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蛊》 正文 第1节 无忧蛊 作者:五里苏桥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无忧蛊》作者:五里苏桥 文案: 讲述一个隐于林的教书先生的儿子闯荡江湖,牵扯出各种恩怨情仇。 从说第一个慌开始,谎言就再也收不住。 养成系列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恩怨情仇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向木生向远逸 ┃ 配角:谢诚杜乐颜尹孝先 ┃ 其它:江湖 ================== ☆、梨花村1 郢州有个不好找的小村落,连本地人都常常说不出在哪里,名唤梨花村。梨花村依山而建,村子周围是繁盛的梨花树,故名梨花村。此时正是梨花开得正旺的时候,村子淹没在白雾中。 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瘦小的身子包在不合身的灰色粗布衣里,站在村子的路中央,一双墨黑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像是小狮子被丢进了羊群,对这个陌生又庞大的群体,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匆匆瞥他一眼就忙自己的了,似乎对这个孩子的反应见怪不怪。 顾大夫背着他的药箱,捋着他花白的眉毛经过。见男孩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走近他蹲下来问:“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爹呢?” 男孩看了他一眼,退了两步,一言不发。顾大夫站起身无奈道:“你不会又把自己是谁忘了吧?那你爹呢?还记得你爹是谁吗?”男孩仍旧一言不发。顾大夫拉起男孩的手说:“走,我送你回家。”男孩把手抽回来,不离开自己脚下的土地半步。 顾大夫摇摇头说:“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你爹叫来。千万不要乱跑。”顾大夫说完便走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年轻的公子匆匆跑来,头发简单束在身后,发带已经有些松了,几缕头发垂到脸颊两侧。粗却淡的眉毛,一双时风眼,双目含情,十分温柔。耳垂大而厚,像是菩萨的。脸却没有菩萨那么红润,连嘴唇都泛着白。身上的布料同男孩身上的一模一样。背上背着弓箭,手里提着一只兔子,鞋上满是泥,是在山上打猎的时候被人叫回来的。 他走到男孩面前,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有些生气:“在这里干嘛呢?跟我回家。”男孩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是谁?”那公子弹了男孩脑门一下说:“我是你爹,快跟我回家。”说着伸出自己的手。男孩并不去牵他的手,盯着他的脸仔细在脑袋里搜寻这个人的影子,但是脑袋中一点印象都没有。男孩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向远逸。”向远逸开始不耐烦,每逢这孩子犯病,他都要把自己重新介绍一遍。 “那我呢?”男孩问。 “你还记得什么?”向远逸问。每次男孩犯病,忘掉的事情都不太一样,有时会忘记所有跟向远逸有关的事,有时会全部记得,甚至还会记起一些连向远逸都不知道的内容,向远逸每回跟他相认都要好好询问一番才放心。而且大夫说要主动去询问他的记忆,这样的话,他会慢慢多记得些事情。 男孩仔细想了想说:“我记得我名字里有个u字。但是全名叫什么不记得了。” “你叫向木生。” “木头生的?” “对。” “你怎么证明你就是我爹?”向木生还未放松警惕。 “你左脚脚心有个像藤蔓一样的标记。” 向木生显然不记得这事,脱下自己的鞋子,脚心果然有个藤蔓一样的标记。向远逸说:“这下可以相信我了吧?”说着又伸出手。向木生穿上鞋子,把手放到向远逸的手心里,嘴里还说着:“暂且相信你。”两人一起往半山腰的茅草屋走去。向远逸十分高兴,他在向木生面前摇了摇手里的兔子说:“我打到兔子,今晚我们可以开荤了。” “你不会以前什么都没打到过吧?”向木生说。 向远逸翻了个白眼,跟记性不好却有着野兽般直觉的小孩聊天太没趣了。 到了茅草屋的时候,向木生站在门外不肯往里走,他显然不相信自己竟然住在这种地方。屋子靠着一条小溪,屋外简单用树枝围了一个小院,院里一口水缸,还有一口灶台。 “进去啊,傻站着干嘛?”向远逸催促。 “我不相信这就是我家。” 向远逸松开向木生的手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这就是你家,别闹了,我先去做饭。” “我也不相信你就是我爹。”向木生盯着向远逸。 向远逸把弓箭从自己身上解下来挂到柱子上,也不理他,向木生继续说:“我不相信你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生了我。” 向远逸回头:“你记得你多少岁?” “十四。” 向远逸翻了白眼低喃道:“你才六岁的时候还穿开裆裤呢。” “我会找到我不属于这里的证据的。”向木生说着进了屋。 “你找吧,但是别把屋子弄得太乱,一会儿我还要收拾。”向远逸一边叮嘱一边收拾打来的兔子。 小屋里就一张小桌,两个凳子,一张土炕,土炕上有一个木箱。向木生打开木箱,箱子里是一床被子,被子下是两摞衣服,一摞大,一摞小。显然是向远逸和向木生的衣服。 向远逸端着兔肉进来,屋里整整齐齐,向木生坐在桌前,盯着向远逸。向远逸笑笑说:“找到这不是你家的证据了吗?” “证据没找到,但是不应该属于这里的东西却找到了。”向木生接过碗筷吃起来。 “是什么?说来听听。”向远逸也开始吃。 “一本剑谱和两套好衣服。”向木生说,“我们是不是从江湖上逃难来的?为了躲避仇家,隐姓埋名在这里?” “你觉得一个需要隐姓埋名的江湖人士会打猎什么都猎不到吗?”向远逸无奈,“赶紧吃饭,吃完了饭跟我去找顾大夫。” “好吧。”向木生点点头,继续吃饭。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向木生还像是个小孩子。嘴里塞得满满的,脸上抹得到处都是。好不容易嘴里空一点的时候,还会夸赞一下向远逸的厨艺。也就是给这样的向木生做饭,向远逸才会十分有动力。 顾大夫手指搭在向木生脉上,闭目良久,摇摇头对向远逸说:“向公子,这孩子的病,我医了少说也有一年了,可是几乎没什么好转,还是隔三差五地失忆。我实在是没辙啊。” “前一阵子吃了您开的药,病有好转的,有好久没忘记事情,就是最近没钱买药,才会又突然失忆了。”向远逸请求,“大夫可不可以请您再……” “向公子,不是我不想帮你,你也看见我家的情况了,一家老小都要我养活呢,况且木生的药并不便宜。”顾大夫也是无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顾大夫说:“我前一阵看你教刘大婶家的儿子识字对不对啊?” “是有这么回事,刘大婶对我们十分照顾,又让我们住在他们家的屋子里,我没事的时候会去教他儿子识字。” “我这里有个差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顾大夫说,“给的工钱是挺多,但是可能不好做。” “什么差事?”向远逸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工钱多的差事了。 “财主家需要一个教书先生,教他儿子念书,但是他这个儿子……”顾大夫也不好明说,只是摇了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样子,他爹找去的几个教书先生都受不了这孩子,逃走了,你既然念过书,是可以去教他的,但是这份差事可能不好做……我是看你打猎实在难以维持生计……” 向远逸看了看向木生说:“我明天去看看吧,不用去山里,也好照顾木生。” 回家的路上,向远逸走在前面,向木生跟在后面,向木生对向远逸把半只兔子给了顾大夫的事很不乐意,嘟着嘴,走走停停。向远逸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也走走停停。 梨花村没人不知道侯家财主,财主老来得子,十分宠爱,儿子侯庆民是个无恶不作的二世祖,没事就带着一群小混混在街上闹事,任何人见了侯庆民都要绕路走。向远逸也见过侯庆民一两次,年纪比向木生还要小两岁,在一群“小弟”中钻来钻去,不仔细看还看不到他那小个子。 侯庆民那样的孩子肯定不好管教,但是到梨花村也有两年了,向木生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两个人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拮据,如果再不找点什么赚钱的活计,穿衣吃饭都是问题了。如今有这么个差事,向远逸没得选。 向木生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向远逸回头看了看向木生一脸不乐意的样子,微微有些怒,说:“还不快点走?” 向木生干脆停下来,说:“你根本不是我爹,连饭都不给我吃饱,还把下一顿给了别人。我不跟你走。” 向远逸也不搭他的话,回过头来继续走。到底是不是这孩子的爹的问题,向远逸解释了两年,嘴巴连动也不想动了。还是想想明天去财主家教书的话,该怎么对付那个二世祖吧。 向木生追上来,抓了抓向远逸的衣袖,向远逸微微一笑,这孩子失忆无数次,性格倒是一点不变。向木生说:“我到底是哪里来的?你又是我什么人?” 向远逸无奈:“我许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吧?那天我看到一个小孩躺在树底下,我还以为死了,走过去一看,那个小孩抱住我的脖子就叫爹,怎么也不撒手。实在没办法,我就把那小孩带回家了。谁知那小孩吃我的,住我的,后来长大了就连爹都不叫了。还一个劲地怀疑我是不是绑架了他。我真是可怜啊。” “那个小孩肯定不是我。” ☆、梨花村2 脸上传来冰凉湿意让向远逸皱起眉头,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正在滴水的湿稻草,叹了口气。又下雨了,茅草屋已经漏雨好久了,外面大雨,里面小雨。向远逸坐起身,清醒一下,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慌忙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门外喊道:“木生?木生?!” “大清早的嚷嚷什么?”木生像个蘑菇似的蹲在院子里撑着油纸伞,一脸嫌弃。 向远逸走到向木生跟前,一勾向木生的后颈,用耳垂去试向木生额头的温度。仿佛一个柔软的吻贴在向木生额头上。得知向木生体温正常后,向远逸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向木生白了向远逸一眼:“真怀疑我当初是怎么会把你当成我爹的。睡觉还会跟小孩子似的在床上转圈,害我一夜没睡好。” 知道向木生今天没有失忆,放下心来,便睁眼说瞎话:“别看我长得年轻,现在可已经是老头了。”反正不知道向木生什么时候又会把自己忘记,瞎编就好了。 “老头?”向木生似信非信。向远逸回到屋子里把被子叠好放到木箱里,换了身衣服,在雨中打拳。他的身体动的极慢,慢到一拳出去再收回来可以让人打个盹。但向远逸打得十分认真,每一拳都不懈怠,虽然慢,却十分稳。 向木生在一旁看的好奇,放下雨伞走近向远逸,问道:“你在干嘛?”向远逸不为所动。向木生也跟着他的动作打拳,身子却很难稳住,也极难跟着向远逸的节奏,向远逸打得实在是太慢了。 “手抬高,出拳要有力。”向远逸说。 向木生惊奇地在向远逸面前晃了晃手,向远逸闭着眼睛打拳,却能看到向木生的动作。 “别晃了。”向远逸微微睁开眼睛说,“我是用气来感觉你的,不是用眼睛。”说着又闭上眼睛,双拳在胸前交错划开,右手推出变成掌,继续道:“跟着我的动作来。” 向木生学着向远逸的动作,右手推出变成掌,向远逸手收回时缓缓划过向木生的手腕,把向木生的掌抬到正确的位置。 雨霁之时,向远逸身上已经可以看到蒙蒙热气,向木生只觉得全身热乎乎的,却没有向远逸身上的热气。向远逸看了看微微一笑说:“你打的不到位,所以不会有热气的,多练练就好了,这套拳法可以打通你身上的经脉,能治好你的病也说不准。” 向远逸把湿衣服换下来晾在院子里,给向木生做了早饭之后,对向木生说:“我现在去财主家教书,你吃完饭之后,从门口那条路一直走,第一家是刘大婶家,他儿子大欢会在家里等你练习射箭。千万不要乱跑,不然你突然忘了回家的路,我找不到你就坏了。” 向木生点点头,开始吃早饭。向远逸吞了吞口水,转头走了。 财主家是一套四合院,向远逸进了院,有家丁跟他讲了一下工钱的事,就带着他直接进了侯庆民的屋子。侯庆民还没起床。家丁叫了两个丫头来给侯庆民穿衣、洗脸、梳头。侯庆民看起来跟向木生差不多的年纪,胖的眼睛都找不到了,哦,是还没醒。侯庆民的衣服被丫头们穿好了,才睁开眼睛,他瞥了一眼向远逸问道家丁:“李叔,这是新来的教书先生?” “是的,少爷。” “怎么所有的教书先生都是一样的穷酸相?”侯庆民又闭上了眼睛。 “我以前是打猎的,因为家里有人需要照顾,才想找个离家近的差事来做。”向远逸是并不想成为侯庆民眼中的文弱书生,毕竟自己也是习武世家。 “你以前是打猎的?那太好了,我们来比试射箭吧。”侯庆民来了精神转而对李叔说:“去准备弓箭。” 向远逸是来教书的,动刀动枪伤了人可就难办了,况且侯庆民胖成这样,平时肯定连走几步都要别人抬的主,射起箭来不伤到自己就很不错了。慌忙说:“我以前虽然打猎,但是很少能打中猎物,我射箭很不准的。” 侯庆民倒也看得开:“没事,我射箭也不准,我们只是切磋一下。”向远逸有种不祥的预感。 向远逸硬着头皮跟着侯庆民来到院子里。侯庆民接过家丁手里的弓箭,挽了挽袖子,露出白白胖胖的手臂,尝试着拉了拉弓,笑嘻嘻地跑到向远逸面前,把弓箭递给他说:“你用这把弓来射我,我再找一把来射你,我们相互跑,相互射,谁先倒下算谁输,好不好?” 向远逸满脸黑线,可算是看出来为什么这孩子的爹要一直找人教他念书了。看着侯庆民一脸无邪,还不好意思纠正他某些字不能乱用。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教个书还有生命危险啊?! 院子这么小,向远逸又不能轻易展示轻功,躲开侯庆民的箭都有些困难。被侯庆民射中也就罢了,向远逸对自己的箭法完全没信心,万一不小心把侯庆民射伤了,该怎么跟财主交代? 且说向木生吃过饭之后,脑袋一热就把跟向远逸之间发生的事忘了一半。走出门看到一条通往山下的小路,有种总觉得走下去会发生什么,于是就照着自己的直觉走下去了。 向木生走到一半,听到有人叫“木生”,是一个黝黑健壮的男孩子,看起来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男孩子隔着自己家的篱笆喊道:“不要再往下走了,你爹叫你来练习弓箭的吧?” 向木生瞥了一眼他,也不理他。男孩子也习惯了,继续喊:“我是大欢,快过来,别乱跑了。” 向木生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但却觉得完全没见过这个人,于是一言不发继续往前。刘大欢看向木生又犯病了,赶紧回到屋子里把弓箭放下,出来屋子的时候,向木生已经走得老远了。 向木生谁都信不过,如果走远了谁都叫不回来。好在向远逸早上下山的时候告诉过刘大欢,如果向木生又犯病了,就赶紧去财主家叫他回来。 拼命躲侯庆民的箭,让向远逸跑得大汗淋漓。侯庆民虽然射箭毫无章法,没什么准头,但一股蛮力射出的箭还是很有杀伤力的,毕竟在一个三丈见方的小院子里,想完整地活下来还是有些困难。 “向大叔,不好了!木生又不记事了,我也拉不住他。”向远逸从来没觉得刘大欢的声音如此动听。 向远逸一张苦瓜脸望向侯庆民:“大少爷,我儿子出事了,我要马上赶过去,咱能先停一会儿吗?” “你儿子出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侯庆民说着又放出一箭。箭直冲向远逸的胸口而来,向远逸正要躲,箭身突然被一只黝黑的手抓住。刘大欢把箭丢到地上,不屑一笑说:“少爷有没有兴趣跟我比比?先让这位大叔去找自己儿子。” 侯庆民瞥了一眼这个瘦小的小黑孩一眼说:“可以啊,如果我射的每一箭你都能接住,就让他走。” “没问题。”刘大欢说。向远逸赶紧跑向院外。刘大欢早就看侯庆民不顺眼了,只是父亲一直不允许刘大欢跟侯庆民接触,怕刘大欢惹是生非。刘大欢这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杀杀侯庆民的神气了。 刘大欢的爹是猎户,从小就教刘大欢射箭,刘大欢不仅箭准,接箭也很在行,接住侯庆民这个门外汉的箭,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向远逸找到向木生的时候,向木生还是站在上次站的那个路口,见到向远逸气喘吁吁地跑来,向木生喊道:“老头!我在这里。”等向远逸走近了,理所当然地笑笑道:“你走的时候跟我说什么,我忘记了。” 一直把向木生单独放在家里也不是办法,最近这孩子犯病特别频繁,如果哪天突然走丢了,向远逸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便拉了向木生的手,带着向木生去教书。 财主家院子里刘大欢和侯庆民还在玩弓箭。刘大欢见向远逸回来了,自己也玩腻了,对侯庆民说:“你好好练习吧,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玩的话,你的箭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心,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不行了,也可以来我家找我,只要你乖乖地给我磕个头,叫我一声师父,我还是可以教你的。” “鬼才认你这样的小黑孩当师父。”侯庆民把弓箭丢在地上。没好气地对向远逸喊道:“怎么现在才回来?还带来一个累赘。我爹可是说只请你一个人,多一张嘴吃饭是不会给你工钱的。”说着走向向木生。向远逸谢了刘大欢,叫他回家去了。 侯庆民围着向木生转了一圈,说到:“瘦瘦小小的,这么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也不说话,该不会是个女孩子吧?” 向木生二话不说就褪下了自己的裤子,看到侯庆民的脸红了红,得意道:“脸红什么?看你是个男的才给你看的,难不成你才是个女孩子?” 向远逸脸黑了黑,完全被这个呆萌的傻孩子整无语了。不过这招对侯庆民倒是有用,侯庆民听了向木生的话脸更红了,转过头去嘀咕似的说:“我爹叫我念书的。” 向木生冲向远逸眨了眨眼,笑道:“老头,我罩着你。” ☆、梨花村3 向远逸带向木生去财主家教书被默许,向远逸在给侯庆民上课的时候,向木生就坐在向远逸身后。侯庆民隔着向远逸不住地盯着向木生看,向木生也不在意,偶尔目光相对的时候,向木生会狠狠地瞪侯庆民一眼。 向木生与侯庆民的第一次见面,向木生就让侯庆民下不来台,侯庆民多少对他是有些防备的。可始终没有正面敌对过,侯庆民还是不断地想要尝试。 这天三人吃过午饭,向远逸去睡午觉了,向木生正要跟上去,侯庆民伸腿就要绊他,向木生立马停住步子瞪了侯庆民一眼说:“你要干什么?” 侯庆民瞥了向木生一眼说:“怎么,伸个腿还不行啊?”向木生提起脚狠狠地踩在侯庆民脚腕上。向木生天天跟向远逸练功,这一脚虽没用全力,也够侯庆民受了。可侯庆民硬是咬着牙没喊疼。 侯庆民勉强站起来,面目狰狞,拽着向木生的衣领怒道:“你居然敢踩我!”侯庆民一发力,竟把向木生举了起来,向木生脚尖离了地,无处借力,只能抓着侯庆民的手腕挣扎。 侯庆民用力往前一推,向木生被远远摔了出去,侯庆民跑过去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打在他向木生脸上。向木生挣扎着,也去打侯庆民,两人滚在一起,相互打得鼻青脸肿才撒手。向木生被侯庆民压在身下,吃了大亏,侯庆民脸上没怎么有伤,向木生却是一只眼睛肿的睁不开了。 虽然侯庆民的父亲有几次告诉向远逸教训一下自己儿子,不要打架,可是两个孩子之间的战争一直在持续。多半是向木生吃亏,侯庆民总是赢在胖胖的身材上。虽然偶尔向木生会忘记侯庆民这个人,但是就算不认识,两人还是能打起来。 向木生受伤有轻有重,本来脑袋就不太好使,还时常伤着脑袋,最近些日子失忆的次数少了,脑袋里却经常冒出一些奇怪的片段。 木生在梦里经常来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感觉很熟悉,但给人感觉并不舒服。那里有富丽堂皇的大殿,有装饰雅致的卧房,有放满牌位的祠堂,还有总也走不到头的长廊。现在没有的东西在那个地方都有,唯独没有自由。 那个地方向木生虽然总是梦到,但并不清晰,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太久没有失忆,那个地方又总是突然冒出来,甚至在清醒的时候,也在向木生脑中挥之不去。 向木生偷偷问过顾大夫,为什么脑袋里会冒出这些来,顾大夫给的解释是:“你脑袋受过伤,本来在他脑中的记忆有时候会突然冒出来,但不一定能记得清晰,至于之前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去问你爹。你爹应该都知道” 不仅仅是那个地方,有时候还会梦到一些人,几个男人手持兵刃正在到处找他,想要抓住他。他跟这些男人过招,这些男人招招毙命,且人多势众,向木生只得拼命跑,拼命逃。可是无论向木生多么拼命,每次都会被这些男人抓到,每每被抓到,向木生都会被吓醒。惊醒之时,看到向远逸的睡颜也会感到害怕。 向木生又一次被噩梦惊醒,坐起来在床边怎么也睡不着。向远逸迷迷糊糊醒过来,拍了拍向木生的背问:“怎么了?”向木生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地方?” 向远逸一惊,坐起身,躲着向木生坐到床的另一头,有所防备道:“你想起来了?” 向木生有些激动,站起身盯着向远逸道:“我到底是谁?我一定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 “你到底属于哪里,我不知道。”向远逸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只有一个人。” 向远逸好不容易躲进这个偏远的小村落,再也不想牵扯江湖之事。这两年来跟向木生形影不离,点点滴滴的生活,渐渐积淀起来的,无论是父子情还是别的什么,对向远逸来说,都弥足珍贵,别说向木生现在还记不清楚他自己是谁,就算记起来了,向远逸也会想方设法把一切都隐瞒过去。 “那你呢?你是谁?我总要知道些什么吧?”向木生不甘心。 “我是你爹,这个身份还不够吗?” “对于身份来说,是够了,但这根本不是真的。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向远逸看一眼木生,眼圈红了红说:“我自小生长在一个武术世家,家中富足,人人练武,父亲为人正直,待人和善,可不知什么原因,被魔教盯上,一夜之间,向家三十一口惨遭灭门,为了躲避魔教的追杀,我忍着全家被杀的伤痛 ,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每日担惊受怕,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直到遇到了你,我和你,两个人,总算可以算个家,这几年来,无论你忘记我多少次,怀疑我多少次,我都耐心的给你解释,不厌其烦……” “不要说了。”向木生平静下来。虽然从向远逸的话中并不能得到任何关于自己身世的解释,但这已足够。向木生语气缓和:“以后我不会问了,睡吧。” 向远逸躺下来久久不能平静,去追溯自己的初衷。当初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或许一开始只是为了杀他,可向远逸自己也没想到向木生会忘掉一切,也没猜到两个人会在一个偏僻的小村落落脚,还相处地如此和谐。 或许只是因为当初那胖乎乎的小脸实在让人下不了手吧。如果将来向木生知道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之后,两人会是什么样子的结果呢?大概谁都活不成吧?那当初是不是就应该杀了向木生,然后拿着祖传的剑谱,在这小村落里好好习武,然后去报仇呢? “老头,你睡了吗?”向木生低声试探。 向远逸闭着眼睛不作答,向木生伸手抱了抱向远逸,低声道:“对不起。” 向木生虽然起初怀疑向远逸,可是向远逸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是不会骗人的,向远逸对向木生的宠爱,远远多于向远逸所表达的。向远逸平常很安静,也就跟向木生的说的话多些,平常见到别人总不爱说话,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向木生经常看到向远逸会盯着他看,向远逸虽一言不发,但向木生总觉得向远逸心里有很多话,只不过不能开口。向木生还怀疑过向远逸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可是向远逸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是暖暖的,像冬日里的太阳,让向木生舍不得开口去询问。 如今因为向木生的冲动,让向远逸说出了家族的不幸,向远逸心里一定很难过。向木生不敢直接跟向远逸道歉,便只能在向远逸睡了之后偷偷说给他听。并在心里默默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听向远逸的话。 向远逸泪水浸湿了枕头,在心中默默祈祷:“苍天有眼,如果哪天不幸,向木生知道了他是谁,也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是谁,就让我的身世尘封吧。” 如果向木生一辈子不出梨花村的话,向木生便永远也不知道向远逸的身份。可上天总是爱跟人开玩笑。 侯庆民和向木生之间的战争一直没有停息。为了整向木生,侯庆民也是蛮拼的,他连夜在自家院子里挖了一个深坑,在坑里倒满水。又在坑上撑上竹条,竹条上把石板铺好,撒上土,看起来与院子里它处无异。 这坑就在向木生进屋的必经之路上。一大早侯庆民就站在坑后,等向木生来。向木生进了大门,看侯庆民就站在屋门口等他们。侯庆民今天这么安静老实,虽然向木生有些怀疑,但怎么也没想到侯庆民会为了整他在自家院子里挖坑。口里还说着嘲讽他的话,人已经掉在水坑里了。侯庆民哈哈大笑,得意道:“向木生,清早凉水澡舒服吧?” 向木生抓着侯庆民的脚踝,用力一拽,侯庆民也掉在水坑里。向木生笑道:“舒不舒服自己洗了才知道吧?”说罢,双手按着侯庆民的肩膀,用力一撑爬出了水坑。这下换侯庆民狼狈。 清早的凉水让向木生一整天都不太舒服,到了晚上竟开始发高烧。向远逸摸着向木生滚烫的身子,有些慌乱。向远逸晃了晃向木生,叫着他的名字,向木生哼哼了两声,按着头说:“老头,头好疼……头好疼……” “你等下,我去找顾大夫。”向远逸起身穿衣服。向木生却紧紧抓住向远逸的衣服,大喊道:“娘……娘……我不敢了……” 向远逸惊住,从来没遇到向木生发高烧的情况,也从没听到向木生喊他不认识的人的名字。向远逸抓着向木生的双肩,慌慌张张道:“你想起来了什么?”向木生紧闭着双眼,挣扎着想要躲开向远逸的束缚,一边喊着:“不要杀我……放开我……” 向远逸松开向木生,呆呆地站在床边,看着向木生在床上或扭动、或抽搐、或哭泣、或喊叫…… 两年多了,向木生从来没想起过他自己是谁,也没有想起任何一人。现在却喊出了一些向远逸听都没听过的名字。如果向木生恢复了记忆,那向远逸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切?向远逸一直呆立着,看着向木生。不知道该不该去叫顾大夫。看着向木生的痛苦的样子,向远逸担心着,怀疑着,心疼着,泣不成声。他想不到,如果向木生想起了以前,那他以后的日子该是什么样。 慢慢地向木生安静了些,他趴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向远逸。向远逸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不知道向木生接下来会说什么。他是生是死,也就在向木生这一句话里了。 向木生含着眼泪盯了向远逸良久,似乎要仔细看他好久才能看出他是谁。 ☆、侯家宅1 “老头,我好难受……想喝水……”向木生气若游丝。 向远逸捂住口鼻,免得哭喊声溢出来,然后匆匆去给向木生倒水。向远逸坐在床边,让向木生躺在自己怀里,喂给向木生喝水。向木生连喝了几碗水,意识才清醒了些。向木生躺在床上,盯着向远逸说:“看我发烧也不赶紧给我倒水,傻呆在那里干嘛?还是学医的呢。” 听到向木生这样说,向远逸不确定道:“木生,仔细看着我,我是谁?” “别闹了,老头,我没失忆。”向木生又要了几碗水喝下,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向木生发过高烧之后,似乎有些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向远逸也说不上来。似乎向木生能从向远逸身上看出别人的影子,可是向远逸问向木生他是谁的时候,向木生又能十分确定地告诉向远逸,他并没有失忆。 向远逸生怕向木生会突然想起什么,去问了顾大夫好几遍,顾大夫也只是猜测说:“木生脑袋中以前的记忆可能出现了,但是很模糊,于是他就跟现在记忆中的人联系起来。你也不用担心,他不会忘记你是一定的了。” 两人仍旧每天清晨打拳,只是向木生的拳比以前更有力量了。跟侯庆民打架也变得赢多输少。终于在侯庆民被打青了眼圈之后,财主就怒了,让向远逸管好向木生,不然就走人。向远逸口头上教训了好几次,可是两人还是大打出手。 向远逸无奈,只得找了根绳,把向远逸和向木生的手腕拴在一起。带着向木生去侯庆民家教书。侯庆民见到向木生的样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边笑边说:“向木生,你这是跟老师被月老牵了线,要双宿□□吗?”向木生呸了一下,一脚飞出去。侯庆民向后一跳,向木生的手腕被向远逸手里的绳扯住,脚尖离侯庆民鼻尖一寸。侯庆民哈哈大笑,表情至贱:“踢、不、到!” 向木生被向远逸拴在身边之后,可把侯庆民乐坏了,向木生像只困在笼子里的小狮子,有了安全距离。侯庆民只要跟向木生保持安全距离,向木生就只有生气和着急的份。侯庆民更是得寸进尺,找了一只柳条,偏偏要去逗向木生。 侯庆民用那软软的柳条去戳向木生的发髻、额头、耳朵、脖颈、(此符号请自行脑补)……一切他想戳的地方。向木生只能趁向远逸走动的时候,找机会报仇,可是侯庆民却永远躲在安全距离之外,向木生根本没有得手的机会。 一天下来,向木生终于忍无可忍了,对向远逸说:“你什么时候才松开我?” 向远逸想了想笑笑道:“叫我放你也简单。以后你别叫我老头,乖乖叫我爹,我就放了你。”本来想要解绳子的向木生停下手,一副任其宰割的表情:“那就拴着吧,让侯庆民折磨死我好了。” 一连几天向木生都被向远逸拴着,侯庆民乐得逍遥,还专门为向木生做了一个折磨人的道具。他在一只木条上绑上几根鸡毛,或挠向木生的痒痒,或用木条抽他一下。上课成了侯庆民的乐趣。 向木生没办法还手,只能放狠话:“侯庆民 ,如果你再动我一下,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侯庆民大笑三声,用手里的木条戳他两下,仰起头,用下巴看他,嘴巴故意弯的十分夸张道:“两下。不用客气。”看着向木生眼睛里都要冒火的样子,侯庆民笑得前仰后合。向木生瞅准机会,一口口水吐在侯庆民大笑的嘴里……侯庆民笑不出来了。 侯庆民闭上嘴楞了一下,看到向木生得意的脸,捂住嘴巴跑了出去。向木生大喊:“本大爷口水的味道如何?哈哈……”向远逸看侯庆民狼狈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下。 过了会儿,侯庆民回来了,狠狠地盯着向木生,一脸嫌弃:“你是我见过的最恶心的人。”向木生乖乖坐在向远逸身边,道:“多谢夸奖,彼此彼此。” 侯庆民吃了亏,可不饶了向木生,他指着向木生的鼻子说:“有本事跟我单挑,暗算人算什么好汉。”向木生扬了扬手腕上的绳子,得意,这混小子终于上钩了。 侯庆民找了把剪子,剪断了绳子。向木生得意地对向远逸说:“老头,这可不是我剪断的。怪不得我。”本以为两人来到院子就可以打了。结果侯庆民把向木生绳子的另一头拴在树上说:“老师会移动,你也可以跟着移动,公平起见,你要拴在树上。”侯庆民在向木生拳头下吃过亏,自然能投机取巧就绝不放过。 向木生对侯庆民的逻辑无言以对。不过也好,没有向远逸在身边,向木生怎么出手都不用怕伤着他。向木生向侯庆民招了招手说:“来吧,就算拴着我,我也可以把你打趴下。” 侯庆民握起拳头冲着向木生的脸打去,向木生握住侯庆民的拳头,一收一送,侯庆民臃肿的身子整个飞了出去。侯庆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难以置信。侯庆民又一次出拳,向木生躲开侯庆民的拳,腿一扫,侯庆民倒在向木生脚下,面朝下,跌了个狗□□。 “差不多得了。”向远逸出言阻止。 侯庆民还不甘心,爬起来的时候,一只手握住向木生的手腕,一只手向向木生的腹部打去,向木生提起膝盖挡住侯庆民的拳,双脚踢在侯庆民的小腹,然后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地上。侯庆民就惨了,趴在地上,全身疼。向木生蹲下来问侯庆民:“服了吗?” “呸!”侯庆民死不认输。 向木生一拳打在打在石板地面,尘土飞扬。侯庆民只当向木生是要打他,使出最后杀手锏,哭喊道:“爹!有人欺负我!有人要杀你儿子啦!!!” 老财主带着几个家丁匆匆跑来,看到趴在地上的儿子,疼得心都要碎了。把儿子从地上抱起来,指着向远逸和向木生,对家丁喊:“把他们轰出去!轰出去!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带你们去见官!” 向木生害向远逸没了经济来源,心里有些愧疚,就跟着向远逸做起了向远逸的老本行打猎。向木生的箭法倒是很出色,一天下来收获不小。向远逸便说:“现在我丢了工作,打猎又总是打不中,这可如何是好?” “我养你就是了。”向木生笑。 且说侯庆民在家养了几天伤,心里越想越生气,身上绷带还没拆呢,就找几个人偷偷去把向木生打一顿。他找来几个在村子里拉帮结伙的几个小混混,请他们吃了一顿饭,催他们半夜上山。送走了一群人,侯庆民往屋子里走的时候,被脚下的石块绊了一下。正要骂,一低头看到脚下的石板碎成一块一块的。 侯庆民大惊,跑着要去把刚刚送走的人叫回来,可是人早就不见了。之前被向木生打受伤,侯庆民没有仔细看,原来向木生的一拳打在石板上,一寸厚的石板被他打得碎成一块一块的,与铁锤砸的无异。 小混混们喝了酒,趁着酒劲,迎着风就上了山,哪还听得侯庆民的喊声。侯庆民小跑着追上去,追了半条街,突然想到,如果向木生真的那么厉害,那么这几个小混混他一个人肯定也应付得来,何必去阻止他们呢?侯庆民想到这里就转身回去了。 可是任何在半夜中熟睡的人被人暗算都难以还手吧?!一群小混混又不是什么正义之士,自然是趁向木生睡着的时候暗算他,根本就不会把他叫醒跟他公平群殴。 小混混一行人共有六人,以阿强哥为首,都是侯庆民在集市上收保护费时的“好兄弟”。因为侯庆民家里有钱,大家才会带着他收保护费,收来的保护费侯庆民自然是一分也得不到,还要请大家吃吃喝喝。可是跟这群人在一起,侯庆民有种做大哥的感觉,便一直不听父亲的劝告,跟这群人混在一起。 六人来到向木生家里,床上的两人睡的正香。六人悄悄溜进茅草屋,麻袋一撑,把向木生装了进去。手法娴熟,已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夜里暗算人的勾当了。两个人抬着麻袋,到了院子里,往院子里一扔,道:“有人花钱要兄弟们来揍你,好事坏事都是花钱人的责任,你可千万不要找到我们兄弟头上。”说着几个人的拳脚就上了。 大清早,财主家的鸡还没叫,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家丁开了门,见是向木生,便说:“老爷还没起呢,你来干什么?讨工钱也该看看时候,况且你把我家少爷打伤,老爷没找你算账也就不错了,你还找上门来了。”向木生哪里听一个家丁说话。径直进了院子大喊道:“侯庆民你个混蛋给我出来!打不过我就找一群混混来暗算我!算什么好汉?” ☆、侯家宅2 “谁啊……大清早这么吵?”侯庆民穿着中衣,揉着眼睛就出来了。 向木生冲上前去,拽起侯庆民的衣领怒道:“是我!” 侯庆民瞪大眼睛看清了向木生,一惊。看看向木生身后问:“那六个人呢?” “在顾大夫那里。”向木生咬牙切齿,“居然敢暗算我!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侯庆民听得那六个人全被向木生一人打到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握着向木生的双手一脸敬仰,大喊道:“大哥!” “大哥?!”向木生怒火中烧,“叫大哥也没用!” 侯庆民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满脸堆笑,送向木生离开。财主看到儿子伤势又重了,却怎么也问不出到底是谁打伤了他。侯庆民找顾大夫来治伤,才知道自己的那六个兄弟半夜相互搀扶去了顾大夫那里治伤。得知此事,侯庆民对向木生的敬仰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财主又给侯庆民找了一个教书先生,侯庆民却撒泼打诨不依不饶,非要向远逸回来。向远逸回来之后,可不敢再把向木生带回来了。侯庆民见到向远逸,没见到向木生,心里一万个不高兴,上课的时候,嘴里念叨的只有,向木生什么时候回来。 向远逸知道以前有人欺负侯庆民,侯庆民必然会让欺负他的人千百倍地偿还回来。向远逸自然不敢再把向木生带回来,向木生是向远逸的命根子,若是向木生出了什么事,向远逸会疯掉的。 侯庆民在跟向远逸解释了无数遍只是想拜向木生为大哥,并不是想报仇之后,向远逸才在回家的时候跟向木生提了一下这件事。 向木生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装起了大架子,扬言如果侯庆民不亲自带人来请他,他是不会再见侯庆民的。 侯庆民乖乖带了那几个打过向木生的人来给向木生赔不是,并当场要跟向木生结为结义兄弟。 向木生本就向往江湖,如今向木生收了几个小弟,便开始了他的“江湖”之路,虽然这个“江湖”有点小,但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初出江湖,梨花村已经不小了。向木生作为十几个小混混的大哥,开始了他的收保护费征程。 小孩子们打架没轻没重,向木生有内功,这群混小子上街,受伤的人比之前侯庆民来收保护费的时候多多了。侯庆民的父亲和向远逸自然少不了被人告状。 侯庆民的父亲是村子里的财主,德高望重的,自然觉得丢脸,教训侯庆民,侯庆民却全然听不进去。还仗着向木生的武功高,跟其他兄弟拉帮结伙,一群人自称郢州十三太保。见侯庆民毫无悔改之心,还变本加厉。无奈,侯庆民的父亲只得把侯庆民关了起来。 向远逸也被村里的人告状告烦了,拽着向木生的后衣领把向木生拎到家里,指着向木生的鼻子骂了一顿。想要找个地方把向木生关起来,可是家里只有一间不能上锁的茅草屋。向远逸围着院子走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关向木生的地方,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指着圈对向木生吼道:“进去!” 向木生走进圆圈,一脸不解地看着向远逸。向远逸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走出这个圈。” 看着这个圆圈,向木生哭笑不得,却也听话,向远逸不允许他出来,他就不出来。向远逸把向木生关在圈里,就去侯庆民家教书了。 正午的太阳照在向木生头上,向木生有些眩晕,又渴又饿。正想着要不要偷偷去屋子里拿点吃的,就看到刘大欢带着水和食物上来了。刘大欢绕着向木生的圈子转了一圈,笑道:“你还真是听话啊。” 向木生挺直身板,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壮烈表情。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还觉得自己闯荡了江湖,长了门面。 刘大欢把食物和水放在地上说:“这是向大叔叫我给你送的。快吃吧。” 向木生接过食物来,狼吞虎咽。刘大欢看着向木生像是半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笑笑道:“你慢点吃啊,噎死了向大叔会杀了我的。” 向木生不搭理他,刘大欢继续说:“不过你为什么要跟侯庆民一起去收保护费啊?你不知道集市上的人最讨厌侯庆民了吗?你这样也会遭人讨厌的。” “讨厌就讨厌呗。”向木生不以为然。 “你被人讨厌没事啊,向大叔在村子里可是很受欢迎的,你这不是让向大叔也招人讨厌吗?”刘大欢说。 向远逸在村子里着实挺受欢迎,向远逸不种田,很白净,又文绉绉的书生模样,平时虽然不大爱说话,但是有谁需要他帮忙,他总是义不容辞。所以村子里老老少少都挺喜欢他。 向木生无言以对,埋头吃饭。 “记得你刚来的时候,瘦的跟条豆芽似的,向大叔想尽办法给你弄吃的,自己还舍不得吃。两年你都长这么高了,也健壮了。可是居然跟侯庆民那一群混混做这些事,我想想都觉得为向大叔不值。”刘大欢鄙夷。 向木生沉默了一会儿,把空盘空碗递给刘大欢,嘟哝道:“你走吧,不要你来教训我。” 刘大欢摇摇头走了。 向远逸回来后,向木生主动申请去山上打猎,采野菜。向远逸巴不得向木生离侯庆民远远的。这些日子向木生没再失忆,不至于忘了回家的路,向远逸便同意向木生上山。 第二天一早,向远逸走了之后,向木生就带上弓箭上山了。 梨花村依山而建,翻过山去是一条长河,河水清澈,过了河,是一条大道,道上偶尔会有人经过。山又高又广,要翻过这座山,恐怕至少也要一天一夜。况且山上还有野兽,若是没有防身的武器,向木生也是不敢上山的。 前几天刚下过雨,向木生这次上山收货不小,在林子里采了不少蘑菇,想想晚上可以让向远逸做一锅香喷喷的蘑菇汤,也是十分满足的。 到了正午,向木生坐下来准备吃点干粮就下山,隐隐听到有人的喊叫声,声音微弱,闻声找去,看到一个男人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像是从山上滚下来的,胸前的衣服上全是血。 向木生跑过去晃了晃他,问道:“喂,你没事吧?喂!”男人睁开眼睛看了看向木生,只说了两个字:救命。向木生看了看男人从山上滑下来的痕迹,想这男人受这么重的伤从高处滑下来居然没死,也着实是强健。强健虽好,可是,这么高大的一个不省人事的男人,怎么把他从山上弄下去呢? 向木生因为生病加营养不良,本就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瘦小些,一个人下山还好,拖着这个人,就困难了,不仅向木生困难,那男人似乎也很难过,向木生到家的时候,那男人背上的衣服已经被磨得破烂不堪了,向木生好容易把他放到床上,擦了擦汗,从山上把他拖下来还真是不容易啊,伤得似乎比之前更重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向木生跑到侯庆民家里找到向远逸,拉着他就跑,向远逸费了好大劲才拉住向木生问怎么回事。向木生上气不接下气:“救人要紧,快跑吧。” “救人?救什么人?”向远逸奇怪。 “我也不认识,应该是从山那头翻过来的,受伤很重,快要死了。你快回去救救他。”向木生继续拉着向远逸跑。 “我不会治病,你去找顾大夫救他。”向远逸说,“你是不是又失忆了?我是谁?” “你是老头啊,还能是谁。我没失忆。”向木生说,“你不是会治病吗?” 向远逸叹了口气,不知道向木生又把他跟记忆中的谁混淆了,向木生的记忆似乎会一点点恢复,不过以前的记忆并不清晰,于是向木生总是会觉得向远逸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但是向远逸并不是。 向远逸把向木生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拽下来,说:“你去找顾大夫,叫他带上药箱去给你说的那人看病,我现在回家去等你。” 向木生点了点头跑远了。 梨花村虽然跟外界接触的少,但是外面的人多多少少也会来到梨花村里,向远逸生怕哪天来的人会是跟自己有什么瓜葛的,毕竟以前在江湖上混过些日子,若是被人知道向远逸带着向木生在这里,那谁都不好过。 向远逸回到家,那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男人头发和眉毛都泛黄,皮肤黝黑,这个人向远逸没见过,也没在江湖上听说过。许是躲避仇家逃到这里来的吧? 向远逸打开他的衣袍,胸前的伤口还在流血,伤口是三条平行的刀口,中间深,两边浅,应该是被江湖中的鹰爪功所伤。看男人的打扮和身材,应该是江湖中算是混的不错的人物。向远逸摇了摇男人,男人皱了皱眉。这人身上肌肉坚硬厚实,命硬得很,应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向远逸倒了一碗水,想喂男人喝下,男人咬了咬牙,睁开眼睛说:“秦……秦……”向远逸一惊,放下碗,问道:“秦什么?!” “秦、秦……慕……音……” 秦慕音!这是向远逸这几年来最怕听到的名字。向远逸惊得后退两步,这个人活不得! ☆、侯家宅3 向远逸来屋檐下的箭筒里抽了一支箭,箭还未全部抽出,向木生的声音就传来了。向远逸犹豫了一下,把箭放回箭筒。 向木生拉着顾大夫来到屋子里,向远逸站在门口,盯着顾大夫为男人治伤。向木生看到男人胸前三条刀伤,惊讶又崇拜。 顾大夫给男人缝合伤口,向木生在一旁感叹:“受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没死,真是太厉害了。这样的人一定是江湖中的大侠。那他的武功一定很高,如果他能教我武功就好了,那我就可以保护你了。是不是?老头。”向木生回头看向远逸,向远逸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顾大夫走了之后,向木生就一直守在受伤男人的床前,向远逸没有下手的机会。向远逸想,如果会下毒就好了,可以在他吃的药里下毒,这样的话,他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木生也不会发现。可是向远逸不会配毒。 晚上向远逸做了香喷喷的蘑菇汤。不知是被向远逸的蘑菇汤诱惑,还是因为可以感受到向远逸的杀气,男人顶着胸前的重伤,居然醒过来了。 向木生兴奋地扑到男人面前,语无伦次说:“你醒了?你好厉害啊,受这么重的伤,这么快就醒了。我叫向木生,你叫什么?” 男人环顾四周,看到向远逸站在门口谨慎地盯着他。又低头看看窗前的小孩子,一脸天真。看来自己命大,被人救了。 男人说:“在下柯林,多谢向少侠救命之恩。” 向木生兴奋地跳起来,跑到向远逸身边,拉着向远逸的手大呼道:“老头你听到了没?!他叫我向少侠,少侠!哈哈哈……” 向远逸盯着柯林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杀了他。柯林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好在向木生这个傻孩子还在。向木生给柯林盛了一碗蘑菇汤说:“大侠,你饿不饿?今晚老头做的蘑菇汤可好吃了。” 柯林点了点头,费了好大劲支起身子,接过向木生手里的碗来。喝了一口汤,缓了缓,对向远逸说:“这位兄弟不用紧张,在下并不是恶人,只是途经此地,遭小人暗算,多亏了两位,我才能活下来,两位的救命之恩,在下结草衔环,定当报答。” “阁下方不方便透露为何会受伤,为何会在倒在梨花村的山上。”向远逸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见向远逸如此谨慎,向木生不禁也对向远逸心生敬佩,平时看他一副斯斯文文,穷酸秀才的懦弱样子,想不到见了江湖中人也有一股江湖人士的做派。 “不瞒向公子,在下是在追求江湖中魔教之子的下落,正有眉目的时候,被人暗算。” “你是什么人?”向远逸问。本想再问柯林追查魔教之子的下落做什么,可是在向木生面前,向远逸生怕柯林会说出什么不该让向木生知道的话,便做罢了。 “在下丘阳人士,无门无派,自小跟师父学习武功,师父去世之后,就四处游历,行侠仗义,希望哪天能闯出点名堂。”柯林边说边吃,话说完,一碗蘑菇汤也被他吃完了。 吃完饭,柯林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向木生对他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缠着他,让他讲江湖上的事。听他讲了一些江湖上的趣闻之后,向木生对江湖的兴趣更大了。 柯林受伤,一个人睡在床上,向木生和向远逸两人打了地铺在地上睡。向木生有无数的问题问柯林,柯林似乎也讲的十分开心。 向远逸躺在一旁一言不发,谨慎地听着柯林口中的话,生怕他突然说出什么不该让向木生知道的东西。柯林说的却都是江湖的现状和以前的传说,倒是没有提到什么其他的。 想想已经退出江湖快三年了,江湖中的现状还是原来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向远逸倒是想听听江湖中如今与三年前不一样的东西。 第二天向远逸以照顾病人为由,没有去侯庆民家里教书。现在家里有个危险的外人,向远逸要时刻盯着他才行。 昨天夜里向木生和柯林聊了一夜,早上还是按时被向远逸拖起来打拳。向远逸也不知道这拳的真正作用,只知道从小就被父亲每天早上拉着起来打拳。向远逸不练家传的武功父亲也没说什么,但是一定要打这套拳。总之向远逸一直打这套拳,从来不生病,受伤也总是很快就能好。或许也正是因为这套拳,向木生的病才会有所好转吧。 两人打到最后一式的时候,柯林醒了,撑着墙走到屋檐下坐下,看两人打拳。 向木生打完了拳,带着身上腾腾的热气跑到柯林面前,笑道:“大侠,你醒了?睡得好不好?” “还不错。”柯林笑笑问,“你知道柔云剑法吗?” “柔云剑法?不知道。”向木生乖乖回答。毕竟是被一个江湖中的大侠问一个如此江湖的问题,向木生还有些激动。 “那你刚刚打的拳是什么拳?”柯林问。 “我也不知道什么拳,是老头叫我打的,说是可以强身健体。反正我打完拳之后就全身热乎乎的很舒服,很有力量。”向木生显摆似的在柯林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你为什么叫他老头?他是你师父吗?” “不,他是我爹。”向木生说,“是不是看起来很年轻?” “柯大侠是想从小孩子口中问出什么?”向远逸十分谨慎,“小孩子不懂事,问出些让您误会的话,可就不好了。” 柯林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向远逸的意思,笑嘻嘻地对向木生说:“早上打打拳是能强身健体,既然打了拳,我们准备吃早饭吧。看你对江湖这么感兴趣,干脆趁我受伤这段时间,教你几招,如果将来你去了江湖,兴许用得到。” 向木生一蹦三尺,道:“江湖?我也可以闯江湖吗?” 柯林笑笑道:“当然可以。像你这个年纪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可有不少人呢。” 向木生兴奋:“那你教我什么?是不是需要什么兵刃?” “不用兵刃,找根木棍就好了,我教你剑法。”柯林说完,向木生就飞也似地跑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无忧蛊 作者:五里苏桥 第2节 看向木生跑远,柯林看了一眼向远逸,向远逸毫不在意。看柯林的样子并非在江湖中闯出大名堂的人,他教向木生几招,向木生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侯庆民。 过了一会儿,向木生手里握着一根笔直的木棍回来了。跑到向远逸面前显摆,向远逸把他头上的杂草取下来埋怨道:“去什么鬼地方找的这根棍子,弄得这么脏。”向木生也不听他说,又跑去找柯林了。 向远逸趁着这天在家,找出两人的脏衣服来在院子里洗。还可以看着柯林教向木生练剑。 柯林身上有伤,没法手把手地教,只能口头传授,向木生虽然平时看起来傻傻的,练剑却悟性极高。柯林教他几招他很快就练会了。 柯林的伤一天天好起来,向木生会的剑招也越来越多。终于等到柯林可以自己持剑的这一天。他跟向木生对打,向木生近不得他身子三尺。向木生佩服的五体投地。两人休息的时候,向木生问柯林:“你武功这么高,为什么还会受伤?” “人外有人,江湖中的高手是在太多了。别说受伤了,丢了性命也是常有的事,这次幸好是你救了我,不然我就要死在山上了。”柯林说。 “到底是什么人伤了你?”向木生说,“你告诉我,等我练好了,我去给你报仇!” 柯林笑笑,摸了摸向木生的头说:“你不用为我报仇,如果将来你真的出了江湖,就去做一些正义之事吧。” “那什么才算是正义的事呢?”向木生不解。 “嗯……”柯林想了想,这个问题似乎不好回答,便说:“我给你讲个江湖中的事吧。江湖中有一个魔教,无恶不作,叫做千灵门。算是江湖中很强的门派了。真是人人闻风丧胆。江湖中的人为了灭了这个魔教,想尽了办法。中原武林推选了一个武林盟主,那个武林盟主足智多谋,终于找到了机会,可以……” “孩子还单纯,江湖中的险恶,就不要讲了吧。”向远逸打断柯林。 “为什么不能讲?我就要听。”向木生任性,“大侠,我要听,快说。” “这孩子资质不错,又对江湖感兴趣,他早晚是要去闯荡江湖的,现在还小,你可以拦住他,但是等他长大了,你根本拦不住,到时候让他自己去体会江湖的险恶不就太晚了吗?”柯林说。柯林觉得向木生这孩子有潜力,可以成才。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目标,你不能把你的目标放在我家木生身上。他就是要一辈子待在梨花村的!”向远逸怒了。把向木生拉到屋子里,自己挡在门口。 “看您的架势是要赶在下走了?”柯林问。 “正是。”向远逸说,“你伤好得也差不多了,我们是小庙,自己都养不活,就不请您这样的大神了。” “也罢。”柯林无奈。虽然喜欢向木生这孩子,可也不能跟救命恩人抢孩子吧? 向木生见向远逸要赶敬仰的大侠走,破门而出,冲向远逸大喊:“你凭什么不让我闯江湖?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自己说了算!” 向远逸难得见向木生顶嘴,却也平静,推着向木生道:“乖乖回屋去。这是大人的事。” “我不是小孩子了。况且你根本不是我爹!”向木生吼。 “别不开心了就瞎说。”向远逸挡在向木生面前,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到底是在江湖上做了什么孽,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只要讲这些事就不让我听?你说啊!你是怕江湖上的什么?要强压在我身上,让我跟你一辈子躲在这个破地方?!我一定要去闯荡江湖!谁也别想拦住我!” 向远逸眼圈瞬间红了,手掌抬起来,向木生等着向远逸的巴掌,向远逸却捂住双眼一言不发,眼泪从指缝间汹涌而出。 ☆、江湖1 “老头……”向木生伸手想要拉住向远逸。向远逸拍开向木生的手忍住哭声,平静道:“既然你想走,就走吧。”说罢转身走出了院子。 向木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柯林站在院子里有些尴尬,他去拍了拍向木生的肩膀说:“去跟你爹道歉吧。” “不要。”向木生看到向远逸哭成那个样子,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了,不知道追上去之后,该怎么跟他说。而且他真的想去江湖上看看,不甘心一辈子待在这个小村庄里。 柯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又觉得两人的矛盾是自己造成的,就到小院不远的溪边坐着。免得向远逸回来的时候,看到柯林会尴尬。 向木生等在院子里,盯着下山的路,死等。太阳从东到西,又消失不见,月亮爬上山头,又慢慢消失。直到又一次与太阳见面,向远逸才回来。 向木生看着向远逸的身子从山下一点点出现,心中的倔强早就一文不值,跑过去抱住向远逸,脸埋在向远逸的胸口低声道:“对不起……” 向远逸已然调整好了情绪,看着向木生担心的样子,摸了摸向木生的头说:“你长高了不少呢。好久没抱你了。” 向木生轻轻啜泣起来。 向远逸冲溪边喊:“柯大侠,来屋子里吧,我给你们做点吃的。”说罢就去屋子里找准备吃的。 柯林看了一眼院子里独自哭泣的向木生,走到屋子里。柯林还未开口,向远逸就说:“还请柯大侠再在寒舍住上些日子,教教木生武功。” “看你这么反感木生知道江湖上的事,怕是你们在江湖上有什么仇家,隐居在此吧。”柯林说,“你不阻止他去江湖上了?” 向远逸低着头仔细挑选手里的菜,似乎漫不经心:“我就是江湖上的胆小鬼,怕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才逃到这个地方……至于木生……”向远逸把手里的菜放到菜板上,回头看了看院子里仍在偷偷落泪的向木生,无奈道:“我是他的父亲,不是他的兄长或是其他什么人,男儿志在四方,他如果想走,做父亲的怎么能拦着他?” 陪向木生打完拳,向远逸就去侯庆民家里教书了。向木生正式拜了柯林为师。听了柯林口中的江湖,向木生觉得自己在梨花村收保护费真是太幼稚了。觉得自己以前丢脸的同时,对真正的江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柯林教向木生剑术的同时,也教他内功心法,教他如何运气,以提高他的耐力和战斗力。可是柯林讲了半天,向木生一句也没听懂。盘腿坐在那里,连呼吸都没法顺畅进行。 无奈柯林只得先教向木生剑术,让他在练习剑术的时候,去感知自己身体中的气,以提高内功。教了向木生几招之后,柯林就在屋里歇着养伤,让向木生自己在院子里练习。过了一会儿,向木生来找柯林帮忙。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师父,你来帮我把木棍□□好不好?我把木棍刺进树里,拔不出来了。” 柯林看着钉在树干上的树枝,难以置信。向木生这孩子绝不是天资聪颖这么简单。同样是练剑的人,有的人,拿真的剑也难以刺进结实的树干,有的人手中无剑,手指也能刺进树干。两种人就是内力的差距。内力强的人,手里没有剑,也能比手里有剑的人厉害,这就是高手。而向木生才练了没几天,就可以有如此威力,自然是他的内力异于常人。 而内力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得来的,之前就觉得这父子俩早上打的拳有些蹊跷,如今看来,那应该就是专门为提高人的内力创的一套拳。不过看来向木生只知道打,并不知道其中奥妙。 “这木棍我也拔不出来,你试试把它斩断,用剩下的半截也是可以练的。”柯林说。 “那我去拿刀斩断。”向木生说。 柯林拦住他说:“不用刀,就用你的手。” “我的手?”向木生不解,“这是枣木的,又这么粗,用手折,我折不断。” “不用你折断。”柯林把向木生的掌放在木棍的底端说,“就用你的手刀去斩断。” “可是……”向木生犹豫。 “世上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柯林给向木生一个微笑。 向木生抬起手掌,一掌劈下——用柴刀还要劈两下才能劈断的枣木棍,被向木生一掌劈断。 向木生捂着手掌跳起来,又疼又开心。大呼道:“师父你好厉害啊!才教了我三天,我就可以空手断木棍了!” 向木生力量很强,他自己却一直没有发现。柯林不得不怀疑向远逸和向木生的身份。向远逸这么袒护向木生,不让他去江湖上,一定有什么蹊跷。 柯林的剑法在江湖中虽算不上高手,但也鲜逢敌手。记得师父生前曾经说过,江湖中有一家族,专门研究剑术,多年的研究终于研究出了一套剑法,称为柔云剑法,最擅长以柔克刚。 然而这家族人首先练的并不是剑法,而是一套拳,以提高内力。只要这套拳打得好,剑法可以短时间习成,所以这家人多可以短时间内成为武林高手。但是这家族到底是什么家族,师父并没有说,当时柯林听的时候,只觉得剑术应当长久练习才能有成效,通过练习剑术来提高自己的内力才是正道,如果内功和剑术分开来练,那定是师父酒后胡言。 后来闯荡江湖,也打听了一些关于柔云剑法的事,可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有个会柔云剑法的家族被千灵门灭门。柯林只当是个传说,如今却真的在这里遇到了把内功和剑法分开练的人。 柯林大乐,心生一计。拍拍向木生的肩膀说:“好徒弟,你太棒了,我们去喝酒庆祝一下。”捏着向木生的肩膀就下了山。 两人找了个酒馆,要了两碟小菜,柯林就喝起来,还给向木生倒上一杯。向木生端起酒犹豫了一下说:“我爹说,酒不能乱喝。” “我们没乱喝,是正儿八经喝的。”柯林把酒杯往向木生面前推了推道,“喝吧。” “看你的头发和眉毛都泛黄,是不是就是喝酒喝的?”向木生说,“我爹说,喝酒多了对身体不好。” 柯林听到向木生的谬论,大笑不已。连喝两杯酒也开玩笑说:“那你眉毛那么浓密,一定是不喝酒的原因了?” “这倒也不是。”向木生说,“我小时候眉毛也稀疏,是我爹每天睡前给我抹姜汁,才长得这么浓密的。” “男子汉哪那么多废话,来,喝!”柯林给向木生换了大碗。 向木生年纪不大,酒量倒是不小,喝了一坛多酒,眼神才开始飘忽。 “臭小子,这么能喝,家里是酿酒的吧?”柯林心疼自己的酒钱。向木生迷迷糊糊地说:“酿酒?舅舅酿酒……” 看向木生开始说胡话了,柯林微微一笑开始套话:“舅舅?你还有个舅舅?” “我有个舅舅?”向木生恍惚间自己说的话自己却不记得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自己说的还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我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爹……”向木生倒是实话实说。 “你知不知道柔云剑法?”柯林盯着向木生的反应又重复一遍,“柔云剑法……” “你不好好练习自己的剑法,整天就想着去找别的剑法,那你一辈子也别想成为高手。”向远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柯林身后。 柯林回头笑脸赔不是。向远逸背起醉倒的向木生,瞥了一眼柯林说:“我是请大侠来教我儿子剑术的,不是请您来打听江湖情报的,如果木生没有学习大侠剑法的才能,还请大侠回吧。” 向远逸背着向木生走在前面,柯林跟在后面,喃喃道:“他怎么就知道木生在哪里呢?” 向远逸平静道:“如果你也有个儿子,隔三差五忘记回家的路,那你也能在他不见后,马上找到他。不是我找人能力强,而是我有心。”向远逸回头看了柯林一眼说:“不要再找什么柔云剑法了,都在江湖上消失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找到,还是好好练习你自己的剑法吧。也能成为以一敌百的高手。” “敢问向公子的拳,是哪位大师教的?”柯林仍难以放弃。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是我爹从一个道人那里学来教我的。”向远逸说,“木生也是自小体弱多病,我才叫他每天练习。” “恐怕不是体弱多病,而是受了重伤吧?”柯林说,“我也教木生练了半个月的剑了。你说他是得了怪病,总是失忆,我看倒不是这样,应该是小时候就被人封了经脉。所以身体才会很弱。我看你打通经脉的那套拳打得那么熟练,身上内功自然不弱,肯定看得出木生经脉尽封。可是你为什么不教他如何运气,只教他打拳?” “我们家的事,你一个外人问什么?”向远逸不给好话。 柯林酒后不顾这些,继续讲自己的猜测:“难道当初封他经脉,毁他记忆的人是你?在发现他记忆不可恢复之后,为了让他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所以想帮他打通经脉,让他恢复武功?” 向远逸回头看了看背上的向木生睡得正熟,停下脚步,盯着柯林,憎恶之后是深深的杀意:“我早该杀了你的。” ☆、江湖2 柯林笑笑说:“你是早该杀了我,可是错过了最好的机会,现在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向远逸不屑一笑,回过头继续走:“我也没打算再杀你。你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至于我跟向木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与你无关。随你怎么猜,我们不会因为你的猜测而有任何变化的。” 柯林楞住,不知该怎么接话。明明之前提到江湖上的事,向远逸比谁都激动。向远逸自己跑出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有些心情总能让人变得强大。 向木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柯林坐在院子里等他,他把木棍递给向木生说:“最后教你练一遍剑,我就要走了。” “那我跟你一起走,我也要去闯江湖。”向木生转头就要去收拾东西。 柯林摇摇头说:“不,我不能带你走。”柯林脑中闪过向远逸的脸,无奈一笑:“会有人杀了我的。” “来,给为师展示一下你学了这些天的成果吧。”柯林坐到一旁为向木生起头,“第一式,小楼昨夜听春雨。” 向木生握着木棍走到院子中央,开始练剑。 柯林一边看向木生练剑一边说:“习武之人,讲究的是一个净字,所有的招式都要干净,没有多余的任何动作。多余的东西越多,破绽也就越多。很多人想求一本武林秘籍,就是因为这秘籍中是高手简练地最干净的招式。习得秘籍上的武功,自然事半功倍。毕竟想要自己一个人弄明白哪些招式是多余的,没有三五年的习武经验,是很难得出结论的。” 柯林教向木生的招数并不多,向木生很快就把所有的招式都打了一遍。柯林倒是十分满意向木生的每一招,每一剑。他也找了一根木棍,跟向木生对打。向木生自然不是柯林的对手,被柯林打得一次次摔在地上。 柯林说:“真的跟别人交起手来,武功讲究的是一个‘脏’字,身上会脏,会受伤,招式也可以脏,无论你是用什么招式,比武讲求的就是赢,无论用什么办法,赢了就行。” 向木生又一次趴在地上,站起来有些艰难。柯林走过去拉他一把,向木生左手抓住柯林的胳膊,木棍一提一送,木棍正指柯林的咽喉。向木生微微一笑说:“如果这是真的剑,师父您已经死了。” 柯林会心一笑说:“嗯。我能教你的也就这么多了。”从腰间取下一个玉坠子,玉坠子通体翠绿,圆润的水滴状玉身上,雕了一只欲展翅的凤。柯林把玉坠子放到向木生手心里说:“这玉坠子是我妻子的家传之物,传女不传男,可惜她嫁过来不久就死了,膝下无女,就送给你吧。若是有一天你去了江湖上,有人认得这玉坠子的话,说不定会帮你的。” 说罢,柯林就准备走。向木生拦住他说:“师父带我一起走吧。”柯林苦笑一下,指着下山路道:“你爹怕我把你带走,今天一早就守在下山路上了。况且你武功修习尚浅,还是在家多练几年再出去吧。” “那师父此行是要去哪里?” “把我胸前的这三条伤口原数奉还。”柯林指着自己胸口说。 “到底是谁把您打伤的?”向木生问,“师父能不能告诉我?在我说服了老头之后,也好有个方向去找师父。” 柯林看了一眼下山的路,坏笑一下,坐下来说:“这说起来可长了,要让你爹多等一会儿了。”拍了拍身边,示意向木生也坐下来。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江湖上第一魔教千灵门吗?”柯林说,“这件事就要从三年前的千灵门少门主开始说起了。这个魔教之子秦慕音是个顽劣之徒,时常到处跑。武林盟主为了灭掉魔教,抓住了这个机会,在秦慕音必经之路上做了埋伏,结果被他逃走了。秦慕音受了重伤,武林盟主想要趁他还没回千灵山的这段时间里,假作他的死。秦慕音是千灵门门主程渊唯一的儿子,是当作下一任门主来培养的。如果他死了,千灵门必定大乱,到时候武林盟主带人杀进千灵门,定能一举拿下。于是武林盟主就找人做了一套跟秦慕音一样的衣服,穿在了一具尸体身上,毁了他的面目丢在悬崖下,并在江湖上传出秦慕音已经被杀死的消息。江湖上跟千灵门有仇的人,都蠢蠢欲动……” “然后大家上千灵山灭了魔教?”向木生着急。 “哪有那么容易?”柯林说,“没想到程渊作为秦慕音的母亲竟然没有丝毫慌乱。千灵门像往日一样,没有任何异样。江湖中有寻仇的去千灵山,仍是有去无回。慢慢地,所有人都怀疑秦慕音是不是根本就没死。可是江湖中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大家都在怀疑是不是千灵门把秦慕音藏起来了。我冒险去了千灵门打探,千灵门的人竟也不知道秦慕音去了哪里。就这样过了近三年,秦慕音突然又在江湖上出现了。不属于千灵门,也不属于什么组织,而是自己找了几个江湖中无恶不作的恶徒,组了一个小组织。扬言要在江湖中自立门派……” “那千灵门什么反应?”向木生说,“毕竟有秦慕音的亲人。” “千灵门似乎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太大反应,据说现任门主程渊,是杀害前任门主秦衔的凶手。而那秦衔是秦慕音的父亲,所以这对母子之间一直有嫌隙。听说程渊还一直虐待秦慕音,秦慕音不回去也在情理之中吧。”柯林说,“魔教之子,现在又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我虽没有杀了他的能力,却也能为大家获取些情报,于是我四处搜寻秦慕音的情报,终于在淮州城找到了秦慕音的线索,一路跟踪追到郢州,不幸被他发现,受了伤之后就逃到这个地方来了。许是我妻子求阎王爷先不要取我的命,竟能在山林中遇到你救了我。” “师父,那秦慕音有什么特征吗?师父您给描述一下他的容貌,我闯荡江湖之时,好有人下手。”向木生说。 “秦慕音跟你年纪相仿,体格壮硕,双眼细长,最明显的是他左边的眉毛中有一条短疤,所以他的眉毛是断成两截的。性情古怪,阴险狡诈。”柯林一边回忆秦慕音一边说,“如果你将来真的遇到了他,可千万不要轻易动手,他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谨遵师父教导。”向木生点头。悉心记下秦慕音的容貌。向木生没闯过江湖,不明白其中规矩,只知道行侠仗义就是要惩恶扬善,便把秦慕音在心中作为自己闯江湖的目标了。 柯林站起身说:“我再不走你爹该催我了。” 向木生也站起身说:“师父,你先走,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找到秦慕音,杀了他,为江湖除恶。” 柯林笑笑,摸摸向木生的头说:“赶快长个儿吧,这么矮的个儿可跑不快。”说罢拍了拍身上的土,下山去了。 向远逸就站在小路上等他。柯林看到向远逸,微微一笑道:“我跟木生说的你都听到了?” “隔得这么近,想不听到也难。”向远逸埋怨,“跟小孩子讲那些有的没的。” “哈哈,江湖传言十有□□是假的,听听又怎样?你什么时候重出江湖?去看看江湖上的真实。”柯林边走边说,“江湖上现在可大不一样了。” “我对江湖上的事没有半分留恋,无论江湖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重出江湖的。”向远逸冷言。 柯林说着环顾四周,“是吗?这个村子着实是个好地方,宁静,平和,跟你这么像,剑谱藏在这种地方,怕是永远也不会被人找到了。” “只要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向远逸说,“你的剑法不弱,觊觎别人的剑谱还不如好好练习自己的。” “剑谱你守得那么好,我是带不走了。不过木生我要带走。”柯林笑。 “木生你想都别想。” “为什么?”柯林靠近向远逸,“难道是因为千灵门?毕竟向家跟千灵门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么大的仇恨你要瞒木生到什么时候?” “他还小,不懂什么仇恨。”向远逸道,“况且我也不在意他会不会知道。” “是吗?”柯林笑笑,“那你还用内力去听我在跟木生讲什么……普通人在这里可是听不到院子里人的讲话。” 向远逸尴尬地瞪了柯林一眼说:“你……赶紧走吧你……别在这里带坏我家木生。” 柯林边走边笑道:“我这下知道木生为什么对你恋恋不舍了。” 向远逸脸红了红,怒道:“别瞎说。” “不过你对木生也太过保护了。”柯林身影渐渐消失,“这样下去可不好。” 向远逸回到院子里,叫了声木生,没人回应。向远逸一惊,跑到屋子里 ,屋子里桌上留了一张字条:“老头,不要想我,我走了。” 再看屋子里,向木生的东西都已经被他打包带走了。向远逸恨得牙痒痒,怪不得刚刚柯林说木生对向远逸恋恋不舍,原来两人偷偷商量好了用这暗度陈仓之计。柯林跟向远逸说话这会儿,向木生已经收拾东西从山上偷偷走了。 