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盒计》 第一章 林间鬼影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一章 林间鬼影 更新时间201351813:13:45字数:2303 九月初九,应天府,张家村,后山 参天古树林立,枝干横斜,深褐色的树干上爬满了枯藤,相互交织纠缠,远远望去如同人体经络一般遍布。散落遍地的干枯树叶,不知躺在这里多久,轻踩上去仿佛棉絮一样,应是许久无人踏足了。炙热的阳光被遮挡在林外,林间深处毫无光亮,阴冷、黑暗、潮湿。站在树林边缘,林外青天白日,林内阴暗无光。 张墨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两个不同世界的分割线上,身后是光明世界,往前一步便是无尽黑暗。他很是忐忑,却又不甘心回头。若是就此转身,那就说明他胆小懦弱。脑海中浮现出打赌时那几个同伴嘲笑奚落的表情,他紧咬嘴唇,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走进了树林。整座树林如同怪兽张开大嘴将他整个吞噬,瘦小的身影慢慢的没入了黑暗之中,不见踪迹。身后,是三个同行伙伴驻足而立,尚显稚气的脸庞流露出兴奋、好奇甚至兴灾乐祸的表情。 一入树林,昏暗的视线让他难以适应,潮湿的空气中夹带着刺鼻的苔藓味道。“不就是半个时辰么,等我出去,看你们还敢嘲笑我!”张墨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低头注意脚下,不时还抬头看看前方,小心翼翼的前进。等到转回头时,已不见了同伴的身影。四周幽暗无声,唯有厚厚的树叶被踩的咯吱作响,寂静中显得格外清脆。他走到一株古树旁,抬头望天,试图判断方位,然而层层叠叠的枝叶将光明拒之门外,即便他眯起眼睛,也无法看到林外的天空。 “我在这里坐一会,等时辰到了就出去。到时候换你们进来,看你们敢不敢!一群胆小鬼!”张墨自言自语地给自己壮胆,倚着树干坐下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从他记事起,这片树林就从未有人涉足,虽是离村落不远,但村子里的长辈都告诫其他人不得进入这片树林。据这些长辈们说,原本这片树林并无异样,只是后来村里将死于非命的人统统葬在这里,年长日久,慢慢地便成了这般模样,鬼怪的传闻也渐渐在村子里传开。 想至此处,张墨猛然打了个寒颤,心头泛起一阵恐惧,他用力抱紧双肩,眼神不断的到处游荡着,生怕某个地方突然跳出来一个孤魂野鬼之类的向他索命。平日里,他在村子里总是自诩胆大,常常以此向其他同龄孩子炫耀,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对于这些鬼怪还是有着天生的恐惧。风起穿过林间,阵阵阴冷使得他缩起脖子,更让他萌生了速离此地的想法。 张墨站起身,听到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响,这种草木皆兵的感觉使他愈加害怕,凭借印象他沿着来时的路快步离开,此时脚下树叶的咯吱声在他耳中如同林中又多出了一个人。走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周围的树木看起来毫无变化,也没有看到一丝的光亮,他努力辨认着方向,继续前进,却始终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黑暗。 “不会是迷路了吧!”他已然开始慌乱,眼前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有些令人茫然。“咯吱!”张墨突然转回头,死死的盯着身后树林深处,一股寒气直冲后脑,他很确定自己刚才并未移动脚步,可是这咯吱声却又如此明显,见鬼了!“咯吱、咯吱……”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林间,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的人毛骨悚然。 “救命啊!”张墨大叫一声,脸都变色了,转身就跑,顾不得再去选择方向,一路上边跑边喊,希望林外的同伴可以听到呼救声进来救他。身后的脚步声愈加清晰,而他已是慌不择路,拼命地往前跑,不敢回头看一眼。 “老天爷啊,保佑我逃得一命吧!”他不断在心中暗暗祈祷着,脑中开始胡思乱想:“这鬼跑的也太快了吧,都不用飘的吗?……飘?!对啊,鬼不都是飘着走路的吗?怎么会踩树叶!”他偷偷的鄙视了一下自己,心神大定,站住脚步,转回头,同时将腰间上山采药带的柴刀拿在手中。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刀把,弓身马步,脑中回想着平日里跟张秉叔习武的招式,刀身缓慢而稳定的横于身前,手腕一翻,刀刃向外,摆出了一副御敌姿势,虽是少年,但仍有一番气势。 他的视线紧紧地盯着来路,漆黑的树林深处,咯吱声一下一下踩进少年的心,向他靠近。就在他蓄势以待,心理压力逐渐达到极限,即将要大喝出手的时候,脚步声一下子消失了。 “怎么回事?”张墨原本紧绷的肌肉略有放松,忽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从树林中腾身飞出,宽大的身影挟着逼人的压迫感扑面而至,出现在张墨眼前的是一只张开五指的手,手指洁白如玉、修长有力,罩住他的面门,遮住他所有的视线,仿佛掌控了这一方天地。“啊!”一声惨叫,树林恢复了平静。 “你听到了吗?”林外,正在嬉笑的三个同伴相互询问。 “刚才好像有人喊救命?”个子最高的少年有些不确定说道。 “会不会是张墨出事了?”另一个少年有些着急 “要不,我们去喊人来帮忙吧。“个子最小的少年胆子也最小,说话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在这里守着,你们两个赶快回去找张秉叔。村子里他最厉害,一定可以救张墨。”高个子的少年定下主意,其他两人急忙向山下跑去。 没过多久,三道身影出现在了山路上。两名少年低着头,脸上的泪痕跟掌印清晰可见,明显刚刚被训斥过。走在他们身前的是一位中年人,剑眉朗目,面色红润,正气十足,丝毫不像已是不惑之年的模样,高大魁梧的身材,行走间步步生风,一身普通人的装扮,但眉宇间透露着不怒自威的气势,非普通人可比。 “胡闹!”走到树林旁,中年人冲着留守的少年大声训道。 “张秉叔,我……我们知道错了。”少年原本还想反抗几句,可看到张秉身后那两名少年脸上的掌印,顿时没了底气,就连声音也小得可怜。 “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往这鬼林子里钻?等会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张秉一通训斥之后,看了看树林:“你们……在这里等我,别再到处乱跑了。”三人赶忙答应,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生怕再挨巴掌。张秉看着他们,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迈步进了树林。 “你们几个还是回去吧,免得再给我惹什么麻烦。”三人连连应和,眼看着张秉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树林深处,与张墨一样,没入黑暗之中。 第一章 林间鬼影 欲望文 第二章 古怪老人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二章 古怪老人 更新时间201351815:36:25字数:2362 好像过了很久,却又仿佛很短暂,张墨恍惚间有了意识。“我这是死了吗?”他在心中问自己,可又不敢睁开眼睛,想到长辈们讲的鬼故事,那些对地狱的种种恐怖描述,让他实在害怕。万一睁开眼,发现真的如同故事里说的,恐怕自己会被吓的再死过去。 “算了,都死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可怕的。”他抱着必死的决心,鼓起勇气睁开双眼,破旧的顶棚,脏乱的墙壁,这就是地狱?张墨觉得不对劲,起身发现自己在屋中一张木床上,盖在身上的被子已经泛黄,就连下面垫的褥子也是陈旧不堪。房间四周并无装饰品,唯一显眼的就是靠着墙壁堆积的一堆堆书籍,不过看起来都已经残破,甚至个别的都开始腐烂。他小心地下了床,走到门口,偷摸探头向外看。 “啊!!”一张皱纹横生的脸突然出现在门口,险些跟他的脸贴上,吓得张墨一坐在地上。紧接着,一个老人走进了房间,又脏又旧的衣服,身上带着一种腐朽的味道,有些令人作呕,脸上沟壑纵横,胡须拉扎,头发披散在脑后,油腻泛光。他蹲,伸手摸着张墨的头,边笑边有些含糊不清地说着:“儿啊,爹终于找到你了。” 张墨瞪大眼睛,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到老人进来之后,他一瞬间想到很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比如老人要杀了他吃肉;又或者老人是守墓人,要他来接班;甚至老人就是鬼怪,就像故事里说的要吸血的那种,可偏偏冒出来个爹! “啊?……啊。”张墨本想开口拒绝,但一接触到老人的眼睛,就改变主意顺口答应了。他从没有见过这种眼神,慈祥、疼爱、满足、固执甚至渴望,饱含着如此多的情感,他从这双眼睛里读出了爱,父亲对于儿子的爱。 听到这声应答,老人顿时激动无比,一双与他年龄毫不相符的手捧住了张墨的脸,无法抑制的泪水遍布脸庞:“好儿子,爹这就给你做好吃的。爹知道你最喜欢吃红烧肉了。”老人起身出了房间,留下他在那里发呆,那双手,莹白如玉,修长清秀,难以想象那竟然会是一个老人的双手!张墨用力晃晃脑袋,伸手掐了一下大腿,不是做梦,难道真的见鬼了!他从地上站起来,这种对比实在太强烈了,好奇心大过了心中的恐惧,促使他走出房间,与这个古怪的老人交流。 短暂的交谈中,老人已经将张墨认作他的儿子,对他的问题有问必答:老人姓樵名笃,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从不出这片树林,因为他儿子不让他出去。张墨虽然不知道谁是他儿子,却肯定了一件事:这个老头有些神志不清,大部分时间糊里糊涂。至于他做的红烧肉,根本就是一堆草拌上沙土,这倒也在张墨意料之中。关于老人的来历、家人包括他这双手则完全没有头绪,每每谈到此处,老人就会癫狂焦躁,胡言乱语。在张墨看来,这个老人应该是失去了儿子导致神志不清,精神失常。最初的好奇渐渐地消失,他开始害怕。听老人的口气并不打算放他离开,而张墨对这片鬼林子本就恐惧,根本不想住在这里,况且村子里还有他的爷爷奶奶。 这间木屋在鬼树林的深处,十分隐蔽,没有路径,平常人很难寻到这里,更不会有人来救他。张墨想不通他是如何被带到这里的,问及此处,老人总算清醒了一次。原来他将张墨击昏之后,竟是把他挟在腋下,凭借轻功身法一路飞奔回来。看着老人毫不在意的说出经过,张墨很是震惊,没想到这邋遢的老头还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真是人不可貌相。 “老爹,那你平时吃什么啊?难道就吃这个么?”木屋之外,张墨愁眉苦脸地坐在老人对面,手里捧着老人非让他吃的“红烧肉”。老人笑呵呵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欣慰:“你不必担心我,你老爹名满天下,不愁吃穿!” “又开始说胡话了。”张墨小声嘀咕着,心中盘算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对于老人他很同情,但是他更想念山下村子里的爷爷奶奶。老人见他皱着眉头不说话,以为他不高兴,忙起身近前,关切的问道:“儿子,怎么了?是不是不合你胃口啊?老爹出去给你抓点野味怎么样?”张墨灵光一闪,顺势就答应:“是啊,我不想吃这个。就按老爹说的,换换口味吧,吃点野味什么的。” 老人挽起衣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拍着胸脯道:“儿子你大可放心,你老爹我亲自出马,决不会空手而归。你在这里等我,我片刻就回!”张墨心中暗喜,脸上却尽量露出崇拜的表情:“那是那是,我老爹可是名满天下的!这等小事那是手到擒来!”老人哈哈大笑,很是舒畅,嘱咐张墨在屋里等他,提气纵身,脚尖一点,整个人利箭一般窜向空中,随即身形一扭,张开双臂如大鸟一样跃入树林。张墨呆立在屋前的空地上,刚才老人的动作行云流水,尤其是身体还在空中上升却能瞬间扭身变向,着实令他大开眼界。 眼见老人身影渐远,张墨立刻回到木屋,简单的把屋子收拾了一下,破旧的被褥都整齐地叠了起来,带上柴刀匆匆地钻进树林,消失不见。 寂静的树林,昏暗的光线,遍地的枯叶,丝毫看不出有人走过的痕迹。一道黑影快速掠过,穿梭于树木之间,没有过多的停顿。张秉身形轻快,不断地寻找张墨的身影,手中的短刃不时地将拦路的枝干砍断。 “嗯?”他停,皱着眉头,耳听到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腾跃过去。“臭小子!”张秉一声大吼,只手将张墨揪住。 “妈呀!我不跟你回去!放过我吧!”张墨手忙脚乱的边挣扎边呼喊,却始终挣脱不了铁钳般的手掌。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张墨看清了来人,顿时没了声响。 “喊啊,怎么不喊了?”张秉绷着脸,面无表情。 “张秉叔,您……您怎么在这?”脸颊上火辣的疼,使得张墨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们几个小鬼瞎折腾,我能来这吗?赶紧跟我回去。回来休息几天都不舒坦,走吧。”张秉冷着脸有些凶狠的教训着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把张墨挟在腰间,腾身跃向林外。 张墨回头看向树林深处,好像又听到了咯吱的脚步声,心里突然有些不舍,不知道那个老人发现在自己不见了,会是怎样的表情。 第二章 古怪老人 欲望文 第三章 人在江湖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三章 人在江湖 更新时间201351914:40:49字数:2103 夕阳余晖散满村庄,忙碌的人们收起工具,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天色将暗,家家户户已是炊烟袅袅。这个小山村在江阴县城辖地之中,背靠大山,与县城相距约有半日路程,快马加鞭一两个时辰即可赶到,村中百十来户人家,居住较分散,大部分姓张,故此称之为张家村。 要说到这张家村最有名望的人,那非张秉莫属。幼时双亲去世,少年外出闯荡,几经波折,历尽坎坷,熬到苦尽甘来,现在江阴县城开了一家振威镖局,名头传遍应天府。此人一身正气,铁面无私,使得一手好刀法,颇有几分威名。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还未到门口,张墨就大声呼喊,推开院门快步跑进屋中,身后张秉跟着他,总是让他感到畏惧。回来的一路上,张秉对他就没有好脸色,叱责喝骂不断,并且一再告诫他不得再去那个鬼林子,否则打断他的腿,而他出于对张秉的忿恨,并没有将林中之事说出来,心中反而对那个老头有些念想。张墨的爷爷奶奶都是村里本分老实人,老爷子学得些医术,虽不是妙手回春,却也颇有灵效,老两口待人极好,日子过得也是自足,见到张墨回来自是很高兴。 “你这孩子,说是上山采药,连药篓都不带,又跑哪疯玩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老爷子笑着伸出粗糙的大手,揉着张墨的脑袋,同时也看到张秉迈步进了屋里。 “老爷子,身体可好啊!我回来这几天应酬太多,这不,才抽出空来看您。”张秉未等老爷子说话,先是躬身抱拳问好。老爷子哈哈笑道:“看你说的,都是一家人,没这么多客套。来,坐坐坐,小墨这孩子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张秉脸色一肃,撩袍坐在老爷子对面,探出一只手抚在桌案上,说道:“老爷子,原本今日我便是要来拜访您的。只是意外得知小墨这孩子因与人赌气进了那鬼树林,所以我才将他救出一并带了回来。” 老爷子听到一半脸色就是一变,回头看着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张墨:“小兔崽子,你以为你是谁啊,鬼树林都敢进!毛没长齐,倒是长本事了!你要是有你张秉叔这两下子,就是闹上天我也由着你!去,把院子里的药材收拾了去,这几天别想出去玩!” 张墨勉强答应一声,却是有些不服气,转身刚要出去,老爷子又将他喊住:“臭小子,别不服气。赶紧向你张秉叔道谢,以后好好跟人学本事。”张墨磨磨蹭蹭地低头道谢,很是不情愿,看的张秉眉头直皱,却又碍于老爷子脸面并没有多说。 “唉,这孩子跟他哥一样,打小就不听管教,不过心性还是很好的。张秉啊,日后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恐怕还要多麻烦你管教了。我们老两口岁数大了,总归是要去的。”看着院里少年忙碌的背影,老爷子担忧之心溢于言表。听得此言,张秉赶忙接口道:“瞧您老说的,您二位的身体这么好,自然是该长命百岁。再说,我无儿无女,行舟跟着我在镖局是大有长进,张墨这孩子我也挺喜欢。您老既然这么说了,那我日后定会多加注意他。只是,……”他手指缓慢的敲着桌面,有些欲言又止。 老爷子看出他好像有些顾虑,劝道:“有话便说,只是怎地?不必顾虑我这脸面。是不是行舟惹祸了?”张秉赶忙摆手:“老爷子想多了,虽是关于行舟,却并非惹祸。”他顿了顿,似斟酌一下,然后道:“行舟自从跟我到镖局之后,谦虚受教,勤恳好学,身手也比以前进步很多,镖局众人对他很是夸奖。我打算过几日安排他走镖,毕竟总在镖局里面是无法真正得到历练的。只是,世事无常,江湖险恶。在外行走,难免会碰上穷凶极恶之徒,挨打受伤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命丧黄泉。尤其是我们镖局这一行,走镖之时更是小心谨慎。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所以特地前来征求二老意见,不知您意下如何?”一番话说完,张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静待老爷子的反应。 老爷子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将从不离身的烟袋拿起来,抽了几口,浑浊的烟雾在屋里散开,模糊了他的视线,似是回忆着什么。老爷子沉思了一会,缓慢但坚定的说道:“总是听别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当初一场劫难,只有你逃得性命,我那痴儿只留下这两个孩子。若不是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见阎王了。之所以将行舟送到你身边历练,就是希望他可以出去闯荡,出人头地,至少可以自立为人。现在听到你这么说,行舟这孩子应该是很有出息了。既是如此,就按你说的吧,放手让他出去走。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当是天意吧!”张秉看着老爷子沧桑的脸庞,本是昏花的眼睛此时光亮无比:“老爷子您放心,但有我张秉在,定会全力保行舟安全。”言罢,站起身,一躬到底,然后道:“您老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就回镖局了,下次再回来看您。”老爷子留他不住,只得将他送出门外,顺便把张墨喊进屋里,一家人坐在桌前开始了晚饭。 过了几日,张秉回了镖局。村里最公正威严的人一走,孩子们没了严厉的管教,顿时如同释放的囚犯一样,整日玩耍嬉戏不断。张墨也是如此,经常背着爷爷奶奶偷摸去鬼树林,原因无他,只是那个疯老头将他认作儿子那一刻的眼神。从小跟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他,没有父母的关爱,使得他经常在梦中梦到那个眼神。为此,他开始隔三差五的去鬼树林探望,给樵老爹带吃的,起初还总是迷路,渐渐地便熟悉了方向。老人对他喜爱得不得了,给他讲各种离奇古怪的故事,见他经常来看自己,也不再强求留下。虽然老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张墨始终觉得这个古怪的老头是个了不起的人,一老一少二人关系日渐融洽,这种感觉格外的温馨。 第三章 人在江湖 欲望文 第四章 唐府振兴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四章 唐府振兴 更新时间201352015:31:41字数:2600 九月二十,应天府,江阴县城,振威镖局 一大清早,振威镖局门口格外热闹。长长的车队排满了一条街,从镖局正门一直延伸出去,身着带有唐字衣裳的家丁穿梭其中,各式各样的箱子被搬运到马车上,统一制式的锦盒整齐码放,远处还有陆续搬运过来的货物,护卫们守在每辆马车前,身旁跟随着算账先生清点货物,看似忙乱但又井然有序。马车上都带有唐府字号标记,醒目显眼,在车队最前面,一杆镖旗迎风飞扬,上有“振威”二字。 张秉站在镖局门口,指挥着手下镖师弟兄查点人手,手里拿着名册,大声吆喝着车前护卫的名字,核对人数,以免混进闲杂人等,不一会儿,车队已是干净利落地整顿完毕,镖师护卫精神抖擞,整装待发。每辆车都亲自检查过后,他满意的点点头,回到镖局正厅,传令道:“把行舟喊来见我。” 不多时,一名青年大步流星来到正厅,相貌俊秀,眉宇间透着一股刚硬之气,脸上尽是兴奋,就连说话也是带着难以压抑的欣喜:“张秉叔,是不是我可以随车队一同出发了?”张秉眉头一皱,呵斥道:“心浮气躁,怎成大事?平日里一再教导你遇事沉稳,切忌浮躁,怎么还是记不住?还有,要我说多少次,镖局之中不得论及亲戚,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这青年便是张行舟,张墨的兄长,也是家中长孙,随张秉在镖局苦学三年,略有小成,被看做是镖局未来的接班人。 “总镖头教训的是,属下一时得意忘形,甘愿受罚!”张行舟慌忙收敛情绪,中规中矩地抱拳躬身,认错倒也痛快。张秉心知这孩子这几年在自己身边也吃了不少苦头,受自己积威影响,都是言听计从,少有主见。此次让他随队同行就是为了锻炼他,好让他独当一面,以便将来有能力接手镖局。想到这里,他面色缓了缓,语重心长道:“行舟啊,这次我同意你随队一起护送镖车,不要以为只是走一趟远路罢了。你的性格跟我很像,爽直刚硬,可唯有一点,你缺乏主见,很容易做出鲁莽举动,这也是我的疏漏。此次护镖,我要把持全局,不可能时刻关注你,你要牢记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别给我丢人!” 张行舟心中大喜,使劲点头,苦学三年,终于能够出去见见世面了,这次机会定要好好把握。他年纪刚过十八,正是热血冲动的激昂青年,押镖这种充满未知的事激起了他的斗志,同时他也想试试自己这三年来所学的成果。 这时,镖局镖师来报,唐府大老爷唐学智带着管家已到了镖局门口,张秉赶紧起身前去迎接。刚出正厅,唐家主仆迎面走来,二人皆是一身青衣,毫无奢华装扮,张秉拱手抱拳,躬身问道:“唐爷来得正是时候,您看咱们何时出发?在下已准备妥当,货物清点完毕,随行镖师护卫也已就位,只等您的吩咐了。” 这唐府决非一般寻常势力可比,虽然如今只能卧在这小小的县城,但早年间其先祖靠卜算相学起家,精通此道,天下皆知,有“金语神算”之称。后来被当时圣上所请,为其堪舆陵墓,名声大噪,举国上下无人不知,京城重臣纷纷与其交好。只可惜,盛极必衰,后代子孙贪图富贵,丢失相学根本,被其他相学师所排挤,逐渐失势。虽是如此,其中仍不乏天资聪慧之人出现,尚能支撑唐家,却终究无法挽回颓势。时至今日,落魄县城,到了这一代,唐学智的出现令几近消失的唐家再次复苏。他非但卜算相术高超,且为人宽厚,刚正不阿,眼光长远,胸怀大志,决意要重振祖先的荣耀,此次所押运之镖便是他重新踏入京城的第一步。张秉深知此点,所以毕恭毕敬,不敢托大。 “哈哈,张秉兄弟,你我之间就别再客套了,有你帮我办这事,我自是放心。人言振威总镖头精明干练,铁面无私,‘通天手’在这应天府可是响当当的名号。”唐学智一摆手,身边总管从怀中掏出一摞银票,粗略一数大概有十几张,他接过来递到张秉面前:“张秉兄弟,这些薄礼你且收下。” “这……,唐爷,咱们事先说定,这钱应是押镖回来之后交付,怎么突然变了?”张秉没敢伸手接,反而言语之间有些惶恐。 唐学智见状,哈哈一笑,伸手将张秉拉至近前,低声道:“老弟,休得如此,你向来是秉正直言,怎地今日畏畏缩缩?咱们平日里交情不浅,皆因你我年岁相仿,性情相投。实不相瞒,这镖于我唐家可谓至关重要,我信得过你,却并未信得过你的手下。故此,这些钱你应该明白。” 张秉会意,大喜,接过银票,躬身道谢,当即走出镖局,向车队众人宣布:“各位兄弟,我等都是在刀口过日子的汉子,为的都是养家糊口。今次押镖,唐爷仁义,特意送与我等辛苦钱,为的就是让各位兄弟安心走镖。此番心意,当真难得!我等应不负唐爷所托,镖在人在,镖失人亡!”随着张秉最后八个字吼出,众镖师尽是激动不已,跟着张秉一起竭力呼喊:“镖在人在!镖失人亡!” 此时唐学智闪身上前,双手虚按,待众人平静下来,淡然一笑道:“众位皆是英雄好汉,而唐某不过观相卜算之徒。今日众位为我唐家押镖,我绝不会亏待各位,总镖头所说,只是唐某部分心意。倘若归来之日,众位有所损伤,非但赏银再加五成,且家中老小皆由唐府负责照料,众位意下如何?”车队众人再次情绪高涨,纷纷表示誓死护镖。 唐学智忽地脸色一沉,又道:“在下此意,众位都应明白。但求此镖平安到达,不惜代价。倘若有人临阵脱逃,亦或监守自盗,我唐家必定追至天涯海角,将其诛杀!”此言一出,杀意凛然,气压全场,众人寂静无声。 张秉在一旁观瞧,心中暗想:这大棒加蜜枣,虽是不再新鲜,但由唐学智嘴中说出来,却又有另一番气势,此人平日里一贯儒雅亲和,突然转变一下,自然是与众不同了。 唐学智转身向张秉介绍道:“张秉兄弟,这位是府中总管唐信。他在我府中威信极高,是我最为看重的心腹,负责此行随队唐府护卫安排,一路之上皆听从你的号令。兄弟切莫多想,有他在,你指挥我府中护卫更加得心应手。”唐信年纪约四十上下,黝黑的皮肤,瘦弱的身材,双手不自觉成爪状,毫不出众的相貌,唯有一双眼眸锐利无比。张秉上下打量一番,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向他拱手道:“路上劳烦唐总管费心了。” “总镖头言重了。在下及随行护卫必定听从总镖头调遣,请老爷放心。”这种极其谦卑的语气令张秉也不免得有些轻飘飘了,此人能混到总管并非偶然。 “好了,你们二人也别互相谦虚了,时候不早,赶紧出发吧!我在府中静待二位好消息。”二人向唐学智一拱手,翻身上马,率领车队慢慢的向城门走去,迎着初升的朝阳,踏上未知的路途。 唐学智向他们挥手告别,目送隆隆作响的车队远去,紧缩的眉头将他内心的忧虑显露无疑。 第四章 唐府振兴 欲望文 第五章 各方云动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五章 各方云动 更新时间201352116:30:07字数:2504 车队从镖局出发的同时,唐府庄严肃穆的大门已是紧紧关闭,两名精悍护卫腰悬利刃立于门前,仔细审视着过往的行人,但有行踪诡异者,立即呼喝其远离府门,丝毫不敢懈怠。普通百姓见此情形,纷纷避开此路,虽是心里疑惑,却也不敢惹怒。 然而,总有不开眼的人莽撞行事。从唐府大门左侧小巷中,一个道人打扮的中年人转了出来。衣衫整洁,鬓角皆白,看气度颇有几分得道之人的架势,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其眼角处有着淡淡的阴戾。道人左手持一杆竹竿,上挂竖幅一条,正面写:“知过往,晓来期,劝凡人趋福避祸”,反面写:“通阴阳,明八卦,教世人逢凶化吉”,看这语气,也是自命不凡。右手拿着一柄拂尘,搭在左手臂上,缓步而来,不徐不疾。 从他一出现在府前大街上,两名护卫的视线就一直锁在他身上,紧盯他的每个动作,小心谨慎。