灰尘、擦擦地什么的。” “哦哦。”姜夏了然,有些赞叹地说道:“周边环境还真蛮好的,而且你们看起来关系也真不错呢。” 明岛笑笑:“是啊,认识很久了。” 左迦也说道:“我和姜夏也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刚刚认识那会,我还在东欧那边晃来晃去,忽然有一天脑子一抽,就横穿西域,跑到中原来了。这么多年,人间变化真大啊。” 他感慨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做模特都快十年了,是时候换一个工作了。” 姜夏不禁追问:“嗯?你不打算续约了吗?” “不是很想继续做下去了,想养老。”左迦擦了擦手,说道:“你不是说过,钱哪有挣得完的。有时候,也该对自己好一点,不用那么拼。” …… 明岛默默地咬了一口柚子。 两个非·常人如此接地气地聊这种话题,太奇怪了吧。 最重要的是,现在还有西域这种叫法吗?男神你到底是哪个次元的生物啊……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5节 “可是自从左迦你养了红麟开始,就已经没有在南方流连了吧。”姜夏说道。 “偶尔也会去一两趟的。”左迦有些遗憾地耸了下肩,又回头跟明岛解释红麟是哪个。 “我呢,养了几个魔怪,阿荚是其中一个,另外还有红麟、青甲和伴月三个。红麟是一只湿魔,还没有化形;青甲是一棵鬼斑木,伴月是一只苍羽冰纹鸟。都是魔界生物。” ……听起来好像比彩棠、七尾以及花头高大上好多的样子。 但是,鬼斑木是什么品种?湿魔又是什么?还有什么苍羽冰纹鸟,简直就像是魔法世界的生物啊…… 左迦看着明岛一脸茫然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失笑道:“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鬼斑木就是树皮长得奇怪了点。伴月呢,除了会夏天制造点冷气,冻点冰糕什么的,也没什么的。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科技发达的社会,冰箱空调都普及了,哪还用得到他?至于红麟……”男神难得露出了一丝无奈:“湿魔,就是会迅速聚集湿气,严重影响方圆二三十里的气候罢了……” 说白了,其实就是个人工降雨小能手吗? 明岛几欲吐血。 所以这几天会莫名其妙的下雨,就是有这家伙在的原因? 所以,前两次看到男神的时候,都能看见对方打着伞,是因为早就习惯了吗? 左迦说道:“一放出来就会下雨,我也很苦恼的。搞得我都没办法在雨水多的时候去南方了……” 明岛表示理解。南方那个梅雨季,简直要把人逼疯,他最后会选择四季分明的北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北方冬天里虽然冷一点,至少还有暖气啊,而且和南方的冷法也完全不一样。在南方的话,他一年四季一天到晚都要开空调,太折磨人了。 “那昨天晚上,我看到的红光,其实就是红麟吗?”明岛想起来之前的事情,提出了疑问。 “嗯,我带着他在外面找那只小魔物,”左迦说,“红麟也是很久没开荤了,有点兴奋,叫唤了两声,好在普通人听不见。” “……呃,所以你是说,那个魔物,被红麟吃掉了?” “是啊。他也就这么点用处了。”左迦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向着姜夏抬了抬下巴,姜夏连忙抬起头坐好,说道:“我拍死了一只怨灵。”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魔物妖兽名字特点什么的,都是作者在鬼扯,请勿考据啥的…… ☆、如果是同伴胜过同类 拍死一只怨灵?怨灵那种东西,本来就是死掉的吧? 不对,重点是,拍死—— 明岛看了一眼姜夏,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底气不足。 轻轻松松就能拍死一只怨灵的人,说起来根本就不是他这种路人可以比拟的吧? 明岛的惊讶和感慨,丝毫没有掩饰,落在左迦和姜夏眼里却变成了一种奇异的反差萌。素来看上去一脸淡定的青年,此时此刻忽然间多了些生动的气息,竟像是一个天真的少年的模样,透着些温软和懵懂,看得姜夏险些就要把爪子伸出去,盖在对方头上大力猛揉了——明岛那毛乎乎的、细细软软的发丝,真的叫人心痒难耐啊。 简直就好像是一只幼猫,呆呆的、软软的,虽然看起来十分无害,却又充满了戒备,仿佛随时都会亮出藏在肉垫中的稚嫩的小尖爪。 啊啊啊,真的好想揉一揉啊啊!姜夏在内心里咆哮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使自己的笑容不要变得如同怪阿姨一样猥琐。 左迦在茶几下的长腿收回来,坦然自若地踩了姜夏一脚。 姜夏连忙正襟危坐:“嗯,是一个很凶的家伙,已经严重影响到那个宿主了。那个男的居然在快车道来别我的车啊。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肯定就要上都市快报的新闻了,说不好还是个连环车祸。” 明岛神情微微一动:“……车祸?” “我开车到城区电子广场给一家电器城送花篮什么的,在进市区之前遭遇的,然后我就把他挤到便道上,打了报警电话。在公安局耽误了好一阵,要不是我出来得早,都赶不上人家开业了。”姜夏说道:“那怨灵看上去还蛮新鲜的,可是凶残得有一拼,都快有实体了。这要是有了实体,哦呵呵,估计随便就能弄死几个人了。” “……”明岛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这世界真玄幻啊…… 该说那位王东兴的同事太走运呢,还是说他们这个城市真的太小?那天明岛和李佳乐要是再早回去一会,就能跟姜夏打个照面了。 “怨灵被我拍死了,可是其他的事很多情还没有解决。比如这个东西是怎么出现的?还有,它为什么会跟着那个眼镜男呢?如果这一只是被什么人刻意养成的,那么会不会出现更多的怨灵?还有,它们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呢?”姜夏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明岛不由得又多看了姜夏几眼。这妹子看起来粗中有细啊,想事情想得很长远。 于是他也就毫无保留地把有关王东兴、程丽、葛军以及这个眼镜男之间的纠葛,包括王东兴的案子,魔气的味道、魔物的出现等等,和盘托出。 三人互相交换了信息,发现两个关键的地方。 第一,跟着程丽的怨气和跟着眼镜男的怨灵,是不是来自于同一个人的执念?如果属于同一个人,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王东兴?如果是王东兴的话,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葛军身体里的魔物从何而来?如果仅仅是简单的一点魔气,其实并不需要多么担心,问题是一只活生生的魔物从人的身体里生出来,这一点就比较可怕了。只是一个意外的话还好说,万一魔物真的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增殖,那对于可能会成为培养基和宿主的普通人来说,无异于飞来横祸,灭顶之灾啊。 王东兴被谁所杀是次要的,属于都市刑警工作范畴之外的、真正非人生物的事情,才是最令人担忧的。 人间界一向没有妖界、魔界、冥界以及天界约束那么大,所以偶尔会有一些土生土长的精怪妖魔出现,同时也存在着不少的修道者。至于人间界的一切,所受到的法则制约和其他几个世界相比要弱得多,其大概原因可能是,凡人的力量不够强大。 这也是人间界会鱼龙混杂着各种生物的主要原因吧。 以彩棠为例,他在人间界也算是一个中等偏上的大妖怪了,就算只是植物化形,但是在人间界基本上也是鲜有对手,天南海北都可以平趟的。 然而,这也只是在人间界而已。 彩棠这个段位放到妖界,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蹒跚学步的稚子,那些妖界深处的大妖怪们就算随便伸出一根小指头,都可以把他轻而易举地碾死,就和人类碾死一只蚂蚁毫无分别。 魔界更是如此。左迦的几个魔宠——姑且先这样称呼吧,鬼斑木是植物向动物过渡的品种,非常稀有,甚至达到了几近灭绝的地步。它们有着植物发达的根系和超长的生命力,同时还具有动物的攻击性,比起一般的植物更容易生出灵智,也更容易化形。可是,他毕竟还是叫做鬼斑木,是木属性,一旦遇见火系魔兽,那就要直接晕菜了。因此鬼斑木的综合战斗力,也只是比那只湿魔和冰纹鸟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最后,那株噬心藤才是真正的杀器,当然,至少要等到他超过五阶的修为,长出六七十条分支,才算是小有气候。而这些分支的成长极为缓慢,足够沧海变成桑田,高山化为平地。 说白了就是,他们这几个要是想靠着阿荚出力,是完全等不起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法则的存在,没有大妖魔可以穿过结界霍乱人间,否则的话,剩下的事情,他们想都不用想了。 但是话说回来,即使是一个不是那么厉害的、不足以达到触动法则的魔物,他们几个也未必对付得了啊。 其实严格地说,在多年以前,五界也曾经发生过混乱,法则与秩序崩坏,妖魔横行于人间。而人间战乱四起,生灵涂炭,如同人间地狱。直到有一位超乎寻常的大能横空出世,力挽狂澜,才保住了人间界的风雨飘摇之势,挽救了无数生灵,修复了秩序,令法则重启,也让五大世界重新正常运转起来。 而如今,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早已杳无仙迹,不知道是功德圆满飞升天界,还是早已经在妖魔大战中耗尽力气陨落。流传在人间的,也只剩下只言片语的传说了。 “为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了。”三人静默半晌,最后也只得出了这一个无奈的结论。 好在他们不是一个人,新加入的伙伴尽管还不是十分熟悉,更谈不上信任,但是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们的意向是一致的。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人觉得安慰了。 若是他们三个再出了什么分歧,自成一派,那后面的事情,也就不用多说了。 送走左迦和姜夏之后,明岛关掉客厅里的灯,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洗去一身的疲惫,明岛走出浴室,擦干头发,仰面倒在床上。 他微合着双眼,在脑海里慢慢把所有的事情都梳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之后,爬起来开始做睡前运动。 就在他俯卧撑才做了三十几个的时候,房门一响,彩棠走了进来。 明岛侧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彩棠也不客气,两脚拖鞋一甩,欢快地跳上明岛的大床,一屁股坐在明岛的后腰上。 “来来来,我帮你负重训练。”彩棠乐滋滋地说道。 明岛闷哼了一声,艰难地挺住双臂才没趴倒下去。 “有事?”缓了几口气,明岛恢复了运动节奏,问了一声。 彩棠道:“我就是想问你点事。” “你说。” 彩棠斟酌了一下,悠然抱起肩膀,翘起二郎腿,说道:“这两个人不简单。” “嗯。” “而且作为旁观者的我,莫名觉得,你们有一种特别相似的气息。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一套茶具里,不同的几个杯子一样。” “……”这个比喻好想给差评啊。 彩棠似乎没有留意明岛的神色,他一边踢了踢脚尖,继续说道:“而且你们三个同时出现的那一瞬,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震动的声音,很轻,但是绝对存在。” “……共鸣吗?”明岛微一皱眉,若有所思。 彩棠问道:“你自己没觉得?” 明岛顿了一下:“我以为只是气场的问题。” “何解?” “物以类聚的感觉吧。有的人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会让人觉得,能够和他成为真正的朋友。尤其是姜夏,比左迦的感觉更清晰。这一点……有点奇怪。” “听起来很玄妙呢,我只是一只小花妖,并不懂得你们‘人’的情感。”彩棠撇了撇嘴:“也许是所谓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吧。” “……不像。按理说分明是姜夏给人感觉更强悍一些,不大好接近呢。”虽然男神的美貌也叫人自惭形秽…… “可能是因为性格?虽然有点啰嗦,倒是蛮容易相处的。” 明岛还是不认同,他慎重地道:“似乎不是这个原因。彩棠你比我修为深,你不觉得姜夏哪里不对吗?” 彩棠愣了一下,否认道:“没有。” “好吧,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慢慢接触也许就会了解了。以我的直觉,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非常惊人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彩棠:天气不错,不如就出去给自己修理一下枝条?我娇嫩的花芽多么美~啊啊,那是什么鬼东西?!走开!死鸟! 伴月:啾啾。 彩棠抓狂中:不许叼我的花骨朵啊! 左迦:据说植物的花,其实就相当于人类的生殖器呢。 彩棠:…… 姜夏:哈哈哈哈哈……我好想知道彩棠你的丁丁会痛吗? 明岛:…………谁来收了这群妖怪。 ☆、爱恨总是无常 第二天,明岛应李佳乐的要求,再次来到了城区分局,在李佳乐的办公室里见了面。 屋子里十分凌乱,三张办公桌上都堆满了厚厚的各种资料,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烟灰缸里更是积满了烟头烟灰,甚至都漫出来了,浓烈的烟草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李佳乐本人更是蓬头垢面,憔悴不堪,脸上一片青胡茬子,眼珠子都是红的。好在他神情还算放松,疲惫之中有些尘埃落定的感觉。 明岛敲和他打了个招呼,说道:“案子结了?” “嗯。”李佳乐笑了笑:“又忙了个通宵,我叫他们先回去休息了。” “那就恭喜了。”明岛稍微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办事效率,对这些基层工作者也有些改观。最初的那一点介意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个时候,估计李佳乐也是按照上级领导的要求才那样说的吧。 李佳乐搓了搓脸皮,说道:“这次找你来,还是有点事请你帮忙。” 明岛点了点头:“嗯。有关尸体的事情吧。” “是。需要你向程丽女士解释一下……”她老公为什么变成了黑乎乎的干尸…… “葛军的呢?” “目前为止,还联系不到他的家人。”李佳乐斟酌了半晌,压低声音说道:“而且,葛军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他不是凶手。” “……哦?” “嗯,总之这个人可能就是背运,被那个什么东西附体了,成了现在这样。”李佳乐不禁有些唏嘘:“他似乎对程丽感情很深,特意回来看看她。” “所以,就是那位王东兴的同事做的么?” “凶器也找到了,在对方车上。”李佳乐说道:“王东兴找到对方理论,一言不合,他就抄起车里的管钳打了对方,他一再强调没有用什么力气,不过既然抛尸的事情也都做了,那他再说什么也没意义了。” 明岛摸了摸额头,若有所思。 “怎么?”李佳乐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只是在想,这个人身上的魔气怎么来的呢。” 李佳乐也是一愣。 “他说他没用多少力气,未必不是真话。”明岛说道:“被魔气影响,情绪控制异于常人也是很有可能的。至于下手的轻重,就更不大好说了。” “那么这个案子,到头来还是属于……那啥?” “嗯,我的工作范畴。这事我会注意,你们结案也没什么问题。”明岛说道:“我有点好奇,程丽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你是说……” “那么,她第二次到诊所来,难道是刻意引导我们去查一下那个嫌疑人?我再看看吧。”明岛说沉吟道:“不是还有机会再见一次面吗。” “我约了九点,她应该很快到了。”李佳乐站起来:“我去擦把脸,完事回去睡一觉。” 明岛点点头,把目光落在窗外的天空上。 程丽身上曾经有过怨气,后来被自己驱除了;葛军身体里寄生了魔物,使他因此丧命;而王东兴因为被杀,而沾染了魔气变成了干尸;凶手背着怨灵,被姜夏及时解决掉…… 所以有可能是,葛军和凶手曾经有过接触吗? 否则的话,凶手造成王东兴的身体沾染了魔气,这件事怎么解释呢? 案子虽然结了,问题却没有完全解决啊。 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同样憔悴疲惫的法医蔡浩宇走了进来。 “老李……”他一抬头看见明岛,立刻眼睛一亮,瞬时忽略了在旁边脸盆里洗毛巾的李佳乐,语速很快地说道:“明岛你在啊,太好了,我刚好有事问你。你好像说过魔气会影响人身体腐败的情况,造成死亡时间出现误差是吧?” 明岛点点头。 蔡浩宇又说:“葛军的尸体,情况也很奇怪。他的脏器功能衰竭得很厉害,就好像是几十岁的老人一样,我一直以为是魔物影响的原因,可是后来发现,不是那么简单。” 他斟酌着用词,好像不知道怎么样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他一直崇尚科学,可是现在这种事情再去用科学的角度去诠释,真的合适吗? 明岛笑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他也许不是因为魔物而器官衰竭,反倒像是已经死过一次,被魔物寄身,从而被修复了身体损伤,慢慢变得有活力了是吗?” 蔡浩宇惊道:“真有可能是这样?!”他在解剖室发现疑问之后,想了一天一夜了,反反复复实验了也不知道多少次,才会异想天开地假设一下,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 可是,这好像也不值得多么开心啊……这让他以后的工作要怎么做? 法医一时间纠结得头发都要掉了。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因为太离奇了,一直没有提到。”明岛适时地说道:“后面的事情,我会继续跟进,可能有时候会需要两位的帮助,今后恐怕要长期合作了。” 洗完脸回到办公桌前的李佳乐不由得哀嚎一声:“你是说还会出事是吗?” “……虽然不想打击你,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很有这个可能。”明岛慎重地说道。 而且,他需要联系姜夏,来确认一下她在看到凶手身上的怨灵时,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比如,魔物或者魔气什么的。 再次面对程丽时,明岛的神情里多了些深思。跟她解释王东兴的尸体的事情,其实也没有多少难度,更不需要花多少时间,但是明岛越来越觉得,面前这个女人真的太不简单。 有没有可能对方根本不用去查,就已经知道是谁在骚扰自己呢?女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奇妙的。她有没有私下里向葛军抱怨过老公出轨的问题呢?有没有说过自己被骚扰的事情?葛军可以为她而去坐牢,又会不会因此去找凶手的麻烦……? 毕竟想要一个人去死,有时候未必需要本人亲自动手啊。 而这三个男人,哪一个才是她最厌恶最痛恨的呢?哪一个……又是她最在意的? 也许都不是,她最爱她自己也说不定。 对于程丽,明岛是有些同情,又有些惋惜的。她本来可以过得很好,哪怕是在王东兴出轨之后。因为她完全可以当机立断,痛快地选择离婚,两人一拍两散,各自轻松,那之后的事情很可能就不必发生了。 可是她并没有这样做。 谁知道呢,人的心思和情感总是复杂的,即使面对着家暴自己的丈夫,女人仍旧可以爱得死去活来的新闻,明岛也看了不少,是心理疾病也罢,是多年来的社会要求造成的洗脑也好,这世界对于女人的善意,总是少了很多。 也许对于程丽来说,离婚并不比丧偶要美好一些。 丧偶所得到的至少是大众的同情,可是离婚的话,就不一定了。 不过无论怎样,现在这三个男人,都已经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至于在她心里还留下多少痕迹,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没有知道自己从前的人,没有骚扰自己的人,没有不断出轨的枕边人,剩下的生活或许会轻松很多吧? 在说出不会再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跟着她之后,程丽苍白的脸上依稀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神情。明岛借机随口问了一句:“葛军的家庭情况,不知道你了解多少?” 程丽目光一闪,又惊讶又心虚地强作镇定道:“我和他好多年不见,也不大清楚他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 “那他家原先在哪里,你知道吗?”明岛不动声色,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程丽的异样。 “……他好像不是北方人,以前在市里打工,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没说过具体在哪,好像是f省的小城市。” “那还真挺远的,”明岛想了想,说道:“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父母兄弟,还有两个姑姑,老人都没有了。” “他之前出事的时候,家里有没有人来看他?” “啊?”程丽一怔,才意识到明岛指的是葛军坐牢那两年,连忙摇头说:“我不清楚。” “你没去看他吗?” “……”程丽低下头,隐约又要流下泪来:“我那时被家里人强行带回老家了。” 明岛表示理解:“嗯,确实也是没办法。”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解释了一下:“我问你这些没有别的意思,葛军出了意外,已经去世了,警方一直联系不到他的家人,所以我就顺便问问。” 程丽脸色一变,仿佛比刚才更加苍白了许多,她的声音里带着些不可置信和虚无缥缈的茫然:“他……死了?” “嗯。” “我以为他只是……” “被你连累,进了警局?” 程丽一抬头,眼底的愕然清晰可见。 “所以你到诊所找我,其实是想我们转移对他的注意力吧?”明岛慢慢说道。 程丽抿了抿嘴唇,神色变得更加难看。 “还有,他是不是和你说过,自己的身体好像有哪里不对?” “……”程丽大睁着双眼,眼泪毫无预兆地淌了下来。 寂静的房间里悄然无声,过了很久,明岛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世间之事,爱恨总是无常,生死最是难料。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气温终于有所回升,在不刮风的时候,已经颇有些春日融融的感觉了。 苗苑走在路上,经过一家店铺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健硕的小哥,竟然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站在路边,露着粗壮的手臂,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冷。苗苑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的羊绒大衣,深深感到自己已经离少年时代太过久远了。 她压了压头上的圆帽,吸了一口气,快步往任职的诊所走去。 这是一个周末,不过对于他们这种全年无休的私人诊所,一切都要看老板的意思。好在每天/朝九晚五,不需要起得太早,也不必熬得太晚,对于她这个在异地的独身女子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可以养活自己,既不用太过辛苦,挣钱又不算太少,难得的老板和她熟识,很多时候相处都十分愉快。 而这座城市,勉强也算得上是个三线小城,物价不会太高,节奏不是太快,她的生活随意安适,规律而平淡。 ……除了一件事。 苗苑昨天睡得不是很晚,不到十点钟就躺下了,睡眠质量也不错,甚至做了一个神奇的美梦。梦里她误入一座幽暗的地下城,在城市中心的广场上,看见了一株参天巨树。 这棵树高不可攀,几乎要冲破这座地下城,直长到云端去,即使苗苑极力远眺,也不曾看见它的尽头。而且,它那么粗壮,需要七八个人合抱,它的枝桠更是数不胜数。那树干上则是布满了青苔的痕迹,充满了湿润的青草的味道,而那树叶的颜色,是无法形容的苍翠与深邃,叶片边缘还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又像是这一整棵树都被一层新绿的光芒笼罩着,似仙似幻,不可思议。 苗苑围着它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仰着头一直向树顶张望,心头被这生命的奇迹所震撼,更被那令人目眩的绿色所迷惑,不知身在何地,不知所在何时。 直到她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惊醒。 一时间苗苑觉得头痛欲裂,她静默了一会才摸过了床头的手机,心里又遗憾又郁闷。 时间还是早上五点半,那个电话号码却从来也没有见过。 她打起精神,接通了电话,换上一副工作用的口气,礼貌地说道:“喂,你好。哪位?” “喂,苗苗啊,是我。” “您是……” “我是你王叔啊。” 苗苑愣了一下,一张脸几乎要扭曲起来了。 大早上五点半,无论谁被吵醒,心情都不会太愉快。更何况,电话对面的那个人,是你巴不得从来也没有认识过的……奇葩。 王叔,呵呵。他们一共才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 “哎,苗苗,叔跟你说点事。”对方乐呵呵地说道。 苗苑没有作声,暗暗冷笑了一下。 果然就听对方说道:“哎,我跟你说,我认识一个男的,人挺老实的……” 苗苑和和气气地打断了他,尽量让自己听起来还有些笑意:“谢谢,不用了。” “哎,你去见见,他家就这一片的……” “不用了,谢谢。”苗苑说道,极力地按捺住即将汹涌而出的厌恶,以及被冒犯的怒火。 “哎,苗苗,我都跟人家说好了,今天……” “我说了,不用了,谢谢。”苗苑不等对方回复,毅然地挂断了电话。 呵呵……我都跟人家说好了。 你跟人家说好了,我就要听你的吗?你跟人家说好了,倒是问过我的意见? 苗苗……苗苗也是你叫的。 苗苑气极反笑,用力在床头捶了一记,手上传来的闷痛让她觉得又无奈,又悲凉。 什么时候,连个小区门口的保安也要给她牵线搭桥了。 她不是看不起保安,但是你不觉得你管得有点太宽了么? 一个几十岁的大叔,连一点眼色也不懂得,自我感觉良好得简直就像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爱他,谁都和他是过命的交情一样。不过就是昨天下午下班,才刚刚搭上话而已,转过天大早上五点半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去相亲,想想都觉得荒谬。 那时候正好是下班高峰,小区门口人来人往,有不少人都是熟悉的,苗苑被那个王保安叫住时,还很友好地笑了笑。 她只是知道最近来了个新保安,也见过几次,但是一直没来得及打招呼。可能就是这一笑,让对方觉得自己太好说话了吧。 对方和苗苑一共就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苗苗,来,坐。” 第二句是:“哎你的事我也听说了……” 然后苗苑站了起来,当着众多人的面,也不好太冷场,就笑着说了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那一瞬,苗苑只觉得要出离愤怒了。再不走开,她怕控制不住自己会口出恶言。 道听途说的人,有什么资格还在当事人面前摆出长者貌似关怀的面孔呢?你听说了什么?你了解了多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如此冒犯别人隐私的事情,不觉得失礼吗?而且,我和你很熟吗? 真的,我和你很熟吗?! 为什么就会有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背后说长道短,当面指手画脚? 为什么就有人总想着把爪子伸那么长,去触及别人根本不想为人所知的隐私? 是国民特色么? 呵呵。 苗苑冷笑连连,这世界真特么的叫人无奈。 她想起那首歌里这么唱着: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 生命象鲜花一样绽开 我们不能让自己枯萎 没有选择我们都必须恋爱 …… 恋爱啊,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宁愿去百合呢。 不是讨厌男人,只是这世界让她无法相信,还有情爱可以让人依靠罢了。 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除了自己。 她躺在床上,忽然没有了睡意。心底里恍惚间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子的愿望。 可以随心所欲地装扮房间,可以任性地种满各种花朵,可以买书买玩具买漂亮的衣裙,可以拥有让她觉得安稳的力量。 只是短短几分钟,苗苑就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决定。 她要买房子,哪怕首付需要借钱,也一定要买。 人生不过匆匆数年,天灾人祸不可预知,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呢? 为什么不能享受越来越明媚的春光,却要被不相干的路人所烦恼? 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然后,她第一次早早地出门了,没有搭乘公交车,而是信步在城市街道上走过,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吐出了胸中那一口污浊的怨气。 买房子买房子,哪里的房子比较好呢?如果是新房最好了,实在没有的话,二手也可以考虑。嗯,这个小区太老,那边的小区地势太低,前年下大雨据说积水都进一楼了……那边的,地段太好,价位一定很高吧…… 苗苑一边游荡,一边在街道上穿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浮起了令人惊艳的光芒,从容、自信、温和、美好。 直到耳边传来嘀嘀的汽车喇叭声。 苗苑好不容易回过神,就见明岛开着车在她身边缓缓停下,摇下车窗,冲她点了点头。 “早上好。”苗苑打了招呼,坐进车里。明岛打了下方向盘,轿车平稳地滑行出去。 “今天怎么没坐车?”明岛从后视镜里看看苗苑,微微笑了一下,问道。 苗苑托着下巴,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起床气啊,”明岛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些,“被吵到了吗?” “嗯。”苗苑应了一声,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过了半晌,她说道:“我们小区的保安,大早上五点半打电话,要给我介绍对象,说他已经和别人说好了。” “…………” “呵呵。” “看上去,并不是很熟的样子。” “嗯,不过才来几天,一共才说过两句话,不知道人家哪里来的自信呢。”苗苑说道,接着很快转移了话题:“明岛你说哪里的房子比较合适一些?价钱啊,房型什么的。” 明岛歪了歪头:“要买房吗?” “有这个打算。” 明岛看了看苗苑,想了想说道:“你知道我们那边不止有别墅区吧?” “啊!”苗苑顿时精神一振,对啊,怎么忘了这茬! “那边有三个别墅区,四个普通的居民小区。在我家另一面就是个新建的小区,屋子很豁亮,房型也不错。现在这边房地产不大景气,那批房子比开始的时候便宜了将近两千块,你完全买得起的。”他打了转向灯,把车驶进诊所侧面的过道,又说道:“如果不满意,隔壁的隔壁还有一个小区,物业非常好,环境也不错,虽然房子老了点,也还是值得一试。另外在它的隔壁还有一片新楼,那个小区房子都是大面积的户型,你一个人住的话可能有点空。它前面还有个小高层,我听别人说格局不大好,都太局限,不过你也可以先看看再决定。” “太感谢了,明岛!”苗苑有些激动地说道:“这样的话,我和你也算是邻居了呀!还有男神!!我居然也可以离男神辣么近!” …… “嗯,交通也方便,坐车二十多分钟,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带你。”明岛把车停稳熄火,苗苑打开车门下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诊所侧门。 “那就说定了,下班的时候顺路带我过去看看吧。”苗苑兴冲冲地说道。 “……还是中午抽空去一下吧,下班有点晚了,人家售楼处的也要休息啊。” “哦哦哦,好的。” 苗苑沉浸在满心欢喜与兴奋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明岛在她肩头那一扫而过的微妙视线。 ☆、春天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季节 走进诊所的休息室,比明岛和苗苑先来一步的魏紫和沈茜都回过身来,和他们打招呼。 “啊,苗姐,你又买了新帽子啊,好好看!颜色也好美,特别衬你的肤色呢。”魏紫率先冲过来说道,一边捧着脸作花痴状。继而,她露出幽怨的神情:“我这个大圆脸,都没办法戴帽子。” 她一边说着,又看了一眼苗苑的披肩长发,眼神之中的羡慕更加明显:“也……没办法留长头发,呜呜呜。” 苗苑忍不住伸出食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轻声笑道:“你们都是小姑娘,和我这个阿姨比什么比。哎呀,手感好好。”紧接着得寸进尺地又戳了一下。 魏紫立时变得一副被雷劈了的神色:“苗姐,你是说我除了年轻已经一无是处了吗?” 连阿姨都望尘莫及,这让我情何以堪啊!虽然你其实也不算是阿姨,但是,我好!不!甘!心!啊!苗姐! “没有呀,我是说水灵灵的女孩子怎么都好看。”苗苑和和气气地笑着,摘了帽子,把包包放在桌子上。 一旁的沈茜捂着嘴,笑呵呵地说道:“阿紫你最小,还是小女孩呢。等你过了二十五岁,就会好一些了。” “什么?”魏紫不解。 “就是婴儿肥什么的会掉下去的呀。不过……也因人而异啦。” “……你们,你们都是坏人!”魏紫闷声说道,嘴巴撅得都能挂个油壶了。 “哈哈哈。”其他两人都笑起来,那边苗苑手脚麻利地换好了白袍,挽起了长发,收拾得一丝不乱。然后她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坐到了一边。 而明岛则坐在了沙发角落里,目光似是而非,偶尔从苗苑肩头飘过,最多的时候,还是停留在不知名的远处。 昼夜交替,四季轮回,人间的时光又过去一年了啊。 日子过得真是太快了。不过才两三天,路边绿化带里的草都已经快半尺高了,窗外的树上也冒出了娇嫩的新芽,本来灰扑扑的枝干,仿佛一夜之间就充满了生气,变得柔韧舒展起来。 虽然马上就要看到春光旖旎繁花满城,但是明岛的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有一些惆怅和感慨。俗世里的凡人,和那些寿命不知几许的大妖魔比较起来,也是如同蜉蝣一般的吧。 反倒是很多被制造出来的东西,能够存在得更长久一点。 比如古老恢宏的建筑,比如精妙美好的诗篇,比如那些美伦美央的织物和器具。 还有那些被流传下来的名字。 他们这些人,终究都会灰飞烟灭,无迹可寻。 说话间,米兰和拱青青也一前一后赶来了,休息室里越发活跃起来。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像是彩妆啊裙子啊,还有今天又胖了两斤要努力减肥才对得起刚刚买好的新衣裳啊,等等,诸如此类。她们看起来无忧无虑,朝气蓬勃,对生活充满了期待,对新鲜的事物充满了热情。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6节 “那个散粉好用吗?真的不脱妆?”沈茜摸摸米兰的小手,举棋不定:“可是好几百块,要是过敏真的就好肉痛啊……” 拱青青说道:“还好啊,一盒可以用好久,保质期有五年吧,平均一下每天也才几毛钱啊。茜茜你买那个5号色,很娇嫩的,要不是我没你白,我肯定就买了。” “是吗……要不我就等到下个月好了……” 苗苑说道:“我倒是想买口红哎。” 魏紫默默举手附和:“我也是。” “口红的话,今年是不是流行那个什么……姨妈红?”米兰发出了疑问。 “啊,是那个特别鲜艳好看的颜色吗?” 她们很快进入新一轮的讨论,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明岛忽然神色一动,微微蹙起了眉头。 好像有点不对…… 他蹭了蹭鼻尖,犹疑地扫了一眼围在桌边的女士们。 错觉吗? “咦,米米,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哦……”这个时候,就听沈茜迟疑地问道:“你……不舒服吗?” 听她一问,其他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打量起米兰来,魏紫也说道:“就是啊,米米,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看看?” 米兰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笑得有点勉强:“有吗?……我感觉还好。” 她低垂下眼睛,掩去了真实的情绪:“可能是有点睡眠不足吧……昨晚没怎么睡好。” “那你要不要躺一会?”苗苑问道。 米兰连忙摇头:“没有那么严重,我冲点咖啡好了。” “谁这么厉害,都猜到我今天带咖啡来了。”伴随着大老板范志杰调侃的声音,休息室侧门一开,一身潮牌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 “刚好有朋友从国外回来,带了点东西,大家都来尝尝吧。”他笑眯眯地招呼一声:“还有红茶,大家随意。” “哇,是哈罗德的大吉岭啊。”沈茜接过范志杰的袋子,把里面的盒子在茶几上摊开,惊讶又赞叹地小声叫了起来。 苗苑几个人纷纷围过去,也发出了由衷的称赞。 “老板的朋友很大方啊。” “是啊,我们也跟着沾光啦。” 她们一边半开玩笑地、不停地给老板脸上贴金,一边很快挑选了自己喜欢的品种,拿过杯子冲咖啡的冲咖啡,泡茶的泡茶。一时间休息室里热气氤氲,诱人的香气随即缓缓地飘散开来。 “明岛呢?来点什么?”范志杰看看围观的明岛,问道。 “……嗯?”明岛抬了抬眉毛。 “魂游天外呢?怎么?”范志杰绕过茶几,将手套往沙发上一丢,坐在了明岛身边。 “没事,就是觉得……岁月不饶人啊。” “噗。”回应他的大家忍俊不禁的笑声。 “明哥也开始感慨人生了吗?”魏紫问道。 拱青青却说:“明哥你还年轻,就不要像个老头子好不好啊。” 明岛顿了顿:“呃,我只是觉得有点跟不上时代……” 话未说完,肩膀上被范志杰狠狠拍了一记:“这好说,晚上哥带你去见识一下。” “……”明岛看了他一眼。 对方会以狡黠的一笑,笑容里别有深意。 “去哪里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范志杰故作神秘,“反正是会叫你大开眼界的地方。” 大开眼界?你认真的吗?明岛没什么兴致地把目光撇向一边,但是却并没有拒绝。他深知自己这位老板,无论做什么绝对是有的放矢,不会故弄玄虚。 “怎么你瞧不起我?”范志杰调笑道:“也是啊,‘有些东西’我确实没你有经验。” ………… 明岛瞥了一眼对面几个面露异样的几个姑娘,慢吞吞地把头别开。 说话不要太有歧义啊,老板,现在小姑娘的脑洞有多大,你真的不知道吗? 好在还没有什么人敢于挑战老板的权威,苗苑很快地转移了话题:“波斯,我中午有事出去一趟,我尽量回来,不过要是晚了,你替顶我一下啊。” 范志杰打量了苗苑一眼,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结果就见苗苑冲着明岛递了个眼色。 “嗯,我也会尽量赶回来的。”明岛严肃地保证道。 范志杰顿时眼睛一眯,声音微微一扬:“哦?” “嗯。我带苗苑去办点事。” 买房子是大事情,八字还没一撇,还是不要先张扬出来比较好。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范志杰说道,“有需要说话,不过要是迟到太久,钱我还是要扣的。” “应该的应该的。”苗苑连连点头。 他们要是晚了,别人就会辛苦一些,这诊所里人来人往,谁也不轻松,做老板的一碗水再不端平,未免有些令人寒心。牵扯到钱的事情,还是计较清楚比较好。 于是上午工作一做完,明岛和苗苑立刻出发,两人先去解决了午饭,由苗苑主动请客;接着明岛顺路买了两份快餐,一包零食,扔在了车后座。 苗苑虽然有点好奇,但还是忍住没有追问。 到达明岛所说的售楼处时,他先让苗苑自己转转,然后回了一趟家里。 正百无聊赖地吃着速冻水饺的彩棠有些意外,明岛进门把快餐和零食交给他,说道:“我晚上晚点回来,就不在家吃饭了,这个你和花头随便吃点吧。” “有事?”彩棠打开一个袋子看了一眼,不由得眼睛一亮,立刻往沙发上一坐,飞速打开包装大吃起来。 “应该是吧——老板的意思。”明岛想了想,忽然问道:“彩棠,最近……有没有觉得,嗯,真的是季节的关系吗?” “嗯?”彩棠鼓着腮睁大眼睛看着明岛,有些不明所以。 “……还是这个城市有什么……问题?”明岛有些不确定,又有些焦虑:“我可能看到别的妖怪了。” 彩棠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匆匆问道:“妖?怪?” “应该是植物类的妖吧……”明岛搔了搔头发:“在同事身上,有个绿色的光团。是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的意思吗……我总感觉还不止一只……” “…………”彩棠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 “我刚好把她带过来看旁边小区的房子,你陪我去看一下。” “……哦哦。”彩棠于是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很快把一个袋子里的香辣鸡腿堡什么的都填进了肚子,又咕嘟嘟喝了半杯水。 然后他抖抖索索地脱掉了花睡衣,化作了一个粉嫩的小光团,轻轻落在了明岛头上。 “停了暖气真是令人悲哀啊。”小小的光团里,迷你版的小彩棠碎碎念着,一边伸展着纤巧的小手小脚,慢慢爬到明岛头顶,把半边身体藏进他的头发里面。 ☆、这个城市还有多少未知 明岛带着彩棠到达样板房,找到苗苑的时候,苗苑还在和售楼处的一个工作人员交谈。看见明岛以后,苗苑站起来说道:“这位张先生说,可以带我们去看下房子。我看还有时间,不如,就去一趟?” 明岛点点头:“好的。” “我想八/九十平的就足够了,所以看两个房型就好,那两栋楼刚好还离得很近。”苗苑一边跟着售楼处的工作人员往外走,一边说:“可惜的是没有太合适的楼层了。我喜欢二楼三楼的,不会太高。” “嗯,基本上都卖出去了吧。”明岛扫了一眼苗苑的右肩:“一楼和顶楼都很抢手,顶楼有跃层,一楼的是小院子,种点花花草草或者青菜什么的,都蛮好的。不过要是你一个人住,还是楼层高一点比较安全些。” 苗苑想了想,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是啊。而且一楼居然比二楼三楼贵呢。” “因为有院子。” “有个院子真的很好啊……啊,好多人家都种了菜呢。你看那家,真有想法。”苗苑指着一家一楼住户惊为天人:“还可以这么种吗?真是极尽所能啊。” 原来那户人家除了在院子里开辟了菜地,还在侧面的每扇窗户下面摆了一个成年人合抱那么大的陶盆,并且从窗户的防护栏上牵了数道麻绳下来,分别系在了陶盆里的竹竿上,应该是打算种些丝瓜葫芦之类的东西。可以想象过一段时间,到了夏秋之际,那几扇窗户差不多都会被绿叶爬满吧。 “种族天赋也不是随便说说的……”明岛默默在心里吐槽道。他在这边住了一阵子,对几个小区都还算了解,种菜这个情况实在是太普遍了。再过些时候,天暖和起来,那是连道边树坑里都会种上各种作物的。有的人家是两棵丝瓜,有的人家是一丛油菜,有的人家是几棵向日葵,还有的人家甚至会种上三四棵玉米的……反正就是不会浪费一点土地的样子。 “这么说,买个一楼确实不错呢。”苗苑惋惜道:“可惜没有了。” “看看三楼四楼吧,实在喜欢一楼,不行还可以去另外几个小区看看。旧房子的话更便宜,因为老房子面积小,而且是几十年前的设计,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房型真是五花八门,现在价钱都掉下来了。我看见很多墙上的小广告,一套四十多平米的两室一厅,二十万就搞定了。” 话虽如此,等到苗苑真的跟着售楼小伙看完两套空房,已经完全不想再去看别的什么了。 “明岛,我喜欢这个房子,好宽敞啊,屋子里这么亮,南北通透,我看也不用去看别的了。”苗苑梦游一般说道。 “……决定了?”明岛迟疑了一下,还寻思着要不要和苗苑说再去多看看,转念一想自己买房的时候也没怎么比较,一拍脑门就买了,现在不是也没什么不满吗。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哪天抽个空,把合同什么的签一下吧。贷款什么的可能不大好办,实在不行……”我可以先借你。 “不用啦,明岛。人家服务一条龙,就算办假离婚都没问题的。”苗苑看懂了明岛的意思,心里十分感激。她一人孤身在外,这几年能交到明岛、范志杰、米兰魏紫他们这些朋友,也算是不错的人生收获了。 她微微含笑道:“下班我就把存款转到卡里,回头把首付结了。现在这个价位真的还不错,哪怕百分之三十的首付,我也足够应付了。我喜欢九十平那个,尤其是那个客厅,方方正正的,窗户也好大,视野超级棒。”本来还以为自己会犹豫很久也拿不定主意,没想到事到临头,她居然冷静极了,几乎只是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或许,是她从来也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过什么吧。 如果是真正想要的东西,有时候只需要看那么一眼,就足够了。 “那就好。”明岛想想,确实也不过才十几万的首付,以苗苑的能力应该不成问题。 “到时候就要麻烦你介绍装修公司给我了。”苗苑笑道,眼底闪动着憧憬和期冀,如同孩子一样天真纯粹。 “这个好说。” 两人谈笑风生地坐上车,很快消失在马路尽头,只剩下小小的彩棠飘在光团里,满脸忿忿,鼻孔喷气。 “带我出去转转又怎么了!哼!”他翻了个身,仰面躺倒,毫无形象地架起二郎腿:“小气!明明都出来了,还要我自己回家。” 然后,他不情不愿地扭过头,瞥了一眼旁边那个嫩绿的一团,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过了好一会,光团里才有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朦胧的睡意,还有一丝茫然。 “不是吧,你是睡太久失忆了吗?”彩棠爬起来,盘膝坐好,两只手抓着小脚丫,娇嫩的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对方的声音仍然有些呆呆的,好像还没弄清楚自身的状况。 “……”彩棠很是心塞地捂住脸,说道:“那你要不要先和我回家去?” 那团嫩绿色的小小光团闪动了一下,里面的小家伙茫然的坐着,两只绿莹莹的、翡翠一般水润的眼睛里蒙着一层雾气。他用小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疑问道:“家?” “是啊,就在隔壁小区。”彩棠忽然间莫名的骄傲起来:“我和刚刚那个人类住在一起哦。我带你去吧。” “……明岛?” “你知道他是谁啊?”彩棠小小吃了一惊。 “嗯,苗苗一直在叫他呀。”绿团子眉眼一弯,笑容单纯。 “苗苗?那个妹子吗?” “嗯。” “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的啊?她只是个普通人吧……” “嗯。但是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她身边了。” ……有什么隐情吗?彩棠暂时先把这个困惑放在一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哦……好吧,你可以先和我回去,名字什么的还有其他事情,慢慢想好了。” 于是,等到临近半夜,明岛驱车回到家时,所见到的就是拉长着脸的彩棠坐在客厅沙发里,面无表情地玩手机的情景。 在他的头顶上,安然躺着一个小小的玩偶一般精致的小人,正呼呼大睡,那摊手摊脚的样子,可爱的不得了。 明岛走近彩棠身边,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番,悄声问道:“怎么?” 彩棠生无可恋地闷声说道:“虽然失忆了,但是……好奇宝宝真的让人好累心啊。” “噗。”明岛失笑,随即便被恼羞成怒的彩棠脚丫子一抬,用力踩在了肚子上。他连忙收敛起不厚道的笑容,低声说道:“他原身是什么?怎么妖怪还会失忆?” “应该是什么树吧……”彩棠埋头继续玩手机:“谁知道,万一是被雷劈了的话,多少还是会影响的。” ………… “所以现在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曾经做了什么事,经历过什么?那他怎么会在苗苑那?” “他说醒来就在了。也许只是妖力损失太多,陷入沉睡,后来偶尔遇到了苗苑吧。”彩棠不甚在意地随口说道:“让他在这呆几天,看看能不能有点起色。” 明岛顿了下,默默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不过看起来……”明岛忍不住又说道:“他似乎是枫树或者梧桐树之类的妖啊。” “嗯?”彩棠有点意外:“怎么说?” “因为他不是光溜溜的啊,那里有片叶子。” “……” “……小小的,好可爱。”明岛摸了摸下巴,愉快地弯起了眼睛。 彩棠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 “彩棠也好可爱。” “……我谢你。”彩棠丢开手机,转移了话题:“你晚上做什么去了?” “一家酒吧,”说到这个,明岛神色郑重起来,“老板带我去的。然后,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个同事。” “同事?”彩棠露出了然的模样:“所以,你的老板其实是知道的?” “嗯,就是去确认一下。” “所以是,你们诊所不允许在职人员兼职吗?” “不是。”明岛微蹙了下眉头:“米兰的状态不大好……可能是因为过度劳累吧。我们去看了看,没有惊动她。不过,在酒吧里,我看到了……” 明岛有些不确定地停顿了一下:“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在所难免,非人类的话,似乎也很正常。” 彩棠一怔:“妖还是魔?” “……看上去,倒像是——”明岛斟酌许久,才缓缓说道:“总觉得,像是冥界的人。” ………… “你确定?” “……不。” 彩棠吁了口气:“那就再看看。” “嗯。” “实在不行,你可以问问左迦。”彩棠说道:“有些事情,他绝对比你在行。” “哦。知道了。”明岛应了一声,随即反问:“你怎么知道他很在行?” “这个一看就知道的吧?”彩棠轻轻挑起眉梢:“你有什么不服吗?” “你的意思是,他的力量已经强到不需要解释了?”明岛有些震惊:“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是被他的力量压制了吗?” 彩棠神情一动:“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是事情好多啊……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彩棠神情一动:“嗯?” 他上下审视了明岛好一阵子,忽的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带着些困惑和深意:“……有趣。”随后,他站起来,捡着自己的手机拿在手里,旁若无人地一转身,踢踢踏踏地上楼去了。 明岛在他身后伸着一只手做挽留状,然而却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有趣你个头啊!摔! ……而且那个小树妖,他还想再看两眼啊。 明岛郁闷不已。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他收拾洗漱之后,进/入睡梦的时候,朦胧中的明岛还在思索,米兰身上的妖气从何而来?那个地下酒吧的调酒师,究竟是妖还是…… 他们这个诊所,是被什么诅咒了么? 程丽的事情,还有一些隐情尚未明确,苗苑和米兰又被不知名的“东西”所附着,这几天明岛总有一种,事情越来越不可预知、不好把握的感觉,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引导着这一切往他们最不希望的方向去了…… 会有什么人,或者异类,怀着隐藏的恶意,要对他在意的朋友和同事出手吗? 明岛觉得忧虑,甚至开始有些焦躁起来。 于是,熟悉的梦境再次造访,无声的暗河,茂盛的水草,以及暗河中那张令人无法忘怀的恐怖的脸孔,反反复复不断地出现,直到明岛在几欲窒息中醒来。 那感觉就好像是他被漆黑的河水吞没,不停地沉下去,胸膛里的空气被挤压到所剩无几,身体和手脚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而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挣脱。 醒来时,天色刚蒙蒙亮,有淡淡的晨光从暗纹的窗帘上透进来,预示着新的一天已经开始。明岛抚着胸口坐起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梦中的感觉太过清晰,仿佛曾经真实地发生过一样,令人疲惫,同样也让人心惊。 那种被扼住喉咙、堵住口鼻一般的痛苦和眩晕挥之不去,明岛缓了许久,才揉了揉后颈,艰难地起身下地,来到窗前。 他拉开窗帘,微微低眼就看见了自家院子里那棵海棠树。树枝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冒出了娇嫩的新芽,泛红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摆,小巧的花苞绽开一点柔媚的粉红,新鲜靓丽。 树下一片鸢尾,新绿丛生;金属栅栏上攀援而生的藤本月季,绿叶层叠生机勃勃;更不用说那五六株丁香,一大片黄灿灿的连翘,每一棵都努力生长着,自由而恣意,明媚又招摇。 明岛烦乱的心慢慢变得安稳下来,他转身回到屋里,伸展一下手脚,开始了每天早上例行的锻炼。出拳、抬腿、下腰、转身、腾跃、翻滚,挥汗如雨之后,一身轻松。 冲个澡,换好衣服,明岛下楼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鸡蛋、火腿、生菜和西红柿,开始准备早饭。西红柿做成汤,点缀一点翠绿的葱花;鸡蛋和面粉加水摊成薄饼,生菜切丝、火腿切片,整齐地装好盘,旁边配着自己炒好的酱料;再从阳台拿来香蕉猕猴桃,去皮切片,上面撒一撮葡萄干,一小把干果。 摆好早餐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客厅一侧,房间里明亮安静,食物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充满了诱惑。 彩棠踩着点下楼来了,依然是那身粉色花朵的睡衣,长发随意地挽着,头顶上坐着绿眼睛的小树妖,脸上的神情更加的生无可恋。 明岛招呼了一声,和彩棠分别拉开椅子,坐在了桌边。 小树妖眨着纯真无邪的眼睛看着明岛,明岛体贴地拿出一个小碟子,撕了一小块鸡蛋饼给他,并附赠了干果和葡萄干。 小树妖立即弯起了眼睛,跃跃欲试地要从彩棠头上往餐桌上跳。明岛连忙伸出手,充当了半空中的踏脚石,协助小树妖安全着陆。 “喂,好歹掩饰一下,怪·叔·叔。”彩棠斜着眼睛,半死不活地吐槽道。 “嗯?”明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掩饰地轻轻咳了一下:“呃,吃饭吧。” 他伸手给彩棠夹了一张博饼,迟疑道:“……没睡好吗?” “……”这不是明摆着吗,混蛋。 “吃完饭再睡一下也没关系的……”明岛昧着良心说了一句,声音越来越低,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追着小树妖去了。看着小东西在碟子里全心全意和薄饼果干奋斗,像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明岛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小手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 好有趣啊。果然小小的东西就是超级可爱!明岛暗搓搓地想着,冷不防彩棠的左脚伸过来,在餐桌下面用力地碾在他的脚趾上。 ………… 好吧,确实有点失礼了。 明岛低下头,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食物上。 “你看上去,好像也没睡好?”彩棠若无其事地收回脚丫,开始埋头吃饭。 明岛为自己卷了一个生菜火腿的卷饼,一边吃着,一边默默点了点头。 “还是做梦?” “是啊。” “……”彩棠撇了撇嘴角,挑着葡萄干吃了,说道:“说不定是你从前的记忆啊。” 明岛说道:“你也这么想吗?” “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合理一些,”彩棠叹了口气,“毕竟你也太奇怪了。” “……你这么说,我忽然觉得有点伤心。” “习惯就好。” “……”连妖怪都觉得他奇怪的明岛无言以对。 他伸出筷子夹起鸡蛋薄饼,开始卷他的第四个生菜火腿卷。 就在这时候,碟子里的小树妖忽然嘤嘤嘤地哭起来,两个小拳头捶打着面前的大杏仁,看起来又悲愤又无力又可怜。 “怎么?”明岛连忙出声询问。 彩棠兴趣缺缺地说道:“无从下嘴吧。” “……” “一个妖怪沦落到这种地步,也是悲催。” 可是为什么,彩棠你的声音里却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明岛只好放下筷子,捏起小树妖面前的杏仁一点点掰碎,重新放在他的手边。 绿眼睛水汪汪的,真好看啊。明岛内心感慨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轻说道:“现在试试。” 小树妖愣了一下,继而破涕为笑,抬手抱住了明岛的手指,把脸颊在他指尖蹭了蹭。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小树妖奶声奶气地说道,然后翻身扑向了杏仁碎。 “yoooo~~~”彩棠吹了声口哨说道:“被发卡了呢。” “……你想太多了。”明岛满头黑线。 “但是你心里还是很想养一只吧?”彩棠毫不留情地直戳明岛内心。 “并没有。”明岛否认。 “回答得太快也很可疑的呢~” 那你那么愉悦到底是为了啥? “等他恢复妖力以后,会想穿越回来抹掉这段黑历史吧?呵呵,说不定恨不得想死呢。”彩棠笑眯眯地喝了一口汤,打了个唉声:“我这么善良,就不拍照录影留念了哈。” 这么说的话,你根本就是想过要这么做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大杏仁的关系,吃完饭的小树妖对明岛表示出了极大的友好,彻底抛弃了彩棠这个同族,把明岛的头顶当作了新的领地,一路跟着明岛收拾餐桌,洗碗拖地,客厅里的彩棠以他超强的耳力不断听到了诸如以下的、毫无营养的对话: “这是什么?” “水龙头。” “水龙头是什么?” “就是可以控制水流的开关。” “那个呢?” “是电饼铛。” “是什么?” “一种可以烙饼的电器。” “电器是什么?” “靠电力工作的机器。” 哈哈哈,你也好好感受一下好奇宝宝的冲击吧。彩棠愉快地甩甩头,上楼补眠去了。 所以明岛出门上班时,小树妖自然而然地也跟着他出门了。 至此明岛已经深切体会到了彩棠的劳苦心酸,更是飞快地打消了要养这只小树妖的念头。彩棠就很好,除了爱臭美爱自拍,偶尔对他开嘲讽,其他都太过省心,他真的不需要再养别的什么树妖了…… “这是什么?……汽车是什么?什么声音?轰隆隆好可怕……” ………… 明岛摸一摸额头上的汗,深深觉得一个大早上,他已经老了不止十岁了。 挽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是苗苑。 一进诊所休息室,小树妖就尖叫一声“苗苗”,随后就像是飞弹一样,一头冲向了苗苑。 “来啦。”苗苑含笑和明岛打了个招呼,完全不知道在自己眼皮底下鼻子尖上扒了一个小妖怪,正欢天喜地地蹭来蹭去。 明岛抽了抽眼角,无视了小东西的兴奋,和苗苑交谈了两句。那边魏紫和沈茜也都笑呵呵地叫了声“明哥”,一边继续聊着什么。 “米米还没来吗?”说话间拱青青和范志杰也到了,时间已经到了八点五十,几个人都换好了工作服,准备开始工作了,可是米兰还没有到。 范志杰坐在沙发里,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手机壳上,神情淡淡,眼里情绪莫测。 “沈茜你先代替米兰一下。”好一会,大老板发出了指令,却最终也没有拨打米兰的电话。 ☆、有些事情从未远离 上午九点钟,私人牙医诊所照常营业了。 米兰在九点十五分的时候匆匆赶来,脸色不是很好,有一种睡眠严重不足的疲惫和憔悴。在范志杰询问她要不要休息的时候,她仍然坚持要继续工作。 身为老板,范志杰总是显得沉稳干练,带着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米兰在他目光的审视之下,愈发显得紧张和可怜。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退却。 最后,范志杰只得尊重了米兰的选择,把她的迟到记在了小本本上,声称下不为例,否则一定要扣她的奖金——以此作为了事件的结束。 很快,大家的工作恢复了从前的分工和节奏,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是,明岛在送走第一个客户的间隙,走到休息室里喝水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正坐在沙发里闷头喝茶。 而魏紫则是刚好转过身来,要往外走之际,迎面正看见了明岛。于是她和明岛说道:“明哥,李警官找你,波斯叫我带他过来坐会。” 明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好的,你去忙吧。” 魏紫关门离开,明岛拿着杯子接了多半杯热水慢慢喝着,目光在李佳乐身上默默地打了个转,内心深处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叹息。 当李佳乐抬起头,明岛一眼就看见了他脸上那两个十分壮观的黑眼圈,还有他那兔子般通红的眼珠子。李佳乐一见明岛顿时眼前一亮,就好像是终于等到了救星一样,忙不迭地放下茶杯,起身向着明岛扑过来。 “大师!救我!”李佳乐一把抓住了明岛的手臂,脸上激动万分,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明岛无言地看看他,一边把手抽出来,一边缓缓说道:“……是新案子?” 李佳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忙收敛了一下情绪,连连摇头说道:“不是。” 明岛喝了口水,眼睛微眯:“……私人的?” 李佳乐立刻点头:“嗯嗯。” “不用担心,只是怨气,还没成型呢。”明岛淡淡地说着,安慰地拍了拍李佳乐的肩膀。 李佳乐随即心里一松,长出了一口气:“大师可以看见吗?” 他抚着胸口发出了疑问,下意识地顺着明岛的视线往下,看向自己的脚边。 明明……空无一物啊。李佳乐想着,猛地激灵一下,后背一凉,连头皮都麻起来了。 他惊慌地后退了一步,膝弯正卡在茶几边缘上,一时重心不稳,就要往后倒去。好在明岛及时出手拉了他一把,才让他免于摔倒,形象扫地。 “谢谢。”李佳乐匆忙站稳,向明岛道谢。 “不客气。”明岛的视线依旧停在地上,但是落点却已经不是李佳乐的脚腕了。 他的声音里不知为什么,在不经意间忽然多出了一些难以觉察的愉悦气息,李佳乐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刑侦人员,立即敏锐地捕捉到了明岛的异常,瞬时间满身的寒毛都随之竖了起来。 面前这家伙为什么忽然就开心起来了啊?!好想知道!可是又觉得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好纠结…… “好了,警官,没事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明岛喝完了水,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说道:“我还有客户,就不留你了,你自便啊。” 说完,他施施然转身,拉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李佳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者明岛出门,看着他脚步轻快地移动着,那条右腿一如从前,全无异常。李佳乐实在很难相信,刚才在一瞬间,自己居然灵光乍现地领会了明岛视线里所传达出来的深意。 那个困扰了李佳乐将近一个星期,让他夜夜被恶梦缠身、无法安睡的东西,就在刚刚的时候,轻而易举、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他的身体,跑到明岛那里去了。 ……好可怕。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想到的什么惊悚的事情…… 明岛看着那东西的眼神,还有他流露出来的细微的情绪,竟然都是……那样的,轻松愉快? 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爱的小动物一样。 哦,天。李佳乐制止住自己不断发散的思绪,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下定决心请假一天,好好地大睡一场,以补偿自己多日来惶惶不安的内心。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尽量镇定下来,使自己看起来和从前一样理智沉稳。然后,他开门走出去,沿着过道走向前台。 过道尽头正对着二号诊室,里面传来明岛和另一个女性对话的声音,李佳乐向右转的时候,顺便侧身往里瞄了一眼,脚步不停,眼睛却刚好和明岛对了个正着。 明岛已经戴好了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明亮,以及诡异。虽然他似乎是在微笑,但是李佳乐还是觉得心里突的一跳,没来由的心悸不已。 这样子的明岛,甚至不像是一个人类。 李佳乐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吓到了,他生硬地点了下头,连忙扭回了脖子,加快了向前的脚步。 几乎与此同时,米兰正陪同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李佳乐骤然的动作令米兰闪避不及,两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身单力薄的米兰立时惊呼一声,整个人眼瞅着就要被撞飞出去了。 所幸李佳乐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他见势不好,已经条件反射地向前一扑,捞住了米兰向后急速移动的身体,把她扶正放稳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李佳乐一边道歉,一边抬头看向米兰,却发现面前这个女孩子神情恍惚,目光失去了焦距,好像马上就要昏倒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李佳乐当机立断,立即弯腰把米兰架起来,几步来到前厅,向着前台留守的魏紫说道:“来看一下,她好像哪里不对。” 魏紫已经看到了米兰的情况,正要赶过来,这时也不免有些慌张:“米米!” 她帮着李佳乐把米兰搬到一侧的长沙发上,伸手摸了摸米兰的额头。米兰已经陷入了昏迷,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是全无血色,看起来十分吓人。 魏紫一时也懵了,慌乱地张着两只手不知如何是好,十几秒钟后她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往范志杰所在的诊室跑去。 她才跨出三五步,就看见范志杰已经安抚了过道里被晾在一边的中年男子,摘了口罩走了过来。他的身旁跟着明岛,而苗苑也从一号诊室探出了身体,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佳乐则更是先于所有人一步,早早地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范志杰见状,索性也就不急了,先是和李佳乐道了谢,然后嘱咐魏紫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并随时打电话报备米兰的情况。而李佳乐觉得自己多少也有些责任,所以主动陪同魏紫前往。 明白人说话就是痛快,诊所里迅速恢复了正常,明岛、范志杰和苗苑等人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继续工作。 大约五六分钟之后救护车到了,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走了米兰,李佳乐和魏紫以好友的身份要求同行,一起离开了诊所。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魏紫打来了电话,说是在医院为米兰做了全面检查,医生最后的结论是长期营养不良以及劳累过度,心肺功能紊乱,好在她年轻底子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医生检查之后,给米兰开了两瓶注射液,建议她请假休息至少一个礼拜。 目前米兰也已经清醒了,情况稳定了很多,护士正在给她输液,再过三五个小时,她们就可以回来了。 “嗯,知道了。”接电话的范志杰神色如常,语气平淡,简单说了些注意事项什么的,就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苗苑有些不解:“回来?回诊所吗?”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送回家里,卧床休息? 和她一样疑惑的还有沈茜和拱青青,两人的工作情况从开始的手忙脚乱,已经变得得心应手了,这当口还有余暇问出心中对米兰的担忧。 沈茜道:“米米为什么不肯回家?” 范志杰耸了耸肩:“我尊重她的选择。”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7节 既然是米兰的决定,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也许是她有什么隐情吧。 “回诊所也好,”苗苑沉吟道,“要是真有什么事情,大家也好出个主意,帮她一把。” 其他人纷纷点头。拱青青说道:“也是啊,米米就是太内向了,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有什么事还不能说的。” 沈茜道:“家里的事情吧。好像从来没听米米说过家人什么的呢。” “……是啊。”苗苑和拱青青都附和了一声。 “我说,你们……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啊……”一个弱弱的声音从众人中间响起,有些幽怨地说道:“各位,再这么围观,我可要收费了啊……” “哦,对不起,先生,我们也是担心嘛。”拱青青连忙退了一步,转身往外走。紧随其后的,是头顶着小树妖却毫不自知的苗苑,她有些讪讪地笑了笑,身法迅速地溜走了。而沈茜则是走到一旁的桌边,刷刷填了两张单子。 剩下范志杰放下手机,重新戴上口罩,拿起了口镜和探针。 “非常抱歉,先生,我们这就继续。” ☆、而有些事一直无法逃避 “如果你执意不顾自身实际情况,而一再坚持继续工作的话,为了照顾客户心理和诊所形象,我可能要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劳动合同问题了,米兰。” 范志杰的声音并没有多么冷淡,神情似乎还有些随意,但是他周身那叫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却令在座的几个小护士全都不由自主地呼吸一窒。至于处在话题中心的米兰,更是脸色僵硬,难看至极。 打过两瓶点滴之后的米兰,身体状况好像有所改善,至少没有早上看起来那么虚弱了。可是面对着熟悉的老板,她还是觉得底气不足。 其实道理她都明白,这种身体欠佳、不在状态的工作效率想想都知道,她会给客户带来什么样的印象,又给诊所造成怎样的影响。 但是如果不来诊所的话,这一整个白天要怎么消磨才好……? 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米兰就觉得不寒而栗。 不能呆在诊所,她就只能呆在家里,如果她不想回家,又能去哪里呢? 尤其是她至少还要休息一个星期这个事实,简直比天塌下来还要可怕。 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米兰的沉默让气氛无比压抑,虽然她低垂着眼睛,不叫别人看见她眼里的情绪,然而她的几根手指却已经难以自抑地、紧紧绞在了一起,因用力过大而泛白的指尖更是清晰地暴露出了她内心里的痛苦。 过了好半天,米兰干涩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那我……要休息多久……?” 范志杰微一沉吟,轻快道:“先休息一个星期再看看情况吧。” 他悄悄瞥了一眼明岛,又说了一句:“而且输液要输满三天。” 一时间米兰的肩膀垂得更低,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连最后一口气都支撑不住:“……波斯,我……” 范志杰迅速打断了她,道:“门诊输液据说不大方便,你可以把药瓶领了到这里来。这一屋子大夫护士,总有人还是可以帮你扎一下针的吧。” 拱青青默默举手:“我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你明天去医院把药拿了,到休息室来打吊针就好。”范志杰说完,也不等米兰回应,立时大手一挥:“下班。” 他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去换衣服、收拾东西,外面的几人等他进门,立刻都起身围到了米兰身边。 “米米,我送你回去吧?”拱青青自己有车,于是自告奋勇要送米兰回家。 米兰茫然地抬起头,脸色惨淡,神情木然。她呆了呆,慢慢地摇头,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说道:“没关系的,我还没那么娇气。你们也不用担心,赶快都回去吧。” ……你哪里看起来没关系啊。 众人心中不禁齐齐吐槽。 但是大家看她态度那么坚定,也不好勉强,苗苑和沈茜魏紫三人结伴一起去搭公交车,拱青青驾车,很快离开了。 在苗苑出门之前,小树妖从她的头顶上飘飘荡荡地转移到了明岛肩头,抽着鼻子说了一声:“明岛,怕怕。” 明岛安抚地蹭了蹭他的小脑瓜,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脚。 “嗯?怎么还没走?”范志杰出门见明岛和米兰还在,不由问道:“今天已经有点晚了,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 米兰连忙起身,背起自己的包包:“我这就走。” “嗯,路上当心。”范志杰冲她心平气和地点点头,略微笑了下。 米兰神色一僵,避开了范志杰的视线,匆匆离去。 明岛摸了摸下巴,目送米兰消失在远处,回身看了看范志杰,发现老板正眯着眼睛、若有深意地看着自己,不禁问道:“怎么?” “你请客。”范志杰眉毛一挑,唇角微翘,露出一个欠打的表情。 “哦。”明岛无感地揣起手机,拿出车钥匙,慢吞吞道:“吃什么?拉面如何?” 话音未落,已经被范志杰大力拍了一巴掌:“拉你个头!我请你泡吧请你红酒,你就用个十块钱一碗的拉面打发我吗?” “你可以再加二十块钱的牛肉。”明岛一本正经地答道。 “也才三十块啊。” “还可以要点豆腐丝,海带丝。” 两人开着玩笑从诊所里出来,锁好了侧门,范志杰放弃了自己的座驾上了明岛的车,坐在了副驾驶位置。 明岛发动车子,把车拐上不远处的饭店一条街。 “想好要吃什么了吗?”明岛让车慢慢滑行,方便范志杰看清各个饭店的招牌和橱窗里的简介,一边问道。 “就那家老鸭汤吧,”范志杰一副今天先放过你的得瑟神情,手指在车窗上有节奏地敲击着,“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他忽然叹了口气:“唉,我真是个操心的命啊。” 明岛找了个车位停车,侧头看了对方一眼,微笑着把车熄了火,没有作声。 范志杰斜了他一眼:“笑得那么恶心做毛?” “没有啊,我这是赞赏的眼光,我们有这么好的老板呀。”明岛面不改色地说道:“有同情心,真心关怀每一位同事。”他可不能告诉对方,自己头上的小树妖正在说他的坏话。 “毫无诚意。”范志杰撇了撇嘴,开门下车。 “其实……”明岛想了想:“你可以不用去的,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走在前面的范志杰忽的停下了脚步,微微侧了侧身,一双眼睛在暮色中格外幽深:“你的意思是?” “呃,”明岛锁好车门,装起钥匙说道,“也没什么。” “你的脸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大波斯抱起肩膀,气势惊人:“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 “啊……” “坦白从宽。” “好吧,这是我的领域来着。在米兰打工的那个地下酒吧里面,我们上次去的那个,你还记得里面那个调酒师吗?” “嗯?”范志杰眉头一蹙:“那个看起来像是一朵小白花一样的忧郁美少年?虽然不是我的菜,但是感觉挺……” 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这个时候就该纯熟地使用装傻这一单体被动技能了。明岛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推开了饭店的玻璃门:“我敢打包票,那绝对不是什么小白花。” “那是什么?”范志杰好奇地跟上。 “我还不能确定,”明岛说道,“所以我不是很赞成你和我一起去。” “可是我心里的小手一直在抓痒怎么办。”范志杰无辜道。 …… “……抓痒也总比扑街好吧。”明岛讪讪回了一句。 “算你狠。” 最终结果就是范志杰做出了让步,由明岛一人再去一次那家酒吧看看米兰的情况,以及想办法试探一下调酒师的身份和目的。 “米兰家里是什么情况?”两人分别时,明岛追问范志杰道:“你招工的时候,应该对她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吧?” “米兰是独生女,好像是父母双亲都在,普通的工薪家庭吧。”范志杰问道:“怎么?” “我感觉她……看上去不大想回家的样子。”明岛若有所思:“甚至是,对回家这件事非常的……恐惧。” 范志杰神色一变:“哦?” 他回想了一下米兰下午时的表现,不得不承认明岛说的很有道理。他当时站在老板的角度处理问题,还以为米兰只是担心会不会丢掉工作。 “那你去酒吧,我趁现在米兰去打工,去她家附近探听一下。”范志杰转身往诊所方向走,准备开自己的车去米兰家所在的小区看看。 “你知道她家在哪?” “大概知道是哪个小区。”范志杰背着身潇洒地挥了挥手:“别担心,我就随便找人问问,不会杀上门去的。” 于是明岛驱车赶往地下酒吧:如梦。 小树妖好奇地眨着绿眼睛:“酒吧是什么?” “是很多人一起去喝酒玩乐的地方。”明岛解释着,又补充说道:“一会你待在车里,不要进去啊。” “为什么?”小树妖不解:“我要去玩,我要去嘛!” “里面有个大妖怪,我担心他会伤害你。”明岛说道。这可并不是危言耸听,对方来路不明,敌我不清,他们贸然地几次三番出头露面,万一真的动起手来,小树妖这点妖力,还不够人热身呢。 “大妖怪?”小树妖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了,尖叫一声抓住了明岛的头发:“好可怕好可怕,我要和你在一起!明岛不要抛下我!呜呜呜呜!” ………… 虽然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是你这个生离死别的惨状,也太夸张了吧? “所以我叫你在车里等我啊。”明岛按了按额角,耐心地说道。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小树妖继续尖叫,两只小手紧紧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 “…………”你这跟谁学的啊?你以为你是言情偶像剧的女主角吗? 不过,明岛终究还是妥协了,把小树妖塞到西装口袋里,带进了酒吧。 这间酒吧其实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乌烟瘴气,格调算是比较高雅的。圆形的小舞台上有个长头发的男歌手在轻吟浅唱,声音富于磁性,十分迷人。在他身后是一个戴着礼帽看不清面目的钢琴师,手指修长,充满弹性和力度,圆润轻松的曲调在他的指尖下流泻而出,荡漾在每个人的耳边。 明岛在角落里找了个位子坐下,借着昏暗的灯光望向人群,很快就找到了作为侍应生、给客人端酒倒水的米兰。 他的目光才一落到米兰身上,立时便有一道视线穿过重重人影射了过来,但是没等到明岛追寻到对方,那道视线又飞速地消失了。 明岛摸了摸口袋里软乎乎的小树妖,慢慢地弯起了嘴角。 ☆、有时候也会有一种想要谁死掉的心情 夜色渐深,酒吧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了。明岛坐在角落里喝了一杯鸡尾酒的工夫,身前身后的位子已经都被坐满了。 不知不觉间,酒吧里热闹了起来,钢琴曲变得更加轻松自如,仿佛可以看见音符在琴键上跳动;歌手性感的嗓音在嘈杂的人声中飘荡,已不复最初的慵懒而变得活泼生动富于热力;玻璃杯碰撞的声响不时响起,衬托出这座小小的城市里夜晚的灯红酒绿,人来人往。他们褪去白天的束缚,在夜色的掩护之中,在面目模糊的陌生人群里,释放出更加真实的自己。 明岛独自一人喝着酒,神色淡淡地看着纷乱的男男女女,心中波澜不惊,如同看一部电影,置身于世外。 米兰和另外几个侍应生穿着统一的服装,不断地穿梭往来于人群之中,忙得脚不沾地。 她平常在诊所里上班的时候,基本上有六七个钟头也都是站着的,晚上又到这里打工,连续高强度地工作,也难怪会过度疲劳。不过睡眠不足……应该还不至于吧?毕竟诊所九点才开门,就算这酒吧半夜一点结束营业,她回到家也至少有六个多小时的睡眠时间啊…… 果然还是米兰家里有问题才对。 明岛暗暗想着,叫住路过身边的一个侍应生,要了今天晚上的第三杯酒。 小树妖趴在明岛的袖口里,正委屈地在生闷气。之前他一直眼巴巴地看着酒杯,强烈要求要尝一尝那彩色液体的味道,但是他撒娇打滚了好半天明岛也没松口,明岛的绝情简直令他伤心欲绝,他已经决定今天再也不要和明岛说话了。 “好啦,你也看了半天热闹了,赶紧睡觉吧。”明岛安抚地悄悄说着,嘴角带了一丝宠溺的微笑。他不经意地一抬眼,恰好和吧台里那个忧郁的美少年目光相遇,彼此都觉得有些异样。 明岛和他对视片刻,很是随意地笑了笑,然后就错开了眼神。 灯光下少年的脸孔异常柔美梦幻,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又黑又亮,眼波流转之间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怯生生的感觉,若即若离如同诱惑,却又隐隐透出危险的味道来。 然而,就在他们对视的时候,这微微分神的空当,本来还在送酒的米兰不见了。 明岛心中一沉,立即站起身,四处搜寻米兰的身影。才走出两步,衣袋里的手机就应景地响了起来。明岛匆匆走进一侧的过道,一边观察地形,一边接通了电话。 “明岛,”电话是范志杰打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倦意,“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 有个这样的老板,也是累心。 “……好消息。” “好吧,我刚才到米兰家小区附近,跟两个跳广场舞的大妈聊了聊,才说了没几句,就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范志杰说道。他声音很低,而且似乎是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的声音。 “……这算好消息?”明岛扶额。 “是啊,米兰的爸爸被抬走了,很多人都拍手称快呢。” 明岛没有忽略他声音里的讽刺意味,继续问道:“那坏消息是?” “他名声很烂,没工作,成天酗酒打老婆,经常半夜扰民,邻居们都不胜烦扰。” “那米兰的妈妈……” “听说精神不大正常。”范志杰叹了口气:“我刚刚看了一眼,她妈妈有点神智失常,呆在家里也许更好一点。” “那你——” “所以我就只好顶上了。”范志杰说道:“她爸爸目前头部受创,肋骨和大臂上共有三处骨折,其中一根骨头插/进了肺里。现在正在手术室里抢救。据医生说,他好像是喝多了,从楼梯上踩空栽下来的样子。” “所以,我要跟米兰说一声吗?”明岛的视线慢慢向下,停在了自己的脚边。 “嗯。”范志杰道:“你带她过来吧。我在市区医院,三楼手术室门口。” 明岛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沿着过道匆匆向前,直到过道尽头。他在那发现了向上的楼梯,于是快步往楼上走去。 二楼走廊里十分安静,两侧似乎都是一些包间。明岛依次走过几扇精致淡雅的房门,停在了6号门前。 “确定?”他轻轻问了一声,紧接着敲响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回音。明岛默默从一数到十,再次敲门。这次明岛只等了三秒,之后他后退了一步,抬起右脚用力往门上踹了出去。 在成年男子粗暴的动作下,那扇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房门立刻就好像纸糊的一样砰然大开。屋里没开灯,明岛借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看见一道人影惊叫着从沙发里跳了起来。 “什么人!”对方恼怒地吼叫一声,一边有些狼狈地掩饰着自己的衣衫不整。 明岛向他身后扫了一眼,彬彬有礼面不改色地微笑:“找人。” “明哥!”沙发里蜷缩成一团的米兰听到了明岛的声音,立即翻身爬起,向着明岛扑过来。但是那个面目不清的男人显然不想就这样放她离开,他伸手一把抓住了米兰,将她禁锢的身前。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你别忘了……”他恶狠狠地威胁道,话还没说完,明岛长腿一跨已来到他眼前,抬手一记手刀利落地将劈晕在地,甚至连米兰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吗? 她看看明岛,没来由地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抱住了双肩。 “你家里出了点事情,先请个假吧。”明岛弯腰把那个晕倒的男人拎起来,丢进沙发里,随便摆了个睡着的姿势说道。 他带着米兰往外走,下楼的时候,米兰镇定了一些,低低地问了一句:“……明哥,怎么会在这里?”她走得很慢,几乎一步一停,脸上的神情恍惚无措,眼睛大睁着,眼底充满了恐惧。就像是恨不得这条路永远不会走到尽头。 “我们有次吃饭,老板看见你进了这家酒吧。”明岛停下脚步,等着米兰走过来:“他让我过来看看。” “波斯?”米兰惊讶地仰起脸,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嗯,他去你家那边看看,”明岛看着米兰惊恐的目光一闪而过,连忙说道,“刚才他打电话过来,说是你父亲出事了。” 那一瞬间,米兰的眼睛里仿佛亮了一下,但是立即又黯淡了下去。她站在原地,看着明岛好一会,才问了一声:“他……” “他好像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还在手术。老板说,情况不是很乐观。” “……哦。”米兰愣了愣,沉默地低下头,慢慢地走下了楼梯。 明岛陪同米兰到休息室,等她在里面换完衣服,然后两人一起到前台去跟酒吧的负责人请假。出门时,明岛看了看吧台里的小白花,没有意外地也接收到了对方的注视,神情里若有深意。 明岛回以一笑,带着米兰离开酒吧,驱车赶往医院。 米兰在车里始终一声不响,情绪压抑而紧张,不停地扭动着手指。明岛听着她克制的呼吸,暗暗叹了口气。 这世上总有太多的无奈,而天底下的孩子,都是没办法选择自己父母的。 有那样一个父亲,她在家的每一秒都是折磨吧。 对于他受伤这件事,米兰又是怀着怎么样复杂的心情呢?是悲痛还是解脱? 恶意地设想一下,这种男人或许直接死掉会比较好些。 但是,明岛想他终究也还是个外人,无法真正体会当事人的心情。 他和范志杰终究也只能帮到这里,其他的一切,还需要米兰自己去面对。 明岛和米兰赶到医院手术室的外面时,范志杰正坐在长椅上看手机。米兰上前打过招呼,郑重地和他道了谢。 范志杰说道:“医生说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看了看米兰那可怕的脸色,也不好再多说,便侧头跟明岛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十几米外,低声交谈了几句。 “嗯?那个美少年看到你了?” “嗯,还冲我笑来着。”明岛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脚,又摸了摸衣袋里已经睡着的小东西。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还是先把米兰的事情处理好,这件事过几天再说吧。 说话间,手术室门上的灯暗了,医生开门走出来,摘了口罩,惋惜而遗憾地向着门外几个人摇了摇头。 “抱歉。”医生叹息道。随后他转过身,让开门口,好让里面的护士把米兰父亲的尸体推出来。 明岛和范志杰随即看向米兰,就见她呆愣愣的,看着推车停在面前,车上那张脸无比熟悉,更因为本人的死亡而显得格外平静。 在她的记忆中,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父亲这样平静的样子。 没有扭曲和暴戾、没有大吼大叫的脸,一时之间竟叫她觉得陌生起来。 米兰僵硬地抬起手指捂住了自己的脸,忽的一下子就瘫倒了下去,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放声大哭起来。 可是那哭声里所透露出来的,却并不是悲伤和痛苦,倒更像是解脱了的释然,带着委屈与心酸。 恐惧被宣泄,日复一日的痛苦和折磨终于可以逃离,人生里晦暗的光阴终于可以揭过,可以看见天空里明媚的颜色,还有希望的光芒。 ☆、来和新伙伴打个招呼吧 “这是什么鬼?”抱肩而立的彩棠女王露出了极大的嫌弃之色,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他一夫当关站在门口,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明岛只好瑟瑟地关好屋门,背靠门板陪着笑脸说道:“这么晚了,彩棠你还是没休息啊?晚饭吃了吗?” “呵。呵。”彩棠眉梢一吊,嘴角一歪,嘲讽全开。 “……别这样彩棠,就当多了个小弟,友好地和新来的小伙伴打个招呼不好吗?”明岛讪讪笑道。 回应他的,是比刚刚更加僵硬的气氛,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又低了三度。 “呃,我带着它会随时注意的,彩棠你不用担心啦……” “谁、在、担、心、你、啊?”彩棠冷笑一声:“再说,你有本事不带着它吗?” “呃……”明岛默默低头,看了一眼紧紧扒在自己右腿上的不明生物——不,这东西,根本连生物也不算吧? 可是他却能清晰地感到对方对自己的依赖,当然还有对彩棠的巨大愤怒。如果可以发出声音,它八成在狂吼吧。 看来也是个伤脑筋的小东西呢。 “你那一副柔情似水、又宠溺又纵容的肉麻表情是要怎样啊?”