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难缠》 正文 第1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1节 书名: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文案: 动长安城的戏子柳檀最为厌恶权贵, 却没想阴差阳错救了从树上跌落的七殿下宇文淇。 七子为弃,没了娘的皇子比弃子还惨。 宇文淇原以为会浑浑噩噩过完这辈子, 却不料遇见了他。 柳檀实在不明白,人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为什么到了他这偏偏反过来了? 戏文有情,戏子无情。世间风雨,请君入戏。 食用加扫雷 1高冷戏子(受)vs傲娇王爷(攻) 2、坚持1v1不动摇,大写he!每晚8:30更新 3、130章基本双线走,攻受一人一条,等不及的。直接往31章开始杀。么么哒~ 4、长安还是那个长安,只是时代架空哟。架空,架空,架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强强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宇文淇,柳檀(柳筠衡) ┃ 配角:一干人等 ┃ 其它:霸王别姬,贵妃醉酒 ☆、柳家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点开文章的读者大大, 在这里再写一遍的【食用说明加避雷】 1我很喜欢长安,就像我很喜欢金陵一样。不过这篇文地点什么的就是西安啦,但是也不完全是古代那个长安,并且时代完全架空。么么哒。 2架空,架空,架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古代的东西都会蹦出来,但是我会克制,也欢迎大家捉虫~ 3柳檀是戏子,但是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剑客,作为剑客时,他叫柳筠(yun)衡。柳檀是受。 4攻受都不渣,然后是强攻强受。坚持1v1不动摇。 5中间虐不虐我不保证,但是一定妥妥温馨路线,相信我还是个亲妈,我爱他们,然后一定是个he!么么哒~ 6应该是日更的(望天),如果哪天没更新,应该是晋江的锅~ 7祝大家食用愉快么么哒~ 长安四月,柳絮飘舞,宛若飞雪。 又添了几分烟雨,弥弥漫漫。 远处,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拄着拐慢慢的走过来。细雨温温,渐渐沾染了灰布衣服。 “檀儿,走吧。”老者行了一段路,往后看了看,叫了句。那声音苍老,却传出了老远。 夹道的柳树下转出一个稚童,追着那老者跑来。“爷爷。” “杨柳不留,何必哀求?”老者苍老的声音在微风细雨中渐渐散开去。 那稚童没再应答,只是回头看了看那柳树,眼里略过一丝哀伤。一老一少慢慢的走过那旧石桥。 风过,柳条儿轻轻摇摆,似迎客,似送客。 “公子。”叶离抬头看了看前面人的背影。忽然的停步,若不是他反应的及时,差点就撞上去了。 前面站着的人没有应答,只是站在灞桥上,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风景。 叶离闭了嘴,他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若是惹恼了他,只怕是没好果子吃,不过,他对自己却一直格外照顾。 忽有脚步声一路疾来,又来一人,见到灞桥上站着的男子忙抱拳跪下。 “主子,那位贵人让主子三日之后到宫里去。” “我知道了。”柳檀的声音清冷,在这烟雾弥漫的风景中更添了几分寒意。 那人得令,又匆匆离去。 “公子素来不喜权贵,如何还答应了这事?”叶离不解,在他印象中对这种事柳檀只会干脆的拒绝,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干脆的答应。 “无妨,不过还个人情罢了。再者,你莫忘了,人前,我不过是个戏子。”柳檀说着,慢慢的往桥的另一边走去。 戏子啊,叶离张了张嘴不再多言。 柳家公子会唱戏,这在长安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难得一听,难得一见。 没有人知道柳檀真正的身份,只是当年一出《霸王别姬》在长安城最好的酒楼上演之后,才有人不停去找寻那个扮演虞姬的花旦。 不久之后柳檀再登场,更是名声大噪。不过,这回唱的是《长生殿》。仅此两次登场,柳檀所在的戏班子长存戏班也出了名,颇有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可后来,竟是再难得听闻他开口,久了,市井间便有人传言这人英年早逝。闻者还未感叹可惜二字,他又在一不知名处唱了一出。 原来,这唱戏二字,不过全凭他心情。官宦富贵人家他是不去的,偏爱在市井之处为百姓唱上一段,只是这也少了。 “叶离,三日后你同我唱吧,就唱《长生殿》好了。”柳檀回头看了看叶离,这人如今身量差他不多,若是演霸王倒还差点。 叶离听他这话,不免欣喜,忙点头应好。《长生殿》,他早就想和柳檀同台来一出了,倒是给了他一个成全。只是自己又不觉添了几分顾虑,毕竟是在皇宫唱,万一…… “怕什么,他宇文家的又不会贸然把你吃了。”柳檀看得出叶离的顾虑,又应了句。 叶离亦笑了,虽说柳檀与他年岁相差不多,但怎样都更稳重些,更老练些。 “既然公子都这样说,叶离只得尽力而为。” “这便是了。” “柳公子,您这回真的答应进宫去?”戏班的班主见柳檀回来,忙上前问道。 柳檀点了点头:“略好歹还了他的人情便是。对了,班主,若是入宫,还望一视同仁。” 班主点了点头,柳檀的身份特殊。虽说这一点戏班子里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其间缘故,但毕竟是入宫去,小心些总是好的。 “柳公子,我们明日便要起身。按梁大人的意思,这回我们要在宫里唱上几日。您说呢?”班主又问道。 柳檀轻声叹了口气:“罢了,当初既然答应了,如今也不好再做推辞。只是我这回入宫去,单和叶离唱一出《长生殿》,别的,还请班主另作安排。” 班主依旧只是点头,眼前的这个少年,让他这个过了而立之年的人都畏惧他三分。 这般定好了,第二日收拾了东西启程。这戏班子的人不算多,故而只安排了三驾马车。 柳檀和叶离二人单独在一架马车里。柳檀一直闭目养神,叶离虽是好动些,但也不敢去闹他,只能一个人时不时的看看外头。 灞桥离皇宫还有颇长的一段路,他们也不赶,故而第三日的午后才到。 “柳公子肯屈尊前来,真可谓难得。此番入宫去,是圣上念及太后寿诞将至,太后对戏曲颇为喜欢。这长安城众所皆知柳公子的戏是一绝,皇上这才命下官请您来宫里一唱。”这梁浩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此时见了柳檀,他心头悬着的石头不由的落下。面前站着的虽是一个戏子,他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 本来是一件极难的差事,却因着一个机缘巧合,让柳檀许诺可以为他唱上一出戏,这才把柳檀和他所在的长存戏班一齐请了来。 柳檀收了手中的折扇,微微一欠身,应道:“屈尊二字让柳某惶恐,是梁大人过誉了。这进宫唱戏一事,还望太后不嫌弃柳某粗鄙才是。” 梁浩也知道柳檀在客气,却也不敢过分与他套近乎,只道:“请。” 这边也有了下人过来为他们这班人将那些戏服等物先取了送进宫里去,梁浩则亲自引了柳檀等人入了宫。 只不过是一群戏子,故而进了宫里直接到了醉霞楼。 “诸位先在这歇息,明日待皇上令下,便开戏。”梁浩客客气气的说完,又与负责此事的赵太监交待了,这才告辞离去。 “敢问贵班中哪位是大名鼎鼎的柳公子?”赵太监送走了梁浩,这才问道。 柳檀见躲不过,便站了出来:“不才,正是在下。” 赵太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柳公子过谦了,这明日还望柳公子能唱一出让太后娘娘满意的戏来。” 赵太监见到柳逸清时,多少还是有些被惊讶到,心里只道传闻差矣。这样通身的气派,哪里能看得出来是一个花旦? “在下自当尽力。”柳檀摸不准当下的情况,再者外人跟前,他习惯客气。 赵太监见这人似乎不太好打交道,想着这当口也不敢惹怒了他,借口有事走了。 “柳公子大概不知,太后她老人家对这戏曲颇为挑剔。虽不知为何,这长安城里几家有名的戏班子都难得有几回戏入的她的眼。”班主见那太监走了,这才悄声对柳檀说道。 柳檀摆了摆手,没说一句话。他如何会不知?这天下几事是瞒得过他的? 只可惜,人前,他不过是一个戏子。 ☆、入宫唱戏 第二日一早便传令下来,申时五刻开戏。 梁浩悄声对柳檀道:“柳公子,太后大概戌时一刻才会到,故而柳公子的戏还是在戌时一刻开罢。” “哈哈,这事您应该对班主说,如何来问我了?”柳檀笑道,他说着,告辞回去换戏服。 梁浩碰了个软钉子,想着他那话说的不错,这才转头找了班主吩咐这事。 待那些贵人落座,这才让开戏。柳檀坐在镜前上妆,不经意瞥见叶离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再等我一会,许久不做贵妃的扮相,倒是有些生疏。” “无妨。”叶离应着,却不敢说帮忙之话,只因柳檀不喜。 很快,那妆容便已经画好,正起身整衣,又见班主进来。 “柳公子,梁大人的意思,着您唱《定情》《重圆》二出。说是太后年岁渐高,精神不济听不了太多。” 柳檀点头不语,他也只想唱上一二出,既然这边已经定了,也不劳他自己去挑选唱哪两出。 “这梁大人可真会挑本子,我还只怕他不让唱这《长生殿》,要换别的戏。”叶离在一旁听着班主的话,不免哂笑。 “万一换了戏,你打算唱什么?这两出唱着,也不过是图个热闹罢了。难不成你还想唱着《南柯记》或是别的?”柳檀听了那话,也不由得取笑道。 叶离见他取笑,不服气的应道:“那有何妨,多少那《南柯记》里诸多的词都是我心头挚爱。对了,公子,你这些年其他的戏都唱着,如何不见你再唱一回《霸王别姬》?” 柳檀沉默了一下,许久才开口:“不甚喜欢,太悲了。” 叶离听了此语,不再追问。他知道柳檀唱戏时的模样,不管是怎样的话本,他若唱,唱一个角色,唱活一个角色。他也记得那时候柳檀唱了《霸王别姬》之后有三天,都一个人待在灞桥附近,或是立于桥上,或是坐在柳下。 那时候年幼,他不明白这是怎样的情感,只是一昧的觉得奇怪。 “走吧,快开始了。” “太后驾到!” 行礼毕,众人纷纷归座,听得令下戏台上的曲乐复又响起。 “这下是准备唱哪一出?”太后问道。 一旁的太监忙将梁浩叫来:“回禀太后娘娘,这下唱的是《长生殿》的《定情》。” “哦,《定情》啊,这出好,这出极好。”太后笑着应道,好久没看《长生殿》了,竟有几分期待。 叶离上场唱了一段,他唱生角本就唱的很好,又为了能和柳檀搭戏,更是苦练了两日。 那一段唱完便是柳檀上台。 只见一花旦身着黄色刺金绣女蟒袍,上面绣着散凤绣牡丹的花色,碎步上台。原是背对着看台,只待那水袖一甩,一个转身,顿时惊艳全场。再待他一开口,那哪是男儿身,那分明是女娇娥。 “这戏台上可是你们常提的那个谁?”太后看着心情大悦,便问着旁边的人。 “回禀太后,这便是长安城最出名的戏子柳檀。梁大人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请了人家。”安公公忙回话道。 太后点了点头:“梁浩有心了。这台上的,这是丫头,还是小子?这身段看着,倒是像个姑娘家。” 太后这一语引得周围一阵笑,皇后掩口道:“母后,这戏子可是长安城人称柳公子的,怎会是个姑娘?” “瞧瞧,哀家竟是糊涂了。好,好啊。这出唱罢,让这孩子先过来给哀家瞧瞧。”太后笑的甚是愉悦,很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戏了。 一时《定情》唱罢,柳檀正准备上去唱《重圆》,见这配乐之人停了,正疑惑,见一个小太监匆忙走来。 “方才唱花旦的,太后娘娘有旨,让你过去觐见。” 柳檀迟疑了一下,正想着换下戏服,只是那太监催促的紧,便点头同那太监过去。 “草民柳檀,拜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这一声的声音出来,倒是将那在场之人皆惊了。 若不是这一身戏服犹在身上,谁信得这堂下跪着之人是方才台上的戏子? 太后愣是半响没吭声,听着身旁的宫女提醒,这才缓过神来:“快快免礼。你真的不是姑娘?” 这一声,周围又是笑。柳檀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又朝着太后欠了欠身,回禀道:“只在戏中是个女娇娥。” 这一语倒是堵了那些贵人的口。他这下本就扮做贵妃,若是只言说自己是男儿身却有些指责太后之意,可他这一句却是也应了自己是个男儿郎的事实。 太后听他答的巧,心里尤为舒坦,见他模样,问道:“那这戏外便是男儿郎。好,好!哀家很喜欢你方才那出《定情》,想来这世间也少有人能有你唱的这般好。” “太后娘娘谬赞。” “这长安城皆传你一戏难求,今你入宫来,哀家问你,你可愿为哀家单独唱一出?”太后问道。 柳檀不知太后是何意,又估着这戏班子还得唱上几日,也只得点头:“还请太后娘娘吩咐。” “明日,哀家会派人接你到永庆宫去。” “草民遵旨。草民斗胆一问,太后娘娘明日要听哪一出?”柳檀复又跪了下去。 太后慢慢的端起茶饮了一口,又慢慢的放下,这才道:“哀家私心想听《贵妃醉酒》,却不知你会不会这出?” “会的,只盼太后莫嫌草民笨拙。”柳檀应道。 太后点了点头,问道:“你今儿还唱麽?若唱,哀家便再听一回。” 这边安公公忙回道:“柳公子今儿备了两出,另一出还是《长生殿》的,名唤《重圆》。” “去吧。”太后又点了点头。 柳檀领命,回了戏台后面,又整了整衣裳,这才回了戏台上开始唱《重圆》。 一直唱到那句“旧霓裳,新翻弄。唱与知音心自懂,要使情留万古无穷。”太后这才起身离去,临走时吩咐好好侍候着柳檀,又给了戏班子诸多的赏赐。 柳檀看着那些赏赐并不多言,台上换了人继续唱着。他和叶离悄声回屋里换了衣服洗了妆面,本想着睡下,只是时间尚早。 “方才太后娘娘宣公子过去,让我们足足捏了一把汗。”叶离一面将戏服收起,一面对柳檀笑道。 柳檀浅笑:“有何好怕的,若是唱的不入眼,定是早早叫停了,哪轮的一出唱罢才宣觐见?” 叶离点了点头:“果然公子高见。” “本想着今晚唱完便等着出宫,只是这一见,倒是又多了些事。”提到今晚的事情,柳檀不免有些无奈。 “您是指明日去永庆宫之事?要我一起么?”叶离问道。 柳檀思忖了一会,点了头:“也好。” 三更过,方才歇下。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一下,很多读者私下提到开篇的前两句话,认为下雨的话,柳絮就不飘了。 这个是我亲身经历所写,不是bug。西安这个地方特别的干燥,而且四月这个时间下雨是不多的,大部分是毛毛细雨。那是空气里充满着柳絮的时期,不过柳絮这东西可以治病,不是雾霾23333但是体质敏感的人,柳絮飞的月份,下不下雨都会带口罩,不然一准呛死。 然后,大家投的雷和评论我都会抽空去回复,定期的话,我还是在微博感谢吧。放在作者有话说,我怕用客户端的伙伴会嫌弃死。还是真的很感谢大家支持,从开文之前就一直在关注了。么么哒 这一章在给太后娘娘唱戏,我想想就觉得我家柳檀真是个美男子~然后攻还没出来,但是快了。前期的文基本是两千左右一章,后面会转入三千三千以上。坚持1v1不动摇。 ☆、贵妃醉酒 “柳公子,太后差咱家过来,说是问问您今日可要备上什么?她老人家对您的戏可是赞不绝口啊。”安公公一早便到了这边,见了柳檀也是殷勤的很。 柳檀欠了欠身:“多谢太后娘娘抬爱。东西都在这,只是想着太后娘娘指明要听的戏,能否让草民带上一人同台?”说着,他指了指身旁的叶离。 “哎,这都好说。东西这些的,咱家一会让他们先带过去。柳公子一会便随着咱家过去罢,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才是。”安公公说着,便吆喝着小太监将柳檀要穿戴的戏服水彩等物先带到永庆宫去。 柳檀也只得听候安排。 一时又和叶离跟着安公公一同去了永庆宫。 “草民叩见太后娘娘。” “快,快免礼。赐坐。”太后一见人来了,欢喜的什么似的。 那一路上,安公公告诉柳檀,太后年轻时是个戏痴。只是看多了,便挑剔的很,这些年少有人唱的能让她满意,难得昨日柳檀的两出看地十分欢喜。 “多谢太后。” 待他们坐下,太后才又细细的看了看他二人:“这是昨日扮花旦的,这是昨日的唱老生的?” “太后英明,正是。” “老生不及花旦唱的好,略稚嫩了些。你多大啦?”太后笑吟吟的问道。 叶离忙起身回话:“年十四。” “坐吧,难为你了。你这唱花旦的,若不是小安子方才对哀家说了,哀家是不信的。这通身好气派,可会别的角?”这下这永庆宫就太后和几个宫人,故而闲话起家常来。 “太后娘娘过誉了,草民不才,还可唱青衣,小生两种。”柳檀亦是起身恭敬的回禀。 太后点了点头:“好啊,极好。去吧,换了那装备过来唱一出。哀家好些年不曾听过《贵妃醉酒》了。” “遵命。” 一时换了衣服上来,只行了一礼,还未等太后问及乐曲之事,他二人便相互示意了一下开始了。 开场依旧是叶离,他一人分饰二角,却被他演的不现突兀。虽说没有丝竹相伴,反而听得有味。 待叶离开场唱罢,柳檀这才从柱后转身而出,只见他头戴凤冠,身着宫装,披着云肩。 听他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太后一听他这唱腔,又看他的那些动作,不由的低声赞道:“果然只在戏中是个女娇娥。”看那嗅花,再看卧云,又看他衔杯,一切的动作行云流水。 这永庆宫倒是预备的齐全,还特特备了酒来。柳檀唱到饮酒之话,饮下第一杯时还微怔了一下,却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继续唱下去。 因着一人分饰二角怕太后看着不舒服,叶离还是改了几句词,又删减了一二句。 太后听着,也知是这戏子为难,依旧只是带笑侧耳听。 又听这柳檀唱到:“杨玉环今宵如梦里。想当初你进宫之时,万岁是何等的待你,何等的爱你,到如今一旦无情明夸暗弃,难道说从今后两分离!” “去也,去也,回宫去也。恼恨李三郎,竟自把奴撇,撇得奴挨长夜。回宫。只落得冷清独自回宫去也!” 柳檀的醉态恰到好处,若不是这永庆宫上下早知了是唱戏,这样子,倒是真不知哪个喝酒醉的敢在这高歌。 竟不知是哪句词唱到太后心坎上,只是唱完之后,正准备跪下谢恩,却发现太后举袖掩面,似在擦拭泪水。 “好孩子,唱的真真是好。哀家要好好赏你们。”太后许久才笑道,让他二人起身,又命安公公领下去好好打赏。 二人遂起身随着安公公往殿外去,快走出永庆宫时,柳檀回头看了一眼太后。见太后挥了挥手,这才点了头离开。 “赏赐之物已经命人送去醉霞楼,二位真是难得,竟得太后她老人家如此芳心。”安公公一边引着他们往醉霞楼走着,一边对他们感叹。 “七弟,你快下来,这若是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边三人正走着,突然听得树上有小孩的声音。 安公公一看,不得了了,那树下叫唤的人是五殿下。那树上的,不是七殿下还会是谁? 这一带有些冷僻,本想着不引起外人注意才引了柳檀二人往这边走,不想撞见这事。 而这下除了两个殿下竟然没有外人在,想来又是偷偷溜出来的。 “哎呀,我的小祖宗,您快下来吧,这树上危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安公公忙走过去劝道。 “啊!”那树上的孩子还在动,不料低头见是太后身边的公公,吓得一个没防着从那树上摔下。 安公公吓得一时傻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只道“完了。” 五殿下见七殿下摔下,吓得闭上了眼。 许久,却没听到人摔在地上的声音,定睛一看,见柳檀双手抱着七殿下。 “殿下可有受伤?”柳檀落地很稳,只是见到怀中抱着的孩子已是脸色苍白如纸,还是低声问了句。 “小七,没事吧。”五殿下见柳檀把自己七弟抱着,忙跑过来问。 柳檀将七殿下放下,见他落地都不稳,也不敢放开他。 “我,我没事。”宇文淇缓了缓神,方才真是把他自己吓得够呛。 “安公公?他们是谁?你们这是要去哪?”那五殿下名唤宇文源,方才也惊吓不清,只是他反应极快,又见得有生人在旁忙问道。 安公公见宇文淇平安无事,心里便暗度着柳檀方才出手相救之举,这下听得宇文源问话,便答:“这二位是太后娘娘请去永庆宫唱戏的公子。” “方才,多谢义士出手相救。”宇文淇稳了稳步子,又拍了拍衣服,这才低声对柳檀道。 “不敢,殿下安好便好。”柳檀说着,走回叶离身旁。 安公公也忙陪笑道:“柳公子真是好身手,方才若不是柳公子出手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柳檀摆摆手:“不敢,不过是唱戏时练了些皮毛。殿下福大命大,自然不会出错。” 柳檀也知道方才的举动瞒不过这老太监,干脆将这事应在唱戏上面。 安公公见他这样说,也点了点头,毕竟这柳家公子是以唱旦角名动长安城的,也不再多疑。 一旁的叶离可是足足捏了一把汗,但这下人多,也不敢吭气。 “安公公您先送他二人回去吧,本殿送小七回去便好。” 宇文源怕一会其他人来了多话,忙催着安公公带着柳檀他们离开。 安公公也知道宇文源在想什么,只是这里叫人也不好叫,再者也没有让两个殿下陪着去的理。便对宇文源道:“那便劳烦五殿下了。” 说着,朝着柳檀和叶离欠身点了点头,引着他们往醉霞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先是一出贵妃醉酒,又来一出英雄救美。看到了吗,小攻出来了o( ̄▽ ̄)o ☆、深夜约定 一时到了醉霞楼,安公公又吩咐了几句,这才回去复命。叶离看左右无人时,悄声问柳檀:“公子,方才公子为何出手相救?这一出手,只怕会招来祸患。” “可那终究是条命,你没发觉那时候附近是没有人的么?”柳檀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话到底能否将那老太监瞒过。 只是多少救得那孩子的性命,还是好的。 叶离摇了摇头,少见公子如此。平日里就算是对人出手相救,那也是让他去做的事情。 “无妨,这天下能动我者,我至今未曾遇见。”柳檀看的出他的担忧,只是他也不愿多言其他。 “既然公子如此说,那便是了。” 这日入夜,柳檀快至三更还未睡下,便披衣起身。推门走出去,除了烛火还亮着,四周已是静了。这一处太偏了些,故而也不会有什么人来。 柳檀下榻的这间屋子最偏,他说怕被人打扰,故而要了这间屋子,这下走出来也不怕惊扰了别人。 皇宫寂静,这醉霞楼地方略偏,越发显得有几分的凄清。柳檀走着,四下看了看,心道,这皇宫真个儿没趣。 走着,忽然听到声响。“谁?”柳檀沉声问道。 “是我。”白日里小殿下的声音,童音稚嫩。那声音里虽是有些不满,可听在柳檀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感觉。软软糯糯,没有半点威胁力。 “七殿下?”柳檀故作吃惊。 宇文淇一身深色的衣服,掩在夜色之中,常人还真是难辨。他慢腾腾的走了出来,借着烛火的微光看着柳檀,不满的应道:“别叫我什么殿下,那老太监还真能做面子。” 柳檀哑然,一时失笑:“夜深了,您如何到这来?” 宇文淇这时才细细打量他的容貌,不由心里一惊。这人真是生的好面相,眉若柳叶,眉下却是一双勾魂摄魄丹凤眼。一头如瀑青丝只在顶上用发带束起些许,其余皆披散肩头。本是有些女气的容貌,在他身上却半点也不,更有这一身白衣,倒是添了几分侠气。难怪昨夜听人道,“台上女娇娥,台下男儿郎。” 半响,宇文淇咬了咬唇问道:“你就是那个唱花旦的?” 柳檀点了点头,也不计较宇文淇没回复他的话。 “我想听你唱曲儿,你能不能给我唱一段?”宇文淇问道,又咬了咬唇,“她们都在说你,说你唱的极好,可我不能来,我没听过。” 柳檀只觉得好笑,又听宇文淇道:“他们都在欺负我,说我大字不识还妄想听柳公子唱曲儿。” “你这么想听?”柳檀四下看了看,又道,“夜深天寒,肯请七殿下移驾,到屋里叙吧。” 宇文淇也怕人撞见,点了点头同他去。 “我不过是个戏子,那些个戏文,谁唱着都是一样的。”柳檀与宇文淇相对坐下,又倒了杯水给他。 宇文淇笑道:“柳公子可是个聪明人,难不成想因为成了皇祖母跟前的红人,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已是夜深,却是有心也不敢吟曲。”这却是实话。 “可你们明日就要走了,罢了,枉费我这半夜三更不睡跑了来。”宇文淇一脸失望,转眼又气呼呼的问,“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怕,怎会不怕?”柳檀应道,他唇角上扬,心情极好。 “呵,柳公子哪是普通的戏子,你这一身的功夫放眼江湖也无几人能及。”宇文淇鬼精的转了转眼珠子,看似随意的说着,却像是道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柳檀依旧浅笑,回应道:“恕草民唐突,柳檀虽是一伶人,却只在戏里演戏。殿下今日那一出,却是比唱的还好。” 他看的出来,今日傍晚时宇文淇是故意摔下来的,却不知是为何意,或是试探,或是栽赃陷害。 宇文淇的笑僵在脸上:“你果然不简单,今日却是我算错了,竟是被你撞破了。” “彼此彼此。” “所以我是听不到你唱戏了麽?”宇文淇也不再端着架子,一脸的沮丧。 “会有机会的。” 宇文淇撇了撇嘴:“哪能呢,你这回来也是难得,我如今活着也难得,可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回的难得?” “七子为弃。”柳檀轻声道了一句,又笑,“难不成殿下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 “谁说的?”宇文淇怒了,却又无奈的应道,“我才没放弃,我也想好好的活,可是……” “想活着就好好活下去,何必因为别人轻易改了决定?”柳檀不温不火的应了一句。 宇文淇听了这话,半响没说一个字。只是沉默了许久,又道:“可我如今活着,亦不过是孤身一人。再者,我虽是想活着,却不知道为何而活。” “你方才说,想听我唱曲儿。那,草民斗胆和殿下做个交易,不知殿下愿否。”柳檀看着他,心里轻叹了一声。 “你说,什么交易?”宇文淇却是应话应的干脆。 “十年,十年之后殿下若完好的活着,殿下想听什么曲儿,草民便为殿下唱那曲儿。”柳檀说着,随手倒了杯水。他极少说这麽多的话,有些渴了。 宇文淇听了这话,竟是也笑了:“这算是什么交易?我活着是我的事,你给我唱曲儿看着像你的事,终究还是给我的。说吧,你的条件。” “我要的条件,十年之后告诉殿下,也必是殿下能做到的。”柳檀笑道,这人也是有趣,常人若是听他的话早就应好了。 宇文淇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你如今多大?” “十六。” “呀,竟是长了我一倍。好,十年之后我十八,你二十六。可我,如何能找到你?”宇文淇算了一番,又问道。 柳檀笑了笑,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了过去:“若是殿下不嫌,便请收下这玉佩。这玉佩对我来说极为重要,十年之后我来取回,就是见了。” “无功不受禄,既是这样,我这也有一块玉佩,你收着,也让我不忘十年之后去寻你一寻。”宇文淇也自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了过去。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柳檀也不客气,将这玉佩收下。 “一言为定!” 聊了这些时候,柳檀起身道:“快四更了,殿下还是回罢。” “下回若是见了,叫我阿淇。那甚劳什子的殿下,我不稀罕。”宇文淇起了身,又是一脸气嘟嘟的样子。 柳檀笑道:“好。还望阿淇记得今夜的话。” “呀,你就比我大了八岁,能不能别向长辈一样?”宇文淇越发的不满,眼前这人实在太过神秘,神秘的让他有些害怕。 “好。”柳檀含笑应道,说着,送宇文淇离开了醉霞楼。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一章才是正式的相见。然后许了个约定。 多年以后想起这个晚上,我估计柳檀是后悔的。 然后,谁说宇文淇很小了,这个只是初相见好嘛〒▽〒我不会让那么小的小孩去谈恋爱的,可以想念,但是不是爱。嗯。 在一起是约定兑现的时候。【我是不是剧透了?一脸懵逼。jpg】 ☆、七子为弃 再躺到床上,柳檀想起方才的事,不觉有些好笑。自己何时做事这么草率了?只是如今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终是见到他了。 那孩子如今活的甚好,老头啊,你可以安心了吧。 若只是为了还梁浩的人情,他大可不必再答应太后的要求,只推说自己身子不爽,嗓子问题,也是可以推脱的。 不巧那日他闲的无事,看了一眼那些贵人的名录,好些的人,却没有这个七殿下。他心下半疑,偏巧又得了太后再邀,顺势应了。 巧上加巧,唱完戏回醉霞楼的时候,竟被他遇见。真是千钧一发,他看时还好好的,只那一瞬,那小人儿便从高枝上摔下。也没有多想,他运了轻功将那孩子接住。 可接住人的时候,柳檀傻眼了,怀中抱着的孩子竟也是武功了得,只是体内的内力还未被完全用上。那方才的情形,难不成是送死? 柳檀也不敢吭声,见得那小脸蛋已是惨白如纸,他特意放软了声调问了句。他却忘了,身旁还有另外三个人,一个疏忽,差一点应付不了那老太监。 不过终是确定了这孩子的平安,他也不必再那么费事了。可柳檀却没料到他这半夜睡不着闲走了几步,又和他撞上了。不,这回还算不得撞上,毕竟是宇文淇来找他的。 他应该会守约吧?柳檀想着,辗转到五更天才睡下。 这厢宇文淇悄声回了自己的寝阁,抱着被子却一直没睡着。他才不是想听什么戏,他原本就不想活了,却不想独自去了地府。原是想让五哥背个黑锅,却不想听到脚步声和人低语。一慌,脚一滑,摔了。 若真是把自己摔死了,多个人为证也是好事。可那下落还不过一米,他就被人抱住。 那人长得真好看啊!宇文淇一时有些走神,又马上想起现下的情况,忙悄悄用内功让脸色变得惨白。 可他忘了,那么高的树,那么轻而易举的被抱住,岂会不知道他的小动作? 待他想起这些事,又是不住的后怕,这才想着去醉霞楼一趟。或许是天意,竟也让他遇上了,省了他去找寻。 一席话下来,宇文淇不住的在心里佩服,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不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2节 十年是吧,这有何难?我宇文淇已经熬过了八个春秋,再活十年,也好啊,只是最好别一直在这牢笼待着,看着那些人厌烦的很。 不过这也太长了吧,为了听他唱戏还得等上十年,唉,果然是自己年轻了。若是活过这十年,定要让他好好为他唱曲儿,最好,唱上一辈子。宇文淇想着,不由的嘿嘿一笑。 再想着自己这这几年,宇文淇恍若生活在一场噩梦中。比冷宫还冷宫的住所,从小不过是几个先时母妃从家带来的两个丫鬟和一个奶妈住在一起。 记事起,母妃就不在了。记事起,他也不知道父皇生的是何模样。这个洛云殿本就偏僻,云妃被人陷害之后,被废在此。那时候,宇文淇尚在襁褓之中。 还未待他唤她一声母妃,病榻上的云妃便撒手人寰。可皇帝却一直未曾过问,甚至对这个亲生儿子也不曾过问。 虽说这些都是宇文淇懂事之后听秋枫剪桐二人说的,可他也不傻。除去宫里大小事情不会有他的份之外,那些兄弟姐妹也尽是欺负他。他每每做了退让,却换来更大的欺辱,可他却不能反抗,至少现在不能。 “七子为弃,难不成殿下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耳畔又响起柳檀的话,宇文淇不禁苦笑。 他的苦,他知道麽?他是七儿,他是弃儿! 因着母妃的事情,他一直没有自己的名字。若是偶然在一些地方被人遇上了,他们总唤他“七儿,七儿。”可他知道,那是在叫他,“弃儿。” 直到和他同岁的五殿下宇文源要入宗族册时,皇后才向皇帝提起这事。可皇帝却不曾放在心上,只让皇后拟定。本是定了个渊字,却被宇文源的生母慧贵妃一口否定,说什么是弟弟,没有名字排在哥哥前面的。 这事被闹到皇帝那里,皇帝随手写了个淇字。本是一个寓意还不错的字,却因为和七字,弃字差不多的音,弄得更让后宫之人看不起他。 宇文淇不喜欢这个名字,可又不得不接受。 想着,他忽然笑了,十年哪够?他至少要活上二十年,至少,要让母妃不在九泉之下含冤。是,他要好好的活下来。 宇文淇满脑子都是东西,想了这大半夜,只觉得疲惫不堪,便草草睡下。 班主来敲柳檀房门时,柳檀正和叶离在谈话。 “已经收拾好了,一会便可离开了。二位可收拾齐了?”班主笑着询问。 叶离起身点了点头:“都齐了,我和公子也无他物。” “那走吧,赵公公已经已经备好的车轿。”班主一脸乐呵,这番便带着众人一齐离了皇宫。 又去了梁府。 梁浩见他们都来了,忙出来相迎。 又亲自请了柳檀和班主到客厅去,其余的戏子皆在小厮的带领下去了厢房。 “这回多谢柳公子,也多谢班主。”梁浩向他二人拱了拱手。 “梁大人无须客气,既是柳某先时答应您这个条件,您提了,柳某自然达成。”柳檀看了看满脸堆笑的梁浩,不过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交易结束了,他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梁浩见柳檀又恢复了初次相见时的冷漠,此时也只是笑笑:“柳公子如今有何打算没有?” 柳檀沉默了许久,才道:“随戏班子回去。” 班主点了点头,赔笑道:“大人也知道,我们这江湖卖艺的,也是画圈为王。蒙大人抬举,让我们进宫一趟。如今还是要回去才好。” 梁浩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话。只是心里舍不得柳檀这人,可又无可奈何。又找了一借口留了众人一日,本想着那天晚上去柳檀屋里与他说话,不想在他屋里的却是戏班的另一个小戏子。 “柳公子临时有事先走了。走的匆忙,便让草民再此下榻,怕是万一有人找寻。” 梁浩一听已经走了,虽是不悦,却也不好发作,只得默默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心疼一下阿淇qaq ☆、灞桥风雪 柳檀算到梁浩会来找自己,但他没心思去应对这些。青门饮发来紫信笺,他必须亲自回去处理。 这青门饮是江湖如今最神秘的组织。谁也不知道这个组织是何时出现在江湖上的,可若是说出现二字,又有些不妥,毕竟,目前还没有人可以抓到组织里任何人的足迹。会知道,也不过是这个组织自己放出去的风声。 而这样一个神秘的组织,领头之人自然不会被外人所得知。若是知了,想来百姓也是不信的。因为是柳檀。 说来也是,谁会相信在戏台上千娇百媚的柳家公子,会是青门饮的盟主? 不过柳檀在青门饮却不是用这个名字,用的名字是柳筠衡。 柳筠衡接管这个组织的时候才六岁。先时这青门饮不叫青门饮,叫什么忘情派。其实最早的名字更难听,恨情。他嫌名字不好,遂连带下属四个分支一齐改了名字。分别是醉花阴、满庭芳、雨霖铃、琐寒窗,五个名字皆是词牌名。按他的说法,他虽是嫌弃他们先时的名字,但是自己又懒得去想,便随手抽了一本词集,挑了几个名。 这青门饮先时才不是现在的行事风格,前一任的前一任门主在时,因着太过张扬跋扈,差点在整个组织被江湖正邪两派联合绞杀彻底消失。不过也的确是消失了很多年,是三十年还是四十年,如今已经没人记得了。毕竟重回江湖,已经不是先时的门派。 起初整个门派没人服从柳筠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连进这个门派的资格都不会有。 可在前任盟主帮助下,硬生生的将门派众人对其印象改观。 谁能料得到,一个小屁孩当着众人的面,一面抚琴一面高歌,最后却让众人内力在两个时辰之内半分不得发作。 用的是还是组织里的那把紫檀,再普通不过的一把琴。 所有人都觉丢脸,便齐齐认了主,住了嘴。 这也是一个十年。这十年来,青门饮不参与江湖任何纠葛。但是每次出现必是一锤定音之势,故而江湖小门派有好一阵时间都是担惊受怕,就连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都有些惶惶不安。可没等他们有什么举动,这青门饮又销声匿迹了。 恍若一场梦,若在江湖上提起那几年,大抵都是这样的说法。 可是没人知道,这青门饮如今玩的,就是一个隐字。若是被人发现了你是青门饮的人,那么只有一个死字,至于死的是谁,青门饮不会过问。故而江湖也流传这样一句话,“引魂饮血青门饮”。 也还好是柳筠衡,这一路隐下来,加之换了名字,改了行事风格,真正是隐了。可谁又知道呢,说不准你哪日路过一个小店,那打尖的小二就是青门饮的人。 “公子,这回又出了何事,竟会用了青门饮的紫信笺?”叶离一边驾马一边问道。 柳筠衡眉头微蹙,应道:“是娇画递来的,具体的事我这下不便同你说。对了,你过几日告诉微烟,只说这一二年我不再唱戏。”他的话极简,说完,又专心驾马。 柳筠衡虽没说具体事宜,但叶离一听是娇画那边,不由的皱了眉头。那娇画是四个分支中醉花阴的主管,这醉花阴顾名思义,便是青楼。而且,这一处,不仅有女的,亦有男的。 当年柳筠衡接管醉花阴这一块时,娇画特意带他到了醉花阴的醉风阁转了一圈。他在里头面不改色的转了近两个时辰出来之后,娇画跪在他面前道了一句:“公子,娇画生死相随。” 那时叶离已经跟在柳筠衡身边,他没有同他们一起进去。只是事后问过柳筠衡,柳筠衡的那句话他记忆犹新。 “若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用自己来做这生意?可若是选择了,那便是自己的心意。” 可叶离还是不舒服,却也不敢多言。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是在傍晚时到了醉花阴的醉月阁。 “你若不想进,在附近等着便是。”柳筠衡扔下一话,便下了马。 “喂,等等啊。”叶离也忙下了马跟了过去。 这醉月阁是醉花阴四大招牌中最了不得的,故而不像别处都有姑娘在门外迎客,毕竟这一处是卖艺不卖身之地,故而清净的很。 “二位?”脚刚踏进门,便有一个身着水红纱裙的女子上来。见了柳筠衡和叶离,便委身行了一礼:“公子这边请。” 像是已经吩咐好的,这女子带了他二人左转右转到了一个偏院。在一扇门前,那女子又福了福身子:“宫主已在里面等候公子多时。” 柳筠衡没答话,直接推门而入。 “公子还是一贯的脾气,就不能扣个门麽?”娇画皱了皱眉,站起身迎了过来。 柳筠衡道:“下回在外面候我。” “娇画姐,你这有没有上演活春宫,你怕什么?”叶离嬉皮笑脸的问她。 娇画看了一眼叶离,凶道:“哼,你要看麽,还是要试试?我让玫瑰和月季两姐妹来侍候你可好?还是说要让姐姐我为你找几个小子?” 叶离忙摆手道:“娇画姐,我还是闭嘴吧,您有话对公子说。就当我不存在,不存在。” 娇画还是瞪了他一眼,又转头对柳筠衡道:“公子,这帖子是直接下到我这的,可里头竟写的是公子的名姓。” 说着,便将墙上的一幅画移开,画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格子。娇画打开其中一个,将那信递给了柳筠衡。 柳筠衡接了过来,果真,面上写的是醉雪阁娇画亲启,打开,里面还有一个信封,封面上的却是青门饮柳公子亲启。 呵,有意思。柳筠衡将那信打开,里面有两张纸。一张上书,曲江流饮盼君顾。另一张却是灞桥风雪已三年。 灞桥风雪已三载,曲江流饮盼君顾。 柳筠衡看着这两张纸笑了笑,又把东西叠好之后塞回信封。娇画和叶离在一旁看着,一脸的不解,只是看柳筠衡的样子,不像是坏事。 “没事,是一故人。”柳筠衡见他二人模样,便随口应道。 “故人,什么故人,竟会知道青门饮?”娇画心直口快,依旧是一脸的狐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千万别跳跃的看,不然真的会看不懂。 给大家画个重点。 柳檀又名柳筠衡。青门饮下设四支醉花阴、满庭芳、雨霖铃、琐寒窗。 然后后面会基本出现柳筠衡这个名字,你们觉得那个名字好听23333 接下来是科普时间:灞桥风雪,曲江流饮,都是关中八景。 灞柳风雪 灞桥位于西安城东12公里处,是一座颇有影响的古桥。 春秋时期,秦穆公称霸西戎,将滋水改为灞水,并修了桥,故称“灞桥”。王莽地皇三年(23年),灞桥水灾,王莽认为不是吉兆,便将桥名改为长存桥。以后在宋、明、清期间曾先后几次废毁,到清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陕西巡抚毕沅重建桥,但桥已非过去规模。直到清道光十四年(1834年)巡抚杨公恢才按旧制又加建造。桥长380米,宽7米,旁设石栏,桥下有72孔,每孔跨度为4米至7米不等,桥柱408个。1949年后为加固灞桥,对桥进行了扩建,将原石板桥改为钢混凝土桥,现桥宽10米,两旁还各留宽1.5米的人行道,这大大地改善了公路交通运输。 灞河是发源于秦岭蓝谷的一条河,横贯西安东部,向北注入渭河。早在秦汉时,人们就在灞河两岸筑堤植柳,阳春时节,柳絮随风飘舞,好像冬日雪花飞扬。自古以来,灞水、灞桥、灞柳就与送别相关联。 灞岸风光,无柳不成,唯柳亦难成,需要其它物景陪衬其间。潺潺北流的灞河之水,无疑是灞岸风光的另一精妙所在。有诗云: “筵开灞岸临清浅,路去蓝关入翠微”,“浅水平沙深客恨,轻盈飞絮欲题诗”。灞水之清冽有其得天独厚的条件,灞水源于秦岭,汉唐时期相对温湿的气候,适合植被的生长,由之秦岭植被茂盛,从源头上保证了灞河的水质。其后秦岭虽有所开发,但总体而言,人为破坏有限,且其支系庞杂,流域亦广,两岸又广植柳树,起到了很好的固堤固沙之效,由此才得以呈现“水忆池阳渌满心”。 唐朝时,在灞桥上设立驿站,凡送别亲人与好友东去,多在这里分手,有的还折柳相赠,唐时就有“都人送客到此,折柳赠别因此”的风气,为文人骚客所乐道。因此,曾将此桥叫“销魂桥”,流传着“年年伤别,灞桥风雪”的词句,“灞桥风雪”从此被喻为“关中八景”之一。 曲江流饮 曲江池位于西安市南郊、距城约5公里。它曾经是我国汉唐时期一处极为富丽优美的园林。 常年的曲江池两岸楼台起伏、宫殿林立绿树环绕水色明媚每当新科进士及第、总要在曲江赐宴。新科进士在这里乘兴作乐,放杯至盘上,放盘于曲流上,盘随水转,轻漂漫泛转至谁前。谁就执杯畅饮遂成一时盛事“曲江流饮”由此得名。 科普有点长,在客户端看的读者大大对不住了。 ☆、星河次子(上) 柳筠衡叩了叩桌案:“说起来,你也知道,这人还是你救的。” 娇画一听,忙回想那几年的事,这边柳筠衡又开了口:“是和叶离一起救下的。” “冯俊良?”叶离问道,他依稀还记得那年的事情。 柳筠衡点了点头:“三年前他曾回来过。如今这样,我虽不知是何要事,既是下了贴,我去去便是。” “冯俊良?星河庄二公子?公子,这……”叶离有些不解,这星河庄虽不是歪门邪道,却也算不上什么名门正派。再者,若是私交便罢了,既指了青门饮的名,那这下帖相邀的便不只是柳筠衡,而是青门饮的主子。 柳筠衡见叶离反应有些激烈,只是淡淡的开口道:“怎么,看你的样子,你对他却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对啊,那年你们一起落难时,不是还相互结义成兄弟麽?”娇画有些不解,那年她见到他们时还见他二人称兄道弟关系好的没话说。只是后来那星河庄有人来接了冯俊良去,在之后就没再见过。 叶离见娇画问,却闭口不答。 “娇画,你去忙吧。”柳筠衡说着,又叩了叩桌案。 娇画闻言,便知柳筠衡话意,忙住了口。抬步欲走时,又对柳筠衡道:“若不然,我先送公子出去吧。这一处,想来也不是公子愿意久留的。” 柳筠衡也没多说,起身让她前面带路。 一时离了这醉月阁,柳筠衡直接回了青门饮所在。 叶离待到了青门饮,便迫不及待的问柳筠衡道:“公子真的要去见那人?” “怎么?”柳筠衡转过身,面无表情的问。 叶离见他的样子,自己却是怕了三分,也不敢多说。 柳筠衡见他不说话,便道:“呵,纵使家中名声不好,却也不是万恶之人。” “公子教训的是。” “他这帖子写的时间尚早,我却是不急,明日再过去。”柳筠衡说完转身进了里屋。 这一天一夜都在赶路,他还真有些吃不消。本想着会是大事,却也还好不是大事。想着,便合眼歇下。 叶离在外间坐着,只觉的脑子嗡嗡作响。 “冯兄,冯兄,冯兄你快醒醒。这时候可不能睡了,若是有人来了,也好呼救啊。”叶离用膝盖顶了顶外倒在地上冯俊良。 他俩被人绑在这里已经有三天了,绑着他俩的人不知到了何处去了。可这一带荒凉的很,他们呼救了好久却还是没有人来。 冯俊良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气息奄奄:“别白费力气了,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他们就是想把我们两个困在这里,活活困死。” “不会的,不会的。会有人来的。”叶离摇了摇头,又用膝盖去顶冯俊良。 冯俊良叹了口气:“你还是死心吧,别白费力气了。” “怎么可以死心?来人啊,来人啊。”叶离的声音越喊越弱,终是也奄奄一息。 就在两个人命垂一线的时候,被雨霖铃的人发现,这才救了。那里离醉雪阁近,便让娇画行了方便,借了地救了他俩。 叶离醒后,见已经不在那山谷之中,便知自己已经被人所救。心里惦记着冯俊良,便去看他。 谁知他还未曾醒来,叶离便在冯俊良的屋子里守着。这醉雪阁一处人不算多,故而在这也还算方便。 “微烟,你这回倒是行了个大善,真是难得。”娇画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子,这微烟因着一双柳眉,一双桃花眼本就显得楚楚可怜,那双眉间又有一点天生的朱砂痣,更是妩媚动人。 微烟举杯慢慢饮尽杯中水,又将杯子放下,这才开口:“是柳公子的意思,不然我才懒得动手。你我共事这些年,你几回瞧见我救了人,还是两个臭男人。” 那满口的不屑让娇画大笑:“别,你还别这么说,那里头小的一个,估摸着还没公子年长。” “哼,那又与我何干?对了,我这便要回了。公子说明日会亲自过来,顺便看看你这地儿。还好当年我去了雨霖铃,不然和你一起留在这,能把我憋死。”微烟冷哼道。 娇画道:“公子亲自前来?也好,也好,我也许久不见他了。若说,你待在雨霖铃也是委屈了,当年就该把听秋的满庭芳抢了来。” “别,我这好歹和程风的琐寒窗是差不多的。再者,我虽是千杯不醉,可那满庭芳是什么地方?那也只有听秋那个酒神能住的。”微烟忙摆了摆手,她可不喜欢整天一身酒气。 娇画笑:“你啊,还是这性子。老天偏了你,得了这么一幅好皮囊。” “我的娇画姐姐,你能不能别闹了?您可是公子亲口说的,美若天仙,再无平分秋色之人。你若再说,我找公子寻两味药把这张皮换了如何?” 娇画见微烟气了,便道:“怎么,好好的又气了。你呀,就是这么禁不起玩笑。罢了,我去瞧瞧那两个人。” 说着,娇画送微烟离开,这才转身去了叶离下榻处。到时却不见人影,在屋里守候的小丫头说他去了另一个公子下榻处。娇画又忙忙的赶了过来。 “这位公子的内伤极为严重,若是要护的他性命周全,必须用七叶散护住他的心脉才可。”娇画听了大夫的话,顿了半响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是你救了我们?”叶离见人来了,忙起身问道。 娇画没应他,只是向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那个。又转身问道:“你小子倒是恢复的极快,不过也对,你不过是被绑了几日,饿了几日。不像床上躺着的,受了内伤。” 叶离那时不过八/九岁的光景,见娇画这样说,只是怯生生的问“他还能活麽?” “他这不是好好的活着麽?对了,你既然醒了,我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他呢?” “我姓叶,没名字,他们都叫我小叶子。他说他叫冯俊良,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叶离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娇画点了点头,叫来一个小丫头:“你去月阁把七叶散取来。” “小鬼,哦不,小叶子,你就先待着吧。等柳公子来了,再说。”娇画见叶离一副拘谨的样子,便笑了笑。 叶离点了点头,安安分分的待在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前三十章都是一章两千,所以可能大家会常看的上下这样的,可以养肥杀。 多多评论么么哒。 今天我学校没网没电的这下勉强有点信号。本来想给大家整理人物表的,电脑连不上网,等我有信号有网了再说吧〒▽〒 ☆、星河次子(下) 柳筠衡到醉雪阁的时候,冯俊良才醒不久。见他,便想着下床道谢,却被柳筠衡制止了。 “你伤未好,不必。”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冯俊良躺在床上,看着柳筠衡道了一句谢。 柳筠衡微微颔首:“鬼风谷可是常人绕道之处,二位如何会到那处去?” “我们是被人绑到里面的,我看到一群人打劫了他,又把他捆了,然后他们也把我捆了。”叶离记得不大清,说起来也是支离破碎。 冯俊良轻叹了口气,望着帐顶,许久才开了口:“他们是云山城的人。我是星河庄的人,他们遇见了,自然会下手。” 这云山城和星河庄是世仇,至于时间久了,他们也不知道相互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恨着,见之杀之。 不过说来,这冯俊良竟然只是被捆着放在那鬼风谷,这也真是难得。 “你真的确定是云山城的人?”柳筠衡反问道。 冯俊良点了点头:“我确定。恩公,这是何处?” 柳筠衡和娇画对视了一下,娇画开了口:“醉雪阁。” 冯俊良的脸色变了又变,这醉雪阁是什么地方,他真没想到自己竟会被这里的人救了。 他只知这醉雪阁是长安四大青楼之一,另外三所和醉雪阁一样也是醉字引头,分别是醉风阁醉花阁醉月阁,合在一起便是风花雪月。 长安城的纨绔自然都知道这地方的好处,皆是戏称买醉便买风花雪月之醉,若醉便眠花卧柳好快活。 “冯公子,这一处虽属醉雪阁,却只是醉雪阁的偏院。您若是嫌这里太脏,大可早些离开。”娇画见冯俊良的脸色变了自然猜到是因为什么,故而出口的话也是没好气的。 冯俊良摇了摇头:“姑娘误会了,家中家规严苛,不许家中弟子到这些地方来的。”他看着娇画,见她虽是一个女子,心里也知道应该是幕后之人,而并非迎客的姑娘。 “莫吵。”柳筠衡见娇画还要说什么,出声阻止道。 “这里也不是留人处,你若是好了,还请离开。”柳筠衡顿了顿,开口时的语气也是冷漠。 冯俊良有些发怔,他见柳筠衡站在窗前,那身量,那声音,估计年岁和自己也相仿,如何却莫名的有一股压人的气势。 柳筠衡回头看了看叶离,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哪里人?” 叶离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孤儿,他们,他们都叫我小叶子。我,我没有名字。”他显然也有些被吓住了,故而越发的吞吞吐吐。 孤儿,柳筠衡心头一震,忽然朝着叶离拍了一掌。叶离被他一掌逼到了墙角,吃痛的想哭又不敢哭。 “若不想走,你可以留下。”柳筠衡留下这句话,便走出了屋门。 娇画看了看他们两个,叫了人来:“带着这孩子去公子那里,这冯公子你们好生待着,若是星河庄的人来了,便让他们带了去。” 冯俊良是何时离开,叶离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带到柳筠衡跟前的时候,柳筠衡一直没有理他。 一直等到夜深了,才忽然听得他问他:“你没有名字么?” 叶离摇了摇头。 “叫叶离吧。若不满意,等你大了你自己改。”柳筠衡正看着一本词集,见到“花开花谢,离恨几千重。”之句,随口替他起了名字。 叶离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微烟,你带他下去吧。”柳筠衡叩了叩桌案,忽然道了一句。 这之后,叶离便在柳筠衡身边待了下来。 可一开始那两年,叶离并不能见到柳筠衡,他被带到一个空院子里,那里有十来个和他一样大小的小孩。两年,叶离做梦都怕,活下来的,除了他就只有另外两个小孩。可是他再也没见过他们。 再后来,叶离就跟在柳筠衡身边,成了柳筠衡名义上的近身护卫。是,柳筠衡的功夫本就高深莫测,哪需要别人来护他? 叶离记得,那是他到柳筠衡身边的第二年,冯俊良又来了。 冯俊良自然是找不到青门饮所在,只是在醉雪阁待了两日,亦不知谁说的娇画要去灞桥附近,他便跟了去,这才又见得。 自然,那说话之人后来被娇画命人处理了。但是冯俊良还是见了柳筠衡。 “多谢恩公三年前救命之恩。”他在桥头处遥遥做拜,柳筠衡并没有理会。 冯俊良走近,这才发现叶离的存在。 “你来了。”仿佛已经知道冯俊良会到这里来,只是柳筠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 冯俊良莫名的有些怕,据他调查,这柳筠衡年纪还没他大,如何有这般的气势?可他不知道,这世间人与人相比,必是比死人的。 “柳公子,我可是寻了您三年,如今终于寻到,却不知公子能否移驾府上?”冯俊良硬着头皮说道。 柳筠衡一直看着远处,许久,他顿了顿:“呵,为何?” “谢恩。” “不必,你回吧。” 柳筠衡拒绝的很干脆,这让冯俊良有些左右为难。正在这时,他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叶离,忙对着他道:“小叶子?” 叶离顿了顿才回他:“冯兄。” “你帮我劝劝柳公子吧。”冯俊良小声道。 叶离只是摇头。 “冯公子,救你不过萍水相逢,你既能来到此处,也应当知道些东西。只是,莫让我坏了规矩。”柳筠衡说完,转身往河那边慢慢走去。他最烦这样的人,只能会带给他无尽的烦心事。 冯俊良愣在原地,见叶离欲走时,一把将叶离拉住。 叶离回头,听他开口道:“小叶子,你帮帮我,我爹是真想见见柳公子。只是他如今不良于行,无法亲自前来。” “冯公子,好没道理,这领谢还得到府上去领,我头一遭听到这样的事。你莫在挣扎了,公子是不会去的。还有,我现在叫叶离。”叶离没好气的应了句,又伸手拍落了冯俊良抓住他衣袖的手。 冯俊良看着叶离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人竟是在灞桥上打了一架。再之后,相看两厌再不见。 这些,柳筠衡是知道的,他却只是听听就过了。 然而对于叶离来说,柳筠衡今日手里的帖子无疑是一把匕首,割开了他的伤疤。 可那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尴尬症都犯了。 ☆、青门鞭刑 叶离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是醒时,他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咕噜爬了起来,柳筠衡正站在窗前。 “公子。”扑腾着就跪了下去,整个人还在瑟瑟发抖。 “起身吧,若你不愿前往,这次可以不去。”柳筠衡说这话的时候依然背对着他。 叶离怔了怔,却脱口问道:“为何?” “陈年旧事放不下,不成气候。”柳筠衡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没有半点生气的情绪,可越是这样叶离的心就越发的慌乱。 “叶离知错,求公子责罚。但是,求公子让叶离一同前往。”叶离一直跪着没起,他垂着头,等着柳筠衡的责罚。 柳筠衡转过身,看了看他:“自己去领罚罢。” 叶离这才起身往外走去,柳筠衡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于青门饮的人来说可谓是大难临头。而这青门饮管惩罚的,是微烟。 若论绝色,其实微烟才是青门饮上下第一绝色女子。为何加一个女子,按微烟的话,自古云闭月羞花,这花见了杨氏还知羞,她这么一个大个人,难不成还不知羞了?她这话是当着柳筠衡的面说的,故而柳筠衡笑骂道,这是在说他是妖孽。 她见叶离前来,也只是摇了摇头:“鞭刑二十,你先领十鞭。然后去抄门规吧。” “这么轻?”叶离有些惊讶,他真没听错吧,这也太轻饶他了。 微烟冷笑:“若是现在罚重了,你却是去是不去?没得还得给我和公子添乱。” 叶离冷汗,看来这回来了,还得把剩下的补回来。这雨霖铃之主果然不简单。不多说,点了头就进刑房示意行刑。 他领完那十道鞭刑只觉得有些气息奄奄,想着还是回到自己屋里去抄那门规。 跌跌撞撞走进屋门时,叶离傻眼了,柳筠衡竟然还在,看样子似乎在等他。叶离行了一礼,正准备坐下来开始抄写,便听柳筠衡道:“把衣服脱了。” 他怔了怔,还是乖乖的走到柳筠衡面前将上衣褪去。 柳筠衡取出一瓶金疮药,很仔细的替他上了药:“你先歇着罢,我三日后启程,若你想去便跟着。” “公子,我……叶离遵命。”叶离心里莫名的暖,也不多言,便躺下歇着。 柳筠衡离开叶离的屋子,见微烟正候在门外,点了点头让她跟过来。 “主子,您这回罚的可是有些重了。”微烟看着柳筠衡,冷静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是么,我不觉得。”柳筠衡面不改色的将杯中的冰水饮尽。 微烟小心翼翼的坐在柳筠衡对面,好半响才陪笑道:“公子,您是知道雨霖铃的鞭刑的,我估计他半条小命都没了,您还让他三日之后跟着去。” “我可没逼他。” “是是是。对了,您的回帖已经送到星河庄了。”微烟可不想引火上身,这么多年跟着柳筠衡,却总是捉摸不透他的脾气。 柳筠衡微微颔首:“无妨,你弄好便是。” “公子,那冯俊良如何得知您的身份的。”微烟对这事一直很奇怪,见这下都无事,便开口问道。 柳筠衡沉思了一会,抬眼看了看她:“他在试探,可已经有了把握。青门饮,隐不了便不用在隐了。” 柳筠衡这一语,却是解了青门饮先时的禁锢。不过这话却不算说的轻率,他当年接手青门饮时便对那老头说过,有人处再如何隐瞒也是无用,若是瞒不下去,便坦然以对。 微烟点了点头,笑了:“公子果然是果断之人,当年微烟没有跟错人。” “十年。”柳筠衡轻吐两个字。 微烟一怔,依旧是笑,这人也真是。原来计较的人一开始就不只是她一个,只是还好,哪怕是共事,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便是幸事。 她是青门饮四大组织里面最年幼的一个,也是四大统领里最难驯服的一个,当年跟在前盟主手下也是这般脾气。可那年认主时,她却是第一个对着柳筠衡叩首之人。 十年,她用了十年的时间去试他,他却用了十年的时间对着所有人证明了自己。 临行前一日,柳筠衡特意去叶离的房里看他,他正在抄写青门饮的门规。见他来了,忙停笔走出来行礼。 柳筠衡摆了摆手,走过去拿起他抄好的纸看了看。 “有些长进。” “多谢公子。” “明日前去,亦不过是他试我,我试他。你一切看着微烟行事,若是再出乱子,你当知道是何后果。”柳筠衡开门见山说出来意,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冰冷的能让水冻结。 叶离后背一紧,一脸严肃的抱拳应道:“叶离遵命。” “无事了,这两粒药你吞下去,毕竟是雨霖铃的鞭刑。”柳筠衡说着,从袖间拿了一瓶丹药扔了过去。 叶离心头一暖,也不多说,只去取了水服下。 “你这几日,应当查过星河庄的资料了,给我一份。”柳筠衡的右手叩着桌案,不急不慢的吩咐着。 叶离笑了,忙从书案上取出那些东西放到柳筠衡面前。这种事情自不必等柳筠衡吩咐,这些年下来他早已得心应手。 柳筠衡埋头看着,一声不吭,很快,便将那星河庄的老底摸了一遍。他不喜欢记着太多的东西,可又偏偏把一切都记得清楚,故而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是临时去让叶离找东西。看到最后,轻叹了口气,青门饮若不隐,想来也是有着这样的烦恼罢。 “公子。”柳筠衡闻声抬头,示意他继续说,“公子,那冯公子想来不只是请您去赴宴。” “无妨,人越多,越好。” 叶离愣了,如何今日是这般的言语?柳筠衡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故而哪怕当年命了他跟在身旁服侍,两人之间也甚少言谈。 “一出戏罢了,别人唱的如何我不知,难不成我却怕了?”柳筠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叶离看他时,他依然面若霜雪,但似乎这一切都已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灞桥风雪已三载,曲江流饮盼君顾。 柳筠衡想起那字帖上的字,眼角的余光忽然变得狠利。星河山庄,这可是第一个。 叶离也不再吭声,只是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待着。明日,又要见到那人了。冯兄,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一言不合就罚鞭子,我也是怕了。 之前答应给大家的资料。 【总】青门饮 【分】醉花阴 娇画 青楼 【分】雨霖铃 微烟 刑罚 【分】满庭芳 听秋 酒家 【分】琐寒窗 程风 官僚 ☆、星河宴饮 青门饮就在灞桥附近,到星河庄处也算不上太远,只是还是依照帖子上所说,申时末才到了星河庄门前。一行不过三人。 这星河山庄也是避世之态,隐在山林之间。这里离曲江不太远,又从上游处引了一曲江水进来,仿的便是那曲江流饮的流觞曲水之典。 叶离上去叩了叩门,便有一小童出来,见过帖子之后行了一礼,前面带路。 冯俊良那日收到帖子时已经震惊,今日见到柳筠衡果真按时赴约更是又惊又喜。只见他一袭白衣,颇有些飘逸脱俗之感,可那双丹凤眼却似寒星一般,看着差点打了个寒噤。 “柳公子,三年未见,别来无恙。” “冯公子。”柳筠衡只是微微颔首。 冯俊良知道柳筠衡的脾性,已是见怪不怪,可堂中的其他人却是见不惯这样,不由的交头接耳起来。 “这厮是谁,竟是这般狂妄?” “就是。这冯公子也真是好脾气。” “但是这下能来的,有几个是等闲之辈?” “这人,这人看着也太面生了。” “一个年轻的公子哥也敢这般狂妄,真不知天高地厚。” “……” 柳筠衡充耳不闻,只是随着冯俊良走了进去,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叶离和微烟跟在后面,也是一声不吭的跪坐在柳筠衡之后。 “柳公子,能否请柳公子到堂屋一趟,家父不良于行,只是一直想见见公子。”那冯俊良听了小丫头的话,对着柳筠衡问道。 “冯公子前面带路便是。”柳筠衡微微颔首,起身随着冯俊良往外走。 “方才那公子是我二弟当年的救命恩人,听我二弟说,这人生性孤僻,不喜热闹的场合。故而还请诸位见谅。”待他们四人都离开之后,星河庄大公子冯俊泽开口道。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恩公,那样的脾性的确让他反感,不过因着被冯俊良再三提起,故而也没有什么恶感。 堂中众人听了冯俊泽这样的解释,心里虽然了然,却又开始议论纷纷。 “冯二公子六七年前出了一趟门差点就没回来。” “听说是遇上了云山城的人,哎呀呀,那个惨的。幸而后来还是被救了,听说差点成了残废。” “有这等事?” “罢了罢了,还在人家的地盘,那么多话做什么?” 这边柳筠衡等人跟着冯俊良到了他父亲的屋子。二十多年前,星河庄庄主冯长生因被奸人追杀,虽是万幸活了下来,终是落下了腿疾。加之那些年气候不好,这冯长生很快便病成了半身不遂。 “爹,这位便是孩儿常向您提起的柳公子。”这下那冯长生还是半倚着躺在榻上,听得冯俊良对他说了一声,便知等的人来了。 柳筠衡微微欠了欠身:“晚生见过星河庄主。” 冯长生撑起身子回了一礼:“恕老夫双腿有疾无法起身谢恩。当年多谢恩公救了犬子,恩公的大恩,老夫没齿难忘。” “星河庄主客气了。”柳筠衡倒是不想多说,这救人是微烟救得,可若是说了,定要再被问。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3节 “柳公子果真是年轻有为,只是失敬,为了得以见得柳公子一面,我命犬子去查了柳公子的身份。”冯长生说着,闭了闭眼。 柳筠衡在蒲团上坐下,听得此语,只是应道:“哦,身份?” “江湖最神秘的组织青门饮,老夫多年前得知时还不信它先时竟是忘情。却是没想到,如今的青门饮门主竟然会是柳公子。”冯长生的声音有些粗犷,又是一派威严。 柳筠衡慢慢的将手中的折扇收起,看了看冯长生,又看了看跪坐在他对面的冯俊良,道:“呵,看来,星河庄主很是失望。” “柳公子错意了。”冯长生的身子向前倾时,手牢牢的按在席子上,“老夫只是对柳公子的年轻较为意外,绝没有不尊重公子之意。” “星河庄主不必心急,小心身子。柳某年轻,还需多向前辈学习才是。”柳筠衡这一语听得冯长生煞白了半张脸。 “柳公子远来是客,还恕老夫冒犯。”好半响,冯长生才强笑道,顿了顿又道,“阿良,你带恩公到厅堂去吧,老夫身子不便,做不得陪,还请恩公谅解。” 柳筠衡点了点头,起身又随着冯俊良往前厅去。这星河山庄的风景还不错,整体修建的有些像江南的园林。 回到堂屋,自有冯俊泽在主持着,见他四人前来,忙迎入席。 “柳公子,这二位是?” “这位是柳微烟,这位是叶离,二位是柳某的随从。”柳筠衡直起身子应道。微烟等辈是没有姓氏的,只是在外若冠姓便借了柳筠衡的姓氏。 “柳公子果然不凡,不仅自己年轻有为,连带身边的人也是武艺高强之辈。”堂内一位看上去较为年长的老人边说边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在这里坐着的皆是江湖中的高手,没有一个等闲之辈,在这里想要瞒过人家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柳筠衡知道此番前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故而也不想多做隐瞒:“老前辈谬赞。” “你就是青门饮的门主?”堂外忽然闯进一个彪形大汉,他环视了整个厅堂里坐着的人,然后直接走到柳筠衡面前。 “壮士认错人了罢。”柳筠衡淡淡出声。 “放屁,这满屋子的人就你一个眼生的很。他们说今日青门饮的门主会前来,若不是你,还会是谁?”那人莽撞的很,口里也没一句好听的话。 柳筠衡抬眸看了看跟前站着的人,依旧是淡淡的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便先吃我三招。”那人也不怒,只待柳筠衡再开口。 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冯俊良却突然坐如针扎,往柳筠衡的方向看去时,叶离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看。 “柳某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若想切磋武艺,大可与这堂屋中其他人切磋,柳某就不奉陪了。” 虽是震慑于柳筠衡声音的那股冷静,可那人不依不饶,便又问:“你只说,你是不是青门饮的人。” “阁下是铁了心要动手麽?”柳筠衡依然不作正面回答。 “柳公子,您这可是给脸不要,那就休怪老牛不客气。”原来这人叫牛刀霜,是弈虚门的人。这人平日就好武,见过的武林高手每个皆与他动过招。哪怕是输了也要打上一场。 他拔刀而出,朝着柳筠衡劈来,柳筠衡面不改色的坐着,只等那刀快劈到他时,团蒲上忽然没了人影。牛刀霜收刀不及,一刀将那厚厚的团铺劈成了两半。 “弈虚门的牛刀霜,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好斗。”柳筠衡就站在牛刀霜的身后,仿佛他是刚刚来的那个。只是静静的站着,面不红气不喘的摇着扇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想我16岁的时候在干嘛,看看人家柳筠衡,简直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渣渣中的渣渣。 ☆、牛大下场 牛刀霜仿佛被人戏弄了一般,恼羞成怒的继续砍了过去。 柳筠衡收起折扇,只伸手隔空晃了一下,那牛刀霜便再也动惮不得。 “隔空点穴。”堂屋有人看了,失声叫了出来。 “柳公子,牛公子,大家同是武林中人,还望莫要伤了和气。”冯俊泽见势头不好,忙出来解围作和。 这边冯俊良也命人为柳筠衡换了新的团蒲。柳筠衡微微颔首,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呵,这就是星河庄的待客之道,今日也算是见识了。”微烟说着站起了身。 “柳姑娘还请息怒,的确是我们照顾不周。”冯俊泽忙赔罪道。 “点了穴道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好好跟俺老牛过过招。”牛刀霜不服气的叫嚣道。 “呵,你算哪根葱?还想着和我们主子斗?”微烟看着对方冷哼一声。 堂屋内已有其他开始相劝:“二位都消消气,这好好的相聚一堂,摸伤了和气。” 可牛刀霜还是死倔,嘴里依旧是叫嚣。 “主子,解了那穴道,我同他出去打一场。”微烟实在是觉得烦躁,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果然青门饮先时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些。 “微烟,回来,不得无礼。”柳筠衡淡淡出声。 微烟听到柳筠衡的话,只能甩手不情愿的走回来。 本以为事情已经平息,谁料牛刀霜又骂道。“小辈儿真是没胆子,那谁,你快解了我的穴道。” “牛大,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你就不见人家柳公子压根就没想理你?”这时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占了出来劝道。 “什么不想理,他就是怕了。分明就是一个白面书生,哪来的什么青门饮门主。”牛刀霜这人,你越是不顺他心意,他便越发的吵嚷,仗着自己身形彪悍又有一身功夫,自然不让人。 “弈虚门的规矩真是奇怪,既然这牛公子执意要切磋,微烟,你陪他玩玩便是。”正在这时,柳筠衡突然开口道。说着,伸手隔空划了一下,解了牛刀霜的穴。 “属下遵命。” “点到为止。”他不希望无端惹出是非,可并不表示他会一直退让。 “刀剑无眼,这堂屋虽大却是人太多,不如出去过招。”微烟看了看屋里的情况,对牛刀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今日来,一身水蓝的衣裙,三千青丝全部束起又用一白玉簪子固定,两耳垂上的水滴坠随着人动也不停的晃动着。 牛刀霜解了禁锢心里自是得意,听她这么说,也看了看周围,便点头走了出去。 微烟待他站定之后便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牛刀霜立马挥刀劈了过来。微烟亦是像柳筠衡那般待刀锋快接近自己时才闪开,堂屋内的那些武林高手看着,无一不心惊肉跳。 牛刀霜这回反应的极快,又挥刀劈去。微烟剑不出鞘,只是那样与他过招。牛刀霜欲劈第三刀时,众人之间刀光闪过,再看时,微烟人已在牛刀霜的身后,那未出鞘的剑就横在牛刀霜的项上。而那大刀猛地落在牛刀霜的跟前,已是一把断刀。 牛刀霜看着,差点没跪了下去。心下只道不妙,便听微烟道,“弈虚门的,你是服是不服?” “服,我服。”牛刀霜还算是识相,他可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若是再干出什么幺蛾子,想来别说其他,自己这项上的头也会如这刀一般罢。 微烟一脸不屑道:“连我都打不过,你还妄想和我主子切磋?自不量力。” 说着,正收剑欲回柳筠衡处,不料牛刀霜从她身后猛地用手臂勒住微烟的脖颈。 “牛刀霜,不可这般无礼。”冯俊泽忙站起来道。 “奶奶的,老牛这辈子就算是输了也不见得有人这般骂的,这娘们当真是活腻了。”牛刀霜的手越扣越紧,微烟的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正僵持着,只见寒光一闪,又听牛刀霜一声惨叫,再看他时,那双臂双腿各被划了一道,顿时鲜血淋漓。 “你没事吧。”众人还未看清情况,微烟已经被柳筠衡抱在怀里。 “弈虚门的人连做客之礼都不知了,呵,枉为名门正派。今日看在星河庄的份上,只废去你三层内力,还望一别陌路。”柳筠衡的口气淡淡,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微烟。 “你这小子竟然废我武功?”牛刀霜大吼一声。只是这句话听在旁人耳中,却是另一番感觉。 这青门饮,真是了不得! 竟是没见柳筠衡任何动作,那牛刀霜的身上便多了四道血痕,又被轻轻松松废去三层内力。 “能走么?”柳筠衡低声问微烟。 微烟点了点头,站稳了身子,又咳了两声。 “冯公子,既然当日邀约不过是见令尊一面,今日既已见了,柳某也该告辞。”柳筠衡看了看冯俊泽和冯俊良,又对着堂屋内其他人略微欠了欠身,便带着叶离和微烟转身欲走。 冯俊泽一见情况不对,忙出声挽留:“柳公子且留步。柳公子难得来访,今日之事,是牛兄莽撞,我替牛兄给柳公子赔个不是,还望柳公子莫要太过与他计较。柳公子今日贵脚踏贱地,还望不嫌,留下喝两杯薄酒再走不迟。” 叶离正想驳回,却被柳筠衡伸手制止。柳筠衡道:“冯公子的好意柳某心领,只是今日这般,这美酒就罢了。若有缘,来日方长。” 说完,三个人便齐齐离去。留下一屋子的人长吁短叹。 “啧啧啧,弈虚门这下可是玩大了,这青门饮这些年可没少办事,可是每每不得见其踪影。想想就知道这青门饮是有多厉害,牛大这回可是玩大发喽。” “是啊,先时好几次武林都快大乱了,硬生生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扭转了。如今想来就是青门饮的人,只是青门饮的门主竟是这样的年轻,倒是出乎意料。” “这青门饮若是记仇,弈虚门会不会……” 这话却是说着没声了,若是青门饮记仇,想来连星河山庄都躲不过去,唉,这江湖,又该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喽。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写完,我自己略感不适。我要不要什么时候写一发小6和小7的对打。ps这谐音你们看得懂吗? ☆、倾城小姐 “主子,你方才怎么不一剑了结了他?”微烟有些愤愤不平,行走江湖这些年,第一遭遇着这样的人,真是活久见。 “一剑了结看似省事,实则更为惹事。没白的脏了你的剑还污了我的手。你这下人还好吧?”柳筠衡应道。 微烟点了点头:“还好主子及时出手,小命还在。” “微烟,你还问公子,你自己方才为何不点了他的穴道?”叶离心里虽也为微烟抱不平,只是他向来护主,听不得半句说柳筠衡不好的话。 微烟瞪了叶离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叶离悻悻的闭了嘴。 骑在马上,三个人还是决定先回去再作打算。柳筠衡一直看着前面,一言不发。他只觉得今日之事有些奇怪,如今看来,也不算是奇怪,自己已经落入圈套之中,差一点还浑然不觉。 “下马。”柳筠衡大喝一声,反手就将身下的坐骑杀死。 微烟的反应也是快,只那一剑下去,她的马也一命呜呼。 叶离方才被微烟那般说了一句,正走神着,这下又被他俩的举动吓的懵了。 柳筠衡飞身架住叶离,反手用剑刺进欲跑开的马脖颈处。 “柳公子也真是狠利之辈,不过,这样的狠手,也的确难得。我喜欢。”林间传来一声女子尖利的叫声。 “公子。”叶离低声唤道。 柳筠衡垂了眼睑,沉声道:“弈虚门。” “呵,真是小瞧了青门饮,竟然听声音就知道我是弈虚门的人。”那女子很快便现身,一刀剑光闪过,停在他们三人面前。 “牛小姐,你这好歹也算是一把名剑,拿着利剑这样指着人真的好么?”微烟认得眼前这个人,牛倾城,弈虚门门主的唯一的女儿,牛刀霜的妹妹。微烟与她见过几次,印象还不错。只是见她这下用剑指着柳筠衡,心里难免有些不爽。 “倾城小姐倾城剑。牛小姐,有何指教?”柳筠衡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身粉色衣裙,连发上的珠钗都是粉色的,还好面上的脂粉打的恰到好处,看上去勉强算是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子。 牛倾城听了柳筠衡的话,笑着收了剑:“果然不是凡人,只是柳公子,您这出手伤了人还这么干脆的离开,我看不大好吧。” “那你要如何?”叶离挡在柳筠衡面前冲着牛倾城问道。 “不要如何,本小姐想先让柳公子给个说法。我本不想到堂屋里去,没想到竟发生这样的事情。兄长虽有错,但柳公子这下手未免太重些?” 微烟闻言冷笑:“牛小姐有空来问公子要说法,怎么不去问问你大哥他为何无端挑事?公子今日下手已是客气,还望牛小姐莫要挡路。” “青门饮的作风,牛小姐不会不知,又何必多问?”柳筠衡淡淡的说完,便绕过牛倾城往前走去。 牛倾城顿在原地,那句话,她连转身都不敢。其实,江湖很多门派都知道青门饮的存在,但是实在是青门饮太过“隐”,故而没人敢主动去挑衅。江湖曾流传这样的话:“引魂饮血青门饮。” 故而柳筠衡的话意她明白,这次已是手下留情,再多言,那便不客气。 柳筠衡三人又走了好长一段路,这才停了下来。 “主子,您是何时发现不对劲的?”微烟这下才松了一口气,方才多少还是有些心惊。 “一开始。”柳筠衡静静吐出三个字。 “公子,叶离方才走神了,多谢公子出手及时。”叶离这才对着柳筠衡请罪。 柳筠衡摆了摆手。他知道叶离的情况,心太细,可是却没用在正道上。若是有些偏差,迟早会送了命。 微烟见柳筠衡不追究,她也不想再和叶离起争执,便抱着剑在一旁坐下。 “方才出来,太顺,如今要走回去。”柳筠衡突然开了口,冯俊泽接手星河山庄也有些年头,那可能这么容易就放了他们三人? 只是没了马匹,回去的时间就会变得略长了。 微烟笑道:“公子的轻功可是在我们二人之上,难不成还怕了?” “怕,怕你丢了。”柳筠衡含笑看着微烟,那脖颈上还是通红的很。 “您放一百二十个心,不会跟丢的。对了,公子,您何时换了块玉佩?这块倒是比先时那块好看的多。”微烟嬉皮笑脸的看着柳筠衡,忽然注意到他腰间的玉佩,便开口问道。 柳筠衡闻言低头看了看那玉佩:“前些日子。” 叶离却一直闭口无话,他知道这玉佩是何时出现在柳筠衡身上的,只是想来是那日赏赐之物,故而也不敢提。 “那您先时那块呢?”微烟继续问道。 “怎么?” 微烟见柳筠衡反问,便故作不悦:“您又不是不知道微烟垂涎那玉佩很久了。” 柳筠衡看了看她,道:“不给。” 在青门饮,也只有微烟敢对着柳筠衡没大没小的胡闹。在微烟心里,柳筠衡就是她兄弟,才不是什么主子。所以认主之后,微烟很大方的对他说了自己的心思。柳筠衡也没反驳,而是默许了。 “好吧。公子啊,您何时到外头走时,若见了好看的玉佩,记得替我买一块。”微烟先是有些扫兴,说着又笑了。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一会回去送你一块。” “公子那日答应戏班进宫唱戏,得了一些赏赐。”叶离见微烟疑惑,出声应道。 微烟闻言,激动的一把抱住柳筠衡的胳膊,笑道:“真的给我?” 柳筠衡无奈的看着微烟,这人兴奋起来也是没一点稳重可言的。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微烟忙笑着松开,回去的路上,心情都极好。 柳筠衡见他二人不再问及玉佩之事,心里略微的松了口气。回到青门饮之后便将那玉佩寻出送了微烟。那日班主问他赏赐之物要什么的时候,他最后还是看了看,要了太后赐的一块玉佩。他记得微烟很喜欢玉器,尤其是玉佩。 入夜,柳筠衡枕着自己的胳膊,目光忽然落在那玉佩上,又想起白日之事。 他自己的玉佩,现在自然是在宇文淇那里。如今看着这玉佩,又想起了那个孩子,也不知这些日子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会不会是女配啊,你问我我问谁?下一章写宇文淇的。 我申请榜单了,以后还是日更,放心放心,有榜没榜都日更。希望多多支持~ ☆、入住锦瑟 自那日从醉霞楼回来宇文淇恍若换了个人一般,虽说还是深居简出,可他却无比的用功。他知道,若是十年之后他自己还是一事无成,那见了柳檀也没有半点意思。 可若是锋芒毕露,他连那十年之约也不一定能坚持的下来。这宫里可不是那么干净的地方,一不小心,可能就去阎王殿里打杂了。 “殿下,安公公来了。”秋枫走进了时面色有些慌张,宇文淇却无比的镇静。 那日的事情定然不会这么悄声的过去,只是听到秋枫唤他殿下,便也知道是有外人来了。秋枫剪桐二人向来也是叫他阿淇的,可是在外人面前,自然还是得按规矩办事。 宇文淇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这就换了身衣服走了出去,一眼,便见到了安公公。 “七殿下,太后娘娘着奴才请您到永庆宫去。”安公公见了宇文淇,连忙脸上堆笑。 宇文淇点了点头:“劳烦公公走这一遭。” 跟着到了永庆宫,出乎意料的只有太后在。 “小七过来,到皇祖母这边来。”太后还不等宇文淇请安,便招手让他过来。 宇文淇没动,依旧是跪下请安道:“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 “这孩子,还是这么知礼。好了,请安也请了,过来吧。”太后笑着半眯了双眼,又对着他招了招手。 宇文淇这才起身走了过去。 “哀家今日才听闻了你们那日之事,你如今可好些了?若是身子还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记得叫太医来看看。”太后拉着宇文淇的手,一面说,一面看着他。 宇文淇笑了笑,应道:“是孙儿不好,扰了皇祖母。那日多亏了柳公子出手相救,今已无大碍。” “那孩子也是个好人,只是他一介伶人竟有那样的好身手。”太后听到柳公子三个字,知道宇文淇没有说谎。 安公公站在一旁忙道:“柳公子说是唱戏时练的,柳公子唱的极好,想来也是。” “小七,你如今也到读书的年纪,可想着和你那些哥哥一同到学堂去?皇上怎么也不提,这孩子本就没了娘,却也不管管。”太后先是问着,忽然责备起皇帝,这下倒是没人敢说话。 宇文淇小心翼翼开口:“父皇日理万机,孙儿也不敢因这事让父皇烦心。” “你如今都八岁了,本就比你那些兄弟晚了,若是再不读书认字,你日后该怎么办?唉,可惜了你母妃,早早的就去了。”太后说着,抹了抹泪。 宇文淇见状忙跪了下去:“孙儿该死,又惹了皇祖母伤心。” “好好地,做什么又跪着?起来吧,看这些年把你吓得,好好的一个孩子。小七如今住哪?” “还在洛云殿。”宇文淇应道。 太后沉思了半响,开口做了决定:“你从今日起,搬来在锦瑟殿住着吧,离哀家这里也近些。” 这锦瑟殿是永庆宫的分殿,隶属永庆宫。这锦瑟殿不知空了多少年,本是有人住着的,因着太后嫌人吵闹,这才空了。 宇文淇不知太后何意,只是听了太后的后半句话,心知已经无法驳回,只得谢恩。 “你可不准偷懒,这锦瑟殿住着,方便哀家管束你。若是发现你偷懒了,哀家是要罚的。”太后故意凶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很用力的点头。从小到大,说实话,也就太后会在暗地里照顾他。却也只是暗地里,他曾问过秋枫,她说大概是因为云妃,可对他疏离也是因为云妃。 呵,这是要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麽? 宇文淇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一切的风险。忽然给了这么大的恩宠,这后宫,想来又要添上几分的事。 “在锦瑟殿里面,有云妃的牌位,每日读书习字累了,便去看看你母妃。”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可听在宇文淇耳内,却像是一声惊雷。 好半响,宇文淇才看着太后道:“孙儿遵命。” 那一瞬,他忽然很想哭,莫名的想哭。这么多年了,他在冷宫一般的洛云殿,却始终不敢给自己娘亲立一块牌位。可是今日太后却告诉他,锦瑟殿里,她一直为他供奉着。 待宇文淇离去很久之后,太后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小七啊,别去恨你父皇,他也不愿。” 就这样,宇文淇从洛云殿到了锦瑟殿去。若是说地理位置,其实锦瑟殿和洛云殿一样的偏僻,可是因着永庆宫这层关系,这一事情,让后宫不少人眼红。 “就仗着太后宠他,如今正是麻雀飞上树枝变凤凰。” “哪能呢,你当是后宫姐妹?不过是一个没了娘的孩子,这母家没了,太后娘娘再如何宠他,也不能让皇上把他立为太子吧。” “一个孩子就这么沉不住气了,不成气候。” 这后宫议论纷纷,自然也瞒不住谁。很快,宇文淇又被皇帝叫了去。 “明日便到学堂去吧,朕耽搁了你几年,如今,也只得靠你自己努力。”皇帝看着宇文淇,叹了口气。 宇文淇点了点头,跪下又叩了头:“谢父皇恩典。” “去吧。”皇帝挥了挥手,这宫里上下,再没有人比自己的七儿子懂事知礼,只是可惜。 宇文淇回到锦瑟殿的时候,见到剪桐双眼通红便问道:“怎么哭了?” “担心殿下担心的。”秋枫笑道,顿了顿又说,“太后娘娘那边派了几个人来,我把他们都支在外殿了。” 宇文淇点了点头:“多少提防些,这些人没法退回,但我不喜欢。” 秋枫会意,又问:“殿下要不要见见?” 宇文淇摇了摇头:“父皇让我明日到学堂去,你把东西理一理。唉,这下也是烦,明日开始又得装傻。” 他的课业大都是秋枫剪桐二人教习的,可明日过去,必是要装个傻才能换得日后的平安。 “阿淇,别怕,若是他们说了什么,你只当没听见。”秋枫跪在他面前,轻声劝道。 剪桐也过来跪下劝道:“这往后的日子还长,殿下还需慢慢走下去才是。” “起来,都起来。都说了没事别老跪着,何苦来?”宇文淇说着,将她二人拉了起来。 “既然当年决定了相依为命,怎么,换了个地方反倒生分起来?那不如离了我,你们回去。”宇文淇闷闷不乐的抱怨道。 “知道了。”秋枫笑道,“我去给你准备吃食吧。” “阿淇,早上五殿下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又看到小7了,是不是很激动?下一章预告,【我要上学校,天天不迟到】是不是有这首歌来着233333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然后,希望我记得下一章发布之前给你们整理宇文淇兄弟的名单。不多,真的不多,你们要相信我啊! ☆、学堂上学 宇文淇原本打算去歇一会,听到剪桐说宇文源来过,他心里一沉,呵,他没去找他,他倒找来了,有趣。 “可说了什么?” “没有,只是听说你去了宣政殿,他就回去了。”剪桐摇了摇头,如实的说了方才的情况。 宇文淇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那么多天,太后都不曾派人来。那日一来便是让了安公公过来,那日在那边,只有五个人。柳檀和另一个戏子早已离开,他自己是吭都没再和人吭过这事。 “我知道了。没事,若有要事他会再来的,再者,明日也会见到他。”宇文淇点了点头,他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和了才开口。 宇文淇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剪桐,但是那日搬到锦瑟殿时听了宇文淇的话,今日也能猜得到几分。 许久,剪桐叹了口气:“他终究是担心你,先时几次到洛云殿都被慧贵妃派人叫回去了,我也不知是出了何事,故而一直没和你说。不过你也需知道,五殿下随与你同岁,可有些地方并不一定比你好。” 宇文淇没有反驳,他沉默了一下,对剪桐说,先进屋歇一会。 其实宇文淇上面也不过是三个兄长一个姐姐,比他小的倒是还有几个。不过,排行第六的兄长和四姐姐都是早夭。不过不同的是,四公主是病故的,而六殿下是被自己的母妃掐死的。 六殿下的母妃是丽妃,和云妃同品级。丽妃和云妃生前很是要好,不是亲姐妹胜过亲姐妹。两个人入宫之后的命途基本无差,她二人先后怀孕,先后产子,同时被害,先后病故。只是丽妃在自己死之前,做了一件云妃没有做的事情。她掐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宇文淇听到这段故事的时候很是惊讶,后来每每想起,又不禁苦笑,母妃这舍不得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也不知是好意还是别有用心。 可有时候被人逼急了,又莫名的羡慕起自己的那个六兄长。若是活下来,估计也和自己的境遇差不多,可偏生死了,还是被自己母妃掐死的。 “七子为弃,难不成殿下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不知为何,最近他总会想起这句话。不行,他不能放弃,不可以! 第二日,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到了学堂。 太傅张冲守已经年过半百,他一直是皇子们的太傅,在这宫里也是德高望重之辈。见到宇文淇时他的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让他到下面找个位置坐着。末了,又补了一句:“老夫依旧是一视同仁。” 宇文淇正往下走去,闻言便停住转身:“多谢夫子。” 张冲守见他应了这话之后,又自个儿默声下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心里直叹,“明和帝误了这孩子。” “七弟也来啦。你入学晚,要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二哥。”二殿下宇文溪见他来了,起身走过来打了个招呼。 宇文淇抬头看了看比他大了四岁的宇文溪,很乖巧的点了点头,口里还应道:“多谢二哥。” “呵,一个傻子一样的人,还这么晚了还来上什么学,读了也还是傻子。”八殿下宇文瀚冷笑道。 他这话一说惹了不少人大笑,宇文溪狠狠的瞪了宇文瀚一眼,呵斥道:“宇文瀚,过来给你七哥道歉!” “为什么要给七儿道歉?就不。”宇文瀚反瞪了宇文淇一眼,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宇文淇轻轻的碰了碰正准备发作的宇文溪:“二哥,小七没事。” 宇文溪看了看宇文淇,叹了口气:“别太委屈了自己。” “老二,你那么疼他,他也不一定领你的情。”宇文海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去。 宇文淇看了看宇文溪,他笑了笑。这么多兄弟姐妹里面,也只有这个二哥,一直都会护着自己。可却因为这样,经常受到连累。宇文淇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是看着却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然这一连装了八年,也是够累的。 放学时,等其他人都离开了,宇文淇才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七殿下,你过来。”张冲守一直没离开,他习惯等所有的殿下都离去了再走。原以为宇文淇一定会早早离开,他还想着另外找个时间与他单聊,不想这宇文淇为了不引起其他人对自己的注意,也等到了最后。 “夫子您找我?”宇文淇走过去时才发现宇文溪也在位置上,见他对着自己点头,便也点头回礼。 张冲守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才问:“你先时,可有看过什么书没有?今日的课,可都懂?” 他没有因为宇文淇是刚来的就对他多加照顾,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今日的课,学生还需回去温习一二。先时读了《孝经》。”宇文淇应道。 张冲守笑着点了点头:“《孝经》,不错,这书是谁教你读的。” “二皇兄。”宇文淇说着,看了看下面坐着的宇文溪。 “二殿下可有给你讲解?” 宇文淇点了点头。 张冲守也不多话,只让他俩先回去。 两兄弟一起走着,却一直没说话。到锦瑟殿门口时,宇文溪开口道:“先时我说去向父皇请命让你去学堂,你不肯。如今这样,想来又要受不少的欺辱。” “二哥,小七没事,二哥不必太担忧。”宇文淇冲他一笑。 “傻瓜,你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只是难为你了。记得,有事来找二哥。”宇文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好了,你先进去吧,我也该回了。” 宇文淇一直站在门口,待看不见宇文溪的身影时,才转身进了锦瑟殿。 “小七。”刚走进去,就见宇文源在那坐着,见他来了,便起身。 宇文淇今日在学堂并不曾与他打招呼,只是没想到宇文源竟然在锦瑟殿等他回来。 “五皇兄。” “小七。”宇文源见他进来,自己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昨日来找你,你不在。今日在学堂,他,他们……所以今日过来等你。” 宇文淇装作无事人,笑了笑:“五皇兄找我有事么?这下天色不早,想来慧贵妃娘娘已经派人来寻你了。” “小七你……”再明显不过的拒绝,宇文源有些难过,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宇文淇会这样对他,明明他也想对他好,可他总是拒绝。 宇文源一跺脚,赌气的走了,快走出锦瑟殿的时候,他冲里面大叫:“若是二哥,你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如约过来放上小七兄弟的年龄表 你们这时候,可以当小七已经九岁了,嗯。【认真脸】 宇文淇(七)【云妃】锦瑟殿(洛云殿) 宇文海(大)大5岁太子【皇后】 宇文溪(二)大4岁淑合宫【皇贵妃】 宇文沁(三)大2岁,公主【端妃】 宇文源(五)同岁【慧贵妃】 宇文瀚(八)小1【兰妃】 宇文沐(九)公主小10岁【庄妃】 六殿下亡【丽妃亡】,四公主亡 ps:别问我为啥死了两,写那么多我很混乱的,本来记忆力就不好。〒▽〒 ☆、背诵孝经 宇文淇仿若未闻,只是看着宇文源离去。他的唇角上扬,笑了,你不是他,如何比的? 你不是他,你的母妃也不是他的母妃,虽说都是一个爹生的。终究是不同的。 宇文溪的母妃是皇贵妃,本是皇后之下的位置,却不知为何早早的皈依佛门。虽是保留了皇贵妃之位,因为终日礼佛,她所在的淑合宫就如冷宫一般。 正因为母妃这样,故而宇文溪也没敢离开淑合宫。宇文海如今早已出宫建府,宇文溪却拒绝了皇帝让他建府的好意,他说他要照顾自己的母妃。 “溪儿回来了。”皇贵妃见到宇文溪回来,温柔的点了点头。 宇文溪行了个礼,才道:“母妃。” “今日怎么比平日晚些?” “父皇让小七去学堂了,送他回锦瑟殿这才回来。” 皇贵妃点了点头,问:“那孩子如今可还好?不容易,八年了。” “与先时无差,母妃这么念着,为何不让儿臣带他来淑合宫?”宇文溪有些奇怪,他敢对宇文淇那么好也是母妃的意思,可母妃每每也只是问他,却再三拒绝他带宇文淇过来。 皇贵妃轻叹了口气,双掌合十,许久才开口道:“你与他是骨肉兄弟,可母妃不同。再者,母妃已经选择了这条路,若是见他,反而害他。” 这道理宇文溪不是不懂,只是感觉憋得慌。 后来在学堂,其他的人还是对着宇文淇冷嘲热讽。再加上他经常又是几问几不知,背不出书不说,文章也做不出。 “七殿下如今,到底会背什么?”张冲守有些背不住了,终是在一个月后的一次审核上斥责道。 宇文淇显然有些被吓到,磕磕碰碰的应道:“会,会《孝经》。” “你会背《孝经》?背来听听。”张冲守先时听他说读过《孝经》,又听他说是宇文溪教的,故而没料到他会背诵这文。 宇文淇点了点头,开始背诵。那是他在学堂那么多次背诵之后,第一次很流利的将《孝经》的全部背诵出来。 果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比起下面的人一脸的鄙夷,张冲守则是欣慰的。正想表扬两句,没想到宇文淇轻轻的扔出一句话:“学生不才,只会《孝经》一文。” “多用些心。”张冲守也不多说,便让他下去。 这在座的人里面,除了宇文溪,这是第二个能完整背出《孝经》的。正当那些人对宇文淇有些怀疑的时候,听了他的话,不禁又哈哈大笑。 宇文淇的表情很坦然,只是眼角处有些微微泛红。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妃,虽是难过,却依旧在隐忍。 放学之后依旧是和宇文溪一起走在最后,依旧是一路无话。只是到了锦瑟殿门口是,宇文淇开口问他要不要到里面坐一会。 宇文溪点头,同他一起走了进去。 “阿淇。”他叫。 宇文淇回头看他,笑道:“今日想想,当年多谢二哥哥愿意教我诵读《孝经》,阿淇是不是给二哥哥丢脸了。” “没有。”宇文溪摸了摸宇文淇的头,“我昨日和母妃说了,以后放学,推迟一个时辰回去。督促你背书。” 宇文淇看了看他,默默的点头。心里默默哀叹,这下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秋枫和剪桐见宇文溪每日留下为宇文淇额外教习自是感动,但是她们的顾虑也大,只是作为奴才自然不敢表露。 一日,宇文淇背好了当日的功课,忽然开口问宇文溪:“二哥看过《贵妃醉酒》这出戏麽?” 宇文溪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了话:“看过,怎么,你想看麽?” “听皇祖母提过几次,有些好奇说的是什么故事。” “好,我明日给你带,我那有话本。”宇文溪没有再多问,见他今日已经将功课做完,他便回了。 回到自己的屋里,宇文溪想着先把那书寻出来,找了许久才找到有些积尘的几本话本。其他皇子是不会去看这样的书,一来是各自的母妃都不允许,二来太傅又老说这些是闲书,看了会移性情,也是不许看不许说的。 他是母妃不管,自己读着,只觉得那些戏文里的辞藻甚是精妙,便都会去寻来品读。不过他也不会和旁人提起,今日却是意外的很。 随手又翻看了一下,第二日想着还是带了两本过去。 一直到了锦瑟殿门前,宇文溪才将那两本包在黄稠里的戏文从随行的小太监手里接过,同宇文淇一起到了书房去。 宇文淇有些兴奋的接过那书,一双丹凤眼闪着亮光。 正准备看时,宇文溪笑道:“阿淇看得懂麽?” 宇文淇摇了摇头,应了句:“不知,二哥哥给阿淇讲解吧。”说着,他把书推到宇文溪面前。 宇文溪点了点头,开始同他讲述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 “倒也不算是女子善妒,毕竟是那玄宗帝先与她相约,又违约。若说错,那也是玄宗之错,如何怪得这贵妃头上。”宇文淇听完故事之后笑道,他忽然觉得这故事中的女子有些可怜,有些可悲。就如这后宫的女子,就如他的母妃。 一辈子把心给了一个男子,这个男子还不一定爱着自己,甚至可能正眼不瞧。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4节 他忽而又想起前几日背诵孝经之事,没有人知道,当年宇文溪觉得他可怜,带了几本书过来教他时,是他自己选了那本《孝经》。后来背熟了,宇文溪问他,为何选了《孝经》。宇文淇笑着应答,那时不识几个字字,偏生认得那个子字。 那是孝字的子,为人子,这一生,若孝方能立足。 宇文溪因着他这句话眼睛红了很久,只是没好意思在兄弟面前落泪。你愿意做个孝子,可是那穿龙袍的,还不一定认你这个儿。 宇文淇想着旧事,看着那书上的戏词,又慢慢品味着。 “这本的词我不大爱的,你不如去看看这套戏。”宇文溪说着,将底下的那本给了他。 宇文淇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临川四梦”。“我看看。” “这里面是四本戏,唱词都极好。你先看着,我空了同你说。若是有机会,听得会唱的戏子唱上一会才妙。”宇文溪说完,看了看外头,便起身告辞。 等送走了宇文溪,宇文淇便一个人在书房看那“临川四梦”。 “果然好词。”宇文淇一边看一边赞道。 他如今认的字还不算多,故而有些字不过是半猜着去看。读着,只觉得满口生香。果然是好词。宇文淇赞道,心里又想着,若是那人唱着这词,不知是怎样一番妙景。 作者有话要说:  孝子的子,他会孝顺的。 我感觉每次写到小七的时候,就自带后妈体质,自己心里都在滴血。 我后面会让小六对他好的,你们就别打我啦。 ☆、落蕊酒庄 “公子现在是不打算再去戏班了麽?前些日子还听班主问及公子。”微烟坐在秋千上,一边看着柳筠衡练剑一边问。 柳筠衡顿了顿,收了剑看着微烟道:“不想去了。你怎么回的他?” “我说公子有事要忙,还能怎么回?”微烟看了看他,又笑,“只是有些可惜,这一二年间,长安人再也听不到柳公子的嗓音了。” 柳筠衡垂了眼睑,许久才道:“那不过是张皮,可有,可无。如今你若是有闲情想着我唱不唱戏,不如去帮我做件事。” “何事?” “你把程风和听秋给我叫来。” 微烟差点从秋千架上弹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柳筠衡:“我说公子啊,您找听秋还好说话,这程风素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您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若是都能挥之即来,我为何让你去找?”柳筠衡应了句,又继续舞剑。 微烟极不情愿的站了起来,慢腾腾的往外走去。 若是其他人,这青门饮号令一下去,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五日到十日之内也要赶回来。可是唯一一人不受这号令制约,便是程风。原本程风的琐寒窗和微烟的雨霖铃干的是同样的事情,但是后来因为出了些事,这才改了去专门收集朝堂之上的情报。 “微烟姐这是要去哪?”叶离赶巧进来,见微烟扁着嘴往外走,忙问了句。 微烟摆了摆手:“公子让我把程风找回来。你进去吧,我走了。” 叶离忍着没敢笑出来,顿了顿对微烟道:“他如今和听秋兄在一处,你到落蕊酒庄去找他们便是。” “真的?那我得赶紧过去,这人一转眼又没影了。”微烟说完急急忙忙寻了马往落蕊酒庄赶去。 赶到落蕊酒庄的时候,微烟逮着守门的便问道:“你家主子现在人在何处?” “在在在,在他屋里。”那守门人被微烟吓的有些腿软,待微烟走开之后,竟跪了下去。 微烟的轻功极好,很快就到了听秋的屋子。 “你这回来,会待多久?”还未进门,便听到听秋的声音。微烟收住了推门的手,想着停下听听他俩说了什么。 “看心情,公子又不管我,高兴的话,就多待几日。”这是程风的声音。 “那你怎么现在还在我这,还不赶紧回青门饮见公子去。”听秋说着哈哈大笑。 微烟正准备推门而入,却见那门自己开了。看到听秋和程风时,她还是很努力的扯出了一个笑脸。 “烟烟?果然是你,怎么啦,来你秋兄这里讨酒喝?”程风看着微烟笑道。 微烟看着程风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你和公子绝对是串通好的,难怪他会让我来把你二人找回去。正好,都在,走,和我去见公子。” “公子让你来找我?”程风愣了一下,心里猛地一沉。 微烟点了点头,又催道:“你刚刚不是说要在这待上几日麽,那就这下和我一起过去。” “听秋,你先过去,我和微烟说会话,随后便到。”程风看了看微烟,对听秋使了个眼色。 “我听说,公子前些日子进宫去了。”程风带听秋走后,看着微烟道。 微烟点了点头:“对啊,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回来之后便让叶离告诉我,他这一二年间都不会去唱戏了。” “这样,我知道了。走吧,我同你过去。” 说罢。两人一同策马往青门饮处去。 “你如今在雨霖铃可还好?”在路上,程风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问道。 微烟点了点头,回他:“还不错,怎么,又担心我?” “不错就好,当年让你来我这你又不肯。”程风点了点头,以示放心。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我才不要和你一样风里来雨里去的,那才累。”微烟故意装作一脸不满的样子,对着程风的马挥了一鞭。 程风忙勒住缰绳,转头看着对他扮做鬼脸的微烟,佯怒道:“又胡闹。” 青门饮的四人关系都极好,不过程风和微烟的关系又比其他人更为密切。 “程风哥,你下回出去玩能不能捎带上我。” “刚刚谁说的风里来雨里去的?”程风见她追上了,心里想着,故意逗她。 见她半天没应话,还是开口道:“公子同意,你便跟我走去。” “你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你还不知道公子那人?何时真正管束我们了?”微烟没好气的回他,“娇画是不肯离去的,她那也忙。我是一直没事做的,闲着都要发霉了。” 程风正色道:“已经出事了,你这接下来不会没事干的。你真以为公子是没事找我叙旧呢?” “这话你说的,却是误会我了。我只怕着你又开始忙,然后都不让我帮你。”微烟一撅嘴,又往他的马匹上抽了一鞭。 “你能不能不欺负我的马,好歹这也是常年跟着我累的。”程风抱怨道,可他又不能对着微烟的马抽上一鞭子。 微烟不答,只是对着两匹马有一鞭没一鞭的赶着。 好不容易到了青门饮,下马之后,程风道:“若你是个男的,我真想让你去试试鞭刑。” 微烟哭丧着脸,忽然就哀嚎道:“公子啊,程风欺负我。” “能这么快把他叫回来,应该是你在欺负他吧。”柳筠衡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连程风都怔了一下。这人现在越发不得了,轻功好到他都没能察觉。 “公子。” “公子,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别每次都拆穿我?”微烟一跺脚准备离开。 “你回来,这事你也需知道,省的我一会还得叫人去找你。”柳筠衡的声音近乎平静,话音一出,微烟就收住了脚。 三个人一齐到了柳筠衡的屋里,进屋时,听秋和叶离已经在一处品茶了。 “公子这好茶,我那好酒。今日被叫的匆忙,没给带来。”听秋一边喝着茶,一边笑道。 柳筠衡抿了一口:“普洱麽?” 叶离点了点头。 柳筠衡将茶杯放下,看着他们几个开口道。“少不了你那的好酒,正经的说点事。”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看样子很长时间听不到小六唱戏了。摔! 别问我程风跟小六啥关系,问了我也不说。╭(╯╰)╮ ☆、小字筠衡 “这星河山庄和弈虚门是活腻了?”听完柳筠衡那话,听秋这边冷笑道。 程风见柳筠衡没吭声,便开口道:“主子要办的事,我已经做了一半。那弈虚门也是奇怪,最近出山的弟子是比先时多了不知多少。” “他们想找到青门饮的所在。”柳筠衡沉思了一会,开口却应了其他人心里所想。 微烟的眉头都快拧成一团,咬着唇一言不发,她这会说一个字都是骂。 “岂有此理,那日在星河山庄分明是那牛刀霜先挑起的事端。”叶离却是直接气的破口而出。 “公子打算怎么办?”听秋也是皱眉,只是他不知道那日他们在星河山庄的情形,故而也不敢妄加评论。 柳筠衡目视前方,那双丹凤却透着几分狠利。好半响,他才开口道:“青门饮,饮血引魂。” “属下遵命!” 自不必再多言,他们几人早已心意相通。 柳筠衡点了点头道:“你们且散,程风你留下。” 待微烟扣门离去后,程风看着柳筠衡问道:“梁大人那边,公子打算怎么办?他如今也是各处在寻。别的却是没什么,只是那长存班怕是会连累到。” “他的事,目前还可不必理会,毕竟此人目前也威胁不到我。戏班子那边,我也吩咐了微烟。对了,这才还多亏他,我见到了一个人。”柳筠衡说着笑了,一双丹凤熠熠生辉。 程风看着有些发愣,不过他回神的快,便笑着应道:“见到谁了,把你高兴的。” “好歹是可以开始老头当年吩咐我的事情,我如何不高兴?” “哦,这么说来,你是见到那小殿下了?”程风一听柳筠衡提起老头二字,便忆起先时的故事。 柳筠衡点了点头,顿了顿,将那日在宫里的事对程风说了。想了想又把那天晚上宇文淇来找他的事也说了几句,他自然不会全部都说。 “盟主生前可是一直念着他这宝贝外孙子,不想这会却是歪打正着一般的遇上了。不过却是奇,如何那晚还来找你?若你不是恰好在外头,有个意外只怕害了他。”程风听完柳筠衡所言笑了许久,心里只道这宇文淇实在是有些怪癖的很。 柳筠衡摇了摇头:“他说是想来听我唱戏,只怕是心里掂量自己为我所救,怕我知道他如今也是内力深厚之人后说出去,这才来找我。若不是这个原因,那我也猜不到了。” “这孩子,难怪盟主会念着,想来和他娘亲一样都是鬼灵精怪之辈。等等,我这下越发觉得奇了,如何就这般轻易答应了你这莫名其妙的十年之约?若是我,我就不。”程风和柳筠衡的关系算是青门饮里面最铁的,所以不能和别人说的事情,柳筠衡还是会愿意去听听他的意思。算来,这程风还比柳筠衡大了两岁。 “所以你不是他,他不是你。”柳筠衡应道。 程风笑了:“不是我说,还好我不是他。你说说,那日若是没碰着你,那么高的树,说不准他还真的想寻短见。” “如今既是知道他的存在,我不甚方便,想着是托你照顾一二。”柳筠衡没回他的话,这种假设他才不想假设。 程风点了点头,笑道:“你就放心吧。对了,你或许不知,他在宫里其实还是有人照顾的。毕竟当年那桩好歹也是一出冤案,难不成这世上之人都是良心泯灭之辈?” 柳筠衡冷笑:“呵,这我确实不知,可当年云妃是如何惨死的,你不会不知。但确实是可惜,老头当年说了不得见血。不然也不至于这都十年了,那孩子现在都八岁了,还只是这样的情况。” “筠衡,你先冷静一下,当年既然答应了盟主,那照做便是。我知道你心急,可这不是你,你一直是我认识的那个冷面公子。”程风这不是第一次见到柳筠衡如此的冲动,故而赶紧劝道。 柳筠衡听他唤了自己的名字,便也知自己冲动了,闷闷的喝了两口茶,不再多言。 其实,这筠衡二字是盟主生前为柳檀取的字。老盟主说,他可能是等不到他弱冠之年了,先取了字,全了这些年的一场情分。他还说,若是他大了,觉得这名字不好,可以不用。 不过用还是用了,也只在江湖中用。这青门饮上下自然都知道,然而除了程风,这目前还没人敢直呼出口。 “是因着你自己么?”程风沉默了一会,问道。 柳筠衡和他们不同,他被老盟主捡去之后,一直都是一个人待着。不像他们几个,虽说也是孤儿,却是因为爹娘都死了。再者他们几个从小一处长大,彼此和兄弟姐妹一般。 柳筠衡轻轻咬了咬嘴唇,缓了一口气才开口:“或许吧,再一晃,都快二十年了,总是不能释怀。故而看着他,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柳公子可从来不会太过菩萨心肠,不过再怎么,你都还是小,别一直把一些事情放在心上。虽说不一定能帮你什么,可我们兄弟一场,你就莫要一个人扛着一切。”程风一边调侃一边劝道。 这青门饮上下,他们四个对他都是忠心耿耿。可这些,一开始都是因着老盟主对他们的话。后来也是因着一事,程风和柳筠衡私下结为生死之交。 让程风唯一不明白的,是叶离。叶离是青门饮训练出来的,又是柳筠衡亲自指名留在自己身边的。可是这些年,却不见得柳筠衡对他有多好,娇画微烟二人是压根不把这人放在眼里。有时程风甚至觉得,叶离在柳筠衡身边不会待得太久。 “嗯。”柳筠衡点了点头。 程风见他模样,又笑:“我就奇了,老盟主当年常念叨着要练一个冷面杀手,可却阴差阳错的把你练的。冷面嘛,没觉得,杀手嘛,不知道。” “你都说了阴差阳错,既是错了,还如何解?”柳筠衡反驳道。 “罢了罢了,我是说不过你的。对了,何时把娇画叫来,我们一同痛饮一场,那丫头酒量好,可以陪我喝个痛快。” “行,只是,听秋同意就好。”柳筠衡点头应允。 程风撇了撇嘴:“为何要他同意?你这还缺好酒?” “不给。” “柳筠衡你别这么小气行不行?”程风差点就拍案而起。 “不行。” 你给我记着!程风狠狠的瞪了柳筠衡一眼,这人,什么都好说,唯独不让程风碰放在青门饮的酒。 柳筠衡看着他不语,若你开始喝了,我这岂还会有酒? ☆、何必买醉 果然不出柳筠衡所料,弈虚门出动大量的弟子就是为了寻找青门饮所在。 可若是能被轻易寻到,如何隐藏了十余年? “公子,我醉风阁最近可是生意大好,呵,竟是见鬼一般的好。”娇画饮完杯中酒对着柳筠衡笑道。 微烟也笑:“我手下有两家客栈最近也是生意好得不得了,来的都是武林人士,就像是要开武林大会一般。” “落蕊酒庄三分之一的库存已经没了。”听秋淡淡的说了一句。 “哈哈,真是恭喜各位。我这乐的清闲。”程风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他的锁寒窗向来是不以盈利为目的而活的。 柳筠衡右手食指叩了叩桌案,半日不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呀,现在就他乐得清闲,真是让人妒忌,看我们这么忙,倒是不来帮帮。”微烟笑着伸手掐算了一下,“哈,公子这下绝对是想着如何给他安排活儿干。” 柳筠衡闻言笑了,顿了顿开口道:“你们也不过是底下的人去办,倒是还抢功不成?娇画,你手底下近日若是有消息,及时报来。其他人的,先按兵不动。” 娇画点了点头:“好,娇画明白。” “听秋领命。” “微烟知道了。” 正说着,叶离叩了叩门。 “进来。” “公子,弈虚门的拜帖。方才醉雪阁的人过来,我接的。”叶离走进来,一边递上帖子,一边应道。 柳筠衡接过那帖子,才一打开那柳眉凝蹙,凤目睁起,合着又是半响不说话。 “程风,你近日恰好没事,陪我去喝茶。”好半日,他方开了口。 微烟忍不住窃笑起来,程风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又对着柳筠衡道:“好,我随公子前去。” “公子,那我……”叶离见这次叫的是程风,想来没有自己的份,还是问了一句。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淡淡出声:“你这几日跟着微烟罢。若是没记错,先时欠下的另一半鞭刑……” “叶离遵命。”未等柳筠衡说完,叶离便跪下叩首。 他们几个早已见怪不怪,柳筠衡向来赏罚分明,又给人以冷面冷心之感。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他,就连程风自己也不敢妄想。 依旧是众人离开之后程风留下陪着柳筠衡,只是这回却是两个人一起沉默了。 许久,还是柳筠衡先开了口:“那日离开星河山庄时,在半道上还遇见了牛倾城。” “牛小姐,呵,没有难为你们吧。这女子虽不似她兄长那般莽撞,可也不能小觑。毕竟比起她兄长,这位可是弈虚门公认的继承人。”程风听到牛倾城的名字一脸正色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将那日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公子就没想过为何今日的帖子也是从醉雪阁送来的麽?”程风看着柳筠衡指了指那帖子。 柳筠衡冷笑:“这话还需明说?当年救了一条蛇,如今蛇活了,活该被咬。” “所以呢,你还打算赴鸿门宴?柳公子,您现在的作风我可是难以理解,不给个说法?”程风一双眼一直没离开柳筠衡,柳筠衡被他的目光注视的有些受不了,反瞪了他一眼。 “不想死,自然也需要换一种活法。你真以为在这个世上可以活的很安逸?就算是做梦也不见得。”柳筠衡的口气一贯的平淡,说完他端起桌案的杯子轻轻饮了一口茶。 程风点了点头:“好,知道你的心意。” 柳筠衡习惯性的屈指叩了叩桌案。冯俊良,我柳筠衡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若你想做这个例外,那我会亲自送你到阎王殿去。 “到时候要带人麽?” “有你陪我就够,怎么,你还需人护你?” 柳筠衡调侃道。 程风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我说筠衡,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信?得得得,再不济还有你在,我怕什么?” “走,陪我练剑去。” 这一句,程风差点吧咽下喉咙的酒喷他一脸,一脸带仇的看着柳筠衡。 终是把那口酒咽下去之后,程风咳了两声:“公子,您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喝几口酒麽?我这风里来雨里去的,我容易嘛我?” “风里来雨里去?谁说的?” “微烟。” 柳筠衡微微颔首,忽而拔出佩剑指着程风道:“练完回来我赏你一坛。” “两坛。”程风一听有酒,两眼发光的看着他。 “一坛。” “两坛!” “……” “好嘛,一坛就一坛。”程风还是见好就收,不然一会不仅要累死累活还有可能半滴酒都捞不到。 柳筠衡的剑势又狠又稳,那程风也不甘示弱,见招拆招。百招之内,两个人竟都没能得对方半点便宜。不过程风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开始有点招架不住,柳筠衡很快占了上风。 只一招将程风的剑从他手上震开,又一剑直指他的咽喉。 “筠衡,想不到,真想不到,你这剑法如今已是神出鬼没之势。拆招拆的我快累死。”程风忙认输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想着这孩子六岁那年的壮举,如今还是心有余悸。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丢下一句:“你果然过的太/安逸了。” “我?”程风被他应的哑口无言,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又马上嬉皮笑脸道,“酒呢?” “那屋里,听秋送来的都在那。”柳筠衡指了指对面的一间屋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屋,“钥匙在墙上,自己去取。” 竟是都没说半句让他节制点饮酒。 程风本是窃喜的,可因着柳筠衡不说,他反而不敢喝。取了钥匙开了门,这送来的真是什么酒都有,一屋子的酒香。 好你个听秋,真是不够义气,好酒也不给我留点。程风左看看右瞅瞅,见到的真是什么好酒都有。最后他还是选了一坛子的竹叶青走,也只敢拿一坛子。 程风一直等到夜深了,才抱着酒坛子到了屋顶上,不想撞见柳筠衡也在。 “你就不怕醉了滚下去?”柳筠衡见他抱着酒坛子上来,冷笑道。 “来时怕着,这下不怕了,有你在,滚不下去。”程风哈哈大笑,说着开启酒坛,一阵酒香扑鼻而来。 “这酒多少年的?这么香。”程风说着喝了一大口,好酒入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洋溢着酒香。 “不知道,我很少去拿酒喝,你看看酒坛吧。”柳筠衡的酒量其实很好,但是轻易不饮酒。 虽说一醉解千愁,可能活着就不愁,何必买醉?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其实青门饮的人都不知道柳筠衡当年耍了计谋,被六岁娃娃弄在手里,我怂,我怕。 〒▽〒 小天使发现被和谐了两个字,我回来分开一下。 ☆、戏痴痴戏 那晚在屋顶上,程风一个人喝完了一整坛的竹叶青。他看着头顶的天,靠在柳筠衡肩上笑道:“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尚且还需要隐忍二字。那些江湖所谓的武林高手,所谓的名门正派,怎么一个比一个嚣张?” “所以你不是那些武林高手,我这青门饮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柳筠衡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程风笑了,这人总是这样。他直起身子拍了拍柳筠衡的肩膀:“筠衡,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每次都是一针见血的,知不知道这样很伤人心?” “会麽,那看来你还有心。” “呀,你越发说的毒,幸好你不喝竹叶青,不然越发像这东西了。”程风看了看已经空底的酒坛,长叹一声将酒坛子放下。 “明日你随我各处走走罢。” “在长安城内?” “怎么,你打算离开长安?也可,左不过我是想着去散散心。”柳筠衡点了点头,站起身道,“回吧。” 天明之后柳筠衡程风二人便一人一马往长安城外走去。柳筠衡看上去一脸的放松,他在这座城待了十六年,可不知为何,却没有任何的依恋之情。 他们曾笑他,都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长安的山水是白养活他了。 “你一声不吭的走了,真的没事麽?”程风见柳筠衡一脸笑意,虽说难得见他这样,可终究心里有些担忧。若在平日倒是无妨,可如今整个武林都对着青门饮虎视眈眈的。 柳筠衡收敛了笑意,看着他正色道:“又不是三岁小毛孩,若是不懂得应对这些事,那日后还如何?这不过是个开始。” “说来也是,没得让你日日盯着的理。只是我却是奇了,叶离跟了你也有些日子了,先时见你对他挺好的,这回是犯了何等打错,要受如此大刑?”程风终于是把自己想问的话问出口。 柳筠衡看了程风一眼,又看了看前面,行了好一段路这才开了口:“他和冯俊良的事情,你忘了麽?” “这小子太沉不住气了。”程风骂了一句。他不知道为何,叶离自从跟了柳筠衡之后便一直粘着他。他觉得除了这个粘字,再没别的可以形容。 柳筠衡摇了摇头:“大概还太年幼,又让他去长存戏班唱了那些年的戏。” “当年你被前盟主送去唱戏时,你还记得他如何说的麽?”程风问这话的时候面上冷峻,他是硬忍着没再说出后面的话。差你也不过两岁,小?分明是为他开脱。 柳筠衡没有注意程风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应答。 当年老盟主说的是“唱戏先做人。”这是一句老话了,老盟主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和柳筠衡送叶离去戏班子的目的不同,柳筠衡当年进戏班子的时候,是因为老盟主想有一个能为自己唱戏的人,能唱的极好的戏陪在自己左右。 老盟主年轻时有一个生死之交,唱的极好的戏。可因为世道不顺,这戏子风头太盛引得恶人嫉妒,被人废去了双腿。从此再也无法登台,那戏子心里郁结,从此只为老盟主一人唱戏。穿上那华美的戏服,涂抹着精致的妆容,一开嗓,又是那梦中风采。 老盟主对柳筠衡说,他叫这朋友戏痴,朋友叫他痴戏。只是可惜,他只会听。那戏痴最爱《霸王别姬》,可一辈子也就唱过一次,戏痴是虞姬然而他不是霸王。 老盟主把柳筠衡当成自己的孙子来养,故而才问柳筠衡愿不愿意去学戏。那时年幼,想着终日练武也无趣,这才答应。 可叶离却因为想和柳筠衡一同唱戏,缠着柳筠衡让他送他去学。 “不提他了,本是出来散心,提了反倒无趣。”柳筠衡说着,甩了一鞭,马儿吃痛,跑出了很远。 行了一程,天空渐渐下起雨来,两人忙找地方避雨。恰好见一山洞尚且宽阔,便下马进去避雨。 “筠衡,你那天说的,既然已经确定了七殿下的身份,我这里也安排了人进去。昨日接到应答,果然无差,当年老盟主安排进宫的两个丫头如今都守在他身边。”借着避雨的档口,程风对着柳筠衡说道。 柳筠衡怔了一下,莫名的又轻松了一些。这人办事果然让他放心,也难怪当年老盟主让他来负责锁寒窗的重任。 这锁寒窗是青门饮里面比较特殊的一支,他们可谓黑白通吃,却极为隐蔽。就连朝廷都不会知道,那朝中有多少的官僚是锁寒窗的人。换言之,他这青门饮的爪牙可比想象中的长。 “对了,顺便告诉你,虽说这七殿下从小被人欺负着,但他兄弟中却有一人对他极好。”程风见柳筠衡没答话便继续说着。 柳筠衡这才转头看了看他,问:“谁?” “二殿下宇文溪。我已经派人去查,想来很快便知。哎,当年出了那些事,这人却反常的很。” “去查此人的母家。”柳筠衡打断絮絮叨叨的程风。 程风一怔,这人,就不能给他点面子麽?见柳筠衡盯着他看,继而马上点头应好。 “对了,你顺便去查一下那个五殿下。”柳筠衡说完见雨势过去,便走出山洞翻身上马。 程风忙追了上去。 在外面一连逗留了半月这才又回了青门饮。 弈虚门的帖子已经发了第三贴,柳筠衡皱了皱眉,去了帖子就和程风往弈虚门去。 “这弈虚门也真是猴急,这才几天,连发三贴。他是打算把青门饮的人都请过去不成?”程风看着那帖子忍不住抱怨。 柳筠衡一声不吭的赶路,一直到了弈虚门所在的山脚下,他才冷声道:“既说了青门饮引魂饮血,这话,我从没介意过。” 程风会意,这趟出门转了一圈,柳筠衡又回到先时的状态了。虽是预料之中,但真的极好,至少面对眼前的情势。 刚走到弈虚门门前,大门仿若应声而开。“恭迎柳公子。”门人已然知道来者何人。 柳筠衡微微颔首,待程风递过帖子,这才随着那人往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柳筠衡唱戏的初衷,但是人家有天赋啊。所以小小年纪一唱成名(角)。有天赋的你伤不起啊伤不起。 这周上榜了,然后下周三,76那天双更。么么哒。 今晚在微/信/公/众/号:凌晨笔缘,有小剧场。 ☆、弈虚议事 那人身着灰色粗布衣服,步子不急不缓。柳筠衡和程风对视一眼,暗暗握紧了手中剑。正走着,忽然有一红衣女子凌空腾跃到三人面前。还未转身便听到笑声:“若是我记得不差,我们弈虚门的议事堂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吧。” “小姐饶命,是公子让奴才这么做的。”