向远逸跑到院子里,冲着山上边跑边喊:“向木生,别让我找到你!” ☆、江湖3 向木生被向远逸捏着后颈从山上提下来的时候,向木生还懵懵的。这人是属狗的吗?就算看不到向木生往哪里跑,闻着味就能找到他?向远逸得意道:“劝你还是不要试图逃跑,无论你跑到什么地方,我都能找到你。” 向木生在逃跑十七次轻易被向远逸逮回来之后,向木生终于对向远逸找他的本事佩服的五体投地,同时也对自己的逃跑绝望了。 向远逸在找了向木生十七次之后,耐心也终于被向木生磨净了。向木生这熊孩子不仅自己想要逃跑,还描述了一个神乎其神的江湖,说服了侯庆民和他的那一帮兄弟们一起逃跑,幸好老财主人力物力都比向远逸强,找了几十个人把侯庆民五花大绑回来。侯庆民被关了两天后老实了。 之前向木生被关在圈里,刘大欢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向木生不再去收保护费了。这次向远逸叫向木生在圈里反省,又叫刘大欢来劝解他。 刘大欢倒也听话,又是趁着正午太阳正晒的时候,给向木生送饭来了。可是同样的计谋,向木生却不上当了。他跟刘大欢面对面坐下来,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大欢,你说,我家家境怎样?” “嗯……”刘大欢被向木生先问了话,自己准备的内容不知道该怎么接,就老实回答说:“不好。是梨花村最穷的。” “我想改变这一切,想让老头过上好日子。”向木生有理有据,“你也见到了,村子里有出去做生意的,回来之后日子过得比侯庆民家里都好,整天大鱼大肉的,可是我家连吃饭都是问题。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出去闯荡闯荡,让家里改变一下?” 刘大欢点点头,有忙摇摇头说:“向大叔说你还太小,不能出去。” “老头之所以不让我出去,是因为他怕我出去受人欺负。可是你也看到了,师父在叫我武功之前,我就把侯庆民治得服服帖帖的,他找六个人夜里暗算我,都被我打败了,现在我又学了武功,谁还能对我怎么样?你说是不是?”向木生盯着刘大欢,刘大欢皱着眉转着眼珠,怎么也找不出向木生哪里说得没道理。 刘大欢是个老实孩子,乖乖听话学习,脑袋却远没有向木生灵光。向木生在刘大欢眼里,是个传奇人物,学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连他练了好几年的箭法,都被学了三天的向木生给打败了。 向远逸回来看到圈里空空如也,刘大欢低着头站在圈子外。向远逸问:“木生呢?” “向大叔,你别怪木生,是我把他从圈里推出去的,不是他自己走出去的。”听了刘大欢莫名其妙的解释,向远逸气都不打一处来。这向木生竟然反将他一军。 刘大欢想要抬头解释的功夫,向远逸就不见了。 向木生又回到了圈子,他终于明白,只要向远逸不想让他走,他是怎么也逃不了的。若真想要出去闯江湖,必须要说服向远逸。 向远逸看着向木生委屈的样子,他终于明白,无论他多不希望向木生走,也永远关不住他。与其让他在这梨花村难过,不如直接放他走。总不能这样关他一辈子。 “你……”向木生和向远逸同时开口。向远逸沉默,等向木生的话。向木生犹豫了一下说:“你要怎样才肯让我去闯江湖?” “闯江湖?”向远逸轻蔑地呵呵一声,“你什么时候能从我这里逃走你就什么时候去。” “你知道我根本就逃不掉。” “你那伟大的师父不是说了吗?世上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向远逸冷嘲热讽。 “我想,我很想,可是我都逃了这么多次了,没有一次成功。” 向远逸摇摇头,把灶台旁的破铁锅拿过来,放在向木生面前,跳到铁锅上,沿着铁锅边缘走了一圈,然后跳下来,铁锅只是轻微晃了晃。向远逸盯着惊呆的向木生说:“这下你知道为什么你每次逃跑我都能把你抓回来了吧?” 向木生呆呆的点点头,想不到老头还有这么一身本事。 “开始练吧,你不是自认为很聪明吗?”向远逸指了指铁锅说,“什么时候你能沿着铁锅走一圈,铁锅不倒,什么时候你就可以走了。” 练硬功的时候,向木生只要看一遍就可以信手拈来,这轻功可真真的把向木生难倒了。向木生守着一口破铁锅,连踩了两天,都没有站到铁锅上去。向木生虽然顽皮,但是不会投机取巧,甚至还有些倔强,如今有了必须要克服的东西,向木生不会轻易逃走的。有了难倒向木生的东西,向远逸安心教书,乐得清闲。 这天向远逸回来,看到向木生把锅里放满了砂石,还在锅底外用砂石固定,这样一来,向木生在锅边缘走的时候,锅不至于翻倒。向远逸不禁感叹,这孩子还是挺聪明的。 向木生练功卖力,却也吃力。铁锅中外面的砂石慢慢减少,后来铁锅内的砂石也慢慢减少。光是砂石从锅里全部倒出来,就用了一年的时间。 看着向木生每天的进步,向远逸又着急又心疼。向远逸亲眼看着向木生从一个胖得眼睛成一条线的胖小孩,瘦的只剩皮包骨,看起来比同龄人小很多。如今病情改善,武功进步,晚长的小树苗,眼看着一天天变高、变壮,五官也明朗起来。以前就听说木生的爹是一个英俊的翩翩公子,母亲也是少有的漂亮,木生自然也不差。 向木生的面貌也越发跟向远逸差的远了。向木生的脸如刀削,又因为年幼,下巴越发尖了,双目犹如浓墨,十分有神。向远逸的脸却有些肉,下巴怎么看都圆圆的。双目也没什么精神。 以前向远逸还一直担心向木生到了江湖上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可现在已经一点都看不出他之前胖胖的样子。谁知道一个胖子变瘦之后会成为什么模样?木生就是越长越俊俏,越长越英气,只是少年未长成,眉宇间还有孩子的稚气。向远逸开始怀疑,是不是真如柯林所说,他对向木生太过保护了。 向木生兴奋地拉着向远逸去看他在铁锅边缘正一圈、反一圈走完,铁锅却不晃的时候,向远逸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默默地转身回屋,等待向木生下一次逃跑,而向远逸怎么也抓不回他。 以前想方设法地逃跑都没能成功,如今知道自己一定能走了,向木生却有些舍不得了。向远逸没钱给他铸剑,去林子里砍了一根枣木枝给他。拿着树枝回来的路上,又觉得自己有些像是送他走似的,想把树枝给丢掉,想想这么直的枣木也不好找,就犹犹豫豫带回了家。 回到家看到向木生在院子里,向远逸就把树枝往院子里一扔,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却又大到能让向木生听到:“也不知道是谁把根树枝丢在路上,挡着好路。”向木生跑过去,大呼谢谢,向远逸还解释道:“可不是我砍的,你别会错意。”向木生笑笑,拿过枣木,去了皮,打磨光滑,爱不释手。 这次走,也没有瞒着向远逸偷偷走的必要了。向木生一早收拾好了东西,向远逸却赖床了。向木生摇了摇向远逸说:“我要走了。你不起来送送我?” “送你?别以为你现在轻功很强,姜还是老的辣,你如果不快走,待会儿我抓你回来的时候,你可别后悔。”向远逸嘴硬,却还是起身穿好衣服,把向木生送出屋子。走出屋门,向远逸就停住脚步了。向木生看了看下山的路,又看看向远逸,问:“就到这里?” “你还想我送到哪里?”向远逸一脸不情愿,“反正凭你的三脚猫功夫也闯不出什么名堂,随便你去哪里,被人欺负了不要说是我儿子,免得丢人。” “知道了。”向木生无奈。背起包袱下山去了。 向远逸看向木生的身影慢慢消失,忍不住落起泪来,四年从未分开的情谊,让向远逸有点撑不住这样的离别,又怕自己的样子被向木生看见,便背过身捂住双眼。 从天而降的温柔落在向远逸头上,向远逸回过头,被拉入一个怀抱。向木生安慰道:“我只是出去玩玩,咱别搞得跟妻子送丈夫上战场似的。” 向远逸抹了一把眼泪,埋怨道:“我教你轻功可不是让你来捉弄我的,是让你来逃跑的。” 向木生的下巴抵在向远逸的肩头,温柔道:“是,是……” “打不过就跑,跑回家,我在这里。”向远逸呜咽道。向木生的身高突飞猛进,现在已经可以跟向远逸平视了。向木生浅笑着捧着向远逸的脸为他擦眼泪,在向远逸鼻尖轻轻啄了一下,道:“知道了,远逸。等我,我会好好回来的。” ☆、郢州城1 向木生开开心心地下山,对未来产生无限畅想,走出梨花村,连走了一天一夜的路,到了郢州城,进了城,身上带的干粮也吃完了,手上又没有银子。这可让向木生犯了难。他只从柯林那里听说江湖中的人怎样怎样厉害,可是从来也没听说有英雄为吃饭难倒了。 郢州城不仅大,而且繁华,向木生总觉得自己在这么繁华的城里,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帮人个忙,求一顿饭还是可以的。可是走了好几家店,都没有需要帮忙的。眼看到了中午,向木生摸着咕噜咕噜的肚子,开始想念向远逸及时的饭菜。看着一家家饭馆渐渐坐满,向木生只能呆呆的盯着流口水。空有一身本事,没有用武之地,总不能去偷吧? 向木生边走边问路人,哪里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吃顿饱饭。没几个人搭理这个乡下穷小子。却有几个男人主动过来问向木生:“是不是想找个地方吃饭啊?” 向木生自己收过保护费,自然知道这些痞气的男人是干什么的。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几个好事之徒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客栈说:“看到那家客栈了没有?”向木生顺着几人指的望去,前面有一家客栈人满为患,门口赫然挂着“心悦客栈”的招牌。 “那家客栈的老板是个好心人,你进去只管叫吃的,吃完了之后,就说自己没钱,老板也不会为难你,让你在后院砍点柴就会放了你。”男人说。 向木生心中欢喜却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哥几个没钱的时候,就会去他家吃。你看他们生意这么好,可需要砍柴的人呢。再说了,现在客栈里这么多客人,老板也不好对你怎么样不是?”男人似乎说的在理。 向木生没出过门,不知道外面的规矩,站在心悦客栈门前,有些犹豫。 淮州城街上店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什么闹剧都有,可不止向木生这一场。 布店的老板王头儿正捧着茶壶在柜台后面,跟一个年轻的丫头乐呵,店里的伙计小玖匆匆跑进来,掂起脚扑在柜台上,压低声音道:“老板,不好了,谢诚讨债来了。” 王头儿听到“谢诚”两个字,眼珠子都僵了,忙把茶壶隔着柜台塞到小玖手里,慌慌张张地说:“无论那臭小子说什么,你都说我不在家。”说罢拉着小姑娘进后屋了。 小玖接了茶壶,点点头,还没走到柜台后面,后脑勺就传来一股森森寒意。谢诚的声音悠悠而来:“小玖,不好好坐在柜台后面招呼生意,干嘛呢?今天不上工,过来买布?” 小玖往前躲,手里的茶壶碰在柜台上,壶里的茶水洒了小玖一身。小玖忙躲到柜台后面把茶壶放好,一边擦身上的水,一边陪笑道:“谢二爷,您来店里也不叫人通报一声,我好泡好了茶,接待您啊。” 谢诚微微一笑道:“您不喝茶都尿一身,再喝了茶,那还了得?”谢诚说着环顾四周道:“又进了不少好布啊。” 一只纯黑的藏獒,安安静静地跟在谢诚后面,谢诚一只手牵着藏獒,一只手摸着店里的布料。谢诚一袭白衣,紫色发带将头发拢在脑后,相貌淑清,嘴角含笑,文绉绉的模样,认真地欣赏着每一款布匹,不像是来讨债的,像是来欣赏艺术的。 “谢二爷,您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我家老爷不在。出远门了。”小玖说。 谢诚善意一笑道:“你们老板在不在没关系,我是来讨债的,他的钱在就可以了。” “二爷您真会说笑,老板不在,老板的钱怎么会在呢?”小玖瞥了一眼地上的狗迅速回答。 “大碗茶!”谢诚一喊。那只藏獒前腿扑在柜台上。这只藏獒两条腿站的时候,跟谢诚一般高。 “二爷……咱有话好好说,您叫大碗茶上来干嘛?”小玖向后躲。这大碗茶嘴巴一张,跟猎人套兔子的铁夹子一般。 “你家老板不是没钱吗?”谢诚笑道,“我就送钱过来给他。好让他还我姐的账。”谢诚说着凑近小玖,压低声音说:“你也知道我姐那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有人不还她钱,她就要砍人,我这不是来给王老板一个忙吗?” 谢诚说着从柜台上抽下一匹上好的茜素红绸缎,猛地一扯,把布料比在大碗茶身上,一边比划一边说:“小玖,你看,这布料是不是很适合大碗茶?看看做一件衣服穿穿合不合适。也好照顾一下你家生意。” “二爷,您就别跟小的开玩笑了。哪有狗穿衣服的?”小玖说着就要去接谢诚手里的布。 “别人家的狗不可以,我家大碗茶就可以,谁让他主人我有钱呢?”谢诚继续在大碗茶身上比划。 小玖从柜台后面接谢诚手里的布,手刚要碰到布的时候,大碗茶猛地张口,大吼一声,吓得小玖跌坐回柜台后的椅子上。 谢诚摸了摸大碗茶的头,笑着看了看小玖说:“小玖,没吓着你吧?我差点忘了,大碗茶是属牛的,看见红色就发脾气。” 大碗茶扒在柜台上,继续叫,口水滴下来,落在柜台的布匹上。谢诚挠着大碗茶的脖子边笑边对小玖说:“坏了,大碗茶发脾气了,这批布就给大碗茶咬着玩吧。不然他发起火来把您这店给毁了我可救不了。”说着把一匹茜素红绸缎丢在地上。 大碗茶仍扒在柜台上。谢诚看了看大碗茶,又看了看地上的布,问大碗茶:“那红布你不喜欢?” 大碗茶“汪”了一声。 谢诚又抽了一匹绿色的丢在地上问:“红配绿呢?” 大碗茶仍扒在柜台上。谢诚看了看小玖无奈地笑笑说:“看来碗爷脾气挺爆,两匹布满足不了他,您看这可怎么办?” 大碗茶盯着小玖,小玖不敢动作。谢诚马上笑道:“小玖你也喜欢碗爷这暴脾气啊?”说着又抽了两匹好布料丢在地上。也不等小玖说什么,谢诚凑到大碗茶耳边说:“四匹布应该够您玩了吧?” 大碗茶从柜台上跳下来,扑到布匹上。 “谢二爷您手下留情!”王头儿的声音从后屋传来,然后王头儿跑出来,扑到布上,喊道:“谢二爷,这些布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啊。” 谢诚勒住大碗茶,嘴一撇,啧啧道:“王老板,原来您在家啊?这么一间大庙丢在这里,我还以为您跑了呢。你说和尚值钱还是庙值钱?你怎么这么不明智呢?” 王头儿把布从地上抱起来,放到柜台后面,对小玖说:“快去给谢二爷拿钱。” “老板,拿多少?” “四十八两白银。”谢诚说。 “四十八两?!”王头儿大惊,“加上上个月的,才十七两,谢诚,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欺负人?”谢诚一边挖耳屎一边说,“两个月加起来,不加利息了?您是想让我请您喝大碗茶吗?”说着拽了拽自己的手里牵狗的绳子。 王头儿哭丧着脸叫小玖拿了四十八两现银给谢诚,催他快点走。谢诚顺手把刚刚的茜素红布匹抽出来,笑道:“看你每次吃饭都盯着我姐看,一定是喜欢她吧?你也知道我姐喜欢红色,这匹布,就拿回家给姐姐做衣服了。谢谢王老板的好意。”谢诚不给王头儿说话的机会,牵着大碗茶就走了。 出了布店的门,谢诚边走边对大碗茶说:“今天表现不错嘛,回去咱们吃牛肉。那王头儿如果再不接受教训,色眯眯地盯着我姐,下次直接把他的店给砸了。” 大碗茶欢快地“汪”了一声。谢诚笑笑道:“走,把这匹布送到当铺,换几两银子卖牛肉。” 谢诚牵着大碗茶从自家客栈门口经过,看到一个男孩子站在他家客栈门口咽口水。上下打量了一番,样貌还算不错,大眼、尖下巴、高鼻梁,一双眼睛盯着客栈门口,长长的眼睛别有一番风味。可看他的着装和为难的样子,铁定是个穷小子。心悦客栈在郢州城是出了名的横,量他也不敢进去。 谢诚心想,如果他进去吃了饭,没钱付,还可以找点乐子。可惜啊,看他的表情不像是敢进去的样子,谢诚摇了摇头,便牵着狗去当铺了。 在客栈门前站了良久,向木生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怯生生地走进心悦客栈。店小二客气地迎上前赔笑问道:“客官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呢?” 向木生头一次进客栈,被这么一问,有些窘迫,四下乱瞄道:“就……就吃点东西。” “那客官您里边请。”小二引导向木生走到店里一张空桌上。 向木生环顾四周,不大自然地坐下来,要了几样吃食。不经意看到柜台后面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高挑女人在盯着他看,眼神有些怪异,盯得向木生浑身不自在。 可向木生现在饿着肚子,那女人的吸引力远不如桌上的食物。菜刚上,向木生就狼吞虎咽,风卷残余,一顿饭很快吃完了。 高挑的女人笑眯眯地盯着向木生吃完了桌上的所有东西,然后走到向木生面前说:“客官是外面那几个混小子介绍进来的吧?” “我没钱付账。”向木生也不隐瞒,直接站起身,等待着女人的发落。一个女人能把他怎么样。 “我知道。”高挑的女人微微一笑,温柔道,“那就请客官前往后院砍柴吧。” 向木生跟着高挑的女人来到后院。后院有一个专门的柴房,柴房里堆满了砍好的木柴。向木生刚想回头问那女人该怎么做,就有几个人扑上来,把向木生五花大绑了。 向木生大惊,挣扎着吼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高挑的女人笑眯眯地走近向木生,指尖勾画着向木生的脸部轮廓道:“这么俊俏的一个小伙,当然是娶回家了。” ☆、郢州城2 向木生目瞪口呆,想不到梨花村外的世界如此险恶。高挑的女人看着向木生惊呆的模样,笑的更开心:“你吃了我的饭,又没钱付账,不得用你自己来还钱?” “我……我有力气……不……不卖身!”向木生话都说不顺了。 “这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高挑的女人不屑一笑,“到了我手里,没有你提条件的份。”从刚刚的小二手里接过一柄全钢狼牙棒,往地上一杵,瞥了向木生一眼。 向木生见她亮了武器,自然不能示弱,打量了一下高挑的女人,好死不死地大喊道:“你……你嫁给我爹都嫌老了,我才不会娶你……” 高挑女人面目变得狰狞,鼻尖几乎抵着向木生的鼻尖,怒道:“你说什么?我老?!”狼牙棒往肩上一甩,目露凶光:“臭小子,你是想死吗?!”说罢,狼牙棒猛地向向木生劈来,向木生吓得紧闭双眼,低下头去,狼牙棒带起的风扑倒向木生的天灵盖上,狼牙棒却没碰到向木生,向木生缓缓睁开眼,狼牙棒正停在向木生头上一寸的距离。 女人脸上的怒意不见,微微一笑道:“刚刚看你吃了一碗酱汁肘花,肉是不是很嫩啊?” 向木生怯懦地点点头。 “知道那肘花是哪里来的吗?”女人把狼牙棒收回去,掩嘴发出黄莺鸣般的笑声,接着说:“前些日子,有一个有个跟你一样俊俏的小伙到我店里来吃霸王餐,我看他相貌不错,想把客栈和我都送给他,他居然拒绝了?!我一怒之下打了他一狼牙棒,没想到那脑袋那么不结实,我就敲了一下,他就死了。可把我吓坏了!呵呵……” 女人说着,向木生看了一眼女人手里的狼牙棒,全钢制,少说也有二十斤,每一颗刺都磨得锋利发亮。这狼牙棒打在人身上,怎么可能没事。 高挑女人继续道:“死人的事要是被官府发现了,我这客栈可就开不下去了。还是谢诚那小子法子多,把人当成猪肉来做。想不到味道却是出奇的好。” 向木生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在向上翻涌,呕却什么也呕不出来。女人笑道:“别呕了,吃都吃了,吐出来多可惜?” 向木生在村子里唯一接触的女性就是刘大婶,刘大婶虽然凶巴巴,但是做饭很好吃,对向木生也很好,木生以为女人就应该是像母亲一样的物种。可如今出了梨花村,遇到这么个女人。 这女人看上去比向木生还高半个头,大眼大嘴,眉宇间还有一丝英气,头发用一支簪子高高束起,一身开敞的红袍内是利索的长裙,腰上系一根缀了珍珠的腰带,女性特有的丰盈被展示出来,漂亮是算得上,可这女人也太可怕了,比魔鬼还可怕。 “小兄弟,我跟你说这些事呢,是希望你不要乱说话,免得你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让这漂亮的小脑袋开了花,可就不好了。”女人拍了拍向木生的脸,温柔道:“小哥哥,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娶我啊?娶了我,我连这间客栈都送给你,你可再也不用怕吃不上饭了。” “我……”向木生怯生生地不敢看女人,“我可以再考虑考虑吗?” “考虑?”女人马上变脸吼道,“我看你是不想过好日子了!” “你!”女人指着小二说:“去后面把我的那条藏獒牵过来。”小二跑着去了。 女人捏着向木生的下巴,邪笑道:“我跟你好好说你不听,只能请我家狗狗跟你来聊了。我家那只狗可不好说话。你别看它站起来刚刚比我高,凶起来可是比我还可怕,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又绑得这么结实,怕是经不起它折腾。” 向木生有些担心,想着要不要求情,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老板娘,我……” “什么老板娘?我娘吗?!叫老板!”女人扛着狼牙棒掐腰吼道。 “老板……我……”向木生话还没说,小二牵着狗来了。狗冲着向木生汪汪直叫,凶倒是挺凶的,就是有点小,大概刚出生没几个月。 女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指着狗问小二:“怎么是小碗茶?他爹呢?” “今天一早被少爷带出去了,说是要去讨债。” 女人食指挠着眉毛,骂道:“笨蛋!老娘的霸气全被你给毁了!”看了一眼向木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扬扬手说:“罢了罢了,先把他关起来吧,等谢诚回来再折磨他。直到他心甘情愿说娶我为止。我先去店里看看。” 向木生被丢到柴房里锁起来,听着人走了之后,环顾四周,找寻逃跑的办法,可这柴房中,只有一些木柴,身上绳子又捆得紧。向木生动一下都困难。正想感慨一下自己出师不利,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雄浑有力的狗叫声,紧接着就是开柴房门锁的声音。 向木生毛骨悚然地等着门外的人。门被打开,进来个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眼角不笑而扬,看起来十分和善。完全不像是会跟那个老板娘那样会折磨人的样子。 “你是谁?”向木生还是有些胆怯,毕竟人不可貌相。 “在下谢诚,是这家店的男掌柜。承蒙同行人抬举,叫我一声谢二爷。”谢诚嘴角含笑。这不是刚刚在门口遇到的那个小哥吗?没想到真进来了,谢诚窃喜,这下有得玩了。 “你想干嘛?”向木生警惕地盯着谢诚。 “奉姐姐谢谦之命来折磨你。”嘴角含笑,表情没有任何改变。转头问跟自己一起来的伙计说:“高永,这人欠了客栈多少钱?” “二钱银子。”高永回答。 “姐姐真是太不会做生意了。”谢诚摇摇头走进柴房,然后对高永说:“把门关上。”高永把门关上,谢诚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向木生皱眉:“绑成这样怎么弄?松绑,脱光。” 高永得令,给向木生松了绑,向木生不知道谢诚为什么给他松绑,不过觉得来者不善。向木生手脚得了自由,身上又有武功,不怕逃不了,一个擒拿手把高永压在地上。 谢诚表情仍是含着笑:“呦,还会功夫呢?不过,到了我手里,想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话未说完,掌已经出了,一掌直取向木生面门。 向木生躲谢诚的掌,就不得不松开高永。高永得了自由,退后两步,谢诚脚下一跃,掌如剑刺出,向木生躲开,谢诚借力在向木生肩上一拍,人翻到向木生身后,在向木生肩中俞穴一点,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脚踢在向木生的腘窝,向木生吃痛跪地,双臂也动不了了。 谢诚笑笑说:“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跟我斗还差得远呢,我点了你的穴位,没人给你解穴,手臂是动不了的。腿也麻了吧?没事,一会儿就不麻了。不过这一会儿也够我把你脱光了。” “士可杀不可辱!”向木生大喊。高永权当没听到,把向木生衣带全解开,猛地一扯,外袍内袍全扯开。 “你知道我是谁吗?!郢州十三太保!你今天得罪了我,不怕我那十二个兄弟来找你算账?!”向木生彻底没辙,只得虚张声势,只是这声势未免太虚。 谢诚忍不住哈哈大笑,谢诚笑起来,眼角飞扬,仿佛阳光撒入,霸气全无。向木生看着谢诚笑,想不通看起来这么善良温暖的人,怎么会这样这么人。 谢诚笑了一会儿,靠近向木生:“什么?郢州十三太保?还真是吓人啊……”转而对高永说:“把他亵裤也扒了!对这种人不用给他留颜面!” 高永把向木生全部脱光之后,又用绳子把向木生捆起来。谢诚背过身去,从高永扒下的一堆衣物中把向木生的亵裤丢给高永说:“还是把亵裤给他穿上吧,看他赤身捆绑的样子,鼻血都流出来了。” ☆、郢州城3 谢诚把向木生的衣服和包袱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打了个包丢给高永道:“拿到当铺去看那老头会给几文钱,这穷小子身上,连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高永接过衣服走了。 谢诚走近向木生,给他解了穴道,手一抖,向木生的玉坠子从他手里垂下来,问道:“少侠,这凤展翅是谁给你的?” “还给我!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向木生着急。谢诚拉起向木生胸前的绳子,弹了向木生一下:“你还欠我二钱银子呢,有权利问我要东西吗?如果你乖乖去当铺把这玩意儿卖了吧,不仅可以还了钱,还可以去买套衣服回家。不然你就只能娶我姐了,我姐那个人你也见过了,用狼牙棒的女人,你敢娶回家吗?” “我是不会卖我师父给我的东西的。”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不过你也别多想,我呢,只是给你看一下。现在他到了我手里,你也别想再拿回去,乖乖在这里等新婚之夜吧,姐夫。”谢诚说罢,一脸惋惜的表情看了看向木生便走了。 天黑了,客栈也慢慢安静下来。秋夜还是有些凉意的,向木生被捆在柴房里,想着柯林曾经教过他的江湖知识。可柯林也没教他怎么从柴房里逃走啊。可能师父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被人脱光了绑在柴房里逼婚吧? 向木生双手握拳,猛地一挣,绳子就被挣断了。向木生手掌可以劈断枣木,挣断绳子对他来说,自然也是简单不过。向木生却对自己的能力尚不自知。倒还挺惊奇,这么粗的麻绳没感觉怎么样就被挣断了。谢诚走的时候没有给柴房的门上锁,向木生推开柴门,在院子里找到一床半干的床单包在身上就准备翻墙逃走。可这客栈是四合院,四围都是房子,向木生就被关在中间的小院里,哪里来的围墙?向木生提防着周围,悄悄找着门口。 “大半夜的,小哥哥披着床单要去哪里?”谢谦的话突然从高处传来。 听到这女人的声音,向木生毛骨悚然,闻声抬头。谢谦靠在二楼的栏杆上,一袭白袍。向木生嗯嗯啊啊地找不到解释。谢谦从二楼飘飘而落,走到向木生身边,手搭在向木生肩上,由外向内,沿着向木生胸口的肌理,由上向下,一边盯着向木生,掩着嘴笑道:“少侠是在怕我吗?” “我……”向木生被谢谦的手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无忧蛊 作者:五里苏桥 第3节 “哈哈……看你这青涩的模样,不会连女孩子都没见过吧?”谢谦另一只手捏着向木生的下巴,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让向木生全身战栗了一下。谢谦见向木生如此反应,哈哈大笑。 向木生大窘,下定决心似的,颤颤巍巍地说:“我可不可以不娶你?我还小……” 谢谦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向木生的(和谐),食指轻挑向木生的下巴,笑得向木生全身发毛,在他耳边幽幽道:“总会长大的嘛。” 向木生吓惨,拽着床单灰溜溜地躲回柴房。身后是谢谦的大笑。 客栈睡得晚,起的也晚。巳时才有人开了柴房的门。 谢诚迈进柴房,见向木生的绳子已经挣脱了,叫人换了更结实的绳子绑好。然后摆上桌椅,谢诚面对向木生坐下来。对外面叫到:“上菜。” “小笼灌汤包,选半年嫩猪后肘精肉,用刀背打成肉泥,拌细碎大葱做成肉馅,灌汤选三年健壮野猪蹄,砂锅小火熬煮两个时辰,香味四溢,一夜成冻,早上包入烫面制成的薄面皮中,上笼一盏茶功夫,这灌汤包便成了,咬一口,面皮筋道,汤汁浓郁,肉质鲜嫩,口齿留香,怎么吃都不够。”谢诚边说边夹起一个小笼包轻轻咬了一个小口,然后把汤汁吸到口中,再把一个包子放入口中。柴房内满是灌汤包的香味,饿了一天一夜的向木生在一旁看得口水直流。 “炒面,今天一早,拉面师傅选小麦精粉,加一颗新鲜的鸡蛋和面。拉面拉成,选中间粗细长短皆相同的面。用城东最好的菜籽油热锅,加葱碎、青菜碎、鸡肉丁先翻炒出香味,然后加面炒成。没有多余的油,每一根面,都带着配菜入口,空了一夜的肚子,能大口吃面,别提有多满足了。”谢诚拿起面碗在向木生面前晃了一下,向木生别过头。 “两样主食,配上一碗清淡的小米粥。小米是从钦州运过来,今年最新的皇家贡米。粒粒饱满香醇,浓而不粘。吃的肚子饱满了,还有一碟白萝卜腌菜,用白醋、泡椒和白糖腌制,酸中带甜,甜后是辣,块块洁白香脆,清新爽口。就着这白萝卜,还能再吃一笼灌汤包。”谢诚一边介绍一边在向木生面前享受自己的早餐。向木生嗅着食物的香味,看着谢诚狼吞虎咽,向木生空空如也的独自不争气地咕咕直叫。 向木生看着谢诚把桌上的食物一点点吃光,终于按捺不住:“你把我关在这里,怎么也要给我点吃的吧?” “原来少侠肚子也饿了?早说嘛。”谢诚微微一笑对高永说:“去后院把上个月晒的窝窝头给他拿来。” 高永把一个土块模样的东西丢到向木生面前,向木生眉头紧皱。谢诚悠然道:“你要不想吃也没关系,只要你同意娶我姐,我必定好吃好喝地伺候你。” “那你还是饿死我好了。”向木生认栽。 “看你如此决绝,我都不忍心了。”谢诚假装无奈,“把炒饭盛上来。” 高永端来一大碗炒饭,谢诚接过炒饭道:“这炒饭是前些天刚从江南运来的新大米,配野猪肉粒、青菜粒、鸡蛋碎,红黄白绿,分分明明。刚刚炒好,还冒着热气呢,你闻闻,香不香。”送到向木生面前,向木生口水都流出来了。 “不用急。”谢诚笑道,“我喂给你吃。”谢诚挖了一大勺炒饭送到向木生嘴里,炒饭香是香,就是太辣了。一大口炒饭下肚,向木生差点喷出火来。看着向木生被辣得有些狰狞的脸,谢诚笑道:“啊,忘记告诉你,客栈为了迎合天南海北各地人的口味,特地从蜀地请了一个大厨,他还从家乡带来了他们那里盛产的辣椒。第一顿饭就给加到你的碗里来了,对你还是挺好的。但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辣味啊。” 向木生咬牙切齿道:“吃!我吃!”肚子饱了才有力气反抗。 谢诚一口口喂给向木生吃,向木生忍着辣,囫囵吞下去,辣得眼泪跟鼻涕直流。但至少肚子不饿了。吃了一整碗辣炒饭。向木生涨红又流泪的脸着实有些可怜。 向木生缓了一会儿,有力气大喊了,坚定道:“我是不会娶谢谦的,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谢诚不屑地哼了一声,悠然道:“我们当然知道你的想法,把你关在这里,不过是寻个乐子。” “你个禽兽!”向木生突然挣开绳子,一拳打在谢诚的左脸。谢诚毫无防备,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拳,摔倒在柴房里。向木生顺手在柴房里抓了根树枝,然后逃到院子里,盯着谢诚。 高永要去把向木生抓起来,谢诚喊了句:“住手!”谢诚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与向木生目光交汇,道:“臭小子,拳头挺硬嘛。” 向木生拿树枝当剑指着谢诚。谢诚瞧着这个手下败将笑道:“还是有模有样的。” “在柴房那个小地方我施展不开,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但在这儿就不一定了。”向木生倒是十分有信心。他怕谢谦,却不怕谢诚。 “你这是要跟我比武?”谢诚毫不在意地走向向木生。 “我不仅要跟你比,还要打败你,从这里出去。北上洛阳,参加比武,名震江湖。”向木生说的慷慨激昂。 “就凭你,还想去洛阳比武?你知道洛阳是个什么地方吗?郢州十三太保。”谢诚依旧取笑。 “至少我敢去,不像你,闷在这里当你姐的小跟屁虫。”向木生也不饶人,“叫你干嘛就乖乖干嘛。” 高永难以置信地盯着向木生,这小子可是撞枪口上了。 “你找死!”谢诚大喊一声。从丹田之中把气提上来,一掌打出,奔向向木生,掌中带风,威力甚强。 ☆、淮水1 向木生不躲也不逃,伸出自己的掌去接谢诚的掌。 向木生内力虽强,却不会运用。谢诚把功力集中于一掌,这一掌自然不凡。向木生有一股冲劲,一开始还抵挡得住,可他不会运气,掌上的力很快就散了。手臂迅速发麻,向木生自知不是谢诚的对手,侧身躲开,拔腿就跑。谢诚紧追不舍。 向木生看着越落越远的谢诚,才觉得向木生教他这身轻功不仅仅是为了帮他逃出梨花村。 眼看着向木生马上要没影了,谢诚情急大喊:“停下!你轻功比我好,我服输!” 向木生听得谢诚的喊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他,向木生总还是要把自己的衣服和玉坠子要回来的,便喊道:“我停下可以,把我的行李和玉坠子还给我。” “好。可以。”谢诚一边追一边答应。谢诚不像向木生,谢诚的弯弯肠子算计向木生可是绰绰有余。 谢诚赶上向木生的时候,微微有些喘:“你的轻功是谁教的?也太快了吧?真想不通当初我姐抓你的时候你怎么不逃。” 向木生脸色变了变,不是他不想跑,而是看到谢谦的时候,他根本不敢跑,但还是狡辩:“当初是我自己没跑。” “不过,”谢诚笑道,“你拽着床单跑的样子,好像老母鸡啊。哈哈……” 向木生出拳,谢诚抓住向木生的手腕,往他身后一别,向木生疼得直嚷嚷。向木生近身果然打不过谢诚,唯一比谢诚强的也就只有轻功了。 向木生比谢诚有一技之长,谢诚才好好待向木生,把他带回客栈,找了套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上,可是向木生的身材比谢诚矮小些,谢诚的衣服穿在向木生身上整整大了一圈。谢诚取笑他:“看你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年纪轻轻的,闯什么江湖?” 向木生斜了谢诚一眼怒道:“你才十二三岁呢,我都十六了!” 谢诚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走近向木生,用下巴在向木生头顶上点了点说:“你这个儿头,确定十六?” 向木生嫌弃地推开谢诚道:“谁知道你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高。我可是还在长个儿。超过你是迟早的事。” “呵呵,好像你长我就不长了似的。”谢诚不屑,“我比你还小一岁呢。” 看向木生穿好衣服,谢诚才正经起来道:“你的轻功是跟谁学的?教教我,教会了我,你那二钱银子就不用还了。我还把你那玉坠子还给你。”谢诚从小待在客栈里,客栈里常来一些武林人士,谢诚一大半武功就是跟着客栈里的人零碎学来的。遇到有武功比自己好的,谢诚自然想取经。 “没什么技巧,就是天天在锅沿上走,练出来的。” “这样啊……”谢诚大失所望,“我是绑沙袋练的,太辛苦了……” “但你武功不错啊。”向木生说,“我们一起去洛阳吧。洛阳是江湖上各大高手聚集的地方,我们到那里去,一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 谢诚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洛阳我早就想去了,可是我姐……” “以前我爹也不让我走,后来被我说服了。”向木生想了想谢谦的样子,心里发毛,“但是你姐……你还是放弃吧。” “其实对付我姐,有一个办法,但是要请你帮忙。” “对付你姐?!不不不!我帮不了。” “那就没辙了,反正我姐是不会放你走的,她不放你走,我也帮不了你。”谢诚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向木生想了想说:“要不我们逃走吧,我跟你一起,肯定可以逃得掉的。” “不要。我的钱都在我姐那里。”谢诚果断拒绝。 “这有什么关系?”向木生不解。 “我出门一定要住最好的客栈,吃最好的食物。走累了要雇顶轿子,还要雇几个打手保护我……” “少爷,您是去闯江湖还是去游山玩水?”向木生听不下去了。 “你一个因为没钱被关在柴房里折磨的人,好意思说我。”谢诚倒是有理有据,“所以我一定要从我姐那里把钱要过来,不过……”谢诚故意卖关子。 “什么?” “如果我们把你那个玉坠子当了,倒是可以用一阵。”谢诚邪笑。 “不行!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玉坠子还给我?”向木生急。 “只要我们离开心悦客栈我就还给你。”谢诚笑,“你考虑下。” 向木生想来想去,总觉得大丈夫应当克服各种困难,这是第一步,离洛阳还远着呢。便答应了谢诚。谢诚略有深意地一笑道:“附耳过来。” 向木生听着谢诚在他耳边说的话,越听脸越红,谢诚说完,向木生的脸已然红到脖子根。说罢,谢诚拍了拍向木生的肩膀道:“少年,你害羞成这样可不成啊。一眼就被会被我姐识破了。万一被她反攻,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可是……”向木生为难,“你姐可以杀了人做成菜,我怕我成为下一道菜啊。” “什么菜?”谢诚笑道,“你听她瞎说,后厨的事都是我在负责,她连杀只鸡都见不得,更别说杀人了。” “但是……”向木生还是下不了决心。 “不用紧张,你可以先拿我练习一下嘛。”谢诚的笑也让向木生心里有些发毛。 客栈安静下来,累了一天的谢谦活动着肩膀推开自己的房门,准备睡觉。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习武之人自然谨慎些,谢谦站稳步子防备。 “今夜月色甚美,姐姐可有心与在下一起赏月?”向木生秋夜里扇着扇子就来了。 谢谦偷笑向木生冻得瑟瑟发抖还在扇扇子装帅。谢谦也不说话,站在那里看向木生走近,要看看这个怂小子到底能干嘛。 向木生走到谢谦面前,不漏声色地站到门槛上,一只手撑着门框,俯视谢谦的双眼。因为在跟谢诚的练习中,谢诚说,向木生实在太矮,由下往上盯着谢谦,总觉得不像是调戏谢谦,而像是在搞笑。站的比谢谦高,总会有些气势。 “谢诚怎么放你出来了?”谢谦问。 “你说呢?”向木生用练习了无数遍的挑逗语气。 向木生把手搭在谢谦肩上,把她勾过来,手从她肩膀,滑到耳垂,又从耳垂划着脸部轮廓划到下巴,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趁着天黑,谢谦看不清向木生脸上的红晕,向木生把这些让自己觉得恶心的动作一并做完。 “啊……”谢谦惊叫一声,甩开向木生的手,后退两步,不敢看向木生,道:“你要干嘛?” “你觉得呢?”向木生从门槛上下来,含笑走近谢谦。脑袋中闪过谢诚说过的话:“我姐虽然平常像个母老虎,好像要吃了每个接近她的男人,但其实她娇羞的不得了,一个男人都没尝过的人,就只会吓唬人,你只要稍微下流一点,她就会不知所措。不过她相信你是真的要调戏她之后,你必须要受她一拳,能不能成功就看你能不能顶住这一拳了。” “我看你是想找死!”谢谦一口真气由丹田提起,一记铁拳直冲向木生的腹部。向木生虽然一开始就有防备,但还是被谢谦的一拳打得直直地飞了出去。 临昏过去之前,向木生演完今天最关键的一场戏。向木生捂着腹部,口吐鲜血艰难道:“因为我想娶你……”然后倒在地上,等脑袋慢慢变得迷糊。 谢诚把向木生从谢谦屋子里背出来。谢谦再三嘱咐,把他救活之后给点钱让他再也不要回来。谢诚偷偷一笑,计划成功一半。 向木生昏迷了一夜才醒过来,可把谢诚急死了。终于看向木生睁开了眼,试探着问道:“你没事吧?” 向木生缓了一下才说:“还好,就是全身疼,你姐的拳头太厉害了。” “我不是教你运气了吗?用内力挡住拳头的杀伤力。”谢诚难免有些心疼。 “我试了,但是你姐拳头太快……” “好了好了,不要说话了。我昨天已经找大夫给你开了药,你起床吃了饭之后,高永会把药送过来的,你要全部吃掉。既然你醒了,我就要去跟我姐交代一下了。你一夜没醒,我姐还以为你没救了,差点就让我去郊外找个坑把你埋了。”谢诚说。 “我还能躺在这里还真是感谢你这个好兄弟……”向木生不知道该感激还是怨恨。 向木生的受的伤不轻,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敢下床,好在还可以打向远逸教的拳,身体自然恢复的快些。不知道谢诚从谢谦那里骗来了多少钱,反正谢诚这些天很得意,买了一堆有用的没用的东西。 找人做了两套全黑的衣服,谢诚穿了又穿,爱不释手,平常谢诚多穿白衣,要出门了却硬是觉得一袭黑衣威风凛凛,谢诚十分年轻,又面目含笑,总让人觉得有些幼稚,怕不起来,他觉得这套黑色衣服可以让他不怒自威。穿得十分得意,去问谢谦的意见,谢谦十分嫌弃:“你大半夜的穿这个我还以为路上有个脑袋飘来飘去呢。” 听到姐姐那么说,谢诚便觉得这身衣服越来越难看,便找个下家高价卖掉了。谢诚做惯了生意,无论是卖什么东西,他从来只赚不亏。 又从几个关外人手里买了两匹烈马,马好是好,可光驯服,就让谢诚费了好一番功夫。 向木生好得差不多,准备要走了,谢诚找人打的兵器也打好了。整整装了一大箱,铁匠铺子的两个伙计抬过来。向木生怀疑谢诚是不是真心想去闯江湖,谢诚却十分有理:“我的武功多数是从客栈里来往的客人身上学来的,十八般武器样样都用得到,你让我怎么取舍?” “那你有没有拜过师父?” “拜过一个,但是我那师父很不靠谱,也少教我武功。” “你师父教你用什么兵刃?” “双刀。” “那就留下双刀,把剩下的都退回去吧。” “可是如果我只用双刀,江湖上的人就不知道我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了。”谢诚摸着木箱里的每一种兵刃,分外委屈。 ☆、加个小番外 小番外 “拿你怎么练习?” 谢诚坐到椅子上问:“我姐是怎么调戏你的?” 看向木生眼神乱晃了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谢诚抓住向木生的腰带往自己跟前一拉,一条腿伸入向木生的两腿之间,手从腰带移动到腰侧,脸贴着向木生的身体一路上移,鼻尖移到向木生的脖颈时,缓缓吐了口气,随着谢诚站起,他的腿也碰到了向木生身上的敏感部位。向木生条件反射一掌拍出,谢诚毫无防备,差点被向木生一掌打出血来。 向木生不自然地蹭着刚刚谢诚吐气的地方,不满道:“你干嘛?” “我干嘛?是你在干嘛吧!我教你调戏女人,你倒好,一掌差点拍死我!”谢诚咆哮。 “哪有你这么教的?”向木生哼哼。 “那你说怎么教。你说个方法,只要能成功,怎样都行。” “你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啊。” “我告诉你,你敢做吗?”谢诚上下打量着这个乡下土小子,很难不质疑。 “不是你说要我拿你练习吗?” “好吧,好吧。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谢诚让步。想从侧面引导:“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向木生思考良久,问谢诚:“喜欢有没有什么很明确的感觉?因为我好想不止喜欢一个人。” 谢诚瞪了向木生一眼:“看不出来,你小子挺花心啊。” 向木生乖乖解释:“我喜欢一个人,觉得跟他在一起很舒服,还喜欢一个人,觉得跟他在一起很有趣,还喜欢一个人,觉得他很正直,有点向往……” “好了好了。”谢诚打断向木生,这小子绝对尚未发育完全。谢诚想了想说:“作为一个男人,直观来讲,喜欢一个人最明显的反应是想跟他有身体接触。看你还单纯,就不跟你细讲了。” 向远逸一瞬间出现在向木生脑袋里,向木生坚定地答道:“那我有,有喜欢的人。” 一丝黯然划过谢诚的双目,又马上换成笑颜,谢诚道:“那你就把我当成他,然后我教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这样可以吗?”向木生有些担忧,这可是要用来对付谢谦的,他就算可以把谢诚当成向远逸,却没办法把谢谦当成向远逸,向远逸那么温和,谢诚却那么暴躁,根本没办法。 “相信我,可以的。”谢诚自信微笑。 “走过来,拉起我的手,搭在你的肩上,把距离慢慢拉近,眼睛盯着我,不要乱瞟。”谢诚见向木生调戏别人还羞涩,真是太没出息了。 向木生乖乖盯着谢诚的双眼,谢诚的双眼黑亮,双眼皮比一般人要明显,平时见他都是面貌含笑,眼角总是翘着,如今他十分认真地盯着向木生,向木生似是可以从他双眼中看出千般景象。 “左手把我下巴抬高,右手揽住我的腰,从我耳垂一路嗅到锁骨,动作要慢,同时用腿摩挲我,由内向外,由上到下。” 向木生一边听一边做,但很难做得让谢诚满意。向木生进行动作的同时,还一边躲。谢诚很不满意,搂着向木生的腰向自己身上一拉,两人贴在一起,向木生瞪大眼睛,鼻尖顶着谢诚的鼻尖,脸更红了。向木生退了一步,努力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身上有弹簧啊?” 听了谢诚的抱怨,向木生也怒,要推开谢诚,谢忱却抓住向木生的手腕,怒吼道:“你居然敢摸我姐的胸?!” 向木生理亏心虚:“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谢诚胳膊肘搭在向木生肩上,说:“兄弟,作为一个男人,你爹没有教你威武二字吗?” “我爹是教书先生,教我的都是仁义礼智信……” “教书先生?哈哈……”谢诚笑弯了腰,“你一个教书先生的儿子闯什么江湖?” “那你还不是客栈打杂的?”向木生嘴上不吃亏。 “找打!”谢诚两指刺出,要点向木生的穴位。向木生手掌在谢诚手腕上一拍,顺势躲开,谢诚微微一笑勾住向木生的肩膀道:“不练了,喝酒去。拿酒壮一壮你的胆。” “我爹说不能乱喝酒。” “乖小孩,你爹不在,走吧。”谢诚拉着木生走了。 番外完 ☆、淮水2 向木生被谢诚的逻辑搞得彻底无语,不想再跟他说话。谢诚把自己的东西偷偷装了两辆马车,每一样东西谢诚都说得出作用。向木生看了看两辆装饰精美的豪华马车,不敢想象两人驾着这样的马车闯江湖的情景。准备等自己的伤好了之后,直接把谢诚打晕,扛上马带走。 客栈里虽然忙,谢谦却灵敏又聪慧,世上没有人比谢谦更了解谢诚,心想谢诚被向木生讹去了这么多钱,不但不想方法把钱讨回来,还整天跟向木生腻在一起,此事必有蹊跷。谢诚买黑袍的时候,他就默默观察谢诚,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 等向木生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谢诚打着送向木生走的幌子,就出门了。临行前跟姐姐报备,说是送向木生出城之后就回来。 谢诚就等着这一天呢。 两人出了城门,感觉自由了,骑着马开始撒泼。正笑得开心,谢诚的马突然长嘶一声,谢诚从马上跳下来,马身上中了三支箭。谢诚心想不好,刚想跳上向木生的马要逃,谢谦背着弓箭,策马而来,大喊道:“谢诚,你敢跑?!” 谢诚自然不敢,从小到大,姐姐的每一句话,他都言听计从,此次也不例外。谢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脸不高兴。见姐姐勒住马,谢诚撒泼:“干嘛拦我?我就要走!我不想待在客栈里,我要闯江湖!闯江湖!” 谢谦瞥了一眼谢诚,不屑一笑,俯视谢诚,幽幽地说:“你说什么?” 谢诚嘟着嘴,低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也不动。谢谦见谢诚没动,伸腿用脚尖踢了谢诚的后背一脚。谢诚皱着眉不走。谢谦见谢诚还不动,又拍了一下谢诚的后脑勺,一副看你还想干嘛的表情。 谢诚嘟着嘴,上了向木生的马,跟着谢谦回去了。 向木生和谢诚一起被关在小黑屋里,谢诚准备让向木生自己去闯江湖,他还是要留在这里。向木生怎么也想不通谢诚怎么把姐姐的话奉为圭臬,不敢有半点违抗。 谢诚说起自己小时候,谢家一家人是逃荒逃到这里的,谢诚在逃荒路上出生,母亲生完他就死了。一家人到了郢州的时候,父亲也死了,十二岁的谢谦带着谢诚一个人在郢州城闯荡。生活硬生生的把一个柔弱的女子磨成了一个硬汉子。谢谦为了照顾谢诚丢了自己作为一个女孩儿该有的生活,终于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谢诚说:“所以我不能任性,要留在这里,将来照顾我姐。” 向木生便也讲了自己跟向远逸的故事,两人说着说着,有些同病相怜的悲伤。但向木生的决定却与谢诚恰恰相反。他说:“男儿志在四方,不能被一个家庭束缚,我要闯荡之后再回去,那时候的我肯定比现在成熟,也一定能照顾好远逸。而如果我一直待在家里,想着将来照顾他,那我永远也觉得他是我爹,我应该听他的,那我永远也长不大,到头来还是他受累。” 谢诚含着泪想了想说:“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是很有道理。”向木生盯着谢诚,“我们逃走吧,什么也不用带,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们逃走可以,但是什么也不用带……”谢诚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们先到我师父那里去吧,从师父那里拿点银子。” 谢诚能决定这个也不容易,便同意跟他一起。 两人逃出客栈,走了一夜的路,才找到谢诚师父吴涉川的住处。吴涉川住在淮水边上的一个小院里,方圆二十里都没有住家。 天蒙蒙亮,吴涉川正打着瞌睡在淮水边上钓鱼。谢诚老远就喊着师父,吴涉川回头看清来人,猛地站起来,招呼谢诚赶紧过去。 谢诚走近,吴涉川一把搂住谢诚的脖子,笑道:“你来得正好,我刚钓了一条鱼,正在想怎么做好吃,你赶紧去红烧一下。烤鱼吃得我快哭了。”说完才发现谢诚带来个人:“这个小孩是谁?” “这是我朋友,我们想一起去闯江湖,我姐不同意,先到您这里来躲一阵。”谢诚介绍。 “行行行,你先去做红烧鱼。”吴涉川一只手推开谢诚,一只手捏着向木生的肩膀把他拽过来。吴涉川花白的胡子头发,手上却很有力,像摆弄木偶似的把向木生拽拽胳膊,拽拽腿,然后手放在他的头顶,向木生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吴涉川的手上发出,流遍全身。 向木生好奇这老头要干嘛,吴涉川又捏着他的肩膀把他提到河边,让他一只手放在水里。然后吴涉川一只手放在向木生的丹田,缓缓上移,向木生感觉一股力量也随着他的移动上移,这股力量被吴涉川牵引到向木生的手上,然后猛地推出。像是有什么丢进河里炸开来,好多鱼被炸上岸。 向木生惊讶。 吴涉川拍拍向木生的肩膀,笑笑说:“少年,功夫不错。”然后甩掉鞋子,抓着袍子捡鱼去了。 向木生摸着自己热乎乎的手掌,难以置信。 三个人吃了一顿满足的全鱼宴。吴涉川才问向木生:“你是受哪位高人传授武艺?” “曾跟一位名叫柯林的武林人士学习剑术。”向木生回答。 “就是那个江湖上的情报贩子?”吴涉川似在自言自语,“他那点武功也不至于能教出如此高徒啊。” “师父,木生的武功一般的,就是轻功好些。每次都被我打败。”谢诚说。 “你个学了一堆花把势的竖子,好意思说自己武功好。”吴涉川盯着向木生,“这孩子的内力,是你再练三五年也赶不上的。” 谢诚一脸不服气。 “你在河边打一掌,能打死多少鱼?”吴涉川说,“你看他打的,是不是比你打几次都多。” “但他连我一掌都接不住。” “那就怪他的师父没教好,不然也不至于不会提取丹田之气。你那点掌力,随便练过的人都可以接住。”吴涉川鄙视谢诚。 “我哪有那么差?”谢诚不满师父在别人面前贬低自己。 “好吧,不差不差。如果能自己出去闯闯,不再依赖你姐就更好了。”吴涉川恨铁不成钢。 “我不是说了要离开我姐去闯江湖吗?”谢诚说。 “谢谦啥时候来接你回家?”吴涉川呵呵。 “反正我这次是从客栈逃来的,不会回去了。”谢诚坚定。 “哦。”吴涉川明显不相信的样子。然后问谢诚:“这孩子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我的好兄弟,我们准备一起北上洛阳,参加比武大会。”谢诚冲向木生一笑。 听到谢诚说到这里,吴涉川有些对谢诚刮目相看,以前谢诚是连打算也不敢说的。如今却有如此明确的目标。 “你们两个怎么能行?不得带上几个打手保护你们?带上几马车的行李,免得路上住的吃的不舒服……”吴涉川取笑道。 “师父。”谢诚脸红了红打断吴涉川,“闯江湖带那么多不都是累赘吗?” 吴涉川哈哈大笑,相信了谢诚的打算,不再取笑他。便问向木生:“除了柯林之外,谁还教过你什么吗?” “家父还教过我一套拳。”向木生说,“不过那套拳都是花架子每天打着玩的。” “是吗?那我倒想看你打着玩玩。”吴涉川说。 向木生有些为难,向远逸说过,尽量不要在别人面前打那套拳。谢诚劝向木生:“你就打吧,没事的。” 吴涉川若有所思地看着向木生打完一整套拳,问道:“少年可是属向姓家族?” “正是。” “师父问这个干吗?”谢诚不解。 “你带人来让我指导武艺,我还不能问问了?”吴涉川转而对向木生说:“老夫年纪大了,只是不想晚年不幸,所以在事先告诉你,如果将来你要寻仇,不要用我教你的武功。” “寻仇?”向木生不解。 “你们闯荡江湖多少会有江湖恩怨,寻仇也是有可能的嘛。”见向木生没有回答,吴涉川给两人台阶下。 吴涉川教谢诚和向木生练习掌法,又教向木生怎么运用内功,可是向木生在内功上总是有些障碍,练来练去不见起色。 夜里向木生睡下了,谢诚却睡不着,见师父还一个人在院子里喝酒,便来到院子里陪他。吴涉川把酒壶递给谢诚,笑道:“你姐几天没来接你,想她了?” 谢诚点点头说:“有一点,我姐看到我逃跑,肯定急死了。” “那你就回去找她嘛。” 谢诚摇摇头,转移话题:“师父为什么觉得木生会寻仇?” “这就要从他那套拳说起了。”吴涉川喝了口酒说,“这套拳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柔云剑法的内功拳法,江湖上有个大家族,他家有独传的剑法,小孩子都是从练拳开始的,练得都是内功,等内力变强,再教授剑法,剑法看似简单,却是鲜有敌手。为师年轻时闯荡江湖,曾在这一大家族中住过几日,看过这套拳法,如今竟在这里又见到了。” “既然是大家族,木生怎么会是个穷小子?” “这就要提到江湖上最大的魔教千灵门了。十五年前,千灵门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和名声,不少名门望族被灭门。据说当时柔云剑法这个大家族也是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剑谱也消失了。据说他家有个小孩子幸免于难,带着剑谱逃走了,但是传言也没人证实,这么多年过来了,一直也没有消息,为师以为那个传言是假的,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一个会打那套拳的向姓少年。” “可是十五年前木生才一岁,他有能力把剑谱带走吗?”谢诚想不通。 “江湖传言十有□□是假的,也没人能证明他就是当年幸存的小孩。但是那套拳法却是真的。”吴涉川笑笑,“也说不准他只是觉得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所以隐瞒了自己的身世。” 师徒两人在月下聊着天,突然听到屋内向木生大喊:“放开我!放开我!……” ☆、淮水3 谢诚还以为有什么人偷袭,匆忙跑进屋子。原来是向木生梦靥了。向木生抓扯着被子,面目痛苦扭曲。谢诚轻轻叫了两声“木生”,木生没有回应,谢诚轻轻刮着向木生的背,谢诚梦靥的时候,谢谦也是这么帮他刮,没一会儿,谢诚就会睡得很安稳。向木生平静下来,含含糊糊地叫了声老头。 第二天一早,谢诚睁开眼,向木生还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昨天夜里,谢诚为向木生刮背,刮着刮着就睡着了,向木生就一直抱着他的胳膊,一夜没有松开。谢诚胳膊有些麻,试图从向木生怀里抽出来,向木生也醒了。 “谢诚?”向木生似乎不太确定。 “你醒了?昨天夜里你梦靥了,哇哇乱叫,好不容易才让你安静下来。”谢诚似怨非怨。 “哦,我昨天梦到被人抓住了,要下毒毒死我。”向木生不好意思地笑笑,“给你添麻烦了,我经常这样,总是梦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没找大夫看过吗?” “看过,但是没什么效果。” 两人正说着话,吴涉川从外面回来,见两人都醒了,笑着摇了摇手里的葱油饼说:“看我带回来什么!今天早上有的吃了。” 向木生仔细看了看吴涉川,问谢诚:“这位老先生是谁啊?” 谢诚愣了一下,说:“木生,你说什么呢?这是我师父啊,我们一起从我姐那里逃过来的,师父还教过你武功呢,你忘了?” 向木生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吴涉川作揖道:“师父不要怪罪,我身上有病,总是忘记事情,看来是病又犯了。” 谢诚只听向木生说过他有这么个病,但他说已经很久没犯过了,没想到这里却犯了。 吴涉川倒是不介意,把找了个盘子装好,笑道:“没事没事,忘了我未必不是好事,来,过来吃饭。” 谢诚却有些介意:“木生,你不会哪天突然醒过来连我也会忘记吧?” 向木生沉默了一会儿,为难道:“我也不知道……”看着谢诚失望的脸,向木生急忙一脸认真地说:“谢诚,你别担心,我会好好记住你,不会忘记的。每天睡觉前都好好念几遍你的名字。” 谢诚被他这个笨方法逗笑。 吴涉川见两个孩子关系不错,又有心闯荡江湖,便告诉他们去洛阳的时候,可以顺路去千毒山,千毒山上有个姓方的神医,能治百病,向木生的病他一定可以治好。当即就磨墨写信,托人送这两个孩子去千毒山。 千毒山的门主,谢诚从客栈里来往的客人嘴里也听说过,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谢诚便问:“这千毒门不是扬言只毒人不医人吗?况且当年他趁江湖大乱,在中间收高额诊费的事,江湖上的人也是有目共睹。” “如果只是听江湖传言的话,我也不敢让你的好兄弟拿自己身体去冒这个险。但当年我与千毒山门主方歆瑞有一面之缘,他为人散朗,不像是江湖上传说的那么十恶不赦,而且待人和善。当时我去求一味药,他毫不吝啬。”吴涉川边说边写信。 “不是有传言说他跟千灵门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吗?”谢诚说,“千灵门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说到千灵门,谢诚瞥了一眼向木生,看他对仇家的反应,向木生重复了一下千灵门,若有所思。 “谢诚,你离开客栈是正确的,不然你只能一直活在传言里,自己出去看看吧。外面的世界可不像客栈里说的那么简单。”吴涉川笑笑把写好的信递给向木生,嘱咐道:“这封信是写给淮州沈言心的,他是我年轻时闯江湖的朋友,这封信给他,他会带你们去千毒山的。” 向木生正要接,信就被谢诚拿去放在自己身上了,还十分有理:“这信是你的治病良药,万一哪天你突然忘了这玩意儿是什么,把它丢了怎么办?还是我帮你保管吧。” 吴涉川有点看不下去:“你怎么什么都要争?快还给木生。” “就不。”谢诚吃完饼就要出门。还没踏出门槛,马上回身,抓住向木生就从后门逃走,一边跑一边说:“师父救我。” 院子里传来谢谦狮吼般的声音:“谢诚!你给我滚出来!” 吴涉川心领神会,微微一笑道:“交给我吧。” “呦,小谢谦。来师父这里有什么事啊?”吴涉川笑嘻嘻地走出屋门迎接谢谦。 “谢诚是不是在你这里?”谢谦推开吴涉川走进屋子搜查。 “谢诚?不在我这里啊?他离家出走了?不能吧?你的话他也不听?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吴涉川这里就一个光秃秃的屋子,谢诚和向木生根本没地方躲,便平躺在屋顶上,一动不动地听着屋内的动静。吴涉川说得跟真的似的,谢诚不禁偷笑。 “谢诚没来这里找你?”谢谦怀疑。 “我这里没吃的没喝的,住的又差,谢诚那个贵少爷巴不得离我这里远一点呢。”吴涉川这次说的是真话。 谢谦也不管吴涉川怎么说,对着四下大喊道:“谢诚,如果你现在自己乖乖出来,你逃跑的事我们一笔勾销。如果你不出来而是被我找到,从今往后一个月,你没有钱花,把你关在柴房里,不给你床睡,只能吃客人剩下的菜和馊了的米。一个月哦,你想清楚。谢诚,我数到五,你快点做决定。一、二、三、四……” 谢诚抓着向木生的手,努力劝自己不要下去投降,可是谢谦的威胁对他来说真的太大了。谢诚不敢想象自己一个月不能花钱,不能睡好,不能吃好的日子。 谢谦数完五个数字,等了一下,继续道:“谢诚,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不要怪我。”谢谦说完就走出屋子。谢诚以为谢谦就此放弃了,刚要松一口气。听到谢谦又回来了。 谢谦手里拎着一只还冒着热气的烤鸭,对吴涉川说:“师父不是一直喜欢吃我烤的烤鸭吗?这是我今天一早刚烤好的,快马加鞭送过来,师父想吃吗?” “谢诚在屋顶。”吴涉川一把夺过谢谦手里的烤鸭,边啃边指了一下屋顶说。 听到这里,谢诚跟向木生一齐跳下屋顶 ,撒腿就跑。被谢谦看到了再逃就没那么容易了,两人刚跑了没多远,同时倒地,腘窝被谢谦的小沙包打中,竟像是被人踢了一脚。谢谦得意地走近谢诚,不屑道:“跟我斗?你还嫩着呢。”抓着谢诚的胳膊就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谢诚推开谢谦,吼道:“不论你怎么抓我回去,我都要去闯江湖!我不能一辈子闷在客栈里,我要出去。” “是这个臭小子又跟你说什么了吗?”谢谦掐起向木生的脖子说,“这人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直接杀了。”谢谦真的怒了。向木生被谢谦掐的面部充血。谢诚抠着谢谦的手指吼道:“放开他,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出去闯闯,我不能一辈子被姐姐保护,一直被姐姐照顾那,我跟个废人有什么区别?我已经不小了,不需要再被你照顾了!” 谢诚拍了一下谢谦的头说:“我比你都高了,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我看你是欠教训了!”谢谦松开向木生,拽着谢诚的衣领就走。向木生咳了两下,去追谢谦。谢诚对向木生喊道:“在师父这里等我,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吵死了!”谢谦在谢诚脖颈上一敲,谢诚晕了过去。向木生看着谢谦把谢诚拖走,不知如何是好。吴涉川拍了拍向木生的肩膀说:“不用担心,总要他自己说服小谢谦。逃,总不是办法。” 向木生点了点头。吴涉川撕下一根烤鸭翅给向木生,笑道:“吃不吃?太香了,用谢诚换一只烤鸭,太值了!值!”见向木生没什么反应,吴涉川把烤鸭翅收回去,放到自己嘴里,回屋子里一个人享受了。 谢谦把谢诚真的丢到柴房,怒道:“闯江湖?你想都别想!”并嘱咐所有人不许给谢诚吃的,先饿他几天。在谢谦看来,是谢诚皮痒了,教训几天就好了。她不相信谢诚可以忍受一顿不吃。谢诚却真的跟谢谦对上了,一连两天滴水未进。 第二天夜里,谢谦打开柴房门,捧了一大碗水给谢诚。谢诚也不管谢谦是什么目的,捧起水先让自己喝了个畅快。喝完了问谢谦:“怎么有股药味?” “想毒死你这不听话的兔崽子。” 谢诚笑笑站起来,摇着谢谦的胳膊撒娇道:“姐姐你真好,知道我两天没吃没喝需要药补。”谢谦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两天谢诚滴水未进,谢谦也几乎滴水未进。谢诚只是饿着,谢谦却是每一餐饭都味同嚼蜡,要么吃两口就叹气,要么看看就叫人收走。 谢诚长这么大,从来对谢谦言听计从,连顶嘴都不敢。在吴涉川那里,谢诚突然对谢谦顶嘴,说出自己的想法,谢谦最先是难以接受的,但是回来一想,就想流泪,从来只把谢诚当小孩子看,以前一心盼望谢诚赶紧长大,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觉得谢诚永远长不大,觉得谢诚只懂得吃喝玩乐,其他的都要谢谦给他打理好。 如今终于敢反抗姐姐了,能说不吃就不吃,算是个男子汉了。可谢谦还是不放心谢诚出门,想着怎么把他劝回来。谢谦接过谢诚手里的碗道:“姐姐还是想劝你,不能……” “姐。”谢诚打断谢谦,十分认真,“你还记得我们刚开客栈时候的事吗?有混混见你一介女流之辈,来砸场子。我年纪小不懂事,冲上去保护姐姐,被人拎出了去。姐姐拼了命才把他们赶走。那会儿姐姐想的一定是好好保护我吧?可姐姐毕竟是女孩子,弟弟总会长大的,总要换成我来保护姐姐。”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希望你晚点长大。我一个人可以撑起这个客栈,你只管花钱就好了。”谢谦说。 谢诚摇摇头说:“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不能再等了。我跟木生年纪相仿,志趣相投,他的样子你也见过了,一个人出来,连吃饭的问题都解决不了。作为兄弟,我是不是应该去帮他?我并不是一时兴起,以前也想过要出去,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也没有一个可以跟我一起的人。向木生虽然笨了点,但是他功夫不错。我又有这么灵活的脑筋,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江湖不像是你从客栈里听来的那样,你听到的都是主角的传说,在传说成为传说之前,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个小配角呢。”谢谦虽然觉得谢诚不仅作为一个弟弟成长了,还作为一个男人成长了。但是作为姐姐,还是不放心。 “姐姐,你就只等在客栈里听我的传说吧。”谢诚笑着抱抱姐姐。 谢诚洗漱之后,谢谦安排他睡了,然后牵了马,带了狼牙棒,连夜赶到淮水边的吴涉川家里。 吴涉川在屋顶上对月浅酌,向木生一个人坐在河边,虽然吴涉川已经告诉过向木生,谢诚是跟姐姐回去的,不会有事,可向木生还是有些担心。 谢谦看到向木生,驾着马就冲到向木生跟前,向木生慌忙向后一跃,躲开马蹄。怯生生地看着谢谦,问:“你来干嘛?谢诚呢?” 谢谦扬起狼牙棒,两腿一夹马肚,喊道:“你还敢问我谢诚?!你到底跟谢诚说了什么?他现在只想跟你出去乱跑。” “我只是告诉他了我的梦想!”向木生一边躲一边喊。谢谦的马又高又壮,向木生躲得有点艰难。 “那我就斩草除根,让谢诚不再瞎想!”谢谦大喊。 吴涉川在屋顶上一边看热闹一边喝酒,不亦乐乎。 ☆、曹家松林1 谢诚的武功是吴涉川教的,可惜谢诚不好好练,现在还是半吊子。谢谦却从来没学过武功,当初只是觉得狼牙棒有威慑力,才选用狼牙棒,其实谢谦虽有练武之人的聪慧和敏感,却从未练过,只会毫无章法地挥着狼牙棒吓唬人。向木生身上有武功,谢谦自然伤不到他。向木生自然也不敢伤着谢谦。吴涉川便只在旁边看热闹。 向木生躲了一阵,觉得跟一匹马赛跑也不是办法。趁谢谦不注意,一跃上了马,站在谢谦的后面。谢谦狼牙棒往后一扫,向木生猛地抓住狼牙棒,把谢谦一块从马上拽了下来。谢谦失去重心,向木生护住谢谦的腰,把她稳住。谢谦推开向木生怒道:“不用你帮忙!” 向木生恭恭敬敬地作揖道:“谢谦姐,您杀了我也没用,就算我死了,谢诚还是会出去闯荡的,他的心不在客栈里。” “你连我都怕,我可不想我家谢诚跟着一个怂包出去。”谢谦挥起狼牙棒,劈向向木生。 向木生盯着谢谦,不躲也不逃,右拳紧握,生生地用胳膊挡住了谢谦的狼牙棒,坚定道:“我会拼命保护谢诚的。” 谢谦一惊,收回狼牙棒,一跃上马,策马而去,喊道:“记着你说的!” 谢诚好好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谢谦已经摆好了酒席给谢诚饯行。客栈里上上下下三十几号人坐了长长的一桌。 谢谦为谢诚准备了两把三尺多长的环首刀,刀身黑中带亮,比一般刀要重很多,刀出鞘,带凛凛寒意。 谢诚拎着两把这么长的刀,不知该怎么使,自己虽然是用双刀,但从来没用过这么长的。谢谦只说:“用用就能习惯,看谁不顺眼砍就好了,出了事姐罩着你。”谢诚也知道,谢谦是为了让谢诚能保护好自己,这两把刀比以前他用过的任何两把刀都要沉和锋利。 谢诚谢过大家,拜别姐姐,骑着马来到师父那里,见到向木生不忘耍帅:“怎样?我说话算话,来找你了吧?走,上马,我们一起闯江湖。” 向木生笑笑放了心,跳上马,两人有说有笑一路北上。 谢谦不知从哪里买来的两匹好马,可日行千里。两人过了淮水,策马向北,天还没黑,就进了淮州城。 向木生想着师父说的话,问谢诚要不要先去找师父说的沈言心。谢诚不屑道:“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吃点东西吧,一只烤鸭就能收买的人,他的朋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呢?万一是路边的叫花子,我们还要施舍他,那多麻烦。” “那我们先找个人问问,看有没有认识他。”向木生说。 “随你吧。我先找家好点的客栈。”谢诚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淮州城这么大,谁会知道一个叫花子叫什么……不管你找不找得到,一会儿去淮州城最好的客栈去找我。至于客栈在哪里,你自己找人问吧。”说罢,骑着马就走了。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无忧蛊 作者:五里苏桥 第4节 向木生下了马,准备找个人问问。 迎面走来一个紫衣公子,向着向木生而来,停在向木生面前,作揖道:“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可否与在下交个朋友?” 来人样貌标致,一直笑着,笑得人心里很不舒服。面貌像是做工精致的瓷娃娃,脸上一点细纹都没有。头发一丝不乱地束在头顶,打成一股长辫子垂在脑后,隐约可以看到辫子中有一缕红发。手中握着一根半尺长的木管,木管上系了一条细细的红色流苏。 向木生被紫衣公子交朋友的理由弄得有点不大自在。吞吞吐吐地说:“呃……嗯……请问你……知不知道沈言心?” “哦。”紫衣公子似是明白了什么,在向木生耳边笑道:“原来阁下也是为了曹家松林里的宝贝来的啊。” “什么曹家松林?什么宝贝?”向木生不解。 “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用装了。”紫衣公子盯着向木生,“难道你不想要曹家松林汲取各家所长的武林秘籍?难道你不想要里面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难道你来的这一路没有发现路上有很多江湖人士集结到淮州?” “有武林秘籍?”向木生眼睛亮了。 这时谢诚骑着马回来了,一脸兴奋道:“木生,你听说了没有?这里有个叫曹家松林的地方,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金银财宝。”谢诚说。 “武林秘籍。”向木生跟谢诚同时说出,都对对方想要的东西表示嫌弃。 “这谁啊?”谢诚指着紫衣公子问向木生。 紫衣公子笑道:“在下杜乐颜,想跟两位交个朋友。” “好啊。”谢诚下马,“我叫谢诚,他叫向木生。我们也是初到此地,大家就结个伴一起去曹家松林吧。” 杜乐颜看看向木生,笑笑道:“我倒是很乐意。” “那就行,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去找家客栈住下来。顺便打听一下曹家松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诚走在前头。 “不用去打听,我已经都这曹家松林的来龙去脉我都打听清楚了。”杜乐颜说。 “是吗?说来听听。”谢诚倒是对谁都热情不陌生。向木生却牵着马跟谢诚走在一起,条件反射似的想躲着杜乐颜。 传说沈言心的爷爷沈悠和曹正清一起闯荡江湖,得高人指点,两人行侠仗义,名震一时。可是人心难以满足,两人听说淮州有一个古墓,墓中有集各家所长的武林秘籍。两个人就一起来找。找到之后,两人都想独吞武林秘籍,于是反目,决定比武一场,用胜败来决定谁得到这武林秘籍。 两人交手的时候,沈悠一心武林秘籍,竟然不顾多年情分,用手段把曹正清害死。谁知曹正清死了之后,沈悠过意不去,没有带走秘籍,而是为曹正清修了坟墓,并把秘籍作为曹正清的陪葬。曹正清一家老小来他坟前哭了三天三夜,不知道是不是感动了鬼神,竟晴天霹雳,风雨大作,曹正清的坟墓凭空消失了。 沈悠派人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于是叫人在曹正清坟墓的位置种了松树,派人世代守护,称为曹家松林。就这样过了近百年,江湖中有人暗中潜入松林,在松林中跟着鬼火的指示,找到了一个地下入口,发现墓中有数不尽的财宝和沈悠留下来的武林秘籍。不过有曹家鬼神守护,任何人带不走。于是江湖上掀起了淮州寻宝的风潮,已经有很多人死在曹家松林了。 “这个曹家松林很邪乎,进去的还没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但是江湖上总有为了武林秘籍不信邪的人,于是江湖上的高手突然齐聚淮州。你们这个时候来到淮州,真是赶上好时候了。”杜乐颜边走边说。 三人边聊天边走,掌灯时分,进了客栈。 杜乐颜并没有带向木生和谢诚两人到最好的客栈,而是带两人到了离曹家松林最近的酒馆,连个可以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谢诚刚要埋怨,杜乐颜笑道:“谢兄弟先不要嫌弃,这里是今晚的行动地点,今晚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准备进松林的人,既然都来淮州了,不如今晚就先凑凑热闹。” 