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骄傲》 正文 第1节 你那么骄傲 作者:东坡不吃肉 第1节 《你那么骄傲》作者:东坡不吃肉 第一章 徐汇泽挺意外再次见到赖安世时对方的态度。 有人问起两人的关系,赖安世给的答案是徐大明星是以前住同个小区的对门。赖安世回答的语气很平淡,脸上带着礼貌又疏远的笑。 徐汇泽淡淡笑着,也不戳穿,看着赖安世一脸正经地扯谎,心里的回答则是,这家伙是我发小,也是我喜欢的人。 按徐汇泽现在在娱乐圈的影响力,以前楼下卖油条的大妈都恨不得租广播宣传:徐汇泽小时候经常在我这买油条! 要不是躲着城管,大妈真这么做了。 所以,任何一个,但凡对他有点印象的,都恨不能说自己认识徐汇泽。 赖安世显然和大家不同,总是语气凉凉的,让人怀疑他会不会还在心里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赖妈听说后就打儿子的脑袋:“人家阿泽现在是大明星了,你怎么不找他给你介绍个好工作!整天夹着公文包,坐在办公室里每个月赚多少钱?!” 赖安世就躲,温和道:“我在设计院上班不是挺好?接点私活还有外快。”他不和打麻将输的女人闹。 他妈是个舞女,至少在年轻时是这个身份。赖安世小时候问过他妈,爸爸在哪里? 小小的脸庞就留下五道指印:“死了!别问了!再问我送你找他去!” 他妈恨他,每次用食指戳他额头就骂:“长得越来越像那死人了!怎么不去死啊!” 赖安世就哭,他不敢哭出声音,在冰冷的铁门后抱着膝盖哭,然后看着他妈挎上天桥下买的高仿包包,“哐”一声把门摔过去。 他妈甚至没交代一句,在家不要乱吃东西,别给陌生人开门,等我带吃的回来。 他妈完全忘了他才五岁。 对门也有个小孩,就是徐汇泽。这时候他爸妈会出来骂:“赶着投胎哟!关个门墙壁都要震裂了!” 赖安世他妈的声音在楼梯下响起:“有钱就买新房去哇!住这里还嫌七嫌八!” 高跟鞋得得得地响,最后消失。 第一次见到徐汇泽,就看到对门开的那个门缝后站了个小孩,扶着门偷偷看他。 赖安世眨巴着泪眼,就看见小孩冲他挤挤眼吐吐舌头,最后被他爸妈推到门后面。 时钟那根最粗最短的针走到12的时候,他妈妈一般会回家。赖安世喝了几口自来水,他吃了早上剩下的半块面包,肚子依然饿,可是又等了很久,还没听到铁门被拉开的声音。 楼梯下的风往屋里吹,水泥地板潮湿了,正是南方回潮天,他早上还摔了一跤,他妈也没给他换衣服。 通常别人会在铁门后再装一个木门,再不济随便弄块三合板当门。可他妈没有,也不担心赖安世卡在铁门的缝隙里,于是赖安世就踩着铁门,饥肠辘辘地期待他妈的高跟鞋声音。 他不知道今天星期几,应该是个工作日,对门那孩子的爸妈也去上班了,出来见到了赖安世,互相叹气,又看了看他,女人给了他一粒苹果:“别让你妈知道啊。” “你给他做什么!要是出什么事不赖到你头上!”男人指责。 “我不是让他别说吗,看他饿的……”女人也委屈。 “阿姨我不要,谢谢你。”赖安世眼睛盯着苹果说。 两人走后好一会儿,赖安世觉得浑身无力,干脆坐在地板上。 又听到对面开门的声音,赖安世抬头。 那个小孩悄悄跑过来:“你要吃吗?”手里拿着一包巴掌大的咪咪条。 赖安世在广告里看过,不过没吃过。他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 “我叫徐汇泽,你叫什么名字?”小孩蹲下问他。 “赖安世。”咪咪条打开,香喷喷的。 “你慢点吃,我还有。我以后可以找你一起玩吗?” “不行,我出不去。”赖安世用手指了指铁门。 “你不知道这门怎么开吗?很简单的,我教你。”小孩站起来,手比划着:“看见一个圆形可以旋转的吗,手指握住那个转一个,然后拉一下下面那个东西,找到没……?” 门真的开了。 徐汇泽开心地笑了,抽出一根咪咪条,赖安世也很开心,他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可是很快,徐汇泽的奶奶跑出来,祖宗长祖宗短地把他抱回家了。 徐汇泽透过奶奶的肩对赖安世挥手。 赖安世赶紧关门,照原来的锁好,再偷偷地把舍不得吃完的咪咪条用塑料袋装好藏到杂物间的纸箱里。 他妈不久后回来,赖安世第一次注意看他妈的开门动作:胳膊伸到铁门缝里,绕上转了反锁开关,再拉一下,门开了…… 赖安世觉得徐汇泽肯定是个聪明的小孩。 他妈心情似乎不错,嘴里哼着歌,看一眼赖安世,手指一勾:“过来,给你买了汉堡。” “谢谢妈妈。” 他妈摸着他头,想亲近一下,突然冷下脸推开,汉堡从包装纸滚出掉地上,中间那块鸡肉可怜兮兮地躺着。他妈骂:“臭死了,你几天没洗澡了?” 赖安世低头看着地上的汉堡,他不是第一次吃汉堡,虽然吃着想吐,可是他更不想饿肚子,于是走过去捡了起来。 他妈也不去管他,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给赖安世倒一杯:“配着吃,别噎着。吃完给你冲澡去,以后自己学洗澡。” “谢谢妈妈。” 赖安世不知道自己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他也不知道自己父亲姓什么,他是跟他妈姓的。他妈喝醉时会捧着他的脸又亲又抱,说他长得真好看,像他爸也像她。 赖安世的睫毛根根纤细分明,又往上翘起,眼睛是汪汪的楚楚可怜,像他妈。据说他妈年轻时是某会所头牌,结果动了情,被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骗了,在赖安世六个月大的时候,积蓄被小男友卷走了,所以她对赖安世厌恶多于喜爱。 赖妈妈不打他的时候,他觉得这人还是他妈妈。可是他妈一喝醉,他就惨了,家里电器砸到没东西可砸,就打赖安世。 徐汇泽每天都会想办法偷跑出来,找他说两句话。有时候说他爸单位老板从国外带了巧克力,白色的,下次带一块给他吃;有时候抱着只长得很二的小狗说,这是哈士奇,妈妈朋友那抱来的;有时候说听他爸妈说以前见过赖安世爸爸,那时候也住这里。 赖安世小嘴抿着,抵不过好奇心,才问:“他们有说我爸爸怎么样吗?” “没,就说是个很老实看过去是个文化人,想不到……”徐汇泽暂停后半句话,“想不到你妈妈力气这么大,门都能给拆了。” 徐汇泽还来不及哈哈大笑,后领又被他奶奶拎起,带回去了。 他奶奶还包着围裙,看来每次都趁他奶奶煮饭偷溜出来给赖安世带吃的。 赖安世有礼貌地对徐奶奶点头问好,关上门去找另一扇门的痕迹。还真有。 他看看钟,他妈快回来了,不知道今天会带什么,不过他胃很小,从小吃的东西少,胃没给撑起来,已经没那么强烈的饿意了。 但是他依然期待妈妈回来,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妈,他谁也不认识了。 谁也不认识吗?徐汇泽算认识吧? 他们是朋友。赖安世想到这就特别开心。 小孩子忘性大,即使赖安世三天两头被他妈妈打骂,可是心里依然愿意与他妈亲近。过了这年,他就六岁了,赖妈带了新衣服,外面还听到鞭炮声。 “没吃多少东西,个儿倒挺能长的。”他妈坐在床边看赖安世自己套裤子。 保暖内裤厚,赖安世套得吃力。他妈不耐烦地扯过赖安世胳膊给他迅速套好:“做事别磨蹭,每天时间都不够用懂么?” 赖安世似懂非懂,但还是很聪明地点头。 第二章 一天,徐汇泽给他带了一袋子零食,还把阿二抱来了。阿二是他两一起给哈士奇想的名字。 徐汇泽神情凄楚道:“我以后不能经常来了。” “嗯,怎么了?”赖安世有小孩子没有的淡定和冷漠,他没法对周遭表现出兴趣或者情绪,每天吃饱穿暖都没有保障,其他人、事他真不关心。 他其实最关心的是他妈回来会不会打他。他只关心自己。 “我爸妈说得去念一年级了。”徐汇泽摸着阿二脑袋。阿二在两人怀里轮流蹭。 “读书好。”赖安世道。 “我不想去!我想每天和你说话!每天给你带吃的!” 赖安世想了想,拿开揉阿二脑袋的手摸了摸徐汇泽脑袋:“我也去读书,到时候又可以一起。” “真的吗?我怎么没想的?!” “嗯。”赖安世没法保证,含糊地用鼻音回。然而徐汇泽满足了,他欢天喜地地回家收拾文具,这次不用他奶奶出来抓他。回去前还说,到时候送他一些文具,他爸的同事买了不少文具呢。 读书吗?赖安世也说不出来想不想去,但他希望能和其它孩子一样,别人做过的他希望也能一样不落地体验一次。 那个年纪的他没有什么“人生”的概念,后来回头想,他第二天早上那么勇敢地和他妈提出自己想读书的想法,不为什么,只希望人生完整。 “哪来的钱读书?!没这闲钱!”他妈火气很大。 赖安世低眉顺眼,又坚持那句:“妈,我真想读书了。”他的声音很小,却很坚定。 他妈瞪着他,浓妆使那张愤怒的脸看过去有些狰狞。他妈的眼角有些细纹,法令纹深到粉底盖不住了。三十几岁的女人还非要穿二十出头女孩的裙子,与烫的头发极不相符。 可是后来赖安世回忆起来,这是他记事以来,觉得他妈最美的一次。 哪怕后来他妈踢掉了高跟鞋,光脚走到卧房,踩了张塑料椅,从衣橱上的饼干铁盒里找到了几张一百元,甩到赖安世脸上,他也觉得这样的妈妈算温柔了。 赖安世站在那眼眶很烫,他没有流泪,是很使劲咬着下唇才止住了眼泪。 小小的指甲掐在手心里,他没有去捡那些钱。他担心他蹲下的时候他妈会踹他一脚。 他妈又翻包,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钱,恶狠狠道:“拿去拿去全部拿去!我他妈欠你的!欠你的!” 说完,这个无助的女人哭了起来。 昨晚一个老变态玩她,用特粗毛笔捅她那里。后来她才知道那老变态平时练书法。 赖安世开始抽泣,他盯着地板的钱,觉得那粉红色格外刺眼,他不知道自己几岁,从没人告诉过他,不过他觉得自己肯定可以上学了。 铁门被摔过去后,他妈出去赚钱了,这次连锁门都忘了。 赖安世这才蹲下一张张捡钱,有的新,有的旧,然后都特别扎手,十指连心,他觉得心脏也很疼。 说不出来为什么,好像被万箭穿心,呼呼漏着风,全身都冷,连最后淌下来的眼泪都特别冰冷。 眼泪打湿了钱。 徐汇泽是傍晚时分出来的。他妈带他注完册又赶回单位上班了。 “赖安世!你哭过?”徐汇泽很紧张的样子,放下铅笔笔盒和橡皮擦,忙去检查他身子,没看见新伤。 赖安世不好意思地穿好衣服:“学费多少钱?” “800多还是?我没问他们,不过差不多。” 赖安世在心里算了算,他妈扔给他一千,应该够了。 不过,注册自己去吗,学校在哪? 那晚徐汇泽被提前回来的徐爸带走,很严厉地瞪了赖安世,那眼神分明在警告,离我儿子远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赖安世就知道那些眼神的含义,觉得他脏,觉得他碍眼,觉得他恶心,觉得他长大后是社会潜在的祸害。 赖安世这次没有鞠躬问好,冷静地与徐爸对视,迎上那目光,用稚嫩的脸庞。 第二天,他妈只化了淡妆,穿了一条还算朴素的连衣裙,匆匆吃着面包。 赖安世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 “看什么看!快吃!最后一天注册知道么!” “妈,你……”赖安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的喜悦已浮在脸上,他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我带你去!不然你自己去?”他妈从不肯好好和他说话。 赖安世嗯嗯应着,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面包。 面包是面包店晚八点后打八折的处理品,隔天吃不算过期。 赖安世终于有机会走出那扇铁门了。他眼睛都忙不过来了,虽说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可是距离上次他妈带他出去买衣服已经过了两个月。 他想努力记住路线,因为他知道他妈是不可能送他去学校的。 出门左转,卖油条大妈,然后是一间杂货铺,上坡过马路,走人行道……赖安世在心里记下路线,然后是……学校! 他眉眼弯了弯,抬头看了看他妈:“妈,谢谢你。” 他说过很多句“谢谢妈妈”,唯独这一句,真挚诚恳。 他妈嗯了下,淡淡道:“走吧。” 赖安世回去的时候,看见门口放着两粒果冻,肯定是徐汇泽来过。 “谁放的东西?”他妈皱眉问,抬脚要踢。 “妈,我可以吃吗?”赖安世并不喜欢吃果冻,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问,也许只因为那是徐汇泽带来的。 “吃吃吃吃什么吃!扔了!来路不明的东西!”说着就抬脚进屋,“赶紧拿去扔掉。” 赖安世温顺地应着,捡了两粒果冻往厕所走去。他马上撕开包装,用力吸着,卟卟两下,果冻滑进嘴里。 草莓和菠萝味的,赖安世想。 上学第一天,不出赖安世所料,他妈真没有带他出去。 “桌上两块拿去路边买吃的。”床上宿醉的女人有气无力的嘟囔一句,骂了几句含糊的话,大概是醒这么早投胎也没这么急。 豆浆一袋五毛,油条一根五毛,这样他还剩一块钱。赖安世想,攒些钱给徐汇泽买些什么。 可是在长身体的孩子只吃这一点怎么顶饱,学校不能喝自来水。他在路上又花了三毛买了个馒头,边吃边懊悔:只剩七毛了。 抬头看被电线切成块状的蓝天,树枝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形成讨要和拒绝的画面。赖安世吸吸鼻子,清晨天气有些凉,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从家到学校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大多数孩子由家长接送,他在其中埋头走着显得有些扎眼。 “安世!” 听到有人喊名字,赖安世停下回头到处找。 “赖安世!这里这里!”是徐汇泽在招手。不管怎样,在这样的情境下有个认识的人总归好过孤零零。 可是徐汇泽身边站着他爸。 赖安世点头继续往前走。 到了校门口。徐汇泽一个飞扑,揽住他肩膀:“赖安世!你都几天不见我了!” 赖安世还没习惯与人这般亲近,平时两个人顶多是脑袋挨着脑袋玩儿,他别扭地推开徐汇泽的手:“才两天而已。” “什么而已哦!不是有句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嗯,你还懂成语。” 两个人并肩走着,双肩书包有些沉,再沉也比不过徐汇泽的,他的侧袋里放着牛奶和水杯。 “昨天问我妈现学的!你等下,我请你帮个忙!”徐汇泽神秘兮兮道,明亮的眼睛眨呀眨。 两个人走到树荫下,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多分钟,第一天上课的孩子们很快就玩开了,有的跑操场闹了。 徐汇泽把书包脱下,揉着肩膀叹气:“重死了。赖安世,你帮我喝牛奶嘛,我每天喝很多很多,要吐了。” “这不好。”赖安世摇头。 “怎么不好,要不,你帮我喝一半,求你了,不然我全部扔了,不过你不许和我家人说。” 徐汇泽拿着牛奶往垃圾桶那边走。 “回来。”赖安世道,“一人一半。” 徐汇泽脸上有奸计得逞的得意感,约好课后一起喝。 “可是你在几班,你下课来找我?”赖安世问。 “你不知道吗,我们同班呢。”徐汇泽一脸兴奋。 第三章 “那挺好。”赖安世心里不由得轻松,晨风吹着徐汇泽的脸,由于逆风,他微微皱着鼻子,催赖安世去班上。 学校翻修不久,有个三米高的校徽,是个托起火炬的女性雕像,裙摆下站着俩少先队员。 “我们也是少先队员啦。”赖安世有些向往道。 “嗯,我前几天就在校门口买了红领巾,你看。”拉链打开一点,露出红领巾一角。 赖安世摸了摸,一切都是崭新的,他仿佛感觉到血液都换了新的。 徐汇泽找到了班级,指着教室门口道:“安世快来!我们先占个位置!” 徐汇泽的大书包遮住了他全部的背,赖安世看着前面男孩的后脑勺以及附在上面柔软的头发,笑了笑,脚步跟上。 仿佛命运安排好了,两个人同班又同桌。班里的大多数小孩在家都学过一些基础,少数的比如赖安世,对知识空白的像一张纸。 徐汇泽安慰道:“我可以教你!我以前看的书也借你,你别急。” 也不是着急,赖安世只是觉得老师那诧异又转为看不起人的眼神深深刺伤了他。 着急的只有徐汇泽,他看同桌眼神黯淡了就不知所措,他多想同桌淡笑地与他说说话。 大概是赖安世有文化人爸爸的基因,他学东西很快。第二年,程度就追上徐汇泽了。 “当不了你的小老师了,我失业了。”小孩儿学着大人唉声叹气。 赖安世觉得好笑,拿手指戳戳小孩儿的脸蛋:“那以后我教你嘛。” “不好不好,我想教你。” “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你看,我教你,是你听我话。” “以后我还听你话的。”赖安世道。 徐汇泽惊喜:“真的?!” 赖安世点点头。 赖妈妈开始夜不归宿了。家里装了木门,因为有一次老鼠把赖妈妈的包包咬坏了。没东西吃只有啃包包。 早起穿衣服的时候,赖安世发现袖子短了,裤子遮不到脚踝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秀气的脚踝去换一双长袜子。 大概没有人会注意自己开始蹿个子了吧。 这时候他妈回来了,门嗙的一声压到墙壁上,是他妈整个人靠在门板上。 “看什么看,不懂的过来扶你妈?”他妈眼睛布满狰狞的血丝,在宣告着这身体的主人连日来的夜夜笙歌。 赖安世也不皱眉,抿着嘴唇上去扶。 “要不是我你哪有可能读书?”他妈又推开他,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像打量一个稀世珍品,露出了得意和欣慰的目光。那一瞬间,赖安世以为自己看错了。 醉酒的女人自己走回房间,突然哭了起来。 赖安世跑回厨房,就站在厨房把饭吃完了。 半年前他不再买油条豆浆,因为听老师说油条吃多了会变傻,虽然老师口中的化学成分他一个也听不懂,但他只记得老师的话要听,要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于是他就攒着钱,买了米,每天一小把一小把地在铁锅里煮。五点起床把铁锅架在煤球上,一边看着锅一边看书。 “给你。”徐汇泽到班级后往他抽屉塞牛奶。 “我好像长高了。”赖安世看着课本说。 “起来我看看。”徐汇泽拉他。 两个人背靠背站着,徐汇泽拿手摸摸身后男孩的头顶,惊呼:“哟!安世,你比我高了!” 赖安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这里面大概有徐汇泽牛奶的功劳。 小学五年级那年,这个城市第一次下雪,不过是薄雪,未到地面就化了。但孩子们是最开心的,操场虽然打不了雪仗,却不影响他们大呼小叫的兴致。 “安世安世!我们也去看看!”徐汇泽穿着羽绒服,鼓囊囊的。他的皮肤白净,透着干净清新的气质,眼睛又黑又亮,鼻尖冻红了,看过去像雪人。 赖安世本在打瞌睡,额前的头发因为趴睡的姿势翘起几根,他摇摇头,换个方向继续睡。 “扫兴。不过你不去我一个人也没意思。”徐汇泽坐下来道。 就着那姿势,赖安世道:“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朋友。” “我就你一个啊。就你一个朋友啊。”徐汇泽急的舌头打结。 “你这么受欢迎怎么会。”赖安世懒懒道。 徐汇泽在男女生中都特别受欢迎。他性格活泼成绩不错,人也大方跟什么学生都玩得开。这样一对比,赖安世倒显得过于冷漠有意疏远班集体了。 徐汇泽伸手摸摸同桌翘起来的头发,发现了冻红的耳朵,习惯揉着,蹙眉道:“安世,你是不是长冻疮了?” “是挺痒的。”赖安世这才把脸抬起来,伸了个懒腰。 “今晚我拿药过去。”徐汇泽又心疼地摸着。 “别摸了烫着呢。火辣辣的。”赖安世拿手挡开。 瞿麦走过来瞧见两人,哟了一声道:“老夫老妻还打情骂俏呢!” 瞿麦是徐汇泽朋友,半年前“空降”在徐赖之间的一个富二代。不怪赖安世觉得他是空降而来的,赖安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生活只有学校,醉酒的妈和徐汇泽,哪还记得住别人?说起瞿麦,有一次徐汇泽就洋洋道:“他可比你好多了,记得我说过的模型和新出的游戏。” 那你就去找他玩啊。赖安世当时截口堵了徐汇泽。那一次两人第一次冷战,祸从口出,徐汇泽为那句话付出了赖安世一个礼拜不理他的代价。 徐汇泽从此对瞿麦敬谢不敏,他可记得自己抓心挠肝求赖安世看他一眼的凄惨经历。 没心没肺如赖安世,他忘得彻彻底底,连瞿麦也只是“他是同班的”印象。 “滚你的,乱说什么呢。”徐汇泽骂,又关心去检查赖安世另一边耳朵。 “你之前说的机器人,我伯父从英国给我邮了。”瞿麦不死心道。 “哦,我爸也买了,你自个儿玩吧。”徐汇泽不咸不淡道。 “那一起玩儿,可以组装成大机器人!” 赖安世惊讶他这个同学的耐心,抬头看了看。眼神里流过一丝冰冷的情绪,让瞿麦住了嘴。 嘁,有什么了不起。瞿麦讨了没趣,又不想示弱,没事找事丢了一个冷哼给赖安世:“婊`子的儿子。” 第四章 这是不能提及的秘密。 在赖安世心里,这是愤怒的底线,也是他避之又避的事实。他小心地藏着事实,不让它公之于众。它只能存在于心里最阴暗的角落,惶恐躲匿了很多年,可是今天被瞿麦揪出来,扔在阳光下暴晒。 瞿麦的声音不大,可以说是很小,小到徐汇泽都没听清楚,可是赖安世听清楚了,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字字割心,万箭齐发般射在心口。 赖安世眼前是白花花的世界,耳朵听不见声音,他站起来,一拳打在瞿麦脸上。 下课时间,同学基本都去看雪了,留在班级的同学不过五六个,全部呆了,不知道怎么办。 两个人打开了。有人喊了句,找老师! 徐汇泽拦住,吼道:“今天谁把这事说出去就是和我为敌!”他去拉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赖安世身子瘦,瞿麦人高马大的,很快压制住赖安世,拳头招呼回去了。 “都他妈给我住手!谁再打一下绝交!” “绝交”两个字起了威力,双方停手,瞿麦站起来整了整衣服,瞪一眼地上的赖安世,想骂一句,嘴角疼得他嘶嘶叫。 徐汇泽去拉赖安世,看他眼角红了起来,难说要肿。这要是回去被他那醉酒的妈看见指不定又要挨揍。徐汇泽又心疼了。 “我带你去医务室,下节课请假吧。”徐汇泽扶他。 赖安世推开徐汇泽,自己走了出去。 瞿麦道:“我也被打了,你他妈不会送我去!” “你家里有司机,让他来接你吧。”徐汇泽追了出去。 瞿麦的眼睛里冒着两团火,全投在赖安世的后背。 他也有些后悔,心里知道要讨好徐汇泽,不能动赖安世,可刚才就是气不过徐汇泽讨好赖安世的模样,更来气的是赖安世还不领情的样子,他一动气就把他知道的事说了。 赖安世何止是妓`女的儿子,他的户口不在这里能顺利进来读书,是他妈给校长免费睡了几年。 “我能进来读书,是因为我妈让校长睡了。”赖安世很平静道:“你不用这表情,我没事。我那天从喝醉酒的她嘴里听到的。她边哭边骂,以前生活多好啊,要不然也不会买那个小区的房。她还说,我要读书,她就去给校长睡,以后我还要读初中高中,她还能给人睡几年。谁都嫌她脏。她要不是被骗了钱怎么会这样。” 徐汇泽不敢看赖安世的眼神,低眼看着两人的鞋尖。赖安世的鞋面刷破皮了。 “我想她大概在等那个男人回来所以一直没搬家。”赖安世叹气,“也不用同情可怜我,我都习惯了。今天谢谢你阻止他们找老师,要是她知道后……” 徐汇泽揽过赖安世的肩膀,棉服不厚,一点体温也没有。他两只手抱住了赖安世,自己流泪了。他想以后他要一直对赖安世好,谁也不能欺负赖安世,一下也不行。 物业看见两个小孩放学回来,赶紧把一些单子塞给赖安世:“两个月咯,让你家大人交下钱。” 赖安世平静地点头。 徐汇泽已经不要家长接送了,所以拉着赖安世往另一个方向走。 “你干吗啊,我还要回去煮饭。”赖安世莫名其妙。 “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读一次书然后……”徐汇泽似乎在注意措辞,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这岁数的孩子没半点人生阅历,社会经验几乎为零,自保都成问题,更遑论与生活的问题对抗。 “你别管了,我想我妈大概准备卖房子然后搬到便宜点的地方,先租……”赖安世第一次说话有些犹豫,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这问题扔给半点大的孩子实在残忍。 他眼圈红了,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生活要继续,每天睁开眼睛,生活就在等他了,没有香喷喷的早饭,没有保暖干燥的衣服,没有学校要求的课外书和习题卷。好在最后的问题可以解决,徐汇泽总是很快做完借他抄题目。 “你走了我怎么办?万一初中我们不同校?”徐汇泽眼泪汪汪。 最后先搬走的是徐汇泽。他爸在单位升了两次,搬了更大更好的小区。徐汇泽闹,这样大的事为什么不问问他意见。 他爸妈的看法是这么大的事你是个小孩子能做什么主。 徐汇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奶奶进去,看着躲被子里哭的宝贝孙子,摸着那拱起的位置,一下下摸:“阿泽,你是舍不得对面那小孩儿?” “奶奶,他叫安世。”徐汇泽这才露出脸。眼泪还挂在上面,鼻头都哭红了。 “奶奶这记性,奶奶知道你和他好。那孩子怪可怜的,他妈妈还是……奶奶看他是好孩子,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们来往。”老人家叹气。 徐汇泽抱着奶奶的腰,后来几年,他奶奶早上给他做点心吃也会多给赖安世准备一份,所以徐汇泽和奶奶更亲了,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我不敢和他提,他在这里只有我了。” “傻孩子,真在的朋友不会因为分开就断了。而且你们不是还有一年毕业吗?” 徐汇泽没勇气和赖安世说,看家里人兴高采烈地收拾打包,谈论新小区的条件设施,他又哭了一整晚。 “哭包,看看你眼睛。”第二天赖安世拿水煮蛋压他眼睛上。 “安世,我们要读六年级了。”徐汇泽抽了抽鼻子。 “提这干吗。你昨晚怎么哭了,这次没考好被批评了?” “不是。安世,她没看见你脸吗?”徐汇泽随赖安世,赖安世后来喊他妈为“她”,所以徐汇泽也这么称呼。 “没,她昨晚没回来。早上我躲厨房吃饭,她回来直接在房间睡觉。” 徐汇泽点头,在考虑怎么开口,心烦意乱地过了一天也说不出口。 经过昨天那一战,赖安世对瞿麦有了印象,才注意到那人落在徐汇泽身上的眼神很怪异,他无法形容。后来,是很久以后,他才福至心灵般领悟,原来那眼神和徐汇泽看他的时候很像,渴望靠近又担心被发现那渴望的心情。 昨天发生的事,让赖徐两个人感情更深了些。或者说更淡了也合适。赖安世觉得他和徐汇泽有点像亲人,任何时候徐汇泽都陪着他,有他在不得不说很安心很舒心,徐汇泽于他而言像风暴里的一艘木舟,也许救不了他,陪不到他靠岸,可是在浮浮沉沉里依然令他得到一块安稳之地。 赖安世伸手摸摸徐汇泽的脑袋。藏在帽子里的头顶了顶:“我妈说头给人摸长不高啊。” “以后打篮球就长得快,我们一起打。” “说好了啊。”徐汇泽与他前后进了家门。 第五章 期末考前几天,徐汇泽某天放学道,他今晚不和他一起回家了,爸爸来接,有事。 赖安世没多想:“行,我自己回去。” “路上小心!还有,家门口也许有给你的东西,有点多,你要收好。”徐汇泽不敢多说,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然而心有所忧的赖安世,并没发现与他告别的少年不正常的地方。 徐汇泽的爸爸已经开了辆现代牌小汽车,停在学校门口。 实验小学不缺富二代,不过那个年纪的孩子没有富二代的概念,也不知道出身好可以少奋斗多少年。 徐汇泽从车窗探出头喊:“安世安世!” 赖安世好奇看着他。 徐汇泽摇头,笑着与他挥手,驾驶座上他爸爸不烦地催了。 回到家真在门口发现一个编织袋,赖安世蹲下来看了看,上面纸片用圆珠笔写了“给安世”,那是徐汇泽的字,一笔一划,认真用力。 赖安世联系放学前徐汇泽的神态,这才有不好的预感。 拖着编织袋进屋,关了门后,赖安世才拉开编织袋拉链,里面有写过的习题册,看过的作文书,还有本子等。居然还塞了一袋果冻和一盒巧克力。 虽然是徐汇泽用过的,可是都很崭新,徐汇泽是个惜物的好孩子。 这一刻,赖安世有被抛弃的感觉。 小时候他问赖妈他爸在哪的时候,他妈吼道,他爸不会再回来了,他都没有被抛弃的感觉,只是被他妈吼怕了,哭得很伤心。 还有一次,他妈打他,打累了推到门外,关了大门再把卧房门关上,任由赖安世在门口哭喊也不出来开门。那一次是晚上,他妈身体不舒服没去赚钱,徐汇泽的妈妈出来看了看,头疼地叹气后又把门关上。 他从来没觉得被抛弃,他只知道他一出生就被抛弃了,谁也不要他,一开始这么想了就不会有被抛弃的心理。 这是一种暗示,残忍的自我暗示。其实残忍经历多了自然就麻木。 可是徐汇泽不同,这个人,后来让他有了依靠和安稳的感觉啊。 赖安世坐在编织袋前哭了会,意识到饭还没煮作业还没做,他擦了擦泪,拖着那袋去了杂物间。 他确实需要那些,他的骨气没办法和生活对抗。 好在徐汇泽没转学,明天,明天要问问他吗? 第二天,赖安世像往常一样带了两粒水煮蛋,放在口袋里,那个位置暖和起来了。 以前有徐汇泽在路上叽叽喳喳,他不觉得这条路太安静,今天发现实在萧条。 卖油条的阿姨看见他问,那小孩呢。 徐汇泽几乎天天在那买油条吃,赖安世劝他少吃他也不听。 “搬家了。”说话的时候,空气升起一团白烟。 “哦哦哦,以后少了个娃娃买油条咯。”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你那么骄傲 作者:东坡不吃肉 第2节 到班级后,赖安世发现徐汇泽和瞿麦一起出现。 徐汇泽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边,偷偷看着赖安世,打算从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判断他的情绪。 “安世,哎安世。”徐汇泽支着下巴看他。 赖安世歪着脑袋看说话结巴的少年。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赖安世继续看着他。 “不过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肯定会开心!”徐汇泽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扑扇着:“我爸说,明年开始初中实行一个政策,大意就是,在小学读过的,可以直接升初中,不用另外看户口什么的了。” 等待表扬的少年表达的并不是很官方,但赖安世知道这意味了什么。 瞿麦在远远看着,和周围几个同学说徐汇泽和他一个小区了。 看到赖安世苦笑了下,徐汇泽又着急:“你不开心吗?别生我了。” “我是生你气来着,昨晚。” “可你都给我带鸡蛋了,不生气了呗。”徐汇泽说着用肩膀撞了下赖安世,他知道撒娇对赖安世管用。 “那是习惯,顺手就多放了一粒蛋。”赖安世又好气又好笑,因为徐汇泽面上看过去人五人六的,撒起娇来让人没辙,让人既不愿意马上放过他又不想对他凶。 有一种男生撒娇起来比女生还管用,不别扭不造作,反而……赏心悦目。赖安世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这才软下来:“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不看看刚才你那张脸。”徐汇泽做了个“我心里很生气但脸上还要保持微笑很辛苦哦”的表情,“看看,像不像你?” 有徐汇泽这个同桌,赖安世不会觉得无聊。 突然分开两人一开始都有些不习惯。徐汇泽道,瞿麦家在他隔壁楼,坚持要等他一起来上学。他一开始烦,觉得他可怜巴巴在小区大门等他,拒绝了多残忍呢,就和他一起来了。 徐汇泽的书包更鼓了,以前给赖安世拿过去吃的零食都藏到了书包里。学校禁止吃零食,发现了要打扫包干区一周。徐汇泽很不幸地被老师抓到,赖安世陪他做了一周的卫生,两个人扛着扫把相视而笑。 真好,很多经历都有你陪我。 另一个不习惯是赖安世没办法在徐汇泽完成习题册后拿到手,他只能在课前玩命地抄习题,老师布置少了,两人还有时间聊几句;作业多了,一个念题目一个抄,还要预留早读的时间。 徐汇泽已经尽量早到班级了,瞿麦特别不满:“你家穷得连老师要求买的材料都没钱买么?” 瞿麦一脚踩在门框,双手抱胸瞪着体育课回来拿水杯的赖安世。 “这不关你的事。”赖安世打算换个门走。 瞿麦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很用力地抓着,那位置难说会留痕迹。六年级的赖安世身高已经蹿到一米六,但瞿麦显然更高一些,他斜睨着这个一向看不顺眼的同学,拍拍他的脸:“老子陪着他早起,睡眠都不够。” “阿泽又没让你陪。”赖安世挡开他的手。 “阿泽?挺亲热的。”瞿麦眉毛一挑,点了点头,看着他走了。 赖安世拿了水杯就继续回到操场。 午后第三节班会课一般改为自习课,可是班主任却进来了,严肃地扫一眼班级:“今天,有个同学说他的钱丢了。” 班级马上炸开了锅。 班主任拍了两下手,班级沸腾的气氛马上平静,大家安静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搜书包吧,丢的钱不少。不过我在这里再强调一遍,学校反复强调不允许带零花钱来上学,除了交学校费用等。事情结束后两个人一起罚。” 班主任严厉地说,于是按照座位号,一个个被“请”到办公室。 很快轮到了徐汇泽,徐汇泽之后就是赖安世。 每个学生出去都在班主任的注视之下,赖安世随班主任走了出去。 三分钟……时间有点久,班上很安静,空气蔓延着一股诡异的气氛,瞿麦偷偷往徐汇泽座位看。 徐汇泽很不安,眼睛盯着班级门口。他握紧了拳头,极力克制着过快的呼吸,他在担心,五分钟过去了。 好像大家都知道了什么,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不会,赖安世不会偷钱。徐汇泽比谁都清楚肯定,他认识的赖安世是宁可挨饿宁可每天早起自己煮饭也要省两块钱买习题册的人,他怎么可能偷同学的钱? 徐汇泽坐不住了。 瞿麦望着他,眼神很复杂。瞿麦的同桌顾致远是个大眼睛梳着三七少爷发型的男孩,他有些为难地张了张嘴:“这……”他想问,会不会出事。 瞿麦瞪了同桌一眼:“丢钱的是你,你怎么像偷钱的!” 事实上,是不是丢钱他们俩比任何人清楚。 门口出现了两个人,班主任和赖安世。班级立刻恢复了安静。 就十几米的路,徐汇泽的目光随着赖安世移动,周围一切被虚化了,班主任站讲台的话他也听不见了,徐汇泽的心跳很沉重,因为他第一次看到赖安世的眉头皱的能夹住一把铅笔。 “安世。”徐汇泽拉他坐下,紧张地看着同桌,在桌下握住赖安世的手掌,他想安慰他,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吐出一句:“我相信你。” 赖安世苦笑,摇摇头,出神地看着黑板方向,实际上他什么都看不进去。 班主任没公开谁偷了钱,顾及到学生自尊,后面做样子继续检查,可是大家都知道是谁“偷”了钱。 捱到放学,徐汇泽抓起书包就拉着赖安世走出班级。 在门口遇到瞿麦和顾致远,徐汇泽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拉上还在沉默的赖安世走远了。 顾致远粉红的嘴唇呼出一口长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他要吃了我!” 瞿麦却老神在在笑骂:“出息点啊。” “又不是你……下次这事别让我做!”顾致远长得秀气,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虽不比瞿麦有司机接送,可家里条件在学校怎么说也是中上,带些钱是为了放学后娱乐用的。 “你跟着我干吗?”顾致远发现瞿麦跟着他走。 “去你平时玩的地方看看,你不是说很好玩吗?” 顾致远挑眉,他长得很秀气,这眉毛挑地有些女孩子跺脚撒娇成分:“以前约你你都爱理不理,今天怎么着,受什么刺激?”话虽这么说,顾致远依然往平时玩的地方走去,也不在意瞿麦跟着。 瞿麦放着车不坐,跟着顾致远拐去一个舞厅。 顾致远说舞厅是他哥开的。 第六章 徐汇泽与赖安世并排沉默走着,路还是那条路,两个人一起走了快六年,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下一个路口有几根电线杆,后面是谁家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什么花。哪个拐弯的路灯坏了,谁家喜欢把垃圾丢在电线杆下,卖油条的大妈会在哪一处摆摊…… 要说生活是不是千层不变,也是。五点起来,煮饭看书吃饭洗碗上学抄题目上课放学回家煮饭吃饭睡觉,每天周而复始。要说生活每天都不一样,也是。徐汇泽每天都有新的事与他分享,阿二怎么撒娇,它越来越能吃了,小区楼下是个大公园还有泳池,有个孩子昨天掉下去,阿二欺负了别人的狗狗,他爸妈说初中前带他去国外玩…… 赖安世发现,令他生活丰富多彩的是徐汇泽。 他的脸给徐汇泽捏红了,松手后脸颊的两块通红叫徐汇泽笑了出来:“安世安世,我知道不是你。” “阿泽,老师说叫我妈来。他说我成绩好,不然就直接上报领导了,不单单是请家长这么简单。” 徐汇泽跳起来:“你不会告诉他不是你偷的?” “那时候我确实回了趟班级,喝水,有人看见了。” “谁?” “瞿麦和其它同学。” “那也可能是那些人其中一个拿了放你书包里!”徐汇泽任性起来什么话都说,他只管赖安世清白就好,不管别人是不是因此受冤枉。 “别乱说了,你也别生气,改变不了什么。” 赖安世语气越平静徐汇泽就越激动,他想去找班主任说他的朋友不会做这种事,但证据呢? 无力感压得这个少年要哭出来了。徐汇泽看着赖安世的脸,眼圈红了。 “安世……” “阿泽你别哭啊,我都没怎么样。”最后变成赖安世安慰他,徐汇泽气自己太没用了! 陪赖安世走到楼下,暮色才开始降临。 草坪不知道是谁种了花,白色的花朵大朵大朵绽开,空气浮着阵阵幽香。赖安世深吸一口气:“阿泽回去吧,你还得多走一段路,晚了你爸妈该担心。” “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吗。”徐汇泽把书包脱下放手上玩,“再说我爸妈出差,就奶奶在家。” “那你奶奶也担心。” “你等等,我去打个电话。”赖安世冲到后面报亭,花了五毛钱给家里打电话。 赖安世正在上楼,就听徐汇泽在后面喊他:“奶奶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她说煮了饭过来接我。” 你奶奶可真放心两小孩在一起呆着。赖安世想。 楼梯扶手是陈旧的铁架子,早已经看不见颜色,冰冷生硬地感受过这里无数人的掌纹。有人说掌纹可以看一个人的命,赖安世听说过这个。他曾在放学路上见过一个算命的,坐在小马扎上,面前一张齐膝的小方桌,上面有一个鸟笼,一旁是签筒。算命的似乎千篇一律戴着圆框墨镜,一脸的高深莫测。 赖安世与他对视,走了五米远,被徐汇泽拉走:“你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徐汇泽也跑到了楼梯口。他站在台阶上,低头看喘气如牛的少年,没能让神秘大师摸过的手掌扣在少年头顶:“看你啊,我等会儿给你煮好吃的。” 屋子收拾得很整齐,虽然没几件像样的家具,可是起码看过去很整洁有序。徐汇泽负责洗花蛤,他抓得花蛤水花四溅,赖安世笑他,徐汇泽就拿臀`部撞他,两个人在小厨房玩闹了一个小时才弄好一顿饭。 三样小菜,两碗稀饭,稀饭是放在变形的小铁锅上煮的,米粒有嚼劲,与高压锅煮出来的绵软不一样的口感,徐汇泽仔细盯着剔透的米粒,想着回去也让他奶奶弄出这样的稀饭。 这桌超过赖安世平时的生活水平了。 徐汇泽夹一筷子丝瓜:“安世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 “给逼的,不然饿死?快吃,今晚作业不多,可是明天还考试呢。” “明天……”徐汇泽拿筷子搅了搅饭。 明天赖安世会被他妈怎么打? 赖安世看出了他的担忧,敲敲碟子里的菜:“吃,你奶奶马上就来了。” 一句话让徐汇泽大快朵颐起来。 才吃了没几口,就听到拍门的声音。从声音可以判断来人力气不大,也不急躁,是慢悠悠地拍门。 “肯定是奶奶!”徐汇泽咬着筷子,满眼不舍,赖安世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就过去开门。 徐奶奶心里是疼赖安世的,要不然也不会给她孙子准备点心的时候也给赖安世备了一份。 “安安,你们吃饭了?”徐奶奶保养的很好,是个身材精瘦容光焕发的老人,她一下就闻到空气里的油香。 “奶奶,安世煮饭很好吃!”徐汇泽争取多吃两口。 “不学学安安,多懂事。”徐奶奶手里提着个袋子,里面是十几个鸡蛋,“别给奶奶推来推去,收下。”徐奶奶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 赖安世笑着谢过就收下了,徐奶奶脸上的褶子像菊花舒展了。 一老一小回去后,屋子一下子空了,稍微有了点人气又被抽的一干二净。赖安世吃完饭默默收拾了碗筷,他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烦躁情绪的出口。 明天,明天会被她打死吧?赖安世反复写着发白的手指。一想到这个月水费,他马上关小了水龙头,拿了个桶,一滴滴接水。 但是他妈第二天没回来,一直到上课时间所剩无几,也没见他妈回来,赖安世反而轻松了不少,抓起书包飞奔到班级。 徐汇泽在班级门口等他。一看见赖安世脸色苍白地出现在走廊上,他就跑过去:“没事?” “没。”赖安世淡笑,“她没回来。” 徐汇泽举拳在他肩膀撞一下:“太好了!我从昨晚担心到现在!” “不过老师那?”徐汇泽又担忧。 “看情况再说。” 赖安世考试成绩又是全年级第一,老师看这情况选择性忘记了“偷”钱风波。 小学毕业没一点特殊的感觉。 漫长的暑假,赖安世找了个杂货店打杂的工作,说白了是搬运工和理货员,一个小时22元,正常是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来货了帮忙整理,管三顿饭。 徐汇泽去了英国,去参加夏令营之类的培训班。他走之前来找赖安世,说一个月后给他带好吃的回来。 “你就记得吃。”赖安世笑他。 “人活着就管一张嘴吃得好嘛。”徐汇泽天真道。 瞿麦和顾致远后来再也没找他麻烦,这两个人经常在一起玩,其他同学们似乎都忘了曾经有那么一件事。 徐汇泽走后大半个月,赖安世所在的小杂货店迎来一位客人。 “这个一包多少?”男青年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站在货架后的少年。 赖安世一开始不知道对方在问他,因为他在整货,一看就不是收银员。不过他感觉到后背迫人的目光,于是回头道:“15。” “你这么小怎么出来打工?”青年又问了一句。 赖安世这才打量起眼前的人:眉清目秀,是儒雅的气质,金丝眼镜框显得他更加沉稳。他大概有一米八,腋下没夹公文包,也许车停在外面,临时进来买东西的。 可是,四目相对的时候,空气中有可疑的气息在碰撞,赖安世是个有些敏感的少年,他皱眉看着眼前的青年。 第七章 对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道谢后拿着东西结账去了。 晚上回家他意外地发现家里灯亮着。 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妈出事了?他妈只有身体不舒服时才在家休息。 他到底紧张那个女人,再怎样打他骂他也改变不了那个人是他母亲的事实,改变不了那个人给校长白睡换来他读书机会的事实。 赖安世心里发紧,冲进了屋里。 沙发上坐了个男人,是上午在店里买东西的男青年。 他妈抱着胳膊站在窗户边抽烟。 赖安世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然而马上被他否认了,他爸不可能回来的。 “你是谁?”他一字一顿问。声音有些不稳。 “安世,我是你……爸爸。” 爸爸?早几年有个人站在他面前说这句话的时候,赖安世肯定会哭着扑到对方怀里,觉得那个人是他的避风港。可这些年他成长了太多,本就早熟的他已经学会自己洗衣煮饭,和菜贩子讨价还价,学会看什么米煮饭量更多一些,学会什么季节买什么样的食用油不会出现冷冻现象……学校某次歌咏比赛,老师要求校服下穿黑色皮鞋,他回去耐心用黑色彩色笔涂了一双布鞋,后来当然没穿去,因为被他妈发现,他妈骂他到爽带着他去买了双皮鞋。 那双鞋只穿了一次,后来留到过年又拿出来穿一次。 如今穿不上了,他长大了。 他已经适应这样的生活,虽然贫苦,可是他吃饱了学习好了,每天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为什么还要多出来一个人与他简单利落的生活有瓜葛? 赖安世看向窗户的位置。 他妈应该哭过,眼睛是红的,鼻尖也有点红。赖安世很久没仔细看过他妈,他发现他妈那被风吹乱的头发里有几根银丝,特别刺眼。 “安安,你可以跟他走。”很久……有多久没听到他妈叫他小名。 赖安世突然就哭了出来,这女人不要他了?不要就可以送人? “安世,爸爸可以给你更好更稳定的生活条件,让爸爸……弥补你……” “妈,你不要我了?”双眼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 “你跟着我吃过一顿热饭还是喝过一口热水?走吧都走吧。”他妈手指发抖地挟着烟,放嘴里狠狠抽了下,吐出的烟圈都在颤抖。 赖安世分明看见眼角有泪光。 明明是父子,可为什么没有任何血浓于水的感觉?赖安世看着眼前的男青年。 一开始,赖安世的爸爸是真有点喜欢赖妈妈,可是没有到非要在一起的地步。后来,动心的女人辞去了舞女的工作,带着积蓄带男人到现在的屋子里,以为可以从此恩爱到老。谁知道女人表现出来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让男人受不了,又有朋友怂恿他去s市做生意,他带了钱走了。 哪怕那时候女人有了六个月身孕。 生意是失败了,不过他遇到了一个贵人,比他大五岁的童姐喜欢他,带着他在s市结识行业老板,生意就这样起死回生了。 他和赖妈妈没有领结婚证,所以很顺利地和童姐结婚了。童姐有个女儿,小赖安世三岁,一直住在国外的外婆家。 童姐不知道是开明还是心大,知道她的小男人在外还有个孩子就希望把孩子带回来,找了私家侦探,一打听就找到了赖安世。 “许项言!你他妈要带走就赶紧的!要是让安安受委屈老娘真的和你拼命!”在赖安世沉默的几秒里,女人突然哭喊起来。 许项言,他叫许项言。赖安世在心里回味了一遍名字,然而真的只有一遍就不再去想了。 多年后赖安世很满意幼稚的自己那时候做出的决定,他对爸爸所有的难受和幻想似乎都丢在当年他妈打他的一巴掌,都扇没了。 “你回去吧,我和,和我妈在一起。”赖安世还是有点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说妈。他无视横空出世的父亲,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要是觉得愧疚应该负担我们的生活费,还有,我们打算搬走了。” 不像这个年纪孩子说出的话,许项言吃惊地看着赖安世,再看看窗边露出同样表情的女人,才明白两个大人对这孩子的态度第一时间都是难以置信的。 记忆里那个总是藏着泪水咬着嘴唇的小孩已经变了。个头蹿到了一米六,或者不止,脸上是坚毅又淡然的表情,鼻峰是坚‘挺的,令整个轮廓不那么圆润稚气,处处展现了青春的力量,赖妈妈有一刻想落泪,她从来没好好看过这孩子,什么时候悄悄地变懂事了? 懂事的太早因为生活逼的。 许项言没有过激的言行,他后来又劝了赖安世很多,甚至搬出了协议,许诺签名生效有法律效力。赖安世不懂这些,他不为所动心意已决。 他确实想搬走了,这小区是当年他妈妈生活不错时买的,如今生活就很困难为什么还住开销这么大的小区? 可是徐汇泽还没回来,他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初中如果不在同一个学校,他怎么找到对方? 当晚,赖妈妈随意束了发去做了顿饭,赖安世鼻尖一酸,他以为自己都不会难受了,没想到他妈一顿饭就让他原形毕露:他不过是个孩子。 第二天就看见客厅放着几个行李袋,他妈又从屋里拖出一个袋子。 “你今天别去店里了,收完东西就搬。”他妈有点累,声音听起来很快乐,大概是了了一件心事。 赖安世脑袋懵了,徐汇泽,还没和徐汇泽联系。 “我今天还没和老板说。”他脱口而出。 “就你那一小时两块二的搬运工不说有什么关系!” “我们搬哪?找好了?” 他妈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老娘成天喝酒不会考虑生活?早让我老姐妹打听了,两室一厅,离你以后的学校就两个公交站,到时候你自行车买一部骑骑也好,省的浪费一元公交费。” “以后的学校?”赖安世重点全在这。 “不是一中二中,就是个便宜点的。” 赖安世不说话,他的成绩进一中也是前三名。 搬走也好,他听说一中有很多公子哥是花高价进去的,他穷,不喜欢被他们比来比去。更不愿意遇到如瞿麦之类的人,对他有莫名其妙的敌意。 徐汇泽会在一中吧,他成绩也不错。 赖安世认命地帮他妈整理。 他妈带他报道那天,身边的学生都在打招呼,彼此都是从原来的小学升上来的,赖安世安静地跟在他妈后面,挤过人群。 侨中的班级是按入学成绩排的,他妈一开始在公告栏那搜寻“赖安世”,看了一分钟无果。回头骂:“你是不是考倒数了?” 声音有点大,一起看公告的其它家长孩子都望向赖安世。 赖安世上前,手指指在左起第一行,轻声道:“妈,在这。” 第一名:赖安世。 当下,母子俩享受到无数多的羡慕和赞叹。 他妈很高兴:“真是给我长脸了。” 一班的班主任是个长了些雀斑的女人,登记到赖安世,抬头看了看:“你就是赖安世?你成绩很好,我记得你。” 赖妈妈在这天笑了第二次。 回去的路上,赖妈妈果然带他买了辆自行车:“老板,要今年流行的,最好的。” 赖安世一喜,却担忧了。赖妈妈晓得他担忧什么,轻飘飘扫一眼一排自行车:“你妈现在的钱买这店都够。许项言给我们汇了一百万,以后每个月还汇生活费。” 一百万是多少个零,赖安世肯定知道,穷太久了突然听到这么多钱赖安世有点呼吸困难。 “那也得安排了用,你那工作要不……”他觉得说出来有点伤人。 “要不怎么?老娘早不干了。你赶紧念完书给我挣钱去。算了算了,你是读书的料,得念多少年,我大概就没享清福的命!”赖妈妈又不耐烦地说。 赖安世笑笑,挑自行车去了。 好几个月没看见徐汇泽,他回来找不到人会急哭吧?赖安世想,阿泽这个哭包。不过阿泽身边朋友那么多,到新学校也会很开心,很快就忘了自己。 他妈果然没再早归晚出了,出租屋的声音多了,因为他妈会一边干活一边叨叨:卖菜的阿婆年纪那么大还那么凶,我不过是多挑了一会儿菜。赖安世知道他妈肯定把人不新鲜的叶子也择了。 还喜欢叨叨:物价都涨了,卫生巾比以前贵了几块。 偶尔还叹气,手变糙了,自己都嫌弃。 赖安世没有以前那么厌恶他妈了,家里还是有点人气好。 199x年的时候,赖安世终于过上了早起有饭吃,衣服短了有新衣服穿,也买齐了学校让买的材料,他觉得那时候拒绝许项言太对了,只是他挺想徐汇泽的。 新同桌是个女的,叫林晓,梳着马尾辫,眼睛像小星星很明亮。是个过于活泼的女孩,话很多,喜欢和前桌叽叽喳喳聊天。赖安世曾经注意了下,他和林晓的说话量对比大概是1:10。林晓也逗过他,赖安世不至于害羞内向,只是不熟的人他不知道该谈什么。 每到这时候他就特别怀念徐汇泽。赖安世本身是个极其慢热的人,总是和人保持着礼貌的疏远,如果一开始不是徐汇泽的耐心与主动,赖安世想他在原先的地方大概还是一个人。 期末考,赖安世依然是全年级第一。赖妈妈自从参与他的学习生活后,两个人身体都得到了很大的调理。赖安世几个月就要买一次服装,他妈妈犹嫌补得不够,捏着他骨头:“你看我多高?那个林项言多高?你起码得长到175。” 初二那年学校的校篮球队招新生,赖安世早过了新生的标准,不过他一想到他妈要求他长到175,否则天天就灌骨头汤,他就难受,报名参加了。 他以前打过篮球,那都是玩玩而已,徐汇泽教他玩的,两个小孩学nba和《灌篮高手》乱打一气也觉得过瘾。进了校队,赖安世才发现自己以前打的篮球都是小儿科,这里有漂亮精准的三分球投篮,有眼花缭乱的三步上篮,还有电光石火的运球技巧。 而且他那觉得不错的身高在这里也被比下去了。 队长是初三的,由于要准备中考,球队基本是教练和副队长负责。 教练脑袋是个地中海,嘴里总咬着哨子,大家亲切地称他为地中海。 副队长见到申请表,看着赖安世道:“赖安世,我们又见面了。” 赖安世讶然:“李……佟?” 隔壁二班的班长李佟,两个人的成绩在年级的排名是你追我赶的状态,曾经在数学竞赛上见过一面,偶尔出操时,也打过几个照面,赖安世总是一个人走,李佟身边围绕了很多人,总是笑着,像那时候的徐汇泽。 阿泽吗,赖安世偶尔会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徐汇泽当时还说等他从美国回来带他去新家做客,让他知道新家的位置,还说阿二看见他肯定很高兴。 每次想到徐汇泽,赖安世心就被堵了,喉咙也难受,被名为“遗憾”的情绪卡着,呼吸不顺畅。 “欢迎你加入球队,以后我们是队友了。”李佟站起来说话,比他高半个脑袋。与他白净的肌肤相比,李佟晒的很健康,小麦色的肌肤充满了活力。 “你们不用考核吗?”赖安世听说篮球队要试身手的。 李佟看着他笑:“我看过你打球,心里有底。” 你什么时候看过?赖安世想问,不过又觉得这回答可有可无,也许在他们班上体育课,李佟在窗户边上看过。 “我们训练时间贴在门口墙壁上,你可以记一下,欢迎你的加入!”李佟举起拳头,堪堪悬在胸口位置等着。 这是碰拳头的动作,男生们最直接也是最经常的交流方式,表示友好与接纳。赖安世又想到了徐汇泽,他轻轻碰了下:“我笨,以后手下留情。” 训练时间是每天傍晚的课后一小时。这样一看,四点左右放学,再打一小时的球,到家是五点半左右,赖安世心里的计算器按得噼啪响,他在完成赖妈妈心愿的同时不愿意落下学习。 说起来,赖安世真是一个做事板板正正的少年,他的生活严格遵循自己的规则,不轻易偏差一丝一毫,可是赖妈妈不一样,那次和许项言划清界限后,赖妈妈虽做不到和颜悦色,但真履行了“妈妈”的义务职责,赖安世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依赖心理。 有人疼怎么也不坏。 第一天训练,只觉得累。带球绕球场十圈下来,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赖安世看着在球场挥洒热汗的李佟,觉得性格开朗样貌不差的男生在哪都受到瞩目,班级走廊上挤了不少女生看着篮球场,他进来的第一天就听说了,李佟收到的绿茶都喝不完,经常拿去分给队友们。 休息的时候,李佟果然抱着十几瓶绿茶进来,赖安世喝着水壶里的凉开水。 一瓶绿茶贴了贴他的脸。 “给,免费的。”李佟拎着绿茶晃。 “不用了,我习惯喝这个。”赖安世扬扬手里的水壶。 李佟也不坚持,坐在旁边擦汗:“第一天训练强度不大,后面会慢慢增加,别当逃兵啊。” 赖安世耸肩笑笑,表示怎么会。 目光望着球场还在投球的队友,李佟道:“暑假中学之间会有一次篮球赛,全市中学的球队都有参加,到时候看你成绩,或许有上场机会。” “我不在意这个。”赖安世眨眼睛淡笑,内双的眼睛很明亮,睫毛像两把扇子扇了扇,垂了下来,他在看自己的鞋子。 “你好像挺容易走神。”李佟评价。 赖安世不解地看着对方。李佟继续:“几次和你说话,你的目光都飘向其他地方。这次又在看鞋子吗?”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李佟的一口白牙很耀眼,他本身长得就很俊朗,加上全身充满了阳光般的活力,不能不令人多看一眼。 赖安世也多看了一眼问:“那些绿茶都是女生送的?” 李佟默认了。 “你很受欢迎。”赖安世说了其他男生对李佟说过的话, “可是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李佟眯着眼睛看他。 “怎么会?你看整个球队就你坐我旁边聊天,我还不欢迎你?” “你一直都这样?我意思是……”李佟思考了下,“我是想说,你一直都这样,似乎无所谓身边有没有朋友?有人来就让个位置,礼貌友好,没人来就一个人呆着,好像不屑于交往?” 赖安世听完皱了皱眉,可以说,离开徐汇泽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这么清晰准确评价自己。真实的性格被一言剖析,赖安世倒不至于像阳光下的老鼠无处躲藏,本来他就无所谓别人的评价,但被一个认识不久的人一眼看穿,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看出来他的轻微局促,李佟小声道歉。 “没什么,我是这样。但我不是坏人。”赖安世说完自己也笑了。 赖安世:导演你是不是忘记把阿泽放出来了? 我:急什么!我打工要迟到了还记得给你加戏份! 赖安世:好走不送。 第七章 对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道谢后拿着东西结账去了。 晚上回家他意外地发现家里灯亮着。 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妈出事了?他妈只有身体不舒服时才在家休息。 他到底紧张那个女人,再怎样打他骂他也改变不了那个人是他母亲的事实,改变不了那个人给校长白睡换来他读书机会的事实。 赖安世心里发紧,冲进了屋里。 沙发上坐了个男人,是上午在店里买东西的男青年。 他妈抱着胳膊站在窗户边抽烟。 赖安世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然而马上被他否认了,他爸不可能回来的。 “你是谁?”他一字一顿问。声音有些不稳。 “安世,我是你……爸爸。” 爸爸?早几年有个人站在他面前说这句话的时候,赖安世肯定会哭着扑到对方怀里,觉得那个人是他的避风港。可这些年他成长了太多,本就早熟的他已经学会自己洗衣煮饭,和菜贩子讨价还价,学会看什么米煮饭量更多一些,学会什么季节买什么样的食用油不会出现冷冻现象……学校某次歌咏比赛,老师要求校服下穿黑色皮鞋,他回去耐心用黑色彩色笔涂了一双布鞋,后来当然没穿去,因为被他妈发现,他妈骂他到爽带着他去买了双皮鞋。 那双鞋只穿了一次,后来留到过年又拿出来穿一次。 如今穿不上了,他长大了。 他已经适应这样的生活,虽然贫苦,可是他吃饱了学习好了,每天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为什么还要多出来一个人与他简单利落的生活有瓜葛? 赖安世看向窗户的位置。 他妈应该哭过,眼睛是红的,鼻尖也有点红。赖安世很久没仔细看过他妈,他发现他妈那被风吹乱的头发里有几根银丝,特别刺眼。 “安安,你可以跟他走。”很久……有多久没听到他妈叫他小名。 赖安世突然就哭了出来,这女人不要他了?不要就可以送人? “安世,爸爸可以给你更好更稳定的生活条件,让爸爸……弥补你……” “妈,你不要我了?”双眼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 “你跟着我吃过一顿热饭还是喝过一口热水?走吧都走吧。”他妈手指发抖地挟着烟,放嘴里狠狠抽了下,吐出的烟圈都在颤抖。 赖安世分明看见眼角有泪光。 明明是父子,可为什么没有任何血浓于水的感觉?赖安世看着眼前的男青年。 一开始,赖安世的爸爸是真有点喜欢赖妈妈,可是没有到非要在一起的地步。后来,动心的女人辞去了舞女的工作,带着积蓄带男人到现在的屋子里,以为可以从此恩爱到老。谁知道女人表现出来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让男人受不了,又有朋友怂恿他去s市做生意,他带了钱走了。 哪怕那时候女人有了六个月身孕。 生意是失败了,不过他遇到了一个贵人,比他大五岁的童姐喜欢他,带着他在s市结识行业老板,生意就这样起死回生了。 他和赖妈妈没有领结婚证,所以很顺利地和童姐结婚了。童姐有个女儿,小赖安世三岁,一直住在国外的外婆家。 童姐不知道是开明还是心大,知道她的小男人在外还有个孩子就希望把孩子带回来,找了私家侦探,一打听就找到了赖安世。 “许项言!你他妈要带走就赶紧的!要是让安安受委屈老娘真的和你拼命!”在赖安世沉默的几秒里,女人突然哭喊起来。 许项言,他叫许项言。赖安世在心里回味了一遍名字,然而真的只有一遍就不再去想了。 多年后赖安世很满意幼稚的自己那时候做出的决定,他对爸爸所有的难受和幻想似乎都丢在当年他妈打他的一巴掌,都扇没了。 “你回去吧,我和,和我妈在一起。”赖安世还是有点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说妈。他无视横空出世的父亲,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要是觉得愧疚应该负担我们的生活费,还有,我们打算搬走了。” 不像这个年纪孩子说出的话,许项言吃惊地看着赖安世,再看看窗边露出同样表情的女人,才明白两个大人对这孩子的态度第一时间都是难以置信的。 记忆里那个总是藏着泪水咬着嘴唇的小孩已经变了。个头蹿到了一米六,或者不止,脸上是坚毅又淡然的表情,鼻峰是坚’挺的,令整个轮廓不那么圆润稚气,处处展现了青春的力量,赖妈妈有一刻想落泪,她从来没好好看过这孩子,什么时候悄悄地变懂事了? 懂事的太早因为生活逼的。 许项言没有过激的言行,他后来又劝了赖安世很多,甚至搬出了协议,许诺签名生效有法律效力。赖安世不懂这些,他不为所动心意已决。 他确实想搬走了,这小区是当年他妈妈生活不错时买的,如今生活就很困难为什么还住开销这么大的小区? 可是徐汇泽还没回来,他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初中如果不在同一个学校,他怎么找到对方? 当晚,赖妈妈随意束了发去做了顿饭,赖安世鼻尖一酸,他以为自己都不会难受了,没想到他妈一顿饭就让他原形毕露:他不过是个孩子。 第二天就看见客厅放着几个行李袋,他妈又从屋里拖出一个袋子。 “你今天别去店里了,收完东西就搬。”他妈有点累,声音听起来很快乐,大概是了了一件心事。 赖安世脑袋懵了,徐汇泽,还没和徐汇泽联系。 “我今天还没和老板说。”他脱口而出。 “就你那一小时两块二的搬运工不说有什么关系!” “我们搬哪?找好了?” 他妈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老娘成天喝酒不会考虑生活?早让我老姐妹打听了,两室一厅,离你以后的学校就两个公交站,到时候你自行车买一部骑骑也好,省的浪费一元公交费。” “以后的学校?”赖安世重点全在这。 “不是一中二中,就是个便宜点的。” 赖安世不说话,他的成绩进一中也是前三名。 搬走也好,他听说一中有很多公子哥是花高价进去的,他穷,不喜欢被他们比来比去。更不愿意遇到如瞿麦之类的人,对他有莫名其妙的敌意。 徐汇泽会在一中吧,他成绩也不错。 赖安世认命地帮他妈整理。 他妈带他报道那天,身边的学生都在打招呼,彼此都是从原来的小学升上来的,赖安世安静地跟在他妈后面,挤过人群。 侨中的班级是按入学成绩排的,他妈一开始在公告栏那搜寻“赖安世”,看了一分钟无果。回头骂:“你是不是考倒数了?”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你那么骄傲 作者:东坡不吃肉 第3节 声音有点大,一起看公告的其它家长孩子都望向赖安世。 赖安世上前,手指指在左起第一行,轻声道:“妈,在这。” 第一名:赖安世。 当下,母子俩享受到无数多的羡慕和赞叹。 他妈很高兴:“真是给我长脸了。” 一班的班主任是个长了些雀斑的女人,登记到赖安世,抬头看了看:“你就是赖安世?你成绩很好,我记得你。” 赖妈妈在这天笑了第二次。 回去的路上,赖妈妈果然带他买了辆自行车:“老板,要今年流行的,最好的。” 赖安世一喜,却担忧了。赖妈妈晓得他担忧什么,轻飘飘扫一眼一排自行车:“你妈现在的钱买这店都够。许项言给我们汇了一百万,以后每个月还汇生活费。” 一百万是多少个零,赖安世肯定知道,穷太久了突然听到这么多钱赖安世有点呼吸困难。 “那也得安排了用,你那工作要不……”他觉得说出来有点伤人。 “要不怎么?老娘早不干了。你赶紧念完书给我挣钱去。算了算了,你是读书的料,得念多少年,我大概就没享清福的命!”赖妈妈又不耐烦地说。 赖安世笑笑,挑自行车去了。 好几个月没看见徐汇泽,他回来找不到人会急哭吧?赖安世想,阿泽这个哭包。不过阿泽身边朋友那么多,到新学校也会很开心,很快就忘了自己。 他妈果然没再早归晚出了,出租屋的声音多了,因为他妈会一边干活一边叨叨:卖菜的阿婆年纪那么大还那么凶,我不过是多挑了一会儿菜。赖安世知道他妈肯定把人不新鲜的叶子也择了。 还喜欢叨叨:物价都涨了,卫生巾比以前贵了几块。 偶尔还叹气,手变糙了,自己都嫌弃。 赖安世没有以前那么厌恶他妈了,家里还是有点人气好。 199x年的时候,赖安世终于过上了早起有饭吃,衣服短了有新衣服穿,也买齐了学校让买的材料,他觉得那时候拒绝许项言太对了,只是他挺想徐汇泽的。 新同桌是个女的,叫林晓,梳着马尾辫,眼睛像小星星很明亮。是个过于活泼的女孩,话很多,喜欢和前桌叽叽喳喳聊天。赖安世曾经注意了下,他和林晓的说话量对比大概是1:10。林晓也逗过他,赖安世不至于害羞内向,只是不熟的人他不知道该谈什么。 每到这时候他就特别怀念徐汇泽。赖安世本身是个极其慢热的人,总是和人保持着礼貌的疏远,如果一开始不是徐汇泽的耐心与主动,赖安世想他在原先的地方大概还是一个人。 期末考,赖安世依然是全年级第一。赖妈妈自从参与他的学习生活后,两个人身体都得到了很大的调理。赖安世几个月就要买一次服装,他妈妈犹嫌补得不够,捏着他骨头:“你看我多高?那个林项言多高?你起码得长到175。” 初二那年学校的校篮球队招新生,赖安世早过了新生的标准,不过他一想到他妈要求他长到175,否则天天就灌骨头汤,他就难受,报名参加了。 他以前打过篮球,那都是玩玩而已,徐汇泽教他玩的,两个小孩学nba和《灌篮高手》乱打一气也觉得过瘾。进了校队,赖安世才发现自己以前打的篮球都是小儿科,这里有漂亮精准的三分球投篮,有眼花缭乱的三步上篮,还有电光石火的运球技巧。 而且他那觉得不错的身高在这里也被比下去了。 队长是初三的,由于要准备中考,球队基本是教练和副队长负责。 教练脑袋是个地中海,嘴里总咬着哨子,大家亲切地称他为地中海。 副队长见到申请表,看着赖安世道:“赖安世,我们又见面了。” 赖安世讶然:“李……佟?” 隔壁二班的班长李佟,两个人的成绩在年级的排名是你追我赶的状态,曾经在数学竞赛上见过一面,偶尔出操时,也打过几个照面,赖安世总是一个人走,李佟身边围绕了很多人,总是笑着,像那时候的徐汇泽。 阿泽吗,赖安世偶尔会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徐汇泽当时还说等他从美国回来带他去新家做客,让他知道新家的位置,还说阿二看见他肯定很高兴。 每次想到徐汇泽,赖安世心就被堵了,喉咙也难受,被名为“遗憾”的情绪卡着,呼吸不顺畅。 “欢迎你加入球队,以后我们是队友了。”李佟站起来说话,比他高半个脑袋。与他白净的肌肤相比,李佟晒的很健康,小麦色的肌肤充满了活力。 “你们不用考核吗?”赖安世听说篮球队要试身手的。 李佟看着他笑:“我看过你打球,心里有底。” 你什么时候看过?赖安世想问,不过又觉得这回答可有可无,也许在他们班上体育课,李佟在窗户边上看过。 “我们训练时间贴在门口墙壁上,你可以记一下,欢迎你的加入!”李佟举起拳头,堪堪悬在胸口位置等着。 这是碰拳头的动作,男生们最直接也是最经常的交流方式,表示友好与接纳。赖安世又想到了徐汇泽,他轻轻碰了下:“我笨,以后手下留情。” 训练时间是每天傍晚的课后一小时。这样一看,四点左右放学,再打一小时的球,到家是五点半左右,赖安世心里的计算器按得噼啪响,他在完成赖妈妈心愿的同时不愿意落下学习。 说起来,赖安世真是一个做事板板正正的少年,他的生活严格遵循自己的规则,不轻易偏差一丝一毫,可是赖妈妈不一样,那次和许项言划清界限后,赖妈妈虽做不到和颜悦色,但真履行了“妈妈”的义务职责,赖安世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依赖心理。 有人疼怎么也不坏。 第一天训练,只觉得累。带球绕球场十圈下来,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赖安世看着在球场挥洒热汗的李佟,觉得性格开朗样貌不差的男生在哪都受到瞩目,班级走廊上挤了不少女生看着篮球场,他进来的第一天就听说了,李佟收到的绿茶都喝不完,经常拿去分给队友们。 休息的时候,李佟果然抱着十几瓶绿茶进来,赖安世喝着水壶里的凉开水。 一瓶绿茶贴了贴他的脸。 “给,免费的。”李佟拎着绿茶晃。 “不用了,我习惯喝这个。”赖安世扬扬手里的水壶。 李佟也不坚持,坐在旁边擦汗:“第一天训练强度不大,后面会慢慢增加,别当逃兵啊。” 赖安世耸肩笑笑,表示怎么会。 目光望着球场还在投球的队友,李佟道:“暑假中学之间会有一次篮球赛,全市中学的球队都有参加,到时候看你成绩,或许有上场机会。” “我不在意这个。”赖安世眨眼睛淡笑,内双的眼睛很明亮,睫毛像两把扇子扇了扇,垂了下来,他在看自己的鞋子。 “你好像挺容易走神。”李佟评价。 赖安世不解地看着对方。李佟继续:“几次和你说话,你的目光都飘向其他地方。这次又在看鞋子吗?”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李佟的一口白牙很耀眼,他本身长得就很俊朗,加上全身充满了阳光般的活力,不能不令人多看一眼。 赖安世也多看了一眼问:“那些绿茶都是女生送的?” 李佟默认了。 “你很受欢迎。”赖安世说了其他男生对李佟说过的话, “可是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李佟眯着眼睛看他。 “怎么会?你看整个球队就你坐我旁边聊天,我还不欢迎你?” “你一直都这样?我意思是……”李佟思考了下,“我是想说,你一直都这样,似乎无所谓身边有没有朋友?有人来就让个位置,礼貌友好,没人来就一个人呆着,好像不屑于交往?” 赖安世听完皱了皱眉,可以说,离开徐汇泽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这么清晰准确评价自己。真实的性格被一言剖析,赖安世倒不至于像阳光下的老鼠无处躲藏,本来他就无所谓别人的评价,但被一个认识不久的人一眼看穿,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看出来他的轻微局促,李佟小声道歉。 “没什么,我是这样。但我不是坏人。”赖安世说完自己也笑了。 赖安世:导演你是不是忘记把阿泽放出来了? 我:急什么!我打工要迟到了还记得给你加戏份! 赖安世:好走不送。 第八章 这次交谈之后,两个人真正成为了朋友,李佟从一个隔壁班的甲同学上升到了队友兼朋友。回家在同一个方向,训练时间又一致,自然经常一起回家。赖安世主动想起徐汇泽的次数越来越少,上次想起徐汇泽是在两个月前,他妈整理屋子,捆了一叠练习册,说都是小学做过的,没用就卖了。 赖安世看着徐汇泽的铅笔字,心就突然酸了,他抽了一本当作纪念,其他均被他妈以一斤三毛钱卖掉了。 李佟偶尔陪他留下来练习,说是“加餐”,赖安世不知道这队友哪来的体力,因为比赛时间临近,他是队伍主力,教练安排的训练更多,看他早就累得气喘如牛,怎么还能陪自己再打半小时? “这是爱的力、量!”李佟一个潇洒的跳投,嘴里喊着,球漂亮地入筐。 “厉害吧?队友爱。”李佟补了一句。 赖安世汗流浃背地坐在地板看着李佟个人表演。 如果我是女孩子也会喜欢他吧?赖安世想。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一句话,很多女孩子都会在读书时候喜欢一个打篮球的男孩子。想到这里,他不觉失笑,这时候李佟刚好看过来。 赖安世后仰着,闭着眼睛很放松的表情,两手撑着上半身,汗水从下巴流到脖子,经过不太明显的喉结,流到白t恤里。 李佟觉得下’身一热,周围一切都被虚化,只剩下发现他目光的赖安世。 “可以回家了?”赖安世张开眼在问,可是这时候李佟听不见了。 赖安世没发现他异样,只当他累惨了,就自己起来往篮球队专用的储物室走去。 正拿着书包,李佟就站在身后看着。 “安世,你长高了。”李佟道。 “是吗?”赖安世拿好了书包回头看他,“我自己肯定没发现。” “比比。”李佟让他转过去,两个人贴着背,赖安世自己那手摸了下头顶,高兴道:“只差你一点了!” 李佟看着他眼睛,嗯了声去拿柜子里的东西。刚和赖安世贴过的后背还有臀`部十分滚烫,那不是练习后的发热温度,那是让他心慌意乱的温度。 这个年纪的男生多少有些性知识,他初一时看过一些碟片,和表哥的同学一起看,几个男生挤在一间拉了窗帘锁了门的屋子里,看着电脑里贴在一起的男女。女的叫声夸张,男的鸡吧很大很粗,一下下捅进那个小`穴里。 李佟的表哥笑:“你那个还没长大,看了别回去学。” 李佟羞红了脸,他当天回去摸着自己那里,是没有多大感觉。他不明白碟片里,女的给那男的摸的时候为什么男的也会呻吟。 躺在床上想到这些的李佟张开了腿,在被子里把裤头往下拉了些,握住埋在密林中的那物。 赖安世的脸,赖安世的手,赖安世喝水的样子,赖安世流汗的样子,赖安世贴上来的后背,赖安世的臀`部……李佟动作越来越快,他一阵痉挛,手脚无措地射了出来。 李佟全身滚烫,那股酥麻在渐渐退去,他起来认真地擦,他像抄作业的学生,谨慎地处理作业上雷同的痕迹,怕被老师发现。 怎么会这样?李佟有些痛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赖安世做什么都很刻苦认真,他的态度是既然花时间精力去做了,为什么不做好它呢?所以他在球队进步很快,当然,李佟的训练也有一部分原因。 可是李佟却突然不额外给赖安世“加餐”了,在练习时也避免和赖安世单练,男孩子们似乎都心大,不大在意,赖安世本身就是个“你来,我原地笑脸相迎,你走,我原地笑脸相送”的凉薄性子,更不会开口去问。 本来打算冷处理自己的悸动,李佟想,暑假比赛完就几个月看不见赖安世,大概就不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了,然而他的目光不知不觉被赖安世牵引,仿佛赖安世身上有一根线牵引着李佟的眼珠子,克制李佟的心跳,隔空把脉一般,李佟觉得自己要完了。 暑假很快到了,以为着练习赛马上开始,教练最后一次召集队员做了赛前的集训,吩咐第二天一早七点在校门口集中,由学校包车去市体育馆,开始为期五天左右的练习赛。 当然,如果连续失败三次就可以打包回家了。 赖安世对比赛兴趣不大,但第一次在外过夜,还是和同学们一起,他还是有些兴奋和紧张。赖妈妈唠唠叨叨地给他准备干粮,又拿了包李干说万一车上晕车了吃。 “妈,我不在家几天,你一个人要注意。” “注意什么?说的好像你不在我会出事一样。” 赖安世不和他妈计较,开心地在身后跟着转。 李佟突然与自己疏远带来的那点疑惑,赖安世真是没心没肺地抛得干干净净。 赖妈妈洗净铅华的速度犹如龙卷风过境,赖安世瞠目结舌的同时看着他妈忙进忙出,还为他准备了一书包的吃的,就怕他在那边饿肚子,以至于教练看到的时候很不满,敲他脑袋说:“市体的食堂好到你不愿意回来!” 赖安世大方地把零食拿出来在车上分享。 李佟坐在最后一排,赖安世坐他前面位置,递东西时侧过脸道:“李佟,这个好吃。” 手指很白净,指甲剪得圆润,因为打球手臂有些黝黑了。李佟看了看少年举在半空的手,那根梅肉条随着车子颠簸上下晃动,终于接了过来。 阳光从车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赖安世身上留下一条细长的光,那道光从他侧脸横到身上,李佟忘记了之前的谨慎,就顺着那条小到吝啬的光,观察他脸上清爽的容貌。 赖安世长得真好看。李佟想。这种好看不是女孩子那种,是看一眼就舍不得移开目光,他在阳光下在阴影里在跑动或者安静,那张脸都有种让人安静舒适的力量。 他经历过的李佟断不会知道,如果不是曾经那些足以压死人的苦难和折磨,赖安世如何能有这样醇厚的力量。 和风细雨般,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车子开了四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市体中心。 建筑物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两米宽的铁门开了,右侧挂着摇摇欲坠的市体育中心的铜牌,光也显得混沌,有大胆学生往那边照,笑着说人都扭曲成怪物了。 “地中海”教练集合了学生,学校雇来的车子扭头就走。 赖安世发现,在前面水泥空地上站着一些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学生,大概是其它学校的篮球队员。 他不是没想过,会不会遇到徐汇泽,然而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想法,短暂譬如朝菌蟪蛄,还来不及想起徐汇泽笑起来的眼睛他就自行掐掉这个期待了。 他以往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不要有期待和希望,那是拿来落空的。凡事靠自己争取。 他也不是非要见见徐汇泽不可,所以他不想争取。 地中海拍拍手,大家集中。 “拿好你们爸爸妈妈准备的小孩子玩意儿,跟李佟到宿舍去。宿舍是八个人一间,上下铺,怎么分宿舍小猴子们自己安排。这几天,注意安全,不要私自外出,与人友好相处,发现滋事者退赛处理,这个后果很严重,懂吗?!”地中海说话一向不废话。 “懂!”少年们的声音高昂,兴奋与喜悦响彻晴空。 地中海很放心这些孩子,转身就跑去找等在一旁的男人,赖安世看到那人背心上印着“xx一中篮球队”,大概是地中海以前认识的。 早有其它学校的队员报道,赖安世走过几间宿舍,有的人探出脑袋问:“你们哪个中学的?” 赖安世报了名字。 那人笑嘻嘻:“我看你们不像一中的。” 第九章 赖安世想问,一中怎么了,也觉得不是那么想知道,笑笑走开了。 路上有人问李佟,李佟解释,一中很牛’逼,有两个前锋很牛’逼,得分高手,赖安世第一次为自己坐冷板凳庆幸,他打篮球只因为他妈一句话,也没想为球队立下汗马功劳,他妈交代了,别受伤回家影响预习下学期的学习。 要是被李佟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免不了一场批判大会,赖安世想。 宿舍的走廊是白墙水泥地板,说白墙是侮辱了白色,白石灰有的剥落,有的灰得很委屈,脏兮兮贴在那,每三米有一个灯泡挂在头顶,有的干脆连灯泡都没了,也不知道这里多久没翻修了,政府拨款大概都被吃掉了吧。 赖安世和他们收拾完宿舍,就带着锅碗去外面找水龙头。 走廊的尽头是集体浴室和厕所,水龙头也在那里。 吃饭时间,那里早就挤满了学生,赖安世听到对面楼也有热闹的声音,李佟说,那是市体的体育生。 不比他们这些闹着玩的野鸡派运动员,那些是以后为市为国争光的骄子们,赖安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崇敬之情在胸口澎湃。 有人说了句“一中的来了”,一时间还在欢闹彼此互道家门的声音霎时消失了,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仿佛静止,而水龙头却在哗哗流着水。 不知道谁不屑地发出一个鼻音,大家继续被突然扫没的氛围,只是有的人还是好奇地往人群里看去。 赖安世对一中没有太多想法,他当然也希望他的学校可以夺冠,但如果输了他会觉得“这是避免不了的事”。 一中的队伍走过,十来个男孩带着迫人的气场走远了。 赖安世看了看,同样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只看到十来个后脑勺,但是其中一个让他多看了几秒,还想再看仔细些,这些后脑勺转角消失了。 “看什么?”李佟问。 赖安世耸耸肩收回视线。 李佟已经是正式队长了,他代表球队进行抽签,隔壁首场抽到一中的,整个宿舍发出来哀号声,李佟抽到了z镇中学,大家低调欢呼:保证打对方个落花流水! z镇中学果然很弱鸡,赖安世这样的冷板凳都上场发挥了,最后比分差距十几分,赖安世学校胜出。 才第一天,z镇中学就夹尾巴溜了,本来后面还有淘汰赛,输的球队之间还有几场比赛,换句话说,就是弱鸡之间选一个不怎么弱鸡的,然而z镇中学已经放弃了。 地中海说:“什么是比赛精神?不到最后一秒都不要放弃,放弃就等于输了,这就是比赛精神。” 赖安世记住了这句话,觉得以后可以留着激励自己。 李佟在比赛当天没有上场,他被地中海派去看一中的比赛,地中海说,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看来他的目标是冠军了。 “一中的11号很牛,投篮命中率很高,一拿到球他的队友就会掩护他,他一有机会出手基本都会得分。” “如果他被包夹,就会把球传给10号,两个人几乎包揽了一中的得分。” “如果我们派两个包夹11号,也就意味着10号这边防守薄弱。10号体力很好,贴身防守会累死的,我们球队有这样体力的前锋么?” 这是李佟观察回来的想法。 地中海沉默着听完。宿舍坐满了全部队员,一个个脸上都罩着阴云,就连赖安世也觉得一中绝对是难啃的骨头,偏偏还必须得啃。 “赖安世到时候在第二节比赛时换上场,李佟得辛苦点,全场撑下来。不要两个人防守11号或者10号,各人盯各人的防守目标。李佟你也是前锋,你负责11号,另外,这次后卫精神点,负责截球,球不要到那两个人手上!明白没?!” 地中海第一次皱眉头了。 “明白了。” “不够响亮,再回答!” “明白了!”走廊尽头都听得到他们那饱满铿锵的三个字。 “不过教练,我们遇到一中还有几场比赛,现在说这些……”有个多嘴的冒出一句话。 地中海喝止:“什么叫未雨绸缪懂不懂,什么叫时刻警惕懂不懂!”他说的时候已然恼羞了。 走廊的尽头,几个一中队员在洗脸,其中一个直接把脑袋搁水龙头下冲,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上。 “感冒了明天怎么比赛?”有一个人责怪一句,把水龙头关掉。 “老妈子,啰嗦。”冲水的脑袋抬起来,甩了甩头发,溅了队员一身的水。 “哈,徐汇泽!水甩我眼睛了!”一个人骂。 “分你一点战斗力,不谢啊。”说话的正是徐汇泽。 这些年他的身体长得极快,不知道是没人再帮他分担牛奶他只好一个人喝完还是他一直训练篮球,总之个头噌噌长到了起码一米七五。 老妈子不是别人,正是瞿麦。 “赶紧擦擦,等下吃饭去。”瞿麦一条毛巾甩在徐汇泽头上。 “不吃,我想喝绿茶。” “行,我去买,你赶紧擦头发。”说完,瞿麦就下楼了。 几个队员笑:“瞿麦真是鞍前马后孝敬您哪。” 徐汇泽也跟着笑:“那是,谁让他这个队长指望爷替他拿冠军。” 笑容背后,内心深处,徐汇泽是冷静的一张脸,他知道瞿麦为什么死活让他爸给他找关系走后门进了与自己一样的学校一样的班级,还每天训练,那张累惨的脸和教练说着不辛苦,然后顺利加入篮球队,当了队长,还这样……宠自己。 徐汇泽又不愿意去想,他对瞿麦没那样的心思,但瞿麦不说,他总不能拦住人,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喜欢你的。” 他不是没对瞿麦说过,别这么做,他别扭。普通朋友不该是这样。可是瞿麦那长开的桃花眼一沉,难受地问他:“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吗?”他就觉得对不起人家。 这时候,赖安世,你死去哪了?!徐汇泽在心里骂。他不是没去问过老师,有没有赖安世后来的联系方式,可是赖安世就像人间蒸发,搬了,空了,什么也没给他留下,走得干干净净。 说好的等我回来。那盒巧克力早过期了,徐汇泽也没舍得扔,他也不知道在坚持着什么。 赖安世的不告而别让他身体被打出一个窟窿,以前没品尝过的感受全部从窟窿涌出来了,伤心的,难受的,委屈的,痛苦的,怀念的,他看着那些陌生的感受无能为力。 那时候的他懂什么是难过,委屈?玩具被其他孩子弄坏,考得不好被家长体罚,似乎不好的情绪来源仅限于此,而徐汇泽在那之后全体会到了。 现在他的心智可以辨别出当时的自己是有多想赖安世,赖安世于他何止是朋友。 后来瞿麦又开始找他玩,一开始他没精打采同意了,后来换了新学校,他发现篮球运动可以消耗他大量的体能不去想赖安世过的好不好,于是就加入了球队。 现在,如果他知道赖安世就住在走廊某一间宿舍,他会怎么样? 赖安世很乖,吃了饭洗过澡就在宿舍睡觉,偶尔和队员去公共球场训练。 李佟率领的侨中队势头很猛,一路过关斩将,不负众望与一中狭路相逢。 说起来很奇怪,在比赛前,只有双方队长见过对方比赛的盛况。瞿麦看不见赖安世很正常,因为赖安世后来几场连替补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一场侨中vs一中,一些昨天比赛失败的球队也留下来观战,都想看看棋逢对手的盛况。 地中海表现得异常兴奋,一中的教练是他老友,以前两个人分开时就约好,有朝一日带着各自的学生来一场比拼。 作为留到最后的两支队伍,集训宿舍的走廊只有他们四间宿舍还亮着灯,其他战败的队伍为了看明天的比赛,都去外面小旅馆住宿了。 “冲澡去?”瞿麦问靠床上翻《故事会》的徐汇泽。 那本《故事会》封面有一圈蚊香烧过的痕迹,是以前住着的人留下的,可见徐汇泽真受不了这封闭式的环境了。 “你去吧,我晚点去。”徐汇泽没表现出不自在,那是集体浴室,他才不愿意大剌剌地把鸟掏出来给瞿麦看。 瞿麦深深看他一眼就走开了。 第十章 侨中球队的宿舍。 赖安世拿了脸盆香皂要出门。 “安世,一中的在里面洗,我们等等去。”一个队员端着脸盆回来。 赖安世读书很厉害,但在人际关系上的反应始终慢别人一拍,他不解道:“浴室那么大,为什么他们在我不能去?” 大家纷纷以看傻’逼的眼神看着赖安世。 哦,为什么要和敌人一起洗澡。赖安世露出后知后觉的笑容。 这边瞿麦和队友笑闹着回来,那边侨中的侦查员道:“他们出来了,我们上!” 赖安世笑得快挤出眼泪,洗个澡跟谍战似的。 “快去,别太晚了。”瞿麦踢了踢徐汇泽的床腿。 徐汇泽不耐烦起来拿了东西出去。瞿麦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瞿队!你怎么比那些追徐汇泽的女生还细心啊!”一个人笑,其他人跟着起哄。 “滚滚!知道什么叫发小之情么。”瞿麦心里其实很受用。 一中的宿舍最靠近走廊尽头,于是徐汇泽走进浴室,侨中宿舍的才浩浩荡荡走出来。 对比对面宿舍楼的喧哗,这里显得过于宁静。赖安世在队伍最后准备锁门,地中海刚好上来。 “赖安世你来一下。”地中海招手。 浴室就留一扇窗户,安在两米高的地方,喷头滴着水,已经有一个人站在下面淋浴了,正是徐汇泽。 氤氲水汽中,徐汇泽回头看了看进来的人,三两下抹了些香皂就冲了起来。 李佟他们明显没想到浴室还有人,还是一中的,也不知道刚才说的“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对方有没有听见,十几个人以极其尴尬的状态冲完了澡。 徐汇泽一走,其中一个到:“队长队长!你看到没?” 李佟问什么。 “那小子看过去瘦,没想到这么有料!那鸟尺寸也太惊人了吧。”这玩笑是他们经常开的,平时去厕所尿尿,几个男生总会比谁的鸟更大些,有时候没人还会玩掏鸟蛋的游戏。 李佟白了那人一眼:“洗澡!教练等会儿要来指导!” 几个人边洗边玩,兴致挺高的,看他们那样,李佟就没说出来,刚才那个人就是一中的11号。 说不出缘由,他的心里有一种攻击性的情绪,在他看见徐汇泽的时候。 “用力点,左边,嗯……再来一下……”几个人刚到宿舍门口就听见地中海的声音,销魂的享受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进来,你们要罚站么?”地中海换了正常的声音。 进去一看,赖安世手抓着床杆光脚站在地中海背上,正给他踩背。 “舒服……”地中海趴着道。又慵懒问了问时间,这才大发慈悲放过赖安世:“给你五分钟洗澡,速回。” “这不公平!”赖安世抗议。 “你要是不听明天的战术你可以洗十分钟。” 赖安世二话不说拿起东西跑了。 回来的时候过了六分钟,哪里看得见地中海,一问,去找敌方教练“叙旧”了。 李佟带着一张表格进来,上面用圆珠笔写了一些没几个人看的懂的战术。 “地中海的终极决战战术。”李佟手指在上面戳了戳。 “这10号,11号,是不是湘北樱木花道和流川枫附体啊,怎么地中海在号码那圈了又圈?”一个板寸头探过来问。 “明天你就知道了。都安静了,地中海过来讲解明天的战术。”李佟拍拍床板。 一中的资料很快被发到每个人手上,徐汇泽是11号,瞿麦是10号,但是他们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上面,只有号码。 同样,在一中球队的宿舍,侨中的资料也发到每个队员手上。 “4号是他们队长,得分基本都靠他,但他体力不好,到时候逼紧防守他,我们可以换两个防守的,他们只有一个4号。”一中教练是个蜜色肌肤的中年男子,高大威武,肌肉结实。 徐汇泽看也不看那些资料,靠着床板昏昏欲睡。伴着他们讨论的声音他闭着眼睛脑袋放空身体放松。他能感觉到瞿麦看自己的视线,他已经习惯了,却不愿意对上,索性留了个后背给他。 徐汇泽穿着背心,露出一大块后背,皮肤光滑,能看到因为姿势而突起的肩胛骨。 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不知道有多久没这样紧张,好像有什么事会发生。 还能有什么事令他这样,他能想到的就是赖安世。 不过赖安世可是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他以前就不喜欢打球,因为他不喜欢身上黏糊糊的,赖安世即使生活不好他也尽力维持表面的清爽整洁。 总之,赖安世在他心里是一朵……高山雪莲。 第二天上午,比赛时间还没到,室内球场的观众席坐了不少其他对的队员,还有市体的学生,李佟第一次有了热血沸腾的感觉。 你能想象站在人群中间,受人瞩目的感觉吗?他们为你喝彩,因为你一举一动而心旌摇动,因为你一个得分而起立鼓掌,因为你一个失手而扼腕叹息,这种指挥别人情绪高低起落的成就感不知不觉让李佟沉迷。 双方从两边入口进场了。 赖安世走在队伍比较靠后的位置,在队里他的身高顶多是中上,所以他在队友们身体的缝隙里看一中的队员。 他一看就看到了徐汇泽。 一瞬间,他以为看错了,机械地迈着步伐前进。眼睛却直直地看着那张睽违近两年的脸。 是他,徐汇泽。 赖安世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任何情绪都敲打不入,早已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心境,然而只要一见徐汇泽,那满腔熄火了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他如被抛到岸上的鱼,腮不停煽动,渴求着水。 两边队伍在各自休息区坐下,隔着几米远的球场,徐汇泽正和瞿麦说着话,瞿麦开玩笑拿胳膊肘撞他胸口,两个人都笑了。 赖安世想:他过得很开心就好。 地中海在叮嘱最后的话,周围还有观众的讨论声,赖安世的耳朵自动屏蔽了所有声源,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他甚至生出错觉,血液像溪流缓缓流动,窸窸窣窣响。 瞿麦长高了,显得清瘦。赖安世想。徐汇泽呢,还是那张脸,只是才两年时间,怎么黑了不少,以前苍白少有血气。 赖安世有很轻微的散光,所以他看不清楚徐汇泽的五官,正当他想比赛完后过去怎么打招呼,就看见瞿麦看过来。 紧接着,徐汇泽也望了过来。 徐汇泽站了起来。 徐汇泽走了两步,停下,跑了过来。 侨中这边有些人站了起来,看徐汇泽穿着队服来势汹汹,都担心这11号是来揍人的。 赖安世坐不住了,跑吗?要说什么? 所有的语言在徐汇泽站在他面前时很没骨气地遁了。 赖安世脑袋都空白了。 “安世?安安,是你啊赖安世!”徐汇泽弯着腰看赖安世。 双方队员都看电视剧般看着脸上写满“我终于找到你了”的徐汇泽以及一脸懵逼的赖安世,只有瞿麦脸色难看,如阴云罩顶。 “阿泽……”赖安世只说了这两个字。 尖锐的哨声强行给这温馨画面划下休止符,徐汇泽笑:“安世!比赛完了别跑,我有很多很多话要和你说!” 赖安世从头到尾只喊了徐汇泽名字,还没点头就看见徐汇泽跑回了自己队伍。 李佟摸着下巴看了看,最后停留在徐汇泽看过来的目光,他如临大敌。 那就球场上决一胜负吧。李佟活动着手腕,套紧了护套。 双方五个首发队员上场,站在中场线,裁判手掌托球,随着一声哨响,球被抛起,赖安世看见徐汇泽跃起,指尖碰到了篮球! 李佟慢了一秒起跳,但是他时机抓的好,在徐汇泽后续力不足的情况下,顺利把球拨到了一旁等候的后卫。 接球,传球,得分。 第一个两分是侨中得到,配合得完美流畅。 赖安世也跟着鼓掌,目光却追随者徐汇泽。 开始只是一点点的喜悦,像黎明前闪烁在天空的暗淡星子,很快,这股重逢的喜悦像喷薄的朝阳,一下子把地平线烧成金色,赖安世整个身体所有细胞都在喜悦,他站了起来,握着拳头看场上跑动的徐汇泽,这一次他才真真切切清清楚楚体会到“喜悦”。 