这道人左右看看,观瞧了一阵,将目标选在了唐府,踱步向正门走来。两护卫见此情形,如临大敌,手按刀把,急忙大喝:“站住!今日闭门谢客,道长且回吧。” 道人站定脚步,拂尘一挥,右手立于胸前,朗声道:“贫道乾元奉师命行走四方,云游天下。今日见府中车马尽去,精气皆失,且后院有红光冲天,当主血光之灾,现又紧闭院门,自囚于其中,汝等必无处逃避。贫道悲天悯人,故此前来,助汝等逃得此劫。若果真灵验,不求其他,得些路费便可。” 两护卫听得此话,面面相觑,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哈哈大笑,边笑边指着道人说道:“行骗四方的假道士,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论起相学一事,我家主人不知比你这假道士高强多少,竟敢如此口出诳言。神算唐家,岂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赶紧走!不然休怪我等不客气!”乾元道人听得此言,忽地面露狂喜,竟也是哈哈大笑,笑声越来越大,直笑得两护卫有些茫然。 道人笑罢,手指唐府大门道:“我道是哪个唐家,原来是落魄神算子。贫道寻遍天下,竟在此处碰上,当真是天意,天意啊!”言罢,目露凶光,大袖一挥,脚下大步跟上,手中拂尘如猛龙出海,作势欲直捣府门。两护卫不敢迟疑,伸手拔刀,闪闪寒光迎向拂尘,眼见双方就要血溅府门。 正值此时,“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人,年约四十,白净皮肤,一身白衣,干净利落,透着儒雅书生气,长相倒是与与唐学智有几分相似,腰悬长剑,当真是文质彬彬。 “何事吵闹?不知今日闭门谢客吗?”此人看着道人,口中却是问这两护卫,虽是责问,却语气平缓,谦谦君子一般。 两护卫躬身禀告:“回二爷,这道人在我府前招摇撞骗,且对我唐府出言不逊,还要打进府里。我等欲阻拦他,惊扰了二爷,该死该死。” 来人是唐学智的弟弟唐学理,家中排行第二,待人温和,为人低调,学识渊博,以理服人,相学略逊大哥一筹。唐学理点了点头,示意两护卫退到一边,还没等向道人发问,乾元道人倒是先说话了:“你是唐学理吧,多年不见,他怎地变得如此?唐家竟也沦落到这穷乡僻壤了?也罢,今日之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哈哈哈……” 这道人说完,竟是转身便走,毫无纠缠之意。唐学理很是奇怪,心中想哪里出来这么个怪道人?本欲将其阻拦,奈何府中之事更为重要,此时不宜节外生枝。府中人都知道这位二爷平日里就是不喜争斗,得过且过,凡事都是淡然处之,这也是他性格使然。 “好了,既然那道人走了,也不必追究了。你们两个做的不错,我会跟大哥说的。”唐学理说完,转身进府。一路上他紧锁着眉头,总是觉得刚才那道人背影很熟悉,好像哪里见过,苦思冥想之时,脑中忽然想起一人,脚步猛然一顿。 “啊!原来是他!”他禁不住低声喊出来,随即又喃喃自语:“他怎么会来这里?这下糟了!我要赶紧告诉大哥!” 距县城千里之遥的京城,车水马龙,人声喧嚣,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一个政权的中心在光鲜亮丽的背后往往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比如这座位于城郊的庄园,表面上它与其他的庄园完全相同,但是所有有意无意靠近这里的人都会消无声息地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也没有人愿意去查他们的下落。 无名庄园的某个密室之中,灯火辉煌,茶香四溢,两名男子正在聚精会神的对弈,黑白棋子你来我往杀的不可开交。其中一人一身皇室装扮,左手把玩着一对玉石,右手捻起一枚棋子,迟迟不下子,似是思索棋局,口中却说着与之毫不相干的话:“唐家的车队今天就该出发了吧?”另一人衣着朴素,很难判定他的身份,相貌也是普通,典型的平凡人,若不是他开口说话那特有的阴柔之声,恐怕不会有人能想到他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陈凡。 “回王爷,唐府车队已于今早出发,目的正是京城。臣已经收到手下回报,唐学智已经把那东西藏在车上一同送来。”陈凡毕恭毕敬的回道,完全不像朝廷之中那个人人畏惧的刽子手。与他对弈的正是当今圣上的弟弟信王朱由检,也就是后来的崇祯帝,此刻的他已经被病入膏肓的明熹宗朱由校看作是明皇室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此事那个阉人可否知晓?”朱由检落下棋子,面色从容,仿佛刚才提到的人不过是个臭虫,根本不是权势倾天的“九千岁”。陈凡刚刚捻起的棋子险些掉落,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肯定的说道:“属下认为,此事决然瞒不过他,想必他已有行动。” 朱由检左手把玩的玉石停顿了一下,眼睛始终注视着棋局,淡然道:“你有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吧。”陈凡手中棋子落下,很是自信:“唐家车队中早已有属下亲信潜入,属下已经密令他在十里渡动手。那里是车队必经之地,照路程计算,他们会在那里休整一夜,正好趁夜偷走那东西。王爷放心,属下亲信绝对可靠,身手了得,定然可以将那东西安然带回京城。” 朱由检点了点头,起身落下一子:“总之,一定要抢在那阉人之前拿到东西。你派人前去接应一下,不要引人注意。京城这边有我牵制,尽量让他分不出人手。”陈凡应下,再看棋局,自己已然是大势已去,不由赞道:“王爷棋艺越来越高了,属下甘拜下风。” “那是因为,我并没有在这个棋局之中。”朱由检扔下玉石,负手离去。 当一个人的权势达到极限的时候,在他眼中就没有秘密,因为他可以用各种手段知晓。“这个消息可信么?”他坐在皇宫中属于自己的那座宫殿正中,漫不经心的问道。 “属下以性命担保绝对真实!”大殿之下,一名黑衣人跪在地上,面无表情。 “最近怀疑有关外奸细潜入京城,传令厂卫严加审查,京城辖地之内所有新面孔都要查,去办吧。”他毫不在意的发布命令,如同家常事一样。 第五章 各方云动 欲望文 第六章 驿站风波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六章 驿站风波 更新时间201352215:34:10字数:2872 九月二十,应天府,十里渡,渡口 隐没的夕阳在群山背后将最后一缕光芒照了尘土飞扬的大路上,大队马车隆隆前进,带起的灰土有些呛鼻。前方不远处,就是渡口驿站,昏暗的灯光已经亮起,摆渡的船只也停靠岸边,只有平缓的河水流过,伴随着日出日落,见证着沧海桑田。 张秉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边,身旁是唐府管家唐信,一日路程让二人都有些风尘仆仆。他抬起马鞭指向渡口驿站方向,与唐信说道:“唐总管,前方便是十里渡,按照路程安排,今晚我们就在那里歇息,待明日清早坐船渡河。” 唐信眯缝着眼睛,飞扬的尘土让他看不清驿站,只能看到那驿站门口昏暗的灯光。他点点头,回身安排了两名护卫先去驿站打探,一路上但凡遇见有人烟处,他都是如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极其谨慎。 张秉见状,挥手示意车队慢行,等待消息。不一会儿,一名护卫打马返回,一切正常,驿站之中并无异象。唐信坐在马上向张秉拱手道:“总镖头,一切听您的安排。”张秉说声客气,回头命令道:“兄弟们,加快速度,到渡口驿站歇息。”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加快脚步,奔向驿站。 说是驿站,却也是陈旧房屋,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整修过。挂在门口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摆不定,就连散发出来的光芒也是萎靡不振,透着一股破旧气息,许是因为落得灰尘太多,灯光黯淡。 唐信推开大门,面露愁容,这驿站实在太老旧,他并不满意。张秉在外面安顿好了守卫,进来看到他如此模样,猜到他心中所想,说道:“唐总管莫怪,我等行走江湖,风餐露宿那是常事,似这般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已是很不错了。”他将唐信引领到大堂,介绍道:“这驿站我押镖之时来过几次,十几年来只有一个年老驿卒在此打扫,已是风烛残年之人,无须挂在心上。至于摆渡的船家都是附近的村民,晚上自然都是回家去了,没有任何怀疑之处。我已命人开灶做饭,唐总管少待片刻。来,请坐。”唐信也是无奈,只得坐下,心中盘算着何时送回信鸽以告平安。 张秉则坐在唐信旁边,点指两名镖师道:“老胡,行舟,你两过来。”待二人走到近前,他命令道:“你二人即刻带上兵刃,将这四周仔细查探一番,若无贼匪最好。若是碰上,将这些银两给他们,买个平安即可。切记,少言,不该说的别说。” 二人答应一声,接过张秉手中的银两。年长的镖师老胡很是稳重,看起来是个老手了,熟练的将银两揣到怀中,转身去拿兵刃。张行舟显得很亢奋,接过银两之后说道:“好嘞,总镖头,您就放心吧!” 张秉瞪他一眼,脸色一沉,低声说道:“给我安分些!凡事听老胡的,千万稳当一些,性命要紧。”张行舟意识到自己又犯了浮躁的毛病,低头不再多说,匆忙跟着胡镖师出了驿站,唯恐被张秉训斥。 唐信在一旁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总镖头,这位小兄弟看相貌不过二十出头,如此年轻竟也做了镖师?” 张秉微笑着说道:“唐总管有所不知,行舟是我亲戚的长子,从村里出来跟在我身边。我很喜欢这孩子,聪明好学,踏实肯干,所以这次就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唐信眉头微皱,略一思索,有些试探的说道:“总镖头,不是在下不信任您。此次押镖事关重大,涉及我唐家生死存亡。您带着这样一个新手,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恐怕不好交代呀。” 张秉扫视四周,见众人没有注意自己这边,低声道:“总管放心,行舟随我在镖局已是三年有余,该学的都学到了。此次出来,只是让他见识一下,毕竟这孩子江湖经验尚浅。总管有所不知,我也老了,这镖局总要有个新的总镖头。”他止住了话头,唐信也是恍然大悟,二人会心一笑,话语之外的意思都已明白。 “来来来,饭菜都端上来吧!”得知饭菜做好之后,张秉示意众人准备开饭。唐家家大财阔,预先准备了食材随车携带,甚至厨子都是府里护卫挑选出来的,足见其心思缜密,这些食物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是品种齐全。 老驿卒佝偻着腰站在大堂门口,看到大伙端上饭菜之后,原本要下去歇息,却被张秉挽留住了:“老爷子,今天这么多人,您也别回去了。咱们好好吃一顿如何?日后还要请您多多照顾呢!”张秉十分诚恳的拉着老驿卒,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老头拗不过,最后连声道谢,感激涕零。 见众人坐好,张秉起身,面露微笑,和颜悦色道:“众位兄弟,恕张某直言:出门在外,自家性命是最重要的。今日饭菜虽是众位兄弟自己所备,但为求安全,我意仍要仔细检查。小心谨慎,才是兄弟们行走江湖安身立命之本。” 众人闻听此言,皆是有些惊愕。忽有一人愤然而起,大声反驳道:“总镖头,在下便是这唐府的厨子,今晚饭菜均是我等亲手所做,厨房之中绝无外人,更无下毒之事。总镖头此言,莫非是对我等唐府护卫有所怀疑么?”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低声私语,唯有唐信面无表情,依旧安坐,闭目养神。张秉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道:“这位兄弟息怒,非是张某怀疑众位兄弟。只是江湖险恶,种种离奇手段层出不穷。纵使我等再小心,也难免有所疏漏。况且,护卫兄弟们第一次与我等同行,不知我等习惯。这等手段是天底下所有的镖局都务必做的,只求平安无事,望诸位兄弟海涵。”张秉说完,离席向众多唐府护卫拱手致歉。 那人面带忿怒,还想张口,忽听得一声怒吼:“放肆!” 只见唐信霍然起身,大步走向那热。众人原以为唐信只是借此给张秉个台阶下,让那护卫闭嘴,避免再起争执。哪知唐信到了那护卫身前,扬手一记耳光,“啪”的一声,响亮无比,打的那护卫嘴角带血,眼冒金星。 唐信气得浑身战栗,伸出手指指着那护卫道:“一派胡言!尔等忘了临行之前老爷的命令么?但凡一切,皆听总镖头安排,莫起争执,引发内讧。你们怎敢如此无礼?总镖头所言,句句实在,字字坦诚,哪有怀疑之心?尔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真该打!若不是此时正是府中用人之际,我就把你驱逐出府!滚出去!今夜罚你守夜,再有疏忽,要你的狗命!” 那护卫被骂的狗血喷头,不敢再言语,低头出了大堂。众人鸦雀无声,唐信的雷霆一怒震慑全场,就连张秉也是有些目瞪口呆,万没料到他竟然如此大怒。 唐信怒气未消,转身走到张秉身前,向他一拱手,冲着在座众人说道:“我等同行,最忌挑拨生事,唯有信任,方能合作。老爷选中张总镖头押送此镖,那就是相信总镖头的能力跟品德,这点我等毋庸置疑,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总镖头。此处距离京城还有千里之遥,不知有何等变数在等着我们,若是再有挑拨离间者,杀无赦!”唐信大手一挥,做出斩首的手势,大堂上鸦雀无声,一时竟无人敢说话。 见气氛凝固,张秉出来打圆场,依旧面带微笑,好像刚才之事没有发生过。众人见总镖头都未曾放在心上,也是相互打个哈哈,就此揭过。张秉命人拿来银针,亲自验毒,每一桌每一道菜都不曾漏下,甚至连酒水都没有放过。 没人注意到,就在唐信言明杀无赦的时候,那被赶出大堂的护卫侧身站在大堂门外,眼露怨毒之色看着屋内。当他看到唐信斩首的手势时,忽然一怔,然后面露诡笑,转身匆匆奔向驿站后院。 押镖车队都停在后院,并有专门的精锐护卫看管,见有人过来,即刻前去询问。只见那护卫拿出一个令牌,低声说了几句,就被领到其中一辆车前,车上有一鸽笼,这是唐府护卫所带的专门与府中联络的信鸽。 那护卫伸手取出一只,将准备好的纸条卷成筒状,放入信鸽爪部的小筒之中,抬手放飞。之后他又跟看守车队的护卫低声说了几句,转身离开。 第六章 驿站风波 欲望文 第七章 惨遭毒手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七章 惨遭毒手 更新时间201352215:34:45字数:2348 大堂之上,饭菜酒水全部已检验完毕,众人奔波一日早已饥肠辘辘,都盼着赶快开席。张秉拿起手中茶碗,向在座众人道:“今日虽有酒,但不可多饮,且自明日起,途中不得再饮酒。望众位兄弟宽恕,张某以茶代酒,先行谢罪。” 镖师们自是明白这规矩,唐府众护卫有先前唐信暴怒之戒,哪敢多言,皆答听从总镖头安排。之后,大家推杯换盏,边吃边聊,俨然一派团结景象。吃不多时,唐信有些酒醉,坚持派人将守卫都喊进来,说是众兄弟都要一视同仁,张秉实在没办法,只得将人喊进来,并派出其他镖师轮换守卫。 此时夜幕已降临,驿站周边一片漆黑,远处山林不时传来野狼孤独的哀鸣,近处宽阔的河面上河水缓缓流淌,映照着月光,波光粼粼。 驿站门口那一盏灯笼在这夜晚显得格外明亮,许是因为风太大了,原本摇摆不定的灯笼忽然灭了。站在大门的两名镖师正是酒足饭饱,有些昏昏欲睡,见灯笼灭了也丝毫没放在心上。二人耳中隐约听得大堂里传来阵阵吆喝,心中着实有些不满,尚未喝尽兴就被派出来,不住地埋怨张秉。 “嗖!”的一声,两只尖细针状物体从黑暗之中猛然飞出,又快又准,正扎在两名镖师的咽喉处,二人毫无防备,手捂咽喉全力挣扎着,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几个呼吸之间,便没了气息。就在尸体即将倒地之时,两道黑影飞快窜出,轻手接住尸体,慢慢放倒在地,没有惊动任何人。随后,无数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四周扑向了驿站,身形迅猛,刀光刺眼。 而此时,大堂之上原本欢乐的酒席骤生突变,不知是谁先摔碎了酒杯,之后接二连三的酒杯碗碟摔碎声让张秉心头一震。 “不好!”他惊慌站起,却感到头脑一晃,险些摔倒。眼见得在座众人皆是摔倒在地,就连身边唐信也是浑身酸软、站不起身,他急忙大声喊道:“酒食有毒,众位小心!”这一喊,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致使自己也站立不住,仰面摔倒。 不一会儿,整个大堂再无站立之人,众人都是意识恍惚,全身乏力,如张秉这般武功高强之人,也只有两三个,尚可坐起运功驱毒。 “嘿嘿……,唐家积攒多年的财宝,今日却要双手奉上了。”此话一出,张秉等大惊,难道大堂之上竟有未中毒之人?那岂不是说……有内奸! 老驿卒慢悠悠的来到张秉面前,咧开嘴,洁白的牙齿中露出一个药丸。张秉顿时面如死灰,心知这次彻底栽了,他十分诚恳地请求道:“张某这次认栽,不知道阁下能否放过众位兄弟,张某愿以命相抵!” 老驿卒将口中药丸吐出,咧嘴一笑:“振威镖局总镖头,‘通天手’张秉。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我明白告诉你,今日驿站所有人都逃不掉,我会送你们去阎罗殿相聚的,哈哈哈哈!” 张秉闻言双目精光一闪,一字一字道:“既是如此,张某也要做回困兽之斗了。”他猛然站起身,腰间“浩然”宝刀出鞘,反手一刀划在左臂,立时鲜血直流。 老驿卒眉头一扬,嘲笑道:“哟呵!久闻张总镖头‘浩然’在手,一身正气,邪魔莫侵啊!怎么?想自残?还是气糊涂了?” 张秉表情坚定,紧咬牙关,左臂上的疼痛使得他时刻保持着清醒,但嘴角不时的抽搐让他看上去面带狰狞。只见他忽地纵身一跃,直扑老驿卒面门,双手将刀高高举起,直劈而下,这一招势大力沉,刀未近,锋气逼人。老驿卒顺手抓起旁边一镖师径直丢向张秉,身形不进反退,张秉急忙收刀,闪身让过镖师身体,追步向前,双手捧刀直刺老驿卒胸口。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大堂中一声惨叫,张秉识得是镖局镖师的声音,心中一分神,被老驿卒欺身近前,让过刀刃,双臂突然诡异变长,探出手掌抓住左臂,“咔嚓!”一声,左臂如同筷子一般被硬生生掰断。 “啊!”一声痛苦的低吼,张秉右手挥刀逼退老驿卒,冷汗不止。老驿卒嘿嘿冷笑,抬手抹掉脸上的面具,弯腰驼背的身板此时也是直立起来,身形一下子高出一大截,显得孔武有力。原来此人竟是乔装打扮,缩骨易容,为的就是骗张秉判断错误,致使被断去一臂。 此时大堂之中,忽地多了许多黑衣人,手持利刃,面带黑纱,个个凶神恶煞般散发着杀气。刚刚那声惨叫正是一名镖师被砍断手臂所发出的声音,目的就是干扰张秉。 老驿卒露出残忍地微笑,兴奋地道:“动手,一个活口不留!” 听得头领下令,黑衣人开始了血腥杀戮,手中刀光闪亮,直奔镖师护卫,刀刀斩首,毫无人性。整个大堂变成了修罗地狱,人头滚动,鲜血喷涌,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眼见得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兄弟们惨死他手,张秉怒目圆睁,眼眶欲裂,拼疯狂吼道:“你们这群疯子,我跟你们拼了!”就在他再度欲上前血战之时,身后唐信忽然窜起,两手成爪直奔老驿卒腰间,口中大喝:“张秉快走!”同时,又有几名镖师跟护卫挣扎着站起身,状若疯狗一般扑向黑衣人,死死的将其缠住,口中呼喊总镖头快走。 张秉眼见得众兄弟身死,强烈的刺激使他精神恍惚,口中叫骂,身形摇晃,左臂流血不止,面色苍白,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幸好副总镖头李均压制住毒性,拼命将他拉住,强行拖向驿站大门。 张秉不住大呼:“放开我!我要跟他们同归于尽!”李均死命的拖着张秉,脸上也是泪流满面,口中嘶哑的劝道:“总镖头,走吧!我们必须要有人活下来,不然兄弟们就白死了!”张秉毒性发作难以控制,已经无力挣扎,被李均拖着眼见得要出了驿站大门。大堂之中黑衣人被余下镖师护卫死死缠住,无法脱身,急得他们眼冒红光,杀气更重。扮成老驿卒的头领也是心中着急,万一走漏活口,那可真是功亏一篑了。他手中加劲,拼着受了唐信一爪,一掌拍在其天灵盖上,唐信顿时脑浆崩裂,当场身亡。就在他转身要急追张秉二人之时,脑中一晕,原来唐信手上藏有剧毒,刚才被伤,毒已入体,不知毒性如何,若不及时驱毒,恐有性命之危。头领万般无奈,随手拾起一柄腰刀,一抖手,甩向张秉二人。 李均听得身后风声大作,知是有暗器袭来,急忙反手撩刀,但终究是中毒迟钝,力气不济,虽是躲过了刺穿的危险,却仍被这一刀斩在了后背,深可见骨。他一声惨叫,不敢停留,拖着张秉消失在了驿站外的黑夜之中。身后,是渐渐消失的打斗声。 第七章 惨遭毒手 欲望文 第八章 灭门惨案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八章 灭门惨案 更新时间201352317:20:31字数:2843 九月二十,唐府 刚刚入夜的时候,唐府便将所有护卫撤回府中,厚重的大门铁闸一样紧紧关闭,隐约可见府里人影憧憧,灯光点点。大部分精锐护卫都随车队押镖去了,夜间的守备安排显得捉襟见肘,为此唐学智不得不放弃原本的暗哨,将所有护卫改为三人一队巡查,并严禁府中家眷到处走动。 此次京城押镖之行,个中缘由不尽为人知,他也是心里忐忑,肩上的压力重如泰山,但表面上却必须装得胸有成竹的样子,以稳定人心。若是成功,则唐家必定重返京城,高官厚禄自是必然,重现先祖昔日辉煌不在话下;倘若失败,唐家也一定会被斩草除根,消失在这滚滚历史之中。 就在府中护卫交替巡查之时,一道黑影忽的从唐府后院高墙翻过。此人落地之后并未走动,而是立刻躲到旁边的草丛之中,屏气凝神,视线在内院游荡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就有三队护卫从他旁边走过,只是领队手中的灯笼却始终没有照向他这边,而这个黑影也始终一动不动,像是十分清楚护卫巡查的习惯。这时,内院之中,某个房间的灯光忽然灭了。那黑影跃出草丛,轻车熟路的向内院摸进,那些巡视的护卫总是被他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渐渐地,黑影消失在了内院之中。 此刻,唐学智正在自己房中闭目神思,脑海里不断盘算着车队一路上可能出现的意外,算来算去,几乎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被他一一排除了,可他依然是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门外有人敲门,他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进来。” 唐学理推门而入,面色凝重:“大哥,你找我?” 他伸手招呼唐学理坐下,自己坐在对面,二人四目相对,彼此都能发现深藏眼中的疲惫与忧虑。他说道:“二弟啊,事到如今,你我都清楚的知道我们到底在做什么,赌上身家性命,已经绝无回头之可能。虽说此前我们也做过细心地筹划,但路途遥远,不知会生出何等事端,为兄刚才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让你前去。知道锦盒秘密的只有你我二人,有你在,我才放心。” 他顿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切记,锦盒夹层之中的东西绝不能失,那是为兄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法子。有它在,才能证明我唐家的功劳。” 唐学理应道:“大哥放心,车上的锦盒都是我统一安排工匠做的,外表毫无差异,但我已在上面做下印记,旁人不会发觉。还有,白天所说之事,我已办妥,那道人绝不会再出现在世上。” 他点了点头:“他与我唐家颇有渊源,这时出现,恐怕也知晓锦盒之事。虽说未见其尸首,但被你剑气伤到心肺,应是活不成了。此事莫要再提,只当他没有来过。”他将灯光调暗,压低声音道:“关于那锦盒,为兄还有嘱托,……” 夜已黑,天空中的月亮显得无精打采,仿佛是在为这芸芸众生所苦恼。紧闭的唐府大门轻轻的开了一扇,唐学智兄弟二人走出大门。仆人牵过马,唐学理接过缰绳,向大哥告别:“大哥放心,车队一日路程我快马半日即可,天明之前定可赶到十里渡。” 唐学智眉头舒展,微笑道:“二弟亲自前去,我自是放心了,若论武功,这唐府上下谁人及你?切记,若无意外即刻放信鸽回来。家中有我照看,无需担忧。” 唐学理翻身上马,一声轻喝,纵马飞奔而去。眼见得单人匹马消失在街道深处,唐学智独自站在门前,怔怔的发呆,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旁边的仆人看到唐学智依旧站立不动,忍不住劝道:“老爷,天凉风寒,先回去吧。” “嗯,回去吧。”主仆二人转身进府,厚重的大门再次紧闭。 寂静的街道,偶尔听得几声蟋蟀的鸣叫,不时地还有狗吠之声,多数人家已经入睡,又是一个平凡的夜晚。 不知何时起风了,夜风阴寒,带起丝丝凉意,穿过大街小巷。街道两侧的店铺早已打烊,寒风掠过,萧索顿生。 一个、两个、三个……,不知何时,街道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手持利刃,面罩黑纱,杀气四散,似乎将寒风也阻隔在了唐府周围,他们脚步轻缓,将整个唐府围住。 “吱呀”一声,唐府后门打开,却并不见有人出来,在头领的示意下,黑衣人接二连三进入,只留下几个人把守唐府四面。不多时,火起,借助风势,越烧越大,暗夜的屠杀开始了。 唐学智正在屋中休息,经过一番忙碌,他已是精神困顿,实在坚持不住,和衣而卧,小憩一下。就在他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时,敲门声骤然响起,急促有力。 他猛然跃起,长剑在手,警惕的问道:“谁?” 门外仆人回答:“老爷,不好了,后院着火了。您出来看一下吧,这火越烧越大了!” 唐学智听得此话,心中一惊,手中长剑入鞘,透过窗户往外看,红光冲天,急忙开门。门外仆人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并不像是伪装的,手中提的灯笼还带着些许焦黑的痕迹。 “老爷,不是我等莽撞。唐总管不在,我们也不敢擅作主张,只得来惊扰您了。”那仆人见唐学智剑在手中,一脸肃杀,急忙解释,生怕被责骂。 唐学智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立刻和颜悦色的说道:“无妨,前面带路,救火要紧。”二人步履匆匆,直奔后院而去。 荒郊野外,死气沉沉,白日里尘土飞扬的大路此时已不再喧嚣,月光默默的倾泻在大地,道路两旁的树木在夜晚的衬托下投下许多奇形怪状的影子,此起彼伏的丘陵如同蛰伏的猛兽,藏在阴影之中,伺机而动。 马蹄声由远而近,声音短促,强健有力,应是一匹好马。唐学理伏在马背上,手中的马鞭不时的挥起,口中却并未发出一点声音。此刻,他刚刚纵马出城,如龙出海虎下山,恨不得背生双翅,立刻赶到十里渡。 身为唐家二爷,他一直都收敛着自己的才华,不曾展露半分。在外人看来,唐家兄弟二人被称为“才子学智,君子学理”。 大爷唐学智才华横溢、文武双全,最重要的是为人平和,手段圆滑;二爷唐学理则是少有人去关注,谦虚低调,文质彬彬,淡然处世,不争不斗,就像是兄长的影子,无处不在却又令人忽视,实则他是唐学智手中最锋利的剑,也是最凶狠的毒蛇,这世上最了解他的只有他大哥。 其实论武功、气度、心机、手段,唐学理都在他大哥之上,唯有一点,他不够果断。当初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父亲权衡再三,最终的唐家家主才落到了唐学智的手中。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站在兄长身后,看淡一切,将所有念想死死的埋在心中。 