谢诚没再说什么,走近酒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向木生拴好了两人的马,也跟着进来坐下。 酒馆坐北朝南,是一间方方正正的屋子,屋子里九宫格似的摆了八张桌子,为了让开门口,所以门口的第九张桌子没摆。三人来的时候,只有中间的桌上是空的。三人进了门坐下来,点了几个菜。杜乐颜环顾四周,低声对向、谢二人说:“看来今晚来的人都不简单。” 杜乐颜知道两人好奇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便解释道:“你们看东北角和正东方向两张桌子上,一共有七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一柄好剑,两张桌上摆满了酒肉,他们却几乎不动筷子,也不言语。这是赤剑七兄弟,传说这七兄弟是是一个娘生的,心有灵犀,七人做什么都在一起,十分默契,配合天衣无缝。据说他们的剑很快,人在死前可以看到自己的血染红在他们的剑,故名赤剑七兄弟。” 向木生和谢诚一起去看赤剑七兄弟,果然各个神色严肃,手不离剑,十分谨慎。 “再看东南方向桌上的大汉,这人名叫霍中,力大无穷,可以单手举起城门外的石狮。这样的人胆大心细,又耐打,很不好对付。” 霍中大口喝酒吃肉面不改色。 “正北方的男人不是一个人来的,正西方桌上跟小男孩打闹的小女孩是他的女儿,名唤玲珑,没人知道那个不爱说话的父亲叫什么,于是江湖人都叫他们玲珑父女。别看那小女孩才十岁,却是与父亲配合十分默契,她自小在她父亲身上习武,两人对付外敌,就像是父亲身上又长出了两双手脚,招式千变万化,没有死角,也是鲜有敌手。” 玲珑父亲在桌上眼睛不离玲珑,一口一口地喝酒。玲珑在另一张桌上跟一个小男孩玩,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西南桌上人还没来,只有一支玉箫,看这玉箫的做工,也不是等闲人士用的东西。江湖传言说有个叫相里克的人可以用玉箫声封住人的真气,但是我没有亲眼见过,也不知道这玉箫是不是那个人的。” “正西桌上的男孩呢?怎么把他跳过不介绍?”谢诚问道。 “那个小男孩我还真不知道。可能是什么武林世家的天才吧,那个小女孩叫他小玉,江湖上还真没听过这么年轻武功好的人叫什么玉的,看起来才□□岁的样子,就算是天才,也没练几年功夫,不用把他放在心上。”杜乐颜看了一眼小男孩笑道。 “西北方桌上的红衣女人叫陈田菁,江湖人称火狐狸。她长相妖艳,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最擅长用暗器。从不跟人合作。据说她现在是千灵门的手下,也不知道她来这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杜乐颜继续说。 向、谢二人看向陈田菁,她头发眉毛都有些泛红,连双唇也是血红的。 突然一只飞镖直冲三人桌上来,杜乐颜也没去看,只木管一挑,木管就插在了七星镖的中间的圆孔中,七星镖上还缀了一条红缨。杜乐颜把木管转了转,一抛,七星镖飞出去,钉在柜台后挂铭牌的木板上,笑笑道:“这飞镖的红缨漂亮,店里没有颜色,给店里增点喜庆。” 向木生和谢诚见到杜乐颜木管截飞镖的功夫,十分佩服。 陈田菁手里把玩着一把一模一样的七星镖,笑道:“阁下好身手,若也是为了曹家松林的宝贝来的,就管好你那两个小兄弟,别让他们看些不该看的。” 陈田菁一句话打破了酒馆里的和谐,店里所有人手都放在兵器上,紧张起来,打斗一触即发。江湖上常有一群人为了抢一样东西,在见到东西之前先大打出手的事,毕竟在得到宝贝之前先杀死竞争对手是上策。 箫声突然传来,西南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一席青衣,十指修长纤细,口中吹着玉箫。酒馆中的一群人只觉得这箫声让人全身无力,丹田之中一口真气怎么也提不上来。 ☆、曹家松林2 一曲吹毕,来人放下玉箫,理了理衣袖,缓缓道:“大家既是为了一个目的而来的同道中人,为何不一起进古墓,求所求?我听说单独进这古墓的人,可没有单独出来的。”人声如箫声一样,若虚若幻,含蓄深沉。 陈田菁笑了两声把七星镖放到桌上,继续喝酒。玲珑父亲还在看着两个孩子玩。赤剑七兄弟紧紧盯着来人,一动不动。霍中仍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似乎什么都没发现,见旁边桌上的七个人都盯着刚刚进来的人,才叹了一句:“阁下好高的轻功。” 来人面无表情,招呼小二为他上酒。杜乐颜拱手道:“难道阁下就是传说中的相里大侠?” “在下相里克,称不上大侠。”相里克从小二手中接过酒壶,缓缓倒上酒。 客栈里的人,都紧张起来,在相里克这样的高手面前,无论他们练了多少年的武功,都只能自称废物。因为只要一听到他的箫声,内力根本就使不出来。但这相里克从来都是收人钱财,□□,这次来这里难道是想要自己多得些钱财,不用再为别人卖命吗? 夜渐渐深了,酒馆里的人陆续进了松林。最后客栈里只剩下相里克和向木生一桌上的三个人。相里克只一杯一杯地喝酒,也不吃菜,桌上已经有□□坛酒了,相里克的脸色却没有半点变化。谢诚看着相里克的脸,偷偷对向木生说:“你看那个人脸上连点表情都没有,喝酒也没有变化,你说他是不是这张脸下面还有一张脸,底下那张脸已经醉得口眼歪斜了?”向木生瞥了一眼相里克,两人低头偷笑。 杜乐颜一直盯着相里克,目不转睛,可是相里克突然就消失了,在杜乐颜眼前消失了。杜乐颜一拍桌子,对谢诚和向木生说:“我们走,去追相里克!”说罢一迈步就到了院子里。 向木生和谢诚急忙追上,向木生不解:“为什么我们要跟着相里克?” “当然是因为他武功高,跟着大哥有酒喝了。”谢诚抢着回答。杜乐颜笑笑表示赞同。 相里克的轻功实在太高,三个人虽然是紧追而来,却连相里克的影子都没见到。 三个人进了松林,就缓了步子,仔细听,偶尔会听到不远处有人经过的声音。现在酒馆里的人,都在这曹家松林了。静心听周围,可以听到每个人的脚步声都很慢。大家都在谨慎地等待,等传说中的鬼火领路的鬼火。 向木生和谢诚都没想到,刚来到淮州就遇到众高手寻宝的事。对于墓内的宝贝,据杜乐颜说,若是得了钱财,可以买下几座城池,权势财富都不在话下。若是得了武林秘籍,各家武功都成了笑话,随便动一动手指,就可以灭一个门派。 向木生心里想着柯林说的秦慕音,想着如果得到这本武林秘籍,杀了秦慕音是举手之劳,而且到时候,他一定可以名震江湖,成为一代大侠。心里越这么想,就越想进到古墓里去找一找那武林秘籍。想不到刚迈出了江湖的第一步,就能离梦想这么近。 谢诚心里想着古墓中的钱财,想着如果得到这写钱财,就哪里都不用去了,姐姐也不用那么辛苦经营客栈,剩下的半辈子,需要做的,只是挥霍。谢诚越想越开心,想着将来的日子,竟笑起来。 “你们两个想什么呢?别白日做梦了,小心周围吧,你们现在可是小羊被丢进狼群,刚刚从酒馆里出来的人可都想着在这暗中把竞争对手杀死呢。”杜乐颜打破两人的妄想,“你们是几斤几两,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 杜乐颜刚说完,就有三支袖箭向三人飞来,箭法精准,三支箭同时射出,对准三个人。杜乐颜叫了声:“小心!”谢诚也发现了飞来的箭,一推向木生,飞向向木生的箭从他耳边飞过。谢诚的箭却躲不开了,正努力跳开。箭被杜乐颜双指夹住,硬生生停在半空。 谢诚站稳身子,把衣袖的一角塞到向木生手里,对他说:“我们还不清楚这里是什么情况,你抓着我的衣服,免得走丢,而且我武功比你好,出了什么状况还可以保护你。”谢诚本也是害怕的,但是想到自己还要保护向木生,心里就没那么怕了。 杜乐颜双指夹着的箭被他丢回原方向,箭竟像是从弓上发出般,最后深深地钉在树干上。杜乐颜不屑道:“对我用暗器,你是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箭射不中你,那两支箭是送给不自量力的小孩子的。”不远处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这声音正是刚刚在酒馆中叫小玉的男孩。向木生虽自知武功不如人,嘴上却不输气势:“你一个比我们还小的小屁孩,应该乖乖地叫我们一声前辈。” “小孩子本事不大,嘴倒是不饶人啊。”话说着,人已然到了向木生面前,一柄柳叶刀直劈向木生面门。 谢诚把向木生向后一拉,拔刀横斩,刀还没斩到,只听“叮”的一声,小玉的柳叶刀已然断成两截。小玉收起刀,怒斜杜乐颜一眼道:“我杀我的人,你要干嘛?” “你的人?”杜乐颜眉毛一挑,用木管指着小玉的肩膀把他推开,指着向木生,正色道:“这个人,现在是我的人,你如果敢碰他,我不会手下留情的。”然后从钱袋里取出一张银票丢给小玉,说:“赔你的刀钱。” 小玉捡起银票走了。 杜乐颜冲向木生笑了笑,走近他,道:“我们继续走吧。”谢诚抓住向木生的手腕,边走边把他拉到另一边,把两人隔开。 起初谢诚只觉得杜乐颜对向木生的喜欢太过招摇,有些嫌恶。在客栈见识了杜乐颜的分析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这样的人就算一人闯荡江湖也是所向披靡的,可杜乐颜这么厉害,却认不出那个叫小玉的小男孩是谁。这着实让人怀疑。 谢诚虽然没有见过真的江湖,传说倒是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一般像小玉这样年幼就闯江湖的,必然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杜乐颜却不知道这个小玉是谁。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小玉来杀人,他却知道小玉可以用银票摆平。如果两人不认识,杜乐颜又怎么知道的这么明确? 杜乐颜这人绝不简单。 杜乐颜瞥了一眼谢诚,皱了皱眉头。 “鬼火出现了!”松林中突然传来玲珑的喊声。所有人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聚集。 鬼火就浮在半空中,忽闪着,时大时小,原来在酒馆中落脚的人很快在鬼火周围聚齐。鬼火似乎正是等着所有人。人都到齐之后,鬼火迅速移动。到了所有人拼轻功的时候。 相里克自然是追在最前面,几乎跟鬼火同步。玲珑父女和小玉紧随其后。其次是霍中和赤剑七兄弟。最后是陈田菁和向木生三人。向木生和杜乐颜轻功都不错,但还要带着谢诚,三人就有些慢了。而陈田菁似乎对这曹家松林的宝贝并不感兴趣,只是跟在后面看热闹。 起初大家还都看得见前面的人,看得见鬼火,可是那鬼火似乎在跟大家玩捉迷藏,飘来飘去且速度越来越快,一群人很快就分散了。大家都在猜测相里克应该没有跟丢鬼火,而相里克如果遇到什么,一定会吹箫,大家只需要跟着箫声去找他就可以找到鬼火。 突然,箫声传来。 一群人听到箫声,马上循着箫声追去。可是一群人没追几步,箫声突然断了。所有人都停了脚步,静观其变。谢诚低声道:“那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应该不会吧?他的箫声任何人听到,真气都提不上来,根本奈何他不得。”向木生说。 “你也说是人了,万一是鬼呢?”谢诚说,“鬼可不需要什么内功……” “嘘……”杜乐颜打断两个人,让两人静下心来听。周围十分安静,从酒馆里来的人应该也都静下来听,没有人声,只听到秋天里一些虫子的叫声。 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今天进松林的人,都知道这里的凶险,之前几天,也有不少高手来到这里,但是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今天在酒馆歇脚的人中,相里克的武功当之无愧排第一,可他却突然没了声响,必然是凶多吉少。 一声口哨打破了松林的沉寂,口哨是从刚刚箫声传来的方向传来的。 杜乐颜在前,向木生抓着谢诚的胳膊,两人紧随其后。口哨是霍中吹的。他首先找到了相里克。相里克躺在一个狭小的洞口前,玉箫已然摔碎,胸前满是鲜血,人已然气绝。 相里克的武功大家都见识过,不知道有什么人能在这一瞬间杀死他。想想江湖上的排名,没有几个是相里克的对手。杜乐颜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相里克胸前的伤口,道:“是被抓伤的,像是爪子一样的伤痕,抓得太深,伤到内脏才致了命。” 大家观察着周围,怀疑着,猜测着,几乎所有人的猜测都只剩一种可能了。 难道是鬼? ☆、曹家松林3 “就算是鬼,我们七兄弟也不怕,既然决定来这里,就不会空手回去。既然洞口找到了,大家不敢进,我们七兄弟就先进去了。”赤剑七兄弟的老大说着带兄弟几人相继进入洞口。赤剑七兄弟一直是七个人一起行动,人多好照应,自然比别人大胆些。 小玉什么都没说,也跟了进去。玲珑见小玉进去了,看了看父亲说:“爹,小玉哥哥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父亲点点头,两人一起进去了。霍中看了看剩下的人,也跟进去。向木生这次不愿做最后一个了,看了看谢诚,谢诚给向木生会心一笑,两人一起进去,杜乐颜便也进去了。陈田菁默默跟进来。 几人从狭窄的入口进来,走了丈余,便开阔了。杜乐颜吹燃了一支火折子,看到是一间弧形的石室,石室弧形墙上有五扇石门,有的开,有的闭。石室中间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奉劝来者先自立牌位,以免命丧墓中,无名于世。石碑旁有一些空的牌位。 谢诚是相信鬼神的,在听到的传说里,有很多蹊跷的事,没有人可以解释得清,唯有鬼神可以解释。 谢诚有些害怕,拍了拍向木生的肩膀说:“不用怕,我保护你。”向木生笑道:“你都怕成什么样子了,还来安慰我。” “看那些干嘛?那是吓唬人的。”后面进来的陈田菁取笑道。陈田菁的话却让谢诚安心不少。 大家都已经选了入口进去了。谢诚选了最中间的入口,说是大人物都会从中间走,旁门左道不适合自己。杜乐颜和向木生跟上。 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走廊有些奇怪,走廊的墙壁是用石砖砌成,地面却还是土面,没有修饰,偶尔会踩到一两块地板砖。走廊顶极高,走廊里又黑,抬头根本看不到顶。走了一段,谢诚问向木生:“你相信鬼神吗?” 向木生想了想说:“应该有吧?不然大家怎么都会说,谁谁谁在天有灵呢?” “那你进来不害怕?” “平日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向木生笑笑。 谢诚想了想说:“那不行,我要走,我平日可是没少做亏心事。”说着就想要回头。 向木生笑笑把谢诚拉回来:“来都来了,现在走多可惜。” “大家还是小心为妙。因为这墓里可怕的可能不是鬼,而是人。”杜乐颜压低声音。 “你怎么这么确定?”谢诚问。 杜乐颜脚尖点了点地面说:“你们看,这墓内墙壁都是用上好的大理石块砌的,地面却还是土面,这其中必有原因。” “难道是鬼藏在这土里,怕爬出来的时候顶到石板,碰破了头?”谢诚讥讽。 “鬼可以隐身,可以穿墙,怕什么地板砖?”杜乐颜反击。 “你们两个就别计较了。”向木生说,“前辈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就直说吧。” 杜乐颜笑笑道:“谢诚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不过不是鬼怕碰破头,是人怕碰破头。你们听说过遁地吗?” “你说这里是人在搞鬼?”向木生问。 “是我的猜测。”杜乐颜说,“你们觉得相里克是怎么死的?”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谢诚问。 “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他一定是被人杀死的。”杜乐颜边走边说,“我仔细看了他的伤口,应该是被一个力量很大的人抓伤的。” “可是他的箫声任何人听了,内力都使不上来。”向木生不解。相里克的箫声他听过,那箫声可是让人身体有些松软,力气都使不出。 “那是对有内力的人来说,如果一个人本身没有内力,全凭蛮力打架,那相里克的箫声对他就无效。”杜乐颜说,“你们想想,相里克进客栈的时候,谁最不紧张?” “霍中。”谢诚想着霍中当时的反应说,“他似乎没有发现相里克箫声的作用,只赞叹他的轻功不错。” “没错,相里克的箫声对霍中来说,只是一种声音罢了。” “你是说霍中趁乱杀死了相里克?”向木生问。 “我只是猜测,客栈里的人都不是朋友,为了得到同一样东西,在得到这件东西前,想计谋来减少竞争对手的数量未尝不是好办法。”杜乐颜作为两人的江湖前辈,分析的确实十分有道理。 “那你呢?”谢诚盯着杜乐颜,“我和木生是朋友,但是和你不是。既然你分析地这么有道理,那么作为不是朋友的你,是不是也应该离我们远一点。毕竟我们也怕跟你待在一起会有危险。” “谢诚,你说什么呢。”见杜乐颜有些尴尬,向木生打圆场,“刚刚前辈可是救过我的命啊,不然刚刚我就死在那支箭下了。” “你觉得他只是单纯地想救你吗?你记得他救你的时候说什么了吗?”谢诚说完,看着向木生埋怨的样子,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争风吃醋的无理取闹,便“呸”了一声说:“当我没说。” 看着两人闹着小别扭,杜乐颜故意笑道:“我救木生的想法确实不单纯,我欣赏他的相貌,也有问题吗?” “谁让你叫他木生的?经过我允许了吗?!”谢诚吼。 “别闹了,谢诚。”向木生拉了拉谢诚的衣袖,三人继续往前走。 三人小心前行,突然向木生踩到了一块地板砖,地板砖往下一陷,触到了墓中的机关,飞刀从地面八方飞来。谢诚松开向木生的手,双手拔出两把环首刀,挡在向木生面前,把所有飞向向木生的飞刀全部打落。 向木生从后面抓住谢诚的腰带,提着他快速逃离了机关。两人虽是第一次配合,却还顺利,把两人擅长的发挥到最大。谢诚把两把刀缓缓插入刀鞘,微微一笑道:“刚刚我是不是很潇洒?”火折子熄灭了,两人谁都看不到谁,谢诚还有模有样地耍着帅。 “是。”向木生无奈笑笑。 “杜乐颜,把火折子吹亮啊。”谢诚催促道。 除了谢诚的回音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向木生一惊:“他不会出事了吧?” “放心好了,他最擅长的就是暗器,不可能被别人的暗器杀死的。”谢诚说,“说不准是偷溜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怎么对他意见这么大?”向木生有些不满。 “怎样?你还想帮着外人对我有意见啊?”谢诚不客气,“你最好小心他,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不用先叫我小心这些有的没的,你才要小心好吧,明明是个胆小鬼,还充大头。暗器那么多,不赶紧拔刀挡,还跑到我这边。”向木生心里想着,如果谢诚为了救他,不小心受伤了,那应该会比向木生自己受伤还难受。 “你放心好了,我运气很好的。”谢诚自豪,“我姐都说我是福星呢。” 向木生嗤之以鼻。 “怎么?你不服气啊?”谢诚去戳向木生的肋骨。向木生笑着躲开谢诚的手指,顺势去踢谢诚,也被谢诚躲开。两人笑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 且说客栈里的几波人进了古墓之后,就分散开了,各走各的。古墓内没有光,几个人谨慎而行,可也只是遇到一些机关暗器并没有什么危险。 洞口外相里克的死着实对大家造成不小的影响,每个人更加小心谨慎,可是古墓内轻而易举就破了的机关却让人担心不起来。 尤其是霍中,起先相里克吹箫的时候,霍中便没有觉得相里克有多么厉害,所以他在洞口被人杀了,霍中也觉得不足为惧,所以霍中在墓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危险,直到身后相里克的声音传来。 “前面的是霍中,霍大侠吧?”相里克的声音就在霍中身后不远处。 霍中听到死去的相里克的声音,猛地一惊,颤颤巍巍地回头,看到相里克手里拿着一只蜡烛,就飘在半空中。相里克仍是那件被划破的衣服,血迹未干,口中还含着血。 相里克见霍中回了头,缓缓道:“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太危险……” “你……你是谁?”霍中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还在客栈里夸过我轻功好吗?这么快就忘了?”相里克说。 霍中毛骨悚然。霍中出身农家,自小就听外婆讲鬼故事,一直相信世界上有鬼神。如今活着见到死人,自然吓得不轻,怯懦道:“你不是死了吗?” “可是我不放心大家……”相里克说,“不要再往里走,进去的人必死无疑。” 霍中不敢相信更不想相信自己现在看到的人,可是相里克就是飘在半空在跟他说话。而且霍中已然亲眼见过相里克的死。霍中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多保重。”相里克吹熄了蜡烛,身影一瞬间消失在霍中面前。 霍中还在慌神,不远处一声惨叫传来。霍中已然顾不得别人,靠在墙上,擦着满头的冷汗,久久不能平静。 且说向木生和谢诚,没了东西照明,两人走得很慢,走得慢也就听周围的动静,听得清楚。进来的时候,虽然每个人选的入口不同,但似乎进来之后都是通的。因为听到的脚步声,都相隔不远。 向木生和谢诚顺着墙壁一直走,想找个什么可以照亮的东西,因为如果一直看不见,那么就算从宝贝上面踩过去,也不知道踩的就是来这里最想找到的东西。 谢诚开着玩笑,说要先把向木生的枣木棍子点了照明,被向木生一棍子戳在腰上,疼得嗷嗷直叫。正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惨叫。 ☆、沈家庄1 向木生和谢诚两人赶紧循声跑去。酒馆里的人,除了霍中,都已经聚集在此了。 死的是赤剑七兄弟的老七,剩下的六兄弟围着老七难过。杜乐颜举着火折子为几个人照亮,六个人仔细找老七的死因。但是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伤口。 这个老七是赤剑七兄弟中年纪最小的,也是最英俊的,就像是一个白面书生。现在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穿戴整齐,头发一丝不乱,面含笑意,脸上还有淡淡的妆容。不像是死了而像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舒服很安稳。 六个人,找不出老七的死因,老大:“老六,刚刚老七跟在你后面,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老六想了想有些为难:“我也不知道,他好像根本就没走,突然就喊了一声,然后就死了……我跟哥哥们是一起回的头……” “怎么可能会没走?!老七最恨别人说他有脂粉气,他怎么可能会自己在脸上涂脂粉?”老大失了一个弟弟,心痛地大吼:“肯定是有人把他掳走了先杀了他,然后才给他上的妆。” “大哥,我们七个一直一起走,谁又能有这么快的身手,能把七弟带走,我们都丝毫没有发觉呢?”老二说,“七弟武功不弱,如果有人想把他弄走,他也一定会发出声音的。” “除非是鬼。”老六心痛地开始疑神疑鬼,“不然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怎么可能……” “我不相信!”老大吼了一声。拔出剑指着从酒馆里来的几个人道:“一定是他们中的其中一个,趁我们不注意杀了老七。”老二把老七的尸体扛起来,六个人都拔出剑,准备开战。 赤剑七兄弟因一人之死,迁怒所有人,把大家都当成敌人。 陈田菁妖媚一笑道:“不要自己无能就随便怀疑人啊。我们可是听到惨叫才好心过来帮忙的。” “我看就是你这个妖狐狸杀了我七弟,我们这几个人里,除了你,谁身上还带着脂粉?!”老大大喊一声刺向陈田菁。 赤剑七兄弟在客栈见到陈田菁的时候就看陈田菁不顺眼。赤剑七兄弟以行侠仗义名满江湖,陈田菁却与魔教不清不楚。就算不进曹家松林,赤剑七兄弟也想杀之而后快。陈田菁似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不想惹是生非,才一直跟在人群的最后。却没想到进了古墓,还是把他们招惹了。 陈田菁向后一跃,投出数枚七星镖。兄弟六人一一挡开。 谢诚拉着向木生后退几步,如果这么多人打起来,谢诚和向木生两人武功都不高,极有可能受到牵连。 陈田菁的七星镖全部落地的时候,陈田菁也不见了。赤剑七兄弟紧追不舍。 一群人正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小玉突然推开身边的玲珑喊道:“玲珑快跑,我的脚不听使唤了。” 玲珑迅速踩着父亲的膝盖跳到父亲肩头,担心道:“小玉哥哥,怎么了?” “不知道,我的脚像是被人抓在地上,动都动不了。”小玉说着去拔自己的脚。杜乐颜和玲珑的父亲手里都有火折子,大家看小玉看得清清楚楚,小玉身边没有任何人,也不可能有人抓住他的脚。 小玉吓得哇哇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是鬼……是鬼……我感觉到了,有个鬼魂正在从我的脚心进到我的身体里,啊啊……快救救我……救救我……” 遇到这种只听说却从未亲眼见过的场景,所有人都愣住了,虽然听着这个孩子的叫声很痛苦,但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玉挣扎着的双手也垂了下去,他哭着叫着:“快救救我……我的手也不听使唤了,呜呜……救救我……双手没感觉了……”小玉喊着不要不要,他自己的手却受了别人的控制。他拔出刚刚被杜乐颜打断的那半截柳叶刀,突然猛冲向杜乐颜,杜乐颜没反应过来,躲得不及时,被柳叶刀划过胳膊,顿时鲜血涌出。 “你们快跑,我的身体不受控制了……”小玉边哭边喊,“快跑……”跟杜乐颜过了几招,小玉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个老头的声音。他仰天长啸,刀指着大家道:“你们这些小孩子来我家的松林干嘛?自寻死路。哈哈哈……只要老夫还在这里一天,你们永远也别想得到墓里的任何东西。凡是闯进来的人,都要死!哈哈哈……” “你、你、你、你,还有你!”小玉拿着刀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指了一遍道,“你们所有人都要葬身于此。哈哈哈……” 一个老头的声音从一个小孩子口中发出来,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小玉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笑道:“先从这个小孩子开始。他是第一个,谁做第二个呢?哈哈……”大声笑着,自刎而死。 玲珑吓得哭起来,父亲捂住她的眼睛,带她离开了。杜乐颜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走到向木生身边。向木生关心道:“你的伤没事吧?” “不碍事。”杜乐颜说着从身上取出一根绷带,让向木生帮忙把伤口包扎好。 “刚刚你们去哪里了?我把那些暗器挡开,再找你们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杜乐颜没等谢诚说怀疑他的话,他侧面澄清自己。 “我们也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向木生道。 “应该是这古墓中的机关并不是只有暗器那么简单。看来是有可以移动的墙壁,把我们隔开了。”杜乐颜说着故意瞥了谢诚一眼。谢诚翻了个白眼给他。杜乐颜继续说:“这老七的死应该也跟墓中的机关有关,一堵墙悄无声息地把老七跟他的六个哥哥隔开,然后杀了他。不然不至于他的七个哥哥都没发现他消失了。” “就算是那个男人的死你可以解释,那这个小孩子你又怎么说?”谢诚指着地上的小玉,“难不成他自己跟自己闹着玩,然后失手把自己杀死了?” 杜乐颜无奈笑笑说:“这我就解释不清了,这本来就是个邪乎的地方。江湖传言这里一直有鬼,可能正好被我们遇到了吧?” 谢诚正要反驳杜乐颜,被匆匆赶来的霍中打断了。 “刚刚我听到这边有惨叫声,怎么回事?”霍中问。 “刚刚有个小孩鬼上身,然后自杀,你来晚了。”谢诚故意强调“鬼”字。杜乐颜不屑一笑。 霍中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玉,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知道出去的路吗?我觉得这个地方不安生,想走了。” “怎么了吗?”向木生问。一个三十岁的壮年男子,武功又不弱,该不会被鬼吓着了吧? “不瞒各位,刚刚我听到喊声没有及时过来是因为我看到了相里克。”霍中似乎心有余悸。 “相里克?他不是死了吗?”杜乐颜笑,“刚刚在洞口的时候,大家可是都看到他的尸体了。” “如果他没死,我遇到他,便也不会想出去了,可正是因为他已经死了,我遇到他,才会害怕。”霍中说,“我们家乡有个传说,人在死前,会看到灵异现象。人都已经死了还被我见到,这是不祥之兆,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回去吧。” “既然你都说人死前会看到灵异现象,你都看到了,那就注定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杜乐颜取笑道。 霍中着实被吓得不轻,也不因杜乐颜的取笑生气,只说:“我不仅看到了相里克,他还跟我说话了。” “说了什么?”谢诚紧张。 “他劝我不要再往里走了,里面很危险。”霍中拱手道,“不管各位大爷什么决定,反正我要走了。有什么宝贝我也不要了。为了点钱财把命搭进去不值。” “要不我们也走吧。”谢诚劝向木生,“进来了我们十六个人,已经死了三个了。而且都死得奇怪。难道你就不怕吗?” 见向木生有些犹豫,谢诚继续说:“我们可以先去找沈言心,反正这里是沈言心的地盘,或许他知道这松林不为人知的秘密。” “谢诚说的有道理。”杜乐颜极少的赞同谢诚的意见,“我们先去找沈言心,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向木生想了想觉得谢诚说的也有道理,毫无章法地混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现在看到是别人的死,说不准下次死的人就是自己了。总要找一下最了解这曹家松林的人,知道点什么,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便同意跟大家一起出去,四个人便一起循着来的路往回走。 ☆、沈家庄2 陈田菁投了飞镖之后,就四处躲避赤剑七兄弟的追杀,赤剑七兄弟人多势众,陈田菁一个人根本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况且他们含着小弟刚死的恨意,如果抓到了陈田菁,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她呢。 好在这古墓伸手不见五指,陈田菁想要躲开几个人也好躲,随便找个角落藏起来,赤剑七兄弟就找不到她。陈田菁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屏住呼吸,等赤剑七兄弟的脚步声渐远之后,微微一笑,从角落中出来,拍了拍身上在墙壁上蹭的灰尘,准备走。 陈田菁刚迈出一步,突然感觉到由上而下一颗不知是什么的暗器落下来。陈田菁甩出藏在袖中的绳镖,想要打开那暗器,绳镖却撞在墙壁上,没有任何暗器相撞的声响。 陈田菁一惊,不相信自己听错了。陈田菁自小就使用暗器,如果有人对她用暗器,她自然能马上做出反击。陈田菁的师父生怕陈田菁有疏忽,总是让她蒙上眼睛接飞镖。练了这么多年 ,就算师父弹出一颗煮熟的米饭,陈田菁也能把它钉在墙上。 陈田菁坚信自己不回听错,猛地把绳镖拉回,摸了摸镖身,镖上沾了一点什么东西,陈田菁靠近了轻轻嗅了一下,是蜡烛的味道。刚刚落下来的应该不是暗器,而是一滴烛泪,陈田菁正在被追,草木皆兵,把它当成了暗器。 屋顶这么高,谁会在屋顶上放个烛台呢?就算放了,也够不着把它点亮啊。陈田菁微微一笑,计上心来。悄悄取出两枚七星镖,投上屋顶,两枚七星镖都刺入屋顶的石砖上。陈田菁静静一听,屋顶上的人默默松了口气。 陈田菁魅惑一笑,确定了人的位置,绳镖猛然抛出,缠住目标,狠狠往下一拽。 屋顶上的人被陈田菁缠住了脖子,硬生生拽了下来,摔在地上。陈田菁踩在那人的胸口,道:“给个亮儿。” 那人吹亮了火折子,照在自己脸上,赫然是相里克。陈田菁见到死人的脸,猛地一惊:“相里克?” 相里克抓着陈田菁的脚踝怒道:“既然知道我是相里克,还不把脚拿开!” 陈田菁掩嘴呵呵一笑,道:“相里克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他,现在死了,我会怕一个死人?”陈田菁拽着手里的绳子道:“况且这死人的命还在我手里,我不介意再让你死一次。” 陈田菁脚下的相里克怕了,捧着陈田菁的脚踝求道:“姑奶奶饶命,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他们让我假扮相里克吓唬人,我不敢不做啊……” 陈田菁把火折子从“相里克”的手里拿过来,靠近了看他的脸,哪怕是在明处,这“相里克”的脸仍看不出任何破绽。 二十年前,江湖上会易容术的只有千灵门的秦家人,当初千毒门门主因易容术而死,门主秦衔差点大义灭亲,下令秦家谁都不可以再用易容术害人。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江湖上会易容术的人已经数不胜数。而且易容的方法千变万化。不过易容术最高的,当属金飞玉莫属。陈田菁作为千灵门的情报人员,自然对此十分明确。 那金飞玉江湖人送外号“画皮鬼”,没人知道她是老是少,长什么模样,因为她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连她的性别,也是江湖上的人猜的。据传当时她看上了一个富家公子,努力追求却被人给抛弃了,她杀了那富家公子的全家泄愤。江湖中人就是凭此猜测她是女人,但是又有谁能确定呢? 这金飞玉手艺精湛,却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爱财,只要给她钱,什么都好说。因此她总是在给不同的人卖命。 “我不杀你,你乖乖告诉我,是不是金飞玉在这里面?”陈田菁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金飞玉是谁。”男人慌忙回答。 “是吗?”陈田菁把男人脖子上的绳子勒紧,“那是谁把你扮成相里克的?” “是……是一个小男孩……”男人话未说完,已然断了气。 陈田菁收回绳镖,猜测是谁主使这场阴谋。陈田菁出千灵山的时候,门主是派她找秦慕音的下落,可是陈田菁一直做情报收集的事,遇上自己好奇的情报,自然不能放过。 陈田菁把死人提到一个角落,然后小心听着赤剑七兄弟的脚步,找寻在客栈里遇到的小玉。如果那个男人说的是真话,那么那个小玉一定是就是金飞玉。而金飞玉是受谁之托,就是陈田菁好奇的了。 陈田菁走着走着,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两个人的说话声。正是玲珑父女。玲珑坐在父亲的肩头,低声道:“爹爹,我好害怕,我们快点回去好不好?” “玲珑别怕,爹爹保护你。不要出声,我们一会儿就出去了。”父亲安慰道。 “可是走了好久还没出去,我们会不会像小玉哥哥一样,被鬼上身?然后被杀死呢?”玲珑啜泣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玲珑的父亲轻轻安慰着玲珑。 陈田菁听着两人走远,不禁窃笑,原来易容还有这么个好处,自杀后,还可以用别人的样子活下去,着实不错。陈田菁从玲珑父女来的路走去。 陈田菁并没有点亮火折子,怕在她找到金飞玉之前,先被发现。便凭着声音找寻金飞玉。 且说小玉在众人散了之后,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回去。刚拍了两下,暗处便有一只飞镖飞驰而来。小玉毫无防备,没能及时躲开,飞镖擦肩而过,划出一道血痕。小玉捂住伤口喊道:“是谁?!”话刚说完,就被陈田菁掐住了脖子。 “陈田菁?”小玉抓着陈田菁的手腕挣扎。陈田菁微微一笑,吹亮了火折子道:“不错啊,没看到我,却能知道我是谁。” “有一股狐狸的骚味,老远就闻到了。”小玉嘴硬。 陈田菁手上力道加大,小玉涨得满脸通红。陈田菁笑道:“听说鸭子死了才嘴硬,原来人死了,也会嘴硬啊。” “陈田菁你少放屁,老子活的好好的。你有什么问题赶紧问。情报贩子装什么大侠?”小玉道。 “你是谁,我俩心知肚明,就不多说了。”陈田菁道,“我只想从你口中问出两件事。” “一件事一百两银子。”金飞玉虽被人掐着脖子,她却不是肯受威胁的主儿。 “我觉得你的命就值二百两银子。”陈田菁说。 “您真是抬举我。”金飞玉勉强笑道,“我的命一文不值。” 陈田菁什么也没说,从身上取出两锭银子塞到金飞玉腰间道:“我身上只有这两锭银子。” 金飞玉用肚皮也摸得出只有五十两。但是命在别人手里,给钱就是给台阶,金飞玉自然知道命比钱贵,给了台阶便下。缓缓道:“你问吧。” “第一,你有没有见过秦慕音?”陈田菁问。金飞玉为黑白两道做事,见过的人自然多。 “没有。” “第二,这墓里的主谋是谁?” “曹家后人。”金飞玉道,“是沈家和曹家的私人恩怨。” 陈田菁送了手,笑道:“算你识相。” 金飞玉弯腰磕了两声道:“你最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不然一定会杀了你。” 陈田菁笑笑道:“这墓里没有我需要的东西,不会再来了。你也要护好自己小命,小心利用完了你杀人灭口。” 金飞玉恶狠狠地瞪着陈田菁,陈田菁笑了两声,吹灭火折子消失了。 且说向木生一行人终于决定往外走,可并没有那么简单。这墓的墙壁果然像杜乐颜说的那样会移动,一群人找了好久也没能找到出去的路,便想起入口那座石碑上写的,这个地方是有进没出的。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放弃回去,直接硬着头皮去找墓中的宝贝。 杜乐颜却有法子,他说:“木生,如果真想出去,就跟着我走。为了进来找宝贝,我对这古墓还是研究了些日子的,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向木生点了点头跟着杜乐颜,谢诚皱了皱眉头也跟上去,心中对杜乐颜的怀疑也又增加了一分。 不得不承认,杜乐颜还是有点本事的。四个人一起走出了墓,外面已然是上午。入口相里克的尸体果然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滩血迹。 霍中躲开那摊血,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拱手对三人说:“既然出来了,在下就此道别。万分感谢三位。”话刚说完,转身准备走,身子刚转了一半,突然猛地回头,指着刚刚四人出来的洞口,瞪大眼睛,十分痛苦。三人回头,那洞口前除了相里克留下来的那滩血迹外,什么都没有。 霍中眼珠突然向上翻,然后咬着牙,什么声音都发不出,脸抽搐了几下,倒地不起。霍中实在死的太快,谢诚和向木生还没反应过来,霍中已然倒在地上了。 谢诚摇了摇霍中,霍中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毫无预兆地就这么在三个人面前暴毙,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刚刚还是一个壮硕的男人,现在却已然倒在地上气绝了。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三个人,却连他的死因也找不出来。只知道霍中说过,看到人死前会看到灵异现象,而他看到了。 除了鬼神,谁还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方法? ☆、沈家庄3 三个人把霍中埋了,然后离开了曹家松林。杜乐颜很识相的没有跟着谢诚和向木生一起去沈家庄。说是要待在这里静观其变,准备下次再进去。谢诚巴不得杜乐颜赶紧去那古墓里别再出来,道了别,拉着向木生就走了。 一只烤鸭就能收买的老头,谢诚也没指望沈言心是个什么能帮上他们忙的人。从杜乐颜口中得知沈言心的祖父为了得到本武林秘籍还用计把自己的好兄弟给害死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说不准这个沈言心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沈言心的祖父做了孽,说不准到了他这代已然遭天谴家境贫寒也说不准。 到了沈家庄,谢诚就无话可说了,这沈家庄豪华气派,几乎占了淮州城的三分之一。说这是淮州城,倒不如说就是沈家的城。沈家富可敌国,做的是江湖上的买卖,淮州城周边的豫州、淯州、荆州的武林世家和官宦,都对沈言心恭敬有加。因为他的势力过硬,人脉又广,就连远在北方的洛阳城中的武林盟主杨弘毅,也不敢对他有丝毫不敬。 沈言心五十有二,是个高个老头,头发花白,身体却很硬朗,使一把七尺长的春秋大刀,威风凛凛。乐善好施,是个大善人。待人十分温和,看过谢诚的信之后,当即便叫人为两人准备好房间休息,并答应派人带向木生和谢诚去千毒山找方神医。 谢诚没有猜中沈言心的家境,却蒙中了沈言心的命数沈言心不知道是不是遭了天谴,三代单传的他,膝下九女却没有一个儿子。如今九个女儿都已经出嫁,有了子女。沈言心就想从女儿的儿子中挑一个人来继承沈家的家业,毕竟女儿的儿子们身上,至少还流着沈家的血脉。沈言心最看重的就是三女儿的小儿子于小成。 于家有三个儿子,五个女儿。大儿子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二儿子文文弱弱一心只读圣贤书。唯有小儿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于家一家人也十分宠爱。沈言心想让于小成继承沈家,并改姓沈,于家自然舍不得,两家人正因为这件事闹得很不开心。 向木生和谢诚两人昨天夜里没能休息,到了沈家庄之后,倒头便睡,沈家人也不打扰。到了晚饭的时候,才有人来叩门。吃饭的地方离客房有些远,沈言心派四个人抬了两顶小轿子把两人抬到目的地。 向木生和谢诚到的时候,沈言心和于小成已经等着了。沈言心是为多年好友的徒弟接风,并没有叫别人,四个人都到齐了,便开始上菜。论年纪,于小成刚过加冠之年,比向木生和谢诚都大些,但论辈分,却比谢诚和向木生小了一辈。于小成也谦虚有礼,见了向木生和谢诚便拱手行礼道:“小成见过两位叔叔。” 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被一个比自己年长的叫叔叔也怪不好意思的,忙回礼。于小成也许是被家里宠的,二十岁了,稚气未脱。白净的脸,一双大眼睛总是笑眯眯的。 几人坐下来开始吃饭。谢诚这才知道沈言心这样的大人物为何会跟自己的师父做朋友,两人吃起东西来真的是一模一样。见了好吃的就不要命的主。谢诚本想问一问关于曹家松林的事,可是沈言心嘴里一直没空下来。直到饭菜全部撤走,沈言心才开始跟两人有了交流。 听说两人是从曹家松林过来的,沈言心刚吃饱的满足感从脸上消失了。正色道:“你们是来寻医的,怎么会先到松林去?” 向木生倒也老实:“我们其实也对……” “我们是半路被人搭讪,非要带我们一起过去,所以我们就跟着一起过去了。”谢诚忙打断向木生,“没能先来拜访沈大侠。” 沈言心微微一笑道:“搭讪,可是叫杜乐颜?” 谢诚尴尬地点点头,这是在别人地盘,这么有权势的一个家族,虽然没见过谢诚和向木生,但在他地盘上发生的事,他必然一清二楚,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 “既然沈大侠知道杜乐颜这人,可知道他是什么人?”谢诚马上想到,既然发生在淮州城里的事他都知道,那他应该也一定知道杜乐颜。 “他是我门下的一名食客。”沈言心解释道,“松林出事之后,他主动提出去探查情况,为了以防万一,他的身份并未对外公开。正因为有他在松林,所以松林那边发生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怪不得这杜乐颜性情古怪目中无人,原来是有沈大侠这样的靠山啊。”谢诚有意无意地,“可小侄总觉得沈大侠可不是愿意做他那种人靠山的人。” 沈言心听了谢诚的话,不作答,似乎在思考什么。 于小成问道:“你们既然去了松林。那你们有没有遇见一个叫相里克的大侠?可知道他的死因?” “相里大侠的死着实让人猜不透,当时我们一起追松林里的鬼火,唯有相里大侠的轻功最高,追在最前面,可是他的箫声突然断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像是被什么爪子抓伤,死掉了。”谢诚又说了赤剑七兄弟老七的死以及小玉和霍中稀奇古怪的死。 沈言心陷入了深思。于小成想了想说:“相里大侠的武功我见识过,封住人的真气,着实让人难以招架,但是正是因为这样,相里大侠最怕会用蛮力的人。而会用蛮力的人里,最怕会鹰爪功的。就相里大侠的伤势来看,正是被鹰抓功伤到内脏致死。” “你和乐颜想的一样。”沈言心点点头,“可是那天去的人里没有会鹰爪功的。” 原来沈言心也是个谨慎的老头 ,他不能只相信杜乐颜的眼睛。为了把松林里的“鬼”揪出来,便私下拜托相里克在昨晚进入松林。本以为凭相里克的武功,找出点什么线索是没有问题的,却没想到相里克去的第一天晚上就被杀了。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无忧蛊 作者:五里苏桥 第5节 “难道这曹家松林里的秘密,沈大侠您自己也不知道吗?”谢诚不相信一个祖上建造曹家松林,并守了近百年的家族会不去探知曹家松林的秘密。 沈言心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谢诚和向木生时可信之人,才缓缓说:“说起这曹家松林,是我沈家的罪过。当年曹爷爷和我祖父比武失败之后,我的祖父就为曹爷爷修建了坟墓,并派人守墓,可是曹家后人并不领情,硬要把曹爷爷的坟墓挪走。祖父不同意,他们就跟守墓人大打出手,无奈,只得同意他家的人把曹爷爷的墓挪走,祖父也是为了挽回面子,才在原来的位置种满了松树。毕竟下面是先辈的坟墓,祖父这么做也为了让先辈能够安息。本来是没什么的,可是就在今年,江湖上突然传出了曹爷爷的墓是凭空消失的笑话,还说什么曹家松林里有数不尽的财宝和武林秘籍。引来了不少江湖人士为了这个不可信的传言拼了个你死我活。” “那沈大侠知道这曹家松林下的古墓是可以进去的吗?”向木生问。 “以前确实进去过,可是并没有江湖人传说的什么宝藏。今年再派人进去的时候,就是有去无回了。”沈言心说,“我也一直在找这古墓招这么多江湖人士来争夺的原因。” “可否问一下沈大侠有没有找到原因?”向木生问。 “难道你们也相信江湖的传言,觉得这古墓里真的有什么宝藏?”沈言心细长的眼睛在怀疑人的时候,会盯得人毛骨悚然。 于小成笑着打圆场:“外公,我倒是觉得两位叔叔勇气可嘉,初出江湖就敢进好多人不敢进的古墓,还能平安无事地出来。把外公怀疑的事告诉他们,说不定他们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沈言心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缓缓道:“江湖传言曹家松林有宝藏之后没多久,守在曹家松林的沈家人一夜之间全部失踪。而这些人失踪的时间,正是我暗中派人潜入杨弘毅庄中被抓之后发生的。” 沈言心行事低调谨慎,江湖上的人可能没听过沈言心,但是所有人都听过杨弘毅。谢诚和向木生自然也不例外。杨弘毅名关,字弘毅。正是当今中原武林盟主。当初带领江湖上众人,差点把千灵门灭门的传奇人物。 “不瞒你们,老夫和上一任武林盟主杨莫是好朋友,他的死,死得蹊跷。我怀疑是杨弘毅杀了杨莫,然后夺取武林盟主之位。便派人暗中去侠义庄调查。找到了一些线索,可是潜入侠义庄的人全都被抓了,线索也就断了。自家门口还着了火。”沈言心也在为曹家松林的事犯愁。 “那沈大侠准备怎么办?”谢诚问。 “就先让曹家松林里的人闹吧,让杜乐颜先盯着,时间久了,总会查出些什么来的。”沈言心说,“我现在只想把杨弘毅的事查清楚。谢诚,你能不能劝你师父出山?如果涉川能来帮我,一定事半功倍。可是我多次写信给他都没有回音。” 谢诚自然是向着自己师父的,笑笑道:“沈大侠还是别想了,我师父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现在连饭都吃不顺畅了,窝在我家客栈需要人伺候呢。” 谈话到了这里,沈言心没的说了,也不想再告诉向木生和谢诚什么。便以天晚为理由,叫两人回去了。 向木生不知道沈言心的话可不可信,回到屋里问谢诚。谢诚想了想说:“每个人都会为了保护自己说些向着自己的话。他怀疑我们的眼神你也看到了。谁知道他说的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我只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向木生也是怎么想也想不通。谢诚看了一眼向木生继续说:“还有那个杜乐颜,讨厌死了。” ☆、古墓1 “谢诚、谢诚、谢诚……”向木生躺在床上默念谢诚的名字,生怕一觉醒来把次而成忘记。 谢诚听着向木生的低语,心里有些不安,想来想去,觉得无论这曹家松林里无论是曹家人,还是侠义庄的人,多半跟沈言心的私人恩怨有关,希望向木生不要牵扯进去,两人还是赶紧去千毒门治病的好。 谢诚想了想说:“木生,你这样每晚睡前念我的名字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先去千毒门把你的病治好吧?” “不着急,等曹家松林的事解决了,我们就去。”向木生说。 “可是曹家松林的危险你也见过了。”谢诚知道对向木生这么倔强的人就要平心静气地劝导,“死在曹家松林的四个人,每个人都比我们两个的武功要高很多,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你不觉得我们希望很渺茫吗?” “你是怕了?”向木生不乐意,“我们两个人出来就是为了闯荡的,不能因为这点原因就退缩吧?那我们将来遇到别的困难怎么办?也逃走吗?” 谢诚想到无论这古墓中的是人是鬼,敌在暗他们在明,成功的机会本来就小。况且钱总会有的,也不求这些危险的还不一定存在的钱财。向木生却舍不下他梦想的武林秘籍。两人大半夜的吵了一架,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两人在床上像两个小孩子似的,完全不按章法,打得衣衫凌乱,披头散发,气喘吁吁。 两人打累了,躺在床上歇了会儿,谢诚想好好劝向木生,便说:“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幼稚吗?沈言心说的你也……”向木生哪里听谢诚解释,光是幼稚两个字就彻底把向木生惹恼了。 向木生怒道:“既然你不愿意陪我去,那我就去找杜乐颜。反正我病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去治病。我们分道扬镳,你自己找安全的路走去吧。我就算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也死而无憾。”说罢,起身就要走。 谢诚也气向木生的意气用事,可见向木生真的生气了,便没法板着张脸跟他继续作战。伸手抓住他的脚踝,猛的一抽,向木生一个趔趄,摔倒在床上。谢诚把向木生的胳膊别在身后,按在床上,然后骑到他背上笑道:“还想去找别人?有本事你去啊!我看你怎么动弹。” 向木生怒吼:“谢诚你别欺人太甚!”谢诚就看他生气,还是不松开。向木生脚往后一勾,把谢诚从自己身上勾下来,从床上跳起来,仗着自己轻功好,马上就要逃。 谢诚见情势不妙,大喊:“你如果走出这门,你师父给你的玉坠子你就别想要了。”说着就把玉坠子亮出来。 向木生也学聪明了,自知轻功比他好,也不跟他硬斗,便答应道:“好吧,那我不去了。”谢诚正得意准备把玉坠子收回去,向木生一个箭步就把玉坠子夺了过来。 “这下我可以走了。”向木生摇了摇手里的玉坠子笑道。谢诚冲上前夺玉坠子不成功,捏着向木生的衣袖摇来摇去道:“不要走嘛。” 向木生心里甜甜的,却白了谢诚一眼,道:“我又不是谢谦,对我撒娇没用的。道歉!” 谢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向木生的大腿道:“向大侠,你最高,你最威武,你世间无敌,就原谅我吧……”向木生忍俊不禁,嗔道:“你的男子气概呢?” 见向木生不生气了,谢诚笑着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向木生的头笑道:“我什么样子你没见过?要什么男子气概。” 第二天一早向木生和谢诚两人决定去跟沈言心道别,准备再进一次曹家松林。却刚好遇到淮州城的卫太守跟沈言心坐在大厅里,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沈家看守的曹家松林里出了这么多条人命,无论是江湖纠纷还是别的什么,做官的都不好向上面交代。而沈言心最烦的就是江湖上的事和官宦们扯上关系,一旦官员插手江湖上的事,什么恩恩怨怨根本就扯不清。 两个人摆着张死人脸坐在大厅里,向木生和谢诚也不好进去打扰。反正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两人也不着急,问下人要了几个水果,两人跳到屋顶上边啃水果边晒太阳,倒也惬意。 两个老头就板着脸一动不动地从早上坐到中午,最后是于小成看不下去了,主动请缨去曹家松林查个究竟。 见于小成主动请缨,沈言心暴怒,也不顾及自己地位和形象,吼道:“你个毛小子懂什么?大人的事别来瞎掺和,该干嘛干嘛去!” 外公的暴怒着实把于小成吓了一跳,外公从来都是宠着他,生怕他有半点不顺心意跑回于家去。于小成如果有什么愿望,沈言心必然有求必应。可正是如此,沈言心才不同意他去曹家松林。因为他知道这曹家松林到底有多凶险,也知道这曹家松林的事必然跟杨弘毅有关,而杨弘毅的势力有多强,沈言心比谁都明确。沈言心可以称霸四城,但杨弘毅的势力可不止如此。 那么多高手都死在曹家松林,于小成一个武艺尚不精湛的小孩子,沈言心光想都不敢想。于小成不仅仅是他看中的继承人,也是于家的宝贝。他的安全不能有任何差池。 卫太守劝道:“沈员外,如果您再不派人去曹家松林,恐怕会影响您的地位啊。四座城池的人可都在等着看您的笑话呢。我也觉得小成去正合适,他是沈家继承人,先闯出点名堂来,将来他继承沈家的时候,也好服众。” 卫太守苦口婆心,是真的为沈言心好。沈言心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只告诉卫太守再缓缓。卫太守却说:“不能再缓了,这曹家松林太邪乎,每天晚上都有不少人死在里面。再缓只能让大家说沈员外袖手旁观,不能服众啊。” “我会派人去的,太守大人请回吧。”沈言心无奈送客。 沈言心一个人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于小成就在外面候着。直到傍晚,沈言心才叹了口气把于小成叫进去。他问于小成:“你想去曹家松林吗?” 于小成点点头坚定道:“想,很想。”于小成被两家人捧在手心里,也被两家人捆住了手脚。其实他志在江湖,最羡慕的就是像向木生和谢诚这样,能自由自在去闯江湖的人。现在家里人不允许他去,将来他真的继承了沈家,就更难出去了。 沈言心明白于小成的想法,他也有过年轻的时候,沈家家大业大,他又是三代单传,家里人生怕他一个人出去出什么事。况且他还跟杨莫、方尤和秦统这样的人交朋友。可终究关不住他,正是因为沈言心一个人闯荡江湖,扩展了人脉,也让沈家势力发展得更大。 沈言心仔细打量了一下于小成,于小成是个武学奇才,又从小跟他一起学习武功,年纪虽小,一把春秋大刀却使得出神入化。每一招每一式,,都清清楚楚,干净利落,不输年轻时的沈言心丝毫。 沈言心便对于小成说:“既然你决定去,那我也不拦着你了。我现在还没有搞清楚曹家松林这件事背后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可能是传说中的武林秘籍,也可能是有人想借此机会把我打垮。但无论到底是什么。你应该不是他们的目标。如果你不小心被抓住了,你就说你知道武林秘籍在哪里,然后带他们在墓里面转圈就行。你先走,我召集附近的朋友,马上就跟上,你不用担心。” “外公,小成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于小成说,“那武林秘籍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沈家世世代代都在争?却不见沈家人的武功真的有江湖上传的那样,集各家所长。” 沈言心想着于小成早晚也是要继承沈家家业的,便讲述了那武林秘籍的由来。当年沈言心的祖父沈悠和曹正清是好兄弟,两人一起闯荡江湖,关系甚好,可是听说江湖上有一本武林秘籍,两人都想要,沈悠为了这本秘籍更是抛家弃子,付出很多。终于找到了这本秘籍。两人为了得到秘籍进行了一场比武。沈悠在比武前一夜在曹正清的食物里下了毒,因此赢了曹正清。当沈悠打开那本秘籍的时候,秘籍上却是什么也没有。 原来曹正清早就知道这秘籍上什么也没有,为了不让失去一切的沈悠打击太大,才进行了这场比武,曹正清频频手下留情,沈悠只当是曹正清因为中毒体力不支。曹正清的死让沈悠悔恨又愧疚,为曹正清修了坟墓,世代派人守护。 “也就是说,现在江湖上传的武林秘籍根就是不存在的?”于小成惊讶,一群人为了这么一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东西杀的那么多人丧命,江湖传言真的害死人啊。 “多半是有人想用这个幌子来对付沈家。你先走,让墓里的人放松警惕,我随后,今晚必定把躲在墓里的小鬼给揪出来。”沈言心捋着山羊胡说。 ☆、古墓2 赤剑七兄弟没能抓到陈田菁,被她跑掉了。陈田菁和赤剑七兄弟相继从墓里出来,陈田菁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据店小二说,陈田菁回来匆匆骑了自己的马,向南走了。据杜乐颜分析,陈田菁对曹家松林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自从江湖上传出秦慕音没死的消息之后,千灵门一直暗中派人找寻秦慕音的下落。她现在是千灵门的人,又很擅长到处收集情报,千灵门应该是派她在江湖上找寻秦慕音,既然这里没有秦慕音的消息,便走了。 赤剑七兄弟死了一个人之后,变得草木皆兵,有点风吹草动就很紧张。兄弟六个决定今晚再进去,怎么也要找出七弟的死因,并为他报仇。至于玲珑父女,在小玉死掉之后,便走了。玲珑还小,父亲也不忍心让她看这些残忍的东西,况且这里这么危险,还是早点走的好。玲珑父女比向木生他们出来的还要早。 曹家松林一夜一变,向木生和谢诚不在的这一晚,从义州来了一男一女,带来了二十几个人,一起进了墓,各个武功都不弱。可今天一早,墓的入口就摆了二十九个尸体,无一幸免。每个人的死法都不同,有被砍死的,有被绳子勒死的,有爪子抓死的,也有身上找不到任何伤口的。 二十九个人的尸体被整齐摆在入口,正是用实例来讲述入墓者死。闹得人心惶惶。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什么原因,今晚还没有人来。 于小成和向木生、谢诚一起到了酒馆。今晚的酒馆有些冷清,只有赤剑兄弟六人和杜乐颜。小二在柜台上打着盹,等着这一群人赶紧付帐走人,反正也不知道他们明天能不能出来。幸运的话,还可以把他们的马卖掉。这些天,光是卖马的钱,酒馆就可以重新好好装修一番了。 沈言心不放心于小成一个人来,派了十个人跟着他。于小成一行人来到酒馆,酒馆又满座了。赤剑兄弟们没想到沈家会派人过来,见到于小成的时候,有些吃惊。六人一起起身拱手相于小成行礼,赤剑兄弟就算再目中无人,也不能对于小成视若无睹,毕竟有沈家的权势压在那里。 杜乐颜起身迎接于小成,于小成和向谢二人跟杜乐颜坐在一张桌上。 入夜,杜乐颜带着一行人进墓。于小成看到入口那摆在地上的二十九具尸体后,并没有绕路进去,而是挨个检查每个人的死因。杜乐颜站在一旁,用手帕捂住口鼻,向木生和谢诚跟着于小成去检查尸体,问杜乐颜要不要一起来。杜乐颜嫌弃道:“这些人都死的太难看了,我看了这么丑的东西,眼睛会瞎掉的。” 于小成把自己的春秋大刀放在一旁仔细检查。杜乐颜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于小成。向木生和谢诚没什么经验,便围在尸体周围,看于小成怎么检查。 于小成先是把一个胸前满是血污的人的衣服撕开。他的死因和相里克的死因一模一样,是被抓破内脏而死。于小成招呼了一下向木生和谢诚,来看这人的伤,两人凑近于小成。于小成瞥了一眼杜乐颜,压低声音道:“杜乐颜有没有看过相里克的伤口?” “看过,但他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谢诚说。 向木生盯着地上尸体的伤口仔细看了又看。他记得柯林胸前的伤口,实在跟这个人的伤口很像,只不过柯林的伤口要浅一些,所以能逃走把伤治好。 “这是曹家的鹰爪功所伤。曹家的鹰爪功与别的鹰爪功有所不同,他们为了加强鹰爪功的威力,会在手上戴一双有铁钩的手套,杀伤力比一般的鹰爪功要强得多。”于小成把尸体的衣服穿好,瞥了一眼杜乐颜。 杜乐颜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于小成。杜乐颜已经在沈家待了一年多了,在曹家松林的传说传出去之前,杜乐颜一只在研究曹家的武功。正因为如此,沈言心才会同意他来曹家松林。他既然看过相里克的伤,为什么不如实告诉沈言心呢? “难道这墓中的鬼真的是曹正清?”谢诚毛骨悚然。 “不,曹老爷爷是个宽厚的人,就算死后变成了鬼,也不会这样害人。通常可怕的是人,而不是鬼,用这鹰爪功的应该是曹家的后人。”于小成猜测。 若真的是曹家的后人,那么目标应该确实是沈言心没错。他一定没有能力直接杀死沈言心,所以才装神弄鬼把江湖上的人引到这里来,在沈家地盘上闹事,沈言心必然要出面,就算沈言心势力再强大,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势力都用在这古墓上,只要沈言心进到古墓里,敌在暗,沈言心在明,要杀他就容易多了。然而这只是于小成的猜测。 于小成又仔细看了一遍被砍死和被勒死的人,叮嘱谢诚和向木生进了墓之后,一定要小心头顶和身后。这些人应该是被屋顶的绳子突然套住脖子吊死的,而被砍死的人也多半是背后有伤,一定是趁人不注意从后面偷袭。墓内伸手不见五指,一旦中了埋伏,武功再高也没用。 最棘手的是身上找不到任何伤口的人。就像好好的被抽走的灵魂,人就这么死掉了。很完整,很安详。于小成取下自己的银簪,放在死者的口中,银针没有任何变化,再刺入食道,亦没有变化人不是中毒而死。 于小成又仔细检查了死者的眼睛、鼻孔、耳朵。谢诚和向木生一声不响地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于小成不仅在经验上要胜过两人,在智慧上也远超两人。 于小成终于在死者耳中发现了蹊跷。每个身上没有伤口的人,耳中都有一点不易发觉的血迹。于小成叫人找来磁铁,放在死者耳边,很快,一根发黑的针被吸了出来。这枚针有一寸多长,极细。针上淬了剧毒,从耳道刺入,穿过大脑,人来不及反应,就这么死掉了。因为针太细,所以血液几乎没有,从外面看起来很难发觉。 于小成把每个人的死因都分析地条条是道,向木生佩服得五体投地。怪不得沈家和于家两家人为了于小成闹得关系有些僵。如此聪慧之人,谁不想占为己有? 谢诚看着死去的这二十几个人,想的却是向木生的安危。现在在这的人里,向木生的武功最弱。墓中人不是伤人,而是让进去的人一招毙命,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向木生如果再进去,谢诚没有信心可以保护他。 于小成见这么多人到墓中都无一幸免,觉得把沈言心派来的十个人也带进去的话,说不准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死伤变多。毕竟这墓中并不是一个以数量取胜的地方。于小成便把这些人的死因以及墓内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告诉了这十个人,让他们在酒馆等沈言心。 于小成交待清楚之后,就领向木生和谢诚进去。赤剑兄弟六人见于小成这么聪明,又是沈家的人,便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进去。 墓中凶险谢诚也见识过了,他觉得和向木生能平安出来多半是因为两人运气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可是如今向木生一心往墓中去。谢诚阻止不了他,只能为他拼命和找别人帮忙。 作为唯一一个多次出入墓却毫发无伤的杜乐颜是最好的人选。谢诚明确杜乐颜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杜乐颜对向木生的喜爱溢于言表,人必然会想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人。谢诚也想过拜托于小成来保护木生,可是于小成的首要目的是沈家的声誉,自然不会把向木生放在首位,可这古墓却是容不得半点疏忽的地方。 虽然讨厌杜乐颜,可入墓之前,谢诚还是偷偷把杜乐颜叫到一旁,请求杜乐颜保护向木生,如果有什么危险,一定要保证向木生平安无事。 杜乐颜得意地笑了笑,表情含义不明,低声对谢诚说:“我很乐意保护木生。我会保证,不让木生死在这墓里的。” 向木生叫谢诚快点走,谢诚响亮地答应一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墓。杜乐颜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后面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一行十个人,于小成拿着火折子走在最前面,赤剑兄弟的老大也拿着一个火折子跟在向木生、谢诚和杜乐颜后面。赤剑五个兄弟一一跟在大哥后面。十个人都小心谨慎,每走一步都小心地听着周围的动静。毕竟在这么暗的地方,只能凭借声音来分辨敌人在哪里。 “等一下。”于小成意识到什么,止住步子,叫大家停下。 “大哥!四弟五弟六弟都不见了!”赤剑兄弟老三惊慌失措地喊道。赤剑老大拿着火折子匆匆跑到后面,震惊了。后面真的什么也没有。明明大家边走边确定自己身旁的脚步声,可是这三个人就在他们听着彼此脚步的时候,突然消失了。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古墓3 赤剑兄弟三个人消无声息地消失,让大家的恐惧增加。谁都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让人不发出一点声音,而把他带走。 赤剑的老大当即就要带着剩下的兄弟走回去找那三个人。于小成喊住他们道:“是人丢了,不是东西丢了,你们以为沿着原来的路走回去就能找到吗?” 一句话激怒了赤剑兄弟的老大,老大怒道:“既然你觉得找不到,你们继续走就是了,我们兄弟回去找,你们跟我们分道扬镳就是了。” “这位大侠,小成并无恶意,只是觉得我们本来人就少,应该团结起来,一起对付敌人,如果我们全都分散了,不正中了敌人的下怀吗?”于小成道,“还是劝大侠不要着急……” “我的亲兄弟不见了能不着急吗?”赤剑老大吼起来。 “着急有用吗?”暗处传来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大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声音除了于小成外,大家都认识,正是前一夜跟大家一起进来,结果死掉的霍中。 “敢问阁下是?”于小成提起自己的春秋大刀。 “他是已经死掉的霍中。”向木生的声音已经有些不顺畅了。 “死掉?”于小成毫不害怕,“既然已经死掉了一次,那就不用怕再死一次!”说罢把火折子丢给向木生挥着自己的春秋大刀冲上前去。 于小成的刀劲力贯注,快速迅猛。霍中已然没了活着时候的胆大与蛮力,见到于小成的刀,多半在躲,却躲得有些吃力。 两人过了没几招,霍中就败下阵来。霍中向后一跃,于小成大刀一推一截,前面已经没人了。于小成收回刀,从向木生手里取过火折子,继续往前走。 “不追吗?”向木生问。 “这墓里有机关,不知道他利用机关躲到哪里去了,追是没用的。”于小成心平气和。这个年轻人的胆量与计谋着实让人佩服。 看向木生难以置信的样子,于小成偷偷一笑道:“向小叔叔不用害怕,如果你们确定刚刚那个人已经死了,那他应该不是本人,而是别人易容的。” “易容?”向木生奇怪。从未听人说过。 “据说是把人杀死之后,取死人面皮,敷在自己脸上,凭借自己善于改变的声音,可以装扮成死者本人的样子,亲朋好友也难以发现。”杜乐颜解释道。 谢诚倒是从客栈里的客人那听过一些便问:“那不是千灵门不外传的秘技吗?而且千灵门的人杀死千毒门门主之后,千灵门门主不是下令禁止千灵门的任何人使用易容术吗?” “但是那是前任门主下的令,新门主在杀了前任门主之后,谁知道会不会改。”杜乐颜说。 “是这样没错。”于小成说,“可是我们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千灵门的人。近年来江湖上出了一个奇女子,叫金飞玉。不属于任何门派,她学过缩骨功,可以任意改变身材,又不知用了什么材料做了些东西敷在脸上改变模样。既可以易容成百岁老人,也可以易容成五岁孩童。与她相处甚久,也很难分辨真假。” “难道真的是她?”向木生突然想起了在他们面前自杀的男孩小玉。 “你想到了什么?”于小成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东西。 “我们来的那一晚,有一个十岁的男孩跟我们同行。到了墓里,他突然说身体不受控制了,然后自杀。”向木生想起当天的情形,还心有余悸。 于小成沉思了一会儿道:“看来这是一个考虑了很久的阴谋,并且明里暗里都做了缜密的安排。如果真的连金飞玉这样的传奇人物都请了来,那这个团体的势力和财力都不弱。” 自从杨弘毅继任武林盟主之位后,沈言心念在与前任武林盟主杨莫的旧情,一直在查杨莫的死因。所以杨弘毅和沈言心之间一直有嫌隙。杨弘毅总是在想办法杀沈言心。 杨弘毅应该是查到曹家还有后人,便想利用曹家后人对沈家的恨,怂恿曹家人一起进入了曹家松林,密谋了这个邪乎的墓。曹家后人现在在这墓里确实没错,但凭借曹家的势力,是根本凑不起几个人来帮他们的。这一定是杨弘毅和曹家后人共同的阴谋。 几个人继续往里走,走到深处的时候,墙上有了烛台。五步一个烛台,把这墓内照的清清楚楚。几个人熄灭了火折子,寻找着各处的机关。走了一会儿,几个人隐约嗅到了尸体腐烂的臭味。越往前走味道越浓烈。 几个人终于受不了这个味道时,看到了一间装满金银财宝的屋子。屋子里的金银就如沙土般堆在地上。尸体围着金银分布,全部丧命。有已经成为白骨的,还有正在腐烂的,纷纷手伸向这金山银山。可这金银上洒了毒,碰到就死。人的欲念真是可怕,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连命都可以丢掉。 于小成看了看周围道:“这金银上的毒若要保证有效,必须时常有人往上面洒毒,附近应该有……”于小成还没说完,墙上的火光全灭。 从屋顶落下来的脚步声,每一个人都听到了。于小成马上吹亮了火折子,只见一个黑影抓住赤剑兄弟的老二,一跃上了屋顶。于小成举高火折子,想看高处的情况,却被从高处落下来赤剑兄弟老二的尸体把火砸灭了。 “大家散开,小心屋顶!”于小成一边喊一边向后一跃。他求的是多数人的安全。 谢诚握住向木生的手,拔刀护住向木生的头顶,在他耳边低声道:“无论出现什么情况 ,千万别松手。我会保护你的。” “木生,你在哪里?”杜乐颜叫了一声。向木生刚要回答,谢诚捂住向木生的嘴,低声在向木生耳边道:“不要出声,现在没光,敌我都在暗处,你出声会有暴露位置的。” 向木生点了点头,把谢诚的手从自己嘴上拿下来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抽出自己的枣木棍,踮脚护住谢诚的头顶。在谢诚耳边低声说:“如果我们两个中有一个突然消失了,千万不要慌乱。我一定会活着找到你的,你也一定要活着找到我。” 谢诚甜甜一笑,答了声:“好。” 安静了好一会儿,杜乐颜吹亮了自己手中的火折子,于小成就站在他身后不远,怀疑之心显而易见。杜乐颜提议大家继续往前走。赤剑兄弟的老大背起老二的尸体,不准备继续走下去了,四个兄弟丧命于此,他绝望了。于小成点了点头对杜乐颜说:“杜乐颜,你把你的火折子给他们照明吧。我这里还有一只,我们四个人够用了。” 杜乐颜知道于小成怀疑自己,也不计较,十分乐意地把火折子送到赤剑兄弟的老大手中,赤剑兄弟就这么走了。 于小成吹亮了自己手中的火折子,继续往前走。向木生和谢诚手拉手跟上,杜乐颜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走。 