原来,他是这么想念徐汇泽。 第十一章 比分3640,侨中暂时落后四分。李佟下场,看一眼赖安世,走到他身边坐下。 地中海过来拍了拍李佟肩:“很不错,这样保持反超有可能。现在场上节奏慢慢被你控制了。” 李佟当然知道,当他发现赖安世目光追逐着对方11号时,就拿出来200/100的能量在搏。 “靠,就差4分了。等会儿我盯死那个10号,一旦10号被防死,11号就少了摸球机会。”一个队员说。 地中海扫一眼队员们,调整力量:“赖安世,下半场你负责盯10号,李佟,你依然负责11号,其他人位置不变。” 赖安世吃惊地看着地中海。 “怎么,还不愿意?”地中海问。 “不是,瞿……10号看过去很强。”赖安世坦然道。 “那就想办法比他更强。” 裁判哨响,两队人上场。徐汇泽看到赖安世摸着手腕处的护腕上来,汗流满面地打招呼,调皮地眨眼。 一中有人笑徐汇泽,不准放水。 瞿麦没看见上半场防守自己的人上场,看了看赖安世,心里已经明白了。看到徐汇泽兴奋的表情,他脸又沉了些,一边嘴角勾了下,扬着下巴看新对手。 赖安世没忘记当年被他堵在班级门口的情景,他深呼吸一口,走了上去。 “好久不见了。”瞿麦道。 赖安世点头。 随着后卫场外发球,场上10个少年跑动了起来! 赖安世张开手臂,回忆李佟特训他时的姿势,他如瞿麦的影子,随着他移动而移动,跟着他变幻姿势。很快,一球到瞿麦手上,赖安世死死盯着瞿麦的球,等他传球或出手投篮将它截下。 运球跑动的瞿麦突然笑了下,做了个要起跳投篮的动作,赖安世跳起来防守,瞿麦却一个猫腰,从空隙里钻过去,一记漂亮的投篮! 球进了。 假动作。赖安世喘着气看瞿麦。 一中队员跑过来与瞿麦击掌,徐汇泽也过来,拍了拍赖安世肩膀就跑开了。 瞿麦甩着汗水望着徐汇泽的背影。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你那么骄傲 作者:东坡不吃肉 第4节 随着比赛的进行,李佟贡献两个三分球,比分拉近。很快分数牌翻到了7576,侨中队只落后一分了。场外观众在呐喊加油,这鼎沸的声音几乎要掀翻篮球场的屋顶。 “那10号又拿到球了!赖安世盯死他!”侨中队替补们激动道。 比赛剩下五分钟不到,任何一方进球给对方带来的压力都是无穷大的。 瞿麦体力也到了极限,不比后半场上来的赖安世,他的汗水模糊了眼睛,很快又被擦掉,赖安世像甩不掉的尾巴,一步不离贴身防守。 突然,裁判一声哨响,吹罚瞿麦撞人犯规。 瞿麦带球手肘撞到了赖安世的眼睛。 比赛暂停。 徐汇泽赶紧跑过来,怨责地看一眼瞿麦,也挤在侨中队那看赖安世。 “安世,你怎么样?”徐汇泽的声音。 “赖安世,还好吗?”李佟也在问。 关心询问的两个人互相瞪对方,都不说话。 赖安世站起来试了下视力,说没事,裁判判赖安世两次罚球。 徐汇泽回到线上准备抢球,他还不至于忘了自己是一中的。 球场安静下来,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赖安世身上。如果两个罚球进了就意味侨中队领先一分。然后在极紧迫的时间里,侨中队只要防守有力就能撑到比赛结束! 赖安世揉了下开始肿痛的眼角,拍了两下球,他一个替补没想到有决定球队胜负的作用。深呼吸两下,赖安世起跳投球。篮球在球框撞了下,进了! 侨中队一阵欢呼!比分追平了! 第二球! 裁判吹哨,赖安世呼一口气,投了出去—— 球在众人的注视下,沿着篮框转一圈,赖安世心中默念:进进进。 徐汇泽喊了句:“抢球!”下一秒所有人才知道球没进篮筐。 徐汇泽以优于场上队员的洞察力抢到了球,迅速运球回场,逼到篮筐下。时间不多了。 侨中队很快回防,三个人拦住了徐汇泽。只见徐汇泽一个利落的转身运球,躲过第一个,第二个防守他的人,还没等徐汇泽靠近,又见球从他胯下跳过,徐汇泽已经带着球直逼篮筐了! 李佟守在徐汇泽眼前。他双眼似乎发红,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原因,他全身处于一种亢奋状态,拦下这一球,还可以进行加时赛,也许有望赢一中队,虽然大家体力都严重透支了,但拦不下这个球,比赛将结束了。 徐汇泽往前运球,李佟不再守株待兔,逼近了。一中队很快来了援兵,替徐汇泽挡下侨中队防守队员,变成了两人一对一。 只见徐汇泽两手变魔术般切换运球,身子压低往前试探,李佟料想他急了准备起跳,于是手举了起来!徐汇泽突然收回身子,把球往后一勾,起跳后仰身子,这次才是真正的投篮! 球在空中旋转,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时间静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唰”!球进篮筐,裁判压哨声响起! 一中队领先两分! 球场爆出了欢呼声和惋惜声。 徐汇泽因为后仰的姿势还躺在球场上,一中的队员全部压上去,以自己的方式庆祝夺冠。 地中海拍手让他们回来,摸着李佟脑袋说很不错了,回去让学校请你们吃一顿去。 李佟却开心不起来,他觉得自己输给了徐汇泽。 以前赖安世觉得无所谓比赛输赢,可真正站在球场尝到了失败那一刻,他心里也是苦涩的,原来他也渴望拿第一的。 如果那两次罚球都进就好了。赖安世心里叹气,拿毛巾擦脸。 徐汇泽挣脱狂欢的队员也不顾侨中队的目光跑过来找赖安世:“这次你别跑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们教练同意啊?”地中海其实很欣赏徐汇泽。 “同意啊,我又不是小孩了。再说,安世是我发小呢!”徐汇泽说的时候笑嘻嘻的。 地中海笑着搡眼前小孩一把去找一中教练。 徐汇泽不和队员去庆祝,简单说了遇到老朋友,要和他好好说说话,瞿麦自然不肯,以队长名义说必须跟队回学校;这边李佟也不肯,说一中的怎么能坐侨中的车。 赖安世站在中间,抓抓头发:“阿泽,要不到家了我再联系你?” 徐汇泽这次学聪明了,要了赖安世家的号码,单单自己给他联系电话他不放心,万一赖安世不给他打电话怎么办? 徐汇泽不痛快地跟着一中队伍回宿舍了。 马上,赖安世又看见徐汇泽,这人耍赖似的站在门口:“我就想来看看,给你带了药。”徐汇泽指了指眼角。 比赛完了,大家就没有那么深的敌意,况且徐汇泽人缘一向好,侨中几个人请教起他平时练球的技巧,徐汇泽也乐于分享,离开时还约好暑假一起去哪个公园再打一次。 回去时,徐汇泽才发现,他是去找赖安世的,却没和他说几句话。 但他不知道,在他说话的时候,赖安世一直看着徐汇泽,他想,记忆中那个小孩长大了,这个少年越来越耀眼了。 他讲话时天然翘起的嘴角,兴奋时眉梢染的笑意,还有翕动的薄鼻翼,一切依然熟悉。 可是身体长大了,曾经抱过自己的手臂那样修长有力,手掌宽大,似乎可以单手抓球,露出的小腿可见薄却饱满的肌肉,线条流畅,是年轻的身体。 宿舍“卧谈会”开到了深夜一点才散会,赖安世在身体的酸痛中沉沉睡去。 梦里,两个身高才一米左右的孩子追逐着玩闹,突然,其中一个扑向另一个,赖安世作为被扑倒的小孩身上的笑穴被点了一般,伸手去推压在身上的孩子。 只听头上有一个声音,徐汇泽道:“别闹,让我抱一会儿。”然后把脸埋在肩窝,用力呼吸。 是长大之后的徐汇泽。 赖安世惊得一身汗。宿舍吊扇嗡嗡转着,李佟眼皮无比沉重,终于看了赖安世最后一眼睡了过去。 回到侨中,一伙人互相道别,地中海严厉道:“暑假也不能疏于锻炼,篮球得天天练习。” 几个人还约好去哪继续练习,赖安世和谁都不约,他得预习功课。 才进家门,赖妈妈道有人来电话找。 不用想也知道是徐汇泽。 “你眼睛怎么了?”赖妈大呼小叫。看来她完全忘记了以前对赖安世的毒打。 也无怪她尖叫,眼皮青紫,肿了有核桃那么大。 赖安世摸摸大核桃,笑:“比赛时不小心。” “谁让你上场这么拼命。马上跟我检查去。”赖妈说着就去拿包。 “电话……” “又不是急事,回来再回。” 徐汇泽守着电话几个小时,一听到电话响就如着电击的鱼,弹跳起来接电话。 失望了几次,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阿泽?” “安世!我以为又找不到你了!”徐汇泽有点委屈。 赖安世想,这世界最让他没办法的就是徐汇泽吧,这人专门来对付自己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想到这个,赖安世又笑,这似乎不大恰当啊。 长长叹气之后,两个人在电话里说了这几年的事,最后约好几天后徐汇泽来找他。 “你要来车站接我。”徐汇泽说。 “不过几个站而已,你又不会丢。”赖安世大概能想到徐汇泽下一秒要说的,赶忙道:“好,会去。” 徐汇泽这才满意挂了电话。 讲电话其间,赖妈故意在旁边晃了几次,挑挑拣拣了信息听:约见面,还谈了以前生活,还是同桌,这人是安安以前朋友吧?安安早恋了? 赖安世善解人意般笑:“是阿泽,以前小区的朋友。”又补了句:“男的。” “哦,我就说,偶尔放松也好,不过过两天我要去趟你舅家,你要去吗?” “阿泽也是过两天过来,怎么办。” “你舅也不是很想见你,你和同学玩吧。钱我放冰箱上。” 赖安世长得越来越像那衣冠楚楚的许项言了。赖妈这两年和娘家人重新联系,赖安世的舅舅就一个妹妹,打小就受宠的。那时候赖妈从护校毕业在社会玩,走了歧途,与家人断了联系。从她从良,那活在描述中的舅舅便继续来往,不计前嫌。 送他妈上了车站,赖安世就在附近走走,算算时间又回到站口等徐汇泽。 车站很破败,地面坑坑洼洼,出口和入口两个门各有两扇锈得面目全非的铁门大开,活像老人满口漏风的嘴。 行人匆匆,车水马龙,看着外面路灯亮了,人和人被推着往前走,没人停下来看一眼出站口发呆的少年。 赖安世也不在乎白色衣服会蹭脏,挺拔的身子靠在墙上,思绪有些乱。 那些年幸好有阿泽,赖安世想。 人再独立再坚强他也是群居动物,他需要与外界交流需要有情感倾诉,没人真是铜墙铁壁无坚不摧,没人真是只管情绪进来不给它留个出口。 时间无声流走,改变人的容貌,也改变了心性和坚持。 赖安世想,徐汇泽会不会也有些还没发现的改变。 他看见l镇的车来了,站直换个姿势。乘客下车,他一眼就看见了戴耳机的徐汇泽。 隔着十几米远,徐汇泽招手,嘴角翘了起来:“安世!” 第12章 也许等这一个招呼,我等了很久很久,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赖安世眼圈有些发烫,遥远记忆里的苦涩与辛酸,全部造访。以前毫无知觉,如今却排山倒海。 徐汇泽飞扑过来,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 赖安世抽抽鼻子,坦诚道:“高兴。” “租六楼,每天上下楼梯受得了啊?”徐汇泽进去,把背包放下,抖着两条腿。 赖安世给他开一瓶绿茶:“当锻炼了。怎么,你还会累?” “那天比赛后我都没摸球了。”徐汇泽双手一勾,把着赖安世的腰,脸贴上了腹部。 赖安世一脸的“你在干什么”的惊慌表情。 “阿泽你,你快放开。” “抱一抱嘛,又不是没抱过。”徐汇泽又拿出他独家的徐氏撒娇术,喃喃自语,“软软的,一摸就知道缺少锻炼,今晚练仰卧起坐。” 赖安世笑了出来,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虽然以前徐汇泽也抱他蹭他。他给徐汇泽摸到了痒痒肉,挣扎了下,干脆两手抱住徐汇泽的脑袋,佯怒:“别闹了啊。” 低头就对上徐汇泽楚楚可怜的眼睛。前一秒还在假装生气的人立马丢盔弃甲:“几点回去?” “不回了啊,说了在你这住两天,安哥哥不会赶人吧?” “滚,你比我还大三个月呢,谁是哥哥。” 徐汇泽的大手又缠了上去。 忘记了时间所以时间就走得特别快。两个人买了菜做饭吃饭,又跑去小公园胡乱打了篮球回来,已经晚上七点了。 “洗澡去。”赖安世催倒沙发不起的徐汇泽。 “小安子,扶朕沐浴更衣。”徐汇泽娇弱地伸出一条手臂,卧榻美人般。 “回老佛爷的,您玉树临风英俊非凡,以后不缺什么莺莺燕燕后宫妃嫔替你沐浴更衣,所以这会儿自己爬起来吧!” “啧,不懂风情!”徐汇泽扑腾起来,接过放一边的浴巾和衣服拐进了浴室。 “左边是凉水,右边是热水啊!”赖安世在后面喊。 房间是简单的刷白墙壁,瓷砖地板,一盏长约一米的日光灯管亮着,屋里亮如白昼。赖安世正靠在床头看书,徐汇泽洗过澡就往赖安世身上贴,刚洗澡后的身体冰冰的,赖安世“呼”地一声:“睡觉老实点。” “安世,安安,你不问问我当时回来发现你不见了多惨吗?”徐汇泽从侧面抱着他,下巴支在他肩膀上,手指戳着赖安世的胸口。 乱戳的爪子被抓住,赖安世微不可闻地叹气,两个人都不说话。 很奇怪,在这世上,人和人之间,有的要说很多很多话也无法让对方觉得敞开了心扉推心置腹,而有的不需要过多言语,哪怕一别经年,再见依然只如初见。 “我们都不是孩子了,可都长大了。”赖安世握了握老实的爪子,掌心有些粗糙,是长期打篮球的原因。 “我来检查你是不是真长大了!”徐汇泽笑道,一手直探腹下,准确无误地把蛰伏在腿间的小兄弟摸到了。 “徐汇泽!”赖安世回头瞪他。 “以前我们也玩过。”徐汇泽在上面很流氓地揉了一把,感受到掌心的东西硬了一些,他有些惊喜。 “那是以前。你……你快松开,不然我踹你。”赖安世咽了口口水,嗫嚅说。他很紧张,因为那里开始硬了。 徐汇泽又贴近在他耳边说:“前几天去我表哥家玩,他们几个高中生在看那种片子……嗯,你知道就是那个片子。我看了都没什么感觉,安世你看过吗?”徐汇泽说着,手并没有停下,他的声音嗡嗡的,似远似近,让赖安世大脑缺氧。 “没看过,你放手……”声音有些痛苦。 “安世,你真长大了,这里好大。”徐汇泽也有些慌,他第一次摸别人的这个。他六神无主中,发现自己腹下也有一团热流翻滚,那里也抬头了。 他把赖安世放倒,贴着他身后,那里本能地往赖安世的臀`部挤了挤,硬物一戳到柔软的臀`部,两个人都惊得无法动弹,赖安世睁大了眼睛看头顶的灯。 “帮我摸摸,我也帮你摸着。” “我不要,你也放手。”赖安世去拨徐汇泽的手,徐汇泽把拇指摁在湿软的头部画圈。赖安世叫了一声,手被徐汇泽牵着摸到了滚烫的东西。 “舒服……”徐汇泽叹道。 赖安世射出来后,徐汇泽带着他的手快速动作着。 几乎在惶然中,感觉视野一片刺眼的光,忘记了呼吸和呻吟还在继续,赖安世的手心是一股烫手的液体。他翻身下床去了厕所。 这算什么?他靠着墙壁想。 上床的时候,徐汇泽不敢抱他,床本就不大,两人各据一方,中间隔出的大裂谷把周围气压压得极低。 “喂。”赖安世开口了。 徐汇泽肩膀不动,嗯了下。 “阿泽。” “什么?” “以后别这样。” “哦。”极其不情不愿。 “那睡吧,明天下午送你去车站。”赖安世心里也乱,好在明天徐汇泽打算“滚”回家了。 “好。” 难得一见徐汇泽的配合,那是因为他心虚。 离别的车站。两个人汗流浃背,阳光似乎要把人的血液蒸干。 “放假能去侨中找你吗?” “能。” “能来你家看你吗?” “你爸妈同意的话。” “他们天天忙生意早就不管我了。对了,我爸做房地产了,囤了不少房子,以后你长大我送你一栋。” “这不能送。”赖安世苦笑,一睡醒,徐汇泽又恢复了缺心少肺不谙世事的少爷了,亏自己想了一晚上明天怎么面对他。 “路上小心。对了,好好学习,以后每次期末考我们比赛,看谁成绩更好。” 徐汇泽弯起嘴角,笑问:“赢的有什么奖励没。” “你要什么奖励?” “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任何条件。” “……” “不让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啦。” “好。”赖安世点头。 家里放着徐汇泽带的一些国外零食,那盒早就过期的巧克力也被他拿来了,郑重地放在桌面。赖安世还记得徐汇泽怨恨的眼神,嘴角都垂到了下巴说:“你看看早过期了,我每次看到它就想起某人不告而别。” 赖安世拿起它丢到了垃圾桶。 生活重新开始。而且他觉得与徐汇泽之间哪里不一样了。 徐汇泽偶尔来几个电话,信息交流下学期的各科目的学习重点以及一些名校的教学材料,不得不说,徐汇泽他爸这几年在房地产做得不错,他资源多,给徐汇泽安排的名师辅导也卓有成效,徐汇泽成绩一向争气,赖安世跟着也共享资源。 新学年的大考,两个人成绩都在各自的学校名列第一。 “你多少?”徐汇泽在电话那头问。 赖安世抓着听筒笑:“你先说啊。” “一起说。我数一二三。”徐汇泽数到三。 “530。” “5325。” 徐汇泽我靠了一句:“我输了,你这学习怪物。” “那听我的,假期把英语补上,你那吉他先放一边。” 徐汇泽前段时间迷上了吉他,有时候打电话非要拖着赖安世听他弹上一段,然后摇着尾巴等表扬。其实徐汇泽很聪明,他有很好的学习计划,不管是课前预习还是考前复习,他都能轻松应付,“小考小玩,大考大玩,不考不玩,”就是他的学习状态。 “我体内的爱国之情阻止我学外语啊。” 赖安世能想象到爱国人士抓狂的表情,不依不饶:“补习去。” “我找你补习可以吗赖老师?” 挂了电话,听到赖妈问:“还是那个徐小子?”赖妈一手按着遥控器一手挟烟。 “医生说戒烟了妈。”赖安世道。 “不就是胆有个光点大的小结石么怕啥。”赖妈悠然抽一口,吐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烟圈道:“儿子,许项言问你高中要不要去国外,他可以安排。” “不去。” “这关乎前途,你想清楚。” “不去。” 赖妈低着头,看不见她神色,她声音不大却清晰道:“那就不去,把那钱拿着,咱们买套房子去。” “买哪里?” “你那阿泽家里不是卖房子的么,让他爸给优惠优惠啊。” 这下开口就是阿泽不是徐小子了。 “他爸炒房的,不是那种卖房的。”赖安世自己也一知半解。 “都差不多,下次他来玩你和我说一声,妈给你们买菜去。” 赖安世点头又回屋里看书了。 马上初三了,李佟也退了球队,收心读书,偶尔会拿题目问赖安世,进出一班犹如自己班级,他坐在赖安世前桌,能看见赖安世低头看题目时头顶的发旋和露出的脖子,有时候会看的失神。 他想问问后来一中那11号有联系吗,又觉得自己逾越了。 最后带着逃避和试一试的心理,和送了自己第两百瓶绿茶的隔壁班女孩走在一起,一时成为年段佳话。 瞿麦依然干着狗腿的事,他一方面把赖安世当成了假想敌,一方面觉得自己很有优势,因为他离徐汇泽最近。 可不是,人家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他狗腿得更殷勤了,赖安世一定想不到,别后多年,他什么也没做,却被人当成了敌人。 想想,窦娥也没他冤。 赖安世让徐汇泽补缺补漏,聪明的徐汇泽就坡下驴“请”赖安世来为他补缺补漏,为自己争取了“赖家七日游”,已经乐得在床上打滚。 赖安世越想越不对:不是说好了,考得差的人要听考得好的人吗?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哪里不对。 在下是第一次写原耽,摸索着来,身边也没商量的朋友,菇凉们,如果有批评建议,欢迎留言~还有第一次用长佩,也不是太明白=_=谢谢送鱼粮和收藏、评论的每一位!你们都是我码字的动力!爱你们么么哒! 第13章 “《圣经》上说,两个男子交媾视为罪,你怎么看?” “《圣经》上还说男女在结婚之前,女的不能失身,这又怎么看?”赖安世反问。 台式风扇摇头转动着,吹到徐汇泽的时候,吹起了他乌黑的头发,看见一截嫩白的耳朵。 “那你意思是,《圣经》上说的不对?” 赖安世的视线终于舍得离开一张英语试卷了:“对《圣经》的解释也不过是每个人不同的理解,而这个理解会随着时代、生活背景、文化差异而改变,就像现在,同性恋虽然见不得光,但不是原罪,也不是不可饶恕。” 风扇转到某个角度,赖安世的额发被掀起,脸上仍保持着认真说话的神态。 “吃瓜来,安安叫阿泽拿瓜。”赖妈在外面喊。 赖安世应了声,对徐汇泽道:“你都哪来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我回答完了不准再问。”说完放下笔出去了。 徐汇泽拿起笔放嘴边亲了下,偷偷放在原位。 这似乎不对,可是赖安世说这不是罪。 所以,为什么要管它对不对?我不过是……喜欢他。 瞿麦去徐汇泽家是轻车熟路,徐爸知道这孩子家经营某连锁百货公司,更喜欢人家来串门。 “阿泽去了同学那玩,小孩子嘛玩就玩非要说什么补习英语。”徐爸难得在家,亲自陪瞿麦。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同学是谁。瞿麦乖巧地捧着果汁喝:“是不是侨中的同学?阿泽有没有和叔叔说上次我们比赛,遇到他以前住对门的朋友了,在侨中读书,叫……赖什么安。” 徐奶奶哎呀呀出来:“阿泽这孩子朋友那么多,哪里会知道他在哪个同学那玩,哪那么刚好就是在安安那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 “妈,你也真是不看着阿泽!阿泽怎么能和那种出身的一起玩!” “安安怎么了?我从小看到大,品行很不错!”老人家动气了。 “行行,不错不错。”徐爸双手撑着膝盖不再说话。 瞿麦此行目的达到,放下杯子思考道:“赖安世吗,他是好学生。不然他妈妈那、那么辛苦的工作没人照顾他,换成别人早该学坏了。” 而此时,没学坏的赖安世和开始学坏的徐汇泽正拥被而眠。 睡前约法三章:不准搂抱,不准调戏,不准摸那里。 “那里是哪里?”坏小子问。 “睡你的觉!”赖安世抓起枕头就盖在问题宝宝头上。 “你调戏我哦!”徐汇泽拿下枕头一个飞扑,狗屁膏药似的贴着赖安世。 “安安,你还不睡?”赖妈拖鞋经过门口的声音。 “睡了,马上!”瞪着身上压着的狗皮膏药,赖安世低低道:“下去。” “不,除非你让我抱着胳膊。”徐汇泽表情丰富。 “够了啊你,这每天给我整一出戏,唱念做打的你哪样落下?你别告诉我你睡觉得抱个娃娃之类。”赖安世取笑他。 “对,就得抱个安安牌娃娃。”徐汇泽一点也不觉得羞愧,说着就张开腿压住安安牌大娃娃。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都。”大娃娃反攻,两个人不敢发出声音,压抑着打闹。 “安安,我们会不会一起读高中大学然后工作,一直到很老很老了还这样?” “不会。”赖安世抬了抬下巴,缓口气道。 徐汇泽锁眉瞪眼:“你说什么?” “以后那么久谁给你保证。” “没劲。”徐汇泽翻身,甩了记眼刀,分明在说:快哄我。 赖安世的脑细胞大概都贡献给了学习,于是这颗榆木脑袋也转过去,睡着了。 徐汇泽踢了踢榆木的小腿,在哼哧哼哧中入睡。 虽说是假期,赖安世每天清晨必上顶楼高声朗读英文。哼哧宝宝发现房间一空就上楼去找人,未到楼梯门就听到一串清晰纯正的发音。 徐汇泽靠着门想:真希望一直这样,你不用懂我也没事。 家里的电话是在傍晚响起的,徐奶奶打来的。 一肚子狐疑的徐汇泽拿起电话,就听他奶奶说他爸让他回家。 “不是答应我一周吗,才三天呢。”徐汇泽的手指绕着电话线背对看着他的赖安世。 “好好,知道了。他话真多。”徐汇泽拿脚踢桌腿,这是他犹豫不安的小动作。 赖安世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看到了徐汇泽的小动作。 “让我回家,有事。” “嗯,那去收拾一下。”赖安世简单说。 “不走。”徐汇泽又发挥手臂长的优势一把抱住赖安世。 “哎哎我说放手了啊,我妈等下回来看见了。再说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徐汇泽拿鼻尖蹭蹭他后背,依依不舍。有时候赖安世觉得,自己似乎养了只爱撒娇的大型犬。 就这几年,全国经济发展迅猛,赖安世的小霸王学习机换了台式电脑,无比巨硕的屁股不影响他对这新鲜物的喜爱,拨号上网,连上了新世界。 这是赖妈拿他爸钱买的,“花他的钱天经地义”,她和赖安世如此说。 天经地义的事本该有很多,只是很多人不愿意做。 很奇怪的是,退出球队的赖安世遇到以前的队友彼此还能热闹地打打招呼,李佟却成了点头之交那个人。 好几次在学校遇到李佟,他和那个送茶的女友并排走过。有时候与赖安世简单说一句,有时候是匆忙地点个头。 人就是这么奇怪善变的生物吧,赖安世也不在意,他心里有更大的目标,他与徐汇泽约好了,两个人一起考上x高,全市最好的高校。听说那里班级分配是按照考生成绩,所以徐汇泽说按两人傲视群生的成绩,铁定又是同班。 朝着这个目标,徐汇泽自觉多了。他在学习上一直是让家长老师省心的孩子,只是以前爱玩一些,现在更有一种“我在认真学习你们别打扰我”的精神。 徐奶奶说:“谁苦口婆心劝阿泽都没用,安安出马效果立竿见影。” 徐爸不屑,认为这明明是他祖上庇佑。 当黑板上倒计时的数字变成了1,赖安世写了最后一本同学录。那女孩低着头羞红着脸接过,跑了几步远放开了雀跃,他笑笑,低头收拾书包。 李佟曾经说,有不少女生暗恋他,苦于他是“行走的温柔低气压”,没人敢告白。赖安世苦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人贴上这标签了。 他大约知道自己的魅力值,绝对是小于李佟小于徐汇泽,略大于大部分男生。首先他成绩好,其次他待人接物礼貌温和,最后他会打篮球。 嗯,这样一看,我们赖小帅似乎真有臭美的资本。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帅,在他的审美观里,徐汇泽那样才是好看。 十几岁的男孩,眉眼修长,挺直的鼻梁和天然上扬的嘴唇多少中和了瘦尖下巴带来的冷漠感。他的眼睛很亮,像亿万星辰浮动,眨眼睛的时候给人一种白昼黑夜交替变幻的错觉。赖安世想,徐汇泽不会长残吧,只要不长残以后真是个看不厌的美男子。 李佟属于力量型的好看,倒不是说徐汇泽阴柔。李佟的肌肉比徐汇泽更明显,身体线条更刚硬些,眉峰锋利,好在他性格开朗,要是赖安世的性格安在李佟身上,那他绝对是行走的冰柜了。 给自己的评价吓到,赖安世想,他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别人的外貌了? 中考前徐汇泽来过一次电话,确认赖安世的决心,就怕革命前夕,同志信心动摇。安心之后他挂了电话,他想,两个人又能在一起读书了,怎么样都好。 会不会也对他有那种喜欢,都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以后是我陪着你。 至于瞿麦,徐汇泽在学校后门看见几次他和顾致远站一起说话。顾致远初二就退学了,听说他家开舞厅,或者有更多上不了台面的场所,总之不是个善茬。 在烟雾缭绕里,他看不清瞿麦的表情,和其它同学一样远远绕走了。 有一次瞿麦叫住徐汇泽,他装没听见,汇入放学的人流里。 瞿麦那次想说什么呢。徐汇泽有时候会想起,因为他后来听说,瞿麦不打算参加考试了,他家的百货公司在全国遍地开花,生意越做越大,总之吃三代也吃不穷的家业,不需要他有出息。 其实,家大业大,能不能吃穷,这一切谁说了都不算。 徐家也算大富,可徐汇泽想的不一样,他不希望赖安世觉得他以后是一无是处的纨绔。 一个立志成为不一样的纨绔,一个立志让生活越来越好,两个人如愿以偿考到了约定好的学校。 楼主叨叨叨: 我受到了惊吓!我家wifi每晚9点之后就会被切断,人为的。我不愿说是谁做的=_=所以九点前如果没看见我更新姑娘们不用刷惹……太委屈。。白天打工晚上还没wifi这简直回到解放前惹 第14章 暑假,漫长又无所事事的暑假,徐汇泽又来了,这次,他谁也没说,一个人打的来的。 他爸给他买了手机,那时候手机是个稀罕物,谁在街上抓着诺基亚说话,指不准一辆摩的过来把你的诺基亚抢走。 所以上一秒还在电话这喂喂喂颐指气使你侬我侬的,下一秒就演变成一路追骂“狗日的还我手机!” 徐汇泽的第一部手机就是诺基亚,很小,拿在手里特别不舒服,像握住小姐的裹脚。他的大手指在按键上按了几遍赖安世的电话,均是忙音。 中午,阳光直晒,徐汇泽干脆坐到楼梯上等人。 赖安世和赖妈一回来就看见一个头发被汗水黏一起,头顶要冒烟的少年。 两人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上蓝色字印刷:市第三医院。 “安安你们去哪了?”徐汇泽热的身体要融化,快成面条人了。 “你怎么也不说一声!”赖安世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 面条人狂饮几口,赖妈赶忙让儿子把面条人扶上楼。 “你还怪我,我跋山涉水来见你一面你居然凶我。”徐汇泽蔫儿吧唧的,撒娇效果翻倍。 “中暑了怎么办啊。” 面条人喝了水开始恢复,却不拒绝赖安世的搀扶,更加不要脸的整个人往他身上靠:“有奇怪阿姨让我进屋休息给我水喝,我都没答应。万一人家要劫色呢!” “就你这样劫回家还得伺候谁的胆肥敢劫你。” “牙尖嘴利不饶人了还。”徐汇泽干脆搂住他的腰,“我怕从楼梯滚下去呀。” “滚得好。”赖安世嘴巴这么说,手却紧了紧。 落地扇搬到客厅,对着面条徐吹。 “别一脸陶醉,你就背个扁书包,不是来住的吧?”赖安世递过来切好的西瓜,赖妈已经在准备午饭。 “给你材料看看。”徐汇泽一手拿西瓜一手翻书包。 他是来约赖安世一起去“打工”的,他爸名下的房地产已经横跨珠三角,规模越来越大,人才缺口也急需填补。当然,也不差这两个人来填补。不过这两个小孩根本不懂其中运行的模式与细节,但头脑聪明,学东西上手很快。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你那么骄傲 作者:东坡不吃肉 第5节 徐汇泽存了私心,他希望以后的以后,他打理他爸公司,赖安世来帮他,或者割给他一些股份,让他参与。 他想渗透赖安世的方方面面,像参天大树长在赖安世的心里,根系紧紧盘踞其中,风吹不倒雨打不败,谁也无法连根拔起。 “你爸那还用童工啊?”赖安世真认真看着岗位需求。 那些面上的东西不过是给他参考的,他知道,以徐汇泽的身份,想去哪个职位练一练不过是上嘴皮贴下嘴皮的事儿。 “谁管我呢,不过是去暑假实践,而且依然有工资拿,怎么样,你也希望靠自己赚钱吧?”徐汇泽循循善诱。 家里等着买房,而且今天他妈拿去检查,那个胆结石有长大的迹象,开了几盒消石利胆片,说是得天天吃。 早年,他妈过得并不好,可以说,两个人过得一点也不好。生活突然改善以及关系恢复正常,不过是因为那没有尽到责任义务的许项言回来要赖安世而遭拒绝。现在他妈没有工作,唯一的消遣就是约以前的老姐妹打麻将。 生活还得继续,一张开眼就需要花钱,赖安世想,如果他妈同意那就去试试。 “我们可以学预算那一块工作,哦,还有,你英语不是很强吗,一些翻译交给你没问题吧?”徐汇泽看他犹豫就知道有望。 “翻译还欠火候。我们两是油梭子发白——短炼呢,你爸真没意见的话,我和我妈说说去。” “他不在这里的公司,他在广州那呢,就我妈偶尔过来看看。” 在吃饭的时候,赖安世就把这事和他妈提了。他妈一心想着买个房子,一听这事遂喜逐颜开:“去哪不是打工。不过你去阿泽那就性质不一样了,是帮他也是锻炼自己。而且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去阿泽那工作呢,是不是阿泽?” “是啊,赖阿姨,我们先练着,安安也说当学习锻炼了,而且我也在那,两个人怎么说也能互相照应下。”徐汇泽说话得体,他一脸笑得春风和煦,也是没有春风敢与他争辉了。 送走了徐汇泽,母子俩沉默地收拾桌子。 “妈,要不买房子先缓缓,你的结石先……” 赖妈抬眼瞪他:“你不知道现在医生说话就喜欢夸大其词?不唬得你掏腰包他赚什么?老娘的身体老娘自己知道!” 赖安世低头看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他妈说的对,以后饮食注意些。 “明儿个去买几套衣服。”他妈说。看眼前比自己高的少年一脸愕然就解释道:“你去上班啊,不得买几套稍微像样的衣服,我每次看那些白衬衫黑西裤黑皮鞋就觉得啊精神,你穿这样没准把他们比下去。” “我才几岁呢。”赖安世回。 “听听你声音,没以前清脆了吧?你长大我老了。” 在赖安世的坚持下只买了两套衣服。娘不嫌儿丑,而且赖安世本就不是歪瓜裂枣,收拾一下竟然让服装店的售货员尖叫了。 赖妈脸上的光都能比过外面的阳光了。 儿子读书好还长得帅!我的!神气! 无怪乎说女人,几乎任何一个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她的人生重心就发生偏移。当年两张嘴要吃饭,一个人赚钱养,她的特殊工作让她几乎每天都不省人事,还谈什么疼爱儿子关心儿子。 那时候她也恨,本来生活不是这样的,因为赖安世的到来,她得出去继续卖。本来她都替自己赎身了。 往事随风,过往不咎,只要不拿棍子搅,似乎所遭受的苦难都可以沉淀甚至被遗忘。 徐汇泽是公司第一个踩自行车去上班的“职员”。 “渔樵听风”是该公司的名字,听起来古风古韵的,公司却现代化十足。徐汇泽身份不一样,他停好车就有人出来带路,“徐少徐少”的一路问候。 “我那朋友来了吗?”徐汇泽没表现不耐烦,对外他一向是极有风度与教养的好孩子,所以赖安世是少数几个见识他小心眼还容易撒娇的真性情的人。 “来了,昨天就安排了员工宿舍,按照您事前吩咐。”这人将狗腿诠释得近乎完美,只差没搀徐汇泽了。当然,徐汇泽要是伸手他一定把狗爪子递上。 “我去看看,今天第一天上班,以后要请李助理多多指教我们两个了。” “应该的徐少。不是……徐少,指教不敢当啊。”狗腿李发现说错了话,也不知道怎么了,咬到舌头。 徐汇泽看了一眼狗腿李,自己上了电梯。 他今天穿的和那些正式员工一样,衬衫领带还有西装。他爸在电话里听到他要去公司实习,高兴的在广州就派人拿了几套衣服过去,说他妈没眼光,挑的不如他高档。徐汇泽想,他爸妈从什么时候开始,各自向自己示好还互相挤兑的? 他妈今天皱眉头看徐汇泽换好衣服:“你爸选的总这么抢眼,好像不招摇就不该穿衣服。” 徐汇泽无所谓穿着,由着他妈给自己钉好袖口的纽扣,抱抱他妈出发了。 赖安世,我来了! 穿过长约十米的走廊,落地窗把阳光一点不漏地迎进来。少年修长的身影被阳光拉长,随着他快步走动,影子的动作很快。 外面可见一尘不染的天空,楼下是很小很小的黑点人还有如袖珍模型般的花圃停车场等,再远一点是市区,纵横交错的马路此时是阡陌交通的羊肠小径般。 世界很忙很忙,人这么多这么挤,我只想见到你啊赖安世。 徐汇泽推开了门,赖安世真的坐在那。 “你来了。”赖安世很自然地看他一眼,又看眼前的电脑。 徐汇泽想:所谓的如隔三秋是这样的感觉。见你一面,听你一句话,看你一个表情,似乎就可以让心里的花园百花齐放硕果累累。 第15章 第一天就是学习,看一些材料,了解工作程序,每一步流程。徐汇泽早前在家耳濡目染,一点就通,赖安世则需要消化。 两人在员工食堂吃了饭,赖安世拿着房卡要回去。 “你跟着我干吗?”赖安世爬楼梯的脚步顿了顿。 “去你宿舍休息啊。”徐汇泽说的理所当然。 “不是,你怎么不单独开一间宿舍还和我挤?” “老板都是小气的你不知道吗?合理利用资源。”徐汇泽挑挑嘴角,从赖安世手里拿过房卡。 一张床一个衣橱一间卫浴……徐汇泽转了圈,发现没缺这少那:“虽然小气,不过得关心员工的生活质量。我爸说的。” 这人说谎都说的这样义正严辞,赖安世懒得理他,他松了松领带:“难受死了,你们公司非要这样穿戴?奔丧似的。” “你可以不戴。”徐汇泽跪在床边,弯腰替他松领带。 赖安世像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抓住动作的手。 这场面……有点奇怪,气氛有点暧昧。 两双眼睛互相看着,赖安世发现徐汇泽的眼睛很亮,像被擦亮的星星。 徐汇泽全身烧了起来,最后一根维持理智的线要被烧掉了,只见他的头低了下来。 “我忘记洗脸了,好热。”赖安世推开了他,走了。 刚才是怎么了……徐汇泽把脸埋在手掌里,气氛太好,压抑太久,渴望太强烈…… 赖安世躲开了。 这样不行。徐汇泽眼神恢复的和往常一样,他找了个理由与赖安世道别,夹着尾巴溜了。 还在重复擦脸的少年含糊应着,脑子乱糟糟。 如果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代数或者几何,那该多轻松。 他们现在的关系像两个人中间有张透明的纸,那张纸被徐汇泽拿来折了一朵纸玫瑰,赖安世接也不是,拆也不是。拆开了,纸还能平整如故? 晚上睡觉前,他依然虐待自己做了大量练习题,才熄灯上床。 他本来还担心认床或者脑子乱糟糟的不好入眠,谁知道后脑勺一挨枕头就与周公会晤了。 梦的开头先闻到两种味道:他妈那劣质的香水味和强烈的烟味。那破屋子像烟管,烟雾缭绕,他妈浑身软绵绵在那抽烟。 看见赖安世走来,把空的烟盒砸过去,准确地砸到小孩的胸口:“过来,替我买烟去。” 赖安世站在一旁看害怕地眼睛通红的过去的自己,他冲过去抱他,却发现自己穿透过那个发抖的身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没有太深刻的印象,那时候大约五六岁,他妈在家的时候,他就尽量让自己透明,蹲在角落抠指甲,含着腰低着头,只要不要看到她就好,不要被她看见就好……他一遍遍告诉自己。 他难受地也蹲在“自己”身边,知道什么也做不了,但他想陪陪,陪过去软弱成天担心受怕的自己,赖安世虚虚摸了下’身边孩子的脑袋:“会过去的,我们老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可笑的是,现在的赖安世一点也不希望吃苦,他一点也不愿意再去以前的屋子看看。 没有真正苦过的人不会知道,那种看不见任何希望的苦难是足以成为压死人的稻草。 他又看见年幼的徐汇泽跑过来,眨眼睛道:“我叫徐汇泽,你呢?” 徐汇泽虎头虎脑地笑着,梦在那双弯成小月牙的眼睛这停了,赖安世很平静地睁开眼睛,他想起顾城的一句诗:一个人,必须有太阳。 如果没有,那就让我自己成为自己的太阳吧。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过,也许是童年的烟味和香水味唤醒他的恐惧,也许是黑夜本身会让人类清醒,总之,在这一夜,赖安世知道了自己要什么样的生活。 他确定的事情总是付诸高效的行动力。赖安世学得比以前更用心刻苦了。 他知道自己缺少的是经验和阅历,这些是年岁赋予的;但是他同时也知道,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是日积月累的宝贵经验。 小小年纪有这么深远的打算,只能说经历不同罢了。 几个正式员工都说,他那样的年纪工作效率那么高也是奇才了。 相比之下,徐汇泽就成了反面教材。 不是他不努力刻苦,是赖安世太用心刻苦了。 徐汇泽也不烦他,偶尔约他一起看看案例,学几个专业术语旁听公司早会,似乎没有再有出格的行为了。 要说接触也有,无非是递资料时徐汇泽的手若有似无地擦到赖安世的手指,这样一看两个人显得生分多了。 赖安世一个大脑两边顾:学习和工作,偶尔还要打电话叮嘱他妈记得吃药,两个人的这点变化早已靠边站了。 在这里实习半个月后迎来了公司回馈感恩活动,说白了就是把新老客户以及潜在客户邀请一通,在市最好的酒店吃吃喝喝,宣传公司的发展前景以及在开发项目。 拉拢资金,扩充人脉,文化宣传,一举三得。 徐汇泽把自己收拾得焕然一新来找赖安世。 “今晚酒会,陪我去呗。往年我一个人在那,这个摸头那个摸脸,烦都烦死了。” “这几年没人这么对你吧?你都比他们高了。”赖安世不疾不徐地拒绝。 “你天天在公司不闷?而且今晚公司就几个值班的,多吓人。”徐汇泽扁嘴道。 赖安世手里的笔转了一圈抬头看他:“我写作业呢怎么会闷。” 徐汇泽眼睛瞪着作业,仿佛在看一个杀父仇人:“不管了,今晚你换身衣服。长这么大可就这一次请你参加活动呢。” 这人吃准了赖安世拿这样的他没办法。果然赖安世虚叹一口长气:“今晚几点?” “八点!我来接你!” 金碧辉煌的大厅门口站着一位穿旗袍的小姐,肩上斜批一块红缎,上面写着xx公司周年活动庆典。大厅里四根晃眼的柱子下鲜花簇簇,再往后边看是一个小型假山,喷泉植物一应俱全。 灯光将这里投射出宫廷的效果,饶是一向对外界没太大反应的赖安世也发出了喟叹:有点壮观。 徐汇泽轻车熟路地带赖安世到电梯边,不需要任何人带路,李助理被打发走了,亮可照人的电梯里只有两个少年。 “紧张吗?”徐汇泽捏了捏赖安世的手。 赖安世双眼凝神地盯着脚尖,他第一次坐这么气派的电梯,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他想的是该用多大的力才能摆脱地球的引力,徐汇泽以为他紧张。 “啊?还好。”他回神道。 “我第一次参加这种什么会可紧张了,我爸说别给他丢脸,丢脸的话扣我零花钱,我那次只敢抱着果汁拼命喝。” 赖安世能想象到他那怂样,抽出了手摸摸徐汇泽脑袋:“你也辛苦呢。” 怂样变熊样,徐汇泽不顾发型走样,脑袋在手掌下蹭蹭:“这次你在就不紧张了。” 在同意邀请之后,赖安世问过徐汇泽他爸会不会在场,他说他爸没空理他,通常说几句话就去找老关系。大概多少知道自己爸和赖安世不对付,徐汇泽怕他变卦,说,他要是不想见到谁谁就在阳台站着就好。 电梯“叮”一声到了,一开门就听见音乐飘过来。 赖安世脚步一顿,还是跟着徐汇泽进场了。 灯光闪耀,音乐优美。这些在金融界呼风唤雨的大人们带着女伴三三两两言笑晏晏。 李助理在场内一侧等着徐主子,一见人就小跑过来,弯腰谄笑:“徐少,总经理找你呢。” “什么事?” “不晓得,说是让您去一趟。” “安安,你去那边小阳台透透气,我马上回来。”徐汇泽让李助理拿了杯饮料给赖安世,留一个要赖安世等他的眼神。 夜空很安静,月亮很寂寞,身边一颗星子不见。 要多少颗星星才能汇聚成一条银河?要多深的感情才能忍受一年一次的七夕一见?人类看星星有时候觉得它们很拥挤彼此亲密互相辉映,有时候又觉得它们距离很遥远,几千几亿个光年也许才会在同一时刻闪烁光芒。 这样一想,他尤为珍惜与徐汇泽的关系,从特殊的童年到现在,徐汇泽不能不说是那个珍贵的人。 “怎么,一个人在这感怀伤时呢赖大才子。” 记不起来声音是谁的,但绝对是个不喜欢的声音。赖安世回头看,一个身高腿长嘴角带着讥笑的少年靠着墙壁看他。这少年眉眼有几分熟悉,微扬的眼角勾起,是丝丝刻薄。 这样一看仿佛是同类。赖安世想不起这人是谁,干脆问了。 “瞿麦,您打过我就忘了?” 第16章 【这一章有点短,接下来他们马上进入青年了……】 这真不是个喜欢的人。赖安世回敬:“不用和我来这套腔调。你也打过我,扯平了。” 赖安世丢了个后背给他,十分不给情面,可瞿麦要是识趣就不是当年那个说他是婊`子养的瞿麦了,他自顾自地站在赖安世边上:“你是和阿泽一起来的?” 没得到回答,但瞿麦好像早就猜到在这准吃闭门羹,他接着道:“赖安世啊赖安世,你应该也知道阿泽喜欢男的吧,如果你觉得他恶心不接受他那你赶紧和他撇清关系,不上不下吊着,你以为你是姜太公么。” 被封为姜太公的少年侧头笑笑:“原来你喜欢阿泽啊?”说完由上而下扫了一眼瞿麦。 “我本来没那心思,不过你今天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赖安世的话让瞿麦不安,这人该不是……开窍了? 开什么窍都好,他妈的别开对阿泽有心思的窍啊!瞿麦瞪他。 “我说你们怎么遇上的?”声音冷冷的正是徐汇泽。 瞿麦要赶上拿小金人的演员了,他马上展露一个笑容道:“老同学嘛,刚才正为当年不懂事的行为道歉呢。” 其实他笑起来还有点好看,只是他喜欢板着张脸,以为这样能显得成熟些。 那年纪的少年心里总希望自己看过去老成。 “安世早忘了。” 赖安世走上前拉着徐汇泽道:“走吧,我吃点东西垫肚子,饿死了亏大发。” 走之前还别过脑袋意味深长地冲瞿麦笑笑。 这真是幼稚的行为,也利用了徐汇泽,但看到瞿麦脸色的那一瞬间,赖安世心里爽极了。 酒会的小插曲是徐爸发现了赖安世,也发现了自己儿子在一个少年身边转悠。 驴围着磨盘转呢。徐爸在心里骂了一句,又想,如果是哪家公子搞好关系也是必要的。 瞿麦笑吟吟过来问候,这次瞿家的百货看中了一块地皮,在c市的中心,正好徐爸要开发另一个项目,资金运转出现困难,需要出租那块地皮,两方都在观望,等对方忍不住开口提价。 两人面上打了一圈太极,瞿麦惊讶问:“那不是赖安世吗?他怎么混进来?” “谁?”徐爸也在思考。 “那个……”瞿麦在耳边说了一句。 徐爸脸色一沉,如乌云压顶,拍拍瞿麦的肩膀:“瞿公子见笑了。你先吃点,我去去就来。” 晚上九点多,酒店附近没有公交车站,不过就算有公交车赖安世这样穿扮的上车估计会引起围观。 他就走,凭着记忆一路往宿舍方向走。 对了,他的钥匙还在徐汇泽那里,徐汇泽说帮他寄存了,不知道回去宿舍能不能找人拿到备用钥匙。 夜风让他清醒了些,同时,徐爸那尖锐的眼神也清晰起来,像两道利刃刺进他的肺叶,他突然有些呼吸困难,扶着路灯弯腰喘气干呕。 他不是没招人白眼过,不是没被人鄙视厌恶过,只是那个眼神记忆太深刻了,仿佛是逃避和倔强之间的一块楔子,只消他眉毛一挑就轻易拔除,所有的倔强被轻易压垮,逃避在废墟之上摇旗扬威。 赖安世一个人回去了,宿舍楼的保安看见远远的一个影子摇晃,还以为是醉鬼迷路。 徐汇泽后来再也没有出现。他依然记得那天徐汇泽离开前灯光投在他好看的脸上,他眼睛笑着调皮地用口型告诉他:等我。 他眨眨眼睛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回应,徐汇泽就被他那仪表堂堂的徐总爸爸带走了。 他就这样实习满一个月,李助理来给他工资,很明显的来遣散童工。 “阿……徐汇泽呢?” “徐少出国了。”李助理并不讨厌他,相反每次见他家少爷和这少年站一起,他就挺喜欢他,他们有说不出来的惹眼,他知道赖安世是个用功刻苦的学生,看公司员工对他的评价就知道了。 然而评价再多再好都只是来自打工的人,老板一句这么小懂什么就打发人走了。 赖安世半晌才回神,出国也好,他家现在有这样的能力。 以前住同个小区的人都换了一批,出口贸易经济开放,做外贸,地产的这几年发财很快,势头很猛,徐爸当年从收购二手房开始,倒腾了几年,抓住了商机,如今摇身一变是海囤(海量囤房)族里的贵族了。 赖安世东西不多,他换了舒服的衣服走去公交车站,看见对面在拆违规搭建的房子,挖机一铲子下去,还是红砖的房子轰然而倒,似乎在宣告着另一个时代来临。 阳光穿透路旁的树洒下一片金斑,赖安世想,该体面地过去告别了。 “安然度过生命的秘诀,就是和孤独签订体面的协议。”他曾经在《百年孤独》看过这句话,坐在车上看着飞逝而去的风景,他重新想起了这句话。 又一面墙被推倒,尘土扬起,靠边的乘客面露厌恶地关窗。 那么阿泽,再见吧。赖安世闭上了眼睛。 第17章 小时候家里有本挂历,就像现在四分一a4纸大小,端庄严肃地挂在一台每次看都要拍几次的电视机旁,好像时间变成了实质物品,看得见摸得着,过一天就撕去一页。 人这一辈子不知道要换多少这样的本子然后就真到头了。 而现在换了电子钟,会动的景象,还有音乐,还有温度提示。 于是时间像被锁在金属器械里,坏了还能维修,坏了似乎就凝滞不前。 “安爸爸这次网购的东西能用过三个月吗?”一个小孩问。 被称为安爸爸的男人正在安装网购的电子钟,地板上螺丝刀,钳子由小孩递着。 “你这小乌鸦嘴这东西三个月以内保修的。” 小孩吹了个口哨:“耐奈奈肯定又要说你乱、花、钱!” “苏淼淼!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女孩子不要吹口哨!” 咆哮的男人正是赖安世,这苏淼淼是他妈以前手下一个小妹妹的遗孤。