最初唐学智决定押送锦盒的时候,曾经暗中交代要他一路随行。不知为何,上路的前一天晚上唐学智突然变了主意,他很惊恐,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永远在兄长背后活着,再无出头之日,可以说是万般沮丧、心如死灰。 谁知峰回路转,只要他能将锦盒安全送到京城,借此暗中派人加以宣扬,必定会声望大起,甚至超过兄长也并非不可能之事。想到此处,他心中更是畅快,不禁回头看向城中,暗想:这当真是天意,待我归来之时,定会名震天下! “咦?”唐学理勒住马,疑惑的看向城中唐家位置,那里红光冲天,似是起火,站在这里看得极为清楚,他不禁想起了白天那个乾元道人的话,难道这是真的?他虽然十分相信兄长的相学能力,出发之前已经对他言明:虽有坎坷,必有天助。可见到此情形,他又犹豫了,倘若唐家遭受意外,这是他极不愿看到的。若是打马回去,兄长万一变了主意将他留下另派旁人,那就真是自投罗网了。 他紧紧握着缰绳,心中纠结,座下马也好像明白主人的心思,原地打着转,似乎催促他快下决定。 思索了一会,他看着通往十里渡的大路,狠狠的挥动马鞭,掉头向城里跑去,马蹄声由近而远,渐渐地消失在广袤的夜空下。 第八章 灭门惨案 欲望文 第九章 谁是内应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九章 谁是内应 更新时间201352317:21:21字数:2671 九月二十一,应天府,江阴县城,县衙 江阴县县令姓王名淮安,书生一个,到任刚两年,急于升官,常常劳民伤财做些面子工作。此人典型的庸官一个,治理无能,玩弄权术,但苦于被府尹大人厌恶,一直不得升迁,他也经常为此事苦恼。 不过,眼下最令他头疼的是,这庙堂之争愈演愈烈,已经波及到他这等九品小官了。前几日,府尹差人来信,信中隐晦提到当今“九千岁”之事,称其他县不少都在为其修建生祠,要他看清局面,休要误判大势,站错队伍。 这日清早,王淮安漱洗完毕,到书房料理公事。岂料就在他刚到书房还未坐下之时,县衙何师爷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口中大喊:“不得了了,老爷,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王大县令眉头一挑,叱道:“慌什么!本官经常教导你们要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你我都是官府中人,为圣上办事,哪有如此惊慌的道理?你……” 他还准备长篇大论的教育一下,读书人嘛,总喜欢时不时彰显一下自己的满腹经纶。可话没说完,就被何师爷打断了:“今早来报,唐府与振威镖局所押运的镖车昨日夜间在十里渡驿站被劫,只有总镖头张秉及副总镖头李均侥幸逃脱!” 何师爷这一番话令王淮安如遭雷击一般,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唐府的势力他是知道的,这押镖他也是知道的,甚至他猜到这里面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不想趟这浑水,所以不闻不问。可如今这镖出事了,还是在他管辖之内,这要是问起来可真是乌纱不保了。 这位何师爷颇有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还没等王淮安缓过神来,又说道:“昨夜唐府惨遭灭门,府中上下逃得性命的只有唐学智的女儿唐飞燕……老爷,你怎么了?” 王淮安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坐在地上,手捂胸口,口喘粗气,脸色涨红。何师爷吓得不敢再说了,赶忙过去拍打后背,这县令再有个三长两短,那这县城就真乱了。 “呼……”,王淮安长长地出了这口气,差点被憋死。在何师爷的搀扶下,他瘫坐到了太师椅上,面色忽喜忽悲,却始终不说话。 何师爷偷偷观瞧,暗想这县令老爷莫不是被吓疯了?上前问道:“老爷,您看,这事怎么处理?” 王淮安定了定神说道:“据实上报府衙,即刻派人快马前去。我先去唐府,你安排人手保护唐大小姐,然后与我前去十里渡。” 何师爷答了声是,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振威镖局那边?该如何处理?那两名镖师身受重伤,已被送回镖局。” 王淮安想都没想,不耐烦地随口道:“先不管他,让他暂且养伤。我们现在要以唐府这边为重,镖局那边你随便派个人过去看着就好了。” 当王淮安站在唐府大门的时候,心中百感交集。这沉重的大门依旧是庄严肃穆,比县衙还有气势,只是谁曾想到这府中的人一夜之间俱已命丧黄泉。不论达官富贵,或是布衣百姓,在死亡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他叹了口气,感慨了一下世事无常,迈步进了唐府。 衙役在前边带路,来到了起火的后院。刚进后院,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儿直冲面门,王淮安捂着口鼻,不断的挥着袖子。 与前面院落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地狱。虽然尸首已经被整齐的摆放在一边,盖上白布,但焚烧的味道依旧很浓,随处可见干涸的血迹。衙役们在焦黑的废墟中仔细滴搜查着,寻找可能发现的蛛丝马迹,王淮安将仵作叫到身边,询问现场情况。 “县令大人,属下已经将所有尸体都检查过了,大部分容貌已经不可辨认,个别尸首可根据身上配饰判断身份。死者大多为咽喉被毒针射中,毒性强烈,当场死亡。以属下判断,昨夜匪徒应是后院纵火,藏于暗中,待救火之人前来,以暗器毒针射杀。衙役们还发现,现场并没有匪徒的尸体,依照唐府人口数与尸体数比较,数目符合,只剩唐飞燕一人。” 王淮安听完之后,来到尸体旁边,疑惑的问:“若是如此,匪徒们怎么会断定唐府中人不会逃跑,必定全来救火呢?且依照你所说,匪徒人数应不会少,又是怎样混入唐府不被发现的呢?” 仵作跟上前低声道:“大人,恕小人多嘴,此事…此事恐有内应!” 王淮安听得此言,猛地转回身,双目厉视,那仵作只是低头,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何师爷带人进了后院,王淮安见了,招手将他叫过来,问道:“镖局那边,你可派人去了?” 何师爷一愣,不知老爷为何又问这个,如实答道:“尚未派人,县衙人手不够,依照您的意思,部分在唐府,部分随您前去十里渡。” 王淮安双手背后,略作思索,果断的说道:“马上派人看住镖局,若有动静立刻回报!” 在后院布置了一下,他领着何师爷前去探望唐飞燕。虽说唐府已是灭门之祸,但终是有幸存之人,像这等名门望族,背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东山再起也并非不可能。若是此时前去探望,不亚于雪中送炭,拉进一下彼此关系,或许日后升迁也有帮助。 唐飞燕是唐学智的独生女儿,年方二十,深受唐家上下的喜爱,是唐府的掌上明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府中之人,外人只知有大小姐,却不知相貌如何,便是王淮安也只是在初次拜访唐府时偶见一面。故此女始终给人一种神秘的色彩,大街小巷的谣传也逐渐多了起来,譬如:相貌丑陋、脾气暴躁,又或者精神失常等等。有道是三人成虎,后来大家也就真的认为唐飞燕必定有什么缺陷。 此次府中惨案,唐飞燕侥幸逃得性命,成为了惨案的唯一目击者,倒是令王淮安有些意外。依照她所说,大火是在三更时分烧起来的,而且火势只在后院,并没有蔓延。她是被家中仆人护卫救火声所吵醒的,见后院起火,也是惊慌失措,急忙披上衣服打着灯笼前去。可谁知太过着急,半路上不慎滑了一跤,灯笼也摔灭了。 就在她摸索着将要走到后院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然后就没有知觉了。是衙役们发现了她,将她救醒的。见她讲述之时哭哭啼啼不停,不能自已,显然依旧沉浸在悲痛之中,王淮安很是同情,安慰了几句,让她好生休息,然后带上人手赶奔十里渡。 此时的十里渡驿站在众人眼中就如同屠宰场一般,到处是尸体,个个身首异处,浓重的血腥气味令人有些作呕,暗红的血好像某种奇怪的符号,将地面勾勒的纵横交错。 很多衙役见到这场景都是面色苍白,呕吐不止,就连那老仵作都已是手脚哆嗦,不敢近前。王淮安以袖掩鼻,面如土色,看着衙役们清理着现场,靴子踩在浓稠的血水中,啪叽啪叽的声音令他不想再多呆下去。他留下部分衙役,带着师爷跟几名随从匆匆返回县城。 “大人,您有什么头绪吗?”回来的途中,师爷看到自家大人在马背上发呆,开口问道。 王淮安看着师爷笑眯眯的眼睛,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可知这唐府为何请振威镖局押送此镖?” 师爷收起笑脸,有些尴尬的说道:“大人,属下在这县城做了十几年的师爷,认识的人多了,自然知道些许,大人不必如此怀疑属下。唐家大老爷说过,这江阴县城,唯一值得深交的就只有振威镖局的总镖头张秉了,他二人可以说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王淮安嘿嘿冷笑,扬起马鞭,“啪!”的一声,扬起尘土而去。 “只怕这次,他看错了人啊!” 第九章 谁是内应 欲望文 第十章 以死洗冤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十章 以死洗冤 更新时间201352417:14:05字数:2326 九月二十一,振威镖局 自从十里渡出事之后,镖局就变的冷清许多,热闹喧哗的镖局大院空空荡荡,偶尔有人进出也是面带悲伤,沉默不语。张秉对这次押镖十分重视,带走的都是镖局里最有资历最有经验的精锐镖师,结果一夜之间尽殁于十里渡,镖局上下都是悲痛不已。张秉等二人是在今天早上被抬回来的,由于身受重伤,只得在房中静养。 县令大人的突然到访,令镖局众人很是惊讶。此刻,镖局内外都被官兵包围,王淮安带着何师爷坐在镖局大堂之上,冷眼看着站立在大堂中的镖局众人。不一会,人群分开,张秉跟李均被抬了进来,二人显然还没有恢复过来,面有疲态,精神萎顿。 面对不明就里的众人,王淮安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总镖头,恕本官冒昧打扰,不知总镖头伤势如何?” 张秉答道:“有劳王大人挂念,在下不过草民一个,区区小伤,不足为虑。”语速缓慢,中气不足。 二人对视片刻,王淮安将手中茶碗放下说道:“既是如此,那本官就不绕圈子了。总镖头行走江湖多年,可知那晚驿站的匪徒来历?” 张秉摇头道:“此次匪徒甚是厉害,手段毒辣,凶狠残暴,我等从未见过。王大人,依我所见,这些匪徒不同于一般强盗山贼,是我等疏忽大意,才酿成了惨祸。”说完,以手掩面,想是回忆起那个血腥的夜晚,难忍伤痛,哽咽不止。 镖局众人赶忙上前安慰,经受此次打击,纵使铁打铜铸的汉子,也难以抹去失去兄弟的痛苦。从早上被抬回来之后,张秉便在房中一直枯坐,一言不发,眼神空洞,令人心酸。 李均在旁边接口道:“王大人,总镖头所言无假。但我认为,一路之上总镖头的指挥安排并没有疏漏之处,想必大人也知道总镖头为人办事也是出了名的谨慎,只是此次匪徒下毒的手段真是匪夷所思,我等至今没有想明白。还望大人略施手段,查个水落石出。” 王淮安站起身,背着双手来到张秉跟前,低头看了一下他的伤势,说道:“今日本官来此,就是为了调查案情的真相。诸位应该已经知道,驿站劫镖当晚唐府也惨遭毒手,全府上下只有大小姐唐飞燕幸存,本官命人比较了唐府与驿站所发现的毒针,判断是同一伙匪徒所为。这伙贼人极其谨慎,预谋已久,甚至冒充唐府家丁将当晚前去询问的巡夜衙役隔门轰走,显然对唐府十分熟悉,本官断定这两起案件必有内应!”最后一个字重重落下,他双目如凿,直视张秉,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出破绽。 这斩钉截铁的语气震住了镖局众人,大家难以相信。张秉猛地坐起身子,双目圆睁,右手死死的抓住担架两侧,激动地吼道:“莫非王大人以为我等监守自盗?莫非王大人以为我等屠杀唐府?莫非王大人以为我等用这么多兄弟的性命来换取钱财?” 大堂上出现在短暂了压抑,只有这竭力的呼喊回荡在众人耳旁。李均也是霍然坐起,背后的伤口顿时溢出鲜血,染红了衣衫,他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直愣愣的盯着王淮安。 “大人,我等不服!”“大人,总镖头冤枉!”“大人,总镖头绝不会做出此等祸事!”短暂的沉默之后,镖局大堂仿佛煮沸的水一般,顿时群情激愤,更有个别年轻人拔刀相向,官兵们见状也是刀枪并举,局面马上就要失控。 “都给老子住手!”一声怒喝,震得人耳朵生疼,大堂内外人人看向张秉。 此时的他竟然扶着担架,晃悠悠的站了起来,面色冷峻,如同万年寒冰,散发着令人不敢妄动的威慑。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挺直了腰板,不怒自威,这一瞬间,曾经名动应天府的张秉又回来了。 王淮安没有看他,反而踱步走到大堂门口,示意官兵放下刀枪,莫要妄动。然后在众人怒视的目光中,再次走到张秉近前,轻笑道:“总镖头,你手下这番举动很容易让本官以为是做贼心虚啊!本官明明白白告诉你,现在怀疑振威镖局在这两宗惨案中有人参与,所以从今天开始,镖局所有人都不得走出镖局,本官将派人把守,直到抓到凶手为止,违令者格杀勿论!不要以为随便吼几声,就可以摆脱嫌疑。” 王淮安的笑容带有一种阴冷,随后他又用只有张秉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为了本官破案立功,保住乌纱,顺利升迁,总镖头,这替罪羊非你莫属了。”不等张秉反应,他招呼师爷,带着衙役便要离开镖局,就在此时,骤生变故。 大堂上众人注意力全都放在王淮安与张秉身上,没有人发现李均不知何时竟也站了起来,背部已是已是一片血红,然而这个耿直火烈的汉子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眼看着王淮安将整个镖局定为内奸藏身之处,眼看着总镖头那冷峻的表情下透露着无奈,他真的很不甘心。 几十年的镖师生涯告诉他,若真是如此,消息一旦传开,必定受到同行耻笑,振威镖局名声就完了,即便是以后真相大白,也不会再有雇主敢托镖了。镖局里的兄弟都知道,这振威镖局是总镖头的心血,这名声是他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正因为这样,大家才敬佩他,万一振威镖局垮了,总镖头也就毁了。 想到这里,李均突然出手,将身边镖师的刀抢在手中,这一举动顿时令堂上气氛紧张起来。 王淮安正要离开,听到有人惊呼,回头一看也是吓了一跳,何师爷赶忙命人保护县令,这些都是所谓的江湖中人,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举动。镖局众人欲要靠前,又被李均用刀逼退,一时间场面僵持,双方各有各的猜想。 王淮安气急败坏,跳脚怒喊:“你想干什么?我是朝廷命官,你难道想当众杀人么?张秉,这就是你镖局的态度么?” 张秉被人搀扶着,丝毫没有搭理王淮安,而是焦急的劝解李均:“李均兄弟,把刀放下,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我兄弟问心无愧,何必如此呢?” 李均双手持刀,情绪激动,青筋迸现,不断地喘着粗气。他看着王淮安,一字一句的说道:“王大人,我等兄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卑鄙之事。当日侥幸逃脱,那是其他兄弟用命换的,我等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害得众兄弟性命。我等都是粗鄙之人,行走江湖也没什么文化,更不会能言善辩,今日大人如此怀疑我等,我别无他法,唯有一死以证我等兄弟清白!”话到最后,举刀至颈,用力一抹,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将众人眼前的世界染成了血红。 第十章 以死洗冤 欲望文 第十一章 竟然是他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十一章 竟然是他 更新时间201352417:14:40字数:2450 堂上众人万没想到李均竟是要以死证清白,此时再救已是悔之晚矣。张秉先前劝说李均,离他最近,听到他的话语就知不好,没来及阻止,这一股热血已是溅了他一脸。 他茫然地挣脱了搀扶的人,踉跄的来到李均尸体旁边身边,无力的跪坐了下来,先前的威慑荡然无存,心中的痛苦再也无法抑制,之前驿站众多镖师的惨死带来的悲痛被眼前那股热血所点燃,他伏在尸体上嚎啕大哭,全然没有总镖头形象。镖局众人擦干眼泪,纷纷上前劝慰,将他拉起紧张的看护着,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举动。 王淮安十分尴尬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刚才这一刀确实给他很大的震撼,这镖局竟有如此刚烈之人,他心中有些懊悔逼问过甚,但此时木已成舟,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这个……,诸位节哀顺变,李均镖师确实令本官敬佩,此等大丈夫绝非旁人可比,之前本官言语多有莽撞,还望诸位不要介意。” 镖局众人将张秉围在中间,对王淮安怒目而视,没有人开口,但无形的压力充斥着整个大堂,迫的人呼吸困难。王淮安骑虎难下,脸色十分难看,若在僵持下去,恐会激变,到时候就难以收场了。 “王大人,可否听我张某一言?”沉默的气氛被张秉打破,他止住泪水,有气无力地说道。 王淮安如同大赦一般,顺着张秉答道:“总镖头有话请讲。” 张秉看着地上李均的尸体,语气沉重的说道:“我等都是草莽之人,刚才对大人多有冲撞,望大人宽恕。先前大人所说,张某也是觉得有理,两处惨案都与我镖局有关,一是货物一是雇主,大人怀疑我等监守自盗,并无不妥。但是,凡事都要有证据,仅凭怀疑二字就把我等拘禁在镖局,大人不觉得应当在考虑一下么?倘若大人现在拿出证据,证明我镖局之中有匪徒同伙,里应外合做下此案,我毫无怨言,可大人您并没有。现在镖局已经为此事损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刚才就在您眼前,又是一位兄弟血染大堂,难道大人真想要逼死我等么?” 王淮安早就没了先前的嚣张气势,只是尴尬的笑道:“总镖头言之有理,本官之前的做法确实过于焦急,诸位也要理解本官急于破案的心理,毕竟这不是小案件,人命关天,总是要为死者讨公道的。” 张秉左右看看镖局众人,显然大家并未领情,依旧对王淮安之前的做法耿耿于怀。他低头想了一下,心中断定绝不能与官府闹翻,否则这镖局就完了。 下定决心之后,他右手反手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拔出,在大家愣神的瞬间,伸出左手小指,寒光掠过,血光迸现,一截小指掉在了地上。 王淮安大惊失色,今天这是怎么了?给本官表演自残么?还未等他开口问,张秉忍着剧痛,咬牙说道:“王大人…,李均兄弟…的性命…加上…张某…的断指,可否…换取…镖局…众人的…清白…跟自由?” 此时,众人忙着给他止血包扎,而张秉的眼神就如同驿站那个晚上一样,狰狞、狂暴,甚至透露着些许疯狂,就好像一个被逼上绝路的受伤的野兽,即将做最后的反扑,令人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镖局外,一名官兵匆忙地跑了进来,一直跑到何师爷身边,低声耳语几句,然后又快步离开。那师爷听完,略微犹豫,然后低声告诉了王淮安。 “什么?!”王淮安不禁喊出声来,这消息真是……姗姗来迟,若是早点得知,岂会有现在这般尴尬的局面? 师爷很知趣的退到一边,不再多言半句。王淮安挺起胸膛,自信十足地说道:“总镖头,这镖局之中可有叫张行舟的人么?” 张秉不知他为何突然转变语气,默然点头说道:“这孩子是我远房亲戚的长子,从村子里出来跟我在镖局学本事。此次押镖他也是车队一员,那晚我派他跟老胡一同出去,之后再不见踪迹,应是一起遇害了。” 王淮安仔细观察,张秉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惋惜不是装出来的,他来回走动了几步,说道:“方才驿站来报,并未发现张行舟的尸体,但与他同行的胡镖师尸体已被找到。而且唐府也传来消息,大小姐唐飞燕作证,张行舟与其贴身侍女情投意合,经常暗中私会。总镖头,我想,这内应已经找到了吧。” “怎么可能?”不止张秉,其他镖局众人也是不敢相信,这太令人意外了。要知道张行舟在众人眼中那是勤恳朴实、聪明好学的小伙子,深得镖局众人喜爱,大伙原本打算着回来之后给他寻个漂亮媳妇,谁知这小子不声不响地勾搭上了唐府大小姐的侍女,真是深藏不露啊! 王淮安面露得意,眼前这局面又倒向自己了:“总镖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承认本官所说,即刻与县衙、唐府联合通缉贼匪张行舟,当然,你镖局也会洗脱嫌疑;二是拒绝本官提议,那本官只好封锁镖局,将你等拘禁,查出内应。你,看着办吧!”说完,王淮安大袖一甩,带着何师爷等人出了大堂打道回府,留下官兵包围镖局。 张秉眼看着他们即将走出镖局,左思右想之下终是忍不住喊道:“王大人,我愿即刻通缉张行舟,助大人一臂之力。”随后整个人虚脱一般摔倒在担架上,王淮安哈哈大笑,却并未回头,只是一挥手,包围镖局的官兵也撤走了。 镖局众人很是不解地看着张秉,希望总镖头可以给他们一个答复,谁知张秉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岁,口中念叨着:“早知这样,不如战死驿站,省却了诸多烦恼。”众人不敢再追问,赶忙将总镖头抬回房间,叫他静心养伤,万不能再受刺激了。 王淮安回到县衙,立刻命官兵将通缉榜文贴于城门,对进出者严加盘查,同时派人将案情报于府衙,心中很是畅快。 县城的平静被打破了,街头巷口纷纷议论,一时间流言遍地,蜚语漫天。 “什么?你说唐家的车队出事了?那你的人呢?”密室之中,朱由检冷声问道。 “属下…属下的人也死了,而且是在给属下飞鸽传书之后就被害了。”锦衣卫都指挥使陈凡惶恐地回答,他也没料到竟会发生如此意外。 “还说什么精锐之士,就是个废物!你马上派人赶奔江阴县城,持我的令牌命那县令寻出锦盒,带回来见我!”朱由检怒气冲冲,拂袖离去。 陈凡不敢怠慢,匆忙派心腹即刻快马加鞭前往江阴县,务必将那锦盒带回。 与此同时,宫殿之中,“哦?你是说那个唐家?好,杀得好!哈哈哈…”尖锐的笑声肆意地响起,无所顾忌地回荡在皇宫之中。 “派人持圣上旨意赶往应天府,让那只会打仗的府尹带兵前去江阴县,劫杀朱由检的人!至于那东西,带回来吧!” “此去江阴县城,定会遇到阻拦,恐会生变啊!” “无妨,你等尽管去安排,老夫自有妙算!” 一日之内,两匹快马,先后飞奔出京城,赶往江阴县城。 第十一章 竟然是他 欲望文 第十二章 乾元道人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十二章 乾元道人 更新时间201352516:45:56字数:2492 九月二十一,张家村 与县城里的动荡相比,山村里永远都是这么安静祥和,每天的生活单调充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顺应自然,不违天时。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淡然自足,返璞归真,在这里生活成长的孩子往往都带有特有的淳朴与单纯。 张墨每天白天上山采药,傍晚回来给爷爷打下手,时不时跑进鬼树林去看望樵老爹,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满足、很快乐,只是每每听到旁人说城里如何热闹、怎样繁华,心里总会对山外面的世界有着幻象。 他很羡慕自己的兄长可以在外面闯荡,跟着张秉叔学本事,他也想象着有一天他也会走出去,凭自己的努力开镖局,成为像张秉叔那样有名望的人。 要知道村里每个孩子最崇拜的人就是张秉了,家家户户最羡慕的人也是张秉。他还记得爷爷对张秉叔的评价:有胆识有气魄,坦荡磊落,重情重义,必定鱼跃龙门,终成大器。张墨的爷爷也曾游历四方,眼界开阔,自是能看出张秉的与众不同。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张秉叔那样的人呢?”张墨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背着药篓,提着药铲,低声嘀咕着。今天收获甚少,一路上他总是走神,漫无目的的晃悠,不知不觉已近傍晚,只得下山回家。 拐过前面的路口,就可以看到村子了,张墨随手将药铲丢进背后的药篓,加快脚步。每次路过这个路口,他都会停下来,站在这里正好能俯视到村子的整个容貌。他喜欢这样看着自己生活的山村,炊烟飘摇,灯火闪烁,充满了亲切与温情。 “嗯?”张墨到了路口,发现在路边有几根零散的树枝,看似杂乱无章的摆放,细看之下才能发现人为的痕迹。他先是讶异,随后面露喜悦,左右看看并没有人影,他上前将树枝踢散,钻进了路边的树林之中。 “爷爷奶奶,我回来啦!”张墨推开家门,兴奋地喊着。 “你是?”他疑惑的看着坐在屋中正与爷爷交谈的道人,这道人年约四十上下,鬓角皆白,仙风道骨,惟有眼角的戾气较之前浓重,衣衫破旧,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缠着纱布,点点血迹渗透出来,拂尘已是灰旧,与那墙角的扫帚毫无差异。 老爷子看到张墨进来,向道人介绍到:“乾元道长,这是老朽的孙儿,别看他年纪不大,机灵得很呢!” 乾元道人凝眉注视,一语不发,把张墨看的手足无措。半晌,道人展眉一笑,说道:“老人家,您这孙儿面有异相,得上天之庇佑,承祖辈之祷告,注定平安终老,无灾无祸,真是可喜可贺啊。” 老爷子闻言开心大笑,说道:“道长吉言,只是老朽这辈子对这相学一事并无依赖,儿孙自有儿孙福,若孙儿真是如道长所言,老朽这里先行谢过了。可惜老朽另一个孙儿在外闯荡,不然也可以让道长端详一二。” 乾元道人听完,面露思索,神情凝重,不知想到了什么。老爷子见状,示意张墨去厨房帮忙,端起烟袋,静等乾元道人开口。 道人捋了捋拂尘,略显诡异地说道:“老人家有所不知,若是您只有这一个孙儿,那必定是万般大吉,诸事顺利,这是万中无一的顺命之相。倘若还有孙儿,则必定是逆乱之相,诸多坎坷,灾祸不断,绝无善终之可能。这便是上天的安排,吉凶并生,善恶相成,绝无偏颇。” 老爷子显然被道人这一番话所震住,呆愣不语,不知该怎样应变。 乾元道人又开口说道:“然则天命莫测,幻化万般,非我等凡人可以揣摩,老人家的另一个孙儿贫道也没有见过,只是前人教训在此,贫道言无不尽而已,老人家休怪。” 老爷子抽了几口烟,心中略为缓和一下道:“既是道长如此说,老朽也不多想了,还是那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道长今晚在此好好休息,明早我将书信交与你,还烦劳道长转送我孙儿。” 翌日清晨,乾元道人身披道袍,手持竹竿,竿上条幅显然被修补过,上写“知过往,晓来期,劝凡人趋福避祸;通阴阳,明八卦,教世人逢凶化吉”。老爷子把书信交与道人,带着张墨将他一直送到村口,方才挥手道别。 见道人已走远,张墨不解地问道:“爷爷,这道长为何受伤?” 老爷子淡然的答道:“他未说,我也未问。不过萍水相逢,何必凡事都要探究?回家,一会爷爷带你上山采药。” 就在爷孙二人回到家中,收拾工具准备上山之时,一队人马从县城方向疾驰而来,直奔山村。不多时,村里家家户户都听得到隆隆声响的马蹄声,众人纷纷出来看个究竟,其中也包括张墨和他的爷爷。 马队在村口放慢速度,直到村中央停了下来,马上之人俱是官兵打扮,腰刀长枪,寒气森森,使得村里百姓心中十分恐慌。 周围的人群中不知有谁突然喊了句:“快看,那不是张秉么?”大家听得此话,视线很快集中到了马队中间的一人。此人布衣青衫,左手连同手臂都裹着纱布,悬挂在胸前,面有愁容,郁郁不言,许是因为一路疾驰,面色显得苍白,气息也不稳,大家都不敢相信这病恹恹的人竟然是张秉。 马队为首正是县衙的何师爷,他翻身下马,环视一周道:“诸位乡亲,何某乃是江阴县师爷。