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葬黄花》 正文 第 1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1 章 整理 ================= 书名: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备注: 他是青楼楚馆的小倌,绝世容姿,奈何年华老去; 他是仕途正盛的郡马,故人重逢,几叹缘浅情深。 看他粉墨妆罢,演一出芸芸卖笑者的悲欢离合; 听他清丽婉转,唱一曲殷殷多情者的喜怒哀乐。 “遇见君时花未开,再见君时花已谢。 花开花谢君未见,潮起潮落卿不知。” 【正文HE完结,番外研磨中~】 ☆、明日黄花 锦释很生气,真的很生气。锦释生气的直接后果就是,后院一众小倌们的耳膜即将要受到又一次的荼毒。 “他奶奶的!又是哪个不要脸的丧门星干的他妈的好事!门上放水桶这种缺德事也做得出来!老子每天没日没夜的提着你们、带着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一个个的都他妈的是白眼狼!小心点儿别被我抓到,抓到了仔细你的皮!” 尖锐的嗓音破开了藏香男馆寂静的清晨。尚未散去的浓浓的晨雾里,只见一个颀长纤细的身影,双手叉腰,双脚开立,扯着嗓子仰天大骂。 “你们给我听着!从今儿起一个个最好都给我缩着脖子、夹着尾巴做人!不要叫我逮到一丝错处,不然有你们的好果子吃!还有,从今儿起——” “哗啦——”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划开了稀薄的晨雾,也把锦释全身彻底浇了个透心凉。此时,已经有不少小倌听到了院子里的骚动,一个个云鬟半散、脂粉未施的出得门来,专程来看笑话。 “哟!一大早上吵吵嚷嚷的,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锦释师傅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料到您就在窗户底下站着呢!”二楼的雕花窗半开着,探出一个小童,手里拿着一个黄铜脸盆,却是琅嬛相公身边的云儿,“不过我说锦释师傅,您老下次教训新人能不能换个时间?我家相公昨天回得晚,刚睡着。大家可不像您,没人点牌子,何等清闲哪!” “你——” “啪!”的一声,窗户关上了。屋里随即传来“咯咯咯”银铃儿般的笑声。 “他奶奶的,没良心的小崽子!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下油锅、拔舌头!小心…小心以后生儿子都他妈的没屁y儿!”锦释气得浑身发抖,跳着脚,越骂越难听。 “啪!”二楼的窗户又一次打开了。这次探出头的却不是云儿,而是一个年轻公子,晨雾里依旧看不清样貌,声音轻柔而疲倦,但嘴里也依旧不饶人: “哟!什么生儿子不生儿子的!敢情您老还做着这种春秋大梦呢!先别说咱们这种人以后能不能有儿子、配不配有儿子;我要是您啊,巴不得生个儿子没屁y儿,不然跟他老子一样,又是个千人y万人q的主儿!” “琅嬛!你还要不要脸了!居然骂到你师傅头上!也不想想当年是谁提携的你!是啊,现在可不是你给老子倒洗脚水的时候了——” “这倒提醒我了。云儿,下次别用卸妆的水倒了,直接用洗脚水。”琅嬛懒洋洋地打了呵欠,幽幽说道。 “你这个——” “一大早的,吵什么吵!”中年女人底气十足的声音由远及近的飘来,“昨儿晋王府宴会,老娘带着隔壁的姑娘们才回来,一进门就遇见这晦气事儿!” 来人走进了些,是老鸨陈妈妈——这荣华街上最富有的婆娘。藏香馆和对面的沁香院均属在她的名下。不同的是,一个是男馆,一个是妓院,一个卖男人,一个卖女人,罢了。 陈妈妈抬头,望向二楼的窗户:“琅嬛,你还不休息?昨晚在钱大人府上折腾的还不够是不是?” “哼!”只听得楼上不屑地闷哼一声,窗户关上了。 锦释见此情形,赶忙识趣儿地低了头。 “锦释?又是你!”陈妈妈的眼光这才扫到了他身上,“身上的皮又紧了不是?上个月挨得打可好了?你还真想我把你赶出去还是怎么着?” 锦释闻言,浑身又是一紧。上个月也因是与人拌嘴,妈妈曾下狠手,打了他一顿。 “哪能啊…”锦释连忙转到老鸨子身后,上手给她捏肩,“妈妈您那一通板子打得锦释心服口服,怎么敢再招惹祸端。只是琅嬛这小崽子其人太甚,居然拿水泼他师傅…再说,当年可是您亲自给他指的我做t教师傅,他这般忘恩负义,不也是辜负了妈妈您嘛…” “嗯…”老鸨子这厢里被伺候的舒坦,也就顺着“哼哼”两声,“也是,这院子里除了你,也没人敢跟他当面锣对面鼓的抬杠。他现在是红牌,心气儿高着呢,也该找个人时不时的杀杀他的威风…” 远处,鸟鸣啁啾,一轮血红的太阳刚刚从云彩后冒出了头,晨雾逐渐散去,藏香阁寂静的白天又开始了。 夜,点亮了荣华街上每一盏花灯。莺莺燕燕,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哟,李爷,您可是稀客啊,今儿怎么想到来看我了?” “张老板,您都三天没来了,奴家可想你了…” “那位俊俏的公子,上来坐坐啊,站在楼下可看不真切啊…” 藏香阁后院。锦释正躺在狭小的木板床上无所事事的打瞌睡。 过了今年冬天,锦释就二十有六了,在这一行来说,早就是明日黄花的年纪了。他虽仍是在籍的小倌,但已经很久没人点他的牌子了。如今,他在这男馆唯一的用处就在于他那一手绝顶的t教功夫:但凡是经他手上t教过的人,是没有一个不受客官喜欢的。“因材施教,看人下菜碟”是他的拿手绝活。其实除了他,也没人干得来。 一般的小倌都是专于一门活计,而作为当年技压群芳的头牌,锦释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难得的是,他还有一身好舞技。因此,只要把一个孩子交给他,他就能很快的知道这孩子能学什么、善学什么,然后再去t教,也不惜将那门功夫全数传授,反正他是技多不压身。这也是为什么他虽不能接客,老鸨也舍不得赶他走。 只是,徒弟收多了,总有他的坏处,琅嬛那样的算一种,而另外一种,也是最让人头疼的。 “咚咚咚…”破旧的小木屋外,有人把那已然摇摇晃晃的木头门拍得山响,“锦释师傅!锦释师傅…” “嗯…谁啊…没见人家正在睡觉呢…”锦释翻了个身,把薄薄的被单拉过了头。已经快入冬了,夜里的风吹起来凉飕飕的。但如果这个时候就把棉絮拿出来盖上,那锦释这个冬天就没法撑过去了。 “锦释师傅!锦释师傅!”拍门的声响越来越大,听这声音,好像是侍画身边的小霖儿…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2 章 “不好!”锦释一个翻身坐起,鞋子也顾不及穿,便冲到门前去… “锦释师傅!”小霖儿一头撞进门来,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锦释师傅,你救救我家相公吧!你救救我家相公吧!”说着,便低头在冰凉的地板上“咚咚”的磕起了头。 “你…你快起来!地上凉!”锦释赶忙去扶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也是赤着脚。 “不!我不起来!”小霖儿哭喊着,“师傅你救救我家相公吧!救救他吧!求求你了…” “我就知道…偷跑可是重罪,我又能怎么办呢?”锦释一瞬了然,一边说着,一边倒退到床边,面无表情的呆坐了下来。他仿佛看到了侍画的脸,甜甜的冲他笑着,嘴角带血。 “不!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师傅你以往怎么救的,今日就还怎么救啊!”小霖儿赶忙爬到了他的脚边,一张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泪水。 “你也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事不过三,这次…这次妈妈恐怕不会轻饶他…就连我也…”锦释手上一使劲,将小霖儿拉上床坐着,孩子随即扑到了他怀里。 “那…那相公他…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妈妈那里,还等着他给赚银子呢…听着,”锦释抚摸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很慢很慢的,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你家相公是我调教过的最失败的例子,他如果真被打死了,我也难辞其咎。小霖儿,你以后千万不要学他,不要有那些不该有的想法。这个地方,一旦进来了,就别想着能够出去…一会儿,等你家相公到了,你就躲出去,别让…” “就是这儿了。”此时,老鸨子冷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即,两个壮汉驾着一个人拖进了门。说那是一个人,倒不如说那是一具尸首,软塌塌的,在地上蜿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侍画相公…侍画相公!”小霖儿见状,哭喊着忙扑了上去。侍画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人已经失去了知觉。素色的纱衣上,似是盛开了一朵朵艳丽的桃花。 陈妈妈站在门边,叉着腰,脸上的盛怒尚未散去,“锦释!看看你教的好徒弟!”说着,还嫌不够,两步冲过来,冲着锦释的脸就是狠狠的一巴掌。锦释是不接客的,因此脸蛋可以随便打。顿时,他白皙的脸上多出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妈妈教训的是,锦释管教无方,任打任挨,没有怨言。”锦释捂着被打的左脸,再说不出什么巧言辞令。上次他给侍画作保,已花去了老鸨子不少耐性,这次如果还能侥幸得救…他望了望躺在地上的侍画,也不知道这个死心眼儿的笨蛋刚刚受了多少苦,如果不快点诊治… “侍画相公,侍画相公…你醒醒啊…你看看我…我是小霖儿啊…”小霖儿自顾自的哭着,徒劳的用手拍打着侍画的脸。那是一张美丽的脸。与锦释的丹凤眼不同,侍画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来很甜,脸颊上有很好看的两个酒窝。而此时,这张脸的主人却紧紧闭着眼睛,仿佛再也不会睁开。 “小霖儿是吧?”老鸨子拧起一双倒八字的眉,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从地上拖了起来,恶狠狠的叫嚷:“又是你啊!怎么,自家相公出了事就到处奔走搬救兵?哼!老娘告诉你,今天你们一个两个的谁都跑不了!王彪!” “是。”身后的一个壮汉沉沉的应了一声。 “把这小蹄子带到琅嬛那儿洗洗干净了,拉到前厅去,今儿晚上给他开b!” “妈妈!”锦释万没料到她会找上小霖儿撒气,慌忙从床边滑到了地上,跪在老鸨面前,“这孩子还没被t教过,就这么贸然送出去,客人们…” “滚开!”老鸨子一脚狠狠地踹过来, “就算是折腾死了也是他活该!王彪!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拉出去!” 锦释捂着肚子,忍着剧痛,跪着爬到老鸨子脚下扯她的裙摆:“妈妈!使不得啊!这孩子是个好苗子,我会认真t教他!等过几天,过几天…” “你还想等过几天?门都没有!”陈妈妈骂道,把小霖儿手抓着就往外猛推。 “锦释师傅!师傅救救我啊!”小霖儿被王彪拦腰搂着,又踢又咬,哭得撕心裂肺。 “那一会儿让我给他梳洗,我会教他…”锦释也急了,带着哭腔嚷道。 “不用了,琅嬛那儿自会有人照顾!我说过了,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带下去!” “师傅!师傅!锦释师傅…”小霖儿的哭叫声音渐渐远去。 “赵莽!”老鸨子又冲另一个壮汉嚷道。 “在。”被唤作赵莽的护院上前一步,望着锦释,笑得不怀好意。 “什…什么…”锦释不敢相信的摇着头,在沁凉的地板上,边爬边往后退。 “将人拉到柴房去,怎么处置由你们。”老鸨子显然是累了,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据说,你可是当年的头牌呢。啧啧,真看不出来…来,今儿晚上让哥哥们好好疼疼你…” “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第一章华丽发布!!!(被PIA飞~) 看得出来,主人公性格并不完美,但是... 等故事完全展开了,大家再评判吧╮(╯▽╰)╭ 一句话下章预告: 从此以后,世上便没有了“毛毛”,也没有了“小囡子”,只多了一个锦释。 米娜桑~记得跳下来给评论哦~【鞠躬】 ☆、何曾师徒 锦释几乎是爬着从柴房出来的。 饿,他好饿。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知觉。天还没亮,强撑着淌血的身体,他跌跌撞撞的摸进了伙房。一夜的笙歌,伙房里早已剩不下什么吃的。他只在墙壁角落旁的蒸笼里,找到了几个冷馒头。 慢慢地扶着墙滑坐到地上,锦释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渴了,就着灶台底下做饭用的水桶,喝上两口冷水,低头继续啃。冷硬的馒头硌得他的胃生疼,连带着几个时辰前被老鸨踹过的地方,愈发疼的抽搐。打从被卖到这儿起,他不知挨过多少lg辱和打骂,这远远算不上最惨… 比男馆很多小倌幸运的是,锦释是有有关于外界的记忆的。事实上,在12岁以前,锦释一直认为自己是幸福的。他犹记得,六岁那年的冬天,南方纷飞的大雪覆盖了一切有生气的物什。在一个湖面都结着冰的早晨,他被走投无路的母亲卖到了当地的戏班。 他不怪她,因为如果不是她将自己卖掉,他们娘儿俩可能根本熬不过那个寒冷的冬天。“毛毛”,六岁之前,母亲常常这样唤他。 戏班的班主是个和蔼的中年人,瞧着锦释皮相漂亮,顺嘴儿起了个新名字,叫“小囡子”,便让他跟着戏班最好的男旦学戏。锦释的舞蹈底子,就是那时候扎下的。在戏班的日子虽然苦,打骂也是常事,但还不至于饿肚子。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就过了六年。 十二岁的小囡子已在戏班唱出了些名堂。那年入冬时节,班主带着他们一众人上京讨生活。京城的冬天冷得出奇,凛冽的北风常常将他的小脸刮得生疼。穿着白狐裘的师傅总是笑着将他揽入怀里取暖。在锦释看来,总是温柔地笑着、眉眼弯弯的师傅更像是自己的母亲而远胜过一位父亲。 不料没过多久,京城的一个大官看中了师傅,硬要收他做宠。班主和师傅均是抵死不依,随后便被那恶官随便安了个罪名,投入狱中。那班主夫人本是个水xg杨花的g妇,见丈夫入狱,恐怕命不久矣,便索性解散了戏班,将一众戏子们散的散,卖的卖。 冬天的集市被茫茫的大雪覆盖着,一片苍凉。锦释就是在那人市上,被陈妈妈相中的。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老鸨子那一双兴奋得放光的眼睛,穿过缓缓下落的皑皑白雪,投递过来的刺眼针芒。最终,他们以五十两的价格成交。锦释依稀还记得,班主夫人最后扔下的那句话: “这么漂亮的苗子五十两给你,你真是赚大发了!”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3 章 陈妈妈拿绢子挡着脸,笑得脸上的褶子直往下掉粉。 从此以后,世上便没有了“毛毛”,也没有了“小囡子”,只多了一个锦释。 “该死的!想那些有的没有的干什么!”发现自己居然沉浸在那些模糊的回忆里,锦释猛的一甩头,“真是昏了头了…” 就在此时,伙房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来人举着个火折子,偷偷摸摸的往里慢慢挪,在灶台上翻找些什么。火光忽明忽暗,锦释好不容易看清了来人,竟然是后院新来的护院——大牛。 “别找了,这里什么也没有。”锦释有气无力的开口。 大牛被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墙角里窝着一个人。随即拿着火折子一晃—— “是你…?” 锦释用手撑了撑身子,想坐起来点,“你叫大牛吧,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 大牛当然知道,平日里在后院耀武扬威,训斥那些新人小倌们的,就是面前这个,早就过了气的妓。他看了看锦释手中啃得只剩小半个的馒头,眼珠骨碌一转: “我来这只是讨口水喝。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很饿?” “你想干什么?”锦释抬眼,一瞬间警觉起来。 “没什么,就是我这里刚好还有两个准备做宵夜的肉包子,还有,”大牛一边说着,一边真从怀里掏出了两个手掌大小的包子,“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可是藏香阁的头牌呢…” 说时迟那时快,大牛猛的朝锦释身上扑来,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通狂亲,手也开始上下不规矩起来。 “咳…咳!”锦释被呛得直咳嗽,把人猛地往外推,“你这不要脸的王八羔子!也不瞅瞅自己什么德行,老子会为了两个包子跟你?你…” “啪!”话还没说完,锦释脸上就又挨了一个血淋淋的巴掌。 “呸!给脸不要脸的贱货,要不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谁会稀罕你那张老脸!”大牛说着,便拖着锦释的裤子往下拽… “啪!”锦释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又挨了一巴掌。 “靠!敢情都被c烂了!说你贱你还真是贱!” 此时,有莹莹的月光正从伙房的窗口照了进来,锦释衣裤上的斑斑血渍,清晰可见。 “哼,你刚刚不还说我没人要呢吗?”锦释反唇相讥,随即脸上又是一巴掌。 “靠!今天算老子他妈的晦气!”大牛起身离了锦释,准备跨步往外走。 “爷,不准备留点什么打赏?”锦释勉强撑起身子,“今儿可不是锦释招呼不周,是您自己不行呢!”他一手掩住嘴,一手伸向大牛,笑得十足讥讽。 “给你!”大牛把那两个肉包子劈头扔了过来,转身快步离开了伙房。 “呵呵,呵呵…”笑得有些哽咽,锦释努力挨着墙壁,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然后… 他弯腰捡起来了那两个包子,小心翼翼的擦去了上面的灰尘,揣进怀里。还嫌不够,又往衣服里面塞了一层。 “小王八羔子,居然是冷的…” 待锦释强撑着身子回到小木屋,天已经蒙蒙亮了。屋里,一盏小油灯昏昏的照着。锦释微微有些吃惊,要知道,这间小木屋里是从来不点油灯的,因为锦释点不起。 缓缓推开木屋的门,侍画正躺在他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锦释下意识地去看侍画的肚子——那里依旧是沉稳的一起一伏。他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这间小屋,自从锦释搬进来,被送来的小倌不计其数,其中有不少是锦释t教过的。被送来的人当中,也有一多半,是死在这儿的。所以,锦释才会下意识的看看人是否还活着。 现在看来,是找人诊治过了。原来,老鸨子终究还是舍不得侍画这张红牌。 锦释扶着桌子,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 “这是什么?”在油灯的下面,居然压着一张纸条: “油钱记下,灯乃暂借,用完归璧”。 字迹娟秀而有力。 锦释当然知道这灯是谁的,当年,这一笔字,还是他手把手教的。同时,他还知道,小霖儿此时也是安全的。 一小束阳光从纸糊的窗棱旁照进了小屋。桌上那面铜镜里,一张明艳的笑脸,依稀带着当年的风华无双: “这个小白眼狼…” “侍画…侍画…起来吃点东西吧…” “侍画…侍画…” 侍画从昏迷中微微睁开眼,冲天的眩晕使得他不得不用力保持清醒。这里…是哪儿…? “侍画…侍画…”熟悉的声音,自从上次争吵过后,一直一直想念着却不敢接近的声音。是幻觉吗? 自己果然是要死了么?竟然又再次看到了那张绝色的面庞:柳叶般的弯眉,一双桃花样的凤目自然上挑,小小巧巧的鼻子,一张略显轻佻的薄唇,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 “侍画…侍画…你醒了么?”呼唤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侍画猛的摇摇头,却感到更大的一阵眩晕,伴随着眩晕而来的,是大脑一瞬间的清醒。 记忆中的脸庞不见了。眼前的这张脸涂抹了厚厚的脂粉,脸上点点的岁月斑痕清晰可见,活像一个上了妆的男旦。只有那眼睛还是记忆中的一个样子,波光流转,顾盼生姿,倒像是安错了地方的夜明珠。 “锦释…”侍画脱口而出。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4 章 见侍画终于醒了,锦释狠狠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他床边: “你可算是醒了,这一通把我给吓的!不然我又得四处借钱给你请大夫了!对了,你那儿可有些散碎银子?赶快还了琅嬛那小崽子去,省的明儿个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一开口就是银子,我的命就这么不重要…”侍画皱了皱眉,将目光移到别处。 “当然重要!你要是死在我屋里,看在咱俩师徒一场的份上,丧葬费还不得由我出?哎哟,我这辈子是招谁惹谁了!无论是谁、出了什么事,都往我这儿塞,我就算是有十双手也忙不过来…”锦释一边拿帕子掩着半张脸、假模假样的哭着,一边偷瞄侍画的反应。见他不出声,便一瞬垮下了脸,“好了,不和你闹。” “到底是谁和谁闹?”侍画有气无力的反驳,转头看着锦释。 “你身上的伤我检查过了,除了棒伤没有别的,而且都伤在暗处,伤好了不会留下明显的疤痕。不得不说,陈婆子这次是气急了,但下手还是有些分寸的。”锦释说着,又坐回到了桌边的椅子上。 “谁…谁让你给我检查的,难道没有大夫了么?”侍画脸微微一红。 “大夫给你诊治的时候我不在,不放心。”锦释说着,端了桌上的茶,坐回床边。看看侍画的反应,不禁又加了一句,“哟,还真当自己是贞洁女子了不成?你是我亲自带出来的,身上有哪一处是我没看过的?怎么,如今做了红牌,连师傅也看不得了?” 嘴里被灌着茶水,侍画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顾猛喝。他确实很渴。 “别喝得太急,小心呛着…” 挪回到桌边,锦释又端起一晚白粥过来:“一大早都不知道去伙房热过多少次了,要不是听说是给你侍画相公的,恐怕我早就被他们赶出来了…来,趁热吃了吧!你师傅的手艺不会错的…” 侍画微微扭过头,躲开了锦释伸过去的瓷勺:“你的腿怎么了?” “啊?”锦释没料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一时没答上话。 “他们罚你了?” “没、没有,今早去伙房的路上摔的。哎哟,那叫一个疼哟!等你好起来,得记得给师傅买跌打药啊…” “骗人…” “我没骗你。”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谁…谁说的?你有看见我不敢吗?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 “又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每次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回来却从不告诉我…” “那你呢?”锦释放下了碗,再一次坐回床边,“为什么又要逃?一个连你的赎身钱都不舍得出的男人值得你这么付出么?” “他不是不出,只是那酒馆是他祖上的基业,他…” “祖上的基业又怎么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宁愿看着你出卖自己,也不能抛弃自己那所谓的‘祖上基业’?哼…恐怕还是碍着乡下的老婆吧!” “你怎么会知道…”侍画瞪大了眼睛,望向锦释。 他怎么会知道?呵呵,当年,他又何尝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章纠结发布... 天哪!我这么清水的文章是招谁惹谁了!恋耽美不让发也就算了,还威胁如果不更正就封ID!!! 尼玛啊...果然是腐女进监狱的事情闹得吗? 如此清水啊... 童鞋们,看在桥儿如此苦逼的份上吧,就别霸王了吧%>_<% 还有啊,我发现点击率可怜的出奇啊,难道是我更文的时间不对?好吧,以后改为中午发! 一句话下章预告: “堂堂七尺男儿,却做女子之姿。恕微臣不敢苟同。” (好吧,我再加一句,是十年前的事情哦~掩面爬走...) ☆、雪葬黄花 “弈书!”再也按捺不住长久以来的想念,锦释飞扑向来人。赤着的双足敲打着木质的地板,“咚咚咚”的闷响。 被换做“弈书”的男子拦腰将他抱住,原地转了个圈儿:“嚯!又瘦了!” “呵呵,哪有…”锦释说着,低下了头。微微泛红的脸颊将一身通透雪白的纱衣衬得愈发素净。 “你瞧你,早就入秋了,怎么还穿得这么少?我送你的那件袍子呢?乖乖,你居然还赤着脚?不冷么?”将锦释轻轻的放到房间里的红木雕花床上,弈书准备伸手给他揉脚。 见状,锦释连忙将脚收了回来:“不冷…我都习惯了…” 脚腕上,用红绳系着的银铃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来吧,我帮你暖暖…”弈书靠近。 “不用了!”锦释忙伸手去拍,猛地瞧见弈书惊异的眼神,随即怯道:“你读握笔的手,别叫我…别叫我…” “别叫你什么?”弈书脸色沉沉。 “别叫我脏…唔…”锦释话没说完,却被弈书欺身而来封住了口。 许久,两人才分开。 “我再不许你这样说自己,听见没有?”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5 章 “好…好…”锦释的脸活脱脱红成了一个大番茄,只得胡乱答应了去。 “嗯,这才是我的好锦释。”弈书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靠着雕花的床架,晃荡着双腿,“锦释,我们认识快有一年了吧。” “嗯…还不到呢…是…去年冬天认识的…”锦释皱着眉头,翻着一双大眼睛,努力地回想。 弈书伸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啊,是在家父的寿宴上。你跟在锦缘师傅后面,跳了一曲清平调。呵呵,当时的你啊,就像个小猴子…” “你!你才像个小猴子呢!”锦释恼了,挥手就要劈头打去。 弈书早料到他这一招,一抬手腕,略施巧劲儿,便将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 “可不是像个小猴子?面黄肌瘦的,好像一阵风儿就能把人吹跑。这些日子刚好些,怎么又瘦成这样了?锦缘他还能饿着你不成?” “哼!叫你常来看我不是?师傅他早不在了,现在这藏香阁的舞坊,是我做红牌。”锦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弈书腰间的玉佩,说道。 “被赎走了?”弈书有些吃惊。 “嗯,两个月前,来了个相貌清俊的公子,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银子。陈婆子就巴巴的把师傅给送出去了。” “你这张小嘴说得倒是轻巧,你就不想你师傅?” “想他做什么?成天变着法儿的打我骂我,还不让我晚上吃东西…”锦释撅着嘴巴,往弈书怀里蹭。 “呵呵,还是想的吧。你们感情那么好…”弈书试图把他从怀里拽出来,“哎,跟你说正事儿呢!别睡啊…” “你又要说什么?”锦释揉揉眼睛,抬头看他。 “既然我们认识都快一年了…都还没见你过过生辰呢!”弈书说出了初衷的话题。 “我…”锦释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六岁以前的生辰是怎么过的,锦释忘了。在戏班的时候,由于自己年纪小,班主也不深究,只把他入班的日子作为生辰,每年一个寿包就打发了。自进了藏香阁后,他也是近年跟着师傅才看到了寿宴、吃到了热腾腾的长寿面——因为锦缘师傅也是冬天的生辰,所以每年就连带着锦释一起过了。而对于出身官宦人家的锦缘师傅来说,自己的生日,是万不会忘记的… “腊月十八,我就满十六了。”锦释背出了那个日子。今年师傅不在了,可该怎么过呢?又有谁,会记得呢? “好的,我记下了,”弈书笑的一脸灿烂,“那天带你出去玩,可好?” “真的?”锦释兴奋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当然,说话算话。”弈书拍拍胸脯,“只是…” “你又要偷溜出来吧?还是,老爷子最近将你钱袋子把得很紧?” “哈哈,当然不是这个。以你现在的身价,我勉强还算担得起的,就怕等过段时间…” “那我不跳舞了!”锦释急了,用手拍打着床铺,“任哪家老爷叫也不去了!还有,那琴我也不学了,玉瑟师傅爱教谁交谁!还有那书啊画啊的,本来我就在桌前坐不住…” “笨蛋,”弈书打住了锦释的话茬,按住他的手,“那都是增长学识和涵养的东西,你不学这个,以后出了这个门,靠谁养活你?” “你!你…别说这些有的没有的…”锦释忙改了口,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酸的刺痛感。原来,锦缘说的不错的,他们做小倌的,最不该就是捧一颗真心给人。而自己的真心呢…已经捧出去了吗? “我…算了…还没准呢…”弈书欲言又止。 “什么没准儿?” “没什么…”转瞬间,弈书又换了一张笑得风流十足的容颜。他本就生得好看,剑眉、星目,鼻梁英挺。往大街上一站,便能勾了不少女人的魂儿去。世家子弟出身的他,虽还未混得一官半职,但锦释一直相信,凭着弈书的才学,金榜题名是迟早的事儿。 “这么久不见了,想不想我?”弈书抓着锦释的手紧了紧,身子又向前倾了几分。 “你说呢?”锦释也不再追问,只笑着搂了他的脖子,顺势抬脚勾下了床架上的红罗帐… 春宵一刻恨苦短,一室旖旎。 “哟!锦释相公今儿得空啊!” “锦释相公,今儿怎么这么早起啊?” 锦释下楼的时候,楼底下的龟奴一个个巴巴地冲上来打招呼。他今天穿着一件火红的缎面长衫,外罩一件雪白的兔毛坎肩儿,衬得一张小小的桃花面愈发的甜美动人。今天,是锦缘师傅的生辰,也是他的生辰。 “小圆子,今天没人点我牌子吗?”锦释状似无所事事的把玩着坎肩儿上的兔毛。 “哟!瞧您说的,这一大早儿的谁来啊!要点您的牌子,不也还没到时间呢不是?”叫做小圆子的gu奴忙不迭的送来一张椅子给他坐下。不一会儿,锦释手中又多了一盏刚刚泡好的碧螺春。 “好了,没你们的事儿了,忙去吧。”锦释显然有点不高兴,挥挥手,让一干人该干嘛干嘛去。他讨厌让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那眼神,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哎!哎!”闻言,一帮gu奴们又开始了大堂的打扫工作。锦释就坐在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他们闲话,一边想着那个家伙什么时候来。要是来晚了,看他不罚他… “哎,听说了么?魏大人的儿子今儿个娶亲呢!” “魏大人?哪个魏大人?” “嘿!我说你怎么这么孤陋寡闻呢!要在几个月前你不知道他,那倒也不奇怪。但这个魏大人,这些日子可是出尽了风头啊。小小一个翰林院候补,芝麻大点儿的官儿,竟然攀上了晋王府做亲戚呢!” “哟!是吗?” “可不是,晋王的亲亲妹子,隆昌郡主,要下嫁给他的独儿子呢!” “哎哟喂!这可是门了不得的亲事儿!不过这晋王的封地,可不在咱这儿吧…” “是啊。这不,今儿晚上魏府摆了喜宴,明儿就要打道去兖州呢。哎,谁叫人家是入赘的呢!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没有十全十美的…” “瞧你说的,就这事儿,还是人家祖上烧了高香呢!入赘算什么?就是让老子断子绝孙…哎!你说那魏府公子叫什么来着?” “叫什么…魏…魏弈…魏弈…” “哗啦——”锦释手中的上好的白瓷茶碗刹那间落地,碎了一潭流光。 “小…小圆子…你说那魏府公子叫什么?”锦释目光无神地注视着地上的茶碗。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6 章 “叫什么魏…魏弈书!对!就是这个名字!魏弈书!话说,锦释相公,他还来这儿点过你不少次牌子呢…” “…锦释相公?锦释相公?你还好吧?” “啊?”锦释回过神来,抬头扯动嘴角,微微笑了笑,“没事儿,你们忙吧,我上去再躺会儿…” “锦释相公!锦释相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锦释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锦释相公!”唤作嬛儿的小童推得门进来,“哎哟我的祖宗哟!你怎么还在睡啊?不是说了今晚上有外出舞宴的嘛!” 锦释揉了揉眼睛,淡淡道:“你跟妈妈说,就说我今日身上不爽快,就不去了。” “哎哟!那怎么行!晋王难得进京一次,要是得罪了他,我们这上下几百口子人还要不要活了!”其实嬛儿今年才八岁,但听他说话的口气,已然有了些成人的味道。 “那也不去…等等,你刚才说去哪儿?晋王府?” “不,是魏大人府上,别告诉我您不知道他们府上今天办喜事儿!”嬛儿急得翻箱倒柜的给锦释找衣裳,绸的、缎的、皮草的,扔了一地。 “别找了,你把那金丝楠木的箱子打开,压箱底的那件。”锦释下了床,慢慢挪到嬛儿跟前。 嬛儿闻言,急忙打开了那箱子,不一会儿,翻出一件绣有祥云滚边的银紫色长衫,丝缎的质地在烛火的辉映下,盈盈放光。 “咦?我怎么不知道您还有这么一件衣裳?怪好看的…”嬛儿歪着脑袋打量着手里的衣服。 “别人送的,”锦释摸摸他的头,接过衣裳,“一位…恩客。” “哈哈哈哈!跳得好!跳得好!”席上的魏大人笑得满面春风,连声鼓掌。主席上,一向风度翩翩的晋王殿下也是不住的含笑点头。魏府里冲天的嬉闹、谈笑声中,锦释的眼光只盯着一个人——坐在晋王身边,穿着大红袍子的那位新郎官儿。 弈书始终沉着脸,低着头,不肯看向舞台一眼。哪怕台中央的那个舞动着的紫色身影,再是绝代风姿,也好似吸引不了他的目光。 “藏香阁舞伎锦释,上前领赏。”晋王身边侍卫的一声令下,锦释走下了台。 “谢晋王殿下赏。”跪在晋王面前,锦释机械的说着刚刚嬛儿教的套词,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个身影: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看我,弈书? “这是本王见过的最美的清平调。贤弟,你说呢?”晋王将话头递给了身边的弈微微一愣,缓缓开口: “堂堂七尺男儿,却做女子之姿。恕微臣不敢苟同。” “额…哈哈哈哈…弈书你啊,还是这么一板一眼!”晋王笑得颇有些尴尬,“没事儿,今晚你小登科,我妹子又不在这儿,你全可以放肆一回!等过了今天晚上,你再矜持,也不晚嘛!” “是…微臣遵旨…”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锦释并不知道。只知道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便是天地都空了… “堂堂七尺男儿,却做女子之姿。恕微臣不敢苟同。” “…七尺男儿…女子之姿…微臣不敢苟同…” “…不敢苟同…” “啊!”锦释从梦中惊醒了过来,脸上湿湿的,全是冷汗。 “还好没出什么事儿…那晋王怪和气的,只说相公可能是累了,便叫人抬了回来…额外给了好多赏呢!你不知道,可吓死我了…”门外的说话声幽幽的传进房来。 “嬛儿…嬛儿…”锦释轻轻唤着。 “哎哟,我家相公可能是醒了,走了啊…” “相公您可算是醒了!都快吓死我了!要喝水吗?”嬛儿推门进来。 “嗯。”锦释点点头。 嬛儿转身走向屋中央的桌子倒水。 “魏府的人…走了吗?” “哦,您说魏家公子啊,今儿一早就走了。您看看这天儿,都要暗了呢。妈妈吩咐了,叫不让打扰您。您这可是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呢!” “是吗?原来早走了,我却还不知道…”锦释抬眼望向窗外,那里的天空暗沉沉的,就如他此时空荡荡的心。 嬛儿瞧见他望着窗户,以为他冷,便放下茶盅,走到了窗边,刚一伸手: “哟,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章完成! 写的是十年前地事情呢!大家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呢? 偷偷透露一句:其实嬛儿就是琅嬛啦~(被PIA飞~) (爬起来继续)好吧,我会加大这孩子的戏份的... 好了,大家期待下一章吧... 一句话下章预告: 那张写着“琅嬛相公亲启”的帖子的落款处,赫然印着晋王府的图章! ☆、再闻故人 “都给我站好了,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手里拿着一根手腕粗的藤条,锦释在后院里来回晃悠。二十余个年轻的小倌,排着队,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7 章 “啪!” “啊!” “怀里揣的什么?给我递出来!”望着面前的人,锦释伸出左手。 被打的孩子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光景,耷拉着脑袋,怯怯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窝窝头。 锦释一把夺过来:“怎么?早上没吃饭啊?”说着,照着孩子的手掌心又抽了一下,“你跟他们能一样吗?你是要学舞的人,要是吃得整个人胖乎乎的还怎么跳!” “呜…”孩子哭了起来。 “不许哭!”锦释火冒三丈,“要哭给我上柴房蹲着哭去!今儿晚上谁也不准给他送饭,听到没有!” “好了,接下来给我练坐姿。石头,给我上大堂搬十张凳子来…” “我都听见了。”日落西山,锦释刚一进门,躺在床上的侍画便微微笑着对他说道。 “侍画相公有何指教?”拿起桌上的茶壶,锦释猛的往嘴里灌水,“啊,可算把我渴死了…” “未免太严了些。” “呵!你倒是同情他们!当年,我不也是这么对你的吗?”锦释说着,在床边坐下。 “现在我是老了,当初的徒弟是一个一个带,那是个乐趣儿。而现在的小崽子们,是一帮一帮的让我带,不严厉点儿,他们以后拿什么与人争?” “那你也该跟他们说清楚,省的得罪了人,几处不讨好。”侍画摇头叹气,“再说…再说你也不老,还跟当年我见着你时,一样美。” 侍画初见锦释时,锦释十八岁,是正红的时候,是藏香阁的头牌。九岁的小娃娃,刚刚被卖到这脏地儿,什么也不懂,什么都害怕。那天在大堂打碎了一个茶杯,正被龟奴训斥着,正巧遇见被一群纨绔子弟簇拥着款步而来的锦释:鹅黄色的簇新袍子,略施粉黛,如画的眉眼,巧笑嫣然。 “神仙儿…”侍画看呆了。 “什么神仙,那是咱们这儿的头牌,锦释相公。”教训人的龟奴也看呆了,忘了自己刚刚的怒火。 后来,陈妈妈看侍画长得乖巧,便送去了锦释身边,和比他年长一岁的琅嬛一起处着。侍画的一双手生的修长而纤细,锦释料到他必是学琴的材料,便开始授琴艺与他。岂料,这孩子不仅乐感出众,对作画更是有自然的天赋。锦释一高兴,便与了他“侍画”这个名字。 “哟,瞧你这张小嘴甜的…”锦释笑的眼儿弯弯,伸手在侍画的朱唇上轻轻一点,“就会哄师傅开心不是?” “不是,”侍画伸出手来,比划着锦释的眉眼,“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锦释轻轻地拿下了侍画的手,塞进被窝:“那是自然,要是连轮廓都长变了,那就不是人了。只是这幅皮囊珠黄暗淡的,也没有人愿意再看了。” “那些脂粉,对皮肤都有伤害的,别再抹得那么厚了。”侍画还不甘心。 “是是是…以后都听侍画相公您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锦释打趣他,“可有一点,你得给我快些好起来,再让你住在这儿啊,得把你师傅我累个半死。趁早好了给我搬出去!” “嘭——”的一声,破纸糊的木窗被风吹开了,一下一下敲打着窗框,“铛铛”直响。 “哎,这天儿可是一天比一天凉了…”锦释起身去关窗。 “可不是,这几天老下雨。一阵秋雨一阵凉。”侍画注视着锦释的侧影,突然想起了什么,“赶明儿入了冬,就又快到师傅的生辰了吧。今年打算怎么过?” “什么怎么过,一年比一年老,早就不想过了,也忘了日子了…”锦释伸出去关窗的手顿了顿。 “怎么会呢?我都还记着的。腊月十八,是不?”侍画笑着说。 “随便你们吧。要是你们几个小崽子中谁还有心记得我,送碗长寿面来,也算师傅我没白带你们一场。” 上不上去呢?手里捧着油灯,锦释站在怡香轩大堂的楼梯底下徘徊。 “嗯,说声谢谢就走。”锦释一咬牙,便大步走上了楼。 敲了门半天没人搭理,锦释手上一使劲儿,门便被推开了。 “原来没上锁…真是不小心。”轻轻地走入房间,锦释不由微微吃了一惊。 这地方居然还跟十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左侧的雕花红木大床上悬着红色的罗帐,硕大的衣柜旁叠放着几个盛杂物用的箱子,金丝楠木的那口被压在最底层。右侧,橡木做的梳妆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精巧的妆奁,一面四周镶有红珊瑚的落地铜镜安静地伫立在一旁。 仿佛他锦释从来就不曾离开过。 将油灯轻轻地放在屋中央的桌上,锦释就要转身离开,视线却被压在灯下的一张帖子吸引了过去。 那张写着“琅嬛相公亲启”的帖子的落款处,赫然印着晋王府的图章! 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锦释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张请帖。 原来,前些日子听后院伙房的厨子们说的,当今太后六十大寿,久居封地的晋王特地入京赶来祝寿,却是真的。 那他呢?也回了么? 锦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后院的,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小木屋的门前。 “侍画,我回来了…”推开门,望着空荡荡的屋子。锦释这才反应过来,侍画早在昨天早上就伤好搬出去了。 “哎…”无精打采的在床边坐下,锦释幽幽叹了口气。 他刚刚无奈地发现,原来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人,依然还能有意无意的牵动着他的心。哪怕这么多年间,那颗心早已是百孔千疮。 藏香阁如今几个当红的红牌当中,有两个是出自锦释的t教。一个是琅嬛,善吟诗作赋;一个是侍画,善工笔抚琴。两个人均是一等一的好皮相,与其他红牌不同的是,他们又懂得附庸风雅,以故时常讨得客人们大把大把的往他们身上砸钱,毫不吝惜。 晋王府的客人非同常人。陈妈妈不敢怠慢,一收到出宴的请柬,便赶忙叫人唤来了琅嬛和侍画。既然他俩身为红牌,自是不能只工一门。 “跳舞?妈妈你看我这刚好没几天的腿脚,能跳的了吗?”侍画把玩着手中金漆玉骨的锦扇,坐在窗边直打呵欠,“再说了,舞坊那边又不是没人了,做什么为难我这可怜见儿的?”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8 章 “这…”老鸨子被他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只得转而看向琅嬛,“这不是看着你们俩最有仪态吗?舞坊那边的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个举止轻佻得活像个小妖精。这万一惹恼了哪个当官的,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去,”琅嬛慢悠悠的喝着手中的茶水,看都不看老鸨子,“跳的什么舞?” “额…塞下胡姬舞。”老鸨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那不是双人舞吗?就我一个怎么够?”琅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叮”的一声,震得桌子一响。 “呵——”窗边的侍画又打了个呵欠,伸手敲了敲有些酥麻的膝盖。 “那…那舞坊那边,我再想想办法…”陈妈妈说着,忙不迭的出了门。 “你是真不能还是假不能?”琅嬛转头望向侍画,眼睛眨都不眨。 “你要不要亲自来验验?”侍画笑的一脸得意,“顺便说一句,你现在若是要碰我,可是很贵的…” “哼!”琅嬛敛起了一双秀眉,水样的眸光里满是不屑:“还是留着给你那些恩客们吧,免得你又欲求不满,成天儿变着法儿的想往外跑!” 语毕,琅嬛夺门而出。 “这么说,陈婆子最终还是在舞坊那里要了人?”锦释伏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身。 “可不?你没看到把凝雨他们几个气的!宁愿要个普通舞伎顶上,也不找他们几个红牌!”侍画说着,又给锦释倒了杯茶。 “活该!叫这个恶婆娘两面不是人!不过说来也是,凝雨他们几个舞技不如你和琅嬛,和舞坊的那群小妖精们更是没得比。陈婆子自然不会考虑到他们…对了,你刚才说,那个顶上去的小子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毓儿’的,孩子小,才14岁。不过个头也快赶上琅嬛了,两人站在一起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是吗…” “师傅那天去看热闹不?据说晋王府要来很多人呢?”侍画望着锦释,兴奋得两眼放光。 “你是被招去陪酒的,我去干什么?招人烦?”锦释闻言,偏过头,突然又转向侍画:“你该不会…你…你又?” “看您想哪儿去了!”侍画皱着眉头,“老实跟你说吧。我虽还未断了那念想,但也不会自己跑了,我要找个真正看重我的人,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出去!” 锦释呆呆的望着侍画,看着他眼里从未有过的坚定光芒,许久,笑了: “好,师傅那天给你打下手去。” 晋王府宴会这天,京城出奇的冷。藏香阁一改往日白天的沉寂,阁楼上下,大堂内外,莺莺燕燕,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大伙做着最后的准备活动,一箱一箱的道具不住的往前门口的马车里搬。此时前厅里人手不够,就连锦释也被从后院叫来帮忙。 “哎哟,毓儿相公,快放下、放下!今儿您可不能累着,晚上咱们还等着您登台献艺呢!”一个gu奴拉着个身材削瘦少年,往正在擦桌子的锦释这边走来。 “您啊,就在这儿坐着,看着咱们动,行不?” “可是…大伙儿都在忙,我…” “没事儿!您今儿是主角嘛!哎,那个谁!傻愣着干什么,快给毓儿相公倒杯茶来!”gu奴指向了锦释。 “哎?说我?”锦释直起身,停下了手中的抹布。 “不是跟你说话还是跟谁啊?空气啊?”gu奴冲着锦释大叫大嚷。 “那什么…我不渴,刚在凝雨相公那儿喝了好些水…你忙你的去吧!”毓儿挥了挥手,把gu奴往一边推。 “那您好生坐着,我就走了?哎,那个谁,机灵着点儿啊。”那gu奴也不多话,转身忙自个儿的去了。 “你就是毓儿…相公?”待人一走,锦释扶着自己酸痛不已的腰,干脆也坐在了桌边。 “嗯。”清秀的少年冲着锦释点点头,笑的一脸无邪。 “今天您和琅嬛相公的主场,我也会去看的。”锦释一边和他搭着茬,一边舔着发干的嘴唇,想着去哪儿寻摸点水喝。他可是整整忙了一早上,水米未进。 “啊…”毓儿看着锦释的眼睛,一时有些呆了,“我怎么从来没在这儿见过你?” “哦,我住在后院儿,一般不会到前厅来。”锦释漫不经心的答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撕扯着桌上的抹布。 “你就是锦释相公?”毓儿的眼睛一瞬睁得老大。 “哦?你知道我?”锦释也吃了一惊,随即又笑道:“您叫我锦释就行,相公不相公的,我担不起。” “不不不…没有...常听舞坊那边的教导师傅说起您,说您年轻的时候是如何的风华绝代,舞姿是多么的曼妙…今儿我算是见到真人了…”一时间,毓儿竟有些局促起来。 “呵呵,是吗?”锦释笑了,“那现在感觉呢?是不是很失望?瞧我这一把老骨头老脸的…” “没有!”毓儿猛的一抬头,“您…挺美的…真的…” 锦释吃了一惊。今早上出门时,他只匆匆净了脸、梳了头而已,并不曾刻意打扮。饶是这么着,却也得来一句,“挺美的”。 “谢谢,你很会夸人。” “没有,是实话,”毓儿一双眼睛直直地望进锦释的眸子里,“尤其是眼睛…” “我…” “毓儿…毓儿…”前厅的落地屏风后传来了琅嬛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儿呢,别闲坐着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快跟我来再练一遍。”琅嬛上前来拉毓儿,却没料到在一边看到了锦释。 “哟,原来你也在啊。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妈妈怎么敢让你上前厅来?不怕吓着客人们?” “呵,琅嬛相公您果真是贵人多忘事,今天藏香阁不是闭馆一天么?锦释我闲来无事到前厅来跑跑腿,总不能在这儿混吃等死不是?”锦释把手里的抹布顺手往旁一扔:“我现在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但如果你们一个两个的到了我这个年纪,还能在这藏香阁保得全身的,也算师傅我没白疼你们一场不是?琅嬛相公,昨晚伺候的那位黄爷,对您还满意吧?” “你…”琅嬛脸色一瞬间有些青紫,“毓儿,跟我到后院练舞去。”说着,拉起毓儿就走。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9 章 “可是…锦释师傅…”毓儿回头,不舍的望着锦释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了!怎么都没有人看呢...更别说留言了... 难不成这故事有这么难看? 还是我发布的时间不对? 难道是,第一章曾被锁住的缘故? 哎呀...各种纠结...%>_<% 一句话下章预告:若只初见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若只初见 “这里手要抬得高些,才能更有风姿。琅嬛,你跳得还不如人家后辈。”锦释背靠着小木屋的外墙,手里悠闲地抓着一把刚从库房顺来的瓜子,从嘴里一边吐壳着,一边对着院中间空地上的琅嬛评头论足。 琅嬛无奈地再一次放下手,斜过来一眼:“谁让你跟来的?这曲舞你又不会,乱插个什么劲儿?” “哟,我自个儿的活儿干完了,靠在自个儿的屋子外头纳个凉,也得经过你琅嬛相公的批准?” “纳凉?哼!这么冷的天儿你纳的哪门子凉?” “我,乐,意。”锦释一字一句的往外蹦着字儿,一边将嘴里的瓜子壳儿往外吐。 “你——” “琅嬛相公,还跳不跳了?”毓儿停在原地,回头问琅嬛。 “不跳了,反正也已经温习过一遍了!”琅嬛索性走了开来,“今晚晋王府见。” 望着琅嬛离去的身影,锦释笑得好不得意:“还是那个急脾气…” “那个…锦释师傅…”毓儿唤他。 “什么事儿?” “您…您能再看我跳一遍么?我怕到时候紧张…” “行,你跳着,我看着。”锦释说着,微微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 “快点儿快点儿,手脚都给我放麻利点儿!”