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玉秋霜》 正文 第1节 琨玉秋霜 作者:田大仁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琨玉秋霜》作者:田大仁 文案: 文案10版对于温子玉来说,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与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人在一个很不正常的地方相遇,然后,却把他忘了;对于冷霜成来说,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好不容易再次见到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人,却被对方骂做“杏林败类”;对于赵天牧来说,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故人重逢时,那人正挽着别人的手,却将自己视作真凶。一场酝酿多年的阴谋令三位故人再次相遇,物是人非,当年情好君记否?文案20版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很珍惜,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感谢蜜汁作死的大反派,给了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要对那位故人说三个字:相信我。既然改不好,那就改回来吧。好学而愚,心劳日拙,少壮不努力,老大连夏利都开不了。 内容标签:三教九流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子玉,冷霜成 ┃ 配角:赵天牧,灵枢 ┃ 其它:故人情 ================== ☆、□□ 巍峨的大殿,寂静的朝堂。 早朝时分,东洛文武百官照旧分列两班肃立,静待圣上驾临,然而——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御坐的主人却迟迟没有露面。 宦海沉浮多年的朝臣们立刻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各自在心中暗暗猜度着,盘算着,只是脸上仍是清一色的恭敬肃穆。 “太后有旨——” 宦者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大殿的肃静,众臣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只听那太监念道: “太后懿旨:皇上龙体违和,自今日起移驾永安宫静养,早朝暂免。” “臣接旨——” 恭敬严肃不露半分声色的传旨太监扫了一眼同样不露半分声色的朝臣,道:“诸位大人,请回吧。” “臣等告退。” 见众臣退下,一直强装镇定的宦者终于松了口气。正欲回宫复命,却见一人自殿外又折了回来,口里叫着:“公公留步!”声音急切而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哟,国舅爷?您怎么又回来了?”见是此人,宦者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刘公公啊……”见他皱眉,堂堂国舅,当今太后的亲哥哥竟变得局促不安起来,扭动着身躯凑了上去:“其实……其实我……就是想问问……” “问问皇上得了什么病?” “嗯,嗯。”国舅一边点头,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太监。 “国舅爷,实话跟您说了吧,这事啊,老奴也不清楚。” “哎……公公请留步!”见他要走,国舅急忙上前拉住:“公公,您能不能帮我问问,太后……” “问问能不能让你见太后?”宦者此时已是一脸的不耐烦:“国舅爷,这事啊,您就别想了,太后这会儿正忙着呢,您呐,还是赶紧回去吧!” “可是……哎?公公留步……” 不待国舅“可是”完,刘公公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被晾在大殿的国舅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是跺脚又是咬牙:“我呸!什么人呐,当了太后就不认哥哥了!白眼狼!忘恩负义!” 此时刘公公已然回到永安宫向太后复命,当然,也少不了回禀国舅之事。太后听罢,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知道了”,便向寝殿一指:“过去看看,都一个时辰了,看出什么没有?” 刘公公领命进了卧室,不一会儿,一群太医装扮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个个满头大汗,一脸惶恐。 “你们看的时间也够长了,说罢,都看出什么来了?” “臣等无能……”众太医伏地不起。 啪! 一声脆响,茶杯在众人面前一步之地粉身碎骨。眼见一场风暴就要来临,众太医愈发战栗不已。 “无能?呵呵!”太后怒极反笑:“哀家等了一个时辰,就是为了听一句无能?来人——” “太后息怒!” 眼见要被拿下问罪,跪在角落里的一个年轻太医不禁着急起来,刚喊完,见太后脸上怒意更甚,顿时语无伦次:“太后,温……温院判……” 小太医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太后,凤目一扫,眼前果然不见太医院院判温而理,于是挥挥手示意准备拿人的侍卫下去,起身亲自进了寝殿。 寝殿中,几名宫女侍立于一张被帐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床榻两侧,床边还坐了一位中年太医,此时他正将手搭在病人脉上,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温而理——” “参见太后。”专心诊治的温而理见到太后,连忙跪下行礼。 “外面那帮人都是群饭桶,现在,你是哀家唯一的指望了。温而理,你可诊得出皇儿究竟得了什么病?” “启禀太后,皇上的病症臣已有些眉目,只是……”温而理看了眼身边的宫女太监,欲言又止。 太后将人屏退,然后直视温而理:“现在可以说了吧。” “太后,依微臣愚见,陛下并非患病,而是——中毒。” “什么?” 太后双目圆睁,错愕地望着温而理,可是看他的样子,十足肯定,没有半分犹疑之色,也只得继续问道:“那你说说看,皇儿中了什么毒,又是如何中的毒?” “回太后,陛下所中之毒着实古怪,微臣一时还难以分辨。” “怎么,连你也看不出来?” “臣惭愧,臣学医三十载,如此奇毒,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今,臣只能以针灸和既济汤来暂时压制毒性,并尽力查阅医典,争取早日配出解药。” “温而理,你实话告诉哀家,皇上还能撑多久?你有几成把握配出解药?” “陛下……”温而理斟酌着开了口:“依目前的情形,大概能撑三五个月光景;至于解药,臣只有五成把握。” “五成……”太后眉头紧锁:“看来,必须要尽快抓住下毒之人。传旨,速宣蒲王与温子玉进宫。” 不多时,刘公公便引着两名男子进了永安宫正殿。只见左边一位身着藩王服饰,潇洒俊逸中透出几分清贵之气;右边一位则身着捕快服饰,倜傥不群却无半分粗豪之态。这二人,便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蒲王赵天牧与六扇门总捕头,温而理义子温子玉。 “臣温子玉(儿臣赵天牧)叩见太后千岁!” “平身。”太后扫了一眼二人,直入正题:“皇上的事,刚才温太医已给你们说了,二位乃我东洛栋梁之才,如今,皇上的安危,社稷之存亡,哀家就全仰仗二位了。” “臣等定当尽心竭力,为太后分忧。” “好。温子玉,皇上中毒一案就由你来调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是!” “天牧,皇上中毒的消息怕是瞒不了多久,一旦传扬开来,必定引发朝局动荡,人心不稳。你是皇上的亲弟弟,又素任保卫京师之责,皇上痊愈之前,就由你来监国,坐镇京师,稳定人心。” “是!” 吩咐完毕,折腾了大半日的太后已是心力交瘁,疲倦地往椅背上一靠,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二人退到殿外,对视一眼,双双进了寝殿。 此时寝殿之内除了昏迷的皇上和侍奉的宫女太监,便只有温而理一人在伏案翻书。听见脚步声,温而理立即起身,见二人有询问之意,示意他们稍待,对宫人道:“先下去吧。” “义父,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众人刚一退下,温子玉便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一旁的蒲王也是一脸焦急。 “唉……”温而理叹了口气:“皇上中毒已经到第二阶段了……” “什么是第二阶段?”蒲王闻言极是不解:“温太医,你把话说明白些。” “义父,”温子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说皇上中毒并非始于今日,只是大家一直没有发现?” “不错。”温而理走到桌子旁,指着一本册子对二人道:“这是皇上的脉案,上面记载了皇上半月之前就有心烦、头痛、脉象忽缓忽急等诸多症候,这便是中毒初期的症状。” “既然如此,温太医为何之前没有发觉此事?” “王爷有所不知,”温子玉见他似有责怪之意,忙替义父解释:“之前义父身体抱恙,一直请假在家休养,那段日子皇上的平安脉,都是由副院判方是膺负责的。” “方是膺!”一听这个名字,蒲王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又是这个庸医!” “事到如今骂他也无济于事,还是尽早查出真凶救醒皇上要紧。对了,义父您刚才说皇上现在是第二阶段,那这个毒究竟有几个阶段?” “四个。”温而理道:“第一阶段半个月,中毒者会出现心烦头痛等症状;第二阶段一到半个月,中毒者昏迷不醒;到了第三阶段,中毒者会开始发狂,甚至持刀砍人……” “那第四阶段呢?” “到了第四阶段,发狂会越来越频繁,直到——元起耗尽而亡。” 二人心中一凛,沉默片刻,蒲王又问:“温太医既知中毒各阶段及其症候,可是知道皇兄所中何毒了?” “王爷,老臣不知道。适才所言,不过是根据皇上脉象所做的推断罢了。或许……” 温而理虽未明言,可二人已然明白:或许皇上的病情比推断的还要严重。 “义父,依你之见,凶手是如何给皇上下毒的?” “凶手如何下毒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或者此人的同党必是皇上亲近之人。” “怎么讲?” “王爷,老臣以为,皇上中毒乃是日积月累所致,而非一次完成。能连续给皇上下毒却不被发觉的,不是亲近之人是谁?” “既如此,我和王爷先去将皇上亲近之人排查一番,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温子玉道:“义父,皇上这边就仰仗您了,今日酉时,子玉再来接您出宫。” “好,你们去罢。” 目送二人走出,温而理再次回到桌旁,磨墨展纸,写下触目惊心的两个字——遗表。 却说温赵二人别了温而理,便去排查皇帝亲近之人。人员既多,又怕打草惊蛇,二人几个时辰下来仍是毫无头绪。眼见酉时已到,宫门将闭,温子玉看了看略显沮丧的蒲王:“王爷,今天先到这里吧,子玉还得护送义父出宫去。” 蒲王点了点头:“一定要保护好温太医,倘若他有什么不测,皇兄危矣。” “说起皇上,”温子玉若有所思:“王爷以为,凶手给皇上下毒目的何在?” “这还用问,肯定是要谋害皇兄,颠覆我东洛社稷。” “可依子玉之见,凶手的目的似乎不在皇上。” “不在皇上?凶手费尽心思给皇兄下毒,目的不是皇兄是甚么?难道天底下竟有什么东西比九五之尊还重要?” “有没有这个东西我不知道。不过王爷想想看,如果凶手的目的就是要谋害皇上,而且他也有能力给皇上投毒而不被发觉,那他为何不用见血封喉之剧毒,反而要用这种数月之后才发作的药?所以,凶手毒害皇上必是另有目的,而达到这个目的又须时日,故而才会使用此种毒|药。” “可是……” 蒲王还欲再问,却被匆匆而来的传旨太监打断,只得随他去了。温子玉也回了永安宫,接了温而理一道离开。 回府路上,温子玉一面驾车,一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过任何一点异样。此时,马车已然驶过大路,即将进入僻静的巷子,巷口处一片漆黑,阴风阵阵,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温子玉一手持缰,一手握剑,轻声向车中人道:“义父,趴下!” 嗖—— 嗖嗖嗖嗖—— 突然,无数支箭从黑暗中射向车子,温子玉大喝一声,一面策马狂奔,一面挥剑抵挡。 温子玉果然不负神捕之名,黑暗之中,万箭之下,全无惧色,毫发无伤的冲出了巷子。 只是人虽无恙,车子却不能坐了。所幸离家不远,二人便弃车步行。 “老爷!老爷!” 离家几步远时,二人忽见一人影飞奔而来,定睛一看,原是温府管家温六。二人迎上前去,见他神色慌张,温而理急忙问道:“温六,你怎么了?” “出……出事了……” “啊!” 温而理忽然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义父!” 变生不测,温子玉迅速出手,可还是迟了一步——温六刚一得手,便将刀子往项上一横,不带半分犹豫。 “义父!”温子玉抱起血泊中的温而理,只唤了一声,便哽咽难语。 “子玉……”温而理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中掏出一纸塞在他的手中:“把它给太后,去灵州找,找,找冷霜成……” “义父!”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冷欠烂老真空,真的好希望有人在文下说,你写的好烂≈gt_≈lt ☆、履霜坚冰 随着温而理遇刺之事传遍京城,皇上中毒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一时间朝野震动,人心惶惶,太后闻报,更是震怒不已。 “太后,温子玉保护不力,有失职守,请太后降罪!”温子玉身着素服长跪永安宫,神情悲愤而内疚。 “温子玉!”太后一拍桌子:“你还有脸来见哀家!” “太后,微臣之罪万死莫赎,然义父对臣恩重如山,此仇不能不报,臣请太后恩准,待臣查出真凶,还义父一个公道,再治臣死罪,则臣死且不朽!” “母后,”蒲王见太后怒犹未解,忙上前劝道:“眼下多事之秋,正朝廷用人之际,温捕头破案如神,此案非他不能破,还请母后暂息雷霆之怒,许温子玉戴罪立功。” “皇儿,哀家可以不杀温子玉,可温而理一死,你皇兄怎么办?难道要哀家指望这帮饭桶不成!” 站在两侧的太医们听到“饭桶”一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后,义父生前已知凶手会对自己不利,故提前写下遗表,举荐一人医治皇上。”温子玉掏出那封带血的遗表,双手奉上。 太后看罢,蹙眉道:“冷霜成?此人是谁?” “启禀太后,此人是义父弟子,杏林国手,医术出神入化,年纪轻轻,便已名满天下。” “哦?真有这么厉害?” “是啊,母后。”蒲王亦道:“冷霜成当世奇才,与其师温而理齐名,人称‘妒杀神仙温而理,气死阎王冷霜成’。是说二人医术高明,连神仙都要嫉妒,起死回生,能从阎王手下救命。” “若真如此,倒也可以一试……” “太后,微臣以为,皇上万金之躯,医治当慎之又慎,岂能令民间医士轻易试之?那冷霜成虽有名气,不过附其师温而理之骥尾,恐未当其实啊!” 说话的正是蒲王口中的“庸医”方是膺。此人医术中平而心胸狭隘,多年来一直对温而理又妒又恨,本以为他一死,自己终于有机会出人头地了,却不想姓温的居然荐了自己的门生!眼见如意算盘要落空,顾不得太后不待见自己这“饭桶”,慌忙出班进言。 “太后,方太医言之有理。”另一名太医开口帮腔:“就算那冷霜成真有几分本事,可毕竟太过年轻。臣听说,此人只有二十岁,这连投考太医院的年龄都不到啊……” “这么年轻……”太后捏了捏手中的纸张,陷入了犹豫。 “太后,”温子玉一叩首:“义父在时,对冷霜成一向称誉有加,常言后生可畏,青出于蓝。霜成固年少,然臣以为以年论才,恐有失人之虞;世间少年奇才、老耄昏庸者皆不乏其人;冷少年得此高名,纵有声闻过情之处,亦当有几分真才实学。此非常之时,若拘泥故常惑于俗论,恐致偾事,太后以为如何?“ “好!”一席话说得太后再无疑虑:“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温子玉,哀家命你即刻南下灵州,接冷大夫进京。” “是!” 计议已定,众人奉命而退。颜面扫地的众太医个个咬牙切齿,只听方是膺道:“真是岂有此理,老夫在太医院一干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结果倒好,就凭他们几句话,就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爬到老夫头上!” “可不是么,”另一名太医也是一脸不忿:“还有那温子玉,不就是一小捕快,说起话来是夹枪带棒,什么老耄昏庸、故常俗论的,我呸!” “不过是温而理捡来的野种罢了,有娘生没娘养,难怪如此没教养!” “还有那温而理,能教出这种人来,难怪生不出儿子呢!” “混账!” 不远处,温子玉捏起拳头,当即便要冲上前去教训一番,哪知刚迈出一步,便被蒲王拦住:“子玉,这里是皇宫,别冲动!” “你听听,他们说的什么话!” “跟这帮人置气,不值当的。”蒲王一手揽住他的肩膀:“消消气,咱们喝酒去。” 四更已过,酒家内除了掌柜小二,便只剩下温赵二人。雅间内酒坛遍地,二人也从椅子上喝到了地上。此时温子玉已有七八分醉意,犹举杯高呼:“好酒!干!” “我说温子玉啊,”蒲王也好不到哪去:“你醉成这样,明天怎么去青州啊?” “王爷有所不知,我温子玉是无酒不欢,也是无酒不快。你放心,不出三天,我就能到灵州。唉……”温子玉说着,突然叹起气来:“只是可怜那位冷大夫,还没进京,就把整个太医院得罪光了,这以后啊,怕是要受委屈咯!” “受委屈那都是小事,只怕凶手——”蒲王手一挥,做了个“杀”的手势:“那就惨咯!” “不行,一定要赶在凶手之前!”温子玉“嚯”的站起,一个翻身从窗口跃下。 “哎?子玉老弟?酒还没喝完呢?” “启禀主上,温子玉出京了。” 同一时刻,京西乱坟岗上,一黑衣人南面而立,闻报微微颔首:“路上的人都准备好了么?” “主上放心,三处埋伏,均已准备就绪。” “好。记住了,只许败,不许胜。哼,温子玉啊温子玉,我要送你一份大礼。” 温子玉的确没有吹牛,第三日晌午便已来到灵州青莲山。冷霜成居所就在山中,但此处山高林密歧路众多,温子玉转了许久,仍未找到,不免四下张望,欲寻一山民问路。 “哎哟!救命!救命啊!” 正在寻人的温子玉听到呼救,立即循声而去,只见一樵夫跌坐地上,左脚被捕兽夹夹住,鲜血直流。 温子玉见此,二话不说走上前,掰开捕兽夹并掏出汗巾为他包裹伤口。 “小兄弟,真是太谢谢你了。”樵夫连声道谢。 “大叔不必客气。”温子玉道:“您家住哪里?我送您回去吧。” 于是温子玉将伤者送回家中,伤者妻儿再三致谢并留温子玉用饭。温子玉道:“诸位盛情,在下本不该辞,但在下有急事要见冷大夫……” “你是来找冷大夫的?” “是啊,大叔可知,冷大夫家住何处?” “离这不远有个亭子,亭子往西是一片桑园,穿过桑园再往北一点就到了。”樵夫想了想,又道:“你是来找冷大夫看病的吧?有件事得告诉你,冷大夫是个好人,但性子古怪得紧,又不信生人,你说话可要注意点,一旦惹恼了他,后果很严重。” “我记下了,多谢大叔。” 别了樵夫,温子玉依言向西而行。眼见要出桑园,忽闻一阵兰花香气扑鼻而来。香气闻起来极是舒服,温子玉忍不住停下细嗅—— “不对!”温子玉一阵恍惚,方才惊觉是有人施放毒气,连忙屏住呼吸,从怀中掏出一粒辟秽丹服下,蹲下身子隐于桑树之间,暗暗观察动静。 “啊啊啊!” 只见不远处的茅屋外,一群黑衣人满地打滚,抱头痛呼,不一会儿便一动不动,似乎是翘了辫子。 温子玉心中疑惑,又不敢轻动,过了半晌,见前方再无动静,方才近前一看—— 总共八具尸体,个个身形强壮,身边还散落着兵刃,一望便知是杀手惯用之物。 凶手动作可真够快的。温子玉心道:竟先我到此对冷大夫下手。看来,方才的毒烟应是冷大夫所放。 想到此处,温子玉又瞧了一眼那些尸体:七窍流血,浑身溃烂,死状极为恐怖。 这毒好霸道!一想到自己也险些着了道,温子玉不禁蹙眉:用毒御敌,虽说情非得已,可如此这般,未免太甚;再抬头一看茅屋,门口高挂一牌,上书“擅入者死”四个红字。温子玉见字愈发不悦:为医者当心存仁爱,此人杀气怎如此之重?姓冷的心地若此,能让他为皇上医治么? 思索片刻,温子玉仍决定一试。他上前扣门,大声叫道:“冷大夫,在下京师温履霜,不幸家母重病,群医束手,闻先生有起死人肉白骨之能,特来求治,望先生随温某一行。” 许久不见动静。温子玉等得不耐烦,正欲翻墙而入,忽见大门打开一条缝,一童子探出头来:“公子之请,先生爱莫能助,请回吧。”说完,头也不抬便欲关门。 “童子且慢!”温子玉一手撑门,一手按住童子:“在下千里迢迢慕名而来,费了多少力气,你一句‘爱莫能助’便想打发了我?不给温某一个说法,你休想回去!” 温子玉手劲极大,童子挣脱不得,只得道:“公子,实不相瞒,您的尊名犯了先生忌讳:先生姓冷,您姓温,先生名霜成,您叫履霜,温可化冷,足履于霜,处处与先生相冲,先生心中不喜,自然不会答应你。” 果然是听出来了。履霜之名,乃温子玉试探之词,他想看看,这姓冷的心胸气量究竟如何?想不到,此人不仅手段歹毒,心胸竟也如此狭隘,竟因姓名细故见死不救! 此时温子玉对冷霜成的厌恶之意又增三分,他佯作不解,暗运真气,将声音传遍茅屋每个角落:“冷大夫悬壶济世,妙手仁心,岂会因姓名细故见死不救?必是你这童子造言欺我,看在先生面上,我不与你计较,还不速速回去禀报你家先生,救人如救火,今日温某非要见先生不可!”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 “啰嗦什么,还不快去!” “好,好……”温子玉瞪眼的模样还是挺吓人的,童子被他吓住,顺从地进去回报了。 温子玉冷眼看着童子的背影,他倒要瞧瞧,这位名满天下的冷神医,究竟是何方神圣。 “先生……”童子来到内室,又是惧怕,又是为难:“他说……” 盘坐于几案之畔的主人点了点头,好整以暇地将几上的匣子往童子面前一推,示意他将此物拿给温子玉。 “先生……”童子一见此物,立刻变了脸色:“这……这可是飞霞丹……” 男子抬起头,两道寒光直射童子,不容置疑的冷意令人胆颤,童子不敢多言,拿起匣子出去了。 温履霜…… 男子一脸玩味地瞧着手中的蓍草—— 履霜坚冰至,是劫还是缘? 作者有话要说:  履霜坚冰:踩着霜,就想到结冰的日子就要到来。比喻事态逐渐发展,将有严重后果。语出《周易·坤》:“初六,履霜坚冰至。像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 ☆、两度下药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眼前这派和平宁静的景象在温子玉看来有些讽刺。他一面回想着樵夫的话,一面思忖着:性情古怪?千真万确;是个好人?温子玉冷笑一声:他现在不仅要像防贼一样防着这位“好人”,还得重新考虑一下——真的能让他为皇上医治么? 正思索间,门又开了,童子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盒子,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开口。 温子玉瞥了一眼盒子:“这里面该不会是毒|药吧?” “你怎么知道?” “你不必管我怎么知道,只需听我说的对也不对:“你家先生不想见我,便让你拿这玩意给我,还说,若我当真诚心求见,便把它服下。可是这样?” “是……”童子嗫嚅一声,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小声道:“公子,你……你别误会,之前有人想对先生不利,你带着剑,又一定要见先生,先生怕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所以才……” “既然如此,看来温某只有服下此药,才能释先生之疑了?”说罢,拿过匣子,打了开来。 “公子不可!”童子急唤:“先生以为,公子若只为求医,见到毒|药必会离开,只有心怀不轨,才一定会为了见先生而选择服药。先生已认定你是歹人,一定不会救你的,他不救你,你就……” “我就怎样?”温子玉一脸无所谓,将药丸往口中一丢:“第一,我不会死,第二,他一定得救。” “完了完了,出人命了!”童子害怕地捂上眼睛。 温子玉腹中一阵剧痛,连吐数口鲜血,可是——他真的没死。 “先……先生!”童子见状大骇,连忙跑了进去。 须臾,童子又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男子看到温子玉的那一刻,略微楞了一下,旋即对着童子动了动嘴唇,童子又对温子玉道:“先生问你,你的真名是不是叫温子玉?” “正是。”温子玉将目光转向男子,同样楞了一下:“冷大夫?” 冷霜成微微点了一下头,将一枚药丸递给他,转身而去,未尝一言。 温子玉将药服下,疼痛立解。望着冷霜成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温公子,快别看了,先生叫你进去。” “你家先生怎么不说话?” “他是哑巴。”童子道:“灵枢会唇语,先生与人交流,都是由灵枢代为转述。” “原来你叫灵枢。你该不会有个兄弟叫素问吧?” “问那么多干什么,快走了!”灵枢神色一变,扭头便走。 “一对怪人……”温子玉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灵枢停下,对温子玉道:“温公子请,先生在里面等你。” “你不进去?” “先生知道温公子所谈之事必数机密,我在不方便。” “可他是哑巴,你不在岂不更不方便?” “用笔写啊,笨!” 温子玉推开门,主人冷霜成的房间映入眼帘。屋内陈设极朴素,家具之外,惟一张琴,一枰棋,几卷旧书,满室药香而已。 一袭水色长衫的冷霜成依旧端坐几案之畔,静静注视着自己。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看着眼前姑射山头仙客一般的人物,温子玉迷惑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眼睛,而且,这双眼睛为何如此熟悉? “冷大夫,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冷霜成轻轻摇头,示意他坐下。 温子玉落座,又问他道:“冷大夫是如何知道我是温子玉的?” 冷霜成搦管濡墨,写下三字:辟秽丹。 温子玉见字心下了然:这辟秽丹乃是温而理独门秘制,能辟百毒,故而自己服了飞霞丹得以不死。冷霜成见自己不死,便知是辟秽丹之效,而此物珍贵,义父只给自己一人,由此便可知晓自己身份了。 或许,他只是戒心比较重而已罢? 眼前之人的模样,令温子玉的厌恶之情不觉消了大半。 “恩师可好?”冷霜成写字的手微微颤抖,温子玉那一身的素服,令他心中十分不安。 “义父于三日前遭人刺杀,不幸身亡。” “是谁……”冷霜成眼中噙泪,刚写得两个字,手中的笔便落到桌上。 温子玉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与他听,并致相请之意:“冷大夫,皇上身中奇毒,义父又遭不测,东洛社稷危在旦夕。望先生以大义为重,出山为皇上解毒,助子玉查明真相,替义父报仇雪恨。” 冷霜成听罢,神情端严,再次提笔,这一次,他没有颤抖一下,写下四个字:义不容辞。 “太好了!”温子玉抑制不住激动,紧紧握住冷霜成的手。 冷霜成瞪了一眼温子玉,一把将手抽回,敲了敲桌子。 “先生。”灵枢闻声而入。 冷霜成嘴唇翕动一番,语毕起身,径直而去,并不理会温子玉,甚至未曾看他一眼。 “他这是怎么了?”温子玉对他的反应甚是不解。 “温捕头,你刚才是不是碰他了?” “握了一下手……” “怪不得呢,”灵枢道:“先生不喜欢生人碰他。” “这是为何?”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温捕头,你管得也太多了吧。” “好好……我不管,那我总可以问问,他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转告你,请温捕头在寒舍将就半日,明天一早便随你下山。”灵枢说完,一脸好奇地看着温子玉:“你们这么神神秘秘的,还要下山,到底是什么事啊?” “下山就是下山,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小灵枢,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说罢,温子玉敲了下灵枢的脑门,施施然而去。 “幼稚!”灵枢一边揉脑袋,一边朝着温子玉的背影瞪眼。 谈罢正事,转眼便到了饭点。来到饭桌的温子玉这才发现,冷霜成说“将就半日”并非客套——眼前的食案上只有一盆糙米饭外加一道菜:清水煮萝卜。 “温捕头,”灵枢一边盛饭一边道:“这些东西是寒碜了点,但也没办法,谁叫先生就会做这个呢。” “寒不寒碜倒在其次,就这点东西,三个人能吃饱?” “那也没办法,”灵枢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道:“谁叫你来的不是时候呢,这青黄不接的……” 正说着,冷霜成走了进来。此时他也换了一身素服,气质愈发清冷,手中捧了一个旧陶盆,往温子玉面前一放,又将自己的座位拉得离他远了一些,才坐下吃饭。 这人还真是……温子玉正在心里翻着白眼,却忽然愣住了——他看到了那个陶盆里面装着蒸好的芋头,散发着阵阵清香。 “啊!芋头!”灵枢一见陶盆立刻两眼放光,可怜巴巴的望着冷霜成:“先生,我能不能……” 冷霜成伸出一个手指,看来是只许灵枢吃一个。 “多谢冷兄。”温子玉心知芋头是冷霜成特地为自己准备的,感激之外,想起之前对他的看法,不由得生出几分惭愧之意,剥好一个芋头放进他的碗里:“冷兄也吃点吧。” 冷霜成并不领情,没有吃他的芋头,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吃完饭交代灵枢几句话,便离开了。 “他怎么不吃?该不会因为是我剥的吧?” “还真是。”灵枢拿起那枚芋头大吃大嚼:“先生不喜欢生人给他添菜。” “那人人都对他不闻不问,他就喜欢了?” “还真是……” 温子玉轻声叹气:这个人为何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什么呢?”吃饱喝足的灵枢见他想得出神,忍不住敲了敲桌子。 “没什么……”温子玉回过神来:“他又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下午要去马大哥那里借骡子,请温捕头自便。” “借骡子?他借骡子做什么?该不会想骑着它上京城吧?” “温捕头可真会开玩笑,先生是想借骡子拉点药酒下山去卖,作为上京的盘缠。” 温子玉一听不觉失笑:“温某奉太后之命请先生下山,怎么能让先生掏腰包呢,灵枢你告诉他,上京的盘缠由我出。” “先生他不喜欢……” “不喜欢用生人的钱?” “聪明。” 温子玉再度轻叹,眉头微微蹙起:冷霜成这般性情,到得京城,必定遭忌啊。 不提温子玉。却说日暮时分,出门借骡子的冷霜成与灵枢正走在上山的路上。眼见离家门只有数丈之地,那头骡子突然发起疯来,大叫不止,放蹄狂奔。 “快停下!唔……” 灵枢刚唤了一声,嘴巴忽的被人捂住,抬头一看,只见冷霜成面色凝重,手中紧紧握着一节竹管。 竹管之中,是温子玉上午领教过的毒烟,冷霜成只消打开盖子,十丈之内所有人都会没命。 难道黑衣人又来了?灵枢紧张地闭上双眼,心脏狂跳不已。 “啪”的一声,暗器飞出,竹管落地,一道寒光从旁闪出,黑衣人手持利剑,剑尖直逼冷霜成而去。 眼见剑锋就要刺入喉咙,冷霜成毫无惧色,将灵枢护在身后。千钧一发之际,又是“啪”的一声,长剑拦腰断为两截,黑衣人大叫一声,倒地而亡。 “温子玉!” 不错,来者正是温子玉。想起上午的黑衣人,温子玉担心二人遭遇不测,一路暗中保护,故能及时出手。此时,又有黑衣人围了过来,手中持弓搭箭,只等头领发号,便要将三人射成刺猬。 温子玉紧握长剑,对着二人低喝一声:“跳湖!” 冷霜成会意,抓起灵枢,纵身跃入大湖之中。 “放箭!”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温子玉边挡边退,瞅准时机,跳入湖中,瞬间便潜得无影无踪。 “停!”黑衣人头领再次发令,望着眼前暗流涌动的湖水,冷笑一声:“温子玉,冷漱石,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琨玉秋霜 作者:田大仁 第2节 三人在湖中潜游一阵,终于到得岸上。如此一番折腾,几个人都是狼狈不堪——尤其是温子玉,上岸的时候衣服被岸边枯枝挂住,撕破大半,露出半边身子,左肩肩头处赫然纹着一朵黑莲! 