苏淼淼被发现的时候才一岁出头,还在吃手指,一见生人就嚎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赖妈拐卖来的孩子。 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把襁褓留在什么少林寺门口或者放在一个木盆里漂,没想到那天赖安世开门就看见了本该出现在里的一幕。 那天是立秋,阳光比以往出现的有些早,冲破云层般的力量提早问候人间。他照常早起跑步,一开门就看见门口一团东西。心里一个咯噔,猜到了是个小孩在里面,凑近了,真是团令人心软的咬着手指头睡觉的娃娃。 这娃娃一头黄毛,盖在眼睑上的睫毛纤细修长,手指头如藕,饱满润泽。 放娃娃的人很明显的想让赖安世母子看见孩子,因为这楼层只有赖安世一家住,而且时间掐得很准,在赖安世晨起出门前放了孩子,因为一旁的背包背面还有些许温度,这是一路背着过来蹭了后背留下的。 背包里放了孩子的奶粉尿片和出院证明却没有出生证等,赖安世又看见了一个黄皮信封。 把孩子抱进屋,赖妈妈就被轰天的啼哭声闹醒了。 “我这是做梦么?你哪来的孩子?” “妈,这是你以前小姐妹的……女儿。” 信里写了几段话,看的出写信的文化不高,字迹犹如小学生。 开头千篇一律写着“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 “我已经回老家结婚了。”赖安世念着,赖妈熟练抱着小孩在臂弯里颠着哄着。 “秀芳姐,你是我在这城市唯一相信的姐,你有个好儿子,儿子还这么大了是你的福气,那该死的男人良心没被狗吃还知道给你娘俩生活费,我连孩子他爸在哪都不知道。我求求你们,养了这个孩子吧,我得回老家了,我得重新开始,我想当个好人了。” 后面写了孩子的喂养内容,以及千般感谢的话。 秀芳正是赖妈的名字,而后来知道他们搬到这里的人只有她以前那工作的一个女孩了。 “该送哪送哪去,福利院孤儿院以后肯定有人收养她,听着哭的阵仗我就头疼。”赖妈把孩子塞给赖安世,意思是送走。 赖安世没动,低头看着一张小脸哭得紫红的孩子,她的拳头攥紧,在衣服里的小腿使劲蹬着,似乎把被抛弃的怒火全撒在赖安世身上。 也许是这天的阳光过于令人神经放松,也许是小孩的遭遇与自己有些相似,也许是他大发慈悲想做件大善事,也许是一种神奇的情感促使他放不开手,赖安世说我们养她吧。 他今年27了,拿着博士后的工资,一个月将近两万,还被几个机构聘请,偶尔还开个讲座之类。他长得相当不错,起码看着不让人烦,以前他一个女朋友说他耐看,属于那种越看越觉得有滋有味的。 他也谈过恋爱,不过最后都是女朋友提分手。第一个女朋友说:“赖安世,你到底有没有谈恋爱的自觉和感觉?” 第二个女朋友分手时直接发短信:“赖安世,和你在一起没有谈恋爱的感觉。” 第三个女朋友平静地和他吃了顿饭,擦擦嘴巴笑:“你大概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吧?” 回忆起来他有些心酸,自问对历任女朋友关怀照顾无微不至,但就少了那一点什么。文艺一点的说法是,差一度就沸腾。 他记得她们的各种重要日子,也体贴大方,风度翩翩,从没有人说和他相处不开心,但是就像她们说的,没有恋爱的感觉。 前几年赖安世昏天暗日地学习,休息时间不是带他妈去复查就是陪那些女友,他的生活单调到像一个坐标轴,往后是家,往上是女友。 他之前搬过几次家,也换了一个城市,最后在这里住下,这里没有徐家势力。 那年徐汇泽走后,赖安世见识到了什么叫仗势欺人财大气粗。 他不光彩的过去不知道被谁捅出来,最好的高中去不了了,刚租住不久的房子说是被收购了,去踅摸个新窝还屡屡碰壁,他能想到的就是那个眼神恨不得射出刀子的男人——徐汇泽的父亲。 很奇怪,赖安世不恼怒很平静地说,搬吧,我们换个城市就是。 以前的班主任惜才,在教师会议上多少听到一些关于赖安世出身的事,给了他一张纸,说是自己的爱人,在林县教书。 林县是个沿海城市,黝黑结实的渔民,用三轮车运着成筐闪着鳞光的鱼。江面泛着金光,渔船劈开道道涟漪,当太阳像一块炙热的锻铁被没入水中时,一天的劳作结束了。渔歌在轰鸣的汽笛伴奏下,大家归来,补渔网,弄顿简单温馨的饭,与邻里友好又猜忌地交换家长里短。 这里自然比以前住的城市落后,好在这里没有一个熟人。 徐汇泽走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这与以前生活唯一的维系就像夕阳沉入江面,“哧——”冒出一团氤氲的五彩的水汽,然后烟消云散。 好在好种子在哪都不会烂到底,赖安世以优异的成绩保送上一所名校,毕业,博士,博士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没给身体不好的妈带回一个称心可人的对象。 他曾经想过,要不差不多就带人回家吧,可最后都是女方先提了分手。 再后来工作了,总惦记着他妈每年都要输几次液的病躯,就逼他妈去好一点的医院检查,医生脸色冷漠给了个建议,手术吧。 赖妈听后从床上跳起来,按着赖安世手说,听说谁谁手术后身体迅速枯竭,谁谁手术后差不多成了废人。 赖安世知道,他妈逍遥快活快半辈子,不容许后半生变成走一步都要个人看护的废人。 那就吃药观察,在饮食上严格控制得了。 赖妈也是个硬气的女人,把过去一切陋习掐得干干净净。这老阿姨唯一的娱乐只剩下麻将和广场舞。赖安世就想由她去吧,人活着痛快最重要不是? 苏淼淼出现之后,是赖妈刚挂瓶不久。 一年两三次的输液挂瓶,每次肝胆位置疼起来能要了人的命。他妈说那感觉就是一把刀在身上捅刀眼然后搅动翻转,钝痛到刺痛,痛到人昏厥。 好在每次输液后他妈休息几天继续活蹦乱跳,赖安世就慢慢放心。 赖妈嘴上说着苏淼淼是个天降拖油瓶,手里还是接过赖安世买回来的婴儿用品。 “这什么……贝亲的?你给她买这么好的东西干吗?”他妈心疼儿子乱花钱。 赖安世说是婴儿用品店推荐他就都买了。 他妈抖开袋子一看:奶瓶奶粉口水巾小刷子洗发沐浴露浴巾等等,赖安世下楼说,车里还有一箱尿片。 车是一辆黑色福特,开了快两年,还是单位让买的。赖博士出行没个交通工具怎么行? 今年苏淼淼三岁,还未到上幼儿园的年纪,正处于最好玩最好逗弄的年龄,似懂非懂,又总总结了一堆自认为很有道理的大道理。 比如她看着赖安世装好了电子钟道:“安爸爸,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这完全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每天插着电一个月电费要多交多少?明明就是看个时间的摆设,你不是有手表手机么,需要浪费这钱?”末了补一个示威的鼻音:“嗯?” 赖安世拎起她就弹她额头:“可有可无的东西?你怎么不说你有三辆挖土机了还让你奶奶买?” 苏淼淼和其它女孩子不一样,她喜欢玩男孩的玩具。 “所以和你这直男无法沟通!我找奈耐耐去!” 奈耐耐其实是赖奶奶,苏淼淼一岁多的时候发音错误,如今矫正有些困难。 给气笑的赖安世真想抓住她问问,都哪学来的“直男”一词? 赖安世偶尔也给某校的研究生讲课,那里有个女孩喜欢他,他可以感觉到。 可以说,很久很久,没再见过这样的眼神了,热情,直接,一眼不错地看着他,好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品。 那是多年前徐汇泽的眼神。 第18章 或许是因为这女孩也姓徐的缘故,赖安世有那么一刹那想起了徐汇泽青春的脸。 赖妈跳广场舞回来,后面跟着梳羊角辫的苏淼淼。她眼睛很大很有神,唇线自然上扬,嘴角倒有点像她的安爸爸,穿着花裙子跑过来道:“你看我和耐耐拿到了这个!”苏淼淼得意地摊开一张a4宣传单。 赖安世看也不看,他接了个私活,正在计算某大楼的承重数据,从楼板到墙,柱等,计算到关键步骤一点也不希望走神。 “大明星来我们这演出啊!想去!” “你多大还看什么演出?认识人家么,进去看别人小腿么,这丁点大。”赖安世头也不抬。 “你带我去嘛!听说小孩子去不要门票呐!” “没空,我这几天要干活。陪你奶奶跳舞就好,舞台嚎叫有什么可看。” “赖安世是赖皮狗!”苏淼淼决定以她最幼稚的方式发泄不满与愤怒,挂在赖安世手臂上咬了一口,撒腿就跑。 被小孩咬的赖皮狗摇头失笑。 地狭僻远的林县迎在这几年经济飞速发展,速度赶上了火箭,在中央新闻上被作为例子重点播报。 生活水平提高后,老话说,饱暖思淫`欲——服务产业遍地开花,虽然不见站街女,但是微信探探等社交软件是她们很好的躲避空间。还有就是各种酒店娱乐会所,以前陪酒女称呼不好听,公主是让无数女孩子幻想的角色,如今公主是陪酒小姐的职位称呼。 赖安世有时候看见路边卖煮玉米或油条等摊子会停下,买一些回家,路上却分给小猫小狗吃。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他能感觉到心里被一个什么东西撑得满满当当,可是他看不见这模糊的东西,像无形却巨大,指使着他停下来。 接到赖妈电话的时候他正堵在路上,刚接通就听到一个焦急的女高音喊:“苏淼淼昏倒了!” 看什么狗屁演出,一老一小的,一个病体一个弱体,还要人挤人,他妈这岁数了还这么不靠谱。 赖安世问清了具体位置,赶在路上。 不知道什么明星光临林县,全国各地涌来的粉丝加剧了交通压力,本就小鸡肚肠一般的道路这下彻底堵了。 赖安世不出意外地堵在了路上。 看前面蜿蜒到地平线的车辆,耳边喇叭声就像田边蛙叫,赖安世沉着脸打开车门,从后备箱抓起一辆折叠山地车,没错,他要骑过去。 当车上的人纷纷以看疯子的目光注视他,他已经把他们甩到身后了。 这里距离他妈说的位置仅五百米左右,他经常锻炼身体不在乎这点路程。 他比平时骑得要快,要不是今天去参加会议,穿了较正式的西装皮鞋,他可以把山地车当火箭骑。 接近那个地点就听到沸反连天的欢呼呐喊声,是女粉丝们整齐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赖安世竟然觉得她们在喊“阿泽!阿泽!”。也许是“aza!aza!”加油的意思。他失笑想着。 他是从后门进去的,下车的时候把西装外套脱了搭在胳膊上。赖妈之前留言说苏淼淼已经被扶到了休息室,等候一旁的后勤人员一见他形色匆匆就迎上问明来意。 “一个昏倒的小女孩?有有,你跟我来。” 后勤人员是个戴鸭舌帽的女孩子,话挺多的,她忍不住多看了赖安世两眼,虽然不比前台表演的大明星英俊帅气,但也是一位气宇不凡气质不错的男人。她抱怨几句,嘀咕:要不是看对方是小女孩一般不让进休息室的,太麻烦了。 苏淼淼整个小身体呈一个“大”字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活过来没?活了就回去。”赖安世没进去,站门口问。外面是热闹的音乐与歌声。 赖妈把丢魂小女孩拉起,走了两步,赖安世啧啧两声无奈抱起她。 这时候走廊上来往都是工作人员,一个打扮利落的女人道:“下一套服装准备了!要下台了!” 赖安世循声望去,一个打扮时尚的背影由人簇拥着闪进一间屋子里,很快门被关上了。 这匆匆一瞥不过两秒,赖安世收回视线。他从来没关注过娱乐新闻,自然不知道这镀金的海龟明星姓谁名甚。 “安爸爸!他好帅啊!我的少女心要爆炸了。”在赖安世怀里的苏淼淼回魂了。 “你个黄毛丫头还自称少女?有多帅?你前两天不是说你安爸爸最帅?”赖安世瞥瞥他妈,手里摇着折扇,是这次活动发的,扇面有一个侧脸的男人,看不清样貌,整个画面很好了诠释了何为朦胧美。 下面一串英文字,赖安世懒得看,大概是演唱会主题或者是明星英文名。 看那鼻子和嘴唇差不到哪里去。赖安世心想。 “淼淼,下次不准再去这种地方了。人家小女孩子这时候开始学才艺表演,钢琴小提琴拉丁舞民族舞还是什么画画书法,你兴趣哪个学哪个,别整天跟初中那些人一样盲目追星。”赖妈虽累得剩下半条命,依然一气呵成道。 “我兴趣阿泽阿泽啊,你们让我学他嘛。” 赖安世听到某两个字脚步一顿,继而走出去了。帮他们喊了辆车,扶着他妈上车,交代司机绕路走,原来的路还堵着。 他承认听到那两个字,心里真被什么握紧了下而后又松开了。 这时刘助理的电话来了,说了晚上酒会的时间地点。 “赖总您说您的车……”刘助理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平时咋呼咋呼的,关键时候做事倒是可靠。她喊他赖总,原因是赖安世除了博士后的工作,基本什么领域的私活都接,总的来说,不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危害社会,找到他他都接。 刘助理曾经幻想过自己和这个能力逆天一脸禁欲刻薄的男人擦出点什么,结果赖安世不食烟火般,让她擦了快两年的桌面和电脑键盘。 “你不是说和你男朋友刚好也在附近?拿备用钥匙,车帮我开回来吧。对,我家楼下,嗯,麻烦了。” 刘助理挂了电话竖眉瞪眼戳着手机骂。 苏淼淼活蹦乱跳地跟着赖妈去广场扭腰扭屁股,赖安世把自己捯饬得人模人样就赴酒会了。 他对酒会的印象一直不好,或者应该说他有心理阴影。如果阴影有颜色和重量,那压在他心里的阴影绝对是最绝望的黑色,还是如卡车碾碎身体的重量。 他不会忘记当年酒会上徐汇泽他爸看他的眼神,说到底,他和他妈后来辗转于几个城市,他不服输不要命地学习,只希望有一天出人头地,他想体面地站在人群中,而不是被人指点说婊`子的儿子。 纵然从前很不光彩,但他一直很坦荡,他的努力和吃过的苦不比身边任何一个人少。 过去的很多事情回忆起来,记不清细枝末节,甚至情节梗概,但他却很清晰地记得最早那个屋子的样子,还有小小的自己。 他记得烧煤球的炉子那时候到他大腿高,有一把比胳膊还长的钳子,赖安世每天都要用它夹煤球,烧完的煤球整齐堆在一边,给楼下养猫的老人家用。 那老人家并不是一个人住,可赖安世每次拎着煤球下楼,永远只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家里等,看见赖安世把煤球放在门口,就点头走过去。赖安世也不说话,放了东西就去读书了。 一直到搬走前,赖安世都没怎么和老人家说上几句话。 有时候他也觉得奇怪,有的时候,人和人之间是不是不需要语言这东西,有看不见的介质在为两个人建立维系? 由于是夏天,赖安世没穿太复杂,只是回家打理了头发又精神焕发地出席了。 他并不是酒会重点人物,不过是某工程负责人之前请来做预算做设计做宣传的——也亏赖安世全能,所以今天也在受邀名单里。 他属于那种扔到人群里就被淹没的人,他并不是不英俊或大众脸,想这些年,他的气质他的历练、阅历、谈吐等,都是完美的,可他的完美不突出,似乎只是符合标准。就像美术课老师要求的素描,他临摹的很棒,却无法令人惊喜眼前一亮。 他是规规矩矩温和的一个人,性格也是。 和认识的几个人打过招呼,该递的名片递了,该寒暄的问候都做足了,他思索着该回家了,虽然今天的活动举办方负责人还未露面,不过自己本就是赚外快人员,大概是拉过来凑数那种。 这么一想他更心安理得地准备开溜。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你那么骄傲 作者:东坡不吃肉 第6节 “各位,各位,久等了!我们的李总刚下飞机,现在请他为我们说几句话!”台上摆设的麦克风突然传出声音,于是赖安世和所有人一样,望了过去。 【今天没断网耶!!挣扎起来赶紧发!还有谢谢喵女神的撒花!谢谢一路看文的!第一次写原耽,谢谢你们的不嫌弃,爱你们真的=3=】 第19章 灯光下站着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他西装挺括,身姿挺拔,一米八多的身高令他重新调了话筒的高度。随着他抬头发言,赖安世看清了他的脸,越看越移不开目光:这,不是李佟吗? 关于李佟他只知道后来两个人去了不同的学校。仔细想起来赖安世才发现,有些情节似乎莫名其妙,比如李佟先前与自己不是走得挺近,甚至称得上亲密,怎么突然生分疏远了?如果是因为李佟后来谈了女朋友那也说不过去?李佟不是见色忘义的人。 既然没有答案索性就不想了。 赖安世又拿起了桌上的点心,打算和李佟打个招呼。 看李佟风度翩翩在宾客间如鱼得水,谈笑风生,他不禁感叹,生活真会让人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想以前李佟那刚硬的性格如今也是八面玲珑逢场作戏,生活真是最好的调教师。 赖安世这样一直盯着看了约一分钟,自己都觉得有点变态,看他应酬不断,想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他,这时李佟望过来了。 赖安世与他对视。 那边盯了他足足五秒,他见李佟与身边人匆忙说了几句,就看着他走了过来。 赖安世一时晃神,竟然想到徐汇泽曾经很多次也是这样看着他跑过来的,他突然有点酸楚。 “安世?赖安世啊!”李佟眼睛突然亮了,因为飞行疲倦的脸上恢复了光彩。 “李总啊!”赖安世笑。 “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太开心了,看来我今晚来对了!”李佟说开心,他脸上真的很开心的样子,赖安世认真看看,不像是装出来的。赖安世也很开心,本来这样的活动他是能避则避,一想有机会拿到下一个赚外快的单子,他就想就当吃吃喝喝攒攒人脉,来吧!不出意外的无比无聊,他没认识几个人,刚想拔腿离开就遇到了老同学李佟,所以他真的很高兴。 “找了你这么久,可算碰见了!”李佟揽过他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不许跑,我今晚要和你寻个地方好好聊聊!” 赖安世就笑,应了。他心想,他找我做什么? 赖安世捱到了散场,李佟推了好几个邀请,推说刚下飞机实在太累,改日一定弥补几位。说罢力不从心地拱拱手,与那几位挥别了。让人看着感叹:这把我们李总累得啊。 车上赖安世憋着笑,想他离开前装的娇弱样,笑意溜出了嘴边。 “傻笑什么呢,一句话不说。”李佟自己开车,连司机都给赶走了。 赖安世颇老成地叹气:“想不到还能遇见你,世界也不大嘛。” 世界大不大,有时候就在于它有没有让你遇见故友。 既然世界不大,那徐汇泽哪去了? 李佟依然健谈,赖安世与他寻了个酒吧,听他说他的经历。 李佟讲故事脉络清晰,赖安世听完直叹他这老同学的人生真是励志啊。 在大学时李佟就试着做点生意了,他倒腾电子产品,自己开了网店。由于家里人在国外,他就专卖苹果手机。一开始对象是身边同学,他赚得极少,攒个人气口碑,后来做大了,开始卖苹果的所有产品,到大四那一年,李佟已经自己开了个小公司,雇了四个接单员,专做网上生意,还兼卖日韩护肤品。 毕业那年,他这样小打小闹地折腾,账上有了六位数存款了。他不满足于网店生意,目光放在了石矿上。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一毕业就往矿山上跑。李佟为人实在诚恳,没有架子,走访的当地的老矿工也不排斥这外地来的毛头小子,在现代仪器的勘测后,老矿工陪他走一趟矿山,找到了一条矿脉,一挖下去,不得了,他翻了几百倍的赚了! 从此他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有钱人。 李佟在那风餐露宿快一年回到了原来的城市,想认真经营一个公司,毕竟挖矿这事还是有风险的,而且政府那一块关系不好啃,他就和家人商量了,办起了现在的公司,如今发展为集团,几乎是和建筑有关的全部都涉及。 “我了解了你参与的那个预开发建筑,你后来学建筑了?” 赖安世笑,晃晃杯子里的酒:“我啊是什么活儿都接,赚点口粮。” 李佟听了笑的好整以暇:“我后面一段时间都将留在这城市打理公司,赖先生愿意当我贴身助理么?” “我很贵的。” “你自然是无价的。”李佟举杯敬他,说的很认真。 赖安世会意,与他干杯。 两个人说到彼此的感情状况都很意外,因为两个人都单身着。 “我单身情有可原,至于你嘛……”赖安世摸摸下巴,身子往后倾打量着李佟,“你现在是青年才俊,还腰缠万贯,姑娘们眼神都不好吗?” 李佟喝了一口酒,垂下眼看着酒杯,他眼睛里的光从浓密的睫毛下冒出来,赖安世听他小声道:“我喜欢男的。” 喜欢男的。 赖安世略微吃惊,很快平复了情绪,又笑了笑。 “不会讨厌我吧?”李佟问。 “怎么会。”赖安世与他碰杯。 回去的路上赖安世才细细回味李佟的话,他向他坦白自己喜欢男的,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给他带来奇异的感受,赖安世有醍醐灌顶的感觉,一个很清晰的感觉—— 原来他没办法对女的产生恋爱的感觉是因为他也喜欢男的。 他并没有觉得难以接受或者有点痛苦,相反,他觉得很轻松,在感情上冒进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一条正确的路,虽然遍布荆棘还是条弯曲小径,但好歹方向对了。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点,他摸着墙壁开关打开了灯,先听见一个杯子落地的声音。 “——胆要给你吓破!”赖妈弯腰去捡杯子。 “你怎么不开灯?”赖安世大步过去。 “月光,看得见。不过是出来喝杯水。” 赖安世看着她掌心捏着的药瓶是他没见过的。 “妈,你是不是自己在吃什么药?” “医生开的,我忘记吃了,你看看。”赖妈说着把手心的药推到儿子眼皮底下。 看到是平时吃的药的名字,不过是换了个牌子,赖安世叮嘱一句吃药要按时就回屋了。 苏淼淼似乎生病了。 她痴痴抱着一把扇子,扇子上的人正是演唱会的明星。 “痴傻症。”赖安世言简意赅地定论。 “安爸爸,淼淼想那个帅哥哥。”苏淼淼可怜兮兮地眨眼睛。 可惜埋头吃早饭的安爸爸无动于衷:“要吃赶紧,不吃下楼找你奈奈跳广场舞。” “安爸爸,阿泽哥哥真的真的好帅的,你看看嘛!” 赖安世送了一个大白眼给小女孩,吃完了自己的早餐,回屋去了。 他怎么可能留下来听苏淼淼的长吁短叹,他那天又接了一个case,李佟给他介绍了一个客户,准备在该市开发城市广场,背后的公司赖安世也听说过,是汇安企业。他听过一句口号:汇安开到哪,房价涨到哪。 换言之就是,本来是贫瘠之地,只要汇安要开发它,那么它就变成寸土寸金。 赖安世本就不是那行业的人,他只是在接到类似case 的时候听别人提过,汇安是前几年迅速崛起的企业,涵盖了房产,娱乐,商业街等开发项目,据说背后的老板是个abc,企业平时交给另一位挚友打理。 对于大企业的八卦他向来是没有兴趣,于是他就专心研究李佟牵线的业务。 在准备完下一周的会议发言后,赖安世登陆邮箱。 李佟发来的文件应该是整理过的,相当有条理,赖安世细看两份,发现需要注意的地方都有红色字标注。 这天,他不知道被什么感觉驱使,他打开了第一个qq。 他能记得住号码和密码是因为当时徐汇泽帮他申请时念了一遍数字,惊讶道:“安世,这号码听起来像不像’生世爱你我去死死’?” 赖安世当场就记住了,一记记了这么多年。 他本以为号码早就被盗或者被收回,没想到,顺利登陆。 好友列表里只有一个人,徐汇泽,灰色头像。 鼠标移过去,一行签名浮现:我回来了。时间是两个月前。 突然有些慌手慌脚,鼠标也握不好了,赖安世退出了qq。 苏淼淼闯进来,小女孩大大咧咧大嗓门喊:“安爸爸!明天带我和奈奈再去一次演唱会嘛!” 赖安世的低气压在头上盘旋,这缺心眼的小女孩还没学会察言观色呢,于是契而不舍道:“阿泽哥哥真的是好人!那天晕倒还是他让人好好照顾我的,你作为我的监护人应该去表示感谢呀。” “谁教你这些话的?”苏淼淼正经说话的样子太招人喜欢,赖安世声音不由得放软。 “您就别管谁教的,去嘛去嘛。” 一分钟后,苏淼淼指着门跺脚:“什么坏爸爸小气爸爸全世界最坏的爸爸!” 本来这样大企业的开发设计方案不会轮到外人参与,可是李佟作为投资人,合同里说好了必须让他的人参与方案,当然这些是赖安世不知道的。 赖安世做任何事都很像那么回事,他和助理两人紧锣密鼓赶了快一周,助理濒临崩溃边缘,终于听到她的魔鬼赖总说ok,她就想死在电脑前好了。 第20章 这天和李佟约好去汇安企业开会,算算虽然两三天就和李佟在电话里沟通方案细节,交流想法,但自那次以后就没再见面,一看,李佟又是帅得耀眼。能把额发刷在后面露出这样棱角分明又好看的额头,赖安世真没见到几个。 “你的精神很不好。”李佟语气关切地说。 “黑暗的一周熬过去了。”赖安世笑笑。 “要知道你就一个助理我也不找你了。“李佟有些歉意。 赖安世坐在副驾驶座,做了个慵懒表情:“钱给别人赚还不如给老同学赚,你说是吧?” 李佟摇头笑,语气里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拼命赚钱。” “生活嘛。”赖安世不再说话了,直接闭目养神。 李佟心道:给不给你做我还不是照样付工资给手下的人?不过你开心就好啦。 赖安世这一觉睡的很舒服,虽然是很短暂的休息,但对于他来说,是非常有必要的养精蓄锐,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下车前李佟为他端正领带,抻平袖子和衣摆,赖安世有些别扭却没有拒绝:“你比我妈还细心啊。” “你是我带出去的人,你要是丢人不也是我丢人?” 赖安世笑着由他弄去。 两个人说笑着走在通往会议室的走廊,赖安世脚步突然停住,从一个门里走出来一个男的,身后,跟着两三个拿文件讲解的人,有男有女,一看男的架势很大,步履生风,言谈举止间有运筹帷幄的气势。 “你认识瞿总?”李佟问。 “我都记不起名字了。算认识吧。” 李佟道:“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他在哪见过……” “我们打过球,他撞过我。” 此时,瞿麦一行人也看了过来。似乎只有三秒,瞿麦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丰富的变化:先是怔愣,然后是思索,最后有一些惊讶。 瞿麦走了过来,嘴角带着赖安世不舒服的笑容。 “安世,老同学,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你。”瞿麦风度翩翩。 赖安世自然不愿在此坏了李佟的招牌,握住了瞿麦的四根手指,虚虚晃两下:“好久不见。” “你见过阿泽了吗?” 赖安世不解对方问题跳跃怎么这样大,还是老实回答:“没有。” 瞿麦拍着他肩膀,与他并行,从后面一看两人确实是亲密无间的老同学。 瞿麦笑的真心实意:“真没见过他吗?” 汇安企业的老总是瞿麦,赖安世很头疼。轮到他的方案在投影仪上讲解时,瞿麦总是问题很多。瞿麦的话头都是肯定他的方案,先是一番可行性的赞赏,然后刁钻地提出几个犄角旮旯的问题,看似他在好心好意地建议,实际上都是在否定,稍微长点心的人都能听出瞿总不会用赖安世的方案。 赖安世维持了很好的风度与涵养一直没有发飙,倒是李佟坐不住了:“瞿总,您从头到尾都在表扬我们安世,怎么最后总能补充一些不是很关键的问题啊?” “怎么不关键呢?李总你有所不知,我们徐老大说了,寸土寸金要抠着土地利用起来,安世方案固然好,但用的不够满。” 赖安世知道瞿麦是挤兑自己定了,故而也不是很愤怒,在休息时拉走了李佟。 “你与他置什么气,犯不着。” 李佟:“我气不过我的人给人排挤。” “你工钱照付我就是了,我在乎这个。”赖安世笑的没心没肺。 “你就惦记这个!瞧瞧你!”李佟喝了咖啡似乎一肚子怒火都被赖安世那个笑给淹灭了。 “吃饭去吧,我请客。”李佟在车上说。 赖安世很疲倦的样子,没有反对。 李佟的手掌在他头顶薅了一把,一脸笑着继续开车。 瞿麦在之后才回忆起李佟,他拿着秘书送来的一堆方案在那里笑,吓得秘书大气不敢喘。 挥走了秘书,瞿麦放声大笑,似乎要把这么多年来的不痛快全部呕出来,通过笑声。 世界真小,赖安世,你当年能被我撞伤,如今依然落到我手里还是任我摆布,你说你是不是倒霉?婊`子的孩子还想出人头地? 瞿麦拿起他的方案稳稳地丢进垃圾桶,嘴巴道:“好球。” 他浑身舒爽,仿佛四肢百骸都被伺候地舒畅。 门被一个男人推开,男人摘下墨镜叉着腰站在那。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李佟起身相迎。 “我自己的公司要开广场,这么大的事自然得亲自跑一趟。”男人走上前。 “我筛选之后自然给你过目,你不用这么辛苦,这几天演出很累吧?”李佟端了杯茶过去。 “就桌上那几份方案?” 李佟把茶递到男人手里,坐在沙发扶手点头道:“是的。” “我看的很快,直接在这里看吧。” “阿泽,我们吃了晚饭继续吧,今晚一起加班。” 男人正是徐汇泽,汇安企业的幕后老板,以及留学回来的大明星。 同一个城市,就隔着几条马路,赖安世和李佟,徐汇泽和瞿麦,在饭店里吃着晚餐。 大小会议开了不下十个,最后把赖安世的方案和另一个人的方案融合起来,美其名曰取长补短,总之瞿麦对此融合挺满意的。 赖安世心里嘲笑:中不中西不西的设计格局,瞿麦这几年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 然而他也是嘲笑一秒就过,他知道他的工钱和抽成有着落了。 这天赖安世在凌晨听到他妈屋子里有东西摔破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苏淼淼的哭声,他赶忙过去。 他妈捂着肚子在地板痉挛成一团,苏淼淼在黑暗里抽泣着,看见灯亮就喊安爸爸。 小家伙吓坏了。 苏淼淼一见赖安世就飞扑过去,赖安世搂着她想要扶起地上沉重的身体。 “疼……啊……”他妈面无血色,嘴唇都是灰白的,瞳孔失神,看不见赖安世。 赖安世依旧抱着苏淼淼坐在病房里。 走廊外偶尔一阵护士走动的脚步声以及车轱辘的声音,苏淼淼在他胸口睡的很不安稳,方才的惊吓足够小女孩害怕了。 医生建议用磁共振。他妈每年都拍片检查,那颗胆结石有变大的趋势,尽管他妈如今烟酒不沾,一滴猪油不吃,一点辛辣甜腻、奶制品也统统不吃,依然阻止不了小光点变大。 医生拿着彩超后的报告说:“家属拿主意吧。” 说重不重的毛病,可是刚才在家里,他妈要是喝一口水就真的翘辫子了。 医生没说其中原理,赖安世要问,医生轻飘飘地走了。 多危险,刚才他妈要是没摔到地板摔了那个杯子。赖安世不敢往下面想,他不由得搂紧了怀里的孩子,他想,躺着的和抱着的两个人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亲人了,都在这里了。 李佟问他为什么这么拼命赚钱,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发生意外,他不能不替这两个亲人多预留一笔钱。 在药物的作用下,赖妈还在沉睡,面容很安详。赖安世记起来,他妈长得很好看,肌肤白净,眼睛大而有神。可是当年出卖这样的皮相,她供他读书生活。 人活着为了口饭为了口气,他妈管饭他管气,所以他学习一直很争气,他不要教人看不起,他要体面和尊重。 也想过和他妈同归于尽,在他妈发酒疯打骂完他后,可是他终究没有下手,这是他亲妈,他能活着是因为他妈没弄死他。 赖安世想起来窒息的往事,它们灰暗潮湿,常年被关在记忆的下水道里,不见天日。 除非外界沉痛的刺激,否则不轻易出头。 赖安世端详着床上的女人,发现她皮肤已经松弛干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也想过他其实应该恨那个叫许项言的男人,如果他没有抛弃他妈,至少他不会有那么糟糕的一段时光。 可是他对许项言没有这样直接的仇恨,许项言没有打骂过他一句,还想带他走给他好日子过。 说要弥补。 所有的弥补在徐汇泽出现后都得到了兑现,赖安世想。 只是徐汇泽走的太快啦,风驰电掣地带走他一些时间,最后留给他的回忆也太尖锐,每想一次,赖安世本已坚硬的心就如被打桩机敲一次,疼的都有了回响:铛。 ——别忘记你的出身,徐汇泽他爸的眼神是把钝刀在坚硬的心上磨啊磨。 这可真疼啊。 出院是在五天后,本来第三天他妈就嚷着要出院,赖安世硬是要他妈多呆两天顺便劝她做个手术。然而他妈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指挥着大的小的收拾完东西回去了。 其间李佟过来帮忙。 李佟知道他妈住院是在住院的第二天。他拎着一个果篮怀抱一束花进来,赖安世摸了根香蕉塞给苏淼淼,这几天,苏淼淼基本也在医院呆着,还在医院床位不挤,赖安世包了个单间,一间三个床位,三个人刚好一人一个。李佟进来的时候瞥见了一张床头柜上面还没退出去的excel表格,上面是赖安世的新业务。 “阿姨休息你不抓紧休息下。”李佟悄声说,轻轻走了过去,床上的病人在休息。 赖安世确实很感激李佟来看他,娘俩在这里这么多年,什么亲人都没有,雪中送炭之事从未遇见,要说买菜时人家额外塞一根大葱赖安世都能为这热情感动一会儿,更别提李佟的到访。 放别人身上这是没大不了的事,赖安世是真的很感动。 第21章 李佟陪了他几天,得知他妈要出院,那天他负责开车。 “你这孩子,我听安安说你工作挺忙的,跑来做什么呢。”赖妈声音不大,看来她之前说躺床上几天会要她半条命倒不是假的。 “阿姨出院我来搭把手而已,这点事不占我时间。”李佟笑得真诚。 赖安世颇为感谢地一笑,苏淼淼从他怀里伸出脑袋:“李叔叔是不是喜欢安爸爸?我看电视里面……” 苏淼淼准备的高谈阔论被赖安世一个捏鼻子捏断了。赖安世怒道:“多大的人成天看什么呢。” 李佟摸鼻子笑着,发动车子。 赖妈旧事重提了,被苏淼淼刺激到还是怎么了,总之她这一出院就道:“安安,你相个亲给妈妈带个儿媳回来吧。” 赖安世笑:“集市买牲口呢,相一个就带回来。” “这狗嘴吐什么呢!”赖妈声音不大但气势十足:“我儿子哪里差了,怎么这岁数了还单着。要不我让你舅舅介绍老家那边的女孩子。” 赖安世给她剥山竹,指甲里全是紫红色,他拿了张纸擦手:“别,我没那心思别害了人家姑娘。”说着还顺手拍掉苏淼淼伸进盘子里的小爪子:“洗手了吃。” 赖妈瞪他一眼接过山竹:“你是因为那个李佟吗?” 这话颇让赖安世吃惊:“那小丫头说的话你还听进去了。” “你妈以前在什么场合的你也知道,人的眼神和心思瞒不过我。”赖妈放下盘子盯着赖安世,“要是,你要是喜欢男的,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妈,你关医院几天该不是关出事儿了?” “有你这样说亲妈的儿子吗?去你的!” 这事算是揭过去了,他妈拾掇他相亲的热情只有几天便消退了,赖安世松了口气。 但他心里又为另一件事为难,他妈说李佟的眼神和心思。 坦白说,他对外人有一种很迟钝的判断,离开工作场合,赖安世几乎就变成反射弧慢如树懒的动物,所以他有点迷惑他妈说的话。 但仔细一想,李佟与他接触时,看着他说话的眼神,还有言语里的暗示,还有,哪个朋友会在朋友家人住院期间,一天不落地陪着自己? 赖安世突然头疼。 诚然,他很感谢李佟,也喜欢他,因为李佟几句话,他像是看清了自己的伪装,喜欢同性他真一点也不排斥和反感,但他喜欢李佟无关风月,在他心里,李佟一直是读书时照顾他,给他创造舒适交流环境的那个人,要真的在一起,很困难。 这短短时间,赖安世就遇到了两个以前的朋友,一半欢喜一半恼——欢喜自然来自李佟,至于恼,其实也说不上来。瞿麦是不相干的人,他犯不着给他过高的地位,让自己情绪为他左右。 这年元旦,赖安世和几个同事约在一间酒店吃饭,算是同事间的聚会,顺便庆祝新的一年一切顺利。赖安世心情好,他噙着酒看笑闹的同事们。 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均来自李佟。李佟在这方面很克制,他也知道了赖安世懂他的心意,所以从来没表现出来急切,这人的耐性和风度令赖安世乍舌:他以为同为男人,李佟应该冲动一些。 比如某人在很小的时候就冲动地为他做过抚摸的那种事。 李佟与他,止于搭个肩膀和告别时的拥抱。 李佟也明白问过他意思,赖安世并不是不想面对,他说不清楚对李佟的感觉,喜欢是肯定的,李佟待他好到无微不至,他甚至产生了一些心动,但他知道远不到爱。 说起来好笑,奔三的男人还在想着飘渺的情情爱爱。 苏淼淼在幼儿园小班呆了半个学期又被领回家了,老师面露为难之色把孩子还给赖妈:“淼淼会欺负班上的孩子,真的……” “她欺负几个女生我知道,老师您再辛苦下,啊。”赖妈拍着年轻老师的手背。 “不是的淼淼奶奶,她把班上男生都欺负了遍。” 苏淼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用规规矩矩坐在班上她很开心,赖安世在这一年没给她压岁钱,罚她面壁了几天。 汇安广场已竣工,在正式营业那天赖安世受邀也去看了看,国际大品牌的入驻多少冲淡了那不搭调的设计格局带给他的影响,赖安世牵着苏淼淼的手,李佟跟在一旁看着,苏淼淼穿的像棵圣诞树,她很开心地去拉李佟的手,笑吟吟道:“李叔叔快跟上我们!” 于是大家看到的画面是两个俊朗的身高均在一米八以上的男人牵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 走过商店玻璃窗,赖安世看到了三个人的身影,他突然觉得这样是不是也不错? 我不过是想找个人过日子。 但他也不明白心里为什么驳回了刚才那个荒唐的念头。 汇安广场的营业带动了周边所有发展,赖安世也见识到了这集团的威力,路上李佟开车,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和赖安世聊起了汇安集团。 李佟挺吃惊:“你不知道汇安集团的幕后老板名字?” 赖安世怔忪着摇头。 “哦,那也没什么。” 初三,赖妈带着赖安世和苏淼淼回了趟老家,赖舅舅这两年多见赖安世几次,似乎接受了他那张脸,但总要敲着烟锅骂一句:“整个脸再来我兴许能对他笑。” 赖安世长得愈来愈像许项言了。 赖安世为难地抠抠脸,难不成要他去整容呀? 元宵那天,汇安广场举办灯会,他也得到了内部门票,李佟说可以带淼淼和阿姨去看。 赖安世没太大兴趣,架不住苏淼淼哪里热闹往哪钻的兴奋劲,当天晚上开着车载着一老一小出门了。 地下停车位已满,李佟在电话里为他指了另一条vvv停车通道:“内部高层的停车场,报我名字就成。” “你何时成了内部高层啦?”赖安世优雅地调头。 “别忘记,我在这里有股份呢。” 这是另一个隐蔽的地下车库,只停了四五辆张扬的豪车,相比之下,赖安世的小车显得像混进孔雀里的小麻雀。 “李叔叔的车!”苏淼淼记性很好,一眼就看见了前面停好的路虎揽胜,一百多万的价格在那几辆豪车里也不算什么。 看来李佟已经在里面了。赖安世停好车子,就看见对面有两束车灯照过来。 走到电梯那里的时候,就听到晚到的车子想起了关门声。 苏淼淼控制不住到处瞧的眼珠子,在电梯门打开那一刻,她抓住赖安世的袖子,大声尖叫:“是阿泽哥哥!啊!我没有看错吧?!” 赖妈轻飘飘问了句“哪呢?”也往身后看去。 赖安世走进电梯站好,这才看着走过来的三四个男人,为首的戴着墨镜,身姿挺拔,看不清表情,但他可以肯定,那个人,那张脸,以及看到他时的心跳是熟悉的。 天天听苏淼淼喊阿泽,他怎么没想到是徐汇泽? 他觉得太不可思议,简直天方夜谭,怎么会把大明星和徐汇泽联系起来? 就在他抬头看过来的同时,徐汇泽也发现了他。 瞿麦瞳孔放大:“阿泽,阿泽,你没事吧?”他一边指望在徐汇泽认出赖安世之前转移他注意力,一边指望电梯门赶紧关上。 然而徐汇泽已经在望过去的第一秒确定电梯里的男人的身份。 赖安世。 这个他当年的初恋,他在国外几年依然怀念的人,他做过的无数的美梦噩梦里都会出现的人,这个他一争取到回国机会就去打听的人。 赖安世把站在电梯外的一小一老拉进电梯,按了楼层,“嘭”关门。 关门前,他看见徐汇泽伸出了一条手臂,似要飞扑过来。 就跟以前徐汇泽看见他飞扑过来抱住他一样。 很奇怪,时间改变了一切,容貌,地位,学识,身份,却改变不了一些感觉和记忆。 哪怕身为感觉和记忆的主人想篡改都无能为力。 苏淼淼还在抗议要下电梯,赖妈抱着叽叽喳喳的小孙女似在回忆,赖安世看着镜可照人的电梯沉入了纷杂如海草的回忆之中。 给李佟打了个电话,找到了他,四个人有模有样地逛了起来,只是赖安世心不在焉全写在脸上,又担心又遇到徐汇泽怎么办。赖妈瞧着就赶他走。 赖安世自觉惭愧,还是把两人托付给李佟,自己托辞开溜了。 他没回去开车,他想万一徐汇泽派人盯在那儿呢。 徐汇泽从小到大就聪明,他太了解徐汇泽了。 溜到了街上,赖安世才发现自己穿的太薄了,外套丢在车上。 街上行人都成群结队,赖安世执着地当那个刺眼的孤家寡人,与这热闹祥和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躲开,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汇泽。 道声好久不见,然后亲密拥抱,像所有久别重逢的哥们那样给对方一拳?还是抱着胸冷笑,你爸当年做的可真是好事?还是说这么多年你去哪了?我其实很想你。 第22章 他摸了摸口袋,没带钱包,就那些零钱只够买包中南海。他没有烟瘾,极少抽烟,只在烦心的时候抽上几根排解烦闷,似乎这吞吐烟圈之间,烦闷随之烟消云散。 可是这次,他捏了捏空的烟盒,坐在热闹的公园一角,依然觉得心烦如麻。 胸口堵着呢就咳了起来。 看来是买的烟不对,赖安世把一切归咎于无辜的烟。 用几块零钱换了硬币,他坐着公车回家了。 晚上,苏淼淼满载而归,面具,发圈,气球,彩灯,真的是一棵喜气洋洋的圣诞树。 圣诞树开口了:“安爸爸,你是不是认识阿泽哥哥?” 赖妈“哎呀”一句开口拦道:“淼淼!路上怎么和你说的?” 苏淼淼委屈:“人家很喜欢阿泽嘛。” “是认识,以前……同学。”赖安世竟然找不到词来形容两个人的关系。看着吊灯两秒转而捏着苏淼淼脸庞,不许她乱好奇打听大人的事,又对他妈投了个安心的眼神。 再过几天,下了点雪,赖安世圈着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热气全呵在围巾里,觉得鼻孔潮潮的。 助理说,一大早有人找。 “客户还是?”赖安世挂了大衣问。 “不是,说是赖总以前的朋友,姓徐。” 互搓的手停了下,赖安世笑:“以后不是业务电话一概不用与我汇报。” 他的福特是刘助理前两天去开回来的,本来打算交代刘助理此行凶险,或许会有黑西装的墨镜男堵在出口问她一些信息,但看着蹦跶的助理他忍住没说。结果看她安然无恙地回来,只兴奋地手舞足蹈说看见了不少名车,说这福特简直是进了名犬里的土狗…… 他以为徐汇泽就此忘记了他,三分庆幸七分失望,谁知道徐汇泽还是找来了。 他能想到的是徐汇泽跟踪了刘助理,以刘助理的智商,只要是没打招呼的跟踪就是刚好同路。 赖安世往工作室的窗户看下去,停车场并无异状,他踩着下班的点出去了。 依然是把脸陷在堆起来的围巾里,赖安世低头快步走在路上,没有阳光天很阴沉,令人心情尤为沉重。 一个男人拦在他面前,赖安世抬眼皮看了眼,是个刺头男人,头发用摩丝打理,一根根精神地站立,如主人的身躯一样挺立。 “赖博士,我老板徐总找您。”刺头男人彬彬有礼。 “不见。”赖安世低头要走,他知道徐汇泽或许在某辆车里看着,碍于他明星的身份不好下车。 “赖博士,我不想动粗……”刺头脚步挺快,移到他面前挡路。 赖安世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想对我来硬的啊?”他这才把手从口袋拿出来,紧了紧拳头。别看他看过去文质彬彬气质儒雅,他在大学可是跆拳道社的副社长,即使工作了也偶尔去找当跆拳道教练的朋友切磋切磋。 刺头看出赖安世多少有些身手,正皱眉思考等下真动手了该怎么制服人呢?关键是,这是路上,这么多人看着。 两个人对峙着,路上不多的行人都诧异看着匆匆走过。刺头先移开目光,低低喊了句:“老板。” 徐汇泽站在赖安世身后。 徐汇泽做了个示意,刺头犹豫了走开了。 “安世,我找了你很久。” “……” “那天你为什么要跑?” “……” “你转过来看我一眼啊。” 赖安世转身,逆光照着徐汇泽,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周身是一圈光辉。那是赖安世想了很多年的一张脸,仅凭直觉就知道那就是徐汇泽。“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你那无处不在不讲道理的爸对我有很深的偏见和成见,我不想现在安稳的日子被打乱。赖安世点头提步要走。 徐汇泽哪里肯?他前一个月刚打听到赖安世后来在林县,就和经纪人李赫说要来林县开演唱会,要李赫宣传地要多轰动有多轰动,最好震惊外太空那种。李赫是什么人,一个走两步扭腰说话掐着兰花指浑身香不死人的金牌经纪人,说他娘的要是听说他手里诞生了多少影帝和歌王,就恨不得自己娘气十足了。 李赫当时在修指甲,听到徐汇泽火急火燎冲进来,先是哎哟地疼惜刮到的肉,然后阴阳怪气问:“上次公司问你巡演,你不是说没兴趣嘛,怎么,林县是不是有你要找的人?” 徐汇泽要找赖安世,李赫自然知道,徐汇泽没少拜托对方找人,可以说他当时在国外被李赫带回来发展,也有一半想找到赖安世的念头在里面。 李赫当时说他资质条件很好,想把他打造成影视歌三栖巨星。 徐汇泽只问了一个问题:“你能让我找到一个人吗?” 李赫阅人无数,对这个不着调的问题还是吃惊,他坦诚:“当然,哪怕他消失了。” 徐汇泽就同意了。 这发生在两年前,徐汇泽在美国生活的时候。 其间,他没办法雇私家侦探,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爸的监控之下。他父母已经离婚了,他爸早在广东有了新欢,并且新欢为他生下一个弟弟和妹妹,徐汇泽作为喜欢男人的老大,早不被他爸待见。不待见并不影响膈应,他爸让人盯着他,知道李赫“解救”了他。 徐汇泽问过李赫,你是怎么说服那个老顽固的? 李赫擦着护手霜笑,风情万种地扫一眼:“我告诉他,娱乐圈美女这么多,凡是带把的都会行动。”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你那么骄傲 作者:东坡不吃肉 第7节 徐汇泽嘴角抽抽,还是很愉快地回来了,紧接着,他爸拨给他一笔款,再怎么他是徐家少爷,他不希望徐汇泽被人看扁说是出来赚那个钱的。 徐汇泽一点也不推辞地收下钱。 他一回国最早联系他的还是瞿麦。其实他很好奇,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瞿麦惦记这么多年。但看着瞿麦出现在机场,因为延误,瞿麦等了他三个多小时竟然一点脾气也没有,笑脸迎着,他一下就心软了,打算问出口的话变成了:“你不是说要来打理我名下的公司吗?好啊,累不死你。” 瞿麦如得到大恩惠的小太监,只差跪下谢主隆恩。 徐汇泽曾经查过两个人一起考上的高中学校资料,可是赖安世高中并没有在那所学校读书,这次回来,意外在一个老门卫那听到赖安世的名字,老头儿摇着蒲扇想,这孩子是不是那个他妈当小姐的啊?是的话没错了,那时候他影响不好嘛就自己离开学校咯,我还记得他一个人来学校办理手续的模样,才多大的孩子没掉一滴泪,腰板挺得直直的。陈老师是个好老师哟,替他介绍了她爱人的学校。 最后李赫帮他辗转打听到了林县。线索在这里断了,因为陈老师的爱人后来去世了,赖安世在学校留的地址早就换了几批人,那是一排摇摇欲坠的老式砖瓦房,楼梯能看到裸露的红砖头,上头的灯还是最古老的灯泡,常年黑夜里亮着最暗黄的灯光。 