晋王府宴会的后台,藏香阁的一班人员在陈妈妈的吆喝下,忙的晕头转向。 “你现在不去客座上陪酒吗?”一边收拾着大伙的化妆盒,锦释得空儿问站在身边的侍画。 “不了,过会儿再上去。我现在看着那些人的嘴脸就心烦。” “哎…你呀,心气儿太高可不是好事。别怪我又提到琅嬛,干我们这行,得像他那般能屈能伸才好…” “行了行了,这话您都说过多少遍了…”侍画讨好似的走到锦释背后,伸出手来给他捏肩,“我以后都听您的还不行?” “呵,不用你都听,以后‘多听’就够了。”锦释宠溺的冲他笑笑,伸出手去刮他的鼻尖儿。 师徒俩这边才笑着,不料后台那头就出了事儿。 “毓儿!毓儿!你怎么了?”陈妈妈叫得撕心裂肺。 锦释和侍画一起回过头去,只见毓儿捂着肚子疼的满地打滚,“哎哟哎哟”的呻吟声,叫人怪慎得慌。 “妈妈!妈妈!妈妈救我啊!”毓儿一手伸向老鸨子,一边疼的惨兮兮的直叫唤。 “哎,师傅——”不等侍画反应过来,身边的锦释就冲了出去。 “让一下。”锦释拨开围着的人群,伸手去摸毓儿的额头,接着,又去搭他的手腕儿。 是毒。解不了也但死不了,顶多让人腹部疼上个三五十天的。要知道,在藏香阁里混大的小倌们,谁手里还没攥着几条害人的法子,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罢了。而这种毒,锦释当年就看着锦缘师傅中过,师傅当年疼的一个多星期下不来床,舞坊的场子,锦释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渐渐撑起的。 “怎么样了?”陈妈妈急忙问道。 “死不了,”锦释看着毓儿的眼睛,淡淡地说:“但今晚要跳舞是不可能了。” “怎么会这样?”老鸨子吓得脸色瞬间白了,“让我抓到这是谁干的——” “妈妈——”云儿从前台边儿窜了进来:“舞蹈都要开场了,相公都等得急死了,人怎么还——天哪!”突然看到了躺倒在地的毓儿,云儿吓得用双手捂住了嘴。 “咚,咚,咚,咚…”一下一下的鼓点声此时打前台响起。 陈妈妈一下子瘫软在地: “这下儿死定了…” “哎,我记得这塞下胡姬舞应该是场双人舞,怎么跳了半天了,这舞台上还只有一个人?”主座上的晋王问身边的侍卫。 “这…”老实木讷的侍卫一时也答不上来,“属下也不是很清楚,王爷您等会儿还是问问魏大…” “看!又出来一个!”此时,客座上的官员们欢呼起来。 果不其然,从右边的舞台下,不知何时,又翻飞上了一个炫红的身影。与舞台上的另一个,交相辉映。 “怎么是你?!”琅嬛一边用手打着旋儿,一边看着身边的锦释。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10 章 “你别问这么多,该怎么跳还怎么跳。”锦释说着,上前托住琅嬛的腰,两人原地转了个圈,接着又用一个前手翻迅速分开。 “好!”观众席上发出一声叫好。 接着,锦释和琅嬛压着愈来愈响、愈来愈快的鼓点,默契的腾挪、跑跳、翻滚,互相扶持着转圈儿,前手翻、侧手翻…各种各样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就在舞蹈临近尾声的时候,琅嬛突然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扑倒。 “小心——”锦释赶忙伸手去拉他。 不料由于用力过猛,顺着往后的力道,锦释向后面栽去。背部狠狠的一着地,锦释忍着疼迅速的翻身而起,掩盖了过去… 舞蹈以琅嬛将锦释抬举过头顶,接着二人匍匐而下的动作结束。 过了好一会儿,台下才爆发出一阵冲天的叫好声与雷鸣般的掌声。 “哈…哈…哈…”锦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脚下一阵阵的发软,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琅嬛,“我果然是老了啊…呵呵…” 只见琅嬛低着头,乌黑的秀发遮盖住了眼睛,看不清里面的光辉。 “师傅…你瘦了呢…” “啊?”锦释回味着最后那个托举的姿势,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伸手抚摸上琅嬛的头发: “不是师傅瘦了,是小嬛儿长大了。” “藏香阁琅嬛、毓儿,上前领赏。”台下的侍卫高声嚷道。 “走吧,”锦释起身,不料却原地打了一个趔趄,“…王爷叫人领赏呢。” 琅嬛跟着站起身来,冲着锦释伸出了右手:“师傅,我扶您。” 在琅嬛的搀扶下,两人摇摇晃晃的总算是走到了晋王的座前,下跪,领赏。 “这胡姬舞设计的真是别出心裁,你俩的默契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培养出的吧。”高贵的晋王一边从仆人手执的托盘里拿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递过来,一边不住的笑着。 “谢晋王殿下赏。”二人异口同声的说着,一边抬头接过银子。 蓦地,锦释的心开始狂跳起来,甚至比刚才在舞台上翻飞时还要剧烈。台下昏暗的灯火中,他看到了一个纤长的身影,正朝着这边款步而来。 弈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此时跪在晋王面前的人。 “晋王殿下可还想看奴家独舞一曲?”忽然,锦释幽幽的开口道。 “哦?你还有准备曲目?” “是的,奴家这就下去准备。” 舞台后。 “我说锦释你可真是机灵啊,只看过几遍的舞都能记下来!这不,晋王殿下又点了你的独舞不是?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不愧是老身当年花大工夫教出来的头牌…”一到后台,老鸨陈妈妈就跟在锦释后头,贴着身的不住夸赞。 “穿这身吧。”琅嬛递过来一件鹅黄色的长袍。 锦释微微吃了一惊:“琅嬛,我的旧衣物,你可都还留着?” “都留着呢。” “那可曾带来?”锦释追问。 “为了充分准备,云儿把几箱子的东西都搬来了。你这是…” 锦释走向了角落里的那口金丝楠木箱子。 终于,舞台两侧,丝竹声阵阵响起。 弈书痴痴的望着舞台上那个轻轻舞动着的银紫色的身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台上,锦释卖力地款摆着身躯,舞出一曲《生查子》。 “锦释…锦释…”台下,有人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嗫嚅着某个久违的名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锦释将两行水袖抛出老高,跳跃,接稳,旋转。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旋即猛的一甩搭在身上的长长的水袖,“不见去年人…”转身,亮一个凄孤的背影,“泪湿春衫袖…” “锦释…锦释…”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锦释…锦释…锦释…” “泪湿春衫袖…” 回到后台时,锦释已是浑身发汗,虚脱无力。累到极致的他,一下子瘫坐在了离他最近的椅子上,不发一言。陈妈妈站在一旁,笑盈盈的亲自给他打扇子: “哎哟我的亲亲祖宗哎!今儿晚上你可算给我长脸了,你没看到刚刚那晋王殿下看你跳舞时的表情,都呆了…真没想到您还留了这么一手啊,您那后院住着可还习惯?不行咱给您搬到阁楼上去…” “锦释师傅!”侍画突然从外面钻了进来。 “哎,我说你不是在官爷们跟前儿伺候的吗?怎么又跑这儿来了?”老鸨子望着忽然插进来的侍画,竖起了眉毛。 侍画不理她,只直直地望着锦释: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11 章 “锦释师傅,晋王殿下旨意,邀您一会儿游湖。” “什么?”锦释抬头,不敢相信的看向侍画。 “什么!”陈妈妈的脸登时吓得一片惨白,“让锦释去?他…这…”老鸨子用手比划着锦释的脸,此时锦释的脸上还留有几道淡淡的手指甲的刮痕。 “就不能换个人吗?他现在已经很累了,再说…”始终站在一边的琅嬛有些焦急的开口。 “再说他这张脸…”老鸨子接茬,“刚才定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一会儿到了画舫上,灯火通明的…万一晋王殿下…” “妈妈,给我拿个梳妆镜来。”锦释轻轻的说着,抬手拉下了头顶的发髻。乌黑的头发如瀑布一般泻下,前额的碎发霎时遮住了他的眼帘,也遮住了额头、眼角淡淡的纹路。 “哎!好!云儿,快给锦释相公递个梳妆镜来!” 不一会儿功夫,锦释就坐到了镜子前。梳妆镜是他以前用过的。想必,也是琅嬛搬来的。这小子,居然将自己以前的东西一件不落的都留着,真是… 锦释对着镜子细细的描摹自己的轮廓。还是十年前的那张脸,却多了这么多岁月刻下的痕迹。 脸上的斑痕是最早出现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锦释微微上挑的眼角也开始显出了鱼尾纹。他轻轻的在脸颊施上脂粉,以盖住那些讨厌的斑痕。不敢抹得太多,侍画曾说他,“抹这么多脂粉,活像个戏子一般,反倒招人讨厌。” 檀木梳也是他以往用过的,还残留着淡淡的陈香。锦释小心翼翼的将前额的刘海梳下来,遮住了眼角的细纹。又将鬓边的头发挑了两缕,往后绾成了一个小小的卷儿,任其余的头发披散在肩上。 站起身,锦释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衫,准备跟着侍画离去。 “哎,你不换身衣裳?”陈妈妈从后面赶来,胳膊上搭着好几件红红绿绿的纱衣。 “不用了,晋王殿下会喜欢这件的。”侍画斜了一眼老鸨子,上前拉过了锦释的手,“走吧,师傅。” 锦释就这么被侍画拉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晋王府后院的小湖走去。一路沉默。 没多久,画舫上悬着的宫灯映入了二人的眼帘。侍画停下了脚步。锦释差点一头撞上。 “师傅见到那个人了?” 感觉到自己正被侍画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锦释很不舒服的点点头。 “锦释,”比锦释略高的侍画忽然捧起了他的脸,“听着,你今天很美,就和我初见你时一样的美…我说的,你可明白?” 锦释疑惑地看进侍画的眼睛。 “我是说,你不要有其他的什么想法。待会进去若见了他,就装作不认识…或者,或者干脆扇他两个巴掌!只是…只是不要露出这幅神情…你这个样子,让人看了…” 望着侍画脸颊旁两个浅浅的酒窝,锦释笑了。这孩子,什么时候也懂事了呢。 “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第五章了~! 还是没有什么人看... 真的有这么难看吗?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_<% 一句话下章预告:相逢恨早 “遇见君时,花未开。再见君时,花已谢。” ☆、相逢恨早 锦释挽着侍画的手,登上了画舫。画舫很大,分上下两层,人却不多。除开几个船夫,锦释就只看到了晋王身边的几个侍卫和一班乐女。 和晋王隔着张桌子,锦释和侍画并排跪坐着。 “这么说,你是侍画相公的师傅,而非节目册子上写的那个毓儿?”俊秀和善的晋王脸上微微泛着红光,笑着给锦释亲自斟了一杯酒。 “殿下唤我释儿便好。”锦释低着头,恭敬的扶着酒杯。 坐在晋王一旁的男人,以旁人难以察觉的程度晃了晃身躯。 乐女们此时奏起了锦释刚刚舞过一曲的《生查子》。 “呵呵,真是想不到,侍画的师傅居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个美人。”晋王继续旁若无人的夸着。 “哪里,明日黄花而已。过了冬,锦释就二十有六了。” “哦?那倒真是看不出来。我看着你比侍画大不了多少嘛!”晋王一挥手,笑得合不拢嘴。 侍画一面伸出手去给晋王斟酒,一面打趣儿道:“瞧殿下您这话说的,真不知道是在夸师傅,还是在损我…” “哈哈…你这小东西倒是会吃醋。”晋王乐了,“我本想着他们顶多请个戏班子来暖暖场,却不知他们请人都请到荣华街去了!额…倒不是我瞧不上谁,只是这男风,我却是从来不沾的。不过今日一见,还真是不枉此行。像如此精美的舞蹈,我还只是在十年前见过。说来也巧,也是个小倌跳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哎…我也记不清了…” “殿下醉了。”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弈书突然开口。 “啊?谁说我醉了?”晋王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甩头。 “殿下你一喝醉话就特别多。而且,这个话题我们刚刚已经谈过两遍了。”弈书回答道,声音里,依旧是无波无绪。 “侍画相公是吧?麻烦你将殿下扶上楼去可好?”弈书起身,伸手去搀晋王。 侍画看了看身边的锦释。锦释冲他微微一点头。 “殿下,我们上楼去吧。”侍画扶起晋王,两个人摇摇晃晃的往楼上走。 “哎?怎么就走了?”晋王胡乱挥舞着手臂,想要回头。 “咱们先上去,奴家给你说说师傅以前的趣事可好?”侍画哄孩子一般的说道。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12 章 “真的?说话要算话…” “是,奴家说话算话…” 乐女们此时停止了弹奏。 “都下去吧。”弈书手一挥,乐女们迅速的退了下去。 锦释依旧不安的跪坐着,心脏跳得飞快。 “你怎么会在这儿?”弈书背对着锦释,冷冷的开口。一字一句,像无数把冰刀,直戳锦释的五脏六腑。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锦释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们再会的场景,想象着再见面时,弈书会用怎样的语调、怎样的心情诉说着对他的无尽相思;想象着弈书会告诉他,在离开他的日子里自己是多么的肝肠寸断、多么后悔自己当初一时冲动所做出的抉择。 十年了。一遍又一遍的幻想、一遍又一遍的描摹、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欺骗,在这十年漫长的时光里被揉成了碎片,被挫成了粉末!也烧完了!也殆尽了!也随风散去了!最终…模糊了时间,模糊了地点,也模糊了人… 一寸相思一寸灰。 却换来今日这一句: 你怎么会在这儿? “呵呵…”锦释低着头,笑得凄绝,“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怎么会在这儿?你以为,我是有意出现在你面前的吗?嗯?郡马爷?” “我是说,你不是应该早就走了吗?”弈书转过了身。 “走?”锦释站了起来,直直的望向弈书的眼睛,“上哪儿去?我这个样子,能上哪儿去?” “能上哪儿上哪儿,想上哪儿上哪儿,只要不在这个地方呆着!”弈书看着锦释,微微有些激动。 “是吗?郡马爷这是嫌我碍事了?”锦释继续笑着,“那你早干嘛去了?怎么不派人来灭我的口?还留我苟延残喘了十年?” 弈书皱着眉头,额上突出的青筋清晰可见。 “是啊,堂堂晋王殿下嫡亲的妹夫,居然在婚前跟一个男妓有说不清楚的关系,一旦传出去,你的仕途不就全毁了吗?”锦释依旧自顾自地说着,“再者,凭你魏大人平素的为人——” “够了!”弈书一手捶上了画舫的木质墙壁,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成一团,“…居然还留在藏香阁…锦释…这是你自甘堕落,抑或…在惩罚我?” “你…说什么?”锦释不解地望着那张曾在自己的梦里描绘过千百遍的脸。 “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收到那些钱…”有些无力的靠着墙,弈书眼神…竟然有些…哀怨? “什…什么钱?” “我走的那天早晨,托人带给你的,赎身钱。” “哈!我的郡马爷,”锦释重新笑了起来,“一颗真心,就换你一笔赎身钱?你倒是说说,你把钱交给谁了?陈婆子吗?到了她嘴里的钱还能再给你吐出来?” “嬛儿,我给你的小童嬛儿了…” 锦释脑子里“嗡”的一声,觉得自己脚下一阵发虚。 “你当时昏迷着,我把他叫到了藏香阁外,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亲手交给你…我知道,那点钱可能不算什么,远远无法弥补我对你犯下的过错,可那是我当时能拿出的全部积蓄。我只希望在我走后,你能够离开那个地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不用再受人欺负…” “堂堂…七尺男儿,却做…女子之姿。郡马爷,晚了,在您说出这句话时,一切就都晚了。”锦释说着,又一次跪坐到了地上,“是,我锦释是个千人压万人骑的男妓,万万配不上您,更遑论要求您的一心一意…这些,锦释连想都不曾敢想过…只是这些年了,锦释也想通了。这世上,没有谁能对谁好一辈子。人活着,路终要靠自己走。不然你以为,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你的钱,你的心意,锦释心领了,也满足了。我只恨没有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你。那样,逢场作戏之后,我们至少还能给彼此留一个完美的背影。” 锦释伸出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桌上的酒。一扬脖,一饮而尽。 “遇见君时,花未开。再见君时,花已谢。”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锦释向画舫外走去,“郡马爷,这也许,就是你我的缘分吧…” 秋末冬初,夜晚的湖面上,已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扑通”一声闷响,湖水推着洁白的霜花,轻轻荡漾开去。 “锦释——!” 头好痛。锦释紧紧闭着眼睛,眼前一幕幕的画面快速闪动着,却又看不清是什么。于是他抬手去抓。 “师傅,锦释师傅!师傅你醒了?” 一个甜美的声音从远处幽幽的传来,正如他的人一样。是侍画么? “师傅!师傅!”一个轻柔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加入了进来,低低地唤着。 …相公您可算是醒了!都快吓死我了!要喝水吗… …哦,您说魏家公子啊,今儿一早就走了… …哟,下雪了… …哟…下雪了…” …下雪了… 这个声音他也认得的,是琅嬛! 锦释猛的睁开眼,对上两张焦急的面庞。一个是侍画,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另一个…可不就是琅嬛! “师傅!”侍画见着锦释醒了,激动的一下子扑了过来,“我错了,我不该把您和他单独留着!师傅,您不是常教导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吗?为什么你要想不开!这是为什么呀!” “咳咳…”锦释被他搂得死紧,差点喘不过气来,“咳咳…谁说我是想不开了?我只是有些醉了,想到画舫外面吹吹风,不料脚下一滑,就掉湖里了…” “真的吗?”侍画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 “当然是真的,”锦释坚定的点点头,“快别哭了,若叫小的们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侍画闻言坐了起来,赶忙向四周望了望,发现除了琅嬛外没别人,旋即掏出帕子擦了擦脸。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13 章 锦释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琅嬛的房间里。 “大夫说你只是掉进湖水里着了凉,再加上之前喝了些酒,所以病来的较凶猛些。等歇过这一阵子就好了…”不知什么时候,侍画又换上了他那招牌似的笑脸,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珠,看着怪叫人心疼的。 “侍画…”锦释唤他,“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吃的…” “好的,我这就去!”侍画显得很高兴,起身就要走。 “还是我去吧。”琅嬛按住他的肩,准备转身。 “你知道弄什么?”锦释连忙打趣道:“这么些年,也就是侍画跟我亲点儿。虽说隔三差五的拌个嘴,但我的脾性儿他是最清楚的…侍画,快去吧!师傅等着尝你的手艺。” “哎!”侍画爽快的应了,朝琅嬛吐吐舌头,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琅嬛坐到了床边,却把背对着锦释。 锦释苦苦寻找着措辞,最后,艰难的开口:“当年…他是不是给过你一笔钱?” “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您是不会要他的钱的…” “撒谎。” 沉默。 半晌,琅嬛开口道: “我…我害怕…” 锦释不应他,只静静听着。 “我害怕…您…您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 “你…” “我打从进了藏香阁起,就一直跟在您身边…您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我没有父母,就把您当做我身边最亲最亲的人…他们打我、骂我,都欺负我,只有您对我好,教我识字儿,让我懂事儿…我,我当时拿着钱,真的…非常非常害怕…您要是走了,这藏香阁哪还有容我的地儿?” “就这样,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告诉您…就在我犹豫的空当,您的身价一涨再涨,陈妈妈也一而再再而三的改签了您的卖身契…魏公子给的那一千两银子,根本就连赎您一件衣裳都不够了…” 琅嬛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褶皱泛黄的银票,递了过来,依旧背对着他。锦释伸手接过,看那上面的图章,却是十年前的印儿。兑出银票的钱庄也早在三年前就倒了,活票成了死票。 “那你也早该告诉我…”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银票,锦释的眼眶开始湿润。 “我…我不敢…”琅嬛握紧了拳头,肩头开始微微颤抖。 “我不敢,我不愿叫您再想他…他害的您还不够吗?我为什么还要您记着他的好?为什么还要你去想他!”琅嬛猛的转过身子,脸上早已被泪水湿透。 “起先,我是害怕你离开,害怕你走了之后我在这儿的日子会过不下去…可是后来…后来…”琅嬛说着,站了起来,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比划着屋子。 “你看看这儿!看看这屋子!我留着你在时的每一件东西,每一件东西我都保持着原样!你照过的镜子,你坐过的椅子,你翻过的柜子,你用过的梳子…看看这些!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别人皆道我是讨厌你,所以成名之后尽和你作对,挑你的刺,揭你的短…其实我是…”琅嬛哽咽了,泪水如绝了提的洪,倾泻在他年轻美丽的脸庞上,“其实我是怕别人看出来…我…我喜欢你啊…” 一颗泪珠悄悄地划过了锦释的脸庞。他伸手拉过了琅嬛,轻轻的拥入怀里: “苦了你了,孩子。师傅不怪你,真的…” “师傅——”在心爱的人的怀里,琅嬛终于放声大哭。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侍画端着热乎乎的小米粥站在房门口: “哟,想不到你这种人也会为师傅哭上两声啊…” 作者有话要说:第六章发布~! 这一章我觉得是最亮的一章了!!!!! 撒个花嘛童鞋们! 一句话下章预告:山风满楼 后院的小倌们都感到很奇怪:这二楼的窗户,什么时候这样大开过? ☆、山风满楼 七天之后,后院的小倌们又迎回了一个活蹦乱跳的锦释。对于他们来说,这将无异于一场浩劫。 这不,这天阳光正好。锦释正站在后院的池塘边,一脸神气活现的冲着一众小倌指手画脚: “哎哎哎!那边的!走好了走好了!一个个站没站相,走没走姿…还有你!刚刚的弹清平调都走音走到姥姥家去了!你这让你的搭档怎么跟着跳啊?喂喂!柴房边的那个!别趁我没注意就偷懒!让你画的百鸟图这都第几天了?你才画了几只小鸡小鸭上去?”锦释一边说着,一边嗑着手中瓜子,瓜子壳并着唾沫四处横飞。值得一提的是,这回这瓜子可不是从哪儿顺的,而是从库房的一帮墙头草那儿大大方方拿的。 这几日,大家伙的心情都很好。据说,那平时脾气乖戾的凝雨相公因为下毒的事儿被陈婆子打了一通,正在这大好的天光里,窝在床上养病呢。 二楼的窗台旁,琅嬛捧着一杯清茶坐着,就着窗外投进来的温暖的午阳,细细研读着几案上的一本诗册。不时笑盈盈地望一眼院中上蹿下跳的锦释,然后苦笑着摇摇头。 后院的小倌们都感到很奇怪:这二楼的窗户,什么时候这样大开过? 终于,锦释喊累了,也蹦累了,靠着池塘边的假山石合眼休息。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双手,将他猛地往池塘里一推—— “哗啦——”锦释瞬间从头到脚湿成一片。 “他奶奶的!又是哪个小王八羔子害我?”锦释一双眉头拧得死紧,撑着身子坐在水池里。池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滴答答的淌着… “噗——”一直在窗边看戏的琅嬛忍不住笑了出来。刚才分明是那被训斥了将百鸟图画成“小鸡小鸭图”的小子使的坏。这孩子趁锦释不注意,偷偷溜到他身边,推了他一把,然后飞快的跑开。琅嬛探出头去,正准备开口——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14 章 “你们等着,等我抓到了,有你们的好果子吃!”锦释扶着腰,卖力的从水池子里往外爬。 琅嬛稍稍定了定神,突然坏心眼地觉得,还是不揭穿的好。 “阿嚏!”在小木屋里换着衣服,锦释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又是谁在骂我?这帮小兔崽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锦释师傅!锦释师傅!”屋外有人敲门。听声音,倒是个稀客。 锦释赶忙匆匆系好了里衣,打开了门:“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霖儿相公!霖儿相公,近来可好啊?” 屋外的小霖儿羞红了一张脸,啐道:“呸!什么相公不相公的?也不怕笑死人…” “呵,刚接上客人,就敢啐你祖师爷了!”锦释说着,轻轻地揪住了他的耳朵:“说,是谁教的?是侍画那小崽子不是?嗯?” “哎哟,哎哟!您轻点儿!”小霖儿假惺惺的直叫唤,“谁也没教,谁也没教!我错了还不行?” “哼,这还差不多!”锦释得意地放开了手,“说吧!有什么事儿?” 小霖儿赶忙站直了身子,正了正神色,道:“陈妈妈那儿叫您过去一趟。” “她?她叫我做什么?” 锦释垮下了脸,漫不经心的将小霖儿让进屋,然后走到床边,拿起外罩的衫子继续往身上套。 “貌似是晋王府那边又下了帖子。妈妈不敢怠慢,连忙随手抓了人四处告知…我就被派到这儿来了。”小霖儿答道。 锦释正在系衣带的手顿了顿:“知道了,你去跟她说,就说我一会儿过去。” “哎,我这就去。”小霖儿应着,退了出去。 锦释穿好了衣服,将湿漉漉的头发散开,拿篦子仔细的篦梳着,无奈天毕竟是凉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干不了。他幽幽叹了口气,认命的放下了篦子,披散着头发出了门。 出了后院,拐过一道抄手游廊,便到了藏香阁最繁华的主楼——沉香楼。像侍画、琅嬛那样的红牌,平素接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所以他们的房间就被安排在靠近后院的怡香轩——讲究清静是第一位的。而其余的小倌大多都住在沉香楼,其实也不是久住,只是方便晚上迎客而已。 沉香楼的顶层是用来给舞坊的小倌们练舞用的大平台,乐坊的人有时也会上去排练。锦释年轻的时候经常在上面练舞。有时藏香阁有了大型的活动,就会把贵客安排在顶层上就坐,不过一般就是欣赏舞乐而已。锦释刚从怡香轩搬出来时,也曾到那里唱过几支曲子,高高的屏风遮挡住他了的身形,怪叫人觉得凄凉。 而老鸨陈妈妈的屋子则位于沉香楼的第一层,方便出门到隔壁的沁香院办事,也方便管理这上上下下百十来号小倌。 锦释撩开了房门口厚厚的棉帘子,抬脚跨了进去,就那么双手环抱着身子,柔若无骨的往门边一靠,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除开养伤在床的凝雨,人果然到的很齐。 和一如既往喜欢坐在桌边的琅嬛并排坐着的,是一名身材瘦小、二十出头的橙衣男子——舞坊那边现今最老练的调教师傅,名字唤做霓裳。此人正目瞪口呆的望着锦释,打翻了手边的茶而不自知。 而倚在床头半躺着,翘着二郎腿并着嘴里牙签瞬间掉落的浅绿色身影,是藏香阁乐坊现如今最红也是年纪最小的歌伎——曲灵儿。 此时,坐在窗边的侍画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朝着锦释绽开了甜甜的一笑。 琅嬛站起了身: “师傅,您来了。” “不敢,你坐着吧,我站在这儿挺好。”锦释说着,斜觑了一眼稳坐在太师椅上的老鸨子。 陈妈妈闻言,忙不迭儿的站起了身,上来拉锦释:“哎哟,你怎么才来啊,大伙可都在这儿等着你哪!” 锦释慢悠悠的在椅子上坐下,整了整被老鸨子拉皱的布衣,听见靠在床边的曲灵儿轻轻“哼”了一声。 陈妈妈站到了门边,将大伙重新慢慢的扫视了一遍,开口: “好了,人总算是到齐了。接下来说正事儿。” 锦释感到侍画的脸又重新转向了窗外,心里不禁暗笑。 陈妈妈继续道:“晋王府才将又下了帖子。三天后是晋王妃二十二岁生辰,寿宴将在城郊的梅园举办。王府那边叫我们藏香阁挑几个年轻貌美又有才艺的人前去表演助兴——”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锦释淡淡的开口。 “哎哟我的亲祖宗,人家可是点了名儿让你去呢。”陈妈妈一双巴掌直拍自己膝盖。 “是吗?”锦释笑道:“是晋王?还是郡马爷?” “额…这个…我也不大清楚…”老鸨子一时语塞。 “我如果不想去呢?”锦释一挑眉,依旧摆着一张笑脸。 “你!”陈妈妈一瞬瞪大了又软下语气:“你…怎么能不去呢?若是抗了旨,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办哟…”说着,用袖子擦了擦脸,又望去窗边,“侍画今年也有十七了,我一直想着,这么好的孩子,以后可得许个好人家…绕是这么着…” 侍画冷不防听闻说起了自己,回过头来,冲着老鸨子就啐了一口。 “妈妈,”锦释再开口,这次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子,“那我就更不能去了。万一又像前些日子晋王府宴上那样,抢了侍画的风头,害他不能寻个好人家,可该如何是好?” “这…”陈妈妈急了,“锦释你别——” “妈妈可要知自己威胁的是谁,”琅嬛轻柔而略带沙哑的嗓音插了进来,“可别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哼,一个过了气的小倌,还能怎么着?”一直沉默在一旁的曲灵儿突然开口,“人家现在是图新鲜,难得待见他,等过了这阵子——” “曲灵儿!”出乎意料的,这次居然是霓裳开口打断了他,“注意你的言辞。锦释师傅红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 “呵呵…”侍画放肆地笑出了声。 曲灵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干脆躺倒在床上,脸朝着内侧。 陈妈妈定了定心神:“锦释你是真不去?” 锦释稍稍得了意,低头把玩着自己的衣带,语带讽刺:“不敢——咱们这几条小命儿不还都攥在您手里呢不是?”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15 章 “额…哪能啊…”陈妈妈伸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笑得一脸尴尬,“不还得靠着你们几位小祖宗不是…” “锦释师傅…”出了陈妈妈的房,锦释跟在琅嬛和侍画的后面,慢悠悠的挪着步子,准备回后院。冷不防,被人给叫住了。一回头,却是霓裳。 “有事儿?”锦释说着,打了个呵欠。 “我…您…”霓裳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句整话,忽然一跺脚,道:“您那天的生查子我看了,很美!” “啊…谢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锦释的脸居然微微有些红了。 “锦释师傅…”霓裳继续说道:“以前您教过我的…您还记得吗?” “啊?”这次锦释是完全糊涂了。 “呵呵…就知道您已经不记得了…”霓裳有些尴尬的笑笑,“那时的您好美啊…当然,我不是说您现在不美!只是…当时见到您的时候,您就跟九天上的天仙儿似的…” “啊…谢谢…”除了道谢,锦释也找不到别的措辞。这下,他才总算知道了毓儿口中的“舞坊那边的教导师傅”是何许人也了。 “总之…您多保重!”霓裳冲锦释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迅速的往锦释手里塞了些什么,不等锦释反应过来,便一溜烟的朝反方向跑走了。 锦释摊开了手掌,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被揉得皱巴巴的。 锦释当然知道这一百两银票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一个红牌小倌好几年的积蓄,而普通的小倌可能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些钱。更为重要的是,它意味着一种绝对的信任——藏私可是重罪,如果被抓到了,少不了被剥掉一层皮。 此时,走在最前面的琅嬛发现锦释没跟上来,远远的朝他一挥手: “师傅,快点儿!” “就来…”锦释攥紧了手中的银票,匆匆往怀里一塞,小跑着跟了上去。 “霓裳跟你说些什么呢?”侍画开口问他。 “没什么,扯些闲话。” “您跟他还有闲话扯?没想到那家伙也是个墙头草。”琅嬛哼哼。 “想哪儿去了…”锦释伸手摸摸琅嬛的头,“他只是向我请教了几个舞步上的问题而已。” 琅嬛别扭的偏过了脸,“我都多大的人了,您怎么还动不动就摸头啊…” “哈哈!”侍画笑了,用手比划着二人的身高,“谁叫你比师傅矮来着!” “你!”琅嬛一双水样的眸子恶狠狠的瞪向侍画,“我看你是皮又痒痒了!”他和锦释一样,有着一双丹凤眼。不同的是,锦释的眼睛大而尾稍上挑,而琅嬛的眼睛则较狭而长,生气起来,不怒而自威。 “是又怎么样?有本事你来教训我呀?”侍画挑着一边的眉毛,坏笑道。 “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琅嬛丢下句狠话,伸手向着侍画而去。岂料那侍画也不是吃素的,已早他一步跑出了丈余远。 “来呀,你来呀!”侍画一边在前面跑着,一边挑逗着身后的琅嬛。 “别让我抓住你!”琅嬛在后面追着… 到底是十七八岁的孩子,这两人不一会儿就跑没了影,只把锦释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呵呵…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儿呢…”锦释笑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那年,我是不是也如这般任性着呢?弈书…” 作者有话要说:我换个时间发布!放到早上来!!! 既然没多人看那我也不用花多少心思要写长篇了... 桥儿第一次对自己的文笔如此失望%>_<% 让我4万多就截稿吧!!!(其实以前想的是有人表示喜欢的话,我就写写番外,3部曲什么的...算了,浮云了!) 一句话下章预告:雪霁未霁 只摇落了一树花瓣,飘散在树下的二人身上,美得那么不真实。 ☆、雪霁未霁 车轱辘发出的“哗啦哗啦”响声催得人几欲入睡。藏香阁的一队车马终于在不停歇地行驶了两个多时辰时候,到达了城郊的梅园。 “侍画…侍画…快醒醒…”锦释耸了耸始终靠在他肩上的侍画。 侍画睁开眼,揉了揉眼眶,迷迷糊糊道:“嗯…?已经到了啊…” 没等侍画直起身来,坐在锦释另一侧的琅嬛飞快地冲出了马车,动作大得震得马车剧烈的上下起伏。 “哎哎哎…”侍画伸出双手在空中努力地保持着平衡,好容易才没从座位上摔下来,“干嘛呢这是?赶着去投胎啊!” “呕——”琅嬛的声音从车窗外清晰的传了进来。 望着一脸委屈的侍画,锦释笑得挺无奈:“他不是赶着去投胎,他只是有点晕车而已。” 藏香阁的一行人进了梅园,在听过了晋王府管家的吩咐之后,便匆匆散开了。原来,这梅园并不属晋王产下,只是京城一位富商的私有财产。而这位富商平素也喜热闹,便在每年梅开之际,开放梅园,以供各地游人欣赏。今年正好赶上晋王进京,晋王妃又恰逢生辰,所以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地方借给晋王府一用。晋王府的管家说: “此处本是开放之地,各位既然早来了,便大可以四处游玩一番。只是不要惹出什么乱子,叫殿下难堪便好。” 琅嬛由小童云儿扶着,亦步亦趋的跟着走在前面的锦释和侍画。那两人倒是神清气爽、兴致盎然的赏着满园的梅花,叫他看着心里恨恨的。 “哎,侍画,”锦释一面摆弄着一根开满深红色梅花的枝条,一面说道:“琅嬛身边一直都有云儿呢,怎么,陈婆子没再给你派个小童来侍候着?” 侍画踩着脚下的冻土,“咯啦”一声响:“自打霖儿独立了门户之后,小童倒是给我派了不少,不过全被我轰走了。”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16 章 “哎?这是为什么?”锦释疑惑道。 侍画摇头,道:“不用看也知道,以后定是一个个的小白眼狼。等本事学到了手,还不是拍拍屁股就走人?干我们这行的,虽说‘□无情’吧,但做些个忘恩负义的事,到底还是不招人待见的不是?” 锦释笑了:“‘干我们这行的’…你说话倒是越来越像琅嬛了。只可惜,霖儿出去的早,不然定是还能在你身边留几年的。” “霖儿这孩子是我对不起他,我不是个好师傅…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比我成熟懂事多了。” “那倒是,你到现在都还是那小孩子心性儿。”锦释笑着摇摇头,“哎,你说,是不是侍候的师傅不懂事儿,小童就会格外成熟些?不然,那师徒二人还不得在藏香阁饿死了?” “哦?您这是哪儿来的道理?”侍画笑他。 “呵呵,没什么,只是突然联想到了一个人。”锦释淡淡道。 “阿嚏!”走在他们后面,正在开小差的琅嬛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哟,相公别是感冒了吧?”云儿连忙伸手摸向琅嬛的额头。 “没事儿。”琅嬛躲开了云儿的手,恨恨地望着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定是有人在说我的不是呢!” 无奈云儿不依,转头向着前面嚷道:“锦释师傅!侍画相公!我家相公累了,我们还是先到前面的亭子里去坐会儿吧!” “哎,真没意思,好容易出来一趟,还带着个病秧子。”侍画皱了皱眉,冲着锦释撇了撇嘴。 “别怪他,这孩子从小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锦释说着,往回走去。 “来吧,师傅搀着你,免得咱们的红牌再摔着了,可怎么是好?”锦释向琅嬛伸过一只手。 琅嬛抬头望了望他,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不一会儿,这一行四人便坐在了梅林中央的凉亭里。 “可惜梅花未全开,不然此景入画一定漂亮得很。”侍画坐在亭子的围栏上,摇晃着双腿,扭着头,打量着四周。 “是啊,一定很美。”锦释赞同道:“如今已然入冬,而梅园的气候…我看着却比旁处还要冷上几分。你可以到园子后面看看,估计那里的梅花开的会更多些。” “真的?”侍画从栏杆上跳了下来,“那我去看看!”说着,就往亭子外面跑。 “云儿,跟着侍画相公,别让他跑丢了。”锦释吩咐云儿。 “这…”云儿犹豫着,看向琅嬛。琅嬛对着他点了点头。 “哎!”云儿快赶两步,跟了上去。 “呵呵,你瞧瞧,这主子也有亲的疏的之分呢!”望着云儿园区的身影,锦释对着琅嬛打趣道。 “那是自然。” “怎么?胃还是不舒服吗?”锦释靠了过去。 “没,已经好多了。”看着锦释一点点的靠近,琅嬛忽然觉得有点不自然。已经多少年了呢?自己没跟师傅如此亲密自然的相处… “我来帮你揉揉吧。”锦释的手伸向琅嬛。 “啊,不用,慢慢会好的。”琅嬛开始慢慢坐着向后退。 “没事儿,你怕什么?师傅又不是豺狼,还会吃了你不成?”锦释毫不在意,“侍画那小子不知受了多少回那么重的伤?养病期间还不都是我照顾着?洗洗擦擦的,哪一样我没来过?” “您还给他洗洗擦擦?”琅嬛不自觉抬高了音量,随即吃痛的捂住了肚子。刚才吐得太厉害,胃里什么都没剩下,如今一阵阵的泛着难受。 “哎!就这样你还说没事儿?骗谁呢!”锦释赶紧一步冲上去,就要给他检查。不料琅嬛下意识的往后一缩,锦释脚下一打滑,便扑在了琅嬛身上。 “砰——”二人随即摔倒了地上。 锦释趴在琅嬛身上,半天撑不起身子:“哎哟…我这老腰喂…” “锦…锦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凉亭外传来。 琅嬛感觉到锦释趴在自己身上的身体,蓦地一僵。 锦释和弈书并排走在梅园深处的梅林里。一路无话。大丛大丛盛开的梅花掩荫了他们的身影,犹如火焰一般绚烂而妖冶。 终于,弈书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 “你…还好吧…” “郡马爷问的哪方面?”锦释恭敬的答道,尽量掩饰着声音里的颤抖。 “那天…你掉进了湖里…” “哦,你指的是那天。说来,锦释还没谢谢您呢。郡马爷的救命之恩,锦释无以为报,来世定当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我们,”弈书打断了他不断冒出的说辞,“真的一定要这样相处吗?” 锦释怔了怔,随即开口道:“哪能啊,郡马爷如果再到我们藏香阁,锦释定会伺候得您舒舒服服的。只是好久都没人点奴家的牌子了,奴家还怕侍候不周呢!哦,对了,也要郡主她不反对才是啊…” 弈书难以置信的望向锦释的脸:“十年…你竟然变了这么多…” “是啊,人老珠黄了不是…”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还能是哪个?郡马爷你又了解了锦释什么?” “锦释!”再也忍受不了从一开始相见时就涌藏在心底的冲动,弈书突然抓住了锦释的双肩,迫他看向自己。那双眼睛太过美丽,太过灵动,仿佛从来就没在什么地方停留过。 锦释抬头,望进了弈书如点了漆般的眸子里。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17 章 “你告诉我,我们真的…不可能了么?” 万没想到弈书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锦释的脑内忽地一片空白。半晌: “我说过了,只要郡马爷来我们藏香阁,而郡主又不反对的话…” “这话我不要听!”弈书再一次粗暴地打断他,“难道我们就只是这种关系吗?我对于你来说难道就仅仅只是个恩客而已吗?” 锦释突然十分想发狠的告诉他:是的,我们就是这种关系。毕竟… 十年,整整十年过去了。十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十年的时光可以将最明亮的珍珠磨得暗沉不已;十年的时光可以将最美的画卷浸得昏黄无光;十年,十年的时光也可以将当年的青葱少年变成现在的明日黄花…弈,你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了吗?你就这么笃定,我锦释还在原地等着你吗?弈书你…你凭什么这么自信?你凭什么… “哼…”锦释冷笑出了声,“不然能怎样?郡马爷还打算给我赎身,收我做男宠不成?你就不怕家中娇妻…” “隆昌她…死了六年了。”弈书放下了按着锦释双肩的手,“难产。她和孩子,一个都没留下。” 原来,他们还有过一个孩子。两行清泪突如其来的划过锦释的脸庞,他闭上了眼睛。 “当年离开你,我是迫不得已。”弈书说着,靠一棵着梅树,缓缓坐到了地上。 “我和她,是在那年元宵的花灯会上认识的。当时她穿着男装,我并不知道她就是晋王殿下的妹妹隆昌郡主,只把她当做一个小兄弟一般护着。当时也没在意。后来,又过了几个月,家父忽然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晋王殿下亲自来给他说媒,想叫隆昌郡主下嫁与我。” 一阵风吹来,扫落了几簇枝头开的正盛的梅花。深红色的花瓣打着旋儿飞扬起,降落到弈书肩头。 “我根本就不相信,还以为是他们朝中官员闲聊时的玩笑。更何况我们家和晋王府并无交情,和身居闺中的隆昌郡主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也就没当真。可是当家父硬拉着我上门提亲时,我才发现一切早已成定局。我们小门小院的,根本得罪不起手握重权的晋王殿下。那时候,如果让人知道了我和你的交往,不仅是我,就连你也会遭受灭顶之灾。思前想后,也为了我们家上下几十口人命,我妥协了。” 锦释上前一步,轻轻的探出手,将弈书肩头的花瓣拂了下来,依旧安静地听着。 “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婚前的十几天,我被父亲关在家里禁止出门。我努力过,我抗争过,我甚至绝食到晕倒过去…但是,依旧无法通过任何渠道送信给你。只在出发去兖州的那天早上,打马路过荣华街,我才通过嬛儿联系到你…” 弈书说到这里,哽咽了,也沉默了。 半晌。 颤颤巍巍的走进,锦释在他身后慢慢地蹲下了身,伸出手,轻轻的拥住了他。 “弈书…你可知,锦释虽怨过你、恨过你、骂过你,也咒过你…却从没怀疑过我们在一起时,你的真心啊…” 弈书的双手无声地抓住了锦释的胳膊,再出声时,已有了十足的哭腔: “锦释…锦释…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好?为什么你还会听我这无力的辩白?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好…锦释…为什么…” 锦释的前额贴着弈书的后脖颈,不住地摇头,再也控制不住的泪水花了脸上的妆,如绝了堤般的流入弈书的衣襟。 “锦释…你怨我吧,你恨我吧,你骂我吧也咒我吧…我宁愿你恨我…我…为什么、为什么你都不质问我这些年来都干了什么、为何不回去找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你还…” 锦释依旧死命地摇着头,痴癫的、狂躁的…仿佛想要将自己融入到弈书的身体里: “我不想了!我不问了!我不关心了!我不在乎了!我不在乎了,真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了…”锦释哭道,“我只知道,有生之年,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倘若我一直被你记着,那么,我就还是存在的。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再见你,我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沦陷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去它的藏香阁!去它的晋王府!十年的韶华又怎样?无尽的等待又怎样?终抵不上眼前人一个温暖的怀抱… 弈书你赌赢了。我真的很傻,对不对? 弈书转过了身子,环抱住锦释,将他紧紧的、紧紧的按在怀里。两个泪人哭倒在一处… 阴沉沉的天,阴沉沉的云彩,将梅园上空掩盖得密不透风。忽然,不知从哪里蹦出了一只没来得及飞往南方过冬的鸟儿,停在了弈书身后的梅树梢头;歪着脑袋打量着两个人,过了一会儿,可能觉得没意思,忽又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只摇落了一树花瓣,飘散在树下的二人身上,美得那么不真实。 把头深深的埋在弈书的怀里,锦释脸上还带着尚未干去的泪痕:“呵,弄了一身呢。” “可不是,”弈书宠溺的点了点他的鼻尖儿,抬头:“这梅花开得可真——啊,下雪了。” 锦释也跟着抬起了头: “哟,真的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人看文,继续早发~ 我奈人不看何?我奈人霸王何? 唯有继续虐也,唯有早完结也,唯有...BE也? 一句话下章预告:分道异行 “今晚,我要改朝换代。” ☆、分道异行 琅嬛等在凉亭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侍画那个该死的家伙不知道带着云儿去哪儿了,而师傅… 没错,他最担心的是锦释。上次在晋王府的画舫上,侍画不过是离了他一小会儿,他便可以举身掉到冰冷的湖水里。说自己是不小心滑进去的?这话虽有道理,但不见得是全部原因。而这次… 不行,绝不能放他们俩单独相处!刚才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了呢? 侍画勉强撑起了身子,准备往外走。谁知脚下刚一着地,便觉得浑身瘫软无力,“呼”的一下又坐了回去。 “该死!”琅嬛恨着自己的不争气,用手捶打着凉亭周围的木桩。 忽然,一个清亮的男声在凉亭不远处的梅林里响起:“你是什么人?” 琅嬛正恼着,也没看清来人,开口便没了好脾气: “不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我?我是这里的主人。”一个身着蓝衣,头戴玉冠的年轻公子从梅树后面冒出了头。 琅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啧啧,这家伙要是身在藏香阁,可真是个好苗子。 那公子显然也看呆了。穿着白色的狐皮小袄,围着同样色系的狐毛围脖儿,脸色又微微有些苍白的琅嬛在他眼里…活像个瓷娃娃。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可真有意思!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18 章 “是…吗?”琅嬛一时没反应过来该说什么,眼睛却在一旁滴溜溜的转。 “你不相信?”那年轻的公子又往凉亭这边走了几步。细看一眼,这公子虽然个头挺高,年龄倒是与琅嬛不相上下。不,可能比他还要小些。 据说这梅园的主人石老爷命中克妻,娶了四房妻子,熬到四十出头才好容易有了个独生的儿子。而那传说中的小石公子又被传天生的一副好皮囊。莫不是… “哪里…在下琅嬛,见过石渊公子。”琅嬛毕恭毕敬的冲他一点头。 “哎?你居然认识我?”石渊来了兴致,干脆快走了几步,赶在凉亭里坐下。 “自然。有这产业敢把自家园子借给晋王殿下办寿宴的,就是京城之外,也别无二家。”废话,你都说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了。 “哎…又提这些个,真没意思…”石渊别过了头。 “那石公子想说什么?”赶快说完,让我快走。 “如果本公子相中你了,要你陪我玩,你如何回答?”石渊笑着又望向琅嬛。 “这…”哼,纨绔子弟。琅嬛有些着恼,但碍着石家的面子… “对不起了石公子,琅嬛乃是由晋王府请回来做今晚表演的。而且我现在很忙,恐怕——” “你是表演的?那你是戏班的吗?怪不得生得这么好看!”石渊看起来很兴奋,一张粉红粉红的脸蛋居然放着异样的光彩。 原来,他不是那个意思…琅嬛有些懊恼自己的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石渊看来也不着急得到答案,只接下去问道:“那你多大了?家里是干什么的?唱戏苦不苦?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可羡慕那些站在戏台上的人呢!就为这事儿,老头子没少教训我…” “我…”琅嬛一时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今年十八。” 石渊忽然瞪大了眼睛:“原来你比我大啊…我过了年才十七呢!嘿嘿,说来也巧,我就是腊月三十生的…不过我家里没有兄弟,所以,我也不知道十八岁的男孩该长啥样儿…” “啊…”琅嬛扶了扶额头。居然比侍画还小几个月…不过看这小子的样子,如若不是装傻,就真是个傻子。哪有人家这样养孩子的? “对了!你现在有空吗?我带你去别处转转,反正距离晚宴还有很久呢!”石渊站起了身。 敢情我刚才说的话他一点儿也没听进去。琅嬛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克制,一定要克制…这小子可是京城最大的财主家的儿子…克制… “走吧!”石渊过来一把拉起了琅嬛。琅嬛忽然被拽起,站得摇摇晃晃,几欲跌倒。 “石公子,我——” “嘿!你可真瘦!戏班里都不给吃饱饭的吗?”石渊伸手捏着琅嬛的两只胳膊。 “嘿嘿…”琅嬛怕痒,禁不住笑了起来,又赶忙闭上了嘴。 石渊愣在了原地,慢慢地道出一句:“琅嬛,你笑起来真好看。” 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听进去。至少,他记住了他的名字。 “快走吧!” “哎!石公子——” “呵,居然下雪了!再不快走的话,一会就会被淋湿的…” “我说石公子——” “你叫琅嬛。琅嬛…琅嬛,可是天帝藏书的地方呢!” “哎?你竟然知道?” “我为什么就不能知道?别以为我成天关在房里读书就非得读成了呆子似的…” 一高一矮、一蓝一白的两个身影逐渐远去在梅林深处… “侍画相公!侍画相公!你等等我呀…”云儿在侍画身后卖力的追着,无奈身高有别,怎么赶也赶不上。 “哎呀!”再也受不了他的聒噪,侍画停下了脚步,回头冲云儿嚷道:“你不回去伺候你家相公,老跟着我做什么!” 切!你以为我想啊!当然,这话云儿没敢说出口。 “锦…锦释师傅怕你出事,这才派我跟来的…”云儿撑着自己的膝盖,气喘吁吁的答道。 “我能出什么事儿啊?”侍画不以为然。 还不是怕你迷路了。当然,这话云儿也没说。 “一个人跑出来,总归不大好吧…” “哎…说到底,师傅还是把我当孩子呢…”叹了口气,侍画感到有些无奈。 云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都老大不小了,还自称孩子呢。” “是啊,我是老大不小了…那你家相公呢?岂不是更老?”侍画一面说着,一面走近云儿,“话说,你也算是跟着琅嬛长大的呢…瞧这张嘴巴,可真像他啊…” “啊…”云儿下意识的往后退着,“侍…侍画相公…” 说实在的,要说云儿不害怕侍画,那绝对是假的。因为从很早以前开始,这位侍画相公就跟自己侍候的琅嬛相公不大对付,就连那锦释师傅跟他也是不大来往的,甚至彼此之间还有些敌意。不过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个人竟然好似一夜之间就熟络起来,倒像一贯就是这么亲密似的。 “侍画相公,我…我说错话了还不行…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吧…”云儿告饶。 “再不跑我可要罚你了哦…”侍画低着头、摆着谱儿,一步一步,慢慢悠悠地走向云儿,一边还貌似仔细的来回打量着自己长长的指甲。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19 章 “啊!我错了!”云儿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撒腿就往回跑。 “哎——那可不是回去的道儿吧!”侍画在云儿身后好心的提醒。无奈云儿跑得太快,哪还能听他的话,不一会儿人就没影了。 “哎…方向感居然比我还差…”侍画毫无同情心的叹道。 一路且行且玩,没过多久,侍画就哀怨的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迷路了。 这梅园虽说看起来不大,实际上却是纤陌交通,纵横复杂。再加上四处都种满了正在盛放的梅花,遮住了一切的亭台楼阁,就更是显得“处处皆似一处,道道皆似一道”。这叫向来方向感不好的侍画不迷路才怪。 侍画正在着急,不料转过了一个弯儿,却看见一间独门小院,赫然立在不远处。欣喜若狂的他连忙加紧了脚步,赶上前去。 若放在平常大街上,这小院倒像是个家境富足的住户。但如今却摆在了这章台繁华的梅园,不禁就显得有点寒酸。侍画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院门,发现没人回答,而门却又是开着的,便断定里面一定有人,随即蹑手蹑脚地溜进了院子。 推开大屋的门,偌大的房间摆设极其简单:屋子两边各放两把靠背椅子、一个棕色的小几案。除此之外,就是房间顶头的一张摆满了各式瓜果的供桌。 “倒像个灵堂…”侍画轻轻嗫嚅着,一边往屋子里面走,来到了供桌前。 不料,供桌上供奉的排位却吓了侍画一跳,上面赫然写着: “孝恭贤皇后之灵”。 “孝恭贤皇后?没听说过啊…”侍画自言自语,“既然是皇后的灵位,为何会放在这个隐蔽的地方呢?” “王爷!”忽然,屋门外传来了人声,“事情都办妥了,他今晚一定会来。” “好。你们辛苦了。在门外把着吧。”另一个声音开口,竟然是晋王殿下! 眼看着一只手就要把门推开,侍画霎时就知道自己闯错地方了。情急之下,一弯腰,钻到了供桌下面。 几乎是同时间,有人走了进来。侍画轻轻地屏住了呼气,用手捂住了嘴巴。 晋王在供桌前站定。半晌,开口道: “淼儿,我来看你了。”声音温柔的,似是可以滴出水来。 淼儿?是谁啊?虽然早就听闻晋王殿下是先帝正宫皇后所出,那么即便家里供奉有皇后也该是他的生母。但是…会有人这么称呼自己母亲吗? “淼儿,今晚他也会来。虽说我一直都被避免宣召进宫,但是如果他会亲自来的话,那就太好了…今天,我定会让他血债血偿的…” 他?这又是指的谁?居然在王妃生辰的时候要人血债血偿?这晋王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侍画在供桌底下越听越糊涂。 “算了,不提那些了。我特地来了你最喜欢的桂花酿,来,今天是你二十二岁的生辰,我们——” 什么! “咚”的一声,侍画的脑袋撞向了供桌。随后便闻得满桌的供果撒了一地。 “谁!”晋王吓了一大跳,拔出随身的佩剑,指向了供桌底。然后,小心翼翼的撩开了长长的桌布。 “是你?”晋王难以相信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 “我…”侍画的心跳得如脱了缰的野马,飞快地在脑海里寻找着说辞,“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小憩一会儿,不料,竟在这里睡着了…” “你听到了什么?”晋王的脸色冷冷的,冰块一般,和以往敦厚和善的他完全判若两人。看得侍画心里直发毛。 “我…我什么都没听见啊…”侍画急忙摆手。 “是吗?”晋王把剑稍稍收了回去,“那出来喝杯酒吧!” “额…不用了…我不怎么喝桂花酿的…啊!”话音未落,侍画便被晋王狠狠的从供桌底下给揪了出来。 “我何曾说过是桂花酿?还说你没听?嗯?”被揪着衣领口,侍画近距离的看着晋王那张俊美不凡的脸。可惜那张脸上,此时寒霜一片。 “王爷,出什么事儿了?”门外的侍卫可能是听到了动静,往门里喊话。 完了,小命休矣!侍画暗叫。 “没什么,我和王妃说话呢。” “哎?你不杀我?”侍画脱口而出。 “是。不过王爷最好快点,外面开始下雪了,一会路可能不好走。”侍卫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 晋王放下了侍画的衣领,半晌,开口:“反正过了今晚,全天下都会知道的。” 侍画的心里,隐隐的有种不祥的预感。今天的寿宴本是为了晋王妃所举办,而这位王妃…额…至少在现在看来,是死了的。而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位被换做“淼儿”的晋王妃,牌位上竟然写着“孝恭贤皇后”。而且,晋王刚才说了什么?“我一直都被避免宣召进宫,但是如果他会亲自来”…“定会让他血债血偿”…这个“他”,这个“他”难道指的是…? “你猜的没错,”一直暗中观察着侍画多变的表情,晋王幽幽的开口:“今晚,我要改朝换代。”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这两位有爱的小孩子基本也交代了...为以后写番外什么的做铺垫好了...(ˇ?ˇ) 话说大家喜欢琅嬛和侍画么?喜欢谁多一点呢?我倒是...呵呵,两个都喜欢~(^_^)~ 至少...他们...不会...BE吧...╮(╯▽╰)╭ 一句话下章预告:山雨突袭 锦释背后赫然插着一支冷冰冰的弓箭,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流淌… ☆、山雨突袭 “锦释,我们快回去吧。别叫那个人等久了,这雪我看一时半会儿的也停不了。”弈书轻轻放开了怀中的锦释,柔声道。 “呵呵…”锦释笑了起来,“什么那个人,难道你连他也认不出来了?” “哦?难不成的你的小情人我还得一个一个认识不成?”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20 章 “去你的!”锦释锤了他一下,站起身来,“你要是连他的醋都吃,那还真是吃不过来呢!” “那你告诉我,他是何方神圣啊?”弈书也跟着站了起来,拍了拍锦释肩上的积雪。 “小嬛儿你都认不出来了?”锦释一边也为弈书扫着肩上的落雪,一边挑着眉笑道。 “嬛儿?”弈书显然吃了一惊,“天哪!都长这么大了?我认得出来才有鬼呢!” “呵呵…”锦释笑得愈发开心,“是不是比以前耐看多了?我现在是老了,只能眼巴巴的望着他们这些后生,一个比一个出落得水灵…” “你不老,真的,还跟当年一个模样。”弈书冲他点着头,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哈!这话听着耳熟,貌似侍画也曾对我说过。”虽然知道是假话,但是锦释依旧被哄得很开心。 “侍画?这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人?”弈书皱眉。 “啊,”锦释这才反应过来,“你还不认识他呢。是在你走了两年之后吧…” “要说…你真有与以前不同的地方吧…”弈书打断了锦释的话头,状似认真的打量着锦释浑身上下。 “怎么?”锦释也随着他的眼光看去,担心道,“我胖了吗?” “不是。” “还是变丑了?”锦释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是变丑了…” “也不是。” “那是什么?”锦释追问。 “是你长高了,笨蛋。”弈书一记糖炒栗子就敲在了锦释脑门上。 “哈!你还敢敲我!”锦释伸手就去够弈书的脑袋,岂料被他灵巧的闪开了。 “呵呵…想想也是,你那年才十六岁,自然是矮些。嗯…如果你现在要还是那么高,保不齐我就不要你了!”弈书抓着锦释的手,继续打趣他。 锦释生气了,抬脚就给了弈书一下。没舍得踢要害,只碰了碰他的膝盖。 “哎哟——”弈书霎时就蹲了下来,抱着膝盖直叫唤。 “怎么?很疼吗?”锦释见状,忙不迭的也蹲了下来。他没使很大劲儿啊。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弈书一下子就伸手抱住了他,健壮的手臂勒得锦释几乎踹不过气来。 “你这叫谋杀亲夫知不知道?说,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哎哟,来人了,你快放开!”锦释一面笑着,一面指了指远处跑来的一个士兵模样的人。 “大人——”那士兵老远就冲着这边高喊道:“大人——快跑啊!梅园失火了!” “啊——!”下一秒,锦释失声尖叫起来。 只见从二人后方不知哪里飞来的一支箭,直直的射入了眼前士兵的胸膛。 锦释感到弈书浑身剧烈的一震,接着,自己被他迅速的往前推了一把: “快跑!” 锦释愣在了原地,却迈不动腿。他回头望了弈书一眼,却惊恐地看到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围上了一队手拿弓弩的黑衣人。锦释又看了看弈书,拽起了他的衣袖。 两人手拉着手,在梅林里一路狂奔。繁茂的梅树一株株的在耳边迅速的呼啸而过,好似一阵阵红色的狂风,红得鲜艳,红得耀眼…偌大的梅林,好似无边无际一般,看不到任何可以遮蔽的建筑,也看不见来时的出路。身后的冷箭,“嗖嗖”的从二人身旁险险的擦过。 弈书一路上都把锦释拉得死紧,好像稍稍一松手,他就会飞走似的。两人交握的手,渐渐地被汗湿透。终于,一座小小的凉亭冒入了二人的眼帘,锦释抽空扫了一眼,却是空的。 “琅嬛——!”锦释呼喊着。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只闻得漫天的大雪簌簌落下。 两人拼了命的狂奔而逃,终于… “弈…弈书…”锦释松开了弈书的手,“我…我不行了…你走吧!别管我,你快走吧!” 弈书的脸瞬时吓得惨白:“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我是真的跑不动了…”锦释弯下了腰,“弈…咱们就此别过吧…” “笨蛋!”弈书大吼一声,使劲地摇晃着锦释的双肩,“我怎么可能再次丢下你!” “弈书…你…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锦释摇着头,“他们一定是冲你来的,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弈你在干什么?你把我放下!” “你没听刚才那个人说吗?整个梅园都失火了,他们这是不打算放过一个活口啊…”弈书背上了锦释,“快!再不走,可能就真的走不了了…” “弈书!”锦释还想再挣扎,无奈后面的追兵越逼越近,再和弈书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听话的趴在他身上,再不动弹。 见锦释妥协了,弈书的心便放下了一半。可是现在怎么办,该往哪儿走,他一点也不知道。而且,要说起这场祸事从何而起,他也是一头雾水… 晋王殿下。关键时刻,弈书忽然想起了这个人。想那一帮刺客要杀他小小一个失了郡主的郡马爷随时都可以,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地火烧梅园。况且,晋王殿下今日在此梅园举办王妃寿宴天下皆知,敢上这儿撒野人的…不,恐怕不是“撒野”这么一说… “嗖”的一声,一支箭直直的从弈书脸颊划过,带出一道血口子。 “呵——”锦释暗吸一口冷气。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时,在二人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一面一人高的围墙,墙体略向外倾斜,上面布满了不平的小洞。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飞越过去也并非难事。但要对于弈书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尤其是在还带着个拖油瓶的情况下… 弈书将锦释又往身上抬了抬,轻声说道:“锦释,抓紧点,我们要翻墙了。”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21 章 感到锦释在他身后忽然加重了搂住他脖子的力道,弈书深吸一口气,往后倒退两步冲了出去。双脚蹬着凹凸不平的墙面,二人随即跳跃而起,不料弈书身上的负担实在过重,再加上刚才长时间的奔跑又消耗了体力,才上到一半便急速下落。弈书心里一急,便抽出了双手扒住墙头。 “啊!”弈书身后的锦释忽然失去了身下的抬举,向下坠去,双手随即死死的勒住了弈书的脖子。 “锦释…千万…别放手…”弈书难过的踹不过气来,但那语气里的万不是要求,而更像是哀求。 “弈…弈书…”锦释在他身后弱弱的呼唤着,“弈书…” “抓住他们!上!”一路尾随而来的黑衣箭队一拥而上。 就在此时,从围墙的一头忽然窜出了几个白衣人。弈书感到有人在墙的那头拽着自己的手。 “大人!我们来救你了!”弈书认得这声音,是晋王的贴身护卫,苏越。 这时,几个白衣人依墙而下,与追兵打成了一团。 “苏越,快!”弈书着急地冲着苏越挥着手。 苏越跳上了墙头,双手抓住弈书的肩头使劲一提,三个人瞬间便都到了墙体另一端。 冲天的热浪霎时向弈书袭来。他望向不远处,那里的梅树正被猛烈的大火吞噬着,火红的梅花迎着同样火红的烈焰,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漫天大雪依旧沸沸扬扬地下着,胜似一场涅槃中残忍的点缀。 “大人,”苏越指着眼前的一条羊肠小道,“小人打探过了,只有这条道暂且还没有被他们封死。大人只需顺着这条小道一路往外跑,梅园外自有人接应。” “苏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弈书瞪着苏越,万分焦急的开口追问。 “大人你就别问了,这时候保命要紧!”苏越也急了,使劲把弈书一推,“您还背着这人做什么!赶紧放下逃吧!” “放下他?绝不!”弈书又把锦释往身上托了托,忽然… “你什么意思…” “这条路出去应该很安全,您已经用不着他了!”苏越紧皱着眉头,像是在跟弈书讲一件十分浅显易懂的道理,“您不累吗?你看这血——” “锦释!”弈书放下了锦释,看着他一张惨白得吓人的脸,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呵呵…弈书…”锦释勉强牵动着一张凄美的笑脸。 一支冷冰冰的弓箭赫然插在他削瘦的后背上,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流淌…浸透了素色的衣衫,浸染了地面上晶莹的雪花,开出大片大片火红的腊梅。 “锦释!”弈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紧紧地抱着他,“锦释!我错了,我错了!我为什么要背着你?为什么啊…我真是太傻了…锦释…” “傻瓜,”锦释伸出颤抖的手,摸上他的脸颊,笑道:“你能背我,实在是…太好了…我…我曾想与你一起…走到最后…现在…也算得偿所愿了…” “不!锦释!你不能有事!我们才刚相聚,你不能这么残忍!我不允许…”弈书抱着他,不住的摇头,泪水无声的滴落在锦释脸颊。 “大人,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苏越在弈书身后催促着。 墙的另一边,刀戟相撞的声音越来越激烈,浓郁的血腥味穿墙而来。 “好,我们走。”弈书一把横抱起锦释,往苏越所指的小道上飞奔而去。 “大人——!”身后传来苏越万般无奈的呼喊。 万籁俱静。无边的梅园之中,没有了大火焚烧的“滋啦”作响,也没有了雪花下落的“簌簌”之声。一切声音都没有。 “啪啪啪啪…”锦释所能听到的,就有耳边这凌乱而不曾停歇的脚步声。 这个怀抱…好温暖,好熟悉。是弈书吗?锦释想着。 是的,是弈书,他回来了。他对他说,“当年离开你,我是迫不得已”… 他在乞求他的原谅… 不,不是弈书,他还在兖州,他还没有回来…他还守着他的娇妻美眷,子孙绕膝,没有回来… 不,是弈书,他真的回来了…他说,他说,“你不老,真的,还跟当年一个模样”… “你真傻,那只是个梦而已。”心里有一个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散过来。 锦释试图睁开眼,却怎么也挣不开。他感到自己的体温正从背后那剧烈疼痛的地方一点一点溜走,就仿若弈书当年的离去,那么果断而坚决。渐渐地,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羊肠般的小道好似没有尽头,弈书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他心中所想的只有跑,跑,跑…他要带他离开这儿… 锦释不能死,他不能。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锦释也不是该死的那一个。他欠他,太多太多…无法弥补,亦无法回报。他原谅他,太快太快…快到令人心碎,快到令人窒息。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处断裂开口的墙壁,四处杂草丛生。这是…梅园的尽头? 弈书抱着锦释,埋头冲出了围墙。 炙热的气息忽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扑面侵袭而来的酷寒与遍地的苍茫。弈书这才注意到,天上的雪依然纷纷扬扬地下着,鹅毛一般。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护锦释暴露在空气里的面庞,他已然跟雪一样白。 “魏大人!这边!”不远处停着一辆小小的马车,车夫在冲他挥手。 弈书二话不说,抱着锦释冲上了马车:“去城中。” “什么?”年轻的车夫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我说去城中,你听不懂吗?” “可是…大人,现在晋王殿下的党羽已被全城通缉…”车夫几欲解释。 “谁说我是晋王一党的!”弈书毫无耐心地冲他叫嚷,“你听我的,去城中,回春医馆!” “大人!”车夫放下了手中的缰绳,就差给他跪下了,“我不能让你回去送死啊!” “你要是怕死就把车给我,我自己走!”弈书劈手去夺缰绳。 “别!”车夫望了望马车里浑身是血的男人,瞬间明了,一甩绳子: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22 章 “驾——” 作者有话要说:点击太少!今天换个午夜档发! 混乱的场面依旧是软肋,又不能像俺的《代嫁》那样爆笑夸张的写,哎...╮(╯▽╰)╭ 存稿已放完,日更有难度,快点想完结,BE要是无? PS:强烈撒泼打滚要评论!!!我知道有人每天都在看的!写的好或烂你倒是给句话啊亲!!! 亲你再霸王我...我...我就把男1、男2、男3、男4、男5、男6全写死!!! 什么?这样都不够虐?那我就加几个女1、女2、女3、女4来当小三好了,王子公主的HE你喜不喜欢啊亲?!!! 一句话下章预告:缘是真心 弈书看着怀里的锦释,哭得像个孩子... ☆、缘是真心 弈书看着怀里的锦释,哭得像个孩子... 是的,锦释在哭。弈书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哭,只觉得他好像陷入了一个很深很深、挣脱不出的噩梦里。梦里,他不住的呢喃着:“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原来,心碎的感觉是这样的。原来,心碎的感觉就是看着心爱的人哭:摇他,他不睁眼;唤他,他听不见;与他说话,他不回答;擦去他眼角流淌下的泪水,却反而使得晶莹的泪水愈发绝提,挡不住,也不能挡——只是哭,只是哭,只能哭… “锦释…我错了…真的错了…”弈书紧紧拥着锦释越来越凉的身体,却流不出泪来。仿佛他的泪已经全部借由锦释紧闭的双眼里,流干了。 …弈书…你可知,锦释虽怨过你、恨过你、骂过你,也咒过你…却从没怀疑过我们在一起时,你的真心啊… …我只知道,有生之年,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我曾想与你一起…走到最后…现在…也算得偿所愿了… 十年,再相逢后,就连诉说的话语都那么屈指可数。弈书忽然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锦释从未原谅他。从未。 他没怀疑过他的真心。当初的年少轻狂,倘使不曾有一点真心,哪得佳人心心念念十余载? 他庆幸在有生之年能再见到他。然后呢?便是再也回不去的宣告?宛如那晚他举身投湖般的决绝? 他想与他一起走到最后。不,是“曾想”。他们故事,好像永远都只存在于曾经。 “我不想了!我不问了!我不关心了!我不在乎了!我不在乎了,真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能安静地听完他的辩白,却不愿知道这些年来,他在外面是怎样过的。因为——他不在乎了。 原来,他早就告诉他了。原来,当他千回百转回到原地时,他早就走远了。 “我真的很自私,对不对?”弈书伏在锦释耳边,温柔的呢喃着,“以为你还是会和当年一样的…可到头来,我们谁都经不起时光的蹉跎…” “别离开我…” “我从没想过还会再见面的…真的…” “别离开我…” “这次,就算你赶我我都不走了…” “别离开我…” “我发誓…” 聪明的车夫给城门的看守塞了几锭白花花的银子。月黑风高夜,一辆小小的马车晃晃悠悠驶进了城。 回春医馆年轻的姜大夫百无聊赖的坐在里屋,正准备吹灯入睡。 “师父…”忽然,药童在外面轻轻的叩门。 “都这么晚了,什么事儿不能明天说?”姜大夫一边宽衣,一边说道。 “外面来了病人,要求急诊。”药童恭敬答道。 “这么晚?是什么急病吗?”姜大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来人没说,只说师父听了他的姓,自然会见他的。” 姜大夫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栓,疑惑地问道:“他姓什么?” 药童仍旧恭敬的低着头:“他说他姓隆。” 姜大夫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了,颤巍巍地开口,又问一遍:“你…你说…他…他姓什么?” “‘隆’,来人强调了,昌隆的隆。啧啧…都没听过这么奇怪的姓…” “药儿,”姜大夫扶着门框,眼神有些呆滞,“将人带到花厅去。记住,什么都不要问,如果…” “花厅?”药童药儿质疑地打断了他的话。 姜大夫低头,万分严肃地盯着药儿的眼睛,继续补充道:“…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 “哎!”药儿显然被吓到,赶忙跑掉了。 一炷香的功夫,花厅里。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23 章 “药儿,赶快去烧一大桶热水,然后准备干净的纱布过来。”姜大夫吩咐他的药童。 药儿转身离去,带走花厅里一室浓郁的花香,以及一丝丝的血腥味道。 “他怎么样?”弈书半跪着,盯着躺在贵妃椅上的锦释,急切地问身边站着的人。 “他是你什么人?”姜大夫不答反问。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我…”姜大夫欲言又止,复而又开口“伤口是远距离造成的,乍看不深。但显然失血过多,具体情况…现在还不能确定。” “听着,”弈书依旧紧紧握着锦释的手,头也不抬,“我要他活着。” “现在全城都在通缉你,”姜大夫低头微叹了一声,“为什么是我?” “我要他活着。”弈书答非所问。 “为什么是我?” “镜瑜,我要他活着。”弈书依旧重复着那句话,“除了你,我谁都不相信。” “我办不到。”姜大夫,姜镜瑜,开口的声音有些发颤。 弈书愈发攥紧了锦释的手,拿到自己唇边摩挲着,道:“你行的,也只有你。” “弈书…我…” 半晌,弈书打破了沉默: “当年的事,不能怪你。” “什…什么?”镜瑜有些难以置信。 “是我的错,”弈书吻着锦释的手指,缓缓的说,“我的错…是我不够体贴,我不是个好丈夫…她才会…” “我…我去看看药儿准备得怎么样了…”镜瑜转身也出了花厅。 多久了呢?六年了。他以为世上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没有比他更痛苦的人。 晋王殿下胞妹,隆昌郡主,六年前死于兖州。死因,难产。 二十年前,年幼失怙的镜瑜被太医院的姜太医所收养;天赋异禀,及至弱冠之年,已得以独当一面,遂被送往晋王府中,以作贵族家医。 而时年天真活泼的隆昌,曾是他的梦想。 那么纯美的女孩子,那么无邪的笑容,让人想不自觉的产生想要照顾她一辈子的欲望。 “镜瑜,你会陪着我的,对吗?”发着高热,病床上的隆昌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帐轻轻问他。 “嗯。”纱帐这边,正在开药方的他,红着的脸一如她。 “镜瑜,咱们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你会一直一直给我看病么?”隆昌问。 “嗯。” “那我以后病了,都要找你。除了你,我谁也不给看,好么?”隆昌笑道。 “嗯…” “镜瑜,你都不跟我说话么?你和别人在一起时,话也不多么?” “我…为…为什么是我?”镜瑜结结巴巴问道。 “呵呵,傻瓜…”隆昌说到这里顿了顿,镜瑜的心漏跳了一拍,“因为只有你煎的药不苦啊…” “哦…” “镜瑜,我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吧。” “我不会说故事,师父没教过。” “那你就唱歌,你会的,我知道。” “你要听什么呢?” “什么都行的,你一唱我就睡着了。” “嗯…好吧…”镜瑜低下头,望着纱帐,想象里面躺着的人,此时该是怎样的表情。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 “镜瑜…你…真好…”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我一点都不好…”镜瑜攥紧了拳头,忍着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我没能救你…我只能眼睁睁的…眼睁睁的看着你…” 看着你什么呢? 看着你满脸期待的做一个幸福的新嫁娘,却踌躇着不敢去参与这美好的梦境;看着你将心慢慢沦陷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却有万语千言如鲠在喉;看着你做为人嫁,却还要带着笑意送上祝福,小心翼翼的守着属于自己的一方土地;看着你挺着肚子,每天每天地守着盼望着丈夫早些回家,却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像幼时一样温暖你冰凉的手;看着你…痛苦的挣扎在病床,直到最后一刻还反复嘱托着“保孩子”…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24 章 而身为一个大夫,我只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惨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你的背影,看着你的欢笑,看着你的努力,看着你的抗争,看着你的生老病死…就仿佛,我从来就是个看客,从未在你生命里扮演过角色。 隆昌,如果,如果当年,我不是那么畏葸不前…如果,如果当年你嫁的人,是我…你会不会就…不会就这样永远的停留在十九年华了? “师父?您站在这儿干嘛?”药儿的声音打断了镜瑜漫无边际的思绪。 “啊…”镜瑜别过脸去,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角,“我来把热水搬进去吧,你去把剪刀纱布什么的一并拿来。” “哦…”药儿听话的离开了。 见药儿走远了,镜瑜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心绪,将热水提进了花厅。 弈书见他再一次进来,连忙让开了道。 “只能在这里进行了,东西厢房都停留着过夜的病人。”镜瑜言简意赅道。 “镜瑜,”弈书伸手搭上镜瑜的肩,眼里满满的坚定,“我要他活着。” 镜瑜却意外地笑了,道:“好,那我就让他活下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花厅外的天空渐渐地泛起鱼肚白,夜来香的气味逐渐消失,鸟儿的啁啾声开始鸣起。 弈书在花厅外不住的来回走动,整整一夜。 锦释不能死,他不能。现在,他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他不能死,他欠他一个交代,欠他一个完满的下半辈子。哪怕,他已经不再要他。 终于,花厅的木门被镜瑜推开。 “怎么样?”弈书急切的开口,却不觉自己声音已然沙哑得不成样子。 “没大碍了。”镜瑜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倦,像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 “我就知道!”弈书激动得一把抱住了镜瑜,直拍他的后背。 镜瑜慢慢推开了他:“人暂且是没事了,但是失血过多,估计要很长时间才能醒过来,需要长时间的照顾。” “我…”弈书欲言又止。 “祸从天降,你怕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成为通缉犯了吧?”镜瑜看出了他的心思。 “嗯…” “晋王密谋刺杀皇帝。” “什么?”弈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来,从来都没跟我提过…” “没把你当自己人。”镜瑜淡淡道,“从来都是…” “我进去看看他。”弈书冲进了花厅。 锦释依旧躺在花厅中央的贵妃椅上,脸色白得像作画用的宣纸。身体随着呼吸,微弱的上下起伏。即便微弱,却是活着的。 空气中还弥散着血腥味,一旁的水桶、湿濡的地面,大滩大滩的血渍,触目惊心。一根竹箭从金属箭头那里断开,被抛在贵妃椅之下的血泊中。 “锦释…”弈书望着锦释的脸,笑了,眼泪却终于不堪重负地落下。 真没用,一个大男人,自诩拥有经世之才。打从遇见了你,就不知流过多少次泪…而我如今,怕是也给不了你什么了。 望着锦释安静祥和的睡颜,弈书忽然觉得,时间如果就此停住该有多好。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俩,就只有他锦释,和他,弈书。 弈书握起锦释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 “锦释,你可知道,这些年来,弈书也很想你…” “锦释,你可知道,这个世上,弈书已辜负过一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女子…” “锦释,你可知道,弈书并不值得你喜欢…” “锦释,原谅我…”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凌晨发表!!!撒花给自己!!!好吧,我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是自娱自乐╮(╯▽╰)╭ 于是...真的木有存稿了...【抓狂g 这章虐了没有?还要不要更虐? 老实说吧,我还要将虐进行到底... PS:这篇小说会很短,现在已经基本接近完结了,但到处都是番外点。大家想看谁的番外就吱一声吧,不然我就懒得写了╮(╯▽╰)╭ 再PS:有考虑另写两部的,初步计划的是琅嬛侍画他们...如果还是没人看的话...就算了,也懒得写了╮(╯▽╰)╭ 下章预告:一场孽缘 “我要进宫。” ☆、一场孽缘 “你现在这样做就是找死。” “那我也不能让他死!” “我说过了,他暂且不会有事…”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25 章 “可是这都多少天了…” 日上三竿时分,姜大夫的房中隐隐约约地传来争吵的声音。 “哎,我说,今天师父房里又有客啊?”姜大夫的另一个药童叶儿好奇地问站在门边把守着的药儿。 “是啊是啊,你没事别在这里来回晃,前厅来的病患的药你都给抓了吗?”药儿不耐烦的挥开他。 “到底是什么人啊?这都来了多少天了…”听闻此言,叶儿也没敢多问,低着头嘟嘟囔囔的走了。 望着叶儿走远,药儿无奈地看看身后紧闭的房门,轻声道:“何必呢?还要搭进去一个…” “我要进宫。”弈书口中每一个字都吐得斩钉截铁。 “我说过了,他会醒过来的,这只是时间的问题。”镜瑜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前天也是这么说,你看看他现在…” “我那时不知道他们在箭上涂了东西。可是,现在看来,这也只是一种麻痹神经的药物,对人体是没有害的…” “那你能弄出解药吗?”弈书对这个问题显然感到有些疲倦。 “我…”镜瑜语塞了,“我只是个大夫,对于这种连成分都不知道的东西…” “是他们下的毒,他们就一定有解药。” “你!”镜瑜已然气结,“你想死就随便你,但不要带上我!”袖子一挥,在床边坐下。 床上,锦释依旧安详的睡着。比起几天前,他的脸色要红润了一些,可是整个形容却消受了一圈。 “我不会死的,这件事情我根本就没参与。”弈书也看向锦释,眼里满满的都是疼惜。 “你觉得现在再来说这话,会有人相信吗?”镜瑜觉得好笑,“那好,我问你,既然你没有参与谋反,那为什么当时要逃跑?” “因为他们是要杀我啊…” “好,”镜瑜站了起来,走到弈书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那你为什么不马上回去?为什么到了现在才去站出来?” “我…”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锦释的伤,分散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因为,在他内心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一直都没想过要回去。等锦释的伤一好,他就会带他走,什么功名利禄,什么锦绣前程,正好趁此机会,统统不要了。或许他,早就累了吧。 “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镜瑜的话语很坚定。 “那是我的事情,你管不着。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弈书说着,就要夺门而出。 “啪!”一只手按在了门栓上。 “你只要是一天还是隆昌的郡马,我就要管!”镜瑜瞪着满是怒火的双眼,“我不能看着她心爱的男人为了别人去白白送死!” “镜瑜…”弈书愣住了。 半晌。 “算我求你…”艰难的开口,弈书再次红了眼眶,“我不能看着他这样下去…这个样子,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样我下半辈子都不会安宁…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镜瑜的心猛地一阵抽搐。慢慢的,他的手滑下了门栓。 “你走吧,”镜瑜轻轻的开口,“记得回来接他。” 弈书缓缓推开了门,回头又望了一眼床上的人: “我会的。” 弈书的身影渐渐远去… “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啊?师父你说什么?”一直站在门外的药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皇上,奴才有要事禀报。”宣德殿外,看门的太监小心翼翼的进来传话。 “什么?”一个微弱的声音幽幽地从深殿传来。 “今早…有一晋王党羽投案自首。”见皇帝好不容易答了腔,小太监长舒一口气。 坐在案几旁的人影微微晃了晃,明黄色绣龙纹的袍子又往下坠了几分。 “是谁?” “是…隆昌郡主驸马,魏弈书。” “哗啦——”案几上无数的黑白棋子应声落下。 “他人呢?带他来见我。”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兴奋。 “遵旨。”小太监退了出去,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半柱香的功夫。 “为什么走了又回来?”坐在殿上的皇帝问跪在脚下的人。 “微臣并未参与晋王谋逆一事,特来为己沉冤昭雪。”弈书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沉声道。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26 章 “哦?”年轻的皇帝走下了龙案,来到弈书面前,“叫朕如何相信你?” “圣上大可以审问抓捕而来的叛党,看臣是否曾有参与一星半点。” “你…”皇帝弯下了腰,盯着弈书的脸,复又开口,“离京有十年了吧。” “是。” “可还认得朕?” “微臣…不明白圣上的意思。” “那你抬头来看看。” 弈书心下里疑惑,旋即抬头,虽然他知道直视圣颜是大罪,但是—— 在此之前,弈书,并未见过皇帝。但是这张脸,却很熟悉。 十年前的元宵灯会上,这个人,和隆昌一起出现自己面前。隆昌说:“魏兄,这位是我兄长。” “魏弈书,将隆昌赐婚与你,是不是朕错了?”皇帝的语气沉沉的,不容置疑一般。 弈书惊呆了,迟迟没有回过神。皇帝走了开来,将一个孤傲的背影留给他。 “朕可以饶你不死。”久久,皇帝轻叹。 “那圣上可否大发慈悲再饶一个人?”弈书俯身贴地。 “哦?是谁”皇帝依旧未转身。反正也只会是… “臣的,爱人。” “师父!师父!”药儿兴冲冲地跑进了大堂,手里捏着一封信函。 “怎么了?”正在聚精会神给病人号脉的镜瑜被吓了一跳。 “刚刚后院来了个官差模样的人,递了封信,说要您亲启。” “人呢?”镜瑜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 “走了。”药儿诚实答道。 “走了?什么都没说?” “是啊,走得很急的样子呢。” “信拿来。”镜瑜一把拖过了药儿手中的信。 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张药方。药方上的字迹,镜瑜认得,是弈书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 来看诊的老婆婆有些纳闷:“我说姜大夫,这病还看不看了?” “哦,对不起,您先等一会儿。”镜瑜冲她笑了笑,拿起药方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居然都是些通经活络的药物。 是解药。还是他亲自写的。 镜瑜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加深: “药儿,去告诉所有今天来就医的病患们,今天医家有喜,看诊免费,药材半价。” “哟,我说姜大夫,这种时候办喜事就别那么张扬了…”坐在桌边的老婆婆直摇头。 “怎么了?”镜瑜问道。 老婆婆冲他直瘪嘴:“你不知道吗?晋王一党啊,下个月就要被集体处死了。” “哦…”她的哥哥,要死了。 “不过晋王本人好像没被抓住,小皇帝每天急得直跳脚啊…” “您好像…很高兴?” “姜大夫,您是好人,这话我只跟你说。我老家其实是兖州的,晋王殿下…那才叫爱民如子呢…可惜,怎么就谋反了呢…” “是吗?”他们兄妹,果然都很善良。 “不过听说他那个妹夫,姓魏的那个,却被无罪释放了呢。哼,居然还升了官,真是没骨气的东西!”老婆婆恨恨地骂道,“也不想想当年他是怎么死乞白赖地入赘晋王府的…隆昌郡主,那么好的绝代佳人,嫁给他,才四年就被折磨死了…” “姜大夫?姜大夫?” “啊?”镜瑜回过神来。 “哎,您看我,人老了,这嘴上就没个把门的。说的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啊。” “怎么会呢,这些又与我无关…”镜瑜勉强笑道。 魏弈书,你这劫,算是过了吗? 第二天一大早,回春医馆没有像往常一样开门,只在大门口放了一块“休诊”的牌子。 锦释依旧休息在姜大夫的房间,镜瑜宁愿每晚睡在躺椅上,也坚持不让任何人去挪动他。可是,那个要来接回他的人,却迟迟没有来。 今日,满城皆知,先帝嫡女隆昌郡主的郡马爷在晋王某逆一案上沉冤昭雪,官级反升至吏部侍郎。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27 章 镜瑜坐在床边,今日第八次给锦释号脉。解药早在昨天收到药方后就给他喂下,却迟迟不见人醒来,镜瑜有些着急。 这个人,有着一双很长很长的凤目,小而挺的鼻子,和一张桃花瓣似的薄唇;就是面部皮肤显然缺乏调理,斑痕四处…不过没关系,这点小问题对于学医的他来说应该可以很快就解决掉…尽管从没见过锦释睁眼时的样子,但镜瑜仍旧不由自主的想着:这个人可真美。 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对一个男人看得如痴如醉,镜瑜有些吃惊。虽然弈书没有说,但是他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这个人…跟弈书的关系绝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以前隆昌还没出嫁时,就曾和他提起过:这个魏公子为了应酬,也经常会和人出入于青楼男馆一类的地方。 难不成… 就在此时,锦释的眼皮很明显的动了一动。 “你醒了?”镜瑜兴奋地凑到锦释耳边。 锦释的眼角,忽的划过一滴眼泪: “师傅…” “啊?什么?”镜瑜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错了…” “你要干嘛?” 锦释蓦地睁开了眼睛,瞳孔里的光芒慢慢的聚拢。镜瑜猜对了,那真是一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眼镜。 锦释显然在思考着些什么,然后,终于发现了坐在床边、一直盯着他看的镜瑜: “师傅…?” “呵呵,奇了,你又不是我的药童,怎么叫起师父了?”镜瑜觉得有趣。 锦释努力的眨了眨眼,想把眼前漫天的星星从脑袋里驱逐出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眼前的人:是个长相颇为斯文清秀的公子,温润如玉的眉目,就连脸上含着的笑容也是极淡的。 “你是…?”锦释艰难的张嘴,却发现自己嗓子眼里冒火一般的疼痛。 “我叫姜镜瑜,是弈书的朋友。”看着人清醒过来,镜瑜开心的介绍道,“放心吧,你们现在都很安全。” “我不明白…”锦释很纳闷,自己这是在哪儿呢。 “弈书他没事了,朝廷已经取消了对他的通缉。而你,”镜瑜耐心地给他解释,“也会很快好起来的。” 起身站了起来,镜瑜走到屋子里的方桌边,拿起了茶壶,“你还是喝点水吧,都这么多天了…” “对不起,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你说什么?”镜瑜惊恐回头,拿着茶壶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虽然,他不是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但是真的事到眼前了… “嗯…那个…叫弈书的,是谁?” 神经被麻痹的时间过长,再加上昏睡过久…镜瑜忽然觉得心里的一块东西被人瞬间掏空了。明明,最该难过的人不是他。 勉强安定下心神,镜瑜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你问的哪个?如果是花名的话,那我叫锦释。”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锦释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好笑。 “天哪…你还记得你自己,却把他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没有人看,没有人撒花,也没有人...打酱油╮(╯▽╰)╭ 存稿早已用完,许诺的日更终于从昨天起开始断层...撒花!!!!!!!!!! 下章预告:涅槃重生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位于京城繁昌街的回春医馆大堂里多了位年轻英俊的小掌柜。 ☆、涅槃重生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位于京城繁昌街的回春医馆大堂里多了位年轻英俊的小掌柜。 这位小掌柜年纪看来不大,但是本事却不小。医馆每天的药材入库、出库、记账、抓药配药…大小各种事情都离不开他,直把个回春医馆打理的井井有条。要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偏偏这个小掌柜非但人长得漂亮,嘴巴也甜。每天每天把前来瞧病的医患们哄得乐乐呵呵的,心情一好,病自然就好得快。 街坊四邻们都笑呵呵的对姜大夫说:“早该找这样一个细心的人了不是?再说了,您这家里又没个管事的女人,就您和那两个糊里糊涂的小药童怎么能行?” 镜瑜也笑呵呵的应了,连说:“是是是…这不就找了一个嘛…” 正在前台称药的锦释听了,笑得合不拢嘴:“瞧这话说得,不明白情况的人,还以为我嫁给他了呢!” 此话一出,惹得满堂的病人都笑了起来。完全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锦释,脸上也笑开了花。大家说笑着,只把一脸红彤彤的姜大夫晾在了一边。 “姜大夫,以前我们只道您生得俊俏,却不知您这位表兄还真是那山外山呢!”此时,有人又拿镜瑜开起了玩笑。 “是啊是啊,说起来这小掌柜来了这么久,大伙儿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姜大夫,您也不给介绍一下…” “大家叫我阿南就好了。”锦释冲各位甜甜地一笑,答得真诚。在回春医馆已经住了一个多月,姜大夫的医术果然不是吹出来的,只每天一副汤剂的喝下去,锦释脸上的那些东西就已经消下去了七八成。原本白皙的脸上也因为没有了瑕疵,而愈发显得妩媚动人。 “阿南掌柜,看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成亲了吗?”一位有些胖胖的中年妇女凑了过来。 “额…这…” “哎哟,陶婶子,这又是给哪家姑娘说媒呢?”另一个较年轻的女人插了进来。 “不给哪家说,给我闺女儿,不行啊?”被唤作陶婶子的妇女大大咧咧的一挥手。 “哟,我说陶婶子,你就别作了啊。你屋那丫头开了春才十二呢!”有人笑她。 “呵呵,陶家妈妈,”锦释笑了起来,“您的心意我领了,虽说阿南我年纪也不大,可您这新娘子未免也小了那么…一点点…”说着,还比划着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做出“一点点”的样子。 “噗…”正在一旁开药方的镜瑜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故意摇着头,哀叹道“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怎么就没人给我说门亲事呢?” “姜大夫您那是眼光高,我陶婶子受人所托,前前后后上门给你提了不下十次亲,您愣是一个都没看上啊…”陶婶子终于转移了目标。