冷霜成见此文身,神情大变,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眼见又要跌入湖中—— “冷大夫——啊!” 温子玉伸手拉他,哪知,冷霜成竟暗藏毒针,反手一刺! “你!”片刻之间,毒性已蔓延开来。温子玉半个身子失去知觉,他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满脸怒容的冷霜成,艰难说道:“你……你为什么……” 冷霜成没有回答,转身而去,眼中惟有一片冷意。 “灵枢,救我……”温子玉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正欲离开的灵枢。 “不!”灵枢大叫着将他推开:“是你害了先生!你是坏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冷大夫在后面的章节就可以说话啦,而且在他可以说话之前,温子玉会用另外的方法和他交流的,不会一直这样麻烦 ☆、再起误会 温子玉无暇思索为何灵枢称自己为坏人,他用仅剩的一分力气,掏出辟秽丹服下。 不多时,温子玉渐感身体恢复了一些知觉,可残存的毒性依旧令他头晕目眩,腹痛难忍。温子玉无法,只得盘坐于地,运起真气,试着将余毒逼出体外——然而,无论他如何运功,结果却收效甚微。 看来,还得回去找姓冷的要解药。也罢,正好问个清楚! 主意已定,温子玉强撑一口真气,提剑直奔上山。 到得茅屋,温子玉正要破门而入,忽听屋内传来一阵哭喊之声,仔细一听,竟是灵枢的声音! “先生你快醒醒啊,别吓灵枢……” 醒醒?难道——温子玉心下大惊,一个箭步冲入房中,只见冷霜成卧于榻上,面色惨白,神情痛苦,嘴唇不住翕动,看样子是被魇住了。 “你……你是人是鬼?”灵枢一见温子玉,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躲到椅子后面。 “我是人。”温子玉用手撑着桌子,勉强站立:“他怎么了?” “都是你害的!你出去!”似乎是看出温子玉无力动手,灵枢竟跑上来拼命推搡温子玉。 温子玉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心知一时半会解释不清,索性伸手点了他的穴道,然后拿起针囊,走到榻边为冷霜成施针。 一针下去,冷霜成立即恢复平静,徐徐挣开眼睛。见到温子玉的那一刻,冷霜成微微楞了一下,再看看那人手中的银针与关切的神情,立刻明白过来,伸手朝架上一指,便无力躺倒过去。 温子玉从架上拿起一盒,取出解药服下,顿觉神清气爽,为灵枢解开了穴道。 “救命!唔……” 灵枢刚喊了一声,嘴巴便被温子玉捂住:“别叫!我不是坏人!” “哼!”灵枢一把将他的手掰开:“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 “小灵枢,你说我是坏人,总得有个理由吧?我今天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干,还救了你家先生两次。” “你说你不是坏人,那你身上怎么会有黑莲标记?” “你是说那么纹身?有什么问题么?” “先生被奸人所害,失去记忆还成了哑巴,害他的人身上都有一模一样的黑莲标记,先生就是看到那个标记,受了刺激才病倒的。” 原来是这样…… 温子玉听他一说,又看看病榻上双眸紧闭的冷霜成,心中怒气顿消,对灵枢道:“既然是我害他生了病,那就由我来照顾他。你放心,我绝不是坏人。” 灵枢看着温子玉真诚的模样,终于点了点头:“先生经常会梦魇,你要记得叫醒他。” 温子玉允诺,走到床边,静静看着谜一样的冷霜成,似曾相识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难道,我们真的见过?这样一个人,究竟遭遇过什么? 一夜过去,冷霜成睁开眼,看见坐在桌案边假寐的温子玉,心中升起一丝疑惑:自那年以来,从未睡得如此安稳,难道,竟是因为他的缘故吗? 冷霜成披衣下床,走到温子玉身边,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腕上。 这脉象! “冷大夫?”温子玉被他一碰,立即清醒过来,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试着唤了一声。 冷霜成回过神来,提笔写道:“你失忆了?” “是啊,”温子玉道:“子玉十八岁那年遭人所害失去记忆,冷大夫是如何知道的?” 十八岁!正是那一年!难道他是…… 冷霜成内心波澜起伏,他极力克制着,不动声色继续写道:“从脉象看,温捕头被人用药物封存了部分记忆。” “义父也是这么说,冷大夫真不愧是神医啊!” “不敢当。温捕头可知黑莲标记的来历?” “这个标记是子玉失忆之前所纹,是何来历,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不过请先生放心,子玉绝非歹人。” 冷霜成点点头,又写下三个字:“谢谢你。” “冷大夫不必客气。”温子玉心知他说的是昨夜施针一事,笑了笑道:“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温捕头不必过谦。”冷霜成写道:“你懂医术?” “跟随义父多年,耳濡目染,略知皮毛。对了,先生昨夜怎会突然病了?” “落水受寒,又见标记,刺激之下,旧疾复发。” “先生现在可好些了?” “我无恙,今日下山。”冷霜成写罢,对着温子玉点了一下头。 三人吃罢早饭,便收拾东西上路。温子玉行李简单,冷霜成东西也不多,除了衣物与药箱之外,便只有一张棋枰。 “冷大夫,出门在外的,你带着它作甚?“温子玉看着他手里的棋枰,怎么看怎么觉得碍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正说着,灵枢牵着驮了药酒的骡子过来:“我家先生是个棋痴,他宁可一日不看病,也不能一日不下棋。” “这荒山野岭的,他找谁下棋去?该不会是你吧?” “那当然。”见温子玉一脸的不相信,灵枢瞪了他一眼:“小看人,我很厉害的……” 冷霜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二人说笑,手指轻轻抚过棋枰背面,那五个鲜红的大字——冷霜成之墓。 “灵枢啊,这些药酒都是什么功效的?”二人的话题不知何时已转移到了药酒上。 “什么功效都有,肠穿肚烂,见血封喉,死无全尸……哎哟!” 灵枢正说得起劲,脑袋上被人狠狠敲了一记,只见冷霜成一边用嘴唇警告自己“别胡说”,一边从骡子背上取下一瓶,递给温子玉。 “给我的?” 冷霜成一笑,将酒塞到他的手中,转身下山去了。 第一次见到冷霜成的笑容,温子玉不由得愣住了。 “喂!想什么呢,快走了!” “你家先生笑起来真好看……” “那当然,”灵枢一脸花痴:“先生怎么样都好看……哎哟!” 可怜的灵枢脑门上又挨了一记,只见温子玉一边品着酒,一边一脸陶醉地扔给自己一句:“小小年纪,如此好色!” “你不也一样!” 三人下山进城,来到一家医馆。药酒便是卖到这里的。算过账,主人又央求冷霜成道:“冷大夫,今天黄大夫家中有事来不了了,您能不能替他坐半日堂?” 冷霜成未置可否,对着灵枢嘀咕一阵,灵枢又对温子玉道:“温捕头,我家先生问,你能等他半日么?” “无妨,”温子玉冲他一笑:“正好品一品冷兄的好酒。” 于是冷霜成与灵枢进入诊室看病,温子玉则在外间等候。听说是冷大夫出诊,求医者是络绎不绝,不一会儿诊室外便排起了长队。 病人们一个接一个进去,又一个接一个离开,眼见时近晌午,灵枢出来对众人道:“诸位相亲,我家先生今日还要赶路,不能一一为大家诊治,万分抱歉,望诸位乡亲见谅!” 大家倒也没说什么,纷纷离开了医馆。灵枢正欲进门,忽听一个凶巴巴的声音喊道:“慢着——” “曹捕头?”灵枢一见此人便皱起了眉头。 “灵枢,告诉冷大夫,本大爷找他看病来了!” “曹捕头请回吧,我家先生……哎哟!” 灵枢的脑门第三次挨了一记敲打,姓曹的没听见一样,大喇喇地进了屋子。 这人也太嚣张了。温子玉忍不住皱起眉头:以冷霜成的脾气,竟然没把他赶出来也是怪事。大概,他也不敢得罪公门中人吧? “哎哟!哎哟!冷大夫饶命啊!” 不一会儿,屋里便传出了曹捕头杀猪般的鬼哭狼嚎和灵枢的喝骂声: “还敢不敢打我了?”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哎哟!啊啊!” “谁才是大爷?” “你是!你是!哎哟!啊!冷大夫饶命啊!” “你是什么?” “我是乌龟王八!冷大夫您行行好……哎哟,疼死我了!” “先交钱,后解穴,快点!” “好好……我交……” “不够!不想死就拿三百两!” “岂有此理!”温子玉再也坐不住,排闼直入,大喝一声:“冷霜成!你够了没有?” 冷霜成抬起头来,有些错愕地看着温子玉,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对自己说话;温子玉也有些错愕地看着冷霜成,看着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温捕头,你误会了,其实……” “其实什么?”温子玉冷笑一声:“对,我是误会了,误会他是个好人!挟技敛财,行同土匪,我温子玉真是看错人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上京之事,不敢劳烦冷神医,温子玉就此别过!”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温捕头……先生?” 灵枢正欲追上前去,却被冷霜成拦住,轻轻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难过,却并不生气。 “先生,他那样说你,你不生气?” 冷霜成笑笑,用唇语道:“他的确不是歹人。” “哼!是非不分,谁管他是好是歹。不去正好,我才不稀罕!先生,咱们回去!” “不,”冷霜成目光转向门外,用唇语吐出两个字:“进京。” “为什么?” “我不去,他会死,很多人,都会死。” ☆、冰释前嫌 冷霜成执意同行,温子玉也只好由他。这天晚上,三人入住同一家客栈,只不过是各住各的,谁也不搭理谁。 半夜,睡梦中的温子玉忽闻一阵响动之声,瞬时清醒过来。侧耳细辨,竟是来自走廊尽头冷霜成的房间! 黑衣人又来了?温子玉心中一凛,提剑便要出门。 等等,这种人,我何必救他!走到门口,温子玉想起白日之事,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瞬间盖过了救人的心思。 “快来人啊!救命啊!”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哭喊声——那是灵枢的声音。打定主意不管此事的温子玉再也坐不住了,心下暗道:我若见死不救,与那姓冷的有何分别?罢了,还是去救人罢。 “灵枢,出什么事了?你家先生呢?”温子玉来到二人房间,却并未见到冷霜成,也没发现黑衣人。 “先生被一伙黑衣人掳走了,他们还给先生灌了毒|药,温捕头,求你救救他吧!” “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 “河边!” 于是温子玉施展轻功来到河边,果见一群黑衣人准备渡河,其中一人用刀挟持着一名白衣男子,正是冷霜成。 “啪!”温子玉悄无声息地凑上前去,飞起一脚踢倒挟持者,一把抓起冷霜成,将他掷出一丈之外。 见此变故,其余黑衣人立即围攻起了温子玉,奈何武功不济,不过数招便悉数成了刀下之鬼。 温子玉在挟持者的尸体上摸索一番,找出一个药瓶,心知此物便是解药,转过身来,冷眼瞧着神情痛苦,汗如雨下的冷霜成:“真想不到,报应竟来得这么快。” 冷霜成抬起头,双目直视温子玉,嘴唇翕动着:“温子玉,你想干什么?” “你问我想干什么?”温子玉目光冰冷,声色俱厉:“你白日折磨病人敛财的时候,可曾问过自己在做什么!医德败坏至此,纵然本事再大,也枉为医者!今日我温子玉便要替义父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杏林败类!你不是神医么?有本事,自己配解药罢!”说罢,将瓶子往水中一扔,不顾而去。 冷霜成被那钻心彻骨的剧痛折磨多时,并没有听清那些伤人的话,他颤抖着掏出银针,连刺七穴,又拿出一枚药丸服下,才算压制住了毒性。恢复意识,冷霜成静静望着温子玉离去的方向,泪水无声滑落…… 第二天,温子玉算账出门时,另外两人早已是整装待发。只见冷霜成面色如常,没有半分中毒之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没事了?看来温某还低估你了。” “温子玉!你够了没有!”灵枢气愤不过,当即便要与他理论一番。 冷霜成见此,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并将他抱上马背,自己也上了马。 三人继续向京城而去。一路上,大家同吃同住,却未交一语。所幸接下来的行程尚属顺利,没有再遇到黑衣人。 三日后,一行人来到进京的最后一站——京郊桐花驿。一夜过去,依旧是冷霜成最早起身,吃罢饭,见天色尚早,遂独自一人去驿站后园散步。 “救命!救命!” 谁知,冷霜成刚进后园,便见一人满地打滚连呼救命。近前一看,只见此人面目肿胀,口吐白沫,颈部有几个血点,看样子是被毒蛇咬伤了。 冷霜成割开伤口,吸出数口毒血,那人情形却未见好转——身体抽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眼皮也在慢慢往下沉。 眼见情况危急,冷霜成连忙背起那人来到自己房间。此时灵枢与温子玉俱在房内,见此情景,忙上前问:“这是怎么回事?” 冷霜成用嘴唇回答:“他被毒蛇咬伤,我必须马上救他!” 说罢,冷霜成将那人放在床上,连刺数针,见他脸色好了一些,轻轻舒了口气,提笔开了方子,交给灵枢:“去抓药。” “我……”灵枢面露难色:“进了京城才有药铺,可我又不认识路……” 于是冷霜成又将方子递给温子玉。温子玉冷笑一声,并不接过:“冷神医,你确定要温某去抓药?” “怎么,你不是最恨见死不救么?”冷霜成还未开口,灵枢便出言相讥。 “不错。”温子玉抬头看向屋顶:“可是呢,最近这里不太平,万一……” “光天化日,我就不信他们敢在官家驿站下手。温子玉,就算你再讨厌我冷霜成,也不能拿病人的性命开玩笑。再不去抓药,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灵枢将这番话转述于他,温子玉接过方子,依旧没有动:“如此也算是知错能改了。不过京城的药价很贵,温某囊中羞涩,怕是爱莫能助。” “温子玉!你……” 灵枢气不过,正要与他理论一番,却被冷霜成拦住,提笔写道:“你要多少银两?” “三十两。” “温子玉!你趁火打劫!” 冷霜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而语:“拿三十两给他。” 灵枢不情愿地找出三十两银子给了温子玉。温子玉拿了银两和药方,出了前门左右一望,又绕到后门重新进了驿站。 冷霜成看看床上的病人,对灵枢道:“等温子玉回来,就可以拔针了。” “哼!”一提温子玉灵枢就没好气:“他最好永远也不要回来!” “先生?” 突然冷霜成脸色一变,将灵枢护在身后,警惕地望着屋顶。 “轰”的一声,屋顶洞开,一伙黑衣人从天而降,为首那人纵声狂笑:“哈哈哈哈,冷霜成,这回可没人能救得了你!给我上!”说罢,带头向冷霜成杀去。 “完了,完了,死定了……”灵枢绝望地闭上眼睛。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温子玉再次现身,众人一见是他,立即调转矛头,围而攻之。 “温子玉?”灵枢仍未回过神来:“他不是去买药了么?” “小心后面!”温子玉突然大喊一声,二人回头急看,床上竟还有一名黑衣人! 然而,这名黑衣人却没有攻击冷霜成,而是举起了刀,向着床上的病人砍去! “住手!先生不要!啊——” “冷大夫!” 在二人的惊呼声中,冷霜成扑到床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病人,钢刀落下,霜白色的衣衫瞬间被血染红。 他竟然…… 温子玉震惊了。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这个三日前还被自己称作“杏林败类”的冷霜成,竟会为病人挡下那一刀! 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敌人的诡计吗?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会没命吗? 可他竟然没有半分犹豫。 温子玉看着那片刺目的鲜红,心中一阵刺痛,仿佛那一刀是砍在自己心上一般。 “啊!不要!” 灵枢的尖叫声将温子玉从震惊、难过、自责、悔恨交织的情愫中唤了回来,只见那名黑衣人再次举起钢刀,马上便要砍上奄奄一息的冷霜成。 温子玉上前结果了黑衣人,握住冷霜成的手不住呼唤:“冷大夫,千万要撑住啊!” 冷霜成艰难地睁开双目,嘴唇翕动两下便又昏死过去,被温子玉握住的手无力滑落。 “他说什么?”看着眼前苍白虚弱的冷霜成,温子玉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说去抓药。先生啊……”灵枢说着,竟大哭起来:“你都这样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呀!” 灵枢的话令温子玉更加难受,轻叹一声,问道:“灵枢,先生可有治伤的药?” “有。”灵枢哭着点点头。 “你拿药到我房间,我给他上药。把方子给驿卒,让他们去抓药,快去!”说罢,一把将冷霜成抱起,奔回自己的房间。 不一会儿,灵枢拿来药膏,温子玉为他上药,又包扎好,轻轻扶着他躺下,为他盖好被子。 “他为什么……”温子玉蹙起眉头,似是不解,又似不忍。 “你还说自己不是坏人呢,”灵枢嘟囔着:“坏人都比你了解他。” 是啊,黑衣人藏在床后向病人下手,便是料定冷霜成会替病人挡下那一刀。想到此处,温子玉愈发惭愧:“是我误会了他。灵枢,先生那天为何会那样对待曹捕头?” “你不是不听么?现在我啊,不想说了!” “灵枢,”温子玉恳切而语:“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问此事,只是想多了解他一些。不论你是否愿意告诉我,我都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那好吧,我告诉你,不过你得先把银子还我。” “好,都给你。”温子玉听他肯说,忙不迭地掏出钱来:“这是三十五两,三十两给先生,剩下的你留着买好吃的。” “那我就不客气啦。”灵枢接过银子,对温子玉道:“先生那日是替黄大夫出诊,那你可知道,黄大夫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了?” “为他女儿办丧事去了。”灵枢道:“他的女儿就是被姓曹的给害死的。之前姓曹的垂涎黄姐姐的美貌,求娶不成,怀恨在心,就捏造罪名把黄大夫抓起来,让她交三百两赎人。黄姐姐好不容易凑够了三百两,姓曹的却不肯放人,非要逼黄姐姐嫁给他,黄姐姐没办法,只得答应。成亲当日,一听说父亲出了狱,她就投井自尽了。” “真是岂有此理!”温子玉听了,不禁义愤填膺:“难道官府就任由姓曹的胡作非为?” “还官府呢,还不是和姓曹的穿一条裤子。灵州刺史正是他的亲叔叔。寻常百姓,谁能奈何得了他!先生有心为黄大夫出口恶气,才会那么做,还有那三百两银子,先生也委托医馆主人交给黄大夫了,他自己一分都没有留下……” 温子玉再一次走到病榻旁,看着那张原本清隽完美,此刻却苍白虚弱的面庞,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眸,心中竟涌出几分别样的情愫—— 唯有这样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睛。 真想、好好看一看这双眼睛,还有,这个人…… ☆、初见蒲王 温灵二人一直在病榻旁焦急守候,从清晨到子夜,冷霜成依旧没有再睁开那双眼睛。 “灵枢,你不会拿错药了吧?” “你才拿错药了!”灵枢毫不客气地扔给他一记白眼。 “若不是你拿错药,他怎么到现在还不醒?总不会是他的药不灵吧?” “你的药才不灵呢。”灵枢叹了口气:“你别看他是个大夫,其实他的身体很不好,所以要很久才能醒过来。” “他的医术这么好,难道没有为自己调理一下?” “多亏了他医术好,才能活到现在。先生他命苦,十四岁那年失去了记忆,可他的记忆又偏偏关乎一件大秘密,一个叫黑莲教的邪恶组织——他们身上都有和你一样的黑莲标记。这些人想知道这个秘密,就抓走了先生,在他身上试验各种方法来恢复他的记忆。后来,一名看守可怜先生,悄悄将他放走。此时先生已被他们折磨了一年多,落下一身病,调理这么多年,身体依旧很弱,而且失语和梦魇的毛病现在也没好。” “想不到,他竟有这样的遭遇……” 温子玉看着他,目光变得愈发柔和而别有深情:备尝苦难却不改贞心,天下之大,能有几人?冷霜成啊冷霜成,我温子玉与你相识一场,也算此生无憾了。 “灵枢,”温子玉忽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教我学唇语。”温子玉道:“这样以后说起话来也方便些。” “霜成?” 温子玉轻唤一声,他似乎看到冷霜成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冷霜成缓缓睁开了双眼,再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温子玉不由得愣住了——这双眼睛是如此动人,刚一睁开,那张苍白的脸上立刻焕出了别样的神采。 “你终于醒了。怎么样,可好些了?” 冷霜成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又向他翕动了几下嘴唇。 “他说什么?” “先生问你病人怎么样了?” “他吃了你的药,已经没事了。”温子玉顿了顿,又道:“对不起,之前是我误会你了,那些混账话,请冷兄不要放在心上。” “温捕头侠肝义胆,数次救霜成于危难之中,霜成感佩。先前之事既系误会,澄清便可,又何须道歉。至于什么话,我已经不记得了。” 灵枢将此番言语转述温子玉,温子玉道:“冷兄,既然是我温子玉请你下的山,子玉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冷兄周全,自今而后,我绝不会令恶人伤你分毫。” 冷霜成闻言一笑:能伤我的人,大概只有你罢。 “冷兄,”温子玉亦笑:“虽然你姓冷,但最好不要总冷着脸,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些。” “对,对,先生笑起来最好看了……哎哟!” 冷霜成毫不客气地在灵枢脑壳上敲了一记,又看向温子玉道:“对了,温捕头……” “怎么了?” “那些……算了……”冷霜成忽的脸色一沉,摇起了头。 “你是不是想问,”温子玉心有所感:“那些黑衣人身上有没有黑莲标记?” 听到温子玉说出心事,冷霜成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有。你和黑莲教的事,灵枢已经告诉我了。冷兄,你愿意相信我吗?” 冷霜成点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然而,冷霜成的信任并未让温子玉感到欣喜。他想起离京之前,自己对蒲王说过:凶手的目的,并不在于皇上——难道,凶手竟是冲着他来的! 温子玉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出乎意料的,冷霜成并未挣脱,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温捕头,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温子玉恢复了平静,扶着冷霜成躺下:“说了这么久,累了吧?你好生休息。” “别走……”冷霜成嘴唇翕动着,拉住温子玉的衣角。 “温捕头,先生叫你留下了陪他。”灵枢见温子玉愣在那里,还道是他没明白冷霜成的意思:“先生每次生病,必会梦魇,但上一次你陪着他,他就睡得很安稳。” “好,我不走。”温子玉在床边坐下,看着他安然入睡。 这一夜,温子玉果然彻夜不眠地守着冷霜成,直到第二天清晨他再次醒来,才离开屋子洗漱用餐。 收拾已毕,温子玉回到房间,刚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温子玉皱了皱眉,推开房门一看,地上竟有一大滩血迹! “霜成!”温子玉冲到床边,掏出汗巾为他拭去嘴角的血迹,轻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冷霜成斜倚榻上,双目半闭,模样极是虚弱,连动一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不是被你害的。”灵枢在一旁叹气:“上回你把解药扔进水里,先生只能每天用银针刺穴以吐出毒血,一共要连吐七天,这才第四天……” “怎么不早说!”温子玉连忙掏出一枚丹药,塞到冷霜成口中。 “诶?温捕头,你不是把解药扔了么?” 温子玉摇摇头,那日他扔进水中的其实是个空瓶子。毕竟人命关天,万一冷霜成配不出解药,自己岂不成了杀人凶手? 冷霜成服了解药,恢复了一点精神,有些意外地看着温子玉。看来,他也没想到温子玉竟留下了解药。 大概,这就是他一直不肯告诉自己的原因吧,温子玉心中五味杂陈:之前是不肯低头,而现在,却是害怕自己过意不去。 “冷兄,”温子玉扶着他躺下:“好生休息,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 冷霜成不愧神医之名,如此重伤,三日之后便好了大半。这日清晨,惯于早起的他独步后园,见园中白梅开得正好,掏出短笛,吹奏一曲《梅花三弄》。 临风一笑,问群芳谁是、真香纯白?独立无朋,算只有姑射山头仙客。绝艳谁怜,真心自保,邈与尘缘隔。天然殊胜,不关风露冰雪。 应笑俗李粗桃,无言翻引得,狂蜂轻蝶。争似黄昏闲弄影,清浅一溪霜月。画角吹残,瑶台梦断,直下成休歇。绿荫青子,莫教容易披折。 不远处,另一株红梅树下,温子玉轻声吟出一阙《念奴娇》,嘴角微微上扬。 又过了两日,冷霜成心念京城形势,说什么也不肯再休息下去,执意进京。温子玉见他身子已无大碍,便也答应。于是三人离开桐花驿,奔京城而去。 来到京城,温子玉并不急于进宫,而是先去拜见蒲王。一到门口,三人立刻嗅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大白天里王府大门紧闭,门前多了一倍的守卫,个个严阵以待。 “这不是皇宫的侍卫么?难道是太后来了?”温子玉对冷霜成道:“我过去问一下。” 温子玉走上去,对着一名守卫打了个招呼:“孙二哥,你怎么来了?莫非是太后凤驾在此?” “可不是。”孙二哥道:“温子玉,要见王爷改天再来吧,这会儿里面都乱成一锅粥了。” “一锅粥?发生什么事了?” “自打你离京之后,小世子就染上了怪病,抽风不止,太医们治了多日也不见好,这下太后发了火,亲自过来监督着太医们治病,还说,若是今日再不见起色,就把他们全部革职问罪。” “那这回治得如何了?” “别提了。”孙二哥摇头道:“十天都治不好的病,一天就能好了?这帮庸医怕是要倒霉咯!只是可怜了小世子,真受罪啊……” “冷兄,”温子玉看向一旁的冷霜成:“你愿意给小世子看病么?” 冷霜成毫无悬念地点了点头。温子玉又对守卫道:“麻烦孙二哥进去禀告王爷一声,就说冷霜成冷神医来了。” “哎哟,子玉老弟,你就别为难我了,现在太后和王爷听到大夫俩字就来气,我可不敢往枪头上撞,再说了,这位标致的后生就是冷神医?”孙二哥将冷霜成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满脸的怀疑。 温子玉心知此人见冷霜成年轻而生了轻视之意,也不再与他啰嗦,平地一跃,跳到门墙之上,朗声而语:“既然孙二哥不肯帮忙,那小弟只能亲自进去禀报王爷了!” “温子玉!别胡闹!快给我下来!” 温子玉毫不理会,低头看去,只见冷霜成正含笑看着自己,也冲他一笑:“冷兄请稍待,子玉去去就来。” 不多时,大门洞开,一先一后走出两名男子。温子玉走到一半,忽觉有异,转身一看,蒲王不知为何竟愣在原地,双眼紧紧盯着冷霜成,目光里尽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王爷?” 温子玉轻唤一声,蒲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冷霜成被他看得好不自在,但面上却未表露,从容上前,向他行了一礼。 “漱石!”蒲王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激动不已:“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冷霜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挣脱,对了灵枢动了动唇。 “王爷,”灵枢道:“先生说,他并不叫冷漱石,王爷您认错人了。” “不可能!漱石那双眼睛,本王绝对不会认错!你……”蒲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次紧紧抓住冷霜成:“你……你怎么不说话?” “王爷!”温子玉上前将二人分开,挡在冷霜成身前:“冷大夫之前遭奸人所害致哑,故口不能言,还有,冷大夫并不是王爷口中的漱石,还请王爷不要如此激动。” “致哑!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听了温子玉的话,蒲王反而愈发激动,他再次看向冷霜成,半是心痛半是不甘:“漱石,漱石!我是你天牧哥哥,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吗?” 天牧哥哥?听到这个称呼,冷霜成的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再次看向赵天牧——眼前这个人,似乎真的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或许,在失忆前我认得他? 冷霜成不觉陷入了回忆。然而,他并没有忆起分毫,反而头痛欲裂。 “冷兄?”见他神情有异,温子玉忙将他扶住:“怎么了?” 冷霜成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 “王爷,”温子玉道:“冷大夫不舒服,您就不要再说这些了。” “罢了……”蒲王长叹一声,神情颓丧:“进去吧……” 冷霜成微微颔首,与温子玉携手进了王府。 蒲王看着二人的背影,眉头紧紧蹙起。 温子玉说的不错,凶手的目的不是皇兄,而是你——漱石啊漱石,你不该来的! 而温子玉,看着身边依旧温煦平和的冷霜成,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他真的会是王爷口中的漱石吗? 他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瓜葛? 他的记忆和这个案子,会有什么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冷霜成和冷漱石哪个名字更好听一点? ☆、小试锋芒 正厅之外,四人停住脚步,温子玉道:“冷兄,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和王爷先进去见过太后。” 冷霜成点点头,目送二人进了正厅。 须臾,便有太监传旨,宣冷霜成与灵枢觐见太后。冷霜成进门,行过礼,太后并不叫平身,而是略带怀疑地打量着他:“你就是冷霜成冷神医?” 冷霜成向灵枢动了动嘴唇,灵枢又对太后道:“太后,先生说,神医之名实不敢当,然霜成自幼便曾发愿为天下人解除病痛,故多年以来勤研医术,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太后善其对,点了点头,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多了几分信任:“冷大夫,哀家宣你进京的原因想必你已知道,哀家不德,上天降罪,皇儿中毒未解,我这小孙子又久病不愈。既然冷大夫今日来到王府,不如就先看看小世子?” 冷霜成答应,随众人一道进入内室。来到病榻前一看,那孩子果然抽得厉害,于是二话不说开始诊治。 片刻之后,冷霜成心中便有了计较,提笔写下:温补脾肾立法,用黄土汤。 温子玉自进门后,目光一刻没离过冷霜成,见他写好,不待灵枢上前,便将方子拿过,递与太后。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琨玉秋霜 作者:田大仁 第3节 “黄土汤?”太后看罢一头雾水:“这是个什么方子?” “启禀太后,”一名太医出班奏道:“此方乃是东汉医圣张仲景的方子,主治中焦脾气虚寒导致的便血病症。”太医特地重读了“便血”二字,目光里尽是不屑。 “便血?”太后瞪大眼睛看着冷霜成:“冷大夫,他得的可是抽风啊!” “就是,抽风呢,补什么脾啊……” “还神医呢,我看他就病的不轻……” 太医们也开始窃窃私语,毫不掩饰怀疑与轻视的神色。 蒲王毫不客气地给了这伙人一记眼刀,上前奏道:“母后请听儿臣一言,这治抽风的方子,诸位太医也开了不少,治来治去,总不见效,冷大夫此方虽说出人意表,然转换思路,或可收不意之功,儿臣以为可以一试。” “太后,蒲王言之有理。”