灰布衣服的下人吓得忙跪了下去。 “还不快滚!”红衣女子喝道。 “竟得倾城小姐亲自接见,真是莫大荣幸。”程风看着眼前的女子似笑非笑应道。 红衣女子这才转身,对着柳筠衡二人欠了欠身:“失礼了,方才的事,还望二位莫要放在心上。”牛倾城看着他俩,面上极为诚恳。 柳筠衡微微颔首,没有答话。程风见柳筠衡不答,也只是笑笑,做了个请的之势。 牛倾城上次见柳筠衡时留下的惧怕如今还心有余悸,故而今日见他也不敢多言。“两位这边请。” 不多时到了议事堂,里面也坐了好些人,好些还是熟悉的面孔。 “爹,娘,这位便是柳公子。”牛倾城对着位首上的两位中年男女笑着介绍。 柳筠衡看了看那中年男子,浓眉大眼却不是一副凶相,心里已经有数。这是弈虚门的门主牛文德,虽说看上去像个莽汉,但为人处世在江湖上风评极佳。 “青门饮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得见柳公子尊容可谓我牛文德一大幸事。”牛文德走过来笑道。 柳筠衡依旧是微微颔首,淡淡出声:“牛门主过誉。” “柳公子,请,这边坐。”牛文德先时已经听闻柳筠衡这脾性,今日一见,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这位是?” “青门饮程风。”程风对着牛文德也只是点了点头。 一时入了席,柳筠衡只觉得众人的目光还是不住的落在自己身上,可他却无所谓。毕竟在台上唱戏的时候,各种的目光可是受多了。 “柳公子今日既然赏脸来了,不知能否问您一事?”牛夫人还是有些按捺不住,一道凌厉的目光跟着便是这话。 柳筠衡微微抬头,看着牛夫人:“夫人请讲。” 话开了口,牛夫人却马上冷静下来:“柳公子还记得在星河山庄伤了犬子一事?” 柳筠衡点了点头。 “犬子虽然莽撞,但柳公子下手未免重了些?” “他无端挑衅在先,伤人在后。不过是在他四肢各划一刀,废去他三层内力罢了。”柳筠衡冷笑应道。 “罢了?柳公子这话可是说的轻巧。我弈虚门的武功在江湖是出了名的难练,您这废的可是三层内力。”牛夫人先时还打算好好问话,没想到柳筠衡的态度极为冷淡,倒将她的怒气激了上来。 程风在一旁笑道:“江湖这是何时有的规矩?下帖去请人来,人来了,倒是像公堂审问犯人一般。还是说,这是弈虚门的规矩?三番五次下了贴,就是为了给自家犯了错的儿子讨一个公道?” “夫人。”牛文德忙制止了准备说话的牛夫人,起身对着柳筠衡道:“犬子之事,老夫在这里向柳公子赔罪。夫人爱子心切,方才的话若有得罪之处,老夫也一并赔罪,还望柳公子莫要计较。” 柳筠衡闻言,点头道:“牛门主客气了。” “青门饮真是好大的口气。不过,既然如今恨情重组为青门饮再出江湖,还望相互客气,大家客气。”说话的是一个身着蓝布衣服的男子,一脸的不屑。 柳筠衡闻言挑了挑眉,冷冷的扫了一眼在座之人,许久,才开口道:“阁下之言算是有理,只是青门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还要如何客气?” 人比人比死人,话对话便无话。 整个议事堂陷入死寂状态。牛倾城看了看柳筠衡,又看了看他身旁的程风,笑着问道:“柳公子这身边可谓人才辈出,只是今日如何不见上回那姑娘?” “身子不适。”柳筠衡见是牛倾城问话,便知问的是微烟。 牛倾城一脸失望的点了点头,正准备再问些什么,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 议事堂内很多人纷纷握紧身旁的武器,又是各种猜测。 “去看看,怎么回事啊?”牛文德还算是稳重,吩咐了下人出去看。 那人还未走到门口,就被冲进来的牛刀霜撞了个满怀。 “你是死人哪,这么不长眼?”牛刀霜喝道,说着,大步走了进来。 见到柳筠衡时似见了仇家一般,正想着扑上去,不料牛倾城挡在了面前,又听牛文德大声呵斥:“逆子,不得无礼!” “他废了我内力,我要找他算账。”牛刀霜满口只是嚷嚷,但是一方面牛文德盯着,牛倾城护着,另一方面这堂下还有好些的武林前辈,他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牛公子,那日为何废你武功你难不成忘了?柳公子已经是手下留情,还望莫要再做纠缠。”冯俊泽今日也来了。 牛刀霜冲着冯俊泽啐了一下,骂道:“难不成你们星河山庄是收了他青门饮的好处?还是说星河山庄怕了?” 他这话极为难听,早有星河山庄的人按剑代发。 牛文德猛地拍案而起,指着牛刀霜道:“逆子,你给我住嘴!” “牛门主这下还是先打理家事罢,有缘江湖再会。下回还是莫要再下拜帖,青门饮不喜与人纠缠。”柳筠衡说完这话起身准备离去。 “哎,柳公子,柳公子等等。如何今日也这么快就离去?”牛倾城忙拦住二人去路。 程风看着她笑道:“牛小姐还是莫要拦路,想来今日也不过是弈虚门想问前次在星河山庄之事,方才已经说了,这下还有何事?” 牛倾城正要开口,只见柳筠衡伸手向后一挥,牛刀霜张牙舞爪的定在原地。 “青门饮的规矩想来在座各位是知晓的,就此别过。”柳筠衡说着,往外走去,牛倾城也如定在一旁,无法动弹。 引魂饮血青门饮,这一话很快在大家脑中闪过。 “牛门主,您这下可是见到了,这青门饮比先时那恨情更为狂妄。简直是目中无人!” “就是啊,看他小小年纪,倒是一点都不谦虚。现在的人啊。” 堂下客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抨击青门饮。 牛文德只是默默的捋了捋胡子,这人,真的不简单。这样的年轻,这样的功夫,看来武林要变天了。 牛倾城默默的走到牛刀霜面前,试着解开他的穴道却无法解开。不仅点了定穴,还点了他的哑穴。真是够狠!她对着兄长摇了摇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挺喜欢牛倾城的,女子侠气。 ☆、三足鼎立 柳筠衡和程风徒步往山下走去,忽而一株老槐树下转出一个人来。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5节 那人剑眉星眸,一脸笑意看着走过来的二人。只听他笑道:“柳兄别来无恙啊。” “竟是你?”程风有些惊讶,这人不是别人,这可是琐寒窗交好的一个门派弟子,云林十三坞的凌长赋。 柳筠衡见到对方也笑了,抬手作了一揖:“凌兄别来无恙。” “如何,这山上的景色可好?”凌长赋笑道,说着三人一起走着。 “风景不错,却是有些可惜。”程风大笑,旧友重逢,刚才在弈虚门的不爽快全然被他抛于脑后。 凌长赋在那里候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他二人过来,但是看这下的时间却比预料中的短了些。 “弈虚门在武林虽算不上一家独霸,但也是三足鼎立之一。如今青门饮重出江湖,不说他们,就连另外的双足说不定也是惶惶不安。”凌长赋半带调侃的笑道。 “你说秋水宫和云山城啊,这秋水宫也是奇怪,这些年来也极少问及江湖之事。云山城的话,因着前些年的一些事,他们如今也是半归隐,只是却从不错过这江湖中任何一件事。”程风笑着应道。 秋水宫以女子为主,虽是三足鼎立,却不喜欢太过掺和江湖纷乱。只是三个门派之间,却是这秋水庄的实力最强。 “你们云林十三坞若是只待在江湖上,或许这三足就不会是他们了。”程风顿了顿又调侃道。 凌长赋也只是笑,指着柳筠衡道:“先别说我的,只说说你们。你们是不想,若是想,这答案也是昭然若揭。” “凌兄,你今日可真是闲情满满。”柳筠衡听着他俩一言一语说着,这下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句。 凌长赋正想回应,那脸上的笑意瞬间换成了冷笑,骂道:“柳兄你这言灵,在我身上怎么总是反着来?”说着,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这些人啊,是得长点记性才好。凌兄,就当做是活动筋骨吧。”程风笑着将也将剑拔了出来,这下就剩着柳筠衡一动不动的站着。 “小子,让叔叔教你做人!”话音传来,却未见半个人影。忽而半空一阵树叶哗哗响,却依旧未曾见人。 正狐疑着,路的前方已经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只见他转过身笑道:“这青门饮的柳公子真是名不虚传,果然是在下小看了。” 竟是云山城的人,呵,果真是不错过江湖大小事。 柳筠衡面无表情看着来人,忽然说道:“十,二十,三十。”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就如蚂蚱一样窜出来一堆人,皆是方才在议事堂出现的那些武林人士。 “云山城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家的不好吧。”凌空又落下一个身着浅蓝色纱裙的女子,因她蒙着面纱,转过身也看不出岁数,看着打扮,估摸也就刚及笄的样子。头上戴着一个精致的发簪,腰间佩戴着一枚精致的玉佩,若是眼力好,便能看到那玉佩上有一个水字。这样的装束,是秋水宫的人,这下算是难得的武林三大门派都齐活了。 柳筠衡心里有些无奈,他看上去很小么难不成以后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傅姐姐这话说的,敢情我两很老似得。”凌长赋看着那女子笑道,言语中故意还有些不满。 傅婉儿看着他挑了挑眉,笑着应道:“你们仨,应该这个是最小的。”她指了指柳筠衡,又指了指程风:“他应该比我还年长些。” 年长程风一听这话真是一脸不悦,他好歹也就大了柳筠衡两岁好不好! “傅姑娘这话倒是有些偏颇,这下武林中人可算是齐活了,如何只怪的我们云山城”郭安不满的应道。 傅婉儿弹了弹指甲,冷笑道:“若不是你挡路,他们这下早离开这破地方了,如何不是你们的错?还有脸来问我?”这秋水宫和云山城也算得上死对头,听得是前些年才结的怨。 郭安见这下围观者太多,也不再多言,一副碰上你是我活该的模样站在那里。 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指着柳筠衡道:“弈虚门给足了面子去请了来,没三句话就跑这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 “你是谁?”柳筠衡看着那人手中对着他的剑不免有些心烦,便问道。 他这话一出,围着的人可都想笑了,却只有傅婉儿一人笑出了声。她一边笑一边指着那人道:“这玄炎派天天只说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孔宏博,你这下脸疼不?” 孔宏博碰了一鼻子灰,却又不甘示弱,强辩道:“这青门饮小儿不知我玄炎派,那我今日就告诉你。”说着拔剑对着柳筠衡劈来。 程风正想挡着,却被傅婉儿先一步拦下。一个回合不到,孔宏博就已经败下阵来。 傅婉儿不屑的看了一眼,吐出两个字:“废物。” “没想到玄炎派还是老样子,就你这武功还想打青门饮的主意?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吧。”凌长赋哂笑道。 “如今看来,秋水宫和云林十三坞是站在青门饮那边了。”云山城郭安看着他们问道。 傅婉儿哈哈大笑:“与云山城齐名真是我秋水宫最大的耻辱。这青门饮不过是行事太过自我了些,怎么,你们看不惯就想着教他做人?凭什么?又打不过人家。我们秋水宫不问江湖之事已经多年,可最厌恶的便是拿所谓的规矩仗势欺人之人。” “按傅姑娘的话,秋水宫是打算和这歪门邪派一道了?”人群中又有一人问道。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明白了,什么叫歪门邪派?青门饮的前身是恨情,恨情之前是忘情,好像都不是什么歪门邪派吧。”傅婉儿这话应得慢了,她不是很清楚青门饮的历史,二则这下也不想太过得罪人。 “若有不服之人今日大可出来一战,省的日后还说是让着我青门饮。”柳筠衡的目光朝着周围扫了一遍,那语气冰冷中带着凌厉。 “公子。”程风有些不明白柳筠衡,以为他又冲动了,忙劝道。 柳筠衡摆了摆手,示意他无妨。 果然就有两个人站了出来,左右对视了一眼,似乎在决定谁先谁后。 “一起上吧。”柳筠衡说着,凌空而起。 那两人也不客气,便一齐亮出各自的武器朝着柳筠衡而来。 柳筠衡并未将剑拔出剑鞘,底下众人还未听及几声响,那二人便拜下阵去。 “还有谁?这下可以一起来,若是今日不战,日后若是无端惹事,青门饮自当让你们看看什么是青门饮。” 作者有话要说:  秋水宫这位,我是爱之疼之的。放心,这个不是炮灰,也不敢是炮灰。 然后,亲爱的读者大大们,别催更了。我今天凌晨的时候看了一眼第二卷的大纲,五号字的还有一整页没写。这本说不定就写成五十万了〒▽〒 如果不介意,系列文的金陵是修改后的完结文,大大们可以去看看哒。 ☆、青龙终杖 “呵,那我们青龙教就让你小子看看狂妄自大的下场!”又是一声大吼,又是一个八尺大汉。这人是青龙教的高宏志,且看这人打扮,戴着硕大佛珠串,手里拿着不知多少斤两的禅杖,像是一个僧人,只是头裹着顶头巾身上也没有穿着袈裟。再看这人模样,面圆耳大,浓眉大眼,鼻直口方。柳筠衡只觉得有些熟悉,转念一想,是了,这可不就是戏中鲁智深的打扮,唉,还真是像得紧。 来不及多想,柳筠衡挥剑而战。高宏志方才看了柳筠衡与前面两人的对决,此番也不敢轻敌,很快便将门派武功亮了出来。 “竟是青龙十四杖,青龙教今天真是给面子。”傅婉儿一边看一边笑,又道,“这也未免快了些,青龙十四杖都出来了,他也没别的招数可玩了。八,九,十,十三,终杖。” 这边傅婉儿数着数,那边柳筠衡面不红气不喘的大败高宏志。柳筠衡慢慢从半空落下,一旁围观的人早已退后可依旧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高宏志猛的喷了一大口血,这武林中极少有人能接的下青龙十四杖的五杖,能接下十杖的定是武功奇高的。但能接下全杖,柳筠衡是第一人。 一时间所有人陷入僵持中,没人敢上前,却也没人想退后。僵持了许久,终于还是有人开口说话。 “诸位皆散了罢,这青门饮也未做出什么十恶不赦之事,我们也莫要去难为人家。” “算了算了,和小孩子家计较什么?日后自有他受的。” “就是就是,大家各自散了吧。” 傅婉儿听到这话满心不服,正想着出声质问,见凌长赋对她摇头,只得硬生生的把话咽下。 他们四人等人都散了,这才又往山下去。 “这些人还是百年不变的恶心,动不动就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呸呸呸,真是老了还不如早点去和阎王爷做伴,省的在这丢人现眼。”傅婉儿实在是心里忿忿不平。 “傅姐姐还是这么心直口快,只是今日如何也在这?”凌长赋对她还是颇为尊敬的,他们打过几次照面,傅婉儿一直是那种打抱不平的敢作敢当的女子,故而他很欣赏。 傅婉儿笑道:“你不是也来了麽,我是嫌着无聊各处走着。” “方才多谢傅姑娘。”柳筠衡看着她口里道了声谢,面上也不过淡淡的。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别整天冷着一张脸?一点都不可爱。”傅婉儿忽然走到柳筠衡面前凑近了看他。 柳筠衡一怔,可爱,这可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看着她,两人对视半天,他依旧是面若霜雪。傅婉儿败下阵来,摆了摆手,无奈道:“江湖人称冷面柳公子,你果然配得起这名号。” 凌长赋在一旁摇了摇头,对着傅婉儿轻声道:“柳兄素日不喜与人太过亲近,还望莫要介意。” “傅姑娘方才出手,这不是将秋水宫陷入与武林对敌的局面麽?”程风一路一直皱着眉,此时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傅婉儿一挑眉,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你这就多虑了,我们秋水宫从来不怕这些。怎么,你们青门饮怕了?” “那倒不是,只是若只有我们青门饮,那横竖是我们的事情。可若是牵累了你们,倒是不好。”程风应道。 傅婉儿摆了摆手:“你放心,没事。这不还有云林十三坞?”她指了指凌长赋。 程风还想说什么,看了看柳筠衡,还是住了嘴。 “你这不怒自威也真是可怕。”傅婉儿看着柳筠衡摇头道。 柳筠衡看着她挑了挑眉,难得一笑:“他不说话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傅婉儿看到他笑自己反而愣神,这人的样貌若是女子那便是倾城倾国貌,略微的一颦一笑便可俘获旁人心。只是却是男子,这柳眉丹凤也真是羡煞女儿家。 “那不一样,好歹我这云林十三坞与江湖没多少瓜葛。”凌长赋分辨道。 “你们若想着闲话,不如去我的别院吧。在这走着,谁知一会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程风一路上都没放松警惕,此时见傅婉儿和凌长赋二人聊得越发热络,便开口询问他们。 凌长赋闻言点了点头,应声好便同着他们一同离去。 “这院落收拾的倒是齐整,不过,这里应该不是青门饮所在吧。”傅婉儿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问道。 程风笑道:“青门饮麽,那还轮不到我来邀请。这里不过是鄙人私院。” “傅姑娘不必好奇青门饮的模样,也不过是个院子罢了,还不及这处。”柳筠衡见傅婉儿看着自己,还是应了一句,婉拒了她的心意。 “好吧,不为难你。”傅婉儿撇了撇嘴,不再强求。 柳筠衡站在那里没再向前,十多年前,他也在与这里差不多的一个小院子生活着。只是有些可惜,老头让他接手了青门饮,没过几年,他便离开了那里。后来每每过去,不过是为了给老头唱上一段。在每一年的老头的忌辰。 “公子,在想什么?”程风沏好茶端了过去,见柳筠衡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走过来悄声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他看了看程风,问:“茶泡好了?” 程风点了点头,陪他走过来。 “程风这里可是好茶多,有的茶可是不轻易能吃得到的,他这都有。”凌长赋一边品着这雨前龙井一边赞道。 傅婉儿轻轻抿了些,点了点头。她笑:“我喜欢西湖龙井。” 柳筠衡跪坐在那里,品着茶,一言不发。 “若我说,我还是喜欢君山银针。柳兄的话,我记得好像喜欢……”凌长赋一时记不起柳筠衡的喜好,便饮茶以拖延时间。 “大红袍。”柳筠衡看着程风添茶,听见凌长赋说着住了口,想着他不记得,便接了口。 “柳公子喜欢的这茶生长在闽地,傅姑娘是不是不常听闻。”程风见傅婉儿有些迷惑,为她解释道,“我这原有一些的,都给公子了。” “全被微烟拿去了。”柳筠衡补了一句。 程风把送至嘴边的茶放回桌上,一脸吃惊:“全部?这丫头不是不喜欢喝茶麽?” “那日她嫌着无事,便把桌上的茶具拿来把玩,我桌上就只有一瓶子的大红袍,她喝着好,就都给她了。” 程风无奈的扶额,这丫头真是仗着柳筠衡宠她,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无事,我素日也极少品茶。” “老头喜欢,你在他身边待着,竟没有影响到你?”程风随口应了一句。 柳筠衡只是默默喝茶,没有回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六,我是你的迷妹!23333333 这一章人也有点多,大家差不多记一记就好~ ☆、凌大将军 这边傅婉儿见天色不早便告辞离去,剩了他们三人。 “柳兄,再过些时候,又到老盟主的忌辰了。”凌长赋饮尽杯中的茶水,将杯子倒扣过来。 柳筠衡轻轻的嗯了一声,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 凌长赋看着他,问:“今年呢,你打算唱哪一出?” “还未决定,到时再看吧。老头是不嫌我唱哪一出的,只是如今想来,都这么多年了,指不准这老家伙已经和他那挚友一同在哪处唱和着。”柳筠衡说这话,习惯性的屈起食指叩了叩桌案。 程风轻叹了口气,柳筠衡这些年给已故的老盟主唱戏,极少有重样的。不过每次也只唱一二出,并不唱完。“若不然,你这次唱一回《霸王别姬》。他生前爱极了这出戏,却没人给他唱。” 柳筠衡没有接话,不说不唱,也不说唱。他是不喜欢那出戏的,虽说那词藻不错,可是太过悲戚。 夜深之后,凌长赋正准备息烛而眠,却瞧见柳筠衡正独自站在院子里。他忙忙将衣服穿好,推门出去。 “筠衡。”他唤。 柳筠衡转过身来,借着周围的微光看去,他知道是凌长赋,习惯性的点了点头,一时想起夜色太深,这才开口:“何事?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麽?”凌长赋笑着走过来。 “嗯,在想一些事。你何时还朝?”柳筠衡问道。 凌长赋一怔,许久才应道:“快了,大概一年之后。”说完他忍不住大笑。 “那还好,多少可以潇洒一番。”柳筠衡难得的没有嘲讽。 “是啊,终于可以心无顾虑的离开那深不见底的地方了。” “你这话说的早了,不过是出了虎穴入狼窝。但是话又说回来,若你也是只狼,倒是无碍。”柳筠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回吧。” “你先等着,我还就不信做不成那只狼。”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笑:“是是是,凌大将军变成凌少侠,如何不是如鱼得水?” 凌长赋翻了个白眼,没再吭气。 第二日天明程风便出门办事去了,柳筠衡原本打算回青门饮,想着回去也无事,干脆留下来等着。 “筠衡,待这也无趣,不如和我一起去凌云谷吧。”凌长赋见柳筠衡终日无所事事的样子,便想着带他四处走走。 凌云谷便是云林十三坞所在,位置偏僻,却是极好的修身养性之所。 柳筠衡摇了摇头,婉拒道:“不了,我还是想等老头的忌辰过了,再做考虑。” “这样也好,那这样吧,我今年也再去他坟前祭一杯。” 柳筠衡点头默许了。 “他当年把我丢到凌云谷,若不是老巢不改,我后来也不能认识你。你说说,他这可是造孽不浅。”凌长赋靠在扶栏上,回忆起当年,半带赌气的说着话。 柳筠衡听到这话倒是笑了:“按你的话说,你我相识一场算是孽缘了。啧啧,老头他果然是造孽,没白的让我这平民百姓认识了凌大将军。”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说你一个青门饮的主子能不能别总在我面前自贬?你这样让我很尴尬的知道吗?不就一个破将军,你是不愿意,若是愿意,以你的才干,几年前就可以爬到镇国将军的位置了。”凌长赋心里也知道柳筠衡在和自己开玩笑,但是既然这下在闲话,自然也不会让他半分。 “你都说了那是深不见底的地方,我这水性不好的,如何活?”柳筠衡又笑,许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与他人聊天了。 凌长赋沉默了一下,柳筠衡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天生一副怪脾气。放眼这世间,敢这般与柳筠衡交谈的,或许除了青门饮四大护法之外也只有他了。 “你水性不好啊,我也不怎样,关键时候还记得给兄弟搭把手哈。”凌长赋看着他,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对他眨眼睛。 柳筠衡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下又没有别人,你这装的给谁看?对了,我想着今年就给老头唱《霸王别姬》,给他唱一回。” “好好好,这敢情好。哎呀,这真是难得。你这有好些年没唱这出了吧,对了,还有那个《贵妃醉酒》,也有几年没唱了。”凌长赋听他说要唱《霸王别姬》,心里那个得意的。 柳筠衡听他提起《贵妃醉酒》,顿了顿,笑了:“前不久唱过《贵妃醉酒》了。” “唱过?在哪?没听说啊。” “宫里,给太后唱的。永庆宫的酒,劲头也是有些足。”柳筠衡苦笑,他自从知道梁浩要让他进宫去唱戏,心里极度不爽。可毕竟当年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再如何也要把那分厌恶压制下去。 凌长赋一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好兄弟,太后可真是疼你,让你唱戏还给你酒喝。你要知道,永庆宫的酒那是珍品中的珍品啊。旁人想还不能的东西,你倒还嫌弃。” 柳筠衡摇了摇头,并不接话。若不是他还是会喝酒的,那日饮入口中,一准要失态。若是失态,那后果,谁敢设想? “你酒品好,没事。程风今日去办什么事,这下都没见。”凌长赋嬉笑着引开了话题。 “凌兄要是哪日离开了云林十三坞,入了我们青门饮,我便告诉你。”正问着,程风恰巧回来听见,接口道。 “胡扯。”柳筠衡喝道。 “好啦,别忽然坏了心情,他也不过玩笑。”凌长赋忙打圆场,毕竟方才是他先多嘴问的。 柳筠衡看了一眼程风,见他已经跪地认错,也不多说,只是起身离去。 “是老盟主生前留得话,今日凌兄在这陪他,我才想着去的。”程风见他走远了,这才对凌长赋低声道。 凌长赋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你不怕他给你来个回马杀?” “不怕,因为我私心也想请凌兄帮忙。” 凌长赋扶额道:“说吧,就知道你不会平白告诉我。” “七子为弃。”程风顿了顿,饮了一盅茶,这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竟是他,不必你说,我已知晓。你放心,这事我会顾着。”凌长赋不待他再多言一字忙开口答应。 若是这人,何须你们再开口一言。 作者有话要说:  凌长赋在师门排行第九,所以,我能叫他小九吗??? 他和小六的关系真的很好,亲兄弟的好,但是他不是第三者啦。么么哒 ☆、旧时年少 柳筠衡一个人回了房,仰躺在床上。回想起白日里和凌长赋说的话,不说别的,只是忽然有些难过。 小时候听老头的说过,他是刚来这人世间不久就被爹娘遗弃在柳树下。那是杨柳纷飞的四月,柳树下的婴孩因为饥饿哭的小脸发紫。老头是恰巧路过,这才将这孩子带了回去。 老头的老伴已经不在很多年了,唯一的女儿也不在身边,他待他很好,就像是亲孙子那般。 柳筠衡记得,自己是在七岁那年见到凌长赋的。一个风尘仆仆的小男孩,背着一把剑到了老头住的地方,见到老头马上跪下磕了三个头。 后来凌长赋就经常到老头这里来,也不过是偶尔蹭顿饭,喝杯茶。他来的也极有规律,每十天一次。柳筠衡不喜多言,但是喜欢听着凌长赋说话。凌长赋每次来,就给柳筠衡说这说那。后来柳筠衡学了戏,这情况就改了,凌长赋每回见到柳筠衡都让他给自己唱戏。 凌长赋不会自己叫柳筠衡唱戏,他总是先讨好老头,然后怂恿老头指使柳筠衡唱戏。这招屡试不爽,但是柳筠衡每次唱完戏就不再理他,这让他倍感郁闷。 老头与世长辞的那几年,凌长赋因为有公务在身极少回来,可每次回来都会带上两坛好酒,一坛在老头坟前祭下,一坛寻了柳筠衡同饮。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柳檀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开始先回忆《霸王别姬》的唱词。 柳檀不喜欢太过悲戚的戏,孤儿的身份一直是他心里的一道坎,这么多年似乎都未能跨过。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够苦的了,若是在戏中还不能得到片刻的慰藉,那活着也真是够累的。 “檀儿,筠衡。”门外传来很轻的叩门声,是凌长赋。 柳檀从床上跃起,走过去给他开了门。凌长赋一脸嬉笑的走进了,只是看着他。半响,才道:“我听见你在唱《霸王别姬》。” “嗯,怕忘词,所以先想想。”柳檀说着,又躺回床上。 “我就不明白了,你说老头对戏那个痴迷的,若我说啊,他就该自己去学了唱。”凌长赋嬉笑着在柳檀身旁躺下,把他往里挤。 柳檀沉默了一会:“他这话好像没对你说过,可谁让我唱着唱着就会唱了呢。” “有你哭的,《霸王别姬》。虽说也是一出极好的戏,是个极好的故事,但是那个凄惨的。你唱虞姬对吧,还是一个人唱麽?”凌长赋说着,伸手揉了揉柳檀的头。 “兄长不会戏就别添乱了,我一个人唱着也是可的。”柳檀说着打了个哈欠,聊着,有些困了,便扯过被子侧身睡去。 凌长赋也就比他大了一个月不到,听他叫自己兄长,莫名感觉自己老了好多。他是一岁多因着家乡大旱逃难时被老头救下的,爹娘均已亡故。故而凌长赋常和柳檀开玩笑说,老头有了柳檀,所以才把他给丢了。 “你这小子,好歹把被子给我拉过来一些啊。”凌长赋嘟哝着,一边拉着被子一边把柳檀往里推。 “程风,我和凌兄先回青门饮。你呢,办好了事情再来。”柳筠衡看着程风简单的交代了两句。 “好。凌兄,别忘了我说的事。你看,公子让我办的事,我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再见到你。”程风笑着拍了拍凌长赋的肩。 凌长赋反打了一拳过去,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少来这套,办完事早些回来和我切磋。” “走吧,废什么话?” 从程风的别院到青门饮虽说不算太远,可凌长赋这随处玩闹的性子,硬生生的到了三更天才摸到青门饮的门。 “柳公子啊,你这没事把地方弄得这么隐蔽是做什么?”凌长赋一边抱怨一边下了马,完全忽视了柳筠衡那足以把他杀死一百遍的目光。 柳筠衡没说话,他推门而入,一眼便见到微烟和叶离。 “程风难得给了次准信,我差点就准备去见周公了。”微烟见到他们两个,忙走过来,“公子辛苦啦。” “没事,你先回屋歇着吧。以后别等了,指不定凌兄就把我拖到几天之后才到。” 柳筠衡,你够狠!凌长赋看着微烟瞪了他一眼,心里实在是犯屈,却面不改色的笑着对微烟道:“女孩子家就别熬夜了,早些去睡吧。我呢,和你家公子还有话要说,你听着也没甚趣。” 他说着就邀着柳筠衡的肩膀往里走去,丢下一脸窃笑的微烟和一直傻站在那里的叶离。 “方才站在一旁那男的,是你随侍?”回到屋里,凌长赋一边坐下喝茶一边看着柳筠衡问道。 “你说叶离?算是吧。”柳筠衡笑了笑,“对了,我提醒你一句,你等明儿微烟睡醒了,一准找你麻烦。” “小丫头片子怕什么?我就是好奇你那随侍,呆呆的,木木的,怎么都不会像是你的人。若是他那样的,不如让我来做你随侍也好些。”凌长赋摆了摆手,将杯中的茶水饮尽之后便走过来。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又笑:“我说你是有多烦着做将军?那也没必要来做我的随侍,你看我,像是需要人跟的?” “你小心孤独终老啊,这么嚣张。”凌长赋说着,还是在柳筠衡身旁躺下。 “你今年带了什么好酒来?”柳筠衡也不理他,只问他自己的。 “你想喝什么?” “花雕。” “花雕?”凌长赋只能庆幸喝水是方才之事,他这回还真就带了两坛花雕来。“我看你是嘴刁,还花雕呢。” “不给花雕你今年别听我唱戏。”柳筠衡见他迟疑便知自己猜中了,故而也越发开起玩笑来。 凌长赋侧身看着他,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无奈道:“我家檀儿现在正是越发的嘴刁了,是是是,花雕就花雕。” 他该庆幸,这世间也唯有他能够年年听得柳公子唱上一曲。虽说这戏也算不上是给他唱的,好歹是听得到,故而也不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的算是竹马竹马麼?〒▽〒好啦,只是兄弟啦,不过我好羡慕哦。 ☆、霸王别姬(上) 果然和柳筠衡说的一般,凌长赋打开门就看到抱剑等在门口的微烟。他惊讶的咽了咽口水,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柳筠衡。 “我来找公子的,你干嘛?”微烟一脸嫌弃的看着凌长赋,“对了,凌公子,昨夜的账,一会闲了我同你慢慢算。” “你也太较真了,你主子都不这样。”凌长赋嚷嚷道。 微烟一边往里走一边回头看了他一眼:“自然不这样,若不然他会是我主子?” 柳筠衡的脸色淡淡的有些笑意,因开口问道:“何事?” “娇画姐姐让我来告诉公子,醉花楼前几日不停的有人来闹事。顺便,我这也有人找上门来。”微烟在他对面坐下,说这话时面上平静的很。 柳筠衡屈指轻叩桌案,他笑:“都处理了,来邀功?” “我们几个要什么功,左不过和您说一声。还有就是,那弈虚门的人在醉雪楼闹了一场。”微烟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皱眉。 凌长赋坐在一旁听着不免冷哼一声:“弈虚门这回是吃饱撑着了吧,还是说他以为那醉雪楼就是青门饮所在?” “公子,您说呢?” “先不必杀人,打他个半死不活就是。”凌长赋接口道。 微烟瞪了他一眼:“我问公子。” “你按着凌兄说的吩咐下去便是。”柳筠衡应道。 听这话,凌长赋不免得意,对着微烟笑:“听着了吧,我说什么来着。” 微烟等人也知道凌长赋这个人的身份,虽不是青门饮的人,但是身份堪比柳筠衡。故而玩笑也只是玩笑,该办事还是得照办不误。 “好了,我这没事了。凌大公子,昨晚的账,我们清算清算。”微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凌长赋只觉得背上一凉,这丫头在青门饮干的事他是知道的,专管刑罚的真是背后带刀。 “清算什么呀,你有本事找你家公子清算去。是他要跟着我到那时候的,我多冤枉啊。”凌长赋说着,闪到柳筠衡身后去。 微烟看着他只是笑:“我说凌大公子,您这跑的可是比兔子还快,不,比猫还快。怕啥呀,又不会把你捆了抽你几鞭。公子啊,我同你说一声,前两日我去娇画姐那里要了一只大白猫来。” “你就是要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养着也无妨。”柳筠衡笑道,又转头对凌长赋道,“听你说你那宅院耗子多,哪天可以找她借去一用。” 凌长赋摆了摆手:“不了,我那如今也养着几只,终日上蹿下跳的也是可怕。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过几日罢。” “你们要去哪?过些日子便是老盟主忌辰,公子莫忘了。”微烟忙道。 “嗯,我记得。微烟,你去把那套虞姬的戏服替我寻出来。” 听得吩咐,微烟点头起身离去。难得,这回竟要唱《霸王别姬》,不过有凌公子陪着,倒也不怕。 “微烟姐,这是公子叫取的?”叶离见微烟从柳筠衡屋里出来后不久亲自捧着一大捧的戏服走过来,便问道。 微烟点了点头。叶离瞟了一眼,见到那如意冠,心里一惊,这是要唱《霸王别姬》? “这是虞姬的戏服。” 微烟又点了点头:“嗯,公子命我来取,你这下闲着麽?不如陪我一同进去吧。” “你这套也太过簇新了吧,竟是像刚做好的。”凌长赋见微烟把东西取来,好奇的凑过来看。 微烟努了努嘴,道:“公子就唱过一回,能不新嘛。” “东西都齐全麽,别缺了什么。”好些年都不曾动过的东西,他还是有些担忧。 “都齐了。那年你唱了之后,都好好的收着。” “公子这回是要唱《霸王别姬》麽?”叶离动了动唇,还是开口问道。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桌案上的戏服。顿了顿,复开口道:“老头最喜欢的戏,可惜我竟没给他唱过。” 叶离沉默不语,他原以为柳筠衡至那年后不会再唱这出戏了,谁想今日却听他亲口说出再唱。 凌长赋在一旁看的分明,却特意笑出声:“筠衡,要不要我这几日去背背霸王的台词,到时候和你一搭?” “你还是省省吧,别把老头气的来找你。”柳筠衡笑着递了杯茶过去。 “是是是,再怎么样也不会有柳家公子唱的好,连献丑的机会都不给,你这人真是绝情的很。祭酒的时候我一定要好好在老头面前说几句。”凌长赋接过茶,继续笑。 叶离半知半解凌长赋的话,但介于柳筠衡在这,他也不敢多言,哪怕是问一句他能不能一同去。 “好好喝你的茶,再多话你今年就别去了。” 算好了时间这才离开青门饮,老头的坟就埋在当年住的地方,也是一个僻静的山谷。 两个人先是给坟墓周围打扫了一番。快到黄昏时,柳檀才对凌长赋道:“你先等我一会,我去换衣服。” 凌长赋点点头,将带来的花雕酒摆在老头坟前。回屋里看柳檀穿戴。 待他穿戴好,凌长赋只觉眼前一亮。你瞧他顶上戴着精巧的如意冠,那额间一枚红心白瓣的银泡子,两边缀下两道小兰花,又有绢花衔在耳旁。在看他身披黄底蓝滚边的斗篷,面上绣以锦鸡图案,朝里一面则是鸳鸯和芦苇,预示着漫漫黑夜,四面楚歌。里面穿着圆领半肥袖明黄色旦帔,下系白色绣马面裙子,外穿鱼鳞甲,系腰箍,缥帯。腰间配以宝剑。整一个看起来英姿飒爽,又因着他画的那妆容精致,却是添了几分柔媚。 凌长赋心里不住赞道美哉。这妆容是不大费事的,柳檀本就生了柳叶眉丹凤眼,略微一装扮,就如的换了个人一般。若不是看着他装,猛一下还以为真是虞姬再世。 “走吧。”柳檀见他似已看呆,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凌长赋一把抓住柳檀的手,好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筠衡你行啊,这模样,是个人都能被你迷倒。” “少废话,你不走我先过去了。”柳檀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这人,每次他换了戏服都能拿他逗趣。 凌长赋自然不敢怠慢,跟着他走到老头坟前。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凌大将军,你这是要被掰/弯了?我家小六美如画!!! 今晚两章连发,祝大家食用愉快~ ☆、霸王别姬(下) “檀儿,你那腰间的佩剑?不是随云剑吧。”柳檀正要开唱,却被凌长赋打断,他不满的回头看他,却见他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腰间的剑。 他笑:“是道具,放心。我又不像你,天天带着自己的佩剑。不过今儿带了,在屋里。” “那就好。” “我可以开始了麽?”柳檀故意问道,凌长赋忙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檀走了几步,开嗓唱道:“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仿佛千年前的画卷随着他的唱词打开,那随军奔波的美人儿看着军营外的天色,等着她的大王回来。可已经是兵败困顿之时,她又能如何? 他一人分饰两角,换了腔调唱着楚霸王的词。 转句依旧是虞姬的戏。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柳檀唱这句时夜幕已经悄然落下,凌长赋小心点燃了一旁的蜡烛。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再两句,便是剑舞。柳檀持双剑,边唱边舞。“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他唱着戏,舞着剑,沉沦于这戏中。凌长赋在一旁看着,紧紧的盯着他看着。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唱词起,凌长赋看到虞姬唱到取剑一幕时,他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以至于柳檀往地上倒去时,他忙冲过去将他抱住。 “凌兄莫不是以为我真的自刎罢?”柳檀只觉得自己尚在戏中未走出,却被凌长赋猛地惊回现实。 凌长赋也顾不得其他,将他抱紧,颤声道:“还好,还好。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老前辈交代?檀儿,你要好好的。” 柳檀弃了剑,伸手抚摸着凌长赋的脸,他笑:“没事,有你在,那些不过是戏。” “走,回去换了这行头,我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杯。”凌长赋说着,抱着他起身。 “老头,你这一走就是五年,今年的戏你还满意么?”柳檀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慢慢的在坟前祭下。 “这酒还是兄长给带的,也不知是多少年的酒,香倒是香的很。对了,青门饮要重出江湖了,你放心,在我手上都会好好的。” 凌长赋依旧和往年一样,只是看着柳檀祭酒,听着柳檀对着这坟下之人絮叨。待他把该说的都说了,便和他共饮。 柳檀一杯落肚后举杯冲着凌长赋笑:“还是兄长待我好,知我好好酒。” “你呀,还是孩子脾气,再有些日子都是弱冠之龄了。”凌长赋嗔怪道,又给他的杯里续上。 “没事。”柳檀嬉笑着把杯中酒饮尽后又将空酒杯递了过去。 凌长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又把酒坛子递了过去。“喝吧,醉了就去睡。” 柳檀也不客气,抱住酒坛欢欢畅畅的开饮。 “我今儿唱的可还好?”回屋时柳檀含笑问凌长赋。 凌长赋笑了笑:“自然是好,差点没被你吓破胆。要我说,你还是别再唱这戏了,不然我可得被你吓得少活几年。” “哈,我倒是没看出来,凌大将军这么不经吓。” “谁让柳公子唱的好,柳公子唱的入戏,我这看客也看的入戏。不过也难得有你这样的,竟然唱的那几句楚霸王的词也丝毫没有突兀之感。”凌长赋说着只觉得酒劲上来,向他摆了摆手,倒头便睡。 柳檀并无睡意,悄声走出屋外,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没来由的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你就是那个唱花旦的?我想听你唱曲儿,你能不能给我唱一段?” 耳畔忽然响起那软糯的童音,柳檀含笑轻叹了口气:“若是十年之后你我具是平安,我却是真心愿意为你唱上几曲。”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6节 “阿淇,你近日的功课倒是完成的快了些。我就说嘛,你不笨的。”宇文溪听完宇文淇背的篇章开心的赞道。 宇文淇浅笑,他不敢多说,这些文他私底下都背过,但如今看来,似乎真的快了些。“二哥给我说说戏吧。” “敢情你是为了听我说戏才这么发奋背书的?罢了,把书拿出来,我同你说。”宇文溪调侃了两句,便催着他去把书取来。 没一会,宇文淇就把书放到宇文溪跟前。 “今儿想听什么?”宇文溪一边问一边把书打开。 “《霸王别姬》。兄长可听过这出?”宇文淇仰头问道。 宇文溪摇了摇头,他翻了翻书页,找到写《霸王别姬》的词。他看了看,对宇文淇道:“这出极难,少有人能唱的好。不过说来唱戏这东西也没有几出是简单的,就如先时同你讲的那《贵妃醉酒》,那一出里面若你见过戏,便知里头好些动作都是极难的,尤其是那衔杯。” “这世上,怕是也没有什么事是真正容易的,只是他们既是学了,学的精了,便是好的。”宇文淇一边看着那书上的字,一边接口应道。 “你说的是,只说这出戏,这原是楚汉相争时,西楚霸王项羽在和刘邦为了争夺帝位,进行长达十几年的战争。最后项羽在乌江兵败,自知大势已去,在突围前夕,不得不和虞姬决别。这虞姬是在帐中给楚霸王跳了一段剑舞并唱了一曲,后抽出了项羽腰间的佩剑自刎身亡。楚霸王最后也在乌江边上自刎而死。”宇文溪将那戏文翻完,对着宇文淇简单的说了一二。 宇文淇闷了半响没吭气,见宇文溪用手肘碰了碰自己,才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英雄烈女,可惜上天枉顾,穷途末路。不过确实是一出好戏,从一而终。” “你说的不错,我也只是幼时听母妃说过,若是戏子唱的好,曲终时台下具是一片哀声。” 谁料宇文淇听了这话扁了扁嘴:“二哥这话却是引得我想去看看,可惜不能够。” “你果真想去?那倒是可以带你去。过几日吧,二哥带你出宫去玩。只是你这几日的功课可得抓紧了。”宇文溪见他双眼亮晶晶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带着他出宫走走,恰好,他也有事要出宫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很美!!!!下一章小七的,然后很快很快就重逢了,别急〒▽〒 两更是不是很爽23333,有小伙伴问我,如果入v的话有没有福利。微博是有的,然后会连发四章。就是这样啦,食用愉快,大么么哒。 ☆、出宫看戏 “一言为定。”宇文淇抓住宇文溪的胳膊。 宇文溪笑道:“我何时说谎了?” “那阿淇等兄长带阿淇出去。”宇文淇笑了笑,一副乖巧的模样。 如约,三日之后下了课宇文溪就带着宇文淇出宫。华灯初上,夜市繁华。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宇文淇隐忍着自己好奇的目光,紧跟在二哥身旁,生怕自己走丢。 “阿淇,你不是要听戏麽,二哥昨日和苏公子说好了,今日带你去听一出。”宇文溪说着,揽过宇文淇的肩头,带着他走到一个戏楼里。 “贤王爷,您这可算来了,我只当着今天还和先时几次一般,您又不来了。”苏和一见到宇文溪来了,乐的忙招呼他们进来。 “哪能呢,这回说好了带本王的七弟出来,自然不会再出意外。”宇文溪笑着走进来。这屋里坐的除了苏和之位还有一个青年的男子,此时见了宇文溪兄弟也忙站了起来。 苏和笑道:“这位便是七殿下?微臣见过七殿下。”他倒是没敷衍,认认真真的鞠了个礼。 “免了你这套吧,徐兄今日倒也被你诓了来。”宇文溪笑了笑,带着宇文淇入座。 “倒是不敢,苏兄说了今晚有好戏,故而我来了。”徐放摆了摆手,与苏和在他对面坐下。 宇文淇的眼睛只瞅着楼下,并不理会他们谈话。 “今日我点了一出《贵妃醉酒》,不知七殿下可否喜欢?”苏和看着宇文淇,见他从进门就一言不发,他与他不熟,故而由此一问。 “《贵妃醉酒》?”宇文淇重复了一遍,又看了看宇文溪。 宇文溪低头对他道:“看着便是,一会回去,我同你细说。”说着,又亲自替他盛了些吃食。 那台下转眼就开始《贵妃醉酒》,苏和在这边低声问道:“子溪,你这把七殿下带出来,只为了带他看戏麽?” “我是只为了带他来看戏,可我知道,你却是有事同我商量。”宇文溪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幽幽的吐了口气。 “这,话都被你挑出来,可……”徐放看了看专心在一旁看戏的宇文淇。 宇文溪摆了摆手:“不碍事,你能同我说的,我七弟也听得。况且他今日来,一心只在这戏上,未必理你。” “南边出的事,你可听说了。”他二人见他都这样说了,就不再隐瞒。 宇文溪点了点头,笑道:“那边出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回子有什么新鲜的?” “我就不明白了,夜琊人也不像是一个爱打战的,怎么比起吐蕃那边还多事。”宇文溪喝了一口酒笑道。 徐放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还未吞咽干净,听了宇文溪这话,也不管不顾的应和道:“子溪说的极是,可这回我听说,倒是厉害了些。不过好像也不是冲着朝廷来的,倒像是江湖之事。” “那就随便凑趣一发便是,可别把自己搭进去。江湖的事情我是不喜欢涉足的,相互不过井水不犯河水。”宇文溪说着,看着下面台上的戏,都快演完了。 “二哥,他这衔杯衔的不大好,不过这卧鱼儿还好些。”宇文淇看完之后转过头来一脸兴奋的对宇文溪笑道。 宇文溪哈哈大笑,对着他们笑道:“你俩瞧瞧,这人痴了。你才第一次看,就懂得什么好什么坏了?这台下可是一个男旦,这俩动作又难,能到这份上,不错啦。” “唔,这么说来倒也是,罢了。”宇文淇说着又埋头喝了两口汤,“二哥,你们说好了麽?” “怎么,小七看完戏,东西也不吃了?你今儿还是给我多吃些,下回别闹着我要。”宇文溪取笑了几句,又替他取了些好吃的。 宇文淇默默看着宇文溪的动作,他没吭声,方才那些话他都听着了,他没什么想法。像他这样的人,如今只想着平平安安的活着,这样的事情,不是他该去掺和的。可他却又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然却不想说。 宇文淇讲口中之物吞咽干净之后才开口对宇文溪道:“二哥,你可别懒,你出宫可比我方便的多。对了,一会还得麻烦二哥带些点心回去。” “嗯?吃不完兜着走?行吧,难得带你出来,许你的。” 四人一同说笑着,好一会方才散了。 “你说,这是给我母妃带的?”在马车里坐着,宇文溪有些惊讶,他方才看他报名儿的时候就有些奇怪,他原以为是碰巧了。 宇文淇趴在马车窗上看着外头,听到宇文溪问话回头朝他点了点头,又扭头继续看着外面。 “你如何知道我母妃喜欢吃这些个东西?” “二哥自己说的,我如何不记得?况且,这些东西,你从小没少给我带。”宇文淇随口一笑,顺手将窗帘子放下坐回宇文溪身边,“二哥,其实,很多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可有的时候,我们却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活着。至少,我活的比兄长轻松些。没有太多的牵挂,不是麽?” 这几句话,让宇文溪心里一震,他笑问道:“阿淇今晚没有喝酒,如何醉了一般?”见他不言不语,又开口:“你说的不错,只是,你愿意相信二哥,二哥也愿意相信你。日后,母妃就托你照顾了。” 宇文淇点了点头,很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前几日就听闻皇帝让宇文溪出宫建府的事了,又听闻宇文溪依旧是回绝惹得龙颜大怒,他这些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时候。 “你这牵挂如今是你自己寻上的,只是也唯有你,二哥放心。”宇文溪轻轻揉了揉小七的头不再多一言。 回了皇宫之后,宇文溪带着宇文淇直接回了淑合宫。 “母妃,你看,儿臣把谁给您带来了。”宇文溪拉着他,笑着去见了皇贵妃。 “阿淇?来,快来。”皇贵妃一见到他,先是一愣,继而忙招呼他过来。 “儿臣拜见母妃,母妃万福金安。”宇文淇规规矩矩的行了叩拜礼,这才起身走了过去。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皇贵妃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泪落不止。 宇文淇伸手轻轻拍了拍皇贵妃,安慰道:“母妃,阿淇在。” “好,好,真是好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事,大家以周四为更新周,可以去我文案看看本周的更新预告。如果我记得,也会在作者有话说里面写。这周是日更,然后下周一开始是一章三千。 然后呢,你们要的小七来了。前期是双线,所以就是一会小七一会小六了。 我脑补了一下多年之后的情景。。。。。 小七:筠衡,我要听你唱曲儿。 小六:太累了,不唱。 小七:我不管,我要听。 小六:别闹。 小七:我不管,我就是要听你唱曲儿。 小六:你晚上不闹腾我,我明儿给你唱。 某凌:楼上的,秀恩爱注意点。 ☆、桂花糕点 “母妃,我这好不容易把小七领回来,您倒是别光顾着哭呀。”宇文溪笑着上来宽慰。 皇贵妃这才收了些情绪,用帕子拭了拭泪痕,她看着宇文淇,笑道:“多年未曾见,都长这么高了。” “母妃,这是阿淇给您带的。”宇文溪将那糕点呈了上去。 “啊?”宇文淇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时候成了他买的东西了?他看向宇文溪时,听他又道:“好歹这名儿都是你说的,自然算是你给母妃买的。” “阿淇有心了。对了阿溪,我前儿又听人说,你父皇让你出宫建府。”皇贵妃今日见宇文溪带着宇文淇过来,多少也猜了一二分。 宇文溪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这才开口:“儿臣大了,父皇一直催促着,只是舍不下母妃。” “母妃这不要紧,这些年也都相安无事,你放心出宫去。别因着这事惹得你父皇不开心,母妃却不想着儿大不中留的话,你是男儿家,总该出去立一番事业才是。若不然,阿淇该笑话你了。”皇贵妃说着摸了摸宇文淇的头。 宇文溪点了点头:“儿臣明白,还请母妃放心。儿臣同七弟商量了,让他空了来淑合宫看看您。” 皇贵妃笑着点头,看着宇文淇道:“你二哥偷懒呢,倒让你替他勤劳。你们今晚是出宫去了?” “是,儿臣带阿淇出宫走走。” “来来来,让母妃看看阿淇给母妃带了什么?”皇贵妃笑着打开了一包糕点。是桂花糕,拿起一块放入嘴里,油润不腻,入口不涩,吞咽酥滑,甜中有咸,香里带凉。 “这是金陵一带的做法,不过想来用的是长安的水,不如那边的清甜,可还是好吃。”皇贵妃说着,拿起一块递给宇文淇。宇文淇看了看她,这才接下,恍惚中,感觉像是自己的娘亲。 宇文溪向外头看了看,对着皇贵妃笑道:“母妃,时辰不早了,儿臣送阿淇回锦瑟殿,今晚就不过来了。” “好,你俩路上小心些。” 回到锦瑟殿,宇文淇看着宇文溪手上还提着一份糕点,便问道:“二哥不会把给母妃的带了来罢?” “这份是给皇祖母的,只是这下夜深了,明日我同你一起送去。你我二人出宫之事皆在那些人眼里看着,瞒不过的。”宇文溪将东西放在桌上,笑着解释道,又说,“我若日后在宫外,你却是可以空了就来。” 宇文淇开玩笑道:“你倒是乖觉,打量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我想什么了?”宇文溪看着他笑了笑便催他去歇着。 “二哥,今日那戏,真好看。”躺在床上,宇文淇还在回味方才看的那《贵妃醉酒》。 宇文溪嗯了一声,含笑道:“你啊,日后若能出宫,不妨多去看看。对了,上回皇祖母寿辰请的那戏子,他那戏唱的好,演的也好。不过如今却是有些可惜,我着人去他在戏班子打听,这人竟是不在那戏班了。” 宇文淇听了这话,心下一沉,不在了?那他那晚还对他说十年,莫不是只为了扯谎?想着不觉碰到那玉佩,他一直随身配着,不想今日覆上那玉佩,竟有些温热。 “十年,十年之后殿下若完好的活着,殿下想听什么曲儿,草民便为殿下唱那曲儿。” 我信你,不负此约。 “这位爷,既然来了我醉雪阁就应当明白我醉花阁的规矩,没得脏了我们的姑娘。”娇画看着眼前一脸蛮横的男子,没好气的应道。 “怎么地了?老子今日就是要让你们这的月香姑娘伺候。”那汉纸猛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那桌上的杯碟茶盏乒乓作响。 娇画不屑的瞟了那人一眼:“呵,赶在我娇画面前拍板,这位爷今日是喝多了罢。还是让娇画教您怎么拍桌子罢。”说罢,轻飘飘的一掌下去,那桌子碎的没法再做修补。 那人一怔,半响,转头看了看娇画,猛地朝外冲去。 “想跑?你也不看看你到的是哪?”娇画看着被押回来的人,笑道。这醉雪阁和醉月阁一样,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地儿,且这两阁里头待着的姑娘和龙阳数量相差不多。 “娇画姐,这人如今要如何处置?”本该是叫妈妈的,但是娇画说,姐姐二字她都嫌老,还妈妈呢。 “先压到柴房去饿着,待我空了,亲自审审。” “娇画姐,今日多谢姐姐救命之恩。”月香见事情平息了,这才从后头款款走出。 娇画看了看她,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下去歇着吧。” “怜君,怜卿。你们这些日子多劳累些,该打就打。横竖有我给你们兜着,只管上。”娇画顿了顿,看着前面站着的两个男子,吩咐道。 “姐姐放心。” “这长安城青楼又不是只有醉雪阁一处,怎么就这么能惹事?改日要不要你们和醉月阁的商量,换换地待着?或是和醉风阁醉花阁一样,姑娘一处,小子们一处?”娇画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理了理胸前的一撂头发。 “若是这样,醉雪阁留给我们在吧,毕竟醉月阁那处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怜君笑道,他们里面很多人是会武功的,当然不会的也有很多。只是若都是男子在一处,会武功的倒是多了些,想来也会好些。 娇画笑了笑,看着他道:“你问问姑娘们愿不愿意,若是愿意,行,你们就换换。走吧,我们去看看方才那人。” “娇画姐姐,那个,公子着人让您过去。”正准备过去,这边来了一人说是柳筠衡找她。 “怜君,你随他过去,我还是去后头磨磨刀子。怜卿,愣着做什么,你同我来,万一疯狗咬人,你得帮我。”娇画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去。 怜君摇了摇头,和怜卿对视一眼,两个各自去忙了。 “我就知道是让你过来,你家主子如今也开始忙了吧。”柳筠衡见到怜君过来时倒是没有发怒,反倒是笑了笑。 “方才刚擒了一个,故而娇画姐没过来。”怜君恭敬的回禀道。 柳筠衡屈指轻轻叩了叩桌案,半响才道:“罢了,你这来了,我便把事情吩咐你去办吧。”一时柳筠衡把话说完,怜君忙点头应了。 “公子,娇画姐打算把醉雪阁醉月阁整理成醉风阁醉花阁一样。”末了,怜君说了一句。 “雪阁龙阳,月阁姑娘?”柳筠衡随口一问。 怜君听闻这话,却是怔了应不上话。这人,难怪使得动娇画姐。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重逢啦,我怎么舍得让他们真的分开十年啊。我也想看两个人在一起啊〒▽〒 ☆、雪阁闹事(上) “为何这般瞧着我?这醉雪阁近年来越来越多事,若不是把男子集于此,难不成还让姑娘们去应对那些莽汉?”柳筠衡笑着看了看他,很随意端起桌案上的杯盏抿了口水。 怜君笑道:“只是惊讶公子想的与我们做的一样,您真神。” “罢了,我这下也无事,随你一道过去吧,顺便去看看这闹事之人。”柳筠衡说着便起身往外走,那叶离就守在门外,见他二人出来,便跟在后面。 “怜君到醉雪阁多久了?”柳筠衡忽然问道。 “快八年了,当初还是公子亲自送我和怜卿过去的。”怜君不知柳筠衡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还是回应道。 “还有两年。可想好了两年之后的打算?” 怜君心头猛地一震,原来公子一直记得,他抬头看了看柳筠衡,又埋下头去。 “没事,说吧。” “怜君还想留在青门饮,就是留在醉雪阁也是可的,只求公子莫把我们赶了去。”怜君说着跪了下去。 柳筠衡看着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当年送你们过去,独说了一句话,你忘了?” 怜君抬头看他,见他已经伸手向他,便搭了柳檀的手起身。他如何忘的那话,“男儿膝下有黄金,血汗流尽泪不流。” “回来吧,我这如今也有些事要吩咐你。只是你或许是跟着微烟或是听秋,可否?不愿的话,你想随着娇画,我也不拦着。到时候指了别人,你别说我不公。”柳筠衡这话像是思虑了很久,只是说着,却是一副随意的口气。 “公子既然都安排好了,自然听公子的安排。”怜君笑了笑,随他一同往前去。 一时到了醉雪阁,这里已经恢复如常,有一二人见他们来了忙迎上前来。 “公子,娇画姐姐在后面。”那人道。 “不必,怜君引我过去就好。叶离,你要不要先在门外候着,止不住一会还有客来。”柳筠衡还未迈出第二步,转头对叶离道。 叶离愣了一下,前一句还以为他又念着自己不喜这烟花之地,后一句却是大事件。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柳筠衡走到柴房时,娇画正在那里喝着茶,一副悠哉的样子,见到他们走进来,忙起身迎了过来。 “如何了?”柳筠衡看了看娇画对面五花大绑在架子上的莽汉,对着娇画问道。 娇画摇着扇子笑道:“这活啥时候需要公子来过问了?都妥了。星河庄的。” “竟然不是弈虚门?”怜君插了句话,又赶紧闭嘴退到一边。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忽而笑道:“弈虚门目前还不敢掉这个价,只是也脱不了干系。” “也是,公子打算如何应付?”娇画继续摇着手里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 柳筠衡指了指外头,问他们:“没听见吗?你要不要先去看看?怜君也去吧,怜卿留下。” “公子,这人已经晕了多时,公子要属下将他弄醒问话麽?”待娇画和怜君走了之后,怜卿看着柳筠衡问道。 柳筠衡摆了摆手,他退后了两步,看着那依旧昏迷的莽汉冷声道:“冯跃,你这装死装的太不像了。” 那莽汉似猛地惊醒,双目圆睁,瞳孔缩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年轻的公子,颤声道:“你到底是谁,竟会知道我的名姓?” “你来这,除了寻欢作乐,不是还有任务在身麽?怎么,这么快完成一半的任务,倒是不高兴了?”柳筠衡说着,示意怜卿端来一盏茶。 他端着那茶水走进冯跃,似笑非笑的说道:“弈虚门牛文德的亲妹妹嫁到星河庄之后再无声息,世人却不知这女子在冯家不过是个小妾之位,嫁入冯家一年后生子冯跃,后暴毙而亡。” 冯跃的脸上写满了惊恐,这事情除了冯家和牛家的牛文德夫妇再无别人知道,他如何知晓?还知晓这么多? “这些破事几年前我就知道了,不过没想到的是,竟然能见得到这被冯家当成小厮养在星河庄的小少爷。”柳筠衡有意去刺激冯跃,这话也不冷不热的放着。 冯跃努力的让自己镇静下来,看着面前的人,忽然,他咧唇笑了:“果然,我们都小看青门饮了,不然如何十年间不停的有人被人杀害,却不得见对方。这一直长盛不衰的风花雪月,想来和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对,的确这风花雪月是我的地盘。不过,你若来是为了寻欢作乐,这几处却是不拦你。若你来是为了别的事情,倒是要让你失望了。这烟柳之地,除了寻欢作乐不干别的。”柳筠衡将手中的茶送到冯跃嘴边,却见他将头扭向另一边。 怜卿倒是怒了,骂道:“你这人别给脸不要,若要毒死你,何必留到现在?” 柳筠衡摆了摆手,将茶盏递给怜卿,又对他吩咐:“不必再用刑,只给水,莫喂饭。” 说着往前院走去,前面已经是乌烟瘴气。幸而这雪阁和月阁人皆不多,方才那般生事,有些姑娘已经被送去了月阁。 怜君和怜卿还是将柳筠衡拦了回去:“公子还是莫到前面,方才听秋公子过来了。您不然先到南边的屋子歇会,一会再看?” “罢了,你们过去吧,我先回青门饮了。”柳筠衡素来不喜欢掺和这些,有时候若不是想着别大开杀戒,按他的性子,指不定手上会沾染多少条人命。 娇画这边也吩咐了人把闹事的驱逐,只是还是有一人进了来。 “冯公子,好久不见。”娇画硬生生的从脸上撤出三分笑意,看着冯俊泽,真是恨不能把他碎尸万段。 冯俊良刚想再向前一步,胸前就有一把大刀拦住他的去路,是叶离。 “叶公子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冯俊良也是皮笑肉不笑。 叶离冷冷的应他:“我可没觉得你还能称得上客字。” “你这话倒是不对了,这醉雪阁是寻欢作乐之所,来者皆是客,如何我称不上这客字?” “这话说的却是新鲜,星河庄的家规家风何时改了,还改的如此之快?”叶离这一语不仅是牵扯了整个星河庄,还带上了那年之事。 冯俊良被他说得有些被踹了心窝的感觉,口不择言的应道:“你这人好生无趣,人都有七情六欲,如何我就来不得?况且我来,与星河庄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遇到(上)的时候可以等等(下)然后一起砍~ 小六气场好强,嗯,马上要重逢啦,让我们倒数,321~ ☆、雪阁闹事(下) “娇画姐,方才的话你可听着了?”叶离看了看娇画,又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冯俊泽。 娇画故作没好气的应了句:“你姐姐我耳朵好着呢。”又看了看冯俊良道:“既然冯公子说了是来寻欢作乐的,不知今日点的是哪位公子做陪?” “怎么,这雪阁如今没有姑娘了?”冯俊良碍于眼前二人的武艺均不在他之下,也没敢多放肆。 “您不知道我如今这雪阁只有龙阳没有姑娘麽?”娇画故作吃惊。方才冯跃来闹事,她就果断让一批的姑娘从地道离开,另外一部分换了丫鬟们的衣服暂避风险。这下看来,方才之举果然明智。 “呵,小爷我今天还非要喝一壶花酒。”冯俊泽双手环胸,死死的盯着娇画。 “叶离,你先去后边。”娇画低声对叶离道,又使了个眼色。叶离会意,点了点头往后面走去。 “冯公子,我这雪阁的花酒,还不知道您能不能够。娇画奉劝您一句,出门左转不送。” 冯俊良看着娇画,笑道:“怎么,这绕了一圈,您这是在糊弄我呢?您这醉雪阁,别人我却是不知,只是听闻这君卿二人不错,不若今日就让他俩做陪。” 娇画伸手拍了两下,怜君和怜卿一齐从后面走了出来。他二人看了一眼冯俊泽,转身欲走。 这是醉雪阁的规矩,若醉雪阁的人不愿陪客时,可以转身离去。这便是拒,可若是不知其间规矩者,自然要吃好些苦头。 “这什么情况这是?” 冯俊良忙追上去,他手刚搭上怜君的肩,只听咔嚓一声,接着便是一声惨叫。众人看去时冯俊良一脸扭曲的表情,他伸出去搭怜君肩膀的右手已经变得发红发紫。 “冯公子,门在后面,出门左转不送。”娇画说完这话冷笑着走开了。 那冯俊良吃了者苦头也不敢再多一句,只是往里看了看,还是灰溜溜的离开。后来星河庄再来问责那便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娇画走到后院时问道:“公子呢?” “已经回了。”怜君应道。 这边柳逸清并没有马上就回了青门饮,他闲来无事,想着各处走走。 “筠衡。” 转身,是凌长赋。 “我可是等你好久了,这下要去哪?”凌长赋走向前来笑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闲来无事,随意走走。兄长这是要去哪?” “事情办好了,既然无事,我带你去玩。”凌长赋说着狡黠一笑,“对了,你这方才可是去喝了一壶花酒?” “又胡说,知道还乱说。”柳筠衡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上次说了同我去凌云谷,你看看什么时候可以随我启程。”凌长赋见他生气,忙改口换了话题。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他看着周围,好半天才对他道:“给我三天,我随你过去。” “走吧走吧,你今儿先陪着兄长我各处走走。对了,前面有个秋意轩,陪我喝两杯。”凌长赋说着,抬步就走。 柳筠衡噗呲一声笑了,这人,这秋意轩就是听秋的地盘,他忽然有些怀疑凌长赋每年给老头带的酒是不是都是听秋给的。 订的还是雅阁,柳筠衡一边同他坐下一边问他:“你是不是又拿那令牌使了?” 凌长赋见瞒不住他,嬉笑道:“柳公子莫要如此小器,这东西不拿出来使使,放着也是废物。” 柳筠衡不想理他,只是埋头喝酒。 “对了,筠衡,你这腰间何时换了一块玉佩?”凌长赋很早之前就想问了,这下听他提起自己的物件,这才问道。 柳筠衡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玉佩,淡淡的应了声:“是他的东西,和他换的。” “他是谁?谁是他,竟这么好命,拿了你的东西。”凌长赋边问边在心里暗暗思忖。 “阿淇。”柳筠衡也不知怎么,脱口就叫了出来。 “你说的这是七殿下?竟会是他?”凌长赋大吃一惊,他也不过在庆功宴上见过七殿下一面,倒是私底下有去过一二回洛云殿,却是没瞧见他人。 柳筠衡点了点头:“是你我才说的。别人不知是玉佩的缘故,只当做是宫里的赏赐。我与他许了十年之约,以玉佩为证。” “他倒是肯答应,也是奇。我若是今日不问,你是不是也不会说出来?”凌长赋暗自称奇。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兄长又不是不知我的性子。”柳筠衡说着,又倒了杯酒。 “这几个月来倒是没什么新鲜事,不过有一件,他二哥如今也终是答应了出宫建府。” “你说那个宇文溪?他先时不是因为皇贵妃之事不愿出宫麽?”柳筠衡想了好一会才记起到底是谁。 凌长赋点了点头:“这事你要问还是等着什么时候去问程风好了,我也不过是前几日回了趟将军府才知道这事。” “罢了,我却是没心情理会这些。对了,过几日去你那凌云谷,我借此机会闭关一段时间。”柳筠衡一边说着,一边盘算着之后的日子。 凌长赋只是点头,半响,应了个好字。 回青门饮之后,柳筠衡很快将事情一一吩咐下去。 “微烟,你这段时间若无事,可以去帮帮娇画。对了,两年之后怜君和怜卿会回来,我指了他们在你名下。”柳檀特意将微烟和程风叫来,听秋最近在金陵那边有桩生意,已经去了半个月了。 “公子这回去凌云谷,又准备神隐了?”微烟是见怪不怪了,先时也是忽然去了哪里,一二年没在回来。市井上各处都在传着柳家公子与世长辞的消息,后来他回来了,又特意因着这事去唱了出戏。 只是没想到,这各大门派都准备找青门饮的节骨眼上,这人又准备溜了。 柳筠衡笑了笑:“我先去凌云谷待上一阵,想着四处去走走,待在长安这些年,都有些坐井观天了。” “什么坐井观天,不过是想着怎么偷懒罢了。可如今江湖上各大门派对青门饮虎视眈眈,该如何?”程风毫不客气的应道。 “回不去就面对,你这是何时变傻了?”柳筠衡也没客气半分。 程风故意冷哼一声:“我这身上还有任务,你要玩就一个人玩去,玩累了再递书与我,我去接你回来。” 柳筠衡哈哈大笑,真不愧是他的心腹。“好了,娇画那边我也吩咐了,想来也应道是没什么大碍。” “你这次,一个人麽?” “我这次和凌兄先去凌云谷。我也和叶离说了明年的清明,他会在灞桥等我,我再同他一道离开长安。”柳筠衡见程风问了,便答道。 程风听他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妥当,就只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这一别,竟是七年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没记错的话,好像就是下一章重逢。对,就是下一章。 然后!!!! 画个重点,下一章开始,是三千字左右一章。 请大家多多支持,小六小七爱你们~ ☆、八载重逢(上) 凌云谷是云林十三坞所在的地方,这一带是个极为清幽的地界,也因此这山谷极为隐蔽,外人轻易不得入。 山谷间枝繁叶茂,奇花异草争相斗艳看着心情也舒服几分。 “你如今是打定了主意在这住上些时日?”凌长赋还是有些不肯相信,那边青门饮被整个武林盯着,他这做主子的倒是好的很,一声不吭逍遥去了。 柳筠衡看着他故作委屈的问:“怎么,把人叫来了,说多留些时候你却是怕了。” “哎,不是,我,我这,哎呀。你知道我意思还故意这样,真个没趣。你留着,一辈子留着我也不会有话逐你出去。”凌长赋真是被他气得牙痒痒,他这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兄弟? 柳筠衡却是一脸得意,他两也算是从小相依为命,说来还比亲兄弟要亲很多。 “对了,不是我说,你这随云剑都见世这么久了,如何都不见另一把剑?”凌长赋知道柳筠衡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再次将剑法与心经打实。 柳筠衡摇了摇头:“想来还是时候未到。” 另一把剑啊,这话也只是听老头提起过,说是与随云一起的还有一把剑。可是世人却无人知晓另一把剑的模样和名字,柳筠衡也只是听听这话,他是不在意这些的。 “你说,若是另一把剑在哪个刁蛮的姑娘手上该如何?”凌长赋开玩笑道。 “哈,那能如何,难不成这剑还会是姻缘线?”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房屋前。 “凌师兄回来了?”门童听见叩门声忙将门打开,见到凌长赋时又忙行礼问好。 凌长赋微微颔首,对他道:“嗯,莫惊动他人,我和柳弟回我自己屋。”他说着,拉着柳筠衡的手回了自己的小院。 “如今这一处还有谁在?” “师父,大师兄,三师兄,七师兄都在,其他的却是离开后没回来过。” “这还罢了,不然太过打扰。”柳筠衡说着,盘腿坐下。 凌长赋摇了摇头,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又看了看柳筠衡,自己独自走了出去。 “小九,你何时来的?”凌长赋寻声看去,是大师兄楚惊鸿,看样子像是刚刚练功回来。 “才到。师兄还是喜欢到翠玉阁晨功,对了,我此番回来,邀了筠衡一道。”凌长赋想着还是对大师兄说了出来。 大师兄点了点头,笑道:“难得能把他请来,也罢,既是你的客人,这事你看着妥当便是。还有,空了去看看师父,他老人家时常念着你。” “好,一会,我和筠衡一道去看看师父。”凌长赋点头答应。 “这段时间朝堂那边那边却是没什么大事,你如今先安心在这休养着,顺便陪陪筠衡。他帮了你那么多次,若没有他,也难得有我们几个兄弟在朝堂如今的位置。”楚惊鸿看了看这个小师弟,说着也就多吩咐了几句。 柳筠衡在屋里听到屋外有人谈话,心想着还是出来看看,见到是楚惊鸿忙紧走了几步过来。“楚大哥。” “我们说话声大了,倒是把你扰了出来。筠衡啊,先时一别,也有一二年未见了吧。”楚惊鸿见他出来,乐的开怀大笑。 柳筠衡点了点头,也笑了:“不过一年有余,大多时候还不是凌兄把我押着。” “哈哈,看看,你这欺负人欺负多了,人家可来告状了。筠衡啊,这方才我和长赋说了朝堂上的事你应当听了。这朝堂上的事情是没多少,江湖如今可是有好戏要开场,你倒好,躲到这里来乐的清闲?”楚惊鸿这几句,把这二人都取笑了一番。 “一时心软救了条蛇,如今活该被咬。可我们这些走江湖,哪能和人家名流隐士想比,活着就是活着。”知道的人都懂会发生什么,可在柳筠衡的嘴里,不过轻描淡语的说了两句。 “你这样的口气,我可真是怎么都听不腻。好了,我不多时还有些事要做,你俩兄弟待着聊私心话,我先走一步。” 送走楚惊鸿之后,凌长赋对着柳筠衡就是一剑劈来,预料中的劈空。柳筠衡的反击也是快,他方才出来身上没把随云剑待着,如今也只是徒手上阵。只看他一个腾空翻,对着凌长赋的后背就是一掌。 “停停停,你还来真的了?”凌长赋中了那一掌,忙退开几步远,对着柳筠衡骂道。 “谁先动手的?”柳筠衡反问道,说着还是停了下来,又笑他:“我这方才也不过是略微碰了你一掌,你嚷嚷什么?” 凌长赋摇了摇头,不再理他。柳筠衡也不在意,几步赶上,陪他去了云林掌门处拜访。云林老人听闻柳筠衡来了也没多言,唯独对着凌长赋叮嘱了一句,不许欺负你兄弟。 凌长赋是重情重义又是极孝顺之人,自然也不敢多放肆。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在凌云谷住了一年,第二年四月,柳筠衡辞别了凌云谷众人,由着凌长赋送他到了灞桥边上。 “你说要离开长安去走,兄弟有职务在身,有心无力了。不过记得,有需要,尽管和兄长开口,刀山火海,万死不辞。”凌长赋见叶离已经等在灞桥头,也不多留。 柳筠衡看着他笑道:“我这一走不知多久才回来,若是没有回来,每年那时候你记得替我去老头坟前祭上一壶。” “好,你放心。你大约算着回来的时间,我在这里接你。”凌长赋说完劝着柳筠衡早些离去。 谁也不会料到,柳筠衡这一走还真的走的长久了。而凌长赋万万没想到的是,柳筠衡后来回来,还是因着自己递去的八百里加急信。把还在洛阳逗留的柳筠衡招去了灵州。 柳筠衡到灵州城时是凌长赋亲自去接的,两人一见面直接照了对方肩头来了一拳。 “你小子可算来了,再不来,我都不知该如何了。”凌长赋笑着往他身后看了看,“一个人来?” “你不是只叫我麽,还打算请谁?”柳筠衡明知故问,“我们俩先回了长安再过来的,叶离不知道我来你这。” 凌长赋点了点头,一边翻身上马带路,一边又说道:“你这下最好有些心理准备,一会到了那边,让你见个贵客。” “哟,贵客,难得,一会得见见。” “将军回来了,柳先生也来了。” 凌长赋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旁边等着的士兵。带着柳筠衡往主营帐走去。 “你这遭玩的可好?若不是现在这边战事吃紧,我也真是不敢扰了你的玩心。” “玩了一圈,也真想着回长安了。对了,那日到长安时我差点找不到家在何处,变的太多。”柳筠衡开玩笑道,“唉,你这怎么也没得力的人,也这么多年了。” “是啊,六年了。” “本想着弱冠那年回来和你喝一杯,只是那时还在金陵玩着。” “打住,你要喝酒一会兄长好好同你喝上两杯。你这点小心思,瞒得过别人瞒得过我?” 兄弟俩嘻嘻哈哈的走到主帐营里。 “我一会把应对之策同你说,这几日见你的信里说的,倒是比先时找我回来时好多了。” “你方才不是说我这里没有得力的人麽?这回算是来了一个。”凌长赋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 柳筠衡点了点头,那日差点灵州城都失守了,后来又见他信里说敌军退了百里之外。 “凌大哥,你这下可否有空?我刚刚巡营回来,想起先时在千茴岭附近的一战,有些事想请教你。”营帐里两人正聊得不亦乐乎,营帐外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的公子音,帐帘被掀开,走进一个身量与他们相仿的少年。 只见那人身长八尺,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再观其面,剑眉之下一双丹凤,眼眸深邃有神似能洞察一切。他那一身还未脱下的银色铠甲,更是衬的这人英姿飒爽。 “瞧瞧,被比下去了吧。”凌长赋低声对柳筠衡笑道,又忙起身迎了过去。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7节 “七殿下今日回来的可是早了些,末将随时都可与您商议。”凌长赋对来人作了一揖。 柳筠衡方才同凌长赋一齐起身,见到那少年正疑惑是谁,此时听闻他唤对方为七殿下,心里一惊,宇文淇?他怎么在这? “那好。咦,凌大哥这里有客?”宇文淇见到站在凌长赋几步远的柳筠衡,随口问了句。 “这位便是先时末将同殿下提起的柳先生柳筠衡,末将这些年镇守边疆,多亏了柳先生的锦囊妙计。柳兄,这位是七殿下。”凌长赋对着他们相互介绍道,对柳筠衡来说,这还真是走个过场。 柳筠衡忙拱手屈膝道:“草民拜见七殿下。” “快快免礼,你是凌大哥请来的贵客,就不必对本殿多礼了。”宇文淇忙向前走了几步,将柳筠衡扶起。 “多谢殿下。” 四目相对,柳筠衡有些失神,这一晃,都八年了。先时还未及他肩的小孩,如今的个子都快超过他了。 “柳先生的丹凤眼可真好看。”宇文淇笑嘻嘻的说了一句,走到桌案前跪坐下来他将那桌案上的布阵图看了又看,然后指着一处对凌长赋道:“济风口这一处,是个极为有利的地形,这是一个山谷,若能诱敌深入,可大斩敌军威风。” “我看看,这里,你俩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啦,鼓掌! 终于重逢了,某凌已经累哭了〒▽〒 我家小七长大啦,好帅啊,我现在也是小七的迷妹~(≧▽≦)/~啦啦啦 这一章走了一个很大的跨度,第一次尝试这样的写法,有点忐忑。希望大家不要太介意,后面不会有特别长的回忆杀,还请放心。但是肯定会提到这七八年间的事情。 小七帅哭我一脸,我去舔屏,泥萌评论区友好的玩耍哈。 最后,感谢追到这里的小伙伴们,谢谢大家~ ☆、八载重逢(下) 凌长赋看到宇文淇所指之处正是柳筠衡在书信里提及的济风口那山谷,拍手大笑道。 “是么,我还有些担心这一处的地势并不是太好。故而想来听听凌大哥的想法,既然柳先生也想到这一处,不知柳先生的计策是何,可否说来听听。”宇文淇这模样看上去似乎很好说话,但是柳筠衡却不知为何,有些刻意的与他保持了距离。 此时见他开口问自己,沉默了一会,取出一张更为细致的千茴岭的山脉图铺在桌案上。他伸手在济风口周围圈了一道,对他二人道:“这一处的地势如七殿下所言,极为有利,这是个东西向的山谷。若能诱敌深入,两岸夹击,可以给敌军来个有来无回。若是要布点,可以考虑这个谷口和谷尾这处,两处齐下来他个关门打狗。” “这主意不错,而且这济风口是天然的优势,想来必会不错。好,那就依照二位所说,我再看看,便可准备布兵。”凌长赋听着他们所讲,看着阵图,心下大赞。 宇文淇看着柳筠衡说的头头是道,心里也是佩服,不由的赞道:“柳先生比我想的周全多了,真是佩服,不愧是凌大哥的智囊。” “殿下谬赞。凌将军在这千茴岭也好些年了,故而草民对这一带也熟悉些。”柳筠衡料得宇文淇没有认出自己,故而这下心里更有三分提防。 宇文淇能感觉的出柳筠衡对自己的疏离,先时在这军营里也曾听闻过一些消息,这下便起身笑道:“柳先生是才来吧,我这下事情也说了,就不扰二位,告辞。” 他说着就往外走去,凌长赋和柳筠衡一道起身送他。 “他如何在这?这些年不曾见,方才若不是你唤他七殿下,差点没认出来。”柳筠衡同凌长赋一道又坐下,这才悄声将心理疑惑问了出来。 凌长赋看着他笑了笑:“程风没同你说麽?他啊,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被皇上派来的,比我迟了有一月余。看方才那样子,想来他也是没认出你来。你要不要同他说?” 柳筠衡听了凌长赋的话,沉默了好久,才开口:“不用,既是来你这里办事,自然只是柳筠衡。没白的牵扯其他事情,万一拖累了你也是不好。何况,十年之约还差两年,就算是他问,能避开我也会避开。我到你这也就是你的凌家军会知道,他就算了。” “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和他接触了几个月,怎么说,这孩子颇有城府。奇怪的是他独独对我极好,你方才也见了,平日也是那模样。不过今日算是稀奇,以前若是来我这营帐,见到别人在,他是断不会这般亲和,想来是你面子大。”凌长赋点了点头,想着柳筠衡刚来,还是对他将先前的事情说一说。 柳筠衡听他这么说,反倒心里一沉,还好他的脾性一贯如此,不然方才定要惹出些幺蛾子。“兄长还是莫要拿我取笑,这些年不见他,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点,无论他变好变坏,如今既相见,我还是要帮他的。多年之前老头吩咐的事情,没做完我是不会安心的。” 凌长赋拍了拍柳筠衡的手,示意他放心:“我岂会不知你的心意,你放心。我前几日已经派人回长安去查他这次过来的缘故,过几日应当就会知道。还有,他方才对你说的那句话倒是有些奇,一见面就这般夸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在试探,何况他这样的年岁,这般的试探极少人会多疑。不说他了,你同我多讲讲这几日灵州这边的情况,我好给你想法子。”柳筠衡很快将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心里还在不住地回想着。 若是督军,这也未免太过突然,大军已到前线一月多,忽然派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小娃娃来督军,这理由就太过牵强。再说了,若镇守之人是其他的人,忽然派人来,必是军营出了问题。这凌长赋是云林十三坞的人,自然是这七殿下出了什么事情。 凌长赋见他不甚在意宇文淇之事,也不多言,同他一起细说了这几月来的战事情况。 夜落时凌长赋命人抬了两坛烧刀子,两个人一道饮个欢畅。 “你这几日先同我一处歇着吧,过几日再给你安排营帐。明日得召集他们说说布兵之事,我先睡了。”这一坛子的烧刀子下去,凌长赋多少有些醉意,加之夜深,说了几句自己先去睡了。 柳筠衡闲来无事想着看看军营的情况,这便掀了帘子往外头走去。夜色已深,可这边关塞外却因着这篝火添了几分热闹。 他在周围走着,士兵见了他也不过是点头。慢慢走着,也不知到了何处,这里太过昏暗,像是快离开驻扎地。 柳筠衡正准备回去,不想听到叹气之声。他并不在意,想着离开,有一声叹息传来。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没想这才几步,就有一把剑从后面横在自己的脖颈处。 “谁?柳先生?” 熟悉的声音传来,柳筠衡转身看去,是宇文淇。他失笑,他们这见面实在是太奇怪了,那次也是在夜里。 “七殿下?草民……” “不必,柳先生如何在这里?”宇文淇一边收剑,一边拦住欲要行礼的柳筠衡。 柳筠衡笑了笑:“方才同凌将军喝了几杯,想着四处走走消消酒意。” “这样,可这夜里并不安全,柳先生还是快回去吧。”宇文淇点了点头,自己却往那黑暗之处走去。 柳筠衡条件反射般的伸手拍住宇文淇的肩:“方才殿下说,夜深不安全,如何您还往那处去。您的营帐不在这边罢。” “我,我有些事。”宇文淇说这话的时候垂着头,他不敢去看柳筠衡的眼睛,说完转身就走。 柳筠衡看着他走远,自己却一直站在原处,一直站到那身影再次走进自己。 “先生,是在等我?”宇文淇有些惊讶,这下都快四更天了,如何他还在这里。 柳筠衡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个嗯字。 宇文淇笑道:“既是为了等我,那便回吧。”他说着,走在前面。柳筠衡看着他的身影,忽然有些莫名的心疼,可他没在开口,只是默默的走在宇文淇的身后。 “柳先生也是好武功。”宇文淇很随意的开了口,方才那剑横在他的肩上,若只是不畏惧,绝不是那样的反应。 “不过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柳筠衡怔了怔,又想起白日里凌长赋对自己说的话。 宇文淇不再开口,快步走回了自己的营帐。柳筠衡目送他走了,这才回去歇着。 “我这一会都要起了,你才回来睡。”凌长赋是常年带兵打仗的,自然是警醒的很。 “没事,我打个盹也比你精神。”柳筠衡笑着,也解衣睡去。 第二日招集几位大将一同商议布军之事。 有几位见到柳筠衡就笑了,其中有一位走向前来笑道:“柳先生,凌将军这可是每回都能把您抓来,下回让他好好给您记个功。” “陈将军说笑了,柳某也不过尽一份绵薄之力。”柳筠衡笑着打了招呼。 “这七殿下还真是不比其他殿下,先时大殿下来时,日日高卧,哪的见个人影?”陈弘毅越过柳筠衡的肩看到正和凌长赋聊得不亦乐乎的宇文淇不由的赞道。 柳筠衡与这陈弘毅也算得上相熟,此时见他这般夸赞,只是笑笑:“七殿下一早就来了,他们已经谈了快一个时辰了。” “难得,果真难得。” “柳先生,我可对你说,没事还是避开点这七殿下,小小年纪成天板着张脸。”陈弘毅悄声叮嘱了一句,又忙过去商议。 “这济风口诱敌一事就交给陈将军领兵前去。其他的拨出五千一支,共两支,一支黄将军带,一支我带,在两边夹击。先用落石再杀过去,这样应当就差不多了。”商议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凌长赋整理了各方的想法下了令。 “五日后丑时三刻行动。” “凌将军,今日这计策是谁提出来的,可真是妙计。”陈弘毅赞道。 “这个么,是七殿下提的。”凌长赋说着,看了看宇文淇,谁料他忙摆手道:“本殿不过说了这济风口地势可用,这计策还是柳先生出的,如何成了本殿的功劳?” “若不是殿下提及诱敌深入,柳某也想不到这一处。”柳筠衡轻描淡语的将这话引回宇文淇身上。 凌长赋知道柳筠衡的意思,他笑道:“二位还是莫要客气,都是为了这战事早些结束。” 一时诸将散了,宇文淇却还是留在营帐里。 “凌将军,我想和您商量个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谁看的出来这个济风口,千茴岭,是哪里的原型? 小七要说什么呢? 那就日更。 ☆、深夜遇袭 “殿下有何吩咐?”此时已无外人在,可宇文淇还是称他将军,想来是极为要紧的事情。 “您先时不是说要给我配侍卫麽,我想着,不如就屈尊柳先生,做我的近身护卫吧。”宇文淇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着柳筠衡,那目光灼灼,可柳筠衡却极为坦然。 凌长赋怔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柳筠衡笑道:“殿下说笑了,屈尊二字不敢,柳某不过是有些三脚猫的功夫自己防身罢了。若是做了殿下的护卫,要真遇着个事,指不准还要殿下出手相救。岂不是有违初衷?” “若是昨夜之事,还请殿下恕罪,是柳某唐突了。”柳筠衡见宇文淇还欲说些什么,便屈膝赔罪。 宇文淇见他这般,自己站了起身,冷笑道:“不必,是本殿自作多情了,柳先生起吧。告辞。” 凌长赋待宇文淇离开,这才低声问柳筠衡:“你们,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回来的那么迟。” 柳筠衡皱了皱眉,把昨夜见到宇文淇的事情说了。他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昨夜伸手去拍宇文淇的肩膀根本也用一点内力,如何今日会让他去做近身护卫。 “还是试探,这孩子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可你知道麽,他总是这样不按套路出招,我这次军营里并不都是自己人,前些日子你没来,正好有一大将被他试了去,现在是被押回长安了。”凌长赋摇了摇头,他也知道柳筠衡,来到军营之后就会把自己的内力掩去,与普通的书生一般。他曾经还开玩笑,说柳筠衡活着一世却有着三重身份。 柳筠衡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他昨日到这就把随云给了凌长赋,想来还是试探。只是方才那说变脸就变脸的,也是有些可怕。 “罢了,别去管他,多少在这里还是我说了算。”凌长赋拍了拍他的肩,笑了笑,“你还是帮着兄弟我好好看着接下来要如何吧。” 柳筠衡点头不语,他目前尚不清楚宇文淇到底想做什么,故而也只能越发的小心。 凌长赋令下之后军营里便开始行动起来,这几日柳筠衡一个人或是在营帐里带着,或是在凌长赋的营帐周围走走。 “柳先生,明日一战,柳先生这次会同大家一起么?”陈弘毅见到柳筠衡一个人在巡视军营,便拦下他问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若是在别处倒还罢,明日一战由黄将军和凌将军一道前去,又有您率兵诱敌,柳某就不去添乱了。” “哎,柳先生,你这谦逊倒成了习惯了。算了,既然柳先生都这样说了,我这一介武夫也不敢强求。对了,明日一战这七殿下是不和我们同去的,您多少照顾些,可先生还是先保护好自己才是。”陈弘毅说了两句就匆忙离开。 柳筠衡越来越觉得奇怪,到底这宇文淇是为何到了这里,这些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入夜之前起了一阵大风,风沙弥漫着。可还是依照计划行事,丑时三刻开始出兵,直到辰时末才收兵回来。 柳筠衡一直在凌长赋的营帐里等着,听到收兵回来的消息这才走了出来。 “筠衡,此战多亏了你。幸而你昨日亥时时告诉我说后方粮草可能受袭,今日这可不是一般的大胜。”凌长赋笑着与柳筠衡对了一拳,若不是昨日柳筠衡让他下令加强军营的防范,今日便要吃大亏了。 柳筠衡也只是笑,点头应道:“我只是想了一下要防范,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可你这次防对了,实在是感谢。今夜为兄要好好敬你一杯。”凌长赋笑着同他一起回了营帐。 这天夜里,众将士聚在一起庆祝今日之战的大捷。柳筠衡同众人喝了几杯,却不见宇文淇,便低声问凌长赋。 “他好像不怎么喝酒,故而这样的场合一直都是不来的。” 柳筠衡点了点头,轻轻的吐了口气:“我去消消酒,这西北的烧刀子真是烈的很,下回能不能换换?” “你还怕这酒?去吧,本想着让你替我挡挡酒的。”凌长赋笑着推了他一下。他知道柳筠衡心里想着什么,也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既说了要去消消酒,就去吧。 柳筠衡走着,想着回了凌长赋下榻处去了自己的随云剑,这才又出来。 这塞外的夜真是寂寥而漫长,迎面拂来的风还带着黄沙的干燥感。不过对于柳筠衡来说,却像是到了异域玩赏一般,一不小心就忘了自己现在是在战场上。 “谁!”柳筠衡正走着,忽然闪过的一道黑影。柳筠衡马上追了过去,那黑影在宇文淇的营帐附近忽然不见了踪影。又巧,这宇文淇似已歇下,帐子黑漆漆的一片。 “殿下可在里面?”柳筠衡忙问守在门外的侍卫。 两个侍卫点头应道:“在里面,先生要见殿下的话,容我们进去禀报。” “不了。”柳筠衡摆了摆手,正准备离去,忽然营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柳筠衡没有迟疑,对着外头两人反手一剑后,猛地掀开帘子往里去。 “殿下,七殿下。”柳筠衡的声音压得很低,外头已有士兵包围了宇文淇的营帐。 “唔。”黑暗中传来低低的呜咽声,柳筠衡循声过去,转手就是一剑过去。 “柳先生?”一声满含哭腔的询问,柳筠衡听着实在是心疼,他将火折子取出,点亮营帐中的烛火。这才发现,那地上倒了三具尸体。 原来方才进来的竟然有三个人,宇文淇自己斩了两个还是没拦住第三个,陷入了危险。 “咳咳……”宇文淇一个人蜷缩在角落不住的咳嗽。柳筠衡倒了杯水,自己先饮了一口,确认无事,这才给他拿了过去。 “殿下先喝点水吧。”柳筠衡蹲在宇文淇旁边,把杯子递了过去。 宇文淇却一把将他的手推开,边咳边说:“不用。” “殿下是在害怕麽?”柳筠衡含笑问他。 宇文淇瞪了他一眼,却没再应话。见他再次把杯盏递了过来,还是接了来喝了。 “多谢。”宇文淇看着柳筠衡,不由的呆住了,那双眼睛,他似乎在哪见过。他把杯盏递回去,双手习惯性的把自己环抱住。 “殿下,这满屋子的血腥味先让人来收拾吧,难不成,您打算同这三具尸体一道过夜?” 宇文淇看了看那地上的三具尸体,又瞪了一眼柳筠衡,猛地站了起来。“不要。我也不要再住这里。” “殿下可有受伤?”凌长赋等人见屋里已经没了动静,这才进来。方才听说柳筠衡已经进去,他想着人多反而乱就只是命人包围了这营帐。进来就看见看见屋里已是满地狼藉,宇文淇他们站在角落,又见地上三具尸体横着。 宇文淇摇了摇头:“柳先生来的及时,捡回了一条命。” 凌长赋有些惊异的看了一眼柳筠衡,见他点头,又道:“既这样,后面的事交由末将处理,柳先生先代我陪七殿下到末将的营帐可好?”这话看似再问柳筠衡,实则问的却是宇文淇。 宇文淇没吭气,抬步就往外走去。柳筠衡朝凌长赋点了点头,也忙跟了上去。 “方才,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到了凌长赋的营帐里面,宇文淇低着头对柳筠衡说了句谢。 “殿下安好则好。”柳筠衡也不过淡淡的。 宇文淇在桌案前跪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他连饮三杯这才开了口:“我还有事要办,不能死在这里。” 所以,这就是他为何会害怕到发抖。 柳筠衡在他身侧坐下,一路都有人跟着,这下这营帐内只有他两个,宇文淇才同他说了这话。柳筠衡笑道:“有凌家军在,哪能呢,殿下放心罢。” 宇文淇顿了顿,将方才之事都对他说了出来。原来宇文淇知道今夜会有庆功会,可他不胜酒力,也不喜欢这种场合,故而一个人在自己的营帐里待着。他也忙了这几日,想着今夜可以早些歇下,就熄了烛火。他也不知道那三人是如何进了他的营帐,只是他砍了第二个之后感觉自己有些眩晕,这便落入了第三人的手中。后来的事,柳筠衡也知道。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有内奸。” “先生这话可是说的果决,先生就不怕?” “我没那些个顾虑。时候不早,方才凌将军也说了,若殿下不嫌,还是早些在这歇了吧。”柳筠衡并不想多谈这些,今夜之事太过蹊跷,他还需为凌长赋去查探一番。 “我若今夜在这下榻,你和凌将军不是无处安寝了?不必,方才那话也是说着玩的,我还是回去吧。”他说着就要起身,柳筠衡却伸手将他按住。 “先生这是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有读者追日更,也希望我日更,那我会日更的。章节是之前就分好的,还是三千。就这样,谢谢你们喜欢。 小七的脾气不大好的,而且这下他还不知道柳筠衡就是柳檀,所以对柳筠衡的态度就是这样样子。不过小六就是小六,还是有办法走进小七的心的。哈哈。 过来修一个地方,原文:【原来方才进来的竟然有三个人,他自己斩了两个还是没拦住第三个,陷入了危险。】改成【原来方才进来的竟然有三个人,宇文淇自己斩了两个还是没拦住第三个,陷入了危险。】这里的他指的是宇文淇啦,我家小七并不弱的哦。把你们绕晕了真是我的锅我的锅。么么哒。 ☆、近身护卫 宇文淇被柳筠衡的举动愣住,不解的看着柳筠衡。 “我不知您当初如何是在那边的营帐,但是今夜之后那营帐不仅不能是您住,军中任何人都不能在那处。”柳筠衡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有些生硬,他并没有去看宇文淇,一副还在沉思的样子。 宇文淇呆怔了许久,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柳先生,我真是不懂您。我先时也听闻了您的事,他们都说您每回都会来为凌大哥出谋划策,可是从来不会去争半点功绩。你所有的计策都写到有功者的名下,每次收兵回朝您都会不辞而别。我还以为您只是一个江湖谋士,不过因着和凌大哥有几分交情这才来的。” “不然殿下以为如何?”柳筠衡反问道。 宇文淇没想到柳筠衡把他这些话照单全收,越发觉得这人有趣,因笑道:“若不是,我竟也不知。可有一点我不解,您这一身武功可不比这军中任何人差,为何甘心如浮萍般漂泊?” “帮,是我所愿。隐,亦是我所欲。功夫麽?既然晚上已经被殿下撞破,柳某也不再隐瞒。的确是会些功夫,不然如何识得凌将军还同他结义?”柳筠衡的话素来是四两拨千斤,平平淡淡却能很好的把话堵回去。 “所以上回我提的话,先生,还不能答应麽?”宇文淇说这话的时候对上柳筠衡的眼睛。丹凤眼对上丹凤眼,柳筠衡忽然有些吃不消。 万般无奈,他点了点头,又问道:“如何就想着让我做您的近身护卫?” “我二哥说了,有丹凤眼的人不会害人。”他忽然这般孩子气的来了一句,倒是让柳筠衡无法应答,只能也冲他笑了笑。 有丹凤眼的人不会害人,竟不知这话是在说他还是在说自己,柳筠衡收敛了目光,只是静静的陪着。 他俩在灯下坐了半个小时,凌长赋掀了帘子进来。 “凌大哥。” “我见着这营帐灯火通明,你们怎么还都没歇着?”凌长赋有些惊讶,便问道。 “还不困。对了凌大哥,柳先生答应我了。”宇文淇起身笑道。 凌长赋一时没反应过来,便问柳筠衡道:“你答应殿下什么了?” “做我的近身护卫啊,今晚若不是柳先生出手相救,我指不准去阎罗殿喝茶了。”宇文淇这话说的倒是一本正经,可凌长赋听着却有些不可思议。今晚这是怎么了,先是使剑救人,又是答应了做近身护卫。 凌长赋一把将柳筠衡拉了过来,低声责问道:“你这怎么回事?喝醉了?” “没事,我自有分寸。”柳筠衡摇了摇头,示意凌长赋别太冲动。 “那边的营帐如今作别的用,这边我已经令人在我营帐旁边为殿下扎营。既然筠衡已经答应殿下的要求,那他的营帐也不远设,就在殿下的边上吧。”凌长赋几步走回来对宇文淇说了营帐之事,顿了顿,又扔一句,“出内鬼了。” “凌大哥准备怎么办?”宇文淇方才已经听柳筠衡说了那话,自然也不惊讶。 凌长赋迟疑了一下,笑道:“这就不劳烦殿下费心了,臣自有法子。时候不早了,我今夜去陈兄处宿一宿,筠衡呢,要不……” “让柳先生在这歇下吧,我……” “也罢。你晚上警醒些,这会子,指不定……”凌长赋话未说完柳筠衡便点头应好。 当年在老头手底下习武,老头经常让他几日不准合眼,后来倒是练得他可以想睡就睡不睡就不睡。故而他待宇文淇睡下之后,不过是在他床榻边上坐下。 宇文淇很快似入了梦乡,却不知梦见什么,那剑眉微蹙,身子也渐渐蜷缩。柳筠衡看着他,却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母妃!”宇文淇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 “七殿下。”柳筠衡低低的唤了声,将桌案边的烛灯点亮。方才宇文淇的声音也不大,似乎是在压抑自己。 宇文淇这才反应过来这屋里今日还有人在,依旧也是压着嗓子问:“柳先生?” “嗯。殿下梦魇了?”柳筠衡低声问了一句,原以为宇文淇会继续睡下,没想到他却坐了起来。 “怎么了?”柳筠衡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他。待他抬起头来才发现他的整张脸已经变得煞白。 宇文淇冲他笑了笑,压着嗓子问他:“先生一直未眠罢,这下什么时候了?” “刚刚过了四更,殿下喝些温水再歇会罢。”柳筠衡说着,又去为他倒了杯水来。 宇文淇双手捧着那杯盏,抿了两口水,缓了缓又冲他一笑:“我睡不了了,不如先生去歇会吧。”他说着便要起身,却被柳筠衡按住。 柳筠衡笑了笑:“殿下躺着吧,我这下还不困,不必。” 宇文淇看了看他,低了头:“先生不是云林十三坞的人。”他忽然扔出这么一句,到让柳筠衡有些纳闷,这孩子到底要试探什么? “不是。” “所以你说你识得凌将军,你如何识得?”宇文淇紧追不舍,更是抬头直视他。 柳筠衡对他对视了一眼,淡淡的应了句:“殿下问的太多了些。”不想这一言出来,宇文淇猛地伸出手来掐住柳筠衡的下颚,却又颓然松开手。 “七殿下,你先歇着吧。”柳筠衡对这样的小毛孩是不放在眼里的,故而这下也不想与他计较。前些日子他飞鸽传书给程风,这两天还未收到回信。他这下也无处去,想着在营帐外走走打发时间,便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宇文淇冷冷的问道。 柳筠衡蹲下身,看着宇文淇笑了笑:“殿下再睡会吧,我在这营帐周围走一圈。”他说着,又伸手想扶他躺下。不料宇文淇将他的手拍开,自己躺了下去。柳筠衡也不在意,只是伸手为他拉了拉被子。 天还未明,昨夜折腾了一番,巡夜的士兵越发的警醒。 “筠衡?” 是凌长赋,他朝他招了招手,待他走进,便从袖间取出一封信递给他。 “这是?”柳筠衡接过来收好,这才问他。 凌长赋低声笑骂道:“程风递来的。你小子怎样速度都比我快,在你面前我真觉得自己就是半个废物。” “兄长怎么自己不看看,好歹这去查的是同一个事。”柳筠衡说着,将那信取出递了过去。 “不了,你们主仆之间也分开了许久,你这次又是被我匆忙叫来,指不定他同你说了什么体己话。对了,你这下如何在外边,夜里冷,也不多加件衣服?” “横竖也都没睡,想着出来看看。”柳筠衡淡淡的应了句,又反问他:“兄长今夜可是不眠夜。” 凌长赋叹了口气,看了看顶上的星空,无奈道:“我在边关就不曾安眠过,想着再过几年辞官归隐得了,不然迟早短命。” “我别的不求,只说下回可以不跟着你在这是为了镇守边关,我就求之不得了。”柳筠衡笑了笑,拍了拍凌长赋的肩头往营帐里走去。 宇文淇还在睡着,依旧是剑眉微蹙,身子蜷缩。柳筠衡悄声到一旁将信件拿出在灯下观看。 程风没有先说宇文淇到边关来的原因,而是把青门饮近些年的情况一一向他汇报。这让柳筠衡有些奇怪,他素来是事情能过去就过去,过去了就不会再提及,这点程风是知道的。 在他离开后不到两个月就有一大波武林人士去了醉雪阁,是星河庄和弈虚门联手组织的。不过那些人却是到了门口就停下,娇画在后院差点没笑的背过气去。 几番交涉,最后星河庄还是将冯跃给带走了,也因此整个武林皆知弈虚门与星河庄的这段风流公案,闹得弈虚门闭门谢客三年,武林地位一落千丈。 柳筠衡看着,不过心里道了一声自作孽,又看那好几页都是,不由的翻了过去。再一页,竟然又是紫信笺。柳筠衡皱了皱眉,可不待他去看,宇文淇那边似有了些动静,他忙将信件收好。 “柳先生,”宇文淇走过来时已经洗漱好,看着柳筠衡在他对面坐下。“我昨夜梦到我母妃了,有些失态。”宇文淇有些不好意思,昨夜的噩梦现在剩下的只是恐惧。 “殿下是第一次离开自己的母妃吧,这么远,战争结束就可以回去了。”柳筠衡故意这样应他。 宇文淇失笑,轻叹了口气:“原来先生还不知道我的母妃已经仙逝了。” “抱歉,失言。” “无事,本来就是事实,看来先生真的只是凌将军的智囊。那先生可以教我兵法麽?”宇文淇试探的问他。 他信他,又不全信他。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相信他,故而也不敢全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在相互猜忌当中,我忽然想到昨晚的bug ,是不是有好多小伙伴看到一堆的他的时候很晕,_(:3」∠)_ 小七已经慢慢相信小六了,不过小六真是无害啊,可以一口吃掉,哈哈。 好啦,从这周开始都是三千日更,如果多出三千,那就福利吧,么么哒。 ☆、贬谪之故 柳筠衡细细的打量坐在他前面的少年,许久还是点了点头,又补了句:“我会的不多,还望殿下莫嫌。” 宇文淇笑道:“先生过谦了。无妨,先生愿意教便好。”他又笑了,不过柳筠衡发现,他只会对着凌长赋和自己笑,对着其他人的时候,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 这便定了下来,柳筠衡空了就给宇文淇讲解一些战役相关。 济风口一战,火璃国元气大伤。火璃国似乎并不想放弃,调兵遣将准备下一轮的攻击。 然而这边却显得有些平静的不正常。柳筠衡白日里和凌长赋一道商议应对之策,夜里就在宇文淇的营帐教他一些兵法。 “敢问柳先生年庚?”宇文淇在结束这夜的学习之后忽然又冲着柳筠衡问道。 “与凌兄同庚。”柳筠衡下意识的应道。 “你也比我大了八岁,唉,好像和我想的也差不多。可为何你与凌兄同庚,你两相差可多了。”宇文淇仰着头看他。 柳筠衡有些奇怪,反问他:“有什么差可多?” “你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可他却不能少了你这个智囊。”宇文淇笑嘻嘻的应道,“我可以叫你兄长麽,你,很像我二哥。” 柳筠衡不知道要如何拒绝,只能微微颔首。 “子淇这是要把我们兄弟两一同收归麾下呢?”凌长赋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笑道。 宇文淇见他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今晚第一次改口叫他的字,心下料到会发生什么,却依旧是淡定的笑了笑:“我不过是偶来一回,凌大哥这收归二字严重了些。” “子淇,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来说?这云林十三坞的消息,可从来没有假过。”凌长赋坐在他们对面,把那封信放下。 那是云林十三坞专用的信笺,只有云林十三坞的弟子之间才会用这东西。 “凌大哥……”宇文淇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看了看凌长赋,又看了看柳筠衡,柳筠衡从袖间也拿出一封信放到桌案上。 “你们都知道了,那为何还问我?”宇文淇有些条件反射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柳筠衡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生疼。 他不是没见过宇文淇硬扛着的时候,那次随军一道出去,回来时见他没法跪坐,这才发现他的小腿受了很重的伤。他却一直一声不吭,为他上药,连眉头都没皱。可上药之后却对他说,让他千万别张声,第二日依旧随军出去。 “想听听殿下的话。”柳筠衡说着,给宇文淇面前的杯子添了水。 宇文淇看着他的动作,又很警惕的看着他们两个,却见凌长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子淇,你若是不愿说,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兄弟如何帮你?你来时给我带的那信,其实不是楚将军的,是你二哥写的。” “不要,我不要说!那样不明不白的被押到这荒无人烟的生死线,你们让我怎么说?”宇文淇慌得站了起来,似要逃离一般。 “殿下不说便不说吧,这般冲动是要做什么?”柳筠衡却仿若无事般的笑了笑,自饮了一杯。 “筠衡你……” “夜深了,殿下还要休息,兄长请先回吧。”柳筠衡说着,向凌长赋使了个眼色。凌长赋会意,却还是摔袖离去。 柳筠衡见凌长赋离去,自己也站起身对宇文淇道:“夜已深,殿下早些歇着吧。” “柳大哥,你能不能别走?我说,我对你说。”宇文淇一把将他拉住,口里越发的慌乱。 柳筠衡停下朝他点了点头,二人复又坐下。 “我是因为被小人诬陷之后,被父皇派人送到这里来的。二哥说,若我在长安留下,想来后面连活命的机会都无。”宇文淇想了许久,这才皱了皱眉缓缓开口。 他知道,若是凌长赋和柳筠衡不护着自己,真的自己这次就会有去无回。那到时候只说战乱之故,他们一个是云林十三坞的人,一个又是江湖侠客,自然不会有事。 “你知道他们在父皇面前说了我什么麽?说我常去那长生酒楼,说我玩物丧志。可这么多年我通共也就去了八回,还都是同二哥一道去的。二哥如今有着皇贵妃娘娘,就只欺负我一个没娘的。”宇文淇说着有些愤懑之意。 他顿了顿,将杯中水饮尽,又继续开口:“我本非嫡子,自幼丧母,母族无人,我又如何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父皇已经定了大殿下为太子,如何非要治我于死地才可罢休?可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有活够,而且,我还欠下一个人的约定。诺言未曾兑现,若就这样死了,让我如何甘心?” 他说着反而变得越发的平静,那不是平静,是一种隐忍。一种怒极之后的平静,是隐忍下的平静。 “我说柳大哥像我二哥,其实,您更像我先时见过的一个人。可我不敢说,怕万一冒犯了,没白的玷污您这样的品格。”他这话是看着柳筠衡说的,又是那样灼灼的目光,可不知为何,柳筠衡总是很坦然的受着。 柳筠衡挑眉问他:“殿下不说这话也罢,既说了又不说完,掉人胃口可不是一桩好事。” “像,像一个戏子。”宇文淇咬了咬唇,他说完这话,埋下了头。 柳筠衡却哈哈大笑,许久止了笑应道:“殿下若说是在长安哪条街上见到的人,兴许还可能是柳某。可独独这戏子是不可能,我听人说那戏台上唱戏的,都是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我如今通共才二十有四,若去学了唱戏,那这身武艺如何习得?” “也对。”宇文淇点了点头。 其实今晚若不是他二人这般逼着,他是不会想着去回忆这些事的,哪怕这些事其实刚刚过去没多久。 他不会忘了那日他跪在宣政殿里,那石砖硬的第一次让他感到膝盖骨生疼。可父皇却只将两本奏折摔在他的面前,一言不发。 那两本奏折记录他所有的行踪,末了痛斥他为了几个戏子不顾身份,痛斥他的玩物丧志。宇文淇有些无奈,他喜欢戏文怎么了?什么事情都不让他干,他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怎么就不行了? 最后不知是哪位朝臣提议,他就被送到这战乱的烽火中来了。若不是凌长赋背地里一直关照着,他应该早就丧命了吧,三番五次的。 “戏文有情,戏子无情。七殿下莫要多想了。”柳筠衡说完,扶着他起身,就这样宇文淇还有些站不稳。 “柳大哥也这样认为麽?”宇文淇冷笑着将他推开,可却没有了那气力。 柳筠衡依旧是面带笑意,他一点也不恼,反而有些欣喜之状。 “你笑什么?”宇文淇有些恼了,这人太过让他捉摸不透,他不喜欢。 “想起我的小时候了。罢了,说了也无趣,你睡吧。”柳筠衡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 一直等到宇文淇睡熟,柳筠衡这才走出营帐。凌长赋一直等在外面,这下见他出来,笑问道:“都同你说了?” “都说了,无差,不过说来还是程风查的细致。”柳筠衡笑道,“我却是不知那年一别后来竟还有那些故事,这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错生在了帝王家。” “是不是错生,如今他都是殿下。按大师兄的意思,这遭回去之后,要保他能顺利封了王位才是。”凌长赋边说边同柳筠衡往他的营帐走去。 这边宇文淇并没有完全睡着,他一直沉浸在回忆之中。一晃过了八年了,也不知他如何了。 戏文有情,戏子无情。七殿下莫要多想了。呵,果真如此麽?那那个人又为何要与自己相约十年? 他原以为柳筠衡和那人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他给他的感觉很像那个人给自己的感觉,莫名的像。可惜八年,他把他的容貌早已忘得烟消云散。 为了好好的活着,他努力着,努力的活着,努力的隐忍着。可是宫里宫外总有人对自己报以虎视眈眈,他到底是能威胁谁啊? “阿淇,到了边关,你要自己好好保重。战火无情,一定要万分小心。这回带兵的是凌长赋凌将军,我同他的大师兄有些交情,若可,能帮到你,二哥自当尽力。”临行前夜,宇文溪又将一封密信给了宇文淇,说是交给凌长赋时告诉他是楚惊鸿给的。 他惶惶不安的到了千茴岭这边,是凌长赋亲自前来接了他去军营,又对他处处照顾着。 二哥说了,凌长赋是可信的,只是云林十三坞之人,也莫要去巴结。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了些,可他真的不知道可以怎么办,他极少与人接触,经常弄巧成拙。看来,他已经弄巧成拙了。 “母妃,我该如何?您的冤案尚未平反,为儿的却到了这生死关上。”宇文淇有些头疼,他幸而自己偷偷学了那些兵法阵图,如今到了这处还能用上些。可,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七一直很努力,很上进,而且,小七并不是一个狠毒之人。不过小七很幸运的说。 小六不承认的理由前面有写的,但是,嘿嘿,你瞒得了小七??? ☆、夜长梦多 “程风知道你的脾性,他找来的东西自然也会是你满意的。说说,程风查的是怎样。”凌长赋边问边同柳筠衡一齐坐下。 柳筠衡从袖间拿出那信,取出里面厚厚的一叠纸递了过去。 “紫信笺?你看了么?”凌长赋一眼就看到那紫信笺,抽出来递了过去。 柳筠衡摇了摇头:“没有,这几日太忙,也顾不上了。”他说着接过来看。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后那面上的柳眉紧锁,若是脾气暴躁之人,想来这下这桌案就要遭殃了。 凌长赋发现柳筠衡不对劲的时候并不敢去叫他,他知道那紫信笺是青门饮的东西,但如何这次会突然用了这东西?不是这些年都相安无事麽? “砰!”柳筠衡一脸怒气的将那两张纸摔在桌案上。 “这么了?”凌长赋不解的看着他,见他一个人生闷气便伸手将那两张纸拿过来看。 “呵,真是岂有此理。当初就说了这小子居心不轨,我和程风都劝过你,你就是不听。都说了,并不是是孤儿就可怜,我可从来没觉得自己可怜过,你觉得你可怜?”凌长赋看完那两页纸,气得大骂。 柳筠衡别过头去,他好像,真的做错了。可叶离,并不坏吧,他才不相信自己那一回出手相救是救了两条蛇。 “你啊,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时候不早了,歇着吧。”凌长赋见他这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起身告辞。 柳筠衡一个人端坐在那里,回想起这几年。他在心里,真的是把叶离当成自己的兄弟。可柳筠衡素来不喜束缚,这下看到程风所言之事,心里万丈火起,可如今身在这军营,他又回不得。 思来想去他只能给程风回了信,只说待他回去再议。自己只能把这事压着,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程风收到这信的时候不由的叹了口气,早就说了让他别对叶离那么好,那孩子来路不明就算了,还颇有心计。偏生还让他学了一身武艺,又将他带在自己身边。 这叶离和那冯俊良一个好货色都没有,如今一个是放虎归山,一个又是养狼为患。程风也是头疼,不过更让他头疼的还是叶离。那天他和他大吵了一架的场景他现在还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那天他还在整理柳筠衡让他去调查的东西,叶离猛地冲进他的屋子。 程风面上带着愠色,又有些不解的看着叶离,他很烦有人在他忙的时候这样来打断他。谁都不行,偏偏又是他。 “进门也不敲门,是何事急成这样?”程风又担心是娇画那边出了事情,还是耐着性子去问他。 叶离顿了顿,他有些不安,却又顾不上太多,舔了舔唇忙开口:“程风大哥,您一定知道主子去了哪对不对?” “主子?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程风拒绝的很干脆。他没想到叶离问的会是柳筠衡,只是问这话他倒是更好办,毕竟柳筠衡临行前说了他去边关的行踪不得透露给任何人。 程风知道这事关系重大,这些年总有人在找青门饮,也总有人在找柳筠衡。若是知道了柳筠衡的行踪,那就不是个人性命攸关,而是这天下的安定。 “为什么?”叶离不解的问道,他能预料到程风会拒绝,但是真的没想到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程风见他追问,不由得冷笑道:“呵,你别以为你做了几年公子的随侍就可以目中无人。那雨霖铃的鞭刑,我可不想去尝。” “程风大哥,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知道公子的下落。以前他都会告诉我,可这次他忽然消失,我是在担心他。”叶离急的额头冒汗,他都寻了几日了。长存班没有,灞桥没有,落蕊酒庄没有,醉花阴也没有,那里都没有。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8节 程风看着他,依旧是冷笑:“叶离,青门饮的门规你是不是又忘得干净了?” 叶离忽然背上发凉,他自然没忘:“青门饮门规第十八条,不得私下猜测,打听主子行踪,更不得私自找寻主子下落。” “若忘了,自己去背一遍;若没忘,你自己好自为之。”程风有些不耐烦了,又扔出了一句:“若无他事,你先回吧。” 叶离点了点头道了声抱歉,悄声离开。 程风叹了口气,这人给他的感觉越来越不对,确切的说,他对柳筠衡的感觉越来越不对。 “若是别人倒也罢了,这,这也,自作孽,不可活。”程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思量许久,想了想,还是用紫信笺捎了这个事,多少这人,不得不防。 这跟着去了七个年头,还是这样德行,真是没一点长进。 躺在榻上,柳筠衡的柳眉还未舒展开来。想到最后,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叶离,我们之间是不是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 柳筠衡正准备翻个身睡下,却感觉旁边有人,睁开眼,竟是宇文淇。他忙坐了起来,看着他问道:“殿下怎么了?”柳筠衡的营帐外没有安排人守着,故而进来也不会有人通报。 宇文淇只是看着他,又摇了摇头。他咬着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柳筠衡。 “柳大哥,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两个人僵坐了许久,直到柳筠衡取了见外袍给宇文淇披上,他这才开口。 柳筠衡估摸着他这是又梦魇了,想着自己这下精神尚足,点点头开口道:“殿下说吧。” “殿下又做噩梦了?”柳筠衡看着他微微一笑,干脆起来点了支蜡烛。就是那淡淡的烛光也没能掩住宇文淇依旧惨白的脸,柳筠衡伸手取来杯盏,依旧是自己先饮了一口,这才给他倒了杯。 宇文淇举杯就饮,没防着把自己呛个半死。咳了好一会,才看着柳筠衡问:“你怎么知道?” “您上回做噩梦的时候一晚上都在装睡,凌兄也曾对我说过。”那后半句分明是为了掩饰才补上的。 “好吧,瞒不过你们两个。武功有比我好,又比我聪明。我也不知为什么,到了这里时常会梦到母妃,母妃一直在梦中让我快些离开这里。她说有人要害我。”宇文淇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无奈,这样的地方他也不想久留。可他要怎么办,现下越发的乱,他根本不可能离开。 柳筠衡心下一沉,他虽不信什么鬼神,但这也不是空穴来风。可这样的情况让他如何劝说? 他正准备开口,却见宇文淇昏昏欲睡的向后倒去。他没再吭声,只是将宇文淇抱到自己的床榻上。 这一夜似乎有些漫长,宇文淇依旧是反复不断的噩梦。柳筠衡守在一旁,闲来无事,将程风给他的信翻出来。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他离开之后,宇文淇也是一步步被人逼入绝境。 入住锦瑟殿,上学堂,出宫建府。看似风管无限,背地里谁又能知道他吃了多少的苦头。 宇文淇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二哥宇文溪一道去戏楼听戏,可是他这样一个呆呆笨笨的皇子,招来的只会是别人鄙夷的目光。但宇文淇浑然不觉,全部照单收下。 柳筠衡有些想不通,若是说兄弟之间在学堂的争斗,这倒是正常。这样的年纪,争斗些什么自然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后妃联合起来针对一个丧母的皇子,这就有些奇怪了。 将信件翻看的差不多了,他习惯性就着烛台点燃焚尽。 猛地一回头,宇文淇正对着他看。许久,听他问道:“柳大哥的习惯麽?” 柳筠衡真觉得这夜漫长的有点可怕,若不是他自己这些年行走江湖见得事情多了,这今晚非得被这小毛孩吓个半死不活的。 “有些东西,自己记得就好。又不是呈堂公证,留下了反而惹是生非。”柳筠衡知道是方才烧起来的时候光线太亮把他弄醒,听他问了,便随口解释了一句。 “你记性很好麽?” “还行。” “我睡不着了,能不能同我一道出去走走?”宇文淇忽然丢了这么一句,然后自个儿起身往外走去。 柳筠衡有些无奈,这小子是被他俩兄弟惯坏了麽?这闹腾了一夜,他不睡他还想睡呢。但是柳筠衡还是拿了剑跟了上去。 外面的天已经微微亮,宇文淇在前面走了一段路,转头看到柳筠衡的时候,他又笑了。柳筠衡微微颔首,他看着他,看着前方。 黄沙漫漫,纵使没有狂风扫过,这样的粗矿和荒凉,柳筠衡不喜欢。尤其是在他去了江南之后,他忽然很喜欢金陵,很喜欢临安,喜欢那些地方的温婉柔美。而在长安,他觉得最美的地方就是灞桥,两岸灞桥柳,莫名的给他以置身江南之感。 “柳大哥喜欢这大漠麽?”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是不是好久没见到叶离了,存稿十六万的我表示,我好像也很久没见他了。每天都是小六小七在眼前晃来晃去〒▽〒 小七不是胆子小,就是经常做噩梦弄得人很累,所以才去找了柳筠衡。差不多就表示他认定柳筠衡不会害他。 ☆、筠衡的筠 柳筠衡闻言摇了摇头,吐出了三个字:“不喜欢。” “因为太荒凉麽?可是我喜欢,至少这里多少有着人情味,多少让人还有活下去的欲望。”宇文淇笑了,很孩子气的笑颜。 柳筠衡在心里琢磨着他的话,许久,点了点头。他能懂他,这里虽然荒凉,但是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前面是战场,不是陷阱,自然让人能还有存活的想法。 “若得空,可四处去走走。这天地之广,大好河山,你若不见见就这般定论,实在是可惜了。” 宇文淇有些惊异的看着他,忽而又想起他来之前凌长赋的话,忙点了点头:“好,若真如兄长所言,定然要去各处走走。我十六年来只在皇宫里活着,看来真的已成了井底之蛙。” “得空,让你凌大哥带你到灞桥附近走走。”不知怎么的,柳筠衡脱口就是这句话。 宇文淇启齿一笑:“好,定然赴约。” 这二人边走边聊,竟是到了军营后方。宇文淇四下看了看,牵过一匹马来。正欲翻身上马,却被柳筠衡拦下。 柳筠衡摇了摇头从他手里拿过缰绳,转头问他:“殿下是要去哪?” “想出去走走,怎么?” “再过一二日又要与火璃国起战,这几日殿下还是在军营里待着为好。”柳筠衡很认真的说着,很认真的看着他。 宇文淇心头一颤,却依旧嬉笑:“我只在这周围走走。” 柳筠衡摇了摇头,一脸严肃道:“你忘了那夜之事?” 他所指的,是那夜宇文淇遇袭之事。后来查出来的时候,凌长赋脸都气黑了,竟真的是内外勾结所致。若是那日柳筠衡真的两步走开,或许宇文淇就会成为火璃国要挟大祁的筹码。 “柳大哥。”宇文淇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知道柳筠衡的言下之意。在这军营之中都不安全,那若是出去,岂不是更为麻烦。 “筠衡,筠衡,子淇也在。我一早上找你们,你俩倒好,竟在这里。”凌长赋找到人的时候真是喜怒交加,来不及多说,只对着柳筠衡道,“你快随我回去。” 柳筠衡看了一眼宇文淇,便跟着凌长赋回了大帐。回到大帐才知道原来是楚惊鸿来了,柳筠衡对凌长赋的大题小做实在是无言以对,不过对于他来说,楚惊鸿的到来的确是件好事,至少他可以随时离开了。 “这位是七殿下?末将见过七殿下。”楚惊鸿见到宇文淇进来的时候就知道是他,故而撇下柳筠衡二人走过来行了个礼。 他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可奈何人家是皇帝的儿子。不过楚惊鸿并不会因为这些觉得不舒服,他从来不在意这些。 “楚大哥?您快快请起。”宇文淇被楚惊鸿这一礼倒是行的惊了一下,继而又苦笑道,“若不是楚大哥相助,我只怕今日都不能站在您面前了。” “殿下这话严重了。”楚惊鸿看着他,不觉有些心酸。 “我这回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皇上的意思是想驱逐火璃到千茴岭的西北方去,听说前些日子济风口打了一战够漂亮的。”楚惊鸿说着,拿出了密折。 