不过听那说话的语气,倒像是憋了一肚子火。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28 章 镜瑜笑着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药方按到锦释面前的柜台上: “我那是…曾经沧海啊…” 满座人显然都没听懂,只知道姜大夫是读过书的人,说的话自然不是人人都能懂的,便几个哈哈就岔了过去。 京城冬天的夜晚,特别的冷。回春医馆仅有的四个人照旧一起围在堂屋的火盆边取暖聊天。药儿和叶儿听着锦释从外面得来的新鲜故事,很快就互相依偎着躺倒在贵妃椅里睡着了。镜瑜耐着性子唤了很多遍“回屋睡去”,无奈这俩小子就是赖着不动,于是镜瑜就跑到自己屋里抱来了两床被子来给他们盖上。 镜瑜正在小心翼翼的给他们掖着被角… “你真是个温柔的师父呢。”锦释轻轻的开口。 “呵呵,”镜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这两年都习惯了,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就像个父亲一样。” 锦释笑了:“嗯,做你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你…你再夸,我的脸就该红了…”镜瑜摸着自己的脸,笑得有些不自然。 “可是你的确是个好人啊,”锦释弯下了身,看着镜瑜的眼睛:“如果把我送回藏香阁,你肯定会拿到不少钱。可你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还救了我,给我治病,教给我工作…” “额…医者仁心嘛…再说…” “…可惜你不好男色,不然,我就以身相许了!”锦释突然话锋一转,笑得好开心。 “啊?”镜瑜的脸一瞬间熟透了。 “哈哈!”锦释大笑出了声,但立马又闭了嘴,斜眼看了看躺椅上的两个小家伙,随即又露出了鬼精鬼精的眼神:“你…不好这口儿的,是吗?” “你…我…我生气了…你再这样…”镜瑜再次被他挑逗得有些语无伦次。 锦释则在一边笑得要多贼有多贼。其实,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大夫,觉得他人好、老实,并且最重要的是,无聊的时候可以拿来解闷——而且还不会生气。 “行,我不逗你了。”锦释收起了夸张的笑脸,却免不了依旧抿着唇坐在那里抖着肩膀。 镜瑜心里的苦痛开了花:魏弈书,你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主儿? 说到弈书,这是姜大夫一直以来的心病。因为,自从进宫并且得到昭雪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在自己面前再出现过。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回来接的人已经被他料理得活蹦乱跳,并且都学会变着法儿的调戏人了,可这个事情的系铃人却迟迟没有露面。这让镜瑜的心里时刻都悬着一颗石头,上不去,下不来,很是烦恼。 不过,最让他头痛的还远远不是这个,而是锦释的病。虽然这个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病,而且自己也没敢跟他提。那次中毒事件所造成的神经麻痹显然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锦释还是那个锦释,却独独把弈书给忘了。作为一个大夫,失忆症的病例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真正的亲眼见到并且遗忘对象还具有选择性的例子,这还是第一个。不知道如果弈书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样? 这么多事情压在镜瑜心头,让这个原本乐观的大夫虽然白天强自振作,但是一到了没人的地方或者是夜深人静时分,就会表现得很…抑郁。 不过这些事情哪里能逃得过锦释的一双法眼和一颗七窍玲珑心? “镜瑜,你…有心事?” “啊?没有啊…” “撒谎。你都不会撒谎的一个人。” “真的没有,你多想了。”镜瑜说着,低下了头,用钳子拨弄着火盆的木炭。 火光亮了一些,昏黄地照着小小的堂屋。锦释大大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雪亮。 “你…是在想你的爱人吗?” “啊?”镜瑜有些吃惊于话题的转换速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早上说的…曾经沧海。” “哦…”听锦释说的跟他想的不是一码事,镜瑜稍稍放松了心,但随即又立马揪了起来。 隆昌。今晚,他要和一个认识才一个月的人聊起她吗?真是荒谬… “她…已经不在了…”该死,嘴巴上把门的去哪儿了? “啊…对不起…”锦释没想到会是这样,霎时便觉得有点愧疚。 “没事儿,都已经六年了。”镜瑜抬起头,“是我的错,是我的懦弱无能…害死了她…” 锦释没想把话题往这上面引,连忙挥手打断了:“啊!这么说来,我这辈子还没出现过能让我倾心的人呢!呵呵…” 心中刚刚涌上的酸涩开始一点点的退去,镜瑜深深地凝望着锦释,眸光里闪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锦释觉得,镜瑜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居然透着一丝…同情?哦,好吧,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没有喜欢过人也是很正常的。他的师傅锦缘早年就经常对他说,做小倌的,最不该的就是捧一颗真心给别人。对此,他认为自己践行的很好。 “额…我给你说说我的两个徒弟吧,”锦释又笑了起来,瞥了两眼熟睡中的药儿和叶儿,冲镜瑜眨了眨眼,“刚好趁这两个小家伙睡着了…” 岂料还没等镜瑜回话,锦释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的徒弟其实有不少,但是真正让人喜欢的就只有两个。大点的那个呢,叫琅嬛,名字是我起的,因为那家伙从小爱看书。小点的那个呢,叫侍画,名字也是我起的,因为他的画画得特别好,简直有惊人的天赋…” “…你不知道,那个小崽子红了之后居然处处跟我作对,有几次差点没把我气背过去…” “…那时候的他真是傻到家了,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就连我自己也差点搭进去…” 深深深深的夜,但是窗外的世界却显得十分的透亮。漫天的大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簌簌的落下,压弯了窗边松树的枝头,染一树的银白通透… 第二天,雪霁,天晴。 昨晚和镜瑜聊天聊到深夜的锦释不得不早早的起了床,拿了扫帚去院子里扫雪。终于,收拾干净了小院,也收拾干净了自己,锦释又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他人正在灶台边添柴火呢,忽然“咻”的一声,有东西从正对着灶台的大开着的窗户外面飞了进来。锦释直起身子往锅里一看,乖乖,一大堆雪正不偏不倚的躺在他们今天的早饭里! 锦释登时竖起了眉毛,原地休整了两秒,无奈还是没有忍住忽然上来了的坏脾气,抬脚就冲出了厨房… “喂 !你们两个小崽子要玩雪不会出去——”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一个硕大的雪球就砸中了他的脑袋。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29 章 “啊!”站在厨房远处,闯了祸的药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哦!哦!你惨咯!你惨——”站在厨房窗户旁边,正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叶儿张着嘴巴话也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堆雪。 “谁让你站在这儿玩的?”锦释拍了拍手上的残留的雪,叉起了腰,“今天的早饭全都泡汤了你知不知道?” “又不是我扔进去的…”叶儿抱着脑袋一阵委屈。 锦释又转向药儿:“还有你!扔个雪球都那么没准头,”说着,随手又拢了拢窗台上的积雪,“就让我来教教你…” “啊!”有人一声惨叫。大伙儿定睛一看,却不是药儿——而是刚好起了床,拿着扫帚准备到小院里来扫雪的…姜镜瑜,姜大夫。 “锦…阿南,你这是在干什么?”姜大夫掏了一把刚好钻进他衣领里面的雪,咬着牙,恨恨道。 “额…这个…” “打雪仗呀!”身边的叶儿跳了起来,扯了扯锦释的衣角,兴奋道:“师父要不要一起来?” “啊?”锦释和镜瑜一起叫出了声。 “一、二、三,开始!”药儿和叶儿很有默契的团起了另一个巨大的雪球,冲着对方扔过来。 “啪!啪!”两声,锦释镜瑜全部中弹。于是… 这四人很快便形成了天然的两组分队,在狭小的院子里开始了雪中的战斗—— “啊!师父你赖皮!那堆雪是阿南扫了堆在那儿的!”叫声尖锐刺耳,是咋咋呼呼的叶儿。 “谁让你们地势不好的?活该!”药儿冲他吐舌头。 “叶儿说的对,下回换你师父来扫啊!”锦释一边躲着镜瑜扔过来的雪球,一边冲着对面抱怨。 “我倒是想扫来着,你别抢着先干了啊!诺,扫帚我都拿来——叶儿!你对自己师父居然下手这么狠!” “师父不好意思啦!战场上面无父子…” “哈哈!叶儿好样的,回头奖你串糖葫芦!” “好呀好呀!” “叶儿,下次再牙疼可别找师父我了啊…” “哎…别介啊…” “哈哈哈哈…” 不大的小院承载了这四个人一清早所有的欢笑,而那早就被忘却在一旁的早饭也默默的在锅里冷掉了。可怜的姜大夫整整一上午都在看诊的时候默默叫着“好饿”,却被站在柜台上忙碌的锦释在身后偷偷笑着啐了一口: “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甜不甜?甜不甜? 我果然还是比较适合甜文,生活文,太狗血跌宕的情节编不出来... 继续打滚求评论!!!!!!!!! 我想我会是为数不多的,都要完结了还木有一个评论的苦逼作者%>_<% 额...好吧,我承认这文我又找到灵感了,暂时还不会完结╮(╯▽╰)╭ 另外,从今天起,下章预告改为概要了。 下章预告:疑是故人 弈书回了,心还在? ☆、疑是故人 “锦释…锦释…起来喝药了…”有人伏在床边低低的唤着。 “怎么…是你?嬛儿呢…” “啊?你说什么?”镜瑜端着药碗,疑惑地问。 锦释揉了揉迷蒙的睡眼,感到头痛欲裂,浑身酸麻。他晃了晃脑袋,看清了眼前的人。 “镜瑜…” “你发烧了,看来烧得还不轻呢。来,起来把药喝了吧。”镜瑜说着,伸手把锦释扶起来,又随手拿了个靠垫给他背后垫着。 “都怪我不好,你才大病初愈,打什么雪仗…”镜瑜舀轻轻起碗里的汤药,放到嘴边吹了吹,就往锦释嘴边送,“嗯?怎么了?” “我刚刚做了个梦…”锦释没看镜瑜,还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 “是吗?”镜瑜笑了,“梦见了什么?” “一个人,来到我床边,唤我吃药…” “傻瓜,那不就是我吗?” “不,不是你…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我认得声音…那个声音,我不认得的…” “什么认得不认得的,你还是早点把药喝了才是正经,”镜瑜打断了锦释糊里糊涂的梦话,“来,张嘴…” 锦释抬头,看着镜瑜一脸哄小孩子似的表情,蓦地笑了:“哟,姜爸爸,又父爱泛滥了?” 镜瑜有些不高兴:“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要真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孩子,早就一顿板子打过去了…”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30 章 “咳咳…”锦释低头咳了起来,拿眼偷瞄着镜瑜:“好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是谁害我成这个模样的…” 镜瑜慌了,急忙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还难受吗?” “头疼,浑身都疼…” “快把药喝了,再睡一会吧。发发汗就好了。”镜瑜有些着急。 “你这药苦吗?苦我可不喝。”锦释复又抬头,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芒。 镜瑜扶额,感到有些无奈,哄道:“不苦,喝了吧,再不喝就凉了。” “真的?” “真的。” “我不信,天下哪有不苦的药?” “真的不苦,不信我喝给你看…看吧…” 锦释有些吃惊,他本想只是逗逗镜瑜,却没曾想他竟真的把药往自己嘴里送。没想到这天底下竟有这么老实的人… “我…我自己来吧…”默默接过药碗,锦释埋头喝了起来。 真的不苦。入口微苦,复而有些凉意,回味起来,涩中还带点甘。 “我说什么来着…”镜瑜看着锦释喝着药,笑的七分得意,十分温柔。 很快,一个空碗就跑到了镜瑜手中。 “我睡了。”锦释掀起被子就往脑袋上盖。 “等会儿…这个给你。”镜瑜摊开手心。 是两颗干梅子。 锦释忽然有些微微的感动,鼻子里酸酸的:“不是说了不苦了吗?” “你不要?这可是甘饴轩的…”镜瑜笑着挑眉,“真的…不要?” “谁说的?”锦释快速地把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抢过梅子就往嘴里扔。然后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将背对着镜瑜。 “呵呵…你啊…”镜瑜苦笑,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 “好好睡一觉吧。” 端着空碗走出锦释房间,镜瑜竟有些恍惚起来。仿佛自己还在多年前的晋王府,仿佛那个叫隆昌的女孩子还在,她还没有出嫁。 …你这药苦吗?苦我可不喝… …真的?… …我不信,天下哪有不苦的药?… 隆昌,我遇见个和你很像的人。 隆昌,他竟然是魏弈书的爱人。 隆昌,这世间的造化,真是弄人。 “师父,阿南他又吐了…这么多天了,咳嗽老不见好啊…”药儿跑到大堂里向镜瑜报告。 “姜大夫,您这小掌柜这次病得可不轻啊。”看病的老大爷说道。 “是啊,我过会儿去看看他。”镜瑜皱着眉头,专心给大爷号着脉。 “哎…你瞧我,这么晚了还来麻烦您…” “没事的,这不太阳还没下山呢嘛…”镜瑜拿起桌边的毛笔,开始写药方,“药儿,送走这位大爷咱们今天就关门了。” “哎,好嘞!”药儿闻言,跑到大堂门前开始搬木板,准备打烊。 是夜。 “锦释…睡了吗?”轻手轻脚的走进锦释房间,镜瑜唤道。 “还没…”回答的声音沙哑到不行。锦释挪动着身子,勉强撑坐了起来。 “听药儿说你把今天的晚饭全吐了?”镜瑜在床边坐下。 “对不起…实在咳得厉害…” “我煮了点冰糖雪梨,趁热吃了吧。”镜瑜捧起手里的瓷碗,冲他怏怏地笑着,“都是我没用,你的病才会一直拖到现在…” 锦释直摇头,声音轻柔:“你不用什么事情都先责怪自己,真的犯不着。” 镜瑜不自觉的垂下了脑袋。一只柔软的手拂上了他的头发。 “我…我不知道以前在你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你的曾经沧海给你带来过怎样的痛苦…”锦释艰涩的开口,定定的看着镜瑜,“我只知道你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你不能老把自己锁在过去…” “锦释…” 不知怎的,镜瑜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在这个人面前竟像是透明的。有某种酸酸的东西在五脏六腑荡漾开来,划着柔软的圈圈,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这个人,有着一般男子无可比拟的坚强,但同时,竟又能像女子般的玲珑剔透。 镜瑜一瞬又开始嫉妒起弈书来,宛如当年看着隆昌下嫁于他。 “这次你喂我吧。”锦释调皮的笑道。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31 章 镜瑜抬头,对上锦释波光盈盈的眸子,恍惚想着:他要是个女子该有多好。 一口一口慢慢吃着镜瑜喂过来的冰糖雪梨,锦释心里充盈着说不出的甜蜜。依稀觉得,仿佛以前有人就这么喂过他似的。虽然他只是个低贱的男妓。其实,自从从昏迷中醒过来,他就感到自己时常会忘记一些事情,有时候脑子甚至有点不听使唤。还有,在每夜每夜的梦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他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偶尔说上一两句话。他也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不会伤害他。但是…那个人是谁呢? “镜瑜你也吃点吧。”满足了口腹之欲,锦释笑得很开心,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 “给病人吃的东西,我可不敢动。”镜瑜笑着打趣他,随即一口雪梨塞进了锦释的嘴巴。 “啊!好烫!”锦释叫了起来。 “啊?我有吹过的啊…”镜瑜连忙把碗递过去,示意他吐出来,不料… 锦释扬起脖子,抬手托住了镜瑜的后脑勺,凑过了嘴唇,将自己嘴里的雪梨——送进了镜瑜嘴里。 蜻蜓点水般,转瞬离开。 镜瑜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甜不甜?”锦释开口,声音是沙哑的,语气,却是极温柔的。 “我…我回屋了。”镜瑜起身,逃也似的出了锦释的屋子。一路上带倒了方桌上的一盏茶壶以及房门边盆栽里小小的文竹。 “呵呵,傻瓜…”锦释望着满地的狼藉,笑道。忽而又觉得,心里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镜瑜三步并作两步的跑着,很快便逃得老远。一直跑到自己房间,反手带上了房门,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狂躁不已的心脏正“突突”地往脑袋里输送着过余的血液。 这颗心,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悸动过了? “不不不!”镜瑜死命地摇着头,试图说服自己平静下来。但是没有用,越是想安抚自己,心脏就越是跳得狂乱。索性把手中的碗往桌上一扔,一头栽到了床上,拿被子蒙住头。 “冷静点…冷静点…这只是个玩笑…只是个玩笑…”镜瑜拿手抚着胸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锦释的面庞出现在了眼前。刚才的他,脸颊微微泛着一抹酡红,离他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 “啊…”镜瑜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姜镜瑜,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他是弈书的人…而且,而且他还是个男人…对!他是个男人啊!”镜瑜好似抓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一把掀起了被子。 天花板上慢慢浮出了锦释站在雪地里的笑脸。 …叶儿说的对,下回换你师父来扫啊… …哈哈!叶儿好样的,回头奖你串糖葫芦… “我完了…”一脚踢开被子,镜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阿南掌柜,病好了啊?啧啧…前几天还咳得跟什么似的,今天就活蹦乱跳的了。姜大夫给你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啊?”到前台取药的年轻女子笑着跟锦释打哈哈。 一边打包着手里的草药,锦释抽空偷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看诊的镜瑜:“也不是大不了的东西,咱身子骨轻贱,吃不得那贵药材。若是吃了,指不定好得还慢些。” “哦?还有这么个说法?那到底是什么啊?你不知道,我们家那口子一到转凉的天气就犯咳嗽,急死个人…”年轻女子来了兴趣。 镜瑜停下了手中的笔,拿药方给病人:“你家媳妇这病需要长时间调理。这药拿回去一天煎一剂,用文火熬到较浓稠状…嗯…药引用的是…” “就是冰糖雪梨呗!”锦释开心答道。 “药引用的是…冰糖雪梨…” “什么?”来瞧诊的病人瞪大了眼睛。 “啊!不是!”镜瑜使劲的一敲脑袋,有些懊丧的说道:“药引用红糖…” 望见那边镜瑜出了糗,锦释显得愈发的开心。来取药的女子也心满意足的走了。 “真过分…”姜大夫心里直犯嘀咕,却也禁不住在脸上展露了丝丝笑意。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镜瑜对面坐了下来。 镜瑜调转过了头,看了看壮汉,疑惑地问道:“我看你面色红润,气血旺盛,不知是…” “我这里有一剂药方,想麻烦姜大夫给看看。”壮汉也不多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镜瑜。 镜瑜好奇的展开了纸张,上面只写着两句话: “前程似锦盼当归,重负已释需独活。” 镜瑜呆住了,半天没有回过神。 “是要抓什么药么?”前台边的锦释望向这里。 镜瑜又看向壮汉,壮汉对着他点点头。 “是的,”镜瑜幽幽地开口,却没有望着锦释,倒像是在跟自己说话,“给这位公子各称二钱当归和独活。” “当归和独活?就这两样?”锦释心下里奇怪,追问道。 “是的,就这两样。” “好嘞!马上就好!”锦释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那位壮汉是什么时候走的,镜瑜并不知道。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为了不造成误诊,回春医馆这天早早地关了门。 “哎,你有没有觉得师父这几天有点奇怪啊?”堂屋门前,叶儿拽住匆匆路过的药儿问道。 “嗯,你也察觉到了?我怎么觉得,他老躲着阿南呢?”药儿和他一拍即合。 “躲着阿南?那我可没觉着。我看他俩关系好着呢!就是师父最近做事老是心神不宁的,你看,今天又这么早就关张了。”叶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32 章 “是啊,今天倒是真奇怪啊。往日再怎么早也不会早过太阳落山不是?” “所以我说,师父一定是有心思,而且啊,还故意瞒着咱们,你看他——” “你们在聊什么呢?说的这么开心,也说给我听听。”锦释的声音不是时候的插了进来。 “啊——快走!”两个顽皮的小子一哄而散。 “呸!真没出息!”锦释习惯性的一叉腰。 镜瑜…该不会是生我气了吧? 这天晚上,锦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镜瑜究竟出了什么事?难不成真是因为那晚的一个吻? 锦释突然有些懊悔自己做出了那么冲动的举动。转念一想,自己和镜瑜之间并不存在买或卖的那种肮脏龌龊的关系,那么自己那天的举动…就是发自真心的咯? 黑暗中,锦释的脸微微红了:我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冷风吹进了房间。锦释转头一看,房门不是何时被人推开了。一个人影站在门外,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模样。 “镜瑜?”锦释轻轻出口。 那人显然没料到他还醒着,原地愣了一会儿,转过身就走。 “镜瑜!”锦释连忙起身追去,一路追到了小院里。终于,那人站住了身。 苍白的月辉洒满了大地,如寒霜一般流淌在虚空之中,诗化的朦胧。 “镜瑜…你又给我送夜宵来了?”锦释说着,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眼前的人。 那人不做声。 锦释笑着将手搭上他的肩,迫使他转过身来。 明亮的月光照亮了眼前陌生的面庞,锦释倒吸了一口凉气。 “锦释…别来无恙。”那人开口,淡淡地说着。 作者有话要说:第十四章 悲喜剧了就...╮(╯▽╰)╭ 哦!本来想写个“情有独钟”的故事的,但是!果然我也避免不了这狗血的三角恋啊【望天... 说实话,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所以,现在是平等竞争╮(╯▽╰)╭【弱弱补一句,其实我并不喜欢男主... PS:继续打滚求评论!!!!! 下章预告:进退维谷 好吧,其实就是狗血的三角恋╮(╯▽╰)╭ 【顶锅盖逃... ☆、进退维谷 皑皑的月光下,那个人淡淡地说着,“别来无恙” 。 时间在这一刻凝滞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半空中悄悄流淌着的月华,无声地舞动。 锦释凝望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久久,久久。 “对不起…”弈书的眸子深处,有东西在闪闪发光。 “你是…什么人?”好半天,锦释才问出口。他觉得此时自己心里的感觉很奇怪,隐隐的似有东西堵塞着,横冲直撞地在狭小的胸腔里寻找着出口。 弈书瞪大了眼睛,轻语:“你说什么?” “你是谁?”锦释又一次问道,却又在一瞬间莫名的觉得自己的话很多余。 “我是…你…你怎么了?” “咣当——”一声脆响,满满一碗冰糖雪梨撒了一地。盈盈的水光在地面缓缓划出一道银色的光线,在明媚的月华下,像一条清澈的小河。 镜瑜站在小院另一头,呆呆地看着他俩。 “镜瑜…”远处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缓缓开口。 深夜,回春医馆的大堂显得格外的空旷。空空的桌椅整齐的摆放在一边,月光从大门口木板的缝隙中泄露进来,洒一地的斑驳;与之一同进来的,还有呼啸苍劲的北风。 空气中弥散着幽幽的药草香,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的明显。镜瑜拿来的一盏油灯,昏暗暗地照着三个孤凉的身影,一室沉寂。 锦释不明白,为什么没人先开口打破这难堪的沉默。他空有满肚子的疑惑,却无从诉说。 眼前坐着的这个人…镜瑜显然是认识的。可是…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自己和镜瑜也才认识不到两个月,为什么这个人会连他的名字也知道?而自己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三更半夜跟到这里来陪着他们干坐着? “弈书…”终于,还是镜瑜先开了口。 “他怎么了?”弈书低着头,没有看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镜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顿了顿,才结结巴巴道:“失忆。” 晴天霹雳。落在了弈书头上,被同时砸中的,还有锦释本人。一时间,只剩镜瑜满脸为难的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两人。 “我?失忆?”锦释由衷的觉得好笑。这可真是太荒谬了!头一回,他甚至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33 章 弈书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这…” “简单说来,就是把你忘了。除此之外,暂且没发现有任何其他的记忆缺漏。”镜瑜憋足一口气,快速的把话推了出去。 “镜瑜…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吧。你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深夜来访的朋友也就罢了——” “锦释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弈书不敢相信。 这里一定出了什么误会,锦释一面想着,一面迫使自己平静下来。他转头,仔细地凝望着这个叫做弈书的人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到一点记忆里的蛛丝马迹。 这是一张很好看的面容。与镜瑜温润亲切的面庞不一样,他的脸孔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显得凌厉很多,一双疲倦的眸子里,凝着几许淡淡的哀愁。 记忆里没有这张脸,锦释搜肠刮肚地想着。这显然只有一种可能——这人是自己往日的某位恩客。再想想他今晚一系列的动作和话语…直觉告诉锦释,这位恩客很可能还不属于只求床笫之欢的那种。 脸上开始发烧。一些从未考虑过的事情一下子全部涌上锦释心头:两个月的自由之身,两个月的朝夕相处…若是自己和刚开始一样,仅仅存着报恩的想法到也罢了…说到底,自己只不过是个低贱的男妓,怎么配得上他?况且现在还… 锦释忽然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锦释,他就是弈书,还记得我跟你提过吗?”镜瑜非常不确定地问向他。 是了,镜瑜的确提过,在自己刚刚苏醒的时候。或许…也在之后某些看似不经意的时间段,都有提过…这么说来… “我们…真的认识吗?”锦释看向弈书,还是很难相信。他会失忆?别开玩笑了。 “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有人比他更不相信,“镜瑜…哦,不…这绝对不可能…不可能…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语无伦次的弈书看起来已经有些抓狂。他轮番望着镜瑜和锦释,像是个在狭缝中寻找着出口的绝望的苍蝇。 镜瑜低着头,用手掌支撑着耷拉的脑袋:“我一开始也不相信,甚至还曾怀疑过你根本就是塞了一个陌生人给我…可是这却是真的,它的的确确地发生了。” “你们难道就不觉得此时最需要一个解释的人是我?”锦释开口,有股莫名的恼火正“噌噌”窜上他的脑门,“把我塞给你?镜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镜瑜语塞,“你是他救回来的,我只是负责接收了你。” “你说的——” “你背后的伤,不是谁打的,是箭伤。因为你看不见,所以…我就骗了你。”不理会锦释的质疑,镜瑜一口气说完了要说的话。 锦释呆住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沉浸在重获新生的喜悦里,对于这些事情,竟然从未想到要深究过。 打从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踏进了藏香阁的门,他就没有幻想过还能够活着从那里走出来。他从未考虑过自己为何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更没有仔细想过受伤的前后经过。他承认,由于昏迷了太久,他的确是不记得了。反正,也无外乎是被陈婆子下手打的。就连镜瑜是怎样救了他回来,怎样为他治伤敷药、忙前忙后,他都没有问过。原因只有一个——镜瑜没有主动跟他提起。聪明如他,又怎么会没事找事的问起这些对于他来说已然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说到底,是他想重生。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镜瑜说的没错,是我救了你。”弈书重新开口,却是换了另一副口吻,“你在晋王为王妃办的寿宴中被搅入了那场叛乱,差点被皇帝派来的人处死,做了刀下冤鬼。” “就…就这些?” “哦,还有,我本以为你会记得我这个救命恩人的,但是…你好像是真的忘了。哎,算了,反正我也是个施恩不图报的人…”弈书耸肩,望向一边。 锦释眯缝起了眼睛:“所以你今日来…?” “我本来是想看看镜瑜的,却不想,走错了房间…”摊摊手,弈书又转而看着镜瑜。 “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锦释笑得嘲讽,“看个朋友会选择三更半夜的来?还直接摸到朋友房里去?” 弈书看向镜瑜的眼神愣住了。镜瑜摇摇头,冲着他苦笑一声。 “还有,”锦释依旧自顾自的说着,“你刚才在院子里说的‘对不起’,究竟是什么意思?”好吧,失忆就失忆吧。现在紧要的事情是把当前的状况弄清楚。 “其实你们是——” “镜瑜!”弈书拍案而起,“…今天太晚了,我还是改天再来拜访好了…” “弈书你——”镜瑜也准备起身。 “那个药方…”弈书忽然冷冷的盯着他,半晌,开口,“作为大夫你应该明白,不按方抓药搞不好是会死人的…” 木椅移动,镜瑜站了起来:“锦释你回屋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明天一并告诉你。” “我——”锦释还想开口,却被镜瑜打断了。 “你相信我的,是吗?” 是的。他相信他,无条件的相信,也只能相信。 锦释起身,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股穿堂风呼啸而过,这才让人感觉到大堂的空旷和深夜里交织的寒冷。 “弈书,你太不了解他了。”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锦释才勉强睡着。梦里,晃动着的都是形形色se的人影。那些丑陋的嫖客的脸,陈婆子的脸,藏香阁众小倌们的脸,琅嬛、侍画的脸,镜瑜的脸,弈书的脸…还有那个在梦境中一直反复出现的模糊身影,忽远忽近的漂浮着,就是看不清楚容颜。 带到锦释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十分。 简单梳洗过后,锦释跑到了医馆大堂,却意外的发现今日镜瑜又“休诊”了。整个回春医馆安静得如一潭死水一般,显然,药儿和叶儿都不在馆里。 望着大堂里和昨夜一模一样的摆设,锦释甚至怀疑昨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个荒诞不经的梦。仿佛那个叫弈书的人从未出现过,他也没有莫名其妙地“失忆”,他还是那个完整的锦释;他重生的日子,他和镜瑜和药儿叶儿在一起的平静日子,还会一直就这么过下去。而现在,他深深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锦释…”不知什么时候,镜瑜站到了他的身后。 锦释往前几步,在昨天晚上的原位置坐下,背对着镜瑜,等着他开口说话。 “你们是恋人。” 开门见山的言辞,毫不做作与掩饰。 “然后呢?”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34 章 “十年前,你们因为一些误会而分开。晋王叛乱的时候,你们刚刚重修旧好。然后…你受了伤,被送到了这里。” “就这些?” “这是我知道的全部。” “那你觉得我会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 沉默。 “重修旧好…我这种人,还会跟人有‘旧好’可以重修?”锦释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嘲。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曾参与。”刚刚得知的人,不只你一个。魏弈书,看来隆昌当初爱上并嫁给你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他是什么人?” “隆昌郡主郡马。” “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我在以前隆昌郡主府做过家医。” “仅此而已?” “不是…”说到这里,镜瑜感到有些无力,“…还记得我的曾经沧海吗?她就是隆昌。” 锦释蓦地回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那你还…你还…救我?”锦释不禁微微摇着头,“你怎么不一刀杀了我…” “医者,仁心。”镜瑜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胸膛,一字一顿的说道,“而且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都已经六年了…是我的错,是我的懦弱无能…害死了她…”回忆中的话语无情地窜入了锦释的脑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做着多么残忍的事情。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瞒了你那么久...其实我也想过要告诉你,但是看着你的样子,我就没狠下心。再加上…弈书一直也没个音信,我想…” “镜瑜——!”下一秒,锦释扑到了他的怀里。 “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 镜瑜有些呆愣,傻傻的站在原地。末了,伸出手拍了拍锦释的肩:“我会尽量帮你的。这种病症,我在师父的医书上曾经看到过…” “如果…如果我说…”锦释将头靠在镜瑜肩上,缓缓地说道,“我可不可以不要想起?” “你说什么?”镜瑜瞪大了眼睛,无比吃惊地望着前方。 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环上了他的腰: “我可不可以就这样自私一次?” 随即,一张桃花样的红唇也凑了上来: “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眼前放大的瞳孔,香软湿滑的唇瓣,逐渐模糊的意识…镜瑜知道,自己又一次沦陷在了——爱情里。 原谅的我自私,弈书。如果我是真的爱过你,我情愿自己这辈子都不要想起。 因为,做小倌的人的感情,往往只有一个汤匙那么大。 所以不要试图装满它,我会淹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流年不尽】总之就是又出事儿了...(顺带会解释一下为什么弈书忽然不要锦释了%>_<% ☆、流年不尽 冬天,好冷好冷的夜。 北风呼呼的吹着,京城的大街上比起白天要萧条得多。偶尔驶过一驾马车,扬起干涩的尘土,呼啸而去。 再过两天,就是他的生辰了呢。弈书想着。 “腊月十八,我就满十六了。” 十年前那个略显稚嫩的他,对他这么说着。于是,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腊月十八。不是他攀上高枝的日子,不是他迎娶隆昌的日子,不是他肝肠寸断的日子。而是他的生辰。 他会记得自己的生辰吗?镜瑜会知道吗?会给他做生辰吗?今年的生辰,他要怎样度过? 忽然,弈书毫无预兆的笑了。是他先放弃他的,于是他干脆就忘记了他。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 “前程似锦盼当归,重负已释需独活”。 锦释,你的名字,弈书怕是永远也没资格写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弈书艰难的敲响了吏部侍郎府外的朱木大门。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35 章 “哎哟大人!您怎么现在才回啊?不是下午就出去了吗?可吓死小的们啦!”开门的小厮脸色惨白。 “不就是晚归一点吗?你至于脸色这么难看?”弈书强自笑着,拍拍他的肩。 “这个…”小厮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像是要说什么。 “怎么了?” “宫里…宫里来人了…一直等到现在呢…” “什么!” 府中。 “侍郎大人平素要处理无数繁杂的公务,可谓日理万机。怎么?还有时间在外流连到这么晚?”书房里,一个高傲挺拔的身影站在被蜡烛照得亮堂堂的屋子中央。 弈书惊得说不出话来,赶忙跪下:“吾皇圣安。” “起来吧。朕此次是微服私访,这里又没有别人。”皇帝挥挥手,示意弈书坐下。 二人落座。 “不知圣上深夜来访,未能迎接圣驾,微臣罪该万死。”弈书俯低身子。 “你的罪过看来不只这些吧…”皇帝喝着茶,轻描淡写道,“欺君之罪你可认?” “圣上耳聪目明,不能逃过圣上法眼。” “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是。” “你倒是答得坦然!” “哗啦”一声,上好的白瓷茶碗瞬间碎成一滩带水的琉璃光。 弈书低着头,默不作声。 “你可知,朕既然能饶了他,也能轻而易举的要了他的小命!”皇帝站了起来,走到弈书面前。 “皇上,”弈书缓缓跪下,“今夜,微臣已彻底与他断绝了来往。您要杀,便杀了微臣,放过他吧。” “杀了你?”皇帝说着,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不,我不会杀了你的…隆昌出嫁那天,朕答应过她,不会添杀戮于先皇后嫡子一脉。我要留着你,看着你痛苦,看着你慢慢地消磨掉自己…感激吧,我有一个好妹妹,而你,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妻子。” “皇上,放过微臣吧。”弈书的身子在冰冷的地面上伏得更低,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杀了你她就能回来了吗?你们当初怎么就没想要放过她?”皇帝开口,语气是极端的平静,“是你们逼死了淼儿,到现在再来乞求朕的怜悯?而另外一个呢?居然干脆在暗地里谋划着如何要了朕的命?嗯?” 皇帝说着说着,居然笑了起来。蓦地,又换上了一张扭曲狰狞的面容: “朕把隆昌许配给你就是个天大的错误!她的死你难辞其咎!如果你不是他的夫君,朕现在就可以问心无愧的杀了你!” “可您并不打算放过晋王殿下,不是吗?” “他跟你不一样。”皇帝显然是累了,走回椅子边坐下,“某逆是滔天大罪,这是他非死不可的理由。” 弈书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这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就在一年前,王妃还活着的时候,皇帝和晋王,和早逝的隆昌,都还是感情很好很好的皇族典范。 而这一切都只因为一个人,先帝太子太傅的孙女——徐淼。 事情,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二十五年前,先皇后诞下隆昌郡主后不久便撒手人寰。年幼的晋王和隆昌便是由当今圣上的生母,现在的太后,也就是当年的裕妃娘娘抚养长大。因此,在一众皇族兄弟姊妹中,这三个人的关系最为要好。甚至,因着晋王洒脱风流的性子,隆昌倒和同父异母的当今圣上更为亲近些。 那裕妃娘娘虽为人谦和恭谨,对待晋王兄妹也一直是视如己出,但到底也是宫闱里摸爬滚打的人,一心只想将自己的独子送上皇位。晋王虽是嫡长子,但年幼丧母,在偌大的宫廷中失了依靠,再加上自身性子洒脱不羁,对权位名利一概看得轻淡,便让裕妃一党极度得了利,最终谋去了皇位。 而晋王的妹妹隆昌,在襁褓中尚未受封就失了母亲,所以她虽贵为先皇嫡女,也因着后宫这朝夕不休的争斗,只在后来略略封了个“郡主”而已。 长大后的皇家子弟们都在一处求学。而乖巧伶俐的徐淼,就是在那个时候,走入了他们的世界。 “文楷,这个小丫头在哭呢!”文轩笑着,指着蹲在殿门外一个正在哭泣的女孩,压低声音唤他正在不远处的几案旁埋头疾书的哥哥。 “反正又是哪个宫里的小丫头罢了…你管这些做什么?太阳下山前再不把五遍孝经抄完,太傅回来又该罚你了!”文楷头也不回。 “看她的打扮,不像是哪个宫里的丫头啊…”文轩也蹲了下来,歪着脑袋打量着面前的女孩,未及总角,大概只六七岁的光景。 “哎,你是哪个宫里的?”文轩好奇心起,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女孩的后背。 女孩不理他。 “哎!问你话呢!你是哪个宫里的?” 女孩依旧不理他,只是哭得更凶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敢不理我?我可是父皇唯一的嫡子耶…”说到最后一句时,文轩悄悄降低了音量,抬头看了看四周都在伏案作业的众兄弟。 “那你肯定很厉害咯?”却不想这句话起了作用,女孩抬起了头。 看着她哭花了的脸,文轩忍着没有笑出声,只得意道:“那是自然。” “那你能帮我找到爷爷么?”女孩眨了眨泛着泪花的眼睛,满脸期待的望着他。 “爷爷?”文轩吃了一惊,随即又放低了音量,哄道,“那你爷爷是谁啊?” “我爷爷叫徐韦明。”女孩怯怯地说。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36 章 “太傅?”这下文轩彻底叫出了声。 安静的皇家书院堂里,霎时——更加安静了。过了好一阵子,众人回过头来,却不见太傅人影。 “文轩,你乱叫什么呢?” “就是,自己不好好功课,还要打扰别人!” “哎,咱们跟他能比吗?人家可是嫡长子…” “是啊是啊,身份尊贵,不同凡响,就连板子都比别人挨得多呢!” “哈哈哈哈…” 前来蹭了一天课的隆昌放下手中的毛笔,悄悄地凑了过来: “哥…你搞什么呢?”隆昌开口,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但可以听出语气里的不耐烦。 “你看她…”文轩不理会大伙的冷嘲热讽,朝着女孩努努嘴。 “这不是太傅的孙女儿吗?怎么会在这里?” “哎?你认识她?”文轩有些吃惊。 “当然认识了,今天早课前,太傅一直都带着他呢!哥,你早课又睡着了吧?”隆昌拿眼睛斜他。 “嘿嘿…”文轩不好意思的挠头。 女孩看着隆昌,明显有些激动:“你是他妹妹?那你一定是公主咯?怪不得生的这么漂亮…” 隆昌的脸一红,随即低下头:“我不是公主,是郡主…” “真是受不了你们…隆昌,你如果不想写字就回宫绣花去,下次别想我再把你带进来。”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他们身后的文楷开了腔。 “楷哥哥…”隆昌瘪嘴,拽着他的衣袖摇啊摇,冲着他撒娇。 “这招对我已经没用了,”文楷不看她,只盯着陌生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徐淼…”女孩显然有些怕他,直往文轩背后躲。 “文楷,看你吓到她了。”文轩拍拍女孩的肩,以示安慰, “我叫文轩,”文轩高兴地说着,又指了指隆昌,“这个是我妹妹隆昌郡主。” 文楷此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冷硬,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我是文楷,母妃是裕妃娘娘。” “文楷,她好像是跟太傅走散了。我们出去,带他去太傅那里吧。”文轩提议。 “好呀!我早就呆不住了!”隆昌喜上眉梢,很快地符合道,又几乎是立刻看了看文楷的脸色,勉强沉下了脸,但掩盖不住嘴角的笑意。 “你们孝经抄完了?” “抄完了!”文轩兄妹异口同声。 “隆昌暂且不论。文轩,你骗人呢吧?” “真的抄完了,不信我拿给你看!”文轩说着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自己的几案旁,抱来了一摞写满字的纸张。 文楷真的一页一页认真看了起来,末了,点评道:“狂草练得不错。” “噗——”隆昌禁不住笑出了声。 文轩伸手拽住她的一绺头发:“死丫头,你楷哥哥以后不带你来书院了,有你求着我的时候。” 隆昌冲他直吐舌头。 “呵呵…”这回轮到小徐淼笑了,弯弯的眉眼,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很是好看。 “你笑起来真好看,长大了定是个美人胚子。”文轩说得中肯。 隆昌不住地点头。 文楷在一边,一言不发,看呆了。 “文楷,你知道太傅的书房在哪儿吗?”书院外的院落里,肆无忌惮的谈天声随着化雪的春风缓缓拂面而来。 “嗯,母妃带我去过一次。” “哎?楷哥哥,裕妃娘娘带你去哪儿做什么啊?” “那还用说,功课不合格,被父皇骂了呗!” “…还不是因为你,上课偷偷地往太傅的砚台里灌水,总得有人背黑锅啊…” “哈哈,我说那次太傅怎么没找我麻烦呢!淼儿你年纪小不知道,你爷爷可凶着呢!” “哥,你征得人家同意了吗?就直接叫人家‘淼儿’。” “当然。”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在家的时候,大家都管我叫 ‘淼儿’的…” “看吧,现在就征得了…” “哥,你真狡猾…” 三高一矮的身影逐渐远去在书院尽头。和暖的春风持续不断的吹着,在那个万物复苏的季节,也吹开了几许情意的萌芽…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37 章 然而,多年以后,当得知他们兄弟二人同时爱上了同一个女孩时,哥哥文楷,当今圣上,选择了让步。 “他与我天下,我还有什么能够回报他…”徐淼嫁与晋王的那天晚上,皇宫里喝得烂醉的文楷笑着对特地从兖州赶回来的隆昌说着。 “楷哥哥…我替哥哥谢谢你…”隆昌轻轻地拂上文楷的脸,为他擦去了眼角悄悄滑落的泪珠。 “这是他非死不可的理由…”皇帝自顾自的重复着,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王妃…”弈书犹豫地开口,“真的是自杀的。晋王殿下的痛苦,不比圣上少…” “哼…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皇帝苦笑,端起了桌上另一杯未曾动过的茶水。 “微臣只是想让圣上知道,王妃此生,并没有怨过谁。” 满杯茶水晃了晃,洒出一些来。 “朕知道…一直以来,朕只是不愿承认…” 不愿承认… 她的死…与朕有关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是整篇小说里最矛盾的人物。 他想让弈书和锦释分开,想让弈书痛苦,一方面是因为隆昌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徐淼的死。 他对晋王其实有着很深的兄弟情谊,徐淼的死使之崩坏,晋王的叛乱使之彻底坍塌。 话说,琅嬛侍画也消失很久了,要不要把他们请回来? 我这篇文章的人物是不是太多了?看着混乱么? 请大家也不要纠结于年纪、大事记什么的,我的时间段无论是从年来算还是从季节来算都是经得起严格推敲的,不信你自己慢慢算╮(╯▽╰)╭ PS:继续撒泼打滚求评论~~~ 下章预告:繁华一场 徐淼之死,晋王侍画回归。 额...这么说的话,是快完结了吧。 ☆、繁华一场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门外的小厮死命地敲着书房的门。 趴在书房的桌边睡了一晚上的文轩微微睁开眼,强烈的恐惧感忽的袭上心头。 “殿下!殿下!王妃娘娘悬梁自尽了!”小厮声嘶力竭的声音穿透了王府的黎明… 他的淼儿着一袭素白点缀桃花的纱衣,安静的躺在床上。粉色的纱帐轻柔的垂下,随风款摆的拂着她的面庞。