温子玉亦道:“臣与冷大夫一路同行,亲见其妙手回春,实不愧神医之名,请太后勿疑。” 也罢,太后终于松了口:“既然也没有别的办法,那就试试吧。” 太后发了话,底下人便去照方煎药,众太医也不敢多言,但脸上还是一副看你如何出丑的表情。 这些人的嘴脸冷霜成尽收眼底,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有温子玉支持自己,就足够了。 想到此处,冷霜成向着温子玉微微一笑,见蒲王也向自己投来关切的目光,却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 只此一个表情,温赵二人的心情便如天渊之别。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药终于煎好端来,蒲王亲手喂儿子喝下,站到一旁,与众人一起焦急地等待结果。 效如桴鼓,很快,孩子便停止了抽风。 “冷大夫真不愧是神医啊,”太后大悦:“这下皇儿有救了。” 冷霜成又对灵枢动动嘴唇,灵枢对太后道:“太后,先生说太后您谬赞了,是诸位太医已经治得差不多了,他只是凑巧赶上了而已。” “哼!”一提起这些太医太后立刻没了好脸色:“冷大夫不必谦虚,哀家看,你比这帮饭桶强多了。说说看,这黄土汤,它怎么就能治好抽风了?” “以土胜水,木得其平,则风自止。” 冷霜成写下十二个字,将纸笺递与太后。 看罢,对冷霜成道:“冷大夫,明日你就进宫为皇儿看病吧。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哀家。方是膺——”太后又看了眼太医院副院判方是膺:“以后你们太医院就听从冷大夫的调遣。” 处置已毕,太后摆驾回宫,众太医也一脸愤愤不平地散去了。 “漱……霜成,”蒲王道:“今日多谢你了。” “治病救人,医者本分。王爷不必客气,还有,请王爷称呼在下冷大夫。” 听完灵枢的转述,蒲王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旋即却又强颜道:“冷大夫虽谦逊,然受恩不报非君子,还请冷大夫暂待片刻,容天牧略备薄酒以表谢意。” “王爷好意,霜成心领,然霜成不惯与生人饮酒,还望王爷见谅。” “王爷,”冷霜成直言相拒,令灵枢大感为难,正犹豫着如何开口,便听温子玉道:“冷大夫一路鞍马劳顿,身体不适,无法入席,望王爷体谅,许冷大夫随子玉回寒舍休息。” “什么?”蒲王一听立即皱起了眉头:“他怎么能住你那儿?太危险了,还是住在王府为妥。” “王爷这话,是说子玉无力保护冷大夫了?” “温子玉,本王知道你本事大,可你一个人,又要缉盗查案,又要保护冷大夫,难免□□乏术;不如王府人手众多,守卫森严。冷大夫以为如何?”蒲王说罢,向冷霜成投以期待的目光。 “冷兄,你想住在哪儿?” “不敢烦扰王爷,霜成还是去温捕头那里住吧。” “也罢。”听完转述,蒲王轻叹一声:“冷大夫既不肯留,本王亦不敢相强。温子玉,好生保护冷大夫。” “请王爷放心。” 话已说完,三人便向蒲王告辞。出了门,温子玉对冷霜成道:“冷兄,你先等我一下,我有点私事要问王爷。” “什么事啊?”灵枢一脸好奇。 “哎哟!”好奇的代价就是脑袋上又挨了一记敲打,冷霜成用嘴唇训斥了一句“别瞎问”,冲着温子玉点了点头。 温子玉回到房间,见蒲王正坐在椅子上出神,神情落寞,若有所思。 “王爷?” “温子玉,你又回来作甚?” “你和冷大夫之间……” “温子玉!”蒲王一声断喝:“这不关你事!” “您和冷大夫之间的事我可以不问,但有一事,请王爷务必答应?” “什么事?” 温子玉轻叹一声,面露忧色:“今日霜成初试锋芒,治好了你儿子,虽说得了太后青眼,却也得罪了太医院那帮小人。这些人必会伺机报复,太后虽贤明,亦难免受其所惑。况且,给皇上看病有多危险你也知道,一旦……一旦有什么变故,还望王爷尽力保全霜成。” “母后那边有本王在你尽可放心。不过温子玉,我可告诉你,如果冷大夫在你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本王决饶不了你!” “不用王爷吩咐,子玉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他分毫!” 说罢,温子玉转身而去。出了门,二人并肩走了一阵,冷霜成忽然停住,嘴唇翕动了几下。 “温捕头,先生问你是不是和王爷很熟?” “算是吧。”温子玉一笑:“怎么了?” 冷霜成愣了愣,又动了几下嘴唇,径直向前走去。 “他说什么?” “他呀,”;灵枢脸上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他说让你离那个王爷远一点儿。” 远一点儿?温子玉玩味着这句话和说话人的神情,不由得笑了。 “想什么呢?”灵枢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想入非非:“你别误会啊,先生是怀疑那个王爷才这么说的。” “我看是你误会了吧?”温子玉毫不客气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我和你家先生可清白的很。” “清白?鬼才信呢!”灵枢一边揉脑袋一边朝着二人亲密无间的背影瞪眼:“不对,是鬼都不信!” 第二天,温子玉、灵枢陪着冷霜成进了皇宫。见了太后,行礼已毕,太后便问冷霜成:“冷大夫,打今日起就由你来为皇儿医治,有什么要求,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多谢太后信任。为陛下诊治,霜成一人恐难胜任,故霜成恳请太后恩准,挑选两名帮手相助。” “说吧,你想选谁?”听完转述,太后接着问。 冷霜成看了看温子玉,道:“温捕头查办此案,多知详情,又跟随恩师多年,略通医道,故霜成想请温捕头相助。” “嗯,哀家也正有此意。”太后明白他的意思后,点点头道:“还有一人呢?” “太医院吏目徐海,乃恩师之高弟,医术不在霜成之下,有他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徐海?他真有如此能耐?哀家怎么从未听过此人?” “启禀太后,”刘公公从旁回道:“此人资历尚浅,还没有资格为各位主子们治病。” “既然冷大夫信得过,宣他过来便是……” “不好了!不好了……”突然间,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浑身颤抖:“皇上,皇上……” “皇上怎么了?” “皇上突然发起狂来,正……正拿着剑砍人……” “什么!”太后大惊:“快!去看看!” 一行人赶到寝殿,只见皇上目露凶光,手持一把长剑不停挥舞,口中胡言乱语,脚下横着两具太监尸体,其余宫人个个魂飞魄散,跪地叩头不止。 “皇儿……”太后见此情景,心中又急又痛,当即便要冲上前去。 “太后小心!”温子玉立刻拦住:“皇上神智已经错乱,太后万不可接近!” 然而,刚刚拦下太后,却不防冷霜成迎着剑气冲上前去,温子玉心下大急,连忙上前拉他,谁知却被冷霜成一把甩开! “霜成!” 温子玉大叫一声,此时剑光离他的头顶已不及两寸,冷霜成却不动如山,神情专注,毫无惧色,似乎在等待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一眨眼,剑光已不及一寸,冷霜成突然出手,连刺数针,长剑滑落,皇上无力地倒了下去。 冷霜成抱住皇上,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忽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正对上温子玉半是关切半是不赞同的目光。 冷霜成会意于心,微微一笑,也在他的肩头拍了一下。 “冷大夫,皇上这是……” “皇上……”冷霜成愣了片刻,才想起回话,对着灵枢动了动嘴唇。 “回太后,先生说皇上毒发已经到了第三阶段,故而会发狂砍人。” “第三阶段?”太后想起之前温而理亦有毒发四阶段之说,不免疑惑:“可之前温太医不是说,第二阶段会持续一到一个半月么,这才刚过了二十几天,怎么就……” “回太后,”灵枢再次转述:“先生说,皇上大概是吃了什么加速毒性发作的食物。” “皇上这些天都吃什么了?” “回太后,”侍奉皇上的小太监答道:“皇上中毒以来都是以粥糜为食,有二米粥,三豆粥,神仙粥,山药粥,牛乳粥……” “就是这个,牛乳粥。”冷霜成道。 “传旨,今后皇上膳食禁用牛乳,进膳之前,先将食单给冷大夫过目。”吩咐已毕,又对冷霜成道:“冷大夫,赶紧给皇上看看吧。” 冷霜成应诺,给皇上诊治许久,疑窦丛生,一时间没个头绪,对太后道:“皇上之症尚需斟酌,望太后恩准霜成先行回去查阅医典,明日再为陛下诊治。” “也罢,那就明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冷霜成治世子病情节根据宋代名医钱乙治仪国公病例改编 ☆、贞操不保 二人退出永安宫,不言不语走了一阵,温子玉忽道:“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冷霜成知他是为方才之事心有余悸,握了握他的手,含笑说了三个字:“相信我。” 温子玉反复玩味着这三个字,似乎,他所指的并不仅仅是要自己相信他的医术而已啊。 想到这一层,温子玉不觉笑了。 “冷先生请留步!” 二人刚欲走,便听背后有人呼唤。转身一看,见一宫女急匆匆而来,冷霜成向灵枢使了个眼色,灵枢会意,上前问道:“姐姐有事找我家先生?” “嗯。”宫女点点头。 冷霜成对着灵枢动动唇,灵枢又道:“先生问你是何人,找他何事?” “冷先生,”那宫女道:“奴婢是映雪宫庄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水儿,奉娘娘之命,请冷先生为娘娘诊治。” 冷霜成看了一眼灵枢,灵枢问宫女道:“先生问娘娘是哪里不舒服?” “娘娘肌肤一向晶莹胜雪,近日不知何故,肤色竟一天天的黯淡萎黄起来,找太医开过几个方子也不见效,娘娘听闻冷先生医术高明,故派奴婢前来相请,望冷先生移步映雪宫为娘娘诊治。” 冷霜成皱了皱眉,心道:不料宫中人心凉薄至此!皇上危在旦夕,她居然还有心思考虑容貌!想到此,冷霜成对灵枢动了动唇,径直去了。 灵枢一愣,硬着头皮对宫女道:“这位姐姐,实在对不住,先生说他于此症并不擅长,还请娘娘另请高明吧。” 温子玉知他心思,轻轻摇了摇头,追上前去,看着他含笑不语。 冷霜成避开他的目光,嘴唇略略动了两下,又欲向前走。 “冷兄,”温子玉依旧含笑:“人称气死阎王冷霜成,天下怎会有你不擅长的病症?” 冷霜成脸一黑,对灵枢道:“告诉他,若他觉得我冷霜成徒有虚名,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 灵枢看看冷霜成,又看看温子玉,一脸为难,嗫嚅道:“温捕头,先生他说,他说……” “不用说了。”温子玉直视冷霜成:“冷兄,温某并无讽刺之意,我知道,冷兄恶庄妃之凉薄故不愿治,然庄妃乃得宠贵妃,其性又最深险,你就这么回绝了她,日后恐遭报复。“ 温子玉啊温子玉,我原认你是个知己,没想到,竟也是个懦弱无刚之人! 误会一生,冷霜成冷笑道:“温捕头,冷某原以为你是个刚强耿介之人,没想到竟会出此鄙陋之语!冷某行事,但求心之所安,世俗利害在所不计,温捕头若是怕被在下连累,尽可远离冷某。灵枢,这些话不必对他讲,我们走。”说罢,拂袖而去。 “先生……”灵枢急唤,冷霜成并不反顾,只得转过身,垮着脸道:“温捕头,先生说不能对你讲……” 温子玉一笑,拍了拍灵枢的肩膀:“我知道。” “你知道?” “是啊,跟你学了这么些天,总该有点长进。” 二人回到住处,只见冷霜成正在收拾东西,温子玉一惊,连忙道:“冷兄这是做什么?” “不敢连累温捕头,冷某今日便搬出尊府,另觅他处居住!”说罢,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冷兄,”温子玉正色道:“温某素敬先生性情高岸,胸怀磊落,亲近尚恐不及,又怎会怕被连累呢!况且,是我温子玉请冷兄下的山,子玉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冷兄周全,至于艰险祸患,皆不暇计,还请冷兄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哦?看来是在下错怪温捕头了?” “冷兄,眼下所处之境,想必你也清楚。陛下中毒,义父横死,我们所面对的是前所为遇的阴谋与阴险狠毒的凶徒,你我当以破疑案,救陛下为重,实在不宜横生枝节,有误正事。而且,冷兄虽狷介,温某却不愿见冷兄因此取祸,实无他意。” 温子玉如此一说,倒令冷霜成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红,道:“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冷兄言重了。”温子玉凑上去拉着他的手:“以后可不要动不动就翻脸了。” 冷霜成点点头,突然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略带惊讶地看着温子玉,嘴唇翕动着:“你……你知道我说什么?” “路上和灵枢学了点唇语,我想既然与冷兄一起查案,免不了要交流,每次依靠灵枢转述实在也不方便,所以干脆学起来了。”温子玉笑笑:“学的不到家,若是会错了意,还请冷兄勿怪。” “温捕头有心了。” 温子玉含笑看着冷霜成手中的包袱:“那冷兄还要走么?” “那要看温捕头想不想留我。” 温子玉笑意更浓,接过包袱,拉着他坐下,又倒了杯茶:“冷兄,留下来吧,现在想在京城找房子很困难的。” 冷霜成亦笑,拿过棋枰,对温子玉道:“你若能赢我,我便留下。” 温子玉一听连连摇头:“冷兄,你明知道我是个臭棋篓子,还……” “温捕头莫急,我还没说完呢。如果你输了,我还是会留下,但你要请我喝酒。” 这家伙……温子玉哭笑不得:怎么这般孩子气,明明就是要我请喝酒,还拐弯抹角的。 温子玉想归想,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异议,当即一拍桌子:“好,那我就陪你下一盘,不过……”温子玉讨好地笑着:“请冷兄看在咱们一路同行的情分上,别让子玉输得太快。” “放心,温捕头愿意陪霜成下棋,霜成哪会不给温捕头面子呢。” 说完,二人下起棋来。没过多久,胜负便见分晓,结果毫无悬念,温子玉被冷霜成杀得片甲不留。 温子玉看了眼棋枰,站起身来:“愿赌服输,说吧,想喝什么?” “随便。” “请冷兄稍待片刻,子玉去去就来。” 冷霜成目送他出了门,低下头,将棋子分别放回两奁,转过棋枰,看了眼背面的五个红字,放入柜中。 不一会儿,温子玉一手提酒坛,一手拿酒杯走了过来,将东西往桌上一放,开封,倒酒,举起酒杯对冷霜成道:“冷兄,这是子玉自酿的醉红尘,我这个人啊,也没什么长处,就是酿酒的手艺还差强人意。”说着,一饮而尽,满脸陶醉:“好酒!真是好酒!” 冷霜成见他如此,不禁莞尔:“才喝一杯你就醉了?” “没有!怎么会!我温子玉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吹牛。” “是不是吹牛,冷兄一试便知。” 温子玉又往嘴里灌了几杯,转头看着冷霜成:“我说冷兄,你叫我请你喝酒,怎么我喝了半天,你一杯还没动?快喝快喝,再不喝,可就没酒了。”说完,又是一杯。 冷霜成饮了一杯,赞了声:“果然好酒。”赞罢,又饮一杯。 “冷兄,”一直饮个不停的温子玉忽然放下杯子“有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子玉一见冷兄,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想,子玉之前大概见过冷兄,还听过冷兄的声音。” 冷霜成不置可否,默默饮下一杯。 “怎么,你不相信?”温子玉凑到他的耳畔,叹了叹气:“其实我也不相信。我说过,我在十八岁时被奸人所害失去记忆,在此之后一直到半月之前,从未与冷兄谋面,难道,是我在失忆之前见过冷兄?”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冷霜成的脸颊不由得有些泛红,把身子稍稍离开了些,摇头道:“温捕头果然是喝醉了,你既已失忆,又怎知见没见过霜成呢?” “冷兄你……”温子玉惊愕地望着他,张了张口,半晌才说出一句:“你……你可以说话了?” “嗯。”冷霜成一派平静:“我喝了酒就可以说出话来。温捕头,霜成的声音如何?与记忆中是否一样?” 温子玉摇了摇头:“似乎不太一样。好像……记忆中的更好听一些。” 冷霜成饮下一杯,叹气道:“和我记忆中也不一样。” 二人沉默一阵,温子玉忽然道:“冷兄,你说要我请你喝酒,莫非……” “是啊。”冷霜成淡淡一笑:“突然很想让你听听我的声音。” 温子玉看着眼前的人,那个如冰雪一般清冷的谪仙人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流转的眼波里似乎别有深情。温子玉此时已有了七八分醉意,见到这个模样的冷霜成,不由得有些痴了,对着那两片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冷霜成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刚欲伸手将他推开,却发现自己已然沦陷在这温柔而略显霸道的吻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子玉才意犹未尽地放开那两片唇,却又将手搭上了那人的肩,口中还不停地说着:“来,冷兄,我们继续……” “温捕头……灵枢!” 冷霜成觉得自己的脸马上就要起火了,连忙呼唤灵枢。 灵枢闻声赶来,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捂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们这是……” 此时冷霜成无比尴尬,原来温子玉已坐在了他的身上,一手环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摸索着要解他的衣服。 冷霜成低下头去,硬着头皮道:“灵枢,温捕头醉了,你过来帮我把他送回去。” 二人一齐动手,好不容易将温子玉送回房,扶上床,冷霜成看着翻来覆去,不住叫唤着“喝酒”,“干杯”的温子玉,皱眉道:“还说什么千杯不醉呢,才几杯就醉成这样……” 说着,伸出手去为他宽衣。哪知,冷霜成刚一伸手,便被温子玉一把抓住拉到床上,一个翻身将他死死压在身下,不住地在他脖子上乱肯。 冷霜成大窘,却又挣脱不得,要叫灵枢,此时却已发不出声来;而灵枢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根本想不起上前帮忙。 冷霜成仍在不住挣扎,可他越是挣扎,温子玉就禁锢得越紧。更糟的是,他似乎感到身后正有一物顶着自己。眼见贞操不保,冷霜成手里终于抓住一物,朝着灵枢扔了过去,并用嘴唇大喊:“灵枢!点穴!” 石化已久的灵枢终于回过神来,“啪啪”两下点住温子玉,将惊魂未定的冷霜成从他身下拉了出来。 冷霜成喘着粗气,回头看看温子玉,顾不得说什么,转身跑出门去。 “先生!” 见冷霜成步子踉跄,灵枢连忙上前扶住:“您没事吧?灵枢扶您回去吧。” 冷霜成在灵枢的搀扶下慢慢向房间走去。想起那一幕,灵枢仍是后怕不已:“先生,要不咱们还是搬出去住吧,这里太……太危险了。” “没关系。”冷霜成摇摇头:“在这里住就好。还有,今晚之事你就当没发生过,温子玉若是问起来,就说什么都没看见。” “可是……” “别担心,他只是喝醉了。我答应过他不走的。而且,子玉如果知道此事,我们就无法再见了。” 灵枢无奈摇头: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却说冷霜成回屋之后,思来想去,终是放心不下,便又回到了温子玉房间。只见温子玉满脸通红,歪着头,好像要吐的模样,连忙端了一个盆子过去,将他扶起,可还没等他准备好,温子玉就结结实实地吐了他一身。 看着满身的污秽,冷霜成无奈地将衣服脱下,倒了点水给他冲冲嘴巴,又跑到厨房忙活半天,煎了一碗解酒汤,一勺一勺,细心地喂他喝下。 喝完药的温子玉总算消停下来,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睡着。冷霜成望着他的睡颜,轻轻舒了口气,转身欲走—— “霜成,别走……” 睡梦中的温子玉竟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冷霜成微微一愣,旋即笑了,回到床边,静静坐在温子玉身旁。 ☆、蜜汁醋意 当晚,冷霜成彻夜在温子玉床前守候,直到天快亮时,方才离开房间。 不一会儿,温子玉也睡醒了,揉揉眼睛,刚想伸个懒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怪哉!之前喝完酒头疼得就像要炸开似的,怎么今天一点事都没有? 正想着,一眼瞥见桌上的药碗,瞬间明了,嘴角轻轻上扬。 洗漱完毕,温子玉来到偏厅,冷霜成正与灵枢吃着早饭——还是万年不变的萝卜汤配米饭。 “冷兄!”温子玉看着他,半是开心,半是难为情。 冷霜成却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低头吃着饭,不答话,也不看他。 “你……” 温子玉本想说声谢谢,可一看冷霜成如此这般,一旁的灵枢也是一副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不免有些纳罕。 “我……” 他又想问问昨天晚上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心里又一阵发虚。 二人一直没有搭理一头雾水的温子玉,而温子玉则尴尬到了极点,既不敢吃饭,也不敢发问,更不敢转身出门,就这么一直傻站着。他拼命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那些记忆好像被人抽走了一样,在脑海中没留下半分痕迹。 二人在温子玉的注视下吃完了饭,转身出了屋子,还是没有搭理他。此时温子玉再也忍不住,刚想上前问个究竟,便见灵枢折了回来:“温捕头,你怎么还在这傻站着?赶紧吃饭吧,你忘了,今天还得进宫呢!” “对了,进宫!”温子玉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正要吃饭,却见灵枢一副要逃跑的样子,连忙一把抓住:“灵枢,你们俩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啊……” “不对!”温子玉死死盯住他:“是不是昨晚……” “不是!绝对不是!温捕头求你别再问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灵枢满脸通红地挣脱了温子玉的“魔爪”,撒腿就跑。 温子玉无奈,只得坐下吃饭。吃着吃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难道…… “哎呀!”温子玉一拍脑门:“温子玉!你个禽兽!” 门外,一个青衫身影斜倚花树,莞尔而笑。 永安宫寝殿。 冷霜成正仔仔细细地为皇帝把脉,诊治良久,方才站起身来,也不言语,只管低头踱步沉思。 见他如此,温子玉心中焦虑不已,又不敢问,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往肚里灌茶水。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壶茶都见底了,冷霜成依旧一言不发。温子玉再也按捺不住:“冷兄,陛下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冷霜成神色凝重,摇头叹气。 “情况不好?” “是很不好。”冷霜成道:“陛下所中乃域外奇毒,性属金,中毒者面白如纸,此当属西方之毒。” “从此向西直到海上,皆我东洛王土,冷兄既认定此毒出自域外,莫非是来自海外诸岛?” 冷霜成点点头,又道:“此岛必有大江,且江水奇寒。” 温子玉略一思忖,道:“诸王之中蒲王封地最西,又素有博学之名,不如找他请教一番。” 冷霜成闻言一哂,却未开口。 “冷兄这是何意?” “温捕头,倘若蒲王便是下毒之人,此举岂非打草惊蛇?” “不会的。子玉与蒲王相交多年,深知其为人。此人忠君爱国,刚正不阿,断不会为此大逆不道之事。况且,当初义父荐你进京为皇上医治,所有太医集体反对,还是王爷力排众议,说服了太后,倘若他是凶手,又岂肯如此?”说到此处,温子玉叹了口气:“冷兄,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别人呢?” “冷某眼中从无好人,温捕头若看不过,大可与冷某绝交,何必在此多言!”说罢,冷霜成拂袖而去。 怎么一提到蒲王,他的敌意就如此之大?我不过说了两句公道话,他还恼了。难道……温子玉又忍不住想入非非起来。 “嘿嘿,又多想了不是?”灵枢不怀好意地凑上来:“先生一向不信生人,你别忘了,他刚认识你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你才多想了,死灵枢!”温子玉作势又要敲他的脑袋。 “打不着,打不着!” 灵枢这回学乖了,手还没落下,人就早早开溜了,边跑还边向温子玉做鬼脸。 温子玉无奈,只得跟上去,对冷霜成道:“冷兄,我温子玉一向敬重你,又何来看不过之说?方才冷兄之言不无可能,然亿诈逆不信,不仅有伤长厚,也难服人之口,还需找出证据才可。” 冷霜成看了他一眼:“找证据于你京城第一神捕温子玉,小事耳,你要找证据去找便是,给我说什么!” “我怕打草惊蛇啊,所以想听听冷兄的看法。” “温捕头武功盖世,又擅易容,只需趁夜潜入王府,跟踪偷听一番,岂不什么都清楚了?” “不行,跟踪偷听,迹同穿窬,施于市井小人尚且不可,岂能施于朋友?” 出人意料的,听完这句,冷霜成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冷兄你在笑什么?” “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适才戏言,请温捕头不要放在心上。” 温子玉一愣:“那蒲王还查不查?” “查,当然要查。我有一法,光明正大且不动声色。” “什么方法?” “上回我治好了他儿子的病,他留我吃饭我没答应,后日便是冷某的生辰,那蒲王若真是冷某旧识,必来相请,冷某则在席间微言试之。” “那冷兄打算如何试?” 冷霜成一愣,与温子玉对视半晌,只见他还是一脸认真地等着自己回答,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完全抓错了重点,不由得脸色一沉,再次拂袖而去。 “诶,冷兄,别走啊——”温子玉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努力憋住笑,又追了上去。 谁知,刚一追上人,那边就有人来找他了——来者是他的属下,六扇门捕快王大。 “王大,你怎么来了?” “温捕头,京兆尹大人有事找您,请您速回衙门一趟。” “回去转告大人,温子玉要保护冷大夫的安全,有什么事情,找副捕头也是一样。” “可是……”王大面露难色:“大人指名要温捕头您过去……” “温子玉,”冷霜成依旧冷着一张脸:“你现在就去找京兆尹大人,冷某是什么人,怎敢劳动温捕头相陪?误了公事,我可担待不起!”说罢,转身折回殿里,把门一关。 “他这是怎么了?”王大早已看傻了眼。 “没什么,”温子玉一笑:“先去办公事吧。” 温子玉走后,冷霜成在殿里生了一阵闷气,之后便与灵枢一道去了太医院,来见他的师弟徐海。 “师兄?你怎么来了?”徐海将二人迎进屋来,分宾主坐定,客套几句,方才问道:“师兄来此,可是为了陛下中毒之事?” 冷霜成点点头,又对灵枢动了动唇。 “先生说,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师兄有事尽管吩咐,徐海一定尽力。” “先生想请您去善珍阁找一些海外诸岛的书给他。”灵枢转述完,见徐海有疑惑之色,又解释道:“先生怀疑皇上中的是海外之毒,想查些资料,可又没去过善珍阁,不熟悉情况,听说徐太医经常随温太医去那边,故想请您帮忙。” “此事容易。”徐海一口答应,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师兄有所不知,善珍阁虽多藏天下书籍,但于海外诸书却不甚重视,常有丢失缺损。师兄若想在此查找线索,恐难如愿。不如,去另一个地方试试看。” “什么地方?” “城西有条琉璃巷,常有人在此售卖各类奇书秘本,其中不乏海外诸书,师兄不妨一试。” 二人告辞出门,冷霜成对着灵枢动了动唇:“去琉璃巷。” “还真去?”灵枢有些担忧地看着先生:“温捕头不在,万一……” “哪来那么多万一!”一听到“温捕头”三字,冷霜成立马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青天白日的,我就不信了,走!”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终于找到传说中的琉璃巷。徐海所言不差,此处果然书肆林立,还有不少人怀揣手持各种书籍,在路边寻找买主。 冷霜成随走随看,海外之书虽有不少,但不是模糊简略就是荒诞不经,没有一本有价值的。 二人从巷子一头走到另一头,正要出巷子,却见一盲翁伛偻而来,叫住他们:“年轻人,老汉手里有套好东西,你来看看。” 冷霜成看了眼灵枢,灵枢问:“老先生,你卖的是什么书?” “是蒲王爷编纂的《海客丛谈》三册抄本。”老人一边说,一边掏出书来递与冷霜成:“这书很难得的,普天之下唯有三套,一套在皇宫善珍阁,一套在蒲王府,这最后一套,就是你手里拿的了。” 冷霜成粗粗翻过,略作思忖,对灵枢动了动唇。 “老人家,你这套书要多少银子?” “先生若真心想买,老汉也不多要你钱了,一口价:五十两银子。” 二人对视一眼,灵枢又道:“老人家,能不能再便宜点?” “不行不行,”老人连连摇头:“五十两银子,少一个子都不卖。” 冷霜成思索片刻,对灵枢道:“告诉他,这书我要了,今日出来的急,没带够银子,这就回去拿钱,请他待我一时,千万不要将书售与他人。” 灵枢依言转述,老人道:“也罢,我就再等你一会儿,不过我可只等到天黑,天黑之后你若不来,我可就不卖咯!” 二人谈好,冷霜成离开巷子,准备回去取钱。灵枢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唤了一声—— “先生……” 冷霜成见他一副为难的模样,不解道:“怎么了?” “我们现在已经……已经拿不出五十两银子了……” 冷霜成愣了愣,取下自己的腰佩递与灵枢:“去把这个当了吧。” “可是……”灵枢还是一脸为难:“最近的当铺离这边也将近五里地呢,只怕……” “这可怎么办呢……”这回冷霜成也犯了难。 “要不……”灵枢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们去找温捕头借吧,从这到衙门,只消一盏茶的工夫。” “不行!” 一听到“温捕头”三字,冷霜成再一次脸拉得老长。 “他不就是没留意后天是你生日,至于生这么大气?该不会……”灵枢笑道:“你对他有意思吧?” “胡说八道!”冷霜成毫不客气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我才没生气呢!他留不留意与我何干?不就是借钱么,走,去衙门!” 果然没错…… 灵枢跟在冷霜成身后,捂嘴偷笑。 ☆、借钱风波 二人来到衙门,说明来意,仆役便将温子玉唤出。 “冷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温子玉一见冷霜成便皱起了眉:“这样乱跑,很危险的。” “借我五十两银子。”冷霜成直入正题,依旧冷着脸。 借钱?温子玉心下纳罕:他怎么突然跑来跟我借钱?于是问道:“冷兄借钱何用?” “买书。” 温子玉愈发不解:“什么书要五十两银子?” “适才我在琉璃巷见一盲翁售卖《海客丛谈》抄本,此书乃蒲王所编,专记海外诸岛之事,我想书中大概会有些线索。”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琨玉秋霜 作者:田大仁 第4节 温子玉心下恍然,又道:“此书善珍阁有原本,冷兄何必花冤枉钱?” 冷霜成一听此言,一张冷脸愈发阴冷,拂袖而起:“温捕头若不愿借,直说便是,区区五十两,冷某自己想办法!” 得,又来了。温子玉心中苦笑,没法子,只好赶紧拉住人,赔笑道:“冷兄,你误会了……” 冷霜成停下,瞪着温子玉的手。 温子玉放开他,温言道:“我知道,蒲王爱书,乃善珍阁常客,与阁中上下人等相熟,你担心他听到风声在书上动手脚,所以才去琉璃巷。可是,难道你不觉得此事太过巧合?怎的这盲翁就有此独一无二之抄本,还偏偏被你遇上?” 冷霜成沉默半晌,抬起头看着温子玉:“你到底借不借?” 温子玉不禁失笑,拿出钱来塞到他手中:“钱我当然借你,不过你别着急去买,我们先如此这般一番——”说着,在他耳畔轻语几句。 计议已定,温子玉、冷霜成、灵枢及三名六扇门的捕快来到巷中,温子玉命三名捕快分别以六十两、八十两、一百两的高价向老人购书,自己则与冷霜成在一旁观察动静。 三人上前试验一番,老人均以与人约好为由拒绝。见此情景,冷霜成也起了疑心,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温子玉。 “冷兄,这书很重要么?” 冷霜成点点头。 “那好,天黑之后你过去把它买下来。