四个人又走了一段,不知道谁触到了什么机关,由地面射出的箭把四个人分散开,向木生躲开箭,落地后,再去叫谢诚的时候,已经听不到回音了。向木生心里立马就慌了,他在暗中扶着墙,喊着谢诚的名字,可是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向小叔叔别慌。”于小成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谢小叔叔应该没事,是我们被困住了。你摸一下四周,我们被困在了一间四四方方的密室里。” 听到谢诚应该没事,向木生心安了些。于小成静下来,问道:“杜乐颜,你是不是也在这间密室里?”刚刚的机关让于小成的火折子丢了,他看不到,只是觉得杜乐颜应该也在这里。 杜乐颜笑了笑说:“木生在的地方,我怎么能不在?” “我们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有没有出去的方法?”向木生见不到谢诚心里很着急。 “暂时还没找到。”于小成说,“这间密室三步见方,突然被这样困住,应该是这四面墙中有一面可以动。但是怎么让墙打开,就不知道了。”于小成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找寻开门的机关。 过了许久,密室里的空气变得稀薄,向木生明显感觉到自己有些眩晕。他更加紧张,他答应过一定会活着去找谢诚,可是现在他却找不到出去的办法,如果被闷死在这里,就见不到谢诚了。向木生捶着墙壁大喊道:“谢诚!谢诚!你能听到我吗?谢诚?我就在里面!谢诚!……” “别叫了。外面可能根本就听不到。”于小成劝道。 向木生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脑袋因为缺氧,越来越迷糊,似乎连站起来都有些费力。向木生心里想着,自己会不会真的死在这里。 恍惚间,向木生仿佛看到了向远逸。向远逸一个人待在山上的那个小院里,向远逸就那么站着,呆呆的看着院子里为了关住向木生画的那个圈,全神贯注地看着,一动不动就像一座石雕。 “向小叔叔,你能听到我吗?”于小成时间久没听到向木生的声音有些担心。 “能。”向木生虚弱地回答。 “你先用真气封住气脉,可以撑的久一点。这门早晚会开,你如果早早的被憋死了,就真的见不到谢诚了。”于小成劝道,“你要相信……”于小成的话突然消失了。 空气重新充满了这间密室。向木生再找于小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谢诚? ☆、古墓密室1 密室内向木生害怕的有些绝望,密室外的谢诚也不好过。谢诚手里向木生的手消失的一瞬间,谢诚心都慌了。他稳住步子,试探着喊道:“木生,来我这边,木生?” 久久没有回应。 谢诚停顿了一会儿,又喊:“杜乐颜,你在吗?回答我。” 谢诚环顾四周,一片漆黑,听到的,只有自己讲话的回音。虽然跟向木生约定好,如果其中一个消失了,另一个千万不要慌乱,可是谢诚还是慌了,从进墓到现在,每一个突然消失的人,都死了,无一幸免。 “木生!”谢诚大喊,“你听着,无论你在哪里,好好在那里待着!我马上来找你!你一定要活着等我找到你!” 在暗处大喊,无疑是自寻死路。谢诚话音刚落,头顶上就有几枚飞镖飞来。谢诚挥刀打飞,位置已经暴露,不宜久留。他跟向木生刚分开,向木生无论被弄到哪里,都不会远。而且被分离开的可能不是向木生,而是自己,毕竟现在这个地方只有自己,说不定向木生还跟于小成和杜乐颜在一起,只要跟那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向木生应该是安全的。谢诚努力安慰自己。同时也提高警惕,因为可能现在在危险之中的就是自己。 谢诚快速移动到一个角落藏好,听着周围的动静。谢诚以前在客栈里见过一个眼睛看不见的江湖客,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跟眼睛看得见的人没有什么两样,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在江湖中,他都能应付自如。那人说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可以听到一般人听不到的东西,不是他的耳朵特别好使,而是他的心静。 人若是心静了,就可以听到一般人听不到的东西,不需要借助眼睛。谢诚努力静下心来,想了想,准备回去找一下,走刚刚跟向木生一起走过的路。 密室内,有人把于小成突然弄走,空气也随之进来。向木生虽然慌乱,却也觉察到空气从头顶上扑下来屋顶应该有洞口。 “杜大侠,你还在吗?”向木生问。杜乐颜进入这间密室后,不动也不响。黑暗中很难猜出他还在不在这里。 “一直在。”杜乐颜声音不大,“只可惜太暗看不到你的脸,都有些待不下去了。” 向木生踩着墙壁跳上屋顶,屋顶高近两丈,顶上居然有一个铁环,刚好可以一只手抓在上面,吊在屋顶。一定是有人穿夜行衣抓着铁环伏在屋顶,伺机而动。 向木生抓着铁环,找屋顶的出口,推到一块可以活动的石板,像是从上面压下来。向木生推了几下,可以向上推进一点,但是推不开,向木生只得叫杜乐颜来帮忙。两人一起或许可以把它推开。 杜乐颜答道:“好,我就来。”可杜乐颜答了话就没了后文。 “杜大侠?杜乐颜?”向木生又叫了一声,没有回应。向木生跳下来,摸着墙壁绕密室走了一圈,没有任何人,杜乐颜也不见了。 现在密室里只剩向木生一个人了,屋顶上的石板推不开,周围墙壁上的机关找不到,谢诚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向木生敲着墙壁也没人回答他,一个人被困在一个不知什么地方的密室内,空气在一点点变少,向木生找不到希望。 且说于小成在密室的时候,以为密室里只有三个人,是安全的。只想劝向木生不要激动,却没想到屋顶一直候着一个人,等着于小成出声后确认他的位置。于小成正说着话,只感觉脖子上被刺了一枚针,便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针从向木生身体右侧飞来,于小成想根据针的方向判断敌人的位置,却没想到刚一站起身,就被人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手脚都缚在向木生身上,想动一下都困难。 原来抱住他的人腰上绑了绳索,他抱住于小成之后,屋顶上会有人把绳索拉上去。像凿冰钓鱼一样,从密室里把于小成钓了出去。接着屋顶上的洞口被封上。于小成也被绳子捆住。这一系列动作由两个人完成,每一个步骤都利索迅速,配合完美。这群人不知道用这个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过多少人了。 但是这两个人并没有杀死于小成,而是把他捆好后扛到一间石室。石室内有二十几个黑衣人,站成两排,全都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在这两排人中间,坐着两个男人。高个大概三十岁,满面胡渣,双眉双眼都如刀刻一般,最明显的是鼻梁上有一道一寸长的刀疤,身材壮硕高大,不怒自威。矮个的十六七岁的样子,体格壮硕,双眼细长,皮肤白净,左边眉毛中有一条短疤,所以浓黑的眉毛被切成两截,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两个黑衣人把于小成放在地上,扶着他站好。高个男人走近他把他脖子上的针拔出,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就是沈言心的心头肉,于小成吧?知道我是谁吗?” “曹家子丁兴旺,小成不知。”于小成道。高个男人双臂肌肉结实,双手带着黑色的皮手套。这是曹家鹰爪功必须的道具。皮手套里藏着利爪。 高个男人笑了笑,抓起他的发髻拽向自己,盯着他的双眼道:“既然你知道我是曹家的人,你应该也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吧?!” 于小成忍住头皮的痛处,啐了高个男人一口,怒道:“曹家有你这样的后人,真是为祖上丢人。” 高个男人抹去脸上的口水,一脚踹在于小成腹部,高个男人力量很大,一脚就让于小成感觉五脏俱裂,一口鲜血上涌,到了口中又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两个黑衣人过来拽着他的肩膀把他提起来,重新让他站好。 高个男人道:“沈家祖上就无情无义,到了你这一辈,确实作什么都不给他们丢人。我到这里来,是要找回我祖上丢在沈悠那里的东西。既然沈悠已经死了,那就让他的孙子沈言心来还。” “沈家确实欠曹家的,但是当年曹家根本不要沈家来偿还,举家搬迁,沈家找也找不到。谈什么欠不欠?”于小成吼道。 “少在这里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现在不是沈家给不给,而是我曹康鹤要自己讨回来!”高个男人大吼道。 “曹康鹤?”于小成想了想,康字辈的曹家人应该是曹正清的曾孙。如果曹家和沈家的关系还如当年那般,于小成还应该尊称曹康鹤一声叔叔。 “不用在这里废话了。”矮个男人开口道,“于小成既然进来了,沈言心很快就会来的,只要在这里等就好了。”这个男人面上表情一直没有变化,说话的语调却让人不寒而栗,年纪虽然不大,却像是阴间取人魂魄的鬼魅。 谢诚摸着墙壁往回走,走着走着,前面的路却被截断了,是一面石壁。谢诚虽然看不见,但是这段走廊只有一条,不会错,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没有石壁,现在却有了,定是这石壁有机关控制。 谢诚摸索着墙壁,寻找着机关。也正是巧,就在墙壁上有个跟谢诚等高的烛台,谢诚轻轻一掰,厚重的墙壁不发出一丝声响,移开了。如果不是谢诚自己的手就摸在墙壁上,他也不会相信一个如此厚重的墙壁会在移动的时候没有一点声响。 谢诚正要冲进去,突然被冲出来的杜乐颜撞了个满怀。杜乐颜出来的一瞬间,石壁又重新关上了。谢诚嫌弃地推开杜乐颜道:“怎么是你?木生呢?” 杜乐颜道:“我才要问你,木生呢?” “你没有跟他在一起?”谢诚怀疑。 “我突然就被隔开了,怎么会知道?我还以为他跟你在一起。”杜乐颜有意无意地说,“他那么粘你。” 谢诚微微一笑,马上又认真起来道:“看来是我们都被隔开了。你被困在这里,木生被困到哪里去了呢?” 杜乐颜说:“我也不知道,你没找他吗?” “我一直再找,谁知道先找到的居然是你。”谢诚明显的失望。 杜乐颜停顿了一会儿说:“如果我们是被分散开了,那如果我在这里,木生一定不在这附近。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找找。” 谢诚觉得杜乐颜说的也有道理,便两人一起摸着墙壁前进,找寻向木生。 时间一点点过去。密室内的向木生倚在墙上,呼吸困难,密室内稀薄的空气已经让他有些意识不清了。 ☆、古墓密室2 谢诚跟杜乐颜走了一段路之后,谢诚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开密室门的时候,是杜乐颜自己冲出来,门就关了,他连进去找的机会都没有。杜乐颜在之前又摆明了喜欢向木生,这次一定是杜乐颜把向木生和谢诚分开了。 谢诚突然停下脚步。杜乐颜听到谢诚的脚步停了。也停下来,问谢诚:“怎么了?” 谢诚一言不发,转头就往刚刚来的方向跑。杜乐颜听到他跑远了,心想他肯定是猜到向木生也在密室里了,便赶紧去追,可是墓内漆黑一片,杜乐颜只是认得路,却看不见。杜乐颜追到刚刚的密室那里的时候,也没找到谢诚。 杜乐颜很想打开密室看看向木生是不是被谢诚救走了。可是如果谢诚没有把向木生救走,杜乐颜一旦打开密室门,那么之前把向木生关在这里的功夫就白费了。杜乐颜想来想去,决定先用掌力确定一下。 杜乐颜一掌猛击在石壁上,石壁微微晃动一下,有一个柔软的反馈。有个人还倚在这石壁上,看来是向木生还在。谢诚可能走错了路,找到别的地方去了。杜乐颜微微一笑,一掌把控制机关的烛台打掉,现在谁都别想打开这道石壁了。 密室内,向木生感觉石壁晃动了一下,意识不清的他,还以为是幻觉。他想努力站起来给这晃动一个回馈,可是晃动却没有了。 杜乐颜熟悉古墓的每一条道路,谢诚却完全不认识,杜乐颜有意把谢诚带迷路,谢诚摸黑也找不到原来的密室。于是他假装往原来的方向跑,而是趁杜乐颜不注意扒在石壁上,然后悄悄跟着杜乐颜,让杜乐颜把他带回原来的密室。 杜乐颜确定向木生在密室里,离开之后,谢诚从石壁上下来,去找刚刚的机关,可是原来的机关已然被毁坏。谢诚情急之下拔出一把刀,狠狠劈在石壁上。 密室内的向木生又一次感觉到了晃动,这回的晃动不同于上一回,这回的晃动一次接着一次。 “木生!你走开点!”是谢诚!是谢诚的喊声。犹如。 向木生听到谢诚的声音,有种眼泪要奔流而出,他捶着墙壁,喊着谢诚的名字。谢诚喊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你躲开,我把墙壁砍破。”谢诚顺着杜乐颜的声音找过来,终于找到了向木生,也不管自己功力怎样,不管墙壁有多厚,拔出刀把全部内力贯注在刀上,奋力砍出。 一刀砍下,尘土飞扬,墙壁振动,但是墙上只是留了一道刀痕,并没有被砍破。谢诚也不犹豫,接着砍出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向木生听着石壁外的谢诚一直在不停地砍,心中难免着急,谢诚如果照这个砍法,可能墙壁没砍破,人已然累倒了。可是谢诚哪里管这些,只是一刀接着一刀地砍。 “谢诚,别砍了了,你砍不破的。这石壁太厚了……”向木生边喊边落泪。谢诚停下手里的刀,逞强一笑道:“木生,你不会哭鼻子了吧?就这么信不过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救你出来。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谢诚说罢继续挥刀。 谢诚从小被姐姐宠着,懂事开始,家里就已经算是富裕,惯了他一身养尊处优的坏毛病,虽然拜了师父,却从来不好好学习武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客栈里看到谁武功高,就非要学,学了百家武功,却没有一招学好。总是觉得学得好辛苦就放弃了。 谢诚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没有好好跟着师父练功。 谢诚一刀比一刀的力量小,向木生心急如焚。向木生镇定了一下,决定豁出去,以掌为刀,冲着谢诚砍的石壁狠狠劈下。一记掌刀下去,向木生感觉到了空气。谢诚的喘气声也能听到了。两人里应外合,石壁被砍通了。虽然只有一条看不到的小缝隙。 向木生兴奋,再一掌劈下去的时候,威力就没有刚刚的大了。向木生仍是没有学会如何运用身上的内力,所以每一掌的效果总是不太一样。 谢诚准备再砍一刀,却听到不少人向自己这个方向过来。 是沈言心。 沈言心带了有十几个人高举着火把过来,在到处找于小成。终于见到一个跟于小成一起进来的人,急忙问谢诚:“小成呢?” “刚刚我们走散了……”谢诚一句话还没说完,沈言心带着一群人就要走。谢诚忙喊住沈言心道:“现在这石壁里有人,小成很有可能在里面。”谢诚对沈言心说完,又对着石壁小声快速地说:“不要说话。” 沈言心一心在于小成身上,如果知道只是向木生在里面的话,他一定不会救。谢诚只能耍点小聪明。 “让开。”沈言心把春秋大刀一提,到石壁前面,沈言心内力饱满,春秋大刀的威力更是不知比谢诚手里的环首刀强上多少。一刀下去,石块滚落,在石壁上砍出一个窄洞,向木生可以侧身通过。 “小成?”沈言心声音浑厚。 “小成被抓走了。”向木生倒是比谢诚诚实得多。说着就要从洞里出来。向木生刚探出一条腿,突然被谢诚捂住口鼻。 屋顶一直有人跟着沈言心,在他停下的这会儿,突然从高处撒下毒粉。谢诚意识到毒粉撒落,知道沈言心的位置暴露了,捂住向木生的口鼻,两人一起躲到密室内。 沈言心带来的人,被这毒粉杀死大半。火把掉在地上,烧着了人的衣服,顿时墓内犹如白昼。 “外公。”小成在毒粉散去之后跑来。 “小成,你没事吧?”沈言心见到于小成十分激动。小成说着自己没事走近沈言心。趁沈言心没有防备,手里的匕首刺向沈言心的胸膛。本以为一定能得手,却没想到沈言心一把抓住了匕首,然后一脚踢向小成,小成松开匕首,向后一跃逃开。 “你不是小成,小成在哪里?”沈言心挥着大刀追于小成。于小成身子一隐,消失在暗处,然后很快又出现。沈言心大刀一翻一劈,于小成直直倒地。沈言心趁他气绝之前问道:“小成在哪里?!” “外公……”于小成口中一边流血,一边含糊地叫着沈言心。沈言心一惊,去摸于小成的脸。是真的于小成,于小成被人反捆住了手,就在刚刚假的于小成隐入暗处的一瞬间,真的于小成被推了出来。 石壁都能被沈言心看出洞,更别说人的身体了,于小成没能说出第三个字便气绝了。沈言心抱着于小成还在流血的身体,痛彻心扉。仰天咆哮:“是谁?!到底是谁要害我沈言心?!” “秦慕音。”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幽幽的传来,越来越近,“秦慕音的名字,沈大庄主可曾听过?” 向木生在密室内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怔。自己闯荡江湖的最终目标,现在就在这里,跟向木生隔着一堵墙。 “秦慕音?”沈言心自是听过这个名字,“秦统的孙子?” “我出生就没见过那老头。”秦慕音缓缓从暗中走入亮处,看了看地上被烧焦的尸体,再看看沈言心怀里的于小成,冷冷道:“真是可怜啊。” “我沈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设计害我?”沈言心扪心自问,虽然在杨莫和秦统反目之后,他一直与杨莫关系比较好,但是从没有帮杨莫害过秦统,对于杨莫和秦统的战争,沈言心一直没有参与,且常常劝说杨莫不要再与秦统为敌。 “只因你位高权重,杀了你可以名震江湖。”秦慕音道。 “于是你就设计了墓中争斗,逼我进来?”沈言心苦笑道,“沈某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要害我的人是我旧友的孩儿。” “如今千灵门四处树敌,继续待在千灵门总不是长久之计。可是沈大侠却是德高望重的名门正派,若是取你的权势不成,杀了你,日后江湖中人听到我秦慕音的名号,也会人闻风丧胆。”秦慕音道。 “你在江湖上消失这几年,就是为了脱离千灵门,自立门派吗?”沈言心想起秦慕音的母亲程渊曾托人来拜托他,如果有什么秦慕音的消息,一定要告诉她。沈言心叹了口气道:“你对得起这几年日日夜夜找你的母亲吗?” “一个杀了我父亲,还总是毒打我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让我叫她母亲?”就连说到自己至亲至爱的时候,秦慕音脸上仍是没有任何变化。 “庄主,少跟他废话,看他一个小毛孩,不足为惧,先杀了他再说。”跟沈言心一起来的,幸存了四人,人虽然不多,但是加上沈言心的武功,对付一个小孩子也足够了。 沈言心也明白,如果没有这个墓,秦慕音就算人再多,也别想杀死那么多高手。这墓利用的就是一个人的胆怯。所有人心中都会对鬼神有所敬重和惧怕。一个人一旦害怕了,也就等于缴械投降了。 现在秦慕音现了身,凭沈言心的武功,杀了他是轻而易举的事。况且没人知道在这墓中的就是秦慕音,秦慕音本就死了一次了,千灵门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他,若在这里杀死他,也不会被发现。根本不用顾忌旧友的感情和门派间的纠葛。 向木生和谢诚躲在密室内看着这一切,向木生想出去帮忙,却被谢诚捂住口鼻紧紧抓住。刚刚毒粉撒下来的时候,向木生吸进去了一点,现在身体有些软。谢诚轻易就能抓住他,让他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沈言心把于小成的身体轻轻放在地上,身上沾满了于小成的鲜血。沈言心握住自己的春秋大刀,血红的双目盯着秦慕音,杀气四溢。 ☆、古墓密室3 四个随从冲在沈言心前面,秦慕音动也不动,只是看着四个人冲过来。四个人离秦慕音一步远的时候,从秦慕音身后突然飞出一个人,如雄鹰展翅。一个人三五下就把四个人都打倒在地,扭动□□,仿佛手脚都不是他们自己的了。 沈言心停住步子,惊讶地看着面前壮硕的男人,自沈悠开始,就研究曹家的鹰爪功,到了沈言心这一辈,早已把曹家的鹰爪功熟记于心。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套武功了。小心翼翼地问:“你刚刚那招是曹家鹰爪功的分筋错骨?” “沈家人这么多年没见没见过曹家人,亏你还认得。”曹康鹤道。 沈言心拱手道:“祖宗有训,不敢怠慢。这么多年来,沈家一直在派人到处找曹家人,可是一直没有音讯。” “找我们干嘛?赶尽杀绝吗?” “不敢。曹家祖上对我沈家有恩。沈家只是想报答。”沈言心如实回答。沈家三代单传,沈悠愧对曹正清,一直嘱咐下一代,如果能找到曹家后人,一定不能愧对他们。 “呸。”曹康鹤怒道,“你们过得舒舒服服的,当然会说漂亮话。如果我以曹家后人的身份,要你的万贯家财,你会给我吗?” 沈言心道:“祖上早就交代过,无论曹家要问沈家要什么,沈家不能有半点含糊。”看了一眼曹康鹤身后的秦慕音又说:“只是我想不明白,你是曹家人,为什么要跟秦慕音混在一起?” “他帮我报仇,我保证他的安全。”曹康鹤边说边叫人送来笔墨纸砚,这一切,秦慕音和曹康鹤早就商议好了。把沈言心骗到墓里来之后,首先夺他的家产和权势,如果夺不来,就先杀了沈言心,再做定夺。却没想到沈家人都是讲江湖道义的人,世代都怀着对曹家的愧疚,如今见了曹康鹤居然这么好说话。 曹康鹤对沈言心说:“既然你说要把你的家产给我,就写个字据吧。” 沈言心也不犹豫,执笔就写。沈言心的父亲临死前反复叮嘱沈言心,如果哪天找到了曹家后人,一定要把沈家的家业拱手相让。当初曹正清比沈悠武功要高,输的应该是沈悠,可他为了沈悠的未来,甘心死在他手里。把命和家业全都交给了沈家,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曹家的。沈家欠曹家实在太多了。就算是曹家后人要沈家人偿命,也不能有半分犹豫。 当时沈言心的父亲看沈言心答应并发了誓才瞑目。沈悠对沈言心的父亲亦是如此。只是沈言心不争气,家里没有儿子,本想等说服了于家,让于小成改姓沈之后再把沈家与曹家的恩怨告诉他的,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曹康鹤从沈言心手里拿过字据,掐起沈言心的脖子恨道:“这是沈家欠曹家的,这么多年的折磨,你们沈家也该尝尝。” 沈言心含笑道:“沈家欠曹家的东西,能让我还上,沈家祖辈也可以瞑目了。”闭上眼睛,没有半点反抗。 “沈言心死了,我们也可以走了。”曹康鹤把沈言心丢到地上,对秦慕音说。 秦慕音摇摇头道:“不要急,还有小鱼想落网呢。”转而对着密室道:“出来吧。在那么个小地方藏着多委屈。” 向木生和谢诚同时一惊。谢诚迅速点住向木生的哑穴,亲昵地捏了一下向木生的耳垂,冲向木生微微一笑,如清空朗月。然后握着两把环首刀从洞里出来。向木生泪水迸出,在心里喊着谢诚的名字,喊着不要走,喊着要死两人一起死。可是谢诚却假装听不到。向木生想去抓谢诚的手,身体却因为中毒,没有力气,想叫谢诚回来,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啊。”谢诚假装无奈,从洞里出来。他和向木生都见识到了秦慕音的狠毒,知道自己出来是必死无疑。可是谢诚想到自己死掉可以让向木生活下来,心里就没那么怕了,而且觉得一命换一命也很值得。 谢诚双手握刀,准备拼死一搏。曹康鹤见又是一个年轻小子,也不放在眼里,却没想到这年轻小伙子拼起命来,招式千变万化,竟不好对付。两人连过十招,谢诚只是有些累,曹康鹤胸前已然被谢诚划了一刀,幸好他躲得快,伤口不深。 曹康鹤手上戴着有铁钩的手套,双手趁机勾住谢诚的两把刀,一只脚踢向谢诚的右手,谢诚的手吃痛松开,刀被曹康鹤踢飞出去,刺入石壁之内。谢诚握着另一把刀迅速后退逃开。正要进攻,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刺入耳中,刺耳的鸣声之后,是脑袋的眩晕,身体失去平衡,双膝跪地,怎么也站不起来。双眼也含含糊糊看不清东西了。 曹康鹤见谢诚倒下了,知道暗中有人动了手脚。不满地喊道:“既然要动手,干嘛不出来?” “不用喊了。”远处杜乐颜的声音传来,“你长得太丑,我不愿跟你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你们先走吧。” 曹康鹤不满地对秦慕音嚷嚷:“你怎么找了个事这么多的手下?跟个娘们儿似的。” “这个娘们儿比你要好用多了。”秦慕音仍是没有表情,“不信你们可以比一比。” 曹康鹤自知不是杜乐颜的对手,乖乖闭了嘴。秦慕音回头对杜乐颜说:“石壁内还有一只老鼠,杀了他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说罢便走。 曹康鹤紧随其后欢快道:“终于可以出去了,整天待在这个死人待的地方,太晦气了。” 康鹤和秦慕音的脚步声消失了之后,杜乐颜才现身,缓缓走到谢诚身边,看了看谢诚,叹息道:“你的脸蛋也不错,就这么死了,可惜了。不过还好你身上没什么伤口。你死后我还可以给你画个好看的妆,让你死的漂漂亮亮。”然后起身走向石壁。 谢诚奋力伸手抓住杜乐颜的一角,用尽全身的气力开口:“你说过,要保证木生的安全的……” 杜乐颜顿了顿,蹲下来微笑着盯着谢诚道:“真是为你不值。你虽然脸没有木生好看,但是脑袋比他好使多了。如果你俩能再成长一点,必然在江湖上难逢敌手,死在这里真是可惜啊。” 向木生拖着沉重的身体从洞里爬出来,瞪了杜乐颜一眼,艰难地爬向谢诚。杜乐颜蹲下来挡在向木生与谢诚之间,看着向木生狼狈的样子,杜乐颜笑道:“脸长得这么好看,就算全身脏兮兮的在地上爬,也会楚楚可怜,惹人疼爱。” 向木生狠狠地瞪着杜乐颜,咬牙切齿却发不出声音。杜乐颜微微一笑,解开向木生的哑穴道:“是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会遭报应的!”向木生含泪怒喊。 “哈哈,无用之人总是用这些毫无根据的胡话来吓唬人,我活了这么多年,每天舒舒服服,可没见到什么报应。” 向木生扶着墙壁,努力站起来,一步步走向谢诚。杜乐颜笑道:“别逞能了,你中了我的毒,撑不了多久的。还是好好趴在那里省点力气吧。” “你要杀我就赶紧动手,不杀我就赶紧离开这儿。看着你我觉得脏。”向木生道。 “杀你?”杜乐颜拽着向木生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用手压住向木生的胸口,把他钉在墙上。用木管挑起他的下巴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叫我怎么忍心下手?你的好兄弟谢诚可是为了你,让我保证不杀死你呢。可惜你的好兄弟中了我的毒针,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向木生看着躺在地上的谢诚,泪如雨下。杜乐颜用木管画着向木生的五官道:“这眼,这口,这鼻,当真是美得很。只可惜稚气未脱,尚未把样子长成。我见过的最美的男人是千毒门的门主,他有个厉害的主儿保护,我是不敢想了。看你倒是与那门主年轻时有几分相似。这解药给你,你走吧。死在这里太可惜。”杜乐颜把一个药丸塞入向木生口中,松开手,向木生倒在地上,也不顾杜乐颜,继续爬向谢诚。 “尚未长成的美人儿杀了有些可惜,等你长成,若是有幸相遇,我必把你的尸身泡在我特制的药水里,让你的美貌长存。”杜乐颜的身影和声音一起渐行渐远。 ☆、茅草屋1 向木生爬到谢诚身边,捧起谢诚的脸,把解药全数送入谢诚口中。摇着谢诚的身子,呜咽道:“醒醒,谢诚,你醒过来啊……” 向木生不知道那毒粉有多厉害,也不知道谢诚中的毒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只是想救谢诚,看着谢诚昏迷地躺在地上,向木生抱着谢诚哭喊道:“对不起,谢诚,对不起,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的……不应该来这个鬼地方……我就应该听你的……谢诚,呜呜……你听到了吗?你回答我……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你回答我一声好不好……”向木生的哭喊声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尸体的火还未熄灭,微弱的光照在向木生和谢诚脸上,谢诚脸上没有了血色,向木生抱着谢诚,痛哭流涕。安安静静的墓里,只剩向木生的忏悔,久久回荡。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无忧蛊 作者:五里苏桥 第6节 向木生没有吃解药,身上的毒一点点侵蚀身体。他叫谢诚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少,脑袋里的意识越来越迷糊,终于撑不住,伏在谢诚身上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向木生猛然醒过来,谢诚还在他怀里,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向木生颤抖着抬起自己的手指,去试探谢诚的鼻息。动作极缓,生怕自己的手指放上去的时候,只感觉到冰冷的皮肤。 气息还在。虽然十分微弱,但是气息尚存。应该是杜乐颜的解药有效。向木生忍不住哭出声,紧紧抱住谢诚,在他耳边呜咽道:“我一定带你出去。我们这里离千毒山不远,我一定带你去找神医,让他把你救活。谢诚,你一定要撑住……” 向木生昏迷了一会儿,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背起谢诚,举步维艰,却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坚坚定定。向木生背着昏迷的谢诚,一边走一边叫着谢诚的名字,生怕他突然醒过来而自己没有意识到。半个时辰可以走完的路,向木生感觉自己走过了三秋。 终于走出了墓,外面却是阴云密布。向木生把谢诚放在地上,脱了自己的袍子给谢诚穿好。又要把谢诚背起来的时候,谢诚突然握紧双拳挣扎起来。他咬牙切齿,不住喊叫,滚来滚去,十分痛苦的样子。 向木生慌忙抓住谢诚的双手,盯着谢诚喊道:“谢诚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回答我啊!告诉我你怎么了?!你出声啊……”看着谢诚痛苦的样子,向木生肝肠寸断。 谢诚痛苦地扯自己的衣服,扯自己的头发,向木生紧紧抱住他,让他不要折磨自己。谢诚突然喊叫起来,像是野兽的怒吼,向木生捧着谢诚的脸,努力唤醒他。谢诚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木生,别哭。”谢诚确认了好久,才确定眼前的是木生。 向木生双手并用抹干了眼泪,回应谢诚:“我不哭,我没哭……你快告诉我,你怎样?” “我没事,就是感觉有点看不清你……”谢诚气若游丝。 “你听着,我现在带你去千毒山,方神医一定会把你治好的。你一定要撑住。听见了吗?”向木生捧着谢诚的脸,一遍遍确认。 “听见了。” 向木生重新背起谢诚,谢诚醒过来给向木生不少希望,连脚下都有力气了。他跑到酒馆,牵了自己的马,先把谢诚抱马,然后自己骑上去,护住谢诚。 马跑得快,颠簸的厉害,谢诚渐渐坚持不住了,他虚弱道:“木生,我们不骑马好不好,每颠一下,头就痛一下……” “好。”向木生把谢诚从马上抱下来,重新背好。安慰道:“我们不骑马,我背你,我轻功好,不比马慢……”说罢就飞驰而去。 路上下起雨来,向木生根本没有时间避雨,背着谢诚只求马上到达千毒山。雨水很快湿透了两人的衣服,向木生摸着谢诚有些偏低的体温,喊了几遍谢诚的名字。谢诚没有回应。 向木生只感觉一个霹雳从头顶劈下来,通过他的身体,把他的心都烧焦了。向木生又叫了几遍谢诚,谢诚才缓缓回答了一声。 “木生,你别叫我了好不好?我好累……”谢诚在向木生耳边说。 “不行,谢诚,你跟我说说话。”向木生央求道,“你……你出来这么久了,想你姐姐吗?”向木生努力找着话题,努力加快脚步。 谢诚缓了一会儿才说,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谢谦,刚刚跟曹康鹤过招,一把刀被刺进了墙里,拔不出来了。谢诚气息微弱,说话也不顺利,好久才把这一句话说完整。 “那剩下的那一把呢?你起名字了没有?听说刀取了名字之后有灵性,会保护主人。”向木生说。 “名字?”谢诚想了想说,“就叫谢诚吧。以后这把刀你来用,让谢诚保护你……” 向木生哽咽道:“你说什么呢,我用这把刀,你用什么?” “我?”谢诚缓缓道,“我以后用不到了,以前在家里,我见到谁的武功好,就问人是怎么练的,只学别人的招数,却不好好练习基础,我见过的刀法好的人,每天光挥刀就挥四个时辰。我却半个时辰都懒得挥……将来你用谢诚,可要每天好好挥刀,免得像我一样,刀还没砍出去,就被人打趴下了……” 向木生抹了一把眼泪说:“好,以后我们一起好好练习挥刀,我监督你。”说着脚上的步子更快。 谢诚勉强一笑,道:“木生,停下吧,我们好好说会儿话。”向木生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流出来。他摇着头说:“不行,我一定要带你去千毒山。” “没用了,霍中那么强悍的一个人,中了杜乐颜的毒针,半个字都说不出,当场就毙命,我能活到现在实数我运气好。能看到你活着,还跑的这么快,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一命换一命,值了。”谢诚一边说着,也落下泪来。 “别说什么值不值。”向木生吼起来,“我要你活着!你必须活着!” 谢诚身上仍旧有些孩子气。一边哭一边说:“可是我不能回去看我姐姐了,走的时候还跟姐姐保证说一定会回去的,可是没机会了……我死不要紧,可是我姐该多伤心啊。把我养这么大,我却……” 谢诚越说向木生越发觉得愧疚,眼泪愈发汹涌,步子愈发快。 谢诚一边流泪一边说:“木生,求求你,让我痛痛快快地死吧……我头好痛,眼睛也看不清了。我只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好好地躺下来,安安静静地死去。不想再找什么神医了。我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我撑不住了。木生……求求你……” “不行,这次你必须听我的。”向木生坚定,“我一定把你送到千毒山。” “木生,你知道吗?其实我认识你比你认识我要早。那天我跟大碗茶出去讨债,在我家客栈门口看见你。当时我心里特别想让你去我家客栈里,可是你一副乡下穷小子的模样,我想你肯定不敢进去……”谢诚在向木生耳边低声说。 向木生含着泪拼命冲向千毒山,听着谢诚说着话。 谢诚继续说:“没想到我们真是有缘分,你真的进去了。还被我姐抓了个现形。那天我从外面回来,听我姐说抓了个小呆瓜回来,我想,那一定是你。马上跑去柴房看,没想到真的是你,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当时我就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铁定是上辈子我欠了你什么,所以这辈子来还了……那现在我用命还了,你说,下辈子我们会是什么关系……” 谢诚一边说一边笑,向木生一边听一边落泪。 “好想跟你继续闯荡,一直闯到洛阳,名满天下……好想继续跟你做好兄弟,像我师父那样,胡子一大把了,还可以跟你喝酒聊天……”谢诚声音越来越虚弱,“木生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为什么我没有早点跟你说?” “没关系,等你的伤好了,我们有的是时间,你想喝酒,我就陪你喝酒。”向木生说。 谢诚摇摇头说:“不,没机会了……木生,你放我下来吧,找个干净的地方让我舒舒服服地死去……” “谢诚,不要瞎想,你不会死的。我更不会丢下你的。”向木生迎着风雨,继续前行。 “木生,你太固执了,能不能改改你固执的脾气?你要学着变通,如果一直这么固执,在江湖上很难混下去的……”谢诚说。 向木生怒了,吼道:“谢诚,你能不能不要像交待后事似的?我的固执我改不了,我只能靠你来帮我!” “我帮不了你了……我只能把我没用完的好运全给你……”谢诚微笑着捏了一下向木生的耳垂,再没了话。 听说人死前会看到自己的一生。谢诚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他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谢诚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谢谦把他捧在手心里。小时候是孩子王,长大了是地方小恶霸。人人见了谢诚都喊一声谢二爷。客栈有谢谦在管,谢诚没什么好做的,就牵了大碗茶吃喝嫖赌,欺负熊孩子。前十几年可谓是顺顺当当。 直到遇到了向木生。 那天谢诚牵着大碗茶从街上买了牛肉回来,本想如果看到刚刚那个穷小子还在客栈门口,就请他进来吃顿饭,两人交个朋友。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了。谢诚有些失望地进了屋子。 谢谦看到谢诚回来了,满面红光,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谢诚谨慎地盯着谢谦问:“老姐,你吃错药了?” “姐跟你说,今天一个小呆瓜来店里吃东西,被我关在柴房了,那小子别提多逗了,哈哈哈……”谢谦一边说一边笑弯了腰。 谢诚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人,就是刚刚那个在客栈门口徘徊的小伙子。马上就牵着大碗茶进了柴房,谢诚当时的心情,就像是去三生石上找另一半的名字一样。看到真的是向木生的时候,谢诚只觉得全身沸腾的都可以自燃了。 向木生这个从未闯过江湖的人,却给了他一个别样的江湖,无论自己是哪路货色,都要出去闯一闯。谢诚心想,跟这样的人一起闯荡江湖,一定不寂寞吧? 谢诚没想到向木生会为了说服谢谦,用了自己出的馊主意。谢诚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其实是有私心的,他既想知道这个笨小子心里有没有人,又想看看木生被人调戏的羞涩模样。没想到向木生居然正经八百地答应了。 虽然后来知道木生心里有别人,却近水楼台,先好好地调戏了一把向木生。只是没想到谢诚告诉谢谦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向木生那晚还是去了。虽然重伤,却没有半句怨言。 后来跟向木生相处,谢诚越来越喜欢向木生,可也越来越明确向木生有一个更照顾他的人,叫向远逸。 两人一起来到淮州,遇到这一系列的事,向木生不断给谢诚闯下去的勇气。谢诚努力保护向木生,生怕他有什么不测,可没想到最后倒下的是自己,最后能用自己一命换向木生一命,也算是值了。 谢诚偷偷一笑,又觉得自己自私了——虽然不能占有向木生,却能让向木生记一辈子,这也足够了。 向木生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背着谢诚到了千毒山,鞋子都被磨破了,鲜血染红的脚趾露在外面。他回头叫了声谢诚,谢诚没有回应。向木生摇了摇谢诚的身体,谢诚没有反应。向木生把谢诚放下来,谢诚的身体已经有些冷了。 向木生探谢诚的鼻息,听他的心跳,摇晃他的身体,可是谢诚已然没有了生命的迹象。谢诚伏在向木生的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离开了。 向木生摸着有些冰冷的谢诚,手足无措,愣了好久才嚎啕大哭,抱着谢诚的身体哭喊道:“谢诚,你不要吓我,谢诚你醒醒……不要吓唬我……” 谢诚已经不能给他一个回答了。 哭了好一阵,向木生抹干了眼泪,背着谢诚冲上了千毒山。千毒山上只有一个小院,小院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大夫,正是千毒门的门主方慕臻。 方慕臻看着蓬头垢面的向木生冲上来,晃了一下神。向木生把谢诚小心翼翼地放在屋里的病床上,扑通一声,给千毒门的门主跪下来,央求道:“神医,您快看看他,救救他……” 方慕臻并没有为谢诚号脉,也没有看谢诚的伤势,只是有些为难地告诉他:“这个人已经死了,我就算医术再好,也是救不活的……” 向木生只当没听到,跪在地上央求着:“求您救救他……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只求您救救他……他不能死……我不要他死……求您救救他……” 谢诚躺在病床上,向木生就跪在地上,苦苦求了两个时辰,无论方慕臻怎么告诉他,这个人已经死了,救不活了,向木生还是哭喊着,央求着…… 终于,向木生哭得嗓子哑了,力气也没了,大夫说的话也听得清清楚楚了。跪坐在地上失神了好一会儿,缓缓站起身子,看了看谢诚,重新背起他,一声不响地走了。 方慕臻在身后问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向木生没有半点反应,只是背着谢诚,一步一步下山去。 在向木生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谢诚死了。 ☆、茅草屋2 自向木生走了之后,向远逸每天都会站在自家院外张望。向远逸家的小院在半山腰,在院外可以俯瞰整个梨花村,也可以看到那条从远处进村的路。 向木生走了之后,向远逸一直后悔自己没有跟着向木生一起走。如果跟他一起走了,就不会每日牵肠挂肚。想着万一向木生出门后就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回家的路该怎么办?走的时候身上没怎么带钱,饿了吃不饱怎么办?向木生好奇心重,胆子又大,万一一个没大没小惹怒了江湖上的人,有危险怎么办?万一江湖上有人认出了向木生,把他带到他原来的家了怎么办? 有天夜里,向远逸梦到向木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要杀了他,向远逸半夜惊醒,久久不能入睡。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那条小路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移动的很慢,虽然隔得很远,但向远逸确定他就是向木生,向远逸满心欢喜,飞奔下山。 见到向木生的时候,向远逸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向木生蓬头垢面,唇无血色,怀里抱着一个盒子和一把刀,脚下的鞋子被磨破了,脚趾头都露在外面,还在流血。 向远逸一句“这是怎么了?”还没问出口,向木生扑到向远逸怀里,嚎啕大哭。 向木生在向远逸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向远逸看得犹如万箭攒心。最后向木生哭得腿都站不直。向远逸背起向木生,把他背回了家。 向木生哭累了之后,就抱着木盒和刀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向远逸勾着向木生的后脑勺,用耳垂去试向木生额头上的温度。微微有点发烧,不碍事。 见向木生如此难过,向远逸既不问他话,也不要他把怀里的东西放下。只是在向木生躺下之后,脱下他的鞋子,找来清水给他清洗伤口,然后为他上药,给他换上新的足衣,小心地把袜带系好。 也许是太累了,向木生终于睡了过去,可是在梦里,他还在哭泣。向远逸轻轻刮着向木生的背,嘴里哼着含糊不清的歌谣,两人一起泪湿枕巾。 见向木生难过成这样,向远逸什么话也不问。只是默默地陪着他。 第二日,向木生早早的醒过来,抱着木盒和刀坐在院子里,就坐在向远逸原来画的那个圈里,呆呆的坐着,眼神没有焦距。 向远逸烧了一桶热水,脱去向木生的衣服,把他抱进浴桶里,向木生仍旧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而是高高举过头顶。向木生身上有很多细小的伤,有的像是摔倒磕伤的,有的像是蹭到什么利器划伤的。向远逸温柔地为向木生擦洗身体,清洗头发。 向远逸心如刀绞,他不知道向木生出去到底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向木生就这样一直不说话,脑中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很没有安全感,在见不到向远逸的时候,向木生会很慌乱。向远逸只得一直陪着他。让自己在他的可视范围内。 “老头,你教我做饭好不好?”这是向木生回来三天后的晚上,对向远逸讲的第一句话。向远逸也不问什么原因,马上答应。然后找来食材,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教给向木生。向木生先是听向远逸讲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木盒和刀放在一旁,然后自己动手做饭。 好不容易做好了一碗炒饭。向木生也不自己吃,而是把木盒和刀还有饭一起放在院子里。然后自己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睡觉。 向远逸看得稀里糊涂的,回到屋子里,想要为向木生盖盖被子,向木生突然抓住向远逸的手,央求道:“老头,你也睡好不好?”向远逸也躺下来。向木生握着向远逸的手说:“今天是头七。谢诚会回家。但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到这里来。他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不知道他认不认识路。我抱着他的骨灰一边走一边跟他讲着路线,他应该会认得吧?” “木生,可以告诉我,谢诚是谁吗?”向远逸小心地问。向木生突然说了这么多话,向远逸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只得小心试探着问。 向木生眼泪又落下来说:“是我的好朋友,他为了救我死掉了。是我害死了他,其实都是我的原因……当时我在密室里的时候害怕了,我恍惚中看到你在家里等我,我就害怕了……我害怕见不到你,都是因为我害怕了,才会让谢诚被杀死,不然我会冲到外面,那么活下来的就是谢诚……都是因为我……老头,谢诚一定会知道我的软弱的,他不会原谅我的……他是因为我才死的……”向木生边说边哭,最后哭得话都说不顺。向远逸只得不断拍着向木生的背来安慰他。 第二天,向木生起床后匆匆跑到院子里看昨晚放在那里的炒饭。碗已经空了。向木生捧着那空碗,痛哭流涕。向远逸不知何时站在向木生的身后,温柔道:“你的朋友把你的炒饭吃了,他并没有怪你。” 向木生猛地转身抱住向远逸,含泪道:“谢谢你,远逸……谢谢你……” “乖,没事了。”向远逸抚着向木生的背说,“我们一起给谢诚做一个墓吧,人死了总要入土为安。” 向木生有点犹豫,毕竟谢诚还有家里人。向木生没能救活谢诚,心里只想着赶紧见到向远逸,如今见到了,是应该把谢诚送回家了。毕竟家里还有谢诚最爱的姐姐。可是向木生不敢,他不是怕谢谦,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谢谦交代。好好的一个人跟他一起去闯荡江湖,为了保护向木生,把命丢了,向木生不仅没有帮谢诚报仇,还逃走了。向木生觉得自己没有颜面见谢谦。 无论如何,谢谦总还是要见的,不能一直瞒着她。 向木生紧紧抱着谢诚的骨灰盒,一双红肿的双眼看着向远逸道:“远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谢诚因我而死,我没有能力帮他报仇,就算他姐姐让我偿命我也心甘情愿,可是就算我偿命,也愧对于谢诚。我应该把谢诚送回家安葬,但是我没脸去……” 向远逸抚着向木生的背安慰他。向远逸作为一个父亲,想要劝向木生,他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作为一个男人,他要有自己的担当,无论是什么原因,谢诚死了,向木生一个人回来,都要去谢谦那里请罪。 可是向远逸对向木生的爱,却没有父亲那般伟大,看到向木生现在这么难过,他的心也碎了。脑袋里想的只有保护好向木生,让他心里好过。犹豫了很久,向远逸说:“木生,别难过,谢诚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他肯定想让你好好活下来,他那么爱他姐姐,自然为了不让姐姐难过,好好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可是在你和他姐姐之间,他选择了你。这是他自己的心意。你就安心把他安葬在梨花村吧。” 向木生把谢诚的墓选在梨花村最壮硕的一棵梨花树下,小心翼翼地把他安葬好。 谢诚入了土之后,向木生才跟向远逸缓缓讲述自己是怎么到了郢州城,进了心悦客栈,怎么去了淮州,进了曹家松林,说到秦慕音的时候,向木生沉默了。 在出门之前,一直把秦慕音当做自己的目标,可是这次真正见识到了两人的差距,不得不承认,秦慕音很有智慧,武功比向木生好,且人力、物力、财力都比向木生强。他们两人的差距,不是向木生想追赶就能追赶得上的。在秦慕音面前,向木生感到的,只有深深的绝望。 向木生绝望道:“老头,你知道吗?出了家门,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无能。” 向远逸见识过江湖上运筹帷幄的谋士,也见识过以一敌百的高手,自然明白向木生在见识过真正的江湖之后的痛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向木生没再说什么,抱着刀回家去了。 侯庆民这几天没见到向远逸来上课,心想是不是向木生回来了,刚好这天在街上看到向木生和向远逸两人,一前一后,往家里走。向木生手里抱着一把刀,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侯庆民忙追上向木生,跟向木生打招呼,向木生权当没看到,继续往前走。侯庆民问:“木生,你怎么了?又失忆了?我是侯庆民。你爹就是在我家做教书先生。你以前也常常一起来我家,开始的时候我们总打架,可是现在我们是好兄弟……”以前向木生失忆的时候,侯庆民只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向木生二话不说直接上拳头。可是这次侯庆民把自己详详细细地介绍了一遍。向木生却没有半点反应,仿佛侯庆民不存在。 侯庆民失望了一下,走到向远逸面前很伤心地问:“老师,木生是瞎了吗?” 向远逸叹了口气,轻声对侯庆民说:“木生不舒服,你还是不要理他了。” “不舒服?是生病了吗?”侯庆民说,“我去交顾大夫来给木生看看。” 向远逸摇摇头说:“顾大夫没辙的。”说罢,跟着向木生走远了。留下侯庆民一个人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顾大夫的医术确实不精湛,郢州城里的大夫应该可以吧?”心里作了打算,撒腿就跑。 傍晚,侯庆民带着几个从城里请来的有名的大夫来到向木生家里。向远逸刚好去买吃的了,留向木生一个人在家里,向木生抱着刀,呆坐在院子里。 侯庆民兴冲冲地跑到向木生面前,指着后面的几个花白胡子的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说:“这是我从从城里请来的大夫,让他们帮你诊诊脉吧,顾大夫治不好的病,他们可以治好的。” 向木生瞥了一眼几个被侯庆民折腾得筋疲力尽的老大夫,缓缓道:“庆民,我没生病,也没忘记你,只是心里很难过。他们治不好的,还是让他们走吧。”侯庆民看了向木生好一会儿,又问了问找来的几个老大夫,大夫们都说向木生是心病,不是简单可以用药治好的。侯庆民无奈,只得叫那几个大夫回去了。 几个大夫刚下山,以前被向木生打过的六个小混混上山来了。他们听说向木生现在半死不活,是上来报以前的仇的。以阿强哥为首,六个人扛着木棍,走到向木生面前,打量了一下向木生,嘲笑道:“呦,这不是当初一个人打我们六个的向木生吗?怎么成木头了?” 侯庆民推开阿强哥怒道:“你们想干嘛?当初是你们说要跟着木生混,而且说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的!” “当初是当初,现在我们想报仇了,你管得着吗?”两个混混捏着侯庆民的肩膀,把他推开老远。向木生仍是呆坐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 ☆、茅草屋3 阿强哥抓起向木生的衣领,向木生瘦小,阿强哥壮硕,一拎一推,把他丢在地上。侯庆民扑过去推开阿强哥,把向木生拉起来,拽着向木生的手说:“快跑,我打不过他们……” 向木生把自己的手从侯庆民手里抽回来,一动不动。侯庆民从来都是欺软怕硬 ,遇到打不过的就跑,可是总不能把向木生丢在这里任人宰割,跑不掉就认怂好了,便央求道:“几位大哥,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你们想要多少钱,我给你们,你们不要找木生的麻烦,行吗?” 几个混混却不吃这一套,阿强哥推开侯庆民道:“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当初这小子打得我们哥几个好几天不能下床,钱能挽回吗?今天不打断他的腿,我们是不会走的。让他也尝尝几天下不了床的滋味。” 看着他们人多势众,侯庆民双腿有些打颤,可还是挡在向木生面前,虚张声势:“我是不会让你们打他的!你们……你们如果打他……我就……我就找更多的人来打你们!” 从小胖子侯庆民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让几个混混笑弯了腰。阿强哥笑道:“在梨花村这个米粒大的小地方,除了哥几个,你还能找谁来帮忙?现在向木生傻了,没人帮你,你还能干嘛?” 阿强哥一棍子捣在侯庆民的肚子上,侯庆民吃痛跪倒在地。几个人嘲笑他,他却一只手抓住棍子,另一只手抓住阿强哥的手腕,把棍子往身侧一拽,咬住阿强哥的手腕。阿强哥惊叫一声,吃痛松开棍子,侯庆民抓着棍子想接着再打阿强哥一棍,却被他躲开了。 侯庆民胳膊腿都有些臃肿,行动自然没有大高个阿强哥灵活。阿强哥压根不把侯庆民放在眼里,见侯庆民又挥着棍子冲上来,阿强哥踢侯庆民肚子一脚,侯庆民痛得直不起腰,阿强哥趁机胳膊肘撞侯庆民的后颈,侯庆民直直地趴在地上。 阿强哥骂了一句脏话,怒道:“敢打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狠狠踢了侯庆民一脚,然后对跟他一起来的几个人喊道:“看什么看?赶紧打啊!往里死打!两个人一个都别饶!” 四个人围着侯庆民,两个人去打向木生。向木生趴在地上,护着怀里的刀,一声不响。侯庆民看向木生挨打,急了。抱住一个人的腰,狠狠丢在地上,另几个人见状扑上去抓住侯庆民的胳膊,侯庆民像个放了狂的野兽,踢、抓、咬、撞、拽……完全是本能的厮打。 双拳难敌四手,侯庆民一边挨打一边跑向向木生。跑到向木生跟前,推开两个打向木生的人,然后趴在向木生身上,为他挡几个人的拳打脚踢。侯庆民个头比向木生高,又比向木生肥硕,他挡在向木生身上,向木生一点打都挨不到。 侯庆民被打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还微笑着问向木生:“你没事吧?不用担心……我肉厚,帮你挡着……”向木生感觉侯庆民口中的鲜血从自己脖颈流下。 向木生含着泪说了声对不起,支撑起侯庆民的身子,缓缓拔出手里的刀,狠狠地盯着几个混混道:“你们找死……”周身散发着慑人的杀气,仿佛死神就站在他的头顶。 几个人被向木生的气势吓得呆若木鸡。向木生心中只有杀念,双手握着刀,冲向为首的阿强哥。 “住手!”向远逸的声音和身影一起出现在向木生的面前,徒手接住了向木生的刀。 向远逸虽然费了自己全部的内力去接向木生的刀,手却还是被向木生砍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血顺着刀刃,流到向木生手上。向远逸被向木生血红的双眼吓到。向木生刚刚挥刀的力度,一刀就能斩下阿强哥的首级。 “让我杀了他们!”向木生吼着再挥刀,完全不顾向远逸手上的伤口。向远逸另一只手抓住向木生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然后对几个混混吼道:“还不快跑?”几个混混连滚带爬地下山了。 向远逸握着手里的伤口,把向木生揽入怀中,抚着他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向木生在向远逸怀里,好久才平静下来。 向木生坐在侯庆民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向远逸给侯庆民伤口上擦药。侯庆民一边疼得嘶嘶地抽着气,一边大义凛然地笑着对向木生说:“我刚刚很厉害对不对?你是不是……嘶……对我刮目相看了?虽然我没跟你一起……嘶……闯江湖,但是我也有好好学武功,可以保护你的。”向木生从没觉得侯庆民如此可爱。 向木生盯着侯庆民,很想对他道歉,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侯庆民似乎从他眼中领会了他的意思,笑道:“其实你不用往心里去。我们是好兄弟,就算我被他们打死,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听到侯庆民这么说,向远逸马上想到了谢诚,他摸了摸怀里的刀,含泪道:“就算把他们全杀了,我也不会让你被他们打死的。” 为侯庆民上好了药,送他离开之后,向远逸手上的绷带也被血湿透了。向远逸一个人拿着针线和绷带到院子里缝合,不想让向木生看到。向木生却跟出来,从向远逸手里拿过绷带和针线,把原来的绷带解开,看着向远逸手上外翻的伤口,心疼不已,如果力度再重一点,向远逸的手可能就要被向木生砍掉了。 向木生为向远逸缝合,向远逸咬着牙,痛得满头是汗。向木生一边缝合,一边疼得泪流不止。缝好后,上了药,把绷带重新绑好,然后在向远逸的手心落下一个温热的吻,嘴里说着抱歉。向远逸忍痛挤出一个微笑,安慰道:“都会过去的。” 向木生把脸埋在向远逸的颈窝,泪如雨下。 侯庆民因为养伤,几天没上课,向远逸也能在家养伤,只是向远逸右手受伤不能做饭,辛苦了刘大婶。刘大婶这几天做饭都是多做两人份,趁热给向远逸送上来。 向远逸自是感激不尽。刘大婶看着向远逸家两个男人,一个受伤,另一个就没饭吃,难免爱管闲事的心就上来。趁来送饭的档,问向远逸:“向先生,您今年多大啊?” 向远逸偷偷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向木生,低声道:“二十有二。” 刘大婶笑道:“向先生,您看您家里只有两个男人,实在是很难过下去啊,您现在正当年,何不娶房妻室?既能照顾你,也能照顾木生。” 向远逸有些为难:“木生这么大了,我一个人还行……” “向先生,您可不要小瞧女人的作用啊,我虽然读书少,但是可知道女人是一家之中最不可缺少的。女人可是财源啊。你看我家大欢他爹,当年他爹穷得响叮当。饭都吃不上,可是自从娶了我,不仅打猎发了家,还添了个儿子。虽然我比大欢他爹要大几岁……可是传宗接代可是不管年龄的。我也看得出木生那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你总不能为了他,一辈子一个人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刚来村里的时候,我就看出您是从大家族里出来的,又识字,虽然没什么钱,但是家里有个女人之后,钱总会来的……” “这个……”向远逸有些为难地打断刘大婶。刘大婶爱唠叨,总是说起来就没完。 刘大婶笑笑说:“姑娘家的事你不用担心,村口王家的小女儿宁香您见过吧?长得漂亮,家境也好,眼光高着呢,您猜怎么着?就是看中了您,也不嫌您家木生……” 向远逸明白了,刘大婶这是给人家姑娘说媒来了。向远逸听着刘大婶絮絮叨叨地讲着王家的小女儿有多么漂亮,多么贤惠,多么讨人喜欢,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他和刘大婶在屋子里聊天,向木生就抱着刀呆坐在院子里。向远逸看着双目无神的向木生,听着刘大婶在他耳边说不完的话。 其实向木生回来后的这些天,向远逸想了很多。他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常常拿出那本陌生的剑谱出来看,想着要不要把这剑谱传给向木生,可向木生现在身上有仇恨,不会安心待在梨花村,总有一天要重新涉足江湖。 向远逸生怕向木生学了这套剑法到江湖上惹是生非,向家的仇敌被他引出来,不仅帮不了向木生,还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但是这剑谱总还是要传下去的,向木生不是合适的人选,那谁来继承这剑谱好呢?必须要是向家的人或许刘大婶说的也有道理,总不能让向家绝了后。 “刘大婶,”向木生打断刘大婶的话,“要不,就请王家姑娘来我家坐坐吧,我家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如果姑娘来了不愿意,再送人回去,不能耽误了人家女儿。” 刘大婶听了向远逸的回答,脸上乐开了花,拍了拍向远逸的肩说:“向先生,您就请好吧。”说罢乐呵呵地回去了。向远逸看着院子里的向木生叹了口气。 ☆、心悦客栈1 向木生前一天受了凉,身体有些不舒服,早上起床有点晚。起床穿好衣服抱起谢诚刀,迷迷糊糊地去找向远逸,向远逸正在正在院子里打拳。向木生刚想喊早饭在哪里,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穿一套粉色的对襟襦裙,上襦是米黄的底子,绣了藕荷色的兰花。梳了乖巧的垂鬟分肖髻,还簪了一朵粉色的珠花。眉清目秀,脸如鹅蛋,双目含情,盯着向远逸的每一个动作,嘴角上扬。 向木生认得这姑娘,是王家的小女儿王宁香。以前跟向远逸一起回家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她总是躲在自家的门口偷偷地看经过的向远逸。 见有个女人盯着向远逸看,向木生心里不大痛快,瞥了一眼向远逸,也不跟他说话,直接抱着刀去找刘大欢了。刘大欢每天起早练习射箭,向木生来的时候,刘大欢正在瞄准。见向木生来了,动作不变,只是嘴上招呼向木生道:“木生?吃饭了吗?我娘做了饭不知道去哪里了,一会儿一起吃吧?” 向木生摇摇头也不说话。刘大欢把箭射出去,回头看向木生道:“怎么了?” 向木生问:“你知道王宁香吗?” 刘大欢不以为然,继续射箭,边说:“她去你家了?” “你知道她在我家?” “当然知道,你爹长得好看,王家姑娘又有意,我娘多成人之美。你难道不想有个后妈吗?”刘大欢说着还挺得意。刘大婶爱给人说媒,在村里成了好几对,村里人讲起刘大婶的事,都津津乐道,刘大欢也以此为荣。 向木生听到这里,转头就跑回家去。 向木生到家的时候,向远逸刚打完拳,正在往桌上摆吃的,吃的都从一个篮子里拿出来,那篮子不是向木生家里的,自然是王宁香带来的。见向木生回来了,叫向木生过来说:“一起床去哪里了?快来吃饭吧。王姑娘一大早做好饭送过来的,还不谢谢她?” 向木生去屋子里端了昨天剩下的饭菜出来,一个人坐在桌子的一角,一句话也不说就开始吃。王姑娘有些尴尬,把一碗饭端到向木生面前说:“吃这碗吧,这碗还热。”向木生看也不看王姑娘,含着米饭说:“我爱吃老头做的,别人做的吃不惯。” 有外人在,向木生这么不懂事,向远逸自然要生气,刚要说向木生,向木生放下饭碗说:“我吃饱了。”也就吃了两口。然后抱起刀不给向远逸说话的时间就走远了。 王宁香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主动来找一个有儿子的老男人本就有些说不过去。又见向木生这么不欢迎自己,自然万分委屈。一个人低着头吃饭,也不说话。向远逸两边为难,劝王宁香道:“别往心里去,木生还小。” 向木生坐在院子门口,盯着向远逸和王宁香两个人,两人吃过饭之后,王宁香收拾碗筷去洗,向远逸要接过碗筷来自己去洗,向木生紧紧盯着向远逸,咬着牙瞪着眼,扬声道:“洗个碗有什么好争的?我来洗!”向木生起身就去夺王宁香手里的碗筷。 看向木生这样捣乱,向远逸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忍不住嘴角上扬。向远逸意识到自己喜乐溢于言表,马上收了笑容对王宁香说:“既然木生想洗,就让他洗了好了。” 听到向远逸这么说,向木生反而不洗了,把碗筷往桌上一放,对王宁香说:“既然是你拿来的,就再拿回去吧,洗它干嘛?”向远逸觉得向木生闹别扭的样子可爱,但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能失了礼,便从向木生手里接过碗筷说:“那我来洗吧。” 向木生把碗筷推到向远逸怀里,瞪了向远逸一眼,抱着刀又去院子门口坐着了。 向远逸手上有伤,王宁香自是不让向远逸动手。王宁香洗了碗之后,又把屋子好好打扫干净,然后找出向远逸和向木生的脏衣服来,缝缝洗洗……向远逸想插手,王宁香脸颊绯红,摇摇头说,他手上还有伤,这些事还是让她来做。向远逸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更让向远逸举手抬足都尴尬的,是向木生时刻不离的眼神。 向木生一直盯着向远逸,双眼中有火焰在燃烧,让向远逸觉得自己如果有半点对王姑娘的非分之想,向木生就马上抱着刀来砍了向远逸。 王宁香在洗衣服,向远逸的手不能碰水,便坐在一旁跟王宁香聊天。聊了两件衣服的功夫,向木生就坐不住了。他走到向远逸身边,拽了拽向远逸的衣服,看着向远逸,向远逸抬头问:“怎么了?” “饿了。”向木生嘟着嘴。 向远逸站起身说:“行,天色也不早了,我去做午饭。” 向木生转头对王宁香说:“王姑娘,中午了,你不回家吃饭吗?” 王宁香有些尴尬,手还泡在洗衣桶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向远逸及时解围:“木生,说什么呢?王姑娘要留在我们家吃午饭。” 向木生再也忍不了,若放在以前,向木生必然忍不住要对向远逸吼,直接告诉向远逸,他不喜欢王宁香,让她马上走。可是现在向木生心里还装着谢诚的死,努力地改变自己不再任性。他点点头对向远逸说:“好,那你们一起吃吧,我想出去。”说罢转身就走。 本以为向远逸会来追他,向远逸却没有,进屋做饭去了。 向木生一个人走到谢诚的坟前,不知该怎么跟谢诚抱怨,毕竟向远逸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向木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总不能埋怨向远逸不要他了吧?他本来就不是他的,连儿子都不是。 向木生在谢诚坟前等向远逸来找他,可是等到天黑向远逸都没来。向木生越想越难过,卧在谢诚坟前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有个女人让向木生感受到威胁了还是怎样,向木生梦到一个女人拿着鞭子打他,就在经常梦到的那个祠堂里打他。任他怎么求饶,女人也不停手,直到打得向木生皮开肉绽。向木生努力逃跑,跑着跑着,眼前出现一只手,是向远逸的手,向远逸微笑着看着向木生,向木生紧紧抓住向远逸的手,逃离那个地方。 向木生醒过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向远逸的胳膊。向远逸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向木生带回家了,此时夜已经深了。向远逸睡得正沉。看着向远逸的睡颜,向木生从心底涌出一个强烈的想法。向木生撑起身体,缓缓凑近向远逸,冲动与理智并存。鼻尖触到向远逸的鼻尖的时候,向木生缓缓地退了回去,又看了向远逸一会儿,向木生用指尖在向远逸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又把手指轻轻贴上自己的嘴唇,然后满足地睡去。 第二天王姑娘又来了。向木生一整天都抓着向远逸的右手腕,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向远逸的手受伤了,什么都碰不得,他要一直抓着向远逸的手腕,免得他不小心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王姑娘一整天的脸色都不好看。傍晚王宁香刚走出向远逸的家门,向木生就甩开向远逸的手怒道:“我不开心她来,能不能以后不要让她来了?” “你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向远逸故意反问。 “能不能不要把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不想让她来,我不想有个后妈。” 向木生的回答似乎不太让向远逸开心。向远逸叹了口气说:“你的亲妈我是找不到的,我只能给你找个后妈。你既然把我当你爹,那就好好地听我的话,我还当你爹一天,就必须要想……” “不要说了。”向木生哽咽着抱住向远逸道,“远逸,你看我都比你高了,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王姑娘能做的,我也可以。你想吃饭,我给你做,你衣服破了,我给你缝,以后我俩的衣服脏了,都由我来洗……好不好?不要再把我当儿子宠着了,以后我来照顾你。” 听了向木生的话,向远逸百感交集,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是对的。向远逸推着向木生,怕他发现自己不该有的反应。向木生却把他抱得更紧,紧紧贴着他,让他感受自己的变化。 向木生在向远逸耳边低声道:“我一直对谢诚的死难以释怀,是因为,在他为我拼命的时候,我脑袋里想的全是怎么活着回来见你。” ☆、心悦客栈2 清晨,空气中氤氲着水汽。向木生准备起床后直接去刘大欢家里,免得看到王宁香会不舒服。 院子里,向远逸一个人在打拳。向木生没找到王宁香,便问向远逸,向远逸闭着眼睛打拳,声音如拳一般,缓而有力:“不会再来了。” 一颗糖在嘴里化开来向木生回来一个多月,终于露了笑容。 向木生坐在桌前一直等向远逸打完了拳之后,把筷子放到向远逸手里,看着向远逸的安静的脸,才开始吃早饭。向远逸心中知道向木生有什么要跟自己说,想来想去,向木生会到什么地方,会变成什么样子的人,都是向木生自己决定的。向木生本就不属于向远逸,无论向远逸再要求什么,也不会改变,干脆坦然了,只平心静气吃饭。 “远逸,我决定去给谢诚报仇。”向木生犹豫了很久。 “有把握吗?” “毫无把握。”向木生实话实说。 “那就不要去。” “我不能不去,我的好兄弟被人杀了,我放不下这恨。”向木生十分坚定。 向远逸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放不下的仇恨。我们家族上下三十一口一夜之间被全部杀死,我爹叫人把我保护好,我冲回去找到我爹,以为我爹会让我为家族报仇,却没想到我爹临死前跟我说的唯一一句话是不要报仇,别的什么也没说……” “那是你爹不想让你死在报仇这条路上,而我不一样,就算死,我也会为谢诚报仇。”谢诚对他的情谊,以及他对谢诚的亏欠让向木生不得不报仇。 向远逸叹了口气说:“有一次我经过一家人家的院子,看到那院子里只有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正在喂一只受伤的狼吃东西。那头狼看起来很强壮,我就好心过去劝小女孩,不要救这头狼,免得这头狼康复之后对小女孩不利。小女孩告诉我说,他们家本来有父母和哥哥,可是在打猎的时候被狼群害死了。小女孩不仅没有怨恨狼群,还救了这头狼。虽然不知道后来他们怎么样了,但是当时他们的关系非常好。” “我做不了那样伟大的小女孩,我能做的只有报仇,因为谢诚的死,我回来后一刻都不得安宁。只要想到杜乐颜的嘴脸,就气血上涌,把他大卸八块也难解心头之恨。”向木生咬牙切齿。 向远逸看着向木生,看出他眼中的恶。跟向木生相处的这几年,他逐渐明白,他守不住向木生的恶。如果一直压抑向木生,到头来受伤的只能是向远逸。向远逸本想练好剑法帮助向木生报仇,可是右手因为接了向木生一刀,现在连用筷子都有些困难,更别说握剑了。 “而且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掉,我死前一定要找到杜乐颜,哪怕不可能杀死他,我也要试一试。”向木生说,“我已经回来见到你了,再不能苟且偷生了。” “什么叫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死掉?”向远逸吃惊。 “在曹家松林的时候,我中了杜乐颜的毒,但是没吃他给的解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毒发。”向木生说。向木生起初还觉得身体有些难过,可是从千毒山回来之后,身上就没有什么感觉了,但是他并没有吃任何解药,也许是杜乐颜的给他下的毒刚好毒发比较慢,因为杜乐颜自己也说过,向木生必须要吃了解药才能活下来。 向远逸慌忙拉过向木生的手,为他把脉。向木生的脉象没有任何异常。以前在千毒门的时候,向远逸学过一点把脉的学问,向木生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他还是把得出来的。 “远逸,你会把脉?”以前向木生生病的时候从来都是请顾大夫来,向远逸从来没给向木生把过脉,向木生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向远逸会医术,但是向远逸从来没有承认过。 并未从向木生身上看出什么异常,向远逸心里一慌,手放在向木生头上,用内力去感受向木生脑袋中的那个秘密还在,虽然微弱,但它还活着。向木生不解向远逸为什么要摸自己的头,抬头看向远逸。向远逸收回手说:“你最近有没有想起什么?就是以前的事情。” 向木生摇摇头道:“没有,就还是跟以前一样,常常会梦到一些感觉很熟悉的地方,但是想不起来是哪里。” 向远逸坐好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出神。向木生笑道:“但是我总觉得我没想错,你是会医术的,对不对?” “你不在的这些天,我看了些医书,又跟顾大夫学了些。”向远逸只能骗他,他对向木生的占有心理本来就是自私的。 向木生心里有些难过,他看了向远逸好一会儿说:“其实不用为了我学这些的,无论怎样,我这次走后就见不到你了……可能是为谢诚报仇的时候被人杀死,也可能是不知什么时候的毒发身亡。” “不,你不会死!”向远逸急了。他盯着向木生,眼中泛了泪花。 向木生为向远逸擦了擦眼角的泪,含泪微笑道:“对不起。” 向远逸抓着向木生的手放在胸前,向木生的身世就在嘴边,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他问向木生:“如果我告诉你解毒的办法,你会留下来,好好练好武功之后再去报仇吗?” 见向木生有些犹豫,向远逸继续说:“你身上的毒解了,你就会有更多的时间练功,给谢诚报仇也会有更大的把握。” 然而向木生顾忌的不止是自己身上的毒,还有他的武功。向木生亲眼见过杜乐颜的武功,他手中的暗器更是让人难以招架,可以在向木生和谢诚面前把霍中杀死,还不被两人发现,这是向木生怎么也不敢想象的。杜乐颜杀死向木生只不过是他想不想的问题,向木生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他此去,不过是为了给谢诚一个交代而寻死去了。 “你从江湖上回来,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家族?”向远逸说,“苜英族。他们家族的人食毒草长大,百毒不侵,在一次江湖大乱中,这个家族销声匿迹,没人找到这个家族在什么地方,可是家族的传统是传女不传男,所以如果家里生了男孩,会被丢掉。有天我在一棵树下看到一个孩子,他正是苜英族的后人,就是你,木生。” “我?” “对,这就是为什么你中了毒没吃解药却活下来的原因。”向远逸说,“以前你老爱失忆,失忆后不认识任何人,我总是用你脚底的印记来换取你的信任。那就是苜英族特有的标记。” “你是为了让我留下来在骗我吧?如果我真的百毒不侵,小时候怎么会总是失忆?”向木生难以相信这个。 “上次你走我就没拦住你,这次也一样,相不相信我是你的自由,你想走我不会阻止你。但你如果现在走了,你根本就不是为谢诚报仇去了,而是因为内心的亏欠去寻死,那谢诚的仇报不了,你死后也没办法给谢诚一个合理的交代。”向远逸盯着向木生,看向木生的反应,见向木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说:“我也不强求你留下来,如果你真想去报仇,那就去寻个师父,学好了武功,大仇也可以报了。” 向木生犹豫了好久才告诉向远逸让他好好想想。 向远逸也实在没有办法了,找出藏在床底的向家剑谱。翻了几页来看,这剑谱向远逸翻过无数遍,但没有一次练过上面的剑法。以前家族兴旺的时候,他只爱诗书绘画,他是家中独子,父亲宠爱他,不强求他练武。后来家族被灭,他不敢对自己家族的武功有半分显露,自然更是不敢练剑。只是在江湖上奔走于各大门派,苟且偷生。后来来到梨花村,只觉得在这小小村落里,应该一辈子也不会再看这剑谱,却没想到,终还是有一天要练这柔云剑法。 向木生想了一天一夜也没想通该怎么办,身上的毒解了,也不用担心自己随时会死。现在心里揣着两件事,一是给谢诚报仇,二是找谢谦请罪。可他既没能力给谢诚报仇,也没颜面想谢谦请罪。 向木生想来想去,想不到一个好办法,他抱着刀,问道:“谢诚,我该怎么办?” 向木生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去给谢诚报仇,等报了仇,不仅给了谢诚交代,也有脸见谢谦了。向远逸说的没错,应该先去找个师父来教他武功,如果真的要为谢诚报仇,就一定要把刀练好,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去找杜乐颜寻死,那才真的是对不起谢诚。既然要找杜乐颜报仇,那就一定要成功。 第二天一早,向远逸起床的时候,已经不见向木生了。向木生抱了一把刀,就出门拜师去了。 向远逸再也不能逃避,取出剑谱,在院子里找个根树枝,练十几年都没有练过的家传剑法。树枝不重,握在向远逸手里却有些颤抖。向远逸的手已经痊愈了,可是没有半点力气。树枝几次脱手,向远逸双手捧着树枝不知该怎么办,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右手废了,就等于整个人都废了。 ☆、心悦客栈3 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沈言心一夜暴毙,偌大沈家庄改姓曹,全部权力和事务都交由曹康鹤。这件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也搞得人心惶惶。 据说武林盟主杨弘毅亲自从洛阳到淮州,为曹康鹤庆贺。沈言心在世的时候,杨弘毅在面上尽量减少跟沈言心的接触,江湖中人都知道这两人之间有嫌隙。如今死了,杨弘毅马上表示对曹康鹤的友好。 曹康鹤把秦慕音藏得很好,江湖上没有人知道秦慕音参与了这件事。也没人知道杨弘毅和曹康鹤是什么关系,只知道这个武林盟主太过强大,万事都在顺着他的心意发展,如今跟曹康鹤联手,地位更是不可撼动了。 吴涉川作为沈言心的朋友,在沈言心突然死去后,自然马上得到了这个消息。沈家和曹家的事吴涉川一直有所耳闻,他知道沈言心是个讲义气的人,定不会亏待曹家,知道沈言心的死因后,吴涉川也敬佩之余,也表示理解。可是按照谢诚和向木生的路程来算,沈言心死的时候正好是谢诚到淮州城的时候。 沈言心的死这么大事,谢诚难免牵扯其中。可是一直没有谢诚的消息。吴涉川去淮州打听过一次,却没打听到什么,有人见过谢诚,却说不出他去了哪里。吴涉川十分担心,曹家松林死了那么多人,吴涉川猜测谢诚和向木生都凶多吉少。来到心悦客栈想要跟谢谦商量找谢诚,可又怕谢谦冲动行事,就一直在客栈里耗着。 谢谦见师父在这里白吃白喝,心中不甘,便把原来谢诚应该做的讨债的工作交给吴涉川做。吴涉川便整天牵了大碗茶挨家挨户地讨债。 吴涉川讨债,只是走个过场,有不想还债的,请他吃顿饭,他也就不计较了。虽然谢谦用讨不回债就不给饭吃的方法威胁他,可他还是整天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在街上瞎溜达。 向木生去淮州,就必然经过郢州城,经过郢州城,难免忍不住来心悦客栈。向木生心里过不了谢诚这个坎儿,虽然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准备直接去淮州报仇,可是到了郢州城,触景生情,心想如果当初是自己为了救谢诚死了,谢诚迟迟没有告诉向远逸,向远逸应该会更恨谢诚吧? 吴涉川从外面回来,看到有人在心悦客栈不远处的小巷子里,鬼鬼祟祟地盯着客栈门口。正要扔个石子教训一下,定睛一看,是向木生。吴涉川想冲上去问问向木生,谢诚的下落,可是看到向木生一个人在客栈门口徘徊,心中猜到了大半。 孩子的事,就应该让孩子们自己下决心解决,吴涉川便假装没看到向木生,牵着大碗茶进了客栈。 向木生在心悦客栈门口徘徊良久,觉得如果自己为了救谢诚死了,是很希望谢诚去告诉向远逸这件事的,于是一咬牙,进了客栈。 向木生找到谢谦,含泪叫了声,谢谦姐。谢谦看着向木生的表情,又看到背在他背上的谢诚的刀,谢谦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掌,内力击着胸腔,好久喘不上气来。 谢谦快步从柜台后面出来,一边往后院走一边说:“后面说。” 吴涉川见向木生见到了谢谦,便悄悄跟着两人。 向木生跟着谢谦,谢谦带他来到厅堂,在方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吴涉川躲在屋子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谢谦盯着向木生问:“谢诚呢?” 向木生腿一软,跪倒在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谢谦姐,我对不起你。” “我说谢诚呢?!”谢谦吼起来。 “谢诚为了救我,死了。” 谢谦只觉得肚子里本来还在跳的那个器官,被人伸进手去,一把掏出来了。向木生跪在地上讲他跟谢诚在出了客栈之后怎么到了淮州,怎么遇到了杜乐颜,进了曹家松林,见到了沈曹两家的恩怨,两人怎么躲起来,被发现,谢诚怎么救他,他怎么带谢诚去千毒山,却救不了他……向木生边哭边讲,每一次回忆都是对向木生的折磨。 谢谦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向木生讲了半个时辰,谢谦愣了半个时辰。向木生讲完了,等着谢谦的反应,谢谦却是安安静静的,不哭不动,眼神没有焦距。 向木生本以为谢谦会打他,骂他,折磨他,可谢谦却是连点反应都不给他,这样冷的谢谦,让向木生更加害怕。 “谢谦姐,你没事吧?”向木生晃着谢谦的膝盖,“你不要吓我。” “啊!!”谢谦大吼一声。 吴涉川一瞬间冲进来,生怕谢谦一冲动打死向木生。可是碎的却是那张红木方桌。谢谦一拳把桌子打了个粉碎。 谢谦红着眼睛,盯着门口,问向木生:“杀谢诚的人是谁?” “杜乐颜。” 向木生话音刚落,谢谦就狂奔而出。吴涉川一把拉住谢谦,把她箍在怀里。怒道:“你要干什么?!” “杀了那混蛋!”谢谦挣扎着大吼,“放开我!” 谢谦身上有一股蛮力,吴涉川抱住她都有些困难。吴涉川无奈,只得打晕谢谦,让她冷静下来。 吴涉川抱起谢谦,瞥了一眼向木生,冷冷道:“把谢诚的刀放下,赶紧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向木生摇摇头,抱着谢诚说:“不,我必须要带它走。我要用这把刀,给谢诚报仇。” 吴涉川盯着向木生道:“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只能去送死。”吴涉川是知道杜乐颜的,自然也知道杜乐颜的武功有多高。 “就算死,我也会去。”向木生十分坚定。 吴涉川没再说什么,抱着谢谦走了。 吴涉川从谢谦屋里出来的时候,向木生已经等在门口。吴涉川也不理他,径直走向外面。向木生跑过去挡在吴涉川前面道:“师父,求求您教我武功。” “我教你武功?”吴涉川怒了,“我的徒弟因你而死,你还让我教你?!” 向木生跪在吴涉川面前道:“师父,除了你我不知道谁还能教我,我想快点学好武功,给谢诚报仇。” 吴涉川停下步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谢诚是他唯一收过的徒弟,虽然当初收他做徒弟是因为他做饭好吃。可不能否认谢诚是个武学奇才的事实。谢诚无论学什么武功,都是一学就会,从来不用多加指点。可惜谢诚孩子心性,这山望着那山高,不好好练武,只是看到谁武功高,就找谁学新的东西,结果什么都没学好。 吴涉川不想让自己爱徒的悲剧,再一次发生在向木生身上,于是对向木生说:“如果你真想报仇,不用我教你。你回去每天挥刀四个时辰,三年后,就可以给谢诚报仇了。” “师父……”向木生为难。 “如果你想报仇,就照我说的做。”吴涉川严肃,“三年时间,一天都不能少。” 向木生不是投机取巧的人,听吴涉川那么说了,便抱了刀回梨花村了。 吴涉川让他练三年的刀,并不只是为了让他练刀,还为了让他锻炼自己的心性,冲动着去报仇,是不会成功的。 向木生拜别了吴涉川,回到梨花村之后,就每天背刀去山上练习挥刀。早出晚归,风霜雨雪从不间断。 向木生每天在山上练刀,向远逸在向木生不在的这些时间里,也有时间练习剑法。可是向远逸的右手废了,右手剑练了一年,也没什么效果。本来柔云剑法的拳练会了之后,剑法只要一年就可以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是向远逸却没有任何进步。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无忧蛊 作者:五里苏桥 第7节 无奈向远逸只得换左手拿剑,把剑谱上的动作都反方向来练,虽然慢,却也用两年把剑法练成了。 岁月如梭,三年时间很快就在两人的刀锋剑刃上滑过了。 这三年里,向木生长高了有一尺,向远逸每次见到向木生都觉得看他更加费力。向木生身上每一处的肌肉都显露出来,穿着衣服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脱了衣服的时候,每一寸都结实有力。看着向木生成熟的身体,向远逸常常不敢直视。当初那个小胖孩的影子在向木生身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了。如今向木生的身体已然是成熟健壮的了。 这三年里,向远逸每天好好练习剑法,向家柔云剑法本就鲜逢敌手,如今剑法精进,向远逸深信保护向木生已然不成问题。而向木生每天练刀六个时辰,如今刀法快狠准,武功已大大不同往日。 向木生看着自己每天武功的进步,心里一直在盼着出门的这一天。同时也难以舍弃向远逸。对于向木生来说,虽然练了三年,但他没有跟任何人交过手,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也对杜乐颜没有太深的了解,不知道杜乐颜的武功到底有多强。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可能再看向远逸一眼,就是最后一眼了。 ☆、安清镇1 这天向木生比以往回家要早,太阳还没落山,向木生就跑下山了。向远逸见他这么早就回来了,也想到了向木生想要告诉他什么。向远逸没想到向木生会这么有耐心,一直等了三年才决定。三年了,也该走了。 这三年里,两人虽然都在这里,但是见面的时间很少,每天向远逸睡着了向木生才回来,向远逸还没醒,向木生又走了。向远逸只能偶尔在夜里醒来的时候才能看到向木生,每每看到向木生熟睡的脸,向远逸总是彻夜难眠。 三年里两个人没怎么说过话,到了这天,两人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向木生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准备明天走。” 向远逸只说了声,好。 两人沉默着吃过饭,太阳已经落山了。天气很冷,向远逸往炉火中添了几块木柴,把被子轰得暖暖的。像往常一样给向木生热了一盆洗脚水,然后就脱衣钻进被窝准备睡了。 向木生洗了脚,钻进被窝,被窝已经被向远逸暖的很暖了。向远逸背对着向木生,呼吸均匀。向木生伸手搂住向远逸的腰,胸口贴在向远逸背上。向远逸没有任何动作。 向木生知道向远逸没睡着,他也不问,只是靠得向远逸更近。过了一会儿,向远逸握着向木生的手腕,轻轻地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拿开。向木生心里有些失落,向远逸不想,他也不能强求,遂翻了个身,也背对着向远逸。 两人就这样背对背睡。大概过了有一个时辰,向远逸悄悄翻了个身,在向木生耳边低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向木生没有回应。向远逸轻轻叹了口气,一个极轻的吻抚在向木生的后颈。 一滴水滴在热油锅里,炸开来。向木生猛的一个翻身压在向远逸身上,死死盯着向远逸,就像饿狼盯着自己的食物。向远逸捧着向木生的脸,啄了一下他的双唇,含泪道:“一定要活着回来。” 向木生没办法给他一个承诺,只是紧紧抱住向远逸。 第二天一早,向木生早起收拾好了行李。向远逸没有起床,背对着向木生蜷缩在床上,不想起来。炉火已经熄了,屋子里有些冷。向远逸身上有些不舒服,动一下更是困难。 屋子里有浓浓的湿意,屋外乌云密布,感觉很快就要下雪。向木生把包袱背在身上,坐回到床边问:“你身体还好吧?” 向远逸并没有回答,而是问:“天不好,要不要过几天再走?”语气里已没有第一次送向木生出门时那样的不舍。 向木生摇了摇头,抱了抱向远逸说:“远逸,我这次走,如果没有回来……” “不要说了。要走就快走吧。刀虽然练了很久,却不成章法,出去之后找个靠得住的人帮你指点一下,不要以为自己练了三年就很厉害了。”向远逸不想听任何不吉利的话。胳膊肘在被子里顶了顶向木生的身体,催他快走。 向远逸明白留不住向木生,与其踌躇不定,还不如直接放他走。 向木生带着简单的行李和谢诚刀就上了路。三年未出门,也不知道现在杜乐颜是不是还在淮州。这三年里谢谦也没来找过向木生,也不知道谢谦是不是已经知道谢诚已经不在世了。向木生昨天夜里梦到谢诚,谢诚只是笑着对他说:“你已经跟我一样高了呢。” 向木生到了郢州城,先是来到心悦客栈,本想找到吴涉川,让他对自己的刀法加以指导,可是心悦客栈已经不是原来的心悦客栈了。 向木生走进客栈,招呼他的小二换了模样。坐在柜台后面的人,也变成了一个胖胖的老头。 向木生走到柜台前,没有一个人认识他。向木生问:“原来的谢掌柜呢?” 胖老头笑笑道:“谢掌柜搬走了,客栈还是原来的客栈,我们的做的菜不比谢掌柜的差。” 向木生摇了摇头,走出了客栈。 胖老头见向木生走出了客栈,转头对小二说:“去告诉老板,说向木生那小子已经来过了。” 向木生在心悦客栈门口徘徊了很久,过了正午,向木生终于上了路,一路向北。当初康鹤从沈言心手中夺得了沈家庄,康鹤和秦慕音是一伙的,找到康鹤自然就容易找到秦慕音,杜乐颜又是秦慕音的手下,顺藤摸瓜不怕找不到杜乐颜。 掌灯时分,向木生到了一个叫安清镇的小地方,向木生想找个地方睡觉,可走了一段路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自己。后面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向木生,向木生快他就快,向木生慢他就慢。轻功跟向木生不相上下,向木生甩不掉他,便停在原地,等后面人的动作。向木生停下,他也停下,躲在暗处。 向木生拔刀,指着那人所在的方向道:“为什么一直跟着我?有什么事亮出身份来。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来人一言不发,从暗中走出来,缓缓走向向木生。来人长发披肩,只把两鬓的头发拢在脑后,用一根黑发带束好,双眉如画,细长浓黑。一双睡凤眼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似乎心思根本不在向木生身上。一席藏青大袖袍子,袍子上用暗红的丝线绣了云纹,手里握着一柄龙泉剑,剑未出鞘。 走到离向木生五步远的时候,男人一个箭步冲向向木生,向木生只觉得一阵风扑来,向木生迅速挥刀,挡住来人的龙泉剑,剑身一条七星飞龙,在暗中银光闪闪,寒气逼人。 来人武功不低,若不是向木生这三年的苦心练习,谢诚可能已经被砍断了。向木生借力后退两步,冲向前砍出一刀。来人应付向木生轻而易举,应该是江湖上的老手,深知单刀左臂难防的道理,一直攻击向木生的左臂,向木生每一刀都十分吃力。 来来去去几招,向木生渐渐败下阵来,正想着该怎么反败为胜,男人后退几步,收了剑,跑远了。向木生正想着得救了,刀入鞘才发现系在腰间的玉坠子凤展翅不见了。原来是个偷人东西的小贼。 “小贼!站住!”向木生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因为两人的轻功不相上下,向木生追了他两条街,两人的距离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似乎跑的累了,那人停下脚步,拔剑。看到剑光,向木生亦拔刀,冲向男人,男人力量虽不及向木生,却比向木生灵活,向木生的刀再厉害,男人躲开了就没什么危险。向木生却不是每一剑都躲得开。 两人过了几招,向木生的左臂就被刺了两个伤口,一深一浅,血流不止。 男人见好就收,见向木生受了伤,便不再攻击,收了剑,快速一跃远去了。向木生捂着伤口追了一会儿,渐渐力不从心,眼看着男人消失了。 伤口太深,向木生绑住伤口,血却止不住。人生地不熟的,向木生捂着伤口四处打听有没有郎中可以帮他治病。好在路上有个好心人,告诉他在客栈里有个姓方江湖郎中,前些日子给人义诊,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向木生一口气跑到安清镇唯一一家客栈里,找一个姓方的大夫。 向木生敲方大夫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长发随意披着,身上一件白色长袍,屋内很暖和,长袍随意开着怀。他有点醉,上下打量了向木生一下,微微一笑,搂住向木生的脖子把他拉进屋子里道:“是一壶酒让我梦回当年吗?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小了二十岁?” ☆、安清镇2 向木生从男人怀中逃脱,道:“前辈可能认错人了,在下是来求方大夫治伤的。” 男人仔细看了看向木生笑道:“哈哈哈……想不到竟有这么巧的事,你跟年轻的歆瑞长得真的太像了。” 男人找了个湿毛巾擦了擦脸正色道:“你是来治伤的?可是歆瑞不在……哦,你要找的方大夫叫方歆瑞,我是秦离兮,我们是一起住在这个地方的。” “那方大夫什么时候回来?”向木生的伤口还在流血,心里难免着急。 秦离兮擦了脸,清醒了不少,看着向木生捂着的伤口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你是刀伤?”秦离兮说着话从桌上取了一条发带把头发拢起来垂在身后。是一条二尺长的黛蓝色丝绸发带,发带梢上绣了合欢花,还缀了两颗珍珠。 向木生点了点头。 “伤口给我看下。”秦离兮说着就去撕向木生的袖子,嘴里还一边说着:“不用害怕,虽然我不是方大夫,但跟歆瑞一起行医二十年了,这些简单的伤口还是会处理的。”秦离兮见向木生的伤口虽深,但是没伤到筋骨,只需要简单缝合和上药就好了。便找来方歆瑞留在客栈里的药箱给向木生处理伤口。 一边处理伤口,秦离兮一边问向木生:“小兄弟是江湖中人?得罪什么人了?”向木生长得像年轻时候的方歆瑞,秦离兮总想多跟他亲近些,多了解他些。 “是遇上贼人了,身上的玉坠子被抢走了,本想夺回来,就被打伤了。”向木生并未隐瞒。 “现在的小贼这么明目张胆地抢东西呢。”秦离兮说,“不过看你像是武功不错的人,东西还被人抢了,看着来者不善。” “那是师父给我的玉坠子,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追回来了。”向木生小声嘀咕。 “那小贼是用剑吗?”秦离兮问。 向木生点点头。秦离兮为向木生包扎好伤口后,找了一把剑给向木生,然后自己拿向木生的刀。对向木生说:“你还记得他是怎么对付你的吗?把你记得的招式都使出来,我用你的刀来破他的招。” 向木生微微一笑明白了秦离兮的意思。 秦离兮觉得向木生像年轻时的爱人,向木生也觉得秦离兮十分亲切,两人相互探讨进攻和防守的招式,直到深夜。 送向木生走的时候,方歆瑞还没回来。秦离兮找了自己一套月白的窄袖敞袍给向木生换上。免得向木生穿着被撕坏袖子的衣服出了门会冷。 向木生拜别秦离兮,秦离兮微笑道:“我们明天就来安清镇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少侠有没有去洛阳参加武林大会的想法?如果你要去的话,兴许我们还能再见面。” 向木生拱手道:“在下还有别的要事要做,应该不能北上。” 秦离兮笑道:“也罢,随缘吧。我觉得你我有缘,一定会再见面的。” 向木生笑笑没有作答。秦离兮拍了拍向木生的肩膀笑道:“下次见到那个小贼,可一定要把玉坠子从他手中夺回来,再好好教训他一下啊。” 向木生笑道:“一定。” 向木生从秦离兮房间里出来,下楼梯时遇上一个提着药箱从外面风尘而归的男子,青色披风遮住了身形。只一双提着药箱的手露在外面,十根手指细长白皙,关节因屋外的寒意冻得透着粉红,仿佛温润通透的玉石。头顶的束发倾泻而下,发带同秦离兮的一模一样。一双丹凤眼惑而生媚。 与向木生擦肩而过,向木生已然猜到他就是秦离兮口中的歆瑞。这男子虽近不惑之年,可是从他脸上几乎见不到岁月的摧残。向木生下楼,方歆瑞回头道:“等下。” 向木生停下脚步回头看方歆瑞,方歆瑞丢了一个白色瓷瓶给他道:“明天一早把这个药粉撒在伤口。今天给你治伤的人根本不会治伤,以后见到他不要被他骗了” 向木生接过瓶子道谢,不禁感叹,这个人只是跟他擦肩而过就知道他是什么伤,也猜到秦离兮是怎么给他处理的,还能给出正确的药粉,真不愧是神医啊。 方歆瑞转身继续上楼,嘴里自言自语地埋怨:“只会看伤不会开药,还敢给人疗伤。” 向木生第二天一早就出门去找抢玉坠子的小贼,那小贼衣着华贵,在这小镇上很少见,应该十分好找,可谁也说不准,那小贼昨天夜里是否已经离开这座小镇了。 向木生在小镇上四处打听那个穿绣云纹藏青袍子的男人,可是大清早也没什么人,更是没人见过这个人。向木生无奈,见了一个卖包子的肚子里又空,就先买了几个包子坐在路边吃。 项目刚吃了一个包子,就看见一个穿水绿长袍、赤色衣领袖口背上还绣了翠竹的男人。向木生看到那双无神的睡凤眼,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昨天的小贼。果然钱来得容易,刚过了一天,就换了新的衣服,依旧华贵。 向木生把剩下的两个包子全塞进嘴里,指着正在买包子的男人,含糊不清地喊道:“还我玉坠子。” 男人一时没认出包子脸的向木生就是昨天那个人,见向木生脸上有怒气,才丢下包子就跑。向木生一边嚼着包子,一边拔刀去追。大清早的,向木生连追了三条街,两人都气喘吁吁了,才追上。男人拔剑,今天的袖子比昨天的袖子还要大,两人打起来,男人不像是在打架,而像是在跳舞。 玉坠子就系在男人的腰间,向木生有了秦离兮的指导,轻易就割断了玉坠子的挂绳,抢到了凤展翅。向木生知道自己就这几招,不能跟他再打,得了玉坠子转身就跑。 玉坠子本就是向木生的,向木生以为他把玉坠子抢回来,男人就不会再追,却不想男人一直在向木生身后,紧追不舍。 直到向木生再没力气了,向木生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男人喊道:“干嘛一直追着我?你抢别人的玉坠子就当成你自己的的了?” 男人终于开了口:“抢?这玉坠子本来就不属于你,我抢回来也没什么过错。” “抢人东西还有理了?”向木生怒,“我看你是找打。”向木生拔刀冲向男人,男人亦拔剑应对。两人在无人的小巷里过招,只听得叮叮作响的刀剑相撞声。男人一边打一边劝向木生:“你还是老老实实把玉坠子还给主人的好,免得偷人东西惹来杀身之祸。” 听男人这么说,向木生便说:“我也想找到玉坠子的原主人,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早就不知道师父跑哪里去了。” 男人听到向木生的话,向后一跃,收了剑道:“你说什么?师父?” “我师父的事,你不需要知道。”向木生扑向男人,一砍、一扫、一刺,招招不饶人。 男人一边挡向木生的刀一边问:“你师父?你说你师父是柯林?” 听到自己师父的大名,向木生也停了刀。问:“你认识我师父?” “自然认识,柯林是我的师兄。师兄什么时候收了一个你这样的笨徒弟?我怎么不知道?而且为何你用刀不用剑?”男人怀疑。 “你不用怀疑我,我还不相信你呢。”向木生虽收了刀,却随时准备再战。 “既然我们是同门,想要相互信任也简单。”男人说,“我们一起写出第一招的第一个字,如果都相同,便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向木生一想也是,便答应男人的建议。两人回身都在地上写了个字,然后相互转身去看。向木生看到男人也写了个“小”字,便放心了。柯林教他的第一招是小楼一夜听春雨,当时向木生没有任何基础,光这一招就练了好几天,自然记得清楚。 男人见向木生写了相同的字,言语和气了不少:“看来你真的是师兄的徒弟,那你就是我的师侄了,我入门晚些,是柯师兄的小师弟,尹孝先。” 尹孝先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向木生也不计较尹孝先是不是比自己大,论辈分是长辈,就应该尊重,便道:“小侄向木生,见过师叔。” “好了,不打不相识。”尹孝先一搭向木生的肩膀道,“我们去喝酒。” 两个男人边喝酒边聊天,尹孝先不喝酒的时候,不爱言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可喝了酒,便双目含情,有说不完的话。 原来尹孝先家是做丝绸生意的,家在淮州城算是大户,从小就对所生意没有兴趣,唯独想要闯荡江湖,十岁的时候就拜师学剑,很少回家,今年到了加冠之年,也该回家看看,就回了趟家,家里催他做生意,心爱的姑娘又是自己的亲戚,不能跟他在一起。心中烦闷,在淮州城待的不顺利,便南下想看看南边的江湖,却不想见到师兄的玉坠子挂在别人身上,已经有六年没见师兄了,也不知道向木生的事,便以为是向木生偷了玉坠子,所以才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 向远逸多次告诉向木生不要胡乱喝酒,向木生喝得少些,看着已然醉了的尹孝先,趁着他的醉意,问他要不要跟向木生一起去淮州。尹孝先喝了酒,只觉得跟向木生相见恨晚,马上同意,提剑就走,然而路在哪里已经找不到了。向木生扶住尹孝先,找了个地方休息。 哪知尹孝先酒劲上来,抱住向木生的胳膊便开始倒苦水,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从荷包里取出一个红玉月牙耳坠。边叹气边说:“这是我侄女的耳坠,我真是怂啊……只敢捡个她丢了的耳坠来做个念想,在她面前什么也不敢说……” 尹孝先喜欢的女孩子是他姑姑的孙女,两人一般大小,一起长大,却因为有亲戚关系,一直不敢说出口。家里给尹孝先安排亲事,尹孝先也只是逃。向木生无奈一笑,心里想着,亲戚关系这么远都会愁成这样,如果把自己跟远逸的事告诉他,他会不会当场疯掉。 ☆、安清镇3 不过话说回来,平时一个威风凛凛冷若冰霜的男人,喝了酒在向远逸怀中抹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如此丢人的模样被向木生看到了,不知道他醒了酒之后会不会杀人灭口。 为了不让尹孝先尴尬,向木生找了间客栈安排尹孝先睡下。本想在客栈里再谢过秦离兮的,他们却早已离开了。 尹孝先醒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闻着自己满身酒气的衣服,十分嫌弃,叫客栈里的伙计去给他买了一套衣服穿上,又洗了个澡,好好梳洗了一番才见向木生。所以向木生再见到尹孝先的时候,尹孝先已然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模样。 见尹孝先没什么事了,向木生催他出发。尹孝先醉酒后的事完全不记得,还问向木生要去哪里。向木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说:“你今天跟我喝酒的时候答应跟我一起去淮州的,你忘记了?” 尹孝先轻轻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要跟我走,大丈夫答应别人的事,可不能不作数。” 尹孝先也担心自己是不是酒后说了什么,便问:“除了答应你一起去淮州之外,我还说什么了吗?” 向木生想保住自己的小命,边收拾东西边哈哈道:“没什么啊,就说你家是做什么的,你是怎么拜师的……这些……就这些。” 尹孝先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怕闹出尴尬,便跟向木生上路,也不管是夜里还是白天,只管出发。 在路上尹孝先又问向木生为何要去淮州。向木生便又把自己要去沈家庄□□的事重新说了一遍。这次尹孝先清醒了,想了想说:“就你自己去报仇的话,只能算是送死。现在沈家庄已经不在了。三年前沈言心突然暴毙,把自己的沈家庄交给了一个叫曹康鹤的人,现在沈家庄已经叫曹家庄了。当年沈言心是大善人,沈家庄很容易进。仅是不同往日,自从曹康鹤接手了沈家庄之后,就把沈家的人全部关在曹家庄,不让任何人出来。曹家庄势力很大,又戒备森严,你一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小子,连进曹家庄都困难,更别说进曹家庄杀人了。” 尹孝先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向木生本就没想要活着回去,也不管前路多坎坷,只管闯就是了。 尹孝先转头又说:“你是跟师兄学的剑,为何不用剑,而用刀呢?这样你的剑招不就白学了吗?” “不瞒你说,这把刀正是我的好朋友留给我的,我不能辜负朋友的心意,想用这把刀来为朋友报仇。” “怪不得一把刀起了个人名。”这些不重要的尹孝先倒是记得。尹孝先想了想又说:“还有一件事我挺好奇,你前一天晚上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今天跟我过招的时候,就能破我的招了呢?” 向木生笑笑说:“你就当我是天才好了,只需要小小琢磨一下,就可以克敌。” 尹孝先不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从傍晚走到深夜,深夜鹅毛般的雪花扬扬洒洒地飘起来,两人伴着大雪,又从深夜走到天明,终于见到了淮州城的影子。 淮州城自是什么都没变,向木生还记得是怎么跟谢诚进的城门,怎么在路边买了吃的,谢诚怎么埋怨什么东西味道不好……自然也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谢诚从淮州城背出去的,谢诚怎么求他不要再去找什么大夫,那天的雨水的寒意,三年了,似乎还残留在向木生身上。 向木生盯着淮州城门,百感交集。尹孝先走在前面,缓缓道:“别想了,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这次来跟上次来可不一样了,你要坚定点。” 向木生听了尹孝先的话,深吸一口气进了城。尹孝先进了城也不回家,找了个客栈要先休息。向木生刚要埋怨,尹孝先便拿出自己师叔的架子来压向木生,叫向木生去一个叫戊辰街的老王家买酱肘子。 向木生不好拒绝,在客栈里烤了烤火,就出门去找戊辰街。街上的雪已经很厚了,却还没有停。因为大雪,街上没有什么人,向木生想找个人问路都难。 好容易在路上遇到一位小姐,由一个粉衣丫头为她撑着一把绘了夏日荷塘的油纸伞,大雪之中,洁白的莲花朵朵盛开。伞下女子一步一稳,缓而轻。身子藏在白狼皮大氅内,长发梳成十字髻,簪了金黄的珠花,缀了妃色流苏,额前的平刘海随风而动,长发披在身后,应该是哪家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姑娘。 向木生自遇到谢谦之后,连女子的面貌都不敢直视。可当下街上没有别人,向木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躬身作揖,头压得极低。向木生话语呆愣又生硬地问那姑娘戊辰街怎么走。 “你只管往前走,见到一家酒馆之后,左拐两条街便是了。”姑娘的声音如她的步子一样,缓而轻。 如春风拂过向木生的双耳,向木生不大自然地抬头,迎上姑娘含笑的双眸。姑娘双颊绯红,一双大眼,眼角微翘,玉鼻之下两片唇瓣如含苞的桃花。向木生的双眼慌忙从姑娘脸上移开,心里想着,这样的人才算是女子,谢谦那样的难能算作女子? 向木生支支吾吾了半天,道了声谢就要走。走出没几步,那丫头追了上来,递给他一封信,丫头笑道:“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是小姐府上的宴会,想请你参加。” 向木生想拒绝,回头看到姑娘撑伞站在雪中微笑地望着向木生。那人儿仿佛高山上洁白的雪莲花。向木生犹豫了一下,谢过丫头,把请柬收好。 向木生的鞋袜都湿透了,才找到尹孝先说的戊辰街的老王家。买了酱肘子回到客栈,尹孝先却比之前更冷,向木生也搞不明白他突然怎么了,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只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屋里好不容易捂住的热气全被尹孝先放走了,向木生敢怒不敢言。 尹孝先跟向木生说过,曹家庄每个月都会从尹孝先家里买布,尹孝先和向木生只需扮作送布的伙计,就可以混入曹家庄,这样安全些。所以现在向木生自然不敢得罪尹孝先,尹孝先想怎样就怎样。 向木生赶了一夜的路又累又困,也顾不得尹孝先了,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就睡着了。向木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尹孝先还在盯着窗外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就这样盯了一夜。 尹孝先见向木生醒了,便问:“你想去曹家庄吗?” “当然想。”这不是问了句废话吗?如果不想,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吹风啊? “你在家中有妻吗?” “没有。” “师叔想跟你谈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帮你进曹家庄。你同意一门亲事。” “那我还是自己去吧。”向木生对女人避之不及,更别说让他娶个女人回家了。再说,报仇本就是向木生一个人的事情。既不能辜负向远逸,也不能辜负谢诚。 当晚向木生就一个人夜潜曹家庄。 曹家庄果然守备森严。光是门口,就有八个人带刀守护。沈言心虽是真心把沈家庄交给曹康鹤,但他的死却跟曹康鹤脱不了干系。沈家庄平时友善待人,在江湖上结交了不少朋友。沈言心毫无预兆地死了,还把家族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不少人对曹康鹤有些怀疑。时不时会有人悄悄潜入曹家庄。曹康鹤只得加强守备,无论什么人想要潜入曹家庄,格杀勿论。 大雪过后的夜晚,月光皎洁,繁星满天,大地熠熠闪光,这样的夜晚别说人了,就算是只老鼠在地上跑,也会看得一清二楚。 向木生既未蒙面,也未穿夜行衣,先在不远处的高树上看清了守卫的位置,然后找到人最少的地方,翻墙而入。向木生先贴墙而行,小心躲避。然而曹家庄的看守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看守的宅院里,没有一处是死角。向木生只凭自己一身好轻功,在曹家大院的树丛中匆匆穿行。 蟑螂一样的守卫,自然有向木生不小心踩到的时候,向木生的脚步声,惊动了其中一人,向木生忙停住脚步,贴在一棵树上,等待那人的行动。那人的脚步一点点接近。向木生握住谢诚,准备一刀毙命。 ☆、震远镖局1 四步、三步、两步……男人扑到在向木生面前。向木生一惊,被尹孝先敲了一下脑袋,冷着一张脸道:“这么好的月光你也真是够胆啊。” “我也觉得这月光不错,把守卫看的清清楚楚。”向木生说完,尹孝先就不想跟他说话了,一个人呆成这样,还想在江湖上报仇,也真为他捏一把冷汗。 半夜尹孝先见向木生出门了,想他许是因为自己的条件赌气,一个人去曹家庄,便悄悄跟上。万一这小子有个三长两短,做师叔的在这里,也不好跟柯林交代。可刚出门,就看到有一人跟在向木生身后,跟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向木生一心在曹家庄,并未发现有人跟踪他。跟踪他的人却发现了尹孝先,尹孝先想追上那人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尹孝先见到向木生,看他这么呆,定是没发现有人跟踪他,便没再问。 两人一起行动,一前一后。向木生只管找人,尹孝先则是敲人后颈。幸好守卫不是一批一批地出现,不然尹孝先是无力抗敌了。向木生从守卫口中问出了杜乐颜的房间位置,向木生只管报仇,也不顾什么英雄好汉的形象,哪怕杜乐颜还在睡梦中,只管杀死他。 到了杜乐颜的房间。向木生站在门口,心中澎湃。等了三年了,这三年的每一天,挥的每一刀,都想砍在杜乐颜身上。如今真的要见到了,向木生的刀竟有些握不住了,向木生拔刀,拨开门栓,向木生仿佛看到正在往前走的谢诚回头看了他一眼。 尹孝先站在门外为向木生把风,向木生悄悄走进杜乐颜的房间。一步一缓走到杜乐颜的床边——床上却没人。床上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副离家许久的模样。向木生在暗中小心环顾四周,杜乐颜那么奇葩的人,可能根本就不会睡在床上。 向木生缓缓走进里屋,被里屋坐在窗边的一个人下了一跳。那人安安静静的坐在窗边一个凳子上,是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她穿着紫色的纱衣,丰润的身姿若隐若现。窗外的光投进来,洒在她身上,脖子以上却埋在暗处。 那女子坐在窗边,没有任何反应,向木生拔刀缓缓走近,看清她的时候,吓了向木生一跳。这个身材姣好的女人,没有头。脖子以上被切掉了,切面上盖了一片黑布。她的身体虽然看起来完好,里面却似乎是空的。如果不是亲手摸过,向木生也难以相信这个女人的身体是个死物。 这里屋内还有个博物架,架子上有人的手,有人的耳朵,有人的腿……每一样东西都堪称完美,可是这些本应长在人身上的东西,全部被单独摆在这里,向木生看不到任何美感。 如果当时没有从古墓里逃出来,向木生的头,现在可能也被放在这架子上。 向木生仔细找寻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杜乐颜。屋子里冷冷清清、整整齐齐,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活人进来过了。 向木生走出房间,尹孝先想问一下什么情况,却只见向木生一言不发,握着刀冲向一个守卫,把刀架在那人脖子上问:“杜乐颜去哪里了?” “去…去……洛阳了……”守卫被从天而降的刀唬住了。 “去洛阳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向木生双眼溢满杀意。 “说是参加武林大会,应该……要结束了才能回来吧……” “秦慕音呢?” “秦慕音?庄里没有这个人……” “如果瞎说就杀了你。” “真的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向木生把刀一翻,用刀背把人打晕了。大老远跑到这里,居然扑了个空,不过也是,向木生这三年每天都想着怎么杀死杜乐颜,杜乐颜过的却是他原来的生活。向木生怀着仇恨,过得人不像人,杜乐颜却有吃有喝,无忧无虑,或许早已把向木生忘记了。 至于秦慕音,他是千灵门的少门主,如果他在曹家庄的消息被千灵门知道了,曹家庄一定不得安宁,况且秦慕音似乎没有回千灵门的打算,躲在这大宅院内隐姓埋名未尝不是好办法。 向木生和尹孝先从曹家庄出来,回到客栈。天还未亮,向木生就准备出发去洛阳,无论杜乐颜在什么地方,向木生都要找到他 ,然后杀了他。 尹孝先手上的痛还没缓解,只见向木生也不顾自己师叔的死活,匆匆收拾东西。 “师叔今晚为你拼命,你却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就要收拾东西走,师叔真是痛心啊。”尹孝先说。 向木生觉得尹孝先只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冰霜覆面的时候,才像是他的师叔。尹孝先为了隐藏自己的感情,总是不把心思在脸上显露出来,可多数时候还是藏不住的。就算藏住了,尹孝先一开口,气场也全没了。 “今晚多谢师叔,如果没有师叔,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不过我的仇人不在这里,我必须要去洛阳。”向木生拱手道。 “你以为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能杀什么人?”尹孝先说,“我知道淮州城有一家镖局,镖局祖上就是用刀的,他家的刀法自成一派,远近闻名,如果你能找他家的人指点,你的刀法一定一日千里。” “我跟人非亲非故,他们怎么能随便指点?” 见向木生有所动心,尹孝先起身把向木生手里的包袱放回柜子里,趁热打铁:“他家姑娘近日比武招亲,你只要得了冠军,他家的刀谱就是你的。” “比武招亲?”向木生把包袱从杜乐颜手中夺过来,“我说过不娶亲的。” “就算你想娶,我也不会同意你娶的,我只想让你帮个忙。”尹孝先黯然,“昨天你去买酱肘子那天,我出门去找你,想告诉你怎么走,结果遇上了我的侄女。她说,有个半仙给她指了路,说她那天在那条路上走,可以遇到她命中能陪她一辈子的人。” “算命先生的话也能信?”向木生不屑。 “我是不信啊,可是她信。那天她在路上走,结果真的被她遇到了,还邀请他去参加比武招亲,那个小子居然答应了,一定是个见色眼开的混账,如果被我知道是谁,我一定杀了他!” “淮州城这么大,你去哪里找?”向木生问。 尹孝先怒道:“我刚离开淮州城,那算命的就让他去路上找什么意中人,一定是表哥算计好的,不然那么大的雪,怎么能忍心自己的女儿出门找什么人。不过看妙琳当时的样子,好像对那小子印象还不错。我不能让那小子得逞。” “你说这些我也帮不上啊。”向木生无奈。 “不,你帮得上!”尹孝先双眼放光,“只要你去参加比武招亲,赢得最后的比赛,就可以跟妙琳定下婚约,这样一来,妙琳就不会是别人的了。” “那也不是你的。” “你不是说你不想娶亲吗?”尹孝先急了,“你如果真的不想娶亲,把妙琳从她家接出来之后,刀法传给你,妙琳跟我走,我们相互不牵扯。”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参加比武招亲?”向木生不解,如果真心喜欢,有什么不敢的。 “妙琳是我亲姑姑的孙女,我和她一起长大,表哥一直防着我,长大之后更是明确告诉我,妙琳是我的侄女,让我不要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尹孝先说起他跟霍妙琳的关系,无奈得很。 “可是……” “不用可是了,武林大会要半个月以后才开始,在淮州耽误不了几天的。”尹孝先劝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学好了刀再去肯定能手刃仇人。” 向木生见尹孝先如此恳切,只得答应。尹孝先见向木生答应了,便商量着去找那个霍妙琳的意中人,先找个坑把他埋了,免得霍妙琳在比武招亲的时候有意把那个人留下,向木生赢的机会就很小了。 向木生看尹孝先走来走去,自己嘟哝计谋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笑。不知道淮州城这么大,尹孝先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 “妙琳给那小子了一份请柬。找到模样和年纪都差不多的就搜身好了。”尹孝先遇到霍妙琳的事,智商就直线下降。 “请柬?”向木生突然想起那天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姑娘给他的那封信。拆开来一看,问尹孝先:“你说的那个镖局是震远镖局吗?” “对。”尹孝先脑中还想着自己的事,“你是说我们去震远镖局门口等?……你怎么知道叫震远镖局?” 向木生把请柬递给尹孝先道:“我就是你说的那个混蛋。” 尹孝先大喜,觉得这真是天助他。当即就要拉向木生去外面裁衣打扮。向木生拉住尹孝先道:“半夜三更的,哪还有裁缝店开着?” 尹孝先满面笑容,拉着向木生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尹家少当家要做衣服,无论什么时间他们都要开着门。” 向木生终于明白尹孝先什么行李都不带,却能每天换一套衣服的原因了。这个闷骚又臭美的公子哥让向木生彻底无语了。 两人出门敲开一家裁缝铺的门,尹孝先吩咐睡得迷迷糊糊的裁缝给向木生量了尺寸,然后选了布料,说是明天一早过来取。裁缝店的老板似乎对此并不奇怪,当即就吩咐人裁布做衣。 向木生和尹孝先从裁缝铺出来,尹孝先就要拉向木生去酒馆喝几杯庆祝一下。向木生有些困,只能让师叔拉着到处窜。 到了酒馆门口,尹孝先却停住了步子。向木生奇怪:“怎么了?” 尹孝先悄悄在向木生耳边说:“你发觉了没?一直有人跟踪我们。” ☆、震远镖局2 向木生警觉,四下扫视,没有发觉任何异常,低声道:“难道是我们夜潜曹家庄被发现了,曹康鹤派人跟踪我们?” 尹月松摇摇头说:“不像。感觉这个人在你进曹家庄之前,就跟着我们了。” “那会是谁?” “你不要乱动,在这里等我。师叔去解决。” 向木生只见尹孝先眼珠迅速一转,瞅准了一个地方,像豹子扑食似的,飞了出去。向木生迅速跟上去,只见尹孝先已经飞远了,模模糊糊可以看到他前面有一个黑影。 尹孝先生在淮州,对淮州城的街道自然比黑衣人熟悉,尹孝先见自己轻功很难追上黑衣人,便看黑衣人逃跑的方向,然后抄近路赶超。 尹孝先拦在黑衣人面前的时候,黑衣人不得不拔剑。尹孝先迅速拔出龙泉剑,喊道:“你一直跟踪我们是什么目的?” 黑衣人一言不发,也没有要伤害尹孝先的意思,接了尹孝先两剑,看到空隙便逃。尹孝先紧追不舍,可黑衣人身着黑衣,又蒙面,不知躲在什么角落,不见了踪影。尹孝先无奈只得回去。 听着尹孝先的脚步声消失了很久,向远逸才从飞檐内落下。看了看四下无人,迅速扯掉蒙面巾,回到自己的借宿的人家。 向木生没有警觉之心,向远逸轻功又好,就算一直跟着向木生,他也不会发觉,可是向木生现在身边多了一个尹孝先,向远逸再这么跟下去不是长久之策。如果再一次被尹孝先发现了,向木生也跟过来的话,向远逸就没有这么容易逃脱了。 向远逸想来想去,若想继续跟着向木生,恐怕只有现身跟着他这一个办法了,可是向木生这是去报仇,还跟秦慕音有直接联系,如果自己现身跟着他,一旦被千灵门的人发现了,可能就活不成了。 自己跟着不成,那如果扮成别人呢? 向远逸其实心里也是很想成为别人的,如果成为别人,跟向木生在一起,便没有任何顾忌了。但是跟向木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如果不好好乔装一下,怕是向木生一眼就能认出他。不仅样貌要改变,性格也要有所变化。 既然人变了,名字也要变一个。有人说名字是人身上的一道符咒,这辈子都要受它左右,向远逸名字里有两个走,所以这么多年了,一直在逃,向远逸不想再逃了,干脆把两个“走”字去了,叫元月吧。 霍妙琳的比武招亲很快就开始了。尹孝先本来是不应该去的,但太想看着霍妙琳,守着霍妙琳了。想着比武招亲有那么多垂涎霍妙琳的男人去震远镖局,尹孝先就浑身不自在。就算奇怪,还是准备蒙面跟向木生一起来参加比武招亲。 参加比武招亲的当天早上,尹孝先起了个大早,一改以前的风格,穿了套棕色的袍子,披头散发,还蒙了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在镜子里好好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装扮,然后跑到向木生房间,把向木生晃醒。 向木生睁开眼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蒙面人,还以为见了鬼,二话不说就是一掌,还好尹孝先躲得快,不然就只能让霍妙琳嫁给别人了。 见向木生又要攻出第二掌,尹孝先把脸上的布扯下来喊道:“木生,是我!” 向木生这才收了手,仔细看了看尹孝先的装扮怀疑道:“你是因为要见霍妙琳,一激动把脑子激动坏了吗?” “怎么跟师叔说话呢?”尹孝先狠敲向木生的头,“我是为了让表哥认不出我。” “你这样子别说你表哥了,怕是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尹孝先十分满意地到镜子前又好好欣赏了一番,小心翼翼地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一个红玉月牙耳坠,看着耳坠傻笑了一会儿。向木生一边梳洗一边盯着中了邪似的尹孝先,不知道刚见面时的那个冷酷的师叔哪里去了。 尹孝先欣赏的差不多了,转头就嫌向木生慢,催着向木生赶紧打扮好出门。 尹孝先安排向木生扮成富家公子,然后自己扮成向木生的随从。一路上尹孝先牵着向木生的马跑,比向木生自己驾马还要快。 到了震远镖局,尹孝先扶向木生下马,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向木生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师叔,你就不能克制一点?” 尹孝先点了点头,把蒙面巾往上扯了扯。 镖局里已经有不少人等在这里了,尹孝先仔细打量着每一个人,觉得每一个人都不如自己出色。 巳时,霍妙琳的父亲带霍妙琳出来,跟所有来参加比武招亲的见面。霍妙琳扫视人群,扫到向木生的时候,微微一笑。尹孝先看着霍妙琳的反应,白了向木生一眼,向木生并未发觉。 霍妙琳的父亲霍一沛是一个豁达爽快的人,见大家都来了,便叫人挨个在霍妙琳面前介绍自己,然后才安排比武。 来参加比武招亲的人中,有达官贵人,有名门之后,也有文人雅士,年龄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不等。轮到向木生的时候,向木生走到霍妙琳面前,抱拳道:“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霍小姐了,当初雪地一别,在下久久不能忘怀,终于等到今天比武招亲,一大早就过来了。在下姓向,名木生,郢州人士,家中虽无万贯之才,却也不愁吃穿,祖上是做布匹生意的,对震远镖局早有耳闻。今天到这里来,不拼家世,只拼才华,文韬武略,还请霍小姐不要见笑。” 听向木生介绍完了,霍妙琳招了招手,向木生附耳上去,霍妙琳在向木生耳边道:“你怎么跟表叔一起来的?” 向木生回头看了尹孝先一眼,微微一笑,对霍妙琳做了个“嘘”的手势,缓步退下。尹孝先一把抓住向木生,瞪大眼睛道:“妙琳跟你说了什么?!” 向木生一撇嘴道:“问我为什么跟她表叔在一起。” 尹孝先双眼又弯成了月牙状。尹孝先以为自己的装扮谁都认不出,却被霍妙琳一眼识破。 霍妙琳嫁人,自然是首先要霍妙琳自己喜欢才可以。一群人介绍完了之后,有霍妙琳看不上眼的,就直接送客了。 为了公平起见,比武用抓阄的方式进行。霍一沛想出来的抓阄方法也是新奇,最后留下可以比武的一共有八个人,霍一沛就找了四根红线,把四根红线中间打了一个结,每人选一个线头,一条线连在一起的两个人比武。 向木生随便选了一根,结解开的时候,向木生红线的那头,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皮肤泛白,眼帘下垂,遮住了半只眼睛,头发整整齐齐地束在头顶,用一只白玉簪子固定,露出厚厚的耳垂。穿了雪青袍子,丁香色大氅,藕色靴子。 向木生扯了扯手中的红线,道:“在下向木生,还请阁下多多指教。” 听到向木生,男人微微一笑道:“在下元月。” 向木生似乎看出什么异常,手在元月面前晃了晃问:“阁下是看不见吗?” 元月点点头道:“正是。” “你看不见还来比武招亲?”尹孝先在向木生身后说。 “在下刚刚也已经跟霍小姐说了眼疾之事,霍小姐可是完全不在意。”元月声音很轻,像是山谷中的箫声。 “死鱼眼。”尹孝先骂道。 元月权当没听见,拽了拽手里的红线,另一头还在向木生手里,微微一笑道:“跟你选中一根红线也是一种缘分,过会儿无论谁胜谁负,结束了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向木生点点头说:“好。” 比武招亲点到为止,为了防止出现死伤,所有人用的都是木质的兵刃。向木生和元月是第四组,前面三组分出胜负之后,向木生和元月比试。 向木生用木刀,元月不用任何兵刃,赤手空拳。向木生见对方是盲人,每出一招,都会先出声,过了三招,元月明白了向木生的目的,边接向木生的刀边说:“你不用在出招前先通知我,虽然我看不到你,但是我感觉得到。” 元月说着一侧身避开向木生砍下的刀,一把抓住向木生的握刀的手腕,掌在向木生手腕上一击,向木生手里的刀被打出,还没等向木生反应过来,元月拽着向木生的手腕一背身,过肩摔,向木生脱离元月的束缚,在空中迈了两步,落在地上站稳。 向木生刚想出下一招,元月拱手道:“在下输了。” 向木生不明白元月的意思,两人根本还没有分出胜负。倒是尹孝先冲上台,把向木生拉下来到霍妙琳面前领赏。 尹孝先在台下看着向木生和元月比武,心中为向木生捏了一把冷汗。就尹孝先的经验来看,元月的武功要高于向木生很多。没想到这个元月居然主动认输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一定要抓住这个好机会。 尹孝先把向木生拽到霍妙琳面前,霍妙琳微笑道:“恭喜你啊。向木生。”然后取了一本明日比武的邀请函给他说:“明天见了。爹爹安排你明天跟申子浩比武。”霍妙琳说着指了指在不远处翘着二郎腿喝茶的公子哥。 尹孝先瞥了一眼申子浩,这个申子浩尹孝先认识,凭着家中富足,整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是尹孝先父母教育尹孝先的负面教材。尹孝先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凭向木生的武功,一个打他五个不成问题。 霍一沛守在霍妙琳旁边,霍妙琳和尹孝先都不敢多说话,领了邀请函,就走。尹孝先拽着向木生赶紧出门,向木生喊了一声台上的元月,元月微微一笑,跟在向木生和尹孝先后面。尹孝先顶了向木生一胳膊肘皱眉:“你还真要跟他一起喝酒啊?” 向木生点点头说:“对啊,我觉得他还不错。”说罢回头喊道:“快点走,不然我们走太快你跟丢了。”向木生话音刚落,元月就跃到了向木生身边,抓着向木生的衣角说:“既然你怕我跟丢,那就好好带路。” 向木生把衣袖从尹孝先手里拽出来,冲元月点点头。 尹孝先翻了个白眼说:“他是个瞎子,你点头他看得见啊?” 元月紧紧抓着向木生的衣角微笑道:“没事,我感觉得到。” ☆、震远镖局3 向木生、元月和尹孝先,三个人坐在一张桌上,向木生有些尴尬。尹孝先对生人不爱多说一句话,现下刚比武招亲回来,尹孝先更是怀疑元月对霍妙琳有想法,更是对尹孝先有所防备。落座后一言不发盯着元月。元月跟他们两人都生分,又是很安静的人,便也没话。 向木生坐在两人中间,点了菜,要了酒,跟这个说话不是,跟那个说话也不是。好容易菜上了,向木生体谅残疾人,抓着元月的手去摸每一个盘子的边,告诉他哪个菜在什么位置。 向远逸用隐形的胶布把眼皮压下来,遮住一半眼睛,虽然对视力有所影响,但是桌上的菜还是看得见的,不过向木生亲自握着他的手挨个摸菜,让向远逸心里甜甜的,便没有拒绝。如果不是假装瞎子,他也没机会享受这样的待遇。 倒是尹孝先看不下去了,十分嫌弃向木生:“你这是老妈照顾孩子呢?” “他眼睛看不见,怎么吃?”向木生反驳。 “那在遇到你之前他是怎么吃的?人心隔肚皮,江湖上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信的。”尹孝先说完前半句,后半句压低声音。 元月听到尹孝先的话,毫不在意。向木生也不在意,给元月倒上酒,放到他手里说:“我有一个朋友,他的耳垂也很大,总觉得耳垂大的人都不错呢。” “你这是什么逻辑?”尹孝先道。 “师叔,您就别钻牛角尖了。”向木生知道尹孝先为什么针对元月,“元月都主动认输了,自然是对你家妙琳没有任何想法,你别以为自己喜欢的人人都垂涎。” 元月听向木生这么说,低头一笑,原来还担心是向木生对霍妙琳有想法,这样一来就放心了。元月对尹孝先说:“原来这位兄台是怕在下对霍家小姐有意啊?哪怕有一丁点这种想法,今天我就不会在台上认输了。” 尹孝先脸色好看了些,举起酒杯碰了一下元月手里的酒杯说:“大丈夫不谈儿女情,这件事算是过去了。我们喝过酒就是兄弟。”转头又对向木生补充道:“不包括你,木生,我还是你师叔。” 向木生碰了一下尹孝先的酒杯说:“是是是。师叔。” 尹孝先一饮而尽问元月:“元兄……算了还是不叫元兄了,跟元凶似的,不吉利,还是叫你元月吧,你觉得呢?元月。”只要对霍妙琳没有想法,都可以是尹孝先的好朋友。 元月点点头说:“好。” 尹孝先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对向木生说:“给师叔和师叔的朋友倒酒。”然后接着跟元月说:“你从哪里来?有什么计划吗?” “师叔,你问他这个干嘛?”向木生在尹孝先耳边低声说。 “你不是要去报仇吗?找个人帮忙会事半功倍的。”尹孝先说,“曹家势力这么大,肯定手下的人也不会单枪匹马,你一个人去报仇,那多危险?”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无忧蛊 作者:五里苏桥 第8节 “在下从千灵山来……”元月说。 “千灵山?”向木生打断元月,“难道兄台是千灵门门下?” “不,只是住在千灵山附近。”元月说,“倒是跟千灵门没有什么瓜葛。” “那你准备去哪里呢?”向木生说。 “准备去洛阳,参加武林大会。”元月说。 “那太好了!”尹孝先一拍桌子道,“我们一起去好了,等比武招亲结束了,我们一起上路。” 元月有些为难:“如果继续在这里耗下去,我的盘缠怕是不够了。” “没事,吃喝住行都包在我身上。”尹孝先说着就叫小二去开了一间客房。 不知为何向木生突然想起了谢诚,谢诚跟尹孝先都是富家公子,可是谢诚却没有尹孝先这么大手大脚,凡是用钱的事,都会好好计算,出门住店的时候,可以住一间,绝不住两间。正是因为如此,向木生才会跟谢诚那么亲密吧? 尹孝先一直知道申子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没想到他居然半夜雇了三个打手来偷袭。半夜三个黑衣人戳破向木生房间的窗子,点了迷香,然后潜入屋子,要杀死向木生。 向木生意识到迷香的时候,腿上已经没有力气了,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想反击,拳头却变得软绵绵的。一个人把向木生扛上肩头,准备离开,这时向木生的房门突然被踹开,向木生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蒙面黑衣人,手中的剑映着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向木生被一口茶水喷醒,向木生反射性的起身,额头猛地撞到什么东西,抚着额头睁开眼,看到是同样捂着额头的尹孝先。向木生怒道:“师叔,你干嘛!” “你冷静点。”尹孝先在向木生脸上抹了一把,把向木生脸上的茶水抹走,继续说:“你猜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只记得有人想把我带走……”向木生仔细回忆,“好像有人进来救我了。是你?” “当然不是我。”尹孝先很兴奋,“我刚刚听到动静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四个黑衣人在打,其中有一个用剑的黑衣人,他左手持剑,剑法正是师兄找了很久的柔云剑法。” “柔云剑法?”向木生一惊,从床上起来,“那个人呢?” “走了。” “你没拦住他?” “我怎么可能拦得住?”尹孝先道,“他的剑如灵蛇,变幻莫测。不知比我的剑法厉害多少倍。” 向木生冲出去,在客栈上上下下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任何人。尹孝先劝道:“人早就走了,你还是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比武呢。你不睡我先去睡了。” 向木生没找到人,有些失望,走到元月房间门口的时候,向木生停住脚步贴在房门上听,屋内很安静。向木生悄悄推开门,环顾房间,想找那件夜行衣,可是连点黑色的布都没找到。向木生看着躺在床上的元月,心想,会不会还没有来的及脱下来?悄悄走近元月,元月睡得正熟,向木生悄悄掀开元月的被子,被子中的元月是穿着丝质白色中衣的。 向木生悄悄退出元月的房间,有些失望。 清早,尹孝先下来的时候,向木生已经坐在楼下的餐桌上等早饭了。尹孝先问:“那个死鱼眼呢?” 向木生抬头不满道:“你怎么能叫别人死鱼眼呢?” “哦,那个瞎子呢?”尹孝先改口。 向木生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纠正他,指了指楼上道:“还没下来呢,估计还没起吧?” “真是懒。”尹孝先说着转身上楼道,“我去叫他起来,我们还要去店里取衣服呢,赶不上比武怎么办?” 元月易容花了些时间,匆匆下楼跟尹孝先装了个正着。放缓步子,跟尹孝先打招呼,躲着尹孝先,生怕刚画好的妆容被识破,尹孝先盯着元月道:“你画眉了?” 元月低着头有些尴尬。 尹孝先笑笑道:“想不到你一个瞎子还挺爱美的嘛。”尹孝先压低声音在元月耳边继续说:“不用不好意思,我也画的,这样显得比较硬朗正义,吸引女孩子,不好好打扮一下可不行。” 三人吃过早饭一起去裁缝铺取衣服。尹孝先每天要换一套全新的衣服,现在比武招亲需要蒙面,也要每天蒙的不一样。向木生是要被霍一沛选中的人,尹孝先更是在向木生的穿着上下了大工夫,现在向木生行李里已经有三套衣服了。 到了裁缝铺,时间还早,裁缝铺老板还没起,伙计安排两人先坐下喝茶,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粉衣姑娘出来道:“尹老板,久等了。” 尹孝先盯着粉衣姑娘笑道:“能等来一个落落美人,多久都不久。” 粉衣姑娘掩嘴微微一笑道:“尹老板见笑了。” “哪天我祭天的时候,一定要通知一下玉帝老儿,天宫里丢了个仙女,他怎么也不找找?”尹孝先站起身,嗅了嗅继续说:“这天上的仙子果然跟凡间的不同,这么远都能嗅到幽幽香气。” 那粉衣姑娘低着头,红着脸说不出话。 伙计把衣服取出来,送到尹孝先面前,尹孝先接过衣服有些难过的样子:“怎么这么快就拿过来了?我还想多跟仙女待一会儿,沾一点仙气呢。” 伙计不识相道:“老爷身体不适,不能亲自送衣服过来,就叫小的赶紧送过来了。” “好吧……”尹孝先失望,“那我只能走了。好想找个留下来的理由啊。仙子,先不要告诉我你的姓名,好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可以从头再叙。那样我就可以留的久一点了……”说罢带着向木生和元月离开了。 出了裁缝铺,尹孝先对向木生说:“看到师叔刚刚的表现了吗?” “看到了,你刚刚不是抽风了吗?”向木生问。 尹孝先把衣服塞到向木生怀里说:“你不好好学着点,以后会讨不到老婆的。” “既然你这么有经验,你脸红什么?”向木生问。刚刚向木生听着尹孝先的话,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刚想说恶心,就看到尹孝先红着脸,抱着衣服逃也似的出门。 “你管我?”尹孝先见向木生没想法,勾住元月的肩想继续说。元月躲开尹孝先说:“在大街上勾肩搭背的不好。” 尹孝先一个人走在前面,鄙夷道:“你们两个是不是男人?跟你们一起真是没意思。” 三年未出江湖,这次经过武林大会向木生才意识到自己武功的进步。向木生在比试中,三两招就能赢了对方,应变能力也比之前强了不少。最后自然是向木生赢得了最后的冠军。 比武招亲,自然是冠军一出,就要置办酒席。虽然尹孝先早就告诉了向木生应对的方法,但是红艳的蟒袍摆在向木生面前的时候,向木生还是吓了一跳。向木生想霍一沛行礼道:“霍当家,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说。”霍一沛说。 “在下虽然赢了比武招亲,但是不能马上迎娶霍小姐。在下家中还有父亲,这件事如果不经过父亲的同意,在下实在难以做主。”向木生说。 “你来参加比武招亲,赢了却不娶我女儿,你是成心来找茬的吧?”霍一沛怒。 ☆、洛阳城1 向木生跪下来行礼道:“不瞒霍当家,晚辈本来是要去洛阳的,一心想着在武林大会上出人头地。可是途经此地,雪中遇到霍家小姐,一见钟情。霍小姐是大家千金,晚辈不敢有所想法,可是听霍小姐说,是有仙人指点,让她遇到了我,我想是天意,便来参加比武招亲。如今晚辈赢了比武招亲想必也是天意。可是霍家是名门望族,晚辈不敢怠慢,遂请求霍当家能原谅晚辈,等晚辈在武林大会上赢得名誉,必然风风光光的迎娶霍小姐。” 霍一沛听了向木生的解释,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况且霍一沛相信天意,便同意向木生先不娶霍妙琳,不过为了防止尹孝先有机可乘,还是办了酒席,让向木生和霍妙琳订了亲。 霍一沛希望两人能早点成亲,免得夜长梦多,便留向木生在镖局住几天,还把向木生安排在霍妙琳的隔壁。 向木生和尹孝先还没找机会跟霍妙琳解释,向木生现在住在霍妙琳隔壁,还有点紧张,就怕霍妙琳信了天意,半夜过来,害向木生名节不保。到时候向木生不好跟向远逸交代。 向木生吃过晚饭就熄了灯,穿好衣服蒙起被子,假装睡觉。心里想着那天夜里使用柔云剑法的人到底是谁。柯林在梨花村的时候,多次提到柔云剑法,向木生也猜测柔云剑法跟向远逸有关系,可是向远逸从来没透露半点柔云剑法的事情,可能那剑谱根本就不在向远逸手里。现在冒出来一个会柔云剑法的人,会是谁呢? 向木生模模糊糊有些睡意的时候,霍妙琳敲响了向木生的门。向木生一惊,假装睡着了没听到。门外霍妙琳道:“木生,你睡了吗?” “还不太认识就叫的这么亲切,她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一切都是尹孝先安排的呢?万一告诉她,我并不是喜欢她才来比武,会不会伤了她的心呢?万一她坚信那个算命的说的话,非要跟我成亲怎么办?”向木生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见霍妙琳,等下次尹孝先来解释。 可是这是霍妙琳自己家,她也不见外,说了声:“我进来了?”就开门进来了。 “木生,你快起来好不好?”霍妙琳说着去抓向木生的被子。手还没碰到向木生的被子,手腕已然被尹孝先握在手里,尹孝先在这一刻,达到了他轻功的最高峰。 “表叔?”霍妙琳惊讶。 “师叔,你终于来了。”向木生大喜。从床上跳下来,边往外走边说:“你们两个慢慢聊,我先出去了。” “不要走啊,木生。”霍妙琳笑道,“我是想叫你起来,然后叫表叔一起去看庙会的。今晚有庙会,但是我爹不让我去。我们偷偷去好不好?” “我?”向木生说,“我就不用去了吧?”向木生盯着尹孝先,趁霍妙琳不注意的时候,拼命摇头。 “为什么不去?”霍妙琳说,“人多了才好玩。”说着就拉向木生出去。 “那我找元月一起去。”向木生说。 元月无辜被拖出来,四个人一起去庙会。趁霍妙琳不注意,向木生把尹孝先扯到一边说:“你不单独找霍妙琳跟她解释,把我拖出来干嘛?” “解释什么?” “解释你喜欢她啊。” 尹孝先听到这句话,微微一笑,脸红了。 “你脸红个屁啊!”向木生急了,“我可是有心上人的,若不是为了帮你,我也不会参加比武招亲。你不能害我啊。” “怎么跟她说?”尹孝先瞥了一眼霍妙琳偷笑。 “你不是很会调戏女孩子吗?”向木生道,“现在怎么怂了?” “我那不是调戏,是哄骗。”尹孝先反以为荣地纠正。 “不管是什么,你跟她说,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她,跟我没关系。不就行了?” “我说不出口。”尹孝先笑,“对妙琳不行。” “都什么时候了还傻笑。”向木生道,“等哪天她跟我成亲了,你就后悔吧。” “你以为我不急啊?”尹孝先说,“我跟她一起穿开裆裤长大,就跟哥们似的,你让我怎么开口?” “表叔、木生,你们干什么呢?”霍妙琳见两人窝在一边不走,便跑过来问。 “师叔有话跟你说。”向木生把尹孝先推向霍妙琳。 “什么话?” “我……”尹孝先搔搔头说,“我……我看那边的面人挺好看,我们去看看吧……” “好。”霍妙琳挽着尹孝先的胳膊,“我刚刚也看到了,我们让老板现做一个。” “好,那我们先做一个表哥好了。” “哈哈,我爹那么凶,做出来肯定不好看。”两人说着话走远了。 向木生看着两人走远,心里想,如果向远逸也能像霍妙琳对尹孝先一样对自己坦然就好了。 向木生回头看到元月,元月背上背了一根一尺半长的枣木棍,装在布包里,像是背了一幅画卷。向木生走到元月身边说:“不好意思啊,拖你过来。庙会这么挤,又吵,你什么都看不见,应该不想来的吧?” 元月摇摇头说:“不会,听听这动静也是好的,好久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了。” “你是一直住在千灵山吗?” “是在千灵山出生的。不过离开多年了,在洛阳住了有七八年。”元月说。向远逸也不用为了扮成元月去说谎,编自己的过去,只需要讲述进梨花村之前的自己就可以了,那个时候的向远逸是向木生不知道的。 “那你此去洛阳一定轻车熟路了?”向木生说着靠近元月去测他的身高。比向远逸要高了三寸。向木生退后一步继续说:“你看不见是不是听力特别好?” “勉强。” “那昨夜我屋里遭贼你听见了吗?” “昨夜不胜酒力,睡熟了。” 见元月有意躲避话题,向木生也不再问,把自己衣角放在元月手里说:“我带你去逛庙会吧。” 向木生在霍宅住了三天,便再也待不住了,第三天晚上,他辞别霍妙琳,说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去洛阳的事情不能再耽误了。 