彩棠受不了地别过脸去,完全无视了那个看上去黏糊糊的一团、裹在明岛腿上的东西。 明岛的审美绝对是有问题的吧?是吧?! 彩棠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继续无视那团东西对他的愤怒和挑衅。 小样儿,连个形状都还没有脾气就这么大,等到以后有点修为了那不是要上天? 谁要惯你这个臭毛病啊。 彩棠嗤的笑了声,说道:“我该担心的是别人吧?” 这东西攻击性这么强,戾气这么大,要是不栓好了恐怕以后就是个祸害。它或许不会伤害明岛,但是别的什么人就不好说了。 这一点明岛显然也想到了,他叹了口气说:“所以说啊放它在外面,更容易出事……” 于是你就充当了狗链吗? “你几时这么有爱心了我怎么不知道?”彩棠忍无可忍地吐槽道。 “啊……” ………… “算了。”彩棠转过身往二楼走去:“你们一个个你情我愿的,我操什么闲心。” “不是这样的,彩棠……”明岛匆匆脱了鞋子,穿上室内拖鞋追上去:“你等下,我有事情和你说啊。” 彩棠脚下不停地回道:“那你说啊,最好是能叫我停下来的重、要、事情哦。” …… 你们到底是要怎样? 明岛看看脚下使出浑身力气拖后腿的小东西,再看看已经踏上楼梯的彩棠,心塞不已。 “我的同事米兰,你知道吧?”明岛快速说道:“她父亲刚刚去世了,医生诊断是醉酒摔下楼摔死的,但是这个,这个新伙伴却说他是被设计的。” 彩棠顿了一下脚步,没有太在意:“被谋杀吗?” “算是吧,但是,它说不是人为。”明岛连忙说道。 “不是人为?”彩棠慢慢回过身:“什么意思?” “有妖的气息。”明岛说道。 “你是说,有妖怪害人?” “呃,问题有点复杂,要不我们坐下慢慢说?”明岛摸了摸后脖子,觉得仰着头有点累。 等到明岛把米兰的事情,以及米兰父亲的为人,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之后,彩棠总结道:“所以是有妖怪做了好事不留名吗。” “你这么耿直……不大好吧……”明岛无语至极。 “好吧,我有几个疑问。”彩棠翘起二郎腿,挑起眉毛。 “你说。” “第一,这个东西没有嘴没有手,粘乎乎一团跟个史莱姆似的,你究竟是怎么做到可以听懂它的意思的?” “……也许是,接触传导?”明岛不大确定地说道。然后,他抬手扳起脚丫,安抚着腿上对彩棠报以极大抗议的小东西“淡定些,他没有恶意的,彩棠是个温柔的好妖。” “……我谢你。” “不客气。” “第二,你不觉得这个妖怪的手法太温和了吗?” 明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他有意让这件事情成为一个合理的意外?” “照你所说,那个男人的死没有任何破绽,时机也好,伤情也好,包括男人酗酒,会经过的地理位置,都无懈可击。如果不是因为史莱姆的提醒,你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件事有问题,可想而知其他人也完全不会怀疑什么,顶多归于苍天有眼恶有恶报而已。” “嗯,甚至不像是妖怪的做法。”明岛沉吟着,慢慢点了点头。 “而且那男人也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就是个失足坠楼的意外,连你这种非常人士都抓不到任何的把柄。”彩棠不禁吐槽道:“这个妖怪有强迫症吗?” “……应该不至于吧。”明岛抹了一下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说道:“一般的妖怪都比较直接一些,虽然偶尔也有迂回类型的存在,对人类也不至于这么体贴呢。” “没错,就是体贴。”彩棠神色一动:“我刚刚还在奇怪,这件事说来说去,受益的人都是米兰啊,一个完美的意外,不用让她背负愧疚,可以顺利把这个人形垃圾的一切都丢在脑后,没有了担惊受怕的人生,将来必定会美好很多。” 明岛眨眨眼:“爱上了人类的妖怪吗?” “……”彩棠无言地翻了个白眼。 “可是就算真的是这样,妖怪的本性还是比较……奔放的,我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克制的妖怪来着。” 这一点彩棠也表示赞同:“要么是这个妖个性太特别,要么就是他不得不这么做。比如,被什么禁锢了力量?或者是被什么规则所约束?还有,也可能是被什么人所……役使。” “等等!”明岛大感意外:“你说役使?” “是啊。”彩棠点头。 “有什么人可以役使妖怪?” “当然是可以的。” “可是你从来没和我说过啊。” “这是基本常识吧?连修真里都有写啊?很多妖怪不幸被修行的人抓住,就会成为他们的仆役,需要做很多事情,必要的时候还要去战斗——宠物小精灵你总知道吧?‘去吧,皮卡丘!’就这样。” “……” 明岛揉了揉眉心,深感头痛:“我以为都是我和你的这种情况,至少也要像左迦把红麟像养宠物那样啊。”这年头,宠物其实都是大爷啊。 彩棠耸了耸肩,发出了一声不置可否的冷笑。 “人类这种生物,并不都是良善之辈的。”他慢慢地说道。 明岛沉默下去。 是的,连同类都可以残害,更何况是对着妖怪、对着非我族类的其他生物,无法平等尊重地看待对方,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这么说还真觉得有点扑朔迷离了……”明岛郁闷地抓了抓头:“虽然看起来是好事情,但是毕竟是不可控因素。如果哪一天对方心血来潮闹一出别的,也够人受的了。对了,有没可能是妖怪役使妖怪,或者冥界的人役使妖怪呢?” 彩棠欣慰地弯了弯嘴角:“举一反三了啊。” “那就是有可能了?” “理论上是可以的。”彩棠说道:“不管怎么样,被役使的妖怪应该都不会太强,多数都是稍微有一点思考能力的低级妖怪,介于刚好克制了本能、以及有一些想法但是还不大明确的程度吧。” 太强了不至于被控制,太弱了还不够资格,说起来人间走这种路子的修道者如今大半都是半吊子,很多人已经舍弃了铤而走险地和妖怪为伍了。 毕竟无论什么事,想要得到,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虽然役使妖怪很方便也很拉风,然而一旦失控所造成的后果,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至于契约,显然也不是万全之策。就像修真文里所说的那些血契,总是要以生命为代价才能够获得成功。 对于被禁锢被役使的妖怪,这大概算是唯一的公平了吧。 当然,也可能会有相对友好的伙伴类型的契约形式,役使与被役使的双方都出于自愿,这一种多数会发生在修为比较高深的修道者和大妖怪之间,类似于搭档或者情侣。只是就现在这世界来看,发生的几率小得有些可怜罢了。 “所以,你是有眉目了?” 明岛一愣回过神来:“啊?哦,我是想着调酒师……算是和米兰接触比较多的,而且他似乎对米兰也比较关注。”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纠结,叫上男神一明一暗去试探一下不就好了。”彩棠站起来,兴趣缺缺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精力多消耗消耗,睡觉就会香了,更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我又不是青春期的中学生……而且男神什么的,哪有那么好说话。 “我明天不上班啊,”明岛见彩棠已经上楼,忽然想起来点事情,说道,“米兰的父亲去世,我们诊所休息两天,帮她忙下后事。” “哦。”彩棠的声音远远传来:“那米兰打工的酒吧里认识的人,也会去吗?” “啊!”明岛眼睛一亮,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啊。 ☆、宠物什么的都是大爷 结果是大早上刚睡醒就开始宠物大乱斗。 头一天晚上睡觉时,小树妖因为早在酒吧里的时候就睡着了,所以明岛到家收拾洗漱、上床休息的全部过程中,他和和史莱姆都相安无事。但是,等到早上两只都醒过来的时候,彼此一见面,立刻就鸡飞狗跳起来。 先是小树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东西也跟着明岛回来了,于是就开始失控地尖叫个没完。他在惊吓之余,神情里还露出一丝微妙的、领地被侵入的震怒。只不过在明岛看来有些外强中干、底气不足罢了。 然后是史莱姆慢慢蠕动,想要从明岛的腿部挂件转变成围脖,最后甚至妄图占领至高地——也就是小树妖栖息的、明岛的脑袋顶,这一企图造成了小树妖的奋力抵抗,两个小东西以明岛的胸口为主场,差一点就打起来了。 没有打起来的唯一理由,明岛想,可能是因为史莱姆没有实体吧…… 但是即便是这样,那剑拔弩张的两只小东西之间的空气都好像要燃烧起来了。 哎呦喂,一个个都这么认真做什么啊?而且一大早就这么激动,真的好么?就算不会影响健康,也会影响食欲的啊! 明岛默默坐起来,抓抓头发开始了每天例行的晨练。算了,还是放养吧,他的耐心已经消磨在起床气里了。 他默不作声地开始打拳训练,两个小东西反而有点蒙了,互相瞪视了一眼(虽然史莱姆没有眼睛,可是奇妙的是,小树妖却有一种被瞪视的感觉),各自扭开身子,离开了明岛的床铺。 等到将近一小时的训练之后,明岛冲了淋浴,换好了衣服,来到阳台上打开了窗户。 外面柔媚可人的春光令人愉悦,到处都是娇嫩的绿色,甜美的粉红,每次看见都会觉得人间真是个迷人的地方,世界真的太美好。 等到再过几天,彩棠的本体绽放出花朵,一定会令人更加心旷神怡吧。 明岛眯起眼睛,感受着清风拂来,空气里飘荡着清新无比的青草气息,胸中最后的那一点郁闷也慢慢地烟消云散了。 当然,如果不是毫无预兆地下起雨的话…… 明岛扶着额头,看一眼忽然间就飘落下来的雨滴,深深地叹息一声。 随着雨势渐大,明岛家一侧的小路上出现了打着那把黑色大伞的男神左迦,以及那条过度活泼的边牧。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左迦仰头微笑,笑容纯粹明净;明岛一怔随即点头,微微翘了翘嘴角,算是打过招呼。 很快男神来到了明岛的院门前,向着明岛说道:“本来想去湖边跑一圈,不过红麟看见你的院子,非要过来串个门。” “红麟?”明岛眨了眨眼。 “嗯。”左迦低下头,明岛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摇头晃脑摆尾巴的边牧正人立而起,两条前腿不住地在铁栅栏上扒來扒去,舌头吐得异常欢快,一双眼睛里满是渴望。 “红麟?”这不是条狗么?当初说的威风八面一口吞掉小怪兽的魔物在哪里? “嗯。”男神不好意思地解释:“只是个障眼法。它太活泼了,总想出来玩。在屋子里还好些,我设了结界,一出来就……” 养一只一出门就人工降雨的宠物,也是累心啊。 明岛看看男神,忽然福至心灵,瞬间理解了左迦的又甜蜜又纠结的内心。 养宠物的人,都是一样一样滴。 话说湿魔这种魔物的降雨技能,如果只是聚集湿气的话,附近湿气都被它吸引过来了,那别的地方是不是要闹旱灾?这样任由它折腾,真的没问题吗? “稍等,我这就下来。”明岛说着转身回屋,很快下了楼来到院门口,为男神和边牧开了门,把他们让进屋子里。 边牧兴高采烈连窜带蹦地踏上台阶,很是自觉地在门口的脚垫上一一蹭了蹭四只小爪子,又仔细地挨个检查了一番,才故作矜持地走进了明岛的客厅。 男神左迦紧随其后,明岛关好门,为他拿了一双替换的室内拖鞋。当明岛直起腰转过身时,刚到人膝盖那么高的、黑白相间的边牧忽然伸了个懒腰,骤然变成了火红色,体型更是大了四五倍有余,俨然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 它的样子居然有点像民间的舞狮,比传说中的麒麟要粗壮很多,圆头圆脑的,有种浑然天成的、软乎乎傻乎乎的感觉。明岛看着它的大头,差一点就把手揉上去了。 它满身鳞甲红得发亮,流光异彩异常华丽,那满头将近两尺的须发则无比柔顺,富有光泽,一看就知道这家伙的伙食肯定差不了。而它那双拳头大的眼睛,竟然是金色的,暗红色的竖瞳又深邃又迷人,如同珍稀的宝石。只是那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幼童般好奇和兴奋的光芒却叫人忍不住开始担心…… “啦啦啦~~~我来了~~~” 下一秒,明岛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这家伙物似主人型,完全没有一丁点见外,一恢复真身就开始满屋子撒欢,从客厅窜到阳台,从厨房窜到花头的房间,并且在花头宝贝的鱼缸上艳羡地摸了好几爪子,然后趁着花头奋起反击之前,迅速狂奔出门,冲向了二楼。 二楼是彩棠的领地,年纪已经有四位数的大妖怪可不是白叫的,不出十秒钟,二楼上就传来了红麟委屈的惨叫,与此同时,一团圆滚滚的东西就乒乒乓乓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是起床气直欲爆表,表情狰狞扭曲的睡衣美人。 “这是什么鬼!”彩棠几步走下楼,忍不住又在滚成一团的红麟屁股上用力蹬了一脚,看着它叽哩咕噜地滚到了客厅里,被左迦像足球运动员停球一样用脚停住,恶声恶气地说道。 回答他的是红麟呼噜噜委屈地嘀咕:“是我呀,我是红麟呀。” ………… 冷场。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8节 这个时候就是凸显主人作用的大好时机了,于是男神嫣然一笑,语气轻松熟稔:“我们来串门。”然后他问明岛:“你们没吃早饭呢吧?带我一个好啦。” “还有我啊,我也可以吃素的。”左迦脚下的红麟举起了前爪。 ……………… 明岛看看男神,又瞧瞧彩棠,默默地走进了厨房。 客厅里剩下左迦和彩棠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左迦忍不住问道:“你那位同居人,好像,又有了新的兴趣?” 彩棠凉凉地哼了一声:“你其实更想叫他饲主吧?” 左迦笑而不语。 彩棠翻了个白眼,说道:“一个是寄养的,一个是死缠烂打就是不撒手的。” “寄养?” “谁知道,妖类的本能吧,”彩棠撇了下嘴角,“见到充电器就玩命扑上去。” “哈哈哈,充电器,好形象。”左迦秒懂,一同加入了调侃明岛的行列。 “话说明岛这个惊人的能量团除了会吸引各种妖魔鬼怪,其他方面好像也很特别呢。”左迦一边向着沙发走去,一边说道:“他真的是人类吗?看上去好清透。” 清透是什么鬼?雪碧吗?彩棠暗中吐槽道。 “也许是睡得有点久……吧。”彩棠模棱两可地回答,转身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瞥了一眼地下眼珠子乱转蠢蠢欲动的红麟。 如果七尾是带着一点狐媚和天真的贱萌,花头就是一脸无辜总是搞不清状况而慢半拍的呆萌,小树妖是娇气软萌,而面前这只大型魔物就是活脱脱实打实的“蠢萌”。这独树一帜的气质,也是让人感慨非常。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周围都是这样的存在? 彩棠不禁长叹一声,百无聊赖地伸手摸出了手机,发了一条微博:“清晨的微风,湿润的气息,春天的雨露滋润了我,可我却只想逃离。” 他将左迦视若无物,发完微博就习惯性地刷新一下,下面的评论已经拉了几百条,彩棠眼尖地发现了一个评论,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下雨?湖滨?” 再刷新的时候,评论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主人删掉了吧。 可是我已经揪住了你的小辫子了哟~阿荚~你也在这附近的某一个角落吗? 细想起来,忽然就觉得安慰了许多呢。彩棠淡淡一笑,抬起头就见左迦也拿着手机拨来拨去,还问道:“家里的wifi是哪个?密码多少?” “…………你还真不客气。” “嗯?”男神眨着迷人的绿眼睛:“客气什么?” 这哪是什么粗神经,这根本就是脸皮厚啊摔! 说话间,煎鸡蛋的味道混合着米香从厨房里飘散出来,在地上无聊地滚来滚去的红麟立即一跃而起,屁颠屁颠地小跑着直奔厨房而去。 “好香啊,感觉有一百年那么久,都没吃过正常的食物了。”红麟谄媚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左迦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你的食谱上真的有这些“正常”的食物吗? 一旁的彩棠嗤的笑了一声,可是紧接着他的脸色登时变了。 左迦更是拍案而起,横跨过茶几,直奔阳台。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他从衣兜里摸出个什么东西,啪地往地上一掷,叫道:“画地为牢!” ☆、男神一出手心肝抖一抖 左迦那个东西一丢出去,客厅的空间就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可是彩棠却十分清楚,现在他所在的地方,严格说已经不是明岛的一楼客厅,而是在此基础之上,被法力叠加出来的另一个空间。这种东西类似于阵法,姑且也叫做结界好了。 这个结界的作用多半是禁锢吧? 左迦的能力……还真是不一般。不知道这种本领有没有具体的修行套路,让明岛也可以掌握呢?那样的话,这个别墅就可以加个防护罩什么的了…… 心思急转的时候,阳台上已经炸裂开一团淡蓝色的光芒,伴随着左迦的连声低喝:“凌波微步!西山!西山!大大大!” 他脚下步履如飞漂移不断,双手交替挥舞,五根手指的指端,不断迸出术法的能量,一刻不停地攻击着那个光团。 彩棠站在一旁看着,白眼都要翻到房顶上去了。 打架就打架,一个万众瞩目的大众男神,你非要像个日漫里的中二病一样,把招数都喊出来吗?你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那光团浮在半空,中心的地方隐约是个长毛的什么生物,体型巨大,毛色纯白,在左迦的攻击之下似乎全然没有还手的机会。 不过彩棠却微妙地从对方的肢体动作之中,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鄙夷。就像是要验证彩棠的想法一般,那个未知生物抖了抖满身的毛发,悠然地甩了甩头,抬起了一双寒光逼人的眼睛。 那眼睛里包含着一丝不爽,如同一只猫被打扰了睡眠,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你这愚蠢的凡人,还不过来受死”,而除此之外,对方眼睛里所表达的情绪大概就只有蔑视和鄙夷了。 而这些,很快就化为了冰冷的杀意! 一声兽吼之后,左迦被一爪子拍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他就势翻身站起,后退一步稳住了身形,然后双手蓄力,蓄势待发。 蓝光散尽,彩棠清晰地看见一头似狐非狐、似猫非猫的四脚生物,在半空中踩着优雅的步伐,慢慢地走了过来,无数噼里啪啦的蓝色电流火花不断地在它全身上下闪动流窜,衬着对方那高傲的神态,看上去气势惊人,危险至极。 事实上,那种仿佛可以实质化的冲天妖气,已经足够彩棠心惊不已了。 这是已经将近九阶的妖兽啊!正经妖界森林里的原住民!!已经拥有了相当的智慧,离化形不过一步之遥。 人间界……竟然会有这种东西! 这根本就是犯规! 法则之外,到底还有多少漏网之鱼?! 而且,这个东西怎么会找上门来的? 彩棠心中警铃大作,表情也是异常严肃,不由自主地做出了防守的姿态。 ……雷电系,总比火系好上那么一丢丢吧? 现在只能靠运气了,谁叫男神看上去也那么不靠谱…… 最重要的是这个结界,分明是助纣为虐啊! 如果不是这个东西,面前这个妖兽恐怕也不敢这样放肆地妖力全开吧?不属于人间界的强大生物,如果不是被结界隔绝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外,八成马上就会被弹飞,狼狈滚回妖界去了。严重的话,被法则就地销毁也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左迦你到底知不知道问题的关键所在? 还有,这个结界,真的不能从内部破坏掉? 就在彩棠心思百转的瞬间,左迦已经无所畏惧地冲了上去,神情肃穆,姿态潇洒帅气地双手奋力一推:“排、山、倒、海!” ………… 快住嘴啊,你这个中二病!你的脸已经完全不能阻挡你的形象值跌到负分了! 彩棠心底几乎要咆哮起来,他手指翻飞,在空中飞速地滑动,不过一呼一吸,便在自身周围幻化出无数的粉色花朵,紧接着他右手一挥,这些花朵便无风自动,向着那雷电妖兽当头罩去。 左迦的攻击和彩棠的幻阵几乎在同时到达了雷电妖兽的身前,只见这妖兽悠闲地一甩身后的长尾,立时便将左迦的攻击化为了无形。对于彩棠的幻阵,妖兽倒是露出了一些兴味的模样,眼角轻轻挑了一挑,然后张开了嘴巴,从那密密麻麻尖锐雪亮的牙齿之中,猛地喷出了一道电光! 电光直冲彩棠而去,快得不容闪避,彩棠惊呼一声,连退数步,后腰撞上了餐桌。等他站稳身形,鼻端便闻到了一股毛发烧焦的糊臭味道。 那似乎……是他的头发被烧焦的气味。 刹那间彩棠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他抿着嘴角,再次抬起右手,挥动了幻阵! 粉色的花朵漫天而下,空气里忽然多了一股花香的气息,浓郁醉人,沁人心肺……甚至叫人神志有些迷乱恍惚起来。 妖兽的目光也不禁有了一丝空洞,但是它很快意识到了这幻阵的可怕之处,立即甩动尾巴,吹起了一道狂风,把那些花朵卷向了彩棠和左迦。 随后,它满身毛发炸开,周身电光噼啪响个不停,眼看就要发出致命一击! 左迦神色一变,一退几步,双手虚抱,怀中隐隐汇集出一个青色的光团,彩棠的幻阵在他身前经过,其中妖力立时被那光团吸入,融为了一体。 “等等!你要把这房子炸掉吗?”彩棠危机之间陡然意识到左迦的目的,情急中大叫起来。左迦愣了一下,道:“没关系,有结界啊……啊,不好,结界要崩了!” 我xxxx啊!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结界要是这么不管用,他们何必要闹大,就让法则去收拾这家伙不就好了?! 虽然有点不地道,但是人不犯我,对方都找上门了,还要它他客气什么? 而且他刚刚也大开了妖力……这是要同归于尽吗?! 啊啊啊啊!左迦你个混账啊! 彩棠一阵风中凌乱,胸中杀气纵横奔涌,直要破体而出。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忘紧急撤去满身的妖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好歹还有面前这只妖兽垫背,他应该可以逃过一劫吧?所幸刚刚幻阵的妖力被左迦吸走了不少,至少比那只妖兽的状况好一点。 电石火花之间,妖兽眼里也掠过了一丝慌乱和懊恼,就好像被对手的不靠谱雷到了一样。这一点,它真的是失算了。 然而它满身的雷电能量已经爆表,技能读条的过程中,它自己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停下来的。它甚至已经感到了这个空间的扭曲,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崩坍,将它整个暴露在人间现实的天空之下。 阳光,有风…… 那一刻,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了,一切都无所遁形,连尘埃都能清晰可见。 就这么被送回去吗? “你们在闹什么?”耳际忽然响起般的声音,说不出的温和包容,妖兽怔怔地转动一下眼珠,却感到后脑一阵冷风呼啸而过。 同一刻响起的,还有巨大的炸裂声。 彩棠捂着胸口瘫倒在餐桌旁边的椅子里,懒得再去计较为什么明岛会出现在这个结界里了。 明岛不仅在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出现在了左迦的结界里,还用一只平底锅,在跳起来的时候,毫不客气地敲在了妖兽的后脑勺上,打断了对方毁灭性大招的读条。 因为电力惊人,平底锅整个被击穿,一个拳头大的空洞周围还在袅袅地冒着黑烟。 “……呃,好像物理攻击比较好用……啊……”明岛讪讪地抖了抖麻木的手腕。还好平底锅质量过硬,木头把手结实又牢固,才能令刚刚的乱斗化险为夷。 随着他的话,左迦的结界应声崩塌,妖兽滚翻在客厅地板上,转眼间就变作了一只雪白雪白的猫咪。 软软萌萌的小白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只前爪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眼睛里仿佛有泪光闪过。 “啊……”明岛心中不禁立刻柔软得化作一汪春水,饱含向往的视线投向了小白猫。 后面彩棠眼疾手快地起身冲过来,一把将明岛拽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危机感啊? 饶是彩棠动作再快,一道电弧还是落在了明岛的室内拖鞋上,滋啦一声,把拖鞋和明岛的袜子烧了个对穿,露出了泛红的一点皮肉。 “嘶……”明岛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看脚下满身白毛炸开、尾巴竖起,露出不爽的尖牙和利爪的小东西,遗憾地打了个唉声。 “哎呀……”明岛说道:“你是谁家的小宝贝啊?要不要……哎……” 小白猫鄙夷地蹬了他一眼,瞬息化作一道蓝光消失不见。 威胁不再,扒在厨房门口的红麟、小树妖和史莱姆都飞速冲了过来,围着明岛嘘寒问暖。小树妖抢占先机跳到明岛头顶,史莱姆则是顺着明岛的一条腿迅速爬上去,挂在了他的肩头。剩下红麟无处可去,只好用自己的大头轻轻拱了拱明岛的胸口,以作安慰。 “好啦好啦,没事了,我们开始吃饭吧。”明岛如愿以偿地揉了揉红麟的大脑袋,被小白猫伤害的内心得到了治愈,他笑眯眯地招呼左迦和彩棠:“来帮我端下菜和汤。嗯?左迦?” “……红麟,你的主人在这里啊。”男神黑着脸说道。 ☆、头可断血可流伙食不能省 早餐是丰盛的,毕竟多了两张嘴,其中一个看起来还那么能吃的样子。 明岛掏空了大半个冰箱,把能做的速冻食品都拿出来了,由于时间有限,只好开了两个火头、一个电锅,蒸的蒸煮的煮,马力全开才总算是对付了一桌。 除了速冻食品,还有些可口的小菜和香浓的汤,以及焦黄的煎蛋,嫩绿的生菜什么的,看上去叫人颇有些食欲。 红麟简直要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马上改投明岛门下,做个幸福的吃货。 对此男神左迦有些郁闷是一定的,但他上次已经领略了明岛调制的酱料的美好,此刻当他喝完半碗汤之后,内心深处更是不可抑止地升起了和红麟一模一样的想法。能吃到像这样正常的食物,拥有一个可以正常发挥厨艺的室友,真的是人生里太难得的事情了。而且据他亲身体验来看,明岛的厨艺显然还在正常的水准之上,对于左迦以及他的宠物们来说,这实在就是圣光普照一般的存在啊。 众人围坐在餐桌边,小树妖独自占领了一个碟子,捧着甜蜜蜜的葡萄干坐在餐桌上,笑得眉眼弯弯,心满意足。特别是当他知道史莱姆还无法进食人类的食物以后,他的心情好得都要飞起来了。 红麟因为体型巨大,被留在了茶几旁边,明岛为他摆了豆沙包、叉烧包、水晶饺子、炸鸡排、牛肉丸等等若干的不同食物,由他自由选择。 而明岛、左迦和彩棠则是每人一碗香菇火腿鸡丝汤,两个煎蛋,两个小菜外加生菜黄瓜丝若干,干果一撮,主食是明岛前两天蒸好的麻酱卷花卷任选。 “对了,”彩棠心有余悸地用手背蹭了一下头发,刚刚被烧焦的部分已经被明岛小心地修剪了一番,但是彩棠仍旧耿耿于怀,他问道,“明岛你看不到左迦的结界吗?” “嗯?”明岛从汤碗里抬起头来,夹了几根凉拌海带丝:“什么结界?” 彩棠一怔,回道:“就是阵法。” “临时的。”左迦在一旁补充说明:“一般可以支持五到十分钟不等。看情况。就算是可以长期使用的结界,一样需要定期保养,及时补充能量的。” “……你是说,刚刚,你设了结界吗?”明岛有点好奇地问道:“什么样子?四维空间吗?” “是啊。”左迦饶有趣味地笑道:“空间叠加,也算是四维?当时情况紧急,只来得及把客厅和阳台罩进去。按理说,你是不能进来的。红麟他们可以证明。” “那我为什么没感觉?”明岛微微讶异:“你这个结界可以阻挡魔物、妖怪以及……” 他看了一眼肩膀上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史莱姆,这个东西,勉强算是个怨鬼吧。 阻挡了这么多生物的结界,为什么他自己却畅通无阻呢? 是他体质特殊,还是左迦的结界存在着不明的漏洞? “这个问题,可以先放一放。”彩棠说道:“现在更重要的,是弄清楚那个雷电妖兽的目的。我有预感,它身上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这个秘密或许……和我们大家都有关系。” 三个人沉默下去,各自吃了半晌,明岛说道:“想不出。” “那就算了。”左迦眉峰一扬,两眼含笑,道:“反正迟早还会碰面的。” 彩棠无言地撇了撇嘴,没有作声。 你们这个两个懒惰的家伙,就不能积极一点吗? 左迦不着痕迹地瞥了彩棠一眼,微微一笑,跟明岛说道:“红麟这一餐吃得不少,回头我补点食材什么的吧?” “哦哦,客气了。”明岛说道:“不用太在意的。”反正你们也不是常来,偶尔一次他还负担得起的。 “应该的。”男神笑意渐浓:“你喜欢吃什么呢?肉类还是海鲜?最近的海鲜不错,海蟹和皮皮虾都挺肥的。不如改天我们采购点花蛤生蚝虾子什么的,来做西班牙海鲜饭吧。” “西班牙海鲜饭?”明岛抬起头,眸子闪闪发亮:“怎么做?” “嗯……我想想,好像是要把米和一些配料炒一炒,然后放在炖锅里,你说什么锅?应该是都可以的,砂锅,铁锅,珐琅锅什么的,我看你那个汤锅就不错啊。然后呢……” 两人轻声细语地交谈着,被撇在一边的彩棠无言地伸出筷子,夹起了自己碗里最后一片火腿,默默地叹了口气。 明岛啊明岛,你难道没有意识到,这个家伙在找更多的借口来蹭饭吗? 如果他开始三天两头地送食材,必定也会隔三差五的就来上门吃吃喝喝啊。 ——啊,怎么会有人脸皮这么厚呢? 彩棠自叹弗如地感慨,人类啊,果然还是他无法理解的生物。 “嗯?什么?你说你们诊所的同事家里有白事,要去帮忙?”左迦神情一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明岛点点头:“暂时不用,我们今天去她家里看一看,有需要再说了。这种事我以前也没具体参与过,到底是什么程序也不大清楚。而且左迦你……在公共场合出面,是不是不大好?” 先不说别的,小护士们都会尖叫起来吧?她们激动起来的话,还可以好好办什么丧事么? “没关系的,我可以戴墨镜和口罩。” “……”那更可疑好不。而且你的衣服,就没有正常一点、平价一点的吗?还有身高和气质什么的,如此鹤立鸡群的存在,你让大家怎么忽视你啊。 “那好吧,有事情随时叫我。”左迦看看明岛为难的神色,退让了一步:“不过,刚才你是不是说过,她的父亲死得有点奇怪?作为交换,这个问题你要回答我哦。” 或许是男神的口吻太自然、太亲近、太具有迷惑性,也有可能是明岛一直心存疑惑,对这个问题久久难解,急于得到更多的线索,他完全没有犹豫地,就把有关米兰的父亲身上残留了未知妖气的事情,告诉了左迦。另外,他还向左迦仔细描述了酒吧里的调酒师的样貌和诡异之处。 “是吗?”左迦听了若有所思,过了片刻,他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要真的是这样,到时候我们约好,一起去看看不就好了。” 彩棠忽的放下筷子,站起来说道:“我吃好了。” “咦?笋干不吃了吗?”明岛从左迦的发言中回过神来,抬眼看看彩棠:“大杏仁也不要了?刚刚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说着,明岛站起来,打算再检查一下彩棠的头部。 “不用了。”彩棠打断了明岛的动作,丢给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微妙眼神,甩了甩头上楼去了。 “彩棠,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啊。”明岛似是毫无所察,仍旧在他身后不死心地碎碎念道:“怎么比平时吃得少了这么多?明明损失了很多妖力啊?……虽然吃多了好像也并不能补充妖力,但是彩棠你可以……”在他旁边适当地吸收一些他的能量吧。 “也许他休息一下就会好了。”左迦安慰明岛道:“吃多了反而影响修炼。” “呃,好像也是啊。”明岛讪讪地重新坐回去,伸手拿过一粒大杏仁,细细掰碎,递给了不明所以地东张西望的小树妖。小树妖立时忘记了烦恼,欢快地继续吃了起来。 “这只……好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啊,”左迦托着下巴,注视了小树妖半晌,说道:“他真的不会消化不良吗?总感觉你不管他,他会一直一直吃到撑死呢。” ………… 男神你嘴巴也太坏了吧。 明岛别过脸,看了看一旁茶几边上吃得欢快的红麟:“红麟……够吃吗?” 左迦摇了摇手指:“没关系,湿魔进食不是很频繁,一次保守估计也能顶大半夜月了。这一餐,今后的两个月都不用投喂了。” 埋头正在吃得开怀的红麟,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立时摇头晃脑地抬起了大头,结果还没说话,就接收到了左迦暗含警告的一枚冷眼,于是顿时又蔫了下去,失落地垂下了尾巴。 “嗯嗯,红麟不用每天吃东西。”它向着明岛解释了一句,有些忧伤地捧起了装着虾饺的大碗,两爪一掀,大嘴一张,嗷呜一声把虾饺吞了个干净,继而又把视线投向了笼屉里的叉烧包。 明岛看着它,又瞧瞧笑语晏晏的左迦,默默地擦了一把冷汗。 虽然知道你说的有点违心,但是……如果不用那么辛苦地准备几人份的食物,他也…… “说到湿魔,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明岛有点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说道,“湿魔聚集湿气,造成降雨,对其他地方没有影响吧?” “你是说掠夺了别的地方的降雨量吗?” “呃,会吗?” “当然不会。”左迦微笑道:“我选择住在湖边就是这个原因啊。它聚集的只是附近河流湖泊的一部分水汽,最后落在地表,形成了一个小循环,本质上是不会影响其他地方的。” “哦……”明岛点下头,表示明白了。 “你要是喜欢它,我可以叫它在这里陪你两天。”男神慷慨说道。 明岛一愣,很快地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没有时间照顾它啊……” 这一会工夫,肩膀上的史莱姆都要狂化了,他可没办法再留宿别人家的孩子了! ☆、人间的不幸有时候并不是来源于自己 米兰家的白事非常冷清,除了一些邻居以及米兰妈妈的老同事有十来个人,就只剩下春晖口腔诊所里的几位成员了。 好在米兰也不在意这些,气色反而比前两天看起来好了一点。 昨天夜里,好像是记忆里第一次,她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连个梦都没做。醒来之后满身轻松,神清气爽,连母亲絮絮叨叨地念咒一般的自言自语,也比平时变得容易忍耐了很多。 不过,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米兰还是把身体里过度舒坦的感觉极力压制了下去,露出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免得被那些好事的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她都不用想就知道,如果她不装装样子,那些人会说些什么。 “虽然那男人做得不对,但怎么也是她亲爹啊?这亲爹没了,做闺女的,怎么就一点也不伤心呢?” “就是啊,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计较的……怎么也是亲父女,一滴眼泪都没有,也太狠心了吧?” 诸如此类。虽然她内心里,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她只是习惯性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减少将来可能会发生的麻烦而已。 她终归还是一个弱女子,没有能够依赖的人,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而那些“别人”,终究也只是个别人,动动嘴又不会少块肉,谁会在意她几千几百的日日夜夜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谁又清楚,她每天都是怀着什么样的恐惧和不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活着呢? 那些细细碎碎的折磨,那些昼夜不歇的惊恐与无助,除了她自己,又有谁能明白呢? 如果这样一个男人也配称作父亲的话,米兰想,就算她一辈子都没有父亲这种东西,也完全没有什么可遗憾的。甚至,更像是一种老天难得的宽容呢。 她无声地冷笑了一声,低垂着头,擦拭了一下被香火熏出来的眼泪。 那个男人的遗照放在小小的供桌上,他年轻时的样子看起来还有几分意气风发,或许当年他也曾有过什么梦想和抱负,只是最后还是输给了时间和自己,被生活所打败。 这要怪谁呢,总不该是她的母亲吧。 ……母亲啊,真是令人怀念的词汇啊。 会微笑,会唱歌,会给她做漂亮的衣裳、好吃的食物,会温柔地把她抱在又香又软的怀抱里的人,现在也只是存在于多年前的记忆里了。 反正不会是在卧室里神经质地撕东西、总是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有时候甚至猛地就变得狰狞起来、除了睡觉时才会安静一些的,那个女人。 多年前的那点温暖和安全,早就被死掉的那个男人毁掉了。 自从他第一次抬起手,拿起衣架抽在她母亲的身上开始,这个家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没有父亲母亲没有女儿,没有亲情,更没有爱和依恋,只剩下永远看不见尽头的恐惧和孤独,愤怒和绝望。 那种绝望的滋味,堪比深渊地狱,米兰这一生都不愿再想起。 以前她还小的时候,对这些不是很明白,只能躲在瑟缩的母亲怀里,一起哀声哭泣。后来她慢慢长大了,本来想着考出去远走高飞,又放心不下母亲。然而,就在她为此左右为难的时候,她的母亲却背着她,把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仔仔细细地撕掉了。 后来她几经辗转,念了一个本地的职业学校,学了三年护理专业,自己跑了几个月,才找了一个工作单位,结果没多久又被她那个死鬼老爹跑到班上闹事,弄丢了工作。 于是,她就只能像高中时那样打打零工,今天去做售货员,过半个月可能就要去当临时工,直到她遇见了范志杰,生活才终于安定了一些。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她每天还是要面对那样残暴无理的男人,以及神智不清、一不留神就会弄伤自己和米兰的女人。每个月的工资拿回去,不出几天就被挥霍一空,她不得不又开始在下班后去酒吧兼职。即使这样,也依旧供不起那两个她所谓的亲人。 男人一有了钱就去喝酒,大方地请客,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称兄道弟,如同散财童子,大把大把地撒她的血汗钱。米兰不明白的是,她母亲把她的钱都花去了哪里。 米兰也曾经想着把小部分薪水藏起来,但是当她那疯疯癫癫的母亲伸手可怜巴巴地跟她要钱的时候,她又狠不下心说谎。 当年米兰的母亲因为长期被家暴,神志有些恍惚不清的时候,在单位工作中屡屡出现各种错误,而被单位劝退了,每个月只有一千多块的补助,根本就禁不起那男人的各种挥霍折腾。米兰不被允许去外地读书,上好的大学,其实主要也是因为这个理由。一旦她离开,他的父母亲就少了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就没有人养活他们两个人了。 米兰也是很久之后,才从两人的争吵中,偶然间得知了这点内情。 她那时已经彻底麻木了。 既没有哀悼自己无辜而劳碌的青春,也没有为痛失更加美好的前途而遗憾和惋惜。 她只是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没有办法离开父亲呢? 就算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甚至手脚骨折肋骨开裂,为什么就不能离开他呢? 等到后来,她脑子都不清不楚了,一切都变成了惯性,米兰也就更没办法再去追究其中的深意。 那么多事情,都那么的不合理,可是一直都没办法改变。 就像是她身上那些层层叠叠的伤痕,最终也只是慢慢地黯淡下去,唯有痛苦的感觉,深深刻在心底,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好在,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罪魁祸首已经死掉了,他丑陋的尸身被冻在太平间的冰柜里,等到明天一早就会被拉到火葬场,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了这个男人可怕的痕迹。 一切都要过去了。 “米米,”有人走近她身边,耳边传来魏紫的声音,“米米,你到卧室坐一会吧。” 说着魏紫扶住了米兰的胳膊,把她往卧室里带:“你脸色太难看了,今天的吊瓶也没打,还是先坐下来歇会吧。” 南面的卧室里拱青青、苗苑和沈茜正帮着叠一些纸元宝,范志杰坐在一张书桌后面,一丝不苟地处理着来吊唁的人随的份子钱,明岛则是在一边负责记录。 众人这会也才知道明岛不仅会写毛笔字,而且写得还像模像样的。 米兰和魏紫进屋,拱青青连忙倒了杯水过来给米兰:“米米,这边来坐。”她在床边给米兰腾出地方,把两床被子叠在一起,招呼米兰过去靠着。 米兰笑笑,顺从地坐过去,捧着杯子喝了两口水,半躺半卧地靠在了床头。 身体是疲惫的,可是心里却截然相反。她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微微合起了眼睛。 周围的声音嘈杂而细碎,虽然不会觉得太过吵闹,但是却好像永无休止。 恍惚间有谁的手机响了起来,接电话的是魏紫,她的声音里有些小小的惊讶:“啊?什么?……你要来?……哦,知道了,35号楼4单元402。” 魏紫报出的是米兰家的地址,沈茜一等她挂断电话就问道:“谁要来啊?” 魏紫不明所以地呆呆举着手机,顿了几秒说道:“李佳乐。” “李佳乐是谁啊?”沈茜苗苑几个面面相觑,范志杰看了看明岛,两人心照不宣地错开了视线。 苗苑没有放过两人之间的小动作,问道:“明岛认识?” 她不敢和大波斯太直接,所以明岛首当其冲地就被点了名。 “是李警官。”明岛说道。 “哦……”众人恍然大悟,拱青青说道:“就是那个眼珠子通红着来找明哥的警察啊。” 她转头问魏紫:“哎?他为什么会打给你?” 一时间几双眼睛都看向了魏紫,魏紫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就那天送米米去医院,他要了我的电话,说是担心米米有事,人是他撞到的,他不放心。所以……” “哦——”众人纷纷点头。 “喂,你们什么眼神啊……”魏紫不由分辩道:“不要乱想好不好。” “没有人在乱想啊。”拱青青吃吃一笑。 范志杰也说道:“阿紫,既然李警官打了电话说要来,你去楼下看一下,别再走错了。” “……那么大活人,怎么会走错……”魏紫不情不愿地小声抱怨了一句,抬头对上大波斯的和煦如春的笑脸,还是屈服在了范志杰的目光之下,默默地出门去了。 米兰挣扎着坐起来:“我也出去迎一下吧……” 拱青青一把按住她:“急什么,还早着呢。” 可是还没等米兰重新靠回被子上,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巨响。 明岛和范志杰率先起身出门,就见一个瘦骨嶙嶙蓬头垢面的女人,状若癫狂地把供桌掀翻在了地上,香炉摔成了碎片,米兰父亲遗照外面的玻璃也摔破了,那个女人正蹲在地上,把男人的遗像扯出来,作势撕成两半。 明岛上前一步拉住了对方:“阿姨您等等,别激动……” 米兰在后面几步跟过来,把女人从后面拦腰抱住:“妈!妈!你快起来,玻璃扎手!” 女人不管不顾,两只手飞快地一抓,已经把那张黑白照扯在了手里,碎玻璃在她的虎口划开一道血口,顿时血流如注。可是她却毫无知觉一样,一边呵呵呵笑着,一边奋力把那张遗像横七竖八撕了几个来回,转眼化作了一团碎屑。 米兰娇小的身躯根本无法阻止母亲的行为,或者在她内心深处,这也是她正想做的,她根本不想阻止。 或者,是那鲜红的颜色太过醒目,让她一时失神,忘记了去阻止母亲的动作。 就在屋子里乱成一团、楼道里还有几个老头老太太都伸着脖子往屋里窥探的时候,一个人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刚刚下楼没多久的魏紫。 “你好,我是李佳乐。”他向着米兰笑了笑,一双眼睛的视线却投向了地上的疯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起名无能的作者,最后还是改了这个文的名字……匆忙换了个图…… 所有图里的花草树木人景什么的,都是我自己的作品。 这个封面上的,是红麟和青甲。先凑合一下,哪天有时间画了明岛再说…… ☆、善恶与爱恨都在一念间 李佳乐的视线十分隐晦,但在精细如狐的大波斯范志杰面前,还是略逊一筹,在不过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他已经被看了个真切。 范志杰当即就给明岛递了个眼色,两人合力把米兰的母亲架起来,带到北面的卧室里。 米兰匆匆找来家用药箱,给母亲止血包扎。 忙乱中几人都没多说什么,李佳乐也自觉地帮着两个小护士把客厅里收拾打扫了一番,并且重新摆好了供桌。 等到米兰的母亲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过去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楼道里还有人偶尔探头探脑,有的人不胜唏嘘,有的人摇头感慨,还有的人虽然看起来若无其事,眼底却在不经意的时候,透出窥探的欲望以及燃烧着的八卦之光。 人生就是这样,无论你过得多么辛苦惨烈,在有些人的眼里,最多也不过是能够向别人炫耀的一个谈资罢了。总有太多的人乐于窥视他人的隐私,作为聊天时的资本,来展示自己是多么的见多识广受人瞩目。 可是,践踏着别人的痛苦而产生的快乐和虚荣,真的不会令人感到内心不安吗? 明岛扫视一眼楼道,轻轻叹息了一声。 白事就是这点不好,一整天都要敞着门,要是人际关系比较好的人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地,也是叫人无奈。这对于失去亲人的人来说,多半都是一种折磨吧。 他收回目光,转头看了一眼李佳乐同志。警察同志流露出一丝被抓包的羞赧,不自然地挠了挠鬓角。 “呃,大师,那个……” 明岛意会:“放心,不会再去找你的。” 他指的是肩膀上的史莱姆。 李佳乐显然在这个小东西那边吃了不少苦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脸上的憔悴也仍然清晰可见。因此,明岛才不计前嫌地安慰了对方一句,非常有效地缓解了李佳乐警官紧张的情绪。 “既然来了,就坐一下吧。”明岛走到客厅的沙发旁边,让了让李佳乐,还递过来一瓶纯净水。李佳乐伸手接了,和明岛面对面坐下。 “今天休息?”明岛随口问了一句。 李佳乐笑了笑:“最近没什么事,放了三天假补觉。” “之前去过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吗?” “……嗯?”李佳乐拧水瓶盖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大师是说,那个东西是在哪里遇到的吗?” “算是吧。”明岛点了下头。 “我想一下。”李佳乐打开瓶盖,喝了两口水:“前几天,和蔡哥出去吃了顿饭,那家店新开的,有点偏。吃完有点晚了,顺便溜达到广场看了会广场舞,人还挺多的。” 明岛应了一声:“嗯。然后呢?” “然后……职业病发作,逮了两个合伙作案的小偷,扭送回了分局。小偷有问题?” “不一定。”明岛说道:“这种东西的形成和存在都比较复杂,不能随便就下结论。” “……” 李佳乐愣了愣,干咳一下,继续说道:“后来就回家睡觉了。头一天晚上还行,睡得死猪一样。第二天就开始做恶梦,被追杀啊被吞噬啊半边脑袋炸飞或者做成木乃伊啥的……” 明岛忍不住调侃道:“警官你的经历好像很丰富啊。” “警校里也有特别的锻炼课程什么的,你懂的。” “那家新店的位置呢?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注意过,”李佳乐说道,“之前有同事说起过,才开了没一个月呢。在老城区一个小区的一楼底商,左边是超市,右边是网吧,生意很不错。我和蔡哥去,要了三个菜,吃了不到一百块,菜色味道都还可以。做我们这行的,其实吃什么一般也不是很在乎了。” 明岛点点头,表示理解,又追问了一下那家店具体的地址,用手机记了笔记。 “有机会我会去看看的。”明岛说道。 “麻烦大师了,希望没有什么人也和我一样……嗯,大师,你多辛苦。” 两人结束了这个话题,随便说了点别的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天气啊交通啊之类。范志杰从卧室里走出来靠在门框上歪着头看着他们,若有所思。 这时,敞开的防盗门上,传来了轻轻敲击的声音,很规律的三声,一次比一次轻,似乎暗示着敲门的是一个礼貌、矜持,甚至可能是有点强迫症的人。 三个人顺着声音侧过头,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穿黑西装的少年,正是如梦酒吧的调酒师。 这少年调酒师看起来有点不适应出现在白天这段时间,走到客厅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抬了一下手指,似乎是想挡一下阳光透过玻璃投射在地板上折射出来的反光,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孔上拂过一丝浅浅的嫌弃,不过很快就被掩饰了起来。 他长着一张太过欺诈的脸,即使穿着成年人的西装三件套,仍像是个温软羞怯的邻家少年,干净剔透,全无杂质,但是同时也少了一些真实感,显得不像是凡俗里的人类。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9节 几人见面,彼此视线微一交错,范志杰和明岛就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对于这个调酒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还是有一点心理准备的。比较有趣的是李佳乐和调酒师的神情,颇有些微妙。 尤其令人意外的是,李佳乐居然也是认识调酒师的。 调酒师对李佳乐的出现也有一丝淡淡的讶异,而对于明岛和范志杰,他却显得非常坦然自然,完全是早有预料的模样。 不过转念一想,李佳乐毕竟是这城里的刑警,对辖区里酒吧的底细应该比大多数人更了解一些吧。 明岛正想着,李佳乐已经站了起来,上前一步,向着调酒师伸出了手:“杨老板,幸会。” 杨老板?这个调酒师原来就是那家酒吧的老板吗? 范志杰眉梢轻轻一动,瞥了明岛一眼。明岛以目光表示,他自己也有些始料未及。 调酒师面对着李佳乐则是微微一笑,露出了半颗小虎牙,让他刚刚还显得羞怯的面孔,忽然就多出了些许精明和狡黠的意味。 “李警官怎么有空,”调酒师说着,声音轻轻软软,听起来总有种底气不足的感觉,“好久不见了。” “有点事。”李佳乐回以一笑,没有多做解释,对方也完全不在意地略过了这个话题,目光在范志杰和明岛两人身上依次滑过,问道:“这两位是……?” “我想我们应该见过,”反正率先和调酒师打了声招呼,“而且我们都算是米兰的老板吧。我姓范,范志杰。” 调酒师神色不变:“杨焕。” “这个是我的合作伙伴,明岛。” 明岛点头一笑。 没想到的是,杨焕居然多看了他两眼,伸出手来要和他握手。 明岛于是坦然回握,两人手掌甫一接触,明岛就觉得掌心一阵恶寒,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寒之气直冲过来。 他心中倏的一惊,立即运力催动体内气息,手上用力,将那股寒气瞬间消解于无形。 两人各自抽手,杨焕的眼底浮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如同深秋里的水波,浅淡而凉薄。 “我来看看米兰。”杨焕的目光在客厅的供桌上扫了一扫,俨然已经了悟了什么。 “她在里面,”范志杰示意了一下阴面卧室,说道:“刚刚出了点意外情况。” 杨焕应了一声,然后从兜里掏出皮夹,拿出几张红票票递过来。范志杰接了,转身示意明岛去记录,两人连同李佳乐,都聚集到了阳面卧室里。 又过了一会儿,米兰也过来了,身后跟着杨焕,一屋子顿时满满当当的,颇有点拥挤。几个人相互介绍寒暄了几句,李佳乐就站起来要告辞离开。 他对明岛说道:“那件事还是麻烦你了,明岛。”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再直呼大师暴露明岛的隐私,所以只好改了称呼。可能因为他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别扭,顺便连同他的口气听起来也怪怪的。 明岛于是起身跟着他走出米兰家:“我送你。” 两人便一前一后下了楼,直到转过一个路口,附近没什么人了,李佳乐才停了下来。 “刚才我本来是有话要说的,不过人有点多,说出去还是不大好。”李佳乐说道:“麻烦大师你和米兰说一下吧。” 他的神情郑重了许多,带着些无奈:“有关米兰的母亲。” 明岛若有所悟:“你是说……她的精神状况?” “嗯,虽然还没经过医生的检查,不过以前也见过不少类似情况,心里大概也有个谱。”李佳乐顿了一下,说道:“米兰的母亲,可能在吸/毒。” 明岛微微一惊:“真的?” “七八成。” 几乎可以算是肯定了。 “那她的渠道……” “所以,这种事我们肯定是要介入的。你和米兰说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明岛想了想:“好吧,我和米兰说。至于她母亲……呃,能不能通融下?我想办法送人过去,你们就……” 米兰还要在这里生活,她的父母亲已经对她的人生造成了太多伤害,为了今后的生活里,米兰的生活环境、周围的舆论会稍微好一些,有些事还是尽力关照一下吧。 父亲家暴这件事已经足够太多人津津乐道,如果她的母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带走,流言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李佳乐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点了点头:“行,你尽快,随时电话联系。” ☆、讨厌阳光和白天的家伙是不是吸血鬼 送走了李佳乐,明岛回到了米兰家里,刚进门就被范志杰拽到阳台去了,还美其名曰给大家多一些自由呼吸的空间。两人关上阳台门,一个背靠门框,一个假装观赏外面的风景,静默了好一会,才开始探讨起之前的几个问题来。 首先,是关于如梦酒吧的老板兼调酒师,杨焕的问题。 范志杰说道:“米兰似乎还不知道对方就是自己的老板,这家伙看起来是朵小白花,不过怎么都觉得诡异。对了明岛,你们两个握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明岛回过身,侧头笑了笑,没有作声。 “敷衍是不可取的,‘大师’。”范志杰调侃中带着些诡秘的笑意,眼神意味深长:“是不是高手过招那样,他在试探你?” “……算是吧。”而且过程十分不美好。那股寒凉阴湿的气息似乎还粘在他的手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能倍添郁闷。 “结果如何?” “半斤八两?因为都没有用全力,所以也只是稍微有了点了解。”对此明岛其实也不想隐瞒什么,但是范志杰似乎比他想象中注意到的东西更多。 “他实际的年纪好像比看起来要大不少吧?是不是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啊。”范志杰慢慢说道。 “应该是吧。” “所以,他不是人吗?” …………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明岛愣了一下。 “因为那家伙总是一副‘阳光好刺眼,白天好讨厌’,以及‘人类好多好麻烦’的样子啊。”范志杰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呃,也还好吧……”该说老板太敏锐,还是太神经质呢,他觉得其实并没有这么明显啊。 “既然有你这样的神棍,会有吸血鬼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喽?”范志杰说道。 “那倒不是。”出于职业素养,明岛习惯性地提出了不同的意见:“理论上来说,一些幽闭症和抑郁症的患者,也会有类似的心理。” “可是明岛你刚刚并没有否认吸血鬼这种东西哦。”范志杰的后背离开了门框,向着明岛靠近了半尺,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真的有?” “也许吧,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遇见过。”明岛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要说起五大界的关系什么的,实在是包含了太多纠葛,很多事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跟别人解释起来当然力不从心了。尤其范志杰这个人,哪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糊弄的,看他那闪闪发亮的小眼神就知道了。 “那他看上米兰了,不会把她也咬成同类吧?”范志杰重新靠回门框,若有所思地说道:“自己的员工忽然变成夜行性生物,老板会困扰的啊。” 明岛一怔:“什么?” “嗯?你没看出来吗?”范志杰露出一点惊奇:“你观察能力不行啊。作为一个随时可能会面对危险的神棍,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呢?” ……谢谢你的关怀。 明岛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某些时候,确实是太迟钝了。 “你是说,他喜欢米兰吗?”明岛向着范志杰确认道。 “你没见他把米兰周围一切雄性生物都列为了敌对势力吗?” “……实话实说,完全不觉得。” “哎,别灰心……”范志杰伸手安慰地拍了拍明岛的肩,却觉得明岛身体忽的一僵,肌肉微微紧张了一下,他饶有趣味地扬起了眉毛,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和蔼笑容。 范志杰拉长了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坦白从宽。该不是,你看不起我和大多数人口味不同的兴趣爱好吧?” ……关于那个,我真的并不想知道你真实的口味啊,明岛满脸黑线地想着,嘴里否认:“当然不是。” “那就是——”范志杰的目光在明岛肩头飘来飘去,不急不慌地问道:“那里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吗?” “…………是的。” “哦~~就是李佳乐警官来找你解决的那个?” “……对。” “好哥们。”范志杰如愿以偿,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尾音愉悦非常:“来,快和我继续说一说,这是个什么?” “……一个把我周围所有、一切、似人或者非人的生物,都列为敌对势力的……东西。” “噗。” “……你笑个屁啊。”饶是明岛,也终究忍不住吐露了真实的心声。 范志杰用手指压了压嘴角,轻轻咳了咳,端正了态度说道:“独占欲这么强啊,以后明岛你要谈恋爱结婚怎么办?‘情敌是个非人类’这类的标题真的不会出现在天涯论坛吗?” 他眨了眨眼,又快速说道:“不过要把对方发展成情侣什么的,可行性应该还蛮大吧?” “…………那是因为你看不到才会这么说的。” “噗……哈哈哈。”范志杰绷不住又笑了起来。 明岛无奈地抬起手指,在肩头上面的虚空处轻轻摸了摸,然后丢给范志杰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老板,为了你的安全问题,你还是别这么幸灾乐祸吧。” 小东西就要爆发了。 范志杰随即明白过来,连忙摇手:“好好,ok,ok。别激动,我不会和你抢明岛的。” 安抚完暴怒的小东西,明岛说道:“刚才你说杨焕喜欢米兰……米兰还不知道他是酒吧老板?” “是的。啊,刚才你出去了,你是没看见他那个样子,一手好演技。”范志杰说道,“跟在米兰后面像个乖宝宝,他居然还叫米兰‘姐姐’,哇哦,他怎么拉得下那张脸。” “人家心理素质好。” 不过范志杰的心理素质也真不错,就在这么近的地方数落他都已经认定的异类生物,真的不担心被报复吗? 呃,也许是他想多了。 明岛抹抹额头,杨焕这种还算自制的“人”,又有正规的人类身份和正常的人际交往,甚至拥有自己的产业,应该不会对普通人做什么吧。 更何况,他对米兰还存有一定的心意,这说明他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打算作为一个人类,继续长期生活在这里的。 明岛不能确定杨焕对米兰是不是真的喜欢,如果是的话,喜欢的程度又是多少,不过目前为止看在他还没有做出令人反感的一些举动,暂时先……不对。 明岛忽然想起上次米兰在酒吧二楼的遭遇,如果明岛没有及时出现,米兰会怎么样?这件事,杨焕真的不知道吗? ——还是说,杨焕确定米兰不会有事?那么,他又是怎么确定的?通过什么手段? 米兰身上的妖气,难倒是…… “怎么了?”范志杰看明岛脸上变来变去,忍不住问道:“有什么问题?” 明岛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你感觉杨焕对米兰的重视程度怎么样?” “还好。虽然表现地比较克制,眼神还是可以看出来的。”范志杰道:“怎么?这人有问题?”说完之后他又觉得有歧义,杨焕本来不是已经被他们列为非人类了吗? “……还是再看看,谨慎一点。”明岛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但是还不能确定,他主动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李佳乐的事情。 提到李佳乐,范志杰也想到了什么:“他看米兰妈妈的样子有点奇怪啊,以前见过吗?” “……算是。”这个事明岛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然而范志杰却顿时心领神会地说道:“哦,那就是见过她那种症状了。” “……” “嗯?看我做什么?继续。李佳乐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米兰的妈妈可能不是精神问题,而是……”明岛犹豫了一下,觉得把别人的秘密说出来不大合适,可是吸/毒这种事,身为普通市民,如果对这种事视而不见,也有些不负责任。 “我知道了。以前在国外见过。” 明岛叹了口气:“或许是自我麻痹吧。” “嗯。”范志杰也点了点头,被家暴的痛苦和恐惧无法忍受,选择逃避或者麻痹自己,都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那种东西,一般人怎么接触到的?这个渠道问题……” “李佳乐他们肯定是要查的。”明岛说:“我还得和米兰说一下,看她怎么想。她妈妈要直接送过去那边,可能还好一点……” “嗯,令人烦躁啊。”范志杰道:“八成就是戒毒所了。不过这样也好,对米兰来说,生活负担和心理压力应该都会减轻一些吧。” 不过说来说去,也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谁也不能代替米兰做出什么决定来。 这件事还是要看米兰的意思。 重要的是,怎么和她说清楚这件事情。 “既然你和李佳乐说了,就找个时间跟米兰挑明好了。明天出殡,下午应该就没事了,要不就中午吃过了,下午和她说下。”范志杰说道:“你的意思呢?” “就这样吧。”明岛点头,停顿了片刻,又说道:“有关杨焕,你还知道些其他信息吗?” “只是去那家玩过几次。”范志杰露出爱莫能助的神色,说道:“还有,他刚刚看见我们两个,一点感觉也没有啊。猜到我们是谁了吗?他对我们的了解,比我们对他的了解,似乎要多很多啊。” “这也是我在意的地方。”明岛缓缓地说道。 ☆、如果这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米兰身上的妖气,应该属于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妖怪,这个妖怪的目的是什么?是监视还是保护?他是主动、自愿的,还是被人役使的呢?在关注米兰的动向同时,是不是也会顺便监视着米兰周围的人们? 如果是被役使的妖怪,可能的嫌疑人之一,目前就坐在米兰的身边呢。 要不要去试探一下? 明岛想,要不要趁着杨焕在这里,叫左迦到他家里去看看? 他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犹豫不决。 然而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不知道对方底细,贸然就叫左迦过去,万一有什么危险应付不来,连累了左迦就不好了。 ……而且,男神似乎真的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就这样好不容易挨到傍晚,前前后后又来了三五个人,也都是随了钱就走了,坐也没坐一下。米兰对他们有一点印象,但是完全叫不出姓名,好像都是他父亲早年认识的。 大多数的时间,他们几个都是枯坐在屋子里,也没怎么说话,中午随便在小区里找了个小饭馆就对付了过去。 米兰的妈妈中途醒过来一次,吃了两口他们带回来的饭菜,就又回到卧室里去躺着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杨焕先行告辞离开了,他一走空气里似乎立刻就清爽了起来,几个女孩子也活泼了许多,魏紫还夸张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主要是不熟,看他样子总感觉会受到惊吓一样。”拱青青说道。 几个人说笑两句,米兰也附和了一声:“他好像是比较腼腆。” 于是其他几个女孩子纷纷露出了窃笑的神情,有的捂嘴,有的侧头,反倒奇异地谁也没有说下去。 范志杰见了用胳膊拱了拱明岛,那意思是:“看见没?都看出来了。” 明岛讪讪一笑,范志杰随后说道:“天也不早了,你们几个先回去吧,明早再过来。” “要不我留下来,陪米米一下。”苗苑说道:“反正我就是一个人。” 米兰连忙摆手:“不麻烦了,苗姐。” 范志杰斟酌了片刻,说道:“你这样子,我们也不放心。既然苗苑自告奋勇,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顺路带早餐过来。”他拍拍手,招呼其他几个人:“来吧,我们走了。” 之后又叫住明岛:“明岛,我俩出去喝两杯。” “你们都开车啊,喝什么酒。”他话才出口,苗苑拱青青魏紫都不约而同地制止道,沈茜和米兰也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 范志杰无奈地看看明岛,跟周围几个女孩子解释:“只是‘吃饭’的另一个说法,就是吃饭、吃晚饭。” “嗯,好。”明岛说道:“刚好李佳乐说了个地方,离这不远,过去简单吃点吧。” 他说完拿了手机和钥匙,几个人也收拾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和米兰、苗苑道别,依次往楼下走去。苗苑头顶上的小树妖也照例跳回了明岛这边,获得了史莱姆一记嫌弃又威胁的视线攻击。 范志杰疑神疑鬼地跟在明岛身后,边走边问:“什么?李佳乐会跟你说饭店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 “所以才叫你一起去啊。”明岛回头一笑。 “…………”范志杰脚下一顿,险些踏错台阶:“什么?”不会有危险吧? “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明岛不以为然地说着,“李佳乐不是好好的。” 呵呵,好好的?好好的怎么眼珠子都红了?好好的跑来找你作甚?范志杰当着众人,不好明说出这些,忍不住暗暗吐着槽。可是他心里又有一点好奇,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刺激,令他血液翻滚奔流,那只罪恶的小手挠啊挠的,催促着他去冒险,去见证另一个世界的神奇。 反正有明岛在,能有什么事,去看看也没关系吧。 “不过是吃个饭,你在那激动个啥?”明岛见他半天不吭声,回头看了范志杰一眼,然后无言地扶住了额头。这家伙在脑补什么啊。 “咳咳。”范志杰掩饰地轻咳一下,说道:“哪有?我们开车……?” “不然呢?” 沈茜和魏紫走在两人身后,不禁凑在一起嘀咕道:“这几天波斯和明哥的关系,好像好了很多啊。” “是哦。” “……不过,说话怎么怪怪的。” 范志杰于是忙打断了她们,说道:“青青开车来的?那你送一下她们两个吧。明岛说那个店在附近,我不是很顺路的样子……” “好滴,波斯。”拱青青答应得很快:“没问题。” “哪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吃点好的,我请客。” “谢啦,那当然好~~!”几个当即女孩子欢呼一声。 那家店生意确实不错,新装修过的,店面看起来很干净。明岛和范志杰两个人要了三个菜,店家还赠送了两个小碟的凉菜,服务十分热情。 菜上来之后,两人吃着觉得味道也还行,虽然比不上大一点的饭店那么精细好味,重在用料实在,份量也足,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范志杰全程对着明岛察言观色,一有点风吹草动就问:“有东西?” 明岛有点哭笑不得,低声道:“没有。哪那么就容易遇到。你再问店家来找你了,人家东西干干净净的,你别总说有东西。” 范志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哎,好奇嘛。人之常情。” 他扯了扯领口,让紧张的神经慢慢放松,一边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剩到最后的青椒丝。 “也是这两天事情有点多,”他说着抬起眼瞥了下明岛的肩头,又叹了口气,“唉,世事无常啊。米兰,唉,也是命运多舛。” “希望今后能好起来吧。”明岛喝了口水,附和着点了点头。但是一想到那个不明身份,目的也不是很清楚的酒吧老板兼调酒师,明岛就没办法放下心来。 范志杰似乎也正在和他想着同样的事情,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又叹了口气。 “唉,先不管那么多,丧事办完再说别的吧。”范志杰说道。 第二天米兰的父亲出殡,范志杰好明岛等人跟着从一大早忙到下午三四点钟。等到中午的酒席散了,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才总算是有了喘气的机会。 范志杰就雷厉风行地先打发几个女孩子各自回家休息,嘱咐她们明早正常上班,然后给了米兰几天的假期。 “你什么时候觉得没事了,想回去上班,就说一声。”范志杰说着,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立在一边悄无声息的杨焕。 米兰默默地点头应了,平静无波的脸上苍白而憔悴,眼睛显得更大,瞳孔甚至有些失焦。 范志杰看着她,不由得沉默下去。可是有的事情,即使再为难,也还是要说清楚的。他侧头示意明岛,明岛也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们站在这也不大好,先上楼去吧。”明岛说着,看了眼米兰家所在的单元楼:“你妈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米兰又点了点头,几个人便一起往楼上走去。 上楼的时候,明岛无意间抬头,正看见在他之前拐过一段楼梯俯视而下的杨焕。两人目光相对的瞬间,明岛骤然就觉得整个身体一冷,如同数九寒天里被人措不提防地扔进了冰窟里一般,彻骨的寒意汹涌而来,直欲将他灭顶,连骨头都冷得疼痛起来。 最要命的是,这感觉竟然也……似曾相识! 难道之前他和杨焕是认识的吗?在什么时候?是特别不好的记忆吧? 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明岛的心中不禁就开始恍惚浮动,再看杨焕时,隐约也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眼熟了…… “明岛?”范志杰走在他右后方,见他神情不对,就出声叫了他一下。明岛一怔,恍然回神,连忙紧赶几步,往楼上走去。 前面的米兰已经打开屋门走了进去,杨焕紧随其后。明岛慢了几秒,正要进门,就听见卧室里传出米兰恐/怖的尖叫声:“啊啊啊啊——!” 明岛心里大惊,当即直冲进去,来到卧室门前。 米兰仍然还在失控地尖叫,整个人抖成一团,被杨焕抱着头护在怀里,而地上横躺在那里的,正是米兰的妈妈。 她的干枯瘦削的身体浸在大片的血泊里,一只左手的手腕上,狰狞可怖的伤口宛如一张血红的大嘴,还在缓缓淌着鲜血。 明岛连忙伏身,把手指压在米兰妈妈的颈部动脉上测试了一下,另一只手拿出手机,飞快地拨打了120。 等到救护车赶来的时候,米兰的妈妈其实已经停止了呼吸,她身体里的血几乎都流光了。 她手腕上的那道伤口很深,而且一看就知道绝不是一次造成的,一道道的刀口叠加上去,连骨头都露出来了。明岛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人是救不回来的。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面对死亡,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而米兰的心情,明岛已经不敢去想。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停更几天,虽然我本来也没多么勤劳,但是未来的一段时间,因为客观因素没办法码字了。 如果更的话,只能在单位抽时间了。 话说我才把节奏调整回来…… ☆、林子大了确实什么……都有 又是一夜的兵荒马乱。 从下午不到五点,一直忙到接近凌晨时分。明岛和范志杰跟着去了医院,跑上跑下地办理各种手续。而杨焕则是寸步不离地守着米兰,生恐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意外之举。 李佳乐也来了一趟,是明岛打电话告诉他的,法医蔡宇浩也一起来了,最终也还是做出了“自杀”的判断。 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范志杰也没有通知苗苑她们几个女孩子,米兰也表示还是不要麻烦各位了。 特别是当警察和法医一起出现,对米兰母亲的情况解释了一番之后,米兰只是平静地苦笑了一下,这些不堪启齿的秘密对于她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明岛想,大概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所以才无所畏惧,类似那样的心情吧。 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被至亲所遗弃,只剩下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茫茫人海之中,四顾茫然,心如死灰,不知道身在何方,亦不知道往何处而去。 如果有一个人肯伸出手,给她一丁点的温暖和力量,就可以轻易地把她带走。 而杨焕,正是这样做的。 因为米兰家里有一大片血污,她又只剩下一个人,范志杰和明岛都非常关心米兰的住宿问题。他们两个都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隐私的单身汉,收留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实在太不方便,于情理上也不大合适,所以范志杰就想着要不要再次劳动一次苗苑,请她来陪伴一下米兰。 他问起米兰这个问题时,米兰正在机械而麻木地在一堆单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三天之内就接连办理了父母双亲的死亡证明和后事,米兰甚至还自嘲了一句:“也算是‘稀有成就’达成了。” 至于住处,米兰刚刚才犹豫了一下,就听杨焕在一旁插嘴道:“我那边有地方。” 范志杰和明岛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都转向了杨焕。 三人互相看了半晌,杨焕才又多说了两句:“三楼是私人住所,和其他两层不是一个出口,有两个临时租客,米兰也认识的。” 他向米兰轻声说出了两个名字,米兰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杨焕走了。 剩下范志杰和明岛在春寒料峭的夜风中相顾无言。 忽然有种女儿被拐走的感觉怎么办? 他们操得这个心哟。啧。 明岛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近两点了,小树妖比人还规律,不到九点的时候就在明岛头上睡着了。史莱姆比他多坚持了两个小时,中途还醒了两次,见明岛正驱车回家,于是就安稳地睡了。 明岛心里一阵无力,深觉槽点太多,竟无从吐起。 家里彩棠还没睡,看见明岛回来,一边收起手机,一边嫌弃地皱起了鼻子。 “你这是去哪里疯了,一股子的妖怪味。” 明岛讶异地眨了眨眼,问道:“什么?有妖气吗?” “不止一种。”彩棠无奈地叹息一声,很有些心力交瘁的疲惫。 正因为如此,他才总是没办法放心啊。 就算明岛每次都会电话或短信他,叫他不要等早些睡了,可是只要一想到晚归的明岛说不准会带回什么东西,他就觉得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 彩棠直起腰,伸手扯着明岛的衣袖闻了闻,眼里划过了一丝疑惑。接着他起身掸了掸明岛的身前身后,说道:“好了,洗洗睡吧。” 明岛问道:“是什么妖怪?” “低等的妖虫之类,除了本能其他各方面都一无是处。”彩棠说道:“高一点的也就一个,味道很纯粹,好像不大简单啊。” 明岛颇为意外:“这么多?” “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妖界森林转了一圈。” “哎?这些妖虫都不是人间的东西吗?”明岛灵光一闪,脱口问道。 彩棠用欣慰的目光把明岛上下打量了一遍,中途对小树妖和史莱姆还嗤之以鼻地轻轻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是的。” “就是说,这些东西是被人为转移过来的?” “不然就只能是豢养的看门犬之类了。” “嗯?” “低等妖虫虽然没有所谓的智商,但是把它们当作基础电子设备来使用,也还是可以的,环保不插电。” “……类似窃听器,录音机之类?” “还有定位雷达。” “……”明岛无语至极。 彩棠又道:“这些妖虫有可能被人类控制,不过最可能的还是高等的妖怪。上位者的威压一开,即使没有脑子也会唯命是从。人类的话,反而没有这么方便。” “……高等的妖怪?”明岛陷入了沉思。 彩棠则没有那个耐心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道:“你去了哪里?” “……呃,医院太平间,火葬场,饭店,户籍登记处。差不多就这些,医院待得最久。” “陌生人呢?” “……很多吧。医院、火葬场、饭店、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白事酒席上那些米兰父母认识的人……还有那个酒吧老板兼调酒师,叫做杨焕的那个。”明岛说到杨焕,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种黏糊糊凉飕飕的饱含恶意的阴寒之气仿佛还萦绕在身上,挥之不去。 彩棠掀起眼皮看了看明岛的脸色,对这个调酒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彩棠似笑非笑地说道。 明岛不禁黑线:“哪里有趣啊……” 就像那天被人杀上门来,情况不是很紧急吗? “身上带着防具和挂件的人,没有资格说我。” “……” 如果小树妖和史莱姆算是挂件的话,防具是什么啊?等等,不要走啊!每次都不把话说完,还能不能叫人安心睡觉了! 然而彩棠并没有听到他内心的哀嚎,顾自上楼去睡了。 明岛站在客厅里,一时倍感凄凉。 还没等他伤感三秒钟,客厅里的空间忽然扭曲了。明岛刚觉得异样,猛然回身,警戒地握起了拳头,就见眼前人影一闪,凭空多了个大活人! 明岛不禁心头一紧! “咦,这么晚你还没睡啊?”人影熟络地发出了疑问,明岛只觉一口老血闷在了胸口,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啊! 你这么晚忽然就出现在别人家里,不觉得太吓人了吗?! 为什么他认识的都是这样的家伙啊啊啊! 明岛内心抓狂不已。 来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姜夏,她一身奇怪的夜行装束,就好像刚刚做过飞天大盗一样,甚至还带着一股难言的血腥之气。 明岛的神色不禁微微一变:“有事?” “晚上出去一趟,大开杀戒啊。怎么忽然之间魔物就多起来了,开业大酬宾吗?” …… “……你是说,你那边出了问题?” “是吧,那边深山老林的,”姜夏说道,“所以我刚刚去除干净一批,就赶紧过来跟你们说一声。我担心这种事,以后会变成常态,每天晚上我们都要出去做超能英雄了。” “……这一点也不好笑。” “是啊,不过也没办法。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是妖魔大战时期呢。”姜夏不甚在意地说着,还是带着没心没肺的笑容,看起来无比淡定。 妖魔大战…… 你究竟是活了多久啊,大姐! 明岛默默地抹了抹额头。 “不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嗯?哦,我上次来的时候,顺手定了个位。”姜夏回答。 “那是什么?” “定位符。”姜夏一抬手,手指中间多了一张黄色的纸条,上面有些不明意义的纹路,似乎是朱砂画成的。 “空间法术。虽然和左迦的不大一样,但是也算蛮方便的。你要不要来一张,友情赠送,不收费。” “……谢谢。”明岛接过一张符纸:“怎么用?” “选择一个经常去的地方,在那里往符里注入灵气,符纸会记录下来那个位置,下次有急事就可以直接飞过去了。”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把符纸定位在我家啊。 她大咧咧地一挥手:“好啦,事情说完了,我要回去睡觉了,晚安啦。” 身形一闪,凭空消失不见。 ……真是,爽快啊。 如果不是带来的消息这么……令人郁闷的话。 “谁来过?”彩棠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声音里隐隐带着戒备。 “哦,是姜夏,她说山那边情况不大好,魔物忽然多起来了。” “人呢?” “刚走。” “……” “她说她用了这个‘定位符’……”明岛顶着彩棠杀人的视线,默默举起了手里的小纸条。 “定位符……收着吧,也是好东西。灵力强的话可以反复使用很多次。” “定在家里吗?” “可以。”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10节 “……总感觉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候,这个东西就是个鸡肋啊。”明岛说道:“果然是年纪太大,思维定势的原因吗?明明可以打电话说的吧?” “……”你当着姜夏的面堂堂正正地说啊。 “不过也许遇到危险逃走时会很方便,就是不知道触发时间长短,要是即时触发还好。有时间限制的话,技能会被打断的吧。” 明岛还在絮絮叨叨,彩棠已经转过身,顾自往楼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非常郁闷,单位断电3天,家里昨天停电到9点…… ☆、人妖殊途啊亲 话虽如此,明岛还是斟酌了一番,在第二天上午时抽空打了个电话,把这个情况和左迦说了一声。当然,其中也包括他带回来家里不少杂乱妖气的事情。所有这些他觉得反常和可疑的问题,明岛都告诉了左迦。 “好,我知道了。”左迦的声音听起来很淡定,没有任何意外和惊讶,也没有流露出对姜夏的一点担心:“其实也没多可怕,你不要有压力。” 男神还在安慰明岛:“以姜夏的战斗力,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未必赶得上,而且一切有果必有因,找到源头才是重点,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靠。” “你是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低级魔物的源头?” “这应该是姜夏真正想说的,武力的事情她来解决,但是动脑子的事,就要靠我们了。” “……” “我就是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男人啊。” “…………” “好吧,不说笑了。”左迦稍微正色,严肃了两秒钟,又道:“魔物的源头,很有可能就是大魔物。既然从山里来,我们就要把重点放在山里了。” “山里……有什么吗?”难道山里出现了魔界通往人间世界的空间缝隙? “现在看来,差不多就是这样。”左迦说道,并没有指出具体会出现的可能:“姜夏会特意过来,也可能是想顺便看看这边的情况,如果这边情况正常,事情应该还留有余地。” “你是说,这些都是最初的征兆?” “嗯。妖魔大战之前虽然也有过人间界时空混乱、魔物妖怪横行的情况,但是和现在还是有差别的。比如妖魔的等级和种类。现在这些都是小杂鱼,完全不成气候。” 所以就是……真的不用太紧张的意思吗? 明岛猜测着,心底却似乎有个声音在悄悄提醒着他,这件事和他关系匪浅,他的从前他的记忆他的出身他的一切,可能都和这些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指引着他,让他如此笃定。 他被遗落的记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终将会被揭开。 只是眼前属于人类的问题显然更加紧迫和复杂,妖也好魔也罢,也只能暂时延后了。 诊所原定是隔天正常营业的,范志杰本来打算再延后两天为米兰家里帮忙,但是被米兰拒绝了。 同事的关怀固然令人感动,可是影响诊所正常工作,米兰实在很过意不去。人情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也是一种心理负担。更何况,她父亲的后事才刚刚处理完毕,而她的母亲的死因和内情也让她觉得万般无奈和悲凉,这些事情,这些感受,她无法坦然暴露在众人面前。 哪怕这些人都是值得她信任的人。 范志杰因此也就没有跟其他人提起米兰母亲的事情,一切的后续问题,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杨焕及时地接手了。 然后米兰母亲自杀身亡这件事,就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不为人知地悄悄结束了。 虽然这件事看似已经处理完毕,却总让人觉得好像还没有彻底了结,仿佛不知何时就会发展出无法预料的后续来。 明岛也有这种感觉,一连几天精神都没办法完全放松下来,然而直到米兰回到诊所来上班,日子也一直平平淡淡,没有任何异样。 米兰休假期间,苗苑倒是顺利地买下了一套两室两厅90平米的房子,付完了首付,并开始办理贷款的相关事宜。 这房子位置不是很好,因为本来就抢手,苗苑这个时候买也早就没有挑挑拣拣的余地了,好在都是南北通透,东房山也可以接受。反正卧室不是靠东墙的,客厅和厨房冷一点就冷一点吧,至少比西晒好一些。房子的楼层倒还好,二楼,因为楼间距也还不错,视野不算局限,屋子里也十分亮堂。 苗苑办贷款要慢一些,所幸售楼处和银行有一条龙服务,很多手续都不用自己去跑。 所以苗苑一连几天都沉浸在拥有属于自己的新房子的高度愉悦与兴奋之中,脚下走路都带着小风,轻快无比。 不过比她还兴奋的,是夜夜留宿在明岛家里的小树妖,每天都欢欣鼓舞活蹦乱跳,整个身体都在发光一般,快赶上二百瓦的白炽灯泡了。 明岛忍无可忍的时候,也曾经吐槽过:“你跟着兴奋个头啊?” “苗苗的家就是我的家啊~”小树妖得瑟地飞来飞去。 “……”明岛表示理解不能。人家根本看不到你好吧,你这么不见外,真的好么? “而且有了家,就可以安心生宝宝了~~”小树妖继续得瑟。 生宝宝?你是树妖又不是鸟,要搭好窝才能孵蛋吗? ……不对,生宝宝是怎么回事?和谁生?你这个型号真的可以和人类正常繁衍吗? 明岛一把抓住小树妖,把他罩在手心里,露出他的小脑瓜。 “解释一下,你的意思是……要和苗苑生宝宝?” “对呀。”小树妖一脸纯洁地眨着绿眼睛。 对你个头。 明岛汗颜:“先不说你的体型问题,啊,算了,不同物种整个也可以暂放一边——苗苑认识你么?她还看不到你吧?就算她看到你了,你哪来的自信,她会喜欢上一个妖怪,还要和妖怪生孩子?” 不是我非要打击你,这件事你想的有点太离谱了啊! 而且在生孩子之前,不是还要一大堆的问题? 谈恋爱时各种闹分手的情侣数不胜数,结婚又离婚的男女又不知道有多少,你绕过一大堆的现实问题,一下子就转到生孩子上面,不觉得有点太玄幻了吗? 还有,苗苑买房子装修跑贷款跑家具等等等等,你连个人形都没有,一点力气也没使上,难道最后你就出个……那啥吗?还生宝宝,你确定说出来不会被打死? 最重要的是,你真的就能保证,可以和苗苑两情相悦? 更别说这妖和人能不能生得出来宝宝什么的……人和妖,生出的是什么?人妖? 明岛一边想着,一边反省自己,这些天有没有看过什么狗血的电视剧和新闻,让小树妖被误导了,才会生出这样异想天开的念头。 可是看着他那个小模样,明岛又觉得把实情告诉他有点太残忍了…… 唉,还是先让他高兴两天吧。 至少也要等他能够长出正常人的高度和样貌,并且可以被普通人类所看见再说。 米兰来上班的时候,是一个周日,距离她家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范志杰对于她的出现有些意外,原本会觉得她可能要休息得更久一点的。不过转念一想,她现在就剩下一个人,在杨焕那呆着估计也挺没意思的,到诊所上班好歹还有些事情分散下注意力,让她不至于有太多闲暇的工夫胡思乱想。 米兰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之前要好很多,气色也大有好转,皮肤虽然还有一点苍白,但是显得滋润丰盈了一些,不再像早先时候,如同干渴了许久的花一样,干枯而萎靡。 也许有时候,那样的父母失去之后,真的也算是一件好事情吧。 不然就是杨焕的原因了…… 范志杰暗暗想着,一如既往地带着笑,为米兰分配了工作,带领着自己的下属和同事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奋斗。 午休的时候,范志杰借机又把明岛叫出去午餐,随便找了个小店,一边皱着眉毛咬开还算实惠、但绝对达不到大波斯饮食标准的三鲜包子,一边问道:“酒吧那边你没再去过吗?” 明岛正往小碟子里倒着醋,然后又滴上几滴辣油:“在外面看过几次,没发现什么问题。怎么?” “还不是米兰,她看上去似乎要在那里常驻啊……总觉得有点不放心。”范志杰说道。 明岛把放好蘸料的碟子推到范志杰面前,又拿过另一只碟子,倒好醋和辣油,:“蘸一点吧,应该会好一点。其实还可以放点蒜,不过口气就……” “哦。”范志杰听了,照明岛说的把咬了一口的包子放进碟子里蘸了蘸:“总不会真的就和那个小白花搞在一起去了吧,感觉一点也不搭啊。” 明岛笑了笑:“要是真的,你还能把他们怎么样?” “我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不过杨焕那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暂时还没什么事。”明岛夹起包子咬了一口:“味道还可以啊。虾仁蛮大个的。就是有点咸。” “……” “呃,好吧。”明岛微微端正了神色,说道:“米兰身上的,那个杨焕的味道,已经非常浓了。” “……”范志杰夹着半个包子,一时竟不知如何吐槽了。 过了半晌,他才皱着脸把包子吃进去,说道:“杨焕是什么味的?” “啊……”明岛露出沉思的模样。 范志杰一阵牙痒,忍不住就想伸手揍他一顿了。 “怎么说呢,有点像是一条暗河,不见天日的那种……” “地下河?” “算是吧。就像那种很深很深的地下暗河里,混合了淤泥和水草的味道。” “…………” “又凉,又湿,又粘,又腥,又……” “打住。”范志杰连忙制止了明岛的形容:“等我吃完吧。” 他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问道:“你是说,米兰已经和杨焕搞在一起了?” “虽然有点粗俗,但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明岛老神在在地说道。 在他看来,米兰会走到这一步一点也不奇怪。米兰即使外表看起来柔弱斯文,骨子里却是叛逆的,甚至有点小疯狂的感觉,而杨焕……在某种程度上正是牢牢抓住了米兰的这一弱点,一手促成了现在的结果。 不过,从米兰父亲的事情看来…… “兔子被伪装的狼叼走了的既视感……”范志杰低声说道,声音里有着他自己没有察觉的担忧:“这个人不大靠谱啊……” “但是,米兰毕竟已经是成年人。”明岛说道。他们并不能阻止她的决定。 至于杨焕,明岛说道:“目前为止,他的意图还只是在人间安稳地生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总之,我是见缝插针的一直在写来着…… ☆、关键时刻的防具? 到后来范志杰还是婆婆妈妈的不大放心米兰,明岛只好答应他再去杨焕那边探听一下消息。 