今日来此是受县令王大人派遣,调查振威镖局一案,望诸位乡亲配合,莫要惊慌。” 他来到张秉马前,伸手将他扶下马:“总镖头,请吧!” 张秉面对村中父老疑惑的眼光,虽是不情不愿,却也只能无奈地说道:“前日,我振威镖局镖车在十里渡驿站遭劫,雇主全家遇害。”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好像用尽全身力气,继续说道:“现,查出镖局中有劫匪同伙张行舟,此人案发后已逃匿,若有知情者,可上报官府。” 何师爷在旁补充道:“贼人张行舟现已被通缉,这是官府、镖局以及雇主唐家共同认定的,绝无差错,有县衙告示在此。由于这贼人是这张家村的人,极有可能藏匿于此。官府为了惩恶扬善,彰显正义,以慰死者在天之灵,还请诸位乡亲协助我等早日抓获此贼,以便顺藤摸瓜,铲除劫匪,还百姓太平。” 村子众人面面相觑,这事实在是太突然,原本好端端的年轻人,勤劳肯干,踏实做人,怎地就成了贼匪?还能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不少人都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无法相信官府给出的结论。 何师爷如此精明之人,怎会看不出村民的想法?他解释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子相貌伪善,道貌岸然,实则奸恶。若不是此次案发,就连张总镖头都被蒙在鼓里,着实可恶,诸位莫再多疑,官府自是有确凿的证据才能抓捕此人。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张总镖头,都是父老乡亲,他总不会骗你们吧!” 张秉在一旁沉默不语,何师爷暗中拽了一下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该有所行动。他紧闭双眼,不敢直视众人,重重地点了几下头,村民看到张秉如此表现,终究是相信了这一消息 第十二章 乾元道人 欲望文 第十三章 兄弟决裂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十三章 兄弟决裂 更新时间201352516:46:28字数:2223 何师爷带着官兵前往张行舟的家中搜查审问,也就是张墨的家,在张秉的带路下,何师爷等人很快就找上门来。 老爷子先前在人群中听到此事就赶回家中,让张墨藏在地窖,自己跟老伴坐在家中,静待何师爷等人上门。原本老爷子以为这官府的审问必定是威胁恐吓,说不定严刑拷打也未可知,这就是他让张墨藏起来的原因。 未曾想何师爷带着人登门之后,对老两口并没有恶语相向,反而很是温和的将整个案件讲述了一遍,并询问了一些相关的情况。至于所谓的审问,则是由张秉与二老交谈,何师爷在一旁监管,这让老爷子心里十分没底,不知这何师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殊不知,这都是张秉临行之前特意向王淮安提出的请求,他担心二老身体,生怕凶神恶煞般的审问使二老难以承受,而王淮安也觉得老人岁数大,万一出现状况,恐怕会适得其反,所以也就同意了张秉的请求,否则直接就按同伙处理,抓回县衙了,哪里还会有如此温和的交谈。 傍晚时分,何师爷等人离开山村,赶回县城复命,只留下两名官兵在此驻守,以便随时监督。张墨听得马蹄声远去,从地窖中钻出来,悄悄走进屋中。他看到爷爷奶奶对坐桌前,愁容满面,不住的唉声叹气,二老心中始终不愿相信自己的孙儿竟做下如此恶行。可是,信不得官府,还信不得张秉么?眼见得白天交谈时张秉也是悲痛难忍,言语之中表露出的自责与内疚,令二老都不忍再去责怪。况且镖局此次损失惨重,令张秉这等坚强的七尺男儿都无法承受,险些崩溃。若行舟这孩子真的偷跑回来,交?舍不得孩子。不交?又对不起张秉。二老坐在这里左右为难,心乱如麻,完全没有注意到张墨已然来到跟前。 在地窖之时,张墨已将谈话内容听了个大概,小小年纪的他在自己心中对此事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刚开始他也觉得自己的兄长决不会做出如此事情,必定是那官府诬陷,可听到后来慢慢的产生怀疑,联想到昨天的事情,他越发觉得奇怪。 同样的,对于张秉,虽然同龄的孩子都不喜欢这个爱教训人的长辈,但毫无疑问他是村子里所有少年努力奋斗的榜样,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去诬陷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后生,更何况是他亲手培养的镖局接班人。 张墨并没有打扰二老,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而面对现实,总是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第二天下午,张墨与往常一样背着药篓进了山,同时带走的,还有昨天夜里偷偷收拾好的行囊。他留了一张简单的纸条在自己的房间,相信爷爷奶奶会看到的,他觉得自己长大了,该去做些自己认为对的事,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十四岁少年的话,所以他需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判断。 又站在了鬼树林前,张墨很开心的一头扎了进去,咯吱声响起,直向林间深处蔓延。不多时,他又钻了出来,向着林间某处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前面就是那个路口,站在那里可以俯视整个山村,只是今天张墨并有没这个心情。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心中暗自坚定自己的想法,鼓足勇气,转向路口旁的树林之中。他将平时上山带的柴刀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出现了一小块空地。 在这块很明显是人为造成的空地中,有一株正在生长的小树,约有成年人小臂粗细,虽是枝叶稀疏,看起来营养不良,但依旧很顽强地成长。树旁站立一人,大约有二十上下,衣衫褴褛,相貌俊秀,却透着一股刚硬之气,看气质那就是张秉的翻版,只是此时,他疲惫的倚着树干,衣衫上的斑斑血迹证明他经历的劫难。 看到张墨出现,他嘴角上扬,清秀的脸庞伴着微笑,很是阳光。他张开双臂,等待着兄弟的拥抱,可是张墨并未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眼神犹疑。 张行舟见状,收回了双手,表情丝毫不见尴尬,背着手随意漫步到张墨面前,轻松地说道:“小墨,怎么了?我被通缉了是么?” 张墨点点头,依旧没有开口,他在等兄长的解释。 张行舟伸出手,问道:“东西带来了么?”张墨依旧不语,只是看着他。他的表情不再显得无所谓,变得严肃,甚至开始烦躁。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伸出双手抓住张墨的肩膀,十分亢奋地说道:“小墨,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告诉你,我是被诬陷的,这案子与我绝对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是其中的受害者,若不是我运气好,早就死于非命了。还有,那东西至关重要,有了它,就可以抓住真凶,就可以使我们大富大贵、有权有势。你知道吗?!” 张墨看着自己的兄长,那因为过度兴奋而略显扭曲的脸,双目之中喷发着无尽的仇恨与贪婪。恍惚之间,他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很陌生,这还是自己的兄长么?两天前失魂落魄、令人心疼,现如今却又如此贪婪妄想,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使人有这脱胎换骨般的转变?他想不出答案,从小就接受人之初性本善的教导,眼前所发生的却使他感到迷茫。 张行舟继续说道:“只要你现在把这东西给我,我就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抓住凶手,然后用它换取权势钱财,让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这难道不好么?”他越说越激动,松开双手来回的走动,到最后忍不住吼了出来。 张墨面对着兄长的疯状,忽的说道:“我跟你去县城,别的我不管,只要证明你的清白,东西就给你。” 张行舟愣了一下,猛地冲上来,竟然掐住了张墨的脖子,如疯狗一般,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那东西可是能换来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钱财、权力、地位,统统都是我的!你为什么不给我?!” 张墨脸色涨红,呼吸困难,语气却是冰冷:“只有我知道东西在哪。” 张行舟松开手,倒退几步,口中喘着粗气,眼神却像狼一样,恨恨地盯着自己的弟弟,几乎要把张墨吞下去。 良久,他平静地道:“走吧!去县城,我证明给你看!” 两道身影并肩而行,渐渐没入树林。只是那原本默契深厚的兄弟情义已被那贪婪的双手亲自掐断,裂痕出现,隔阂难消。 第十三章 兄弟决裂 欲望文 第十四章 厉鬼索命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十四章 厉鬼索命 更新时间201352616:51:10字数:2370 九月二十三,唐府 又是黑夜,不见明月,难觅星光,寻常人家的灯光照亮了黑暗的世界,也映照着各自的生活。唐府自从出事以来,府中之人深居简出,尤其是大小姐唐飞燕,除了县令王淮安以及张秉前去探望,其余人等都被拒之门外,无从见面。 夜晚的唐府一片黯淡,不复生气,只有个别地方有光亮点点,宛如飘忽不定的火苗,使得整个府邸显得阴森寒冷,这也应了最近街头巷尾不知谁的传言:“唐府有冤魂,昼伏夜寻人,不入轮回道,只为心头恨。” 张行舟兄弟二人一路无话,一个闷头赶路,另一个沉默跟随,形同陌路,趁着夜色昏暗,他们潜入了县城,来到唐府门前。 初出大山的张墨第一次见到这么阔气的宅院,高耸的院墙以及厚重的大门让他感到拘束,这种迎面扑来的压迫感便是他对这种大户人家的第一印象,认定这并不是自己向往的生活。他看向自己身边的兄长,夜色遮盖了他的表情,难以辨认,只看到微微抖动的双肩,昭示着波澜的内心。 张行舟心中则是恍如隔世,是愤恨?是酸楚?他的表情变幻不定,时哀时喜,慢慢地归于平静。 张墨轻声问道:“这就是唐府?” 张行舟轻轻嗯了一声,将他拉到角落阴暗处,低声说道:“你先在这里等我,我进去寻一个人,此人可以证明我的清白,等见到她之后,你就会相信我。待会若无危险,我自会出来接你。” 张墨初进县城,面对这陌生的环境,已是不辨方向,心中更是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与恐惧,此时此刻也只能听兄长安排。眼看着兄长屏息蹑足翻过了院墙,他蹲下来,双手抱膝,将自己全部蜷缩在角落阴影之中,没有半点声息。若是有旁人从此路过,绝不会发现竟然有人藏在这里。 时间一点点走过,唐府却始终死气沉沉,张墨开始急躁,就在他即将丧失耐心的时候,忽的听到府院之中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刺耳尖厉,凄厉的声音穿透夜幕,打破了夜晚的平静,释放着令人胆寒的恐惧。 张墨蜷缩的身体一下蹦起来,整个人被这尖叫刺激的如电到一样,汗毛倒竖,心想莫非是兄长出了意外?想到这里,他急忙手脚并用爬过院墙,撒腿跑向尖叫声发出的方向。 院落重重,房屋座座,偌大的唐府像个迷宫,将张墨困在其中,转的他头晕脑胀,最后混在家丁之中,跟着人群才赶到了事发地点,竟然是唐府的灵堂。 还未到灵堂,张墨就隐约听到了有女子的哭泣声,婉转轻啼、惹人怜爱,穿透了嘈杂人群,使得张墨如同中了魔法一样,血气翻腾,难以自拔,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好听的声音,即便是哭声。 前方的人群停了下来,他努力挤过家丁护卫,眼前出现的场景却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得。 灵堂之上,白绫飘摇,烛光惨淡,弥漫着香味浓厚的烟雾,如置身梦境。正中一个白底黑色的巨大的“奠”字,字的下方竖立着牌位,旁边蒲团处有一女子低声哭泣,跪坐蜷缩,以袖遮面,看不清容貌。 乍一看整个灵堂并无异样,但是灵堂中摆放的棺木十分怪异,原本紧闭的棺木已是大开,棺盖倒在一旁,棺中却空无一人!棺木正对着张墨的一侧,有一人背靠棺木坐着,脑袋低垂,双手摊在身侧,一动不动,从衣着上看,正是他的兄长张行舟。 “哥!”张墨边喊边跑向棺木,心中乞求着兄长能应他一声。 到了近前,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颤抖的伸出手指置于兄长鼻孔下,祈祷上天保佑,霎时间他觉得眼前一黑,泪水难以抑制地涌出,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强忍悲伤,将兄长的头抬起,突然“啊”的一声惊呼,张墨向后一仰,整个人摔在地上,好像坠入冰窟,全身发冷,甚至牙齿都有些打颤。 张行舟原本俊秀的相貌竟已完全变形,双目圆睁,眼球向外凸起,上面遍布血丝,额头血管迸现,面颊深陷,嘴唇殷红如女子涂抹的浓妆一般,舌头伸在外面,颈部有清晰的五指痕迹,其状凄惨,其形诡异,当真是同那传说中的鬼魂索命一样! 在场众人均被这恐怖景象吓得毛骨悚然,人人噤声,大气也不敢喘。不知是哪个家丁在人群中颤声念叨着:“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报仇了!”声音虽低,却在这无声的场合显的清清楚楚,听的众人心惊胆颤,莫非这真的是老爷化身厉鬼,前来复仇了么? 正在众人惊疑恐惧之时,人群再次被分开,何师爷带领官兵赶了过来。自从唐府出事之后,县令王淮安每日都安排人手在府中看护,今夜恰好轮到何师爷当值。 他分开人群迈步进了灵堂,或许是官府中人特有的敏感,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张行舟的尸体,见到如此惨象,何师爷也是一身冷汗,脚下一顿,险些摔倒。亏他做师爷多年,遇过各种大小案件,死尸也见过不少,很快就定下心神,不再看尸体,来到那女子身边:“大小姐,莫要惊慌,有我等在此,您大可放心!不知大小姐可否将刚才所发之事告知在下?” 在何师爷轻淡缓慢的语气安慰下,女子勉力停止了抽泣,蜷缩在蒲团上的身体也坐了起来,看清到面前之人是何师爷,如同见了救星,急忙抓住他的衣袖,慌恐地道:“何叔叔,有鬼!有鬼!鬼杀人了!” 此话一出,尖厉的声音似刀子一样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中,灵堂之上骤然冰冷,大家之前虽是心中猜测,却不敢相信,但听得大小姐亲口说出,则又是一番惊恐。 何师爷见大小姐唐飞燕情绪又变得激动,赶忙轻声安抚,同时示意手下官兵将灵堂围住,看护现场,连同张墨一起围在其中。先前听到尖叫声时,他就已经命人把唐府包围,生怕疏漏。 至于被围在当中的张墨,此时已是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若不是自己极力要求,怎么会害得兄长死于非命?面对兄长的惨死,他内心愧疚,无力顾及周围发生之事。 “无上天尊!诸位有礼。”一声道号高呼,引得何师爷连同众人举目观瞧。 在官兵围成的人墙之外,一位道人右掌竖于胸前,左手持佛尘,面有慈悲,仙风道骨。何师爷刚要呵斥,命人将其拿下,身边的唐飞燕却突然说道:“快、快请道长进来。” 何师爷暗自奇怪,这唐府何时多了一个道人?有官兵过来低语禀报,他听完便挥手示意官兵放行。 这道人缓步迈入灵堂,视线与唐飞燕交汇,他略微颔首,先是对着正中牌位鞠了一躬,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张墨身上。 看清那跪坐棺材旁边之人时,道人很是意外,他上前低声问道:“小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十四章 厉鬼索命 欲望文 第十五章 盖棺定论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十五章 盖棺定论 更新时间201352716:26:04字数:2341 棺木旁边,张墨跪在兄长身旁,依旧沉浸于悲痛之中,时不时用衣袖擦去满脸的泪水,身旁均是素未谋面的面孔,他们的言行举止是那么的陌生,不过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虽是置身人群,但他却觉得自己格外的孤僻,好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原来,这就是失去亲人的痛苦,张墨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这种感觉,伤心欲绝却又不得不去面对,即便日后还会不断地想起。小时候父母先后去世,那时年幼的他在爷爷奶奶的呵护下并未有什么心理阴影,就好像父母只是出门远游未归,不能见面罢了。 眼前兄长就离他咫尺之遥,但兄弟二人却生死相隔,在张墨的心中第一次觉得死亡是如此的可怕,不经意间就会使自己的人生路上少了一人相伴,他从心底深处感到恐惧、害怕、胆颤,因为无能为力,这是一种冷漠无情无法抗拒的孤独,虽然这漫漫长路终究还是要一个人走完。 耳边传来道人关切的话语,如漫长黑暗中投入的一道光明,将他惊醒,抬头发现正是在自己家中借宿过的乾元道长,他立刻用左手抓住道长的衣袖,紧紧攥住,生怕道长凭空消失,右手指向兄长的尸体,眼泪滴答滴答摔在地上。 乾元道长不解的视线顺着张墨的手落到了棺木前,待看到死状惨厉的张行舟时,瞳孔猛地一缩,全身绷紧,仿佛见了什么诡异之事。他按住张墨的肩膀,轻轻掰开攥紧衣袖的手,碎步挪到张行舟近前,却并未碰触尸体,仔细观察了的片刻,问道:“小兄弟,这位就是你的兄长吧。”张墨点头,擦干眼泪,红肿着双眼起身跟在道长身后。 乾元道长明知张墨心中的悲伤,却是爱莫能助,只是长叹一声,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他也是无奈,右手再次竖于胸前,口中说道:“逆乱灾祸,难得善终,此乃命中注定,非我等人力可为。” 众人被这道人说得一头雾水,就连张墨也是稀里糊涂,那晚他被老爷子哄到厨房去帮忙,并不知道道长后面说的话。 何师爷是在场众人里最有经验的,他觉得这道人应该知道些什么,命人将道长请过来问道:“敢问道长何出此言?” 乾元道长当着何师爷与唐飞燕的面,将夜宿张家村一事大概说了一遍,二人这才明白,只是心中还是半信半疑。 “依道长所说,这果真是逆乱之相的话,张行舟勾结匪徒犯下这等凶残惨案倒也不足为奇了。”何师爷心中暗喜,道长这番话这反而是帮了县衙一个大忙了。 “你胡说!”张墨忽地窜到何师爷身前,揪住他的衣领搂头便打,吓得何师爷赶忙双手护住脸,拼命喊人帮忙。 手下官兵这才反应过来,一起上前七手八脚按住张墨,将他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胡说!我哥他绝不是坏人,他是被冤枉的!”张墨即便被制住,还是梗着脖颈大声反驳。 何师爷哪管他说什么,只想着给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子一个教训,来到张墨面前扬起手掌,先抽几个耳光再说。 “让开!让开!县令大人到!”人群又一次分开,王淮安终于带人赶了过来。何师爷看到县令大人到了,暂时顾不得张墨,扶起大小姐唐飞燕交予乾元道人,自己赶忙上前迎接。 王淮安面无表情地来到灵堂之上,同样先是深鞠一躬,之后便看到了张行舟的尸体,不得不说与何师爷相比,县令大人的胆量尚需历练,竟被吓得险些晕厥过去。 何师爷把事件发生经过禀报了一下,包括被官兵制住的张墨的来历,王淮安当即决定派人请张秉前来商议,而在唐飞燕的极力要求之下,乾元道人也得以被允许一同参加。 至于张墨,则是被暂时囚禁于唐府别院中由官兵看守,毕竟他是犯人的弟弟,要等商议过后再行处置。 漆黑的屋子,张墨安静地呆坐在墙角,再无对兄长的怀疑,眼前浮现着兄长生前对他的照顾,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人言:“长兄如父”,现在想起来,当真不假。想到兄长为了洗清嫌疑不惜以身犯险,现在更是命丧黄泉,他下定决心要找出证据证明兄长的清白,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张秉叔!”张墨看清推门而入的人,惊喜的喊了出来。 张秉见到他,并未露出笑容,反而板着脸训斥道:“你这混小子,出来瞎闹什么!净给我添乱!跟我走。” 张墨低着头,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跟着张秉走出房门,院中王淮安等人俱在,显然对于此事已有了结论。 张秉领着他来到唐飞燕身前,抱拳道:“大小姐,这孩子就暂时交给你了,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唐飞燕还礼道:“张叔叔何必见外,家父在世之时便与您情同手足,照顾您的子侄也是理所当然。” 张墨听着二人对话,心中很是着急,倘若真的在唐府住下,如何出去寻找证据?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抗议道:“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 没等他说完,王淮安突然开口打断:“既是如此,还是依本县令所说,来人,将张墨收押入狱,待本官抓到全部凶手之后再行定夺。” 张秉闻听此言,毫不犹豫抬手给了张墨一记耳光,喝骂道:“小兔崽子,这没你说话的份儿!给老子乖乖在这呆着!” 张墨还要还嘴抗议,可看到张秉那凌厉的眼神,他便不再说话,默默点头答应。 王淮安见状,冷笑几声说道:“那本官先回去了,其余之事就交与三位了。”众人将他送出唐府,一同回到正厅。 坐定之后,众人都不说话,何师爷最先开口:“张行舟身死一事就此莫提,我会派人尽快安排,将尸体运回山村,速速掩埋,至于唐府闹鬼之事则依照之前商定的,劳烦道长做法超度了。” 乾元道人连称不敢,何师爷满意的点头,随后看向张秉,继续说道:“寻找劫匪线索一事,我也会安排精干人手与总镖头一起,协助总镖头尽早破案,还望总镖头尽力为之。”张秉抱拳应下,面色却并不好看。 “我想大家都明白,县令大人将此案已上报府尹大人,现在案件已经水落石出,县令大人所希望的就是早日捉到凶手,诸位也好受到封赏,绝不会允许出现意外!”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墨一眼,又道:“案犯张行舟勾结匪徒里应外合已是白纸黑字,现已伏诛,此事不会更改,诸位休要再提。眼下要紧之事,就是找出劫匪,绳之以法,诸位应该明白了吧?” 张墨正欲质疑,却瞧见乾元道长暗地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同时张秉也是以眼神示意告诫他莫要开口。见众人无异议,何师爷也不再多言,众人就此各去忙碌。 第十五章 盖棺定论 欲望文 第十六章 情难自禁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十六章 情难自禁 更新时间201352823:25:27字数:2334 鸡鸣破晓,晨曦初显,或许对别人来说不过是无数个平淡日子里的一天,但是张墨清楚从今天开始他将要背负着兄长的心愿,一定要为兄长翻案。 站在唐府门口,他看着运送兄长遗体的马车在张秉叔的带领下离去,心中难过,甚是不甘,他无法想象爷爷奶奶得知消息后会是怎样的反应,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二老要再经历一次么? 对这个宛如深渊一样吞噬了他兄长生命的深宅大院,张墨心生厌恶,他憎恨这里的一切,不论人或物,他觉得自己必须逃离这里。 “小墨,你跟我来。”大小姐唐飞燕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然而他并未回头,只是冷漠地问道:“什么事?” “关于你的兄长张行舟。”张墨迅速转身,看到唐飞燕已向府中走去,他连忙跟上,不再多问。 看方向,似乎是去往灵堂,莫非哪里真的有证据可以证明兄长的清白?张墨心中不住的猜想,眼睛盯着前方几步之遥的袅娜背影,不知这大小姐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很快,二人来到了灵堂,只有乾元道人正在那里施法驱鬼,再无其他人。 据唐飞燕介绍,这乾元道长与唐家颇有渊源,就连家族中辛秘之事也知道些许,他自称是受邀前来登门拜访,哪知碰上此事,故在此暂住,助唐家度过难关。昨夜道长最先提出府中或有厉鬼,索命于张行舟,这一说法得到了县令王淮安的极力认同,他原本就不愿此案再有变化,于是将张行舟之死归结于此,就不必在追查,并特命乾元道长在此做法驱鬼,超度冤魂。 虽然张墨与唐飞燕二人进入灵堂,可道长却熟视无睹,依旧长剑挥舞,拂尘摇摆,口中念念有词。 “小墨,你想可知道我们昨夜都商议了什么?”唐飞燕站定,回头问道。 张墨从昨天初进唐府就未曾留意过她,兄长意外横死,使他心思都系于兄长身上,哪里顾得旁人,之后被囚禁在别院里,回忆兄长生前点滴,脑中胡思乱想,即便是被张秉带出来后也是一门心思放在兄长清白一事上,对于其他人完全是置之不理。 对这大小姐,只记得灵堂中她一直在哭,再无其他印象。方才唐飞燕在前带路之时,曼妙身姿已是晃得他有些飘忽,觉得这名门望族的女子果然不同常人,眼神有些游离,突然被唐飞燕回头发问,看到她的容貌,张墨觉得时间凝固了一瞬,竟然窒了一下。 从小在山村长大,村中也有不少女孩子,称得上俊俏的自然是有,也常在一起嬉戏玩耍,似这种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生活,又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心中自然也有了暗中喜欢的对象,只是这种感觉夹杂着幻想,朦胧模糊,如梦幻泡影,总是可望不可即。 而眼前女子,既非闭月羞花,也非沉鱼落雁,长相算得甜美,杏目柳眉,琼鼻樱唇,虽是一身素服,然而一颦一笑间却有着莫大的魅力令张墨深陷其中,难以自拔,那是一种渴望与眷恋,这种感觉就像儿时第一次得到心爱的玩具,激动欣喜,心潮涌动,终身难忘,即便日后有了再多的玩具,也不会再如初见时那般沸腾。 他曾听兄长偷偷教过:“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当时他认为,怎会有如此相貌的女子,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此时,他觉得所谓倾城倾国都是多余的,真正的佳人,只需倾一人就足够了,此时此刻此地,她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淡然恬静,孤芳自赏,她便是他眼中的世界。 唐飞燕见他愣怔不语,整个人好像神游天外一般,轻声呼唤了几下,见他依然没反应,忍不住伸手到他眼前摇摆,却听得张墨呓语般说道:“姐姐,你好漂亮。”唐飞燕瞬间面色通红,摇摆的玉指僵在空中,随后狠狠地揪住了张墨的耳朵,用力一拧:“臭小子,想什么呢!” 耳朵的疼痛使得张墨清醒过来,下意识大叫:“疼!哎呦,疼死我了!”待看清唐飞燕的表情,他赶紧懊恼地低下头,不禁责怪自己胡言乱语,暗自觉得这大小姐的脾气也并非是想象中的大家闺秀。 看到张墨吓得不敢抬头,唐飞燕心中觉得好笑,这个少年还挺害羞的,一看就是山里的孩子,不会隐藏自己的感情,单纯老实。想到这里,唐飞燕玩心大起,正准备好好地逗逗他,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自己现在已经是唐府的女主人,为人处事都要谨慎检点,避免给有心之人留下口舌。 