赖安世曾经在这样的地方呆过,度过了最艰难的高中三年。那里曾经住着林县最底层的人,妓`女或者捡破烂的,高级一点就是清洁工。妓`女有的得病死了有的年纪大了早就容颜失色在这行业失了优势。可是清洁工还在,徐汇泽忍着浑身的不自在问了一个又一个,有一个老头抠着一粒馒头喝着红星二锅头道,那小鬼?记得哇,读书很好,早搬走咯!他还有个妈,胸大屁股大,嘿嘿,你找他妈的? 所以徐汇泽一刻不等地就在这里办了演唱会,幸好在失望离开之前发现了赖安世。 有那么一刻他想,如果你回头抱抱我,哪怕明天报纸将我写的多难看,哪怕我爸收回了公司,哪怕我一无所有,哪怕我看似身败名裂,我也觉得甘之如饴不虚此生。 赖安世提腿就走。可是他还没走两步,就看见本来不多的行人像疯了似的,也不清楚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赖安世怀疑他们是地底下冒出来的——他们像洪水一般,将他和徐汇泽包围在其中。 逃无可逃了。 第23章 “阿泽!阿泽!”还有记者举着话筒和相机,问个不停,拍个不停。赖安世趁乱要走,手却被抓住。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 失控的场面让赖安世的围巾松开,露出了脸。 这时候有个记者问:“这位先生这位先生,看这里,您是阿泽的什么人,我刚才看见你们在交流?是背对背交流吗?” 人群里一阵哄笑。 “大家注意安全,再挤我下次不出来玩啦。”徐汇泽松开了赖安世的手,适时提醒。人群一下变得很有秩序,咔嚓声不断,很多路人掏出手机,兴奋地低呼是徐汇泽耶! 赖安世第一次发现大明星的魅力和好处。 话筒执着地对着赖安世,举话筒是个小姑娘,脖子上挂着实习的牌子,被几个同行前辈挤的摇摇欲坠,他看着于心不忍,问了句:“这是直播吗?” 有几个人齐声回:“是。” 再遮也没用了,赖安世恢复镇静,笑道:“徐大明星是以前很小的时候住同一小区的对门。” 第二天,李赫拿手指弹弹杂志封面:“找到人了,该去纽约见见上次说的导演了。” “弗兰克?何时动身?多久回来?” “明天,预期一周。” 徐汇泽:“这样,你安排后天成吧?收尾工作还没做完。” 李赫颇妖孽地瞪他一眼:“美不死你!你照照镜子,连脚趾头都在笑!” 徐汇泽心情很好,是真的很好,以致于跟了他两年的小助理震撼地更加小心翼翼,这位主子大脾气惯了,还总是酷酷的,第一次一脸的阳光明媚啊。 想想昨天,徐汇泽退到自己的保姆车旁,他出其不意地拉着赖安世上车跑了,在车上两个人独处了片刻。此处他自动忽略了那个小刺头。 车上。 “电话。” 赖安世平视前方没有开口的打算。 徐汇泽自己动手了,他不介意当个无赖。 “你——” “这么多年没见,你以为我还治不了你?”徐汇泽笑着说,一张好看的不得了的脸近在咫尺。 赖安世缴械投降,报了号码。 车开的很慢,徐汇泽简单说了自己在国外几年的学习生活。其实单调乏味,无非学习和回家。 赖安世似乎有在听,而目光却落在车窗外,路面又落了些雪,寒气似乎能从地面直窜上来。他怕冷,抱了抱自己身子。 车里开着暖气,徐汇泽见状,不由得想起以前夏天,他贴着赖安世凉凉的身子的情形。他嘴角勾了勾,从一旁拿起手套,拉过赖安世的手替他戴上。 “要还的。”他看着赖安世一时惶惑欲拒绝的眼神。 消息传播很快,晚上黄金时间,苏淼淼带着一串尖叫声跑到赖安世屋里:“安爸爸!你是认识阿泽哥哥的对吗?!我就知道你认识?你站在他旁边!淼淼要晕过去了呀!淼淼也要蹭蹭你!” 赖安世正做着本月工作报告,被打断,没了好心情,把一惊一乍的小女孩推到门口:“一身寒气有何好蹭。” 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对着关上的门哼了一声,颠着屁股把电视切到动画频道。 赖妈若有所思地看着紧闭的门。 退出了文档,赖安世打开了网站,敲下一个名字开始搜索。 “他这身高虚报吧?有一米八五?比我高了?”他边看边嘀咕,想想站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感觉到啊。 “喜欢吃……嗯?他以前不是最讨厌奶制品吗?” “初恋是初中?”赖安世脸兀的红了下,也没心思继续理什么报告,靠在椅背上随意旋转,捏着眉心目光又不时看一眼手机屏幕:没有电话和短信提示。 不该肖想的就不要去想,现在生活多难得。他随手抓起一本书盖在脸上。 他不是没打听过徐家现在的势力。当年经济萧条,买下最开始的房源,靠着出租和转卖起家的徐家如今是如日中天。后来房价涨了十几倍,当年十几万可以买一个不错的房子,就这几年,顶多买一个阳台。 徐家不满足只做房产,各个行业都渗透一些。做生意做大了,就像一棵大树的根,它越生长越延伸,无法撼动,无处不在无处不汲取。 赖安世明白自己担心什么,他赔不起现在的安稳。 一条信息进来,手机震动嗡嗡响,他反应太快差点没摔下来。 是一条微信好友验证,对方发过来两个字:阿泽。 这两个字便勾起了他全部回忆。 赖安世也不是个扭捏的人,通过了。 徐汇泽的头像是一只加菲,以前他就挺喜欢看加菲猫。 “还没睡?”消息马上进来。 “准备了。”赖安世回答。他觉得很奇妙,躲在网络后面他似乎一下子放开了许多。 “早点睡,我看你黑眼圈赶上那些女星的烟熏妆了。” “好。” 他躺在床上翻得跟摊面饼似的无法入睡,他刚才搜索了才知道徐汇泽有多巨星。他短短两年已经发了八张专辑,演了几部电视剧和电影,他从未传出绯闻,都说他工作态度很好,就连现场的小场记都捧着他随身携带的小零食感激涕零:“徐大大尊的待人亲切。” 圈子里的人都喊他徐大大,大管家大老板大哥哥大才子……有自己作曲作词的几首音乐,前提是他有时间的话。 赖安世没单子赶的日子,生活习惯好的令人怀疑他是当兵的人,他不熬夜,也不在床上看手机,今天真是破天荒的看着徐汇泽的相关新闻。 这时李佟的短信跳出来:你们还是见面了。显然他看到了新闻。 赖安世这才“啊”一声,他忘记还有李佟这难搞的一尊大神。 没了继续浏览网页的心情,赖安世关机睡了。 上班,走到昨天徐汇泽站的地方,有很多女孩子在那排队,据说是为了站偶像站过的位置,离偶像更近。 赖安世照例拉高围巾,遮住大半张脸进楼了。 几个同事都过了追星的年纪,但他的助理没有。递给他一杯咖啡,踟蹰着没走。 赖安世抬眼看她。 “赖总……您认识徐大明星吧?这,这不是我妹妹拜托我要签名……” “看来你时间多的还可以压榨。” 助理马上消失了。 赖安世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徐汇泽傍晚有事找他,给了他一间饭店的地址。 去吧,划清楚河汉界。 他是这样想的,目光却黏在那串号码上。他至今没存对方的号码,心里有口气总认为存了,关系就不一样了。但是他没想过存不存根本没啥意义,因为他会背那十一位数了。 李佟也邀请了他,他推说晚上有应酬,那头李佟遗憾道,本介绍了个大客户呢。赖安世心道,我这边要应付个更大的客户呢,指不准还啃不下呢。 那饭店的外表并不夸张,相反有点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意味,报了名字,有服务生引他入内。他看了看走过的包间,每一间正中都挂着雅称,走过了“岁寒三友”主题的包间,服务生将他领到一间名为“潇湘居”的包间前。 这里蜿蜒又有秩序,曲径幽深却不落华丽,赖安世想消费必然很高。 拉开门,徐汇泽坐那,朝他抬颏笑着:“我还担心你不来。” 在这样一个久违的注视下,赖安世如梦初醒,不管时间过多久他拥有了多么了不起的成绩与体面的身份,他的内心依稀还是当年那个愿意和徐汇泽亲近的少年。 他转身把门关上,借此端正动摇的神色:“还你手套——你不说明天一早要赶飞机吗?” “见你比较重要。”徐汇泽真是毫无自觉地说着令对方躲避不及的话,坐了个手势请他坐。 两人面对面坐下,赖安世看着端上来的菜都合自己口味,心里有些动容:这人还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 抬头就对上徐汇泽殷殷的视线。 “我……”两人同时开口。 推让了下,徐汇泽给他夹菜舀汤:“我真的找过你。” 如今说这做什么。赖安世嚼着动作很轻,听徐汇泽继续往下说,他从踏进来第一步,心里就不停告诫:稳住,不管听到什么,拒绝,拒绝! 他哪怕这一辈子孤身一人,他也要现世安稳。 赖安世,安世,他希望在这个世界安顿。 徐汇泽简单交代了多年前一别之后他那封闭式的生活,赖安世有些惊讶,包间隔音很好,只有徐汇泽好听的似曾相识的声音在空气里漂浮,赖安世时而低头吃菜时而看看他,觉得那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梦里一直飘到头顶盘旋,像饥饿可怜的秃鹰,而他是他俯视的猎物。 “还好在我离开林县前遇到你了。”徐汇泽最后如释重负地叹息。 “可是很多东西都变了不是?”赖安世比划下,按着手指数,“你的身份,我的身份,你的前途,我的工作,你的企业,我的生活环境……” “打住,打从一开始,这些难道就不存在?” 赖安世给这句话一哽,竟然忘了接下去要说的话。徐汇泽继续:“你不是在意这些的人,而且我对你,从来没有改变过。从没。” 最后两个字无疑是惊涛骇浪,赖安世这艘小破船一下就给覆灭。 也不知道是怎么告别的,徐汇泽接了几个电话,他似乎挺忙的,其中一个还是瞿麦打的,赖安世听见他说了几句文件合同的事,看一眼他,道,是和安世在一起。 不用怀疑一定是瞿麦打的。 他不是会打听别人私事的人,所以没问他们现在的关系。按理说,一个男的追了一个人这么多年,就是铁石心肠也多少会柔软一些了,而且徐汇泽本身就是个心软的人,更何况瞿麦还替他打理一个公司。赖安世想不明白瞿麦自己家的产业不是也很大吗,怎么就没催他回去打理自家的? “瞿麦,我们只是朋友。”徐汇泽看赖安世欲言又止的样子,赶紧解释道。 你看,分别多少年,徐汇泽依然像他肚子里的蛔虫。 赖安世以喝汤的动作掩饰了神情。 徐汇泽在经纪人第八个电话之下,在赖安世第十次说’有事改天再说’这句话之下才结束了一次沉重又意义非凡的重逢。 赖安世车开了一段,还能看见徐汇泽站在停车场看着他的身影,朴素的真诚的,毫不矫作。他狠心一个转弯,宁愿绕了远路走。 他给李佟回了短信,说出来喝一杯。然后发了个地址过去。 李佟只在半小时前发了短信,问一切ok?他是不是没机会了。 “怎么一个劲笑。”李佟给自己倒了杯酒。 “笑你也笑我。” 酒吧里两个人坐着,赖安世晃着杯子里的冰块,暖气很足。 “笑我什么?” “笑你——追个人也不紧不慢,以前那股锐气哪去了。” 李佟笑地眯了眼:“赖总意思是,我得穷追猛打每天电话短信微信,火力全开?” “你这些留着追下一个。” “你既不指明路又说我用错了法子,你这不是故意撩我吗?” “你是用错了对象。”赖安世看着他说。 赖安世喝的不多,但他平时极少粘酒精,此时有些醉意,眼眶里似转着一池春水在看着李佟。一粒唇珠因酒精而嫣红,富有光泽,李佟看的移不开眼睛,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 “李总自重,我还清醒着。”赖安世笑着看他。 李佟哎哎叹气:“你啊——那么说说你那位大明星发小,表白了?” 赖安世思考了足足十秒:“没。” “那我有希望。” 赖安世嘴角扬起:“我真不知道你看上我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 “听过一句话没,执念太深会成心魔的——能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吗?” 李佟就把当年两个人单独留下练习的事与他说了。赖安世分析,这是典型的“执念”。 “李佟,你有没有想过,这不是什么喜欢或者爱,我想你应该懂。” “那么徐汇泽?他连一句’喜欢’和’爱’都没和你说过,他对你的算什么?” 赖安世拒绝了李佟送他回去,找了个代驾。说起来这代驾有点意思,还是徐汇泽的粉丝。他看赖安世衣冠楚楚,十足的有教养的知识分子样,就扬了扬手机,嘿嘿笑:“老板,看您难受劲儿的,我给放首舒缓的歌行不?” 赖安世点头,代驾小哥就增加了音量,前奏是舒缓的钢琴,接着是呜咽的大提琴伴奏,然后是徐汇泽低沉认真地唱: “你对我说走吧,想看看世界 而你却把心打了死结。 我对你说留下,在我的身边 而你却把世界走遍。 曾经我以为,时间过太慢 慢到我忘记你在我身边。 现在求时间,把一切冻结 好让你看看,我要抱着你流浪。 中间过门加入了激昂的小提琴,赖安世眼眶湿润,还是问了这首歌的名字,代驾小哥没听出声音异样,说叫《等我》。 “我和你说等我,用我的唇语 不过三十秒你不见。 我和你说等我,在异乡梦里 我不要发现转身后没有背影 …… 在徐汇泽低沉缠蜷的嗓音里,赖安世把这首歌听完。过往种种本似云烟,时间的风一吹就散了无痕迹,而现在通通卷土重来,呛得他有点想流泪。 他开始有意无意关注一些娱乐资讯,知道徐汇泽动身去谈一部新片,该片在美国拍摄,去多国取景,对方看中了徐汇泽在国内的人气和纯正流利的英文发音,他们想打开中国市场,也需要一位中国明星的加入。这部电影对徐汇泽来说意义重大,如果影片口碑良好,他算是开拓了新的发展空间。有消息称以后的工作重心会发生偏移。 赖安世放下报纸娱乐版,转看全国经济发展走势,意外看见徐瞿两家的新闻。其实两家都是举足轻重的企业,上经济板块不奇怪,奇怪的是,瞿家内部重组,人事大调动,赖安世在豆腐块里看见瞿麦跟在他爸身后站着,目光冷冽面无表情。 瞿麦这是回去了?赖安世暗笑自己操心太多。 再看徐家那边,消息称汇安企业是徐家给徐汇泽“开着玩”“拿来练手”的企业,由于徐汇泽无心打理,娱乐圈发展势头如火,而企业资产常年负增长,于是徐家要收回徐汇泽的权利。 赖安世这下更糊涂了:这样不算光彩的事徐家也能让消息见报?按照他对徐汇泽他爸的印象,那人是容不得有人说儿子一句不好的,不然也不会在徐汇泽说要当进娱乐圈的时候给他一笔钱将他打理得金光闪闪了。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要闹的全国皆知?这是国内发行量最好的报纸。 赖安世能想的就是瞿麦急了,见徐汇泽要与自己好,他觉得这么多年不值当,便离开了公司然后把一切告诉了徐爸,徐爸怒气加失望之下,撤走了徐汇泽的权力,然后瞿麦犹嫌不够,令消息见报。 但这鱼死网破有什么意义?他赖安世不是照样接单子领工资赚外快? 要命的是徐汇泽此时在国外,他一点也不愿意主动问他情况。 徐汇泽去美国第三天,赖安世在下午三点多接到徐汇泽电话:“我想这个时间你不忙就打来了。” 赖安世看了看时间,有些生气:“你在哪你知道么你不睡觉吗?” “我在华盛顿……我今天开始试妆,刚结束……”声音里充满疲倦。 “那快去睡啊。”赖安世气结。 “不。安安,我想你了。”徐汇泽像小时候那样撒娇着说,赖安世坐在办公桌后,传真机在运转,电脑主机嗡嗡响着,他心跳停了一拍,抓着手机久久没出声。只听徐汇泽带着鼻音又说了句:“安安,我真想你了。” 赖安世闭了闭眼也不想纠正他的称呼了:“你感冒了?” “在水里泡了半天,哈哈。”紧接着一声喷嚏。 “那就快休息啊讲什么电话。” “你给我一张照片我就马上休息。” 赖安世发觉他成年以后似乎就这次脸红了,徐汇泽真是上帝创造出来对付他的,还是用他的软肋骨捏的,赖安世在别扭地自拍之后给徐汇泽发了一张自拍,刘助理进来放文件,看见她那正正板板的赖总自拍,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我要当做锁屏和壁纸!”徐汇泽发过来几个爱心表情。 赖安世咆哮:“马上立刻睡觉去!” 徐汇泽得了便宜马上卖乖:“好的赖总,赖总晚安。” 和以前一摸一样的感觉,赖安世想,往控制不了的地方发展了。 这感觉真像藤蔓植物,徐汇泽是它们依附的城墙,以前徐汇泽不在,那些藤蔓奄奄一息,叫人看不见其蓬勃迅猛,而今徐汇泽回来了,它们迅速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了。 赖安世很头疼。 第24章 头疼的还有一件事,他妈又去了一次医院,是苏淼淼拨打的120,因为那时候赖安世正在开会,手机静音,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苏淼淼的大眼睛肿的吓人。 “安爸爸,耐耐很疼的样子。”苏淼淼扑进他怀里又哭的六神无主。 赖安世想,幸好家里还有一个苏淼淼,这孩子是小,却意外的可靠。 和他小时候很像。 住院两天,医生说换个大医院吧,情况有些说不清楚。 赖安世有很不好的预感,苏淼淼懂事得不再哭了,死死握住赖安世的手,她真的吓坏了,那轰然倒地的身体,那蜷缩在一起疼得发抖的样子,苏淼淼今年才就五岁,自然吓得还没回过神来。 李佟认识的人多,问了是肝胆方面的毛病,果断安排到市最好的肝胆医院,全国顶尖肝胆科医生基本都在这里。 李佟事先差人办好了所有手续,陪赖安世守在床前:“别怕,没事的,我在呢。”说着拍了拍赖安世肩膀。 刘助理电话打来了,说是上回那个单子客户问进度,又说明天下午z大还有一场讲座。 赖安世突生疲倦,李佟又跑食堂和店铺给他和苏淼淼买了点吃的。苏淼淼见过他几次自然与他亲近,零食在手,忘记了最初的害怕。 “安排明天做ct,你别负担太大,阿姨每年都体检的,不就是小结石吗,这次就让麻药把阿姨弄昏迷了给她取出来呗。” 赖安世苦笑:“那我妈醒了第一个宰我,第二个宰你。” “好啊,我们结伴去黄泉来世继续前缘嘛。” 赖安世多少笑了下,揍了他一拳。 李佟公司有事,又交代了一堆这才离开了病房。 赖妈醒来了,一看又躺在医院,还是完全陌生的病房格局料到换医院了,拉着赖安世问病情。 “明天ct呢,你也知道就那点事儿。”他宽慰。 “哼,大医院就是麻烦,动不动检查。我说你带淼淼回去吧,哪有小孩来医院呆的。实在不行让她去舅舅那,她去过几次也不怕生了。” 苏淼淼正在隔壁病床睡的沉,出门前忘记给她披外套换棉靴,此时她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 “等明天检查完我拜托李佟送她去。” “李佟来过?” “嗯,他帮忙联系医院和床位,不然要排到什么时候。” “大医院就是这样麻烦,有的人挂上号就病入膏肓了。”赖妈看着天花板又看看挂着的药水,病房静的令人沉闷。她突然开口:“安安,妈和你说个事儿。” 赖妈很久没喊他小名了,但凡以这样的开场,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是重大决定。 赖安世给她扎针的手背按摩,等着她说下去。 “妈知道你喜欢男人,喜欢阿泽那孩子。你不用奇怪,你是我儿子,你眼皮一眨我就知道你想什么。 赖安世张着嘴巴,不知道以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妈这惊人的洞察力。 他反应过来马上否认:“不,我是喜欢男的,但不会是他。” “多少年了,我也算看着阿泽长大的,他以前对你很用心,现在想想一切都是端倪,只是那时候我没往那边想。哎,你说,那时候才多大呀,阿泽这孩子吃什么长的,太早熟了。” 赖安世额头挂三条黑线,不晓得怎么回答。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无非是他家那老不死的梗在你们之间,无非是他现在的身份,还有你那要命的骄傲——你别不承认,你为家撑到现在为的是那点骄傲,妈知道。” “妈,我是想活出个模样来。” “你想做的事总能做好,妈从来不怀疑。我和你说,许项言这几年找过我,他给的钱我都收着,实在困难吃不了饭了我才支一些抵,回去后我把存折给你。” 许项言这三个字仍然有冲击力,赖安世晃神片刻才看着他妈:“他应该补偿你的。” 回了趟家,他把笔记本带过来,熬夜至凌晨两点把刘助理提的工作处理完,发了邮件过去,讲座是去不了了,明天他妈要做ct呢。 他也就睡了两个钟头,四点左右,清洁员进来用消毒水拖地板,他看了看沉睡的一老一小,到护士站交代了个玩游戏的值班护士帮忙看下病房里的苏淼淼。 他笑起来很有魅力,每一个弧度都令人愉悦,难以拒绝。 在他走后,那小护士马上发朋友圈:304有个家属!大帅哥!他刚才对我笑了!我要昏过去了! 赖安世下楼买了包烟,站在楼下看着四点的天空,空气凉的让他鼻子暂时失去了知觉。他咬着烟摸了遍口袋才发现忘记买打火机了。毕竟他并不是个烟民呢。 “要火吗?”身后有个声音。 赖安世找不着火的表情突然换成了惊喜,徐汇泽飞回来了? “你怎么空腹抽烟。”李佟替他点火。 眼神闪过一丝失落,很快又恢复笑意:“你怎么来了?” “你这生活能力九级残障人士,我不放心你。” “走,上去,这里冷。” 以前很少去医院,不知道那时候母子俩哪来的强壮体质。有人说肉`体有时候很低贱,是那种像野草一样的低贱,随便给块土喝点水它就蓬勃;而它也知道没有肥料没有温室,所以风来雨去,毫不在意烈日当空。人有时也一样,知道没那闲钱闲工夫折腾,于是就撑着一口气扛过来严暑寒冬。 一旦环境发生变化,允许你小打小闹了,就真的进医院了。 赖安世在楼梯口就把烟灭了,站在冷风口吹了一阵,拍着微麻的脸进去。 李佟有些心疼,因为赖安世的背影是近乎悲伤的沉默。 他不知道他回忆起什么了,对他以前的生活,后来赖安世与他提过,对于无能为力的他没有参与的过去,李佟除了心疼心痛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想,赖安世是不需要安慰的人,因为那些安慰的话甫一到嘴里转还未出口,他就能在人的表情里捕捉一丝悲天悯人的情绪,所以赖安世就笑得无比真诚而轻松,嘴里道:“真没事儿。” 护士站那值班护士看见赖安世回来,身后多了一个英俊逼人的男人,眼睛蹦出了两颗爱心。目送他们进了病房,迅速掏出手机更新朋友圈:我死了!这次加了一个美男子啊啊啊啊啊。 赖妈的疼痛缓解很多,但精神实在不好,仍在睡眠中。一旁的苏淼淼动了下,露出一条腿,赖安世走过去,把腿塞到被窝里。 “还得麻烦你把这丫头送去我舅那。”赖安世拎了张凳子给李佟坐。 “地址给我吧——不过我想等阿姨做完检查。” 几个小时之后,经过了早餐,医生查房,以及等待,终于轮到了赖妈的检查。 苏淼淼挂在赖安世身上,天真的眼睛眨了眨,凑到赖安世耳边说:“阿泽哥哥在的话就能打败所有病了。” 赖安世脸色稍霁:“为什么?他可不是医生。” “因为看见他就什么都不疼啦!” 赖安世没去纠正苏淼淼这前后不搭的关联,但却莫名分出一些心思想了想徐汇泽,抬眼随即看见李佟,他近在咫尺。 支走了苏淼淼,只剩下赖安世一个人,他在医生办公室里听ct报告。 “有点复杂。结合了病人的病史还有临床经验,我的看法是肝内胆管细胞癌。”医生停顿了下,推了推眼镜看赖安世,“这是最坏的情况,得切进去才知道有没有癌变。” 赖安世脸上看不出多大的变化,医生画了图讲解,画的是一根树枝,有枝桠:“好比这是人的肝胆,她在这个位置,”笔在枝干上画了个圈,顿了顿继续说,“这里如果发生癌变,我们也不能切太多,因为这是胆管。” “换肝……”赖安世知道癌变意味着什么。 “换肝也没用,这种病换肝也没用。” 赖安世沉默,站起来在办公室走了几步。办公室还有其他几名医生,但都没人在意他的举动以及情绪,对他们而言,死亡和亲临死别的人已经见了太多。 “手术吧,这些只是我个人推测。这种不切进去无法盖棺定论。” 赖安世不知道是怎么签了名走出办公室的。他舔了舔嘴唇,才想起来早上他只喝了几口稀饭就被通知ct时间了。 医生反复交代:注意病人情绪,让她安心,不要有负担。 在门口站了片刻,他假装是疾步入内,在他妈的注视下拿起杯子的水仰头狂饮。 “慢点,谁和你抢?” “渴着,天太干燥了。”赖安世坐下。 “医生怎么说?” “你躲不过那一刀咯。别那个表情,早几年让你微创,你推三阻四,好在每年体检问题不大。把小结石拿出来就从此无忧了——我可是签字了。” 赖妈嘀嘀咕咕不晓得说了一串什么,大概是不满意的话,但赖安世知道他妈也是个知轻重的人,此事就这样在他妈的不爽和赖安世的暗自担忧下定了。 第25章 这年三月,天气依然不见晴朗,病房位置不好,总是阴天连连,偶尔阳光明媚也无法看见郎朗晴空,加上阳台外茂密的树丛遮挡,病房白天都得开着灯。 李佟遇到出差,出发前与他通了电话,简单交代了在医院有事可以找哪位主任就离开了林县。赖安世工作不能放,他索性一口气请了三天假——他从前从未请假,所以领导非常爽快地批了。 徐汇泽回国是在赖安世打电话请假的当天傍晚。 赖安世吃完医院食堂的送餐,正和他妈聊部队医院伙食不错,关键是价格特别亲民的时候,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个戴墨镜和口罩的青年。 不需要确认,赖安世一眼就认出了人。 靠着枕头的赖妈正诧异还在说话的儿子怎么看着门口发呆——她那个角度看不见门口——于是就看见人进来了。那人在身后带上了门,摘下墨镜和口罩。 赖安世似乎忘记了呼吸,不由得挺直了腰板。 “这,这不是徐汇泽吗?!”赖妈看了看身边,苏淼淼这丫头不在。 “阿姨,上次没能和您说上话,时间太赶。” 赖妈:“难怪我总觉得你熟悉,岁数大了真没头脑。” 徐汇泽:“阿姨看着没有太大变化,精神是差了点罢了。”说话间徐汇泽站到赖安世身边。 赖安世默默地把椅子让给他,自己坐在床沿。 气氛很诡异,三个人都不说话,赖安世想,如果他妈不知道自己那点心思,他还能装作久别重逢热情一点,眼下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打破尴尬? 赖安世一碰到徐汇泽大脑就自动关机。 “安世这几天都在这?”徐汇泽点名了。 “对啊。” “黑眼圈。”徐汇泽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赖安世就问:“你怎么知道这?” “你那助理……” 原来赖安世有两个号码,私人号手机已经没电了,工作号还开着,最后一次看见徐汇泽消息还是两天前,他忙且心里乱,看了就忘了回,把徐汇泽辗转反侧了两天,一结束定妆就飞回来,拨通了赖安世办公室电话,以签名诱惑刘助理。在男色`诱惑之下,刘助理很快当了叛徒,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徐汇泽。 赖安世看他那模样就猜他刚下飞机,于是颇有些自责:“你时差还没倒过来,要不隔壁床休息下?还是我送你回去?” “我才来看阿姨你就赶我,阿姨您看,安世这待客之道。”徐汇泽乖巧地笑着。 哦,忘了这狡猾的小子是徐汇泽,当年赖安世就没成功“驱逐”过他,搬救兵,没救兵就适当撒撒娇,是徐汇泽惯常手段。 赖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责怪了不懂事的儿子一眼:“屁股没坐热就让人走啊?来来,阿泽和阿姨说说你怎么当上大明星的?” 徐汇泽得意又卖乖地飘一眼赖安世,砍去经纪人答应能替他找到赖安世那段,添油加醋讲了个平凡留学少年的娱乐圈奋斗史。偏偏喜欢看八点档节目的赖妈特别喜欢这个故事,长吁短叹总结:“你太不容易了,安安得学学你,他过得太安逸了!当初知道那大明星是你我还说他不会找你安排个工作呢!” “安世那工作挺好,关键是他喜欢,千金难买喜欢顺手的工作。” 赖安世好不容易听到一句体己的话,心里有些感激。不过看他们聊天聊成了忘年之交的势头,心想,我真是颗透明的灯泡呢,布景也没我这么悲催。 夜渐深,外面气温直接掉到了个位数,不过病房里另当别论。 有医生护士进来,徐汇泽就走到阳台那留给众人一个深沉的背影,赖安世说了几次让他先回去,徐汇泽无动于衷。他腹诽,我大老远地从华盛顿飞回来,你就一个劲地赶赶赶?我上赶着回来让您赶啊? 又听赖妈提起李佟的表现,徐汇泽顿时有了危机感。他比瞿麦那傻’逼的智商高多了,他才不会做踩着恋人的朋友来抬高自己的事。 但他的身份确实不好在公共场所暴露出来。左思右想,他问了手术时间,打算那天在病房里蹲守,一半为了赖安世,一半为了他赖阿姨。怎么说在他心里她是他未来的丈母娘呢。 李佟显然替赖安世包间了这间病房,就不担心有人进出了。 他未来的丈母娘睡下后,两个人相对无言。 徐汇泽:“去那边说说?”下巴指了指阳台。 赖安世起身跟在后面。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在记忆里在梦里的少年开始长得宽肩窄臀,身材比例匀称又充满力量,举手投足都蕴含了说不出来的魅力。 他再看看自己,快成一个糟心的中年男人了。 让他闹心的是这个魅力无匹的男人喜欢他这个糟中年人。 “你不是这样的。”徐汇泽道。 赖安世从口袋捏出一个变形的烟盒,咬在嘴里并没有点火:“不然?”他知道徐汇泽说的’这样’是哪样。他说他不该与他没有话说了。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徐汇泽搂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竖起的衣领里,眷恋且深深地说:“安世。” 赖安世动了动,又怕吵醒他妈,只得低声道:“有话说话别动手。” “渴望太久,成心魔了。”徐汇泽自说自话。 赖安世拿下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推开他又没足够的力气,坦白说,他并不觉得徐汇泽抱他很别扭,反而令他很安心。 自问当时发现自己原来喜欢徐汇泽的时候,他还幻想过如果再与他拥抱什么的,该做怎样的心理建设。原来喜欢一个人,一切在设想里会显得不知所措甚至别扭的事,到了情到浓时都变成那么自然,好像他们一开始就应该这样。 赖安世忘了心里告诫,在他心里投反对票的小人被热情支持他回抱的小人打败,赖安世把手搭在徐汇泽匀称的腰上。 这个动作换来徐汇泽把他用力往怀里捞了捞,紧紧拥抱。 徐汇泽开心地拿脑袋在他肩膀一直蹭,犹如以前他的撒娇。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你那么骄傲 作者:东坡不吃肉 第8节 两个人一时都没再说话。这时候还说什么呢,心意相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是这样相爱。 片刻,赖安世才想起来那个汇安企业的新闻,并说了自己的猜想。 “你猜对了一半。瞿麦会离开,是他家企业需要。瞿老爷子身体大不如前,家里只有一个大小姐也就是瞿麦的妹妹,到处养凯子,脸都丢光钱也败了不少。你大概能想到瞿家有多焦头烂额吧?而且,”徐汇泽说到这里停顿,目光锁在赖安世身上:“我和他说了这次回来就一定要追到你。” 赖安世的脸似乎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用手指抠了抠脸等他继续。 “我以前没能力和家里出柜,那次索性和我爸摊牌,我还有个当继承人培养的弟弟,怕什么呢。” 赖安世看他说的轻松,原先的担心就陡然减半了。不过他可以想到接下来他的处境了。 当年徐老爷子不过是听说了他宝贝儿子喜欢他就逼得他几乎走投无路,那时候他才几岁,还是个未成年。 但今非昔比了,他有积蓄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他的身边有他妈和徐汇泽的支持。曾经很在意的眼神,令他一步迈进成人世界的眼神,还有掩藏起来的软肋,如今在他看来是不堪一击的摆设。 阳台的风吹的人清醒,徐汇泽侧头看看赖安世,冲他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迅速在他嘴角亲了下:“我今天很开心,真的。” 病房有暖气,两个人在阳台冻了一阵,一前一后地进去,看床上的人还在熟睡不由得放轻了动作。 赖安世给徐汇泽翻了套衣服,指了指独立浴室。 徐汇泽打手语比划着,意思是内裤呢? 马上就有一条崭新的内裤塞到他手里:“刚买的,没穿过。” “穿过也不介意。”嘴上讨到便宜的徐汇泽转身去浴室。 第26章 第二天,上次的那个刺头青年就来接徐汇泽了,赖安世才知道刺头姓李名平,和他人的长相一样,普通大众到丢在路人里就找不出来。 李平话不多,见到赖安世就点点头道一句赖博士好,径直转向自己主子,徐汇泽下午还有一个采访节目要录,为新电影预热。 徐汇泽全副武装完毕,又弯腰对靠在床上的赖妈嘱咐几句,说手术那天一定过来。 未到餐车送餐时间,走廊外鲜少有家属走动,都猫在病房里,外面太冷了,气象预报今年最后一波冷空气造访林县,之后便大幅度回暖。 赖安世怕冷,半张脸藏在大衣领口里,扭着头看身边的徐汇泽。 他穿着自己的衣服,刚好到一伸胳膊就显短。由于他还戴着风衣的帽子,所以上衣下摆也显短,赖安世伸手给扯了扯:“要是被人拍到你穿这么寒酸……” “你怎么不担心有记者写’阿泽与一神秘男子从医院并肩而出’?” “对了,我都没问你,你为什么用’阿泽’这个名字?” “还不是为了某人能够知道我。” “结果某人平时注意的只有报告,单子和数据。” “这样的某人是不是得罚?某某为了他在娱乐圈拼死拼活水深火热的。” “罚,该罚。”赖安世笑眯眯的样子,问徐汇泽:“怎么罚?” 墨镜下徐汇泽眯着眼,赖安世看见他加深了嘴角的笑意:“等阿姨出院之后,饶不了你。” 之后的两天,赖安世依然待在医院。他请了个护工,因为他手里有不得不亲自跑一趟的工作。这两天助理告诉他,之前各种各样的业务单,陆陆续续接到了被退的通知函,对方已传真或邮件的形式通知下来了。至于原因含糊其辞,似乎是实际操作起来,发现复杂,不合适,耗材过多,等等等等。 虽然赖安世接的业务单多且杂,大到诸如汇安广场的设计方案,小到婚庆策划,但是这次被退的多为建筑设计类。 他脑子里闪过了徐汇泽他爸的影子又很快排除了,人家犯不着花那么大的心力财力人力来对付他;再者说了,徐家的触爪不至于这么长而猖狂吧? 那么是瞿麦?也不可能,此时的他要应付自家败絮其中的企业,还得分神交接汇安原先的业务,哪有这个心神对付他? 赖安世强迫自己镇定,看了看手机,徐汇泽在后台发来了信息,说他有空了给他电话。 交代护工一些事,赖安世收拾得清清爽爽打算去一趟办公室。 刘助理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好一句话。 赖安世少有的没好脾气:“又有退单子的?” “赖总,您这段时间还是别回来了……实在有事我们外面沟通……” “我自己的办公室回不得了?” “不是这意思,哎您别挂……” 赖安世扯过安全带,快车回到工作岗位。 电梯上二十楼。 上班时间乘坐电梯的人不多,可是身后一起站的几个人都宁愿贴着电梯墙也不要靠近他。赖安世记得他们是楼上其他公司的同事,以前顶多属于点头之交。 没心思深思,他到了就走进自己的博士后办公层。 一见到他,大家都纷纷低头很忙的样子,敲键盘打电话翻报告,好像没看见他回来了。就一两个迎面走来,一脸菜色问:“赖博士回来了。” 这时候,赖安世站不住了,沉着脸色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业务最多,所以有独立的办公室。 “小刘,我不在才几天,发生了什么?” “……赖总,您没看我们内部网站的视频吗?” 赖安世没回答就肯定没看了。 “……难怪……不过现在删除了。” “到底有什么?难不成我拍了艳照?”赖安世又好气又好笑地叉腰。 “我留了截图,你……要不要看?” 赖安世点头凑过去。 只见屏幕上一张图片,是徐汇泽那晚亲吻他嘴角的图,徐汇泽在他身后,也做了马赛克处理,而他清晰地在图片里! 赖安世气血上涌,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都看过了?” “是……” 他点开讲座班主页,也有人匿名讨论:好恶心,老师竟然这么陶醉和一个同性接吻。还有的说,我暗恋老师这么久,没想到他是基佬。 也有语言苍白无力支持他的,但寥寥无几。 赖安世脑袋里完全没有想法,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去的,甚至忘了回办公室的初衷是什么。 他的老板给他打了电话,让他有空交接下,含蓄道这事毕竟影响不好,下次注意点。老板待他不薄,看他平时勤恳的份上,给了他一年份的工资。 这下可以全身心照顾我妈了。赖安世想,趁此休息也好。 他回家收拾了下,给苏淼淼打电话,听小丫头在电话那头特有精神的声音便放心不少。苏淼淼缠着他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舅公那不好吗?” “好。” “好就多住几天,让奶奶清静清静。” “安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你这么皮谁敢要。” “可是淼淼就你和奈奈了!” 把苏淼淼逗哭了再去哄她,是赖安世无聊时会做的事,他此时有些后悔,自己心情不好怎么拿个小丫头寻开心了? 要不要告诉徐汇泽?他想要不再等等,等他妈出院了再说。眼下徐汇泽那边估计也不好过,按照赖安世对他的了解,徐汇泽这么要强,也爱面子,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被收回公司,哪能轻飘飘翻过不提?好在在需要用钱的时候,他们还有积蓄,工作可以重新再找。 李佟来电的时候,赖安世正开车赶去医院。李佟辗转了几个国家,除了谈业务还顺便去拜访肝胆科的专家。 “我随时都在医院。”赖安世回答他说。 “嗯,眼下你是得请假陪阿姨。”李佟并不知道他被fire了。 赖安世嘴角一抹苦笑并不答语。 护工看见赖安世过来,就收拾了点离开了。 赖妈看过去精神还可以,只是天天躺床上,身板难受情绪更坏了。 “我给你削个苹果,手术前后你是吃不到这些了。”赖安世整理好住在这边要用的东西后出来说。 “你不上班了?” 赖妈看见他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请假几天,以前我带的个新手暂时接手我工作。” 赖妈就信了。 苹果皮打着转,两个人都不说话。随着果皮摔到垃圾桶的声音响起,赖妈接过苹果无声咬着。 “妈,要是我以后都不结婚?” 看儿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赖妈又想丢什么东西砸过去,寻找未果,嘴里还咬着他孝敬的苹果,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笑脸的是自己儿子。 “我就说你喜欢人家阿泽还死不承认。” “我们是……相爱的。” “滚滚。哎呀幸亏老天送我一个苏淼淼——她刚来电抽抽嗒嗒的,这小没心肝的今天倒记起来问候我。” 那是因为我吓唬过她嘛。赖安世嘴角的笑容漾开了。 手术在两天后的上午九点,赖安世记的徐汇泽有个通告,就告诉他别来了,术后告诉他结果,而且医生说一般这样的手术两个小时就能搞定了。 徐汇泽不放心,一边是推不掉的通告一边是未来丈母娘,与助理第五次确定了时间提前,这才给赖安世约定当天一定到。 李佟一大早就出现了,抱了抱赖安世:“别担心,你的情绪会传染给阿姨。” “我知道。” 手术室在六楼,电梯直上,赖安世握了握他妈的手,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亲:“别紧张,小手术,相信医生,我就在外面陪你。” 他妈躺着点头,身边的护士请家属出去,他妈突然喊:“安安!你别走!在外面等着!万一手术提前结束我看不见你!” 赖安世眼圈一红,重重地点头。 他从来不知道他妈有一天会这么需要他。 第27章 小时候没理由的打骂,不间断的打骂,恶毒的打骂,后妈都不这般恶毒虐待。曾经他都想趁他妈熟睡一刀结束了她。 然而他内心还是希望这个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第二天醒来能突然良心发现与他握手言和。 可是巴掌好像甩惯了,叫他滚好像顺口了,打骂喝责变本加厉有增无减。 一个人要是内心存着“希望变好”的强烈念头就连老天都会赧颜施暴。 后来,他妈真的变成一个真正的妈妈,他的性格与后来的生活才慢慢与同龄人接轨。 但他仍然害怕,哪怕他很坚强,哪怕他的生活开始有滋有味,哪怕他现在有了爱人,他很害怕这个女人在这时候发生意外。 手术台上的事情怎么有个准数? 那道门轻易决定了生死,手术刀理所当然的成了生或死的判笔。 李佟捏了捏他肩膀,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他们偶尔交谈几句,但赖安世明显不在状态,精神十分紧张。 “阿姨知道你们的事了?”李佟前几天就听赖安世婉转提了与徐汇泽重逢。 赖安世明白那句话意有所指,他不是个喜欢含糊不清的人,干脆坦诚道:“我和我妈说了我打算和阿泽一起生活。” 意料中的事不是吗。李佟苦笑,他不是没天真地想过,也许赖安世会考虑徐汇泽的特殊身份或者他妈这时候的身体,与徐汇泽再拖一段时间,这样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 人成年后只有一次天真,因为一次真正的天真将耗尽对最渴盼的情感最美好的、真诚的、炙热的希冀。想不到自己的天真在快而立之年。李佟后背靠在椅背上,目光循着赖安世的后颈往下看,他在十几岁那年,有多渴望这个人,现在就有多难受。 “李佟,我真的很谢谢你。” “谢我干吗,你看你,一个机会都不给我,他一回来就……” “我们会成为好哥们。” “谁稀罕你当哥们。”李佟笑,赖安世知道没事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我……什么时候开始的?可是你之前不是有个女朋友吗?” 李佟思索了下,手指交叉在一起,看着地板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事没理由吧。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一起打篮球,我陪你留下来练习么,有一次球场就我们,你后仰的样子吸引了我,后来你还贴着我比身高,回去后我就发现了自己喜欢你。” “你不好意思什么,不是你让我说的?”李佟瞥一眼赖安世惊讶的脸,继续:“至于女朋友,后来不是比赛吗,你又遇到了你以前好朋友,就是徐汇泽,我看出了他眼神,那和我一样的眼神,我看得懂同类的眼神。而你又和他那样接近,每次你们在一起我都觉得,嗯,不高兴,索性谈了个女朋友转移注意力。” 赖安世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李佟告诉他,他暑假曾经去赖安世家附近转悠,期待“意外相遇”,结果好几次在球场看见他和徐汇泽开心地在球场打球。 李佟的坦白令赖安世在惊讶之后措手不及,有些感动。坦白说,如果他当年知道有个人对自己这样用心难不保会愿意与之一试,因为他得到的关怀与在乎那么零星,这世界上有个人在距离这么近的地方这样小心翼翼关注他,他怎么不欣然接受? 只是时过境迁,他快三十岁了,听到眼前的男人对自己的用心他除了感动惭愧,无法做到接受,哪怕没有徐汇泽。 因为谁都在往前走,如今的心境与性格不需要这样小心呵护自己的对象了。 “你这么多年没有恋人吗?”赖安世想起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问李佟情史。 “你不了解这个圈,大多数人只想一夜情,也有试着谈恋爱的,但因为很多原因谈不了多久就分了。更别提一起生活的。”李佟最后一句话是提醒,这个圈子很脆弱,虽然这几年开始被社会慢慢认同和接受,但是身边人根深蒂固的思想仍然是不可忽视的影响。 赖安世从来不知道李佟的故事这么精彩,在手术灯灭之前他以新人的身份听李佟说了几个他的恋人。 第一个是大学生,很乖,但是太重物质了,交往没多久就说要搬去和李佟一起住。那时候李佟还在国外,这大学生是华人留学生里挺爱玩的一个男生,李佟想,在一起大概就能令他收敛一些。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男生带别的男人回来了。 “我那天忘记拿u盘,本来打电话让他送,打了几次他没接,只好自己回家。你不知道看见小男友和别的男人压在一起这画面多冲击。”李佟拿了根烟病并没有点。 后来几个,要么是希望借拉拉结婚再和自己在一起的,要么就是因为孩子问题,最直接还是性格问题。 “没住一起你永远不知道两个人合不合适。”李佟最后面无表情地说了这句。 赖安世久久无法发言。按李佟的说法,他对每个交往对象都特别好,就连第一个劈腿的,他也只是给足他们时间穿了衣服滚出去。可是每一个都没法长久,那么自己和徐汇泽? 徐汇则出现在家属休息区时,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李佟有个不得不出面的业务所以离开了。两个人在楼梯擦肩,徐汇泽没认出他,快步往前走去,李佟却一眼看出他了。倒不是因为他是他粉丝,只是因为情敌总是分外令人热血沸腾。 李佟与他擦肩而过想,如果你让安世过的不好,我还会继续回来的。 “多久了?”徐汇泽边走边问。那边李佟拐弯不见了。 “三个多小时。”赖安世站起来。 “吃了没?我让李平带了盒饭。” 徐汇泽一结束工作连饭都赶不上吃,他的大衣里还套着上节目的衣服。 赖安世心神不属,摇摇头,并没留意徐汇泽也饿着肚子。 李平像幽灵一样出现,提着两个袋子放在休息区桌面,又倏地退下。 时间过了五个小时,赖安世坐不住了,他看着徐汇泽,同时想到医生之前的推测,但是脸上依然维持坚毅的从容。 徐汇泽问了几次,也安慰几次,但赖安世觉得手术绝不会简单。 六个多小时,一个年轻医生从侧门出来端了个盘子:“赖秀芳家属!” 两个人拔腿向前。 银色盘子里是一块成年人手掌大小的肝,这医生手套血淋淋的,拨弄着肝说:“我们切进去发现癌变了。不过手术切的很干净,这里,还有这里,能切掉癌变位置都弄干净了。” 等全部做完手术已经是傍晚时分。天突然黑了,乌云压顶,没泄漏半点天光,马上就有一场疾风暴雨,世界末日一般。 赖安世坐在没开灯的楼梯拐角,上面是七楼,顶楼,真是方便想不开的家属跳楼啊。他整个人陷在黑暗里,说:“阿泽,你说我妈怎么这么倒霉。” 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却惹上这个病。肝内胆管细胞癌,那次他回去查过资料,这是一种很罕见的病,平均寿命两年。 好不容易他有本事了,他妈却不行了。 徐汇泽拉下口罩大步跨上去抱住他。阴冷的走廊一个人也没有,没事人不会来手术室的楼层,两个人用力抱着对方,徐汇泽恨不得把自己的力量和勇气全部给他,赖安世皱一下眉他的心就跟被东西戳破了个洞,要命的疼。 因为认识赖安世这么久,他什么时候皱过眉? 接着肩膀就湿了,赖安世第一次在徐汇泽面前流眼泪,无声的,克制着颤抖。 他曾经说过,他妈再不好,也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曾经说过,这女人再怎么打我对我不好,也是我妈,改变不了她生下我的事实。 他曾经说过,如果不是她去卖,他根本没机会上学。 第28章 “会有办法的,医生不是还说了要拿去化验?你看看我,我陪着你。”徐汇泽单膝跪在他面前,一双眼睛镶满了担忧和深情,大力抱着他。 接下来的几天,赖妈都在重症监护室,李佟来过一次,这次徐汇泽看清了他,两个人很有风度地问好,场面话走了一轮。 