择日不如撞日,两人当晚就去如梦酒吧里消磨时间了。 就在喝过两杯酒,范志杰被一个看起来像是个精英人士的男人搭讪时,明岛溜出了酒吧,绕过旁边三五栋建筑物,来到了酒吧后面的围墙底下。 围墙很高,但是院子不大,在城区里能有这么一块地方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这院子显然也不合乎规格,不知道杨焕当初是怎么通过市区相关部门的规划要求的。 明岛站在墙根下面抬头目测了一下围墙的高度,又摸了摸墙壁,确认不是障眼法之类的空间假象,随后他利落地往上一跳,双手准确地勾住了围墙的顶端。 他轻缓一口气,再一耸身,便攀上了围墙。 院子里没什么杂物,倒是有两辆车子,一左一右占去了大部分的空间。除此之外,院子里就只剩下一片片丛生的植物,像是灌木类,足有半人多高,即使是长在难得见光的阴面,看上去也十分茂盛。 明岛不知道人间是不是有这种喜阴的灌木,但是在他看来,这些植物总让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蹲在墙头上微微沉吟片刻,然后猫着腰顺着围墙径直向左,之后又转了个弯,一直来到这幢小楼的东面后窗附近。 因为这间酒吧有一多半都建在地下,所以这幢小楼的外观高度处于一个非常不合群的位置,比一般三层的建筑要低,同时又比二层建筑高出大半个人,倒是大大降低了明岛入室探查的难度。 他微微起身轻吸了一口气,一个鱼跃就从围墙上跳起,轻轻松松地挂在了三楼一扇窗子的窗台上。 明岛一边庆幸三楼没有安防护栏,一边蹑手蹑脚地贴着窗户站到了窗沿上,小心地俯下/身摸了摸其中一扇半开的玻璃窗。 窗户似乎还可以打开更大的空间,他完全可以进去。不过,这样真的好么? 明岛不禁生出了一丝罪恶感,他手指慢慢转动,拧松了窗户下面那个调节开关松紧的螺丝,把这扇窗缓缓打开到足够他通过的程度。 然后他蹲在窗台上,又陷入了一番自我挣扎。 然而最终,他还是伸手轻轻抬起了隐形纱窗,迅速钻进了屋里。 窗台很宽,紧挨着就是厚重粗糙的窗帘,屋子里很黑,没有人。明岛把窗帘拨开一条缝隙,向屋里窥探了片刻,随后贴着窗台滑了下去,又一闪身,来到了屋子里。 ——只是一瞬间,他心里猛地一突,暗叫不好! 窗帘后面的房间,赫然和刚刚的窗台已经不是一个空间了! 以窗帘为屏障,明岛穿越了外面的空间,来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眼前忽然亮光一闪,一蓬火光悄无声息地在黑夜里绽放开来,像是一株明媚的花朵,淡蓝色的,鬼魅而危险。 明岛抬眼看去,就见眼前火光更加明亮盛大,其中静立着一头雪白的巨兽,一双深邃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那眼睛里,似乎有些高高在上的鄙夷,同时还有一些微妙而复杂的无可奈何。 竟然就是那天突袭自己家的雷电系妖兽! 它居然会在杨焕这里! 难道这个家伙真的是杨焕的……宠物? 明岛一时有点懵了。 所以米兰身上的妖气是这个家伙的吗?总感觉不大对的样子。还是说,杨焕养了不止一只的妖怪? 以他自己的经验看,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隔绝强大妖气的异类空间,一只还是几只,似乎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杨焕他明明更像是冥界的人啊。 冥界的人,可以养妖宠吗? 还有这个空间,和左迦所设的结界性质完全不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个空间的法器。而一个可以隔绝法则的空间法器,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并启动的。 那么,杨焕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这样的人,身份难测,背景不详,目的未知,他真的可以长久生活在人间,还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找女朋友吗? 明岛思前想后好半天都觉得无解,那对面的妖兽却明显没有足够的耐心了。 “喂,人类。”妖兽叫了一声,声音低沉浑厚,充满了魄力。 明岛微惊:“咦?说话了?” “……” 空间里忽然爆出刺目的电光,细小的电流游蛇般四处流窜,劈啪作响。 “……失礼。”明岛默默后退一步,后背挨着窗帘靠在了窗台上。 闯空门被抓包的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尤其是对面还有个曾经在自己家地盘上嚣张挑衅过的次九阶妖兽。 上次他们能够立于不败,纯粹属于侥幸,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左迦的结界,还有一个自然是彩棠的幻阵,如此两厢作用,明岛才能在对方蓄力的时候迎头痛击一个锅底,破除了对方的大招。 可是如今,要真的动起手来,明岛的胜算真心没有多少。更何况,他不告而来,唐突入室,心里难免底气不足,怎么好意思再下狠手呢。 ……而且就算他下狠手,也未必赢得了吧? 明岛心思百转,脸上倒是丝毫不见端倪,嘴角的笑意分毫不少,谦虚和歉意都恰到好处,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信手拈来:“我只是有点担心米兰……那个,你懂的吧?” 妖兽目光里的嘲讽更浓了两分:“人类就是麻烦。” “……谁说不是呢。”明岛笑了笑:“不过身为同事,必要的关心也并不过分吧?” 明岛并不确定对方具体的意思,但是显而易见的,这只妖兽已经把他们列为了不同的两个阵营,次九阶的妖兽会嫌弃凡人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事。问题是,这只妖兽好像别有所指的样子…… 它所说的人类,究竟指的是明岛这类有修为的人,还是米兰和范志杰那种普普通通的凡人呢? 如果从杨焕这个非人类的角度来说的话,明岛也好米兰也罢,应该都算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吧。 由此明岛想到了米兰的父亲,那个看起来完全就是意外的死亡事件,会不会也是出于“麻烦”这个理由,而刻意人为造成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明岛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人类这么麻烦,生老病死,天灾人祸,随随便便一点挫折和危险都可能让他们丢掉小命,杨焕却偏偏看中了一个人类的女人。不如就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死掉好了,这样米兰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和杨焕在一起,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 他觉得这只妖兽隐约在传达着这样的信息,带着些不耐烦的厌弃,以及对杨焕的无计可施。 至于那点无可奈何,是叹息无法改变既定的现实,还是在感慨明岛的自不量力不知死活呢? 亦或是曾经被这个男人用一把平底锅摆平过的不甘心? 明岛由衷觉得,唉,还是迷你版的小小妖兽可爱得多啊。 “兹兹兹兹——!” 一道电弧划过,明岛的外套一角立时就被烧了个破洞,烧焦的糊味很快在空间里弥散开来,明岛惋惜地拍了拍休闲西装的下摆,轻轻叹了口气。 看样子是没办法沟通和解了。 那就只能战斗了。 他双手一合,掌中霍然多出一团青绿色的灵气,他将这灵气团啪的一拍,径直向着妖兽罩了过去。 这动作看起来慢悠悠的,不急不慌,可是凭空里忽然就多出了一股强大的压力,自上而下,笼罩在了空间的上方。而那团灵气则是同时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陡然张开,从一个球状物,迅速拉伸展开,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子,向着妖兽兜头而去! 妖兽见状轻咦了一声,似乎也大大出乎了意料。它后退半步,摇动长长的尾巴,猛然一个掉头,后腿飞踹的同时,长尾旋风般狂扫而过,迎着那团灵气化作的大网狠狠抽了一记! 谁知那灵气网竟然也呼的一提,瞬间拔高了三尺,躲过了妖兽的尾巴。 明岛顺势双手一挥一拢,那灵气前端一沉,回转而下,又向着妖兽包围笼罩下来! 妖兽惊疑地看了一眼明岛,赫然发现他手上又多了一团相同的气团,正轻轻一拍直奔自己脚下而来,不由身子大力一挣,甩头摆尾一气呵成,就要把上下呈合围之势的两团灵气打散,它的一条前爪,更是露出了尖锐的指甲,向着明岛的面门狠狠挠了过去! 这一把要是实实在在地挠上了,明岛这大半边脸就要不得了。 这妖兽动作极快,轻巧如风迅疾如电,明岛只觉眼前冷风骤起,竟连对方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楚。 他大惊后仰,身体本能地尽力一缩—— 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耳边却响起妖兽的一声狂吼,声音里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怒火。 明岛定了定神,抬眼望去,瞬间便是一呆! 只见那妖兽远在几步之外,满身灰头土脸,一身原本雪白的毛发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沾满了不知名的黑灰,就好像从土灶里刚刚爬出来一样,又脏又乱,狼狈不堪。它那引以为傲的雷电之光也早就熄灭了,连屋子里的光芒都暗淡了许多。 而在明岛身前的脚下,把明岛完完整整护在身后的,是之前还完全没有形态、现在又肆意张开,体型庞大至少三四倍的史莱姆。 变大的史莱姆依旧没有五官和四肢,却在上半部分张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从那个豁口里仍然源源不断地喷洒着焦黑的东西,把大半个地板都弄脏了。 但是,正是这些焦黑的东西,不仅克制了雷电妖兽的电流,也挡住了它对明岛毫不手软的致命一击! ☆、史莱姆的声音 当时的场景无疑是诡异而惊人的。如果换成普通人来看的话,大概就是有团模模糊糊蓝光,然后,半空中忽然就有大片大片的黑灰莫名其妙地倾泻而下吧。 明岛站在这诡异的场景之中,无言地伸出了双手,信手一招。 刚刚被他丢出去的两团灵气便随着他的动作,如同弹力球一般跳回到他的手中。他一左一右轻轻地掂了掂这两个灵力球,之后肩膀蓄力,右手手腕一扬,就要把它们一鼓作气接连丢到妖兽身上去。 虽然不想趁人之危,但是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这两个灵力球杀伤力有限,却至少可以把这头妖兽多绊住一点时间,好让他找到能够顺利溜走的出口。 毕竟在他看来,史莱姆终究也只是防具啊…… 那些不知名的黑灰阻止了妖兽的前进和攻击,但是并没有改变明岛显而易见的被动局面。而由于闯空门本来就十分理亏的明岛,更不可能去反杀对方一刀,因此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了。 ……除了,如何把狂化变形的史莱姆带走这个比较伤脑筋的问题。 明岛一边想着,手指迅速拨动,轻快地把两个灵力球先后丢了出去。他眼瞅着灵力球几乎马上就要击中妖兽的时候,在妖兽身前突然凭空多出了一道人影! 明岛顿时一惊,连忙后退几步。他正担心这人影被灵力球所伤,却见这薄薄的、宛如一片剪影似的人动作奇快,一抬手指已经将一个灵气团抵住,另一只手顺势接下来第二个灵气团,紧接着轻描淡写地双手一合,竟把这两团压缩了的灵力球合二为一了! 紧接着,他的下一个动作更是惊人,因为他居然抓着这个篮球大小的灵力球,把它一把塞到了史莱姆的巨大豁口里! 明岛立时失声惊呼起来,一步跨到史莱姆身边,踮起脚向着那个豁口里伸长了手臂,打算把那个灵力球掏出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力量,那两个灵力球被压缩在一起,其中的力量已经大大超过了危险爆炸物,史莱姆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生吞下几十公斤火药啊! 此时史莱姆整个庞大的身躯都抽搐扭动了起来,像是忍受着非人的痛苦,它在地上翻滚着,连整个房间都被震得轰轰作响。 明岛努力安抚着它,一边把手臂极力伸长,深入到史莱姆那个豁口的内部。可是他手指所触摸到的都是油腻粘稠的黑灰,那东西的手感说不出的怪异,明岛甚至可以闻到焦臭和腐朽的味道,而刚刚被丢进去的灵力球,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放心。”一个声音说道:“它没那么容易就挂的。” 明岛愣了愣,侧过头。随即他便看到杨焕慢慢从空中飘落下来,还是如同纸片一样没有厚度,只是薄薄一层光晕。 可能是幻影吧,明岛想,也可能是类似于分/身术的东西。可是即使是一个剪影,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接住自己那两个灵力球,并且完全忽略了明岛本人灵力的属性,把两个球压缩成了一个,可想而知他本身的力量该有多强。 明岛抽出手,静立在杨焕面前,好一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种奇异的违和感,还有心底必须极力克制才能压抑住的生理性的厌恶,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鲜明。 他无法自欺欺人。 面前这个人,从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明岛就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排斥,多看几眼就会觉得不舒服。他本来想着也许是因为对方大概是冥界的人,让他这种有修为的人不大习惯罢了,不过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明岛和杨焕接触得越久,离得越近,那种又腥又粘又湿又冷的气息就越发让他觉得恶心,就像一个吃肉吃伤的人再看见肥肉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要呕吐一样。 再怎么纯洁无辜,再怎么一尘不染、纯洁无害的假象,都无法阻止明岛深藏在内心里的反感和厌恶。 对此明岛真的无能为力。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更是从来也没有产生过这样强烈到不能自已的感觉。 哪怕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以及数不胜数的妖魔鬼怪。 从来没有一个生物会让他这样失态,暴露出自己最丑陋阴暗的负面情绪。 杨焕这家伙,到底是什么? 杨焕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戒备的明岛,又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雷电妖兽,嘴角轻轻一弯,露出了一个纯良无比的清澈笑容。 他说道:“都是误会,怪我没有和你们说清楚。”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会好好对待米兰的,明哥你放心啦。” …… 你这样叫我,我也没办法相信你啊…… 还有那个假惺惺的笑容,看上去怯生生的纯情少年模样,怎么都靠不住的样子。 “看来米兰是交到可靠的朋友了呢。”纯情少年露齿一笑,小虎牙若隐若现,在灰暗的房间里、妖兽淡淡的电光微芒映衬下,仿佛忽然间就多了一些凛冽的凉意,他装模作样地思考了几秒钟,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承诺。” 他后退了一步,指了指妖兽:“妖兽的契约,你听说过吧?” 明岛肃然:“略有耳闻。” “契约分为普通契约、非常契约、以及终身契约。普通契约类似于比较熟悉的人之间的约定,帮忙完成一件事一个心愿就可以解除,内容限制也比较低,在不会涉及危险和违背基本规则的前提下就可以进行。”杨焕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神情自若,笑容亲和。 “非常契约指的是特殊情况下所定的契约,一般特指某件事或者某个人,不过对其他的要求就不是很讲究了。就像我和它。”杨焕看了看那只雷电妖兽,眼尾的笑意更浓。 那妖兽有些忿忿地甩了甩尾巴,背过了身体,一双耳朵却警戒地竖着,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总的说来,普通契约和非常契约的时间比较有限,偶然会出现意外的情况非常少,所以性质比较单纯。而终身契约就不同了,尤其是对于寿命是人类数倍的妖兽来说,终身契约的签订,一定要十分谨慎和小心。” 明岛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所以终身契约又包括几个不同分类,用来确定签订契约的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终于说到重点了吗?不过这和妖兽有什么关系? 明岛对此有些疑惑。 好在杨焕及时地说了下去:“终身契约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主从契约,约束性最强,契约的从属方对于主人是不能有一点违背的。第二种是平等契约,类似于搭档和终身伴侣,也算是一种促进感情升温,巩固彼此信任程度的良好方式。这两种契约都是以血为媒介,契约双方可以互相感应。” “那最后一种?” 杨焕低垂下眉眼,轻轻说道:“最后一种,也是最霸道的一种,它的媒介是……彼此的灵魂。” 灵魂契约! “即使是时空交错,生死轮回,也无法与对方分离割裂的……终极契约。”杨焕说着,忽然抬眼一笑,恢复了最初的纯良无害。 他笑着说道:“不过最后一种我有生之年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呢。” 他的目光似是而非地落在了明岛身上,若有深意。只听明岛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和米兰签订契约?” 杨焕不禁微微一呆,对明岛的悟性稍觉意外。不过转念一想,用排除法其实也能确定,不由又有些轻微的懊恼。 好像故弄玄虚被人揭穿一样,还真有点不适应呢。 他点了点头:“嗯,我和米兰其实已经签订了终身的伴侣契约,有期限的那种。因为米兰说,她只要对这一生负责就好了。其他的事,她不想操太多的心。” “米兰……知道你的事?”这次轮到明岛惊讶了。 “当然。”杨焕回答得很快,带着一点点小得意。 “多少?”明岛追问。 “……” “果然不是全部。” “……”杨焕摸了摸眉骨,有点伤脑筋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也不用费尽心思套我的话了。” “只是稍微在意了一点。”明岛说道。 “那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她就对了。” “包括对她的父母做出的事情?”明岛语出惊人,杨焕也是悚然一惊,神情在一瞬间显得狰狞了起来。 但是一转眼,他又变成了那个柔软胆怯的少年,笑容也软软的:“明哥真会说笑。” 他轻轻地说:“不作不死,有的事情并不是完全无法改变,只是总有人管不住自己作死,这谁也帮不了他。” “确实。”明岛点头,深知已经不能从对方那里获得更多的内情,好在杨焕这个承诺还算诚意满满,对米兰的担忧差不多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至于米兰的父母,现在这个情形,危害到谁的利益了吗? 如果没有,明岛为什么还要多事呢? 更何况他真的一点也不愿意再和面前这个家伙打交道啊。他只是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猜测罢了,并没有付诸实践要把整个事情闹到大白于天下的那种意图。 有些事大家都明白就好,没有必要非弄得一清二楚。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这时,明岛觉得脚上有什么东西攀了上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史莱姆刚才所在的位置,发现那里只剩下一团焦黑的东西之后,微微松了口气,低下眼睛准备迎接小东西的归来,但是—— 这是什么啊! 一团粉嫩的光芒慢慢扭动,凝实,扒在明岛腿上的触感还有些熟悉,然而却早就不是史莱姆那种软塌塌一大坨的形象。 明岛大睁着双眼愣了半晌,然后弯下腰把腿上的小东西轻轻抱起来,放在臂弯里。 那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梳着羊角辫,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娇嫩得好像是玫瑰花的蓓蕾一样。 小女孩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正看着他,眼里是全然的、最纯粹的信任。 她张了张嘴,发出了稚嫩而欢乐的声音:“妈妈——” ☆、家庭成员要和睦友爱才能世界和平 春天的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快,不经意间,已经到处都是满眼繁花似锦的春/光了。 一场小雨之后,院子里的鸢尾开得悄无声息,浓郁的蓝紫色清新脱俗;藤本月季粉粉白白的花朵层层叠叠,热热闹闹;连几丛不起眼的马莲也绽开了纤美的花朵,就更不用说那一株芳香怡人、明丽可爱的海棠了。那一树繁花,密密挨挨,团团簇簇,从初开的嫩红到完全绽放的淡粉与纯白,间杂着嫩绿的叶子,看上去那么清新又靓丽,明媚又优雅。虽然没有桃花灼灼其华的娇艳惹眼,也没有梨花欺霜赛雪的洁净素雅,但那一树别样的风情,也叫人流连不已。 明岛每次进出自己家的院子,都会遇见附近的住户在院外驻足观赏,向他夸赞满院里的美景,尤其会对那棵花团锦簇的海棠青眼有加,艳羡至极。 据彩棠亲口所说,还有不少人前来拍照留念呢。 不过彩棠本人的状态就不大好了。 当然,这个“不好”针对的是其他人。 正值花期的彩棠,此时正处在一个妖力暴走的“生理周期”——如果算是的话…… 这让他每天都要花去一大半的时间,用来控制体内澎湃汹涌的妖气,把它们压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以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混乱”。为此,他不得不牺牲了发自拍刷微博逛论坛追网文的时间,静下心来投入到如火如荼的修炼当中。毕竟一旦造成家族内部成员的混乱,那后果真的不太美好。 这个时期,花头是绝对不会出门的,连同那两条才有点灵智的锦鲤,都乖乖呆在鱼缸里,寸步不离。 就连明岛回到家里的时候也加倍小心。 即便如此,昨天晚饭的时候,小树妖还中了招,被彩棠一不留神放出来的繁花幻阵迷得五迷三道,妖气涣散,差一点连人形都保不住了。还是明岛及时出手,挽救了对方于水火之中。 为此小树妖整整哭了一天一夜,惨烈无比地来哀悼自己流失的妖力。明岛安抚他许久,许诺了好些零食以及无偿支援苗苑的各种条件,才让这个小东西安静下来。 小树妖接着便陷入了沉睡,雷打不动的那种,谁也叫不醒,食物也无法将他诱惑起来,明岛想他可能又在积蓄能量吧。 也怪让人同情的。 至于史莱姆,哦,她已经不是那一坨没有确定形态的低级生物形象了,现在的小女孩娇嫩可爱,活泼又乖巧,短短几天已经吸引了明岛大部分的注意力,俨然有种后来居上喧宾夺主的架势。 现在明岛对她宠溺无比,几乎有求必应,小东西能够顺利表达自己的想法之后,明岛对她的宠爱更是有些变本加厉了。 不仅每天上下班都带着她——当然,反正别人也看不见,就连晨练、遛弯、买菜做饭也都形影不离的,就差拿绳子拴在一起了。 好在明岛还算有原则有底线,坚定地拒绝了小东西留在他房间里睡觉的意愿,不然彩棠都要怀疑明岛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唯一让明岛郁闷的是,这个小东西始终不肯改掉对明岛的称呼,虽然明岛也强调了十数次,但是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后来明岛也就放任自流了。 唉,也许只是雏鸟效应吧,明岛默默地下了这个无奈的结论,聊作自我安慰。 而且小东西在这个家里,似乎还有些不大适应,她过度依赖明岛,对其他的妖怪也不大友好,明岛一方面担心她做出意外的举动伤害到花头、黑一和白二,一方面又不忍心让这个孤伶伶的小孩子独自一人。 而作为千年的大妖怪,彩棠的这点心胸和气度还是有的,他没有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表现出来太多的冷漠和排斥,但是也没有显得多么愉快,来坦然接纳这个新成员。 明岛觉得,也许这是属于大妖怪的领域问题吧,野生动物不是还要划个地盘的吗。 想想当初他带着小东西回到家的第一天晚上,久候在客厅沙发里刷手机网页的彩棠看到小东西的第一眼吧,明岛甚至从来没有看见过彩棠露出那样危险的眼神。 只是一瞬间,也许只有千分之一秒,就像是一个幻觉一样。 随后彩棠就恢复了平时的不修边幅,玩世不恭。 明岛在门口一边锁好门,一边简单交代了小东西的来历,当他再次看向彩棠时,对方的神色里也只是多了一些玩味。 “所以,你这样回来了?”彩棠缓缓站起身来,抱肩而立。花妖神色略微不善地瞥了一眼明岛怀里娇软的小萝莉,目光里带着一丝深意,凉凉地问了一句。 “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收获……”明岛笑了笑,有些底气不足。他弯腰把小萝莉放在地上,换上了室内拖鞋,一边在脑子里迅速组织着语言。 彩棠是个明察秋毫的妖,不好糊弄,所以绝对不能糊弄。最好的方式就是实话实说。不过怎么说,还是要想清楚才行。 而那个小萝莉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明岛脚边,一只小手紧紧抓着明岛的裤子,小嘴轻轻地抿着,两只大眼睛一闪一闪,看上去又纯真又无辜。 只是在明岛看不见的时候,这个娇嫩可爱的小小幼童,却露出了与年龄严重不符的阴暗表情。 彩棠对着她不动神色地挑挑眉梢,完全无视了对方的挑衅。 他回身坐在沙发上,形象全无地架起二郎腿,随手划开了手机的屏幕,继续刷起了网页。 “有关杨焕吗?”彩棠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啊。”明岛连忙应了一声,上前几步也在沙发上坐下来,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熟睡的小树妖看了看,斟酌了一下还是把他放在了头顶。然后,他又于心不忍地把小萝莉抱起来放在膝头。 小萝莉仰起头轻轻一笑,笑容天真无邪、甜美可爱,宛如小天使一般。他依赖地靠在明岛胸前,用脸颊蹭蹭明岛的衣襟,却把后脑勺给了彩棠。 彩棠无言地重新低下头去看手机,嘴里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小树妖:“这家伙是有多困,你们那么折腾居然都没醒吗。” “应该是在积蓄灵力吧。”明岛推测道。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11节 彩棠不置可否:“可能吧。不过看起来似乎还要很久很久呢。” 明岛赞同地嗯了一声,说道:“他这么小只,估计在修炼上也有点难度……顺其自然吧。” 彩棠点头。不然呢?这家伙明摆着赖定了明岛啊。还有面前这个即使换了形态,还是和他气场不合的小东西,要怪也只能怪明岛的体质特殊了。 这时就听明岛忽然问道:“关于契约什么的,人类是一定要跟妖怪和妖兽签订吗?” “嗯?”彩棠一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杨焕就很有可能……拥有妖的血统。”明岛于是细细地跟彩棠解释了当时的情形。包括有关杨焕所说的契约的分类,以及他和米兰签订了终身伴侣契约,还有杨焕和那只次九阶妖兽的契约等等。 彩棠很快理解了明岛的意思,他解释道:“其实不是的。” “那是怎么回事……”明岛疑问重重。彩棠和杨焕所说的,好像不大一样? “不同物种之间都可以签订契约,这些契约和人与人、妖与妖之间的约定略有不同。非要说的话,就是体系更复杂、效力更严格吧。”彩棠说道:“就算杨焕和米兰签订了契约,也并不能证明他就是妖啊。” “所以,他仍然……有可能是冥界的?”明岛陷入了沉思。 “是。据你的形容,这个杨焕不仅有可能是冥界的人,更有极大可能是和冥河有关的人。” “冥河……”不知为什么,明岛听到这个称呼,忽然觉得心中一冷。那森森的凉意深入骨髓,更像是来自于灵魂深处,叫人整个身体都颤栗起来。 可是,那分明又不是恐惧。 倒更像是因为厌恶而产生的生理上的不适。 “冥河的管理者之类吧。”彩棠随口说道。 明岛默默闭上了嘴。 又过了一会,他转移了话题,说道:“那灵灵吸收了我的灵气,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我们的属性好像完全不一样的啊……”明岛有些担忧地摸了摸小萝莉的小脑袋。 小萝莉配合地露出一个笑脸,继续在明岛衣襟上蹭蹭。 “灵灵?”彩棠掀起眼皮看了小萝莉一眼,明岛以目光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个,我也没办法确定。”彩棠沉吟道:“冥界的事情,也许还是杨焕本人更清楚一些。”他毕竟只是一只妖,并不是百晓生啊。 明岛微微呆了呆,无奈叹了口气:“是吗,也只能这样了。” 看来,还是不能和那个气息讨厌的家伙毫无往来的啊。 彩棠对此没有说什么,却在侧头的时候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这一副亲爹似的慈爱表情是要怎样?你抱着的是只怨鬼你知不知道啊?还是说曾经给你普及的怨鬼的知识,你都随着早上的米粥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来更新了…… ☆、邻里友爱也是生活难题 新成员也许出现的时机不大对,但是更多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是一只恶名昭著的怨鬼而已。 所谓怨鬼,是因为人在死去时情况太过惨烈、或是对生前人间的怨恨太过强大,又经过机缘巧合从而生成的一种和执念类似的东西,在人间也算是比较稀有与强悍的存在。 这个被明岛叫做灵灵的怨鬼,外表看上去顶多不过三岁,但是她的满身凶煞之气已经叫人无法直视了,那些比她弱的妖魔鬼怪根本无法靠近她方圆十五米之内,尤其是在她拥有了人类的形态以后,她那仿佛快要实质化的可怖气场更加叫人退避三舍。 之前李佳乐要不是因为常年在公安部门任职,见多识广身经百战,有一身正气与之抗衡,恐怕早就精神错乱死于非命了。 彩棠作为大妖怪,流连人间的岁月已经不可计数,融入人类现代都市生活也有多年,然而他所见过的、像灵灵这样强大的怨鬼也才不过二三十个,这个几率实在不算是太高的。 因此,这只怨鬼的存在也自然而然地、越发叫人在意起来。 比如,这只怨鬼曾经经历了什么?她存在了多久?她化出人形是因为积蓄的力量刚好到了能够化形的时间,还是因为明岛的力量催化而成?还有,这其中有没有杨焕的添砖加瓦……? 以及,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来到明岛的身边呢?仅仅是出于对明岛身上那过于充沛的灵气的渴望吗? 这些事,彩棠觉得明岛应该是知道的,但是看着他每天对灵灵这般那般的宠溺,偶尔也会变得不确定起来。 就像这一天,一大早才五点多钟,明岛就在阳台上烧了两条小裙子,一条嫩粉色,一条雪白的,都是蓬蓬的、缀着花朵拼着蕾丝的公主裙,用来给灵灵换着穿。那小东西自然是欢欣鼓舞笑逐颜开,结果却是弄得清风送爽的大好时光,顿时就被挥之不去的焦糊味道给破坏了。 化纤的那个味道啊……还在阳台上烧……半天还没散出去…… 彩棠不止一次庆幸这里是别墅区,入住率不是很高,没有那么多人,否则说不定就要听到消防车赶来的声音了。 彩棠隐隐开始头痛起来,明岛这个劲头已经快要叫人无法忍受了。 一只怨鬼而已,何必这么上心呢。 嗯,当然他只是就是论事,并不是在嫉妒。 毕竟,他们这些年迎来送往的妖魔鬼怪那么多,之前豪迈地直接往明岛身上扑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不管是恶意还是单纯的色心,或者心存占便宜沾点灵气的,最终也都死的死灭的灭,沉睡的沉睡隐居的隐居,大家各奔东西,渐渐地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了无痕迹。 陪伴着明岛一直到现在的,都是彩棠。 从明岛醒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彼此世界之中,都是他们自己。 其他,终归不过是过客。 ……也许吧。 以前的彩棠十分确定这一点,现在却忽然产生了一丝怀疑。 尤其是当男神左迦带着边牧以及大包的食材,再次出现在院门外的时候。 与他们一同沐浴在清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的,还有一道青灰色的影子,长发长袍,赤脚穿着凉拖,脸上笑眯眯的,看不清五官具体的模样。 彩棠无语地翻翻白眼,收敛一下妖气,走下楼去。 明岛已经把左迦一行让进屋里,红麟恢复了原型,又开始四处撒欢乱窜,转眼就从厨房里把明岛昨天剩的一张木耳鲜虾馅饼叼了出来,围着明岛转来转去征求他的意见。那个青灰色的人影也显出了实体,是个二十多岁的斯文青年,银发青眼,眉眉毛淡淡的,脸颊瘦削,下巴有点尖,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如果不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魔气,真的叫人很难相信,这个一团和气、清新自然得跟大学生似的年轻人,其实是来自于魔界的神奇生物。 “又来麻烦你了,这次青甲也过来看看,我带了刚刚在菜市场买到的生蚝和螃蟹。”左迦说着,把旁边的青年让了让,于是先魔界住户、现在旅居人间的鬼斑木青甲,上前了小半步,和明岛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又抬起头看了看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彩棠。 两人目光相会,彼此审视了片刻,各自一笑。 彩棠的笑浅浅浮起,平淡柔和,略有深意;青甲的笑看似开朗,全无心机,却在闪动的目光之中,透出了若有若无的一丝戒备。 那边明岛正摸了摸红麟的大头,承诺它可以吃任何的食物,红麟立刻嗷呜一口吞掉馅饼,连蹦带跳地继续觅食去了。但是它的反应在彩棠看来,只是对灵灵的威压不堪重负,不得已所做出的让步罢了。 就连青甲,也很快有意无意地退开了几步,避让在了左迦身后。 左迦自然是面不改色,甚至还手欠地伸手摸了摸灵灵新穿上去的小裙子,收到了暴怒的小萝莉的一记九阴白骨爪,男神手急眼快,若无其事地食指一弹,便把灵灵的攻击化于了无形。 小萝莉于是更加怒不可遏,娇嫩的小嘴发出了一声猛兽般的狂吼,面目瞬时间变得狰狞暴戾起来。明岛连忙把她从肩上抱下来护在胸前,又迅速背过身安抚了半晌,才把脾气暴躁的真·怨鬼·萝莉的火气平息下来。 “哎呀。”男神不禁感慨:“这么不友好呀。”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彩棠、青甲以及侧过头来的明岛,都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一副“谁叫你手贱,简直就是不作不死”的表情。 左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我只是看看那衣服是什么料子。” ………… 又是一片寂静。 男神不以为然,继续说道:“雪纺看着好看而已,而且那个样式是前年的款了啊,颜色也过时了。我跟你们说啊,今年的流行色是……” ……………… “好吧,我们先把生蚝和螃蟹搞定吧,生蚝可是个大工程呢,需要我帮忙吗?” 明岛无语转过身,拎起左迦放在脚边的两大袋子水产品,一面往厨房里走,一边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左迦惋惜地轻叹一声:“哎,那就麻烦你了。” 话说你究竟在遗憾个屁啊! 青甲看着不靠谱的主人,眼里的嫌弃已经无法掩饰了。 彩棠也是无言地转身,走到茶几后面,坐进了沙发里。 “你们随意。”他懒散地说了一声,就顾自地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了。 “海棠春睡不愿醒,无奈、总有人扰人清梦。”彩棠忧伤地发出了今天的第一条微博,又找准角度,附上了一张屋门口左迦和青甲的鞋子照。 很快,下面评论一片安慰顺毛的呼声,间或指责大清早串门的人太不道德,万绿丛中忽然冒出一条信息,独树一帜:“dd春夏新款,全球限量1000双,售价84999rb,目测44码;男款42码凉拖,25块以内地摊货。男神你家客人的落差为何这么大?” “噗。”彩棠破功。 哎呀,就说微博上卧虎藏龙,人间真是有趣呢。 “品牌赞助而已。” 身边传来左迦的声音,彩棠抬眼就见男神正抻着脖子瞄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不由眼角一抽,下意识地缓解尴尬道:“真有那么贵?” “一般般吧。我是麻豆,有品牌代言,只好随便穿穿。人家真正的大富豪,都是去私人手工定制的,品质高端,全世界仅此一件。”左迦说道,挨着彩棠不远,在沙发上坐下,还冲着青甲招了招手。 青甲便在单人沙发上坐了,随性地把脚丫子一收,蜷在了沙发里。他姿态放松神情惬意,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彩棠瞥了一眼就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心里再次感慨了一句:物似主人型。 这边左迦也掏出了手机,说道:“彩棠你id是什么?我们互粉啊。” “……” “哦,我看到了。” 左迦说着,很快把彩棠加进了关注,两人微博下面顿时一片群情振奋,各种欢呼赞叹惊讶哀嚎汇成了一片,声势之浩大,令人瞠目结舌。 粉丝的反应大致分为几种,一种呼朋唤友前来围观,观光卡嘀嘀不断;一种惊讶于大清早就被重磅炸弹击中,并送上了主观臆测的祝福;一种欢呼次元壁破除,自己粉的两个男神终于有了交集;还有一种默默萌起了新的cp并开始肆意脑补。还是刚刚那个慧眼如炬的粉丝一语道破:“所以,男神卡伦是到男神西府公子家里串门了吗?” 这位亲,你可以不用说出来的啊。 彩棠黑线,这个cp根本就不成立,你们倒底在兴奋什么啊摔! 他虽然招摇了一点,喜欢被人赞美艳羡,但是并不想被人yy真人cp啊。 万众狂欢之中,飘过一个异常淡定的句子:“你们都忘了那双25块的地摊货了吗?” ……这个是黑吧?是吧是吧! 看一眼id,彩棠内心抓狂:阿荚你又跟着添什么乱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那天晚上和史莱姆对战之后。 米兰:咦,球球你怎么弄得脏兮兮的? 妖兽:喵喵喵喵!(早说了不要叫我球球!) 米兰:到这里来,姐姐带你洗白白哟。 妖兽:喵?(蛤?) 米兰:要乖哦~ 妖兽:喵喵!(等等!) 杨焕:还是我带它去吧,球球是男孩子,在害羞呢。 妖兽:喵喵喵喵喵!!!喵喵!(焕央你这个小人!放开我!) 杨焕:要、乖、哦—— 妖兽:喵……(卑鄙……) 米兰:球球好乖!啾~~! 妖兽:…… 杨焕:呵呵。 妖兽:………… 妖兽: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救命啊!要死猫了!!是她非礼我我是无辜的啊!!!) ☆、不是我拆台就是你添乱 等到一个小时以后,明岛准备好一桌丰盛的海鲜大餐时,沙发上的三只还在各据一方,一个比一个坦然自在地静静刷着手机。左迦手里那个看上去就非常高端,几个土包子前所未见,而青甲竟然也拿着个土豪金,和他那一脸青春年少朴实无华的气质格外不搭。 无所事事的红麟则是一直在厨房门口徘徊,间或探头探脑,几只蹄子倒腾得异常欢快,无奈有怨鬼凶残,只得退求其次,一边呼吸着厨房里飘荡出来的香气,一边克制着不让口水滴在明岛家的地板上。好在这并不能完全影响它的心情,也许对于吃货来说,一切都可以战胜吧。 明岛端着盘子刚刚走出厨房,左迦就发觉了,立时自觉地率先起身上前去帮忙。既然有了左迦出手,作为“魔宠”的青甲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埋头打游戏了。彩棠路过他身边时,眼尖地发现对方竟然在玩一款大众手游,粉嫩的色调,分明就是那个女孩子们喜欢玩的换装游戏啊。 ……这,他是不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彩棠默默扭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了饭桌旁边。 “今天好像比平时快了啊。”彩棠说道。明明生蚝更难对付,需要刷很久的。 明岛笑眯眯的,又欣慰又骄傲地回答:“因为有灵灵帮我了呀。” “……”彩棠抽了抽眼角,瞥一眼挂在明岛肩上的凶残小萝莉,默默闭上了嘴。 你这副傻爸爸一样自豪的样子是给谁看的啊…… 被提到名字的灵灵在明岛肩上默契地探了探脑瓜,亲密又依恋地蹭蹭明岛的脸颊。明岛受用地回蹭一下,还腾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灵灵好厉害呢。”明岛不遗余力地称赞道。 小萝莉开心得眉眼弯弯,越发黏人起来:“妈妈~妈妈也好厉害的哦。” “噗。”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称呼,左迦失笑,接着马上就收到了小萝莉一个杀气腾腾的眼刀,空气之中仿佛都能看见刀光剑影。左迦毫不在意地笑着,调侃地冲明岛使个眼色,走进厨房端盘子去了。 蒜蓉烤生蚝,清蒸螃蟹,清煮生蚝,木耳鸡蛋,素炒豆芽,香椿鸡蛋等等六七个盘子大碗摆了满满一桌,外加每人一碗海鲜粥。 “时间有限,随便吃点了。”明岛也有些无力,大早上这么奢侈,感觉有点罪恶怎么办? 而且食材有限,红麟恐怕依旧吃不饱吧。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歉意地看向了红麟,谁知道那家伙早就人立而起,一只前爪毫不客气地抓起了最为肥硕的一只蒸螃蟹。 这个动作好有难度哎,明岛制止住自己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感慨,连忙掩饰地坐下,给左迦递过去一双筷子。 左迦随手接了筷子,顺便把手边的姜醋汁一一分给了众人。 另一边,彩棠和青甲也已经落座,一个目标明确地把手伸向了蒜蓉烤生蚝,一个利落地拿起了蒸螃蟹,不约而同开始和美食奋斗。 一时之间满座只剩下咔嚓咔嚓拆螃蟹壳,以及撬庆煮生蚝的声音。 明岛见状抚了抚额头,便不甘落后地加入了吃货的队伍,很快就吃得酣畅淋漓,一头热汗。 说起来彩棠和青甲的本体都是植物,居然也都可以如此豪放地吃肉啊。不过转念一想,有动物的尸体做肥料,貌似植物还更茁壮来着。 呃……果然是他想太多了。 等到桌上食物下去大半,大家进食的速度终于慢下来的时候,明岛把前一阵有关米兰和杨焕的事情,还有杨焕和那只次九阶妖兽、以及灵灵化形的情况,大致和左迦说了说。 左迦一边喝着海鲜粥,一边频频点头,最后说道:“这个粥好好吃啊,海蟹好肥虾仁好鲜嫩。明岛你手艺太好了。” ………… 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下,明岛无言以对,低头吞下一口炒豆芽;彩棠默默翻白眼,咔嚓一声拧断了一只蟹钳;而青甲更是别过头,企图用一个螃蟹盖挡住一左一右明岛和彩棠两人投过来的灼热的视线。 只有红麟一无所知,继续咔咔咬着螃蟹腿吃得欢快。 左迦喝掉半碗粥之后,终于有所察觉,连连解释道:“啊,我听见了的,你刚才说杨焕也许是冥界的人是不是?还有米兰和杨焕签订了契约,杨焕和妖兽也签订了契约,你担心灵灵会被你的力量反噬是吧?” 明岛点头。 “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不过她既然已经化形,必定也消耗了不少能量据为己用,那么相对的,如果力量反噬,她所受到的伤害也应该是可控的。”左迦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的属性,应该是木、水、土三种吧?” 明岛神情一动。 “那就是了。所以你会吸引很多非正常生物也是有道理的。这三种属性的亲和力都比较高,尤其对植物、动物类的妖、魔都大有好处,因此相对讲,会被排斥以及反噬的可能性也就更低。”左迦拆开一个蟹壳,做了最后总结:“所以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明岛略微觉得安慰了一些,再次点了点头。 “海鲜粥好好喝,我再去盛一碗。”男神一秒钟变身,一脸向往和陶醉地说着,站起来走向厨房。 他才走到厨房门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几乎与此同时,明岛那个单调的手机铃声也回荡在了客厅里。 左迦脚步一顿,伸手拿出了手机,又回身看了一眼明岛。 明岛拿起纸巾擦擦手,起身到茶几边上低头看了一眼。 “好像是不认识的人,也许是客户吧。”明岛说着伸手拿起手机,走向阳台:“我去接个电话。” 左迦于是走进厨房,也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喂?”他把手机夹在脖子一边,一只手够到饭勺,从锅里盛着海鲜粥:“阿荚,怎么了?”顿了一下,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声音放轻:“很快就回去了……对了,明岛的手艺真的很好,青甲都拔不出嘴来了,哈,真的,没骗你……你要不要来点尝一尝?我给你带回去啊……哎,你偶尔也吃点熟食嘛……有什么,螃蟹生蚝海鲜粥,海鲜粥很好味……其他,其他都是素的,你可能没兴趣啊……哦,那我带海鲜粥回去咯?好好,知道了,十分钟就好。” 左迦又唧唧歪歪了一会,才挂了电话,走出厨房时,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完全褪去。 彩棠探询地看看青甲,没有作声。青甲见怪不怪的,微微撇了下嘴角,就继续埋头苦吃了。 这时明岛也从阳台回来了,脸上的情绪却和左迦截然相反。他神情有些忧虑地向着左迦青甲和红麟说道:“有点事,恐怕不大好。我得提前去诊所里了。你们也别在意,接着吃吧。” 说着,他快步上楼去换了衣服,拿了手机钥匙,准备出门。 彩棠站在门口递给他两包燕麦片,又帮他拿过外套。 “是以前的一个客户,出了问题,初步推测可能是……恶鬼附身。”明岛说道。 “那你自己当心。”彩棠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此时听到反而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加上明岛身上还带着那个难以忽视的凶残萝莉,彩棠便很快恢复了常态,嘱咐了一句:“完事记得打电话回来。” “嗯,我知道。”明岛又向左迦点头说道:“我先走了,你们随意。” 左迦一笑:“这你放心,我不会见外的。” ……谁也没担心这个好不。 “而且我还要打包。”左迦扬扬手机:“阿荚想吃东西,我带点海鲜粥给他。” “嗯,你随意。”明岛虽然心里好奇这个阿荚为什么这样与众不同,但是情况紧急,也容不得他再耽搁,于是他很快就换上鞋出门去了。 余下几个重新落座,接着吃饭。 左迦调侃彩棠:“你和明岛很有默契啊。”简直就像老夫老妻的感觉。 彩棠不为所动,凉凉回道:“原来此阿荚就是彼阿荚。” “哎?”左迦一愣而笑:“我说怎么看着你的网名有点眼熟,原来你们神交已久啊。” “呵呵。” “……”大妖怪就是不好说话……左迦落寞地摸摸一旁红麟的大头,内心感慨非常。 “咦,你吃饱了吗?”红麟眨着纯真的大眼睛:“那你碗里的……给我……” 左迦在红麟殷切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喝完了第二碗海鲜粥,然后无视对方控诉的哀怨目光,站起来找彩棠要保鲜盒,要给阿荚打包。 “冰箱上有个饭盒,你自己去拿。”彩棠眼皮都没抬一下,高贵冷艳地慢慢剔着蟹脚,问旁边的青甲道:“他们是那种关系?出来一会就查岗的既视感呢。” 青甲笑眯眯地回道:“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下轮到彩棠惊异不已了:“唷?” 青甲却笑而不语,伸手端过一个碟子,把里面的香椿鸡蛋都夹到了自己碗里。 ☆、是恶鬼还是饿鬼? 明岛来到诊所时时间还早,不过才八点多一点。诊所门前冷冷清清的,凉风中只有一个瘦瘦的女生抱着肩,抖抖索索地在绿化带旁边神经质地转着圈,显得异常焦灼不安。 明岛见了,立时上前叫了一声:“田女士。” 他话音未落,那女孩子已经转过身来,好像见到救星一样几步冲到明岛跟前,差一点就要扑上来拥抱他了。 明岛于是安抚地笑了笑,说道:“去喝点什么吧。” “啊?”女孩一呆,随即反应过来,慌忙点头:“哦,好,好的。” 她缓了口气,跟上了明岛的脚步。 明岛的神情和声音让人觉得安稳,这个惊弓之鸟般的女孩子此时才略微放松下来,身体不再紧张而僵硬。 诊所后面不远处就是商业街,明岛带着这个女孩子找到一家甜品店,直接上了二楼。 这家店也是刚刚开门营业,店里非常安静冷清,二楼更是人迹罕至,上面除了一个店员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明岛选了个角落里的位子,让女孩先坐下;接着,他跟店员要了两杯珍珠奶茶,又要了两块西点,这才在女孩子对面落座。 “如果没记错,你好像是叫田雨歆?”明岛和和气气地说道:“上次你陪着朋友来看过牙齿的。你的朋友……是叫白舒雅吧?” “是,是的。”田雨歆连忙回答。她神情有些慌乱,两只手下意识地放在了桌面上,十根手指合握在一起,像是在汲取着能够让她更加安心的力量。 明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没有继续追问什么。等到奶茶上来,他先递给女孩子一杯,才说道:“暖和一下吧,不要急,有事情慢慢说。” 田雨歆接过杯子,慌忙道谢,然后她照着明岛所说的,一口气喝了半杯热奶茶。 香甜温暖的珍珠奶茶舒缓了她的神经,田雨歆放下杯子时,刚刚还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再一次向明岛道谢,说道:“谢谢明医师,谢谢。” 明岛微微一笑,也拿起奶茶,抽掉吸管后慢慢喝了两口。 “你电话里说你的朋友被什么附身了是吗?”明岛问道:“……是白舒雅?” 田雨歆愣了愣,忽然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慌张和惊恐,在打给明岛的电话里,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说了,白舒雅这几个字更是提也没提。现在明岛不仅记得自己和白舒雅,还态度这么和蔼地问起来,完全没有把她当成神经病的意思,她一时心中触动,眼圈顿时就红了。 “明医师……”田雨歆哽咽了一下,然后连忙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掩饰地低下了头。 刚好这会,明岛之前要的西点被送了上来,一块是三角形的草莓慕斯,另一块是长方形的黑森林,看上去都十分诱人。送西点的店员是个二十几岁的妹子,她一边把西点放在桌子上,一边冷冷地瞪了明岛一眼。 明岛哭笑不得地向着店员道谢,把草莓慕斯递给了田雨歆。 “谢谢。”田雨歆伸出手,又顿了下,小声嗫嚅着要求道:“明医师,我想要那个黑森林可以吗?” “……当然。”明岛放下草莓慕斯,把黑森林交给了田雨歆。 田雨歆于是就拿起了小叉子,发狠地挖了一大块黑森林蛋糕,一口吞进了嘴里。 “唔,好好吃。”年轻的女孩子发出了陶醉的赞叹,口齿不清地又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埋头猛吃起来。 明岛失笑,也伸手拿起叉子,叉起了小蛋糕上的草莓。 店员还站在桌旁,明岛举着小叉子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她才傲娇地一转身,快步走开了。 虽说她对明岛不够友好,明岛却觉得这个女孩子满可爱的,她似乎是把明岛当成了欺负女生的混球之类,在为田雨歆抱不平呢。只是当事人完全没有觉察就是了。 草莓很新鲜,是带着一点点酸味的酸甜,因为沾到了巧克力,还有一种略微苦涩的香气,随着明岛的咀嚼慢慢地在他口腔里散开,融合成一种梦幻的感觉。 明岛喜欢各种食物的味道,不同的滋味不同的口感,令他觉得满足又幸运。 甜食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而且甜食在某些时候,还能舒缓精神,缓解压力。 尤其是对于女孩子来说。 田雨歆很快吃完了黑森林,把小碟子推开放在了一边。然后,她一只手拿过剩下的半杯奶茶,另一只手从膝盖上放着的手包里拿出了手机。 她的情绪已经大有好转,看上去思维也能够正常地运转了。明岛慢慢吃着草莓慕斯,看着女孩子非常熟练地打开了手机的相册。 女孩子十指尖尖,指甲还做了美甲,一个大拇指上竟然还画着个穿紧身衣、拿着盾牌的男人,小小一个人活灵活现的。只是从她指甲上图案剥落的情况看来,最近一段时间里,她的生活状态好像出了问题。 “我和雅雅合租住在一起,也是同班同学,今年就要毕业了。”田雨歆说着,把手机转了个方向,推向了明岛。 “这是我前几天半夜里匆匆忙忙拍下来的,还有一段视频……”田雨歆左右看了一下,迟疑道:“好像不大方便……” “没关系,照片就好。”明岛顺着田雨歆的目光,看到仗义的店员妹子正若无其事地擦着三米以外的一张桌子,明明是在勤勤恳恳地工作,却给人一种她在竖着耳朵努力听壁脚的感觉。 明岛嘴角弯了弯,又挖了一口蛋糕送进嘴里,一边把视线收回来投向桌面上的手机屏幕。 随即,他的神色倏的一变。 画面中那个面目模糊、神色狰狞、正蹲在冰箱前面大口生啖血肉的,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文静秀美的白舒雅?! 田雨歆也不禁哆嗦了一下,露出了不堪回想的神色。 明岛默不作声地把几张照片都看完,然后把手机还给了田雨歆。 照片大多十分模糊,焦距都不知道偏到哪去了,足以证明当时田雨歆的惊恐和慌乱,她能留下这些难得的照片 ,已经很不容易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明岛问道。 “……好像是两个星期以前吧?”田雨歆回忆了一下:“雅雅的牙齿补好之后,三天还是五天之后,我们去吃了一次麻辣烫,那天她好像吃得有点多,当时我没怎么在意。后来又过了两三天吧,她开始时不时的总是说饿,我就在网上买了好些零食放在家里。雅雅喜欢吃夹心饼干、巧克力威化、还有豆沙酥琥珀核桃仁之类的甜食,什么牛肉干猪肉脯以前碰都不碰的……但是那天……” 田雨歆露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咽了口吐沫才说道:“她一下子把我买的牛肉干和鸭脖子都吃光了……有好多呢,我本来打算吃个十天半个月的……谁知道……” 明岛顿了一下,再次默默挖了一口蛋糕。 “变得开始喜欢吃肉吗?”明岛想着,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田雨歆接着又说道:“而且,她变得特别暴躁,白天也不去上课了,就在家里睡觉吃东西,晚上还特别清醒,下了好多鬼片看……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去厕所,就看见她……” 田雨歆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了指手机。明岛意会,点了点头。 “从那天开始,我才开始正视起这件事……之前,是我自欺欺人吧。”女孩子失落又悲伤地垮下肩膀,显得无助而脆弱。 最好的朋友遭遇了不可说的怪事,一开始她是拒绝承认的。她只是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雅雅只是生理周期而已,谁都有那么几天情绪不正常的。 可是目睹了白舒雅大半夜里,从厨房的冰箱里拖出冻得硬梆梆的排骨和鸡翅,就那么咔嚓咔嚓啃着、甚至连带着冰碴子和骨头都吞下去的时候,田雨歆已经做不到熟视无睹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否则白舒雅很可能就会……变成不知名的怪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 她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 她不能失去白舒雅这个多年的好友。她必须要想办法救她。 那几天田雨歆走投无路,求救无门,只能无助地一次一次地买来鸡鸭鱼肉把冰箱填满,每天晚上更是要等到白舒雅爬起来大吃一顿之后,才能稍感放心地睡一会。她还养成了进屋就锁门的习惯,并且把椅子也牢牢地顶在门上,因为她隐隐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更加可怕的事。 田雨歆惶惶不可终日,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看到了白舒雅丢在抽屉里的一张名片,那上面印着春晖诊所的标志,以及三个主治医师的电话号码。 那天诊所里的情景,在田雨歆的脑海里飞速闪过,明岛不仅用所谓神奇的偏方治愈了白舒雅手臂上的诡异伤痕,并且成功制止了那个行为异常的女人,这个事实让田雨歆瞬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想她终于找到可行的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左迦:xx门阻,轻巧耐用安装方便,家居旅行必备神器,单身出行的福音,你值得拥有! 阿荚:有我就够了。 ☆、先做个兼职再说吧 听完了田雨歆的叙述,明岛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方便的话,可以……尽快带我去见你的朋友吗?” “啊?”田雨歆愣了一下,随即连忙点头,一边手忙脚乱地装好手机,一边站起来。 “谢谢明医师,谢谢。”她似乎没想到明岛会这么简单地就答应了帮她,多日的恐慌在轻易到来的救助前瞬时冰消瓦解,一扫而空。 田雨歆如释重负地放松了绷紧的身体,然后她想到了什么,匆匆在包里翻找一下,拿出了钱包。 “我有钱的……啊,也可能不够,不过我可以慢慢还你。”女孩看着明岛,一双眼睛清透而纯粹,目光里充满了希冀:“啊,还有,这次也让我来付吧……雅雅,雅雅就拜托你了。” 明岛笑了笑,慎重地点了点头。 “能力所及的话,一定。”明岛说道。 但是奶茶和西点的钱,就不用计较了。 田雨歆在向店员表示买单的时候,店员一脸高冷地告知她明岛已经付完了帐,然后就把他们送下了二楼,并没什么诚意地说了一声:“欢迎再次光临。” 明岛忍俊不禁地冲那店员投去了一瞥,对方却置若罔闻,转身上楼去了。 “……”田雨歆也不禁有些尴尬:“她,呃……” 明岛一笑,解释道:“她是这家店的老板,一直就这样,我经常来的。” “……” “嗯,我也不是很懂有钱人,”明岛引领者田雨歆走到自己的私车旁边,玩笑着说道,“算是任/性/吧,不过人生苦短,其实也不用背负太多无谓的东西。” 田雨歆大睁着眼睛,有些懵懂和茫然,愣了半天没有说话。 明岛温厚地一笑,轻声说道:“你的朋友会没事的,别太担心了。” “……嗯。”田雨歆低声应了,低下头去,女孩子额前的刘海垂落下来,挡去了她眼里的情绪。 明岛坐上驾驶座,先给范志杰发了条信息请假报备,而后驱车带着田雨歆驶进了城西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小区里部道路狭窄曲折,堪比迷宫,明岛开着车七拐八拐地绕了不知几个弯,才找到了田雨歆所说的居民楼,在楼前停好了车子。 明岛下车打量了一下四周,觉得以两个大学生的财力,租用这样的房子也算是正常。楼前楼后有几个上年纪的人聚集在一起打牌唠嗑,看见明岛和田雨歆也没什么反应,就继续他们自己的活动了。 田雨歆仰起头,看了看楼上的某一扇窗户,然后引领明岛走进一个单元的楼门。 老房子里阴暗潮湿,结构在现在看来也很奇怪,不知道当初怎么设计建造的,甚至连楼梯台阶都不是一样高度和宽度。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明岛有好几次都没办法把自己的脚完整地放在台阶上。好在楼层只有四层,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田雨歆所说的屋门前。 “就是这里。”田雨歆说道,她犹豫了一下,拿出钥匙打开了防盗门。 明岛跟在她身后,扫视一眼屋里大致情形后走了进去,并随手关上了屋门。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户型,目测总共也就四十几平米,门口那块空间更是小得可怜,与其叫做客厅还不如称作过道,只是放了一张小餐桌和两个折叠凳,就已经满满当当的了。 而且屋内的结构实在太过别扭,左手边是厨房,右手边是洗手间,两个门正对着,而两间卧室却都朝着阳面,一间斜对着屋门口,另一间要走过洗手间往右转才能看见。 田雨歆走到里面那间房的门口,回过身看着明岛。 “在里面?”明岛请问道。得到对方肯定之后,他抬起手推了推,发现房门从里面插住了。于是他向后退了一步,说道:“让一下。” 随着他的话音,门板被大力踹开了,巨大的声响惊得田雨歆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明岛面不改色地掸了掸衣角,迈步走进了门里。 屋子里有些凌乱,空间比想象中大一些,陈设虽然简陋,却仍然可以看出属于女孩子的风格和细节。卡通的窗帘,毛茸茸的玩偶,桌面上还有一个玻璃花瓶,只是里面的康乃馨早已经枯萎了。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所以屋子里的光线很暗,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臭味,像是垃圾堆里混合了各种鸡鸭鱼的内脏血肉,长时间后酸腐霉变的的味道,令人几欲窒息。 明岛忍着生理上的不适,把视线投向了靠墙放着的一张简易单人床上。 床上被子里面显然躺着人,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就是之前曾经见过面补过牙的白舒雅了。 明岛还记得那是个面容干净、样貌青春秀美的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软乎乎的,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慢悠悠,不急不慌的模样。但是,现在…… 面前这个蓬头垢面容颜扭曲狰狞的人,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一个了吧。 明岛破门而入之际,床上的人已经有所感应,此时对方慢慢爬起来,转过脸,冲着门口的明岛和田雨歆发出了一声不满的低吼——那已经不算是人类所有的声音了。 在看清田雨歆的时候,这个人形呆滞了几秒钟,露出了思考的神情。明岛微微讶异,这个生物难道还存有人类的记忆,还没有完全被同化吗?照田雨歆手机里面的照片所看来,白舒雅被附身的情况其实已经十分严重了。他之所以没有明说,不过是为了让田雨歆安心而已。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还有着一丝转机。 他不禁有些感慨,又有些无奈,然后就在田雨歆惊恐的目光中,一步跨到床前,当胸一拳正中对方心口,砰的一声就把这个体型还算正常的人形生物打翻在了床上。 对方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顿时仰面朝天地摔倒。还没等她起身反击,明岛的第二击准确地击中了她的面门,顺势抬起右脚,用力踩住了对方的胸膛。 面前这个生物,早就不是什么女孩子了,所以也没什么可以手下留情的。 明岛手脚麻利地制住了她,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囫囵着塞进了对方嘴里,并粗鲁地强迫对方吞咽下去。 人形在他脚下奋力挣扎,不断发出不甘的低吼,两只手抓在墙壁和床头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但是她还是没能挣脱开明岛的控制,被明岛死死按着持续了五六分钟,才终于安静下来。 田雨歆站在明岛身后,有些难以置信:“……结束了?” “不是。”明岛收回右腿,缓缓后退:“刚刚开始。” 田雨歆悚然一惊,打了个冷战,等她再次定了定神,壮起胆子往床上看去,就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自白舒雅身上猛地窜了出来,飞快地扑向了明岛!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12节 田雨歆不禁惊呼一声,吓得一闭眼。耳际传来呼啸的风声,夹杂着那个东西的怒吼。 她心惊胆战地睁开眼,就见明岛一马当先立在自己前面,两只手里绽放着青绿色的光芒,正抵挡着对方汹涌澎湃的怒火和异常惊人的强大力量。 那是个暗沉如黑夜的庞然大物,看上去无比恐怖而危险,它在这老旧房子里的低矮空间里愤怒地扭动着身躯,就像是要把这房间涨破一般。 而明岛,就站在这巨大可怕的怪物前面,一步也没有退让。 田雨歆开始还能看清明岛的动作,就像带着特效的游戏人物一样,挥拳出掌之间都有光华流动。可是到后来,她却只能看见明岛身影晃动左突右闪,青光穿梭往来。光芒的残影如同一张巨网,把那漆黑的怪物困在中间,随着明岛动作的加快,不经意间已经慢慢收紧。 田雨歆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两只手下意识地扭在一起,她又是担忧又是恐惧,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明岛的战斗还在持续,那怪物被禁锢了自由,束手束脚的难于反击,声音里的愤怒和不甘也越来越强烈,那满身的邪恶气息和令人作呕的臭味也更加明显起来。 明岛知道,这是对方即将积蓄力量,准备破釜沉舟奋力一击的征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他暗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将双手挥动得更快。一时之间青绿色的光芒如同流水一般在明岛的指间涌动,流光溢彩;又像是星河静静流转,神秘而盛大,令人惊心动魄。 空气中的压迫感比刚才更胜一筹,仿佛连空气都被抽干,投进了那个星河流转的漩涡之中。 然后,半空中陡然光芒骤亮,好像是什么炸裂了开来,刺目的亮光充斥了整个房间,如同几十道的闪电同时爆发,发出了毁灭性的可怕声响。 那黑色的怪物就在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中四分五裂,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明岛见状,微微舒了口气,继续催动灵力。青光蔓延,迅速追逐着裂开的碎片往四面八方而去,很快就把这些残片收拢在了一处。 而后,明岛伸手摸了一下衣袋,啪的一声打亮了打火机。 作者有话要说:  连任性、吧都要口口,jj你是要怎样? ☆、好孩子不要乱吃东西哟 看似普通的打火机,和同样看似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火焰,在遇到被青光网罗住的黑色碎片时,却刹那间迸发出了惊人的光亮,火焰凭空一窜足有两尺,仿佛随风而长一般,立时就变得蓬勃而张扬起来,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轻巧地跳动着,鬼魅、神奇、危险,而又艳丽夺目。 如同一树灿烂的烟火无声怒放,充满了梦幻色彩,引人遐想。 这火焰和明岛的灵力一样,也是青绿色的,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温度,却很快就将黑色的不祥碎片烧得七七八八继而化作了虚无。 眼瞅着黑色的东西越来越少,青色的光线渐渐凝结成片,包裹着最后一团的黑物就要在火焰中消解的时候,明岛肩上挂着的小萝莉灵灵,突然间毫无预兆地扑了上去! 原本娇小稚嫩的身躯爆发出了非人的力量,几乎就在瞬息之间,小小的女孩子已经接近了那一团柚子大小的残留物,然后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绕过明岛的火焰,一口就把那团东西囫囵着吞了进去! 那么大的东西啊!竟然一口、吞下去了! 整个过程顶多不过十分之一秒! 明岛还在震惊于脑袋明显比那团东西还要小好几圈的一个小孩子,竟然用那么凶残的方式吞下了那团混合物,感觉一瞬间连心脏都跳停了啊!然而小萝莉却惬意地摸了摸肚皮,还打了一个特别可爱的饱嗝,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然后她在半空中回过身,张着两只小手,扑回了明岛的身上,并且在他的怀里打了个滚。 明岛愣愣的,半晌才抖了抖手,熄灭了那团静止下来的火焰。 他收回打火机,抬手揉了下小萝莉的脑瓜,确认她并没有什么不适,才稍微放下心来。 “灵灵,以后不能这样。”明岛慎重地对小萝莉说道:“随便乱吃东西,吃坏肚子怎么办?我不在,也不能随便捡东西吃。” 小萝莉懵懂地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妈妈?” 明岛的气势顿时弱了三分:“不能乱吃东西啊。” “咯咯。”小萝莉像是有些明白了,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冲着明岛又蹭又抓,兴奋非常。 明岛无奈地看着她在自己臂弯里欢快地滚来滚去,终究还是放弃了继续说教。 “亲子活动”持续了十几秒钟,明岛把小萝莉放在了肩头,对方十分自觉地扒住了他的肩,如同一个背部挂件一样,挂在了明岛身后。 明岛转过头,把视线落在了田雨歆的脸上。 女孩子愣愣的站着,虚抬着一只手,食指指着明岛:“你……你那里……” 明岛浅浅一笑:“嗯。” “不,不是,是那个……” “什么?” 随着明岛的疑问声,头顶上响起了一个细细的声音:“咦,明岛,这是哪里呀?” ………… 原来是小树妖睡醒了啊。 明岛意识到这一点后,马上就注意到灵灵的气场发生了变化,那明显的不悦和攻击性如芒在背,无所遁形。明岛讪讪地笑了一声,说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小树妖伸着小脚丫,摊开手舒展了一下身体,慢慢坐了起来:“……唔,睡得好舒服。就是有一点饿了。” 他东张西望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然眼睛一亮,倏的跳了起来,小手一抓,把空气中流散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粒青色光点握在了手心里。 “这是什么?好好吃的样子。”还没等明岛制止,小树妖小嘴一张,便把那个光点吃掉了。 ………………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什么毛病啊! 明岛简直受不了! 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随随便便地吞掉,你们的胃都是铁打的吗?! 还好,小树妖的声音听起来愉悦得很,似乎对那点零食十分满意,他在明岛头上翻了个身,问道:“明岛,现在是白天了吧?” “嗯。”明岛应了一声。 “那我们快去找苗苗吧。”小树妖满怀期冀,雀跃不已地说道。 好吧,明岛暗暗叹息,这一点他已经猜到了。 于是他向着床前走了两步,低头看了看躺在上面的白舒雅,又把手指停在她的颈侧,测试了一下她的脉搏。 小树妖很好奇:“这是谁啊,怎么像鬼一样,好可怕好可怕。” 明岛好脾气地解释了一句:“她被恶鬼附身了。” 小树妖一惊一乍地叫起来:“恶鬼!” “已经消灭掉了。”明岛安慰他,心说你醒的真是时候呢。 “那她还活着么?” “嗯……还有气,不过……” 田雨歆一听明岛的话,立时冲了过来,紧张道:“雅雅怎么样?!” “她可能会昏迷很久,需要尽快送医院,”明岛一边说着,拿出手机里解锁了屏幕,“应该是严重营养不良以及肠胃功能紊乱吧……”吃进那么多的冷冻生食,消化系统不出问题才怪。 “那雅雅……” “嗯,我现在想办法找人送她去医院,住院观察一下。”明岛说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她的。” 他看着田雨歆,狭长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怜惜和感慨,最终化作了淡淡的遗憾。 “你可以安心了。”明岛缓缓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女孩子的额头,青光闪过,田雨歆的身体轰然坠落下去,掉在地上。 只是一转眼,红颜便不复存在。 地上的,分明只是一具散落的骸骨。 小树妖尖叫一声,紧紧抓住了明岛的头发:“那是什么!” 明岛叹息道:“心愿未了的怨灵。” “刚刚她明明有身体啊!” “嗯,你说中了重点呢。”而且,你竟然没有反问什么是怨灵呢。难道是,乱吃东西,歪打正着,恢复了一些力量和记忆吗? “什么意思?” “……最合理的解释,应该就是,有人无所事事无事生非吧。”明岛说道,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个闲得无聊的人是谁了。 “还真是不客气呢。”说曹操曹操到,明岛才刚一想到那个让他极为不舒服的虚伪小白花,耳边就响起了杨焕那低低的仿佛快要断气一样的声音。 明岛不禁别过头,翻了个白眼。 “这个月的业绩终于完成了。”杨焕的身影出现了在房间里,就好像是早就守候多时,此刻正志得意满。他伏身看了一眼床上的白舒雅,说道:“这个人交给我就好。” 明岛看了他一眼。 杨焕失笑:“怎么?” 明岛没作声,小树妖如临大敌,小萝莉严阵以待。 “嗤。”杨焕又笑了一声,温软无害的脸上露出了受伤的神色,当然,他只是装个样子:“我也是有原则的……你们都什么眼神?我从来没有对活人出手好么?” 明岛仍然沉默不语。又过了会,他忽然问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什么?” “你是冥界的人。” 杨焕轻笑,嘴角玩味地翘起:“嗯——算是吧。” “如梦酒吧是你在人间的驻地?” “这个,我就不好多说了。”杨焕笑着缓缓说道:“你看,你不是也有很多秘密……不为人知?” 明岛无言以对。 杨焕又道:“反正你也不用操心后事,何乐而不为呢?你顺从了你的本心,我也履行了我的职责,我们各司其职,互助合作不是很好。” 更何况—— 后面的话,杨焕没有明说出来,但是明岛已经明白了。 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米兰。杨焕犯不着和明岛针锋相对,明岛也没有必要步步设防,毕竟米兰是他们共同的朋友,虽然这个朋友的意义不大一样。但显而易见,他们都是米兰不能忽视的存在。 这一层关系看似无关紧要,然而却似乎意外的好用呢。 或许,这是今天到现在为止,明岛所知道的第一件好事情吧。 既然杨焕自告奋勇地来收拾残局,明岛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他的要求。 杨焕对此十分满意,接着他就拿出了一个古朴的白玉镂空琉璃球,打开了上面的金色搭扣。 只见白光一闪,房间里瞬时多出来一头巨兽,正是那只次九阶的雷电妖兽。 杨焕冲着妖兽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那妖兽便不情不愿地掉了个头,来到了白舒雅床前。 一旁明岛和小树妖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它,看它打算做什么。小萝莉则是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 那妖兽俯视白舒雅一眼,微微伏低了身子,把一张嘴张大到了极致。然后就在明岛不忍直视的目光中,把床上瘦脱了人形的白舒雅慢慢含进了嘴里。 ……………… 明岛已经完全吐槽无能了。 所以杨焕所说的好好处理后事,就是让妖兽把白舒雅当猫咪玩具一样收起来吗。 至于刚刚没有大惊小怪地阻止妖兽的动作,大概是因为杨焕在明岛这里,还有一丁点的信誉存在吧。 而小树妖,在明岛头上跌坐着,惊恐之态尽显,两只小手连捂嘴都没来得及。 “……吃,吃掉了?”他张着嘴,好一会才发出了心虚的疑问。 杨焕居然和和气气地冲他笑了笑,解释道:“没有。只是含着,可以帮她尽快恢复。” 说完,他又瞄了一眼明岛:“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白玉球呼呼转动起来,杨焕和妖兽转眼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些事吃个肉就可以解决 明岛目送杨焕离去,带着小萝莉和小树妖回到了诊所,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大家纷纷收拾东西,相约出去吃午饭。 明岛和范志杰这些天来关系更加友好,因此中午基本上也固定了这种共同分享午餐的模式。今天也不例外,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诊所侧门准备到后街觅食,结果一抬头,迎面就看见了好几天不见的李佳乐正站在街头,似乎早已经等候多时。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这人明岛认识,正是那位法医蔡宇浩。 李佳乐和蔡宇浩这时也穿过马路走了过来,显而易见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范志杰不由得冲着明岛丢了个“少年你的人生为何如此多姿多彩”的眼神,调侃了一句:“业务繁忙啊,大师。”随后,他识趣地回过身,招呼苗苑和其他几个小护士:“来来来,我请客,我们一起去吃炸酱面。听我的,那家料很足,凉菜特别好,保管满意。” 苗苑几人相互看了几眼,似乎都有些意动,却见米兰弱弱地举起了手,神色微窘:“呃,我有约。”而且她已经看见二百米之外杨焕的车子了。 “好吧,”范志杰表示理解,接着看向其他人,“还有谁?” 静默了半晌,魏紫也默默地举起了手。 “哎?”沈茜立时叫起来:“阿紫!你也有男朋友了吗?” 魏紫连连摇头否认,神色之中却好像有一丝心虚的意味,她支吾着说道:“和朋友……有点事。” “哦。”既然如此,沈茜就没有再追问,又和拱青青说道:“他们不去,青青你不用开车了吧,有波斯就够了。” “明哥不去了吗?”拱青青问道,回头就见明岛冲着他们摆了摆手,和李佳乐蔡宇浩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于是几人也各自分开,范志杰带着苗苑、沈茜和拱青青去吃炸酱面,米兰绕过街道,径直上了杨焕的轿车,而魏紫则是磨磨蹭蹭地在街边流连了一会,直到那位正义的刑警去而复返,才揣起手机离开了。 明岛和蔡宇浩来到一家普通的小吃店,点了三个大众菜,坐下来边吃边聊。 “关于魔气会造成其他人或动物污染的情况,这个是有先例的。”明岛说道。 蔡宇浩没有想到明岛一上来就这么直接,第一反应就是警戒地扫了一眼周围。 小店里空间不大,还有五六个人在吃饭,多数都是年轻人。明岛说得随意,这些人的表情也十分自然,貌似根本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是什么。 蔡宇浩迟疑着说道:“那……活的人,会受到影响?” “嗯。” “症状呢?” 明岛抬起眼看了看蔡宇浩,重新埋下头吃着碗里的鱼香茄子,说道:“基本就是焦躁,暴戾,神经失常,然后充满攻击性、嗜血、咬人。” “……”蔡宇浩呆了呆,欲言又止。他还是觉得在这个公共场所说这么劲爆的话题,不大合适。而且明岛说这些话的时候,太过平淡,甚至比他这个身经百战的法医还要淡定,就好像在说“这菜色不错,就是有点咸了”一样,云淡风轻。 虽然他也能对着尸体和内脏坦然吃饭喝茶,但是魔物这种东西,还是超出了他的普通认知。 明岛见他神色不定,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没关系的,他们听不到。我好歹也是被称作大师的人,一点小手段还是有的。” ……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蔡宇浩顿时长出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同时和明岛说起了前一段时间的那个案子。 就是被同事击杀,抛尸到湖里的那个,死者和案犯是同一家公司的同事,平时关系还不错,案子最开始还是明岛报的警。 “那个案犯昨天的时候,在看守所里,忽然发狂了,好几个人才勉强把他制住,”蔡宇浩说,“他打伤了两个干警,还有其他几个犯人,一点征兆也没有,而且下手都很重。”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明岛,继续说道:“但是给他进行治疗和检查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因为我和其中一个医生是校友,一直也比较熟悉,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也可能是第六感吧,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大正常,所以拜托老李带我来找你咨询一下。” 明岛点了点头。 而蔡宇浩又静默了下去,神色有些诡异。他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往嘴里送,中途却停了下来,眉峰狠狠抽动了一下,像是努力克制着什么,过了几秒钟才恢复正常,把土豆丝放进了碗里,随手放下了筷子。 明岛的目光飞快地一扫,已经把他的举止情态看在眼里,不过他仍然十分淡定,抬起手来叫了一声:“服务员。” 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连忙走过来,明岛跟他说道:“麻烦加个菜,红烧肉。” 大汉顺手在板夹上记了几笔,就往后面厨房豪迈地喊了一声:“红烧肉一个!” 没过多久,厨房里就有香醇诱人的肉味飘了出来。蔡宇浩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左手按住了自己的胃部。 忽听明岛开口说道:“没什么,吃点肉就好了。” 蔡宇浩一惊抬头,就见明岛面不改色地夹起鱼香肉丝吃了一口,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没关系的。别担心。”明岛的声音充满了包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安稳,叫人情不自禁地随之平静下来,就像睡前躺在床上的那一刻,身心放松,舒适无比。 “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明岛说道:“这种情况我只是听说,一直没有见过,所以没想到连你也会受到了影响。也是,你接触王东兴和葛军的尸体的时间确实比其他人要多得多,有什么事的话,当然是你首当其冲。” 蔡宇浩默默又吞下一口口水。被明岛一说,他觉得自己想要吃肉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那个凶手,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规定没有,如果方便,我随时可以过去看看。”明岛说道:“还有你的助手,为了保险起见,也……” “好,好的,谢谢。”蔡宇浩连忙站起来道谢,随即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坐回了座位里。 “……那个死者的妻子,叫做程丽的,那位女士的电话,也麻烦你给我发过来吧。”明岛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掉以轻心:“李警官那里,你和他说一声,让他发给我也行。” “好,我知道了。麻烦大师了。”蔡宇浩说着就拿出手机编辑短信,发给了李佳乐,不出30秒,李佳乐的回复就到了,很快明岛的手机也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说道:“嗯,他已经发过来了。” “那我……” “你的情况也就到此为止了,吃完这碗红烧肉就没事了。”明岛笑眯眯地说。 “……”蔡宇浩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只是吃肉吗?不是说焦躁暴戾之后,还有要攻击人的冲动?你这么笑我也没办法放心啊…… “嗯,就是这样。”明岛坦然地看着蔡宇浩,毫不在意地撒着谎:“刚才见面的时候,我已经帮你拍掉了。” “啊?”拍掉了?真的那样轻轻松松就搞定了吗? “嗯,拍掉了,你要是实在不安心,就拿着这个。”明岛摸了摸衣兜,拿出一个红绳手串,上面只有一粒黄豆大小的圆珠,淡青色,隐隐有光华闪动。明岛把这个交给蔡宇浩:“戴在手上,等到珠子自然变小消失就好了。如果有变色的情况再打电话告诉我。” 两人又交换了电话号码,蔡宇浩好奇地问道:“如果变色的话,是说明……又有那种东西了吗?” “差不多,不过不一定是你的身上有,也可能是和你比较接近的人。”明岛说道:“到时候打电话就好。” 这样一来,蔡宇浩比刚才要安心多了,等到红烧肉上来,明岛还把那个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其实你的症状还很轻,只是想吃肉而已,红烧肉就能解决了。” 不然呢? “要是到了想吃生肉的地步,那就要麻烦得多了。”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蔡宇浩心有余悸地吞下一口红烧肉,看着明岛那老神在在的模样,心里忽然感慨良多。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 “这个原理,好像和细菌感染还蛮像的。”富有科学精神的法医在解决了人生难得的危机之后,如释重负彻底放松下来,很快就进入了学习探讨模式:“是空气感染、飞沫感染还是接触感染、体//液感染的?” 明岛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接触感染吧。潜伏期好像也不短。” “唔,我想想。”法医吃着肉回顾了一下自己这些天的艰辛历程,做出了最后结论:“十五天到二十天之内。” “……那么,那位程丽女士如果不幸被感染的话,现在已经——” 非常严重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岛:灵灵,都说了不要乱吃东西啊! 灵灵:妈妈? 明岛:怎么连魔气也敢吃? 灵灵:咯咯。 明岛:……给我说人话。 灵灵:妈妈妈妈!咯咯咯! ☆、其实我们未必真的了解自己的身体 借着午休的时间,明岛给左迦打了个电话,大概说清了有关白舒雅和田雨歆的状况,以及杨焕在田雨歆的尸身和灵体上做手脚的事情。 左迦唏嘘了两声,感慨道:“那个女孩子还挺仗义的。” “嗯。最先受害的其实是她。”明岛说道:“白舒雅可能是因为我当初用药汁和灵力帮她治好了伤,所以多少有了些防护,才躲过了这一劫。” “那田雨歆的尸骨和身后事……” “杨焕说他会处理好。” “这么说,他真的就是冥界的人了。” 明岛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接着,他又跟左迦说到了法医蔡宇浩、还有被拘捕在押的那个凶犯的情形。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时间,我们找个机会一起去看看。”明岛摸了摸额头,微微有些头疼:“另外,我还有点担心程丽……就是老公被杀死的那个,我也得尽快去查探一下,了解了解她的现状,看她有没有被不干净的什么缠住。” 魔物的事情还没有头绪,这边那边都不省心,现在又出现了恶鬼,明岛分//身乏术,实在是有点应接不暇了。 “哦,好。那我给姜夏打个电话。”左迦随口应着。 “……”明岛不禁汗颜,我是跟你说啊,你叫姜夏作甚?男神你能不能自立一点? 左迦见明岛不说话,于是解释说道:“姜夏是万能雷达,让她过来转一圈,管它妖魔鬼怪,一切都要快快显形。就叫她来一趟,一劳永逸,把该清的都清了。” “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左迦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接着又说道:“你晚上回来做点什么吃?我去买菜啊。” 你不是已经被阿荚叫回去了吗? “海鲜粥阿荚很喜欢呢。” “……”你那一副儿子吃得好长得高的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到时候,我带阿荚来啊。”左迦乐呵呵地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明岛下午下班的时候,李佳乐打电话过来,约明岛去看守所。明岛电话呼叫左迦的时候,已经将近六点了。 明岛的意思是等到天黑下来再行动,因此他也就没回家,在街边找了个馆子,打算和李佳乐一起随便应付一顿。 没想到左迦一听,立刻表示马上就赶过来,让明岛等他一下。然后就变成了一行四人,面面相觑地坐在一个大饭店的雅间里相顾无言的局面。 最后还是姜夏打破了沉默,大咧咧地跟明岛和李佳乐打了个招呼,明岛才回过神来,分别给几个人做了介绍:“这位是分局刑侦队队长李佳乐警官。” 李佳乐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又打量了姜夏和左迦几眼。 明岛继续,介绍姜夏和左迦:“这两位是我的同行,姜夏和左迦。人手多一点,比较保险。” “失敬。”李佳乐向着姜夏再次点头微笑,然后伸出手,隔着桌子和左迦握了握手。 “客气。”左迦推了推头上的棒球帽,重新坐好,一派明星会见粉丝的亲切模样,令李佳乐莫名其妙,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男人长得天妒人怨,就像全人类的男性公敌一样,真的……能够对付那种东西?李佳乐深深表示怀疑。 而那位始终乐呵呵的妹子,一副人畜无害的随和脸,他也一点没看出来对方有什么特别。倒是明岛,之前李佳乐觉得他有些温吞沉默,总是不慌不忙的,现在反而让人觉得他最靠得住了。 可惜的是,事实却截然相反。 尤其是,当李佳乐被左迦从临时布下的结界里,一脚踢出来的时候,他内心里简直都要大叫起来了。 好想告他袭警啊啊啊啊! 当时的情况一言难尽,本来还平静地躺在单人床上的案犯,在见到姜夏的时候,忽然就发了狂,神色俱厉,面容扭曲,满身的肌肉都鼓了起来,完全是受到惊吓时的戒备状态。 李佳乐惊讶至极,满脸不可置信。明明他们三个大男人都站在门口,为什么那家伙被姜夏吓得都要尿了的样子? “哟,又见面了,原来是你啊。”姜夏看了对方一眼,语气轻松,神情就像在话家常:“上次别我车,差点闹个连环追尾,背后还挂着个凶灵——这次又是啥?该说你的运气是真的不好呢,还是特别不好呢,啊呀,这次竟然是——小恶魔啊。” 不管是什么,你就不要和他聊天了啊…… 李佳乐不禁急得百爪挠心,昔日的沉着冷静全都不知所踪,在这些吊儿郎当的“大师”面前,他仅有的自制力也只剩下不让自己发出疯狂吐槽的声音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姜夏懒洋洋地抬起了手,轻轻地把什么东西往上一抛。 顿时一道金光滑过,姜夏的手里赫然已经多了一把足有一米多长的金色长刀! 等等!刀是哪里来的!那是管制刀具吧是禁止的啊!! 下一刻,左迦已经一个“画地为牢”布下了结界,顺势抬脚,把表面勉强淡定内心已经接近狂乱的刑警一脚踢了出去。 于是在跌坐于地的刑警眼里,面前的一切还像从前一般,除了凭空一下子少了几个大活人。 明岛当时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却不是因为姜夏那把刀出现得太离奇,也不是因为那把刀的模样太过惊艳,而是因为那把刀出现的时候,他耳边的一阵轰鸣。 那并不是普通的耳鸣,而是一种共鸣。 更可怕的是,是他自己的身体和那把刀发出了共鸣! 好似灵魂都在震颤一般的感觉,如潮水迎面拍来,将他瞬间吞没,连呼吸都要停止。 明岛想着,难道最初见到姜夏时那种古怪的感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因为姜夏带着这把刀吗? 但是,这把刀为什么会和他发生共鸣?! 这件事情太吓人了啊! 明岛只觉眼前一片金光烁烁转动,脑海中空白一片。他咬紧牙关,极力按耐住身体的不适,直到这强烈的震荡消减下去,视野重新恢复清明,听力恢复正常。 眼前比他还要痛苦的正是那个案犯,他双手抱头正在地上打滚,发出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疯狂。 明岛终于切实地体会到了左迦所说的,姜夏一个顶他们两个的含义。 就像现在,姜夏随意地站在那里,他和左迦就只能在后面看热闹了。左迦刚刚好歹还打了个辅助,给他们上了个结界,明岛则是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自始至终都在划水打酱油,比如姜夏晃到这边了,他就给腾下地方之类。 