凌长赋顿了半响才伸手去接,要打算把火璃逐到千茴岭以北,这可不是一见好办的事。这一次,他们在这都打了三个月多了,如今也不过是僵持着。 “对了,七殿下,这是二殿下托我捎给您的。”楚惊鸿看凌长赋一言不发,便从袖间取出一封信递给站在边上的宇文淇。 “多谢楚大哥。”宇文淇结果之后并不打开来看,而是等着凌长赋这边的话。 凌长赋看了看他们,反笑了:“为何都这样看着我?既是说了,少不得还得在这几个月。不过皇上这意思,也不是不好,只是你们看看如今的局势,着实是不易。” “唯有让他们先求和我们才能够,不然,这事就越发的难办。”柳筠衡抱着剑,那目光却是随意的落在前方。 柳筠衡这话听着颇为有理,楚惊鸿皱了皱眉道:“若是这样,我们一道再去看看如今的阵势图。上回和火璃交锋之后,我听说你们又打了几回胜站,如今的局势我是不大清楚。” “走吧,一道去看看。” 楚惊鸿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军营,所有的大将也都迅速的赶来。大家一起商议了几个时辰,定了几套方案,这才各自散了。 “若说让七殿下一个人领兵我是反对的,但筠衡愿意同去的话,这就十分稳妥了。”楚惊鸿看着宇文淇笑道。 柳筠衡笑道:“哪有楚大哥说的这么严重,殿下也是骁勇善战之辈,哪里非要我一道才算稳妥。” “你这话说的,可千万别拒绝了这事,小心子淇一会跟你翻脸。”凌长赋看了看柳筠衡,又看了看宇文淇。 柳筠衡低声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不行了?” “筠衡,这是我师父给让我带给你的。”楚惊鸿这下才把袖间另一封信拿了出来。 “前辈?”柳筠衡有些奇怪,前辈能有什么事找他。 “柳筠衡,柳大哥的筠是这个筠啊,我还以为……”宇文淇站的位置里柳筠衡不远,偏了一眼看到那信封上的名字不由的脱口而出。 凌长赋笑道:“以为是白云的云?反正,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还有人叫他军衡的。” “你还真别说,老头当年给我取的这个名字,我最喜欢的还就是这个筠字。”柳筠衡也笑了笑,老头的意思他很明白,与檀字相合,草木之人。 不过这倒不是说低贱卑微,本意是让柳筠衡长大成人之后可以不忘本心。 “我却是最烦每回提笔给你写信时写上你的名字,三个字都难写,太麻烦了。”凌长赋笑道,这般的玩笑对他他俩来说在正常不过了,不过这下还有旁人在,多少还是收敛的。 楚惊鸿指着凌长赋笑道:“筠衡,下回他不写全你的名姓,那你就别管他在边关死活了。哪有这么懒的人?” “你可听见了,楚兄说的。七殿下作证,我可是记下了。”柳筠衡笑了笑,看天色不早,便同宇文淇回了那边的营帐。 宇文淇一脸好奇的看着柳筠衡,直到柳筠衡示意他问话,这才道:“你如何同楚大哥也那么好?” “我跟着凌兄去过几回凌云谷,见过楚兄。”柳筠衡如实道。 “难怪,挺好的。”宇文淇点了点头,没在吭声。 这一晚学了些兵法之后,宇文淇说要去练会剑,柳筠衡本想回去歇着,想着还是又陪了他一会。 宇文淇的剑法还算是扎实,不过扎实过头了点,就成了死板。柳筠衡看着有些难受,拔剑过去直接与他对招。岂料还没两招宇文淇就败下阵来,宇文淇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剑,有些难过。 他不知道柳筠衡的底细,只怪自己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明日改教你练剑好了,你底子不错,就是缺人与你对招,太死了。”柳筠衡说完就回了自己的营帐歇下,留下宇文淇一个人呆呆愣愣的在那。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剑法是如何习得,每天过了三更一个人躲在锦瑟殿的后花园偷偷的练到四更,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对他对招。 不过让他感觉安慰的是,柳筠衡竟然主动提出教他。他记得凌长赋先时对他提起柳筠衡的时候曾对他说过:“你找他问什么都好,就是别提及武功这事,他有些忌讳这些。而且筠衡从来不轻易与人过招,虽然功夫是有那么点。” 宇文淇还没意识到自己会有多惨,直到第二天开始每天柳筠衡是一边与他对招一边对他讲解对战之策的时候,宇文淇就真的有些后怕了。这兵营里都知道柳先生在教七殿下习武,虽说也想来看看,但是终究怕误了事情挨罚。所以那些人就轮流巡营,只为看的片刻。 宇文淇算的上难得,愣是不怕苦不怕累的咬牙坚持着所有的练习,无论柳筠衡提的要求有多过分。凌长赋和楚惊鸿有时候见了都有些不忍心,可柳筠衡是真没半点手软。 “我想着,他这遭回去,对你真是又爱又恨。”凌长赋悄声道。 “爱就不必了,恨倒是无所谓。你这凌家军,火璃国可是恨得咬牙切齿,如何,还不是好好的。”柳筠衡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却回答的很认真。 楚惊鸿亦是摇了摇头:“这孩子如今可比先时他兄长说的长进多了,简直快要脱胎换骨,筠衡,你小心神隐不了喽。” “楚兄这话说的尚早,这为不为官之事,还是只有我自己说了算。对了,你们那边安排定了么,我同殿下一道去万合谷?”柳筠衡应着话,可眼睛却始终看着宇文淇。 作者有话要说:  满满的都是小七的上进心啊,我想起那天刚刚发出重逢的章节,那一章我修了好久的说。然后好多妹纸对我说,小七好攻啊,出场特别棒,哈哈。 柳筠衡基本是全天候的冷静,特别冷静,特别冷。嗯,冷。 ☆、坠落崖底 楚惊鸿和凌长赋聊了一阵赶着回去忙着后日出兵之事。这边宇文淇好容易收了剑,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是累了还是在想什么。柳筠衡走了过来,看着他。四目相对,宇文淇有些艰难的冲他一笑,却也没敢吭声。 柳筠衡一把将他横抱起,带他回了自己的营帐。 “让我看看你的腿。”柳筠衡的动作已经足够的小心,但他将宇文淇放下的时候,还是见到宇文淇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用。”宇文淇阻止道,“我歇会就好。” “你不怕你的左脚废了?”柳筠衡喝道,说着将他的靴袜褪去。这一看才知道脚踝处已经红肿,似还有淤血的样子。 “来,你先躺着,我去拿点药。”柳筠衡见他双手一直反撑着,便将他的腿轻轻的平放,又扶他躺下。 他出去了许久,回来时手里拿了好些的草药。柳筠衡从那些药草里面挑拣了几味活血化瘀的药,其余弃之不用。给宇文淇敷好了药,就将所有的草药放在一起销毁。做完这一切,才回到床榻边看着宇文淇。 “好多了。”不待他问,宇文淇应了一句,转了头就要睡去。柳筠衡有些无奈,只能取了被子为他小心的遮盖。他不大喜欢照顾人,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又无奈的很。 他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听宇文淇问道:“你要去哪?” “你若不嫌,躺下与我同眠罢。”宇文淇说着,往里躺了躺。 柳筠衡嘴角冷笑了一下,果然是不能小看了这孩子,这一句,可是让他连走的理由都不能有。 他也不怕却是一边躺下一边开玩笑的问:“殿下不怕我压了你的腿?” “不怕,这样就没事了。”宇文淇说着就倾身压了上来,他将柳筠衡抱住,悄悄的笑了一下。 柳筠衡有些无奈,若不是心里念及他腿上的伤,此时真的想一把将身上之人推开。可这样也不是一个法子,柳筠衡只能腾出手来将宇文淇护住。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天刚微微亮,柳筠衡就没法再眠,可看着宇文淇睡得正香,又有些无奈。 “子淇,子淇?”柳筠衡低声唤道。见他没醒,轻轻将他抱住,待自己脱身,又轻轻的替他盖好被褥,这才松了口气。 “柳大哥?”宇文淇睡得很死,一直到柳筠衡为他换腿上的药才醒了过来。 柳筠衡没应话,只是小心的为他包扎好,这才朝他点了点头,又伸手给他。宇文淇一看忙牵住他的手起身,左脚踩在地上已经没有疼痛感。他忙蹦跶一下,又冲着柳筠衡笑了。 “柳大哥这是妙手回春?” “贫嘴。”柳筠衡面无表情的替他穿好衣服,又开口道,“后日一战,若你这左腿不便,你是打算在这兵营待着麽?” 宇文淇闻言忙道:“不要!” “那不就得了,若到那日依然不舒服,你就和我同乘一匹马罢。”柳筠衡这段时间下来也摸清了宇文淇的脾气,自然也能压得住他。 “好。”宇文淇点了点头,他知道柳筠衡这是在护着他。他护着他的不止是他的安全,更护着他的心。 依旧是夜里起兵,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一日。 深秋的日子,加之又是荒漠,越发的冷,四方呼啸而来的寒风灌的人越发的难受。 因着安排给他们的任务不重,柳筠衡和宇文淇带的兵马并不多。可领头之人走着,就发现前方的情况不对,忙报给了宇文淇。 “撤。”柳筠衡的反应极快,他说着忙勒转了马头。 可此时已晚,后方已经迭起喊杀声。 “不好,中埋伏了。”柳筠衡飞身而起骑到宇文淇的马上,他一手拽住缰绳,一手按住腰间的随云剑。 后方已经乱做一团,前面的人也在窝里乱。柳筠衡无心顾忌其他,只是低声对着宇文淇道:“别怕。” 他驾着马,挥剑往前方杀出了一条血路,而后方那些人追赶不上竟架起了弓箭对准他们。 “子淇,你要干嘛?”柳筠衡见怀中的人挣扎着要离开,忙喝道。 宇文淇看着他,应道:“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柳大哥,你快走,我留下就是。”他说着就要跳下马去。 柳筠衡来不及多想,用身子将他禁锢住,腾出手反手挡下射过来的剑。他喘着气,驾着马往前去,一面喝道:“别闹。” “我……”宇文淇只觉得耳边满满的都是柳筠衡重重的呼吸声,而眼前全是是夹着血色的黄沙。 后面的人越追越紧,护着宇文淇和柳筠衡的人越来越少,身后遍地横尸。 一支流箭射来,马儿中箭倒地。柳筠衡反应的及时,抱着宇文淇滚落在地的时候也尽量避免让他受伤。 后面的人还在追赶,柳筠衡不敢停下,只能带着宇文淇往前跑去。没跑多久,就发现情况越发的不对。前面已经快走到了万合谷的悬崖边上,后面的追兵也已经步步逼近。 “黄勇大人给的消息还真是准,这次收获可不小啊。”领头的看不出是不是火璃国的将领,但能肯定,绝对不是自己人。 柳筠衡看着包围的人,侧耳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心理暗道坏了。 “柳大哥,怎么办?”宇文淇还被柳筠衡一手拦腰护着,可他却没有一丝惧意。 “你怕不怕?不怕就一起跳。”柳筠衡说着望了望那被雾气缠绕的万合谷。他知道这万合谷这悬崖是有多么深不见底,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包围过来,他们若是硬闯出重围,那胜算太小了。 宇文淇也曾听士兵说过万合谷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可听柳筠衡的话意,却似乎另有玄机。 “我听你的。”命悬一线的时候,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抱住我,跳。”柳筠衡低声道,说完便包住宇文淇往下跳去。 那些围捕的追兵瞬间傻眼了,他们料到了会被反杀过来,料到了会被他们俘获,料到了会中箭身亡,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一起跳崖了? “给我落石!”敌军的首领大喝一声,下令道。 手下只觉得后背发寒,这万合谷的悬崖从来都是有去无回,还要落石?但也不敢违抗命令,拿来大块的石头往下扔。 柳筠衡抱着宇文淇下落的很快,柳筠衡下落了一段,向上忘不见悬崖的时候,他这才施展轻功。 可猛的就发现上面有巨石滚落,来不及一声大骂,他忙带着宇文淇避开。 这万合谷似乎真的是深不见底,柳筠衡带着宇文淇避着顶上落下的巨石,却有些疏忽底下的情况。宇文淇只觉得自己猛的被他换了方向,又感觉柳筠衡似乎撞上了什么。 “柳大哥!”宇文淇这一路也在用自己的轻功托着柳筠衡,可他被柳筠衡抱的压根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柳筠衡没有应话,刚刚他为宇文淇挡着的,是山崖突出来的石块。可他自己的腰部却撞上了,他幼年练功时腰部就受过伤,方才那一下似乎打到的就是旧伤处。 宇文淇能感觉柳筠衡的身体情况,他运起轻功支撑柳筠衡。可因为自己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不想让自己也撞上了山崖壁,他条件反射的闷哼一声。 柳筠衡在心底叹了口气,更快一步把人带离,可无奈自己渐渐有些体力不支,最终还是摔了下去。 “柳大哥,柳大哥,柳大哥。”柳筠衡失去意识的时候离崖底已经不远了,可他还不忘将宇文淇护住。宇文淇守在他身旁已经有好一会了,他是自己的左腿撞了山崖壁,这下基本是动不了。 “嗯……嗯……”柳筠衡皱着眉,隐约听到有人叫他,又猛的想起自己和宇文淇落崖之事,马上清醒过来。 “柳大哥,你醒啦。” “子淇?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伤了哪?”柳筠衡猛的坐起来,看着他问到。 “唉,你怎么不顾及一下你自己?我还好,就是左腿动不了了。”宇文淇心头一暖,反笑了。 柳筠衡皱了皱眉,四下看了一下,松了口气。他伸手揉了揉宇文淇的头,笑道:“你等等,别怕。” 他慢慢站了起身,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然后弯腰将宇文淇抱起。 “柳大哥,我自己可以,你放我下来。”宇文淇的身量与柳筠衡相当,这下两个人都受了伤,他自然不安。 柳筠衡柳眉微蹙,看着他道:“我没事,你左腿的血,唉,你别乱动就好。” 宇文淇轻叹一声,只能乖乖的靠在柳筠衡身上。可不觉,还是昏睡过去。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只是轻轻的将他抱紧。他知道那山崖落下的危险,可是得幸,终是活了过来。如今两个人都是负伤累累,只得先缓缓在考虑回去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敲个黑板,这时候小七是十六岁,小六加八岁,是二十四岁。 然后再画个重点,记住小六这次受伤的腰,( ̄_ ̄|||) 最后,好了,已经算是吃上了〒▽〒。 ☆、左腿骨折 这万合谷悬崖上下可谓两重天,上面还是深秋的萧瑟之景,可这下头有如枯木逢春,一派生机勃勃。 柳筠衡向前走去,不知行了多久的路,那山林逐渐能见到一条小路。柳筠衡松了口气,终究还是被他找着了。 这千茴岭一处若是别人是怕的,可柳筠衡却真是如自家后院般熟悉,因为这一处是程风幼年待着的地方。不过如今看来,该是个无人住处。 岂料这才又走了几步,就碰到两个背着药篓的人。那两人正有说有笑的走着,似听到了声音转身看时一脸惊异。 “公子?”不是别人,真是程风和微烟两个。 原来那日叶离把程风惹恼了之后,程风想着还是避开为好,不然他定会纠缠到底。恰好微烟也打算离开一阵子,两人就商议了一道去了这万合谷底。 程风还对微烟开玩笑说是等头顶上的战打完了,直接让柳筠衡到这来歇会。 “这位是?”程风说着便伸手过来准备将宇文淇接过,谁料柳筠衡摇了摇头。 “不必,我记得程风的屋就在前面,先过去吧。”柳筠衡有些怕伤着宇文淇,故而也不敢假人之手。 “来,放这屋里吧。”回到屋里,程风一面帮忙柳筠衡放下宇文淇,一面又让微烟去取了干净的衣物来。 柳筠衡看着依旧合眼安睡的宇文淇,此时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公子,这上面的,这人是谁?这是怎么回事?”微烟方才在路上也不敢开口问,这下见已经安顿好了,才低声问道。 柳筠衡皱了皱眉,对她道:“程风这里应该有护腰之类的东西,你帮我去找来。我一会同你说。” 微烟找来护腰和干净的纱布之后就将门虚掩。程风替柳筠衡小心的褪去铠甲,解开衣裳才发现他的腰已经是红肿间带着淤血。 “你忍着些,我替你上药。这是撞上哪了?”程风压低了声音问,心里暗叹柳筠衡的忍耐,如何被撞得这么厉害还能和没事人一样。他此时也明白过来床榻上躺着的少年,除了那七殿下还能有谁? “我俩中了埋伏,对方人太多,无法突围只好下来了。”柳筠衡皱了皱眉,很简单的说了两句。 不想却引得程风笑了,他小心的替柳筠衡上好药,又替他绑好护腰,这才开口道:“公子,我和微烟今日出去采药时可是感到这边地动山摇的,没那么简单吧。” “他们落石了。”柳筠衡点了点头,依旧是淡淡开口。他轻轻的扶起宇文淇,为他褪去铠甲,又为他换了干净的衣裳。 程风方才特意取了宽松的衣物,这下换好,又小心的卷起裤腿看他的左腿。 “公子,这活就我来罢,你放心,我不会去虐待他的。”程风从他手里接过东西,示意他先在一旁歇下。 柳筠衡点了点头,在床头坐下。他看着宇文淇,见他依旧是剑眉微蹙,伸手为他轻轻抚平。 “他这似乎有用过药了,只是今日是不是随你下来的时候,估计也被撞了。”程风说话间已经为宇文淇包扎好了左腿。 柳筠衡听着,也只是随口应道:“嗯,先时是我为他上了一次药,刚好没多久。” “公子是遭了何事,如何会从万合谷上面坠崖落下?”微烟一直在外头候着,此时听得里面已经安定下来,这才走进来。 柳筠衡见得她问,这才低声将事情说了。说了如何中埋伏,如何被逼到悬崖边上,如何带着宇文淇跳了下来,如何因着躲避落石受了伤。 “公子,那如今你二人从崖上跳下,军营里一定乱套了,凌兄怎么办?”微烟着急的问道。 柳筠衡皱了皱眉,对她道:“你小声些,我如今也顾不得上面,只是好歹也得等他好些了才能再做打算。” “对了,公子,他的左腿,可能没那么快好了。撞得太狠,断了。”程风在一旁静静的说道。 柳筠衡皱了皱眉,笑了:“无妨。罢了,你递个消息给凌兄便是,其他不必说,让他自己看着办便是。” “程风知道了。” “还有,子淇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们叫我名字就好,小丫头叫我柳兄吧。”柳筠衡一直都只是看着宇文淇,看着已经昏迷好久的人。 微烟扁了扁嘴,看着程风道:“你瞧瞧,这就叫偏心。如何你叫的名字,我叫不得。偏生也才比我大了几岁。” “小丫头莫闹了,你随我出去将草药整理了,让柳兄也歇会。”程风说着,拍了拍微烟的肩,同他一起走了出去。 待他两出去之后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柳筠衡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轻声唤道:“若是疼,就别装睡了。” “柳大哥,你知道?”宇文淇慢慢睁开眼睛,皱着眉看着他。 柳筠衡看着他,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他伸手扶他半躺着。又对他道:“你的眉皱的越发的厉害,你当我是傻子么?” 宇文淇摇了摇头:“疼得难受,我的的腿,是不是断了?” “嗯,断了。你别怕,很快,我会带你回去。” 宇文淇笑了,他笑的很轻松。像是忘了腿上的疼痛,却忽然板着脸问他:“他们都巴不得我死,你为何不害我反而还救我?”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你?”柳筠衡反问他。 宇文淇有些不依不饶:“那又为何救我?” “你命不该绝。”柳筠衡冷冷的吐出五个字,别了头不再去看他。 可这五个字,宇文淇一直记着,记了一辈子。 柳筠衡再看他时,见他咬着唇,那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伸手过去,按了按他的眉,问道:“很疼吗?我去找找看看有没有麻沸散。” “柳大哥,你能不能陪我一下?不疼。”宇文淇咬了咬唇,伸手拉住柳筠衡的衣服。 柳筠衡看着他,点了点头:“好。”他不忍心拒绝,转过身与他相对坐着。 “你呢,我的腿被人包扎好了,你呢?”宇文淇看着他,指了指他的腰。 柳筠衡摇了摇头,忽然问他:“你如何都不问问这是哪里?” 他又笑了,又是孩子气的笑颜,看的让柳筠衡的心里有些抽疼,只听他道:“你我的衣服都换了,想来,这是你朋友的居所。不然在悬崖边上,你如何问我敢不敢随你跳?” “嗯,对。这里是我一个好友的住处,别人都以为万合谷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没人知道这一处竟然隐居这一个神医。”柳筠衡对宇文淇的种种都已经习惯,故而这下听他应话也不再做任何隐瞒。 宇文淇听出柳筠衡没有半点隐瞒自己的意思,点了点头,他怕柳筠衡如今的身子久坐不了,谎称自己累了,柳筠衡便抱着他躺下。 “我不知你的腿到底断有多厉害,可是你记得,别乱动,万一这左腿就废了。若是疼得难受,你就叫我。”他说着,轻轻揉了揉宇文淇的头,又笑:“别一直皱眉,小小年纪装什么老成。” 宇文淇听了这话,习惯性的皱了眉又被柳筠衡伸手按了按他的眉心:“习惯了,既然柳大哥说了不喜欢,那我改。” “睡吧。”柳筠衡没有多说,就准备起身离去。又回头道:“我去取些东西,一会来陪你。” “你这如今,是要舍命陪君子了麽?”程风看着柳筠衡手上的麻沸散,冷笑着看他。 柳筠衡的目光也变得冰冷,许久,他道:“或许吧。若真的要,我并不介意,我当年既然敢应下老头说的话,如今就算是刀山火海,我都会陪着他走下去。” “是么,罢了,罢了。你说该如何,说吧。既然当初我们都选择了留下陪你,那,我们也尊重你的选择。所以你记得,这舍命陪君子的事情,不是你一人做得。”程风无奈的应道。 他知道柳筠衡重情重义,更何况,这是前盟主临终时对柳筠衡提的。 “多谢。”柳筠衡说完,正准备离开,却被微烟拦住。 微烟看着他,盯住他很久,然后问道:“公子先时的玉佩,去哪了?” “如何今日又问这个?” 微烟背在后面的手向他伸了过去,那手里,吊着的,正是柳筠衡的那枚玉佩。 “这世间,真有两枚一样的玉佩麽?若是别人的,或许还真的有。可青门饮的掌门玉佩,这世间,真的会有第二枚麽?” 柳筠衡沉默了,看着微烟,许久,他笑了:“不用猜了,是我和他换的。程风没告诉你麽,没告诉你他的身份麽?” “可是,就算他是我们青门饮上下要认的主,他如今的境况那么危险,这枚玉佩若是落入别人手中,公子你知道会如何麽?”微烟气不过,冲着柳筠衡大喊。 作者有话要说:  左腿骨折,是小腿。我本人左脚脚踝骨折过,,,,知道那个感觉。 我心疼小六的腰,伤的那么严重还把小七照顾的好好的。 ☆、追随风云 程风见势头不好,忙喝止道:“微烟!” “你说的不错,这玉佩若是落入他人手中,青门饮的确可能很危险。可是我只问你两句,你可知道这玉佩他放在哪里麽?我们青门饮何时开始认一件死物办事了?”柳筠衡实在有些累了,也不顾及自己的受伤的腰,猛地坐到地上。 “公子!”程风忙过来,欲扶他,却被他拍开。 柳筠衡摇了摇头,看着他道:“你容我坐一会,累了。” 微烟看着他们,她紧咬着下唇,一句话都不敢回。柳筠衡说的不错,这玉佩也是方才她去浆洗他们换下了的衣物时才发现的。玉佩放在宇文淇贴身衣物贴近胸口的地方,特意缝了一个口袋放着。 “所以,公子你知道,殿下他一直带着这玉佩?”微烟跪坐在柳筠衡面前,问着话,留着泪。 柳筠衡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他也是那晚被宇文淇抱住睡的时候,因着被硌着了,这才发现那玉佩所在。他伸手向微烟:“东西给我。还有,日后在他面前说话注意些。” 微烟一脸的不情愿,可无法,还是把玉佩放到了柳筠衡的手上。她扁了扁嘴,看着他道:“公子,你能不能别那么凶?” “看你表现。”柳筠衡应着,又伸手向程风示意拉他起来。 程风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若不然你这几日先去歇着吧,照顾他的事情,教给我们两个就好。” “若这人是普通人就罢了,他脾气太古怪,还是算了,不要两相为难。我之前那个药,你这里还有么?有的话,给我一些。”柳筠衡想了想还是婉言拒绝,这样陌生的环境,又是刚刚逃离生死关头,他还是担心他的。 程风点了点头,送他过去。 门才刚推开,就见宇文淇歪着脑袋,那双眼一直盯着他们看,嘴里还时不时倒吸凉气。 “小公子觉得如何了?方才包扎时也不敢放太多的麻沸散,如今只能忍着。”程风见他这般忙上前说道。 宇文淇闭了闭眼,强忍着笑了笑:“多谢义士相救,没事,我能忍。” “来,把这个吃了。”柳筠衡撑着床榻跪在宇文淇床头,将一粒丸药放进他嘴里。 宇文淇将那药丸咽下,看着柳筠衡道:“柳大哥,你还是躺下罢。”他依旧是习惯性的皱眉。 柳筠衡看着他,将怀中的玉佩拿了出来,递给他。“微烟姑娘方才浆洗时发现的。” 宇文淇看着玉佩笑了,很开心的笑着接过。他看着那玉佩,抚摸着那流苏穗,然后看着柳筠衡道:“多谢,代我多谢微烟姑娘。” “她也在这院子里,你要谢,待明儿好些了,自己去谢她。”柳筠衡回头时,才发现程风早已不在屋里,他又对宇文淇道,“方才那是程风,微烟是他妹妹。” “那义士叫程风麽?倒是和我那把剑的名字有些像。”宇文淇说着,又皱了皱眉,左腿不停的疼痛。 柳筠衡取了一床被褥放在他的左腿下,看着他问道:“很疼吧?要不要服一粒醉中仙?”那是江湖上很出名的止痛的药物,服下,可以昏睡很久。 宇文淇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你躺下来陪我说说话吧。既然是我该经历的,我会忍过去的。这又不是极刑,何况,还有大哥陪着我。” “好。”柳筠衡点了点头在他身侧躺下,又问他,“你方才说程风的名字和你剑的名字有些像,你的剑,名唤什么?” “剑啊,叫追风,不是我起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取得。很俗气的名字吧,我总感觉很多人或者其他的人,都会以这个名字来命名吧”宇文淇想起秋枫剪桐当年把这把剑给他的时候,对他说了这剑的名字,还告诉他不能改了剑名。 柳筠衡侧身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他想起自己的剑,当初老头给他的时候,唯独说了,这剑的名字你别改。 “柳大哥的剑呢?有没有名字?”宇文淇看着他问道。 “有,叫随云。若说俗气,和你的追风,彼此彼此。”柳筠衡应道,有些话,他想着还是说了比较好。 他和他之间的相处,不会只是一天两天。 “可我觉得,你的比我的好听。”宇文淇辩解道,又问他,“柳大哥还记得那夜对我说你想起了你的幼年,你们平常人家的小时候应该很有趣吧,不像我,每日只能在洛云殿待着。” 追随风云,宇文淇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这句话来。却只是看着柳筠衡,等他说话。 柳筠衡看着他,迟疑了一下,他点了点头:“其实,我是个弃子。” “怎么会?”宇文淇打断了柳筠衡的话,他一脸的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柳筠衡是江湖哪个门派的人,说不准还是那个门派掌门的孩子。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看着他道:“是事实。这些,是我懂事之后,老头对我说的。” “老头?” “教我武功的那个人,他不让我叫他师父。”柳筠衡含笑看着他,顿了顿又继续开口,“我喜欢灞桥边的柳树,从小喜欢在柳树下玩。所以后来老头告诉我,我是被丢弃到柳树下的。他说我不知道是被扔了多久,可是奄奄一息时还能被救活,这才取了柳为姓,为了报答柳树对我的护命之恩。” “我小的时候没什么事情做的,每日就是练武,练武。偶尔空了会偷跑去那柳树林去玩,可每次都会被老头找回来。” 柳筠衡的声音很低,他看着他说着自己幼年时的故事,看着宇文淇慢慢有了睡意,看着他渐入梦乡。 宇文淇一直不敢有太多的表情,他也实在是又累又困,可左腿上的伤痛却时不时的提醒着自己。他无法,只能装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左腿上的疼痛再次袭来时,他捂着嘴,忍着不发出声音。 柳筠衡轻叹了口气,起身将程风备在一旁的药取过来,动手给宇文淇换药。他小心的为他换好药,又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左脚和大腿。收拾好一切,这才又在他身旁躺下。 “是我连累了你,柳大哥你走吧,别管我,别理我,别再这样了。”宇文淇被感动的不知该如何,心里越发的愧疚。他伸手去推柳筠衡,却被他伸手轻轻的抱住。 “别乱动。小心你的腿废了!”柳筠衡在他耳边低声喝道,气息喷在宇文淇的耳畔,有些痒。可一瞬间,宇文淇想起了在悬崖之上,柳筠衡对他说的话,话不多,也是那样的语气。 宇文淇轻轻往柳筠衡的怀里靠去,筠衡,你太纵着我了。 这一夜似乎没那么漫长,在柳筠衡和宇文淇低声的对话中慢慢的熬到了破晓时分。宇文淇反复的让自己睡下,又因着疼痛感清醒过来。如此反复着,一直到了次日黄昏,他终是熬不住沉睡下去。 程风借机将柳筠衡带到自己屋里,他看着柳筠衡的腰部,不禁有些惊讶,这次好的竟然比先回还快。 “筠衡,你这样,还未达成前辈的遗愿,就先没命。”程风知道,柳筠衡定是用了青门饮的秘药,可那药若是服了,对身体只有伤害。若非万不得已,是不会有人去用的。 柳筠衡收拾好自己,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没事,也不会有事。” “你要用你的命去成全麽,用尽这一生?”程风苦笑道,“老盟主当年救你,不是为了要你这条命的。” 柳筠衡点头:“我知道,程风,不用太担心,我会好好的。若是这时候去陪了老头,别说我不甘心,老头也会把我踢回来的。” “你知道就好,今夜,你在我这歇着,我去陪他一夜吧。放心,没事的。”程风说着,拍了拍柳筠衡的肩,去了宇文淇的屋子。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9节 柳筠衡独自待在程风的屋里,躺在程风的床上,却没能让自己安静下来。 悬崖上的事情他至今没敢忘记,那个士兵口里唤作黄勇之人,正是大祁这次派来的大将之一。 难怪,接应的人一直没到,难怪敌军对他们的路线那么的清楚。甚至已经算好了如何将他俩逼到走投无路。 可如今他们都是一身伤痛,该如何?知道了恶贼却抓不得,惩不了,他该如何? 柳筠衡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无能痛恨不已,又偏生还是他平日最为厌恶的朝堂之事。 他不喜欢朝堂之事,也是因为老头。他忘不了老头最后的遭遇,故而他对朝堂是能避则避。可偏生,这一生注定跟着浑浊不清的地方要纠缠不清了。 柳筠衡看着屋顶,满脑子都只是宇文淇的脸。老头,若我完成了你的遗愿,那我就是不是就不在欠你了。好,我去做,一定完成你说的事情。 约定完成,我会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玉佩的缘故,如果不给宇文淇,后面肯定很麻烦。 看小七骨折我就想起当年自己骨折的感觉,头皮发麻。 ☆、叫我阿淇 程风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借着微光,里头的人还在睡梦中。他松了口气,岂料他刚刚走到床边,就听到宇文淇唤道:“柳大哥?” “是我。”程风笑着看着他。 宇文淇睁开眼看着程风,问他:“柳大哥呢?他去休息了麽?” 程风点了点头,问他:“你这下感觉如何?我一会再给你换药。今夜我陪你,筠衡我让他在我的屋歇着。” “好。” “筠衡的腰,年幼练剑的时候受过伤。那日抱你来寻我这,一直安顿好了你,才说了自己。”程风与他接触的不多,每每见他,面上都带着笑意,剑眉微蹙。 宇文淇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那眉头越发凝蹙。 “你不必担心他,他的情况比你的好多了。”程风说着,取来东西为他换药。 “是我害了他。”宇文淇喃喃自语,他有些悔,若是那日他站了出来,是不是柳筠衡就不会遭遇这些? 他不会忘了柳筠衡是如何把他护在自己左右,可想起就不住的悔。 “别乱想,你睡吧,若是左腿太难受,你和我说。”程风说着替他盖好被子。 宇文淇没有多说,安安静静闭了眼,他方才刚刚睡了,这下没有丝毫的睡意。可他不想打扰人,只能闭目养神。 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程风已是昏昏欲睡,宇文淇却警醒的朝门的方向看去。 算来也是过了三更,来的人是柳筠衡。他不放心,故而打了个盹就想着过来看看。 宇文淇刚想叫他,就见他把食指放在唇边,他点了点头,轻轻的将自己的身子撑起。 “睡不着麽?”柳筠衡快步走过来坐在他床榻边看着他。 宇文淇点了点头,伸手碰了碰他的腰:“你这还疼么?” 柳筠衡摇了摇头,低声笑道:“我没事了,你这腿伤少说也要一月才能下地,怕不怕?” “怕不怕都这样了,若说怕还能如何?”宇文淇笑了笑,他牵住柳筠衡的手,问他,“你不困麽?这下过来陪我。” “睡过了,想着来看看你。我想着你傍晚睡了,这下肯定醒着。程风是不是给你换过药了?”他俩的声音一直压得很低,回头看时,程风已经醒了。 程风看着他们取笑道:“这是多不放心呢,大半夜的不睡还来看着。” “睡不着来看看,你倒是睡得香。”柳筠衡说着,扶着宇文淇躺下,又对他道,“我同程风出去一下。” 程风随着柳筠衡往外走去,还没走几步,便听柳筠衡问道:“凌兄可收到消息了?” “嗯,收到了。这下上面可不得了,想来这回火璃国可是惨了。”程风笑道。 柳筠衡思忖了一会,笑道:“你这几日去看看皇宫那边的动静,凌兄知道子淇在我这定然不会有事。火璃国麽,那不是我要操心的。不过如今他这也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好,多少是有些难办。” “这倒也是,不过我真的发觉你,耐性不是一般的大。”程风说着拍了拍他的肩,“我再去睡个回笼觉,你去陪他吧。” 程风说的不错,那日两人坠崖之后,大祁的军营的凌家军个个都是怒火万丈,恨不能将那火璃国夷为平地。 “七殿下的事已经向圣上禀告了,你现下打算如何?”楚惊鸿看着凌长赋,他的目光复杂,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完全出乎两个人的预览。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柳筠衡竟然抱着宇文淇跳崖了。 凌长赋按了按眉心,长叹一声道:“七殿下在宫里的情况,我们都懂,可再怎样他也是皇子。如今该押的押了,剩下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已经知道宇文淇和柳筠衡的情况,但他不能说。他明白柳筠衡的用意,不能让这事功亏一篑。 “既然皇上的旨意没有下来,那就按老规矩办。”若是这事结束了,他一定要求一道圣旨,云林十三坞的人带的兵马拒绝别的将士掺和,实在是烦不胜烦。 楚惊鸿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火璃国那边自持站了先锋,想着这七殿下坠崖死了,大祁的军营一定人心涣散,故而越发的得意。 出事之后凌长赋的营帐里就只剩下凌家军的将领,很快,就定下了下一次进攻的时间。 “长赋,待安定了,我想到万合谷去找找柳兄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了,也带他去老前辈旁边吧。”楚惊鸿看着凌长赋,难掩面上的哀痛。 凌长赋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知道柳筠衡还活着,可那日听到坠崖消息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宇文淇死了会如何,只是心底里不住的传来一个声音。“筠衡没了。”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万合谷底真如世外桃源一般,不过没有桃花。 柳筠衡几乎日夜同宇文淇待在一起,每待宇文淇精神好些,便同他讲些兵法。偶尔也会说说那些年在各处游玩遇上的趣事,弄得宇文淇好不神往。 那腿上的伤渐好时,柳筠衡便每日抽空陪他下床行走。也就在这时,程风递来好消息,大祁的凌家军捷报频频,逼得火璃那边停战投降。 “准备何时回去?”这日柳筠衡又在陪宇文淇走路,他问这话时,宇文淇愣了一下,却低了头不说话。 “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打算待在这过一辈子?”柳筠衡陪他走了一段又问道。 宇文淇笑了笑:“若是可以,还真想。至少这里没人吃人。” “那你就别妄想了。”柳筠衡冷冷的丢出一句话。 宇文淇看了看他,扁了扁嘴,伸出手去牵住柳筠衡。柳筠衡没有挣开他的手,反而将他握住。 “子淇,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柳筠衡转过身看着他,一字一句都敲在宇文淇的心上。 “好。不过,柳大哥能不能答应我件事?”宇文淇看着他,忙补到,“很简单的。” “你说。”他越说简单,柳筠衡反倒心里有些不安。 岂料宇文淇见他答应,就开口道:“你叫我阿淇吧。子淇是从着兄长们的之辈叫的,更何况,我还未及弱冠。” “有区别麽?行吧,答应你了。不过一个名字罢了,按你说的,你直接叫我名字也是可的。”柳筠衡真是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少年,想来自己当初这个年纪的时候,倒是不这样的。 毕竟他是他,他是他,所以终究是不一样的。 “筠衡?若是被我叫顺口了,别说我没规矩。”宇文淇故意板着脸道。 柳筠衡伸手赏了他一个栗子:“哪来那么多规矩?” 宇文淇吃痛,却笑得一脸灿烂。 “阿淇,无论这么多年过来是好是坏,既然活着,以后的也无论是好是坏,你都要好好的去面对。”柳筠衡说着这话,忽然笑了一下。这里虽好,可终究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尤其是你。 宇文淇点了点头,是啊,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后面的还有何惧?先时他不过是一个人,信也不敢全信。可如今,他相信眼前的人,说不出的理由,只是单纯的相信他。 “我带你试试你的轻功。”柳筠衡忽然说道,说着就拦腰待他飞起。宇文淇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松开了,弄得他直接往下掉。柳筠衡手疾眼快忙将他抱住,问道:“怎么回事?” “你,能不能等我反应一下?”宇文淇哭丧着脸看着他,方才那一下,真心把他吓到了。 柳筠衡笑了笑,抱着他缓缓落了下来。 一直回了屋里,宇文淇都没在理他,一个人垂着头,一声不吭。在床边坐了一阵子,忽然倒头扯过被子蒙着头。 柳筠衡看着,又怕他憋坏身子,伸手去掀他被子。谁料宇文淇抓着被子一直不肯松手,硬生生的被扯开之后,柳筠衡一不小心失了平衡,直愣愣的朝宇文淇扑去。 宇文淇见他扑过来,反而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这一来倒是巧,柳筠衡唇直接对上了宇文淇的唇。宇文淇却没松开,硬生生的啃了回去。当然,他也没敢太大力。 柳筠衡反应过来的时候忙撑起身子,他看着宇文淇,半响没说一个字。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嗡了一声,这事,这也,太…… 他忙坐起来,不想宇文淇也跟着他坐了起来。宇文淇的眼眶发红,看着他,开口问道:“筠衡,你恼我么?” 柳筠衡还是沉默,他这下才是真的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懵了。只是看着宇文淇,见他眼眶红的更厉害,也没多想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若没动作还好,他这一伸手,反惹的宇文淇伸手将他抱住。 柳筠衡轻声叹了口气,他实在是不理解宇文淇的心思,看不透,猜不透。 许久,还是说了话:“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的秀恩爱可以吗233333,开始发糖喽。 本来这周没榜单我打算停更的,但是想想好像更到完结就没我什么事了。好了,看文愉快,我去码字了。对了,这周还是日更三千。 ☆、重回军营 宇文淇听到那不会两个字,又是惊又是喜,把柳筠衡的身子越发抱得紧。 “我又不会离开,你抱这么紧作甚?”柳筠衡被那胳膊禁锢的实在有些难受,没好气的对他应道。 宇文淇这才慌忙的松了手,有些不安的看着他。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宇文淇抬头看着他道:“筠衡,明日带我回去吧。” 柳筠衡点了点头,应道:“也好。” “对了,这几日怎么不见微烟姑娘?”宇文淇见柳筠衡闷着,他心里有点不知所措,想着找了话题同他聊。 “程风和微烟早就不在这里住了,回来也是为了采摘一些草药。微烟前几日有事,就先回了,她走的时候你好不容易睡着,就没和你说。”柳筠衡见他提起,便应道。 “你怎么不问问军营的情况?难不成你找程风问了?”柳筠衡顿了顿反问道。 宇文淇忽然就笑了,只听他道:“不用问,猜都能知道会怎样。就算是朝堂那边没有旨意下来,凌家军听到柳先生跳崖了,也一定会是此仇不报非君子。” “阿淇,我们都轻看你了。”柳筠衡说着嘴角上扬,对他来说,不是辅佐一个傻子上台也算的上一桩幸事。 宇文淇微微一笑,轻描淡语道:“大概,你们在我这样的年岁,做的比我好。不过,你不是说看错了我,我就满足了。” “不会。” 宇文淇忽然觉得柳筠衡说着不会两个字真是好听的不得了,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 回去之前,程风递给宇文淇一瓶的药丸。 “若是腿疼时,不必强忍着,服上一粒。若是没了药,应该也好了。若是还疼,你找柳兄。”程风说着,也给了柳筠衡一瓶药,“你要的。” “多谢,后会有期。” 柳筠衡说着,便抱着宇文淇上了马。他念着宇文淇的腿才刚好不久,也不敢让他单独骑马。宇文淇却是乐的很。 柳筠衡知道回去的路,一路往上,又穿过那丛林。驾马到了军营前,他放慢了速度。 “你这下还有时间决定进不进去,若是进去了,一会只听我的话。”风有点大,柳筠衡附在宇文淇的耳畔说道。 宇文淇回头看着他笑:“都到了门口还走什么?进去就是。横竖有你在,我不怕。” “好,走。驾,驾。” 行至军营前,那守营的将士看到他俩,差点以为是见了鬼。但是这大太阳底下,哪可能是闹鬼呢。 “柳,柳先生?七,七,七殿下?”马上来了几个士兵开了门。 柳筠衡示意他们不要张声,问及凌长赋所在便下马往那去。 “殿下?筠衡?果真是你们?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凌长赋见到他俩开心的比遇上天下掉下金子更欢喜。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扶着宇文淇坐下,料到他左腿不便,示意他不必那么规矩的坐着。“你腿上的伤才好不久,这下也没别人在,随意坐着就是。”说着,在他身旁坐下。 “子淇这是怎么?这一个月,你们,那日听人说你们跳崖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长赋满肚子的话要说,可看他二人的情况,又似乎不大好问。 柳筠衡见宇文淇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对凌长赋解释道:“跳崖之后被人救了,幸得性命无忧。阿淇的左腿折了,在那人的住处修养了一月。你这如今,倒似乎好得多了。” “嗯,半个月前就停战了,前两日刚签了盟约,火璃迁退出千茴岭以北之地。圣上的旨意也下来了,我这几日正准备收拾了回去领罚。不过,可能还得和火璃谈判一次。”他倒是轻描淡写的说着,没忍住自己笑出了声。 宇文淇看着凌长赋道:“我还活着,凌大哥就不会有太多的事。只是,如今柳大哥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 “这倒无妨,我只说是云林十三坞的人就是。”凌长赋接话道,云林十三坞虽说是朝廷养在江湖的组织,但是并不是全归朝廷管,故而只说是云林十三坞的人,皇帝必不会多问。 宇文淇点了点头,他知道云林十三坞这个组织的神秘,既然凌长赋都说没事,应该也就没事了。“想来也不知是幸事亦或是不幸,那日我好歹央了柳兄做了我的近身侍卫,这次遇险,若无他,想来我就去阎王殿上喝茶了。只是,闹得他也受了伤。” “筠衡你……” “我没事,别听他这话。”柳筠衡皱了皱眉,瞪了他一眼,方才说好的话,一回来全忘了。 凌长赋朝柳筠衡点了点头,思忖了一会对他们道:“殿下和柳兄先去休息吧,你们回来的事情,我去同他们说就好。” 柳筠衡应了声好,待他离开后便伸手向宇文淇:“我陪你回营帐。” “去你那,这下不想见人,有点累。”宇文淇忽然变了脸色,他忽然想起先时被关押的大将,又想起那日悬崖之上那些追兵口里提及的黄勇。 柳筠衡点了点头,伸手给他,扶他起身,依言带他回了自己的营帐。宇文淇将身上的铠甲脱下,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帐顶,一言不发。 “他们说再过几日谈判,阿淇你是要跟去的。想来这一二日得把这一个月来的事情都缕缕,不然小心被人欺负。”柳筠衡没去责备他,而是直接说了后面的事。 宇文淇嗯了一声,他忽然看着柳筠衡问道:“筠衡,你这次是不是也要离开?” “嗯?嗯,你们谈判结束我应当就会回去。”柳筠衡点了点头,他看着他,看到他眼里的不舍。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若说不舍,也是正常。 “能不能不走,不对,能不能同我一道回去?”宇文淇坐起来,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点央求的味道。 柳筠衡笑了,反问他:“为何要带我回去?再怎么说,若是同你们一道回去,我也是要在凌兄那边待着。” 宇文淇听着这话觉得自己也难以驳回,只能点头叹气。他看着坐在他面前的人,看的很认真,仿佛想用这种方法,将面前的这人印在自己的记忆中带走。 “筠衡,我好像,离不开你了。怎么办?”宇文淇半带开玩笑的口吻对着柳筠衡问道。 只是他笑着,他的笑颜就不忍被拒绝。柳筠衡伸手放在他的头上,看着他道:“我们相识,不足半年的时间。那日听你自己说的,年庚十六,那你这些年怎么活过来的?” “说来有些可笑,我和一个戏子约了十年,我说要听他唱戏,他非得要我十年之后再找他。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宇文淇自嘲了几句,偷眼看着他,却不想柳筠衡的眼神在逃避。 被他这么一提,柳筠衡想起了这次坠崖,差一点两个人都殒命了,还十年之约呢。 “对了,筠衡,你还记得你那日给我的玉佩么?就是那个戏子给我的。幸而没丢,算来还有一年半的时间,等我回去要是遇到了,还是得把这东西还给人家。”他说着,有些收不住的样子,柳筠衡也没去打断他,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你能找得到他人么?” “应该能,我的玉还在他手上。我得拿回来,那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宇文淇点了点头。 柳筠衡心里顿了一下,说起来那两块玉还有一处的相似,也不知宇文淇发现没有。他是把玉放在青门饮了,不然干脆悄悄还了得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如何就给了别人?” “放在我身上不过是个空念想,你那会说戏文有情,戏子无情,想来是不准的。筠衡你喜欢听戏么?”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本想说不喜欢,可见他的模样,还是改了口:“算不上喜欢,不过是偶尔同凌兄去听过一二回。” “什么戏?我喜欢《霸王别姬》和《贵妃醉酒》这二出,只是没遇着能唱的好的。临川四梦的词写得极好,也是喜欢的。”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的聊着。 柳筠衡点了点头,这些戏文皆是他熟悉的,尤其是《霸王别姬》和《贵妃醉酒》。就算离开了长安,每年在老头的祭日,他都会唱上一段。 “临川四梦啊,最梦在牡丹。”柳筠衡笑道。 “对对对,我最喜欢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觉得再没比这句好的了。”宇文淇似忘了方才的不快,说起戏文,满脸的笑意。 若是一年之后再相逢,他会给他唱什么曲呢?若是太短的折子戏,得罚,定要罚他多唱些。可又想着多唱会把人累着,宇文淇有些苦恼。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 “阿淇听过《牡丹亭》么?”柳筠衡问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应道:“随二哥去听过一二出,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认为小七温柔么,不不不,那只是对小六的温柔。 ☆、训斥诸将 “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柳筠衡轻声念了这一句,见宇文淇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笑问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你不是说只同凌大哥去听过一二回么?如何这戏文记得?”宇文淇盯着他,非得让他给个说法。 柳筠衡装作无奈的样子应道:“我这人别的没什么,就是记性极好。比如,你第一次见我,曾说我这双丹凤眼好看。所以你小心,我这人会记仇的。”他说着,自己笑了。 宇文淇也没忍住,笑道:“我这话说的可不假,我见那么多人的眼,独你的极好看。” 他说着,伸手向柳筠衡,轻轻抚摸着他的眼眶。 柳筠衡轻轻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笑了笑:“阿淇自己的眼睛也好看。好了,先不聊了,你先在这里歇一会,我得过去看看。” 宇文淇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 再次走到大帐里,柳筠衡一身蓝色的粗布衣服在一帐子的铠甲里显得有些突兀。 “柳先生,真的是柳先生?”他一进来就有好几个将军齐齐围了过来,看着他似有些不信 柳筠衡微微颔首,看着他们,却没说一字。 “哈哈哈,都说了,筠衡没事,这些弟兄都不信。想着去你那边,又怕七殿下把他们赶出来。”凌长赋站在后头大笑道。 “你这忽然说的,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楚惊鸿只怪凌长赋不早些说,但是终究看到柳筠衡安然无恙的站在大家面前也是安心了不少。 陈弘毅见到柳筠衡,心里也是万分激动:“七殿下和柳先生都是福大命大之人。” “不对啊,如何不见七殿下?难不成七殿下如今还是重伤为好?”这边刚夸了一句,那边就有人质疑道。 “就是,殿下如今可还好?”马上又有人附和道。 “柳先生那日为何要带着殿下跳崖,这殿下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谁担待得起?” “……” 这里你一言我一语论的真是热闹,凌楚两人见了柳筠衡的眼神,只是站在后头。柳筠衡却似闻若未闻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本殿在这,还好好的活着真是对不住某些人的心愿。”宇文淇倚在营帐门边,看着里面一群人,目光冰冷。他一身云白衣袍,勾着精致的蓝边,看样子是回自己的营帐换过衣服了。 说话和附和之人都纷纷低了头。柳筠衡抿了抿嘴,朝着宇文淇也不过是微微颔首。 宇文淇慢慢的走了进来,那些人自动让开了路,除了柳筠衡,仍是一动不动。 “七殿下。”楚惊鸿朝他再次行礼。 “既然都在,本殿这下想来问些事。”宇文淇环顾了一圈,又朝着柳筠衡眨了眨眼睛。柳筠衡无法,只能走过去。 却没有伸手扶他,只是轻声道:“你试着自己坐下去。” 宇文淇不多话,扶着左腿慢慢的坐下。又让那些人也一同坐下,他不喜欢仰着头看别人。 “如你们所见,因为那日坠崖,本殿的腿断了。可若是没有柳先生护着,想来连性命也无。柳先生受了更重的伤,你们怎么不问问他可还好?想来在你们眼里,本殿的命就是命,柳先生的命就一文不值了?”宇文淇冷笑着说了一篇的话,他说完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柳筠衡,却发现柳筠衡依旧是面若霜雪。 “殿下教训的极是,只是方才只见柳先生不见殿下,心里担忧,故而乱了分寸。”那边话音刚落,这厢马上有一个将士直起身子认罪道。 宇文淇冷哼一声,他朝着凌长赋问道:“凌将军,这军中如今可还有叫黄勇之人?” “已被收押,不日押回长安。” “这通敌卖国,若我没记错,是灭九族的死罪。”宇文淇说话的时候又将营帐里的人扫了一遍。 楚惊鸿应道:“是。” “这里,本殿才来不久,就送了两位“得力”的大将回去。没想到,竟然还是如此不干净。难不成,你们真的以为本殿这次是被贬过来的?你们都当父皇是傻子麽?”宇文淇猛地一拍桌案,幸而这下这桌案也没什么东西。 宇文淇看着鸦雀无声的一群人,冷笑道:“有没有做了对不起大祁的事情你们自己知道。筠衡,我累了,你陪我回营吧。” 柳筠衡“嗯”了一声,扶他起身。宇文淇故意走的很慢,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来,补了一句:“别妄想栽赃陷害,否则本殿就是死,也一定带着你们一起。” “没看出来,你脾气不小。”回到宇文淇的帐子里,柳筠衡没带任何表情的说了声,然后跪坐在桌案前倒了两杯茶。 宇文淇在他对面坐下,抿了一口水,看着他道:“不该么?” “没事,你最后那句倒是说的极好。” 宇文淇乐了,这人真是奇怪,只是这说话的方式,像极了一个人。他跪坐着有些累,这下又无旁人,便伸直了腿坐在那里。 “犯疼了?” 宇文淇点了点头,没有预料中的一脸委屈样,反而笑道:“没事,我常听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才多久?缓缓就好。” 柳筠衡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个少年给他很奇怪的感觉,一会懂事,一会又似乎什么都不懂。末了他说了句:“一会凌兄会把上次的合约拿来给你看,你若不懂就尽管问。” “你放心,在你们面前,我不需要不懂装懂。”柳筠衡的话才说完,宇文淇就丢出了自己的话。 “阿淇,多谢。”多谢你的信任。 宇文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有何好谢的,你终究要离开我。不过彼此留个好点的印象罢了。” “是么?” 他托腮看着柳筠衡,半响,他问道:“若是下回我随凌兄来边关,还能不能遇上你?”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不一定,我并不是每次都来的。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那我们,” 柳筠衡打断了他的话,笑着应道:“会相遇的。你可以让你凌兄带你直接来找我,小傻瓜。” “他怎么会听我的话?罢了,我不奢望了。”宇文淇故作不满。 “笨,算了,那就别来找我了。” 宇文淇看着他,忽闪这双眼,一时无话可说,又不敢露半点委屈。他忽而笑了,似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几日有空,我陪你练练轻功。日后你自己抽空着,别荒废了。你还小,再加上程风向来用药准,会好起来的。”柳筠衡见他又去捶打自己的小腿,沉默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宇文淇点了点头,小腿自打折了,时常会有抽筋的感觉。他一般都忍着,实在难受,就自己揉一揉,锤一锤。 “还是很疼?”柳筠衡见他皱着眉,有一下没一下的捶打着,便走过来跪坐在他面前,伸手替他按摩。 谁料宇文淇一把将他的手拍开,看了他一眼道:“若是过几日你走了,若是又疼了,该如何?” 柳筠衡摇了摇头,刚脆起身往外走去,这人闹别扭还真是快成习惯了。 “柳兄?殿下这下可在里头?那日说了盟约,东西都在这里。”凌长赋捧了个木盒过来,“你如何这下又出来,出什么事了?” “没事。”柳筠衡摇了摇头,随他走进去。 “方才,多谢殿下解围。”凌长赋跪在宇文淇面前,低垂着眉宇。 宇文淇笑道:“凌大哥何时也这么客气了,这是那合约么?我看看。” 他说着,接过那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叠放的很整齐,厚厚的也有一叠。 “你先回吧,这么多,指不定我看到何时去。” 柳筠衡送凌长赋到营帐外的时候,凌长赋对他道:“你若想离开,谈判之后就离开吧。二殿下如今也往这边来了,只怕不是太好。”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在这里,熟悉也只有凌家军。 “那日程风递书给我,我还不大相信,但想着是他递来的,自然不会有假。直到今日见了你,我这才安心。先时不知,想着战事安定,就去悬崖之下找你。”凌长赋看着自己的兄弟,也是百感交集。 “找我做什么?”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若真的没了,好歹带你到前辈身边。”凌长赋摇了摇头,说着,眼都红了一圈。 柳筠衡笑道:“现在不必了,我自个儿回去看他。” “对了,不知程风有没有和你提起,那傅姑娘来找过你几回。她问过我,我说你在外游玩,竟也不知是何事找你。” “我和她不过那日的一面之缘,哪能有什么大事?你若有闲心操心这个,不如想想谈判之事吧。还有就是,我若离开,好好护着他。”柳筠衡指了指里面。 “这是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别担心小七的骨折情况,这东西用中医是可以根治的。我也就被折腾了两三年,现在啥事也没了。 我写这段的时候自己莫名的好慌啊,为啥感觉可能下个骂的就是我( ̄_ ̄|||) ☆、真实身份 柳筠衡回到营帐里,见宇文淇依旧头也不抬的看着那叠东西,不禁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宇文淇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他摇了摇头,坐下来陪着他看。这次的文书和先时也依旧相差无几,只是看着,倒也发现了问题。 宇文淇看的很细,他第一次见这东西,很多的不明白。他看着身旁的柳筠衡,轻声询问。柳筠衡听他问,他便细细的应答。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麻烦之处。”待他们看完,已经过了一更。宇文淇因着前面用了点点心,故而这下也就喝了点水。 “朝堂之事,哪一件是容易的?”柳筠衡冷哼一声。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同榻而眠,今日虽然回来,可宇文淇自然不想放他离开。毕竟这军营,如今正是冷的难受。方才柳筠衡那声冷哼他听了也不过是笑笑,他在想着别的事,故而并没有放在心上。 “夜深了,阿淇你去歇着吧。”柳筠衡念着凌长赋午后所言,也想着要如何对对宇文淇开口。 两个人各有所思,一时竟都呆坐着。不过还是宇文淇更快一步收了心思,拉着柳筠衡一道睡下。 “你在想什么?” “想着与火璃国谈判之事。”柳筠衡轻声应答。 宇文淇笑道:“他们是手下败将,如何还怕?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何况,你如今是我的近身护卫,那些事,就不累你所思了。” “好,听你的。”他说着,合了眼。 只是宇文淇忽然又笑,见柳筠衡睁眼看他,他便问道:“我问你,你可认得一人。” “你说?” “柳檀。” “不认识。”柳筠衡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被下圈套了。他看了看宇文淇,却见他面上依旧带笑。 宇文淇看着他,自己心里却忽然乱了。这不该,慌得是他麽?宇文淇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就只是笑着对着他,一言不发。 筠衡,你的身份果然是多。可是,为何再相逢,你却要对我隐瞒?我又不可能真的让你在这里给我唱戏,再者,十年之约也未到。这么多年,我只想着再见你一见,如何见了还作不见? “筠衡,你的记性,果然很好。”宇文淇闷闷的应了一句。他说这话的时候没再看着柳筠衡,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他的表情,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柳筠衡看着他,动了动唇,许久,才开了口:“睡吧。” “嗯。” 宇文淇不知道,柳筠衡因着他那一声柳檀,这下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几个月来都不曾有任何的差错,如何今夜竟被试了进去? 宇文淇的那句话似乎已经笃定了他就是柳檀,就是那个名动长安的戏子柳檀。而他却因为怕被发现,竟是条件反射的应了。 也不知就这样尴尬着过了多久,宇文淇忽然抬起头说道:“我会让凌兄带我去找你的。”说完抱住柳筠衡的胳膊睡了。 宇文淇不想多说,多说只会说错话。既然不愿承认,也一定有他的理由,不然不至于逃避。那玉佩被他发现也是一言不多的还给了他,他既然相信自己,又何必再多计较? 这么多个月,竟然没有一点的破绽,柳公子,您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柳筠衡微微侧了侧身子,轻声应答:“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这就被发现了,自己还真是不堪一击。 可是阿淇,这里,真的不是我们应该见面的地方。至少不是柳檀和宇文淇要见面的地方,在这里的,陪在你身侧的,只能是柳筠衡。只能是凌将军的柳先生,不会是其他。 因着宇文淇是抱住他的胳膊睡的,柳筠衡看着他的脑袋看了几个时辰,终究是轻叹了口气。 天明之后谁都没再提起昨夜之事,依旧是一切照常。 谈判的地方定在千茴岭的听琴台,宇文淇一早醒来就觉得左腿疼痛,一直缓解不了,凌长赋忙让人备了马车。 “变天了才这样,不必太过担心。”柳筠衡说着,抬起宇文淇的左腿放在自己腿上,他一遍一遍的按压着,力道大的宇文淇把自己的下唇差点咬出了一排牙印。 宇文淇差点觉得柳筠衡是在报复自己,那力道要是再大一些,估计这左腿能再断一次。 “你今天服药了麽?”柳筠衡低声问道。 宇文淇摇了摇头,把左腿收了回来,自己按了按。 “如何?”柳筠衡又问。没料到宇文淇忽然伸手攀向他的脖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你?”柳筠衡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都是什么事?他想将宇文淇推开,没想到反被他抓住了手。 “不想被人发现就安静些。”宇文淇在他耳畔低声道。那气息喷在柳筠衡的耳边弄得他只想躲开,可也没躲成。 他没有再去吻他,只是整个人都腻歪在他身上。隔着那铠甲,柳筠衡都能感觉到宇文淇在很努力的压抑着自己。 “阿淇,你想多了。”柳筠衡说着,扶他坐好。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宇文淇,仿佛方才的那些举动都不存在过。 宇文淇张了张嘴,看着柳筠衡,莫名的有些难过。柳筠衡看着他,看了许久,忽然低头对着他吻了下去。 柳筠衡轻轻的吻着,舌尖打开宇文淇的牙关,慢慢的探入。他的动作很温柔,舌与舌纠缠着,好一会,才收。他松开宇文淇,没想宇文淇这下的眼圈更红了。 “不准哭。”柳筠衡在他耳畔低声喝道。 这一声果然奏效,宇文淇点了点头,竟是笑了。他伸手与柳筠衡十指相扣,柳筠衡低头看了看,抽出手又轻轻握住宇文淇的手。 到了听琴台,柳筠衡扶着宇文淇下了马车,慢慢的走过去。 听琴台算是千茴岭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四周的风景极好。已是初冬,依然是青山掩映,又有溪水流淌,仿佛是江南风景。若是同几个好友在这处,做不得流觞曲水的风雅,倒也是一个写诗做赋的好去处。 不过今儿可惜了,这一处,却是做了大祁和火璃两国的谈判之处。算来没有硝烟侵袭,尤可算作一桩幸事。 两国的士兵分列两边,来的将领也不多,至少大祁来的只有几个。按凌长赋的说法,若是火璃敢弄出什么幺蛾子,不如借机灭了他们算了。 火璃国的来使还算的上多,差一点就是大祁的一倍。这些人半道上才听闻那七殿下没死,今日还亲自前来签订盟约。这下就已经吓得够呛,到了听琴台见了人走过来,更是有些后怕。 不过依旧是强打着脸撑着,一时两国互换了合约开始商议。 “火璃国就这点诚意么?”宇文淇翻看的速度极快,看完,冷笑了一声。 “那按大祁的意思还能如何?”看那人的衣着,像是火璃国的王室。 柳筠衡在桌案上轻轻写了七个字,火璃太子徐意致。 宇文淇唇角上扬,只是开口的话却依旧冷冰冰的:“每年贡银翻一倍,火璃兵马永不得越过千茴岭。火璃人不得骚扰我大祁的百姓。” “这……”火璃国的几个官员面露难色,商议了一阵,还是徐意致应了下来。 “慢着,本宫这下有话要问贵国七殿下,一个半月前我火璃的军队亲眼见您坠落万合谷,如何?”徐意致看着宇文淇,不紧不慢的放着话。 宇文淇屈指叩了叩桌案,又偏头看了看柳筠衡。柳筠衡挑了挑眉,示意他自己回话。 “跳崖是一回事,本殿死没死是另一回事。怎么,本殿没死,坏了您的好事了?”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徐意致应道,一边还用手指敲着桌案。 徐意致看着宇文淇,一时间不敢再多一言。火璃这回算计宇文淇就是个失误,差点还得火璃国丢了十余座城池。火璃国主敢怒不敢言,这才派了太子的他过来谈。这下也只得乖乖的把合约签了,让人递过来。 宇文淇接过来又仔细的翻看一遍,这才签了自己的名字。又传给凌长赋等人。 最后两国合约互换,这最终的盟约就算定立了。签完合约,不过相互客气几句便散了。 “筠衡,腿疼。”宇文淇咬了咬牙,扶着左腿慢慢站了起来。跪坐的时间太长,倒是触及神经一般。 这一幕倒是落进了徐意致的眼里,他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看了一眼,走了。 宇文淇不急,慢慢的走着,看着这听琴台的风景,对柳筠衡笑道:“这一处的风景极佳,这千茴岭里面宝地不少。” 柳筠衡低声应道:“据说是一神仙失手摔了琴,这才有了这听琴台。风景好是好,就是可惜,不是久留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又甜又虐,那就ok啦。噗哈哈哈哈 ☆、后会有期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10节 回去的马车上,柳筠衡看着他拧成一团的剑眉,双手伸向了他。宇文淇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柳筠衡等的不耐烦,一把将他抱起。被他抱着因着内力的托举,多少还是平稳了些。 “回去把程风给你的药吃几粒,这里和程风家的天气差太多了。后面若无事,你还是早些回长安去。再好好养一段日子。”柳筠衡说着,一手握住了宇文淇的手。 宇文淇只觉得自己身体的内力又在流窜,惊讶的抬头看着柳筠衡。柳筠衡面上淡淡,可不用说,他又在引导宇文淇身子里压制的那股内力。 “我睡会,到了你叫我。”宇文淇说着,靠在他的胸膛上闭目养神。 柳筠衡没有吭声,只是轻轻抱住他。回营之后柳筠衡直接抱着宇文淇下了马车,凌长赋在一旁见了,也只是怔了一下,继而亲自带着他俩回了营帐。 “他这样,不会落下病根吧?”凌长赋担忧的问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应当不会,他还小,而且又是程风亲自替他看的。只是这军营太冷了,想来是他身子扛不住。你们快些让他回长安去,或许会好些。” 凌长赋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没事就行。” “对了,我明日就走,不然若是撞见了,反倒对你不利。”柳筠衡想了想,把自己的行程提了一下。 凌长赋沉默了一会,应道:“也好。到时候还跟之前一样罢。” “这个再说,没事,你这我也来了多次。你忙你的别担心我。”柳筠衡念及他这次也是多事,自然不敢让凌长赋向先时那样送他到灵州城去。 “好,待为兄空了,亲自登门谢你。”凌长赋笑道。说完,便走了。 一回身,宇文淇已经醒了。幸而今日出去并没有穿铠甲,只是在里面穿了件软甲护体。他看着他问道:“你明日,何时离开?” “怎么?”柳筠衡一挑眉,走了过去。 宇文淇咬了咬唇,看着他道:“我能去送你么?” “不用,”柳筠衡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我此番去灵州城还有点事,程风会在那边接我。明日,大概申时启程。” “好。”不是不告而别就好,宇文淇看着他点了点头。 柳筠衡看着他笑问道:“又在想什么?” “想,想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见到你,会在哪里见到你。”宇文淇冲他一笑。 “长安城。” 宇文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阿淇,别做多想,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我也不过是受凌兄嘱咐才更关照你,今日之事,是我唐突,你要怪,就怪我罢。”漫漫长夜,长灯对坐,柳筠衡看着宇文淇,缓缓的说道。 “可我……”宇文淇拖着还是隐隐作痛的左腿来到柳筠衡身旁,他看着柳筠衡,咬了咬唇,忽然一把将他抱住:“不怪你,就做是我多想吧。你说你明日要走,今夜,再陪我一夜可好。” 柳筠衡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力气,每次抱他这胳膊都是如铁箍一般。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他也只能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宇文淇的肩:“好,我陪你。” 本是哄小孩的口气,可宇文淇忽然就欢喜起来。 夜里还是寒气逼人,这屋子烧了地龙也没什么用处。柳筠衡来之前宇文淇每天晚上都能被冻醒一阵,后来柳筠衡愿意陪他一道入眠,他也总算结束了每晚被冻醒的生活。 只是他不知道,每晚他睡熟之后,柳筠衡都会耗损自己的内力来取暖。他同他睡下的第一个晚上,他就知道他的情况了。宇文淇身体的那股内力一直在影响着他,故而空了,柳筠衡也会试着为他引导一二。 “筠衡,若是下回见了你,不许避开我。”宇文淇有些困,说完就埋头睡去。 柳筠衡没吭气,伸手替他盖好被子。 宇文淇其实在装睡,他忽然有点不甘心,他等了八年的人,来到自己的身边不过短短数月又要分开。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想着,不禁越发的苦恼。 “不是睡了么?”耳边,是柳筠衡的问话,声音很温柔。温柔的如同八年前,他从树上摔下被他救了之后。 唉,这么说来,两次相遇都是被他救了。 宇文淇没敢说话,依旧是抱住柳筠衡的胳膊睡下。 阿淇,我不敢想象你这些年是如何活过来的。只是,我对你的好,你是不是错意了? 不想第二天竟下起细细小雪,柳筠衡替宇文淇梳头的时候,宇文淇笑道:“你还说今日走,看,老天都在留你。” “贫嘴。” 宇文淇噤了声,只是没忍住又笑了。柳筠衡今日也不再多说什么,随他胡闹。不过宇文淇却闷不做声,乖乖的陪在他身边听他说话。那边已经没了要紧的事,故而也没人打扰。柳筠衡话不多,他知道宇文淇想听先时他四处游走的趣事,今日便择了一二说与他听。 快到申时,宇文淇执意要去送柳筠衡,无奈,也只好同意。天上的雪尚在飘着,地上也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两个人并肩往外面慢慢的走去。 天灰灰的,阴沉沉的。两个人只是走着,并不言语,柳筠衡牵着马,看着前面的路。 走出军营有一小段路时,柳筠衡先停住了脚。相对看着许久,还是他开了口: “回去吧,万一迟了,他们该担心了。” “可我……”宇文淇扁了扁嘴,一脸的不情愿。 柳筠衡笑道:“怎么?难不成我们就只见这一次?”说着,他拍了拍宇文淇的肩,又道:“回吧,日后安好,让你凌兄带你来。还有,记住服用那药,别硬撑着。” “好,都听你的。后会有期。”宇文淇朝他点了点头,先他一步往回走。 “后会有期。” 柳筠衡见他快回营里,这才翻身上马往灵州城的方向去。 “驾……驾……”听着马蹄声远去,宇文淇猛地转过身,却已经看不清那远处的身影。 筠衡,我们真的还能再会么? “公子,您今日这速度太不行了,足足多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微烟站在约定的酒楼前,看着柳筠衡一边抱怨一边跺了跺脚。 柳筠衡将手里的缰绳递给酒楼的小二,看着她笑了笑:“如何你在外头等着,他们人呢?” “我听到马蹄声才下来的,他们说公子来了定会知道是哪间屋子,就不来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一道进了酒楼去了程风定好的包厢。 “我还以为你这次一准来不了,那小殿下也肯放你来?”程风见了他就取笑。 听秋不满的看了程风一眼,一个人自饮一杯。 “你这话倒是说的奇,我能不能来和他有何关系?”柳筠衡一面说着一面快步走了进来。 “这我还真是没算到,在万合谷时他可是与你形影不离的。”程风嬉笑着同柳筠衡一道坐下。 柳筠衡连饮三杯酒暖了一下身子,这才对程风道:“十年之前,你也差不多那德行。” “我……”程风有点怨念,柳筠衡真是能不给面子就不能面子。 “说真的,公子也总算回来了,不然有些事,真不知该如何。”听秋看着柳筠衡,无端的长叹一声。 柳筠衡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三个又沉默了一会,这才应道:“是时候要去处理了。我离开了这些年,算不算,又让青门饮隐了一次?” 只是,这江湖的恩怨,何时才能了却? “那些人是吃饱了撑着,一天到晚都在挑人错处。”微烟不满的骂道,这些年她的脾气也是一点没变。 柳筠衡没忍住,差点把酒喷出来:“微烟,你这多少收点脾气吧。这些年没见,那日万合谷我还以为你只是一时的。” “就是一时的,这下也是一时。还有,公子啊,我想着这下雨霖铃是不是又要动鞭子了。”微烟嬉皮笑脸的凑上来。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冷笑道:“是该让雨霖铃的人有点活干。只是有些可惜,若是当年知晓,早知就不让雨霖铃出手了,省的如今还得收拾这么个烂摊子。” “公子回去还不一定见得到人,他如今就不在长安待着,先时听底下的人说,往夜琊国那边去了。”程风自然知道柳筠衡说的是谁,便接口应道。 柳筠衡微微蹙眉,心下一沉,还好不是去火璃那边。忽而又想起宇文淇,后会有期啊,会再见的。 “公子刚回来,没事别提不相干的人,省的公子不痛快。我上次没来得及和公子叙旧,今儿怎么说也得好好喝两杯。”微烟说着,给柳筠衡的杯里斟满酒。 柳筠衡微微颔首,举起杯盏一饮而尽。 这酒温热,酒性也不大烈,喝着正好。 ☆、灵州再遇 柳筠衡提出在灵州逗留几日时,唯独微烟第一个赞成。程风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只好说陪着。听秋却笑道:“你们这些闲人,真是太没意思了,明知道我事情多,还偏在我跟前说。” “你如今还有什么大事?”柳筠衡对听秋那边向来不管,故而也不懂他的消息。 “还是酒庄的事情,就是没时间陪你们闲逛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无妨,你去忙你的。对了,若是得空,送两坛好酒到凌云谷去给前辈。” “公子此番在万合谷的事情,我听程风说了。公子如今打算何时行事?”饭后,听秋忽然问柳筠衡。 “不急,他如今连王位都没拿到,急了也无任何助益。” “也罢,既然公子这样说,属下便静候佳音。”听秋点头应好。 正聊着,没防着被人拍了一下肩,转身,是微烟。 “公子啊,那阵子我忙,也没得和您说上几句,这下,空了么?”微烟嬉笑着问道。 柳筠衡淡淡的笑了一下,问道:“说吧,什么事?” “那孩子的左腿,现在没事了麽?”第一句就提及宇文淇,也算是在柳筠衡的预料之中。 他点了点头,却又轻叹了口气:“行走是没问题,只是这如今气候太冷,时常会疼痛。” 微烟闻言心里也是有些心疼,那么高的山崖摔下,能捡回一条命也真是不容易。想着又问道:“那您如何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多看着他几日?在万合谷,您可是寸步不离悉心照顾了。” “我又不是他的下属,再者回了军营还有凌兄照料着。还有,二殿下奉命快到那边了。” “宇文溪?”微烟想了想,依稀还记得起程风对他提过这个人。 柳筠衡微微颔首,想来他这二哥那么关照他,会照顾好他吧。 宇文淇一个人回了军营,他的营帐门口,凌长赋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头发铠甲都落了一层薄雪。 “凌大哥?” 凌长赋点了点头,同他一道进了帐子。 “殿下似乎挺舍不得柳兄的。”凌长赋见他沉默着,便主动开口。 宇文淇点了点头,只是轻声道了一句:“柳大哥待我很好。”他心里的失落感有点强,从小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柳兄说了,让我休假时,你若有空带你去他那。”凌长赋笑道,顿了顿对他道,“子淇,你可是他第一个主动开口邀请的人。” “是么,那我等凌大哥休假。”宇文淇并没有高兴起来,但还是保持礼貌点了点头。 “二殿下已经到了灵州城,大概明日就能过来。”凌长赋又对他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 宇文溪到的时候宇文淇已经睡下了。他不放心宇文淇,连夜往这边赶,到了之后就让凌长赋带他到了宇文淇的营帐。营帐里面点了一盏微弱油灯,这次上次遇袭之后柳筠衡为宇文淇保留的习惯。油灯下,睡梦中的宇文淇剑眉微蹙,身子全身蜷缩着。 “二哥?”宇文淇被声音惊醒,揉了揉眼起身。 “阿淇,把你吵醒了?”宇文溪跪坐在他旁边,看着离开自己半年多的七弟。 宇文淇摇了摇头:“没事,我也就刚睡下。” “凌兄,明日,我们能否启程?”宇文溪从楚惊鸿的书信里已经知道宇文淇的境况,故而还是想早些带他回去。 凌长赋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二哥,我真是没用。”待凌长赋走开后,宇文溪说要陪着宇文淇,不想宇文淇开口就说这句话。 宇文溪笑着安慰道:“怎么这样说?小七这回来可是立了大功,我来的时候父皇已经说了,回去就封王。怎样,今日腿还疼么?” “今日服了药,好多了。”宇文淇同兄长一道睡下,习惯性的背对着他。 宇文溪见他安好,这下又已经是深夜,也不多言,想着陪他睡下。 “二哥,我不想做什么王爷。”宇文淇说着,并未转过身来。左腿上又有些抽疼,他将身子缩成一团。 “是冷麽?”宇文溪从背后将他抱住。 “二哥,帮我拿一下那边的药瓶。”宇文淇有些难受的抱住左腿,这下疼的太过厉害,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宇文溪忙起身为他取了药,让他服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宇文溪看着他一脸痛苦的样子,不由得心急。 宇文淇服了药,许久才缓解下来,他虚弱的笑了笑:“没事,大概是太冷了。” “别怕,明日二哥就带你回去。”宇文溪看着他,心里越发的不忍,便将他搂紧,用内力为他缓解寒意。 第二日一早,楚惊鸿便让凌长赋率领一小部分人先送宇文溪兄弟两去了灵州城。 在去灵州城的路上,凌长赋见宇文淇不住的看着车窗外,轻笑道:“七殿下在看什么?这里去灵州城,最快也需一二时辰。” 宇文淇放下帘子摇了摇头,宇文溪却取笑道:“他这趟出来,也是第一次出了远门。” 宇文淇没有反驳,只是他不敢将心事说出,只能默默地。想来那后会有期定也不会太快吧,哪那 么容易呢? 灵州城是大祈在西北边最热闹的城市。 宇文溪想着不是大家一起回,便对他们说不去州府,只在驿馆歇着。 歇了半日,宇文溪对凌长赋道:“凌将军常年驻军灵州城,今日不知能否领我兄弟二人四处走走。” 凌长赋笑道:“二殿下这话见外了,既然殿下愿意在这四处看看,末将自然愿意前头领路。” 宇文淇没有多言,只是跟在他们后面。这灵州城里回民较多,来来往往的人也大都穿着回民的服饰。 “公子啊,这好歹说玩也是您提的,能不能别一副心事重重的?”走着,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凌长赋循声而望,竟是柳筠衡微烟等人,程风也在。 “柳兄。” 凌长赋唤道。这一声听在宇文淇耳朵里,真如惊雷一般。他猛地抬头,往那边看去。 柳筠衡听到凌长赋的声音,转头看到他们三人,料想躲不过,也还是走了过来。 “柳大哥。”宇文淇等他走进,这才低声叫了句。 柳筠衡看着他,微微颔首,回了一句:“淇公子。” 宇文淇虽有些失望,但是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人。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若是暴露了身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这下柳筠衡不认识自己的兄长,若是叫的太过亲昵想来会引起祸端。 “这位是二公子。”凌长赋略让开了些,指着宇文溪道。 “在下子溪。” “在下柳筠衡。”不过君子相见,相互彬彬有礼。 凌长赋看着柳筠衡问道:“你如何还在这?不是说赶着回去有事么?” “凌公子这话好没道理,如何我们就不能在这了?在这也是有事才待着的。”微烟抢白道。凌长赋顿时觉得头大,这丫头真是逮着机会就想气死他。 “事情也才刚完,明日就回长安去。我如今是最烦的事情都发生了,想着真是悔不当初。”柳筠衡皱了皱眉,这几日想到这个事情他就心烦。 凌长赋自然知道他指什么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该杀就杀,该舍就舍,没什么好舍不得的。别太为难自己。” “再看吧。淇公子如今腿伤可好些了?”柳筠衡说着,转头看了看宇文淇。 宇文淇只是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的宇文溪却明白过来眼前这人可能是为宇文淇医治之人,便道:“昨夜似又抽筋了。” 程风在一旁听了,左右看了一眼,对他们道:“要不,去哪歇一歇,我再帮淇公子看一下。” “也好,那就去前面的客栈吧。” 在客栈的房间里,程风为宇文淇看诊之后,倒是轻松的笑了:“无妨,是那边太冷了。我再开个药方,每日一贴,坚持服用一月就能好。”他说完就带着微烟去找纸笔开药方。 “莫非,柳公子就是凌家军常提的那个柳先生?”宇文溪看着柳筠衡问道。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此番,多谢先生对子淇的照顾。”宇文溪说着,作了一揖。 “客气了,有些事,会的,我自然会做。”他向来对外人保持着一种疏离。 说话间,程风和微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包配好的药。把东西递给凌长赋,三人便准备告辞离去。 “柳大哥,”宇文淇忽然唤道,见柳筠衡停了下来,这才问他:“你的腰,如今可还好?” “没事,你此番回去,多多注意些。”柳筠衡应着,笑了笑,点了个头又准备转身离去。 宇文淇没做多想,起身跟了过去。凌长赋正要出声阻止,却被宇文溪拦了下来。 ☆、班师回朝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柳筠衡开玩笑问道:“你是想跟着我回去么?” “若我想,你会带我走么?”宇文淇知道他在开玩笑,也顺势问他。 柳筠衡正色道:“不会。” “为何?” “你自己的事情未做完,如何还来问我这原因?”柳筠衡停住了步子,他对着他的目光反问。 目光触及,柳筠衡的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宇文淇看着他,面上的错愕也慢慢被微笑代替。 “好。”宇文淇说着,又往前走去。没走几步,他忽然问道:“你如今在灵州城住哪?” 柳筠衡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客栈,应道:“就在那边。” 一同走到客栈里,柳筠衡却轻车熟路的往后院走去,宇文淇紧紧跟着。看到微烟的时候,微烟先笑了。 “公子,您这如何把七殿下带了来?” “跟着来玩,你先去忙吧。”柳筠衡见她手上还拿着东西,对她点头示意了一下。 宇文淇待微烟走后,开口问了一句:“筠衡,微烟他们,不只是你的朋友吧。” “知道就好,何必多言?”柳筠衡有些无奈,他可以对任何人冷漠,唯独对宇文淇冷不起来。 宇文淇看着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能说什么。 “跟我来。”柳筠衡丢下一句话就朝自己住的屋子走去。宇文淇跟着走过去,那屋里的布置很简单,像是因为没人住,可又不像客栈的房间。 “这是听秋的院子,外头是客栈,里头他自己住。这本东西上面是极简单的一些剑法,你看看,能学先学着,学不了就看着解闷。”柳筠衡见表情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说着,将自己练的剑法秘籍递了过去。 宇文淇接过翻了几页,道了声谢,又问道:“筠衡,我这几日,能不能在你这住着?” “嗯?他们不反对,你可以随意。只是,我明日就要回长安了,陪不了你。”柳筠衡没有直接拒绝,可又还是拒绝。 他不是不想多陪着宇文淇几日,但是各自都有事情要忙,没必要胡乱的耽搁了。 “这倒没事。对了,二哥说,回去后大概就会封王了,这次在千茴岭真的多谢你屡次出手救我。”宇文淇自然听出柳筠衡的话外音,他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在桌案边坐了下来。 柳筠衡也一道坐了下来,为他倒了茶:“阿淇,不必太过为难自己,还如先前那样就好。闲散之人有闲散之福。” 宇文淇点了点头,抿了口茶,对他道:“不管那些,如今我就在你这留下,等他们来了再说。” “你呀,随你了。”柳筠衡有些无奈,说着,起身向外走去,临到门边,他回头嘱咐了一句,“我去让程风替你熬药,你先在这屋里待着。” 宇文淇慢慢的起身,看着这间屋子,忽而瞥见柳筠衡搁置在桌案上的剑。是随云剑么?他走过去拿起端看,剑出鞘,那感觉倒有点像他的追风剑。 柳筠衡再回来时,就看着宇文淇坐在那里把玩着自己的随云剑。他有些惊异,若是没记错,这随云,宇文淇是第二个拔出剑鞘之人。 “先是在千茴岭那边我极少见你用剑,倒也没来得及看。”宇文淇看着他倒是一脸淡然,又见他面色有异,忙收了剑,“筠衡,我,我……” “没事,只是有些奇怪,这随云剑,旁人都拔不出来。”柳筠衡走了过来,看着他一脸恐慌又欲说还休的样子,情不自禁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宇文淇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会?感觉就和我的追风差不多。”他说着,又拿起剑,拔给他看。 “可惜我就这一把剑,不然真打算送你练习那剑法了。”柳筠衡心里有异,但他不会太过表露。 宇文淇倒是没想太多,他笑道:“不过是一把剑,有差别么?若是练着,追风也是一样。下回见你,记得再指点我一二。” 柳筠衡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待宇文淇走后,宇文溪才开口问道:“凌兄,这是怎么回事?子淇这次落崖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长赋摇了摇头,无法,只能把先前的事情挑了些说:“那夜军营庆功,子淇依旧没来。柳兄不胜酒力早早就离席,是他发现了端倪,这才让行刺之人没能得逞。后来,子淇说赏识柳兄的武功,问他能否护他安全。这几个月来,都是柳兄在照顾他。其实,子淇这次在万和谷落崖也是被柳兄所救。” “如此,倒是多谢了。子淇从小性子古怪,能和他合得来的没几个,故而有此一问。”宇文溪点了点头,也不甚在意。 凌长赋看了一下时间,对他道:“若是过一会他还没回来,估计今日是留在柳兄那边了。二殿下要过去么?” “不必,让他待着吧。方才柳先生不是说明日回长安么?明日再去接他。”宇文溪摆了摆手,邀他一道在这客栈楼下用了点饭菜,两人自个回了驿馆。 “阿淇,这么晚还不睡,在想什么?”喝完药后,柳筠衡看他一直对着烛光发呆便问道。 “没事,不过想起了一些旧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去了。”这么快又要分别了,宇文淇看着他随口说了几句,同他一道起身。 躺在柳筠衡的身旁,他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习惯性的抱住柳筠衡的胳膊,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头。柳筠衡看了看他,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让他直接枕在自己胳膊上。 宇文淇看了看柳筠衡,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顺势抱住了他。 “明日就别送我了,我也指不准什么时候出城。要不,还是我先送你回驿馆吧。”柳筠衡看着他,还是报上了自己的行程。 宇文淇抿了抿嘴,迟疑了一下点头应好。他看着他,痴痴的看着,不知看了多久,也不知是何时才渐入梦乡。只是第二天醒来,见到柳筠衡还在自己的身侧躺着,他忽然特别特别的安心。 离开的时候,还是柳筠衡陪着他走到驿馆附近,宇文淇笑着让他留步,看着他,对他说自己进去就好。 “筠衡,等我空了,去长安找你。” “好。”柳筠衡点了点头,等他走进驿馆这才转身离去。 这厢送走宇文淇,柳筠衡马上回了客栈叫上微烟和程风一道启程往长安赶去。青门饮真的要好好打理一番了,不然他这主子也不必再当下去。 “驾……驾……”马蹄声疾驰,绝尘而去。 宇文淇回去之后见兄长没有问及昨日之事,自己也不多话。又随着兄长各处走走玩玩,消磨时光。 “明日回去,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那柳先生并不是凌家军的人,还是莫提人家了。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若是和朝廷挂钩之事,也未必是好。” 宇文淇闻言点了点头:“还是二哥考虑周全。” “昨日接到密信,说是父皇欲将将康亲王住的府邸赏赐给你做淇王府。”宇文溪想着将那边的消息也说了。 “康亲王府?”宇文淇心里一怔,那是传闻让父皇都特别喜欢的府邸,如何会赏赐给他? “没什么好奇怪的,想来是你这次立了大功,再者,父皇一直想给你一些补偿。不过更多的还是朝堂之上吧,你呢,有没有打算上殿商议朝政?”宇文溪笑道,自家兄弟,他多少能懂他一点,只是实在太怪了。 宇文淇摇了摇头,对他苦笑:“兄长又不是不懂我,如何还问我这些?我这次过来差点就命丧黄泉,如何还去做那些事?若可,真想像康亲王那样,一世闲散。” “那你就想多了。虽说康亲王是先皇的兄弟,但他不过是面上归隐,背地里还是帮着先皇的。而且,也要是能信得过才可。再者,太子对你我的态度你是心知肚明的,若能逃,我早就逃离了。”宇文溪摇了摇头,倒了杯酒灌了下去。他是离不了的,多少母妃还在宫里,这样的不孝他是做不出的。 宇文淇也只能继续苦笑,争的人一直在争,可惜他这一开始就没打算争得人,却是被猜忌最深的那个。 想来,是要好好想个法子来个韬光养晦了。若是出宫,或许也会好些,如今有了自己的府邸,多少能应付一些吧。 回长安的路显得有些漫长,毕竟是班师回朝,跟着凌家军,坐在车轿里。宇文淇不再去看窗外,他知道自己要去面对什么。就一如那天晚上,柳筠衡对他说,别怕,再大的风险都能走过,只要自己心静,那么一切都无妨。 是啊,一切又何妨,难不成自己真的是活不下去的那个?这生活,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启中卷,希望继续支持哦,么么哒。 中卷还是有一小部分是两线走,不喜欢双线的小伙伴建议养肥杀,或者跳过去。 ☆、封王建府(上) 金銮殿上,看着皇帝,宇文淇的心里很是异样。说不出是喜是悲,本来也谈不上什么感情,故而就算是阔别半载,九死一生,也不过尔尔。 皇帝看着他,慈祥的笑着:“小七此番辛苦了,这趟去灵州有功,朕赐封你为淇王。你如今也到了该出宫建府的年纪,朕想着,康亲王府不错,不如就赏给你罢。” “儿臣多谢父皇隆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再度跪在这金銮殿上,这膝盖底下的砖,还是那么的坚硬冰冷。 “去吧,你这遭离了太久,太后她一直挂念着,去看看。” “儿臣告退。” 宇文淇随着太监去了永庆宫,一路上极少见得到人,领头的太监不停的夸着宇文淇在千茴岭的功绩。 “公公,若是没有凌将军,本殿早就尸陈沙场了。”宇文淇有些不耐烦,淡漠的丢了一句话出来。 那太监被他这句话吓得噤了声,好半天,才对他道:“皇上已经封了您淇王了。” 宇文淇没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再到永庆宫,皇太后正和人聊天,走近时才发现竟是皇贵妃。 “拜见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给母妃请安,母妃万福金安。”宇文淇忙跪下行礼。 “瞧瞧,正说着呢,快起来吧,坐那。”太后笑着忙免去宇文淇的礼。 “谢皇祖母。” 太后看着他,怎么看怎么喜爱,看着对皇贵妃笑道:“自打溪儿之后,哀家就看这小子还顺眼些。这些年还好溪儿这个做哥哥的多关照了些。” “溪儿也不过胡闹,自己也是半个小孩,哪能呢?这还不都是母后教导有方,多亏了您才是。”皇贵妃掩面而笑,又看着宇文淇问道,“不是说今日才进宫面圣么,如何小七这么快就过来了?”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是不大知道这朝堂的规矩,这下只能老老实实的应道:“父皇说了些事,赏赐之后让儿臣现行到皇祖母这来问安。” “有心了,皇上就算不说你也必是先来哀家这的。你刚回来,舟车劳顿的,这安也请了,先回去歇着吧。”太后点了点头,心里越发的开心。 宇文淇正要跪安,皇贵妃也站了起来,笑道:“臣妾也来扰了母后半日,也该回了。臣妾告退。” “小七,送送你母妃。”太后笑着朝他两摆了摆手。 宇文淇陪着皇贵妃走到永庆宫门口时,皇贵妃含笑:“去你那,咱娘俩说说话,你哥一会也是先去你那的。” 宇文淇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的推脱。陪着皇贵妃走到自己的锦瑟殿,方踏入这锦瑟殿,宇文淇终于有一种回来的感觉。这里的一草一木还保持着他离开的样子,立在两排的人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给皇贵妃请安,给淇王殿下请安。” “都免了吧。” 扶着皇贵妃在正殿坐下,屏退下人之后,皇贵妃忙看着宇文淇问道:“阿淇,你的左腿,如今如何了?” 宇文淇愣了,迟疑了一下应道:“好了呀。”说着,他还踢了踢左腿。 皇贵妃这才松了口气,又对他道:“我来你这,最要紧的就是问这桩事。还有,你皇祖母不知道你落崖之事,你可别说漏了嘴,让她担忧。” “好。” “你这回,去了这些日子,如今回来封了王爷,也算是值了。只是万幸,听说那万和谷是万丈深渊?”皇贵妃看着宇文淇,心里心疼着,不免多问了几句。 宇文淇笑道:“母妃莫要担心,儿臣这不是回了么?倒是儿臣不好,让母妃和兄长担忧了。”他说着,欠了欠身。 “没事,没事,你安好就好,你安好就好。”皇贵妃看着他,越发的心疼。想来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人,皇子的身子下人的遭遇,转眼已是要弱冠的年龄,却从无半点作践自己。见他,总是唇角带笑,仿佛这世界从来没有糟心的事情。 “就知道母妃这下在阿淇这,儿臣给母妃请安。”正说着,宇文溪走了进来。 “快起来吧,方才阿淇去你皇祖母那儿请安,母妃这才跟了过来。”皇贵妃含笑着让宇文溪起身。宇文淇见宇文溪进来时便起身站着,这下有意将自己的位置让与他,却被宇文溪一把按下。 宇文溪看着他含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难不成只许着父皇心疼你让你早早的离了金銮殿,就不许兄长心疼你一二。” “没有的事。”宇文淇抿了抿唇,垂了眼睑。 “别吓阿淇了。这样,母妃先回淑合宫,你两兄弟一处聊。溪儿,不准欺负阿淇。”皇贵妃说着便起身。 宇文溪一边送她出去一边道:“难能呢?他都这么大了,怎可能被儿臣欺负了去?” “母妃严重了,此番若不是二哥,哪能这么快回来?”宇文淇也在一旁说道 皇贵妃停了步子,转头笑道:“别送了,阿淇腿伤了,还是多休养才是。” 一时送走了皇贵妃,宇文溪扶着宇文淇往屋里走。 “方才父皇在大殿里说,过几日要给你一个封王礼,封了王再让你出宫去。”宇文溪说着扶他坐下,又道随意坐着便是,不必太过拘谨。 宇文淇只是点头,这次回来他忽然有些莫名的慌乱,有些无所适从。他要尽快适应现在的生活,不然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二哥,方才母妃说,皇祖母并不知晓我落崖之事。”宇文淇皱了皱眉,他只是觉得有些蹊跷。皇贵妃都能知道的事情,如何皇祖母会不知? 宇文溪迟疑了一下,这才开口对他解释那时候的事情。 “父皇知道这事的时候,犹豫了许久,是很多大臣让父皇以此为契机向火璃国施压,故而这事并没有被传开。后宫如今没有几人知晓,父皇当初的意思是待战事平息了,让人去寻你的尸首,再公布天下。皇祖母年事已高,自然是瞒着的。母妃是我说的,毕竟忽然将我也往那边派,母妃察觉有异,问我,我才说的。” 宇文淇冷笑了一下,最是无情帝王家,看来这句话,真是千古帝王未有一人能逃避。 “这幸而阎王不收我,不然还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来。”宇文淇半开玩笑道,他看着兄长,轻叹了口气。 “你慌什么?这好歹还有二哥我在。”宇文溪笑着拍了拍宇文淇的肩膀,起身走了几步唤来秋枫剪桐。 “二殿下有何事吩咐。” “秋枫,这药方是你主子要喝的药,你亲自去抓药,亲自去熬。剪桐嘛,去膳房拿些吃的来,为了陪着你家主子,本王可是连国宴都没去。”宇文溪玩笑般的交代完,又反身进来。 宇文淇伸手扣扣桌案,他道:“二哥今年或是明年要娶亲了吧。” 宇文溪点了点头:“嗯,左相之女郑筱。日子也定了,不过,在半年后。” 郑筱,宇文淇使劲想了一下,隐约还能将人记个几分。小的时候他没有参与宫里大小宴会的资格,大了之后,他却也提不起任何兴趣,总是借故推脱。“如此,阿淇就先道声贺。” “你呢?你打算如何?若有心仪的女子,想来皇祖母和母妃都能为你一二。” “我啊?再等些年头,来得及。你都弱冠之龄才娶,我这还有个四年,来得及,来得及。”宇文淇推脱道,他才不想自己的婚事还被当做棋子来利用。 不然就是放在府里不管不问,他也会觉得膈应。他忽然想起柳筠衡对自己说的话,那句闲散之人有闲散之福,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也但愿他做的了这个闲散之人。 “这一遭回来,我是无法一直陪你左右,可是明刀暗箭躲不了,你自己多多小心。莫在像上回那般。”宇文溪嘱咐道,他看着他,心里真是除了心疼也有些气。 宇文淇嬉笑道:“二哥真是越发的操心了,难能总是出事呢?好啦,我会记得。都这么大了还放心不下,真是的。”他不满的嘟哝着,说话间,外头的门被叩了叩,剪桐领了一队的宫女走了进来。布好菜,又退下。 “对了,我这下和你说个事。虽说你这平日能避开人的场合都避开了,只一点,千万别去见那太子妃。小心太子找你麻烦。”用完饭,忽然想起一件旧事,忙对宇文淇道。 太子也就是一年前娶得亲,他娶亲不久,宇文淇就被派往千茴岭去,自然也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也不过是点了点头,看着宇文溪,还是把想说的话扼杀在喉咙口。 “只希望,他们如今能放过你,别再一直对着你不放了。” “对着我我却是不怕,只是每每误伤了母妃和兄长,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卷开启啦,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回家之后的小七,每天都在想小六哦。 小七:还有两年才能见小六,好难过哦。 某凌:我看见你们秀恩爱就不想让你们太快见面。 小七:后妈。。。 小六:阿淇,过来。 某凌:还不去? 小七:亲妈。 某凌:小六,你把他给我带走,眼不见心为净!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11节 ☆、封王建府(下) “你说这话倒是生分了,收回去。”宇文溪故作不悦道。 一时间兄弟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宇文淇十岁那年,皇帝本来有意将他划入皇贵妃名下,由皇贵妃来抚养。 可宇文淇拒绝了,他的话说的委婉,却很坚定的拒绝了。还开玩笑说,一声母妃已叫了十载,今生能活多久这都是母妃。母妃愿认他这个孩子便是他的福气,就不必特意将他放到皇贵妃名下。 那段时间,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很多人见他都是一脸唾弃。只说是个傻子,又说他看不起皇贵妃,指不定还妄想给皇后做亲儿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可皇贵妃和宇文溪都知道宇文淇的意思,若是认了,他这样一个人,只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危险。如此一来,半点生分没有,反而更加亲密。 “二哥还真是一点客气都没有,又来凶我。”宇文淇说着,轻轻揉了揉腿。 宇文溪眉毛一挑,笑道:“你我之间还需客气?我对谁都客气,唯独对你不客气。” 宇文淇无语的摇了摇头,自个人躺在床上假寐。 “你搬到王府那天,按例,兄弟几个要一道吃顿饭。小五和小八建府的时候,你在那边,所以也没等你。” “嗯,没事。”宇文淇差点忘了他还有好些个兄弟,不过如今看来,似乎只剩下他没被封王了。 大祁这还算好,至少只是封了一个王位,并没有把人直接赶到封地去。 这如今二哥是贤王,老五封了楚王,老八封了晋王,看来也独他是个例外,直接拿了名字去做封号。 宇文淇不得不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他这辈子真的是被人一弃再弃。想来这历朝历代也只出了他这么个奇葩,弃到他自己都嫌弃。 搬进王府的那天,康亲王府已经改换了淇王府的匾额。还是皇帝亲自书写的牌匾,弄的宇文淇有些哭笑不得。 “五弟,恭喜贺喜。五弟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太子带着太子妃来的时候,边上簇拥着好些人。 “多谢太子,见过太子妃。”宇文淇抱拳回礼道。 “那自己性命换来的王位,啧啧啧,真是不容易啊。是不是啊,淇王爷?”太子妃施黛正准备说话,却听得这忽然来的一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晋王宇文瀚。边上还跟着一个女子,看来是晋王妃。 宇文淇没有应话,只是唇角依旧带笑的接待。这于文瀚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来敌对他,这尖酸刻薄之语他真是听得太多了。 反而是迟了一步的宇文源来时,看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两个人对看了许久,宇文源问道:“小七,你可还好?” 宇文淇点了点头笑道:“累着五哥挂念,小七一切都好。” 见他说好,宇文源这才点头走进去。 “阿淇,我来迟了。”宇文溪来时不住的道歉,宇文淇轻轻摇了摇头,又笑了:“你这是特意去接了二嫂和三姐不是?” “我想着不会喝酒,都不敢同你们一道,故而约了二嫂一处。这下倒好,一起被二哥带了来。”宇文沁与郑筱小一岁,如今也是待嫁之身。她顿了顿又道:“父皇说一会带阿沐一起过来。” 宇文沐是皇帝最小的女儿,也是皇帝如今最宠爱的孩子。 “见过淇王。”郑筱还是规规矩矩行了礼,虽说她已经接了圣旨是贤王妃了,可毕竟还未举办大婚,自然不敢疏忽。 “免礼。”宇文淇自然也对着还了礼。 四人一边走着,还未至正堂,外头便报“皇上驾到,九公主到。”里头的人忙起身出来相迎。 “父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七哥。”宇文沐一看到宇文淇就扑了过来,“阿沐好久没看到哥哥了。” 宇文沐打小就喜欢跟着宇文淇,这快有一年没见,天天念着。前几日在宫里都听说了她七哥回来了,可又被人拦着不让去,今日非要闹着父皇带了她来。 “朕是终于可以歇会了,这小丫头一个劲的闹腾。见了你七哥哥父皇都不要了。”皇帝开玩笑道。 宇文沐被宇文淇抱起,她转头调皮一笑:“哪有,这世上最好的还是父皇。阿沐只是太久没见七哥哥了,阿沐这下要和七哥哥玩。” “小七,阿沐这丫头就先在你这呆几日,过几日,你带她回宫,朕有些事和你说。”皇帝不曾入席就走了,临走的时候,皇帝低声吩咐了一句。 “儿臣遵命。” “小九,过来。”宇文瀚就是见不得任何人对宇文淇好。 宇文沐看了他一眼,扭头不理,她抓着宇文淇的衣服道:“七哥这次不走了吧,你去了好久好久,阿沐好想你。” “真是小丫头片子,你呀,别把你七哥累着。还有,你七哥左腿伤着还未全好。”宇文沁见宇文沐没完没了的缠着宇文淇,忙过来劝道。 宇文沐那肯放手,反而将宇文淇的衣服抱得更紧。“不要,我就要七哥哥。” “小七,阿沐真可就只认你了。阿沐,你先放开你七哥,让他先坐下。放心,没人和你抢。”宇文溪也过来劝道。 宇文沐这才放开宇文淇,两眼挂了泪问道:“七哥哥怎么了?七哥哥这不是好好的么?” 宇文淇伸手摸了摸宇文沐的头,笑道:“七哥没事。” “都是自家兄弟在,都别太拘谨。今日难得大家都在,又是给小七做贺,都别客气。”太子起身朝众人举了杯盏。 酒过三巡,太子妃突然朝着宇文淇遥举杯道:“本宫同太子成婚后不久,淇王就启程去了西北,家宴时也没来得及同淇王喝一杯。” 宇文淇笑了笑,却没敢多说,也举了杯。正准备喝,却被坐在身旁的宇文沐抢过杯盏。 “阿沐!”宇文沐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谁知她只是把被子往怀里一藏,噘着嘴道:“不准七哥哥再喝酒,他醉了就不能陪阿沐玩了。” “没事,七哥不会醉。”宇文淇略觉得有些尴尬,只是劝说无果,宇文沐就是不肯把杯子给他。 “罢了,这九公主都心疼淇王爷,没得一会还说我这太子妃欺人。”施黛看着,冷笑着放下手中的杯子。 宇文淇顿了顿,正准备开口,没料宇文沐笑道:“太子妃好酒可以找太子哥哥喝,何必难为我七哥哥?七哥哥酒量不好这事,这宫里没人不知道。”她一脸笑嘻嘻的,可这话却没半点玩笑的感觉。 “果然是喜欢你七哥哥,这脾气倒是比你七皇兄还大,怎么也不学学?”宇文瀚嘲讽道。 宇文沁听不下去了,猛地拍案而起,喝道:“宇文瀚,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今日不来也没人会稀罕。人都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别把小七的好脾气不当一回事。你对阿沐说七哥哥,呵,你莫忘了,小七也是你兄长!” “三姐,三姐姐莫要生气了。是小七不好,惹恼诸位兄弟姐妹了。我这先饮三杯赔罪。”宇文淇实在是有些尴尬,但这样的情势,他只好连忙起身劝道,又伸手向宇文沐。宇文沐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交出杯子。 “这三杯,小七先干为敬。”他说着,连饮三杯。又倒了杯对着施黛道,“家宴未至,今日小七补上。”说完依旧是一起饮下。 “小七。”宇文源急的叫他,这本就不会喝酒,又听闻在西北那边多灾多难的。 宇文瀚依旧是冷笑:“呵,倒是有自知自明。” “啪”一声脆响,宇文瀚的脸上清晰的印着五指印,是宇文溪。 宇文溪看着他道:“宇文瀚,我不知你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你母妃教导你的。如果你母妃没告诉你这些话不能说,今日我当着众位兄弟的面教教你。别说阿淇只大了你一岁,就算他只比你早生一刻,你如今都该乖乖叫他一声兄长。知不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若我们这些兄弟都像你这般,你自己想想!” “二哥……”宇文瀚怔怔看着宇文溪,半天不敢多说一个字。 宇文溪顿了顿,对着他身边的晋王妃道:“这成亲也有半载,倒是没有一点成亲的样子。这王妃的位置成虚设了?” 晋王妃被方才那一掌的声音吓了还未回魂,这下见得自己被训,也愣是半晌没敢吭气。 “呵,谁稀罕,走。这里,本王绝不再踏入一步。”宇文瀚见连自己王妃都被骂了,哪还能忍?说完拉起王妃的手就往外走去。 “给本宫站住!”太子见情势不对,忙起身喝到。 宇文瀚被这一声喝倒是站住不敢动了。宇文海继续喝到:“兰妃真是一点也没教好,回来,给你七哥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阿沐呢,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角色,年龄很小的一个小丫头。不过戏份也不多,等完结之后修文,看看能不能增加一点吧。望天。 小七绝情的时候是很绝情的,大概,他的温柔全给了小六。 ☆、贵客来访 “不必了,既是不愿相认,我也不稀罕。这兄弟二字也要能有才有,放着这样的兄弟,我不若孤身。”宇文淇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目光染霜,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晋王殿下,本王高攀不起。慢走不送。” “小七?”宇文淇这几句话倒是让所有人都怔了,平日忍让大方的小七,翻脸却比谁都狠。 宇文瀚完全傻了,站在那里尴尬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七这是醉了么?”宇文源强颜欢笑道,其实他知道宇文淇有些执拗,但是会这样翻脸,他确实没料到。 宇文淇冷笑道:“几杯薄酒若能醉,岂不是不用□□便能死?” “七哥哥,七哥哥别生气。”宇文沐方才在众人起冲突时就被郑筱带离到后面,这下她见情势不对,忙跑了出来。她穿的衣服裙摆太长,差点把自己绊倒。 宇文淇轻轻的将妹妹扶起,看着她笑了笑:“没事。” “哼!”宇文瀚说着,拉着晋王妃的手扭头就走。 宇文海恨得猛灌了一杯酒,嘴里直骂:“越大越不成器。”顿了顿又对宇文淇道:“小七,你别去和他计较,那小子从小就那德性,做哥哥的,还是莫理了。” “太子教训的极是,小七受教。”宇文淇不过淡淡的应了句。 一场家宴被这样闹了一场,如何还能好好的?不过再待了会,太子和太子妃就走了,宇文源看着也不好再留,跟着也走了。 宇文溪看了看他们几个,对着宇文沁道:“阿沁,你和筱筱先回吧,我留着便是。” 这下就只剩了他们三兄妹,宇文溪看着腮边还挂着泪珠的宇文沐,对她笑着问:“方才,是不是把阿沐吓到了?” 宇文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笑了:“七哥哥没事就好,阿沐不怕。” 宇文淇闻言心头一暖,看着小妹妹百感交集,最后只是轻轻道:“七哥会陪着阿沐的。” “好。”她忽闪着大大的双眼,那双星眸显得尤为可爱。 “今日之事,过不了多久父皇便会知道,你还是有个心理准备才是。我这下还有些事要忙,得先走了。”宇文溪说着,匆匆就离开了。 宇文淇看着这大堂的狼藉,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他低头问宇文沐,要不要随他在这王府四处走走,这便带着妹妹看看这如今改成淇王府的地方。 这日夜深,宇文淇等宇文沐睡下后独自走到后花园去。他有些睡不着,似乎从边关回来,他反而有些不大好睡。 “谁!” “子淇,是我。” “凌大哥?” 来人正是凌长赋,借着月光还能见得到他脸上的笑意。只见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嘴里道:“恭贺七殿下封王,恭喜淇王爷。” “若说贺,倒是还得让我先说声谢才是。”宇文淇忙作了一揖。 “我可只有嘴上这两句了,这盒子里的东西可不是我给的。”凌长赋故作玄虚的笑了笑,将盒子递了过去。 宇文淇一边接过一边问:“是什么?” “别,你可别在我面前打开,省的改天我让他也给我来份。既然淇王爷心里已经知道是何人所赠,那末将这事就算办好了。夜深了,末将告辞。”凌长赋含笑说完,告辞离去。 宇文淇待他走了,这才将那小盒子打开。盒子里放着一枚精致的印章,印章上单刻着一个淇字。 不消说,送这东西的,是柳筠衡。 宇文淇笑了,咧开唇无声的笑着,笑出了眼泪。难为他了,还记得这茬事。 那是摔下悬崖时,宇文淇闲着无聊,向柳筠衡提出的。他说在军营时见了柳筠衡的印子,那印子很精致很漂亮。柳筠衡道是自己闲时刻着玩的。他便缠着他,说能否空了也给他做一枚? 柳筠衡应了,问他要刻何字?答曰:淇。 这送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掐在这个点上,掐的宇文淇满脑满心只剩了一个他。 一别也有两月余,真不知筠衡过得如何了。 腊月时节,灞桥的柳只剩了枯枝。 又是一个轮回,该结束了。柳筠衡站在灞桥上,看着两边的垂柳枯枝。 “公子真的不用我们去把他找回来么?”微言跟在他身边已经第三天了。 柳筠衡眼眸都不抬,冷声应道:“回来也是走,不回来更好。” 微烟打了个寒噤,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青门饮的规矩放着从来不是个摆设,胆敢去挑战门规的威严,这叶离还真是青门饮第一个。 “走吧,去娇画那里玩玩。”这一声出来,微烟真是浑身鸡皮疙瘩都能起来。她还真没看出来,主子什么时候有了这癖好。 “公子,我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娇画一见他特意一脸媚态的贴过来。 柳筠衡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对她道:“怎么,如今这是门庭冷落的要让娇画姐姐亲自来接客了?” “公子这嘴里,真是没有半句好话。”娇画恨得一跺脚,对他道,“怜君和怜卿如今都还在我这,公子是不是要把他们带回去了?” “这么嫌弃他们,人呢,本公子看看。”本该是带笑的话,柳筠衡面上却丝毫笑意也无。 “一会给您送过去,对了,带您见一人,都在我这好几日了。”娇画说着,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这一处是醉月阁,来的人,他还真猜不出会是谁。转头看看微烟,微烟也是摇头。 “呀,我果然是没白等,可算被我等出来了。”竟是傅婉儿。柳筠衡心里惊了一下,实在没能料到她会在这种地方。 若是听秋的地盘,怎么说都是能让人接受的,如何她会在这里,这可是醉月阁啊。 傅婉儿见柳筠衡有些惊愕,她不怒反笑了:“怎么,柳公子奇怪我如何会在这里么?难不成娇画姑娘没同您说过我两有些交情?” “傅姑娘来找柳某,所为何事?”柳筠衡顿了顿,问道。先前在千茴岭就听说她来找过自己,没想到这傅婉儿还玩了个守株待兔。 “弈虚门那边,又出事了。你可知?” 柳筠衡摇了摇头,他这是自家后院都起火了,怎么顾得来别人?“不知。与我何干?” “柳公子果然冷静,不过这回似乎不是对着青门饮来的。”傅婉儿大笑道。 “不是对着青门饮,那就更和我无关了。怎么,难不成是秋水宫来搬救兵来了?”柳筠衡故意反问道。 傅婉儿摇了摇头:“弈虚门这次集结了太多的门派,对着的,是云林十三坞。”她找不到凌长赋她才来的,不然没事她待在这烟花之地这么多天做什么? “呵,这弈虚门是想做什么?武林霸主?云林十三坞的人想来是理都不屑的。”柳筠衡依旧是淡淡的说了两句,凌长赋如今刚回长安复命,哪有那么快回去?这也难怪傅婉儿会来这里找自己。 傅婉儿笑着抿了口茶,缓了缓开口道:“这我如何得知?兴许吧,当年没得给了你们青门饮难堪,后来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如今卷土再来,想做个武林霸主也不是不可能。” 她顿了顿又道:“毕竟,不是所有的门派都是青门饮,重回江湖也能随时从众人视线中淡出。” “也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叫柳筠衡。”柳筠衡笑道,他在外头浪了这些年,武林中的这些琐事他早就不再顾及。没得和这些人计较,不如去看看这大好河山秀丽江河。 “可这凌云谷的所在也没几个人能知晓,他这是在闹什么?”微烟皱了皱眉,这弈虚门真是无聊死了,动不动就能挑个事端。 柳筠衡扣了扣桌案,沉吟了许久,他道:“弈虚门这次的功夫下得可真够足的。傅姑娘,若是我没记错,如今秋水宫的宫主是你对吧?” “还算记性好,是。” “你还是回去镇守这秋水宫吧,当年站出来为青门饮说话的就你们两家。凌云谷所在这么多年没人能找出,可秋水宫的地方是大家都知道的。没得还是为了寻出青门饮。” “牛文德那个老不死的,没想到没死反而心机更深了,真是小瞧他了。”傅婉儿一听,想了一下最近秋水宫的遭遇,也很快反应过来是出了什么事。 “公子。” 柳筠衡见娇画开口,不过微微摇了摇头:“不必,你若担心,可以去帮秋水宫。但,帮的人只是娇画。” “多谢公子。” 傅婉儿心里一惊,这人,多年不见,越发的神秘了。如今想来,她还是早些回去待在秋水宫才是。想着,匆忙告辞离去。 剩了柳筠衡三人对坐着,一时来了一人对着娇画说了几句又匆忙离去。 “公子,叶离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好想要一个印章啊,小六你给我也刻一个吧〒▽〒 小六:没空。 某凌:白养了你们,我去墙角画圈圈 叶离,你们谁还记得他,快说。 ☆、此生不见 柳筠衡沉声应道:“走,回去。” 叶离出现在柳筠衡屋里的时候,面上少有的局促不安,他看着柳筠衡,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整个屋子里的空气感觉都凝固了,他看着跪坐在柳筠衡边上的怜卿和怜君,心里莫名的慌乱。 柳筠衡有一下没一下的屈指叩着桌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叶离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唤道:“公子。” “嗯。” “公子,叶离知错。” “嗯。” “叶离愿意接受惩罚。” “呵,接受惩罚。”柳筠衡冷笑道,“看来,我果然不得不承认,这些年养了个废物在身边。” “公子。”叶离的瞳孔忽然放大,硬生生的咬着牙没让自己往后退。 “微烟,把青门饮门规念给他听听。”柳筠衡的声音懒懒的,随着他那话音落下,微烟推门而入。 她看着叶离,开口道:“青门饮门规第十八条,不得私下猜测、打听主子行踪,更不得私自找寻主子下落。违者,废全身武功,逐出青门饮。” 微烟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叶离的心头,叶离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有些不敢相信。他跟了他这么多年,难不成如今真的要将他逐出青门饮?还要废去他全部的武力? “公子,公子,叶离知错,求公子饶过叶离这次。叶离不想离开青门饮,公子开恩呐。” 柳筠衡看着跪在眼前的叶离,看着他不住的磕头求饶,但他却没有半点改变主意的意思。 “你已不是初犯。”柳筠衡不轻不重的丢了一句,他看了看随侍的怜君和怜卿,“你们先出去吧。” “是。” “公子,求公子让叶离留下。”叶离待他们离开,马上又求饶道。他也知道自己这次做的太过了,可万万没想到,柳筠衡竟然会比他更早回来,更没想到,他这次是动真格的。 柳筠衡摇了摇头,他看着叶离,沉默了很久,还是开了口:“小叶子,你还记得这个称呼么?” 叶离忙点了点头:“记得,叶离不敢忘。” “当初为你起名,不过是因着看了那句‘花开花谢,离恨几千重。’我喜欢这句词,故而赠了你叶离这个名。只是,你这些年,无论跟在谁身边办事,都没有半点长进。看来,当初,是我取错的名字与你。”柳筠衡看着叶离,陷入长长的回忆中。 “公子没有错,是叶离错了,叶离不该屡次触犯门规。叶离,让公子失望了。”叶离哀声认错,可柳筠衡依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小叶子,你以为你这般认错,如今还会有人愿意饶恕么?就算你今日一头撞死在这里,也同样免不了弃尸荒野。不如你自己决定,是打算何时离开青门饮。” 叶离一脸惊恐的看着柳筠衡,他真的没想到一直对自己关照有加的柳筠衡今日亲口对他说出这样的话,甚至亲口问他准备何时离开。可他真的只是担心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在你离开之前,我会亲自将你的武功废去。”柳筠衡说完,起身离去。 你这些年,无论跟在谁身边办事,都没有半点长进。可是公子啊,你这么多年,为何对谁都是冷面冷心?我原以为我努力了,就能一直跟在你身边;我原以为跟在你身边,就可以一辈子。可惜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若是孽缘,如何又让我遇见了你。 叶离跪坐在屋里,回忆起见到柳筠衡开始的点点滴滴。他忽然有些不甘心,他不相信柳筠衡是如此的绝情。可方才的那些话,又是他亲耳所听。难不成那些年待他的好,都只是逢场作戏么?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些年真的一直都只是自己多想了?叶离有些绝望,他一直以为这青门饮上下只有他被柳筠衡这般额外照顾着,他想着能和他在一处长久的。可是他寻他寻了这些日子,一回来,等他的却是废除全身武功,离开青门饮。 “公子,您真的打算就照门规办了?”微烟看着柳筠衡,一脸的不可置信。这种事之前不是没有发生过,可每次到了最后都是作罢。无一例外总是叶离求饶,而柳筠衡总是宽恕了他。 柳筠衡斜视了微烟一眼,冷冷的道:“已是弱冠之龄,难不成还以年幼做托辞?” 微烟顿了顿,应道:“公子,您这遭出去,受了什么刺激?越发的心狠手辣了。” “没有。”柳筠衡否决道。 “怜君,你和怜卿两个,如今一个去雨霖铃一个去满庭芳罢。”走了好一段路,柳筠衡突然对跟在身后的怜君和怜卿吩咐道。 怜君和怜卿对视了一眼,点头称是。结果又引来微烟的不满,她抱怨道:“你这好端端的把他两拆散了是作甚?” “你今日话有些多。”柳筠衡说完,消失不见了。 微烟看着怜君和怜卿问道:“你两,哪个随我?” 他两对看了好久,怜君道:“我跟着姑娘吧。其实,微烟姑娘,主子没让我两去琐寒窗已经是不算拆散了。” “罢了罢了,不管了,既是这样,怜君你回去看着那叶离。小心他在生事,难得这回还给他留条性命,别让那小子自己把命给丢了。”微烟说着,想来也无多大事,又对着怜卿道,“走,我带你去满庭芳。我顺便去找几壶好酒解解馋。” 柳筠衡就隐在树上,看着他们,想着方才在屋里的事。他无奈的闭了闭眼,他让叶离跟在自己身边,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越发的纵容了他。 叶离,你真的想多了,若是想抓住我对孤儿的心软,那么真是你的失策。我最见不得的,是被父母遗弃之后的自我作践。还有,就是你自以为是的心思。 “决定好了。”柳筠衡独自站在灞桥上,听着脚步声走进。 叶离跪了下去,“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又站了起来:“承蒙公子错爱,叶离知错,前来领罚。” 柳筠衡转身看了看他,出手就是一掌。再一掌过去叶离猛地喷了一大口血,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猛地跪下,用手撑着地,张口又是一口血。 “我留你三层内力,你此生不得再用青门饮的武功。还有,此生我都不想再见到你。”柳筠衡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叶离只觉得自己五脏严重受损,头晕目眩之下张口就是吐血。公子,你这又是何必,不如一掌将我打死算了。他抬了抬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可他却发现,自己这下连杀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 公子,你果真够狠。 “叶离,别逼我让你生不如死。”叶离猛地想起那年他刚来柳筠衡身边时,柳筠衡对他说的话。 是啊,是我逼你的,是我作践。公子,是叶离不好,让你失望了。 怜君在附近看着,等柳筠衡走了,这才上前将他扶起,又递给他一包碎银。“这是公子让我给你的,走吧,还是离开这一处吧。” “多谢。”叶离看着怜君,忽然笑了,这么快,就有取代他的认了。 “你好生着,我得回微烟姑娘那边去了。”怜君说完转身就走,他这些年跟着怜卿两个人也听了很多关于公子和叶离的事情,只是今日这人会落到如此下场,真是自作孽啊。 叶离怀里揣着银子,他伸手抹去唇角的血迹,遥遥的忘了一眼青门饮所在的方向。拖着自己尚能动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开了。他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只是他说了此生他都不想再见到他,那就离开吧。 叶离忽然想起《长生殿》的戏词,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诚不散,终成连理。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和死。笑人间儿女怅缘悭,无情耳。 又忽然想起柳筠衡最喜欢的那出《牡丹亭》,原来真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叶离叹了口气,可自己偏生喜欢的是那本《南柯记》,也活该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南柯一梦终成空。 他提了提气,果然柳筠衡留了三层内力与他。既然你不愿杀了我,若是今后再生变故,柳公子,你莫要怨我。要怪,就怪你今日没有一刀将我叶离送去地府! 他一步一步渐行渐远,这个地方,他多少待了这些年,如今终究要一别了。青门饮,莫让我有机会再回来。 柳筠衡并没有走远,他停在一株柳树下,看着那柳树愣神。 “杨柳不留,何必强求?”老头,我好像又干了一件蠢事。柳筠衡扶着那树干,忽然间眼前浮现了一个人的脸,阿淇。 我在想,我们下次相遇会在哪? 长安。 阿淇,我们的十年期至时,又会在哪里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猜到叶离的结局了没?这个不算结局,后面还有戏份。毕竟起个名字不容易。 ☆、危机暗藏 淇王封王建府本来是一件喜事,可被晋王宇文瀚那么一闹,第二日包括太子在内的众郡王公主都被召到宣政殿。 “朕原想着,朕不在,你们兄弟姊妹可以更加的热闹些,却是没想到,你们就是这样热闹的?”明和帝训道,原是昨日听到消息就想把所有这些不让他省心省事的都给叫来,可想着是宇文淇搬到淇王府第一天,终究还是作罢。 “儿臣知错。”众人齐齐认错。 “太子,你身为太子,又是他们的长兄,竟是任由着他们闹,没有一点做长兄的样子。”皇帝气的不行,点了太子就训。 “父皇,是儿臣不对。儿臣身为兄长引得兄弟这般不满,是儿臣错了。”宇文淇跪着向前了一步。 宇文瀚不屑的应道:“谁要你假好心?” “放肆,给朕掌嘴。”明和帝猛地拍了一下桌案。宇文沐当场就哭了,她第一次见自己的父皇发那么大的火。宇文淇转头看着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低声点。她点了点头,还是一抽一抽的压着自己。 一时间大殿里只有宇文沐的抽泣声和宇文瀚的打脸声。 明和帝伸手向宇文沐,唤道:“阿沐,到父皇这儿来。” “父皇,你不要怪……不要怪七……七哥哥……”宇文沐抽抽搭搭的说着,一面抹眼泪一面看着皇帝。 皇帝看了看底下跪的一片,沉声道:“晋王回晋王府闭门思过三月,无昭不得出。兰妃禁足三月,无昭不得出。” 待宇文瀚走了,皇帝看着宇文淇道:“淇王先回淇王府去吧,若无事,这些日子就在淇王府上好生将养着。朕前些日子听了凌将军的话,你这遭去千茴岭受苦了。” “谢父皇。” “阿沐要和七哥哥在一起。”宇文沐马上开口道。 明和帝伸手摸了摸宇文沐的头,对她道:“就知道你舍不得你七哥哥,去吧。” 宇文沐得令,欢天喜地的跑过去牵住宇文淇。宇文淇见皇帝点头,这才带着宇文沐离开。 “你们这些人,自己去反省吧,如何做兄长的?阿沁呢?今日如何不见?” 宇文溪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阿沁早上去左相府上了。” “罢了,你们先退下。” 在回淇王府的马车上,宇文沐一把抹去方才在宣政殿流的眼泪,看着宇文淇问道:“七哥,八哥他可烦了。真的。” 那样子就怕宇文淇不相信似的。宇文淇轻声叹了口气:“可是阿沐,他终究也是你兄长。” 宇文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七哥,我那日在母妃处,听到这样的话。‘可惜洛云殿的那个去的太早,才让兰妃如今那么跋扈。还不知道当年最后一次的药,是谁动了手脚。’七哥,兰妃是指八哥的母妃吧,那洛云殿又是在哪里?以前住过谁么?” 闻言,宇文淇面上有些僵硬,他努力的笑了笑,对着宇文沐道:“阿沐,这话,可别再和别人提起。这也不是什么好话,阿沐不要太在意。” 洛云殿,多少年不曾有人再在他的面前提起过这个地方了。可是宇文淇没想到,再次被人提起,那一份锥心的疼痛痛的他无处躲藏。他根本不敢想象,母妃当年是走的有多惨。 宇文沐能感受兄长面上的变化,自然乖巧的点了点头。若是这般看来,这洛云殿自然和自己的兄长有关系。 宇文淇却不再表露,只是等宇文沐歇下之后,他将秋枫剪桐叫到书房。 “阿淇,出了何事?”秋枫问道,这个时间,若无大事,绝不可能让她俩一道过来。 “当年我让你们在宫里留了眼线,可留了?”宇文淇并不着急说事,而是问了手里的情况。 这些年埋下的眼线不少,只是这些一直都是秋枫管理,宇文淇从来不过问。 “都好着,如今要做什么?”秋枫向他细细报了情况。 宇文淇这才将白日里宇文沐说的话告诉了她们,顿了顿他又道:“先不急,母妃已经逝去多年,如今就是急着也没用。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当年发生的事情,你两也说不大明白当年之事,只怕着牵扯众多。” 剪桐沉默了,当年的事情,的确牵扯众多,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若是要再提起,也一定是要寻个合适的契机才行。他才刚刚封了郡王,自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阿淇,为今之计,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只能忍。只是也该告诉你一事,和云妃娘娘有关。”剪桐的话说的很慢,她看了看秋枫,两个人都低了头。 “说吧。” “几年之前,我们和娘娘母家的人联系上了。如今在宫里安排的眼线,也基本是他们帮的忙。他们,在朝中也布了眼线。”宇文淇看的出来,最后那句话,秋枫本来没打算说出口。 他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便对她俩道:“你们这两天帮我照看一下阿沐,我想去找个人。” “我看你这几日还是不要轻易离开王府,以防生变。若有要紧的事情,还是我们去做才是。”剪桐立马反对,这如今淇王府可是被人换个地方监视着。 宇文淇咬了咬牙,对秋枫道:“若不然还是你去,你去找凌将军,就说我有要事找他。他自然明白。” 母妃的母家,不是早就说没人了么?如何这下又有了人?宇文淇真是觉得头都大了,这下真是越发没个消停。 “你先睡去吧,这些的,我们操心就是。”秋枫劝道,说着,她让剪桐陪宇文淇回去。自己也去收拾一番,往将军府过去。 “秋枫拜见凌将军。”秋枫因那年和凌长赋见了面,又见了程风,这才知道云妃弥留时曾对她提起的话是何意。 凌长赋倒是有些意外,这是出了什么事,深更半夜的跑了来。他忙将她扶起,问道:“是什么要紧事,这会子跑到我将军府来?” “王爷今日忽然提起云妃娘娘先前的旧事,我们这几日忙着搬府之事,竟不知宫里又出了什么事。王爷想着亲自来找您,秋枫想着,还是劳动将军,让将军登门许才稳妥。”秋枫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凌长赋点了点头,他笑:“这倒不难,若是别人,我是不去的。你也知道我们云林十三坞的规矩,可若是子淇说了让我去,也是有个理由去的。你放心,我寻个时间过去便是。这下夜深,你回去千万小心些。” 秋枫点头告辞离去。凌长赋看着桌案上的烛火,子淇,你是也准备开始了么? 凌长赋倒是不急,他等了几日,听着都没有什么大事,这才准备过去。只是正准备去淇王府,不想又有圣旨下来。 接旨后,无例外的还有一封密信。他看了之后也不做声,只是收好了,就出门。 “凌大哥!”凌长赋到淇王府的时候,宇文淇正和宇文沐一块在玩。 “给淇王请安。”凌长赋忙跪下请安,宇文淇忙将他扶起。 宇文沐见有人来,也忙起身对宇文淇道:“七哥哥,阿沐先回屋去。” “我今日又接了圣旨,开春之后得再去千茴岭守着一段日子。圣上在密信里说,要你也再去一次。”凌长赋未等宇文淇开口,他自己便先说了早上的事。 宇文淇思忖了一会,他有些奇怪,如何这又让他过去?因问道:“这倒是有些奇怪,怎么又让我再过去?罢了,先不说这事。我且问你个事,我们这回在千茴岭,那黄勇还有之前一个那谁来着,是如何处置?” “如今还在审,若是定了,这通敌卖国之罪,只能是满门抄斩。你如何操心起这事了?”他说着同宇文淇一道坐下,又问道:“你如今,腿还疼过么?前些日子接到筠衡的信,他还在信里问起这事。” 宇文淇摇了摇头,苦笑道:“二哥可是把药方交给了秋枫剪桐,每天都催着我喝药,哪还会有事?对了,我倒是想问问,那日柳大哥与我一起落崖,他可是撞了腰,如今可有事?” 这些日子长安已经落了好些雪,天寒地冻的,他自然也担心。 “程风跟在他身边,应当不会有事,王爷还是莫要担心他。前些日子,听闻王爷府上之事,只是我提你一句,如今你多多提防兰妃母家那边的人。” 闲话了几句,凌长赋又匆匆离了淇王府。既说了开春之后再去,他如今也该准备回凌云谷一趟了。 那日听了人说弈虚门联合了五六个门派围攻秋水宫之事,他便知这遭是找上门来了。想来这回弈虚门是打算把当年的旧账翻一翻了,不过,没事找到秋水宫去,也真是有趣。也不知秋水宫的人会如何清算这笔账。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就相逢了,你们可以准备准备啦。 ☆、晋封亲王 “宫主,那些人还真的来了。”傅婉儿坐在主位上,听着手下来报,她不过笑了笑。 “平日都是你们姐妹之间对打,这会子来了活靶子,你们应该开心才是。” 那女子笑了,点头应道:“是,属下遵命。” 那女子带着秋水宫众弟子一起将秋水宫的门打开,看着山下围来的大批人马,不由得冷笑。 “我们秋水宫早已不问江湖之事多年,今个儿是什么风,把你们都吹了来?” “兰夕姑娘,怎么不见你家宫主?”牛刀霜扛着一把大刀叫嚣道。 兰夕看着他,不屑的应道:“若是弈虚门的牛文德,还能让我家宫主来见个一见,你算什么?” 这一句倒是戳了牛刀霜的痛处,这如今江湖人皆知他妹妹牛倾城比他功夫好,又比他会周全。而牛文德更是有意将弈虚门的继承人定为牛倾城,这让牛刀霜很是面上无光。 “我算什么?等我这手里这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自然知道我算什么。” “帮着青门饮的人,都是在助纣为虐,一个都别放过,快给我上。” 亦不知是谁在边上吼了一句,那些人的心早已按捺不住,听着这话,立马拿着手中的东西杀了上去。 可这秋水宫,纵使是归隐多年,却依旧在江湖立于顶尖之位,哪是这些小辈的能及? 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方才那些气势汹汹的人,五一不倒地□□着。兰夕同其他姊妹一道压着牛刀霜,又着人将牛刀霜捆绑起来。 “不必忙,直接送回弈虚门便是。”这一声倒不知从哪传来,竟是傅婉儿的声音。 “属下遵命。”秋水宫的子弟齐声应道。 其他门派的人见势头不好,忙起身往山下散去。秋水宫的人并不阻拦,这是多年的习惯,烦扰者,驱之则矣。 下山的路上,那高宏志叹了口气:“没想到这秋水宫,这么多年不插手江湖之事,依然这么厉害。我们这些人,真是听了弈虚门胡扯。这下还没得半分好处。” “是啊,弈虚门如今自身都难保。罢了罢了,都散了吧,别惹货上身才是。”不知是谁应了一句。 “我们这么多人竟然没能得半分的便宜,说来也是丢人。”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12节 “这回星河山庄的人没来倒也是聪明,想来是不是料的这结果了?” “哪能呢,这星河山庄早在□□年前就和弈虚门决裂了,这会子怎可能来?若是来了,也是在一旁看笑话的。” “罢了罢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散了吧,这秋水宫也真是可怕,万一一会改了主意杀下来,那就难办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又有一起下山人符合道:“散了散了,都散了。想来这弈虚门的人也难找到凌云谷所在,更别提青门饮了。下回这事,我可不想多掺和了。” “是啊是啊,别掺和了。” 这一闹,倒是日后又成了江湖的一则笑话。可谁又知道,当日这秋水宫里众多的女子,并不都是秋水宫的,那些人皆是傅婉儿同娇画借的人。 柳筠衡听了下人来报,只是笑笑,这娇画也真是,竟让醉花阴好些人男扮女装去了秋水宫。 不过又听闻那些武林人士散去之后便悄无声息的,心里少有的松了口气。 而后,如他所料,凌云谷那边也没人再去寻觅。自然,青门饮更是无人来找。 一日日转眼迎来春日,这一日,柳筠衡正在屋前练剑,来了一熟人。 “筠衡,我这遭又要去千茴岭那边,倒不知要守着多久。”凌长赋在一旁笑道。 柳筠衡收了剑,看着他摇了摇头:“我这回可不同你去。前些日子听秋来信与我,我过几日要去趟夜琊国。你自己保重,不过想来我是多心,先时把火璃国重伤成那模样,就算他们反也不可能这么快。” “我是不妨事的,不过我可告诉你,皇上这次又着了一个王爷同我一道去。你猜是谁?”凌长赋看着他,一脸的神秘。 柳筠衡见他的样子摇了摇头,他无奈的应道:“除了阿淇,还能有第二个?” “这是他给你通信了?不对啊,他并不知你在哪?” 柳筠衡朝着凌长赋的肩头给了他一拳:“你满脸都写着了,还猜什么?” “有那么明显嘛?”凌长赋一脸忿忿不平的看着他,一面揉着自己的肩头。“我这也没有几日闲,想着还是罢了。本打算去前辈跟前祭一杯酒,这会子,想想还是算了。” “你放心,我改日过去时,替你说一声。我上次回来,在老头跟前絮叨了几日。还是过几日再说吧,省的他嫌我烦厌。” 凌长赋哈哈大笑:“我竟是想不到,前辈都走了多少年了,你还如此畏他。” “这倒还真不是畏他,不过是心里敬重。” “对了,想来我们从那边回来,你们是不是该见见了?”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真没想到,这么快,十年就过了。他点了点头,开口道:“是该见了。是柳檀该去见见宇文淇了。” 凌长赋见他应了,忽然轻叹一声:“你都不知道他是多么期盼着。我听贤王提过,说是想看戏,但一直不敢去。” “嗯,这事,回来之后再议罢。对了,我此番不同你去。若是他问起,你把这件东西给他。”柳筠衡说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凌长赋见他从暑假上取了一个小盒出来,又从盒子里拿了一个锦囊递给了凌长赋。 “这次又是什么?”凌长赋看了看这个小锦囊,笑着问他,又道,“你上次送了什么,这次还送?” “上次是他向我要的,这次的,不过几句话。想来,他应当是看的明白的。”柳筠衡轻描淡写了几句,也不肯多说。 凌长赋将那锦囊收好,取笑道:“我是也问不出什么来,横竖是你二人的事情,我只做个传信的。” 再次来这千茴岭,宇文淇看着这大漠黄沙,心里欣喜与失落交织着。来的路上他问了凌长赋,得知柳筠衡这回不来,想着再见又是遥遥无期。 “子淇,这是筠衡托我给你的,也不知这次又是什么,你收着吧。”凌长赋见宇文淇又看着远处发呆,便将随身带着的那个小锦囊递给他。 宇文淇接过,并没有马上打开,他笑道:“多谢凌大哥,真是太麻烦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多好歹也是他在烦我。”凌长赋拍拍他的肩,又说,“风沙大,回营帐去吧。” 回了营帐,将那锦囊打开,里面是一张纸。宇文淇展开来看,话不多,那柳筠衡的写的行书,字体如行云流水,看的他极为舒服。 “莫问他人行事,唯自身安逸则好。前路坎坷迷茫,不若活在当下。” 末了还有一行小字,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啊,你说的期,是什么时候?宇文淇看着那字,轻轻的用手指划了一遍。 后会有期,宇文淇忽然苦笑,这一晃都十年了,也不知这回回去,能不能见到他。他盼了十年的戏啊,也不知唱的会是哪出。说来,那也是后会有期。 “怜君,这回倒好,把你派了来。”凌长赋一早就知道柳筠衡会安排人过来,只是没想到竟然把怜君派了来。 “怜卿跟着公子去听秋公子那边了。我是被微烟姑娘派来的,公子原本是派了姑娘来。”怜君抿了抿唇,他是第一次跟到这种地方来,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凌长赋笑道:“那幸亏是你来了,若是别人,我恐怕就遭殃了。” 可凌长赋没料到的是,宇文淇这次根本不要服侍的人跟着。他说反正这回过来也只是驻守着,不用太麻烦。 其实,从小的遭遇,让宇文淇很少能接受秋枫剪桐之外的人和自己亲近。柳筠衡,是个例外。 再回到长安,已经是初秋。不出凌长赋所料,宇文淇被晋封为亲王,封号景。 加封亲王的时候,宇文淇就知道众位兄弟的脸色很难看。故而在皇帝问他领哪里的差事时,被他婉拒了。说是才疏学浅,这回去千茴岭又把自己的身子折腾出了毛病,还是容他缓缓。 皇帝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不敢强求。只说让他回去好好养着,过一二年再说。 “真是没想到,这不过去了两次边关,就做到了亲王的位置。这小七还真是厉害。” “指不准是皇上在补偿他,哪里那么可怕了。没听他说的,这以命换来的位置,哪那么好了?” “唉,多好歹,人家现在是亲王,亲王啊。” 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宇文淇。每日只待在他的王府里,悠哉悠哉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偶尔进宫去见见太后,或是带着宇文沐一道闲玩。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相遇,然后,基本每章都在秀恩爱,大家有点心理准备哈。 jj不是又做万字更新么,群里的小伙伴让我参加,那就参加吧。因为我的章节都是三千多一点,那就一天四章。一号到三号。 ☆、秋意轩聚 宇文淇这般颓废状,皇帝也不理他,纵使是有大臣提及,也不过敷衍了事。更多的则是以宇文淇落崖之事来搪塞,只是不料这借口被太后听了去,又招了一些事来。 原是太后那日和几位诰命夫人闲话,也不知是哪位说漏了嘴。说是景王虽是封了亲王,却因着前一年在千茴岭跌落山崖,不得不在家修养着。 太后一听,面上没发作,心里却怒的不行。待那些诰命夫人回去,着人叫了皇贵妃来问。 “小七的确是在那边摔了,先时因着传来的消息是生死不明,这才又派了阿溪过去。因他平安归来,我们也没敢再同母后提起这事。”皇贵妃知道再瞒不住,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应了这话。 “你们呀!” 皇贵妃也无法,只是听得皇太后训了几句。又宽慰道:“小七如今在府里养着,也挺好的。前两日还听阿溪说,小七又好些了,打算明后日进宫来看太后。” “这倒也罢了。别的倒没什么,这孩子善良,没得又被人欺了。”太后摇了摇头,她老了,如今想来,是护不得了。 宇文淇待在王府里,终日无聊的不知做什么。这一日凌长赋递了封信来,邀他到秋意轩一聚。 宇文淇自然应好,想着能见到柳筠衡,自然是更好。 原来是那日凌长赋去了青门饮,正碰上柳筠衡往外走,他跟着,一道去了长存班在的院子。 “柳公子这遭离开,有十年了。”班主看着柳檀笑道,虽说有些意外,但多少还是能猜着他要做什么。 柳檀含笑颔首,他应道:“一别十年,还望班主莫嫌才是。” “哪能呢,只是还请柳公子再开金口,容我一听。”班主笑着,让人奉了茶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柳檀开口就来了一句《牡丹亭》的《惊梦》,又听他笑道,“不知可还行?” “真是柳家公子会唱戏,柳公子的技艺,十年不减分毫。”班主毫不客气的赞道。他这经营戏班子半辈子,独独是碰上柳檀这人,难得一见的妙人儿,嗓子如莺,身段如柳。 真是难得一见,难得一听。 柳檀微微一笑,问道:“不知您近日有何安排,这如今闲来无事,却是想唱上一二出。” “柳公子可知道秋意轩这一处?” “这可是极好的酒楼,还是……”凌长赋正要说,却被柳檀使了个眼色,忙住了声。 班主倒是不甚在意他应道:“对,长安城四大酒楼之一的秋意轩。我们这一二年都在那里唱着,若是柳公子不嫌。” 柳檀哈哈大笑:“无妨,秋意轩就秋意轩。那就劳烦班主安排一二。” 凌长赋待柳檀和班主谈妥了,随他一道走了出来。走远了,才问道:“柳檀,你这是重出江湖了?” “哪里的话,我这些年可是都有唱着,不然方才,哪能呢?”柳筠衡想起方才班主一脸惊呆的模样,没忍住又笑了。 凌长赋顿了顿,看着他问道:“你如今这样,是打算何时同他见呢?” “这,过些日子吧。我如今,竟想不出要如何去见他。”柳筠衡说着,倒是有些惆怅。 “若是这样,我替你安排着,你只管在秋意轩唱你的,我带他来。若是被他认出来,你再想着如何同他说了就是。若是不被认出来,你在看。我只一句,你到时候顺水推舟便是。”凌长赋想了想,出了个法子。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点了头。 宇文淇和凌长赋定了时间,约了一道去秋意轩。 “二哥,楚将军?”宇文淇到的时候,宇文溪和楚惊鸿也一道到了。 “凌将军约你来,我们是来凑趣的。”宇文溪笑道,又对他说,“快些进去吧,我可听说,这秋意轩从三年前开始就邀了那长存戏班来。你那么喜欢听戏,这戏班的戏子,都唱的可好了。” 宇文淇不过点了点头,并不多言。先时之事他还记得,这下说着,也只能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 “既然来了,那我们快些进去吧,留在这外面是做什么?”宇文淇忙道,三人一道往里走去。 凌长赋定了个雅间,那雅间正对着下面戏台的地方,是个特意做的平台。在桌边坐着,往下望去,把戏台一览无余。这秋意轩也只有这一间雅间是这样的格局,平日里轻易难得。 “子淇,今日我做东,专请你。你只说要听什么,点了让他们唱去。”凌长赋笑道,又将那戏本子递给他。 宇文淇朝下看了看,也不接那戏本子,他笑了笑:“不拘什么,先唱一本来就是。也让我听听,这长存戏班可是名副其实。” 凌长赋见他话里有话,因笑道:“也好,那就让他们备下,一会就唱吧。” 宇文淇一心只在那戏台上,又不大好表露,只能同他们一道喝酒说笑。 很快,下面的戏台便传来的丝竹锣鼓声。宇文淇往下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小旦徐徐登台。只见那小旦水袖一甩,开口唱到:“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宇文淇一瞬间有些恍惚,竟是辨别不出那台上的小旦是男是女。“竟有如此妙人儿?”他心里暗道。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合〕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贴〕是花都放了,那牡丹还早。”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小姐,和你那答儿讲话去。” 这果真是奇了,若单听这小生唱腔,却及不上这小旦。可两人一道唱时,却没能分出个高低。 “这小旦是谁?方才这一出《惊梦》唱的够味。”宇文淇一直待那戏子唱罢,这才回过神来问道。 凌长赋哈哈大笑,对着宇文溪和楚惊鸿道:“你们瞧瞧,可是真的,这人听戏便痴。” “你也别说,方才那唱的,可真是好。我也听了那么多戏,独今日这小旦唱的有味。”宇文溪亦是笑了,说罢,饮了杯酒。 “你既喜欢,若不然我让人叫了他来,让他单独给你唱一出。”凌长赋说着,便着人去叫。 也不片刻等待,那小旦未来得及卸妆,便赶了过来,他一见人忙跪下行礼。 “你便是方才那唱戏的戏子?”宇文淇起身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 那戏子点了点头,并不作声。 “方才听你那出《惊梦》,极妙。我听了好几回,独你唱的有味。”宇文淇握着他的手不放,又看着他,盯着他那双眼。 宇文淇想了许久,只觉得熟悉,一时间竟是不知在哪见过的模样。 那戏子款款又行了一礼,答应道:“王爷夸奖了。” 听那声音,众人皆是一愣,一时间,竟难辨雌雄。这下不在戏台上,这话也不是戏腔,听得众人不知是他本音亦或是其他。尤其是凌长赋,心里只道,这人也真是厉害,开口竟会是这般。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檀,忽然被叫了来,他便知道要见了。只是有心要试他一试,故而这下妆也不卸,衣也不换就过了来。 “你艺名是哪几个妙字?”宇文淇握住那人的手,面上的笑僵了一下,越发笑得灿烂。 “王爷说笑了,不过青昙二字。”柳檀随口捏了一个名。 “子淇,你这拉着人家不放,难不成,还想把人带走不成?”凌长赋见得分明,有意取笑道。 让人没想到的是,宇文淇竟会随着他的话道:“可得?你可愿意,随本王走。”他看着他问道,那目光灼灼,竟是让柳檀有些无从适应。柳檀垂了头,也不应答。 “若是这样,你带他去吧。剩下的事你不必管,我同戏班的班主说去。”凌长赋使了个眼色给楚惊鸿,楚惊鸿会意,一时大体也知道这戏子是谁。 宇文淇却是不急,他说道:“本王只问你,你可愿意?” “嗯。”柳檀只是轻轻的点了头。 “这人,倒是罢了,随你吧。”宇文溪不知那些缘故,只是想着宇文淇带着一个戏子回去,倒是会怕生出一些变故。可看着自己兄弟这一年来不过是在王府待着,从小又是那般,也是心疼。 这厢,也不吃酒吃菜,竟也不让着青昙回去卸妆,直接带他回了景王府。 景王府的下人不多,此番回了府,宇文淇谁也不理,直抱着青昙到了屋里才放他下来。他看着他,又看了许久,这才笑道:“柳公子,一别十年,别来无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开始想让他们在醉月阁重逢的【你们记得这个地方吗?】,虽然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什么心态。o(≧▽≦)ツ ☆、十年期至(上) 柳檀有意试他,自然不肯轻易承认:“王爷是在说什么?青昙不懂。” “你的声音,别人辨不出,还瞒得了我?”宇文淇倒也不生气,这下他已经被他带了回来,他有时间跟着他磨。方才对方有意压嗓,却又压得自然,旁人听不出,他却听了出来。 “再者,你的这双眼睛,我这辈子真是想忘也忘不得。”他说着,伸手轻轻在他眼眶周围划过一圈。 柳檀没有任何的退却,可还是不语。倒不是他不想应答,只是一时间也想不出该如何应他。 宇文淇看着他一直不言不语,也不好再为难他,便道:“好了,别辩了。这样,我先着人打了水来,你卸了妆,换套衣裳罢。”说罢,便吩咐人去打来水。 柳檀无法,只得当着宇文淇的面,慢慢地将妆容卸下,将那头上戴着的珠花,泡子一一取下。随后又转去屏风后换衣裳。 “柳大哥,你这戏,演的我怕了。”隔着屏风,宇文淇背着手苦笑道。 柳筠衡在背后,听这话,手一停,也不敢吭声。许久不见他再话,这才继续着衣,好半天才将衣服换好。 是套云白缎锦制成的衣服,锦缎的质感很好,摸着极为舒服。衣服没有太多的图案,只在边缘处用冰蓝色的丝线绣着祥云的图案。仔细一看这腰带反倒精巧,绣的是银色镂空槐花的纹路。想来是宇文淇自己的衣服,他两身量相当,穿着也正合适。穿好之后,因着方才那话,柳筠衡迟疑着,半天也没走出来。 宇文淇在屏风外有些等不及了。估摸着他换好,自个儿转到屏风后面,看着他,一下子惊为天人。 他知道柳筠衡的气质好,方才也没多想,只让剪桐取了套云白的衣服来。不想竟也不知是衣服衬人还是人衬衣服,云白的锦缎包裹着他修长的身子,如墨的长发散落下来,仿若人在画中,竟让他看痴了。 宇文淇的目光直对着他的那双丹凤眼,柳眉之下的那双眼眸真是勾人心魂。四目相对,柳筠衡心里有愧,垂了头不敢看他。 不料宇文淇一把将他抱住,他将他的头埋在柳筠衡的肩窝,抱着他,久久不愿松手。 柳筠衡无法,只得轻轻拍了拍宇文淇的后背。他轻叹了口气,十年了,原来也不过弹指刹那。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怕了,也真是可笑。只是如今既是真的落到宇文淇的手里,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不知抱了多久,宇文淇抬头看着他含笑开口:“我如今该怎么称呼你?只觉得像,太像,却没料真的是一个人。” “阿淇想怎么叫都可。”柳筠衡的声音很低,竟也不知是故意,还是这下在转嗓。 “是么,那我是该叫你柳檀还是叫你筠衡?柳公子,你的名字太多了。”宇文淇故作嫌弃的应道。 柳筠衡默默的摇了摇头:“哪里多了,那筠衡本是我的字。因着那时候不方便,这才用了筠衡做名。” “那方才的青昙又是怎么回事?”宇文淇不依不饶的问他。 柳筠衡看着他,含笑应答:“柳色为青。不过是我胡诌的两个字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叫你衡儿可好?衡儿。”宇文淇有些得寸进尺,他一脸怀笑的看着柳筠衡,期待着他的抗议。 可柳筠衡依旧是低低的应了声:“嗯。” 宇文淇这下倒不知是该欣喜还是失落,只是听着他应了,还是开心的。他看了看柳筠衡,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笑道:“来,先时在千茴岭,都是你帮我束发,今儿,换我。” 柳筠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也笑了:“好。” 宇文淇同他一道跪坐在镜前,细细的为他梳理头发。他取了与他衣服相称的衣服云白色发带为他束发,又取来一只云纹白玉簪固定着。梳好之后再看,越发的风流倜傥。 “柳大哥,这十年来,除了那年在千茴岭相遇。其余时候,你过得可好?”相对而坐,宇文淇亲自为柳筠衡倒了茶。 柳筠衡微微一笑,他抿了口茶,这才应道:“先时在千茴岭,不是都和你说了么?” “哈,你那时候还真不是在和我说着玩啊。” “怎么,不信我?”柳筠衡好不容易让自己缓过来,这下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宇文淇忙摆了摆手:“信,怎会不信?只是我纵使猜着了,也实在难以……” 他实在难将柳筠衡和柳檀联系在一起。一个是英俊潇洒的少侠,一个是名动长安的戏子。两个身份上都天差地别的人,让他要如何相信是一个人。 “我这下在你面前,你倒是觉得,我是谁?”柳筠衡看着他笑道,这转眼间就换了他来主场。 果然柳筠衡这样的话,让宇文淇犹豫了,他看了他好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依旧是不明白的问他:“可,可你在千茴岭那边对我说,你通共才二十有四,若去学了唱戏,那这身武艺如何习得?可,可这下,可这下我不明白。” 柳筠衡笑了,他对着宇文淇唱了几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于岂少梦中之人耶!” “果真是一人,真是妙哉。不过,这下到没有方才在台上的入味,欠了点感觉。”宇文淇惊叹道,闲不住又点评了几句。 “我自幼是习武的,是老头喜欢听戏。我见他年迈孤独,这才萌生了学戏的念头。许是天分,我唱戏并不需要太过刻意的去练。就是倒仓之后嗓音也依旧,还让我练了变嗓。你方才说欠了点,大概这是我改不了的习惯,无衣不入戏。”柳筠衡见他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见他实在想知道,这才将原因徐徐道来。 宇文淇点了点头,这也真是个奇才。他又想起第二次去千茴岭不见他,便问道:“难怪。对了,开春时我到千茴岭去,怎么不见你?我真以为凌大哥去了边关,你是一定跟去的。” 柳筠衡摇了摇头:“极少的,也不过去了几回。他是棘手了,这才把我叫了去。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是不愿多待的。” “可若那会子没在那边遇上你,今年,你会来找我吗?”宇文淇看着他问,又低头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摘了下来递了过去。 “十年期至,自然会如约而来。拿,你那年给我的玉佩,如今,完璧归赵。”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将那年与他交换的玉佩从随身的衣服内侧取了出来。“来,你的。” 没想到柳筠衡正想取回自己的玉佩,却被宇文淇先一步收走。柳筠衡不解,只听宇文淇问道:“衡儿,这玉佩,能不能送我?”他问着看了看柳筠衡,还是将玉佩放到他手中。 “你很喜欢么?喜欢就拿去吧。”柳筠衡说着,拿着那块玉佩起身走到宇文淇旁边。他跪坐下来,小心的为他带上。 宇文淇今日穿着一身玄色的衣服,上面用金丝线绣着一二只云鹤。图案简单却精致非凡,穿在他身上也是通身气派。这下配上这青中带白的玉佩,反倒和他绾发的墨玉鸿鹄簪遥遥相应。 “既是这样,我这块,也赠你吧。”他说着,也将自己的那块玉佩戴道柳筠衡的腰间,墨色的玉佩搭配他云白色的衣袍也是正好。 “这不是你母妃赠你之物麽?我岂好意思去要?”柳筠衡说着就要取下,却被宇文淇按住。 “十年之前你都敢收下,如何现在不敢了?若是这样,难不成,今日要我同你再许个十年之约?”宇文淇笑道,“你看,你带着这墨玉可是比我好看多了。” “又贫嘴。”柳筠衡不知怎么的脱口又呵斥道,出口便觉说错了话,忙掩了口。 宇文淇笑了笑,递了杯茶给他:“大哥该怎么训还是可以的,不必这般拘谨。虽说方才在秋意轩那样,想来也是你和凌大哥说好的。那若这般,你可就不是我买进府的戏子,你可是我请来的客人。”他的面上依旧是孩子气的笑,那话倒是说的实诚。 “嗯?”柳筠衡看了看他,一边将杯子放回桌案上。 宇文淇又握住他的手,神秘的对他道:“这话你莫说出去。兴许是我从小接触的人少,故而我能记得住我接触过得每一个人的点滴。你方才压着嗓子说话,可你的手没有用东西包裹着。我握着你的手,自然知道是你,瞒不过的。” “好。”他方才只是奇怪他为何会一直握着他的手,这下听他一说,倒是明白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忽然想起很早之前在电视上有看过一个节目,就是夫妻之间的猜谜,比如丈夫闭眼去摸妻子的手,看能不能找到正确的。如果这游戏让小六小七去玩,那他们准能赢,2333333 我画个重点,大家记一下玉佩的颜色〒▽〒我真是写了后面忘了前面。 1号的四章,更新好了。 ☆、十年期至(下) “筠衡,我如今把你带了回来,却不是画地为牢。你若想离开,我不拦你。只是,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宇文淇连喝了两杯茶,这才开口对他说道。 柳筠衡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人可真是的,这也没多久,对他真是除了柳檀什么称呼都用了。 见他摇头,宇文淇还以为他不同意,也不知该怎么办,只是耷拉着脑袋。 “我若有事离开,自然会同你说。你放心,我可从没无故离开你过。”柳筠衡见他这样,不由得笑道。 宇文淇想了想:“还真是。” “你方才问我,我这十年如何?如你所见所闻,我一切安好。你呢?你这十年如何?可是没白活?”先时在千茴岭,他纵使千般想问也不敢多言。今日既然相认,自然还是问出了口。 宇文淇低头思忖了好一会才仰起头看他,他笑道:“好不好都过了这十年,我如今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麽?”说完,还特意起身走了几步,复又坐下。 “你这人,还真是……”柳筠衡看着他,摇了摇头。 两人正聊着,秋枫端着新茶走了进来。她看着宇文淇和柳筠衡,微微有些发怔,却又不好问,忍不住又微微探了探身。 “怎么,再找什么?”她这动作自然是瞒不过她俩,故而宇文淇先一步开口问她。 秋枫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会:“您方才……” “哈哈哈哈,不必找,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宇文淇说着,见秋枫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柳筠衡,又补了一句,“只是说一点,柳兄在王府之事莫要说出去,你们知道的,只是本王带了个戏子回府。” “奴婢知晓,请王爷放心。”秋枫笑着宽慰道,说着,起身离去。 “筠衡,你如今在我府上,依旧做我的近身护卫吧。”宇文淇看着他,笑的倒是开心。 柳筠衡想了想,好像也没别的更好的法子只得点了头答应他。他笑道:“你如今的功夫,还需我护?” 宇文淇猛地将他抱住,他看着柳筠衡,一脸坏笑:“那换我护着你也好呀。多好歹当年也是你救了我,也让我考虑一下还一下这份恩情吧。” “你能不能别这样?没个正经。”柳筠衡挣开宇文淇的双手,反将他的手掰开反剪。 “我不管,就这样说定了。”宇文淇吃准了柳筠衡对他的态度,故而越发的放肆。 “行。” 夜幕降临的时候,柳筠衡正想问宇文淇他要住哪,但似乎自己如今就是个透明人似的,因为宇文淇对他说“先时在军营时都同我在一处睡,如今在王府,你嫌这地小?” 柳筠衡心里实在无奈,这人现在是变着法子要同自己待在一处么?那也不必这样吧,都已经来了,哪会随便离去。 至少,也要让他把事情办了再说。 不过无奈归无奈,柳筠衡还是陪着宇文淇一起躺下,宇文淇依旧是抱着他的胳膊把头抵着。 “阿淇,我问你,你这如今带一个戏子回府,你不怕么?”柳筠衡轻轻托起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胳膊上。 “有何要怕的?我带回来的,可是我的近身护卫柳筠衡。”宇文淇口气满是嚣张。 柳筠衡轻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又拍了拍他的背:“睡吧。” 可一直等到柳筠衡睡下,宇文淇也没能睡着。他看着柳筠衡,自己倒是有些莫名的难过。 他想过很多种他们重逢的方式,也想过很多处他们重逢的地点。只是没想到他们提早了两年在千茴岭相逢,那次的相逢,他以为他能将他带走,可终究是事与愿违。 宇文淇送柳筠衡离开的那天,他就对自己说,筠衡不是家雀儿,是不可能同自己一处待着的。他也没有资格要求这样好的一个人陪着自己踏入险境。 可他没想到,终于等到第十年,他以为他不会再来了。他以为他会失约,可有不算失约。他从暮春四月等到深秋十月,他终于等来了他。 他没有食言,可终究误了些时间。他兑现了当初对他的诺言,以他的方式回到他的身边。 宇文淇轻轻将柳筠衡的身子抱住,筠衡,我如今,是真的离不开你了。 怎么办? 天明之后,宇文淇依然在酣睡,柳筠衡悄声起来梳洗。推开门时,却见秋枫和剪桐守在门外。 “王爷醒了么?”秋枫压低了声音问他。 柳筠衡摇了摇头。 “还请公子回屋守着王爷吧,他性子古怪,一会若不见您,会急的。”剪桐说着,将柳筠衡推了回去。 柳筠衡没说什么,又回到了屋里。不过悄悄的把剪桐方才递来的东西放好。 他看着宇文淇,见他模样安然,心里也宽慰不少。至少如今,那双剑眉不再睡梦中凝蹙。 柳筠衡不知道的是,唯有他陪在宇文淇的身边,宇文淇才能如此。 亦是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淇才转醒。醒时,见柳筠衡已经梳洗好坐在床榻边,他笑着问道:“筠衡,你醒了几时了?” “只比你早了半个时辰。”柳筠衡淡淡一笑,又伸手向他。 “我今日带你在这王府走走吧,我来了虽说也快两年,可一直也没怎么好好走走。”宇文淇依旧是嬉笑着。 柳筠衡本就不喜多言,此时更是处处依着他。 宇文淇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他自然也深知柳筠衡的脾气,也不敢太过造次。 两个人一道看着这王府的风景,宇文淇本也话不多,只是为了不让两个人之间太过沉默,这才同他说起这王府。 “这一处,你看着好,却是旧风景了。这原是康亲王再世时住的府邸,也不知为何会被赐给我。我是不挑的,反正没让我流落街头我都随意。”宇文淇自嘲道,指不准像他这样,哪天就流落街头了。 “你可以来找我。”柳筠衡这话倒不是开玩笑。 宇文淇看他眼底里那股认真的劲,他笑着应:“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要去找你。你说了会护着我的。” “嗯。” 又走了一段路,宇文淇指着前面一处对着柳筠衡道:“这里我还真是第一次来,先时有听过康亲王府里有一处绝景,想来可能是这里。我们过去看看吧。” “王爷,王爷。”秋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他两人停下,这才喘着气道,“宫里来了懿旨,太后娘娘召您进宫去。” “可有说是何事?”宇文淇有些奇怪,如何是太后的懿旨。 “你先去吧,无妨,来日方长。”柳筠衡低声对他说道。 宇文淇这才点头离去,秋枫不过朝他略点了头,也随着匆匆离去。 “剪桐拜见公子。” “起来吧。”柳筠衡方才就知道剪桐就在旁边,这下来了,倒也好。 剪桐起身,这下才得以细细打量了柳筠衡。 “这些年,辛苦了。” “这本是剪桐分内之事,不言辛苦二字。”剪桐摇了摇头,她们两个当年接下了这任务,就知道自己该面对的一切。可如今一切安好,自然是不再计较。 柳筠衡点了点头,也不知该多说什么。 “本该是和秋枫一起来谢的,这下她有事,剪桐先行谢过。”剪桐说着,福了福身子。 “都是为了他,又何必谢?” “也是。公子如今有何打算?”剪桐笑道,这难怪会是继任之人,想来也是不易。 柳筠衡思忖了一下:“面上还是这般,静观其变。我那边一直都备着,别慌,只是他如今还需人替他防一防才是。” “好,我和秋枫都依公子的。”剪桐自然答应。 在那石桥上待了一会,剪桐这才引着柳筠衡往屋里去。 “这边,是王爷的书房。公子若无事,在外间看书倒是可得。里头的,那得问王爷了。” “问我什么?”身后传来宇文淇的笑语。 柳筠衡看着他,唇角上扬,并不答话。便又听宇文淇道:“筠衡你别这么拘谨着,只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才好。” “嗯。”柳筠衡不过微微颔首。 剪桐见状,忙走开了去忙自己的事。 “你回来的倒是快。”柳筠衡说着,随他走到书房去。 宇文淇含笑应答:“没多大的事情,不过说了几句就让我回来了。”他自然不肯多说,太后不过是问了他今年生辰在何处过。 “嗯。” “书房的后面我是不肯让人来的,因为……”宇文淇故意卖了个关子,他将书房的隔间打开拉他进去。 原来,这隔间后面,将窗打开,正对着外头的景色。几杆青翠的竹子,远一点还有溪水流过,看着倒是闲适。更有一小榻依窗放着,倦了还可小憩片刻。 柳筠衡一看那小榻就明白过来,他也不多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书房暗藏玄机哟,想看等明天【嘿嘿,来打我呀。噗哈哈哈】等一个人等了十年,是不是很傻? 万更第二天,下一更在12点半 ☆、书房剖白 “你常来这么?” 宇文淇摇摇头:“我虽想,也不过是想想。总有烦心的事,哪得呢?” “我让长赋带给你的东西,你没看到么?”柳筠衡见他这样说,也只是笑着问了一句。 宇文淇点头,转身从壁上取下一个暗格,又从里头取出一个小锦囊,正是柳筠衡托凌长赋带给他的那个。“我看了,也努力照着做了。可是,我……” “别心急,昨儿你也说了,这十年,你没白活。如今,你还有我。”柳筠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宇文淇一把将他的手握住,对他道:“衡儿为什么那么喜欢揉我的头?” “…没有原因。” 沉默了一会,宇文淇忽然想起唱戏之事,开口就说:“檀儿,十年期至,你不该兑现承诺麽?” 柳筠衡真是无奈,这人能不能固定一个名字叫他。 “唱戏是可以,只是我想过几天,今日嗓子有些不舒服。还有,你这里有戏服么?难不成,你还想在听一次《牡丹亭》?” “不,想听别的。只是,非要穿戏服?”宇文淇有些惊讶,他只听闻柳家公子会唱戏,没想到还有这些怪癖。 “那我唱小生。” 宇文淇立马打断他的话:“不行,我想听你唱《贵妃醉酒》。这样,我过几天命人把戏服取来。只是为何一定要戏服?” “我说了无衣不入戏,偏生你还要听旦角的戏。” 宇文淇扁了扁嘴,这话他昨儿就说了,倒是他忘了。因笑道:“那你此生只能给我唱旦角的戏!”那话语间满满的霸道。 “嗯,我余生只给你唱戏。”柳筠衡说着,又揉了揉他的头。 宇文淇没有反抗,他笑着拉着柳筠衡在小榻上坐下,转身看着外头的风景,他含笑道:“这一处,很像洛云殿我原先住的地方。” “你幼时住的地方?” “你果然知道。筠衡,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何方神圣?”宇文淇忽然转身回来看着柳筠衡,见他摇头,他忽然掐住了他的锁骨。 柳筠衡平静的看着他,平静的开了口:“戏子,剑客,先生。也不过这三个身份,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不,你到底是谁?”宇文淇加重了力道,看着柳筠衡一脸的平静,他忽然有些恼了。 柳筠衡被他弄得有些难受,宇文淇这般看着他,他也有些有些尴尬:“你不信我么?” 宇文淇摇了摇头:“我信你。”可我怕。后面半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隔间里的两个人依旧沉默着,趁着柳筠衡没注意,宇文淇轻轻将唇落下吻住了他,却又只是蜻蜓点水搬的吻了一下。 “阿淇……”柳筠衡有些惊讶,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这人变脸变得太快了。 “衡儿。”宇文淇低低的唤了一句,顺势将柳筠衡扑倒在小榻上。 他没再多说一字,柳筠衡也没吭声。两个人就那样抱着躺在小榻上,整个小隔间里安静的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柳筠衡知道宇文淇的意思,只是对他来说,他觉得有些奇怪。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如何宇文淇会对自己产生这般情意?他是不在意这些情爱之事,可宇文淇毕竟是王爷,这以后要如何? 宇文淇的头还埋在柳筠衡的发间,只是感觉柳筠衡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时,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阿淇,你还小……”柳筠衡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开口劝他。 “筠衡,你这话,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若是十年前你说这话,我还兴许会听。可如今我都快弱冠了,你就不能换个说辞?”宇文淇有些着恼,却依然坏笑的说着。他撑起身子,看着柳筠衡。 柳筠衡不答,却也偏过头去不去看他。 “衡儿,你看着我,看着我。”宇文淇压抑住内心里的恼怒,耐着性子同他说话。他本想去摇柳筠衡,可这软塌太小,怕自己摔了下去尴尬。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13节 柳筠衡无奈,只能看着他,四目相对,他咬了咬下唇,问他:“为什么?” 宇文淇正想开口,又听他问道:“我一直不明白。阿淇,当年不过一面之缘,如何我提了十年之约你会答应?” “哼,想来不过是因为想着还了这人情。”他嘴里,满满的不屑和不情愿。 “是么,那现在可算是还了。”柳筠衡说着,又偏过头去。 宇文淇见状,颇有些无奈。沉默了一会,他问道:“你还记得十年之前你曾路过锦瑟殿的后面麽?就是,从永庆宫出来,那条几乎无人的小道。” 柳筠衡闭了闭眼,似在回忆,继而看着他点了点头:“记得。”他自然记得,就是在那里,他遇见了宇文淇,确切的说,他救了宇文淇。 “我八岁那年本想着死了一了百了,偏生又被你救了。我担心你嘴不严话多才深夜去找你,你却对我许了这么个十年之约。我这十年可真没白活,只是活的实在太累。”宇文淇说着,声音渐渐有些压抑。他不是很喜欢去回忆往事,可这下既然提起,他自然要好好回忆。 他顿了顿又继续开口:“但是十年过去了,托你的福,我不想死了。可我却想着把当年的罪魁祸首留在自己身边。柳筠衡,十年太长,我要你用一生来还!”宇文淇从冷静说到愤怒,口气里还带着他独有的霸道。 可听了他这话,柳筠衡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你笑什么?” “好一个罪魁祸首,好一个让我用一生来还。宇文淇,平生,你还是第一个敢对我说这话的人。好,我还真想看看,你要如何让我用这一生来还。如何,让我心甘情愿的用这一生来还。”柳筠衡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 宇文淇也笑了,这人应当不会让他失望。若是这样,自己这一生的感情,也不会付诸东流。 “好,一言为定。我会做到的。”宇文淇斩钉截铁的答应。 柳筠衡看着他,轻轻抱着他起来。“阿淇,我说了,我会陪着你的。” “嗯,好。” 从隔间离开的时候,两个人的面上都很平静。宇文淇只说自己累了,央着柳筠衡陪他回屋。柳筠衡带他回屋之后,一直等到他睡下,这才离开。 柳筠衡轻车熟路的到了后花园后面,程风正在和秋枫说话,见他来了,忙走了过来。 “公子。”“秋枫见过柳公子。” “程风,你来的倒是快。”柳筠衡看着他,笑了笑。 程风倒是一脸得意,他笑道:“那是,您也不看看我是谁,哪能误了您的事。”昨天刚接到凌长赋报信,他就往景王府赶。 “我也不多话,你照先前的计划办吧。我这目前也没多大事,其他人,让他们各自待着就好。”柳筠衡吩咐道。 程风只得点头,他知道柳筠衡的性子,不会多说的事情,他是不说的。 日暮渐临,程风推说不便先走了。留下秋枫看着柳筠衡,向前一步问道:“那,公子,秋枫需要做什么?” 柳筠衡摇了摇头:“不必特意多做什么,这些年来你们做的都很好。他如今安好的存活于这个世上,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太过心急。三日后是他的生辰,你和剪桐多多注意些。” “好,听凭公子吩咐。” “我如今既是来了,定也会去完成前辈生前吩咐的事情。只是,你们不必因着我来了,多了些改变。这样反倒打草惊蛇。”柳筠衡说完转身就走。 “柳公子。”秋枫忽然紧跑几步,拦在他前面,“柳公子,别嫌秋枫话多。柳公子,您是第一个被阿淇接受的外人。秋枫求您,一定护好他。” 柳筠衡将她扶起,点了点头:“我会的。” 他们算不上是一起的,只是如今,这样算不算殊途同归? “衡儿,你去哪了?”宇文淇的睡眠一直很浅,听到门被推开,自然就醒了。 “我又不困,不必陪你一直在这屋里待着吧。” 宇文淇点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却又不开心的应他:“不准凶我!” “我……”柳筠衡只想叫屈,他什么时候凶他了? “我三日之后要入宫一趟,你能不能陪我一道去?”宇文淇忽然道,三日之后就是他的生辰,不过他现在还不想说。 柳筠衡摇了摇头,他拍了拍宇文淇的肩笑道:“我在府里等你,秋枫和剪桐会陪你去。” “果真不去?你是怕宫里的人认出你么?都十年了?我上次在千茴岭都不能马上认出你。”宇文淇依旧是不依不饶。 柳筠衡在他身旁坐下,依旧是摇头:“我说了,在府里等你回来。你若是再闹,再闹也没用。”真是不明白这人,闹什么也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小七好霸气,但是又好任性,有没有谁想来调戏的? 小六:放着让我来233333 某凌:→_→ 万更第二天,下一更在16:30 ☆、十年一曲 几番闹腾 ,柳筠衡还是没答应宇文淇陪他进宫的事。气的宇文淇看着他问道:“说好的做我近身护卫呢?” “罢工。”柳筠衡一挑眉,大言不惭的应道。 宇文淇气的牙咬咬,指着他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怎样?”柳筠衡故意气他,没想到宇文淇直接扑了上来,抱住他恨声道,“你就不能不气我?” “谁先无理取闹的?”柳筠衡反剪了他的手,“阿淇,你现在,还惹不起我。” 宇文淇瞪了他一眼,不再去理他。过了一会直嚷着自己饿了,又让柳筠衡陪他去用些点心。柳筠衡实在是觉得自己败给这小子了,只能依着他。 三日之后宇文淇用过早膳才进宫去。进宫之前是柳筠衡陪他去换了衣服,宇文淇拉着他的手,似乎不愿松开。 “等我回来。” 柳筠衡点了点头,目送他出了屋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送良人出门的妇人一般,感觉又被耍了一般。 宇文淇心情颇好的进了皇宫,先去永庆宫,又去了淑合宫。去淑合宫的时候,皇帝恰好下朝回来。 “儿臣给父皇母妃请安。”宇文淇安安分分的跪了下去。 “起来吧。这不知不觉,再有两年就是弱冠了。”皇帝看着他,面上不怒自威。 宇文淇垂了头,谦逊的应道:“儿臣无能,不能为父皇分忧。” “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大可过一二年再来参与朝事。”皇帝见他这模样,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两句。又低声对宇文淇道:“待你弱冠那年,朕许你去皇陵一趟。” 大祁皇室的子弟一般是不能进入皇陵的,除非是皇帝特许或是皇帝本身。大部分的皇室之人都是死了,才进的。 宇文淇身子一怔,忙跪下谢恩:“谢父皇隆恩。” “儿臣给父皇母妃请安。”皇帝正想让宇文淇起身,宇文溪大步走进跪下请安。 “都平身罢,朕还有些事要办。”皇帝说着,起身离去。 “小七是何时来的?二哥得先贺你生辰之喜。”宇文溪自那日之后就不见宇文淇,他虽说百思不得其解,可也没好意思去问人。 宇文淇微微颔首,含笑道:“多谢二哥,来了已有一会了。” “你今儿如何来了?筱筱今儿可好?”皇贵妃看着宇文溪问道。 宇文溪成婚快一年,贤王妃郑筱已经安胎。他笑了笑:“劳母妃挂念,一切安好。” “母妃若无他事,儿臣现行告退。”宇文淇想着自己也来了好一会,心里又记挂着柳筠衡,便提出告辞。 皇贵妃点了点头,宇文溪却道:“母妃且等,我同小七说两句话。”说着,两兄弟一道走远了几步。 宇文溪这才悄声问道:“那日秋意轩之人?” “是一故人,还望兄长莫在多问。”宇文淇说完,匆匆离去。 宇文溪心里一滞,他料到那人非同常人,只是今日来看,倒是真的不一般了。阿淇,他是谁,值得你这般隐瞒? 话说宇文淇匆忙回了景王府,屋里却不见柳筠衡的人。他唤来秋枫问人,秋枫摇摇头只推说不知。 宇文淇急的不知该怎么好,无奈之下,只好再次回屋。打开屋门,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怎么了,急成这样?”是柳筠衡,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宇文淇,身上穿着的还是方才试穿时还未脱下的女蟒服。 宇文淇一把将他抱住,却一言不发。许久才问他:“你方才去了哪,我一直寻你不见。我,我以为你走了。” “试衣服。”他真的在试衣服,因着在屏风后试穿,故而他听得宇文淇的声音也没去叫他,没料到这人竟会急成这样。 “哦。”宇文淇忽然想起这人应当是在屏风之后更衣,想想也对。便放开他,跟着他回了屋里。 柳筠衡坐在镜前,打开方才剪桐送来的梳妆用物,细细的匀了面,涂了眼。正准备勾眉,宇文淇却拿过黛石:“我帮你。” 柳筠衡抿了抿唇,点了头。他是第一个敢打断他梳妆的人,故而他也不多说。 宇文淇上手不算生疏,但也算不上娴熟。只是小心翼翼的画着,慢慢的画着。 “好了。”宇文淇移过镜子,让他看。的确,画的极好。这顺带着,唇上的妆也是宇文淇帮他画了。 柳筠衡微微颔首,接着给自己勒头,细细的贴了面,这才将凤冠拿起小心的戴上,又小心的带了小银泡子点翠。 他起身整了整衣袍,对宇文淇笑道:“好了,我可以开始了么?” 宇文淇点了点头,又问:“要我和你对么?” 柳筠衡一怔,似乎没料到宇文淇会说这话,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他慢慢走了几步,甩了甩水袖,慢慢的将手中的折扇打开,这才开口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这一段唱罢,只见那杨妃理了理凤冠,又是水袖甩起。 这一开口,宇文淇仿若自己就在戏中,看着那个富贵雍容的女子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走来。 待唱道衔杯之段,柳筠衡知道那杯中是酒,故而饮酒入喉,他倒是越发的行云流水。 他唱的如痴如醉,醉的如醉如狂,带着看戏的他入了戏。 衔杯卧云是《贵妃醉酒》这出戏最美的一幕,也是最难的。柳筠衡是不怕的,这动作他练了好些年的,对他来说,这和一般人压腿练功一般简单。 只是他没料到,当他做出衔杯卧云这个动作之后,宇文淇忽然向前将他抱住,双手托着他的腰。 戏已经没入尾声,柳筠衡看着他,有些奇怪。他伸手将杯子取下,又咳了两声,缓了缓嗓子问他:“怎么了?” “我,我担心你的腰。”他说着,轻轻将柳筠衡扶了起来。他如今一想起柳筠衡为了护他撞伤了自己的腰,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没事,这个动作影响不到什么。再者,我的腰,真的没事了。你的腿,不是也好了么?”他说着,还伸手敲了敲宇文淇的腿。 宇文淇见他这样,便笑着点了点头:“你真美,唱的真好。”这倒真是肺腑之言,他见过几次别人唱的,不是唱功不好,就是台功欠了些。 “阿淇喜欢么?” 宇文淇点了点头,如何会不喜?这柳家公子的戏难得一听难得一见,他如今可是听了见了。又得柳筠衡亲口答应,此生只为自己一曲高歌,如何会不喜? 柳筠衡将凤冠取下,含笑看着宇文淇道:“这一曲,且当我贺你生辰之礼,可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只是,你如何知道今日是我生辰?秋枫他们说的?” 柳筠衡摇了摇头,取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你自己说出口的话,如何不记得?” 宇文淇想了许久,才记起,估摸着是那时在万和谷底下,他无法入睡时和柳筠衡闲话中提起的。他笑了,心里很暖,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话,被柳筠衡记得那么牢。 “我先卸妆,一会在同你说话。”柳筠衡说完,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将东西一一取下。 他转去屏风后更衣的时候,宇文淇跟了过去。这回倒是给他拿了一套冰蓝色的衣服,柳筠衡换好衣服的时候,宇文淇笑了一句:“真是只在戏中是个女儿家,离了戏便是公子世无双。” “你这话,倒是把你自己贬了。你这双丹凤,这对剑眉,哪里差了?”柳筠衡这回倒是没说他贫嘴。 宇文淇的双眼越发的离他不得,却是附耳轻声道:“筠衡,若是刀山火海,你可愿陪我?” “你敢闯,我如何就怕了?”柳筠衡没好气的应道。 宇文淇放开他,哈哈大笑,他这一生,最幸莫过是遇上柳筠衡。他被他护的周全,却不曾被提过任何要求。 “好,好,好啊。”宇文淇说着,闭了闭眼。这十八岁的生辰,这才是最好的生辰贺礼。 “筠衡,吾生何幸,与君相识?”他叹道。 柳筠衡笑笑,倒是回了他一句:“若这般说,我却是要说幸还是不幸?” “衡儿,幸不幸,如今可由不得你了。”宇文淇嬉笑道,说着,两人一道走了出去。 柳筠衡伸手勾住宇文淇的下巴,亦是道:“是么,我倒是期待着。小的听候景王爷吩咐。” 宇文淇一把将他的手拍开,这人,如今真的还是不懂自己能不能降得住他。若是能降得住,倒是一件妙事。 他又想起方才那戏,纵然没有丝竹锣鼓却与那日在秋意轩见得相差无几,想来,这也是那柳家公子的妙处。他盼了这十年,方得了这一曲。如今想来,这十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两天的戏写了这一章,〒▽〒 等了十年,终于看到这出戏了。《贵妃醉酒》这个不用我科普吧,杨贵妃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啦。小六唱戏辛苦了。 万更第二天,四更老时间见。20:30 ☆、豢养戏子 夜里,柳筠衡陪着宇文淇一道躺下,宇文淇看着他迟迟不肯入睡。 “怎么不睡?”柳筠衡见他一直不睡,便出声问道。 宇文淇摇了摇头,只是不说。方才一道喝了些酒,他微微有些醉意,却又不想睡去。 两个人一道相对着,柳筠衡看着,自己反倒有些睡意。正准备合眼睡去,却察觉宇文淇的手探入自己的身子里,那双手还带着微微的寒意,弄得柳筠衡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握住宇文淇想继续探寻自己身子的手,低声喝道:“做什么?” 宇文淇看着他依旧是不话。将自己的手从柳筠衡的手挣脱出来,却忽然扑进他的怀里。 “你若是再闹,就独睡。”柳筠衡有些怒意,想对他用强,这小子还得再过几年再说。 “你要去哪?我不准你离开这屋。”宇文淇自然不依,顺势用手禁锢了他。 “我大可睡梁上,你给我放开,别让我点了你的穴道。”柳筠衡实在是不想理他,只能威吓道。 宇文淇应道:“也不准。”只是说着,手倒是松开了些。 “你这身子,一年到头都是冷冰冰的。”柳筠衡皱了皱眉,他说着,反伸手将他抱住。顿了顿,又在他耳畔问道,“你幼年时是病过还是伤过?” “不知,从小就这样。这几日是你在了,我怕你热,才没生地龙的。”宇文淇嘟哝了一声,将自己的身子往他身上靠去。 柳筠衡听着倒是没了话,只是轻轻将他抱紧,又拢了拢被褥。他不是大夫也预估不了宇文淇身上的情况,心里盘算着该让程风来看看,实在不行,倒是要带他去鬼医哪里看看了。 其实,把柳筠衡带回王府,宇文淇不是没有顾虑,不过顾虑归顾虑,他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想好了应对之策。 故而刚过了生辰就被皇帝一道圣旨召进宫的时候,他的嘴角是带笑的,带着一丝冷笑。 “景王府,该换换人了。”柳筠衡送他出门的时候,低声对他道,又说,“我今日去找程风,尽快会回来。” “好。放心,等你。”宇文淇说完,出门上了马车。柳筠衡迟了片刻也上马离去。 宣政殿里,看着一脸怒意的皇帝,宇文淇依旧只是跪下请安。 “景亲王,好一个景亲王。只推说自己身子不好,如今倒是在府邸里豢养起伶人来了。真是好兴致,是不是日后还打算养个戏班子?真是玩物丧志!”皇帝一早看到密报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一年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被迫狠下心来一道圣旨把宇文淇扔到千茴岭去。如今三年不到,竟然还亲自在府邸里豢养起来了。 宇文淇一脸无辜的看着皇帝,问道:“儿臣竟不知,府中何时有了伶人?” “你府中,近日可是多了人?”皇帝见他一脸茫然,心下倒是有些疑惑,难不成又是有人传错了话? 宇文淇点头应道:“确实来了一故人,只是凌云谷何时出了伶人?”他这话倒是应得皇帝一时间也不好怒了,寻思着,竟是凌云谷的人,凌云谷这些年还有新弟子? “你啊,到底是谁,又闹的人来参了一本?”皇帝实在无奈,看着他,又说,“你若是是死不悔改,朕只能让你离开长安。” “先时在千茴岭,凌将军派了这人做儿臣的近身护卫。亦是他,在万和谷救了儿臣一命。儿臣在王府里住着,几番出事,凌将军听说了,便和他商议,这才随着儿臣回府。” 皇帝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对他道:“这样倒也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这亲王之位,好好保着。” 宇文淇不答,只是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回去吧。” “儿臣遵旨。” 宇文淇刚走出宣政殿没多远,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小七,你等等。”是宇文源,赶着走了过来。 “五哥。”宇文淇停了下来,看着宇文源,不过微微颔首。自那年去了千茴岭回来,两人就越发的生疏。 宇文源看着他,也不甚在意,只是低声问他:“你府上的事,昨夜早已传遍,今日父皇没有为难你吧。” 宇文淇摇了摇头,含笑道:“劳烦五兄担忧,没事,不过被骂了一顿。”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下,可是有空?” “五兄有事?” 宇文源见他没有拒绝,料着有三分的把握,笑道:“想着你我兄弟许久不曾聚头畅饮,欲约你去喝两杯。” 宇文淇摇了摇头,婉拒道:“五哥好意,本不该拒绝。只是方才才听得父皇一顿教导,还是改日罢。” 他说着,朝他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待宇文淇走远了,宇文源才缓过神来。他竟是看呆了,这下,留给他的也不过是一袭墨色的身影。宇文源忽然想起,小七,好像永远都穿着暗色的衣裳。 “五哥,您这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还没做够呢?”宇文瀚在不远处看的分明,这下见宇文淇走了,便走过来不冷不热的讽了一句。 宇文源看了看他,笑着回了一句:“八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下回可别被人多抽了嘴巴子。”他说完,也就准备走了。 “听说,五哥的要议亲了。”宇文瀚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来了句。 宇文源笑道:“是啊,你都成婚两年了。我这做哥哥的,娶亲也是正常。” 宇文瀚被他这句话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倒是没了下话,只能让宇文源离去。 这也是宇文瀚的一块心病,也因此旧年宇文淇封王建府时闹得那一出,宇文溪打了他还不至于气的离席,反而是训了晋王妃两句,把他气到了。 那晋王妃闺名刘怡婷是何许人?那可是一品大臣刘傲之孙女,父辈还是镇守大祁北边一带的镇边将军。原是身份颇高的闺阁小姐,却因着自幼丧母,养在后母身边。她和宇文瀚见过一面,后因兰妃在背后安排,竟是联合刘怡婷的后母,用一包含春散将刘怡婷送到宇文瀚的床上。 皇帝虽是震怒,却因着不得不顾忌两位朝廷重臣,因着皇家颜面,火速赐婚。这才让着这最小的皇子,莫名的封了王,并迅速娶了亲。 宇文瀚是如愿娶了美娇娘,自然是对刘怡婷惜若珍宝。可刘怡婷自幼被养在深闺,后又遭遇了如此屈辱之事,纵然如今算得上生活和美,却是越发的不愿与人言谈。 这事也只有宇文瀚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晓,只说晋王妃寡言少语。可在宇文瀚心里,却是悔得不行。他知道,当初若不是那样的法子,他也根本娶不到刘怡婷。 且说宇文淇回到府里,将秋枫和剪桐唤来,细细吩咐了些事情。他知道这王府里有皇帝的人,只是为何偏是昨日之后才说? 若是如此,不妨越性如此。 “柳公子说晚间才会回府,又说今日王爷有事在身,莫要离府才是。”剪桐临走开时,对着宇文淇低声说了句。 宇文淇浑身一震,竟是连点头都没有,只身进了隔间去。 “衡儿,你都算到了么?” 他忽然有些害怕,第一次有着这样惧怕的感觉。他知道柳筠衡不会害自己,只是这人太过神秘,自己知道的东西不过面上些许,太少太少。 可他不能问他,如今也不能让秋枫剪桐去查。因为他发现,他们好像是一处的。 是因为母妃么?他对自己母妃的事情一直都不甚清楚,书房的暗门里是藏有一些关于母妃的记载,可是那样的人,让他如何清楚? 他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去了王府侧院的一间小屋。 屋里,将隔帘拉开,正对着的,是云妃的牌位。 “娘,孩儿该怎么办?如今若是反抗,会不会太快了些?娘,娘的娘家,到底是怎样的?为何孩儿是父皇的孩儿,却只觉得自己寄人篱下?” 宇文淇看着牌位,问着话,问道最后,声音哽咽了。都说在宫里,没有娘就如弃子一般,若是这样,他和柳筠衡,算不上得上同病相怜。衡儿,你的那句我是弃子,却是也在说我。 “母妃,我不明白父皇,一点也不。若是真的不喜,不如赐我一死,岂不是眼不见心为净。” 他说着,哭着,也不知是不是累了,竟是昏厥过去。 这厢亦是不知过了多久,柳筠衡从外头办事回来,左右找不见宇文淇,心下正奇怪。恰好见到剪桐,便问了句。 “王爷的确回府了,若是不在屋里,柳公子可去侧院找找。” 柳筠衡听了,忙往侧院赶去,等找到宇文淇的时候,发现他跪倒在一个牌位前,双目紧闭,面色惨白。 柳筠衡轻轻将他抱起,不料宇文淇惊醒过来。 “衡儿?” “嗯。”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没那么快,但是也快了。这个算是被人暗算了~ 小七:阿淇不开心 万更第二天,四更。明天还是四更。谢谢你们来。 ☆、重病缠身 柳筠衡本想放他下来,又见他有些腿软,仍旧将他抱起。 “带我回屋吧。”宇文淇的声音沙哑,说完,就将头埋在柳筠衡的胸膛上。 柳筠衡见状,只得关了门,带着宇文淇回了屋去。他把宇文淇小心的放到床榻上,信手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整个人冻得像冰柱一样。 这屋里早上柳筠衡就让秋枫剪桐吩咐烧了地龙,可这下见宇文淇盖着被子还是整个人蜷缩着身子还不住哆嗦着,让他倒有些着急。也顾不上太多,只能脱了自己的衣服,将宇文淇揽入怀中。 宇文淇昏昏沉沉的在柳筠衡的怀抱中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见柳筠衡竟是脱光了上衣给自己暖身子。只觉得鼻头一酸,又不好表露,只能将头埋在他精壮的胸膛上。 “你这下,还难受么?”柳筠衡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些了,方才,你见了什么?” 柳筠衡听得他这声,这才回想起方才在侧院那边,找着宇文淇的那间屋子,似一个灵堂。他见宇文淇倒在地上,一心只在那上面,哪顾得细看。 因回道:“倒是没细瞧,你昏迷不醒的。” “我娘在那。”宇文淇轻叹了口气,“你还是把衣服穿起吧,我没事的,这些年都捱过来了。” “没事。”柳筠衡见他身子也就刚刚缓过来,遂应道。 “你这样,小心我把持不住。”他说着,还故意伸手在柳筠衡胸膛上摸了一把。 柳筠衡的脸瞬间涨个通红,他一把将他的手握住:“又没个正经。”他说着,又小心的起身将被子盖严实了,这才将自己的衣服穿好。 “我问过太医,你的腰就算如今好了,也不得这般受寒。我身子本就如此,别累了你才是。”宇文淇说着,转过身去。方才是累了么,竟会昏过去。 柳筠衡没再做声,只是将衣服理了理,在床榻边坐下。“如何就累着我了?” “衡儿,我在想,那年是不是就不该答应你。我悔了,真的悔了。不该的。”宇文淇停了很久,这才开口道。他忽然想起早上在宣政殿的情景,若是自己没个防备,今日定是难离那里。 “你胡说些什么?”柳筠衡看着他,料着是早上发生的事情,“若你怕了,我大可离开。我本就不属于这里,如今看来,连留下的必要也没有了。” 宇文淇半响没应,柳筠衡以为他睡了,起身准备离去。 “真的离了么?”他忽然这么一句,倒把柳筠衡气笑了。他转身过来,摇了摇宇文淇,“过些日子,若无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宇文淇忽然咳了起来,咳得他涕泪横飞,他揪着自己的胸口,难受的无法言说。 柳筠衡轻轻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背。宇文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苦笑道:“我每年这个时候就如废物一般,今年倒是让你瞧了个遍。” “又胡说。” “不像么?我看过你给我的剑法,和我的追风是一样的剑法。可如今你练得这般的好,我这病的,和那些闺门的小姐又有什么两样?”宇文淇摇了摇头,轻轻的歪在他身上。 柳筠衡没好气的看着他,应道:“若按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连闺门小姐都不如。别说废物,就是用这两字在你身上,都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他是越性要气他,可宇文淇却没半点生气,他轻叹了口气:“筠衡,我活的连自己都看不透了。” “别多想,好好养病。我今日见了程风,过几日,可能要离开一阵子。你这毕竟是王府,我如今的身份,出入并不是太方便。”他扯过被子,将他包好。 “好,我等你。”宇文淇知道自己是旧病复发,更是不想连累柳筠衡。 柳筠衡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发,笑道:“程风会过来替你看看你这病,别这么颓废,倒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宇文淇了。” “嗯,好。” “管他是谁,一个戏子而已,任凭他再大的能耐,也不过是一个戏子。”宇文海从手下那里知道宇文淇的动向时,满嘴里的厌恶。 “可这平白就跑出一个戏子,太子不觉得奇怪么?”太子妃也在一旁,不免问道。 宇文海看了施黛一眼,依旧是不屑的应道:“小七还真是死性不改。如今他既然敢公然带着戏子回府,父皇又没有动他,这就分明了那戏子早就离开王府了。不过玩玩罢了,教的什么真?” “太子就这么放心?如今我爹虽是被您收归麾下,可凌云谷那两位,可不能小觑。”施黛继续说道。 “你这是操哪门子的心?就算拿凌云谷的两位都撑着他,就他如今的样子,不过是个虚名亲王罢了。什么都做不了,能做什么?”宇文海丝毫不放在心上。 施黛见宇文海这般,倒也不敢再吭气,反倒是边上站着的一个男子低声道:“可总不见那戏子离开景王府。” “呵,若都能见,他还是宇文淇?” “大哥自然是不担心,可这好歹人家还是亲王,哪知哪日就得了重任?”宇文瀚在宇文源走了之后就到了东宫找了宇文海。 宇文海放下手中的书卷,看了看这个最小的弟弟:“怎么,你这恨他的劲,还真是百年不变。” “倒不是恨,只是看不顺。”宇文瀚自然是不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 “本宫独劝你一句,你如今这般,还是别去招惹他。这一二年,也让你低调些,省的父皇若是真要办了你,你几条命都不够死。”宇文海冷哼一声。 宇文淇终究是病了。 幼年时中的毒,留的病根,都一次性病发了。 柳筠衡本是要离去办事,见他这样,心里也放不下,又忙忙的去了信让程风过来。 “衡儿,你别这么担心,没事的。左不过喝几碗药就是,你不是说程风明日就会来么?你去忙你的罢,别让我误了你的事。”宇文淇见柳筠衡忙里忙外的,心里倒是越发的不忍。 柳筠衡仿若未闻,催促他道:“药凉了,还不喝么?” “衡儿。”宇文淇赌气的躺了下去,“你快走,莫理我。” “闹什么?”柳筠衡将药放下,将他抱了起来,训斥道,“你果真是没长大,看来我是真得考虑是不是再过几年再来看你。” 宇文淇不语,只是略有些呜咽之声,又忽然咳了起来。 “来,把药喝了。”一直待他不咳了,柳筠衡又将药碗递给他。宇文淇这下倒是乖,一气将药饮下,也不将药碗给他,自己放到床榻边上的小几上。 “我把药喝了,你可以走了。” 柳筠衡有些气噎,又忽然想起自己一直未曾提及要去做何事,难怪他会担忧。 “她明日也会来,不必担心。”柳筠衡看着他,慢慢的扔了句话出来。末了,又补了句,“你也见过。” “微烟?”宇文淇抬起头来看他。 柳筠衡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本来是打算过去问她,如今程风要来,微烟这些日子都跟着他,故而会一道过来。你这下,可放心了?”他说着笑了。 宇文淇看痴了,半响,才点了点头。 夜里,宇文淇赖在柳筠衡身上,他忽然想起起小时候的事情。 “衡儿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么?”宇文淇笑道,带着微微的苦涩,他说着,闭了闭眼。 “穿心散,只是量不大。”柳筠衡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这药,他自然是知道。这味药的药性,老头多次提及。因为那位戏痴,就是被人用这味药害死的。 穿心散,顾名思义,穿心夺命。若是量稍大些,便可当场毙命。 可这就奇怪了,如何这样的药,宫里会有?这么狠毒的药,如今就是江湖上都难寻。若有,也只能是鬼医手上可能还有些。 “奶妈先尝的,就死了。我那时心急,喝了口汤,当即就不省人事。”宇文淇说着,往柳筠衡怀里靠了靠。 柳筠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他抱的紧些。 “我醒的时候,只有秋枫剪桐在旁边,再没别人。秋枫说,没人理我们,不过是太医院一位太医给了药,我因着只是一口汤水,幸而救活过来。” “他们把奶妈拉到哪里去埋了,我也不懂。只是后来听说是伤到了根本,我那时候在洛云殿待着,一直病着,足足两年。不过这些都是她们后来对我说的,太小了,我不记得这些。” 宇文淇没有太多服用药物,他不喜欢那苦苦的味道,只推说是药三分毒,故而一直拒绝服药。 “乱葬岗。一般宫里死了人,都是扔到那里埋的。”柳筠衡低声应他。 “或许吧,像她那样的人,如今或许只有几个人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七的病根是年幼时落下的,本来可以治好的,但是那时候,没人理他。 万更第三天首更,二更在12点半 ☆、穿心之毒 宇文淇每每回想起这些事,整个人的情绪就起伏不定。只是难得今夜,说了这些话还是如此平静。 “衡儿,你可知,那些年我在洛云殿,我真的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皇子。更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成为亲王。我不喜欢我的那些兄弟姐妹,除了,小妹妹。”他说着,微微咳了两声。 “阿沐从小对我极好,很奇怪,她也只对我好。”宇文淇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牵到肺部,又咳了两声。 柳筠衡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轻声道:“夜深了,先睡吧。明日好些了,再同我说,我听着。” “若是好不了,你可是听呢,还是不听?”宇文淇却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柳筠衡无奈的身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又贫嘴,你先睡着,明日听你说。” “嗯。”宇文淇没敢再说话,却侧了侧身,抱住柳筠衡。 柳筠衡怕他身子冷,抱着他,又小心的去探宇文淇身子里的那股内力。 “衡儿,别浪费你内力了。没用的。”宇文淇自然知道他在做什么,本来让柳筠衡用身子来暖自己他就有些过意不去,再浪费自己的内力去为他运功,他怎么舍得让他这样? “傻瓜,你睡你的。”柳筠衡轻轻挠了挠他的头,却忽然喝道,“这下又要做什么?不准乱动。” 宇文淇却不听,更加把手往柳筠衡身子里探去。最后他轻轻的碰了碰柳筠衡的腰,坏笑了一声:“衡儿干嘛那么紧张?” “…”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急成那样,我们来日方长。” “…” “今夜我只想拥你入眠。” 他说完静静的睡去,留下柳筠衡有些百感交集。他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心理,这样的感情,他从未有过,故而也有些惊慌失措。 他相信宇文淇会待自己好,可是他不能要求宇文淇只对他一人好。他是亲王,至少现在是。所以就算是同意了在一处,也终究不会在一处吧。 阿琪,我该怎么办?可我现在已经不能离开了。 “公子,王爷如今可还好?”程风和微烟是跟着凌长赋一道来的。 “还睡着,我去叫醒他好了。”柳筠衡的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说完转身就往屋里去。 凌长赋看着微烟指了指她怀里抱着的大白猫:“一会这个还是别带到他屋里去,听筠衡说,是风寒,但是挺重的。” “我知道的,雪团乖得很。再者,我来这里是找公子说事的。”微烟笑着,揉了揉怀里的大白猫。雪团懒懒的叫唤一声,自个儿打着呼噜。 “你现在这等等。”柳筠衡说着,轻轻开门走了进去。 宇文淇依旧还在睡梦中,柳筠衡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宇文淇轻咳了几下,把自己咳醒了。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14节 “衡儿。”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只是冲着他笑了笑。 “你先缓缓吧,程风已经来了。”柳筠衡说着,又取来一床被褥放在一旁。 宇文淇点了点头,他闭了闭眼,又睁眼笑道:“抱我。” 柳筠衡照做了,他轻轻的扶起他,又让他靠在方长取来的被褥上。见他好些了,才对他道:“我让他进来吧。” “嗯。” 程风见到宇文淇的时候,宇文淇依旧在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方才睁开眼。 “给王爷请安。” 宇文淇只是摆了摆手,他这下是一个字也不愿说。 程风细细把了脉,他的面色还算平静。诊好了脉,他起身,示意柳筠衡随他一起出来去了隔壁的屋子。 “竟是穿心散,这药的解药,可不好得。王爷幼年估计是还受过很重的伤,先时在万和谷,竟是没察觉。倒是我的过失,如今要治他,只能去找鬼医了。”程风说着,轻叹了口气。 柳筠衡的面色平静,看着程风写下的药方,对他道:“如今你师父可在哪?他向来踪迹难觅。” “这我倒也不知,若是这般,现下我也无大事,我去寻一寻罢。只是王爷如何重了这穿心散的毒,若不是这样的病,只怕这天下也只有师父才能脉的出他重过穿心散。”程风边写药方边说道,顿了顿又说,“不过还好,若不是风寒重,能逃过穿心散的人,日后也都还好。至少,与常人无异。” “我只奇怪一点,这人体寒的程度,比当年微烟还可怕。你还记得每年大寒那天微烟一定要跟着娇画睡么?”柳筠衡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那双柳眉凝蹙的如疙瘩。 程风点了点头,有些奇怪道:“穿心散应当不会这样啊,微烟是先时练武差点走火入魔造成的,可王爷不是这样的症状啊。” “不知,这话,向来还是去问秋枫剪桐罢。只怕他如今不是不愿说,就是记不清了。我进去看看他,你先忙,让微烟再等我一会。”柳筠衡说完,回到宇文淇身边。 宇文淇眼也没睁,只是低低的声音问道:“是不是没治了?” “尽胡说。”柳筠衡真是觉得长久这般,一定能把他气得短命。 “是么?”宇文淇面上讪讪,满口里尽是无奈。 柳筠衡轻轻将他抱起,抽走被子,扶他躺下。他看着他道:“别多想,一会秋枫她们会把药拿来,好好喝了。我和微烟说点事,迟点回来。” 宇文淇没有应话,他觉得头越发的疼,侧身向里,似又睡了。 柳筠衡也不再理他,只是为他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 “主子,秋水宫那边,送了件东西过来,有些奇。”微烟正和剪桐说话,见柳筠衡来了,忙把自己怀里的雪团扔进剪桐怀里。 “是何物,那日就听你说了,你可带了来?”柳筠衡见那雪团一个劲的瞅着自己,倒是走过去挠了挠。雪团伸出爪子搭在柳筠衡手上。 微烟偷笑了一下,将那个小木盒拿了出来:“带着了,你瞧瞧。公子若喜欢雪团,我送公子罢。” “我不大会侍弄。”柳筠衡抿了抿唇。 剪桐却在一旁笑道:“这个简单,我帮公子养着。”她可是喜欢的不离手的。 “你既喜欢,向她要了便是。”柳筠衡摇了摇头,伸手接过微烟递来的盒子,打开,是一枚精致的玉佩。 柳筠衡心理暗暗称奇,这隐约还能见着一个水字。 “这……筠衡,你上回见她,是何时?”凌长赋也在一旁,他见了这玉佩,心里只道不妙。 柳筠衡想了想,应他:“就是刚回来的时候,见了一次,后来就没再见了。” “柳公子,你这可是害人不浅。你可知道,这东西,可是秋水宫极为重要的东西,相当于,定情之物。”那个定情之物,是附在柳筠衡耳边说的。 柳筠衡也只是皱了皱眉,倒是没有骂出声,只在心里道:“这是在闹什么事?” “你如今想着怎么办?”凌长赋对他问道。 “你拿着这东西回去,把东西给娇画。让她去秋水宫看看,若是有事情,你只说依旧是我先时说过的话。若是无事,还了就罢。”柳筠衡将盒子盖上,递给微烟。 微烟看了看他,还是接了过来。她不知那东西的缘故,自然也只当做是柳筠衡的脾性。 “对了,公子,娇画姐的手下说,在醉风阁见到叶离了。” “嗯?与我何干?” 微烟怔了一下,她摇了摇头,笑道:“公子,您也真是够狠的。”原来一直形影不离的人,如今说不相干就不相干了。真是绝情冷面。 柳筠衡没有接话,只是对凌长赋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走到外头。 “筠衡,子淇他,没有难为你吧。”这是那日在秋意轩之后他两第一次见面。 柳筠衡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他才多大,不过偶尔有些破脾气,都还好。” “子溪和我提起过,子淇有的时候,是挺执拗的。”凌长赋也笑了,“说来,你两倒是有些臭味相投。” 柳筠衡听了这话,瞪了他一眼:“长兄真是时刻不忘来嘲讽我,不就是有些事情不予理会么?” “是是是,你说的都是有理的,哪得呢。日日跟随你的人,说驱逐就驱逐。如今竟是不相干了,真是古今只一人。”凌长赋对他的脾气早已见怪不怪了。 柳筠衡冷笑道:“怎么,你倒怜惜起他来?那好啊,你将他带回你凌云谷去。反正我说了,与我不相干的。” 凌长赋一时语塞,好半响,才没好气得应道:“不,我不。偏生你扔掉的废物,我去捡了不成?” “你这是在嫌弃谁?”柳筠衡瞪了他一眼,真是从小欺负人还不够。 “我,我哪敢?”凌长赋忙笑辩道。 “柳公子,柳公子,能不能烦您去看看王爷?”柳凌二人正说着,秋枫忙忙的赶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没车没车,好了,小七会治好的。嗯。 万更第三天,二更。下一更16:30 ☆、筠衡喂药 “怎么了?”柳筠衡有些奇怪,方才离开还交代了一下,又出了什么事? 秋枫也不多说,只道:“公子去看看吧。” “去吧,想来是找你有事。”凌长赋见秋枫的样子,心下想着宇文淇估计又在闹腾,还是劝柳筠衡过去。 柳筠衡回到屋里,并没有马上去看宇文淇,而是将窗子支开。床榻前面是特意拉了六扇墨梅曲屏风,柳筠衡走到床边见帘子都放下了,又见那药碗还冒着热气,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勾起帘子,见宇文淇依旧是面着墙卧着。他低声道:“刚说过的话,如何又不听?” “不喜喝药。”宇文淇的声音沙哑,又是有气无力的。 “怎么,打算去阎罗殿做客?”柳筠衡挑了挑眉,在床榻旁坐下。 宇文淇没有应话,只是过了许久,还是转过身来看他。 “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不喝。”他说着,倒是将身子支了起来。 柳筠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药碗,轻叹了一声。他将药碗拿过,自己先灌了一口。他含着药,伸手捏住宇文淇的下巴,倾身过去,嘴对嘴喂了下去。 宇文淇一时没料到柳筠衡的举动,差点把自己呛了半死。 “你给我,我自己喝。”见柳筠衡又准备含药喂他,宇文淇不情不愿的开口道。 待他喝完药,柳筠衡才开口道:“程风的药,有的时候是极苦,不过你没喝过。”程风开的药,一般自己都会先过口。当年给柳筠衡开的那味药,是他亲口承认的,有生之年最苦的药。 “你不笑我?”宇文淇看他的时候,见他冲自己笑了笑,他又补了一句,“我只怕药苦。” 柳筠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没事。” “你去漱个口吧,难为你了,我再歇会。对了,是谁带了猫来?” “微烟,她把她养的雪团送给剪桐了。”柳筠衡走到屏风外,自己喝了几口清水,又倒了杯温水端了进来给宇文淇。 “是么,可别又造了孽。”宇文淇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他说完,含了一口水,又躺了下去。 “衡儿,凌大哥今日是不是来了?” “嗯。” “只别走了消息才是。”宇文淇说着,又蒙头歇着。 柳筠衡自然知道他的话意,含笑应道:“这是自然。” 待柳筠衡走开之后,宇文淇隐约又听到几声猫叫,他闭了闭眼,想起了多年之前在洛云殿养的那只猫。 那只猫是被毒死的,可毒死它的却不是别人。剪桐为了保护宇文淇,亲手毒死了自己养了好几年的大花猫。 后来,剪桐再也没有喂养过猫狗之类的动物,虽说宇文淇也几次和她提起,但无一例外的被她拒绝了。 “喵。”耳畔仿佛又传来一声猫叫,宇文淇没有动,他如今只想着,自己身子的情况千万别被宫里的知道了才好。 秋枫一直等在门外,见柳筠衡出来,正要问,见他只是点了点头,便知里头的主子已经把药喝了。 “公子还是多担待些,王爷这些年,小病小痛都是不理会的。幼时,他被人用药差点害死,若不是剪桐舍了自己养了三四年的大花猫,只怕已经不在了。”跟着柳筠衡走了一段路,秋枫压低了声音说道。 柳筠衡顿了顿,难怪方才会说那话。他摇了摇头,应她:“没事。这事我已知晓,你先去忙,我找微烟还有些事。” “公子,我一会就随凌公子回去。”微烟见他忙完过来,开口对他道。她是装作凌长赋府上的侍女来的,自然没有留下的说法,更何况这下已经没有事情要商议了。 柳筠衡微微颔首,应道:“也好,今日,着实烦扰凌兄了。” “都是兄弟,你还和我客气?真是难得。”凌长赋在一旁哈哈大笑。 “公子,这里两贴药方,还有一瓶子的药。我今日也自然得随着凌兄回去,只是你看着,这两贴的药下去,七天之内若是没见转好。这病,只能去找我师父了。”程风说着,把药方和一个小小的白玉瓶递给柳筠衡。 柳筠衡接过药方看了一下,点了点头。又道:“我竟是不知何故让他发了这病,这几日骤寒,倒是越发的不利。” “他要是能好好喝药,那也就什么都不怕了。”剪桐在一旁轻叹了口气,“自从那年我养的那只猫死了之后,他是死活不愿喝药。也幸而他极少生病,不然真是闹腾了。” “没事,这些,我来。”柳筠衡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照顾好我家雪团,不准欺负它。”微烟揉了揉雪团的头,“好啦,雪团会好好陪你的。” 柳筠衡被凌长赋拉到一旁,听他问道:“你如今,和他是同吃同住么?” “差不多吧。”柳筠衡不知他的话意,老老实实的应了。 “这人,把他王府当做军营了么?”凌长赋皱了皱眉,只是担心自己兄弟受了欺负。 柳筠衡摇了摇头:“你放心,我没事。” “那就好,再过些时候,还是离开王府吧,此地终究不宜。”凌长赋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嘱咐一句。 柳筠衡只是点头,没再说话。 他心里很明白,如今说要走,其实已经没那么简单了。这世上,最怕,两情相悦。 送走凌长赋等人,柳筠衡这才又回房里去看宇文淇。他已经醒了,却不知看着哪里发呆。 “衡儿,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宇文淇有些不安的看着他,说话间不住的皱眉。 柳筠衡见他两鬓有些湿,拿了块帕子轻轻的为他擦了擦,却没有应话。 宇文淇偏了偏头,依旧是皱眉:“我又梦魇了。”说着,就要起身。 “你要去哪?”柳筠衡忙按住他。 “你随我来。”宇文淇倒是没有明说,只是好好的穿了衣服,同柳筠衡一起走到侧院。 那天才来过的地方,柳筠衡自然记得清楚,见他打开了门,那牌位再次映入眼帘。 竟是一个字也无,怪道上次来寻他都没注意到。 “筠衡,这是我娘的牌位。只是我如今,写不得字。”他说着,挣开柳筠衡的手,走过去,跪下。 他叩了三个头,又转头对柳筠衡道:“筠衡你是除我之外,第一个到这里来的人。” 所以那日,她们只说了在侧院,连带路都不曾。 柳筠衡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也叩了三个头。 宇文淇起身去添了一炷香,看着牌位心里默默道:“娘,孩儿把这一生的挚爱带给您看看。” “若他愿嫁我时,我再带他来您跟前磕头。” 宇文淇在心里说完,慢慢的站起身。程风的药还算是有效,早上还浑身无力,这下已经好多了。 柳筠衡见他起了,也慢慢的站起身来。 “我在这里,四方的地,四方的天,困着我,和天牢没什么两样。我好想离开,哪怕去边关,离得远远的。”宇文淇的声音很低,低低的说着,低低的笑道。 柳筠衡见他这样子,心里实在不忍,只说:“如今也快腊月,待明年开春,我带你去我那散散心,如何?” “真的么?好,我等。”宇文淇点了点头,扶着门走了出去。迎面吹来一阵冷风,他却觉得人清醒了一些。 “雪团,雪团,你别跑那边去,哎呀。”剪桐的声音越来越近,忽然窜出一个小雪球。 说来也怪,那雪团见着人也不躲,反而跑了几步过来。宇文淇蹲下身去,看着这毛茸茸的一团,伸手为他顺了顺毛。 “王爷。”剪桐追的上气不接下气,见到这一幕时,差点没把自己噎着。 “这猫儿倒是乖,只是别让它到这里来惊扰。”宇文淇说着,轻轻拍了拍雪团的头,走开了。 剪桐目瞪口呆的看了看宇文淇的身影,又看了看留在原地的柳筠衡,好半响终是松了口气。若是在以前,一准要被骂。 “明日,二殿下会过来,可能,小公主也会来。”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笑道:“实在不便,我离开也使得。你们别担心这些,只是前几日说的事,你们可办好了?” “办好了。大概,习惯了。当年被娘娘带进宫里,一步一步走着,殿下也是在阎罗殿走了几遭的人。”剪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和柳筠衡说了这些。 或许,是当成救命稻草了。 “你放心,不会有事。”柳筠衡说完,也回屋去了。 剪桐发怔着看了看雪团,他说了不会有事,应该就不会有事吧。毕竟是青门饮的人。 “你好慢。”宇文淇皱了皱眉,看着柳筠衡,抱怨道。 “你能不能不皱眉?哪有那么愁的事,那么不能过的坎?”柳筠衡说着,自己倒是把柳眉拧成一团。 “你还说我,自己不也这样?”他说着,又露出孩子气的笑颜。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粗暴的喂药法233333 万更第三天,三更,最后一更还是老时间20:30 ☆、贤王临府(上) 柳筠衡见到他那孩子气的笑颜,也没了脾气。 “剪桐方才说,明日二殿下和小公主要来。我,我明日去一趟秋意轩,晚些回来。若是明日不回,后日傍晚也会到的。” 宇文淇不解,听这话意哪是自己忙着有事,还是为了避开。他问他:“你这是在躲谁?有何见不得了?” 这话倒是丝毫不留情面,一如他看柳筠衡的目光,那么直接,那么清澈。 柳筠衡一时语塞,偏过头去没敢看他。 “衡儿,”宇文淇一急,又咳了起来。柳筠衡忙扶着他,又听他道,“这几日,我不准你离开王府。我不管,就是不许你离开。” “胡闹。”柳筠衡喝道,倒是没把宇文淇镇住。宇文淇看了看他,赌气的脱衣躺下。 柳筠衡摇了摇头只脱了外袍就在他身侧躺下,没想到,自己刚躺下,宇文淇就扑过来。 宇文淇对着他的唇狠狠地吻下去,双手从他脖颈处探入。他的指尖微凉,碰到柳筠衡的时候,柳筠衡的身子条件反射的战栗。 柳筠衡一把将他的手握住,问他:“要做什么?” “不愿么?”宇文淇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低低的问了声,便靠在他身上。 “宇文淇,你在开什么玩笑,病成这样你还折腾?”柳筠衡忍无可忍训斥道。 宇文淇也不吭气,很反常的躺着,很安静的躺着。 “我不喜欢有人强迫我做任何事。”柳筠衡说完,整了整衣服,侧身背对着他。 宇文淇顿了顿,从背后抱住:“衡儿。” 柳筠衡轻轻叹了口气,轻轻用自己的手握住身后之人的手,他手心的温热暖着宇文淇微凉的手。 “衡儿。” “嗯。别多想,我陪你。”他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衡儿,我想听你唱曲。” “要听什么?” 宇文淇想了一会,笑道:“你唱什么都行,衡儿最爱什么?” “《牡丹亭》,要听么?” “嗯,你唱。” 柳筠衡顿了顿,对他说道:“那便唱一段《惊梦》。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是花都放了,那牡丹还早。” 柳筠衡的声音刻意压低,只是细细唱来。他的声音很好听,宇文淇听着慢慢睡去。 宇文溪来的时候已近晌午,宇文沐一进王府就开始找着宇文淇的身影。也还好,灌了几碗药,终是好了些,只是气色还不是太好。 “七哥哥,七哥哥最近如何都不去宫里了?”宇文沐嬉笑着从门外跑进来。 “你以为你七哥哥也和你一样,每日都可以这样玩闹?”宇文溪见到小妹妹这样摇了摇头取笑道。 宇文沐不服气的看着宇文溪,噘着嘴道:“二哥哥不好,二哥哥坏,哼。” “我真是白白去了宫里把你带了来,唉,见了你七哥就不要你二哥了。”宇文溪同宇文沐逗趣了几句,转向宇文淇问道,“听说你身子不大舒服,今儿可大安了?” “大好了,不过是风寒罢了。你今儿倒是不该将阿沐带来,我这屋里都是药味,染了病气也不大好。”宇文淇坐在软椅上看着拉住自己手的小妹,颇有些无奈。 宇文溪看着宇文淇的样子,心里倒是有些不是滋味。他勉强笑了笑道:“快腊月了,你这病还是早些好了才是。” 宇文淇点了点头,对他道:“你如今也忙,但是别为我这般闲人耽搁了。” “怎么,我才来你就要下逐客令了?” 宇文淇正想说话,见柳筠衡端着碗药进来。 “我先喝药。”他说着,端起药碗一气饮尽。 宇文溪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称奇,今日竟然这么乖的喝了药。 “筠衡,这位是我二哥,这个是我小妹。” “见过贤王爷,见过九公主。”柳筠衡垂了眼睑,向前倾了倾身子。 宇文淇莫名觉得有点难受,他看了看柳筠衡,正准备和宇文溪说话,只见宇文溪笑道:“柳兄可还记得在灵州城,别来无恙。” 柳筠衡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他长得真好看。”宇文沐看了一眼柳筠衡的相貌,她指着柳筠衡笑道。 “阿沐,不得无礼。”宇文溪使了个眼色,宇文沐极不情愿的扁了扁嘴。 宇文淇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柳筠衡,却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柳筠衡见他看他,面上浅浅一笑。 宇文溪将他两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也忽然明白过来,宇文淇今日为何这么痛快的喝了药。 柳筠衡安安静静的将药碗收起,欠了欠身就端着起身离去。 宇文溪见他走开,支了个慌,也走了出去。 柳筠衡走到门外,就把东西递给守在门边的秋枫,自己往后院走去。 “柳兄,柳兄且留步。” “贤王爷。” 宇文溪笑道:“你叫我子溪就好。柳兄是何时来景王府的?也不曾听阿淇提起。旧年一别,一直想谢柳兄。” “谢我?为何?”柳筠衡有些不明白,他也就只是在灵州城和秋意轩见过两次。 宇文溪看了看这景王府的风景,边走边说:“谢你愿来照顾阿淇。” 柳筠衡笑了,却没应话,愿不愿,如今都在了,那有何可谢的? “我听凌兄说,柳兄在千茴岭时,一直护得阿淇周全。若说那是分内之事,如今可就不算了。” “是草民主动提的,我听凌将军提过几次,说是景王爷在景王府几次遇袭。景王爷让凌将军选一二护卫,是柳某毛遂自荐。”这事半真半假,却又合情合理?因着这样,倒也没让宇文淇起疑。 “有劳,阿淇脾气不太好,还望柳兄多多担待。” “王爷言重了。” “抓住你们啦,二位哥哥再说什么?”身后传来宇文沐的笑声,稚嫩的童音越发显得她可爱。 “你如何过来了?不和你七哥在一处?”宇文溪笑问,又伸手将宇文沐抱了起来。 “他去睡了,他说累了。七哥哥得是什么病?”宇文沐这话是看着柳筠衡问的,那笑脸带着童真,那目光却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狠厉。 “听大夫说,是风寒。”柳筠衡自然不怕,他面色淡然,唇边带笑。 “这样。好吧。”宇文沐有些无奈,她还以为柳筠衡就是大夫。 “你七哥哥病了,你如今可还要在这住?还是说,去二哥府上?”宇文溪问她。 宇文沐摇了摇头:“我还是在七哥哥府上住着吧,秋枫她们在呢,不怕。”她又指着柳筠衡道,“这个兄长也在,没事。” “好。但你不准胡闹,真是除了你七哥没人能治得住你。” “何曾胡闹了?三姐自从嫁了从没回过宫里,如今也难见,其他人我不喜。你又忙,我不跟着七哥哥还能跟谁?”宇文沐不满的应道。 柳筠衡站在一旁一直没应话,宇文淇对他提起过宇文沐的奇怪之处,这下听着并不意外。何况,他不是喜欢多言之人。 “见过王爷公主,柳公子,可否随奴婢过来看看这味药?”剪桐好容易寻到他们人,方才药方上有一味药对不上,她也不敢擅自决定。 柳筠衡看了看宇文溪,朝他点了点头,便跟着剪桐过去。 “这味药倒是没错,是活血之用,只是剂量比普通的大了些。他如今的情况,若是不用这个剂量,只怕也不是太好,那些毒根本逼不出来。”柳筠衡将那药方看了很久,心里算了一下用量,解释道。 秋枫笑道:“我说了没事,她偏说出了问题,还把去抓药的小丫头训斥了一顿。这下公子说了,你可放心了。” “他体内不只是穿心散的毒,所以用量会大了些。不过你放心,服这帖药的时候,我会陪着。”柳筠衡倒是没有笑,他知道剪桐担忧,但若不是情况特殊,也绝不敢这样用药。 剪桐点了点头,笑道:“我也不是很懂药,只是看着有些奇怪。既然公子说了没事,那自然是没事的。” “我回房去看看,这帖药,慢慢熬。”柳筠衡说完,兀自离开。 悄声走进屋里,却听得床上传来声音:“衡儿。” “不是睡了么?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没睡。哪能呢,成猪了,那么能睡。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宇文淇半带讨好的口吻对他道。 掀开帘子,除了面上苍白,倒是看着还好。“那是什么药,感觉人是好多了,只是无力。” “那个和药没关系,我把你身子里的内力分走了,怕这毒散不去。待你好了,再说。”柳筠衡解释道。 “若我此生再拿不得剑该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他能包容下他的一切,或许已经不再是最初的目的。 三日万更,最后一更。谢谢。你们看的开心,我知足。 ☆、贤王临府(下) 若我此生再拿不得剑该如何? 宇文淇那句话倒是把柳筠衡说的愣住了,顿了顿,他笑道:“这么怕了?别怕,我陪你。” “好。” “你起来,我试试用内力能不能把你体内的毒逼一些出来。”柳筠衡说着,伸手拉他。 “衡儿,待我好了,记得和我试剑。”宇文淇乖乖的盘起腿。 柳筠衡闻言笑了:“先时想和你说,只是你不是没空,就是身子不大舒服。待你好了,定要比试比试。” “好。”宇文淇说着,慢慢合了眼。柳筠衡在他身后也盘腿坐下,伸手点了几个穴道,又用内力狠狠地打向宇文淇。宇文淇没忍住,吐了一大口血,血色发红发黑。 他只觉得嗓子腥甜的难受,就被柳筠衡扶住身子。“来,漱口。” 他睁开眼时都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勉强定了定神,他才就这柳筠衡的手,喝了一口水。 “你这下人觉得如何?若是可以,出去走走,别老是闷在屋里。”柳筠衡温言问他,这硬生生的会把人给闷坏了。 “没力气,要不,你扶我?”宇文淇坏坏的笑着,倒是柳筠衡也没在意,只是搀扶他起身。谁料宇文淇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赖着不肯动。 “又胡闹。若是无力成这样,我抱你回床上躺着。” 宇文淇这才乖乖的去穿了衣服,慢慢的走着。柳筠衡陪在他身侧,又听他问他:“衡儿,你可会吹笛什么?” “丝竹之物,只会琴瑟。” “果真?你会弹瑟?我这倒有一架极好的瑟,改日你弹我听可好?”宇文淇难得兴奋,苍白的脸上都现出一丝红晕。 “嗯。”柳筠衡微微颔首,他看着他笑道,“我真是不明白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二哥方才说,太子想对景王府下手了。”宇文淇倚靠在桥栏上,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他又笑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哥,端了这么多年的长兄架子,也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你呢,你想如何?”柳筠衡见他这样,心料他已有了主意。 宇文淇摇了摇头,含笑应道:“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事,怎么,你今儿倒是不懂了。” “呵,那便静候景王爷的好计谋。”柳筠衡自然更是笑得风轻云淡。 宇文淇转身看着桥下的流水,正想再叫柳筠衡,听得有人走进,便没在说话。 “我把阿沐就留你这,天色不早,我先回府了。”宇文溪牵着宇文沐走了过来,到宇文淇面前停了下来。 宇文淇点了点头,伸手过去牵她,宇文沐嘻笑着握住宇文淇的手指,转头对宇文溪笑:“多谢二哥带我来。” “听话点,不准胡闹。” “是是是。”宇文沐一脸不情愿的应道 宇文淇蹲下身来看着她,他笑着问:“阿沐喜欢在这玩么?” 宇文沐摇摇头,噘着嘴道:“阿沐想陪着七哥哥。” “好了,我先告辞了。”宇文溪说完就走,走时特意看了一眼柳筠衡,柳筠衡也不过点了点头。 回去的时候,是柳筠衡抱着宇文淇回去的。恰好剪桐过来,把宇文沐先带了回去。 “幸好有你在。”宇文淇被放下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 柳筠衡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含笑道:“别多想,你先歇着。” 他不敢多说什么,宇文淇体内的内力再逐渐被他抽空,又浸染了风寒,加之毒发等事,他也不知该如何对宇文淇解释他如今的身子情况。不如不说。 “衡儿,你能不能把你的随云给我看看?” “嗯?为何忽然要看随云?”柳筠衡说着,还是将随云取来。宇文淇接过,握着剑试着往外拔,见剑与剑鞘分开,他忽然嘴角上扬。 “衡儿,我能拔出你的随云。”他笑了,笑得特别开心。 柳筠衡伸手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痕,对他道:“你莫怕,再喝一二日,就没什么事了。你今天身子里的毒都比先前少多了。” “你放心,我也不小啦。我又不是阿沐。” 柳筠衡挑了挑眉,取笑道:“你别忘了,你晚了我八年才来到人世间。” “柳大哥又要开始教训我了麽?”他倒是先装了可怜,柳筠衡才准备应话,听到外间的更漏声,他轻轻碰了碰宇文淇的脸,走了出去。 回来时手里依旧端了个药碗,宇文淇皱了皱眉,本想拒绝,又想起那日柳筠衡喂药之事迟疑了一下,还是坐起来把药灌了下去。 “我明日起来练武,我不要这样一直喝药。感觉和那年一样,真烦。”宇文淇不满的抱怨。 柳筠衡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也好,这样兴许会好的快些。腊月将至,宫里想来是会问着你的,还是早些好起来才是。” 还未进入腊月,长安就下过几场小雪,如今更是寒意日增。宇文淇除了每日练武,极少再离开屋子。宇文沐也不过每日来这边玩闹一阵,大多时候还是让剪桐或几个小丫鬟陪着她。 喝了几日的药,宇文淇也的确好些了。只是每日待在屋子里,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你若觉得无事可做,不如去习字打发时间。”柳筠衡倒是还想清净几日,可青门饮那边最近又出了几桩事,闹得他心烦。 “衡儿你这几日是在忙什么?”宇文淇走到他身旁,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问了句。 柳筠衡将东西往他手里一放:“有兴趣你自己看,只怕我等不到开春就得先回了。” “你要回哪里去?”宇文淇自然是不会去看,他不想这么随便的知道柳筠衡的事情。 “回我来的地方去。” “你来的地方?” “阿淇,你听说过青门饮么?”柳筠衡想着,还是和宇文淇把一些话提前说了。 宇文淇看着他,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他知道柳筠衡是江湖之人,但是却从未想过在他嘴里出来的话,是青门饮。难不成他是? “引魂饮血青门饮。”宇文淇看着他,说出口的话声音在颤抖。 柳筠衡伸手向他,宇文淇也没退后,反而将他的手握住。柳筠衡眉眼都极尽温柔,只听他笑道:“阿淇怕了么?” “可你还是我的衡儿,我为何要怕?”他换了嬉笑的口气,强掩着自己内心的惧怕。 柳筠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又笑道:“方才说的青门饮,是衡儿的。” “果真?”宇文淇愣了一下,他盯着柳筠衡看了许久,有些难以置信,是他的? 方才柳筠衡提到青门饮时,他只是以为不过和凌长赋那样,是云林十三坞的人。他知道柳筠衡武功好,可他想不到,那样的一个组织,柳筠衡是掌门。 “我何时骗过你?先时说要带你去,就是想带你去看看。”柳筠衡取回他手里的信件,看着宇文淇低垂的眼睑,又笑道,“把你吓到了?” “没有,只是没想到。”他垂着头,低喃着。他说着,身子就被柳筠衡抱住。 宇文淇轻轻回抱他,他忽然感到一份踏实,他靠在柳筠衡的胸膛上,小声的说道:“衡儿,我忽然很庆幸,十年之前,把自己摔进你怀里。” “可我为何觉得,十年之前,我救了一个傻瓜?”柳筠衡倒是没有好话。 “你能和我说说青门饮么?江湖上传的那么玄乎,所以我真不敢相信日日与我同塌而眠之人竟是青门饮的掌门。” 柳筠衡见他一直看着自己,摇了摇头,含笑道:“可我怕吓着你,不如你到时候随我一道过去。” “可我想听。”可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的身份,我只是不想让人去查。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我。 柳筠衡无奈,只得对他说起幼年时的那些事情。“我是六岁那年接手掌门之位的,老头是前任掌门。” 他开始对他讲述他的那些年,但他始终不敢明说,他怕,那样的血腥会刺激到宇文淇。他是六岁那年接任掌门之位,可从他拿得起随云剑开始,他就和杀戮相伴。 若不是那样,如何能让青门饮冠上引魂饮血之名? “那年在万和谷,你说的那样简单,我还真的信了。可如今,你怎敢对我说了这么多。”宇文淇幽幽的叹了口气。 柳筠衡闻言笑了:“你果真是贵人多忘事,谁说了要我用一生还他十年的?既是这样我想你迟早都会知道,景王爷,你就没查过我的资料么?” 宇文淇摇了摇头,很认真的对他道:“我一直等你说。若你不愿说,查了也无益。” 他的眼神清冽,看的柳筠衡心头一颤。 柳筠衡忽然就笑了,和他一起在青门饮的人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来试探他。可怀中之人相识相处一年未满,却对他深信不疑。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三千,我昨天拿到《金陵梦里忆琴音》的校对稿了,大概这几天可以修好。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15节 人与人的信任是相互的。有的时候或许因为你的信任,你和对方的关系会变得很美好。 下一章略血腥?估计是。 ☆、景王遇袭 “衡儿,我信你。”仿佛能读懂柳筠衡眼底的话,宇文淇含笑对他道。你是唯一一个救我却不图任何东西的人。我不到二十年的人生里,被你救了三次,我为何不能信你? “为何信我?”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我命不该绝的人,我为何不能信你?”宇文淇笑道。 两人正说着,宇文沐在门外敲了敲门。 “七哥哥。”里面的人闻声刚坐好,宇文沐就跑了进来。 “七哥,我明日该回皇祖母那了。”宇文沐笑了笑,有些不舍,又看着柳筠衡,“柳大哥,这段时间多谢兄长照顾。” 柳筠衡微微颔首,含笑应道:“客气了。” “七哥,阿沐这回回去,以后会不会见不到七哥了?”宇文沐的眼角挂着泪,看着宇文淇。 宇文淇大笑,问她:“如何不见?” “我,我那日出宫之前,就有宫女告诉我,母妃想让我嫁给她的一个侄儿。”宇文沐说着,竟是泪眼婆娑。 宇文淇摇了摇头,这话那日宇文溪来的时候就说过了,庄妃因此被禁足。 “大可不必担心,待阿沐及笄之后,阿沐可自己挑选夫婿。阿沐回去以后,就住淑合宫,这是父皇的意思。”宇文淇起身去一旁的桌案上取来圣旨。 这是他两个兄弟争了好几日才争取下来的,三公主是母家做媒,宇文沐这样,也只能是兄长帮忙了。 宇文沐点了点头,擦干了眼泪带着圣旨回了自己的屋里。 那天夜里,宇文淇和柳筠衡忽然提起宇文沐不喜待在皇宫的原因。 “她生母是庄妃宫里宫女,不知怎么被父皇看上了,可是就是怀了她,也没得到任何名分。后来生产时雪崩而亡,阿沐就被养在庄妃那。可庄妃待她并不好,我有一次去找母妃,路过御花园,见庄妃正在那教训她,被我制止了。” 宇文淇轻轻揉了揉脑袋,回忆,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尤其是像他这样不愿意去回忆事情的人。 “所以后来,九公主对你就特别的好?” “差不多吧,我和皇祖母提过,皇祖母将她接到永庆宫住了两年。她闲着无聊时,会到锦瑟殿来找我。” “衡儿,我明日进宫去见见皇祖母,顺便把阿沐带回去。然后,我们可以准备准备去你那。”宇文淇想着那边的风景,不由得唇角上扬。 “这么想去?都等不及开春?” “在这闷着也难受,不如出去散散心。我很想去衡儿长大的地方看看。”宇文淇目不转睛的看着柳筠衡,忽然,对着他的唇覆上自己的唇。 他吻得温柔,舌尖轻轻的扫过柳筠衡的口内,他吻的时间不长,很快的松开。见柳筠衡的面上绯红,却是一言不发。 “衡儿,”他低低的唤了声,看着他问道,“衡儿明日” “你自己回宫里,我在王府等你。”柳筠衡轻轻理了理他有些散乱的头发,笑着将他揽入怀中。 宇文淇见他这样,也只能点了头,他笑道,“我倒是想让你去见见一个人,可是现在这样,罢了。再等一二年,我把事情办了,我再带你去。” 柳筠衡点了点头,催他去睡。 他能猜得到宇文淇想带他去见谁,无非是太后或是皇贵妃。这些年,倒是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如何了。 “柳公子还是不愿意和王爷一起进宫么?”剪桐陪着宇文淇坐在车轿里,见柳筠衡依旧是送他们兄妹出门就折回,忍不住问道。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轻轻叹了口气,含笑道:“罢了,他如今不过是面上说是本王的近身护卫。” “柳大哥到底是什么身份?”宇文沐在景王府与柳筠衡相处了几日,只觉得这人很是冷淡,但是却不是高冷。 宇文淇迟疑了一下,看着她道:“他是凌将军的人,因着两三年前在军营时救过我,故而听说我到景王府的时候几次遇袭,才自愿来我身边的。” 宇文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看的出来七哥对他很好,七哥愿意好的人,自然不坏。 正说着,马车忽然猛地摇晃了。宇文淇下意识的将宇文沐搂进怀里,对剪桐道:“勿动。” 马车外响起了刀剑碰撞声,宇文淇的面上勾起一丝冷笑,他果然还等得住,竟是一直守到他出了府。 “七哥哥。”宇文沐的身子都在颤抖。 宇文淇附在他耳畔笑道:“有七哥呢,怕什么?”他说着抱着宇文沐一掌往上打去。外头黑衣人和景王府的护卫打成一片,也真是够热闹的。 那一声巨响之后马车四三五裂,那些黑衣人自然不会放过,马上包围了过来。 “阿淇,接着。”正愁着,宇文淇的耳边传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竟是柳筠衡。 宇文淇一手抱着宇文沐,一手接过柳筠衡抛过来的追风。 他笑着问跟着剑一道到他身边的柳筠衡:“衡儿怎么来了?” “你把阿沐给我。来,阿沐,过来。”柳筠衡一面说着,一面反手刺死了一个。 他伸出手去,宇文沐也乖乖的配合。柳筠衡贴着宇文淇的背,一面击退围攻之人,一面嘲讽道:“今儿这是下血本了,来的这么多?我倒是陪你在府里待久了,手脚都僵硬了。” 宇文淇抿了抿唇,这人,都什么时候,还能说风凉话。 柳筠衡忽然把手中的剑递给怀里的宇文沐,他道:“阿沐,帮我拿一下剑,人太多了,费力。” 他看着一波又一波扑上来的人,实在心烦,又见到剪桐在另一边也是被一圈人围着,想着还是把剑递给了宇文沐。 “柳大哥要做什么?”宇文沐有些奇怪,但是忙闭了嘴,这样的时候,她还问什么话? 柳筠衡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笛,单手握着笛子,又对宇文沐和宇文淇叫道:“你两掩一下耳朵。” 话音刚落,只听两声笛音吹彻云霄,围攻之人纷纷倒地□□。一地横七竖八的黑衣人,画面也是够诡异的。 竟是笛音杀,宇文淇不得不佩服,这人难怪是青门饮的掌门。若不是这样的内力功底,也难能将一大帮的人统统打倒。 “全部给本王绑了,直接交给大理寺。”宇文淇见景王府的守卫带皇家禁卫赶来,果断下令。 “阿沐,方才有没有吓着阿沐?”柳筠衡抱着宇文沐慢慢落到地上,柔声问她。 宇文沐摇了摇头,冲他甜甜一笑:“没事,柳大哥好厉害,竟能这么快把人都击退了。” 柳筠衡松开宇文沐,抿了抿嘴笑了一下,没敢再开口。方才那笛音杀,好像有点把自己反噬了。 宇文淇将那边的事情交给剪桐去办,自己忙走过来。他见宇文沐安好,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向柳筠衡的时候,却失声道:“衡儿你怎么了?” 柳筠衡有些奇怪,抬手往嘴唇抹去,见到唇边有血,心里倒是有些无奈。 他走到一棵树下,张口将口中的血吐了出来。正想再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却见宇文沐递来一方帕子。 他笑了笑,接过将唇边的血迹擦拭了。真是太久没练,自己也快成了一个废物,还有脸去笑宇文淇。 “筠衡,你怎么样了?”宇文淇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柳筠衡深呼吸了一下,冲他笑了笑:“没事,我太久没用这笛音杀了。果然老头的话不能不听,东西不用就是废物。” “你今日,如何会跟来?”宇文淇没忍住还是问道,一面说着,一面上前欲扶他。 谁料柳筠衡摆了摆手,笑道:“没事,你别这样,别把公主吓着。” “我哪有那么不禁吓?若是这样,我们还是先回王府罢。”宇文沐笑着朝前指了指,秋枫驾着马车来了。 马车里,柳筠衡闭眼调息自己的内力,睁开眼,又见宇文淇一脸焦急。 他摇了摇头,这人真是少见多怪。他笑道:“没事了,真的。你方才可被伤着了?阿沐不是练武之人,只是那笛音难听了些。剪桐呢,可被伤到了?” 两个人俱是摇了摇头,宇文淇道:“你那笛音确实是难听,不过除了难听,我也没事。” “我不会吹笛,老头当年让我学这个,一直没学好。最后看着笛音杀简单,就学了。”柳筠衡看着手中的笛子,笑道。 宇文淇见他这下状态极好,自然也安心:“一会回府,你好好去歇着吧。父皇的人肯定很快就会到府上了,越发的多事。他倒是想个直接的法子也好,这样的招数实在太糟。” “那我可不管了,你自己对付去。”柳筠衡说着,随他们一道下了马车。 “你好好的歇着,放心,没事。”宇文淇硬是要看着他躺下,这才放心的走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六党是不是要准备斧子了2333333 好啦,反正没死不是~ ps:如果戏子难缠里面的情节变成插画,你最想看到什么情景?留言给我哦。 ☆、笛音反噬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皇帝的贴身太监来了。 夏太监来的速度倒是极快,见到宇文淇的时候也是一脸紧张。口不迭的问安道:“皇上听闻王爷的事,忙派了老奴前来看视。” “如此,多谢父皇了。也劳烦公公走了这遭,本王刚回到王府,这下还得去看看小妹,公公就请自便吧。”宇文淇倒是没有太多的好脸色,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夏太监面上也是有够尴尬的,秋枫忙走上前施礼,对着夏太监赔笑道:“公公不知方才的情景,王爷虽只是受了点轻伤,但小公主被吓到了。公公也知亲王和公主自幼感情好,这下心里记挂着,也请公公包涵则个。” “无妨无妨,秋枫姑娘言重了。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还请代为收下。” 宇文沐一直被剪桐照顾着,除了最初有点害怕之外,这下已经好多了。 见到宇文淇过来,反倒催他去看柳筠衡:“我方才听到你屋里有呕吐的声音,他是不是又吐血了?” “阿沐听错了,柳兄方才已经睡下了,不会有事的。”宇文淇安慰了几句,这才回自己屋里去。 进门之后倒是愣了,那人就只是躺着,眼睛睁得老大,也不知在看什么。宇文淇慢慢走了进去,见他看着自己,不由的朝他一笑。 “衡儿,怎么没睡?” “嗯,在想事情。你如何这么快就回了?”柳筠衡的声音有些沙哑,方才只觉得胸口难受,一连吐了好几口血。 直到现在他才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的练那笛音杀,弄得自己这么狼狈。 宇文淇拿了帕子轻轻擦了擦他唇边的血迹,心疼的问道:“你又吐血了?” “嗯。我问你话,怎么不理我?”柳筠衡伸出手握住宇文淇手,感觉他指尖冰凉,又道,“怎么,在怕什么?” “来的是父皇身边的夏太监,我不想理他。这下估计秋枫在处理。没什么怕的,只是一直担心你。”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前两日将我体内的内力还回来,又将我体内另一股内力打通,自己只怕都累坏了。今日那笛音杀,对你造成那么大的反噬,我倒是心里不安。” “我休息一二日就好,没什么好担心的。”柳筠衡笑了笑,没想到又咳了起来。 “你这现在感觉就像是我把病气传到了你的身上,你要不要喝点水?”宇文淇说着,起身去倒了杯温水。 柳筠衡也不过略漱了漱口,他看着他道:“别这样一脸沮丧的,没去阎王殿喝茶你不开心了不成?你放心,这不过小伤罢了。” 宇文淇听了倒是有些应不上话急了,又听他道:“你或是出去,或是安安静静的待着,让我睡一会,我这下困了。” “我看着你睡。” “…”柳筠衡也不理他,兀自合了眼去睡。 宇文淇就坐在床榻边上,他看着柳筠衡安然入睡,忽然想起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柳筠衡的睡颜。 苍白的脸上,柳眉之下的那双丹凤眼紧闭着。柳筠衡的睫毛很长,看着特别好看。许是因为今日吐血的原因,他薄薄的唇瓣也没有多少血色。 以前柳筠衡总是等他睡了才睡,偶尔那么一两次,宇文淇也一定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柳筠衡的气息慢慢均匀,只是耳畔突然听到一声苍老的叫唤:“檀儿。” “爷爷?”柳筠衡有些惊异,见身边的景象像是自己又回到了灞桥边上。那柳叶还是翠嫩的模样,随风摇着。 “檀儿如今大了,倒是把老头的话都忘了。”还是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看着倒是多了几分慈祥。 柳檀潜意识的察觉到,这是在梦里。只是如何今日,会梦到?“哪有,您说的事,哪一件我忘了?” “当年让你学的那么多,也不知是不是我错了,幸而你如今精通的也只有那几件。” 柳檀自然不乐意了,“爷爷这话说的我不爱听了,您让我六岁就去替您打理青门饮。如今好歹是没忘了您的话,该做的都做了,还歪派我。” “这和老头我顶嘴的毛病倒是一点没变。宫门恩怨多,你带阿淇离开吧。”老头一点也不生气,乐呵呵的笑道。 柳檀迟疑了一下,问他:“如今这样,越发不好带他走。老头,你当年真的不是在坑我?” “是坑你也跳了,就你这样,还怕人家埋了你不成?” 柳檀无奈了,老头对他的态度真是死了也不改半分。他都没这自信,他倒是对他信的很。 “行行行,一切您说了算。只是说好了,待他登顶之日,便是我离开之时。” 老头哈哈大笑:“这个么,你随意。你乐意留下就留下,不乐意留下,随时可走。不过老头子我很欣慰,这么多年,你比我想的要好很多。” “是吧,总算没白活了这些年。”柳檀笑了笑,也不多说。 “你今日用了笛音杀,日后好好休养才是,不然你的嗓子,只怕要毁了。”老头点了点头,对他正色道。 柳檀有些不明白,他只是觉得胸口闷,和他嗓子能有多大干系?便问道:“你当初只说慎用,会反噬,这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你好好护着你的嗓子,老头我还想着多听你唱几曲。柳家公子会唱戏,这曲子老头我年年听着,断了可不好。”老头说完,大笑着拄着拐杖慢慢走远了。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竟也不知又到了何处。只听耳畔又传来几声叫唤,柳檀慢慢的转醒过来。 “筠衡,你可算醒了,没把我吓死。”竟是凌长赋,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柳筠衡笑了笑,问他:“怎么了?”话一出口,便觉嘶哑难听。他心里一惊,老头在梦里所言,看来是真的。 凌长赋心疼的应他:“我昨日才从凌云谷回来,方才得了信,立马就过来了。子淇说他没事,说你被笛音杀反噬了。可是真的?” “没事没事,哪里那么严重。去,给我倒杯水。”柳筠衡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说话。 凌长赋自然马上照办了。又问道:“你这今日还好去的及时,不然一准出事。你如何料得的?” “他人呢?”柳筠衡没有回答,只是不见宇文淇,便问道。 凌长赋低声道:“子溪也来了,这下应该是在小公主哪里。” “哦,没什么料不料的,他出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故而折返了取了剑跟上。”一连喝了两杯水,柳筠衡总算觉得自己的嗓子好受多了。 “皇上大怒,派了人去大理寺严查,这下听说是派人去了晋王府里。”凌长赋来时,命手下之人打听消息,这下倒也不是特别清楚事情因由。 柳筠衡调整了一下身子的姿势,他轻叹了口气:“算不上背锅的,到底是被当了棋子使。可惜了,在皇家这样的地方,还是手足。” “皇上下了令不准人打扰景王府,我和子溪是接着宣旨进来的,一会就得走了。筠衡,要不,你先回去吧,在这里这样,我倒是心里不好受。” “去你的婆婆妈妈的,都什么个事?到底这是谁的事情,你倒是给我装好人,忽悠谁?”柳筠衡变了脸色,就差转身不理了。 “前辈这坑人坑的,这好好的一个人。” “你说老头啊,我刚才梦到他了。好歹又被骂了一遭,唉。”柳筠衡也为自己心疼,怎的一个惨字了得? 凌长赋哈哈大笑:“你可别忘了,笛音杀这东西,江湖传言也只有前辈用过。你简直能折腾,我真是越来越觉得自己在你面前是个废物。” “凌大将军,你不说话我不会当你是哑巴。”柳筠衡没好气的应道。 正聊着,宇文淇兄弟走了进来。 “醒了,可好些了?”宇文淇见到人醒了,比什么都开心。 柳筠衡点了点头,又听宇文溪道:“若不然唤个太医来看看,今日若不是柳兄,只怕后果难料。” “多谢贤王好意,还是别惊动太医了,只是反噬,我调息几日就好。”柳筠衡阻止道。 凌长赋也在一旁帮着说:“这事还是他自己弄把,景亲王府上也不缺药材,筠衡自己懂医术,没事的。” “那我们先走了,如今这景王府由凌家军来护卫,大可放心。”宇文溪说着,同凌长赋一道告辞离去。 柳筠衡见他们走远了,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 “衡儿。”宇文淇忙扶着他。 柳筠衡摆了摆手,对他笑道:“我倒是渴得很,你若心疼我,帮我倒杯水去。” 宇文淇自然照办,桌上放的是秋枫特以泡的灵芝茶,宇文淇自己尝了一口,见味道不是太苦,这才端给他。 “我是第二个敢用笛音杀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这一段莫名的想笑,噗哈哈哈哈哈 我真是一点都不心疼小六23333 ☆、晋王被废 宇文淇点了点头,这话他是信的。江湖上传言着这种功夫,但是传言是失传的武功。他也是在柳筠衡给他的那本剑法里看到的,特制的短竹笛,两声单音,可操纵所有的攻击对象。 只是这样奇妙的有些血腥的功夫,代价是吹笛者会受到反噬。而且武功越好,反噬却严重。 难怪,他昨晚又把自己的内力传了过来,是已经料到了麽? 柳筠衡倒是没在意太多,这几日陪着宇文淇在他府中散心时,他就注意到外头有异常。他以为宇文淇知道这事,故而也没提起。 进宫面圣或是去后宫自然是不能带刀剑之物,宇文淇若是内力不够,今日就有可能会惨死。 “你能不能别一脸悲戚的样子,我这不好好的活着嘛。”柳筠衡一脸嫌弃,他看着宇文淇的样子,心里越发的无奈。 “把你的竹笛给我。”宇文淇突然伸手向他要那只笛子。 “额?你要它做什么?”柳筠衡说着,还是将笛子掏出递了过去。 “替你看着,省的你哪天又用笛音杀,忘了它,以后不准用。”宇文淇一脸霸道地看着他,口气更是凶巴巴的。 柳筠衡有些哭笑不得,到底还是小孩脾气。他笑道:“那你把这笛子毁了不是更好?” “不,我喜欢这笛子。”宇文淇有些执拗,却忽然换了口气,“好歹,今日你是用它救了我性命。衡儿,说来,我又欠了你一命。” “说什么欠不欠的?还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还了。”柳筠衡话没说完就被宇文淇伸手掩住了嘴。 “你也开始胡说了,那我宁愿还不了。” “好,不还。”柳筠衡含笑应道,说着又接过宇文淇为他续的茶。 宇文淇待他饮尽杯中茶水,对他道:“对了,二哥说接阿沐过去,我让他带去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他不想多说,毕竟对他来说,这是宇文淇的家事。 “自古皇家恩怨多,别人家的手足都是手足,我们竟是出仇人。”宇文淇很是无奈。 他不是一个有仇必报之人。在他看来,哪怕是自己母妃的事情,他也不过是想求一个真相。而如今,他却被他这些兄弟硬生生的逼上梁山。 若不是二哥和小妹对自己是真心的好,他只怕早早地就对这个所谓的家,绝望了。 柳筠衡忽然笑了笑,见宇文淇一脸疑惑,便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你还是莫要多想了。有这精力想着这些,不如想想你明日如何面圣吧。” “那些都没事,大不了再被训斥一顿。我这才病了一回,难不成再病一回?衡儿如今准备何时回?” “就这几日吧,你放心,我会亲自带你过去。”柳筠衡见他不舍,笑了笑,宽慰几句。 宇文淇抿着唇,许久,他对他开口问道:“衡儿可知我母妃的事?我想去查,我想知道真相。可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有些事情,急不来的。我会帮你,别怕。”柳筠衡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宇文淇启齿一笑,每次听柳筠衡说出别怕二字,他的心里就莫名的踏实。 景亲王遭到刺客刺杀的事情,很快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 “小七,快快到皇祖母这来。”皇太后听到宇文淇的事情,担心的不得了。 宇文淇依旧是行了礼这才起身过去,他含笑道:“孙儿不孝,又让皇祖母担忧了。” 皇太后见着他,心里倒是五味杂陈:“如果不是你已经快是弱冠之龄,哀家真想着让你回宫待着。你在哀家身边那几年,多少还是好的。” “皇祖母,孙儿没事的,今日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麽?孙儿一会还得去宣政殿,是父皇让孙儿先过来的。”宇文淇说完,就有皇帝那边的人过来。他又叩了三个头,这才随着太监离去。 太后看着他走远,只是默默的抹了抹泪。 此子若反,欺之者必亡。 宣政殿里,皇帝似乎已经把宇文瀚训斥了一番。宇文淇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随着太监走了进去,跪下磕头行礼。 “免礼,给景亲王赐坐。” “谢父皇。” “交由大理寺审问的人全部招供了,皆是晋王指使。如今景亲王也在,朕倒是想问问晋王,到底是何故要致同胞手足于死地。”皇帝的声音里不仅仅是愤怒,还有痛心。 宇文瀚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只是嘴里不住的说着:“儿臣知错,听凭父皇处置。” “景亲王怎么看?”皇帝突然问道。 宇文淇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皇帝会来问他。迟疑了一下,他起身跪下,这才应道:“若说有律法,理应按律法来办。然晋王和儿臣虽不是一母同胞,可终究是手足。这事儿臣不敢擅自做主,只是儿臣如今安然无事,还望父皇法外开恩从轻发落。” “七哥。”宇文瀚呆怔了,他心里知道,若是宇文淇想致自己于死地,这一次便是绝佳的好时机。不然再怎样,留得他的性命,势必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既然景亲王这样说,那便饶去死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褫夺晋王封号废王位,罚俸一年,禁足思过半年。” “谢皇上隆恩。”宇文瀚磕了头,慢慢的起身往外走去。 “朕倒是没料到,景亲王竟会如此大度。”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淇,又让他起身。 宇文淇欠了欠身,淡淡的应了一句:“儿臣如今安然无恙,父皇已经褫夺了八弟的封号和王位,就不必再罚了。倒是儿臣自己该去反思一二,何故惹得兄弟这般憎恨?” 明和帝闻言大为震惊,他不甚管教这个排行第七的孩子,如今却见得他品行这般端良。真是实属不易。可心里又多了几分防备,这样的人,若是凡人倒也罢了,偏偏如今自己已经许了他亲王之位。若能辅佐太子,将来也算是一个助益;可若是不能辅佐,那便是太子登基之后最大的阻碍。 想了许久,皇帝干脆继续对他放养。“你回府好好休养罢,这些日子,无事可不入宫。”皇帝大手一挥,免了宇文淇这段时间进宫请安礼。 宇文淇仍是叩首之后才退了出去,才走出大殿没几步远,就被宇文瀚叫住。 “我如此待你,你就不恨?”宇文瀚尴尬的不知该如何称呼,直接问了话。 宇文淇看着他,动了动唇,许久才道:“若我死了,恨你我也活不过来。若我活着,何必给自己添累?” “七哥。”宇文瀚猛地跪了下去。 “起吧,你还有家小,好好顾着她们才是。”宇文淇轻叹了口气,抬步走了。 宇文瀚一直目送他走远,才慢慢的站起身子。 他和他之间,差的,早已不是心计。 如今对他来说,皇帝说的那句话倒是是一件极好不过的话。这样一来,他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了。 “筠衡,我们准备何时启程?”宇文淇回到府里不久,就问柳筠衡。 柳筠衡刚刚调息了一番,见他开心,倒是有些疑惑。 “父皇说了,这段时间都可不进宫去。我想着出去走走,散散心。”宇文淇一脸愉悦。 “好,后日便带你过去。明日,我还要见个人。”柳筠衡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话。 宇文淇见他应了,也不管其他,他满心都在这一件事情上。想着笑道:“你原是让我开春时过去的,当年也说让凌大哥带我过去。如今还是隆冬,你那边可有美景可赏?” “没有,你爱去不去。”柳筠衡忍不住想泼他冷水。 “去,当然去。没有美景还有美人,怕什么。”他说着,直瞅着柳筠衡看。 柳筠衡真的是拿他没办法,却忽然笑道:“那你还真该带个镜子去,每天对着镜子看看就好。” 宇文淇发现柳筠衡泼自己冷水的时候,真是从头到脚的来,一点也不放过。 弄的他好半天不敢和他说话,只是闷闷的起身为他倒了杯茶。 “明日楚兄会到景王府来,我见得人也是他。”柳筠衡接过茶润了润喉,开口对宇文淇说道。 宇文淇也只是点了点头,他顿了顿,把今日在宣政殿之事对柳筠衡说了。 “你还算是把我的话听了些。这就罢了,你还是多提防一下那位吧。他能把这么大的事情都推给了你八弟,还不知下回会对你做什么?”柳筠衡点了点头,起身披衣。 宇文淇叹了口气,对他道:“他如今也不过是想着如何除去我,可我却是不明白,我一直不争,却一直被他们针针怨怼。” “想来这些人原以为你是最好除去的,但现在看来,他们都想错了。只怕卷土再来,会更为狠毒。”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篇的时候很爽的,莫名的很爽。小七最喜欢小六说的两句话,有没有谁记得? ☆、青门之地 “我依旧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有你陪着我,我还真是一点不怕。”宇文淇当真是无畏无惧,他伸手取来一件银鼠毛的披风,为柳筠衡披上。 柳筠衡点了点头,待他收拾好,并肩走了出去。 这几日雪都不曾停歇,整个景王府都是银装素裹。柳筠衡慢慢的走着他无心赏雪,只是觉得在屋里闷得慌。 云妃的事情他听程风说过,但是调查的并不细致,又让他们重新去查。这年头,皇宫这种地方,没几件冤案怎么可能?只是偏巧不巧的落在他头上罢了。 “衡儿,你要不还是回屋吧。这外头寒气逼人,你这身子,受的了么?”宇文淇劝道,昨夜听他咳了一夜,他也一直揪心着。 柳筠衡摇了摇头,又看着他道:“冷么,我在屋里感觉闷得慌。早上秋枫已经给我熬了药,这下好多了。” “随你吧,我陪你走走。” 这样慢慢的走着,感觉整个景王府真的是大。柳筠衡听着宇文淇说着王府里每一处的风景,走着看着,倒是消磨了大半时光。 “你也忒胆大了,竟敢直接用了笛音杀。”楚惊鸿见到柳筠衡之后大笑着骂道。 柳筠衡不过摇了摇头:“人太多,我心烦。” “这果然像你的行事,那日小九和我说的时候,我差点一口茶喷到他脸上。后来想想,也只有你会做这事了。幸得你两都安然无恙,不然这后果,不堪设想。”楚惊鸿爽朗的笑道。 “我这当初可是和凌兄立了军令状过来的,若不是安好,我自己都没脸见他。”柳筠衡咽了口茶。 楚惊鸿又道:“你这什么时候回去一定记得去凌云谷一遭,我师父一直念着你。还说要谢谢你让人给他捎去的几坛子的好酒。” “前辈当年助我习成随云剑法最后一招我还未曾当面谢过,如何还敢让他说谢?” 宇文淇知道他们这下说的是云林十三坞如今的掌门,便插了句话:“老人家如今可好?至那年一别,就不曾再见过。” “身子还算硬朗,时常也会问起王爷。王爷若想见,不如寻个时间,让筠衡带着过去。”楚惊鸿说完,又问柳筠衡,“你还记得去凌云谷的路吧。” “勉强记得,你们这凌云谷也是每回都变着道走。” “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那青门饮,我是去了几次还摸不着门。每次只能去问问醉花阴的人,再者就是去秋意轩等着。”楚惊鸿佯装不悦,却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宇文淇知道凌云谷的难进难出之地,没想到青门饮也是这样,怪道江湖中只说这青门饮隐的神龙不见首尾。 “你下回该去程风的别院等着,那里风景不错。”柳筠衡挑了挑眉,惹得楚惊鸿又是一阵大笑。 他摇了摇头,指着柳筠衡道:“这话若是程风知道了,定是要骂你一骂。” “无所谓,他院子那么多,你就是常住不走,他也不会多话。”柳筠衡应道。 “好好好,下回我去找他,再去找你。”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柳筠衡就同宇文淇一道上了马车。剪桐跟着,秋枫说还是留在府里,只怕宫里有事。 “远么?” “若是骑马,那倒是不觉得。马车的话,或许吧。” “好吧。” 一直到了第二日夜里,他们才到微烟的别院。 “先在微烟这待着,明日再过去。”柳筠衡说了声,待着宇文淇一道下车。 “公子,你这如今是被凌公子影响了,总是夜里到。”微烟一脸的欣喜,可还是忍不住的抱怨。 柳筠衡随着她一起进去,看了看别院四周,对她道:“你这样会让我以为回了青门饮的。” “人都说狡兔三窟,这还不好?”微烟笑了笑,也不多言,只是带着他们进了屋里。 一进屋,就传来两声猫叫。屋内灯火通明,却不见猫的影子。 “你这是养了几只?”柳筠衡接住一只朝他扑来的猫,皱着眉问道。 微烟笑着抱过来,一边揉着,一边笑道:“当年谁说我去养大猫都不管的?不多,就两只,不过后院真的养了一只大猫。王爷若是不喜,还是莫要道后院去。” 她没说怕字,只感觉不妥。这两个人站在一处,倒是气质相当,想来是不会畏惧的。 “你这样说,我倒是想去瞧瞧。”宇文淇说着,只觉得衣服被拉扯了一下。低头看去,是另一只猫。他蹲下身去,用手指轻轻梳了梳猫毛。 微烟朝柳筠衡挤了挤眼,含笑道:“那明日我带你们去。这下夜深了,二位还是早些歇着吧。” “你先去歇着吧,我这无妨。”柳筠衡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微烟点了点头,带着两只大猫走了出去,又掩了门。 “倒是个奇女子,竟是给自己养了只老虎。” “若是没记错,这是她养的第二只老虎了。先时那只老死了。”柳筠衡说着,同宇文淇一道解衣睡去。 天明之后,微烟果真带着宇文淇去看了那只老虎。那老虎见到微烟来时,还算是温顺,只是见到一旁有人,就哼了几声。 可宇文淇竟是向那只老虎伸过手去,令人惊呆的是,老虎摇了摇尾巴,走了过来。 “阿淇。”柳筠衡不大放心,正准备阻止,却见宇文淇转头冲他一笑。 “筠衡,没事。我听得懂它说话。”宇文淇含笑道。 果真那老虎在宇文淇的手背上蹭了蹭,又乖乖的回了自己睡觉的地方。 “淇公子懂得兽语?”微烟大为震惊,不敢置信的问他。 宇文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略懂些,小时候太无聊了。” “走吧,这下过去,傍晚应该能到青门饮。” 群山掩映,白雪皑皑,又有薄雾环绕,这样的地方,倒是有几分仙境的感觉。 “真美。”宇文淇不禁感叹,又对着柳筠衡低声道,“和你一样。” 气的柳筠衡伸手掐住了他的胳膊,宇文淇吃痛的想挣脱,却听得他说:“你走的慢些,小心脚滑。” “哦。” “开春之后会更好看。这里也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赏景,倒是得了便宜。”柳筠衡说着,手中的力道也轻了几分。 “见过公子。”正走着,遇见一人行礼。 “程风在哪?” “在议事堂见客。” 柳筠衡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去忙。 微烟倒是有些奇怪,这大雪天的,哪来的客?“这大雪天的,会是谁?” “管他是谁,你若想知道,一会到了,过去看看便是。”柳筠衡一点也不在意。 “公子不过去么?” “是他的客,又不是我的客。我凑什么热闹?” 微烟摇了摇头,这人这破脾气,真是。“我一会带剪桐去我住的地方,您随意。” 到了地方,柳筠衡带着宇文淇回了自己的屋子。略坐了坐,这才又带他在自己的院子走走。 “我这地方偏僻,平时没事也不会有人来。”柳筠衡见他有些好奇的模样,淡淡的解释一句。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16节 “难得养出你这样的性子。”宇文淇取笑道。 柳筠衡含笑看他,想了想对他道:“这遭既是随我来了,有些地方,少不得带你去转转。不然日后没得骂我小气。” “好好好,这自然是极好的,我正想着四处走走。不过你这青门饮的路,如何说是难寻?”宇文淇回忆方才一路走着,倒是不觉得有多难。 柳筠衡摇了摇头,对他问道:“竟是痴儿,那些个阵法你一点没看出来?” “有一个能感觉到,其他的没太多感觉。大概是跟着你走,所以不觉。”宇文淇被他这么一说,想着方才有些地方着实有些古怪。 柳筠衡点了点头:“这就是了,阵法会自己变,所以楚大哥说来了几回都不曾见。我只一句话,你可别自己下山去,困进阵法,我是不知的。” “你大可放心,我自然是同你在一处的。哪能自己随便走,没这样做客的理。”宇文淇笑着,拍了拍柳筠衡肩头的雪。 柳筠衡点了点头,对他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回屋取个东西。”说着,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你是谁,如何到公子的屋里来?”宇文淇正站在屋里看着,忽然听到有人问话。转身,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见到他腰间的玉佩,不觉有些奇怪,指着那玉佩问道:“这玉佩如何在你身上?” “娇画。”柳筠衡适时出现。 “公子?这位是?”娇画见柳筠衡在这,想着应当是他的客人,也不敢再蛮横之声。 “老头当年要我寻的人,如今就站在你面前。”柳筠衡淡淡的应了一句。他的院子平日没人敢来,娇画方才的问话,倒也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基本是伏笔,两个伏笔~ 不过说实话,小六在这边病情挺重的。 ☆、掌门信物 “醉花阴娇画见过淇公子。”娇画自然也明白了这人是谁,忙施了一礼。 宇文淇倒是有点蒙,眼前这女子方才还凶得很,这下却是见主子的规矩。 “青门饮下分四支,这是醉花阴的娇画。”柳筠衡见宇文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一旁解释道。 “醉花阴,倒是个好名字,你起的?”宇文淇说着忙让娇画起身。 柳筠衡点了点头:“算是吧。微烟是管着雨霖铃的,程风的琐寒窗,还有一个是听秋的满庭芳。” 宇文淇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心里只道这些个名字起的极好。他看了看柳筠衡,动了动唇,半天却没说一句话。 这边又听娇画道:“公子,傅姑娘想见您。” “见我?作何?”柳筠衡没有动,他忽然想起上次的事,越发连见都不想见。 “不大清楚,去了几次醉月阁说是想见您。可我又不知您去了哪,故而也没说什么。”娇画把情况说明了一下,随着他两进了屋子。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对她道:“想来也无要紧之事,不见也罢。” “程风今日倒是带了个人来,不知……” “那是他的客。” “若是老夫来了,你小子见是不见?”一声熟悉而浑厚的声音传来,柳筠衡心里一惊,前辈? 他忙上前开了门,果然是凌云谷的掌门云林老人。 “前辈如何来了?晚生还想着过两日去看您。”柳筠衡说着,忙将人请进屋来。 “少来这些客套话,我是待在凌云谷待久了,闷的慌,长赋他们这一二年也是来去匆匆。”云林老人捋了捋胡子,笑呵呵的看着柳筠衡。 柳筠衡点了点头,亲自沏了茶奉上。 “你是何时到的,我方才在程风那,他还说不知道你在何处。”云林老人一面品着茶,一面问道。 柳筠衡看了看跟在云林老人身后的程风,轻笑道:“也才到,被您逮个正着。” “这位是?”云林老人见到一旁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宇文淇,客气的问道。 “老盟主生前一直交代晚上要找的人。”柳筠衡含笑应道,又转头对着宇文淇道,“阿淇,这位便是凌云谷的云林老人,云林十三坞的掌门。” 宇文淇点了点头,直起身朝这云林老人抱了抱拳。 云林老人一时间反倒大为震惊,没想到当年义兄一直记挂的人,如今也已长大成人。“好,好啊。义兄也可以放心了。” 他说着细细打量这宇文淇,眉清目秀的模样,一直安静的坐着。和柳筠衡相比,有着几分相似,又有几分不同。 “晚生本想着过几日同公子一道前去凌云谷拜访,这如今您既然来了,少不得到时候让您老指引进谷之路了。”柳筠衡看着云林老人,就好像看到了老头在世。 云林老人捋了捋胡子,乐呵呵的笑骂道:“你小子在我面前还耍花招?我那凌云谷的路,比你这青门饮好走的多。老头我明日就回了,你们来时自己寻路。” 这一席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你们先回去,我和前辈还有事情要商议。”娇画等人闻言,纷纷起身离去。 “筠衡,你这如今越发的有掌门的气派了。兄长当年的确有眼光,想当年,你才六岁。我那时都不敢信,哈哈哈哈。”云林老人看着柳筠衡的目光,满满的都是赞许。 柳筠衡也笑了,他道:“您还真别说,当年我也不觉得自己可以。只是到如今,也算是不负所托。” “你这如今岂止是不负所托?就是老夫的凌云谷那么多的弟子,也难得找到一个能及你半分的。” 柳筠衡摇了摇头,替云林老人倒了杯茶。 “只是这回,你如何把景亲王也带了来?” “是晚生要跟着柳大哥来的。”宇文淇接了一句,又觉得有些不对倒是住了口不再吭气。 云林老人见他这样,倒是觉得他有趣。也的确,若不是柳筠衡愿意带来的人,如何能到这青门饮里面来?“你若是同筠衡亲近,倒是不必惧怕老夫,都是一样的人。” 宇文淇点了点头,忽然到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他的心只有单独面对柳筠衡的时候有一点的安全感。可更多的时候,他有的,只是防备。 云林老人不过聊了一二句,就说回程风处吩咐一事。走时,他对柳筠衡道:“老夫五日之后才会回谷,你不必太早过来。” “衡儿,他就是云林十三坞的掌门?”待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宇文淇这才问道。 柳筠衡点了点头,看着他有些迷茫的样子,笑着对他解释:“他和老头是结义兄弟,不过平日甚少来往。我和凌兄都算是云林前辈看着长大的,他待我们如自己的孙子一般。只是,你如今是初见他,你方才感受到他的内力没?” “藏的很深,可我能察觉到。”宇文淇点了点头。他不觉得自己练得心法和方才那长者是一样的,只是也没觉得自己的内力深厚,倒是有些奇怪。 “你若是还感觉不到,那我可是白费力气了。我这好歹也为你调了这么久,若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我估计老头又要准备来抽我了。”柳筠衡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又起身去里屋换一套衣服。 宇文淇看着他,唇角上扬:“衡儿,你的本事和你这相貌,真是让人觉得半点不沾边。” “是么,白得了这副皮囊。”柳筠衡看着他故意自嘲道。 宇文淇笑了笑:“台上女娇娥,台下男儿郎。谁能料这引魂引血青门饮的掌门,竟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 “阿淇,我,我可能以后都不怎么能唱曲儿了。”柳筠衡听他提起这话,犹豫了一下开了口。那日梦到老头之后,他也发现,自己的嗓子似乎真的受到影响了。 宇文淇闻言愣了一下,继而笑道:“没事啊,当年你说的给我唱曲,你也唱过了。如今你身子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你又不是真的靠唱戏谋生,若是,那你如今既跟了我,也就不必了。” “阿淇……” “我原是想让你真的给我唱一辈子的,可也就只是我想想。你莫记挂在心上,你唱过的我记得,你的扮相我也记得。就足够了。”宇文淇见他有些不安,上前抱了抱他。 “你放心,好歹趁着我这些年多少还是个亲王,你大可无忧无虑的在我身边待着。” “好。”柳筠衡轻轻靠在他肩头,心里莫名的安然。 一如宇文淇所说,这唱戏本就不是自己谋生的手段,可似乎这些年唱过来,他就不想失去。尤其是,他还答应了他。 “只是,衡儿,你这失约的似乎快了些。我能不能罚你?”宇文淇看着他,又忍不住开玩笑。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轻轻的应了:“愿受罚。” “你这人,怎么这么认真了?”宇文淇有些无奈,他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阿淇,我……咳咳……咳咳……”柳筠衡说着,咳了起来。 宇文淇一把将他抱起,走到桌案边,为他倒了杯茶。 “这屋里虽然暖,你这回终究是伤了身子,还是多注意些才是。”宇文淇也有些无奈了,如何这会子换他来劝说这事了? “青门饮太高了,我这下有些乏,你若不想待在屋子里,只在我这院子里走走便是。若有人进来问起,你那腰间的玉佩莫藏着。”柳筠衡说着,就要起身,可却宇文淇抱着不放。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我方才就想问了。”宇文淇解下腰间的玉佩问道。 “青门饮掌门信物。”柳筠衡一边为他戴回腰间一边应道。他的口气倒是风轻云淡,说完,起身到自己的床榻上躺去。 这回若是去了凌云谷,定要让云林前辈替他看看,这笛音杀那里就恶成这样了? 宇文淇坐在桌案边,久久没缓过神来。青门饮掌门信物?十年之前,他就把这东西给自己,当初给他时也只是提了是极为重要之物,如何就会是青门饮掌门信物? 衡儿,这么重的礼,我如何收得? 他往里屋的方向看了看,慢慢的起身走了进去。柳筠衡似乎已经睡熟,他轻轻跪坐在一旁,看着他,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不敢想象这枚玉佩会给柳筠衡带来多少的麻烦。又何况方才云林老人所说,柳筠衡是六岁接手了这青门饮,若是因着当年的缘故,让他在这些年受了苦头,那这错,就全在自己身上了。 可这十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看着熟睡的柳筠衡,伸手轻轻为他掖了掖被角。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柳筠衡一觉醒来,见宇文淇守在自己床边,却不知在想什么,一直呆呆的。 宇文淇闻声惊醒,看着他只是摇了摇头,又冲他一笑。 “好些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来点大料?要不要23333 ☆、解袍被拒 “我没事,你在这暗自伤神是做什么?”柳筠衡见他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宇文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来问他:“衡儿,这玉佩,真的是青门饮掌门信物?” “是啊,怎么了?” 宇文淇将玉佩塞进柳筠衡手里,对他道:“那我就收不得了,这东西,我还是还你吧。原是我不知,以为不过是你的一件爱物。” “这是做什么?呵,一个门派若是靠这些死物件办事,迟早要万劫不复。”柳筠衡一脸的不屑,说着,撑起身子,将玉佩戴回宇文淇的腰间。 “衡儿,可若是没有这东西,若是有人难为你该如何?”宇文淇说着又欲将玉佩解下来,却被柳筠衡握住了手。 “十年之前我都不怕的事情,十年之后我倒怕了?”柳筠衡说着,坐起来,他看着他笑。顿了顿又对他说,“这东西,我记事起就是我的玩物,老头一点也不怕我把这玉佩弄丢了。青门饮认主,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宇文淇点了点头,看着他随手取来披风为他披上。他笑:“这青门饮也真是高处不胜寒,偏生我们病的病,伤的伤。若是当初知道这里寒意更重,我也不央着你这数九寒天的过来了。” “傻瓜,我没事,说真的没事。”柳筠衡笑道,却不料说着反倒咳了起来。 宇文淇替他拢了拢衣服,一脸心疼。原是想责备,却不由的笑道:“你如今这样,倒是需要我来照料你了?我倒是希望多得你照顾我几年呢。” “好,我陪你。”柳筠衡笑了笑,忽然搂住他。 宇文淇不解,只是看着他,双手抓着他的衣服,生怕摔了。柳筠衡看着他,轻轻落了一吻。他忽闪着眼睛,看着他笑。 “衡儿,你,你能不能别诱惑我?”宇文淇一脸怨念的看着他,口气里满是幽怨。 谁料他说完这话,柳筠衡却慢慢将披风褪去又将单衣解开,露出壮实的胸膛。宇文淇有些目瞪口呆,这人,这人还当真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这屋里虽暖,也不是这般闹得。”宇文淇大半能猜到柳筠衡要做什么,可他真是只是一句玩笑话啊。 “可以,给你。”柳筠衡说着继续解着身上的衣服。看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宇文淇急了,一把将他的手按住。 缓了缓,他开口道:“我竟不知你是因何这般,是感动,亦或是心甘情愿?你问问你的心,不必因为感动而委身于我。若是日后反悔,却是难堪。再者,你如今身子这般,就算你愿,我却是不想的。” “阿淇?”柳筠衡愣住了,任凭宇文淇为他将衣服穿上。 宇文淇又笑了,他看着他慢慢的开口:“衡儿,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我等着,等你相信我也像相信你自己的时候。我想只有那样,我们彼此才可能长相厮守。不然以我们各自的身份,想找怎样的人不会有?所以,不必难为你自己,我想要的,并不只是你的身子,我更想要的是这里。” 他说着,指了指柳筠衡的胸口。 若只是想要你的身子,早在千茴岭时,我就能强行要了你,何必等到这时候?我早知你不凡,故而我既是敢付出这颗心,也愿能得到你的心。 柳筠衡沉默着,一言不发,看着宇文淇,他有些不知所措。宇文淇伸手为他整了整衣服,看着他的样子,又坏笑着在柳筠衡的腰间捏了一把。 方才那一幕,他真的觉得自己有些血脉喷张。柳筠衡的肌肤白皙,又是保养得当。虽是武功了得,倒也不是那些彪形大汉的模样。若说着,他就算看着柳筠衡也觉得自己有些恍惚。这样的人,看上去这样的柔弱,却是江湖中武功数一数二的。 “嗯?”柳筠衡被他弄的身子一颤,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宇文淇轻轻抱了抱柳筠衡,轻轻的吻住他的唇。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探入他的口内,宇文淇双手圈着他的身子,细细的品味着属于他的味道。柳筠衡的唇瓣略薄,他轻轻的吻着,坏坏的咬着。 柳筠衡被他的温柔折服,慢慢开始回吻着他。 宇文淇见他回应,却忽然将他松开。再去看他,只见凤眸含水,唇瓣微红,越发显得魅惑诱人。 “好了,我不敢在挑逗你了,一会我自己就把持不住了。” “我可以,” 宇文淇见他的模样,越发觉得好笑,他道:“衡儿,我说了,别诱惑我。这世间谁的诱惑我都能抵挡,唯独你不行,你本身就是个诱惑。”说完,他起身走到外间。 柳筠衡看了看屋子,想起方才发生之事,他含笑着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瓣。 好一会儿,宇文淇浅笑着走了进来,递给柳筠衡一杯热水:“你这青门饮的夜景也美,待你好些了,陪我一起看。” 柳筠衡点了点头,含笑道:“闲棋对弈,秉烛夜游。” “好。” 又闲话了一会,宇文淇将自己的衣服脱下,向里边躺去。他看着柳筠衡含笑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么?” 柳筠衡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记得。好。” 宇文淇看着他,一时间竟也是万分感动,却有些不大相信,遂问道:“我说了什么?” “嫌弃我把你当成小孩看。”柳筠衡老老实实的应了。他自然记得,就连原话都能背得出来。 他还记得他那时候生气的小脸,对着他气嘟嘟的说着,“下回若是见了,叫我阿淇。那甚劳什子的殿下,我不稀罕。呀,你就比我大了八岁,能不能别向长辈一样?” “衡儿,你果然记性好。”宇文淇甘拜下风,这人,怎么什么都记得。 “我就不信你忘了。”柳筠衡笑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有的事情我只是不说,可我一直都记得。我选择遗忘是我认为没必要记着,何必要把不愉快的事情记得那么牢靠?有脑子记那些东西,不如腾开了记些好事。比如记一记你对我说的话。” 柳筠衡含笑看着他,若能这般想,也不枉他寻他一场。 宇文淇说着,又用手轻轻碰了碰柳筠衡的脖子。“疼吗?” “不疼,只是,你没注意我这几日说话,有些哑么?”柳筠衡说着,清了清嗓。 “我以为是你受伤之后染了风寒。”宇文淇有些讪讪的。 柳筠衡轻笑了声:“过几日你随我去凌云谷,我让前辈给我看看。应该不碍事,反正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戏台子,若只给你唱,不用太大声,是无妨的。” 愿只愿此一生,为君歌时君尽兴。 “你别老念着这事,若你愿陪在我身侧,其他又何妨?”宇文淇说着,轻轻抱住柳筠衡睡去。 柳筠衡看着他,伸手轻轻梳理着他的如墨青丝。他竟不知宇文淇从何时对自己有了这般的信任,是十年前的相遇么? 可若是真的在一处,有些事,又该如何面对? 他本是想让他好的,若是招来无端的纷扰,倒是罪过了。 只是柳筠衡看着躺在他身侧的宇文淇,心里又莫名的不舍。自从他来的宇文淇的身边,夜里入眠,就不再见他剑眉微蹙。 我好想带你离开那些纷扰,远远的离开。可老头说了,你需要做完那些事才行,也不知你是否愿意。 “衡儿,睡吧。”宇文淇嘟哝一声,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好。” 柳筠衡回来的消息自然已经是整个青门饮都知道了,也知他带了一人回来。青门饮留在教中的人不多,知道了柳筠衡带人回来,也只是心里暗自称奇。 “你是不是也不常来这些地方,怎么感觉你也陌生的很?”宇文淇跟着柳筠衡走了一段,越发觉得莫名其妙,都有点迷路的样子。 柳筠衡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的确不怎么到这些地方来。“我平日基本就在那院子待着,他们有事会来找我。” “你这脾气,我也真是认了。若是你这青门饮的人知道你这个掌门对自家都不熟,会不会笑掉大牙?” “他们知道。”柳筠衡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他平日极少离开自己的院子,这点是青门饮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宇文淇扶额,真是无奈了,也不知这人到底是如何坐稳这掌门之位。他也没多话,随着柳筠衡去了青门饮的正堂。 正堂里的人依旧不多,宇文淇没问这青门饮到底有多少人,感觉都不在这里。就算来了青门饮所在之处,也弄不懂青门饮,反倒觉得越发的神秘。 “想来诸位皆知本座来时带了一人回来,今日便站在诸位面前。不必猜,他便是前掌门要寻之人。”柳筠衡说着,朝着宇文淇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不是车,车在后面。 小六病的太重,小七不忍心下手。 ☆、此去云林 青门饮教众见柳筠衡跪了,也纷纷下跪。 宇文淇轻轻摇了摇头,俯身扶起柳筠衡。他道:“我虽不知你这意思,只是你真的不必跪我。” “具体的因由,我日后会与你细说。”柳筠衡低声道。 “参见淇公子。”众人齐声见礼,喊声震天。 宇文淇看了看柳筠衡,这才应道:“免礼。” “诸位既已知晓淇公子身份,其余的话,自不必本座多言。”柳筠衡看着底下站着的众人,沉声道。 “属下遵命!” “四大护法留下,余者先散。” “今日却是难得,听秋也回了。”柳筠衡见到听秋在场,倒是有些欣喜。 听秋笑道:“您都把淇公子请回来了,我如何能缺席?” “这倒也是,只是今日也不过是带他来和你们见上一见,我先时吩咐的事情,你们还是照常。” 程风闻言,看着柳筠衡笑:“公子就放心吧,一切都好。就是,最近醉雪阁的拜帖多了起来。面上是给娇画的,里头写的全是公子的。” “不管,遇到了再说。” “你还当真不管,我只怕在过些时候,那些帖子收着都可以当柴烧了。”娇画一脸无奈的看着柳筠衡,他没见过帖子,自然是无谓的,可按他这样子,就算是见了那些帖子,想来也是无畏的。 柳筠衡取笑道:“那正好,你厨艺也好。” “得,我不说了,公子竟会取笑人。”娇画没好气的瞪了柳筠衡一眼。 又说笑了一会儿,柳筠衡带着宇文淇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筠衡,这个是你上回说要的东西,你这行踪不定的,我还是先给你好了。”程风追上来递给柳筠衡一卷东西。 “也好,倒是辛苦了。” “对了,凌公子那日见我时提到你的事情,这是药。不过也不知道抵用不,你这回不是要去凌云谷么,让云林前辈替您看看。”程风说着,又掏出了一瓶药。 柳筠衡点了点头,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是丸药。 “方才那个听秋,他鲜少在长安。不过长安城里好些酒楼酒庄是他的。” 宇文淇笑道:“你还不如说是青门饮的。” 柳筠衡勾唇一笑,没有反驳。末了,又道:“秋意轩是他的。” 这下弄的宇文淇沉默了,难怪那日难么简单的将他带回了王府,原来是早已谋划好的。 宇文淇伸手牵住柳筠衡的手,见柳筠衡回头看他,面上也不过掠过一丝笑意。 “衡儿,今日觉得身子如何?” “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不,又得吃药了。我忽然想起当年老头还在的时候,老头配的药,比程风的还可怕,那是能有多苦有多苦。后来他给我们弄的,大都是丸药。” 回忆起过往,柳筠衡的面上总有淡淡的笑意。 回屋之后,宇文淇首要之事便是催促柳筠衡把药服了,又说要替他揉腰。 柳筠衡本想拒绝可整个人都被他抱住,也只能任由他折腾了。宇文淇也不闹他只是一手护着他的身子,一手慢慢的按压他的脊背。 “二哥先时因事摔伤了,那些宫人下手没轻没重的,所以后来都是我替他按压。衡儿,若是不舒服的话,你对我说。” 柳筠衡没吭声,他不得不承认,宇文淇的手法的确娴熟,让他很放松。 “你若身子受得住,不如明天就去凌云谷吧。”宇文淇擦了擦鬓角的汗水,替他整了整衣服。 柳筠衡笑了笑,伸手替他擦了擦汗水。他道:“莫急,这两日前辈一定还未回去,若是去了,怕是也遇不上人。” “你让人给你医治,难不成让人等你?” “行吧,你既这么说,那明日就走。”柳筠衡也不知他到底何意,只是说了,还是应了。 第二日走时,宇文淇让剪桐留下不必跟着,他也知道凌云谷是什么地方,也知道这其间的厉害之处。 两人依旧是远了青门饮才骑上马往凌云谷去。柳筠衡问宇文淇要不要和他同骑时,宇文淇笑道:“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弱不禁风,走吧。” 这凌云谷也真是一个神奇之处,外头的雪已经有一丈深,谷里也不过是薄薄的一层掩盖着。 好不容易进了谷,宇文淇还未来得及感叹这谷里的风景,就有一支飞镖射来。 “三师兄,是我。”柳筠衡伸手截下那飞镖,扬声道。 山谷里传来豪爽的笑声,过了一会儿,见一人走了出来,看着柳筠衡笑道:“果然是你小子来了,小九说时,我还不信。哟,你这还把景亲王请了来。” 来的是楚文磊,凌云谷这一辈排行第三。 “楚将军说笑了。”宇文淇笑着翻身下马,他在楚惊鸿那里见过楚文磊几次。 楚文磊依旧是大笑,忙请了他两往里去。“师父前两日就传信回来说你们会来,我和小九打赌你们应当不会太快到这,看来还是你们兄弟两心意相通。” “凌兄何时到的?”柳筠衡倒是有些奇怪,不是说这段朝中事多么? “他让天寒去接替他的班,说是回来歇上几日。”楚文磊边走边应道。又看了看他两,问道:“方才进谷可还顺利?师父把门前阵换了,小九前几日回来差点被伤着,这几日提起就抱怨。” 柳筠衡愣了一下,问宇文淇道:“你方才有察觉么?” 宇文淇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什么感觉,是不是云林前辈撤了?方才进来,感觉容易的很。” “不可能,那阵法是师父离开前布下的,除了师父,没人能破解。想来你二人内力极好,故而没事。”楚文磊说着,心里暗暗惊叹。 柳筠衡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好半天,只能道:“许是习惯了青门饮的阵法,故而还真不觉得。” “三师兄,你能不能别让我和这家伙比,我哪比得了他。比得了他,我还会只是一个带兵的?”凌长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黑着一张脸。这嘴上不饶人的,除了柳筠衡之外,他最怕的就是这三师兄了。 楚文磊指着他故意凶道:“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你两同庚,你还是他兄长,如何处处不如人。” “三师兄言重了,凌兄比我好的地方多着呢。师兄这么说,筠衡愧不敢当。”柳筠衡忙阻止道。 “得了,不过玩笑尔,你们兄弟聊着。我得去看看炼丹炉的情况,先告辞。”楚文磊笑说着,大步离去。 凌长赋依旧是黑着一张脸,抱怨道:“你这一个毒舌还不够,偏生他也是。闹得我不得安歇,真是太过分了。” “兄长这抱怨人的毛病是时候改一改了。”柳筠衡虽是面带笑意,但声音却是冰冷。 “感情你这回是来教训我的?”凌长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自己先往前头走去。 “凌大哥他……” “没事,想来最近遇事不顺,心里堵。”柳筠衡低声说了一句,自己还是追了上去。 他邀着凌长赋的肩,低声问道:“朝中出事了?” “也不算,就是先前本想让我去夜琊国守一阵,我不愿,后来换了七师兄过去的。”凌长赋实在不明白,这朝中武将众多,如何每每派遣的都是他和老大。 “天寒师兄过去,想来也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柳筠衡知道凌长赋想的是什么,可是这种事情,他也不能理解,所以还是不多说。 凌长赋看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筠衡,我如今想起二师兄的事情,心里就堵得慌。而每次心里难受,都会想起他。” “可是二师兄也一定不希望你这样,他当年离开时说,终其一生与沙场。或许,这是老天的成全。你这心结,太重了。”柳筠衡劝道。 当年楚长天战死沙场,凌长赋去收尸回来,整整两个月不愿与人说话。后来无法,还是楚天寒去把柳筠衡叫了来,柳筠衡陪了他一段时间,这才好些。 “可是,檀儿,我,我,我并不怕死,只是心寒。尤其是,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有一口气,一直没能咽下。”凌长赋说着,哑了声音。 柳筠衡摇了摇头,轻声道:“老头当年送给我的话,如今送给你。前尘过往放不下,不成气候。” 凌长赋一时无话应对,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难怪自己永远比柳筠衡差。至少,他比他看的开。或许不是遗忘,是真的放下了,是面对了。 “我这次是找前辈治病来了,顺便,带阿淇过来说事。我还想着多唱几年的曲子,老头也说要听,所以还是不扛着了。”柳筠衡见他似乎顿悟,便笑道。 凌长赋点了点头:“也好,好好调养一阵。横竖那边现在也无事,你两倒是可以在这小住一阵。” “正是此意。”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在实习,一直不记得这边没存稿了○| ̄|_ ☆、凌云之计 宇文淇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他看着周围的风景,心里暗道妙哉。 这凌云谷的风景完全不像是长安这边的景象,倒像是姑苏一带的感觉。宇文淇没有去过那边,但是听兄长说过,那戏文里也是这样写的。 “檀儿,你这些年,跟着我,也是受苦了。是为兄的没本事,让你常年跟着我受苦受累。”凌长赋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的兄弟。 年幼之时,他经常偷懒,后来知道柳筠衡比自己优秀,他反倒一点都不嫉妒。他们兄弟两关系甚是要好,那时候凌长赋常常笑道,若是自己做了将军,就请柳筠衡去做军师。 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差了柳筠衡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柳筠衡往他的后背重重的拍了一掌,冷声道:“兄长方才喝酒了么,竟是醉了。” “我说的是实话,你方才提了酒,今晚,不醉不归。”凌长赋说着,朝后看了一下,对着宇文淇叫道,“子淇,晚上我们仨好好喝一杯。” 宇文淇笑道:“好。” “你这些酒,藏了多久的?”柳筠衡看着凌长赋搬来的几坛子的陈酿,还未揭开盖子就能闻到酒香。 凌长赋颇为得意的看着他两:“你猜猜。” “不猜,我不甚懂酒,就只会喝。”柳筠衡说着,揭开盖先给宇文淇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凌长赋轻哼了一声,直接抱着酒坛狂饮。 柳筠衡摇了摇头,这人,喝的这么急,还不醉不归呢。他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啜饮。 “子淇,他跟在你身边也这样不说话?”凌长赋一口气喝了半坛子的酒,看着比柳筠衡还要安静的宇文淇,笑问道。 宇文淇的安静在军营里是出了名的,不过他的沉默寡言看在别人眼里就是高冷。 宇文淇听到凌长赋问他,也不大好回应,只是笑了笑。想了想这段日子,有的时候似乎只要一个眼神都能懂得对方的心意,自是不必多言。 “怎么,你如今怕他了不成?筠衡,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何对谁都是凶巴巴的?”凌长赋在这凌云谷历来没个拘束,能进来的人也都是自己人。 “倒不是怕,若说话时,却是分不清是谁话多。”宇文淇含笑应道。 说话间,宇文淇也将碗中的酒饮尽,他笑:“果然好酒。” “听秋送来的酒,那里能差。” 柳筠衡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对他道:“你这样喝酒,倒是该找程风。两个酒疯,刚好凑一处。” “我倒是也想找他,可是没酒啊。” “我屋里挂在墙上的钥匙,是开库房的。你们,随意。”柳筠衡又看了他一眼,扔了一句话出来。 凌长赋闻言两眼放光,他大笑道:“难得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好好好,下回去你那,我可是要喝个够。” “随意。”柳筠衡说着,又开了一坛酒。正要倒,却被宇文淇将酒坛拿去。 他看着他摇了摇头:“伤未好,别喝了。” 凌长赋也笑道:“对对对,子淇说的不错,你别喝了,伤还没好,喝什么?” “好,不喝。”柳筠衡说着,果然扣了碗。 凌长赋喝了五六坛子的酒,喝完就自己去睡了。柳筠衡起身,带着宇文淇往外走去。 “你今日倒是也跟着喝了不少,醉了么?”柳筠衡见他面上通红,想着还是带他去歇着。方才凌长赋那样的情况,他也不好劝阻,由着他们喝倒是喝出情况来了。 “我来凌云谷的时候,一般就住在这里。凌兄睡了,你今日先在这歇着吧。”柳筠衡走到床边为宇文淇铺了床,转身欲走。 宇文淇唤道:“你要去哪?” “我去找磊兄说话,你先歇着,这里同我那里一样,没人会过来。”柳筠衡解释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兀自睡去。他今日的确喝的有些高,他甚少喝这么多的酒,本来酒量就不好。 “我方才听说你们一处喝酒去了,怎么,你还脱逃了?”楚文磊见到柳筠衡来找自己,取笑道。 “他们两个不让我喝,结果对喝喝醉了。磊兄,我找你,说些事。你这下,不忙吧。”柳筠衡含笑解释道。 楚文磊乐了,这人说话,真是让人没法拒绝。因笑道:“再忙也得先忙你的事情,说吧,何事?” “我想,让凌云谷扶持景亲王。”柳筠衡点了点头,却是半天才开口道。 楚文磊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应道:“我们凌云谷是不掺和朝堂斗争的,这点,你应当知晓。只是你今日既然特意来找我说了这话,我自然还是会应你。若是万不得已我要自保时,我会离开,这样,至少不会伤害到你们。” “如此,多谢磊兄大恩。”柳筠衡说着,朝他抱了抱拳。 “你和长赋是兄弟,也称我做兄长。难不成我这做兄长的,还给不了你这点成全?再者,是你说了我才应的,若是子淇来说,这是不能的。”楚文磊一脸正色。 柳筠衡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他点了点头。若不是私交的情分,哪能呢? 凌云谷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不见踪迹,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多少年来,多少的朝臣皇子把主意打在他们身上都是不能的。 “筠衡先行谢过磊兄,最好,能稳妥而过。”柳筠衡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窗外。 楚文磊含笑摇了摇头,他知道柳筠衡和凌长赋的性子,最喜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可却无奈,一生都被凡尘琐事束缚。 “你放心,如今八皇子没了王位,他的那位,自然也是不敢帮的。若是在扣上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那可就一次性让皇上下手了。如今这朝中,若是算来,也就是景亲王和贤王两位能和太子争。如今景亲王有了你相助,那岂止是如虎添翼?”楚文磊大笑,他虽说不是太清楚柳筠衡为何会留在宇文淇的身边,但是能得青门饮掌门出山,也定非容易之事。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哪能,这还得他自己愿意,不然就算是得了,也是白搭。” “你这小子,他都没吭气,你倒先急了。”楚文磊取笑道。 柳筠衡顿了顿,对他道:“磊兄,阿淇自已已经布了人手,只是他没对我明说,我如今,也在找着机会和他谈。” “筠衡,我听长赋说,前辈临终前,托你寻了他,并说了要沉冤得雪真相大白之语。可这些事情,你真的愿意去做么?”楚文磊看着他,一脸的担忧。 何苦来,你年纪轻轻,武功就已经无人可及,又何必去趟这滩浑水?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只能苦笑道:“磊兄,我实话说了吧。先时不过是想着还了老头对我的恩情,可如今,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为何做这件事。或许,既然开始了,我也就想着看个结果吧。” “人都说景亲王性子孤僻,我看着,似乎待你还不错。如何,有没有难为你?”楚文磊甚是担心他,只是今日看着,那景亲王虽是少言寡语,可对柳筠衡时,倒是好的多。 柳筠衡唇角上扬,含笑道:“还好,许是先时在千茴岭时曾救过他。” “你说那晚夜袭么?我听小九说过,小九说还好你答应了他过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怕难交代。” “那些都过去了,凌兄也真是,还说给你们听。”柳筠衡皱了皱眉,抱怨道。 “哈哈,稀客稀客,果真稀客。”门外传来一声大笑,听着那声音,仿若一束阳光照进屋里。 柳筠衡有些惊异:“天寒兄?” 楚天寒拍着手满脸带笑的走了进来:“难得临走之前老大说去夜琊国有事,留我在长安待了几日。你们别一副见鬼的样子,我这好歹是回家来。”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17节 “对,老大上回说了,要去夜琊国办事。竟是替了你过去。”楚文磊猛地一拍头,记起先时楚惊鸿说的话。 楚天寒又笑,指着柳筠衡道:“我方才找了长赋,长赋说你来了,寻了一会儿不见,只能先来找三师兄说事。” “我也恰好过来说事,他们两喝了酒,都睡了。”柳筠衡很含糊的应了一句。 “师父明日就能回来,你这回来了,多待几日吧。总是匆匆忙忙的。”楚天寒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楚文磊,“大哥给你的。说是先时你托他做的事,他已经办好。” “是么,那还真是有劳大哥了。”楚文磊听到后面,松了口气。 柳筠衡心里念着宇文淇,这下见楚天寒来了,便笑道:“二位兄长慢聊,我先过去看看。” 楚文磊点了点头,又使了个眼色制止了要说话的楚天寒,两个兄弟一起送柳筠衡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匆忙贴稿子,满脑子都是乱乱的。他们会在凌云谷待一阵子。嗯。 ☆、我不为难(上) “衡儿。”宇文淇躺在屋里,眼睛直直的往上看着。听到脚步声,他就知道柳筠衡来了。 “嗯,醒了?”柳筠衡的动作很轻,他走到床边,看着一脸无聊的宇文淇,不禁想笑。 宇文淇伸手揉了揉头,轻笑道:“方才好像有人来了,也不知是谁。” “天寒师兄,楚大哥代他去了夜琊国,所以他忙完事情就回来了。”柳筠衡解释道。 宇文淇轻叹了一下,含笑道:“我忽然好羡慕他们,他们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要要好。可我就没得这个福气了,日日还要提防着。” “贤王待你,不是挺好的么?”柳筠衡轻笑道。 “嗯,二哥是挺好的。怕只怕……” “你是怕皇上百年之后,若真的那样,你会如何?”柳筠衡倒是直接,这话一出,宇文淇闭了嘴。 屋里一时间只有他两的呼吸声,宇文淇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看着柳筠衡开口道:“衡儿,若是二哥和我争,除非他能放过你我,不然我不会让。但是若是我得,我会善待他们。” 柳筠衡像是意料之中听到这话,也只是笑了笑:“我信你的。”你这样的人,如何舍得去伤害别人? 哪怕自己被人伤的遍体鳞伤,你最多不过视他为无物。他记得自己曾问过宇文淇,会不会想去报复那些伤过他,害过他的人。宇文淇说,连憎恨都不必,何必被人伤了还去记住那人? 他还说,只是一点可厌,因着常见,竟是忘不掉那些个破事。 “衡儿,倒杯水给我。”宇文淇忽然坐起来,搂住他的脖子。 柳筠衡指了指他的手,宇文淇这才嬉笑着放开他。 喝完水,宇文淇让柳筠衡带他在凌云谷周围走走。柳筠衡应了,待他着衣后,带着他走出屋门。 “翠玉阁这一处,是楚大哥练功的地方,凌兄偶尔也会过来。”柳筠衡走着,带他到了翠玉阁。 翠玉阁边上有个临水的小亭子,冬意寒,亭子被水气环绕着,仿若置身仙境一般。 “你对凌云谷倒是熟悉,感情那边不是你的,这里倒是你的住处。”宇文淇取笑道,听他在这如数家珍般,果真还是有些奇怪。 柳筠衡噗呲一声笑了:“若你这样说,其实青门饮对我来说还真是那样,我从小不是在那边长大的。就是继任了掌门,先时那几年也有老头带着我。” “衡儿,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前辈?”宇文淇咬了咬唇,一直听他提起,只是心里隐隐觉得这个老人对自己来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这样的要求,他只怕会勾起柳筠衡的回忆。 但柳筠衡很爽快的点了点头,他道:“待我身子好了,我带你过去,我也想让老头看看你。” “你这回倒是替我安排的满满的。”宇文淇摇了摇头,他笑着,兀自往前走了几步。 柳筠衡就这样陪在他身旁,两个人并肩走了好久,久到凌长赋酒醒了来找他们,这才回去。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兄长当年就是小气,只把长赋给了我,偏生把你留下。”云林老人回来之后就把柳筠衡叫了来,满脸慈祥的笑意。 柳筠衡也没多大客气,按他的指示伸出手来。云林老人伸出食指和中指搭在上面,许久之后,皱了皱眉,却是一脸不悦。 “能治麼?”柳筠衡倒是随意的很,但这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态度,差点把云林老人气到。 “你下回见了鬼医告诉他,她给我的两丸药,都被你吃了。”云林老人有些悲愤的样子,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向鬼医讨来的药。转眼就被这毛小子吃了,真是太心疼了。 柳筠衡听他这样说,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也开玩笑道:“这药被我吃了,说明您老人家以后无病无痛的,多好。” “筠衡,你说吧,如今要怎么做?老朽不能吩咐整个凌云谷去帮你,但是能做的,至少不会成为你的阻碍。”把脉之后,云林老人看着他,想着还是自己先将事情挑明。 柳筠衡点了点头:“若能得您老这句话,筠衡也不虚此行。我既然十年前有幸能在宫里遇到子淇,又在十年之后陪伴他身旁,我就不能再做拖延。爷爷的遗愿我是一定要完成的。若能沉冤得雪,日后,就算他不愿就留朝堂,那也不是我该管的。” “唉,难就难在这事情牵扯众多,可最后却是她一个弱女子以身挡下。行吧,既然你都开口了,老夫又岂能拒绝?若说来,你能信守承诺,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失信于兄长,日后九泉之下,也没脸相见。”云林老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可还是做出了决定。 这一番话,对于柳筠衡来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就算凌云谷全部的人都不支持,但保持着一贯的态度,宇文淇的胜算就会更大。 “如此,筠衡在此叩谢前辈。”柳筠衡跪了下去,三叩首。 云林老人看着,点了点头,让他起身。“你这些日子,就和长赋在一处吧。替老朽看着的他,老朽再着人替你寻几位草药来配你的药方子。多保重身子啊,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管不顾的。” “前辈教训的是,日后定当多多注意。”柳筠衡含笑答应。 “筠衡,有一事,老朽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筠衡看着云林老人面上犹豫,却也猜不到是何事,便道前辈请讲。 “你和景亲王,太过亲密了。若不能相守,你当知道这背后的痛。老朽希望你们好,但是就怕步了兄长的后尘。”云林老人有些无奈,这话,说着伤人,不说,若出了事,更伤人。 柳筠衡愣了,他没想到云林老人会对自己说这事。迟疑了一下,他开了口:“筠衡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还请前辈放心。此生若幸,得一生相守。若不得,愿孤独终老。” 柳筠衡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他忙冲了出去,竟是宇文淇。 原来,宇文淇只是想着来找云林老人问个事,不想听到柳筠衡这话。一时间他也有些不知进退,没想到也没能跑开。 “筠衡,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可若是让你为难,我是不愿的。你不如早早的离开。”宇文淇忽然就停住了步子,转身看着柳筠衡问道。 风吹来,他着一袭白衣立在风里,整个人看着,让人莫名的心疼。他看着柳筠衡,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嗯,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为难。”柳筠衡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着。 只因这一语,他的一身青衫,在宇文淇的眼里,成了最美的风景。宇文淇笑了,他听到他说,不为难。都是真的,不为难。衡儿,此心托付,幸而你说,不为难。 “我,我方才来,是想找前辈说点事,不想你们正在谈话。”想起方才的“偷听”之举,宇文淇咬了咬唇。 柳筠衡含笑看着他,道:“还说别让我帮你当成一个小孩看,你这性子,就没长大。” “衡儿。” “走吧,前辈估计在屋里,等着笑呢。” 果然进屋之后,云林老人很不给面子的大笑了一番。 他指着柳筠衡对宇文淇道:“景亲王可是把老朽这最好的弟子带去了,若是不好生待着,别怪老朽对你不客气。” “还请前辈放心,自是不负。”宇文淇点了点头。 云林老人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不知景亲王亲自前来,是为了何事?” “我来,求您一卦。”宇文淇说着,一脸忐忑的看着他。 云林老人捋了捋胡子,沉吟了一会儿,点了头。这如今,世间难得他一卦,而如今,他还是愿意给这孩子算一回。 “不是替我算,我许的事情,已写在这锦囊里。待我同筠衡出谷前,我来找您要。”宇文淇见云林老人正要掐指,忙打断了他的话,又双手奉上一个锦囊。 这人,不能小觑。云林老人越发的满意,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回去。好一个景亲王,兄长没有看错人,筠衡没有跟错人。 待他二人离开,云林老人立在窗前,看着屋外的风景,想起那些年四个兄弟在一处豪饮畅谈。而如今,只剩了他一个孤鬼。 “当年你们都在争,却又都不争。后来死的死伤的伤,到如今,只剩了我一个。人生苦短,何必给自己添堵?只是孽缘难逃。” 也果真是孽缘,长兄,你的门派,如何竟出痴情种?如今也只是盼着,别再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幺蛾子才是。 “檀儿命里有劫,只怕是情劫。若可,你渡他一渡。” 他还记得那遗书上的话,想来应当不会是情劫。他们八字契合,不为难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这算是小六带小七去见家长么?233333 小七好好表现啊,赏你一个小六233333 ☆、我不为难(下) 这厢柳筠衡带着宇文淇往外走去。 “衡儿,云林前辈怎么说,你的病,可好治?”宇文淇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只是方才见他们面上似乎都不在意,想来是不大要紧的。 柳筠衡看着他,笑了笑:“没事,放心好了。老头被我吃了药,现在估计都是心情不爽的。” “哦?是什么灵丹妙药,竟会让前辈这样难舍?”宇文淇取笑道,心里也总算是放心了。 “是他从鬼医那里求来的,锁魂丸。他这几日还需配药引,估计要等等。”柳筠衡解释道,又补了一句,“也正好,你这几日和我对对剑招。” 宇文淇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他道:“不了,还是待你好全了再说吧。” “你若不放心,我陪着子淇练也是可以的。横竖我这几日也没事,练练也挺好的。” 见到凌长赋出现,他两倒是没有意外。柳筠衡点了点头,他对这事没什么强求,主要也不过是为了看看宇文淇现在的武功。 “那凌大哥还请别手下留情。”宇文淇看了看凌长赋,含笑应道。他可不希望柳筠衡认为自己在偷懒 凌长赋爽朗的应道:“我还以为你要我手下留情呢,难得难得。你可是要用你平日随身带着的那把剑?” “可以,我也只带了追风来。”宇文淇应道。 凌长赋顿了一下,问道:“追风?” “剑上刻字追风,故唤其追风。” “你可见了筠衡的剑?”凌长赋心里有些异样,忙追问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笑道:“很漂亮的剑,怎么了?” “他是想说我的那把剑,我没和阿淇对过招,故而也不知是否是一样的心法。”柳筠衡在一旁听着,干脆把话挑明了。 “随云么?随云剑法我练着,感觉没什么异样,想来先前说着,或许是一套心法而就。”宇文淇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忽然想到凌长赋方才的话,难不成,又在试探么? 凌长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下惨了,这手下留情的话该轮到我来说了。” “他和我比剑,从来没赢过。”柳筠衡见宇文淇不解,扔了一句话出来。 宇文淇含笑道:“凌大哥这话说早了,哪能呢,我也不过练了一二年。” “不,反正我话说了。你是不知道,我每回和筠衡比试,输的可惨了。第一次败下阵时,他说他才练了三个月。”凌长赋想着,又想起先时惨败在柳筠衡剑下的经历。 那时候若不是柳筠衡收剑收的快,指不准他就少胳膊断腿了。把他吓得有几天见到柳筠衡都有点发抖。 “阿淇,我试试你的轻功。翠玉阁的路可还记得?你到那里,折一支柳条过来。”柳筠衡拍了拍他的肩膀,宇文淇也只是向他点了点头,便飞身而去。 柳筠衡看了一眼凌长赋,淡淡的开口道:“好了,我把人支开了,你可以说了。” “还真是不枉我们兄弟多年。你如今,真的要助他?就不怕么?”凌长赋轻笑了一下,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去。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儿,应他:“可是该要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的,不是么?” “筠衡,子淇对你的态度,到底是何时何事变成现在这样的?”凌长赋见这下只有他和柳筠衡,自然也是开门见山的说了。 柳筠衡停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会儿对他道:“在千茴岭时,他就知道我是柳檀了。只是他没说破,我也没言明。” “千茴岭?若是这样,为兄真是坑害了你?”凌长赋差点捶胸顿足。 柳筠衡却摇了摇头,他苦笑了一下:“他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寻我,我竟也不知,到底是因何。之事如今这样的局面,并不只是他的因由。檀儿自有分寸,还望兄长成全。” “你傻呀。”凌长赋摇了摇头,轻叹了声,“他如今这样,你帮他不过是为了前辈的遗愿。可若是动了情,你就不怕么?” “不怕,我也不会后悔。”柳筠衡笑了笑,那双凤眸闪着光。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然,也不会后悔。 或许十一年前从那高枝上将他救下,那一眼,便是这缘分的开始。哪怕是孽缘呢,又何妨,这日久天长,谁能料得后面是何结果? 再者,他一个皇子都不怕,他一个凡夫俗子反倒怕了不成? 凌长赋点头笑道:“檀儿素来有主见,既这样,那就随你罢。你不是要帮他么,若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兄长自当尽力。” “我何时对兄长客气过?如今朝堂局势还是面上和气,我要做的,也只能是为他赢得凌云谷的点头之诺。” “好。” 两个人正准备继续说话,见得宇文淇已经过来,不由的笑道:“这人的轻功果真不错。” “不是阳春三月,舍不得折了它,我便寻了一小段枯枝来。”宇文淇冲着柳筠衡笑了笑。 “如今这轻功不输于我了。”柳筠衡含笑接过他手里的柳枝,“走吧,先回屋去。” 凌长赋没有跟上去,谁料刚进了屋门,宇文淇忽然伸手叩住柳筠衡的头吻了过去。 起初还带着霸道的气息,却慢慢添了啜泣之音。松开时,柳筠衡见他双眼通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怎么?”柳筠衡觉得自己才是整个人发蒙的,如何他倒是一副委屈的样子? 宇文淇没开口,只是转身往屋里走去。 “若是受了委屈,你大可说出了。不必这样压着自己,气伤了身子,却是你自己难受。”柳筠衡关好了门,见他跪坐在桌案前对着空杯盏发呆,便开口道。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还是没说话,却是笑了。 “有一事,云林前辈治病开始到结束,我要被关在静室里。这是他老人家的规矩,我不在你身边,你切记顾好自己。” “你放心,我真的不小了。”宇文淇终是开了口,笑吟吟的样子。 柳筠衡点了点头,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他也很奇怪,自己为何就能包容的下宇文淇的一切?或许从十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开始,这个人的影子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他也发现,只有对着他时,宇文淇偶尔还会带着些孩子气。若是人前,那便只是大祁的景亲王。 那样的架子扛着,也不知累不累。 果真如柳筠衡所说,开始治病时,就被关了静室。宇文淇一开始不觉得什么,只是时间一长,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尤其是夜里,枕塌边空落的有些冰冷。 他也不多言,只是每日被凌长赋寻着练剑。凌长赋像是中了邪一般,每次最多不过平手,却还是坚持日日比试。 楚天寒听闻他俩在比剑,便也来观战。看着,忍不住也拔剑飞身过去。没想到,这日竟是两个人联手,才赢得了个平局。 “子淇的剑法越发的进益,长赋也大有长进。” 楚天寒抹了把汗,笑着收了剑。 凌长赋笑道:“难得我这几天勤快了些。不过今日倒是有些奇怪,子淇,你这剑,似乎有些不顺手。” 宇文淇闻言,这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呀,出来的匆忙,我把柳兄的剑拿了。” 他的手里竟然拿的是随云剑。 “那你还真是了不得,要知道,我若是拿了随云剑跟人比试,一准输。”凌长赋哈哈大笑。 “说来,筠衡明日就能出来了吧,师父这关静室的规矩,真是可怕。”楚天寒伸手摸了摸下巴。 凌长赋点了点头:“先时说了是明日,不过指不准他晚上就能出来。他虽喜静,却不喜欢静室。” “他那也是个怪脾气。” 宇文淇只是听着那两兄弟说话,却不多言。回去之后,只在屋里待着。 可一直到了夜深,也不见柳筠衡过来,他便草草的睡下。 还未睡熟,便觉有人进来。他翻了个身,强睁开眼,是柳筠衡。终是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他马上清醒过来。 “衡儿。” 柳筠衡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和前辈说了一会儿子话,原以为你睡了,这才来的。不想又把你吵醒了。” “没有的事,来了就好。”宇文淇忙摇了摇头,说话间还是打了个盹。 “睡吧,有话明日再说。”柳筠衡轻笑道,这人一脸困倦还强撑着,也真是难为他了。 柳筠衡陪他躺下,自己却是没睡着,听了前辈说了一夜关于老头的事情,现在脑子倒是有些累了。 原来那戏痴不只是戏痴一个人,原来爷爷也没有想象中过得那么好。可那些恩恩怨怨,痴缠等待,散不去的,最终也不过化作一抔黄土。 从云林老人处出来的时候,老人沉声说了句话。 “筠衡,能帮的,凌云谷都会帮你。可帮不了的,你还是自己多留个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一言不合就亲吻。。。。 ☆、卦象之解 天刚破晓,宇文淇便醒了,他一动不动的看着身侧的人,心里渐生欢喜。 “还是醒的这么早?”柳筠衡比他醒的更早,昨夜快到四更才睡,也不过是打了个盹。 宇文淇有些惊讶,忽而想起柳筠衡平日就甚少睡眠,他点了点头:“衡儿。” “过几日,若我身体无碍,就出谷吧。”柳筠衡看着他,轻声说道。 宇文淇笑道:“横竖你做主就是,我不过是来这游山玩水的。” “前辈说,你这一二日可以去他那,他会亲自告诉你你要算的东西。”柳筠衡想起事情,便吩咐道。 宇文淇闭了闭眼,这么快,他开口应了个好字。忽然很想知道,又忽然不想知道。 他动了动身子,轻轻抱住柳筠衡,衡儿,莫怪我。只或许,我不适合。 “前辈的心情不错,想来是好事,你莫怕。”柳筠衡能感觉到他的不安,柔声安慰道。 “好。” “你这几日,是不是被凌兄拉去练剑了?”柳筠衡一直没问宇文淇算的是什么,对他来说,这种事情,不重要。 宇文淇笑道:“你如何得知?不是被关静室了麽?” “你昨天,用的是随云剑。” “……”宇文淇有点惊讶,这都被知道了。 “是,我们的剑放在一处,昨儿走的匆忙,不小心带了随云去。” 柳筠衡倒是不介意这些,反而笑着问:“没输吧?” “没有,寒兄也一起,打了个平手。”宇文淇应道,怎么能输?用你的随云还输,那不是太没脸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又问:“他两联手?” “是。” “那你不简单。凌云双杰和你对打,用的又是随云。想来我也需要对你说手下留情了。”柳筠衡含笑赞道。 “怎么说?” “随云认主,别人是剑都拔不出来。我有一次和凌兄过招,他非要说我用的剑比他好。无奈,我把随云给了他,用了他的剑。结果三招不到,随云从他手中滑脱了。”柳筠衡回忆起先前的事,乐的想笑。 “凌云双杰说的竟是他两,我今日才知道。云林十三坞弟子个个不凡,我一直分不清到底那两个才是。”宇文淇忍不住笑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对他道:“天寒师兄字云之,只是碰巧应了凌云谷的名字。”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子话,这才起身更衣。 “衡儿,今日听你说话,比先前好些了。”宇文淇整了整衣服,又看了看已经收拾妥当的柳筠衡。 “这是当然,若还不好,前辈也是不肯让我出来的。” 宇文淇点了点头,又听柳筠衡说:“过几日见了老头,我唱一出《霸王别姬》。” “《霸王别姬》?那出戏也是极好极难的,被你说的,我倒越发期待了。”宇文淇记得这出戏的内容,只是太过悲壮,他不太喜欢。 “我是因着前次唱过之后,把衣服装束都搁在那了。横竖每回去见老头我都得唱,想着就这出吧。”柳筠衡含笑解释道。 “好,衡儿唱的一定是好的。”他抬头看他,见他面上有些悲戚之状,忙问:“怎么了?” 柳筠衡摇了摇头应他:“无妨,我只是在回忆戏词。” 宇文淇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我去找前辈,你先想着。” 云林老人见宇文淇来时,不过微微颔首。这厮太过大胆,论谁也料不到那日锦囊的内容。 “母为儿身死,能否平母冤?” 他说不是为自己算,却也是个巧妙的话。 “景亲王一片孝心让老朽动容,只是这诓骗老朽之举,老朽却要掂量着该不该为你应答。”云林老人捋了捋胡子,一身灰色的亚麻衣服,看着更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宇文淇摇了摇头,含笑道:“前辈只说能不能便是,这桩冤案,如今可不止我一人在查。” “王爷就不怕这真相太过残忍?”云林老人还是没应他的话。 “可不能就让她那样去了,甚至如今民间还传着她是妖妃。”宇文淇垂了眼睑,他至今尚未能知道当年那些事的种种,而他想的,也不过是还原一份真相。 “孝心可鉴日月,冤案自然昭雪。”云林老人还是做了妥协,给了他十二个字。 宇文淇闻言,呆怔半响,他起身复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 “你熬过了最初的八年,还有什么事可以阻止你?去做吧。”临走时,云林老人又开口说了句。 宇文淇点了点头:“多谢前辈。” “筠衡,你可记得那年你来凌云谷,我同你说的话?”凌长赋来找柳筠衡的时候,宇文淇刚走不久。进屋就看见柳筠衡在擦拭着两把剑。 “嗯,”柳筠衡忽然笑了,“我该庆幸呢,这追风不是在哪个姑娘手里。” “是,的确是该庆幸。省的万一这剑是姻缘线,只能做苦命鸳鸯。”凌长赋取笑道。 柳筠衡问他:“此话怎讲?” “人家恨不能把你日日栓在身旁,你还看不出来麽?说吧,准备何时出谷?”凌长赋说着,接过柳筠衡递来的茶。 柳筠衡屈指叩了叩桌案,他看了一眼凌长赋,开口道:“我准备带他去老头那。” “呀,可惜了,我这回听不到你唱戏了。昨日接到兄长的信,我得去帮他找点东西。可惜可惜。”凌长赋一连说了两个可惜。 “无妨,若得空,他祭日之时你再过去。”柳筠衡倒是不觉,除了那几年,他几乎每年都听他唱,有何可惜的。 凌长赋也只能无奈作罢,便道:“那我可说好了,今年前辈祭日之时,我带着好酒,去听你唱一段。”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忽然笑道:“你这几日和阿淇比剑,可看出他破绽了?” “别提了,他的剑法,又狠又准,比你还过分。你到时候和他比试,给我多提防一下。”凌长赋这几日基本没有占过上风,心里正是又气又悔。 “嗯,好。” 正说着,宇文淇走了进来。 “凌大哥也在。”宇文淇得了云林老人的话,心里轻松了不少。 “正说你呢,你就来了。”凌长赋故意笑道。 宇文淇也笑着坐下,问道:“哦?说我什么?” “年纪轻轻,武艺高强。” “凌大哥过奖了,您这几日都在让着我,哪里谈得上高强?” “那你改天和筠衡比试比试,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夸你。”凌长赋大笑,这人,谦虚地会说话。不简单。 说笑了一会儿,凌长赋告辞离去。 “衡儿,前辈对我说了。”宇文淇咽了口茶,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柳筠衡却不理,只是见他开心,便含笑道:“我说了,不是坏事。” 宇文淇用力点了点头:“前辈说可以的,我也觉得可以。” 他依旧没问他算的是什么,他也依旧没告诉他他算了什么。我信你,何必说破? “若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柳筠衡补了句话。 “好。” 门外传来叩门声,宇文淇起身去开门。来的是楚天寒。 “我来看看筠衡。”楚天寒没料开门的竟会是宇文淇,宇文淇点了点迎他进来。 “这是程风让我给你的,是如今朝廷所有武将的名录。不过你别谢我,这东西是大哥送来的。”楚天寒说着,递给柳筠衡一卷书。 “还是多谢天寒兄亲自送来。楚大哥那边,改日筠衡亲自登门拜谢。”柳筠衡双手接过,小心的收好。 楚天寒摇了摇头,对他道:“反正横竖我们凌云谷都是那个意思,你大可放心去做,不必担忧这边。只是,若需时,我尽力。” “多谢。” “这个,是我给景亲王的,还望王爷收下。”楚天寒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宇文淇。 宇文淇也只是默默收了,说了句多谢。 待后来楚天寒走了,他才将那锦囊拆开。里面不过四个字,不弃不疑。那是写给宇文淇的话,却是为了柳筠衡。 你的选择,我们尊重,能做的,不过是尽力全了这份兄弟之谊。 “你说你是弃子,却有这些好兄弟。不过我如今有了你,我也不觉得我是弃子了。”枕在柳筠衡身旁,宇文淇轻叹了口气。此夜身侧有你相伴,心安无憾。 柳筠衡轻笑了声,他道:“我是弃子不错,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弃子。或许,是因为爹娘抛弃我得时候,我还尚在襁褓之中。” “衡儿,你知道我六哥麽?可能不知道。”宇文淇自顾自的说着,他低声道,“我听秋枫她们说,六哥是和我差不多时间出世的,同样是母妃被贬。可是,六哥的母妃,在临死之前,把他掐死了,那时候,他也不过是在襁褓中。” “我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最后,大部分的罪名,是我母妃担着?她若能做出那么多的事情,又怎会早早的被囚禁?” 他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发哑。 “你要复仇还是只想知道真相?”柳筠衡很冷静的问他。 ☆、再唱霸王 柳筠衡的话让宇文淇有些错愕,他迟疑了一下,对他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会不会去复仇,只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 “只是想知道麽?那我到时候,让程风和你说说他手里的线索。”柳筠衡迟疑了一下,口气里带着犹豫。 宇文淇也不知他这话何意,只是笑了笑:“好,我到时候去问问他。” “人生苦短,若背负仇恨活着,太累。”柳筠衡说着,侧身睡去。 又住了两日,柳筠衡和宇文淇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辞离去。 阳春三月,出了凌云谷往落青谷去的路还很长。柳筠衡习惯了漂泊,自然一点不觉。宇文淇虽说有些疲倦,但是习惯性的隐忍,也不曾吭声。 柳筠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飞身落在他身后。他一手抱住他,一手接过缰绳。附在他耳畔轻声道:“你睡吧,我在这。” “你不累么?”宇文淇转头看着他。 “这下还好,待你睡够了,再说。”柳筠衡说着,喊了声,“驾!” 上年祭祀以后,柳筠衡就再没来过这里。坟头的青草又露了一截,周围也是遍地浅草。 “爷爷走后,我也不想去寻什么风水宝地,照他的遗愿,就埋在这里。”柳筠衡说着,拔去坟头的那些草。 “这里和凌云谷一样,所以,这些年除了凌兄会陪我过来,就再没别人来过。” 落青谷在一处名唤落青谷的深山里。人到这里,只觉一片幽静。柳筠衡话不多,念着宇文淇是第一次来,还是带他各处走了走。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熟悉的。先时和你说的桥,还真不是灞桥,是后院过去的一座石桥。”穿过后院,柳筠衡指着远处隐在云雾中的石桥。也不知那石桥通向哪里,远远地。 “这里,只有你和前辈么?” 柳筠衡点了点头:“基本上都是,凌兄偶尔会来。爷爷走了之后,几乎就我一人待着。我离开,还是因为青门饮。” 他不想多提那些年的事情,那一年,若不是想着青门饮是老头留下的,他是不愿意去掺和那些纷扰的。 “要过去么?”柳筠衡看着宇文淇一直安静在站在他身旁,听着那些过往。 宇文淇点了点头,笑道:“走。” 柳筠衡走的更快些,一袭白衣渐渐隐在那些云雾之间。宇文淇走进了,才见得他那白纱罩衫里面几杆翠竹,再走进,才见得他人。 石桥过去,有几株已经爆青的垂柳。柳筠衡走过去,看了看那几株老柳树,忽然他走到一株树下,扶着树干看了一会儿,他笑了。 “发现了什么?”宇文淇跟着走了过去。 “小时候太无聊了,这一株柳树被我刻了字。想着那年爷爷说,如果这株柳树活不成了,都是我造的孽。”柳筠衡笑着指着树干上的一处划痕,“看,这一处划的最深,都结了树痂了。” 宇文淇看着,忍不住大笑:“原来年幼时都差不多。不过洛云殿那边,没有柳树,我年幼时太无聊,更多的时候,是在那颗老槐树下挖坑。” “我都是在夜里给爷爷唱曲,你晚上,帮我点烛。我一会儿去取衣服和装束。”柳筠衡说着,站起身往屋里走去。 “你和凌大哥都喜欢藏酒么?”宇文淇见他回屋之后先去取了放在柜子里的两坛酒,一看,是花雕。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将酒坛给了他:“这些都是凌兄放在这里的。我平日是不喝酒的,大部分的酒都是他们拿去的。” 说笑了一番,宇文淇催他去将衣服取出。 宇文淇看着那些东西,脑海里已经在勾勒一会儿柳筠衡的样子。他拿起那如意冠,看了看面上笑得越发灿烂。 “怎么,等不及了?”柳筠衡说着,解下腰间的配剑放到一旁。他看着他,也没犹豫,出去打了盆水。 回屋之后,宇文淇看着他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将那虞姬的戏服一件件穿上。 那件圆领半肥袖明黄色旦帔,搭着白色绣马面裙子,外穿鱼鳞甲,系腰箍,缥帯。衬得他已经让人雌雄莫辩,这虞姬又是女中豪杰,如此装扮更添了几分豪爽。 柳筠衡跪坐下来,洗脸之后又细细匀了面。宇文淇坐在他身旁,就等着为他描眉。 “比起你的柳眉,我还是更喜欢你的这双凤眸。”宇文淇为他画好眉之后,不由笑道。 柳筠衡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唇。宇文淇会意,取来那胭脂看了看:“这胭脂倒还好,若是外头的,我倒是怕伤着你身子。” “这个,是娇画和微烟弄了给我的。我除了每年给爷爷唱上一二曲,其余的通共不到十回。”柳筠衡笑着应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这到还罢了,不然这些东西,只怕伤身。”画好了唇,他扶着柳筠衡起身,又为他披上那件绣以锦鸡图案的黄底蓝滚边的斗篷。 “拜见虞姬娘娘。”宇文淇见他时呆了半响,缓过神来忙调侃道。 “参见大王。”柳筠衡含笑行了一礼。 “衡儿。”宇文淇将他扶起,他看着他,笑道,“我读过那个故事,但是,我不会让你变成虞姬。” 柳筠衡点了点头随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站在石碑前,柳筠衡闭了闭眼,转身看了看宇文淇,对他道:“阿淇,开始吧。” 宇文淇拉住他的手,对他道:“衡儿,今夜,我和对戏。我会的。”他的口气里带着些恳求,让人不忍拒绝。 柳筠衡点了点头笑道:“如此,多谢大王。” 宇文淇开口时,柳筠衡呆怔了,这人,竟是不输他半分。只听他二人唱道。 项羽(唱)——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 虞姬(唱)——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 项羽(唱)——怎奈他十面敌难以取胜。 虞姬(唱)——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18节 项羽(唱)——无奈何饮琼浆消愁解闷。 柳筠衡极少能碰到对戏之人如此让自己的舒心,只是他入戏极快,虽说宇文淇没有穿戴戏装,倒是没有什么与平常的太大的区别。 又到自刎之段,竟是宇文淇比他还入戏。 只是那剑划过柳筠衡脖颈时,宇文淇跪下来,轻轻的抱他入怀。柳筠衡看着他笑了,笑出了泪来。 “你笑什么?” “我记起那年我也是在这给老头唱了霸王别姬,那时候凌兄跟着,唱到最后的时候,把他吓到了。”柳筠衡解释道。 “不会,我在这,你不会。” 宇文淇轻轻说着伸手轻轻拭去他的泪痕,“莫哭了,别怕。” “嗯,好。”这是柳筠衡第一次听到宇文淇对自己说别怕,他轻轻靠在他怀里。 宇文淇轻声对他道:“我抱你回屋。”他说着,不待柳筠衡反应将他抱回屋里去。 “没事,我自己来。”柳筠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不过是戏,你别太当真。” 他卸妆卸的还算快,换回白日里穿的那身翠竹白衫,待宇文淇为他束好头发,便同他一道走了出去。 “爷爷,我带他来见您了。”跪在坟前,柳筠衡对着墓碑轻声说道。 爷爷,您心心念念的人,我今日带他来见您了。爷爷,檀儿想这一生都陪在阿淇身旁,您不会反对吧。 “前辈,子淇虽不知您和子淇是什么关系,但是子淇要谢谢您,您养育了筠衡这么多年,又让他来找我。”宇文淇说着,祭了杯酒下去。 前辈,真的感谢。若不是您让筠衡来到我身旁,我还不知如今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前辈,若我如今决意和筠衡在一处,还望前辈莫要反对才是。子淇,用一生兑现此诺。 “衡儿,如今你我安好,前辈九泉之下当是放心的。我想着,将事情办好,再来见见前辈。若是多年后回来,我有话对前辈说。”宇文淇说着,又祭了杯酒下去。 柳筠衡随着他也祭了杯酒,这才应道:“好,你愿意来看爷爷,他也会开心的。” 他说着,开了一坛子的酒,直接就着坛子喝起来。 宇文淇在一旁看着他喝酒,他本来酒量就不大好,这下又是在夜里。 按宇文淇估量的不错,这天晚上柳筠衡醉了。似乎是很重的心事要释放,醉了,还想喝。宇文淇也不拦他,待他把所有的酒喝光,这才抱着他回了屋里。 “阿淇,陪着我,好不好?”宇文淇想着去给他取点水来,却被柳筠衡拉住衣服。 “我倒杯水来,不走。”宇文淇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柳筠衡,心里一软,却不知要怎么办。只能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这才走了出去。幸而白日里东西都备好了,匆匆的倒了杯水又回屋来。 劝了许久,柳筠衡就着他的手喝了点水,又耍赖般的赖在他怀里。宇文淇看着他,小心的为他解了衣,抱着他躺下。 ☆、埋葬琴啸 “阿淇,别走。”柳筠衡拽住他的衣服,他眼睛闭着,也不知是清醒还是梦呓。他的手修长,抓着宇文淇的衣服时,许是太过用力,手背的青筋暴起。 “嗯。”宇文淇轻轻拍了拍他。 柳筠衡忽然睁眼看了看他:“你说的,要我用一生还你十年。还算不算数?” “自然算数,你这是醉了还是醒着呢。”宇文淇含笑问他,手里已经用了几分力将他抱住。 柳筠衡笑道:“醒了,你方才让我喝水,醒了。只是身子还有些乏力。”他笑着,揉揉太阳穴,“算数就好,我先睡了。” 他说完,真的睡了。宇文淇伸手轻轻划过他的柳眉,又轻轻触碰他的唇瓣。他低头,轻轻吻上去,柳筠衡的唇齿间还有花雕酒的味道,怕扰了他,他又轻轻的松开。 这一辈子的时间,你愿意给,我自然会好好地珍惜着。只是这一生换十年,我傻傻的说了,你也傻傻的认真了。 “衡儿,我用十年换了你一生,你可别觉得这交易不划算。既说了,我是不会让你反悔的。”他看着柳筠衡,坏坏的笑着。 柳筠衡嘟哝了一声,也不知说什么,宇文淇权当他应了,也不多话。 柳筠衡醒时宇文淇并不在身旁,他猛地坐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大记得了。 “阿淇。”他大叫了一声。 许久,都不见人,柳筠衡心里疑惑,正准备下床去找,见到宇文淇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水。 他将水放下,拧了毛巾过来,看着柳筠衡笑道:“醒啦。”只是见他脸色不太好,又问,“怎么了?” 柳筠衡摇了摇头,一脸的疲惫,他猛地倒了下去,又转身向里。他一句话没有,倒是让宇文淇有些担心。 “衡儿。”宇文淇硬生生的将他身子掰过来,又小心的为他擦了脸。他道:“我方才出去走走,你睡得沉,我不知你何时会醒。” 他的口气很软,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被逮了现行。说着,又起身去倒了杯水,他笑:“这里风景极好,你一会儿能不能陪我去走走。” 柳筠衡坐起身子,接过宇文淇递来的杯盏,饮尽水后,轻声说了句:“谷中有虎,你不怕么?” “大猫么?外头倒是有一只,怕扰了你休息没让它进来。”宇文淇坏笑了一下,却见柳筠衡并不惊讶。 柳筠衡起身往外走去,见那虎时,他叫了一声:“琴啸。” “嗷!”那老虎听到叫声,朝他叫了一下,慢慢的走了过来。 “原来你还在这。”柳筠衡有些心酸,他看着琴啸,伸手轻轻摸了摸它脖子上的毛。 “它是在我去玩的时候救回来的,母虎被人打死了。只剩了它。爷爷那时候早去了,我后来要走,可是我没法带它走。这些年,它就一直在这里待着。”柳筠衡转头看了宇文淇一眼,嘴角含笑。 “它老了,今天问了它,说是在等你。”宇文淇在他身旁蹲下,看着琴啸,轻轻的发了几个音。 柳筠衡听得出来,宇文淇在对琴啸说,你可以安心了。 “谢谢。” “它太老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宇文淇轻声道,他说完,就看见琴啸转身慢慢的往老头的坟前走去。 柳筠衡点了点头,跟着琴啸过去。 宇文淇转身回屋里,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注意的墙上的画,画对着墙。他走过去,小心的将画翻过来。 画上画的,是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看着远远的有一个小孩舞着剑。 这,是筠衡么?宇文淇看着,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这是凌兄画的。”柳筠衡走进来的时候,见他看画看的出神便笑了句。 “琴啸呢?” “在老头坟前趴着,我就先回来了。”柳筠衡应道,“你不是说要去谷中走走么,这下若无事,走吧。” 宇文淇欣然同意,两个人一道往外走去。才走出院门,琴啸也跟了上来。 “它想陪你。”宇文淇笑道。 柳筠衡只是点了点头,看着琴啸,心里有些难过。 “衡儿,我会陪你。别怕。”宇文淇说着,用力握了握柳筠衡的手。 柳筠衡仍是点了点头,含笑道:“谁怕了?落青谷挺大的,不过我也没到更里面去,平日不过在这周围转悠。来,我带你在这四处逛逛。” 他说着,又俯身轻轻摸了摸琴啸的头。 这才直起身揽住宇文淇的腰,他飞身而去,往山谷深处飞去。穿梭于树林间,感受这山谷间带着水气的风。 “衡儿,你不是要试试我的轻功吗?我带你好了。”宇文淇笑着伸出手抱住柳筠衡的腰,一面坏笑道,“衡儿,你的腰,还真够软的。” 柳筠衡闻言,面不红心不跳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扯了扯他的脸:“这张嘴,真是够坏的。” 他说着,带着他落下。 “衡儿!”宇文淇看着他,一脸不悦,昨晚还一副柔弱样,今日就和原来无差了。 “琴啸。”柳筠衡笑着朝远处叫了一声。 “好了,不和你闹了。你的轻功的确是好,只是琴啸老了,还是别让它累着。”柳筠衡含笑着蹲下身看着琴啸,“琴啸,我们回家吧。” 宇文淇走过来看着他,伸过手去。 “嗯?” “我带你回家。”宇文淇嬉笑着看着他,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柳筠衡搭过手去冲他笑了一下。 十指相扣,宇文淇看着他满心欢喜。他笑了笑,对他道:“衡儿,我这一段时间,我没见过的风景都见了,真的很开心。” “你还真是太小,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你被束缚的太紧了。”柳筠衡看了看他,又看着前面慢慢走着的琴啸。 像宇文淇这样在宫里长大的,其实,能活下来就真的不错了。 “是么?可是终于活下来了,衡儿,回去之后,我打算慢慢的接触朝堂之事。呵,也不算了,就是该去那宣政殿,露露脸了。”宇文淇这话,似乎想了很久,只是面上还是淡淡的。 是时候,该主动出击了。 一同躺下,宇文淇习惯的躺在柳筠衡的臂弯里。两个人低声的聊着天,忽然听到外头琴啸在叫。 “它要走了。”柳筠衡反身抱住宇文淇,身子微微有些发颤。 这天晚上,柳筠衡一宿未眠,只是听着外面的叫声小了,他立刻披衣起身往外走去。 “衡儿。”宇文淇追出去的时候,柳筠衡蹲在琴啸身旁一言不发。宇文淇慢慢走到他身旁,陪他蹲下。 “让它早些入土为安吧。” 柳筠衡点了点头,轻声叹了口气:“好。” 也不再寻地,就在老头的坟旁埋下。安葬了琴啸之后,柳筠衡坐在坟前,对宇文淇说起那些年在这落青谷的事情。 落青二字,源于青门饮前身的教派名字。一个恨情一个忘情,柳筠衡说,这是情字没了心。所以这个谷,一个原本没有名字的谷,由他起了名字叫落青。 这是老头还在世时的事情,老头听他说了这名字,只是满口笑说极好,极好。 “听说学戏最难的是跷功,可是我从未学过这个,老头把这一生所学的武艺都传给了我。所以后来,我也不过是为了报恩,这才去学了唱那些曲儿。” 这孤儿二字,柳筠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放下。原是不觉的,但是老头撒手人寰之后,柳筠衡忽然感觉莫名的无助。他在这里陪了老头一段时间,青门饮出了事情,就离开了。 他依照老头弥留之时对他的交代,去寻了宇文淇。 这世间没人知道柳筠衡有多恨宫里的人,可是这一切,在老头的遗言面前都可以放下。再者柳筠衡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憎恨一个人,一件事。 人生苦短,若是自己活着,那么有些事情,何必太过计较。 “阿淇,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像老人口中所说,是命硬之人。爷爷走了之后很久,除了青门饮要办的事情,我一直不愿说话。”柳筠衡说着,笑了,带着无奈和嘲讽,笑了。 宇文淇没有马上的反驳,只是反问他:“能有我命硬?” “嗯?” “你说你是弃子,但至少,前辈把你养大了。你多少是有个依靠的,只是,我觉得我也还好,毕竟有秋枫剪桐她们一直为我挡了这些年。多少,我觉得我还是该庆幸的。十一年前遇见了你,让我活到了现在。” “是么,那倒是我积德了。” 宇文淇轻轻伸手抱住他的肩,让他将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衡儿,有一句话,是我娘说的,不过,是秋枫告诉我的。你要听么?” “你说。” “陈年旧事放不下,终不成气候。”宇文淇说着,轻轻拍了拍他。 柳筠衡心里一震,陈年旧事放不下,终不成气候。 “檀儿,杨柳不留,何必强求。” “檀儿,陈年旧事放不下,不成气候。” 爷爷,檀儿知道了。 ☆、灞桥柳畔(上) 宇文淇陪着柳筠衡在落青谷又待了十多日,这才离开。此行去,便是再回青门饮。 柳筠衡说,眼下正是长安四月天,带他去灞桥看看那灞桥风雪。 “不是说回青门饮么?这是哪?”柳筠衡出谷之后,带他往另一条路去了。走到一个农家小院前,柳筠衡下马。 “这是程风的小院,他这人闲的没事,弄了好些别院。但是基本不住。这一处离灞桥较近,故而我们也经常过来。”柳筠衡说着,牵着马走了进去。 “哈哈哈哈哈,被我说中了吧。好了,你们一人欠了我一坛酒,记得给我。”程风见到人进来,对着他们几个大笑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对他道:“你下回能不能换点别的赌?” “哎哎哎,公子啊,都说了,我就好点小酒。您能不能别每次都拦着我?”程风笑着,举起酒杯对着宇文淇道,“淇公子,要不要来一杯?” 宇文淇轻抿嘴唇,微微摇头。 “没事,他今日喝的是柳林酒。你若想着,去把他灌倒好了。”柳筠衡低声对宇文淇笑了一下。 宇文淇还是摇头,他轻声道:“不了。” “花开酒美曷不醉,来看南山冷翠微。你不尝,可惜了。”程风说着,又痛饮一杯。 出乎意料,柳筠衡坐了下来,给自己面前的碗斟了满满一碗。“他不来,我陪你喝,看今日谁先倒。” 他的面上带着笑意,却隐隐的有些苦涩。程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见宇文淇面色有些担忧,想着还是不动声色的陪饮。 喝到最后,程风怒了,这人怎么喝不醉的?武功好就算了,这也太过分了。 只是所有人都忽略了听秋的表情,一脸无奈加心疼。 “筠衡,别喝了。”宇文淇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夺过柳筠衡的碗,将他没饮尽的办完酒一气饮尽。 他知道青门饮那几个根本不敢对柳筠衡多加干涉,自己看着,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 程风看着依旧清醒却一言不发的柳筠衡,打了个手势让微烟她们现行离开。 “我在隔壁,若需要,你唤我。”他说罢,也走了。 “你不是要喝么,我陪你好了。”宇文淇说着,又开了一坛酒。满满的斟了两碗,放了一碗到他面前。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依旧是碗起碗空。可是宇文淇受不了了,他抱住柳筠衡,低声唤道:“衡儿我头晕。” “酒量不好还逞强?谁教你的?”柳筠衡揉了揉他的头,怒道。他是当水喝的,所以程风才喝不过他。 宇文淇没有说话,这下这酒晕的,他难受。 柳筠衡看了看这屋里,抱着他起身。转到屏风之后,直接把他往床上一扔。自己坐在床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幸而他是把人往被子里丢,宇文淇无奈,只能自己一个人侧身往里。还未入睡,听得柳筠衡起身往外走去。他竟也不敢多言一二。 柳筠衡到程风屋里时,程风看着他,有些无奈。他不知道柳筠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着他的面色,并不算太好。 “最近,灞桥那边好像很多人来往。而且都是熟人。”柳筠衡看着程风,默默的说了句。今天来时,远远的看了一下。 程风笑了笑,对他道:“那是情尽桥,自然会有很多人在那人来人往。至于熟人么,我倒是那日在那附近碰到一个。” “是么,看来,我又犯浑了。”柳筠衡不必他说就知道他说的是谁。我留你一命,你为何偏要自寻死路? 程风笑了,这人太聪明了,只是又太善良了。“公子打算见他么?好像,还是会碰到他。” “没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原本就计划带子淇过去看看灞桥垂柳,总不能失约于他。”柳筠衡摆了摆手,他笑,“就怕人多了,见了心烦。” “公子还是这副脾气,可今后的事情,避是避不开的。”程风笑了笑,起身取了解酒的东西给他。 “传到桥头自然直,有何可惧怕的?”柳筠衡笑着接过程风给的东西,道了声谢,回隔壁屋去。 可是叶离,我不愿见你。 一点也不愿。 柳筠衡看着蜷缩在被窝里的宇文淇,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衡儿?” “把这杯水喝了再睡。”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大概是饮酒过多的原因。他看着宇文淇,扶着他让他把水喝下。 “你,放了什么在里面?难喝。”宇文淇硬生生的将水咽下去,这才问道。 柳筠衡扶他躺下,轻声道:“解酒之物,程风给的。” 宇文淇心里一滞,又是程风开得药。 “你说带我去灞桥走走,何时去呢?” “明日,起早过去。最近天气都还不错,那边的风景也该不错。”柳筠衡说着,又揉了揉他的头。 宇文淇见他不是太开心,也不多问话,只说自己倦了。 “公子,我打算去听秋那忙一阵。最近我们调了一下,我的醉花阴,给怜君和怜卿打理了。”娇画进来的时候,柳筠衡正坐在桌边看着青门饮近期发生的事。 柳筠衡点了点头:“你们安排,我这都随意。” “公子还是老样子。”娇画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她伸手点了点杯中的水,在桌面写下“他是公子要跟随的人么?” 未等柳筠衡说话,她又补了一行字:“你会跟随他一生么?” “会。”柳筠衡点了点头,在桌面上写道。 “那,愿公子如意。”娇画写这句话的时候,笑意满满。 柳筠衡含笑又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也是老头走了之后最亲的人。 娇画笑道:“我想了很久,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回去了。我一个女儿家,在那种地方待久了,我会怕。” “老头说,你当年是第一个挑的。不过随你吧,反正你看我,这些年何时管过你们?娇画,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醉风阁么?”柳筠衡饶有趣味的问她。 娇画一顿,点了点头。她如何会忘记,在一片灯红酒绿中,在一堆风尘男女中走过,却面不改色的孩子,她如何会忘记? “那时候,我已经会唱些许的曲子。一次给老头唱完曲,他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我看来确实戏文有情,戏子无情。”柳筠衡低声说道,顿了顿,他又说,“本来,那年之后,我就没打算再唱曲。可是去老头坟前的时候,我又想着再给老头唱一次吧。” “很多人都厌恶那些风尘中的男女,可我不会。若不是万不得已,没人会愿意去做这些事。若你都是高枕无忧之辈,又如何,会这样的方式来度日?若说是心甘情愿,一定不会在那样的地方生存。” 这是柳筠衡第一次对人解释那时候的事情,而这样的解释,让娇画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公子,娇画明白。” “可是,世人终不会正眼瞧他们,尤其是,男子。这也是我不让你们扩大的原因。”柳筠衡抿了口茶。 娇画看着他,笑了:“公子的这些苦心,也是难为了。” 她说完,朝柳筠衡行了一礼,慢步离去。 “醉花阴,是青楼?”回屋时,宇文淇睁着眼,看着他,声音很轻。 柳筠衡点了点头,在他身旁坐下:“是。怎么?” 宇文淇摇了摇头:“不过问问,可怜这些人。” “你去过么?” 宇文淇又摇了摇头:“我极少到外面去。” 柳筠衡看着他,笑道:“凌兄那时候本想让我在醉月阁见你,只是那时候娇画有事,这才去了秋意轩。” “若是那里,我许是不会去的。我没法替那些人赎身,就没必要再去糟蹋。”宇文淇说着按了按自己的头,他笑,“你的酒量如何这样好,真是受不了你。” 柳筠衡笑:“我若说我这下还可以与人对打三百招,你当如何?比起我的酒量,老头才是真心能饮。” “难怪。” “阿淇,明日到灞桥去,你只看风景便是。别的,一概不管。”柳筠衡还是不放心的说了一句。 宇文淇不知发生何事,只是想着柳筠衡的身份,还是应道:“你让我来,不是为了看风景,难不成还要帮你办事?” 柳筠衡一愣,哈哈大笑:“你说的不错,正是这样。” “衡儿,若有心事,你不放心别人,你大可和我诉说。我可能也帮不了你什么,只是看你一个人扛着,我难受。”宇文淇坐起来,看着他很认真的说的。 柳筠衡看着他,一双凤眸对着另一双凤眸,他点了点头。 “好,我会和你说,你别烦了。”他说着,被宇文淇拥入怀中。 宇文淇轻声道:“我如何会烦了你?衡儿,这天下,我想和你并肩而望。” “好,我等着那一天,等着阿淇站在那最高的地方。” ☆、灞桥柳畔(下) 也不知宇文淇盼了多久,第二日天还未亮,他就醒了。 柳筠衡有些无奈,只是看着天色尚早,又翻身继续睡去。宇文淇见状,便起了坏心思。他眼珠子转了一圈,看着柳筠衡的睡颜,正准备起身,却被他一把抱住。 “别闹。”柳筠衡嘟哝了一声。 宇文淇无奈,只能抱着他。卯时三刻,柳筠衡准时醒来,抱着又入梦乡的宇文淇,他轻笑一声。 收拾一番,二人骑马往灞桥去。两岸古柳婆娑,新柳披翠,风飘絮起,绿云垂野。 宇文淇看着眼前的风景,忽然想起一首诗,“古桥石路半倾欹,柳色青青近扫眉。浅水平沙深客恨,轻盈飞絮欲题诗。”一早就听闻,只是如今亲眼所见,也是让人所震撼的。 还未走到灞桥前,天又下起蒙蒙细雨。那飞舞的柳絮在雨中丝毫不减风姿,似烟似雾。 灞桥下流水潺潺,今日行人不多,这一带显得特别安静。宇文淇随着柳筠衡一起下马,他看着眼前的风景笑意嫣然。 “衡儿,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先时见了落青谷,今日又见了这里的风景,这话,我还真是信了。”他看着他,含笑道。 柳筠衡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他陪着他慢慢往桥上走去,忽然他笑了:“那年有事,不然暮春时节就该请你过来。” 他指的是十年之约的事情,宇文淇笑,今日过来,倒也不晚。有你陪着,一切都不必着急。 “这桥,有情尽之名,亦有长存之说。”柳筠衡站在桥上,轻声道。这周围很安静,这样的安静对于宇文淇来说并不陌生,他只是看着桥下的流水,安安静静的看着。 风轻拂,带着柳絮,站在桥上,一不小心变成了雪人。宇文淇看着柳筠衡笑道:“若是动了情,如何能尽?还是长存好听些。我忽然想起那个长存戏班,当是借了这名儿。” “是,他们一直都在这一带唱戏,故而用了长存之名。”柳筠衡解释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又转头往水流之处看去。 “纵不是分别,既来了,我带你走一遍这座桥。”柳筠衡说着拍了拍宇文淇的肩。他向他看去,一双凤眸熠熠生辉。 宇文淇点了点头,随着他往桥那边走去。 柳筠衡走的很慢,走了几步,他忽然回过头来对宇文淇笑了一下。“你把追风带了吧。” 宇文淇又点了点头,一手已经按住腰间的剑。 “没事,我在。”柳筠衡含笑道。他这话一出,宇文淇总能安心下来。 “柳公子。”那脚步声由远及近,话音出口只觉得陌生。但柳筠衡知道是谁来了,他没有理睬。 “柳公子好雅兴,今日竟带了人到灞桥来。”对方看着柳檀,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宇文淇。 宇文淇没见过这人,只见他浓眉大眼,着一身深蓝色的衣服。本是带刀之人,许是因为柳筠衡在的关系,硬生生的没了气势。 柳筠衡闻言,这才瞥了他一眼,嘴里吐出两个字:“叶离。” 来人正是叶离。不知为何,这多年未见,只听他嘴里唤出叶离二字,他浑身一震。 “公子还记得。”好半天,叶离才开了口。 柳筠衡看了看宇文淇,本欲带他离开,宇文淇却早一步对他道:“筠衡,我过去走走。既是你认识的人,你先忙。” 他说完,慢慢的走开了。待一道墨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底,叶离这才转头看向柳筠衡。这么多年不见,他竟是丝毫未变,无论是容貌还是脾气。 “公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叶离看着他,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话出口,又忍不住看着柳筠衡。 柳筠衡没有应答,他不想见的人若是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会选择无视。 “柳公子还是这样的脾气,一点没变。哦,不对,还是变了,方才,那不是景亲王么?如何会同您在这灞桥上?”叶离看着一直不言不语的柳筠衡,心里有些恼怒。 一如那日他听得柳筠衡带了个人去了青门饮的时候一样,不是最厌恶权贵么? 柳筠衡本还是不想回答,只是听得叶离提及宇文淇,他冷哼一声,开口道:“叶公子有何指教?” 只听得那声叶公子,叶离有些绷不住了,他道:“呵,叶公子。呵,我却是想不到冷面冷心的柳公子有一天也会动了情。你不是最讨厌这些权贵么?怎么,如今也学会攀高枝了?” 柳筠衡冷笑,就算是打出了青门饮,还是这样不成气候。他没辩,也不想分辩。只是还未多沉默一会儿,又听叶离说话。 “柳檀你清醒一点,你再怎样都是江湖之人。而他一个王爷,如今还是亲王,你们两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叶离有些急,只是被自己硬生生的压抑着,硬生生的用了劝导的口气。 “我的事,还轮不到叶公子来过问吧。”他看都没看叶离,出口的话在这柳絮和这朦胧的烟雨中,仿若一道冰冷的利箭刺入叶离的心脏。 叶离在他身边毕竟还是待了那么多年,只是顿了顿,又开了口:“呵,柳公子的脾气果然分毫未改,可你知道麽,你这般下去,只会是一场空!景亲王虽说现在是一个王爷,以后呢?若是能登上皇位,你要去和他的三宫六院抢麽?若是登不上皇位,你随时可能跟着他送了命。” 柳筠衡不得不承认叶离说的都是对的,只是那又如何?他最烦有人干涉自己的生活。 看着宇文淇原去的方向,柳筠衡开口慢慢说道:“叶公子,前路如何,是柳某自己的事,无需叶公子为柳某操这份心。此一生不过求一份相守,又何必理会前路是否凶险?” “是么,求一份相守。我却不知,先时跟着公子多年,公子就一点不知我的心意么?”叶离有些难受,莫名的难受,说着,就把一直想问的话,问了出口。 “你的一厢情愿为何要我成全?” 你的一厢情愿为何要我成全。叶离怔住了,好半响,他苦笑了一下。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不是吗? 是么,原来,真是我的痴心妄想。柳檀,这戏里戏外,我竟是不知到底你是他的戏还是他是你的戏。 “公子这话说的,还是那么伤人。公子,你就不怕你对他也是你的一厢情愿么?一个亡母身份都无法公开的王爷,就算如今是亲王又如何?”叶离看着他,两道目光直直的盯着。他有些没心没肺的笑着,说出的话早已不知分寸。 柳筠衡收回自己的目光,却依旧没看他一眼。他道:“李叶,我先时说的话你若没忘,还请离开。若忘了,我今儿不介意对你说最后一遍。” 李叶!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叶离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这样的柳筠衡,让他所有的勇气都变得不堪一击。 他如何会忘了柳筠衡对他说的话,我留你三层内力,你此生不得再用青门饮的武功。还有,此生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他也记得,刚来柳筠衡身边时,柳筠衡对他说过。叶离,别逼我让你生不如死。 只是这李叶之名,柳筠衡到底是何时知道的,他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柳公子,何时知道的?”他的声音颤抖,问话时死死的盯住柳筠衡,整个人都有些开始发颤。 柳筠衡能感觉到他在颤抖,可这与他何干?他道:“你来我身边第二天。云山城的人耗费心力安排了你在那鬼风谷,竟也不知自己的弟子会被青门饮带走。” “是啊,师父当年也不过是把我当做一个诱饵,却没想到让我入了这江湖中最神秘的虎穴。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公子知道了,还留我在身边那么多年?”叶离,不对,是李叶。李叶不甘心的问道。 “不想你死。”柳筠衡慢慢的吐出四个字。 可这四个字停在李叶的耳朵里,却成了最大的讽刺。末了,他心里也明了,柳筠衡说的不错,一直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看他的为人处世真的是一碗水能端的平。 只是,若是这样,我宁愿当年不要遇上你。何必到了最后,一场空,空的只剩下行尸走肉。 “既这样,柳公子,叶离欠你一命。有生之年,愿偿还。”叶离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灞桥,依旧是被烟雨飞絮笼罩着。或许情尽桥,真的不虚此名。可这情既已寄托,又如何收,如何尽? 柳檀,我这一生,最幸的事情是遇上了你,最不幸的事情,也是遇上了你。只因我动了情,那么,我愿意自食苦果。 情一片,幻出人天姻眷。但使有情终不变,定能偿夙愿。可若只是一厢情愿,逃不过南柯之梦一场空。 柳公子,珍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还有戏份。→_→没打死,我是亲妈 ☆、知法犯法 宇文淇站在一株古柳下,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面上一直洋溢着暖暖的笑。慢慢的只见一袭白衣向他走来,他越发笑的开怀。 “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宇文淇含笑取下柳筠衡发冠周围的柳絮。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道:“你若下回见了他,无视他就是。” “看来这是你都不想见的人,如何我还要去见他?”宇文淇笑道,“更何况,我又不认识。” 柳筠衡也笑了:“倒也是。不过在这灞桥附近,看来还是你不认识的人多。” “毕竟这是你的地盘。”宇文淇话音刚落下,就有一道红色的身影闪过,很快又到了他们面前。 是一个女子,红衣黑发,转身,是牛倾城。 若是这位开口说好久不见,那还真是好久不见。 “柳公子?哈,不想今日竟有幸再逢柳公子。”牛倾城是路过这里,只是瞧着有人便停了下来。不料这还撞个正着,碰到了柳筠衡。 “牛小姐。”柳筠衡还是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一别多年,别来无恙?江湖皆传柳公子失踪了,今日倒是碰了个巧。”牛倾城笑道,她说着,看了看柳筠衡,又看了看宇文淇。 牛倾城不认识官场中人,只是见得这人面生,不过她没敢多问,跟着柳筠衡在一起的人,谁知道会是怎样的人。 “失踪?这话倒是说的奇,不过柳某的确好些年不问江湖之事。”柳筠衡点了点头。 牛倾城露齿一笑,她那年和兄长大打一架,虽说后来把牛刀霜打的半死不活,却也因为这样牛倾城和弈虚门断绝关系。一个人,一把剑,从此开始江湖流浪。 “柳公子,后会有期。”她说着,不待柳筠衡回应,就大步走了。牛倾城不敢回头,她不知道柳筠衡为何会出现在灞桥附近,只是这样的人,见了,不如不见。 “怎么了?”柳筠衡见宇文淇一直沉默不语,笑着问他。 宇文淇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我先时听人提起过这一带出过一些事,方才听你二人的话,想了些事。” “前几年是出了点事,不过我离开长安好些年,所以后来那些事情基本都是微烟和程风摆平的。”柳筠衡同他一道在河岸边走着。 宇文淇忍不住笑了:“你这甩手掌柜做的,你都不怕么?只是你人安好,那就好。” “我能出什么事?”柳筠衡反问道。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对他指了指桥。“过去吧,方才没陪我走完的路,这下无人在了,陪我走一遭。” “走,是该好好的走一回。”柳筠衡含笑看着他。 并肩而行,慢慢的走在桥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走过灞桥的时候,宇文淇忽然拉住柳筠衡的手。 “随我回青门饮。”柳筠衡看了他一眼,吹了声哨子。 “好。”宇文淇大致能猜到他要做什么。跟着他策马去了青门饮,果然,柳筠衡马上让人清点了所有在青门饮的人。 微烟和娇画一脸惊异,如何就发了这么大的火?只是也没敢说话,默默的在一旁站着。 “筠衡。”宇文淇挡在他面前,低声叫道。 “内忧不解,后患无穷。”柳筠衡的口气冰冷,顿了顿,又看着他道,“若你不忍,我让人先带你回去。” 宇文淇却冷笑了一下,他看着他道:“那我今日倒要看看,青门饮的掌门是如何处理内忧的。” 他说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也不理柳筠衡,看着堂下匆匆忙忙来往的人。 很快,大堂安静下来,程风带着人走了进来。 微烟一见那人,立刻变了脸色。这人正是雨霖铃门下最得意之人雁飞。 微烟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她们一早上接到影子的情报,就匆忙回了青门饮。影子的情报只两个字内奸,程风负责了所有的事情,其余人都在堂内等柳筠衡回来。 柳筠衡的手指扣在椅子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柳筠衡仿若未闻一字,依旧是敲着扶手。许久,他道:“青门饮的门规,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他一字一顿的说着,看着堂下站着的跪着的。 雁飞听他这话,心知已经无力挽回,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柳筠衡道:“公子,雁飞知错,愿受罚。”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19节 “属下督管下属不严,请公子重罚。”微烟站了出来跪了下去。 