霍妙琳说:“可是霍家刀法还没有传授给你,表叔说如果你不学刀法,很难获胜。” 向木生却等不得了。霍妙琳想了想说:“那我跟你一起去,一路上也好教你刀法。” “那你爹?” “没事,我们偷偷溜走。”霍妙琳说着就开始收拾行李,“你回去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走。” 向木生收拾好行李出来的时候,霍妙琳和尹孝先已经等在屋外了,尹孝先为了防着向木生,每天不知道睡在什么地方,总之这三天霍妙琳屋子里一有动静,尹孝先就会出现。三人翻墙出了霍宅,策马到了城门,向木生叫住二人道:“还没通知元月呢,说好一起去洛阳的。” “先别通知了,我们回头会被表哥发现的,大家目的地一样,到时候到了洛阳,总会见面。”尹孝先道。 “不行,我要回去!”向木生调转马头。 “不用去了。”元月突然落在向木生马背上。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尹孝先惊奇。 “你们跑了不得要个断后的?”元月说着把装木棍的布包背好。 “你杀了我爹派来追我的人?”霍妙琳担心。 “只是让他们追不上来而已。”元月道。 向木生微微一笑道:“现在行了,我们走吧。” 一行人策马奔向洛阳城。 四人赶了一夜的路,清早离洛阳城只有半天的路程了,遂找了家客栈先吃点东西歇歇脚。找了张桌子坐下来,霍妙琳有意坐在向木生旁边。尹孝先不乐意了,道:“妙琳,你怎么这么不矜持?坐我旁边来。” “跟木生有什么好矜持的?”霍妙琳笑笑道,“木生是未婚夫啊。” “未婚夫怎么了?”尹孝先道,“我还是你表叔呢,坐我旁边来。” 霍妙琳看了一眼向木生,见向木生没有任何反应,乖乖坐到尹孝先旁边。 尹孝先微微一笑,只感觉一双手搭上自己的肩,缓缓下滑。尹孝先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传入大家的耳朵。 “呦呵,尹花花,又调戏小姑娘呢?”一个橙衣姑娘坐在霍妙琳旁边,“这姑娘挺漂亮嘛。” 尹孝先肩上的手把尹孝先按回座位上。身后是一个缃色衣袍的姑娘。这两个姑娘模样相近,一个动手,一个动口,把尹孝先吓得脸色有些白,生怕她们两个一放肆,坏了他在霍妙琳心中的大侠形象。 尹孝先捏着缃色衣袍姑娘的衣袖,把她的双手从自己肩上拿开,然后起身躲开她,对大家介绍到:“这两位姑娘是我在江湖上的朋友,爱说话的这个是姜橙,不爱说话的这个是姜缃,是一对双生子。别看她们样貌柔弱,武功可是很强的。” 姜缃被尹孝先躲开之后,坐到元月旁边,姜橙笑道:“这位安静的哥哥好有魅力啊。不知道哥哥喜不喜欢我们姐妹?” “在下看不到。” “原来是位瞽者。”姜橙笑道,“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用别的器官看啊。” 姜橙说着,姜缃的手指划过元月的脖子。向木生刚要阻止,元月突然消失了。姜橙赞叹道:“眼睛不好,腿脚倒是利索。”转头又道:“面前这位英俊的小哥叫什么名字?花花,你不介绍一下?” ☆、洛阳城2 向木生未等姜缃坐过来,起身对姜橙说:“坐在姐姐旁边的这位姑娘就是在下的未婚妻,未婚妻面前,两位姐姐还是放过在下吧。”这个时候需要霍妙琳的名分来给向木生撑腰了。 姜橙和姜缃同时坐在元月原来的位子。霍妙琳松了口气。姜橙笑道:“我们姐妹跟大家初次见面开个玩笑,还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我们在这里相遇也算缘分,在下姜橙,这是我的孪生妹妹姜缃。别看我们都是女子,却也是为了比武大会而来。你们在这里落脚,想必也一定跟武林大会有关吧?”姜橙也不等别人答话,继续道,“既然大家目的相同,我们和花花又是朋友,不如一起上路?” 要说尹孝先在江湖上怕谁,也就最怕姜家两姐妹了,如今姜橙提出同行,尹孝先立马出言阻止。可姜橙完全不给尹孝先开口的机会,只顾自己说自己的,自己决定了同行之后,又叫小二过来点菜,自始至终嘴巴都没有停下过。 终于等到两姐妹吃饱喝足去休息了,尹孝先才松了口气,向木生笑道:“师叔,没想到也有能治得了你的女人啊?花花。” 尹孝先瞥了一眼霍妙琳,霍妙琳还在吃东西,没有任何表示。尹孝先真起身瞪了一眼向木生道:“我去看看元月去哪里了。” 尹孝先见到元月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不在这里休息了,赶紧逃走吧?” “叫上木生。” 姜家姐妹休息好了想找人付账的时候,尹孝先一行人已经在洛阳城内的平楚客栈呼呼大睡了。 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的这段时间,霍妙琳教向木生学习霍家刀法。霍家刀法讲求力量和快狠准,没有练刀的基础,是很难学好的。好在向木生自己练了三年的刀法,每一刀都很有力量,加上霍家刀法的刀式,武功大有长进。而且向木生身上的内力甚强,虽然他自己并未发觉,但是他每一刀都比任何人要有力量。 向木生心急,本想在武林大会之前就找到杜乐颜报仇,可是向木生找遍了各家客栈也没找到杜乐颜的影子。 终于迎来了武林大会。第一天并非比武,而是侠客山庄宴请宾客,每一个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都可以来参加宴会。 仁义山庄门口有个大广场,广场上有八根五丈高的盘龙石柱,把广场围了个圆,八根石柱是八大门派和睦繁荣的标志。为宴请宾客,广场上摆了八张圆木桌,每张木桌直径一丈,一张桌子可同时二十个人用餐。可只有报名参加比武的人才有座位,不参加的只能站着看。 向木生无心比赛,元月称病没来,尹孝先大老远跑来了,自然要报名凑凑热闹。尹孝先报了名,接着就有人给他把脉,运功测他内力。然后才批准他落座。广场上有坐着的有站着的,来了有一千多人。这次武林大会不仅是一场江湖公认的大型比武,侠客山庄还有意在这次的比武中选出下一任武林盟主。来参加的人自然更多了。 尹孝先落了座,霍妙琳陪着,向木生在人群中穿行,找寻杜乐颜和秦慕音。 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是各大门派的青年才俊,为了公平起见,这次大会邀请各门派的掌门做公证人,最后的得胜的人由各门派见证,减少异议。武林盟主杨弘毅亲自坐镇此次宴会,与各大门派掌门一起在侠义山庄门口加桌落座。 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向木生要在杜乐颜发现他之前找到杜乐颜,向木生谨慎小心,搜寻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向木生涉江湖尚浅,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他几乎没有认识的。想着自己一定不会在找到杜乐颜之前被杜乐颜发现,正在庆幸这一点,迎面走来了两个认识的人。 秦离兮和方歆瑞两人皆着蓝灰色袍子,方歆瑞一言不发,秦离兮谈笑风生,吐出白蒙蒙的热气,暖红了方歆瑞的脸。秦离兮也看到的向木生,微微一笑,与他擦身而过。 不知是杜乐颜来得晚还是向木生一开始没有发现,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向木生才找到杜乐颜。 杜乐颜的装扮已然与三年前大不相同。他的头发不再全部束在头顶,额前留了两缕垂下,头顶的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那一缕红发缠绕在簪子上,犹如一条细蛇。剩下的全部散开来,乌黑浓密,眼角用紫色的染料勾了勾,更显妖媚。杜乐颜却是是个美人,不过美得太过工整,没有自然活物的灵动。 杜乐颜跟在秦慕音后面,秦慕音半张脸用黑布蒙住,只露出眉毛和眼睛。他们像是从什么地方出来,急匆匆穿过人群去另一个地方。向木生推搡着人群,紧紧跟随。 突然不知哪个桌上发生了口角,一张桌上的人,打了起来。一张桌上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习武之人,又是为了同一个目标,难免说到不如意处就动手。打起来的两个人,一个是黑衣大汉,力大无穷,一个是蓝衣小伙,一柄钢枪出神入化。两人力量都很强,互不相让。所有人都躲开来,若不小心碰到他们两个,也会伤的不轻。 武林盟主杨弘毅静静地坐着喝酒,也不理会。那两人都是江湖中无门无派的人,各大门派的掌门也不好出面。 广场上出了乱子,向木生被人群挤得偏离了方向。眼看杜乐颜越来越远。向木生猛地推开周围的人追上去。杜乐颜回头看到向木生,冲他微微一笑,便没了踪影。向木生再怎么找都找不到杜乐颜和秦慕音了。 广场上两个打斗的人来来回回过了数十招不分高下。蓝衣小伙力气有些支撑不下去了。一个箭步冲向黑衣大汉,袖中不知藏了什么药粉,往黑衣大汉脸上一撒,黑衣大汉捂住眼睛,痛苦不已。蓝衣小伙□□一刺,准备取黑衣大汉性命。 那枪头离黑衣大汉喉头一寸远的时候,生生停住。只见一个白衣少年两根手指捏住枪头,蓝衣小伙手里的枪便难再动分毫。白衣少年手指在钢枪上一弹,蓝衣小伙只觉枪身震得手发颤。 白衣少年抱拳道:“这位仁兄,比武还没开始,今天只是宴请宾客,您这么大的本事,还是留着在擂台上使吧。”然后给了黑衣大汉一个药瓶说:“用这瓶里的药水洗一洗眼睛,一会儿就不疼了。” 广场上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讨论这个少年是什么来头。 杨弘毅微微一笑,放下酒杯,低声对身后随从说:“去查查那个白衣少年什么名堂。” 向木生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往杜乐颜消失的方向继续找,没注意脚下,被人绊了个趔趄,差点扑倒。向木生站稳身子,面前多了个红衣女郎掩嘴笑,正是火狐狸陈田菁。陈田菁笑道:“这位小哥很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田菁不是省油的灯。向木生说了声没见过,转头就走。陈田菁接着说:“你是在找杜乐颜吧?我知道他在哪里。” “在哪里?” “今晚子时我在平楚客栈的马厩等你。你来我就带你去。” “没有条件?”向木生不相信陈田菁会这么好心。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陈田菁说,“这次我们的目的一样,算你走运。” “你是想让我牵住杜乐颜,好把秦慕音带走吧?”向木生能猜到这些全靠当时杜乐颜对陈田菁的介绍。 “想不到你这小子也不笨嘛。”陈田菁笑道,“我们这么做是一举两得,你如果不想合作就算了,反正杜乐颜的仇人又不止你一个。” “不,我愿意合作。”向木生说,“今晚子时我会等你。”既然来了,就不会退缩。 宴会结束,向木生心里还想着夜里今夜子时的事,霍妙琳却被宴会上的白衣少年吸引,觉得那白衣少年不是普通人,想要去拜访。尹孝先见霍妙琳出门就被别的男子吸引,心中一股怨气,就是不要陪她一起去。霍妙琳便邀请向木生一起去,向木生见时间还早,便同意前往,尹孝先翻了个白眼自己回客栈了。 向木生和霍妙琳到的时候,白衣少年住的客栈已经围了好多人了。大多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来的。白衣少年倒也好客,请大家都进客栈,请大家喝茶。 “在下于婧,承蒙江湖中的朋友照顾。”白衣少年说着捧起手里的茶碗道,“在下以茶代酒,敬大家。” 一个青色长须的男人喝了茶,大声道:“我们来这里是来领教你的武功的,你在宴会上举止不凡,我们前来领教。” 于婧起身抱拳道:“前辈是抬举我,不过若是来会武的,在下倒是欢迎。” 青色长须的男人一手抓一个金瓜锤。男人双手一提,向前一跃,掠过众人,落到于婧面前。脚上生风,完全不像是提着几十斤的双锤。 于婧微笑道:“前辈请。” ☆、洛阳城3 青须男人把大刀一杵道:“我们来比谁的力量大。” “好。”于婧道,“怎么比?” “你平常擅使什么宝器?” 于婧恭恭敬敬道:“您用金锤,我有铁锤。” “你的铁锤呢?” “这不是吗?”于婧摇了摇双拳。 青须男人怒道:“不要太得意,小心我这金瓜锤捶碎了你的小手。” “能跟前辈比试,手断了又如何?”于婧道,“出手吧。” 两人比谁的锤厉害,向木生为于婧捏一把汗,毕竟于婧是肉体凡胎,双手怎能敌得过金属重锤呢? 于婧和青须男人同时出手,金瓜锤和铁拳相撞。在场的二十几个人紧紧盯着这一个瞬间。 青须男人后退两步,稳住身子抱拳道:“少侠可是峨眉派门下?” 于婧抱拳道:“在下不属于任何门派,不过确实受过峨眉弟子的指点。” “我这双锤也只有峨眉的重锤功应付得来,少侠真是年少有成。”青须男人说罢收起双锤走了。向木生分明看见青须男人握锤的右手是颤着回去的。 原来这于婧家中父母都是习武之人,曾遇一神人,说于婧父母命中无子,就算生了儿子也多灾多难。于是在于婧出生之后就取了女孩的名字,可还是体弱多病。父母无奈把他送到峨眉山,峨眉掌门是于婧父母的挚友,一直抚养于婧。 本来于婧父母是打算让于婧待在峨眉山一辈子的,可是这于婧是个武学奇才,什么武功一学就会。年纪轻轻,心高气傲,影响峨眉弟子们之间的和气。峨眉掌门便让他去四下闯闯,什么时候性子磨得不烈了,再回来。 于婧离开峨眉之后,游走于各大门派,武功大有长进,性子虽比以前顺些,却仍然争强好胜。这次武林大会召开,于婧觉得展示的机会来了,便来到洛阳,当仁不让,第一天就出尽了风头。 但有时候锋芒毕露并不是好事。 接下来又有好几个人挑战,却没人能赢得了他。于婧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各个门派的武功都有学习。总能找出迎敌的最佳办法。 霍妙琳看得目瞪口呆,问向木生:“你的霍家刀法学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去比试一下?” “我才学了前三式,早着呢。” “那我去试试。”霍妙琳脱了大氅就要上去。霍妙琳单独跟向木生出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尹孝先一定把向木生碎尸万段。向木生把霍妙琳的大氅重新给她披上道:“还是我来吧。” 向木生对付杜乐颜最困难的是速度。杜乐颜的暗器速度之快,快过人眼。向木生一直在山上练习刀的速度,但是没有跟人拼过速度。如今有了这个机会,试一试未尝不可。 “我们比速度,如果你躲得过我的刀,看我的刀快,还是你的拳头快。”向木生下战书。 “好,请。”于婧道。 向木生出刀,一刀比一刀快。于婧虽然可以躲开向木生的刀,但却几乎没有机会出手。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向木生的刀比于婧的双拳要长得多,于婧自然吃亏。 可是于婧速度也不慢,两人连过七招,于婧终于找到机会,耳垂擦着向木生的刀背而过,伸出两指戳在向木生的左臂弯,向木生只觉得像是有一柄匕首刺进臂弯。 向木生收起谢诚,抱拳道:“在下输了。” “承让。”于婧抱拳道。 霍妙琳忙跑到向木生面前道:“你没事吧?” 向木生摇摇头说:“我们回去吧。” 向木生一边走一边想,如果谢诚还活着,他好好学习几年,说不定也可以成为于婧这样的高手,只可惜谢诚学百家功夫,却被安逸的家境拖了后腿。 向木生回到客栈,去屋外水缸里挖了块冰敷在臂弯,疼痛才减轻些。把霍妙琳安全送到尹孝先面前,尹孝先那张冰块脸才缓和些。 “那个白衣少年有那么吸引人吗?”尹孝先问霍妙琳。 “表叔你没去真是太可惜了,他好厉害的,好多人跟他过招都不是他的对手。”霍妙琳还沉浸在比武的兴奋里。 尹孝先敲了一下霍妙琳的脑门说:“大冷天的出去乱跑什么?进屋烤烤,我去叫小二送吃的给你。” “我要糖醋蹄筋。” “知道了,这么爱吃肉,看你胖成表嫂那样。”尹孝先说着去找小二了。 向木生还记挂着元月的病,敲响元月的门,想看看他好些了没。元月开了门,像是想起了什么,马上关了门,向木生被人关在门外,还没弄清怎么回事,门又开了。向木生没发现元月有任何变化,奇怪道:“刚刚怎么突然把我关在外面了?” “发烧有些烧糊涂了,有事吗?”元月站在门口,没有让向木生进去的意思。 “也没什么事……”向木生说,“看看你好点了没。” “好多了。没什么事我先睡了。”元月说,“有点困。” 向木生没的说了,便回去了,可是想来想去觉得有点奇怪,便去问尹孝先。尹孝先想都没想说:“是有点奇怪,一个瞎子还那么爱美。画眉毛也就罢了,还把鞋底垫高,我猜他至少要比我们看到的矮三寸。” “你确定?”向木生想了想,刚刚元月第二次开门好像的确比第一次开门高了点。 “不然他的腿怎么可能那么长?”尹孝先说,“我可是为了吸引女孩子做了不少准备的,哪个男人做了什么小动作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转而又对向木生低声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妙琳。” “知道啦。”向木生真的搞不明白尹孝先对霍妙琳的方式。明明喜欢,也会那么多哄女孩子的办法,却就是不用在霍妙琳身上。 夜里子时,向木生来到客栈的马厩,陈田菁已经牵了马在等他了。现在秦慕音由杜乐颜保护,陈田菁却不敌杜乐颜,向木生的武功大有长进,杜乐颜又是好色之徒,向木生无论是样貌还是武功,都可以拖杜乐颜一阵。 陈田菁带着向木生由平楚客栈往西,到了一座府邸。府邸的牌匾是孟府,是洛阳城有名的商人之家。两人来到洛阳不住客栈,而是扮作商人住在商人府上,想必在江湖上也是有不少仇家。 两人翻墙而入,陈田菁带着向木生来到杜乐颜的房间。杜乐颜救住在秦慕音的隔壁,两间屋子的灯都已经熄了,陈田菁看向木生进了杜乐颜的屋子,便也悄悄打开了秦慕音的屋门。 向木生走进杜乐颜的屋子。刚刚把门关上,屋里的灯突然亮了。杜乐颜坐在一张摆满酒菜的桌上,捏着酒杯微笑着看着向木生道:“等了这么久,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向木生没有光明正大打败杜乐颜的信心,见到杜乐颜在等自己,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向木生拔刀,把刀鞘仍在一边道:“我是来给谢诚报仇的。” 杜乐颜完全没把向木生的话当回事,给另一个酒杯倒上酒,示意了一下向木生道:“你这一来一回让我等了好久啊。我还以为你死在古墓里了。”杜乐颜拿着酒杯盯着向木生的脸走到向木生面前,继续道:“看看这双眼睛,这鼻子,这嘴巴,跟三年前比起来,更加成熟,更加硬朗,更加诱人。这三年里,没有哪一天,我不在后悔,后悔当初没在古墓里把你的头砍下来……” 向木生怒挥一刀,杜乐颜惊险躲过,嘴上还不停:“我就担心你不来找我,生怕这张脸还没见到我的时候就被人毁坏了。可是今天见到你,我又庆幸当初的决定。幸好我当初留了你一命,才让这张脸更加动人。”杜乐颜一边躲向木生的刀一边说着。 向木生咬牙切齿:“你住口!” 杜乐颜看着手中洒了一半的酒,把酒杯扔回桌上道:“小子功夫长进不少,若是放在以前,这杯酒已经被你喝下肚了。可要打败我,还没那么容易。我练功的时间比你喘气的时间都长。” 向木生的霍家刀还没学多少,虽然每一刀都很有力量,但是不是每一刀都很到位,杜乐颜手里的小木管就可以完全应付得了。 两人来来回回十几招,杜乐颜还是毫发无损。向木生越打越觉得没有力气,感觉这三年来都是白费的。他和杜乐颜的距离太过遥远,不是向木生努力努力就可以赶得上的。 两人在打斗的时候,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巨响。杜乐颜一听秦慕音有事,他便没了跟向木生玩下去的意思,同时抛出数十枚飞镖,向木生连躲带挡,左臂还是被刺中了两枚。杜乐颜的飞镖都有毒,向木生不能等,向木生追上杜乐颜,狠狠一刀劈下,杜乐颜躲得快,身上没有受伤,可是衣服被向木生割破,头发也被斩下了不少。 杜乐颜披散的头发里,还编了几条辫子,一刀砍下,辫子都被切断散开了。杜乐颜回头看到自己的头发,猛地冲到向木生面前,杜乐颜速度之快,让向木生都来不及反应。 杜乐颜一根毒针刺在向木生右臂,向木生的胳膊麻痹,连谢诚都握不住了,杜乐颜掐住向木生的脖子,一掌一掌打在他的腹部。杜乐颜双目狰狞,一边打一边喊:“你可以杀了我,可以骂我、侮辱我,但是你不能弄坏我的头发!你知道头发乱剪有多难看吗?!” ☆、平楚客栈1 向木生口吐鲜血,把最后的力量都聚集在左掌,猛地刺出。虽然向木生的左臂被于婧打伤,但至少还可以躲。向木生手刀锋利,杜乐颜迅速一躲,右臂被划伤。向木生力量不支,倒在地上。杜乐颜还不放弃,想折磨死向木生。 杜乐颜一步一步靠近向木生,向木生想毁了自己的脸,死不可怕,若是想杜乐颜把头切下来放在架子上当摆设才可怕。 杜乐颜意识到向木生的目的,猛地抓住向木生的手。正在这时,杜乐颜抓向木生的手突然被一支柔软的剑缠住,杜乐颜慌忙抽离,手上还是留下了像鳞片一样的伤口。 一个蒙面人手持一柄软剑,扛起向木生,想迅速逃离,并无打斗之意,杜乐颜拦住蒙面人道:“我最喜欢蒙面人了,凡是见到蒙面人,必要扯开他的面罩,看看下面是一张怎样倾国倾城的脸……不过如果是难看的脸,就不要活下去了,活着也是恶心人。” 蒙面人正是向远逸,他半夜听到向木生出门,觉得他可能在武林大会上遇到了什么人,半夜要去见,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蒙面悄悄跟了上来。 向远逸避开正面交锋,扛着向木生找寻逃离的地方。杜乐颜把出口挡得死死的,向远逸怎么也逃不出去。不得已,拔剑过招。向远逸的剑迅速灵巧,可以把杜乐颜的力量化解掉,杜乐颜擅长远距离暗器,近距离的小木管并不能完全应付得来。 两人的武功难分胜负,正在向远逸扛着向木生有些累的时候,杜乐颜的门被人推开。秦慕音的右手沾满鲜血,拳头紧握,怒道:“杜乐颜,你没听到动静吗?在这边干嘛?!” 杜乐颜停手,回头看秦慕音,向远逸趁机从窗子逃走。 杜乐颜托起秦慕音的手,嗅了嗅说:“好香好新鲜的血啊……”说着舔了一下继续道:“是个女人的?” “是千灵门派来的,不过被她跑了。” “我以为你应付得来的。”杜乐颜笑。 “你还不是被人缠住。” 且说向远逸扛着向木生从孟府出来,因为向木生是腹部受击,向远逸扛着他,让他腹腔中的血不断涌出。向远逸为向木生擦了擦嘴角的血,背着他去找方歆瑞。 向远逸生怕在武林大会上有人会认出元月易了容,所以称病在客栈,在向木生走了没多久,方歆瑞和秦离兮就来了平楚客栈住下。向远逸不敢见高人,便一直躲在屋子里。 向远逸把向木生放在方歆瑞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就迅速回到自己房间,扮作元月的样子。 夜半三更正是睡的时候,方歆瑞模糊听到敲门声,推了推秦离兮说:“你有没有听到敲门声?”秦离兮模模糊糊抓住方歆瑞推自己的手,说:“大半夜的,谁会敲门啊?” “你去看看,我闻到有血腥味。”方歆瑞说。秦离兮嗯了两声,又睡着了。方歆瑞推不醒这个大少爷,穿好衣服起床去开门。 向木生昏迷着靠在门上,方歆瑞一开门,向木生就倒了进来。方歆瑞看了看四下,没有人。方歆瑞认识向木生,在安清镇客栈一面之缘之后,秦离兮总是提起他像二十年前的方歆瑞。方歆瑞把向木生拖进屋子里。在地上铺了毯子让向木生躺在上面。 秦离兮听到有别的人进来了,便起床点了灯,放在方歆瑞旁边。秦离兮看清向木生道:“这不是向木生吗?怎么伤成这样了?” “是有人把他送到这里来的,但是那个人没有露面。”方歆瑞说着为向木生把脉,看他的伤势。 秦离兮把方歆瑞的药箱拿过来,方歆瑞从药箱中取出几颗药丸塞在向木生嘴里,又在他的腹部推抹药油。秦离兮有条不紊地配合着方歆瑞。药用好了之后,方歆瑞点了向木生几处穴位,向木生看起来没那么痛苦了,秦离兮把向木生抱到床上,和方歆瑞一起守着向木生醒来。 天亮前,方歆瑞又在向木生腹部抹了几次药油。看向木生情况稳定了,重新给他诊脉,却发现了与伤势无关的东西。他叫秦离兮从自己药箱里取出一根竹哨,在向木生耳边低低的吹了几声。 向木生听得这哨声,猛然抓住头发,挣扎起来。方歆瑞又在他耳边吹了一声,向木生瞬间又安静下来。 秦离兮跟方歆瑞行医多年,自然也懂得其中道理,向木生身上有蛊。方歆瑞看了看向木生的眼睛,重新把了脉。秦离兮问:“这孩子中了什么蛊?” 方歆瑞叹了口气说:“我们趁他醒来之前把他送出去吧,他的伤我们不能治。” “为什么不能治?”跟你行医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不能治的病。 “不是我治不了,而是武林大会期间,各个门派聚集,”方歆瑞为难,“不知道他是得罪了什么人,如果贸然救治,怕是……” “有什么好怕的,救人要紧啊。”秦离兮说。 “我们把门派都交给后辈,本来就是为了隐姓埋名,悬壶济世。是什么都不用怕的,可是现在慕臻代表千毒门参与武林大会,如果我们救了什么人,得罪了哪个门派,我们可以一走了之,慕臻却要为我们承受后果。杨弘毅早就想灭了千毒门,万一这个人是得罪了什么门派,杨弘毅再从中作梗,千毒门不报也就罢了,如果慕臻因为这事丢了性命怎么办?”方歆瑞说。 见秦离兮没有话,方歆瑞继续说:“以往武林大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引发门派反目,血流成河的事数不胜数,我们不得不防。” “他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再用几天我的药就可以见好,可是他身上的蛊,我不能帮他解。”方歆瑞说。 “是什么蛊?”秦离兮不明白,方歆瑞本来是制毒解毒的高手,解毒比治伤擅长多了,如今为何可以治伤却不可以解毒。 “是无忧蛊。”方歆瑞解释说,“这个蛊从耳入,伏在脑中,会让人失去记忆,甚至是意识不清。一般下这个蛊的目的是让人混淆记忆,然后趁他记忆不清的时候 ,给他编造一个记忆,让他以为编造的记忆是真的。因为是藏在人最脆弱的地方,所以不能直接杀死它要把它引出来,而引出来的过程太过繁琐。” “再繁琐的蛊我们不也解过吗?” 方歆瑞摇摇头说:“这孩子脑中的无忧蛊已经多年了,而且好像有人用药抑制了无忧蛊,现在他脑中的蛊已经不活跃了,只是勉强存活。想把一个接近死亡的蛊引出来有很大风险。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下这蛊的人。” “你知道是谁下的?”秦离兮惊。 “这个蛊风险很大,被下蛊的人能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人死了就达不成编造记忆的目的,所以极少用。江湖百年来,只有师父用过一次,并记载在了他的医书上。当初为了救千灵门,医书给了杨弘毅。这蛊很有可能就是从杨弘毅那里来的。木生很有可能跟杨弘毅有过节,正因如此,才不敢贸然救治。” “也是,现在小方就在杨弘毅眼皮底下,确实需要谨慎。”秦离兮说。 起初杨弘毅要举办武林大会,以同门师兄弟的名堂,邀请方歆瑞来做公证人。方歆瑞以自己已经离开千毒门多年,不属于任何门派而拒绝。杨弘毅其实早就猜到方歆瑞会这么拒绝,所以马上找了台阶,邀请千毒门现任门主方慕臻参加。 方歆瑞去问方慕臻的意愿,并告诉他杨弘毅邀请他可能没安好心。方慕臻想了想,觉得在武林大会上可能能找到秦慕音的线索,便同意前往。 方慕臻来参加武林大会,方歆瑞自然也要跟着来,免得出什么意外。虽然方慕臻已然到了而立之年,可是在方歆瑞眼里,他总是待在千毒山,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方歆瑞和秦离兮趁着天还早,客栈里还没几个人起来,去掌柜那里查了向木生的房间,然后把向木生悄悄送回他自己的房间,把他接下来要用的药都放在他的床头。 “我们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他醒来之后不还是会知道我们救了他吗?”秦离兮觉得这样不妥。 “看我的。”方歆瑞说着,在向木生耳边吹了一声竹哨,然后在他耳边说:“你是自己逃回来的,你的朋友叫了大夫来给你治伤,你睡下之后,你的朋友也回去睡了。醒来之后,记得用药。” 秦离兮吃惊:“这就可以了?” 方歆瑞点点头说:“无忧蛊就是这么神。” 秦离兮好奇心上来,问:“有没有一种蛊,下在人身上之后,就让人离不开你?” “有,鸳鸯蛊。有两条蛊虫,分别下在两个人身上,两个人一直待在一起是没事的,但是这两个人如果分离太久,都会因为蛊毒死掉。”方歆瑞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秦离兮坏坏一笑说:“我也想在你身上下个蛊,让你一刻都离不开我。” 方歆瑞胳膊肘顶秦离兮一下,嗔道:“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正经。” ☆、平楚客栈2 夜里元月看着方歆瑞和秦离兮把向木生送回他自己的房间,没敢声张。清晨,元月不放心向木生,起床后偷偷来到向木生屋子里看他。向木生还没醒。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无忧蛊 作者:五里苏桥 第9节 元月走到向木生床边,耳垂贴在向木生额头上,测他的体温。却没想到向木生已然醒了,捧住元月的脸就是一个吻。 元月慌忙离开,向木生喊道:“老头,你怎么在这里?”元月也不理,冲出屋子。跟来叫向木生起床的尹孝先撞了个满怀。 尹孝先还没来得急问怎么回事,元月就跑远了。 尹孝先进屋嚷嚷道:“你对元月干嘛了?他怎么慌慌张张就出去了?” “元月?”向木生勉强从床上坐起来,“元月是谁?” “你装什么傻?不是刚刚才跑出去?”尹孝先以为向木生开玩笑,推向木生一把。向木生吃痛。尹孝先惊:“你昨晚干嘛了?怎么受伤了?” 在向木生的记忆里,是他去找杜乐颜报仇,然后受了伤,被尹孝先救回来了。可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元月,尹孝先也不记得救他的事。向木生想了想说:“我可能又忘记了什么。现在是在淮州吗?” “木生,你没事吧?被人打傻了?” 向木生不得不把自己的病跟尹孝先解释了一下,尹孝先无奈,只得跟他讲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是怎么来的。 “表叔,你干嘛呢?怎么这么慢?”霍妙琳在外面等尹孝先叫向木生起床,结果半天没出来,所以上来催了。 “她是谁?”向木生问。 尹孝先说:“她就是妙琳。” “哦,”向木生点点头说,“师叔刚刚讲到他喜……”尹孝先猛地捂住向木生的嘴,冲霍妙琳说:“你先出去等,木生现在还在床上,不方便。” “反正是我的未婚夫,没什么不方便的。”霍妙琳觉得理所当然。 向木生不解地盯着尹孝先,尹孝先为了把向木生和霍妙琳的距离拉开,故意隐瞒了向木生已经跟霍妙琳定了婚约的事。尹孝先故意严肃:“妙琳,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不矜持?!怎么说你们都还没成亲。” “少拿表叔的架子来压我!”霍妙琳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出去等了。 尹孝先见霍妙琳出去了,才把向木生的嘴巴松开说:“不该说的不要说。妙琳压根不知道我喜欢她。知道了吗?” 向木生点点头。 “今天武林大会第一天,你伤成这样就不要去了,好好休息,等我的好消息。”尹孝先说着就出门。 向木生忙问:“刚刚跑出去那个人叫什么?” “元月。” “元月?”向木生微笑自言自语,“是不想走了呢。” 尹孝先生怕霍妙琳一个女孩子在武林大会上会有什么人觊觎,硬让霍妙琳扮男装,还不知从哪里讨来了胡子给她贴上。胡子刺得霍妙琳很痒,霍妙琳又怕胡子掉了,于是不断地摸自己的胡子。 今天武林大会正式召开,侠义山庄门口外广场上的八张大圆桌还没有撤掉,桌上贴了从一到八,八个数字。杨弘毅和各大门派代表坐在侠义山庄门口搭建的高台上,俯视着广场上的一切。 比武规则很简单。之前在哪张桌子上吃的饭,今天就在哪张桌子上比武,一对一,点到为止,掉下桌子算失败,桌子若损坏,桌上的两人都要失去资格,任何人都可以随时弃权。每张桌上的人数从十四到十八人不等,每张桌上的人抽签决定上场的顺序。 尹月松在八号桌,不知哪里来的狗屎运,抽到了最后一号。心里想着,等前面十几个打完,最后能站在桌上的也不一定有力气跟他打了,便直接找了把椅子坐在霍妙琳身旁,看桌上的人打。 于婧在一号桌,离侠义山庄的门口最近。于婧是第一个跳上桌子的人,信心满满。姜橙和姜缃也在这张桌子上,姜橙和姜缃虽然平时很不正经,但是武功还是不错的。姜缃不爱说话,动起手来鲜逢对手,姜橙并不上场,而是在下面观战,她可以看清于婧的招数,然后想出应对策略,告诉姜缃,让姜缃出手打败对手。 尹孝先曾跟姜缃过过招,如果只有姜缃的话,根本不是尹孝先的对手,但是如果姜橙也在,尹孝先却打不过姜缃。姜橙和姜缃两人之间,有跟普通人不同的交流方式。姜橙从不开口,但是姜缃全懂。 尹孝先所在的八号桌上的人换了又换,于婧的一号桌上却一直是于婧。有的桌上人上的快,下的也快,有的桌上却两个人在上面迟迟分不出胜负。 霍妙琳盯着于婧,无比崇敬,不断拉着尹孝先的手,说着对于婧的崇敬,尹孝先盯着于婧,想不通那个毛小子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但看着他没几招就把姜缃打下桌子,武功确实不错。 一天的比武在申时结束,尹孝先还没上桌。其他桌上多多少少还有几个人。于婧那桌上,已然只剩于婧了。 杨弘毅回头在随从卓亦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宣布今天到此为止,让大家明天再来。虽然其他门派代表的话题全在于婧身上,但是杨弘毅什么也没说,结束了之后就会庄里休息了。 霍妙琳捏着自己的小胡子,跟在尹孝先后面,乐呵呵地说着于婧的事,尹孝先实在听不下去了,回头皱眉道:“你们女孩子怎么这么多话啊。” 霍妙琳先是一愣,然后把小胡子撕下来扔给尹孝先道:“你不乐意听,我回去说给木生听。你以为我稀罕跟你讲啊?还表叔呢,一点长辈的样子也没有。” “你以为我乐意做你的表叔?”尹孝先也怒了。若不是因为表叔这个头衔,你早就是我尹孝先的人了。 “既然你这么不乐意,就离我远一点!”霍妙琳转头就走。 尹孝先狠狠地挥了一把拳头,从另一条路上回客栈。 尹孝先生了一肚子闷气,可是回到客栈,就泄气了,还是不得不求助向木生。他拜托向木生约霍妙琳出来看月亮,好求得霍妙琳的原谅。 向木生的身体恢复很快,现在可以自己坐在床边吃东西了,元月留在客栈照顾,霍妙琳来的时候,向木生刚好在吃饭。客栈的厨子做不出元月要求的食物,元月自己去厨房做的,青菜猪肉羹,向木生五脏受损,吃了不会难受。 霍妙琳进了屋子就开始跟向木生讲于婧的事,向木生一边吃一边静静地听着,等霍妙琳讲完了,向木生问:“你这么喜欢于婧吗?” 霍妙琳摇摇头说:“也不是喜欢,就是很崇拜,他年纪轻轻武功就那么好。” “孝先也是年纪轻轻就武功很好啊,你喜欢他吗?” 霍妙琳脸红了红说:“他是我表叔唉。” 向木生微微一笑说:“你相信天意吗?” “相信。” “那天你在雪地里,是不是找天赐的心上人来着?” 霍妙琳点了点头:“对,我就是那天遇到的你。” “可是你也遇到了你的表叔。”向木生说,“我是有心上人的,我去参加比武招亲,都是为了师叔。所以,我不能娶你。我一直想告诉你这件事,可是迟迟没有机会。如果你对师叔也有意,他说今晚想跟你一起去城东望月楼看月亮。” 霍妙琳心里并不是没有尹孝先,听向木生这么一说,倒有些不知所措。霍妙琳忸怩了一下,转移话题:“你的心上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平时很安静,我说什么他都会顺着我,可他的安静并不是冷,会让人感觉很温暖。他虽然温和,却也有自己的底线,如果有人触到他的底线,他还是不饶人的。”向木生想起向远逸的时候,如和风拂面。 “那他的底线是什么?” “是我。”向木生笑。 “你真自恋。” “是他的眼神这么告诉我的。” 坐在一旁的元月暗中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扮成了瞎子,不然眼神也该把自己出卖了。 天刚摸黑,杜乐颜脱了袍子,在屋内擦胳膊上的伤口,虽然都是皮外伤,但是大面积的伤口如果留疤的话,杜乐颜会生不如死。杜乐颜的门突然被推开,杜乐颜听到声音穿袍子的同时,毒针已然刺入推门者的耳中。 杜乐颜背对着门口,愠道:“我没说过不允许任何人不敲门就进我的房间吗?” 杜乐颜话音一落,推门者也倒在地上。一个胖老头捋着胡子绕过推门人,微笑道:“这孩子刚来,哪里知道你说过什么?” “孟遥?”杜乐颜把衣带系好也不看来人,“你来做什么?” “你住在我的地方,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见了我却直呼我的大名,这不大好吧?”孟遥笑着,看起来像个憨厚的老头。 “你我都是为关爷做事,是关爷让我住在这里,你若是不乐意,我随时都可以走。”杜乐颜说。 “我此来也是为了关爷的事。” “说。”杜乐颜仍旧不回头看孟遥。 ☆、平楚客栈3 “取于婧性命。” “你走吧,关爷明天就见不到于婧了。”杜乐颜道。 孟遥走后,杜乐颜沐浴更衣,梳妆之后才捏着自己的小木管出门。走了没几步就感觉有人在跟着他,可是甩了两条街还没把那人甩掉。杜乐颜有任务在身,可是天色尚早,先解决一个不成问题。便停下步子,静等跟踪者现身。 首先等来的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巨大的藏獒。那藏獒猛地扑向杜乐颜,杜乐颜躲过,后面紧跟着一只跟前面藏獒差不多大的藏獒,张着血盆大口扑向杜乐颜,杜乐颜一一躲过,回头准备杀了那不懂事的狗,却听到暗处传来清亮的女声:“大碗茶,小碗茶,来!” 两只藏獒向着声音飞奔而去,杜乐颜闻声投镖,只听“叮”的一声,飞镖被半路截断。杜乐颜一惊,江湖上能把杜乐颜的飞镖打掉的人屈指可数——来者不善。 几个可以把杜乐颜的飞镖打落的人从他脑中飞快闪过,可如今还在江湖上混的人里,能把他的飞镖打落的女人,他从未听说过,会是谁? “来者何人?”杜乐颜喊道。 “我的名字你一定不知道。”声音越来越近,“但是我为一人而来,那人的名字,你是知道的。” “你为谁而来?” “谢诚。”一柄全钢狼牙棒点地,红衣飞舞,谢谦的脸在月光下煞白。 “寻仇来了?”杜乐颜道,“但是我有要事在身,没时间跟你耗,请回吧。”杜乐颜想走,因为能打落他的飞镖的人,必不是善类。 “就怕你没命去办你的要事了。”谢谦挥起狼牙棒,跟大小碗茶一同扑向杜乐颜,气势不输藏獒。 跟谢谦过了几招,杜乐颜心中欢喜,是自己多虑了,谢谦虽然力气奇大,武功却很一般。刚刚打落他的飞镖应该纯属偶然。 谢谦武功虽然不敌杜乐颜,可是杜乐颜以一敌三还是有点吃力,想赶紧解决了谢谦,毕竟身上还有任务。 三枚毒针同时出手,杜乐颜连头都没有回。通常飞镖出手之后,杜乐颜只需要离开这个地方,等别人来收尸就好了。可是杜乐颜前脚刚抬,就被大碗茶咬住了右臂。飞镖并没有命中任何人,谢谦的狼牙棒随即挥下,杜乐颜躲不过,提腿撑住狼牙棒,随即手掌如锋,刺向谢谦的腹部,谢谦的重力全压在狼牙棒上,没能及时躲过,杜乐颜的手掌近半刺进谢谦的腹腔。谢谦倒地,大碗茶松开杜乐颜,不知所措地哼哼。 杜乐颜身上有任务,耽误不得,迅速离去。 杜乐颜取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把手帕一丢,扯开袖子,看到右臂上的狗牙印心生恨意。右臂连续受伤,怕是飞镖会失了准头。 且说尹孝先约霍妙琳一起看月亮。霍妙琳在房间里想来想去下不了决心。因为向木生的话,她没办法释怀。霍妙琳自小和尹孝先一起长大,虽说是表叔,更像是哥哥。 霍妙琳对尹孝先很依赖。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两人的距离就渐渐远了,霍妙琳被逼着向大家闺秀模样转变。尹孝先也被逼着经营布庄,尹孝先不像霍妙琳这么听话,偷偷跑出去闯荡江湖。记得尹孝先要出走的当晚,来到霍妙琳家门前,问霍妙琳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霍妙琳当时十二岁,少不经事,尹孝先说要出去玩,霍妙琳乐呵呵地就答应了,马上决定回去收拾行李。可是刚进房门就看到已经等了许久的父亲。霍妙琳的父亲问:“是要去找你表叔?” “是,表叔说要带我一起出去玩。”霍妙琳不觉得这是不对的。 “成何体统?”霍一沛怒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姑娘家家的,怎么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呢?” “可他不是别人,是表叔。” “正因为他是你的表叔,所以才不能跟他走的太近。”霍一沛道,“你早晚是要嫁人的,整天跟自己的表叔混在一起,不怕人说笑话!” 霍妙琳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如果我嫁给表叔呢?” “放肆!”霍一沛拍案而起,“你最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收起来!” 霍妙琳少见父亲发怒,见父亲发了这么大的火,便退了一步,低着头站在床边。霍一沛继续说:“我知道你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可我先跟你讲清楚,他是你的表叔,你们两个如果有超过叔侄之外的感情,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我就只当他是表叔……” “女儿啊……”霍一沛无奈,女儿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她哪里知道男人的险恶。只得叹气:“真是……唉,我不管你对他是什么想法,你现在出去跟他讲清楚!” “讲什么啊?”霍妙琳还是没有听懂。 “你只管学我说的话。” 霍妙琳来到门口见到尹孝先,不等尹孝先开口便道:“你是我表叔,我不能跟你走。” “我不在乎什么叔侄关系,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尹孝先听到霍妙琳的话,咆哮起来。 “这么晚了,你快走吧,我也回去了。”霍妙琳说着回屋了。 自那之后,霍妙琳有六年没见尹孝先,随着年龄的增长,霍妙琳知道了男女之事,明白了当初父亲教她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也懂得了尹孝先临行前的咆哮。家里虽然几次催她嫁人,她都拖着,等着尹孝先,直到再一次见到他。 可是再见到尹孝先的时候,尹孝先已与从前大不相同,仿佛成了个花花公子,对霍妙琳也保持合适的距离,霍妙琳只当尹孝先已然变了心,便也没有多问,只把他当做表叔来看,又到了女孩子再也等不得的年纪,便在今年同意了父亲提议的比武招亲。 或许是天意,虽然举办了比武招亲,但转了一圈还是回到尹孝先身边。如今又在向木生那里知道了尹孝先的心意,霍妙琳便准备今晚赴约。如果尹孝先问她,要不要跟她在一起,她就同意,等了这么多年,不想再等了。 尹孝先等在城东望月楼,事先包下望月楼,让今天的望月楼只属于他和霍妙琳两个人。白天得罪了霍妙琳,心里想的全是怎么哄她,让她开心不生气。可是从日暮等到圆月高升,都准备离开了,才把霍妙琳等来。 尹孝先自然不乐意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霍妙琳自然不会告诉尹孝先,她是因为心里想着尹孝先的事犹豫至今。便撒谎道:“跟木生温习了一下霍家刀招式,他有些不记得了。” 尹孝先又气又失望,迟到这么久的竟然是因为另一个男人。尹孝先踢了凳子一下说:“你坐这里吧,我准备了些吃的。”说着尹孝先坐到桌子的另一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尹孝先急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要想知道霍妙琳的心思,不如先从侧面敲击。便试探道:“木生赢了比武招亲以后,应该很快就会跟你成亲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你干嘛问他?”霍妙琳不解。 “我是你表叔啊。关心一下也是可以的吧?”尹孝先乱找借口,误碰两人都没有跨过的坎。 霍妙琳猛地站起身,怒道:“谢谢表叔关心,我很喜欢木生。我在这里待太久了木生会担心的,先回去了。”说罢就走了。 尹孝先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心里想的战略是对的,怎么用在霍妙琳身上行不通呢?女人真是麻烦。 尹孝先一个人在望月楼觉得无趣,天色又很晚了,便下楼回客栈。 月亮正在当空,皎洁的月色照亮了整座洛阳城。尹孝先百无聊赖地走在路上,自问闯荡江湖多年,虽然没有倾城之貌,却也迷倒万千少女,怎么就是对霍妙琳没辙呢? 尹孝先越想越想不通,要说自己,要家境有家境,要相貌有相貌,对女孩子又有耐心,更重要的是真心喜欢霍妙琳的。自己这么好的男人哪里去找,霍妙琳怎么就是不知足?尹孝先踢着路上的小石头走,走着走着不乐意了,跳到人屋顶上走。 尹孝先走着走着,看到不远处屋顶上一前一后有两个高手在追逐。月光很好,尹孝先停下步子一看,那在后面追的正是他讨厌的于婧。被追的那个人一身紫衣,身上受了伤,眼看就要被于婧抓住了。看两人的脚步都不太稳健,应该是都伤得不轻。 路见讨厌的人,自然要拔刀相向。尹孝先拔剑就冲上去,挡在于婧面前,于婧停下步子问:“你是谁?” “不用管我是谁,路见不平罢了。”尹孝先道。 于婧避开尹孝先道:“不关你事就滚远点。” “我还就是爱管闲事。”尹孝先追上于婧就出剑。就是看不惯于婧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可是没过两招,于婧突然捂住后颈,怒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然后转头就跃走了。尹孝先见那紫衣人已经走了,便没再追。 尹孝先跳下屋顶,正要走,面前突然落下四个锦衣大汉,单膝跪地道:“少爷。” 尹孝先皱眉道:“我都多大了,你们怎么还跟着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武功很好,回去告诉老头子,再也不要叫人跟着我了,我不需要保护。” “少爷,是夫人让我们来传话的。老爷怕是时日不多了,让您赶紧回去打理布庄。” “时日不多是什么意思?”尹孝先怒道,“少拿这种话来吓唬我!没人打理布庄卖掉好了!我又不稀罕。”说罢尹孝先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平静道:“你们回去吧,我忙完了这里的事就回去。” 尹孝先说罢继续往客栈走。尹孝先的父亲为了把尹孝先叫回去打理布庄,想了很多法子,自然不缺装病,每次尹孝先就算不相信还是赶紧回去看。尹孝先也是想洛阳的事结束之后,就回布庄的,因为他知道父亲的身体真的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早已放弃骗他回去的父亲,现在就叫人来催了,看来真的是情况不太妙。 尹孝先正走着,前面一个人截住去路,尹孝先凭借他的着装,认出他是刚刚于婧追的那个紫衣人。然而尹孝先却不知道他就是杜乐颜。 ☆、武林大会1 杜乐颜抱拳道:“阁下救命之恩,在下定当报答。”说罢就消失了。 尹孝先也没太在意,回客栈去了。 秦离兮不放心向木生的伤势,偷偷来向木生房间看,向木生去茅厕,回来的时候,刚好撞到秦离兮,好在向木生并不记得秦离兮和方歆瑞救了他的事情,只当是碰巧遇到了,只大呼好巧。秦离兮也装装样子说:“你受伤了?” “嗯,不过都是小伤,没事的。”向木生边说边请秦离兮来屋里坐。 “你来洛阳城,可是为了武林大会?”秦离兮道。 “不瞒前辈,我不是为了武林大会而来。” “看你还没比武就受了伤,可是借这次群雄集聚的大会,寻仇来了?” “前辈为何会这么认为?” 秦离兮微微一笑道:“你都称我一声前辈,自然知道我在江湖上混迹的日子,比你要长,我见过万千人,你心里想什么,我可以猜个□□不离十。上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猜到你可能是要寻仇。” “不错,我是为了寻仇而来,可是武艺不精,被人打伤,躲在这客栈里。”向木生叹气。 “不要这么消极嘛。”秦离兮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心高气傲,一心天下,杀了很多人,后来我也遭报应,越是自己想要的,越是得不到。最后家中亲人也惨遭毒手。直到后来我放下仇恨,放下野心,才过的快活些。” “前辈告诉我这些是想?” “我想问问你,除了寻仇之外,以前有没有想过来洛阳?”秦离兮道,“洛阳可是个好地方。不少江湖中人都想来呢。” 向木生沉默了一会儿说:“当初想跟朋友一起来洛阳,闯出名堂,衣锦还乡的。可是……” “没有可是。”秦离兮道,“参加武林大会如何?如果在武林大会上赢了,就算得不了第一,也名震江湖了。” “我不想……”在谢诚的仇未报之前,向木生对什么都没有心思。 “那你对武功有没有想法?”秦离兮道,“你参加武林大会,我教你武功,这样一来,你不仅赢得比武,还可以报仇,一举两得,不好吗?”秦离兮想转移向木生的注意力,若是一个人总是把心思放在仇恨上,心态会变化,也会痛苦。 向木生并不是因为要报仇所以对秦离兮的武功感兴趣,而是明白秦离兮想让他免于仇恨的苦心。向木生思量再三,想着如果是向远逸,也是不愿意让他一心沉在报仇上的。于是向木生答应秦离兮的授武。 虽然比武大会已然开始,但是这次比武大会是由杨弘毅全权管理,杨弘毅和方歆瑞是师兄弟,方歆瑞来拜托杨弘毅,杨弘毅倒也乐意帮忙。所以在比武大会进行到一半向木生又加入还算顺利。 向木生身上的伤有方歆瑞的治疗,也恢复的很快。 比武大会上,于婧在赢得一号桌的胜利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武林盟主杨弘毅派人去找于婧,也没有结果,便在众门派的商议下,算他弃权。 于婧被弃权后,空出了一张桌子,杨弘毅便安排了向木生在那张桌子上。向木生的特殊待遇,引起了其他门派的不满。 本来向木生身上有伤,还怕轻而易举就被人打败,却没想到一号桌比武出奇的慢,似乎碰巧尹孝先桌上的人都是慢性子,有时候两个人打半天还分不出胜负。 为了公平起见,这张桌上的人不能跟其他已经胜了的桌上的人比武,所以别的桌上的人,就一直等着尹孝先这张桌,尹孝先倒也乐得清闲。 尹孝先桌上时间的拖延,让向木生身上的伤可以顺利恢复。 虽然这几天都是只有尹孝先桌上的人在比武,但是来观看的人有增无减。时间的拖延让方慕臻有些待不住了,他本就对这次大会没有兴趣,来这里为的就是找秦慕音。可这几天来侠义山庄的每一个人他都几乎没有放过,却仍旧没有秦慕音的影子。已经这么多年了,怕是真的找不到了。 比武没有意思,方慕臻却又必须出席,方慕臻百无聊赖,便把从千毒山上带下来的蛊虫用小罐子装起来,捧在手里养。这蛊虫必须用体温温着,不然就容易死。虽然娇贵,但一旦养成,却也是伤人的强物。(此处欠一个功效,以后再想。) 尹孝先桌上终于又下去一个人。方慕臻抬头瞧了一瞧,这一瞧,却正对上人群中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这八年里无数次出现在方慕臻的梦里,细长而蛊惑人心。那左眉上的一道短疤,也是由方慕臻而来。 那时候他只有七岁,偷偷跑到千毒山找方慕臻。方慕臻正在学习养蛊,他好奇,跟方慕臻一起去看,那蛊虫吃方慕臻的血长大,自然识得方慕臻,却对他一无所知,小虫儿飞到他的左眉,轻轻咬了一口。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过了一会儿,皮肉却开始烂。好在方慕臻发现的早,忙给他上了药,可是很快他母亲便派人找到这里,把他绑回家。伤虽然好了,却留了疤。他不敢告诉母亲这是被方慕臻的蛊虫咬的,只说是自己调皮,爬到树上掉下来摔得。 方慕臻几次给他写信,让他再来一趟千毒山,好把他眉间的短疤抹掉,可是他怎么也逃不掉,终于逃出来的时候,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方慕臻找了八年却杳无音信。 如今又看到那眼睛,那眉毛,方慕臻有一瞬间的脑袋空白。在他刚离开的时候,方慕臻游荡江湖,找寻他的下落。见过很多个跟他模样相像的人。也曾无数次把别人错认成他,今天又见到,方慕臻镇定了许多。 方慕臻先确定那不是幻觉,然后紧紧盯着那个人。那双眼睛在与方慕臻的双眼对视一瞬之后,马上离开。方慕臻悄悄退出比武大会,跟上。 方慕臻追了很远,终于在一个前面是死路的小巷子里追上他。 “慕音。”方慕臻喊出期盼了多年的名字。 秦慕音并没有回应方慕臻,而是因前行无路,回头便当没有看到方慕臻,径自往回走。方慕臻展开双臂拦住秦慕音的去路道:“慕音,是我,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慕臻,方慕臻。” 秦慕音拍开方慕臻的手,方慕臻却不让他走,秦慕音不得不用武功对付方慕臻,方慕臻武功自然不如秦慕音,不过秦慕音倒也没有要伤害方慕臻的意思,两人过了几招,秦慕音点了方慕臻的穴位便走。 方慕臻身体动弹不得,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喊道:“慕音,跟我回去好不好?回我们的千毒山。” “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秦慕音说。 “我可以帮你。” “你行善,我行恶,道不同,不相为谋。”秦慕音十分绝情。 “你要行什么恶?”方慕臻不解。秦慕音从来是善意待人的。 “我不会再回千灵门了,我受够了约束,我要自创门派。无论谁阻挡我门派的创立,我就要杀谁。也会为了这个门派,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秦慕音边走边说,声音越来越远。 “你若救人,我就随你救人,你若杀人,便随你杀人。”方慕臻说,“只要你不要再消失不见。” 秦慕音停下脚步,因为方慕臻的话有些动容。他回头看了看方慕臻说:“可惜我不是你认识的秦慕音。”然后用小石头解了方慕臻的穴,方慕臻回头的时候,早已不见了秦慕音的身影。只留方慕臻一人,潸然泪下。 多年未见,两人都变了模样。以前的秦慕音,总是把悲愤化为食欲,不满十岁就把自己吃成了个小胖子,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肉嘟嘟的,又是细长的眼睛,于是那双眼睛在脸上就像两条缝。如今却大不相同,身上的肥肉虽然还有,但看起来十分结实。与以前那个总是逃避的小胖子大不相同了。 倒是方慕臻变化不大,方慕臻比秦慕音大了十三岁,秦慕音刚出生没多久,被方歆瑞抱到千毒山,就是方慕臻熬小米粥才让他能顺利活下来。直到秦慕音五岁,一直待在千毒山,十分依赖方慕臻,方慕臻像是大哥,又像是父亲,对秦慕音无比宠爱。 秦慕音五岁的时候,千灵门派人来把他带走。方慕臻眼睁睁地看着秦慕音被带走,而无能为力。只能相互约好,只要有时间,就一定来看对方。 方慕臻继承了千毒门之后,十分自由,常常出来采药诊病,所以秦慕音走后没多久,方慕臻就来到千灵山找他。可是千灵门却视千毒门为死敌,方慕臻武功不济,来了一趟千灵山,差点把命搭进去。 秦慕音听说抓了个千毒门的人,不顾一切冲到山下要救他。可是秦慕音的母亲程渊只下令让人杀了方慕臻。 从未向程渊妥协过的秦慕音跪下来,喊着母亲大人,求程渊放了方慕臻,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程渊头一次从秦慕音嘴里听到母亲二字,心软了不少。却还是冷着脸说:“放他走可以,但是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都要乖乖听话。” 秦慕音看看重伤的方慕臻,想了想说:“可以,但我还有个请求。” 程渊看看方慕臻,心里猜到了大半,便说:“你说吧。” “我想把慕臻的伤治好之后再让他回去。可以吗?” “只要你答应我的不食言就行。” “我以性命担保,决不食言。”秦慕音道。 那时候的秦慕音可不会放下方慕臻,不管不顾。 方慕臻无精打采,边往回走便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你都不来找我,是什么原因呢?” 夜半有人敲响关爷的门,小声道:“关爷,方慕臻解决了。” ☆、武林大会2 一天比武结束,还没轮到尹孝先上场。 尹孝先从侠义山庄回到客栈,叫了点吃的,吃的极慢,就等霍妙琳从屋子里出来吃饭的时候,能跟她来个偶遇。可是尹孝先等到客栈打烊,也没等到霍妙琳。尹孝先无奈,只得自己回屋休息。 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尹孝先又把霍妙琳的红玉月牙耳坠拿出来看。想来想去想不通,当初那个那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现在脾气这么大。 霍妙琳贪吃,从小就是个胖姑娘。尹孝先一直喊她“小胖妞”,她也不在意这些,看到吃的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随着年龄的增长,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父亲为了让她保持身材,限制她的饮食。 平日父亲在家,霍妙琳不敢喊饿,尹孝先来的时候,霍妙琳总是满脸委屈地盯着尹孝先说:“孝先,我饿……” 尹孝先一边嫌弃她胖,一边偷偷给她送吃的。所以霍妙琳一直没有瘦下来,直到尹孝先离家闯江湖。尹孝先走后,霍妙琳没多久就瘦成了弱不禁风的模样,人也安静了不少。 尹孝先第一次回来的时候,见到霍妙琳险些不认识了,玩笑道:“这还是我的小胖妞吗?” 霍妙琳道:“表叔不要取笑妙琳了。” 尹孝先感觉心里被刺了一下——连孝先名字都不叫了。 霍妙琳是家中独女,父亲有让她继承家业的打算,想要通过比武招亲,招个上门女婿,让他改姓霍。尹孝先也是家中继承人,家族企业不能断在他手里,加上两家又是近亲,尹孝先不确定霍妙琳的心意,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或许当初就该直接带霍妙琳走。尹孝先这么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的比武,尹孝先情绪不好,发挥却不错,成为八号桌最后的冠军。这样一来,八张桌上的冠军都出来了,接下来进行一对一晋级比武,最后赢得胜利的人,就是下一任武林盟主。 由武林盟主杨弘毅来分配比武。 向木生对点苍派弟子卓三泉,卓三泉是个爱干净的富家公子哥,看了看向木生,简单抱拳示意,然后就离开了。卓三泉是三号桌的冠军,剑法精妙,以柔克刚,每一招每一式都似舞蹈般美丽,伤人于无形之中。向木生学习霍家刀法,讲求刚劲,卓三泉对于向木生来说,是个不好对付的劲敌。 尹孝先的对手是江湖浪子段天东,是二号桌的冠军,一副无所畏惧的江湖侠士的模样。段天东虽然是一张桌上的冠军,但是在此之前尹孝先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段天东很会隐藏自己,人群中有人说,他是游历过大江南北,行侠仗义的侠士,只是他做事低调,不爱留下姓名,所以没几个人认得他。段天东看起来跟尹孝先年纪相仿,虽是江湖上的浪子,可既没有游历的沧桑,也不带浪子的风尘,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对谁都淡然处之。 能跟同是江湖浪子的段天东比武,尹孝先倒觉得十分轻松,心里只有能不能把霍妙琳哄开心一件事了。 正式比武定在三天后,侠义山庄门口的人也都散了。 掌灯时分有人悄悄来到关爷门外,低声道:“杜乐颜拒绝杀尹孝先。” “这些人真是越来越难管教了。”关爷接着说:“这次跟尹孝先来的,有什么人?” “跟尹孝先同行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是向木生,一个是他的表侄女霍妙琳,还有一个跟班的叫元月,整天待在客栈不出来。” “歆瑞亲自来找我,向木生暂时动不得。尹孝先和霍妙琳关系如何?” “自小一起长大的。” 关爷微微一笑道:“叫杜乐颜把霍妙琳藏起来。” “只是藏起来吗?” “人死了就没有盼头了,去找才有意思嘛。” 比武散了之后,尹孝先没有马上回客栈,而是到处打听洛阳城有什么好吃的小吃,然后跑遍了洛阳城,买了一堆当地的特色小吃给霍妙琳。霍妙琳通常见到吃的,心情就会好大半。 等尹孝先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元月正在客栈门口等他。 尹孝先笑道:“你去跟木生说,我一会儿就去找他讨论比武的事,我先去哄我的小胖妞了。” “妙琳不见了。” “不见了?就因为这点小事就离家出走了?”尹孝先皱眉。 “不是,是被人绑走了。” “你说什么?” “还没查出是谁做的,只留了一张字条,木生已经去找了。” “什么字条?” 元月把字条给尹孝先,字条上只留了一个地点:牡丹花会。 洛阳牡丹,文明大江南北,每年牡丹盛开之时,都会在城中赏花楼举办牡丹花会。这赏花楼建在城中,为了赏花方便,四下都是花园,现正值寒冬,牡丹花园只是一片枯地,孤零零的留了赏花楼在中央。 赏花楼是个筒子楼,分为三层,每逢赏花时节,人们就登上赏花楼,喝茶赏花,所以每一层多是柱子支撑,减少墙壁对人视线的阻挡。 尹孝先到赏花楼的时候,向木生正从赏花楼下来,一无所获。 “对不起,我在人在客栈,却没有看好妙琳。” “你也不用内疚,出其不意,我们都无法招架。”尹孝先虽然已然怒火中烧。 “我们分头去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找就可以。”尹孝先强压怒火,“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绝不是妙琳失踪这么简单。” “你是说这次武林大会有问题?” “你也觉察到了?当初来的时候,凭于婧的武功,十有□□可以赢得武林盟主之位。可他居然突然被杀了。现在最后比武的安排出来,妙琳又失踪了。胜出的这八个人里,只有我们两个是在比武之前就认识的,一定是有人想一石二鸟。” 向木生有些为难,霍妙琳不见了,如果只让尹孝先自己去找,他也不能安心比武。 “你留下来不仅仅是为了比武,还有等待,如果你继续赢下去,肯定也会有人对你不利。退一万步讲,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有找到妙琳,而有人对你不利,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是什么人干的。”如今完全没有头绪,尹孝先也没信心。 “那好吧,我在这里等你。” “嗯,无论我找没找到妙琳,都会在你赢得比武的时候回来,所以为了妙琳,你也一定要赢。” 向木生点头。 “我一定会让把妙琳带走的人付出代价。”平时见尹孝先处事冷静,很是高傲,对霍妙琳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可是遇到这样的事,却冷静不下来了。 尹孝先突然很后悔,倒不是后悔带霍妙琳出来,而是更远的后悔。后悔没有在带她出来的时候就告诉她,带她出来的原因是不想让她跟别人成亲;后悔没有在比武招亲的时候去参加,做一个正大光明的追求者;后悔在从江湖上回来的时候,没在第一次她叫他表叔的时候阻止她……其实最后悔的是在当初出门闯荡的时候,没有直接把霍妙琳带走。 当初尹孝先决定闯荡江湖的时候,是下了决心的,他在去找霍妙琳的路上就想好了,如果霍妙琳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就强行把她带走,到时候在买点吃的哄一下,霍妙琳一定可以原谅他的,但是见到霍妙琳的时候,就动摇了。没有办法不考虑霍妙琳的意愿。 如果这次霍妙琳出了什么意外,尹孝先不止后悔过去,还会不知该怎么面对将来。 向木生一个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三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怎么也睡不着。悄悄出门来到元月屋子,房门紧锁。向木生无奈一笑,两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仅仅是面部的伪装,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呢?远逸也是自欺欺人罢了。 向木生踱步来到院子,院中空无一人。便借着月色打起拳来。月色并不明朗,空气中还氤氲着雾气。向木生融在朦胧的月色里,内力游走经脉,已然融入月色与雾气之中。 秦离兮夜半背着药筐从外面回来,上楼时看到向木生在打拳,站住脚有些吃惊。方歆瑞听到秦离兮回来了却不进来。开门问他。秦离兮拉了方歆瑞的手,让他看打拳的向木生。 方歆瑞虽一心医术,却还认得江湖中些许名门武功,跟秦离兮有关的,他就更熟悉了。方歆瑞看看秦离兮的表情有些凝重,并未开口,等秦离兮的话。 秦离兮拉着方歆瑞回到屋子,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病人,把药筐放下道:“她还好吧?” “没有性命之忧了。”方歆瑞道,“幸好吴老先生用内力护着她,不然她肯定撑不过。没想到吴老先生隐居江湖多年,竟因为一个姑娘重出江湖。” “我们都想着不再涉足江湖之事,可是既然进过江湖,我们这辈子便脱离不了了。”秦离兮叹了口气,“造化弄人,我灭了向家满门,如今却来教授向家子孙。” ☆、武林大会3 向木生打向远逸的这套拳打了这么多年,缓慢的拳法让向木生只以为它是可以强身健体,疏通筋脉的拳法,竟不知在经过秦离兮的指点之后,手中持剑,竟与从前的拳法完全不同。 整套剑法以柔克刚,招式有急有缓,捉摸不定,凭借多年拳法的练习,手中持剑之时,所有的力量不再是凝结在拳头上,而是通过手中的剑发出去,彷如云中闪电。 秦离兮盯着向木生,彻夜练习这套剑法。向木生内力深厚,拳法又练习多年,加上秦离兮的指导,这套剑法很快便练成了。 秦离兮看着这套剑法从向木生手中打出来,不由想起了当年年轻气盛的自己。 想来也有二十多年了,那时候秦离兮还不叫秦离兮,江湖中人都知道千灵门的少门主叫秦衔。 千灵门虽然是江湖人口中的魔教,但在秦衔的父亲秦统任门主的时候,却广交天下好友,向家又是千灵山下的大家族,秦统跟向家当家的关系一直不错。秦衔跟向家当家向浩静关系也不错,常常一起喝酒。 江湖中所谓的正道中人一直想灭千灵门而后快,秦统重病,秦衔又因方歆瑞的事跟父亲不和,一怒之下离开了千灵门,让正道中人有机可乘,有人抓住秦衔不在的机会,攻入千灵门,杀死门主秦统,险些灭了千灵门。 千灵门受挫,父亲死于他人之手,秦衔追悔莫及,心生怨恨,誓要壮千灵门以为父亲报仇。那时的秦衔心如死灰,似乎只有每天弥漫在空气中的鲜血气味,才能让他找到一丝活着的感觉。秦衔为了扩大势力,对千灵山周边的百姓烧杀抢掠,千灵门在江湖上成了名副其实的魔教。 向浩静作为千灵山的第二大家族,又曾是秦统的朋友,看秦衔把千灵山的百姓搞得叫苦不迭,便差人送信给秦衔,话未多说,只劝他不要毁了他父亲闯下来的基业。 秦衔收到信的当天晚上,便来到向家府上,提着两坛好酒,倒也客气。 若是放在从前,向浩静自然会跟秦衔开怀畅饮,两人不醉不归,可是自从秦统死后,秦衔性情大变,千灵山方圆几十里,已经因为秦衔的暴戾,尸横遍野,如今只剩向家和秦家两个家族,向浩静恐他对家人不利,便一个人来招待他。 秦衔给向浩静倒上一杯酒,酒香悠悠。秦衔道:“这是差人从雨湖送来的酒,这两坛酒的年岁已经没有人说得出了。向大哥懂酒,小弟便带来给大哥品一品这酒好不好。” 向浩静好酒,嗅着酒香已然垂涎。两人一如从前,把酒话江湖,向浩静从秦衔眼中看不出半点暴戾之气,便也渐渐松懈了,聊着聊着,一坛酒很快见了底。向浩静微醺,秦衔便道明来意。 秦衔一边给向浩静倒酒一边说:“向大哥差人送来的信,小弟看过了,向大哥说的很有道理,父亲为了千灵门,着实付出了很多,所以我不能让千灵门毁在我手里。” “现在千灵山方圆五十里除了向家宅邸,已然没有可以住人的地方了吧?”向浩静道。 秦衔道:“父亲在世时,就有扩大千灵门的想法,可惜年事已高,加上当年的伤,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想壮大千灵门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父亲不在了,千灵门成了我当家,小弟不才,但是一定要实现父亲的遗愿。” “你完全歪曲了你父亲的意思,秦统待人宽厚,怎么会有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混账儿子?!”向浩静和秦统差的年纪不大,以前是跟秦统称兄道弟的,十分尊重秦统,看到他的儿子如此违反父亲的遗愿,怒火中烧。 向浩静大人的架子让秦衔很反感。秦衔怒道:“你不过是屈从在千灵门脚下的一个小喽啰,不要仗着跟我爹关系好点,就来数落我。千灵山是我的地方,任何跟我作对的人,我都让他待不下去。” “我们家族在千灵山住的时间比千灵门还要久,家族强大,你千灵门如今受挫大不如从前,如果我们两家冲突,怕是你千灵门也不是向家的对手,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 “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家族强大还是我千灵门强大。”秦衔道,“我不仅要灭你家族,还要夺你家族武功。” 秦衔去向家的时候,就是带着人去的,本想着,如果向浩静能跟他好好谈,就把他拉进千灵门,毕竟向家也是一个大家族,但是如果向浩静没有入千灵门的打算,那一山不能容二虎,自然要除掉向浩静。 结果向浩静不识抬举,还以长辈的语气数落秦衔,秦衔一怒之下灭向家满门。 秦衔没有想到向浩静也早有防备之心,在灭了向家满门之后,秦衔怎么也找不到向家祖传剑谱。调查过才发现,向家最小的儿子和剑谱一起不见了。 后来程渊担任千灵门门主,为秦衔背了所有黑锅,本以为向家小儿子长大了之后会来报仇,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一直没有音讯。如今见到向木生,秦衔猜测,也许他并不是不想报仇,而是不记得自己身上有仇恨了。 如果向木生记得家族仇恨,哪天知道了秦离兮就是当年的秦衔,向木生该不会对秦离兮这么尊敬了。 秦离兮想不通,既然向木生是向家后人,为什么会跟杨弘毅有瓜葛,身上中了杨弘毅的无忧蛊呢?不过小孩子一个人闯荡江湖,跟江湖中人产生纠葛也是常有的事。可如果向木生身上的蛊是杨弘毅下的,为什么在向木生参加武林大会的时候,杨弘毅不像是认识他呢? 如果当初是向木生带着剑谱逃走,为什么他只会拳法,不会剑法?他长得又这么像年轻的方歆瑞,难道跟方歆瑞也有瓜葛?方歆瑞一直跟秦离兮在一起,秦离兮相信方歆瑞应该跟向木生没什么关系。可这出奇的相似只是偶然吗? 这个向木生到底是何方神圣?秦离兮想来想去想不通,最后干脆不想了,就当他是个跟自己比较投机的年轻人好了。反正现在秦离兮也退出江湖,不想过问江湖中事。 秦离兮没有向家的剑谱,他也不知道他教的对不对,但是以前听父亲讲过,说向家剑法主要在从小就开始练的拳法,等拳法练成了,化拳为剑,剑法便成了。如果真是这么简单的话,向家为何还要做一本剑谱呢? 虽然不知道向木生现在练的是不是向家柔云剑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不知名的剑法是战胜点苍派弟子的最佳选择。 点苍派以剑法见长,剑法柔美,最擅长以柔克刚。弟子卓三泉更是把剑法练得精妙。本来卓三泉并不把向木生放在眼里,可是跟向木生过了几招之后,发现向木生使的剑法,正是江湖上消失多年的柔云剑法。 说起柔云剑法,这跟点苍派是有很深的渊源的,当年点苍派的七伤大师和向家祖宗是好兄弟,两人一同习武,研究出了以柔克刚的剑法。可是他们一个想创立一个门派,把自己的武功传下去,发扬光大。一个厌倦江湖争斗,想隐居山林。两人因为志向不同,便分道扬镳,向家祖宗游遍大江南北,最后来到千灵山,被千灵山的美所吸引,便在此处安家落户,子子孙孙也留在了这里。 本来点苍派跟向家没有什么纠葛,可是点苍派的弟子们,纷纷认为点苍派的武功不应当有一个分支在外面,要么把向家的武功收到点苍派,要么灭了向家。 点苍派常常有年轻的弟子自视甚高,来到向家挑战,具体是挑战的结果如何,现在也没有人能说清楚。向氏家族还在的时候,很少参与江湖中事,也没有人会把一个门派的弟子来挑战的事说出去。而如今向家惨遭灭门,更是没人能说得清了。 只知道点苍派的弟子挑战过向家回到点苍派之后,要么退出门派闯荡江湖,要么默默无闻地留在点苍派做一些杂活,很少再习武。 卓三泉的父亲就曾经来向家挑战过,当年卓三泉的父亲也是少有的习武人才,在点苍派的同龄弟子中出类拔萃,年少轻狂的他一个人来千灵山,扬言要挑战向家当家。是输是赢,卓三泉不知道。只是在父亲醉酒的时候,常常含含糊糊地说起当年去向家挑战的事情。 卓三泉没从父亲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父亲挑战过后没多久,向家便被灭门了,在卓三泉看来,一个能够被元气大伤的门派灭掉的家族,一定没有什么大本事。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无忧蛊 作者:五里苏桥 第10节 如今卓三泉在这里遇到了向家的落网之鱼,卓三泉跟向木生过了几招,发现他的内功虽然不错,在剑法的融合上却差强人意,卓三泉问:“你是有意不显露家族剑法的吗?” 向木生不解。 卓三泉继续道:“这么多年,你带着这套剑法躲到什么地方去了,竟然沉得住气,让千灵门逍遥法外。” 向木生道:“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已经忘了家族仇恨了吗?” 向木生完全听不懂卓三泉在说什么。 卓三泉早就想跟柔云剑法一较高下,如今看向木生没有半点反应,只当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意隐瞒,便道:“既然你不在意家族名声,那我便废了你的武功,让柔云剑法在江湖上彻底消失,也解了点苍派多年来的心结。” ☆、千灵门1 向木生和卓三泉连过几招,卓三泉逐渐败下阵来,卓三泉的剑招美则美矣,但是遇上同样是以柔克刚的向木生,却不是他的对手,向木生的剑招融在拳法之中,变化莫测却招招稳准。 