李佟也听说了这个病,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只有托人四处打听救治的法子。 被开除的事瞒也瞒不住了,徐汇泽听后横眉怒目,他的人被人这样欺负? 但是什么人干的?如果是狗仔,那肯定不会给他打马赛克?那么只有他家那个老头子了? 赖妈还在观察室,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都不说话,像从前某次躺在一起那样各怀心事。 徐汇泽想,他那个狗拿耗子的老头一旦开始行动就不会这么轻易收网。 “你手里还有什么业务或者研究成果没?” 赖安世道:“有一本准备出版的书,等出版社排单。” “这本书如果出版将带给你什么影响?” “这是我的研究成果,国内目前没有人提出,所以我算是奠基人,学位职称肯定会提一级。” 看着赖安世脸上拂过一丝得意神色,徐汇泽更加心痛:“出版社多久没联系你了……” “一个月前似乎说快了,后来就……我也忙就给忘了这个。” “安安,你听我说,我觉得这本出版可能没这么顺利。以后,唔……我们估计也不会太顺利。” 因为徐老爷子动起手来不渗透完对方的生活不彻底将他生活的土壤腐蚀殆尽是不会收手的。 虎毒不食子,而徐汇泽是胆敢为一个婊`子生的男人跟家庭出柜的大明星,他不咬得两个人回头是岸他怎么肯立地成佛? 三天之后,赖妈从重症观察室转出来。 赖妈还没醒过来就感觉手被人抓着,紧接着看见融融的一圈人影,赖安世紧张地看着他,念着妈。 “我做了个梦,梦见肝被人切了三分二。”声音干哑无力。 赖安世放轻声音:“胡说,肝切这么多还怎么活。” “阿泽呢,我好像听见那孩子来过?” “前两天工作忙又离开了。” 赖妈点头,眼皮一掀,看着天花板:“你这不孝子,说了不动手术,我这得躺多久呢,闷死了。”说着眼眶就红了。 “我这不是陪着你。”赖安世替她按摩肿胀的手背,那里被针头扎久了开始浮肿。 赖妈摸着脖子上的针管,想不到这里也吊着点滴,问:“你不工作了?” “我请假了,还是不放心护工嘛。” 医生反复强调病人的情绪很重要,所以赖安世怎么可能告诉他妈她是什么毛病。要报告单,只说出院了才统一给。他小心掂量着自己的情绪和语气,轻易不漏出一丝一毫的不安神色。 在医院呆了快两个月,天气迅速回暖,这是个冬天走了直转夏天的城市。徐汇泽没空来就与赖安世视频通话,偶尔也宽慰未来丈母娘两句。 赖妈说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样,多说两句话我身子就舒畅。 赖安世不满了:“你儿子难道不好看?” “好看难看看了三十年还有什么区别。” 工作全部停了之后,自然断了收入,其间一切事务由刘助理帮衬,不得不说这小妮子看似每天缺根筋似的,干起活来十分利索可靠。她整理了全部的客户资料以及之后的发展动态给赖总,还把全部的财务报表做了一份给他带了过来。 赖安世在医院外的一家咖啡店见她。 “辛苦了小刘。”赖安世翻了几页道。 刘助理扁扁嘴欲言又止。 “怎么?有话说。” “老板把我派给另一个人了,脾气大又是个手不老实的,我,赖总你带我飞吧。” “你男朋友不知道吗?” “让他知道了立马让我辞职啊,现在找工作多难。而且我们来这城市打拼没多久,他前段时间业务需要,分期付款买了车,房租都吃力……” 赖安世叹气,自身难保。不过他心里已经想好了出路,以前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肯做事想生活下去,总有办法撞出一条路。他怎能眼见老部下被欺负?他手按在文件上点头:“这样,你等我一个月。” 夏天来的早,势头并不猛,所以也不是灼热烧人的天气。赖安世把车停好,看了看自家阳台,一个人影晃动,是徐汇泽过来了。 大约前一个月,徐汇泽无意听他们提起苏淼淼闹着要回来,半点大的孩子怎么放心把她丢家里,于是徐汇泽自告奋勇当起了临时保姆,但这个保姆太无敌了,苏淼淼本来就是他脑残粉,这下见到活人,连说话都大舌头了,更何况蹦跶?走路恨不得走成芭蕾舞,说话恨不得是林妹妹,就连微笑,都是缩小版的蒙娜丽莎。 赖安世想,这孩子长大后一定颠倒众生。对,是颠倒,不是迷倒。因为颠倒了三观。 一大一小,一巨星一粉丝以无比和谐融洽的方式共处一屋三天,苏淼淼当了三天石雕大家闺秀。 经纪人给他放假五天,因为飞华盛顿拍摄电影时间马上到了,为期半年的拍摄将是苦不堪言。导演佛兰克是出了名的细节控考据党,他不容许他的作品他的镜头下有一个演员的表情哪怕头发丝影响全片质量。 徐汇泽更是推了很多活动专门研究这个角色。 “今天晚了十五分钟。”徐汇泽抬起手腕看表。 “约了以前助理了解资料。” “东山再起?”徐汇泽给他一瓶水。 接过喝两口,赖安世觉得自己像归家的男人,而徐汇泽……他不好意思往下想。 “另外起西山。”赖安世看了看屋里,苏淼淼正认真地对着学习机练习英语口语,看来徐汇泽只要说一句“会说英语的女孩子很可爱”比起赖安世分析无数学一门外语的重要性要来得有用。 “什么世道啊,我还是她安爸爸,养了她这么多年,小白眼狼。” “因为我有魅力。”徐汇泽去贴过去勾他脖子,两个人自然地交换一个亲吻,马上分开。 “和我说说你的打算。” “我打算做生意。” “行。” “你不担心我没经验贸然下海?” “从小到大,你要做什么是你做不好的?我从来不怀疑你的能力。”徐汇泽丢给他一个迷死人的微笑转身去厨房。 还有什么话比自己喜欢的人肯定自己的能力更令人开心的?赖安世跟了上去。 在厨房腻歪一阵,才做好了一桌饭。 “在国外我都是自己解决三餐。一开始乱七八糟,煮多少浪费多少材料,后来建立在无数食物尸体的基础上我学会了做饭。”桌上的四菜一汤让徐汇泽扬眉吐气。 苏淼淼一见鲜亮的汤菜很捧场地鼓掌。 赖安世挺奇怪徐家怎么没给他派佣人,不过他没问。“那以后辛苦你了。”赖安世先尝了点汤。 “我记得以前你比我厉害啊。”徐汇泽给三个人分了筷子。 “懒了就荒废。” 三人吃了点饭,赖安世利用午休时间把自己的打算和徐汇泽说了。 赖安世打算开个装修公司。 理由很简单,他自己就会设计,他手里有很多建材市场的资料,装修队伍是他带出来的外地工人,此外,他积累了一点市场人脉。最主要是他个人兴趣。 “我无法想象你是研究什么分子运动的博士后。” “你不知道,我还能指导水产品老板怎么饲养海鲜,我给母猪接生过,我还有焊接上岗证,就是最近路边堆的那些管子,你懂吧?” “打住打住,你以前时间多的慌,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以前你不在,时间自然多的慌。”赖安世说的一脸认真。 徐汇泽发现两个人自从在一起后,赖安世点亮了情话技能。 “说说看规划吧,我参详参详。” “设计装修维修一条龙服务。初期我设计,建材市场我熟悉,我跑;装修外包,队伍我心里有名单。以前的助理小刘会过来帮忙。一开始先从商品房开始,刚好这里就有两片要开发的。”赖安世拿出刘助理上午给他的资料。 “你们两个怎么够,加我一个。” “你这样出去怎么谈生意?人家还得提防偷拍啊?” “非得我出面吗?我可以坐镇指挥充当灵魂人物。对了,我要入股,分红不能少了我的。” 赖安世笑:“还没起步就想着分红,我们阿泽想的真远。” “我都想到咱妈出院后,让她同意我们的事了!” 赖安世见他没羞没臊又靠过来,躲开了亲吻,下面却被抓住。 第29章 两个人袒露心迹到现在还没做过一次,虽然赖安世在照顾赖秀芳之余查过男的和男的怎么做那种事,但他们怎么也没机会做到最后一步。每次都是互相抚慰,在对方手里gaochao,要么就是徐汇泽不满足,把那物插在他腿间磨蹭,滚烫坚硬地摩擦着腿间,顶端时不时擦过赖安世的囊袋,徐汇泽后面在动,手握住赖安世的欲`望撸动,两个人一起gaochao。 总之没用过那里。 大概是和爱人分享了雄心伟业,这次赖安世特别兴奋,全身的滚烫都汇集到了那一处,呼吸都变了节奏。 徐汇泽哪会看不出来,迅速锁了门,一伸手把赖安世裤子脱了,那半硬的在一丛密林里抬起头来,股间似乎灌入冰凉的空气。 大白天的,这是第一次,赖安世有些羞怯。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窗帘挡住了光,屋子不算亮,却看得清两个人的表情。 徐汇泽握着那里撸动几下,把嘴凑了过去含住滚汤的顶端。 咸腥的,却没令人难受,徐汇泽张开嘴含了gui头吸了吸,赖安世拒绝了,他没想过徐汇泽会替他做到这份上,他觉得脏,弯腰要推。徐汇泽两根手指拢了拢囊袋,舌尖在上面舔过,赖安世浑身过一阵电流,酥得两条腿开始无力,他的手从一开始准备的推变成了抱着徐汇泽的脑袋,下’身无意识摆胯做着抽`插的动作。 两个人一个弯腰一个站着,只见赖安世伸长脖子张着嘴呼吸,他觉得自己是被波浪推上岸的鱼,他渴,渴望抚慰渴望波浪再把他托起,摔到水里。 徐汇泽的头伏在他腿间一动一动,舌尖滑过暴涨的筋络,在顶端快速拨弄着,赖安世知道这一刻那里冒出不少液体了,他的眼角噙着生理性盐水,虚弱地看着徐汇泽的发旋,这么好看的男人在为自己做着这事,一想到这里,那处攀临顶峰,喷薄出一股股精`液,那物持续抖着。 徐汇泽吐出来在掌心,抬起头看着赖安世笑:“不要浪费了。”说着把赖安世推到床上,抬起他的腿,把掌心的东西抹到赖安世后’穴:“可以吗?” 赖安世要炸了:哪有做到这份上问可不可以的!他觉得这样多来几次会阳痿的! 徐汇泽插了一根手指进去:“今天做全套运动。”说着在赖安世腿上啃咬着。 “抽屉里有那个啊,用那个!”赖安世看过不少出血的帖子,之前网购了两盒润滑油。 徐汇泽露出一个“你很懂”的笑容,一切了然,挤了些就送到后’穴开始了温和的开拓。 “我进去了。”徐汇泽说出这句话之后,只听赖安世叫了一声,徐汇泽进入了他的身体,巨物蛰伏不动,两个人,兜兜转转快三十年,第一次结合在一起。 “你是我的,安世。”徐汇泽温柔地动着下’身,嘴唇却忘我地与他厮磨。 这一场性`事足足持续快两个小时。徐汇泽把近年来憋着的全数讨回。 赖安世想,这么折腾人的体力活还是一周一次为好。 护工打来电话照常汇报下午赖秀芳的情况。 赖安世趴在床上,徐汇泽替他擦身子,他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一切。后’穴有些辣辣的疼,不是很夸张,因为徐汇泽耐着性子把事前准备做得温柔而充分。 六月份某天,赖秀芳妈出院了。 眼窝深陷显得颧骨更高,一张脸看过去凌厉了几分。因为胆汁无法平衡,所以她的眼白总是蜡黄,身上吊着两个一次性引流袋,袋子里都是黄的褐色的液体,医生说,那都是身体无法吸收的营养。 “不用来复查了,这病活不了多久。”这是出院前找医生谈病情,医生不加修饰地说了这句话,大概是见多了死亡心也麻木了。 赖安世给赖秀芳煮完点心,分一点给苏淼淼,沉默着把点心给赖秀芳端去。 徐汇泽正和赖秀芳视频,他在华盛顿拍电影一个多月了,至少还有四五个月才能完成拍摄。 赖安世放下碗筷,挡住镜头,眉尖微蹙:“现在几点呢徐大明星?” 徐大明星还没卸戏妆,是夸张的落魄乞丐扮相,往日的清俊荡然无存。但笑起来还是好看,他长眉一挑:“阿姨出院我都回不来呢,和她说两句你也不许吗?” 赖安世打发他休息去,收拾了片刻这才回自己屋确认规划书。 他已经跑好了全部手续,亲自做了市场调研,他想把装修公司那个方案做出来。 刘助理肯定会来帮他,那小妮子给他调教得似乎是女版赖安世,也是个无所不能的全能型,当然,能力自然输他一筹。 李佟听到他的想法后十分赞同,把手里有的资源,能介绍的都介绍给了他。 当晚,赖安世站在阳台看着璀璨浮动的车流,它们奔向同一个或者相反的方向,最后汇入万家灯火,他就想,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有朝一日能有能力守护一个家的想法啊。 而什么是家?有他爱的,想守护的人。 他转身看看屋内,再看着漫天繁星,一闪一闪,拼出来徐汇泽的笑脸。 一边要为新公司跑业务,一边要照顾赖秀芳,赖安世这样跟驴转磨似的脚不沾地忙了半个多月,终于病倒了。 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李佟凑过来的脸。 “真把自己当超人了?裤衩怎么不外穿。” 李佟这是真生气了。赖安世苦笑:“去你的。” “请个保姆之类的,你这样跟个陀螺转,累垮了业务怎么进行。” “不放心。” “你这样伯母看见了心里会难受自责。你想她以前自由滋润惯了,突然让儿子来伺候自己,还伺候地倒下了,她心里会好受?你还在睡的时候她就来过,说她早知道你没工作了才不得不出来自己开公司,她说你这样累还照顾她,她怎么会舒服起来?” 赖安世把头偏向一边,不语。 “我来看你还有个事。”自上次两个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后,李佟和他的交往更自然磊落了,说话不再逡巡试探,都是简明清晰,“前两天遇到个国外朋友,他也是肝胆那方面毛病,经一位老中医诊治全好了,你要不要带伯母看看?” 李佟的话无疑是给溺水的人一艘船,赖安世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是那医生号码和地址,我之前联系过了,他要本人带回去看看,顺便带上出院小结报告等。” “天不绝人啊。”赖安世觉得全身都轻松起来了,准备下床去找。 然而他见到老医生是三天之后,因为要预约。 老医生长得一派仙风鹤骨的气质,卧蚕眉斑白,脸上却光透,就连皱纹也显得流光溢彩,一双眼睛充满活力,赖安世想这大概就是真正的鹤发童颜吧。 例行的望闻问切之后,结合报告单,老医生再看赖秀芳的手相,垂着眼哼气:“命不好。” 当晚,赖安世做完全部的事,累得像被卡车碾过一般,仍然挣扎着给徐汇泽发信息,要告诉他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 老中医把脉又看出院小结,把气叹得一波三折,听起来很有江湖骗子的意味,他说了,如果没动手术他有把握治好这个病,因为在他手里治好过几例了,而手术之后他不敢保证了。 “20的把握。”老医生摸着光滑的下巴下结论。 极其昂贵的中药,试吃十天就花了两万多,还没加上各种昂贵营养品。 当然钱不会和徐汇泽提,赖安世永远不会和徐汇泽说这些,他不是和徐汇泽见外,徐汇泽那傻孩子肯定会掏腰包提出自己也要负担的,所以赖安世挑重点的说。 而且,那个20他也不要告诉徐汇泽。不是不信任,是有些难受分摊了不会少,反而会沉重。 不过那药能不贵吗?犀角,麝香,牛磺等,都是一等一的名贵稀缺中药材。 这样吃法,至少吃半年。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你那么骄傲 作者:东坡不吃肉 第9节 赖安世没想过还有这一个转折,钱大部分都投在新公司,还有一部分银行贷款利息,他想下个月如果再不接到单子,他就不开车了。因为能不养的就不养了吧,省开支。 第30章 徐汇泽这天的模样很清爽,说提早拍完了他的戏。他抱着枕头看视频里的赖安世,觉得他下巴尖的都能戳破被子了。 “你就这样,没个人在身边盯着你就毫无组织纪律性了。” 之前赖秀芳不怒自威地杵那,赖安世才养成了无比规律的生活习惯。 好习惯难培养,坏习惯却来得轻易。赖安世真是一朝把十几年培养的好习惯通通打入冷宫了。 “新公司刚开始有点忙。虽然是淡季,但是百废待兴嘛,我得做好比别人更充足的工作。” 徐汇泽盘腿在床上听他瞎扯有点生气的样子。 两个人互道晚安之后,徐汇泽就睡不着了。首先他有点不高兴,一是赖安世瘦了很多很多。他的身材本来就属于修长偏瘦型,之前还有冬衣遮着,看不见突兀的骨架,而刚才视频,他清晰可见的锁骨和突出的下巴,真是醒目。还有之前他暗地里偷偷打听那种病的其他治疗方法,就连这次在华盛顿拍戏也去遍访着方面名医,都失望而归,没想到给李佟找到了法子。 其次,他又是激动的,因为赖安世真的很担心赖秀芳随时随地一命呜呼,终于找到个能延长生命的法子了。 徐大明星带着喜悦的,沮丧的,失望的,外加一点吃醋的心情艰难入睡。 助理小刘以前穿六厘米高跟鞋会私下痛呼,这脚想剁了。她那时候忙,像花蝴蝶在一堆文件合同里飞来飞去;而现在她像绿头苍蝇,快而有目的地在办公室,银行,传真,电话,电脑间转着。她再也不抱怨脚疼了,往往只有到全身放松下来,才能感觉到脚传来的阵阵疼痛。 来大姨妈肚子疼也不过如此,刘助理看着接下的第一个订单,身上痛着心里爽着。 事实证明,赖安世做任何事都很像回事。他读书就会拿满分,他拿着焊机就像专业售后,他站在投影仪前上课就像老师,他西装革履坐在谈判桌前就真的是一位老板了。 虽然公司现在就两个员工,他和刘助理。 赖安世这样睡的比猫头鹰晚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这天终于能喘口气,他和徐汇泽愉快地联系,两个人看得见摸不着的日子犹如饮鸩止渴。 徐汇泽看过了他发的邮件,那十几页的合同他着重奔违约责任和付款方式去了。 赖安世笑他只惦记钱,怎么不看看验收标准。 徐汇泽反问:“你的能力还能验收不合格?” 赖安世心情很好,赖秀芳现在精神不错,苏淼淼也挺懂事,经常给她奶奶顺着脊柱抚摸。赖秀芳总喊腰酸,这样可以减缓酸疼。 既然有了转机,他便通过李佟与那个宣布缓刑的医生联系上,医生的嘴巴张的可以吞下一粒鹅蛋,表示很想研究下中药治疗之后的这种病患,当即约了个时间。 赖安世算了算,签了合同,三五天内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事非得自己出马了,于是果断拾掇了,交代刘助理一些事,把苏淼淼拎去他舅舅家,带着赖秀芳还有李佟又去医院了。 当然,这些徐汇泽并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了铁定包飞机都要飞回来。他现在是听到李佟名字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动物。那晚他一查合作方资料,这不是李佟所在公司底下的一个子公司么? 他那点不开心就陡然变大了,但徐汇泽很聪明,赖安世不提他便装不知道,这有什么的,等他回去他请个个把月的假和赖安世一起操持业务照顾病人。 这么想着但他还是压不住那股火,赖安世偶尔提到李佟名字,他就淡了笑容,几次下来,赖安世再缺心眼也能猜到一二了。 别看徐汇泽在赖安世面前端得无所谓,人五人六的,他多久没碰视频里的人,想着赖安世的脸给自己撸了一发。 李佟这个刷脸机和气地和那个医生打过招呼,又去赶航班了,他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在国外。 复查结果让大家都十分满意,呆了几天打算把那碍事的引流袋拆了。 赖秀芳对拿掉那两个碍事的袋子很满意,她舒爽一笑:“哎,成天晃着两个袋子,我都怀疑自己是丐帮的二袋长老了!” 接下来赖安世又成天加班到凌晨三点赶设计,做预算。 徐汇泽在这天拍戏从马上摔下来,手臂骨折进了医院,剧组非常人道,再看他的戏拍的差不多,导演放他回去好好休息,先拍别人的戏。 徐汇泽那个雀跃,这摔得值得,他先前苦思冥想着怎么开口要回国几天,眼下真是送上门的假期! 早知道我应该提早摔一摔。徐大缺德遗憾地想。 于是赖安世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下巴一片青色胡渣儿的徐汇泽用一只手端着菜出来,朝他笑着:“你回来啦。” 苏淼淼激动地尖叫:“安爸爸!快来吃!” 徐汇泽是三个小时前下飞机的。如今他和徐家基本没联系了,谁让他爸领了陌生的女人进来,还有一个天天吵闹的少爷弟弟。不过他依然和他母亲联系。徐母已经脱离徐家了,拿着一笔钱又开了家公司,专门做贸易。 那个贸易公司规模自然不大,但一个女人靠离婚分得的资金让公司有模有样地运作起来,着实不易。赖安世有时候想,徐汇泽父母这么懂生意经,那么他一定在生意场上无师自通。 事实上徐汇泽脑袋相当好使,做生意的头脑和法子十分灵活,只是他兴趣不在这里。赖安世自然明白他没太大兴趣,所以那想法不过是吃饭时擦过了脑门然后就消弭了。 赖秀芳也坐一起吃饭,直夸徐汇泽烧的菜好吃。苏淼淼吃得肚皮滚圆,眼睛直勾勾停在徐汇泽身上,她想阿泽哥哥真好看啊。 那么大的孩子没那些贴切的词去形容一个人,所以仅仅是阿泽哥哥好看,阿泽哥哥很好,我很喜欢。 徐汇泽很不喜欢刷碗,同样不喜欢刷碗的赖安世接下了这个任务。再说了,他怎能让徐汇泽刷碗,人家一边手臂还吊着呢。 “现在进行哪个环节了?”徐汇泽捧着他的小平板看赖安世的设计图。 “去订材料。”赖安世在洗碗巾上挤一些洗洁精搓几下就出来洁白泡泡,他拿起碗刷第一遍,“银行贷款下来一部分了,可以先订部分材料,一边让工人们开工。” “资金周转不够怎么不和我说呢。” “银行那边可以解决就不动你的钱了。”其实他没接受徐汇泽提出的入股,这几十年来尽量一个人解决事情的方式在他心里根深蒂固。再说,确实没到非要借助外力的时候。 他这人就喜欢逼自己,以前给生活逼,现在给自己逼,怎么看怎么有点抖。 “你跑去贷款不要利息?不对啊,你这刚开的公司怎么批贷款,你这财务报表怎么糊弄人的?”徐汇泽到底精明。 赖安世笑:“有个认识的在银行上班,请他吃顿饭帮忙的。” 徐汇泽靠着门框问:“抵押物?” “……我家。” 徐汇泽吊着一条胳膊在原地转两圈,那样子有点搞笑:“好,你真破釜沉舟了。凡事有万一万万一,你就不想想阿姨现在这样?”徐汇泽声音放的很低,然而情绪有点不好。 赖安世不急不慢冲碗上的泡泡:“最后不是还有你吗?” 说是这么说,赖安世决计不会开口问徐汇泽借钱。办法用完了渠道使遍了他才愿意放过自己找别人。 没办法,过去的生活教会他靠自己,哪能那么轻易托付别人。 “小混蛋儿办的这是什么事。”徐汇泽气消的快,“大概多少?” “三百多万。” “嗐!不少呢。” 第一个业务单有这么的量很不错。 但是七扣八除之下他净赚的只有一百来万。 事实证明,赖安世对自己的发展规划地相当条分缕析,他这单子为他赚到了企业的第一笔周转资金,刘助理得到了久违的假期,不用继续在办公室和车里敷面膜了。 然而这笔钱很大一部分都被赖安世拿去买中药了。 这花钱堪比那时候抽大烟打吗啡,是无底洞,但怎么说也是令人生出希望的无底洞,会有回响。 第31章 在赖安世接到第二个单子时,赖秀芳又去了一次医院,上次的引流袋拿掉不久,浑身像涂了土黄颜料,眼白也是黄的,嘴唇是没有光泽的橘黄,整个人像蜡人。 他联系了医院,确认那医生的上班时间,马上开车送去了。 “胆汁外流。”医生下了个简单的结论,目无表情道,“在这里观察几天,引流袋继续用,别觉得不好看啊。” 有惊无险。这一观察又观察了五天。 第二个单子都是赖安世在电话遥控,刘助理一个人跑。累是不用说的,好在有赖安世的电话在前,徐助理跑起来没遇到太多刁难。 等赖安世和徐汇泽汇报第二个单子,徐汇泽在遥远的华盛顿打断他问:“哪个合作单位?再说一遍。” “欣亚。” “哪个欣哪个亚?” 赖安世:“欣欣向荣的欣,亚洲的亚。” “这他妈的,我就说送上门的生意没那么简单。这是徐谨润分公司。” 赖安世消化了十秒那个徐谨润的名字。 这不是徐汇泽他爸吗? “这样,你把合同传一份到我邮箱。”徐汇泽对他爸有很深的芥蒂。没办法,谁让他爸之前所做一点也不光明正大。 徐汇泽看东西速度很快,他双眼像雷达刷完几张合同,没发现什么问题,可是心说不出来的慌,空落落的很不踏实。他确认了多遍合同条款并没发现不妥之处,只好悻悻放过。 也许徐谨润他很少过问这个分公司呢,徐汇泽想。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然而在施工了一个礼拜之后,工程队消失了!现场负责人当天刚好来巡视,跺几脚大楼都有回声,怒气之下直接给摁着计算器算银行贷款利息的赖安世拨电话兴师问罪。 负责人的声贝不开免提已胜免提,赖安世艰难地听清对方生哪门子气,马上工头电话来了。 老家留守儿子在酒吧打架斗殴,被抓了…… 工头是那个队的灵魂人物,灵魂都不在了,四肢百骸还怎么团结在一个身体上做事情,加上天气热,一个个都没拿到预付款,都自己寻了私活或者干脆和工头一样回家看看妻儿老小。 赖安世知道这些人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他们常常纠结成团,像蝗虫进攻某片农田,拍拍肚皮打个嗝换地儿。 完全没有“收拾残局”这样的觉悟。 在电话里工头满口答应会给底下人打招呼,然而这招呼打得石沉大海了,赖安世还没把气喘顺了银行那边的熟人说,政策改了,下次没法给他开直通车了,让赖安世手头资金快收收,还贷款先。 双方合同的约束力在熟人身上似乎会少一些,更何况赖安世不愿意看到别人因为他为难。 刘助理说:“老大,我们该不是给人整了吧?” 赖安世看着刘助理那油光把粉底冲模糊的脸,一时觉得害了人家。 要不,偃旗息鼓? 那怎么能,赖秀芳那一笔药钱够他做牛做马很多年了,更何况,苏淼淼要上学的。 赖安世强打精神,一天二十四小时上满了二十小时,还要抹几把脸和徐汇泽视频。 徐汇泽精成猴精了,指指眼睛:“你又多久没休息了?” “就这两天忙了些。”忙着给那工头做擦屁股工作忙着找资金。 徐汇泽的拍摄提前结束,然而他没有和赖安世说,转机去了另一个城市,来到了“金紫薇”。 “金紫薇”是国内连锁老字号娱乐休闲场所,早十几年这名字还挺洋气,现在听来有点媚俗,但不影响它的宾客满门。 徐大明星莅临前让李平去了解了赖安世公司情况,得到的消息和他在视频里听的完全不一样,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顺藤摸瓜,一摸,惊讶背后指使的是“金紫薇”老板。 没道理,这老板他们谁也没招惹——别提招惹,就是照面也没打过,怎么隔空招仇了? 搭桥牵线这事,徐汇泽亲自上阵效率很高,很快约到了幕后老板。 老板姓顾,摘下墨镜对徐汇泽一笑,徐汇泽微蹙着眉:怎么这样眼熟。 眼熟不过三秒,他在脑中搜索无果,于是发挥他的实力演技派,很快换上轻松神态,主动问好。 谈话在磕磕绊绊中进行,满桌的菜两个人没吃多少,徐汇泽是强打精神和对方谈判,对方突然收话问:“你想不起来我吗?” 徐汇泽半眯着眼迅速扫一眼对方的脸,对他来说,除了赖安世,除了拍戏需要,他对其他人都是用目光随意搜刮几下。 这一配合的搜刮他似乎想起了了:“顾……致远?” “不对。我是他孪生哥哥。” 去你妈的,谁认识那小子什么哥哥弟弟的。徐汇泽肚里骂着,嘴里说着:“太巧了。” “咱明人不说暗话。我那不着调的弟弟看上瞿麦那小子——打也打了关了关了,还请了心理医生,几年折腾下来我算是死心了,由他折腾去。可是瞿麦他看上的是你。”说到这顾老板换了个坐姿靠在椅子上看徐汇泽:“你们这些基佬,好好的日子不过么,这是时髦?” 徐汇泽大概知道赖安世这倒霉孩子是给谁害的了。 绕来绕去绕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谈个恋爱过个小日子这么难。 徐汇泽不在意笑:“所以工头那孩子的事也是你给做的?” “他不过是我这的服务生。” 事情有了眉目,大概就是顾老板的弟弟看上的瞿麦受委屈了,顾老板的弟弟不爽,咽不下气,于是顾老板爱屋及乌恨屋及乌,听说那服务生的爹在赖安世那里当工头,二话不说想了这出,工头老实巴交,给恐吓的躲了赖安世。 徐汇泽:“银行没你的份?” “什么银行?” 徐汇泽摇头,直接问:“你们想怎么样?” “你们让我弟不痛快,我也该让你们过不痛快。” 遇到个变态弟控啊。徐汇泽把桌上半杯酒喝了,杯子豪迈往桌上一扣:“成,看谁痛快到底。” 说着站起来走了。 瞿麦有个忠实粉丝这样拥护他还整天杵自己身边做什么?眼神给水泥糊了么? 但结合自己一想,自己不也差不多,眼里心里只有赖安世。 深夜,他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没去赖安世家。一来,两人数日不见,心痒手痒做不了那事很折磨,二来,他得腾点时间冷静想想怎么不着痕迹地帮赖安世渡过难关。 赖安世自尊心极强,他不会喜欢徐汇泽知道他的难处,更不会同意他轻易出手帮他。 于是他第二天一早,给徐谨润发了个短信。 很奇怪,和自己亲爹见面也要提前预约,徐汇泽心里好笑。 徐谨润直接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回家一次。 家?哪个家?以前小区的家早没了。阿二那只大狗活了十三年没了,徐汇泽被送出国后家里只有它陪着奶奶,老狗活到第十三年寿终正寝。听说去世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徐汇泽的房间逛一圈,又执着地朝着对门的方向望了片刻,喉咙里呜呜不断,最后躺在它老主人的床下。 徐奶奶打越洋电话和徐汇泽说这消息时,徐汇泽一时没有眼泪,照常上课放学了一天,突然在晚上,一个人起来开冰箱时无声流泪了。 他很少哭,即便是那时候离开赖安世他也没流过一滴眼泪。 他只是觉得,阿二离开的事实告诉他另一个事实:赖安世和他分开很久很久了。 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在不断告别和遇见么?有的人一别再也不见,有的人遇见即对眼,携手走了很长的旅途,有的人告别后重逢,感觉是冷饭新炒,再怎样加佐料也不对味和可口,有的人遇见很多次也就那么回事,不会成为驻足的风景。 第32章 徐汇泽那天痛痛快快把出国以来攒的眼泪一口气流完,第二天请假,第三天照常生活。 后来奶奶去世,徐汇泽哭不出来了,周遭的人都在或真挚或夸张地哭嚎。他想告诉赖安世老太太去世的消息,毕竟奶奶生前很疼他,可是他不知道这个人在哪。很奇怪,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明明地球这么拥挤。 也是奶奶告诉徐汇泽,安安这孩子,苗长得正,以后大概歪不到哪去。唉,你说你们俩孩子一般大,怎么安安懂得克制约束,你就跟蹿天猴似的? 总之,在奶奶口中,赖安世是“别人家的孩子”的典范。 徐谨润满脸悲哀地捧着个骨灰盒出来。人这一辈子活得或鲜亮或落魄最后逃不出一个木盒子。 徐谨润说这房子太小,也没人住,就卖了吧。 听听,太小,房子太小。以前几个人住也不嫌小的房子,现在即便是搁置了毫无人气也会被说成太小。 也对,那里记忆太多,记忆里人来人往,自然就太小了。 徐汇泽一头扎回了书山题海,不再理徐谨润怎么折腾。他的少年时代在那间屋子里,随着两个字“卖了”瞬间摧枯拉朽。那最快乐恣意的时光已经哗啦啦流走,他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头。 徐谨润给了他一个地址,是他新家,他以前去过一次,大概是拜年时去的,坐了片刻,就听他那恨不得他滚的后妈频繁喊“谨润来一下”,在看见徐谨润抱歉的笑,说,还在坐月子就是事情多。 徐汇泽巴不得立刻离开,于是就坡下驴,让徐谨润伺候后妈去,自己也乐得赶紧溜。 他把车开进小区,老远就看见徐谨润坐窗户前看他。 换了以前,徐汇泽心里会泛起微小的感动,可现在他在徐谨润身上没太多情绪。 进屋了他才发现徐谨润是坐在轮椅上的。 “坐,别站着,喝点什么?” 徐汇泽顿了的脚步又走到轮椅边:“您……这是怎么了?” “腿偶尔不利索,缺乏运动。医生说没事,积极配合锻炼就会恢复七八成。” 徐汇泽把目光从徐谨润的两条腿上拔开:“他们呢?” 他们就是后妈和他血缘上的弟弟。 “出去玩了。” 家里怎么不见保姆,你怎么瘦这么多,以前你哪天不收拾得清爽利落,你看你的裤尾都皱了,以前你那西装挺括意气风发的模样都去哪了? 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好好的一个家,嘎嘣,掰成了三片。 收起不必要的心疼,徐汇泽道:“我直接说了。”他坐在他爸对面,“安世的银行贷款你有插手吧?还有之前的照片风波。” “照片?你还有脸提?就为遮你的脸我花了多少钱?!可以买一条旺街了!”徐谨润气得喉咙像破损的风箱,嘶吼着。明明以前是个温和圆润的人,商场令他目含阴鸷,面目锋利,都风烛残年了,仍然像挥舞着利爪的猛兽。 徐汇泽也不动怒:“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徐家只承认你一个继承人,除非你离开那个人。” 徐汇泽:“爸啊,你什么时候可以改掉对安世的偏见和成见。” 从小到大,徐谨润就没喜欢过赖安世,并且对他有很深很强烈的厌恶,觉得赖安世代表了社会最坑脏的群体,他就不应该出现在他家对门,并且和他的宝贝儿子纠缠不休。 当年,他有能力了逼走他,马上送走了徐汇泽,以为时间肯定能让两个少年忘了彼此,明白这是多么荒唐的冲动啊,可是时间只让那种冲动蛰伏,并且如酒发酵,酝酿成如水般的情感,汲取不醉。 他为什么要改,他没有错,徐家只承认徐汇泽一个继承人,至于后妻的孩子,那怎么能和徐汇泽相提并论?他不过是引导儿子走回正途,让两个冒大不韪的年轻人像其他男人一样,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繁衍生息。 何错之有? 而那个赖安世不过是他教育儿子时附赠他一点教训罢了。 徐谨润生硬道:“你离开他,必须。” 徐汇泽一动不动注视着眼前脸色灰白的老人,精气神都败坏至此也不肯松动脸上的固执。 起身,徐汇泽留了一句:“您好好休息吧,我会陪他一起解决的。” “……回来!阿泽你回来!”徐谨润攥紧轮椅叫着,方助理终于冲进来,赶忙倒药给他,替他顺气。 “老方,你也算看着阿泽长大的,从我把他送去国外他就变了个人,我这是为了他好他还是不懂事……” 你理解的为他好和他要的好完全两码事啊。老方想着却没有说,替徐谨润按摩胸口,叹息着:“徐总哪……” 徐汇泽估计了自己的存款,帮赖安世绰绰有余,但投资和给他钱完全不是一个性质,赖安世咬断牙也不会拿那笔钱的。 见到赖安世是回来的第三天。 “苏淼淼看新闻说你前两天就下飞机了。”赖安世眼睛没空看他。 徐汇泽走近,看他在翻一份材料报告。“休息了两天嘛——怎么,材料有问题?” “那帮孙子,亏合作这么久,拿这样的东西糊弄我。昨天和他们掐架快一天火气大着呢,你躲远点。” “不过遇到这事,工程进度是不是可以缓缓?” “这倒也是,乙方那边也算通融。说到底,这些都是我负责,拖不了几天。” “工程队解决没?” “没,赶上今年很多外来务工人员返乡,本身就有缺口,不好弄一支队伍。” 徐汇泽敲着桌沿:“给钱也没人来?” “做了一半谁要接?回头责任推谁呢。哎你甭管,我再找。” “还是原来那支队伍吧,我用美男计。” 赖安世瞪他:“你就是牺牲色相也要把我当目标啊。” 赖秀芳在屋里睡,开着冷气的屋内犹如一个看不见烟的小型冰窖,徐汇泽摸了摸手臂:这还没到得开冷气的时候啊。 他不知道赖秀芳的身体里永远有两团火似的,在连接挂引流袋的左右两侧管子位置,体内的火烧的身体发烫,总是觉得天气很热。 徐汇泽偷偷退出去,转身就看见苏淼淼悄无声音站在那,一袭白裙和乌黑的长发。 “耐耐晚上都睡不着。”苏淼淼道。 “你怎么知道?” “她来我房间,坐着或者走,我好几次醒来都看见。” “淼淼真乖,已经自己敢睡觉了。” 苏淼淼低头看鞋:“安爸爸说不能吵耐耐,得一个人学会睡觉,不然不要我。”这赖安世怎么吓唬小孩子的。徐汇泽蹲下:“你安爸爸不会不要你,他只是……不太知道怎么安抚你。” “什么是安抚呀阿泽哥哥?” “大概就是这样——”徐汇泽摸摸苏淼淼的脑袋说:“我让你别担心别害怕。” 被夸乖的苏淼淼开心地在床上打滚,她成功地骗到了徐汇泽的“安抚”。不过赖秀芳晚上睡不着却是真的。 徐汇泽没去打扰赖安世,他翻着手机通讯录想起了李赫。 李赫认识一切三教九流,上至飞龙下至地鼠,他都能拍肩膀气氛热乎,怎么不知道问他一些事? 当然,电话是偷偷打的,听完请求的李赫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大材小用屠龙刀当杀猪刀使了。 “条件?”李赫帮人不要金钱讲究个对等的付出。 “你开吧。” “这样,你电影也拍完了,现在是放你假休息,但没曝光度不行,我给你报一个户外真人秀活动,最近在国内很火。” “……我上次都推了再去不好吧?”徐汇泽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做游戏,这是他入娱乐圈以来唯一学不会的。 “我知道你心里几根花花肠子,他们求着你去呢,毕竟你是镀了层金的国际明星了。” 徐汇泽嘴角抽抽:“离国际很遥远,再说真是国际明星参加那节目不是掉价吗。” 第33章 李赫马上念了一串名字,都是娱乐圈近来冒尖的新人王,说都是参加这样节目突然火的。 徐汇泽还能说什么呢,李赫不过是希望他红到发紫,紫到镶金边然后金光万丈。 向来讲究效率的李赫在三天后发来一个号码,备注工程队工头。 原来那工头以前是群演有过明星梦,三十来岁了依然是蹲队伍里等人喊领盒饭,心灰意冷,继承其父衣钵——包工头。 李赫待谁都客客气气,毕竟娱乐圈你不知道哪一天谁就大红大紫谁就身败名裂了。 徐汇泽的名字也有点影响力,对方待他算友好,另外一部分不好的语气大概归结于徐汇泽怎么能当明星了而自己干着水泥工。 赖安世接到包工头电话还有些犹豫,坑掉多了对于送上门的好事他持观望态度,徐汇泽在旁积极怂恿,这才与包工头签了合同。 工程队有着落后,银行那边还没解决,徐汇泽就要打包行李上飞机了。 “我们得半个月见不到,你不让我做一次啊?”徐汇泽洗完澡出来,见赖安世的眼睛还黏在电脑上。 他们在赖安世的办公室,有独立卫浴和休息房间。在家徐汇泽可不敢这样,毕竟赖秀芳和苏淼淼在。 赖安世一伸腰:“你那节目耗体力,留着吧。” “不留,全给你。”说着,徐汇泽就扑上来,坐在赖安世腿上,舌头舔拭喉结动手要解裤子。 跌跌撞撞,一路吻到了休息室。休息室窗帘没拉开,一片黑暗。寂静里接吻的声音尤其清晰,两个人窸窸窣窣的脱衣裤声刺激耳膜和心脏,每一个细胞都被挑`逗,盼望得到欢愉。 进入的时候,徐汇泽停了停,长长出一口气,在温热紧实的后’穴里感受赖安世的身体。 “动一动……啊……轻点你轻点……”赖安世抱紧了他。 徐汇泽如战马上征伐的骁勇将军,这一动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赖安世昏昏沉沉,醒来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 “擦过身体了,宝贝,我帮你穿衣服。”徐汇泽忍不住吻起了赖安世的脸。 工程队很靠谱,赖安世和刘助理为贷款的事两头跑。 徐汇泽在飞机上被提醒了几次“关手机”这才把手机关机。 今天,瞿麦主动来联系他了。 回想照片事件的前因后果时间顺序,瞿麦很有动机。 瞿麦一向敢做敢认,徐汇泽只提了个“我被偷拍”的开头,瞿麦就截口道:“我知道,我派人做的。” “你幼不幼稚?” 瞿麦声音在笑:“这么多年了,你可有把我放心上过?” 徐汇泽沉默片刻,声似无奈:“瞿麦,我们那本是灯捻儿一样的际遇你非要拆了棉线成细细的缘分,你说烧起来的火能照亮两个人的心么?” 徐汇泽很少和瞿麦说这么长的话,除了以前的公事。 更何况这次还说的如此文艺,瞿麦一时乍舌,不甘心问:“那赖安世算什么。” 徐汇泽换了说话语气:“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定律。” 他用了康德《实践理论批判》里的名言之一,这句刻在康德墓碑上的话,前半句唯物,后半句唯心。乍听之下用来形容赖安世与他很不合理,你爱我爱似乎是唯心一事,可他想说明前半句代表他喜欢赖安世是顺应而为,后半句代表那是发乎于心,无法控制。 大抵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一个人,他会成为你的光,攫住你灵魂的影子,一路相随。 瞿麦发出失败的发抖的喟叹。 徐汇泽本就不是薄情寡义,瞿麦待他如何他心里不是不懂,但那太沉重,他的心里已经住了个赖安世,而且一住就不曾拆迁,哪还有余地留给别人和自己。 李平递过来徐汇泽要的资料,关于瞿麦家近期的项目和汇安集团的动态。 “我知道你是徐谨润派来的,但是你也不要忘了,在谁身边做事。”徐汇泽接过材料轻轻地说,好像在和一个朋友说“今天天气不错。” 但是跟了他几年的李平知道,这句是警告,第二次就不是警告了。 徐汇泽不糊涂,即使每天睡的比乌鸦晚,他那脑子也不会罢工休息。比如他收到的剧本,他会结合市场分析故事是否有吸引力,角色本身有什么看点,即便是一首歌,哪一句在唱的时候用什么情绪,现场演唱需要什么表情,他在接触的时候第一时间都会做出判断。 及时,有效,爱思考,是李赫对他的评价,所以他作为新人红的这么快不无道理。 即便是贴身助理第一天过来,对方的身份他早就私下调查了。但他装什么都不清楚地接收了,并且留在身边,他不想打草惊蛇。 李平那张扑克脸终于露出惊诧的表情,点头道:“是。”默默退下去了。 瞿麦很有经营头脑,他回去瞿家不久,商业街新项目又顺利启动,如果徐谨润手握国内一半的房子,那么瞿麦该握着国内一半的街市了。 晚上黄金时间是徐汇泽参加那个真人秀活动的直播,前两天节目就在预告,苏淼淼和赖秀芳守在电视机前看着。赖安世在给赖秀芳煮点心。 赖秀芳精神越来越差,一半是因为睡眠,一半是因为身体垮了。 “安爸爸,阿泽哥哥出来啦!” 赖安世在等水烧开,眼睛依然看着刘助理整理的财务状况。 徐汇泽和另一个当红女星被关在一间密室里,一个回答显示屏上的问题,另一个必须在规定时间里找到出口。 女星知道徐汇泽文化高,派他去回答问题,自己自告奋勇寻找出路。 事实证明,猪一样的队友比节目里的每一个问题更可怕。徐汇泽听到其他队伍胜出的提示音,依然没等到队友找到出口的提示音。 他很快回答完问题去寻找队友。每一个前进方向都有提示,类似脑筋急转弯,徐汇泽想自己是无法和猪一样的脑子想到一起了,放弃了寻找队友,奔跑中寻找出口。 当他到达出口时,大屏幕播出他那泫然欲泣的女队友的脸:“他怎么可以抛弃我?” 镜头转向徐汇泽,主持人提问:“阿泽,我有注意到你寻找出口时无奈的表情,是感慨我们薇薇太笨吗?” 薇薇就是那女明星昵称。 “不是,感慨我被抛弃了。”徐汇泽大言不惭,他真跑累了,擦着汗回答。 “如果像今天这样,你和你女朋友失散了,你会自己找出口离开吗?” 徐汇泽笑:“不会的。前提是我们不会失散。” 赖安世端着汤出来,刚好看到徐汇泽对着镜头说。 “阿泽哥哥好帅哦……”苏淼淼抱着遥控器歪倒在沙发上。 赖秀芳:“看完就去睡觉。小孩子多睡才能长大。”又转向赖安世道:“别急着去工作,我有话和你说。” 厅里坐着母子俩。 赖秀芳无法弯腰,两侧插着引流管子,左边口子会疼,她只好含着胸歪肩膀走路,减缓疼痛,导致整个人呈倾斜的模样。 她走了几步,赖安世陪在身侧。 “安安,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赖安世替她摸后背:“是遇到问题了,但算不上困难。” “你心里总藏着话,从小就是,我也知道是我的原因。”赖秀芳这大病一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抽走了,说话也不如以往那样锋芒毕现咄咄逼人。 赖安世不以为然的笑:“都过去了。” “如果,以后我走了,你遇到什么事去找许项言,他该为你做点什么。” “我不想找他,他不要我们。” 赖秀芳转过来看着他:“我这样吃药吃补品,加上你公司刚起步,哪来那么多钱?要不你把许项言给的拿去用了。” 那是赖秀芳的养老基金,赖安世从没想过动。 银行在第二天上午发来通知,让他下午务必给答复,最好必需解决。 赖安世自然不是个做事稀松二五眼的人,他之前通过银行某认识的人开直通车办理了业务,此时对方为难,他宁愿自己这头急得上火口腔长泡。 第34章 那几百万说多也不多,徐汇泽手指一动就能汇他账户,或者以徐汇泽的能力,多打几个电话大概就能解决,但赖安世不是别人,他经历过权势的欺压,他被人踩在脚下差点就逃窜无路了,他怎么能倚仗过去欺压他的手段去解决遇到的问题? 在这件事上,徐汇泽说他轴,有时候就是棒槌一样的性子。赖安世不以为忤,回答:“这是我优点。” 徐汇泽很想做出一个鄙视的笑容,但谁让自己就喜欢这棒槌。 他是有些特殊手段可以帮助赖安世,但是他知道赖安世是如何成长的,赖安世反感一切权势逼人之事。他首先尊重赖安世的选择,也懂得那命运的可敬,所以他宁愿多绕几个弯去帮助他。 即便真帮不了,他还是把尊重放第一位。 刘助理递来一份招标公告,是两个礼拜前赖安世让她留意的一个工程。 他眉间渐苦:参加投标哪能落下关系打点吃吃喝喝,中标了还得交一大笔保证金呢,这边工程没这么快验收,那边银行的人在问钱了……灾难真是狡兔三窟。 “我去问问乙方。”赖安世放下公告,联系乙方,然而磨难升级——狡兔四窟,对方负责人在电话里运气十足了回绝,说工程都没进行一半,之前拖了进度都没怪你你还好意思问能不能先支点钱? 这边失败,眼看就到中午了。 “老大,我和我对象就二十几万……九牛一毛的能力。”刘助理又绕回来道。 赖安世哪能要她的钱,安慰走了她,开车回家。 护工在家等他,赖安世才想起来昨天说今天给她工资,他真忘了。他要下楼去取,护工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姐,知道雇主修养人品都不测,便摆摆手留住了赖安世。 苏淼淼数着药丸子,冲他喊:“安爸爸!耐耐的药明天就吃完啦!” 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赖安世想,苏淼淼过一个礼拜该去注册了。 事情真的是没有最坏,还有更坏。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你那么骄傲 作者:东坡不吃肉 第10节 与此同时,瞿麦在开会,他居中坐首位,听各部门本月的工作报告,在最后一个部门经理汇报完,他简单说了几句就宣布散会。 他的办公室里,有个人在等他。 见他推门进来,那个男人站得笔直:“开完啦?” 瞿麦不看他,语气不悦:“你怎么来了?” “路过,来你这打秋风。”男人穿着品味不凡,分明不是需要打秋风的吝啬之人。 瞿麦道:“算了,等我收拾下一起到楼下吃点,我有事和你说。” 男人正是顾致远。 以前瞿麦的同桌,长得颇为秀气的男孩,长大了添几分刚毅,所以那份秀气转变为俊朗。这样的容貌在男人里属上品了,性子还处处服帖于瞿麦。也不知是老天可怜瞿麦这么多年求而不得徐汇泽,还是可怜顾致远这么些年念念不忘瞿麦,总之这两个人虽没有徐赖二人的同心,却有着彼此类似的经历。 顾致远永远走在瞿麦右侧后面一点的位置,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瞿麦的耳朵和鬓发。 “你吃什么?” 顾致远也不看菜单:“和你一样。” 瞿麦抱着胳膊往后一靠,全然没有在公司时的精英气质,有些痞气。他道:“顾致远,你他妈的干吗多管闲事,去动赖安世的工作?” 看来他知道了。顾致远看着他打算开口。 瞿麦不给他机会,手掌一挥:“我要办赖安世我会自己来,你算哪根葱蒜姜啊,做不到滴水不漏,还扯上我。” 扯上他被徐汇泽文绉绉地戳了一刀。 顾致远叹气:“你那小打小闹只不过让他丢了工作。” “嘿,你还觉得自己大手笔了?我警告你了,我和阿泽的事你别插手,不然连朋友都没得做!” 瞿麦一提徐汇泽,对顾致远来说无疑是往太阳底下的一对干柴禾里丢火星,本温和无害的性格突然就“嚯”得蹿出火苗了——顾致远直接站起,不顾场合对瞿麦道:“阿泽阿泽的,你贱不贱啊?!” 反观自己,是啊,贱不贱啊? 瞿麦一肚子火地吃完了午饭。 赖安世这边慢条斯理心事重重地吃完了午饭。 