程风看了微烟一眼,想说话又不敢开口。他们都知道柳筠衡的脾性,若是这下太多人求饶,只怕一会儿越发没有挽回的余地。 “管刑罚的都在犯事,这还真是有趣的很。”柳筠衡的语气依旧是平静,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宇文淇坐在一旁,看了看下面跪着的雁飞,又看了看坐着的柳筠衡。他摇了摇头,这样的情况,的确讽刺。 雁飞跪着,只管磕头,都磕出血来了,也没拦住他。 “别磕了,既查出了是你,一会儿自然要领罚。微烟,你说说怎么罚吧。”柳筠衡冷声道。 微烟一愣,继而咬了咬牙。她开口道:“或死,或废全部武功逐出青门饮。” “筠衡。”宇文淇开口唤道。 柳筠衡没看他,只是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笑道:“我常对你们说,外患不可怕,内忧才可怖。可是好像,没人当一回事。”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道:“今日既然淇公子开了口,我给这个面子。你们两个,各自去领鞭刑就是,顺带,把门规抄十遍。” 雁飞闻言,开口道:“公子,这是雁飞自己的过错,微烟姑娘一个女儿身,如何挡得住青门饮的鞭刑?雁飞愿一并承下所有鞭刑,望公子成全。” “所有鞭刑?”柳筠衡冷哼一声。 微烟却仰头道:“公子,既是犯了错,微烟愿受罚。微烟谢公子不杀之恩。”或死或驱逐,这个只对于普通的教众而言。像微烟这样的,若是真的罚了。哪能有免死的机会? “既然雁飞要领,那就鞭刑四十,其余照旧。”柳筠衡冷冷的扫了一眼堂下之人,他道:“莫要逼我让你们生不如死。” “谢公子不杀之恩。”雁飞重重的磕了头。 柳筠衡看了看宇文淇,他起身,对着微烟和雁飞道:“你两一会儿到我屋里来一趟。” “遵命。” 宇文淇有些无奈,还是跟着柳筠衡回去了。 “衡儿,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可怕。”回到屋里,宇文淇叹了口气。 “吓到你了?”柳筠衡转过身来看着他,见他依旧是摇头。 宇文淇笑道:“我哪有那么不经吓?只是,真的有点可怕。我忽然想起那年凌大哥和我说的事情,他说你生气的时候,是谁的话都不听的,而且……” “而且什么?” 宇文淇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怕,所以我就不说啦。” “别怕,我脾性就这样。”柳筠衡说着,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宇文淇顺势将他揽入怀中,坏笑了一声:“小孩脾气。” 门外传来叩门声,柳筠衡朝宇文淇点了点头,这才应道:“进来。” “公子。”微烟和雁飞齐齐叩首。 “让你们来,我只是想知道,雁飞到底说了多少的话出去。”柳筠衡依旧是习惯性的叩着桌案。 雁飞微微抬头,看了看柳筠衡,又看了看宇文淇。他咬了咬唇,犹豫了半晌,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 “属下和叶离相识的早,交情也不错。属下一直知道叶离的心事,他喜欢公子,很多年了。那一年也是因为担心公子,所以才乱了分寸。去年末时,偶然在山下遇见他。他说,想再见您一面。有些话,想亲口对您说。我这才应了他,那日见四大护法都去了灞桥附近,想着是公子回来了。就对他报了信。” 柳筠衡听着这番话,面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只是很久之后,他开了口:“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公子,恕属下多言,叶离他,还活着吗?”雁飞走到门边时,开口问道。 柳筠衡点了点头:“活着。”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我留着你们,有我的意思。只是依旧是先时的话,我的事情,你们勿要干涉。”柳筠衡冷冷的扔出一句话。 微烟垂了头,她不敢去看柳筠衡。她不得不佩服柳筠衡,一如在他六岁那年。在那曲琴音之后,在自己的身子可以动弹之后,她起身朝着这个六岁的孩子跪了下去。 “微烟叩见主子。” “在想什么?”柳筠衡打断微烟的回忆,看着她,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在想,在想着微烟没有跟错了主子。虽然一不小心自己的性命都要丢了。”微烟托腮看着柳筠衡,笑道。 听微烟这话,宇文淇差点也笑出了声。又听她问道: “公子,叶离的事情,公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追风随云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点了头。“我知道。” 微烟见他这样子,自然也能猜到先时发生过什么事情。按柳筠衡的说法,她也能明白过来后来为何柳筠衡会疏远叶离。 如此,最后到底只是痴心之后的妄想罢了。 微烟轻轻叹了口气,她忽然笑了。一开始她也很喜欢柳筠衡,不过她与程风更亲。程风对她说,那人于你不过天上星辰水中月,若是执迷不悟,终究一场空。 所以后来,微烟对他不过是兄弟情谊。娇画曾问过她为何有如此转变,她道,我走不进他的心里,就不必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公子,微烟也去领罚了。”微烟说着,起身离去。 “筠衡。”宇文淇一直等微烟走远,这才唤了声。可还不待柳筠衡应他,他起身往屋里走去。 柳筠衡随他走了进去,见他又在翻看那本剑法。“又怕了么?”他问。 “是啊,我怎么不怕?衡儿那么好,我却好像,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怎么办?我忽然想和你打一架。”宇文淇说到最后,他笑了。他看着柳筠衡,依旧是灼灼目光,看着,视线不离分毫。 柳筠衡也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揉了揉宇文淇的头,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好,走,我陪你。”柳筠衡开口道。 两人一起走到院子里,院子里的樱花随风飘落。只是这样的美景在今日却没让人有丝毫的留恋。 宇文淇看着柳筠衡,咬了咬唇,后退两步把追风拔出。柳筠衡并没有动,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冷冽。 宇文淇也不理会,一剑刺了过来。剑锋离柳筠衡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时,柳筠衡闪了一下,跳到他的身后。他反身又是一剑,依旧被柳筠衡避开。第三剑刺过来,柳筠衡拔出了随云剑。 两剑撞击发出一声脆响,宇文淇一怔,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他抿着唇,挥着剑一剑一剑的刺过去。柳筠衡看着他,一直冷着脸,但也丝毫不马虎。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毕竟宇文淇手上的剑和他的随云也算的上双生剑。随云的威力他是知道的,故而这下只能是慎而又慎。 柳筠衡并不只是防守,只略摸清宇文淇的底子,便开始反击。他下手最喜欢直接把对方的剑挑开,但对着宇文淇试了三次,竟没有丝毫效果。 柳筠衡笑了,这样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真是有些后悔到现在才来比试,难得,难得。 看到柳筠衡笑了,宇文淇心里自然有数,他越发全神贯注的与他对招。两个人悬在半空,相互对视。宇文淇笑了,只是转手又刺了过来。 两剑撞击,震落院落中的樱花花瓣纷纷下落。 宇文淇心里只道眼前之人太过唯美,却也不敢分神。他也试着去挑开柳筠衡手中的随云,只是也没成功。不过这倒是在他预料之中,他看着柳筠衡又刺了几剑过去,倒是没输没赢。 “衡儿。”他笑道。笑着,忽然将剑收回。整个人顺势下落。 柳筠衡猝不及防,差点收剑不急伤到他。柳筠衡忙将随云丢开,又一把将他抱住,他皱了皱眉,轻叹了口气,还是没忍心开口训斥。 “衡儿。”宇文淇依旧是嬉笑着看着他。 柳筠衡看着他,只是摇了摇头。 “公子啊,您这回算是遇上能和您拆上三百招的了。”一旁传来拍掌声,循声看去,是程风。 柳筠衡扶着宇文淇站稳,大笑道:“总算遇上一个让我练剑能练得开心的人。” “淇公子,先时忘了和您说,剪桐先回王府去了。”程风笑着对宇文淇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他笑道:“是我让她回的,故而一直没有问起。” “公子,凌公子那边捎来一封信。”程风把信递给柳筠衡之后就转身离开。 程风心里只道,估计是方才气性大了,还好这剑下留情,不然若是和雁飞等辈对打,这下定然死无全尸。 “方才若不是收剑收的及时,你可知道你现在会怎样?”柳筠衡这才看着宇文淇责问道,他问着,柳眉凝蹙。 宇文淇却依旧只是笑:他摇了摇头,应道:“不怕。和我过招的可是青门饮掌门,若是真心要我的命,还留得我这些时候?” “又贫嘴,下回不许这样。”柳筠衡实在拿他没法子,只得推着他往屋里去。 “你是我这些年来碰上的第一个三招挑不开剑的人。”柳筠衡一边给他斟茶,一边笑道。 宇文淇听他这话越发笑的开心,倒有三分得意:“这么说来,我倒是没给你丢脸。” “哪能呢,能把凌兄打败的人这世间就没几个。若说来,今日还是多谢你手下留情。”柳筠衡抿了口茶,将方才程风给他的书信打开。 “秋意轩一聚。” 柳筠衡将那信纸放在宇文淇面前,他笑:“看看,在催着人回呢。” 宇文淇一看,也笑了:“那便回吧。你呢,可还愿跟着我?” “哈,听你的话,若我不愿,倒是可以不去你那了?”柳筠衡心情颇好,倒开始调侃起他来。 宇文淇看着他,含笑道:“你舍得?” 柳筠衡没有应话,这话,他还真的不敢接。他看着宇文淇,见他那清澈见底的目光,怕了。 “好了,你既不应,我只当你是舍不得了。那就还依旧,你随我回去。”宇文淇看着他,替他应了话。他看着他,伸手为他斟满杯子里的茶水。 柳筠衡默默的把杯盏中的水饮尽,待他将杯子放下,只一把被宇文淇揽入怀中。 “纵使你舍得,可我却舍不得,这该如何是好?”宇文淇搂着他,轻声叹了口气。 柳筠衡只靠在他怀里,他沉默了一会儿,见宇文淇一直看着他,这才开口道:“随你吧。” 他说着扶着宇文淇的肩站了起来。只是刚走回房里,他就被宇文淇从后面抱住。 宇文淇苦笑道:“衡儿,我虽是舍不得,可又真的不舍得去勉强你。你若勉强,到时候送我到灞桥边上便是。” 柳筠衡听他这话里有话,只是轻轻的掰开他抱住自己身子的手。掰开时,他有些惊异,这人素日抱他时双臂极其有力,如何今日这样?转身过去,见得他满脸落寞。 “唔。”宇文淇方才被柳筠衡掰开自己的手,这下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他用唇堵住自己的唇。 柳筠衡有些庆幸宇文淇和自己的身高相差无几,他吻着他的唇,一手托住他的头,一手抱住他。 “衡儿!”最后还是宇文淇推开了他,“衡儿,你这,我真的当你是应了。” 宇文淇看着他,见柳筠衡依旧是冷着脸,但是双眼已经通红。那模样看着,越发让人觉得心疼。宇文淇将他一把横抱起,在床榻边坐下。 他看着柳筠衡,心里明白,柳筠衡这才不是在哭,眼下也不知他在压抑什么。开口又故意笑道:“你哭什么,我才是那个该哭的人吧。” 然四目相对,柳筠衡也不知如何应答,只是埋了头在他怀里。 宇文淇一把将他放到床上,解衣扑了上去。他含住柳筠衡的薄薄唇瓣,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宇文淇慢慢的撬开柳筠衡的牙关,挑逗着他的舌。柳筠衡没有丝毫反抗,他回吻着,伸手环住宇文淇的身子。两个人滚作一团。 “衡儿,这一生,我别无他求。只求你别离了我,也别让我离了你。”松开时,那口里的银丝还未断开,宇文淇看着他,哀求道。 柳筠衡凤眸含水,看着他,缓缓起唇:“舍不得。” “果真麽?那就好,那就好。”宇文淇差点喜极而泣,又怕被柳筠衡嫌弃自己,只能抱着他,埋头在他怀里。 柳筠衡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含笑道:“阿淇,在我面前我原只当你还是那年那夜来找我谈话的孩子。不过,横竖,依你说的,这些年大家都没白活。我会陪你走下去,你不必这样患得患失的。” 这下轮到宇文淇不吭声了,他抱着他,身子有些颤抖。 又听柳筠衡道:“你不必在我面前压抑着自己,我看着难受。你我年庚本就相差八载,各自经历又不同,何必向我看齐?” 此话一出,宇文淇猛地抬起头来,他咬着下唇,看着他,一句话也不敢出口。原来,他一直注意着自己的点点滴滴。 谁又能想得到,八岁那年,一面,一约。只因太过想念,他心里牵念着他的一切。谁又想得到,边关一行,原本不过只是为了保命,竟没想可以重逢。 他扶起对他行礼的柳筠衡时,就隐隐觉得不对,几番试探,最终虽然知晓了,却依旧不能坦诚相对。 原来,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我却盼着,灞桥柳岸,是柳存,不是情尽。 “傻瓜,若是想哭,就哭出来。你就是哭了,我这地方偏的,也是不会有人知道的。”柳筠衡依旧是含笑看着他,他轻轻拉过被子,看着他,忍不住想笑。 ☆、秋意相聚 “可我怕你笑话,也没什么好哭的。只是听到衡儿说愿意陪着我,我很开心。真的。”宇文淇好半响才开了口,带着一点的哭腔,面上却是孩子气的笑颜。 “嗯,我会陪你。” 我会陪你。真是在没有比这更安慰人的话了。宇文淇笑了,这次终于是很开心的笑了。 结果这一晚上,柳筠衡实在是后悔和他说了那些话,宇文淇不停的和他聊着,那些有的没的。 “我唱一段游园惊梦给你听,然后睡吧。”柳筠衡看着他时,带着温柔的笑意。 宇文淇看了看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点了头。又听他道:“只唱一段就好,别累了你的嗓子。”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柳筠衡不过唱了两句,谁料宇文淇竟接了一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问他:“你何时会的这些?” “我记性很好,看了听了就能记得。我,我没唱错吧?”宇文淇说着,又咬了咬唇。听得外头沙沙作响,他正想起身去看,却被柳筠衡拦下。 “下雨了,你要去哪?” 听着,还真的是雨声,宇文淇没应话,只是冲他一笑。 “唱的不错。”柳筠衡说完,合眼睡去。 宇文淇一怔,面上又渐生笑意。他轻轻地伸手将柳筠衡抱入自己怀中,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柳筠衡的眉眼。 “别闹了,睡吧,明日要去秋意轩,得起早。”柳筠衡闭着眼,却准确无误的握住宇文淇的手。他的声音很轻,说完,便没再坑气。 宇文淇无奈,扁了扁嘴,睡了。 依旧还是绵绵的春雨,想着还是骑马方便,二人戴了斗笠,穿了蓑衣往山下去。 长安的街并没有因为这春雨影响了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容易到了秋意轩。柳筠衡一眼就见在大堂候着的听秋。 “公子。”听秋见他来了,忙领了人走过去,一面接过柳筠衡解下的蓑衣等物。 柳筠衡问道:“凌兄人呢?” “在雅间里,他来了好一会儿了。不过……” “不过什么?” “傅姑娘也在。”听秋见柳筠衡问了,这才应道。 柳筠衡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太多的表示。他转头看了看已经脱下斗笠蓑衣的宇文淇,两人点了点头,随着听秋一道去了二楼的雅间。 “傅姑娘,方才若不是听到你的声音,还真不相信是你。”未进雅间就听到里面传来凌长赋的笑声。 “凌公子今日如何有空在这秋意轩?莫非,约了人要见?”这一声,是傅婉儿。 “约是约了,只是不知给不给这个面子,见不见得到。”凌长赋依旧在笑。 “哦,到底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傅婉儿也笑了,正笑着,传来了敲门声。 听秋推门进去,看着凌长赋道:“柳公子和淇公子来了。” “哎呀,我今儿是托福了,这面子可是大了。”凌长赋看着柳筠衡和宇文淇一道走进来,大笑道。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问:“等了多久了?” “还好还好,不过两盏茶的时间。” 若只是柳筠衡一人来还罢,这下见得他和宇文淇一道进来,傅婉儿莫名的想离开,可又找不到借口。 “傅姑娘。”柳筠衡朝她点了点头,这才坐下。 这一来,越发不好离开。 “想来,这是不是我们三人自那年之后,再次重逢?”凌长赋看着他们笑道,说着,给每人面前的杯盏都斟满了酒。 傅婉儿嫣然一笑,她道:“江湖中人皆传青门饮的柳公子失踪,自然重逢难得。” “哈哈哈哈,柳兄忙着游山玩水,哪来的时间去理会那些人?”凌长赋又是大笑。 柳筠衡抿了点酒,他道:“素不喜因这样的事与人打交道,实在无趣的很。” “说来,前几日又听闻云山城的人和星河庄的打了一场。”凌长赋说着,朝柳筠衡挤了挤眼。 傅婉儿笑道:“这两家的恩怨可算是久了。不过论说,实在是活该。” 宇文淇不知这段公案,只是他也没问。后来和柳筠衡回去了,才提起。 柳筠衡笑,他说那是江湖快作古的故事了,如今除了几个大门派,其余的基本是无人知晓。 不过见宇文淇想听,柳筠衡还是很大方的说了。 这故事还真是年代久远。大约是在百年之前,星河庄的一任庄主喜欢上了云山城的一个得意女弟子。先时云山城是百般阻挠,可那星河庄的庄主也是个不好对付的,死缠烂打之下,终是让云山城的人松了口。 大婚那日,十里红妆。羡煞了方圆百里的人,更是在江湖中传为一段美谈。 原以为是结了个秦晋之好,却不想很快就生了变故。 这星河庄庄主哪里是用情专一之人,当年那般的斗智斗勇也不过是觉得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就在这庄主夫人有了身孕之后不久,他就在烟花之地各种寻欢作乐。更狠的是,在庄主夫人生下孩子一月不到,庄主又是十里红妆迎娶了他的第二任夫人。 那女弟子气急,欲回娘家诉苦,可却被人发现报于星河庄主。庄主一怒下令软禁了这女弟子。 女弟子带着襁褓中的孩子,费尽心力终于逃离。逃脱之后却没有回云山城,那时已是冬日,在一个寒冬之夜,女弟子抱着孩子从悬崖坠落。临死之前立下血咒,此仇不报,冤魂不散。 这事自然瞒不过云山城,云山城的掌门率领众弟子杀到星河庄,星河庄庄主仓皇逃离长安,最后听闻是尸骨不存。 星河庄因何再起,江湖已经无人知晓。只是后来星河庄和云山城就结下了这不解的死结,见之杀之,一个不留。 柳筠衡忽然想起,他对叶离起疑,也是因为这段缘故。 宇文淇听完之后倒是不多话,只应了一句,江湖险恶,人情淡泊。 “有人之处皆江湖,只是这般的却是极少。不过说到底,还是自作自受。”柳筠衡将杯中酒饮尽,笑了一语。 他转头对宇文淇低声道:“若不喜饮酒,可换了茶来。” “没事。” 凌长赋也在边上,记起宇文淇不喜饮酒,忙换了杯盏替他倒了杯茶。 “凌大哥,不必这么麻烦,没事。”宇文淇摆了摆手,这样的照顾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凌长赋笑道:“程风昨日还对我特意叮嘱了少让你饮酒,我可不想被他知道了,下回在药方被他折腾。” “他昨日把信给我之后人就不见影子,今日原是有事,来时还得让微烟去办。”柳筠衡皱了皱眉。 “你那底下四个,让谁去都是一样的。对了,傅姑娘,我下个月有点事,想借你秋水宫的姑娘们一用。”凌长赋笑着看向傅婉儿。 傅婉儿差点没将茶喷出来,她咳了好一会儿,问道:“凌公子,您这不是在逗我吧?不过这事不难,您要多少,尽管开口,别让我整个秋水宫的人都去就好。” “不难,只是多谢了。筠衡,你青门饮那边,我和娇画说了。”末了,凌长赋又对柳筠衡道。 “借人都借到秋水宫了,你还能放过我青门饮?”柳筠衡灌了杯酒,看都没看他。 说笑了一会儿,傅婉儿想着还是早些回去。只是看着柳筠衡,自己心里又有一事未了。 她咬了咬唇,对柳筠衡道:“柳公子,婉儿有一事想和您单独聊聊,能否借一步说话。”她说着,站起身。 柳筠衡顿了顿,也起身随她走到外头的走廊上。 傅婉儿从袖间取出当初被柳筠衡退还的玉佩,她笑:“柳公子应当是误解婉儿的意思了,这东西,不过是我秋水宫的信物之一。我如今仍是宫主,若是因我的儿女私情影响了秋水宫,我又如何面对前掌门?” “傅姑娘的好意柳某心领了,只是这东西既然如此贵重,傅姑娘还是好好收着才是。”柳筠衡看着她,淡淡的说了句。 傅婉儿看着他笑了,她点了点头:“行,既然柳公子这样说了,那婉儿也就不勉强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正准备回去,又听傅婉儿问道:“若是,若是我退了秋水宫之后和程风在一处,柳公子……” “姻缘自己争,与外人何干?”柳筠衡回了一句,走回屋里去。 傅婉儿摇了摇头,这冷面冷心之语,对他真是在合适不过了。傅婉儿回屋之后,又聊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你方才和她说什么了?”凌长赋低声问道。 “先时玉佩的事,她如今想和程风在一处了。问我的意思。”柳筠衡淡淡的回了一句,这边又喝了两杯酒。 凌长赋摇了摇头:“你这人,是不是回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他们的事,与我何干了?”柳筠衡不服气的应道。 ☆、夜半梦魇 见他两这样,宇文淇笑出了声。 “你们今日,是就回王府么?”凌长赋想着还是不去和柳筠衡纠结这些话,便问道。 柳筠衡看了看宇文淇,宇文淇点了点头:“我这出来也有小半年了,回了也好。” “若是这样,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听大哥说,先时朝廷派人寻过子淇的下落。是大哥拦下,说我接了子淇去凌云谷调养。”凌长赋沉默了一会儿,“也刚巧今日子淇也来了。” “难为凌大哥想的周全,若无他事,便走吧。”宇文淇点了点头,凌长赋的话让他多了几分提防。 离了这半年,若是问起,倒也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楚惊鸿既然应了下了,却也好坏参半。 如今看来,是和凌云谷绑在一条线上。这也倒好,这样想来柳筠衡还是会长久留在自己的身边。只是朝廷那边,难办了些? 罢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三人在秋意轩又逗留一阵。一行人这才回了景王府。到王府时已是日落时分,凌长赋想着还是在王府坐了片刻,方才告辞离去。 秋枫见到他们来,也只是面上带着笑,倒也没多话。 宇文淇瞧出端倪,过了一会儿屏退其他人,这才问道:“这些日子,是出了何事?” “楚王殿下自那日皇上问起,隔三差五就到景王府来。今早已经来过了,也不知明日会如何。”秋枫说着摇了摇头。 宇文淇心下一沉,怎会来找他?“可说了有何事?” “问过了,一字不说。问多了,只说等你来了,亲自与你说。”剪桐在一旁听了,口快的接了话。 “我知道了。”宇文淇点了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旁人看了,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秋枫看着宇文淇,也不敢多话,只是悄悄的看了看柳筠衡。 柳筠衡轻轻摇了摇头,并不应话。他这下也不知该说什么,说来这也算是宇文淇的家事,他如何管得? “你们先下去忙你们,我先歇会。”宇文淇挥了挥手,只让秋枫剪桐下去。 柳筠衡故意问道:“哪就这么累了?” “如何不累?”宇文淇反笑道,说着兀自走到里间,歪在美人榻上。“我与他同庚,只是没想他自幼与我亲近如今却是为了什么。你还记得先时我和你说我那个六哥么?” “记得,怎么?” 宇文淇轻叹一口气,道:“其实不止我母妃和六哥的母妃,五哥的母妃那时候与我母妃她们也是极要好的。那时候她还是慧嫔,位份尚不及我和六哥的母妃。只是后来变故之后,也只有五哥的母妃活了下来,还变成了慧贵妃。” “有一年二哥来看我,他随着二哥来了。此后便时常来我洛云殿,我不甚喜欢与人交谈,又被他缠不过。一日他在我这,玩的时间迟了。他母妃亲自带人到我这来,唉。” 那晚的情景,想着,都有些发抖。宇文淇那时不过坐在那里,听着宇文源款款而谈。就听到外头吵吵嚷嚷,还不待宇文淇问话,宇文源便叫道:“外头是何事,这般的吵嚷?” “源儿,源儿。”这一声,竟然是慧贵妃,宇文淇只觉得背后发凉。 果然,慧贵妃进来见到人,杏眼圆睁,登时就怒了。对着宇文淇就是一阵骂,其中有一句,宇文淇至今都忘不了。 “你母妃我活着好好的,你和这样的人亲近,实在咒我早死么?有娘生没娘养的。从今以后不准你再到这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宇文源就这样被拉走了,余了两个老宫女看着宇文淇,也碎碎的念了一番。 宇文淇一直呆怔的坐在那里,秋枫剪桐来叫他他也不应。 “秋枫说我大概是被慧贵妃把魂给吓丢了,一直没吭声,掐人中都没反应。”宇文淇看着柳筠衡笑道,“反正后来是我自己回床上躺了两日,之后,她们就说我是闷葫芦,一言不发。” 柳筠衡在他身旁坐下,看着他,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又听他道:“衡儿,你知道那种天天见到自己不喜欢的人的感受么?” 柳筠衡一笑,点了点头。 “五哥依旧是每日来找我,偶尔迟了,依旧是被骂。”宇文淇无奈的叹息,又道,“那年救我的事情,没忘吧。我是实在受不了了,我本不喜与他戏耍,偏偏他的错,又都是我来扛着。” 柳筠衡抿了抿唇:“偏生还被我救了。” “是了,偏生被你救了。让我后来又熬了好些年,你说,如何补偿我?”宇文淇坐了起来,看着柳筠衡坏笑。 “又打算闹什么?方才不是说累了么?”柳筠衡只怕自己一会儿摔在他身上,便扶着他。 “心累。不过看着你,就不累了。”宇文淇嬉笑着,抱着他的肩。 “阿淇,我明日要去楚大哥那边,问些个话。快则明晚就回,慢的话,许是要几日。”柳筠衡想起方才的事情,便对他说道。 宇文淇一听这话,倒是不乐意。他原想着明日还有柳筠衡作伴,这下又得他一个人在这。 “这又是怎么了?”柳筠衡见他又是一副懒懒的样子,便问道。 宇文淇轻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道:“衡儿,你知不知道,你每次离开,哪怕只是去去就回,我心里都会莫名的不安。有时候心里就在想,若你是个女子,会不会更好些?” 柳筠衡闻言笑了,骂道:“又浑说。” “没有,真的,我,我怕。你这样好的一个人,我到底心里没底。我怕,我怕你哪天一走了之。”宇文淇咬了咬唇,看着他,说的话都有些不利索。 “不会。”柳筠衡说着,揉了揉他的头。 这本是否定之语,宇文淇却如吃了定心丸一般。 “你的话,我可都记在心里了。可不许哄我。”宇文淇说着又躺了下去。 “我倒是越发对你不懂了,你说说,我几回骗了你?”柳筠衡说着,也陪他躺下。 宇文淇笑:“那倒没有,就是心里……” “还浑说?若按你这样说来,我也该怕了。你看,你是如今唯一的亲王,又是追风剑的主子,武功比我还好。所以,你到底是怕了什么?”柳筠衡侧了身子看他问道。 宇文淇听他这话,越发放宽了心。这一夜倒是睡得越发安稳了些,只是半夜时,忽然被噩梦惊醒。 “怎么了?梦魇了?”柳筠衡警醒,忙扶着他问。 “才说嘴就打嘴。我又梦到那几年的事情了,故而吓醒。”宇文淇笑了笑,歪在柳筠衡身上。 柳筠衡抱着他,轻声安慰了一番。 “衡儿,你陪我到外头走走,透透气。” 他说着就催柳筠衡下床披衣,柳筠衡无奈,只能依他。 暮春,长安还未有入夏的感觉。柳筠衡替他披了件绣着祥云图案的玄色狐裘,这才陪他一道往外走去。 景王府的夜晚很安静,如今换了凌家军把手,自然人安心安。两个人一前一后借着廊上的烛火微光慢慢走着,除了脚步声就只剩了呼吸声。 宇文淇向前走着,看着景王府里的一切,他笑。这个地方,从搬进来到现在,也只是跟着柳筠衡走了几回。平日里不过是那几处地方待着。 到底不是家,故而也没有什么家的感觉。 他伸手向后,竟一把将柳筠衡的手握着。回眸,他笑。“这景王府里有柳有樱,只是少见桃花。衡儿喜欢桃花么?” “没太大要求,这里先时不是康亲王府么?” 宇文淇点了点头:“据说康亲王不喜欢桃花,所以没有在府里栽种。” “倒有这样的事,有趣。”这倒是柳筠衡第一回听说,不过也难怪,这还是皇家的事情,他哪里有这样的兴趣? “我原是想着你若喜欢,种上一二株也是可的。只是看你也没甚兴趣,还是罢了。”宇文淇浅笑。 柳筠衡也笑:“你看我那院子,也不过是几株樱花,合着些别的树。不过我那小,你如今若是想,倒也无妨。” “都说落英缤纷,如今这时节,若是来了风下了雨,倒还真是落樱缤纷。在配着这绿柳,现成一副好画。”宇文淇抬头看着满枝头的樱花,果真是柳色青堪把,樱花雪未乾。 他说着,又往前头去,才走几步,猛地回头差点和柳筠衡撞个满怀。 “嗯?” “你步子太轻,我还以为你没跟来。”宇文淇皱了皱眉,还说他武功好,这人尽是在哄他。 柳筠衡笑道:“我平日里都这样,你不是都能察觉么?罢了,夜深了,还是回屋歇着吧。” “真是。唉,改日还得和你比试比试,定是要分出个胜负才是。”宇文淇说着,还是点了头同他回屋里去。 柳筠衡却一直琢磨着他那话,若是定要分出胜负。只怕,难。 ☆、情之一字 许是因着昨夜被宇文淇叫出去转悠了一圈,柳筠衡醒时,见宇文淇正抱着自己笑。 “又在笑什么?”柳筠衡说着,伸手捏了捏宇文淇的脸。 宇文淇握着他的手,他笑:“看着你好看。衡儿,去将军府早些回来。我不想一个人,唉。” “好,依你的。”柳筠衡含笑道。 一道用过早饭,宇文淇送柳筠衡出了门。 将军府里,楚惊鸿一早就在正屋等着柳筠衡的到来。见他来时,大笑道:“你这来的可算是早,子淇倒是舍得放你出来?” “楚兄此言差矣,他如何能管□□?”柳筠衡含笑在他对面坐下。 “你来,我得将一些事和你说了。” 柳筠衡道:“楚兄请讲。” “朝中如今的情势并不太好,那日虽是我应了,却又引起了一堆人的猜疑。”楚惊鸿想着,将那日朝堂之上的情形对他说了。 那日皇帝问起宇文淇,宣旨的太监去了回来说他不在。皇帝起疑,是楚惊鸿说,先时在千茴岭殿下出了很大的力,后来因着那些变故受了伤,凌长赋和师父商议之后带他回凌云谷去疗养。 而皇帝先时的意思,是打算让宇文淇再次和凌云谷的人去千茴岭,好像是要和火璃国谈什么事。 “筠衡,你也知道我们凌云谷的地位和素来的立场。这次凌云谷的师兄弟一致的意思都是,我们帮的是你,不是子淇。”楚惊鸿说的很直接。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放下手中的杯盏,道:“是,筠衡明白。只是这一回变成这样,也实属不是我所愿。” “也是难为你了,若是我这回不是师父递了信来,也不会掺和这个事情。不过这样一来,却又把所有的事情推到了你的身上,你如今这样,还请万事小心。” 柳筠衡笑:“我这从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倒也需为这事,多多考虑。” “你呀,一直是这副模样。只是你放心,兄长都在,一定帮你。”楚惊鸿看着面色平静如常的柳筠衡,安慰道。 柳筠衡哈哈大笑:“筠衡自然放心,兄长素来向着我,帮着我,有何可畏惧的?” “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既难得出来了,我们喝两杯,你迟点再回去好了。”楚惊鸿笑着,留下柳筠衡。 这厢在景亲王府,又是另一番光景。 宇文淇送走柳筠衡之后就一个人在后园坐着。没多久,秋枫来报,宇文源来了。 宇文淇本想着回大厅去谈话,不料宇文源已经过来了。 “五哥。”宇文淇看着宇文源,一副吃惊的样子。 宇文源看着他笑道:“你真是丝毫没有亲王的架子。这么吃惊是做什么?”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20节 “只是没想到,昨日刚回府,今日就见到五哥来访。”宇文淇应道,他这下是故作不知,只是竟然瞒过了宇文源。 宇文源只当他是许久不见兄弟欢喜的,便同他一道坐下。丫头来奉了茶就退下了,两个人相对坐着。一个满面笑意,一个一脸平静。 “小七,我,我,我快要成亲了。”宇文源看着他,竟不知为何,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通红。 宇文淇轻轻的屈指扣了扣桌面,对他道:“定了么?那可是要好好恭喜五哥。” 宇文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母妃做主定的,可是我并不喜欢。” “这样。”宇文淇却是不感兴趣,这是别人的事情,与他何干? “活着一辈子,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是不是,很可悲?”宇文源抿了口茶,苦笑道。 宇文淇却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小七,你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无论我说多少话,你只是安静的听着。”宇文源一直看着他,自然不会放过他任何的反应。 “五哥,你这好歹还是有娘操心着,再怎样,慧贵妃可是在意你的。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宇文淇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 宇文源被他应得更是涨红了脸,他摆了摆手,对他道:“小七,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因为云妃娘娘的事情心里难受,可,可,可我……” “倒是五哥错意了。母妃早逝已是不能挽回的事实,倒也不必过多纠结于此。只是五哥说了,要成亲了,多少是件喜事,不是么?”宇文淇的眼皮动了动,他应道。 宇文源咬了咬唇,沉默了一番。他不得不承认宇文淇说的有理,可是,小七,我该如何向你开口说出我的心意? “小七,我,我,我……” “五哥有话不妨直说。”宇文淇这下倒是猜不出宇文源要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自己有点不耐烦。 宇文源咬了咬唇,狠下心来,对他开了口:“小七,我心里已经有了人,我不愿同那姑娘成婚。” “那不妨去说。”宇文淇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扔出一句。 宇文源心里一怔,他不知道么?咬了咬唇,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小七,我喜欢的人,是你。” 这下宇文淇是真的惊讶了,他看着双颊红的快滴出血的宇文源,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道:“五哥说笑了,你我在如何,都是兄弟。只是兄弟,只能是兄弟,只会是兄弟。再者……” 宇文淇说着,饮了口茶,见宇文源还在盼着他的后文,他又开口道:“再者,我对五哥只有兄弟情谊,并无半点别的意思。这话,我是第一次听兄长提起,只当兄长是同我说了玩笑话。以后,再别说这样的话。。” 这一番话说完,倒是有些渴了,他又抿了口茶。 “可是小七,这么多年,你……罢了,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好说什么。你,会觉得我很奇怪么?”宇文源也渐渐冷静下来,原本,他就料到了这会是一个不可能。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笑:“有何可奇怪的,不过是情之一字,许了,又何必在意太多?” “是么,那就好,那就好。”宇文源喃喃自语道。 他沉默了半晌,对宇文淇道:“小七,素日我听闻有人叫你阿淇,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他近乎哀求的口气,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沉寂。宇文淇觉得有些好笑,这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可以么?”宇文源又问道。 宇文淇笑:“五哥一直都叫小七,不是挺好的么?” “是么,是挺好的。天色不早了,我,我先回了。”宇文源不报半点希望,也不再纠缠。他站起来,慢慢的往外走去。 小七,我早该认识到,你是个冷酷无情之人。或许有情吧,只是那份情,与我无关。 宇文淇像往常一样送他离开,又回了书房里去练了篇字。 日暮渐临,宇文淇看了看外头,心里轻叹了口气,看来是多则几日了。 “衡儿。”我同你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阿淇,阿淇,阿淇。”宇文淇正睡得迷糊,却被柳筠衡叫醒。 柳筠衡将他抱到里间的软塌上,他笑:“如何就在桌上睡了?万一着凉,你又得喝药了。” “不要!”宇文淇这下可是够清醒的。 柳筠衡将身上的斗篷解下给他盖上,又道:“今日恰好楚兄就在将军府,倒是省了我一些事。我问了他皇上上回问你的事情,大事倒也没有。就是,你可能又要去千茴岭了。” “哦,好吧。去就去吧。我明日进宫去看看,想来就知道了。”宇文淇揉了揉太阳穴,这睡着被叫醒,还真是难受。不过也只有柳筠衡,敢把他叫醒。 柳筠衡点了点头,起身到外间倒了杯水进来递给他:“我和楚兄那边也定了。先时和你说,让你去问程风的事情,你可问他了?” “上回见时,我同他说了,他只说会把手里知道的东西整理了写给我,说是怕说漏了。想来是他太忙,到如今还未得见。”宇文淇应道,“横竖我也不急,你也不必去问他。” “我明儿让微烟送来。他这段时间想是在帮听秋做事,只是你也别说不急,早了早好。”柳筠衡说着,将手放在宇文淇的额头上。 宇文淇原本以为他又要揉自己的头,却见他将手收了回去。他瞬间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怒了,一把讲柳筠衡的手握住。 “哪就那么娇弱了?我都说好了要和你比试的。还有,今日为何回来的这么迟?”宇文淇坐了起来,一双凤眸瞪着他。 柳筠衡却笑了,他道:“我和楚兄好久未见,他又帮了这些事,所以一起喝了些酒。” 宇文淇越发的不开心,他闷闷的应道:“我以为你又要一去好几日不见,唉,烦人。” “哦,我烦人,那我走了。凌兄还打算留我住上几日,看来我是白回来了。”见宇文淇低着头生闷气,柳筠衡故意气他。 宇文淇猛地抬头:“不准!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心服口服 柳筠衡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人,这孩子气能不能收一点? 宇文淇看着他摇头,又道:“我不想你离开。”这一句倒是放软了口气。 “我抱你回屋睡吧,方才又下了些雨,这下寒意渐生,你待在这也不好。”柳筠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看着他笑道。 宇文淇也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抱着柳筠衡的斗篷呆坐着。僵持了一会儿,柳筠衡伸手将他抱起。 “不用,你放我下来。”宇文淇轻声道。 柳筠衡轻叹口气,还是放他下来。看着他走在前面,步子有些轻飘,不过倒也没去扶他,只是陪着他回了屋里。 宇文淇赌气似的侧身向里,等柳筠衡躺下,又转过身来抱住他。柳筠衡也没说话,只是轻轻伸手揽住他,睡下。 依旧是梦魇,故而起的比平时晚了好些。 “衡儿,你晚上提醒我吃那个安神散。”宇文淇醒时,见柳筠衡一直看着自己,便知昨夜闹腾了他没睡好。 柳筠衡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 “嗯?” “是药三分毒。” 宇文淇沉默了,也只是默默跟着他起身。 “你先时说要和我比试,何时开始?”柳筠衡看着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今日不行了,明日吧。明日我进宫办好事,回来我们对招。”宇文淇看着他摇了摇头。 “行,我通知护卫把微烟叫来。” “嗯,你忙。” 青门饮素来是办事极快的,微烟接令之后,五日不到就将程风先时办的一一交给了柳筠衡。此事后话,暂且不表。 说来也奇,这一日睡下之后倒是难得安稳。次日一早宇文淇便入宫去。 不出其所料,皇上见了他便同他说了去千茴岭的事情,也说了让他回来之后就得上早朝。 宇文淇自然不好推脱,只得一一应了。 “你如今身子可还好,先时听楚将军说的那么严重,倒是朕的疏忽。”皇帝看着他气色依然不是太好,关切的问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含笑应道:“让父皇担忧了,已无大碍。想是刚回来,人还有些倦乏。” “如此倒也罢了。此番去和火璃国谈好之后,你或需带着火璃国太子回长安来。朕想着此事全权交由你去办,好好待客。”明和帝放下心来,又交待了几句。 “儿臣参见父皇。七哥哥也在啊。”来的人是宇文沐,看到宇文淇在场,欢喜的什么似得。 皇帝笑道:“朕说什么来着,你见了你七哥,心里就只有你七哥了。” 宇文沐悄悄吐了吐舌。 “若只是来请安的,你就和你兄长去走动走动,朕还要看奏章,无暇陪你闹。”皇帝说着,向他二人挥了挥手。 宇文沐自然欢天喜地的和宇文淇一道走了出来。 “七哥先时去哪了,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找了你好些时候。”宇文沐笑着问他。自那日在景王府待了一阵,后来又去贤王府待了一阵。回来之后,宫里又闹了好些事。如今宇文沐被指到皇贵妃处抚养,庄妃因事被降了位分,也搬出了原来住的地方。 宇文淇笑了一下:“若是和你说了,你定是要闹着去的。父皇肯定不让。再说我是去治病,又不是去玩耍。” “那你如今可好些了?我还想着去景王府待上几日。”宇文沐嬉笑着,又道,“我如今在皇贵妃娘娘那,比先时好多了。” “比先时好就好,你也不必一直将这事放在心上。我身子是无妨了,不然也不会回来。” 宇文沐点了点头,她见周围无人,低声问道:“柳大哥还在你府里么?”她一直念着去年柳筠衡为了救他们受了伤的事情,后来又有这么长的日子不见,心里只怕他出了事。 “在的。” “那我过几日问过父皇和母妃,去你那待几日。”宇文沐笑问道,见宇文淇点头,越发的欢喜。 “行,你到时候说一声,我进来接你。”宇文淇说着,送她去淑合宫。 回到王府,宇文淇把事情对柳筠衡说了一遍。柳筠衡沉默了一会儿,对他道:“有些奇怪,若是火璃国太子来访,倒也没让你一个亲王过去接他的道理。” “正是这样,若是只在千茴岭谈判,那就是先时的事情还没完,还在重谈一次。可又让我把他带回长安,我就不明白了。再者,这些时间下来,未曾听说我们大祁和周边的哪个国打了起来。”宇文淇也同意柳筠衡的说法,着实是不明白。 柳筠衡一时也琢磨不透,又听宇文淇道:“不管了,反正横竖是要过去的。衡儿,你随我去后院的竹林。” “好。” 景亲王府有一片蛮大的竹林,柳筠衡跟着宇文淇走到里面。还未细赏这周围的风景,就感觉一股剑气袭来。 柳筠衡猛地侧身躲了过去,他心里暗笑,果然是有长进。宇文淇偷袭不成,又反身刺了过去,依旧是被柳筠衡躲开。 宇文淇额头拧成了川字,看着依旧是一脸轻松的柳筠衡。他也顾不上其他,只是看着他一剑又一剑的刺了过去,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狠。 柳筠衡庆幸着自己今日还是带了随云在身上,不然十招之内他都不一定能扛得下来。 两剑相撞,剑气震得竹叶纷飞。柳筠衡停在一株竹子上,看着跟他飞在同一高度上的宇文淇,出手就是一剑。 宇文淇的反应比他更快,闪开了。 “有长进。”柳筠衡翻了个身,刺了一剑过去。这一件被宇文淇挡住,宇文淇一手用自己的追风控住柳筠衡的随云,一手朝着柳筠衡打去。 柳筠衡躲开,想收回自己的随云却被宇文淇抓住自己的左手。宇文淇右手一反,硬生生的将柳筠衡手中的随云剑挑开了。 “衡儿,你输了。”宇文淇不容他在做反抗,直接抱着他落下。 “嗯,输的心服口服。”柳筠衡面上没有丝毫的懊悔,反而带着笑意。 宇文淇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柳筠衡额上的汗,他笑道:“衡儿,你的功夫,真是好的很。” “彼此彼此,我先时总说这天下难寻几个功夫在我之上的人,如今,你是一个。”柳筠衡站稳了身子,看着他笑道。 宇文淇听了这话,甚是得意。他将追风剑收起,转身去找随云。那随云从柳筠衡的手里脱开,劈开了好几株竹子。 “给你,随云。”宇文淇走了回来,见柳筠衡一直站在原地等他,他笑着将随云插入剑鞘。 “你这些日子真是越发进益了。”柳筠衡说着,随他一起回了屋里。 “景王府这边如今是没有特别高大的树,听说先时康亲王在时,也曾在王府遭遇刺杀,所以后来这王府里就没有那样的树。”宇文淇想起方才在竹林比武,王府的竹子较软,倒是不好踩。 柳筠衡笑了笑:“怎么,你想着我带你去山里过招?” “不行么?” “行,以后空了,再带你去。”柳筠衡点了点头,笑着答应。 沐浴之后,柳筠衡坐在窗前随手翻看宇文淇放在桌案上的书。一阵风过,吹落几瓣樱花落在桌案上。 “衡儿。” “嗯?” “衡儿,你好像很喜欢看诗词。倒是满腹经纶,幸而我没说与你斗诗,一准会输。”宇文淇穿好衣服出来,见柳筠衡专心的读着诗词,他笑了。 柳筠衡摇了摇头:“不过是年幼时打发时间的玩法,你怎么就差了?” “我八岁才去了学堂,先时不过是秋枫剪桐教习一二字,偶尔便是二哥来了,教我读一二篇文。”宇文淇含笑应道,“如今不过识的些许字,不是睁眼瞎罢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可在千茴岭那边你让我叫你兵法,我也不觉得你差什么。” “八岁上了学堂,有一日夫子让我背书我背不出,后来二哥便每日散学后给我补一个时辰的课,这才赶上了些。我一个人看书无趣,素日是不大去看的。”宇文淇笑着补了一句。又看了看他手里翻看的书,“这本倒是不错,也是二哥给的。” “我昨儿瞧见你这还有临川四梦,也是难得。”柳筠衡说着,起身将架上的那套书取了下来。 “若不然你给我唱一段?” “不唱。” “衡儿小气!”宇文淇故作生气,在他旁边坐下。 柳筠衡无法,只能低声给他唱了一段《邯郸记》里的片段。唱完见他已经倒了茶来,干脆就着宇文淇的手喝了两口。 “先时还说我不唱也没事,如今越发闹着我,却是可恨。”柳筠衡看着他故意提起先时的旧话。 宇文淇不服气,但又软声道:“可你如今不是好着么?不过还是别累着你才是。” 柳筠衡倒是不理会这些话,不过又翻看起手里的书卷。 ☆、愿为君妻 夜里,柳筠衡躺在床上,合眼细思今日宇文淇同他说的话。 “睡了么?”宇文淇看着他,低低的问了句。 “没有,不过在想些事情。”柳筠衡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他笑,“如今想想倒也难得,阿淇可去过夜琊国?” 宇文淇摇了摇头:“不曾,我对你说了呀,只去了千茴岭一处,再有就是你这回带我去的那些地方了。” “若可,我想和你去金陵看看。”柳筠衡笑道,江南一带的风景和长安不同,他倒是喜欢的紧。想着,闽越之地也是好的,倒是得了闲都可以去看看。 宇文淇在床旁坐下,看着他笑,他点了点头,又想起那年在千茴岭时柳筠衡对他说的话。他让他去各处看看,如今这样倒也好,有他陪着,去看着万里河山。 “衡儿,这般说来,我倒是庆幸了。”宇文淇含笑看着他道。 “庆幸什么?” 宇文淇闭了闭眼,又看着他道:“衡儿,我从认识你到现在,被你救了几回了?” “怎么好好问起这个?”柳筠衡有些奇怪,见宇文淇躺了下来,便往里头移了移身子。 “就是想起了,就想问问。” “我不会去记这些东西,脑子有空不如记些别的。”柳筠衡淡淡的应了句。 宇文淇笑了,柳筠衡果然是柳筠衡,一个浪迹江湖的人,哪里会去计较这些? “八岁那年,被你从树上救下,后来被你约了十年。十六岁,在千茴岭,我被人夜袭,是你救得。后来被人逼到走投无路,是你带我跳下万和谷捡回了一命。我病了那些时候,也是你一直让我喝药,救了一命。回宫去,路遇埋伏,还是你。算来,我是不是几辈子都还不清你的恩情了?” 柳筠衡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人倒是有趣,为何会把这些都记着?” “人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哪能忘了?”宇文淇反驳道。 “哈,这倒也是。涌泉相报啊,你倒是如何报答我?”柳筠衡开玩笑道。 宇文淇愣了一下,看着他坏笑:“衡儿,以身相许吧。” “啊?”柳筠衡的脸唰的红了。 宇文淇侧过身子,盯着他看。他道:“你知道为何那年我会应了你的约定么?” “十年?” “嗯。” 柳筠衡摇了摇头。 “如今想想,大概是衡儿你太美了。瞧,我如今可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宇文淇看着他笑道。 柳筠衡皱了皱眉,一脸的嫌弃:“没个正经。” “哪里没个正经了?”宇文淇真怀疑他今日是故意来气自己的。 柳筠衡没理他,但也没动,只是安安静静的躺着。 “衡儿若是不愿,我自然是不会勉强的。”宇文淇依旧是先时的态度,他也不是冲动之人。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儿,低低的声音应了四个字:“愿为君妻。” “嗯?”这话倒是让宇文淇呆住了。 “愿为君妻。”柳筠衡重复了一遍。他说着,撑起身子将宇文淇抱住。 “衡儿,你可是真的想好了。”宇文淇一脸惊异的看着他,出口的话有些颤抖,“你的话,我可从来不做玩笑听。” 柳筠衡点了点头。 “我说了,这世间独你,我抗拒不了。” “嗯。” 听他应了,宇文淇放下满心的震惊,看着他,将他抱住,轻轻的吻了上去。 一番云雨之后,宇文淇抱着浑身发软的柳筠衡,看着他笑。他轻声叫着“筠衡”二字,柳筠衡也轻声应着。 宇文淇也不敢太过折腾他,只是轻轻的吻了吻他的额头,搂着他睡去。 柳筠衡并未觉得身子有多大的不适,只是这下确实是累得慌。他看着宇文淇,唇角慢慢上扬。 同生共死啊,可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若是黑白无常到了跟前,也请让我一个人挡下。 柳筠衡看着他,终是慢慢睡下。 此生最幸之事不过是遇到一个知己,又恰好是相爱之人。宇文淇醒时见自己已经和衣躺在柳筠衡怀里,他含笑抱住了他。 “你今日无事忙么?” “无事,那日进宫之后,父皇让我准备着去千茴岭。他说上朝之事待我回来再说,如今就等着看是谁带兵了。”宇文淇说着,起身梳洗去了。 “若是又让凌云谷的人去,这回估计是天寒师兄和凌兄一起去。”柳筠衡说着,起身穿戴。 宇文淇走过来,拿起妆台上的梳子为他梳理头发。“衡儿,你这样的诱惑,我还真是难以拒绝。” “忍着。”柳筠衡说着,瞪了他一眼。 “夫人太坏了。”宇文淇说着,在他唇边轻啄了一下,“别怕,我不会为难你。” “有何可为难的?”柳筠衡看着镜中自己的头发已经被宇文淇梳理好。宇文淇自己的头发却松松垮垮的,只能摇了摇头,拿起梳子为他打理。 宇文淇道:“我一会儿需看看一些东西。对了明日我进宫去把阿沐接来。她那日还说想来看你,似要和你说什么。”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和小公主不过是先时相处过几日竟是不知有何话要说的。 他看着宇文淇已经在一旁认真的开始翻看那些东西,他想着还是出去走走。 “衡儿,你先时答应我弹瑟,你闲着,不如我去取了来?”他就是不喜欢自己看不到柳筠衡,没事也得编出个理由来。 柳筠衡摇了摇头,任他去取。 取了来,果真是上好之物。柳筠衡试了试弦,弹了起来,他弹奏的是《流觞曲水》。 “好听。” “你让我弹着,你只光顾着听,却是要我误了你的事。”柳筠衡皱了皱眉,责备道。 宇文淇笑道:“哪里了,这一卷的东西我已尽数记了。你先时说的那徐意致,看着这里头写的,倒也是麻烦的很。” “你还怕他不成?我还记得你在听琴台,人家可是怕极了你。”柳筠衡含笑应道。 宇文淇也笑,他一边看着另外的东西,一边应他:“我为何要怕他,可我也没看出他如何怕了我。” “徐意致在火璃国可不是什么受宠的主,他亲娘在他年幼时走了,现在的王后是他母后的亲妹妹。膝下也有一子,听说比他只小了五岁。这可是有趣了吧。更有趣的是,火璃国国主这几年又宠幸了另一个年轻的妃子,这妃子据说前两年也诞下一子。”柳筠衡信手又弹奏了一段。 宇文淇笑了笑,他低声应了一句:“太受宠了,不然哪能呢?” “这倒也是。不过说起来,这回过去,你后面和一同去的将军对接一下。还有,上回楚大哥给我这的一份武将名录。我看了,也安心了。”那名录上除了凌云谷的几位之外,还有好些是青门饮的人。 宇文淇看了他一眼,许久他开了口:“筠衡,那里面有你青门饮的人吧。” 柳筠衡点了点头。 “他们和凌云谷不一样,一般人倒是看不出来。”宇文淇哂笑。 “呵,那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说的,怎么,你忘了?”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的手,如今倒也伸的长。呵,我还没得什么失忆症。” “衡儿,”见柳筠衡变了脸色,宇文淇走过来,看着他讨好的叫了一声,“我如今,我,唉……我的确去查了。瞒着你们所有人,用我私下培养的一支暗卫去查了你,还有青门饮。” 柳筠衡轻轻抱住他,一时间竟也不知说什么好,他含笑对他道:“你直接问不行么?下回,直接问我。” “噗,我查你的时候,是先查了柳先生。谁知他们竟能查到青门饮,不过也折损了我两个暗卫。”宇文淇应道,“我下回还是直接问你好了,再说了,你如今是我的人,我怕什么?” “都有清君侧之说,你就不怕我?”柳筠衡故意笑道。 宇文淇看着他道:“你会害我,何必次次救我?若你要害我,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遭了。” “阿淇,你这样信我,我也真的无以为报了。”柳筠衡轻叹了口气,含笑应道,又问他,“先时一直想问,却总是忘了。我见你这屋,还有书房的字画,都是你自己所作么?” “你都以身相许了,还报什么?字画是我信手涂画的,怎么?”宇文淇有些奇怪,点了点头。 “喜欢。” “哈,这个简单,不过几笔的事情。改天吧,我今日还是要把这些东西都记下了。”他说着,又回去默念。 柳筠衡倒是没吭声,只是看着面前的瑟,发了一会儿呆。他起身走到窗下,看向外面。 微风袭来,看着粉色白色的樱花花瓣随风飘落,倒是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他低头看了看窗台上,倒是发现了一片绿色的樱花瓣。先时在落青谷见过一株开绿色樱花的,难得再见。 落青谷啊,琴啸走了之后,就真的空寂了。 “想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千字的章节,给你们的是三千,被拿掉的,你们懂。○| ̄|_ ☆、康祁盛世 “看到这个。”柳筠衡捻起一片绿色的樱花瓣递给他。 “绿樱花?王府里有几株。”宇文淇笑道,“你要知道,康亲王是永兴帝最倚重的一位亲王。传闻他和永兴帝的感情极好,这大祁也是永兴帝时迎来的又一盛世。” 柳筠衡点了点头:“是。”康祁盛世,这是大祁建都一来,第一次用国名来命名这一盛世。只是这康字,虽说百姓都知道,却也没人敢说是康亲王的封号。 “可惜生的晚了,倒也想看看呢,如今这,感觉差多了。”宇文淇笑。 “你不如自己动手。”柳筠衡低声道。 宇文淇又笑:“那你要陪我。” 柳筠衡也笑了,他点了点头,应了个好字。 第二日宇文淇梳洗好正准备进宫,屋外传来宇文沐的声音:“七哥,七哥你在吗?” 宇文淇有些惊异,不是说好了等他进去接么?也不敢细想忙起身走了出去。 “你倒是又把二哥拉了来。”宇文淇开门时见到宇文溪正站在宇文沐后面笑。 宇文沐道:“二哥恰好进宫看母妃,我就让他带我出来了。柳大哥可在?” “在里面,怎么?”宇文淇说着,忙让他们进来。宇文沐倒是没和他客气,自己走进去。 “阿淇,你过来一下。”宇文溪没打算久留,将放于袖间一个锦囊掏出来递给他。 “宫里先时发生点事,你如今提防着些。还有,子源已经定了亲事,我们弟兄几个,如今就差你了。实话说了,你的心事,二哥也猜了几分。” “二哥,怎么看?”宇文淇咬了咬唇,问道。 “有什么怎么看的,你只随心便是,别怕。我们大祁,这种事情你又不是第一人。你只安心着就是,有一点,若是父皇得知了,你别顶撞他。”宇文溪应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好。” “我听母妃提起过,那一年,可就是为了这一位,永兴帝散了后宫的。后来还是过继了兄长之子,不然朝堂闹得。”宇文溪说着,指了指院子。 宇文淇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谁,他点了点头,含笑道:“好,阿淇明白了。” “你此番过去,他可会跟你去?” “会。” “那便好。凡是还是小心些为好,你进去吧,我先告辞。”宇文溪笑了笑,与他作别。 且说方才宇文沐走到里面,不过是看着柳筠衡笑了笑,就在一旁坐下。 “先时救命之恩阿沐倒是一直未曾好好谢过,今日来了,头件大事便是要来谢恩的。”宇文沐说着正准备直起身跪拜,却听柳筠衡开了口。 “公主不必,都过去了。再者,那日之势,幸而还得。”柳筠衡不过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 宇文沐听宇文淇说过柳筠衡的事情,便笑道:“果真如七哥哥所言,柳大哥是不在意这些的。柳大哥在弹瑟么?” “方才试了试手。”柳筠衡点了点头。 正说着,宇文淇走了进来。 “七哥哥,二哥呢?” “他回贤王府去了。你们说什么呢?”宇文淇笑问道。 宇文沐摇了摇头不肯说,过了一会儿又问他:“听二哥说,七哥哥又要去火璃国那边。” “对,父皇让我过去办事。” “那,那岂不是很快就要离开长安了?”宇文沐听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宇文淇看了看她取笑道:“你这瞎担心什么?我和柳兄过去,秋枫和剪桐还在这,你要住下,就住着。” “真的?”宇文沐松了口气,这没来两日又让她回去,她还真是不想。她这次也没带服侍的人来,想着就是多待着几日。 宇文淇又补了一句:“你要是想母妃了,倒是可以让她们送你进去。” “宫里无趣,母妃大多时间都在念佛,我只是一个人在屋里看着你先时给我的那些书。”宇文沐自然是不开心了。 她起身往架子走去,一面笑道:“七哥哥,我想着在你这多待几日,多看些书。” “你这是打算住到我书房去了么?” “行么?”宇文沐笑着转身看他们。 柳筠衡见她反倒看着自己,有些惊异,便随口问了句:“可能懂文中所言?” “略懂一二,我闲事会去二哥那同嫂子作伴,嫂子会和我说。”宇文沐点了点头。 柳筠衡微微颔首:“这倒罢了,若是不懂文中所言,倒不如不看。猜错了意思,反而没意思。” “你这话说的和七哥一样,你两串通好的吧。”宇文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两,也不等他们说话,抱了一本书只说要去找剪桐。 夜里,宇文淇猛地想起白天宇文溪对他的话,他看着柳筠衡问道:“筠衡,你知道康亲王的事么?” “略有耳闻,怎么?” “你说说。” 柳筠衡笑了:“你皇家的事倒来问我,有趣,有趣。” “那都上几倍的的事情了,我哪知道这些,想来民间定是有些传闻的。”宇文淇自然不肯放过,便缠道。 柳筠衡点了点头,道:“这事的确在民间有流传,不过我知道的却不是传言的。” 他是在老头那里找东西的时候,在一本旧书上看的。那里倒是写的详细,他看过了也就记下了。 柳筠衡想了想,将那段传奇一般的风流故事说了出来。 这康亲王原不是宇文家的子弟,他是永兴帝的师兄,年岁与相仿。自幼在一起习武,后来永兴帝继位时,政局时分动荡。他在永兴帝身边一直出谋划策,深的永兴帝信任。 永兴帝赐了他皇室之姓,又封了亲王之位。正是权倾朝野之时,康亲王又主动辞去所有的职务,对永兴帝说想过几年闲散的生活。 从那以后,朝堂之上再见不到他的身影。不久之后却传出永兴帝要遣散后宫的消息,那位帝王本就少嫔妃,膝下更是无子。 众朝臣议论纷纷之时,有人走了消息,说是永兴帝一直好男风,得一绝色公子卧怀,故而散去六宫。 本是严密之事,却因着一二大事的处理方式同先时康亲王的风格太像,引得众人起疑。慢慢的,有心之人终是挖了出来。原来永兴帝自幼和康亲王在一处,日久生情,这才做出得一人散六宫的决策。 许多朝臣都觉不妥,便想着进言永兴帝。奏折还未拟好,又一道圣旨颁出,永兴帝过继兄长之子为太子。 这一招确实堵住了众臣议论之口,也将大祁带入更繁华的盛世。后人念及康亲王功绩,便言这是康祁盛世。 人这一生难逃生老病死。康亲王先永兴帝一步走了,走时永兴帝竟也没落一滴泪。听人说是躺在永兴帝怀里仙逝的,一日未过,永兴帝竟也驾崩离去。康亲王身前得的位分不过亲王,后来太子继位念及先帝与康亲王之情,便尊之为父君,以帝王葬仪送之,合葬。 这康亲王府也是自那时起空落的,住着的不过几个下人,打扫着院落。后来则成了皇帝的别院,这赐给宇文淇着实也是难得。 说来这王府,果真建的不输于皇宫,也见得永兴帝对康亲王的器重与用情至深。 “你这故事却是说的完整了些,只是前辈那里何来这些东西,我如今就是在宫里也不一定听得到。”宇文淇听完甚是奇怪。 “我也不大懂,只是你既知这朝堂之中已有我青门饮的人,自然也不算奇事。” 宇文淇大笑:“哈哈,我却是还知道一段,说是这康亲王先时三次去了洛阳行宫,又一次说是和永兴帝闹翻了脸,赌气过去散心。故而洛阳行宫里有些记载,我没去过洛阳,也竟是不大知晓。”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儿,他问过老头那书的由来,老头说是在洛阳行宫偷出来的。缓过神来,见宇文淇依旧是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便道:“等你去完火璃国回来,也该准备去洛阳一次。” “好,依你的。”宇文淇听了一段故事,满足的睡去。 柳筠衡也没再想其他,趁早歇下。 只是睡梦之中,梦到自己一个人走在康亲王府里。柳筠衡有些奇怪,隐约又听到有人说话,听那声音有些相似在争吵。 “可你若不与朕一道在宫里,难不成你让朕出宫来陪你?若这样,行,朕今儿起就在这住下了。”走过去看着,却是两个陌生的男子。 又听另一男子道:“皇上还是请回宫去罢,待在这亲王府,终究不合适。” “有何不合适的,朕不管,或者你进宫,或者朕出来。”这下说话的男子,面容倒是同宇文淇有几分的相似。不过柳筠衡看的出来,这并不是宇文淇。 “皇上,你这,你这不是让臣两难么?” “朕不管!” “罢了,我同你入宫便是,只不许让外人知。你掰个谎说是康亲王殁了也是可的。” “朕不管,反正你随朕入宫,那话朕也不会说。知道就知道,有何可畏惧的?笑话,朕从没对不起天下百姓,难不成还不能选一个相爱之人?” 柳筠衡猛地惊醒,睁开眼时,见宇文淇一脸焦急的正看着他。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21节 作者有话要说:  空了来写这对cp,噗 ☆、三临千茴 “你梦魇了么?一直都叫不醒你。”宇文淇扶起他。 柳筠衡摇了摇头:“只是个梦,不是噩梦。”他靠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把方才梦境之事说了出来。 宇文淇笑道:“合该你是我宇文家的人,不然怎会有此奇梦?” 柳筠衡红了红脸,他轻轻躺了下去。竟会梦到永兴帝和康亲王,的确有些奇。转头去看宇文淇,他半眯着眼,像似已经睡了。柳筠衡也不去叫他,只是慢慢的合眼睡去。 宇文淇听他呼吸声均匀了,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他。衡儿,你大概不知道,康亲王和永兴帝,也不容易。差一点,就做了苦命鸳鸯。 如今就算是为了我们的今后,我也会挡在你的前面。 “衡儿,你在我身旁,我很心安。”宇文淇轻声低喃了句,为他拉了拉被褥。 没过几日,两人就踏上了去千茴岭的路。不出所料,这回护送去的,是凌长赋和楚天寒。 因为是提前去的,在灵州城时,宇文淇提出要转转灵州城。柳筠衡摇了摇头,他对灵州城不大熟,而凌长赋又先一步去了千茴岭驻地。 “我带你们去吧,横竖这下空了。”楚天寒见宇文淇有些不大爽快,忙笑道。 “楚兄作陪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宇文淇自然是乐的很,他看了看柳筠衡,见他也只是含笑点了点头,越发的欢喜。 灵州城一带如今已经有了盛夏的迹象,宇文淇却是不怕热的。走着玩着,他提议去茶馆坐坐。 “你不怕热么?”宇文淇在楚天寒去问话的空档,轻声问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我从小不怕热。” “我倒是想和你一处喝两杯,想想还是算了,日后再说。”说笑间,楚天寒回来了。 楚天寒笑道:“筠衡,长赋说你喜欢灵州城的酒,方才要了一壶。子淇好像酒量不大好,就……” “喝酒这事少了我,寒兄就太不够意思了。”宇文淇打断了楚天寒的话。 楚天寒看了看柳筠衡,柳筠衡摇了摇头:“没事让他喝,省的日后滴酒不沾,如何对付。” 这话一说,倒是免了楚天寒的顾虑。三人一齐畅饮,一连喝了两大坛子的酒。 回去的路上,宇文淇异常的安静。楚天寒碰了碰柳筠衡,柳筠衡摆了摆手,示意他无妨事。 回到行馆的屋里,宇文淇一把抱住柳筠衡,他将头靠在他肩上。“衡儿,难受,头疼。” “我让你喝,可没叫你喝太多。”柳筠衡抱他回了床,又倒了杯浓茶给他灌下去。 “不行了,日后还是让你帮我挡酒吧。真难受。”宇文淇揉了揉头,只觉得身子被柳筠衡抱住,接着便是柳筠衡的手轻轻的揉着他的头。 柳筠衡看着他,笑道:“日后,你可以以茶代酒同我共饮。” “这样会不会太欺负你了?”宇文淇嬉笑着看着他。 柳筠衡噗嗤一声笑了,他道:“你欺负人的事情也不是一遭两遭了,偏这下计较起来。” “说的好像我平日一直虐待你似得。”宇文淇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柳筠衡不接他这话,只是轻轻替他揉着头。 屋子里慢慢的只剩了呼吸的声音,安静的有点过了。“衡儿,我把你给我的那些东西都看了。若是回来之后,我们是先去金陵,还是先去洛阳?” “都行,你定吧。” 宇文淇闭眼沉默了一会儿,他笑了笑:“去金陵吧,只怕这遭回去,又要引人关注着,不如去了金陵再说。他们都说娘亲妩媚温婉,若不是知道是长安人,看着像个水乡姑娘。只是他们不知道,娘亲的娘亲,就是姑苏人士。” 宇文淇静静的说着,柳筠衡就安静的听着。 第一遭去千茴岭若说有功,那么封了郡王,赐了康亲王府,也是够大的恩赐了。可第二次去,不过是过去走个过场,回来直接封了亲王还赐了封号,这就有些过了。 宇文淇有的时候在想,自己是不是第一个拿了恩赐还在不住担心的那个。 就像一个饿的快死的孩子,忽然有人给了个馍馍,第一反应却是这馍是不是有毒。 也是可笑。 “阿淇,命是自己的,可有时候命却由不得自己。” 手被柳筠衡握住,他手心里的温热一点一点的传来。宇文淇笑了,他起身,示意柳筠衡同他往外走。 “你这是要去哪?”柳筠衡一把拍住他的肩。 “你同我过来,我想起在府里答应你画的画,这下有个极好的想法。”宇文淇回头笑了笑,自己先一步走到隔壁的屋里去。 等柳筠衡走进屋时,宇文淇依旧画了大半。看着画上的模样,想是落青谷的样子。 他作画时是不理人的,任谁都不理。几笔涂抹,落下一只山中王。太过栩栩如生,仿佛看着画都能听得到虎啸。 “你不是说,随我去金陵麽。前辈的祭日在什么时候,若不然,待他祭日之后我们再一道过去。我忽然想起了琴啸,故而想作画一副。”未等画作好,宇文淇抬头看了一眼。 柳筠衡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应了个好字。那日说的话,没想到他一直记得,也真是有心了。 “这画一会儿就烧了,不然也不好带着。你若想要,我回去再画,反正不费事。”宇文淇说着,停了笔。 “有些可惜。” 这是虎守孤坟,琴啸站在一座坟前满是青草的孤坟前面,仰天而啸。 “我本想做一副《虎卧孤坟》的,只是感觉琴啸站着,会更好些。方才说起的娘亲,我没见过我娘亲,他们做的画太差劲了。想着就想起了琴啸。”宇文淇将笔放下,走到一旁洗了洗手。 柳筠衡看着那画,忽然开口道:“他在叫我,叫我回去。” “我陪你。”宇文淇忙接口道。 “走神了,说了胡话。”柳筠衡缓过神来,笑了笑。 宇文淇见那画还未干,便道:“你将它先收了去,我去找寒兄问点事。说好了,不准消失不见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走到方才宇文淇站的位置,这才隐隐见得,青山之中似藏着个人影。在画他么? “老头,你说,若他登基之后我还能否离开?我可以安于束缚,但终究不喜。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柳筠衡看这画,喃喃自语着。 “你说,哪里每个人都向康亲王那么好命,叶离说的不错,只是我也信他。可如今这样,我也没个人能给我拿个主意。像你,总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让我一个人做。” “爷爷,你说杨柳不留,何必哀求。这话怎么听着不是给我说的?” “爷爷,檀儿累了。” “你这两日好好歇着,哪也不许去。过两日去千茴岭那边,你和我一道坐马车。不准说不!”醒来,已经躺在床上。一睁眼,就听到宇文淇气呼呼的说了这番话。 “那药服用了,半年之内都会让你身子觉得不适。”柳筠衡想起云林老人说的话,是了,在王府里也有好几次这样。 “你听到我说话了么?”宇文淇见柳筠衡没理他,更是气。 柳筠衡这才看了看他,点了点头。缓了缓,他笑:“你急什么?不过是睡了。” “大夫都看不出的病,你说不过睡了?”宇文淇差点咆哮道,真是快被他急死了。 柳筠衡伸出手将他的手轻轻握住:“阿淇,我没事。是先时服用那药的缘故,前辈说了会这样的。想来是到时间病发了,过一阵就没事了。” 宇文淇听他解释,也是一阵心疼,这人,什么话都不说。他道:“你若这样说,我那时就不让你跟着来了。” “我不放心别人。”柳筠衡看了他一眼。 宇文淇知道他的意思,却没好气的应道:“手下败将。” “也是。”柳筠衡也没同他争辩,只是合了眼,转个身。 “生气了?”宇文淇见他这样,倒是有些慌了。 柳筠衡又转了过来,他无奈的看着他:“我这下虽不算病人,好歹是不舒服,能不能别闹我?等我好了,随你闹去。” 宇文淇更无奈,只能拍了拍他,他说道:“你睡着,我和你说些话,醒着听着,睡了也没事。” 他这样说着,柳筠衡哪里还会去睡,只是闭眼听着。 “我和寒兄说了,这回谈判成不成,都大有可能会带着那,那人叫徐意致对吧。带他去次长安,方才收到凌大哥的消息,说是这次火璃国的情况,就不仅仅的简单的来谈事的。” “若是一起回长安,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横竖你我若好着,至少不用他人来护。不过没关系啊,我现在还真不是只会自保了。” “宇文淇,待我好了,我让你见见什么是随云剑法。”柳筠衡没好气的应了一句。 “行啊。不过,唉,筠衡,这世上,除了你,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得我全部的信任了。” 柳筠衡含笑道:“得我出山的,你是第一人,也是唯一人。” 五日后,一行人再度到了千茴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尾卷了。哦,对了说一下,终卷不公布。 ☆、火璃太子(上) 站在驻地,往外看去,广袤无垠的大漠,黄沙铺到边际。太过炎热的天,在这里待着,却像是进了蒸笼一般。 而入夜之后,气温骤降。 柳筠衡站在自己的营帐不远处,看着外头的风景,抿着嘴一言不发。 “衡儿,入夜了,如何还站在这里?”宇文淇走过来,见他呆立着,便解了自己身上批的斗篷,批到他的身上。 柳筠衡回过神来看着他,他笑:“你手都凉了,还怕我冷?” “我啊,我一年到头都这样。怎么,你在我身边这么久,难道还不知?”宇文淇笑着,跟着他往营帐走去。 “程风的药,对你倒是没效。还是你把药倒了?”回了营帐里面,柳筠衡看着宇文淇,一脸严肃。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道:“我哪敢?”他到现在还没忘了上次直接被柳筠衡硬灌的场景。 柳筠衡只让他早些休息,明日就要去见那徐意致,还是小心些为好。 会面的地点依旧定在听琴台。这次再来,宇文淇轻松了不少。听琴台一处受外头的影响不大,这样的盛夏时节,依旧还是青山绿水。微风袭来,难得还带着几分凉意。 “这一处果真宝地。只是太过偏远了些。你说他们火璃国一直想收了千茴岭,是不是因为这听琴台?”宇文淇笑道。 凌长赋接口道:“若是因为这样,更是不能让他们得了去。这样的美景,没得被糟蹋了。” 柳筠衡站在一旁摇了摇头,他低声道:“这一处,他们就算收了也难守。” “景亲王,他这回若是随着我们回了长安,想来皇上会让太子殿下接待。”楚天寒却有些担心,这苦差事给了宇文淇,美差落给了宇文海。 宇文淇一点也不怕,他道:“那就让他接不了。” 这事他早已和柳筠衡聊过,如今看来担忧的还不止他一个。 火璃国的人稍慢了些,徐意致来时,见大祁这边还是寥寥数人,倒是有些尴尬。 谈判的文件如今才呈上来,不过是先时的要求火璃国做不到了,想着能不能减轻些。 这样的事情,宇文淇自然不能直接定夺。虽说如今已经是亲王之位,也不过是个虚名而已。若是得罪了朝臣,还不知后面会有多少的故事等着他。 “如今这般,确实是有些难办。皇上这回也没旨意,本王如今不敢擅自应了火璃的要求。不如,请太子殿下与信使一道到长安一游。”宇文淇看着那文书,似笑非笑还一副为难的样子。 徐意致心里一滞,这人,分明是下了套让他装。只是他临走时,父皇说了,定要让大祁的人主动邀他去长安才可。 “景亲王好意,本不该相据,只是如今这般,本宫有些难办。”徐意致自然不会傻到马上应了他的话。 宇文淇屈指叩乐叩桌案,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本王三日后回长安,第三日,在边界等候太子殿下。” 徐意致见他执意,自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推辞,这便应了。 正准备走时,徐意致忽然开口道:“景亲王,本宫能否单独和您身边的护卫聊几句?” 宇文淇怔了一下,他轻飘飘的扔出一句话:“太子殿下有趣,竟想着和本王的护卫闲话。” 徐意致知道这定然不是易事,可仍旧不死心,又道:“景亲王若是不放心,大可在一旁。” “太子殿下有话便说,何必这般绕弯子?”柳筠衡微微蹙眉。 “若本宫要带你走,你可愿随本宫走?”徐意致见宇文淇走开了几步,这才开了口。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应道:“你还不够资格。”他素来不喜在这样的场合直接冲撞人,只是方才徐意致对宇文淇的话已经让他有了三分厌恶,故而这下也没了耐心。 “哈哈哈哈,这话说的不错。”徐意致说完,转身离去。 柳筠衡回到宇文淇身边的时候,宇文淇并没有向他问话,只说自己累了,便靠在他肩头闭目养神。 那些话,宇文淇是听得到的。只是他不担心,柳筠衡这人除非是自己想走,不然任谁也带不走他。 最落魄的时候愿意守在自己身边的人,哪是旁人能随意带走的? “衡儿,这如今,我们会不会腊月了才去金陵?”宇文淇静静的问道。 柳筠衡将他抱入怀中,轻笑道:“就这么想过去?” “你都对我说了几回那边的风情,如何不想去了?”宇文淇有些不满,又故意套他的话。 “金陵一直都在那里,你怕什么?” 宇文淇没吭气,就又听他说:“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哈,什么都瞒不了你,不过我却是没兴趣。”宇文淇笑道,他们方才说话声音又没有刻意压低,听到也是自然。 柳筠衡嗯了一声,轻轻的扶起他。 “他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你多提防。”宇文淇下马车前低声说了句。 “那徐意致,倒还真是小瞧他了。”回到营帐里,凌长赋一脸不满。 楚天寒却是冷静,只是也是一脸的不满:“他一个得不到母家多少扶持的太子,却稳坐了太子之位这么多年。若没些个手段,哪里可能。别忘了他如今可还是有个兄弟最能和他争的。” “若是大祁不能吃下,那就只能扶持一个。”柳筠衡淡淡的开口,说着,他顿了顿,道,“扶持不了的,可以让他消失。” 凌长赋大笑道:“柳公子不愧是柳公子,这招我还真是没想。”这人果真是绝,太决绝。 “可如今火璃国最好控制的也只有他了,若不是,也是难办。”楚天寒应道。 宇文淇皱了皱眉,他摇了摇头:“不必这么麻烦,如今还不知情况,果真不必。筠衡,你先随我回去,我有话吩咐。” 宇文淇说完,自己起身往自己营帐走去。 凌长赋和楚天寒看了看柳筠衡,倒是有些担忧,便拦下他道:“不会为方才的事情吧,可这也不能怪你,都是那……” “若是为方才的事情,马车里他早说了。”柳筠衡拍了拍凌长赋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筠衡,无论最后是成是败,我不希望你为我去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宇文淇就在营帐里站着,看着柳筠衡进来,他咬了咬唇就开了口。未等柳筠衡答话,他又道:“你在我心里,是我至亲至爱之人,我不愿的。” “你想多了,不会这么糟的。”柳筠衡嘴角上扬,“阿淇,我要提醒你一句,别让任何人成为你的软肋。都不值得。” 宇文淇愣住了,一时间竟是语塞。难怪在凌云谷的时候,凌长赋会对他说,这柳筠衡从不轻易对人好,骨子里太冷,心又太狠。 “为何这样说?那这世间,你又如何能让人为你卖命?”宇文淇轻轻的应了一句话,他忽然笑了。 筠衡,你别对自己都这么狠啊。 “不一样。”柳筠衡听他那话,倒也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狠了。 可是若我成了你的软肋,阿淇,我不愿意。 这天下我可以同你一道拼下,只不愿因为我自己的缘故,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不值得。 宇文淇轻叹了口气,他目光直视柳筠衡,看着他,心里越发的无奈。临出长安的时候,二哥递来密信,太子已经准备再次对他动手了。这两年,真的是风头太胜了。 “行,我答应你还不行么?”他看着他,却被柳筠衡的目光对视道心虚。 柳筠衡没应话。许久,他向账外走了几步,回头道:“最好不会有如果,不然都是生不如死。” “这倒也是。” “还有,我忘了说,这世间,你的第一个敢来威胁我的人,也会是,最后一个。”末了,柳筠衡又补了一句。说完,掀开帘子往外走去。 闻言,宇文淇猛地想起柳筠衡刚来的时候,自己防备太重。那夜他守了自己一夜,可若是那时自己下手重一点,还不知会怎样。 说来,他身上隐藏了十年的内力,还是柳筠衡用自己的内力打开的。筠衡,你太傻了。 一个人在这帐子里待久了,倒是有些闷,走出去,倒是不见人。 “筠衡和师兄去后方巡视,一会儿便回。”凌长赋站在那里,像是专门在等他。 宇文淇点了点头,道:“如今这般,大祁应当不会和火璃再起战事吧。” “火璃至少在近五年之内无法再来寻事,所以,你还是要趁早定了大事。否则大祁危矣。”凌长赋点头道。 “我明白。” “那位子你若不喜,也等坐了再说。他能让师父应了话,想来你也不会辜负他。”凌长赋看着远处,话却说得随意。 宇文淇笑了,他忽然问道:“筠衡,因何如此难得?” ☆、火璃太子(下) “因为他是筠衡。” 没有太多的原因,只因为这人是柳筠衡,那也就无需太多的原因了。 宇文淇点了点头,是啊,只因他是柳筠衡,那么一切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柳筠衡也曾对他说过,十六岁那年若不是在宫里碰巧遇了他,他也打算在自己弱冠之时去寻他。只是会提前在千茴岭驻地相遇,倒是他没料到的事情。 他是为了一个承诺来寻他了,他却因着另一个承诺要把他留下。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 “阿淇。”柳筠衡同楚天寒巡营回来的时候见到他两在外头站着,便叫了他。 宇文淇闻声转过头来,见柳筠衡冷着脸,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打了招呼同他一道回去。柳筠衡回了营帐就直接去睡了,宇文淇不知情况,又不好离去,只能陪着。 柳筠衡的睡相极好,很安静,很平和。宇文淇曾为他画过酣眠之景,不过被他一直收着,别人自是不知。 也不过两三时辰柳筠衡就醒了过来。醒时,见宇文淇一直伏案写着什么。 “醒了?”宇文淇抬头看了他一眼。 柳筠衡不过微微颔首,许久,他道:“我今夜要出去一下,你一个人早些先睡吧。” “好,注意安全。”宇文淇说着,又埋头写着,没有半点在意的样子。 “你在写什么?”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桌案边,看着,却是他在梳理先时给他看的那些名录。 宇文淇一边盯着名录,一边应他:“我要把这些人的资料记下来。有些地方不对劲的,我会写出来。对了,我忽然想起,你们一直盯着太子不放,我却是觉得一人可疑。” “谁?” “五哥。他的母家不输于太子,而且他是最不会引人注意的那个。”宇文淇皱了皱眉,把笔放下。他把心里所想细细告诉柳筠衡。两头的风头都太盛了,中间这个默默无闻的,却是最可怕的。 想着,又想起上次宇文源到景亲王府和他说的那一篇话,剑眉凝蹙,心里不知何时添了几分恨意。只是这一节,他倒是没和柳筠衡提起。 听到最后,柳筠衡柳眉凝蹙,他道:“是我的失误,竟是没料到这一处。” “我如今不好动我的人,借你青门饮的人一用可否?”宇文淇右手支在桌案上拖着头,看着柳筠衡笑了笑。 柳筠衡指了指他腰间的玉佩,笑道:“你把这东西好好收着,我青门饮的人,随你用。” “好好好,那便多谢了。我让微烟姑娘帮我,可以吧。”宇文淇笑了笑,“其他人我也不大熟。程风兄好像平时都有事,叫不来他。” “的确,这青门饮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程风在管,我就一甩手掌柜。不过,说来你如今能使得动的,除了微烟还有娇画。” 宇文淇越发笑的得意:“你还真大方,行,就这样定了吧。” 大漠的夜晚,凉意渐增。 “衡儿,也不知你要去哪,你把披风披了。软甲穿了吧。”宇文淇嘱咐了几句。 柳筠衡笑着点了点头,催他早些睡了。 出了营地没多远,就策马离去。 “柳公子果然是了不得,竟敢一人一骑就来了。”柳筠衡到听琴台时,徐意致也来了。 听琴台此时的月色不错,只是依然太过昏暗。 柳筠衡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他走进了,才扔出了四个字。 “彼此彼此。” “柳公子放着好好的先生不做,如何就成了景亲王的护卫?若是没记错,上回我们相遇时,您就跟在他的身旁了。他那时还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殿下,不是么?”徐意致没有半点废话,直接开始问。 “他是否有权有势,和我有什么关系?”柳筠衡冷笑。 徐意致放声大笑,这人果然有趣。能屡出奇招为凌家军,不对,为大祁制住了周边的大小国,的确,了不起。 不过白日里被柳筠衡那般应话,他的确心里对他有几分敬畏。幸而这月光并不是太亮堂,到可以掩去几分。 “柳公子果然是柳公子,本宫佩服。今夜前来,不为别的,只说一事。不知本宫能否有幸和柳公子做个交易。”徐意致就是喜欢这样的人,不过他如今倒是开始好奇起宇文淇。 都说一物降一物,他到底是有何德何能让柳筠衡这样的人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 “您说。” “助我登基。”徐意致越发的干脆。 柳筠衡大笑,他道:“太子殿下太过高看柳某了吧,这样的事情,柳某拿什么和您交易?” “拿你。哈哈,开玩笑。您这样的人,再如何,也只能是朋友。若能交柳公子为友,这也算是我徐某人的幸事了。”徐意致看着他,虽说这下看不出柳筠衡的表情,也足以感受到他的冷漠。 “您助我登基,我保证火璃永远不侵犯大祁边境。若您一日需我,赴汤蹈火,万所不辞。” 柳筠衡沉默了,这话听着情真意切,可他却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柳公子不愿意?” “我可以赠你三个锦囊,你凭借着三个锦囊,可以顺利登基。我不算多大的帮你,所以我也只取你的前半句话。若你登基,不再扰大祁边境。”柳筠衡迟疑了一下,应道。 徐意致又是一番大笑,他满口答应:“好,一言为定。” 回去时,自是各回各处。不过徐意致没走几步停了下来,他朝着柳筠衡离去的方向看了看,心里不免怅然。宇文淇,皆传你七子为弃,可你得了他,哪还需要其他? 回到驻地的时候,见营帐里面透出微光,还以为宇文淇已经睡下。轻轻的掀帘走了进去,才发现并非如此。 宇文淇依旧在灯下写东西,听见声响,他抬头看了一下,又埋头写着。又马上抬头向外头看去,见到柳筠衡,他欣喜的唤道:“筠衡。” “嗯,不是说了让你早先歇了么?如何还在这写东西?” 宇文淇冲他一笑,道:“你过来。” “这个是我所知道的,你抽空看看。然后你让微烟姑娘去做。”宇文淇说着,将东西整理了,放了一份到他手上。 那是宇文源的资料,柳筠衡随手翻看了一下,已经很多了。 “衡儿,你不在,夜不成眠。”宇文淇将他抱住,故意看着他。 柳筠衡无奈,将手中的东西收好,对他道:“就你破事多。”他说着,扶他起身,又道:“你可想好了,是你自己睡,还是我点你睡穴。” “别,我自己睡。”宇文淇不傻,上一回说点睡穴,他闹了,结果直接被柳筠衡敲昏过去。 不过柳筠衡也没讨到好处,那天夜里宇文淇就醒了,硬生生的把柳筠衡弄醒,强行要了他一回。 可是这里是军营啊!宇文淇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在这里对他用强,万一真的把他惹怒了,得不偿失。 “睡吧。”柳筠衡料他又想起了上回的事情,也不为难他,只说了一句,合眼睡去。 宇文淇倒有些奇怪,平日见柳筠衡睡眠极少,如何今日说睡就睡。他推了推柳筠衡,低声道:“衡儿,我们说说话吧。” “怎么了?”柳筠衡依旧闭着眼。 “我想问问,你随寒兄去巡营,如何回来冷着一张脸?被寒兄训了?”宇文淇问道。 “没有,不过是有些心事,你放心,办好了。”柳筠衡说着,侧身睁眼看了看他,“阿淇,我想,我们两个,有些事情,不说也懂得。所以也没都对你说,有的话,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宇文淇笑了笑,应道:“没事,你说着,我听着。我又不是三岁的娃娃,不开心就闹。” “你闹得时候,我怕。”柳筠衡闭了闭眼。 正想在开口,宇文淇吻了上来。一吻罢,他把头靠在他的头旁,“衡儿,十一年前的那个小孩,已经长大了。” “他让我助他登基,交换的条件是永不侵扰大祁。”柳筠衡迟疑了一下,轻声道。 宇文淇迟疑了一下:“就这样么?若就这样,你该已经答应了吧。” “嗯,应了。”柳筠衡点了点头。 “别太为难你自己。我在你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接到消息,长安城已经部署的差不多了。”宇文淇笑着,对他说了他这边的情况。 这一路风雪,我会陪你走过。 柳筠衡嗯了一声,心里只道有趣,却又心疼不已。 “阿淇,你这些年都没怎么到朝堂议事,若是事成,常以仁慈之心待。”柳筠衡说着,抱了抱他,“我困了,先睡了。” 他说着,轻轻往宇文淇怀里靠去。 若是事成,也不知这事该如何成。宇文淇抱着他,心里倒是添了几分愁意。可是如今虽不算箭在弦上,也已经踏上了这路,哪还能回头? ☆、此去长安 第三日的卯时三刻,宇文淇一行人已经等在边界之地。 卯时四刻,徐意致一行人才到。火璃国押送的东西比宇文淇想的要多,相互打了照面,宇文淇依然回到马车里。 徐意致左右看了一圈,只不见那人,他也不便做声,回自己的马车里去了。 “衡儿。”宇文淇笑着看了看他,轻声道,“果然不出你所料,看来,如今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 “此言尚早。”柳筠衡睁开眼看了看他,伸手扶他坐下。 宇文淇也不再做声,只待外头人来问,便启程往长安去。 一路平安。 宇文淇有些奇怪的时候,柳筠衡淡淡的说一句:“三千凌家军,五百琐寒窗,若还能有事,那我和凌兄的脸不是都丢尽了。” 闻言,宇文淇哈哈大笑,他拍了拍柳筠衡的肩膀,道:“筠衡,可真有你的。何时布下的?” “来之前。”柳筠衡倒是半点不隐瞒。 宇文淇一怔,了不得,果然了不得。他笑道:“筠衡,这天下,我只服你。” “贫嘴。”柳筠衡看了看他,不满的应道。 只是下一刻,嘴就被宇文淇用嘴堵上。他将柳筠衡抱入怀中,很用力的吻了下去。 柳筠衡有些措不及防,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伸手将他推开。他低声道:“回了王府再说,别在车上作死。” “好,听你的。一会儿进宫去,你可随我下车?”宇文淇含笑看着他,“你随我去,可好?” “行。”柳筠衡点了点头,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再说方才徐意致上了自己的马车,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没见到那人么?” “没有,传言这人如闲云野鹤一般,说不准还留在大祁的驻地。”徐意致看着她轻叹了口气。 这女子名唤石蕊,是徐意致的智囊,也是他身边最神秘的女子。她看着他笑:“你这般盼着这人,怎么难不成,你对一男子动了情?” “若是他,倒也情愿,只是我如今倒对那景亲王好奇的很。从一个无权无势不受宠的殿下,来千茴岭两次之后变成了大祁的亲王。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他了。”徐意致开玩笑道。 他看着石蕊,低声补了一句:“此去长安,还需万分小心。这两位都不好对付,而且,你不觉得,我们这一路太过平安了。” “哈,无事还不好了?你倒是要看看,这次大祁来接应的,可是凌家军。”石蕊笑了笑,“您这一会儿进宫,我就不随您进去了。” 徐意致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只是让徐意致想不到的是,才下马车,他就见到了柳筠衡。见他站在宇文淇身后,两个人还在说着什么。 方才并没有看到人,难不成,他在马车里? 也是,这样的人,哪里只会是简单的护卫? 是他想的简单了。 在宇文淇的记忆中,这是他出现在群臣视野中时间最长的一次。基本上他还是不说话,只是开口,也不过点到为止。 这一举倒是让朝臣对他捉摸不透,大多数的老臣开始重新打量这个现实不过是徒有虚名的景亲王。 离开大殿,宇文淇马上去偏殿找了柳筠衡。 “筠衡。” “王爷。”柳筠衡忙跪了下去。 宇文淇快步走过去扶起他,嘴角泛起苦涩:“筠衡,这下也没事了。你随我回府吧。” “属下遵命。” 一路无话,回到王府,宇文淇一直都是闷闷不热的样子。 坐在床榻边,柳筠衡低声道:“你自己也明白的事,怎么,还需我同你说?” 宇文淇还是没应话,他皱着眉头,咬着唇。末了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桌案边。 他怎会不知,只是心里觉得越发对柳筠衡多了几分亏欠。他按了按眉心,心里越发的烦躁。 “阿淇,这景亲王府附近最近可是多了些客。”柳筠衡在他桌案的对面坐下,含笑对他道。 “若是不多才可怕。”宇文淇笑道,这若非不是上次的缘故,那里能得这般的安稳。 柳筠衡拿起墨石,一边研墨一边道:“你若是心里不舒服,我下回还是不随你进宫了。那样的地方,你再心疼也是不行的。至少,现在不行。” “你真是把我看得通透。”宇文淇摇了摇头,笑了。 徐意致看着宇文淇离开,想着柳筠衡也定是一道离去,故而也只能收了收心去应付皇帝。 明和帝看着徐意致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火璃多次挑衅大祁边境,又多次要求大祁修订先时的合约。大祁的朝臣早已是不满之色摆在面上,可如今还是得装装和气的样子。 方才谈判结束宇文淇就离开了,这下不过是继续商议两国今后的发展问题。 末了,明和帝问道:“不知太子此行是只为国事,还是打算在我大祁逗留些时日?” “世人皆言长安繁华,本宫既来了,多少想在贵国的都城转转。”徐意致不紧不慢的应道。 明和帝沉默了一会儿,便道:“既是这样,朕让……” “不知景亲王能否给本宫这个面子,却是可惜,他这下不在。”未等明和帝把话说完,徐意致便开口道。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22节 众人一听这话都不同程度的变了脸色,朝臣议论纷纷,都在低声指责徐意致一点礼数都不知。 正尴尬时,宇文溪出列笑道:“那不如让儿臣作陪,景亲王才回长安,这事情就不劳他操劳了。” “这位是?”徐意致迟疑了一下,问道。 “这位是朕大祁的贤王,不知太子还满意否?”明和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意致。 徐意致笑道:“多谢皇上,如此,有劳贤王。” “客气。” “大哥,这二哥如今也勤快了。”宇文源和宇文瀚都在宇文海这里,谈论起今日朝堂的情况,宇文源笑道。 宇文海握起拳头,青筋暴起,他道:“如今还是不得不防,你们盯紧了景王府和贤王府。小七,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大哥,你说他如今这样,后面会不会有人相助?至少你们不觉得云林十三坞的那几个,如今待他可好了。”宇文瀚冷笑道。 宇文源皱了皱眉,道:“他那年去千茴岭,竟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如今那凌长赋可是明着站出来过的。要知道我们大祁千百万的大军里面,最了不得可就是凌长赋手下带的凌家军了。” “云林十三坞的人还无需忌惮,这是朝廷专门养的,大祁开国皇帝所设,几百年来没人动的了。他宇文淇就是在得高人,也难用上云林十三坞的人。”宇文海一点也不担心云林十三坞这边的情况。 宇文瀚笑了笑,他道:“还是大哥英明,如此,我们便下去安排就是。” “去吧,明日三妹回来,你们抽个时间来一下。” “这火璃国太子也真是胆子大,到了大祁还这般。”郑筱听完宇文溪的话,看着他摇了摇头,“你这几日可得万分小心,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你这事,景亲王可知?” “应当不知。谈判结束之后,他推说身子有些不适就离开了。”宇文溪皱了皱眉,“我这下去他府上,明日怕是不得闲了。” “那你小心些。”郑筱看着他,忽而记起一事,便道,“前日得三公主的信,她明日会回宫里。” 三妹?宇文溪顿了顿,点了点头。当年三公主嫁的也是一品大臣之子,算来也是三品的官。只是朝中出了变故,宇文沁原是被皇帝留在长安,却执意要随自己的夫君离去。这一去,便去了洛阳。 宇文溪打开房门,看见立在屋外的宇文睿,笑问:“何时来的?” “给父王请安。刚到,听屋里有人说话,便没进去。”宇文睿乖乖的应道。 “你呢,这下是和你母妃一道还是和父王出去?”宇文溪看着他问道。 宇文睿应道:“那孩儿进去和母妃说一下。” 郑筱在里头听着这些话差点没笑出声,见宇文睿进来,她道:“随你父王去吧。” “孩儿遵命。” 宇文溪自有自己的打算,若是自己一个人去,这几日半点风就是雨,他才不傻。孩子来的刚好,借着倒也好些。 “父皇这是要去哪?”宇文睿好奇的掀起轿帘,看了看外面。 “你七皇叔的府邸。”宇文溪看着他笑道,“说来,你和你七皇叔倒是一直都未曾见过。” “睿儿不记得了,好像是没有的。七皇叔没来过贤王府么?”宇文睿越发的好奇,平日时常听宇文溪提起,却一直未曾见过。 “来过,你没见过罢了。他极少过来,一会儿见时,你乖些。”说话间已经到了景亲王府。 宇文睿第一次到这一处来,看着,越发的好奇。 这七皇叔,会是怎样的人? ☆、醉翁之意 “二哥?这是?睿儿?”宇文淇听到秋枫来报,忙出来相迎。 “睿儿拜见七皇叔。”宇文睿忙跪下行礼。 “快快免礼。”宇文淇忙将孩子扶起,又对着宇文溪笑道,“怪道你今日要把睿儿带了来,倒是乖觉,说吧,何事?” 宇文溪看了看宇文睿,迟疑了一下,低声问他:“你这下里屋里有人么?” “有,筠衡在里屋看东西。”宇文淇点了点头。 宇文溪看了看还在一旁的秋枫,道:“秋枫,你带他出去。”又对宇文睿道,“你随着秋枫姐姐去你七皇叔的府邸转转。” “你连睿儿都防。”宇文淇摇了摇头。 宇文溪苦笑的一下:“这孩子虽然懂事,可毕竟是个孩子。万一说漏嘴了,那就麻烦了。” 宇文淇点了点头,应道:“说吧。” “你去把柳兄请出来吧,不然我一会儿还得进去同他再说一次。”宇文溪笑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起身往里走去,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柳兄。” 柳筠衡微微颔首,开口道:“宇文兄。” “哈哈,柳兄还是如此客气。你同楚兄凌兄他们叫我子溪就好。”宇文溪哈哈大笑,说笑间三人一起坐下。 “你今日回了之后,父皇问了那火璃国的太子,他说还要在长安转转,又说让你陪同。是因为你不在,我应了这事。他如今多少是客,又不是火璃给大祁的人质。”宇文溪将宇文淇走了之后朝堂发生的事情大体和宇文淇说了一遍。 宇文淇皱了皱眉,来者不善。 宇文溪问道:“你这回和他一道回来,你两应当不至于交谈甚欢吧?”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道:“就是谈判那日谈了一下,后来就没了。若是按二哥的说法,我猜,他想找的人并不是我,而是筠衡。” 柳筠衡却笑了,他道:“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绕了一圈实际上找的人,还是你。我在凌家军里面的事情,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再者,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三年前陪你过去,见了火璃国的人。徐意致也算是心思缜密之人,打马虎眼的事情,谈判时就见得出来。” 宇文淇被柳筠衡一说,恍然大悟,他冷笑道:“果真是被他摆了一遭,幸而是二哥已经应了这差事。筠衡在边关之事,我们大祁的朝中都是鲜为人知的。可这两次陪我去和火璃谈判,都是以我护身侍卫的身份去的。” “怪道这样说,也好,既是这样,你两知道这事便好。对了,阿淇,老三明日进宫。”宇文溪点了点头,把宇文沁的事情也提了一提。 “三姐?我知道了。”宇文淇应道。 宇文溪把自己要说的说了,想着一直念着的事情,便对柳筠衡问道:“柳兄,能否借一步说话?” 柳筠衡点了点头,起身随他一起往外走去。 景王府的景色真是让人留恋,这别处的樱花都已经逐渐凋零,这一处却依旧美得很。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宇文溪转过身来面对柳筠衡,他道:“有些冒昧的让柳兄跟着出来,只是心里一直有几句话想对柳兄言说,就怕,有些冒犯。” “宇文兄但说无妨。”柳筠衡却是干脆。 宇文溪咬了咬唇,开了口:“我同阿淇的感情,和其他兄弟不大一样。若是平常百姓家,这话是无理的。只是,柳兄应当明白。” “他说过。”柳筠衡点了点头。 宇文溪见柳筠衡这样应,也放下心来。他开口道:“柳兄和阿淇的事情,我听他说了。虽说兄弟皆手足,可阿淇对我来说,比不得别的兄弟。在我心里,我如今就他这么一个兄弟,可我不介意柳兄也成为我的亲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虽不知你俩因何相爱,但如今既选择在一处,我便把阿淇交给柳兄了。他从小过的并不好,这些年也是受尽了波折。不过我相信,你们两个在一处,都会很好。” 他说着,笑了。宇文溪的目光看着,倒还真像一个兄长。 柳筠衡欠了欠身,应了这话:“如此,多谢宇文兄信任于我。” “至于阿淇,不是因为我同他是兄弟才说这话。他心实,认准了一个人,是不会有二心的。”末了宇文溪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柳筠衡含笑应道。 宇文溪也笑了,他们也在一起这么久了,也该知道了。说来方才的事情,他也见识了柳筠衡的厉害。都说一物降一物,宇文淇能让柳筠衡跟在自己身边,自然会引起这火璃国太子的注意。 又聊了几句之后,宇文溪带着宇文睿离开了景亲王府。宇文睿临走的时候见到柳筠衡,冲他笑了笑,不过有父王和皇叔在,自然也不敢吭气。 关了门,宇文淇一脸严肃的问道:“二哥同你说了什么?” “啊?”柳筠衡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平日都不问的,今儿这有点反常。 “说呀,我二哥同你说了什么?”宇文淇抓住他的胳膊,定要他把方才的话吐出来。 柳筠衡看了看他,戏谑道:“你这么紧张是做什么?难不成,你心里在怕什么?” “你说不说,不说你今晚看着办。”宇文淇有些抓狂了,这人为什么这么喜欢气他。 “让我同你在一处好好的。”柳筠衡有些无奈,这话就算说了,晚上也不见得宇文淇能放过自己。 “就这些?”宇文淇一脸的不相信,目光直直的盯着他。 柳筠衡轻叹了口气:“我说了你又不信,那你还让我说?” “好,好,好,我信,我信。衡儿说的话,我自然信的。”宇文淇一把将他抱入怀中,“衡儿,我对你,总是心里没底。怎么办,唉,越发的觉得自己没用。” “傻子一个,这么没自信,以后该如何?”柳筠衡轻声骂道。 “你太好了,我自然心里没底,别的我却是不怕,如今还真的怕你了。”宇文淇嘟哝了一句,松开柳筠衡看着他,有些闷闷不乐。 柳筠衡拉着他的手一齐坐了下来,他笑问道:“你倒是说说,为何会这样感觉?我也应了你,若是离去,定会和你说。” “就是怕你一去不复返,唉,罢了,有一日是一日。我不管了。”宇文淇越发的闷闷不乐。 “若是这样,我该和你说个事。青门饮在你登基之后,会散了。”柳筠衡低声道。 宇文淇惊得半天没说话,许久之后,见柳筠衡点了头,他问道:“为何?好好的,这是什么缘故?” “老头的遗言。朝廷有个云林十三坞便好,若是多了这么一个组织,日后若是无人能接管,终究是祸害。”柳筠衡解释道,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他也说了,若是你想留下他们,也是可以的。” 宇文淇听他解释完,冷笑一声:“这祸害也存世百年了,好端端的散了,那才是祸害。你若不想管,到时候我帮你管。你安心的做你的甩手掌柜去。” “如此,那便有劳了。”柳筠衡轻笑出声。 “你呀。”宇文淇气得直接把他按倒。 “你能不能轻点,胳膊都快给你卸了。”柳筠衡皱了皱眉,抱怨道。 宇文淇没好气的应道:“怕什么?还有我在。” “宇文淇,你给我记着你刚才说的话。下回若再说你心里没底,看你脸疼不疼。”柳筠衡架住宇文淇,那双凤眸忽然变得狠厉。 “行,我记下了。唉,我也是傻,你若会真的离我而去,随云也认错主子了。”他嬉笑着,猛地起身,还抱着柳筠衡一起。 柳筠衡心里只道不妙,这人如今武功越发的好了。果然下一瞬,他就被宇文淇扔到床榻上。 宇文淇走过来看他时,见他皱着眉,心里只道是不是又把柳筠衡哪里摔伤了。便坐在床榻边,看着他,也不敢出声。 柳筠衡皱着眉,咬着唇,方才那一下,的确是有些措不及防。好半天,他才动了动身子。 宇文淇伸过手去看他到底摔了哪里,柳筠衡本想拍开他的手,但是自己这下实在没了力气。也就任他看了。 “衡儿。”宇文淇低声唤道。 “宇文淇,你,算了,我不说了。你别闹我了,方才摔了一下,我这下是哪都难受。”柳筠衡实在是无奈,这人能不能改改他小孩的脾气。他再不改改这个破脾气,他该被气死了。 宇文淇自知理亏,倒也没理柳筠衡的话,只是轻轻为他翻了身子,为他按摩了一番。 躺下去的时候,宇文淇甚至不敢去动他,只是见柳筠衡睡着了,这才又小心的为他翻了个身。 他看着他看了快一个时辰的时候,听到柳筠衡轻声道:“你今夜是不准备睡,打算看我一夜么?” “我……”宇文淇语塞,又听柳筠衡道:“睡吧。” “哦。” ☆、以德报怨 宇文沁回宫之后,不过在皇帝太后自己母妃处请安后,就回了自己显示住的地方休息。 “公主,太子殿下设宴相邀。”岸芷走进来,手里拿着东宫递来的帖子。 宇文沁接过手看了看,摇了摇头:“不去,我回来不过只住个三五日。没必要了,再者,他们如今,并不好。” 岸芷点了点头,正准备出去,见到汀兰走了进来。她手里倒是没有东西,面上也带着笑意。 “公主不出门,小公主上门来找了。” “阿沐?快,快请进来。”宇文沁笑道,小妹来了她这多少有了借口。 宇文沐笑着走进来:“可算把三姐姐盼回来了,三姐姐回来只在自己这里待着,也不去看看我们。” “我这可是刚歇着,你就上门了。”宇文沁笑道,“谁跟你来的,怎么不进来?” “没有啊。”宇文沐摇了摇头,还特意走了几步出去看看。 “大概我眼花了,你近来可好?”宇文沁拉着宇文沐的手一道坐下。 宇文沐点了点头:“我去皇贵妃娘娘那,就好多了。前阵子在七哥哥那住了一阵。” “小七不是去千茴岭了么?你一个人待在景亲王府?”宇文沁有些奇怪。 “只他一人去,秋枫和剪桐她们都在。他那里住着比宫里自在多了。”宇文沐笑道。 宇文沁点了点头道:“这样,那倒是还好些。他又一个人过去,好歹带一个去也好些。” “七哥哥功夫那么好,怕什么?” “公主,景亲王和贤王来了。”岸芷走进来,后面人已经走了进来。 “二哥,七哥哥!”宇文沐见到宇文淇就开心的不得了,忙走过去拉着他的手。 “阿沐倒是比我们更快了。”宇文溪他们对宇文沐这样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了,如今连打趣都不必。 宇文淇轻轻牵住她的手,低声问:“何时来的?” “我也就刚到,你们就来了。” “嗯,我进宫见皇祖母,皇祖母说了,这才过来。”宇文淇解释道。 “小七今日怎么有空进宫看皇祖母?”宇文沁有些奇怪,她这几日在路上,隐约听着人说景亲王回长安,想着他这几日定是忙的很。 宇文淇点了点头,应道:“昨日刚回来,没想到三皇姐今日也回来了。” 宇文沁看了看宇文淇,默默的轻叹了口气。这脾气,大概也只能这样了。 “小沁,你如今还打算一直在洛阳么?”宇文溪看着她,想着去了这些年,心里也是不忍。 宇文沁笑道:“怎么,不好么?我从前只知长安,还想着,这辈子会不会就老死在长安城。可现在不了,我在洛阳那么,每日不必那么提心吊胆的,多好。而且洛阳二哥也去过,很美的。小七,你空了也去走走,反正你现在还没怎么上朝。” 自从那年离开了,她就再没想过回来,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偶尔会想想自己的母妃。 “就只是,走的久了,我会想母妃。”宇文沁还是不得不承认,想到母妃的时候,她会有些难受。 “三姐。”宇文沐递了一方帕子过来,“三姐姐可见过父皇了?” 宇文沁点了点头:“方才在皇祖母那见了。”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宇文溪便告辞离去。 “小七,这东西是夫君托我给你的。也不知是什么。你收着吧。”宇文淇临走之前,是宇文沁亲自送了他出来。 宇文淇点了点头,收了。他低声道:“三姐这来去,还望多加小心。” 宇文沁心里一滞,改口道:“你若不急着回,我还有几句话问你。只怕,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这便又往回走了几步,宇文淇道:“三姐请讲。” “我到如今见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是怎么欺辱你的,可你对我们,从来都是这般的尊敬。我对你如今真是又是敬又是怕。”宇文沁看着他,很认真的应道。 宇文淇却愣了一下,他笑了:“若说以德报怨,我也做不到。只是有的事情,我从来没放在心上。再者,这里毕竟是皇宫,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哪里会只停留在上一辈?可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 “三姐,人这一生不知能活多久,走多远。把太多的恩恩怨怨都变成仇恨放在心上,会把自己累死的。”宇文淇依旧是含笑应道。 在宇文沁看来,她这一辈子,有这样一个兄弟,或许,也是她的福气。 “我如今算是明白了,怪道阿沐那么喜欢同你。还有,明年你也到了弱冠之龄,可想着娶亲之事了?”宇文沁笑问道,却见宇文淇犹豫了一下。 “若有心上人,你不妨和父皇说,或者你同二哥说也是可的,早些定了,也有个人照顾你。”宇文沁有些奇怪,这有什么好犹豫了。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道:“三姐想的简单了些,这事我如今不好同你说,你日后会明白。” 宇文沁点了点头,也不去勉强他,依旧是送他出去。 “三姐姐同七哥哥说了什么体己话,半日才进来?”宇文沐还留在宇文沁这里,见她送宇文淇出去,好半天才回来,不免有些好奇。 宇文沁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好奇了一下他的亲事,如今除了他就是你了,你还小,这事不急。” “哦,七哥哥如何应你?” “他没说,只说日后会知。他这话说三分的习惯,也真是,唉。” 宇文沐笑问道:“三姐,若是两个男子,有可能相爱么?” 宇文沁心里一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会。我们大祁也是男风盛行,这事也没什么奇怪。只是,按你的说法,小七他?” 宇文沐摇了摇头:“他我不知道。只是有些好奇,先前听宫人提起过七哥哥王府的前一位王爷。我没敢去问七哥哥,今日姐姐回来了,我才问的。” “康亲王么,传言永兴帝很喜欢他。”宇文沁笑道,又想起宇文淇,不免轻叹了口气,她道,“若是小七也如他们一样,倒也不怕。” “会的,七哥哥人那么好,会好好的。”宇文沐特别肯定的应道。 宇文沁也只当她是孩子玩笑,并不放在心上。 宇文溪匆忙离去自然是为了去招待徐意致,毕竟这差事接了,还是要好好办的。 幸而昨日因着知道宇文沁要回来,提前派了人去使馆和徐意致说了情况。 “贤王若是再不来,本宫可想着让人引路道景亲王府上拜访了。”徐意致开玩笑道。 “那却是不巧了,景亲王今日也进宫去了,这下府上是没人的。”宇文溪自昨日和宇文淇柳筠衡两个问了话之后,心里自然多了几分忌惮。 徐意致冷笑了一下,面上依旧和气。府上没人?难不成这看公主还带着近身护卫去? 两个人不过带了几名随侍便从使馆走了出去。这徐意致各处走着,看着,几乎无话。 宇文溪乐的清净,只是陪着四处转着。又带他去了几个风景之地,直至黄昏,这才送徐意致回了驿馆。 “贤王,不知明日能否同本宫一道去景亲王府上?”徐意致问道。 宇文溪倒是觉得奇怪,这如何这么执着的要到宇文淇那里去?他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不知景亲王明日是否会在府上。” “无妨,去了再说。” “行。” 回王府的路上,宇文淇还在琢磨这宇文沁方才问的话。若是那时候,不仅仅是恨,是又怕又恨。 甚至有段时间,他见到人都会有些条件反射的要把自己藏起来。只是他会让自己去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慢慢的忘记。可是最终却没有一件被他真正的忘却。 不然那时候,他也不会去找柳檀。 “怎么了?”柳筠衡伏在桌案上写字,他见宇文淇回来,不过看了他一眼。只是忽然被他抱住,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宇文淇没有应话,只是将头埋在他背上。 柳筠衡能感觉宇文淇又在拼命的压抑自己,便放下笔,将他捞进怀里。 “说吧,又发生了什么事。”柳筠衡看着他,柔声问道。 宇文淇闭上眼,好半响开了口:“想起幼年之事,人有些不舒服。你让我就这样躺会。” “阿淇,逃避是没有用的。你如今已是快弱冠,若还这般逃避你打算逃到何时?”柳筠衡轻轻的将他抱住,语气里没有半分的责备。 “你,唉。”宇文淇睁眼看了看他,摇了摇头。 “说吧,今日又碰到了什么事?”柳筠衡扶他坐起,又起身去倒了杯茶给他。 “也没什么事,不过去见了皇祖母,然后她说三姐姐在宫里,我就过去了。只是临走时三姐姐突然问我,为何我从小受尽欺负,如今大了,却没对他们半点抱怨。唉,这种事让我怎么说,我小时候被他们弄得,有时候人都不愿意见。”宇文淇说着,便将事情都抱怨出来。 ☆、同类之人 “为何一定要以德报怨,你又不是圣人,何必这般为难自己?我唱劝你,做自己就是了。”柳筠衡笑道,这人,终究是心里还未看得透。 宇文淇看着他道:“我也真是,你说我,同你在一处这么久了,倒是半点没学会。” “噗,学我做什么?你这话要是被凌兄听了,小心他和你急。”柳筠衡伸手揉了揉宇文淇的头,又宽慰了几句。 “凌大哥怎么了?” 柳筠衡看了看他,想起旧年的事情,笑了:“你也知道。我与凌兄同庚,他也是年幼时被老头捡去的。不过他被送到凌云谷去了,我被老头留下。老头这边就我一个,老头管我的时候,极为严苛,不管我的时候,却又任我胡闹。” “凌云谷那边,云林老人管得并不多,凌兄小时候喜欢偷懒,故而比他的师兄都差了很多。那些兄长又极为疼他,也并不在意。直到他带我去了凌云谷,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很多都不会,这才开始勤奋的。” “发生了什么?”宇文淇问道。 “哈哈,他带我去的时候,恰逢凌云谷每年的比试。那些师兄见我,便想试试我,结果和我过招的都输了。”柳筠衡想起那年和他们比试,也是乐的很。先时还让着他,后面发现发狠了都没用。这一壮举让云林老人后来对他爱若珍宝。 宇文淇笑道:“瞧把你得意的,宇文淇笑道:“瞧把你得意的,难不成,你连惊鸿大哥也赢了?” “赢了。不过最后被老头训了一顿?”柳筠衡扁了扁嘴。 宇文淇笑了,他道:“前辈怕云林前辈把你抢了去。” “知道就好,说出来做什么?”柳筠衡瞪了他一眼。 这一语惹得宇文淇又笑了,他将杯盏放到一边,拿起柳筠衡方才写的东西,翻看了几页,不由得叹道:“筠衡,这字真好,果真见字如人。你这本是在抄《诗经》麽?给我吧。” “那你也得等我抄完再说,先时不是给了你一本心法麽?你就没认出来那是我的字?”柳筠衡说着,从他手里把书册拿了过来。 宇文淇起身走到他对面,又坐下为他研墨。他笑:“怎会不知?在千茴岭我几乎日日看你的字。” 柳筠衡提笔又写了几句,宇文淇看着,时不时的也会问问他那句子的意思。每每他问时,柳筠衡便会停下笔来,极为仔细为他讲解。 “你先时不是上过学堂么?”柳筠衡有些奇怪。 “上过啊,但是夫子说的我都不一定能明白,我又不能总问二哥吧。如今你在,我不懂的问你便是。”宇文淇这话应得实在。 柳筠衡想起先时在千茴岭的时候,宇文淇确实是学的认真。他点了点头,对他道:“可以。只是我会的也不多,也只能尽力。” “你总说自己会的不多,可在我看来,你会的够多了。”宇文淇嬉笑道。说着,又看着柳筠衡继续誊抄。 次日,依旧是柳筠衡坐着抄了几页的字。宇文淇在一旁看着。 宇文淇忽然说道:“衡儿,你陪我在府里走走。”说着,拉着柳筠衡起身。 “同你一处走着,我会比较心安。”在后花园走了一会儿,宇文淇笑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扔了一句:“贫嘴。” “哪里贫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宇文淇分辩道。 “王爷,楚王爷来了。”走到石桥处,过来一个丫鬟,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宇文淇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下去吧。”他说着,一手却拽住柳筠衡的手。“你要去哪?” 那丫鬟见状,匆忙离去。 柳筠衡无话,他不想这么突然的见他的家人,自然是想离去。 “怎么,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了么?”宇文淇走进了两步。 柳筠衡无法抽回自己的手,只能看着他,依旧是不说话。 宇文淇越性将他抱入怀中,他附在他耳畔轻声道:“怎么?不是说好了不为难么?怕什么?这些人,他们一个个,你终要陪我去见的不是麽?” “好。”柳筠衡只得应了。等宇文淇松开他,才发现宇文源已经站在前面三步不到的地方。 宇文淇倒是坦然,看着宇文源道:“五哥,你怎么来了?” 宇文源没有应答,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柳筠衡,那双眼似要喷火一般。只是柳筠衡却是更为坦然,面若霜雪,一动不动。 “五哥这是怎么了?哦,我倒是忘了你们是第一次相见。五哥,这是柳兄。筠衡,这是我五皇兄。”宇文淇面上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楚王殿下。”柳筠衡只是嘴里叫了一句,并未跪下行礼。 “是因为他么?”宇文源转头看向宇文淇。 宇文淇看着宇文源,面上依旧似笑非笑。他知道宇文源在问之前的事还有昨日在父皇那里提起的事情,他应道:“有何不可?”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小七啊小七,我还真以为你和我不是同类人。呵。”宇文源看着他冷笑道。 宇文淇倒是淡然,他应道:“怎么,难不成五皇兄只许州官放火?再者,我倒真未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你……宇文淇,你别真以为自己是个亲王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以为父皇真的会任由你这般么?”宇文源恨声道。 宇文淇应道:“五哥何必生气,不如好好的家去。何必在我这里置气?”他说着,转身看了看柳筠衡,向他使了个眼色。又拉着柳筠衡的手往丛林深处慢慢走去。 宇文源整个人气得发抖,看着宇文淇拉着柳筠衡慢慢的远去,竟是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我喜欢了你整整十九年,可你却对我说我们只是兄弟。我们只是兄弟,也只能是兄弟。小七,你果然决绝。 你是有多恨我,多恨我们这些兄弟? 很久,宇文淇和柳筠衡都没有从里面走出来。宇文源缓了缓神,慢慢的离开了景亲王府。 “衡儿,你别生气。五哥一直是这样,只是没想到他今日反应会这么激烈。唉,这大早的。”宇文淇咬了咬唇,倒是感觉对不起柳筠衡。 柳筠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他笑道:“没事,有些事情,迟早要面对。有些人,迟早要见。只是他方才已经冲动,你倒还去气他。是要我说你淘气么?” “噗,不应他几句,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衡儿不生气,我就放心了。对了,他方才说的那话。他成亲之前,来找过我,就是那次你去找楚大哥问事情的时候。实在是可笑,他说他想和我在一处。虽不知他如何会这样想,只是我和他终究是兄弟。再者,我从来对他没有半分那样的想法。”宇文淇解释道,想起那次的事情,便对柳筠衡说了。 柳筠衡却是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问他:“何时的事情,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宇文淇摇了摇头,对他道:“主要是,昨日父皇也问了这事。但是我没应,只说不急。如今看来,要早些说了。” “好,你多小心些。若是为难,你就按他们安排吧。”柳筠衡轻叹了口气。 “有什么好为难的,你的都见了,我又哪里更金贵了不成?对了,明日我要进宫去取样东西。先时搬到这王府,皇祖母不让我把东西都搬出来,说是我不会回去看她。”宇文淇说着,咬了咬唇,又道,“我总想着回去拿出来,又总不记得。”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柳筠衡倒是有些奇怪。 宇文淇笑道:“也是先时央你抄写的,还有就是你送我的那个印章。”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笑道:“那印章你还留着啊?” “你送的,我自然留着。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用,放在身上又怕丢了。上次被我带进去,就忘了带出来了。” “那你小心些,只怕皇上明日定是要拿你问话的。”柳筠衡说着,同他一道往外走去。 走到石桥处,宇文源已经不再,却见秋枫在那候着。 “王爷,贤王和火璃国太子登门拜访。” “这,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自己过去,我回屋等你。”柳筠衡含笑道。今日还真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来。 宇文淇颇为不乐意,可也无奈,只得点了头自己往外走去。 “公子为何不去?”秋枫有些奇怪,柳筠衡在景王府虽说是保密的,但知道的也不是没有。不过知道的,都只是他是宇文淇的近身护卫。 “一来是没有我去的理,二来,我也不想见外人。对了,秋枫,你找个时间,让人去洛阳行宫一趟。”柳筠衡对她道。 秋枫点了点头,也不问去做什么。 说着,柳筠衡自是回屋里继续抄写东西去了。 ☆、如何成全 宇文淇走到正堂时,见到宇文溪和徐意致两人,随行带的那些侍卫只有两三个在堂屋里。 “见过景亲王。” “免礼。” “太子今日如何想着到本王这来?”宇文淇笑着问道,他能料到徐意致会来找他,只是还没听说他去找了太子,所以一直也不急。没想到倒是先来找他了。 徐意致笑了笑,他道:“景亲王是大祁如今唯一的亲王,本宫先来拜访,也是理所应当的。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是为了将父皇嘱咐的一件东西赠给亲王。” 他拍了拍手,便有两个侍卫捧着东西进来。一个侍卫捧着砚台大小的盒子,另一人便捧着一个四方盒。 徐意致站了起来,将两件东西打开。方盒里放着的是一件精致的和田白玉玉雕,长盒里面放着的,是一张牛皮纸。 “这件东西,是我赠给景亲王的。”徐意致指着那牛皮纸对宇文淇道。 宇文淇顿了顿,看了一眼宇文溪,见兄长点了头,这才应道:“如此,便多谢太子殿下。” “景亲王无需客气,不过一点心意罢了。” 宇文溪笑道:“太子殿下这可真是出手阔绰。” “贤王爷说笑了,只是一会儿,还得劳烦贤王爷引路到东宫一趟。”徐意致拱了拱手笑道。 宇文溪点了点头:“哈哈,好说。指不定我们大祁的太子已经设好了宴等您呢。” “如此,多谢。只是我这下还有一事需问问景亲王。”徐意致说着,又坐了下来。 “太子请讲。” 徐意致看了看宇文溪,又看了看宇文淇,这才开了口:“本宫来,是想着来问一私事。那日景亲王的近身护卫答应本宫一事,只是如今再不见他人。原是想着今日到王爷府上,见他时问他一问,不料竟是不见人。” “这话说的奇了,你不见他如何还来向本王讨人?却也不巧,本王如今竟也不知他人在何处。”宇文淇笑道。他自然不会轻易说出柳筠衡的下落,偏生他昨夜也说要离开几日。 徐意致听了这话只当他在糊弄自己,却是又有几分真。毕竟那些年在千茴岭一带,派去的探子也常说这人不在。 “如此,却也是本宫冒犯了。”徐意致变了变脸色歉声道。 宇文溪猜了几分,只是这下也不吭声。想来说的这人就是柳筠衡,只是奇了,前两日还见,如何就不在府里? “无妨,若是本王见了,自会帮太子问问这话。”宇文淇似笑非笑的应了这话,倒是让徐意致出乎意料。 许久,他道:“那便多谢景亲王,时候不早了,也该告辞。” 待两人走远了,宇文淇这才回屋去。 “你那东西再不给他,我是真担心他准备把我这景亲王府翻一遍。”躺在柳筠衡身侧,宇文淇笑道。 柳筠衡却不以为然,应道:“急什么,他如今人还在大祁,给了他,也不一定能用。再说了,他若是敢把景亲王府翻个底朝天,我便可以把他火璃翻个底朝天。” “哈哈,筠衡,没看出来嘛,你如今能耐越发的大了。不过你说你明日要走,会去多久?”宇文淇看着他含笑问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盼着不大有事。最近雪阁,秋意轩,接连有人来寻事。青门饮所在之处,也有人寻来了。你别太担心,再糟糕不会有那年那么糟的。” 他依稀记得那年的情景,各大门派前来围剿。那时的青门饮不在现在所在的地方,也是那一次的浴火重生,让青门饮有了引魂饮血青门饮之说。 “那你自己小心,事情处理好,早些回来。” 柳筠衡笑道:“好,我为你抄的《诗经》还未抄好,自然是要早些回来的。你空了多看些书,不懂的,回来我为你说。” “嗯。等你回来,我为你画画。”宇文淇冲他一笑。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23节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回准备画什么?”