张墨低着头看地面,自然无法发现唐飞燕的表情变化,只是奇怪这大小姐为何不说话,难道是自己惹恼了她,要好好的教训自己么?胡乱猜测之际,唐飞燕已然转变心思:“你抬起头来,我有事说与你。” 张墨闻言,想到这定是与自己兄长有关的事,立刻抬头挺胸,装作毫无窘迫的样子,最起码不至于太丢人。见他如此装模作样,唐飞燕心中暗笑,却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冲动叛逆,不可太过刺激。 “你想不想知道你兄长在县城里的事?”她的话勾起了张墨的好奇心,对于兄长在城里的事,他确实知之甚少。唐飞燕看到张墨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回答是肯定的,于是继续说道:“三年前,张秉叔带着你兄长登门拜访,说是寻到了镖局的接班人,带与我父亲见面。那时候,你兄长跟你一样,沉默寡言,见到我也是羞涩低头,一看就是个单纯的孩子。”她轻笑几声,似是回忆起那个憨厚的少年,看得张墨有些出神。 “后来,他在镖局跟着张秉叔学习,接触的越多,诱惑也越多,慢慢地他成长了起来,开始变得圆滑世故,为人处事也逐渐有了张秉叔的影子,大家都知道振威镖局出了个小张秉,这下子后继有人了。”说到这里,唐飞燕表情黯淡下来,很是惋惜。 “飞燕姐,这应该是好事啊,为什么你会不高兴呢?”张墨不解地问。 “是啊,大家都说这是好事,就连张秉叔也是经常在我父亲面前夸赞他。可是我就是觉得,他再也不是那个淳朴害羞的少年了,变得与其他人没有区别,难道这就是人们眼中的成熟么?为何在我看来他失去了最闪耀的光芒,只是为了迎合世人的眼光,做个淳朴单纯的人不好么?”唐飞燕显然自己也很是迷惑,或许是眼前的张墨使她又想起这个问题。 张墨听不明白,他隐约觉得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所以他索性保持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唐飞燕陷入沉思,眼前的女子说出的这些话深深地吸引了他,使他的心也随之沉迷,难以自拔。 第十六章 情难自禁 欲望文 第十七章 孰黑孰白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十七章 孰黑孰白 更新时间201353022:04:37字数:2884 就在二人安静沉思之时,乾元道长已经做法完毕,过来问道:“大小姐,你带他来此,有何事?” 张墨虽然不舍得打破此刻眼前的风景,却也不得不接话道:“飞燕姐说关于昨夜商议之事与我兄长有关。” 唐飞燕已是从沉思中惊醒,平静地向道长点了点头,不顾道长的不满对张墨说道:“昨夜我们商议之事,想必你也能猜出大概,你兄长是匪徒同伙的身份已经坐实,王大人是绝不会允许有人为此翻案的,我劝你最好老实在府中呆着,不要做无谓的举动。” 张墨少年血性,哪里肯服,反驳道:“不行,我兄长说过他是被诬陷的。原本我还怀疑他的话,可现在他死了,我就必须要查个究竟,至于被鬼所杀这种鬼话,我才不信,这其中定有见不得人的事。这世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若说有黑白不分、是非颠倒之事,我偏不信!” 这番正气凛然的话带着少年特有的热血飞扬,让唐飞燕与乾元道长很是意外,没想到这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坚定的是非信念。 唐飞燕幽然地叹了口气,劝道:“小墨,你还小,经历的事情不够多,你不明白。这世间,黑不一定是黑,白也未必是白,人们都说眼见为实,可唯有心见才是真。你单薄的力量在他们面前就如同螳臂当车,不会有用的。” 张墨努力挺起胸膛,尽量平视二人,坚定地说道:“我是经历不够,所以我不懂你们这些大道理。但我知道,人分好坏,事有善恶,好人天佑,坏人天谴,这是天道,这是人心,这是无法遮掩的。倘若我兄长真的是被诬陷的,而我这个兄弟却没有帮他恢复清白,那我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与愧疚之中,日后九泉之下,我有何脸面去见我的兄长?!” 面对这个尚显幼稚却满是无畏的少年,唐飞燕二人也不得不让步。有时,面对质疑,无所畏惧的坚持要胜过天花乱坠的话语。 乾元道人略作思索,苦笑道:“我真是后悔没有拦住大小姐,这些东西本来是不应该告诉你的,无知者无畏啊!你这孩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贫道就陪你冒险一次吧。” 唐飞燕也是无奈道:“既然你主意已定,我就不再劝你了,但是你的一切行动都要由我安排,不能引起官府的注意。算你运气好,因为闹鬼一事,王大人已经撤去府中留守的官兵。只是,张叔叔被派去协同官府搜索劫匪藏身之处,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乾元道长接着道:“关于你兄长的死因,目前没有任何线索,根据仵作检查之后的判断,是被捏断颈部致死。依照常人推论,若是人为的话,颈部指印应是向内扣压,痕迹由浅入深,指尖处最为明显,但你兄长颈部的指印则完全是平滑整齐,丝毫看不出用力深浅,就如同隔空捏死一般,此等指力我等皆认为不是人力所为。” 张墨认真听完二人的话,自己也是毫无头绪,仔细回想之前所发生的事情,险些将兄长给的东西说出来,可是转瞬之间,他忍住了,这是他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说出来。 就在他绞尽脑汁搜寻可能用到的记忆时,张行舟潜入唐府之前所说的话鬼使神差般掠过,他及时地抓住了这闪过脑海的话语:“飞燕姐,我兄长在进府之前曾对我说过,这府中有能够证明他清白的人,不知您是否清楚?” 张墨注意到,唐飞燕神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有些慌乱,果然她知道些隐情。乾元道长在一旁也看出她的犹豫,伸手止住张墨的追问,说道:“大小姐,若是不方便说,贫道先退到一边,你们姐弟二人单独聊,如何?” 唐飞燕闻听道长此言,面露决然,反而下定了决心,她见四下无人,低声说道:“道长且慢,此事有些羞耻,实是令人难以启齿。不过,既然你兄长都如此说了,我就告诉你们。”她略顿了一下,羞愧地说道:“你兄长与我身边丫鬟暗中私通,已是有一段时日了。” “啊!?”张墨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乾元道长则是不住的摇头叹气,口中念叨着什么。 “这,飞燕姐,真的有这回事么?”张墨还是不相信,这男女私通之事关乎到个人名誉,岂能随便乱说? 唐飞燕很确定地告诉他:“确有此事,那是我的贴身丫鬟,叫唐晓。这件事情也是我们聊天时她告诉我的,她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不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的。” 震惊过后,张墨忽然想起一点,质问道:“既然你知道此事,那为何案发之后你不向县令说明?或许我兄长就不会蒙冤。”他攥紧拳头,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乾元道长劝道:“别急别急,大小姐不会是这种人的,你听她解释。” “是我没有解释清楚,当日王大人亲自过来探望,之后又派人过来询问,而我尚未从惊吓之中恢复过来,不小心说漏了嘴。原本是想替他开脱的,可未曾想却是火上浇油,反被王大人急功近利的的心理所利用,害得他无端受到诬陷。” 唐飞燕很是愧疚,说到最后已是低声啜泣,张墨毕竟只是不谐世事的少年,刚出山沟哪里见过这等场景,立时手无足措,觉得自己逼问过甚,心生不忍。 乾元道长见此适时插话:“大小姐不必自责,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如何补救吧!想必你兄长带你来唐府应是寻找唐晓吧,但是他并不知道那夜过后只有大小姐活了下来,不过我想这其中或许有可以证明他清白的物证。” 张墨也是连连点头,心中感谢道长开口及时,可是唐飞燕的话却使他失望不已:“哪里还有物证?当晚后院一场大火,仆人丫鬟们的住处被烧得干干净净。整个唐府上下也只有我一个人活命,怎么可能会有物证?” “这……”道长沉吟不语,现在这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不如这样。”道长想了一会说道:“既是无鬼魂之说,那这作法也大可不必。小兄弟如此坚持,那我们正好可以以此为幌子避开官府。大小姐,你即刻派人去县衙,就说厉鬼难收,贫道作法需过‘头七’,如此一来则争取到四天时间,贫道与小兄弟趁机先将两处案发现场探查一番,或许有新的发现。恰好府中官兵也已撤走,正是一个大好时机,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况且王大人也说过府尹大人已经收到上报,过几日应该就到了,那时就难以翻案了。” 唐飞燕止住眼泪,略作思索便同意了道长的建议。 “小兄弟,你觉得呢?”乾元道长询问张墨的意见,却发现他正盯着唐飞燕发呆。 原来,方才唐飞燕思索之时,面有泪痕,蛾眉轻蹙,我见犹怜,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张墨看呆在那里,联想之前二人独处时自己如痴如醉的沉迷,心头骤然升起一种保护她的冲动,对此他毫无抵抗力,下意识的就要上前,只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如木头一般僵立。 “喂!”唐飞燕一声娇呼,他顿时魂魄归位,顺口答应了一声:“啊?”待到发觉自己的失态,他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想完了,这次丢人丢大了。 眼见张墨窘状,唐飞燕终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转身匆匆离去,而他的眼前全是那破涕为笑的绽放,一抹笑容仿佛金乌高悬,照亮他整个天空,几番搜肠刮肚却找不出用以描述的语言,张墨不禁暗中鄙视自己的粗浅。 乾元道长以拂尘扫过他的面前,无奈的说道:“走吧,别发愣了。” “啊?……哦,好。”张墨如梦初醒,与道长并肩走向后院。 “唉!懵懂不识情爱苦,纵生烦恼也是甜。” “道长,你嘲笑我。” “小墨,贫道也这么称呼你吧!这你可说错了,贫道是在考验你,你可知这是谁人所作?” “没有听过,道长知道么?” “那当然,贫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古往今来尽在我胸中,更何况如此有名的诗句,贫道怎会不知?” “那烦请道长教我。” “所以说年轻人,要虚心受教低头做人,告诉你也无妨,此乃贫道所作。” “……哦,道长真是才子。”伴随着张墨无力地夸奖,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重重院落之中。 第十七章 孰黑孰白 欲望文 第十八章 魂归故里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十八章 魂归故里 更新时间201353022:05:14字数:2452 九月二十四,张家村 当张秉带着车队回到村里的时候,整个村子再次沸腾了,村民们在看到棺木之时情绪十分激动,发泄对象直接变成了护送的官兵。 众人将车队团团围住,高声呼喝,若不是张秉在场,只怕是要引起民愤了。面对群情激愤的乡亲,张秉不得不将事情原委大概说了一下,祈求村民谅解,安抚住他们之后,张秉领着随行的郎中,备好药物,登门拜访二老,在门口踟蹰了好一会儿,他才狠心推开院门。 院门一开,他惊讶的发现二老已经衣衫整洁的从屋中走出,一身黑衣,映衬着二老花白的银发,叫人心头发酸,悲伤地情绪弥漫了整个院子。 “老爷子,您……已经知道了?”张秉试探的问道。 老爷子搀扶着老伴儿,原本年迈的身体此刻显得更加老态龙钟,二老眼含泪水,步履缓慢的来到张秉跟前,显然村里有人来报信了。 “走吧,后山。”老爷子低沉略微发颤的声音中包含着无奈与痛苦。 张秉用力吸了吸鼻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解释道:“老爷子,这孩子是被厉鬼索命的……” 老爷子摆手止住他的话头,声音已是带着哭腔:“鬼树林,走吧。” 拒绝了旁人的搀扶,二老就这样慢慢地走在前面,身后是沉默压抑的马车以及更加沉默压抑的人群。 山路崎岖难行,道路狭窄,拉棺木的马车走到一半就无法前行了,险些翻到路旁,二老见此情景,默默垂泪,早已不知所措。 “我来!”张秉忽地一声大喝,大步来到棺木前,众人皆不知他要做什么。 “过来几个老爷们,咱们把行舟抬上去!来!”张秉虎目含泪,右臂伸到棺木下面,又有几个村里的壮汉上来抬住棺木后方。 “一、二、起!”张秉喊着口令,不顾内脏伤势,气沉丹田,右臂血管暴起,后面几人一同发力,硬是将棺木抬下了车。 “乡亲们,随我上山!”张秉从嗓子里吼出这句话,甚至可以感觉到有血沫从口中喷出,二老见张秉如此拼命,已是泣不成声,一行人终于艰难地将棺木抬到了鬼树林。 一路上负责抬后面的人换了几波,唯有张秉一直坚持着抬着棺木的前头,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仿佛是为自己没能照顾好行舟赎罪。 按照村里的规矩,应该葬在鬼树林深处,不见天日最好,但这次众人却很默契地选择了靠近树林边缘的地区,阳光能够斜射进来,不至于太过阴暗。 从选地挖坑开始,二位老人终究是难掩心中伤痛,失声痛哭。等到众人将棺木置好,挥土掩埋,二老相互搀扶静静地站在坑边,默默地看着棺木一点点消失在黄土之中。 张秉在一旁眼见着一铲铲的泥土将棺木慢慢盖住,直到全部掩埋,他拭去眼角的泪痕,沉闷的咳嗽了一声,不知二老还有什么要求。 “行舟啊行舟,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原期望他努力拼搏,堂堂正正,出人头地,可谁曾想却验了这后一句:这人心如平原走马,易放难收啊!尘世纷繁,世事难料,终究是抵不过种种诱惑,唉!”老爷子自言自语了一番,众人听得都觉得心中难受,新坟旧人,无限凄凉。 “走吧!回去吧!人死灯灭,黄土一抔罢了。”老爷子搀着老伴儿,众人一路跟随劝慰,奔山下而去。 张秉将二老送回家中,发觉二老过于悲痛以致心力交瘁,精神十分疲惫,急忙让郎中配好安神散给老人服下,眼见得二老沉睡过去,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走出屋子,已是过了晌午,官兵们都收拾妥当,准备返回县城,只等张秉下令。 “各位,我有话说:刚才二位老人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他们年事已高,突经此大变,我实在是担心,况且当初他们将行舟托付于我,现在行舟出事,我也有责任。不如这样,你们先回去,继续搜查匪徒藏身之处,我陪二位老人说说话,安抚一下情绪,明早就回去,还望众位兄弟海涵,替我转告王大人。”短短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官兵们也无从反驳,只得先行回城。 目送车队走远之后,张秉再次进屋看望了二老,见他们依旧熟睡,便回到了自己家中。村里人都知道,他父母早逝,又不曾婚娶,更没有子嗣,一人独居,僻静沉闷,他自己也乐得其所。 过了一会儿,张秉背着包裹悄悄出门,独自一人匆匆奔向后山,一路上他身形高低起伏,腾挪翻转,丝毫没有停顿,很快就能看到鬼树林,到了林前,他停下左右看了看,闪身进了树林。 路过张行舟的坟前,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拍了拍坟头,直奔林间深处,若是张墨在此,一定会大感意外,对于这里的路径,张秉比他熟悉的多。 不多时,隐藏在树林里破旧的房屋显现出来,他放慢脚步,轻轻推开房门,低呼了一声:“老爹!” 没人应声,不过从里屋隐约传来阵阵鼾声,他循声来到里屋,看到樵老爹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并没有叫醒樵老爹,而是出去寻了些柴火,干净利落地生着了火,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裹,里面尽是熟食,有荤有素,拿出部分放在火堆旁,又从包里拿出一壶酒,打开瓶塞,放在食物边上。忙完这些,张秉悠闲地坐在了火堆旁,心里倒数。 酒香飘散开来的时候,樵老爹突然从屋中冲了出来,瞧见吃喝,双眼放光,完全无视张秉的存在,直接坐到火堆旁大快朵颐。 张秉也好像习惯了老爹的表现,并无责怪,回头进了里屋,开始收拾房间,尤其是那胡乱堆在墙角的几堆破书。 “唉,我说老爹你这是又从哪淘来的破烂啊!总是出去弄这些烂书,还不让我扔掉,每次都头疼收拾这堆。”张秉一边收拾一边抱怨。 这些破书还真是包罗万象,天文地理、诗书史籍、医农卜商等等,个别过于朽烂,已经散落,像《周易》、《论语》、《鬼谷子》等都被他一本本拾起来重新摆放好。 “这是?”他看着手中的《神相全编》很是奇怪,这种相术之书竟然也有?《管辂秘相》、《相儿经》、《照胆经》、《麻衣神相》等等,算卦风水的还真不少,这种被认为是旁门左道的书与那些五行八卦阴阳之类的在他看来都是不入流的,统统被丢在杂家书堆中,其他书则是依照经史子集分类摆好。 樵老爹吃饱喝足,看到张秉正在忙碌,吧唧着嘴不住的夸赞:“还是我儿子好啊,每次来都给我带好吃的。这些书都是爹收藏的,看好哪个,尽管拿!”张秉苦笑着摇头,不知该如何应答。 “爹,我走了。过段时间我再来看您,这些东西您省着点吃。”张秉再次从包裹中拿出另一部分熟食,递给老爹。 樵老爹已是换了一身新衣服,脏乱的床单也换成新的,散乱的书堆整齐的排放在墙边,漏雨的屋顶也被重新修补过。 一下午的忙碌,张秉将老人的住处打扫的干干净净,乐得老人眉开眼笑,一切收拾妥当,他挥别了老人,纵身下山。 第十八章 魂归故里 欲望文 第十九章 听天由命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十九章 听天由命 更新时间201353123:57:56字数:2135 九月二十四,唐府 乾元道长皱着眉头站在后院,身边张墨同样愁眉不展,眼前原本该是一片焦土的现场,现在已被官兵清理干净,所有能带走的相关物品统统被县令王淮安命人带回县衙,想要从这里再找出线索难比登天,这也难怪两人搜寻半天也未曾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唐飞燕来到后院,见到二人神情,心中也是明白大半:“我已经打听过了,驿站那边一直被官府派人封锁着,你们二人是无法进去的,这里可有什么发现?” 道长摇头不语,眼下局面一筹莫展,他也在思考别的办法。张墨蹲在墙边,双手抱头,意志消沉,觉得很是沮丧,一时之间,三个人都变得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小墨,明日起随贫道出去寻找贼。”道长忽地蹦出一句,唐飞燕与张墨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为何这么说。 “大小姐,贫道认为,眼下唯有这搜寻贼一途了。只要我们比官府先找到,就可能会发现新的线索甚至证据,倘若官府在我们之前寻到,必定会举兵将其剿灭,不会留下任何物件。咱们的县令王大人可是要凭借此案飞黄腾达呢!”张墨最先从道长这委婉的话语中反应过来,泄气的说道:“道长的意思我明白了,现在我们就是靠运气了吧。” “贫道现在也只有这个方法了。天时、地利、人和三者,我们只有抢占天时,望上天成全了。”道长苦笑不止。 张墨顿感失望,没精打采,情绪十分低落,全无之前信誓旦旦的样子。唐飞燕看他萎靡不振,真是朽木不可雕,忍不住斥道:“张墨!你站起来!这点挫折就气馁了?我告诉你,自己选择的路,没有人会可怜你的!现在你要自暴自弃,之前你说的话呢?你的热血激扬呢?你的坚持呢?烂泥扶不上墙!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该帮你!”一通训斥之后,唐飞燕怒气未消地离开后院,把他晾在那里。 “我…我…”张墨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欲辩无言,干脆一又坐在地上,低头生闷气。 “小墨啊,别生气,大小姐也是为了你好。” “道长,我是不是很没用。只会空喊叫嚣,却无力改变结果,还要要听天由命,真是晦气!” 乾元道长一挥大袖,盘膝坐在他身边,自顾自地说到:“靠运气有什么不好?很丢人么?有些人努力了一辈子,最后就是输在了运气上;可有些人屡战屡败,却因为运气好笑到最后。你看,这广阔的天空,就像一双眼睛,冷漠无情但公正威严,看尽了人间百态,没有人能够逃过它的视线。从我们的祖先开始,就在这片天空下生存争斗,日出日落,春夏秋冬,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中,这就是天时。我们总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那是因为没有看透这世界,看透了,就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刻上天会安排什么发生。从古至今,成王败寇,有多少雄杰英豪倒在了天时上,又有多少凡夫俗子鱼跃龙门。你可曾想过,为何能成大事者大多都是布衣百姓?因为他们畏天敬天、顺天奉天,而那些俊才英雄从不如此,他们有才气有傲骨,要掌控自己的未来,自认可胜天,可结果呢?所以啊,靠运气没什么不好,至少不违天时,问心无愧。你也不必沮丧,毕竟现在一切都还没定论呢!” 张墨突然觉得这个道长与平时大不相同,有种聚散无形、飘忽不定的气质,这才是他的本色么?莫非他看透了? “哈哈,你不必奇怪。其实我们的命运相似,我才会对你说这些。走吧,去找大小姐。”道长打个哈哈,将话题转移。 张墨原本正在猜测的心一下子开始慌乱,结巴的问道:“找…找她…干吗?” “当然是道歉啊!精神点儿!拿出年轻人的激情,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绝对的毋庸置疑,张墨立刻相信了道长的话,急忙起身追赶唐飞燕。 自从那诡异的一夜之后,整座县城暂时风平浪静,表面上相互合作的各方,暗中都各怀心思。 县衙这边,县令王淮安一面督促监督着张秉的行动,期盼可以早日剿灭匪患,抓获真凶;另一面又暗中紧盯着唐府不放,担心张墨搞小动作。 至于张秉则是一面领着人外出搜寻贼,逐片排查,尤其是十里渡附近,已经端掉好几个贼窝,虽然均不是真正的凶手,却也是为百姓除害造福。每次战斗,他都身先士卒,杀气汹涌,将这些贼匪斩尽杀绝,足见其对贼人的仇恨,甚至拼到多处受伤,连王淮安也不得不亲自前去安抚,命他坐镇指挥不得出战;另一面他苦于王淮安的高压控制,迫于官府又不敢反抗,只能不停的安抚镖局中情绪日渐暴躁的众人。 反观唐府这边却是最为轻松,唐飞燕对外掩护张墨与乾元道长的行踪,以作法驱鬼为由挡住王淮安的盘查,使其放松警惕,并且套取案件情报。由于有着唐飞燕提供的情报协助,张墨二人不但可以成功避开那些外出搜查的官兵,更是避免了重复的搜查,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唯一令张墨纠结的就是心中的这种朦胧好感,他与唐飞燕之间的关系好像越来越说不清楚了。他承认对唐飞燕有爱慕之情,但没有勇气说出来,自己不过是一个山村穷小子,唐飞燕却是这偌大唐府的女主人,不论身份、地位、学识、相貌气质,种种差距都让这原本卑微的心变得更加自卑。他不敢面对唐飞燕,恨不得马上逃离这里,可又舍不得,更何况兄长之事未了,绝不能放弃。他觉得唐飞燕对每个人都一样,可是对自己又好像不一样,这种无端的胡乱猜测令他很烦闷,总是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面对张墨笨拙地隐藏自己的心思,冰雪聪明的唐飞燕怎么可能没有察觉?不可否认,她自己也承认对张墨暗生情愫,但是即使自己身为唐府的女主人,也不能主动表达心意吧!她不止一次暗示张墨,却都没能让他明白,毕竟从小接受诗书礼仪教育,出于女孩子的羞涩,自是不会主动开口,为此她很是苦恼。 第十九章 听天由命 欲望文 第二十章 险露马脚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二十章 险露马脚 更新时间20136123:12:17字数:3024 九月二十五,唐府 一大清早,乾元道长就带着张墨悄悄出了唐府,根据唐飞燕从县衙得来的情报,二人避开大路,专走荒僻之处。 “道长,原来你武功这么厉害啊!我一直以为你只会算卦看风水,没想到是个高手,要不你收我为徒吧!”张墨跟在道长身后,喋喋不休地说着,大有死缠到底的架势。 乾元道长忽然停下脚步,而张墨只顾着说话,一不留神就撞在了道长身上,吓得他以为道长发怒了,赶紧闭上嘴,后退两步老老实实站好。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小话唠呢?从出城门到现在你这嘴就没停过,贫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这样吧,只要你能做到回府之前不说话,我就考虑一下。”道长明显是打算让自己的耳根子清净一会,故此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张墨眼睛一亮,用力地点点头,表示同意。要知道刚才出城的时候,乾元道长露出的那一手轻功,绝对是潇洒飘逸,正符合张墨心目中武林高手该有的身姿,眼馋得不得了,虽然他也见过樵老爹的轻功,但是他不喜欢那种霸道凌人的气势。樵老爹的轻功就如同大鹏展翅扶摇直上,欲要冲破天际,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而乾元道长却仿佛柳絮一般,身随风动,飘摇轻盈,看得人赏心悦目,张墨觉得这才是武林高手的风范。 “走吧!”道长见他有些发愣,催促道。 张墨刚要张嘴答应,猛然想起道长的要求,使劲儿闭着嘴巴,硬生生把声音从嗓子眼儿又咽了回去,差点憋死。 早上二人刚走,唐飞燕立刻安排人手将灵堂封闭,告诉仆人们不得进入,道长正在里面做法驱鬼,自己亲自坐镇,防止露出马脚。 一日无事,暮色渐浓,她悬着心慢慢放下,今天应该不会有人打扰了。 “大小姐,王大人来了。”手下家丁来报,惊得唐飞燕倏然站起,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摔碎。他不是在监控镖局么,怎么会突然来这里?来做什么? “快请!”唐飞燕稳定心神,装作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如若被发现的话,就只能按照之前商量的,推到乾元道长身上了。 王淮安进了唐府,心中也是没底,他只是听到有风声说张墨要为自己兄长翻案,那道人恐怕也是一丘之貉,实在放心不下,就过来探个究竟,见到唐飞燕之后,她的从容淡定更加让王淮安忐忑。 “王大人一向公务繁忙,这几日不是在搜寻凶手么?怎么有空来我唐府做客?莫非又有什么新情况?”唐飞燕打定主意不能让他把话题扯到张墨跟道长身上,所以先开口。 王淮安略显尴尬,苦笑道:“大小姐说笑了,本官不过是刚巧路过,想进来歇息一下,讨口水喝,难道大小姐不欢迎么?” “王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怎敢慢待您?来人,上茶!”唐飞燕越来越适应唐府女主人的身份,挥洒自如,不失大气。 不一会儿,茶水端上,王淮安端起茶杯尝了一下,赞道:“好茶!清幽芬芳,齿颊留香,真是好茶!” 唐飞燕见他提起这茶,便有心说起这茶叶,不让他有机会询问驱鬼之事:“大人说笑了,此茶…” 王淮安突然放下茶杯,打断了她的话:“大小姐,不知驱鬼之事进展的如何了?乾元道长可在府中?那张墨没给你惹麻烦吧?”他已是不想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若是二人真在府中最好,否则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唐飞燕神情一慌,没料到这王淮安突然问起此事,一时间将自己准备好的话都堵了回去,心中感到不安。 “怎么?莫非大小姐有什么难言之处?那本官就去见见他二人,顺便替大小姐教训一下他们。”