我想,既然这是一个圈套,那盲翁必定会一直等你。买下之后,由他们三个送你回去,我就跟着这瞎老头,看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冷霜成依言行事,那盲翁果然一直在原处等候,直到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是不肯离去。冷霜成买下书,回到温子玉身旁,犹豫了一下,道:“今天多亏有你,我……我刚才脾气不太好,你别介意。” “干嘛这么客气?”温子玉笑道:“赶紧回去吧,我去跟踪那瞎老头了。”说着,又对三名捕快道:“好生保护冷大夫。” 三人允诺,温子玉刚转过身,却被冷霜成拉住,四目相对,二人微微一愣,冷霜成缓缓放开手,用嘴唇吐出三个字:“小心些。” “你放心。” 温子玉点点头,一转眼便消失在黑夜中。 冷霜成伫立良久,方与众人离开巷子。 临近家门,冷霜成见有一人在那边张望,近前一看,原是徐海。冷霜成向他点点头,又对灵枢动了动唇。 灵枢对三名捕快道:“多谢三位大哥护送先生,天不早了,三位大哥也早些回去吧。” 哪知,三人却道:“温捕头有令,他不来,我们不走。” 三人说得坚决,冷霜成只得道声“有劳”,与徐海进屋详谈。徐海打开手中包袱,拿出一摞书:“师兄,这些就是善珍阁中有关海外诸岛的全部书籍。” 冷霜成粗粗翻过,抽出一本海客丛谈,对灵枢动了动唇。 “徐太医,先生问你,这套书为何只有一册?” “我问过善珍阁掌事的,”徐海道:“他说另外两册被师父借去……” “师父?”冷霜成大惊:“是什么时候?” “就是发现陛下中毒的当日。”徐海道:“我去太医院找过,并没有发现此书,或许,师父是将它带回府中了。” “这怎么可能!”冷霜成愈发吃惊:“师父未及回府便遭不幸,如何带得此书回府?” “师兄有所不知,”用不着灵枢转述,徐海便知他所疑何事:“其实,当天中午师父曾回府一趟,那次走得急,并未通知温捕头,我和他都是事后才知道的。” “既然如此,你与温捕头为何都不去寻找一番?” 徐海叹了口气:“我是不敢,至于温捕头,出事第二天便离京去接师兄你了,根本没时间去。” 二人又聊了几句,徐海便起身告辞。送走徐海,冷霜成钻进屋子,拿出买来的书,打开温而理借走的那两册读了起来。 可是,没读几行,他的心便莫名地不安起来:温子玉怎么还不回来? 温子玉之所以迟迟不归,是因为他已跟着那瞎老头绕了大半个京城,一直走到城北白水附近。 哗哗的水声搞得温子玉好不焦躁,正想着跟到何时是个头,便听前方一声惨叫,老人中箭倒地身亡。 “嗖嗖嗖嗖——” 紧接着,一群黑衣人包围了温子玉。 “终于来了。”温子玉冷笑一声,挥剑迎敌。 不多时,黑衣人便尽成刀下之鬼。温子玉走到一具尸体旁,用剑挑开衣服,死者肩头赫然纹着一朵黑莲。 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历?温子玉一面暗自思忖,一面伸手搜身。在尸体腰际有一块木牌,温子玉挑下一看,上面只刻有两个字——玉堂。 玉堂?这难道是…… 不会的。温子玉见字大惊,但立即便否定了这个念头:一定是有人嫁祸。可到底是什么人呢?黑莲教——这个帮派有如此大的力量,为何江湖上竟无人知其来历? 这几日温子玉曾飞鸽传书向数位江湖前辈打听黑莲教的消息,结果这些见多识广的老江湖竟然都是毫不知情,真是奇哉怪也。 罢了,还是先回去看看冷兄吧。温子玉理不出头绪,将木牌往怀里一揣,施展轻功,奔回府去。 临近家门,温子玉隐约听到一阵哭声,心下暗叫不好,急急奔至门口,却见自己派来保护冷霜成的三名捕快均已横尸当场! “霜成!”温子玉急唤一声,冲进房内,只见屋内站了四名黑衣人,冷霜成被他们反绑在椅子上,神情痛苦,胸腹部插着三枚锥子粗的钢针。 温子玉见此惊怒交加,三下五除二干掉了黑衣人,为他松绑拔针。 “你终于来了。”冷霜成勉强冲他一笑,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对不起……”温子玉抱住他,几乎落下泪来:“我不该离开你的。” “别担心,我没事。”冷霜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可能没事!”温子玉见他如此,竟激动起来,一把拿过三枚带血的钢针,掷在地上:“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江湖三大酷刑之首的断魂针!只消半个时辰,你就会被它折磨死!” 见他反应如此之大,冷霜成愣了愣,拈出一根银针道:“任他什么针,在我银针面前都是无用针。适才他们对我动刑时,我偷偷用银针刺入合谷穴止痛,那个样子,是装出来给他们看的,你别担心。” “真的?”温子玉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仍是半信半疑。 冷霜成不再解释,直接一针扎在他手上,然后拿起镇纸往他臂上一敲:“疼吗?” “真的不疼!”温子玉松了口气,冲他一笑:“不疼就好。” 冷霜成亦笑,倒了杯水喝下,又问温子玉:“温捕头跟踪那人可有什么发现?” “他已被黑衣人射死。这一回,黑衣人身上多了样东西。”温子玉掏出木牌,递与冷霜成。 “字写得不错。”冷霜成说完,瞅了瞅温子玉的神情,又道:“该不会是你老朋友写的吧?” 温子玉点点头,却又说道:“真凶绝不是他,必是有人嫁祸。” “是不是嫁祸,等我试过便见分晓。温捕头,事关重大,可不要感情用事啊!”冷霜成说着,一张脸又冷了下来。 “对对,冷兄所言极是。只要有证据证明是他所为,我温子玉第一个饶不了他。” “这还差不多。” “对了,冷兄,适才那些黑衣人为何要对你动刑?” “逼供。”冷霜成道:“买书的事被他们知道了,他们逼我交出那两本海客丛谈。” “两本?” 冷霜成将徐海之言说与温子玉,并道:“那两本书中必有线索,看来,我得好好拜读一下这位王爷的大作了。” 温子玉环视了一眼凌乱的屋子:“冷兄,能告诉我你把书藏哪儿了么?” 冷霜成拿起棋枰,在天元处一按,棋枰打开,两本书就躺在里面。 “真想不到,冷兄的棋枰还有如此妙用。”温子玉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打算拿过来观摩一番。 冷霜成一惊,连忙夺过后退几步,冷冷道:“没什么好看的。” 温子玉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多想:“好好,不看就不看。” 冷霜成松了口气,将棋枰放下,又道:“温捕头,我想去师父家里看看。” 温子玉知道他想去找线索,但眼中却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今天不行,你脸色不太好,还是早点休息……” “我都说了,我没事。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冷霜成并不理会,径直向外走去。 “好,好,我去……”温子玉拿他毫无办法,只得跟上。 二人来到温而理府上,进入书房查探。温子玉点上灯,只见屋子里凌乱不堪,显是被人翻过,不禁蹙眉道:“看样子,他们已经来过了。” 冷霜成却未言语,亦未理会散落一地的书籍纸张,走到书桌旁,拿起一个红瓶,仔细端详起来。 “冷兄,这是何物?” “绛雪丹。”冷霜成一面斟酌,一面翕动嘴唇:“用水将丹药化开在身体上写字,水干之后字迹便会隐去,若想令字迹再次显出,则用酒将此药调和服下。师父留下此药,难道说……” “将线索写在身上?” “温子玉,带我去师父坟上看看。” “此事不急,”温子玉道:“待搜完屋子,再去不迟。” 二人在房中继续搜寻,最终在一块地砖之下,发现了一个盒子。 温子玉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包白色粉末,清香扑鼻,显系药用。温子玉将粉末递给冷霜成,问:“冷兄,这又是何物?” 冷霜成验过粉末,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暂时保密。温捕头,我们还是先去坟上看看吧。” “跟我卖关子?”温子玉轻笑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开口说话 二人及灵枢来到温而理之墓,祭拜一番,然后开始动手。 费了半天劲,坟墓终于被挖开,打开棺木的那一刻,三个人都惊呆了—— 里面空空如也,温而理的尸体竟不翼而飞! “怎么会这样?”灵枢睁大眼睛,久久未能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一定是那个幕后黑手盗走了尸体。”温子玉道:“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义父将线索留在了身上。哎……若是能早点过来看看,也不会……” “可是,”冷霜成打断了他的自责:“他们为何没有带走绛雪丹?” “大概他们并不知晓这绛雪丹的用处。如果是这样,倒有一法可用。”温子玉说着,凑到冷霜成耳畔轻语一阵。 “嗯,果然妙计。”冷霜成听罢,微笑点头。 “你们说什么呢,又神神秘秘的。”灵枢又一次按捺不住好奇心,凑上前问道。 “说你呢,小灵枢。”温子玉一边说,一边伸出邪恶的爪子摸了摸他的脑袋。 “哼,肯定又想支使我跑腿了,不去!”灵枢一脸嫌弃地推开他的手。 “哎哟,挺聪明啊。”温子玉掏出钱袋转了几转:“不过你要是不去,今晚可就要饿着肚子陪你家先生找线索了啊。” “谁说我不去了!”灵枢一把抢过钱袋,边数边问:“说吧,买什么?” “望海楼的醉八仙,桃源记的麻辣兔头,王小二家的鸭肫、鸭翅、鸭脖子和四样小菜,再加上吴记的点心。” “好嘞!”灵枢答应一声,一溜烟便没了影。 温子玉一笑,转身见冷霜成正略显吃惊地望着自己,笑问:“怎么了?” “晚上吃这么多,很伤脾胃的。” “多?”温子玉笑意更浓:“冷兄,你该不会以为这些东西是给我一人买的吧?” 难道不是?“ “你和灵枢都有份。吴记的点心就是专门为冷兄你准备的。这可是全京城最好吃的点心……” “别,我不吃点心。”不等他说完,冷霜成转身就走。 “不吃?”温子玉一边摇头一边跟上去:“真不会享受。” 二人回到住处,冷霜成也不与他多言,拿起书钻进房间用功去了。温子玉在外间等了一会儿,便闻到一阵诱人的香气。 “饭来了!”温子玉食指大动,连忙跑去开门,却见灵枢正捧着快要见底的点心盒子大吃特吃,身后还跟着两名伙计,一人提着一只食盒。 温子玉将伙计让进屋子,毫不客气地在灵枢脑门上一敲。 “贯哇又瞧哇哇!”塞了一嘴点心的灵枢口齿不清地抗议。 “你小子就知道吃。”温子玉一把抢过点心:“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家先生买的。” “我家先生从来不吃点心。你想讨好他啊,还是先贿赂贿赂我吧。”说着,又把点心抢了回来。 还真不吃?温子玉有些意外,再一看灵枢脸上那抹促狭的笑容,忍不住又敲了一下:“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如此鸡贼,冷兄这么一个纯粹人,怎么教出你这样的童子?” “就是因为先生是纯粹人,所以才要找我啊!不然岂不是要让人卖了……” 二人一边斗嘴一边吃饭,正高兴着,忽见冷霜成推门而出,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冷兄,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了?” 冷霜成不答话,也不看他,径直走到桌旁,端起一盘鸭肫转身又钻进了屋子。 “他……”温子玉望着屋子,目瞪口呆:“他不是不吃荤么?” “他不是不吃,是吃不起。” 灵枢这一说,温子玉又想起白日借钱之事,不解道:“你家先生既负盛名,慕名求医者亦当不少,怎会连荤都吃不起?” “先生性情狷介,受不得富贵人家的颐指气使,所以只给穷人看病,还经常不收诊金,自然没什么钱咯。” “是这样……”温子玉望着那道门,目光中多了几分别样的情愫,过了许久,又道:“可为什么青莲山的山民也说他吃素?” “先生经常为山民治病,山民们为了感谢先生,就请他吃饭。先生推辞不过,又不想让大家破费,就推说自己吃素。”灵枢一边说,一边夹起鸭肠往嘴里送:“跟着先生什么都好,就是吃的不好。” “这还不简单,让你家先生跟着我不就好了?” “咳咳……”灵枢当场呛到:“你……你说啥?” “我说,本捕头除了抓贼之外呢,最擅长的就是烧菜,你们两个跟着我,可就有口福了。臭小子,你又想歪了吧?” 哼!灵枢瞪着温子玉耳根那抹诡异的红晕,一百个不服气:我看,是你想歪了才对! 吃吃闹闹,消灭了一盘又一盘,在还剩下最后一盘兔头的时候,二人终于塞不下了。灵枢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意犹未尽地看着兔头:“我去放起来,明天继续……哎哟!” “死灵枢,先生白疼你了?”温子玉敲完他的脑袋,端着盘子起身:“吃那么多还不够,也不想着给先生留点!” 你不也一样!灵枢一边揉脑袋一边腹诽:自己吃不下了才想起人家! 温子玉端着兔头进了屋子,却见冷霜成已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身边的书还打开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 温子玉走过去,将他抱到床上,看着他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 受了那么重的刑,纵然针刺可以止痛,又怎会真的没事? 我又疏忽了,不该让他如此劳神的。温子玉一面自责,一面又想起之前灵枢说过冷霜成每次生病必遭梦魇之苦,便搬来了凳子,坐在旁边守候。 好在冷霜成一直睡得很安稳,温子玉总算可以稍稍松一口气。就在这时,他又瞥见了那张棋枰,那张冷霜成从不离身的棋枰。 这棋枰到底有何玄机?温子玉伸出手去想要看个究竟,可转念一想,又觉私自拆看未免有些不尊重,又将手伸了回来。 但一想到冷霜成的神情,温子玉不知为何总有些担忧,犹豫许久,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拿过棋枰,温子玉终于看到了那五个触目惊心的红字。 短暂的沉默,温子玉将棋枰放回原处,静静看着冷霜成平静的睡颜,神情温柔而坚定。 大概真的是不舒服,惯于早起的冷霜成这天竟比平日晚了半个多时辰才出屋子。 “先生,您可算醒了!”灵枢幽怨地看了眼温子玉:“这个家伙,非要说等你醒了才能开饭,哎哟,可把我饿坏了。”说完,拿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先生还没动呢,你倒先吃上了?” “先生才不在乎呢。”灵枢埋头大吃,毫不理会:“哪像你,就会欺负我……” 冷霜成看看二人,莞尔一笑,坐了下来,准备吃饭。 “冷兄,”温子玉夹了一个肉龙给他:“这是我做的肉龙,味道还不错,尝一个吧。” 冷霜成接过,吃了一口,对温子玉道:“很好吃,谢谢。” “啪——” “啪——” 温子玉与灵枢手中的筷子双双落地。 “冷兄你……”温子玉睁大眼睛看着他,半是惊喜半是激动:“你可以说话了?” 不错,那五个字是发自他的声音,而非唇语。 “怎么了?”冷霜成微笑而语:“你不希望我能说话?还是嫌我的声音难听?” “不……”温子玉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子玉做梦都希望听到冷兄的声音。而且,冷兄的声音,和子玉梦中一样好听。” “是么?” “嗯……” “可是先生,”灵枢忍不住打断了二人:“你怎么突然就能说话了?” “是啊,冷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还记不记得昨晚在师父家找到的那只盒子?”冷霜成道:“是里面的药治好了我的失语之症。” “原来是义父。”温子玉听罢,又陷入了新的疑惑:“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还有绛雪丹的事……” “大概是来不及了吧。”冷霜成叹息一声:“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冷霜成一定要查出真凶,为师父报仇雪恨。” “还有我。” 说罢,三人继续吃饭。没吃两口,便闻一阵敲门之声。三人不禁纳罕:是那个这么早便来拜访? 于是灵枢前去应门。问明来意,回来对冷霜成道:“先生,钱国舅派人过来,说是要请您过府一叙。” “这就奇了,我与钱国舅素昧平生,有什么好叙的?” “冷兄有所不知,”温子玉道:“这钱文虽贵为国舅,却不得志,这回啊,一定是见你为太后赏识,想让你替他在太后面前美言两句。” “我冷霜成不过是个大夫,只会给人看病,至于美言什么的,一概不会。灵枢,去告诉他,我今天不舒服,哪儿也不去。”说罢,转身进了房间。 “这……”灵枢一脸为难地望着温子玉。 “就这么说吧。”温子玉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跟着进了房间。 灵枢无法,只得依言转述,刚一说完,便听一阵琴声自屋内传来,来人一听,立即变了脸色,讪讪而去。 先生啊先生!灵枢心中暗暗叫苦:你这般性情,是要遭忌的啊! 房间内,琴声悠悠,温子玉静立一旁,凝眸细听。一曲终了,温子玉击节而叹:“好,好!想不到冷兄不仅医术独步天下,连琴艺也是如此出众,对了,还有《论语》学得也不错……” “这与《论语》何干?”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子玉太看得起霜成了。霜成岂敢效孔子?我是真的不舒服。你别忘了,我昨晚可被扎了三针;至于弹琴么,此乃《内经》五音疗疾之法……” “你叫我什么?” 冷霜成一愣,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叫了他“子玉”,而非“温捕头”。 “以后就这么叫我吧,霜成。”温子玉也改了称呼:“我是不懂什么五音疗疾之法,不过弹琴怪劳神的,冷兄若真不舒服,还是躺下休息会儿吧。” 正说着,又有人来敲门了。灵枢应过门,进来对二人道:“蒲王派人过来说,明日是先生的生辰,他会在王府设宴为先生贺寿。到时还请先生与温捕头赏光。”说罢,递上请柬两份。 冷霜成接过,对灵枢道:“灵枢,请来使为我禀上王爷,霜成不敢有负美意,明日我与子玉必将准时赴约。” ☆、赴宴 “原来他真的知道你的生日。”温子玉道:“看来,你们还真是老朋友呢。” “旧识不假,朋友可就不一定了。你别忘了,到目前为止,数他嫌疑最大。” 正在温冷二人讨论着“可疑”的蒲王时,听过回报的国舅正在府中大发雷霆。瓷器是砸了一个又一个,桌子是拍了一下又一下,嘴里还不住骂着:“气死我了!不识抬举的东西!” “老……老爷……”正发火呢,一个下人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什么事?”国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门外来了个道士,说要见您……” “不见!”钱文一听,怒火更甚,抄起一个瓶子就扔了过去。 “无量天尊——” 恰在此时,一名道士口称圣号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国舅刚扔出去的瓶子。 “臭道士,谁让你进来的!本国舅今天心情不好,识相的马上给我滚!” “国舅且莫发怒,”那道士并不生气,将瓶子放在桌上,继续说道:“贫道云尘子,适才路过贵府,见府上人人丧气,个个垂头,想必多有不能称心遂意之事,故特来与你消灾解厄,国舅若听贫道一言,不仅可以出胸中恶气,还可行大运,富贵尊荣,享之无极。” “空口无凭,你叫本国舅如何相信你?” “国舅若不肯信,贫道可表演个小法术,聊发贵人一笑。”说着,对着那瓶子叽里咕噜念了几句咒,叫一声“走”!瓶中立即出现一束鲜花。 “嘿,有点意思啊。”钱文瞅了瞅瓶里的花,眼巴巴地望着云尘子:“道长,再来一个让本国舅开开眼。” 道士微微一笑,对小厮道:“去找块石头来。” 小厮找来石头,道士又如法炮制,伸手一点,那石头瞬间变成了金子。 “金子!”钱文一见立即两眼放光,拿过来放到嘴里一咬,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真的是金子!道长真乃神人也!” 道士摆摆手,一派云淡风轻:“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国舅这回可相信贫道了?” “信,信……”钱文急不可耐:“道长快说说,本国舅如何才能行大运,富贵尊荣,享之无极?” “这个嘛……”道士左顾右盼,欲言又止。 钱文对下人们一挥手:“你们都下去。” 众人退下,钱文满脸堆笑道:“道长,现在可以说了吧?” “国舅,贫道是真心相助,所以就有话直说,不拐弯抹角了。”云尘子道:“您虽然贵为国舅,可论地位,那都赶不上太后身边的一个太监。这朝中的大事小事,哪回您不是最后一个知道?当了这些年国舅,莫说肥差,就连闲差都没捞到一个。哎,贫道一个方外之人都忍不住替您不平,国舅您就甘心如此下去?” “可不是么,”钱文听他这一说,眼泪都要下来了:“如今就连一个小小的大夫都不把本国舅放在眼里,你说我憋屈不憋屈!” “国舅想不想出了这口恶气?” “想,做梦都想啊!道长,您有什么办法,赶紧告诉我吧!” “贫道有一计,不单可令国舅出气,还可让太后对您另眼相看,就怕……国舅您下不去手。” “你说吧,只要能翻身,本国舅没有下不去的手。” “国舅好气魄。”云尘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凑到钱文耳边,轻语几句。 钱文听着,脸色始而惊惧,继而犹豫,最后则全是一派狠戾:“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按你说的办!” 然而发狠不过一眨眼,钱文又开始发愁了:“道长,太后那边该怎么办?” “想要让她顺你的意,你就先要顺她的意。” “什么我的意她的意?道长,你还是说明白点吧。” 云尘子掏出一个纸包:“国舅可还记得太后微时最爱吃什么?不妨做上一点送进宫去,里面么,可以加一点料……” 钱文依计将加了料的吃食送进宫去,并命人禀上太后:太后日夜为陛下之事忧心,做哥哥的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将旧日常吃的点心备上几样,以慰太后之怀。太后不疑有他,便收下了。 不提国舅。却说第二天便是温冷二人赴宴之日。这天下午,温子玉特意换了件新衣裳,见冷霜成身上却还穿着那件霜白色的旧袍,便道:“今天是你生日,就别穿这么素了。” “我的衣服都是这么素的。” “我就知道。”温子玉一笑,取出一件崭新的玉色长袍塞到他的怀里:“试试吧,你穿一定好看。” “子玉有心了。” 冷霜成换了新衣,依旧气质不俗,却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许轩爽。 “不愧是冷霜成,穿什么都好看。”温子玉一面打量,一面微笑点头。 “不愧是温子玉,永远都是那么好色。”灵枢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学者他的腔调。 “死灵枢,你又想挨揍了不是?”温子玉作势又要打他的脑袋。 “温子玉!”灵枢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往后退:“昨晚帮你做棋枰的时候可说好了,以后不许打我,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做棋枰?”冷霜成疑惑地看着他:“你做棋枰干什么?” “送给你。”温子玉说着,拿出一张崭新的,带着木材香气的棋枰,双手捧之,递与冷霜成。 “你……”冷霜成接过,轻轻摩挲着棋枰,仍是不解其意:“为什么送我这个?” “自那日冷兄说后日便是你的生辰时,我便想着要送一件礼物给你。那天晚上子玉无意间看了冷兄的棋枰,于是就连夜做了此物。霜成,把那张棋枰毁了吧,有温子玉在,世上绝不会有什么冷霜成之墓。” “子玉……” “灵枢,”温子玉道:“去把先生的旧棋枰拿过来。” 灵枢拿来棋枰,温子玉运掌如风,将其劈作两半,伸出右手,神情坚定:“相信我。” “嗯。”冷霜成握住他的手:“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送完东西,时辰也不早了。二人携手出门,奔王府赴宴。 此时蒲王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二人,连忙迎了上去。 “哟,冷兄好大面子啊!”温子玉伸出手臂将他揽住:“我们这位蒲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架子大,我认识他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他在门口等过谁呢。” “温子玉!”蒲王见二人举动亲昵,当即脸拉得老长:“你再胡闹,本王可要请你走了!” “老赵啊,”温子玉愈发肆无忌惮:“我说的可是实话,你那么大反应干嘛?” “你!” “王爷,”冷霜成将身子移出他的臂弯,对蒲王行了一礼:“劳王爷久候,霜成惭愧。子玉就爱开个玩笑,请王爷不要见怪。” “漱石?”蒲王巨震:“你可以说话了?” “是啊。”冷霜成道:“前夜我与温捕头去了师父家中,在那里发现了一包药,这包药治好了我的失语之症。” “你们去去温太医家里做什么?” “找一本书。”冷霜成说罢,直视蒲王,似乎要把他看穿。 “找书?”蒲王一听,立即变了脸色:“找什么书?” “我说王爷啊,”温子玉拍着他的肩膀:“就算你再好奇,也没有站在门口说话的道理啊,还是先进去吧。” “好……进去说。”蒲王稳了稳情绪,将二人让进府中。 三人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幽雅僻静之所。蒲王停下脚步,吩咐随侍之人:“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退下,蒲王见冷霜成正盯着门上的匾额发愣,遂轻唤一声:“冷大夫?” “王爷?” “冷大夫,这匾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冷霜成道:“霜成见这玉堂二字颇有功力,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敢问王爷,此匾出自何人之手?” “是本王所作。” “王爷好书法,霜成佩服。” “信笔涂鸦,何足道哉。”蒲王似乎并不想多说此事:“先进来吧。” 蒲王转身,冷霜成与温子玉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怀疑——那匾上的字,与黑衣人木牌所刻,一模一样。 温子玉则轻轻摇头,拉着他进了屋子。 进屋落座,桌上已摆满美酒佳肴。蒲王斟了一杯酒,对冷霜成道:“先敬寿星,愿冷兄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二人饮罢,温子玉亦敬了一杯。蒲王夹了一个布满橙红色颗粒的小饼放到冷霜成碗中:“这是金粟饼,冷大夫你尝一尝。” 冷霜成看着眼前这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小饼,不禁有些疑惑:为什么,明明是第一回见到它,为何却如此熟悉?而且,还这么想吃…… 冷霜成将饼送入口中,那些金粟,乃是上好的鱼子酱,一粒粒鱼子在口中爆开,爽滑鲜美的滋味令人欲罢不能,冷霜成吃了一块又一块,根本停不下口。 蒲王看着他的模样,莞尔而笑:“冷大夫对这个味道应该不陌生吧?” “我记得这个味道。”冷霜成望着吃了一半的小饼出神:“我失忆之前应该很爱吃这个吧?” “是啊。”蒲王道:“你说过,人头脑中的记忆可以被抹去,被淡忘,但肠胃的记忆,却永远存在着。” “看来王爷还真是霜成的旧识。”温子玉道:“既然如此,王爷何不将霜成身世说与他听?” 温子玉这么一说,冷霜成也有些期待地望着蒲王。 “其实你……”蒲王有些激动,可不知为何,却突然停了下来,饮下一杯酒,缓缓言道:“其实你是本王前任长史冷千筠之子,本王少年时的玩伴。后来冷长史身故,你我二人也就天各一方,算起来,也快十年了。” “是么……”冷霜成努力回忆,仍是一片茫然:“真难为王爷一直记得霜成。” 蒲王一笑,再次斟酒饮下,心中暗道:岂止记得。漱石啊漱石,你可知道,对于我赵天牧,你是何等刻骨铭心的存在! ☆、王爷的情意 “对了,”喝过酒,蒲王又恢复了平静:“冷大夫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书?” “此书正是王爷所编之《海客丛谈》。” “什么?”蒲王再次变了脸色:“这书怎么会在温太医家里?” “因为这本书中,有陛下所中之毒的线索。”冷霜成紧盯蒲王:“不过,我们在师父家里并未找到此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还不简单,义父在书中发现了线索并带回家中,而凶手为了阻止我们救治皇上,便潜入义父家中将书盗走。我说王爷啊,”温子玉拍着他的肩膀:“以你的才智,问这种问题可有点反常哦?” “温子玉!”蒲王一把将他的手臂推开:“别胡说八道!” “好好,我不说,我喝酒。”温子玉举起酒壶仰头猛灌,烈酒连同巨大的不安,一同灌下肚里。 蒲王见他如此,也不理会,继续问冷霜成道:“这么说,冷大夫并未见到此书?” “不,王爷,霜成见到了。” “你……”蒲王第三次变色:“你都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书上说,”冷霜成见他这般反应,心下早已将他认作凶手,语气也变得极为冰冷:“王爷封地不远处有一座海岛,名曰紫金岛。岛上有七种特产,王爷可知,这七种特产各是何物?” “本王不知。” “这就奇了,此书既是王爷所编,又怎会不知?” “冷大夫有所不知,此书本是王府幕僚所编,天牧不过挂个名罢了,至于书中所载,也不甚清楚。” “是么?”冷霜成微微一笑:“那就让霜成来告诉王爷:这七种特产,分别是金轮贝,金顶蛇,金灵草,金碧珠,金兰花,金葫芦和金沙涧中水。此七物以一定之法炼制,可制成七金销骨散,这七金销骨散,正是陛下所中之毒。” 此言一出,蒲王神情忧郁,双手微微颤抖,似乎在害怕着什么,相比之下,温子玉的反应就正常了许多,他凑近冷霜成问道:“果真如此?那冷兄可知此毒解法?” “暂时不知。不过既然已有线索,抓住真凶亦不远矣,到时候自可知晓解法。对吧,王爷?” “对,对……”蒲王强颜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何不权且放下此事,纵情痛饮一番?来,冷大夫,本王再敬你一杯!”说罢,自斟一杯,又为冷霜成倒上。 哪知,冷霜成却将杯子一推,站起身来:“王爷,霜成不胜酒力,无法再饮,就此告辞。不恭之处,望王爷海涵。” “冷大夫这就要走么?” “天色不早,不敢打扰王爷休息。”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琨玉秋霜 作者:田大仁 第5节 “罢了。”蒲王轻叹一声:“冷大夫轻便吧。” “子玉,我们走。”冷霜成看向温子玉。 “霜成,你等我一下,”温子玉并没有动:“我有几句话要对王爷讲。” 冷霜成听他要与蒲王讲话,很是不悦,但还是退到了屋外。 冷霜成一走,温子玉长叹一声,看着神情落寞的蒲王:“为什么?你宁可被他怀疑,也不说出真相?” “温子玉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温子玉冷笑一声:“王爷,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那点事,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你什么时候有过一位姓冷的长史?那本《海客丛谈》,分明是你蒲王爷的大作,怎么就成了幕僚所编?你分明就是在隐瞒实情!” “温子玉就是温子玉。”蒲王饮下一杯:“说吧,你还知道什么?” “如果我猜得不错,冷霜成就是来自那座紫金岛,而且,他在失忆前一定知道七金销骨散的方子。” “不错,一点也不错。”蒲王苦涩一笑:“漱石是紫金岛岛主之子,七金销骨散的方子,就是他告诉我的。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解法。” “什么?”温子玉大吃一惊:“既然如此,王爷为何不帮他恢复记忆,救治陛下,却要极力隐瞒?甚至被他看到那本书都如此恐慌?” “因为,我不想再让他受到伤害。”蒲王轻叹一声,神情大是伤感:“为了这个解药,漱石惨遭灭门之祸,失去记忆;九死一生逃出岛来,却又为了这个解药,被黑莲教的人掳去,下落不明整整五年,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如今,又是为了这个解药,温子玉,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想不到,霜成竟有如此遭遇……” “哎……”蒲王仰头灌下一杯烈酒,连同眼角的泪水一同灌进肚里:“我,赵天牧——做梦都想让他恢复记忆,让他想起我,但我不能……” “天牧兄……” “温子玉,答应我——好好保护他,尽快找出真凶,拿到解药。还有,永远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再也不能想起王爷了。” “只要他平安,记不得我,又有何妨。”