当年向家祖宗和七伤大师也没少切磋武艺,因为两人的武功不相上下,所以为了赢得对方,都在研习攻克对方招数的办法。不同的是,在后来,七伤大师一心在传授武艺上,对攻克招数的办法研究的越来越少,而向家却不同,向家在落户千灵山之后,一直悉心研究七伤大师的剑招,才研究出了柔云剑法。 正因如此,无论点苍派多少弟子来向家挑战都是战败而归。向木生的剑法虽然没有学精妙,但是对付卓三泉也是可以的了。 在这次的武林大会中,向木生武功不及别人,无论跟谁比武,都有可能输,但是因为本身的武功,唯有对点苍派的弟子,他会赢。这着实是向木生的运气。 向木生从擂台上下来,想起谢诚临死前说的话,也许谢诚本命不该绝,所以上天答应了谢诚的请求,同意把谢诚的好运气全部给向木生。 向木生刚下来擂台,就听到身后卓三泉喊道:“既然你有如此武功,为何不去报仇?难道你已经把灭门的仇恨忘了吗?” 向木生并不记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灭门的仇恨,当初遇到吴涉川的时候,吴涉川也提到了向木生身上的仇恨,却没有明说。突然想起来,向远逸曾经说过,自己的大家族被魔教灭门。 “你说的可是千灵门?”向木生回头问卓三泉,江湖上被称为魔教的也只有千灵门了。 “不然你以为呢?”卓三泉觉得向木生不可理喻,居然连自己家族的仇恨也可以忘得一干二净。 向远逸陪着向木生在梨花村里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要出门报仇的意思。也只有在向木生忘记向远逸,不断追问向远逸身世的时候,向远逸才会跟向木生说简单提一下自己家族被灭门的事情。是向远逸真的不计较仇恨了,还是这仇恨真的不在向远逸身上,而是在向木生身上,向远逸怕向木生去寻仇有什么危险,才会跟向木生说这仇恨是在自己身上的? 向木生想来想去想不通。如果自己的至亲被杀害,向木生是无论如何都会去寻仇的,向远逸为何如此沉得住气? 不过无论是向远逸身上的仇恨,或是向木生身上的仇恨,都在千灵门身上,而千灵门也是向木生的目标,杜乐颜和秦慕音都跟千灵门脱不了干系。 向木生赢得了比武,自然引起了杨弘毅的注意,本来方歆瑞要求把向木生安排到这次武林大会的时候,杨弘毅就在想向木生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方歆瑞亲自出面。现在他又轻易打赢了点苍派的弟子,便让杨弘毅不得不防。 向木生回到客栈,便告诉了秦离兮自己赢得比武的事情。一来是感激秦离兮教自己武功,二来是尹孝先去找霍妙琳了,向木生又不想把向远逸也拖入危险之中,所以自己赢了比武的消息对于秦离兮来说,也是一个危险的警告,让他提防对向木生不利的人。 之前霍妙琳的消失并没有引走向木生,反而让关爷有点开心,因为这样一来,就多了一个跟方歆瑞有关系的人,如果向木生发生了什么意外,方歆瑞自然会出手,一旦他出手,整个计划就可以顺利地进行。 杜乐颜在古墓的时候,没有杀向木生,这件事已经让关爷很不开心了。关爷明白杜乐颜是爱美之人,有时候会因为一个人的模样而有所顾忌,但是杜乐颜还没有因为一个人长得好看而放过的。通常越是美的,越是要死在杜乐颜手里。 经过古墓一事之后,关爷想不通杜乐颜为什么会留下向木生的命,也对杜乐颜的信任降低了不少。这次杜乐颜又拒绝杀尹孝先,关爷就有些怒了。可是念及杜乐颜着实是个难得的好杀手,便没有放弃这枚棋子。 这次这件事跟向木生有关,便没有叫杜乐颜出手,而是安排曹康鹤和向木生来解决这件事。 向木生嗅到屋子里吹进迷香,但是为了顺藤摸瓜找到霍妙琳,他只得假装中了迷香,然后被人装进麻袋,背着出了客栈。 背着向木生的这个人体格壮硕,虎背熊腰,步伐矫健,飞速行进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人的脚步缓了下来。没给向木生反应的机会,直接把他抛了出去。向木生猛地挣开麻袋,腰间突然被绳索缠住,拉了回去。 稳住身子,是秦离兮。而站在不远处的男子面目凶狠,鼻子上一道横疤,正是他把向木生背到这里来的,向木生瞥一眼不远处,是万丈悬崖,一个人被困在麻袋里丢下去能活着才怪。 “你是曹康鹤?”秦离兮在淮州的时候,因为调查沈家庄的事情,曾见过曹康鹤,但是曹康鹤怎么会参与武林大会的事情呢? 曹康鹤也不答话,鹰爪一闪,直冲向秦离兮。秦离兮左手护着向木生,右手拔剑抵挡曹康鹤的鹰爪功。曹康鹤的鹰爪功凭借一股猛劲,这猛劲被破了,整个鹰爪功便很难获胜。 秦离兮深知这点,所有的招式都顺着曹康鹤的攻击,把曹康鹤的鹰爪功化解掉。两人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住手!” 曹康鹤听到这个声音,收了鹰爪,向后一跃推出数尺。向木生听过这个声音,当时他和谢诚一起躲在密室里的时候,这个声音说:“还有小鱼想落网呢。”正是这句话,让谢诚丧命在古墓。 “秦慕音!”向木生从麻袋中一跃而出,冲了出去。秦离兮抓住向木生的肩膀,惊讶道:“你刚刚说什么?” 同时,秦慕音狠狠打了曹康鹤一个耳光,怒道:“你不知道他是谁吗?就跟他动手!” “他是我的父亲!”秦慕音大吼。 “我说秦慕音!”向木生的话和秦慕音同时出口。 向木生听到秦慕音的话,回头看了看秦离兮,难以置信。秦离兮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秦慕音失踪至今,有七年了,那时候秦慕音还是个小孩子,见到秦离兮的时候,只会不情不愿地喊声爹,脾气跟方歆瑞一样倔强,每天除了吃,就是跟在方慕臻屁股后面,秦离兮不像是他的父亲,方慕臻才像是。 虽然秦离兮一直很少陪伴秦慕音,甚至完全不像是他的父亲,但是血浓于水,秦慕音失踪的时候,秦离兮几乎找遍了江湖上的每一个角落。能调动的人也都调动了,可是六年来音讯全无。秦离兮几乎都要放弃了。秦慕音却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了。 他眉眼还是原来的模样,个子长高了不少,已经有了大人的英气,,也不会不情不愿地叫爹了。 秦慕音跪在秦离兮面前,道:“儿子给父亲叩头。” 秦离兮扶秦慕音起来,他的胳膊健壮,身上满溢年轻人特有的阳刚之气。以前跟秦慕音的接触也不多,如今多年未见,便越发陌生了。 “你是秦慕音的父亲……你是……千灵门的前任门主——秦衔?”向木生难以置信,明明感觉那么亲切的一个前辈,居然是自己的仇人。 “没错。”秦离兮道,“但我也是秦离兮,我并没有骗你。如果你要来找我报仇,尽管来。” 向木生倒是没有想过要找秦离兮报仇,只是因为他是秦慕音的父亲,两人没有办法再做师徒了。 “晚辈很感谢您教我武功,也很感谢您救了我,就此别过。”向木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算杀秦慕音,也没有办法在这里出手。 夜里秦离兮回到客栈,方歆瑞还伏在烛台前写方子。谢谦的伤势好转,方歆瑞带来的药也用的差不多了,只能写了方子去附近的药房抓药。 秦离兮回来坐在床边,方歆瑞笔未停,缓缓道:“有心事?” 秦离兮叹了口气躺在床上说:“我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方歆瑞也不多话,就静静地写着方子,等他说。秦离兮淡淡道:“我今天见到慕音了。” 如此平淡的语气从秦离兮口中说出来,完全不像是父子久别重逢。故意道:“你说的是秦慕音?” “嗯,他长大了。几年前曹家松林的事情,竟然是他一手策划的。” “那你应该开心才是啊,你的儿子继承了你的聪慧和毒辣。”方歆瑞嘴上不饶人。 “可是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他很善良,甚至有点胆小。”秦离兮叹了口气,“今天他居然跟我说,要独自成立一个门派,为千灵门的壮大扫清障碍。” “这么多年一个人在江湖上飘,难免会变了心性。”方歆瑞放下毛笔,走到床边,“可他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仍旧是你的儿子。” “可他如今变成这副模样,还不如真的死于非命,我再也不想让千灵门陷入我当时的困境了。”秦离兮一直在懊悔自己年轻时的暴虐。 “你这样想,千灵门可不一定这么想,你还是通知程渊吧,他毕竟是千灵门的人,早就不属于我们了。”方歆瑞说。 ☆、千灵门2 向木生走在回去的路上,知道向远逸还跟在他后面,向远逸的身手没有秦离兮快,被秦离兮抢先救了向木生,向远逸便在后面静观其变。不过也幸好有秦离兮跟着,如果是向远逸一个人跟过来了,他很难在那一瞬间救下向木生,更有可能跟向木生一起跳下去。 如果向远逸跟向木生一起跳下去……向木生不敢多想。自从三年前从梨花村出来,就一直不顺利。谢诚因他而死,身上添了仇恨,这次出来,又把向远逸带了出来。如果向远逸再因为他有什么不测,向木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向木生越来越痛恨自己的弱小,如果他的武功再好一点,他可以保护向远逸,可以为谢诚报仇,可以一个人跟暗处的敌人对抗,可是实际是他在见到杜乐颜的时候,会害怕,想到去报仇会胆怯。 不知不觉回到了客栈,元月等在客栈门口。向木生苦笑,向远逸为了自己也是操碎了心。 向木生上前搂住元月的脖子,道:“元月,明天有事吗?” “应该没事……” “那就陪我喝酒,我们喝个不醉不归!”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向木生叫小二把酒送到客房,随便要了几个小菜就开始喝酒。 向木生太想醉了,想醉的不省人事,醉的认不清谁是谁,可是喝了好多酒,都还很明确跟他喝酒的是伪装之后的向远逸,还很明确为什么两个人会在这里喝酒。 “其实我家里还有一个人,他年纪比我大一点,我小时候以为江湖多美好,总想着闯江湖,可是他总是不让我出来,那时候我很笨,怎么逃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向木生含含糊糊地说。 “嗯……”向远逸听着向木生的话,简单地答应着。向远逸已经喝多了,向远逸很少喝酒,向木生更是没有见过他喝多的样子。他平时话不多,喝多了话就更少了。 向木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确认道:“你是谁?” 向远逸摇了摇头拉着向木生的手,靠在他身上。向木生把向远逸抱到床上,在向远逸耳边低声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走?”见向远逸不回答,向木生继续道:“为什么不让我出梨花村?” 向远逸缓缓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向木生,又摇了摇头。 任凭向木生问什么,向远逸只是摇头,嘴巴紧闭。向木生无奈,只得问用是和不是就能回答的问题:“你是不是江湖上有仇人?” 向远逸仍旧摇头。 “你知道我是向木生吗?” 向远逸点点头。 “既然你知道我是向木生,为什么还什么都不告诉我?” 向远逸不点头也不摇头。 “说话。” 向远逸摇头。 向木生又问了向远逸一些问题,向远逸要么不回答,要么摇头或点头。嘴巴自始至终没有开过。向远逸身上倒地有什么秘密?就连喝醉了酒,在向木生面前也不吐露半个字。 向木生无奈威胁道:“我要杀了你。” 向远逸苦笑一下,点点头。 向木生读不懂向远逸苦笑和点头的意思,继续道:“我要杀了向木生。” 向远逸猛地坐起来狠狠咬住向木生的脖颈,像是恶狼报仇。向木生吃痛,抚着向远逸的背缓缓道:“远逸别闹,我是木生啊……” 向远逸才慢慢松口。 秦离兮回到客栈跟向木生商量过后,就写了封信,连夜派人送到千灵山。 天刚亮,秦离兮下楼给方歆瑞叫吃的,就看到程渊和唐飞进了客栈。秦离兮惊,因为按照派人送信的速度,这会儿,人还没到千灵门。 秦离兮不确定地问:“你是来找儿子的?” “你怎么也在这里?”程渊面无表情,“你应该记得儿子已经跟你没关系了吧?” “我是来参加……” “我没兴趣知道。”程渊打断秦离兮,只要秦离兮跟她不是同一个目的,她就不关心。 程渊是得到陈田菁的消息才过来的,事情不好声张,就只带了唐飞一个人。因为程渊不好现身,只得先派唐飞去找秦慕音,程渊等在客栈,伺机而动。 唐飞根据陈田菁提供的消息,暗中潜到孟府,进入秦慕音的房间,秦慕音还没有回来,房间整整齐齐没有任何杂物。以前秦慕音在千灵门的时候,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只有唐飞可以偶尔帮他收拾一下,所以秦慕音的房间总是乱糟糟的。而且屋子里什么都能少,就是不能少了吃的。 秦慕音继承了秦统的懒,就算有下人服侍,想吃东西了,也懒得开口叫人,而是每天差人把吃的送到屋子里,吃完了就丢在一边。 可是这间屋子却完全不一样,看的唐飞有些心痛,这孩子离开千灵门之后,竟把自己的坏毛病给改掉了。 秦慕音推开门,从看到唐飞,到把刀架在唐飞脖子上,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许是一个人在外,必须每时每刻都要注意保护自己,所以才会如此谨慎的吧,想来当初在千灵门的时候,秦慕音也只有跟唐飞还能说上几句话,如今竟谨慎成这个样子。唐飞无奈一笑:“少门主,是我。” 秦慕音仔细看了看唐飞,收了刀,缓缓道:“你来做什么?” “我奉门主之命,带你回千灵门。” “我不走。”秦慕音坚决。 “少门主,不要让我为难。”唐飞道。 “既然你是奉门主之命,何不叫门主亲自来?”秦慕音瞥了一眼唐飞的表情,继续道:“门主不来,我是不会回去的。” 无论唐飞再怎么劝,秦慕音就是一个要求,程渊亲自来,秦慕音才会回去。当初秦慕音在程渊那里没少吃苦头,如今让程渊亲自来找他,也许就是为了一口气,唐飞没辙,只得说:“我会把少门主的意思传达给门主的。” 程渊找了秦慕音这么多年,大江南北都跑遍了,也不在意这一点的路程。 程渊当晚就来到了孟府,见到程渊,秦慕音向她讲述了自己的意愿,想要在暗中为千灵门扫清障碍,一日不靠自己的能力出人头地,一日不会回到千灵门,希望程渊能成全他。 程渊可没有秦离兮那么好说话,见到秦慕音后,也便不管当初自己是费了多大的心思来找他,也不管在秦慕音失踪的这段时间,心里有多么想念和难过,只是板着一张脸说:“如果你不乖乖跟我回去,就只能我绑你回去了,你没有别的选择。” 程渊正要动手,秦慕音的房门被猛地踹开,杨弘毅带着各大门派的人冲了进来。杨弘毅得意道:“我就说千灵门的少门主不会轻而易举就死了,这不是活灵活现的待在这里嘛!” 有人附和道:“秦慕音,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免得动起手来我们这么多人……”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秦慕音打断。 “这就要感谢有人见到你后,悄悄送信给千灵门了。谁能不经过我的手,把这么重要的信从洛阳送出去?”杨弘毅展开一封信,正是秦离兮的笔迹。秦离兮差人送信,那人刚出了平楚客栈就被杨弘毅的人截了。 “秦慕音在江湖上消失多年,你又怎么能断定我就是秦慕音?”秦慕音道。 “不用跟他们废话,来几个死几个罢了。”程渊从腰间抽出鞭子。 “既然我能在江湖上消失多年,你们怎么又能确定我性情不变?”秦慕音话音未落,手中的匕首已然刺入程渊的后背。 唐飞震惊,不知所措,程渊咬着牙把上涌鲜血咽进肚子里,毫不犹豫反手一记寒冰掌把秦慕音打出一丈开外。 杨弘毅带来的一行人被这一幕给搞懵了。 唐飞扶住程渊,程渊道:“不用管我,死也要把秦慕音带回千灵门。”说着挥出手中的鞭子。 唐飞想要把秦慕音带走,却被杨弘毅挡住,两人打得难分高下。 程渊纵使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加之身上有伤,渐渐败下阵来。眼前开始泛黑的时候,用尽全力向杨弘毅刺出两枚飞刀。向后趔趄两步以为自己要倒下的时候,后腰被人托住。 虽然这双手已经有二十年没有碰过自己了,可是她仍旧记得这力度和触感——是秦离兮。 秦离兮蒙面而来,并未想跟任何人过招,就是来带程渊和唐飞逃走的。唐飞趁杨弘毅中了程渊的飞刀,把秦慕音抗在肩上就走。 秦离兮看到程渊的伤,问唐飞:“渊渊这么好的武功怎么会后背受伤?” “是少门主,后背偷袭。”唐飞说。 “什么?”秦离兮难以置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唐飞道。 “先不用管那么多了,甩了追兵去客栈找歆瑞。”秦离兮道。 “放我下来。”程渊醒来。 “我不放。”秦离兮道,“你身上有伤,不赶紧处理伤口的话……” “唐飞就可以。”程渊坚决。 秦离兮明白程渊不愿意见到方歆瑞,便把程渊交给唐飞。 秦慕音中了寒冰掌,现在浑身冰冷昏迷不醒,程渊也因为身上有伤,不能自己行走。唐飞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程渊和秦慕音两个人。 “你把秦慕音丢下吧,他中了这掌,也该武功全废了,回到千灵门也没用。”秦离兮道,“我带他回去疗伤,兴许还能让他恢复。” “我这么多年都在找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让我把他放走?”程渊怒。 “一个伤害自己母亲的儿子,不要也罢。”秦离兮道。 “我要的不是儿子,是千灵门的门主!”程渊哽咽,现在秦离兮知道疼程渊也晚了。程渊拉着秦慕音,推开秦离兮道:“就算他不会半点武功,变成一个废人,我也要带他回千灵门。” “你给我清醒点!”秦离兮吼道。 “你一个叛徒,少在这里厚颜无耻地提醒我清醒。”程渊吼回去。 ☆、千灵门3 秦离兮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是叛徒,但是也不希望你因为千灵门的这些破事再受委屈。”说着点了程渊的睡穴。把秦慕音拉回来,对唐飞说:“门主的身体要紧,你赶紧带她去疗伤,她醒来责问的话,就说我强行从你手中夺了秦慕音。” 唐飞自然也是看重程渊的伤势,便带她赶紧离开了。 唐飞带程渊离开之后,秦离兮带着秦慕音,甩开追兵回到客栈。还没进门,曹康鹤就来问秦离兮要人。秦离兮自是知道曹康鹤是秦慕音的朋友。在秦慕音见到程渊之前,秦离兮只当秦慕音是年少冲动不懂事,才会跟曹康鹤一起毁了沈家庄,可是今天秦慕音竟然差点杀了程渊。秦离兮不得不怀疑秦慕音这个人。 如果秦慕音真的性情大变,六亲不认,就算他身上继承着秦家的血脉,也不能让他来接管千灵门。 秦离兮倒是想看看秦慕音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所以同意曹康鹤带秦慕音走。看他还会做什么事。千灵门驰骋江湖这么多年,断不能因为血缘关系毁在秦慕音手里。 秦离兮虽然是秦慕音的父亲,但是自小就没有照料过秦慕音,他离开千毒山之后,秦离兮便再没见过他了,如今又在江湖上失踪这么多年,突然的出现,秦离兮必须看清楚这个孩子现在是什么性情。 尹孝先回来的时候,向木生刚从宿醉中醒过来,头痛的要炸开。尹孝先看到向木生半死不活的样子,提起剑鞘就要打他,却发现他的脖子上一圈牙印。尹孝先道:“我去外面找人,九死一生,你在这里纸醉金迷!” “我差点被人咬断脖子。”向木生摸了摸脖子上的牙印,“没找到妙琳吗?” “找到了。” “那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不用她回来,我回来是为了带你走的。”尹孝先道。 “为什么?” “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妙琳的吗?”尹孝先说,“根本不是我找到的,而是有人告诉她在哪里。他还告诉我了这次武林大会的真面目。” “武林大会能有什么‘真面目’?”向木生不解。 “这次武林大会的举办,是因为杨弘毅的武林盟主之位坐的时间太久了,所以各大门派联合要让杨弘毅退位让贤,杨弘毅才出了这么个招,举办武林大会,让各大门派的弟子通过比武来竞选武林盟主之位。” “不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吗?”向木生嗤之以鼻。 “可是杨弘毅压根不想退位让贤。”尹孝先说,“所以他暗箱操作,把自己的人安插在这场比武之中。然后把对这个人有威胁的选手暗中杀掉。” “所以于婧作为武功最高的人是第一个死的?” “没错。”尹孝先道,“而霍妙琳的失踪,也是因为正巧我跟杨弘毅的人成为了对手。” “你的意思是杨弘毅安插在里面的人是段天东?” “没错。”尹孝先道,“你想,一个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居然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而且他无门无派,混出了这么大的名堂,却没有一个挑战者上门。杨弘毅之所以选他,是因为他很会隐藏自己,在比武的时候,没有人记得他,所以最容易忽略他。”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向木生好奇,“你不是只是去找妙琳了吗?” “其实在我跟妙琳一起去看月亮的那天,我遇到了于婧和一个紫衣侠士。于婧追杀那个紫衣侠士,我出手相救,那紫衣侠士念我救命之恩,就在我找妙琳的时候,帮了我一把,并把这次武林大会的真相告诉了我。” “这个竞选武林盟主的大事,可是整个江湖都在看着,他又不是仅仅凭借武功而当上武林盟主的,必须要顾忌自己的威望,怎么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呢?”向木生一直是觉得武林中的名门正派都是正义之士,而武林盟主自然就是大家挑选出来的正义的化身。 “你不要太天真了木生。”尹孝先语重心长,“江湖上没有真正的正义与邪恶的。” 向木生沉默。 尹孝先劝道:“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不行,我的目标不是武林大会,不管武林大会是什么样子,我都要为谢诚报仇。”向木生就算分不清正义邪恶,对仇恨的事却是明确的。 秦家和杨家的仇恨,从秦统和杨莫的时候就开始了,秦离兮听秦统讲过去的事讲的少,小时候听程渊的父亲讲起当年,说秦统年轻的时候就跟杨莫不和,曾几次差点杀了他,两人矛盾越闹越大,最后发展成为两个门派的矛盾。也随着杨莫当上武林盟主之后,千灵门就成了江湖中人口中的魔教,直到现在还没有正名。 所以千灵门一直视杨家人为死敌,秦慕音自小也知道这点,所以秦离兮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跟杨弘毅一起出现在武林大会。 杨弘毅介绍秦慕音介绍的很隆重,他说:“这是千灵门的少门主秦慕音,想必大家就算没见过他,也对他有所耳闻,他年纪轻轻,就知道千灵门作恶多端,为了正义,他离开了千灵门,自立门派。如今年少有成,不为千灵门魔头所迷惑,为了正义可以弑母,当真是江湖中难得的侠士……” 秦离兮听不下去了,伸手从方歆瑞的袋子里摸出一枚毒针,就要刺死秦慕音。方歆瑞抓住秦离兮的手怒道:“你要干什么?” “杀了那兔崽子。” 方歆瑞戳了一下秦离兮手腕上的穴位,秦离兮手指松开,毒针被方歆瑞收回,方歆瑞拉着秦离兮边走边说:“他可是千灵门的未来。” “管他是谁,他这么做就必须死。” “他可是你亲生儿子。” “又不是我想生的!” “你不是自愿的?”方歆瑞挑眉。 “是我自愿的……可我是不情愿的。唉……”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秦离兮不知道该怎么说。 “行了,不愿看他就走吧。”方歆瑞说,“你还想杀他,如果当初没有他,程渊能放你离开千灵门?”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忍心程渊再因为他的事难过。”秦离兮说。 两人说着话从人群中消失了。 杨弘毅也对大家介绍完了秦慕音,安排秦慕音坐到方慕臻旁边。方慕臻也对秦慕音的所作所为震惊。 秦慕音微微一笑道:“难道我回来找你你还不开心吗?” “如果你是为了回来找我才伤了门主的话,我宁可你不回来找我。”方慕臻说。 “我不来找你你不开心,我来找你你又不开心,你到底想怎么样?”秦慕音道。 方慕臻听到秦慕音这么跟他说话,怒道:“你到底是不是秦慕音?” “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是。”秦慕音也不饶人。 方慕臻听他这么说,直接起身走人。秦慕音喊了方慕臻两句,方慕臻没有回应。秦慕音追上去。 杨弘毅微微一笑,方慕臻独居千毒山多年,不仅是他,门派也脱离江湖多年,凭借高超的制毒技艺,在江湖上的地位举足轻重,一直是威胁杨弘毅的所在。千毒门特立独行,无论杨弘毅讲交情还是讲交易,方慕臻都从来无动于衷。 可是一物降一物。方慕臻被秦慕音吃的死死的。 这场武林大会,只需要再解决两个人,杨弘毅就可以稳坐武林盟主的位子。而这两个人,都是不起眼的小喽啰——向木生和尹孝先。他们无门无派,意外的死亡和失踪都不会引起各门派的注意。 曹康鹤杀人快很稳,心狠手辣,从不失手,尹孝先回来,不知道他得知了哪些情报,不能留太久。得到命令,曹康鹤就出门了。 曹康鹤出门的时候,杜乐颜居然拦住了他。杜乐颜从来不愿意见到曹康鹤的。曹康鹤并不理会杜乐颜,杜乐颜却先出手。叮的一声,飞镖被曹康鹤的鹰爪弹开。 曹康鹤怒道:“你伤自己人不怕关爷杀了你?” “我可从来没把你当自己人。” “恰巧我也早就想杀了你。”曹康鹤一直跟着秦慕音,杜乐颜多是直接跟关爷接触,两人交集并不多,相互看不惯,能避免见到就避免。 如今对上了,自然杀个你死我活。 杜乐颜和曹康鹤武功都不低,打起来就算不死一个,两个人也都会受伤,棋子,自然是完美的好,如果破损了,怕就没那么好用了。 且说向木生在从尹孝先那里得知武林大会的阴谋之后,也觉得继续待在这里没有什么意义了,但是谢诚的死一直埋在向木生心里,宁死也要杀了杜乐颜为谢诚报仇。 吃饭的时候,向木生偷偷在元月的饭菜里下了迷药,看元月睡过去了,才放心离开。 向木生到孟府的时候,杜乐颜正跟曹康鹤过招,单论武功,杜乐颜不是曹康鹤的对手,杜乐颜凭暗器闯江湖,最擅长出其不意,而曹康鹤鹰爪功出神入化,真打起来,曹康鹤是个很棘手的敌人。用自己的手去挡暗器,是最快最准的。 向木生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见两人打得难分高下,自然要趁火打劫。向木生拔出谢诚刀,刚跃下屋檐,身后就有蒙面人紧接着跃下,看身形,是向远逸。 向远逸总能猜透向木生的心思,给向远逸下药,让他中招,怕是向木生这辈子也做不到了。 曹康鹤见有人来解围,想趁机离开,杜乐颜却拖住他,让他走不成。 杜乐颜阻止曹康鹤出门,向木生和向远逸联手要杀杜乐颜,四个人相互牵制,打得难解难分, ☆、孟府1 向远逸知道向木生想自己为谢诚报仇,所以他不抢在向木生前面,而是在向木生身侧护着他。杜乐颜的暗器,向木生一个人应付不来,但是有向远逸在旁边专门对付杜乐颜的暗器,向木生就有机会杀杜乐颜。 杜乐颜一个人应付三个人,是有些困难的,干脆放曹康鹤走,就算杜乐颜杀了向木生和向远逸之后,再去追曹康鹤也可以。 杜乐颜转头对付向远逸,曹康鹤得了空,立马离开了去做自己的事。 杜乐颜擅长飞镖和掌,向远逸擅长软剑和拳,向木生擅长刀。对于杜乐颜来说,向远逸要比向木生难对付得多。两人合作又默契,一个攻一个守,杜乐颜不好得胜。最好的办法是先杀了向远逸,向远逸一死,向木生等于没了铠甲,杜乐颜只需要一只毒针就可以。 然而向远逸却不好对付,向远逸的软剑总能挡开杜乐颜的镖。杜乐颜转念一想,毒针射出的同时掌冲向向远逸,毒针是向着向木生而去的,四枚毒针分别冲着向木生的头、双臂、腹。 向远逸把四枚毒针一一打掉,挡住向木生出招的同时,也把自己的身体毫无防备地展现在杜乐颜面前。铠甲可以保护主人,也会让主人的身体不灵活。 杜乐颜的毒针和掌同时出,向远逸要么选择护向木生,要么选择护自己。 向远逸的身体失去重心倒向向木生,向木生揽住向远逸,双眼有一瞬的失焦。杜乐颜的掌紧接着冲向木生而来,向木生在理智的边缘,狠狠推出自己的掌,去抵杜乐颜的掌。 两掌相遇,内力相逼。杜乐颜的内力不弱,触到向木生的掌时,却感觉力量打不出去,而是一股寒意由手心猛地冲入胸腔。 杜乐颜难以置信地握住自己的掌,感觉全身被冻住了,筋脉紧绷,几乎要断裂。杜乐颜跟向木生交过手,明确向木生在一个什么水平上,这样的功力,是杜乐颜没有见过的。 杜乐颜倒地的一瞬间,向木生仿佛看到了向远逸惊恐的脸。 向木生脑中惊恐的脸让他回到了理智,摇了摇怀里的向远逸道:“向远逸!睁开眼!看着我!” 向远逸没有反应,向木生听了听向远逸的心跳,还在,但是很弱。向木生哪还顾得杜乐颜,背起向远逸就冲出孟府。 身后杜乐颜费尽最后的力气,道:“去救尹孝先。” 想他杜乐颜一生杀人无数,想不到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却是要救人。 杜乐颜自小柔弱,家里太穷,看他身子柔弱,怕是养不起,刚满五岁就把他卖给戏院的一个角儿做学徒。这是杜乐颜的第一个师父。 他的这个师父真美啊。样貌和身段都无可挑剔。这个师父没教他什么,只是让他在师父化妆的时候捧着首饰盒。杜乐颜喜欢又羡慕这个师父,觉得世间不会有比这更美的人了。 后来师父死得很难看。衣衫被扯破,长发被烧毁,身上是各种各样的伤痕。杜乐颜在为师父整理尸身的时候,被一个人捏着脖子带走。这个人是他的第二个个师父,也是最后一个。但是这个师父不允许杜乐颜叫他师父,杜乐颜随着大家叫他徐公。 徐公也很美,和师父不相上下。徐公把师父泡在药水里,这样师父的样貌就可以一直保存。但是徐公禁不住岁月,年华稍纵即逝,师父还是那么美,徐公却越来越难看。 杜乐颜为了保住徐公的美,在徐公的酒里下了毒,徐公也泡进了药水,容貌也保住了。 杜乐颜爱美,但凡是他觉得美的,一定要保存下来。不会让它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 在杜乐颜看来,尹孝先的美和别人的美是不一样的。别人的美,需要用死亡来保存住,而尹孝先的美是死掉就会消失的。为了保住美的事物而死,这是杜乐颜追求的归宿。 秦慕音暗中通知的人,乱腾腾地来到孟府,还有好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是秦慕音的事情,秦离兮放心不下,自己不好出面,就叫方歆瑞赶来。大家到的时候,杜乐颜已经死了。秦慕音说向木生来杀他,杜乐颜为了保护他才死的。 秦慕音无论做了什么,在江湖中名门正派看来,他魔教之子的身份是不会改变的。大家对于他的生死,并不关心。倒是杨弘毅听到有人要杀他,马上派人去追向木生。 方歆瑞检查了杜乐颜的死因之后,主动上前为秦慕音把脉,表面是看他有没有受伤,实际是看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秦慕音。方歆瑞在看了秦慕音的所作所为之后,也一直怀疑他。秦慕音在失踪之前,已经是十几岁的人了,方歆瑞坚信,他那个时候性格已经形成,不会因为其他事情对自己的性格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是当初的秦慕音不会做的。 且说向木生在背着向远逸回到客栈之后,就赶紧去找方歆瑞为向远逸疗伤,可是方歆瑞不在,只有秦离兮一个人在客栈。秦离兮不知道该怎么救向远逸。向远逸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一直在吐血。 向木生只知道向远逸扮成了元月,却不知道向远逸十二个时辰都要保持清醒。因为在向木生参加武林大会的特殊渠道,杨弘毅一直在派人调查向木生,还不断派人来,想要取向木生的性命。 向远逸白天是要扮成别人,夜里还要保持十二分的精神,去保证向木生的安全。向木生不懂得江湖险恶,夜里睡的很死,向远逸便悄悄把他的危险都挡在门外。 这么多天,向远逸身上新伤旧伤加上长期的疲劳,杜乐颜这一掌没有当场要了向远逸的命,已经是他命大了。 向木生不断地擦着向远逸呕出的血,不知道该怎么办,杜乐颜死前告诉他尹孝先有难,可是如果他一走,就可能再也见不到向远逸了。向木生紧紧抓住向远逸的手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很快就回来。” “一定要等我回来。”向木生说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艰难地离开了秦离兮的房间。 向木生找到尹孝先的时候,已经晚了。霍妙琳正在为尹孝先处理身上的伤口。并不深的抓伤。原来曹康鹤找到尹孝先的时候,尹孝先刚好和霍妙琳在一起。两人一起打伤了曹康鹤,曹康鹤应付不来两个人,就快速逃跑了。 尹孝先劝向木生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两个人在这里待的越久越危险。向木生根本顾不得哪里安全还是危险,他现在心里只有向远逸的伤。 方歆瑞回到客栈的时候,秦离兮正在为向远逸擦血。因为血太多了,秦离兮把血擦得向远逸满脸都是,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方歆瑞为向远逸下了几枚针,又喂他吃了药,血才勉强止住。 方歆瑞找来干净的布,一边为向远逸擦脸上的血,一边告诉秦离兮,孟府的那个秦慕音果然不是真的。但是从长相这么相似来看,应该是早就有人看中了他的样貌,狸猫换太子。之所以拖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孩子的成长样貌会有变化。毕竟两个人就算再像,也会被亲人分辨出来。可是如果失踪多年,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秦慕音长大后的样貌时,让假的秦慕音出来,就可以完全取代他。而秦慕音的失踪,应该就是这个幕后主使一手策划的。 “而且杜乐颜是被寒冰掌打死的。”方歆瑞说。 秦离兮惊讶,因为寒冰掌是程氏家族不外传的掌法。秦离兮也是因为娶了程渊之后,才学到了寒冰掌。而现在江湖上会寒冰掌的,只有程渊、程沐涯和秦离兮。当初秦慕音是学过寒冰掌的,但现在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秦慕音说,杜乐颜是被向木生打死的。”方歆瑞说,“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发现向木生会寒冰掌。” “他会向家的拳法,又姓向,所以是向家的后代这件事应该不会错。可他为什么会寒冰掌呢?难道是秦慕音撒谎?” “秦慕音是不是撒谎我不知道,但是向木生到底是不是向家后代,还是有待查证的。因为从向木生的年纪来看,当时向家灭门的时候,他很有可能还没出生。就算出生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又怎么逃得出千灵门的追捕呢?” “这件事我要再差人去仔细查一查。”秦离兮说。 “这件事先缓一缓吧。”方歆瑞说,“这个人是谁送来的?”方歆瑞已经把向远逸的脸擦干净了。很不巧的是方歆瑞认识这张脸。 ☆、孟府2 “是木生送来的,看当时的样子,木生很紧张他。”秦离兮说,“你认识?” “当年我扩建千毒门的时候,他是我的一个弟子,可是后来千毒门散了,他就去投靠杨弘毅了。”方歆瑞当年一时兴起收了不少弟子,虽然没有教授什么,但对每个人都记得很清楚。 “墙头草?”秦离兮问。 “不过是想在江湖上谋生罢了。”方歆瑞说,“当时他主动来求我收他进千毒门,我看他长得好看,就收了他。他话很少,叫他做什么就乖乖去做。是个很认真的徒弟。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刻,后来还特地去查了他的去向。” “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去查的?”秦离兮故意。 方歆瑞也不理他,继续说:“我还记得他叫向远逸。” “木生是这么叫他的。” 方歆瑞想起来向木生脑中的蛊,那蛊极有可能是杨弘毅下的,但是在这之前,都没有找到向木生跟杨弘毅有任何联系,如果这个向远逸跟向木生又关系的话,向木生脑中的蛊就说得清了。 “如果是向远逸给向木生下蛊,还欺骗他的话,我不想救向远逸。”方歆瑞可以救大善,也可以救大恶,就是受不了欺骗。 方歆瑞手掌按在向远逸胸口,内力涌动,向远逸的身体猛地一震,醒了过来。看到方歆瑞,向远逸想要起身行礼,身体却动弹不得。方歆瑞说:“我只问你一件事。你知道向木生身上有蛊的事吗?” “我知道。” 方歆瑞取了向远逸身上的针,说:“你走吧。” 向远逸艰难地从床上滑下来,跪在地上说:“求师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木生。” “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说不说就看我自己的意愿了。”方歆瑞哪里是会让别人左右自己的人。 “我明白了。”向远逸一只手撑着床,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扶着墙要出去。 秦离兮看了一眼方歆瑞,方歆瑞没有要留他的意思。秦离兮说:“你如果不赶紧疗伤,是走不出客栈的。”秦离兮也是说给方歆瑞听的。 “那就去门口等木生回来。”向远逸虽然走得慢,但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向远逸走到门口的时候,血又呕上来,向远逸捂住自己的嘴,撑着门框。 方歆瑞一枚银针刺在向远逸的魂门穴。向远逸的呕吐止住了,人也倒下了。 秦离兮见方歆瑞出手了,去把向远逸抗回床上。方歆瑞叹了口气一边给向远逸下针,一边说:“你想救他就直说,干嘛戳我软肋?” 秦离兮微微一笑,把针递给方歆瑞,也不说话。 向木生回到客栈的时候,方歆瑞和秦离兮正在喝茶。向远逸一个人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向木生慌了一下,手指去探向远逸的鼻息,还在。向木生如释重负,坐在床边看着向远逸说:“远逸,我已经为谢诚报仇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方大夫,向远逸的伤怎么样?”向木生问。 方歆瑞朝向木生招了招手,向木生走过去。秦离兮拿了个茶杯,放在向木生面前,向木生坐下来,秦离兮为他到上茶。 向木生喝了茶,方歆瑞才开口:“他的伤急不得。” 向木生:“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呢?” 方歆瑞:“他内力深厚,伤虽然重,但是命保住了,很快就会醒过来的。”方歆瑞盯着向木生:“倒是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向木生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说:“我感觉已经完全好了。最近的皮外伤倒都无所谓。” 方歆瑞为向木生号脉。 方歆瑞问:“最近脑袋里有没有突然冒出些什么?” 向木生摇摇头。 “或者说……最近头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无忧蛊 作者:五里苏桥 第11节 向木生说:“我感觉我没什么问题,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是什么时候?” “就是十三四的时候,那时候天天忘了自己是谁。因为失忆症,让老头费了不少心思呢。” “十三四以前的事情还记得什么吗?” “什么都不记得了。”向木生想了想,“一天一忘,老头就一天给我讲一遍。” 方歆瑞松开向木生的手腕,喝了口茶,说:“你跟床上的人是什么关系?” “是他把我养大的,没比我大多少,还非要我叫他爹。”向木生看了看床上的向远逸,微笑着说。 “你也就这么跟着他,不怕他是骗你的?” 向木生微微一笑:“骗我又怎么样?千毒门和千灵门的两位老门主都可以亲密无间,我们小人物小打小闹地骗一骗,就当是情趣吧。” 秦离兮笑起来。 方歆瑞怒道:“你还好意思笑?” 秦离兮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还是别问了。当初你还不是好几次差点杀死我?” “是你骗我在先。”方歆瑞说着右手一翻,一条黑色的小蛇从袖子里探出头。 “好啦好啦。”秦离兮大胆地去摸黑蛇的头顶,黑蛇的芯子擦着秦离兮的指尖。秦离兮道:“快收起来吧,一大把年纪了,在小孩子面前任性。” 方歆瑞手又一翻,小黑蛇不见了踪影。 方歆瑞对向木生说:“你带向远逸走吧。” “好。”向木生站起来,想起什么又坐下来,继续说:“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什么事?” “杨弘毅在这次的武林大会里做手脚。” “不就是不想让出武林盟主的位子嘛,他愿意当,让他当好了。”方歆瑞毫不在意。 “就算秦慕音参与这件事也没关系吗?” “难道你想留下来处理这件事?少侠?”秦离兮有意强调“少侠”二字。这件事本就不应该向木生插嘴。 向木生识趣道:“我还是想跟向远逸赶紧回家。” 向木生带向远逸离开了方歆瑞房间。 两个老头在屋里喝了一会儿茶。秦离兮有点坐不住了。 “不放心儿子?”方歆瑞就等着秦离兮的耐心消磨尽呢。 秦离兮倒是难得正经:“不放心程渊,怕她再回来找秦慕音,现在慕音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怕程渊有什么不测。” “不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而是压根就不是一个人。”方歆瑞说。 “什么?”秦离兮难以置信,“你确定过了?” “其实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慕音很简单,只需要看一下他的脚就可以。”方歆瑞说,“碰巧我是个大夫,可以拿检查伤势做借口。”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反正现在真的秦慕音还没有找到,早晚告诉你还不是一样?” “杨弘毅在比武大会的时候设计秦慕音出现,并不是想把程渊引来这么简单吧?”秦慕音跟杨弘毅过过招,他明白。 方歆瑞手说:“我也这么觉得,不然说杨弘毅阴险呢。他这招怎么都不会伤了自己。” “我也一直觉得奇怪。慕音虽然不成器,但是还是个善良的孩子,怎么几年不见就变成这样了。” “杨弘毅明白程渊武功高,不是一两个高手可以对付的来的。但是秦慕音就不一样了,哪个母亲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杀自己呢?就算秦慕音失败了,还有比武大会聚集而来的各大门派高手,千灵门树敌众多,哪个门派不想报仇?” “这么多年了,杨弘毅还是没放下,斗来斗去的。不过他就算老了,脑袋还是好使,把秦慕音一个死棋都给弄活了。”秦离兮说。 “你要知道那些名门正派,最喜欢的就是恶人大义灭亲这样的话了。”方歆瑞笑笑说,“还有啊,只要你我还在一天,杨弘毅就除掉千灵门的想法就一天不会灭。” “我可不想带这样的遗憾进棺材。” “你才五十,说什么进棺材?”方歆瑞说,“既然不想有遗憾,就继续跟他斗呗。” “隐居这么多年了,出来玩玩也行,你呢?”秦离兮在方歆瑞发话之前,自己还是不敢做决定。 “陪你啊。”方歆瑞笑笑。 “我们第一步怎么做?” “反正杨弘毅那里是假的秦慕音,只要揭穿他就好了。” “但是秦慕音是苜英族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也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秦离兮对这件事很紧张。 “不用那么麻烦,只要让真的秦慕音出来就行了。” “你肚子里装的什么鬼主意?”秦离兮说,“我觉得直接杀了杨弘毅最简单。” “你是简单日子过多了,脑袋变木头了吗?” “我是看出来你跟杨弘毅同门了,弯弯肠子真多。”秦离兮嘀咕。 “你说什么?” 秦离兮竖起大拇指说:“我说,你真是足智多谋。” “其实我们只要找出真的秦慕音就可以揭穿杨弘毅。” “程渊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能让你一下子找到?” 方歆瑞不屑:“杨弘毅可以作假,我们就不可以了?” 秦离兮微微一笑道:“你有合适的人选?” “听说向木生一直想让我给他解毒,问他收点医药费呗。” ☆、孟府3 向木生把向远逸安顿好之后,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现在谢诚的仇已经报了,回去的时候给谢谦一个交待,谢谦愿意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吧。两次从梨花村来到外面,第一次是带着痛苦回去,这次出来是弥补之前的错误,可是现在仇已经报了,却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觉。如果可以回到过去, 可是向木生一闭上眼睛,向远逸惊恐的表情就冒出来。向木生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可以一掌把杜乐颜打死。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看到向远逸惊恐的表情。 惊恐的向远逸还很年轻,是十几岁的模样。在向木生的记忆中,没有见过这么年轻的向远逸。向木生可以想起来向远逸最年轻的模样,是在向木生十二岁的时候。 那时候向木生感觉自己是突然出现在梨花村,然后冒出个人来,张口就说:“我是你爹,快跟我回家。”那时候的向远逸和现在模样差不多,两人相处了近十年的时间,向远逸模样变化并不大,他性格一直很沉静,似乎样貌也融在这沉静中,变化甚少。 但是现在突然出现在向木生脑袋里的这个向远逸远没有现在这个向远逸沉稳。冒出来的向远逸更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半大孩子,眼中充满惊恐和慌乱,这个眼神紧紧盯着向木生,是向木生从来没在向远逸那里看到过的眼神。 向远逸醒过来的时候,向木生正托着脸坐在床边看他。向远逸看到向木生,马上去摸自己的脸。向木生笑笑说:“不用摸了,是向远逸的样子,居然把鞋子垫高,你挺会玩嘛。” 向远逸微微一笑,想要起身,却全身疲软,动弹不得。 “方大夫说你还不能动,身上伤得太重了,虽然脑袋清醒,但是想动至少还要半个月。”向木生说着叫小二去煮粥。 向远逸看着向木生问:“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是不是特别饿?” 向远逸微微摇头说:“两天两夜,你怎么看起来像是熬了一旬的夜,脸色这么差?” 向木生把炉火吹了吹,往床边挪了挪才开口:“犯了小时候的毛病。”虽然脑子里的片段折磨得他不能闭眼,但是告诉向远逸的时候,就像说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一样平常。 “刚好有方大夫在,你拜托他帮你看看。” “这么多年过来了都没事,干嘛急在这一会儿?”向木生说,“现在养你的伤最重要。” 有些话不好当着向木生的面跟方歆瑞说,加上向远逸现在行动不便,向远逸不知道要不要求方歆瑞来给向木生治疗。其实向远逸也想让向木生赶紧好起来,可是万一向木生记起了以前的事情,可能向木生就再也不会对向远逸有现在这份心了。 在向远逸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尹孝先来过一次,是跟向木生辞别的。布庄的生意需要他回去打理,况且这次的比武大会是杨弘毅策划的,尹孝先不想参加江湖势力的争斗,此次一别,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屈指可数了。 “那妙琳呢?” 尹孝先听到向木生这么说,想起来什么,笑里透着幸福,他说:“我问妙琳想不想做布庄的老板娘,她笑得很开心。” 至于向木生和霍妙琳的婚约,向木生本想代向远逸写一份解约书,尹孝先笑笑说:“我表哥知道我和妙琳的事之后肯定暴跳如雷,哪还有心思看你的解约书?” 尹孝先走了,谢诚的仇报了,武林大会也不想参加了,向远逸又陪在身边,向木生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小二把粥送了来,是黏糊糊的小米粥。向木生扶向远逸起来,喂给他吃。向远逸肚子虽然空,但是五脏受损,吃一口粥跟吃一把砂砾似的,从嗓子一直刺激到胃。 向远逸隐忍惯了,自是向木生喂一口,他吃一口,不说多余的话让向木生担心。向木生看得出每次向远逸再吞咽的时候,都是咬着牙的,刚吃了半碗,额头上就出了汗。 “是不是很不舒服?”向木生问。 “还好。”向远逸勉强一笑。 “你额头都冒汗了。”向木生为向远逸擦汗,“如果很吃力我们就换点别的吃。” “吃这个就好,我能忍得住。”向远逸这么说,向木生不由心疼,以前向木生小,处处都是向远逸照顾,等到向木生长大的时候,又在忙着练功报仇,如今终于可以照顾向远逸了,才发现他的隐忍已然成为习惯。 向木生很郑重地说:“老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后都会陪着你,无论你是哪里不舒服,哪里不乐意,你都要告诉我,我来照顾你。” 向远逸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身上疼,皱起眉头也掩不住脸上的笑意,他说:“还是小屁孩,逞什么强。” 向木生不乐意了,抓起向远逸的手放在下身说:“可不是小屁孩了。” 向远逸窘着脸:“我又不是不知道。” 向木生哈哈大笑,又喂向远逸吃粥。 吃过粥之后,向木生抱着向远逸去屋顶晒了一会儿太阳。向远逸靠在向木生身上,太阳烤的他暖烘烘的。 夜里向木生没有回房,而是睡在向远逸旁边,说是以备向远逸不时之需。但是躺下之后,就趁着向远逸身体不方便动,而上下其手。 向远逸虽然不能动,但是身上感觉还是在的,被向木生挑逗地有点按捺不住。向木生有意无意蹭着向远逸的下身,不多做停留。 “你再乱动我要生气了。”向远逸下最后通牒。 “你生不生气我不知道,它好像挺生气的。”向木生握着向远逸的□□,一脸得逞的笑。 向远逸也不是不想,而是现在身上带着伤,动一下都不方便,更别说做别的事情了。向远逸无奈地说:“我在养伤呢。” “我知道。”向木生笑笑钻进被窝。 向木生的唇齿包裹着向远逸,躁动又不失温柔,向远逸释放的一瞬间,连带着身上的伤痛都变成了快感,缠绕着向远逸全身。 向木生从被窝里钻出来,撑着身子,伏在向远逸身上,微笑着说:“等你可以下床了,我们就回家。” “回家你又要跟着我挨饿了,你愿意?” “我可以去打猎。肯定不会挨饿的。” “我其实还挺想开个学堂的。”向远逸说,“除了教书,别的也做不成什么,而且我还挺喜欢小孩子。” “好啊,到时候我打猎你教书。”向木生想了想说,“不过也有坏处。” “什么坏处?” “家里吵吵嚷嚷那么多孩子,我想单独跟你相处都困难了。” “孩子们只有白天来学堂的。” “那好。” 向木生满足地钻回自己被窝睡了。 向木生刚一进入睡眠,那折磨人的画面又涌上来。 但是现在与以往不同。这次比以前要更清晰一点,无论是人的面貌还是地方,都变得比以前要清晰得多。这天向木生梦到他被两个人抓住,那是一个地下室,墙壁上画了图案,图案看的不真切,像是蛇,又像是某种植物。 向木生被按在地上往嘴里灌各种□□,向木生拼命挣扎,然而人却没有住手。 向远逸睡的很轻,听到旁边木生发出难过的声音,被子被踹开,这个场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自从向木生出来闯江湖之后,无忧蛊的毒就再也没有发过,睡觉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 向远逸用尽全力才挪到向木生身边,用手掌安抚着他的背。向木生挣扎了一会儿,安静下来,转而抱住向远逸,没有醒过来。 以前跟着方歆瑞的时候,向远逸也学过一些蛊毒的知识,但是没见过可以在人身上作用这么久的蛊毒。 蛊毒毒性大,从来都是短时间内就让人生不如死,但是这个蛊却让向木生这么久了还受影响。期间向远逸也在江湖上调查过无忧蛊的事情,据说这个蛊可以短时间内扰乱人过去的记忆。 通过蛊主的命令来行事。但是宿主最多也没有活过五年的,向木生却已经十年了还在受这个蛊的影响。 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向木生应该是越来越严重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哪天就受这个蛊的影响而死去。但是如果万一把蛊毒解了,向木生记起了以前的事情,会怎么看待向远逸。 向远逸想来想去,如果让向远逸选择的话,他愿意留下向木生的命。 第二天一早,向远逸借口不舒服,派向木生去叫方歆瑞来为自己把脉。方歆瑞来了之后马上懂得了向远逸的意思,对向木生说:“你去秦先生那里去抓药,然后煎了送过来。 向木生去秦离兮那里抓药,却碰巧遇到吴涉川也来抓药。吴涉川只当没有看到向木生,抓了药就走。向木生紧紧跟上,怎么都要问出他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还抓上药了。 吴涉川受不了向木生这么磨人,只得跟他说:“我是跟谢谦来为谢诚报仇的。” “那谢谦也在这里了?我要去找她。” 吴涉川阻止向木生说:“你怕是不能见她了。当时她跟杜乐颜交手受了重伤。现在还在治疗过程中,你明知道她对你不满,你去如果刺激到她了,怕是对伤势不好。” 向木生突然想起来之前杜乐颜说的,一个女人找他报仇的事情,应该就是谢谦。 “那带我去偷偷看看她行吗?” 吴涉川带着向木生在谢谦的窗口偷偷往里面看了一下,谢谦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吴涉川说:“我们已经听说你杀了杜乐颜的事情,准备过几天谢谦可以下床,我们就回家了。” ☆、老家1 无忧蛊极难养成,也极难解,江湖之大,这个蛊的养成方法也只有在师父生前所著的书上有记载。书在杨弘毅手里,这向远逸和向木生必然跟杨弘毅有什么瓜葛。 所以在看到向木生身上有无忧蛊的时候,方歆瑞一直犹豫,没有为他解。但是现在向远逸主动来找了,自然要问清楚缘由。 “这蛊是杨弘毅下的?”方歆瑞也不绕弯子。 向远逸犹豫。 “你不想说我就走了。”向远逸不喜欢吞吞吐吐的病人家属。 “是杨弘毅,当时千毒门散了之后,我就跟着杨弘毅。那时候杨弘毅想试验无忧蛊,就去外面抓来了木生。”向远逸说。 方歆瑞为向木生把过脉,应该是近来下的蛊,因为向木生身上受蛊的影响很小,如果是时间久了,这蛊就算没有要了向木生的命,也会让他意识全无。可是从蛊活跃程度来看,又不像是新下的,用竹哨控制的时候,十分懒怠。可能是杨弘毅的蛊没有养成功也是可能的。 当向远逸告诉方歆瑞这个蛊已经在向木生身上十年的时候,方歆瑞难以置信向木生还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期间要么有人用药帮着控制,要么是向木生本身可以抗衡这种蛊。 向远逸不知道当时顾大夫为向木生开的什么药,但是顾大夫的药并没有在向木生身上用多久,应该不至于影响到现在。 “在下蛊的时候,有没有一块下什么其他的药?”方歆瑞问。因为也会有人故意下跟蛊相冲的药,故意减缓蛊的作用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向远逸回忆起当初那段恐怖的记忆。 那时候向木生还不叫向木生,向远逸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杨弘毅叫人抓了一个人回来,放在密室里。 向远逸和陈奇负责密室的一切事务。他们除了日常喝喝酒之外,就是负责给杨弘毅捆人,拿毒物和埋尸体。对杨弘毅随便找个人回来做实验并不稀奇。 那时候向远逸知道杨弘毅养了个蛊,没有放在密室里,而是随身带着,据说可以控制人心。而今天带回来的这个人就是实验这个的。 向远逸和陈奇一起把昏迷的人捆在桌上。这次不同于往常,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圆脸肉嘟嘟的,手臂看起来很有力。向远逸对小孩子还是有些不忍心的,把他捆在桌上之后,一直盯着他。 杨弘毅把随身带着的小瓶拿出来,里面爬出一只极小的黑色蛊虫,杨弘毅把自己的血滴在小孩脸上,那蛊虫爬进血滴,把自己吃的圆滚滚的,浑身鲜红透亮。 杨弘毅目不转睛地盯着蛊虫,脸上难掩期待和兴奋。蛊虫在小孩脸上趴了一会儿,从小孩的鼻孔里爬了进去。小孩皱了皱眉头,睁开眼,挣扎着,骂着杨弘毅。 杨弘毅吹起竹哨,小孩的骂声和挣扎声并没有停止。兴奋一点点从杨弘毅脸上落下来,变成愤怒和不甘。 “不可能没有效果!”杨弘毅吼着,对陈奇和向远逸喊:“给他灌蒙汗药。” 蒙汗药灌下去没有任何效果,小孩还在挣扎,意识十分清晰。 杨弘毅给小孩把脉,脉象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可能被方歆瑞□□过,一般的毒没用,直接给他见血封喉散。”杨弘毅怒道。 见血封喉散如其名,是不容许后悔的毒。向远逸犹豫了一下从柜子上取出来。 小孩被灌下见血封喉散之后,口吐鲜血,消停了。向远逸去探小孩的脖子,居然还在跳动。没一会儿,小孩又醒过来大骂。杨弘毅为了让小孩安静下来,一股脑把最毒的都用在他身上。 那时候向远逸想不通杨弘毅为什么这么急躁,或许是因为那个蛊养来不易,想快点看出效果。每下一次毒,杨弘毅就要吹一次竹哨,但是每次都没有效果。 在几种剧毒下完之后,小孩彻底消停了,躺在桌上一动不动。向远逸去探小孩的鼻息,已经不在了。 “他死了。”向远逸说。 杨弘毅亲自确定了小孩的心跳,然后叹了口气说:“把他扔到城外的路上。” 向远逸说着当初下在向木生身上的毒:“见血封喉散、砒石、乌头、断肠草……” “行了,不用说了。”方歆瑞打断向远逸,“一开始就没想让他活下来吧?” “我只是奉命行事。”向远逸想辩白。 方歆瑞不写一笑说:“奉命行事就没有过错了吗?” 向远逸无言以对。方歆瑞却计上心来。 从向木生如此不怕毒,很有可能是苜英族的人。苜英族的人食毒草长大,百毒不侵。这个族的人极少,如今遇到了,方歆瑞自然不能让他跑了。 方歆瑞说:“你是跟过我的,自然知道我的医药费不便宜。” “只要我能付得起。” “自然是让你付得起。”方歆瑞说,“我要向木生假扮秦慕音一个月,事成之后给他解毒。” 向远逸犹豫,这件事情是在那向木生的命做赌注,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答应的。方歆瑞倒也通融,说:“我给你时间考虑。” “有没有什么药能让我可以下床活动?我不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一直跟废人一样躺在床上。”向远逸说。 “有,不过之后需要恢复的时间会更长。” “我不在意。” 方歆瑞拿出一个小瓷瓶,瓷瓶里面有几颗药丸。他把瓷瓶放在向远逸手里,说:“吃一粒可以一天行动无忧,但是不能剧烈活动。这瓶药的费用算在向木生身上吧。” 白天看到了谢谦,夜里向木生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看向木生的睡脸。其实向远逸也没有睡着,心里想的全是白天跟方歆瑞的讨论,在犹豫着要不要去为向木生解毒。 如果向木生的毒解了之后,把以前的事情全部想起来了,那这个毒也就没有解的意义了。 向远逸意识到向木生盯了他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说:“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向木生听到向远逸如此清醒的声音,问:“是我把你弄醒了?” “不是,我一直没睡着,好久没这么跟你一起睡了,就想这么一直躺着被你看,舍不得睡。”向远逸说。 向木生捏了捏向远逸厚厚的耳垂,笑道:“等我们回了梨花村,我天天陪着你这么睡,看你烦不烦。” “我不会烦,看到黑发成雪,伛偻白须,双目失焦都不会烦。”向远逸说。 向木生悄悄叹了口气说:“只怕我陪不到你黑发成雪。” 向远逸一惊,睁开眼睛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病,虽然没有请什么神医诊断过,但也看过多年的大夫,却总不见好,只怕你年岁尚轻,我就先坚持不住了。” “其实……”向远逸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向木生想了想说:“你刚遇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当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我以前的事情?” 向远逸摇摇头问:“是想起来什么吗?” “也不是想起来,都还是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片段,不过比以前清晰了一些。”向木生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跟向远逸慢慢说来。 “我最近经常梦到一个女人,她很凶,但是应该是以前跟我经常在一起的人。我很怕她,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只要她出现在我梦里,我就在拼命的逃跑。最近还经常梦到去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地下室,被人捆在桌面上,给我灌什么东西,我看不太真切。这两件事情总是折磨的我晚上睡不着,但是也有好事。就是梦到你。”向木生说。 向远逸听着向木生说的这些,他自然知道这些人不在向木生梦里的时候是什么人,但是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向木生记不真切,就让他当成梦吧。 “梦到我什么?”向木生想把话题带走。 “梦到我小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山上采药。你背着药筐,我拉着你,漫山遍野地跑。”向木生微笑,“晚上只有梦到你的时候,才会睡得着。” 向木生描述的这件事是向远逸从来也没有经历过的,两个人除了逃难,就是向远逸去山上打猎,向木生在家里随时失忆了。 不过也好,无论在向木生的梦里向远逸是不是向远逸,总之现在向木生不会忘记他,也不会把他认错。也许是向木生因为现在跟向远逸生活在一起,就本能地把向远逸也作为以前他认识的人之一了。 但是照现在的趋势看下去,向木生会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以前的时候,他只是忘记事情,现在他总是想起来什么,向木生十年里受无忧蛊影响不大,就是因为他跟一般人不一样。向远逸不知道向木生身体里这个不定量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把它稳定下来才是正确的。 向远逸看着向木生看了好一会儿,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安安静静地看着向木生过了。想来想去,只要能让向木生想不起以前的事,让向远逸做什么,向远逸都愿意。 “其实我有问过方大夫,关于你的病。”向远逸说,“但是方大夫的医药费有点贵。” “咱们没钱,就算了吧。” “倒不是钱的问题,他要的不是钱,是想让你假扮秦慕音。”向远逸说,“是为了揭穿杨弘毅,因为杨弘毅在武林大会中做手脚。” “我觉得可以啊,我也觉得不能让杨弘毅这么嚣张下去。”向木生并不把这件事作为一个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的事情,本来他就想做的。 “你要知道,千灵门跟杨弘毅本来就有世仇的,他们之间的仇恨,我们加进去只能成为被伤及的无辜。” “我倒觉得这件事不只是他们的世仇这么简单,杨弘毅这次的做法直接关系到整个武林了,他想凭借自己的高位左右江湖。江湖是个自由的地方,杨弘毅这么做我看不下去。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不如利用。” ☆、老家2 方歆瑞给的药果然有用,向远逸吃了一粒就感觉身上有了力气,可以下床了。方歆瑞一直是江湖里的传说人物,年幼的时候就扬言要千毒门称霸武林,加冠之年就让千毒门到了最鼎盛的时期,搅得江湖人心惶惶,不过后来甘愿遣散千毒门众人,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传言方歆瑞是制毒奇才,制毒方式千变万化,亦能解百毒。退出江湖之后,行医治病,专治别人治不了的顽疾。 向远逸年轻的时候是跟过方歆瑞的,虽接触不多,也多少有些了解,方歆瑞做事看心情,常常捉摸不定。如果真要向木生去假扮秦慕音,也一定要方歆瑞保证向木生性命无忧才行。 向远逸来到方歆瑞房间的时候,方歆瑞和秦离兮正在喝茶,炭火上放着茶壶,整个屋子暖洋洋的。方歆瑞知道向远逸来的目的,去茶盘里多拿出一个茶碗,到上茶说:“也来喝一杯吧。外面走过来天冷。” 向远逸坐下来,看着茶碗里微微泛红的茶汤,有一点愣神。方歆瑞给的药还是有一些副作用的,会让向远逸脑袋没有那么清明。 “我昨天跟向木生商量扮秦慕音的事情,他答应了。”向远逸说,“我今天来这里是想问如果解毒了,木生的记忆会恢复吗?” “不确定能不能恢复,中蛊太久了,有些记忆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方歆瑞说。 “你能保证向木生的性命吗?”向远逸又说。 “他的记忆比他的命还重要吗?”方歆瑞说。 秦离兮盯着向远逸的反应,暗自猜测两人的关系。 向远逸也不隐瞒,直接说:“于他我不知道是什么重要,但于我,是他的记忆比他的性命重要。” 方歆瑞倒是完全不关心两个人的关系,他淡淡地说:“我可以保证,一个月之后,会让他平平安安地回家。” “如果有意外呢?” “以命偿。” 向远逸有些犹豫,毕竟要把向木生交给秦离兮,千灵门和向家的世仇向远逸虽然没有去计较,但不是说就不在意了。倒是方歆瑞直截了当,从桌上一堆瓷瓶里取出一个,在桌上倒出两个小虫。 两只小虫紧紧抱在一起,方歆瑞看了看,把两只小虫分开,把其中一只重新放进瓶子里,然后把瓶塞塞上,另一只小虫绕着瓷瓶转啊转,脚在瓷瓶壁上抓啊抓。 “这是思伯蛊,一雄一雌两个虫,关系甚笃。雌的寄在宿主身上,只有雄的可以引出雄的,雌的如果一个月见不到雄的,就会食宿主五脏。雄的给你,雌的留给我。”方歆瑞说着把雌的放在自己手心,把瓷瓶递给向远逸。 “江湖人都知道你百毒不侵。” 方歆瑞笑笑说:“既然认真做事,自然不跟你玩小手段,这蛊不是下在我身上,而是下在离兮身上。他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你是知道的。” 方歆瑞说着把手心里的雌虫放进秦离兮的茶碗里,秦离兮无奈地摇摇头,喝了下去。 向远逸是经历过两个门派的斗争的,自然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也知道至亲的死比自己的死还痛苦。 向远逸带着瓷瓶离开之后,秦离兮可坐不住了,用手指压着舌头催吐。方歆瑞喝着茶,懒洋洋地说:“别抠了,没用的。蛊虫抓着你的肠胃,吐不出来的。” “你不要告诉我解这个蛊只有你说的那一种办法。” “是啊。”看着秦离兮一大把年纪了还不镇定,方歆瑞故意逗他。 “这下好,一个月之后你就哭吧。”秦离兮见方歆瑞笑了,就坐下来。继续喝茶,方歆瑞现在变聪明了,完全不着秦离兮的道。 “我有什么好哭的,一个人逍遥自在,多好。” “不过说回来。”秦离兮说,“你可从来没有用我来做筹码。”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一只普通的蛊而已。”方歆瑞自然能解了这蛊,给向远逸个解药只是为了给他个心理安慰。 “是这个向木生有什么不同吗?”秦离兮说,“他可是向家后人,怎么说我们也是有世仇的。” “他是不是向家后人不得而知,但是他一定是苜英族的后人。”方歆瑞越说越认真,“我想把他留下来。” 说通了向木生来假扮秦离兮,无论每个人心里的目的是什么,只需要让向木生像真的向木生就行了。而让向木生像秦慕音对于秦慕音的亲爹秦离兮来说,是很简单的,随便找几个理由编造一下,由秦离兮来做证人就好了,但是秦离兮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教向木生寒冰掌。 寒冰掌是程家不外传的武功,秦离兮突然教给一个外人,让方歆瑞有些不解。秦离兮其实是在听了方歆瑞的打算之后做个这个决定。 记得当时程渊在被秦慕音刺了一刀之后,还回来找过一次秦慕音,秦离兮拦着程渊不让她去找秦慕音,两个人甚至大打出手,程渊有伤在身不是秦离兮的对手,但打得伤口裂开还不放弃。 秦离兮看不下去,吼道:“你要那个狼心狗肺的儿子做什么?” 很久没有哭过的程渊在秦离兮面前落了泪,她说:“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这个门主和母亲做的有多么辛苦。身为门主,我为你担着所有过错,包揽所有仇恨。身为母亲,我不能对儿子有半点疼惜和温柔。我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秦家的千灵门,你秦衔但凡有点良知,就不会在这里说这种傻话。” 小时候的程渊是个活泼好动又爱笑的小姑娘,整天大哥大哥的跟在秦衔后面,后来嫁给秦衔之后就很少笑了,再后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越来越让人看不懂。秦离兮只知道程渊辛苦,但是从来没想过程渊需要承担这么多。 秦离兮心里有愧。当初只是想找个人来接替门主的位置,恰巧有慕音这么个儿子,秦离兮就丢下儿子自己跑了。可是程渊为了保住秦家的家业和血脉,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其实是不是秦家后人来继承千灵门,秦离兮并不在意,当初做了错事,现在追悔莫及,好在还可以有弥补的机会。秦离兮觉得向木生是个好孩子,至少可以帮助程渊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少受委屈。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假戏真做,让程渊以为向木生就是真的秦慕音。 向木生学别的武功不快,学寒冰掌倒是很快就学会了,几乎是一点就通。秦离兮记得当初程渊教秦离兮学寒冰掌的时候,秦离兮还学了半个月才完全掌握。而向木生从学到熟练运用,只用了三天。 向木生在学会了寒冰掌之后,他终于明白当初打杜乐颜的那一掌就是寒冰掌,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发出寒冰掌,不得而知。 在得知向木生学会了寒冰掌之后,向远逸就更不放心了。秦离兮把如此重要的武功教给一个外人,肯定别有居心。 这就是向远逸不愿意在江湖里混的原因。每个人都机关算尽,如果没有对保命的筹码或是过人的计谋,很难生存下去。但是向远逸一个人可以逃,向木生却不能逃,现在必须想办法,在保住向木生性命的同时,还要保证他不能被千灵门给困住。 事到如今也只能冒险一搏了,杨弘毅是他最后的赌注。 向远逸来到侠义山庄后门,距离上次站在这里,已经过去十年了。十年前他和陈奇一起驾着马车,从里面拉出一个孩子。 因为没见过杨弘毅为什么人这么沉不住气过,所以向远逸也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人,死了不随便找个地方扔了,还要专门扔在人来人往的大道上。 陈奇说:“马车里的是秦慕音,千灵门的少门主。你也知道盟主和千灵门一直有仇。” “难道当初盟主制蛊就是为了他?” “是啊,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想不到这孩子百毒不侵,中了无忧蛊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陈奇说,“不过也怪盟主耐不住性子,一着急把人给弄死了。” 向远逸明白了,这是要把尸体扔到大路上,让千灵门因为少门主的死而乱了阵脚。秦家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死了,免不了要在江湖上大闹一场,到时候杨弘毅再打着灭魔教的幌子召集各门派,说不定可以一举灭了千灵门,再提高自己在江湖中的威望。 “别看这孩子小小年纪,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盟主拍了三个高手才把他给抓住,三个高手一死一伤。”陈奇说。陈奇爱聊天,在庄里交友很广,消息自然比向远逸知道的多。 向远逸不爱说话,来庄里时间又短,就只有陈奇这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 “总是要求抓活的,可不难度大。”向远逸说。心里想着幸好在庄里的工作不是跟活人打交道,不然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长的,那么多毒下去还撑了一夜。”陈奇啧啧称奇。 到了大道上,因为是天黑,一个行人都没有。向远逸勒停了马,陈奇钻进马车里,把人拖下来。向远逸知道那孩子重,就过去帮忙,只听到陈奇一声惨叫,向远逸慌忙跑过去,惊恐不已。 陈奇背对着向远逸,向远逸看到小秦慕音的手穿过陈奇的腹部,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落地前结成了红色的小冰珠。 