王淮安说完,放下茶杯起身走向灵堂。刚才唐飞燕的表情已经告诉他,这二人此刻必定不在府中,真是难得的好机会,王淮安心中暗喜,这次一定要将这二人关进大牢,省得他们兴风作浪。 “大人不可,乾元道长此前曾告诉我,做法之时任何人不得入内,否则恐会生变。”唐飞燕没办法,只能搬出道长的话试图阻止王淮安的闯入。 “哼!这种恐吓的话本官绝不会放在心上,大小姐稍安勿躁,待本官将这骗子道士抓来见你!”王淮安此时已经迫不及待,甩开唐飞燕的阻拦,来到灵堂前。 原本露天的灵堂,在唐飞燕的命令下已是门窗紧闭,昏暗无光,根本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王淮安伸手敲门,连敲几次都无人应答,他对唐飞燕冷笑道:“大小姐,听到没,那骗子道士根本就没在里面,让本官为你揭穿他的伪装!” “吱呀”一声,王淮安推开房门,信心十足地迈步就要进去,唐飞燕顿感绝望,差点扑上去拉住王淮安,但她终归是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心道这次恐怕保不住张墨了! 就在此时,突生变化!原本昏暗无光的屋中一道寒光闪出,炙热的火焰映衬着冰冷的剑光,毫无预兆地从屋子深处飞出,掠过王淮安的脸颊,直直地钉在了门框之上! “何人擅闯?不知道贫道正在施法驱鬼么?”伴随着怒气冲天的爆喝,乾元道长披头散发冲了出来,惊怒不已,左手拂尘右手剑,一身碧青道袍,气度非凡,只是此时明显情绪处于暴躁,双目似喷出火来,怒视众人,身后张墨一脸畏惧的表情。 “道长,这…,本官…”王淮安脸颊上还带着血痕,生死之间走了一圈,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方才那道剑光若是再偏上半分,恐怕自己的脑袋都被切开了! “道长息怒!是我没说清楚,致使王大人一时好奇,误闯进去,惊扰了道长,还望您莫要计较。”唐飞燕主动揽下责任,给王淮安铺了个台阶,解了他的尴尬局面。 “是啊是啊,道长请息怒,本官一时糊涂,扰乱了施法,给道长赔不是了。”王淮安心有余悸地瞄了一眼钉在身旁的长剑,顾不得摆官架子,顺着唐飞燕的话赔笑致歉。 乾元道长平缓气息,看清眼前竟是县令王淮安,也是吓了一跳,连称不敢:“无量天尊!想不到是王大人,贫道方才失礼了,多有不敬,万望大人海涵!”言语之间诚惶诚恐,生怕惹得王淮安不悦。 王淮安面对道长的表现,很是受用,毕竟自己也是个父母官,这道长也算是识礼数,眼下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坏了道长施法,王淮安也不再逗留,匆匆找了个理由告辞。 亲自送走王淮安,三人相视一笑,返回正厅,原来道长跟张墨回来的正及时,不然必定被王淮安抓个现形 “今天怎么样?有收获吗?”唐飞燕命人端上茶水点心,很是着急。 乾元道长摇头叹气,又是毫无进展。至于张墨,被她美目一扫,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唐飞燕屏退了仆人,说道:“我今天打探到,再过两天府尹大人就到了,同行的还有锦衣卫。据说东厂那边也派人来了,不过他行踪隐秘,目前还不知道到了哪里。” 张墨一听,心中变得十分沉重,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要不要把那件事物拿出来呢?思来想去,他终于决定说出来,就在这时,乾元道长说道:“明天贫道带着小墨继续出去找,大小姐想办法与张秉总镖头联系上。如果我们双方合力在府尹大人面前提出异议的话,或许案件还有转机,只是不知这总镖头那边会不会应允。” 唐飞燕面有难色:“这……,我尽量试试吧!毕竟镖局现在都在县衙的严密监控之下,根本无法与外人接触,张叔叔也有许多为难的地方。” “那就拜托大小姐了,贫道再去后院看看。” “道长,天色已黑,您现在去,恐怕会是徒劳啊。” “大小姐有所不知,这白昼下看不到的东西,在黑暗中未必就能藏得住。” 随着道长离去,厅中唯剩下唐飞燕与张墨二人,一时间气氛陷入沉默。 张墨端坐低头,局促的搓弄着双手,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甚至连脑门都渗出汗珠。唐飞燕端起茶杯,轻抿了几口,偷眼观察他的举动,心中觉得好笑。 时间推移,氛围越来越尴尬,张墨觉得自己如坐针毡,实在坚持不住了,他悄悄看向唐飞燕,发现对方也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四目相对,他赶忙收回视线,暗自鄙视自己嘴太笨。 “飞燕姐,我……”他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的话来。 “小墨,你去后院帮道长吧。仔细找找,别灰心。”听到这天籁般的声音,张墨如遇大赦,忙不迭的答应着,赶紧站起身出了正厅。 看着他狼狈逃离的背影,唐飞燕嘟起嘴,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没好气地道:“就不能陪我说说话么,木头一个!” 第二十章 险露马脚 欲望文 第二十一章 初现端倪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二十一章 初现端倪 更新时间20136216:58:40字数:2317 九月二十六,县城外 在唐飞燕的建议下,张墨跟着道长趁破晓之时轻车熟路的再次溜出县城,钻进山林,直奔东坪山。此山位于县城与十里渡正中,草木茂盛,人烟稀少,远离官道,官兵尚未搜寻至此。 两人疾行而至,意外发现山中竟有蜿蜒山路,想必是有人踩踏形成,深感惊喜之余二人沿路谨慎搜查,或许今日能有所收获。 “趴下!”道长突然一声低喝,拽住着张墨藏到山路旁的草丛之中。 张墨心中奇怪,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人?就在他怀疑之时,从他们身后来路方向走来一人,头戴草帽,短衣布鞋,一身行头简单便利,一看就是为了赶路方便。他大步流星,匆匆而过,不时回头察看身后,却并未注意藏于路边的两人。 二人屏住气息,丝毫不敢妄动,近在咫尺的距离刚好可以看清那人的相貌,张墨实在是佩服道长过人的敏锐。 估摸那人走远,道长拉着张墨跃出草丛,说道:“那人我见过,是振威镖局的人。我先去跟踪,沿路留下记号,你在我后面,切记不可太近,也不要太远。”见他点头答应,道长提气纵身,一路追踪上去。 “道长,这就是贼人的巢了吧!”张墨伏在草丛中望着不远处的山寨,一股剽悍之气充斥其中。这座隐藏在山坳中的寨子还真是够难找的,要不是跟着那人的行踪,恐怕二人也会被之前的障眼法所蒙蔽,那所谓的山路不过是假象,只会越走离山寨越远。 乾元道长伏在张墨身边,借助荒乱的野草遮挡身形,他也不敢肯定是否这些人就是真凶,嘱咐张墨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先潜进去查探一下。” 他凭借树林草丛的遮蔽,悄无声息地慢慢向山寨靠近,胆大心细地晃过严密的守卫,宛如游蛇一般以人体的扭曲伸展穿过视线的盲点,身法精妙绝伦,让人叹为观止。 张墨伏在原地,眼见道长有惊无险的潜进了山寨,不禁惊讶这道长的身法实在诡异,这种身体的扭曲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就算是张秉叔也未必有此等本事吧! 时间点点流逝,山寨中平静依旧,寨子深处隐隐有呼喝声传来。张墨开始着急,已经快一个时辰了,道长还没有出来,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想什么呢?”背后突然有人说话,吓得他差点蹦出去,幸亏肩膀上有只手将他按住,回头一看,竟是乾元道长。 “道长,你可真是神出鬼没啊!”张墨定下心神,迫不及待地追问有什么发现。 道长冲他神秘一笑:“这真是天助我也,收获大着呢!走,回去的路上跟你说!”两人小心地退出草丛,迅速消失在弯曲的山路上。 山寨之中,这伙悍匪正在大摆酒宴,为送信之人接风,因为他带来的信使得山寨众人欣喜若狂,没想到城里那位大人竟有如此丰厚的赏赐。 “姚老弟,来,我敬你一碗!”首领亲自陪坐,端起海碗一饮而尽,不顾嘴角的酒渍,开怀大笑起来。 “王兄为何如此大笑?”送信之人姓姚名勇,乃是振威镖局普通镖师,他只负责送信过来,却并不知信的内容。 “哈哈!你有所不知,咱们那位大人可真是宅心仁厚,说是分与我等兄弟的财物额外增加一倍,你说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姚勇眉头一皱,心中不悦,疑问道:“可是依照之前商定,那财物大人分得六成,余下四成你我双方各两成,如何能在多出一倍?” 那首领毫不在意,大手一甩说道:“无妨,将你们那两成拿过来就是!”众人随即肆意狂笑,毫不顾忌姚勇面沉似水的表情。 “王兄,话不可乱说!”姚勇拍案呵斥,刚要质问,未曾料那首领酒碗一摔,身旁手下拔刀便砍,刀光掠过,一颗人头飞出老远,脖颈喷涌而出的鲜血溅的到处都是。 “哼!死到临头尚且不知!来,大家喝酒!”那首领胡乱擦去喷到脸上的鲜血,拿起另一碗酒大口喝下,尽管那酒已经被血染红,放下酒碗,腥红的嘴唇教人不敢与之对视。 远处的人头,愤怒混合着惊恐凝固在脸上,双目圆睁,瞪着喝酒的众人。 傍晚时分,两人赶回唐府,急匆匆奔向正厅找到了等候消息的唐飞燕。 “什么?你们找到劫匪了?”唐飞燕闻听这个消息,手中茶杯摔在地上,激动得双手合十向天祷告:“父亲、叔叔,我终于可以为我们唐家报这血海深仇了!” 乾元道长端坐厅下,微笑颔首,却瞧见张墨坐在一旁紧盯着他,眼神充满怀疑跟警惕,心中暗道不妙,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小墨,这劫匪找到了,你的兄长也可以恢复清白了,你怎么不高兴呢?”唐飞燕也发现了他不对劲,不由问道。 张墨猛然站起身走到唐飞燕身边,抬手一指道长:“飞燕姐,你之前可曾见过他前来拜访唐府?”唐飞燕略微想了一下,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道人?哼!哪有道人如此精通追踪潜入之术的,我看是盗贼还差不多!”唐飞燕大吃一惊:“小墨,这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飞燕姐若是今天与我们一同前去,肯定也会怀疑他的。依我看,他就是那群劫匪派来的,目的就是要把罪名嫁祸到张秉叔头上!”唐飞燕惊疑地看向乾元道长,身边张墨已经拔出腰刀,雪亮的锋刃直指道人,寒气阵阵,迫人心神。 乾元道长悠闲地品了口茶,毫无被揭穿之后的惊慌,依旧一副轻松的模样:“别紧张,贫道只是修道之人,见不得污秽血腥,绝不会与贼人沆瀣一气的。不过小墨既是怀疑贫道,贫道就解释与你们听。这修道者,游四方,见众生,品百味,知善恶,贫道自十六岁起辞师云游,游遍大江南北,学尽奇门异术,似此等追踪潜伏之术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张墨斥道:“一派胡言!大道不走,却弄这些旁门左道,你还敢说自己是修道之人?” 道长拂袖起身哈哈大笑:“不识这些旁门左道,怎知何谓大道?修道,修道,非修前人之道,乃修自我之道。人人道不同,皆因心不同,修道便是修心,由心入道,方才是大道。更何况贫道若真是贼人,又岂会容大小姐活到今日?又怎会助你为兄长翻案?” 张墨反驳道:“那是因为你需要我们作证!证明这背后的指使者是张秉叔,将这监守自盗的罪名嫁祸与他!” 道长苦笑着摇头:“小墨,这你可说错了。贫道所要告诉你们的是,这背后的主谋不是张秉,而是那县令王淮安!” “什么?!”唐飞燕与张墨二人异口同声,此话一出当真是石破天惊! 第二十一章 初现端倪 欲望文 第二十二章 幕后黑手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二十二章 幕后黑手 更新时间20136217:18:42字数:2370 “你们先坐下,听贫道详细说与你们听。”与姐弟二人难以置信的表情相比,道长还是一副不急不慢的表情,也不知他哪来的淡定。 姐弟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震惊之色,唐飞燕最先坐回椅子,表示相信道长所言,张墨迟疑了一下,收刀入鞘,坐在道长对面,心中却是半信半疑。 “小墨,今日我们路上跟踪那人你可曾见过?”张墨细细回想,肯定地摇了摇头。 “贫道之前曾受你爷爷所托去镖局给你兄长送信,就是此人引见,言谈之间贫道知道他以前在县衙做过一段时间的衙役,案发之前王淮安引荐他进了镖局。今日贫道潜入山寨,寨中贼人十分精悍,守卫森严,贫道不敢太过靠近议事厅,只是听得大概。那人与贼人甚是熟悉,以兄弟相称,言谈间笑骂不断,贫道多次听他们提起‘大人’这个字眼,应是个大人物,并且他们在为他寻一样东西,此物与唐府的财物是一起的,找到它献给朝廷的话,那位大人就能飞黄腾达,他们也有荣华富贵。最重要的是,贫道听得他们说‘有大人在城中坐镇,我等就绝无性命之忧’,以此推断,王淮安县令的嫌疑最大。” “道长,只凭这‘大人’二字,恐怕不能下此定论吧。”唐飞燕认为道长的推断不够严谨。 “大小姐稍安勿躁,贫道认为王淮安嫌疑最大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这位‘大人’必定是与这劫案相关的,且身居高位;其次,他们用飞黄腾达来形容那位‘大人’,身处劫案的三方之中,唐府已经是不可能的,张秉总镖头那边尽是江湖中人,也不会用如此字眼形容,唯有官居九品的王大人符合称谓;再有,我们跟踪那人之前曾在县衙做过,怎会毫无理由地突然被举荐到镖局?贫道怀疑他就是王淮安在镖局的眼线,即便被发现,也可以将罪名嫁祸到镖局头上。” 张墨突然开口:“依照你所说,那他是如何计划的?” 乾元道长再次品了品茶,胸有成竹地道:“王县令不知从何处得知唐府押运的货物中有件至关重要的东西,碍于自己朝廷命官身份不便出手,就派人勾结贼人,可以许诺他们劫来的财宝分与他们,甚至分文不取,只要那样东西,当然,这期间的联络一定不会是书信这等留下把柄的东西,应该是有专门传递消息的心腹。根据当晚案发时间可以判断贼人兵分两路,劫镖灭门几乎是在同时进行的,如此精准的行动绝不会是偶然巧合,至于那晚贼人为何会悄无声息的进入唐府犯案,那根本就是王淮安有意疏漏、刻意为之。之后,他就将监守自盗的罪名推到镖局头上,正巧又出了张行舟一事,反倒是帮了他大忙,更加坐实了这一点。整个过程唯有一点疏忽就是那样东西在劫掠过程中丢失,只要找到它献给朝廷必能获得重赏,这样他才会飞黄腾达。贫道认为,这东西现在很可能已经在他手里了,他有意瞒着所有人,倘若真的被总镖头带人发现那伙劫匪的藏身之处,王县令马上就会带兵剿灭,不留活口,如此一来就再无人会泄密了,即便拿不到那东西,也可保自己安然无恙。” 张墨听得毛骨悚然,背后直冒凉气,按照道长所说,这王淮安当真是个阴险毒辣的小人,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事先编排好的剧本,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匪夷所思却又滴水不漏。 唐飞燕眉头紧皱,凝重的表情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紧握绞动的双手显出他内心的波澜。乾元道长不再有以往的闲云野鹤的洒脱,而是十分严肃地问道:“大小姐,为了唐家基业,为了那些无辜受苦的人,贫道斗胆问一句,这样东西你可了解?” 张墨心头一紧,猛然明白过来,道长所指的东西与兄长交付自己的应该是同一件,他也很期待的看着唐飞燕,十分迫切地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家父在世时,确实提起过此物,但是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物,此次混在财物中的一个锦盒之中。家父曾言,此物涉及到当今圣上与‘九千岁’之间的微妙关系,甚是重要。” 道长恍然拍案,一副了然的样子:“难怪,难怪王大人会选择铤而走险,这关乎到朝堂之争,倘若真的立下功劳,站对了队伍,那岂止是加官进爵啊!” 张墨急不可待的从椅子上蹦起来,迈步向外冲出去,边跑边道:“我要去阻止他,去通知张秉叔,让他做好防备,不要被那狗官害了性命。” 道长垫步闪身拦在他面前,猛喝道:“鲁莽!你老实坐回去!我们没有证据,总镖头如何相信?” 张墨哪里肯听,伸手推开道长冲向大门,谁知又一道身影拦住了他,抬眼一看,唐飞燕昂首挺胸张开双手,坚定地站在他面前。 “你…你…你让开!”张墨见是她,不敢直接推开,只能大喊,但她丝毫不退,反而向前几步,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张墨被她逼得蹬蹬蹬后退几步,双眼瞬间泛起血红,一声清响腰刀出鞘,锋刃直指唐飞燕:“你让开,我要去救人,谁拦我我就杀谁!” 语气低沉嘶哑,没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杀意起,刀锋寒,身未动,势已成,一往无前之势迫人心弦。 乾元道长见势不妙,正欲上前制住张墨,却见唐飞燕一仰头,雪白的颈部迎着凌厉的刀刃,竟又是踏上几步,口中倔强无比:“来啊!” 张墨顿时怒火攻心,热血翻涌,一气之下手中刀挥起奔向唐飞燕,大有绝不回头的气势。道长疾呼不可,腾身扑向张墨,但为时已晚。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人的身体,锋利的刀刃停在了细滑的脖颈处,凝脂般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一丝丝鲜血缓慢渗出,汇聚滑下,动人心魄。 唐飞燕紧咬嘴唇瞪着眼前的大男孩,强忍着眼泪,但泪水依旧涌出眼眶,掠过脸颊,滴落尘埃,她从没有想过张墨会真的动手,而眼前的场景却又使她不得不相信。 张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住,只是觉得刚才那一瞬间她的眼神深深刺进了自己的内心,使他前所未有的心痛。他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伤心欲绝的美眸,充满了绝望与失落,让他双手无力,再也握不住刀柄。 “当啷”一声,利刃摔落,遍布面庞的杀意与怒气全部转化为冲动过后的悔恨,我差点杀了她! “道长,你看着他,不得让他出府。我去与张秉叔谈。”冷漠的话语,僵硬的表情,她如同冰雕一样丢下这句话,决然离去。 乾元道人拍了拍张墨的肩膀,男女间的关系显然也不是修道解决的:“你啊!这次是真的伤了大小姐的心了!好自为之吧!”言罢,丢下失魂落魄的张墨,负手而去。 第二十二章 幕后黑手 欲望文 第二十三章 书房夜谈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二十三章 书房夜谈 更新时间20136217:20:56字数:2276 九月二十六县衙 掌灯时分,明亮的灯光照耀着整个书房,一排排书架倚墙而立,各种书籍整齐地摆放上面,文案上堆满了卷宗,墨香飘散,儒雅清淡,使人心神平静。 张秉坐在这县令大人的书房之中,手中端着茶杯,心中却猜不透为何县令大人忽然派人请他前来议事,碰巧的是他也有要事禀报,这镖局之中不知有几人是他的眼线?早在之前他就已经心生怀疑,王淮安对镖局的一切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甚至连镖局中某人的抱怨也能够对他详细说明,这显然是在彰显自己的情报网无处不在。 就在他思量之时,房门一开,王淮安一身便装走了进来,身后并无旁人随从,张秉连忙起身相迎,县令大人反手将门关紧,歉然道:“哎呀,今日实在是公务繁忙,琐事甚多,让总镖头久等了,对不住啦!” “不敢不敢。大人传唤,必是有要事,在下多等片刻也无妨的。” 相互寒暄客气几句,王淮安坐在了文案前,抬手示意张秉也坐下,满面春风地问道:“总镖头,邀你前来,确实本官有些私事,还望总镖头坦诚相告。” 张秉愣了一下,本以为是询问关于案件进展的,未曾想竟是私事,忙说道:“大人尽管说,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既是如此,本官就不客气了。敢问总镖头,这案子若是完结之后,不知总镖头何去何从呢?”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张秉,眼神却十分凌厉。 对于这个问题,张秉心中早有答案,他叹了口气,神情黯淡:“不瞒大人,劫案发生之后,在下就已经打算好了。当日学智兄曾嘱咐过我,倘若这镖车被劫,要我立刻护送飞燕小姐远走他乡,从此隐姓埋名,可在下却不能不为这些兄弟报仇。眼下镖局这个态势,而在下又已是过了不惑之年,早就没有年轻时的果敢打拼了,现在也是盼着能过上平淡生活。若此案完结,我就带着飞燕小姐离开这里,远离俗世。既完成了学智兄的嘱托,也了结了我自己的心愿。” 王淮安追问道:“你就不奇怪为何唐学智会有如此叮嘱么?不过区区一车队财宝,对于唐家来说也并非全部身家,怎会慎之又慎?” “镖行规矩,只管押运,不问原因。我自是好奇,却也不能坏了这规矩。” “好!总镖头不愧英雄豪杰,真是名传应天府的正人君子啊!”王淮安适时跟上夸赞了一句,表情真切,语气诚恳,使人飘然。 “大人过奖了。在下现在只想尽早破案,然后隐居山林。这英雄嘛,还是留给想做的人吧,我受不了那个苦。”张秉没有自得,反而再次重述了一遍自己的心愿。 王淮安一看也不再伪装下去,他走到张秉身前,压低声音:“总镖头,这被劫车队中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锦盒,你可知道?” 张秉斩钉截铁的道:“在下不知!车队中所有锦盒均一模一样,从外表根本无法分辨,在下看不出哪个特殊。” “那你给我听好了,不要跟我装糊涂,你跟你镖局的事我都知道,本官不与你计较,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让你离开县城。但是,那个锦盒本官志在必得,其他被劫的金银珠宝都可如数归还唐府,你记住了么?” “在下记住了,剿灭贼匪之日必定严加查找,将所有锦盒献给大人。”王淮安眯缝着双眼,毒蛇一般的目光逡巡着张秉说话时的表情,依旧毫无破绽。 “本官暂且相信你,如若贼人剿灭之后本官仍没有看到那个锦盒,这英雄,恐怕还是要你来做了。” 张秉避开王淮安咄咄逼人的气势,扭头看向窗外,淡然道:“大人何必如此,在这县城之中谁还能比得过您?这锦盒终究会是你的,何苦为难我等平民?” 王淮安坐回太师椅上,一言不发,想来他也未曾料到这总镖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软硬不吃。张秉收回视线,低头品茶,不喜不悲,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却没有发现窗外早有黑影掠过,伏在屋外,屏气凝息,偷听多时。 眼见得张秉品完了茶,王淮安按捺不住,换了口气安抚道:“张秉兄弟啊,你我休要为了这劫案伤了和气。方才本官也是着急,不瞒你说,这锦盒事关朝廷安危,本官自当是极其重视,还望张秉兄弟海涵。” 张秉起身抱拳,态度不卑不亢:“大人多虑了,在下不敢。其实今日在下率人已经搜寻到贼人巢,原本就是要前来禀报大人的,至于如何剿匪,皆听从大人调遣。” 听到这个消息,王淮安大喜,他激动地在屋中走了几个来回,看得张秉更加疑惑,心中猜想这王大人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这镖局之中究竟有没有他的眼线呢?王淮安努力冷静下来,他急切地等着张秉继续往下说。 “今日黄昏时分,一名军士掉队走散,独自回来的途中在东坪山被火光所吸引,于是追寻过去,发现在山中一个隐秘山谷处,潜藏着一伙贼人。在下得知后,亲自前往探查了一番,可以断定这伙贼人就是当日劫镖灭门的元凶!”话到最后,张秉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他对这伙贼人恨之入骨,正是因为他们才使得他落入现今这个局面。 “总镖头,据我所知,当日那伙贼人都是蒙面行凶,你是如何肯定的呢?” “大人所言确实,不过当中有一人曾扮成驿卒,他也出现在那山寨之中。此人我决不会认错,定要将他挫骨扬灰!”这股从骨子散发出来的恨意,使得张秉看起来好像地狱的魔王,令人恐惧。仇恨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发生彻底的改变,在不知不觉中侵蚀人的神志,这种极端扭曲的心理往往会爆发出超出人体极限的力量,使人丧失理智,丧失人性,变成与野兽无异的仇恨牺牲品。 看清张秉深埋心底爆发出来的恨意,王淮安深知如若再过几天依然没有找到贼人,那么很有可能他会因为无法宣泄而疯掉。待到张秉逐渐恢复理智,重新平静下来,他说道:“张秉兄弟的心情本官非常理解,身为本县父母官,本官对他们的行径也是深恶痛绝。本官决定,明日亲自带兵与你共去剿匪,定将他们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王淮安脸上露出略显残忍的微笑,这笑容的背后,不知隐藏着多少秘密。 两人商议妥当,将明日剿匪事宜均已安排好。张秉正欲告辞,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随后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何师爷的声音:“大人!大人!在下有要事禀报!” 第二十三章 书房夜谈 欲望文 第二十四章 斩草除根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二十四章 斩草除根 更新时间20136217:22:51字数:2668 王淮安很是不悦,原本已经通知县衙众人今晚会客,不得任何人打扰,这何师爷怎么如此莽撞!他带着怒意打开房门,一个身影一下栽进房中,差点将他一并撞倒。低头细看,正是何师爷,想来应是敲门时用力过猛,没收住身子,开门后失去重心摔了进来。张秉见何师爷如此狼狈,强忍笑意上前把他扶起。 “衣冠不整,狼狈不堪,成何体统!”王淮安指着他大声怒斥,这属下实在太丢脸了,让张秉看了个笑话。 何师爷起身,满头大汗,也没注意身旁是谁在扶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大人,镖局…镖局起火了!火势太大,无法扑灭了!” “扑通”一声,张秉一松手,何师爷尚未站稳,又摔倒在地。 “什么?你说什么?”张秉揪住何师爷的衣领,竟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何师爷双脚乱蹬,呼吸不畅,面色涨红,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王淮安在一旁赶忙劝他先把人放下来,不然这何师爷恐怕就没命了。“扑通”又一声,何师爷很不幸地又摔在地上,他已然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刚才张秉骤然迸发出的怒目金刚的气势把他吓得双腿发软,没昏过去就已经是很坚强了。 “大…大人,速…速救镖…局。”何师爷费力地把话说完,就不住地喘着粗气,瘫在地上。 张秉纵身一跃,破开窗户,提气垫步上了房顶,向着镖局方向飞奔而去。王淮安推开房门,见张秉已经走远,大喊道:“来人,备马!传令,立刻封锁城门,任何人严禁出入!” 艳红色的火苗在黑夜的映衬下格外耀眼,它招摇地在半空中飘舞,吞噬了整个镖局。张秉赶到时,看到唐飞燕一人正在镖局外惊慌失措的四处奔波,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肆虐的火海将她映照的孤立无助,只听到她夹杂着哭声的无力求救。 眼见她即将被火焰波及,张秉一把抓住她,迅速脱离火海,随后疯了一样冲进镖局,漫天火蛇仿佛看到了鲜美的食物,瞬间把他吞没。四周居民听得到声音,纷纷端着水出来救火,谁知这火焰好像着了魔,愈烧愈大,根本无法扑灭。 王淮安带人赶到现场的时候,火势已经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看它肆意飞舞。他立刻下令隔开火势,避免临近百姓受灾,并想办法救出张秉。 乾元道长领着张墨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这里,若不是道长的极力劝阻,恐怕张墨也早已经冲进去了。