要说没有一丝一毫的挫败,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事实如此,明岛也没有办法。 所以,明岛就借着这个机会,努力看清了姜夏手中那把金刀的真实样貌。 那是一把极为精美华丽的长刀,刀身狭长,临近刀尖的地方微微向上弯起一个美好的弧度,不大不小,不长不短,恰到好处。刀身湛若秋水,刀锋雪亮逼人,刀背刀柄上铸满了繁复精巧的花纹。那花纹似是流云,又像是滔滔江水,其中分布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漩涡,每一个漩涡里就是一颗华贵的红宝石,伴随着金光闪烁发出耀眼的光芒,以及无法阻挡的……土豪气息。 与其说它是一件武器,更不如说,这是一件奢华到极致的艺术品。 甚至是,有些不像是属于人间的存在。 最有趣的是,一身休闲打扮的姜夏拿着这把刀,竟然毫不违和,反倒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说不出的协调和贴切。 这把刀仿佛就是姜夏身体的一部分,也从她的身体里生长出来,和她一脉相承,天衣无缝。 随后,那把刀凌厉地一压一挑,猛地穿透了那个案犯的胸口! 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却并没有出现,刀尖刺穿了那人的身体,却又像是刺进了另一个维度,明岛眼瞅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那人前胸冒了出来,犹在奋力挣扎。 姜夏的尖刀刺中那黑色的魔物,将它从案犯身体里迅速挑了出来! 案犯轰然倒在了地上,左迦立时又是飞起一脚将他踹出了结界,掉落在了李佳乐身边。 李佳乐连忙起身探了探案犯的呼吸,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把昏迷不醒的男人架起来,拖回了单人床。 回身时,眼前金光闪过,一把长刀飞旋而至,嗡的一声,透墙而去。 李佳乐目瞪口呆地看着金光消失,墙壁完好无损,姜夏、左迦和明岛三人又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我放它出去转一转,小杂鱼什么的就都搞定了。”姜夏闲庭信步般的往外走,一边随意地说着:“这边的我负责,那边的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左迦点头,比了个手势:“ok。”一秒不停地抬脚就走。 “……那边,哪边?”李佳乐不禁追问一声。 明岛跟在左迦身后好心地回了一句:“看守所和你们分局交给姜夏就好,我们去程丽那边看下。” ……你们两个大男人这么使唤人家妹子,真的大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 明岛:这个月怎么少了2000块? 范志杰:出勤率不够,扣掉了。 明岛:……(最近一直都在赔本,桑心) ☆、我有不一般的养宠物的方法 程丽家是一个比较新的小区,白天明岛在几次电话无果之后,拜托李佳乐,从他那里拿到了程丽的住址,才和左迦一起驱车赶了过去。 而这会,时间已经是接近午夜了,小区里一片静寂,只有外面的道路上偶尔有车辆来往。明岛和左迦两个人站在程丽居住的那栋楼前,看着楼上一扇扇黑洞洞的窗户,双双陷入了沉默。 ……好像,又要做一些不法的事情了呢。呵呵。 是不是先找下摄像头在哪里……比较好。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一个在楼前,一个在楼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转了一圈,然后在楼旁边的花池边上坐了下来。 “总感觉不大妙似的。”左迦低声说着,瞄了一眼明岛头上熟睡的小树妖和肩膀上挂着的小萝莉——这两只哪个也指望不上啊。 明岛对此也只能遗憾地叹息一声,小树妖力量还弱,小萝莉又太凶残,草率地放出去,真不知道会捅出什么乱子。不然的话,还真可以叫这些非·常生物先去查探一下。 说到非常生物,左迦养的那些魔物好像一只也没带出来?? 明岛正努力思索着,用什么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就见左迦撸啊撸的,卷起了右手的袖子,露出了小臂。 “只好让我来了。”他说着,手臂上渐渐发出了梦幻般朦胧的绿色光芒。 明岛仔细看去,发现左迦的手臂外侧浮起了一团宛如刺青一般的纹路,形如半月,线条流畅优美。那个图案有点像是一簇荆棘或是藤蔓,带着细细的几枚小刺,竟然还有几分可爱的感觉。 这刺青在左迦手臂上慢慢地浮现出来,如水波荡漾,颇为神秘美好,然而就在图案完全显示清楚时,忽然有了生命一样扭动了一下! 明岛顿时心中微微一震! “嗯?”左迦也是一愣。此刻,刺青又继续扭动了一下,明岛清晰地看到那簇荆棘还是藤蔓什么的,似乎比之前更加舒展了一些,仿佛正在生长着,明岛甚至觉得下一秒就能看见那枝条上爆出叶芽,长出花苞来。 “搞什么?”左迦无奈地叹了口气:“阿荚?” ………… 阿荚?左迦带阿荚来了?那刺青难道是……? 随着左迦的低唤,刺青再次扭曲,继而发出了一道强光,在这光芒之中却多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形! 人形在明岛惊讶的视线中翩然落地,同时瞬间拔高伸展,化作了一个翩翩少年。 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身量还未长足,但是骨肉匀停身姿卓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强烈气息,令人望而却步。 明岛还没做出反应,他肩上的灵灵已经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敌意,就好像是大敌当前的猛兽,迅速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连满身的毛发都直竖了起来。 可是,这个少年却长了一张令人惊叹的脸孔,肤色洁白,鼻梁挺直,嘴唇娇嫩。仍有些稚气的脸上,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睫毛纤长浓密,眼珠却是红色的,如同稀世的宝石,纯粹、剔透,美丽华贵,同时又充满了危险。 原来这美丽而妖异的少年,就是左迦常会提起的阿荚。 ……果然,噬心藤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啊。 与众不同的噬心藤阿荚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明岛,神情之中隐隐透出了一丝凶狠。灵灵的嘴里立时发出了不可抑止的低吼,明岛分神安抚她的时候,阿荚却摇身一变,转眼就变成一了个娇滴滴的乖宝宝,凑到左迦身边去了。 “左迦。”阿荚的声音里有些掩饰不住的雀跃和甜蜜的味道:“要做什么?” 左迦的左手正从自己右臂上慢慢隐去的刺青上拂过,眼里露出些无奈的意味。他抬眼看着阿荚,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刚刚红麟说,你咬了青甲?” 阿荚面色一冷,将头一别,磨牙道:“又打小报告。” 左迦顿了顿,叹息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哦。”阿荚不情不愿地鼓了鼓腮帮:“知道了。” “那你去那家看看。”左迦抬手指了指三楼的一扇窗户,嘱咐道:“探查为主,情况不对赶紧回来。” “嗯!”阿荚应了一声,长身跳起,身子轻巧地一跃就到了三楼,两手在防护栏上一勾,就势一个翻身,便从栏杆中穿过,贴在了窗户上。 他站在防护栏里的窗台上向着左迦招了招手,左迦一点头,阿荚就闪身不见了。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13节 真方便啊。明岛默默感慨。 不过有一点好介意……红麟说阿荚咬了青甲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刺青实际是个传送阵吗?连接了左迦别墅里的结界……好像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左迦的独门秘技就是空间法阵……不过,又总觉得哪里不大对的样子。 明岛苦苦思索许久未果,抬起头来就见左迦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呃。”明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阿荚他们,我一般外出时,都是带在身边的。”左迦坦然说道。 明岛眨了眨眼:“带……?” “噗。”左迦一笑:“好吧,确切地说,是养在身体里。” “……” “你想说什么?” “……呃,你把湿魔养在身体里,真的不会关节炎吗?” “……噗,哈哈。” 左迦忍俊不禁,失声大笑起来,刚才心底最后的一点顾虑也一扫而空。 似乎把隐藏的秘密告诉明岛真的毫无压力呢,说不定还是个英明的决定。明岛的反应太有趣了。而且,他好像真的是在苦恼这个问题,并不是随便找来的借口。 “怎么说呢,就像是在身体里还有另一个空间吧,嗯,你看过什么空间种田吧?”左迦说道:“和那个有点类似,不是紫府和乾坤袋那种东西。因为阿荚他们都是妖魔,特别是阿荚,他是不能留在人间界的,如果一直带着而不隔绝法则,是很危险的,随时都可能被抹杀掉。” “但是,他刚刚……”明岛指了指程丽家的窗户。 左迦微微一笑,抬手指了下天空。明岛仰起头,过了半晌才意识到哪里不对。路灯和月亮都不见了,周围的风景也发生了变化,左迦竟是在他毫不知觉的时候,已经布下了一个极大的空间结界,笼罩住了程丽家所在的整栋楼房。 这个技能还真是方便啊。 “所以,是空间结界?”明岛说起了之前的话题。左迦的技能是空间控制,这样解释的话,养在身体里的说法,是不是就自然得多了? “……这个说来也奇怪,好像是一出生就有的。”左迦笑了笑,说道:“姜夏也是,她那把金刀也是她出生就有,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有时候她也奇怪,金刀是不是就藏在她身体里呢。” 左迦看着明岛,眼里有些深意:“我想,我们两个之所以可以不老不死活到现在,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好像听到不得了的事情了。 明岛愣住。两人之间一时只有静静呼吸的声音。 良久,明岛张了张嘴:“那……”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想问,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左迦看他神情,已经有所预感,他抬手把衣袖整理好,一边说道:“刚刚姜夏把金刀叫出来的时候,我看你的神色不大好。是有什么事吗?” 明岛迟疑了一下,说道:“耳鸣。” “嗯?”左迦一愣:“你说耳鸣?因为那把刀?” “应该是。”明岛点头:“而且,不是一般的耳鸣,而是……共鸣。” “你是说,你自己和那把刀,发生了共鸣?” “是。” 左迦的神色凝重了几分,神情有些诡异。 他斟酌了几秒,才开口说道:“我和姜夏认识,是在很多年以前了。那时候距离妖魔大战过去不久,姜夏的前男友被迫返回了妖界,我从……” “呃,打断一下,姜夏的前男友……”虽然有点八卦,但是你已经说出来的,我也不好装作没听见吧。 “哦,是个大妖怪。非常大。住在妖界最凶险的森林里,嗯,是个隐者一般的存在吧。”左迦摸了摸下巴,说道:“据说是能够和妖皇比肩的妖,只是性格有点闷,不大喜欢争权夺势。不过他那片地盘,也够可以了。” “……好吧。”确实是猛料。 “然后就被法则棒打鸳鸯了,哈哈,想想也挺虐的哈。”左迦笑着,声音却有些冷:“就像是爱上了外星人的感觉呢。” “他为什么会到人间?” “没来过,趁着五界混乱,过来旅游。” “………………”容我再说一次,果然物以类聚! “其实也算是好事情啊,你想想,我们这种人,怎么……可以和普通人恋爱呢?”左迦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声音有些遥远,“知道对方在不能够到达的地方好好活着,总比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死掉好吧?哪怕是看着对方一天天老去,一天天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也是可怕的折磨啊……” 明岛忽然觉得,左迦一定也是有过恋人的。只是,那恐怕也不会是一个美满的故事。 他们这种人,终究是不同的。 得到的,和失去的。 “我和姜夏见面的时候,也有过一种奇异的感觉,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但是却没有像你这样强烈的反应。”左迦慎重地说道:“你可能和我们有关系,但是又在本质上有所不同。” ☆、一切有果必然有因 明岛和左迦正说话间,左迦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神情随之一震,说道:“阿荚叫我们上去。” 明岛一听,就知道事情严重了。程丽数次不接电话时,他就有所预感可能会出现负面的情况,现在看来,显然结果已经有了定论。 于是,两人谁都没有耽搁,立即起身上楼,迅速来到程丽家门前。 阿荚已经提前为他们把程丽家的屋门打开了小半,明岛左迦两人一前一后进门之后,左迦便接连布下两道结界,把程丽家这一套三居室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之后,他们才来到阿荚所在的房间。 这是一间背阴的卧室,屋子里陈设比较简单。正中间是一张双人床,旁边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房间另一侧靠墙的位置,摆放了一组四开门的书柜。 屋里光线十分暗淡,明岛只看见阿荚那团模模糊糊的影子飘在半空,其他的乌漆抹黑一大片,像是有很多很多、长长的东西在不断地扭动。虽然他心里大概能猜到,那些东西应该就是阿荚的噬心藤本体,但是那种浑身发毛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就像是面对着蛇窟成百上千蠕动的群蛇那样,生理上的毛骨悚然无法抑制,也不能摆脱。 幸好这时候,左迦找到了电灯的开关,啪的一声打开了天花板上的吸顶灯。 房间顿时融入一片柔和的白光之中,明岛眯了眯眼睛,看清了整个屋子里的情形。 ——那真是比起刚才来,并不会令人的感觉有所好转的场景啊。 明岛只瞥了一眼,就觉得脑袋都晕了。他揉了下眼角,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密集恐//怖症。 在他和左迦眼前,他们的视线所及之处,整个房间里都被密密麻麻、不可计数的藤条塞满了。天花板上,窗户上,地面上,连同书柜和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到处都是。整个屋子简直就像是变成了一座绿色的牢笼,危险的、压抑的,仿佛可以禁锢一切,让人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藤条蜿蜒辗转,相互扭曲交/缠,盘绕着生长着,层层叠叠。藤条上生着尖锐的枝刺和羽状的叶片,锐利与柔软并存,凶残和柔媚集于一身,同气连枝相依相偎,美好而又矛盾。 而阿荚就站在这铺天盖地的藤条之间,满身散发着淡淡的微光,梦幻至极。在他身边的床上,被无数藤条束缚得毫无反抗之力的,正是多日不见的程丽。 只是,这时的程丽,显然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一个容颜姣好的女子了。 这一刻的她,整个人都被阿荚埋没在本体藤条之内,仅仅露出来的一张脸,全然没有了她昔日的样貌。 颧骨凸出,颌骨拉长,嘴巴变宽,两排如同猛兽一般的尖牙彼此交错,从中不断地发出令人心惊的咆哮。她从前引以为傲的白皙娇嫩的皮肤,现在干枯缩紧,枯皱的树皮般包在变形的骨头上,并且变成了焦炭一样的黑色。而她那明眸善睐的大眼睛更是眼球鼓出,闪动着暗红色嗜血的光芒。 红颜不复。面目全非。 而且这个附身于程丽的魔物,明显要比之前出现的那些魔怪之类,高出了一两个等阶。 明岛沉默了一会,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无奈道:“……完全魔化了。”程丽的肉身已经被附身的魔物彻底同化,一丝挽救的可能都没有了。 他嘴里有些酸涩,心里更是五味陈杂。他曾经一度怀疑程丽借刀杀人,而苦于没有证据,可是如今看到她变成这副模样,还是觉得有些伤感和难受。 如果他们再早一些发现她该多好。哪怕早两天,程丽或许也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人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谁都无法预料。纵然他可以享有漫长的寿命,却终究没有办法未卜先知预知未来。 唯一令人觉得安慰的可能就是,这个魔化的程丽目测只是在家中积蓄力量,并没有来得及出门伤害到其他人。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阿荚一见到左迦,立刻就收起了满身的高贵冷艳,变脸跟翻书一样。他飞快地窜了过来,像是一条撒欢的幼犬般,扒住了左迦的手臂求抚摸求表扬。 左迦便毫不吝啬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瓜,欣慰道:“阿荚好厉害。” “嘿嘿。”阿荚欢喜得笑弯了眉眼。 “不过下次有事的时候,要先告诉我,不要一自己单打独斗。要不然吃亏了怎么办?我可是会担心的。”左迦继续说道。 ……果然溺爱孩子的家长都是一样的。 明岛默默反省一下自己,同时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阿荚这家伙这么凶残,该担心的是他的对手才是啊,男神。 不管怎样,眼前阿荚的做法省去了他们不少麻烦,但是后续也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比如,这个魔物从何而来?它是什么时候占据了程丽的身体?它和看守所里小魔怪什么的,有没有联系? 它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是只凭着本能,随机地来找寻宿主? 这些魔物,真的是从葛军开始回到这个城市里,才随之蔓延的?如果真的是这样,葛军被魔物寄居,会是偶然的事情吗……还是,有人不怀好意丧心病狂地刻意为之? 这些,他们都不知道。而答案,都要他们自己去找寻。 明岛忧心忡忡地看看左迦,左迦也意识到什么,把阿荚揽在一边,问道:“你有没有问问她从哪里来?来做什么?” 左迦看着被束缚住的程丽说道:“这个魔物,能够交流吗?” 阿荚摇了摇头:“类人型而已,太低级了,除了本能,什么也不晓得。” “那它还有气?” “左迦说过不可以随便乱吃东西呀。”阿荚扬起脸,天真无邪地笑着说道。然而他脚下那蠢蠢欲动、不断扭曲的藤条们,却暴露了他心底的迫切和渴望。 自从离开魔界,他真的太久没有吃过“原汁原味”的食物了。 人间的食物固然多种多样,别有一番风味,但是对于阿荚这种凶猛的魔界植物来说,总归还是欠了那么点火候,不及活生生的魔物们更加营养和美味。 最重要的是,这些魔物们,还能提供给阿荚生长的必要能量。 是的,阿荚在人间的成长,和他在魔界成长的历程和进度是不一样的。人间限制太多,普通食物中所蕴含的、能够被阿荚所汲取的能量微乎其微,而人间的魔物又总是难得一见、可遇而不可求。因此阿荚不得不放弃了最原始的进食冲/动,改其道而行之,利用左迦的空间和灵力来修练,尽管进展缓慢,却聊胜于无。 噬心藤本来就是要靠大量进食魔物的血肉而成长进化的,假设阿荚在魔界的话,他自然就不必好似苦行僧一般,过得如此艰辛。源源不断的魔物们应有尽有,无数的血肉能量供他享用,令他不断壮大。他因此也就可以更早些成年,而不是成天顶着这个豆芽菜一样的身躯,以及一张让他忍无可忍的娃娃脸,对着左迦打滚卖萌来求得关注。成年的他,足可以为所欲为。即使是左迦,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那个样子的自己,想想都觉得,啊,好向往。 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一个魔物,个头还不小,阿荚在刚刚抓住对方的时候,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把它当场吞掉的强烈念头,才等到左迦和明岛上来看一眼这魔物最后的模样。 如此良机,阿荚岂能放过? 阿荚的小心思在左迦眼里,当然算不了什么,阿荚不屑于掩饰,左迦也懒得计较。家养了多年的孩子,感情已经很深了,怎么能总是饿着他呢? 阿荚虽然是棵植物,但是左迦知道,自己务必要把他当作肉食的动物那样,来顺毛摸,所以满足对方的食欲是第一位的。至于其他的需求,都可以暂且忽略不计。 于是,左迦看向明岛,征求对方的意见。 明岛讪讪地摸了摸眼角,表示:你们随意。 然后,就在他微微错开视线那短短的半秒钟,床上的藤条潮水般涌动起来,转眼就把魔化的程丽彻底吞没了。随着藤条不断抽紧的摩挲声,那片绿色的漩涡之下传来一阵令人牙齿发软的诡异声响,屋子里很快漂荡起一股淡淡的腥味——那是魔物血肉的味道。 阿荚两眼放光地盯住自己的本体,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嗜血的狂热使他的双颊微微泛红,那双红色的眼睛,也越发的鲜艳欲滴,妖异又危险。 这情景并没有维持多久,不过片刻的工夫,阿荚就已经完成了进食。他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抬起了手指。 那无数的藤条立时听到了命令一样,潮水般褪去,很快缩减成小小一团,汇集在阿荚的脚下。下一刻,便沿着阿荚的双脚,没//入了他的身体里,消失不见了。 整个房间恢复了原貌,只除了,它的主人再也不会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练手。 原图。 ☆、桃花红桃花艳 春//色缭乱,繁花似锦。 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街头巷尾处处都是鲜花绽放的胜景。海棠,丁香,蔷薇、月季,千姿百态争奇斗妍。 拱青青走在令人沉醉的林间,视线从那一树树的繁花上掠过,眼底慢慢浮起了笑意。 多么美好,就让那些不尽人意的事情,都随风去吧。 “青青,这边这边!”不远处传来了沈茜的呼喊,拱青青循着声音望去,在一棵巨大的松树下面,找到了正在向她挥手的沈茜。 “青青快来,都开始烤了。”魏紫也在一旁笑盈盈地说道。 时值下午四点,阳光明媚,清风吹拂。春晖诊所的一干人员,齐聚在明岛家后面不远的湖边,在大波斯的带领下,开始了盼望已久的春季烧烤活动。 为此,他们提前结束了营业,到菜市场大肆采购一番,大包小包地来到了这个风景宜人的地方。 明岛自己都有一些惊讶,平时很少出门的他,之前都不知道自家后面的这片地方,竟然有这么大,规划得也特别好。道路干净整洁,由于车辆不多,人烟稀少,显得格外安静祥和,就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尤其是他们过来的路上,到处都是果树,桃树、杏树、梨树、桑树、海棠,有的枝头还零星带着几朵花,有的都能看到绿绿的小小的果子了。 拱青青因为有事去办,稍微晚到了一会,因为她自己有车,大家也就没怎么在意。等到她赶来,炭火都弄好了,苗苑正用卷旧报纸帮着明岛扇风,范志杰则是把一排羊肉串从桶里拿出来。 沈茜和米兰在一块平整的地方铺好了碎花的帆布,又用随身携带的包包水瓶把帆布的边角压住。魏紫一边在帆布上摆着盘子和纸巾,一边念叨着要是有玉米就好了。 拱青青上前放下手袋,卷了卷衣袖,笑着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来的?” “有啊,”范志杰一本正经地说,“吃。” 众人随之齐声大笑。 “波斯馋了。”苗苑换了只手扇风,笑道:“他刚才还说,中午都没怎么吃,就等着这一顿呢。” 范志杰一笑:“是啊,难得和大家一起搞个活动,作为老板,今后我也会继续关照大家的心理健康的。” “谁心理不健康啦!”女孩子立即反驳,明岛瞥了范志杰一眼,心说,这两天我看最不正常的就是你吧。 “对啦,苗姐,”沈茜想起来什么,“你的房子买了啊,是不是就在附近?” “嗯,那边的,”苗苑指了指远处一片砖红色的小洋楼,神情之中很是满足,“等到贷款办好,就可以拿钥匙了。” “到时候要叫我们过来啊,我们帮你搬家,顺便稳居。”米兰说道。 “是啊是啊。”其他人纷纷附和。 “而且你和明哥住得好近,到时候他顺路就可以载你上班了。”魏紫说道。 明岛点头:“到时候你出东门,在路边等下就好。很方便。” 苗苑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用天天那样啦,偶尔有急事搭一下车就好了,公交车很方便啊。”每天都搭车,太麻烦人家了,又不是男女朋友,真的很难厚着脸皮天天搭车的。 明岛笑笑,低垂下眼睛,专心烤肉,不去看苗苑头上兴奋地手舞足蹈的小树妖。那家伙都高兴疯了好不。 “都这么熟了,没关系的。”明岛说道。 说不定你未来老公真的就可能是一只妖啊,这只妖天天都在我家蹭吃蹭喝蹭灵力呢。 “哎,肉好了,都来拿一下。”范志杰及时伸手,把烤好的肉串递给几个女孩子,又叫苗苑:“不用扇风了,歇会,到那边坐着吃就行了。” 安置好了女士,他又拿出一把鸡心鸡胗子串什么的一起交给明岛,说道:“各种肉都好多,菜是不是有点少?” “嗯?不是有青椒和土豆吗?” “……” “哦,你不吃青椒。”明岛说道:“要不我再去买点洋葱?” “算了。吃肉就好。”范志杰说着,拿起一边盘子里烤好的肉串吃了两口,赞了一声:“行啊,明岛,味道不错,鲜嫩可口。” “对了,那边那只锅子里是我做的鸡蛋薄饼,还有几个豆沙包,你们谁想吃主食了自己去拿。”明岛说道。 也是时间仓促,把家里早上剩的一点吃的拿来了。说到这个,还要感谢左迦以及红麟青甲的例行蹭饭,现在他每天早上都要做一堆吃的,各种花样,中西混搭。 这些天,明岛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左迦的每日造访,反正他就出把子力气,食材什么的,都是左迦自备。这么一想,也不怎么觉得麻烦了。 不过…… 明岛看了看天色,微微皱眉。是他的错觉吗,怎么天色好像有点阴? “波斯,你去把遮阳伞支上吧。”明岛说。 遮阳伞除了可以遮太阳,还可以挡一下雨…… 左迦,我说那位男神,你就不能不惯着自己家那头吃货吗…… “支伞?”范志杰扔下手里的竹签:“没有多晒啊。” 但他还是起身,走到远处车辆限行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小停车场。范志杰从自己车的后备箱抱出了那个超大的遮阳伞走回来,在拱青青和魏紫的帮助下,支在了席地而坐的几个人头顶上。 刚支好没多久,天空中就飘落下来一串雨丝,众人不禁惊讶不已。 范志杰忙着又给明岛身边撑了一把小一号的阳伞,一边重新坐下来,一边啧啧称奇:“果然是大师啊,料事如神。” 明岛抽了抽嘴角,没有作声。 沈茜好奇道:“大师?” “只是比方。”范志杰微笑,顺手递过去一把烤好的鸡杂,很快转移了几个人多注意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欢快的狗叫声。明岛一抬头,就看见黑白相间的边牧倒腾着四条小腿飞快地冲了过来,机灵地绕过烤架,把一双前腿搭在了明岛腿上。 “汪汪!”边牧谄媚地摇着尾巴。 明岛默默拿起一串烤肉,放进了它的嘴里。 “啊!”魏紫叫了一声:“明哥,不能给狗狗吃咸的啊!” 明岛愣了一下,手臂僵在半空。边牧咬着肉串,无辜地歪了歪头,和魏紫大眼瞪着小眼。 “呃,”明岛连忙补救,“魏紫,那个,我没怎么放调料,应该没事吧。” “没事的。”另一个声音响起,声音极富磁性,十分好听:“虽然它看起来是狗狗,其实品种有点不一样。” ………… 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根本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啊…… 明岛看着缓步而来,打着伞戴着墨镜的左迦,无言地又递过去一串烤肉,边牧伸着嘴巴咬了,吧唧吧唧吃得开心无比。 人群静寂了三秒钟。 然后沈茜尖叫起来:“啊啊啊啊,男神!!” 左迦嫣然一笑,一手摘了墨镜,可亲至极:“这都被你认出来了。” “啊啊啊啊!”随即响起的,是女孩子们集体的叫声。 明岛不忍直视地揉了揉额头,拿了一串烤肉咬了一口。 太假了。 范志杰用手肘拱了拱明岛:“嗯?怎么?” “没什么。”明岛接着投喂边牧,道:“也算是梦想成真?” “那一定了。”范志杰说着,擦了擦手,整理了一下仪容,走上前去。 女孩子已经忙乱成一片,沈茜激动得把盘子都碰翻了,拱青青一个失手,差点把手机掉进杯子里。 左迦从容自如地跟众人一一打招呼,笑容可掬,十分亲民。 沈茜抱着手机弱弱地请求:“男神男神,可以拍照么?” “当然。”左迦把墨镜装进衣袋,收起了自己的大黑伞放在一旁,站在了几个女孩子中间。 一时之间,剩下几个人都扑过去翻自己的包包找手机,几个女孩子在面对男神的时候,态度奇迹般地达成了一致,每个人都有些受宠若惊,只是程度略有不同而已。就连腼腆的米兰都开始两眼放光了。 明岛揉了一把边牧的脑袋想到,也许这就是女孩子的可爱之处吧。 那边左迦极富耐心地和每一个女孩子拍了照,到后面女孩子的行为越发大胆起来,有的要求抱肩,有的要求搂腰,左迦都一一满足了她们。 然后沈茜又小心翼翼地问:“……男神,我可以发微博吗?” 左迦顿了一下:“可以。” 顿时女孩子们又齐声欢呼一声,马上聚成一团开始晒照片去了。 左迦这才来得及跟范志杰握了个手。 “范老板,”左迦微笑,举止得体,落落大方,“常听明岛提起你,今天总算有机会认识了。” “幸会幸会。”范志杰的神情也是恰到好处:“男神看起来比杂志上更迷人呢。” “对呀对呀。”他的话引来身后女孩子们接连不断的附和声。 “我也……和男神合个影,可以吧。” “当然。” 好好一个烧烤,搞得跟明星见面会似的,明岛暗暗吐槽,男神你就是来砸场子的吧? 而且你们能不能好好说话?一个个都那么端着,假惺惺的,不觉得很幼稚么? 谁知下一刻,假惺惺的男神已经凑到了他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 “嗯?”明岛神色一变,目光飞快地一转,从范志杰身上扫了一下。 “你看不到?”左迦笑得意味深长:“那可是火辣辣的大、桃、花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荚:又出去!又不带我! 青甲:伴月,你真的不考虑去吃一次吗? 阿荚:每次都带红麟! 青甲:明岛的手艺真的不错呢。 阿荚:可恶啊! 青甲:我觉得,就算你只吃素,也没什么问题的。 伴月:zzzzz…… ☆、好久不见想我了没 虽说看不到左迦所说的桃花运还是桃花劫,但是明岛联想起这几天大波斯的言行举止,还是觉得男神的话挺有道理。 不过,既然是桃花,无非关乎情感,无论是一段开心的恋情,还是一段不大美好的恋情,哪怕是真的有点“情劫”的意思,只要不出人命,明岛想着,应该也用不着去过问什么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遇见合适的和不合适的人,都是人生里难得的一点经验,难不成还真的寻死觅活,不过日子了。 不是有人说过,失恋就像是感冒,即使不去管它,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它自己也就好了。 大波斯一看就是身经百战,哪怕真的失利,偶尔栽一次,也没什么吧。 ……这么一想,自己好像有点无情? 明岛脑子里天马行空,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又烤好了一批肉串,把它们分给众人。 左迦也毫不见外地在明岛一边坐下,时不时地就近先下手为强,品尝新出炉的烤肉,同时和诊所的众人谈笑风生。 女孩子们众星拱月一般把他围在中间,大阳伞也挪了地方,可怜的大波斯被无情地挤在了一边,和边牧惺惺相惜去了。 明岛的手艺自然是没说的,无论是羊肉鸡翅鸡杂,还是鱿鱼黄花鱼,都能烤得恰到好处,调料也把握得分毫不差,充分展现出了了食材最自然的美味。至于青椒和土豆,更是不在话下,滋味比起肉类一点也没有逊色。 大家都吃得开怀不已,加上男神的到来,整个过程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完美得无可挑剔。 等到大家都吃好了,已经是六点来钟了。众人齐心协力收拾好东西,清扫了地面,各自拿着带来的物品,浩浩荡荡往回走去。 雨势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不打伞也没关系。 食物基本都扫荡一空,尤其是边牧,把最后剩下的东西都包圆了,看得几个女孩子都瞠目结舌的。 不过既然男神都说没事,明岛也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估计真的没什么事情吧。 范志杰抱着阳伞打头阵,明岛和左迦抬着烤架,苗苑拿着另一顶遮阳伞在中间,沈茜、魏紫、米兰手里拎着剩下的几包垃圾,拱青青手里端着一锅盘子碗什么的,走在后面。 到停车场放好杂物之后,范志杰带着苗苑、拱青青带着沈茜魏紫和米兰,跟明岛道别,兵分两路驱车离去。 临行前,女孩子们对男神都依依不舍,心里既满足又有些淡淡失落,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几个人还是坦率地表达了今后也会继续支持男神,就各自离开了。 剩下明岛和左迦带着边牧立在路口,目送两辆车消失在远处。 “你刚刚说什么?”明岛侧头看了左迦一眼,一边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说道:我没怎么注意。“ “嗯?刚刚?哪个刚刚?”左迦拉开后门让边牧上了车,自己则关好门后,坐到了副驾驶。 “就是八卦的。”明岛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嗯?拱青青家里绝对比你想象中有钱么?”左迦笑眯眯:“还是,你的老板是个同性恋?” “呃。”无论哪一个,似乎都不是很适合在背后说啊。当然在人家面前说就更无礼了。 而且,你怎么晓得人家是同性恋……?还是说,你们其实是同类来着? ——上次青甲好像说过阿荚喜欢左迦来着?彩棠无意中跟明岛提过一句。 ……汗。 这些事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啊。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的。”左迦说着,帮明岛打开了雨刷,明岛打了下方向盘,把车子拐向了左迦所住的别墅区的道路。 “重要的是,有关那些妖魔鬼怪的事情。”左迦说道,顺便瞥了一眼回到明岛头上的小树妖。 这家伙刚才也没少吃啊。 明岛领悟:“你是说,诊所里的人……” “没什么,就是确认一下。”左迦说道:“上次程丽的事情之后,姜夏那边也说过,你这家诊所也该留意一下。介于你的路数比较,嗯,怎么说,离专业还有些距离,所以我特意过来看一眼。” …… 你哪是看一眼,你根本就是抱着吃个够本的心思来的吧…… 明岛默默黑线,说道:“结果呢?” “目前没什么问题。”左迦摸了摸下巴,微微停顿一下:“除了米兰身上那个味道啊……那个腥味还有妖兽的味道,太明显了。” “……”这么说一个女孩子真的好么。 “还有苗苑,你哪天有空问下,看她有没有去过山里。”左迦道:“我拜托姜夏找小树妖的本体有一段时间了,不过没什么进展。” “嗯,我知道了。” “至于你那个大波斯,”左迦犹豫了一下,“再过两天吧。过两天我再给他看看。” “好吧。” “还有,”左迦临下车的时候,对明岛说道,“你找个时间,我们到姜夏那边走一趟。” 明岛一愣,随之点头:“好。” 继而又追问一句:“很急吗?” “也不是,你找个不是很忙的时候吧,周末是不是人比较多?那就周二周三什么时候好了。” “行。”明岛应下。 左迦关上车门,后座上的边牧已经自己开门下了车,正举着两条前腿关车门,明岛忍俊不禁地冲它摆了摆手,掉头往自己家而去。 也许是吃了羊肉的关系,或者是烧烤太过油腻干燥,明岛夜里睡得不是很安稳,醒了好几次,看看表也不过才凌晨一点多。他爬起来下楼倒了杯水喝,路过花头门前时,忽然听见里面似乎有人说话。 明岛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一会,又顺着门缝底下端详了半天,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他轻轻敲了下门,随之拧动把手,走进了屋子里。 屋里本来是一片漆黑,但是那个巨大的鱼缸此时却不断变幻着梦幻的颜色,当中的白玉楼阁,更是霞光闪烁瑞彩浮荡,令人眼花缭乱。 花头人首鱼身端正地立在白玉楼前,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明岛听着他念叨了好一阵子,翻来覆去就是几句,什么大吉大利、天尊保佑、这次一定要成功之类,完全没什么新意。 明岛有些无语,你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看上去挺像回事的,为什么却念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他又觉得奇怪,花头这是要进阶? 他之前又不是没进过,怎么今天搞这么大阵仗? 再看另外那两条锦鲤,黑一和白二,也像是如临大敌一样,不复往日的悠闲自在。 这倒让明岛一起跟着紧张了起来。 而且眼前这架势,他也不好出声打断,于是就拿过一只坐垫,靠着鱼缸坐下来,一边慢慢喝着水,一边随时注意着花头的状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变幻的光线像是暗淡了下来,明岛昏昏沉沉地坐着,想要站起来看看花头,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身体像是被什么牢牢禁锢住,明明意识还在,但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明岛。” 一个声音响起来,叫着明岛的名字。那声音陌生又熟悉,带着令人怀念的味道。 是谁?谁在叫自己? 明岛抽动一下手指,艰难地挣扎了一下。 “明岛……”那声音发出了一声耳语般的叹息,似是怜惜,又好像是深深的眷恋:“你……会不会想要……离开?” 他沉默了好一会,又微笑起来,声音低沉而模糊,如同从胸腔里传出来的声响,有些亲切,有些温柔:“你真是个……孩子……” 明岛听着那声音,心中莫名觉得有些欢喜。 这个人,似曾相识,是他的亲人吗?为什么会叫人觉得温暖和安全?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断断续续的耳语声继续传来:“……毕竟,是我把你带到这里……你还是会想要回去吧?” 又一句轻轻的疑问,无比清晰:“你真的,没有想过,要离开吗?” 明岛猛地惊醒过来,身子一挣,后脑勺咚的一声,重重撞在鱼缸上。 肩膀和一条右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麻木了,随着他猛地动作,肌肉抽痛不已。 他一边揉着后脑,一边活动着自己的腿,接着侧过身去看看花头。 结果明岛惊得一个倒仰,失声叫起来:“赫!你搞什么?!” 鱼缸壁上贴着花头一张滑稽的大饼脸,五官都被挤压得变了形,两只眼睛却烁烁放光地看着明岛,乍一看去,真的很惊悚。 再看那白玉楼阁,明岛揉了下眼睛,这楼阁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明岛你竟然在人家进阶的时候睡着了。”花头哀怨地控诉道:“真不够意思。” “……嗯?”明岛愣了愣:“你进阶了?”怎么看上去一点变化也没有? “当然!”花头神情一震,后退半尺,得瑟地摇动了一下自己的尾巴。 “你看你看!”他兴奋地又转了个身。 明岛借着白玉楼的光芒,盯着他的尾巴看了半晌,才不确定地说道:“呃,好像……多了几道金色的花纹?” “什么几道?是三道!三道!”花头摇头摆尾地强烈抗议道。 “哦哦,那恭喜你了,早上要吃什么吗?”明岛连忙补救,妄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花头默默地注视着明岛,眼神更加幽怨了。 明岛不明所以:“怎么?你进阶了,还是不能经常吃东西?” “……明岛你心里就只有吃吗?” “……”居然被你这种家伙吐槽,我一点也不开心啊。 “你都没发现吗?” “什么?”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14节 “白玉楼啊!”花头忍无可忍地叫道:“因为我进阶了,这个法宝的新技能解、锁、了、啊! ☆、卖花的淘宝店主很凶残 姜夏所拥有的花田面积很大,方圆差不多也有几十亩,一眼望去,长长的几排塑料大棚几乎看不到尽头,也算是蔚为壮观。 在花田的外围,是一片片的人工林,高低错落绿树成荫,一直绵延到山脚之下,与更远的地方、也就是深山老林,衔接在了一起,如同一道绿色的屏障,守卫着尘世的喧嚣与荒野的安宁。又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门,将两个世界彼此相通的入口牢牢地锁住了。 而整个属于姜夏这座园子的金属围墙,就掩映在疯狂生长的无数藤萝之下。藤本月季、凌霄、茑萝、紫藤、木香花等等等等,应有尽有,各展姿容,将原本看起来有些冷硬死板的围栏,变成了一道清新夺目的风景。 大门虚掩着,明岛按照之前姜夏的安排,把车停进了大门里面的一片空地上,然后和左迦下了车,慢慢地沿着石板路往前走去。 绕过几座大棚,远处有一片开阔地,修建得像是一座优美的园林一样,有假山有小桥,有仿古的小亭子和爬满紫藤的长廊,还有各色的花木点缀其间,那片不小的池子里面,还漂浮着些新生的荷叶,生得脆嫩可爱。 再往前走,面前出现了一幢古式的二层小楼,大红的立柱和栏杆,碧绿的琉璃瓦,色彩的反差令小楼格外赏心悦目,那雕梁画栋的精美,更像是艺术品般,让人心生喜爱。 然而,就在明岛刚要感慨的时候,忽然脚下一顿,停下了步子,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不可抑止地微微一抽。 这精美的小楼前,竟有一片草地,明岛所知道的野花野菜都在其中;更加不搭调的是,这杂草地上还散养着几只乌鸡;而最最离谱的是,鸡群之间,却有一只银色的狐狸,正把几只鸡惊过来、吓过去,一只狐滚来滚去地扑腾着,玩得不亦乐乎。 明岛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他可以说,不认识那家伙吗? 想法固然美好,只可惜现实总是凉薄。明岛一声叹息还未出口,银狐已经人立而起,口吐人言,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快乐:“明岛!啊啊啊啊!竟然是明岛,真的是你!你来看我的吗?” 狐狸一边欢欢喜喜地跳起来,一边如同见了亲人似的,一头扑到了明岛身前,两条前腿扒住了明岛的衣摆。 明岛于是只好露出了一个亲切无比的笑容,抬手轻揉了下狐狸的脑袋,应道:“是啊,七尾。” 然后他顿了一下,又问:“你怎么这副样子?” 银狐七尾愣了愣,随即不以为然地说道:“因为好玩啊,很自在的啊。”他说着摇了摇尾巴,忽然身子一拔,拉长了几尺,化成了人形。 “明岛明岛,好久不见了呢。”七尾亲亲密密地挽住明岛的手臂,无视了他肩上的小萝莉正濒临黑化的凶恶眼神,带着明岛往小楼里走去。 “姜夏知道你们要来吧?”七尾冲着左迦龇牙笑了笑,继续和明岛说道:“不过她刚才来了个客人,要买花的,到里面去了。对了,我给你介绍天使认识啊。” 他东张西望看了看,叫道:“水晶,水晶!水晶你在嘛?给你介绍我的朋友哦。” 明岛随着他的叫声,也忍不住四下张望,很快就看到一个人影从走廊尽头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七尾上前和对方招了招手,说道:“你在呀。” “嗯,刚回来。”来人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说着,又转过身,对着明岛和左迦微微鞠了个躬:“你们好,欢迎光临。” “哎呀,都是朋友,不要一板一眼的像是接待顾客那样,”七尾在一旁说道,“这个是明岛,我和你提过的。这个是左迦。” 明岛和左迦也都点了点头,笑着打了个招呼。 明岛还跟左迦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讶异。 ——居然真的是一个天人。 而且这个天人,竟然比西方油画里的天使,更像是真正的天使。 这个名叫水晶的天人,实在是长得过分精致了。 他生了一双大海般的蓝色眼睛,浅金色的头发,肌肤洁白细腻,吹弹可破,就像水晶人偶一样,冰肌玉骨纯粹剔透。他气质太过纯净,完全没有半点烟火气息,甚至让人觉得连血肉都没有,也不会有呼吸和心跳。 甚至……因为太纯粹了,反而显得有些可怕,和不近人情。 水晶轻轻开口,声音也空灵清澈,没有什么明显的感情:“你们好。” 明岛微微一笑,说道:“你好。”接着他转向七尾,说出了来意:“我们有事找姜夏,既然她有客人,我们就在这等一会好了。” 水晶随即说道:“这边有会客室,请随我来。” 于是几个人来到了一间空旷的会客厅,水晶自发地进入了待客模式,端茶送水开电视拿瓜子,每件事都做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想想他原本生活在天界,恐怕没有人间这么多应酬,现在兼职了售货员客服之类的服务人员,这些琐事八成都是姜夏要求的,那平时姜夏教导水晶的样子……真是叫人浮想联翩啊。 水晶的表情很少,笑也是浅浅的,非常克制。也许,他并不是有心刻意约束自己,而是性格一向如此吧。 不过他却对明岛肩上的小萝莉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兴趣,即使脸上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神色,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地往明岛这边飘来飘去,连粗神经的七尾都看出来了。 七尾似乎对明岛的体质什么的十分熟悉,了解得也很透彻,见到小萝莉灵灵时只是微微闪神,转眼间就释然了。他看见水晶那副欲言又止、想忽视却又怎么都忽视不了的样子,就忍不住坐了过去,和水晶窃窃地咬了咬耳朵。 水晶歪了下头,眼睛大睁着呆了片刻,默默地点了下头,仿佛是终于接受了灵灵的存在。 明岛看着两人像是取暖的小动物一样挤在一起,心里被萌得一脸血,险些又要爱心泛滥起来。 等到茶水喝过一轮,门外传来了说话声,听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是在和姜夏道谢。 左迦很不讲究地扒在门框上往外窥探了几眼,回来汇报道:“是个非常有派头的男人,不超过三十五岁,衣服是定制的。” 明岛抽了抽眼角,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呃,你是说对方非富即贵?” “绝对。”左迦笃定地说。 “但是,”他话锋忽然一转,“这么个小地方,哪来的几个大富大贵的人家?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而且,为什么会来找姜夏买花?还亲自来?”明岛也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结果七尾笑嘻嘻地很快为他做出了解答:“这边离大都市也不远,两个小时也到了呀~~而且姜夏卖的也不都是普通的花哦。” 水晶在一旁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明岛看了看左迦,就发现对方身手敏捷地嗖一下又窜到了门口,形象全无地翘着一只脚,又往外瞄了一眼。 “刚刚我就奇怪,”左迦疑惑地念叨了一句,“他拿的那盆花,怎么好像是……” ………… 是什么你倒是说完啊! 明岛等了一会没听到下文,正在郁闷不已,就看见左迦转身走了回来,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 紧接着,就是姜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话语:“左迦你们到了啊,怎么也没打个电话?我也好到门口接你们啊。而且左迦你好歹也是个名模好吧,能不能有点正形,这样探头探脑的,你让客人怎么想?你要是败坏了我家的信誉,害我损失了马尼,我跟你没完哦。” 声音由远而近,姜夏帅气而爽朗地出现在会客室门口,两手抱肩,露出了一个明媚无比的笑容。 左迦头也不抬地吐槽:“那也要比你卖那种东西给人家好吧。” “什么是‘那种东西’?”姜夏眉毛轻轻一歪,样子有些痞气,却丝毫不叫人讨厌,反而觉得她可爱得要死。明岛表面上在一旁老神在在地看热闹,心底里却忍不住默默催促——你们倒是赶紧说清楚啊! “就是那种东西啊。”左迦撇着嘴:“说起来,红麟好像也可以吃哦。” 明岛神情一动:“嗯?” “是妖魔界的植物。”左迦良心发现地解释。 然后他问姜夏:“你哪里弄来的啊?” 姜夏鼻孔朝天地笑了一声:“我男人快递给我的不行吗?” “…………” “……好吧,我自己培育的。” “那个,好像是造梦的……晚渡花?”左迦道。 “是呢,这世上啊,总有人想要窥探别人的秘密呢。”姜夏有些感慨,又有些嘲讽地说道。 “但是,”左迦说道,“晚渡花那种东西的后遗症……” “哎呀,”姜夏满不在乎地一甩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人间界培育的妖魔植物,效果已经大大降低了,顶多做几个恶梦,不会出人命的。你要相信我们的售后服务嘛。”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的积分是要闹哪样啊…… ☆、新任务新副本大姐向前冲 明岛当然不能对姜夏的生意说三道四,指手划脚,但是左迦就不同了。左迦和姜夏已经是多年的交情,彼此熟悉得就像家人一样,两人说话谁都没有拐弯,直来直去的,叫人很是无语。 “什么售后服务?收尸或者叫救护车也是其中一种吧?还是你打算冲到冥界,做那种性质的售后?” 姜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她对左迦的吐槽早就免疫了,一点也不觉得过分:“哎呀,偶尔去指引迷途的羔羊回魂,也不是不可以嘛,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哎,冥界的几个办事人员我都熟了,稍微通融一下也可以的。”不过就是把某某某的三魂六魄从冥界拎回来而已,她又不是没做过,都是小菜一碟小菜一碟啦。 既然她这么说,左迦也就不再说什么,耸了耸肩,表示无言以对。 姜夏于是就又哈哈哈笑了一气,说道:“没那么严重,我做这个很多年,有经验了。左迦你就不要婆婆妈妈的了。” 左迦和明岛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结束了这个有点危险意味的话题。 明岛心中虽然好奇,但是也不好多问,就忍耐住了。想来那棵所谓的晚渡花,大概也就相当于安眠/药加兴/奋/剂的效果吧……不过这两种情况,不是刚好互相矛盾么…… ……那这个东西的效果,到底是让人容易睡着,还是睡不着呢? 唔,真的挺叫人纠结的。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姜夏带着左迦和明岛离开会客室,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先交代了水晶要做哪些事,像是哪里的花花草草要打包发货之类,并一再告诫七尾,不许打扰水晶工作,实在无聊就去野地里玩耍。然后才引领着左迦明岛两个,来到了二楼。 在二楼的走廊上,可以俯视姜夏的大半个园子,举目望去,满眼都是苍翠重重生机盎然,时不时还有飞鸟掠过,留下一道轻快利落的残影。 明岛驻足片刻,深吸了一口原野里带着青草和绿叶的清爽气息,胸中一片开阔。似乎是天也高了、地也阔了,这世界如此可爱,大家都应该好好地活着。 ……除了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回了原型的狐狸。 明岛目光微微闪动,嘴角轻轻抿起。 七尾的样子……真的好像不大对劲儿…… “你也发现了?”身边传来姜夏的声音,明岛匆忙回头,就见姜夏正抱肩而立,一双眼睛正追逐着草地上滚来滚去的七尾,神色有些凝重。 明岛沉默了一会,说道:“上次,他才跑去告诉我晋阶了……按理说,妖怪晋阶之后,应该更善于保持人形,对于露出原型这件事,也应该更加谨慎才对。” “是的呢。”姜夏叹了口气,说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过于信任我们,这里让他觉得非常安全,所以才会变成原型,流露出本性。但是后来我发现,七尾变身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他甚至一整天或者更久,都是以狐狸的形态出现,包括吃饭睡觉如厕玩耍,简直就像是退化了一样。 “可是,他的妖力,却增幅了。”明岛慢慢地说道。 “所以我担心,他会慢慢失去神智,最后退化成强大而可怕的妖兽。”从而脱离“有灵智”的范畴,只剩下原始的兽性。 那无疑是非常非常残酷的。 妖怪获得机缘,开始修炼成人,往往需要花费几百甚至几千年才有所小成;假如他们想要获得更多的神通和力量,有时候则需要上万年的时光,都在孜孜不倦地修炼求索,中途不能有一丝的差错。 尤其是在这种灵气与资源越来越稀少,修炼越来越艰难的年代,每一只妖对于自己的力量都分外珍惜,而大家的各种行为也格外谨慎小心。 一念之差造成的不良后果都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形神俱灭或走火入魔都不是什么好的归宿,爱惜自己的羽毛已经是人间界里的妖怪们默认的行为准则了。 而退化成更低一级的兽类,其实也和上述两种情形相差无几。 因此明岛可以肯定,七尾是绝对不希望自己变成那副样子的。 只是现在看来,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得了的了。比如,变身的时间。 只怕不久的将来,七尾就会更多的暴露出兽性,说不定还会攻击附近出现的人类。 这结果,明岛和姜夏都绝对不想看到。 “我和左迦提过一次。”姜夏说道:“希望你可以过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毕竟七尾和你要更熟一些,他也许更加信任你,也会更加容易地听从你的安排。” “嗯,是这样。”左迦在一旁接过了话头,说道:“为了不让你担心,我选择了暂时隐瞒实情,还希望你别太介意。” 明岛摇了摇头。这种事他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 “那之后正好看守所出了事,我和左姜夏就商量着顺便摸摸情况,看看能不能发现点其他的线索,再做个打扫什么的。另外就是,我觉得还是要找机会见一见你的同事们,所以多耽搁了几天。” 姜夏则又说道:“七尾目前这个样子,也是才开始没多久,第三天吧。早些时候,他就是贪吃贪睡,不是每天都化形,隔三差五的吧,不过对于他这种修为的妖来说,这种行为已经算是反常了。” 她这么说无非是让明岛不要过于担心,同时也是一个解释,让明岛不要因为这几天的耽搁,对他们产生嫌隙。 明岛点了点头,笑了下,说道:“我知道了。我们一起想办法就好。正好我也想着去趟山里,到时候还要姜夏你为我做个向导。” “去山里?”姜夏神情微变,下意识地看向了左迦。左迦也有一些意外,他脱口问道:“你有什么新消息?” 明岛所说的进山,当然不是随随便便背个包出去远足,而是要进入到寻常人不能够深入的地方去。那里面有太多未知,太多不可预料的东西,同时也有着不可避免的意外和危险。 但是明岛的神情看来,就像是早就做出了决定一样,绝不是临时起意,一时兴起。 “李佳乐警官那边的,说是有人见过葛军在这边出现过。刚好我们过来,他顺便拜托我看一下。”明岛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比较镇定和自然。 “你是说,葛军当时,可能是死在这山里,才被魔物附身的吗?”左迦惊异道。 明岛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另外就是小树妖的事情。” 因为是白天,小树妖留在苗苑那里没有跟来,明岛在和苗苑告别时,曾经问起过她有没有来附近旅游,不过却被她否认了。 “苗苑说没有来过这里,”明岛说,“附近的农家乐之类也没去过,她对此毫无印象。” “……会不会,也有可能是她忘记了。”左迦说道。 “嗯。”明岛也是这个意思:“当时说不定是发生了什么,或者还是比较危险的事情,她受到冲击一时忘了也很有可能。” “那我们进山,主要就是——” 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找一棵树。” 明岛隐隐有个猜测,他觉得这只小树妖和这件不大美妙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可能是这整件事里,至关重要的一环。 只要找到小树妖的本体,想办法令他恢复妖力忽然记忆,他们就可以解开很多的难题。除此之外,就是曾经来过的葛军的一些痕迹,这一件事难度太大,他们只求尽心就好。 而七尾,明显是受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的影响,才变成如今的样子。之前,他长时间居住在山中,要是受影响自然也是在山里发生的,这也就决定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们进山探查都是势在必行。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收拾东西,马上出发。”姜夏说着,推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门,把明岛和左迦让了进去。 明岛一脚踏进门里,一抬头迎面就见一面巨大的镜子,当当正正地伫立在门口,他一时收不住脚,眼瞅着就要撞上去了! 他心中惊讶,后背上却被人猛地一推,将他整个人大力推向了镜面!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和疼痛却并没有到来,明岛觉得自己像是经过了一重水幕一般,脸孔一凉,身体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好吧,又是阵法。 镜子之后,又是一道长廊,两侧依次排列着数道房门,每扇门上,都刻着不知名的花纹。 姜夏雷厉风行地大踏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飞起一脚,踹开了一扇房门,风风火火地走了进去。 “快过来,把装备都带好。”姜夏一边催促着,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非常老旧的袋子,皱巴巴的,颜色都褪得差不多了,看上去十分寒酸。 但是很快,明岛就无法直视这个破袋子了。 这根本就不是袋子,它就是个无底洞啊! 明岛眼睁睁地看着姜夏手脚麻利地往里面塞了两箱纯净水,一箱子速冻包子饺子,两袋子水果,一口锅,一个铁架子,最后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两把猎枪,也一股脑地塞进去了。 喂喂,那是违法的吧!大姐! “对了,还有卫生用品和这个这个。”姜夏又塞了两大卷手纸,以及两层笼屉、一摞盘子和碗。 “筷子和醋。”左迦在一旁提醒。 “哦哦,对。还有香油。包子饺子要蘸蘸才好吃。那是不是还要来点蒜?” “三五头就够了。” ………… 明岛黑线,我们是去冒险,不是去郊游啊,亲们!! ☆、穿越丛林是个技术活 左迦嫌弃地看一眼地下不知道堆积了多久的腐叶枯枝,又抬起头来望一望面前纵横交错的各种树木的枝条和不知名的藤蔓,郁闷地说道:“没有更安全省力的办法了吗?”比方说弄个法术,搞个防护罩什么的?或者,有个什么可以骑乘的飞行类道具也好啊,真的要徒步穿过去,那也太受罪了啊。 还有,这些树枝真的不会刮伤他俊美迷人的脸蛋吗。 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半左右。明岛、左迦和姜夏一行三人,从姜夏的园子的背面小路出发,利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穿过了有人家居住的山野外围,避开了他人的视线,一头扎进了密林深处。 稍做休息之后,三人继续向前,终于在连山林间的小路都不见踪影的时候,停了下来。 没有路了,这里是山里人都不曾到达的地方。茫茫山野,杳无人迹,他们该往哪里去,又该走到几时才算截止? 左迦摘了帽子,仰着头喘了几口气,露出了消极怠工的懒惰情绪。他承认他就是好逸恶劳了,徒步这玩意好没人性。最要命的是,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回答他问话的,是小团体里的女斗士姜夏,带着些无可奈何的纵容,嘴里吐出的却是并不友好的句子:“谁叫你穿限量版啊?跟个花孔雀似的,一天不得瑟你就不舒服吗?你不知道明岛心里的打算,总该知道七尾的事情吧,七尾一向住在山林深处,会爬山这种情况根本就是可以预知的好不好?拜托你好歹用脑子思考一下吧。” 说着,姜夏飞起一脚,利落地将踟蹰不前的男神左迦一脚踹进了树丛,随后她用一根捡到的粗树枝作为手杖,拨了开眼前几个方向交错在一起的各种枝条,一马当先地走了过去。 明岛站在原地看看挣扎着爬起来的左迦,万众瞩目的男神即使被踹飞,也依然保持着优雅性感的姿态,丝毫不见狼狈。但是明岛却忍不住的想要笑起来。 “走吧。”明岛掩饰地摸了摸眼角,举步前行,跟上了姜夏的脚步。 左迦只好断后,一边重新戴好了帽子,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戴好,一边碎碎念:“这是哪里啊?你是在往哪边走?你不要指望一个习惯了大都市生活,出行都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人,还能在野外丛林里认识方向哦。” 姜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依然是毒舌不改:“谁也没叫你认方向啊,白痴。好歹你也是有些岁数和经验的人了,一点野外生活的常识都没有吗?你就不能稍微认真一点——哦,还是说,这些年来,你都已经退化到只剩下那张脸可以看了?” “我承认我是长得好了点,难道美丽也是错吗。”左迦不满地回嘴,同时紧跟着明岛,及时地避过对方拨开的树枝。 明岛夹在一前一后两人之间也不好插话,只好默默前行。 不过也亏得有姜夏和左迦一路你来我往的斗嘴打岔,这一段路途才不至于显得太过枯燥乏味,也没有特别的艰辛和漫长。 其实这两个人在某种意义上,早就脱离了普通人类范畴了吧?一般人在经过了两三个小时的、非正常的爬山路线之后,还会谈笑风生吗? 明岛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已经感到快要跟不上姜夏的步伐了。他不清楚姜夏是靠什么来分辨方向,并且确定路线的,但是姜夏走得毫不迟疑全无压力的模样,却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就对她产生了极大的信任,因此明岛对行进路线没有任何的怀疑。 而且经历过妖魔大战,曾经和大妖怪谈恋爱的女人,明岛觉得,姜夏无论怎样,都比后面那个家伙可靠多了。 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距离他们出发,已经将近四个小时了。 三个人的体力都消耗了不少,走在最前面、承担着开路的工作从而务量最大的姜夏,看起来比明岛和左迦好了一些,却也一样露出了疲惫之色。 于是三个人简短交流了一下,决定休整半个小时再出发。他们很快找到一个相对开阔的山坳,在突出的岩石下方,清理出巴掌大一块地方,架起锅灶,煮了几包速冻饺子。 这时,明岛不得不感慨,姜夏那个破口袋真是方便好用,不仅可以保鲜,份量也缩减了好多,带在身上一点也不沉,真是居家旅行的绝好装备啊。 饺子煮好准备吃的时候,左迦把青甲叫了出来,分给了他一双筷子,同时安抚着空间里闹腾着要出来的红麟:“好了好了,这个地方本来就很不好走了,你出来我们都不要活了。” 平时逛公园来点小雨还是情趣,这个时候要是下雨简直就变成灾难了好不。 青甲还是那副打扮,穿着那件旧袍子和拖鞋,笑眯眯地冲着明岛和姜夏打了个招呼,接着就毫不客气地抄起筷子,开始吃饺子了。 “吃饱了好干活。”青甲说着,眯着眼看了看四周,一边把饺子咬开,吹了吹热气:“嗯,目前感觉还好,没什么特别的。” 明岛正在捞着饺子的动作微微顿了下,不解地看了一眼左迦。在他右手边,左迦形象全无地叉着腿坐在一块石头上,姜夏把碗递过去的时候,他看上去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青甲的技能之一,”他有气无力地解释道,“集千里眼和顺风耳于一体,感知方圆十公里左右的情况。” “哦。”明岛恍然,难怪他们在湖边吃烧烤那次,左迦赶去得那么及时,原来是有青甲这个外挂存在。 然而就在这时,姜夏有些不确定地开了口。 “虽然,我还是很相信青甲的能力,但是心里却总觉得不大好,预感要出什么事情。”她一边从口袋里拽出一张小方桌,把明岛盛好饺子的盘子放好,一边说着:“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啊,就算你想要吐槽我不像是女人,我的第六感也还是比你准的,左迦。” 左迦慢吞吞地翻了个白眼:“我哪有那个胆量吐槽你啊。”随后,他撑着站起来,挪到明岛身边坐下,拿过小方桌上摆好的醋碟子。 短暂的进食总算是中断了姜夏和左迦的舌战,一时间山林里只剩下吹拂着的呼呼风声,以及树叶摩挲的声响。 极目远望,满山茫茫绿色如同波涛汹涌,无比广阔。阳光虽然明媚,也看得见头顶清澈湛蓝的天空,然而,他们几个人却如同是被抛进风浪中的小船,好像随时都会被这神秘而浩瀚的绿色波涛吞没,不留一丝痕迹;又像是身陷于一座巨大的迷宫,前途无知,后退无门。 忽然间,青甲抽动了一下鼻子,神色一变。 “不对,”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警戒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为什么没有其他动物和昆虫的踪影?” 一经提醒,明岛也想了起来。刚刚进山的时候,他还担心山里会不会有猛兽来着,后来一直看见的都只是些虫虫蚁蚁的,偶尔有几只鸟飞来飞去,他也就没在意这件事了。可是就在他们一心前行,把重点都放在周围的树木上的时候,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忽视了这么重要的问题! 一片山林里,怎么可能没有其他动物和昆虫! 姜夏和左迦的神色也变得严峻起来,姜夏放下筷子,爬到一个略高一点的地方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下来,说道:“以前,山里有几个石头怪经常会到我那帮忙,给我带一些山里的东西。这几天,居然一个也没见过……” 尤其是,他们已经深入到了山林内部,按理说应该更容易碰到这些山精树怪才对。 即使是这些生灵对陌生的他们保持着警戒,纷纷躲藏到山林深处,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任何的气息泄露出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很有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被杀死,或者,被吞噬。 这样的设想,令明岛几个人的神色都分外凝重起来。山精树怪,这些生灵修出灵智,无疑是历经艰辛的,一旦被消灭,基本就相当于人类的魂飞魄散,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姜夏沉吟半晌才说道:“看来,这里真的是有问题,大问题。就算是真的发现有通往妖魔界的缝隙,我也不会觉得意外了。” 略作休整之后,几个人再次整装待发。这次青甲在前,姜夏断后,明岛和左迦在中间。他们根据青甲的判断,选择了一个方向,往前走去。 这一段旅程,注定充满了危机,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办法逃避。 亦不能逃避。 ☆、是不是主角都要掉一回地洞 “妈妈……” “妈妈?” “妈妈!妈妈!” 是谁啊,好吵……谁家的孩子,爹妈都不管吗? ………… ……不对。 不对! “妈妈——!!啊啊啊啊——!” 稚嫩软糯的童音从焦急逐渐变得绝望,越来越低,继而再次响起来的,是不知名的、仿佛野兽一般狂乱的吼叫。 不行—— 不能这样!不要!!你会毁了这里的! “灵……灵灵……” 停下来…… “……灵灵,我……在这里……” 可是这里,又是哪里? 他记得他和左迦、姜夏,以及青甲在山里大约又走了两个多小时,体力严重损耗的时候,他们遇到了突袭。 袭击他们的,是姜夏曾经提到过的石头怪,一共五只。 他们的样子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本性已经完全迷失了。 在明岛还没确定这些石头怪是被附身还是被彻底吞噬之前,战斗就已经打响。他们几个人在山间布下结界,开辟了战场,开始了好一场恶斗。 后来明岛因为对地形的误判,不留神脱离了结界的范围,在和石头怪的打斗中不慎失足,跌进了…… 明岛终于清醒过来,伴随着他挣扎的动作,僵直的手脚上传来了难言的痛感。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借感觉大概知道,四周似乎是一个非常逼仄狭小的空间,好在能够感知到空气的流动,从而可以判断出这里不是密闭的。也算是一件值得安慰的事情吧。 只是,当务之急不是离开这里,而是尽快安抚住临近暴走边缘的怨鬼萝莉。 明岛缓了口气,右手缓缓抬起,蓄力一抛。 一团青色的灵气凝结成团,漂浮在了空中,照亮了这狭小的世界。 “灵灵,到这里来……”他坐起来,伸出手,面对着怨鬼萝莉做出一个拥抱的姿态。 昏暗中,已经开始扭曲变形的灵灵静止了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开始慢慢地缩小,恢复成了孩童的模样。然后,她呼叫着投进了明岛的怀抱里。 “妈妈……!” “嗯,妈妈在这里。”明岛怜惜地摸摸她的小脑瓜,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不用担心,没事了。” 手臂有几处擦伤,肩膀有些胀痛,但是想一想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囫囵着,没有断胳膊断腿,他这样几乎都称得上是奇迹了。 就是不知道左迦和姜夏那边怎么样了。 明岛摸索一下衣袋,拿出了手机。可能因为震荡的关系,手机关机了,明岛抱着侥幸心理按下了开机键,很快空间里回荡起熟悉的音乐节奏,那一刻明岛的感动之情油然而生。 只是仔细看看,却又怅然若失。 手机没信号……一格都没有。 除了能看看时间,连举着它照个亮都觉得胳膊累得慌。 明岛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 他摸索着站起来,在灵气团的光芒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目前所处的环境。地面是倾斜的,脚下的坡度比较缓,正是因此他才能在滑落中停了下来。头顶上是一道长长的裂缝,也是他掉落下来的地方,而脚下更深处,似乎宽敞了许多。 照目前情况来看,他应该是在山腹之中了,就是不知道再深入下去,能不能找到出口。 身体是诚实的,肚子里饥饿的轰鸣在寂静的大山深处听起来格外清晰,相信过不了多久,他的体能又会再度下降,所以,还是尽快做出决定,勇往直前吧。 “妈妈……” “嗯?” “妈妈!” “怎么了,灵灵?” “那里。” 顺着灵灵小手指引的方向,明岛往前走了几步,眯起眼睛极力望去,似乎是……光? 明岛继续向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大概十来分钟,才确定自己刚刚并没有看错。 这山腹深处,竟然真的有光。 按理说北方这种地形,应该不会有地下溶洞存在吧? 那光究竟是什么东西?苔藓?地衣? 明岛一边猜测一边慢慢地前行,地势越发平缓,空间也越发空旷,他能清晰地感到气流的涌动,还有那淡淡的绿色的光晕,也更加醒目和盛大起来。 直到明岛终于来到这一片光芒的前面。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甚至暗暗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来确认眼前这一幕并不是他的幻觉。 这是一片空旷的山腹内部,整个空间大致是个馒头的形状,下宽上拱,却完全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完全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更令人惊叹的是,在这巨大的空间里,竟然生长着一棵树! 而他一直看到的微光,就是由这棵树发出来的! 为什么会有一棵树生长在这座山体的内部?! 为什么这棵树会发光? ——啊。 难道这就是小树妖的本体?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下,被他找到了? 明岛怀着惊疑而敬畏的心情又走近了一步,伸出手轻轻碰触在这棵树不知要几人合抱才能围拢是树干上。有一点凉意,有一点点湿,散发着像是青苔一样的味道。 不过,生命力似乎非常虚弱…… 忽然,这棵树在被明岛碰触的一刹那,猛地震动了起来! 明岛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他极力克制住自己,才不至于失态地缩回手,但是手掌下面仿佛脉搏轻轻跳动的感觉,还是让他觉得心里一惊。 这个时候,他猛然注意到,这棵树所散发出来的光芒,随着他和树干的接触,好像变得强烈了许多。 仰头望去,那是如同梦境一般的美景,甚至在遥远的穹顶尽头,还有如同星光一样的光斑在闪动、在跳跃,带着一种无可言喻的……兴奋和欢喜。 这直白而又不可忽视的情绪令明岛不禁轻轻地笑起来,他接着抬起另一只手,把两只手掌都紧贴在树干上,喃喃说道:“啊,找了到你了。” 然后,寂静的山腹里,骤然光芒大亮! 耀眼的青光从明岛身上轰然爆发出来,源源不断的灵气通过明岛的双手,传送到了这课巨树之上,而这棵树也像是在应和着明岛,周身的光芒也越发明亮,越发灿烂。 小萝莉更是惊异地睁大了双眼,随即她毫不迟疑地张开了小嘴,冲着明岛那惊人的灵气深吸了一口! 别的她不清楚,明岛的灵气可是好东西啊,绝不能错过! 就这样一呼一吸之间,明岛、巨树,还有小萝莉灵灵的气息,慢慢地在灵气四溢的山腹之中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循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引导相互交融,吸收与释放,循环往复,逐渐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这棵巨树竟缓缓舒展了开来,树干渐渐变得更加粗壮有力,枝条向着更高更远的地方延伸出去,叶子沙沙地抽出新芽,竟然就要把这个山腹都要占满了! 到最后,明岛听到喀拉拉几声轻响,有什么东西从巨树顶端掉落下来,接着是更多的东西滚落下来,窸窸窣窣地坠落在巨树之下。 明岛低眼看去,才发现那是一块块细碎的岩石——这棵树是要撑破山腹,生长到外面去吗? 他正这么想着,耳际传来一声岩石碎裂的声音,清晰无比。巨树猛地又是一震,顿时树枝似乎齐声发出了欢呼,奋力冲破了岩石的束缚,纷纷钻出了山岩! 于是,在明岛看不见的地方,一片向阳的山坡上,一夜之间陡然就多出了几十棵上百棵的银杏树,每一棵都苍翠美丽,清新可人。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其实它们都是属于同一棵树的枝条。 明岛也着实被震惊了,这棵树比起彩棠的原身毫无逊色啊。 彩棠的原身因为太过惊人,虽然种在明岛的院子里,其实还是用了好几道符咒和障眼法处理过的,否则的话就太扎眼了,分分钟被法则搞死搞残啊。但是多年前明岛有幸得以一见,终生都无法忘记当时的胜景。 而如今,这棵银杏也是如此。 “好美。”明岛由衷赞叹着,忽的身体一晃,脱力跌坐在树下。 糟糕,这个buff加得好像有点狠了。 明岛一面吐槽,一面撑着膝盖站起来。小萝莉关切地抓住他的衣襟,凝视着明岛的双眼:“妈妈?” “没事,”明岛拍拍她的后背,笑道,“有点用力过猛,睡一觉就好了。灵灵好像也不大一样了?” 小萝莉眨了一下大大的眼睛,忽的抬起小手蒙住了自己的脸。明岛失笑:“怎么啦?还不好意思呢?让我看看,灵灵是不是长大了一点?” 事实上,小萝莉确实长高了三四公分,从三岁的样子,变成了三岁半左右的模样,只要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明岛十分欣慰:“灵灵长大了呀,更漂漂了哟。” 小萝莉忽闪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明岛。明岛的笑意温暖而亲近,小萝莉若有所悟地扑过来,在明岛脸颊上亲了一下。 “妈妈!咯咯。” 明岛抱着她轻笑:“不用谢。” 然后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对灵灵慎重地说道:“一定要抓紧我,知道吗?” “妈妈?” “任务完成了,我们要先回城了呀。要抓紧我,妈妈也会抱紧灵灵的。” “嗯。” “呵。”明岛轻笑一声。 接着山腹内刷的亮起一道白光,而等到白光消失,原本站在树下的明岛,赫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的脑袋在发光怎么办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15节 昏暗的房间内,睡到半夜的苗苑莫名地一阵心悸,猛然间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世界。 屋子里好像不大一样? ……怎么回事?怎么屋子里好像绿乎乎的一片? 她眼睛出毛病了吗? 苗苑呆愣愣的,好一会才意识到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断地闪动着诡异的绿色光芒。最可怕的是,这个光芒好像是由她自己发出来的! 苗苑当时就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头涌起的,是无法遏制的恐惧,好像瞬息之间被扼住了心脏,摄住了魂魄,整个人都不听使唤了。 又过了十几秒或是几十钟,她颤栗着翻身爬起来,中途跌倒了好几次,短短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她连滚带爬地从床头爬到床尾,光着两只脚,扶着椅子的靠背,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壮起胆子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圆镜。 然后她失控地发出了一声惊恐至极的叫声,随即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的头顶竟然在发光! 绿色的! 她是要死了么?! 一时之间,她的脑海里如同电影的快镜头一般,迅速掠过了无数往事的剪影,落后而封闭的家乡、冷落无助的童年、并不多么在意她的父母、被宠爱的弟弟、曾经的同学、现在的同事…… 大波斯,沈茜,米兰,还有…… 还有她很快就可以拥有的新房子,宽敞的客厅,明亮的窗户,南北两个大大的阳台,可以养花还可以种菜…… 忽的,苗苑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 对了,还有明岛。 似乎可以坦然自若地面对任何事情的明岛。 那是一个看似简单,却又充满了神秘感的男人,温暖、可靠、亲近、包容,仿佛任何事都难不倒他,哪怕是超出了常识的那些事…… 苗苑想起沈茜和魏紫她们曾经跟她描述过的事情,明岛如何神勇而及时地制止了行为反常的程丽,又怎么样神奇地除去了白舒雅手臂上的黑色印记。这些事显然说明了明岛是不同的,他拥有一般人无法具备的能力!现在的事,明岛一定会有办法的! 苗苑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又激动又感慨,又心酸又悲凉。 原来人在死亡恐惧之下,竟是这样的无望;而这短短的几秒钟,她的脑海里居然可以同时思考这么多的东西。就好像把她所有人生的光阴都压缩在了一起,而最终留下的,只是最在意最在意的、寥寥几个片段。 曾经的失落、过去的伤痛,都可以不值一提;伤害她的人、为难她的人,都可以瞬间淹没在记忆的长河之中,再无痕迹。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苗苑放下手掌,镇定了一番,再次抬起眼睛,看向了镜中的自己。 那团绿色的光芒在她的头顶上闪动,似乎比刚才明亮了许多,光团的范围也仍在持续地扩大。 又过了半晌,苗苑惊骇地发现,这团绿色的光芒之中,竟然是有什么东西存在的! ……是一个小小的人形! 天啊。 苗苑几乎又要失声叫起来了。 真的是个人形!只有人偶般大小,但是,随着光芒的跃动,这个小东西正在不断地长大! 不过转眼之间,就从巴掌大长到一尺来长了! 可是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她的头顶上啊!! 而且,这到底是什么! 苗苑心底难以自抑地咆哮起来! 他还在长,还在长,他能不能先从她的头顶上下来啊啊啊!! 正在想着,那个小东西就像听见了她内心的呼喊一样,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在她头顶上翻了个身,慢慢地坐了起来。 “……咦?” 说话了说话了!一个娇娇软软的光屁股小人!!苗苑握紧拳头严阵以待,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小东西跪坐着,从镜子里看到了苗苑,也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他一双苍翠碧绿的眼睛也张大了,紧接着张开了小嘴,发出了一声惊讶而欢喜的呼喊。 随着这声呼喊,他的身体又抽长了一些,他一边伸展着手脚,一边饱含喜悦地审视着自己在镜中的模样。 直到苗苑忍无可忍地开了口:“喂,麻烦你先从女士的头顶上下来好么?”对方再这么长下去,她就要变成一个头顶着成年裸//男的可怖造型了,这样子她做梦都会吓醒的啊! “……苗苗。” 然而对方嘴里吐出的,却是对自己最亲近的称呼。 苗苑愣了下,心里浮起一丝说不出的怪异,被这样一个陌生人、一个超乎寻常的生物呼唤自己的名字,她竟然感觉到了……无法言喻、难以置信的,温暖。 明明他们从未相识,为什么却丝毫不觉得反感呢? 是语气的关系吗?是声音的原因?还是因为……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不,一定是错觉。 苗苑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麻烦你先下来,我们再聊一下有关你为什么会认识我的问题。” “嘻嘻。”已经两尺来长的小东西捂着嘴笑了起来,看上去软萌无比,简直叫人百爪挠心,如果不是事情太诡异,情况太离奇,哦,如果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苗苑想,她一定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尖叫“好可爱”和“卡哇伊”了吧。 奈何…… “我叫平仲,是一个银杏树修成的妖,我们早就认识啦!” “……” “苗苗?” “……你先下来。” 苗苑觉得,遇到这种事还能这么镇定,恐怕也没有谁了吧。 “哦。”自称为平仲的小树妖有些失落地低下头,然后轻轻一跃,跳到了桌子旁边属于苗苑的床上。接着,他就势打了个滚,倏的又拔高了半尺。 ………… 苗苑面无表情地撑住了额头。 她该庆幸对方下面还有片叶子遮羞吗……这也太玄幻了吧。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觉地占着我的床不走了啊! “你这是……怎么回事?”苗苑强行打断了自己狂奔的思绪,板着脸问道。 小树妖平仲眨巴着眼睛,欢欣鼓舞地回答道:“我的妖力在恢复啊~~一定是明岛找到我的身体了!” “……你认识明岛?”苗苑顿时如同拨云见日一样,满心敞亮,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什么找到你的身体?” “我说了我是一棵树呀~”小树妖继续欢快地扑腾,模样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那么大了:“我损失了妖力,没办法维持原型了,就只能像蝴蝶这么大……” 他伸出手指比了一下,说道:“而且总是要睡觉,还要一直跟着明岛,用他的灵力滋养修复自己,都不能和苗苗在一起。” “……也就是说,你这些天,一直和明岛在一起?” “不是,白天和苗苗一起,晚上睡在明岛家。” 我谢谢你啊。不然我都没办法面对自己了。苗苑心中狠狠地吐槽了一句,又问道:“那你今天怎么在这里?”她上洗手间的时候,这家伙一直都在吗?不对啊,他说白天都跟着自己的啊!谢得太早了啊,你个白痴…… “因为今天白天的时候,明岛请假出门了,一直还没回来呢。不过他总算找到了我,给我补充了力量,所以我就变样了,而且苗苗你也可以看到我了!” 小树妖兴奋地说道,两眼闪闪发亮。再一转眼,他又长高了不少,完全是个成年男子的样子了。 ……呃,那片树叶,真的叫人很难忽视啊。 苗苑不由得满头黑线,极力把视线撇向一边。 “那你现在……” “我?我恢复了呀。”小树妖,哦,不,现在已经不能再这样称呼他了,还是叫他的名字平仲比较好——平仲歪了歪头,虽然是个二十出头的成年人,身高也接近了一米八,但是他的神情还有些孩子气,显得十分单纯。 “就是因为你恢复了,所以你不能留在我这里。”苗苑苦口婆心地说道。 “哦……我知道了。以后我还是睡在明岛家吧。”平仲怅然若失地垮下肩膀,又过了一会说道:“那你给他打电话,他肯定还没睡呢。” 对方这么好说话,倒是出乎了苗苑的意料。她于是马上就从善如流地拿过手机,拨打了明岛的号码。 “……占线。” 大半夜的明岛你到底在忙些什么啊! 苗苑不死心地又拨了一次,很快对面传来了明岛的声音:“嗯,刚才有点事。苗苑,你先收留那家伙一晚,我还在山里没回来,要等到明天了,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知道了。”连话都没插上一句的苗苑无语地看着黑掉的屏幕,半天才冲着平仲说道:“明岛还有事,你去外面沙发里吧。” “好的。”平仲乖巧的应了一声,终于从苗苑的床上下来,起身往外走。他那一看就非常熟悉这房间的结构和摆设的样子让苗苑更加郁闷,于是她忍不住叫了平仲一声,问道:“你……不能再变小了吗?” “可以的呀。” “那……”苗苑别过脸,抬起食指,指了指平仲光溜溜的身体。 拜托你再变回去吧,这个型号,她怕自己把持不住啊。 ☆、狐狸的危机和天人的妄想 明岛放下手机,把视线重新投向了不知什么时候陷入了沉睡中的七尾。 银色的狐狸首尾相顾地睡成了圆乎乎的一团,看上去无比可爱,只是它的呼吸却低缓到了极点,如果不去碰触它,仔细感受它身体的细微震动,几乎就没办法察觉到它还是有生命的。 明岛轻轻抚动着狐狸的脑袋,这个即使是从前七尾特别喜欢的行为,在这时,对方也是毫无回应。 这样子的七尾,这种反常的情形,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好的征兆。 明岛低垂着眉眼,许久不发一言。天人水晶站在一旁,好半天忍不住问道:“姜夏,还不回来吗?” 明岛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露出了安抚的意味。他轻声解释说:“刚才左迦在电话里说了,还有一点收尾的工作,需要些时间。你先去睡吧,七尾由我来看着。” “……好吧。” 水晶应了一声,有些迟疑地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轻手轻脚地关好房门,离开了。 明岛目送水晶离去,收回目光打量了一下七尾所在的这个房间。屋子空间不算大,三十多平米,家具屈指可数,一张床、一张沙发、一只柜子,还有一张电脑桌和一把椅子。电脑看上去很高端,想来七尾日日夜夜打游戏逛淘宝都是相当开心的吧。 明岛苦笑起来,一边从有些零乱的地上、床上、沙发上捡了捡七尾乱丢的零食,从中拿了两包鱼豆腐和一袋牛肉干,就着瓶装的矿泉水吃了下去,总算是勉强制止了一直咕噜噜叫个不住的五脏六腑。 随后,他倒在沙发上,摸着那团毛乎乎的、安静得有些过分的狐狸,闭上眼睛眯了一觉。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姜夏布置在小楼里的法阵发生了波动,姜夏和左迦两人回来了。 两个人都是风尘仆仆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男神的外套更是被扯开了一条大口子,一只袖子都要掉下来了,露出了里面骚包的黑色紧身t恤。 看到明岛出门,左迦打起精神比了个ok的手势,话也懒得说一句,就直接去洗洗睡了。 姜夏的脸色倒是比左迦好些,还过来看了看七尾。只是一时之间她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明岛便安慰她几句,建议她先休息,之后再慢慢想办法。 于是三人分头休息,明岛也草草地冲了个澡,一觉睡到了将近上午十点。 醒来时七尾还是那个样子,情况没有好转,也看不出有所恶化。 等到姜夏左迦和水晶先后都收拾好,众人一起坐在餐桌边时,他们一边吃着简单的早餐,一边相互交换了信息。 姜夏简单直接地概括了此行的几个要点,说道:“明岛你掉下去的山头背面,还有一道裂缝,下面连着地下河。那个缝隙的最深处,居然被撕开了一个通往魔界的缺口。” 她伸出手,眯着眼睛把食指和拇指之间的距离缩了又缩,才停在了一个肉眼几乎看不到的距离,说道:“虽然说是缺口,其实也就只是个细细的裂纹,不过几微米的事。但是,这也足够一群低等的魔物钻过来了。我和左迦花了点时间,总算是暂时把它封住了。” “……暂时?” “嗯。十年八年还是没问题的。”姜夏夹起一段腌黄瓜条,咯吱咯吱地咬着,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位置我们已经清楚了,随时可以监控那边的动向。我还在那定了个位。” “……”明岛默默地闭上了嘴。 定位确实好用,而且要不是临走之前,他心血来潮地把那张符拿出来用用,在姜夏小楼里顶定一下位置,他现在还在地底下不知道憋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万一真的没有其他的路,那后果,呵呵。酸爽。 “还说呢,为了补那个裂纹,我下到那么深、那么黑、那么窄的地方去了,简直都要得幽闭症了啊。”这时左迦插了一句,神情忿忿:“一路爬下去,至少五六十米高,氧气那么稀薄,差一点就要了我的老命了。” “得了吧,不是有青甲抓好你吗?鬼斑木根系发达,长度最多可达几百米,他给你腰上腿上拴了七八道安全带,你还好意思叨叨?”姜夏立马开启了嘲讽。 “我的精神受到了伤害啊。”左迦分辩道。 “噫——我以为你的神经都已经粗壮强悍到连裂爪兽都咬不动的程度了呢。” “住嘴啊你这个疯婆子,不要在我面前提那种恶心的东西……”左迦立即呻//吟一声,抬手扶住了额头。 明岛适应良好地听完两人毫无营养的相互攻击,然后开口问道:“那,石头怪……” 姜夏的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她低低地笑了一声,说不出什么意味:“尘归尘土归土……” 那就意味着那些她曾经的朋友,都已经不在了吗? 明岛不禁有些无奈,轻轻叹息了一声。 世界就是这样,不知几时危险就会从天而降,总有些东西,会让你在劫难逃;也会有些东西,叫你万劫不复。 “我那边还好,”明岛迅速转移了话题,“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找到树妖的本体了。我给他补充了灵气,他已经恢复了。” “是棵什么树?”姜夏随口问道。 “银杏啊,你们都没看见他下面那片叶子吗?”左迦在一旁说道。 姜夏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明岛笑笑,继续说道:“刚才姜夏说,魔界的通道在树妖所在位置的后面?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后下方?” “嗯?”姜夏一愣。 “银杏自古以来,都被人们认为能够避鬼驱邪,事实上似乎真的可以。你们不觉得他和魔界通道的位置,有点微妙吗?” “你是说……”姜夏和左迦不由得神色一震。 “嗯。”明岛轻一点头:“也许这个地方正是两界交汇的薄弱之处,而这棵银杏之所以会在这里,主要就是为了阻挡裂纹的产生呢?” 只是裂纹还是出现了,银杏树妖抵御魔界气息的入侵,损耗了自己的力量和生命,才变成了那副不堪一击的模样。再因为机缘巧合,被苗苑带离了这里。而后,魔气侵蚀,魔物越过结界到达人间,才会有了之前一系列的事情。 这么解释完全可以说得通。 左迦和姜夏对此也觉得十分合理,尤其是左迦,他还特意回房从破掉的外套里拿来一件东西,丢在了餐桌上。 那是一个男士用的钱夹,磨损地非常厉害。明岛把它打开,一眼就看到了钱夹里塑料膜后面的那张旧照片。 