向远逸似乎从小秦慕音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死相。 ☆、老家3 小秦慕音一双眼睛盯着向远逸,细长的双眼中透出的杀气让向远逸动弹不得。秦慕音推着陈奇,把手从陈奇身上抽出来。双眼一直盯着向远逸。小秦慕音一步步逼近,向远逸一步步后退,小秦慕音向前一跃,掐住向远逸的脖子,向远逸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却没想到小秦慕音只是掐着他的脖子,并没有用力。小秦慕音说:“带我去个隐蔽的地方。” 向远逸点点头,被小秦慕音掐着脖子走向马车。可是小秦慕音毕竟是中剧毒之人,没死已是奇迹,现在又活动了两下,剧毒攻心,尚未走到马车上,就已经倒地。 向远逸看着躺在地上的小秦慕音,小秦慕音抓着自己的衣领,很痛苦地在呕吐,吐出了一些血水,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向远逸拔出刀,慢慢靠近小秦慕音。小秦慕音抓着向远逸的衣角痛苦地央求:“好难过,求求你救救我。” 向远逸看着小秦慕音,有点犹豫。说到底,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秦慕音看着向远逸,越发委屈道:“带我走好不好?求求你,带我去哪里都好。” 向远逸于心不忍,当初自己家族被灭,一个人逃出来的时候,也这么求过别人,那时候他比小秦慕音还小一点,只幸好当时有人给了向远逸一点吃的,不然向远逸也不会活到现在。 可是面前这个人就是秦衔的儿子,那个灭自己全家的仇人。如果在这里把秦慕音给杀了,也算是为向家报了一点仇,可是这一点又有什么用呢?向家几十口人的命,可是一个秦慕音可以抵得清的? 看小秦慕音的样子,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死过一次居然还能醒过来,说不定他有什么活下去的方法。如果向远逸在这里救了秦慕音,说不定会有机会利用秦慕音报仇。反正现在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向远逸是向家后人。 利用秦慕音混进千灵门,未尝不是一种方法,而且秦慕音作为秦家唯一后人,让秦家断后也不是行不通。 有时候支撑人走下去的不是正的感情,还会是报复心。 向远逸把陈奇和秦慕音的衣服换了一下,然后把两个人都放进马车。驾马到了一个经常有狼出没的地方,把陈奇丢在那里,趁夜带着小秦慕音一路南下。 很快,江湖上就传出了千灵门的少门主失足落崖,被狼分尸的传言。 那时候小秦慕音刚醒过来,他盯着向远逸认不出是谁,也想不起自己是谁,只是大口吃着向远逸烤的红薯,烫的不断吐气。向远逸帮小秦慕音把红薯的皮剥掉,浅浅一笑说:“你叫向木生,我叫向远逸。” 从名字开始,两个人有了关系。 向远逸走进侠义山庄,轻车熟路找到杨弘毅。杨弘毅看着向远逸,这张脸太熟悉了,当初两个人往外运秦慕音的尸体,结果两个人都没有回来。 杨弘毅派人去找,只找到陈奇的尸体,被狼咬得面目全非,而向远逸和秦慕音不知所踪。杨弘毅一边放出秦慕音死掉的消息,一边暗中派人找向远逸和秦慕音的下落,可是都一无所获。 这么多年过去了,杨弘毅始终想不到向远逸当初弄走秦慕音的尸体干什么,也没想到向远逸会有一天再回来。 不过能冒死回来的人,必然有不让自己死掉的资本,不过这个资本绝不是时间。杨弘毅从来不会因为时间太久而忘记过错而放过一个人。 “我来只说一件事。”向远逸说。经历了这么多事,向远逸较之以前要沉稳多了。 “什么事?”杨弘毅见到向远逸的时候就已经好奇了。 “秦慕音还活着。” “当初你逃走就是为了他?” “没错。”向远逸说,“我是向家后人,当初带他出去之后,发现他还活着,就想利用他报仇,于是一直把他养大。” “秦慕音会乖乖听你的话?”杨弘毅笑,杨弘毅不是傻子,秦慕音那小子可是很精明的。 “这多亏了盟主的无忧蛊。”向远逸说,“当初无忧蛊在他身上没看出什么作用,但是后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杨弘毅自然记得这个蛊,他看着向远逸说:“那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平楚客栈,不过他已经不叫秦慕音了,叫向木生。”向远逸说,“这么多年他已经忘了自己是谁,活成了别人。” 向远逸很明白,杨弘毅的计划里,需要有向木生的参与,所以他不会杀了向木生,这是在向远逸没有力量的时候,保住向木生的无奈之举。 “你不只是不想让我杀了向木生吧?”杨弘毅一直暗中杀死参加舞林大会的年轻人,向远逸来这里告诉他这件事确实可以保住向木生的命,但是如果只是不想让杨弘毅杀向木生的话,有其他风险更低的办法。 “确实是,不过你也可以自己去确定这个向木生是不是秦慕音。”向远逸说,“我来告诉你,是因为接下来方歆瑞想要用向木生的身份来揭破盟主的谎言,败坏你的武林中的威信。其中利害盟主自己明了。” 向远逸带来的这个消息,无疑对杨弘毅很有用,但是对向木生和向远逸都没有什么好处。杨弘毅想了想说:“既然方歆瑞想利用向木生的身份,完全可以保证向木生的性命,为什么还来告诉我这件事,你是有什么所求?” “没有什么所求。”向远逸说。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无忧蛊 作者:五里苏桥 第12节 杨弘毅邪笑道:“你骗不了我的,当初千毒门解散,数不尽的弟子被□□,你却毫发无损地来到侠义山庄做事。你不简单。如果你不说,我是不会帮你的。” “我只是想让向木生能为你所用。”向远逸说,“因为你的计划一旦达成,向木生还可以回来,但是如果向木生去了千灵门,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杨弘毅笑起来道:“说起来你还是私心。” “谁又没有个私心呢?”向远逸说。 向远逸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就走人。 杨弘毅的手下想不通了,既然知道向远逸和向木生感情深厚,为什么不把向远逸关起来,把他作为威胁向木生的人质呢?杨弘毅笑道:“多一个人牵扯不如没有的好,而且确认向木生是不是秦慕音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测一下他身上有蛊,如果没有,直接杀了他,如果有,光是蛊就可以控制向木生,压根就不需要向远逸。” 秦离兮放出向木生就是秦慕音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洛阳城。 各大门派的代表都在洛阳,这个消息一出,大家都纷纷讨论,如果向木生是真的秦慕音,那杨弘毅那里的秦慕音到底是谁?而杨弘毅找人假扮秦慕音的目的又是什么?不同的帮派有不同的想法,但是杨弘毅没有出来说什么,大家也只是猜测。 这话自然也传到了方慕臻耳朵里。方慕臻当即去找方歆瑞,想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歆瑞门都没给方慕臻开,隔着门亮了灯说:“不要来问了,明天一早你带向远逸回千毒山养伤,无论谁自称是秦慕音,都不要见他了。” 方慕臻明白师父决定的事,除非他自己改变主意,不然谁说什么也没用。方慕臻离开客栈的时候,经过向木生的房间,施了迷药,然后走进去看。 向木生一个人躺在床上,眉目清朗,完全不是当初秦慕音的样子,连眉毛都是完完整整的。 方慕臻掀开被子看向木生的脚,刚掀开就听到外面脚步声,赶紧放了被子逃出来。方慕臻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看到向远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带着满身的冷气,脚步缓缓。 方慕臻无奈一笑,自己真是傻,看了他的脚又能怎样?苜英族人虽不多,但是江湖上也有不少,就算脚底有那个印子,只能证明他是苜英族的人,也不能证明他就是秦慕音。 而眉毛上的伤疤,只要好好涂药,眉毛也会新长出来。 方慕臻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住处。住处门被顶住了,有人靠在里面用身体顶着门。 “是谁?”方慕臻说着用毒匕首护身。 “是我……”声音微弱,但听得出是秦慕音。那个胖胖的秦慕音。 秦慕音让开门口,方慕臻推门而入。秦慕音倒在地上,面色苍白。方慕臻忙给秦慕音把脉。秦慕音握住方慕臻的手摇摇头说:“不用诊了,是金蚕蛊。” 金蚕蛊很普通,如果中蛊尚浅,解起来很容易,但是如果中蛊已深,任凭解蛊再精妙,也解不开。金蚕蛊损人五脏百骸,就算解了蛊,人也活不成了。 越简单的越不容易解救。 “你别动,我把它引出来。”方慕臻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瓷瓶放在秦慕音鼻下。秦慕音只吸了一口,就感觉像是有人用刀划着自己五脏,刀尖一路上移。 秦慕音推开方慕臻的手说:“不要。好难过。就算把它弄出来,我也活不成了。有什么让我感觉不到痛苦的药吗?” 方慕臻自然也明白秦慕音的伤,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与其解毒让他痛苦,不如让他没有痛苦地死去。 方慕臻喂秦慕音吃了一个药丸,没一会儿,秦慕音就感觉不到身上的难过了。秦慕音勉强一笑说:“果然有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秦慕音看了一眼方慕臻握着自己的手说:“也感觉不到你的手了。” ☆、何方1 “我不是秦慕音。” “我知道。”方慕臻回答着,护着他的身子。 “我原来叫宋天扬。”宋天扬终于可以再说一次自己的名字。 宋天扬本是河北人士,家中是普通的商贩,父亲做的一手好葱油饼,宋天扬的梦想就是将来继承父亲衣钵,把自家的葱油饼发扬光大。可是十一岁的时候突然被人抓到洛阳来,逼着他习武,教他改口音,让他从此活成秦慕音的样子。 以前宋天扬很讨厌秦慕音这个名字,总想着摆脱这个名字的束缚。直到遇到了方慕臻,方慕臻对秦慕音的感情让宋天扬好羡慕,贪恋着这份感情让他头一次愿意活成秦慕音。 期间无论两个人见多少次,都不愿意承认是秦慕音,只是想让方慕臻可以不把他当成秦慕音来看。可是一方面又贪恋着秦慕音这个身份。 如今杨弘毅事情败露,宋天扬失去了利用价值,临死他不想带着秦慕音的身份死去,只想来告诉方慕臻真相。 方慕臻含泪道:“我吃你做的葱油饼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慕音了。” 有次宋天扬夜里来找方慕臻,用包袱抱着一张葱油饼,葱油饼带着他的温热。宋天扬说是街上买的,可是手指上分明有面粉渍。 方慕臻吃着葱油饼,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这个人不是秦慕音。就算长得再像也不是,秦慕音自小养尊处优,别说葱油饼了,面粉放到他面前他都不知道是什么,而且秦慕音很不爱吃葱,看到有葱加进去都要丢出来的,怎么会去学做葱油饼呢? 不过这个葱油饼是真的好吃。 宋天扬浅浅一笑说:“能死在你身边,也算是善终了。” 江湖争斗常常一夜就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今晚在洛阳城的人注定难以安生。 方歆瑞想着明天怎么利用今晚的混乱来揭露杨弘毅的真面目。 杨弘毅想着明天该怎么应付方歆瑞。 程渊则带人又来到洛阳准备明天抢人。 向远逸从侠义山庄回到客栈,向木生睡得出奇得好。向远逸就这样看着向木生一直到天亮。 向木生醒过来看到向远逸坐在床边,微微一笑说:“你不会就这样看了我一夜吧?” “因为我今天要走了,不多看看会舍不得。”向远逸说。方歆瑞的计划里不允许向远逸留在这里。 “等我解决了这边的事,马上就去千毒山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回梨花村,到时候从师叔那里借点钱,回去开个学堂,你教书,我打猎。”向木生尽量让向远逸放心。 “木生,你听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着,你是向木生,不是别人。”向远逸认认真真地说着每一个字。 向木生笑着从床上坐起来抱住向远逸说:“我就是假扮别人几天而已,你放心。我是谁我自然不会搞错。” “江湖太复杂了,我怕你被迷惑。”向远逸说,“以前你忘了什么事,还有我可以提醒你,那时候村子也小,邻里之间都熟识,不会有人对你怎么样,但是现在在洛阳城,人心叵测。万一你不小心忘了自己是谁……” “我就算忘了自己,也不会忘记你的。”向木生打断向远逸说,“你就乖乖去等着我,如果我真的忘了自己是谁,我就去找你问。你再告诉我一遍不就好了?你只要不嫌我烦就行。” “虽然是一个月为限,但是事情办完了就马上回来,不要拖着。”向远逸又嘱咐。 “我当初一个人出来闯江湖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唠叨。”向木生啄了一下向远逸的嘴唇。 向远逸心里想,当初怎么能跟现在一样? 向木生突然想到向家仇恨,就问:“江湖上传的向家的仇恨,是不是在我身上?” 向远逸很想说是在向木生身上,因为这样的话,向木生就会明确自己的身份,不至于迷失了自己。但是这样一来,向木生就会背负着向家的仇恨,又跟秦离兮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沉不住气,想要找秦离兮报仇,向木生完全不是秦离兮的对手,如果有什么不测,向远逸会后悔莫及。 向远逸想来想去,就算向木生真的恢复了他的身份,永不见向远逸,他也不能让向木生因为他的欺骗而死掉。向远逸便说:“向家的仇是在我身上,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也告诉我不要报仇。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待在村子里,不想再有仇恨了。” “真的像江湖传言那样,秦离兮灭了向家满门?” “听着,木生。”向远逸说,“千万不要找秦离兮报仇,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我不是小孩子了,老头。”向木生笑笑。 “记得你是向木生。”向远逸还不放心。 向木生又做了好几次保证,向远逸才恋恋不舍地跟着方慕臻离开了平楚客栈。 江湖中的各大门派并不是盲目相信武林盟主的,杨弘毅做武林盟主这么多年,期间也有两次重新选武林盟主。无论什么原因,最后杨弘毅武林盟主的地位一直不可撼动。 而各大门派之间,常常有传言,说杨弘毅行事不端,只不过没有人找到证据,传言久而久之就散了。现在有人直接指出杨弘毅私自造假千灵门少门主,为的是找个年轻的自己人接替武林盟主的位置,各大门派多数还是相信的,毕竟赢了比武就无缘无故失踪的年轻人谁也没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方歆瑞带着向木生来到侠义山庄,只需要一记寒冰掌就可以解释清楚到底谁是真的秦慕音。 方歆瑞这么多年行医救人,在江湖上的名气越来越大,建立了不小的威望。大家也早已把千毒门归为名门正派,不然舞林大会也不会让千毒门的人来做代表。 有方歆瑞护着向木生,就算向木生是邪教之子,大家也会看在方歆瑞的面子上,对他网开一面。 杨弘毅自然也有自己的说法。江湖中的老一辈都知道千毒门和千灵门牵扯不清,杨弘毅利用两个门派当年的关系,一口咬定这是千毒门和千灵门密谋的奸计,为的是把杨弘毅拉下台。 “千灵门可真是对得起魔教的称号,为了让我在江湖中失去信任,连自己的儿子都忍心杀掉。”杨弘毅说,“昨天夜里我听到向木生就是秦慕音的消息之后,马上派人去叫秦慕音来见我,可是他人已经死了。” 杨弘毅这么多年的武林盟主不是白当的。 “江湖上人尽皆知,当初程渊为了当上门主,连自己的夫君都可以杀掉,还有什么是千灵门的人做不出来的?”杨弘毅说。 方歆瑞并没有跟杨弘毅多争论,带着向木生尽快离开,让江湖上的人自己去猜测。就算现在没有人直接攻击杨弘毅,把他从武林盟主的位置上拉下来,他也会失去江湖中人的信任。 向木生在场却把每个人说的都听得清清楚楚,之前只是听方歆瑞说的,并没有听杨弘毅说的,现在听杨弘毅这么一说,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千灵门多年来一直是江湖中名门正派的公敌。而向木生也是为了杀秦慕音出来的,向木生没有纵观江湖的能力,但是他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方歆瑞一开始就把向远逸支走,还拿身上的蛊来作为交易条件,可能一开始也没怀好心。 但是杨弘毅确实暗中杀害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自己去调查才能搞清楚,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一方。 秦慕音可能就是真的秦慕音,只不过是千灵门在得知他背叛之后,想利用他这一身份来把杨弘毅拉下武林盟主之位的同时,铲除门派叛徒。 向木生决定先去调查一下秦慕音的死。杨弘毅虽然说秦慕音死了,但是没有任何人见到他的尸体,说不定秦慕音还藏在侠义山庄。 向木生夜潜侠义山庄,正中杨弘毅下怀。 本来杨弘毅还想着怎么去平楚客栈把向木生给弄出来。客栈里有秦离兮和方歆瑞保护,怕是不好下手,可是没想到这个傻瓜居然自己送上门。 杨弘毅一直派人跟踪向木生,所以在向木生到侠义山庄门口的时候,杨弘毅就已经在密室里等着了。只不过没想到几天没见向木生,向木生的武功大有长进,连侠义山庄的高手都跟他打了好几个回合才把他拿下。 向木生虽然刚学寒冰掌,但是运用及其熟练,就连当初总也运转不对的内力,都可以让它行走经络,收放自如。可纵然武功再好,也抵不住杨弘毅早设好了陷阱等着他跳。 向木生被人绑了手脚,抬到密室中。 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以前一定是来过的。人把向木生放在木桌上就出去了,向木生仔细搜寻着脑袋里的画面,想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时候来过,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只觉得心生惧怕,背上悄悄出着冷汗。 “木生,好久不见啊。”杨弘毅走到向木生身边,带着笑意。 “杨弘毅?” “以前你来这里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叫我的。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杨弘毅看着向木生的反应说,“还记得当初在这里发出誓死效忠盟主的誓言吗?” ☆、何方2 向木生不记得杨弘毅说的话,却越来越明确是来过这个地方的。 杨弘毅要先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秦慕音,他解开绑着向木生的绳子,向木生只听得一声哨响,意识就有点不清晰了。他努力支撑着,听着杨弘毅说话。 “其实你今天到这里,在十几年前就是安排好的。”杨弘毅说。 “你不要瞎说,秦慕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向木生努力清醒。 “不着急,你听我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好好讲清楚。”杨弘毅笑笑说,“千灵门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为了消灭魔教,江湖上的仁人志士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可是千灵门心狠手辣,错杀一千不放一个。所以一直在江湖上逍遥法外。作为江湖上的领头人,我也是为灭魔教费尽了心思。” 向木生听着杨弘毅的话,耳朵有点嗡嗡作响,反而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二十年前,千灵门的秦慕音年纪尚小,我暗中安排了你和秦慕音的偶遇,你们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玩伴。秦慕音是个好孩子,他嫉恶如仇,对程渊的恶行恨之入骨。你们两个商量着怎么杀了程渊,可是小孩子哪里是程渊的对手,被程渊关起来,受了好大的惩罚。你们在千灵门受苦,我心疼,就叫向远逸去帮着你们溜出了千灵山。 秦慕音是没什么事,可是我们很快在你身上发现了程渊下的蛊,原来她怕你对他儿子不利,就用蛊来镇住你。正是无忧蛊。无忧蛊不好解,我费了好多心思才找到了一个一味药,用在你身上却发现完全没用。这味药在你身上出了差错,你什么都忘记了。 这时候千灵门派人出来找秦慕音,当时你和秦慕音都还小,为了保护你们,就在江湖上放出秦慕音已经死了的消息。你当时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让向远逸把你带走养大,而秦慕音跟着我习武,为的是将来你们可以独当一面了,就设计灭了千灵门。可是没想到秦慕音一次杀程渊不成,还被程渊废了武功。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了,有你在,最熟悉秦慕音的就是你,千灵门那边又相信你,让你假扮秦慕音。你就可以趁这个机会,潜入千灵门,我们里应外合,一举灭了这个危害江湖的魔教。” 杨弘毅看着向木生的反应,虽然有用蛊让向木生的脑袋不清醒,但是向木生似乎还有一些理智尚存,并不全信杨弘毅的话。杨弘毅又说:“不然一个教书先生,哪里来的这么高的武功?” 向木生有点动容,向远逸的武功确实不像是一个教书先生可以有的武功。 杨弘毅抓准向木生的反应,继续说:“千灵门一夜之间灭向家满门的事情,你知道吧?向远逸一直想报仇,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后来都绝望了,一直说什么不报仇了之类的气话。可是家人的仇恨,怎么能轻易就放下呢?不过幸好有你,他又燃起了希望。你也知道你对向远逸有多么重要的。” 以前跟向远逸相处的时候,向木生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只觉得跟向远逸的相处和村里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但是现在被杨弘毅这么一说,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多少多了一点利用的成分。但是如果向远逸真的想让向木生帮他报仇的话,向木生是愿意的。 向远逸临走时说的已经放弃了报仇,是向远逸真的没有想过报仇,还是像杨弘毅说的这样?但是在这之前,向远逸从来没有说过跟杨弘毅有什么瓜葛。 “你已经离开了侠义山庄这么久,你完全有自己的自由,现在不想帮江湖上的人灭千灵门也好,不想给向远逸报仇也好。你都自己来做决定。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的话,现在向远逸不在这里,你无处求证,但是你可以去问方歆瑞,问问他以前向远逸是不是一直跟着我来着。”杨弘毅说。 向木生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虽然蛊并没有当初的作用那么大,但是有杨弘毅的巧舌如簧,在加上无忧蛊,只需要一个□□,向木生就会完全相信杨弘毅。 向木生临走,杨弘毅嘱咐向木生道:“如果你确定了,随时回来找我。” 向木生受蛊的影响,多半是相信杨弘毅的,再去确定向远逸的身份,只不过是自己一个去千灵门的契机。所以在方歆瑞回答是的时候,向木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当初程渊被假的秦慕音打伤,现在又得知向木生才是真的秦慕音,哪里顾得方歆瑞什么揭露杨弘毅的计划,派人无论如何把向木生带回千灵门。 又是一晚,向木生潜入侠义山庄,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了。跟着他的人轻功跟向远逸比起来,不知道差了多少。 很快,侠义山庄乱起来。杨弘毅发现了向木生偷偷潜入,派人抓他。 向木生跑出侠义山庄门口的时候,千灵门的人就候在门外,看向木生出来,当即绑了向木生回千灵山。追向木生的人追了不足二里就回去了。 程渊不顾秦离兮的劝告,直接把向木生绑回千灵山。方歆瑞没了人证,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再去计较杨弘毅是怎么欺骗江湖中人的。而(那个杨弘毅安排的人)理所当然成了武林盟主的接班人。 不过方歆瑞和秦离兮根本不在意江湖中的这些人被谁骗,也不在意是谁领导。只要向木生能乖乖待在千灵门,就可以了。 秦离兮和方歆瑞在洛阳玩够了,又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游山玩水了。 且说向远逸被方慕臻带到千毒山疗伤,身体逐渐恢复,已经可以从床上下来,在院子里走一走,晒一晒太阳。 方慕臻在山上就是晒晒草药,擦擦药罐子,不然就是在看书,虽然山上只有两个人,但是两个人几天都不会说一句话,就连看诊的时候,方慕臻也很少说话。 这样的相处方式向远逸有点不太适应,毕竟以前跟向木生一起的时候,向木生还是挺聒噪的。向远逸虽然安静,但是也愿意听别人说说话。 这天天气不错,吃过饭之后,方慕臻在院子里晒新采来的草药。他整理地很仔细,把药草上的脏东西处理干净,然后把叶子果实和根茎分开来晾晒。向远逸站在一旁看,有意挡住方慕臻的阳光。方慕臻一言不发地把笸箩端到另一边,然后继续整理。 向远逸担心向木生,问过方慕臻几次,但是方慕臻对向远逸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方歆瑞的计划,两个完全不知道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的两个人,在唯一可以把两个人联系起来的事情上也没有共同语言。 不过两个人跟同一个人都有很深的感情。向远逸便问:“你和秦慕音是从小认识?” 方慕臻抬头看了向远逸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一边整理药草一边说:“他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认识了,我用米汤把他喂到挺大。” 方慕臻缓了一会儿又说:“你看我们的两个的名字就知道。” 向远逸这才发现,两个人名字里都有个“慕”字,怪不得当初无论失忆多少次,都忘不掉自己名字中间有个u的音。 “不过后来他娘亲把他接回千灵山之后,就见得少了。”方慕臻看着上山的小路说,“不过他常常偷偷跑出来。每次来身上都带着伤。但是他很乖,在我这里养好伤之后就会回千灵山,过几天又带着伤来了。他小的时候,我就跟他半个爹似的。” 向远逸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话,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向木生觉得向远逸会治病了,向木生潜意识里一直把向远逸当成了方慕臻。 “不过后来秦慕音突然就失踪了……”方慕臻苦笑,“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指望慕音还活着了,只是千灵门一直缺一个继承人,所以一直在找他,可是希望太渺茫了。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是真的,多半是自欺欺人罢了。” 两个人各有心事沉默了一会儿,方慕臻便问向远逸:“向木生呢?你跟向木生是怎么相处的?” “木生身上有病,小时候总是忘记事情。家里很穷,吃饭都是问题,更别说给他治病了,所以他的病时好时坏。”向远逸想起当初那个小豆芽一样的向木生,嘴角不自觉上扬,“他常常忘记我是谁,我就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自我介绍。严重的时候还会忘记他自己是谁。我又会慢慢跟他说。” 向远逸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说:“后来他病情终于稳定了 ,由对外面的世界有莫大的兴趣,一定要出来看看,怎么拦都拦不住。后来他功夫练得不错,我就让他自己出来看看。倒是很快就回来了,可是脑袋里装的就变成了别人。” “那几年我们之间的话很少,他总是一个人在山上练刀,偷偷难过。”向远逸说,“又一次出来的时候,是要为以前的朋友报仇,我放心不下,就一直跟着。终于报了仇,却没想到还是不能回去。” ☆、何方3 向远逸越说越觉得,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当时向远逸只抓着一个可以拿小秦慕音的身份报仇的名堂,把小秦慕音连夜送到带离洛阳。因为两个人身上都没有什么钱,又有杨弘毅一直派人在找他,于是向远逸就把马车给买了,带着一点碎银子去了郢州。 小秦慕音因为蛊的原因,什么都不记得,只是一直赖着向远逸,终于两个人饿得受不了,不知道倒在什么地方。是刘大欢的父亲上山打猎的时候,救了两个人。 那时候的梨花村很美,向远逸也累了,不想再带着小秦慕音乱跑了,就留在了梨花村。虽然两个人的温饱还是问题,但是只要向远逸能打来一些猎物,就先给小秦慕音吃。 为了能让村子里的人认识小秦慕音,向远逸便给小秦慕音取名叫向木生。起初向木生偶尔还会想起自己叫秦慕音,后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把向远逸当成自己最亲近的人。 因为向木生,向远逸慢慢放弃了报仇,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可是如今看来,都是向远逸的自我感动罢了。 向远逸在千毒山待不下去了,他活动已经不受限制了,就辞别了方慕臻,回到了梨花村。 梨花村还是老样子,山坡上的茅草屋也是老样子。 人却不在了。 侯庆民是第一个得知向远逸回来的人,他匆匆忙忙地跑着来问向木生怎么没回来,向远逸淡淡地说:“他回以前的家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且说向木生被程渊逮到了千灵山。 千灵门变化不大,如果向木生还记得这里的一切,一定会感激程渊还一直为了他,尽量保持原来的样子,可惜的是向木生什么都不记得。 程渊亲自带着向木生到他以前的房间,向木生竟然还以为这间屋子床的位置跟向远逸的屋子刚好相反而不适应了一下。负责伺候向木生的下人向木生只是觉得面熟。 “少门主还记得我吗?我是柯武。”柯武也听说秦慕音什么都不记得了,见了面先介绍自己。即使是从把秦慕音从小照顾到大,对秦慕音的喜好和习惯非常了解的人,也被秦慕音忘得一干二净。 起初来的几天里,除了日常会跟程渊一起吃吃饭之外,就是在千灵门里逛。柯武带着向木生到千灵门的每一处,并详细介绍清楚。向木生起初也就是跟着柯武走来走去应付了事,可是看的地方越多,向木生觉得这里越熟悉。便越发相信杨弘毅说的话了,于是除了日常假扮秦慕音之外,还认真研究千灵门的地形,找着千灵门的薄弱点。 程渊每天有门派的事情要忙,但是尽量每天跟向木生一起吃饭,饭桌上两个人共同语言很少。向木生对程渊不熟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顿饭下来,都几乎是程渊在说话。程渊会跟向木生讲很多千灵门的事情,并劝他练武。 程渊完全把向木生当成秦慕音,目标是将来可以继承千灵门。向木生如果不是心里想着灭了千灵门,在听到程渊说这些的时候,还会为程渊的太信任而感到愧疚。 奇怪的是向木生起夜的时候,就算不点灯,闭着眼也可以找到正确的位置。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似乎身体仍然记得以前的事情。每一顿饭都是自己特别爱吃的饭菜,调味和火候都恰到好处。穿的衣服什么布料最让向木生舒心,千灵门的人也都知道。 唯一不适应的是饭量。柯武都是准备四碗饭给向木生,但是向木生吃完第二碗的时候就已经吃不下去了。 “以前你吃四碗都还嫌不够的。”程渊淡淡地说。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向木生只能这么解释。 “瘦下来也好,功夫也会进步一些。”程渊给柯武一个眼神,让他把剩下的饭端下去。后来向木生吃饭,柯武都是准备两碗饭了。 向木生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在千灵门战斗,没想到居然在来千灵门的第二天遇到了柯林。柯武对他的介绍是自己的表弟,几年前来千灵门帮忙,前一阵账房先生因为年纪大回家了,柯林就成了账房先生。 向木生自然记得柯林,是自己的启蒙老师,如果没有柯林,向木生估计现在还在梨花村做他的“郢州十三少”呢。柯林是老江湖,看到向木生后眼神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忙低下头来行礼。 柯武说:“这是少门主,你没见过的,现在回来了,好好认清楚。” 柯林听到向木生的身份之后脊背明显僵了一下,向木生偷偷一笑,老江湖也经不住这大起大落的奇迹啊。便对柯武说:“你先去忙别的吧,账房的事我还是要仔细看看的,让柯林带我就好了。” 柯武退出去。柯林弓着的背仍没有起来,向木生把柯林扶正,说:“师父可还记得我?” 江湖一天一个样子,在敌营里见过去的战友,不一定是好事。柯林盯着向木生看了一会儿试探着说:“木生嘛。” “就是我,师父紧张什么?”向木生微笑。 柯林看着向木生的笑脸看不出好坏,更加不敢说下去了,现在向木生的身份让柯林不得不谨慎。 柯林来千灵门七年了,虽然利用跟柯武相同的姓氏,假借了个表哥表弟的名堂,可前三年还是没有得到千灵门的信任。前三年里柯林小心谨慎,唯唯诺诺,直到近几个月,千灵门才让他接触比较正式的职务。可是一个在小山村里的小孩,一夜之间就成了千灵门的少门主柯林还是难以置信。 之前听说过少门主回来了,但是柯林以为回来的是在江湖上见过的那个秦慕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向木生。 向木生倒是见了亲人一般没有城府,他偷偷地说:“我在武林大会上被方歆瑞要求假扮秦慕音,没想到程渊以为我就是真的秦慕音,就把我劫回来了。我现在虽然是千灵门少门主的身份,但我还是向木生。” “向远逸呢?”柯林知道对付向木生最有效的是谁。 “他受伤了,现在在千毒门养伤。”向木生说。 “那你怎么放心来千灵门?”柯林问。 “这说来话长,我发现千灵门虽然以前跟千毒门是同盟,可是现在看来,关系要复杂得多。”向木生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是千灵门的少门主,很容易就可以跟盟主来个里应外合,把这为害江湖的魔教给灭掉。” 柯林有点犹豫,在柯林看来,杨弘毅也不是什么善茬。 “师父你在千灵门这么多年,应该对千灵门很了解了吧?”向木生问。 “是很了解了,我调查了这么多年,知道千灵门哪里最薄弱,哪天最适合进攻,以及取得成功的方式。 ”柯林很平淡地说。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师父都没有动手呢?”向木生问,“是缺少合作的人吗?” “我行走江湖多年,江湖上有不少出生入死的兄弟,只要有我一句话,他们肯定会愿意为我两肋插刀。” “那是什么原因呢?” 柯林叹了口气说:“以前我没来千灵门的时候,听说千灵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秦慕音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一直想着怎么灭了这魔教。可是真正来了千灵门之后,我发现了很多江湖上的人所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准备在这里多留些时日,好看清千灵门的真实情况,而不是因为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就灭了千灵门。千灵门上上下下几百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确实是有不少人命,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向着千灵门的。我们只要把千灵门的统治者和重要人员们杀了就好,剩下的人,我们可以帮助他们重回江湖,或者找别的差事来做。”向木生说。 “你还是跟以前那么单纯。”柯林说,“如果知道你有一天要来千灵山,向远逸应该早点让你出来闯荡江湖的。” “既然师父不愿意动手,那我就自己来,向家的灭门之仇我一定要报。”向木生说,“就拜托师父告诉我这些年来调查的结果吧。” “向远逸果然是向家的后人。”柯林苦笑,“当初应该逼着向远逸交出剑谱的。” 向木生又说了一些,柯林却有自己的原则,怎么也不说这些年来调查的结果,让向木生自己去看,如果真的看清千灵门之后还想继续灭千灵门的话,柯林就把自己这些年的调查告诉他。 向木生得不到师父的帮助,只得自己慢慢调查。 程渊为了向木生的武功进步,找来自己的哥哥程沐涯教向木生练武。 程沐涯是个蓄着长胡子,整天喝酒的人,向木生老远就可以闻到程沐涯身上的酒味。不过有个人可以治得了程沐涯,就是跟程沐涯一起来的白逸铭,他总是一袭白衫,走到哪里都轻飘飘的,像是天上飘着的云。 只要他不想让程沐涯喝酒,程沐涯就乖乖把酒瓶放下。 不过最重要的不是程沐涯教向木生的武功,而是这个白逸铭给向木生的治疗。 白逸铭也是一个大夫,受程渊所托,给向木生解蛊。 ☆、千灵山1 向远逸的拳法提内力,这是向木生不知道的,也是程沐涯不知道的,所以在他教向木生武功的时候,也没想到向木生不仅学得快,功力还比程沐涯要高。 程沐涯只当是向木生经过高人指点,提了内力,便教他怎么运用内力。 柔云剑法是向家不外传的,为了保证向木生只学拳不懂运用,向远逸只教了向木生拳法的前几式,一直没有告诉他,这是不完全的。这样的拳法让向木生提升内力却不会运用,其实是给向木生的武功帮倒忙。 如果向木生武功一直学得很吃力,在江湖上遇到一些困难应付不来就会乖乖回来了。这是向远逸的想法。但是江湖不可测,向远逸怎么会想到向木生在江湖上会遇到什么人。 向木生看到自己的进步,更加认真习武,只要千灵山上没有人可以战胜他,他就可以跟杨弘毅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千灵门。柯林一直没有告诉向木生千灵门的弱点到底在哪儿。向木生干脆也不问了,反正现在他是千灵门的少门主,想要那个地方薄弱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现在的事情就是要先让白逸铭把向木生身上的蛊给解了。 白逸铭每天给向木生跑药浴,是解蛊之前的准备,这药浴泡七天之后,就可以解蛊,药浴泡了五天,向木生想起了一些当初在千毒山的事情。他和方慕臻一起在千毒山上打滚晒太阳,爬上高树给方慕臻摘果子,方慕臻给他做吃的。然而在这段回忆中,方慕臻的面貌并不是很清晰,向木生只以为是跟向远逸在一起,只不过所在的环境跟梨花村完全不一样。 向木生没有多想,只当是记忆混乱把向远逸跟方慕臻搞混了。 向木生心里莫名有点慌,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扮演别人,向远逸一点消息都没有。当初向远逸跟着方慕臻去了千毒门,怕是一开始就是秦离兮安排好,用来威胁向木生的。 好在千灵门现在有这么多人可以用,他写信给向远逸,派人给向远逸送去,并嘱咐一定要交到向远逸手里。 在信里,向木生承诺要给向远逸报家仇,一旦事成就回去跟向远逸办学堂,还让人带了钱给向远逸,让他先找人盖着学堂。 当晚向木生就飞鸽传书给杨弘毅,跟他定了五天后来攻千灵门,以及具体的进攻方位。向木生忽略了一点,千灵门从不用飞鸽传书,就算他是少门主,他的飞鸽也会被截。 程渊看着截获的信,五味杂陈,之前的秦慕音,大家都说是假的,害程渊受了一刀,现在还没有恢复。如今这个向木生是秦离兮亲自送来的人,程渊深信不疑,却换来跟死对头联合要灭了千灵门。程渊气极,拿着鞭子冲进向木生房间就是一阵狠抽,向木生刚泡完药浴,即便武功再高,也抵不住头昏脑涨,眼看着使不出力气,让程渊连抽了几鞭子。 程渊怒道:“你到底是谁?怎么迷魂秦衔的?千灵门跟你有什么仇?” “千灵门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向木生努力稳住身子,义正言辞。 程渊更怒,手下鞭子毫不留情。向木生摇摇晃晃地躲着程渊的鞭子,最后实在被抽的疼,跪在程渊面前喊道:“娘,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程渊愣在当场,向木生也愣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了千灵门之后从来没有叫过程渊娘,总觉得不适应,程渊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如今是因为迫于程渊的鞭子才喊出来的吗?向木生又不是这样的人,好像自然而然就喊出来了。 程渊丢下鞭子,把向木生推倒在地,把他鞋子脱下来看他脚底的印记。 那个印记本来是苜英族的标志,程渊为了改变这个印记,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想了一个图案,还像是一株草,但仔细一看会发现不是苜英草。 标记毫无变化,完完整整地落在向木生的脚心。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印子有一点点变化,但这确确实实是程渊当初用绣花针一针一针扎出来的。程渊看着向木生的脚底哭起来。 当初秦离兮说向木生就是秦慕音的时候,程渊只当是秦离兮因为秦慕音投奔杨弘毅不得已找了个假的来顶替。程渊也不在意,他只是想找一个秦家的人来继承千灵门,程渊只需要假装向木生就是真的秦慕音就好了。这么多年,没找到秦慕音,程渊也没报多大希望了。但就算不是自己的儿子,也叫了自己十几年的娘亲,说没有感情那都是骗秦家人的。 如果没有门派的责任,程渊真的很想按照自己对待儿子的方式,把秦慕音捧在手心里宠大。 当初秦离兮把秦慕音留下,就离开了千灵门,去找自己的向往。程渊一个姑娘家,既不懂喂孩子,也不懂教育。每天挤羊奶给秦慕音吃。程渊怕下人做的马虎,从挤奶到烧熟,都是亲自动手。 那时候秦慕音什么都不懂,常常咬着木勺往程渊怀里钻。 秦离兮的离开带走了程渊的笑容,也带走了程渊的温柔。她不懂得怎么教小孩子叫娘亲,找了个教书先生来教,秦慕音见了长胡子的教书先生就哭,程渊无奈,只得哄着秦慕音,教他:“这个阿姨叫唐飞,唐飞。这个大叔叫柯武,柯武……连烧火的人叫什么都教了,就是没教他怎么教娘。 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 他只是千灵门的继承人。程渊常常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又总是被秦慕音打动。秦慕音总是乐呵呵地依赖着程渊,虽然程渊总是一张严肃脸。秦慕音会抓着程渊的衣角,指着自己的嘴巴说:“想吃的。” 程渊自小娇生惯养,从没下过厨,只会煮鸡蛋。即使如此,秦慕音还是吃得很欢。总是把第一个鸡蛋给程渊,两个人一起吃。 千灵门里的人都称程渊“门主”,秦慕音不懂事,也跟着叫门主。程渊也不纠正,就随他这么叫。直到有一次,秦慕音从千毒山回来,趴在程渊腿上问:“门主,我可以叫您,娘亲吗?” 程渊一愣,问:“是谁教你的?” “是慕臻说门主是我的娘亲的。”秦慕音很认真,“我以为门里其他小伙伴都有娘亲,就我没有呢。” 秦慕音盯着程渊,笑着说:“我总是想,门主如果是我娘亲就好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程渊心里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把秦慕音放在地上,站好。程渊不想再有什么至亲牵绊了,这个孩子是秦离兮跟别人的孩子,说不定哪天就跟秦慕音一样,忘恩负义一走了之,不如没有瓜葛。到时候秦慕音成了门主,程渊就退出江湖,程家和秦家都清静。 “以后不许再去千毒山了。”程渊说罢就离开了。 秦慕音想不通程渊为什么这么说,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秦慕音紧紧跟上去,撒泼打诨,就要叫程渊娘亲。程渊瞪了秦慕音一眼说:“我不是你娘。” 虽然程渊这么说了,秦慕音还是不改口,一直叫程渊娘亲。久而久之程渊也不说什么了。 秦慕音过了五岁之后,就开始习武,程渊很严格,秦慕音有什么做不好就直接鞭子招呼,绝不手软。导致秦慕音总想逃到千毒门去, 看着程渊哭了起来,向木生莫名其妙,把自己的脚抽回来,穿上鞋袜。程渊收了鞭子,说:“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就是秦慕音。” 向木生被程渊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向木生一直觉得脚底这个印子是像向远逸说的那样,小时候贪玩,踩在鼎上烫出来的。 程渊离开屋子,很快屋子就进来几个人把向木生按在床上。程沐涯跟着白逸铭走进来,白逸铭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从药箱里取针和药。 向木生挣扎着,脑袋越来越晕。这是泡药浴的第七天了,向木生没想到这个药浴对他影响这么大。他最后看了一眼白逸铭,就昏睡过去了。 向木生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很奇怪,是向木生第一次离开梨花村的时候,他站在船尾,向远逸站在岸上。天有点阴,早晨河面上氤氲着雾气,向远逸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不清晰。向木生突然后悔了,突然很不想去江湖了,跳下船游向向远逸,可是向远逸距他太远了,向木生怎么游都游不到。后来支撑不住了,身子越来越往下沉。 水里没有空气,向木生挣扎着往上游,游出水面的时候,却变成了小孩子。年少的方慕臻就在把水泼在向木生身上,两个人在山间的小溪里打水仗。 水仗打得正欢,被程渊从水里揪出来,逼着他练武,向木生一放松,就是一鞭子抽在背上,把向木生给抽醒了。 向木生缓缓睁开眼,看到程渊坐在床边。屋子里点着很多蜡烛,程渊的脸在灯影中很憔悴。 “娘。”向木生开口。 “都记起来了?”程渊说。 “记起来了。”向木生点点头。 ☆、千灵山2 向木生终于知道这蛊为什么叫无忧蛊了,能忘记确实会让人无忧。 在脑中的记忆涌出来之后,向木生越发混乱了。他记得在被杨弘毅抓之前的事情,也记得跟后来跟向远逸之间发生的事情。但当时是怎么被带到梨花村,怎么名字变成了向木生,就稀里糊涂记不起来了。 至少有两年的记忆全部消失了。 白逸铭对此的解释是,无忧蛊刚中的时候,会比较有效,所以那两年的记忆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向木生不知如何是好。他明白向远逸是杨弘毅的手下,也知道自己是被杨弘毅下了蛊,更明确杨弘毅的目的。但是向远逸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向木生根本无从得知。 向木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向远逸,虽然心里是向着向远逸的,但是眼前的所有事情都指向,向远逸其实一开始都在利用向木生。向家跟秦家有仇,向木生又被向远逸藏在梨花村这么多年。向木生怎么都找不到为向远逸开脱的理由。 且说向远逸收到了向木生的信,沉默了好久,写了回信让送信人带回去,然后用向木生送来的钱开始建学堂。 向木生的蛊解了之后,身体受影响,几天下来都觉得全身无力。程渊一直照顾向木生的饮食起居。 记起以前的事情,才让向木生明白当初刚回到千灵门的时候,程渊说的那些话。知道程渊顶着千灵门的重担,江湖上的骂名,还有为人母的艰辛。 程渊一边搅着粥,让它降温,一边问向木生:“在想什么?” 向木生从醒过来之后就常常陷入沉思,有什么事情在心里没有告诉程渊。离开千灵门十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十年,也够跟不少人建立很深厚的感情了。 在向木生问白逸铭关于无忧蛊的事情时,程渊有听到向远逸的名字。在向木生没有恢复记忆之前,有跟程渊提到过向远逸,是以前照顾他的人。 这个向远逸再深入的身份程渊并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一个村里的教书先生。程渊之前并没有在意向远逸这个人,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人并不简单,因为如果只是一个村里的教书先生,现在向木生恢复了记忆,是完全可以把他带到千灵山来的。 但是就向木生的反应来看,是不能带到千灵门的人。 如果再出现一个方歆瑞,程渊应付不来了。一定要让向木生没得选才行。 向木生吃着程渊搅到常温的粥,听着外面有混乱的打斗声。 这天是向木生跟杨弘毅约的进攻千灵门的日子。 外面的声音持续了没多久,向木生一碗粥吃完,外面的打斗声也停了。向木生放下碗,走出屋子,看着已经有人把杨弘毅五花大绑了。 没想到杨弘毅会亲自来,也许是觉得胜券在握,想要第一时间享受胜利吧? 杨弘毅看到向木生,不怒反笑。向木生盯着杨弘毅道:“要死的人了,有什么好笑的?” “我在笑,千灵门素来残暴,却被一个山间猎户乱了心智,也不过如此。”杨弘毅说。 程渊紧跟在向木生后面,听到杨弘毅这么说,给押杨弘毅的两个人一个颜色,两个人停下来,让杨弘毅多说一点。 杨弘毅继续道:“向远逸真是沉得住气,为了报仇,可以把仇人的儿子养这么多年。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们自相残杀。你说还有什么比看仇人父子相残跟让人痛快的呢?” 向木生只觉怒火往头顶上窜,怎么压都压不下去。背过身拍了杨弘毅一掌。 向木生身体抱恙,一掌只用了一成功力,杨弘毅便觉得全身冰冷,四肢百骸像针刺一样。 程渊让人把杨弘毅带下去关起来,然后扶着向木生回去休息了。 程渊明白杨弘毅说这些是为了让向木生痛苦,说不定还可以利用向远逸动摇一下,向木生留在千灵门的心。但是杨弘毅说的话无论真假,都是对千灵门有利的。如果向木生信了杨弘毅的话,把向远逸当成仇人,那程渊也就省心了。 即便这个分离会让向木生很痛苦,程渊也愿意让向木生去承受,在程渊看来,跟亲人的分离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向木生挺过去了,他会变得更加坚韧。 第二天一早,向木生觉得身体恢复了大半,悄悄来到关杨弘毅的牢房,来确认杨弘毅说的真假。程渊在的时候,向木生不敢多问,只能趁着独自来牢房里问。 杨弘毅知道程渊没有直接杀了他,而是把他留在这里的原因。也自然记得自己的目的。见到向木生来了,知道自己只要还活着一天,出去的希望就大一点。而这个出去的突破口还是在向木生身上。 杨弘毅被向木生打了一掌,几乎废了武功 。现在关在牢房里,不用锁链他也逃不掉。 因为杨弘毅是偷袭千灵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跟他一起来的人,所以现在江湖上都在传杨弘毅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千灵门。杨弘毅很明白,如果他不赶紧从这里逃出去,过不了几天武林盟主位子上就会坐上新的人。武林盟主好夺回来,灭千灵门却没有太多的机会,就算丢了武林盟主,也要把千灵门拿下。 好在向木生好骗。 “当初向远逸想报仇,我想灭千灵门。我们出发点不一样,但是目的相同。”杨弘毅说,“我们先用无忧蛊,结果无忧蛊对你作用不大。而且千灵门那么多人在找你,必须把你藏起来。向远逸很聪明,他带你去了隐蔽的小村落。为了改变你的模样,总是让你吃不饱,让你变瘦。向远逸明白,改变容貌最方便的办法就是改变体型和年龄。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阻止你出来。” 向木生上次见杨弘毅的时候,杨弘毅完全不是这套说辞,就算向木生再单纯,也会掂量真假。不过杨弘毅这么多年江湖也不是白混的。 杨弘毅继续说:“向远逸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还用你的命换了一个蛊,这个蛊就下在秦离兮身上。如果一个月内解不了,秦离兮只有死。你想想你离开向远逸几天了,这个蛊也就下了几天了。” 当初杨弘毅送向木生来到千灵山之后,派人去调查出这么一个消息,就是用来以防万一的。 向木生不记得刚到梨花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是回想起来这么多年,向远逸确实是一直在阻止向木生从梨花村出来。而且也一直在想办法改变他脸上容易被认出来的标记。断眉就是向远逸一直用生姜给他抹好的。就连向木生从梨花村出来之后,还一直跟着他。 可是在向木生的记忆中,向远逸做的不只有这些。还有自己忍饥挨饿把吃的留给他,照顾向木生的日常起居,甚至为了保护向木生差点丢了命。如果这都是向远逸在演戏,那未免演技也太好了,连眼中的温柔都可以作假? 可是无论如何,这家族的仇恨,向木生不相信向远逸可以轻易放下。 无论如何,向木生现在不是向木生了,而是秦慕音了。他要担起千灵门少门主的责任。 向远逸的回信送到了。向木生看着信封上向远逸娟秀的字体,写着:木生亲启。 向木生犹豫着,把信放进抽屉,有些事还是当面说得好,一封信怎么能说得清楚呢? 向木生正式接手千灵门。他年岁已经不小了,程渊又为千灵门操持多年,是该向木生接手管理。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无忧蛊 作者:五里苏桥 第13节 新门主上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异己。向木生任门主当天,柯林就进牢房了。可是念及师父当初教了他几天武功,又在千灵门待了这么久,也为千灵门做了不少事的情分下,打断了柯林一条腿,然后放他离开了千灵山。 程渊之前也怀疑过柯林,但是因为柯林在千灵山做事一直勤勤恳恳。就算查清楚了柯林的底细,程渊也没有动手。程渊自小跟老门主秦统长大,首先讲的是以德服人,如果实在不行,就用决绝手段,不能手软。 所以向木生任门主做的这第一件事,程渊很不喜欢。他既不决绝,也不仁厚,这样模棱两可的处理方式,只会让柯林恨向木生,放他离开千灵门,无疑是纵虎归山。所以程渊在向木生离开千灵门去郢州的时候,就派人把柯林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地点太少了。。。 ☆、千灵山3 梨花村还是老样子,冬去春来,梨树抽着嫩绿的芽。 梨花村还是原来的梨花村,向木生却不是原来的向木生了。向木生不想见原来梨花村里的人,所以是夜里来的。向木生让随从们候在山下,自己一个人上山。 学堂在建,地基已经打好了。应该是向远逸心急,多找了些人来帮忙,才会这么快。 茅草屋没什么变化,屋里亮着灯,向木生推开门,向远逸正在灯下看学堂的设计图。看到向木生回来了,站起来快步走到向木生面前,脸上掩不住的喜悦。 “木生,你回来了。”向远逸尽量掩住自己的激动,让语气和缓。 “你应该称我门主。”向木生说。 向远逸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明白向木生此次回来的目的了。向远逸不愿意承认,但是这确确实实已经是自己的仇人了。 “你记起以前的事了?”向远逸问。 “记起来了。”向木生说。 向远逸退了两步,从床上的木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把瓷瓶打开,里面一只蛊虫爬出来,向远逸握住蛊虫说:“这是秦离兮的命。如果我掐死它会怎样呢?” 向木生上前阻止,捏住向远逸的手腕,蛊虫乖乖握在向远逸手心里,手心里一条断掌疤痕,这是当时向远逸为了救人,接了向木生的一刀,现在别说捏死一只虫子了,握拳都困难。看着向远逸把蛊虫装回瓷瓶,向远逸苦笑道:“我向家几十条人命,他一个人怎么赔得过来呢?” 向木生明白,是向远逸不能对家族的仇恨释怀。可向远逸越是这么放不下,向木生越是想逼着他放下。 “跟我回千灵山吧。”向木生说。 向远逸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床边,抽出枕头下的剑。 向远逸摩挲着剑身说:“我习武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为家族报仇付出过什么,既然今天有这个机会,也可以了了我一桩心愿。” 向远逸的剑直冲向木生心窝,向木生知道向远逸的动作,他不相信向远逸下得了手,他就站在原地等向远逸的动作,可是在剑刺破皮肤的一瞬间,向木生明白了,向远逸并不是说说而已,一开始就是想杀了他的。向木生一掌砍断向远逸的剑,掐住向远逸的脖子,把他抵在墙上,道:“你真想杀了我!”语气凶狠,面目狰狞,但是眼中却有掩藏不住的悲伤。 “如果我把千灵门灭了,你会想杀我吗?”向远逸反问。 向木生掐着向远逸的手送了些,缓缓道:“难道我们十年的相处什么都不算吗?” “你想算什么?”向远逸语气很冷。向木生是向木生的时候,那十年是向远逸和自己亲人的十年,但现在向木生是秦慕音。向远逸的世界里不允许有秦家人。 向木生扯下自己的发带捆住向远逸,说:“既然如此,你囚禁我十年,我也要一天不落地还给你。” “如果你带我去千灵山,我马上自己了断。”向远逸死也不愿意到仇人的家里去。 “恰巧我死也要带你回去,看我们谁拗的过谁。”向木生扛起向远逸就走。 向远逸现在武功远不如向木生,怎么反抗都没用。向远逸想起当初向木生想要逃出梨花村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无论向木生怎么逃,都逃不出向远逸的手掌心。现在不同了,向木生武功远超向远逸,若怪,只能怪当初向远逸不忍心向木生难过,教了他轻功,让他离开了梨花村。 向木生把向远逸关在自己屋子里,但凡向木生不在的时候,向远逸就想办法寻死,向木生只得找了两个人随时随地盯着向远逸。向远逸绝食、威胁、求饶……什么方法都试了,向木生还是不放他走。 不出半月,向远逸大病。 向木生找白逸铭来帮向远逸看诊,白逸铭也说不出向远逸具体是哪里的病,身体每一处都没什么毛病,又身体各处都有毛病。他开了几服滋补的药给向远逸,摇着头对向木生说:“如果你不放他出去,他这病谁也治不好。只会越来越严重。” 夜里,向木生喂向远逸吃药。 向远逸虚弱地靠在床上,面色蜡黄。向木生喂一勺药,他就吃一勺。向远逸用绝食反抗的时候,向木生捏着向远逸的嘴也要给他灌下去,向远逸就放弃了反抗,给吃什么都张嘴。 只不过已经好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向木生喂完了一碗药,让向远逸在床上躺好,给他盖好被子。向木生看着向远逸的样子,心里很难受,他说:“当初你可以换个名字把我养大,为什么现在就不能把我当成木生呢?” 向远逸沉默了一会儿说:“当初你是向木生,现在你是秦慕音,压根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说你已经放下仇恨了吗?”向木生说。 “不是我放不下,是你把我拉进来了。”向远逸难过,“无论是我自己在梨花村,还是跟木生在梨花村,我都可以活得很好。你放我走吧,我向家那么多条命丢在秦家人手里,不要让我死在这里,我会无颜面对父母亲人。” 向木生很为难。向远逸继续说:“你记起以前的事的时候,我们之间的缘分就尽了,你强留我在这里,只会让我们两个都不好过。” “当初你根本没有能力把我从侠义山庄救出来,是不是你跟杨弘毅商量好了,要带我去一个隐蔽的地方,改变我的样子,然后让我回千灵门,让我跟秦家人自相残杀?”向木生还是对忘记的那几年难以释怀。 “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没有想过救你。”向远逸实话实说,“当初你拽着我的衣角,求我救你。如果你要问我,有没有想过杀你。” 向远逸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我想过很多次。” 当年向远逸带着向木生四处逃窜,向远逸很多次想趁着向木生睡着的时候杀死他,一是为家人报仇,二是抛掉一个累赘。可是看着向木生的睡脸又总是下不了手。 那个时候向木生既不是向木生也不是秦慕音。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依赖着向远逸。向远逸下不了手杀一个只是带有仇人身份却一无所知的人。 “但是你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向远逸看着向木生说。 向木生何尝不明白,两个人十年的相处骗不了人。 可越是放不下那十年的感情,向木生越是想让向远逸也因为那十年的感情而体谅自己。 而向远逸虽然平时什么都不说,人又十分温柔,但是他却有自己明确的原则。在原则之内,向木生想怎样都可以,但是原则之外,无论是谁都不能说服向远逸。家族仇恨向远逸可以不报,但是不能当它没有发生。 “你放我回去吧。”向远逸又一次求向木生。 “你让我再想想。”向木生一个人退出房间。 向木生把向远逸从梨花村带到千灵门,本来以为向远逸跟自己相处久了就可以回到过去他们在梨花村的日子。可是向木生压根不能体会家族的仇恨带给向远逸的痛苦有多大。向远逸被灭门的时候,向木生还没有出生。 向木生没见过千灵门的暴戾,没见过几十口人血流成河的悲剧,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但在向远逸看来,却是充满血腥味的痛苦回忆,是一辈子都难以释怀的噩梦。 说白了,两个人还是两代人。 向木生看着向远逸每天在千灵门痛苦,他自己也很痛苦。他现在感觉自己活成了两个人。一个是秦慕音,一个是向木生。可是无论他活成谁,都摆脱不了另一个的影子。 他一出生,肩上就压着门派的责任。父亲不成事,丢下他和程渊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私至极。他必须是秦慕音,千灵门老老小小上千人要他照顾。而自己心里又舍不下向远逸,对于向木生来说,向远逸是心里最干净,不容毁损的部分。他愿意活成向木生。 可是向远逸接受不了向木生是千灵门门主的身份。 向木生想来想去,自己怎么改变都会影响到别人。如果自己不能改变,那改变向远逸呢?用当初自己到向远逸身边的方法,让向远逸留在千灵门。 向木生想好之后,连夜赶往千毒门。 向木生在的时候,程渊一直没机会靠近向远逸。现在向木生不在,她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除掉这个让这个影响向木生的人。程渊年纪大了,大半辈子都在为千灵门尽心尽力,她不能让向木生再因为一个外人出什么差错。 万一向木生跟秦离兮一样,再来个撒手不干,程渊没有力气再等下一个继承人了。 程渊来的时候是清晨。向远逸一夜没见到向木生,天亮了之后,从就从床上起来,看外面的鸟飞来飞去抓虫子吃。 程渊走进屋子,向远逸看她身后没有向木生,便明白程渊来这里是做什么了。做母亲的来帮儿子扫清道路了。 ☆、无忧蛊 “老门主起的挺早啊。”向远逸瞥了一眼程渊。 程渊是个不拐弯的女人,他站在门口说:“向家跟千灵门本来是世交。秦离兮一时任性做了错事,我在这里代他给你陪个不是……” “一时任性,真有意思。”向远逸冷笑。 “无论如何,现在秦离兮跟千灵门已经没有关系了。”程渊说,“你想找千灵门报仇,若是有这个能力,我也无话可说。可惜的是现在给你把剑你也伤不了我。” 向远逸苦笑,程渊说的不错,江湖是弱肉强食的江湖。程渊有能力有胆量,所以她站在高处,而向远逸没能力没胆量,就算身上有仇恨,也只能躲在小村落里,和着苦水吞。 可向远逸死在哪里都不想死在千灵门。 向远逸说:“向家跟秦家的仇,是过去的事了。这么多年来,无论我又没有想过报仇,我都没有伤秦家人一丝一毫。现在你儿子也给你完完整整地送回来了。我无心留在这里,是有人强求。若是有人能送我离开这里,我这辈子都不踏足千灵门半步。” “但是你要明白,只要你还活着一天,慕音的心思就不会完全在千灵门一天。”程渊说。 向远逸听到“慕音”两个字还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向木生,便说:“他要的是死心,给他一个死心就行了。” “他的心就是你。”程渊说着拔剑。 向远逸摇摇头说:“你为千灵门担这么多责任,不累吗?” 程渊握剑的手松了松,犹豫了。向远逸继续说:“你可不姓秦。” 程渊苦笑,她不仅不姓秦,还不属于秦家人。 “说到底,你终究是个女人,何苦这么为难自己呢?”向远逸问。 程渊的剑垂了下去。程渊很小的时候,家里就告诉程渊,她将来是要嫁给秦离兮的,会辅佐秦离兮来管理千灵门,改变江湖中人对千灵门的看法。后来老门主死了。秦离兮继承千灵门。程渊就嫁给了秦离兮。可是两人有名无分。秦离兮心思不在千灵门,除了任性妄为之外,什么都不做,让千灵门的名声越来越臭。再后来直接撂挑子不干了,程渊只得蒙骂名,成全秦离兮。只是想把千灵门稳住。 程渊一心把千灵门管理好,无论多大的压力,都一直默默承受。 可是难过也没用,千灵门没有别人,这份责任是她丢不下的。既然丢不下,就欣然接受吧。 且说向木生连夜赶到千毒门,只是为了向方慕臻求无忧蛊。既然无忧蛊可以让向木生忘了一切跟向远逸在一起,那自然也可以让向远逸忘了一切跟向木生在一起。 方慕臻听了向木生的说辞,无奈道:“你以为蛊是拿来玩的吗?无忧蛊极毒,常人中了蛊之后,马上就会神志不清,不出三年,必死无疑。” “那我为什么这么多年却没事?”向木生不解。 “那是因为你是苜英族人。”方慕臻说,“苜英族人自小吃毒草长大,百毒不侵。” “苜英族人?”向木生不解,他没有听说过秦离兮或程渊是苜英族人。只听说千毒门的方歆瑞百毒不侵。 “那程渊是……”向木生一时难以接受。 “上一辈的牵扯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自己去问秦老门主吧。”方慕臻说。 向木生越发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了,这么多事突然就出现,他怎么都理不出一条思路来。 向木生根据方慕臻提供的地方,去找秦离兮。路上经过尹孝先家,便进去看了一下。尹孝先已经跟霍妙琳成亲了。当初两个人从洛阳回来,到了家门口,尹孝先犹犹豫豫不进去,看着霍妙琳急得要走,便说:“布庄缺个老板娘,你愿意做吗?” 两个人多年来没说破的感情,终于在尹孝先迈出了第一步后有了进展。两个人不顾家人的反对,赶紧成了亲。 向木生没有多留,跟尹孝先喝了一杯茶之后,就走了。被问及向远逸,向木生犹豫了很久说:“还是老样子。” 秦离兮虽然人不在千灵门,但是千灵门有什么事情他一定知道。新任门主上任这么大的事,他自然比谁都早知道。所以在向木生来找他的时候,他了然于心。 秦离兮说:“怪不得第一面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像歆瑞,原来你真的是秦慕音。” “我是方歆瑞的儿子?”向木生问。 “不,是我的儿子。” “私生子?” “算是吧。”秦离兮不知道该怎么跟向木生解释。当初为了救方歆瑞,就帮方歆瑞的家族繁衍了一个人,这人就是向木生。 “因为需要一个秦家的人继承千灵门,所以有了我?” “不是这么简单。” “为什么不管千灵门,一个人走了?” “我觉得那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那哪里是属于你的地方?” “我最想去的地方属于我。” 向木生一方面恨自己有一个这么不负责任的父亲,一方面又羡慕父亲的任性。可是原谅秦离兮是程渊的事情,当初程渊送秦离兮离开千灵门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向木生现在在这里计较也没有意义。 所有的方法都行不通了。向木生想着,如果向远逸想离开千灵门,就让他离开好了。 可向木生终于想通回到千灵山的时候,看到的是熊熊烈火中的向远逸。 向远逸躺在燃烧的木柴堆上,隔着火光可以看到向远逸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向木生疯了一样扑向向远逸。几个人拉住向木生,让向木生动弹不得,向木生盯着火越烧越大,然后火势变小,木柴灰烬中,几块烧干的骨头若隐若现。 向木生放弃挣扎的时候,几个人松开他,他失了支撑,瘫坐在地上,满脸泪痕。 为了说服自己允许向远逸离开,向木生几乎劝了自己一路才劝好。安慰自己,将来向远逸去了梨花村,自己也可以去那里找他。但是不要去得太经常,一个月去一次好了,可是一个月去一次,程渊肯定会不开心,要不一个季度去一次好了,每次去就待五天。最后向木生说服自己半年去一次,一次待七天。 可是回到千灵山居然看到这一幕。 程渊想要去扶向木生起来,向木生猛地掐住程渊的脖子怒道:“是不是你杀了他?是不是你?!” 程渊猛地推开向木生怒道:“你清醒点。是你关着他让他生不如死,趁你不在自杀的,你有什么理由怪别人?” 柯武找了个陶罐去装向远逸的骨灰,向木生扑从柯武手里接过陶罐说:“我自己来。” 向木生把骨灰一点一点收进陶罐,小心埋在自己房间后面的院子里。没有立碑,只是在旁边种了一棵梨树。 向远逸什么都没有留给他,除了当初那封信。埋葬了骨灰之后,向木生拿出向远逸写给他的信来看。 “木生,还记得当初柯林要带你走,我反对,你冲我大发火的那一夜吗?我一个人气急了跑到后山去想了一夜。想了两家的仇恨,想了你的意愿。仇恨虽然是事实,但是已经过去了。至于你,我在那之前,一直觉得是我救了你,你就要是我的。但是你会长大,会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能因为自己惧怕江湖,就让你也远离。无论你将来是木生还是谁,你都有自己选择的自由。我不干涉。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还是原来的向远逸。我会建学堂,会躲在小角落把自己过好。我很久以前就想好了,你不用挂念我。” 向木生之前没有打开信,是怕被向远逸的话给说服,可是向远逸很久以前就想好了,也从来没想过去迷惑向木生,或是通过向木生来报仇。 可是现在后悔也完了,怀疑过就是怀疑过。而且这份怀疑还害死了向远逸。 梨树转眼就长大了。每年春天都落一地的白花瓣。向远逸说过,当初选择在梨花村留下来,是因为喜欢梨花村漫山遍野的白花瓣,现在每年春天坟头都落满白花瓣,向远逸应该很开心吧?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向木生“向木生”了。听到的几乎都是门主二字。程渊年岁也老了,在一年冬天,说什么也不愿意留在千灵门,就要去雨湖。向木生亲自把她送到雨湖,虽然有好酒暖身,她终是没有挺过那个冬天。 冬去春来,梨花盛开的时候,向木生突然很想去梨花村看看。 梨花村还是老样子,梨树这么多年变化不大,只是花瓣更盛。 向木生慢慢往山坡上走。这么多年过去了,街上的房屋变了不少,山顶的茅草屋怕是早已不在了吧? 走到山腰的时候,向木生听到山上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有一个成熟的声音带读。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先生的声音。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稚嫩的童声。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先生的声音。 向木生热泪盈眶。一跃上山。 山上有一间学堂,学堂建在小溪边,天气正好,先生带着学生们围坐在小溪边读书。向木生难以置信地走到先生身后,孩子们停了读书,看着先生身后的向木生。 先生回头,脸上已经没了当年的清朗,还蓄了山羊胡子,但是严重的温柔还是一如既往。他微微一笑,站起来对孩子们说:“今天就上到这里吧,先生的老朋友来了。” 孩子们欢呼着跑下山去了。 “你……”向木生看着向远逸,好久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应该是说“你老了”还是“你居然还活着”。 向远逸抚着向木生的脸,声音颤抖:“你让我等了好久啊。”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这里就完结了,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我很抱歉这个故事中间断了很久,以至于后半部分有点崩坏和改变风格。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但是江湖又善意,人心也善良。江湖有爱有恨才是江湖,人心有自私有宽容才是人心。 这篇没有肉,但是如果想吃肉的可以留言给我,我可以单独为你写了发你邮箱,毕竟我不仅喜欢炖鸡汤,还喜欢炖肉。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