蒲王轻笑而语:“快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温子玉转过身去,不由得眼眶一红。 “等等——”蒲王再次叫住他,端起那盘金粟饼:“把这个带上吧。” 温子玉将小饼用食盒盛了,离开房间。 来到门外,冷霜成见他面带戚容,忙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温子玉冲他笑笑:“天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二人回到家中,温子玉打开食盒,对冷霜成道:“王爷知道你爱吃这个,特地让我带些给你。” 冷霜成一听,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君子渴不饮盗泉,纵然我冷霜成再喜欢,也绝不会吃乱臣贼子、杀师仇人的东西!” 见他如此,温子玉心中颇不是滋味:“冷兄怎就如此肯定,此事是蒲王所为?” “这再明白不过了。”冷霜成道:“黑衣人木牌上的字,与蒲王府匾上所刻一模一样,分明是受他指使;方才宴会之上,我一提及《海客丛谈》,他就变了脸色,生怕我看到此书;当我问及紫金岛的七种特产之时,他竟推说不知,还撒谎说此书非他所著,分明是要掩饰自己下毒弑君的罪证。况且,以机会论,蒲王深得皇上太后信任,出入宫禁甚是方便,故能于不知不觉中下毒;以动机论,陛下无子嗣,蒲王有人望,一旦陛下不治,皇位非他莫属。人证、物证、时机、动机,四者俱全,凶手非蒲王而谁何?” “不,他不是凶手。” “呵,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为他开脱!” “我不是为他开脱,而是此事尚有疑点。”温子玉道:“首先,这木牌上的文字虽是蒲王所书,但之前的黑衣人身上并无此物,而且这种木牌王府之中人手一个,再给杀手配上,便是直接将自己暴露,未免太过愚蠢。你再看看,这木牌新刻痕迹明显,必非杀手固有,所以我怀疑,有人伪造了王府木牌嫁祸王爷。还有,这帮人身上也有黑莲标记,想来与五年前囚禁冷兄的是一伙人,可那个时候,王爷请命带兵北征,那次出征极其凶险,全军将士十不存一,王爷也身受重伤险些命丧沙场。倘若他真是当年之事的幕后主使,为何还要请命出征?一旦死在战场上,知道了冷兄的秘密又有何用?故子玉以为,王爷不是真凶。“ 说到此处,温子玉突然意识到:蒲王之所以在冷霜成被掳之后请命北征,就是要死在战场上! 原来,他对霜成的情意,竟到了如此地步! 温子玉不禁有种被人比下去的感觉。 冷霜成并不清楚他此刻所想,低头思考一阵,点了点头:“还是你说得有道理。”说完,还拿了一个金粟饼塞进嘴里。 冷霜成不再怀疑蒲王令温子玉松了口气,看他吃饼的样子,却又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吃饼的样子很可爱…… 温子玉舔了一下嘴唇,笑道:“难得见你赞同我一回。” “霜成不喜与人同,亦不喜与人异,但问理之当否。你说得在理,我自然赞同。” “真看不出来,你还这么讲道理呢。” “我一直都讲道理,是你自己偏见作怪。” “可是,”冷霜成又道:“若蒲王是被人嫁祸,那真凶又是何人?他为什么要嫁祸蒲王?” 为什么要嫁祸蒲王?这一问,令温子玉既疑惑,又不安:难道,这也与霜成有关吗? “你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温子玉平静了一下心绪:“凶手看起来很了解蒲王,难道说他与蒲王有什么关系?或者,王府中有内奸?” 于是二人继续讨论此事。说了一阵,冷霜成就开始打哈欠。温子玉见此,便对他道:“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进宫。” 一连三日无话。到了第四日,这天太后看过皇上,回到宫中第一件事便是问国舅有没有送点心来。内侍回答还未,太后一听,竟忍不住焦躁起来。 内侍察言观色,上前道:“太后请勿忧虑,国舅这三日都是按时送点心进宫的,今日迟了些,想必有什么缘故,您看,要不要小的去问问?” “快去,快去!”太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情绪更加焦躁。 内侍来到国舅府中,说明来意,钱文与云尘子对视一眼,暗喜诡计得逞,然而面上却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公公有所不知,内子患病多时,昨夜病情突然恶化,心中愁闷,竟将此事耽误了,真是罪过。我这就叫他们去准备。” 说罢,钱文便叫来家人,吩咐其为太后准备点心。半个时辰之后,点心做好,钱文将食盒交与内侍,犹豫了一会儿,小心言道:“公公,钱某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公公代为禀告。” “国舅请讲。” “为治好内子的病,这京城里的医生我都请遍了,可就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听说冷大夫妙手回春,医术如神,能不能请太后看在兄妹的情分上,允许钱某占用冷大夫半日时间,为内子瞧瞧?” “此事容易,只要不耽误太后吃点心,一切好说。国舅爷,你就放心吧。” 内侍一走,钱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尽是一派狠厉:冷霜成,我要让你瞧瞧,得罪本国舅的下场! ☆、被诬下狱 却说太后吃过点心,没多考虑便答应了钱文的请求。钱文得信,立马便派人到温子玉家请冷霜成了。 来人依计,灵枢刚一开门,还未说话,那人便放声大哭,直奔厅堂,见到冷霜成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口里还喊着:“求冷大夫救命!” 事出突然,冷霜成与温子玉面面相觑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救谁的命?” “救我家夫人。冷大夫啊,我家夫人患病多时,眼看就快不行了,求求你救救她吧!” “你先别哭,”冷霜成道:“你家夫人是谁?所患何症?” “我家夫人是钱国舅的元配夫人梁氏,患了带下病。” “钱国舅?”冷霜成一听竟是此人,脸色当即一沉:“冷某才疏学浅,不敢有误尊夫人病情,还是请国舅另请高明吧。” “冷大夫,求求您了,救救我家夫人吧!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来人说着,咚咚咚对着冷霜成叩头不止。 “你起来,我不会答应你的。”冷霜成丝毫不为所动,转身进了里间。 “冷大夫……” “这位兄弟,”温子玉将他扶了起来:“你先别急,冷大夫宅心仁厚,不会见死不救的,他今天心情不太好,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来劝劝他。” “多谢温捕头!多谢温捕头……” 来人对着温子玉千恩万谢了好一阵才离开。人一走,温子玉便进了房间,轻轻拍了拍冷霜成的肩膀,温言道:“我知道你鄙薄钱国舅的为人,可人命关天,你还是救救她吧。” “不行,”冷霜成并不松口:“我不能给她看病。” “为什么不能?就因为她是国舅夫人?不错,钱文是个小人,可他夫人有什么罪过?再说,钱文无礼那是以前的事,今日他既以礼相请,洁己以进,你为什么就不能既往不咎?” “洁己以进?”冷霜成冷笑一声:“你竟然相信他?” “我不是相信他,只是……你是大夫,岂能因一己好恶而见死不救?” “温子玉,你当真以为,我不救她是因为姓钱的?”冷霜成站起来,冷眼看着温子玉:“我告诉你,我若不给她治,她还能多活几日,只要我给她治了,不出三日,病人必定身亡。” 温子玉看着他的目光,愣了半晌,最终也不再坚持:“罢了,你若实在不愿,下次钱文再派人来,我帮你回了吧。” “你不是最恨见死不救么?怎么这会儿又要帮我回了?”冷霜成冷笑一声:“该不会,是怕我冷霜成连累你吧?” “冷霜成,在你眼里,我温子玉就是这种人?”温子玉本是一片关切之意,他不想看到冷霜成因得罪国舅而取祸,可他一句连累,一声冷笑,令他既心寒,又愤怒:“罢,罢,是我温子玉自作多情,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说罢,温子玉拂袖而去,重重关上了门。 屋内,冷霜成望着那扇门,喃喃而语:“子玉,对不起……” 温子玉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捱到半夜,怒气逐渐消去,不禁生出几分悔意来:或许,霜成是怪我不能体谅他吧?他说我害怕连累,我不是也说他见死不救么?哎……明天再好好和他谈谈吧。 温子玉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便敲响了冷霜成房间的门。敲了半天,冷霜成没出来,灵枢倒是懒气怏怏地走了过来。 “别敲了,先生他不在。”灵枢边打哈欠边道。 “这么早?应该不会进宫了啊?”温子玉纳罕道:“他去哪了?” “不知道。不过先生昨晚给了灵枢一封信,还说,如果你来找他,就把信给你看。” 温子玉接过,展开信笺,冷霜成那柔中带刚的笔迹映入眼帘,信曰: 人情之详,尚多难尽。圣人以不失人情为戒,欲令学者思之慎之,勿为陋习所中耳。虽然,必期不失,未免迁就。迁就既碍于病情,不迁就又碍于人情,有必不可迁就之病情,而复有不得不迁就之人情,且奈之何哉!故曰:戛戛乎难之矣! 温子玉览信沉默良久,黯然道:“他终究还是去了。” “去了?去哪里?”灵枢一头雾水。 “去一个他最不愿去的地方。”温子玉掏出几枚铜板递与灵枢:“自己买点东西吃吧,我去找你家先生了。” 温子玉来到国舅府,向门子说明来意,门子却道冷大夫已然走了。温子玉又来到宫中,谁知,永安宫大门紧闭,门口的太监一见是他,便下逐客令:“温捕头,今日冷大夫要用金针过穴之法为陛下驱毒,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您还是请回吧。” 温子玉听了这番说辞,心中不免疑惑,却又恐其言并非托词,心里盘算着等他晚上回来再说不迟,故而并未多留,退到宫门之外等候。 可是,温子玉等啊等,等到宫门都要关了也不见冷霜成出来,正想进取问个究竟,便见永安宫的掌事宫女走了过来。 “姑姑,冷大夫为何没有出来?” “温捕头,”那宫女道:“冷大夫知道您在等他,所以让奴婢来给您说一声,最近皇上病情总是反复,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所以这几日都无法出宫,也无法见您,请您不要再来找他了。” 不对,他一定是生我气了。温子玉认定如此,当即便要进宫去与他解释一番,可刚迈出一步,便被守卫拦下:“温捕头,宫门已闭,您请回吧。” 温子玉无法,只得独自回到家中。第二天一早,他再次来到皇宫,可还未进门,便被京兆尹召去忙公事了。这一忙,一天又过去了。到了第三日,一种巨大的不安笼罩在他的心头,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霜成根本不是在生气,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他! 温子玉第三次来到宫中,不顾宫女太监的阻拦直闯寝殿。见到冷霜成,温子玉双目直视于他,一字一顿:“霜成,告诉我,为什么不肯见我?” 冷霜成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呢?” “对不起。你回去吧。”冷霜成转过身去,任凭温子玉如何问呼唤,始终不发一言。 见他如此,温子玉黯然离宫。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冷霜成会这样对自己。 温子玉怀着前所未有的疑惑与不安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蒲王府来了。他看着王府大门出了会儿神:王爷既是霜成旧识,或许能够知晓他的心思吧? 于是温子玉进了门,见到蒲王,将此事原委给他说了,并问:“王爷可知,霜成为何要躲着我?” “你……你当真不明白?” “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 “唉……”蒲王叹息着,落寞的神情中夹杂着几许不甘:“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看上你。” “王爷?” “如果我是你,绝不会逼他为钱夫人治病。” 温子玉蓦地一惊:“难道王爷认为,治病之事另有阴谋?” “温子玉,”蒲王冷笑一声:“你也够糊涂的了,怀疑漱石,却相信国舅!” “那他为何……” “为何要自投罗网且对你避而不见?”蒲王双目直视温子玉,愠怒中夹杂着几许嫉妒:“因为你在钱府家人面前答应劝说漱石,若他执意不允,以国舅睚眦必报之心胸,必会迁怒于你。至于对你避而不见,是想彻底断绝你与此事的干系!他如此为你考虑,而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霜成……” 温子玉悔恨不已,立即向皇宫飞奔而去,可他刚一出王府大门,便与匆匆而来的刘公公撞了个满怀。 “哎哟!”刘公公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对着温子玉好一通数落:“温子玉,瞧你这着急忙慌的,赶着投胎呐!” “实在对不住,子玉确实有急事……” “你有急事?咱家还有急事呐!温子玉,没事赶紧给咱家让开,耽误了救人,你可担待不起!” “救人?”温子玉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扯住刘公公的袖子:“救谁?” “冷大夫啊!” “冷大夫怎么了?” “今天早上钱夫人突然死了,那钱国舅跑到太后面前是哭哭啼啼,硬说人是被冷大夫给害死的,太后也不知是怎么了,竟不问青红皂白就下令把冷大夫给抓起来了。” “那冷大夫现在何处?” “在大理寺狱里呢。冷大夫治好了咱家的陈年旧疾,对咱家有大恩大德,咱家不能坐视恩公被奸人陷害,所以特来向王爷求救。温子玉,听说你破案如神,请你也帮帮他吧。” “公公放心,温子玉定将此事察个水落石出,还冷大夫一个清白。公公赶紧去禀告王爷,在下这就去见冷大夫!” 大理寺狱,曲折狭长的过道上,走来两个行色匆匆的身影。温子玉手持一物,眉头深锁,不断催促着狱卒,待牢门打开,温子玉挥了挥手,示意狱卒离开。 听见响动,冷霜成转过身来,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神情是如此疲惫而落寞。见到温子玉的那一刻,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眸子里,似有千般情愫,万种心事。 “霜成……” 温子玉疑惑了,这样的眼神,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为何,却又如此熟悉? “有酒么?” “有。”温子玉将手中酒坛往桌上一放:“醉红尘,你最喜欢的。” ☆、一夜风流 冷霜成拿过酒坛痛饮一阵,忽地长叹一声:“我冷霜成不过是想治病救人,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温子玉亦举起酒坛痛饮一番,望着冷霜成,双眼迷离:“你唱吧,我听着。” “什么?” “我也不知道。”温子玉微笑着,目光柔和而深情:“似乎,从前这种时候,你都会唱歌的。” “知我者,子玉也。”冷霜成以手轻扣桌面,慷慨而歌,其声苍凉幽婉: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不对不对,”温子玉听得直是摇头:“冷霜成,你说得不对,唱得也不对。” 冷霜成抬起头望着他,似乎未解其话外之音为何。 “子玉不能知霜成,霜成亦不能知子玉。霜成为子玉之心,子玉不能悟,子玉为霜成之心,霜成却不肯信。群小诚然可愠,而兄弟却非不可据。你放心,我温子玉必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冷兄清白,唔……” 温子玉话未说完,双唇便被冷霜成修长而略显冰凉的手指抵住,那对纯净清澈的眸子变得炽热而有光彩,温热而急促的气息喷在脸上,温子玉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已然大过了眼前之人的低语:答应我,天亮之前,都不要说这些……“ 来不及点头,抵住自己的手指已然换成了梦寐以求的双唇。来不及惊诧,来不及思考,温子玉从双唇道灵魂,已然完全地与眼前之人融为一体…… 不多时,温子玉已是心痒难耐,哪知,冷霜成比自己还要着急,已经开始动手撕扯自己的衣裳。温子玉也不甘示弱,手上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虽然都是第一回品尝对方,可那垂涎已久的美餐竟比想象中更合口味。食髓知味的二人胃口大开,恨不得立即吃干抹净。 一夜|欢愉,良宵苦短,月隐星沉,红日初升。二人睁开眼,看到对方的模样俱是一愣——温子玉上衣被扯开一个大豁口,壮硕的胸肌随呼吸起伏有致;冷霜成头发散下,脖颈间欢爱的痕迹清晰可见。 这样的对方再一次刺激了二人的胃口,两个人又迅速沦陷在疾风骤雨般的热吻中。 一吻终了,温子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将自己的衣衫理好,又为冷霜成收拾整齐,方才说起正事:“霜成,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钱夫人死了,国舅一口咬定是被我所害,太后便将我下狱。” “就这样?”温子玉似乎不大相信:“太后一不听你解释,二不派人查证,就直接将你下狱?” “是啊,我也很奇怪。太后出身寒门,无宗族势力可依,全赖八姓支持,才得以保全地位。而她取得八姓支持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从不偏袒娘家,甚至对他们都有些苛刻。如今却一反常态,偏信国舅一面之词,实在蹊跷。” “此事背后必有阴谋。太后如此反常,必是钱文从中弄鬼。可那人是个草包,没那么大本事,所以必有高人从后指点。此人与毒害皇上的凶手必是一伙,他们想借国舅之手陷害你,这样便没人救得了皇上了。” “一定是这样。子玉,我们必须尽快将这个高人找出来……” 哪知,温子玉听了竟摇起头来:“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担心自己的官司,到还想着别的……” “都是一码事。” “虽是一码事,毕竟有个轻重缓急。太后的问题我想请蒲王调查,蒲王宫内熟人颇多,与太后又是母子,调查起来会容易些。至于我,就专门调查你的事。霜成,把你给钱夫人看病的事给我说说吧。” 于是冷霜成将钱夫人的病情以及自己如何给她开方治病的经过一一说与他听,并将方子默写一过,递与温子玉。 温子玉接过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大黄?钱夫人久病体虚,你给她开大黄……” “难道子玉也不相信我?” “怎么会呢。”温子玉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我相信你开的方子绝对不会有错,只是,人情用人参则喜,用攻剂则惧,服人参而死则委之命,服攻剂而死则咎在医。如此处方,对你十分不利啊!” “如果钱夫人能守此方,必不至丧命。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冷霜成略一思忖:“子玉,钱夫人有一侍婢名小倩,一直贴身侍奉她,对死者的情况最为清楚,你可以去找她。” “我知道了。”温子玉郑重道:“你多保重,子玉很快就来接你出去。” 冷霜成与他四目相对,轻轻点头。 温子玉离了大牢,又折回王府。一见面,便将霜成情形说与蒲王。说罢,两个人是一语不发,冷眼相向。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在思索案情,而是风流遗祸——温子玉当然不会将昨宵欢情之事告诉蒲王,可蒲王偏偏生了一双利眼,一下便看到温子玉衣服上的破口和耳后可疑的痕迹,心里恨不得立刻把这家伙扔出去,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至于温子玉,一想到蒲王与冷霜成可疑的旧情,便如鲠在喉。 人虽然看不顺眼,事却不能不说。温子玉将分头调查的打算说与蒲王,哪知,蒲王听了直是摇头:“来不及了,原本我也是如此打算,但刚刚刘公公传来消息,母后已决定亲审此案,而且,就在明日。” “一定是国舅和幕后黑手怕时间长了阴谋败露,故而撺掇太后如此。王爷难道就不能劝劝太后……” “你以为本王不想么?可母后现在根本不见我。” “这位高人手段果然高明。只消控制太后,便可教我们处处被动。眼下情势虽然不利,但你我不能坐视奸人诡计得逞,王爷,现如今一日之内抓住幕后黑手是不可能了,子玉想请王爷明日联合朝中正直骨鲠之臣,一起劝谏太后。纵使太后被奸人所惑,也不能全然不顾公论,子玉则仍去调查钱夫人死因,只要找出证据,太后亦无法偏袒国舅。 “温子玉,你刚才没听见本王说话啊?母后今日不肯见我,明日就肯见了?见不到母后,一切都是空谈。” “我说王爷啊,”温子玉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你猜,咱们和霜成的关系,那幕后黑手知不知道啊?” “温子玉!”蒲王一把将他甩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王爷,子玉并没有说笑。”温子玉道:“依我看,那幕后黑手并非单害霜成一人,既然要害你我,自然还是借太后之手。你我明日所为,必定触怒太后,所以,他一定会撺掇太后见我们。” “可触怒了母后,霜成不是更危险?” “的确危险。但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先救下霜成,再抓住幕后黑手,到时候太后自然醒悟。” “也只有如此了。”蒲王叹了口气:“温子玉,你赶紧去找证据吧。” “子玉这就去找。不过,王爷可否借我叶子姑娘一用?” “只要能救霜成,府上之人,任凭调遣。”蒲王说着,冲门外大喊一声:“叶子——” “属下在!”一黑衣女子瞬时出现在二人面前。 “叶子,你随温捕头去国舅府调查冷大夫之事,记住,一切听从温捕头安排。” 叶子应诺。二人离开王府,扮作家丁与丫鬟,潜入国舅府中。来到灵堂附近偷听一阵,确定那名叫小倩的丫鬟后,便由叶子出马,以国舅有事为由将她诓出,带到一处僻静之所。 小倩看着面孔陌生,神情严肃的二人,吓得直发抖:“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姑娘莫怕,我们并无恶意。”温子玉脸色缓和了些:“我是冷大夫的朋友,为查你家夫人暴亡一事而来,姑娘既知钱夫人生病服药之详情,请务必以实言告我,在下感激不尽。” 小倩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其实冷大夫的确是被冤枉的,因为夫人根本没吃他的药。” “此话当真?” “嗯。”小倩很是肯定:“那天冷大夫开完方子就走了。之后便有两个下人在窗子外面议论,说方子里面有大黄,夫人听了心中害怕,说什么也不肯服药,结果不出三天就归天了。” “小倩姑娘,你愿不愿意在太后面前作证,还冷大夫一个清白?” “我……”小倩看着无比殷切的温子玉,脸色露出为难的神色。 “你不用怕,”温子玉道:“只要你说出真相,在下和蒲王必会保你平安无事。” “好吧……”小倩犹豫片刻,终于答应了。 于是温子玉让叶子易容成小倩的模样守灵,自己则带了小倩离开国舅府。回到王府,蒲王也已联系好朝臣,能做的都已做好,二人此时唯有默默在心中祈祷。 第二天便是太后问案之期。此时两造已然在殿下跪着。太后扫了一眼神情坦荡的冷霜成,厉声道:“冷霜成,你可知罪?” “回太后,霜成不知。” “冷霜成!”钱文一脸悲愤:“我夫人就是吃了你的药才没的,你居然一点都不惭愧吗?” “夫人之死,并非霜成所致,霜成何愧之有。” “太后啊!”钱文哭天抹泪不住叩头:“就是他害死了我夫人,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你说冷霜成害死了你夫人,可有证据?” “太后,贱内突然身亡,必是冷霜成开的方子不对,太后只消把方子交给太医检验,自然真相大白。” “嗯。”太后点了点头,吩咐内侍:“去太医院,把人都给哀家叫来验方子。” 内侍领命而去。不多时,太医院诸人便悉数到场。太后扫了一眼众人,道:“国舅,把方子给诸位太医看看吧。” 国舅将方子交给副院判方是膺,一边使眼色一边哭哭啼啼:“诸位太医,你们也是给贱内诊治过的,麻烦大家好好看看,贱内突然身亡,是不是与这方子有关系……” 太医们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纷纷痛心疾首地指责起了冷霜成: “庸医杀人!真是庸医杀人!” “钱夫人久病体虚,你居然还给她开大黄,冷霜成,你疯了不成!” “太后,就是他害死了钱夫人!” “冷霜成,你还有何话好说?” 众口哓哓,冷霜成不为所动。他抬起头来,直视太后,话语铿锵:“霜成自问行医以来,存心可质诸天地鬼神而无愧,至于医道,虽未臻化境,亦颇有心得。众太医若明医理,讲医德,必不以霜成为非。” “冷霜成!”方是膺闻听此言,气得咬牙切齿:“你这是在骂本太医不通医理,不讲医德了?” “是与不是,方太医扪心一问可知。” “放肆!”太后拍案大喝:“冷霜成害死人命,罪证确凿,竟还大言不惭不知悔悟!来人——” “太后!”刚欲发落,便见一内侍匆匆而来:“启禀太后,蒲王、温子玉及诸位大臣求见!” ☆、霜成受责 “他们来干什么,不见!” “太后,”国舅上前道:“他们必定是为此事而来,您若不见,那群小人一定会说您偏私护短,您还是见见吧。” “好,叫他们进来吧。” 众人进殿,纷纷跪下。蒲王原想跪到冷霜成的身边,谁知却被身后的温子玉抢了先。没奈何,只得瞪了瞪眼,在温子玉旁边跪下。 太后可没工夫去关心他们的小心思,见二人带了这么多人,心下十分恼火,厉声道:“你二人见哀家有何话说?” “太后,”温子玉道:“经微臣查证,钱夫人之死另有隐情,与冷大夫无关。” “温子玉!我夫人就是吃了他的药才没的,刚才太医们也都说了,是他的方子有问题,还能有什么隐情?难道温捕头觉得,自己的本事比诸位太医还要大?” “国舅说笑了,温某什么人,岂敢和诸位太医相比?不过,温某既无资格质疑诸位太医,那诸位太医又何来资格质疑水平高出他们千百倍的冷大夫呢?” “温子玉!你!你……”方是膺一听他说自己没有资格,气得是鼻歪眼斜,剩下的人虽不敢出声,却早已是咬牙切齿了。 “是啊母后,温子玉说得有道理。”蒲王附和。 “温子玉言之有理,太后明鉴!”诸位朝臣亦同声附和。 见此情景,太后不免有些犹豫,国舅察言观色,立马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太后啊!太后!臣的命好苦啊!臣的夫人要白死了啊太后!” “你这是什么话!梁氏怎么说也是哀家的嫂子,哀家岂会让她白死?” “太后啊——照他们的说法,要证明冷霜成有罪,就必须找到比他医术还要高明的人,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啊!要是永远也找不到,你嫂子可不就白死了!” “不必找了!”太后被他一激,脸色立马阴沉下来:“梁氏病了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吃了冷霜成的药三天就没了,不是他还有谁!来人——” “太后且慢!”温子玉高声叫道:“太后容禀,此事的确另有隐情。经微臣查证,钱夫人并未服用冷大夫所开之药,故钱夫人之死与冷大夫无关。” “温子玉!你……你胡说!我夫人一向最遵医嘱,怎会不服药!难道她想寻死不成!哎哟!我苦命的夫人哟!”国舅又开始放声嚎哭:“你都死了还要被人诬陷,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太后,国舅,诸位大人,温子玉是不是胡说,只消传一人前来,问过便知。” “何人?” “钱夫人的侍婢小倩。” 于是传小倩进殿。太后问她:“小倩,你家夫人到底有没有吃过冷霜成开的药?” “回禀太后,夫人一听方子里有大黄,便惶恐不肯服药,还命奴婢将药倒进院里的水缸中。” “那水缸可曾动过?” “回太后,未曾动过。” “既如此,小刘子,你带人去将水缸带来。” 刘公公领命而去。半个时辰之后,水缸被抬到殿上。众人一看,缸中果然留有汤药,再一验,正是冷霜成所开。 蒲王见此,立即进言:“母后,温捕头所言不虚,是钱夫人自己不肯服药,与冷大夫无关。” 太后沉吟半晌,道:“既是她自己不肯服药,确实也怪不得冷霜成。” 国舅一听,一边暗骂手下办事不力,一边庆幸云尘子早已安排了应变之计,急忙冲方是膺使了个眼色。 “太后请听微臣一言!”方是膺义愤填膺地出列:“臣以为,钱夫人虽非服药致死,但冷霜成还是要为钱夫人之死负责。若冷霜成能事先向病人解释清楚,打消她的疑虑,病人又怎会因不敢服药而丧命?说到底,还是冷霜成医德有亏,对病人毫无怜悯之心,才会酿此惨祸。” “方太医这话过分了吧!”温子玉怒视他道:“明明是病人不能信医,反倒怪在大夫头上!若真要如此算下来,你方是膺死了也不止一回两回了!” “温子玉!”方是膺气得以手抚膺,吹胡瞪眼。 “够了!”太后一拍桌案:“方太医言之有理。哀家最恨这等对病人漠不关心的大夫!医术不挤,犹可宽恕,医德有亏,万不可恕!来人,将冷霜成杖责四十!” “太后!”温子玉一听杖责,急得五内如焚,连忙上前叩首:“太后万万不可啊!” “母后!请您手下留情,万不可受小人蛊惑!”蒲王亦重重叩首。 “混账!你们一个两个,是想气死哀家吗!” “太……”温子玉还欲再劝,却被冷霜成拦住,低声道:“太后已被奸人控制,再劝无益,不过多一个人受责罢了。你放心,我撑得住。” “还啰嗦什么!”太后眼刀扫过侍卫:“行刑!” “是!”众侍卫一齐上前,准备押冷霜成下去行刑。 “不必麻烦了。就在这打吧,也让诸位太医看看,做大夫医德有亏,是个什么下场。” “是!”众侍卫得令,将冷霜成恩倒在地,开始行刑。 侍卫训练有素,又得了国舅贿赂,每杖下去都令人痛入骨髓,但冷霜成始终没有发出哪怕一声呻|吟。大庭广众之下受此至辱,他唯有以此来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彻骨的疼痛使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那一张张,国舅与太医得意而嘲弄的脸,朝臣们既疑且惧的脸,还有温子玉自责难过恨不得以身相替的脸……仿佛一切都是如此遥远…… 不消十杖,冷霜成的衣衫已尽成血染;不消二十杖,冷霜成便已昏死过去;四十杖结束,温子玉抱住他的那一刻,冷霜成已然是气若游丝。 “霜成……”温子玉的泪水落在怀中人苍白的脸颊上,与汗水一同滚落。 “回去吧……”蒲王拍了拍温子玉的肩,声音极是虚弱,仿佛自己挨了四十大板一般。 三日过去,冷霜成依旧昏迷不醒,这三天,温子玉未曾须臾离之。 “子玉,别走……” 三日中,昏迷中的冷霜成念念不已,惟此一句。 或许,我们以前真的见过吧? 温子玉凝视着眼前的人,这个情景,为何竟如此熟悉? “我真羡慕你啊,温子玉。”蒲王站起身来,望着天花板:“这两个字,以前他只对我说的……” “王爷……” “你好好照顾他吧,我回去了。” “王爷不想看着他醒过来吗?” “想……但我,不想听到他对别人说那两个字!” “温捕头,该换药了。”蒲王刚走,灵枢又进来了。 温子玉答应一声,轻轻解开他的衣衫,小心地为他换药。 “先生啊……”灵枢见冷霜成依旧昏迷不醒,忍不住伏在他的身上,放声痛哭。 “哭什么,你先生还没死呢……” 冷霜成睁开双眼,轻轻拍了拍灵枢的脑袋,声音微弱,语调中带了几分戏谑的意味。 “霜成?”温子玉惊喜地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你醒了?” “是啊。”冷霜成缓缓坐起,看着担忧憔悴的二人:“我睡了很久么?” “先生,你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啊!” “三天?这么久?你们给我吃了什么药?” “就是上回的药啊。” “上回?”冷霜成闻言哭笑不得:“你想害死我啊,上回那药不对症,灵枢,去我的药箱拿玉真散来。” 支走了灵枢,二人相视良久,温子玉轻叹一声,做得离他更近了些:“对不起,霜成……” 话音未落,温子玉的双唇便被冷霜成的手指抵住:“你我之间,不需如此。国舅他们是早有预谋,即便我坚持不为钱夫人医治,依旧难逃此厄。” “霜成,”温子玉拨开他的手指:“子玉一直希望能与霜成心有灵犀,可你知道,我是天字第一号的蠢蛋,所以,今后不管有什么事,请你告诉我,好么?” 冷霜成不置可否,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含笑不语。 “怎么了?也不说话,看我作甚?” “没什么。”冷霜成笑意更浓:“我现在就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温子玉盯着他,一脸期待地等着他开口。 “睡了三天,都快把我饿死了。有吃的么?” “吃的是吧?”温子玉忍了忍笑,冲着门外大叫:“灵枢——” “叫我干嘛呀,还没睡够呢。”灵枢不情愿地走了过来,边抱怨边打哈欠。 “小小年纪就知道睡!还不快去厨房把莲叶羮端过来!” “哦。”灵枢揉了揉眼,去厨房端饭了。