一男一女,都是青春洋溢的年纪,目光自然而单纯,笑容简单又真实。 “……葛军?” 男的是葛军,女的自然就是程丽了。 葛军的钱夹在这里,就说明他真的来过,甚至很有可能就是死在了山里,又被魔物寄生的。 “嗯,在下面看到的。”左迦说道。 明岛拿着这个东西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个我拿去给李佳乐,顺便跟他解释一下。” “就是这个意思。无关的人还是不要牵扯进来了。”左迦说。 姜夏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有七尾,目前还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总不像是什么好事。裂缝虽然补上了,但是事情未必就圆满了。或许还有什么已经混进人间的东西,我们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至于七尾……” 姜夏看了看明岛,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先带他回去看看,我那边花头的法宝最近开发出了新功能,也许可以帮助七尾早点醒过来。” “那我们随时电话联系。”姜夏听了明岛的话,也稍微安心了一点,转头问一旁闷不作声的水晶道:“七尾当时是怎么回事?” 水晶忙放下筷子,说:“就是我们一起玩手游,他忽然就变回了狐狸,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尖叫……” 水晶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然后他就好像发了疯一样四处乱扑乱咬,把我的腿都要咬断了,我就用手……” 他比划了一个“手刀”的姿势:“然后他就一直这个样子了。” 姜夏顿了一下,伸手扑楞了一下水晶的脑袋,宽慰道:“没你的事,你不用在意。腿伸出来我看。” 水晶乖乖地伸出了一条右腿,把裤腿往上提了提。姜夏一眼看去,当即吸了一口冷气:“赫。” 水晶白皙精致的一段小腿上霍然开了个大口子,血肉模糊,最深的部位,都快能看清骨头了。 姜夏立刻跳起来,急急火火地去拿药箱,明岛也吃了一惊:“昨天晚上怎么不告诉我,时间久了破伤风怎么办。”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去查看水晶的伤势。 水晶连忙后退一步,连连摆手:“我没关系的,这种程度舔一舔就好了。” ………… “是真的,我只是在人间被限制了一些力量,恢复得慢了一点……而已……”面对着明岛和左迦质疑的目光,水晶的语气越来越弱,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呜哇,老师!人间真的好可怕啊~!! 我要回家!! ☆、世界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小 “天人好像很怕你?”返程的路上,左迦自愿替代明岛,担任了驾驶的工作,明岛抱着七尾坐在副驾,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左迦忽然想起什么,发出了如上的疑问。 “是吗?”明岛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会不会是灵灵的关系?我觉得……好像不止是我的锅吧,你确定自己没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你是不是想说‘猥琐的眼神’之类?” “……” “哈哈。”左迦愉快地笑起来,一边吹着口哨,一边狠踩油门,再一次提高了车速。 “我的技术你放心,保证又快又稳,不会惊动七尾的。”他意气风发地推了推帽子,冲着明岛飞了个媚眼。 “……”明岛扶额:“刚刚已经越过两个限速口了,都有摄像头啊。” “……”男神脸上僵了一下,继而讪笑着目视前方,作专心状,说道:“哎,又不是闹市区,限什么速吗,车又不多。” 话虽如此,他的速度也仍然风驰电掣,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那啥,”过了一会,男神从后视镜里偷看了明岛一眼,弱弱地商量道,“罚款我来出吧。” 明岛默默黑线。这个罚款是次要的,重点是要扣分的啊,亲。 过了半晌,气氛缓和了一些,左迦问明岛:“直接回家吗?” “先去诊所,把小树妖接回来。估计苗苑都要发疯了。” 左迦想象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 “那妹子也挺有意思的。不过明岛,你也不用太担心。”左迦说道:“女人这种生物,总是比你想象中要强悍得多。” 这一点明岛比较赞同:“嗯。” “倒是你们那个大波斯啊,”左迦顿了一下,说道,“我顺便再去看看他,感觉不大妙呢。” 明岛不由得一惊:“什么?” “很有可能,是摊上了一个不靠谱的男人,被骗色骗心吧。” “……那其实还好啊。”总比被骗钱,负债几百万要好吧。更何况如果不和妖魔鬼怪扯上关系,情场失意算什么,小命最重要才是真的。 谁知左迦下一句就是语出惊人:“但是也有可能是被下作基佬传染艾滋和梅毒啊。” “…………” “……我开玩笑的。” “………………” “我圈太乱,这些少见多怪。” “……………………” “我说男模圈。” “…………………………” “哎,我是例外啦,家里养了孩子,不方便,要洁身自好啊。” 只怕你要养虎为患啊……明岛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连忙掩饰地摸了摸七尾的狐狸脑袋,但是又觉得那个阿荚搞不好真能做得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来。 “不过,范志杰的眼光应该还可以吧。”明岛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左迦的预测未必能够言中,更何况他们现在要是插手,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如果真的到了紧要关头,危及到大波斯的人身安全,明岛还是会挺身而出,救朋友于水火之中的。 两人于是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又说了点其他的,像是作为国际品牌代言人的男神的职业经验啦,国外哪里哪里值得一去,又有哪里值得小住,不同的国家有什么不同的习惯,诸如此类。 中午一点钟,明岛和左迦回到了城区,把车停在了牙科诊所的外面。然后左迦跟在明岛身后,从诊所的侧门走进了休息室。 平常这个时间,一般都是大家吃完饭午休的时候,可是明岛在休息室里,却只看见了苗苑一个人。 明岛不禁愣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苗苑头顶上的迷你平仲已经像是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一头撞在了明岛的胸前,饱含热泪地控诉道:“明岛!呜呜,苗苗她嫌弃我!” “……”恢复了妖力还这么娇气,我也好想嫌弃你啊。 苗苑面对着明岛无可奈何的表情,呵呵笑了笑,说道:“他们出去吃饭了。哦,跟你说,波斯今天带了个实习生来,说是看表现好了,就留下来在这边干了,然后我们几个可以轮休。今天第一天,波斯发起了欢迎会,我留下来……”她抽了抽嘴角,用手指示意了一下头上。 明岛点头:“嗯,我把他带走,明天再来上班。” “那你吃饭了没?要不我们几个……” “你还没吃饭?”明岛看了看左迦,想起范志杰的事情,于是改变了主意,道:“行,我们几个随便吃点,就在附近吧。” 这时平仲也停止了哭闹,明岛以食指轻轻点点他的后背作为安慰,把他放在了头顶上。平仲一边眨巴着泪汪汪的眼睛,一边碎碎念:“苗苗……” 哎,也是个一根筋的小东西。 但是左迦就不管那套了,当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不如你到我家好了,我家有好玩的。” 小树妖平仲立刻警戒地抓紧了明岛的头发:“你要做什么?你这个自恋男,水仙花!” “哟,你还知道这个典故呢。”左迦笑得更厉害了。 “不许勾引我的苗苗!” “厚厚~你管得着吗~~各凭本事咯~” “……”明岛无语至极,“左迦……” 你们都一把年纪了,好歹矜持一点,像个正常人的样子好不好。而苗苑在一边,看着男神嘻嘻哈哈地自言自语,脸上颜色变了又变,一时之间嘴角都要抽筋了。 明岛想,八成是男神的形象在她心中瞬间幻灭,都碎成渣渣了吧。 好一会,苗苑正了正神色,有些狐疑地问道:“男神……看得见?” “嗯?”左迦和明岛都侧过头来。 “我是说,男神也看得见,嗯,那些神奇的生物?” “……”明岛这才意识到,刚刚忘记了这个问题。难怪一直觉得哪里不对。 左迦倒是大方地承认了:“是的,我和明岛是一挂的。” ……并不是啊。明岛扶额。但是想一想,却又无法反驳。 多说无益,明岛也就只好默认。接着三人步行出门,随便找了家小店吃了午饭,然后按原路返回了诊所。 休息室里,范志杰等人也已经回来了,看见明岛和左迦,女孩子又是一阵激动非常,纷纷越过了明岛和苗苑,围拢到左迦身边,跟他打招呼。 左迦则是瞬间开启了偶像模式,含笑一一回应。 平仲见了,不禁嘟起了小嘴,把身子一扭,换了个方向,错开了左迦所在的位置。 明岛和范志杰打了声招呼,把目光停在他身边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身上:“这位是——” 范志杰笑道:“来,我正要给你们介绍一下。明岛,这位是陈硕,我的学弟,我好不容易才拉来的。今后大家都在一起工作,要互相友爱啊。”一边冲着明岛使了个眼色。 明岛温和一笑,向着陈硕伸出手去:“你好,我叫明岛,幸会。” 两人友好地打了招呼,陈硕看上去是个开朗的大男孩,声音也很好听,清清亮亮的:“刚才一直听大家提到你呢,我也可以叫你明哥吗?” 明岛有些不好意思:“你随意就好。” 范志杰见了,无比欣慰地拍了拍两人肩膀,说道:“嗯,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我们的诊所也会越来越好的!师弟你先休息一会,明岛你来一下。” “哦,好。”明岛应了一声,跟着范志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并关起了房门。 “嗯?有事?”明岛在沙发上坐下来,打量了一下范志杰的神色,很好奇左迦究竟昰怎么判断大波斯的……那些事情的。 在明岛看来,范志杰不过就是普通人谈恋爱的正常反应吗,虽然之前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边范志杰把外套往沙发上潇洒地一抛,一个鱼跃扑进了明岛对面的沙发里,然后又翻了个身,冲着明岛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明朗笑容。 “明岛,我想我恋爱了。” “……”嗯,刚刚看出来了。抽风的动作太明显。 范志杰歪着脑袋:“你好像不觉得奇怪?” “是啊。”明岛拿过纸杯子,从饮水机里接了点水喝。 “那你不问问我……他的事情?”范志杰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嗯?”明岛抬起头,不明所以。 “……我好伤心,我人生第一次想要分享心事给你的啊。” 明岛无奈地放下水杯,端端正正地坐好:“洗耳恭听。” 下一秒,范志杰已经嗖的一下跨过茶几,坐到了明岛的身边,随后他就如同打开了阀门的水龙头,开始滔滔不绝地述说起他那位心仪的人来。 “他很帅,嗯,身材特别好,比我还要高三公分。” “他说话也很好听,还总是那样笑,有一点鼻音,简直像是挠在了心尖上,勾得人……心神荡漾。” “他好可爱啊,你不知道他可喜欢小动物了,那么板正严肃的西装里面,内衬上,居然都是奔跑的小鹿!还有,领带上也有小鸟,内裤上还有小猫,哈哈哈……” “……”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你说别的男人穿什么内裤啊? 明岛默默拿起杯子喝水,心里几欲吐血。 而且内裤都看见了,那你们什么该干的也都干过了吧?为什么你还要像个纯情少女一样,羞答答的啊。 “他对我很温柔,还送了我一盆花呢。”范志杰兴冲冲的:“他还跟我说,这盆花是特别稀有的品种,他特意为了我,开车到山里买来的!那盆花……” ☆、危险的情人危险的你 范志杰话还没说完,明岛已经猛然站起,迅速打断了他的话:“那盆花你放在哪里了?” 范志杰被明岛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不解道:“怎么了?花很好的啊,快递上午送来的,我放在车里,还没来得及拿回家。” 明岛转身打开房门,冲外面跟诊所众人和乐融融、打成一片的左迦招了下手。左迦微怔,然后笑眯眯地跟大家示意了一下,便响应明岛的召唤,来到了范志杰的办公室。 “怎么了?”左迦关好门,问道。 明岛也有些无奈,他看看范志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左迦,那盆晚渡花的具体功能是什么?” “嗯?晚渡花?”左迦的视线在明岛和范志杰身上来回逡巡了一下,心里对这氛围为什么这样的怪异,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不会这么巧吧?范志杰的男友竟然就是,他们曾经见到过的那个……姜夏的顾客? 左迦一时也有些感慨。果然是遇人不淑,碰见人渣了吗? 因此他暗暗地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魔界原生物的话,会使人在梦中暴露出最深刻的欲望,从而影响人的性情,久而久之,令人狂性大发,失去自我,成为欲望的俘虏。” 他顿了一下,发现范志杰脸色泛白,手指不安地在膝盖上滑动,显得有些压抑甚至神经质,便收敛了一下,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在人间培育的话,姜夏说过问题不大,就是多做几个梦而已。至于梦的内容,可能还是要看当事人最迫切的想法,以及这个想法的迫切程度吧。因人而异,也未必都是噩梦。而且,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不然姜夏不会拿出去卖的。” 明岛随即追问道:“还有呢?” 左迦摸了摸下巴,笑了一下,有一点好奇:“你怎么知道还有?” “姜夏说过有关窥探人心的话吧?”明岛直指问题核心,毫不迂回:“只是做梦的话,送花的人根本毫无察觉;既然无法得到想要的信息,那他送花的行为还有什么意义呢。总不是为了好看和有趣吧。”那就更没有必要大老远的去找姜夏,来获得如此稀有的植物了。 左迦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所以晚渡花是雌雄双株,成对出售的。简单地说,这个东西,也可以被称为连接梦境的……桥梁?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晚渡花渡梦的效果,对拥有雌雄双株的这两个人所处的距离,还是有一定要求的,大概,不能超过十公里吧。” “那导向呢?是雌株倾向于雄株,还是正好相反?”明岛继续追问:“总不能只是把两个人的梦境随机串在一起吧?” “嗯……”左迦瞄了一眼范志杰,简短解释道:“多半是雄株倾向于雌株吧,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母体的繁衍更重要些。” 明岛听了,继而把视线转向了范志杰,一边打量他的神色,一边问了一声:“……你还好吧?” 范志杰有些嫌弃、又有些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回嘴道:“好个屁。” 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身为一个毫无心理准备,正在兴头上开开心心地讲述小情人趣事的幸福男人,你们忽然就把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他的心都凉透了好不。而且这两个人一点也不婉转,一点也不温柔啊!这种心理落差,谁受得了!他的心瞬间就拔凉拔凉的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难道是因为同行的关系?感觉比上次见面,气场又更融洽了。 那边明岛看着以往英明神武的大波斯,此刻竟然有些失神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就开口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范志杰一愣,回过神来。然后他想了想问道:“那个什么渡花的……性能和危险系数,他都知道的吧?” 左迦肯定地点了点头:“这种事,姜夏一定会说清楚的。”这是职业操守的问题。 “那危险的系数,究竟是多少呢?”范志杰摸了摸膝盖,伸开双腿,换了个相对放松的姿势,这代表着他即将做出一个并不算是草率的决定。 “以损害身体的机能和精神状况来区分的话,总共分了十个等级。晚渡花的话,大概在2531之间吧。”左迦如实相告。 “所以,其实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是这样没错。” 范志杰呼了一口气,缓缓弯起嘴角,说道:“假设我拿到的是雄株——基本就是雄株没跑了,那我……能不能感应到对方的梦境和想法呢?哪怕一点半点?” 左迦眉梢微微一挑,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很快做出了肯定的答复,道:“理论上,还是可以的。” 继而又补充说了一句:“不过几率这东西,也不大好说,就看你的运气怎么样了。” “好吧,那就先这样,”范志杰沉吟了一下,笑容里多了些嘲讽的意味,“我打算拿回家放在卧室里先试试。有什么不适,我会随时叫停的。最后,还是要谢谢你们提醒我。” 明岛见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也就默默表示支持。三人又坐了一会,明岛和左迦就告别了范志杰,起身出门又和休息室里的众人道了别,双双离开了诊所。 之后他们又顺路去了一下分局,把葛军的遗物交给了李佳乐,透露了一些表面上的信息。 比如,魔界与人间的结界出现了缝隙,之前的事情都可能因此而起,以及这个可怕的缝隙已经修补好的事。 至于还有没有魔物混进人间,这个缝隙修补的保质期还有多久,类似这样的问题,明岛就全当不知道,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李佳乐自然是诚挚地表示了感谢,目送明岛和左迦发动车子离开,往郊外他们自己家中赶去。 七尾还是没有任何变化,明岛把安静的狐狸从后座上抱起来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是充满了不甘。 虽说花头的法宝解锁了新技能,但是那白玉楼能不能改变七尾如今的状态,明岛真的无法确定。 他现在完全是无计可施束手无策。 左迦看着他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出他的顾虑和担心,只是一时之间,他也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如果劝慰的话,也都是些废话空谈,索性也就没有多嘴。 去往郊区的路上,车辆很少,信号灯也屈指可数,自然更没有什么摄像头的存在。这样的良好的路况,让左迦越发的变本加厉起来,把一辆普通轿车飙得好像跑车一样飞快,明岛感觉自己在座位上都快要飘起来了。 就在明岛忍不住想要开口提醒一下对方的时候,左迦的脸色陡然变了! 明岛警觉地坐直了身体,问道:“怎么?”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16节 左迦一打方向盘,车子瞬间漂移,车轮与路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明岛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盘,发现车速已经超过了200迈。 “青甲说你家里的结界破掉了。”左迦回答。 明岛不由大吃一惊。 结界破掉了!那并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轻易破掉的东西啊! 昨天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明岛让左迦在自己家布下了防护结界,以防万一。本来只是一个无心之举,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出了问题、派上了用场。 而且明岛看左迦的紧张程度就知道,自己家里八成远不止结界破掉这么简单,一定是发生了更加……紧急的事情。 ……果然是祸不单行吗。 明岛看着手边的七尾,深深皱起了眉头。 而事实显然比明岛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他们回到明岛家的时候,院子的金属大门已经敞开,地上一片凌乱,尤其是那从一楼属于花头的窗户下面延伸出来的巨大豁口,那裸//露出来的砖墙,那大片碎裂的玻璃,扭曲断裂的窗框,更叫人触目惊心。甚至连屋里的地面,都被什么超自然的东西撕裂了,地面的瓷砖崩得到处都是。 明岛抱着七尾从车上下来,顾不得周围一些附近的住户和物业人员在场,几步走进了院子,迅速越过开裂的路面,打开了自家屋门。 “彩棠!”明岛有些慌乱地呼喊了一声,随后又连声叫道:“花头!花头!” 花头的屋子被破坏得最为严重,他又不能完全化形,会不会…… 明岛已经不敢想下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什么样的敌人,能够突破结界,给他的房子造成了这样接近毁灭般的损害! 他的目的是什么?! ☆、被人觊觎的法宝白玉楼 花头屋子里的情况,比在外面看到的更加惨烈,尤其是花头和黑一白二这几条鱼的栖身之所——那个巨大的鱼缸,更是完全破得不成样子了。 灵石从中开裂,镶在上面的玻璃碎裂一地,花头和黑一白二却不知所踪。最令人惊诧的是,鱼缸里那个白玉楼不见了! 失去了白玉楼的鱼缸,犹如张着一张大嘴的怪兽,显得粗糙笨重,破败而廉价,和之前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惨不可言。 明岛见到鱼缸的惨状,心中就是咯噔一下,然后他一刻不停地转身就往楼上跑。 “彩棠!彩棠!!”明岛连声叫着,一口气冲到二楼,来到彩棠主卧门前破门而入。 屋里一片狼藉,明岛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耳边嗡的一声,整个脑袋都懵了。 又是共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等他振作精神,勉强定了定神,一抬头就见一座丈许长的船型宫殿浮在半空,样子好像似曾相识。 而耳际的震荡仍有余音,和那宫殿似乎隐隐相和。 明岛心里有所感觉,这座船型宫殿,应该就是鱼缸里的那座白玉楼了。如今,它又壮大了几分,上上下下都焕然一新,散发着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 可是,彩棠和花头呢? 就在这时候,浴室的门咣当一声大开,彩棠满身湿淋淋地走了出来。他一脸怒气冲冲,眉毛都横了起来,嘴里更是恶声恶气。 “差点就要害死老子,你们还扑腾个屁!”彩棠恨恨地说着,一边甩着头上的水,一见明岛回来,立时如释重负,快速说道:“快,就指望你了!快把这东西弄走!” 他一只右手指着浮在半空中、叫人无法直视的船型宫殿,脸孔都有些扭曲了,神情越发的怨气冲天,甚至开始爆起了粗口。 “妈蛋,就这么个东西,简直要把房子都拆了!”彩棠说道,又用力甩了一把衣服袖子上的水。 明岛愣愣的,半天才说出话来:“彩棠……你们都没事……?” “啊?”彩棠这才看清明岛惨白的脸色,神色缓和了一些,随即解释道:“没有,我刚才把花头他们扔进浴缸里了。” 明岛顿时长出一口气,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太好了。虚惊一场。 彩棠也才反应过来楼下的现场确实有些惨烈,明岛不知道内情,一定是吓坏了。他连忙长话短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 “是有个不长眼的家伙闯进来了,挺大个,也挺厉害,三下五除二弄破了结界,闯进了花头的房间,要对着这东西下手。”彩棠手指向天,指着船型宫殿说道:“我赶过去的时候,鱼缸眼看就破了,结果我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这东西就出人意料的来了个大爆发,不仅把外来的敌人震飞出去,还把你的房子搞得跟台风过境一样。还真挺有个性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彩棠说着,脱下了湿衣服扔在一边,从柜子里随便拿了件袍子穿上,又拿了条毛巾擦头发。 明岛赶到彩棠的浴室,看了看在浴缸里扑腾得欢快的花头,还有活泼的黑一和白二,彻底放下心来。 现在唯一没搞定的,应该就是这个升级版的白玉楼了。 先不说这东西怎么爆发,怎么威力大增,也不说它为什么会和自己发生共鸣,明岛在意的是,有什么人会对这个东西……存有觊觎之心呢?甚至不惜冒险来抢夺…… 而且对方怎么会知道,他家里有这么个会自动升级的法宝? 另外对方选的这个时机,似乎也很巧啊。 不过,话说回来,花头不是这东西的主人吗,为什么听彩棠的意思,目前连花头也对这个东西无能为力? 明岛怀着疑问回到屋子里,仰头看着这个可以被称作庞然大物的法宝。 既然是法宝,应该有办法收服的吧。 这座白玉楼的下半部分呈船形,两头窄,中间宽,底部微拱,面积少说也有十几平米。而它的上半部分,仍旧还是宫殿的模样,只是和之前在鱼缸里的样子不大相同。一方面,是楼阁的数量和排列更加繁复,房间多了,足有三四十间;另一方面,是宫殿里的结构和陈设也更加复杂多样起来。 如果说之前在鱼缸里的白玉楼只是有几间大殿,有几道回廊,还有一些树木藤萝,几座小亭子,类似于一个宽敞的庭院的话,现在的白玉楼,已经是一个完整的建筑群了。 正殿、偏殿、后殿;花园、湖泊、小桥、假山、画舫;亭、台、轩、榭,无一不足,连宫殿里面的床榻桌案、日常用具都一应俱全。明岛还从侧面的一间屋子前面,看到了栩栩如生的猫咪在花丛下打滚,屋檐下的荷花缸里,还有几尾金鱼舒展自如,像是在往来游动。 最醒目的那座正殿,显然也比之前更加巍峨华丽,精美绝伦,宫殿每一根柱子,每一道栏杆上的花纹都清晰可见;每一片瓦,每一级台阶都闪闪发亮。 明岛摸了摸后颈,也有些无计可施无从下手。他头顶上的平仲似乎被这楼阁所震撼,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小家伙妖力恢复,胆子也大了,他飞离了明岛的头顶,暗搓搓地往白玉楼靠过去。 谁知道,还没等他挨到白玉楼下半部分的船型,他整只妖就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弹开了,尖叫一声掉在了彩棠的床上。 彩棠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小东西吭哧吭哧爬起来,捂着脑袋泪眼汪汪地看着明岛求安慰。 明岛伸手把他拎过来,重新放在头上。 “谁也没办法靠近,可是居然还跟着上了楼,进门的时候吓死我啊,生怕它再把二楼炸一下子,那样一来这房子估计就报废了。还好没把门撞坏。”彩棠抱着肩,撇着嘴,一副恨得牙痒的不甘心样,说道:“一开始,花头都要伤心死了。” 明岛看了彩棠一眼。 “后来,谁也没法子,他就又平衡了。” “……” 好吧,花头是个简单的好孩子。 “但是,我……”明岛看着白玉楼,叹了口气。他也没办法啊。 两人正一筹莫展,楼下又有人走了上来,明岛回头看看,发现来的人正是左迦。 他身后跟着红麟、青甲,还有傲娇冷漠的阿荚,一行几个,都聚集到了彩棠的房间。 “左迦……?”明岛看着他身后的大部队,有些意外,左迦便立即解释说道:“我重新布了结界,外面的人也都打发走了,保证没有关于你家的一点记忆。这也不算什么,一点小偏方而已。还有,楼下屋子都修好了,鱼缸也搞定了,你看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左迦。”明岛立时感激涕零。多么善解人意的男神啊!真的就是居家旅行必备的万能小帮手啊!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左迦含笑点头。 等等,什么心意?喂,你说清楚,不要让人有歧义啊,你没见阿荚的眼睛里都飞出刀子了吗…… 说话间,左迦的视线也已经停落在白玉楼上。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中仿佛有些异样。 明岛没怎么留意,跟左迦很快说明了一下眼前的情况。 “不能靠近?”左迦摸了摸下巴,还未有什么举动,旁边阿荚手指一抬,一道带刺的藤条刷的一下,迅雷不及掩耳地向着白玉楼就抽了过去! 众人纷纷一惊,各自后退了半步。 就见那藤条还在半空,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弹了一下,瞬时间改变了方向,直向着左迦明岛几个人而来! 阿荚忙一收手,藤条游蛇般一转,簌簌地缩了回去。 “总不能就这么放着吧……”明岛瞄一眼焦躁的彩棠,无奈地叹息道。 几个人都试过了,还是没有办法,难道就让这东西一直飘在彩棠屋子顶上? “呃,刚才彩棠说它跟着上了楼,是跟着花头吗?”明岛问道:“要不让花头先回鱼缸里?” 彩棠沉吟道:“恐怕没什么用。要是花头有办法,也不至于等到现在了。至于它为什么上楼,呵呵,你得问问它自己。” “……呃,该不会是为了保护你们吧。”明岛说道。 他话一出口,白玉楼忽然一阵震动,紧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种无法描述的样子和速度,倏的一下缩小了数倍,吧嗒一声掉在了彩棠的床上。 …… ………… 众人一片沉寂。几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明岛。 明岛顶着众人的视线压力,慢慢走了两步,向着床上那个玩具似的小东西缓缓地伸出了手。 型号是缩小了,样子却是毫无变化,东西也一点也没少。 明岛有些胆战心惊地伸着手,在中途顿了顿,最后用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白玉楼的正殿屋檐。 没什么异样。 随后,明岛试着把白玉楼拿在了手里。 他一只手里还抱着七尾,另一只手拿起了白玉楼。 众人见状,各自向前走了几步,围拢在了明岛身边。连平时活泼好动的红麟都大睁着眼睛,一脸的好奇和惊异。 可是还没等大家看出什么所以然,被众人围住的明岛忽然身子一软,就往地上倒了下去! ☆、有些事或许早就已经注定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人始料未及。 明岛昏倒的第一时间,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他肩膀上扒着的怨鬼灵灵。可是,还没等她如同受到威胁的小兽一般,把明岛作为守护对象,而向周围的人发出闲人勿近的警告,彩棠身为大妖怪的威压已经铺天盖地地压制了过来。 在结界之中的大妖,毫无顾忌地释放出了惊人的妖气,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凌厉气势,以及叫人无法直视的……杀气。 一瞬间,整个屋子几乎都要被彩棠的妖气胀破了,那种上位者的威压连素来不可一世、鼻孔朝天阿荚也不禁露出了惊异之色,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左迦也是微微一惊,伸出去的手也就收了回来。 彩棠压制住怨鬼的同时,就及时伸手扶住了明岛,避免他掉到地上;另一方面,他也迅速拎住了明岛手里昏睡的狐狸七尾,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床头。 明岛双眼紧闭,四肢无力地昏睡着,一只手里的白玉楼却始终停在他的掌中,好像被什么力量粘住了一样。 只是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再纠结白玉楼为什么会黏住明岛的事情,当务之急是先把明岛安置好,再来考虑其他问题。 于是彩棠架着明岛,顺势一伏身,将明岛扛了起来。 “先上楼吧。”彩棠说着,妖气逐渐收敛,锋芒褪尽,气质一下子柔和了许多,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左迦点了点头,帮着彩棠把房门开大,让彩棠带着明岛顺利走出去。 怨鬼灵灵正因为脱离开明岛而发怒,却又因为本能的畏惧,没有很快跟上前去。而小树妖平仲浮在半空,则是隐约露出了忧虑的神情。 一行人默不作声地先后来到了明岛房中,彩棠把明岛放在床上,动手帮他脱了鞋子和外套。刚才明岛由于担心他们几个出事,一时情急,就直接上楼来了,连鞋子也没来得及换。 脱掉明岛上衣袖子的时候,彩棠尝试着从明岛手里抽了一下白玉楼,结果没有抽动,就只好打消了念头。他觉得明岛会晕过去,十有八//九是和这个白玉楼有关的,只是不知道后果是凶是吉。但是现在,他们似乎没有办法从明岛手里拿走这东西,这情形,无疑是一个叫人郁闷的事实。 好在白玉楼不再排斥他人的碰触,危险系数有所降低,也算是唯一叫人觉得安慰的事情了吧。 彩棠心中苦笑了一下,拉开了手边的被子,给明岛盖好。 左迦摸着下巴站在床边,俯视着如同睡着了一样的明岛,眉头蹙了蹙,说道:“他这个情况,和七尾好像不大一样。对了,七尾那边怎么办,要不要把他也带过来?” 彩棠垂下眼睛,略一沉吟,说道:“明岛在二楼有留着房间给七尾,在熟悉的环境里,是不是好一点?”两个人都出了事,放在一起会不会再闹出更严重的事情?彩棠有些忧心忡忡地想着,不自觉地开始烦躁起来。 “你这样考虑也有道理……”左迦想想也是。现在白玉楼在明岛手里,恐怕有些力量是联系在一起的,这个时候确实也不大适合把七尾放在一边。 他又看看床脚边上,因为忌惮彩棠而不敢上床的灵灵,小东西又紧张又狂躁,一张小脸仿佛都狰狞了起来。 左迦对此也是非常无奈,他觉得明岛养的这些生物,都太……吓人了。呃,至于花头,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可怕吧…… 另外,还有寄养的那个…… 左迦又瞥了一眼仍然浮在空中的小树妖平仲,迟疑着对彩棠说道:“那就,先等等看?” 彩棠慢慢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也只能如此了。 “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左迦顿了一下,透露了些其他的信息,“这个法宝可能是和明岛有渊源的,我之前进门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奇怪……” “嗯?”彩棠和阿荚的视线立时都停在了左迦身上。 左迦抽了下嘴角,解释说道:“怎么说呢……好像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我不大确定见过这东西,但是总觉得它可能……和我,和姜夏,都是有关系的。”而且关系绝对不一般。 彩棠听了,神情若有所动。他很快拍板决定,说道:“那就先等等,随时注意观察。左迦你拿明岛的手机,给范志杰打个电话请假,我去把花头他们送回鱼缸里。” “嗯,知道了。”左迦心知彩棠他们都是“黑户”,不曾在人前出现,更没有人类的身份,所以他们即使清楚地知道明岛的社会关系、各种人际交往,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望洋兴叹。因此,左迦就照彩棠说的,拿明岛的手机给范志杰打了电话。 在左迦看来,明岛和范志杰的关系是很不错的,除去家养的这些妖怪们,他的重要性对于明岛,显然是第一位的。这就决定了左迦对于范志杰的态度。 所以左迦一上来就实话实说,明确地告诉范志杰明岛出了点事,暂时不能上班,暂时先要请假三天。 范志杰当即吃了一惊,毕竟由别人代替请假的事情在明岛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前所未有的现状,令他顿时紧张了起来,立刻连珠炮似的追问道:“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连电话也不能打吗?还有,什么叫‘暂时先请假三天’?他现在难道都已经不能自理了吗?” “……是啊,你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左迦迟疑了一下,说道。 范志杰立刻就炸毛了,不由分说地就要挂电话过来看望明岛。 左迦连忙补救道:“你来了也没用,不是你能够解决的事情。” “我不能解决,你叫救护车啊!”范志杰在电话那头吼了一声。但是,他似乎紧接着就想到了什么,猛地闭上了嘴。 左迦便借机直说了刚才发生的情况,大意就是有个法宝暴走,明岛因为制止它使用了超自然的力量,因为用力过猛,力量透支,所以需要卧床休息。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了一眼平仲,心说他这也不算是扯谎,这两天明岛的力量也确实消耗了很多。 好不容易费了些口舌才打消了范志杰的顾忌,左迦放下手机,抬头问边上的平仲:“你,怎么想?不变回来吗?” 平仲委屈地抱着小拳头,细声说道:“苗苗说我变大了有伤风化……” “噗。” “坏人!” 左迦忍住笑,回头看看青甲:“要不,你给他两件衣服穿?” 青甲斜了斜眼,若有无奈,说道:“我就那么两件袍子,你还叫我支援给他,真的忍心?你怎么自己不贡献出来?” “我的衣服,一般人厚不住啊。” “……”这不要脸的程度也没谁比得了吧。 最终,还是左迦慷慨出手,回家拿了一趟衣服给平仲换洗,又顺便买了菜回来。几个如同没娘的孩子似的,随便对付了一点东西吃,结束了这忙忙碌碌心惊肉跳的一天。 在此期间,花头还利用一天之中仅有的一点化形时间,在明岛床前守了半天,一边玩着游戏,一边碎碎念,间或在白玉楼上摸了又摸,一双浮肿的水泡眼里,充满了不舍不甘,以及无法言说的悲凉。 “这明明就是我的呀……”花头的心都要碎了。 可是明岛对他又这么好…… 呜呜呜!明岛你快醒来啊! 结果就是被彩棠拎着后脖颈,利落地扫地出门了。 床上的明岛安安静静地睡着,呼吸平缓,神情柔和,就像多年前那样。 彩棠站在床前俯视明岛良久,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明岛和他。还有,那个人。 这一次之后,当明岛再次醒来之时,是不是就…… 有的事,习以为常之后,就觉得理所当然了呢。彩棠有些嘲弄地弯了一下嘴角。 可是,注定会改变的东西,真的无法阻挡啊。 他究竟是希望明岛怎么样呢? ☆、隐藏的心事总有说出来的时候 已经无法掩饰内心的烦躁和厌恶,脸色铁青的拱青青又一次挂断了电话,汹涌的怒火令她几乎想要把手里的手机直摔到对面的墙壁上去。 她一连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来,拿着外套走出了更衣室。 旁边的沈茜看了她好几眼,忍住没有作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的烦恼也各不相同。在对方没有倾诉的打算之前,外人实在不方便问起什么。不是人情淡薄,只是必要的尊重和信任而已。尊重对方的意愿,相信对方能够处理好那些或许并不美好的事情。这是作为朋友的最基本的礼貌。 沈茜默默地伸出手指头开始计数,前一阵子是米兰和苗苑,这一阵是大波斯和拱青青。嗯,或许,还有魏紫?她不禁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她这样的迷妹最省心,每天只要看看男神就心满意足了。哎,能和男神合照,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呢。多亏了明哥……对了,明哥又请假啊,他最近缺勤了次数也太多了吧?还是说,他准备要跳槽? 沈茜心里忽的一沉,感觉把自己成功吓到了。 为什么大波斯这么焦躁?为什么找来了新的医师?为什么明哥又要请假? …………疑点重重。 如果明哥要跳槽的话,这些事就好像都说得通了啊。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一想到明岛真的会跳槽离开这里,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毕竟也有四五年的感情了。 而且,那样是不是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男神本尊了? 沈茜胡思乱想着换好衣服,从更衣室走出来,一边拿出手机,点开男神的微博。 没有新的动态。 再看看千娇百媚的网红博主……都快一周了,还没有更新靓照啊…… 哎,好寂寞。 更衣室外面,大家都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整装待发。苗苑说要去逛超市,打了个招呼率先离开了。接着是每天专车接送的米兰,还有活力四射、要去健身房挥洒汗水的陈硕。 最后,魏紫也离开了。 大波斯冲着剩下的拱青青和沈茜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先走,他留下来锁门。 沈茜看看拱青青,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有事吗?青青?”沈茜问道。 刚才她要离开的时候,收到了拱青青挽留的视线,这时没有旁人,沈茜就直说了。 拱青青仍然有些烦躁,但看得出她在极力克制。她耙了耙头发,犹豫了好一会,才说道:“茜茜你自己租房子住的吧?” “是啊。” “……那,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拱青青说道,神情里是难于启齿的窘迫:“就一晚,可以吧。” 沈茜看着熟悉的伙伴,微微错愕,随即笑着说道:“好啊。” 然后,她们一起去了超市,买了蔬菜水果和零食,然后拱青青开着车,沈茜指路,两人回到了沈茜租住的小区里。 在拱青青停车的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然而她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扔回了包里,任由它响个没完。 沈茜知道那似乎是一个动画片的片尾曲,有些热血,歌手的声音里有着岛国人特有的那种嗲嗲的感觉,即使那是个男歌手。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一首很多年前的歌曲了。 沈茜隐约觉得,那似乎有个不为人知的……理由。 而给拱青青打来电话的人,多半也是一个特别的人吧。只是,拱青青现在并不打算和对方交流。甚至是,她会想和自己同住一晚,很有可能就是在避开对方。 两人下了车,拱青青拎着水果跟在沈惜身后上了楼,来到沈茜租住的房子。 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偏单,面积大概有四十多平米。不过,对于一个单身的女孩子来说,这个空间已经不算小了。 屋子里收拾得舒适温馨,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间。粉色的窗帘,苹果绿的床单,窗台上养着两盆长寿花,床头柜上堆着五六个大小不一的玩偶。而男神的几张签名照,更是被珍而重之地装裱了起来,在墙上排成一排,高度刚好是即使躺在床上,一抬头也能清晰地看到男神的脸的位置。 客厅里有张饭桌,两把椅子,靠墙有个高低柜,上面摆着几个釉色明亮的小陶罐,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个个憨态可掬。 厨房有点小,只够一个人转身,两人挤在里面捣弄了半天,做了一荤一素两个菜,还弄了个水果沙拉。主食是现买的千层饼。 做饭期间,拱青青的手机一再响起,最后她可能觉得实在不好意思,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吃饭时,拱青青为难地解释了一句:“是我哥。”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说道:“本来是我叔叔家的孩子,过继过来了。嗯,有点事,意见不统一。” 沈茜愣了一下,脑子里瞬间脑补了三四十集的豪门大戏,表面上却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哦。” 她叉起一块芒果,塞进嘴里,然后拿起筷子,继续吃着酸辣土豆丝,说道:“不过你不回家,还是要说一下吧。家人会担心的。” 拱青青顿了顿,然后放下筷子,拿着手机发了个短信,接着把手机关了机。 “好了。”她说着,闷头吃了颗草莓。 沈茜正在以为对方会一直沉默的时候,拱青青忽然说道:“几年前,我爸妈出车祸去世了,我爸把财产几乎都给了我哥。” “……”沈茜呛了一下,捂着嘴咳了半天。就听拱青青苦笑了一下,说道:“他当初非要过继我哥,也是因为我是女孩子,担心后继无人。公司也没人管什么的。” 沈茜起身去倒了杯水,勉强压住了冲到气管里的酸辣土豆丝的辣味,以及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话。 在她看来,拱青青的爸爸,根本就是脑子进水了吧? 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陈腐的观念,也是奇葩。而且不是说有钱人家,观念都比较开放的吗? 虽然以她这种工薪阶层出来的孩子,还没办法想象人家到底是怎么个有钱法。 “当时因为这件事,我妈和我爸一直吵,后来因此分居了一阵子。后来我哥出去上学,又出国什么的,他们才和好了。”一旦有了开头,接下来的话,说起来似乎就容易了很多。 拱青青说道:“消停了十来年吧,我哥一回国,我爸就把公司给我哥管了。那时候我读大学,不怎么清楚,后来他们出了事,我才知道遗嘱的事。除了我妈的一些股份和房产什么的,其它都分给了我哥。我自己倒还不觉得什么,也可能是早就猜到会有这种结局吧,所以也就没说什么。反正我也能养活自己。倒是我舅舅我姥爷他们接受不了,闹了好几次。” 她停下来,视线有些茫然,沈茜忍不住问道:“那你哥呢?” “……他,”拱青青皱了皱眉,说道,“我不是很清楚他的想法。他说他不会要我家的东西,他就是帮我管一下公司。但是我舅舅不相信他的话,我叔叔和叔叔家的另一个孩子,都在公司闹腾。我就自己在学校转了系,学了医科,然后,嗯,就到这个地方来了。” “所以,你是……离家出走?”沈茜讶异道。这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啊。 拱青青看出了沈茜的意思,她笑了笑,说道:“我本来也不想学金融管理什么的啊,当时是为了家里的事业和公司才去学的。后来,公司有我哥照看,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比我爸那会强多了。” “那现在……” “可能他把公司弄顺手了,上了正轨,终于有时间把我揪出来,管理一下我的人生了吧。”拱青青轻轻哼了了一声,嘴角满是嘲讽的笑意。 “呃……”沈茜一时无言以对,默默地又叉了块水果吃。 “不可理喻的家伙。”拱青青说道:“说是报答我父母的养育之恩,要把公司交到我手上,还寄来了股份转让协议和财产放弃声明。” ……那是什么东西,小女子不晓得啊。 “可是,谁要他的马后炮啊!”拱青青说道。 “……哎,青青,别激动别激动。也许有隐情?我听你说,感觉你哥哥还好啊……当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沈茜连忙劝慰道。 拱青青在意的,是当年她哥哥的态度吧?而且父母双亡的时候,本来就是人最脆弱的时候,他哥哥没有及时顾忌到她,或许有很多各方面的因素,但是对拱青青的伤害和打击,恐怕也是很大的。 再加上之前她父亲对亲生女儿的态度,拱青青会排斥她哥哥也是必然的吧。 另外,财产股份转让什么的,她哥哥如果当年做的话…… 哎,她只是个外人,真的不大方便说三道四了。 “狗屁啊,他就是个暴君!强迫症,控制狂!”拱青青说道:“他要我辞职回去公司上班,我在这里干得好好的,凭什么他说一句,我就要回去啊!再说了,牙医怎么了?被他贬得一文不值的,我就乐意了,关他屁事啊,管那么宽,我的人生还不能自己做主了?” ☆、兄长大人驾到 “既然这样,青青你和你哥说清楚了吗……”沈茜弱弱地问了一句。总是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啊,还是沟通一下比较好一点…… 拱青青哼笑了一声:“问题是,他并不甩我啊。” “哎?” “我可以表达诉求,但是呢,还是要照他的意思办。” “……呵呵。”沈茜抽动了一下嘴角,霸道总裁吗? “谁也不能忤逆他。”拱青青说道:“也许他脑子里都是坑吧。” ………… 这么直白地说自己的哥哥,也没谁了吧。 “不过茜茜你说得对,总是这样,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拱青青握起了拳头,振臂高呼道,“战斗吧!” “…………”沈茜无语地用手蒙住了半边脸。她该说什么呢?遗传果然是神奇的? “我明天一早就打电话找律师,嗯,或许应该先报个警?你说我哥不断地打电话威胁我,要是我再不回去,他就要采取非常手段这种事,警察会管吗?” “恐怕……不能吧……” “因为他是我哥吗?” “呃,可能是因为他其实并没有实施……吧。”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那他要真的找人把我绑回去,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这题更难,都已经超纲了啊。 “x的,果然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 沈茜连忙抬手安抚:“青青青青,先坐下,坐下。我们慢慢想办法啊,别激动。”最重要的是,你千万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啊。 她虽然没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不过也不能眼瞅着对方就往奇怪的方向跑偏了啊……而且拱青青这样子,完全不像是开玩笑,总觉得她真的会付诸实践的样子…… “哦,茜茜,”拱青青坐下来继续吃吃喝喝,“有些事情,有备无患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 你忽然又这么淡定,是不是就更显得我像个白痴一样啊! 沈茜无语至极。 更让她无语的,却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两人梳洗已毕,下楼准备吃早点、然后去上班的时候,在楼门口被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给堵住了。 开始的时候沈茜吓了一跳,不过拱青青身手矫健地挡在了她的前面,并且大力挥动手里的挎包,利用离心力将对方一击后退好几步,踉跄着差点跌倒在地上。 沈茜暗暗鼓掌叫好,拱青青的战斗力竟然这么强!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哪里不对了,对面这男人不仅完全没有攻击她们的意思,甚至还有些担心拱青青会闪了腰似的,迅速上前替她稳了稳重心,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了拱青青的肩膀上。 只是,拱青青显然不领情,她很快甩了甩手,把男人的手臂挣开,警戒十足地叉腰立在了男人对面。 “拱丹青,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果然。 不知为什么,沈茜对自己居然猜中了事实真相这件事,莫名觉得有些遗憾。她捂着胸口后退了一步,以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边被揍的男人还用一只手捏着鼻子,等待刚刚被击中的酸楚过去,他的一双眼睛却如同刀子般在沈茜脸上刮了刮,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又不是我教唆你妹妹的,你瞪我做毛? 沈茜毫不畏惧地回瞪,比谁眼睛大吗?比谁眼神好吗?你以为老娘会输给你? 啊……不对,怎么忽然发现这家伙还蛮帅的? …… ………… 颜控真的伤不起啊,怕你了还不行吗。 沈茜默默转身,扒住了楼梯扶手。 “那个,”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时间有限,我们不是要去吃早点?还有,青青你要回去换衣服来的……?” 你们两个堵在楼门口半天不吭声,这是要闹什么啊。 回答她的是两道一模一样的视线,那意思分明就是……就你话多。 ……是兄妹,绝对跑不了的。 读条被打断了,也不至于这么无情吧?当她是死人吗? “……那,要不,你们聊,我先走一步?”沈茜举起手,弱弱地提议。她才不要夹在这样一对兄妹中间当炮灰咧。还有,青青你说你哥是暴君,可是你也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啊…… 下一刻就被拱青青抓住了右手,拖着走向了楼下的停车位。 “不用管他,我们走。”拱青青说着,拿钥匙开了电子锁,打开了车门。 沈茜回头看看仍然捏着鼻子,还没有缓过来的拱丹青,讪讪一笑,坐进了车里。拱青青发动车子,两人离开小区,驶上了宽阔的马路。 而她们身后,没过多久,就跟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 拱丹青坐在车里,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拿着手绢压着鼻子。看来这几年自己家妹妹的跆拳道训练一点也没荒废,又准又狠,不过没出血的话,应该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吧。 拱丹青苦中作乐地想着,抽了抽鼻子,把手绢扔在一边。 他之前在车上躺了大半夜,休息质量当然很是一般,到现在脑袋里还像是有把小锤子在敲个没完,太阳穴更是一阵阵的抽痛。 按理说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这样颠三倒四的日日夜夜,规律的饮食和作息简直就是奢望,可是今天为什么这么……格外的难以忍受? 难道是…… 拱丹青揉了揉额头,用眼角的余光,从后视镜里瞥了一下车子的后座。 在他刚才躺过的后座一侧,摆放着一盆绽放着雪白色花朵的植物。 这盆花,据说有一个非常浪漫的名字,叫做晚渡花。 卖花的老板曾经说过,这种花雌雄双株,缺一不可存活。它有一个非常神奇的作用,就是可以让拥有雌雄双株的晚渡花的人,做一个能够相通的梦。 对于这种说辞,拱丹青其实是不信的。 他从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可以窥探别人的梦境,那种不负责任的话,无非是无良商家为了赚钱,刻意想出了增加销量的噱头罢了。 不然呢?这世间,最难懂的,不就是人心吗。 如果可以窥探别人的内心,别人的情感,那种东西……必然会充满罪恶吧——即使它可以绽放得如此梦幻和美好。 但是,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私下里开始流传着一个神奇的流言,而流言的中心,正是那位卖花的老板。 有人说,在她那里,你可以找到任何你想要的植物,哪怕超出了自然常识和想象;有人说,在那位店主的小楼之中,拥有着匪夷所思的奇异空间,可以令你看到最为离奇的世界,也许是海底,也许是洞窟深处,也许是密林之间;还有人说,那位老板其实不是真的人类,而是外星人;另一些人则说,那位老板是停留在人间的神仙,他们每个曾经见到对方的人,最后竟然都不记得那位店主的样貌。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17节 对于最后这一点,拱丹青觉得,催眠术应该可以做到的吧? 就是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对方下了暗示呢? 因为他的的确确,已经完全忘记对方的长相了。 至于那盆花,拱丹青想,多半是徒有其表,对方说的那些,也都不过是夸大其辞、危言耸听而已。 作梦什么的,顶多也就是会让人睡眠不足、神经衰弱吧。会损伤身体机能那种话,说得再专业,还能真的把人变成傻瓜吗?那只能说明这人本来就不算聪明,拱丹青想,就当是猎奇好了,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事找一点乐子,也没什么不好。 他一边再次揉了揉太阳穴,一边跟着拱青青的车,来到了城区北面的生态别墅区。 对于这边的房子和周边环境,拱丹青还是比较满意的。他觉得这边的房子面积足够大,院子也敞亮,比起郊区那几片别墅更有升值的空间,性价比也高一些。 郊区就是环境好一点,房子还真是一般般。 而且这边也临湖,虽然是挖出来的,但是风光也还不错,主要离城区近,做什么都方便,特别是医院、超市、饭店什么的都很近,可以选择的范围也比较广。郊区只有个社区医院,比个诊所大不了多少,万一有点什么意外,都不够着急的。 拱丹青也因此忍不住生出一些自豪感,对拱青青的眼光十分满意。 果然他的妹妹,眼光就是好。 等他下了车再看到别墅院子里、露台上的设计,拱丹青更是止不住嘴角上扬。这一排竹子多可爱啊,这一片蔷薇花多明艳啊,还有那个小亭子,每天喝个下午茶该多么惬意! 哎,妹妹就是有眼光!窗户和玻璃这材料也不错,虽然稍微贵了点,可是结实啊,女孩子自己住,安全当然是第一位的。 他跟着拱青青和沈茜大摇大摆进了屋门,然后拿出电话给自己的助理布置任务:“你有十五分钟时间退房,然后带着东西到生态家园别墅区23号b座,从湖边那条道过来,院门开在马路边。” 挂断电话,拱丹青冲着怒目而视的妹妹耸了耸肩:“宾馆哪有家里方便。对了,我让罗秘书再去带几份早餐,我们就在家吃吧。”说完他又背过身去打电话了。 旁边的沈茜还处在完全懵圈的状态中,仰着脖子看着足有两层楼高的大厅,金碧辉煌的鎏金装饰,繁复华美的巨大吊灯,复古精致的窗帘以及金色的旋转楼梯,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穿越了。脚下是光可鉴人的华丽地板,她低头的时候看见自己脚上价值两百块的打折休闲鞋,心里一阵罪恶感油然而生。 “随便坐,茜茜,我去换个衣服。”拱青青说着,把挎包嗖的一下扔进沙发里,哒哒哒上楼去了。 而沈茜回过头来,面对的正是一脸严肃的……兄长大人。 咦,为什么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敬语? ……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沈茜:青青,你哥还蛮低调啊…… 拱青青:嗯? 沈茜:我是说那个奥迪…… 拱青青:哦,要是开他那个迈巴赫,这小地方,第一时间我就知道了吧。 沈茜:……(果然是我太单纯) ☆、意料之外的似乎都不是惊喜 罗秘书来得很快,他不仅带来了拱丹青的行李箱和应用物品,还买来了四人份的豪华早餐。 布置餐桌的时候,拱青青重新收拾好下了楼,而拱丹青则是指挥着罗秘书挑选了中意的房间,接着又是打扫卫生,换了干净的床单被罩,又是洗澡刮脸换衣裳,等到四人整整齐齐坐到餐桌旁边,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拱青青家的餐桌是普通的六人座,还算宽敞。但是介于气氛不大和谐,沈茜和罗秘书都非常自觉地选择了两侧的单座,而拱家的兄妹两个则是一南一北各据一方,隔桌相对。 罗秘书是个看上去非常稳重可靠的男人,三十五岁上下,面孔平凡,气质恬淡,无论是做什么事情都显得有条不紊游刃有余。 沈茜和他两两相对,三番五次地连连看了对方好几眼,然而罗秘书脸上的神情仍然丝毫未变,连个眼神也没施舍给她。沈茜不禁略有哀怨,深深觉得好像只有自己被孤立了。 对方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就算看着自己老板和妹妹掐起来也淡定如初,眉毛都没动一下。而沈茜自己却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恨不得自己能化作尘埃,赶快躲开这对兄妹之间的刀光剑影。 “我说过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做牙医有什么前途,更何况你就是个跑腿的,你想一辈子都低声下气给别人打下手吗?也太没志气了!你念那么多年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吗?” “哦,然后给你打下手就有志气啦?每天都看见你的脸,我怕我会神经衰弱咧。再说了,牙医怎么了?你有本事牙齿别闹毛病啊~我看你左下排第五颗牙现在就有点龋齿了哟~要尽快治疗啊~我就算是给别人打下手,这点小手工还是能够胜任的,要不要我帮你做下治疗?还有啊,人家冰岛主教练还是牙医呢,教练才是兼职哟。” “……那又怎么样?那么个小地方,就那么几个人,还能打欧洲杯?而且人家的牙医跟你们的牙医能一样吗?你一个月几块钱,跟人家比?你少给我扯那些有的没有的,我给你最后两天期限,你再不去辞职,就别怪我没给你说在前面,到时候我……你去哪里,给我回来坐好!” 擦,你们吃个饭这么大阵仗,害老娘都要消化不良了! 抱着饭碗暗搓搓正溜下座位、准备换个环境吃饭的沈茜,心里怨气冲天,可是却嘴里没敢作声。她一脸不情愿地重新坐了下来,但是已经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你那么凶干嘛?”拱青青不乐意了,拖着椅子往沈茜旁边靠了靠:“你吼我也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冲别人喊什么喊?茜茜欠你钱了?” ……大姐,你不要把仇恨拉到我这边啊,求你了……我没有你血条长还有那么高的物防和魔防,我厚不住你哥的大招啊! 沈茜才刚一扁嘴,那边拱丹青的视线已经杀了过来,他扬起两道又黑又浓的剑眉,目透不悦,口气更是恶劣非常:“你那什么态度?从刚才就一直鬼鬼祟祟的,就不能好好坐正了吃饭吗?腰直起来!不许缩肩!” 他说完还不罢休,又冲着拱青青数落:“你看你,交的什么朋友,一个个都这么小家子气,这种氛围,这种环境,你叫我怎么放心?我现在就明白告诉你,要是你还不肯听话,我就……” “那个……打断一下。” “嗯?我说话的时候,不许插嘴……” “虽然看在你长得还算帅,我也就忍了,但是架不住你嘴欠啊,大哥。” 伴随着有些无奈的叹息,沈茜飞快地抄起了桌面上一个吃得只剩下菜底的快餐盘子,以不容闪避的速度,哐当一下整个扣在了拱丹青的脸上。 好爽。 早就想这么做了。 尤其是在拱青青上楼之后,罗秘书没来之前那十五分钟,她都要被这家伙用眼神挤兑死了。 做人啊,还是要顺从本心啊。 “噗。”淡定的罗秘书破功,连忙用餐巾挡住了嘴。 那边拱青青拍案而起,啪啪啪地鼓掌叫起好来。 “好!漂亮!茜茜!干得好!我挺你!” 然后众人眼瞅着拱丹青的一张脸,瞬时间就黑得如同锅底一般。菜汤和油渍顺着他形状美好的下巴滴落下来,很快在他雪白的衬衫前襟上留下了一块醒目的污渍。 这个大怪兽一样的男人,似乎完全因为震惊而僵硬了。 或许是他从来也没有被如此冒犯过?甚至是从来也没设想过,自己居然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这个意外令他的大脑停滞了几秒,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手,用餐巾盖在半边脸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去换个衣服。”拱丹青慢慢说道,声音异常冷静。 然后他绕过餐桌,往楼上走去。 等他换了衣服再次下楼,餐桌边上的拱青青和沈茜早就溜之大吉了。只有罗秘书敬业地守在那里,默默地拿纸巾擦着刚才溅在桌面和地板上的菜汤。 拱丹青闷声哼了一声,沉默地吃完了自己那份早餐。 饭后,他吩咐罗秘书道:“我去睡一会,午饭前叫我。还有,打电话给公司,问问城西那个项目的进展。再去办张本地的卡,嗯,先从我的户头划五百万过去。” “是,我知道了。”罗秘书面不改色地应道。 随后拱丹青上楼回到卧室,脱掉满身的束缚,钻进了被窝里。 被子是刚才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还有一些灰尘味。不过被罩和床单都是干净的,让他觉得非常舒适。而且,在妹妹的房子里,能够找到符合他口味的房间这一点,令他无比幸福。 他觉得,妹妹虽然看起来很凶,对他也满脸嫌弃,但是心里还是在意他的。不然的话,他恐怕也没办法踏进这间别墅的大门了吧。 于是,拱丹青带着得到了妹妹认可的感动和欣慰,很快陷入了睡梦之中。这一觉睡得异常踏实,直到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朦胧中他还在想着,这个是他的私人手机,私人的,不是公事,但是拿起手机时,脑子里却怎么也转不过弯来:这号码哪来的?骗子?推销? “喂?丹?” “嗯?” “晚上有空吗?出来喝一杯?” “……”拱丹青激灵一下,猛然回过神来。他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翻身爬起,正襟危坐:“晚上?几点?在哪里?啊……还是那间酒吧?叫什么来着,哦哦,如梦,好好,好,我记住了。我?我刚刚在睡觉,昨晚没睡好……嗯,好的,我知道了,会注意的。嗯,晚上见。” 挂断电话的时候,拱丹青从手机屏幕上看见了自己的样子。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上扬的嘴角。 是不是太久没见到自己这副面孔了呢?居然会觉得……惊讶、又怀念呢。这是自己真实的样子吗? 拱丹青轻轻笑了一声,眼里有些淡淡的凉意。他伸了个懒腰,又躺回床上闭目养神了一会,才起身穿好了衣服,开始了自己今天的工作。 紧张和忙碌过后,拱丹青来到了如梦酒吧。此时正是华灯初上,酒吧开门不久。场子里没有什么人,多数都是侍应生在来往忙碌,做着一些相应的准备工作;另一边的小舞台上,钢琴师和歌手正聊着天。 那个小白兔一样温软无害的调酒师则是靠在柜子上,抱肩看着角落里的一个地方。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有一男一女,女的是个侍应生,男的正是他要找的那个。 拱丹青向着角落里那张桌子走过去,桌子旁边的米兰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大波斯范志杰,低声解释道:“我就是打工啊,波斯,以前也是这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可是那个时候,你还没和那家伙在一起啊。”范志杰笑眯眯地说道:“你都和他在一起了,还在这里打工不就太奇怪了?” 米兰揉了揉眉心:“不然我还去哪里啊?” …… 等下,不对。 米兰不禁问道:“波斯,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事?还是说,你们都知道了?” “因为那家伙也没想着隐瞒啊。”范志杰说道,他眼角余光瞥到走过来的拱丹青,就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好了,给我开个房间,要最顶头那个豪华的。” “……”米兰没作声。 “哎,我也是正常的成年人啊,那么看我作甚?”范志杰说着站起来,极为自然地挽住了走来的拱丹青,一边往二楼走着,一边又嘱咐说道:“再来瓶酒,上次那种,你家杨老板知道。” 临上楼时,范志杰回了下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所以也没在意。 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明岛呢?左迦明明说了,他还在沉睡着啊。 所以刚才走到柜台前和杨焕说话的,只是个路人吧。 “在看什么?”拱丹青的一只手已经顺着范志杰的衣摆滑了进去,在他紧实的腰背上轻轻摩挲,声音更是如同耳语,充满了诱惑。 “……没什么,看米兰的酒拿到了没有……啊,先等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后台一直刷不开啊,10点的时候…… 哦,还有,之后的更新可能会非常不规律了。 ☆、似是故人来……挑衅 范志杰和拱丹青再次出现在人群之间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半小时之后了。 酒吧里正是人流穿梭涌动,大家热情高涨之际,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花了一点力气才挤到了吧台前,准备结账离开。 但是,视线扫过不远处的一道人影时,范志杰拿钱包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眯着眼,有些不确定的叫了一声:“……明岛?” 隔着吧台坐在杨焕对面的男人慢慢回过头来,手里酒杯中青绿色的酒液微微晃动,冰块轻轻碰撞,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 范志杰一瞬间觉得自己认错人了,因为,对方的模样……有一点陌生。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是温暖的春日里,突如其来地下了一场急雨;又像是沸腾的热水中,被猛的投入了一大块冰,连酒吧里喧嚣的声浪都退散了开去,形成了一个微妙的真空状态。 仿佛时间都已经静止。 然而只是一个错愕之间,一切便又恢复如初。 温和的青年弯起了眉眼,向着范志杰露出了柔和舒展的笑容。 范志杰的心一下子就落回了肚子里,不知不觉地呼了一口气。 他几步走上前去,抬手轻轻捶了一下明岛的肩膀,说道:“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明岛含着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拱丹青,随后对范志杰示意了一下杨焕的方向,说道:“忽然想起来有点事,来问问。” 有点事?什么事情值得你刚刚醒过来,就大半夜的跑来这里,找这个假惺惺的小白花?范志杰表示怀疑。他忍不住腹诽着瞥了一眼杨焕,对方回以一笑,笑容清纯可爱,小虎牙更是无比撩人。 范志杰只好撇嘴说道:“结账。” 然后又问了声明岛:“明岛你喝的什么?”一边拿出几张粉红票子递给杨焕道:“给他的一起结了。” 明岛连忙摆手,但是范志杰和杨焕谁也没有理会他,两人自顾自地办完了收钱找钱的流程,范志杰把剩下的钱又放回皮夹,装回了衣兜。抬起头的时候,他看见明岛无奈地晃了晃杯子,把目光停留在了拱丹青身上。 “嗯?”范志杰有些不明所以。 明岛放下杯子,含笑问了一声:“这位是……” 与此同时,他缓缓站起身来,瞳孔不易觉察地微微缩紧。 范志杰侧过身来,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明岛的问话,就见拱丹青身子一挣,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似的,四肢猛地一阵抽搐。 旁边的范志杰大惊伸手,可是还没等他碰到拱丹青的身体,明岛已经骤然出手,一个巴掌直接罩到了拱丹青的面门上,直截了当地按了下去!接着,他左臂就势一揽,将拱丹青推坐到了高脚凳上,让他的后背倚靠住了吧台。 这个时候的拱丹青,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丧失了行动能力。范志杰为了避免他掉到地上去,连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身体。他心中更是震惊不已,险些失声惊叫起来。尤其是等他再一抬头,就见连同周围的景致都和刚才截然不同,让他之前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有些麻痹的思维瞬时间清晰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周围的人都哪里去了? ……异次元空间吗?! 在他们的头顶上空,悬着一个不停转动的镂空白玉球,看上去就不像是人间所有的东西;而范志杰的眼前,除了站着的明岛、吧台后面的杨焕,就只剩下了失去意识的拱丹青。 ——不对,还有别的……东西! 范志杰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惊骇,在他眼里,明岛的模样似乎也不一样了,那双温和的眼睛里,此时迸出了惊人的亮光,说不出的凌厉逼人。而他浑身上下,亦是呈现出一种前所未见的气势。 范志杰恍惚地想着,或许那个,就是传说中的杀气? 然而更为可怕的是,接下来的几秒之中,范志杰在明岛的肩头,还看到了一个薄薄的、透明的影子,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影子……看上去,绝对不会是个人类…… 而明岛此刻的神情里,则是充满了戒备,他满身灵力全开,比昏睡之前更加强盛壮大的青绿色灵气如浪涛般汹涌澎湃,巨大的威压令一旁的杨焕都露出了异样之色,也令明岛对面的拱丹青身上,终于发生了变化。 “出来。”明岛沉声道:“原息。” “呵!”空旷的空间里,忽的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如同叹息。 接着,在昏迷不醒的拱丹青身上,慢慢浮起来一个虚幻的影子。 长身玉立,风姿过人,竟是个古装的贵公子模样。 他一派看似潇洒清高的气质,手里还拿着一把尺子似的东西,一边在手上轻轻击打,一边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不见了,明岛你还是这么不客气呢。” 见到他的原身,明岛微微吐了口气,精神却没有一丝放松:“你……要做什么?” “呵……”原息凉凉一笑,手里的东西竖起来挡在了唇边,神情有几分戏谑几分阴狠,他一字一缓地问道:“你觉得呢?” 明岛一时如临大敌,声音有些艰涩难听:“……师伯?” “哈哈哈哈!”原息听了立即放声大笑起来,眼底深处的嘲讽之色更浓:“你……居然叫他师伯?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 接着,他又歪着嘴角,看了一眼明岛肩上的怨鬼灵灵,以及一侧默不作声的调酒师,神情里隐隐露出了些忌惮。 “啧。”他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今天时机不对。否则的话,我还真要和多年不见的你,‘好好’地打个招呼呢。” 他一边敲了敲自己的头,一边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那边明岛随即一抬右手,五指轻弹,一道青光顿时破空而出,闪电般朝着对方疾射而去! 对方神色一变,脸上尽是愕然,眼看着青光疾至,陡然便洞穿了他的胸口! 光芒炸裂,但见原息的身影瞬时四分五裂,如同轻烟般散去,消于无形。 紧接着,空中的白玉球急旋直下,径直坠落在了杨焕手中。 转眼间便又是人来人往,歌舞升平。 范志杰扶着拱丹青靠在吧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再也没有比刚刚的情景更令人震惊了。他第一次真切地认识到,眼前的明岛、身后的杨焕,他们跟他这样的凡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有神通,能够看见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非自然生物,能够操控法宝,还可以……像神话那样,进行法力上的较量。 世人都用物理攻击,他们却是用魔法攻击的非常人。 这简直就是,如同天堑一般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啊。 心中随之涌起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滋味,复杂而又难以忽视。 有一点失落,有一些震惊,有一些恍惚,还有一点无所适从。面对这样的明岛,他还能像过去一样和他坦然相对,甚至还会和他开玩笑,存心欺负他一下吗? 这真的是一种很难决定的、也很现实的事情啊。 还有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之前的拱丹青和现在的拱丹青,还是不是一个人?如果不是的话,他该怎么办? 范志杰心如乱麻。这时挽救了他的,是属于拱丹青的手机铃声。他下意识地看看明岛,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端响起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范志杰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拱丹青你在搞什么?都大半夜了,再不回来你就睡外面大马路上吧!” 但是这个口吻,实在是很难弄错啊。范志杰抬头又看了一眼明岛,才说道:“……青青,是我。” “啊?波斯?”拱青青也愣住了:“……这个电话是我哥的吧?我哥呢?” “……嗯,我们在酒吧。”范志杰顿了顿,说道:“他有点上头,我打车送他回去吧。” “哦,好的,麻烦你了。我住在……那啥,生态园23b座,我到门口等你们。” 生态园…… 范志杰叹了口气,都特么的真人不露相啊! 于是他缓了口气,问明岛:“这个家伙,没事……吧?” 明岛沉吟道:“理论上是没事的。” 那实际上呢?你给我一口气说完啊! 明岛迟疑着看了看杨焕。杨焕心领神会,很快进行了说明,道:“不会有事,刚刚那家伙就是单纯的窃听装置,连附身都谈不上,充其量就是个立体投影,嗯,虽然具有一定的攻击性,还好他识相,先遁了。至于其他的,你不用担心这位先生本人的情绪、态度、记忆、灵魂等等一系列问题,我可以保证,他和以前没有任何差异。” 什么窃听装置,什么附身,立体投影,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范志杰听得嘴角抽搐,半天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在明岛拉了他一把:“青青在等你,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那你呢?” “我……”明岛说道:“我也回去。你一个人可以吗?没开车来吧?” “没……”就是打着喝酒滚床单的念头来的,开什么车啊。 “那你喝了多少?”明岛借着酒吧里混乱的灯光端详了一下范志杰的模样,在他的衣领内侧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他无言地摸了摸额头,最后说道:“我送你们吧。” “哦。”范志杰应了一声。 明岛不禁有些头疼:“还是有点上头了吧?” “还好……” 话虽然这么说,范志杰的眼神已经开始乱飘了。刚刚因为紧张出了一身汗,此时一放松,脑子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变得软乎乎闷乎乎,连手脚都不大听使唤了。 ☆、如果可能真的不愿意想起 夜色静谧,林野安详。 位于城市郊区的湖畔不远,一片别墅区里,为数不多的住户人家早已入睡,四处都是一派祥和安稳,寂静无声。 明岛所在的别墅亦是如此,安静得如同没有人的气息。处于一楼的客厅里,光线更是昏暗无比,连家具的轮廓都无法看清。 忽然,就在这暗淡空寂的夜半时分,空荡荡的客厅之中,凭空亮起了一团青色的光芒。 随着光芒的跃动好闪烁,明岛的身影鬼魅般悄然无声地出现了,就宛如一片蝶翼一般,轻盈、曼妙、朦胧而又梦幻。他那看似平淡的脸孔,在微光之中,竟多出了几分神秘和清冷。 光芒很快散去,明岛的身影也随之变得立体起来,一如从前的模样。 他先是走到门边换了鞋子,脱掉了外套挂在了衣架上,然后又倒了杯水,一边慢慢地喝了几口,一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酒精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明岛抬手揉了揉眉心,稍稍摇晃了一下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一鼓作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完。 身体似乎还有些僵直,整整躺了一个星期的明岛靠在沙发上用力伸展着手脚,过了好一会,他才站起来,慢吞吞地往楼上走去。 大半夜的也不好做什么,还是继续回去躺着吧。他带着些无奈的心情这么想着,脚步却顿了一下,停在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 视线所及之处,在三四级台阶的上方,明岛看见了另一双脚。 “回来了?”静夜之中,彩棠有些低沉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带着些凉意,显得有些不真实。 明岛抬起头,看到披了一件繁花织锦睡袍的彩棠静正立在楼梯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可能是因为仰视以及光线的关系,他的脸色看起来尤其不善。 明岛下意识地就怂了,他默默地退了一级台阶,讪讪地应了一声:“嗯。” “喝了……酒?”彩棠问道。 “……呃,一两杯而已……”鸡尾酒果然有劲头,看着安全无害,喝的时候也舒爽痛快,可惜喝完就遭罪了。 还是说,是他的体质有问题?糟,彩棠看起来都有重影了。 明岛掩饰地撑住了楼梯扶手,继续打个哈哈。然后他听到了彩棠有些嘲讽的笑声:“那你看着我的脸回答啊……” “……” “什么时候醒的?” “八点多一点。” “去了杨焕那边?” “啊,是的。” 彩棠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你究竟想起来多少?” 明岛垂下头,沉默了半晌,才恍惚应了一声,说道:“很多。”多得他都不想提起。 “连同在冥河底下沉睡的……吗?” “……嗯。” “还有呢?” “师父带我回山上的事情,我也想起来了。”明岛低声说道。 彩棠神色一动:“……那很久了。” “嗯。”那已经是妖魔大战之前的事情了。脑子里一下子之间涌进这么多的记忆,他也很崩溃啊……所以第一时间就想出去喝一杯,透透气,顺便和曾经的老熟人焕央打个招呼。 ……虽然气氛不是很愉快就是了。 “……那,天不早了,洗洗睡吧。”彩棠拉了一下袍子,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嗯,我去看下七尾就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岛觉得有些意外,本来还担心彩棠会一直盘问有关记忆的事情,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就放过他了。 说实话,明岛这个时候,无论是思维还是记忆都十分混乱,根本没有办法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感觉。但是,他很快释然了,也许彩棠只是有些担心吧明岛想。至于那些多年前的旧事,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去回顾和交流,不急在这一时。 不过…… “对了,我看到了原息。”明岛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事情,连忙说了一句。这会彩棠已经走到门口,听到明岛的话,他的身影瞬时就僵硬了一下,反射地捏紧了手指。 “原息?”彩棠问道,声音克制而压抑:“他还活着?” “……也不算是吧,类似于分神,附着在了普通人身上,他的真身明明在那时候就已经毁掉了的啊。” “不是……夺舍?还是说,转世……?”彩棠慢慢地转过身来,眉峰皱起,神色严肃了许多。 “还不清楚,但是觉得不大放心。既然他还在,那师伯……未必就真的……” “嗯,我懂了。等左迦过来我们商量一下。”彩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就回房去了。 明岛则是拐了个弯,来到了彩棠隔壁属于七尾的房间里。七尾还在沉睡,和之前没什么变化,这个情形让人分外忧虑。尤其是再一想到原息的存在,以及可能会有的、更加危险的可能,明岛就心乱如麻。 他坐在床边下意识地抚摸着七尾的小脑瓜,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起来。七尾住在山里,和那道缝隙以及那些魔物都十分接近,会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感染,或者是被不知名的魔物占据了身体呢?他还会不会清醒?如果他可以醒来,那醒来之后的七尾,又会是什么样子? 明岛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的力量比以前强了很多,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到达了什么程度。可是即使是这样,他竟然也没办法帮助七尾……这个事实,更令他觉得非常非常的担忧和内疚。 这时,明岛意外地觉得手上的感觉有点不大对。过了好一阵,他才意识到,那是七尾的——狐狸毛。七尾在掉毛……明岛一时不禁心惊肉跳,又连着在七尾身上摸了摸,结果也是满把毛乎乎一片。 他顿时坐也坐不住了,打开灯,匆匆下了一楼,到处找沾毛的滚子,然后又回到房里,一边轻手轻脚滚着狐狸身上的毛,一边胡思乱想。 现在是春天了啊,狐狸掉毛是正常的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七尾会不会…… “你来来回回折腾什么呢?”彩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岛立时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连忙起身说道:“彩棠,七尾掉了好多毛啊,他是不是要死了?”说到最后,明岛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彩棠低头看了看床上蜷成一团的狐狸,问了句:“掉毛?” “嗯……”明岛顺着彩棠的视线望向了七尾,就见狐狸的小鼻头上噗的一下爆出来了个鼻涕泡。 “…………”两人齐齐静默。 明岛还当是错觉,于是又伸手摸了一下狐狸尾巴,就听那只狐狸哼唧了一声:“嗯……” “七尾?” “嗯,好舒服,不要停嘛……”狐狸翻了个身,伸直了四条小短腿,露出了柔软的肚皮。明岛看看彩棠,试探着用滚子滚了下狐狸的肚皮,狐狸立即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并连声催促说道:“再用力一点嘛~哦哦哦~好舒服哦……” “…………” 我担心得心脏都要跳停了,你竟然给我搞得这么荡漾! 明岛一脸几欲呕血的模样,无奈又释然地俯身继续服侍那位毛乎乎的大爷,听着滚子下面的七尾不断地发出各种舒畅满足的叫声,只觉得刚才的自己真是蠢得好笑…… “所以,七尾你是在换毛吗?”明岛问道。 “嗯?是吧,我不记得了啊。不过天热了,冬天用的毛毛有点热了哦……” “……” “那你知道自己睡了几天吗?”彩棠觉得眼前的景象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站在一边忍无可忍地插嘴问了一声。 七尾转了转脑袋,张开了眼睛。 “咦咦咦?彩棠你怎么在这里?”他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惊异地爬了起来,问道:“明岛,我们不是在姜夏那里吗?” “开始是在那边的,”明岛想了想,略去了有关七尾发狂咬伤水晶的事情,“不过你忽然昏倒了,我们都没办法,才带你到这边来。已经快半个月了。” “哦……”七尾茫然地搔了搔耳朵,明岛接着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能化形吗?” “脑袋痛痛!”七尾听到关怀的问候,立刻滚到了明岛怀里,哭诉道:“我做了好可怕的梦啊!有个坏家伙钻到了我的脑袋里!明岛!他一直不让我吃肉!呜呜呜,我的鸡排鸡腿鸡脖子……” “那现在呢?”明岛连忙问道。 “……咦,好像不痛了。” “那个你说的坏家伙呢?” 七尾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瓜,又静静地感受了一会,欢呼雀跃道:“没有了!” 明岛不由地长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彩棠。彩棠耸了耸肩,挡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既然狐狸醒了,看起来也没什么事,他还是赶快闪人吧,不然…… “明岛明岛,我好饿,我可以吃鸡腿吗?” 你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明岛自然是有求必应,先是把狐狸从头到脚的毛收拾得顺滑靓丽,然后带着狐狸到厨房里做了各种鸡肉大餐,不仅陪着狐狸吃完了,还应七尾的要求,抱着他回到了自己房间,同床共枕了一夜。 ☆、也算是难兄难弟吧 这一夜,明岛睡得格外辛苦。 本来以为喝了酒之后,应该会是很容易入睡的,结果不知道是因为七尾的事情闹的,还是因为睡前洗了个澡,躺在床上之后,明岛始终是一个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没有办法真正进入睡眠。 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异常的亢奋。 狐狸七尾自然是无忧无虑,吃得饱睡得着,不出十分钟就已经打起了小呼噜,他那其实并不算多么清晰与响亮的声音,在如今的夜半时分听来,叫人格外难以忽视。 明岛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觉得安稳了一些。但是,之后紧随而来的,却是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的梦境。 ——也许,那些所谓的梦,恰好就是他曾经的记忆吧。 在梦里,他似乎还是个小小的少年,欢快跳脱,单纯又简单。他喜欢在山里跑来跑去,摸爬滚打,终日和花木异兽为伴。他天生就具有不一般的亲和力,凡是稍微有些灵性的花鸟虫鱼,都愿意接受他的亲近,更有些开了灵智的,一见到他就恨不得往他身上扑,对他喜欢得不得了。 那一段时光无比美好,他过得自由快活,随心所欲。没有人约束他,更不会有什么烦恼。而他的师父,也就是他梦中曾经出现的那个人,纵容着他、宠爱着他,从来不会责怪他。 直到人间的结界崩塌,妖魔横行,天下大乱。 那时,人间异象不断,地动、洪水、塌陷、干旱等等各种灾难在各地轮番出现,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去,又有无数的人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甚至,连明岛所在的那座海上仙山——没错,是仙山,因为山的主人,就是传说中的“仙人”,仙人所在的山,自然也就是仙山了。而这个仙人正是明岛的师父。 他法力高强,坐拥崇明仙府,统领海外一十八座山头,管理调停着山中大小妖怪和灵兽们,像个老妈子一样,每天都操心着谁谁要化形,谁谁要下崽,谁谁要开花,谁谁又要换个更中意的地盘。 可是那一年,他们一直以来都和谐平静的生活,被无情地打破了。 那座仙山在劫难来临之际,也同样被波及了。 天崩地裂,海水倒灌,附近的几个山头一夜之间轰然塌陷,沉入了地下。山间则更是哀嚎遍野,生灵涂炭。 紧接着地火迸发,滚滚的浓烟直上九霄,炽热的岩浆奔涌而出,吞没了明岛熟悉的世界。 那一刻,真的就是人间炼狱。 交好的朋友,熟识的伙伴,植物、动物、妖怪、异兽,那么多那么多,不过是顷刻之间,就都永远地失去了。 明岛拼力救助,也不能挽回太多生命,无穷无尽的痛苦和不甘折磨着他,他筋疲力竭,灵力透支,也还是无力回天。 那时候,明岛经常会想……和他们一起死去的话,会不会好一点呢。 …… ………… 再后来,仙府崩毁,整座仙山沉没,他的师父带着明岛离开生活多年的世界,去往其他的地方。明岛也因此见到了更多的人,以及修道者。 天下那么多的修道者啊,即使拥有无上的神通,在这样可怕的灾难中竟然也是脆弱无助的。 他们相互结伴努力地寻求着出路,和灾难抗争,可是他们又会毫不在意地彼此争斗,相互算计,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有时候,是上古遗留的宝物;有时候,是不知名的地方流落到人间的异兽。 他们为了资源,信任一触即破;他们彼此倾轧,甚至能够随意抹杀掉一条属于同类和同伴的生命;他们还会为了同伴身上叫人眼红的法宝,而去面不改色地杀人夺宝。 明岛看不出他们有任何的负罪,在他们眼里,这一切就好像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明岛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如此的贪婪,即使自己可能完全都不会用到的东西,那些天材地宝,他们也会不遗余力地去争夺。是不是因为他们拥有了超于常人的力量,才让他们觉得更加肆无忌惮呢? 那些珍稀的植物,那些无辜的幼兽,那些原本与世无争的灵矿,就这样在遭受天灾的同时,还会不幸地遭遇人祸。 特别是当那些人看见明岛时的眼神,那种想要把他据为己有的眼神——那真是叫人作呕啊。 