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淼儿…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文轩坐到她的身旁,轻轻地唤着,欲哭而无泪… “淼儿…淼儿…” “殿下…” “淼儿…为什么…为什么…” “殿下,你醒醒!殿下!” “啊!”晋王猛地睁开眼。原来自己又做梦了。 站在床边的侍画担心的看着他,轻轻皱着眉:“殿下又做噩梦了?” 晋王转过头,呆呆的瞧着他:大而明亮的眼睛,脸颊边两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甜甜的样子。眉宇神色间,活脱脱就像当年的她… “侍画,你不该跟着我的。” “殿下救过我的命,我理应跟着您。”侍画答得坦然。 “救你?我只不过是顺道带你出来而已。你别把我想得太过高尚,我现在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通缉犯。”撑起身子坐好,晋王淡淡地说着。 “殿下…” “你别碍着他们的面子,还是叫我文轩吧。再用这个称呼,你是想让我死得更快些么?”晋王调侃他。 侍画还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只将手里的茶碗捧了过去,低低道:“文轩…” 距离那个刀光剑影、血腥浸染的日子已经近两个月了。 两个月来,这二人过着栉风沐雨的生活。就在昨天晚上,他们一路硬撑着逃到了兖州境内。晋王在兖州人脉广,威望也高,很快,便有江湖上的朋友收留了他们。 “侍画…”文轩喝着茶,若有所思的叫他。 “嗯?” “老实说,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 “怎…怎么会?” 文轩抬起头,看着侍画犹豫不堪的脸色,道:“你不用这么战战兢兢的跟我说话,我早就不是王爷了。你自己说过的,我们要做朋友,不是吗?”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38 章 “啊…那是…”逃亡中的一句戏言。若不是以平辈交心般的相处,以当时晋王几乎崩溃的精神状态,估计他们也到不了兖州。 见侍画不言语,文轩低头略一思索,苦笑起来:“看来你不是碍着我朋友的面子,更不是因为怕我。你是怕说错话,惹我难过,对不对?” 侍画依旧不吭声。 “其实…淼儿的死,我也要付很大一部分责任。如果我当时没有一味地躲着她,如果我会静下来好好的听她解释,她可能就不会…” “文轩,茶凉了。” “我之所以要反他,其实是想把过错全都嫁祸出去。这样我的心里会好受些…”文轩语气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依然是笑着的。 “我再去帮你续一杯吧…”侍画抢过他手中的茶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里屋的门。 两个月来,文轩每天每天重复的噩梦,也进入侍画的梦境了。梦境里,那个美艳绝伦的王妃,是那么遥不可及的存在。可是她却实实在在的活过,并且,依旧还活在某人心里。 没来由的,侍画有些生气。他无比嫉妒那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已逝的王妃,嫉妒她在文轩心里的地位。毕竟在侍画看来,她并不是什么恪守妇道的好女人。 她是怎么死的呢?哦,对了。一年前,皇帝东巡兖州,在晋王府暂歇圣驾。而后,那个被唤作“淼儿”的晋王妃在一个夜色朦胧的晚上,被下人撞见在花园里与皇帝举止亲密。第二天,皇帝匆忙回京。气头上的晋王下令闭门三日,拒不见任何人,自然包括那位犯了错的王妃。然后,就在晋王闭门后第三日的早晨,传来了晋王妃徐淼上吊自尽的消息。 啧啧,真是想不开的女人。果然红颜是祸水啊。侍画事不关己的想着,亏文轩还那么执着的想为了她倾覆掉整个天下。 “你太小了,男女之间的情爱,你不懂。”逃亡途中,文轩曾凝视着他的脸,无奈地说。 “哼,我是不懂。但我也宁愿自己不要懂!”端着茶碗,侍画气得直跺脚。 他怎么会不懂呢?就在几个月前,他也曾经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他的人,差点丢了小命,还差点…搭上锦释。 “师傅…”被勾起了伤心事,侍画的精神头一瞬间又疲软了下来,“他还好吗?他会不会已经…还有琅嬛那家伙…” 蓦地,他猛地甩甩头:“不会的,师傅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好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努力地将脑海中最糟糕的场景驱赶出去,侍画定了定心神,向着外间屋子走去。 庭院里安静的有些不像话。收留他们的李公子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家族里也算是人丁兴旺。今天这都日上三竿时分了,还连一个送水送饭的丫头都没见着。哼,昨天还是一口一个“殿下”的叫着,这难道真就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外间屋子茶壶里的水也早就凉了。侍画有些懊恼,他决定去伙房要些水。不想,刚推开门,还没迈出脚步去—— 院子里站着一排排整齐列队的士兵,手拿着刀剑长枪,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领头的那个将领用着威严而冷硬的声音说:“微臣奉圣上之命,特来请晋王殿下回京。” “咣当——”一声,茶碗落了地。 “您的十三太保拿好,母子安康,慢走不送。” 冬日的暖阳照着繁昌街上所有的店铺商家,一片和乐安详。锦释依旧站在回春医馆大堂,前前后后的忙绿着,企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的一切神经。 今早,他特意乔装改扮去了趟荣华街。却意外的打听到,如今的藏香阁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了。 “您问这是为什么?哎!两大红牌都在晋王一党的叛乱中失了下落,哪还有人撑得起过去的那个场子啊!”街边茶馆里的大叔哀叹着对他说。 琅嬛、侍画…锦释自己从那里出来都已是九死一生,他们… 锦释甚至想到过要去找弈书。他是吏部侍郎,在京城要找一两个人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他就是下定不了决心去会会这位旧情人,哪怕他已经忘记了他。 “锦释,你脸色不大好。”镜瑜悄悄地凑了过来,用很小的声音对他说道。 “啊?我…我没事儿…”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或者…” “真的没有。我在想…嗯…明天就是我的生辰了呢!”锦释脑子一转,引开了话题。 “啊?真的吗?腊月十八?你怎么早不告诉我?我…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啊…”镜瑜显得有些着急。 看着他有些傻乎乎的模样,锦释由衷的笑了,不禁又想逗他,道:“你不用准备什么,只把你自己送给我就行了。” 果不其然,薄脸皮的镜瑜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你,你怎么不知羞呢!” 锦释摊摊手:“我本来就是这样啊,你要是嫌弃我,早干嘛去了?” “我…”镜瑜知道解释也是白搭,干脆斜瞪了他一眼,回到了自己坐诊的位置上,懒洋洋地叫着“下一位”。 看着他的背影,锦释微微的笑了。人生有这样一位知己,有这样一份平淡温馨的日子,夫复何求呢?只惟愿这日子,能够长长久久而已。他不会去想自己和那个隆昌郡马有着怎样的过去。现在,当下,有一个人爱着他,这就够了。他这薄凉的生命,再也经不起什么风浪了。 另一头,镜瑜看似认真地为前来看诊的病患写着药方,但其实心里的波动却一直没有停歇。 弈书亲笔所写的“锦盼当归,释需独活”,这份放弃对待锦释这段感情的宣言,曾经让他苦恼不已。而现在的他,却宁愿这是真的。他承认,在感情面前,他曾有过矛盾,也曾有过退缩。但这一次,他不打算放弃了,哪怕面前的情敌是朋友也好,是兄弟也罢。他不能再让锦释,成为他生命中第二个隆昌。 而现在他最担心的,是锦释一旦想起自己和弈书之间种种的过往,还会不会在乎他?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留在他身边? “姜大夫,这药方如果写完了我可就拿去抓药了?”坐在对面来看诊的小伙子望着他,一脸的茫然。 “哦,行了,你拿去吧。”镜瑜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笔停在半空中,一滴大大的墨迹落在药方结尾处。 小伙子拿着药方走去了锦释的柜台。 今日来看诊的病人很少。偌大的医馆大堂只剩下他们医馆的四个人和刚刚看过诊的小伙子,还有两个坐在一边等着药儿和叶儿磨好药准备带回家用的大妈。 “姜大夫,今早您出门了吗?”其中一个大妈闲来无聊,和他攀谈了起来。 “没有,阿南倒是出去了一趟,出什么事了吗?”镜瑜微笑着答道。 “哟,阿南掌柜怕也是去看热闹了吧!我家那个胆小的就去了,回来吓了一身冷汗,活该!”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39 章 “啊?什么热闹?”锦释刚刚送走了小伙子,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晋王啊,听说在兖州被抓了。昨儿押送回的京,今早就被斩首示众了…” “什么…”镜瑜惊呆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敢情姜大夫您还不知道啊?哎…看来您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哪…”另一个大妈也插了进来。 “额…药儿!草药研磨好了吗?怎么这么慢?”锦释转向一边的两个小鬼。 “好了好了!”只见药儿将草药叶从容器里倒了出来,快速的用纸包好,系上绳,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您久等了,给您药!”叶儿跑过来,将装好的两个药包分别递给两个大妈,“慢走不送!” 不一会儿,整个回春医馆便走得一个医患都不剩了。 “你们不必这样的,”镜瑜笑着对他们说,“只是个老东家罢了。” 一天下来,来看诊的病人依旧是寥寥无几。太阳将要落山时分,镜瑜催着药儿叶儿准备闭馆。 两个小家伙忙不迭的去搬木板。锦释站在柜台后面最后一次核对着今日的账目。忽然—— “对不住了您嘞!今日闭馆了,我看你唇红齿白、气色顺畅,定不是什么大病急病,你还是明个再来吧!哎哎哎!您不能硬闯啊——”药儿的声音响起在大门口。 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镜瑜睁开了眼,唤道:“药儿,有病人就请进来吧!” 话未说完,一个身形苗条颀长的年轻身影就冲到了眼前。来人狼狈的脸上挂着丝丝缕缕的伤痕,却有着一张十分亲切好看的面容,冲着柜台后正在专心于账目的锦释声嘶力竭的喊道: “师傅——!” 锦释手中的笔颤了颤,在账本上划出一道蜿蜒刺眼的弧线。 “侍画…”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评论怎么就那么难!乃们一定要打击我的积极性么? 我每天每天熬夜写文章,写完了就发,还长了一脸的痘痘!!! 下章预告:回首蓦见 皇帝放手了... ☆、回首蓦见 “师傅…真的是你…”侍画低低的说着。 锦释扔下了笔,慢慢的、难以置信的走出柜台。 “师傅…”下一秒,侍画张开双臂,拥抱住了他。 锦释抚摸着他的后背,激动得难以自持:“太好了,你还活着…” 当天夜里,锦释房间的烛火,久久未熄。 锦释和侍画并排躺在床上,听侍画讲述着自己这两个月来的遭遇: 晋王殿下曾有位深爱着的王妃;晋王殿下暗地里谋反,却放过了知道机密的他;晋王殿下并不总是和蔼恭谦的,他也会生气、会痴癫,发起狂也来会打人;晋王殿下对他说‘叫我文轩吧’;晋王殿下被押解回京,一路上风餐露宿;晋王殿下求皇帝放过他和李公子一家;晋王殿下在今天早晨,永远的离开了… 晋王殿下…晋王殿下…连月来,这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锦释安静地听侍画说着,直到最后,直到他再也说不出声。锦释悄悄伸手,揽过了他: “想哭就哭出来吧。” “呜…”隐忍的呜咽声从棉被里幽咽传来。 老实说,锦释几乎没见过侍画哭,即便面对着再难再惨的境地,也没见他哭过。 他记忆里的侍画,总是温暖的笑着的。大而明亮的眼睛,脸颊上浅浅的酒窝,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就像冬日里的暖阳。 这个孩子,纯净、刚毅、倔强,不服输…就好像永远都没有烦恼,永远也长不大。永远是个孩子。 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孩子也长大了。是什么时候呢? …听着,你今天很美,就和我初见你时一样的美…我说的,你可明白? …待会进去若见了他,就装作不认识…或者,或者干脆扇他两个巴掌!只是…只是不要露出这幅神情… 猝不及防的,一两句话语如闪电般闪过锦释的脑海。这声音,是侍画的。可是却模糊了地点,也模糊了时间。 “待会进去若见了他,就装作不认识…” “他”,指的是谁呢? 突然,锦释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脑中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有些记忆深处的东西似乎呼之欲出,却苦于迟迟找不到出口,在脑海深处咆哮着、嘶吼着。他越是刻意地去探寻,那些记忆却飘得越是遥远… 锦释腾出另一只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想把这莫名其妙地感觉消磨掉。他必须考虑些别的事情—— 琅嬛。他至今还生死不明的另一个牵挂。 锦释强迫自己去回忆起琅嬛的种种,他的音容笑貌,他那略显冷淡的性子,他那双与自己有些相似但又较为狭长的丹凤眼…他当年的嬛儿,他声泪俱下地说着“我喜欢你”的嬛儿,他又爱又恨的嬛儿。 …我想…您是不会要他的钱的… …我不敢,我不愿叫您再想他…他害的您还不够吗… …哟,下雪了…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40 章 又是一瞬间的事情,琅嬛曾经的话语忽的在锦释脑海里明朗起来。 居然又是那个“他”!那个他…是… 脑袋里寒光一闪。 …哦,您说魏家公子啊,今儿一早就走了。您看看这天儿,都要暗了呢… 魏弈书。 记忆的门阀,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打开了。有关十年前的人,十年前的事,十年后意外的相逢,十年后忽如其来的生离死别…一切的一切,像冲开了闸门的洪水,倾涌出关,冲刷着他的脑海,也冲刷着他的灵魂… 意外的是,与之一起倾涌的,还有眼眶中咸咸的水滴。 侍画怎么能没哭过呢?就在自己落入湖水的那次,他哭得满脸泪水横布。而落入湖水…也是因为魏弈书。 人的记忆真是奇妙的东西。所有在你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就像是铁索连在一起的小舟。一旦有哪一环断开飘远,便会牵扯到其他的小舟,然后逐渐散成一片。同样的,那断开的一环也迟早会连上,因为与它相关的小舟还完好的存在着。 总有一天,留存下来的小舟会将断开的锁链抛向那远去的同伴。因为,它们无一例外的都活在你的生命里,只看你是将它种得深,还是种得浅。 所以,他怎么会忘记呢?他怎么能忘记呢? 呵,上天何其残忍。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毫无顾虑的开始新生活时,又无情地将他扔下了十年情伤的深渊。 弈书…镜瑜…我该怎么办? “叶儿,去大堂叫下你师父,吃午饭了。”锦释一边端上最后一道蛋汤,一边对摆着手中碗筷的叶儿说道。 “好,这就去!”叶儿欢呼一声,跑出了堂屋。 “也该叫他起床了…”锦释扔下手里的活,走去后院自己的屋子… 不一会儿,镜瑜和药儿就一前一后地回了堂屋。一进门,却没有看见锦释。 “叶儿,阿南人呢?”镜瑜问。 “刚刚还在这儿呢…八成是去叫昨天来的那个哥哥了吧。”叶儿忙不迭地坐下,拿起筷子就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了一口菜。 “那个哥哥不是…” “你们!看见侍画了吗?”药儿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忽然冲进门来的锦释急匆匆地打断了。 “他不是出门还没回吗?”药儿继续把话讲完。 锦释有些着急:“出门?我怎么不知道?” “早上我去后院库房取药材的时候,看见他从后门出去的…哦!还跟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药儿努力回忆着。 “什么…”锦释无措了。 “你别着急,先坐下来吃点东西吧。他可能只是出去会朋友了,那孩子看起来那么机灵,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我们再等等。”镜瑜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坐下,顺手拿起一个瓷碗往里面夹着菜。 “师父…”叶儿见他此举,冲他可怜兮兮的瘪嘴。 镜瑜无奈的笑了:“总得给人家留着午饭啊…”说着,往叶儿嘴里塞了一口肉丝,“看,师父还是疼你的吧?” 叶儿吐吐舌头,对着药儿一挑眉。药儿把头扭向一边做呕吐状。 无奈的坐下,锦释怏怏地端起了饭碗。镜瑜又给他盛了点蛋汤。 锦释抬头,看着镜瑜温润而带着无限宠溺的笑脸,忽然就想,如果当年自己遇见的人是他,这些年,会不会就不会横生起这么多心酸了? 不自觉的,锦释又苦笑着轻轻摇头:像镜瑜这种人,又怎么会到青楼楚馆去呢?况且十年前,这世上依旧还有个隆昌。 锦释的一举一动,都被镜瑜尽收入眼底,却暗自选择了沉默。 整个下午,都没有见到侍画回来。锦释的担心就像满地层层叠叠的枯枝败叶,渐渐地,一层蒙过一层,到最后发展到有一点小小的火星就能够将它点燃。更不用说在那上面还压着一个刚刚被他想起的,曾经的恋人。 晚饭时分,锦释坐在堂屋里直发呆。镜瑜师徒三个统统忙活在厨房里,谁也没来打扰他。 早在午饭过后,锦释便将侍画的事情尽数说与了镜瑜。知道锦释心里难过,又借着今日是他生辰,镜瑜体贴的主动提出要自己重新掌勺,还故意将两个小家伙都招了过去给自己打下手,唯恐他们在锦释眼前晃来晃去的招他烦。 说起来,这个世界也真小,就连锦释的徒弟也会和晋王扯到一起去。镜瑜这么想着,不禁在心里叹着气。 半个时辰功夫过后,饭菜就全部上了桌。 又是叶儿最先忍不住,还没等饭盛到手,就抢先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末了,评价道: “师父你手艺太差了,跟阿南简直没得比,啧啧…” 镜瑜一边把盛好的饭递给他,一边抽空用筷子敲了一把他的小脑袋:“没良心的小东西,你以前吃的饭菜都是谁做的啊?” “嘿嘿…师父做的…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敢忘呢…”叶儿不好意思地挠头。 “马屁精…”药儿在一边吐舌头。 锦释还在发呆,镜瑜无声无息地坐到了他身边,却在桌子底下塞了一张纸条到他手里,悄声道:“笨家伙,这是刚刚在后院门缝里发现的,你看看。” 锦释微微吃惊,随即轻轻展开了手里的纸条。 纸条上,尖细的毛笔粗粗勾勒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寓意为“平安”的苹果,另书两行小字:画去文楼畔。另贺寿辰。 锦释认得的。这笔迹,这画风,均是出自侍画之手。 “画去文楼畔”,文楼…晋王文轩…难不成…? “这…”锦释激动得难以自制,只转头盯着镜瑜。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41 章 镜瑜自顾自地夹起桌上的菜放到锦释碗里,难掩嘴角一片笑意,轻轻道:“她哥哥好福气…” “啊?什么?”话却被耳朵尖的药儿听了去。 “没什么…”镜瑜笑着,“我是说,祝阿南以后都有好福气。” “嘿嘿,那我也以茶代酒,祝阿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药儿端起了手边的茶碗,不等锦释做出回应,就一饮而尽,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 一瞬间,锦释有些晃神。低头看了看桌上丰盛的六菜一汤,又看了看纸条上写的“另贺寿辰”,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辰。 锦释有些茫然的看向镜瑜。镜瑜笑着给他斟了一杯酒:“你尝尝这酒,叶儿昨天特意去买的,听说还有点烈,我就不让他们小孩子喝了。你也少喝点,一会厨房里还有长寿面。” 锦释呆呆地望着满桌子的菜,和眼前这三个才刚认识两个月,却如亲人一般待他的亲切的面孔。一时间,百感交集。放在几个月前,他万万想不到今年的生辰会如此度过。没有琅嬛,没有侍画,没有藏香阁,更没有那个十年间都不曾回来的人… 锦释对着他们笑笑,随即端起自己的酒杯,连同镜瑜面前满满的酒杯一起拿着,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去了后院。 天色已然尽黑,凛冽的寒风在院子里肆虐着,地面上结了一层白色的霜花。锦释端着酒,在院子正中跪下,仰头望着黑魆魆的、不见星月的夜空。 只见他举起一杯酒,对着苍茫的天穹,轻轻念道:“锦缘师傅,不管您现在何处,请允许不孝徒儿在这里,给您祝寿了。” 说罢,将慢慢一杯酒缓缓洒落地面,然后端起另一杯,一饮而尽。 这天晚上,锦释喝醉了。 都不记得多久没有如此醉过了。他是风月场混大的,酒量之高一般人无法匹敌。可是今天晚上,却是他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镜瑜早早地把药儿和叶儿遣散回了房,自己一个人留在堂屋,陪着锦释,看着他撒酒疯。 其实锦释酒品很好,他既没有撒泼也没有打骂人。他只不过是,很安静的,一边笑着一边哭罢了。 不知不觉,三更已过。镜瑜试着去搀扶他:“锦释,回房睡觉去好不好?” 锦释趴在桌上,一边迷迷糊糊的拿着空空如也的酒壶继续往嘴里灌,一边道:“我今儿高兴…侍画他走了…他去幸福去了…” “是的,他现在很幸福,”镜瑜将酒壶从他手里夺下,温柔地哄着他道:“可是我更想看到你幸福的样子…” 锦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将半边身子靠着镜瑜,撅起了嘴:“谁说我不幸福了?” 其实,镜瑜很想回答他:幸福,会哭的这么伤心吗? 但嘴上还得顺着:“好的,你很幸福…来,我扶你回房去…” 这回锦释不动弹了,他乖乖的没有再出声。准确的说,他是赖在镜瑜身上,打起了瞌睡。 镜瑜无奈地伸手将人一揽,打横抱起,向着锦释房间走去。 “哎…”把人放在床上躺好,镜瑜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你还真重啊…” “呵呵…我一个大男人,当然比女人要重咯…”锦释笑着,伸手在镜瑜脸上挥啊挥。 “你又知道我抱过女人?”镜瑜扯过床上的棉被,试图给他盖好。 “哎?你以前不是喜欢女人的吗?”锦释依旧闭着眼睛,往枕头上面一个劲地蹭。 闻言,镜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了想什么,然后弯□子,轻轻吻了吻锦释额前的碎发: “我现在只喜欢你…而且,我也没抱过女人…” 忽然,不等镜瑜反应过来,锦释稍稍坐起了点身,张开双臂用力地环住了他。镜瑜一个撑不住,整个人都倒在了锦释身上。 “啊…”后背撞上床板,锦释轻呼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疼吗?”镜瑜用手撑起自己,却始终没有离得开锦释的环抱。 锦释睁开了眼睛,艳丽无双的眸子里,清明无它;微微泛红的两颊间,一片春意盎然;桃花般的薄唇,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 “不疼…” 镜瑜一时间竟然看呆了,半晌,道:“你醉了,好好睡一觉吧。”说着,就要挣脱出去。无奈锦释揽得死紧,挣扎了半天,两人依旧保持着倒下去的那个姿势。 镜瑜的脸“唰”的就红了。锦释微微仰着脖子,唇瓣若有似无的摩挲着着镜瑜的耳垂,用最勾人最磁性的声音低吟道:“你陪我吗?” 脑袋里“嗡”的一声,镜瑜瞬间感到浑身的热度都在上涨。一张柔软湿滑的唇很快的凑了上来,划过他的脸颊,划过他的脖颈,轻轻地蹭开他的领口,停在锁骨间流连。 “别…”镜瑜无力地轻哼出声,撑着身子的手臂在止不住地颤抖。 锦释不理他,伸出小舌温柔地t舐面前的这幅躯体,用自己的贝齿轻轻的舐咬着他略显青涩的肌肤。 “锦释…”终于支撑不住,镜瑜慢慢滑坐到了床边,伏在锦释身上,却又不敢完全倒上去,生怕压坏了身下的人。 锦释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在镜瑜背上上下的摸索着、揉cu着。忽而一抬手,解开了他的衣带。干净的棉布衫直垂下来,轻拂着锦释的身躯,痒痒的,无声的勾y。 握住镜瑜的手,锦释引着它们环上自己的腰。感觉到镜瑜的唇瓣开始徘徊在自己颈边,锦释忽的就笑了,眼眶里,却又不争气的渗出了泪水… “锦释…锦释…你为什么要哭呢…”意乱qg迷处,亲吻着爱人的肩头,镜瑜幽幽的问道。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啊…”锦释加重力道,搂紧了身上的人。 “喜欢一个人…会哭的吗…” “…” “锦释,我觉得自己爱上你了…”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42 章 “…” “锦释,我想我是爱你的…” “…” “锦释,我爱你…” “嗯…”锦释无力应答,只得努力地将身上的人引上情yu的高峰。 也只能这样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不管是对是错,两个曾经都错失过爱情的人,也只能这样了。 再也,爱不起了;再也,错不起了。 只能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超长的一章⊙﹏⊙b汗 两天未更,于是给大家上点肉...恋耽美最近抓得严,希望不会被和谐掉╮(╯▽╰)╭ 其实我觉得自己写的还是蛮清水的,觉得尺度还不够的同学可以提出意见,我想办法看能不能给外链一下...~(^_^)~ 已经7万了!!!悲催啊!!!继续撒泼打滚求评论!!! 下章预告:木有预告(被PIA飞~) 最后重要通知一条(从来不看“作者有话说”的孩纸就活该了啊): 【作者考试,停更3天!!!!!!!望见谅...】 ☆、情难两全 雄鸡叫早已过了三遍,按照常理来说,回春医馆的大门早就该大开迎人。 但是今日,好像是个例外。 冬日已至,医馆的各个厢房已经没有病患夜宿,所以显得格外安静。药儿和叶儿躺在各自的卧房里,心里不约而同地盘算着一件事情:今早没有听见阿南尖利的嗓门催人,师父那边好像也没动静,两人怕是昨晚都喝多了。反正冬日客少,索性打算闭馆一天吧。 于是两个小家伙倒头继续睡得喷香。 锦释的房里安静得出奇,只偶尔能够听到人轻柔的呼吸声。房间里温暖而沉寂,没有一丝风,垂下的厚重幔帐纹丝不动。地上散落着些许衣物,两双摆放慌乱的鞋子。 锦释醒着,或者说,他是一夜未眠。 他做了。他和镜瑜迈出了那一步,已经回不了头了。 但他还是做了。而且,没有后悔。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他心里还装着一个别人。 锦释望着镜瑜熟睡中的脸,忽然觉得这个人纯净得出奇。他温柔、体贴、善良、大度、爱恨分明、用情至专…一切一切美好的词汇似乎都可以用来形容他。而自己呢?却还想着一个别人。那个人,偏偏还是个薄情的。 弈书,我锦释虽是个人尽可夫的小倌,但是你呢?你又有何德何能让我苦苦守了十年?而这十年里,你又是如何度过的呢?我嘴上说着不在乎,自己也曾在一瞬间以为自己真的不在乎了——其实静下心来想想,还是在乎的吧。 不得不承认,十年前,你我皆是拗不过命运。你的身不由己锦释懂了,锦释不怪你。我唯恨的,是你的无情——十年来,都不曾问过我的死活。即便我当初拿了你的银票,从藏香阁脱了身又怎样?失了你的爱,我要拿什么支撑自己? 是了,就是这样。 “出了这个门,你靠什么养活自己?” 十年前你就告诉我了。而当初,我是多么想说:我谁都不靠,这辈子,我就想靠着你。 如今你回来了,带着你的歉意与诚意,那么理直气壮的乞求我们回到过去。对不起,你的爱那么热烈,来去无形,我甚至分辨不出当初你在梅园的舍命相救会不会也是你的一时冲动或是兴起。不然,你又怎么会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医馆长达两个月都不曾露面?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不会疯狂地担心着你?你又怎么…又怎么知道这次我是真的不曾想念你? 或许你是真的爱着我吧。但是仔细算来,你的爱,从一开始就只给我带来过伤害。我锦释只是个小倌,我没有那么多伟大的奢念,我自始至终都只是想找个温柔的肩膀去依靠。这样有错吗? “而这次,换你原谅我。我是真的…再也伤不起了…” 锦释低下头,偷偷吻了吻镜瑜的脸颊,柔声道:“从今日起,我就只有一个你。” 不料,镜瑜竟然睁开了眼睛。 “你一夜没睡?”他迷迷糊糊地问。 “没有,醒得早而已,”锦释温柔地笑,“你呢?昨晚睡得可好?” 镜瑜转过点身,轻轻拥住锦释:“嗯…” 半晌。 “锦释…” “嗯?” “你昨晚哭了…” “嗯…” 又是良久的沉默。末了,镜瑜艰难地开口: “因为…你想起他了…对不对?” 锦释震惊:他,竟然知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想,我是了解你的…”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43 章 “嗯…” “这次,你选择了我。” “嗯。” 镜瑜忽然加重了抱住锦释的力道,在他胸前隔着棉被蹭蹭,复又开口,用的是轻松无比的语调: “那就足够了!” 看着镜瑜黝黑的长发胡乱地散落自己胸前,锦释由衷地笑了。 老天爷,终究没有亏待他。 吏部侍郎府中,也有一个一夜未眠的人。 弈书平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始终挥散不去昨晚他在回春医馆后院门缝里看到的场景。 锦释跪在院子中央,双手举着酒杯,面向漆黑的夜空,虔诚地为锦缘师傅祝寿。然后,一杯酒下肚,被镜瑜从身后轻轻地扶起。 他原本想伸手敲门,然后自然地走进去为他庆生,哪怕只是简单送出一句“恭贺生辰”也好。可是,当他看见锦释望着镜瑜的温柔神情,还有镜瑜在他耳边轻轻嘱咐的一句“地上凉,回屋吧”——他瞬间就失去了推门而入的勇气。 他是真的,将他忘了。而且,还接纳了另一个人。 锦释,对不起,我曾说过这次就算是你赶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看来,我又要食言了。这次,即便再也没人来干涉,我们也不可能了。你…你竟然喜欢上了镜瑜…这是不是就是因果报应? “魏弈书,朕放了晋王,也放了你,但这并不代表朕就原谅了你。隆昌的事情足以说明,你这种人,可能终了一生都不会明白何谓疼惜一个人,更别提去爱了…” 虽然有句话已经在朝堂之上说过无数遍,但是也不得不再叹一句:圣上英明。 看来微臣,是真的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 第二日,回春医馆照旧开门迎人。在外人看来,繁昌街的一切都一如平常。冬季的街道本来人少,冷清一点是应该。显然,姜大夫一行也是这么想的,除了一件事—— 午休时分,魏大人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医馆大堂: “镜瑜兄,别来无恙。” 回春医馆的四人正散在大堂各处抓紧时间享用着各自的午餐,见大门口蓦地闯进一个人,大伙都吓了一跳。 闻言,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锦释,站在偌大的柜台后面,两眼死死地盯住来人。呆了。 这是他恢复记忆以后,俩人的初次见面。如果说锦释真的能做到心如止水,那一定是假的。毕竟,如果没有那场从天而降的灾祸,他究竟会不会和他真正的破镜重圆,恐怕还真是个未知数。 锦释悄悄咽了口吐沫,觉得嗓子眼里一阵阵的发紧。还好,弈书看起来,与分开时别无二致。 镜瑜站了起来,有些局促的开口:“弈书…你怎么来了?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弈书显得心情很好,不由分说地在镜瑜对面坐下,“能单独谈谈吗?”从头至尾,没有看锦释一眼。 “这…”镜瑜犹豫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弈书的眼睛,道:“好吧。” “阿南,帮忙照顾一下大堂,我和弈书有点事情要谈。”镜瑜带着弈书往后堂走去,匆匆扔下这句话,就消失在了众人眼里。 “那人是谁?怎么阿南你也认识?”叶儿率先发问。 “你们师父在兖州的一个老朋友。我…嗯…算是认识吧。”锦释答道。 药儿托着腮帮子,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兖州?晋王的封地...怪不得…阿南你也是兖州来的吗?” “啊?”锦释觉得这话问的有些奇怪,“我是京城人士,听口音你就该知道。” “是吗?我原还以为你跟他交情不错,原来只‘算是认识’啊…”药儿深思着。 是了,听镜瑜说过,自己从被送到这里来,一直都只派了药儿一人照顾。这孩子,怕是知道我们的一些事情。锦释这么想着。 “是的,他现在是当朝吏部侍郎。” “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啊…”药儿继续自顾自地嘟囔。 “你说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的发问。 药儿抢先一步开口:“他就是那个在叛乱中唯一被平反昭雪的隆昌郡马?” “你说没想到他能活着回来是什么意思?”锦释微微张大了眼睛看着他。 “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师父没告诉你么?你那时正人事不省呢。”药儿有些吃惊,顿了顿,“既然你们都已被平反,那也就没什么顾忌了,我来告诉你吧。” “当初是他救你回来的。后来你昏迷不醒,被查出身中奇毒。他为了你,决心冒死进宫讨要解药。”药儿一口气说完,咂咂嘴,“啧啧…没想到,这好人做得还真值。不但被平了反,官职不降反升。” 锦释愣住了。原来,当初被作为叛党的弈书为了他,还曾冒死进过宫。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被晾在一旁的叶儿有些不耐烦。 药儿继续不理他:“他这次来,是接你回去的吧?当初他就保证过一定会回来的。啧啧…还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不过也是他运气好…”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锦释问。 “他们吵得那么大声,我站在门口想不听也不行啊。”药儿苦笑。 “上次见面还装作是泛泛之交,这次居然来接我?”锦释讥讽。 “嗯…谁知道呢?”药儿学着大人的样子,无奈的一摊手。 叶儿在一旁小声地抱怨:“你们谁能给我解释解释…”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44 章 镜瑜和弈书在后堂的桌边坐下。 “你怎么大白天的跑来了?就不怕皇…”镜瑜急匆匆的开口,顿住。 “他不会再插手我的事了。”弈书淡淡的说,“不只是我,还有晋…额,文轩他其实也…” “这个我知道。”镜瑜打断。 弈书狠狠地吃了一惊:“这是绝顶机密,你怎么会…?” 镜瑜冲他笑笑:“机缘巧合。” 见镜瑜没有意思再说下去,弈书只当是文轩走时跟他通了气,也不再追问。 “所以你这次…是来接回他的?”镜瑜不确定的问,心下里犹豫着该不该与他和盘托出。末了,下了决心:这次,再也不要畏葸不前了。 “不是…你们俩…挺好。”弈书低着头,似是在揣摩着字句。 镜瑜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你们的事,我感觉得到。” “所…所以…?” “既然我和他没有缘分,镜瑜你也许是他最好的选择。”弈书哽着喉咙,复又抬起头,换上一副笑脸。 镜瑜皱着眉,对着他不住的摇头,依旧是一脸的不敢相信,脱口而出: “其实他已经——” 不料却被弈书打断:“我这次来是向你辞行的。边关战事升级,圣上派我前去辅佐李将军克敌。” “什么?那不是兵部的事吗?关你一个吏部官员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几天前,我被调到了兵部。” 镜瑜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为什么?” “那一带靠近兖州,圣上因我对当地地势、民风熟悉,临时将我调往的。” 沉默。 最后是镜瑜先开了口:“你告诉他了吗?” “没,我想,反正他都已经不记得了,何必去打扰他。” 镜瑜挣扎着,复又开口:“我那晚就说过,我会把你们的事告诉他的。还有,其实他的记忆——” “好了,我该走了。”弈书不给他机会说完,忽然站了起来,低头,严肃的说道:“你也别太在意了,我现在宁愿他不要想起。嗯…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好好待他。”说着抬脚就要往外走,不料身形剧烈一晃,倒了下去… “弈书——!”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天没更了,也没人催,也没人说我言而无信... 好吧,就这样了╮(╯▽╰)╭ 早点写完早点了事,我连评论都懒得求了!!!╭(╯^╰)╮ 下章预告:有人跟去了战场。 【通知:以后改为3日一更,如果能行的话】 ☆、花开战地 弈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回春医馆后院的小厢房里。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草药香。 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哪。弈书这么想着,翻转过身,顿时感觉脑袋昏沉沉的,脸颊紧紧地贴着枕头。忽然—— “这…这房间…”弈书微微皱起眉头,环顾四周。枕头上幽幽散发出来的味道让他感到熟悉,是那种淡淡的,带着一股轻甜的脂粉味道。 “锦释…”弈书嗫嚅着,不自觉地将手握紧了身上的棉被。 此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锦释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药,大步迈进房门。目光往榻上一扫,笑了,道:“真好,这次不用我叫你自己就醒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了?”弈书挣扎着想坐起身。 锦释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碗,赶过去扶他。 “整整一天有余,”一边将枕头靠在他脑后,锦释一边小声的说,“你看这天,又快暗下来了。” “什么?”弈书闻言,吃了一惊,“那我不是明天就要…” “把药喝了吧,锦释拿过桌边的药碗,递到弈书唇边。 “我…病了?”弈书不是很确定的说。 “嗯,刚刚发了点汗,脸色已经好多了。不过明天时辰一到,估计还会再来一遭。”锦释不慌不忙地解释,语气里没带多少情绪。 “什么意思?”弈书就着锦释的手,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苦汁。嗯,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涩口,镜瑜的配药还是那么贴心。 “镜瑜说这种风寒不是一般的风寒,每天一到固定的时辰必然会发热。而且,要想完全治愈,所花的时间也相对要长。” “明天就要走了,这可怎么办…”弈书轻轻地自言自语。 放下药碗,锦释转过头:“你真的要去战场?”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45 章 弈书愣住,了然,随即苦笑:“不然?” “军营中的大夫,信得过吗?” “不知道,我最多也只会纸上谈兵。军营之类的,我还真没接触过。” “镜瑜说这种病拖久了也会死人的。”锦释一字一句说的肯定。 弈书沉默,只定定地望着锦释的眉眼。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你是不是…变漂亮了?”话刚脱口而出,弈书就后悔了。站在如今的立场上,这番话未免轻浮了些。 闻言,锦释略微一愣,轻轻笑道:“姜大夫会调理吧。” “锦释…” “你的事情,我的事情,镜瑜都告诉我了。但…并不是全部。有些我没问,他也就没说。” “是我,我嘱咐他这么做的…那些你不想知道的,忘了就好。”弈书微不可闻的叹气。 锦释咽了口唾沫,有话想说,却又无从开口。眼前的这个人,真是熟悉得陌生。十年前,他曾是自己生命的全部;如今十年过去,他却依旧在自己心里生着根。 末了,艰涩地开口:“弈书,其实…” “人醒了吗?”就在这时,镜瑜直直地闯了进来。 “额…”微妙的尴尬气氛一瞬间蔓延开来。 还是弈书先开口:“药我已经喝了,你的药一如既往的像糖水呢。” “呵呵,快别奉承我了。哪有药像糖水的,要真是这么着,就治不了病了。”镜瑜脸上微笑着,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笑意,走到桌边的矮凳上坐下:“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弈书点头。 “你这种情况,最好把病养好了再去。战地形势复杂,朝夕异样,绝不是养病的好去处。”镜瑜冲他严肃的摇头。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按照皇帝那个阴晴不定的性子,谁又拿得准他明天会不会用另一种态度待我?再说…” “那也不行,”镜瑜毫不客气地打断:“你知道军中的大夫都是什么样的吗?他们最多就只会治疗普通的风寒发热,再就是帮士兵包个绷带止个血。战场上医疗条件之差,你想都不敢想,很多时候,士兵们都不是战死的,而是受伤后活活病死的!” 听了镜瑜这段铿锵有力的驳斥,锦释有点被吓住了,转而看向弈书。 “我可以请圣上开恩,派专门的医师前来照顾,这样…” “你就不怕他正好趁机害死你?”镜瑜阴下了脸,冷冷地开口。 “怎么会?”锦释轻呼出声。 弈书忽然显得犹豫不定:“不会…吧?他没有理由…” 镜瑜不理他,继续说道:“虽说隆昌死后,我就请辞离开你们回到京城,但是王妃的事情,我在这边也有所耳闻。据我所知,他们四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放过晋王,乃是他们兄弟情深。可你毕竟一个外人,既然皇帝当初能留你在身边、决心让你痛苦,这次,也定不会轻易任你逍遥…” 镜瑜话音刚落,弈书就陷入了沉思。 “魏弈书,朕放了晋王,也放了你,但这并不代表朕就原谅了你。隆昌的事情足以说明,你这种人,可能终了一生都不会明白何谓疼惜一个人,更别提去爱了…” 隆昌…如果她不是因着我的疏离而一直郁郁寡欢,导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或许,也就不会死吧。 “你说的对,是我自己作孽太多。就算他真的食言,要了我的命,我也毫无怨言。”弈书闭上眼,摇了摇头。 “我不会让你死的,”镜瑜望着他的脸,十分坚定的开口:“我跟你去。” “什么?”一直在旁边听着天书的锦释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镜瑜。一个要上战场就已经够了,现在还要搭上一个? 镜瑜伸出手,拉着锦释坐下,幽幽叹气道:“锦释,对不起…我曾答应过隆昌,作为大夫,要照顾好晋王府里每一个人。”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锦释压着嗓子开口,低着头,“你们都走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对,镜瑜,你不能去。我不会带你去的。”弈书看着锦释的侧脸,忽然感到一股揪心的痛。 “那我明天就上兵部报道,他们应该在满世界招军医吧?” “镜瑜你不能这么自私…”弈书再次开口,却又被打断。 “是的!我就是这么自私!事情一旦牵涉到隆昌,牵涉到你们晋王府这一干人,我就大方不起来!”近乎歇斯底里的,镜瑜叫嚷起来,“进来之前我就考虑好了,我一定要这么做,你们拦不住的…” 原来,是这样…锦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双手轻轻搭上镜瑜的肩头:“既然这样,那么,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你们两个都给我老实呆着,谁也不准去!”见锦释也要搀和进来,弈书也强硬起了语气。锦释不能去,他决不允许他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你…”镜瑜抬头,直直地望进锦释的眼镜。 “既然你注定要与他们纠缠一辈子,那我奉陪到底。”锦释的话语里满含着不容置疑。 “锦释…”镜瑜的眸光里,微微闪动着一抹水色。然后,笑了:“知己如此,夫复何求?” “镜瑜,你不会让他…” “弈书,拜托了。”锦释转看向床上的人。 望着面前两个目光坚定的人,弈书再次叹口气:“你们要是死了我可不管。” 话音落,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锦释和镜瑜一同从厢房里退了出来。临时把屋子腾给了弈书,又无暇收拾一间出来,锦释就只好在镜瑜房里挤挤。 “那个…谢谢你…”刚在床边坐下,镜瑜便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开口。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46 章 锦释趴在床上,一边整理着二人的枕头,一边头也不回:“难得看见你那么固执的要求什么,怎能不帮呢?”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锦释回过头来,看着镜瑜在烛光中明明灭灭的脸庞,挪到床边坐好,一手伸向了镜瑜的脸。 “我知道,我了解。你对隆昌有情,你无法看着与她有关的故人有难而撒手不管。这些我都知道…” 镜瑜的手缓缓地拂上自己的脸,附在锦释的手上,轻唤:“锦释…” “呵呵,你别那么看着我,”锦释忽而调笑道:“你怎么确定我就不是因为对他余情未了才去的?” 闻言,镜瑜瞪大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你才不是呢,我感觉得到。至少…这不是全部的理由。” 下一秒,锦释一把抱住了他:“谢谢…” “说什么傻话呢?我说过,我是了解你的。如果你真能这么快忘记一个人,那就不是我认识的锦释了。况且,我也没资格要求你什么 ,我自己不也是一样…”镜瑜爱怜地摸摸他的头。 锦释不做声,只用手慢慢的,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镜瑜的后背。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他承认,选择镜瑜的决定,确实是自己自私任性的产物。但他自认绝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一旦选择了,他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去努力经营好这份感情。他要努力的,爱上眼前这个人。不是喜欢,而是爱。 至于弈书,他让他苦守十年,他对他舍命相救… 扯平了,只当他们真是无缘。 慢慢的,锦释感觉到此时自己靠着的这副身体正在难耐的躁动着。镜瑜鼻腔里喷出的热气洒在自己的颈窝边,一阵阵的发痒。 “呵呵…”锦释笑出了声,一抬头,将脑袋靠在镜瑜的颈边,调皮的伸出小舌在他的脖子上只轻轻地一划拉—— “啊!”镜瑜小声叫了出来,却将他拥得更紧。 “镜瑜…镜瑜…”锦释沙哑着嗓子不住地蹭磨着镜瑜的颈窝:“你想不想要我?” “你…你…唔…啊…”镜瑜刚开口,接下来的话语便被锦释用唇舌生生堵在了口中。 锦释灵活湿濡的小舌在他口中肆无忌惮地翻搅着,勾缠着他的舌头,互相吸吮着彼此分泌出的蜜汁… 许久,两人才慢慢分开。一缕银丝被拉扯出老长,挂在嘴边,说不出的魅惑。昏暗的小屋内霎时绽放了两朵艳艳的桃花。 镜瑜有些不好意思地盯着锦释的脸,柔声道:“锦释,我…” “嘘——”锦释伸出右手食指附上他的唇:“我猜,你的答案是…要。” 说着,不给镜瑜反应的时间,便拉着他向后倒去。又一次压在锦释身上,镜瑜禁不住想起锦释生辰那天晚上的情景,脸更红了。 “你都不知道害羞的吗?”镜瑜哧道。 “不知道啊。”锦释摆出一副无赖的脸,伸手死死勾住他的脖子,“况且…” “况且什么?”镜瑜笑。 “况且你得承认我的技术很好,”锦释无所谓地摆摆头,冲他眨眼,笑得一脸猥琐:“那天…你不是很舒服吗?” 镜瑜瘪瘪嘴,猛地抱起他,翻了个身:“哈!你这个惑人的小妖!说,勾引良家男丁,该当何罪?” 锦释伏在他身上,笑得合不拢嘴:“那就…罚我这辈子别想娶妻生子,一辈子呆在你身边!”说着,大大方方的动手开始解镜瑜的衣带… “锦释…锦释…唔…啊…” “抱紧我,我想要你…抱紧我…” “锦释…” “我喜欢你,镜瑜…” “锦释…” “真的,喜欢你。” “啊…唔…嗯…” 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响起在姜大夫床上那薄薄的纱帐之后。两幅年轻的躯体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描绘出京城冬日里别样的温情。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带肉。该死的JJ,都不敢写得太露骨,太不过瘾了【抓狂g... 于是这个三角恋该怎么收场呢?没灵感了,下章开始换一对CP写吧。反正没人看,我就怎么高兴怎么来了。本来准备三部曲的,干脆全写到一部里面吧。 下章预告:我喜欢的琅嬛回归!当然,主角也是有的╮(╯▽╰)╭ ☆、情愫两地 “哐当”一声巨响,疑似大型瓷器碎裂的声音。 “滚!都给我滚出去!滚——”尖利的男声歇斯底里的吼着,嗓音中带着无可忽视的微微沙哑。 又是“哐当”一声,接着,就看见三、四个小厮慌不迭地从房间里倒退出来。一边退还一边打哈哈: “哎哟喂!您别生气啊,生气伤身,气坏了您我们怎么跟少爷交代啊…” “哎哟!求求您别再砸了!您手里的那可是前朝宫里的东西啊!