众人面对这熊熊大火,想要救出张秉,一时间都是束手无策,只能期盼吉人自有天相了。 就在大家叹息张秉恐怕是命丧火海的时候,一道身影鬼魅般突然从火中飞出,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飞扬,张墨第一个认出那身影就是张秉,他奋力挣脱了道长的控制,飞奔过去。 “张秉叔!你怎么样了?”他抱住张秉,见他须发皆焦,面如锅底,嘴角溢血,已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王淮安立刻喊来随队的郎中,敷药止血,伤势并无大碍,只是烟熏肺腑,加上急火攻心,以致心力衰竭。张秉使劲睁开双眼,未语泪先流,眼神中透露出的哀伤与疲惫令人动容:“人都没了,都没了…,镖局完了,完了!”哀莫大于心死,此刻的他再无半点精神,一直不停地重复这几个字。 王淮安在一旁感同身受的不住慨叹,上前安慰了几句,大骂贼人禽兽,一副忧国忧民的父母官形象,令人作呕。张墨冷漠地看着他作秀一样的表演,若不是顾及旁人,真想拔刀宰了他。 “张秉兄弟,你要撑下去啊!你想想,是谁害死了你这么多兄弟?是谁将你这半生心血付之一炬?除了那人神共愤的劫匪,还有何人?这等血海深仇怎可不报?本官还指望着你杀贼剿匪,为民除害呢!”王淮安的一番话,很巧妙地把安抚变成了鼓舞,他就是要榨干张秉身上最后一丝可以利用的力量,借他之手铲除贼匪。 张秉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猛然间射出一道骇人的光亮,就像死而复生一样被唤醒,那是仇恨,深入骨髓刻入心间的仇恨,就连抱着他的张墨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寒冷,刺骨透心:“大人放心,贼人不死,我是不会倒下的。” 王淮安看着那双猩红的双眼,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唐飞燕说道:“劳烦飞燕侄女了,总镖头暂时住在你府中歇息,本官还要处理这火灾现场,就不送了。” 言下之意,已经是在驱逐他们回府了,唐飞燕从这大火之中逃得性命,还处在恐惧之中,哪有什么主见,县令大人一发话,只得与乾元道人、张墨二人带着张秉回府休息。 王淮安见再无旁人,心中大是爽快,他下令待大火熄灭之后,清点遗体,查找线索,并立即告知百姓这是那群劫匪的报复行为,官府定会将他们绳之以法,以慰民心。 张墨等人回到唐府,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凝重严肃,万没料到这王淮安竟用调虎离山之计将张秉请到县衙,以方便贼人下手。唐飞燕将张秉安置妥当,派人精心照料,张秉身心疲惫,不一会儿就已经昏睡过去。 在道长的提议下,三人回到正厅,商议明日如何揭穿王淮安的阴谋,唐飞燕将她去镖局的详细经过说了一遍:在唐飞燕到达镖局之时,贼人已经把镖局上下杀了个干干净净,迎接她的只有刚刚点燃的大火。她慌乱之中想冲进镖局,却又被火势阻拦,之后张秉就赶到了,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张墨见她说话的时候都未曾扫过自己一眼,全神贯注地与道长交谈,心中知道自己确实是伤了她的心,又开始胡思乱想,难以控制。 “依贫道所见,这不会是普通的火把,有可能是火油之类难以扑灭的东西,这伙贼人确实心狠手辣。小墨,你今夜就在总镖头那里休息,要好好照顾,他现在受到的打击太大,我怕他心智不坚,精神崩溃。明日我们与总镖头一同前去剿匪,王淮安也一定会去,到时候务必当着他的面活捉头目与他对质,就算他死不承认,府尹大人那里对他也会有所怀疑的。” 唐飞燕左思右想,终于说出了一个在她心中深藏已久的判断:“道长,事到如今,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张叔叔勾结贼人监守自盗呢?” 此话一出,张墨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张嘴就要反驳,气氛一下又紧张起来。 “咳!”道长咳嗽一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小墨,时候不早了,你去照顾总镖头吧!好生休息,明日最后一搏!”说完不断用眼神示意他别再说话,唐飞燕则是一副挑衅的神情,他哼了一声,忿忿地转身离去。 针锋相对的氛围烟消云散,道长很是欣慰,他略带玩味地道:“大小姐,莫要跟他赌气了,他也是无心之过。年轻人嘛,热血一涌,做些冲动之事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方才你这玩笑有点开大了吧。” “道长此言差矣,我这绝非是玩笑。试想一下,倘若真的是张秉叔与那贼人勾结,图谋我唐府财物,之后又想独吞财宝,所以借贼人之手灭掉镖局,然后明日再把贼人一网打尽,岂不大功告成?” 道长面色怪异,想了又想:“明日剿灭贼人,那追回的财宝也应该归唐府所有,怎么可能回落到总镖头的手中呢?况且大小姐有所不知,我去县衙查探过了,偷听到王淮安与总镖头的对话,那种苦闷无奈不会是假的,总镖头绝对不会是主谋的。” 唐飞燕忙道:“道长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够周全,疏忽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歇息了,道长也早点休息吧。”乾元道人盯着唐飞燕匆匆离去的身影,神情若有所思。 第二十四章 斩草除根 欲望文 第二十五章 心灰意冷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二十五章 心灰意冷 更新时间20136418:48:34字数:2581 九月二十七唐府 天刚蒙蒙亮,毫无睡意的张墨终于熬到破晓时分,一想到今日就能够为兄长恢复清白,他恨不得立刻冲到东坪山去,揭穿王淮安的阴谋。不一会儿,张秉也醒了过来,经过一夜的沉睡,神色明显好了许多,不过情绪依旧低迷。洗漱之后,唐飞燕派人来告知饭菜已准备妥当,请二人前去。 “咦?道长怎么没来?”张墨发现以往最先早起的乾元道人竟没有出现在饭桌旁,很是奇怪。 唐飞燕没有搭理他,乖巧地搀住张秉的胳膊,将他扶到桌前坐在正中,关切地问道:“您觉得怎么样了?身体好些了么?” 张秉一夜之间明显苍老了许多,全无总镖头的威严,倒似是看破世俗的高僧,不复争斗之心,只剩沧桑的笑容:“老夫还撑得住,一会还要去剿匪呢!你们放心就是了。道长呢?等他来了我们就去县衙。” 唐飞燕愁颜不展,却又不得不说:“道长…道长他…他不见了!早上派人去请他,发现房间空无一人,不知道去哪了。” “会不会道长只是出去走走,一会儿就会回来?”张秉有些不以为然,认为唐飞燕的担心是多余的。 “可是,道长连他的随身包裹都带走了,出去散步不会带这些吧!”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 “我就说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臭道士一定有问题!”张墨再次开始怀疑起道人,他认定道长是贼人派来陷害王淮安的,刻意引起双方争斗,两败俱伤的话他们便可从中获利,越想越觉得后悔,悔不该听这贼道士的蛊惑,真是荒诞至极! 张秉则是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唐飞燕详细的解释之后,他终于明白为何张墨会这么说。 “小墨,坐下,别冲动。”对于这位张秉叔,张墨总是从心里生出一种畏惧,此刻也是乖乖的坐下来,听张秉继续说下去。 “如此说来,小墨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其实我一直奇怪,这位号称与你家颇有渊源的道长为何如此尽心尽力的帮我们出谋划策?他的来历身份确实很值得怀疑,但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 张秉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惊起:“不好,如若这道人真是贼人派来的,连夜回去报信的话,岂不是说他们有可能已经逃走了么?我必须立刻去县衙,将此事告知王大人,马上带人前去剿匪,越快越好!” 唐飞燕苦苦劝他三思,可是张秉一想到那血海深仇,哪里肯听。在张墨的支持下,三人急忙赶往县衙,心中盼着那伙贼人还没有逃跑。 出乎三人意料的是,县衙之中并没有剿匪之前该有的紧张与忙碌,反而冷冷清清,大门的两个守卫懒散的状态让张秉直皱眉头,通报过后,三人在衙役的带领下匆匆奔向王淮安的书房。 “大人,事情有变!”张秉敲门之后直接推开房门,语气很是焦虑。 意外的是房中除了王淮安,还有另外一人,此人黑衣打扮,面容冰冷,高鼻薄唇,眼神孤傲,虽是坐着,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俯视着闯进来的三个不速之客,显然对他们的鲁莽行为很是不喜。 王淮安也是一脸不悦,差点被他们坏了好事:“总镖头,这不是你的镖局!官府有官府的规矩,你这样是不是太随意了?” 张秉明知王淮安已是怒气冲冲,却也顾不上道歉,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群贼人逃掉,忙说道:“大人,情况有变。我建议即刻派兵,由我带领前去剿匪,时不我待啊!” 黑衣人斜眼看了一下张秉,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很是随意地问道:“王淮安,你不是说犯案的贼匪都已经剿灭了么?怎么又出来一批?难道你是在欺上瞒下么?” 王淮安脑门立刻渗出了冷汗,眼前这尊大人物可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慌忙起身一躬到底,谄笑着解释道:“大人误会了,您听我解释,下官昨夜已经调兵夜袭将贼匪一网打尽,下官敢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逃脱一个!不然怎么会把那锦盒交给您呢?您放心,下官绝不敢妄言。” 张秉三人都是一愣,没想到这王淮安竟然提前已经行动,完全没有告知他们,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们回去吧,这件案子已经结案了。本官昨夜处理完镖局火场之后,就已经带兵夜袭贼人老巢,将他们彻底剿灭!张秉,你的镖局清白了,全是那个张行舟那个贼子做的,本官自会呈报府尹大人,表彰尔等的功劳,此事休要再提了。送客!” 三人几乎是被赶出县衙的,王淮安根本没有给他们再次说话的机会,就命人将他们送回唐府,一路派人监视。 唐府正厅,张秉三人默然相对,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已经不在他们的控制能力之内了,真凶伏诛,唐府以及镖局众人在天之灵得以安息,张行舟却彻彻底底地成了面善心恶的悍匪,这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张秉大仇得报,心中的负担一下子减轻了很多,只剩下没能手刃贼人的遗憾与失去兄弟的痛苦。经历大喜大悲之后,他失去了一个总镖头的身份跟尊严,蜕变成一个普通平凡的布衣百姓,再没有雄心壮志,也不想东山再起,安静的离开是他最好的结局,就像他之前对王淮安说的,至于劫案背后的勾心斗角,已与他全无瓜葛,也不是他能力所及的。 张墨忽然觉得这位总是不苟言笑的长辈好像换了一个人,卸下了他的伪装,露出那颗历经坎坷疲惫至极的心,透出日暮西山的感觉。原来,张秉叔也是会累的,他终于明白人前显贵的背后是怎样一种压力。他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心灰意冷,尘埃落定。 “小墨,你去哪?”一直悄悄关注着他的唐飞燕,早将那少年的幼稚冲动的一刀抛在脑后,关心的问道。 张墨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一如那个在唐府门口的早晨,冷漠地说道:“都结束了,我想回家。” “可是,你兄长他…”唐飞燕止住了话语,她也知道,已是无力回天了,再没有留下他的理由。 眼睁睁看着张墨的身影消失在庭院,她没有挽留,她深知张墨心中的自卑,就像张墨明白她作为唐府女主人的无奈,年龄的差距,身份的悬殊,这凡人眼中的门当户对终究成为二人迈不过去的心坎。 “飞燕,收拾一下,明早我们就走,这是学智兄的最后嘱托,我一定要完成。官府那边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必须藏起来。”张秉显然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了。 张墨背着包袱走出唐府大门,回头看,这里与他初到的时候一样,院墙高耸,宅院重重,将他一层层包裹其中,难以喘息。看起来,我还是属于大山的孩子,他心中自嘲着。 一道身影静静地站在院中,阻挡了他全部的视线,素衣白裳,青丝飞舞,窈窕细腰,赛雪肌肤,柳眉杏目,朱唇皓齿,嘴角含笑,眉目含情,明丽动人,绝世独立,只为他一人绽放。 张墨从未见过唐飞燕如此光彩艳丽,他差点就改变主意与她长相厮守,只是,他配得起她么?二人对视良久,相顾无言,张墨的自卑感再次涌上心头,他狠下心不再留恋,选择了逃避,拼命地跑出了唐府。 唐飞燕的笑容渐渐苦涩,眼见张墨决然离去,低声呢喃:“若我不是唐府的大小姐,若你我年岁相仿,该多好……” 第二十五章 心灰意冷 欲望文 第二十六章 柳暗花明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二十六章 柳暗花明 更新时间20136418:49:22字数:3171 九月二十七张家村 当张墨背着包袱赶回村子的时候,刚到晌午,正是午饭时候。见他回来,老两口并没有多问,还是跟从前一样,做好了饭菜一家人围在桌前吃饭闲聊,却不问他在县城的事情,好像生活从未变过。 吃过午饭,张墨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背着药筐提着柴刀上山了。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兄长交付给自己的东西,这是兄长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他要好好保管,至于这东西所隐藏的秘密包括所谓的荣华富贵,他已不想再去关心,这种对人心的揣摩令他身心疲惫。 走在山路上,周围的景色一切都没有变,恍惚间就好像做了一个梦,张墨宁愿自己从来就没有去过县城,没有见过唐飞燕,更没有发生过这么多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境,现在梦醒了,风景依旧。直到他看到了兄长的坟墓,那堆明显是新立起的小土包,提醒着他不要自欺欺人,发生的终究是发生了,刻意的忘记只会使它更加铭记在心中。 他跪在兄长的坟前,在这片寂静的鬼树林里,不需要顾及别人,也无需隐藏内心,压抑了许久的感情随着泪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从最初的静默流泪演变成无法自已的嚎啕大哭。张墨将这些本不应该肩负的压力统统发泄了出来,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哭的这么撕心裂肺,但就是控制不住眼泪,就是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心中的压抑在逐渐减轻,跟着泪水一起流了出去。 慢慢的,哭声一点点减弱,张墨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那飞扬洒脱的热血少年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少了几分冲动,多了几分沉稳。或许连张墨自己都不知道,他正在从男孩迈向男人,长大成熟的背后就是这些使他失声痛哭的催化剂,这就是痛苦的蜕变,却又不得不经历。 哭声忽然又起,鬼哭狼嚎一般,让人忍不住捂住双耳,难听的令人发指!张墨吓了一跳,自己明明已经不哭了,怎么还有声音?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肚子,难道这也能练成江湖上传说的“腹语”? 哭声越加难听,张墨抬头四处寻找,终于在自己的左侧树林发现了哭声的来源。樵老爹坐在地上,咧着嘴哇哇大哭,很是伤心,双脚乱蹬,就像幼儿撒娇耍赖一样,叫人哭笑不得。张墨黑着脸,来到他身边,蹲无奈的说:“老爹,你哭什么?” 樵老爹瘪着嘴,抽着鼻子:“不知道,我看到你哭,我就跟着哭了,挺好玩的。”张墨险些气晕过去,这老爷子还真是会玩。他在兄长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又手忙脚乱地拦住跟着他学差点磕头的樵老爹,带着他穿过茂密树木,回到林中小屋。 “老爹,我上次来看您,给您的那个布包呢?”张墨翻遍了屋子也没找到那个包裹,该不会是被老爹给丢了吧! 樵老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四处乱翻,丝毫没有告诉他的迹象,反而没心没肺地笑道:“你猜,你猜,猜对就告诉你!” 张墨顿感无力,他把老爹按在床上坐下,很严肃地问道:“老爹,快告诉我那包裹哪去了,是不是被你给丢了!” 樵老爹见他板着脸,很是不爽地嘟囔着:“我儿子一点都不好玩,不孝顺!”他气呼呼地站起来,到排放在墙角的书堆那里随手翻了翻,将几本破书丢给张墨:“就是这些,没了。” 张墨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几本破书:《神相全编》、《照胆经》、《麻衣神相》等等,怎么可能!这都什么烂七八糟的!他实在不能理解自己兄长以命相博,换来的竟然就是这些破烂? 樵老爹在一旁非常确定地告诉他,这些就是包裹里的东西,在确定樵老爹不是戏耍他之后,张墨暗自琢磨:难道我们所有人都被唐家给耍了?那东西已经秘密送到京城了么?转念又一想,不太可能,否则朝廷那边怎么会派出锦衣卫随同府尹大人前来,更何况那日在县衙所见之人很有可能就是东厂的人,这说明双方都没有得到那个东西。可是,他看着手中的破书,实在想不出这里面会有什么秘密。 “来来来,儿子啊,别发呆了,过来听我讲故事。”樵老爹吆喝着,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 “不对!”张墨脱口而出,环顾屋中,刚才只顾着找包裹,并没注意到屋中的变化。樵老爹一愣,不知道张墨说的不对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拍的地方不对? “老爹,之前是不是有人来过?他是谁?告诉我!”张墨焦急地问道,他相信这其中必定有隐秘。 “你先过来听我讲故事,讲完我就告诉你。”樵老爹一脸倔强,再次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完全不理他刚才的问话。 张墨一看老爹的倔脾气上来了,只能老老实实坐在他身边,先听完故事,再等他回答了。樵老爹眉开眼笑,疯疯癫癫的嬉笑道:“我今天给你讲个江湖中的故事,怎样做一个好强盗!” 张墨已经无力再反驳了,耷拉着脑袋,实在无法跟他说明白。老爹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开始了他的故事,林间小屋中时不时传来老爷子开心的笑声。 夕阳隐没,圆月初升,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点点灯光亮起,指引着回家的方向。张墨推开院门,闻到从屋中飘来的饭菜香,那是家的味道,驱赶身心的疲惫。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他冲着屋里喊了一声,把药筐放在院中,看到爷爷从屋里走出来,“小墨,有客人来找你。等你半天了,快进去吧。”他想了想,猜不出是谁会来找他,迈步走进屋中。 “是你?!”张墨瞳孔一缩,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一把将柴刀拔出,警惕的指着对方,刀尖险些点在那人的鼻梁上。 那人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对于张墨的举动并没有紧张,也没有动怒,而是平静地看着他:“小墨,贫道并非是来与你刀兵相见的。” 张墨努力克制住自己挥刀砍他的冲动,语气不善地道:“我不会再相信你,你别白费心机了。” 来者正是之前不告而别的乾元道人,此时却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得不令人生疑。道人微微一笑,他清楚地感受到张墨身上散发的敌意:“你在愤怒,是对我消失的不满还是对自己无力改变的痛苦?如果我不来,这辈子你都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然后活在自责之中。你应该感谢我,而不是敌视我。”说着,他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信封已经褶皱,封口已经打开,看起来道长已经看过了。 “这是?”张墨依旧警觉很高,并没有去接,手中的柴刀不再像之前那般坚定。 “这是飞燕小姐给你的信,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在里面,你自己看吧。”道长神情落寞,似惋惜似悲叹,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某些似曾相识的过去。 张墨一手持刀,另一只手小心地将信封接过来,封口朝下,倒出里面的信,展开带有墨香的纸张,他也在猜想所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信中的字迹娟秀清丽,就像写信的人一样:“小墨,考虑再三,我不得不说出事情的真相了,希望你可以原谅我的欺骗。其实,真实的劫案是……” 张墨手中的柴刀掉在地上,整个人都变得僵硬呆滞,他一行一行地看完了整封信,眼中闪烁的都是不可能,她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不!这是骗人的,是那个臭道士骗我的! 他突然发疯了一样扑向道长:“这是骗我的!是你骗我的对不对!”他嘶吼着,双手疯狂的抓向道长,却被道长一只手就轻易制服,使他动弹不得,只能不住的吼叫。 “怎么回事?”老爷子在院里听到声音,急忙跑了进来,看到被道长制住的张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爷爷,我没事!”张墨挣扎着站起来,声音已经嘶哑,浑身大汗淋漓,刚才被制住的时候他脑中闪过了许多,最终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 道长见他恢复了正常,神情悲悯地看着他,任何人处在他这个情况,都会失去理智的,更别说小小年纪经受了这么多的突变,难得这孩子能够这么快控制自己,心性之坚毅委实令人佩服。 “小墨,其实贫道没有不告而别,而是被人囚禁关押。那天晚上贫道刚睡下不久就被人偷袭,那人武功高强,贫道猝不及防就被制住,醒来之后就发现被囚禁在地下室里,不见天日,若不是飞燕小姐相救,恐怕贫道已经遭到毒手了。” 听了道长的解释,张墨一坐到椅子上,刚才挣扎之时用力过猛导致浑身乏力,再也保持不住肌肉紧绷的警惕状态,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手无法控制的颤抖。 “来时贫道已经看过了信的内容,当然,这也是大小姐的意思。如果你仍有怀疑的话,明天早上回到县城就水落石出了。” 张墨沉默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赌一次,并不是因为道长的话打动了他,而是那封信。尽管不想承认信中所说的,但是他就是莫名的相信唐飞燕的话,从不怀疑。 跟爷爷打过招呼,他带着道长又出了村,沿着后山店蜒小路爬了上去。 第二十六章 柳暗花明 欲望文 第二十七章 临别生变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二十七章 临别生变 更新时间20136418:50:09字数:2734 九月二十八唐府 张秉怀抱双臂站在唐府正门,看着进进出出的家丁把大大小小的箱子搬上车,心中百感交集,就要离开这打拼了半辈子的地方,很是不舍,却又不得不走。县令王淮安已经派人来暗示过,要他们尽早离开,不要与府尹大人的车队碰面,并承诺被劫走的财物会在城门处交付归还。 唐飞燕从院中走了过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忙碌的仆人与满载的车队,这场景与当日镖车出发之时何其相似,只是物是人非。张秉叮嘱了她几句,独自一人离开唐府,买了些香烛裱纸酒水,静静地来到振威镖局的旧址。 又回到了镖局,几天前还热热闹闹的镖局大院已经是一片废墟,他站在曾是镖局大门的地方,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眼眶泛红,唏嘘不已。他倒满一杯酒摆在面前,又一张一张地将黄裱纸烧掉,低声哼唱着不知从哪学来的曲子:“江湖酒,岁月醇,醉倒无数英烈魂;兄弟缘,情义真,羡煞多少世间人;生死无非相聚散,总有离别在红尘。”声音低沉,仿佛诵念的佛经,超度兄弟们的亡灵。 临走之时,他为兄弟们上了香,跪在废墟旁边用力地磕了头,心中默念:“兄弟们,一路走好。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重聚了。”站起身,他再次深深地看了这片废墟一眼,将眼前一切刻在回忆,狠心切断心里的不舍,坚定地离开,不再回首。 王淮安带着从贼人手里夺回的财物,在城门口等着唐府车队的到来。他心中清楚,只要张秉一走,府尹大人就再没有任何线索查下去,除了结案别无他法。自己已经把锦盒交给了东厂,升官获赏那是免不了的,倘若日后“九千岁”成功登基,那自己也可以混个开国功臣的地位了,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兴奋。 唐府的车队缓缓地停在了城门口,张秉翻身下马,后面唐飞燕的马车却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是让他前来应对了。王淮安心中大喜,府尹大人下午才会到,自己早已派人前去迎接,绝不会让这双方碰面。 “张秉兄弟,本官特地前来饯行,一并将被劫的财物交还唐府,需要验收么?”王淮安笑得十分开心,说是得意忘形都不为过分。张秉心态也与以前大不相同,没有了牵挂,对王淮安也仅仅是抱拳表示一下,似是不屑于说话,派人过去接受车队。王淮安心情大好,也不与他计较,盼着他们赶紧离开,免得再生变卦。 车队交接完毕,张秉面无表情地向王淮安一拱手,翻身上马,一声喝令:“出发!”车队隆隆起步,奔向城门。王淮安领人在一旁冲着张秉挥了挥手,开怀大笑,此事已成,再无后顾之忧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他得意之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风驰电掣,一路尘土飞扬。 “慢着,总镖头,贫道来为你送行了!”一声高喝由远及近,气息悠长,响彻云霄。 张秉提住缰绳,稍显意外,随后露出笑容,勒马回头,静待来人。马到车队近前,一声长啸,人立而起,停了下来,乾元道长带着张墨翻身下马,一脸风尘,总算赶上了。 王淮安心中莫名惊悸了一下,总觉得这事情恐要生变,连忙迈步上前拦住二人:“乾元道长,该说的话本官都说过了,我想你们的心意张秉兄弟都知道,也不必多说什么了,赶紧上路吧。”最后一句明显是催促张秉赶紧走,别再耽搁。 道长大袖一挥,哈哈笑道:“王大人有所不知,贫道特意带了东西送与总镖头,毕竟此去前路凶吉未定,贫道专门卜了一卦,赠予总镖头。” 张秉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在下不信鬼神,只信人心。