柳筠衡想着在灵州城他画的那幅琴啸。 宇文淇却故意卖关子:“你回来再说,如今说了,倒让你牵念着。” 柳筠衡笑了笑,应了个好字。 “衡儿,我明日要进宫。虽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可毕竟我还信虎毒不食子。最糟,就是你进宫来看我了。进得去么?”宇文淇一边为柳筠衡束发一边问道。 柳筠衡笑道:“你放心,我又不会丢下你不管。” “那就好。嘿嘿。夫人一定记得早些回来。”送柳筠衡走的时候,宇文淇调笑道。 柳筠衡皱了皱眉,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再贫嘴。” “这折子,你自己看。景亲王果然出息了,说,那人是谁?”明和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每次都能有人递上这样的折子来。 宇文淇把明和帝拍在桌案上的奏折取了过来,不出所料,参的正是他和柳筠衡之事。 “实不瞒父皇,确有此事。只是这奏折所言,倒也不都是真话。”宇文淇心里坦然,他跪在明和帝面前,把话挑明了。 “是儿臣逼他的。他原本只是在凌将军麾下做一名幕僚,那夜儿臣营帐被火璃人夜袭,是他救了儿臣。在之后,是儿臣让他跟随在儿臣身边的。”他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却是对着明和帝的眼睛说出来的。 明和帝心里一震,这夜袭之事他也听说过。凌长赋禀告时只说是凌家军中的一人,也没明说。 又听宇文淇道:“他原是不愿随儿臣到王府的,是儿臣再三言说。再者那年王府三天两头有刺客,儿臣让凌将军出面,他这才应了。父皇若要怪,责罚儿臣一人便是。倒是不必去寻他。” “小七,你让朕如今该如何说你?你堂堂一个亲王,如何会喜欢一个男子?”明和帝叹了口气,也不说责罚。他见宇文淇面上一脸坚定与决绝,心里暗道只怕是难改他心意。 “有何不可?”宇文淇脱口而出,却发现自己有些冒撞,便道,“儿臣如今与他也是两情相悦,还望父皇成全。” “两情相悦?成全?呵,景亲王,你若只是玩玩,朕还可饶恕。你这话,你自己说说,让朕如何成全。”明和帝怒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排行第七的儿子,如今态度会如此强硬。 宇文淇看着他,咬了咬唇。许久,他摇了摇头道:“儿臣做不到,情字一字,儿臣还真玩不起。儿臣,求父皇成全。”他说着,叩了三个头。 “你去见见你皇祖母,然后自己去锦瑟殿闭门思过,何时想通了,何时到朕这来。”明和帝不想在同他做太多的分辩,便下了禁足令。 宇文淇也不再分辩,他看着明和帝。许久,又叩了三个头,这才起身离去。 “小七?今日如何得空进宫来?”皇太后见了宇文淇,心里满满的欢喜。 “给皇祖母请安。孙儿今日进来取件东西。”宇文淇笑道。 太后点了点头,又问:“又是来去匆匆么?” “不了,横竖无事,孙儿也不想去见那火璃国太子,孙儿想回来住几日。”宇文淇在皇太后身旁坐下,笑着应道。 皇太后听了越发的欢喜,她道:“好好好,回来了,空了多来哀家这陪哀家说说话。” “孙儿遵命。” 太后道:“若是哀家没记错,小七你喜欢看戏吧。明日陪哀家去醉霞楼罢,总是哀家一人去,没多大意思。” “皇祖母还是那么喜欢看戏,既是皇祖母相邀,孙儿怎好拒绝呢。”宇文淇笑道,这样也好,至少不必真的被软禁在锦瑟殿。 “哀家年轻时难得看戏,偶尔也不过是陪着那些贵人看。后来慢慢的有时间看了,多看了几出,又嫌弃那些戏子唱的不大好。哀家记得,云妃当年是喜欢看戏的,她刚进宫时,也常陪着哀家去醉霞楼看戏。”太后见到宇文淇,就想起了云妃,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宇文淇听到太后提起自己的母妃,心里一怔,这宫里已经不大有人提起云妃了。只是也不好表露,因笑问道:“母妃也喜欢看戏么?” “对啊,后来云妃去了,就没什么人陪着哀家去看了。梨园弟子的曲子不错,只是身段好的没几个。”太后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会儿。 宇文淇迟疑了一下,对太后道:“皇祖母节哀罢,母妃已经故去多年了。” “唉,十九年了。这时间过得真够快的。”太后叹了口气,仿佛那机敏聪慧的女子还在眼前,一晃眼,却烟消云散了。 “皇祖母这些年还惦念着母妃,只是这样,母妃会不安的。皇祖母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宇文淇忍痛劝道。 太后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小七,你见过云儿的画么?” “先时在皇祖母这见了。”宇文淇点了点头,只是他实在是不喜欢那画,一点也不好看。他笑道,“皇祖母不如同孙儿说说母妃的样貌,孙儿空了画一幅来。” 太后点了点头,闭眼回忆了一会儿,把印象中云妃的容貌一一描述了下来。 ☆、狡兔三窟 青门饮旧所之处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柳筠衡和程风一起站在不远处看着。 “幸而你那时果断,舍了这一处。”程风看着这也不知被烧了几次的地方,摇了摇头。 “狡兔三窟还不一定能高枕无忧,若是在这留着,难道你打算守株待兔还是打算在一株树上吊死?”柳筠衡冷冷的应道。 程风依旧在笑:“这三天不到灭了十个门派,哪里就一株树上吊死了?” 青门饮这一遭倒还真是让江湖人士越发的惶惶不安,先时几次也不见得这么狠过。 “如今还有人来挑衅?”柳筠衡柳眉一挑,手按在随云剑上。昨夜到的时候,就听微烟说已经没多大事了。 “这青门饮如今都成了黄泉引渡人了,如何还敢来挑衅?”程风笑道,“唉,你说,这些人,明知道后果,为何还要做?”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们这些日子多多注意些,我就不掺和了。”柳筠衡看了看远处,转身就走。 程风追了上来,问道:“这就回了?你这如今,算是安家了么?” “若是,如何?”柳筠衡停了步子,看着他问道。 程风看着他一脸的迷茫,愣住了。顿了顿,他道:“淇公子是个好人,若是两情相悦,挺好的。”那人眼中只有一个你,若是你两真的在一处,想来,连前辈都是放心的吧。 “难得,竟然能得你的褒奖。”柳筠衡面上淡淡,心里倒是莫名的舒畅。 程风有些不服气:“听你说的,像是我这人平日吝啬的紧。我同他接触了几次,说这话一点也不为过。再者,你和他在一处时,他那眼里只有你,你看不出来?” “没注意。”柳筠衡摇了摇头,印象中,他见到宇文淇的目光大多都是那样的。 这下轮到程风无奈了,这人哪都好,用兵摆阵都是一绝,唯独在感情之上,笨的够可以。他拍了拍柳筠衡,低声道:“多好歹,打了这一场再回。” “行吧,让我看看你小子这风里来雨里去的可有长进了。”柳筠衡按了按随云剑笑道。 “又取笑我,你这人越发毒舌了。”程风说着,挥剑往左砍到了一个。 “这话也是你告诉我的,怎么,害臊了?”柳筠衡自然也没停下,拔出随云剑向围攻的人挥剑而去。 “老大说的不错,果然多来几遭就能逮着人。”一个包着头巾的青衣大汉笑道。 可还未来得及说第二句,他的头就被劈成了两半。 “烦死了。”柳筠衡皱了皱眉。来不及甩去剑上的血,柳筠衡又挥剑向一旁。 来的人不算多,这下被直接当头劈了一个,后面的人吓得变了脸色。手脚快的,麻利的逃走。手脚慢的,基本是被程风杀过来解决了。 “这又是哪个门派的?”柳筠衡接过程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随云剑上的血。 程风看了看,皱了皱眉:“青龙教的。你平时不是都不关心这档子事么?” “随口一问。青龙教,这个我倒是还记得。”柳筠衡淡淡笑了笑。 程风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想起那年从弈虚门离开时,柳筠衡接了那高宏志的青龙十四杖的事情。后来听说高宏志回去之后不久就一命呜呼了,这如今过了十多年,来复仇的?不过,怎么都更像来和其他门派一起分一杯羹的。 “都所谓君子复仇十年不晚,可我也没觉得他是个君子。”柳筠衡冷笑一声,抬步就走。 “柳公子,您可是这江湖上第一个接下他们青龙教的青龙十四杖的。那高宏志就算不是反噬而死也会给你气死吧?”程风调侃道。 “那么邪门的武功,要么别用,要么别练。”柳筠衡没好气的应他一句。 程风想了想,点了头。也是,那时候柳筠衡不过是十六七的年岁,一个小娃娃都不放过,想想也是活该。 “走,陪我去见见听秋。” “你不去找淇公子了?” 柳筠衡笑道:“他这会子要么在王府,要么就是被软禁在宫里。没多大事。” “也好,找了听秋,我们喝上两壶。” 柳筠衡摇了摇头,道:“不了,要喝你同听秋喝去,我就算了。今日还是要回的。” “这么急,你这如今就是回王府,也不过是两日的功夫。不是说他没事么,况且还有秋枫剪桐在他那边。没事的,走,去喝一壶。”程风见他有些愁眉不展,还是劝了几句。 柳筠衡见他这般,对他道:“罢了,陪兄弟去喝吧。” 落蕊山庄里,听秋早就布下了一桌小菜,等着他两到来。 “这么说来,公子如今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淇公子了?”听秋喝他们一道喝了几杯,听柳筠衡谈了青门饮日后的打算,也只是笑着问了句。 “我如今也只是暂时这样想,再多的,也就不知了。”柳筠衡咬了咬唇,又灌了一杯酒。 听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遵从自己的心意就是,别怕,横竖你这甩手掌柜也做了这么多年。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大不了回来,一辈子不去见他。” 柳筠衡摇了摇头,没忍住笑了:“你放心好了,没那么严重。” “切,我最信不过的就是官场的人,偏他还是皇家的人。反正兄弟我话放着了,出了事,青门饮就在你身后。”听秋笑着应道。 程风没好气的应道:“我这还天天和他们打交道,你这话我可不爱听。” “你两,这都斗了多少年了?”柳筠衡看了他两一眼,自己默默地灌了几杯。 “你看你,我这好不容易把公子带了回来,他这要是回去了,还不知多早晚再回来。到时候又在我这念叨着,那我可以不管了。”程风坏笑道。 三人一道吃喝着,柳筠衡硬生生的被留到了第二日。 回到景王府的时候,柳筠衡心料人不在,只是没想到还真的不在。 “王爷自那日去了宫里,就没再回来过。”秋枫见柳筠衡回来,便上前解释道。 柳筠衡点了点头,也没应话,独自回屋里去。 秋枫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感觉怪怪的。 想着这下时辰还早,柳筠衡便又出来问了秋枫贤王府的路,匆匆离去。为今之计,也只能问过宇文溪之后再做打算。 “柳兄?”宇文溪颇为惊讶,今日那徐意致说要在驿馆里歇着,故而他也闲适在家。 柳筠衡点了点头,开口便问:“阿淇如今在哪?” “在锦瑟殿吧,他被父皇软禁了。不过也还好,皇祖母隔三差五的让他陪着去醉霞楼听戏。”宇文溪笑着摇了摇头。 柳筠衡不过微微颔首,既是他兄长说了没事,应当是安然无恙的。顿了顿,又说:“我要去见他,可得?” “你是要今日就去,还是明日随我进去?”宇文溪问道。 “今日。”柳筠衡没有丝毫的犹豫。 “若是今日去,我给你一张地图,你照着去就是。还有,阿淇不是把他的玉佩给你了么?若是避不开时,你可用那个。我这也给你一块,想着现在这样的情形,可能我的比他的好用,哈哈。” 宇文溪笑着,去取了一块腰牌递给柳筠衡。 柳筠衡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入夜,宇文淇一个人躺在锦瑟殿的床榻上,拿了一本书看了半日,越发觉得无聊。 他这待在宫里都快半个月了,但是又不能出去。这般被软禁的,和当年在洛云殿的生活有的一拼。不过幸而皇太后念着,三天两头让他跟着去醉霞楼,倒也好受些。 忽然有风刮过,宇文淇看了看被风吹开的窗,外头黑漆漆的。他懒怠着,也不起来去关。 回过神来,却见床边多了一人。一身墨色的衣袍,若是在外头倒是恰好融为一体了,但在屋内,虽然屋里并不是很亮堂,却依旧显得有些扎眼。 宇文淇定睛一看,竟是柳筠衡。他这还是第一次见柳筠衡穿墨色的衣服,一时间还真有点想不到。 “你来了,你怎么来了?”宇文淇总算反应过来,这还真不是在做梦。 “来看看你。”耳边,是他的柔言温语。 宇文淇猛地坐起来,头撞到了他的手上。他一把将柳筠衡胳膊抓住,欣喜的唤道:“衡儿。” “是我,怎么了?”柳筠衡坐在他的床榻边看着他笑。 “你还真的来看我了,怎么进来的?”宇文淇的难掩心里的震惊,只是看着他,一阵一阵的感动漫延着。 柳筠衡笑道:“宫里这守备还不如我青门饮,我如何进不来?尤其是你这锦瑟殿,竟连个人影也无。” “我搬走之后,这里留下的不过是些打扫的宫人。不过就是之前在的时候,也没什么人。我嫌人多太吵。” “这样。”柳筠衡点了点头。 ☆、十一年前 宇文淇一直盯着他看,他这一去都快半个月了。若是在王府,多少还好些,可自己又被软禁在锦瑟殿里。他笑了,道:“素日只见你穿那些素淡的衣服,没想着你着这身也是好的。” “你的衣柜里,都是这颜色的衣服。倒省了我去向柳兄要。”柳筠衡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跟着宇文淇身边,尤其是住进王府之后,吃穿用度自然是都和宇文淇一样。也是一次换衣服的时候,宇文淇笑道,说是幸而他来了,不然那些颜色素淡的衣服可都要浪费了。 “这样的颜色,会更不让人注意吧。”宇文淇嬉笑道,又问,“你如今,青门饮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么?大家可都好?” “都处理好了,都好。你啊,自己都没了自由了,如何还念着我的事?”柳筠衡看着他消瘦的脸,心里一阵心疼,又怕宇文淇担心,他笑着问道。 宇文淇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是没了点自由。这段时间陪陪皇祖母,也挺好的。我听说江湖这段时间好多门派灭门了,可是你们青门饮所为?” “你这消息倒还灵通,微烟嫌烦,下了死令。”柳筠衡应道,一面起身将窗子关好。 “剪桐说的,你在王府应当没见她罢。她先时得了皇祖母的令牌,所以来去无阻。我被软禁的第二天她就进来了。”宇文淇应道。 “按你如今的形势,皇上是不同意的吧。”柳筠衡一边问着,一边扶他起身。 宇文淇冷笑:“从小到大都不管我死活,如今倒好,说软禁就软禁。我不管,反正我心意已决。就算……” “嗯?” “没什么。”宇文淇把头扭向一边,就算你哪天离了我,我也不会屈服。 柳筠衡摇了摇头:“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明日子溪会进宫,我会同他一道去太后那边。” “去做什么?”宇文淇追问道。 柳筠衡揉了揉他的头,笑道:“去办一件事。好了,你放心罢,不会出事的。” “罢了,你要说你自己会说。”宇文淇说着,抱住柳筠衡,吻了上去。 柳筠衡一怔,轻轻将他推开:“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 “怕什么?”宇文淇满不在乎,他说着,一手伸手向柳筠衡的腰间。 柳筠衡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松开了。 “愿乎?”宇文淇看着他,他也迟疑了。 柳筠衡点了头,将他抱住。 【哦,少儿不宜】 “衡儿,我问你一事。”宇文淇抱着柳筠衡,轻声问道。 “你说。”柳筠衡还在调整自己的气息,这一晚上被他折腾的,真是后悔今夜进宫来看他。 宇文淇轻轻的用指背刮着柳筠衡的背脊,待柳筠衡好些了,才问道:“若是当年在万和谷上,我说不跳,你会如何?” 柳筠衡闭眼回忆了一下,“你怕不怕?不怕就一起跳。”“我听你的。”“抱住我,跳。” “若你说不跳啊,那就直接把你敲晕了带下来。”柳筠衡睁眼看着他。 “这么狠。”宇文淇看着他脱口而出,“夫人忒坏了。” “不过你跳了呀,我倒是想问问,你当初怎么就不怕了?就没想着和我一起葬身在万和谷下?”柳筠衡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问道。 宇文淇也回忆了一会儿那时候的情景,最后他道:“生则同生,死则同死。你都不怕,我为什么不敢?”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道:“果然有胆量。好。” “我明日,想同你一道去皇祖母那里。可好?”宇文淇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筠衡唇角上扬,笑了:“不好。我去是有事要办,你同去是做什么?” “好,那你小心些。皇祖母可没那么好对付,我想着这几天待在宫里,她都知道缘故了。”宇文淇笑道。 “嗯。” 天才微亮,柳筠衡便起身离去。 宇文淇目送他离去,那还有睡意,只能是翻来覆去的耗着时间。 “柳兄的功夫果然了得,竟是悄无声息的。”宇文溪见他来,不由得赞叹。 柳筠衡浅笑了一下:“过奖。” “这如今,我也只能带你去见皇祖母,出宫之事,还望柳兄自己安排则个。”宇文溪点了点头道。 柳筠衡含笑应道:“无妨,你带我去见太后已是帮了大忙了。” 永庆宫里,太后见到宇文溪来,也是满脸堆笑。只是见到柳筠衡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屏退了众人之后,又笑:“你来啦。” 这一语仿佛是长辈的问候,让柳筠衡都又些措不及防。他又跪了下去,叩了个头:“拜见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了这些虚礼,坐吧。哀家只当你忘了,竟是有十一年了吧。”太后看着他笑道。 “是,十一年了。”柳筠衡在太后所指的位置坐下,点了点头。 “皇祖母,皇祖母既然同柳公子有话说,溪儿打算先去看看七弟,一会儿同他一道过来。”宇文溪想着自己也不好待着,便出声请辞。 太后点了点头,对他道:“去吧,一会儿记得把小七带了来。” 待宇文溪离去,正殿只剩了太后和柳筠衡时,太后看着他,又点了点头:“那一年,哀家真要好好谢你。一谢你愿为哀家唱那一出《贵妃醉酒》,二谢你出手救了小七。” “草民笨拙,竟还想着在太后面前隐瞒。”柳筠衡垂了头,他有些不明白太后当初怎么知道的。 “你有你的不得已,哀家又怎会怪你?”太后摇了摇头,“柳檀,你把小七带走吧,多少,带他离开长安一阵时间。哀家会下懿旨,你们放心离开。”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加之昨夜宇文淇对他所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太后此话何解?” “他们都当哀家这老妇世事不问,哀家心里明白。你带他去吧,哀家也只有这么一个小七,只求他一生平安便好。”皇太后看着他,仿佛又看到那年在这里为她唱过那出《贵妃醉酒》的少年。那戏里的杨贵妃,虽是身量有些不够,那气质,身段,却是无人可及的。 “柳檀谢太后成全。”柳筠衡说着,又跪了下去三叩首。 “一会儿老二是不会过来了,哀家帮你和小七说说。他的事,想来他和你说过。性子是不大好,只是人不坏。你也不用顾忌,该说还是得说他。”柳筠衡听着太后的话,他甚至有一种错觉,是自己的祖母在和自己叙家常。 皇太后同柳筠衡说了很多,末了,柳筠衡问了一句:“太后这是知道柳檀的身份了,敢问,是如何得知的?” “你的背上,有一枚青色的樱花刺青,云妃也有。云妃当年对哀家说了,为了保下小七。哀家十一年前见你换戏服的时候,就知了。”太后也丝毫没有隐瞒。 柳筠衡点了点头,对太后道:“柳檀定不负太后所托。” “他太重情义,若是要成大事,还是需狠点心才是。这样说来,倒是委屈你了。”太后说着,轻叹了口气。 十一年了,当年脱下戏服还略显稚嫩的少年,如今已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八尺男儿。 柳筠衡明白太后的意思,便应道:“既是太后所托,柳檀定当尽心尽力完成。” “好孩子。他该来了,你先到屏风后面,哀家有话问他。”太后说着笑了笑,指了指右边的屏风。 果然柳筠衡刚走到屏风后面不久,宇文淇便走了进来,一个人。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小七,你来了宫里这些日子,到现在还打算瞒着哀家?”太后也没让他起身,反而佯怒道。 宇文淇看着太后,料想是那事情。可他也没敢乱说,许久,他咬了咬唇道:“孙儿不孝,又惹皇祖母不悦了。” 太后看着他,摇了摇头,这孩子,还是那样的脾性,顿了顿,她笑问道:“既是想在一处,你父皇不给这成全,哀家给。你可要。” 宇文淇当场愣住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皇祖母这话何解?若是孙儿做错了什么,孙儿愿凭皇祖母责罚。” “你这孩子,倒也学学人家。出来吧。” 这一声话音落下,柳筠衡从屏风后转出。宇文淇看了看柳筠衡又看了看太后,咬着唇,一句话也无。 “哀家知你心意,只是你这孩子,这半月来,一句话也不肯对哀家说。”太后无奈的摇着头,看着他们两个,心里也是心疼。 宇文淇笑了,对太后道:“他这半月都不在长安,孙儿说了,又怕皇祖母要看人。只是孙儿笨拙,哪能瞒得过您?” “好了,这下也不说什么瞒不瞒的。哀家让柳檀带你离开这长安一阵,你们放心的去。去了半年或是一年再回,都无妨。”太后起身,亲自扶起他们。 “云儿希望你这一生平安,如今哀家希望你二人这一生皆是喜乐平安。阿淇,一生难得一心人。”这话,是太后封在信里给宇文淇的。 ☆、危机四起 一生难得一心人。宇文淇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手一直在抖。他同柳筠衡一道回了锦瑟殿之后,不过稍作歇息,取了要带走的东西就同柳筠衡一起回了王府。有了皇太后的旨意,自然没人敢阻拦。 “衡儿,既然皇祖母让我们离开金陵,那过几日,就走吧。”宇文淇回到王府就开始盘算着要离开的事情。 柳筠衡也没说不可以,只问道:“你要去哪?” “先回青门饮吧,我想回去看看。然后,你陪我去金陵。”宇文淇说的很干脆。 柳筠衡笑了笑,点了头:“可以。” 永庆宫里,明和帝看着皇太后,一点办法也没有。 “母后如何就这样让小七回去了?”没办法归没办法,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去问。 皇太后看着明和帝,不免有些怒意:“你说说,这孩子长这么大,你几时管过他?你别告诉哀家,当年之事你还打算迁怒道孩子身上。休想!” “母后,这,这,唉。”明和帝真是无奈,“可也不能这样放纵他,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心眼实。” 太后冷哼一声:“不到最后,话最好别说早了。好了,小七的事情,哀家不许你再插手。还有,哀家知道你见了他心烦,那就让你眼不见心为净。” 明和帝一听这话,心里一惊,只道不妙。 徐意致在大祁逗留了大半个月,想着也准备启程回火璃国,可心里一直念着柳筠衡答应他的三个锦囊。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自己去了景王府。 “王爷,火璃国太子来了。说是,问柳公子在不在。又说要见您。”秋枫找了许久,在后花园见到正在下棋的两个人。 宇文淇和柳筠衡对望了一眼,他没吭声,一直等柳筠衡开了口:“走吧。秋枫,你去阿淇的书案,把上面的一个小木盒取来。木盒里是三个蓝色的锦囊。” “他要见你,为何你还赖着不动了?”柳筠衡看着宇文淇有些不解,又补了一句,“对了,你别耍赖,方才那局,你输定了。” “没到最后一子你还别做梦。”宇文淇含着笑,却一脸凶巴巴的样子。 柳筠衡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却被宇文淇把手握住,“你小心点。”他看着他,瞪了他一眼。 “回去接着战,你输定了。” 两个人说笑着走到正厅里,看到徐意致正坐着,见了他们又站起来见礼。 “太子殿下今日上门所为何事?”宇文淇看着徐意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他习惯了在外人面前的冷漠。 徐意致倒是有点气闷,方才进来还带着笑意,如何这下变脸变得这么快。应还是忍住,对他道:“本宫不日要回火璃,先时和王爷说的事,想着今日上门再来问问。” “哦,那事啊,筠衡如今就在这,你问吧。”宇文淇话音落下,秋枫就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柳筠衡方才所说的小木盒,双手呈给了柳筠衡。 “太子殿下要的东西就在这。”柳筠衡说着,向秋枫点了点头,示意她拿了过去。 徐意致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有些欣喜若狂,却依旧是忍着,只是道了声谢后,又起身告辞。 “这人奇怪,罢了,既然走了,你陪我回去下那盘你会赢的棋。”宇文淇说着,催柳筠衡起身。 柳筠衡摇了摇头,满眼宠溺:“走吧。” 这一局以宇文淇惨败收局,他看着最后的结果,愣是半日没吭气。也真是心服口服,他忽然想起那年在千茴岭初见时,柳筠衡提出的计策。 他笑:“筠衡,一盘棋而已,你这可是步步为营啊。” “可对弈之人是你,我怎敢掉以轻心?”柳筠衡含笑道。 “我得你,真是得了,”宇文淇忽然抿着嘴,笑了。他也忽然明白过来方才徐意致的举动,这样的人被他得了,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 “就算稳局,结果没来,都不是定居。一切皆有可能反转。”柳筠衡看着他亦是笑了。 宇文淇点了点头:“受教。” “他今日既然来了,我的事情也办好了。你说先回青门饮,那我们明日便可启程离去。”柳筠衡陪他回屋,整理桌案的东西时,他忽然说道。 “极好极好。” “阿淇,我有话对你说。”柳筠衡喘着气,看着宇文淇道。 “你说。”宇文淇看着他,轻轻笑道。一手抱着他一手轻轻为他把单衣穿起。 柳筠衡笑了笑,对他道:“据程风的消息,江湖各大门派联手,想围剿青门饮。” “怕么?”宇文淇开口问道。 “为何要怕?你怕么?”柳筠衡反笑,这样的围剿一个月不到来了两次,这些人,可是真够下血本的。 宇文淇玩着柳筠衡的青丝,笑问道:“你说说,我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三番五次被兄弟陷害,多少他们是觉得,我能和他们争。你呢,你们青门饮,是最无争的,如何江湖中人各个看你们不顺?” “大概,防微杜渐。哈哈,这世间若是不能稳坐巅峰之上,有些人,怕是一生都不会心安。”柳筠衡说着,吻了吻宇文淇的额,先行睡下。 “可那样的位置,坐如针扎,累心。”宇文淇说着笑了笑,他看着已经渐入梦乡的柳筠衡。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怕,这世间,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回青门饮之后,宇文淇没想到的是,微烟对他极好。只是他素来淡漠,待人也一直都是那样。 青门饮里面倒是一点都看不到繁忙的样子,和前一次来,丝毫无差。这一处的地方,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是无妨的。也真是青山悠悠绿水长流。 “筠衡,如今你这一处倒是乐的清闲。也好,让我静下心来。借你的力,如今,东南边的一切安稳。西南,我的人正在部署。” 柳筠衡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好,你放心。” “筠衡,你听一下,云林十三坞的人在夜琊国已经安排下了,你放心罢。我有你陪着,自然是放心的。”宇文淇轻轻叹了口气,这条路太漫长,真是不该,把你抓着一起。 “又在想什么?”柳筠衡看着他,顺手拿过桌案上的资料,又把几张地图铺在桌案上,两个人比划了一阵,皆是哈哈大笑。 正说笑着,门外传来叩门声。 “公子,是我。”是微烟的声音。 柳筠衡起身走了出去。开门,见微烟手里拿着一卷东西。她笑道:“怜君和怜卿不愧是公子钦点的,这办事手段,越来越好了。这么多的东西,全是他们弄得。” “没一点长进怎么行,这东西,还行。”柳筠衡说着,随手翻了翻手里的东西。 “公子,我有点奇怪,你调查别的门派就算了,如何连秋水宫你都去查?还有,程风这有十多天没见了,竟也不知去了哪。”微烟抱怨道,她还有事要去找他。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许你三天的假,你去找他好了。找回来,我也有事要吩咐他。” “那你把东西拿来。”微烟说着,跟着柳筠衡走到屋里去。 柳筠衡坐了下来,对宇文淇道:“你帮我研墨。” “公子,你这特赦令可就给过程风一人,他如今越发的嚣张了。”微烟一边看柳筠衡写东西,一边坏笑了一下。 柳筠衡看了她一样,沉思了一下,点了头:“也好,那就收回来,你去接他的活。” “公子你……”微烟气得瞪了他一眼。 “不然呢?你试试人在金陵三天之内赶回来。”柳筠衡说着把笔停下,把东西递给他。 微烟笑问:“公子的意思是,程风在金陵?” “他去闽地办事,你要是闲着无趣,也过去玩玩便是。”柳筠衡摇了摇头,把程风所在说了出来。 “行,那我可就说定了,我明日就去。”微烟笑道。 “好,你若去,路上小心些。要叫上娇画么?”柳筠衡说着,那出紫信笺,给她也写了一封令。 微烟一边看他写,一边低声道:“公子,我晚上有事找你?有些话想问你。” “行,你带着这个,路上若需帮忙,自不必我说了。只是有一点,不到万不得已,别动用暗卫。”柳筠衡说着,把紫信笺放入信封之中。 微烟接过紫信笺,笑道:“您还担心我啊?我们四个里面,好歹也算我的武功是最好的。不过,当然,不能公子您比就是了。” “掉以轻心可不是好事,我可不想收到你的求救信号。我过几日也要离开一阵,没事就各玩各的。”柳筠衡看了看她,“这一处虽然安稳,但依旧是要居安思危。你要记得,当年的旧所。” 微烟变了变脸色,点了点头,她自然记得,毕竟那一次柳筠衡为了就她,差点被压在房梁之下,她如何敢忘? ☆、此去金陵 微烟拿了东西,很快离去。柳筠衡转头看到宇文淇脸色不对,也不叫他,只是去倒了杯水放他面前。 “原来,先时青门饮还真是有出过事。”宇文淇抿了口水,笑了笑,“幸而你们都无事。” “好些年前的事情了,我们自己也很少提起,不过是教训人的话。只是听云林前辈说,是老头当年惹下的祸事。”柳筠衡点了点头,抽出一张紫信笺又写了几行字。 宇文淇看着他写完,又从他手上把那封紫信笺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紫信笺。这是青门饮掌门和护法才能用的。这是我的,他们能认得出来。若是需要时,这是信物。”柳筠衡笑道。 宇文淇唇角上扬,笑道:“难怪你当年敢把玉佩给我,只是,你不怕人模仿你的字迹么?”他说着,轻轻的抚摸那信笺上的字,这样好看的字,真是和人一样,怎么都看不够。 “你把这两张东西好好看看。还有,我的字,哪有那么好模仿的?”他说着,又拿了两张纸给他。 宇文淇有些狐疑的接过,看了看,笑道:“我是看不出来,想来这是你青门饮内部的秘密,倒是不必同我说。” “你把玉佩拿出来好好看看就能知道,若是还找不到,那就不找了。我先出去,你一会儿出来陪我练剑。”柳筠衡笑着,带着随云剑往外走去。 宇文淇随后出来,十招不到拿下了柳筠衡。只是他看上去并不开心,反而有些沮丧。 “怎么,赢了我,还不开心了?”柳筠衡见他这样,倒是有些奇怪。不过他倒是开心的很,这样下去,自己的武功才有可能越发的好起来来。 宇文淇摇了摇头,很勉强的笑了笑。筠衡,若这真的不是你在让我,那从现在开始,换我来护着你吧。 夜幕降临时,柳筠衡说有事,独自去了南边的院子。 “公子?哈,我还打算过去找你。” “不必了,白日你在我屋里没说,想来是不愿让阿淇知道。既然这样,不妨,我过来。说吧,何事?”柳筠衡笑道,这点小心思,就是宇文淇也瞒不过的。只是不问罢了。 微烟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公子。” “小丫头,说吧。” “公子如今是真的跟了淇公子麽?”微烟咬了咬唇,问出了声,她先时听程风和听秋说起,只是还是想自己确认一下。 “嗯。” “他待公子,可好?”微烟又问。 “嗯。好。”柳筠衡依旧是点了点头。 “唉,这样就罢了。若是哪天他敢对公子不好,若是公子舍不得,微烟替公子揍他”。微烟扁了扁嘴。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24节 柳筠衡摇了摇头笑道:“不会。你放心。” “公子这不会是在帮他说话吧?”微烟看着他,目光里隐隐带着担忧。 柳筠衡看着她笑了:“他虽说武功在我之上,但终究不敢对我用强。” “等等,公子,您方才说,他功夫在您之上?”微烟有点没反应过来。 “对,他的佩剑叫追风,当年老头说过的,随云要去找的那把剑。同样的心法,他练得时间更短,但是功夫已经远在我之上。”柳筠衡应道。 微烟忽然笑了:“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制住公子了。哈哈,公子啊,那你自求多福,您的那剑法,我可是领教过得。” 柳筠衡笑着摇了摇头,又交待了两句,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微烟看着他离去,也只是笑了笑。我虽然不知他哪里好了,只是既然你选择了,我们青门饮上下,同你一样。 屋里,依旧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宇文淇坐在灯旁,见他来了,忙起身相迎。 “怎么,你是不打算去金陵了么?”柳筠衡看着他嗔怒道。 “又不是明日就去,再说,你也这么迟才回。”宇文淇笑了笑,同他一起往里屋走去。 “过几日,这里便再无人了。还有,我打算明日带你回落青谷,去不去?”柳筠衡说着,为他将外袍脱下。 “去,怎么不去?”宇文淇笑道,“我想去看看前辈,只是,这边真的不要紧么?人去楼空,他们也不一定放过。” “那也要他们真的能进来才行。”柳筠衡为他将头发放下,又催他去睡。 “你还有事要忙?”宇文淇自然不听,跟着过来。 柳筠衡点了点头,点亮另一盏灯,把微烟的东西拿出来翻看,一面又抽出一张纸,写了几行字。 “若是离了这一处,他们知道我会在哪,他们也知道自己该去哪。只是我得给凌兄留个信,不然日后他是要来寻我,被寻到,一定要被他说教一顿。”柳筠衡说着,将信上的字吹干。 故地人去楼已空,莫要寻人人自回。 柳筠衡带宇文淇去金陵的那一天,江湖上各大门派约好了一道来围剿青门饮。 事后收到娇画的书信,柳筠衡差点没笑的背过气去。这江湖的人越来越不行了,青门饮第一层的阵法都破不了,亏他还让那些人把第二层第三层的阵法改了改。 “可你就没想,他们若围着,迟早还是要出事的。”宇文淇有些担忧,这如今他和他一起出来,估计宫里也是出了问题的。 柳筠衡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笑道:“别乱说,你要知道,如今青门饮所在之处,也不是我找的,是老头的前辈找寻的。” “难怪你一点也不担心,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宇文淇笑道,这青门饮也真是把狡兔三窟做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他们可能有吧,我是没了。不过我会在程风的院子里住着,所以他们也觉得我在别处还有。对了,我这几次让你背的药理,你可背了?”柳筠衡在马背上坐稳之后看着他问道。 宇文淇也飞身上马,他笑道:“全背下了,而且你让我认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草药,我都认得。” “你才乱七八糟,赶路吧,不然再回长安就是几年之后了。”柳筠衡笑着,拉了拉缰绳。 宇文淇忙赶上,又问:“你此番去金陵,又准备蹭程风的地方?” “不了,去金陵住听秋那里。程风在金陵也是住听秋那里,估计整个青门饮,算我是最穷的。程风和听秋那都是家大业大的。”柳筠衡打趣道。 “驾,驾!” 到金陵的时候,宇文淇面上难掩吃惊之色,又想起那年在千茴岭柳筠衡让他走遍河川之语。 “这些日子,你就什么都不用想,好好看看这金陵的风光便是。人生苦短,趁着年轻,好好享受。”柳筠衡含笑看着他,这金陵,第二次过来。美景依然,却又不同。 想来,是一起来的人不一样了。 柳筠衡觉得和宇文淇在一起,虽说时间不长,但是他一直觉得很轻松。 “筠衡,金陵这回,可算是没白来。我看遍了长安城的风景,如今看了金陵,才知你那话的意思。”宇文淇看的甚是得意,他越发的喜欢和柳筠衡在一处待着。 柳筠衡含笑微微颔首,陪着他一起走在金陵的大街小巷。南边一带,最美之处便是金陵,这也算大祁在南方最繁华的地方。 “这地方虽好,但不适合做都城。”宇文淇同柳筠衡一道走着,低声说了句。 “哦,为何?”柳筠衡笑道。 宇文淇笑:“此处太过繁华和安逸,不能让人居安思危。若是想着安度晚年,这是上乘之选。” “是否活着安逸,倒不是别人可选的,一切,还是在心。”柳筠衡淡淡的应了一句,这世间所谓有志者事竟成。 宇文淇笑了笑没有太多表示,毕竟柳筠衡说的不错。长安长安,长治久安。可若是不安时,谁能拦得? 就像如今这样,左不过是面上还好。 “再过几日,你随我去洛阳。三姐姐在那边,我也顺便去洛阳行宫查点事情。”入夜时,宇文淇忽然道。 “去洛阳?好。” “你怎么不问问我去洛阳做什么?”宇文淇侧身看他。 “为云妃去的。”柳筠衡很平静,有什么事情,是真正瞒过他的?再者,程风也说了,若是宇文淇能离开长安,一定会去洛阳。 宇文淇笑了,他看着他道:“对,我要去把母妃的事情弄明白了才行,不然就算是夺了天下也无趣。” “阿淇,你翻这案子,是为了什么?复仇么?”柳筠衡看着他隐隐有些担忧,只是既说了,他能做的或许只是陪着他了。 宇文淇摇了摇头,又笑:“左不过是年幼的心愿,想着能为母妃沉冤得雪。不行么?” “若是这样,我陪你去查。不过,你需答应我一事,当你知道了真相之时,莫要起了杀心。”柳筠衡交待道。 宇文淇见他一脸正色,料想果然如上次微烟给他的东西里所言。他点了头,应了他的要求:“好,我答应你。” 柳筠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笑着抱住他:“睡吧,明日,我再带你走几处。” ☆、金陵遇险 “你说什么,在金陵看到青门饮掌门?”叶离一脸震惊的听着门下人来报。 他来了?他怎么来了?这个时候来金陵,也真是奇了。 “除非这世上有两个人长的一模一样,而且那另一个人,也像您上回画中之人。”属下继续回禀。 景亲王?叶离一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手下离开。他最后还是回了云山城,却选择了离长安最远的据点金陵。他喜欢这个地方,在这里,他希望自己可以忘了那些好的不好的,一切关于他的。 可是他来了,他还是来了。或许该来的还是回来,就像不会走的,一直不会走。就像,他始终没把自己的名字改回李叶。 离恨几千重,可是怎么办,公子,叶离一直做不到忘了你。 来了,和景亲王一起来了。你们,是在一处了么?这,是命? 叶离走回屋里把先时让人画下的画卷打开。画中人是柳筠衡,他曾让人画了两幅,可如今有一副不知去了哪。 画中人眉眼带笑,这是叶离给画师提的要求。柳筠衡真的是笑的太少了,所以,既然是画,自然,就照着他的要求来。 叶离把下属找来问了一遍,决定亲自去看看。如今整个武林都在找柳筠衡,若是一不小心,真不知会出什么事。 他带着剑找了一日都没找到人,第二天,他依旧是出门去找柳筠衡,只是想了想,他转身往人少的地方去寻。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一个风景极好又没人的地方,他看到了他们两个。 带着宇文淇过来,自然只可能是来看风景的。叶离在树下等着他两走进,他看着柳筠衡,叫了声:“公子。” 柳筠衡循声望去,见到叶离时也没太过惊讶,不过他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二位倒是好闲适,这如今武林各处都在找寻你二位,没想到竟在这。”叶离的话语竟不知嘲讽还是真心相告。 宇文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别开脸去。 柳筠衡微微颔首,他冷笑道:“我存活一日,便有人一日不安,寻我自是正常。” 叶离一怔,他笑了:“公子还和先时无差,也罢,是我多事。告辞。” 柳筠衡也没挽留,只是带着宇文淇继续往前走去。宇文淇喜欢离人在的地方远一些,他便带他来到了一这处。 “你先时来过这里么?”宇文淇同他走着,很随意的问他。 柳筠衡摇了摇头:“这一处是听听秋说过,我也不曾来过。只是你说了想不让人打扰,我才带你来。不过,这一处,也不清净。” 他说着,和宇文淇四目相对,这说曹操曹操到,真是不好。 “哈哈哈哈,云山城的人还真是好,发现了猎物自己也不上去抓了,这可是武林盟主的筹码。真是傻啊。” “就是就是,若是抓到了,那可是一件大事。” “兄弟们,别废话,快上。” “杀啊……” 来的人很多,柳筠衡自己都有些奇怪,如何会来了这么多人,难不成,自己真的上了江湖的通缉令? “杀了么?” “你不敢么?”柳筠衡与宇文淇背对背作战。 “没试过,可以试试。”宇文淇低声应道。 先时听闻了武林各大门派联合了要来围剿,没想到还真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也是有趣,竟是下了血本的样子。 柳筠衡和宇文淇配合作战也算不上是第一次,只是再强的杀手都难以连续不断的作战。柳筠衡和宇文淇都觉得体力有些不支,只是这人一波又一波的来,看着都心烦。 柳筠衡左手在伸进衣襟,取出一直短笛。又是三声凄厉的笛声响彻云霄,方才还前仆后继的人纷纷倒地呻/吟。 笛音杀?!宇文淇忙转过身去,见柳筠衡的随云已经插在地上。他手握着剑,撑着身子,没忍住,吐了两口血出来。 “筠衡,筠衡。”宇文淇伸手抱住他时,他已经昏迷过去了。只是无奈,又怕还有人追杀,这一处自己又不熟悉。只能收起随云剑,抱着柳筠衡快速离开。 这里离听秋的院子有些远,只怕意外,他也不敢直接带柳筠衡回去。 “额……嗯……”柳筠衡挣扎着醒了过来,这一处,山洞?怎么回事? 他有些不明白怎么到的这里,只觉得胸口难受,又猛地咳了起来,吐了好几口血。 “筠衡,筠衡。”宇文淇在一旁看着他有些束手无策。 “阿淇?”柳筠衡总算清醒了些,他定神看了看宇文淇,慢慢的将升至撑了起来。宇文淇见状,忙将他半抱着。 “这是在哪?” “我也不知,你先躺着,我去外面看看找点东西来。”宇文淇说着,将他的身子放平。 柳筠衡抬手将他的手拉住,他咳了几声,轻声说了两味草药。他虚弱的笑了笑:“阿淇,还记得我教你认的草么?去找把这两味草药找来,金陵这一带,比较多。” 他说着,又咳了。宇文淇有些担心,便道:“你这下,要不你再睡会,如何能联系上金陵这边的人?” “我给你的紫信笺,把信封烧了就行。”柳筠衡笑了笑,如今也只能用暗卫了。 “那你要好好的,我去去就来。”宇文淇说着忙离了这里。 柳筠衡再次醒过来,已经在听秋的住处。旁边,是一脸焦急的宇文淇,双目充血,面容憔悴。 “咳咳咳……我睡多久了。”柳筠衡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这次伤的太重,这下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无力。 “两天两夜。”宇文淇低声,声音里压抑着哭腔。 柳筠衡笑了笑:“傻瓜,我没事。只是,我这一生最狼狈的样子都被你看了个遍。” “彼此彼此。”宇文淇有些无奈,这人如何这样,都伤的这么严重了,还能笑得出来。 “咳咳……”柳筠衡刚想开口,又咳了起来。宇文淇忙松开他的手去倒了杯水,又小心翼翼的扶他起身,将水慢慢给他喂下。 “先时答应我的话,如何就不算数了?说好的不再用笛音杀。”宇文淇实在是心疼的不得了,一杯水喂完,正准备扶他躺好,不料柳筠衡道:“你让我歪一下。” 见他在笑,他也没再说话。 “你那时不一样,我是被反噬的。太弱不禁风了。”柳筠衡自嘲道。 “可我没觉得你多狼狈,这些都是你,不是么?筠衡,你别忘了,你也是普通人。若是说来,你扮戏的时候,那些柔弱的模样又是怎么得来的?”宇文淇低声应道,“你都不知道,你在戏里的柔弱样,让我简直不敢相信是你。” “那是戏。”柳筠衡辩道,他一直咳,多咳两声就是血。 宇文淇见状,忙将他的身子放平,对他道:“我不同你辩了,我去叫程风来。” 程风赶了过来,见枕边已经是浸染了鲜血,便让一同来的微烟帮忙换了。 他诊了脉,眉峰紧锁。他闭了闭眼,对柳筠衡道:“公子这一遭,真是差点以命抵命了。” “你说吧,没事。”柳筠衡见他的样子,心里也有个底。 “微烟,你去把我方才配的药拿上来。”程风见柳筠衡面上一脸平静,自己心里反倒是堵得很。 “我打算带你去见我师父,你这伤,我不会医治根本,落下病根,日后麻烦。”程风说的很干脆,但是见柳筠衡摇了头,他便道,“你这次伤的,若是不好好治,你日后,可能会忘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忘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柳筠衡变了脸色:“失忆?” “算是吧。若不是淇公子把自己的内力给了你一半,将你的心脉护住。你这下,估计……”程风说着,也不想去理他了。 说话间,微烟把药拿了来。宇文淇接了过来,待程风将柳筠衡扶起,这才一勺一勺的给他喂下去。 “我该说的说了,公子自己考虑吧。”待宇文淇喂好药,程风将东西收走,留了一瓶子的药给宇文淇,指着柳筠衡对他道:“咳的严重了就让他服一粒,一会儿我让微烟再熬一碗药来。” 柳筠衡闭上了眼,不去理会他们。 这个时候若是去找鬼医医治,只是耽误时间。笛音杀的反噬他知道,可怎么就会到失忆的地步,怎么可能? “若不是淇公子把自己一半的内力给了你”会死掉么?他怎么能轻易的死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若死了,他不甘心。 “阿淇,你别听程风的话,我没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柳筠衡有些无奈,看着他,柳眉微蹙。 宇文淇看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便道:“我烧了那信封之后不久他们就来了,先时曾听人说,心法相通的可以用内力撑着。我也不知,只是试了试。见你有些好转,就多传了点给你。” 见你有些好转,就多传了点给你,柳筠衡看着他,真是一句话也没了。 ☆、心脉俱损 “你好好歇着吧,我陪着你。”宇文淇见他越发的不愿说话,便在床边坐下,伸手为他掖了掖被角。 柳筠衡别过脸去,他试了试自己的内力,果然。“阿淇,你是内力太多了么?” “是又如何?若得了天下第一却守不住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过是废物。”宇文淇越发的没好气,他看着柳筠衡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总算不发烧了。 柳筠衡转过头来,看着他道:“你去歇一会儿吧,若是你病了,我可照顾不了你。”他没敢伸出手去,这次真的玩大发了,感觉整个身子和散架了一样。估计是比心脉俱损还可怕,不过没成为一个废人还真是上天眷顾。 宇文淇看了看他,想着也对,又道:“你睡吧,我一会儿再去。” 柳筠衡醒的时候,宇文淇已经不在身旁。他看了看在一旁的微烟,问道:“他人呢?” “在隔壁的屋里,他在您跟前照顾着两天两夜没合眼,这都第三天了。方才估计是累了,趴在您床边上睡了。”微烟一边喂药一边应道。 柳筠衡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道:“微烟,你一会儿把程风叫来。我有话说。” 微烟朝一旁努了努嘴,对柳筠衡道:“您这回用笛音杀,可真是杀了。那些跟去围攻的人,全部都丧命。听程风说是五脏俱碎,倒是厉害。” “是么,我太累了。”柳筠衡笑了笑,“吹完就昏过去了。” “也真是难得,他照顾您,照顾的比我们都细致。”微烟看着柳筠衡轻声道。 “方才,有人在。”柳筠衡转了话题问她,他和宇文淇之间,早就算不清了。 微烟点了点头:“婉儿姑娘也来了,我们是三天前到金陵的,来时,公子已经出去了。是秋水宫那边给我们报的信,我们这才知道。这次江湖中可是真的来围剿的,而且,他们这回很多门派都是倾巢出动。” “是么,也该一刀两断了。程风如今的药,越来越苦了。”柳筠衡说着,皱了皱眉。 “那你就去找我师父啊,她开的药不苦。”程风在门口听到,故意应他。 柳筠衡没说话,只是看了微烟一眼。微烟知趣,和傅婉儿一道离了屋子。 “鬼医如今在哪?”柳筠衡沉默了许久这才问道。 程风看着他,心里半是无奈半是心疼。他道:“我已经递了书信去了,你放心,我和师父都会尽力医治好你。只是你真的别再用笛音杀了,那位心里不好受。那时候就说了,这功夫邪门,让你没事千万别用。” 柳筠衡笑了笑,他道:“我没忘了老头的话,只是,那天真的是情况危急。他们人太多了,有点没想到。” “我方才说的,你多少还是注意些,若是真的发现自己有些事情忘了,你还是和我说一声。”程风道,这种情况师父只提过一次,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这次柳筠衡的情况实在是太像了。 “好,若是我真的不记得了,你带我回落青谷便是,不要去怨怼谁。我这能活下来已是侥幸,就不要再去追究了。”柳筠衡说着,轻轻的叹了口气,“说说,又有几个灭门了?” “我目前知道的,青龙教和玄炎派都没了。好了你别操这个心了,这些事情你先时从来不过问的。好好养着吧你。”程风说着,把丸药取了两丸过来,喂他服下。 “凌兄和天寒兄来了,你这样,他们也不好进来扰你。”程风说着,看了看他,起身往外走去。 柳筠衡一直没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着。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别再一脸冷冰冰的了?还有,好好养你的身子,若是再出半点差错,下回来教训我的就是我师父了。”柳筠衡刚睡下不久,就被凌长赋大声嚷嚷给弄醒了。 “你就不能小声点?”柳筠衡皱了皱眉,他实在的有点受不了凌长赋,就不能不在他半死不活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教训他么? 凌长赋看着他,笑道:“你还真是睡了啊?我以为,你又装死了。那你睡吧,我守着你。” “不是说天寒兄也来了么?他人呢?”柳筠衡一脸愤懑,但是看着自己的兄长,也着实无奈。 “他去看子淇了,这回是你惹得祸,你自己好好掂量着。”凌长赋心里心疼的要命,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柳筠衡闭了眼,对他道:“是。檀儿会注意。” “你还真的说什么都应下来了,罢了你好生歇着吧。我这几个月和天寒兄都无甚大事,所以我可以陪你一道。”凌长赋劝道,好生生的一个人,如今却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柳筠衡笑了:“那便有劳兄长了。” “你方才问我,哦,是磊兄这回到这边办事,我和天寒兄随过来玩的。”凌长赋见他这下精神还不错,倒是又安心了些。 “那我再睡会。” “筠衡!”宇文淇在噩梦中惊醒,他有些惊魂未定。看了看周围,这不在柳筠衡的屋里,他心下一沉。筠衡,筠衡,他刚想下床就被人按住。 “天寒兄?” “是我,子淇是又做噩梦了么?”楚天寒看着他笑了笑,“你好好歇着吧,筠衡那边现在都有人守着,别担心他。” “你怎么会在这?”宇文淇又躺了下去,说实话,他没怎么照顾过人,这回一连两天两夜没合眼,自己也有些吃不消。 楚天寒见他的情况忙道:“你这样照顾他,只怕他没好,你倒是病了。再者,筠衡心里也一定过意不去。” “我,我还好,歇歇就没事了。你还没说呢,如何得空过来?”宇文淇看着他道。 “文磊兄到这边办事,我和长赋跟过来玩。”楚天寒笑了笑,“长赋这下在隔壁屋看筠衡,你好了再去。对了,和你说个事,你离开长安之事,皇上是不是不知道?” 宇文淇撑起身子半躺着,他点了点头:“对,父皇不知道。出事了么?” “不算,就是皇上又问了大哥,是不是去凌云谷。大哥不知道,就说了没有。只是后面倒也没事,所以也不过是对你一说。那日接到凌云谷的密信,才知道江湖那些人都过来了。这一次,金陵这一带的,也被灭门了好多。”楚天寒解释了几句。 “青门饮的人,比我想象中的厉害。那日没死的人,被后面赶来的青门饮暗卫全部绞杀了。”宇文淇回忆起那日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只是这青门饮的暗卫,实在是让他大为震惊。 楚天寒哈哈大笑:“青门饮最了不起的就是暗卫,这也是青门饮最锋利的剑。不过你能动用青门饮的暗卫,这倒是让我和长赋都有些意外。” “是么?” “因为你这次用的,听长赋说,是只能筠衡自己才能用的。筠衡的情况,你听程风说了吧。” 宇文淇点了点头:“他说了。” “嗯,按长赋的意思,若是筠衡的身子出现意外,他会带他离开。”楚天寒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宇文淇,意料之中,宇文淇变了脸色。 宇文淇冷笑道:“离开?要去哪?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 楚天寒忙解释道:“不是,筠衡出了这样的意外,那是他自己的江湖恩怨,和你无关。只是他这次伤的是心脉,若是他的记忆不复存在……” “不在又如何?我愿意照顾他。我不知道天寒兄了解多少,但是我这条命,他不知道救过了多少次。”宇文淇应道,他看着楚天寒,一字一句道,“我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管这以后的情况。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也宁愿用我余生去照顾他。”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在说什么。那但愿,也不会有这个意外了。不然不用我们说,筠衡自己都会想离开。他从来不愿拖累任何人。”楚天寒看着他,也很认真的对他应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忽然有些难过。和柳筠衡在一起也有几年的时间,他知道他的脾性,就像那天比剑,那样的结果让宇文淇有些始料未及。他看得出柳筠衡的认真,可十招不过就赢了他,多少,他还是有些心虚。 “我去看看他。”宇文淇说着,执意下床过去。楚天寒无法,只能陪着一道过去。 “睡了?”宇文淇走到床边的时候,见柳筠衡已经睡熟,便低声问守在一旁的凌长赋。 凌长赋点了点头:“睡了有一会儿了。你怎么不歇着?” “他放心不下。长赋,你随我去取药来。”楚天寒看着他两,轻声丢了一句话。 凌长赋点了点头,起身跟着楚天寒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他们走了?”柳筠衡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宇文淇道。 “走了,你几时醒的,一直装睡呢?”宇文淇看着他笑道。 柳筠衡瞪了他一眼,不情愿的应道:“我瞒得过他们哪能瞒得过你?” ☆、良药苦口 宇文淇看着他笑了笑,他问:“你瞒我做什么?” 柳筠衡别过头去,又听宇文淇问道:“衡儿,你在怕么?程风的话,你别放在心里。别怕,我会陪你。” 柳筠衡笑了笑,他看着墙应道:“有什么好怕的,再如何,我还是活下来了,不是么?” “嗯,等鬼医来了,再说。若是她要你随她去,你还是随她去吧。身子要紧。我,我……”宇文淇看着柳筠衡一脸的惨白,心里越发的担心。 柳筠衡闻言,转过头来看着他道:“我说,你越发的傻了不成?我这次的事情,和你无关,不过是江湖恩怨。不是有句话这么说么,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不过我和你说,我这被程风一天到晚的灌药,这下勉强有点力气了。” “就你懂得多,还说我贫嘴。不过我可是记得,你说了要陪我走遍大祁的河山,不准你爽约。”宇文淇说着,又凶道。 柳筠衡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道:“你扶我起来。” “得了,你还是躺着吧。”宇文淇看着他皱眉,笑了笑取了两个软枕让他靠着。 柳筠衡也没说话,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楚天寒盛了一碗药过来。那药汁乌黑,几步远都能闻到那药味。 宇文淇看着,还是把药接了过来。楚天寒见他的样子,看了看柳筠衡,也不多话,就转身离去。 屋外等着的人见楚天寒进去没多久就出来,忙问他情况。 “子淇喂药,怎么这么吃惊?”楚天寒不知缘故,有些奇怪的反问。 “哈哈,你是不知道,子淇天不怕地不怕,最厌恶喝药。”凌长赋说着,还是同他们一道离开。这个时候,还是让他两独处吧。 屋里,柳筠衡看着宇文淇手里的药,对他道:“给我吧。”他说着,伸出手去。 “把你的手放下吧,又不是我喝。”宇文淇见他抬手,反而怒道。 柳筠衡无奈,只能让他喂药。 “很苦么?”宇文淇喂着,见他一直蹙着眉,便问道。 柳筠衡没应话,只是示意他快些喂。这程风这回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药越发整的苦。 只是柳筠衡始料未及,宇文淇竟将药喂进他自己嘴里。宇文淇皱紧了眉,看向柳筠衡的时候却冲他笑了。 “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他这药这样,想来是让你好的快。”宇文淇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将嘴里的药吞咽干净这才笑着对他道。 柳筠衡看着他真是一句话都应不上话,只是张了嘴让他继续喂药。待那碗药喂完,他才开口道:“你最怕喝药,这又不是你要喝的,你这不是自找苦头吃?” “你不是说程风整你,我便亲自尝尝。” “怎么,难不成你想告诉我,有苦共尝?唉,我不和你辩了,但愿这药有效,能让我过几天下地走走。”柳筠衡看着他,实在是心疼,自己病的时候,还得他看着才肯喝。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宇文淇想到这话没忍住又笑了,他道:“当年你送我的话,如今还给你。你命不该绝。” “又贫嘴!”柳筠衡瞪了他一眼,真是越来越贫。 “衡儿,你歇会,我一会儿回来帮你运运功。”他说着,小心的扶着柳筠衡躺下,又为他掖好被角。 “若是鬼医来了,你提前告诉我一声。”宇文淇快走出门的时候,柳筠衡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宇文淇呆怔了一下,笑问道:“你如何就知道鬼医要来?” “你别管。”柳筠衡说着,合眼睡去。 “可是向你抱怨我这次的药太苦了?”程风接过宇文淇端来的药碗,笑道。 宇文淇也是笑,他道:“他要是说了,你还给他换药不成?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眉头皱的紧,你担心着些。” “这倒也是,他那随云剑法,真是我这辈子的噩梦。”程风摆了摆手,在座的都笑了。 “这还真别说,他的剑法那样的出神入化,普天之下,也无几人能得。我每回和他比试,都过不了十招,若是能过时,定是他让我的。若不是看在他这些年给我出谋划策的份上,我才不理他。”凌长赋在一旁也笑了,这些年来,每次和柳筠衡比剑都能让自己伤心一回。 楚天寒道:“你这是自己没长进,还得怪筠衡?亏的他对你那么好,若是我,就不该再理你。” “师父不知收到书信了没有,他这样子,也不知多久能好些。”程风叹了口气,那日若不是宇文淇把自己一半的内力给了柳筠衡护住他的心脉,如今就是神仙下凡也无法了。 宇文淇默默的往外走去,这些话自己没法接口,也不想听。只是有些奇怪,来了金陵几天了,偏生那日见了那个人之后就出了事情。可又好像和那人无关,一闭眼都是柳筠衡吐血的样子,自己也真的是筋疲力尽了。 “子淇,子淇。”回头,是楚天寒。 “筠衡的事情,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有些事,他可能不方便告诉你,我可以同你说。”楚天寒说着,同他一道走回方才他睡的屋里。 “天寒兄知道那笛音杀的事情么?”宇文淇知道楚天寒是特意来找他说话,既是这样,不妨都问了。 楚天寒点了点头:“是他师父让他练得。忘情和恨情几度遭劫,前辈怕他日后被人无端追杀,这才让他练了这个。笛音杀看似简单,但是要有极强的内力。却也是因为这极强的内力,这门武功会反噬。一旦反噬,有可能殒命。江湖上很多人想学,但是除了他,没人能学成。而且这种以命换命的武功,会知道的老人都会毁了它。” “那只短笛,先时那只我让他给我了,那日却见他手里还握着一只。”宇文淇咬了咬唇,又问。 楚天寒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他道:“我和长赋一直奇怪你如何动的了只听令与他的暗卫,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用短笛通知了暗卫。他有两只那样的笛子,先时要送一只给长赋,长赋说他有自己的凌家军,便拒绝了。” “这样,难怪。”宇文淇点了点头。 “那个,我们是猜他上次定是和你说了不再用笛音杀的话,所以才来和你说了这些。”楚天寒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说到底,这算不算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总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没事,他向来做事有他的缘故,二位兄长不必太过担心。”宇文淇笑道,“这下天寒兄既然来了,替我看看门,我调息一下。” 那日把自己的内力传了大半,他这几日都感觉自己不大对劲。调息了一下,勉强好些。 “你和他是同一门心法,你两在一处又这么久,他的情况会影响到你。”等他调息完,楚天寒才开口道。 宇文淇一怔,他笑了:“我还好,多少只是觉得有点累。我第一次把内力传过去,先时都是他自己拿去的。” “他帮你调息么?”楚天寒点了点头,这是前辈吩咐的事情,他都记着。 宇文淇点了点头,道了声告辞,又去了柳筠衡在的屋子。柳筠衡一直安睡着,看着他睡得安稳,宇文淇的唇角慢慢上扬。 我又怎会让你只身涉险?只是人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这么傻,我怕我不在你身边,你会被人欺负了。 宇文淇看着他,抬手轻轻理了理他的头发。修长的手指伸过,没忍住轻轻触碰了他的眉眼。 柳筠衡动了动眼皮,轻声道:“怎么了?” “扰你清梦了?”宇文淇猛地将手收回,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指尖常年冰凉,定是这样把他弄醒了。 “你来,我便知。岂有打扰之说?”柳筠衡慢慢睁开双眼,看着他笑。 宇文淇看着他道:“要不你再睡?横竖我也没事,陪陪你,我心安。” “不了,你不是说了帮我调息吗?那就来呗,再睡下去,不是脑子睡傻了,就是身子睡散了。”柳筠衡笑着伸出手去抓住他。 宇文淇忙将他抱起,让他盘腿坐着。“若不舒服了,你早些说,别撑着。” “啰嗦。” 宇文淇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始为他运功。他惊奇的发现,这人身子的经脉竟然已经是完好无损的,只是内力越发的少。 他也不问,给了他几层内力,只是又怕柳筠衡骂,调息之后,他对柳筠衡道:“给你的内力不是白给的,待你好了,记得还给我。” 柳筠衡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应道:“行,等我好了,看我如何修理你。” “夫人说这话,是不是太狠了些?”宇文淇让柳筠衡靠在自己的身上,调笑道。 柳筠衡没理他,懒得理他。 宇文淇见他不理自己,也不急,只是笑道:“怎么,又不理我?那你说说,先时说好的不在用笛音杀,这回如何就又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学校换了宽带之后,每次电脑用网我都很绝望,一章断线至少两次。 ☆、鬼医来了 “抱歉。”柳筠衡抿了抿唇,这事,的确是他违约了。 宇文淇一怔继而怒道:“你这人越发的无趣了,好端端的道什么歉?把话收回去。” “阿淇,洛阳的行宫,你可以进么?我们这回出来,可不是奉旨行事。”柳筠衡换了话题轻声问道。 宇文淇含笑应他:“无妨,大不了,翻墙进去。”他说着,小心翼翼的调整了柳筠衡的身子。 “你扶我,走走。”柳筠衡笑着推了推他。 宇文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外头。夜色正浓,想来也不大碍事,他扶着柳筠衡坐起,又取了件轻裘替他披上。 “你若累了,一定叫我。”宇文淇说着,扶他起身。 柳筠衡只觉得自己像是脚踩棉花,整个人都伏在宇文淇身上。宇文淇半扶半抱着他,慢慢的向外走去。走到外面,看着天,看着周围的风景,心情也莫名的变好了些。 “阿淇,待我好了,记得陪我练剑。”柳筠衡笑了笑。 “好。”宇文淇也不说其他,只是越发小心的扶着他。 正准备再走,发现自己身子越发无力,只能示意宇文淇带他回去。 “你好生歇着,我去拿药。” 柳筠衡也不知自己被灌了多少碗药汤,只是宇文淇既端了来,他也不会吭声。三日之后,手脚渐渐有力,面上多少也有了些气色。 “师父,您怎么来了?”程风正在给柳筠衡配药,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忙出来一看,竟是鬼医来了。 鬼医看了看徒弟,只说:“带老身去看看那孩子,真是太让人不省心了。” 程风忙带着鬼医到柳筠衡在的屋子里去。 “当年的小毛孩长大了,长大了,骨头就硬了。”鬼医用手中的拐棍敲了敲门,被皱纹爬满的脸上怒气横生。 柳筠衡一听这口气,心里只道不妙。他看了看宇文淇,挣扎着要坐起来。 宇文淇偷笑了一下,扶他半躺着,又忙起身将鬼医迎了进来。 鬼医进来,看着柳筠衡,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得,你小子不仅是骨头硬,命也硬。你这内力,谁给的?” “前辈,是我传给他的。”宇文淇见柳筠衡一言不发,忙应道。 鬼医看了看宇文淇:“老身极少出山,当年答应你,你倒是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用了。” “这世间唯有您能医治他,只是您的行踪不定,我就是想不麻烦您老走这一遭也办不到。再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也一定不会计较这些。”宇文淇看着她极为恭敬的含笑应道。 鬼医一挥手,对着程风问道:“把你的药方拿来老身看看。” 程风心里一惊,正准备推脱,这边柳筠衡已经开始报草药名了。鬼医听完,瞪了程风一眼,也看了柳筠衡一眼。 “你两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得了,老身这里这瓶子的药丸都给你了,每日一丸。别在喝程风的药了,他小子故意整你呢。还有,云林那老头是对我念了好多次了,你上回是不是也用了笛音杀?”鬼医说着,手里的瓶子却是递给了宇文淇。 柳筠衡点了点头:“用了。” “我说,你可不能让我们这些白发人去送黑发人,不然到时候我是没脸去见修明的。”鬼医说着,让他把手伸出来。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25节 柳筠衡照做了,过了一会儿,鬼医开口道:“他用内力护住了你的经脉,如今你的武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只是这心智,老身着实担心。老身如今联系不上他师姐,不然倒是可以一同帮你看看。小子,你别太逞强,不然,你等着老身让云林那老头来修理你。” “前辈,这么说来,我还是有可能失忆?”柳筠衡点了点头,问道。 鬼医看着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人,她道:“若是失忆还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可能会变得痴傻。” “怎么会?”宇文淇惊呼,怎么会这样? “老身这几日再帮你去找找方子,看看情况。记住,那药,每日睡前服一粒就好。程风,你把这两本书好好的翻翻,翻好了和老身说一声。日后别弄那些苦不堪言的药汤,谁喝了谁恨你。”鬼医说着起身往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补了一句,“你好生将养着,别太费心神。” 宇文淇待鬼医和程风离开之后,看着柳筠衡道:“听到了么?好生将养着,别太费心神。” 柳筠衡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对他道:“那你这段时间别烦我。” “夫人这话我不爱听,我怎么就烦你了?”宇文淇嬉笑道。 柳筠衡闭了眼,不去理他。却听他道:“要睡么?我把你垫的软枕拿下来。” “你这几日,自己可觉得有些不适?给了我那么多内力,你小心你自己。”柳筠衡没有应他的话,反而问起他的身子。 “我啊,没事。没你那么弱不禁风。” “你这几日不呕我你难受是吧?”柳筠衡没好气的应了他一句,转身睡去。 宇文淇从柳筠衡的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凌长赋正在门外站着。见他出来,他笑道:“我师父也来了。” “他这回还真是闹大了,竟是让两位前辈都出山了。”宇文淇轻叹了口气。 “我师父是出来玩,接到师门的消息才来的,倒不是特意为他出山。没事了,鬼医都被你叫来了,还担心什么?”凌长赋安慰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同他一道去看云林老人。 “想想当年,你们几个兄弟一个比一个倔,如今老了,只剩了我们两个孤鬼。他们倒是一处乐呵去了。”鬼医看着云林老人打趣道。 云林老人笑了笑:“凯哥走的最早,戏痴没几年也跟着去了。修明因着那事情一直放不下,心结太重郁郁寡欢。剩我一个没心没肺,和你这个一直旁观的。” “你们几个那些年做的破事,如今老了,想想还真是无趣。年轻,太冲动,所以伤的伤,死的死,一个好处也没捞到。我是因着师父的话,一直隐着。不然一准也和你们一样出事。”鬼医说着,长叹了口气,又喝了口茶。然后对程风道:“这是你从闽地带来的铁观音?” “是,徒儿喝着不错,就带了些来。” “这倒罢了,要我说,我只喜欢雨前龙井和大红袍。”鬼医笑道。 云林老人也抿了口茶,他道:“你还是这么挑,也亏你这徒弟孝顺。” “他师姐我是指望不上了,这回递了消息出去,也不知能不能来。幸亏那时候想着还是看在修明的份上收了这个,不然我这也算孓然一身。”鬼医笑着接过程风另砌的茶。 程风笑道:“当年师姐离开的时候,您可没对她多说什么,只是这几年,她还是有回去看看您。” “少了,你那师姐如今也是一个人,我让她回来,她又不肯。”鬼医喝了口茶,点了点头。 “筠衡这次睡了多久?”鬼医突然问道。 “三天两夜。”宇文淇一直坐在旁边,听到鬼医问了,这才开口。 鬼医点了点头:“这还罢了,若是睡久了,那就不妙了。” “他平时就睡得少,像这样一直睡着,不过两三次。”宇文淇应道。 鬼医怔了一下,她笑:“这都是他小时候修明让他练得,真是苦了这孩子。从小什么都练,还好是个好苗子,不然也是不堪设想。” “瞧你担忧的,他这孩子什么都好,哪需要人操半点心。比起我这边的几个,哈哈,没得比。”云林老人哈哈大笑。 “师父,您这好歹给我们留点面子吧,这世间,哪里人人都是柳筠衡?”凌长赋在一旁扁了扁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楚天寒看了凌长赋一眼,默默的品着杯中的茶。凌长赋马上噤口,不敢再应。 “的确,这世间也难得有这么个人。好了,老头我还是明日再去看他吧,省的这孩子费神费心的。”云林老人说着,起身离开。 微烟这时才说:“还好鬼医前辈来了,不然公子还不知道要灌多久得苦药汁。” “你是不是熬药也熬怕了?”鬼医打趣道。 微烟摇摇头,她道:“药大部分还是程风熬得,不过喂药是淇公子喂得。” 鬼医闻言看了看宇文淇,她的手叩了叩桌案:“程风,你去把老身带的那个药包拿来,老身给这孩子一丸药,去去他的病根。” 程风依言去将那药包取了来。鬼医寻了一番,拿出了一个白瓷瓶,倒了一丸子药给宇文淇。 她道:“穿心散,这样的毒,如今是都没了。只是这药无解,只能是熬过来了,还能有个救。” “多谢前辈。”宇文淇接过程风递来的水,道了谢,这才服下。 “客气什么?把你医好了,老身也是积德。”鬼医笑了笑,对他道,“去催他服药吧。” 宇文淇点了点头,回了柳筠衡的屋。 ☆、陈年旧事 “衡儿,起来喝点粥,一会儿把药吃了你再睡。”宇文淇回到屋里,见柳筠衡还在睡,只能轻声唤他起来。 柳筠衡只觉得有人在叫他,睁眼看时,却是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开口:“阿淇。” “嗯。” “我这是怎么了?浑身都不舒服。”柳筠衡看着他有些奇怪。 宇文淇一怔,他看了看他,见他不像是说谎,他冲他笑了笑:“衡儿前几日受伤了,没事,你好好养着就好了。来,我扶你起身。” 他说着这番话,心里早已不是滋味。已经开始忘了麼?衡儿,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别把我忘了好不好? “你怎么了?”柳筠衡发觉宇文淇整个人有些发抖,便开口问道。 “没事,喝粥吧。”宇文淇将他安顿好,这才笑道。 喂完了一碗粥,宇文淇拿了水给他漱了口,这才把药喂他服下。做完这些,宇文淇便在一旁坐下。柳筠衡侧头看了看他,见他一直发呆,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发什么呆?困了就去睡吧。” 宇文淇缓过神来看着他,他道:“好,我今夜,同你一处安寝。可行?” “行。我不方便动身,你睡里面吧。”柳筠衡看着他笑了笑。 宇文淇躺下时,轻轻将柳筠衡揽入怀中。“衡儿,安心睡吧,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 “阿淇。”柳筠衡靠在他怀里,轻声唤道,“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好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没事,一定是衡儿待在屋里太闷了。你压力又太大了,明日陪你去散散心。”宇文淇说着,咬了咬唇,他轻轻拍了拍柳筠衡的背又让他平躺着。 “好。” 柳筠衡渐渐睡去,宇文淇却有些不是滋味。这才几日就已经出现遗忘,那是不是,真的会出现程风说的那样?是不是,有一天,他会把他忘了。 “你今日觉得如何?”宇文淇醒时,见柳筠衡早不知何时醒了,忙问道。 柳筠衡笑道:“好了,比前几日都好。怕惊了你的梦,一直没动。”他说着,同他一起起身。 果真是比前几日要好了,鬼医也不愧是鬼医,这样的症候,都能轻而易举的转好。 “公子这是要出去么?”微烟送了早饭进来,见他两穿戴齐整,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我都卧床那么多日了,如今好了,再不出去走走,还不得把我闷死。”柳筠衡笑道。 微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宇文淇,坏笑道:“没事,反正淇公子会跟着你,我们是不怕的。淇公子,你方才可听见了,公子说他好了,若是不好了,你把他撂下就是。” 宇文淇笑了笑,也不大在意。 出门还未走多远的路,柳筠衡忽然咳了一阵。 “你怎么样?”宇文淇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柳筠衡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估计是这几日一直躺着,身子有些不适。走吧,去那边的茶馆坐坐。” 走进茶馆,宇文淇特意挑了一个有窗靠河的位置。柳筠衡笑了笑,倚窗坐着,看着外头的风景。 “公子。”柳筠衡正和宇文淇一道品茶说笑,忽然有人走到他们桌旁。是叶离。 柳筠衡看了看他,回过头来,一句话也无。 宇文淇却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公子安然无恙,叶离也就放心了。”叶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嗯。”柳筠衡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叶离发现这边出了事情,很快带了人来帮忙,只是那日人实在太多,想来那笛音杀把他的人也伤了不少。 叶离见他点头,知道他没有误会,也就心安了。他起身道:“不扰二位了,告辞。” “那日的人,的确不是他引来的。只是他们那是算计好的么?”叶离走了之后,宇文淇轻声说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笑道:“江湖中的事情,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不过他不会来害我却是真的,那日我们到那附近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有人在附近了。” “嗯,这倒也是。”宇文淇笑道,“对了,昨儿云林前辈也来了,你睡着,也没和你说。” “前辈麽?那还好今日出来没见他,一准要训我。”柳筠衡笑着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宇文淇犹豫了一下,对他道:“青门饮的前辈,叫修明么?” “对,他们昨天聊了?也难怪,他们好久没见过面,爷爷说了当年的事情过了之后,就没再聚过。”柳筠衡看着宇文淇给他的杯盏里斟满,他笑了笑,“老一辈的那些事,爷爷也没有对我说多少,后来还是云林前辈和我说了好些。” “是么,那也好。你空了,能不能和我说说,我想……”宇文淇说着,咬了咬唇。 柳筠衡爽快的点了点头,他道:“隔墙有耳,回去和你说。” 起身往外走时,在茶馆外又见到叶离。叶离看了看他们,也没说话,柳筠衡向他点了点头,同宇文淇一起离开。 “筠衡,你这才刚好就往外头跑?”凌长赋见到他回来,没忍住问道,真是很想把他骂一顿。 “不过在这附近走走,听说,前辈来了?”柳筠衡笑道,“阿淇陪着我,哪能又出事?” 回到堂屋,云林老人见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久,他道:“兄长当年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你教会了笛音杀,这差的就把你的小命送进去了。” “托前辈的福,如今还活着。”柳筠衡看着云林老人,淡淡的应了句。 云林老人笑了,他对鬼医道:“瞧瞧,我当年向兄长要了几回不给,我都说他小气,他还不承认。” “你还别说,还好他舍不得,不然都去你凌云谷了,你让他青门饮怎么办?”鬼医笑道,顿了顿又问柳筠衡,“今日感觉如何,这都出去走了一遭了。” “好些了,就是还有些乏,不大有气力。”柳筠衡应道。 鬼医点了点头道:“那你回屋歇着吧,这里也无需你客气。” 一时两人回了屋,关了门,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柳筠衡在榻上躺下,看着宇文淇道:“那时候鬼医和云林前辈,还有爷爷,他们一共五六个人,在一处交情极好。后来爷爷喜欢上了他们中的一个会唱戏的戏子,然而那戏子又喜欢另一个他们都叫他凯哥的男子。只是大概是孽缘,凯哥和一个女子成了亲,婚后第二年,生了个女儿。那女子生产之后不久因着身子不好就病故了,凯哥思念亡妻,很快也跟着去了。” “那个女儿,是我母妃?”宇文淇问道。 柳筠衡嗯了一声,继续道:“那戏子,他们都叫他戏痴。戏痴和爷爷很要好,便将那女孩视为己出,抚养长大。女孩不知这些事情,认了戏痴为爹。正直豆蔻年华,被入选为妃。你母妃出了事之后,戏痴被人迫害,断了脚经。他一生痴戏如命,再不能登台之后,没过多久也走了。” “鬼医前辈那些年或是云游四海,或是闭关修炼。出事时,她几番不在也甚是自责,一夜之间白了头。爷爷是受了戏痴的牵连,又逢江湖围剿,这才隐居山谷。后来是手下人查出你在宫里,本想带你离开,可又想让你给你母妃伸冤。再加上爷爷老了,有的事情思虑再三,也没去做。”柳筠衡说着,接过宇文淇递来的水。 宇文淇问道:“我年幼之时曾见过一老者,把很强的内力给了我。可我又一直用不了,是前辈麽?” “对,是爷爷做的。戏痴走了之后,爷爷一心也想随他去,只是爷爷武功太好,好像等着生老病死会太漫长。他把内力一半给了我,一半应该是给你了。我们先时也不知道,只是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身子里的那股内力我有点熟悉。” “所以你才向我许了十年之约?”宇文淇笑问道。 柳筠衡看了看他,板着脸训道:“小小年纪就不想活了,像什么话?” “这还不是活下来了嘛?”宇文淇讨好道,他还真是怕柳筠衡生气,虽说这些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再过几日,我们还是准备准备去洛阳吧。在这金陵也没什么好去处了,不如早些把该办的事情办了。”柳筠衡看着他,目光似在询问。 “你做主便是,但你别硬撑着,不急于一时。”宇文淇点了点头,他现在除了柳筠衡的身体,别的还真是一概的不关心。 柳筠衡伸手将他的手握住,笑了笑:“鬼医前辈的药很好,你不用太担心。只是阿淇,我发现,我真的已经开始有些忘事了。比如今日见了叶离,我想了许久才想起他是谁。” 宇文淇面上依旧是带笑,他道:“衡儿,会把我忘了么?” ☆、启程洛阳 “不会。”柳筠衡含笑应道。 “好,我信你。”宇文淇说着,噗嗤一声笑了。 柳筠衡看着他道:“笑什么?” “你说的不会这两个字很好听。”宇文淇笑着拿过柳筠衡手中的杯盏。 “又贫嘴。”柳筠衡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我问你个事,那个叶离,先时不是跟在你身边的人么?”宇文淇顿了顿,看着他问道。 柳筠衡一怔,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对,触犯了青门饮门规,被我驱逐出去了。”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与叶离接触不多,只是那双眼睛看他时,太过复杂。有不甘,又有不敢,更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跟在你身边多久了?”宇文淇又问。 “十多年吧。” “啧啧,柳公子,您还真是够狠的。”宇文淇又摇了摇头,这人绝情起来还真是够绝情的。早就听闻青门饮的戒律深严,没想到,还真的是严的可怕。 柳筠衡看着他道:“柳公子的冷面冷心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这算什么?好歹还留了他性命。” “你就不怕他卷土重来?”宇文淇问道。 “那我就有理由了结了他的性命。”柳筠衡冷冷的应了句,他忽然笑了,问他,“你可知他为何不会反水么?哪怕已经被驱逐离去。” “若是我想,是因为他喜欢你。只是看你这话,定是还有别的内情,对吧。”宇文淇看着他道。 柳筠衡点了点头:“阿淇果然聪明。你还记得雁飞么?” “记得,这可是我第一次去青门饮,第一次亲眼所见柳公子的无情。”宇文淇说着,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怎么?我也没觉得你怕了。景亲王狠心的时候,那可是有过之无不及。在下承让。”柳筠衡闻言,没好气的应道。他这些年算是心软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宇文淇的眼眸黯淡了几分:“若是不狠,我又要如何存活?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来对我说这个。” “这就气了?那是我的不对了。我乏了,先歇一会儿。”柳筠衡笑着坐起身,揉了揉宇文淇的头,又躺了下去。 宇文淇不服气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又为他盖好被子。 “刚刚提了雁飞,你怎么不说了?”宇文淇笑道。 柳筠衡顿了顿,半晌,他道:“雁飞和叶离是一起长大的,雁飞喜欢叶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在青门饮是大家都知道的。不然那次,也没可能那么快就查到他。” “这样,难怪那时候他会问你那些话。你这下是躺着,还是睡呢?哈,微烟来了。” 门外正好响起了叩门声,“让她进来吧。”他说着,又坐了起来。 “公子,我准备明日打算再回闽地一次,去办件事。您这边,有鬼医和淇公子他们在,想来是无妨的。”微烟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末了,又补了一句,“办完事,我就先回青门饮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好,极好。你办事我放心,只是你如今过去,也需多加小心才是。” “好,微烟明白。”微烟点了点头,又朝着宇文淇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柳筠衡也不躺了,起身走到一旁。 “你要做什么?”宇文淇顺手给他披了件披风。 柳筠衡不答,只是看着墙上挂着的随云剑愣神。宇文淇见他这样,怕他心里难过,便道:“怎么,平时没怎么见你用随云,怎么,你现在想它了?” “不是,我在想,什么时候,还能重新拿起它。”柳筠衡说着,转头朝他笑了笑。 “等把老身的药吃了一半,你就可以挥剑自如了。”鬼医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方才微烟走的时候门没掩好,大门敞开,正好让鬼医看了正着。她说了,就走开了,小孩的生活,还是不要干涉太多的好。 柳筠衡笑着点了点头,又看着宇文淇轻声道:“若是好了,请多指教。” “行。”宇文淇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就要走了?”云林老人正和鬼医等人在聊天,见柳筠衡和宇文淇一齐走了进来,说是要离开金陵。云林老人不免有些诧异,脱口问道。 “明日启程,去洛阳。”柳筠衡应道。 云林老人闻言迟疑了一下,对他道:“这么急着去洛阳,就你们两个人?” “不行,我得跟去,不管你两乐不乐意。”凌长赋马上道。 宇文淇笑道:“我们正打算麻烦凌大哥和楚大哥一道,还想问问二位的意思。” “自然是要同行的,横竖如今朝廷没有任务派遣。其他师兄弟也还是可以顶一阵的。”楚天寒爽快的点了点头。 柳筠衡笑:“如此,我也多了一分安心多了一份力。” “子淇,这瓶药,老身依旧是交给你。他不舒服时,你给他服下一丸就好。”鬼医见他们说好,便又拿了一个小瓷瓶交给宇文淇。 宇文淇连声道谢,收好东西,又同他们聊了一阵,这才回屋去。 “喂,师兄,你说,这去洛阳,他们要去做什么?”临行前夜,凌长赋看着他身侧的楚天寒问道。 楚天寒沉思了一会儿,对他道:“子淇这是要去给云妃翻案。” “那就奇了,筠衡这大病初愈的,让他过去,能做什么?还得子淇护着,而且这过去舟车劳顿。我看不好。”凌长赋看着他道。 “我说你不聪明,你还真是不聪明。筠衡知道云妃很多的事情,若他不去,别人去了也不一定有用。我们横竖是闲着,随着他们四处走走,挺好的。筠衡这样,如今也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这次鬼医前辈来的及时,想来是不大有事的。”楚天寒看着他,嘲笑了几句,但他还是照顾着凌长赋的情绪。 凌长赋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的确,我这个欠考虑的。没事,你想得到就好。” “我想得到,就怕你嘴快了伤人。长赋,你,能不能别装傻?我们从小就在一处长大,你能瞒的过他们,还想着瞒我?想来连筠衡都是看的出,只是不说罢了。”楚天寒侧身看着他,语气虽然有些嫌弃的样子,面上却是一脸温柔。 凌长赋愣了一下,他看着楚天寒,咬着唇不敢说话。他自己被许以凌姓时他就知道自己今后的路会是如何,可他多少是怕的。云林十三坞的师兄弟是极好的,可这是为帝王服务的组织,伴君如伴虎啊。 “师兄,我……”凌长赋看着楚天寒出口话变得吞吐出来。 楚天寒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忙安慰道:“罢了,你的心事我也知晓,不说了,睡吧。” “师兄,我自幼就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很小的时候就想离开了。”凌长赋看了看楚天寒,忽然开口道,见楚天寒看他,他又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我知道自己是被恨情前辈所救,我就想去找他,看看是不是可以借他之手离开。然而我遇上了檀儿。” “所以,你改了主意。但是你怕突然用功了,被别人怀疑。”楚天寒接口道。 “对,在师门,我排行最小,你们都很照顾我。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莫名的不安。檀儿很认真,很吃苦,他比我要好很多。所以后来,我使坏,我让他答应帮我。”凌长赋笑了。那些年,他面上偷懒,还得暗自努力,可是这些,好像他们都知道。 楚天寒轻轻拍了拍他:“都是一家人,没必要窝里斗。” “所以,你们一直没有说破。”凌长赋问道。 楚天寒点了点头,他笑道:“别在纠结这些了,良辰美景,不如我们……” 他说着一把将凌长赋揽进怀里,吻了上去。凌长赋享受着楚天寒的拥吻,轻轻解开了两人的衣带。 在金陵逗留了一个月,走的时候,宇文淇还是很开心。 “筠衡,去洛阳,我想先去三姐那里。”坐在马车里,宇文淇低声对柳筠衡说道。凌长赋和楚天寒都在马车外驾车,留他两在里头。 “行。你说了算,去哪都行。”柳筠衡看着他笑道。 “三姐那年出事,我曾在接到叶大人的密信之后给他除了主意,让他到洛阳去。如今过去,自然要去一趟的。”宇文淇说着,闭了闭眼。那年情况危急,他早一步预料到会出事,便对宇文沐说,若是有人问起,就把那个锦囊给他。 宇文沁问了,得了那锦囊。锦囊里不过六个字,“离长安,进洛阳。”他三姐夫照做了,终是免于死难。 柳筠衡看着他,沉思了一会儿:“嗯,我也打算让你过去。你的行踪,太过具体的,他们肯定是查不到。只是你到了哪一处,一定会有人报给皇上。你不如去三公主那,正大光明的把你所在告知出去。” “知我者,筠衡也。” ☆、公主府邸 马车驶出金陵城不远的时候,后面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柳筠衡敲了敲车门,对楚天寒他们道:“慢慢的把车停下来,是熟人。” “吁!”是叶离。 “凌公子,楚公子,公子可在?”叶离勒住缰绳,喘着气问道。说着,忙下了马。 凌长赋和楚天寒对视了一眼,下了马车。柳筠衡看了看宇文淇,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何事?”柳筠衡有些奇怪,如何又来了? “公子,多谢公子信任。如今公子离去,叶离有一事请求。”叶离看着柳筠衡,硬生生的把话吐了出来。 柳筠衡看着他,不过是微微颔首。 “公子,我想,去见见雁飞。”叶离看着他把话说完,只是说完嘴唇在不住的打颤。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道:“行,我让他来,你在金陵等他吧。” 叶离听这话,又是喜又是怕,忙道:“公子别把雁飞驱逐出青门饮,我,我,我……” “他主子在金陵,他理应过来。你若无他事,我就先赶路了。”柳筠衡淡淡的应道。 叶离大喜,忙道:“多谢公子成全。”他说着,目送柳筠衡上了马车离开,这才又回去。 到洛阳时已是金秋时节,柳筠衡开玩笑道,若是早些或是晚些,好歹还能看个牡丹花。 宇文淇却笑道,自己来洛阳不是为了游玩,故而也无所谓。早些办好正事,早些回去。 “我们,直接去公主那,还是?”凌长赋叩了叩车门。 “先去兄长那边吧。”柳筠衡应道。 楚天寒闻言看了凌长赋一眼,心道,这人还是心细。他看了看凌长赋,对他道:“你先进去吧,这一会儿就进城了。” “好。”凌长赋点了点头,又叩了叩车门,走了进去。 进城还算顺利,楚天寒轻车熟路的就到了在洛阳这边的将军府。洛阳的将军府离行宫很近,这也是先祖皇帝特意安排的。 “先进来吧,明日或是后日再去三公主那。”楚天寒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他道:“已经到了洛阳,就不急于一时。我想着先借将军府的人去报个信。” “这事交给我就好,你先去歇着吧。”凌长赋对他道,“那天程风说,他这几日也会过来。” “还真别说他,如今我是见他就怕,那几日的药,实在是可怕。”宇文淇摆了摆手,“幸而是鬼医来了。” “我这喝药的还未抱怨,怎么?你闻药闻怕了?”柳筠衡笑了笑,同他一道回屋歇着。 “你知我不是那个意思。”宇文淇看着柳筠衡,皱了皱眉。 “你啊,较什么真?”柳筠衡没忍住又笑了。 宇文沁收到将军府的信,忙交给自己的夫君。 叶泽接过书信,看过之后对宇文沁道:“是景亲王来了,说是明日过来。” “小七?他还真的是到洛阳来了。”宇文沁皱了皱眉,父皇的密函上个月就到了,是算准的事情么? “景亲王这次来,是皇上派来的吗?”叶泽有些奇怪,上个月送来一封密函,这个月人才来。 宇文沁摇了摇头:“不像,阿沐那次给我来信,说他被父皇软禁了半个多月。想来是别的事情,那封毕竟是密函,想来也不会是什么要事。” “软禁之事也只你们几个兄弟姐妹知晓,我们这得的消息都是皇太后抱恙,景亲王回宫陪皇太后。”叶泽皱了皱眉。 宇文沁摆了摆手,笑道:“父皇本来是想借小七的婚事笼络夜琊国的,可是小七另有心上人,丝毫不向父皇妥协,故而父皇恼了,软禁了他。说来,这还是小七第一次顶撞父皇。” “哦,是怎样一位妙人儿,竟会让景亲王如此态度?”叶泽笑道,这样说的话,他倒是有些好奇。 “我都忘了有没有见过这人了,估计是没有。听阿沐说是云林十三坞的人。据说是小七那年去千茴岭遇上的。”宇文沁笑着应道,“说不定,明日还会见到此人。” 叶泽听说是云林十三坞的人,料想是个男子,他也不好表露,只是心里暗暗称奇。 “若是能见见这奇人,也是一得意事。” “那你明儿好好见见。” “你今儿感觉如何?”宇文淇见柳筠衡醒了,好半响才问道。 “没事,别一直记挂着。”柳筠衡笑着看着他,伸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 宇文淇笑了笑,对他道:“你没事就好,我不过是问问。”说着同他一起起身。 “你今日,会和我一起过去吧。”宇文淇一边整衣服,一边问道。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笑道:“你会自己一个人去?”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到驸马府时,宇文沁夫妇早已等在那里。见宇文淇只是两个人前来,多少还是有些惊讶。 “小七。” “拜见景亲王。” “快快请起。”宇文淇忙将他二人扶起。 “谢景亲王。”叶泽起身,看着他又看见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柳筠衡。他没敢问话,看情况这人便是昨日宇文沁所言之人。 倒是宇文沁见了柳筠衡,多瞅了她几眼。又问道:“小七,这位是?” “柳筠衡。”宇文淇说着,回头看了看柳筠衡,他朝他笑了一下。 “二位随我来。”宇文沁当即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笑了笑,说着,前面引路。 宇文淇看了看柳筠衡,见他点头,这才一道跟上。 宇文沁引着他们一起到了一间净室,将藏于袖间的的密函递给了宇文淇。 “这是?” “父皇上个月就命人送来了,说是给你的。”宇文沁应道。 宇文淇有些奇怪,但还是接了过来。“上个月?”是了,筠衡被那些人害的养了一个多月的病,自然是迟了一月。 “三姐,我打算过几日到行宫里看看。”宇文淇没有把密函打开,而是报了自己的行程。 宇文沁点了点头:“好。对了,我先时问过我母妃了,关于,云妃的事情。只是母妃知道的也不多,她曾提到洛阳行宫,想来在行宫里会有东西。” “三姐不知道么?洛阳行宫这边有所有妃嫔的存档,不然我到洛阳来也无用,母妃从未到过洛阳。”宇文淇说着,垂了头,他很想知道的事情,却忽然不想知道。 宇文沁看了看他道:“小七,不如,你把密函打开吧。你若是去行宫里面,多少还是要小心,太子眼线多。还有,半个月前,五弟来过。” “五哥?”宇文淇心里一沉,又问,“他如今人在何处?” 宇文沁摇了摇头,应道:“不知。他那日不过是到我府上略坐了一会儿,问了你有没有来过。” 宇文淇皱了皱眉,问他? 他看了看宇文沁,又看了看柳筠衡,余光扫了一眼叶泽。他站起了身,对宇文沁道:“三姐,你同我出去一下。” “你说什么?五弟他?他当真对你说了这话?”宇文沁一脸震惊,只是看着宇文淇一脸微愠,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宇文淇轻叹了口气道:“我不知还能对他说什么,也不知他现在到底想做什么。三姐姐若是再见他,也帮我劝一劝吧。毕竟,多少还是兄弟。” “小七,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的心肠,不一定是好事。你对人不狠,就不担心自己丧命于他们的狠心么?”宇文沁劝道,只是她心里知道宇文淇如今的情况是不可能真正的心软。 “至少我现在,还不希望兄弟之间兵戎相见。”宇文淇笑道。 宇文沁看了看他,低声笑道:“说来,五弟藏得可真够深的。他对你这心思,我还真没看出来。” “那日差点和筠衡动手。”宇文淇说着,眉头皱的更紧了。 宇文沁指了指净室的方向:“柳公子和五弟见过。” “他突然到我府上,就撞见了。我先时不是和三姐说过,三姐日后会明白么,如今我带了他来,可明白了。”宇文淇看着她道。 宇文沁点了点头,笑了:“你这还真是。罢了,我这做姐姐的,幼时没待你好过,如今,好像也不好多说你什么。你两好好的,谁也拆不散。” “好,那小七借姐姐吉言。” “老五那边,你不必管,会有人治他。他都成婚了,还想着如何?再者,在如何,他都是你兄弟。真是没有一个做哥哥的样子。”宇文沁说道后面,掩不住自己的愤怒。 “罢了,他也不过是说说,再者,他如今也动不了我。”宇文淇摆了摆手,示意宇文沁同他一道回去。 回屋时,见柳筠衡和叶泽详谈甚欢,宇文淇突然安心不少。他又坐了下来,把方才的信函打开。 那信上的字是明和帝的亲笔,上面准了宇文淇出入洛阳行宫,还提及一事,让他们腊月之前回来。 他们?宇文淇看了看柳筠衡,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忘了存稿了○| ̄|_ ☆、洛阳行宫 “你和叶大人说了什么?”宇文沁留宿,宇文淇也就应了下了。回到屋里,他才问道。 “问了问洛阳这边的情势。”柳筠衡含笑应道。 宇文淇忽然来了兴趣:“如何,想来是不错的吧。” “对,比我想象中的好,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柳筠衡应道。他两姐弟出去之后,他实在是觉得尴尬,只好沉默着。 最后还是叶泽先开了口。显然,在叶泽的的心里,柳筠衡就是凌云谷的人,所以柳筠衡也没再吭声,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他们估计是都把你当成凌云谷的人了,你要是不介意,就也别说破。我知道就好,行么?”宇文淇看着他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忽然就想把你藏着掖着了。” “嗯?” “你那么好,我怕把你丢了。”宇文淇嬉笑道。 “又贫嘴。这是哪里的话?嗯?”柳筠衡伸手使劲揉了揉他的头,瞪了他一眼。 宇文淇也不恼,他心里盘算着明日去洛阳行宫的事情,想着,倒是坐在桌案前开始发呆。 “筠衡,父皇的信函,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宇文淇皱了皱眉,又把那信函拿了出来。 “不是别人造假的字,别担心。” 宇文淇看了看他道:“你怎么不问问那上面写了什么?” “你笑了,就表示没事。”柳筠衡笑道,正说着,他的手被宇文淇拉住。力道太狠,让柳筠衡整个人向他摔去。 “你要做什么?”柳筠衡着恼道,他整个人结结实实的摔进了宇文淇的怀里,看他时,却见他笑的正欢。 “你说的,我笑了,就没事。嗯?”宇文淇一把将他抱起,柳筠衡条件反射搂住他的脖颈。 “我知道你睡得少,只是,明晚你得陪我。所以,你懂。”宇文淇倒是温柔的很,轻轻的将他放下,又为他解了衣服。 柳筠衡合了眼,他知道宇文淇要让他做的事情,这下也就安静的躺着睡了。 宇文淇待他睡了,又悄声起来,他看了看柳筠衡。披衣走到桌案边。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被皇祖母说服了么,呵,还是说,这是计策? 他把信函再次打开,里面还有一张薄薄的纸。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26节 若许尔天长地久,可愿宽恕太子? 呵。 油灯还在发着微弱的光,宇文淇看着那信上的字,呆坐无言。幼年时的一幕幕,堵在心口一时间竟无从言说。 “别多想,慢慢来。”柳筠衡将一件披风批到宇文淇身上。 “筠衡,他这是在逼我。”宇文淇说着,咬了咬唇。 柳筠衡看着他,一手揽过他的肩,一手握住他的手。“夜深了,别多想。” 宇文淇看了看他,点了头。 洛阳的行宫离驸马府的行程颇为远,这也是当初叶泽问宇文淇时,宇文淇说的其中一点。 宇文淇和柳筠衡乘一辆马车,因着昨夜太迟才睡,在马车上一副犯困的样子。柳筠衡看不过,揽过他的身子,低声让他歇着。 不料到了行宫门口,宇文淇还是没醒的样子。 “办完事,回将军府去睡。”柳筠衡劝道。 “你说的,行,下车吧。”宇文淇马上睁开眼笑道。 柳筠衡无奈的摇了摇头,随他下车。看着他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心里只道得找个时间治治了。 一路进去特别的顺利,想来,皇上已经派了人来吩咐了这事。宇文淇无心去看各处的风光,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好好办事的。 他去了藏书阁,在里面找到了云妃的资料。还未翻看,就见到柳筠衡手里拿着丽妃的存档。 他刚想问,却忽然明白过来。又笑:“只怕是连丽妃娘娘的档案上也不会有什么记载,不然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让我们进来。” “我看这些不过是看看,倒是你,你也需看看这些史官是如何记载的。”柳筠衡笑道,皇家最怕史官,可史官也最怕皇家。 “好。”宇文淇看着手里的宗卷,想着先时听说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有对上的,也有对不上的。 再一翻,掉了一张纸下来,打开,上面是一张画像。宇文淇看了一下,怔住了。 “母妃。”宇文淇没忍住,惊呼出声。 柳筠衡转头看了一眼,画像上的确是云妃。若是没记错,云妃走的那一年,也不过是宇文淇现在的年龄。可能,还不到。 “母妃的容貌,和皇祖母说的无差。”宇文淇轻叹一声。 柳筠衡闻言,不过也只是低声应道:“没人和你说过么,你和云妃娘娘长得很像。”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道:“不曾,你这句话,我还是第一次听闻。你见过我母妃么?” 柳筠衡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你上次去落青谷不曾提起,所以我也不记得。落青谷,有云妃娘娘的画像。” 宇文淇点了点头,他笑了,落青谷有母妃的画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顿了顿,他道:“那下回过去,你让我见见。” “好,下回若是去了,我把画给你。” 宇文淇继续埋头看着,看着云妃生前的点滴。他看的飞快,翻了很多的卷宗。快到黄昏时,他低声对柳筠衡道:“筠衡,回去吧。我想回去理一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在金陵的时候,你才会对我说,莫要起了杀心。”宇文淇向楚天寒要了一壶酒,又给柳筠衡泡了一壶茶。 他一连喝了三杯,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嗯。”柳筠衡低低的应了句。 “你知道全部的事情么,那为什么,给我的东西,一直不曾提起?”宇文淇借着酒劲问他。 “有些事,最终还是要你自己去找到真相,不是么?在这件事情上,我终究只是一个外人。”柳筠衡淡淡的应了句。 宇文淇低了头,又喝了几口闷酒。 柳筠衡知道他心里难受,可也不想再去隐瞒。他开始讲述那些年的事情,把他所知道的,一一告诉给宇文淇。 “他们总说爷爷那是孽缘孽债,所以爷爷走了之后,他们总是在担心我。云林前辈知道你我之事之后,找我聊了一个晚上。倒不是不相信,只是爷爷他们的事情,太过残忍。” “筠衡,”宇文淇抬眼看了看他,又忽然闭了眼。“我真的不敢想象,母妃的死,竟会是父皇一手策划的。” “那时候,只有云妃是来自民间,而丽妃他父亲的官职不高,她又耿直。不然当年,只会是云妃一人死去。” 宇文淇忽然笑了,大声的笑着,他的笑声凄凉,又带着无奈。 “阿淇,你别这样。”柳筠衡按住他准备倒酒的手,“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筠衡,你让我醉一次好不好,我真的……”宇文淇用力掰开柳筠衡的手,他哀求道。 “筠衡,我这辈子会背下来的第一本书,是《孝经》。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母妃就走了,这辈子,连对她尽孝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是父皇,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二哥说的没错,那是孝子的子,可是他还不一定愿意认我这个儿。” 宇文淇说着,一把将酒壶抢过,猛灌下去。 真是作死,柳筠衡见状,忙起身过去把酒壶夺下。他一个字也没有,只是揽住他的肩头。 “把酒给我,给我!”宇文淇早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他这下只想挣脱开柳筠衡,让自己大醉一场。 “醉了就去睡觉,横什么横?”柳筠衡喝道。 “我……”宇文淇看着柳筠衡,却忽然清醒过来。他笑了,“筠衡,你还是喜欢这样教训我。” 他说着,又靠在柳筠衡胸膛上。 “没把你打残了算我仁慈。”柳筠衡不屑的应了一句,又倒了杯茶给他。 “哈,你愿意照顾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人一辈子?”宇文淇嬉笑道,仿佛转眼就忘了方才的事情。 柳筠衡一手扶着他,一手又给他倒了杯茶:“看我心情。” “得,柳公子,在下真是怕了你了。”宇文淇将杯中的茶水饮尽,这才坐了起来。 柳筠衡看着他道:“你方才那算什么?自暴自弃?” “衡儿,我还是会兑现我当初说的话。但是,我一定要让真相公布天下。”末了,宇文淇还是开了口。 柳筠衡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阿淇,不要太为难你自己。” “不会,我一开始也就只想着要一个真相而已。再怎样,母妃回不来都是事实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宇文淇摇了摇头,他嘴角一直带笑,“衡儿,谢谢。” 柳筠衡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行,明日呢,再进去吗?” “我本想晚上进去的,这下看来,得到明晚了。明日,白天的话,我们在洛阳城走走吧,难得来一回。” “行,依你。” ☆、原来真相 夜越发的沉重,柳筠衡看着宇文淇,又拍了拍他的肩。宇文淇看他时,他已经站了起来。 “去哪?” “随意走走,帮你醒醒酒。” 宇文淇笑了笑,跟着他往外走去,随手把自己的追风带上。 “这是将军府,你这样,小心楚兄和凌兄教训你。”柳筠衡取笑道。 宇文淇看了看手里的追风,笑了笑:“不知怎么的,今晚就是想带它出来。你不是说身子好了要和我比试比试么?” “别,省的明日你和他们说我欺负你醉酒。”柳筠衡摇了摇头,他才不落套。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宇文淇笑了笑,打了一拳在他肩头。 “再过几日,该是你弱冠了吧。”柳筠衡的右手放在宇文淇的头上,“真快。” “是啊,仿佛昨日才是我们初相见,我带着满心的忐忑去见你。今日,我已经可以同你并肩而行。”宇文淇含笑应道。 两个人慢慢的在石子铺的小路上走着,看着周围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风景。 柳筠衡忽而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恍惚,他定了定神又陪着宇文淇继续走下去。 最后,柳筠衡是被宇文淇抱回屋里的。 “我不过是乏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柳筠衡看着宇文淇一脸担忧,他也不过是笑了笑。 “好,你睡吧。”宇文淇不敢再多言其他,点了点头,让他睡下。 筠衡,是我不好,让你拖着病体陪我左右。我还偏偏一点懂事的样子都没有,衡儿,我已经没有母妃了,我真的不能把你也丢了。 第二日柳筠衡醒时,宇文淇已经不在身旁,屋里也没有人影。 “他今日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到行宫还有些事。我问你时,他说还在睡着,让我们别去叫你。”凌长赋见柳筠衡来问,便将早上的事说了。 柳筠衡闻言,实在有些无奈。正准备出门,却被凌长赋拉住。 “你人怎么了?气色这么差。” 柳筠衡摇了摇头,挣开凌长赋的手道:“我没事。我去找他。” “他和天寒在一起,你气色这么差,还是待在将军府歇着吧。”凌长赋劝道,宇文淇走之前就说了,昨夜似病发,让他好生养着。 “你别管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柳筠衡冷了脸,他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你来了。”宇文淇刚想进屋,见到柳筠衡,不过笑了笑,步子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柳筠衡不过微微颔首,并不答话。 “你随我进来。”宇文淇见他冷着脸一言不发,顿了顿,便叫他一道进去。 柳筠衡抱胸看着他,见他一直忙着找东西,便开口问道:“再找什么?” “一个玉钗,先时问程风的时候,他说的。找到那个玉钗子,或许才知道那个箱子放着的是什么。”宇文淇皱了皱眉,他指了指柳筠衡的腰间的玉佩,又道,“和这个一个颜色。” “你随我来。”柳筠衡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那块玉佩,他笑了笑。若是这样东西,他倒是知道在哪会有。 “这是皇祖母在洛阳的寝宫,怎么会到这里来?”宇文淇有些诧异。行宫里的宫人见他两进来,跪下问安之后,便往外走去。 “你先时在锦瑟殿对我说过吧,太后为你在偏殿设了云妃的牌位。敢为云妃设牌位,你自己想想吧。”柳筠衡应道。他说着,又问,“宫里的贵人,一般梳妆台放在哪?” 宇文淇笑了笑,带他往里间走,他道:“这样的东西,放梳妆台,可能吗?” “你找找,反正,这下都来了。”柳筠衡站在一旁没动,看着他开始找寻。宇文淇接连打开三个小柜都没找见,正想着放弃,柳筠衡却将一旁的镜盒打开,紫檀木镜盒的底层,放着一个别致的长木盒。 再打开,里面放着的,就是那只玉钗。 “你如何知道?” “我的习惯,碰巧了。”柳筠衡在戏班子里习惯性会把玉器类的饰品放在最后一层。 宇文淇把墨玉钗拿起,他看了看,忽然将钗子末端拔了出来。里面竟然有一张纸。 宇文淇变了脸色,方才只觉得那玉钗比平时见到的大些,也没多想就将那末端拔了。只是打开那张纸,上面写的却是,“无悔”二字。那字是用血写的,宇文淇抬头看了柳筠衡一眼。柳筠衡没有吭声,只是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决定。 他把纸放回钗子里,看着玉钗,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柳筠衡看着他一直盯着那支钗子,这才问道。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苦笑道:“你说,这个会是母妃的字么?若是,我们回去便是。” 他看着玉钗,一脸的无奈,甚至有些绝望。 难怪你会让我放过长兄,是已经知道这样的结局么?呵,果然我怎么算计,都算计不过你。 “衡儿,东西既然找着了。那,你陪我走走吧。”宇文淇把墨玉钗放回木盒,又把木盒放进衣服里。 “好,走吧。”柳筠衡也不纠结,只是应了他陪他往外走去。 “筠衡,我们明日回长安吧。”走在洛阳城的街道上,宇文淇轻叹了口气。 他有些不明白那两个字的意思了,无悔么?所以最后是她自己以身挡下那一切,本不该由她的一切。为了做这些,她甚至可以不要自己刚出世的孩子。 宇文淇看上去一脸平静,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一直到了黄昏,这才往将军府去。 楚天寒早已回府,这下见他二人回来,见宇文淇双目空洞的样子,也只是和柳筠衡笑了笑。 柳筠衡摆了摆手,同宇文淇一道走回去。 “衡儿,我累了。”宇文淇看着柳筠衡跟着自己走回屋里,终于忍不住的开口。 柳筠衡看着他,也是无奈,只是他也不多话,上前轻轻抱住他。宇文淇看着他,轻声道:“我理解不了母妃的选择,甚至,不愿意相信。” “阿淇,这是事实。当年朝中政变,前朝和后宫都乱的一塌糊涂。皇上和太后被逼的没了法子,是云妃主动献了计策。只是这丽妃自进宫就和云妃要好,而且丽妃觉得若只有云妃一人不足以服众,所以才出了当年的惨案。” 宇文淇苦笑道:“所以,她把我留下,是为了什么?呵,当年丽妃娘娘还懂得把六哥掐死,她留着我做什么?我宁愿,在记事之前就踏上黄泉路。” “是皇上的意思。据我所知,你生下来之后不久,云妃按计划仙逝,你被接到太后宫里秘密抚养。在宫里,能够真正敢疼你的,只有皇太后一个人。包括皇上,都不敢明着对你好,一不小心,就会让你众矢之的。”柳筠衡无法,只好把先时知道的,后来调查的,包括在皇太后那里得知的一切,全部告诉他。 宇文淇摇了摇头闭了闭眼,他无力道:“衡儿你别说了,你让我缓缓。” 柳筠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别怕。” “不是怕,我现在说不出来,真的,心里堵得慌。果然怪不得他们,我真的就是一个弃子。”宇文淇无力笑了笑,一脸的厌恶。 “别想太多,不如你回去,听听皇上和太后是怎么说的。”柳筠衡看着他,真的也没了法子。 宇文淇冷笑,他摇头:“听他们说?我傻麽,还是你傻?” “不信我的话?”柳筠衡含笑问道。 宇文淇一愣,叹了口气:“行吧,听你的,我回去问问。来,我问你几句话。” “嗯,你说。” “我今儿走的时候,吩咐了凌大哥,让你别去行宫,怎么不听?”宇文淇说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怕你出事。”柳筠衡只给了他四个字,却说的他心头一颤。 “衡儿。你还是多担心自己的身子吧,今儿陪了我一日,这下可还好着?”宇文淇看着他心里只是无奈,真是不懂他,为何一直心里念得都不会有自己? “我没事。你这每日催着我服药,再有事,鬼医肯定要把我带回去了。”柳筠衡揉了揉他的头,邀着他的肩往里走去。 “我不准,说好了,明日回去。”宇文淇看着他,转眼就没了底气。 “那你今夜,还去不去行宫了?” “你说呢,还要不要去?好像也没别的事情可去了。”宇文淇皱了皱眉,沉思了一会儿,他道,“不去了,回去再说吧。而且,你也说了,这是母妃自己的意思。呵。二十年了,给了我这样一个答案。” “可这些,是你自己要知道的。”柳筠衡沉默了一会儿,对他应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是啊,是自己要知道的,这算是自找苦头吃吧。呵,这份弱冠礼,真的太大了。 能不能,不要? ☆、皇帝病重 马车未行至长安,已经见到漫天的飞雪。 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要早,早很多。 “筠衡,你说,现在要怎么办?”楚天寒忧心忡忡的问道。 “没事,现在只管往长安走,只是尽快些便是。还有,你和长赋也说一下,别和阿淇说。随行的人应该不会多嘴。”柳筠衡思忖了一会儿才道。 楚天寒点了点头:“行,照你说的做。” 一直到了长安附近,柳筠衡看了看马车外,轻声对枕在他腿上歇息的宇文淇道:“阿淇,一会儿,你直接回皇宫去。” “好。”宇文淇应道。 “皇上病了,你去看看吧。”柳筠衡看着他,轻声道。 宇文淇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 “再如何,他都是你父皇。别等到有个万一了,后悔自己未曾尽孝。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再怎么不明白,你都只能接受。”柳筠衡见他的样子,忍不住又补了一句。 宇文淇抬头看了看他,笑道:“你不必这么担心,我没事。有些事情,想不通,我是不会一直去想的,太累。” “唯有你自己放下了,才行。”柳筠衡轻声道。 马车外的喧嚣与他们无关,到了城里,楚天寒走了进来。他看着宇文淇一直沉默的靠着,也不敢多话。 “楚兄,和凌兄说一下,直接去皇宫。”宇文淇看了看他,许久,才开了口。 楚天寒点了点头:“好。” 马车到了皇宫,因着凌长赋的令牌,直接到了皇宫里面。 宇文淇猛地睁开眼,他看了看柳筠衡,未等他开口,就听柳筠衡道:“走吧,我陪你过去。不过,我一会儿要去永庆宫。” 宇文淇欣喜的点了点头,同柳筠衡一道进去。 快到皇帝寝宫时,竟见到宇文溪。 “你进去,我带柳兄去。”宇文溪见到他俩,忙低声道。 他说着,就带着柳筠衡匆匆走开。宇文淇只好一个人往皇帝的寝宫去。 出乎宇文淇意料,寝宫里只有两个候着服侍的宫女,皇帝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是小七么?”皇帝听见声音,睁开眼,转头看去。 “儿臣给父皇请安。儿臣不孝,不知父皇龙体抱恙,未能早些回来。”宇文淇看着他一脸的憔悴,忽然真的什么都不介意了。 “回来就好,你过来。”皇帝说着,咳了几声。两名宫女忙往外走去,一时间,屋里只剩了皇帝和宇文淇。 宇文淇忙起身过去,跪在床头。 “小七,当年的事,你可都查清了。”皇帝看着他,笑了笑。 宇文淇沉默了一会儿,他笑了:“儿臣不明白。” “云儿,是为了朕才会死的。可是,这些年朕不能说,不敢说。小七,可听闻了长安这段时间的事情了。”皇帝说话的时候气息很喘,他太累了,却拼着力气说话。 宇文淇点了点头:“儿臣在路上听闻了。恭贺父皇。” 就在前不久,皇帝终于铲除了朝中最大的一支能威胁皇权的氏族。这事情,宇文淇都不敢想象皇帝为了谋划这一切,等了多少年。至少,二十年了,不是么? “朕如今怕是好不了了,半个月前让太子监国,如今也只是希望你们兄弟能够好好的辅佐太子。”皇帝看了看他,忽然就闭上了嘴。 “父皇放心,儿臣自当尽力。”宇文淇看着皇帝,含笑安慰道。 听他应了,皇帝似心里松了口气。他慢慢的抬起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宇文淇依旧的含笑对他道:“儿臣陪陪父皇吧。”他说着,跪坐在那里。 从小到大,他都不曾被他陪伴过。一晃眼,却到了他年老的时候。或许就像筠衡所言再不尽孝,或许来不及了。 宇文淇就那样跪坐着,一直到皇帝又醒了过来。 “回去吧,朕没事。”皇帝见他一直跪坐着,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好。”宇文淇也没再推迟,点了点头,这才起身离去。临走时,还吩咐宫女,近期不要点香。 他转身,去了永庆宫。 “给太后请安。”柳筠衡跪了下去。宇文溪不过送他到了永庆宫门口,便有安公公前来引路。 “回来啦。”太后看着他,笑了笑。 “嗯,按先时和太后约定的时间回了。”柳筠衡点了点头。 “阿淇,在皇帝那边?”太后问了句。 柳筠衡又点了点头。 太后轻叹了口气:“愿意过去也是好的。你们可把那支玉钗带来了?” “在他那。太后,敢问一句,当年云妃走后,埋骨何处?”柳筠衡咬了咬牙,还是问了出来。 “皇陵。”太后有些奇怪柳筠衡为何会问他这个,“皇帝准备百年之后,与云妃同寝。所以你们去不得。” 与云妃同寝?柳筠衡怔了一下,他一时间竟不知会是这样的结局,只能点了点头。 “好,我会拦着他。” “这就是了。如今太子监国,你们还是多多小心吧。这段时间朝中局势不稳,你该知道怎么做。”太后屈指叩了叩桌案,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气息很稳。 柳筠衡知道太后这一路走来的不易,只是如今看来,太后才会是最大的赢者。 “筠衡明白,请太后安心。” “来接你了。”太后听到殿外的脚步声,忽然笑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他道:“是来问您的。”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宇文淇进来就给皇太后请安行礼。 待起来后,他看着皇太后问道:“皇祖母,孙儿已去了洛阳,只是孙儿愚笨,望皇祖母指点一二。” 太后看了看柳筠衡,笑了:“你俩说好的?” 宇文淇闻言看了看柳筠衡,摇了摇头,他道:“是孙儿的主意,孙儿从洛阳把一直玉钗带了来。孙儿不求别的,只希望皇祖母能将当年之事告知孙儿。” “若只想知道真相,你不如不知道的好。当年云妃狠心把你留下,可你要知道,你本不该活着,却活到了现在。”太后端起杯盏,喝了一小口水。 宇文淇看着太后,他抿了抿唇,一脸的无奈:“若是按皇祖母的话,是不能让孙儿知道了?罢了,既然皇祖母不愿说,那孙儿也不强求。孙儿告辞。” 他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玉钗可在你那?”太后出声问道。 宇文淇停住步子,他把木盒拿了出来,走过去双手奉给太后。他低声道:“这是孙儿在洛阳行宫您的寝宫找的,物归原主。” “你和筠衡先去锦瑟殿歇着,晚些再说。”太后将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开口对宇文淇道。 宇文淇看了一眼柳筠衡,见他点头,这才应道:“孙儿遵命。” 回到锦瑟殿,宇文淇越发的无奈。 “你急什么,现在至少太后已经动摇了先时的打算。”柳筠衡含笑看着他道。 “衡儿,我去看了父皇,他病的,很重。”宇文淇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莫名的痛了一下。 “怎样的症候?”柳筠衡见他的神色,拉着他坐下。 宇文淇把方才见到的情形一一说了,然后又道:“我该怎么办?是,年幼时我不理解,甚至我恨过他。可大概是血浓于水,衡儿,我该怎么办?” “我这有药,只怕……”柳筠衡说着,从袖间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宇文淇。 “这是?” “里面应该只有三丸了,这是先是程风给我配的药,一直不曾服用。方才听你说的症状,应当是可以的。” 宇文淇点了点头,他笑了:“没事,我只有办法。如今既然老大去监国了,那我不如做做孝子。” “景王爷高见。”柳筠衡开玩笑道,“你估计这些日子都要待在宫里了。” “不见得,过两天就回王府去。秋枫她们估计这下在偏殿,明日和她们说一下。”宇文淇笑了笑,忽而见一直大白猫进来,他又笑了,“我说什么来着。” “雪团么?”柳筠衡看了看那只猫。 “应该是。” 剪桐跑进了的时候,见到宇文淇和柳筠衡,忽然有些尴尬。