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还不行?” “滚!” “哐当”“哗啦”——那“前朝宫里的东西”跟着小厮们前后脚地出了房门… 当石公子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入自家位置偏僻,风景却甚好的别院小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别有韵致的画面。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47 章 只见那几个小厮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头上的汗,回转头来,便迎面撞上了他。 领头的小厮名叫阿吉,常年在别院当差,看见了石渊,三步并作两步地凑了过来: “少爷回了。” “嗯。”石渊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手里的折扇,随即低低下头来悄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阿吉满腹牢骚:“那位小祖宗您还不知道?又闹着呢!”说完,掀起自己的袖子,给石渊看身上刚添上的淤青:“您瞧,让他给掐的…” 石渊认真地端详着阿吉手臂上的伤,叹道:“委屈你了,回头上管家那儿讨点金疮药,再上账房领十两银子。” “哎!哎!”阿吉一伙喜滋滋的点头,埋头窃笑。 “哎…没想到他性子居然这么烈…”石渊摇着头,向那“前朝宫里的东西”被摔出来的房门口走去。 身后的小厮们冲着他一个劲地瘪嘴:“还不是让你这傻子给惯的,怎么就没见别家的相公这么闹腾…” “还敢回来!”房内的人见又有人影过来,举起手边铜胎鎏金的香炉就要砸。 “别砸别砸!”石渊忙展开扇子遮挡脑袋:“是我…” “哼!”白衣玉面的男子轻哼一声,毫不犹豫地将香炉扔了出去:“是你照砸不误!” “当咚”一声脆响,香炉直直的落在石渊脚边,就势滚了两下,掉落台阶。 石渊歪着脑袋,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一瘪嘴,委屈道:“琅嬛——” 一个“嬛”字故意拖得老长,撒娇一般。 “别跟我来这套!”琅嬛气急,往四下里看看,准备找点东西再次砸过去。 可惜,房间里再也没有能砸能扔的东西了。能扔的现在全躺在了门外,能砸的则全铺在了地面,厚厚的一层。 “呵呵…”门外的石渊却轻轻笑了起来:“照你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我家就是有个金山银山,过几天也该被你砸得差不多了…”说完抬脚进了门。 “那你就放我走啊!你这样软禁我,我可以报官!”琅嬛继续高声叫嚷。 “哦?”石渊依旧一脸笑意,面不改色。 “我是在籍的,你这样霸着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可惜,”石渊冲他一摊手,“从今天起,你就不在籍了。” “什么意思?”琅嬛斜眼望他。 石渊闻言,高兴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宣纸,摊放在琅嬛身边的桌子上。 “今天我去了一趟藏香阁,顺便…销了你的乐籍。” 桌子上大咧咧放着的,正是琅嬛的卖身契。 琅嬛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张纸,一时说不出话来。末了: “你傻呀你?花了一万两银子就换回了这么一张破纸?你是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石渊不解的望着他,耐心的听他继续叫骂。 “都已经两个月了,他们早以为我死在外头了!你现在去,不是给他们送钱吗?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琅嬛将卖身契死死的攥在手心,低着头,越骂越小声。 “可我不想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我想让你光明正大的。”石渊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什么意思?”琅嬛微微抬起头。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做朋友也好,做兄弟也好,做…嗯,做什么都好。我想和你在一起,光明正大的。” 万没想到石渊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口齿一向伶俐的琅嬛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词来应答。 认识石渊已经两个多月了,两个多月里,他始终没有看清这个人。这让阅人无数且自认为最擅长察言观色的琅嬛总感到一股隐隐的不安。说白了,就是石渊,总让人琢磨不透。 这个人,有着纯真的外表,就像他初见他时那样,石渊总给人一种天真与不谙世事的感觉。虽然周围的下人都觉得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甚至在背地里直接叫他“傻子”,但是琅嬛却总能从很细微的地方隐隐地感觉到:这个石渊,绝不是外表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不过具体要说为什么,琅嬛也说不上来。就好比现在这种状况,忽如其来的,让他感到大脑一片混沌。 “我不明白。” “我想天天看见你,就这么简单。”石渊说着,在桌边慢慢地坐下。 四目相对,琅嬛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着真诚的微光。咽了口唾沫,琅嬛不确定地说:“你这是要…收我?” “哎?”吃惊于琅嬛的理解,石渊急忙道:“不是收你,我从没想过要收你做…额,你知道的。我只是单纯的想把你留在身边,不行么?”说着,伸手抽出了琅嬛手里的卖身契,一晃眼,撕得粉碎。 “噗——”琅嬛笑了出来:“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 “你不走了?”眼神满含期待。 “走,干嘛不走?你把我卖身契都撕了,现在走就更加光明正大了。”走?开玩笑,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他才没那么傻。 “怎么这样…”石渊有些懊丧,“难道我就留不下你吗?一直以来,你都想尽方法的要离开这儿…” “我那是…”欲言又止。 “那是什么?” 琅嬛顿了顿,暗自揣摩着要不要告诉他。 “那是什么?”石渊又追问一遍。 “你帮我个忙,我…我就考虑留下来。” “什么忙?”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48 章 “你明天再去一趟藏香阁,帮我…打听两个人。他们那天和我一起去的晋王府,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琅嬛犹豫着,最终还是开了口。 “这个好办,你要打听谁?” “一个是侍画,他和我一样是红牌,应该很好打听,另一个…” “侍画?这个名字好熟啊…”石渊打断,皱着眉头想了想,一拍脑袋:“哦,想起来了,今天去的时候,听人说起过他。不过听说好像被搅入了平叛,再也没回去啊…” “什么?”琅嬛心里凉了一半。 “额,”石渊有些后悔自己的直言,接着道:“不过你也别担心,虽说梅园被烧了,但也不一定就…毕竟,如果从那里逃了出来,不会有人想着再回藏香阁去吧?” 被他这么一说,琅嬛倒安了些心。是啊,自己不也是没回去吗?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好不容易趁乱逃出来,谁还会回去? 那天,在皇帝派出的杀手到达之前,石渊就半拖半拽的将琅嬛带离了梅园。二人前脚刚走,后脚梅园就着了火。也就是说,他们没遇见宫里派来的杀手。只在后来知道那天皇帝派兵到梅园,平了晋王尚在计划中的叛乱。 见琅嬛半天不做声,石渊问道:“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叫锦释,是住在藏香阁后院木屋里的小倌。” “居然住在后院?”石渊有些疑惑:“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傅。”琅嬛平静的答道:“拜托了,只有他,你一定要打听到。” 看着琅嬛一脸的焦急,石渊重重地点头:“嗯,我会的。” “谢谢。”琅嬛舒了一口气。 “你就因为这个,才一直闹着要走?”冷不防的,石渊开口。 “是。”简单答着,也无需隐瞒,琅嬛冲着他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师傅,锦释,他心尖尖上的人…可千万不能出事。 “真羡慕他们…”石渊独自嘀咕。 “你?羡慕他们?”琅嬛觉得好笑。这个傻家伙,又说胡话了。 “嗯,羡慕。”石渊很严肃的重复着,点头。 琅嬛没有那个兴致去问“为什么”,反正得来的答案,也无非是些说不通的鬼道理。现在有些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他去考虑——他自由了,彻彻底底的自由了。卖身契什么的,已经不再了。现在的他,不属于任何人,他只属于他自己。打从进了藏香阁起,这是他做梦也不敢梦见的好事。 而那些走出藏香阁的小倌的下场,他是看过的。年华老去的,被卖出去做苦力,然后硬生生的被折磨死;年轻貌美的,就随便拉出去配个大户人家做“相公”,然后失宠,继而被流言和主人家的明争暗斗所埋葬。 锦释有句话说得对。藏香阁里像他这般年纪的小倌,能保全自己,真得算得上天大的本事。想到锦释,琅嬛心里又是微微的一揪: “明天,我还是跟你一块去吧。” “哎?”石渊有些吃惊:“你也去?” “嗯,我不放心。” 锦释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的骨头像被人拆开又重新装上去似的酸痛着。这种感觉,自从自己在藏香阁摘了牌之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昨天…真是折腾到很晚呢。这么想着,锦释嘴角擎起一抹腼腆而惬意的笑。屋子里弥散着一股奇异的味道,让他觉得精神极其放松,差点头一歪继续昏睡过去。出人意料的,镜瑜竟然不在身边。感觉着空荡荡的床铺和房间,锦释微微的有些失落,呆呆看着窗外洒进来的金色阳光。 看这日头,怕是已经日上三竿了呢。锦释想着。 日上三竿! 尚未完全清醒的大脑一瞬间运转起来。这么说…他们已经走了? 迅速地穿好衣服,锦释飞身跑去医馆大堂。没有人。今日歇馆。 “药儿!叶儿!”在后院里冲着各个厢房无助的喊着,锦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天旋地转。 “哎哎!”叶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怎么了阿南?” “你师傅呢?” “啊?他没跟你说?师傅被招去做军医,今早已经随军出征了啊。亏他瞒的这么严,我和药儿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脚下一阵阵的发软,锦释感到天都要塌了。 “他…走了?” “是啊,跟昨天来的那位公子一块儿走的。临走时说不让叫你,让你好好休息。这会儿都日上三竿了,大部队怕是也走得差不多了…哎——!你去哪儿啊?” 没听完叶儿的话,锦释从后门飞奔出了医馆。 去兵部,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地方。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琅嬛感觉非常非常的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感觉一刻也没消停过。石渊在一旁着急的为他打着扇子,脸上的汗比他还多。 “真的有这么难受吗?不然咱们下车走会儿好不好?” 琅嬛紧紧用手抓着马车的窗棂,向外半探着身子,努力抑制着想要呕吐的冲动。 “没…没事儿…”得快点到藏香阁,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吁——”随着一声马匹尖利的嘶鸣,车夫停下了马车。 “不是说不要停吗?”琅嬛随即朝着车夫的方向喊去。 “公子,前面路上有人闹事。这路怕是走不通了啊…”车夫很为难。 呵,奇了,居然有人胆敢在兵部所处的长街上闹事。石渊这么想着,对琅嬛说:“我下去看看,你别出来。”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49 章 马车停住的地方虽说不是兵部的正大门口,但能在这里凝聚起这么多围观的群众,看来这些人胆子不小。好不容易挤进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石渊看见了闹事的几个人。 几个流氓地痞一样的人正围着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信誓旦旦地说着些什么。一帮子猥琐之徒对那位公子拉拉扯扯,好不煞风景。 怪事,从来只听说光天化日之下有调戏良家妇女的,这调戏男丁的,还真是头一回听说。石渊饶有兴致地干脆挽起了胳膊,准备看戏。只听得领头的那个混混口气不善地大声说道: “大家伙找你整整两个多月,你却在这儿风流快活?这私自潜逃的罪名可不小吧?回去之后有的你受的!”说着,拽着那公子就要往人群外走。 “你放开我!把你的脏手拿开!”布衣的俊秀公子气急,张嘴就咬。 “啪!”脸上立马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哟!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头牌花魁呢?”打人的混混叫嚣着:“大家伙平日里叫你一声锦释师傅是对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呸!我锦释轮得到你这小狗崽子来教训?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只见那混混抬手又要打—— “住手!”石渊一声断喝,几步冲到了人群前面。 混混见来人是一位衣着华丽、器宇不凡的公子哥儿,便稍稍软下了语气: “你是谁?干嘛来管我们的闲事儿?” “你认不认识我不重要,重要的是,认识它就行。”石渊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百两银票,在他们眼前晃晃,随后扔了过去。 锦释呆呆地看着眼前搭救他的人,一时间也说不上话。只见石渊往身后一指,人群随即自发的向两旁退散开来。 “看见那马车了吗?知道是谁家的吗?以后要人就直接找我。” 不等锦释反应过来,石渊拉起他的手腕就往马车方向走去。徒留下一群小混混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这般华丽的马车谁不认识——京城石家。 站在马车外,石渊冲着里面高兴的喊话:“看来咱们今天去不了藏香阁了!” 一个低沉又微微沙哑的声音隔着马车门帘子闷闷地传出不满:“怎么回事?” 锦释瞪大了眼睛。 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挑起了帘子,随后仿若瓷娃娃一般精致的面孔也探了出来。 “师傅!” “琅…琅嬛?” 作者有话要说:没什么好说的,完全是写给我自己看的。 收藏的同学,你可以取消了。霸王这么久了也该够了。 爱咋地咋地。 ☆、千里相思 石家的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优哉游哉的打道回府。车子刚在别院门口停稳,琅嬛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哎——”石渊伸手去拉他,却被锦释阻止了。 “石公子,让他去吧,估计是忍不了了。”锦释掩口笑道。 果然,车外的琅嬛单手撑着门口小小的石狮子吐了起来,看那样子,甚是不雅。 石渊放下窗帘子,对着锦释苦笑:“他一直都这样么?” “嗯,打小的毛病。”锦释回头冲他温柔的一笑,继而跳下马车。 石渊跟了下去。 锦释本就比琅嬛稍高,只见他站在琅嬛身后,一只手扶着他的肩头,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脊背,给他顺气。琅嬛将半个身子靠着他,转头对他露出抱歉的笑容。 石渊看着,忽然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这俊秀的公子看起来比琅嬛大不了多少,真是师傅? “你没事吧?”虽然知道这话问得晚了点,但石渊还是担心的走上前去。他想伸手去揽琅嬛,无奈锦释将他护得太紧,自己完全插不进去。 见琅嬛无暇出声,石渊有些尴尬的笑笑,道:“那个,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坐吧。” “走吧…”锦释扶着琅嬛,对着石渊露出感激的神情。 一炷香功夫后。石家别院的正厅里。 琅嬛刚刚缓过了些气来,坐在锦释旁边的靠背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那神情,好像生怕自己一闭眼,锦释就会没了似的。 锦释叫他看得不好意思:“你干什么这么看我?” “师傅,你…好像变好看了。”琅嬛道。 这句话锦释不是第一次听到。有那么一个人,也曾问他,“是不是变漂亮了”。 “难道我以前很丑么?”锦释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故意打趣儿他。 “没有!”琅嬛马上做出反应,“您一直都这么好看。”说着,脸微微的红了一下。 石渊坐在一旁看着,有些恨恨地:真没想到这家伙还会脸红… “那个,锦释师傅…”石渊好容易逮着机会开口。 “嗯?”锦释转头看他,答应着。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50 章 “额…”其实石渊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想着要打断他们,随即顺口胡诌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琅嬛他很担心你呢。” 锦释脸上笑开了花:“是吗?”回头望着琅嬛,“我也很想你呢。没想到你们都平安回来了…” “侍画…?” “他很好,现在…也不在藏香阁了。”锦释说着,又偷偷瞟了石渊一眼,不自觉伸手摸上琅嬛的脸颊:“只是你…” 说不下去了。刚才在马车上,他已知道琅嬛被石渊赎了出来。他本不希望他走上这条路的… 琅嬛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里隐约闪动着点点泪光,连忙笑道:“我也很好啊,这里有吃有喝有人侍候,侍画那家伙总不见得比我这里过的还好吧?” 锦释又看了看石渊,低头,微微皱眉。 怎料石渊将面前一切顷刻收之眼底,看似人善单纯的他,心却不傻。遂道:“是啊,琅嬛跟我是朋友,朋友怎么会亏待朋友呢?” 闻言,锦释猛地抬头。 看着锦释吃惊的表情,琅嬛“噗嗤”笑了出来,点头认真道:“这倒是真的。” “不过锦释师傅,我们还真是有缘,居然会在路途中巧遇。”石渊接话。 锦释知道石渊的意思,遂把这两个多月来的经历和盘托出:“我从梅园逃出来后没有回去,找了家医馆自谋生路。今日上街,却被那些人逮到了…” “医馆?”琅嬛有些意外。 “嗯。”锦释点头,继续说道:“那医馆的大夫对我很好。可是今早,他却撇下我去了兖州…” 锦释不笨,略一想就知道镜瑜定是在香炉里做了手脚。放一些安魂促眠的药材,才让自己一觉睡到大天亮。这个笨蛋,明明说好要一起走的! “兖州”接话茬的依旧是石渊:“那里不是在打仗吗?” “打仗?”琅嬛有些吃惊。 “嗯,晋王一党叛乱被平息后,那里的边境地带便一直不甚安定,不久前当地居民与邻国发生冲突,战事不断升级。皇帝这边急忙调兵遣将前去辅佐驻守边关的李厚将军,听说就连晋王原来的小舅子也被派去了。”石渊解释。 “你怎么那么清楚?”琅嬛脱口而出。 “嗯…家父…朝中有人。” 琅嬛低头笑道:“怪不得…” 石渊不理会他意义不明的笑容,继续对锦释说:“难不成你今天出现在那里,是想去兵部?” “嗯…他是去做军医的,我想…” “晋王原来的小舅子…”琅嬛打断他的话,直勾勾地看着锦释,“也去了?” 锦释瞬间明白过来他在想什么,一时间愣在了那里。琅嬛,并不知道这两个月来在他身上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是你想的那样…”锦释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样试图解释些什么,却忽然奇怪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是啊,他需要解释什么呢?向琅嬛? 沉默 “吃饭吧!”石渊愉悦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午饭时间都快过了。” “来嘛来嘛,”石渊拉起琅嬛的手臂,“边吃边聊。你们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如果说完了再吃,我的五脏庙可要难受得不行了!” 于是,在石渊极力的劝说之下,仅仅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石家的饭桌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 石渊殷勤的给锦释夹着菜:“锦释师傅第一次登门造访,招待不周,多多担待。” 锦释勉强笑着,一一接了。却看琅嬛,依旧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轻叹一声,锦释放下了筷子。石渊一挑眉,望着他们。 “琅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并不是我此去的目的,”锦释回想起了镜瑜的话,“至少,不是全部。” 琅嬛只顾低着头往嘴里一个劲的扒饭。 “弈书他,待我极好的,”锦释想了想,补充道:“那天是他救了我。后来,他又为了我冒死进宫…嗯,当年那件事的前因后果我也知晓了,真的不怪他。” 话音落,就连锦释自己也吓了一跳。就感觉心里某个一直刻意隐藏的地方被悄悄的触动了,鼻子蓦地泛着酸。为什么要说这些?为什么呢? 琅嬛不听,依旧自顾自的吃着。那疏离而略显冷漠的样子,是他一贯对人的表情——却不应该是对着锦释的。至少,锦释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锦释开始感到难过。 老实说,对于琅嬛,他由衷地疼爱过,悉心地教导过,恶毒地咒骂过,也狠狠地痛恨过。但就在几个月前,当他忽然知道琅嬛对自己的真实感情时,震惊夹杂着喜悦席卷而来,让他手足无措。 却,从未想过正视这段感情。因为,那可是他的嬛儿啊… 所以,当他声泪俱下地对他说,“我喜欢你”时;而他,却从未询问过,“如何喜欢?”或者说,他更多的是不敢。害怕知道答案。 此时,看着琅嬛哽咽着一口一口的往嘴里机械的送着白米饭。锦释倏地就明白了。 琅嬛讨厌弈书,讨厌自己对他的十年痴心。也许,这也是为什么自己方才着急想向他解释的原因。原来,自己并不是犯了错的小孩,而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他难过。可是…可是他不能。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 “我和医馆的姜大夫在一起了。”平静地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锦释不急不缓地重又拿起桌上的筷子。 琅嬛手里的动作瞬间停止了。只呆愣愣地凝视着面前丰盛的佳肴。 锦释夹起一筷子红烧鱼——他记得琅嬛爱吃的——夹自己碗里,开始一根根悉心地挑出鱼刺。 “他人很好。成熟,大度,温柔,体贴…于我来讲,他是知己,更甚于情人…”锦释将理好的鱼肉轻轻放入琅嬛碗里,“所以,我要去找他。” 坚定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 琅嬛感到有咸咸的水滴和着鱼肉落入碗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颤巍巍的,好似隔着几重烟幕似的,响起: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51 章 “是,是吗?那太好了…恭,恭喜…” 琅嬛对着眼前的瓷碗露出笑脸,始终不敢看锦释一眼:“魏弈书那家伙根本不值得你喜欢…这样很好,很好…” 锦释一直强迫自己盯着他的脸。那副好看的面容:和自己相似的丹凤眼,比常人白净许多的肤色,勾勒出一份侍画尚且不能及的妩媚与眉宇间淡淡的漠然。 石渊公子被迫坐在一边看了好久的戏。琅嬛心情不好,他能感觉到。只是没想到,在他眼里一向比任何人都要坚强豁达的人,也有流泪的时候。 想琅嬛初来乍到时,对自己可谓是到了毕恭毕敬的地步:说话轻言细语,举手投足彬彬有礼。可后来互相熟识之后就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能说会道、牙尖嘴利;看似淡漠疏离的一个人,却自有一副别样的刁蛮骄横。 可琅嬛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喜欢,因为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琅嬛。 而如今,眼前这个柔弱哭着的人,也是他吗? 思考一番,石渊开口,却将话题转移了: “现在兖州当地兵荒马乱,锦释师傅如果要只身前往,恐怕很难啊…” 锦释闻言,抬头望窗外,太阳已然有西斜之势,恐怕现在再去兵部找人也是徒劳。本来自己也只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才匆匆赶去的,经与琅嬛这么一相遇,倒把正事暂且抛在了脑后。 “如果不嫌弃的话,在下倒是可以帮得上忙…” “你?”琅嬛哑着嗓子,有些吃惊地看向石渊。 太好了,终于肯看过来了。石渊不禁在心里苦笑,道:“石家世代皇商,家父受命帮办粮草。明天,正好有一批补充的粮草要运往当地。” 锦释兴奋得满面红光:“你是说,你能带我一程?” 石渊轻轻一拍桌子:“小事一桩。” “不行,你不能去!” “琅嬛?”锦释没料到他竟然立刻收了哭腔,一双不怒而自威的眼睛直扫过来。 “相信那个姜大夫也是因为考虑到你的安全才独自前去的吧?你这样做,不是把人家的好心当了驴肝肺?”一语中的。 “琅嬛,”石渊说:“如果你师傅去了,你也会跟去的吧?” “那是自然。”没有考虑半分的出口。 “将心比心。”轻飘飘的四个字。 琅嬛略微一愣,再不言语。 锦释这厢却笑了。这个石公子,倒是把琅嬛的性子拿捏得准。说不定,倒真是值得琅嬛托付的人。 “谢谢。”对石渊展露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锦释会心一笑。 “没事儿,反正顺路嘛!”石渊也笑了。 那一瞬间,石渊人畜无害的招牌笑容竟让锦释觉得他是个天真无邪的人。虽然,很明显不是。 翌日一早,锦释跟着石家押运粮草的人马上路了。琅嬛坚持要送,石渊尽心地陪着。 一行人,一路无话。 不知道昨晚石渊是怎么说服琅嬛留在京城的,关于这一点,锦释对这位年轻的大家公子哥儿感到由衷的佩服。 碧云天,北风萧瑟。城郊十里亭,继续再无理。送别十里,再行二十,二十里外三十依旧。行行停停,一里一里重里不间断。 千里相思,无奈路长。 “就送到这儿吧。”锦释对从石家跟来的一行人如是说。 没有告别的话,什么都没有。 琅嬛只是紧紧的盯着他,似是要把他的样子牢牢地印在眼里,刻在心上。 运送粮草的队伍渐行渐远,锦释回头望着伫立在高高山坡上的十里亭。琅嬛白净的影子和石渊蓝色锦缎的袍子依稀可辨。 锦释忽然直想哭。到头来,他还是没敢去确认。 这个谜,就让它永远成谜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此文人物太多,略显吃力,已经有点构架不过来了啊...⊙﹏⊙b汗 下章预告: 狗血开始,众位就尽管擦亮钛合金的眼看好啦╮(╯▽╰)╭ PS:有两篇番外可以放了,但是又觉得放了会打乱全文步骤。肿么办呢? 说是番外其实是对文章中省略掉的重要内容进行详细的交代而已= =b ☆、变故天降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写不动了...肿么办? 待到再也看不见琅嬛和石渊那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影子时,天上忽然飘起了雪。层层叠叠的雪花飞扬而下,仿佛整筐整筐从九重天上泼下的冰棉絮。不一会儿,就连绵延山路上的十里亭也掩埋在了大雪之中。 天地间一片苍茫。 锦释不禁莞尔:又下雪了。 大雪一下就是三天。运送粮草的队伍渐渐远离了京城喧嚣之地,沿途的市镇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山区丘陵。叫人不敢相信兖州居然会在这么荒凉而又远离人烟的地方。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52 章 这天一早,大伙照例早起烧火做饭。匆匆吃过之后,长长的队伍继续前行。 运粮队的头头叫赵航。这人说是管着朝廷粮草运送的小官员,但因着石家世代皇商,负责下的朝廷粮食采办数不胜数,所以那赵航实际上和石家私人的镖头差不了多少。走之前,石渊跟运粮队的众人交代过,对于锦释要厚待,所以赵航和他的一众手下对锦释客气得不得了。更何况锦释本就长得招人喜爱,一张巧嘴在人前更像是抹了蜜似的甜,以故与大家相处得很是融洽。 太阳尚未升上正当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裂的寒冷。锦释坐在运粮的马车前端,双脚伸出车外晃荡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赵航闲聊。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马匹的嘶鸣,队伍顿时停止了前行。大伙瞬间慌乱了。 “怎么回事?”赵航冲着走在前方的手下大吼。 “头!咱们遇到劫匪了!” “什——”赵航的“么”字还没说出口,一旁茂盛的草丛里忽然窜出六七个人个人将他与锦释所乘的这辆马车团团围住。回头再看前面的几辆车,无一不遭到了这样的命运。 “敢打劫老子的车!你们胆子不小!”赵航气势汹汹。 这时,从队伍的前头慢慢踱过来一个前呼后拥的人,看样子似乎是这群人的头目。待走近了再一瞧,却是个面相相当年轻的后生。宽额大眼,一脸福相。 “这位兄弟,刚上道的吧?也不学人拜拜山头就敢打我的地盘路过?”土匪头子有模似样地开口,一脸得意。 “哼!刚上道的是你吧?老子年年打这儿送货,过往的地头蛇们哪个遇见了老子不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怎么就没见过你这么个主儿?”赵航信誓旦旦,一副看笑话的嘴脸,一点看不出害怕。 锦释在一旁看看那土匪头子,转头又看看身边的赵航,心下里几分了然,便也不像方才那么忐忑了。 赵航不愧是老在道上混的,这一年三百六十天风里来雨里去,要是没个身份罩着,哪能如此横行天下。管它是黑路子也好白路子也好,总之,能保人货平安,这就是他的本事。 果然被赵航戳中了要点,只见那土匪头子面带难色,脸上冷汗直淌,却还不忘嘴硬,“你爷爷我刚刚自立山头,那又怎地?总之你今天不给我把货留下,就休想跨过这道坎!” “哟!名气不大,口气倒不小!老子这可是皇家的粮食,运到兖州打仗用的,你要是有本事就来抢,通缉不死你!” 土匪头子听了这话,脸色随即煞白,半天嗫嚅出一句:“你们…真是运官粮到兖州的队伍?” “那还能有假?”赵航见此情形愈发的趾高气昂。 不料那土匪却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忽然一招手,跟在他后面的几个小啰啰便猝不及防地抄着兵器围了上来。 “那就对不起了!”说时迟那时快,土匪们成群结队地向着运粮队伍发起了进攻。 赵航显然没有防着他们一拥而上。没有想到这群新起的土匪装备居然会如此精良,再加上他和锦释所在的马车处于队伍的正当中,是看护人手最少的地方,而锦释又手无缚鸡之力,所以他们这一辆车最为势单力薄。 土匪们好似受过训练一般的身手矫健,赵航那群人居然毫无还击之力。身边的刀光剑影晃得锦释几乎睁不开眼,车辆的耸动、兵器的撞击…巨大的恐惧使得他只能愣在原地做任人宰割状。却没想到,土匪们似乎对于运粮队的人并无半分留恋的兴趣,他们的眼睛从一开始就盯着那满车满车的粮食。 没过多久,运粮队伍全军覆没。锦释和赵航以及他的一帮子手下被双手反绑着赶到一起坐下。土匪们几乎是看都没看他们的手下败将一眼,便着急忙慌地就地生火煮起了米饭。 “妈的!这帮混账王八羔子是多少年没见过粮食了?”赵航被绑在锦释一旁,嘴里不干不净地啐了一口。 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锦释这时却好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回头对着运粮队的一伙人们道:“有人受伤了吗?” 即刻,大伙闹闹哄哄地高声谈论着刚才的战斗,到最后才发现除了青瘀等外伤之外,就连刀伤都没人受着。 “他们不想伤人…”锦释又转头望望那些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白米饭的土匪。“或许,他们不是土匪呢…” “什么?”赵航不满的冲着锦释大嚷,“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说他们不是土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话声调太高,声音太大,结果被靠近他们的几个土匪听了去。一阵耳语般的窸窣响声过后,先前那个宽额大眼的土匪头子端着一碗米饭走了过来。 只见他理也没理赵航,居然直接朝着锦释递过饭碗:“小兄弟饿了吧?”语气里居然还带着一两分温柔。 众人登时就傻眼了。 锦释笑笑,抬头望他:“被你这么绑着,我也吃不了啊。”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那知那土匪头子竟然真的伸手过来给锦释松了绑。 “谢谢,”锦释接过了盛着白米饭的碗,“最后几辆马车上还有些瓜果蔬菜,你们怎么没拿?”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身后的人一片唏嘘。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墙头草!” “我们只求能填饱这该死的五脏庙,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土匪头子冲他真诚的笑。 锦释手里捧着饭碗,道:“你们果然不是土匪?” “不是。” 虽然早就猜到,但是当真的确认之后,锦释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乱世之下,良妇为娼、良民为匪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新闻了。同是穷苦人,谁又比谁高贵得了多少呢? “我们是被派遣到兖州打仗的士兵。” “什么?”锦释万万没料到他竟然又补充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句话。 “什么?”一直在后面旁听的赵航也狠狠地吃了一惊。 “没错,我们是最后一批被送过来的。但是途中遭遇了劫匪,粮食被切断了,辜负了皇命没能按时到达兖州,又不能就这样回京送死,弟兄们不得已才干起了这鬼行当。” 然而锦释关心的还远远不止这个:“魏侍郎大人不是跟你们一路的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侍郎大人?”眼前的男人轻叹一声,“我们当然要保他周全,遇到劫匪的时候早被另外一批弟兄护送出去了。” 锦释的心霎时放下了一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那…那你知不知道在他身边有一个姓姜的军医,他怎么样了?” “姓姜的军医?没听过!整个队伍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一个一个全知道?”男人不屑道。 闻言,锦释低下了头。镜瑜…会跟着弈书一起逃出去了吗?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53 章 “你指的可是姜镜瑜?”这时,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凑了过来。 “你竟然知道?”土匪头子惊叹。 “老大,你记不记得我几乎是刚上路就病倒了一回?” “是啊,那又怎样?” “当时给我看病的大夫就是姜镜瑜啊。” “你认识镜瑜?你那可知道他境况如何?”锦释着急切断他们的对话。 “我觉得他应该也一起被护送走了,因为他不是一直跟着侍郎大人的嘛!”瘦小男人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口齿不清道。 “但愿如此…” “怎么?你跟他们认识?” “嗯…算熟人吧…” “认识一下吧,我叫张全。”宽额大眼的男人对着锦释说道。 “锦释。” “锦释?”张全愣了愣,“这名字耳熟啊…” 瘦小个子的男人笑他:“老大,你这一招对付对付那帮娘儿们还行,对着个大男人还是免了吧。” “保不齐咱们以前就见过面呢!”锦释也跟着笑。 张全侧过头,认真的打量着锦释的脸。锦释这才觉出了难堪:遭了,万一真的以前见过… “小兄弟你生得唇红齿白,若不是个男人,倒真是个绝世的美人胚子啊。”张全由衷赞叹。 锦释登时红了脸。赞美的话他听过很多,但这么直白而坦率的还真不多见,尤其是自己在藏香阁摘了牌后,就更是少有人夸他了。 “那么,张全大哥,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锦释忽然话锋一转,把焦点从自己身上引开。 “我们哥几个已然落草为寇,还能怎么办?”张全低着头,语气里无波无绪。 “我是说…”锦释扭头看身后的一伙人。他们中间有很多都是依附在石家的人,实在不想叫石渊公子为难。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么多粮食我们也拿不完,而且你们也需要回去复命。待会儿我们会自行离去,我们走后,你就去解开他们的绳子。” 不怕被通缉?当然,这话锦释没说,但是却在心里打鼓。在他看来,张全一伙绝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如果被通缉、上了皇榜,可就真的一辈子都要居无定所了。 奈何这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事情。锦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全他们拿走了足够多的粮食之后扬长而去。 双手刚恢复了自由,赵航就又骂骂咧咧起来:“妈的,把老子绑得这么紧!” “现在怎么办?丢了这么多粮食…”锦释担心地看着他。 “多?”赵航几乎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锦释,“他们拿的那些还不够沿路孝敬那些土财主的。” “啊?”锦释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实告诉你吧,朝廷每次运到军营的粮草都不会是十成十的。沿路要经过那么多关塞,少不了要被搜刮点。待到运到目的地,能省下七成就不错了。这是公开的秘密,也不会有人傻到来追究,你就别担心了。” “原来是这样…”真是受教。 “再加上那些人也没有动我们的人分毫,想来也不是什么恶人。上报通缉什么的,就算了吧,毕竟以后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遇到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锦释抬头望着赵航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男的也不是他看起来的那么不通人情。能在这条路上混得这么风生水起,毕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天晚上,老天又下了一场盛大的雪。锦释知道,兖州位于京城的东北方向。而这越来越干冷的晚风显然正在告诉运粮队伍的人们: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前因后缘 “头!快看!是界碑——”这天黄昏时分,穿过纷纷扬扬的大雪,行驶在队伍最前端的马车上飘来一声尖利的欢呼。 “我们到了?”裹着厚厚的毛毯,锦释只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 “嗯。”赵航却意外地显得很平静,冲着手下们高喊,“都给我快马加鞭的赶路,今晚要在城中过夜!” 一行运送粮草的队伍一路风驰电掣,不肖一个时辰,便进入了兖州城。 透过皑皑的白雪,看着沿路的民俗风光,锦释这才说服自己相信了兖州是真的处在边塞一带。然而这里却异常的繁华,虽说远比不上京城,却比沿途经过的荒凉城镇要热闹上百倍。 “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身边的赵航皱着眉头。 “怎么了?”锦释问。 “这里不像兖州了,”赵航驾着马车,四处张望,“这条街应该是最繁华的街道,怎么会只有这点人?” “这…点人?”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锦释很疑惑。 “一直以来,兖州就被称为边塞上的京城。放在平素里,这条街别说是我们这样的马车队了,就连小推车都挤不动。” 锦释感到有些意外。是因为打仗的关系么?亦或是,晋王下马的关系? 兖州城中的道路很宽阔,纵横交错的街道很有些京城的大气风范,车队拐过了一个弯,进入另一条大道。 “那是什么?”锦释朝着不远处人群聚集的地方望去。 “必是有死囚尸首示众了。”赵航见怪不怪的答道。 马车驶近了,锦释忽然感到一阵恶心。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54 章 只见几十个一色漆黑的木桩上绑着身穿白衣的囚犯们的尸首,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死状却并不血腥,看样子是被绞死的。尸体上覆盖着层层雪花,应该绑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那种沉寂而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 “晋王死后,这里几乎立刻就出了战事。如今兖州城由李厚将军暂管,习武之人治城难免苛政暴戾。这些人都是被绞死的,既然能留下全尸,怕是没犯什么大罪…” 听着赵航安静的陈述,锦释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在非常的时候的非常地带,竟是如此轻贱。 马车擦着绑着死囚尸首木桩而过。虽然觉得恶心,但锦释意外的却没有别过脸。 “是他们!”忽然,他惊叫起来。 “谁?”赵航被锦释突然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那帮劫匪!抢粮食的!” 赵航闻言,稍稍放慢了车速,扭头仔细辨认着那些面目已然青紫而模糊的身体。其中,真的有几个好生熟悉的面孔。 “看来是在这一带被抓住了。”赵航收回视线,旋即一鞭子抽在马匹背后,“从军的人半路做逃,落草为寇,这已经算是很好的下场了。”他的语气里半是无奈半是漠然。 运粮的队伍快速前行,将刚才的凄惨景色远远抛在身后。 锦释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好像就在不久前,这帮不是劫匪的劫匪还生龙活虎的煮着白米饭,兴高采烈的庆祝着不会再饿肚子。而如今,仅仅是十来天的功夫,就做了这苍茫大地上陨落的雪花。无人问津。 在城中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大家又马不停蹄的向着城郊进发。因为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兖州城郊,接连着冼国边境。以往两国商贸往来的最繁华的地方,现今却变成了修罗场。李厚将军神勇彪悍,几场大战下来,已将战线推入了冼国境内。所以兖州城内还并未明显受到战事的牵连。 运粮队伍通过了层层盘查,直接从军营后方驶进了大营。锦释从车上轻快地跳下,感到双脚终于踏上了可以久留的土地。 弈书,镜瑜,一定没有想到他能跟来这么远的地方。这么想着,漫长路途中始终不敢去触碰的思念一瞬间就蔓延开来。锦释曾一度悲观的认为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到不了这里,所以一直不愿去考虑他想念的人,怀念的事。生怕自己一个承受不住,就会死在那遥遥的路途上。 而现在,他来了。与他们近在咫尺。 运粮队的人手不够,锦释不得已留下来帮忙搬粮食。一忙就是一整天。走出粮仓,锦释迫不及待地拦住了一个刚好打门口路过的小兵。 “这位兄弟,你知不知道军医们的住处在哪儿?” “你生病了吗?”年轻的小伙子上下打量着他。 “嗯,有点伤风。”随口胡诌道。 “看到那个青色的帐子了么?”小兵爽快的指向不远处,“就是那里了。不过没事不要在这里乱跑,看完病就赶紧回自己的帐下。” “好的!”锦释对他展开一个大大的笑颜,飞速的跑开了。 留下小伙子在原地反复回味着那张俊美不凡的脸。 心脏跳得飞快,擂鼓似的,好似要破开束缚住它的胸膛。伸出手颤巍巍地掀开深青色的帐帘,锦释探身而入。 一个熟悉的身影随即进入眼帘。略显清瘦的背影,素色的衣衫,正在看诊的桌前忙碌着。 锦释从他背后悄悄靠近: “姜大夫,好久不见。” 那人回头,对上锦释灵动美艳的眸子。“啪”,手中开着药房的毛笔掉落地面。 锦释望着镜瑜的脸,大吃一惊。那张苍白的、颧骨高耸的脸,那里还寻得见一个月前的温润可亲? “你…”镜瑜如预料中一样大吃一惊,“你怎么…咳咳!怎么…来了?咳咳…”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背用袖子捂住嘴轻轻咳嗽。 “我来要账。”锦释叉着腰看他,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却在眼底不经意间泄露了丝丝缕缕的疼惜。 老军医放了镜瑜的假,二人走出了深青色的帐篷。一路无话,接着又走出了军营后门。 李家军的军营安排在了崇山峻岭之上,占据着有利的地势,易守难攻。此时夕阳西沉,天边的云霞绯红艳丽,好似有人用看不见的笔为它涂抹上了一层不胜的娇羞之色。 镜瑜领头在山坡上坐下,示意锦释坐在一边。二人就这么并肩看着天边的晚霞,流动,翻滚…在他们身上洒下明艳的余晖。 “我很失望。” “对不起…咳咳…”镜瑜低下头。 “我没想到你会扔下我。” “咳咳…真的对不起…咳咳…” “你病了?”锦释忽然转开了话题,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我没想欺骗你…咳咳…只是临时起意…”无奈却是镜瑜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你病了?”锦释坚持道。 “风寒…”镜瑜用袖子捂住嘴,却抑止不住阵阵喘气,“唔…你怎么来的?” “跟着运粮的队伍来的。”锦释拿开他挡在嘴边的袖子,用手去顺他的背。 “咳咳…你真傻…”镜瑜无奈的直摇头。 “我还以为至少我们是心意相通的,没想到你们却联合起来——” “咳咳!咳咳…”镜瑜的咳嗽声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你不问问他的情况吗?咳咳…” “你病的很厉害…”锦释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着弈书了,咳咳…”镜瑜毫不理会锦释的话,“别担心,他的病早就根治了。”镜瑜继而抬头看着锦释的脸,笑了:“我很厉害吧?” 看着他微微弯起的眉眼,锦释骂道:“能医不自医的家伙!”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55 章 “我没事儿,这点小病很快就会好的。”镜瑜依旧是笑,笑容里包含着浓浓的思念与宠溺。 锦释忽然觉得好心疼,不禁伸手将镜瑜揽到怀里。任镜瑜削瘦的肩膀咯着自己的锁骨,生生的疼。 他是真的瘦了,又瘦又弱。一个月前,锦释还可以被他用宽阔的怀抱环住,他也可以轻易的横抱起喝醉酒的他…而现在,锦释却只想反过来将他紧紧揽到自己怀里,用体温去温暖他苍白的面庞与瘦弱的身躯。 就这样安静的待了一会儿,镜瑜的咳嗽时断时续,直到他埋在锦释的颈窝里闷闷地开口:“咳咳…你还没见过弈书吧?我带你去找他…” “不用了,他贵人事多。”锦释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 镜瑜沉默了。 “怎么了?”锦释问道。 “没什么,现在战事比想象中顺利的多,咳咳…我以为他见到你也会很高兴的…”一番话说得干巴巴。 “他不会的,他巴不得我离他远远的。”锦释说,“只要他觉得是为我好。他从不会询问别人要的是什么,一直以来,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想当然。” “你…咳咳…你知道…?” “你说过你了解我,我又何尝不了解你?”锦释将镜瑜搂得更紧,脸磨蹭着他的头发,“安眠的香料固然是你下的,但主意一定是他出的,对不对?” 镜瑜沉默,沉默就是默认。他想,纵使有碍着隆昌的关系,他与弈书好歹也断断续续做了四年的挚友,而自己竟然不如一个十年前仅只相处过一年未足的锦释了解他。如此冰雪聪明的人都能错过,真是作孽啊弈书。 是夜,边塞的严冬,夜凉如水。斜躺在军营专门为运粮队伍准备的帐篷里,有人辗转反侧。睡不着,往昔的种种莫名的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回闪。 哪一年冬天,走投无路的母亲将他卖入了戏班;是哪一个落雪的午后,自己被转手卖入了藏香阁,又是哪一个凄凉的傍晚,他昏昏沉沉的醒来,耳边只一句:哟,下雪了… 样貌模糊的母亲、戏班里总是温柔笑着的师傅、教他育他的锦缘师傅、琅嬛、侍画、镜瑜…一张张温暖的面孔自眼前飘过。唯独少了一个人。锦释猛的摇头,努力不让那个十年间曾在心里描摹过千遍万遍的轮廓钻入脑海。却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如潮水般的思念。 不得不承认,镜瑜的善解人意让人倍感愧疚,他的温柔坚韧亦让人心疼。如果没有遇见自己,他该过着怎样平淡的日子。或许哪一天,就会遇到一个对的女子,代替隆昌在他心中的位置,然后成亲生子,一直一直幸福下去。可他锦释却生生闯入了他的生活,还附带着住在自己心里的另一个人。 他是不是做错了?因为自己由始至终考虑过的,全是与弈书的爱恨纠葛,却从没考虑过镜瑜。这个纯净如雪的人,是不是也会受到伤害。 