就像是饥饿许久的人忽然发现了一块肥肉,忍不住流出了垂涎的口水,恨不得连眼睛里都长出无数的爪子,要在他身上抚摸流连,把他藏进无人知晓的地方。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明岛的师父决定离开众人的视线。他离群索居,带着明岛辗转在满目疮痍的世界里,极尽所能地去救助别的人,别的妖,别的一切生命。 在山脉断裂的时候,他舍弃了多年的晴来杖,抵住了山崩地裂;在洪水肆虐中,他留下了晚天钟稳住方圆千里的地脉;在妖界入口被撕裂的时候,他用不雨绸隔开了无数凶恶的大妖;又在魔界的魔物们入侵的时候,使用了最爱的法宝留人香,撑住结界至少百年。 他总是对明岛说不要想太多,有些事情,只要凭着本心去做就好。也无需抱怨什么,万物兴衰有序,有潮涨自然就有潮落,没有什么可以亘古不灭。他修道多年,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看过了不知多少繁华与败落,人们说起的得道成仙,早就已经是个传说了,他并不奢望自己可以成为万千中的意外。 他觉得就这样结束,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18节 明岛是懵懂的,他不懂为什么自己被觊觎,从而令师父流离失所,不断避开那些居心叵测的同道中人;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师伯,只是几年不见,就已经面目全非,黑化入魔,并与他们为敌。 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师父,会不要他。明明他的身边已经一无所有,那么多的法宝都被他用来帮助了别人,为什么他还要拒绝明岛的陪伴?因为他总是……一无是处吗? 心脏好痛。 从未有过的痛苦,在明岛胸中滚动,他觉得不甘又觉得悲凉,清晰的绝望令他几欲失控。 …… ………… 他坠入深不见底的冥河,沉沉睡去,冥河水冰冷刺骨,河底的腥气盘踞在他四周,噬人的水藻将他包围,但是明岛胸口的痛楚却一直都无法散去。 那些时光,那些日夜,都是虚幻的吗? 那些温柔,以及那宽厚的胸膛,憧憬的目光,那所有的快乐,都无足轻重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抛开我,为什么呢? 为什么——!!! 刺耳的音乐声陡然响起,明岛只觉太阳穴一阵剧烈的抽痛,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他的意识因此被唤回了一些,让他能够仰起上半身,抬手抓起手机,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盘踞在明岛胸口的狐狸,因为他的动作被掀在了一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随后又不计前嫌地滚到明岛身上继续睡了。 明岛也重新闭上眼,可是还没等他酝酿一下睡意,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他按了按鼻梁,压了压心中的起床气,接起了电话。 “明岛?是我。”电话那端传来的是范志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倦意:“嗯,我就是想说一下,我和他分手了。” “嗯?”明岛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范志杰说的是拱丹青。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那边范志杰像是觉察到了他的困惑,笑了一声说道:“不过给了我五百万的分手费哦~是不是挺大方的?” “……五百万?”明岛也有点惊讶。 “是啊,一张金卡,五百万,我刚刚去提款机看了,一分不少,呵呵。”范志杰笑着,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明岛,我想停业几个月。” “……诊所停业?你要做什么?” “就是,反正也有钱了,不如干一票大的。”范志杰说道:“我们扩大经营,租个写字楼,搞个口腔医院怎么样?” “哦。”明岛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是差多少?” “哈哈,果然还是你了解我,我找你就是要你入股来的,你毕竟也是有大别野的人嘛。”范志杰调笑着,轻声说道:“我看好一个路段,从我们那个地方向北,有个大路口,旁边是电子广场和家具商城,地段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那边的六层楼?” “是啊。” “那么大地方,租借费一年也要几十万吧?” “所以我来找你了啊。我有一点本钱,加上五百万,你再出一点,应该差不多了。配套设施进一批,还要多招几个人,你觉得你要出多少比较好?” “………………”你是把我当冤大头了吗? “五百万五百万,我这边可以凑够一千万,要不你再出一千万?” “………………你是要抢钱吗?” “哈哈哈,你不是大师吗?什么高官巨富办一件没有几十万?哎呀,咱俩谁跟谁啊,一千万又不是要你白出,给你股份的哟~盈利了也是你的啊~” 你才分手就这么荡漾,真的正常吗? ☆、生命里总会需要一些动力和勇气 “对了,还有你的那个朋友,就是我们在湖边烧烤的时候,跑来蹭吃蹭喝的那个,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法?”范志杰不确定明岛有这么多可支配的资金,于是想到了左迦,“要不你问问他有没有这方面的意向?国际名模一千万还拿不出来吗?” “…………”你这么直白我都替你觉得不好意思啊。 范志杰随即趁热打铁,哀怨地控诉道:“我连卖身钱都拿出来了,你就不能好歹支持一下吗?” ……………… 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的,也没谁了吧。 明岛无力道:“你放心?” 范志杰一听立刻表态:“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会坑我吗?” …………………… 不是这个问题啊,你和左迦并不熟啊,你这么信任我我压力山大好不好? “哎呀,只要我没有带着钱跑路,一切都ok的。”范志杰说道:“设施仪器什么的我来弄,房子装修我去找人,你们偶尔过去看两眼就好。而且规模那么大,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弄到位,好事多磨嘛。另外啊,我是这么打算的,一二三四楼做诊疗用,五楼就当我们的办公室和休息室,实在没有地方住的员工也可以当宿舍,不过我肯定是要额外收费的。六楼呢,就弄个健身房,支几个乒乓球案子什么的,你觉得怎么样?” …………………… “……执照什么的呢?” “啊……这个有点难度,我还想着麻烦一下我之前的一位长辈……” “你去问问米兰……”的那位…… “小白兔?” “嗯。” “喔,我一会就跟她说~然后再把这几天的预约搞定了之后,就关门休业了。然后到时候公开招人的话,你一定要过来看着啊,我要请你做副院长的。嘿嘿。” “那我等下跟左迦说说,一会……” 明岛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间里一道红光闪过,人身鱼尾的花头拍打着水淋淋的尾巴忽然冒了出来,一头扑到了床边。 “呜哇~!明岛!原来是真的~呜呜呜,我好怕是自己在做梦!”花头眼泪汪汪地说道。 明岛不禁失笑,抬手拍了拍花头的大脑袋,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昨天不是已经把白玉楼交给你保管了吗?当然就是真的了。” “呜呜呜……我好怕你又睡着总也不起来……”花头哭得满脸花,水泡眼肿得像个桃子一样,两只手死死抓着明岛的胳膊不肯松手,连明岛身上的怨鬼都视而不见了。 明岛感慨又无奈、心酸又欣慰地摸着花头的大头,安抚他好一会儿,花头才止住了眼泪。 “明岛……” “嗯。” “你不会……不会再沉睡了吧?”花头小心地问道。 明岛静静笑了笑:“不会。”他抽出床头柜上的纸巾,一边帮着花头擦着鼻涕眼泪,一边说道:“好了好了,再哭就要把七尾吵醒了。” 花头愣愣的:“七尾?” “已经被你吵醒了啦!”一旁的狐狸不爽地昂起了脑瓜,一下下扑棱着床上的纸巾,下一秒就被花头一个熊抱揉进了怀里:“呜呜呜,七尾你也没事吗太好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棱夫西了……”七尾奋力挣扎,妄图摆脱开花头,一时间狐狸毛都炸起来了。 “一大早的,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在吵什么啊!不让人睡了啊!”这时,彩棠的声音传了过来,蓬头垢面的美人破门而入,眉眼直竖满脸怨气:“花头你给我回鱼缸里去,到处都是水,脏死了!” “我不要我不要,七尾都和明岛睡了,我也要!”花头难得硬气一回,马上放开狐狸,重新抱住明岛,把一张大脸努力地往明岛身上蹭。 明岛顿时一阵心塞。 ……什么叫七尾都和我睡了啊!少年你是认真的吗?!还有,你是故意要把鼻涕都蹭在我衣服上的是吗……? 眼看着大妖怪小妖怪正僵持不下、不可开交,就在几个人之间,床铺的某处,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那个……打断一下……” 明岛这才恍然意识到,刚刚还在和范志杰通话,花头出现的时候,电话还是接通的。 ……他现在立刻挂掉电话装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那边的范志杰好像早就料到他的反应,还没等他说话,就噼里啪啦地堵住了他的嘴:“我现在就去交代苗苑沈茜和陈硕,二十分钟以后,你到门口给我开门,就这样。不,等一下,早上想吃什么,我顺便一起买了算了。” ……………… 屋内一片寂静。 明岛看看彩棠,花头看看七尾,只有怨鬼发出了一声范志杰听不到的怪笑:“桀……”结果立刻被明岛按住了嘴巴。 “全家桶……怎么样?呃,多多益善。” 电话挂断,明岛松开灵灵,长出一口气。那边没心没肺的七尾已经跳了起来,在床铺上欢呼雀跃:“全家桶!耶耶耶!”又扑到明岛身上打滚:“明岛你的朋友人真好!” …………孩子,你太天真了。明岛默默黑线,摸了一把衣襟上湿乎乎的鼻涕,无奈地拿过了纸巾。 彩棠对此情此景则是嗤之以鼻,翻着白眼拢了下睡袍,转身离开了。 于是明岛认命地爬起来,先是收拾屋子,然后刷牙洗脸,安置宠物。 忙得差不多了,明岛看了看时间,给左迦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没事……什么?你在巴黎?哦,那你睡吧……什么时候回来?后天?哦,我知道了。” “左迦什么时候到巴黎去了?”挂断电话之后,明岛一边擦着客厅里好几天没收拾的桌椅柜子,一边问彩棠:“有工作?” 彩棠四平八稳坐在沙发里刷微博,听见明岛的问话,头也没抬:“说是回去拍广告。然后过两个月还有一个什么秋冬系列。他合约快到期,不大想做了,正要转行。” ……转行? 明岛脑子里不由微微一僵:“这么简单?” “可能不是一时兴起,之前就已经在慢慢消减自己的工作量吧。” “……哦。那他说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会在国内做生意吧,”彩棠想了想,回答道:“他好像说过要么开酒店,要么就和姜夏合伙开网店卖花。” ……有开酒店和网店的意向,开医院是不是也可以呢? 如果留在本地做生意,感觉还挺不错啊…… “你好像很开心?”彩棠抬起头来,淡淡地瞥了一眼明岛。 明岛一呆:“有吗?” 也许吧。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还算合得来的同类,确实是件令人欣慰……的事情吧。 “明岛明岛!外面有车停下来了!”说话间,一直翘首以盼的七尾欢快地从花头房间里跑出来,催促明岛赶紧到院子里,好把带着全家桶的好人让进门来。这家伙为了吃的,甚至早早就变回了人形。 明岛就连忙放好抹布,洗了洗手,换了鞋子,开门走到了院门口。 范志杰正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叫门,见明岛出来就退回了车里,等明岛打开院门,把车停进了院子里。 “不够意思。”范志杰熄了火,拔下钥匙下车说道:“你家这么壕,都没请我过来玩啊。” “这不是就来了吗。”明岛笑笑,重新将院门锁好,回身端详了一下范志杰的脸色。 范志杰正从副驾驶往外拿东西,一边叫明岛来帮忙:“后座还有,我买了八个。一开门就去了,后面排队的恨死我了……你看我干嘛?” 明岛伸手拉开后座车门,抱起剩下的几个全家桶,说道:“没事。” “嘁。”范志杰用屁股关上了车门,眉毛吊吊着露出一个“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说道:“不过是小小的失恋而已,哥我一把年纪,见得多了。” “嗯。”明岛含笑应了一声,完全也不反驳,转过身带着范志杰走上了台阶。 七尾早就守在了屋门里,毫无形象地趴在猫眼上观察动静,此时更是积极地为两人打开了屋门,笑逐颜开地帮着明岛抱住了两个全家桶。 范志杰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七尾愣了半天,直到明岛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这位是……” 明岛关上门换鞋,想了想无奈道:“我待会跟你解释。” “哦。”范志杰点头,心中狐疑不定。他隐约觉得在电话里听到的几个声音都不是寻常的人物,而明岛从不邀请众人来家里作客,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再联系昨天在酒吧里,他还看到明岛肩上有…… 范志杰正寻思着,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粉嫩妖娆的美人立在厅里,正神色淡淡地从明岛手里拎过去一只全家桶,他那惊人的美貌和气场,令范志杰深深的震撼了。全家桶看着虽然俗气,可是在面前的美人手里,竟然会是如此的赏心悦目啊! 明岛这家伙,家里有这样的美人都死不吭声啊!太过分了!如果早看过这样的美人,他怎么还会被那家伙骗到?起码眼界上绝对会提高一个档次啊! “那个,”明岛及时插了一句,“这个是我多年的伙伴,叫作彩棠。还有那个,叫作七尾,你就直呼名字好了。” “嗯。”范志杰正了正神色,向着彩棠和七尾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两妖也很给面子地回了话。 “这是我的老板范志杰,大家都叫他波斯。”明岛说着,终于想起来还有哪里不大对,他问彩棠道:“对了,树妖哪里去了?” ☆、审美观是个神奇的东西 “树妖?” “跟着左迦去巴黎了。” “……”明岛看看同时开口的范志杰和彩棠,默默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一时太随意,有点忘形了。不过,范志杰应该能够接受吧?这家伙从他的另一重身份被爆之后,就一直十分好奇这些非常生物的事情来着……或者现在正是个好机会呢。 “呃,”于是他跟范志杰说道,“那个,你知道我是可以看见非人类生物的,所以认识一些非人类的朋友,也是很正常的。” 明岛看着范志杰,对方的神色就好像是早就预知了这种结果,而现在只是在求证罢了。 果然,接下来,范志杰慢慢地抬起了手指,指向了明岛的肩膀,斟酌道:“所以,那里确实是……有东西?” 这下轮到明岛惊讶了,他侧头瞥了一眼扒在自己肩头的怨鬼灵灵,又看了看餐桌对面正在慢条斯理地吃鸡腿的彩棠,向着范志杰问道:“……你看见了?” “是啊。”对方回应得很及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什么时候?”明岛微微迟疑,回忆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好像并没有流露出肩膀有东西的破绽吧?而且,范志杰居然有这方面的技能吗? 范志杰耸了耸肩,把全家桶都放在了桌面上,抬手整理了一下衣服。 “昨天那个时候,嗯,异次元空间里。”他说道。自从进门开始,范志杰就觉得屋子里的气压不大对,似乎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影响了。如今把一直介意的事情说出来之后,他心理上顿时舒畅了几分。看来不管面对什么事情,还是要摆正自己的心态啊。 明岛却仍在纠结和质疑:“酒吧里?为什么会……”他下意识地向彩棠征求答案,彩棠淡淡一笑,随意说道:“也许是磁场的关系吧。” “……”你一个不科学的妖跟我讲科学的东西,真的好吗?明岛无语。 “当时你肯定是用了灵力吧,”好在接下来彩棠还是做出了理性的回答,他一边撕着鸡肉,一边说道:“结界空间非常有限,一旦释放大量灵气,在密闭的空间里突破临界点,影响到怨鬼的形态也是很有可能的。” “哦。”明岛顿了一下,继续了之前的话题,道:“……那树妖,他不是净和左迦吵架吗?”为什么竟然会跟着左迦去巴黎? “好像是为了人类的户口。”彩棠说道。 “……户口?” “毕竟一直肖想着和人类下崽嘛。” “…………”真是个出人意料的答案啊,明岛汗颜。 他看看范志杰,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只树妖肖想的对象是大波斯的属下兼好朋友这件事,告诉大波斯他本人呢?唔,好为难。 明岛迟疑的时候,厨房里传来了电子合成音的声响,明岛趁机招呼范志杰坐下,解释说道:“我觉得全家桶可能有点干,所以起来就先煮了一锅海鲜粥,来一碗?” “当然。”范志杰当然不会和明岛客气,他随手把外套脱了搭在椅子靠背上,一边跟着明岛往厨房去:“我来帮你端碗吧。” 很快,醇香扑鼻的海鲜粥被一一端了出来,摆在了餐桌上。彩棠和七尾都愉快地开始享用起来。 范志杰坐下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咦?人数是不是有点不对?” “……”明岛无语。你记性要不要这么好啊。 “应该还有一个叫作花头,还是什么的……人,吧?既然我人都来了,都见个面,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范志杰观察着明岛的神色,心里蠢蠢欲动。 明岛就又过去敲花头的房门,征求对方的意见:“花头,你要不要出来吃一点?” 屋子里咕噜噜传来了一阵水声,过了半晌,花头有些失落的声音响了起来:“明岛,我的样子……” “没关系的,你要是想吃就出来吧,我老板见多识广,不会大惊小怪的。”明岛亲切地劝说道。 范志杰在他身后频频点头,就是就是,怨鬼他都见了嘛。再说了,刚刚在电话里听到那个花头的声音,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反而听他对明岛的态度,感觉还蛮贴心的呢。 然后,他就看见明岛面前的房门慢慢地打开了一道门缝,从那细小的缝隙里,投来一道审视的视线。有些好奇,有些小心,让范志杰更加心痒难耐。 明岛见了花头的样子,连忙向着范志杰递了个眼色,道:“花头有点怕生。他是一只鱼妖,修为比较低,所以……” 范志杰点点头,表示理解,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对面的彩棠见了,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 那边明岛仍在继续劝说着花头,还伸手轻轻敲了下门板:“来,过来吧,你看彩棠和七尾,都要把东西吃完了。” 房门终于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明岛牵着一个人身鱼尾的生物,走向了桌边。那所谓的鱼妖比明岛略矮一些,除了头部的样貌略为怪异,他的上半身和常人无异,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长袖t恤,身上还有点婴儿肥的感觉,看上去肉肉的;他的下半身,却是一条红色的鱼尾,鳞片光洁闪亮,泛着金红的光泽,充满了弹性和力度。 范志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对着花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看了好半天,看得花头一个劲地往明岛身后躲,仍然觉得怎么也躲不开范老板那如芒在背的目光。 “……鲛人?”范志杰调动自己为数不多的一点知识,说出了自己的假设。他觉得这叫作花头的鱼妖,虽然脸长的有点怪,但是看多了居然有一种好可爱的感觉,尤其是鱼尾巴真是好看,有种华丽丽令人惊艳的效果。 “不是,就是一般的鱼妖。”明岛说道:“他修为低,一天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完全化成人形,吃东西也不是很固定。” “哦哦,好神奇。”范志杰兴致丝毫不减,大早上被分手的苦闷内心因此大大地得到了缓解。他拿起一只全家桶,友好地向着花头递过去,说道:“你好,你是叫花头吗?名字也好可爱哦。那个,我可以和你握手吗?” 花头呆呆地瞪着圆眼睛,没有作声。 范志杰忙又补救道:“我叫范志杰,你随便叫什么都好的。”他注视着花头圆滚滚的眼睛,很快就在他的脸颊上发现了一抹可疑的红晕,然后他立时就把那个叫作理性的东西丢到了九霄云外。 “好可爱啊。”范志杰忍不住说道,一边把全家桶塞到花头手里,一边弯下腰试探着想要去摸花头红艳艳的鱼尾。 “可以吗?”他歪着头问花头说道。 花头有些慌乱地拍打了一下尾巴,灵敏地躲到了明岛身后。 “我说……”明岛摸摸额角,无语至极:“你不要搞得跟怪蜀黍一样好不好?” “……呃。”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范志杰直起腰,重新站好。结果就看见彩棠、七尾和明岛三个,齐刷刷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呃,好吧。我就是……”他讪讪地笑了笑,随即眼尖地看见花头正从明岛身后向着自己偷窥,不禁哑然失笑。 “花头好可爱。”范志杰由衷说道。 花头的脸上更加绯红,嗖的一下又躲回了明岛身后。 明岛心底也暗中啧啧称奇,因为范志杰怎么说也算是个颜控了,他刚刚一直担心范志杰会难于接受花头的长相,更担心他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流露出对花头的排斥,从而使花头受到伤害。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不,或许,他要换一个方向开始担心了?范志杰那个样子,真的不会把花头拐走吗?再看看花头,明岛觉得更加不安起来。他觉得,只是这一会工夫,自己简直都要变成时刻防备着亲闺女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给这样那样的傻爸爸了。 ……汗。“好了好了,”想到这,明岛连忙制止了自己脱缰的野马般一样的思绪,为花头拉开了椅子,并无情地无视了范志杰控诉的眼神,坐在了花头和范老板之间。 而这个时候,七尾的全家桶已经下去多一半了。 “啊,明岛你这海鲜粥好好喝。”范志杰才刚发出这样的叹息,就听见自己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他有些扫兴地伸手拿出了手机,并站起来背过身去,接通了电话。 “青青,什么事?你说……你哥不见了?他一个大活人还能走丢?嗯?罗秘书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多长时间了?哦,好吧……好,我知道了,我跟他说下。嗯,你先去忙,不要太担心。嗯嗯,去吧。”范志杰挂断电话,回过身来,看了看明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两小时不见而已。”范志杰说道,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桌面上,说道:“但是青青不放心,他没带手机,没开车,钥匙也没带,刚刚在花园,转眼就不见了。大白天的,总不能是被什么人绑走了吧。” ☆、被绑架是个曲折的理由 拱丹青觉得,自己这一段时间真的是太背运了,甚至比他以往那惊心动魄的几年都更令他心累。 一方面,他几经波折找人追踪到了妹妹的位置,对她目前所在的环境和人际也做了相应的了解,然后带着一堆实在丢不开的工作,跑到了这个连一个高级宾馆都没有的小城市来,准备说服妹妹和他回去继承公司。 结果是妹妹完全不甩他,不仅和他对着干、不接电话,还干脆对他避而不见,所以就更不要说能够接受他的建议,痛快地脱离现在的一切,和他兄妹双双把家回了。 另一方面,拱丹青也觉得,或者就是传说中的“孽缘”?他去酒吧找个乐子,居然还能遇见妹妹的老板——啊,虽然他也尽量避免他们三个人碰到一起了,没想到事情最后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早上一觉醒来,简直就是修罗场啊。 回想起那一幕,现在拱丹青的头还有些隐隐作痛。 太混乱了,有钱难买早知道啊。 ……要是这件事可以顺利度过,他或许该去拜拜? 拱丹青一边暗暗自嘲,一边用手背蹭了蹭额头上掉下来的头发,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 是的,从地上。 拱丹青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迅速做出了判断。 他应该是被绑架了。 过程已经不可回顾,但是绝对不算多么美好,至少他的后脑勺上的肿包还没有消退下去。 可是,奇怪的是他思前想后斟酌了半天,也无法确认自己究竟是落在了什么人手里。 难道不是生意上的纠纷,而只是那几万分之一的不幸概率,落到他身上了吗? 这小城市的治安糟糕到大白天的就可以直接把他敲晕拖走吗? 拱丹青觉得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挂了。 还有一点诡异的是,这个拘禁他的地方……竟然是露天的。四四方方一片空地,大概也就是二三十平米样子,周围围了一圈简陋的木栅栏,顶上似乎曾经蒙过塑料布之类的东西,但是已经破得掉了大半边,拱丹青仰起头就能清楚地看见天空里的白月光。 身下的是松软湿润的泥土,空气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腐烂的味道。拱丹青一边惋惜着自己的定制西装,一边站起来走动了几步。结果他就发现那些木栅栏的高度还不到他胸口。 这也太敷衍吧?真的是绑架?拱丹青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了。 然而就在他打算再次往前踏出一步的时候,右脚的脚踝上忽然一紧,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他低下头,借着月色看见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冒出来一道细细的藤蔓! 更可怕的是,那藤蔓就像是蠕动的蛇一般,伴随着细碎的摩擦声,正沿着他的脚腕慢慢地缠绕上来! 拱丹青悚然一惊,后背上顿时冷汗淋漓。 过了十几秒钟,拱丹青微微平复了一些。他试着轻轻挣动脚腕,却觉得那道藤蔓猛然间绞紧了,就像是感知到了他的意图一样。以拱丹青的力道,他挣了好几下竟然都没有挣开。 不仅如此,在挣扎的过程中,拱丹青觉得自己的脚腕被刺破了,伤口和鲜血的存在似乎一下子就刺激到了那个东西,藤蔓变得更加急切起来,就在拱丹青的视线下,缓缓蠕动着,越来越粗壮越来越茂盛,转眼间就把他半条腿吞没了。 更为惊悚的是,拱丹青觉得,那东西此时还长出了一张张的小嘴,就在他被刺破的伤口上不停地舔舐,吞食着他的血。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植物! 起码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什么植物的生长速度会这么快,同时又这样的敏锐、这么的贪婪,根本更像是一种小怪物。 拱丹青想,难怪没有人锁住他,也难怪这个地方这么简陋,连个看守也没有。因为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啊。 他苦笑一下,慢慢熄灭了逃走的念头。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激怒脚下这个未知的东西,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等着别人来营救。 那么到底是谁把自己绑到这里的?他绑了自己,用来对付谁呢? 拱青青? 不对。 那是谁? ……范志杰? 如果真的是他,那还真是孽缘了。 但是潜意识里,拱丹青又觉得这个设想不大可能。特别是因为脚下这个生物的关系,拱丹青笃定,控制自己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那就是……非人类? 拱丹青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位传说中的花店老板。要说最近有什么超出常理的事物,那一定就是他见过的、并从她那里购买了所谓的晚渡花的,那个花店老板了。 如果晚渡花的效果是真的,那么拥有这种神奇生物的花店老板,应该也会对自己脚下的这种东西有所了解吧。 拱丹青冷静地思索着,一边摸了摸衣袋。因为早上在拱青青家花园里透气,他的外套丢在了屋里,手机也没有带。此时,他就算想到了关键的人物,看来也没有办法及时通知对方了。 ……所以,也就是说,他除了站在这里被不知名的生物吸血到死,已经别无选择了吗? 如果一直没有人来,他是不是就要变成肥料了?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拱丹青暗叹一声,早知道会这样,拱青青那边他该好好地说话的。 关于她父亲的事情,母亲的事情,以及她舅舅的野心,她叔叔、也就是拱丹青的父亲的祸心,等等。这一切,他都应该心平气和地告诉给她。 拱丹青觉得,他不是什么救世主,也并没有多么高尚,他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作为养育和教导之恩的报答而已。虽然那个人,的确不算多么聪明、多么理智。 只是他注定要让对方失望了。 这六七年来,他过得很不好。外忧内患,孤立无援,没有一天不穷心剧力,没有一天不是寝食难安。操心公司里的项目,旗下的品牌,应对着那些传递恶意制造骚乱、却偏偏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们。那些随时随地的忧虑和痛苦,如同跗骨之蛆,让他始终不敢有一丝的放松和大意。 所幸,他终于搞定了这一切。 但是现在,他却很可能就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 呵呵。 脚下的东西似乎越来越茂盛了,拱丹青的一条右腿也渐渐变得麻木起来。他想,或许自己就是特别不走运的那个,被抓来当成人家宠物的储备粮了吧。 不然呢?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过去这么久,还没有人来理会他?绑架的话,无论为了钱还是其他利益,总要和交涉方联系一下吧?总要拿过电话来让他说几句话,以证明他的存在吧? 然而,他什么也没见到。 他的体能已经被损耗了大半,看看时间,他已经超过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了。情况的不利超乎想象。 不知道妹妹会怎么样?会担心他吗? 在他记忆里,妹妹还是那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喜欢动漫,喜欢二次元的热血和无厘头,会用幽白的主题曲做手机铃声,会在包包上面挂龙猫的玩偶。她曾经那么崇拜自己,可是自己却没有好好地照顾她。那几年的变故,她一定很伤心很痛苦吧…… 还有……那个人…… 算了,反正已经分手了,再纠结那么多也无济于事。而且,严格说起来,他们也只是多夜情的x友罢了,至于那五百万,就当是对他一直以来照顾拱青青的谢意吧,啧,居然收得那么坦然,还真叫人有点小受伤呢。 话虽如此,拱丹青却不明白,他明明如此地抑制着自己的内心,为什么那个影子却仍旧顽强地、不断地、不停地在他脑海里闪现,挥之不去呢? 如果知道会有这么一刻,是不是他就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哟,还挺镇定的呢。” 就在拱丹青心底生出绝望和悲哀之际,他的眼前忽然一亮,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了栅栏上。这人穿了一身古装的长袍,闲散地侧坐着,看上去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拱丹青呼吸微微一窒,神经随着绷紧了。 这不是普通人!拱丹青立即做出了判断。而紧接着,就在这道穿着古装的人影之后,慢慢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个长得和x巨人不相上下的家伙,高大、粗壮、凶悍,危险,看不清五官,但是视线里充满了杀意。拱丹青看见对方身上的肌肉充满了岩石一般的质感,彰显着无限的力道,仿佛无坚不摧、无可抵挡。 他的声音也异常的低沉粗糙,如同从山谷深处传来。 “让他给明岛打电话。”这巨人说道。 明岛?明岛是谁?好像有一点耳熟?拱丹青一时想不起来了。 就听那影子一样的人叹息道:“将错就错吧,给范老板打电话也是一样的。无非就是拐了个弯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是好热,感觉要中暑了…… ☆、坐以待毙还是死地求生 拱丹青经此提示,也终于想起来,那个叫作明岛的人其实是范志杰的一个同事。昨天他们从酒吧二楼下来到吧台结账的时候,他还曾经见过对方一面。不过那之后的事情,他都不怎么记得了,因此拱丹青对明岛的印象,也仅仅限于那是一个第一眼看上去,令人感觉很温和、也很舒服的男人。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了。 而面前的这两个怪人,现在就要求他打电话找范志杰,然后再通过范志杰来找到明岛。他们这意思,是用自己和范志杰两个人,去胁迫明岛就范? 拱丹青不禁轻轻挑起了眉毛,他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太奇妙了。他从来也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要挟别人的筹码;更没有想到,事件的中心人物,竟然和他素不相识。 虽然身为另一个人质的范志杰和他有过亲密的关系,但是那也仅限于在这短短的半个月的、为数不多的一些时间里。所以,在人世之中,这样脆弱的关系,这样不值一提的感情,真的能够……用来做这么危险、这么重要的,交易吗? 拱丹青觉得这两个人,可能因为不是真正的人类,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吧?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笃定,用拱丹青去要挟范志杰和明岛的这个计划是可行的? 而且,这两个像是鬼魂和怪物的家伙,他们居然会选择一个处于弱势的位置才会使用的下策。那么,他们嘴里所说的明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在这样一个小城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诊所里,竟是卧虎藏龙吗? 拱丹青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觉得从前并不怎么在意的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了。 既然眼前有鬼魂和怪物,脚下缠着不明生物,远处还有一个貌似神秘莫测的明岛,那么居住在山脚下的花店老板的传说,会不会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事实呢? 如果传说属实,那么姜夏……或许可以……? “伸手。”这边拱丹青的脑子里正急速思考,那巨人瓮声瓮气地开口了。他隔着栅栏递给了拱丹青一只手机,拱丹青低眼一看,发现那居然是一个新出的水果6s—— ……世界真玄幻啊。 他无奈地开始输入电话号码,一边默默祈祷对方能够及时接听。那短短十几秒钟,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意外的,对方电话接通得很快,几乎没有一点停顿。拱丹青立时抢在对方开口之前,快速说道:“喂?你好,我是拱丹青。我在……” 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两个异类,等候两人发出新的指令。 那鬼魂一样的男子便伸手将手机从拱丹青手里拿走,托在掌心里,对着屏幕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范老板吗?你的姘头在我这里哟。”他轻佻又懒散地说道:“你叫明岛过来城北郊区的渔场,不然的话,这位先生就要被吃得骨头都没有了。” …… 拱丹青默默地垂下了手臂。 姘头什么的,听起来真的很不雅啊。 沉寂的电话那端又过了好一会,才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丝不乱:“……城北渔场?挨着养鸡场的那个吗?” 那鬼魂和巨人顿时一愣:“什么人?!” 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先后反应过来是拱丹青所拨打的电话有问题,对面的人很可能和范志杰、明岛没有一点关系。 巨人登时恼羞成怒,提起钵大的拳头,冲着拱丹青当胸就是一拳! 拱丹青心里一突,暗叫不好。这一拳要是被打中了,不死也半残! 千钧一发之际,拱丹青顾不了脚下的藤蔓,猛地往左侧一扑,整个人侧翻在地上。刹那间,他只觉得呼啸的拳风擦着自己的后脑勺掠了过去,似乎再晚半秒,他的脑袋就要开花了。 可是,这一拳虽然躲过去了,脚下的形势却更加严峻了。先前只是膝盖以下的半条右腿,现在则是从腰部开始,拱丹青的整个下半身都被那些可怕的藤蔓缠住了,并且那东西还有继续蔓延的趋势!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一个大活人都会被这个东西彻底吞没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人质的价值还在不在,不然他恐怕就没希望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事到如今,拱丹青反而镇定下来了。 事情总归不能比现在这架势再坏了吧?拱丹青自嘲地笑了笑,本着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委屈自己的人生准则,把俯卧的姿势调整成了坐姿,同时尽量抬高了双手,不去接触到那些正在自己身上兴奋地蠕动生长的藤蔓。 那边的巨人一击未中,当即也反应过来自己冒失了,但是他实在做不到平静如初,便焦躁地在一旁转来转去。 “你上什么火?”鬼魂似乎不大理解巨人的行为,他一边研究着手里的6s,尝试着挂断了电话,才说道:“再叫他打一次不就好了?” 巨人停下来,烦躁地挥了挥拳头,又转了两圈,说道:“那个声音,是姜夏。” “姜夏?”鬼魂歪了歪头:“是谁?” “是一个,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够应付得了的女人。”巨人慎重地回答。 “哦?”鬼魂有些怀疑地看了看拱丹青:“那个女人和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巨人便狠狠盯住了拱丹青,怒道:“竟然敢在我面前玩花样,我不会放过你的!” “哦。”拱丹青不甚在意地淡淡地应了一声。 反正他也没指望会好到哪去。 那鬼魂见了他这模样,反而饶有兴致地笑了。他上下看了拱丹青几眼,说道:“你这人,很有意思。” “过奖。” “怎么会想到给姜夏打电话?” “……因为我不记得……范志杰的电话。”拱丹青无奈道。电话号码他都是存在手机里的,哪有那个心特意记下来。 “……”那鬼魂一听,不禁小小噎了一下,又问:“那姜夏的电话你就记得?”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19节 “因为拿过名片。” “怎么讲?” “在她店里买过花。” “…………” 鬼魂回头问巨人:“那现在怎么办?转移吗?” 巨人深深叹了口气,道:“不必了。” “嗯?” “迟了。” 随着他低沉的声音,只见天际一道耀眼的金光破空而来,嗡的一声,径直插在了拱丹青脚下! 拱丹青反射地一挣,眼瞅着那道金光直直戳进了自己的脚掌—— 竟是一把华丽丽的金色长刀! ……咦? 他睁大了双眼,居然一点也不疼? 可是他脚下的藤蔓却如同被扼住要害的困兽一般,疯狂地扭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穿着休闲睡衣的姜夏出现在了几个人的眼前。 她只是轻轻一抬手指,那把金色的长刀就像是听到了她的召唤一样,自动脱离了拱丹青,回到了姜夏的手中。而那一蓬蠕动的藤蔓,赫然正被挑在刀尖上。 “噬心藤?”姜夏的声音里有一丝的讶异:“居然……是这个东西?”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拱丹青,又扫视一眼旁边,面对着那巨人露出了更怪异的神情。 “你是……?” 巨人双拳紧握,两眼瞪得滚圆,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 一旁那鬼魂的神情,看上去却比姜夏更加诡异。他那张还算是俊逸的脸孔上,融合了怀念和惊喜,以及无法掩饰的贪婪。 “叹今刀……”他喃喃地感慨道:“我居然在这个地方,看到了叹今刀……” 姜夏不禁警戒地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这把刀,”鬼魂轻笑一声,“世事无常啊,当年纵横人间界的叹今刀,竟然落在了一介凡人手上,真是明珠蒙尘啊。” 旁边的巨人也有些不明所以:“你是说?” “这把刀在你手里,恐怕根本无法发挥它千分之一的神力吧?”鬼魂一下下用手里的尺子敲打着手心,又感慨又讽刺:“你的力量,不值一提。而且,如果我要拿走这把刀的话,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说着,他手中尺子一挥,径直就向姜夏当头打去! 姜夏反手抡刀相迎,两件武器相交,那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把白尺竟丝毫未损!而且那鬼魂的力道,对于姜夏来说也是毫不逊色!甚至可能更强悍! 姜夏立时意识到这次她是遇到劲敌了,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应对那鬼魂的攻击。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就过了十几招。 这时的拱丹青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稍微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随后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样,今天的事情都不会好了。 姜夏和那鬼魂的动作快到极致,他根本看不清楚,可是他却觉得姜夏的攻击好像没有一开始那么凌厉凶猛了。 月色之下,金色的光华激荡闪烁,那鬼魂的整个身体却越来越清晰,并逐渐地泛起了血红的光芒。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姜夏的金刀脱手,被那鬼魂夺在了手中! 而那金刀像是十分抗拒,在鬼魂手里不住地嗡嗡震动,意图脱离开对方的掌控。可是,最终,还是被鬼魂镇压了下去。 金刀的光华瞬间黯淡了许多,可是随着鬼魂催动自身力量,很快又重新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比在姜夏手中的时候,更加凌厉、更加危险、更加惊人! 那鬼魂得意地大笑起来,挥动金刀,猛地向着姜夏拦腰斩去! ☆、前男友的慷慨馈赠 这一刀不可谓不快,不仅快,而且更加凶猛,势不可挡。炫目的金光如同华丽夺人的焰火,倏地迸发,又转瞬即逝。 那一刻,拱丹青不忍直视,反射地闭起了眼睛。 这一切都太离奇太诡异,太超出他的想象了。 而和他几乎算是素昧平生的姜夏,这一次根本就是被他……连累的。 害一个人因为自己丢掉性命,这是拱丹青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因此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那种难言的负疚和痛苦也越发强烈,越发不堪。 只是无论再说什么,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拱丹青看见那鬼魂模样的人临风而立,左手执白尺,右手横金刀,全是一副防御的姿态,脸上的神情也非常怪异。那是一种混合了惊慌和不可置信的表情,带着不确定的忐忑不安,又像是萌生出了退意,想要逃离一样。 月色之下,在那鬼魂身前不远的地方,姜夏横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的身体像是遭受到了重创,然而那片地面上,却没有一点鲜血的痕迹。 拱丹青也察觉出似乎哪里不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他就觉得脚掌被硌了一下,好像踩到了一个硬东西。他低头看去才发现,那是早先还在鬼魂手里,后来又不知什么时候被丢在一边的水果6s。 巨人还在十几米外全神警戒,拱丹青也顾不了什么,俯下/身把手机捡起来,试着滑开了屏幕。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这支手机没有密码也没有锁屏。于是拱丹青没有犹豫,迅速地拨打了自己妹妹的电话。 这时候,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如果姜夏还有救,如果明岛真的有神通,就叫他赶紧过来救场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电话一接通,拱丹青就快速开口:“城北渔场,叫明岛来,快一点!”再迟一点,就怕姜夏真的…… 随后拱丹青就在巨人凶猛的视线里,把手机奋力地朝着巨人相反的方向狠狠地丢了出去。 当他再次抬起眼时,地上的姜夏有了动作,更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整个身体竟然发出了金色的光芒。那金色的光芒开始的时候还是淡淡的,朦朦胧胧的,可是很快就变得分外明亮夺目起来。 又过了一会,光芒逐渐淡去,姜夏慢慢地站了起来。只是她的样子,似乎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刚才的姜夏,还是个看似泼辣爽朗的姑娘,说话直接,身手矫健。而现在的姜夏——不知为什么,拱丹青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就像是被扔进了数九寒天的冰窟,全身上而下、自内向外,都冒着森森的寒气,连血液都瞬间凝结、连骨头都被冻僵。 那是仿佛连灵魂都在震颤的……恐惧! 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看见鬼魂都惊慌地后退了一步之后,拱丹青觉得自己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姜夏确实不一样了。 “……啊,大意了。” 光芒散尽,那边的姜夏自嘲了一声,抬手拢了拢额前的乱发,露出了完整的面容。 她的一双眼睛,赫然竟是金红色的!带着一丝妖冶,更多的则是属于上位者的冷酷和淡漠。 那鬼魂把金刀横在身前,戒备地又退了一步。 他做梦也没想过,这女人失去叹今刀时灵力耗尽之后,不仅没有沦为不堪一击的凡人,更没有变得衰老腐朽,甚至连刚刚那一刀造成的巨大创口都早已愈合如初! 而她本人,更是变成为了另外一种可怕的生物。 ——妖!! 这女人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妖怪! 而且还是妖力更胜过她原本灵力,也完全胜过他本人的大、妖、怪! 此时姜夏抬起的一双手,十根指甲也爆长了将近半尺,如同怪兽的獠牙般,每一根都闪动着刀锋般的冷光,叫人心惊不已。 “如果没看错的话,你是鬼修?”姜夏好像对自己身体的变化适应良好,她一边神情淡淡地瞄着十根非主流的长指甲,一边慢慢地活动着手指关节,状似无意地问:“尊姓大名?” “……原息。” “袁西?”姜夏若有所思地说道:“既然你认识我那把刀,想来应该也很清楚它的来历了?” 原息顿了一下,回答说:“不错。” 姜夏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认识它原来的主人,没错吧。” “确实如此,不过,”原息说着,内心越发警惕,“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这个时候拉家常,太不合时宜了。 “也是啊。”姜夏想了想,很快表示了赞同。她点了点头,直来直去毫不迂回地说道:“反正刀你也拿走了,我呢,也变了样子,不可能再逆转了。就我个人来说,难得换了个风格,心里也很有些激动,嗯,有点热血沸腾呢。不动手打一架怎么行啊?来吧,别客气。” 说话间,姜夏已经催动妖力,将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尽情地释放出来。 一瞬间妖风激荡,风云变色,处于强烈妖气核心的姜夏,兴奋得难以自抑,金红色的双眼里隐约泛起了嗜血之色。她那冲天的妖气很快都像要实质化了一般,犹如狂风巨浪,直向原息迎面拍了过去! 原息大惊后退,叹今刀金光一吐,光芒大盛,迎着怒涛般的妖气极尽全力狠狠一劈! 两种强大的力量毫无隔阂、彻彻底底地撞在了一起,在方圆十几米的范围内形成了冲击波,连地上的尘土都被激荡了起来,久久不息。 姜夏和原息各退两步,遥遥相对。 姜夏神情怪异,原息惊恐万状。 这女人……好强!! 比之前更强了几倍有余!她现在究竟是什么东西?! 原息已经不敢去想。 蓦地,一道雪亮的电光陡然炸裂开来,撕裂苍穹,照亮了大地。紧随其后的,是天际之上传来一声巨响,如雷霆万钧,惊心动魄。 好好的大晴天,分明还有梦幻的白月光,怎么忽然打起雷来了? 姜夏失声惊呼,喃喃自语道:“啥玩意儿?不会是来劈我的吧?”声音却被另一道巨大的雷声盖了过去。 那边原息更是恐惧万分,身形一晃就要后退,就听身后有人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们是白痴吗?” 原息大惊回头:“明岛!” “是啊,不是你找我吗?”那么惊讶作甚。 原息强自镇定了些许,没有作声。他是别有用心没错,但是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情况下啊。 明岛或许他还可以应付,但是这个不知是什么底细的女人,原息可就拿不准了。没有把握的事情做起来,风险太大,他承受不起啊。 说话间天空又是一道粗壮的闪电炸裂开来,雷声也滚动得越发剧烈而危险。 明岛看看姜夏,无力道:“……姜夏,你稍微,收敛一下……你的……”妖气啊。这么强的大妖怪,绝对是人间界不允许存在的物种,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你真的就要被法则抹杀了。 至于姜夏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明岛觉得,八成和姜夏的前男友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吧。 明岛暗暗感慨着,一边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往空中轻轻一抛。随着他的动作,半空里便多出一张青色的大网来,光影交错,正是用明岛自身的灵力凝结成丝、又将丝线交叉而形成的。他把这张灵力织就的网子轻巧地丢在了姜夏身上,又觉得不大放心,于是接二连三又丢了五张过去。一时青光交叠,姜夏身上的妖气很快被遮住了大半,天空中的闪电和雷声也似乎失去了目标,显得有些茫然,而后终于渐渐消失了。 姜夏又惊讶又好奇地伸出两根指甲,拨了拨身上的青网,发现它居然是可以碰触的,一时更加惊叹。 “啊呀,明岛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啦?” 明岛笑笑,没作声。心说你什么时候变成妖怪还能引来雷劫我也很想知道啊。 可是现在完全不是唠闲嗑的时候啊。 面前的原息严阵以待,不远处的巨人怪已经把拱丹青拎了过来,一只蒲扇大的巴掌扣在霸道总裁的脑袋顶上,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把他的脑袋捏爆的样子。明岛怎么也不能看着拱青青的哥哥、范志杰的好基友横尸当场吧。 明岛看了看有些惨不忍睹的拱丹青,重新把视线停在原息身上。 明岛说道:“把普通人扯进来不大好吧?既然你们意在找我,现在我来了,你们是不是该把他放了。” 原息听了明岛的话,却是用白尺挡着嘴角吃吃地笑了。 “明岛,是不是年代久远,你的脑子已经坏掉了?”他慢条斯理地弯起了眉眼,眼底深处流露出来的,却是又凉又狠的残忍之色:“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正因为拱丹青是普通人,才更好控制,更好做筹码来和你谈条件啊。 “还有,”原息抬起尺子,指了指明岛肩上的怨鬼灵灵,“那个东西,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如果你能够用它来换旁边那位先生,我们也可以考虑一下,好好谈谈。” ☆、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怎么样 原息的话才一出口,空气就是一凝,明岛的神色也是微微一动。 过了片刻,他抬手拍了拍肩头的灵灵,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无奈笑容。 “原息,”明岛说道,“你真的认为,刚刚的雷劫只是姜夏一个人招来的吗?” 原息一怔,手上的金刀不自主地握紧了,目光闪动间,已经隐隐有了动摇之色。 明岛看在眼里,神情淡淡地补刀道:“还有,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你觉得……我会对你完全没有防备吗?” 说着,明岛右手一抬,随意地弹了弹手指。原息定神看去,就见明岛指尖青色灵光亮起,地面上随之一片青光流过,无数青色灵力结成的长线纵横交错,布满了原息和巨人的脚下,竟是早就将他们的双脚死死地缠住了。 而且那青色的光网正在急速向上蔓延,只是一转眼的工夫,就束缚住了原息和巨人的双手,到达了他们的颈部。 只是这灵力光网的陷阱究竟是什么时候安置下的,原息和巨人竟毫无觉察,直到刚才明岛发动力量,它才显现出原来的形态来。 这情形无疑出人意料,连姜夏和拱丹青都不禁暗暗赞了一声。 果然还是明岛靠得住啊——两人不约而同地感慨道。 明岛将这两人制住之后,上前把僵住的拱丹青拽了一下,把他带到了姜夏身边,并示意姜夏带着拱丹青先行离开。 姜夏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什么,便点头应下。 拱丹青无论如何也是个凡人,万一武斗的时候不小心受到波及,随时都可能把小命搭上,明岛也会因为他的在场束手束脚,不好火力全开全力以赴。把拱丹青先送回去,显然是必须的。 再有,姜夏控制妖气的力道还有所欠缺,她这个可能招来雷劫的安全隐患,确实也挺让人头疼的。唉,左迦不在当地实在太遗憾了,连个空间结界也不能及时发动,一会要是动静过大,搞不好连警察都会惊动啊。 想到这里,姜夏心有戚戚。 “对了,”明岛想起什么,向着那巨人瞥了一眼,又问了一声,“那个……认识的?” 姜夏低垂下双眼,微微苦笑一下:“不过看他样子,是不打算顾及什么旧情了。” 明岛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巨人明显就是和山里那些石头怪是一族的,只是修为更高一些,能够在白天的时候隐藏自己原来的样子,可以适应这个小城的平凡生活,在城市的一角,过着普通的俗世生活。可惜现在看起来,他未必就是自甘平凡,去专心地做一个养殖大户。 毕竟能和原息勾结在一起,也不是谁都能办到的。如今,他既然决定和原息踏上同一条船,站在了他们的对面,那么姜夏的意志,对于他来讲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而且,看着对方的这个身形,明岛想起来前些天突破左迦设下的结界,闯入自己家里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巨人了。那一次要不是白玉楼意外发动,花头和黑一白二恐怕就…… “那我先送拱丹青回去,”姜夏当机立断,“到你家就好吧?然后我马上回来。” “嗯。”明岛点头:“注意控制下力道。”姜夏这样子,一副热血上头的中二模样,什么时候一抽风,妖力再放开了,也是很危险的啊。 这边交代好,姜夏便催动妖力,使用术法带着拱丹青迅速遁走。 明岛看他们离开,才回过身,看了看被缚住的原息和巨人。原息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正在寻求出路;那巨人就直接得多,在明岛的灵力光网之下不住地挣扎,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的吼声。 明岛看着两人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原息,那把刀的力量太强,你本身又是钻了法则的空子才活到现在,如果你执意要留着它,恐怕真的就无需我来动手了。” 原息神色扭曲,一声不吭,右手把金刀握得更紧。 “而且,这原本就是我师父的东西,还是交给我来保管吧。” “你师父?”原息讥诮地冷笑了一声:“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的蠢货吗?” 明岛目光一冷,手指间青光绽放,将原息身上那张大网狠狠一收。只听原息继续说道:“你不知道他最后做了什么吗?也是啊,他把你赶走了啊。呵呵。明岛,你这样子,真的很好笑呢。” 明岛道:“那是我们师徒两个的事情。” “所以,你一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咯?”原息嗤笑了一声,有些傲慢有些残忍,他故意放慢了语调,缓缓说道:“他用自己的全部灵力,把自己的师兄封印了起来,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然后他耗尽精力气血,灰飞烟灭了。连一点残魂都没有了。” 原息顿了顿,眯起眼睛瞄了明岛一眼。对方的神情令他感到了愉悦,原息仰天笑了两声,奚落道:“你这个他最疼爱的徒弟啊,最后的时候竟然都不在他的身边呢。若是你在的话,留住他的一缕残魂,说不定还有……” 他忽然住了口,神色变得异常微妙起来。 “明岛,你好象……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了啊?”原息诡笑道。 明岛目光一闪,随即露出了一丝冷笑:“我是什么不重要。” “怎么会呢?如果你记得自己是什么,如果你还在师叔身边,最后就算他封印了我师父,灵力尽去油灯枯竭,有你在的话……呵呵。”原息笑得更是嘲讽。他自认为对明岛还是很了解的,对方的软肋在哪里、要害在何处,他都一清二楚。 果然,明岛的神色立刻就变了。他意识到了原息话中隐藏的深意。 原息见状,一时得意得大笑起来。“明岛啊,你知道了?他就是随时随地都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的人,他做出决定的时候,谁也不能阻止。连你,也不能例外。他就是因为要做背信弃义的事情,九死一生的事情,才把你赶走的啊!” “……闭嘴。” “就算我不说,你不是也已经知道了吗?哈哈哈。” “闭嘴。”明岛冷冷说道:“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的。” “你是不敢面对现实吧?”原息越发兴奋起来,看上去有些歇斯底里:“你那时很依恋他呢,可惜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原息。”明岛沉声打断了原息,问道:“你才精神错乱了吧?”他注视着原息,眼底深处有一丝困惑,更多的却是异样的坚持。 “你才是好笑,”明岛说道,“难道你不记得,在我被师父赶走之前,你就已经尸骨无存了吗?” “……” “你那时肉体消失,灵魂破碎,至多不过是暂时尚存的一线生机,栖息在某件灵物或是飞禽走兽身上。你确定,自己看到了我的师父,和你的师父是怎么斗法,怎么了结的吗?”明岛追问道。 原息被噎了一下,半晌没有回话。 “如果你所说的都是事实,那这些事情,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呢?有关封印的事情,有关魂飞魄散的事情。”明岛说着,笑了一笑,声音更低:“还是说,你……见到了,被封印的那位当事人吗?” 原息一惊,矢口否认:“不是。” “哦?不是师伯的话,那还有谁会把这多年以前的旧事拿出来,讲给你听?”明岛说道:“还有,我对师兄你会成为鬼修的原因,以及修炼成功的过程,非常、非常地在意啊。” “不要叫我师兄!”原息嫌弃地叫了一声,对于明岛后面的问题,却只字未提。 明岛审视他良久,忽然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了。” “……” 明岛说道:“师伯还没死吧。” 原息闭紧嘴巴,不肯作答。这让明岛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他接着说道:“按照师父的秉性,多半是不忍心手足相残吧。虽然是师兄弟。” “哼。” “他把师伯封印在地下,这么多年来,师伯多半也是寂寞的。”明岛继续道:“所以他会想办法找到师兄你,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说了,不要叫我师兄!” “不要在意细节。” “……” “因为师伯被封印在地下,师兄就成为了必要的联络人了。” “…………” “我想这么多年,师伯和师兄一定都是在想方设法解开封印,恢复自由吧?师伯法力高强,一旦恢复的话,说不定也能解决师兄目前这个身体的问题,所以,师兄才答应和师伯联手的?”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哼。” 明岛淡然一笑:“师兄刚才提到了我,还嘲笑我忘记了自己的原身。我的确是一时记不清了,就连有关你们的记忆,我也是不久前才刚刚想起来的。那件事情,还要拜师兄你这位朋友所赐。” 他示意了一下巨人,又说道:“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从师兄你那里知道了一点什么的。”当年那些人会觊觎他,他和师父会离开人群,应该也是相同的原因吧。 “我就是有一点好奇,”明岛弯起了嘴角,显得愉悦非常,果然多说几句废话还是有用的,让他获得了不少有趣的消息,“师兄对付我,究竟是为了师伯,还是为了你自己呢?”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就在明岛和原息对话的过程中,距离他们十几步之外的巨人猛然暴起,两只大手左右一分,粗暴地撕裂了明岛布下的束缚之网! 紧接着,他骤然突进,身形一动就已经来到了明岛面前,一拳重重地捣向了明岛面门! 锐利的劲风迅雷不及掩耳,明岛意识到的时候,巨人的攻击已经来到身前,他立即快速地一退五步,被那拳头可怕的势头惊得连格挡都不敢贸然使用,唯恐招架不住。 单纯的肉体,实在无法抵御这样的千钧之力,明岛想他就算每天坚持锻炼、坚持打拳,也还完全达不到武林高手那种铜筋铁骨般的程度;再退一步讲,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未必经得起巨人这个全力一击啊。这时候要是搞个骨折什么的物理性伤害,就算他有灵力,也不可能像西索那样给自己来点什么假象了…… 因此,他除了后退和闪避,别无他法。 明岛一退,先前原息和他之间的距离顿时拉开了。 而那巨人一击不中,则是立刻徒手抓住了束缚原息的青色灵网,两手左右开弓,用力撕扯起来。不过一个转眼,他就把明岛布下的灵网撕得七零八落,将里面的原息解救了出来。 明岛这才想起自己家的结界也曾被这巨人闯入过,看来这家伙的能力……很可能和空间阵法之类有关,似乎也不容小看啊。 ……失算。 另一边的原息重获自由之后,也是反应极快,右手叹今刀一挥,金光暴涨,咄咄逼人,直向明岛当头劈去! 明岛只得再退几步,让过金刀的锋头,见缝插针地弹出几道灵力凝结而成的箭矢,和原息缠斗在一起。 他感觉自己被对方狠狠压制住了,空手入白刃几乎不大可能,旁边还有个凶猛的大力士,令他应接不暇。即使他可以远攻,但对于那两个人,仍旧像是隔靴搔痒,始终不能落到实处,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明岛左躲右闪,很快相形见绌,落在了下风。 最要命的是,原息逐渐意识到了什么,催动的力量也越来越强,那把金刀更是令他如虎添翼,每一刀都更快更猛,完全就像是在压着明岛打。 这样的局势持续下去,对明岛过于不利了。可是以一敌二的当下,明岛一时还真没有其他的办法。 尤其是双方胶着的局面,让明岛连脱身都成为了泡影。 对方缠得太紧,攻击太过密集,明岛开始本来还有一线机会遁走,但却随着肩膀上险些窜出去攻击原息的灵灵,而错失了。 明岛极力阻止了对方。 他觉得原息所说的,有关吃掉灵灵的话,未必不是真话。 原息是鬼修,灵灵是怨鬼,强大的一方祭炼或者吞食弱小的一方,作为变得更加强悍的方法,在修道者来看,其实也是很正常的。 万一灵灵真的攻击原息不成,反被抓住,那就太可怕了。明岛都不敢去想象,那么娇小可爱的一个小丫头,一旦被吞噬,再无生气,再无自己的意识,该是多么的悲惨。 他不能容忍这件事。 所以明岛在战斗的同时,不仅要防备着灵灵一时冲动扑上去,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还要当心着原息或者巨人对灵灵突击下手,所以来来回回、左突右闪,格外的辛苦。 对此明岛只有暗暗苦笑,咬牙硬撑。 那把叹今刀的威力,明岛再清楚不过,哪怕原息力量并没有当年他师父那些神通的百分之一。但是,对于当下的明岛来说,已经相当危险了。 如果不是明岛恢复了一部分记忆,能够运用之前的一些力量和术法,恐怕他早就束手就擒了。 是的,现在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对方并没有把他置于死地的意思。 他们是打着把明岛禁锢起来的主意,至于禁锢起来之后,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来对付明岛,要利用明岛倒底做些什么,以及之后的种种后续,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那绝对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还有,明岛不确定他那个所谓的师伯究竟有没有躲在暗处……被封印在地下的话,难道不是完全无法移动的吗? 那他和原息到底是怎么联系的?是传声?还是另有其他办法? ……封印的话,是不是能够保证一个强大的魔修,完全没有任何可能,去制造一个分神,再出窍离开本体,去伺机而动? 另外,原息和师伯,他们之间的关系又究竟是怎样的?是友好合作,还是相互利用? 他们除了想要针对明岛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比如恢复了自由和强大的魔力之后,毁灭世界什么的? 应该不会吧……不然挣脱开封印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他心里是不确定的。 毕竟,他见过当年所谓的那位师伯魔化之后的所作所为。 肆意的杀害他人,不计后果、不论成败,就好像单纯地只为了杀戮而存在,只为了鲜血而疯狂。 那样的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明岛想不明白。 更重要的是,他一点也不想体验过去的种种啊……明明都有了新的朋友,不管是人类还是妖魔,明明早就习惯了人间的一切,为什么大家不能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继续生活下去呢? 从前那些惊///变,那天崩地裂宛如末世一般的景象,他真的不想看见、也绝对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这世间,为什么总会有人,会想要去伤害别人呢?为什么,总有人的欲望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又越来越危险? 为什么有些人的贪念永远也无法停止? 还有人,不择手段地变强,不是为了保护弱小帮助无辜,也不是为了独善其身,而是要凌驾于他人之上,把别人肆意踩在脚下,为所欲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权势和力量,金钱和享乐,真的那么难以拒绝——以践踏他人为代价? …… 还有,为什么那些人,会把他作为猎物来追逐,来捕获? 就算得到了他,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还可以成仙? ………… 明岛忽然想起来,彩棠那时候所说的话,妖兽的契约,束缚与役使。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真的,是这样的吗? 因为他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思绪纷杂之际,明岛一个闪神,左侧肩头被巨人的拳风扫中,身体瞬时一歪,险些栽倒。与此同时,原息的金刀闪电般削来,堪堪横在明岛了项下。 锋利的刀锋带着一丝凉意,近在咫尺。明岛脸色一变,第一反应就是向着肩膀另一侧的灵灵急急地低喝了一声:“走!” 却被原息当胸一脚,狠狠踹翻在地上。 “呵。”原息嘴角一歪,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现在才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冲着巨人偏了偏头,示意了一下。巨人当即上前一步,大手一伸,一巴掌按住了明岛的胸口。 力道并没有想象中的大,但是那突如其来的、火焰般的灼烧之感,却叫人痛彻心扉! 明岛当即失声闷哼了一声,嘴里呕出一口血来。 “……原息!” “这符咒的滋味如何?”原息闲闲一笑:“就当做你欺骗我的代价吧。真不乖。” 他手中金刀耍了个花哨的刀花,瞬时没入了原息的身体之中,消失不见。 “哼。”他说道:“你有本事,叫雷来劈我呀。” “……”明岛又是一声闷哼。 那灼烧的痛苦深入五脏六腑,仿佛直烙到了他的灵魂之上,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是来自于怨鬼发狂的吼声。 远处,似乎还有左迦急切的声音。 左迦…… 为什么是左迦? ……而不是姜夏? ………… …………………… 姜夏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干扰比较多,很少有机会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而且快到最后了,写起来有点费劲。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空有一梦不自知 这仍然,是一个梦境。明岛想。 ——可是,这是哪里呢? 脚下是大片大片高低不同的礁石,光秃秃的,布满了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头顶是一望无际的天空,云彩淡淡,偶尔有鸟飞速掠过。 而天空的尽头,是波澜壮阔的海面,海风吹拂,碧波翻涌,天地一片苍茫浩荡。 明岛低下头,看着自己稚嫩如婴儿般的一双白嫩娇小的脚丫,无言地动了动脚趾。然后,他从所在的礁石上小心翼翼地爬下来,慢慢地往前走去。 一切都那么陌生,更因为他自己的渺小而让周围的世界显得格外庞大、空旷和危险。 他有些茫然,有些困惑,一边从脚下的礁石上,一个一个地翻越过去。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一片平坦的沙滩上。 明岛喘了几口气,两只小爪子撑着膝盖歇了好一阵,才直起腰抬头望了一眼身后。 他所在的这个地方,像是一座海中的孤岛,四面都是浩瀚的海水。明岛根据天空中太阳判断出方向,发现这座岛的北面地势平坦,丛生着无数的树木;南面则是较为高耸,拥有一座坡度缓和的山头,目测不过三五百米高的样子。山的背面有一道悬崖,悬崖之下就是万丈深海。 明岛皱着小眉头仰着脑袋看了半天,决定还是继续向前。他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呼唤着他,让他沿着海滩一直走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明岛吃力地走在沙滩上,一双小脚丫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两条腿也早就变得麻木。他看看天色,机械地不断向前。 太阳慢慢升高,又缓缓落下,风中带来些凉意,以及湿润而苦涩的味道。 明岛走在海滩上,前方的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周围的景象也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就像是一个陷入迷宫里的旅者,疲惫而焦虑,茫然又绝望起来。 直到天空中忽然掠过一道刺目的电光。 海上的电闪雷鸣比想象中更加惊人和震撼,而那狂风暴雨,更加不可预知,转眼就在眼前。 明岛不禁苦笑起来。 他没有时间去想象一个赤脚的幼童会露出成人般的无奈,哪怕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在梦中,却也依然还是如此的现实。 他双手紧紧扒在一块石头上,挤在巨石之间,避免自己被大风卷走。雨水很快将他彻底打湿,明岛手脚并用地爬过两块巨石,在山脚下面找到一个狭小的洞口,暂时隐蔽起来,期盼着这恶劣的天气赶快结束。 他躲在黑漆漆的山洞里,扳着自己的脚丫团成一团,内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寂寞。 那感觉……应该就是寂寞吧。 为什么只有他自己呢? 这一片岛屿,这一片海域,只有他自己。 天地广阔,大海茫茫,却只有他一个人。 为什么呢?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抱紧了自己,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雨夜,还有他面前的无边黑暗。 狂风仍旧在肆虐,暴雨倾盆而下,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雷鸣电闪和滔天的巨浪拍击在岩石上的巨响。 明岛悄然无声地蜷缩着,听着这世界里轰然的声响,偶尔眼前有刺目的白光闪过,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洪流中的一片树叶,海底的一粒沙,森林里的一只虫,渺小而无助,孤独又彷徨。 明天会怎样? 明天和今天,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20节 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他还在不在……? ……其实,也无所谓了吧。 海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冰冷而苦涩。那无边的黑暗之中,没有一丁点的温度。 明岛感觉到海水不断地漫了上来,渐渐地淹没了他的脚趾,淹没了他的身体,吞没了他的头颅。 窒息的感觉固然痛苦,可是内心,竟是奇异无比的平静。 就好像,比起那些遥远而漫长的孤独和空茫、冰冷以及绝望,这一点的痛苦实在也算不了什么。 他这样想着,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在水底伸开手脚,任由自己在水中随波逐流。 然而,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拉住了,一双有力的臂膀把他捞了起来,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醒一醒,不能这样睡的哟。” 那声音似乎就在耳边,有着不可言说的温暖;又像是从不知名的远处传来,穿越了时空,带着一些纵容和无奈。 “明岛,醒来吧。”他叹息着说道。 明岛身子一震,手脚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猛地惊醒过来。 身下是实在的,他睡在一张玉石床上,身边是一个白衣的……仙人。 “……师父。”明岛听见自己软软地叫了一声,充满了依赖的意味。 ……啊,又是一个梦。 他在梦里极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对方的模样,可是他们之间却始终如同隔着一层纱幕,看不分明。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只能看见一个恍惚遥远的影子。 那白衣仙人看着他懵懂的样子,轻轻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温和地说道:“起来吧,到外面透一透气。” 说着,他拉着明岛站起来,穿过重重的门廊,走到院子里。 外面晴空万里,绿树葱茏,鲜花竞相绽放,半空中有鸟儿飞翔跳跃,有蝴蝶蹁跹而来。 明岛踏着白玉阶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每走一步,他的身体就长高一分,等他走到台阶尽头,俨然已经化作了翩翩少年。 少年明岛站在玉石台阶下,举目四望。映入眼底的是仙宫一般的琼楼玉宇,大殿高耸入云,白玉为墙白玉作瓦,庄重圣洁,高不可攀。 殿外是亭亭如盖的古树,每一棵都粗壮有力生机盎然;树下还有丛生的藤蔓和数不尽繁花,雅致天然交相辉映。而那玉石栏杆之下,则是一片碧湖,湖上红莲初放,鲜亮可爱,艳色夺人;湖水之下,有鱼儿穿梭游动。 明岛若有所觉地歪了歪头,俯下/身去,撩动了一下湖水。 波纹荡漾,涟漪款款,水中的鱼儿被惊扰,倏然沉入水底。 又过了一会,一尾金红的鱼儿冒出头来,啪的一声甩了甩尾巴,把一串水珠拍在了明岛脸上。 明岛闪避不及,被泼了个正着,等他抹了一把脸再向水中望去时,那尾金红的鱼又不见了。 它就像是故意和明岛作对一样,时隐时现神出鬼没。在明岛找寻他的时候,飞窜入莲叶之下;在明岛感到丧气时,又张狂地游过来挑衅,时而跳来跳去,时而摇头摆尾,不断地把水花溅到明岛身上,好像只有那样,才令它觉得有趣和快乐。 这傻乎乎又分外执着的样子,明岛看着,居然觉得有些眼熟。 ……是谁呢? 好像是有个人,明岛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认识这么一个人的。可是,他却记不得他是谁了。 有点怀念的感觉,让他会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于是他蹲在了湖边,把一只手伸到了湖里。 又是那尾金红的鱼儿游过来,在他手边来回游动试探,最后竟然用脑袋顶了顶明岛的手掌。 “明岛,不能睡了啊。”鱼儿忽然说道。 明岛吃了一惊,跌坐在地上。 鱼儿叫着他的名字:“明岛,明岛。”然后它翻了个身,转眼变成了一个小小少年。 少年立在水里,脸孔有些模糊不清,他的声音也有些遥远:“明岛明岛明岛……” “唔……”明岛猛然觉得胸口一痛,难以自抑地缩成了一团,两只手紧紧压住了前胸。 “明岛,快醒一醒。”少年走上前来,冲着明岛俯下/身,抬起右手轻轻按在明岛的胸前。 灼烧般的痛苦瞬时得到了缓解,明岛喘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明岛,快起来。”这少年还在说着,脸色突然一变,变得无比苍白可怕,他的额头上,很快渗出了汗水。 明岛觉得哪里不对,他凝视着这少年的脸庞,恍惚间视野一下子清晰起来。圆圆脸,大大的眼睛,婴儿肥,看上去憨憨的一个邻家少年模样……这少年为什么……这么陌生又熟悉? “快醒一醒……”少年脸上的汗水滴落下来,他的声音越发的痛苦,那只按在明岛胸前的手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炙烤着,冒出了丝丝白烟;而他的血肉,竟开始快速地熔化起来! 明岛心中一抽,没来由的一阵剧痛突如其来,痛彻心扉。他大力挣扎起来,奋力地喊叫,想要摆脱那只手:“不——!” 他大叫着:“不——!!” 他想起来了,他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醒了就好,我实在不想再等着你了……” 少年脸上浮起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语气里还有些奚落:“别睡啦,你又不是睡美人啊。” 此时,这小小少年的半边身体已经消融不见,明岛怒吼着坐起身睁开眼睛,也只看见面前金红的光芒一闪而过,一片金色的鳞片轻飘飘落下来,掉在明岛的胸前。 光华散尽,那鳞片陡然四分五裂,化作了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回来了…… ☆、旧事一去不复返 “花头……” 那少年明明就是当年花头的模样…… 明岛捂着胸口,那个曾经被巨人烙下符咒的地方,如今已经恢复如初,可是,明岛却仍然觉得那疼痛久久难去。 好痛。 …… 为什么花头会在这里? ………… 为什么……他会忘记多年以前,他们就已经相识的事情…… 而现在…… 明岛摸了摸酸涩的眼睛,无力地苦笑一声。 他非但没有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反而还让花头因为自己而被牵连…… 他却在这之后,重新拾起一些当年的记忆。 这个是多么的讽刺 。 那一片高洁壮丽的白玉宫殿,那宽广的庭院、繁茂的树木藤萝,那湖泊和红莲,不都是他早就见过、早就熟悉的吗? 那才是那座白玉楼的真实样貌,那里就是他们多年以前一直生活的地方啊……他怎么可以忘记?他怎么能够忘记啊? 那么多年,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他的师父还有他,就一直生活在这白玉宫殿里,熟悉的景象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每一级台阶每一朵花,都曾陪伴他们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这就是传说里人们所向往的仙人的洞府,那个真正的崇明仙府。 而花头,也正是当年仙府里众多的生灵之一。虽然渺小,灵智未开,虽然历经了多年的流离辗转,最终还是来到了他的身边。 明岛本以为自己可以为这些非人的生物提供一个安稳的庇护所,帮助他们,保护他们,没想到最后得到救助的却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原因,不是被他连累,花头他们应该都会安然无恙吧。 痛苦与悔恨噬咬着他,明岛坐在不知名的黑暗空间里,走投无路。 手机已经被收走,明岛身上的定位也好,一些小道具也好,也都被人拿走了。 在他的右脚上,有一条冰冷的镣铐,附加了多重符咒,他刚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尝试了五六次,都没能解开。而他所在的这个地方,黑暗潮湿,却散发着挥之不去的熔岩般的热度,几乎要把他身体里的水分都蒸发得一干二净。 这绝对是一个了解他的人所设下的牢笼,连同那个胸前都符咒,都是刻意为他而来。 之前花头所带来的那一丝凉意,也已经消失殆尽了。 还有,明岛摸一下空荡荡的肩头,发现并不是他的错觉——灵灵,那只喜欢扒在他肩膀上的小小怨鬼,也不见了…… 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吧…… 这一次真的是他大意了,本来也应该是他付出代价才对,可是花头和灵灵…… 明岛无法再想下去。 他活动一下冰冷僵硬的手指,在空中接连捻动,随着他的动作,一颗颗灵力凝结的青色光团漂浮而上,如同萤火一样,缀满了整个空间。 明岛的目光追随着这些光亮,慢慢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他竟然是在一只巨大的铜钟里。 他脚上那条镣铐的另一端,就连在高高的铜钟顶部垂来下的铜锁链上面。如果他动作再大一些,锁链就会撞击在铜钟上,发出震荡的声响。 明岛摸索着,沿着铜钟底部的边缘爬了半圈,彻底放弃了在下方寻找出路的念头。 这口钟就像和底部完全焊死了一般,完全找不到一丝的缝隙。 ……但是,花头昰怎么找到他,又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既然花头可以进来,那么他应该也是可以出去的,所以…… 明岛看了看脚上的镣铐,看来当务之急最主要的,还是先解开符咒才行。 其次才是关于这口钟的问题。 这钟无疑是一个法器,而且被放置的位置必然十分微妙。 至于符咒的话,不知道暴力能不能管用? 明岛暗暗想着,一只手五指张开,掌心里立时就多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灵气团,不由分说地朝着脚上的镣铐砸了过去。就见青光乍现,滋啦啦一声轻响之后,镣铐纹丝未动。 明岛顿了一下,揉了一下被震荡地剧痛不止的脚腕,咬了咬牙,又凝结出一个更大的灵气团来,看准了镣铐连着的锁链,猛力砸了过去。 顿时喀拉拉一阵响动,因为连着铜钟顶部,所以锁链被震动的同时,铜钟亦被敲响,明岛所在的这整个空间都随着嗡嗡地震荡起来。然而那镣铐,仍然牢固如初,连个裂纹都没有。 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明岛翻身倒在地上,默默地闭上眼。 当初在仙府里,他的师父也曾教过他一些符咒和阵法,不过他心思不在修行上,荒废了许多。后来,又经历过太久的时间,因此他忘得也都差不多了。现在事到临头,哪能说想起来就能想起来。 更何况,符咒之术,其中分门别类也十分复杂,如果不是学到深处,触类旁通驾轻就熟,遇见别的门派、别的人的高明术法,他也未必能够解开。 明岛对于原息这个所谓的师兄,虽然见面机会有限,不大清楚对方的底细,但是对他这人的能耐,明岛大概还是知道的。 原息无疑是个聪明人,在修炼和术法上都很有悟性,尤其是对方竟然在当年的混乱之中闯出了一线生机,哪怕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算是颇有些本事了。 就像那个时候,明岛用雷劫的说法危言耸听唬住原息一时,后来也还是被看穿了一样。 那时姜夏的超出寻常的力量绝对是法则之外的东西,不被法则接受是必然的。但是原息身为鬼修,早就在人间界修炼了很长一段岁月,要是不被允许,当然也不是这一时的事情,应该早就有迹象才对。 明岛那个时候,无非是钻了叹今刀的空子,让原息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短暂的怀疑,不敢放开手脚大肆进攻罢了。也正是那一点的犹豫,让明岛借机支开了姜夏和拱丹青。 想到姜夏,明岛更加忧心忡忡。她回去自己家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花头是怎么出来的?彩棠和七尾他们又怎么样了? 还有,他昏迷之前,似乎听到了左迦的声音,可是左迦不是还在国外?又怎么会赶到渔场这边来? 原息和左迦,他们要是打起来…… 左迦似乎不会吃亏,可是自己已经被关在了这里,就说明原息显然也没有遭受什么太大的损失啊…… 他现在自救不能,难道就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别人来救他? 他昏昏沉沉地胡思乱想,过去的记忆,现在的生活,仙府和山上的伙伴,诊所的同事朋友,前尘往事和现在的一切交织混杂,太多纷乱的碎片充斥在明岛的脑海里,他一时甚至分不清哪些是虚幻,哪些才是现实。 他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就这样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越来越难以冷静,越来越觉得悲哀和绝望的时候,忽然,这座铜钟被人在外面重重地敲响了。 明岛朦胧中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立时清醒了过来。 那一刻,连同他的魂魄都被震动了一样,耳朵里更是尖锐地响个不住。 他抱住头,等着这耳鸣的感觉赶快过去,还未觉得好一点,外面就又是一声大响。 悠长而又刺耳的声音,激荡不休,明岛觉得整个身体仿佛都和这个铜钟发生了共振,简直都要碎掉了一般,难受至极。 那种可怕的痛苦从未有过,却绝对叫人胆战心惊。 这比当初明岛见到姜夏和左迦时所产生的共鸣,严重了何止十倍百倍!他甚至觉得下一刻,他就会粉身碎骨,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明岛咬紧牙关,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如同刚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他这时恍惚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一口钟里面了。 这是他无法摆脱的弱点。 源自于他的真实的身份。 明岛想,自己会和姜夏跟左迦发生共鸣,多半是因为他们身体里存有师父的法宝的原因。像是姜夏的叹今刀。左迦的那个空间法宝,明岛也隐约有了猜测。 他们之间的共鸣,是同属于师父的……一个证明。他们身上,都有着同属于崇明仙府的烙印。 就好像彩棠说过的,同一套茶具的不同个体。 明岛心底不禁浮起一个极为迫切的声音,不断地、不断地,反反复复。 那声音问道:他自己,究竟是什么? 不是他的身体里有什么,而是,他究竟是什么。 因为发生共鸣的,远不同于左迦和姜夏的那种轻微的症状,而正是他自己身体的——本身! ☆、物理攻击小能手 他到底是什么呢? 明岛想起自己不断重复着的那个梦境。 他站在摇摇欲坠的白纸做成的危桥上,似乎随时都会沉入桥下的冥河之地底,永远的消失,不复存在。 他彷徨而无助,孤独又悲哀,没有方向,没有希望,也没有任何的留恋。 那时,他被师父舍弃,被他无情地驱逐,陷入了几乎绝望的境地,可是那种荒凉的感觉,那种宿命一样的指引,又让他觉得,他似乎忽略了太多的事情。 而如今,他被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不再需要的时候,明岛对自己的本身的秘密,越来越好奇起来,同时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言说的焦虑和……忧心。 他预感那将不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的记忆真的失落了很大一部分,他觉得那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在冥河底沉睡的时候造成的,还很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记忆中非常关键的一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正在这时,铜钟忽然嗡嗡地震荡起来,声音悠悠不止,几乎都要将他整个人摧毁,那可怕的声音危险而又邪恶,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恶意。 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了,原息或者左迦就在外面呢? 这一点认知让明岛警惕起来,同时心里又存了一些侥幸和期待。 总算是有了一个机会,一个突破口,总比一直被关着不见天日好得多了。 只希望左迦没有像姜夏一样被夺走身体里的空间法宝,否则的话……左迦空间里的魔物,还有他自己,就都危险了。 明岛觉得,只要原息被左迦的空间结界锁定,左迦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至少有阿荚在。那可是个了不起的大魔物啊。 被声音荼毒以及被迫共振的明岛,在铜钟里度日如年,时间对于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铜钟终于停止了震动,整个世界又安静如初。 明岛站起来,全神贯注警戒十足,两只手虚握成拳,掌心灵力球蓄势待发。 又过了半晌,忽听咣当一声,铜钟被什么东西很不客气地砸了一下,力道还不小。