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琨玉秋霜 作者:田大仁 第6节 “你还准备了这个?” “是啊,总不能让霜成一醒来就饿肚子吧。每天我都叫灵枢多做一碗莲叶羮在锅里热着,今天可算吃上了。” “看来,蠢蛋也有聪明的时候。” 正说着,羹来了。冷霜成三下五除二喝下,把身子往温子玉怀里一靠,问:“子玉,王爷呢?” “你……”温子玉神色一僵:“你问他做什么?” “别多想,我就是想问问他太后的事查的如何?” “你说的不差,太后果然被人用邪术控制了。”说起此事,温子玉神情凝重:“国舅府最近来了个叫云尘子的道士,他一来,太后立即性情大变,必是此人从中弄鬼。而且,太后前脚刚罚过你,后脚便将这个来历不明的云尘子请进宫去为皇上医治!” “什么!”冷霜成闻言大惊:“那皇上情况如何?” “也不知那道士用了什么妖法,这三日皇上的病竟然大有起色,每天还能清醒一个时辰。” “不对,一定有问题。子玉,你和王爷想办法打听一下,这道士是如何给皇上治病的。” “王爷已经打听过了,这是医案,你看看吧。”温子玉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本册子,递与冷霜成。 冷霜成看过医案,神情大变:“这道士用禁药将皇上潜藏真阳激发,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有了起色,实则极其危险,一旦真阳耗尽,皇上危矣!” “我就知道!”温子玉咬牙道。 “不行,一定要阻止他们!”冷霜成说着,便要下床。 “快别动!”温子玉连忙拦住:“没用的。现在别说是你,就连王爷都束手无策。你还不知道,王爷为此事与太后大闹一场,如今不仅被褫夺监国之权,还被禁止入宫。” 冷霜成愣了愣,道:“太后对那道士是不是很信任?” “岂止是信任,简直言听计从。” “子玉,”冷霜成抓住他,双手微微颤抖:“看来我又要挨板子了。” ☆、二度下狱 “怎么又是你!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哎哟!” “臭小子,敢挡本大爷,你活腻歪了!” “混蛋!” 二人被争吵声打断,温子玉正想出去看个究竟,便见钱文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队恶行恶相的官差。 “来呀,把冷霜成给我带回去!” “你们谁敢!”温子玉大喝一声,抽出利剑直指国舅,眼中尽是怒火。 “温子玉,你要干什么!”钱文被他这一喝,一指,登时怂了下去,颤抖着往后退了两步:“我……我……我可是当朝国舅!” “我管你什么狗屁国舅!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动冷大夫一根汗毛!” “温子玉,你可别乱来啊!” “子玉,别冲动。”冷霜成走下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钱文道:“姓钱的,你抓我可以,但你必须给个说法,我冷霜成究竟所犯何罪?” “冷霜成,温子玉,”国舅冷笑一声:“前两天你们不是说,要证明方子有问题,就得找到比冷霜成高明的大夫么?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这比他厉害的大夫啊,找到了!” “云尘子?”二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哟,消息传得还挺快。”国舅奸笑着:“云道长说了,给我夫人开大黄无异谋杀,就算她不是喝药死的,冷霜成之罪,仍不可恕。太后娘娘发了话,叫本国舅带人前来捉拿冷霜成,交与衙门问刑定罪,若有拒捕顽抗者,与犯人同罪。温子玉你可听清楚了,本国舅可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你若敢对本国舅无礼,休怪我连你一起拿下!” “哼!”温子玉毫无惧色:“子玉早已下定决心与霜成同生共死,要抓要杀,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我二人是何等样人,岂能受你这老贼折辱!今日不砍下你的狗头,我就不是温子玉!”说罢,挥剑刺向国舅。 “子玉不可!”冷霜成再次拉住他,喘息一阵,强撑着道:“大局为重,不可冲动。”接着,又对钱文道:“姓钱的,我跟你走。” “来呀,给我绑了!” “不得无礼!”温子玉怒视钱文,将剑横在他的脖子上:“别以为你控制了太后便可为所欲为,给我听好了,你若敢对霜成无礼,我温子玉便让你立毙剑下!” “你……你……”钱文见温子玉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神情,气焰一下子收敛了许多,朝手下挥了挥手:“你们退下。” “子玉,”冷霜成将他手中的剑收起,望着那张愤怒而关切的脸,温煦平和一如昔时:“送送我吧。” “嗯。”温子玉点点头,努力将泪水咽进肚中,唇边却渗出了血痕。 在温子玉和灵枢的陪伴下,冷霜成再一次来到狱中,相依良久,冷霜成离开他的怀抱,轻声道:“子玉,回去吧。” “你放心。”温子玉神情坚定:“我一定会就你出去,等着我。” 温子玉说罢便要离去,见灵枢没有动的意思,问道:“灵枢,你怎么还不走?”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先生。” “傻孩子,”冷霜成抚了抚他的头发:“我没事的,这哪是你呆的地方,快回去吧。” “我不走!我就是不走!”灵枢说着,竟哭了起来:“我不能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受苦!先生,求求你,让我留下吧!” “霜成,你就让他留下来吧。”温子玉亦道:“这孩子一天见不到你,就和丢了魂一样。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些。” “好吧。”冷霜成终于答应了。 温子玉离开大狱,便去找蒲王商议对策,刚一进门,便见叶子提剑而来,面带杀气。 “叶子姑娘,”温子玉叫住她:“你这是要干什么?” “奉王爷之命,杀了云尘子。” “万万不可!”冷静下来的温子玉将她拦住:“姑娘请稍待片刻,等我见过王爷,再动手不迟。” 于是温子玉来见蒲王,劈头就问:“你叫叶子去杀那道士?” “不错。”一提起他,蒲王眼中尽是怒火:“这妖道陷害漱石,迷惑母后,毒害皇兄,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王爷请听子玉一言,此事须从长计议,万不可冲动行事。”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子玉何尝不想手刃此贼!然此人诡计多端,武艺高强且背后有黑莲教支持,王爷只派叶子一人前去,非但难以成功,反而会被那妖道反咬一口,陷入被动。眼下攻守易势,只宜智取,不宜强攻。” “那你说,要如何智取?” “报——” 温子玉还未开口,便见一军士跑进屋来,跪倒在地:“启禀王爷,京城各处发生骚乱,局面渐有失控之势,请王爷定夺!” “岂有此理!”蒲王闻报怒上加怒:“小小骚乱你们都弹压不住,要你们何用!” “王爷恕罪!众将士受王爷大恩,敢不用命?然这伙贼人十分狡猾,四下作乱且官兵一到便一哄而散,实难抓捕,且众将还要戍卫京城,实在是□□乏术。” “王爷,”温子玉道:“这次骚乱必是那云尘子策动,其目的有二:第一,使你我疲于奔命,无暇搭救霜成;第二,借此在太后面前进谗,说王爷处置不力,夺去兵权,交与国舅。如此一来,再想对付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要本王束手待毙不成!” “子玉有一计,不但可将贼人一网打尽,还可找到线索,揭开那妖道的阴谋。” “快说,是什么计策?” “下次骚乱时,将军先勿急于弹压,子玉会易容变装,混入贼人之中,并跟从之;至于将军这边,则只输不胜,继续做出一副对其无可奈何的样子。贼人以为得计,回到老巢必然大事庆祝,子玉既混迹其中,必会在沿途留下记号,将军只需跟着记号找到贼巢,即可将贼人连锅端下。之后再仔细搜查审问一番,必会找到线索。” “好,就这么办。” 计议已定,众人各自依计行事。温子玉易容之后,顺利混在贼人之中,并跟着他们返回老巢。 不出所料,这伙贼人以为得计,聚众狂饮,全不设防,不多时,禁军从天而降,贼人登时傻眼,来不及抵抗便纷纷束手就擒。 温子玉将贼人一一审过,便将其交给将军带回复命,自己则去了玄风观搜查。 那玄风观正是云尘子所居之处。温子玉从贼人那里问出口供,便立即前往一探究竟。他原本以为混进观中要费上一番周折,但来到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观中黑灯瞎火,连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是方才有漏网之鱼通风报信?温子玉满腹狐疑:可是,以云尘子的手段,岂会这么一逃了之? 罢了,管不了这么多,温子玉想不出头绪,索性放在一边,进观搜查去了。 搜了半天,观内并未见有异常,只有在厨房的炉子上,还有一屉点心正在蒸着,旁边还有一张纸,纸上有一点白色粉末。温子玉拿过一嗅,知是药用,心下瞬间了然——原来,妖道是通过在点心里下药控制太后的。 决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 温子玉捏了捏拳头,提起点心离开道观。 不远处,两个黑影目睹了一切,其中一人问道:“师父,弟子不明白,既然您让弟子给太后下药,为何却又让温子玉发现此事?” “只有他发现了,冷漱石才能配出解药么。” “配出解药?” “不错。你的任务,就是让他们爱得更深。”黑衣人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第二天,温子玉正想去狱中探望冷霜成,却被太后一封口谕急招进宫,来到宫中一看,之见蒲王已然跪在殿中,太后一脸怒容,云尘子声色,侍立一旁。 温子玉见此,便知是云尘子恶人先告状来了,强压着怒火,也跪了下去。 “赵天牧,温子玉!你二人可知罪!” “母后,”蒲王道:“天牧多年以来一直忠心耿耿,尽职尽责,自问无愧于江山社稷,无愧于天地良心,实不知所犯何罪!” “逆子!逆子!”太后气得双手颤抖,指着蒲王痛骂:“事到如今,尚且不知悔悟!云尘子,你告诉他!” “是。”云尘子应诺,对蒲王道:“王爷,听说您昨夜派人抓了贫道的徒弟?不知劣徒有何冒犯之处?贫道给王爷赔个不是,请王爷看在贫道面上,放了他们吧。” “妖道!你也承认他们是你的人!”蒲王对着太后一抱拳:“母后,这些人在城中四处闹事,引发骚乱,必是这妖道从后指使,望母后明鉴!” “混账!云道长的徒弟怎会在城中闹事?必是你这逆子挟私报复,诬陷好人!” “母后,昨日之事不少百姓亲眼目睹,您若不信,传一些过来,一问便知。” “好,哀家就让他们来认。来人,去城中寻找一百名目击者进宫。” 一个时辰后,目击者找来了。可是这些人对着贼人认了半天,不是说“没看清”,就是说“好像是”,没有一个人敢确定。 “既然没人能够指认,就将他们放了吧。” “母后万万不可!” “放肆!”太后断喝一声:“你胡乱抓人之罪,哀家还未跟你算呢!还不快向云道长道歉!” “母后,天牧虽死,也不会向这妖道道歉!” “逆子!”太后一拍桌子:“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就休怪哀家不顾母子之情了……” “太后请听微臣一言!”眼见太后要处罚蒲王,温子玉急忙道:“是子玉在王爷面前诬告云道长的徒弟闹事,劝王爷抓人,也是子玉的主意,王爷不过是受了子玉的蛊惑。太后若要降罪,请罚子玉一人,不要冤枉了王爷!” “温子玉!”蒲王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 “王爷,一人做事一人当,请您千万不要顶撞太后了。”温子玉一边说,一边扔给他一个忍耐待时的眼神。 “温子玉,你说得可当真?” “当真。”温子玉咬了咬牙,仰面奏道:“子玉因冷大夫之事,对云道长心怀怨恨,想借王爷之手整治于他,故而出此下策。子玉……这就向云道长道歉。” “云道长,”温子玉身子一躬,藏在袖中的拳头几乎要捏爆:“温子玉挟私报复,令道长蒙冤,在此向您赔礼了。” “好说。”云尘子微微一笑,对太后道:“太后,既然温捕头已向贫道赔礼,这事,就算了吧?” “不行!”太后怒道:“知法犯法,一个道歉岂能免罪?传旨,自今日起,罢去温子玉六扇门捕头一职。” ☆、营救 处置完毕,二人终于得以出宫。刚一迈出宫门,蒲王便忍不住道:“温子玉,你为何要向那妖道低头?” 温子玉长叹一声:“太后已被那妖道控制,难以用道理说服,王爷若一味强争,只会令太后更加生气,一旦太后将王爷兵权收回,赶回封国,事情可就难办了。子玉认下此罪,王爷就可免于受责,保住兵权。只要王爷兵权在握,便可令贼人心怀顾忌。” “你说得不错。如今兵权还在本王手中——”蒲王眸中寒光一闪:“本王,要实行兵谏。” “王爷,”温子玉沉声道:“你别忘了,霜成还在他们手中,万一……” 蒲王一听,神色立即阴沉下来。 “王爷请稍安勿躁,待子玉见过霜成,再做定夺。” 来到狱中,离囚禁冷霜成的监牢还有数丈之远,温子玉就听到一阵哭声甚悲,仔细一听,竟是灵枢的声音! 温子玉心下大惊,夺过钥匙,急急奔到牢房,开门一看,只见冷霜成浑身是血,双眸紧闭,卧在草席上,灵枢则趴在他的身上,失声痛哭。 温子玉坐下来,将冷霜成的身子揽入怀中,紧紧抱着,颤声问道:“他怎么会便成这样?” “都是那该死的国舅,居然对先生用刑!” “什么?!” “昨天你走之后,姓钱的就把先生带走,逼他指证王爷有谋反之心,先生不肯,他们就对先生严刑拷打,先打了六十大板,又上了一回拶子,先生身子那么弱,怎么受得了……” “霜成……”温子玉看着怀中苍白虚弱的人儿,心如刀割。 上一回,也是这样抱着他,自己信誓旦旦地说,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如今,言犹在耳,怀中人却已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热泪滚落,滴在冷霜成冰凉的脸颊上。 或许,是那熟悉的怀抱令他感到温暖,冷霜成缓缓睁开了眼睛,冲着他微微一笑。 “霜成,你醒了?怎么样,伤还疼不疼?” “不怎么样。”刚说完,见温子玉担忧的模样,忙又道:“你别担心,这点伤,我十天就能治好……” “对不起……” 冷霜成话音未落,温子玉便握住了他的手,只说了一句,就哽咽不能言语。 冷霜成一愣,旋即道:“没事,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二人平复了一下心绪,冷霜成看到温子玉带来两只食盒,问道:“都是给我的?” “都是给你的,不过这一只里面的东西可不能吃。”温子玉一边说,一边打开那只小一点的食盒。 冷霜成看了看里面的点心,问:“有什么问题么?” 温子玉将搜查玄风观之事说与他,并道:“这点心里被下了药,最近国舅一直往宫中送点心,我想,他和云尘子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控制太后的。” “所以你把点心带来,是想让我配制解药。” 温子玉点点头,看着冷霜成的模样,却又不忍道:“可你现在伤得这样重,怎能再劳神耗力呢?” “眼下唯有配出解药,令太后恢复神智,我才能够平安无事。你若真是担心我,就该助我早点把药配出来。” “嗯。”温子玉点点头,又打开另一只食盒:“这些是给你和灵枢的,快吃点吧。” 二人吃过东西,冷霜成又问:“王爷那边情形如何?” 温子玉一听,瞬间变了脸色:“怎么每次你一吃完东西就问王爷啊?” “又多想了不是?昨天他们逼我指证王爷谋反,我想,王爷应该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你说得不错。”温子玉神色阴郁,将京城骚动,太后见责及蒲王兵谏之意告诉冷霜成。 “子玉,”冷霜成听罢皱起了眉头:“你为何要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万一……咳咳……” 冷霜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温子玉轻轻地为他拍了拍背,待他平复下来,再次将他揽入怀中:“你别担心,太后不过是罢了我的职而已,没事的……” “这次是你运气好,谁知道下一回……” “不会再有下一回了!”温子玉神情坚定:“我绝不会令奸人得逞!” 哪知,冷霜成见他如此,反而更加担忧:“子玉,你可不要乱来……” “放心,”温子玉握着他的手:“子玉已有对策,绝不会乱来,相信我。” 说完此事,二人又相依而坐许久,温子玉才依依不舍而去。回到王府,早已是忧心如焚的蒲王劈头就问:“漱石怎么样?” “钱文用酷刑逼他诬陷于你……”温子玉心中大痛,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为什么要让他受这种苦……” “钱文!云尘子!”蒲王捏紧拳头,眼中尽是怒火:“今日不杀你二人,我就不是赵天牧!” “王爷!”温子玉一身断喝:“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冲动,要智取,王爷再你在这样,非但救不了霜成,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那你倒说说,本王要如何智取?” “他们能下药,我们也能。”温子玉眸色一沉:“云尘子不好对付,我们就从姓钱的下手。之前霜成赠我宿荒之毒以作防身之用,如今,我就用它来招呼钱文,此人愚蠢怕死,必会乖乖听命于我,而太后又对他言听计从,让他去求太后放了霜成,必能奏效。” “计是好计。”蒲王轻叹一声:“只是,下毒逼迫,行同宵小,不是你温子玉的作风。” “只要能救霜成,莫说是宵小,就是做千古罪人,我温子玉也在所不惜!” 说罢,温子玉转身而去。蒲王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而语:“漱石,把你交给他,我也可以放心了……” 却说温子玉再度潜入国舅府,等到三更,摸进钱文卧室,拿出毒|药,往他嘴里一灌。 “咳咳……”钱文被药呛醒,看见一脸杀气的温子玉,当即吓得尿了裤子:“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 “啊!救……唔……” “命”字还未出口,钱文的嘴便被一团破布塞住。温子玉扼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捏:“再乱叫,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唔!唔!”钱文吓得连连摇头,再也不敢出声。 温子玉一见到他,强忍许久的怒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一把将他拖下床,顺手抄起一根手杖,狠狠朝他抽了过去。 “唔唔!”虽然被塞住了嘴,钱文依旧哼哼不止,涕泪齐流。 一连抽了一百多下,温子玉才停下来,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道:“姓钱的,你给我听好了,你敢打霜成一杖,我就让你十杖奉还!刚才我打了一百杖,还剩下九百杖,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被我打成肉酱,第二,乖乖听话。说吧,你要选哪个?” “唔唔……”钱文一边哼哼,一边伸出两个手指。 “算你识相!”温子玉将他往地上一掼:“你中了我的毒,不想死的话就去让太后放了霜成,记住,我明天就要见到人……” “唔……”钱文连连作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温子玉,似乎在求他宽限几日。 “别跟我讨价还价!”温子玉再次举起手杖:“一天见不到人,我就打你一次,一直打到放人为止!” “唔……”钱文再也不敢违拗,连连点头如捣蒜。 “哼!”温子玉将手杖一扔,再次揪住他的衣领警告:“别想着去找那妖道云尘子,我的药,天下只有我一人能解。记住,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说罢,温子玉跳窗而走,钱文被他连打带吓一番折腾,终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温子玉并未走远,而是一直藏在国舅府中观察动静。第二天一早,钱文浑身疼得直哼哼,但一想起昨夜噩梦般的遭遇,只得强忍疼痛,匆匆进宫见太后去了。 温子玉一路跟踪到宫门口,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见钱文出来,那钱文左顾右盼一番,见四下无人,对着一个家人耳语几句,方才上轿。 温子玉一见那人去的方向,心下了然,施展轻功,追上前去抓起那人,带到钱文骄前,用刀一指。 “老……老爷……”那人哆哆嗦嗦地唤了一声。 “不是叫你去找云道长么,你……”钱文边说边掀开轿帘,这一掀差点没尿了裤子—— “温……温子玉,你怎么又来了?” 温子玉冷笑一声,拿出一根铁手杖:“昨夜不小心弄坏了国舅的手杖,我说过要十倍奉还,所以今早特意买了根铁手杖还与国舅。” “温捕头真是太客气了,”钱文一见铁手杖,眼泪都要出来了:“这……这也太重了,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对了,刚才国舅吩咐下人作甚?要不要温某帮您跑一趟?” “啊……没,没有的事……”钱文连忙掩饰:“温捕头啊,既然这么巧遇上了,不如随本国舅到寒舍一叙如何?”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来到国舅府,屏退众人,温子玉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厉声道:“事情办妥了么?” “哎呀,”钱文苦着脸道:“今天我求了太后一早上,她老人家终于答应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冷大夫必须先写一封谢罪书。” “岂有此理!霜成无罪,为何要写认罪书?必是你这小人从中作怪,有意难为!”说着,抄起手杖便要打人。 “温大侠饶命啊!”钱文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小的命都在您手里,哪还敢作怪啊,小的好话说了一马车,可太后就是觉得冷大夫那日的态度冒犯了她,非要冷大夫写谢罪书,小的……小的也没办法啊……” 温子玉冷眼看着他,不置可否。 “温捕头啊,小的若有半句虚言,您就把我揍成肉酱!” 温子玉见他如此,不似说谎,冷哼一声:“姑且信你一回!” “那解药……”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会给你的。” ☆、争风吃醋 温子玉离开国舅府,直奔监牢而去。来到牢中,见冷霜成一边不停地咳嗽,一边专心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霜成……”温子玉轻唤一声,微微有些哽咽。 “子玉,你来了?”冷霜成抬起头来冲他一笑——那双眼睛依旧如昔时一般动人,可他的脸色,却比昨日还要憔悴。 温子玉看着他的模样,眉头紧皱:“他们又对你用刑了?” “用刑倒是没有,”灵枢一边叹气一边道:“你走之后他就一直在研究那盘点心,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哪受得了啊……” “霜成,”温子玉将他揽住:“我知道你想快点配出解药,可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碰上什么病啊,药啊,就是这个样子。”见温子玉一脸的不赞同,冷霜成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我会保重。” “霜成,”温子玉吸了吸鼻子:“太后已经答应放你出去……” “真的?” “嗯。”温子玉点点头,犹豫半晌,低声道:“不过,你要先写一份谢罪表……” “什么?”冷霜成一听,当即变了脸色:“霜成无罪,为何要写谢罪表?今日我纵然死在此处,也绝不违心屈节以求苟免!” “你这又是何苦……” “宁为芝兰折,不为萧艾遍地荣。生性如此,志故难夺。子玉若知霜成,当知霜成之心,子玉若爱霜成,当爱霜成以道。” 寥寥数语,字字铿锵,说得温子玉既佩服,又难受,思量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望着他的眼睛,郑重言道:“霜成高岸,子玉感佩。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为难。” “这就对了。”冷霜成一笑:“何况,解药马上就配出来了,只要太后服下解药,我一样可以出狱。” “嗯。”温子玉亦笑:“不过现在你需要休息,先睡一觉吧。” “好。”冷霜成枕在他的臂弯,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冷霜成已经酣然入梦,温子玉又抱了他一阵,方才离去。 回到王府,温子玉找出冷霜成平日所作文字,临摹数遍,拿出一张新纸,写下三个字:谢罪表。 “温子玉,你这是做什么?”蒲王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 “霜成高岸,宁折不弯,但我却不能眼见他受苦而无动于衷。他不肯写,我替他写。但请王爷一定要答应我,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他。” “好。”蒲王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开了。 温子玉写毕,假称是冷霜成所作,令国舅交与太后。太后见了信以为真,终于下令将冷霜成释放。温子玉闻信,立即跑到监牢来接他出狱。 “子玉……”冷霜成一见到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口,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霜成……”温子玉伸出双臂馋住了他,紧接着将人打横抱起,微笑道:“别乱动,让我抱你回去。” “子玉,是你救了我对吗?有没有因为我让你做为难之事?” 温子玉看着他,话语温柔而坚定:“只要是为你,就没有为难之事。” “子玉……”冷霜成亦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唤了一声,便昏了过去。 温子玉将冷霜成带回王府,这一回总算没拿错药,冷霜成很快便醒了过来。 “我这是在哪儿?”冷霜成睁开眼睛,除了一脸关切的温子玉,赵天牧和灵枢,一切都是如此陌生。 “这里是王府。”温子玉道:“我住的是官家的房子,不当捕头了,房子自然要被收回去的。” “什么?” “别急,”温子玉道:“这没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 冷霜成心头一热,与他四目相视,暗诉情衷,良久,方才想起眼前的处境:“这几日你都在为我的事奔忙,如今我出了狱,也是时候继续追查皇上中毒的案子和那个来历不明的云尘子了。” “冷大夫说的不错。”蒲王亦道:“只有揭穿那妖道的真面目,抓住凶手,才能彻底平息此事,冷大夫才能真正平安。” “王爷言之有理,抓凶手之事就拜托您了,我呢,就留下来照顾霜成。” “不行不行,”蒲王听了连连摇头:“本王哪懂什么破案,依我说,还是换过来,由你这京城第一神捕去抓凶手,我留下照顾冷大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温子玉瞪着蒲王,心中极其不爽:王爷这是有拔赵易汉之意啊,哼,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温子玉,你瞪什么眼?难道本王说得不对吗?” “不对不对,当然不对。”温子玉摇着头道:“子玉现在已被罢职,哪还查得了案呢,王爷位高权重,还是由您出马……” “你查不了,本王就查得了?”蒲王也不甘示弱:“这里是我家,就得听我的,你去,我留下!” “先生,”灵枢看着争得不亦乐乎的二人,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这就是传说中的争风吃醋吧?” “臭小子,别胡说八道!”冷霜成毫不客气地给了他当头一击。 “我才没胡说,不然他们为啥都想留下来陪你?” “你家就得听你的?”争了半天,温子玉并不吃蒲王那一套,将目光转向冷霜成:“这事儿,还是得听霜成的。霜成,你来说,你希望谁留下来陪你?” 说完,两个人四道热切的目光直直射向冷霜成。 冷霜成微微一笑,用手揽住灵枢:“你们两个都去查案,灵枢留下来照顾我。” “你确定?”二人热切的目光瞬间幽怨无比。 “你看看,鸭子孵小鸡——白忙活了吧?”灵枢忍不住调侃二人:“先生都不领情呢。”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温子玉瞪了他几眼,又对冷霜成道:“霜成,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实在放心不下……” 冷霜成看着他,用唇语道:“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温子玉脸一红,轻咳一声:“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他。” “所以,我才叫你们一起去啊。” “说是一起,大头还不是我干……” “能者多劳么。”冷霜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等破了案,我们有的是时间……” 有的是时间……温子玉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想入非非起来。 “你们说什么呢?”唯一一个不懂唇语的人看得一头雾水。 “没什么……”冷霜成低下头,掩饰着双颊的红晕:“我是想说,接下来我们有望扳回一城,因为我已经配出了太后所中之毒的解药。” “当真?” “我的医术,还会有假?”冷霜成从怀中掏出一纸,递与二人。 “太好了!”蒲王看罢,忍不住激动起来:“有了它,钱文与那妖道就无法再控制母后了。” “可是,”冷霜成道:“如今我三人皆无法入宫,如何才能让太后服下解药?” “我有办法。” “子玉有何妙计?” “这个啊……”温子玉有些不好意思:“妙计没有,歪招倒是有一个。霜成,我和你说了,你可不要骂我。” “怎么会呢,”冷霜成见他这副模样,忍俊不禁:“你说吧。” “之前我给钱文下药,让他求太后放了你,这回,我们还可以如法炮制,将解药放在点心里,让姓钱的送给太后,我知道这样不够磊落,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给他下了什么药?” “你给的宿荒。” “那就好。” “啊?”准备好挨训的温子玉被冷霜成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 “钱文被你下了药,必会去找云尘子,那人是个高手,寻常毒|药必难不倒他,而这宿荒之毒,唯有配制之人可解,故而钱文只能听命于你。果然是妙计。” “哪有,还不是多亏你送我的药……” “咳咳……”蒲王咳嗽一声,斜了温子玉一眼:“行了,你们俩别在这肉麻了,温子玉,还不赶紧去找姓钱的。” “那王爷也得先把点心备下啊。”温子玉不仅没走,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你!”蒲王恨恨地用眼刀剜了他两下,拿起方子出去了。 备好点心,温子玉又来到国舅府,钱文一见他,两腿一软扑通就跪了下去:“哎哟,温捕头,温大侠,您怎么又来了?” “怎么,国舅不欢迎我?”温子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不来,你找谁拿解药去?” “你……你肯给我解药了?” “给你?”温子玉看着那张满是谄笑的丑脸,啐道:“想得美!” “哎哟,温捕头,温大侠,我求求您,放过我吧……” “想让我放过你,还是那句话,乖乖听话。姓钱的,我且问你,那妖道是何来历?与你勾结目的何在?” “你说云尘子?”钱文道:“我也不知他什么来历,他说会帮我取得太后信任,让我推荐他给皇上治病,治好了病赏赐平分……” “就这些?” “还有还有,他还说要夺了蒲王的兵权交给我……”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温子玉捏起了拳头。 “温祖宗,我知道的可都告诉您了,您看……” “我看啊,”温子玉将食盒往他手里一塞:“你也帮我给太后送分点心吧。” ☆、锁定真凶 温子玉将点心交给钱文之后,便在暗处跟踪监视。按照他的推断,云尘子很快便会发现国舅被下药一事,这一招既乱了他的计划,此药又为他所不能解,如此一来,他只能去请示指使之人,自己自己只要跟着他,必能找出这位幕后主使。 果然不出所料,云尘子很快发现钱文被人下药,且自己无法配出解药,于是告诉钱文,明日三更时分到玄风观来,带他见一个人。 温子玉心知他们要见的就是此案幕后主使,所以决定继续跟踪,而冷霜成却怕他中了埋伏,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还是蒲王派高手帮忙,温子玉发誓保证才打消了他的顾虑。 