他终究还是把自己逼到了如斯境地。进退维谷,左右两难。哪边都放不下,哪边都顾不好。 睡不着。锦释翻身下床,随便披了一件厚衣裳,便走出了帐子。 很巧,今日是满月。幽黑的夜空一望无垠,只剩下一轮明月高悬,星星都睡去了。 空里流霜不觉飞。 知道自己不该在夜里的军营乱走,但还是忍不住慢慢远离了帐篷。深夜的寒风刮在人脸上有些刺痛,周围静悄悄的,感觉不到一丝人气。远处依稀可见晃动的黑影,不知是野兽还是放哨的卫兵。 忽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声音沉沉的、轻轻的,透着一股难以置信。 “锦…锦释?” 身体骤然僵住,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站在眼前。 “弈书…”锦释笑了。笑颜如花一般绽放在月辉洒满的夜空下。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开学,再更不易,求体谅,求评论!!!!! ☆、波澜连起 “你!”弈书不禁冲口而出,却只道了个“你”字,便再无下文。 锦释愈发笑得欢:“没想到我会在这里?” “你不该来的…”弈书紧紧皱着眉头。 “为什么?”锦释向着他一步步走去,“我来这里,还得经过侍郎大人亲自批准吗?”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弈书微微侧过脸。 “你看起来很好。” “托镜瑜的福。” 走到弈书面前,近得不能再近。那张脸,还跟梦中一个样子,却也瘦了些。 “镜瑜病了。”锦释忍住忽然想要抬手触摸弈书的冲动。 “是吗?”弈书有些吃惊,“我有段日子没见他了…对不起,没照顾好他。” “您贵人事忙。” 沉默。尴尬的气氛在慢慢划开。 弈书背着手,站在原地,近也不是退也不是。也不看着面前的人。月光盈盈,洒一地清辉,便如梅园一别后初见的那夜。 “我想问你一件事。”锦释开口,语气淡淡的。 “嗯?” “为什么迟迟不来找我?” 弈书一时语塞。 “有事耽搁?”依旧是淡淡的,叫人尝不出一点滋味。 “我想,镜瑜会照顾你…”不想说,也不能说。 “你想?”锦释低头苦笑,“你想…”复又抬头,对上那双暗沉沉的眸子:“为什么迟迟不来找我?” 这一次,弈书彻底沉默了。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56 章 “夜深了,外面凉,侍郎大人还是回去吧。” 看着离去的倩影,身后人幽幽一叹。 站在帐篷边,锦释迟迟没有进门。似是在想些什么,又似是什么也没想。末了,抬手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巴掌。 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贱…” “别离开我…别离开…”一双修长而生着老茧的手在半空中胡乱比划着,声音里带着软软濡濡的哭腔。 镜瑜站在锦释的塌边,静静地看着。忽而伸手将锦释的手握住,贴入怀中。 “师傅,我错了…师傅…” “醒醒,咳咳…早饭时间都要过了…”镜瑜在榻边坐下,拍拍他的脸。 锦释慢慢睁开了眼,眸子里噙着点点泪光。 “师傅…”一声无意识的嗫嚅,让镜瑜心里“咯噔”一下。 当初救醒锦释时,也是这般样子。迷迷糊糊间,自己就被唤作了“师傅”。 锦释,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转脸准备对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儿报以笑容,却又听见一声——“师傅…” “你叫我什么?”镜瑜顿时失了笑。 斯文清秀,温润如玉的面庞,脸上淡淡的笑容…锦释微微睁大眼睛,聚了焦的双眼,印入镜瑜的影子,与记忆中的重叠。 锦释笑了,撑起身子,苍白的脸色却似乎还沉浸在方才深深的梦魇里。 “师傅…”他重复道。 镜瑜不答话,只等下文。 果然,只见锦释继续道:“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眼熟,你长得很像我师傅。” 镜瑜暗暗吃惊。认识这么久,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不是一个,是两个。”锦释低下头,仿佛陷入了很远很远的回忆,“因为我已经忘了。戏班里的师傅,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忘了,相貌也早就模糊了。只恍惚记得,和锦缘师傅是很像的…” “你是说,我…咳咳… 同时像他们两个?”镜瑜觉着有趣。 锦释抬眼看他:“尤其是这眉眼,笑起来很温柔的样子。虽然锦缘师傅凶起来时也是很吓人的…” 镜瑜的思绪忽然就飘回了某个下着大雪的寂静夜晚,有人曾对他说: “你真是个温柔的师父呢。” “做你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本来想做个小秘密的。”微微咧开嘴,锦释笑的甜甜的,似乎被唤起了一些很甜美很甜美的回忆。 “是吗?”镜瑜也笑了,笑容里带了一两分无奈。 这天的早饭却并不太平。本来,将士们和负责后方工作的人并不在一起用餐,但就在大伙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一个小兵却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帐篷。 “骏县失守了!” 一阵餐具的激烈碰撞声后,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望着镜瑜目瞪口呆的脸,锦释小心翼翼开口:“很严重吗?” “骏县离这里不过十里路途,咳咳…我们的战线正在后退…” “怎么会呢!”有人愤慨的拍案而起。 “李厚将军正要亲自赶去支援…”来报信的人继续补充道。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这群人在帐篷里安静地坐着,听着外面混乱的人声、马声、车轮声…各种嘈杂的声响交织成一片,却似乎有着死一般的沉寂压迫着每个人的胸膛。 锦释这才开始感到紧张。对于他来说,战场只是个存在于演绎小说里的地方。在来这里之前,自己并未认真考虑过它究竟是个什么样。当初,一股脑的思念与一肚子的疑问催着他义无反顾的前往这里,却从没想过死神居然就在这么近的距离。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人们才想起了被遗忘在这里的他们。一声呼号下,大伙这才鱼贯而出。 锦释站在赵航身后,跟镜瑜所在的医护队伍隔着两排人。 李厚将军正在校场点兵。 远远看去,点兵台上的李将军相貌很模糊。但那一身飒爽的铠甲、高大宽厚的身材,和说起话来如洪钟般的嗓音,让人感觉到他是一个很可靠的将领。 耳朵里听着将军鼓舞军心的慷慨陈词,锦释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台下数千千将士。忽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身上也穿着一层薄薄的铠甲,却掩盖不了一身浓浓的书卷气。 弈书。难道他也要去战场吗? 弈书没有看见锦释。混在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的他,又怎么会被高高在上的他看见? 锦释拼命的甩甩头,再一抬头,却看见镜瑜正回头看着他。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57 章 眼神交汇,脸上会心一笑。心底却莫名的泛起了酸楚。 “你也要去?” “是。前线的士兵需要帮助。” 锦释看着镜瑜匆匆忙忙地收拾着行囊,药箱。 “那我也去!” “咳咳…别傻了,你去了能起到什么作用?”镜瑜看都不看他,“就十里地,隔得不远。” “万一…”万一什么呢?锦释说不出口。 “你老老实实跟着其他人一起撤走,就这样。”镜瑜说着,背上偌大的药箱,掀开帐子风风火火的走了。 锦释跟了出去,还没赶得及追上镜瑜,却和赵航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在这儿?我正到处找你呢!”赵航皱眉。 看着越走越远的镜瑜,锦释懒得跟他解释,只管推开人往旁边绕道。 “哎!”赵航拦他,“我们准备今天就回京去,我说,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我听人说,这里不久也会失守的。朝廷派往这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队伍上能打仗的早就不多了…” 锦释回头斜了他一眼,道:“谢谢,你们要走便走吧!” 说完,急速跑开了。 “真是个不开窍的人…”赵航叹息。 没过一会,锦释就把人跟丢了。一个人着急地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军营里胡乱窜行。 “兄弟!你怎么还在乱跑!”这时,一个看起来还不到弱冠之年的小士兵前来拽住了他。 锦释不理他,却被他一把抱得死紧。 “快跟我走吧!我们正在拔营,准备后退呢!” “拔营?” “是啊,没人通知你?据说,”那小士兵看看周围,忽然压低了声音,“据说,前方战况不大妙呢…” “李将军不是上阵去了吗?你们连自己的将领都信不过?” “就是将军下令拔营的啊!”小伙子急得满脸汗,连拉带拽,“你还是跟我走吧!不然死在这儿可没人给你收尸!” 两人原地僵持了一会儿,士兵拗不过锦释,干脆放弃了他:“你好自为之!”说完,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影。 的确,士兵们在拔营。锦释环顾了下四周,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兵荒马乱”:被遗弃的帐篷抖落满地的尘土、散乱的生活用品四处铺陈、地上铺开一层层凌乱的脚印与马蹄,穿着铠甲的士兵怀里抱着各种物什乱窜着——谁也顾不上谁… 这下锦释也不乱跑了,打算顺着一条道一路走到底。一刻钟后,他竟十分幸运的到达了大营正门。眼见一排排的骑兵正呼啸着跑出军营。马蹄扬起的尘土飞扬得老高,迷了锦释的眼,人却不自觉地跑近狂奔的马群… “啪!”马匹离开时带走的响亮皮鞭声仿佛擦着耳际飞过,脑袋瞬间有些发晕。 “吁——”一阵马匹的嘶鸣后,锦释忽然感到一阵更大的尘土扑面而来。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弈书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锦释抬头,烈日之下,弈书背对着阳光,一手紧紧勒着缰绳。马儿不听话的在原地不停转圈,打着响亮的喷鼻,一人一骑的黑色身影阴沉沉的。 “带我走!”锦释对着他伸出手,呼喊着。 “他们人呢?”弈书大声喊道。 周围马蹄踏着泥土的声音狂乱而振聋发聩,铺天盖地的尘土仿佛要将天地都席卷一空。 “走了!全走了!”眼前看不清东西,耳边开始出现“隆隆”的鸣叫。灼灼的日头使得锦释的意识开始模糊。他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却发了疯的想要离开这里。 弈书显然犹豫了一会,当他再次开口时: “上马!” 锦释的手被弈书死死拽着,脚踏着镫子,竟然轻而易举地就翻身上了马背。后背靠着弈书的胸膛,有股安全感袭来。 “抓紧了!”弈书一勒缰绳,马儿随即原地腾空起前足,撒开腿跟在最后一个骑兵后面跑了开来。 很难受,剧烈的晃动让锦释的脑子里不断的上演着天旋地转的戏码。被尘土迷住的眼睛很疼,身下坚硬的马鞍也不住地给摇摇欲坠的身体施加着压力。锦释只能闭上眼,任由周围浑浊的空气侵蚀着自己的心肺与意志。 耳畔只听见弈书不曾停止的低沉嗓音,似乎和某个人正对着话。 “留营的队伍哪儿去了?” “回大人,好像在我们出征前就被下令撤退了!” “什么?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属下也不太清楚!” “你们先走,我马上就跟来!” “大人——!” 忽然,锦释感到弈书调转了马头。瑟瑟的北风拼命地刮着,偶尔还有一两片枯枝败叶扫上身体。仍是疼。 “我们去哪儿?”锦释有气无力的问。 “你必须待在后方,”弈书陈述道,不待锦释做出反应,又狠狠地加上了一句,“现在可不是你闹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58 章 “你要把我送回去?”脑子忽然有了一点清明。 “是。” “我不要!”锦释忽然大叫起来,“你还想再丢下我一个人?告诉你,这次你想都别想!” “你果然没有原谅我对不对!”风声很大,弈书只能用喊的。 “是!我没有!”锦释猛的睁开眼,不知何时,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雾。 “我无法理解!你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钱和所谓的保护!” “我那是——”眼看答案就要冲口而出,却忽然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知道——” “吁——”身下的马在这一瞬乱了脚步。迷蒙中,锦释看到五六个拿着长刀的人同样骑着马匹向着他们飞奔而来。 “敌人吗?”弈书尽力拉着缰绳稳住马儿。 “不是,”锦释惊恐地看到领头人的面孔,“是那群劫匪的余党——就是被你们杀了的那群!” 没错,领头的那人锦释认识的。那天,在众多被示众的尸首中并没有看见的人——张全。 “他就是那天的监斩官!”奈何张全却没有认出他,他嘶吼着,带着仇恨的獠牙迎面扑来。 “锦释,我要你活着。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不要放弃,成么?”弈书的话轻轻的,自耳边传来。 “你又要做什么?”恐惧像藤蔓一般攀上心头。 “放心,这次我不离开你。” 弈书一拉缰绳,马匹随即像发了疯似的冲着他们左方茂密的树林跑去。 身后传来嘶吼: “头!他们进去了就难找了!” “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啊同志们!!! 十万了啊!!! 居然就只有一条评论啊!!! 我苦逼啊!!! 那些收藏的孩子们!!!你们真狠啊!!!真狠啊!!!%>_<% ☆、秋风悲扇 弈书带着锦释一路狂奔进了树林,茂密的树枝刮擦着二人的衣襟、手脚、脸庞…锦释感到脸上绽开了一道道血印,在寒冷的空气中突突的泛着疼。但他没空考虑那么多,因为身后紧随而来的追兵让他无暇思考。 树林比想象中还要大许多。锦释想,如果没有胯·下的这匹马,或许二人藏身起来并不困难。 终于,身后追兵喊打喊杀的声音渐行渐远。弈书忽然猛地拉住缰绳,跳下马去,然后伸手将锦释抱了下来。 “步行,马匹目标太大。”他轻轻说着。 锦释一手被他死死的拽着,飞快而慌乱的向林子更深处跑去。 这场景熟悉得可怕。当初,在京城郊外的梅园里,也是此般。 眼泪不争气的就下来了。锦释很想再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为什么,明明,明明,下决心要忘了的…为什么,明明,明明,他已经有了镜瑜的… “干我们这行的,婊·子无情…”侍画的声音忽的就响起在耳畔。 一直当笑话说的,原来却是真的。 他恨自己。 不知道跑了多久,这漫无边距的树林仿佛是一张魔爪,紧紧抓着两人分毫不肯放手。追兵已经不知道被甩开了多远,周围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夕阳落下,这一天就要结束了。 锦释坐在草地上,双手环住膝盖,看弈书将拾来的干草和枯树枝投进面前忽明忽暗的火堆。 “冷么?”弈书抬头担忧的看着他。 “还好。”锦释笑笑。 “我想我们是甩掉他们了。”弈书环顾了下四周,“但是,好像也迷路了。” “林子不大,我们可以走出去的。”锦释说。 “对,是不大,我们只是一直在兜圈子。”弈书笑得苦涩。 没人说话了,锦释觉得,现在仅仅是一点一毫的沉默,也会在他们之间拉开一道无形的鸿沟。 “我记得你了。” “我知道。刚才在马上的时候,你说了…嗯…金钱什么的。这件事我没告诉镜瑜,他只知道十年前我们间发生了误会…既然他不会告诉你,自然就是你自己记起了。” 下意识地,锦释觉得自己应该道歉。但是,为什么呢?因为记起了他却又隐瞒着他么? “对不——”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59 章 “没必要,”弈书打断了他的话,“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梅园一事,后来…也是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而已。” “不,你是冒死进宫去的。我知道。” 弈书沉默。 “为什么?我并不值得你…”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第二次。”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找到了我,一开始又为什么不认我? “…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我不能,不能告诉你。这对镜瑜不公平。 “你——”锦释又要开口。 “嘘——别出声!”弈书忽然坐直了身子。警惕的瞪着锦释身后的草丛。 “怎么——”奈何“了”字还没说出口,一个黑色的身影扑将出来。明光一闪,黑影直扑在弈书身上。 映着昏暗的火光,锦释看见那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来人出手快而狠辣,身型整整小了他一截的弈书万万不是他的对手。两人挣扎着在原地翻滚。锦释一时看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着匕首就要落到弈书脸上—— “张全!住手!”好不容易,锦释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黑影明显愣了一愣,弈书趁此机会挪动开身子,一脚踢掉那人手中的匕首。 匕首飞到锦释脚边。 张全转而掐上了弈书的脖子:“该死的昏官,去给我兄弟陪葬!” “锦…锦释…”弈书挣扎着,“捡起来…快……”操着沙哑的声音,弈书嘶吼。 锦释颤抖着双手,拾起了匕首,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两人。 “张…张全!放开他!”威胁不管用。 “张全!!”眼见弈书的脸开始发紫。 “啊——!” “噗”的一声,暗红色的液体溅了锦释满头满脸。 “哈…”锦释傻了。 张全“啊!”的一声惨叫,弈书趁机把他一脚踢开。 “当啷”一声脆响,匕首落地。 一双手将它再次拾起。 “不要!”锦释扑过去,抱住弈书的身子,“不要!求求你,不要——” “你闪开——”弈书将他拉拽着拖向一边。 “弈书!不要杀他——他是好人!” “他要杀我们!”弈书喊。 “是…是你?”张全倒在地上,羸弱的出声,将一双眼睛睁得浑圆的看着锦释。一脸的难以置信。 锦释看着他,恐慌一点点地蔓延开,死死地揪住脆弱的心脏。身体一阵阵的发软。张全的眼神,仿佛要将他吃拆入腹、钻心剜骨。 弈书又迈开步子往那边挪了一些。 “弈书,算我求你…”锦释忽然跪倒在地,不知所措的死死抱着他的腿,“他已经受了重伤,放过他吧…求求你…”回过神来时,声音已是带了十足的哭腔。 “对不起…”弈书弯下腰,决绝地,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 张全惊恐的往后挪动身躯,躺着血的身体在地面上绘出一副刺目的艳红。锦释爬了过去,拦在弈书面前。 “弈书,他是好人,真的…放过他吧…放过他吧…” “今天他不死,往后死的就是我们!你懂不懂?”弈书提高了声音吼道。 “我不懂!我只知道这是条命啊——”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划过了面颊,锦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这时,张全的手猛地从后面划过锦释的脸。电光火石间,弈书手中的匕首亦刺将过来。暗红的血瞬间溅了锦释一脸,迷住了他的眼睛。 “啊——”锦释的叫声几乎和张全的惨叫同时响起。 而张全被割下的手指就散落在他的面前,还带着微微的颤动。 弈书趁机一个箭步上前,将锦释愣生生拖拽了过来,继而伸出手在他脖子后面狠辣的一劈… 锦释瘫倒在地,无法做任何的反抗。 张全就在他面前,在挣扎,在抗拒,在垂死地呻吟…然后,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在疏忽间失去了光泽。 锦释想起那个刮着干冷的风的早晨。一群充满活力的青年,兴高采烈的煮着白米饭。炊烟袅袅,言笑晏晏,萦绕在天地间,久久不散。 失去意识前,眼前飘过一簇雪花。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60 章 梦魇深深。 在梦里,张全临死前的挣扎,满怀恨意的眼神,死死地攫住锦释,无法自拔。他看见了张全身后一张张绑在木桩子上死灰一般的面孔。忽然,这些面孔又变成了藏香阁的小倌们:被陈婆子打死的,被客人活生生折磨死的,自杀的,被人下毒害的…一张张死人的脸,不甘心的、怨愤的——死人的脸! “不——” 锦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温暖干燥的床上。身体好沉,深深的陷入床单被褥中。锦释抬不起头,就连移动一下都很困难。 他想哭。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死亡。藏香阁里受惩罚的小倌,有多少在他的小木屋里断气。又有多少,是他亲自料理的后事。 但是这一次,是唯一一次,有人因他而死。 原来,生命在某些人眼里,真的就如草芥一般轻贱。 他好恨,好恨。 原来,他俩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原来,尽管弈书过尽千帆的回到原地,人虽回了,心却远了。不是爱少了,而是人变了。 魏弈书,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小书生了。 原来,不是不爱了,而是不适合。 “嗯…”一声轻柔的呼气传来,锦释一惊。 镜瑜只手撑着脑袋,半趴在床头。脑袋时不时不争气地往下一垂,整个上半身却还保持着立起来的姿势。但看那样子,却是实实在在的睡着了。 望着他的睡颜,锦释轻轻笑了。某些一直堵在胸口的东西,苦涩中又泛了点甜。 不忍去唤醒。锦释都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了,好像自从遇见了他,总是一觉醒来就能看见那张温柔的脸。与记忆中戏班的师傅、锦缘师傅重叠的,好看的脸。 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好残忍。但是,再也不会了。 “嗯啊!”一声轻哼,镜瑜的脑袋不受控制的栽向棉被,复又抬起头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很深的黑眼圈。 困倦到极点的眼睛在看见锦释时瞬间被点亮。 “醒了?咳咳…太好了…”镜瑜的笑很温暖。 “你…一直守在这儿?” “嗯,”镜瑜点头,“你烧得厉害。” “你自己的病尚没好全,照顾完战士们,又来照顾我。” 镜瑜低下头,似在思考很严肃的问题,末了: “兖州就要失守了” “什么…?”锦释很吃惊。 “李厚将军牺牲了。今次一战,我们损失惨重。好在将军出征前下令拔营,才勉强保存了些生力军。弈书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冼国已经收复了所有失地,现在已经兵临兖州城下。” “怎么…这么快…” “战场上瞬息万变,”镜瑜伸手摸锦释的脸,“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你们回来时,城门已经紧闭,处于一等警戒状态。如果不是何副将在城楼上认出了弈书,你们真的就差一点、差一点被就地处死了。” 镜瑜俯身过来,轻轻地拥住他,将自己的头埋在锦释的枕头边,闷闷的说: “我真怕,就这么失去你…”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锦释微笑。 “我不放开你,到死也不会…” 常年驻守边关的李厚将军死了,兖州一夜间成了朝不保夕的危城。京都那边尚无丝毫动作,安静得如一池死水。昔日李厚麾下的副将们纵然骁勇善战,但在谋略方面却及不上已故的主将十分之一。魏侍郎大人急得日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奈何一介文人,岂能懂得战争的个中道理?冼国军队日日守在城门外叫阵,已经有好几位年轻的将领出城迎战未归。城门上的休战牌已经挂了七天,外人都道:兖州气数已尽。黑云压城城欲摧。 部分守城的将领们暂歇在从前的晋王府,弈书亦被安排在这里。原本章台繁华、花柳成荫的晋王府自主人走后,已变得灰尘仆仆,残破不堪。各处庭院、房间均只剩下空架子一个,掉落地面的各色物什随处可见,彰显着抄家当日人们的慌乱与无助。锦释本不想去,奈何府中不少地方需要镜瑜,便一同搬了过去。 连日来,锦释发现镜瑜愈来愈粘他,无论锦释走到哪里,都要像影子一样的跟着。二人同寝,公事,同食,看似与在回春医馆时别无二致,但锦释却深深的感觉到,某些东西不一样了。比如,镜瑜总是在不经意间提起弈书,提起那个他与弈书在树林里共同度过的夜晚。再或者,会在临睡前,活赖死缠地拉着他求欢,完全不同往日的青涩。 这样的镜瑜,让锦释感到陌生,甚或有些许受宠若惊的惶恐。他隐约感觉到,在镜瑜那么沉稳的外表下藏着的那颗心,是多么缺乏安全感。 这日晚,二人平躺在床上聊天。 镜瑜仰头望着暗沉沉的幔帐,平静地告诉他,他二人正睡的这件房,这张床,原本是隆昌的。 其实刚搬来这间房时,锦释就察觉到是间女人的闺房,却没想到… “不过是她出嫁前住的。”镜瑜抬手指着窗户下黑魆魆的一块,“那妆台,怕是因为太沉了,抄家时也没人搬走。” “黄杨木的,我们一起挑的。”镜瑜轻轻笑出声,“黄杨木稀少,一年只长一寸,通体都是黄杨木的家具很罕见,这么大型的更是难得。偏偏我们俩同时,一眼就相中了。那店家还以为我们是即将新婚的,呵呵…” 锦释不说话,慢慢地将头靠向他。镜瑜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咳咳…还有那落地的镜子,”,黑暗里,镜瑜将手准确地指向房间尽头的角落,“现在已经全碎了。其实当初就碎了一小块,在右下角,是我有一次不小心将药罐砸落时磕的。那镜子是先皇后留下来的,当时隆昌哭了很久,我也哄了很久。” 锦释微不可闻的叹气。镜瑜顿了顿,接着开口: “知道么?隆昌死于难产,但其实在那之前,她的身子就已经很弱了。经年累月的抑郁终成疾,就像一片随时会凋落的风中枯叶。得知自己身怀有孕后,她十分开心。但是按她的身体状况,要生下孩子几乎不可能,所有的大夫都劝她放弃。她流着眼泪求我,对我说,她想要这个孩子,因为,这可能会是她和弈书唯一的孩子。以后弈书不在身边的日子,她至少还能有个念想。我对她说,没事,有我呢。” 锦释的眼眶微微湿润,紧紧环抱住他。 “有时候想想,我们的关系真的很复杂。你看,我喜欢隆昌,隆昌喜欢弈入赘后,我们俩却又成了朋友。我知道,娶隆昌,他也是被逼的,我也一直都知道他心中另有其人。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是你。”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61 章 “咳咳…记得吗?在你失忆的时候曾问过我,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杀了你?” “嗯,记得。” “那时候我就想:呵,原来眼前这个人比我自己还要懂我自己。”镜瑜反手抱住锦释,将下巴搭在他额头上,“难道我不恨么?我恨,我恨弈书,我亦恨他心中的那个人。我恨他们害死隆昌,就像你说的,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们。但是我知道的,感情的事怨不得任何人。就好比隆昌从来不喜欢我。所以,我最恨的是我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让她生下孩子,却…又保不了他们。” “遇见你之前,我常在想,如果当初我能勇敢地向隆昌表白心迹,如果迎娶他的人不是弈书而是我…那么现在,会不会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那样我们的命运就都会不同了。锦释想着,并未说出口。他深深的看向镜瑜,恍惚间,竟吃惊于自己以往“不爱”此人的想法。如果不爱,此刻又何会为他如此心痛? 忽然,镜瑜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锦释连忙坐起来,用手轻抚他的胸膛,给他顺气。轻言道:“病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好呢…” 镜瑜笑笑:“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疲累交加,哪能好得那么快…”蓦地一伸手,揽下锦释,唇对唇… “锦释,我忘了她。所以…请你也忘了,好不好?” “……” “锦释,好不好?” “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第二章 ☆、山长水阔 “快!把人抬到东亭阁!”镜瑜指挥着将抬着受伤士兵的医护人员。 “不行啊!东亭阁已经人满为患了!”另一个中年的大夫从远处朝这边叫嚷。 “那就去骊水阁!” “可是…骊水阁三面环湖,如果发生瘟疫…” “管不了那么多啦!先将人抬去再说!”镜瑜将抬着担架的人一推,继而转向锦释:“锦释,你去东亭阁将伤势轻一些的伤员能转的都转出来,务必将东亭阁腾出空!” “行——”锦释转身,随手叫了个小兵:“你!去,带两个人将暖云轩收拾收拾,不用太干净,一会儿还会有大量的伤员送过来,得保证有地方安置他们。”一面说着,一面向东亭阁跑去。小兵听话的跑向相反的方向。 今日,众将领决定开城迎战。后方,偌大的昔日晋王府堪称哀鸿遍野。 锦释跑过一片萧索的带着浓郁血腥味的假山花丛,一边想:如果晋王回来,看到自己昔日的庭院变成现在这样一副修罗场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前方战况如何锦释并不知晓,他也不敢去想象。伤员一波一波源源不断的从战场上被抬下,相信一定不会是对己方有利的局面。 弈书此时正陪着何副将驻守在城楼上,相比冲锋陷阵的将士们来讲要安全一些。锦释这么想着,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安慰着自己,尽量让这种愿望随时会落空的惶恐被眼前繁重而忙碌的工作给挤掉。 傍晚时分,前方传来了偃旗息鼓的号角。兖州又惊险地度过了一天。 安置完所有伤员,已经过了三更。 “明日,应该还休战吧…”身体和精神统统累到极点,睡着前,锦释迷迷糊糊地呢喃。 在锦释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嗯,所以,安心睡吧。”镜瑜吹灭了房间里的蜡烛,轻轻走出房门。 刚收拾出来的暖云轩小花厅里,众人正在此议事。受邀而来的镜瑜冲门口把手的小兵点点头,正欲推开木门,便听见弈书沉沉的声音: “你准备怎么做?” 一个镜瑜十分熟悉的声音答道:“连夜疏散百姓,弃城。” “嗯?怎么了?”睡眠正酣,锦释忽然被镜瑜一把从床上拽起。 “快起来,我们要走了。” “走?去哪里?” “别问了,路上再跟你说,快穿衣服!” 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锦释跟着镜瑜出了房门。这才发现晋王府一片灯火通明。 “到底怎么了?” “做好弃城准备,城中的百姓正在连夜疏散,我们也走吧。”不由分说,镜瑜拉着他跟上了出府的队伍。 坐上马车,锦释挑帘向窗外望去,大街上随处可见明晃晃的火把四处窜行,士兵们按部就班地指挥着人流和车流。尽管看得见大批大批的百姓正在往城西行进,但丝毫不显慌乱。夜晚的城内除了“簌簌”的脚步声、“哗啦啦”的火把声,竟是十分诡异的安静。何等的组织力! 就在他们马车的背后,晋王府冲天的火光经久不灭。 兖州向西是常莱,一个普通的边陲小镇。一夜间,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搬来此地已经三日。锦释没有见到弈书和众将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镜瑜说,“他们留在了兖州。”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62 章 镜瑜的咳嗽始终不见好,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一班军医说什么也不让他重回战场,在他安顿好锦释之后,才发现自己被部队强制留下了。 三日来,没有任何有关前方的战报传入常莱,这让锦释忧心忡忡。对于这种非常到近乎怪异的局面,镜瑜每次提到时只说,“没关系,有他在。”便再也不肯多言语。 然而锦释不能做到这样心如止水。尽管树林一夜后,他已彻底断了那份十年之思,但这并不妨碍他担心这位故人。同时,他还告诫自己不能在面上表现得太过焦虑:一则怕镜瑜多心,二则,也怕焦虑的情绪影响镜瑜养病。时间一长,这种纠结繁复的情绪竟然搅得他作息不宁。 第四日,前方消息传来,兖州失守。锦释夜不能寐。镜瑜笑着,拉着他下棋,说,“没关系,有他在。”于是,锦释安眠在黑棋白子之上。 第五日,战事在兖州与常莱交境处胶着。锦释食不知味。镜瑜笑着,缠着他对诗,说,“没关系,有他在。”于是,锦释微醺于诗词歌赋之间。 第六日,常莱境外已经听不到吹奏的行军号角。锦释按捺不住,想要出镇,被镜瑜拦下。他说,“没关系,有他在。”遂赖着他一夜欢爱。 第七日,第八日,第九日…镜瑜总能翻着花样儿地逗弄他。渐渐的,被激烈的鏖战压迫着的神经也得到了些许松释。 夜深人静的时候醒来,锦释看着镜瑜疲倦的睡脸,自嘲地想:到头来,被安慰着,被保护着的人,还是自己。 就在他们到达常莱的第十日一早,穿着红色战袍的小兵敲锣打鼓的传来捷报,游走在常莱的大街小巷,沸腾着万千民众。 “捷报!捷报!冼匪已于昨晚投降我军!魏侍郎大人正与其商榷战后事宜!捷报!捷报!冼匪已于昨晚投降我军!魏侍郎大人正与其商榷战后事宜!捷报!捷报——” 站在屋门外,远远地看着传报兵离去的身影,锦释激动得难以自制:“镜瑜!听见了吗?他们赢了!我们赢了!” “嗯!”始终站在一旁的镜瑜一把抱住锦释,将他紧紧按在怀里。 “那我们快回兖州吧!”锦释抬头,热切地看着他。 “不…” “为什么?” “战事结束了,‘魏侍郎大人正与其商榷战后事宜’…”镜瑜谈谈的说,“叶儿和药儿在等我们…” 锦释顿悟了。战事结束,弈书安全了。京城,叶儿、药儿、回春医馆,在等他们。 是啊,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于是,笑容便如同花儿一样绽放在了最终的释怀之上: “好,我们回家。” 回京的路,是那么的漫长。 与冼国的战争平息,举国上下一片欢腾。仿佛一夜间,又回到了那个太平盛世。 锦释坐在马车里,耐不住寂寞地将头伸向窗外。弈书为他们安排的马车宽敞而温暖,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就仿佛一个舒适安全的堡垒,呵护着由这二人组成的,小小的家。 “镜瑜你看!”锦释高兴地指着街道旁售卖风筝的小摊,“春天真的来了呢!” “嗯。”镜瑜答道,宠溺的将他拉回自己眼前,“别老开着窗子,会着凉。” 锦释一惊:“啊,对不起!我忘了你的病刚好。” “傻瓜,我是在担心你。” 锦释不好意思的笑笑,就势倒在镜瑜膝盖上躺下。 “你呀…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镜瑜伸手去顺他的头发。 “又来了,”锦释拍开他,“真把自己当老人了?现在越看你越像我师傅了…” “是啊,是像你师傅…”镜瑜调皮地眨眨眼,“要不,叫一声来听听?” “去你的!”锦释嘟嘴,轻轻刮他一耳光,“别逼我骂人。” “呵呵,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 “啊?”锦释微微吃惊,“怎么可能?”自从出了藏香阁,他自认已经很收敛了。 “是真的,没骗你。我也是不久前刚刚想起来。” 锦释不说话,等着镜瑜继续。 “嗯…那时候,尚未出嫁的隆昌正迷恋着弈书,在晋王殿下面前成天‘魏公子’长‘魏公子’短的说个不停。时间一长,我也就记下了这名字。后来,有一日上街去买东西,不当心拐入了荣华街,正巧看见藏香阁的老鸨站在街口,老远便长唤一声‘魏公子’。我便留心了一眼那青年,后来才发现,他就是弈书。现在想想,那日跟在老鸨身后,白净净、瘦蔫蔫的小家伙,莫不就是你?” 一番话说得锦释面红耳赤,偏过头:“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你就只会编来哄我…” 镜瑜无奈的摇摇头,将锦释的脸捧着面对自己,严肃道:“都过了这么些年了,是真的也好,是我梦见的也罢。总之,都是我们回不去的时光了。” “嗯…”锦释听闻,轻轻点头,思绪渐渐飞远。 没错,的确是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了。 就像母亲,就像戏班的师傅,就像锦缘,就像藏香阁,就像一切的一切,都随风远去了。人总有一天,青丝也会变成华发,而会在那些荒芜的青春中留下的,就只有现在的眼前人。 “锦释,”镜瑜俯□,贴着锦释的脸:“有一件事,我早已得知。但我想,你应该最有权利知道。” “嗯?”锦释闭上眼睛,享受着温柔的耳鬓厮磨。 “弈书当初之所以没来接你,没认你…是因为皇帝不允许。”镜瑜的声音沉沉的,似乎每说一个字都很艰难。 锦释慢慢睁开眼睛。 “皇帝因为隆昌的死,一直都怨恨于他。后来又加上晋王妃的死,晋王的叛乱…皇帝认为,弈书作为晋王的亲信,与这一切都脱不了干系…” “所以?” “所以,弈书冒死进宫讨要解药的时候,皇帝虽不杀他,但也给他下了禁止再见你的命令。皇帝…这是在报复他。”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63 章 “但是他…” “后来皇帝放手了。他放了晋王,同时也放过了弈书,但却转头又将他派上了战场…所以,弈书其实…是身不由己。”镜瑜的话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小到近乎耳语。 “呵呵…”冷不防的,锦释笑出了声,“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我们的皇帝有多小气?” 镜瑜猛地抬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谢谢你告诉我。我曾经,的确真的很想知道这些。”锦释揽下镜瑜的脖子,将自己的唇放到他的唇边,“但现在不重要了。” 是的,这一次,是真的真的不在乎了。这一次,是真的真的不重要了。 世人穷其一生所追求的、所谓的“爱情”,也无外乎是一间屋,一碗饭,一个伴儿,一辈子。而一个人的一生,可能会爱上很多人,但真正能与你度过似水流年的,只有一个。他不一定是最温柔的,最俊朗的,甚至也不一定是最刻骨铭心的,最爱你的;但却一定是最懂你的,最适合的。 而这样的人,锦释找到了。 “叶儿!快出来!师父和阿南回来啦!”甫一看见出现在大堂口的锦释和镜瑜,正在柜台后称着草药的药儿连忙扔了手中的称,冲着后堂扯着嗓子大喊。 “来了来了!”布帘被猛的一掀,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叶儿就一头撞了过来,哭喊道:“师父!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再不回来,我们这里就要改成药店了!我和药儿就要被饿死了!师父——呜呜呜——” “师父——”见此情况,药儿也忍不住扑了过来,“可想死我了——” 镜瑜苦笑,紧紧地抱着两个小家伙,爱怜的抚摸着他们的头:“我回来了。还有阿南,他也回来了。”人和心,都回来了。 “阿南——”小家伙们伸爪子一搂,又将锦释也加入了这巨大的拥抱。 晚上,锦释和镜瑜照例并排躺着。 镜瑜问:“你准备一直让他们叫你‘阿南’?” 锦释笑:“不好听么?” “不是,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起这么个名字。” “小时候在戏班,大家都叫我小囡子。不过,‘小囡子’是形容女孩子的,所谓的‘阿南’,也只是取的谐音而已。”锦释认真答道。 “哦,原来在戏班的时候…那…进戏班之前呢?乳名叫什么呢?” 毛毛。锦释在心里甜蜜地想着,却没说出口。因为他感受到了镜瑜促狭的目光正扫视着自己。 “我忘了。” “忘了?”镜瑜不相信。 “真的忘了,那时候太小了。”如愿地看到镜瑜一瞬间愧疚的表情,锦释斜眼瞧他,补充道,“就算记得,也不告诉你。” “不要嘛。快告诉我,嗯?”镜瑜知道受了骗,笑着凑近过来。 “不要,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锦释躲向一边。 “你说是不说,你再不说我挠你痒了啊!” “不说,就是不说,有本事你来——啊!你还真下手啊!哈哈…哈哈…住,住手…哈哈…” 一夜颠鸾倒凤,待到二人入眠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睡着之前,锦释看着身旁脸色依旧微微泛红的爱人,止不住嘴角甜蜜的上扬。 乳名么?这家伙最终也没能知道。至于以后告不告诉他嘛,呵呵… 罢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其实后记和番外才是真绝色我会告诉你们吗? ☆、写在《雪葬黄花》之后 ——人物剖析及相关 by月夜桥 我在正文的文档里敲下最后几行字,这才意识到,《雪葬黄花》的故事结束了。或许,对于她的结束,我本人比大家更加难以置信。 原本,我只是想写一篇2、3万的短篇小说,用以纪念让我读后深深喟叹的一部小倌文——《过期男妓》。就如同我的网王同人文《代嫁》是用以向《和亲》的膜拜之作一样。所以,大家才会在一开始,看到了一个嚣张跋扈到近乎不可一世的锦释。(笑)但是写到后来,我发现自己已然偏离了小倌文的主线。是从哪里开始的呢?对了,是从火烧梅园那一章开始。于是,大家就看到了这样一个,嗯,有点不伦不类的神展开。 关于人物 关于镜瑜。我把这个人物写在所有人物之前。在我最初的设定中,《雪葬黄花》应该是一个破镜重圆,钟情一世的故事。但从镜瑜的出现开始,我发现此文走向了我所不能控制的三角恋。对于镜瑜,我承认是十分偏爱的。他或许不是此文中塑造的最成功、最深入人心的人物形象,但却是我最钟爱的人物。在他的身上,近乎完美的呈现了我心中理想的恋人所拥有的一切美好品质。完美到不真实,却又是现实生活中完全可以寻找到的人物。关于此人,我最初是设定为炮灰的。我甚至还设想过镜瑜惨死后,锦释和弈书亦不得善终的团灭般的结局。因此,也就有了镜瑜在文后一直不见好的“咳嗽”和很快消瘦下去的形容。但是在文章的最后,我的一笔峰回路转,让他成为了此文里最大的“赢家”。或许,我骨子里还是不舍得虐他的吧。 而这个人,准确说来,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年少的时候钟情于侍候的隆昌郡主。此二人青梅竹马,也算是情投意合。只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隆昌爱上了弈书并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直到隆昌惨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才后悔为什么当初不早点向心爱的人坦白心迹。至于隆昌对他是否有情,这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以,这样的一段情殇,让此人在之后与锦释的相处中,一直扮演了一个睿智而豁达的角色。我常在想,即使当初弈书没有迫于皇帝的压力主动放弃了锦释,他也是会拼死与弈书一争的吧。(笑) 关于锦释。他是本作的主角,曾经是个小倌。于是,我给他安排了我心目中一个良心未泯的小倌所应有的一切尚且能够称之美好的品德,以及在苦难的环境下所磨练出的独特性格。在藏香阁里,他嚣张跋扈,伶牙俐齿,对陈婆子阳奉阴违,对底下的小倌们几近刻薄,而对待类似于“大牛”这样的人物时却还残存着年轻时的自负与骄傲。而在遇到镜瑜之后,他的人生就仿佛掀开了新的篇章。我们也就再没看到他那一溜儿说得顺嘴的粗口,也再没看见他尖牙利爪的随时防备着准备伤人。当然,性格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于是,我就借由镜瑜有关于“受不了这个人”的内心独白以及一场雪仗前后他的种种所作所为,来透露这一抹杀不掉的“劣根性”。(笑) 而锦释这个人物最大的性格特点,也是我尽量的想要传达出来的一点;这一点性格,也让他最终会和镜瑜走到一起的结局,有了无法撼动的立足点。这一点性格,不是上面所述的那一系列几乎十有八九的小倌文里都会有的人物性格,而是《雪葬黄花》里独有的—— “做小倌的人的感情,只有一汤匙那么大。所以,别试图装满它,我会淹死的。”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64 章 “我只是个小倌,我没有那么多伟大的奢念,我自始至终都只是想找个温柔的肩膀去依靠。” “再也,爱不起了;再也,错不起了。” 是的,锦释是个小人物,他胆小,所以他才会在两份真爱面前畏葸不前。他没有众多小说中那些圣母般光辉的品质,和,从一而终的勇气。他只是个小倌,心小,世界也小。一直以来,都只是想找个人好好的依靠。可是除了十年前的弈书,谁也没能给他被爱着的感觉。所以,他就苦苦等了十年,直到又遇见了镜瑜。于是,失忆中的他便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换句话说,对于这样一个“胆小”的人来讲,谁能最终给他一个家,谁就是他最终的归宿。 而关于他、弈书和镜瑜三人之间的三角恋,我是很纠结的。这可能跟我自身的性格有关。我认为爱情就该是专一的,是容不下第三者的,所以描写“三角恋”一向是我最痛苦的事情。因为我想象不出来,一个人会同时爱上两个人,这该是怎样的情况。还好最后我替锦释做出了选择(笑),也可以说是,我个人的爱情观融入了整篇文章的走向。(吐舌) 关于弈书。这个人物,是我安排的男主角。对,你没看错,是男主角。但是锦释最终没能和他走到一起。原因是方方面面的。最浅薄的原因,就是“命运的捉弄”,各种人与事之间的误会。 首先,弈书本人身在官场,他不像镜瑜那样,是个一人吃饱全家(当然除了叶儿和药儿,嘿嘿)不饿的男人。在他的背后,理所应当的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朝政关系。这种朝政关系和身后庞大的家族促成了他和隆昌婚姻的悲剧,也间接造成了他和锦释爱情的悲剧。 而他们爱情悲剧的直接原因,还是在于此人自己。锦释形容他,“人回了,心却远了”,“原来,他俩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其实,用我们今天的说法来讲,是他们两人的世界观、价值观的不同,才造成了二人最终“相爱容易相守难”的局面。 比如说,锦释认为生命对于一个人来讲是至高无上的重要之物。因为他在藏香阁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这种深刻的人生经验在他的思想观念里深深植根。而久在官场的弈书却能毫不犹豫的杀死了本性并不坏的张全。还比如说,在弈书心里,只要是对锦释好的,他就会一股脑的强加于他,却并不会考虑他本人的感受。“我所要的并不是你的金钱和所谓的保护”,说的就是这一点。 所有的事情,他始终都是一个人扛着,独自一人面对。他不与锦释分享,更不与锦释分担。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此,所以,他最终输给了坦然、大度的镜瑜。 其实,锦释要的,不过是一个依靠,是他这个人,是他完完全全的爱。十年前他错了,十年后,他又错了。他为了和镜瑜之间所谓的“友情”与“公平”,为了不再给锦释的人生带来波澜,一直抗拒着将真相告诉锦释。而讽刺的是,最后竟然是由镜瑜将这个明显对自己不利的真相告诉了锦释。于是,这次锦释很快就做出了选择。因为他终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要一个安定的爱人,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猜忌、无休止的折磨与挣扎。爱情的取舍,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而爱情所需要的,也无非是一起面对无常的世事。 因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总而言之,锦释要的,此人给不了。他给的,锦释不需要。所以,他俩错过了。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皇帝说的对,像他这种人,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怎么去爱一个人。而我为这个人在后记《画傍文楼》最终准备的,是近乎于毁灭般的结局。 关于皇帝。我始终认为这是此文中最为复杂的一个人物形象。小时候,他是一个单纯、严谨而又慈爱的兄长。他与晋王文轩,郡主隆昌之间,曾经有着坚不可摧的手足之情。然而,宫廷里的斗争,让他夺去了弟弟晋王的皇位。于是,他忍痛成全了两情相悦的文轩和徐淼。对于魏弈书,他是恨的。他恨他辜负了隆昌,导致她红颜薄命。他也恨弈书始终和晋王沆瀣一气,所以认定他与晋王妃徐淼的死也脱不了干系。其实,就像文中所说的,他也只是想把徐淼的死因嫁祸出去,以求得内心的安宁罢了。可是,这位皇帝最终还是放过了谋朝篡位的晋王,我们全可以当做是对于年少时手足之情的延续。而将弈书派上战场,或许真的是因为时局需要,也或许,只是为了转嫁一点“帝王的脾气”罢了。 关于晋王。这是一个睿智型的风流人物。他的一出场,就带着一股潇洒不羁的皇家风范。于是,我就给他安上了那样一个“苦中作乐”的童年。对于徐淼的死,他是措手不及的。所以,后来便和皇帝一样,将问题的冒头统统指向了对方。为了给一个女人“复仇”而妄图倾覆掉整个天下,我想,也只有他这样性格的人,才能办到吧。 对于这样一个曾经受过如此重的情殇与如此巨大的变故的人,我特意给他安排了此文中最为治愈的角色——侍画。我想,也只有这个笑起来甜甜的,如三月春风一般温暖和煦的,坚强的好孩子,才能治愈好他内心的伤痛。 关于侍画。这是一个简单的治愈系的角色。而此人的性格就如他的人设一样单纯到可爱。关于他的出场,是血淋淋的,是残酷的。因为,我始终觉得,将一件美好的事物毁给人看,永远是塑造悲剧氛围的最佳利器。侍画是单纯的,甚至是有点死心眼和倔强的。他的死心眼表现在他对待感情的刚毅和决绝,就如同在文章的开端,他为了和那个负心人之间所谓的“爱情”一次次出逃,讨来陈婆子的毒打。