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咣当咣当响个没完,像是有人在用力敲砸着这个铜钟,企图从外面破坏这个法器制造出来的空间。 明岛扶着额头,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 如果随随便便就能砸开,这东西也就算不上是法器了啊。 外面的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啊…… 对方像是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很快安静下来,好半天都没再闹出什么动静。明岛正想着要不要敲出点声音做一下回应,猛然就觉得浑身一冷,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 铜钟里不知为什么,温度竟骤然降低了。 明明刚才还热浪滚滚,转眼间就低到了不可想象的程度。 明岛觉得,单凭体表感觉,他估计这温度少说也有零下十几度了。就在他感到连手脚都要冻僵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偌大的一个铜钟上面,那金属的表面,居然已经布满了白色的冰层。 …… ………… 他这是从热带一下子掉到冰山里了吗? 而且那冰层眼瞅着就刷刷刷的,越来越厚,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明岛心中震惊,神情更加戒备。 冰层仍在继续增厚,随着雪白的冰花不断蔓延着,明岛依稀听见了一声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一旦有了开始,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更加顺畅了。破裂的声音更加清晰起来,明岛循声望去,看见了斜上方的冰层扑簌簌地剥落了下来,露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痕。 这裂痕如同蛛网,很快就四面纵横交错开去,同时响起的,是大块大块的冰层从铜钟壁上断裂开来,掉到地上的声音。 终于,铜钟的上半部分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在冰块下落的过程中,上半部分那完美的拱形被什么东西暴力挤压着,轰然一声就彻底塌陷了。 明岛手脚麻利地贴到了另一侧的铜钟底侧,避开了顶部大块大块的冰雪。他无奈地想到,外面的家伙兴许不是要救他,而是要他死吧。 冰雪仍在不停地下落,铜钟上半部分已经完全扭曲变形。而且那扭曲的势头,还在不断地向着下半部分蔓延开去。 于是整个铜钟就像是一个被攥紧的窝头一般,眼看着就要被挤成一团了。 就在那可怖的破坏压力快要波及到明岛时,他看见在自己如同星光闪烁的灵力球之间,似乎多了一道更为明亮的光芒,让他的“自制照明装置”瞬时更加的暗淡起来。 ……太阳光? …… 好吧,明岛表示服气了。 靠着野蛮的物理攻击破坏掉一个法宝的方法和过程,他见识到了。 很快,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也出现在了明岛的视野之内,束缚着明岛脚腕的那条锁链的另一端从铜钟上断裂开来,掉在了地上。 紧随其后的,是左迦如释重负的脸在头顶上方巨大的豁口处闪现,明岛听见他冲着下面说道:“好了,阿荚。”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正在用成千上万的藤蔓把冰封的铜钟死死箍紧的阿荚,体贴地分出了几根枝条,从顶部的豁口处伸进了铜钟内部,卷住了明岛的身体,把他连同那条链子一起拖了出去。 虽然过程并不美好,好在结果可喜可贺。明岛双脚落地时,心底还是油然生出了一些感激之情的。 特别是,当他看见地上被藤蔓捆成一团的原息时。 原息看上去有点惨,一脸的灰头土脸,颇为狼狈。他咬紧牙关十分不甘地倒在一旁,眼瞅着那口钟被折腾得破破烂烂不堪入目,恨得眼珠子都红了。 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宝贝之一啊!这群暴殄天物的家伙! 结果一抬头,却正对上那个妖异美少年饶有兴致,不,更确切地说,是饶有食欲的眼神,饶是原息见多识广,此时此刻也不禁有些脖子后面发凉,心里一个劲打鼓。 要是还有肉身存在的话,原息相信,自己已经是满身白毛冷汗了吧…… 特么的,那是货真价实的噬心藤啊!!声名远播,享誉五界,凶名在外的噬心藤! 居然还是活生生的,有、人、形的! 广原那家伙,为什么没有早跟他提到过这一点? 简直是被他坑死了。 想起刚才惊心动魄那一战,原息仍然心有余悸。以至于再看到那些灵蛇一般的绿色藤条时,都觉得眼睛发痛了。 这绝对是心理阴影…… 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了。 那边的明岛却是唇角含笑,拖着一条长长的链子,向着原息走了过来,淡淡说道:“师兄,劳烦你帮忙给我解开下。” 他这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倒叫原息一时无言以对。 原息噎了一下,很快把头一别,全当没看见明岛。 别说叫师兄,就是叫师父,原息也不打算搭理对方,他们是敌对好不,明岛是脑子有毛病还是怎么着,还以为说了他就会答应吗? 明岛见他的态度,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无奈地看了看脚下,然后弯腰拎起链子一头,慢慢地缠了缠,揣进了裤袋里。 …… 原息无语至极。 明岛也不理会他,随意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这是一个断崖下面的山坳,周围杂草丛生,岩石参差,地势很是险峻。 再远的地方,因为有左迦的结界,看不大清楚了。 “这家伙要怎么办?”左迦一边示意阿荚收回自己的藤条,一边走过来,问了明岛一声。 明岛沉吟了一下,问道:“和他一起那个呢?石头怪。” 左迦默默地瞥了一眼阿荚。 明岛心领神会地抬手扶额,无力道:“吃掉了?” 阿荚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算是作出了回答。 左迦在一边补充说明道:“前几天晚上就,那啥了。但是没赶得及来救你。” “那……灵灵……”明岛欲言又止,心里也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谁知左迦说道:“哦,我叫她留在家里了,彩棠可能会看着点吧。” 明岛顿时心头一松,呼出了一口气:“那姜夏……” “回自己去了,平仲也跟过去了,说是下去看看本体那边。”左迦说着微微蹙了下眉头:“好像有哪里不大对的样子,一时又说不清楚。” 他抓了抓头发,难得露出些烦躁之色:“这家伙要吃掉还是带走?带走的话我可能没有办法。” 明岛想了想,说道:“那我来吧。” 他轻轻招一招手,便是几张灵力织成的大网翩然落下,一层层将原息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阿荚见了也随即配合着他的动作,把噬心藤的枝条一根根地收了回来。直到最后,原息被明岛的灵力束缚,紧紧地缠成了一个粽子一般。 “师兄,你担待些,”明岛淡淡地笑着,“这么多年不见,我们不如好好叙个旧。” 作者有话要说:  照例是季节性感冒,鼻炎咽炎结膜炎扁桃体一起发作……好痛苦…… ☆、人间烟火 回到郊外别墅的家中时,已经是将近傍晚时分了。 明岛走进熟悉的庭院,轻轻踏上台阶,他的目光在一楼属于花头的房间窗口流连了半晌,然后才摸出钥匙,打开了屋门。 客厅里一片灰暗,寂静而又空洞。 明岛换下鞋子和外套,默默走到了花头的房间门口。他习惯性的抬起手来想要敲门,却忽然意识到花头已经不会回应他了,不由得神色更加黯淡。 他推开房门来到屋里,驻足望了一眼窗前那座神奇的鱼缸。 在明岛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存有一丝侥幸的,也许花头还活着……?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期待自己是一时花了眼。 可是当他再度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一切不过是他的妄想。 鱼缸里一黑一白,只有黑一和白二有些茫然地游来游去,显得没什么精神。白玉楼仍然坐落在水中,和从前相比,却似乎少了一些什么,无形中空旷了不少。 看到明岛走近,黑一和白二都振奋了起来,迅速来到了鱼缸正面的玻璃前面,不断地用头在玻璃壁上轻轻碰触,像是在和明岛打着招呼,又好像焦急地想要诉说什么。 明岛笑笑,有些无言地伸出手指,隔着鱼缸轻轻地点了点它们的脑袋。 两尾鱼儿立时精神了很多,但还是围在明岛那根手指的旁边,迂回转动,不肯离去。 明岛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道:“花头……” 黑一和白二像是有所觉察,各自仰起头来。 “他……在我身上留了一个鳞片作为连接的媒介,”明岛顿了顿,心头隐隐抽动,“我也是才想起来……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竟然做了这么,多余的事情。” 他苦笑着说着,有些埋怨,有些心酸,更多的却是深深的自责。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也没想到过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竟然害得还不能完全化形的花头,舍弃修为和性命,来救他。 可是,他更愿意看着他无忧无虑地犯傻啊。 他一个小小的鱼妖,呆在家里就好,呆在鱼缸里就好了啊。那些危险的事情,本来不必让他来插手,更不需要由他来承担。 他只要好好地玩乐、好好地修炼,就好了啊。 其他的事情,都交给能够应付得来的人不就好了吗? “他因为帮我解开了玄火封纹,耗尽了修为和灵力……已经不在了……”明岛低声说道。 这一句话,短短二十多个字,明岛说着,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当他终于说出口,顿时只觉得身体里空空落落的,怅然若失茫然无措。 他终究还是要面对这样不堪的现实,也只能承认了这个他不能接受的事实。 黑一和白二也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恍惚变得颓丧忧郁起来,好半天才摆动了一下尾巴。 过了一会,它们才用脑袋顶了顶鱼缸玻璃,似乎是在安慰明岛。 明岛叹了口气,闷声说道:“你们好好修炼,可不要学他去做那种事……要听话啊……” 黑一和白二懵懂地甩了甩尾巴,又在明岛手边游了几个来回,才转过身,往白玉楼的庭院里去了。 明岛伫立在鱼缸前,过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因为除了叹气,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可挽回,他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他无奈地收回手指,回身往外走。一抬头就看见彩棠正倚在门边看着他,眼底晦暗不明。在他的脚边,跟着神色更加阴郁的怨鬼灵灵。 明岛愣了一下,随即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向着彩棠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灵灵,有些意外她竟然没有冲过来。 吓到了吧,明岛想着,走出房门,来到客厅里拉起了窗帘,打开了灯。 客厅里顿时一片明亮,明岛又去倒了一杯水,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杯水喝完,明岛咂了咂嘴,随即又哑然失笑。 这一杯水,瞬间像是唤起了他的身体曾经作为普通人的记忆,一时间饥饿和疲倦如同潮水般袭卷而来,令他几乎觉得连骨头都要软了,软得没有办法支撑自己,只想赶快躺在自己温暖舒适的床铺上,睡个昏天黑地。 明明之前都还没什么感觉来着。 他被原息关起来的第一天,最开始的时候,还会觉得口渴和饥饿,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除了被玄火封纹禁锢了灵力之外,其他的感知都完全丧失了。 不会想要吃东西,不会出汗也不会想要排泄,那些多年来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那些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在那个密闭的法器空间里,完全都没有了。 而就在刚才,那一杯水喝下去,明岛恍然觉得,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他又重新变成了人类。他的身体甚至因为突如其来的饥饿,发出了抗议,整个五脏都轰鸣了起来。 明岛又尴尬又无奈地抬起头,看了看一旁抱肩而立的彩棠。然后,他掩饰地清了清嗓子,问了一句:“……呃,你吃了吗?” 彩棠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掉头就走。 明岛愣了愣,却不知为什么,忽然对着这个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表情,难得地生出了一丝感动。 他身边的朋友,多年的伙伴,他们都还在,这就足够了。 他不求多么轰轰烈烈,他既不在意自己是否声名在外为世人所知,也不在意是否坐拥豪宅金银无数,他只要他在意的这些人也好、妖也好、魔怪也罢,都平平安安的,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随心所欲,快乐自在。 不去伤害别的人别的生物,也不为别的什么所伤害。 他们只要好好的活着就好了。 “呃,家里就你们俩了吗?”明岛振作精神站了起来,为了安抚自己的的五脏庙而四处翻找,一边奇怪,“咦,我记得在这边放了好几袋泡面来着……冰箱里的速冻饺子和汤圆什么的……也没有啦?”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就这么过的么? 明岛开始怀疑七尾不在这里的大部分原因,其实是没有东西吃了吧? “我好像也没有离开几天吧……”明岛无语地对着上下都空空荡荡的冰箱,感觉更加的心力交瘁起来。 最后他只好摸出一把挂面扔进锅里煮,又甩了几个鸡蛋合着豆瓣酱炒了,做了个不伦不类的炸酱面,大盆小盆的,端到了餐桌上。 结果还没坐下,就见彩棠施施然也拿了个碗,很快就用筷子挑了一碗面,拌着鸡蛋炸酱呼噜噜吃了起来。 ………… 明岛默默地也拌了一碗,一边吃着一边问道:“几天?” “一个星期啊。”彩棠有些不耐。 “……感觉没有那么久的样子。”明岛弱弱地嘀咕了一声,又问道:“拱丹青那边,还好吧?” “嗯?哪个?” “就是跟姜夏回来的那个。” “哦,应该没事吧。”彩棠不置可否。 眼见一碗面见了底,彩棠又手疾眼快挑了一碗,说道:“不过范志杰好像和他一起走的。” 明岛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我回头再打电话给他们吧,一时也忘记了。”明岛说道。他的手机和钥匙之类,在原息被困住之后,由左迦和阿荚都找回来了,只是早就没电自动关了机,回头上楼睡觉的时候充个电就好了。 “那你……”彩棠看看明岛,欲言又止。 “哦,你说我这几天的事啊,”明岛意会,便解释说道,“经营渔场和鸡场的那个人叫做广原,是个修炼很多年的石头怪,他认识阿荚的,还经常提供一些活鱼活鸡什么的给阿荚,阿荚就给了他一小段噬心藤作为答谢。后来,那段噬心藤被姜夏消灭的时候,阿荚有所感应了,觉得事情不大好,就叫左迦连夜使用遁术,从国外赶了过来。” 左迦赶来时,广原的玄火封纹已经施法成功,明岛昏迷不醒,被原息的铜钟罩住,收了起来。 左迦当时和广原两人动了手,广原极力掩护原息逃脱,又不肯化敌为友,只一味的狠斗,最后导致阿荚情绪暴走凶性大发,索性就把他彻底吞了。 之后几天里,左迦到处找寻原息跟明岛的位置未果,急得火烧眉毛。直到花头想到自己曾在明岛身上藏了鳞片,左迦才追寻着花头的一息灵气,找到了明岛被困的地方。 “那原息呢?”彩棠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嗯?你说原息?”明岛说道:“他是鬼修,有些事情我也不大懂,所以我和左迦回来之后,先去找了杨焕。” “……杨焕?” “是,我就把原息直接扔到杨焕那边去了。”明岛说道:“反正他对于鬼怪什么的,比我有经验,而且他那里还有空间法器,比较方便。” 别说一个原息,再多上十个八个的,那一只白玉球也完全装得下。 他说着抬眼看了下彩棠,就见对方眉头微蹙,神色很是古怪,不禁问道:“彩棠?怎么了?” ☆、不能说出的言语 明岛注视着彩棠的脸,一时有些恍惚。 是他多心了吗?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21节 ……还是,他太过于直接和随意? 明岛总觉得今天的彩棠,似乎和从前有一些不同。可是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他又形容不出。 是担心他吗,还是…… 在明岛心里,彩棠虽然傲娇和懒散,但是在很多事情上,远比明岛所能考虑的,要多得多。 明岛承认自己很多时候都有些迟钝以及粗神经,比不了彩棠的深谋远虑——呃,姑且算是吧,尽管他们之前一直过得平平淡淡,也没多少需要花费脑力过度思考的时候。他们大多数,都是简单粗暴地捉鬼除魔,还不曾费尽心神斟酌和谋划什么。 但是彩棠无疑是比明岛的心思更重一些的。 在他们这几个伙伴里,花头是最简单的,一向比明岛更要慢半拍;其次是七尾,哪怕他其实是只狐狸,也顶多不过是有一点小聪明罢了,很有一些对不起先祖们的英明睿智之感。明岛比他们两个略好一点,然而程度似乎也十分有限。倒是彩棠,一直都像是一个大家长一样,总揽全局,进退自如,仿佛永远不会为难,也永远不会失败。 彩棠知道无数明岛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从妖魔界的花花草草飞禽走兽,到上下五千年里五界之中的奇闻怪事,比如哪个哪个妖兽如何进阶何时化形,哪个哪个凶魔有什么弱点,还有谁谁暗恋妖皇,魔主又和谁谁谁虐恋情深等等,诸如此类,无所不知,堪称一部五界里的知识百科全书。 明岛他们这些人毛手毛脚往前冲得心安理得,大半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有彩棠会为他们收拾善后而已。 彩棠的顾虑,都是有情可原,有的放矢的,绝不会信口开河。 因此,明岛对于彩棠的信任无比坚定,他从来都没有真正质疑过彩棠什么,他信任他,毫无理由,却义无反顾。 而现在,彩棠流露出来的神色,令明岛困惑和不安起来。 “有哪里不对吗?”明岛迟疑着问道。 为什么彩棠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好像有些不以为意的敷衍,又好像被隐隐触动,却并不打算开诚布公。 明岛迅速回顾了一下之前的事情,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头绪。 他那神色,更令彩棠不悦起来。 “你就只会说点这个吗?”彩棠放下筷子,重新抱起肩膀,眉毛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明岛愣了愣,连忙说道:“这几天让你担心了,我也很抱歉……”看他似乎也没怎么休息好,还要带着七尾和灵灵,花头又发生那样的事,彩棠想来也很不容易吧…… 彩棠没作声。 明岛讪讪的戳了戳碗里的面条,脑子里拼命地找话说。 “灵灵这几天还好吧?怎么看起来不大开心?她以前都一直粘着我的……”这么半天都没搭理他,他还真有点失落呢。 “呵呵。”美人淡定地开了嘲讽,声音云淡风轻,刚刚有些怪异的气氛好像忽然就变了,恢复成了一直以来的情形。 “呃……”明岛暗暗舒了口气,又想了想,说道:“有关于什么方面的?提示一下……” 彩棠的神色之中不禁多了些鄙视之意,他抬了抬下巴,说道:“第一,原息还有没有同伙?” “目前没有了,如果还有的话,应该就只能是我师伯了吧。”明岛连忙应声说道。 “……”彩棠不由地抬手扶住了额头。 顿了一顿,他继续了刚才的话题,问道:“第二,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嗯?目的?”明岛眨了眨眼,指着自己,道:“好像应该是我……?” 彩棠便立即回道:“你就没想一下他们找到你要做什么?你充其量也就是个必要的‘任务道具’吧?”重要的难道不是,身为当事人的明岛,至少要关心一下,对方打算拿着他这个任务道具怎么办吗? “这么说也没差啦……不过,我又不是太上老君葫芦里的仙丹,难不成吃了我,就可以成仙?” ……你这是默认自己会被吃是么? “……”彩棠默默垂下手,瞥了明岛一眼。 明岛汗颜:“……呃,你是说真的……有可能?”吃掉就成仙? “…………” 明岛顶着彩棠状似同情的眼神,有些不淡定了:“你的意思是,原息对付我,是为了成仙?” 他两眼望天寻思了半晌,慢吞吞地说道:“我不明白。且不说吃了我能不能成仙,就算真的有这个可能,可是,成仙有什么好呢?天界更有趣吗?”明岛觉得,应该还是人间比较吸引他才是。 彩棠却是连眼珠子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他微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声音里更有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是白痴吗?得道成仙,成为天人,这不是修道者的终极目标吗?多少人,多少妖魔鬼怪,穷心竭力苦苦修炼千百年,不就为了能有那么一天?你一句话,轻飘飘的就把多少人的毕生信念、终生梦想都给抹杀了,这样真的大丈夫?” “……呃。”大妖的气场好惊人。 可是,明岛心里的确是觉得,成仙什么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就听彩棠轻轻叹息了一声,略有感慨地说道:“那只不过是因为,你已经拥有太多了啊。” 明岛对此表示质疑:“嗯?” 彩棠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首先,成仙可以获得更长的寿命。哪怕仅仅只是因为这一点,就足够令太多人疯狂了啊。普通的修士,不过三五百年的寿数,能活到上千年的必然是屈指可数。而想要长生不老,本来就是人类自古以来就极度渴望的事情。” “哦。”明岛没什么诚意地应了一声。 “其次,成仙就意味着会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比如,可以翻云覆雨,左右他人的命运和生死,可以改变日月星辰的轨迹,可以让江水倒流、大海枯竭,可以让荒漠变成绿洲。诸如此类,这一切对于很多人,都有着绝对致命的吸引力。” 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一旦尝过强大的滋味,能够主宰生与死,就再也无法停止追求力量的脚步,他们只有咬紧牙关,一直、一直地走下去,一直竭尽全力去变得更强,直到死。 “更强大的力量,同时也意味着更多的资源,”彩棠微微停顿了一下,看着明岛循循善诱道,“天材地宝异兽灵植尽可收入囊中,你难道不觉得很爽吗?” …… 也许吧。 如果,不是被掠夺的那一方。 明岛想起当年仙岛沉落仙府崩塌,妖魔大乱的时候,那些被追逐捕捉的被束缚被无辜妖兽,淡淡地笑了一下。 即使它们并不想伤害人类,可是那些修士,也并没有放过它们啊。 就算是弱肉强食,明岛看在眼里,也觉得于心不忍。 如果变得更强大了,只是去恃强凌弱的话,明岛觉得,那实在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意义,他既不会羡慕,也不会想要成为那些人的同类。 “不能站在力量的顶点,到时候被同类所杀戮,也是大多数修道者的命运啊。”明岛说道。 彩棠点头:“可是,你必须承认,这是众多修道者的愿望。即使他们会中途陨落身死,也是他们为自己的选择所应付出的代价。” 他们既然选择了修道者的道路,那么,从他们开始修炼的那一刻开始,早就应该有了生死有命的觉悟。 那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明岛沉默下去。 好一会,他站起来收拾了餐桌,把碗筷拿到厨房清洗。 彩棠的话言犹在耳,明岛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被无情地扒了出来,晾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寿命,力量,资源。 多少人绕不开的诱惑。 那不是简单的几个字,而是沉甸甸的、切切实实的东西。 而他们,终究也不过是一个俗人。 明岛虽然未必会想要去掠夺宝物,把珍稀的各种东西据为己用,也并不会去坐拥仙府被人侍奉,但是,更加强大的力量,他也并非全无心动。 ——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 天材地宝吗?呵……被觊觎、被捕猎,那种滋味,真的太不美好了。 不过作为一个大妖的彩棠,心底里最为渴望的,又是什么呢? 是想回到妖界,呼风唤雨叱咤风云名垂千古,还是……渡劫成仙? 明岛忽然想到,彩棠压制妖力,逃避法则而留在人间,究竟是为了什么? ☆、并非牵强的猜测 明岛忽然想到,彩棠多年来一直极力压制自身的妖力,以求逃避法则而留在人间,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个大妖,会不会觉得在自己的世界里,和同类在一起,才觉得更自在、更快乐呢? 这样龟缩在人间,连出个门都小心翼翼的,对于这样强大的妖,对于彩棠,也许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吧…… 那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自己,返回妖界……总不会是没办法回去了吧? 还有,彩棠会想要成仙吗? “成仙?当然想。”彩棠听到明岛的疑问时,回答得十分干脆,他叹息一声,有些憧憬似乎又带着些许遗憾地说道:“大多数妖也是这么想的。即使我是个花妖。要知道,植物类的妖相对来说,寿命还是很长的,没有什么时间概念,可是即便如此,脱离妖的范畴,成为一种更为强大而……高贵的生物,总还是有些吸引力的。” 彩棠顿了一下,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了一个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向往的笑容,转瞬即逝。 “至于大多数妖兽和动物妖,一般都有寿命的困扰,连同山精石怪什么的,也都不能长长久久。所以,对于大家来说,只有成仙才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唯一出路。”彩棠注视着明岛,眉毛忽的一歪,目透怀疑:“你想说什么?” “那你……想要回到妖界去吗?”明岛迟疑着问道。 他觉得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唐突,因为那短短的一刹那,明岛清晰地看到了彩棠的神情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僵硬之中。 那是一种拒绝的姿态。 片刻之后,彩棠轻轻一笑:“回不回的吧,反正也没什么熟人了。” 明岛便说道:“不过,妖界在人间是不是也有入口……?如果你想的话……”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彩棠打断了。穿着乡村风格嫩/粉/花睡衣也依旧妖娆美丽高贵出尘的花妖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非怒非怒地吊起了眼角,慢悠悠地说道:“哦?大哥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你一个成仙的道具,居然还有本事打开妖界的结界吗?” ……好直接。 明岛对此真的是无言以对。 半晌,他揉了揉后颈,碎碎念道:“呃,那我到底是什么啊?人形法宝吗?” 彩棠目光闪动,神色若有异样:“人形法宝?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可以和叹今刀共鸣的啊。”明岛理所当然地说道:“还有,你以前也说过,我和姜夏左迦就像一套茶具的不同个体吧?虽然不大清楚左迦那边是什么,但他拥有的那个空间,应该也是师父的一件宝物。” “哦?” “和叹今刀晴来杖什么的级别差不多吧,”明岛说道,“所以我自己的话,还真……” “……呵。”就听彩棠凉凉地笑了一声:“说不定也只是个床上用品而已啊。” “…………” “嗯?怎么?” “……叹今刀,那什么,名字虽然挺文艺的,但是其实……” “嗯……?”彩棠有些兴味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听起来十分愉悦。 明岛讪讪一笑,两眼望天,说道:“叹今刀,其实就是把水果刀来着。” “………………”彩棠的神色顿时不禁微微一僵,无语地撇开了视线。 “左迦那个,嗯,八成,差不多就是,师父最喜欢的那只紫砂的炖锅……吧……”名字叫做留人香的那个。 然而不管再怎么诗意满满,实际上也只是平常的日用品之类而已。 “……………………” “所以,彩棠你刚刚说我可能是床上用品,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反而是大有可能啊! 想想他经常做的恶梦!被压着,被按着,被搂着,搞不好就是个被子枕头竹夫人之类的东西啊! 一想到这个,明岛整个人都不好了。 彩棠在一旁看着他,也颇为同情地耸了下肩。 有个这样没正形的师父,想必多年以前的明岛,也过得十分辛苦吧? “不过,好像又有哪里不大对劲的样子……”明岛苦恼了几秒钟,想起来彩棠之前的话题,于是说道:“对了,还有第三第四吧?你还要说什么来着?” 彩棠再一次别开了视线,怀着不知是庆幸还是破罐子破摔的感慨,随口道:“之后呢?” “嗯?” “你确实把原息暂时交给了杨焕,然后,你和杨焕就没有对这些事情做一番的探讨吗?你们的打算是——?” “……啊。” “……” “一时……” “…………” “忘记了……” “………………” “呃,当时只是着急把附加了符咒的锁链解开,也就没有……”深入讨论那么多…… 明岛的声音越来越弱,无地自容得都想要钻到地下室去了。 “符咒?”彩棠却是微微一愣。 “是啊,被原息拴在脚上的,还挺结实,又是长长的一条,非常的有碍观瞻。而且,我也很不习惯。” “谁关心那个啊。” “哦。”明岛连忙说道:“那个我不大懂,不过幸运的是杨焕都了解,就顺便帮我解开了。他还说,那个是鬼修特有的符咒,还好我遇见了他,要不然恐怕也是没办法破解的。” “是吗。” “嗯呢。” 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又过了一会,彩棠轻咳了一声,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声:“那……对于你所谓的师伯……你怎么看?” “他?”明岛说道:“他应该在地底下摸黑发呆或者睡觉吧。不然还能怎么样?我师父全部修为结成的大封印,总不会还在保质期内就出了问题吧?” “……”保质期是什么鬼。 彩棠忍住大翻白眼的冲动,追问道:“你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吗?封印失效什么的?或者灵力削弱了……之类……” 明岛低下头想了想,还是明确地作出了表示:“可能性不大。” “……你对你师父,真是信任呢。” “也不是啦。”明岛笑笑,有一点不好意思:“但是封印出问题的话,哪还轮得到原息四处蹦达啊。” “…………” “而且我师伯也算个大杀器,他要能出来,”明岛嘴角抽了抽,道,“绝对会是……血流漂杵的程度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匆忙问道:“对了,彩棠,你刚刚说修道者追求长生、力量和资源,成仙是大势所趋,但是为什么会有我师伯这种好像走火入魔的情况?他是受了什么蛊惑还是误入歧途,才开始性情大变大开杀戒的?” 彩棠沉吟道:“……或许,不是的。” “那是什么原因?”明岛十分费解。 “怎么说呢,修道的话,本身也算是逆天而行了吧。” “违背常识和规律……逆天而行?你是说,他干脆逆到底了,另辟蹊径,以杀入道,寻求飞升?”这是不是太离谱了? 谁知道彩棠却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是可行的。” “……” “大道无常,谁也不知道哪一种修行方式百分之百的稳妥,换个角度和方法试一试,未尝不可。而且天道的规则,也不能单纯地以人间的道德标准来解读,毕竟五界之中,除了人类,还有妖魔鬼怪和数以千万计的其他生物种族。那些生物种族的习性和行为准则,和人类都不大一样。因此上,天道的选择,也不能简单粗燥地简单臆测。” 明岛若有所悟,随即忍不住疑问重重:“那我呢?” 他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彩棠看他纠结的模样,有些邪恶地弯起了嘴角,风轻云淡地说道:“万众瞩目众心所向的仙丹啊,直接吞掉或许就可以达成的、更加简便可行的成仙方法,非常值得一试。” ………… “你是意思是,我这种大能量体,被吞掉之后,可能会让本身具有一定修为的人,能量外溢,达到临界点,从而突破自我飞升成仙?”明岛皱着眉,还是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但是,当他看向彩棠,眼含期待地想要得到对方的提示时,彩棠却好整以暇地在一旁露出了看热闹的神情。 明岛只好硬起头皮,自力更生苦思冥想。 为什么能量超出就会飞升?当然,假设这一条是可行的话,是不是也有爆体而亡的风险? 他的师父在当时,也算是法力高强了,在众多修道者之中,绝对是出类拔萃鲜有对手的大能,不一样也没有得道成仙? 默默脑补了一下大能量的自己被师父吞噬后是什么效果,明岛无声地打了个寒颤。 总感觉是个大灾难的样子呢……呵呵。 ……等等。 大灾难?妖魔大战? 明岛神色一动,脱口而出,道:“为什么……当年五界会崩溃,妖魔来到人间?” 彩棠静默几秒,答道:“法则失衡。” “法则的意义,就是平衡。”明岛说道:“那当年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五界的平衡被打破?” ……也许,那一场灾难,并不是崩溃呢? ☆、新的危机 五界的平衡被破坏,也许并不是因为法则失衡而崩溃,而只是法则与世界的……自我修复而已? 就好像,它们为了自身的平衡,而引发了其他众多生灵的危机…… 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 可是……平衡与失衡,不是相反的吗? 明岛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混乱,他一边思索,一边喃喃地说道:“按理说,既然法则追求的是平衡,那它应该就要一直控制着这种平衡,那么为什么会有失衡出现?这根本就是悖论吧?” “也许有些力量,连法则本身也无法驾驭了呢?”彩棠闲闲说道:“有平衡,就会有失衡,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你的意思是说,吞掉我这颗大能量体,或许就能直接突破了法则的力量,没办法直接用天雷轰死,反而可以令他青云直上,直接进入天界?” “……也许吧。” “那天界力量就多了一块,人间少了一块,岂不是更没办法平衡了?” “……有道理。” “所以,原息他们倒底是图个什么?!”明岛几乎要抓狂了。他这么绕来绕去的,已经把自己绕晕了,索性彻底放弃,沮丧地垮下了肩膀。 彩棠却忽然说道:“你说得对。” “啊?” “有关平衡的。”彩棠正色道:“你的思路是对的。” 明岛随即露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就听彩棠说道:“其实,五界之中似乎一直有个流传很久的传说,但是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见过,因此大家也就是随便听听,一直都不怎么在意。而且这传说也太过简短,所有人对此都知之不详,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让大家对它忽视得更加彻底了。” “那……是什么?” “有关平衡的。”彩棠想了想,说道:“据说,五界之中有一个游离在法则之外,用来调节五界平衡的东西。它的行踪不定,有时候会出现在冥界,有时候会出现在妖界。哪一界力量衰落,它就会因此出现,并且每一界对它的称呼都是不一样的。就像你说的,天界多出一块,人间少了一块,力量的平衡……很可能就会让那个东西出现在人间。” “可以自由出入五界的东西?还能游离在法则之外?”竟然这么逆天,明岛也惊异不已:“会是什么?” 彩棠毫无头绪地慢慢摇了摇头,说道:“有人猜是上古神兽,有人说是通天秘境,还有人说是旷世神兵……多年来一直都说法不一,后来千万年来也没有人见过,大家差不多也就逐渐淡忘了。” “……妖魔大战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传言啊。”明岛沉默了半晌,说道:“应该只是传说吧,要不然的话,为什么还会有法则失衡五界崩塌的事情出现呢。” 明岛觉得,这东西要真是那么好用,当年他们何苦还遭那么大罪。 “也是。”彩棠也觉得不合情理,便把这个话题扔在了一边,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你应该知道,即使是现在的你,力量也是不完全的。” “……呃。”算是吧。 “如果你恢复全部记忆,获得完整的力量,说不定连法则也对你束手无策吧?你先不要拒绝,这种可能其实还是蛮大的。”彩棠说道:“如果真的连法则都对你没办法,人间界的平衡也就随之没有了,这时候让合适的人飞升入天界,也许是一个解决问题的良好途径。至于天界的平衡,大概也用不着我们操心,反正还有妖魔界和冥界来调节啊。不知道,原息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明岛想想当年自己坠落冥河,沉睡不起的事情,大觉彩棠说的颇有道理。 这样一来,说到底,这个变数,都是他自己? ……猛然间,就感觉自己罪孽深重啊。 难道连妖魔大战也是因他而起吗? ………… 明岛觉得今天晚上他不会好了。肯定会失眠的吧? “还有,”彩棠又补充说道,“你的师父封印了你的师伯之后,真的就不在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已经飞升到天界了?” ……………… “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明岛沉默良久,不得已还是说了这么一句。他真的有些超负荷了,需要安静一会。 这一会工夫,各种不同程度的压力纷纷落在他的心头,刚刚获救又奔走于城市之间的明岛身心俱疲,急切地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他和彩棠打了个招呼,就匆匆上了三楼,回到了自己房里。 扒下一身穿了数日的衣裳,明岛草草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然后就满心向往地爬上了床,准备见周公去了。 他很快躺平拉好被子关上灯,然后拿起了刚刚洗澡前开始充电的手机,按下了开机的按键。 熟悉又单调的开机音乐之后,手机刚刚启动成功的同时,就接二连三地、不断地响起了各种接受信息的提示音。短信的、微信的、天气预报的,等等等等,几乎让明岛觉得手机都要爆掉了。 好不容易等手机安静下来,明岛快速浏览了将近一百条的短信,和微信,基本都是范志杰为首的朋友同事对于他行踪和人身安全的担心,特别是还有两个陌生的号码,一个是杨焕的,还有一个是分局法医的,都表达了对明岛的关心。 明岛有些感动地在被子里搓了搓脚丫,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群发了个报平安的信息。结果信息发完没两秒钟,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明岛接通之后,率先把胳膊从被子里伸出了老远。 果然,对面传来了范志杰很是有些歇斯底里的咆哮,明岛抿着嘴听他嗷嗷嗷吼完,才把手机拿回了耳边,说道:“我知道了,下次会当心……” “你还敢有下次?!”范志杰中气十足地打断了他的话。 明岛讪笑:“哎呀,这不是没事了吗。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安心啦。” 那边范志杰又噼里啪啦数落了一顿,然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度反应了,便喘了口气,慢慢平复了心情。 毕竟这种事,明岛也不想的。他虽然担心,但是太激烈了似乎也不大合适。只是这些天,范志杰真是熬得头发都要白了,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更不要说在听了拱丹青的描述之后,他连开诊所的兴致也彻底没有了,因此也早就挂了歇业整顿的牌子,一直在家心神不宁地等明岛的消息。 现在得到准确的消息,范志杰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自然随之而来的,就是过度紧张和焦虑之后的失控。 明岛像是知道他所想的一样,等范志杰缓过劲来,就转移了话题:“诊所真的要扩大规模的话,我先转账给你吧。你先张罗着,左迦那边我再去说。” 范志杰用鼻子应了一声。 “这件事,嗯,肯定是还没结束,”明岛这个时候也不遮掩什么了,很是直接地跟范志杰大致解释了一下自己的遭遇,以及最近的形势,才又说道,“你们暂时还是不要和我有什么接触,到时候事情结了,我们再聚就好了。” 范志杰沉默下去,好一会才说道:“虽然你说着好像挺轻松,但是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吧。” “啊,大波斯总要留到最后嘛。”明岛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可是作为了故事主角的人啊。”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你一直是个背景板啊。 而且就算是轻描淡写的关心,他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真的超出了常识,让他觉得不真实;甚至是,范志杰觉得,他对这件事的危险程度,都没有一点切实的概念,都远不能想象。 可是,身为当事人的明岛,却怎么也避不开躲不过。 这不是搬离一个城市或一个国家,就能够解决、可以摆脱的事情。 这是属于非人类的事情。 他们凡人如此无助,如此无奈,如此忧虑,却终究毫无办法。 最后,还是明岛打破了沉默,说道:“对了,你那个分手的前男友呢?还好吗?” “……”不知为什么,忽然好想从电话里伸出手去揍他啊。 “他还蛮机智的,居然还给姜夏打了电话。”明岛呵呵呵地笑着,范志杰只觉得脑门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不过…… “对了,明岛,你还记得那个晚渡花吗?”范志杰一经提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连忙说道。 “嗯?怎么了?”明岛不解:“我记得啊,你睡觉的时候真的用了吗?有后遗症?” “不是我。” “那是……拱丹青?” “嗯,那个时候我还没来得及用。但是,拱丹青说他把花放在车里的时候,在青青楼下睡了一晚上,”范志杰说道,“之前有个东西,就是那个据他说想是个鬼的人,不是曾经附在他身上吗?” “那个就是原息,他怎么了?” “拱丹青说,可能是晚渡花的关系,他后来想起来一些梦里的东西,好像都是些不大好的事情,他一时也说不清,我们都不大懂这个,不过总觉得和那个人的意识有关。” “你的意思是,因为晚渡花,拱丹青可能窥探到了原息的某些想法?”明岛神色一振。 ☆、深夜的行动 约定好了和拱丹青见面详谈的时间,并请范志杰代为转达之后,明岛放好手机,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了梦乡。 事实证明,像他这种粗神经的人,实在很难有机会弄得自己彻夜失眠,最差的情况,也就是做个比较辛苦又不是很情愿的梦罢了。 在梦里,他一直在不停地走着,漫无目的;又好像是在不断地找寻什么人,可是当他仔细想一想,却又茫然无知,毫无头绪。 这种情形的后果,就是当他一觉醒来时,仍然有些疲惫,身体是迟钝的,还有一些僵硬。他懒懒地躺着,一动也不想动,怎么也不想爬起来。而精神,更是出奇地混乱。 像是心慌,又像是饥饿,非常怪异的感觉。 静默半晌,明岛睁开眼,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他发现时间不过半夜12点多一点,他这一觉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明明就像是睡了一整夜一样,漫长而又乏味。 他胡乱地耙了耙头发,打算重新入睡。就在他刚要放下手机的时候,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明岛怔了一下,仿佛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可是心里却有些异样的忐忑和不安全无预兆地浮现了出来,就像是刚刚他莫名醒来一样。 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电话是姜夏打来的。 明岛停顿了几秒之后,接起了电话。电话那端的姜夏依旧直截了当,她的话也非常的简短。 “出事了。”姜夏说,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里也有些焦虑:“你到外面看一眼。” 明岛心中一紧,连忙下地直奔阳台,打开了窗户。 外面的世界寂静而黑暗,除了远处路边的一串路灯,整个郊区都笼罩在春日充满凉意的夜色之中。 明岛眯着眼睛望向远方,过了一会,他陡然眼角一跳,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会!” “你那边可能会好一点,我这里已经快顶不住了。”姜夏缓了口气,继续道:“没有叹今刀,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七尾、平仲和水晶都去帮忙了,我刚才也跟左迦打了招呼。” 明岛忙道:“嗯,我知道了。” 姜夏于是就痛快地挂断了电话。 明岛立即换好衣服,揣好各种应用的东西,匆匆往楼下走去。 途中他遇见了立在楼梯口的彩棠,对方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而起来的,因此在明岛下楼的时候,过来问了一声。 “出门?” “嗯,”明岛说道,“低级魔物从山里出来了,很多。” 他抬手指了指窗外,又补充了一句:“这边也能看见了。” 这就意味着,魔物的数量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甚至很有可能不仅仅局限于低级的魔物了。尽管当初姜夏和左迦补好了那道缝隙,然而似乎还有很多事情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也许是有人包藏祸心,也许是法则平衡的计算,也许还有更多其他的可能,但是他们别无选择。他们必须要赶在这些东西伤害普通人之前,把它们都消灭掉。 彩棠迟疑了一下,然后回了下身,向自己房门里示意了一下,明岛看不清他的神情,却瞬间理解了他的意图。 很快,怨鬼灵灵也出现在了明岛面前,一人一妖一鬼立时统一了阵线,向门外快速走去。 出大门的时候,明岛又接到了杨焕的电话,说是禁锢原息的法阵受到了魔物的攻击,他觉得情况有变,想问问明岛的意见。 明岛便把姜夏刚刚说的事情告诉了他。 杨焕对此竟是毫不意外,他说道:“这几天我觉得也差不多了,事情到这个地步,还能悠哉悠哉、平心静气的,怎么可能?哎,也不枉我在人间守了这么多年。” 所以你这是觉得无聊吗?明岛默默吐槽道。就听杨焕接着又道:“这种事情,解决源头的问题才是重点,你和左迦去山里吧。城里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明岛顿时觉得心里的压力松动了许多,心中百感交集。 有个冥界的熟人真好啊。直接面对魔物,不用担心人类受害,也真是太好了。 明岛就又赶紧给左迦打电话,转达了杨焕的意思。 左迦那边听起来好像十分热闹,明岛隐约还听到了红麟欢脱的声音,以及青甲淡定的吐槽,想来应该是在愉悦地进食吧…… 呃,男神你这是在“放羊”吗? 左迦很快做出了回复,说是尽快动身过去。他在姜夏那边也设置了定位,来回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明岛,你要带彩棠过去的话……” “没关系,我有办法。” “那就好,一会见。” 明岛收起手机,右手轻轻一招,手下便多了一张青色的灵力网,他把这网子在彩棠和灵灵身上一裹,随即启动了那张定位符,直往姜夏的小楼而去。 明岛到达姜夏的小楼时,楼里空无一人。他刚刚走到院子里,左迦的身影就在夜色中悄然出现了。 两人碰面,神情都有些无奈,看着后面黑漆漆的大山,脑袋一个有两个大了。 大半夜的要进山去,真是要命啊。 左迦一边撸着袖子把红麟和青甲放出来,一边说道:“先问问姜夏那边的情况吧。看看她人在哪里。” 说着,他打量了一下明岛身后披着青网的彩棠,又瞥了一眼跟在彩棠脚边的怨鬼,心里似乎觉得有些怪异。 那感觉瞬间即逝,左迦还都没来得及抓住心底的那一丝疑问,就被另外的事情转移了注意。 他拿出手机联系了姜夏,直接问道:“我们过来了,你在哪?” 姜夏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停顿了一会,左迦听到一阵令人牙齿发软的电流声滋啦啦响过后,姜夏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你记得上次我们进山来的那条路吗?从那过来,我在路上。”姜夏说着,很是粗鲁暴躁地爆了句粗口,又道:“太多了,路都要被堵死了。我一路往前推,也才走了三四里。平仲和七尾他们都在其他方向,估计也不大好。” “明岛说杨焕要负责城里城外的防护,叫我们过来把源头解决一下。”左迦挥了挥手,示意青甲带着红麟先往前走,他和明岛跟在后面。 “可惜阵线太长,不能把阿荚放出来。”他有些惋惜地说道。 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难得看到这么多魔界的原住民,如果可以的话,阿荚这次就可以吃一顿饱饭了。而且要是阿荚能够出来帮忙,他们必然也会轻松很多。 “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过来,我总觉得天雷又要来劈我了。”那边的姜夏越发暴躁地回了一句。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22节 ………… “……好的,就来。”左迦只好马上挂断了电话,加快了脚步。 明岛跟在左迦身后,回身低声问彩棠道:“感觉……还好?” 彩棠点下头,轻笑了一声:“这隔热网的效果还不错。我试着调节下妖力,还有不少余地。” 明岛听了,便问左迦道:“你要不要给阿荚也试试。” 他手指一张,又是一张青色灵网抛了起来,浮在了半空中。 左迦这才回过神,道:“原来是隔绝天雷的?太好了,快快快,再来两张,给青甲也来个,好让他放开手脚。” 说话间手臂上光芒闪现,阿荚化作一道绿光,倏的立在了左迦身旁。 明岛便将那青网往他身上一丢,又随手给青甲丢过去一张。 “阿荚再给个。”左迦再度要求。 明岛从善如流,又凝出一张青网,交给了阿荚。 阿荚将这两张网先后披在身上,妖异的眼角满是蠢蠢欲动的杀机,以及……食欲。他在两张网的间隔里就已经两次爆发了自己的力量,发现这东西效果确实惊人,立时道:“再来个,也好放手一搏。” 明岛应了一声,两只手左右开弓,不仅又给阿荚织了两张,还预备了另外两张,交给了彩棠。 彩棠也不客气,把那青网依次在身上叠加,身上的妖力也是汹涌波动,一再地释放了出来。 这样一来,他们这一行人的武力值便连翻了几倍,让大家心里都有了些底气,自觉安心了不少。 期间,明岛又凝出十余个青色光球悬在几人身前身后,用来照明,令他们的行进速度达到了极致。 唯有左迦仍然不满,叹息道:“还是好想要飞行道具啊。” 大半夜的在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爬山,真的太苦逼了。就算他不怜惜自己的满身名牌,也要怜惜自己娇嫩的脚丫子和脸蛋啊。这一会工夫,他的脸都被树叶子刮了好几次了。 ……早知道就戴个口罩啥的了。 明岛很是无语,默不作声地把视线撇到了一边。 “不过你也满机智的啊,简直就是个居家旅行的小能手嘛。你这灵力还能这么用,也是奇葩。” “这是夸奖吗……”我并不需要啊。 “哎呀,没有在夸你啦,我就是觉得挺好玩的。你不能把这网子弄得更精致一点吗?比如变成披肩,风衣或者连衣裙?” ☆、另一个提示 有了明岛这层灵力网的保障,阿荚彩棠等人都放开了手脚,各自循着魔物所在的方向,分散追击而去。 明岛跟着左迦,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数日前走过的那条林间小路往前走,准备去和姜夏汇合。 对于左迦刚才的问题,明岛很是无语,就算你是时尚男神什么的,这个时候关心的也不应该是款式问题吧? 还是说,左迦比他还要迟钝吗…… “啊……”前面的左迦忽然发出了一声别有意味的感慨,明岛听着,只觉得脖子后面毛乎乎的,莫名的心虚起来。 “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被阿荚打断了。”左迦说道:“明岛,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呢?” 明岛没作声。 左迦轻轻笑了一声,又说道:“为什么你的灵力网,居然可以隔绝法则呢?” ……来了,就是这个。这才是个像样的问题啊。 明岛也笑了笑,回答道:“我也很想知道啊。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然后,左迦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明岛一眼。他的神色还是十分随意,打量明岛的视线里,略有些疑惑。不过他很快回过神,继续往前走了,直到又走出十几步之后,左迦才开了口。 “以前的时候,我就有些奇怪,”左迦说,“除去属性的因素,妖魔鬼怪好像都能从你那……充电呢。” 明岛点头:“……是的。” 不管是平仲花头七尾彩棠,还是怨鬼灵灵,一直都能够毫无障碍地吸收明岛周身散发出来的灵气,进而加速修炼,甚至之前更早的那些年,也曾经有魔物可以做到这一点。 “我和姜夏虽然也对身边的妖魔有一定的影响,但很显然我们的效率,完全不能跟你相比呢。而且姜夏对妖类产生影响,多半还是因为她身上隐藏了来自于妖界他那个前男友的力量,而并非叹今刀的原因。”左迦沉吟道:“至于我自己,应该只是体内的空间法宝在起作用吧。” 他一边拨开眼前的树枝,一边向前,四周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丛林,他们距离真正的大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头顶上星辰的光芒微微闪亮,身前身后是明岛的灵力球跟随着他们,照亮了一路的地形和环境,虽然不是十分明亮,总好过手电筒之类的工具,至少不会增加他们的负重。 而充斥着不知名魔物的夜晚丛林里,更是静得吓人。左迦只能听见远远传来的红麟的叫声,以及魔物的嘶吼。这一切充满了魔幻的味道,显得格外的不真实。 左迦不禁摇头笑了笑,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你和我们还是不一样的。”左迦说:“虽然你说过和叹今刀以及白玉楼都有过共鸣,嗯,还有我;但是总觉得……怎么说呢,有点奇怪,就好像你这个身体,不应该是个人类似的。” “……嗯?” “哦,我的意思是,你这个灵力给人的感觉太过纯粹和澎湃,和我们这种沾了法宝的光,后期开始修炼的力量大不相同。”左迦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措辞,随后他说道:“而且不管你是攻击也好,防护也好,比如刚刚那几张灵力网,还有这些灵力球,都和我们所修习的法术完全不一样。也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门派的术法。打个比方说吧,就好像游戏里,我们发招的时候,是需要既定的技能和吟唱时间的,但是你的所有技能,却都是随心所欲信手拈来,并且都是可以瞬发的。” 想到刚认识明岛的时候,他们还曾经取笑过明岛是野生的天师,左迦就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太天真了。 人家很有可能根本不是野生,而是更加逆天的存在啊。 明岛疑问道:“吟唱时间就是读条吧?既定技能指的是?” “嗯,举个例子,逍遥派的弟子不能用少林派的武功招式,法师不能用骑士的技能。”左迦说着,比划了一下:“我们不断地修炼,一方面是提升技能等级,另一方面,则是尽最大可能地缩短读条。外人看起来,可能觉得我们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并没有读条,实际上,我们只是把时间压缩到了看似瞬发的程度而已。” 明岛表示理解了,不过…… “我的技能……呃,我就是随便瞎想,觉得怎么方便,就怎么来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招数都挺土的,还被左迦吐槽灵网不够美观,一点也不觉得……多么……厉害啊…… 左迦立刻就说道:“你看,这就是你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我们是在使用既定的技能,而你是在创造新的技能。” “呃……” “并且你不仅可以创造各种技能,还能不受限制地使用各种既定技能,完全不受门派限制。另外,你不需要读条。” 这么一说左迦自己都要惊呆了,这是多么逆天多么惊人多么可怕的事情! “可是被原息关起来的时候……” “闹闹闹,你只是没找对方法,”左迦摇头说道,“对于符咒也是,你只是不清楚它的原理。一旦你弄懂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自己解开。” 明岛低下头,苦笑了起来:“你说的好像我多厉害似的……” 可是,花头不还是因为他…… 左迦道:“这是事实。” “……但是,动手的时候……” “你说对战方面吗?你那是经验不足。除此之外,顶多就是招数还不熟练,还不适应比较强大的对手。”左迦说道。 “……那不就是,弱吗?”左迦所说的因素,经验也好,招数不熟练也罢,明白地说,其实就是本事不济的意思吧? 左迦却不以为然:“那是两码事,你的潜能还没有彻底激发出来。如果有合适的时机,你的力量更加完整了,肯定就和现在不一样了。比如你现在,已经比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要强多了吧?我刚才还想到了,你是可以自由出入空间结界的吧?应该不仅仅是我的空间结界?” 明岛想了想杨焕的那个三楼小黑屋,有些不确定:“也许……?” 能够出入左迦的空间结界这一点,明岛也考虑过各种的可能性。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因为能够和姜夏、左迦共鸣的原因;后来,他知道了叹今刀和留人香的存在,怀疑自己是师父的另一件法宝,法宝同属于师父,应该有一种共通的属性,才会造成这种结果。 现在想来,明岛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左迦的意思,是他本身的特性的原因吗? “难道,真的……不是人形法宝吗?”明岛喃喃说道。 “什么?”左迦一个猛回头,脖子咔的响了一声,他立刻捂着脖子咻咻咻地叫起来,好半天才回过劲,继续追问道:“人形法宝是什么鬼?你给我讲清楚。” 明岛便简明扼要地把之前和彩棠说过的猜测,告诉了左迦。 “什么?!”左迦痛心疾首:“我的身体里居然是个一点也不华丽的砂锅吗?!” 喂,你的关注点也太偏了吧。 “呃,师父的法宝都是这样的……叹今刀其实是水果刀来着,不雨绸它就是一条裤腰带……还有晴来杖,师父一直都用它来叉着烤肉……” “………………”男神表示,我不想听。 “哎,习惯就好了。”明岛安慰道。 他自己倒是感觉还好,法宝什么的,谁也没规定必须是华丽丽,又高端又洋气的吧?生活用品炼成法宝不是很好吗,又实用又节约,出门都不用带那么多东西了。 “屁啊,”男神对此嗤之以鼻,“那么牛逼的修士,还用担心行李的问题吗?修士这个词,本身就和节约无缘好不好!” “……呃,也是啊。”想想多年前跟着师父见识过的众多修道者,明岛默默闭上了嘴。 何止是和节约无缘?那些人,根本就是毁灭性的存在啊。 “对了,光听你说你师父你师父,我好歹也和他有点联系了,”左迦好奇不已,忍不住问道,“你师父叫什么?” “……” “嗯?” “…………” “喂,说话啊。你装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不就是一个名字,难道你都不记得了?连师父的名字都忘记的话,也太不孝了吧。” ……要你管啊。男神你是不是被姜夏附体了? “呃,其实是记得的。”不明白话题怎么一下子歪到这里的明岛很是无奈地说道:“刚刚不是在说我的体质问题吗?” “两不耽误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么无聊的路程,有一点娱乐不好吗?” “你只是……想让我娱乐你吧……”明岛弱弱地指责了一句。 左迦嘴角一歪:“那你是说还是不说呢?”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点哭笑不得而已。 “说不出口吗?” “不是,因为他的名字,嗯,比较亲切朴实……” “……旺财?” “…………”明岛默默翻了个白眼。 “好吧。” “他叫花椒。” “……噗。”是挺朴实的。 明岛索性破罐子破摔,接着说道:“我师伯,叫八角。” “那不就是大料吗?哈哈哈哈哈!” ☆、战斗进行时 话虽如此,但是用着调味品作为名字的这两个人,早在多年前的修道者之中,不论是花椒还是八角,都绝对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不说跺一脚四方乱颤,单只是崇明、崇阳两位真人所到之处,闲杂的妖魔鬼怪必然是要连退数十里,万万不敢在他们面前出现的。 那种惊人的气势,那种无人敢掠的锋芒,就好像连多看一眼都会觉得眼睛会受伤一样。 而人间的平民百姓,一向是将他们供奉为仙人的。 名字什么的,真的不能说明什么。 当然,这种事情,左迦和明岛也只是说笑而已。 有了这么一个欢乐的小插曲,男神明显被娱乐了,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也稍微收敛了一下龟毛和懒散。 “你的小跟班怎么变卦了?”两人一边前行,一边随手收拾掉几个漏网的小杂鱼,走出一段路后,左迦随口问起了怨鬼的事情。 之前彩棠离开的时候,灵灵也跟着一起走了。 明岛对此也有些失落,明明灵灵一直都最粘他的,谁知道出了这件事,小东西竟然都不大理会他了。 左迦见明岛不吭声,便接着说道:“其实,怨鬼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吧?按理说,他们在成为怨鬼那一刻,生前的事以及属于人类的情感,就都已经离他们远去了,剩下的就只有本能而已。他们也许会依附于谁,但是绝对不会是因为什么喜欢的情绪,而是因为,对方比他们更强、更可怕。” “嗯,我知道。”明岛静默了片刻,说道。 怨鬼,一般就是这样的,低级的怨鬼屈服于高级怨鬼,或是其他高等的生物,因为他们除了本能,别无其他。 半小时之后,左迦明岛两人顺利和姜夏汇合了。 至于那个关于明岛体质的问题,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两人都没再提起过。 但是,在明岛心里,对自己本身有了更进一步的猜测。 而且,他想自己如果真的像左迦所说,可以随心所欲创造招式,随心所欲地使用力量,那么眼下的形势,倒不失为一个绝好的机会。 他可以在此不断地尝试,不断地演习,用他能够想到的方法,去应对那些魔物。 ……比如,明岛现在最希望的事情是,能够有效地、快速地处理掉,这些大面积地分散在方圆数里之内的低级魔物们。 要除掉魔物,必须就要先发现魔物,单凭他们几个漫山遍野地去找,实在是太浪费力量了。能不能有个简便的法子呢? 最好一部分人直接找到魔物出现源头,截断魔物的后续力量……可是,同时,又不能让已经跑到人间的魔物脱离他们的势力范围,尽最大可能就近解决。 有没有一种可以探测,又可以直接绞杀的办法…… 那边姜夏正在浴血奋战,没有叹今刀她只能凭着肉体的力量,用尖锐的指甲把魔物直接撕碎。这招式十分简单粗暴,却也十分有效;只是场面极度血腥,好在乌漆抹黑的,一切都不是特别清楚…… 明岛自我安慰地想着,一边随意舒展着手指,青色的灵力结成无数丝线,在他指间忽长忽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听到身后的动静,姜夏抽空和他们两个打了个招呼,一边又将手边一个长得像是蝙蝠又像是鼯鼠似的魔物一撕两片,丢在一旁,一边往前走着,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有没有其他更省时省力的办法?比方一路法术明火烧过去,或者,那啥,可以连锁反应的?一个一个的来,老娘爪子都痛了。” …… 明岛默默收回了刚要丢出灵力球的手。 左迦立即撇清说道:“我一个辅助,没这么大的能耐。” 姜夏便回过头,轻飘飘地瞄了明岛一眼。 ……你看我,我也没办法啊。我既不是带大群的火法,也不是带骷髅的死灵法师,更不是可以召唤野兽的德鲁伊啊。 明岛有些心虚地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随后,他想了想,还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冲着大约三十米开外的一个爬虫类的魔物,丢过去了一个拳头大的灵气团。 灵气团看似轻若无物,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飘走。可是就在姜夏的视线之中,那团灵气毫无声息地击中了那个张牙舞爪的小魔怪,并且在它的身体上啵地一下爆炸了开来,连同魔物的十几条腿都飞上了天。 姜夏于是摸了摸下巴,说道:“我们可以组队啊。” ………… 组队?你当是野外练级刷怪吗? 左迦却因此兴致大起,双眼炯炯放光:“对啊对啊,姜夏你去拉怪,明岛你等着魔物集中在一起,就放个大群,像刚刚那样,来个特大号的,在怪物中间一丢,bongbongbong~搞定!” 姜夏道:“那你呢?” “我负责守望敌情,顺便消灭漏网之鱼~~” “呵。呵。”姜夏龇牙一笑,又往前推进了十几米,徒手撕碎了三个魔物。 魔物终究也是血肉之躯,在姜夏凝聚了妖力的粗暴攻击下,连一点再生的机会都没有争取到,就灰飞烟灭了。 左迦在姜夏身后连忙避让,免得被魔物的血液飞溅到身上,一边说道:“分工合作,比较有效率啊。” “那你让我一个弱女子冲锋陷阵,自己只收拾小杂鱼真的大丈夫?” “可是我没有大群啊,单打独斗还好,但是一个一个地解决,那哪是个头?” “说的好像我有大群似的。”姜夏不禁翻了个白眼,命令道:“少啰嗦,跟我一起去拉怪!” “……哦。”左迦灰溜溜地一转身,往左侧十点钟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左迦忽见眼前青光一闪,直没入黑暗之中,再抬眼时,远处游荡的一只魔物已经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迅速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姜夏也惊呼了一声,左迦顺着声音望去,一时也是吃了一惊。 在他们身前,以一百八十度扇形向外延伸的大片区域里,至少四五十头各式各样的魔物,都像是听到了某种号令一样,先后冲着几个人急扑过来! 吼吼吼!吃的! 一时间高低起伏的吼声此起彼伏,都是看到食物之后的兴奋和急切。 这些魔物有的像是小牛犊一样大小,有的则是如同骆驼一般,更大一些的,远比三层楼房还要高! 它们一路横冲直撞,细小些的树木都被撞得东倒西歪,眼瞅着就要把他们三个人活生生踩在脚下了。 姜夏不禁吼了一声:“搞什么?!它们有头头吗?怎么这么整齐,都冲过来了?!” 左迦则是默默地撇头,看了明岛一眼。 “呃,拉怪……是这样的吗?” 明岛立在林间,双手平伸,手心向下,五指张开,自掌心向外,明岛的每一只手里都凝出了一束灵力丝,那细丝如蚕丝、如蛛网,密密麻麻,不知有多长,远远地延伸到了黑暗之中,完全看不到尽头。 而刚刚,明岛正是尝试着使用力量,同时攻击数个目标,引得那些魔物都纷纷向着他们扑了过来。 姜夏看着明岛,神情诡异地僵了一下,随即道:“……好吧,你拉怪,你放群,我们看看就好……” 说话间,几十头魔物已经近在眼前,明岛双手轻轻一挥,丝线骤然同时大亮,转眼便粗壮了很多,并随着明岛的动作,刷的一下齐齐地、笔直贯入了众多魔物的身体! 瞬时,魔物的身体好似烟花绽放,很快就爆裂开了。 ……无差别群体攻击! ……一次性完成了。 万籁俱寂。 好半天,姜夏才合拢了自己的下巴,默默吞了口口水。 特么的,太凶残了! 先是试探地轻轻攻击,吸引魔物们的注意力;然后在魔物围攻之势将成的时候,加大攻击力道,一次攻破全部对手。明岛的所有动作行为,从试探到剿灭,不过短短十来秒的时间,可是效果,却显然比她在这里苦斗半小时还要惊人。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然而当事人却毫无所知,他有些困惑地依次看了看左迦还有姜夏,底气不足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讪讪的笑容,问道:“……咦,不是这样吗?” “不不不,就是这样!”左迦顿时叫起来,振臂高呼道:“就是这样!明岛,你就是传说中的男人!我们的救世主!让我们追随你前行……” 他正慷慨激昂摩拳擦掌,旁边姜夏一脚飞来,瞬间将男神踹出十米开外,顺势向前几步,一把薅住了左迦的衣领。 “不好意思,没看好,让他又跑出来了。”姜夏凉凉说道。 ………… “呃,那我就——”明岛抬手示意。 “你继续你继续,我们去扫个尾。”姜夏说着,后退几步,眼瞅着明岛微微伏身,把一双手虚按在地上,然后他整个人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无比盛大的淡青色的光芒,从他身上恣意迸发,通过他的一双手,凝结出了无数的细丝,以明岛为中心,如同蛛网一般,迅速蔓延了出去! ☆、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 夜半,深山。 残月如钩,星光惨淡。 山丘密林之间,一道断裂的山岩豁口,宽不过两米,长不足百步,但深度,却不知有几许。 它横亘在一片山丘之后,隐没在灌木和青苔之中,如果不留意的话,甚至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然而就在这条不起眼的裂缝之中,却涌动着不可计数的可怕怪物。 有的形如蜘蛛,却大如磨盘;有的状似章鱼,却满身遍布着眼睛;有的好像飞鸟,却偏偏有着一张人的脸孔。 这些,通通都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低级魔物。 它们没有思想,也没有情感,除了旺盛的食欲,别无其他。就连同从魔界缝隙间钻过来的时候,身为同类的它们,都在狭窄这道缝隙之中相互攻击、撕咬和吞噬。 可是即使是这样,即使是这样低级的东西,一旦来到人间,对于人类的伤害,都是致命的。他们有可能被寄生,被吸干血肉,从而化为更高一级的魔物;也有可能被直接啃食吞进肚子里,丢掉性命,但是却没有人能够知道他们的际遇,更没有人可以为他们讨回公道。 尤其是,当这些魔物的数目超过两位数之后,对于这座城市的损害,都是毁灭性的。更不要说,单只是现在涌动着的这些庞大的数字。 因为魔物,不是普通人可以看到、听到、感知的生物。 它们和人类就像是不同波段的电信号,永远不可能交汇。 由于不知道它们的存在,人类就只能任由它们宰割,连反击都无从下手。 而只有修道者,以及同样的异类,比如妖、比如鬼,才能知晓它们的样貌和位置。 可是这些人,又有多少呢。他们就算倾尽全力,又能保护多少人呢。 更何况,魔物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一只又一只,一头又一头。 蚁多咬死象不说,总有漏网之鱼会混入人间,到时候无疑就是一次单方面被屠杀的灾难。 月色之下,裂缝中钻出来的魔物渐渐地分散开来,在山野间游荡着,偶尔会有一次偷袭发生在一瞬间,有一方被同伴扑倒啃食殆尽,但是越来越多的魔物还是出现在了人间的世界,并向着不可预知的地方而去。 忽然—— 一道淡淡的青色光芒滑过,如远去的流星的轨迹,又像是一道微不足道的闪光,一道明丽的丝线,悄然无声地停落在了一个魔物的后背上。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更多的青色光华纷然而至,就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死死钉住了每一只出现的魔物,一根都没有落空,一根也没有浪费。 就在魔物们还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那一刻,青色的光芒骤然大亮,紧随其后的,是数不清的魔物们,几乎在同一时间轰然爆裂开来,很快就消散在了清风之中,连濒死的吼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裂缝中的未知魔物似乎也感到了危机,久久没有动静。 远在山脚下的姜夏和左迦,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说不清是感慨,还是赞叹,或许最多的,还是恐惧和敬畏吧。 眼前这个人,真的太出人意料……也太可怕了。 视线所及之处的魔物,就在刚刚的一转眼间,通通被明岛消灭了。姜夏和左迦相信,在更远处,他们无法看到的地方,一定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在同一时刻。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们历经多年,从来也没见过这样的攻击方式,更没有见过这样凶残的攻击效果。 还有,明岛究竟是怎样探测到魔物,又是怎样锁定将要攻击的目标的?其中的原理是什么? 他们一概都不知道。 ……这一切,都实在是太惊人了。 就像梦境一样,毫不真实。 左迦和姜夏两人下意识对视的时候,都发现了对方眼底的惊骇,以及微妙的一点点庆幸。 还好,他们是盟友。 幸亏,他们无需和这样一个,拥有不可捉摸的力量和身份的人为敌。 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明岛直起腰,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温和地笑了一笑。 黯淡的夜色里,他还像是个温软无害的少年,有一点不好意思,有一点对自己力量的不确定,他柔和的眉眼里仍是最初的简单纯粹,直到后来,在他眼底慢慢地浮起些坚定的光芒。 左迦愣愣的,一时有些神情恍惚,他觉得好像在短短的一刹那,眼前的明岛似乎变得又有些不一样了。 而他身边的姜夏,完全没有体会到左迦的龟毛敏感,仅仅是呆了一下,就豪爽地笑了起来。 “我说明岛你这个大群够逆天了,攻击范围竟然这么大!看上去方圆也有十里地了吧?而且不仅范围大,还是远程密集型,简直比东风快递还厉害了!对了,你知道东风快递是什么吗?哈哈哈,我就说……” 左迦无言地撇开视线,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山林。 “那边……”左迦微微皱起眉,低声说道:“是不是,我们上次来过的地方?” “嗯?”姜夏停下了对明岛的调侃,回过头来,顺着左迦的视线,往远处看了一眼。 “好像,是在那个地方的前面吧?”姜夏不确定地说道。 明岛也走过来,眯起眼睛看了看远处。 “不大像吧……”姜夏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问道:“哎,你们不觉得吗?这里是不是比上次多了好多树?还是说,我没记错了,不是上次那个地方?” 左迦迟疑了一下,说道:“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说着,招呼了一下明岛,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丘上走去。姜夏自然不甘落后,很快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三人一路前行,走到一半的时候,左迦说道:“外面好像都扫清了,阿荚他们快回来了。” 明岛四处张望一番,想着既然阿荚他们会回来,彩棠应该也差不多吧。 “回来?”姜夏道:“你的意思是,源头可能就在这里?” 左迦点了点头:“应该是。” 说话间,青甲便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他笑眯眯地和姜夏、明岛打了个招呼,跟左迦说道:“找到源头了,在上面。阿荚红麟他们都在那。” “水晶呢?”姜夏问道。 “嗯,水晶也在。还有平仲和彩棠。”青甲说道。 “那我们也赶紧过去吧。”左迦说了一声,几人振作精神,加快了脚步,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裂缝之前。 在裂缝旁边,站着相隔好一段的距离的阿荚和水晶,红麟则是扒在裂缝边缘,不断向下探视。但是平仲和彩棠,连同跟着彩棠的怨鬼灵灵,却不知所踪。 于是明岛忍不住问了一声:“彩棠呢?” “他们下去啦。”红麟抢先说道,一边用爪子捂着嘴巴,打了一个饱嗝,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看起来,这一餐它吃得十分愉快啊。 ……等等,你不是湿魔吗? 你一出来不是要下小雨吗? 不对,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明岛匆匆看了水晶一眼,眼底露出了一丝讶异:“水晶……” “水晶你跟阿荚要好好的哦,不许吵架,也不许动手哦~”姜夏的声音响起,盖过了明岛的喃喃低语,那边阿荚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便一闪身来到了左迦身边,亲昵地勾住了他的臂弯。 左迦很是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瓜,表扬道:“做得不错。” 阿荚眉眼一弯,得寸进尺地蹭了蹭左迦的肩膀。左迦也没计较,只是随手在他嘴角抹了一下,道:“沾到脏东西了。” ………… 那该不会是……魔物的血吧……? 你是植物啊,用嘴去咬会不会太重口了喂…… 明岛无言地望望天空,没话找话:“哈哈……那个,今天夜色很好啊……没有云彩,也没……下雨……” 就听红鳞嗷呜一声,跳起来说道:“红麟从来也没见过大晴天呢~都是平仲,我刚出来一下下,他就窜出来,把水都吸走了~” “……恭喜。”明岛默默地摸摸红麟的大头。 “嘻嘻。”红麟开心地摆了摆脑袋,然后它歪着头说道:“我们也下去吗?” “废话。”阿荚在旁边插嘴:“不然呢?你自己留在外面好了。” “可是下面好黑啊……”红麟搓了搓爪子,有点犹豫不决。 姜夏也拉着水晶走了过来,说道:“红麟害怕的话,就回左迦身体里好了。”她又看看明岛,明岛意会,抬手一招,便将十数个灵力球放了出来。 阿荚见了,也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说不清意味。随后他微一顿足,脚下瞬时就有千千万万的藤萝铺了开来,一路向着裂缝中蔓延而去。那景象在夜色里看来,惊悚非常。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了保险起见,姜夏、青甲和红麟被留在外面作为接应,明岛和左迦则是顺着阿荚的藤蔓的指引,先后进入到了山岩裂缝之中。 至于水晶,姜夏的本意是要他也留在外面的,但是他坚持要下去,姜夏也就只好由他去了。 这孩子可能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吧。 明岛也是这样猜测着,任由水晶像是个小动物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 不过,明岛偶尔回头看一眼时,却总是会看到水晶有些躲闪的视线。 明岛笑笑,安抚地冲他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这孩子的那种忧虑和惊惶,看上去已经没办法掩饰了,简直都像是要神经衰弱了一样。 他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呢? 明岛边走边想,意外地发现,和水晶接触不多的几次时间里,这孩子始终都是有些呆,有些不谙世事的模样,只是这单纯之中,总是莫名带着些不安和无措。 ……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而他却早有预知。 说起来,这个天人为什么会到人间来呢? 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吧。 还是说,这地下,真的有着……可能危及到其他世界的东西?不然,他何必要坚持下来呢?即使是在法力被压制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明岛随手结出一张青网,丢向身后。接着,便听到水晶轻呼了一声,然后嗫嚅着说道:“……谢,谢谢。” 明岛驻足回身,微微地笑了笑,回道:“有用就好。” 他对天人从未做过了解,不知道他们的力量如何产生,也不清楚他们的法力有什么禁忌,因此在青网织成时,明岛已经刻意减少了三分之一的灵力,以免自己的力量对水晶造成不良影响。 现在见水晶没事,他就动作轻快地又凝出了另一张网子,轻轻抛给了他。 “不用介意。”明岛轻笑着,微一停顿,又说道:“嗯,翅膀……很好看。” 原来就在之前,可能因为便于和魔物战斗的原因,水晶解除了一部分伪装,以及被压制的力量,露出了本来的面貌。他的脸孔没什么变化,除了周身力量波动变得更强,唯一比较明显的地方,就是在他的背后,多了一对洁白的翅膀。 在明岛眼里,水晶这孩子在夜色中看来,真的就跟画中的天使一模一样,又纯洁又高雅,几乎让人想要仰视,并且心生赞叹。 那不仅仅是美貌的问题,还有一种天然的,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的,属于天人的那种出尘的感觉。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天人,和他们素不相识,却来到了人间,留在了姜夏的身边。 这是明岛一直都觉得有些费解的事。 不管他使用了什么法子,甚至很有可能以损害自身为代价,才通过了结界到达这里,单只是水晶选择了留在姜夏身边的这种情况,都表明了……他也是必有所图的。 也许,他正是为了魔物作乱、魔界通往人间的结界被撕裂开这件事而来的吧。 就在这个时候,明岛猛然间想起来刚才一直在意的事情。 他刚刚就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现在终于记起来,刚刚青甲也好,红麟也好,有一个名字他们似乎一直都没有提到,那个人就是……七尾。 本来以为水晶、七尾、阿荚他们几个是在一起的,只是说的时候省略了。然而这时,不知道为什么,明岛忽然间变得不确定起来。 七尾在哪里呢?他在不在这里?他……没有出什么事吧? 明岛摸摸立刻就开始隐隐作痛的脑袋,忧虑地皱起了眉头。他随即提高了一点声音,向着前方问道:“阿荚,你们有没有见到七尾?” “七尾?”左迦愣了一下,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就听地下藤萝簌簌作响,阿荚淡然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他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应该是绕到山后面去了,那个路痴,啧。”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23节 …… 明岛默默闭上嘴。 ……既然阿荚见过,估计没什么事情吧。 但是……还是觉得……没办法放下心来啊。 “给姜夏打个电话,让她在外面大概看一看。”左迦明显感觉到了明岛的迟疑,便雷厉风行地拿出了手机,拨打了姜夏的号码。 “……信号好少哦。”左迦一边喃喃抱怨,一边反复拨打着电话,直到信号终于畅通,外面的姜夏终于把电话接起来。 左迦简短说明了一下七尾的事情,姜夏那边立时痛快地应了,随即马上追问起下面的情况。 “这里啊,”左迦猫下腰说着,“越来越窄了,开始的时候还有点陡,不过有阿荚带着,还挺顺利的。现在前面更低了,我可能要躺着靠阿荚传送了。” ………… 传送什么的……左迦这是说,他们现在就走在传送带上吗? 这个比方,呃…… 明岛看看脚下层层叠叠的藤蔓,不得不承认了左迦所说的事实。 ——等下。 越来越窄、越来越低,这种描述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而且说话间,左迦的手机信号再次中断了。他无可奈何地收好了手机,继续前行,顺手还在头顶的岩石上摸了一把。 明岛跟在左迦身后,撑了一下上面的岩壁,随着地势也弯下了腰。 又过了一会,前面的左迦干脆在阿荚本体上坐了下来,仅靠着藤蔓匍匐推进的力量,慢慢地往前移动。 明岛听着窸窸窣窣的摩挲声,清了下嗓子,说道:“咳,我想起来了。上次,我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嗯?”左迦一回头,神情有些意外。 “不过和上次感觉很不一样,所以……一时没有发现。”明岛也坐了下来。 “哪里不一样?” “……啊,多了很多树吧。”明岛也不是很确定地说道。 左迦沉吟半晌,忽道:“哦,了解了。” “……是什么?” “应该是银杏树吧。”左迦说:“上次你在下面,不是帮助平仲恢复了力量吗?大妖的力量得到补充,他的本体十之八/九也是要发生变化的。” “……当时的确有些变化,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大啊。”明岛本来以为,平仲的本体只是有一些枝条破开岩层,钻出了地面,谁知道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多出来漫山遍野的、如此壮观的银杏树啊。他记得当时这个小山头有多一半都是秃的来着。 左迦不由笑道:“是啊,如果这些树都是他本体的一部分,的确是很惊人呢。” 说话间,前面就到了岩洞最低的位置。几个人为了更方便通过,全都躺在了藤蔓上,随着阿荚的推动,穿过了缓坡,来到了山间腹地。 等到了较为平坦和宽敞的地段,阿荚就收回了藤蔓,和左迦明岛水晶几个一起往前走。 一边走着,左迦一边借着明岛灵力球的微光东张西望,向着周围的环境发出了感慨和赞叹:“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啊。” 却听阿荚忽的问了一声:“嗯?什么味道?” “味道?”左迦才一停顿,就觉得鼻端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似曾相识。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味道,那边阿荚已经警觉地化出了两道藤蔓,迅速朝着空旷的远处游走探路而去。 他自己也是不甘落后,紧随其后窜了过去! “阿荚!”左迦低叫一声,立即跟上阿荚的身形,飞速向前奔跑起来。 这边明岛亦是大觉不妙,几乎和左迦在同一时刻启动,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全力冲刺,不过片刻,就来到了山腹空地的正中央。 阿荚眼尖,还没到巨大的银杏树之前,已经发出了一声惊呼:“平仲!” 眼前那几丈高的银杏树干上,不知什么时候,赫然竟多了一道极为可怕的创口,带着干枯而焦黑的颜色,就像是被什么残酷地灼烧过一般,凶残地贯穿了大半边的树干,几乎将它彻底劈成了两半! 那创口无比惨烈,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这让本来和平仲关系并不怎么友好的阿荚都露出了一丝惊异。 火烧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这些植物来说,绝对算得上是酷刑了。 哪怕他们都已经成为了大妖,火这种东西,仍然还是他们畏惧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在这地下,会有火出现? ……而且,还是远胜于凡间普通火焰的东西。 证实阿荚猜测的,是树干上那道创口之中,还在袅袅冒着的黑烟,想来阿荚所闻到的,正是这有些苦涩的烟火味道。 而平仲,更是不知所踪。 平仲的本体遭受了重创,他的灵体呢? 阿荚目光一扫,才发现树干的豁口之内,似乎……被迫打开了另外一条向下的通道? 然而,就在那通道的入口之处,却盘踞着一只庞然大物! ☆、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那一刻的情形,明岛无疑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令他惊异的是,他竟然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就好像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变故。 只是随着这个变故,他的心却因为另外的事情,慢慢地沉落了下去。 平仲怎么样了?彩棠……又怎么样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让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尤其是让明岛无法忽视的是,他们自从进入到裂缝之中,就再也没见过一只魔物,可是平仲本体的那个被撕裂被烧灼出来的通道,分明还像是不久之前刚刚才造成的。 魔物从何而来?又到何处而去了呢? 这个地方,明岛曾经来过,据他上次所见,这个空洞的山腹,除了那道裂缝,是没有其他的出入口的…… 还是说,当初姜夏和平仲匆匆赶回来,所说的有关平仲本体的事情,就是这棵树出现了损伤吗?比如,自下往上,从树根的深处,裂开了缝隙? 那么……刚才只是将这个可能只有一点点的通道,粗暴残忍地扩大吗? 单只是看着,就觉得好痛……平仲现在的状况,八成是相当不好。 可是,如果这个设想是真的,为什么一棵树会从下面开始,出现了这种严重的损伤呢。 尤其是,那些魔物们,说不定就是从那道缝隙中钻出来的…… 猛然间,明岛微微打了个冷战。 他忽然想起来,左迦还是谁似乎说过,平仲这个名字就是银杏树的别名,而银杏树的作用,其中有一点就是,可以用来辟邪。当初他们还猜测过,这棵树会在这里,多半是为了防止魔界通往人间的结界出现问题,现在看来…… 明道心底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棵树,未必是为了守住魔界那个通道而存在的。 它的下面,也许是更加……恐怖的东西。 ………… 明岛的神色很快变得凝重起来。 那边左迦和阿荚静立无言,但是视线却都落在了明岛身上。 这时候,他们显然是不能插手的。 因为这个庞然大物,就是从前明岛身边一直跟着的那只怨鬼。 这种事,还是由明岛自己来决定比较好。 怨鬼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却比初次见面的时候,更加庞大了几倍,在它扭曲成一团的巨大身躯上,那个像是嘴巴一样的豁口里,依稀还有些焦黑的东西断断续续地漏了下来。 那东西一沾到银杏树干上,立时就会滋滋作响,将树干灼出一块块焦黑的瘢痕,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明岛牵起嘴角,慢慢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的神色十分冷静,眼底的情绪却复杂难辨。 一步踏出,怨鬼立时发出了威胁的吼声。明岛恍惚地笑了一笑,置若罔闻地继续向前,一步一步来到了银杏树下,微仰着头,注视着半空中已经做出攻击姿态的怨鬼。 “……灵灵。”明岛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恐怕还是不能的吧。 虽然你执意要我当女人,认我当个母亲这件事挺叫人无奈,但是,我还是喜欢你作为人类形态的样子啊。 为什么明明是一个那样娇软可爱的小姑娘,却偏偏要变成这副模样呢? 怨鬼……真的已经毫无人性可言了吗? “灵灵。”明岛又叫了一声,抬起了一只手。他本意是想碰触一下怨鬼的下半段身体,谁知他才一动作,那庞然大物就像被触怒了一般,猛然喷出了一股黑灰,向着明岛当头罩了下来! 明岛连忙往旁边一闪,衣角被黑灰扫中,瞬间就被烧去了一块。 他也没有迟疑,左手一翻,右手一扬一扯,一张巨大的灵网已经迅速抛了出去,将怨鬼束缚在了其中。 