赖秀芳又喊他了,声音孱弱无力,赖安世发现赖秀芳体力比以往差太多,原先坐在麻将桌边挥斥方遒的女人这会儿像蔫掉的花,挣扎着在烈日下吐露最后一阵芬芳。 “我看了小刘给你整理的什么财务单,安安,许项言那笔钱,你拿去垫垫。” 赖安世想,难道他恍惚到忘记收拾桌面的财物报告吗? 刘助理做事细心,会在报告里详细备注盈亏和补救建议,所以赖秀芳等于看小学生日记那样看完了几张薄薄的纸张。 没用。赖安世潇潇洒洒又沉痛无比地给自己一个贴切又锐利的评价。 而在昨天的傍晚,徐汇泽和薇薇伙同节目组领导跟几个企业家吃饭。一般这样的饭局他能推则推,薇薇按着胳膊抱怨:“节目组吃饭,怎么连xx银行的行长也来凑热闹?听说他女儿的品牌有赞助活动吧?” 他之前辗转了解到赖安世的事算不上死局,还有回旋余地,只是这个余地是宽限期限。可找谁拍板宽限? 徐谨润哪能一手遮天,他只不过是关系网大了些,未必紧密。只要他找到徐谨润那网的窟窿,还是能解决的。 一听薇薇这么说,徐汇泽转身就和助理说,今晚他去。 助理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了,徐汇泽是圈里出了名的不“三’陪”。 进去就见那一圈的非富即贵大腹便便,其中有个年轻女孩子在徐汇泽一进门就双眼放光,直摇着身边中年男人的手只会喊爸爸了,头上却写着五个大字:我要嫁给他! 旁边人介绍,那是xx银行行长的千金。 徐汇泽嘴角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旁人误以为了什么,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 赖安世朋友很少,当然他从来没想过借钱。为什么要借呢,统共就一个巴掌数的来的朋友还因为之前的照片风波来往不多了,何必再加一层金钱关系。 他下午就把车卖了,急着转让自然卖不到好价格。 在出门之前他接到了银行那个给他出绝命题朋友的电话,赖安世深呼吸一下接通,几分钟后愕然地挂掉: 贷款三个月后再还也行。 傍晚徐汇泽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很淡的酒味,凑近闻着,一股不属于他的香水味若隐若现。他在下车时吹了好一会儿风,在办公室门口反复确认了几次,才放心进去。 赖安世心情很好,看见他进来,远远就送给他一个微笑。 解决了一大问题的赖安世神清气爽,然而脸上毫无轻松之色,相反的他更头疼了,那个招标他很想参加,并且他希望中标,因为那是政府修建的老年人生活中心,没那么多商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交易实在些。 但是资金呢? 带着这样的疲惫,他抱了抱站在身边的徐汇泽,把脸贴向腰侧:“我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撒娇了。” 徐汇泽哭笑不得拒不承认:“我那哪里是撒娇啊?” “原来偶尔这样撒娇是放松和汲取能量。” 徐汇泽的手摸了摸赖安世后脑勺,顺着脖子摸下去。 “安世,等做完这个工作,我请个假,我们好好陪陪阿姨吧。” 赖安世确实中标了,在徐汇泽第二笔投资金到位后,他那个老年人活动中心楼才修建一半,赖秀芳的身体每况愈下。 苏淼淼还没放学,徐汇泽去拜访那个老中医,从他口中得知赖秀芳的病情很不好很可恶,令人咬牙切齿的无辙,如果在开刀之前吃这些药,老医生敢保证治愈啊。 原先吃的药只是控制和延续生命,有那么一段时间,身子爽朗,精神看着不错,可是如吉光片羽般,每每被一堆复查报告单拍灭。 多亏这天徐汇泽来到了赖安世家,护工出门买菜,赖秀芳不过是起来接一杯水喝,突然腰酸如洪水涌来冲撞她的病体,摇摇欲坠的身子令她下意识按住饮水机。 在她倒下之前,徐汇泽接住了她! 第35章 引流袋的管子松开,褐色的液体漏了出来,滴在同样深色的柚木地板上,犹如死物。 赖安世接到徐汇泽电话时正和李佟吃饭,李佟偶尔回国,两个人就如好友一般聚聚,分享工作经验或手里资源。 所以李佟又一次见到戴大口罩的徐汇泽。 赖安世在ct室外看见徐汇泽,他穿着居家服,戴着夸张的口罩和帽子。 “别担心,还有意识。” 李佟:“幸好有徐先生在,万幸。” 徐汇泽:“……” 你有什么立场说那句话呢,这也是我妈! 做r前赖秀芳打了一针,赖安世要陪同进去,徐汇泽指了指检查前注意事项的牌子,赖安世才发现,自己今天的穿扮完全不符合陪同进去的标准。 注意事项里要求,身上不能存在一切金属装饰。 他的皮带扣,袖口,手表,银行卡…… 当然这些都可以脱掉,但徐汇泽扶着赖秀芳进去了。 赖秀芳有气无力飘一眼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的。 徐汇泽对赖安世道:“你去接苏淼淼放学吧。” ……苏淼淼这可怜儿总算有人记起来了。 徐汇泽进去是帮赖秀芳捏鼻孔的,赖秀芳已经虚弱到无法自行憋气了。 里面的医生看见摘掉口罩和帽子的徐汇泽,嘴巴张着“徐徐……徐……”半天。 徐汇泽顿感尿意袭来。 “能尽快做好吗,我阿姨体力不行了。”他笑着问。医生痴呆呆的只会点头。 进那检查室,徐汇泽第一个感觉是进入了一个鼓中,第一次是蜜蜂嗡嗡的声音,第二次换了千军万马在鼓面擂动,第三次大珠小珠嘈嘈切切,震得他头皮下的青筋浮了出来。如此二十分钟后,才听到结束的提示。 检查很顺利,那医生反应过来后懊悔:没找人家合照啊! 由于赖安世把车卖了,是李佟开车带他去接苏淼淼,赖安世很不好意思道:“你这么忙还送我。” 李佟善解人意:“我也很久没见淼淼了,想看看那丫头。” “她已经不是乖巧丫头了,牙尖嘴利,还句句讨人嫌,整一个’欠’,欠收拾欠揍。”赖安世做出一个猫嫌狗不待见的表情,好像苏淼淼上学之后更糟糕了。 李佟笑,他很少看见赖安世不客气的样子,那只能证明赖安世不客气的对象是他珍视的人。 比如之前聊天说起的赖秀芳妈和徐汇泽。 他对我还是客客气气的。李佟有那么些不痛快,但那只是一点,很轻地滑过心里,并未留痕。 有些人爱过是心间的朱砂痣,而有些人爱过就是举头的白月光,更有些人爱过,是带着湿润水汽的十里春风,那种爱着的感觉已经过去,太美好,想起来都自带朦胧。 “阿姨这次挺突然的。”李佟换话题也很突然。 赖安世眉尾稍蹙,声音沉了沉:“其实,后来就挺不好了,夜间开始呕吐。” 医生和他说过,这种病到后面如果出现呕吐就是恶化了,到最后会吐血,吐到最后一点气息。 苏淼淼再次被扔在舅舅家,这次小丫头没有不甘愿的情绪,毕竟她的阿泽哥哥说过以后带她去玩,所以她很自然地和赖安世他们挥手。 赖安世不由得想起自己这般大的时候,那时候他在做什么? 车开的很快,往医院的方向,好像这几十年的时光被收拢成一寸铺在脚下,赖安世坐在车里“呼啦”就穿过。 徐汇泽要了单间,虽然他身份暴露了,但这间医院的护士职业素养很好,没有一个上前叨扰的。 “刚睡下。”徐汇泽看了看赖安世又瞥一眼李佟。 李佟摸摸鼻子道:“你刚才饭吃一半,我去打包一些吧。”然后看看徐汇泽,就问:“你……要不要?” 实际上,徐汇泽忙到现在一口水都还没喝,嘴里干的连唾沫也无法自给自足。 他还是摇了摇头。 李佟离开之后,赖安世捏着太阳穴坐下。 到嘴的责问在徐汇泽嘴里九曲十八弯,他想问他,都特殊时期了能不能先把工作放放?或者胡搅蛮缠问他怎么又和李佟搅在一块了,但一看见赖安世那可怜模样,他心软了大半,那些话暂时消失了。 在医院两个人不好做什么亲密动作,徐汇泽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赖安世侧头用脸颊若有似无地擦过手背,喃喃道:“阿泽,幸好有你。” 徐汇泽喉头干涩地滚动了下,抬手揉了揉赖安世的头发:“乖,难受就哭出来。” 在门外的李佟默默退了几步,他以前就知道自己没希望了,只是这次“没希望”三个字是一把有形的刀刃,在他心口割了条细细的伤痕,不见血却留痕。 赖安世,我毕竟也用了很多年思念你。李佟靠着墙壁想。 再出院时,赖安世的公司已经发展为五个人的规模,那个中标项目进行得挺成功,他终于有时间把事情交给其他人,自己照顾赖秀芳。 这天周末,等刘助理电话来汇报一周工作时,徐汇泽又飞往录音棚了。那像馒头一样的主任医生摇摇晃晃进来,例行每天上午的检查,周一赖秀芳可以出院了。 情况没有好转,但一般得这种癌症的会很痛苦,虽然中西医都说连一半的希望都没有,但尽人事的赖安世想,这药至少减轻了她的痛苦,剩下的只能听天命了。 夕阳西下,层林尽染,街上的姑娘们执着于热裤短裙,与最后一丝热气抵死缠绵,难解难分。 徐汇泽的新专辑出了,他亲自给送了过来,连同他出道以来的全部专辑。 赖安世捡了捡笑:“我又不开音像店。” 徐汇泽恼:“……你就惦记着这些换钞票啊?快找找,每一张专辑里都有一首歌是送你的。” “这……”一首首听过去得费多少时间,且不论时间,他毫无风花雪月的音乐感,除了之前在出租车上听的那首歌。 徐汇泽弹他额头:“你看歌名就好,线索提示完毕。”说着就转去厨房摆弄起了,他现在在徐家俨然自己家了。 赖安世放下手里的设计图,真从第一张开始找起。 《赖皮》,《安全感》,《世界的尽头》。 赖安世翻了前三张,找到了这三首歌,藏头歌名组成了他的名字,曲作皆是徐汇泽本人。 他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继续往下找,手有点慌。 《别离》,《忘忧》,《记事本》,《等我》…… 赖安世,别忘记等我……? 怔楞着,赖安世把专辑整齐堆好,整个人往后一靠,笑着笑着,嘴角露出一个苦恼的笑:得,三十岁的男人了还因为这种告白心动不已。 要是一直遇不到那该怎么办呀,后面的歌是不是要骂他了? 再看他送过来的那张,赖安世专门挑徐汇泽创作的歌找,没看出端倪。是那首《一句话》还是《两个人》? 日后见分晓吧。 赖秀芳的上半身除了直不起来,还严重倾斜,是座行走的比萨斜塔。以前在麻将桌的挥斥方遒是找不回来了,体力比苏淼淼还不如,她像一个巨大的蜗牛,永远弓着腰,一手拎着引流袋,一手扶着腰,她,命数将尽。 徐谨润住icu了,他还有意识的时候抓着方助理的手,气若游丝还非要叮嘱:“让阿泽过来,无论如何……告诉他,不然我接着折腾那个人……” 老方双鬓已白,拍拍这看着行将就木还心里还不肯放过赖安世的老人的手背:“徐总您……放心,我去办。” 徐谨润看一眼那位紧张遗产分配的美娇妻和吵着回家的二儿子,无力地闭着眼。他这辈子拼命想爬到食物链顶端,才发现顶端很寂寞,位置那么小,只容得下他一个人。而且位置不好坐,还那么硌人。 赖安世的公司运转起来了,资金链紧张的局势暂时缓解,他上手很快,加上李佟和徐汇泽的左右护航,接的业务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瞿麦手下的另一个百货商场将进驻林县。 第36章 赖安世其实挺不明白他的做法,林县这几年发展速度是赶上了打激素,可这儿的居民习惯了逛逛超市去服装城淘淘衣服的生活,偶尔遇到像赖安世这样的,一年上四次高档服装店最多,多少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店一边瞧不起这里的土包子一边不理解地关门呢? 当然,赖安世的服装有一部分是徐汇泽带来的,他代言的品牌每一季都送来新衣服,徐汇泽没那么多机会穿,两个人身材差不多,谁穿都一样。 徐汇泽的电影很成功,所以他一跃居于天王。就听赖安世某次翻着他带来的服装叨了句:“怎么没人找你代言西服呢,这样我连西服钱都省了。”于是他接了个西装品牌。 赖安世从此管住自己的嘴。 回到话头说那二世祖瞿麦。赖安世不解是因为他不了解那块业务,所以当刘助理拿着瞿麦公司发来的合作邀请,他第一个想的是,那傻’逼脑袋是用来喝醋的么。 刘助理不知道瞿麦和自己老总那堆理不清的破事,自顾自分析:“前有汇安广场,后有瞿氏百货,哎老大,咱们这成宝地了!” 赖安世笑:“宝地不宝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瞿氏企业的新老板智商堪忧。” “大概人家看汇安广场很火爆咯?要来分一杯羹?” “接,从那个养老的装修完到现在我们公司业务处于空白期,没有送钱来了不要钱的道理——不过这一家,合同务必仔细看。” 刘助理惊讶:“为啥呀?” “因为他们老大啊这里有问题。”赖安世指了指太阳穴。 徐汇泽到医院后门,老方已候着了。 “方伯,好久不见,您还好吗?”徐汇泽刚从片场过来,外套里是古代服装,还梳着古人的发髻,好在医院后门没人,老方让人清了场。 老方恭敬喊一句“徐少”就迎上去领路。 徐汇泽配合老方的速度,开口问:“他还好吧?” “不是太好,医生早就说了得静养,您也知道徐总他为这公司操心多少……” “还有一半是因为他性格,易怒易燥锱铢必较刚愎自用。”徐汇泽不客气道。 老方:我还能说什么呢,亲儿子都这么评价了。 “徐少一会儿去看还请……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啊。” 徐汇泽不回答,脚步不由得快了些。老方无奈在后面指挥方向。 父子?从他当年非要把我送走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开始,我心里就当自己只有妈妈了。 医院是徐汇泽很不喜欢去的地方,似乎所有的病房都千篇一律,近乎绝望的白墙壁,白床单,白被子,白大褂。冰冷,拒绝。 明明是白衣天使白衣战士。 大概是因为之前陪赖秀芳去了几次医院,她的病情令他绝望的缘故。 探望时间紧迫,徐汇泽在外面看见了那对母子,看见徐汇泽过来,他的后妈本能地警戒,好像徐大明星是过来抢遗产的。 这人还在呼吸,她就想着遗产了,也不知道徐谨润当初是怎么娶她过门的。 “徐总昨天交代了今天见徐少……徐汇泽少爷。”注意到女人脸色变化,老方补了个名字。 床上的老人戴着呼吸机,一堆仪器在检测,上面的数字诡异的变化着。徐汇泽进行了一系列消毒,站在床边,床上的老人艰难地转动眼珠子,想看清楚徐汇泽。 看见他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说话,徐汇泽只好靠近。 徐谨润磕磕巴巴道:“我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你在我肩膀上……还有,你妈……在后面扶着你……怕你不老实……摇晃……” 现在说这些干吗?徐汇泽坐直,叹了口没有存在的气:“您好好休息。” “你不原谅爸爸吗?” 原不原谅的要紧吗,有关系吗,家都不成家了。徐汇泽想起老方的话,回答:“原谅了。” “好,好孩子……你小时候就很乖……很乖。你和那个人分开好不好……?” 徐汇泽笑了:“怎么可能。” 除了赖安世,你说什么我都愿意配合。 当年他要当艺人,徐谨润为弥补歉意,不阻止,还给他一个公司,为他身份加码。徐汇泽从善如流地收下,为什么不收呢,徐谨润欠他的欠他妈的多了去,下辈子都还不完。 徐谨润的瞳孔骤然放大,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谨记医生强调的不能动怒不能有过激动作,他要长命百岁去阻扰这两个人。 徐汇泽推了晚上的拍摄,他这个劳模难得任性一回,坐着飞机赶到徐家。 苏淼淼给他开的门,他没和赖安世说。 顶着个古代人发型给一老一小煮了饭,赖秀芳在护理的帮助下洗了澡去房间休息。 徐汇泽听赖安世说过,他妈整夜整夜都没法睡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黑夜里人会格外脆弱,赖秀芳的身体到了黑夜像接收了某种信号,所有的疼痛一呼百应,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和一老一了晚安,徐汇泽没去住酒店,他和衣靠在沙发上等赖安世。 一直等到十点多,白天拍摄的辛苦终于打败了强扛的精神,他睡了过去。 赖秀芳的身子疼得无法动弹哼哼唧唧,镇痛贴已经起不了作用了,她艰难缓慢地坐起来,垂着脑袋,脖子的皮松弛得让人担心那皮肉里没有筋骨,那颗头实际上就靠一层皮连着。 这原先是多浓艳的一朵花啊,热烈,傲放,而今颓败地正迅速凋零。 她还是慢慢地挪着,给徐汇泽披了条毯子。 她想,有个人对安世好,苏淼淼那丫头也有人照顾,那么即便她没几天活头了也走得安心。 赖安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沙发上横着个人影,灯光刺激得那个人如着电击的鱼,扑腾了下,摔到地上。 “你怎么来了?”赖安世把东西丢在地板上,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进来,“没把我们金贵的大明星摔疼吧?” 徐汇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装委屈和撒娇的机会:“屁股和腰……闪了下,轻点……啊对,轻点……” 舒服的呻吟突然换了压低的惨叫,赖安世翻了个不熟练的白眼,掐他一下:“起来了,回屋去,也不嫌地板凉。” 赖安世把灯关了,站在赖秀芳卧室门口,看她难得睡的安稳就悄悄退了出去。 准备睡觉的时候赖安世瞪着徐汇泽的头发摇头,他不允许徐大明星上炕了。 “为什么啊,我不能拆这头发,你不知道明天化妆师得重新弄几个小时。” 一回生二回熟,赖安世娴熟地丢给他一个白眼:“门出去左拐,沙发或客房。” 赖安世有洁癖,他觉得那些头发是别人的。 徐汇泽自己拿了床被子铺在床下地板:“就这样睡了。”说着人往里缩,露出一颗可怜兮兮的脑袋,一双眼睛无辜无害地看着赖安世,“亲爱的晚安。” 五分钟后,徐汇泽搂着赖安世的腰,促狭地笑着。 赖安世拍掉他开始不老实的手:“你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 “你不诚实。” “好吧。我今天去医院看了徐谨润。” 赖安世浑身一僵,慢慢放松,回了个字:“嗯。” 两个人沉默了有五分钟,徐汇泽轻轻道:“我想不到他老了这么多这么快。他躺在那里,意识涣散却用力地看我,好像不看着我我就会消失一样。他还和我说想起了我小时候,还提了我和妈妈。安世,你不知道我那一刻心情多复杂,那些恨或者怀念或者模糊的爱,都无法界定清晰。”徐汇泽的额头抵着赖安世的后背,他说话的呼吸喷在固定的位置,那一块烫烫的。 赖安世转过身子抱了抱他,话语像从胸腔发出,闷闷的不甚清晰:“那就握手言和吧,毕竟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 徐汇泽看着他眼睛,血丝细而乱。 我在坚持什么呢,好像他做的那些让我理所当然得反感他。徐汇泽用力抱着赖安世,两个人在寒夜里不知道谁比谁先睡过去,唯有那个拥抱的姿势不变,互相交托和守护。 说什么爱,说什么喜欢,理解和尊重方能细水长流。 第37章 作为此地最大的百货商场,赖安世一点也不怠慢瞿麦的这个项目。 倒不是赖安世没原则——当然他并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雇人偷拍了他和徐汇泽的拥吻照还发到他以前工作网站去——看病需要钱,读书需要钱,新公司运转需要钱,现实和生活以及他的能力,容不得他现在对送上门的钞票嗤之以鼻。再说了,在他不知道偷拍的前提下,他和瞿麦没什么深仇大恨。 在他的角度看,是这样的。 有时候人糊涂一点是不是不失为一件好事?少了妒忌和憎恨,可以更投入到生活。人心若被嫉妒和憎恨操纵了,眼睛就会被蒙蔽,看人只看见阴影,永远看不见在他身前的光,那世界岂不是魑魅魍魉横行了? 瞿麦把车停在赖安世小公司楼下,摘下墨镜仰起脖子看:赖安世真是踩不死的蟑螂,无处不在惹人心烦。 顾致远眨眨眼,跟着他一起看了半晌:“不上去?” 瞿麦勾了个笑:“会会他去,别给我丢脸!” 公司不大却很简洁,赖安世到底是搞设计的,他知道怎么布置会让人精神抖擞心情愉快。 本来就是这样的业务也完全不需要瞿麦出面,而且一开始瞿家就这装修方案开会研讨,大家一致希望给更有名气的公司设计,瞿麦在这些“前辈”面前一向是温和谦虚,这次态度强硬,力排众议自己拍板了。 这上赶着给一家小公司送钱传到了顾致远的耳朵里——这厮绝对在瞿麦身边安了眼线——顾致远心思一转,猜到七八分,就厚脸皮跟来了。 追个人都像这二位这样累,真是得花多少时间金钱和精力?亏这二位有的是底子耗。 窗明几净,空气清新,微风吹拂着窗帘以及赖安世压在桌面的一些纸质资料,刘助理引那二位进来。 赖安世起身,得体又不失身份地握手,一切行云流水。 在看顾致远的时候,赖安世分心了两秒,很快接上笑容:“这位是?” 瞿麦皮笑肉不笑:“顾致远,你记得吗?” 赖安世看着眼前温和笑着的好看男人,终于和以前瞿麦那个同桌对上号了:“也是老同学了,欢迎欢迎!” 谈话进行得挺顺利,开头瞿麦阐述己方的理念和期盼指数,大致是传递公司会上那班人的意见,刘助理笔动如飞,以自己看得懂的字体记录。赖安世侧耳倾听,时不时就有疑惑或见解不同的地方插一两句话,而顾致远,这旁听生明目张胆地观察赖安世,他想是怎样的人可以让瞿麦喜欢的人喜欢他? 这样一看,很一般不是?样貌算不上出众,身高在一米八三以上,刚才握手时发现他身材比例不错,穿着舒适低调但识货的知道价格不菲。这人的眼睛很有精神,他在的地方仿佛能吸收全部的光源,让人不自觉地想看进去,而他在这时候会对你点头一笑,明明是微笑,却是提醒你止步于此。 这样的提醒却又令人觉得温柔与惬意。 顾致远再看他手,手指修长灵活,在陷入沉思时食指会在桌面无意识地轻轻敲着,紧抿的嘴唇会在眉头展开时微启,这是准备发言了。 看着不是很一般吗? 待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赖安世转头冲顾致远笑:“老同学方才在观察什么呢?” 顾致远一讪:“认真的男人很有魅力。二位都是。” 瞿麦不发言,端起手里的杯子喝一口,眼神落在赖安世的穿着上,他知道赖安世不是个会在意搭配服饰的人,这一身一看就是出自某人之手,瞿麦太了解那个人了。他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杯子,低着头,眼里很快闪过一丝恨意和狠戾,抬头之时又换了另一种目光,嘴角还挂着稀松的笑,他瞧了瞧顾致远,那眼神顾致远懂了,分明在说:丢人。 刘助理送走了他们,蹦跶到赖安世面前:“老大!赖总!他们真是你以前同学?哦上帝,你的同学都是男神天团啊,首先那徐大明星——!” 刘助理多少猜到老大和徐大明星的关系,这样一想,以前视频里那神秘人大概是徐汇泽了。至于“公布徐汇泽不是比公开赖安世更劲爆”的疑问刘助理没有问,毕竟不是好的回忆。 “那两只大黄鼠狼,留神伺候了。干活——对了,把瞿家近几年开发的百货商场资料调给我看看。”赖安世心里还是不相信瞿麦。 徐汇泽凭借那部电影获得了“最佳男演员”的提名。虽然只是提名,但他的身价水涨船高,李赫继续蝉联网民投票选举的娱乐风云榜上“最牛经纪人”,口碑,人品,手下艺人成绩和风评都在考虑之列,可见李赫得多人精才能在娱乐圈那样的地方呼风唤雨面面俱到?此人之心肯定比比干还多几窍吧? 徐汇泽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李赫身上学到了不少,有时候成为你人生老师的人往往在你身边,或许年纪相差不大,或许对方没瞩目的成绩,但只要你肯发现和学习,那都是将来分别时最珍贵的礼物。 两周之后的圣诞节,徐汇泽参加完一个电视台晚会就先给他母亲送了礼物,匆匆开车往赖安世家赶,他的车里放着三份礼物,不用说也知道给哪三位了。 赖家对门也搬进来一户人家,所以他进出更加小心了。当他推门进去,没等到预期的欢迎和热闹,只听见一阵催人肠断揪人心魂的呕吐声。 那是赖秀芳发出的,以往是夜里呕吐,每次听着都揪心;这次更甚,她好像要把灵魂和力气全部呕出来。 徐汇泽冲到门口时,就看见脸上两行泪的赖秀芳和眼神绝望的赖安世,因为赖秀芳这次吐出了血。 苏淼淼拿纸巾擦,这孩子很懂事,也不哭,轻轻擦着眼泪又摸摸赖秀芳的枯皱的脸颊:“耐耐咳太用力嘴巴会破皮流血了,不疼不疼……吹吹,别哭别哭啊……” 赖安世低着头,在开着夜灯的屋子里,弥漫着低沉压抑的气息。他看一眼徐汇泽,眼神里饱满的悲伤和无助汹涌澎湃,身体则是空空落落的焦虑,徐汇泽心一阵疼,差点没跨步上前将他抱过来。 他知道,送医院也没用了,呕出血……生命已将吹灯拔蜡了。 十分钟左右,赖秀芳将脸面收拾干净,抬不起头看着地面气若游丝:“好了,你们不用担心啦……淼淼和安安出去下,我和阿泽有话说。” 徐汇泽一怔,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阿姨知道了自己病情? 被赶走的两人依依不舍看着他们,徐汇泽哄道:“去看看礼物,我给你们都带了一份。” 苏淼淼这才眼睛一亮地离开。 徐汇泽对赖安世闭闭眼,让他放心。 坐了半晌,赖秀芳的胳膊撑着上半身,头颓废地垂着,引流袋里面的液体不多,依然是望而胆寒的褐色。徐汇泽在怀疑赖秀芳是不是睡着的时候,赖秀芳这才出声:“阿泽,我知道我日子不多咯。” 她的声音很低,含在喉咙发不出来似的,如果不是靠得近,徐汇泽大概没办法听清楚。 一个人轻松地说出自己死期将至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凡不是对人间毫无眷恋的人大概都会经历挣扎和不甘,可是赖秀芳觉得够了,这世上最重要的两个人可以相依为命能吃饱饭睡好觉真的够了。 “干吗这个表情呢——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吗?它到头了我也累了,就约好了一起休息。安安这孩子,一直哄我说,这药吃多了总是伤胃,即使没吐血我还不知道他有事瞒我?但我不说,他不希望我知道我就装不知道好了。”赖秀芳从椅子上起来,打算躺到床上,徐汇泽紧跟身后,伺候着她缓慢躺下。”阿姨,安安是不希望你有负担。病人情绪对病情影响很大。”徐汇泽拿腿勾了张椅子正正经经坐在一侧。 第38章 赖秀芳侧头看他,脖子上是松弛的皮,像皱巴巴的小老太婆。可她整个人的力量看起来像坚硬的核桃,裹着不久要被取出的内核。 半晌,一声叹息无力地在空气中弥漫,赖秀芳道:“如果不是我要去了我是想出面阻止你们来着——你别紧张,老太婆行将就木什么都看开了。你们在一起,我放心。” 不是把他交给你,或把你交给他,是你们在一起。 徐汇泽在那一霎那承认自己眼眶湿了。 屋内只剩下一盏床头灯,赖秀芳一半的侧脸躲在阴影里,灰白的眼瞳让人觉得她很不好了。明明是个看开了的人,身上笼罩千斤重担似的,她使不出拧毛巾以外的力气,所以慢悠悠侧身给自己抽了张纸巾揩眼角。 她想到什么了呢?她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她像色彩艳丽的蝴蝶,很多男人为她送上鲜花,她从不会停留在一朵芬芳上,那时候家里人因她在学校与社会上小混混一起玩,早已经一片谩骂,后来不知道她脑袋装了浆糊还是米糊,她干脆在灯光迷幻舞姿摇曳的地方上班了,气得家里声称与她再没有关系。 那里的老板抛出了橄榄枝:“阿秀,你这么迷人,我要捧红你。” 谁不想万众瞩目呢,在爱慕虚荣在一切得来不费功夫的美差之下,她熟练地吞吐烟圈,学会了眯着眼靠近男人,说暧昧的话,止步于卖身。毕竟她一开始是老板的女人,之一。 花看多了也会腻,于是许项言出现了,这个戴着眼镜呆呆楞楞的男的被朋友拉到了那里。是一株其貌不扬的草,顶着初晨的露珠,诚惶诚恐又献祭一般的虔诚——她主动,她沦陷,她不顾一切。 老板倒也没为难她,挺痛快地放了人,因为那时候的老板在扫黄扫黑行动中自身难保了。 她看的书不多,她以为自己像话本里那些为自己赎身遇到良人的烟花女子,从此可以幸福了。她不知道历史上有个杜十娘,她也想不到这第一次抱着她束手束脚的男人最后跑了。 如果她那时候再坚决点世界上就不会有赖安世,她都抓着钞票准备上医院做掉腹中的小生命,谁知道,肚皮被顶了一下,那是第一次胎动。 她既惊又喜又怕,她没人可以诉说这种心情,于是在那样复杂的初为人母的体会中回到了那个屋子。 她想,也许许项言赚了钱会回来看我们呢? 这样一等,等了很多年。 思念和爱化为不甘心和要一个答案的死心,这中间其实也不是特别苦。 整天吃苦的人,怎么还会觉得苦日子苦? 外面广场很热闹,西方的节日,华人却分外激动。 徐汇泽带上门轻手轻脚地出来,看见赖安世弯着腰坐在沙发里,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徐汇泽走近,蹲下,声音温柔极了:“走,先休息去。我会和你慢慢说。” 赖安世抬头,眼睛里盛着满满当当的难过,明亮的眼睛吸收了全部的光线,一眼不错地看着徐汇泽:“是想开了,生死有命,但真到这一天……” “我明白。我先带你休息,嗯?” 赖安世记得那中医最后一次诊断,他垂着眼皮看医院报告,因为赖秀芳无法坐车到此给老中医把脉听诊。中医轻轻摇头道:“没办法了。我现在只能保证让她走的时候轻松好受点。这种病,最后会吐血然后……” 徐汇泽躺在他身边,一只手轻轻摸着他后背,一只手将他的头靠在他胸口,像大人安抚孩子那样轻柔,他们没有说话,心事在月光下静静流淌。赖安世又想起他以前的生活,那踮着脚往煤炉锅里煮饭的日子。他的走过的路他经历的人生他的勇敢与脆弱,徐汇泽都懂,所有的言语都是徒劳。 鼎沸的人声渐渐消逝,两相寂然,默默相视。 他们的眼睛里都有对方。 苏淼淼很喜欢她的圣诞礼物,一条白雪公主的裙子,徐汇泽记得她提过,元旦学校安排表演,她班上老师要求走模特,主题是“童话故事”,他想赖安世事业在拉车爬坡期,大概不会放心上。 赖安世如常看着赖秀芳吃完饭,陪他说几句话,这才和徐汇泽出门。 出门前,徐汇泽帮他把领带夹重新摆放,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作品一般:嗯,这个人是我的。 赖安世能感觉到徐汇泽克制不住的占有欲,看着他灼灼目光,每次都被他轻巧地打回去:“再看也变不成你的随身物品。” 徐汇泽张开胳膊又贴上去,委屈他那身高还非在赖安世怀里拱着:“安世哪。” 元旦这天,赖安世难得把工作放一边到苏淼淼学校看小妮子独领风`骚。 赖安世的代步工具换了一辆十分不起眼的现代,他把脸画得跟猴屁股一样的“女儿”送回家,看了看赖秀芳无恙驱车前往瞿麦在该地的分公司,今天他要把设计稿给对方送去。 林县竟然会堵车,母猪能上天。在他印象里,这地方在全国属于中下水平,上一次堵车是因为徐汇泽这大明星纡尊降贵莅临寒地,引起交通瘫痪。这路上跑的四轮还没三轮多呢,竟然生生给堵了半个小时,看着前方触到天际的汽车长龙,他手指敲着方向盘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剩十分钟不到。 瞿麦的电话在他出发五分钟后打来,他告诉赖安世,瞿家企业大小元老很重视这个开发项目,都将到现场。两人确认了时间,赖安世保证会准时亲自到现场答疑解惑。 作品就跟赖安世亲生的一样,哪个父母会容忍提出要见自己的娃的人不待见孩子,还处处指摘? 哪怕是舌战姓瞿的公司一干元老,他也一个人上阵。 以蜗牛的速度,车队似乎动了下。赖安世摸了摸下巴,在找捷径。他看见左手边的车子往一个方向涌动,接着其他车子也跟了上去,像有人往一个袋子里倒瓜子的情景,赖安世认的那条路也能拐到瞿麦那分公司,于是他也发动了车子,紧跟其后。 后面一辆黑色小车默默跟了他一路。 行至高架桥,所有车辆分开汇入四通八达的路,陡然不再拥挤,赖安世匀速行驶。在桥面呈下坡之势时,他刚想减速,只觉得后视镜里蹿出来一辆车,还没再看第二眼,他在车内感觉到一阵天翻地覆的震动,他的胸口撞向方向盘,手失去了控制力,还没做出反应,第二个撞击马上来了,他的视线里只有红色,就连车子坠落时地面那坚硬的水泥也是令人慌张刺眼的鲜红…… 上学要迟到了,老师布置的练习还没做,阿泽又要催我抄作业了…… 榨菜不再是一包两毛了,油条变成了一根五毛,怎么办,怎么和她开口说每天那两块钱不够用…… 衣裤都短了一截,坐下来的时候裤腿缩到了小腿,好冷啊。 老师说烧煤球的地方要少呆,大脑会缺氧会不聪明……可是我用不起煤气。 又搬家了,阿泽他回来再也找不到我了吧。 不过不见也好,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为什么人和人之间,没有接触过也能招致那么大的仇恨?他爸爸为什么不让我好过? 阿泽,学校有个人很像你,不过只是侧脸有点像。为了那点像,我加入了和他一样的社团。嗯,动漫社不适合我。 …… 赖安世脑袋像一本日记本被狂风掀过,一幕幕飞快地变换,他想张开眼睛,可是身体里住着一个很沉重的东西,由内而外压着他,控制他的想法他的语言他的动作。他能感觉到有人握着他的手,一个柔软的触碰在他的手背,不用想也知道是徐汇泽。 发生了什么? 对,车祸。有目的的。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你那么骄傲 作者:东坡不吃肉 第11节 第39章 赖安世的灵魂仿佛冻了一下,被一个力量抽了出来。他正走在一个除了亮光什么也没有的世界,灼光刺得他眼睛一直流泪,他不知道双眼为什么流出来很多液体,仿佛不甘心,把这么多年来所有的苦难和委屈一次性清算。 他看见前面有个人,跑了几步,发现是没有病痛愁容的赖秀芳,他赶紧擦一把脸,大声喊着:“妈!” 赖秀芳果然停下,瞪着赖安世冲他喊:“你跟来做什么,回去,回去!” “妈,我们一起回去。”赖安世要去拉她的手。 “一起?你这小子,拖累老娘还不够啊?别以为照顾老娘几年就还清了。现在我要过我的逍遥日子去,别想再让我叨你,我都烦这样老妈子的自己!看什么看,阿泽在等你啊,去去,你们别只顾着恩恩爱爱忘了苏淼淼那丫头。行了,还拉着我做什么?” 赖秀芳恢复了以前老妈子兼嘴毒的战斗力,赖安世还不习惯,拉着她的手楞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赖秀芳突然叹气,脸上不带停滞地转成了温和的神色,另一只手拍拍赖安世手背:“安安,回去好好过,和阿泽。你们都是好孩子哪……” 只有仪器声音的icu里,徐汇泽感觉到赖安世手指动了动,他的心突然剧烈跳动,既害怕又欣喜地去观察赖安世的脸,他发现赖安世的泪水绕过口罩流到了耳廓里。 徐汇泽张着嘴,几乎是颤抖着手按下床头呼叫机器,很快医生和护士也进来了…… 这半个月,徐汇泽体会到生不如死。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哪里能认得出来那是谁?浑身的血,虽然经过紧急处理,但那随时会死去的一张脸他心里无法和早晨还与他笑闹的赖安世联想在一起。 他想:不是他,他们搞错了。可是李佟也在,喊着赖安世,这人怎么会认错曾经的暗恋?自己又怎么会认错他? 当初,他认出赖安世,在那么远的距离,只凭直觉就知道那个人是他。 徐汇泽握着拳逼自己深呼吸,一下,两下,三下……还是不行,他做不到冷静,他一拳打到墙壁上,痛苦地抱头蹲在忙成一团的另一端,以拒绝和自我保护的姿势,他流出了眼泪。 人被推到手术室,李佟不跟了,在不远处看着,很快瞿麦也来了,说开会时间过了很久没等到赖安世,看新闻里的车牌号才知道…… 徐汇泽工作全部暂停,李赫在电话里骂,从没带过这样任性妄为不顾前程的艺人! 徐汇泽等他骂爽了,平静道:“要不,我退圈吧?” 李赫是个比十只猴子都要精明的人,马上算了一笔账,推掉的通告,正在进行的拍摄,还有广告……这些违约金够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你家那位出了事?”李赫突然正经问。 徐汇泽不语,缓慢说:“我阿姨,前几天去了。他现在还在重症病房,他家里还有个只会打酱油的小孩……” “你他妈的……”李赫骂着说不出其他话,最后尖声尖气地甩下一句话,“想好了再跟我说!” 赖秀芳在赖安世住院几天后去世的。徐汇泽自作主张把苏淼淼送到她舅舅家。那家人看是徐汇泽送来的,倒十分欢喜和惊讶,徐汇泽满打着精神敷衍他们,然后身心俱疲地开车回去观察赖秀芳,他觉得赖秀芳会知道一些什么。 比如他进屋时尽量表情轻松声音愉快说,安世接了个大单子在外省,同行也在抢,他坐飞机先过去了了,和阿姨说了吧? 赖秀芳靠着墙蹭后背摇摇头。 徐汇泽安排好了动作表情:“这家伙,也是只给我发了短信。”说着掏出手机,当着赖秀芳的面道:“您等等,我批评他去!” 拨打过去自然关机了。徐汇泽笑:“在飞机上吧——阿姨,我这几天剧组没事,我过来先赖您这儿啦?” 心里煎熬面上轻松语言欢快,如果自己不是演员,会不会精神分裂了?徐汇泽在厨房给赖秀芳准备晚上的点心,切着切着就突然哭了:如果赖安世挺不过去——不,不会的,他认识的赖安世不会随随便便翘辫子。 赖秀芳这晚咳的血其实比以往还少,她的胃口不错,将碗底吃干抹净,对端坐在一旁的徐汇泽笑:“你煮的比安安好多了,以后我不担心他没口福。” “您不知道以前安世煮的东西可好吃了。” “阿泽,这人啊都讲一个福气——安安是有福气的,我就放心了。” 赖秀芳回到屋里,将门关紧了,她险些就站不住了。他们都不希望她知道的事为什么自己又那么敏锐察觉到呢?在她面前,他们都是她的孩子,说什么咳出的血医生说是内火太盛,说什么安世出差外省得呆好几天,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一想,如果徐汇泽都没直说,大概追问了不会得到答案,还会让对方为难。 索性装不知道吧。 徐汇泽是在早上敲了好几遍门没等到应声才开门进去的,赖秀芳平静地躺在床上,穿戴齐整,脉搏已经停止跳动,享年五十三岁。 很奇怪,有的老人知道自己的寿数在哪,他在尽头之前会平静从容地收整物品,甚至与以往一般给自己梳洗一番,换套子孙推推拒拒藏着掖着的寿衣,然后坐在一处很怀念的地方或者直接躺在床上眼一闭脚一蹬,这辈子完了。 徐汇泽抹去眼角的泪花,厚重的窗帘把阳光阻挡在外,房间里一片死寂,死寂的黑死寂的静,他想,这么多年流的眼泪还没这几天多。 他通知了赖安世的舅舅,苏淼淼哭得稀里哗啦,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哭到累得睡过去,连睡梦里还在继续抽泣,嘴里喊着“奶奶”,这次她终于肯喊对了。 然后他去医院看望赖安世,每天十五分钟的探视。徐汇泽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床上的人,他看了十分钟依然没有开口,只是两只手握着那人的手掌。 赖安世眼睛紧闭着,没有一点知觉,靠着呼吸器呼吸。 以前徐汇泽喜欢摸着他鼻梁,然后点评:鼻若悬胆;摸着他薄唇点评:薄如一线。还有那浓密英气的双眉,眼尾稍微吊起的含蓄媚气,徐汇泽都喜欢的不得了。 是赖安世的他都喜欢。 静静又看了片刻,徐汇泽终于开口:“阿姨生气你这么多天连个电话都不打,扬言要收拾你,这次我是站在阿姨那边的。” 自欺欺人。因心里太苦无人诉说不得不自欺。 ——“你不服气起来挠我,你知道我呢说就倒戈。”徐汇泽做着无用的自言自语,他舍不得说一句音量大的话,他连气息都控制着,赖安世很聪明还很了解他,万一他听到了听出来端倪? 出来的时候,看见瞿麦等在一旁,徐汇泽幅度不大地一点头,侧身走过。 “阿泽。”瞿麦伸手拉住他。 “要他命就不用千辛万苦给他安排一个单子。”徐汇泽甩开抓着手臂的手。 顾致远在一旁看着,缩成一只鹌鹑,不敢上前,看过去气场和他那孪生哥哥差太多。 瞿麦的性格不至于下死手,他只是想“吓唬”和“警告”,也确实是吩咐拿钱的人注意“事故意外的程度”。他本打算在生意上绊赖安世一个结实跟头,可那天他见赖安世,看见他身上所穿所带均出自徐汇泽之手,对他而言,赖安世全身每一处都在耀武扬威:徐汇泽是我的,我是徐汇泽的! 恨意早已盘踞心头,爆炸就在一念之间!那一念却缘自多年的求而不得,滚雪球一般,遇到了一个阻力——嗙!一切瓦解,剩下的只有一地苍白的冰冷。 该笑谁傻? 纠缠这么多年,有的人潇洒抽身,有的人作茧自缚。说纠缠,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徐汇泽从来不曾给过他一丝暧昧,是自己的一片痴心妄想有朝一日,两个人的一生都缠在一起。 瞿麦的爱是热烈的,带着劈风斩月之势,不死不休;顾致远的爱是试探的,背着一个随时可以躲藏的壳。 赖安世和徐汇泽呢?瞿麦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徐汇泽的爱,但以他对徐汇泽的观察,他觉得徐汇泽的爱是执着的,他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不管途径高山平地,峡谷深渊,不管风景如何,他永远知道自己的方向,并且乐此不疲。 赖安世就是徐汇泽的大海,他最后的方向。 第40章 可是瞿麦怎么能甘心?他这几十年顺顺当当,要什么来什么,成绩优秀,在外表现宽厚待人,除了当年坚持留在徐汇泽手里的汇安集团,他没做过其他令人指摘之事。为什么就得不到这个人? 那天的车祸什么证据都没有,车是偷来的,人跑了,还在路上变装了。 但冷静之后的徐汇泽想想就猜到一二了。 瞿麦低着头,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阿泽,你这是为什么?” “瞿麦,以后你别在我面前出现。”食指警告性地戳了几下对方胸口,徐汇泽咬牙切齿从牙缝挤出那句话,控制翻滚的怒火,最后目视前方地大步走了。 瞿麦突然冷笑出声,望向徐汇泽的目光带着疯狂。顾致远从拐角走了出来,上前几步又停下,跟在瞿麦身后,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一直到瞿麦拉开车门头也不回问:“你贱不贱啊?” 顾致远委屈地走过来,像做错事被家长抓现行的学生,小心靠近。 “上车!”瞿麦长腿跨上车,顾致远从柱子变成了行动快速的奔跑的孔雀,洋洋自得马上照做。 顾致远想,自己虽然很下作,偷偷让瞿麦雇的人下痛手,但是他拿起了快刀下了重剂,帮瞿麦和徐汇泽割下了经年沉疴,让大家都好过些,所以赖安世你就倒霉点吧。当年我能害你一次,现在我也能。 他是个挺偏激的人,偏还总是表现出笑眯眯和温和无害,这是个心机深如海沟的人,面上却是一派的无辜天真。 当真是,大害。 赖安世的小公司仍然运作,刘助理和几个员工很靠谱,可见赖安世看人眼光不错,又有徐汇泽偶尔坐阵,李平也调过来帮衬一二,虽然接些小打小闹的单子,也能继续经营下去。 有客户问起他和赖安世的关系,徐汇泽笑道:“我们是过命的兄弟。”又胜似家人。 疑徐汇泽暂别娱乐圈的新闻不胫而走,当天徐谨润的消息就来了:来家里,我们谈谈。 徐汇泽没回复,退了出来。又进来一条消息,徐谨润似乎担心他不来,又补了一条:有关赖。 连全名也不肯给人打出来,这是有怎样深的厌恶? 徐汇泽交代一些工作上的事,就匆匆到了徐谨润短信里的家。 他前些日子出院通知了徐汇泽,徐汇泽以在外地拍戏为名,只让助理订了份礼物邮到他家。听方助理说,徐谨润把那份礼物丢进了壁炉里,也不看是什么,万一是易爆品,炸了一屋子人,徐汇泽不是犯罪了? 徐汇泽冲椅子上的老人点了下头,自行坐在沙发上:“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我现在时间不多。” 徐谨润示意方伯退下,轮椅往徐汇泽方向滑行几米,徐谨润似乎在打量自己的儿子,眼神刻意放缓,又像在回忆什么,半晌,在徐汇泽耐心告磬之际才开口:“赖秀芳来找过我。” 怎么可能!赖秀芳连下楼都吃力,怎么可能自己坐车来找他?再说,她怎么找得到他? 徐汇泽也不表现自己的怀疑,就问:“阿姨来和你说什么?” 轮椅转了方向,望窗户边滑行,徐谨润慢悠悠道:“她是不是得了重病,那天她来,我看她气色相当糟糕,站起来都得靠人扶着。” 她已经不在了。徐汇泽想。于是只好追问:“这不关你的事——她什么时候来找你的,说什么?” “阿泽,你现在连和爸爸闲聊几句的耐心都没有吗?”徐谨润侧头,他看不见徐汇泽的表情,但能猜到他脸上的不耐烦。 徐汇泽不答话,把茶端在手里也不喝,出神看着杯里微微的波纹。 两个人都不说话,屋里挺安静,楼下草坪传来老园丁修剪花丛的卡嚓声,春夏之交,楼下是一片姹紫嫣红,整座宅子是被生命力所环绕,营造出屋里屋外生机勃勃的假象。 花期能有多长呢?秋风一起百花凋残。人命能有多长呢?生死由命,天灾人祸恶疾自伤,不过都是争抢着在生命最美之际贪婪地活着,展现生机。 “你说,当父母的不都是还孩子们的债么?希望你们好,一辈子就这么过去,无病无灾的。可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非要喜欢个男的?还是——”徐谨润今天是难得不动怒和徐汇泽铺垫一段亲情,真下了功夫。 直到徐汇泽离开他都不懂赖秀芳和徐谨润那天谈了什么。也许他们说的只有为人父母才能感同身受,但神奇在于冥顽不化的徐谨润竟然转性吃斋念佛不再提起“离开赖安世”这件事了。要知道,他致力于拆开徐赖二人已经十几年了。 方伯起身送至门口,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站了一会儿。 “徐少,老爷到这岁数有些事突然就看开啦。” 徐汇泽侧头思索片刻,心里还是好奇赖秀芳来说了什么,于是半打听半询问道:“方伯,赖阿姨来家里您知道吧?” “知道,”方伯回答爽快,“还是我把电话接给老爷,人也是我带路的。” 原来,赖秀芳只是查到了徐谨润公司的前台电话,前台怎么可能找到大老板本人,于是她打了整整五天,最后一次没办法了,把徐汇泽推了出来,她以前是什么样的角色呢,会搞不定这些小丫头片子?她说:“和徐谨润说,我手里有徐赖二人的私密照,你们再联系不到他责任你们掂量着!” 小姑娘们撂了电话就赶紧拨打方助理电话,电话接到了徐宅,徐谨润一听,登时没气得再进icu。 等见面了徐谨润一张脸由怒转为暴怒,带着被人玩耍羞辱的气愤,同时他也想起来眼前由方伯另进来的女人,这走两步都要缓三口气的女人是谁了。 变化太大了,如果不是对方苍白地笑笑,主动“问候”:“老邻居,我看你身子也不咋样啊。”徐谨润真无法把这样风烛残年的女人和以前那个花枝招展整天打扮得像棵圣诞树一样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我是两条腿迈进棺材,只是板还没盖;你呢差不多半条腿,咱们谁也不寒碜谁。” 徐谨润下一秒就要暴跳回骂,方伯咳嗽提醒;徐谨润放大的瞳孔慢慢趋于柔和,终于又把拱起的身子放低,不置一词地扭头看窗外。 赖秀芳浑不在意,呼吸很弱,声音很轻,好像吹吹气就能没了一样:“人这一生图什么呢?有了孩子的便希望他好,他幸福健康,不管做一份什么工作,当个快乐的人。”她气力不足地吐一口气,接着说:“徐总,阿泽和安安,都是好孩子,我知道你看不上安安的出身,这是选择不了的。但有些事大人真无法替他们作主了,比如选择什么样的人当自己的伴。” 徐谨润眉心一拢,他惦记着不能动气,他想长命百岁,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呢,于是冷哼道:“我和你不同,我不能放着让儿子和来历不明的人在一起。”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者是长期的病痛已让赖秀芳没了气力像以前那样飞扬跋扈,她依然不紧不慢说:“您能把阿泽的心回炉重造吗?