不过既是道长所赠,在下洗耳恭听,那卜卦结果如何?” 乾元道长信心十足,朗声道:“此去前方,凶险无比,或有无尽深渊,教人尸骨无存,还望总镖头半途而返,休得连累他人无辜送命。” 王淮安听得急了,指着道长鼻子喝斥:“你这臭道士,张秉兄弟马上就要上路了,你好话不说偏挑这大凶之言,真是丧气!张秉兄弟,你莫听他的胡言乱语,速速上路吧!” 张秉面带微笑,眉毛一挑,看着王淮安狗急跳墙的样子随口道:“王大人莫急,如此催促在下上路,难道大人知道前方真有什么凶险不成?” 王淮安表情一僵,心中暗道差点露馅,自己表现得太过急躁了,板着脸道:“总镖头这么说,那本官就不再多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通往县城城门的大道上,几匹骏马飞驰而来,转眼到了城门前,马上之人持着应天府的大旗,高声喝道:“府尹大人到,江阴县县令速速迎接!” 王淮安闻听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之前明明得到消息说是午后府尹大人才会到县城,怎么突然提前了半日?他急忙派人前去询问,又命令张秉领着车队暂时避开,一时间城门口乱成一团,急得王淮安大汗淋漓,不知所措。 不到片刻功夫,官道之上车马滚滚,先头精锐铁骑已经占住城门,强行控制住局面,面对长枪利刃,所有人都不敢乱动,静候府尹大人到来。 不多时,马队进了城,在城门口停下来,应天府尹燕杰一身武将打扮端坐马上,马背上挂着斩马刀,散发着嗜血光芒,令人胆寒。这位大人未做府尹之前乃是军中将领,杀伐果断、有勇有谋、不畏强权,所以圣上专门将他调来应天府,以此震住那些权贵。在他旁边的马上则是一个精壮汉子,面容冷峻,眼露精光,整个人好似刀刻斧凿,透露着强硬彪悍,腰悬一口雕花宝刀,紫金刀鞘彰显着权力,衣衫绣有飞鱼,图样过肩,竟是锦衣卫同知大人。 王淮安看此情景,心中暗想大事不好,府尹大人所带之人尽是军中精锐,显然不是来此结案的,莫非他察觉到了什么? “王淮安何在?”燕杰抬眼发问,语气肃杀,雄视四周。 王淮安分开人群来到马前,跪倒在地叩首答道:“回大人,下官江阴县县令王淮安。” 燕杰扫了他一眼,一声令下:“拿下!”四周虎狼之士齐上,将王淮安五花大绑,押解起来。 “大人!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王淮安拼命喊冤,吓得大哭起来,大有蒙受不白之冤的样子。 燕杰冷笑一声,一挥手,一颗人头血淋淋的落在他面前,王淮安吓得浑身哆嗦,仔细一看,正是那日东厂派来之人,心中暗道完了。 一旁的何师爷走了过来,向燕杰禀报:“禀告大人,县令王淮安勾结山贼劫杀镖车,抢夺财物,私通朝中权贵,涉及谋反,并意图杀人灭口,证据确凿,望大人明察。” 王淮安全身冰凉,一下子瘫在地上,他万没料到这何师爷竟是府尹大人的亲信,还傻乎乎地派何师爷带人前去埋伏,准备袭杀张秉,现在反而白白授人一个证据,真是糊涂。 燕杰看着瞬间崩溃的王淮安,不屑地呸了一口,命人带到随队来的囚车上,一会押回府衙。 张秉适时地走了出来,跪倒叩首:“多谢府尹大人明察秋毫,救我等草民之性命,我等必感恩戴德,不忘大人恩情。” 燕杰饶有兴趣地盯着张秉,根据之前的情报,这振威镖局的总镖头可是一条硬汉子,算得上是正人君子,刚正直言,为人豪爽,与他性格颇像。 “起来吧,你应该就是张秉了,先把你的车队整顿好。” 张秉马上起身整顿车队,很快就恢复了秩序,他再次来到燕杰马前,请求道:“禀大人,我等原本今日便要归隐而去,王大人一事与我等并无瓜葛,还望大人放我等一条生路。” 燕杰亲切地笑道:“那是自然,我今日前来本就是为了王淮安,其他人均不在我抓捕之列,你们走吧。” 张秉面露喜色,再次跪倒叩首感谢,上马就要出发。 第二十七章 临别生变 欲望文 第二十八章 天人永别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二十八章 天人永别 更新时间20136418:51:20字数:2250 “且慢!大人,我有要事禀报!”张墨窜出人群,扑到马前,再不说就错过这大好时机了。 燕杰身边护卫见有人扑向大人,以为刺客,手中刀枪并举,直接将张墨摁倒在地动弹不得。 “住手,让他说!”燕杰挥手命护卫散开,打马来到他身边,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禀大人,渡口劫案跟唐府灭门的主谋并非王淮安,而是另有旁人!”张墨伏在地上,抛出一句令在场众人震惊的话。 府尹燕杰还没说话,那位锦衣卫大人突然一个纵身从马背上飞到张墨眼前,冰冷的说道:“证据!” 这时乾元道人挤了进来,将信交给张墨,张墨起身接过信,又恭恭敬敬地交给了面前的男子。他接过信打开看了一遍,依旧面色冷漠,再次问道:“人证!” 张墨伸手一指张秉的车队:“就在车中!” 张秉车队已经走出城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到那封信,此刻见张墨指向这里,愣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唐飞燕所坐的马车,笑意顿时凝固在脸上。 那锦衣卫指挥官兵拦住车队,命他们退回城中,他一手按在刀柄上,走向唐飞燕的马车,眼睛却时刻盯着张秉,小心谨慎。 “飞燕小姐,锦衣卫指挥同知常皓请小姐出来相见。”言语之间,虽然没有感情,却非常客气。 马车中毫无回应,车帘遮挡,看不到里面情况,令人生疑。张墨也是奇怪,难道唐飞燕并不在车上?常皓眼中寒光一闪,宝刀出鞘,探向车帘,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儿,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慢慢的,车帘被一点点的挑起,光线终于照进车中,照在了唐飞燕的脸上,她的表情宁静恬淡,好像沉睡过去,神游天外。常皓将手中瓷瓶的塞子拔掉,在车里来回扫了几遍,又放到唐飞燕鼻子下面让她嗅了几下,仍然不见她醒过来。他跃进车中,仔细检查了一番,对府尹燕杰说道:“死了!服毒!” “什么?!”燕杰虎目一瞪,大手一挥,张秉的车队立刻被团团围住,刀出鞘箭上弦,战斗一触即发。 张秉双眼一黑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他连滚带爬的来到唐飞燕车前,口中不停地说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他冲进车里,双手按住唐飞燕的肩膀不住的摇晃,希望她只是睡着了,还会再醒过来。 常皓抬手揪住他的衣领直接把张秉丢到了车外,可他又冲了上来,反复几次之后,常皓下了车,不再理会这个痛哭流涕几近疯癫的伤心人。他走到张墨身边,漠然的说道:“没有人证,你走吧。” 张墨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脑中一直回响着常皓那冷血生硬的两个字:“死了!” 她死了?她怎么会死呢?张墨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一样,甚至呼吸都变得困难。他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他听不到说不出,眼睛从未离开那辆马车,他想要看清楚,却被翻涌的泪水遮住了视线,他很想大声吼出来,放声大哭,可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他快被憋死了。 她死了,我怎么办?我该去哪?我是谁?张墨的脑袋一点一点变得沉重,视线开始模糊,他忽然觉得很累很累,想要好好睡上一觉。 眼看张墨即将晕厥过去,乾元道长连忙扶住他,伸手按住人中用力挤压,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小墨,小墨!醒醒,醒醒!” 张墨睁开双眼,看到道长之后,眼泪悄然落下,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那种拼命压抑的哭声听得众人无不心酸。 常皓将一个叠好的纸条交给张墨,锐利的眼神叫人发毛:“她攥在手里的,给你。” 张墨双手颤抖地接过,用尽浑身力气打开,眼前浮现的是她清秀娟丽的文字: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曾记往昔,恍如昨日,一幕幕如流水一般在他眼前闪过,可谁知悄无声息之中已经阴阳相隔,只怪造化弄人。 乾元道长扶着失魂落魄的张墨,看到车中的张秉发疯一样又哭又笑,潜藏心中的仇恨此刻再也不必压抑。他忽地仰天长笑,笑声肆意,震耳欲聋,引得众人大感不解。 常皓冰冷的表情有些变化,他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这种压抑许久的张狂大笑与那时的自己多么地相似,这道人恐怕藏着惊天的秘密。 “张秉!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么?”道长的声音忽然变了,如释重负般的嘶吼,任谁都能听出其中深藏着的恨意。 张秉听到这声音身躯一震,讶异的脸上还带有泪痕,不敢相信地回头指着道长:“你…你…你是唐学理!?” 乾元道人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层面具滑落手中,赫然就是唐家二爷唐学理! 张秉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还活着!更没有想到他可以隐忍这么久!直到最后胜券在握才显出真面目。 乾元道人,应该说唐学理,狞笑的面孔释放着令人生畏的喜悦,他随手推开张墨,毫不掩饰地说道:“没错!我就是唐学理,张秉你没想到吧,我竟然还活着!不得不说,你的谋划非常完美,没有缺陷,若不是当日我侥幸出府逃过一劫,就真的没有人可以揭发你的真面目了。” 张秉轻轻地把唐飞燕平放在车中,小心翼翼地给她整理好衣服,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他跳下车,负手而立,眼神中的恭敬卑微消散全无,取而代之的是睿智与孤傲,根本无视狂喜的唐学理,视线越过府尹燕杰看向冷面无情的锦衣卫常皓,一股不屑之意显现无疑。燕杰大怒,摘下斩马刀就要上前劈了张秉,身边常皓拉住马头,示意他静观局势变化。 “尔等粗鄙浅显之人,怎知我全盘谋划?若不是我最关键的棋子倒戈,尔等还被我玩弄在股掌之间而不自知!”张秉傲然独立,彻底褪去伪装,锋芒毕露。 唐学理嘿嘿冷笑:“少在那里自我陶醉了,就算那个假唐飞燕不写那封信,我也会让你原形毕露的。” 张秉哼了一声,亲手揭开了这个迷局:“小人得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怀鬼胎?没有那封信,你们最多旁敲侧击得到一些没有根据的推论罢了!事已至此,我也不再隐瞒,你们有幸可以听到布局之人的亲自讲解。” 第二十八章 天人永别 欲望文 第二十九章 一饮一啄 锦盒计 作者:木双习 第二十九章 一饮一啄 更新时间20136616:47:10字数:2557 二十年前,张秉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魄走出山村来到县城,那时候的他是个刚进镖局的楞头小伙子,没有人看得起这个山里来的土包子,整天戏耍欺负拿他取乐,甚至羞辱打骂。 从那时起,为了出人头地,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始终隐忍不发,这种委屈不甘直到后来有一次变成了彻底的仇恨。 那是他第一次随车队押镖,走到东坪山的时候遭到拦路劫匪,同行的镖师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丢下镖车四散逃跑,没人去管那个累赘菜鸟。他被抓到山上百般折磨,奄奄一息,又被扔到了荒山野岭之中,若不是山寨中有个古怪的厨子老头暗施援手,把他藏在一个隐秘的山洞之中养伤,日后便不会有振威镖局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在这里大大的转了一个弯,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这个厨子姓樵,张秉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认他做了干爹,樵老爹见他心性不坏,也很高兴有这么个干儿子,爽快地答应了。令张秉没想到的是,这看似普通的樵老爹竟然身怀绝技,“玉阳手”、“鲲鹏步”两大绝技独步武林,他十分不解为何樵老爹如此厉害还来做强盗,得到的答案却是啼笑皆非。 原来这樵老爹孩子心性,喜好新奇事物,总想做些没尝试过的行当,江湖中谁人不知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张秉正好赶上他学做强盗,偏偏他又好吃,所以就做了强盗厨子。 后来张秉逃回镖局,众人原本担心他会说出事情真相,哪知他对之前的事缄口不言,反而更加努力勤恳,私下里则拼命练习樵老爹传授的武功,终于得到了总镖头的赏识与认可,而他的心态已然发生变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憨厚少年,积压的仇恨令他心智大变,复仇的计划在他脑中悄然浮出。 在张墨出生的那年,他利用一次押镖的机会诱使车队在东坪山全军覆没,只有他逃了出来,却未露丝毫破绽,唯一遗憾的是张墨的父亲,那个浓眉大眼、声音洪亮、整天喊着他大哥的好兄弟也死在这次“意外”中。 从此镖局实力一落千丈,他却打拼出了名头,与那东坪山的贼匪暗中勾结起来,踏足黑白两道,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尝到甜头后他成立了振威镖局,广招天下豪杰之时私下里胆大包天的将贼匪也安排进了镖局,日积月累,镖局中的强盗越来越多,而他的名头在应天府也越来越响亮,胆子也越来越大,人人都知道这振威镖局总镖头张秉刀法人品双绝,却并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杀招是学自樵老爹的“玉阳手”跟“鲲鹏步”。 为了掩人耳目,更是隐藏自己的狼子野心,他对樵老爹下手了。某次押镖,他将镖局里真正的镖师统统派出,只留下那些实则是山贼的手下,然后以拜谢师恩为名,将樵老爹请到镖局,设宴款待。樵老爹对自己的干儿子哪有疑心,况且他本就是不拘小节之人,就这样,随着那壶下有慢性毒药的美酒,樵老爹疯了。张墨原本计划是直接杀掉樵老爹,但是到了真正下手的时候,他犹豫了,看着自己面前疯疯癫癫喊着“儿子”的樵老爹,心狠手辣的张秉第一次心软了。 思量再三,他把樵老爹带回了山村,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安置在鬼树林里,再利用简单的流言,叫村子里的人不敢闯进鬼树林,而他则是隔三岔五偷摸潜入,给樵老爹带去足够的食物以及换洗的衣物。 终于,他开始觊觎起这赫赫有名的唐府的财产。 然而他并非只想简单的抢夺财物,他要做的是拿到财物之后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前往京城闯荡,结交权贵,踏入朝堂,而不是东躲西藏被人通缉,惶惶不可终日。通过一次表面看起来很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唐府大爷唐学智,二人一见如故,彼此惺惺相惜,他看出唐学智振兴唐府的雄心,但是唐学智并未看透他贪婪钱财的野心。 在得知唐府想托镖之后,一个全盘精密的策划就浮现在了张秉的脑海中,从劫镖灭门到示弱陷害,直到最后安然离去,他精心策划了整盘棋局,之后的事情,就像前面推论的那样,只不过主角从王淮安换成张秉。 首先是十里渡杀人劫镖,死掉的那些都是真正的镖师,张秉亲自以身犯险洗去嫌疑,又故意留下一个活口作为证人,他深知李均的性格缺点,易怒之人必定冲动,为日后洗掉嫌疑又多了一份保证。 其次是夜屠唐府,凶手并非是白天潜入城中的,他们就是张秉暗中安插在镖局中的贼匪,作为镖局的留守并没有跟着车队走,而唐府中的内应则是他的私下领养的养女唐晓。唐晓从小就被送到唐府作为唐飞燕的贴身丫鬟,比唐飞燕小五岁,对唐飞燕的衣食住行、言谈举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屠府之后摇身一变易容成了假的唐飞燕,以便日后接管财产。 可以说张秉利用了所有人的性格缺陷以及他们的心理变化,当王淮安在镖局兴师问罪之时,利用另一个幸存者李均的烈火脾气,再次将自己清洗了一遍。他早已通过唐晓得知张行舟与唐飞燕私通,并通过约会想要私奔,却苦于没有机会脱身,之所以会派张行舟出去使钱买路,就是要让他有这个嫌疑,无论他会不会趁机回唐府与大小姐私奔,都不会让他清白,利用王淮安立功心切的心理,成功地将罪名引到了张行舟的头上。 这一切都非常顺利,可他没料到的是这批财物中竟有个烫手的山芋,就是那个混在财物里的锦盒。当晚唐晓在偷听唐学智、唐学理二人交谈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了偷跑回来的张行舟跟唐飞燕约会,结果吓得她只听到了对话的前半部,匆忙派人去十里渡带回那个锦盒,派去的这个人也是个愣头青,到那之后看到劫匪还在搬运财物,他知道有夹层就直接把盒子里的东西扔掉,带了个空盒子回来。 张行舟则听到了整个对话,在唐府起火后与大小姐约定好地点就慌乱地翻出唐府院墙。而与此同时,从城外官道快马回来的唐学理也发现了府中的怪异,躲在府外逃过了一劫,也看到了神色慌张从院墙翻出来的张行舟。那个带回盒子的人被唐晓当即灭口,丢到唐府的大火之中,十分巧合的补全了唐学理的空缺,当真是上天安排一样。 之后张行舟回到驿站,发现尸横遍地,财物被劫掠一空,惊吓之余偶然找到了那锦盒的真正秘密,随即将它贴身揣好,逃离了驿站。 唐学理发现大势已去,自己势单力薄,强忍住心中仇恨,下定决心要将锦盒送到京城,悲痛过后打马去驿站寻找,谁知晚了张行舟一步,等他赶到时已无锦盒任何踪迹。 张行舟被通缉之后,唐学理乔装成已经下落不明的乾元道人前去张家村探查,借宿那晚他找到了那个布包,三思之下并未拿走。在他看来,放在这里比带在身上要安全,更何况他还要追查凶手为唐府上下报仇,回到县城之后他以送信为借口到镖局查探了一番,然后以唐学智挚友的身份住进了唐府,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 可惜的是,他的身份从一开始就被张秉看破了,只不过张秉简单地认为他只是来为唐府报仇的,并没有料到他是唐府真正的唯一幸存者唐学理。 终章人生如棋 更新时间20136616:49:20字数:3191 起初唐学理完全被唐晓的易容骗过,对这个假飞燕深信不疑,但他并没有透露自己的真正身份,在他的计划中二人一明一暗,相辅相成。到后来,随着唐晓与张墨互生情愫,唐学理开始对自己的亲侄女起了疑心,直到镖局起火那晚,他才确定眼前的唐飞燕是旁人易容冒充的。 至于张行舟夜入唐府,原本是想找大小姐为自己证明清白,却听到了假飞燕跟躲藏在灵堂棺木中的张秉的对话,被张秉下手灭口,用的就是这独步武林的“玉阳手”,内力外放,以气成形,聚散随心,隔空取命。在以迅雷之势掐死张行舟后,留下索命般的指印,以此将唐学理扮成的乾元道人牢牢控制在府中,由养女唐晓监视。 之后他开始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将王淮安这个急功近利的伪君子设计成幕后的主谋。他首先指挥假飞燕将唐学理跟张墨的视线引向东坪山,同时恰到时机地派出王淮安安插在自己镖局中的眼线前去送死,把王淮安这个自以为老谋深算实则目光短浅的笨蛋推到了台前,自己则摇身一变成为挣扎在县衙高压控制下的受害者,博取众人的同情。 为了彻底的把众人的目光集中到王淮安身上,他还特意演了两出戏:一是故意让唐学理跟张墨发现劫匪老巢,并通过谈话间模糊的称谓让他们联想到县令大人,这种模棱两可的信息更容易使人怀疑;二是在县衙那晚,他早发现唐学理偷偷潜伏在窗边,于是趁此机会再次给王淮安泼了一身污水,令唐学理坚定了心中的判断。 最后就是这镖局的大火,在他去县衙之前偷入厨房在备好的饭菜中下了失魂散,服下之后会产生幻觉,使人精神麻痹。镖局之中有一条隐藏多年的地道,乃是张秉设计直通城外的逃命之路,贼匪由地道进入镖局杀人灭口,再以火油点燃,将这些曾经的同伙一把火抹掉,当然,张秉告诉他们的理由就是人越少分的越多,所以他又把劫匪的巢出卖给了王淮安。 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王淮安自然不会允许再有变化,必定是斩草除根不留活口,如此一来借剿匪之际顺理成章的将锦盒丢给官府,最后就只有他跟假飞燕分得最后的财宝。 纵观整盘棋局,张秉从开局落子就牢牢地掌控着局势,洞察秋毫,见招拆招,即使唐学理乔装成的乾元道人的出现都没有让他放在心中,反而成了棋盘上又一个棋子。唯有一点,他没有算清楚情爱,没有经历过这人世间最难以说清的爱情,正是这种莫名的感情使得他最心爱的养女与他反目,最后亲手写了一封信将他的全盘谋划毁于一旦。 张秉不慌不忙地和盘托出所有计划,在场众人一片寂静,包括府尹燕杰跟锦衣卫同知常皓,都是浑身冷汗,深感恐惧。所有人都震惊于他的布局精密,这种一环套一环的宛如演戏一样的谋局实在太过于骇人听闻了,他们无法想象怎么会有如此精确地预判,若不是那假飞燕的临时倒戈,那可能真的会如他所说的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是你害死了她!”张墨突然蹦起来扑向张秉,双目喷火,状若疯狂。 张秉一只手就把他丢了出去,孤傲不屑地表情终于流露出悔恨:“晓晓的死是我没有料到的,我万没想到她会为了欺骗你心感愧疚服毒自尽。她也是个苦命的人,本想离开这之后给她找个好人家,可谁曾想……”或许在张秉心中,唯一不是棋子的就是唐晓,但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你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你不够狠。”常皓突然开口,语气还是那么冰冷无情,“如果我是你,绝不会让那个姓樵的活着,也绝不会放过这假道士跟自己的养女。你不够狠,不够果断,并不适合做恶人。” 张秉想了一下,苦笑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适合做恶人。我喜欢掌控人的生死,却不能做到铁石心肠,不过你们会因为这样就放过我么?” 他腾身跃上马车,怀抱着唐晓的尸体,拉起缰绳对张墨说道:“我们做个约定吧!你帮我好好照顾樵老爹,这辈子我欠他的,来生必报!我替你照料晓晓,倘若你们有缘,三生三世定会相聚。” 说完,他一抖缰绳,面带微笑,不知是笑众人的愚笨还是笑自己的凄凉,马车缓缓前进,穿过人群驶向城外,迎着广阔的天地,激昂高亢的歌声穿透云霄,也穿透众人的心:“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忧我凡人,苦楚几多;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喜怒悲欢,皆归尘土!” 常皓冷酷的看着即将出城的马车,无情的一挥手,生硬的喝道:“放!” 霎时间,密如雨点的箭矢将车厢围得滴水不露,歌声戛然而止,拉车的马儿带着宛如刺猬的车厢渐渐消失在茫茫的群山之中,杳无踪迹。 又是一天日出,张墨在村口送走了府尹燕杰将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常皓大人在看到那混在众多相术书中的《麻衣神相》之时,立刻将它带回了京城,同时带走的还有唐学理,他居然认为唐学理很适合做锦衣卫,不顾本人的强烈反对,硬是将他押走了。 锦盒的秘密也就此揭开,原来那锦盒夹层之中放着一件麻衣,这既是一个障眼法又是一个提示,真正的关键是掺杂在那几本放在锦盒相术书里的《麻衣神相》,里面的批注隐藏着“九千岁”魏忠贤的人脉关系,涉及到诸多不轨之举,至于为何唐学智能得到此书,就无从得知了。此书落到皇上手中,就可以一举廓清朝纲,铲除奸佞,还朝廷安稳、天下太平。 对于这些离他很遥远的东西,张墨并不关心,他很庆幸自己可以回到山村继续过着以前的生活。樵老爹被他从鬼树林接回了家,要不是他讲的那个做强盗的故事,恐怕张墨也不会对张秉有所察觉,张行舟的罪名也被平反,村里人都很是高兴,爷爷奶奶更是喜极而泣。 每天日升日落,张墨的心从波澜恢复了平静,只是在他的心间始终有着一道身影,停留在那最美丽的一刻,纵使岁月老去,佳人风采永存。 “王爷,小的该死!求王爷饶命!”密室之中,陈凡跪地伏身,脑门上清晰可见磕出的鲜红血迹,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摔在地上,发抖的身躯将心中的恐惧展露无遗。 “陈凡,你可知所犯何错?”朱由检稳坐太师椅,昏暗的油灯无法照亮他的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的办事不利,派去的人冒充东厂厂卫索要锦盒,却反被那应天府尹斩杀!致使那书落入阉人之手,小的罪该万死!” “不,书没了我可以再做一本,我指的并不是这个。” 陈凡一愣,暗自奇怪这王爷好像对那本书并不看重,如此随意的语气,显然重点不是在那本书上。他心中掂量一番,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失手的地方,只得跪求道:“小的愚钝,请王爷明示!” 朱由检冷哼一声,没想到陈凡这么冥顽不灵:“你掩饰得很好,连我都差点被骗了!可惜,天要亡你,你还嘴硬!那阉人何时将你收买的?” 此话一出,陈凡整个人如泥人一样定在那里,面无人色,手脚发软,哆嗦着嘴唇连话都说不出。他自以为隐藏的很深,没有任何露出破绽的地方,怎么会突然被揭穿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出来吧!”随着朱由检的命令,一道身影出现在密室中,室中骤然觉得冰寒,此人面容冷峻,衣衫绣有飞鱼,图样过肩,正是锦衣卫同知常皓! 陈凡忽地站起来,伸手点指常皓,惊恐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一般,他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份是谁揭穿的了。 常皓依旧冷酷冰冷,仿佛没有看到陈凡,躬身抱拳道:“禀告王爷,臣已将那相书交予阉人,他丝毫没有起疑心,对臣大加赞赏。” “很好!如此一来,那阉人心生杀机,必定会尽早对我兄长下手,到时候就是我君临天下的时候了!” 陈凡此时全都明白了,这根本就是朱由检亲自谋划的一场戏,目的就是要激化魏忠贤与当今圣上的矛盾,以达到黄袍加身的目的!这常皓竟然身怀三重身份,锦衣卫同知、魏忠贤安插在锦衣卫的眼线、朱由检的真正杀手锏,作为他的顶头上司,陈凡始终没有发现这个秘密,此人心机太深! “啊!”陈凡恍然大悟之时,骤然间觉得腹中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常皓手中的匕首已经尽数没入自己腹部,唯有刀柄握在手中。 “你…你…啊!”陈凡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剧痛带来的惨叫声被卡在咽喉处,常皓掐住他的脖子,手中刀柄用力转动,三五下之后,已是肚破肠出,气绝身亡。 朱由检有些感慨,自言自语道:“人生如棋,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你终究只是棋子的命,我兄长跟那阉人便是对弈之人,而我,则是掌控棋局胜负的局外人!嘿嘿,当局者迷啊!” 天启七年,明熹宗驾崩,信王朱由检登基,次年改年号崇祯。 同年十一月,朱由检抓准时机一举铲除魏忠贤羽翼,然后一纸诏书贬其凤阳守陵,旋之下令逮治,最终魏忠贤自缢身死。 ☆☆☆☆☆☆☆☆☆☆☆☆☆☆☆☆☆☆☆☆☆☆☆☆☆☆☆☆☆☆☆☆☆☆ ☆下载尽在——【水色蒲公英】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第二十九章 一饮一啄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