宛若巨兽的咆哮声传来,在空旷的山腹中轰轰作响,好像整座山都被震动,变得不堪重负一样。 那怨鬼在明岛的灵网中疯狂地翻滚撕咬,从树上跌落在地下,奋力地想要摆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可是这张看起来轻飘飘毫不起眼的网子,经纬并不粗壮,交错的空洞也不细密,却有着无法想像、也不容拒绝的强悍力量! 它就像是一个牢不可破的囚笼,随着怨鬼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嘶吼,在几个人的视线里,越裹越紧、越收越小,眼看着就把怨鬼紧紧地裹成了篮球大小的一团。 而一旁的左迦,连一张脸都不禁轻轻扭曲了。 明岛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怪物啊! 一招就搞定了怨鬼!直接了当,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左迦自问自己,他想他是绝对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的。 再看阿荚,也是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神情,目光闪动之中,隐隐多了些忌惮。 恐怕今后的时光里,阿荚都不大会想要去和明岛作对吧。 不过,明岛似乎……有点焦躁? 左迦偏了一下头,明岛分明是碾压式的胜利啊,为什么会这样一反常态? 还是说,他对怨鬼的感情,比左迦所预想的,还要深厚? 左迦如此想着,自作主张地为明岛找好了理由。 眼瞅着明岛又是一抬手,一连七八张的网子接连不断地裹了上去,把怨鬼里三层外三层地死死包裹起来,左迦不禁失笑:“够了吧?一张就很牢固了啊。” 谁知明岛却将那团裹好的东西,一抬手就丢了过来。 “帮我收起来。”明岛说着,声音有些低哑,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左迦一头雾水地接住了被禁锢的怨鬼,正要发问,就见明岛连退了两步,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与此同时,左迦和阿荚也是神情一凛,瞬时间急退了五六步! 好强的威压! 两人同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下视线。阿荚顿时出手如电,一排密密麻麻地藤蔓迎头冲了上去,挡在了三人身前。 与此同时,左迦三重空间结界叠加,罩住了整个山腹。 因为他清晰地感到自己满身的毛孔都战栗了起来,甚至必须咬紧牙关,才能不发出可耻的牙齿打战的声音。 那是超出想象的大妖魔的力量,给他们这些小人物的恐怖压力。 上位者的力量! 压倒性的,不可战胜的,本不该在人间界出现的力量。 但是,却完全没有受到法则的攻击。 也就是说,这力量,本来就属于人间。就像七尾和平仲,他们可以随意使用妖力,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间修炼的妖怪,是被法则所允许的。不像阿荚他们,则是属于魔界在人间的“偷渡者”。 所以,左迦也因此第一时间开启了结界。 这样强大的妖魔,一旦与之交锋,势必会对周围的环境造成严重的破坏,搞不好就要出大地震什么的了。 可是即使是这样,左迦也很难保证,自己的结界能够撑得住这只大妖魔的力量冲击。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大妖魔啊…… 左迦不禁想到,地下有什么被封印的东西,被放出来了吗? 然后,就在下一秒,他忽然就理解了明岛刚才的焦躁。 一道明丽的人影从银杏树干上的创口里翩然落下,赫然竟然是——彩棠! 还是那副有些懒懒的模样,还是那件有些俗气的花睡衣,还是满身萦绕的淡淡花香…… 可是他周身的气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叫人望而却步的邪恶力量。 妖力之中混杂着强大魔力的恐怖力量。 这让他看起来和从前的彩棠截然不同,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左迦猛然意识到什么,他大惊失色,脸色惨白地看向了明岛,像是在寻求明岛的答复。 明岛的一双眼睛正死死地顶着面前这个人,双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好半天,他才吐出了一口气,一字一字地说道:“久违了。师伯。” 面前的美人随即发出了低沉的笑声,而他的强大的气息亦随之更加肆无忌惮地释放了出来。 “这具身体,还蛮好用的。”他说道,一边慢慢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好像运动员的热身动作一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是,谁也没办法笑出来。 明岛更是咬紧了牙根,连额角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这是他在极力克制自己情绪的表现。 八角就在这时,忽然灿然一笑。 “啊,我那可爱的师弟的小宝贝啊……”他慢吞吞地说着,四平八稳地向着明岛走进了两步,引得左迦和阿荚都是悚然一惊,立时做出了防御姿态。 可是八角却连一个眼角也没有施舍给他们,他的注意力都在明岛身上。 “你还记得师伯啊,真是乖孩子。” 虽然像是慈爱的话语,可是这人满身的气息,却越发危险了。 明岛盯着他,忽然开口问道:“七尾吗?” 八角一愣,随即笑道:“是啊,搭了个顺风车。” “为什么是彩棠?” “嗯,因为七尾脑子里只有吃吃吃,而彩棠的脑子里,却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太简单了反而不好控制,八角师伯在吃货七尾身上尝到了挫败的滋味。对,没错,他就是七尾昏睡和头痛的罪魁祸首!but,他没有搞定七尾…… ☆、也许是失去 所以,整个事情大概就是,这座山丘之下更深远的地方,有一个被大封印压制多年的魔;而在大封印之上,这座山丘中空的内部,则被种上了一株用来辟邪与镇压的银杏树。 银杏树经历千百年修炼成形,坚守着自己的使命;那个被封印的魔,在地下苦心等待,用心钻研,穷心竭力地,想要获得自由。 终于有一天,他分出了一缕微弱的意识,偷偷逃离了地下的牢笼,依附在山间的动物身上,默默地开始等待属于他自己的机会。 后来,魔的这一点意识,遇到了七尾。 七尾是一只修为中等、并拥有人形的狐妖,对于魔的那一点意识来说,也算是难得的一个躯壳,无论是夺舍还是寄生,无疑都强过那些飞禽走兽几百倍。 可惜,令人遗憾的是,他的这一点意识非常渺小微弱,还做不到把这只狐妖直接夺舍,摧毁魂魄,因此他只能徐徐图之,准备一天天地将狐妖慢慢侵蚀,最终让他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但是,更加令人遗憾的事情发生了。这点意识在狐妖体内盘踞多日,居然一直都没有机会能够攻破对方的心防。 不是因为对方意志太过坚定,也不是因为这妖狐另有其他的秘法,而是……因为对方想得太简单。 也正是因为妖狐心思太过简单与单纯,这一点意识反而没有找到他可以钻空子的漏洞。 没有漏洞,自然就没有办法扭曲对方的思想、侵蚀对方的灵魂。 好在新的目标出现了,这是一只比狐妖更加强悍的花妖,他美丽又强大,聪慧又敏锐,而且,他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妖界。也正因为如此,这只花妖在内心深处,对人类和其他的生物,隐隐的总有一些排斥,一些怀疑,一些芥蒂,不能毫无保留地信任别人。 于是,这一点意识抓住了这个机会,侵占了花妖的意识,占据了他的身体。 然后,它用这具身体,重新回到山丘下,回到黑暗的地底,获得了更多的力量——那是,属于魔的力量。 然后,花妖魔化,从彩棠,成为了八角。 明岛知道,这就是如今的局面如今的情形。 他几乎就在短短的一瞬间,想通了事情的前后始末,也为之前的一些疑问,找到了最为合理的解释。 比如彩棠有些异样的表现,比如怨鬼一反常态的模样。 现在想一想,很多事原来也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面对着眼前的人,他还是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彩棠……不能回来了吗? 他真的觉得他们一起生活的这些岁月这些时光,让他觉得不是那么的……在意,和留恋吗? 他真的真的觉得,明岛他这个人不可信任吗? 还是他厌倦了人间,厌倦了这凡俗的人世,厌倦了这琐碎的、平凡的、一成不变的生活? 他想要更多的力量和更加精彩的人生吗? 这一切,明岛竟然都不知道。 他想起那天夜里他们所说的话,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彩棠放弃了最后的坚持,做出了这个不可挽回的决定? 不可挽回啊,还是不想挽回呢? …… ………… 这些年,或许,他一直、一直,都没能真正地了解彩棠吧。 明岛想着。他没有过问过彩棠究竟想要什么,似乎也没有关心过,彩棠愿意不愿意继续这样的生活。他太依赖于习惯,把这当作了理所应当的事情,把彩棠的陪伴,当作了彼此默认的事情…… 可是,当他认真地想一想的时候,却忍不住要问自己:彩棠凭什么要留在他的身边呢? 明岛又凭什么认为,彩棠愿意和他在这俗世的小城里,过着平淡无奇的小人物的人生,也绝不会厌倦也绝不会改变呢? 这是多么自以为是啊。 他依赖着彩棠,因为这个花妖的存在,随心所欲,可是彩棠为什么一定要配合他、纵容他呢。 为什么呢? 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妖界的大妖,为了他而留在人间? 又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自在生活的花妖,抛弃从前,离开故土和熟悉的一切,在人间来陪伴他这样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呢? 明岛仍旧不知道。 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么多不合理的事情。直到彩棠不再是彩棠,直到拥有的忽然失去,他才感到了对方为他付出的所有。 这多么好笑。 明岛抽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无比牵强又格外难看的笑容。 他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八角,期待可以从熟悉的人影身上,找回自己在意的伙伴。 然而一切还是徒劳。 八角有些讽刺有些恶意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他悠然自得地笑意,吐出的却是直戳要害的话语。 “小明啊,现在后悔,是不是已经晚了呢?” 小明,呵呵,这熟悉又欠揍的称呼,还真是叫人有一点点怀念啊。 明岛笑了一声,说道:“那师伯你是要打算做什么呢?” 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感慨和叙旧,后面还有左迦和阿荚,更远的地方,还有一开始就像是被吓到了的水晶,有些瑟缩,存在感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他们敌我分明,彼此是没办法讲和的啊。 八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明岛,嘴角一翘,给人的感觉三分像是原息,五分倒像是彩棠本人,他还是不紧不慢的,甚至还抬起手指戳着自己的下巴,眨巴着眼睛,很是装模作样地思考了好一阵,才叹了口气,说道:“我闷在下面,已经这么多年了,有点跟不上这个时代了呢。” 明岛警戒的一抬眼。 就听八角继续说道:“外面世界大好,师伯我很想去溜达溜达。小明你,难道一定要阻拦我吗?” 明岛低低笑了一下:“不然呢?” 让你这个大妖魔出去祸害凡人吗?就算你一时良心发现,不,这个人怎么还会有良心,他不去碰人类,估计也只是懒得理会吧。可是就算他不理会,也不去对普通人下手,被他的气息召唤出来的魔物们呢? 那些没有思想,没有灵智的魔物们,能够保证不对人类出手吗? 怎么可能! 更何况,八角被压在地下多年,不知生出了多少怨气,就明岛对他的了解,要他不去祸害别人,根本就是做梦!! 溜达溜达,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还真当去遛个弯,然后再回来?千方百计地想要逃出来,如今目的达到,怎么可能只是溜达溜达这么简单? 否则的话,之前的原息,何必又刻意针对明岛呢。 果然就见八角的脸色一沉,暗沉的眼睛里杀机闪动,他神情自若,却笑里藏刀:“所以,你是觉得,就凭你们几个,能拦得住我?” 说话间,他终于施舍一般瞥了左迦和阿荚一眼,又瞄了瞄陷在黑暗远处的水晶,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嗤笑。 “不过还是有点意外的,”八角说道:“没想到,品种还挺全的。” 他顿了一下,接着又把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笑意慢慢变得更深:“一起来就有山珍海味……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呢。” 他说得就像是有一桌子好菜一样,不仅如此,他还抬起了手指端详了一眼,然后将右手五指微并,猛地一割! 一道锐不可当的气流刷的横扫而来,宛若刀锋,饶是阿荚迅速做出了反应,那一排挡在三人身前的藤蔓也没能躲过八角的一招,被凭空齐刷刷割掉了三尺多的一大截! 阿荚瞬间就被激怒了,脚下轻轻一踏,十几道藤蔓疯狂窜起,毒蛇般直向八角抽去! 八角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凶名在外的噬心藤在他面前,似乎被看作了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他正心情大好地陪孩子玩耍。 “哟,还是个急性子呢,真·可·爱。”八角笑着说道,手下却毫不留情,双手一挥,已经把几道藤蔓攥在了手里,完全无视了藤蔓上的尖刺,随手向后一扯。 他动作看似轻巧随意,阿荚那边脸色却是一变,立时向后一个飞跃,直退出丈外,唇间更是渗出血丝来。 左迦见势不好,立即补位向前,冲着八角弹出数道灵气,意图扰乱对方视线。 八角轻哼了一声,说道:“一起来啊。”手上陡的用力,竟把阿荚的几道藤蔓轻而易举地搅碎,丢在了一旁。 那边明岛也只好出手,双手一扬,掌中灵力长丝暴长,向八角当胸袭去。这一招不仅速度快,角度更是刁钻,有几道灵力丝从八角的腋下穿过,直击对方心脏。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八角忽然微微侧目,向着明岛嫣然一笑。 明岛不禁心中一震! ……那是彩棠啊。 至少是彩棠的身体啊! 这叫他怎么能够全力以赴! “不要分心!”左迦正见明岛一个闪神,忍不住出声提醒,却见八角盈盈一笑,眼中冷意森森,与此同时,一道无形的锋刃径直撞向了明岛的胸膛。 那锋刃长且阔,又急又猛,势不可挡,明岛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只觉得胸口一凉,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被整齐地削成了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  霍霍,终于写到这一段。 真的很想主角死一死啊。 ☆、一梦不愿醒【不醒也得醒】 这是一个春日融融的午后。 阳光温暖,微风轻拂。 白玉宫殿生机盎然的庭院里,各色鲜花竟相开放,千姿百态芳香怡人。花丛间有蜜蜂飞舞,彩蝶翩跹,说不出的轻盈曼妙;水面上莲叶圆圆小小,水下鱼儿嘻戏游动,一派悠闲自在。 而那几株高耸入云的桂树旁边,绵延梦幻的紫藤花架之下,俨然横放着一张白玉石床;在床榻上半躺半卧的,却是一个睡眼朦胧的白衣男子。他乌发纷披长衣袭地,神情十分恬淡,眉宇间带着些安闲舒适,还有一些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迷蒙。他的一只手,也只是偶尔才抬起来,拂一拂飘落在脸颊上的落花。 这白衣男子躺在一张冰蚕丝和玉石编缀成的席子上,席子的纹路简洁明快,色调清静素雅,上面隐约还有淡淡的青紫色光华流动,一看就是不俗。而他肩膀倚着的一只玉石雕成的枕头,更是如同满月夜里的月光一般,梦幻又迷离,清冷而柔软。 这玉石枕头最为奇妙的是,就在这洁净如月光的淡淡银蓝色中,隐藏着一个小小金红的漩涡。它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总是偷偷地游离翻转,溜过来滑过去。当你盯着它看的时候,它忽然就不见了,就仿佛从来也不曾存在;可是等你以为自己眼花了,把视线转移开的时候,它又悄然地浮现了出来,似乎在向你张望。它有时会在表面,有时会沉入玉石枕的底部,有时仿若星河流转,有时好似霞光荡漾,令人不知不觉就被迷惑。 而此时,那团漩涡飘飘忽忽来到了白衣的男子头侧,竟好像是在对着男子嘤嘤低语。 “嗯?”男子双眉一扬,微微支起了身子。他的视线还是停留在枕头上的小小漩涡上,如同和一个最为熟悉的人对视。 他轻声道:“东山?那只妖兽生了……三个蛋?这么多吗?一般都是一个的呢……” 又静了片刻,这男子恍然失笑:“蛋当然也可以是红色的啊。火系妖兽的蛋是红色很奇怪吗?还有些妖兽,会有蓝色绿色黑色的蛋呢。” 他说着坐起身,伸手从石床前面的长条案几上,拿起了一面水晶制成的雕花小圆镜。他拢着衣袖先是照了照自己样貌,又掸了掸长发上的花瓣,整理了一下衣袍,才用一根食指,随意地在镜面上轻轻点了一下。 平滑的镜面忽的一下动荡了起来,宛如春风乍起时水面上荡起的浅浅的波纹,忽然出现,又悄然逝去,镜面恢复如初的时候,里面呈现出来的景象,竟是一片茂盛的森林深处。 接着,就在那绿色林野的背景之中,一个眉眼弯弯的少年倏的冒了出来,占据了整个镜面。 “师父!”少年冲着白衣男子挥着手,一边用另一只手臂蹭了一下额头上晶莹的汗珠。 少年笑意盈盈,一双眼睛明亮又纯粹,充满了欣喜和信任的光芒。 “快回来吧。”白衣男子微笑起来,有些纵容,有些嗔怪:“你已经在外面跑了好几天了。” “嘻嘻。”少年笑着歪了歪脑袋:“师父想我了呀?嗯……师父会想我吗?” “不告诉你。”白衣男子摇了摇手指,眨了眨眼睛:“不过如果你在一息之间回来的话……” “师父!” 又是一声呼唤,但是声音却在身旁响起,男子才一回身,就看见刚才还在丛林里的少年已经扑到了他的膝上,一张笑脸正向着他微微仰起,一双眼睛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 “我来啦。”他轻快地说道,身后似是有条尾巴摇来摇去。 白衣男子一愣失笑:“嗯,好乖。” “师父想我了吗?”少年追问道。 “是啊。”白衣男子微笑着发出了一声无奈又怜惜的轻叹,一只手自然无比地抚了抚少年的头发,说道:“你这个小东西啊……” “嗯?”少年困惑地发出了疑问。 “明岛,”白衣男子放下手里的镜子,微微端坐,问道:“你会不会想要到更远的地方?或者,离开这座山,到外面的世界去呢?” 少年想了想,没有回答,他仍然有些懵懂:“师父,为什么会这样问我啊?” 为什么,对方总会时不时地发出这样的疑问?他是在担心什么事情呢?和他关系很大吗? “……因为你和叹今刀它们不一样啊。”良久之后,白衣男子这样说道。 随后,他又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意味不明。 少年专注地注视着白衣男子,喃喃地说道:“因为我是天生的灵体,天地的灵物,还未炼化就已经开启灵智的……器灵吗?” …… ………… 器灵吗? 明岛忽然心中一动,恍惚记起了什么。 是了,他是一个枕头,玉石的。 不过同时,他也是一个被炼化了的法宝。 他生长在天地间,不知何时存在,不知何时有了灵智,更不知什么时候,拥有了人类的形体。 他的师父看见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和他离开,他答应了。 然后,他的本体被炼化,他自己也留在了那个人的身边。 之后的千百年间,偌大的崇明仙府里,都是他们两人一起度过。 其实并不孤单,山间满是灵兽,林中也有妖族,他是天生的灵体,最受各种动植物的喜爱。 那段生活,那么自由那么快乐,那么的令他怀恋;那个人,那样的包容又可靠……但是,他却直到现在才完全回想起来。 他记起了那人的容颜,记起了他的声音,记起了他总是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的自恋,还记起了他每次笑起来的时候,眼底就好像有星星在发光。 他照顾着自己,虽然粗心,没有章法没有经验,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厌倦。那人也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多么令人垂涎的存在,更没有在他的本体上刻下属于他本人的印记,或者露出一丝的觊觎和贪念。 他将自己当作了一个人间的孩子来养育,来照看,曾经烧毁厨房,也曾经对着一些不知名的山菌束手无策,如同新手家长一样,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 明岛想如果自己小时候晚上睡觉还会尿床,那人不知又会是怎么样的……手忙脚乱? 那些兵荒马乱的精彩日子啊…… 终于,都清晰地记起来了。 而他会忘记,是潜意识里封存了最真实的自己,以及最珍爱的时光吗? 还是,因为这些日子那么美好,反而更加衬托出了之后的种种惨烈和不堪? ……因此,而丧失了太多的记忆? ………… 等下,他是死了吗? 所以才会恢复所有的记忆? 这么说,他确实被八角师伯击中了要害,貌似身体都断成两截了啊…… 那他现在是鬼魂,还是灵体呢? 他原来的身体,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岛猛地惊醒过来。 是梦?不是梦? 他连忙动了动,发现自己手脚俱在,身体也没有伤口,不过在他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双手时,明岛忽然间就愣住了。 这……这是他自己吗? ……啊,是的,这是他本来的样子。多年间在崇明仙府里、一直以来的样子。 银蓝色的长发,流水一样倾泻而下,月光一样的颜色,有时候他自己都会觉得妖异。他的眼睛则是淡淡的金红色,迎着光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像是琥珀,如果在暗处,又会变得有些像某种稀有的宝石。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24节 也正是因为他的样子太过扎眼,后来他们在人间走动之际,他的师父才为他施加了幻术,变成了之后的模样。 现在,他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真正的样貌了。 ……还有力量。 更加完整的力量。 真让人觉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啊。 先前那一记重创,兴许刚好解开了他师父的幻术,令他因祸得福吧。 世事难料啊。 “师伯,麻烦你,从彩棠的身体里滚出来吧。”明岛抬起头,微微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长假都有什么活动吗?节日快乐哟~ but,放假不更文…… ☆、世事多变总出人意料 从明岛被八角攻击,到他重新获得力量和更完整的记忆,其实并没有多久。 甚至是,当他的身体被斩断落在了地上,连血肉内脏都还没有把地面染出血色的短短几秒之内,它们就飞快地消融了。 在那团几乎已经看不见痕迹的地方,重新凝结出来的是一个全新的身体,银发青衣,双眼是淡淡的金红色犹如稀世的宝石,面孔也和刚才的明岛截然不同,带着一些无法言说的神秘意味。 而在他发生变化的这个空档,容不得左迦几个人为明岛的死亡震惊,八角已经开始和左迦、阿荚两人交上了手,三人你来我往斗成了一团。 水晶站得位置离他们比较远,尽管八角似乎对那个长着翅膀的鸟人心存疑惑,但是一时还没有办法靠近对方,去把他怎么样。因此上,清晰地看到明岛变身过程的,反而是那个天使。 他在一瞬间似乎有些错愕,不过这情绪转眼就变成了一如既往的平淡,好像很早之前就知道,明岛会有这么一刻一样。 至于那边的战斗,左迦和阿荚之中,比较好对付的当然是男神。除了不断地制造并加固空间结界,左迦一直都在闪避与败退,虽然他很努力地为八角不停地添堵,同时还为阿荚进行辅助以及掩护,但是他的攻击招数还是太不够看了。才不过区区三五分钟,他就喘得成了狗,满身大汗淋漓,眼看着就像是要断气似的。 阿荚的战斗力则远比之前更加强悍凶猛,大概由于刚才捕杀魔物的过程中,吸收了很多养分和力量,无论是他的本体还是灵体,都比原来凶残了太多。 然而,饶是如此,在八角的实力碾压下,同时还要照顾到左迦,阿荚也颇有些力不从心了。 就这短暂的一会工夫,地上被八角截断的藤蔓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在山腹中的空地上甩得到处都是,这让阿荚看起来格外凄惨起来。 照这样下去,他刚刚获得的力量,甚至是他和左迦的小命,都很有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明岛就是在这个时候,重新出现在了几个人面前,并且及时地出手,把八角针对左迦的一记猛攻拦了下来。 那一招的力量,如果落在左迦身上,十有八/九也是一刀两断一分为二的效果,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角度之刁钻,都令人难以望其项背。可是,明岛却只是一个抬手,就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一招,他再一振袖,竟然就把八角逼退在五步之外! 左迦和阿荚俱是一惊,看向明岛的视线中,难以抑制地露出了惊恐和困惑。左迦心中更是不由自主地怀疑起来,面前这个人,真的还是他认识的、他熟悉的那个明岛吗? 八角也没能例外。他的惊骇甚至更甚于左迦和阿荚,一时之间连脸色都变了。 他一双眼睛盯在明岛身上好一阵,眼底的措手不及隐隐变作了深深的嫉恨与不甘。 这是他一直不能面对,也无法承认的事实。 明岛的力量,比他要强得太多了。 从多年前那时,就是这样。 当初花椒将明岛赶走,八角还曾经长出了一口气,自认为少了一个劲敌,不用以一人之力挑战两个强手。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棋差一招,中了花椒的计策,落得个被封印的下场。 愿赌服输自是应该的,八角对此虽有怨念,但也知道自己的确技不如人。只是这些年在地下,被封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这漫长的日日夜夜、年年岁岁,实在是太难挨了。 从一开始的懊恼、悔恨和气急败坏,到后来的怨气冲天恨入骨髓,其实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而日积月累的恨意最终都化作了不甘心。 唯有不甘。无论如何都不能消解忘却。 为什么明明都是一样的师门,一样的功法,一样的法术招式,相差无几的入门修行时间,却是他失败了呢? 为什么在大家都在追求长生追求境界提升的时候,那个家伙却在游山玩水,四处闲逛? 为什么花椒即使是四处闲逛,吊儿郎当随随便便,仍然会比他还要厉害、比他还要强大? 为什么那样一个天地灵物,最终会属于花椒,而不是他呢? 为什么…… 八角的不甘,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这让他痛苦让他疯魔。 他因此入魔,却在入魔之后仍然无法摆脱这不甘心的折磨和痛苦。 而现在,当他面对着明显获得力量和记忆的明岛,心中的不堪更加难以忍受。 这个人、这个灵物的存在,就像是对他最大的嘲笑与讽刺。 明岛就算只是站在他眼前,八角都觉得,这是一种罪无可恕的挑衅。 他无法容忍,更不想容忍! 于是,八角双手一招,掌心凭空便多了一柄巨大的长刀,黑色、沉重,刀锋雪亮,寒气逼人。他将这用魔力凝结的长刀信手一挥,半空中就传来一声气流破空的锐响,紧接着,刀光如匹练,径直向着明岛劈头而去! 明岛脚下一错,身子猛然侧向左边,同时两手先后一抛,两团灵力长丝避过长刀锋芒,直直地罩向了八角的面门。 八角顺势手臂一沉,长刀一横迎向明岛,把那些灵力丝一刀斩落! 两人一来一去,缠斗在了一起。 八角可以对明岛毫不留情,明岛却不能对彩棠的身体无所顾忌,他不能使用极端的杀招,只能期望用迂回的方法,尽量把八角捕获禁锢,再做其他打算。 这样一来,明岛不可避免地会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八角看中这一点,出手顿时变得更加凌厉生猛,每一招都像是要致明岛于死地,每一刀都恨不得直击明岛的要害。 两人都有法力,因此交手的时候,远比单纯的短兵相接更加惊心动魄,那一片片刀光,那一拨拨的气浪,几乎就要将整个山腹撼动,四周围的山石不断发出崩裂的声响,碎石子纷纷坠落;山腹上部的银杏树更是如同被狂风摧残,树叶被吹落,树枝被折断,巨大的树干也随着灵力与魔力的角逐变得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会轰然倒塌下来。 左迦在一旁,仍旧是瞅准时机,随时加固着山腹内的庞大空间结界;阿荚借机稍作休整,回复了些力气,严阵以待地盯住场中;远一些的水晶,始终一言不发,脸上神色暧昧不明。 这一场对抗才刚刚开始,明岛和八角就疾风骤雨一般拆了数十招,明岛虽然有所顾忌,未尽全力,但还是占了上风,对八角的压制也显而易见。 左迦的心不禁高高提起,就悬在了嗓子眼里,心里更是一刻不停地盼望下一秒钟,就能看到明岛把八角从头到脚整个网住,里三层外三层地裹成粽子,让他再也不能作妖,让彩棠感觉恢复正常。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左迦的期待一次次落空,明岛的攻击一次又一次地无功而返,灵力长丝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卷落了树叶,击穿了山石,可是却一次也没有落在八角的身上。 左迦觉得,这样下去的话,迟早要出问题。 明岛不能下狠手,八角却完全不留情面,就算明岛对八角还有压制,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左迦隐隐已经预料到了,这将是一个难以两全的结局。 有心的,又怎么比得过无情的呢。 他不清楚明岛和彩棠一起生活了多久,但是明岛的举止早就证明了,他和彩棠之间的情感,或许比旁人想象中还要更加深厚。 明岛如此,彩棠……难道就……真的完全无动于衷? 如果彩棠还有一丝神智,那就…… 心念急转之间,左迦忽然神色一变,与此同时,山腹之上,在这座山头的外面,陡然间响起了一声巨大的雷电轰鸣之声! 莫非是——姜夏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明岛亦是一震,神色微变。 左迦不了解当时他在渔场和姜夏的那一段旧事,所以也不知道那巨大的轰鸣是因为什么——那绝对是雷劫的声音! 姜夏引来的天雷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姜夏发挥了不容于人间的力量? 他们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以及未知的敌人吗? ……他不是给了姜夏灵力防护的光网? 还是说,出现了新的对手新的险情? 明岛一怔之际,八角长刀破空而来,一刀狠狠劈向明岛胸前! 明岛一惊后退,手上四两拨千斤,数道灵力丝迎上刀头,发力一弹。 这一刀便偏了半尺,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一时间山摇地动,碎石迸裂,碎屑横飞,明岛左迦和阿荚不约而同又是一退。 就在此时,外面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山腹顶上数米的岩层霍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撕裂了! ☆、新的变故 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山腹内,随之而来的是银杏树所在的顶部山岩被外力破开了一道裂缝,就在那两三米宽的豁口处,一前一后飞掠下来两道残影。 而后,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天而降,直击在那道裂缝上,引发了更多的岩石碎块轰隆隆地掉了下来。 左迦定睛看去,才见前面那一道黑影,正是灰头土脸的原息,在原息身后,却跟着那头有过一面之缘的雷系妖兽。 一时之间,这个山腹里就更热闹了。 好在左迦早就安置了空间结界,虽然石块树枝什么的这些死物都穿过结界掉到了地上,原息和妖兽却实实在在地被拦在了结界的外面。他们就像一下子撞到了无形的屏障上面,不能前进——当然,原息的后面还有追兵,自然也无法后退。至于雷系的妖兽,左迦觉得,外面的天雷似乎正是这家伙招来的。 事情忽然就出现了变化,明岛也有些意外,那边苦苦拼斗几百招的八角则是神色一震,目光里多了些光亮。 原息是他的弟子,也是他的帮手,现在看到对方冲破束缚逃出牢笼赶了过来,八角也不免心思活动了一番。 但是眼见着原息被拦在结界之外,八角不禁恼恨起来,顿时恶意陡生。他见机避过明岛一记飞踹,抽身直冲左迦扑去! 什么空间结界的,把主人干掉,什么结界也没用了吧? 八角身形一闪,双手长刀抡起,一道疾风径向左迦胸前劈落,速度之快令人惊诧,力量之猛叫人心悸。 左迦只见眼前刀光一闪,下意识地向后一翻,整个人滚落在地上,八角那一刀,便硬生生砍在了阿荚瞬息间结出的重重藤蔓之墙上,将成片的藤蔓齐齐斩断。 阿荚顿时身形一震,胸口一痛,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这一招太过危险,阿荚情急之下失了分寸,为了救下左迦损失了过多的魔力,自己也身受重创。 另一侧的明岛见势不好的时候,已经接连把十几道灵力索迅速抛向了八角,其中有五道打算缠住长刀,缓解刀势,另外七八道直奔八角肩膀、后腰,双腿而去,期望拖住八角的攻击,至少减缓对方的速度。 然而八角一刀挥出,已经连变了三个角度,很快避过了那五道灵力索,斩断了阿荚的藤蔓,等他一见失手,立时侧身反手一刀,把明岛袭来的灵力索通通截断了。 这一切都不过是弹指之间就发生的事情。 从八角对左迦突然袭击,到明岛凝灵力为长索做出攻击,再到阿荚结成护卫的藤墙,以及左迦滚落在地,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前后也还没有超过两秒钟。 真的是瞬息万变。 而追击着原息赶来的妖兽正因为释放了力量,引发了雷劫而踟蹰不前,前面颇有些狼狈的原息却忽然一个抬手,从胸腔里抽出了一把金色的长刀来。 这把刀,正是曾经属于姜夏的叹今刀。 他把这把金刀握在手中,嘴里发出了一声冷笑,然后原息右手一挥,一道明亮夺目的光芒闪过,金刀力劈而下,狠狠地直向着他身前无形的屏障砍去。 只一刀! 左迦闷哼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张在山腹中的三四层结界,就在原息的这一刀之下,由外向内,转眼就层层逐一破裂了。 左迦措不提防,被自己的力量反噬,神魂都受到了震荡。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叹今刀是可以破除他制造出来的结界的。 毕竟它们同出本源,留人香和叹今刀,都是同属于一个人的宝物,都拥有那个人不可磨灭的印迹。 此时结界被破开,原息反杀了左迦一局,他立时乘胜追击,金刀一挥,便对左迦下了死手。 左迦只好咬牙迎上,旁边阿荚也是暗暗憋住一口气,加入了战团。 这里三人一照面,就是险象环生,明岛在一旁也难免分神,转眼被八角抢攻三四招,一退再退。 很显然,局势对于他们越来越不利了。 那妖兽忌惮雷劫,不敢轻举妄动;水晶在人间,力量本来就被强行压制住了,他就算肯出手帮忙,恐怕也是力不从心。 还有身在外面的姜夏和青甲,连同不知所踪的七尾,不知死活的平仲,都完全指望不上。 最重要的,也是最要命的那一点,就是八角占着的是彩棠的身体。 对手虽然凶残,虽然恐怖,但那个人,是你朝夕相对的至亲至爱的伙伴,你又能怎么样呢? 明岛手中的灵力索已经从电线粗细又进了一筹,变成了手指粗细,数量上似乎减少了一些,但是所蕴含的力量却越来越强,越来越叫人惊悚。 尤其是在悬浮半空的雷系妖兽眼里,被无数青色灵力长索包围在中心的明岛,简直就像是深海里不知名的巨兽一样,充满了无法描述的诡秘和妖异感,那情景更是可怖之极。 只是即便如此,明岛面对着彩棠,也总要留有三分余地。因此他的力量虽然惊人,攻击起来的效果却还是大打了折扣。 加上左迦和阿荚那边频频遇险,被原息一把金刀逼得节节败退,明岛时不时还要抽手去对付一下原息,救两人于危急时刻,这使得他在八角面前,渐渐的吃力起来。 就在这时,左迦忽然说道:“彩棠是棵树没错吧?” 明岛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听左迦又说道:“是棵树的话,就算他是魔界的品种,一定也会怕火烧吧?” ………… 你什么意思?你是要把彩棠烧死吗? 不然呢,你莫不是还有其他办法? 明岛正想着,那边左迦缓了一口气,堪堪让过原息一刀直挑,继续说道:“但是一般的火未必会对彩棠造成影响吧?” “嗯。”明岛无奈地应了一声,心说你到底要说什么,痛快一点啊。 “而且就算有神火什么的,万一烧过去,把彩棠烧个好歹的就不好了,太伤感情。” “……” “不过……” 不过你大爷啊! 明岛简直都要忍不住爆粗口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男神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磨叽! 左迦却没有再说话,明岛等了片刻,眼瞅着都和八角拆了十几招了,忽听左迦的方向猛地传来了一身高亢的鸣叫,与此同时响起来的是什么振翅的声音。 明岛一侧身,借机飞快地看了一眼,就见左迦身前赫然多了一只冰蓝色的巨大飞禽,尾羽华丽蓬松,几乎垂到地上,两翅张开足有三四米,一张亮黄的尖喙正张开到了极致。 从那张鸟嘴里,一道冒着白气的冰簇喷射了出来,闪电般直冲着八角迎头而去! 然后,嗤的一声轻响,还没意识到事实的八角保持着挥刀防御的姿态,被瞬间冻结成了一座冰雕! ………… …………………… 好凶残! 那是什么! 明岛瞠目结舌。 不止是他,连同一旁的原息和雷系妖兽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过了三秒钟,明岛才忽然想起来,左迦其实还养着一个叫做苍羽冰纹鸟的魔物来着,叫做伴月什么的,大概就是面前这只吧。 而且前几天,他记得自己被困在原息的铜钟里面,也是因为铜钟结冰,左迦才将铜钟毁掉,把他救了出来。那一次八成也是伴月的手笔了。 不过它存在感实在太低,使得这么多长时间以来,明岛完全忽略掉有这么个生物存在了。 现在伴月一击得手,瞬间改变了战局,明岛心里还真是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伴月却没有理会众人,它十分谨慎地静候了十几秒钟,在此期间原息和阿荚各自又打了好几个来回,那一坨白花花的冰块仍然丝毫未动,伴月才扇了扇翅膀,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鸣叫。 左迦如释重负。 他抬手一招,伴月便退到了左迦身后,歪着脑袋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着明岛。 明岛看看左迦,左迦连忙解释:“伴月这个不是一般的冰,而是魔界排名前十的稀世寒冰,凡间的火都烤不化的。” 所以……? 就是说,他们那么半天都搞不定的大波斯,就这样被解决了吗? 要不要这么扯啊。 左迦像是看出了明岛所想,说道:“其实……应该没有吧。只是把彩棠的身体冷冻起来而已,彩棠身体里的那个,应该还在的。” “……”明岛神色一动:“你是说……?” “嗯,就看对方怎么选了,如果放弃彩棠的这个外壳,他还是可以出来的。” 左迦话音刚落,那座冰雕之上便悄然冒出了一股黑气,明岛正要出手攻击,却见那团黑气一个转弯,离弦之箭一般直冲向了原息! 原息立时身体一僵,继而爆发出一串声嘶力竭的痛苦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岛:你不是说伴月只能冻冰棍吗? 左迦:半人高的冰棍? 明岛:…… 左迦:……其实是这样的,伴月一直在积攒能量(睡觉),前一段时间刚好进阶(睡醒)了。 明岛:………… ☆、你不仁来我不义 原息身上发生的事情,众人都有目共睹。显而易见,这是被逼无奈的八角不得不放弃了中意的躯壳,也就是刚刚被伴月冰冻住的彩棠,转而投向了自己的弟子,打算把他的身体据为己有。 外面这么多人,且不说基本都是敌人,那只虎视眈眈的大鸟还在伺机而动,就算八角侥幸能够夺取了新的身体,只怕也会一再重复刚才的一幕吧。 更何况,他的的确确是拿这种魔界的寒冰束手无策。 这也就是说,对自己的徒弟下手,实在也是八角唯一可以选择的出路了。 原息身为鬼修,他的身体和普通人类、以及妖怪的形体,都略有差异,要不是万不得已,八角是绝对不会想要去碰触一个鬼修的。 这不仅因为掌控对方的身体颇有些难度,还有一点就是,有关对力量的期待问题。 原息相比彩棠来说,力量至少也要差了三成,从刚才就一直被明岛压着打的八角,只要一想到换个身体力量就又弱了三分,整个人都灰暗了许多。 因此他的打算是,一旦占据了原息的身体,立刻找机会逃走,从头顶上那个大裂口直接跑出去最好,能逃多快就逃多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到日后修为增长再从长计议。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年代久远的缘故,八角忘记了不少十分重要的信息。他千算万算,最后,却忽视了自己徒弟的那种超强的求生信念。 一个人从万千瞩目的天之骄子,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修道者,拥有良好的师门,声名远播的师父和师叔,还有无数唾手可得的资源,原息在活着的时候有多么风光无限,在他不幸身亡之后,就有多么强烈的怨恨和不甘心。 这些怨恨和不甘,令一个微不足道的孤魂野鬼,小心翼翼地躲避敌人远离危险,费尽千辛万苦,耗去多少光阴,方侥幸修得一丝力量,再经过机缘巧合,才终于踏上了鬼修的道路。这其中的艰辛,不足以与外人道,可是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超出常人的坚忍、无人可比的执着,以及过人的胆识与毅力,原息是不可能成功的。 他的坚韧他的渴求超出常人太多,他的这一次生命来得太过不易,因此,更是绝对无法轻而易举地就拱手相送。 一旦被占据被吞噬,自己的生命也就走到了终结。原息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哪怕对方,是自己曾经的师父! 他既不仁,自己又何必有义? 况且,这一次的八角,只是他原身的一点神识,至多仅是他本人全力的万分之一。只不过他的身体仍被封印在地下深处,不得而出,也就根本没办法兴风作浪罢了。 既然如此,原息又何必手下留情? 于是,事情就再一次出现了变化,攻击原息的八角还对鬼修的身体不得要领一筹莫展,就被原息奋起抵抗,干脆利落地反杀剿灭了。 在明岛几人眼中看来,就是原息一阵抱头尖啸之后,陡然身体一震,周身气势大变。 明岛和左迦迅速交换了一下视线,随即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一起,各自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此时此刻,再去制造结界已经不现实了,当务之急是趁着对方的状态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就先下手为强。尤其是现在没有彩棠的这一层顾忌,明岛放开手脚的话,应该也能应付得过来。 因此明岛当机立断,立时双手灵力长索连发,向着原息飞速卷了过去。 一眼望去,明岛简直如同捕食的一只硕大的蜘蛛怪一般,数十条散发着淡青色光芒的长索宛若灵蛇,急速迎着原息兜头一裹,瞬间便将他包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茧。 原息神情有些恍惚地挣扎了几次,渐渐地停止了动作。又过了片刻,他便被明岛的灵力长索吞没,密密匝匝地缠了个结实。 “咦……?”如临大敌的左迦不禁有些意外,本应该要大费周折才能解决的人物这么容易被抓住,还真挺不适应啊。 “真的抓住了?”左迦上下看了那光茧几眼,还有些不可置信:“按照正常网文和电影的套路,不是要大战三百回合吗?还是说,敌人会因祸得福,再次力量爆棚,于是主角身负重伤,终于激发了更加牛x的技能,赚够了观众的眼泪,最后再跳起来给以敌人致命一击?” ………… 你说的那是圣斗士吧?明岛汗颜。 然而左迦的话音刚落,光茧就突突地震动了起来,好像要从内而外发生爆炸,让原息破茧而出一样。明岛见了,连忙又飞出几十道光索,希望可以把光茧加固,让它变得结实一些。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原息竟然在吸收他的灵力! 而且是非常、非常疯狂地,吸收着他的灵力! 他整个人忽然就成了一个无底深洞,一个足可以吞没一切的漩涡,如饥似渴地汲取着明岛的力量! 明岛神色一变,心里发狠,双手凝力,再次强行发出数道灵力长索,缠上了原息。可惜,那些灵力就像是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分涟漪,转瞬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明岛顿时心中一沉,眼底掠过一丝惊诧。 他的灵力固然可以被别人吸收修炼,可是原息的这个吸收状态,实在是太离奇了。 左迦在一旁看了,也猜出了个大概,才刚要缓和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包裹原息的光茧蓦然膨胀开来,比刚才大了一倍有余!紧接着,光茧发出了一片刺眼的强光,轰的一下炸裂了! 一把金色的长刀破空而出,割裂了光茧,卷起一股强大的气流,向着四面八方喷涌过去。 那气浪犹如飙风巨浪,庞大而危险,它气势惊人声势浩大,这一座山腹更是随之轰隆隆震动了起来,顶部之前被强行撕裂的断口处也有无数的石块滚落,咔咔的崩裂声不绝于耳,竟像是眼瞅着就要被摧毁了。 几个人脚下亦是轰轰震荡,连站立都变得困难。明岛情急之下,迅速结成几重光网,意图作为缓冲,降低气浪的冲击。 另一方面,他还抽出精力,把冻成一坨的彩棠用光索拖动了一下,试图将他转移到己方阵营来。 结果他的灵力索才碰到那一坨冰块,那东西啪的一下就裂开了! 明岛大吃了一惊,顾不得再看着原息,几步来到了冰块近前。而在明岛靠近的这瞬息之间,冰块上的裂纹已经匪夷所思地蔓延到了上上下下所有的地方,几声轻微的响动之后,就水银泻地般彻底散开了。 冰块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明岛立即下意识地直看向左迦身侧的伴月,伴月被他凌厉的视线激得一个哆嗦,很没骨气地遁了,化作一道蓝光回到了左迦体内。 左迦连忙解释道:“彩棠应该是回本体去了。” 彩棠的本体,正是明岛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他灵体被冰冻,八角被迫抽离,彩棠多半是恢复了神智,回到家里了。 明岛听了,总算是稍稍放心,转而全力迎上了原息的大招。 左迦则是接连张起结界,对抗这可怕的攻击。他的结界一张张叠起,却又一层一层地依次破碎,结界崩塌的速度眼看就超过了他制造结界的速度了。 阿荚的藤蔓及时地竖起,结成了一座两人高的绿色盾牌,缓解了一些攻击效果,替左迦争取了几秒钟的时间。 那边雷系妖兽自发窜到了明岛身后,水晶一个飞扑滚到了明岛脚下,后背的一对翅膀早已经收了起来。若非如此,他恐怕当即就被气流吹飞,直接拍在石壁上了。 这才只是原息的第一招而已。 明岛左迦几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息并没有对他们其中的某一个人出手,而是对整个山腹展开了毁灭性的冲击。这个方法不能说是多么聪明,因为原息自己也在山腹之内,可是,它却出奇地有效。 对于原息来说,这远比攻击眼前的人更要有利得多了,毕竟无论如何,明岛他们都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因为,在地下,还有一个被封印的大魔头八角呢。 如果放任原息的举动,山体发生重大塌陷什么的,八角就很有可能会被放出来。相信明岛他们那边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想要见到这样的结果吧。 混乱还在继续,头顶上的石头掉了满地,几个人对抗原息的时候,都在不断地闪避。而那棵顶天立地的银杏树,已经越发显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可能轰然倒塌下来。 忽然,漫天盘旋奔涌的气流之中,碎石滚滚的空隙里,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掉了下来。它凭空一个翻身,逆风而上,尖叫着向着原息的脸上直扑了过去! ☆、救世主的条件 那一个小东西,一下子就把自己整个扒在了原息的脸上。 别说原息立刻被吓到了,就连混乱中的明岛和左迦也暗暗吃了一惊。 此时,这山腹里早已经乱成一团,就像一个被奋力摇动的罐子,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里面的人也好,银杏树也好,包括刚刚掉落下来的碎石,都被搅成了一锅粥,甚至连地面和石壁几乎都要被摧毁了。 就在这样一个翻搅的空间里,原息挥舞着叹今刀,强大的气流四面奔涌,除了他自己所在的中心,其他的地方都充斥着毫无章法的乱流,随着原息的动作不断发生变化,对所有周围的一切进行着无差别的疯狂攻击。 这个时候,别说一个不足两尺长的小东西,就算是一个大活人,也不见得能够冲破乱流,到达原息身前。 而那个小东西却出人意料地成功了。 它不仅准确地找到了原息的位置,并且还冲破了重重阻碍,避过了无数碎石的冲撞,在那千分之一的缝隙里穿过,扑到了原息的脸上。 它的路线、角度、力道,都好像是早就计算好了一样。 明岛看不清那东西的模样,却能清晰地感到原息的动作猛然间僵硬了起来,连手中的叹今刀都顿住了。 尽管只是短短两秒钟,却也足够明岛当机立断,立时出击。只见十几道光索齐齐一震,瞬时间化为利剑,在原息动作的这一点空档,在流窜呼啸的气浪减弱的片刻之间,笔直地向着原息戳了过去! 一击即中! 原息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已经迟了,脸上扒着的东西阻挡了他的视线,他才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把对方抓住甩开,明岛的攻击就到了,匆忙中原息只来得及用叹今刀胡乱地一挡,但还是有两道光索落在了他的防御范围之外,狠狠地戳进了他的胸口。 原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手中金刀毫无章法地一阵乱砍,却终究没有摆脱明岛的那两道灵力长索。 而他脸上扒着的那个东西,也在他中招的时候飞快地一蹬后腿,身子一个弹跳,脱离了他的身体,向着明岛窜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好可怕~~~~!!!!”那个小东西的叫声比原息更加尖锐响亮,它的一身软毛都炸了起来,好像一个刺球般滚动着,扑到了明岛怀里。 山腹里回荡着小东西的叫声,原息的动作已经停止,叹今刀掉在了地上,四处流窜的气浪消失不见,山摇地动的轰鸣只剩下了袅袅余音。 明岛诧异地接住了涕泪横流的小东西,脸色有些异样:“……七尾?” “呜呜呜呜!!明岛!”七尾像是见了亲人般,死死扒住了明岛的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明岛的目光还落在痛苦挣扎的原息身上,警惕地关注着他的举动,他抱着七尾慢慢地顺毛,等着受惊的小狐狸逐渐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七尾的狐狸毛终于平复如初,一直颤抖的身体也有所放松,明岛才问道:“你怎么会进来?” 七尾登时尾巴又是一炸,大叫道:“都是姜夏啊啊啊啊!!明岛你帮我揍她!!!” ………… “……姜夏?”明岛瞥了左迦一眼,又抬起头仰望山腹之上。 那道豁口又变大了许多,已经可以看得见外面的天光了。 “姜夏抓着我,把我扔下来的!!”七尾告状道。 “嗯?为什么?”明岛一愣。 姜夏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并非莽撞无情的人,她这么做应该是有理由的。 就在这个时候,原息的身体忽然分崩离析,在半空中轰然炸裂开来,一团黑色的浓烟尖啸着向着顶部的豁口疾射出去。 明岛目光闪动,就要出手,但见豁口外面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啪的一下,一巴掌拍在那团黑烟上,把它从高空硬生生拍到了地上。 一旁阿荚立即如狼似虎地冲上去,绿色的藤蔓潮水般涌过,转眼就把那团黑烟彻底吞没了。 穷途末路的原息就这样逃窜失败,成为了噬心藤的养分。 后面左迦几步赶了过来,连声叫道:“阿荚!你怎么又乱吃东西?!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 明岛默默转过头。 你的关注点到底在哪啊…… 而且,这样的胜利始料未及,说起来还挺叫人无语的。 忽听上面传来姜夏的呼喊,她叫道:“喂,你们还好吧?” 明岛忙应了一声:“大家都没事。” 七尾不满道:“我有事!我要吓死了!你们都没看到我差一点就死了吗?” “啧,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妖吗?我不过就是借用一下你的原型而以啊。”姜夏隔空喊道:“要不是你有这个先天条件,拯救世界的事也轮不到你哟。” 先天条件? 明岛狐疑地低下头,看看怀里的七尾。 “再说了,我也是信任你嘛。”姜夏顿了一下,说道:“不过是小小的一点大风和地震,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你搞得定!” 七尾仍然忿忿:“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哎呀,不要计较那么多吗,情况危急啊。你看你不是把大家都救了吗,要不是你,谁能干掉大波斯呢?七尾你真了不起!” ……太,太牵强了。 明岛抽了抽嘴角,简直都要听不下去了。 七尾怔了怔,一时也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他蹭了蹭明岛的胸口,可怜兮兮地说道:“明岛。” “嗯?” “我想吃全家桶。” “哦,回去就买给你。” “嗯,我还想要吃烤鸭。” “好。” 七尾总算觉得舒畅了几分,抖了抖狐狸毛,窝进了明岛的衣服里。 明岛抚一抚它的小脑瓜,低声叹了口气。 看样子,七尾真的是被吓坏了。 姜夏还在上面喊道:“你们还不上来?” 明岛看看四周,目光落在银杏树上,说道:“稍等下。我看看平仲。” 银杏树的样子,已经变得无比凄惨,让人不忍正视。 除去他们来到这山腹里时,看到的树干上焦黑的裂口和断层,在刚才的几次冲击下,树枝更是折断了不知多少,叶子撒的满地都是。如果这是一个人的话,恐怕早就死去了,明岛庆幸平仲是一棵树,并且是一个千年的树妖,才能在遭受这样的重创之后,还有可以生还的可能。 植物的生命力有时候真的出人意料,明岛把手放到树干上的时候,不由地又是轻轻一叹。 随即,明岛手上青光亮起,纯净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在树干上缓缓流淌,悄然无声地渗入了银杏树的内部。 他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先是用舒缓柔和的力量排除树干上被魔力侵蚀出现的杂质,再催动灵力帮助树干合拢,为银杏树补充力量。 平仲的本体银杏簌簌抖动着,像是在呼应明岛的抚慰,然后渐渐地也变得明亮起来,发出了淡淡的绿色光晕。 这绿色的光晕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从树干向着无数枝条蔓延,所到之处,树枝舒展叶片张开,重新焕发出了喜人的生气。 接着,一道洁白的光芒从水晶的指端迸出,轻轻落在了树冠上,雾气一样轻柔散开,从上而下地笼罩住了整棵银杏树。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25节 树身微微一震,明岛立时感到一股强烈的喜悦之情从树干上传了过来,他仿佛看到了小小的平仲欢欣鼓舞地叫着,开心地打着滚,沐浴在治愈的白光之下,重新变得活力四射,灵气满满。 不过水晶……居然有治愈能力啊……也对,天使嘛。 左迦和阿荚都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这奇迹的发生。他们看见银杏树干恢复了正常,折断的树枝重新生长出来,无数的枝条向着四面八方恣意伸展,宛如一条条柔韧的手臂,将这个即将毁于一旦的山腹密密地撑住,结成牢不可破的绿色屏障。 它的枝条向上生长,从断裂的豁口处伸出去,阻止了山体的进一步崩毁;它的大家无法看到的根须更是疯狂地蔓延出去,深深扎入了地下更为深远的地方。 在那黑暗的深处,有一个声音痛楚地呻/吟着,最终还是没了声息,陷入了沉睡。 看到平仲现在更加生机勃勃的样子,明岛长出了一口气,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水晶站在他身旁,仰头望着这棵令人惊叹的巨树,眼里浮起震撼和隐隐的敬意。 他动了动手指,两只手极力张开,轻轻抱了一下那粗壮的树干,额头抵在树干上,喃喃道:“辛苦你了……” 然后,水晶的额头忽的亮起一团金色的光芒,嗡的一声涨大得如同磨盘般大小,上面布满了繁复的纹路,并飞速转动起来。 明岛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拉住水晶,就见那金色的圆盘飞旋而出,刹那间已经没入了树干,一闪即逝。 “那是什么?”明岛失声问道,心脏莫名的狠狠一抽! 水晶慢慢转过脸来,明岛看见眼前这个精致的少年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甜蜜的笑容。 随即,水晶嘴唇轻启,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你说什么?”明岛神色一动。 水晶便停顿了一下,又说了一遍。 明岛的神情立时变得无比震惊,他神情急切地抓紧了水晶是手臂,水晶吃痛地低叫了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放松了右手。 可是这时,水晶又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他仰起脸,踮起了脚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明岛额头。 明岛只觉脑海里嗡的一响,心中一震,连神魂随之震荡起来。 ☆、日子还是要过的啊 明岛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家里,身下是熟悉的床铺和枕头,睁开眼就可以看见房间顶部的圆形吸顶灯。 房间幽暗,窗帘后面透出淡淡的天光,墙上的石英钟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就像是每一个自然醒来的清早,安详静谧,平淡踏实。 他舒展了一下手脚,静静地躺了半晌。慢慢地,他终于想起来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情。 山腹,彩棠,八角,原息。 那个多事的夜晚,那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殊死之战。 一波三折,险象环生。 他本来还以为他们多半是凶多吉少,他还曾经那么担心这平静的人间世界可能要被魔物颠覆,明岛在出发的那一刻,其实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的。 结果却没想到,那么一个乱局,居然被一只仓惶的狐狸的给破了。 明岛抚摸着自己的脑门叹息,一时还真是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有些荒唐有些狗血,有些莫名其妙,还有些无法描述的无奈无力,或者,还有一些淡淡的失落。 彩棠…… 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还有水晶。 他从天而降,来到他们的中间,也不可能毫无缘由吧。 那他又是为了什么? 当明岛的思绪停留在水晶贴近他额头的那一幕时,他心里一紧,一下子坐了起来。 水晶对他释放出来的那个金色的光轮,是什么呢?为什么他会瞬间失去意识? 明岛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神情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时,他才猛然发现,他整个人都是光着的,初生的婴儿一般毫无遮掩。 他又变成了众人眼中那个更像是人类的普通男人,而不是拥有无穷力量和奇特外表的天地灵物的状态。 …… ……是因为水晶的那个金色光轮的原因? 然后,他不禁又想起了水晶对他说的话,那两个听来轻巧却令他无比震惊的字眼。他脑海里隐约盘旋着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这一切……难道,都是早已经被计算好的吗? 过了好半天,明岛含糊地笑了一声,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感慨。他胡乱地抓了抓头发,起身下地,从衣柜里找出衣服穿好,慢慢地走下楼去。 二楼彩棠的房间里没有人,屋里有一些淡淡的灰尘味道,明岛站在窗前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海棠树,惊异地发现它竟然在这大好的初夏时节,开始枯萎了。 明岛心里一沉,急匆匆往下走,来到一楼客厅的时候,他看见沙发上睡着人形的七尾,身边脚下都是各种零食袋子。 七尾前面的茶几上,放着明岛的手机和钥匙,手机已经不成样子了,屏幕花得像是蜘蛛网,后盖碎成了几片被丢在一边,电池也变了形。 应该是从山腹里捡回来的吧。那时候明岛被八角一刀斩断,衣服鞋子和身上的东西,也随着明岛肉体的消融散落在地上,当他灵体重新成型,那身衣服也是灵力化成的,当时情况混乱,早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种小事情,还帮他把东西带了回来。 明岛缓缓来到茶几前,拨弄了一下手机的残骸,从中找到了自己使用多年的手机卡。 是不是该跟大家打个招呼,报个平安…… 明岛钝钝地想着,没有打扰七尾,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 屋子前面的海棠树,和前一段时间的模样大不相同了。即使在障眼法的掩饰下,普通人都能看到它好像遭受了毁灭性的损伤,叶子泛黄,枝条干枯,没有一点生气。 而在明岛眼里,那参天的巨树凭空缩水了数倍,如同一片水草充足的湖泊遭遇了恐怖的干旱,水分流失殆尽,只剩下干涸的河床横在眼前,无比惨淡,触目惊心。 明岛看着彩棠的样子,心中隐隐作痛。然而他内心深处,又一次感到了一丝庆幸。 还好,彩棠是一只花妖。 因为是花妖,所以生命不会被轻易夺走,只要还有一线的生机,就有希望重新生长,就有重新化形的可能,就能够再一次来到他的身边。 只要彩棠想的话。 明岛站在树下,举目远望,那显得空旷许多的树枝之间,天地相接的地方,慢慢地泛起一抹淡淡的薄红,而后天空一下子就变得明亮了起来。 “你看,又是一天到来了。”明岛轻声说道:“这么安静,这么美好,彩棠,你不想一起看看吗。” 明岛静默了片刻,又说道:“如果你觉得陪伴我……这个不思进取的家伙,让你觉得厌倦的话,契约什么的……就不要去管它了。”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语气却格外的郑重,就像是立下了一个誓言,摒弃了一重顾虑。 彩棠会在他身边,应该是有理由的。之前明岛一直没有仔细想过个问题,也许不是不想弄清,而是害怕弄清,但是现在,这个问题,他已经没办法逃避下去了。 彩棠多半是花椒特意为明岛留下来,照顾他、保护他的人吧。 他们之间,也应该有过约定和契约之类的东西,只是彩棠跟随明岛这么多年以来,有多少关心还是源自约定的束缚,又有多少爱护是无意中早就形成的习惯呢? 明岛不相信他们之间的情谊毫无意义不值一提,彩棠如果全不在意的话,恐怕也就不必这般自我放逐,陷入本体沉睡不起了。 “有些事情,我也说不清楚……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个家里一直都会有你的位置,只要你想回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嗯,真心实意地欢迎你。无论是海鲜,甜品,意大利菜,土耳其的口味什么的,都随你……我们以前还说好要去俄罗斯旅行,你要是在夏天结束以前回来的话,今年我们还来得及去一次。太晚了不好,天太冷了你受不了……” 明岛絮絮叨叨地说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海棠树干,喃喃说道:“花头不在了,房子里好空……” 所以,彩棠你还是赶快回来吧。 他还是想要那个爱臭美爱网购爱自拍的、充满人情味的花妖,任性自在地活在这小小的人间世界一角,和他在一起。 就算是自私也好,如此漫长的时间,一个人的话,真的是有些孤单啊。 但是如果彩棠真的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妖界那边,明岛也不会强求他留下,无论怎样,都好过彩棠这样子萎靡不振,好过他一直在地下沉睡吧。 明岛苦笑一下,再次看了一眼海棠树,转身往屋里走去。 忽听身后有人朗声叫道:“明岛!你醒啦?” “左迦?”明岛回过头,就看见左迦和姜夏各自拎着大包小袋的站在院门外,姜夏还腾出一只手,冲着明岛挥了挥。 明岛便走过去开了院门,把两人让进来,三人先后来到屋子里。 “哦,刚刚七尾发信息说你醒了,我们就去了趟菜场,”左迦一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厨房门口,一边说道,“现在天亮得早,菜场已经都有很多摊位了,海货特别新鲜。” 姜夏也说道:“我买了毛豆和花生,还有甜玉米。哎,这个玉米是花的啊,我以前都没见过,听旁边大妈说,花的比较好吃呢。明岛你家有几个火头,要不要都煮一点?电压锅的话,花生和毛豆放一起行吗?” …… ………… 明岛抽了抽眼角,无语地撇开了视线。 左迦这时脱掉了外套,拿出一个盒子递过来:“你的手机报废了,我那边刚好有个杂志社给的还没用,你拿着用吧。” “……这不大好吧?”明岛看了看那个手机盒子,迟疑了一下。 “有什么不好的。”左迦把盒子往明岛手里一塞,回身坐到沙发上,撸起袖子。 七尾已经爬起来,马马虎虎地打扫了一下自己周围的垃圾,正眼巴巴地看着厨房门口那几个袋子咽口水。明岛无奈,只好接受了左迦的好意,赶紧下厨房去了。 姜夏还在门口问他要不要帮忙,明岛一边挨个打开袋子查看食材,拟定早上的菜单,一边说道:“不用了,你去歇着吧。” 然后他顿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水晶呢?没见他人呢……” “哦,”姜夏立时说道,“刚要跟你说,他回天上去了。我们从山里面出去,他就走了。说是上面交代的事情办好了,要回去交差。不过,他到底下来干了啥,你们在底下的情况我也不大了解,问左迦他就说……” 姜夏一回头:“左迦,你是说水晶下来就是为了维护大封印是吗?” 左迦撸着胳膊,刚要把红麟青甲几个放出来热闹一下,听了姜夏的话便停下了动作,点头应道:“应该是吧。他加了一道大封印在平仲的地底下,后来我们再找有没有漏掉的魔物的时候,发现后面那道魔界结界的缝隙也完全被封住了。” 明岛一怔:“那个……?” “嗯,当初我们修补只是临时的,这次才是一劳永逸,魔物的事情彻底解决了。”左迦说道。 “所以,平仲不是镇压那道缝隙,而是用来镇压……八角的?” “应该是。而且那道缝隙,八成也是八角捣鼓出来的。” 明岛道:“那水晶……” 左迦看看明岛,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另外,还有一个封印,是加在你身上的。” ☆、吃个饭谈谈心 明岛对左迦所说的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觉得意外。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都了解了。 随后他问了一句:“水晶……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要给我下这个封印?” 姜夏摇头:“没有啊,他当时就是把晕倒的你往我们这边一丢,说了句任务完成什么的,就直接飞起来,biu~一下就不见了。那个封印应该是控制你的力量的吧?还是说你……” 姜夏看了看左迦,想起了什么:“左迦你昨天还猜明岛应该是和叹今刀一样的法宝,可是我们的法宝都还在的啊,没道理只有明岛不一样吧。” 原息被消灭,他掉落在地上的叹今刀被左迦捡起来带回了地面,重新回到了姜夏手里。 现在她拥有叹今刀,左迦拥有留人香,两件法宝如此之近都没怎么样,为什么明岛却要被封印呢? 姜夏觉得不解,左迦却是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明岛,说道:“当然不一样。” “嗯?” “人家好歹是人形的。”左迦道。 说完,他顾自开启了自己的空间,把红麟、青甲、阿荚和伴月都召唤了出来。 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三个人也就暂时中断了这个话题。 等到明岛忙活出来一大堆的吃食,一一端到客厅里,明岛左迦和姜夏坐了一桌,其余的几只就都围着茶几坐到了沙发上,其中红麟还是兽形,更加无所顾忌,干脆就席地而坐了。 明岛这才缓了口气,先是喝了半碗汤,才开始慢慢地吃着东西,和左迦姜夏说起了之前的事情。 明岛问道:“七尾那个,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好奇原息竟然败得如此狗血的缘由,当即就问了出来。 姜夏听了立时笑了起来,说道:“还说呢,我在外面望风,担心得要死要活的,结果手机忽然在那响个没完,我就只好接听了。结果你猜是谁打来的?居然又是拱丹青那家伙啊。他上一次打给我,我都差一点就挂掉了。” 姜夏豪迈地啃了口玉米,啧啧两声:“哎,花的确实好吃,又甜又糯,下次多买点。” 左迦不着痕迹地斜了斜眼角,伸出爪子抓了一把煮花生。 “这一次再看到那个号码,我都有点不想搭理他了。”这时姜夏继续说道:“结果电话一通,他就说他想起来了,叫我转告你一下。” 明岛神色一动:“你是说,他想到了因为晚渡花,而窥探到的有关原息的事情?” “是啊是啊。那个事情我都早就忘记了,晚渡花的花期也就七八天,过了就没什么用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点意外之喜。”姜夏也觉得有点神奇:“拱丹青说原息好像特别怕毛乎乎的东西,可能是小时候有过不好的事情,造成心理阴影了。世上还真是无奇不有,毛团子多招人喜欢啊,那么多绒毛控,见到猫猫狗狗都走不动道了,还有的过敏性鼻炎,一边狂打喷嚏还一边撸猫的,居然也有人怕得要死。” ……呃,可能在大多数人看来,确实有一点奇怪吧。 不过世上毕竟还有一些人,属于“小部分人群”,怕毛乎乎的东西倒也还算比较正常的范畴了。 “然后我就想怎么办呢?毛乎乎的东西,还要有点战斗力,要不然一下子被原息灭了就得不偿失了。我想了好半天,忽然就想到了七尾。”姜夏说着,冲着几步外正在大吃大喝的那一桌怒了努嘴:“然后我就漫山遍野地找啊,好不容易,在后面把七尾找到了,就……” 姜夏话还没说完,七尾已经打断了她,他急匆匆地吞下了嘴里的红烧大虾,忿忿说道:“骗人,明明是青甲找到我的!” “哦哦。”姜夏没什么诚意的随口应着,接着说道:“但是他不干啊,我就只好采取了一点非常措施——” 那边七尾又呜哇乱叫道:“没人性!恶魔!我要和你绝交!” 姜夏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放下啃得光溜溜的玉米棒子,拿起碟子里的一只肉饼,咬了一口:“唔,羊肉馅的,好鲜~” 七尾恨恨,转头化悲愤为食欲,抱起一只大海碗,咕嘟嘟地喝了起来。 “好在七尾还不是那么……”姜夏想了下,还是为七尾的小心肝着想了一咪咪,没有说出“没用”那两个字:“这事说来,也算是运气吧。” 明岛和左迦默默点了点头。 虽然他们几个对付原息,也不见得一定会输,但是两败俱伤什么的,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何况,夜长梦多,如果他们争斗中真的不小心,把地下的八角给折腾出来,到时候是什么结果,还真不好说了。 这种事,单是想一想,都叫人觉得后怕。 何况,即使是他们获胜了,大半夜的山里面又是打雷又是地震,也够相关部门挠头一阵了。 “对了,那只妖兽……”明岛想起来那只雷系妖兽,问道:“它好像跟原息,有过节?” “好像是。”左迦说道:“我们一起回来,分手的时候看它挺开心的,特别得瑟。” “……那也应该有好多年了吧。” “嗯呢。” 那边阿荚懒洋洋地丢掉一只皮皮虾壳,插嘴道:“妖兽和修道者,不就那么回事。” 明岛应了声:“是啊。” 相互捕猎的对象,也许在多年前有过一战,也许有同类被伤害被杀死,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一边暗暗感慨,一边悄悄瞄着伴月。那只鸟自动缩小了几圈,变得跟一只鹦鹉差不多大小,整只鸟站在茶几上,霸占了一整盆的花蛤,正咔咔咔嗑得欢快,红麟在一边怨念地看着,那小眼神都要长出钩子来了。 为什么一只鸟吃海鲜吃得这么顺溜,比他们这些有手的灵长类还利索…… ……左迦养的这都是什么啊。 再看青甲和阿荚,动作看似随意,可是那叫一个准、一个狠啊,几大盘子的东西眼看着嗖嗖嗖的就往下减,让人感觉他们都跟逃难的一样了。 左迦见状,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少有的羞耻心,转移话题道:“对了,水晶那个封印,你觉得怎么样?没有什么后遗症吧?力量还剩多少?” “……还好。”明岛说道:“和进山的时候差不多吧。” 左迦随即道:“那足够用了。” “嗯。反正就是随便捉个鬼除个怪什么的。” “不过我一直挺好奇的,你真的是人形法宝?”左迦疑问道。 “嗯,算是吧。”明岛笑了下。 “那你原形是什么?”姜夏也好奇不已。 “呃,”明岛眼神游移了一下,还是说道:“是玉石枕头。” “噗。”左迦失笑:“还不如我这个砂锅呢。” “……反正都是师父的随身物品,之类的。”明岛露出无奈又好笑的神情,仿佛因此想到了什么,目光里有些怀念的意味。 过了一会,他又说道:“关于水晶的那个封印……我觉得,是我师父给他的。” “嗯?”姜夏睁圆了眼睛,嘴里叼着一只大虾,含混地发出了疑问。 左迦也惊讶道:“你师父?你师父……还健在?不对啊,你说水晶的封印是你师父给的,水晶他明明是天人,是从天界下来的……等下,你的意思是说,你师父成仙了吗?” 这可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但是明岛并没有迟疑,反而很是肯定地点了下头,说道:“应该就是这样没错。因为,水晶在那个时候……” “对你使用封印的时候?我看你好像很吃惊?” “是挺意外的,水晶机会抓得也够准。”明岛说道。 左迦不禁追问:“那他说了什么?” 明岛轻笑道:“他没说什么。他就是叫了我一声……‘师兄’,而已。” 师兄? 左迦微怔,随即恍然。 水晶会称呼明岛为师兄,便是承认了他的师父就是花椒;水晶又来自于天界,恰好说明了花椒的确已经得道飞升,羽化登仙了。 姜夏喃喃道:“我就说啊,水晶和你刚见面的时候,就总是偷偷地瞄你呢。” “嗯,还有他开始好像一直都有点怕我,恐怕是我师父跟他说过什么,也刚好和我身上的封印有关系吧。” 开始还以为水晶害怕的是左迦,现在想想,明岛觉得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自己吧。 “难不成……你还有毁灭世界的潜质?”左迦狐疑。 明岛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呃……应该是,会影响人间界整体的平衡之类,灵力波动什么的。” “你不是人形法宝吗?”左迦有些疑惑不解:“就算和我们级别不一样,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这是影响五界的事情,的确有些严重了。 “是法宝没错,不过法宝还是要有原材料来炼制的,”明岛说道,“我就是材料比较特别……” “是什么?”左迦问道。 明岛一抬头,就见好几双眼睛都默默地注视着他,连懒散的阿荚都严肃起来了。 ☆、法则之外情理之中 客厅里一片寂静,唯有伴月的爪子咔咔地挠着花蛤,清脆的声响一下一下地接连响起,似乎在催促着明岛尽快说出答案。 明岛只好正了正神色,缓缓开了口。 “其实,我好像也拿不准,就是心里觉着有很大的可能。”他有些犹豫,有些心虚,不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我在被师父捡到之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时间太久忘记了,或是受了禁锢法术的影响,所以才想不清楚。但是,后来有一天晚上我忽然想到,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的我根本还没有生出自己的意识呢?” 灵智未开的俗物,想来是不会有记忆的。 而他既然曾经被称作是天地灵物,那他的原身恐怕应该是存在了很久很久之后,才获得了天地间的灵力,从而拥有了人类的形态。 至于他那些纷乱的各个梦境—— 明岛微蹙眉头,思绪回到那个被海水包围的小岛上的自己。小小的,才刚刚蹒跚学步,懵懵懂懂不知年月,不知喜怒哀乐,在荒凉的海边漫无目的地游荡,连恐惧都无动于衷。 唯有那么一点点孤独和寂寞。 那个时候,会不会就是他刚刚化形之后? 明岛若有所思地望着桌面上,眼睛里却没有焦点。 他缓缓地说道:“我的名字,为什么会叫做明岛?这个名字,总让我觉得有一点奇怪,怎么形容呢,就是好像会触动灵魂的感觉……” 左迦也跟着默念了一声,然后歪了歪头,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扒拉着花生壳,神情随意地说道:“你是说,我们需要找个测字的?” ………… 明岛无语,顿了顿说道:“日月为明,岛,兴许就是字面的意思。” “你是说,你其实是个海岛?”姜夏插嘴:“不过按你的属性来说,还真的很有可能啊。有水有木,还有土。” 阿荚道:“你本来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似乎也对得上。” 旁边的伴月立即附和:“是啊是啊,银蓝的头发,金红的眼睛,一个代表月亮,一个代表太阳。” 青甲道:“……但是,有月亮和太阳的海岛,听上去太平淡了吧。” “和日月潭有关系吗?”红麟也凑热闹道。 明岛失笑,说道:“也许吧。之前我和彩棠说过一些事情,他提到过一个传说,就是有个用来调节五界之中全部灵气平衡的一个东西,它游离在法则之外,不被法则和结界限制,哪一界力量削减了,它就会来到哪一界,而且每一界里对它的称呼也不大一样……” “这么厉害?真有这种逆天的东西?”左迦惊叹了一句,和姜夏对视一眼,两人各自摇头,都说道:“完全没听说过啊。” 就听青甲忽道:“我知道这个。” 他放下手里一直举着的酥炸小黄鱼,异常端正严肃地说道:“这个传说是真的。” 这下轮到明岛几个人惊异了,纷纷追问原因。 青甲就解释说道:“植物的传承不大一样,尤其是我们鬼斑木这一支。说得明白点,就好像是我们加载了超大容量的硬盘,保存了有各种各样的信息,一旦被某些因素触发,比如关键词,比如形态、颜色什么的,记忆库就会立刻提取到相应的信息,反馈到我们的‘大脑’里。顺便说一句,鬼斑木的根系就相当于人类的大脑。” 据青甲记忆库存里所留存的的信息说,游离在法则之外的那个东西,一般情况下都是以秘境的形式出现的。这个秘境出现在哪里毫无规律可言,并且它自带结界,只有力量达到一定的强度,才可以进入。 魔界宽广又深远,其中有着不知道多少物种,居住着不知多少强大的妖魔,其中有的妖魔拥有几万年乃至十几万年的寿命,所以绝对算得上见多识广,简直可以称作是移动硬盘一样的存在。也正因为这样,这个传说也才能不断地流传下去。 “其他世界里,那个秘境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在魔界,大家都称呼它为‘虚妄之海’。” 青甲说着,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明岛,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如果眼睛头发的颜色是证据的话,说不定,你真的就是那个东西。” 虚妄之海的中心正是一座小岛,岛上南面有一座火山,终年涌动着炽热的熔岩;而岛的北面则有一片寒潭,围绕这片寒潭的地方,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绝不敢靠近那个地方生长和活动。 火山与寒潭,一半极阳,另一半极阴。 这个样子,岂不是正好对应了日和月? “而且,这座小岛的名字,就叫做日月之轮。”青甲说道。 曾经也有大妖魔穿过结界进入了虚妄之海,取得了其中的宝物,可是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无法把那些宝物带出秘境。无论是药草还是灵石,甚至是连海里的一条小鱼,都不能穿过结界,去到虚妄之海外面的地方。 那个地方,仿佛是游戏里的bug一样,总会让你的人物不断回档,始终保持着进入虚妄之海之前的状态。 因此,久而久之,大家对它的兴趣也就慢慢地丧失了。 “人间毕竟没有那么多长寿的种族,这个传说才会变得毫无头绪吧……”听完了青甲的解释,明岛说道:“彩棠在妖界时间也不是太久,所以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就我师父的举动来看,他似乎是觉得我就是个危险的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问题。所以,他即使已经飞升了,都念念不忘要找个人下来给我加封印啊……” 说到这里,明岛哭笑不得。有些无力又有些心酸。 被惦记被想念当然是一件令他欣慰的事情,但是被惦记的原因却实在叫人开心不起来啊。 谁愿意被当成什么不/定/时/炸/弹那种危险品啊! “嗯,搞不好就是担心你心潮澎湃,一下子现了原形呢。”阿荚一针见血道。然后他吹了吹手指,重新拿起了皮皮虾,慢条斯理地剥起了虾壳。 明岛想象了一下火山和寒潭毫无预兆地同时出现在人间的效果,暗暗打了个冷战。 ……还好还好,不然他就要成千古罪人了。 “说起来,你师父究竟昰怎么把你带走的呢?”左迦不解:“不是说那里面的东西都不能带出来吗?” “……也许,是我师父太彪悍?不对,魔界生存了数万年的人都不能做到,我师父一个几百年的修道者,哪有那么大本事?”明岛眉峰微皱,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感觉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我自愿离开的吧?那时候我有了自己的意识,但因为化形没多久,还不大明白,所以我师父问我的时候,很轻易就跟他走了。” 不然的话,他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了。 如果虚妄之海是五界里的流窜bug,明岛想,自己也许就是bug中的bug? ………… 太扯了。 他自己都不敢想信。 “但是想想你师父也够丧心病狂了,不仅拐带了未成年,还把那么个大件东西炼化成了法宝,这法宝居然还是个枕头。”左迦打破了沉默,打了个唉声,感慨不已。 修道的都这么乱来吗?还是说本事大的人,都有点不正常? 明岛道:“他应该是想着,不让我太引人注意吧……” 只是即使是花椒大动干戈地炼化了整座日月之轮,把明岛伪装成了人形法宝,也就是器灵的状态,也还是无法掩饰明岛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惊人的灵力。 他那满身的充沛灵力,堪比一条顶级灵脉,纯粹而耀眼,只要是修道者,无论是什么属性,无论是人类还是妖物,都完全没办法忽视明岛所带来的极致诱惑。 那代表着可以迅速提升境界,代表着长生不老,还有得道飞升。 所以当他们迫不得已离开崇明仙府,来到俗世之中的时候,明岛才会被太多人觊觎,无数人都恨不能将他据为己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本就是千百年来的真理。 “这么一想,忽然就觉得你师父真是用心良苦啊。”左迦道。 明岛轻笑:“他本来就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啊。” 当年他看见自己,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面对一个传说中的秘境里的灵物,化形不久,还是个稚子的样子,花椒会想什么? 他会觉得怜惜吗? 不然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带走,却又在后来的日子里,时常问起那一句话呢。 “明岛,你会不会想要回去呢?” 明岛想,他为什么要回去? 是花椒让他知道除却无边的海浪波涛,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也是花椒让他知道,这世界如此有趣如此美好。他教会他生存与慈悲,他让他懂得守护和拥有,明岛因为他而变得像是一个人类,但是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明岛从不曾后悔,并由衷地感激。 拥有这样的师长亲人般的存在,明岛将一生都为之庆幸。 ☆、尾声 这是一座以白色调为主的宫殿。 殿外繁华绿树,藤萝盘绕。 树下有闲庭信步的孔雀,池塘里有自由自在穿梭的鱼儿。 穿过宫殿一重又一重的门廊,在整座宫殿的深处,是一间宽敞空旷的静室。 一个白衣的仙人正斜倚在床榻上,面对着床头的一面半人多高的铜镜。 仙人神色淡淡,眼底恍若有些笑意,嘴里吐出的却是叫人无法直视的句子。 “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你们居然才回过神吗?” “哦,天哪,现在的人间修士都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居然一点信息存储都没有吗?五界平衡的一点常识都不知道?” “均衡均衡,没有意外调控哪来那么久的均衡?你当大妖魔什么的,都是土豆吗?” “不封印你难道要等着人间大乱吗?你以为焕央那家伙到人间就是为了娶媳妇?” “当然是为了看紧你啊!这孩子,怎么这么呆。” “彩棠也是皮不够厚啊,不就是不小心被蛊惑了吗?至于还不能见人吗?” “……无语了,连只怨鬼都还记得,为什么你竟然把花头忘记了?你就没发现黑一白二一直想跟你说什么?” “……这么多年,竟然还不能和自己的宠物心意相通,也太没用了吧。” “花头只是在休眠啊休眠!他在宫殿里面睡觉啊!笨蛋!我那个宫殿啊,岂是一般的宝贝可比的。哼。” “…………” “哦,真残酷,好大的梭子蟹……那只舞狮的吃相太难看了。” “笨狐狸,连只鸟也吃不过,你也好意思长七条尾巴?不,七条半,哦天,怎么会这么残酷……都剩下壳了……” “呜呜,吃不到啊……” “世上最悲惨的事情,就是看得见吃不着啊。” 水晶站在门口,已经听不下去了。 为什么他会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师父啊。 他果断转过身,准备溜之大吉。结果脚丫子才刚抬起一咪咪,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了仙人的呼唤。 “水晶——”这声音又哀怨又凄凉,让听者动容。水晶内心纠结了两秒,打算装作没听见。 然而仙人的声音接连响起,叫魂一般:“水晶——” “水晶——” “没天理了啊,大徒弟不在身边,在人间就像服刑一样;现在小徒弟出门一趟,看惯了花花世界,居然也不理我这个老人家了,唉,老天啊……” “……”水晶默默回身,推开了屋门。 “水晶!快来看你师兄~”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转眼已经是欢欣鼓舞笑逐颜开。 水晶慢慢走近,就见仙人一只手戳在镜子上,双眼亮晶晶地道:“水晶,这个季节正是吃海蟹皮皮虾生蚝的时候,你从人间回来,没给师父带一点土产吗?” 被无限期冀的目光所注视的水晶,只觉得黑线挂了满脸,他默默伸手掏出一只口袋,然后把口袋一下一下地抖了个底朝天。 …… ………… ……………… “呜哇!这是什么?为什么它会咬我的屁股——!” 回答他的是水晶淡定无比的声音:“现在的天界仙人都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居然一点信息存储都没有吗?” “…………………………” 好吧,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这是一个非常懒散的故事,没什么波澜壮阔的大背景,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人物,更没有庞杂的人物关系和主角精彩纷呈□□迭起的人生历程。这只是一些小市民的简单生活,毕竟,我也只是个小人物而已啊。哈哈。 这个故事最初,嗯,就是2003年左右陪同事去私人牙科诊所看牙的时候,因为等待的无聊,而开出来的脑洞。多年前我还是个傻乎乎的小清新,写出来的就是诊所的姑娘小伙各自谈恋爱的情形。人物还是这几个人,明岛还是七人里独树一帜的光棍,像是个助人为乐的红娘一样,帮着自家的妹子和树妖之类的非人类牵线搭桥,成就美满姻缘什么的。现在只是随便看一眼,都会觉得伤眼睛呢~ 明岛家里,也还是这几只,左迦在身体里养魔物也是很久之前就想好的设定(封面图可以作证,笑),红麟青甲的性子也没多大变化,只是戏份大量缩减了。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人妖杂居记 作者:owl 第26节 其实严格的说,人妖杂居记这个故事,是我把之前几个故事合在一起而形成的。本来还打算着在最后两卷,把姜夏和左迦各自的恋情写出来,那相当于两个外传,最初也是两个独立的故事。但是人啊,架不住懒啊,我想着反正都是be,一个生离一个死别,现在我人又心软了很多,索性还是不写了。 情节上,姜夏的前男友是个大妖,这个交代得比较清楚,至于左迦的前男友,其实是个非常压抑、得了绝症的杀手,所以理所当然,最后他就挂了。当然,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姜夏和左迦还没有相识,也没开始养红麟青甲什么的。别问我为啥非要设定为绝症,呵呵,谁没有个中二期啊。并且这个设定,我也不想改。你想想啊,左迦的寿命和普通人的寿命差是多少,早死早超生,不然对着恋人一天天老去吗? 然后呢,其中还有一个故事,是关于水晶的,从天上掉下来,住在了姜夏家里,被指使着干活,而作为店主的姜夏,那时候也不叫姜夏,而是叫千秋,他们一起经营花圃,遇见各式各样买花的人,发生了一系列的故事,啊,也完全米有爱情的存在。 对于爱情和无cp的问题,我也犹豫过,因为我知道在jj发文,像我这种小小小透明写无cp的话,基本上会冷得跟停尸房差不多,不过要是设定成纯爱就会不一样了。然而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明岛和左迦要是搞点暧昧,真的就太扯了,一点也不搭啊。还有范老板,也是不可能的。哦,还有彩棠。所以我反复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顺从本心,任性地写下去了。哦,再罗嗦一句,这篇我也在别家发了,情况比这边好很多很多,也算是个难得的安慰吧,那篇言情也在,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搜一下乱尘劫和花藏花,就知道在哪边了……因为貌似不能打广告什么的,就不说名字了。 最后的话,似乎应该展望一下未来?下一篇会写什么呢?反正我还是不想写爱来爱去为主调的故事,可是写推理侦破,智商又不够啊……要不还是先把我近期囤的一堆实体书都看完再说吧……或者,再画几张画什么的……好一阵没摸笔了…… 你看,生活就是这样,琐琐碎碎,每天为生计疲于奔波,还要操心中午炒什么菜,明早起来穿什么衣裳,要考虑用什么牌子的粉底什么颜色的口红,以及怎么样控制自己不断淘宝的手。而对于我,最重要的,大概就是该怎样挽救自己的懒癌和拖延症吧。 不管怎么样,感谢你看完了这篇故事,see you~ 第26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