这天夜里,温子玉一路跟踪二人到了玄风观后山的小树林里,果见一黑衣男子在此等候,那人见了钱文,冷笑一声,道:“把手给我。” 这声音……温子玉一听那人说话,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他原本的声音,他为何要隐藏自己的声音呢? 温子玉未及细想,那人又发话了:“你中了宿荒之毒,此毒只有知道每种药物的分量才能配出解药。” “也就是说,只有温子玉才有解药?” “不是温子玉,是冷霜成。” “哎哟,这可怎么办呐!”钱文一听,眼泪当场就下来了:“他哪能把解药给我啊!”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琨玉秋霜 作者:田大仁 第7节 “师父,”云尘子亦道:“难道连您也配不出解药么?那我们的大计……” “你先回去,”那人打断了他:“待我想到办法,会让云尘子找你的。”说罢,身形一晃,消失在黑夜中。 这就完了?温子玉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多了。 “温捕头,”也不知过了多久,同来的人提醒他道:“他们已经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温子玉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众人一道返回王府。 来到王府,温子玉迫不及待地奔回房间,却见冷霜成正与蒲王有说有笑,一张脸瞬时拉得老长。 “子玉,你回来了?”冷霜成见他站在门口,忙招呼道:“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呀!” 温子玉扯了扯嘴角,试图掩饰自己的不爽,结果看上去却更加不自然。 “你怎么了?”冷霜成见他这般模样,不禁莞尔。 “没什么。”温子玉力图说得若无其事,不想一出口语气还是如此生硬。 “你去了这么久,我有些困,怕等不到你回来就睡过去了,所以就拉着王爷聊了会儿天。” “你……”温子玉听他这么说,方才那点小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若乏了,先睡便是,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 “其实我也不是太困,等你回来,我才放心。” “你们两个肉麻够了没有?”这回轮到蒲王拉长脸了:“还干不干正事了?” “好,这就说。”温子玉笑笑,将蒲王挤到一边,自己做到冷霜成身旁,将跟踪所见说与二人,边说边与冷霜成眉来眼去,没少挨蒲王白眼。 温子玉说完,冷霜成也是疑惑不解:“奇怪,那人怎会知晓宿荒之毒?” “看来,这位幕后主使也精通医道。” “一定是这样。”蒲王亦道:“要不然他也没办法给皇兄下此奇门毒|药。” 谁知,此言一出,冷霜成立即变了脸色。 “怎么了?” “子玉,你快回去看看,那瓶绛雪丹还在不在?” “不用看了。”温子玉道:“我离家的时候见它还在,便将它带来王府,这会儿,它正摆在玉堂的书架上。” “不可能……”冷霜成连连摇头,双手微微颤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霜成,别害怕,告诉我,你想到什么了?” “那个黑衣人……”冷霜成纠结许久,艰难说道:“就是师父!” “什么!”温子玉听了,也是无法接受:“这怎么可能!” “第一,他知道宿荒之毒,第二,贼人偷走尸体,却一直没偷绛雪丹。” “你是说,宿荒之毒,天下只有你和你师父识得?” “未必,”冷霜成道:“但贼人既知宿荒,不会不知绛雪丹。之前我们假设,师父留下绛雪丹意味着他将线索写在了身上。贼人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盗走尸体,他们若想知道师父写了什么,必定来偷绛雪丹,当初你温子玉就是根据这一点,想到通过江湖朋友讲绛雪丹的功用散播出去,以期引出贼人。可贼人既然早知此药用处,却未曾取走,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并不需要。” “可那人既精通医道,自己配不就成了?” “既有现成,又何必自找麻烦?何况,他们也配不出来。因为药水写字,丹药显形,二者必须分量相当,他们不知药水用药分量,根本无法自行配置。” “如果凶手真是温而理,那么很多疑团就能解开了。”蒲王道:“比如,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给皇兄下药。” “可是,他为何又要留下绛雪丹露出破绽?还有,为何又要将治疗失语的要留给霜成?” “这个我也想不通。”冷霜成道:“莫非,这也是他诡计中的一环?” “现在义父的嫌疑的确很大,但方才所言,毕竟是推测,要证明他是凶手,必须要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行。” “那个云尘子既然称他师父,想必知道他是谁,”蒲王道:“你继续跟着他不就好了?” “这也是个办法……” “不行!”冷霜成坚决反对:“那妖道狡猾异常,这样太危险了!”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许久,温子玉才道:“霜成,如果那人真是义父,能不能解宿荒之毒?” “不能。” “如此说来,他们要取解药,便只有来找你了。” “看来,子玉已有主意了?” 温子玉拍了拍他的肩膀,但笑不语。 三人谈完正事,便各自歇下。深夜,一队黑衣人悄悄潜入冷霜成房间,东翻西找好一阵,仍是一无所获,正一筹莫展之际,忽听头上一声断喝:“什么人!” 紧接着,屋顶上跳下一人,持剑刺向众人。 “温子玉!快撤!”黑衣人登时大乱,边打边跑,温子玉打了一阵,见有几个漏网之鱼逃走,亦不追赶,回屋安慰了冷霜成几句,便去睡了。 同样的戏码两天后又上演了一次,这回的黑衣人厉害许多,不过依旧是无功而返。 这一日,三人正在冷霜成房间说话,忽有下人来报——徐海求见。 “徐海?他来做什么?” “王爷,”冷霜成道:“徐海是我的师弟,他来这里,可能是与皇上的病情有关。” “叫他进来吧。” 徐海进来,互相问候过了,冷霜成便道:“师弟,你怎么会来这里?” “实不相瞒,”徐海神情窘迫:“如今京城已没有我徐海容身之处,素闻王爷古道热肠,扶危济困,特来投奔,望王爷垂怜,容留徐海几日。” “徐兄有难,本王自当相助。只是,徐兄不是在太医院干得好好的?怎会突然无处可去?” “王爷有所不知。”徐海叹了口气:“自师父走后,方是膺对在下百般刁难,前几日竟寻了个名目将我逐出太医院。我离开太医院,房子也被官府收回,欲回家乡,却又听闻出京路上山洪暴发,阻塞道路。滞留在京,无亲友可靠,欲投客店,却又囊中羞涩,万般无奈,只得来投奔王爷了。” “徐兄尽管在王府住下。”蒲王看了看温冷二人,道:“回乡之事,不必再言,待本王参倒方是膺那个小人,便助徐兄重回太医院。” “多谢王爷!” “徐兄不必客气。”蒲王吩咐管家:“带徐兄去安置一下。” 管家领命,带着徐海出去,三人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天晚上,又有人来偷解药,不过这回来的不是黑衣人,而是王府的丫鬟。温子玉抓住她,还未来得及审问,那人便服毒自尽了。 “有事障眼法。”温子玉看着尸体,心中极不舒服。 第二天傍晚,温子玉来到冷霜成房里,才说了一会儿话,冷霜成便直喊闷得慌,一定要温子玉陪着自己出去走走,温子玉见他身体已无大碍,便扶着他下了床,走出院子,来到回廊处小坐片刻。二人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溜进了房间。 “真是天助我也。”那人冷笑一声,开始东翻西找。 不多时,那人便在枕头下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确认之后,不禁得意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果然是你。”那人的笑容还未消失,叶子的剑便已横在了他的项上。 “师弟,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不错,来人正是徐海。 话音响起,冷霜成,温子玉,蒲王一同走了进来。 徐海一见三人,便知中计,心下大乱,脸上依然强作镇定:“你们……你们在说什么?我……我就是来看看师兄,哪知你们都不在……” “那你拿着盒子作甚?” “是……是……”徐海仍强辩不已:“是我刚才见它掉在地上,就捡了起来……” “师弟,”冷霜成打断他,神情冰冷:“别再装了,我知道是师父派你来偷解药的。” “你……”这一句非同小可,徐海再也撑不下去,颤声道:“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温冷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波澜丝毫不亚于徐海——原来,之前的推断竟是真的!温而理,自己的师父(义父)就是凶手! 二人双双愣在原地,谁也无法开口。蒲王心知二人一时间难以接受此事,走上前来,吩咐叶子:“把他绑了。” 叶子领命,将徐海捆了个结结实实,退了下去。 蒲王向二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平静下来,开始审问徐海:“徐海,今日你落在本王手中,若要活命,最好给我从实招来。” ☆、揭开真相 徐海长叹一声:“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必再做隐瞒。不错,给皇上下毒的真凶正是温而理。他下毒之后,便设计假死,一来摆脱嫌疑,二来,继续在暗中操纵此事。” “他是如何给皇兄下毒的?” “他是利用庄妃下毒的。陛下最宠庄妃,还喜欢吃她嘴上的胭脂,师父就是利用这一点,为庄妃调制了一种上好的胭脂,并在其中加入七金销骨散,让陛下在不知不觉中中毒。” 冷霜成听了,立即想起自己初入皇宫,庄妃请自己看病一事,不禁懊悔起来:“若是当日能过去看一看,又何至今日才发觉此事。” “这事怪不得你,不必自责。”温子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问徐海:“你有没有那种胭脂?” “我哪会有呢,不过庄妃那边应该还有。” “以温而理的医术与心计,”蒲王道:“取皇兄的性命易如反掌,但他却并未使用见血封喉的剧毒,而是用七金销骨散这种慢药,如此行事,究竟目的何在?” “因为他想借你们之手找出解药。” “什么?”三人闻言俱是一惊——原来温而理竟没有解药! “那他找解药做什么?” “因为他是个阉人,七金销骨散只有一物可解,此物不仅能解百毒,还能使人□□复生,所以他做梦都想得到此物。” 三人又是一阵惊愕,许久,冷霜成才道:“解药究竟是何物?” “这个我也不知道。”见三人一脸怀疑,徐海连连叩头:“三位,我知道的可都告诉你们了,这个我是真不知道啊……” “谅你也不敢撒谎!”温子玉冷哼一声,将纸笔往他跟前一扔:“把你刚才说的再写一遍,摁手印!” 徐海不敢违拗,迅速写好,按了手印。蒲王看过,正想叫人将徐海押下去,却听温子玉道:“王爷且慢,子玉还有一个问题——” “那个叫云尘子的,可曾给庄妃诊治过?” “有,他不仅一直为庄妃诊治,而且极受信任。现在庄妃有什么毛病,就只找他一个。” 徐海说完,温子玉挥了挥手,叶子进来将人带了下去。蒲王看着手的供词,兴奋不已:“太好了,有了它,不怕母后不回心转意。” “王爷可别忘了,”温子玉道:“如今我三人都被禁止入宫,如何在太后令太后看到供词?” “之前母后是中了钱文和那妖道的毒,现在她已服下解药,自然肯见我们。” “不见得。”温子玉摇头道:“太后毒解了几分,我们谁也不知道,而且,就算她身上的毒解掉了,但心里仍受迷惑,现在她对于妖道的信任并没有减少,对于我们的厌恶也未曾消除,想要彻底挽回此事,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 “温子玉!”蒲王被他搞得好不焦躁:“别净给本王泼冷水,有本事,你倒想个法子出来啊!” “王爷,”冷霜成微微一笑:“你看咱们温神捕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又怎会没有办法。”说着,又对温子玉道:“说吧,看把王爷急得。” “知我者,霜成也。”温子玉亦笑:“办法很简单,我们见不到太后,但有人能见得到。” “你是说……”蒲王眼睛一亮,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 “不错不错,”温子玉拍着他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温子玉!”蒲王一脸嫌弃地拨开他的手:“别跟本王嬉皮笑脸!” 主意已定,温冷二人开始易容。不一会儿,温子玉便出来了,顶着云尘子的脸在蒲王面前晃来晃去:“王爷,贫道见您双目无神,印堂发黑,掐指一算,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温子玉!”蒲王再次嫌弃地转过脸去:“再让本王看见那张脸,小心我揍你!” “温子玉!” 刚被蒲王嫌弃完,那边又传来一声怒吼,只见易了容的冷霜成怒不可遏地冲了出来,一把揪住他:“你居然把我弄成这副鬼样子!” “噗!”一见到他,蒲王,温子玉及满屋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风姿翩翩,气质出尘的冷霜成,在温子玉匠心独运的摧残下,变成了一个驼背跛脚,满脸麻子的丑八怪! “你还好意思笑!”冷霜成肺都要气炸了:“今天你不把我变好看点,我就和你绝交!” “霜成,消消气,消消气,”温子玉笑嘻嘻得掰开他的手:“我知道这个样子对你来说很难接受,可你实在太过出众,不管将你扮成什么模样,都难掩你身上那份与生俱来的不凡气质,你这种气质,实在太容易引人怀疑了,所以我只能把你弄成这个样子,这个任何人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样子,唯有如此,才能保你周全。” “真的?”冷霜成低下头去,面具之下,微微泛红。 “当然是真的。”温子玉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呕……”蒲王被他俩恶心的够呛:“你们俩弄好了赶紧给我进宫,别在这儿恶心人!” 温冷二人易容之后,以云尘子和药僮的名义进宫来见庄妃。行礼已毕,温子玉道:“娘娘,贫道今日炼得一味秘药,服之可令人永葆身姿婀娜,无论怎么吃都不会胖。” 庄妃一听立即两眼放光:“真有这种药?快给本宫看看!” “此药有灵性,只能由服用者一人观看,否则便不灵了。” 于是庄妃屏退众人,急切道:“云道长,现在可以看了吧?” “娘娘莫急,贫道有一事要向娘娘禀报。”温子玉道:“娘娘自皇上中毒之后,一直肤色萎黄,精神倦怠,贫道苦思多日,终于明白其中缘故。” “是何缘故?” “因为娘娘也中了七金销骨散之毒。” “什么?”庄妃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七金销骨散?” 温子玉将温而理通过胭脂下毒之事说与她听,庄妃听完震惊不已,连连摇头,口里还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娘娘若不信,在下可为娘娘证明。”冷霜成走到妆台前,拿起胭脂,用指甲挑了一点放在水中,然后从瓶中取出一朵花,回到庄妃面前,把水往花上一倒—— “啊!”庄妃惊呼一声,那朵花沾上水后,迅速枯萎。 “娘娘这下该信了吧?” “我信,我信……”庄妃的神情由震惊转为恐慌:“那本宫会不会……会不会和皇上一样……” “娘娘请勿惊慌,容在下先为娘娘把一把脉。” 庄妃听话地伸出手去,冷霜成诊过,对她道:“娘娘的确中了七金销骨散的毒,好在分量极小,没有大碍,只消停用胭脂,不久即可恢复。” “不过,”庄妃刚松了口气,冷霜成却又话锋一转:“娘娘虽侥幸躲过销骨散,却不幸中了满月丹。” “什么满月丹?” “敢问娘娘,本月月事可曾来了?” 庄妃一愣,道:“未曾。” “近一个月来,是否常常下腹作痛,且脱发严重,噩梦连连,还经常出现幻觉?” “是啊,”庄妃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娘娘先别问我怎么知道,请娘娘先告诉在下,您是不是吃了——”冷霜成指着温子玉:“他配的药?” “吃过,就是这个。”庄妃说着,将一盒药丸递给冷霜成。 “不错,这就是满月丹,导致娘娘身体不适的元凶。” “你们!”庄妃惊恐地看着二人:“你们究竟是谁?” “温子玉。”温子玉说着,卸下面具。 “来……唔……”庄妃刚要喊人,便被温子玉捂上了嘴巴。 “娘娘休怪子玉冒犯,您的所作所为,不啻为陛下中毒之帮凶,娘娘若将子玉拿下,少不得送到太后跟前审问,到时候,子玉将此事一说,您和您的九族,怕是要陪着子玉下地府了。” “唔……”庄妃一听,立即老实了许多。 “还有,”冷霜成亦道:“娘娘服了满月丹,待下月满月之时,便会毒发身亡,看起来就像得了心疾而死,查不出任何迹象,此乃云尘子为其师杀人灭口之计,娘娘若想活命,就请与我们合作,在下可以配出解药。” “嗯嗯!”庄妃连连点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二人。 温子玉松了手,庄妃道:“那本宫要怎么做?” “在太后面前指证温而理和云尘子。” “可是……”庄妃面露难色:“太后若是知道他们是通过我给皇上下毒,一定饶不了我的。”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娘娘。此事太后迟早会知晓,与其知情不报触怒太后,不如主动交代,反倒有一线生机。娘娘看着办吧。” “哎……好吧。”庄妃哀叹一声,无奈答应。 搞定了庄妃,三人又来到永安宫见太后。这一回只有温子玉一人进去,冷、庄二人则在殿外等候。 温子玉进殿,行过礼,对太后道:“启禀太后,贫道查访多日,已然查出了给陛下下毒的真凶。” “是谁?” “太医院前院判温而理。” “什么?”太后大惊:“他不是死了么?” “此乃金蝉脱壳之计,太后且听贫道为您从头道来。” 温子玉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与太后,暂时隐去云尘子一节,并道:“太后若是不信,可传庄妃娘娘作证。” 于是传庄妃进殿。庄妃按温子玉交代说了胭脂下毒一事,又将云尘子与温而理原是一伙,欲将自己灭口一事也说了。 庄妃说完,太后冷眼看着温子玉,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温子玉再次卸下伪装,跪倒在地:“罪臣温子玉,日夜欲进宫向太后说明真相,揭穿温而理等人的阴谋,但一则证据不足,二则入宫无门,万般无奈出此下策,子玉自知罪重,不敢乞求太后宽宥,只请太后开恩,容子玉将真相禀明再行诛戮,则子玉死且不朽!” “好,那你就说说,都查到什么了?” ☆、花式虐狗 “启禀太后,太医院吏目徐海乃温而理爪牙,此人已然招供,供词在此,请太后过目。”温子玉呈上供词,又道:“蒲王已押解徐海在宫外等候,太后若有疑虑,可将二人传来一问。” 太后传来二人,问过之后,将徐、庄二人下狱。得知真相,太后既愤怒,又惭愧,长叹一声:“哎……都是哀家糊涂,错信了不成器的哥哥和云尘子那妖道!” “母后请勿自责。”蒲王宽慰道:“是那二人太可恶。” 太后看看二人,又道:“幸亏有你们查清真相,这些日子让你们受委屈了。” “太后言重了,为太后分忧乃子玉分内之事,何来委屈?” “是啊,母后。”蒲王亦道:“儿子为母分忧天经地义,真要说委屈,恐怕要数冷大夫了。” 一听到“冷大夫”三字,太后又叹起气来:“冷大夫现在怎样了?” “太后,”温子玉道:“冷大夫随子玉一道进宫,多亏有他在庄妃面前揭穿了云尘子,才使她出面作证。现下冷大夫就在殿外,太后何不宣他前来一见?” “事到如今,哀家还有何面目再见冷大夫?” “母后您别这么说,都是舅舅和云尘子可恶,不仅一而再地陷害冷大夫,还想控制母后您。不瞒母后,您之所以会相信他们,是云尘子在舅舅给您的点心里加了能控制人心智的药物。” “什么!”太后惊怒交加:“他们竟敢给哀家下毒!” “母后请息怒。儿臣和温捕头已将冷大夫所配解药放在舅舅送来的点心里了。不过您身上的毒究竟解了多少,儿子也不清楚,还得请冷大夫诊治过了方可放心。” “是啊太后,”温子玉道:“还有陛下中的毒,也需要冷大夫来解啊。” 太后点点头:“温子玉,你去请冷大夫进来吧。” 温子玉出了殿,帮冷霜成卸下易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久等了吧,太后请你进去。” “太后她……” “已经没事了。”温子玉挽起他的手臂:“走吧。” 二人进殿,冷霜成正欲行礼,太后便道:“冷大夫免礼,赐坐。” “谢太后。”冷霜成谢过,坐到温子玉之侧。 “冷大夫,”太后道:“事情温子玉与天牧都给哀家说了,是哀家对不住你。” “太后言重了。”冷霜成起身逊谢,神情不卑不亢。 太后摆手示意他坐下,又问:“冷大夫受了不少苦吧,身子如何?” “承蒙太后挂念,霜成已无大碍。” 太后抬眼看去,冷霜成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与常人并无两样,不禁叹道:“冷大夫受了那么重的伤,竟好得这样快,真不愧是神医啊。” “太后谬赞了。” “冷大夫,”蒲王道:“母后之前被云尘子下了药,虽然借舅舅之手送了解药进来,可不经你这神医看过,我这做儿子的终是放心不下,你看……” “王爷说的是。”冷霜成对太后道:“太后,可否容霜成一诊凤脉?” 太后伸出手腕,道:“冷大夫请。” 冷霜成细细诊过,又写了方子,道:“太后体内的毒已解大半,只须再服此方三到五剂便可彻底解毒。” 太后点点头:“冷大夫,哀家与皇上,以后可都要仰仗你了。” “多谢太后信任。霜成定当竭尽所能医治皇上。” “只要能医好皇儿,冷大夫有何需要尽管说来。” “太后,”冷霜成道:“霜成以为云尘子既是受了温而理指使,想必知晓更多内情,请太后复温子玉捕头之职,以子玉之能,必能抓住此贼,审出解药线索。” “正想找他们算账!”太后道:“温子玉,哀家复你六扇门捕头一职,抓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 正事说罢,三人即告辞退出。温赵二人陪着冷霜成来到皇帝寝殿门前,温子玉停下道:“霜成,你先去看看陛下,我和王爷去国舅府抓人,人一抓到,我就来接你。” 冷霜成听了,不免有些担忧:“我这儿倒是没什么问题,可那妖道武功高强,更兼背后有黑莲教,你们……” “你放心,”温子玉自信一笑:“我和王爷都已安排好了,保管手到擒来。” 见他如此说,又见蒲王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冷霜成也就放下心来,进殿诊治去了。 温子玉并没有吹牛,出得宫来,二人直奔国舅府,府中下人见二人面带杀气,竟不拦阻,到了内室,温子玉排闼而入,高声叫道:“奉太后懿旨捉拿妖道云尘子,叶子何在!” “叶子在!”等候多时的叶子破窗而入,将剑横在正在帮钱文运功的云尘子项上。 云尘子并不惊慌,缓缓收功,紧接着,以迅雷之势打向钱文,中掌的钱文当场身亡! “妖道!”温子玉大怒:“死到临头还敢逞凶!” “哈!”云尘子闻言大笑,下床走到温子玉面前:“温子玉,你不是很希望他死么,贫道今日帮你杀了他,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啊。” 温子玉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你以为,”云尘子紧紧盯住他:“就凭这点伎俩,真能奈何得了我?” “奈不奈何得了,你现在都已是我的阶下囚,带走!” “温子玉啊温子玉!”被人拖出门外的云尘子放声大笑:“一切都在师父掌握之中!你们斗不过他的!哈哈哈……” 温子玉之所以如此轻易捉到云尘子,还多亏了死去的钱文帮忙。原来,在进宫之前,温子玉以穿云掌打伤钱文,钱文只得派人去找云尘子,云尘子本不欲管,哪知温而理派人传讯,一定要他去给钱文治伤。云尘子心知温而理必有安排,便去了国舅府。中了穿云掌若想医治,须得打通经脉,而打通经脉,至少需要六个时辰专心致志地运功,故而二人一到,云尘子就束手就擒。 温子玉并不理会云尘子的叫嚣,转过身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蒲王的肩:“王爷啊,我得回宫接霜成去了,麻烦您受累,帮我把这妖道送到衙门,谢了啊!”说完,也不管蒲王如何生气瞪眼,哼着小曲施施然而去。 温子玉进宫时,冷霜成尚在为皇上针灸,等了一会儿,才与他一道离宫回府。 一进门,温子玉便嘻嘻哈哈地对正在试图用眼神杀死自己的蒲王打一招呼:“哟,王爷您回来了?人送到了?” “哼!”蒲王冷哼一声,转过脸去。 “王爷火气不小啊!刚巧冷兄在这儿,要不让他给您开个方子降降火?” “不需要……”蒲王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看向冷霜成,决定在被温子玉气死之前转移话题:“冷大夫,皇兄情况如何?” “情况堪忧啊。”冷霜成神色凝重:“皇上中毒已深,又被云尘子一番折腾,把气血都搞乱了,霜成已用针药帮皇上理顺气血,然真阳已伤,难以支持,最多……最多只有一月之寿。” “时不我待啊。”蒲王眉头紧皱:“我们必须在一月之内找到解药,否则皇兄危矣,社稷危矣。” “此事谈何容易!”冷霜成道:“这些日子我已经把有关紫金岛的书翻遍了,除了王爷那本海客丛谈,就再无其他线索了。” 三人沉默半晌,冷霜成又道:“王爷,霜成总觉得我之前的记忆中一定有关于解药的线索,您能不能帮我恢复记忆?” 蒲王闻言一惊,摇着头道:“冷大夫,以你的医术,五年都未能成功,本王有什么本事,能在一月之内令你恢复记忆?还是另想办法吧。” 又是一阵沉默。这一回,打破沉默的是温子玉:“王爷,您府上可还有关于紫金岛的资料?” “没有了。不过在本王封国王府之中,有位老吏,原是紫金岛民,熟知岛上故事,本王海客丛谈所记有关紫金岛之事,多半得自此人。这样吧,我派人把他接过来。” “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温子玉,”蒲王含笑看着他:“既然你也同意,那就麻烦你跑上一趟吧。” “不行不行,”温子玉连连摇头:“这事我可不去,王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不去谁去?天下还有谁能在一月之内往返于京城与蒲州?” “王爷手下高手如云,派谁去不可,何必非要子玉呢?” “温子玉!”蒲王再次被他点爆:“你推三阻四非要留在京城,到底是何居心?” “居心?”温子玉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王爷干嘛说这么难听,我哪能有什么居心啊,还不是想帮王爷您分忧啊?” “就你?还分忧呢,本王不被你气死就不错了。” “王爷,”温子玉敛起笑容:“子玉并没有开玩笑,之所以不去蒲州,是因为我要亲手抓住温而理。” “什么?”二人闻言俱是一惊。 “这么大反应干什么,难道你们不想抓住他么?” “可是……”冷霜成看起来很是担忧:“温而理老奸巨猾,抓他谈何容易,这也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抓捕真凶归案,本就是子玉职责所在,又岂惧危险。”温子玉看着他,郑重言道:“你放心,为了你,我会保重。” “那你打算怎么办?”冷霜成见他说得恳切,也不再反对。 “云尘子知道太多秘密,温而理必不留他,一定会派人来灭口,我只要……”说到此处,温子玉微微一笑,凑近他的耳畔轻语一阵,才说完,他那不老实的嘴唇竟贴上了冷霜成光洁如玉的脖颈。 温热的气息,柔软的唇,跳动的舌,突如其来的一切染红了冷霜成的耳根,却又融化了他的心田…… “咳咳!你们当本王是死人么!” 蒲王咬牙切齿的抗议没有半分效果,二人相拥而吻,旁若无人,早已沦陷在对方的唇、舌、情、意之中。 “伤风败俗!厚颜无耻!禽兽不如!” “王爷,您这是骂谁呐?” 王府管家小心翼翼又莫名其妙地看着正在门外气急败坏跳脚大骂的谦谦君子蒲王爷,又抬头看看太阳,心道:今儿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 “我……”没骂过瘾的蒲王被他这么一搅合,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拍着管家的脑袋继续骂:“骂的就是你!真是反了,一个两个都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莫名其妙被骂的管家一脸委屈:“王爷,小的冤枉啊,小的哪敢不把您放眼里啊……” 突然间,一阵乒乒乓乓,桌椅翻倒,杯盘落地的声音将二人吓了一跳,管家战战兢兢地拉了拉面色铁青的蒲王:“王爷,里面这是……” “是两只大老鼠……” “这老鼠成精了,弄这么大动静?”管家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往里走:“不行,我得好好收拾它们!” “站住!”蒲王大喝一声:“我花钱请你来做管家就是为了打个老鼠?还看?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把叶子给我叫来!” “啊?” “啊什么啊,快去!” 心气不顺的蒲王一甩袖子便不见了,只剩管家还愣在原地:“那你花大价钱请叶子,就是为了打老鼠?” ☆、温的记忆 蒲王花钱请杀手自然不是为了打老鼠,而是派她去封国接老吏进京。而另一边,称心快意,尽享□□的温子玉也来到天牢之内,为晚上的计划做好安排。 傍晚时分,有一道童打扮的人来到天牢探望云尘子。进了监牢,道童摆好饭菜,对云尘子道:“师兄,吃点东西吧。” 云尘子并不动筷,两眼直射向他,目光如炬:“麻烦师弟先帮我尝尝。” “这……啊!” 就在道童犹豫的瞬间,云尘子迅速抽出一把匕首,横在他的项上。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温子玉。”温子玉手上略一用力,匕首划出一道血痕:“说,事成之后去哪里找温而理?” “你……”道童愈发惊恐:“你都知道了?” “不错。识相的就老实交代,否则,休怪你爷爷手下无情!” “我说我说!”道童被他一吓,立马就招了供:“在玄风观后山的小树林!” “很好。”温子玉松开道童,扒了他的衣服离开天牢。 又过了半个时辰,再度易容的温子玉来到小树林中,果见一人在此等候。此人黑衣不蒙面,见到自己冷笑一声:“终于又见面了。” 听得此言,温子玉心知中计:留下破绽绛雪丹,徐海盗药被擒,轻而易举抓到云尘子乃至一个时辰前从道童口中得知此处,全部都是奸计中的一环,目的就是要将自己诱到这里。 想到此,温子玉心中大恨,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冷眼看着面前之人——熟悉的相貌,熟悉的声音,唯独,没有胡子。 “呵,果然是个没鸟的东西。” 被戳到痛脚的温而理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旋即便消失无踪,冷笑道;“还是那么爱逞嘴上功夫。” “温公公此言差矣,子玉不仅有嘴上功夫,这手上功夫,也绝不饶人!” 温而理看着持剑而立的温子玉,丝毫不以为意:“动手之前,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有啊,”温子玉语带讥讽:“不过温公公你老谋深算,想必不用我讲,你也猜得出我要问什么吧?” “你想问内奸是谁。”温而理斜了眼一旁的大树:“出来吧。” 一个人从树后走出,站在温而理身旁。 “你竟然出卖先生!” “温捕头这话错了,灵枢本来就不是先生的人,何来出卖一说?” 不错,那正是灵枢。 “温而理,你讲灵枢安插在霜成身边五年,难道就是为了今日诱我来此?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对霜成做了什么?” “我是谁不重要,”温而理道:“温子玉,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是谁,而你,又对心心念念的冷霜成做了什么?” 我?温子玉一怔:难道,令自己失去记忆的人也是他?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温而理继续道:“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黑莲标记?为什么你会觉得冷霜成如此熟悉?又是为什么,他在与你下山时,会带着自己的墓碑?” “喝了它,一切就都明白了。”温而理拿出一个小瓶,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休想!”温子玉利剑出鞘,直刺温而理。 温而理并不拔剑,只是以掌御之,不消十招,温子玉便招架不住,胸口中了一掌,倒在地上。 “哼,就这点微末功夫,还想跟我斗。灵枢,给他吃药。” “是。”灵枢拿过药瓶,朝温子玉走了过去。 温子玉想逃,可不知为何,身上竟无半分力气,只能任凭灵枢捏住嘴巴;他想闭上嘴,咬紧牙,可嘴巴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就这样被一个十岁童子轻松掰开;药水入口,温子玉努力想把它吐出去,可依旧还是徒劳。 