不能的话便放手吧,捏紧了自己的手也痛,他疼你痛两败俱伤,人这一辈子哪能事事顺心顺意。” 徐谨润的手握成了抗拒的拳头,他气还有一部分原因,那就是赖秀芳说的不无道理,他也无法反驳。 人这一辈子真有操不完的心,还不完的债,走不完的路,看不完的风景。如果真有轮回一说,如果没有孟婆汤,那么每一世是不是可以累积下前世的前世做了什么遇见了谁遗憾是什么,这样是不是可以像盖房子一样,借着轮回给一生添砖加瓦,弥补缺憾,人生完满。 谈恋爱什么的多容易,激情和新鲜,总叫人热血沸腾,可是过日子呢?柴米油盐家长里短水电煤气亲邻走动等等此般,有几个人可以砍断手脚当个社会的独居人。 徐汇泽眯着眼望了望天边镶了层金边的浓云,万丈光芒似要破云而出,徐汇泽笑了笑:妈,我会待安世好。谢谢你。 第41章 从icu转到普通病房,来探望的人开始多了。刘助理到底是个女孩,先前听说自己老大从天桥飞下,担心得涕泪滚滚,如今见了,又免不了红了眼睛,抽抽嗒嗒道:“老大,你真的吓死我了。” 赖安世惦记着那养着几口人的小公司,询问了一通,这才宽解小姑娘几句。 苏淼淼和他舅舅一起来的,这一直不待见赖安世的脾气古怪的老头终于肯拿正眼瞧他了。 “秀秀的孩子,”舅舅这样称呼他是一种暗示,暗示赖安世不能忘记自己身份,也暗示眼前这孩子他再不喜欢也是亲妹子的孩子,这样多喊几次似乎就能冲淡他心中对赖安世的不喜欢。 舅舅还未古来稀,但脸上纵横的皱纹嵌在黝黑的皮肤上,令他老态倍增。他一坐下就沉重地叹了口气,开始讲往事:“秀秀那时候打电话回来,她羞涩又激动地说:’想回家,不做了,因为喜欢上一个男的了。’我担心她被骗,赚那种钱的地方哪会遇到真心人?她还把照片寄给我看,我一看啊,两个人站在一起,头靠着头一起笑,倒真有两情相悦的意思。” 舅舅是个腰圆臂粗的老实老头儿,很难和一贯鲜艳靓丽的赖秀芳联系到一起。他又开始叨:“那时候啊我就偷偷和你外婆提了,你外婆嘴巴依然骂她,心里就是惦记着,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不疼着?她就交代秀秀,钱看紧了,赶紧领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折腾,最后还是秀秀来看我我才知道那王八蛋走了。” 赖舅舅说话间沟壑生动,如果眼泪淌下来大概是一条条细密的蜿蜒的细流。 赖安世想安慰老人几句,话说不出来,只在喉咙含着,嗫嚅道:“舅您别难受……” 我比你还难受。 而且我难受了很久。 有什么悲痛会强过明知道家人没多少日子活着,还在那种恐惧与悲痛的挟持下欢笑地与那人度过一天天? 赖安世出神地盯着头上的输液钩子,不再出声。从他知道赖秀芳去世到现在他还没流过一滴眼泪,是徐汇泽放心他的隐忍还是知道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在他情况稳定了告诉他? 都不是。徐汇泽不过是知道,什么事唯独这件事不能瞒着赖安世,他是世界上最应该第一个知道赖秀芳去了哪里的人。 赖安世终于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在病房恢复安静之后,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无声地流泪。 赖秀芳这次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记忆像巨轮的锚被等待靠岸的水手一齐往一个方向拉扯,沉重的,钝痛的。最早是那屋子里赖秀芳的烟味和香水味,后来家里的油烟味和各种饭香,再后来是浓郁的中药。 在这样的气味烘托下,有一万个不同神态的赖秀芳一起出来,或笑或骂,或打或叮嘱,或挽着长发和袖子或妆容艳丽……赖安世的泪水一部分灌到耳廓里,他突然咳了起来,哭到鼻子堵了呼吸不能,把过来的李佟吓到,慌忙喊来了医生,大概弄清楚了原因,一屋子的尴尬。 “我知道你想什么,等医生说你可以下床了我们会安排你出去看……”她长眠的地方。李佟突然不说了,揉揉赖安世从包扎的带子里钻出的一缕头发。 徐汇泽没公开说退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粉丝都炸了,不晓得从哪里得到了徐汇泽暂告演艺圈的消息,不能接受偶像摘下光环的粉丝有的痛哭有的在他所在的娱乐公司楼下聚集。再几天一个消息一时间甚嚣尘上。 有消息称,徐汇泽是因为同性男友退圈的,一旁紧挨的名字是黑体加粗的“赖安世”三个字。 好比在公厕里扔炸弹,引起公愤了,赖安世的名字一时成为万千少女憎恨痛骂的对象。很快,赖安世的资料被抛公开抛到网上。一开始刘助理和公司几个员工好像猜到了什么,但那只敢放心里猜,得到了非官方的验证,一时的表情如同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新闻,因为这两个人不像是恋人关系。 倒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夫妻。 刘助理压下百叶窗,办公室楼下被各路记者围得水泄不通:这时候老大还是精心养伤的好。 同时,当年的视频被重提,有人图解,把脸上打了马赛克的徐汇泽肢解了一般,详细比对肩膀,发型,甚至脖子长度。细节程度令人发指。 徐汇泽接到消息时正往医院开车,李赫在电话里说:“有人操纵了这一切。” 徐汇泽以最快时间了解了事情经过,他在公司、医院以及赖秀芳的丧事之间三头跑,已经累得给个枕头就能睡,此时被胸口的怒火烧得眼皮狂跳:“能解决吗?” “你还当我是经纪人么?” 徐汇泽的优点之一是能屈能伸,为了赖安世装一次孙子也无妨。于是无比诚恳道:“当然,没有李哥就没有今天的我。” “阿泽,你知道吗,我就欣赏你的脾性。你要记得今天说的话,回来卖力工作。”李赫把上一句话录音了,谁让徐汇泽太狡猾。 “好,必须的。”徐汇泽腹诽:李扒皮。 对方大概是菜鸟,无法招架李赫这老江湖的手段。本来伎俩对手段,本来前者段位就不够,李赫先是故意在一个场合公开亮相,吸引几档娱乐节目的电视台记者采访,他本人开腔:“阿泽何时说退圈了各位?我这个经纪人都没亲口亲眼听他说哦,你们舍得他退呀?” 女记者们配合道:“不舍得!” “那他工作怎么全面告停?” 李赫叹气,没看过猪跑也吃过不少猪肉,他演了起来:“阿泽家里人住院,是一位非常重要的家人。这孩子说宁愿损失钱财地位也要陪伴左右。” 不少人发出“原来如此”的感叹,还有人则公开批评之前不实报道的同行太缺德了! “那那位家人是他的男朋友吗?” 李赫笑:“谁告诉你阿泽有男朋友呀?”他倒是有老公。等等,李赫想,他到现在也没问那两人谁上谁下。他摸着光滑清香的下巴,下次要问些细节。 还有不死心记者刁难:“视频怎么解释?细心网友经过多角度比对,视频中另一个人与徐汇泽简直完全重合。” “你不知道电视还有一档节目是’超级模仿王’吗?与阿泽身材比例接近的海了去了,之前那节目你没看呀?”李赫食指点了点记者脑袋,把话题引到这档节目被模仿最多的徐汇泽之后,接着聊自己最看好哪一个模仿者。 四两拨千斤,就这么暂时掀过这一页。 于是徐汇泽就是在工作全面暂停,在不再有作品的情况下,他依然是人气最高的艺人,话题热度不减。 徐汇泽过来的时候,李佟正打算离开。两个身高相距不大的英俊男人狭路相逢,如果不是都木无表情大概画面很唯美。 “元旦过了吧?” 徐汇泽坐下,搓热了手才去摸赖安世的手掌,牵起放嘴边呵气:“是啊。” “快过年了。”赖安世抬起手擦擦徐汇泽的脸颊。 脸贴着苍白的手背蹭蹭,那人手指修长冰凉,没以往那样有力道,徐汇泽笑笑,抓住后把嘴唇往上面亲了一下:“阿姨说,她不想再老一岁,这样挺好。” 赖安世阖上眼,喃喃道:“阿泽,又只剩下我啦。” 徐汇泽倾身轻轻抱住赖安世,虚虚把耳朵贴在他胸膛,瓮声瓮气问:“一直以来我是一团空气哦。” 晓得徐汇泽逮了机会撒娇了,赖安世揉揉怀中大男孩的头发:“唔,我们三个,一家的。” 年三十前几天,赖安世坚持出了院。徐汇泽不方便跑手续,于是喊来李佟跑进跑出。 李佟问:“外面新闻压下了?” 徐汇泽低声:“经纪人总有些门路。” 李佟看一眼病房里混不知情的赖安世,叹气:“我明天不在国内,安世——”说着又看看徐汇泽,“你照顾好他。” 徐汇泽:“不用你强调,我徐汇泽就是对自己不好,对自己的人必须一万个好。” 李佟点点头。 第42章 家里一切都没变,有清洁定期来作卫生,阴天也开着灯,照得人心里一片明朗。只是再也听不见赖秀芳无力绵绵的说话声音,也看不见她缓慢沉重的肢体动作。 赖安世原先期待过,也许他妈还能再和他一起过个年呢。 肩膀上落了一双手掌,徐汇泽把他身子转向另一个房间:“站了这么久,先回屋躺下?” 赖安世只好不看赖秀芳的房间,顺从地拄着拐杖往房间挪。 苏淼淼在一旁蹦跳着不知道怎么下手帮助赖安世,看看徐汇泽又看看她的安爸爸,眨了眨大眼睛,问:“安爸爸,你和阿泽哥哥其实是老公老婆吗?” 手没法分一只出来揉苏淼淼的头发,赖安世看她一眼,很想听一听看法。 “老公老婆住在一起呀,而且听说老公老婆会给人很亲爱的感觉。” 苏淼淼咿咿呀呀解释得有鼻子没眼,“很亲爱的感觉大概指恩爱或者亲热,”赖安世在心里自行解释了一通,也不回答,往床上挪。 被子早有人晒过,是暖洋洋的太阳气息,陷在其中赖安世的脑袋是空白的。 这两年发生太多事了,他以往的生活按部就班习惯了,有点小波澜就会有所触动,因为安稳得来不易,他怎么肯随便兴风作浪? 他无法翻身,看着书柜旁的时钟,他想,人的一生是不是也和钟一样,有个轴在身体里,控制着你的脚步,你即使不愿往前走,也有外来力量推着你前进;哪天那个轴停了或者消失了,犹如一个人被抽去了脊椎骨,站也站不直还怎么跑? 这个家就是他身体里的“轴”啊。 天气并不好,天是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半天不见一点阳光,于是徐汇泽在大白天帮他把屋子灯打开。 徐汇泽拿着药进来,饭前饭后的药仔细区分开来,这才端了杯水走过来。 “想什么呢?”徐汇泽这段时间清瘦了不少。他本来就是颀长身材,硬邦邦的骨架子,薄薄的肌肉,平时裹着大衣看不出来,如今到了室内脱得只剩一件修身毛衫,那腰真是瘦得不堪一握。 赖安世的视线在他身上逡巡,有些不忍他尖削的下巴。 看了个片刻,他问:“辛苦吗?” 徐汇泽坐下,支着下巴看他:“亲我一下就不辛苦了。”看他嘴唇红润,似乎已经准备好了接住下一秒的亲吻,赖安世抬起胳膊,手指在他唇上捏了捏,促狭地笑道:“跟苏淼淼一个德行,做点事就要讨个好处。” “怎么?赖总这是要赖掉了?”边说着就握住抚摸嘴唇的那根手指,欺身上前含住。 赖安世没有缩,笑着说“痒”,由着他又含又舔。 “十二生肖要是有猫你就是属猫的。”赖安世舒服地眯着眼,有些吃力地换一个姿势,就见徐汇泽单腿跪在床沿,一只胳膊撑住身子,俯身看着赖安世。他把他的手拉过放到胸口的位置,突然笑一声:“你听,它们在说很想你。” “天天见有什么可想。”赖安世说话的时候凝视着徐汇泽。 “以前那么多年不见也想,天天见也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徐汇泽放开他的手,侧身躺下,轻轻拥着赖安世的身子问:“你说上辈子你是不是属于我身体一部分的,这辈子我就缺了这部分?” “胡说,那你还怎么活。” “就是能活,因为那时候还没找到你怎么敢随便死了?找到了还有好日子在等着我们,更不能随便死。”徐汇泽说话难得郑重。 赖安世有点不习惯他正儿八经地说话,刮他鼻子说:“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刚才张口就说了好几个“死”的男人这会儿不说话了,只是把头虚虚凑近赖安世的怀里,他想更贴近心脏位置,想听清楚每一个心跳声。 赖秀芳的离开让徐汇泽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这一辈子说不准哪天就蹬腿翘辫子,如果眼前人刚好就是心上人,那么就赶紧享受生活。时不待我,情不渡我,梦不留我,魂难自持,相思难解,只愿生别离唯死别。 两个人静静挨着片刻,时间似乎静止了,温柔得将二人包裹其中,灯光像是实质的纱,气氛好到不做点什么太浪费。赖安世看徐汇泽的脸,修长的眉眼,有几根特别长的睫毛不时扇着,扇得赖安世的身上有点烫。那点烫很体贴地全汇集到一处,于是成了滚烫。 徐汇泽在下一秒吻住了赖安世张开一点的嘴唇,舌头沿着小缝钻进去又滑出来,动作放柔地亲着唇瓣。 徐汇泽吻技自是很好,但他要表现出温柔和虔诚,所以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被这样对待的赖安世越来越想要,一激动触醒了身上某个伤口,他疼得发出一个声音。 两人马上分开。徐汇泽饱含饥渴的眼睛似要把眼前人吸到身体里。他的双唇贴着赖安世的嘴唇,嘶哑低沉道:“安世哪……”徐汇泽觉得身体要炸了,那处硬’挺得如一根笔直的烙铁。 “嗯。”赖安世应了声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靠着,不到五分钟徐汇泽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徐汇泽拿起看了看,对赖安世说“李平的”,于是起身走出去接电话。 “你确定偷拍和制造谣言都是出自他之手?”徐汇泽的目光变得森冷不近人情,紧抿的嘴唇让脸看过去冷酷极了。他在挂电话之前指示:“拿到他明后两天的出行安排。对,我亲自去。” 瞿家名下某酒店。地板上是一路的衣裤,显而易见是两个男人的,而且场面有些激烈,从门到床,就几米的路程两个人也不能忍。 被子搭在瞿麦的腰下位置,他靠在床头看手机里徐汇泽和赖安世拥吻的视频。虽然该视频一流出就被清扫干净,但他作为雇人偷拍的雇主,自然留着。 瞿麦眯着眼睛,猛吸了几口烟之后把烟头使劲摁灭,透过袅袅而上的烟看模糊的徐汇泽,想象他深情的眼睛看的是自己,温热的双手抱的是自己,还有那柔软的双唇吻的是自己。 他觉得他已经魔怔了。 顾致远从一旁浴室出来,一边走一边擦头发。走到床沿他抬起修长的腿跨上去,可见浴袍之下什么也没穿。瞿麦的视线落在他雪白的大腿内侧,一块块红的,都是方才他留下的。 瞿麦就着靠在床上的慵懒姿势伸手握住顾致远弯下腰时垂下的手臂,往他方向一拉—— “刚做完还要?”顾致远压在他胸口有些惊讶。虽然他欢迎之至,毕竟瞿麦是他肖想多年的男人,但瞿麦方才的表现太凶猛,刚才去浴室冲澡走的那几步路他都走成了爬行的王八,那里还疼着。 瞿麦用行动回答了那句话。 房间里一片旖旎。 顾致远在似醒似昏醉生梦死的状态下还有点意识,他想,代替就代替吧,能留在这个人身边总比他拒绝来得好。于是双手攀上瞿麦宽阔的背,色`情地抚摸着。 谁比谁更贱谁比谁更傻?这种事向来无法做比较。毕竟在心里的爱谁也看不见深浅浓淡。 这天,徐汇泽把点心煮好放微波炉里,吻了吻赖安世的额头,说自己出去讨要几个合同的尾款,大家都等着钱和和美美过个好年呢。 赖安世隐约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徐汇泽的温柔目光下藏着一丝寒意,但稍瞬即逝,让他以为那是错觉。 目送徐汇泽在李平的陪同下出去了,赖安世慢腾腾起来站在窗口,看着徐汇泽上车前往这里看了看,好像知道他会望着他一样,最后上车。 李佟的消息进来:“最近还好吗?” 赖安世目前打字很慢,一指禅在键盘上戳:“好。你呢?” “不方便就语音吧——我一切都好,快过年啦,今年我们家那两位老人说想回国过年呢!” “那真好,欢迎。回来了通知下,虽然我这伤残人士无法接你。”赖安世语音回复。 李佟似乎在忙还是斟酌语句,这条消息几分钟后才发过来:“我们认为这次车祸是有人安排的。” 第43章 “你们?”赖安世疑惑的不是那个人是谁,因为能猜到八八九九了,但是李佟和谁也这么认为? “呃,他没和你提起车祸吗?” 赖安世冷静道:“没有。”徐汇泽不会在这时候分他的心再为一些事殚精竭虑。 李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里又隐隐佩服徐汇泽为赖安世做的事不显山不露水,是真的什么都替他想到了。李佟知道这一场暗恋追逐一开始他就没有胜算了。 不是谁谁不够好,是谁谁的做事方式更让那个人安心,细枝末节都替对方想到了,无微不至算什么,有时候想想徐汇泽,就觉得那四个字仅仅是四个字。 李佟发出认命的叹息。 这天,徐汇泽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脚步笃定又坚决地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他的气场冷漠,带着令人无法违背的命令语气,留一句话给前台,与李平直奔某个房间。 前台惶恐犹豫地把电话打到瞿麦所在的房间,说是有一位姓徐的男子正往他房间走去。对方称,不开门永远看不见他。 瞿麦骂了一句,推开埋头在他身上忙碌的顾致远,几乎是滚下床找衣服。 顾致远擦着嘴角,双眼的疑惑在几秒后自行消失了。也是,会让瞿麦紧张成那样的只有叫徐汇泽的男人了。 他把浴袍重新披上,坐在床上问:“他要过来?3p吗?” “p你娘的p,赶紧下来把你的衣服拿了躲里面房间去!”瞿麦要是会替人的感受着想他就不是瞿麦,他还不放心交代一句:“没让你出来你就给我在里面呆着!” 屋子里很安静,只剩下瞿麦扣皮带扣的声音。看他一阵风似的去浴室刮胡子,顾致远想,是不是抓奸也是这般混乱和热火朝天? 他也马上下床,抱起自己的衣服往里面房间走去。 才转身欲带上门,听见瞿麦往门口走去的脚步声。声音很轻,毕竟铺着厚地毯,但瞿麦是欢快的奔跑的脚步,所以顾致远听的清楚,原来心被脚踩踏也不过是这样的感觉,顾致远麻木地穿着衣服想。 只听见一个惨叫的声音,接着大概是身子撞到茶几的声音,顾致远听到瞿麦喊:“你疯了?!” 这是动手了?顾致远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痛快,他甚至在重新活过来的心里哼着流血的歌,他想,不管两个人谁先动手,只要最后反目成仇对自己都好。他痛快。 他等一个人终于把心等成了黑色。 接着是徐汇泽的声音喝叱:“你他妈才疯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第三个人的声音很稳,不像赖安世的,顾致远心里也知道,赖安世能活下来就阿弥陀佛了,哪能这么早走动?大约是旁观者。 旁观者李平提醒:“徐少,别打出人命。” 顾致远在下一秒想拔腿冲出去,他心里还是担心瞿麦的安危。但他听到瞿麦近乎哀求道:“阿泽,阿泽,你想想我这么多年的真心……”他沉默地靠着墙点了根烟:是啊,这么多年,谁不是真心。再不喜欢一个人,注视着一个人十几年,心和脑都能被洗成了’我爱他’。 徐汇泽于赖安世,他于瞿麦,瞿麦于徐汇泽,这漫长又纠缠的救赎与自欺啊。 只听徐汇泽停顿了动作,大约是甩了他一巴掌,问他:“你的真心就能随便叫人去死吗?” 房间霎时安静,李平接了个电话,随后说了声“徐少”就附在耳边说了句什么,徐汇泽看一眼平时桀骜的男人道:“这一顿是替安世教训的,我没往死里打,看在曾经你打理我公司的份上。”他语气凉凉道:“从此,咱们两清了。以后碰面绕道走。” 直到门关上,才听到瞿麦咆哮的声音。 从目光追逐到深爱到得不到再到不甘心,瞿麦嘶吼:“凭什么他一出现就能得到你?” 另一个房间的门开了,顾致远扔了香烟无声地站在瞿麦身后,没打算扶起他,只头脑清明地回答:“傻,凭他是赖安世啊。那个人一直爱着他。” 李平接到的电话是平时在赖安世楼下巡逻的人打来的,说记者围堵在小区楼下,采访关于赖安世的情况。 “哎哟赖博士哦,我和你说,我一亲戚女儿以前还说他长得可帅了,性格又温和,是个优质精英型,我差点想跑去问他妈说媒,没想到是死基佬哦。” “不清楚,只知道楼上住了个每天爱跑步的博士后——什么?是徐汇泽恋人?这么牛’逼啊?” “挺好的一个人吧?以前电梯坏还帮我扛东西。不过你们围在这问他做什么?” “谁?赖安世?不知道。” …… 记者采访的所谓的“邻居”,凭几面之缘或点头之交随意定个好赖。 徐汇泽让李平尽管闯红灯,把车开成了火箭,光速地往家的方向行驶。 李赫来了电话,要徐汇泽克制自己,也警告李平,看住徐汇泽,不能由着他乱来。可李平是什么人呢,他哪能看得住徐汇泽,徐汇泽像扑腾着翅膀要护住崽子的大鸟,一刻不停地往赖安世的方向奔去。 他心有不安,他担心赖安世要是站窗户边欣赏风景,万一看见了楼下乌泱泱的人? 以他光明磊落的性格必定拖着残躯下去说清楚。 李赫说,这明显是有人挖了坑让他往里面跳,徐汇泽这一遇到赖安世的事智商立马为负的脑袋,怎么想不出来呢? 车上,徐汇泽的脸色很不好,嘴唇苍白,双手互相握紧又松开,时而拔着手指,时而看着手机,这时候要是和赖安世说,别看窗户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恨不得下一秒就到赖安世身边。 于是他还说拨打了赖安世的电话,在一串嘟嘟声后,听到了对方很轻很平静的声音,徐汇泽第一次体会到嗓子眼的心落到实处是怎样的感觉。 徐汇泽克制地轻吐一口长气,怕一下子吐完被敏感的赖安世发现:“你要是正打算复健帮我去书房看一个东西。” 赖安世毫不知情问是什么。 徐汇泽早想好了东西,脱口而出:“看看j公司的合同有没有压在桌角。嗯,你慢慢走。对,我丢三落四的,出门忘记确认了……”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徐汇泽不同意他挂电话,语带撒娇说:“别挂,我们就这么聊着。” 赖安世拿他没法,徐汇泽三不五时地撒娇怡情他很早就知道的,于是笑道:“我拿着手机怎么走路?” 他要拄拐杖呢。 “淼淼呢,让那丫头拿着,开免提。” “你,”赖安世发出低笑突然问:“没什么事瞒我吧?” 徐汇泽眼珠飞转,准备抛出一句“哪敢啊老婆大人我瞒天瞒地也没胆瞒你啊”,岂料善解人意的赖安世自问自答:“不过你就是瞒了我什么我也不会和你气恼。” “为什么呢宝贝。” 赖安世:“因为我相信你的做法肯定有道理的。” 得,真是……好糊弄。 相比之下徐汇泽倒显得像拿着毒苹果的恶毒皇后了。 说话间,徐汇泽已经到了小区,李平把车倒进车库,步步紧跟在狠不得把一步迈出三米的徐汇泽身后。 徐汇泽不躲不闪不偏不倚往人多的地方走。李平眉头夹紧低低喊了句“徐少别去。” “我的人能受这种气?”徐汇泽并不迟疑,他像慷慨赴义的勇士头也不回地奔向战场。 人群里一声尖叫:“是徐汇泽!是他!他的助理也在!一定是徐汇泽!” 徐汇泽在下车前就挂了电话,让赖安世在书房里帮他确认那份合同,他记得那份合同起码十三页,双面,够他仔细阅读片刻了。 徐汇泽拉下了口罩:“是我。” 一时间,闪光灯和尖叫声伴着上下嘴皮一碰蹦出来的问题持续不断,徐汇泽站定在那,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他竟然听清了每一个问题,重复率最高的是:赖安世真的是你的恋人吗?你是gay吗? 徐汇泽抬手压声,扫视一眼乱哄哄的人群,李平已经拨打了李赫的电话,这个面上几乎未有急色的男人第一次站不住了。 他有一种感觉,他的主子这是要出柜,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出柜…… “赖安世对我来说很重要特别。” “再多说一点,重要特别的什么人?”一个踉跄的记者跌倒前喊出了那个问题。 “家人。我的家庭你们也知道,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们自然感情亲厚。” “那,这算出柜吗?” 徐汇泽浮现一个光风霁月的微笑:“看你们打算怎么理解怎么写了。” 除记者以为,还有不少闻风而来的群众掏出手机拍照上传微博,不出片刻,“徐汇泽现身赖安世住所”的关键词稳居搜索第一位。 李赫捂着胸口出现,作揖拜托各位记者大人回去,放过徐汇泽,他的面子多少顶用,娱乐圈指不定哪天就要人家帮助呢?可杵在那大有“有问必答”的友好亲切的徐汇泽似乎并不识相,使了眼色他也不走。 一朵浮云正好漂来,在他脸上留下阴影,但他的脸即使笼罩在阴影里也有一种隐忍的危险的俊美。 有记者拍下这一张,想了个颇文艺的标题:徐汇泽——光影的背后。这可以做一期专访了。 李赫第一次见赖安世,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木乃伊眼睛清亮地看过来,他想,很久没看见这么干净的人了。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你那么骄傲 作者:东坡不吃肉 第12节 难怪徐汇泽这小子惦记了这么久。看身材,长腿细腰臀微翘,看五官……虽然因为车祸包扎了不少皮肤,可是能看出是个耐看的面孔。 “这位是?” 徐汇泽蹬掉鞋子就过去扶他:“李赫,我经纪人。不是和你说坐书房帮我审那份合同?” 李赫默默捂住眼睛转向李平:“闪瞎眼了都。” 苏淼淼一看见漂亮的人就控制不住双腿双手,八爪鱼似的抱住李赫的腿:“这位姐姐好帅好美!” 众人:…… 三个人有事要谈,苏淼淼被分配给了李平。 李平的眼皮跳了两下,面无表情地被苏淼淼拉着领带往她的“童趣屋”拽。一屋子粉红和粉蓝,李平一身黑白西装弯着腰扶住门框,拒绝踏足一步。 苏淼淼跺跺脚:“你不进来怎么和我玩骑士救公主的游戏?” 可怜七尺男儿,挡得了娱记,打得了商战,拳脚一流,办事灵敏,拿黄毛丫头无辙。 第44章 李赫双手抱胸,往沙发上一靠,摆出了“你说说怎么办”的姿势问:“我就真心问你一句,你以后什么打算?” 他是看着徐汇泽问的。 赖安世并不知道徐汇泽今天的两个大动作,虽然他猜到了什么,也能感觉到这事和自己有关,但李赫乍然这么一问,他有些懵:阿泽不是说还继续呆娱乐圈吗,上次不是解决了?” 三杯茶冒着白烟,茶香沁鼻,徐汇泽端起轻轻嗅了嗅,并没有喝。他垂下眼帘状似思索:“大方向是和安安在一起生活,小方向是继续拍电影出唱片的同时也做点生意。” 他比谁都明白,那圈子起起落落有时候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还是得有点自己的事业。他当初说了不沾徐谨言的一星半点的事业,就真不会去回头看;至于他妈妈,以后他妈妈还会有自己的家庭,他不会去分那点钱财。 他和赖安世一样,宁愿万事开头难,靠自己。 李赫捋一把定型的头发,差点没歇斯底里喊:“继续拍电影出唱片?那你今天给我整的是哪一出?啊?” 赖安世看看两人,隐约猜到些什么。 “我得说,我觉得这事你老婆——是老婆吧?说错你回头再骂我——人家也有权利知道啊?捂着算什么?他又不是娇滴滴娘们!”李赫不顾徐汇泽脸色变化直接对着赖安世说:“这家伙,今天揍了那个王八蛋,回来路上又替你挡了一堆苍蝇。” “揍得好,他不揍我好了也会去揍。”赖安世对紧张的徐汇泽露出一个很轻微的笑,他怕笑深了伤口疼。 “不过那些苍蝇,是娱记吗,不是事情都摆平了?”赖安世问李赫。 李赫喝一口茶,摇头道:“你们这事还有谁知道?” 赖安世想他这边是没有了。 “不解决完这事会像野草,有风吹它就生。不过多生几次围观就失去了兴趣,但再来几次够阿泽在圈子呆不下去,够你们生活困扰了。” 徐汇泽说:“我爸妈,姓瞿的。” “首先我爸妈不会这么做,这个现在可以确定,姓瞿的,不会蠢到鱼死网破。” 赖安世摸索着拐杖,轻轻吐出三个字:“顾致远。” 李赫不解,赖安世解释:“喜欢瞿麦的一个人。” 李赫双手一拍:“哎!我算明白了!你们的事能改编成一部宫斗戏了!搞半天进攻对象错了啊,这顾什么远的才该下手。” 这边两个人都明白了,徐汇泽才最后明白,前因后果一联系,把瞿麦拿开放上顾致远,一切都解释通了。 “我去找他吧。”徐汇泽道。 “你怎么找?此人狠毒狡猾,万一叫了一群记者偷拍?”李赫烦躁得还是舍不得弄坏发型,克制地抚摸着,最后问:“这人家世背景你们谁和我说说?” 留徐汇泽和李赫两颗精明的脑袋凑一起商量,赖安世去看苏淼淼。 走到门口,赖安世就看见平时冷酷威武的李助理躺在地板上,苏淼淼跳大神一般围着他蹦跶着,再看仔细点,李平的头上戴着粉红色发箍,手上脖子上均是很少女的手链项链。 苏淼淼嘴里念念有词:“哦,美丽的公主,我打败恶魔们马上来救你!” 李平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一脸生无可恋。 赖安世默默退开了,不忍破坏着诡异的一幕…… 初一这天,新闻爆出某高官在一高级休闲会所收受贿赂被抓个现行;这还不是最劲爆的,更惊人的是,他带着小情儿,娱乐圈某小鲜肉在此欢爱。大过年的都是喜庆氛围,这消息骤然传出,很是转移了大家对徐汇泽负面消息的关注,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快换成了高官和他的英俊小情儿。 不用问也知道是李赫与徐汇泽干的。 赖安世靠床上看新闻问:“你们搞这么大,是埋伏笔吗,和我们这事有什么关系?” 徐汇泽神秘一笑,弯腰亲亲赖安世的头发:“你看认真些。” 赖安世摸摸他下巴,盯了一遍恍然大悟:“是金紫薇?” “对。宝贝你真聪明。”徐汇泽又亲亲他耳朵。 徐汇泽和李赫这次报了私仇也算为民除害了。 原来徐汇泽不过是让人打听金紫薇的财务状况,意外发现有明星出入。这些明星都不是一线明星,基本是刚出道或者半红不紫的明星。顺藤摸瓜摸出了受贿和包养,还是包养个男明星。 金紫薇出事了,顾致远哪还能一门子心思使他的手腕,李赫快刀起落,让金紫薇从事的不法交易被曝光了一干二净,顾致远家的经济大树算是倒了一棵。 瘦死的骆驼再大也爬不起来闹腾了。 现在哪一个事请人做不要钱来疏通走动的?李赫要压下的事,圈子里谁都要给几分面子。徐汇泽是他带出来的,动了他手下的艺人,本来就吃了熊心豹子胆,吃了很多人民币,这次金主倒了谁给他们撑腰,此事就这么烟消云散,被初一这轰动全国的包养受贿案取代了。 又过了三个月,赖安世恢复了活蹦乱跳。 “你……跟进来干吗?”赖安世挡着浴室的门。 徐汇泽不敢使力,还是坚持推了推,大灰狼笑:“帮你洗澡啊。” “……我自己洗没问题了。”赖安世脸红。 徐汇泽还没享受完这醉人的脸红,门“砰”一声锁上了。 哪能继续让你帮忙洗澡啊?赖安世站喷头下想,哪一次不是被撩得那里硬得生疼,不是被含射就是被摸射。徐汇泽疼他,只在他大腿跟插着解渴,今天复查医生都说没什么问题了,今晚是不是得来一炮了? 洗过澡,赖安世走出来,浴袍穿得整齐,拿毛巾擦着湿头发。 家里就他们两个人。苏淼淼最近缠李赫,姐姐长姐姐短地喊,李赫竟然不烦她,有空就接她去他家住,苏淼淼这见异思迁的娃很快投入了“李姐姐”的怀抱。 徐汇泽刚结束一部电影,晒黑了不少,他只在下腹盖一条薄被,看见赖安世出来,腿间的东西胀了一些。 赖安世假装没看见被子上那里的轮廓,他走了过去。 “宝贝,过来。”徐汇泽声音带着压抑的渴望。他渴望的不单单是情`欲,还有他的安安终于痊愈了,属于两个人的生活真正开始了。 赖安世像献祭一般,想通了什么,直接跨坐在他的胯部,双手抱住他脑袋,注视着。 他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不知道谁先吻上的,嘴唇变的难舍难离。赖安世的舌头被吸住,徐汇泽的舌头钻进来,搜刮过口腔里的每个角落,手指灵巧地拨开浴袍的带子,双手往肩膀一拨,浴袍滑落。 床头灯暗得很暧昧,灯光下赖安世的身体美得让徐汇泽移不开视线。 赖安世撑起上半身看了看身体下的徐汇泽,他正在阴影里,唯有眼神是两道光,方向是自己。他推开自己的浴袍,拉开被子。 浴袍下什么也没穿,而徐汇泽还穿着子弹头内裤,那处鼓囊囊裹了一包,分外壮观。赖安世的嘴巴移到了徐汇泽的喉结,在他细密的啃咬中,感受着徐汇泽因为快感发出的战栗。他湿滑的舌头继续往下,模仿徐汇泽为他做过的无数次亲吻,到了褐色的双’乳位置。 赖安世含住一颗,另一颗用手指捻揉,徐汇泽难忍地发出声音,下’身摆动着做着挺送的动作。 “安安……宝贝……”舌头在肚脐那舔着,徐汇泽模糊地喊着赖安世的名字,一条胳膊遮住脸,不去看赖安世的脸已经贴住了那根。 “阿泽,你这里很大。”赖安世第一次近距离看自己也有的东西,不得不承认,徐汇泽这根比自己要粗长一些。他没脱下徐汇泽的内裤,先是把脸贴在那感受那份滚烫和坚硬,然后舔着内裤。 内裤舔湿了,一些是他的口水,一些是徐汇泽那里分泌的液体。他张开嘴,含住内裤下蘑菇头的位置,他能感觉到那里因为他的舔舐似乎跳了跳。 徐汇泽的呻吟和他发出的声音在光线不足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催情效果翻倍,像看不见的细线缠绕着两个人。 赖安世把那包舔湿,终于抬起眼看着徐汇泽。徐汇泽挺起上身看着埋在他胯肩的男人。赖安世感应到了什么,也抬起眼,在对视之下拉下徐汇泽内裤的裤头,张开嘴巴含住了…… 徐汇泽的脑袋“轰”一声,眼前一片白亮,与赖安世翻滚在滔天欲海里…… 第45章 “……初三,和我去看看我妈,嗯?”徐汇泽替赖安世揉着腰轻声问道。 赖安世趴着,懒懒地发出一个含糊的回答,谁也没听清,但徐汇泽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第二天,苏淼淼就打扮得像个真正的小公主回家了,一撞见按着腰出来的赖安世就惊呼:“安爸爸,漂亮姐姐说你今天会腰疼原来是真的呀!” 李赫这嘴巴,怎么和孩子说话的。赖安世忧心地想,苏淼淼不能再跟着他了。 这天天气暖融融的,苏淼淼穿着红色斗篷衣,一双黑色靴子,头发由李赫亲手绑了两边马尾辫,跟着她的一双爸爸去看另一位奶奶。 李赫送苏淼淼上车,抚摸着这丫头的双马尾,感慨:“我当年就特别钟情于双马尾。” 赖安世赶忙把苏淼淼与奇怪大叔分开,三个人驱车去看徐妈妈。哦,现在应该叫傅颜。 看副驾驶座的人,表情呆滞,两眼直直看着一处,徐汇泽唇角一勾:“丑媳妇最后还是得见婆婆啊,紧张啥。” 赖安世脸上一红,赶忙看了看后座的苏淼淼,此人早过了花痴她的阿泽哥哥的荒唐期,正出神地看着一路的风景,于是赖安世低低骂一句:“谁丑媳妇了!” “对,对,我宝贝不、丑。”徐汇泽心情很好,如果车能分辨步态,此时大概是雀跃地一蹦一跳了。 徐汇泽和他妈妈抱了抱,介绍赖安世和苏淼淼,傅颜塞给苏淼淼一个大红包,而后微笑看着赖安世。她并没有表现出挑剔或审视,像当年温和慈祥的那位样子,赖安世还记得她,当年隔着门要递给他苹果的阿姨此时已经年老色衰,但保养得当,依然有着隽永的风韵。 “安安,你愿意照顾阿泽,愿意陪着他,我很高兴,是真的。”傅颜真诚地说。 傅颜事务也多,几个大人交谈几句,她就拐到两个人的结婚上,赖安世差点把到喉咙口的茶喷出来。 徐汇泽捏捏赖安世的手,表示,他也已经在考虑了。赖安世闻言,一脸写满惊呆了。 在他一边期待一边不安的情绪之下,这么过了几天也没再听徐汇泽提起“结婚”一事。赖安世不是个会开口询问这那的人,又过了几天就不想了。 又过了个把礼拜,苏淼淼结束了寒假痛苦地进入课堂,家里恢复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拍电影的——徐汇泽参加完新电影的开机仪式就去公司接赖安世。 一大早就被吩咐要穿正装的赖安世在手下的注视下走出办公室。 几个女生心里直呜呜:香车美男还是富二代大明星,果然好男人都被好男人拐了。 “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赖安世坐上车笑。 徐汇泽替他拉了安全带:“我们去一个老地方。” 车开了半天,在车上两个人解决了午饭,赖安世担心,这晚上回去恐怕都困难啊,苏淼淼谁接? 徐汇泽报了个倒霉蛋李平的名字,赖安世安心地重新坐好。 车一直到傍晚,赖安世根据路线,怀疑徐汇泽说的老地方是小时候两个人住的城市。 果然,一直开到晚上八点多,徐汇泽把车开到小学后门,熄火,打开车门。 “你……” 徐汇泽笑:“别出声,跟我来。”说着拉起赖安世的手站在墙角下,端详了高度,一个助跳跃上墙头! 黑漆漆的夜,只有几颗星星眨眨眼看见了徐大明星翻墙…… 赖安世嘴角抽了抽,要是被人拍到,明天新闻该怎么写哦。 小学翻修过,但以前两个人一起打扫的包干区里种的一棵大树还在,风吹来,沙沙作响,也许是心情愉快的原因,赖安世觉得那声音似在欢迎。 夜风徐徐拂面,四处是均匀的黑,往常嬉闹吵杂的校园此刻变得寂寥空阔。不知道哪一阵风把遮月的浓云推开,银华洒下一片清辉,赖安世看见老树枝摇叶颤,纷纷落叶在银辉之下落得潇洒,轻轻柔柔贴在两个人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在越发清亮的月光之下看见了徐汇泽看过来的眼神,他不禁发出一阵笑,笑的甘之如饴。徐汇泽摘下他头上的叶子,伸手抱住了他,把下巴搁在肩窝处无比幸福地喟叹:“安世哪。” 赖安世轻笑着双手拍拍撒娇男人的后背。 徐汇泽抱了片刻放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赖安世还没看清楚是什么,眼前的男人单膝跪地,上演了他曾经在电影里看到的戏码:求婚。 本该如墨的夜空,星月辉映,空气带着浸润脾骨的微香,赖安世觉得徐汇泽身上有一圈光晕,不甚耀眼也不灼人,而他对他,原来一直以来有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念念不忘。 “安世,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吧。”跪下的男人说。 其实徐汇泽年后就借着到处拍戏的出差机会秘密选了一家高定钻戒品牌,内圈的一侧是他和赖安世的首字母,另一侧是两个人的指纹,全世界独一无二。 赖安世默默无声地弯下腰去抱徐汇泽,一手按着他后脑勺,一手握住他捧钻戒的手,一时心潮澎湃。“以后”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人生,怎么会这么幸运又遇到了徐汇泽? 他们的身后是各自无法回头的十几年光阴,从同行到离开,到此刻的相依在一起,犹如一根灯捻,经历了油火灼痛,经历了灼烧时的阵阵刺痛,再到适应了久违的温暖,在以后的人生里执着地照着继续走下去的路。 从此以后,不再离别。 正文完 这是我第一次写原创,一共13w多。没有大纲提纲啥的,就是蜗速有空了爬一点。 很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位读者,有留言的或者默默看的,我都很开心。是你们的抬爱和鼓励我才有动力坚持下去呀 自己回头看各种嫌弃,也在抽时间修文啦。 然后过两天不在老家住,新家那边不造为啥打不开长佩,嗯,我觉得是因为ip地址问题。新文在想了,有缘再回老家了就会发,不会这么快,因为我即使还没上班事情真挺多的=_= 好啦我修文去,最后鞠躬,感谢各位客官~爱你们! 番外一 夜正浓 李平拿着接送卡把接苏淼淼当成了一件无比肃穆的要紧之事,俨然一个仪式,以至于出幼儿园时李某人走路是同手同脚。 苏淼淼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两个亲近的男人抛弃了,起了玩兴在他身后喊口令:“一二一!一二一!” 李平今年也才二十出头,父母早亡就当了兵,没钱给部队送礼落个好去处,退伍后在徐谨润公司当保安,结果阴差阳错地在一次绑架事件里保护了徐谨润,从此被雇为贴身保镖。 后来徐汇泽要回国发展,徐谨润把身边的人拨一个给自己的儿子,一来护身,二来当一个眼线也不错。 李平做事平稳,话也不多,所以这么些年徐汇泽即使是知道他是老头子身边的人也没打发走。 这二十年来没发过愁没红过脸的李平,只要一和苏淼淼接触,就闹一脸的红。 苏淼淼调戏人的手段真是……三岁看大,这小妮子长大后不得了。 “喂,我问你大哥哥,我爸爸他们呢?”苏淼淼非要李平抱着,此时搂着他脖子问。 “……大人有大人的事。” 苏淼淼似乎没听到那句回答又自己补道:“哎,我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李赫说他们去做恩爱的事,叫我不要吵。” 李平吓得赶紧把她塞车里,关上车门,不再说话。 “他们会不会不要我了呀?” 李平这时并非安慰而是笃定说:“不会。他们都是好人。” 好人爸爸们心满意足完成仪式后,当夜又像做贼一样溜出了小学。毕竟小学实在不是做亲亲热热事情的地方。 就近只有一家三星级酒店,而此时哪怕给他们二位一间茅屋也能睡成金碧辉煌琼楼玉宇。身边人是心上人,境随心转。 赖安世似乎不习惯手指上套着个东西,一路上是时不时摩挲,此刻坐在房间床沿还偶尔低头看着,仿佛看不够又觉得一切太过梦幻。 徐汇泽在几步远脱了外套,解了衬衫三粒扣子,露出一片胸膛。赖安世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去,目光黏在上面,扒不下来了。 “怎么,看不够啊?”徐汇泽露出一个勾’引的笑。 赖安世赶忙收回视线,干咳了一声说:“我去喝水。” 两个人呆在一个屋子里的次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因为不久前得到了一个意义非凡的戒指和隆重的求婚,赖安世一整个人还在晕陶陶,有点找不到北,他其实很想亲近徐汇泽表达些什么。 “喝水你往哪走呢。”徐汇泽开了瓶水走过来,按住他肩膀将他身子掰过来,“真是,一张脸怎么这么红?这是害羞了啊?”说着拿水贴着赖安世的脸颊。 赖安世接过水仰头就饮,好像抬着头徐汇泽就看不见他的脸红似的。谁知徐汇泽看着他极速滚动的喉结,下腹那团在小学时压下的欲`望被勾了上来,他一下就抱住赖安世的腰,张嘴吻住那个喉头! 赖安世给呛地咳了些水在徐汇泽的头上。 徐汇泽忙给他拍背,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愣了下,突然都笑了,一言不发地只把额头抵着额头。 抱着对方片刻,赖安世说:“先洗澡吧。” “一起。” “嗯?” 徐汇泽去亲他耳垂重复道:“一起。” 赖安世脸上的红化为了滚烫的火,蹿到了全身,他还没回答就被徐汇泽推着走了几步。末了,徐汇泽喝一声,打横抱起他:“宝贝,你可不是一般沉。” 浴室不大,挤了两个男人转身都会擦到墙壁。两个人互相除去衣物,徐汇泽自己蹬掉了内裤踩在脚下,靠近一步去给赖安世脱裤子。 赖安世望着那盏亮晃晃的灯,觉得脑门好热,下’身更热。 热乎乎的那物被手心包住一下又换到了一个湿润温暖的空间,是徐汇泽张嘴含住了。 赖安世控制不住喊了一声,张开了手掌抱住徐汇泽的脑袋。 “阿泽……不要……” 徐汇泽舔着有点沉的卵袋含糊应了声,那声音在赖安世听来性`感极了。赖安世把手指张开,有的摸徐汇泽的耳垂,有的摸他的脸颊,那些手指像播撒火种,耐心地撩拨着两个人身体里的火。 “慢一点……阿泽……”随后徐汇泽的舌尖刷过顶端的小孔,激得他动情地呻吟了一声,双腿想夹紧,徐汇泽的指腹滑过鼠蹊位置,又埋头深深吞了几下待它更坚硬热烫后缓缓吐出。 赖安世按着他脑袋的双手不由得收紧,双臀不由得夹紧,是舒服极了。 感觉到赖安世的身体变化,徐汇泽满意一笑,伸出灵活的舌头从根部开始舔,舔过上面清晰精神的经络,舔过不断冒出液体的小孔,每一次舔弄,赖安世得到的快感都一层层叠加,像越来越高的浪,赖安世觉得他这艘小帆船快要覆灭了。 徐汇泽的手绕到后面,揉`捏着挺翘有肉的臀`部,手感好到他舍不得放开。 就听到赖安世低低地喊着:“阿泽快一点……舒服……” 徐汇泽知道高`潮要来了,于是手指来到了正在一张一合的后’穴`口,只插了点进去,意外地发现那里并不干涩。 这是多么奇妙的契合啊。徐汇泽惊喜地想。 他亲了亲赖安世那根勃发坚硬的欲`望,重新张嘴用力吸了吸—— 赖安世发出一声长长的满足,射了出来。与此同时,徐汇泽一整根手指捅入穴`口。 赖安世浑身软得靠坐在徐汇泽腿上。暖气开得很足,两个人都做了一身汗,徐汇泽的手指只插在那里也不动作,细细吻着赖安世,笑问:“舒服地叫出来了。” “……我也让你舒服舒服。”赖安世发泄过了倒也放得开,于是站起来用脚趾头挑弄徐汇泽腿间站得雄赳赳的那根说:“插进来。” 徐汇泽没想到他的宝贝放开了是这么大胆,甚至有点放`荡。 “这模样,我是真喜欢。不过,只准让我看到。”徐汇泽翻过赖安世的身子,双手抓着他臀`部往两边掰开,看见一个张开了小孔的穴`口,邀请着,欲语还羞,徐汇泽难得在这种事上骂了句脏话,扶着再也受不了的那根对准了就捅进去。 两个人一起发出了声音,赖安世浑身紧绷了下,在被插入的那一瞬间,背部肌肉都惊得一颤,徐汇泽只觉得很紧,低头吻赖安世的脖项,再到后背,安慰道:“放松,放松。也不知道谁贪心,让我直接插……” 赖安世趴在瓷砖墙上,张着腿翘着屁股,透亮的瓷砖隐约映了些自己被操的情景,他方才丢掉的羞涩回来了点,于是扭动了下,小声说:“你话说这么多,倒是动……” 他一句话还没抱怨完,徐汇泽捞着他的腰狠狠摆动着胯部,带着恨不得把囊袋塞进穴`口的狠劲,徐汇泽一次比一次凿得深,凿得用力。 很快,后’穴被干得开始发软,不再紧得双方难受,两个人在摩擦中体会到了慢慢升上来的快感。赖安世张着嘴吐气,臀`部被胯部撞击地发红,两个人一身的汗津津,在干燥的浴室里,在紧闭的空间里,只有喘息和胯部撞击臀`部的啪啪声,赖安世觉得他被罩在情`欲的大网里,与徐汇泽越动那张网收得越紧,他叫的喉咙干渴,徐汇泽撞得他越来越快,中途因为太滑,分身从后’穴滑出,徐汇泽几次一捅到底都擦过了那引起战栗的一处。 徐汇泽很聪明,于是对着那一处密集地碾磨逗弄,听着赖安世随着那一点被刺激而叫出的甜腻高音,徐汇泽越发发狠了往那里挺进抽`插。 失去意识的赖安世全身只剩下要到不到的高`潮,他无力地想坐在地板或者徐汇泽腿上,徐汇泽此时怎么能停下?于是捞起他两条腿将它们夹在自己腰侧,赖安世陡然被抱起,惊得搂住了徐汇泽的脖子,下’身硬邦邦地抵着徐汇泽结实的腹部。也因为这个姿势两个人连接的位置更紧密了,徐汇泽恨不能把赖安世吞到肚子里,他从下往上插入拔出再插入,全身有用不完的精力陪赖安世地久天长…… 赖安世感觉到似乎戳到腹部的那根更加胀更加硬’挺滚烫了,分身的圆头次次和他的敏感度亲密接触很快又分开,随即再来一个更热烈的约会,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舒服美妙,那射过一次的分身翘了几下,他急促叫了几声,喷了两人的腹部都是精`液。 徐汇泽埋头咬住眼下的一粒乳’头,加了一声出来,抽出极热乎的分身,抵在后’穴`口一股接一顾地射出精`液。 两个人失神地看着对方,赖安世下来站在浴室里,他的腿微微打颤,背靠着墙,他去牵徐汇泽的手,摸着自己腹部的精`液,又去摸流到腿间的徐汇泽的精`液,将两个涂在自己乳’头上,问:“再来?” 徐汇泽含住他下唇,亲地啧啧作响才放开他,评价说:“宝贝可真是妖精啊。”于是两个人简单冲洗,很快又滚到了床上。 夜色正浓,一晚上的时间可以慢慢做很多事。 本书籍由耽美啦网书友整理制作上传,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本书籍仅供学习交流之用,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自行删除 耽美啦txt下载网(dani) 第1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