她忙行了礼,又轻声问道:“王爷几时回来的?” “刚到。这小东西倒是激灵,去吧。”宇文淇轻轻为雪团顺了顺毛。 “喵。”雪团一动不动的蹲坐着,它看了看宇文淇,抬起爪子碰了碰他。 “嗯?”宇文淇觉得有趣,便伸手勾了勾它的爪子。 雪团又碰了碰他,然后转头往剪桐的方向跑去。 “衡儿,我打算让你明日先回王府去。”宇文淇看着他慢慢的开口。 柳筠衡点了点头:“说吧,要我做什么。” “你太聪明了,这样不好。”宇文淇说着,倾身过来,附在他耳边道,“我隔壁的屋里,也有一只墨玉钗。你找了,收好。”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点了头:“好,我回去。”他说着,伸手揉了揉宇文淇的头,笑了。 ☆、云妃之案 永庆宫内,太后和宇文淇相对坐着,久久不曾说一个字。 宇文淇心里着实无奈,这一大早把他叫来,又不对他说事,只是干坐着。 “小七,没想到,你还这么能沉得住气。行,哀家输了,哀家和你说。”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茶,决定还是对宇文淇说了当年那些事。 “皇祖母请讲。” 太后点了点头,开始回忆那些过往。 那一年新帝为扩充后宫,选了一批秀女。这批秀女里大多数还是官宦家的小姐,而且更多的都是朝中重臣的女儿。 里面,恰好有宇文家一直想铲除的江家的人。这女子名唤江绵,是江家嫡女。进宫便越级封了妃位,此女性格乖张,这宫里上下都看她极为厌恶。 只是,皇后却和这江绵有亲戚关系,一时间倒是不好动她。 这批秀女里面云妃是少数的的几个来自民间的女子,然而云妃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妃位的。她和丽妃极为要好,丽妃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但她的性格温柔。 是云妃先提出这个计划的,她悄悄的和皇帝说了她的想法。只是这样的计划,却让皇帝异常的犹豫。皇帝非常喜欢她,但是这样做的话,连她还在腹中的孩子都有可能保不住。 可最后这样看似笨拙的借刀杀人,却成功了,因为丽妃也同云妃一起了。 丽妃知道自己家族的背景,故而在临终前,她做了一件让皇上都震惊的事情——亲手捂死了出生三月不到的儿子。 云妃原本也想的,但是她还来不及多想,儿子就不见了。 “丽妃是担心自己的家族受连累,所以把你六哥捂死了。后来为了念她的功,丽妃的母家一直被皇家暗中护着。只是你母妃那边,被人先一步下了手,只是发生了什么事,哀家就不知了。”太后说了好半天,她看了看宇文淇,见他面色依旧平静,倒是不知该不该玩笑说了。 宇文淇抬眼看了看太后,他笑了一下:“皇祖母不如一次性把话说完。” “你啊,那晚是你父皇命人把你带走的,在你母妃临终前又送了回去。只是你母妃身子本就羸弱,又被人下了毒,所以再无还生的可能了。你那些年在洛云殿,受了太多的苦,难为你了。”太后叹了口气,她看着宇文淇,想起云妃一阵心疼。 “所以,我这亲王之位,是父皇给的补偿?”宇文淇苦笑道。 太后摇了摇头:“不是,亲王之位,是你和火璃国谈判之后该得的。只是当初如果一次性晋封你为亲王,朝野上下会反对的。你小子难得,竟是让哀家说着这么多的话。” “是皇祖母自己要说的。孙儿昨夜想了一夜,想着皇祖母不愿意说出当年只是就罢了。方才皇祖母让孙儿过来,孙儿着实不知是何事,又不敢问。”宇文淇无奈的笑了笑,太后疼爱他,他是知道的。 太后一愣,继而大笑:“小七,你果然不简单。今儿他如何没同你一块来?” “筠衡么?他回王府去了。昨日皇祖母向孙儿要的墨玉钗,孙儿忽然想起王府里有好些,让他回去看看。”宇文淇半真半假的应了一句。 太后点了点头,对他道:“好了,你来哀家这也半日了,去你父皇那边吧。” “孙儿告退。” 宇文淇再次跪坐在皇帝床前的时候,他忽然不那么讨厌面前这个人,甚至他有点担心他。 “小七?”皇帝慢悠悠的转醒,见到宇文淇,多少还是有些惊讶。 “儿臣在。” 宇文淇见他有意起来,忙直起身扶他。 “你几时来的?从哪来的?”皇帝说话的时候喘气喘的厉害。 正巧,宫女端了药来,宇文淇接过,正准备喂药,却听皇帝道:“你把那药先搁着。和朕说说话。” 话音落下,那宫女知趣的退下。宇文淇会意,因笑道:“父皇先躺着。”他去把那碗药倒在了花盆里,又回来看着皇帝。 皇帝笑了笑,闭了眼靠在那里。许久,他开口道:“你真是越来越像云儿了。” “可是儿臣终究不是母妃。”宇文淇冷冷的应道。 “是,你不是她。云儿已经走了二十年了,回不来了。”皇帝的目光有些空洞,他笑了笑,又对他道,“朕昨夜见到云儿了。小七,还恨朕么?” “儿臣对父皇,从来只有敬畏之心,何来恨字之说?”宇文淇笑了笑,去桌边倒了杯茶,他自己先饮了,才又倒了水端了过来。 “这药,父皇敢服用么?”宇文淇取出那个锦囊,倒了一丸子药出来。 皇帝笑了笑,伸出手去:“给朕吧。” 宇文淇亲自喂皇帝服下,又扶他躺下。“父皇歇着吧,那是鬼医的弟子给的药,想来是会好的。” 皇帝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他道:“你不必太担心朕,空了不妨在朝堂走动一下。”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小七,若你得了这皇位,对大祁来说,或许,会更好吧。只是,这得看你了。 “筠衡,筠衡。可把钗子找到了?”宇文淇一回王府便马上回屋里去。 柳筠衡点了点头,笑道:“你这钗子有点多,我寻了五支的墨玉钗,倒不知是哪只。” 他说着,将钗子递给宇文淇,宇文淇看了看,拿了一只起来。 “是这只,这只钗子是我年幼时母妃的奶娘留下的。”宇文淇一边把玩这玉钗,一边笑道。 “太后把当年的事情都说了吧。”柳筠衡见他心情不错,这才问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说了,熬了一个多时辰,皇祖母自己说了。衡儿,真相明了,我也安心了。” 柳筠衡含笑道:“嗯,这才好。对了,这段时间下来太子可是做了很多事情,你知道么?” “知道的,二哥说了。不过和我好像没有太大的关系,我这都多久没去朝堂了。”宇文淇笑道,“筠衡,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这样到底是好是不好。” “没事,走一步是一步。”柳筠衡安慰道,“只是,切记,一定要万分小心。” 宇文淇知道,太子如今掌权,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只是他刚刚回来,也猜不出太子准备何时对他动手。 “对了,说起这玉钗,我倒是又想起幼年的事情。老人家现时曾对我说起这玉钗是一把钥匙,如今想来倒也罢了。我今儿知道了这么多,我也知足了。还有,我和你再说一事。”宇文淇说着,附在柳筠衡耳边将皇帝服药的情形说了。 柳筠衡皱了皱眉:“想来皇上是知道了,你呢,我昨日给的药丸,你可给了?” “给了,服了一丸。他笃定我不会对他下手,故而他敢服用。而且,屋里明着那宫女所见,出了事都是我的事。”宇文淇冷笑道。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说的不错,只是连皇帝都有了警觉,这朝中的情形,怕是不乐观了。 “筠衡,你这遭回来,不去看看青门饮的情况么?”宇文淇见他蹙眉,便岔开话题。 柳筠衡缓过神来,看着他问:“你方才进来没见到微烟么?” “没见,有些急着回来找你。” 宇文淇老老实实的应道。他方才回来,一心只在他身上,哪里顾得上其他。不过好像是见到人影了,看的不真不敢确定。 柳筠衡柳眉一挑,又是笑:“找我?不是为了来找着钗子?” “不找你,拿来的钗子?” 宇文淇瞪了他一眼,又猛地发现自己被下套了,越发恼了。 “好了,我不逗你了。我明日要去将军府,找楚大哥有点事。”柳筠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没忍住又笑了。 宇文淇一把将他的手抓住,对他道:“我明日去二哥府上,有些事,我想问问二哥。你去将军府,明日回来么?还有,不许你喝酒。不行,最迟明日申时末你得回来。”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27节 “行,我答应你。”柳筠衡含笑答应,他不放心他,他是知道的。 宇文淇想起今日后来皇帝说的话,不由得眉头皱成一团。柳筠衡见状,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伸手按了按他的眉心。 “自古道一龙九子各有不同,只是我没想到小八如今会落到如此地步。先是忘了有没有和你提过,他的郡王之位准备复位了。可今日父皇对我说,小八这一生若是再不安分,只有死路一条。” 宇文淇见他忧心,便将心里所想说了出来。 柳筠衡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道:“教人教心人才正,浇花浇根花才旺。这是我很早的时候在一本戏文上见到的,”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从小他对我的态度,都是他母妃一手教的,那时候父皇又不管我们。” 自作孽,不可活。 ☆、危机四伏 “按景王的说法,看来皇上已经有了警觉。只是如今这样,你两一定要万分小心,他们先时会对你们下那样的狠手,现在还不知会怎样。”楚惊鸿听完柳筠衡说的那番话,他皱了皱眉。 “我却是想将计就计。”柳筠衡迟疑了一下对他道。 楚惊鸿看了看他,摇了摇头:“你这也真是。既然你这样说,那这东西你收下,以防万一。” 柳筠衡收下楚惊鸿递给他的小盒子,他笑道:“先时老头在,他可是做足了准备。这不是,还有大哥给的这个。” “你呀,多好歹保重一下自己的身子。先时我们还说怕前辈如何,如今怕的,是景王他。”楚惊鸿摇了摇头。正说着,楚天寒走了进来。 “筠衡?我还以为你在景王府呢。难怪方才碰到贤王府的人送了一个信函过来,说是让我给你。”楚天寒说着,递给柳筠衡一个信函。 柳筠衡打开,是宇文淇写的,让他进宫。 “奇怪,这怎么回事?”柳筠衡认得出来是宇文淇的字迹,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不奇怪,贤王府的马车就在外面候着。”凌长赋笑道。 柳筠衡无奈,这又是玩哪出?昨儿不是说好了回府的吗?他也不敢多想,匆忙辞别了凌长赋他们。出了将军府,果然见到贤王府的马车在门口候着。 一路直接送到了锦瑟殿。 “皇祖母忽然有事召见,我只能进来了。这几日都要在宫里待着,我让二哥派了车马去接你。”见到柳筠衡,方才还是一脸严肃的宇文淇,马上笑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笑道:“我还以为,你又在闹什么。你给秋枫她们说不就好了吗?” “柳公子,我们都已经进来了。”剪桐笑道,“太后要和王爷说事,想来要住上几日。” “嗯。” “衡儿,怎么了?”宇文淇将新沏好的茶的放在他手上,看着他关切的问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我在想事情。” 宇文淇心里一紧,又不敢问他。他拉起柳筠衡,说是要在锦瑟殿里走走。 “二哥说,他们几个或是监视,或是软禁。三姐被拦住洛阳不让回来,小妹如今在哪我也不知。”宇文淇说话的声音很低,还不时看看左右。 “明日带我去洛云殿。”柳筠衡附在他耳边道。 宇文淇一怔,继而点了点头。只是他不明白,是阿沐在那边么?为什么会是在洛云殿? “我这下说不上来,感觉脑子一片空白。阿琪,我有点累。”柳筠衡自己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怎么回事?“你屋里,点香了?” “有放一点的熏香,你在这等我一下。”宇文淇扶他在一旁坐下,自己赶忙回去取了一杯的清水过来。 柳筠衡一口气把杯中的水饮尽,缓了缓,他对宇文淇道:“你屋里的熏香,是何时点的,是你让人点的么?” “来时就有了,我以为是皇祖母命人点的,也不怎么在意。那香,有什么问题么?”宇文淇握住柳筠衡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柳筠衡盘腿调息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对他道:“那熏香,会遏制内功,我如今的身子你也知道。可能你觉察不到,别的屋子我也不知有没有,一会儿你注意一下。” “怎么会?这……”宇文淇看了看周围,对柳筠衡道,“我抱你回去?” “不必。”柳筠衡摆了摆手,“来,你扶我回去。”他半倚着宇文淇,慢慢的走回屋里去。 宇文淇带他到了隔壁的屋里,确认了屋里没有异样,这才扶他进去。“你先歇着吧,我让秋枫去查一下。” “别,先别轻举妄动。阿淇,你陪我一会。”柳筠衡拉住宇文淇的手,示意他留下。 柳筠衡心理明白,这事太过蹊跷,现在敌暗我明,走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 宇文淇大抵也知道他的意思,他嬉笑着坐在床旁,看着柳筠衡慢慢的闭了眼。 见柳筠衡似睡了,他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一片枯黄,心里莫名感到凄凉,这么快就等不及了?父皇如今再怎样都还健在,这些人也真是。 “咳……咳……”柳筠衡被自己咳醒。见宇文淇还坐在床前,他勉强笑了笑。 “好些了吗?来,把药服了。” 柳筠衡把药服下,他忽然笑了。果然是将计就计,只是,怕着熏香不过是开始。 “又笑什么?”宇文淇有些莫名其妙,他看了看柳筠衡,着实有些无奈,最近总是看不透他的心思。 柳筠衡摇了摇头,并不答话。两个人相对坐了一会,宇文淇推说还有事,便让柳筠衡自己在屋里休息。 这天夜里,宇文淇问柳筠衡,他可知道那是什么香?柳筠衡红了红脸,别过头去。 “嗯?怎么不说?”宇文淇多少也猜着一些,难怪柳筠衡今日后来反应会那么奇怪。 “反正那东西对身子不好。”柳筠衡说着,转过身子去。 宇文淇坏笑着把手放到他的腰间,整个人都贴了上去。他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衡儿在怕什么?” “没有。”柳筠衡咬了咬牙吐了两个字出来。 “没有?那你身子颤抖什么?”宇文淇轻轻在他耳旁笑了一下,顿了顿,他把柳筠衡的身子掰了过来。 “别多想了,你休息吧。我也不闹你了。”宇文淇见他一直不肯说话,又怕他恼了,便赶紧改口。 柳筠衡轻轻叹了口气:“不是,那香是有催情的效果,不过好像对你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对我也只是弄得我脑子疼,我现在没法……今天过来就感觉不对劲,以后吧。” “待你身子好了再说。对了,你今日去楚大哥那,可也听闻长安这段时间的事情了。”宇文淇含笑应道。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自然是说的,只是如今不在王府,我们更是要小心。”他沉默了一会儿,把今日楚惊鸿和他说的事情一一告诉宇文淇。 “有你在,我不怕。”宇文淇听完他的话,一直在笑。末了,他还是劝柳筠衡先歇着。 自那日熏香之后,锦瑟殿就没在出过问题。 宇文淇听从皇帝的话,偶尔也到朝堂走动走动,只是他依旧是极少出来。 这日中午,宇文淇从太后那边回来,见时间不早,便传了膳。 “今日竟然有这道菜,倒是稀奇。”宇文淇笑道,他不怎么喜欢吃鱼,故而吃饭时极少会有鱼。 柳筠衡看了看这道奶汤锅子鱼,笑道:“挑食倒不是一件好事,我看着不错,我先尝尝。”他说着,舀了一汤勺汤,闻着味道倒还好,送入嘴里那鲜浓的汤汁,着实不错。 宇文淇看他喝的有滋有味,馋的也伸过汤勺去。汤未送至唇边,手却猛地被柳筠衡握住。 “别喝。”柳筠衡喝到。说着,他拼命将口里残存的汤汁吐了出来。 “怎么了?衡儿,你别吓我。衡儿。”宇文淇忙扶住他,见他一脸痛苦,再看他的脸色,宇文淇忽然慌了,这模样像极了那年老奶娘的情景。 柳筠衡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他越发的难受。这到底放了多少的量,该死! 他来不及给宇文淇应答,整个人便没了知觉。 “来人,传太医!”宇文淇出奇的冷静,他把柳筠衡的身子放平,等太医来的时候,他对着太医脱口而出,“中了穿心散。” 在场的人俱是变了脸色,穿心散,这可是无解之毒啊。几个年老的太医壮了壮胆过来看了看,也不过是开了一些疏散的汤剂。 动静太大,竟是让太后亲自过来看视。柳筠衡的眉头微蹙,双目紧闭。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宇文淇的眼睛一直未曾离开柳筠衡,他起唇轻声对太后说:“皇祖母还是莫要动怒,伤了身子不好。老太医说了,若是不会当场暴毙,想来是会活下来的。” “你给哀家说说那日的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太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宇文淇顿了顿,把那日的情景说了。又苦笑道:“若不是筠衡先孙儿去尝了那道汤,今日孙儿估计要去见母妃了吧。” “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这孩子那么好,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哀家一定彻查此案。”太后安慰了几句,又看了看柳筠衡,摇了摇头。 宇文淇轻声劝太后离开,人未醒,还是别累着。“若是把皇祖母累着了,筠衡醒了,一定心理不安的。” “罢了,你自己也好好的。你若是出了事,他还能心安不成?”太后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了。 “衡儿,别再睡了好不好?等日后空了,我陪你去落青谷睡吧。”宇文淇握着柳筠衡的手,低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无更,快完结了,让我随榜单更两周 ☆、投毒之案 锦瑟殿投毒之事很快传遍了后宫,这如今太后和皇帝都下了令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皇上竟然也下令彻查此案,到底这中毒的是谁?”宇文瀚看着自己的两位兄长,想起皇上今日在大殿说的话,越发的好奇起来。 宇文源冷笑了一下,但是他不说。还真是感动人,一个戏子还妄想攀高枝,笑话! “那人身份不明,据说是凌云谷的人。”宇文海的眉头紧锁,这小七,如今真的不能小觑。先时看着小七和凌云谷的几位走的近,他还不觉得什么,只是现在看来,已经没那么简单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中了穿心散的毒,还没有死去?”宇文源还是没忍住问道。 宇文海摇了摇头,他低声道:“那日的剂量很大,至于为什么现在宫里还没传出那人死的消息,我怀疑是他们压着。” “没有的事,我派人去太医院打探了消息。那人确确实实中了穿心散,但是也确确实实没有死。”施黛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密探从太医院拿来的药方。 “怎么回事?”宇文海大惊,按理说不应该啊。 施黛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宇文海。 “这人还真是好命。”宇文源冷笑一声。 “这几日先安分些,如今父皇和皇祖母一起下令,这事情,比我们想象的难办。”宇文海说着,伸手扣了扣桌案。 宇文源有些坐不住了,推说府上有事,便告辞离去。宇文瀚见他走了,便也不再多言,告辞离开。 宇文淇并没有时时刻刻都守在柳筠衡身边,基本现在都是晚上才回来。 只是看着柳筠衡,他实在是揪心的很。这接二连三的出事,大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衡儿,我这辈子欠你的,估计是三生都换不清了。怎么办?你这么照顾我,我哪好意思。”宇文淇说着,用帕子轻轻擦拭柳筠衡的脸。 “怎么办,看着你睡,我也想睡了。若是你这样一直睡着,我还真想陪你一睡不醒了。” “那天要是是我先喝了那汤就好了,一了百了。” 宇文淇在一旁喃喃自语道,看着他竟也不知该说什么,横竖,都听不到。 “笨。” “衡儿,你……”宇文淇正发呆,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惊讶的说不下去,看着柳筠衡,竟是醒了。他看着他,喜极而泣。 “别哭。我还没死,哭什么?”柳筠衡的声音越发的沙哑,顿了顿,他道,“水。” 宇文淇马上倒了杯水过来:“来,我扶你。”他说着,小心的将柳筠衡扶起。 “我先靠着一会儿,无力。”喝完水,柳筠衡虚弱的笑了笑,缓了一会儿,他看着他继续说道,“别说傻话,听得我脑子疼。” “你几时醒的?吓死我了。”宇文淇看着他,一句话未完就哽咽了。 柳筠衡闭了闭眼,又缓了一会儿,才道:“醒了有一会儿了,太累了。这穿心散的□□药性真是不好受。” “衡儿。”宇文淇低低的唤了声。 “嗯。没事了,醒了就不会有事了。别担心。”柳筠衡说着,抬手摸了摸宇文淇的头。他看着他笑了,“别哭。” “那不是穿心散的毒么?你怎么做到的?”宇文淇看着柳筠衡,压低声音问道。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慢慢的解释:“小时候老头给我服了好些药,一般的毒我是不怕的。那日醒时我一直觉得心慌,便把先时楚大哥给的药服下了。我来不及对你说,只是没想到,他们还真敢在膳食里动手。” “嗯。如今你虽是醒了,我却想着让你多睡几日。可愿意?”宇文淇含笑扶他躺下。 待他也躺下,柳筠衡轻轻把头歪了歪,靠在宇文淇肩头。他轻声道:“好,那就让我多歇几日。也让我,坐等景亲王的好消息。” “行,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如今醒了,若是身子有什么不适,一定告诉我。”宇文淇侧身看着他道。 柳筠衡笑道:“我还想多活几年,也想多陪你些日子。” “筠衡,帝王之位,果真都是带血的。怎么都避不开,怎么办?”宇文淇看着柳筠衡,轻叹了口气。 “做你自己就好。对了,我这几日有可能还会昏迷,别被我吓到。”柳筠衡看着他轻轻的笑了笑,“你再帮我倒杯水可好?” 宇文淇二话没说,起身就为他倒水去。 “穿心散的毒,我真是被弄怕了,先时老妈妈,现在又是你。”宇文淇等他喝完水,仍复躺下。 柳筠衡看着他也无奈的很,只是他也不好表露,便含笑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再不等他多言,宇文淇将他轻轻揽入怀中。他附在他耳边低声道:“睡了五天五夜,若不是凌大哥递来消息说你只是会昏睡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昏迷第一天晚上,我就想带你走了。” “去哪?” “落青谷。” “你还记得进去的路,不错。”柳筠衡笑了,他伸手圈住宇文淇,“阿淇的记性也很好。” 宇文淇笑着用手指轻轻梳理了一下他的发,笑着对他道:“睡吧,别太费心神。” 锦瑟殿被投毒的事情很快就查了出来。 皇后和兰妃联合太子和八皇子一起在锦瑟殿那日的膳食里投放了穿心散。 “蛇蝎之心不过如此,小七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们了?”皇太后听到宫女回禀,气的直接砸了手里的茶盏。 “母后息怒。”皇贵妃这几日都被太后叫到永庆宫作陪,这下看太后大发雷霆,她也吓了一跳。 太后猛的往桌案拍了一掌,问道:“皇上呢,现在要如何处置这事?” “皇上已经给皇后下了禁令,兰妃和八皇子被押入大牢。太,太子……”掌事的宫女回禀道。 “说!” “父皇准备把太子废了,现在还在宣政殿商议此事。父皇让孙儿先过来看看皇祖母。”宇文溪走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太后在问太子的下场,他想了想还是张口说了。 “呵,皇上总算是又做了回事。传哀家的懿旨,近期任何人没有哀家的旨意,不得踏入锦瑟殿一步。”太后冷笑着下了懿旨。又对安公公道,“你去锦瑟殿看看,那孩子可是醒了。这都十多日了。” 安公公领旨正准备去锦瑟殿,宇文溪道:“皇祖母这差事不如让给孙儿去做吧,也方便些。” “行吧,去看看你弟弟。”太后朝他摆了摆手,又对皇贵妃道,“哀家先时见到那孩子,就感觉他气色不太好。再出了这事,也不知能不能捱得过来。” “母后且宽心,太医院的老太医都说无妨,想来这几日应当是会醒了。”皇贵妃劝道,她一直未曾见过太后口中的这个人,只是上次听宇文溪提起,说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太后摇了摇头,她的面上少有的无奈:“哀家不知那孩子的来历,只是小七对他放心。那孩子多次救了小七,绝非邪恶之辈。只是一个外人会这样,哀家真是没想到。但他们作为兄弟,兄弟啊!竟会这么狠心!哀家竟不知……不知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的狠啊!” “母后莫要伤了身子,皇上会好好处理的。”皇贵妃忙劝道,又使了眼色让宫女换了茶来。 锦瑟殿里,宇文淇和柳筠衡相对看着,一句话也没有。 “王爷,贤王来了。” “二哥?”宇文淇皱了皱眉,他如何来了? 他看了看柳筠衡,见他微微摇了摇头,正准备起身出去,宇文溪已经走了进来。 “柳兄这是已经醒了么?”宇文溪见到柳筠衡睁着眼睛,心里也顿时安心了不少。 “刚醒。”宇文淇看着兄长笑了笑。 “柳兄这下觉得身子如何?可好些了?”宇文溪走了过来,跪坐下来问道。 柳筠衡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应道:“好些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宇文溪也注意了柳筠衡的反应,他心里暗道奇怪,但也不敢问出声。迟疑了一下他使了个眼神给宇文淇,又对着柳筠衡道:“阿琪,你出来一下,柳兄方才醒,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就不扰柳兄了。” 柳筠衡没有说话,只是慢慢闭了眼。宇文淇起身同宇文溪一道去了隔壁的屋子。 “兰妃的母家已经被押了,皇后的母家也在查。柳兄这次真是大难不死,多好歹如今醒了,皇祖母能安心些。对了,皇上这两日都在和老臣们商量废黜太子之事。”宇文溪看着宇文淇略带憔悴的脸,也是心疼的不得了。 宇文淇听了这番话,却没有半点的欣喜,不过冷笑道:“幸而是还活着,若是捱不过来,这样的仇,我报是不报?”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的榜单,我更一万二。嗯~ o( ̄▽ ̄)o ☆、借刀杀人 宇文溪摇了摇头,他最不愿见到宇文淇这幅模样,可如今却再难避开。 “阿沐如今在你府上如何?”宇文淇忽然想起小妹妹,担忧的问道。 “她没事,只是先时一个人在洛云殿待得时间有点久,越来越不喜欢说话。如今偶尔和睿儿在一处,还能见她笑笑。”宇文溪见他记挂,便宽慰了几句。 宇文淇算是松了口气,他道:“若是还不好,我都想让你送进来。多少她见我还能好些。” “你啊,你这边都有一个病人了,再添一个,你自己行么?别逞强,你要看她,过几日我带她进来。”宇文溪看着他不由得教训道,“你这死扛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没有。”宇文淇说着低了头。那日去找宇文沐的情景,真是看得他心有余悸。 洛云殿自从他搬出来之后就再没人住着。宇文沐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半个多月,见到宇文淇的时候,连哭都没哭。她被饿了好久,饥一顿饱一顿,一点力气也没有。 宇文淇带她回了锦瑟殿,事后问起才知道前一次和柳筠衡一起过去找,久久没找到人是被皇后换了地方。他们料想宇文淇不会再回来,却没想到宇文淇在柳筠衡出事之后的第二天,带着宇文溪一起过来。 皇后那些人自然不可能再出面阻拦,宇文沐在锦瑟殿待了不过半日,就被宇文溪接走了。 那日也是这样的话,让宇文淇好好照顾着柳筠衡,他会把宇文沐照顾好。 “好了,不多说了,如今就是这样的情况,你自己心里有个数。想来这几日父皇和皇祖母会来找你。等等,我忽然想起一事,得问问你。”宇文淇站起了身想想又坐了下去。 “兄长请说。” 宇文溪顿了顿,看着宇文淇低声道:“你们此番离开长安,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我那日见柳兄就觉得他气色不太好。今日见他,他见我像是见一个陌生人一般。” 前几句话听着尚可,最后那句听完,宇文淇心里一沉。他迟疑了一下,看着兄长道:“筠衡在金陵受了伤,一直在调养。此番回来,本是想让他好好调养的,不料发生这样的事。他才刚醒,身子还没好全,有些事还望兄长不要介意。” “没有没有,就是有些担心他。好了,我回府了。”宇文溪摆了摆手,起身离去。 宇文淇留在屋里,好一会才回柳筠衡身边去。 柳筠衡双目闭合,像似睡了。只是待他走近,又睁开眼看他。 “没睡?”宇文淇忙跪坐下来,看着他转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 “方才那是谁?”柳筠衡轻声问道。 宇文淇一怔,继而笑了:“我二哥,宇文溪。衡儿,你这下觉得身子如何?” “好些了。怎样,穿心散的事可查好了?”柳筠衡侧了身子同他说话,见他面上有些异样,又问,“怎么了?” 宇文淇笑了笑,对他道:“案子已经查了,太子和小八干的。他们母家帮忙一起,如今皇后被软禁了,兰妃被押入天牢。有些可惜小八,被兰妃教的,从小就是一副让人教坏的脾性。方才二哥说了,父皇准备废黜太子。” “呵,皇上这也是谋划好的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废黜太子。”柳筠衡冷笑道,这一招借刀杀人,皇帝还是真会用。 宇文淇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父皇到底是想做什么,反正这横竖是轮不到我,我无所谓。不过这皇后的母族也是父皇的心头大患,按皇贵妃的说法,当年我母妃的事情没能压制住他们,这些年是越发的放肆。” “你这几日提防些,你别忘了,若是云林十三坞弟子出了事,是动不了太子和皇后的。”柳筠衡看了他一样,笑了笑。他知道,若皇帝想借刀杀人,那么理由一定不会是他。 阿淇,你别忘了,你是大祁如今唯一的亲王。 “好。” “皇上如今铁了心要废太子,在如何是无法挽回了。” “唉,太子这屡次对自己兄弟下手,再怎么说情都没用了。” “诸位不如想想新的储君吧。” 几位大臣在宣政殿的偏殿商议了许久,还是决定不保太子,只是这新的储君,却也让他们难办。 “你们说说,如今这一闹,还有谁?这现在只剩下景亲王和贤王两位了。若说长幼应当是贤王的,可景亲王毕竟是亲王。若论母家,如今皇贵妃自然是稳的,只是云妃先时的事情,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不知道。”陈大人都准备告老还乡了,如今这出了一档子的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 “既然诸位都打算好了,大伙不如顺着圣上的心意便是。” “对对对,这样也好。” “王爷,皇上来了。” “啊?”宇文淇瞬间傻了,先时都是叫他去问话,今儿亲自过来了? 柳筠衡还在休息,他也来不及多想,忙走出屋子。 “朕听说救你的那人醒了?”皇帝见宇文淇匆匆忙忙的过来,也不忍苛责什么。 宇文淇点了点头,回道:“醒了,只是被穿心散伤了身子,时不时会昏睡。” “这样,难为他了。说来,你也要准备举行弱冠礼了,朕打算,送你一份大礼。”皇帝看着他笑道。 宇文淇愣了一下,有些捉摸不透皇帝的意思。 皇帝不过又问了几句,便起身离去。宇文淇一个人呆坐了半晌,又怕柳筠衡寻他,便匆忙起身回屋。 “衡儿,我想去一次皇陵。可我没法子去。先时父皇答应了,如今看来是没戏了。”回屋见到柳筠衡醒了,宇文淇便开口道。 柳筠衡有些奇怪,他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事,父皇刚才来过,说什么给我办弱冠礼。对了,你如今身子见好,我打算明日让剪桐带微烟进来。她先时说了,我倒是怕她心急,也没吭气。”宇文淇应道。 柳筠衡不过点了点头,他笑了:“我还打算出宫几日,不过我自己这几日还是使不上劲。感觉内力使不上,是不是都被穿心散压制住了。” “有可能,我那年也是这样。要不要我帮你运一下?”宇文淇见他坐了起来,便将他扶起坐到一旁。 “你试试就好,别太过了。”柳筠衡见他执意,也不好阻拦。 宇文淇面上应着好听,只是开始运功就有些停不下来。没多久,柳筠衡吐了一大口血出来,血色发黑看着有些可怕。 “衡儿,你怎么样?”宇文淇忙扶住他,又掏出张帕子替他将唇边的血擦去。 柳筠衡摇了摇头,这下只觉得胸口疼的要命,但是身体里的内力渐渐在运转。他试着运功,没想到还真被他把内力运转起来。 宇文淇倒了水给他,见他整个人看着好些,心里也安了不少。 宇文源被废黜的事情并没有让宇文淇多想,只是在圣旨下来之后,宇文源请求要见宇文淇一面。 “五哥说要见我,我来了,何事?”宇文淇有些奇怪的看着宇文源,他还真想不到是什么事情寻他来。 宇文源没想到自己在天牢还能见到他,他一把抓住栏杆,正准备说话,宇文淇对着侍卫一挥手,让他将门打开。 “小七,小七,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宇文源说着,有些语无伦次。 “是不是故意,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五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宇文淇冷冷的看着他。 宇文源心里泛起一丝凄凉,缓了缓,他问道:“他还好吗?” 宇文淇迟疑了一下,他点了点头:“活过来了。若是死了,你们是不是就满意了?” “不会。”宇文源摇了摇头,他苦笑道:“小七,你的心已经都给他了。他走了,我也拿不到你的心,又何必?是啊,怎会不恨?我陪着你一起长大,可到了最后,你却心属了另一个不知身份的陌生人。可是也只是恨,我本想说的,太子以母妃和母妃的母家要挟,如何能说得?” “这些话,现在说了,有何用?我如今好好的活着,对你们来说算不算是一个噩梦?”宇文淇只感觉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宇文源呆呆的看着他,他知道,他从来都没读懂过眼前这个人。一起长大又如何,二哥同他也是一起长大,但是二哥就相安无事。自己如今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小七,我错了。”宇文源看着他,跪了下去。 宇文淇后退了一步,他看着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五哥,父皇的意思,你懂。无论今后如何,我们,或许还能是兄弟。” “好。”宇文源拼命的点了点头。 宇文淇没再留着,转身离开了天牢。 这一生与你,能把兄弟两个字走到尽头也是缘分吧。 ☆、用人不疑 这兄弟二字也要能有才有,放着这样的兄弟,我不若孤身。当年盛怒之下的言语,如今算不算一语成谶? 可如今,这么多的兄弟姐妹,相互残杀的,只剩了几个。那把椅子虽好,却终究是梦魇。 宇文淇回屋之后一直在窗前坐着,一直坐到天黑。柳筠衡看在眼里,却没和他说一句话。他在他身边陪着,安安静静的陪着。 “筠衡,能不能把我带走?”宇文淇叹了口气,他转过头来看着坐在他不远处的柳筠衡。 “不能。”柳筠衡看着他,吐出了两个字。 宇文淇笑了,这都第二次了。还是不能啊,罢了,不能就不能。逃避,总归是不好的。 “行吧,听你的。”宇文淇装作一脸无奈,他伸手过去,将柳筠衡扶起。 “陪我去散散心,行么?”宇文淇含笑征求他的意思。 柳筠衡点了点头,披了件斗篷陪他出去。不知是入冬的缘故还是其他,长安的夜显得有些漫长。宇文淇为他拢了拢斗篷,跟着他一道往外走。 “筠衡,一直没和你说。阿沐被我们找到了,就在洛云殿。先时我们去,被人带走了。你中毒的第二天我和二哥又去了,这才找到。勉强算是救回了她的小命,只是如今变得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了。”宇文淇和柳筠衡走了一段路,他忽然提起宇文沐。 柳筠衡笑了笑,没有说话,难怪这次动静会这么大。这宇文沐是皇帝心坎上的人,最宝贝的孩子受到这样的遭遇,难怪这次会这般的龙颜大怒。 “你笑什么?”宇文淇不解的问。 “你不觉得这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么?”柳筠衡反问道。 宇文淇被他这么一问,静下心来想了想,这段日子下来这些事,的确太过“顺”了。 “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背后,可是我们不知道是谁。至少如今,谁出事都正常,却绝对不会是阿沐。皇上不曾问起么?”柳筠衡问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问过,只是二哥执意带走,又出了那么多事,父皇也无暇多管。” “没事,你明日送我回王府。”柳筠衡沉思了一会对他道。他如今不能久留宫中,留着只会给宇文淇带来更大的麻烦。 宇文淇见他这样,也只能点头“行吧,我明儿带你出去。夜深了,回屋去吧。别把你冻了。” 柳筠衡微微颔首,同他一起转身折回。 这天晚上柳筠衡睡下之后,宇文淇悄悄起身,他看着柳筠衡,心里五味杂陈。只是想起自己的父皇,不免觉得有些心寒。 他不敢再把柳筠衡留在自己身边,可如今也不知青门饮那边到底怎样。他问过微烟,但是微烟一直不说。想来也是出了点事的,不然不至于如此。 筠衡,你如今这样的身子,我真是怕。 宇文淇越想心越烦,看了看窗外,像是又下雪了,他看着,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门才打开一条缝,就听到柳筠衡的声音。那声音冷静、清醒,根本不像是睡梦中醒来的人。 “下雪了。”宇文淇看了一眼外面,嬉笑着走了过来。 柳筠衡摇了摇头,这人,都弱冠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一般。他看着他解了斗篷,却不依旧是不睡。 “你想枯坐道天明么?”柳筠衡看着他,有些不耐烦。 宇文淇看了看他,又是一笑,还是点了头过来。柳筠衡勉强撑起身子,一手抱住他,一手扯开他的腰带。 宇文淇有些诧异,但还是将他抱住。他看着他道:“我自己来,你睡吧。” 柳筠衡没吭声,只是一直看着他。一直看到宇文淇把他抱住。宇文淇笑了:“我也不想了,歇着吧。” 回到王府之后,柳筠衡的情况好像比在宫里好了很多。这倒是让宇文淇又是喜,又是忧。 微烟一直在王府里待着,见柳筠衡回来,不觉有些喜极而泣。她看着他道:“总算见着公子了。” “阿淇不是让你到宫里去么?”柳筠衡一边坐下一边问。 微烟摇了摇头:“我若是去,多少还是会给淇公子添麻烦。对了,公子,青门饮的事情我和你一说。” 柳筠衡略抬眼眸,起唇道:“程风如今在哪?” “在青门饮,前两日刚回来。哦对,这是他给的药。公子如今的内力,大不如前了。”微烟看着他,摇了摇头。 柳筠衡闻言,不过略笑了笑。他道:“都言千金散尽还复来,功夫没了也还可以重练。没事。” “你说这话我还是信的,毕竟你功夫的确是好。”微烟笑道。 “我就是这下还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你打了。”柳筠衡调侃道。 微烟转头看了看,发现宇文淇不知何时不在屋里了,她反笑道:“淇公子都听不下去了。” “听秋那边如今怎样?”柳筠衡却不想在和她纠结这个话题。 “一切都和原先无差,公子还请放宽心。江湖那些门派没影响到我们,想来是那些人是不知道我们青门饮的底细。”微烟说这话的时候,还略带得意的口气。 柳筠衡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如今你和娇画去帮程风。你的琐寒窗先交给雁飞一段时间。” “你倒是放心的很。”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柳筠衡丢了一句话给她。 微烟大笑道:“公子就是公子,行,微烟遵命。” “你去和程风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以用了。”柳筠衡笑道,“他知道我的意思。” 这样的默契,对于柳筠衡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微烟也不管,她每次负责把话带到,剩下的就没她的事了。 “柳大哥,柳大哥。”宇文沐见到柳筠衡的时候,比看到宇文淇还要开心。 “这丫头,真是越发的淘气了。”宇文淇故作不悦的说道。 宇文沐笑道:“我这叫了一路的七哥哥,七哥哥还不开心么?听说柳大哥中毒了,如今可好些了?” “好多了,难为你还记挂着。”柳筠衡见她安好,多少也放心了些。 倒是宇文沐,见他面色有些苍白,便抬头看了看宇文淇。宇文淇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柳大哥的身子还在调养,阿沐不必太担心,没事的。” “果真?” “嗯。”宇文淇边说边坐下来,“我把阿沐接过来住几日,父皇那边,听说这两日左相右相和六部都忙疯了。这如今要把皇后的关系全部斩断,动静想来是不小的。” “可是,七哥,为何这次那么多大臣敢出来?先时出了多大的事都不见这次这样。”宇文沐看着他,皱了皱眉。 宇文淇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柳筠衡,他道:“墙倒众人推。” “最近,母妃可还好?我自那日之后就再没见过。”宇文沐不懂官场上的事情,转而问皇贵妃的情况。 宇文淇点了点头:“母妃还好,你调养好身子,我带你回去。你如今身子越发的瘦弱,若是不能好起来,回去让她担心。” 自从柳筠衡出了事,他便在淑合宫给皇贵妃专门安排了一队的暗卫,以保护皇贵妃的安全。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28节 “阿沐还记得当初被带走的情形么?”柳筠衡忽然问道。 宇文沐点了点头:“是皇后宫里的人叫我去的,结果去的不是皇后那,我正要问的时候,就被他们用迷药放倒了。等我醒来时,就在那里了。七哥,那个地方叫什么?” “洛云殿,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宇文淇低声道。 “难怪,我在里面见到七哥哥先时提到的一些东西了,还有几幅画,是七哥哥画的么?”宇文沐看着宇文淇,一脸天真的笑。 宇文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他道:“先时搬走了,我问过皇祖母,那一处会不会有人住进来,皇祖母说不会。很多东西我就都没带走,偶尔我会过去,但是极少。对了,筠衡,你是怎么知道阿沐会在洛云殿的?” “猜的。宫里人多,但是洛云殿特殊,平时没人会再去。这样的地方,若是要用来软禁人,却是一个方便的好去处。”柳筠衡笑了笑,他那几日翻了一下宫里的各个宫殿的资料,只有洛云殿一处是最特殊的。 别的都是一主至少一副,只有洛云殿,一主无副。这样一来,宇文淇走了,那洛云殿就成了空的。而云妃的事情,注定洛云殿不会再有新的主子,至少在新帝继位之前不会再有。 宇文淇的眼眸暗淡了几分,这样的事情他就一直没想到。或许那个地方,连自己都不会想再回去。曾经的曾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离开的时候,被狠狠的抛却。 只是到了最后,最无助最彷徨的时候,他还是会回来。像一只受伤的动物舔着自己的伤口。 ☆、步步为营(上) “若是我,我还真不会想到洛云殿那一处。难怪那日皇祖母会气成那样,也难怪东宫也找不见,皇后宫里也没有。”宇文淇说着,不觉对上柳筠衡的眼睛。见他凤眸满含笑意,也展眉笑了。 宇文沐看着他俩,也只是抿唇一笑。 “柳公子,这是听秋递来的。”秋枫走了进来,见他们三人都在默默品茶,便进来把袖间的信取出递给柳筠衡。然后带着宇文沐一起离开。 柳筠衡接过,直接把信封拆开。脸色忽然变了一下,紫信笺?又出了什么事?只是打开看完,却都是喜报。他松了一口气,转眼又是眉眼弯弯。 “出什么事了?”宇文淇放下手中的杯盏,看着柳筠衡的表情,不由得笑了。 “这人存心气我,紫信笺只在有出大事的时候作为求救信号用,他这里头都是好事,我却是看不出要用紫信笺的地方。”柳筠衡说着,把信递给了宇文淇。 宇文淇接过,半信半疑的看完之后,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道:“他这多少还是要用的,你的安危怎么不是青门饮的第一要事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柳筠衡皱了皱眉。 “你前两日见微烟,在之前他们可都不知道你身子如何。别说这个了,好歹都是记挂你。”宇文淇说着,突然眉头紧锁,他低声道,“筠衡,父皇的诏书一直没下来,我这几日莫名的不安。” “夜长梦多,只是想来,皇上还有些顾虑。我这几日会把程风叫来。”柳筠衡说着这话,揉了揉太阳穴。 宇文淇忙问道:“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没事,我只是发现,想事情的时候人有些累,可很多事情,莫名的记不清了。”柳筠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是如今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为何自己会这样了。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了么?”宇文淇试探的问他。 柳筠衡摇了摇头:“不是因为穿心散麽?罢了,我也不想去想了。太累了。” 宇文淇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他见柳筠衡盯着自己看,许久,才开口道:“你先前受了伤,想来是那次受伤所致。” 柳筠衡本想再问,却忽然住了嘴。宇文淇眼底里的哀伤,看着他有些不忍。 “七哥哥怎么一个人在这?”宇文沐闲着无聊去了后花园,却见宇文淇一个人坐在棋桌旁。 “柳兄睡了,我出来坐会。”宇文淇边说边落了一子。 宇文沐在他对面坐下,看着这棋局,忽然捻起一子,可看了半日都不知该往哪下。 “你这棋局周密,竟是难以破解了。”宇文沐撅起嘴,有些不开心。 “这是那日柳兄同我下的棋,我原以为我赢了,结果是他有意让我。”宇文淇收起两枚棋子后,淡淡的应了声。 “七哥哥以后会和柳大哥在一处么?”宇文沐趴在那,忽然问道。 “他若是愿,我用一生相陪。”宇文淇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落下一子后,他才应道。 宇文沐点了点头,笑了:“那我便多了一个疼我的兄长,你一定要让他留下才好。” “嗯,好。” “衡儿还记得先时和我下的棋么?”宇文淇边问边落下一子。 柳筠衡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宇文淇没有吭声,只是将棋子收起,又重新排了一个局。他把自己用的黑子放到他面前,拿过他的白子。 “我想,再下一次。”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棋局,笑了笑,落下一子。宇文淇一看,也笑了。一棋定局,你果然是在让我。 “承让。”柳筠衡淡淡的应道。 “再来一局。”宇文淇摇了摇头,他唇角含笑,没有半点输棋的懊恼。他自己琢磨了三天,唯有这一步,他不敢下。 一锤定音,一剑毙命。 “王爷,不好了。宫里出事了。”宇文淇正考虑下一子落在何处,秋枫突然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下气道。 “你说。”宇文淇收起棋子,看着她问道。 也许是宇文淇影响,秋枫马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开口道:“有人劫了天牢,把太子他们通通劫走了。” “你说什么?”宇文淇手中的棋子忽然掉落,他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有人劫狱?怎么会? 柳筠衡也变了脸色,就奇怪最近发生的这么多事如何会这么的顺。只是竟然有人劫狱,还是天牢,这太子还真是玩的一出好棋。 “更衣,进宫。”宇文淇皱了皱眉,转身准备去穿铠甲。 “你若这下进宫,穿软甲就好。皇上没有执意,你这样穿着,就不怕惹祸上身?”柳筠衡见他准备穿铠甲,忙制止道。 宇文淇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对他道:“你在府里歇着,嗯,帮我看着阿沐。” “好,你放心去吧。”柳筠衡也没坚持,虽说自己日渐转好,可眼下若是跟了去,只会让他分心。还不如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 宇文淇看着他,许久,他笑了一下:“等我回来。” 说完,便没入黑暗之中去了。 “七哥哥,柳大哥,我七哥哥呢?”宇文沐听见王府的动静,过来时已经不见宇文淇的人。 “进宫去了。” 宇文沐点了点头,她看了看柳筠衡,只说自己想等宇文淇。柳筠衡也没拒绝,今夜,注定是不眠夜。 宇文淇到皇宫的时候,见宫里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无奈之下,他独自去了永庆宫,不想皇帝和皇贵妃也在那边。 皇贵妃陪在太后身边,皇帝一个人坐在那边愁眉不展。见他来了,倒是有些惊讶。 “小七?”太后见他来,反倒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 “皇祖母。”宇文淇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宫里这下的情况,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 “小七,你去圣书阁,子溪在那边。”皇帝病体还未痊愈,遇上这样的事也是万分无奈。 宇文淇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见到宇文溪,两兄弟不过相互看了一眼。这边就已经有大臣过来告诉宇文淇目前的情况。 原来快二更的时候,东宫忽然走水,正当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在东宫救火时,这边天牢传来急报,说是天牢有人劫狱。 一时间宫里乱成一锅粥,宇文溪是刚好今日在皇贵妃处有事,便被皇帝派过来处理。 “如今打算如何处理?”宇文淇听完那边的说法,直接问道,顿了顿,他又问,“现在可知他们在何处?如今皇后被带走,兰妃自尽,慧贵妃呢?” “回景亲王的话,慧贵妃已被重兵看押。目前还没有接到城门的消息说有人要出城。” 宇文淇点了点头,这一步,太子,你走的果然妙。 “父皇的意思,是想利用慧贵妃……” “没希望。”宇文淇打断了宇文溪的话,他道,“他如今根本不会听慧贵妃的话,以先时他对慧贵妃的态度,用慧贵妃来威胁他,只能是更加激怒他。” 宇文溪看了看他,有些难办的样子。 “若是真要,不如我去。”宇文淇的话说的干脆,但是宇文溪坚决不同意。 “你本就厌恶,何必委屈自己?”宇文溪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他知道宇文源对宇文淇的意思,但是他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兄弟。 宇文淇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没事,大局为重。而且,我的把握也不大。对了,小八的妻如今何在?” “在他府里,被软禁了。这也是个没气性的,可怜了他妻。”宇文溪瘪了瘪嘴。 宇文淇反身回去看了看桌案上放的东西,他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今日和柳筠衡对弈的棋局。他道:“我估计,他们可能要走最后一步棋了。” “你是说……”宇文溪一脸惊愕的看着宇文淇,见宇文淇点了点头,也只能叹气了。 “没办法了,先等着。我这边找人调度一下,以防万一。”宇文淇说着,又问在一旁候命的大臣,“凌云谷的人如今何在?” “楚惊鸿和楚文磊已经率兵全城戒严,楚天寒领禁卫军在宫里戒严,凌长赋如今还在待命。”宇文溪在一旁应道。 “让凌将军来。”宇文淇马上道。 “如今也真是难得,你竟然能使得动云林十三坞的人。”那些大臣退到外间的时候,宇文溪轻声笑道。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笑道:“我可使不动凌云谷的人,不过是借筠衡的面子罢了。” “柳兄?啊,对,今儿他人呢?”宇文溪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今日进没见到柳筠衡。 “在府里,让他护着阿沐。他如今身子还未好全,没必要让他跟着我。”宇文淇摇了摇头,如今已经快五更了,想来他们睡了吧。 “拜见景亲王,贤王。” 凌长赋来了。 ☆、步步为营(下) 两人见凌长赋来了,不由得大喜。 “这下这是怎么了?大哥和三哥都在巡城,七哥在宫里。难不成人找到了?”凌长赋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 宇文淇从衣袖间取出一封信笺递给他。 “筠衡?”不必看,略一想都知道这是柳筠衡给的。 “我也想知道他给你出了什么主意,所以虽是无大事,还是把你叫了来。”宇文淇含笑应道。 “瓮中捉鳖。”凌长赋打开,上面只有四个字。 宇文溪看着那四个字,又看了看宇文淇,见他笑了,便道:“看来你懂他的意思。” 宇文淇点了点头,他轻声补了一句:“请君入瓮。” “这一局,还是他下的妙。”宇文溪赞道。 “甚是。等等,怎么还有一张?”凌长赋看着,一时发现里面竟是两张纸。 “那张写了什么?” “放虎归山。”凌长赋念了出来,这下三人都变了脸色。 若是把方才宇文淇说的那句连上,这还真是好大一盘棋。柳筠衡,你果然不简单。 “照着他说的做,有事我来担着。”宇文淇沉吟了一会对他们开了口,他信他,故而是他的主意,他愿意去试试。 宇文溪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笑道:“按他说的做,出了事我负责。去吧。” “末将领命。”凌长赋马上下去安排。 “阿淇,你也回去吧。宫里这下也没多大的事了,若有事,你王府也近。去吧,兄长在这守着就是。”凌长赋走了好一会儿,宇文溪对宇文淇道。 “不了,这下回了,一会儿便是早朝,还得来。”宇文淇笑了笑,在一旁坐下。 天明时分,皇帝下了旨意,格杀勿论。 宇文淇听着这圣旨,不过是苦笑了一下。都说虎毒不食子,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的领兵在西南方集合。”三朝之后宇文淇还是留了一会,两个时辰之后,就听到下面的人来报。 “夜琊麽,这倒是有点棘手。”宇文溪皱了皱眉,他和夜琊那边没有交情,若是让夜琊的相助,也是难办。 宇文淇笑了笑:“他这速度倒是快的很,想来之前计划的很是周密。” 宇文溪见他一点不怕,心里料想他是有了对策,故而也放下心来。他如今自己有妻小,母妃也健在,有的东西,没必要去争。 “我先回府一下,若有事,你让人叫我。”宇文淇说着,匆忙离去。 “筠衡?你这是?你昨夜没睡么?”回到王府,见柳筠衡就在门外等着他。 “没,在等你。”柳筠衡见他来了,才松了一口气。他伸手,一把将宇文淇抱住。 宇文淇虽有些诧异,但还是笑着将他抱住。他嬉笑着问道:“衡儿想我啦?” 柳筠衡没应话,只是用下巴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肩膀。 “我在,没事。”宇文淇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想松开的时候,却发现柳筠衡抱他抱得很紧。 宇文淇依旧是拍了拍他,附在他耳畔低声道:“衡儿这是要我抱你回去么?” 这一声,柳筠衡才松开他。宇文淇宠溺的看着他,拉起他的手往屋里去。 “衡儿,夜琊国你有人手么?”竟也不问目前的情况是否清楚,只是看着他问道。 “有,夜琊那边是让听秋布局的。我可以写紫信笺给你,你拿去用。”柳筠衡答应的很爽快。 宇文淇笑了,笑着,就忽然抱住他吻了上去。 “我想着你,我就不怕了。”他搂着他,喘着气,依然是嬉笑的口吻。 柳筠衡点了点头,含笑道:“好。” “我的人大部分都在长安城里,外头虽有,但是太少了。你一会写了给我,我让剪桐过去。” “行,你放开我,我去写。” 宇文淇笑了笑,陪他写了,便准备进宫去。 他把东西收好了,硬是让柳筠衡去睡了,这才转身走开。 “七哥哥,七哥哥带上阿沐好不好?”宇文沐站在王府门口,拦住了宇文淇的去路。 宇文淇蹲下身去,看着她。问道:“阿沐不喜欢在景王府待着么?那,七哥能不能让阿沐帮个忙?” “七哥你说。” “柳大哥身子不大好,你帮我看着他可好?七哥得进宫去,二哥哥一个人在里面。”宇文淇看着她,半带哄劝的说道。 宇文沐听他这样说,笑着应道:“好,那,阿沐等你回来。”她笑得一脸天真,看着让人忘了外头就是一触即发的烽烟。 宇文淇含笑走了,他很放心柳筠衡。再以照顾的名义圈住宇文沐,他还真就没了后顾之忧了。接下来,既是你们要骨肉相残,那便开始吧。 “小七,这回你领兵吧。”皇帝一气之下又病卧床榻,看着宇文溪和宇文淇,心里越发的感到悲凉。 当年皇贵妃为了保住宇文溪的性命,以吃斋念佛的方式抗拒。而云妃走后,自己对宇文淇几乎不管不问。但是每每出事,他从来见他都是主动担责,无论是不是他的,他都应了。 到如今,自己最器重的儿子举兵造反,还得让自己从来正眼不看的孩子来应对。 “儿臣遵命。”宇文淇应了,这样的时候,只有他和二哥了。 皇帝笑了,笑里带一点欣慰,带一点无奈和歉意。 “阿淇,朕有话问你。”顿了顿,皇帝又开口道。 “父皇请讲。” 皇帝顿了顿,还是摆了摆手:“去吧,先去忙吧。” “儿臣告退。”宇文淇点了点头,走开了。 将军府里,凌长赋旁边那人,不是程风又会是谁? “方才宣旨的来了,我猜你要过来,也就没放他走。”凌长赋笑了笑,把作战图拿了出来。 “有劳。如今这样,你看看,我想着他们应该是往这一处进来。先时他曾提过若是作战这一处极为便宜。”宇文淇指着西南一处,划了一道。 “淇公子说的不错,西南方也就这一处了。若是要防,也只有这一处了。”程风说着,指了指离汉水较近的一处。 宇文淇看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一处不错。准备一下就过去吧,我如今是算不出他们何时会行事。” “行,那我去办公子交代的事了。”程风说着,告辞离去。这边宇文淇和凌长赋也立马起程。 本是手足兄弟,终是兵刃相接。 骑在战马上,宇文淇的目光如寒冰一般。那阵前站着的只有宇文海和宇文瀚,独独不见宇文源。 “呵,小七,没想到这回竟是派了你出来。” “景亲王,当年大家都小看你了。”宇文瀚冷笑道。 宇文淇没有应话,他对他们,早已经无话可说。 穿心之毒早已被他们逼得寒了心,总认为是手足,所以能忍则忍;总认为是兄弟,所以情愿吃亏。可最后反目成仇,最不愿意见的,还是见了。 “大皇子,八皇子,若是此时束手就擒,还能得一条生路。”凌长赋劝道。 “生路?苟且偷生么谁稀罕了?”宇文海骂道,再不说别的,直接开战。 “景亲王那边只有三日的粮草,不奇怪么?”施黛这几日总是提心吊胆的,今日听闻是宇文淇带兵,更是感到不安。 “长安城就在他身后,怎么就奇怪了?”宇文海不屑的应道,只是今日在阵前,宇文淇的反应倒是有点反常。 宇文瀚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不见五哥?” “你提起了我才记得,今日着实没见他。来人,把五皇子找来。”宇文海心里一沉,忙下令着人去找。 “大皇子,找不见五皇子。”几个时辰之后,有人来报。 找不见?找不见! 宇文海忽然有一股莫名的不安,他看着宇文瀚,很久之后才问道:“你说,他会去哪?明明昨晚还见的。” 宇文瀚摇了摇头,这忽然不见了,倒还真想不到人会去了哪里。今日和宇文淇领的兵对峙,一站下来,竟是惨败。若是对方咄咄相逼,或许他们都活不过今日。 “难不成被抓去了?”宇文海又问,继而很快摇了摇头,没这消息啊。若是被抓了,他们不可能不利用他。 “应该不会,只是这找不到确实有些奇怪。好端端一个人,会去了哪里?若是被抓去了,他们难不成不会用五哥来威胁我们么?”宇文瀚摇了摇头,他看了看前方拿回来的消息,笑了笑。宇文淇,你会如何? 第二日,还是没有宇文源的消息。而宇文淇那边竟然是按兵不动,只有三日的粮草,他这是在干什么? 宇文海无心再去关心宇文源的下落,他让施黛去了自己母后那边,宇文淇那边只有三日的粮草,那么,最迟就是明日了。 明日,真的要你死我活了?这么多年兄弟成了死敌,到最后会是谁埋骨沙场? 我们真的要这样骨肉相残,那就谁也不要怪谁。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国庆之后,《戏子难缠》会完结。 ☆、平冤昭雪 夜太长,长的宇文淇忽然有些不安。 “子淇,有客要见你。”凌长赋忽然走了进来。 宇文淇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看去,跟在凌长赋背后的,竟然是宇文源。 “小七。”宇文源看着宇文淇,他忽然有些莫名的害怕。 “五哥?”宇文淇也有些惊讶,他道,“五哥如何来了?” “我来,是想告诉你若是端了后方的粮草,他们就撑不下去了。”宇文源舔了舔唇,“我,我,我想去见见父皇,你能不能帮我?” 宇文淇冷笑了一下,他看着宇文源,开口道:“他们知道吗?” 宇文源摇了摇头:“我自己来的,我不想,不希望和你为敌。你说过,我们是兄弟的。” “可如今已经到了这样的局面,你倒是说说,要怎么挽回?”宇文淇忍不住地拍案而起,大声呵斥道,“宇文源,再如何,父皇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你。而且,你别忘了,他终究是生你养你的人。” “我……我……我如今已经是一步错步步错,为今之计我只想再去见见父皇和母妃,以死谢罪。”宇文源说着跪了下去泣不成声。 “我会安排你去见父皇,后面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宇文淇的拳头握紧,手面的青筋暴起,一字一句说出口,他忽然觉得莫名的疲惫。 宇文淇起身走出了营帐,对守在营帐外的凌长赋道:“派人送他回宫,交给二哥。我的话,安排他见父皇。” “末将遵命。” 临阵反水,呵,宇文源,你真以为你说的这些很妙么?这计策早已经定好,只是我一直没想用。 宇文淇站在空地上,看着长安城的方向。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一个人。 “漫天黄沙添血色,我最不愿见的,便是马革裹尸。”宇文淇记得,他第二回同柳筠衡去千茴岭那边,柳筠衡对他说了这句话。 “子琪,在想什么?”凌长赋转了一圈,见他一个人站着。天色不早了,想着还是过来看看。 宇文淇发现是他,摇了摇头:“没事,今夜一战,我就不去了。劳烦凌大哥了。” “没事,你尽管睡吧。哈,估计你是睡不着的。五皇子那边,已经派人送他回城了。”凌长赋说着,就回去整军了。 宇文淇自然是睡不着的。他坐在营帐里,闲来无事,想来便把柳筠衡先时替他抄写的书拿出来翻开了几张。 柳筠衡的字迹看的让他莫名的安心。宇文淇边翻边默背着文章内容,一直等到了黎明时分,帐外开始传来喧闹声。 宇文淇闭了闭眼,走了出去。不出他所料,活擒。只是,不见宇文瀚。 “连夜送回城吧,留他们在这也没用。本王也随你们一道回城,省的夜长梦多。”宇文淇看着宇文海等人,闭了眼,转身回了营帐。 宇文海一直注意着宇文淇的反应,见他这样,心里满满的不屑。他从来不喜欢这个七弟,总觉得他会把他的东西抢走,可自己却不知,是自己把这江山拱手相让。 回城的路不算太长,宇文淇没有让人用囚车,反而是让他们上了马车。只是在自己临上马车前,他叫来凌长赋问了一下宇文瀚的下落。 “回王爷的话,八殿下被乱箭射死了,末将已经命人安放好他的遗体了。”凌长赋说着,扶他上了马车。 小八,死了。 宇文淇等人回到宫里,出乎意料,皇帝竟然下令亲自审理。宣旨的太监让他们直接去了宣政殿,宇文淇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皇帝看着下面跪了一排的人,竟是没有开口训斥,只是时间久了,能听闻到一二声轻叹。 “依照国法办吧,朕,无话可说。”皇帝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妻儿,扶着桌案准备起身不经意晃了一下身子,却发现马上被人扶住。再看,是宇文淇。 宇文淇含笑看了看皇帝,扶着他慢慢往外走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皇帝看着他,又是一声长叹,他沙哑着嗓子道:“你回去歇着吧,明日再过来,朕有事吩咐你。” 宇文淇点了点头,应了。这边已经有侍卫和太监领着各人回各处去执行皇帝先时就写好的圣旨。 除了宇文源,其余人等都赐了鸩酒。皇帝吩咐了必须确定死了,再来复命。 皇后被褫夺了后位,废成庶人才动了死刑。去给皇后宣旨的是一直服侍皇帝的老太监,他在宣旨之后对皇后道:“若非那日娘娘随着大皇子一起离开,今日也不至于这样。皇上的意思,今生要和娘娘再不相见。” “生死不见么?罢了,本宫这一生没得过他的心,还能指望什么?”皇后哭哭笑笑的说着,她心里清楚的很,皇帝根本不待见她,自然也不会待见她的孩子。可是,不都是他的亲生骨肉么? 罢了,死了也好啊,省的每日提心吊胆的。这么多年了,她每日从噩梦中醒来,都是云妃的那张脸。每次见到宇文淇都能把自己惊出一身冷汗,今日之后,再也不用过这种生活了。 “多谢公公相送。” 宇文淇回去之后,莫名的有些失落。就连见了柳筠衡,也不过是略笑了笑。柳筠衡这边一早就收到消息,他知道他心里所想,故而也只是陪他回房里去。 宇文淇看着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可自己实在没了说笑的心思,顿了顿,便道:“我去歇会,一宿未眠,有些累。” 柳筠衡点了点头,扶他起身。服侍他躺下之后,手被宇文淇握住。宇文淇看着他,笑了笑:“陪我一会好不好?” “好。”依旧只是微微颔首,为他掖好被角,在床前守着。 这些年,已经很少再见他在睡梦中剑眉微蹙。柳筠衡的左手一直被他握着,只能用右手轻轻的抚平他的眉。 “衡儿,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躲都躲不过。”宇文淇躺了很久都没睡下,便睁开眼看着柳筠衡道。 “你终究心善。”柳筠衡含笑看着他。 “父皇让我明日再进宫去,我想,帮五哥求个情。”宇文淇看着他,眼神里有些犹豫。 柳筠衡笑了笑,点头道:“你顺心就是,不必强求。” 第二日,宇文淇进宫。先时说的是在宣政殿,进宫之后,他被接去了正和宫。 皇帝靠在床上,见他来了,笑得一脸轻松。 “福安,把盒子给景亲王。”皇帝说话的时候很喘,说一句停一阵。 “小七,朕明日会下旨,将你母妃的事情宣告天下,还你母妃一个清白。”皇帝看着他,心里越发的无奈。 “儿臣多谢父皇。”宇文淇跪下去磕了三个头。 这么多年,平冤昭雪,也真是应了云林老人当年的话,终是平反了。 “朕先时说,你弱冠时送你一份大礼,可惜耽误了些时候。朕明日上朝宣旨,有些东西是你的,终究是你的。”皇帝说着,摇了摇头。 宇文淇看着他苍老的容颜,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皇帝和他聊起先时云妃再世的情景,宇文淇陪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小七,回去吧,记得把盒子带走。”皇帝一脸疲惫的看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把盒子带走。 宇文淇点了点头,叩了头离去。 回府之后,宇文淇把盒子打开,放在里面的,是太子授印。宇文淇看着那个印玺,惊讶的不知该说什么。 “看来皇上早有这样的打算。只是,他一直没对你表露过。阿淇如今是怎样考虑?”柳筠衡见他愣神,也只能低声道。 宇文淇看了他一眼,笑了,苦涩的笑意。他道:“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选二哥。是补偿吗?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皇上近来身子如何?” 宇文淇摇了摇头,应道:“越来越不好了,想来,熬不了多久了。” “你要有点心理准备,无论是皇上,还是大祁。先时给你的药如果都救不了他,你就是把鬼医请去,也没多大用。”柳筠衡摇了摇头,当年那个要,还是程风给他保命用的。只是自己如今的身子,服了鬼医这么多药,也不见多好。 宇文淇点头应好,他笑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过,今日被父皇提起,才记起自己已经弱冠了。” “嗯?”柳筠衡看着他,料他不会有好话。 “衡儿,许久没听你唱曲儿,能给我唱一段吗?一小段就好。”宇文淇揽他入怀,看着他央求道。 “要听什么?”柳筠衡答应的痛快,看着他含笑问道。 “《牡丹亭》,我记得,你喜欢这本。就这本吧,你唱的极好。”宇文淇说着,扶他起身。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剧情,开口给他唱了最末一折。 “有味儿。”宇文淇笑了。 ☆、记忆丢失 果然第二日,皇帝亲自宣旨,为当年屈死的云妃平反。又下令改葬云妃到自己的陵寝,说是要合葬一穴。 随之又宣了一道圣旨,立七子宇文淇为储君。 朝堂一片哗然,这再怎样都应该是立宇文溪才对,怎会轮到宇文淇?可又一想,皇帝先前说的话,要迁云妃的棺椁,如此一来,倒是皇后的礼遇。 宇文溪一直还是贤王,只是早先就让他辅政,故而也没在多动他。宇文溪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他如今想着,不过是让自己的母妃和妻儿能够平安。而自己如今还重权在握,倒还真的无所谓。 反而他还要去操心一下宇文淇,面对奏折一脸不情愿,看的他想揍他。 云妃的事情很顺利,只是在宇文淇这里,似乎碰了钉子。宇文淇不愿入住东宫,他说比起东宫,他还是愿意在景王府待着。多少住习惯了,换个地方不舒服。 皇帝知他心事,却也无法,也只能是应允了。 被贬为庶人的宇文源本是要在天牢老死,因着宇文溪和宇文淇的求情,皇帝准许宇文源到闽地了却余生。 临走的时候,宇文溪有事,只有宇文淇前去相送。 “送到这就好了,小七,多谢你还愿意来送我。”宇文源看着前去的路,反倒有一种释然。 他走错了路,却终究被人救了,而这个人,是他的兄弟。 “有何好谢的,我这做兄弟的,如今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宇文淇苦笑了一下,“二哥也想来的,只是不得空。” “我知道,没事。”宇文源摇了摇头。 出事那日慧贵妃就上吊自杀了,慧贵妃去见过皇帝。据说是在大殿里跪了一夜,回去就上吊了。具体谈了什么,外人皆不知晓。 只是宇文源心里明白,自己干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竟还能保住一命,也是难得的。而这样的难得,想来只可能是慧贵妃说了什么,才让皇帝手下留情了。 “落得如今的境地,是我咎由自取。”宇文源笑了笑,看了看天,对他道,“好了,小七,我走了。” “等等,这个东西,你带着。”宇文淇从袖间取出一个月牙玉坠递给他。 “这是?”宇文源接了过来,看了看倒是有些不解。 “这是筠衡让我给你的,你若在那边有需要,或许能帮得上你。”宇文淇说着,笑了笑。 宇文源迟疑了一下,还是笑了,他点了点头:“有劳。天色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 “后会有期,保重。”宇文淇看着他,含笑应了句。 宇文源愣了一下,笑了,没再说话,转身上了马车。 我们,还有可能再会么? 宇文淇回去之后,还是先回了王府,对他来说,柳筠衡在的地方,他才心安。 “筠衡,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到最后,似乎也不用明白了。”柳筠衡陪宇文淇习字,宇文淇忽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柳筠衡一时间没明白,故而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应答。 “你等我几年的时间,我陪你离开可好?”宇文淇转过头来看着他。 “去哪?”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29节 “去哪都行,衡儿想去哪,都行。”宇文淇看着他,目光太过直接让柳筠衡下意识的回避了一下。 柳筠衡笑了笑,一边握住宇文淇的手带他写字,一边应道:“那我等你。” 柳筠衡在微烟来看他时曾经问过她,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微烟迟疑了很久,才说了先时发生的事情。 说到失忆的时候,柳筠衡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己是有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在想什么?”宇文淇见他愣神,轻声问道。 “没事,在想你方才的话。”柳筠衡依旧是笑了笑,他不知道该如何问起,只怕问了又会伤了宇文淇的心。 宇文淇心里有底,他知道柳筠衡在担心什么。只是自己如今□□无术,终是国与家难两全。 “别多想,,如今青门饮一切安好,我这也没多大的事,你如今安心待着就好。你忙碌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宇文淇停下笔笑道,他看了看自己写的字,又看了看柳筠衡带他写的。 “你的字写的真好,我……”宇文淇还想说什么,却被柳筠衡伸手掩住。 “静下心来写,习惯都成。”柳筠衡说着,拿起笔,又写了几个字。 “你写着,我出去走走。”柳筠衡把笔塞进他手里,扶着他的肩站了起来。 宇文淇看了看他,也没跟上去。柳筠衡最近的不对劲他看在眼里,但也不知如何对他说起。 或许有的时候,他们相互能为对方做的,只有陪伴。 夜里,柳筠衡睡在宇文淇身旁,被他翻身的动静弄醒。 “怎么了?”柳筠衡轻声问道,他都能感觉枕边之人一宿未眠。 宇文淇没动,闭着眼,放匀呼吸,却没想整个人被柳筠衡从身后抱住。 “若要瞒我,只怕还得再过十年八年,说吧。”柳筠衡的声音带笑,温柔的问着话。 宇文淇轻叹了一口气,勉强的笑了笑:“你作何不睡?难不成是我弄醒了你?” “还真是。” “在担心你的身子。那日微烟姑娘来,和你说了吧。你如今忘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每次聊天的时候,我都不敢和你提。”他不过说了几句,却不知轻叹了几次。 柳筠衡听完越发笑了,他轻轻揉了揉宇文淇的头,轻轻的笑道:“别这么杞人忧天,别怕。” 宇文淇翻过身抱住他,竟不知是太累亦或者夜太深,抱着,慢慢睡去。 柳筠衡看着他依旧是笑了笑,其实,阿淇,我比你更怕。我怕我哪天醒了,连你都不认识了。你待我的好,我都努力的记着,可我又能如何呢? 阿淇,若是我真的忘了所有,你送我离开好不好? “皇上这病老身是无力回天了,晚点,老身随你去见见筠衡吧。”鬼医好不容易回了长安,结果前脚刚到后脚就被接进宫里。 宇文淇点了点头,偏殿无人,他皱了皱眉问道:“筠衡如今身子似无大碍,只是他忘得越来越快。” 鬼医犹豫了一下,问他:“若是老身要带他走,你可愿意?” “我……”宇文淇一时竟是接不下话,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他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只是被人说了出来,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莫要担心,老身随你去看看。”鬼医见他的反应,心里自然有数。她也不为难他,起身同他一起回了景王府。 “你最近神思费的过了,青门饮好好的,太子这边也好好的,你在思虑什么?”鬼医搭了把脉,看着他有些微怒。 柳筠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没,也无事可想。只是自己真的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先时找了微烟问了。我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也不记得先时发生过什么。” 鬼医心里一顿,试探的问他:“真的都不记得了?” 柳筠衡摇了摇头。 “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遇见太子的么?” 柳筠衡点了点头:“那年进宫唱戏,他从树上跌下,我路过,接住了他。” “你可还记得为何要帮他?”鬼医又问。 柳筠衡点头,他笑:“再如何,也不敢忘了这个。爷爷会训我的。” “修明真是有福啊,不是亲的,比亲的还亲。”鬼医笑了笑,“老身在这儿待几日,帮你打理一下身子,看看会不会好些。” “如此,就有劳前辈了。”柳筠衡欠了欠身。 “我看你功夫都恢复差不多了,你不会是练功练成这样吧?”鬼医打趣道。 柳筠衡摇头道:“没有的事,内力大部分是阿淇传给我的。我随他回来之后就没怎么用过武功,先时还中了穿心散,更是不敢轻易在练。” “穿心散,对,程风和老身提过。老身差点忘了这茬事。你还是自己担心点,这毒还没完全散去。唉,你说你,老身还不知他这有没有那些东西可以配药。”鬼医碎碎的念了一通。 柳筠衡倒是一点不担心,对她道:“若是药材没有,筠衡可以让程风弄。” “行,你自己看着办就是,老身去想想,该给你配一个怎样的方子才是。”鬼医说着,慢慢站起身。忽而又回头道,“你还是别多想,省的越发不好。” 鬼医走出门的时候,见宇文淇就在门外站着,也不说什么,只是示意他进去。自己则跟着秋枫去了下榻的厢房。 宇文淇走进来时,见柳筠衡低头沉思,也不去叫他。见他抬头了,不过是冲他一笑。 “虽然不希望你离开,但是你如今这样的身子,鬼医前辈若是要带你走,你就随她去吧。等我办妥了事,我去找你。” 他想了好几天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发现眼睛有些模糊。 ☆、皇帝驾崩 柳筠衡发怔了半天,点了点头,却又猛地摇了摇头。他轻声道:“我不走,我陪你。没事。” “你……” “多大了,还这样?”柳筠衡笑道,看着他有的时候也会忘却自己的年岁,忘了如今的自己已经快是而立的年岁。 这是不是也是失忆的缘故,真的会忘了一切么? 宇文淇摇了摇头,勉强的笑道:“行吧,都听你的。我一会还得进宫去,父皇的病越发的严重了。” 柳筠衡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他又笑了笑:“你去看的时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别让皇上看着你,反而担心。” “放心,我知道的。”宇文淇笑了笑。 “我一会儿去一下将军府,晚些时候再回来。我的事,你莫要悬心。”柳筠衡说着,同他一道站起来。 宇文淇点了点头,他笑了笑:“那我也走了,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必,难道我还不认路了么?”柳筠衡看着他,笑了笑。 宇文淇回到宫里,守在皇帝床前的时候,皇帝正在昏睡。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醒了,见他在身旁,也只是笑笑。 继而,皇帝用沙哑声音,开始对他说起朝堂的种种。 “你很早,就在朝堂有了安排,只是却没人发现。朕也是前些时候才察觉的,你很聪明。”皇帝的表情很缓和,这个孩子,只是可惜太少去亲近了。 如今扫清了一切的阻碍,也再无多少时日亲近了。 宇文淇闻言笑了,皇帝察觉的,终究不会是他的安排。 “你笑什么?”皇帝有些奇怪,看着他心里莫名有些慌。 宇文淇看了看他,笑道:“父皇既说起,儿臣便说吧。那些不是儿臣的人,是母妃的母族布下的。还记得那一年父皇问起儿臣在府上豢养伶人之事么?还真不是什么伶人,只是都是他的。” “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他呢,为何愿意同你在一处?日后你若登基,他该如何?”皇帝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对方的能力太强,让他有些担忧。 这样的一股势力在朝中不知多少年了,却是一点也没有对他产生过抗衡。 宇文淇依旧在笑,他道:“我们很好,再者儿臣如今已接手,父皇不必多虑。” 皇帝点了点头,依旧是沙哑的声音对他道:“朕走后,只求能与你母妃合葬一穴。” “儿臣遵命。” “东西都在太后处,到时候太后会给你。”皇帝又道。 “好。” 皇帝忽然猛地咳了几声,边咳边道:“小七,朕……对……对不起……对不起你。” 宇文淇听到这话,心猛地一沉。他见皇帝伸出手来,便忙握住,轻声道:“儿臣在。” 皇帝依旧在咳,咳得厉害,又是一堆的血。 皇帝咳了一阵,便闭眼睡去。醒来时,见到宇文溪,宇文沐和皇贵妃,也只是笑了笑,他歪头看了看一直守在床边的宇文淇,满意的合了眼。 这一次,皇帝再没醒过来。 宇文淇看着皇帝,闭了闭眼,好半晌,也只是默默垂泪。或许人在的时候还会有埋怨的心思,走了,一切都没了。也再不会恨了。 这个生了他却从小对他漠不关心的人,从此之后,真的要对他不闻不问了。 宇文淇只觉得耳畔都是他们哭泣的声音,他默默的站起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一直服侍皇帝的太监道:“公公去办吧。” 宇文淇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也不敢多待。只是走出门的时候,他只觉得胸口发闷,嗓子腥甜,没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 “阿淇!”宇文溪觉察他的不对劲,正想着要不要起身陪他,便见他扶着门槛吐了一口血。 “太子殿下。”马上有宫女过来搀扶,宇文淇摆了摆手,道了声不用。一个人慢慢的往外走去。 “七哥哥,阿沐已经没有父皇了,七哥哥可不能出事啊。”宇文沐追了出来,她的眼角还挂着泪,拉着宇文淇的手不放。 宇文淇看着他也是一脸心疼,只能跪坐下来对她道:“莫哭,七哥没事,父皇也不想见阿沐哭的。” 宇文沐抽噎的点了点头。 皇帝的丧事办的不算特别的隆重,只是特别的得体。这是皇帝生前的要求,故而宇文淇也只能尊他遗愿。 登基的圣旨很快就昭告天下,宇文淇被太后叫去的时候,只说了登基之后还住锦瑟殿。太后应允了。 一连几日都见不到柳筠衡,宇文淇也是颇为无奈。三日之后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将军府。 “太子殿下?”楚天寒见他来时还有些惊讶。 “筠衡在哪?”宇文淇直接问道。 楚天寒笑了笑,指了指后花园的方向。他道:“一个人在后花园待了一早上了,谁去也不理。” 宇文淇道了声谢,忙往那边去。他忽然心里有些不安,几天没见,竟也不知他会如何。 将军府的后花园设计的简单,这里毕竟只是他们在长安城里暂时的落脚之处。 “筠衡,筠衡。”宇文淇见到他时,见他眉眼带笑,这才松了口气。 “你来了。”柳筠衡看着他,指了指棋桌对面,示意他坐。 宇文淇亦是笑,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这?” “闲着无聊,我过来自己解一个棋局。想着半日,还是想不出。”柳筠衡指了指棋局。 “和我回家好不好?”宇文淇看着他,只觉得心里开始堵得难受。 柳筠衡点了点头,笑了:“你今日来接我,可是回王府,若不是我便不回了。”他一脸淡然,看着他慢慢的说着。 “你比我还挑,自然是回王府去。登基大典是三日之后,你可以在王府等我,也可以去锦瑟殿。”宇文淇含笑应道,说着,伸手向他。 柳筠衡也不客气,拉住他的手起身。 “阿淇。” “嗯?” 柳筠衡摇了摇头,随他离开。 一直回到王府,柳筠衡才开了口道:“阿淇,我还在。” 宇文淇怔了一下,笑了,还是他懂他。 “好。” 我做不了别的,只能陪着你。大风大浪反而无所畏惧,最怕的是面上还必须撑着,而心里早已不知崩溃成怎样,却不敢半点显露。 宇文淇靠在他身上,连看着他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抱着他,抱着他。 这世间难得一知己,幸而我遇见了你。 “明日开始,我可能只能留在宫里了,至少不会像先时那般日日能回王府。你呢?可愿随我进去住着?”宇文淇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在一旁弹琴的柳筠衡 “你还会放过我不成?”柳筠衡笑道,说着又拨了两个音。 “哈,知我者筠衡耶。”宇文淇笑得愉快,略带一点小得意。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这有何好得意的,若是不应你,我留这定要添事。你这人,难不成还能让我回落青谷去?” “那就进宫去,想出来时,用你身上那块玉佩就好。”宇文淇说着,继续埋头处理奏折。 柳筠衡没理他,低头看了看琴弦,又拨了两个音。 “你倒是给我个准话啊,等等,你刚刚应了。”宇文淇微微蹙眉,侧耳听着他的琴音。 柳筠衡笑了,摇了摇头,幸而一开始就没小看这个人。他起弦又弹了一曲。 “这些年,多亏了你,让我接手的不是烂摊子。”过了两个时辰之后,宇文淇终于停了笔。 这几日要处理的奏折,真让他怀疑是他先时不上朝的惩罚。多的他每日闭眼都是奏折,难怪二哥那日会对着自己大发雷霆。 “这些么,要谢你去谢程风,这边的事都是他在打理。我也不怎么过问,有的事,如今想来就算是他说了,我也不记得了。”柳筠衡看着他,笑了笑。他如今已经接受了自己身体的情况,想着不过是能捱着就捱着。 宇文淇起身,走了过来看着他道:“你不必这么较真。衡儿,我那日去皇陵,见到母妃了。” 柳筠衡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不是一直想见一次么,算不算如愿以偿?” “算,那里面的画像我听公公说是父皇画的,比宫里的那些都好。想来母妃也是愿意的,而我也不再奢求什么。那时候总想着还母妃一个清白,只是我没想到,给母妃平冤的,是父皇。”宇文淇说着这些话,眼角带泪,唇角却隐隐带着笑意。 “来,坐着。”柳筠衡笑着,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虽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只是你母妃当年是为了整个大祁赴死。故而很多的事情,都在情理之中。如今大事已定,你该考虑如何治理这万里河山,而不是顾忌儿女情长。” 这是柳筠衡第一次对他谈起朝政,大局为重,宇文淇心里一怔,笑了。 ☆、原来如此 登基前夜,宇文淇在锦瑟殿里对着灯烛愣是没去睡。 “你是打算让朝臣看着新帝一脸憔悴么?再不睡我点你穴了。”柳筠衡催了几次见他不理多少还是有些怒了。 宇文淇听到“点穴”二字,转头瞪了他一眼,这才起身走到床边。 只是这一夜仍是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快四更,宇文淇这才睡稳。弄得柳筠衡还真是一夜未眠,一直看着他。 宇文淇临走的时候看了看还在睡梦中的柳筠衡,不放心,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大典结束之后,宇文淇很快回了锦瑟殿,却没了柳筠衡的人影。 “秋枫,剪桐,他人呢?” “没见,公子不在屋里么?”秋枫摇了摇头。 “没事。”宇文淇只觉得不对劲,他又折回去。想想那年的事情,估计还是在屋里。 回屋依然没见,宇文淇怒了,大叫了一声:“柳筠衡!” “何事?”这一声传来的方向竟然是梁上。 “你怎么到那去了?”宇文淇无奈,飞身去看他。 柳筠衡看着他笑了:“醒时枕边无人,觉得无趣,想着你这我也没怎么看过,便四处看着。方才你来,我原以为你会注意到的,故而没吱声。” 宇文淇伸手把他往怀里带,带着他往下落。 “你轻功越发的好了。”柳筠衡踩稳了之后,看着他笑。从八岁到如今弱冠,他这般的努力,他很欣慰。 爷爷,如今这样,我是不是已经完成你先时交代的事情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你陪我练了这么久,若是再不好,怎行?”宇文淇说着走到一旁把龙袍脱下。 “如今这大祁就看你的作为,我也差不多可以安心了。”柳筠衡伸手搭在他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 宇文淇对他的举动有些奇怪,只是也没敢去问。想了想对他说了朝堂如今的情势,他忽然笑了:“说来还真是前人栽树后人吃果,衡儿,只是有些事我还是得对你开口了。” “你说。” “你先时在朝堂上安排的人,如今我想让你交给我来管。”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敢去看柳筠衡,可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柳筠衡见他的模样,大笑:“这有何不可,我留着他们也无用。再者,本来就是为你安排的。” “筠衡,不怪我么?”宇文淇咬了咬唇,他竟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柳筠衡。只是柳筠衡的话,倒也是真的。 柳筠衡笑了,他看着他道:“先时也是你说我,许我做甩手掌柜,怎么,反悔了?” “那行,那就给我了。”宇文淇心里一直有着忧虑,只是见着柳筠衡像没事人一般,这才多少放下心来。 柳筠衡摇了摇头,走到桌案旁。他看了看紫信笺,随手写了几字。待字迹干了,把信封号。 “这信我明天递给程风,三天之内,把先时青门饮安插在大祁的势力转交给你。这三天时间,你的想想如何接管。” “你这甩手掌柜,我该说什么好?你倒是上瘾了。”宇文淇扁了扁嘴,面上带着几分怒意。只是看着柳筠衡时,一双凤眸带着笑意。 柳筠衡笑了笑轻轻将他抱住,他笑道:“阿淇这么能干,我难得想着能这么清闲。怎么,你还忍心让我如今这样的身子还操劳着?” “说不过你,就这样吧。你这几日觉得身子如何?我太忙,感觉这几日都没怎么估计到你。”宇文淇说着,轻轻的吻了上去。 “没事,你安心罢。”柳筠衡不着痕迹的偏了偏,却又感觉有些不对,回吻了上去。 宇文淇没忍住抱着他走到床边,情动,留一室旖旎。柳筠衡一直默不作声,只是浑身瘫软的躺在他身上。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去抗拒宇文淇对自己做的一切。 “衡儿今日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我……我……”宇文淇一时语塞,竟也不知该如何对他继续说话。 柳筠衡没有接话,他有些累,再者还真是不知该接什么话。只是伸手轻轻抱抱了他,示意他没事。 “衡儿近来越发的不言语了,若有事,你尽管说啊。”宇文淇看着他,莫名的有些着急。 “没事,阿淇,你不用这么担心。”柳筠衡笑了笑,平复了一下气息,继续道,“鬼医前辈近来加大了药的剂量,我也一直在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忘了很多不该忘的事情。” “衡儿真的不必这样,你这样,自己太累了。”宇文淇看着他,越发心疼。 柳筠衡不在意的笑了,他道:“若是哪日我醒了,见你时却不知你是谁,你该如何?” “我……”这样的一语中的真是让他接不了言。 “不说了,睡吧。” 宇文淇越来越发现处理朝政的不易,每日光顾着处理朝政都有些应接不暇。闹得他越发的头疼,难怪那日柳筠衡会说三日之后让他接手。 想来,他似乎从来没有介意过自己一点一点的剥夺了他手中的权利,反而还真的乐在其中。 这样的人,他真的看不明白。 “如何又呆住了?”柳筠衡走过来看着他,见他一动不动许久,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没事,我在想着如何解决这事。顺便,衡儿,我一会儿有话问你。”宇文淇看着他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那我等你。”柳筠衡听他有话要问,便在他身旁坐下,“一会儿,我也有话要问你。” 宇文淇看了看他,转过头来对着那奏折,许久之后,他停了笔。 “问吧,要问我什么?”宇文淇看着他嬉笑道。 “我依稀记得那年,就是你八岁那年。你应了我十年之约,只是,我还是想问你,当年你才那么小,如何就应了我的话?若是如今的年岁,你可还会应我那约?”柳筠衡看着他,眼底里有一点的迷茫。 宇文淇有些无奈,只是听他再三问起这个,心里莫名有些不耐烦的感觉。犹豫了一会,遂应道:“如今想来定是当时年少,被你这花言巧语骗了。”他半带玩笑的语气,应出口后,却有些不安的看着柳筠衡。 柳筠衡默默的点了点头,一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顿了顿,轻声问他:“你方才说你也有话问我,你问吧。” “衡儿生气了么?我方才是玩笑话,你不是当真了吧。”宇文淇倒是一下子慌了,抱着他问道。 “没有,你说吧。”柳筠衡说着,伸手轻轻为他理了一下头发。 “我一直想问,但一直不曾问。一直在犹豫,该不该问出口。”宇文淇说着,垂了头,或许他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如果他真的吧这话问出口的话。 “问吧,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柳筠衡笑着问道,看着宇文淇的表情,若是今日不问,只怕日后多少会生事。 “依旧是你的话,你当年为何要和我定那约定?当年的情形,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伶人,我们本可以陌路的。”宇文淇看着他,一双凤眸对着另一双凤眸,一字一句的问出口。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还是开了口:“我一直以为,你不会问的。既然你今日问了,我说了便是。” “嗯,我听着。” “云妃屈死,爷爷一直担心你会出事,便叮嘱了我一定要找到你。不然当年梁浩让我进宫,我是不会应允的。我找到你时,见你一点厌世,也不敢多说。我许你十年之约也是在赌,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柳筠衡倒是实诚,想了想,便将当年之事慢慢说与他听。 他借用青门饮原本的人脉,为宇文淇在大祁的朝堂上打下了基础。算不上什么苦心经营,只是他一步一步也的确走的很小心。 当年若不是爷爷临终之前一直念着,或许他也不会真的这么拼,或许现在想起来,这一切也不过只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愿罢了。 “所以你当初来寻我,救我,都只是因为要完成前辈的遗愿么?”宇文淇看着他,不知要如何应答。他简直不敢相信从柳筠衡嘴里说出的字字句句,怎么会这样?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看着他,点了点头。 “若是这样,这如今大事已了,你难道要离了我不成?”宇文淇看着他,越发的难以置信。 柳筠衡又是沉默,沉默了,便连点头和摇头都没了。 “衡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前辈给你的安排的,我总感觉对你来说不公平。你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被人当做棋子用。”宇文淇说着,自己也沉默了,许久又道,“可是,筠衡,我是真的不想让你离开。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已经不能没有你了。可是,这,这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一个情局 “不会。”柳筠衡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冲他笑了笑。 “嗯?若是去浪迹天涯,你带着我一起。若是你一心只要离了我,就一剑刺死我再走。横竖这命也是你救的,我也不想睁开眼的时候总不见你。”宇文淇看着他有些急了,这人这样分明又是在气他。 “不会。因为,我喜欢。”柳筠衡看着他又笑了笑。 宇文淇刚有些欣喜,没料又听他开口。 “只是,我真的可能要离开,这里不太适合我。而且阿淇,我该做的事已经完成,我留下……不太好吧。”柳筠衡见他没应话,又应了一句。 “什么叫不太好?柳筠衡,你这话什么意思?”宇文淇真是倒吸了口寒气。 柳筠衡没有应话,他很早就想离开,只是自己似乎一步错步步错。陷得太深,如今忽然说要走,只怕伤的最深的,是宇文淇。 “筠衡,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待我登上这帝位,你就离去?”宇文淇掐住他的肩膀,看着他,一脸的悲凉。 柳筠衡还是没有说话,他脑子这下越来越乱,只怕越说越错,干脆一言不发。 “衡儿,衡儿,这些年,你对我,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柳筠衡,你给我说话!”宇文淇看着他,没忍住落下泪来。 柳筠衡见他这样,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对他道:“如何就哭了,我,我只是一说。” “你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你的话,什么时候只是说说了。”宇文淇猛地将他推开,抹了一把泪,恨声道,“好,你走,你走便是。我只当这些年爱错了人,你走,我不拦你。走啊!” 柳筠衡看着他,张了张嘴,好半天,他才轻声道:“别哭。” “你不走么,好,那我走,行吧。”宇文淇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去。从小到大,他还真是第一次这么失态。 柳筠衡皱了皱眉头,他锤了锤胸口,无力的倒下。 柳筠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鬼医,微烟,娇画都在旁边。 “鬼医前辈。”柳筠衡定了定神,还是觉得整个人有点恍惚。 “是为了何事,两个人都动了这么大火气?若不是秋枫恰好带着微烟来,你这下差不多要去阎罗殿喝茶了。”鬼医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柳筠衡闭了闭眼,轻声道:“没事。” “罢了,他两找你有事,你们说。一会让他们把药端来,好生歇着吧。”鬼医说完,起身离去。 “公子。”娇画张了张嘴,没敢再说下去。 “没事,他呢?”话一出口,柳筠衡才发觉自己的嗓子沙哑的难听。 微烟摇了摇头:“淇公子,不,皇上每日都去上朝,似乎这段时间朝中事物太多。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看起来很憔悴。”娇画在一旁低声应道。 柳筠衡摆了摆手,轻声应道:“我知道了,你们一会儿把药放着就是,我再歇会儿。” 只是看起来很憔悴。可是阿淇,你如今君临天下,我作为一个男子,如何能陪你左右? 柳筠衡试了试额头的温度,还好。可如今,他又该如何,似乎真的走不得了。 “柳公子,你见着皇上了么?”秋枫来时有些着急,闯进屋子里时有些不管不顾的。 柳筠衡摇了摇头,看着她问:“怎么了?” “没找见人,今日没有早朝,一早就不见人了。”秋枫一脸急色,皱着眉,不知该怎么办。 柳筠衡微微蹙眉,问道:“皇宫这么大,都找了么?” “他会去的就那几处,都没有。前几日,前几日和公子是不是闹了什么,这几日他就没对劲过。公子可知道他去了哪?”秋枫还不敢冲着柳筠衡发火,只是看着他,也是无奈。 “备马。”柳筠衡说完起身往里走去。 秋枫闻言,心头一凛,忙去备马。 这一去,去的是景王府。秋枫找他说事时已经落日黄昏,等柳筠衡到景王府的时候早已是华灯初上。 柳筠衡在王府转了一圈,忽然飞到屋顶。 宇文淇听见声音,半眯着眼看了看声音的方向,举起酒坛又喝了一口。轻笑了一声:“你来啦。” 柳筠衡看着他,三分怒意七分无奈。看着他轻声问道:“阿淇,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好玩么?” “有点累了,想放松一下。”宇文淇嬉笑的看着他,正准备继续喝,却被柳筠衡夺过酒坛。 “那你还真是越发小气了,如何不叫我一起?”柳筠衡说着在他身旁坐下,饮了一口就将酒坛摆到边上。 “还说我小气,你多霸道,一来就把酒拿走。”宇文淇摆了摆手,不觉人晃了一下。 柳筠衡忙伸手扶住他,皱眉道:“你怎么也不怕掉下去?” “你这不是来了,怕什么?”他依旧是嬉笑着,却忽然伸手抱住柳筠衡的胳膊,“怎会过来的?” “她们说你不见了。” “唉,身子可好些了?”宇文淇闭了闭眼,按了按眉心。头越发的晕,自己不会饮酒,还真是作死。 说话间,不觉天上落了雨。 “回屋去吧。”柳筠衡说着,直接将他抱起。 正准备下去,却听宇文淇嚷道:“你放开我,我自己下去。”他说着就要挣开柳筠衡,差点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 “宇文淇!”柳筠衡被他弄的有些惊魂未定,但宇文淇还是一脸嬉笑。 “衡儿,头晕。”一转眼,他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活该。”柳筠衡将他放到床上,取了衣服就直接丢在他旁边。 宇文淇却半天没动,两个人对峙着,他忽然打了个喷嚏。 柳筠衡瞪了他一眼,蹲下身将他的衣服解开。宇文淇整个人木木的,头晕的他实在无力。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照顾人,尤其是照顾病人。”柳筠衡真是恨不得把他揍一顿。 宇文淇闻言抬起头,他忽然笑了,无力的笑问:“是么?那,若我病了,你管我不管?” “不管。”柳筠衡想都没想,整个人都在气头上的感觉。 宇文淇依旧是嘴角含笑,只是越发的有些绝望。他轻声应道:“哦,也好。”他说着,兀自倒下拉过被子昏昏沉沉的睡去。 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不如讨厌我一点。只是何苦来,这么多年,我却是进了你精心布置的局。 还是一个情局。 你是文武双全了,怎么,来欺负我一个傻瓜? 可是柳筠衡,我怎么就这么傻,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样一个人? 是了,一开始就是我的一厢情愿。也难怪你不为难,你为了达成前辈的遗愿连命都不顾,那还会在意这些? 筠衡,你真的,好狠心。 走吧,别来管我了,你也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既然你无心在我,不如离去。你都快而立之年了,再为我这样的傻瓜留在这深宫大院,也不值当。 这辈子,能爱上你,我已经满足。爱错了,就爱错了罢。 柳筠衡一直守在宇文淇身旁,听他梦里唤着他的名。阿淇,一开始,我们到底是谁错了? 是我吧。是不是在梦里都在恨我了? 阿淇,是我害你落得这般,你恨我好了。别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了好么,这大祁虽已是蒸蒸日上,可个人不同命,哪能呢,都如永兴帝那般? 我只是一个江湖俗人,哪里能和康亲王相比? 睡吧,让我守着你。真不知道还能守着你多久,又做噩梦了么? 柳筠衡看着他整个人都蜷缩住,只觉得不大对劲,掀开被子看着他,睡是睡了,只是似乎是病了。 伸手试了宇文淇额头的温度之后,柳筠衡还是起身去找了先时放在景王府的药丸。 “阿淇,起来把药吃了。”叫了好久,宇文淇终于有了反应,勉强把药服了。 柳筠衡守了一宿,第二日见他醒了,这才放心了些许。 “我这是怎么了?”宇文淇按了按眉心,“你怎么来了?” “不记得就算了,没什么要紧的,你还难受么?”柳筠衡说着,轻轻扶他起身。 宇文淇看着他,迟疑了许久,他开口问道:“衡儿是自己想走,还是在怕什么?” “嗯?”柳筠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把他问住了。 “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的,可以护你周全,好不好?”宇文淇看着他,满眼的渴求。 柳筠衡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末了,轻轻的点了点头。或许,他该相信他的,因为在他心里,他爱他。 哪怕前尘过往都不大记得了,他还是会告诉自己,自己最爱的人,是眼前的这个人。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戏子难缠 作者:凌晨筆缘 第30节 “现在是什么时候?”宇文淇看了看窗外,见又是夜幕。 “你睡了一天了。”柳筠衡轻声道。 宇文淇看着他笑了,还真是,太宠他了。 ☆、吾妻筠衡 “衡儿,随我回宫吧。”宇文淇看着他笑道。 “我还以为你是特意引我出来,我可以不用回去。”柳筠衡故意笑道。他伸手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对他道,“不烧了,你若要回去便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再留几日。” 宇文淇愣了一下,他忽然伸手勾住柳筠衡的脖颈,嬉笑的将他揽入自己怀中。 “夫人不准离开,若是离了,我便……” “如何?”柳筠衡倒在宇文淇怀里,一双凤眸看的宇文淇打了个寒颤。 “我说柳公子,你能不能别来气我?你这气死人不偿命,我可经受不住。”宇文淇含笑看着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柳筠衡笑了笑,看着他道:“不必多想什么,也不想听你多说什么。你歇着吧,明日该去早朝罢。” 他说着,准备起身。 “夫人准备去哪?”宇文淇并不松手,看着他笑问道。 “你睡你的,管我作甚?”柳筠衡说着,又准备起身,还特意瞪了他一眼。 “筠衡,陪我。”宇文淇拉住他的手轻声道。 柳筠衡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那一夜,柳筠衡看着宇文淇像个孩子般躺在他怀里靠着,安静的让人心疼。 “衡儿,你好几天都没理我了。我不敢去找你,怕你已经走了。”宇文淇低声嘟哝了一句,还未等柳筠衡应话,就听见他轻微的鼾声。 睡了也好,阿淇,我如今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我之间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二言语能说清的。 柳筠衡再次醒来,枕边早已无人,只留下一封信笺。 “吾妻筠衡,欲待君醒时再行离去。奈何朝堂之事不敢延误,先行一步。君若不愿回宫里,只在王府安居便可,待吾闲时与君相伴。” 这人,还真是就担心他走。只是他还真是要走,那日约了凌长赋,好些天了,只是不得去。 他看了看屋子,忽然反应过来,宇文淇今早点了他的睡穴。 “筠衡,那你如今是何打算?”凌长赋看着瘦了一圈的柳筠衡,不免有些心疼。 柳筠衡摇了摇头,一脸迷茫。 “你俩这不是又在相互折磨么?”凌长赋皱了皱眉。 “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如今是难进难退了。我这样留着不是个事,可是……” “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筠衡你这样。说白了,现在谁都能凭空消失,就你不行。”楚天寒笑道。 凌长赋点了点头,笑道:“而且你还带他去过那些地方,最重要的是,你带他去过落青谷。你说说,你能去哪?就不怕他把这些地方都翻个底朝天?” “筠衡,别多想,留着吧。你们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能不能的事情,想必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了,何必这般纠结。”楚天寒看着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柳筠衡摇了摇头,苦笑道:“原因有二。一是这大祁,余党犹存,我与他之间,没有可能。二是,我如今已经忘却很多旧事,在一起只能越发尴尬。” “还是记不得么?若是这样,我也无话可说。你自己想着吧。”凌长赋轻叹了口气。 “我如今也说不准,只是时常会忘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都记不得了。” “若是这般,我也不知,也不敢给你个话。你是个明白人,若是想离开,离开就是。你也不必顾及我们。”楚天寒看的出柳筠衡的顾虑,对着他笑道。 柳筠衡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点了头。 “他不是那样的人,你莫怕。有些事,忘了就忘了,想来皇上早已心里有数。鬼医前辈昨日离开长安了,听说是程风的师姐回来了。”楚天寒看着柳筠衡的表情就知道他所担忧。 “我,罢了,就依兄长的话罢。”柳筠衡笑了笑,看着他们点了头。 柳筠衡离开之后,楚天寒看着上去越发的愁眉不展。 “天寒,怎么了?” “你没发现,筠衡变了很多吗?他今日过来,气色很差。若是这样下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这几日早朝,你看皇上的样子,先时不是说两个人不知闹了什么,筠衡病的特别严重么?”楚天寒低声应道。 “这样看来,想来也是为了这事。两个人都没错,只是,不对。这般想来,我们俩倒是好些。”凌长赋摇了摇头,看着楚天寒笑了。 楚天寒笑着起身,他二人的事情一直藏着很深,直到柳筠衡带着宇文淇去了凌云谷之后,这才和云林老人说破。只是还好,云林老人并不反对。谷中的其他兄弟也只是笑着对楚天寒说,这下他们可以不用多操心小九了。 “长赋,走吧。我们也该去把我们的事情办好了,省的几位兄长念叨。”楚天寒起身笑道。 凌长赋点了点头,如今程风的师姐回来,想来对筠衡的病会好的多。 “师父,不不不,师父啊,你确定筠衡是用了笛音杀之后又被人下了穿心散?”白忆荷看着她,一脸的无奈,这还真是祸不单行。 鬼医没好气的应道:“我还能看错不成?那孩子现在就半条命吊着了。” “事实上,师父自然不会看错,但是这也太……得,他如今人在何处?让我看看。”白忆荷心里想着实在是不妙,皱了皱眉,只怕还有别的症状。 鬼医摇了摇头,对她道:“他人如今在皇宫,不容易出来的。对了,最可怕的事情是筠衡开始忘了很多事情。有的时候,自己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他都不知道。” “怎会这样,他不是第一次使用笛音杀吧,他的武功内力呢?”白忆荷心里一沉,对鬼医道,“若是这样,只怕凶多吉少。师父能否带我去看看他?” “你愿意去看他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你这回不急着走么?”鬼医看着大弟子,心里有些欣慰。 白忆荷笑着坐在鬼医旁边,对她道:“师父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麽,这跟前的病人放着不顾,我岂不是妄为大夫,妄为鬼医的大弟子了?” “就你小嘴甜,行吧,这事我来办。你就多留着几日,到时候一定要医好他。”鬼医笑了笑。 白忆荷笑了笑,看着鬼医道:“师父还有什么要吩咐的,说来前辈这留了一个小娃娃,感情是让您给带呢。” “就你话多,你当初学的是这些,不用做什么?”鬼医笑了笑,不做辩驳。 白忆荷没再接话,师父一辈的事情她都知道。只是如今尘埃落定,那些过往,忘了也罢。 “筠衡,鬼医前辈离开长安了。”那天夜里宇文淇回王府陪柳筠衡用饭,饭毕,忽然说了一句。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并不怎么在意,自己如今已经这样,能治好自然是好,治不好也只能作罢。 “你陪我看个东西。”宇文淇笑道。 是一长卷的画,画上,是站在灞桥上的柳筠衡。四月微风拂柳,那样的一道风景,印在宇文淇心里,都有些舍不得画出来。 “我和你去过灞桥麽?”柳筠衡看着那画,有些不解的看着宇文淇。 宇文淇点了点头,他嘴角轻笑:“衡儿亲自带我去的,那里的风景果真如你先时所说,很美。”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笑:“那你可是我带到灞桥的第一个人。” “是么,那当真是我的荣幸。”宇文淇笑了,柳筠衡说的,他自然是信的。 柳筠衡看着他,许久,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衡儿?”宇文淇看着他,轻声唤道。 “嗯,我在。”柳筠衡被他揽入怀中,看着他,轻轻闭了眼。 “衡儿,过几日,我带你在这附近走走吧。”宇文淇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伸手轻轻理了理他的头发。 “好。”柳筠衡只觉得自己困了,应了这句就兀自睡去。 宇文淇将他抱起的时候,忽然发现,柳筠衡的身子,越来越轻了。他不懂医,不知道柳筠衡如今的身子到底如何。 “阿淇,别怕。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刚把柳筠衡放到床上,就见他睁眼说道。 宇文淇跪坐在床边笑道:“我知道,衡儿舍不得。”他笑着说完,笑着为柳筠衡盖好被子。 “嗯?”柳筠衡见宇文淇起身忙伸手抓住他的手。 “奏折还有几本,批完陪你。”宇文淇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这才起身去了隔壁书房。 “筠衡,若是你自己都觉得身子不行了,那老身一定要把你带走。留着,终究不是个事。”柳筠衡还记得那日鬼医和他说的话,看鬼医的样子,自己这病,可能是好不了了。 柳筠衡听着宇文淇的步子远去,心里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阿淇,余生都愿陪你左右,可是,有可能我的余生就只有这么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结局 ☆、一世相陪 为了不让宇文淇两头奔波,柳筠衡还是主动提出和宇文淇一起回宫。他甚少言语,身子也没有什么力气,基本靠着宇文淇抱着他。 宇文淇心里也有数,只是他也不敢多说,万一又惹得柳筠衡多心,只怕适得其反。 有的时候他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把柳筠衡就这样留在自己身边。只是留着,也好。他问过鬼医,鬼医说是本来就伤了根本,只是柳筠衡心事太重,不然也不至于一直不见好转。 衡儿,我已立了二哥之子继承皇位,能不能再等上一二年,我带你离开。你喜欢落青谷,我们就住一辈子的落青谷;你喜欢灞桥,我便天天陪你在灞桥看那风景。 “阿淇,你去忙吧,我只是有点累了,歇一会就没事。”柳筠衡笑道,还好马车是开到锦瑟殿,不然就冲着方才宇文淇执意要抱着他进屋,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夫人这就要赶为夫走了?”宇文淇看着他笑了,他讨好道,“我也累了,你就不能让我歇会嘛。” “贫嘴。”柳筠衡皱了皱眉。他正要躺下,一个没注意就被宇文淇揽入怀中。宇文淇伸手解开他的衣带,他不过笑笑,并不反抗。 “衡儿,你这样子我还真是不敢。”宇文淇笑了,轻轻的把他放回床上。 “你去忙你的吧。我没事,歇歇就好。”他说话的时候很喘,后来干脆闭了嘴。 宇文淇强忍着笑了笑,点了头走出去了。 筠衡这样,只怕时日无多。宇文淇轻声叹了口气,可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样。 “皇上,太皇太后让您过去。”这日下朝,本准备回锦瑟殿看看柳筠衡的状况,半路却碰到秋枫。 宇文淇没有多想,点头去了永庆宫。 “阿淇,方才凌云谷的来人,把筠衡带走了。说是要带他回神药谷医治,让你在长安安心等着。”太皇太后见他来了,便将事情同他说了。 宇文淇不知觉得退后了一步,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何时的事情?” “早朝开始之后不久。”太皇太后见他模样,便知他不知情,一时间定然难以接受。 “凌云谷的人呢?皇祖母可知?”宇文淇咬了咬唇,忍住气问道。 “哀家忘了那个排行是第几的,他说晚些会亲自和你说。你这几日不准离开皇宫,不然就别在回来见哀家了。”太皇太后见宇文淇欲走之势,忙喝止道。 宇文淇无法,只说自己回锦瑟殿休息去。 回到寝殿果然空空如也,宇文淇一时间只觉得胸口压抑的难以呼吸。昨晚忽然说起那些,原来是这么回事。 “阿淇,我明天去长赋那里,过几天再回来。有点事,别太挂念。”柳筠衡枕在宇文淇身旁对他笑道。 “你叫凌大哥进宫来就好,何必还折腾你自己?”宇文淇心疼他,满不在乎的说道。 “没事儿,你睡吧。”柳筠衡依旧是笑,满不在乎的样子,然后睡下。 “衡儿,这就是你说的没事?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宇文淇苦笑道。偌大的屋子里没了你,冰冷的像个冰窖。 “人是我们带走的,皇上尽管责罚吧。”楚天寒来的时候心里不是不怕,只是那日若是不把柳筠衡带走,在宫里多少是不便的。 “他如今人怎样了?”宇文淇急的也顾不上其他,马上就问了柳筠衡的情况。 “忆荷师姐说还有救,只是可能要晚点才能把人还给你。毕竟,伤的太厉害了。”楚天寒见他模样,也只是笑,难怪柳筠衡会说不怕他怪罪。 宇文淇松了口气,笑了,他道:“不拘这些,能好便好。” “你就不怕他不愿意回来了?”楚天寒见他这样,故意调侃道。 宇文淇看着他笑了笑:“没事,筠衡会来,我等他。”他说了要陪我一辈子,自然会回来。 楚天寒见宇文淇宽心,也不做太多解释,他笑了笑,又说了些话,便说要回去看看情况。 本是该相安无事,等着柳筠衡回来就是。可不料三个月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无。这一夜,宇文淇彻夜难眠,第二天,他一个人去了景王府。 宇文淇第一次发现自己住了好些年的景王府也大的有些可怕,果然他不在身旁,哪里都是空的。 “筠衡,你何时才能回来?我何时才能与你相见?”宇文淇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拼命压抑着满腔的难过。 “阿淇,这么想见我?”恍若错觉,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宇文淇转头看去,愣住了。 仿若是十年前的柳筠衡,看着丝毫找不到岁月的痕迹。但是那真的就是柳筠衡,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衡儿?” “是我。我好了,你却瘦的厉害。”柳筠衡看着他,不免心疼。 柳筠衡那日被凌长赋兄弟送到了神药谷,让白忆荷把他治好之后,他捱着性子,住了一月余,便提出要走。 白忆荷也不拦着他,反而笑道:“若是再留着你,别这些麻烦的病我都给你治好了,你反而害起相思病了。” 柳筠衡也不说别的,只是临走的前一天,他对白忆荷说了一下宇文淇的情况。 白忆荷沉默了许久,回屋里找了两个蜡封的药丸给他。对他道:“我这药从没轻易给人过,你还是第一个能带走药的人。去吧,我再过几日就要离开了,下回见我还不知是何时。” “好,那多谢师姐了。”柳筠衡道了声谢,也不说别的。 “筠衡,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宇文淇咬了咬唇,就那样笑了。果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么深的思念,他熬了十年,都熬过来了,如今再见,满满的,也只是庆幸。 柳筠衡看着他,皱了皱眉,也笑了,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是我,身子好了,我就回来了。怕你念着。”柳筠衡轻笑道,“先时离开,有些匆忙,怕你不同意,我就也没明着说。忆荷师姐那边,她行医有她的习惯,所以,只能是我过去。” 宇文淇摇了摇头,对他道:“不用解释,我知道的。衡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说着又笑了,笑的很开心。 你说过的,一生相伴。我信你的,一世相陪。 柳筠衡回来之后,再也没提过离开的事情。在神药谷的时候,他就想好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该陪在宇文淇身旁,好好的陪着。 白忆荷的医术果然不输鬼医,竟是让他脱胎换骨一般的好了。柳筠衡知道,既然这般,那他能做的,便只有珍惜二字了。 宇文淇越发待他好,柳筠衡问起时,他笑:“相思比药苦,我可不想再尝。” 柳筠衡听他这样说,忽然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让八岁的他苦苦等了自己十年。 幸而能相守,不然该要落下多少的遗憾。 又逢四月,如今灞河两岸满是新发的垂柳,微风拂面,好不惬意。 难得这段时间空闲了些,宇文淇便约了柳筠衡出来走走。两个人策马到灞桥附近,便下了马步行。 柳筠衡走着,看着,心里忽然有些欣喜。如今尘埃落定,他也终于可以安心了。 又走了一段路,柳筠衡随手折了一直柳枝递给身旁的宇文淇,宇文淇看了看他,接了过来。 “阿淇,如今四方已定,你有何打算?” “没打算,当年既然选择了接下这江山,如今还能有何打算?”宇文淇同他慢慢往灞桥上走去。 柳檀点了点头:“好好做一个明君,不求天下人臣服,但求问心无愧。” “你这话,说过几遍了?”宇文淇只觉得怪怪的,又不知哪里奇怪,便笑着问他。 “嗯。” “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对我还吞吞吐吐的。”宇文淇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打算。 “阿淇,若我还说,我该走了。你当如何?”柳筠衡看着他,面试带着浅浅的笑意。 “若是执意要走,你会去哪?”宇文淇低头看着手中的柳枝,并不着急。 柳筠衡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问他去哪,他还真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 宇文淇手里摇着那柳枝,往前走了几步,对着柳筠衡笑道,“衡儿你过来。” 柳筠衡不知他要做什么,还是走了过去,走至跟前便被他一把抱住。柳筠衡疑惑的看着宇文淇,听他笑道,“你方才给了我什么?” “柳枝。” “这是哪?” “灞桥。” 宇文淇见柳筠衡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话里,忍不住笑道:“古有云,灞桥折柳便是留,你又姓柳。那年你说柳色为青,今儿你自己说说,你都将自己折给我了,还想着去哪?” 柳筠衡没应话,只是把宇文淇的话细细嚼了一遍,想着是这么回事。 “跟我走吧。” “去哪?” “回家。” “好。”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此结束,谢谢。 不锁文了,但是真的会去修文一段时间,愿意等修改版的宝贝就辛苦啦。唉,其实想到小七等小六等了八年,,,,我就觉得有点残忍。 我下一本去写古言了,师徒文《此生幸逢君》。然后再回来写《归雁洛阳边》 。愿意陪着我的,真的太感谢了。当然江湖聚散也正常,愿重逢时我能给你惊喜。 【更多精彩好书尽在书包 bookbao 】 第30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