苦辣腥臭的药水灌进喉咙,温子玉只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疼痛,紧接着天旋地转,脑袋里仿佛要炸开一般,挣扎许久,终于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闭上眼的那一刻,封存多年的记忆瞬间喷薄而出—— 阴暗逼仄的监牢,罪恶的黑莲标记。监牢里关着的,正是他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冷霜成。 而他,是黑莲教的杀手,专门负责看管他。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琨玉秋霜 作者:田大仁 第8节 自己的任务只有两个:第一,给他灌药,第二,防止他自杀。 记忆中,那些药比自己刚才喝的难喝百倍,喝完之后难受百倍,而他,亲手给他灌了一次又一次。 温而理说,要一直灌到他恢复记忆为止,而他,却做不到了。 原来,自己从那时起,就对那个受尽磨难而坚强不屈的人动了心。 他会在他梦魇时将他唤醒,会陪他说话,听他唱歌,还会为他偷偷把药倒掉。 他从未想过将这份情意告诉他,更没想过他会从未以同样的情意回报自己,甚至,从未让他一窥自己的真面目。 只要能看着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便已足够。 直到有一天,他用这双眼睛看着自己,求自己放了他。 于是,自己带着他逃离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并将他送到一处绝密所在。 约定逃离的那一夜,他许下诺言,要保护他一生一世。 可是,他却离开了。因为他知道,温而理不会放过霜成,他要出来诱敌,让温而理来追杀自己。 后来,自己被他抓住,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温而理并没有杀他,而是给自己灌了一瓶很难吃的药。 从此,世上再无杀手素问,却多了一名失忆的捕快温子玉。 原来,自己就是灵枢的哥哥素问。 “哥,你醒醒——” 一阵急切的呼唤,将温子玉从记忆的漩涡中拉了出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自己此刻已身处地牢,而灵枢正含泪望着自己。 “想不到,你竟是我的弟弟……” “是啊,终于,可以叫你一声哥哥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温子玉仰天痛呼,悲愤难抑:“为什么要恢复我的记忆?为什么……真相竟如此荒唐!我居然亲手折磨了他那么久……这不是真的!灵枢你告诉我,这是温而理的诡计对不对?那些根本不是我的记忆对不对?” “哥……”灵枢看着他的样子,失声痛哭,哽咽难语:“一切都是真的……” 温子玉凄然一笑,无力地跌坐地上。 “其实,这件事先生早就知道了……” “什么?”温子玉愣愣地吐出两个字。 “冷先生早就知道你是那名看守。那天在山上,你陪了他一夜,醒来之后他摸过你的脉,发现你被人用药物封存了记忆。先生被温而理囚禁的时候,见过他给别人用这种药,又联系到你说过自己是在他逃离黑莲教之后才失忆的,便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 “那他……”温子玉既惊讶,又不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灵枢流着泪道:“因为他怕你知道以后,就不能像这样没有芥蒂的相处了……” “霜成……”温子玉轻唤一声,眼泪无声滑落。 “哥,回到先生身边去吧,先生对你的情意,并不比你对他的少一分,他从来没有介意过你的身份,他只怕你离开他……” “更何况,温而理精心布置,设下此局,就是冲着他来的,你就忍心让他一个人置身险境?” “你说得对。”温子玉的神情恢复了坚定:“灵枢,告诉我,怎样才能离开这儿?” “你跟我来。” 灵枢拉着温子玉来到隔壁房间,一边拨动机关一边道:“温而理这会儿不在,这里除了我还有六名看守,已经全部被我放倒了,你从这条密道出去,就自由了。” “谢谢你,灵枢弟弟。” “干嘛这么客气?”灵枢吸了吸鼻子:“快走吧。” “那你呢?”温子玉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不禁问道。 “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了结,待此事一了,就去找你们。” 温子玉劝了他一阵,可灵枢执意不允,他也只得道:“那你要小心些,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哥哥。” “嗯。”灵枢点点头。 “对了,你知不知道七金销骨散的解药?” “要解此毒,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先生恢复记忆。” “那如何才能让他恢复记忆?” 灵枢咬了咬嘴唇,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停顿片刻,灵枢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塞到温子玉手中:“这个东西你拿好了,以后也许会用得着,时间不多了,赶快走吧。” “我走了,你保重。”温子玉说罢,转身走进密道。 “哥哥……”灵枢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 “你能不能……”灵枢看着他,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在敲一下我的脑袋?” “嗯。”温子玉微笑着,轻轻敲了下他的头,离开了。 “再见了,哥哥,你一定,要和先生好好的……” 灵枢看着密道,含泪带笑,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温子玉回到王府已是四更,他是悄悄进来的,没有惊动任何人——突如其来的真相,令他不知如何自处,亦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可是,迫不及待想见到他的心情,还是令他推开了他的房门。 看到他的那一刻,温子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霜成又梦魇了,眼前的人神情痛楚,大汗淋漓,嘴唇不断翕动着—— “子玉,救我……” ☆、至爱之人 温子玉走到榻边,再一次拿出针囊,细心地为他施针。很快,冷霜成恢复了平静,徐徐睁开眼睛。 可是,眼前却空无一人。 “子玉,是你么?” 冷霜成轻声呼唤,可回答他的,唯有风打窗棂的声音。 “子玉,出来吧,”冷霜成披衣下床:“我知道你在。” “霜成……”温子玉从床后转出,静静看着他,眼中似有无限心事。 冷霜成一见他的神情,心中已有预感,在一摸他的脉,一切了然。 “子玉,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可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此事心怀芥蒂。我不在乎你是谁,你做过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 “你真的早就知道了?” 冷霜成点了点头。 “冷兄向来狷介孤傲,又怎么会……” “那子玉当年,为何又会对一个狼狈不堪的阶下囚动心呢?” “冷兄受尽折磨而不屈,刀剑加身而不惧,子玉佩服冷兄的为人。” “子玉可知,霜成亦佩服子玉的为人。” 温子玉看着他,似乎有些意外。 “一个人在富贵安乐之境,做好人容易,而在艰险患难中保持操守却很难,若是在罪恶邪僻之地还能心存善念,那是何等可贵。因为,这一念之善是要以生命为代价的。” 冷霜成走上去,握住他的手:“当年子玉以命相救,霜成岂会无动于衷?自你不告而别,无一日不想念,如今,不论是上天垂怜也好,有人算计也好,让我再一次见到你,请你——无论如何也不要再离开我。” “你放心,”温子玉抱住他:“我不会再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门外,一个落寞的身影,喟然而叹。 第二天,三人聚在一起,温子玉将昨夜之事及自己的记忆说与二人,二人听了,俱唏嘘不已。 “事到如今,唯有让我恢复记忆才能救皇上。”冷霜成看向蒲王:“王爷,我知道你对此事心存顾虑,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冷大夫,”蒲王不为所动:“不是本王不帮你,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更何况,他们的话你也信?” “灵枢不会骗我的。”一提起灵枢,冷霜成的眼眶湿润了。他知道,那个视自己如兄长,为自己哭,为自己笑,陪自己坐牢的小朋友,再也见不到了。 三人一时陷入了沉默,就在这时,管家进来禀报:太后有旨。 蒲王三人忙去前厅接旨,旨意很简单,就是宣蒲王进宫议事而已。 接到旨意的蒲王有些纳罕,问传旨太监道:“公公可知,太后宣本王所为何事?” “王爷,这事奴婢哪能知道呢,您还是赶紧随老奴进宫吧,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 蒲王轻叹一声,随太监进宫去了。不知为何,自己的心绪竟如此烦乱,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来到宫中,还未行礼,太后便将一张纸条塞到他的手中:“天牧,你看看这个。” 蒲王接过一看,大惊失色。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欲救皇上,必得玄玉,欲知玄玉,必复冷霜成记忆,欲复记忆,必死至亲至爱之人——温而理。 “终于……”蒲王闭上双眼,神情凄凉而痛楚:“还是瞒不住……” “天牧,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莫非,你早就知道不成?” 蒲王苦涩一笑,他何止是知道,此事正是他告诉温而理的。不然,以温而理之阴险狠毒,温冷二人岂能轻易逃脱?五年前,自己收到一件血衣和一封信,信上说,如果自己不说出令冷霜成恢复记忆的方法,下一次,自己收到的将会是他的尸体。自己别无选择…… 多年以来,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即便被他知道了又能怎样?漱石家破人亡,备受荼毒,如此遭遇,还能去亲谁,去爱谁? 可是,再见到他的那一天,看到他与温子玉手挽手的那一刻,自己的侥幸、企望、自欺欺人,通通化作巨大的不安——原来,阴谋与伤害从未远离过他。 从那天起,他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他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避免,但此时此刻,无情的事实就这样无情地摆在眼前。 “看你这情形,”太后目光冰冷:“此事竟是真的了?” “母后!”蒲王一见她的神情,心中大惊,慌忙跪了下去:“请您开恩!” “哀家也知道,”太后叹了口气:“这么做对他们俩不公平,可为了皇儿,为了江山社稷,哀家别无选择。” “儿臣明白,不敢请求母后放弃此念,但请您念在他二人的功绩上,再给我们一天时间,想个万全之策!”说罢,蒲王连连叩首。 “也罢,哀家就再给你们一天时间。” “谢母后。” 蒲王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皇宫,回到王府的。直到温冷二人连续唤了他十数声后,他才回过神来,望着二人,无奈而痛苦。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温子玉,到书房来,本王有事要单独和你谈谈。” 温子玉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去了。哪知,二人这一谈就是一天,中间冷霜成找过他们一次,可管家竟然说,他们进宫去了。当自己来到皇宫,却再一次被告知,二人正与太后商议大事,不得打扰。无奈之下,冷霜成只得回到王府苦等,一直等到天黑,温子玉才回到他的身边。 “子玉,”冷霜成不安地看着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温子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说道:“叶子那边出了点问题,老吏失踪了,太后命我去救人。” “就这样?”冷霜成并不十分相信。 “就这样。”温子玉看着他,目光灼灼:“君命难违,看来我们要分开一阵子了。在我走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让我——”温子玉伸手解开他的衣裳,目光深情而迷离:“全身心地和你在一起……” 一夜春宵。第二天,二人刚刚收拾整齐,便有太监前来传旨—— “太后懿旨,将温子玉押入天牢,限一日之内自裁,并着冷霜成前往观看。” “为什么!”冷霜成惊怒交加,一把夺过黄绢掷在地上:“太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胆!”侍卫们大喝一声,便要去抓冷霜成。 温子玉上前将他护住,掏出那张纸递给他。 “我不相信!”冷霜成将纸条撕得粉碎:“这不是真的!” “霜成,你多保重,子玉不能再陪你了。”温子玉抱了抱他,转身而去。 “子玉——”冷霜成追上去,抓住他的袖子,却被侍卫推倒在地,当他再一次站起来,又被蒲王抱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子玉越走越远。 蒲王将他扶回房间,刚要安慰他几句,便听冷霜成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漱石,你不要这样……” “我叫你出去!” 蒲王看着他,目光里尽是怜惜,许久,长叹一声,退了出去。 冷霜成看着缓缓关闭的屋门,眸中寒光一闪。 宫门之外,冷霜成一袭白衣,怒视眼前横刀相向的侍卫,朗声而语:“冷霜成求见太后!” “太后不会见你的,再不走,休怪刀剑无眼!” 双方对峙近半个时辰,宫里终于传出了旨意:“传冷霜成面见太后。” 大殿之内,侍卫林立,个个手持刀剑严阵以待,宝座之上,太后厉色疾颜,凌厉的目光直射缓缓而来的冷霜成。 冷霜成长揖不拜,抬头直视太后,毫无惧色。 “冷霜成,今日不论你说什么,哀家都不会答应。” “那就请太后立即杀了温子玉!” “放肆!”太后一声断喝:“冷霜成,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令哀家改变心意么?” “太后,你以为,杀了温子玉,就能令霜成说出解药下落么?” “冷霜成,”太后冷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 “由得由不得,岂是由你说了算!”冷霜成神情决绝,袖出一物,高高举起:“太后娘娘,霜成用毒的本事,想必您也听过,现在霜成只消一个动作,便能送这全殿之人下地狱!” “冷霜成!你想做千古罪人不成!” 冷霜成丝毫不为所动,冷笑着,将手中的竹管掷向太后。 “嗖”的一声,人影晃动,竹管稳稳地落在那人手中,紧接着,又是一晃,晃到冷霜成身后,一个掌刀,将人劈昏在自己怀中。 “唉……”太后长出一口气,以手抚膺:“天牧,幸亏你来的及时,吓死哀家了。” “天牧来迟,令母后受惊了。”蒲王看了看怀中之人,轻叹一声:“请母后看在冷大夫救人心切的份上,不要怪罪于他。” “罢了。”太后摆摆手,旋即又忍不住叹气:“冷霜成刚烈至此,这么做会不会……” “母后放心,”蒲王神情坚定:“我相信他们两个。” 蒲王抱着冷霜成来到牢中,温子玉一见,立即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了?” “他为了救你,竟拿着毒|药去和母后同归于尽,我没有办法,只好把他劈晕了。” “霜成……”温子玉将人接过,抱在自己怀中,既感动,又难过。 “温子玉,”蒲王拍了拍他的肩:“人交给你了,依计行事吧。” 蒲王走后不久,冷霜成苏醒过来,看到温子玉,激动不已,一把抱住了他。 温子玉任由他抱着,待他平静了些,温言道:“霜成,我知道你想救我,可这也太冲动了些……” “是我昏头了,可我没有办法……”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温子玉淡淡一笑,望着眼前的人,眸中似有无限情意:“能作为霜成至亲至爱之人而死,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霜成,你相信我吗?” “相信。” “温子玉笑了,笑声低微而又舒心。 旋即,寒光一闪,血花飞溅,斯人的笑容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冷的记忆·结局 一片殷红,无边黑暗。 黑暗尽处,是那久违的故乡,封存的记忆。 那时,他还是个眉清目秀的纯真孩童,而他的故乡,则是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紫金岛。 岛上风景如画,山环水绕,四季如春,芳草萋萋;岛上民风淳朴。质而朴,和而安,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他原以为,自己将会像所有人一样,无忧无虑地度过此生,然而,命运的轨迹,却在不经意间,悄悄拐了个弯…… 那一年他十岁,最大的爱好是在海边捡石子。 不过这一天他并没有捡到称心的石子,却捡到一个人。当自己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已陷入昏迷,手中紧紧抓着一节浮木,看样子,已经在海里漂了不少时日了。 捡到人的孩子立即呼朋引伴,把人抬到一间小木屋中,施救的施救,换衣服的换衣服,很快,落水的少年便醒了过来。 少年看着床边认真煎药的孩子,哑声问道:“是你救了我?” “你醒啦?”孩子一脸惊喜,忙端了杯水给他:“不光是我,还有王大嫂,李大叔,金大哥,金二哥……” 少年喝过水,微笑道:“谢谢你啊,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冷漱石,你呢?” “赵天牧。” “哦。原来是赵叔叔。赵叔叔,你怎么会掉海里呢?” “噗……”赵天牧一口水险些喷在自己的脸上:“什么赵叔叔!我有那么老吗?叫哥哥。” “哦,好吧,那哥哥,你怎么会掉进海里呢?” “不是那哥哥,是天牧哥哥。”赵天牧再一次纠正自己:“我和家人坐船出游,不幸遇上了风暴,船被打翻,人也掉进了海里,然而就一直漂到了这里。对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紫金岛。” “紫金岛?”赵天牧一听,竟然格外兴奋:“真的有紫金岛?” “你知道这里?” “我们那边有一个传说,在海上有个紫金岛,这里是个世外桃源,我一直想亲自来看一看,没想到,这回倒是因祸得福了。” “你喜欢这里吗?”听他一说,自己也兴奋了起来:“我可以带你转转。” “真的吗?”赵天牧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那我们走吧!” “不行不行,”孩子连连摇头:“你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卧床休息。对了,还有药。”说着,将煎好的药倒进碗里,端到他跟前:“趁热喝,不苦的。” “这药不会是你开的吧?” “没错,就是我。” “你?”赵天牧不禁失笑:“你才多大,就敢给人开药?” “哼,有志不在年高,请叫我冷神医。” “好,冷神医,我喝,我这就喝。”赵天牧憋着笑将药喝下,才喝完,就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哎哟!哎哟!哎哟哟!我要死了……” “装,接着装,”自己丝毫不为所动:“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你不是三岁小孩,那你是几岁小孩啊?” “我是十岁小孩!” “哈哈!”赵天牧再一次捂住肚子:“十岁小孩也是小孩。” “坏人!我不理你了!我……我去吃饭!”自己瞪了他一眼,跑到一边,拿出一袋金粟饼吃了起来。 “那个,冷神医……”赵天牧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饼:“这是什么饼啊?” “金粟饼。看你这么可怜,分你一半好了。” 之后的一个月,自己与天牧哥哥一起踏遍了岛上的山山水水,二人时而于涧中戏水,时而在山中采药,时而观海上生明月,时而看飞鸟相与还。偶倦,即卧草丛花树间,或者窝进天牧哥哥的怀抱里,魂梦安恬,每次醒来,他总是说:“梦见什么了,笑这么开心?”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一月后,岛上来了一支船队,领头的人见了赵天牧倒头便拜:“王爷,可找到您了,快跟属下回家吧!” “你……你是王爷?” “嗯。”赵天牧点点头:“我是东洛蒲王。” “那你要走了吗?” “嗯。”赵天牧抱起自己:“想不想去我家做客?” “想……”自己低下头,嗫嚅者:“可是,父亲说,在我二十岁之前都不许离开这里……” “那你就好好吃饭,快点长大吧。”赵天牧将自己放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脑袋。 “天牧哥哥,你会来看我吗?” “会。”赵天牧拉着自己的手,许下诺言:“每年七月,我都会来看你。” 赵天牧没有失约,每年七月,他都会来到岛上与自己相聚一月。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开始,他摸着自己的脑袋,笑眯眯地说着:“漱石又长高了”;同样的经过,自己拉着他到处撒野;同样的结束,自己与他在海边挥手而别,互道:“明年见……” 明年复明年,转眼间,自己长到了十四岁,这一年,依旧是在海边,自己再一次捡到了人。 他再也不会忘记这个改变自己一生的人,那人自称温丹,落海漂流至此。 不错,他就是后来的温而理。 他用神乎其神的医术征服了自己,于是自己求父亲让他留下,还拜他做了师父,但仅仅过了一个月,一切都变了。 那一夜,岛上火光冲天,杀声四起,无数兄弟姐妹倒在了黑莲教的屠刀之下,而自己的家也被团团围住,温丹一遍一遍地威胁着父亲:“冷千筠,再不交出玄玉,我就杀光所有人!” “父亲,求求你,把玄玉给他吧!”自己跪在父亲面前,泣不成声:“我不能看着大家就这样死去……” “漱石,”父亲将自己扶起,抱在膝上:“世上人心险恶,不是你能想象的,今天就算为父把玄玉给了他,依然救不了大家。玄玉是我紫金岛镇岛之宝,有无上神力,此物一旦为恶人所得,全天下的人都要遭殃,今天为父就算拼了性命,也绝不会令玄玉落入奸人之手!” “我明白了,”听了父亲的话,自己的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我也会用生命守护玄玉的。” 父亲看着自己,目光隐忍而慈和:“不,漱石,你的生命远比玄玉更加贵重,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嗯。”自己点点头,再一次泪流满面。 “好孩子,喝了这杯水,”父亲拿起瓷杯,喂自己将药喝下:“忘记这一切吧,忘记玄玉,忘记紫金岛,忘记冷千筠和冷漱石……” “不!不!” 在自己的哭喊声中,父亲挥剑自刎。满目殷红,所有的记忆瞬间离他而去。 无忧散,可以将人记忆封存,方法是必死至亲至爱之人,亦可将人记忆恢复,方法依旧是必死至亲至爱之人。 再一次,在自己的哭喊声中,冷霜成睁开眼,所有记忆,全部回归。 “漱石,你总算醒了!”蒲王看着他,神色憔悴而担忧:“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这里……”冷霜成捂住胸口,泪流满面:“温子玉呢,他在那里?” “他已经离开了……” “不可能,不可能……”冷霜成不停地说着“不可能”,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温子玉竟然就这样离开了,这样无情地弃自己而去。 “漱石,接受现实吧!”蒲王见他如此,心如刀绞:“你最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恢复记忆……” 是啊,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冷霜成闭上眼睛,温子玉自刎的那一幕,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刻骨铭心的痛令他几乎无法呼吸,许久,他才缓缓说道:“那我……总可以看一眼他的尸体吧……” “漱石,”蒲王低下头,面露惭色:“恐怕不行……” “为什么?” “温子玉的尸体尚在京城,而我们已经离京七日了。” “什么?” “你睡了七天七夜,那日母后下令,让我带你即可刻路赶往紫金岛。” 冷霜成这才感觉到马车的晃动,他掀起车帘大喊:“停车!我要回京!” “漱石!”蒲王将他抱回车内,艰难说道:“温子玉的尸体在母后手里,只有拿到玄玉,才能换回尸体……”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们与温而理有什么区别!我冷霜成宁可一死,也绝不能让玄玉落在你们手中!” 说罢,冷霜成纵身跳下马车。 “漱石!”蒲王大惊,跟着一跃,抱住他顺着山路滚了下去,一直滚入一个泥塘之中。 等随从将二人救上来的时候,二人已满身是泥,没办法,众人只得找了一家山村野店,让二人洗澡换衣。 冷霜成失魂落魄,如木偶一般,任蒲王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任他将自己抱入池中,任他与自己同池而浴。 蒲王盯着他的身体看了半晌,然后细心地为他洗去头上、脸上、身上的污泥,被摩挲许久,冷霜成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他定定的看着蒲王的眼睛:“天牧哥哥,你告诉我,温子玉他还活着对不对?” 熟悉的称呼,令他心中一动,难堪的问题,令他心痛不已:“漱石,他真的已经死了。” “不可能,他说过,要我相信他……” “漱石……”望着那双迷离而深情的眼睛,蒲王意乱情迷难以自持,轻轻凑到他的唇边,声音低沉而极具磁性:“倘若他还活着,会看着我们靠得如此之近却无动于衷吗?” 温热的气息,暧昧的姿势,略带挑逗意味的话语,在一片水雾迷蒙中,早已分不清是真是幻的冷霜成竟将嘴唇凑了过去。 蒲王心中狂跳不已,这一刻,以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一刻,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来了。此时,他再也没有任何理智,用自己的唇,抵上了他的唇。 见他没有拒绝,蒲王又伸出了舌头,可就在舌尖要触到他的那一刻,冷霜成突然猛地将他推开,披衣出池,跑到门外大叫:“温子玉!你个懦夫!懦夫!” “漱石,别闹了,回去吧……” 蒲王软语相求没有丝毫效果,无奈之下,又是一个掌刀—— “漱石啊漱石,为什么,你连个幻想都不肯给我……”蒲王看着怀中之人,一声长叹,无比落寞。 又行了两日,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一处客店投宿,正欲上楼,忽闻有琴声传来,赵冷驻足而听,听着听着,冷霜成不禁潸然泪下。 “漱石,怎么又哭了?” “是《履霜操》……”冷霜成闭上眼,初见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在下京师温履霜,特来求见冷先生……” 履霜坚冰至,是劫还是缘? 当夜,冷霜成将蒲王赶走,悄悄离开客店,来到一片湖边,一步一步,向着湖心走去。 不断涌来的湖水模糊了他的意识,熟悉水性的他完全没有挣扎,任凭自己向下沉,再向下沉…… 突然间,一股力量托住了自己的后背,托着自己不断上升,托着自己露出水面。这股力量是如此神奇,又是如此熟悉,可是,自己偏偏无法睁开双眼,看清这股力量的来源。 “霜成,霜成……”有人在不停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声音焦急而温柔。 两片柔软而略带凉意的唇抵住了自己的口,一股清凉而又舒服的气息缓缓而入,顺着喉咙吹下,仿佛春风拂过了自己的心田…… 得到气息的冷霜成很快苏醒,眼前的面孔也变得清晰起来—— “王爷,是你救了我?” “嗯。”蒲王点点头,轻声道:“以后千万别做傻事了。” “王爷放心,霜成以后会保重自己的。”冷霜成看向漫天繁星,心中暗道:子玉,我相信你…… 冷霜成这次果然没有说谎,他再没有跳马车,也没有跳湖,他开始好好赶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看到这一切,蒲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紫金岛便已遥遥在望了。众人已航行一日,明早便可登岛。 “终于回来了……”冷霜成站在船头遥望故乡,感慨万千。 “一切都已安排就绪。”蒲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一切都要结束了。” “明天,霜成也要和王爷说再见了。” “只要你平安喜乐,天牧于愿已足,认识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第二天,一行人登上紫金岛,爬上大阳山,在山的最高峰有一个石洞,冷霜成走到石洞左侧,摆弄机关,将门打开。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旁闪出,以迅雷之势进入石洞,赵冷二人迅速跟上,那人已经站在祭坛之旁,他的手边,就放着装有玄玉的匣子。 “温而理,你想干什么?” “哈哈哈……”温而理纵声长笑:“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布下此局,让你们两个相亲相爱,就是为了今天,哈哈哈……”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这玄玉,就当是谢媒钱好了。”温而理狞笑着打开匣子,突然神情大变——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玄玉呢?玄玉在哪?”温而理目露凶光,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温丹,亏你还有心情关心玄玉,”冷霜成冷笑着:“还是先看看你的手吧。” 温而理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已然变成黑色,动一下,便觉无比疼痛,他指着冷霜成,恨声道:“你竟然下毒!” “不是他,是本王。”蒲王上前一步:“温而理,你没想到吧,漱石早已将玄玉所在告诉本王,还指点了一条近路上岛,所以本王的人昨日便已拿到玄玉,还顺便下了点药。”说着,拿出一个布袋晃了几晃。 “玄玉!”温而理扑过去想要抢夺布袋,但刚迈出一步,便倒地哀嚎不止。 “温公公,你最好不要乱动,越动,毒发的越快。” “王爷,”冷霜成对蒲王道:“事不宜迟,赶紧回去救皇上吧。” “好。我走了,漱石,保重。”道过别,蒲王最后看了一眼这位多年以来令自己魂牵梦萦的故人,将掩抑深藏多年的情愫继续深埋心底,转身而去。 保重,天牧哥哥…… 冷霜成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然而,就在蒲王出门的瞬间,忽听“嗖”的一声,温而理瞬移到门口,伸出一只手,眼见就要抓住蒲王—— 千钧一发之际,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将洞口死死堵住。 温而理拍打半天,巨石纹丝不动,他转过头,厉声喝问:“机关在哪儿?” “没有机关了。这是补天石,放下来就不可能被移走。” “你想和我同归于尽?” “我是不会和你这种人死在一起的。”冷霜成走到断崖边,轻笑而语:“子玉,我来了——”然后纵身一跃—— 冷霜成的身体穿过层层云雾,急速下降,而脸上的笑容始终未曾消失。在离地面只有十几丈时,又是那股力量,将自己一把托住,抱着他,稳稳落在地面。 “霜成,我回来了……” 温子玉微笑着呼唤他,可是,当他看清怀中之人的模样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眼前的冷霜成双眸紧闭,面色惨白,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出。 原来,他在跳崖之前便已服了毒|药! 为什么…… 温子玉的眼泪滚落,滴在怀中人的脸上:为什么你竟走得如此决绝? 你不是说,会相信我吗? “霜成,对不起……” 这一刻温子玉才明白,自己当初在他面前自刎,是何其残忍! “怎么样,心痛的滋味不好受吧?” 第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