而他的倔强,则反映在对待陈婆子轻蔑的态度和对待所谓“贵宾客人”的厌恶之上。锦释了解他的性格,所以才时常劝他向琅嬛学习,变得能屈能伸一些,才不会在这污浊的世道里每每都撞到头破血流。但是侍画会听么?呵呵,谁知道呢?(笑) 关于琅嬛。这个角色也是我比较偏爱的角色。正如他出场时所处的位置一样,他始终站在高处俯视着底下的人们。他像一朵高岭上带刺的花,外表高傲冷漠,聪明绝顶而又圆滑世故。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才是真正继承了锦释的人,是一个“小锦释”。于是,我们看到了他们俩有着旗鼓相当的尖牙利嘴,一样的得理不饶人,一样高超的舞姿;一样的,对待爱情执着的可笑。 虽然,我在文中并没有加上很浓重的笔墨去描绘他与锦释之间的感情,但我想,读者们都应该明白——他是爱锦释的。尽管锦释本人拼尽全力的逃开这种他所不能接受的“爱情”,但这抹杀不了他爱他的事实。 所以,我给这样一个别扭可爱的琅嬛安排了石渊。这个角色,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充满了谜题而又深不可测。因为我想,只有一个同样聪明绝顶的人,才能镇得住在外表和性格方面都如此出挑的琅嬛。 关于隆昌和徐淼。两个炮灰的女性角色。(笑)之所以把这两人放在一起写,是因为他们的性格实在是很贴近。尽管他们都是活在众人的回忆之中,但却丝毫掩盖不了其天真可爱的形象从人们的记忆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他们俩,其实都是爱的殉道者。隆昌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为了守住与弈书的爱情,不幸地和腹中的孩子一同走向了灭亡。而徐淼,正如她的名字那样,如水一般,温柔而又纤细敏感。我想,如果是这样一个女子,为了证明爱情的忠贞,走向自尽这种壮烈而凄美的毁灭之路,是完全有可能的。 关于番外 三个番外,是我打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要写的。 《渊缘》——石渊的秘密,和琅嬛的缘起前尘。 《镜遇》——温馨,主CP番外,不解释。 《锦事》——完全独立的番外:在文章中占有一席之地却从未有直接描写的锦缘师傅,有关于他的悲欢离合。 关于后记 关于后记——《画傍文楼》。主要借在番外中被华丽丽忽略掉(笑)的侍画的视角,来为整个故事做一个结尾。其实,说它是个后记,并不完全是贴切的。因为它主要涉及到侍画和晋王二人间之前发生的种种,以及正文最后蜻蜓点水一般略过的部分。 这个后记,也算是对男主弈书最后的命运,空白的“十年”——对整篇文章最后的最后,一点点的解释和交代。 最后,希望读到这里的你能喜欢《雪葬黄花》。也希望这篇《写在...之后》能够解释一些大家可能会思考到的问题。 鞠躬。 作者有话要说:请期待后记和番外。 以上。 ☆、画傍文楼 黑,眼前一片漆黑。天地,树林,草木…黑成一块浓浓的化不开的屏障。睁开眼,闭上眼,均是一片漆黑,仿佛要把人心拽向见不到底的深渊,挫骨扬灰。 逃,却不知要逃往何方。塞上,江南,北疆…我们二人,天下之大却容不下。后追兵,前堵截,山穷水尽住处,偏生身边人却好似红尘望穿,但求一死。 我累了,真的好累。这种风浪里来去,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竟比藏香阁中的日夜更要难熬上十倍、百倍。 苏大人口中的兖州,究竟还有多远?我不知道,也来不及思考。离别时,那人一袭白衣胜雪,雪中盛开出大朵大朵的红花,竟比梅园中盛放的花朵更加触目惊心。他说: “请你…带殿下离开,去哪里都好,最好…最好能去到兖州…拜托…拜托你保他周全…苏某下辈子结草衔环…”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65 章 而彼时,文轩也浑身是血,几近昏迷。我知道,这血,是为了保护我而流的。于是,我二话没说便应下了:“你放心,我会的。” 如今看来,这是个多么幼稚而轻率的决定。 窝身于草丛,北方夜里独有的刺骨寒气一阵阵上袭。脑袋发晕,我感到自己随时都会两眼一翻而后倒下。但是我不能,因为想起与苏大人的约定,因为我答应过,要保他周全。我伸手在袖子里狠命掐了自己一把。 “侍画…”文轩趴在我右侧,低低的唤。 “嗯?” “他们过来了。”无波无绪的语气。我转头看他,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他那早已不再神采奕奕的眸子依旧泛着点点的光泽。 此时,追兵已经进了这片草丛。 “文轩,记不记得你昨天答应过我什么?”我按下他的头,将彼此的身体伏得更低。 “我们是朋友,要一起…活下去。”他老实地回答,像学堂中乖巧的学生一般。 “那么就不要说话。乖,过一会儿就没事了。”我哄他。同时,自己的心脏却如擂鼓一般“咚咚”的响着。 寒风飒飒,在耳边呼啸刮过。干枯的草叶划过脸颊,只觉得疼痒难耐,其余一切触觉,都一并被这干冷的风冻住了。 来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们厚厚的靴底刮擦着冻土的声音。 “侍画…”文轩依旧不知死活地拽着我的袖子。 “干嘛?”我低斥他。 “这一路辛苦你了。” 他这话说得严肃而恳切。我下意识地转头盯着他的脸,生怕他再做出什么我所不能招架的事情来。 两个月来,自他从昏迷中清醒,便再不复我印象中那个风流潇洒的晋王形象。他疯傻,他痴痴呆呆,他颓废,他没日没夜的寻死觅活。偶尔清醒的时候,他就拉着我的手,给我说他的“淼儿”,说她的任性,说她的善良,说她死的时候,美丽妖冶得仿佛一朵风中凋零的桃花… 而我的背上,腰上,臂上…青青紫紫都是他或踢打或撕咬的痕迹。但他救过我,我不能扔下他不管。 “哎…”我叹气,“那就乖一点,听我的话…” 就在我发愣的空当,他忽然站了起来。 “我在这里。”他平静沉稳的声音响在空旷的草地里,亮如洪钟。 “你——”我慌忙去拉他。 这时,正在不远处搜寻着的队伍爆发出一阵骚动,我看见他们手中纸糊的灯笼随风摇曳,伴着及膝的枯草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完了,结束了。 “晋王殿下…”远远的,一个声音飘过来,透着一股不可思议。 我有些吃惊。 那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我看见他手中的灯笼,上书一个大大的“李”字。 那人走近了,却是一个极其年轻的男人。 “真的是您…”他显得很激动,“快!来人!给殿下换身衣服!” 不一会儿的功夫,文轩就被他们打扮成了普普通通的家丁模样。 “没时间在这里耗着了,他们的人很快就会追来。委屈您先到我府上暂歇一晚,等安定下来咱们再从长计议…” “李兄,这…”看得出来文轩在犹豫。 “这位小兄弟,这一路上也辛苦你了。我看你冻得浑身发抖,你们怕是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吧?”他忽然转向我问道。 我略微一愣,试图摸清当下的状况,忘了搭腔。我不知所措的看着文轩,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些答案。 文轩也看着我,许是夜风吹久了,他的脸色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十分黯淡。末了,他走过来,用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往旁边对着男子恭谨一让,轻轻道:“走吧…李兄,麻烦带路。” 就在那一瞬间,我知道,我熟悉的晋王又回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这连月来的遭遇,竟有大部分是文轩刻意而为之。一路上的装疯卖傻,起先是无意,再往后,就是有心。我也终于意识到,这个晋王,也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说,“有探子从京城一路尾随我们。” 然而,若是皇帝派来的,为何不下手抓我们? 他摇摇头,笑,“不是皇帝——除开皇帝,还会有很多人,坐山观虎斗的人,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做墙头草的人。” 我不懂,文轩便也不肯再言语。他累了,一双昔日里明亮而有神的眼睛深深地陷进眼窝里。我不忍打扰他,匆忙退出了房间。 睡在隔壁的厢房,一夜难眠。明明身体里已经响彻了透支的呼号,精神却迟迟不肯入眠。这一路走来,究竟有几分真实,几分虚假? 我想起他刚从昏迷里苏醒过来的日子,孩童一般。 我们走过街市。 他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一蹦一跳跑向前方,将我远远甩在身后。过一会儿,又捧着一串糖葫芦回来,身上满是尘土,脸上带着血丝,冲着我傻傻的笑。 “傻子,偷东西被人打了吧?”我踮起脚摸摸他的头。 他把糖葫芦往我嘴里塞,“甜,甜…”他高兴地小小声哄着我。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66 章 我努嘴咬了一个下来,嘴里含着山楂,连哭声都是模糊的。 我们走过田间。 冬日的田间,什么都没有。麦子早已被收割,被大雪覆盖过后,更显凄凉。他欢呼一声,冲进田里。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丛麦秆回来。小心翼翼的将秆子折成环状,便往我头上戴。 “傻子,好玩么?”我抬手将麦秆拿下来。 他嘟起嘴,不依地又给我戴上,“好看…”又指指自己头上同样的圆环,“也好看…” 我笑着哄他:“嗯,好看,我们是一对呢!”话音刚落,自己先红了脸。 他严肃的使劲点头。 我们走过小河。 甫一看到清澈见底的河流,他快活得像只久未见水的鸭子,埋头就要往里冲。我拉他,他却仿佛想起来什么,转身走入小小的树林后。不一会儿,贼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三个泥巴糊糊的地瓜。 “哪儿找的?”我问他。 他不答,只傻笑,抱着地瓜直往我怀里塞。 洗干净皮,架上火,那晚,我们饱餐了一顿。 将最后一个地瓜让给这傻子,他死活不吃,最后裹在棉衣里拥着睡着了。第二日一早起来,竟还是温热的。 我们身无分文。 我站在青楼楚馆旁阴暗的街角,看着迎来送往的莺莺燕燕。他站在我身旁,小心而庄重地着看我,像是在看一尊菩萨。 第二日一早,我扶着酸软的腰,推开客栈的房门。惊讶的发现房门外窝着一个小傻子。 他抬起头,满脸的疲倦,满脸未干的泪痕,嘴唇颤巍巍的:“他们…打你了吗?” “没有。” 他又低头,声音沉沉的,鼻音重重的:“你不叫我进去,我不敢进去。可是你在哭,我知道…他们一定是打你了…我知道…” 我闭上眼,拼命不让泪水溢出:“没有,我哭着玩呢!骗他们的…” 再睁眼,迎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定又是我的错,一定又是因为我…我…我是个傻子…” 后来,私下揽客的事情招来地头蛇好一顿打。 劈头盖脸的棍棒如雨点般落下。我护着身下的傻子。 我能忍,以往在藏香阁疼惯了,便不觉得疼了。但他不可以,他可是风流不羁的天人,是名满天下的晋王,是血统尊贵的、本朝先帝唯一的嫡子! 我趴在他背上,听沉闷的棍棒声和着鲜血翻飞,听身下的文轩止不住惊慌的啼哭。 不疼,真的不疼! 我能忍,我能的!不能也能。 “啊——”终于,我闷哼出声。 他哭叫着,从我身下抽出身来,扑向那群人… 傻子被打坏了脑袋,鲜血直流。晕倒前,他说: “你们…坏人…不要欺负他…” 在梦里,他死死的拽着我的衣袖。再醒来时,情况便说不上是更好还是更坏了。 他清醒了,再也不是小孩,却是个疯子。他寻死,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要死;他哭号,却又不知道哭给谁听;他说好痛好痛,却又不知道痛在哪里… 我抱着他,任他撕咬、踢打,紧紧地抱着,再不撒手。 再后来,便如此反复。时而疯闹,时而又像个乖巧的小孩。偶尔彻底清醒,他就说过去的事儿:说御书房门外的桃花树,说徐太傅老旧的戒尺,说他用“狂草”一蹴而就的《孝经》,说他闲不住脚的妹妹,说他的淼儿…他唤我“侍画”,声音温柔地可以滴出水。 到达李家的第二日午时,我们被押解回京。 凛冽的寒风越往西,越温柔。吹在身上,却更加的寒冷。 出人意料的,我被释放了。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忽然觉得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竟然熟悉得陌生。偌大的京城,竟也无我的歇脚之地。心里空落落的,至于少了些什么,我连想都不敢想。 然后,我遇见了锦释师傅。机缘巧合下,竟在繁昌大街的医馆里遇见了他。 太好了,他没死。活着,就是莫大的喜讯。 那天晚上,我睡在锦释的卧房。我给他说故事,说这两个月来的见闻。从脏兮兮的糖葫芦,到田野山间光秃秃的麦秆,从带着体温的红薯,到他鲜血直流的脑袋… 晋王,晋王,晋王,晋王…连月来,他就是我的世界。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67 章 最后我哭了。那一夜,被陈婆子修理得再惨也不低头的我,将头深深埋在锦释怀里哭了。师傅呆呆的看着我,似是在想着些什么,又似是什么也没想,温柔的抚摸一夜未停。 天蒙蒙亮时,我走到院子里吹风。再然后,被一阵名为“苏越”的风吹走了。 临走时,我留下一张简约的字画——一个苹果,外加一句“画去文楼畔”。 师傅那日二十有六。 原来他没死,行刑台上隔着草席被处决的人并不是他。见到我,他眉眼笑得如新月弯弯。 粗衣麻布,敝履棉冠,一手附庸风雅的纸扇。衣袂纷飞间,掩盖不住的皇室贵胄之风——便还是当初那个晋王。他笑,冲我伸出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 “愿意跟我走吗?” “走。” 走,为什么不走?刀山尖上滚过,火海浪里翻来,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困苦?还有何时,能如未来更恣意? 于是我们走了。上了马车,堆了行李。只我们二人,再次向着兖州行进。而这一次,境遇则是极不同的,心境也是极不同的。 皇帝为什么最终放了他?我没问,他却在耳边滔滔不绝的说。他告诉我,他的兄长文楷,当今圣上,与他促膝长谈了整整一夜。从刚刚认识时的总角之宴,谈到生命中出现徐淼,再到当年的争权夺位。 “其实夺的并不是我们,当时太小,什么都不懂,便由着前朝后宫的大臣妃子们胡来…” 最后,他说到了徐淼——兄弟反目的根源。一夜的秉烛详谈,彼此都并未给自己争辩些什么,解释些什么。只是回忆,只有回忆,回忆当年淘气的文轩、一本正经的文楷、独立果敢的隆昌、温柔似水的淼儿…再看看如今,活着的天各一方,死了的,阴阳两隔。 其实,所有的事情早在当初就一目了然。 皇帝东巡兖州,于深夜在晋王府花园巧遇晋王妃,二人亲密如幼时。经不住一腔思念的皇帝,在刚刚好的时节里,刚刚好的月色下,将十几载一己私情尽数告知,却被有心之人撞见。传出去,便一发不可收拾。 而文轩之所以闭门不见徐淼,一则生气于二人私会;二则,也是震惊于哥哥文楷所作出的牺牲。他从来不知道,哥哥对徐淼,竟也抱着这样的感情。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从未有人。 而后,当他想终于明白了,徐淼也没了。于是满腔的恨意就掀翻了所有的理智。 仇恨,果然是这世上最狠辣的东西。 “文楷说,是他对不住我。他虽一厢情愿地、固执地认定是我逼死了淼儿,但他知道我爱她,所以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个恨我的理由站不住脚。而我…竟却妄想着因此而覆了他的天下…” 说这话的时候,文轩的脸很平静。一派大风大浪后的安详与淡泊。 “他说放我回兖州。他说,从此世间不再有晋王,只有文轩。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我摇头。 “他让我保他的江山。兖州…不是正在打仗么?” 我惊讶了。不是让呼风唤雨的晋王,而是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轩”,保他皇帝的一方江山? “所以,我不是说不去。而是,我们尽可以抱着春游踏青的心态去。” 春游? 呵,文轩啊文轩,即便重情重义如你,也还是腥风血雨的官场里打滚过来的晋王啊… 再然后,我们一路以打马游街的姿态晃晃悠悠地到达兖州。到的时候,兖州已然岌岌可危。李厚将军战死沙场,这是我们谁都没想到的。 城中的将领均是文轩的老相识,捧佛祖一般的将我们迎入城中。想当年晋王佣兵一方,和这些老部下之间的羁绊,便不是远在天边的皇帝一纸“斩立决”能够切断得了的。 “弃城”,这是文轩一早就做好的决定,斩钉截铁,毋庸置疑。我看见魏弈书魏侍郎的脸上,凝着一层白霜。 接着,文轩他们连夜疏散了百姓。整个过程进行的有条不紊,兖州城的老百姓没有惊慌,也没有失措,一切行为顺其自然的仿佛是要出门进行一次很长很长的旅行。 “他们莫不是是感觉到晋王回了吧,”我这么想着,望着身边站着的一脸凝重的文轩,“这个男人,果然很得民心。” 文轩一把大火烧了昔日的晋王府。连带着他与晋王妃,与隆昌郡主,与魏弈书的前尘往事,一并烧了。冲天的火光经久不息,一直燃到天明。 弃城只是欲擒故纵的缓兵之计。 冼国的军队果真如文轩料想的那样,一路欢歌着挺近我朝内部。偌大的边塞京城几乎是立时就消磨了他们的意志。除开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晋王府,大街小巷,人们遗留下来的物什也足够久居塞上的夷族好好的欢喜一阵。 待到时机差不多时,我方部队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荡平了冼军,不留一丝顽抗之徒。快而狠厉地,锐挫敌方。 原来,这才是我认识的晋王,真正的样子。 战后,魏弈书负责与冼国的谈判。文轩又一次成为了闲散王爷。 “王爷?你抬举我了,小家伙。”他笑着过来拥起我,像抱着个奶娃娃。 “小家伙”,这是他近来中意的对我的称呼。 哼,才比我大多少,十岁有没有?就敢叫我“小”家伙。 “怎么了?不高兴了?”他把头靠在我肩上,“从今往后我可不是王爷了。这一点,你必须得记住。” “嗯…你是傻子。”我笑他。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后来,我们离开了兖州。寻了一个小村庄度日。傻子说,靠他那点小才学,教几个脏兮兮的小娃娃念书,混点柴米钱总是够的。我笑他太自大,说,就你这洒脱的性子,能管得住如猴儿般机灵的孩童? 再后来,我们去附近的小镇卖些字画。我的画,总是卖得很好的。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68 章 在集市上,听茶水摊年轻的小二说,魏侍郎大人死了。彼时,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肩头的白抹布抖开座位上的灰尘,直迷了我的眼。 文轩不睬我,缓缓地吹开碗中的茶水,轻声道,“他从很久之前就厌恶官场...成亲后,在兖州地方上摸爬滚打十年,锋芒尽销,却累得一身官场血债...这期间,必是不肯再见旧人的,也可惜了你师傅那样一位妙人。” “当年让他娶隆昌,原是我爱妹心切,便更觉得对不住他。以故反文楷之事,未曾让他参与。却哪知现在…” “怪不得,师傅会苦苦等了十年。”我嗫嚅。 不过,那也与我无关了,是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了。 后来的后来,便没有后来了。 我和我傻子,相偎在一起,并肩看着草屋门前的小院,院子里的母鸡,院子外的篱笆墙,篱笆墙后的邻家小院,邻家小院里的猫儿,邻家小院的篱笆墙,邻家篱笆墙外的邻家…一户邻家,又一户邻家,一直延伸到天际。 当真是画傍文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好长の一章!!! 接下来是《渊缘》!请期待! 加油加油↖(^ω^)↗ ☆、渊缘 皇城之内,天子脚下,旌旗酒肆林立,朱门高户如云。皇家贵胄,官宦权臣,商贾巨亨…谁家不是门庭若市,宗族兴旺?迎来送往间,便是如流水的银子,如花的美眷。 世间权贵,莫过于此。 外乡人问,在这些个大户人家之中,究竟是哪家得以上入朝堂、下出商海这般恣意潇洒? 甘饴轩酒馆里年迈的老账台扒拉着手中描金的算盘,捏着山羊胡熟稔地念诵: “京城石家,世代皇商,富甲天下,富可敌…” 这话再说下去就该大逆不道了,老账台摇摇头,继续算他的账。 京城石家,世代皇商,富甲天下,富可敌国。 石家,从太祖皇帝开始便世代为朝廷帮办粮草。太祖皇帝草莽起家,在马背上开国,戎马半生,深刻明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要求子孙善农,重粮;石家,便是从那时开始发迹。 到了石若通一代,盛极一时;京城里大户小门,吃的粮食,莫不是出自石家之仓。这位石若通老爷早年丧妻,妻子陈氏留下一子,名唤沉良。若通后来续弦王氏,生子石沉宝。王氏忌惮沉良,散谣言与若通,说沉良命理克父。若通无奈,将沉良送至乡野抚养。沉良长于乡间,娶养父之女赵氏为妻,无子。 后沉良离家,科举中仕。当时,京官李言赏其才华,然念其祖上行商,乃九流之业,遂将庶出女李香许之。李言官运亨通,官阶升至一品大员,顾念李香夫家甚有前途,故于沉良多有提携。然沉良久厌官场,适逢其父石若通召之回本家,遂辞官从商。岳丈李言虽怒亦无他法。年余,石沉宝贩卖私盐,被逐家门,沉良遂袭皇商一号。李言念及沉良甚孝,视之如半子,故李言为官,石家亦得其庇佑。正所谓官商勾结,今乃京城一豪。 那沉良娶妻李香七年无所出。李香卒后,沉良先后续弦两房,皆无所出而亡故,空房至不惑之年。此间,其原配赵氏听闻夫婿于京城发迹已久,遂于人市购得一子,冒认于京。沉良感伤,自觉愧于赵氏,将母子接入石家,名子为“渊”,多加疼爱,至今已有十载。 “‘心如止水,行若沉渊’,这便是我家的字辈。”石渊轻轻地叙述着,伸手自然地顺着琅嬛的头发。 不耐烦地将头偏向一边,琅嬛道:“哪有单叫一个‘渊’字的道理?” 石渊笑了,讪讪地收回手:“‘渊’字是母亲按石家字辈给的,说是进了府,就让父亲起名。可是老爷子于心有愧,估计…估计也是想永远铭记将我母子二人抛下的罪孽,便就着‘石渊’二字叫开了。” 琅嬛不屑:“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你是不是你老子亲生的于我何干?” “哎…”石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因为故事,须得从那时候开始讲起…” “哈…哈…哈…”边跑边大口的喘着粗气,六七岁的小娃娃拐过一个街角。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滑,湿了额前的刘海,一路沿着雪白的锁骨滑进灰尘扑扑的衣襟。 “人呢?”东街头包子铺的汉子追出老远,还是把人给跟丢了,恨恨地一跺脚,“小王八蛋!下次别叫我逮着你!”男人啐了一口唾沫,转身走了。 一会儿工夫,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自矮墙后面缓缓探出,然后是一边露出一个脚趾的破布鞋——踩在大到几乎曳地的旧衣服上,袖口高高卷起。脸上脏兮兮的娃娃伸长了脖子往四处探了探,发现没人注意他,撒开腿就跑。 “娘——娘——”奶声奶气的唤着,他一把推开自家破草屋的门,“娘,我给您带了包子,一起吃吧!” 屋里没有动静。娘亲许是睡着了。 小娃娃轻手轻脚的一一迈过屋子里唯有的三件物什——一个尚且还飘着药香的罐子、一把一碰就会吱吱呀呀响的竹椅、一张总是蒙着灰尘的木桌,缓缓来到床前。 床上的女人安静地躺着,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常年的病痛与贫穷,使得女人消瘦得几乎不成人形。其实,女人有一张美丽的面孔,若是再胖些,上了妆,便不知该是怎样惊艳的容颜。 孩子转过头,看看架在炉子上的药罐——里面空空的。其实,罐子里先前装的草药已不知被熬煮过多少次,每一次,娘亲都是等到草药完全熬不出药味才依依不舍的扔掉。 眼眶不觉一湿,很快地,小娃娃又举起袖子胡乱抹掉了,只留下斑斑的黑色痕迹在脸颊边招摇。 “娘…”他轻唤她,“娘,起来吃东西吧…您看,是肉包子。您昨儿不是说,很久没吃肉包子了吗?” 女人没有动弹,仍旧安静的睡着。 “娘…”孩子伸手去推他,“娘…” 仍旧没有反应。 “娘…”孩子不依不饶地推搡着她,女人消瘦的肩膀被推得左摇右晃,“娘…娘…娘——娘啊——” 一声长过一声的呼唤,却再也唤不起床上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推累了,也喊累了,趴在床边——睡着了。怀里的包子落了地,滚到了药罐旁。 “去去去!小叫花子别在这里碍眼!”酒肆的小二嫌他身上有味儿,出得门来赶他。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69 章 “大爷,赏两个铜板吧——我三天都——”嘴巴一瘪,就要下跪。 “滚开!你个小兔崽子昨天来的时候也这么说!快滚!小心我大嘴巴子扇你!”小二端着刚温热的酒,手里的抹布抖落一层厚厚的灰。 孩子忙直起了身子:“呸!下作东西!” 店小二登时立起了眉毛,一脚踢过来:“反了你了还!” “哎哟——”孩子长呼一声痛,摸摸被踢的肚子,灰溜溜的跑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跑累了的孩子停下脚步,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么想着。 究竟要如何,才能活下去呢? 伸手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又搓搓单薄的双臂,低头继续前行。 越往前行越加热闹。夜幕下的荣华街灯火辉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和酒香。五彩斑斓的花灯垂在房檐四角,随风款摆、搔首弄姿,一如阁楼上一众巧笑嫣然的女子们。 他站在楼下看呆了,怔怔的愣在原地,忘了挪动步伐。 冷不防的—— “小叫花子滚!” “哎哟!”劈头盖脸一盆冷水浇下。孩子捂着脑袋跑远了。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莺莺燕燕们尖利的笑声。 冬日终究还是来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连下了三四天,冻住了京城四处的热闹,却唯独没有冻住两处地方。一个是温香软玉、四季如春的荣华街,一个就是这城南的人市。 来到人市已经三天了,小娃娃饿得眼睛直发晕。冻得青紫的双手双脚不断地相互揉搓,无奈天地一片冰雪,容不得一丝温暖。 他脖子后面插了一束枯草,趴在地上,仰着小小的脑袋,满含希冀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大人们。在他的身边,聚集了许多和他一样卖身的人,奈何谁都不理睬谁。常年贫病交加的人们一心只想着如何能逃出升天。人啊,若非窘迫到了极致,谁又会甘愿自己卖自己? 这时,前面的人群里一阵骚动。 “大爷,你买了我吧——” “大爷,买了我吧,我啥都会干——” “大爷——” 小娃娃知道又来人了,赶紧爬起来,顺着人群向前挤。 “大爷!买我吧!我人小,吃得少,干得多!”脆嫩的童声压在一群暗哑的低嚎之上,显得格外突出。 “去你的!”前面的人回身推了他一把。弱不禁风的孩子仰面倒在地上,两旁涌上来的人们随之踏着他往前挤。 “咳!咳!”小娃娃捂着生疼的胸口,好容易从人堆里爬了出来。 一旁抱着女儿坐在地上的大婶好心,拉了他一把,叹道: “孩子,别争了,你争不过他们的…” 小娃娃不服,抹了一把鼻涕,仰头又准备冲进人群。 “你这小子好不知趣,活该饿死!”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冲着他晃了晃刚刚按了红指印的拇指。 孩子一咬下唇,偏过头去不理他。 “哟!还神气上了!”男人一个箭步窜过来,捏住他的下巴:“嘿嘿,看你这模样不错…赶明儿爷爷我在钱府发达了,收你做相公如何?” 孩子一愣:“相…公?” 一旁的大婶看不过,拍开男人的手:“你少祸害人家!” “哎哟喂!都流落到这地儿了,您还装什么清高呐!”男人转身向着大婶,“我看你这女儿单卖出去得了,人家大户人家才不想买一个小的还搭上一个老的呢!喏,你看,这里转个弯就是荣华街,听说沁香院的陈妈妈正愁买不到小女孩呢!” “你——”大婶被气绿了脸,抱着怀里的小姑娘直发抖。 这时,前面又闹出了一阵动静,竟比刚才的还要大。 “哎,来人了来人了…”有人又想往跟前凑。 旁边一人拉住他,严肃地摇摇头。 大婶探身看了看,低头咳嗽一声,拿薄薄一床毯子裹紧了小姑娘,又将自己大半张脸埋在破旧不堪的披风里。 “啧啧”的赞叹声自前面传来。小娃娃伸出脖子去看,人群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往前涌,反而很有默契的徐徐散开了。 远远的,走来三个人。 领头的是一位相貌极好的公子,桃花面,修眉,凤眼,身着一色银灰的狐裘,款款而来——竟比那年画上的嫦娥还要美上几分。 公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侍童模样的孩子,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一点。一个样貌清俊、肤白胜雪,好似佛龛里供的瓷娃娃;另一个杏眼含笑、观之可亲,仿佛观音座下的小玉女——这二人竟也是一等一的好皮相。 小娃娃看呆了。 英俊的公子走近了。有人贩子似是等了很久,忙不迭儿地上前和他攀谈。那公子看着人贩子手下一帮子七八岁的小男孩,一边和小家伙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边被人贩子们停不住的恭维逗弄得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时,那公子身后的两个侍童看见了小娃娃,拉下公子的袖子,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俊美的公子看了过来,略微一蹙眉,一双尾梢上挑的媚眼里一瞬间的疑惑。人贩子们还在滔滔不绝的夸着自己手里的孩子,那公子便又回转过了神,耐心地听着,再没回头看他一眼。 小小的娃娃呆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做任何反应。 最后,俊美的公子从人贩子那里挑了两个瘦弱的男孩。付了银子,转身准备带人离开。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70 章 “公…公子…”小孩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身后的大婶慌忙出手拉了他一把。 “公子——!”小娃娃大声唤了出来。 离去的银灰色背影显然愣了一愣,头也不回的走了。 “买了我吧!公子!求你买了我吧——”小孩冲上前去。脚下一不留神,在已经碾成了冰的雪地上滑到了。前胸着地,四仰八叉,好不狼狈。 “公…公子…”他挥着小手,不依不饶的继续喊。 “别喊了。”同样稚嫩的童声自头顶传来,带着点微微的淡漠,微微的喑哑。 他抬头,对上一双仿佛凝了霜的细长凤眼——是那个好像瓷娃娃一般雪白的孩子。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他质问。 小娃娃张着微微含泪的眼睛,乖乖的摇头。 “我们是藏香阁的人。”那人叹气,见得不到意料中的反应,又叹一声,“知道藏香阁是什么地方么?” 依旧摇头。 漂亮的孩子弯下腰:“是男人卖笑的地方,你懂么?我们是娼妓。” 小娃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跟他们不一样,”抬手指了指跟着公子已经走远的刚被买下的两个孩子,“他们被人贩子拐来,是命不由己。而你,你的命却在你自己手里。” 他看着他趴在地上的瘦弱身躯,略微顿了一会儿,再开口,依旧是谙熟事故一般的老练:“你觉得自己饿吗?渴吗?冷吗?” 小娃娃连忙使劲点头。 蓦地,那漂亮的孩子竟然笑了:“可我羡慕你。你比我们活得自在。” 小娃娃微微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 “别自甘堕落。”临走前,漂亮的孩子扔下这么一句话。 小娃娃低下头,手里多出了几个铜板。是他给的,虽不多,但却足够温暖。孩子闭上眼,慢慢合上手掌。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在心里藏下了这么一个人。” “那后来呢?”琅嬛不禁问道。 “后来…后来小娃娃就被一个有钱的女人买走当儿子养了。”石渊呷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地回答。 琅嬛挑眉:“说的该不会是你吧?” 石渊笑了,一拱手:“知我者莫若琅嬛。正是区区不才在下。” “还是那句话,这与我何干?” “你已然出场多时,自己没发现么?”石渊将手中玉骨描金的扇子一展,笑得更开心。 “我?”琅嬛愣了,随后道:“莫非…给你那几个铜板的人是我?” 石渊收了扇子,严正地点头:“正是。” “我…”琅嬛欲开口,又想了想。 是了,那“俊美的公子”,“瓷娃娃般雪白的孩子”,“观之可亲的小玉女”…可不正对了他们师徒三人?而自己竟然做过这样的事,真真是半分都记不得了。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连跟银针落地都能听清。 “那年我八岁,”石渊趁其不备,伸了手来搂他,“侍画九岁,你十岁,你师傅锦释十八岁正当年华。”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可没有外人看起来的那么蠢…”石渊笑笑,眸中闪着某种深意。 原来自己最初的感觉是对的。这石家公子还真不是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一经想通,琅嬛便笑开了:“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叫我留下来?” “没错,你不能去兖州。那里正在打仗。” “可他——” “他不爱你。”石渊毫不客气的打断,“即使你再怎么争,有些事情都不会轮到你,这是命。” 琅嬛摇头,欲推开他:“我不想听这些…” 石渊一把扳过他肩头:“是你说的,人不能自甘堕落。他去兖州是去寻别人!而你这番没头没脑的跟去,与自甘堕落又有何分别?你明明知道他对你无半分那样的感情!” 琅嬛固执地扭过头,泪水不知不觉的又漫了出来。 “别继续沉溺下去了,上岸来吧…好吗?”重新伸手将琅嬛拥入怀中,石渊道:“你不能跟着他一辈子。好不容易才从藏香阁脱身,你总得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吧?” 沉默半晌。 “好,”琅嬛冷不防的推开他,“我会为我自己打算的。可是,我的未来里会不会有你,全要看师傅会不会平安回来。” 石渊一愣,唇边的笑意更深,带着点淡淡的自嘲:“琅嬛啊琅嬛,你果然是聪明人…” 琅嬛拱手:“哼,彼此彼此。” 坐在沁香院顶层的阁楼上,听着现如今最红的歌姬拨弦献唱,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嚼着美人递到嘴边的刚从南方运来的新鲜水果,石家公子石渊的日子过得还是一如既往的滋润。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71 章 “结果,你终究是没害成那个叫锦释的小倌?”周锦岚喝着杯中上好的女儿红,挑眉嘲笑他。 “哼,他琅嬛是何等聪明的人物?略微一想便知,我会主动提出送他师傅去兖州,这其中,必、有、蹊、跷!”拿扇子一下一下点敲着桌面,石渊很懊丧。 “哈哈哈哈…”周相家的小公子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你也有今天!许是平日里装傻装过头了吧!” 石渊不说话,拿眼瞪他。 “哎,不过好歹你也救过他一命。不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怎么这会子轮到你头上,这佳人…就不以身相许了呢?” “我没告诉他——火烧梅园那天是我故意拉他走的。”石渊往嘴里灌了一杯酒。 “为什么?”周小公子疑惑。 “那日皇帝派人前往梅园平反本就是一等一的机密,万一让人知道外公提前向石家人走漏了风声,那我这一家上下几百口子人还要不要活了?”斜他一眼,埋头继续喝酒,“亏你还是相门之后,竟然问出这种蠢问题…” 周小公子不屑:“你外公帮着石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朝堂里谁不知道?” “哎…可是外公眼看着就要到告老还乡的年纪了。在这节骨眼上,石家上下谁也不想惹麻烦。” “嗯,以你这纨绔子弟的立场来考虑,想的倒也周全。”周锦岚点头。 石渊笑笑,拿扇子敲他:“你也就是上头有大哥二哥顶着才敢这么潇洒,哪像我独苗一个?石家家大业大,说穿了日后就是我一人的。这做人,若不为自己考虑,那倒真是傻了。” “那是,那是,”周小公子频频点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石大公子若真想留个相公在身边,又何须这么麻烦?还不是因为你撕了人家的卖身契,才导致他越来越有恃无恐…” “哈哈!”石渊伸手推开送到怀里的美人,笑得风云得意:“本公子乐意宠他,你奈我何?” 周锦岚愣了会,觉着甚无趣,便陪着干笑两句,抿着嘴转头看美人弹唱去了。罢了罢了,谁知道这“傻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石渊在一旁观察他的表情: 我在想些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又怎能让世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渊缘到此结束,以后保不齐专为这俩开个新坑呢O(∩_∩)O哈! 说情节太狗血的童鞋,回去再看看正文吧,伏笔都在,不解释... ☆、镜遇 回春医馆的两个小药童,最近心情很不好。 最近,他们的师傅姜大夫和小掌柜之间的气氛很微妙。说是吵架了吧,但也不完全像;说是没吵架吧,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总之,这二人间的气场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 拧巴。 回春医馆的姜大夫,最近心情很不好。 最近,他病了,病得糊里糊涂,病得不明就里。原因不明,病症不明,就连治疗方法也不明!这让这位在药庐里泡大,十五岁出师太医院,二十岁人送美誉“妙手回春”,悬壶济世已达十余载的杏林圣手感到十分沮丧。更让人郁结的是,自己一向视之为贴心人的男子居然在这节骨眼上对他爱搭不理,冷谈得让人心慌。近来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诡异到让心思一贯细密的姜大夫隐隐的有些不安: 他…厌倦我了吗? 回春医馆的小掌柜,最近心情很不好。 最近,医馆管事的大夫病了,病得让人糊里糊涂,病得让人不明就里。这些日子以来,医馆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靠着他自己一人打理。没了主治的,就只能靠卖些药材来贴补家用。一个外行人,和那些个精明得跟猴儿似的药材商谈进货,寻价、还价,还得负责进出库、记账、计算一家人的花销…整日整日的忙得晕头转向。而那个病患呢?也不知道在烦恼些什么,成天见不着个笑脸,就连想起来都让人生气: 哼,能医不自医的家伙!看他还敢不敢仗着大夫的身份就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哎哟,姜大夫,我看您这病怕是没好透吧?脸色这么差…”来看病的瘦干老头关心的问着正在为他把脉的镜瑜。 勉强绽开一个笑颜,镜瑜答道:“没事儿,可能是累了点,休息一会儿就好。” 坐在墙角的胖婶子接茬:“我看啊,您这病如果没好那就再好好休息几天。反正咱们这街里街坊的,头疼脑热的小病您也不是不了解,来一个咱就看一个。省得您整日整日坐在医馆里,身子也太吃亏了不是?” “您不了解,”药儿将刚磨好的药递给她,“师父这是怕万一谁家有个急诊的,一时赶不上就遭了。” “就是,姜大夫这么认真负责的人,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这如果要是一两天不勉强勉强自己个儿啊,恐怕浑身的骨头都痒得慌。”锦释站在帐台后接嘴,手里的细长的羊毛笔上下翻动,头也不抬。 “额…哈哈,哈哈…”药儿愣了愣,随即发出一阵干笑。叶儿盯着手里包了一半的草药包,仿佛上面粘了只苍蝇一般。 镜瑜微微抿嘴,一边轻轻摇头一边依旧笑得温柔,手里慢慢写着方子。老头看着奇怪,后脑勺挠了一遭又一遭也没看出其中玄机,回头接了方子顺手按在帐台上。 锦释拿起方子。歪歪扭扭的字迹,下笔虚浮,毫无力道,墨迹四散而不成型——一看就知道病得不轻,却还要死撑。 老头望着锦释拧成一团死紧的眉头,甚是担心:“小掌柜,我这病…很成问题么?” “啊?”锦释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哦!没事儿,吃了药不出三五天就该好了。”说着转身,忙不迭的抓药去了。 只留下个有苦难言的小老头呆在原地,继续摸着后脑勺独自发愁。 “叶儿,去大堂叫你师父洗手吃饭。”将最后一道白菜蛋花汤盛进瓷碗,锦释顺手拍了拍一旁打下手的孩子。 “诶——”叶儿应了一声,跟躲什么似的,出门就撞了药儿一个趔趞,慌不择路的一溜烟儿跑远了。 “哎哎,走路看着点儿啊!”药儿骂他,一边迈步进厨房,问道,“阿南,咱们下午还开馆么?” “你师父让你来问的?” “不是。”整个繁昌街谁不知道,如今这回春医馆管事儿的可是您呀。 “问你师父去,医馆是他自个儿的,”锦释端起两盘菜就往后堂走,眉眼飞扬,鼻尖都快朝着天了,“他的身子更是他自个儿的。” 吃完了午饭,叶儿硬拉着锦释往厨房拽,死活说是在灶台后看到了一窝老鼠。锦释拗不过他,便跟着去了。二人前脚刚走——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72 章 “他真是这么说的?”镜瑜问药儿。 “嗯,原话,我发誓我一个字也没记错。”药儿伸出右手指天画地的发誓。 “那…咱下午就闭馆吧…”镜瑜摸着下巴道。 太好了!药儿在心里欢呼,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过,你和叶儿可不能歇着,若有人来抓药的话,这生意还是得做。” “哦…”孩子不情不愿的声音拖得老长。 “行了,去厨房帮忙吧。那位小祖宗要是没在厨房发现老鼠窝,还不得怎么为难叶儿呢!”镜瑜挥挥手,示意药儿离开。 小药童拖着不甘心的步子一步三回头,末了: “师父…” “怎么了?” “您为什么那么怕他呀?”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走了!”药儿原地跳起三尺高,飞快地跑了。 镜瑜愣愣地坐着,看着他跑远。 “怕他…我?” 或许吧。 因为爱他,所以是弱者。一直以来,只知道努力地付出很多很多,只希望得到哪怕十分之一的回报。一心要他能多爱自己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所以付出十倍、百倍…乃至更多更多。 怕?对,是“怕”。从骨子里害怕失去他。如果自己在他心里不是十成的分量,那么,相信每天添上一点量,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我会占据他的全部吗?” 他,是真的爱我吗? 蓦地,镜瑜打了一个机灵: “他…从未说过爱我啊…” “哎…”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锦释十分无奈。 那两个小鬼在搞些什么?还嫌他不够忙吗?净给他添乱!老鼠?下次就算是老虎他也不管了! “气死我了!”细细的拳头打在帐台上,锦释止不住的粗粗喘气。 在一旁观察了他良久的小书生等不及了,怯怯的上前搭话:“那个…我来配两味药…” 锦释抬头,狠狠斜了他一眼。 小书生怯懦的往后躲了躲,细白的皮肤上渗出几丝汗水。 锦释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平心而论,在藏香阁待了这许多年,诸如“牙尖嘴利、世故圆滑”这样的坏毛病没少落下。直到如今,他都在很努力地去克制自己偶尔上来的坏脾气。毕竟镜瑜是那么温柔文雅的一个人,他只能时刻想着如何才能配得上他。 但有一个毛病,却是他怎么改都改不掉的,那就是太过以貌取人。冷艳的琅嬛,明丽的侍画,清俊的弈书,温润的镜瑜…他身边围绕着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单从皮相上就让人赏心悦目,乃至怦然心动。 而现在,他又要犯这种错误了。这不,这白嫩的小书生略一蹙眉,他刚刚的一腔怒气便全消了。 “药方拿来我看看。”温言细语,仿佛要将人的魂给勾去。他显然没有意识到,已经二十有六的自己如今尚存的魅力是何等慑人心魄。 小书生颤巍巍将药方递了过去。 锦释认真的审查一了番,没什么大碍,很普通的伤风感冒。 “你们家谁病了?” “家…家母…” “是吗,那可得好好照料…”原来是个孝子。锦释在心里一边夸,一边转头去称药。两个小鬼刚刚都被骂走了,现在也只有靠自己了。 “额…那个…我听说姜大夫病了?”小书生扭捏地开口。 “是呀…你也住这条街么?”锦释笑道。 “我就住东街头,卖伞的刘姨就是我娘。” 锦释挑眉。刘姨?哦,就是东街那个见人总是三分笑的寡妇。原来她有儿子啊… “你娘是个很好的人呢。”锦释犹记得那天大雨,他和镜瑜撑着把破伞刚巧经过伞铺。那笑眯眯的妇人出得门来,给他们递了杯热茶,还顺道补好了二人的伞。 “呵呵,”小书生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我娘一手带大的。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好,这次突然病倒,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锦释望着他涨红的脸皮,忽然懂了些什么。 “我帮你磨药吧。煎好了你再带回去,就正好可以喝了。”锦释说着,将刚刚称好的一味药粉顺手倒进柜台旁的药罐子里。 “诶?那…那多不好意思…”小书生显然没料到事态的发展,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儿,”锦释想了想窝在病榻上的镜瑜和刚刚被骂走的俩小鬼,轻轻叹了口气,“反正我现在闲得慌…” 这么水嫩的孩子,一看就是惯养大的,哪里会煎药这些活儿。在繁昌大街住了这么久,竟也没见过他,可见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孩子。 一边磨着剩下的草药,锦释一边细打量小书生。啧啧,真是白嫩嫩的。如果琅嬛在这儿,也未必能赢了他去。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笑起来羞赧赧甜丝丝的,恍惚间,竟还有些侍画的影子。 小书生坐在镜瑜看诊时惯坐的椅子上,接受着锦释目光的洗礼,从头到尾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倒叫锦释愈发觉得好笑。时间不觉也过得飞快起来。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73 章 可这其乐融融的氛围,在旁人眼里看来,却不是那么有趣。 比如这边厢缩在大堂屏风后的镜瑜。原本只是为了给两个小鬼来说情,顺便缓和缓和莫名其妙就紧张起来的二人关系,却不料看到了这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手指紧紧抓着木质的屏风框,镜瑜心里像吃了五味豆似的。 “怎么可以…从来就没见你那种眼神看我…” “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屏风发出了连绵不绝的抗议。 “什么声音?”小书生好不容易找到了话柄,往这边看来。 “哎?”锦释转头看向屏风,“呵呵,许是老鼠吧。” 望着锦释爽朗的笑脸,镜瑜咬碎了一口白牙。却还不肯吱声。 “你叫什么名字?”发现药罐不合适,锦释又另寻了个大小合适的,再一次将药草一股脑儿倒了进去。 小书生红着脸答:“方…方子璞。” “子璞?” “诶!”害羞的孩子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坐得更加笔直了。 锦释不禁笑出了声。 “我…我娘唤我玉郎。”小书生有些不自然地绞着自己的衣襟带子。 玉郎。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耳熟。哦,记起来了。原来街东头的婶子婆姨们嘴里那个乖巧的“将来定能考状元”的“玉郎”就是他。 “玉郎兄,久仰了。”锦释哈哈笑着,冲他一拱拳。 “咯吱咯吱…”又来了。 “那个…真的没关系么?”方子璞担心的又望向屏风。 “没事儿,回头弄点耗子药儿就消停了。”锦释看也不看,开心的笑着,从帐台底下抽了两张易燃的火引子。 “耗子药…你怎么不说直接给我弄点砒霜好了…”镜瑜在屏风后恨恨地磨牙,刚张嘴就又给自己捂住了。 小心翼翼地探头看看那边,还好,好像没被发现。 不一会儿,一室药香飘散了开来。大堂里的二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玉郎兄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 “看书。” “那除了看书呢?” “嗯…写字。” “噗,怪不得人人都说东街刘姨的儿子要考状元呢。” “掌柜的见笑了…”方子璞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玉郎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也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让家母过上好日子。” 看着眼前文弱的书生,锦释一时间有些恍惚。什么时候,也曾有一个人说过类似的话与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呢…呵,十几年前了吧。 “掌柜的…掌柜的?”方子璞见他半晌不言语,微微有些着急。 锦释刚从回忆里抽回神,看着方子璞,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叶儿大大咧咧的嗓门叫嚷道: “师傅你窝在这里干嘛?” 说时迟那时快,“啪——”的一声响,大堂后面那块硕大的屏风应声而倒。 镜瑜一脸惊慌的看着脚下的屏风,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 叶儿高抬起一双小手,快速地左右摆动:“我…我可什么也没做啊,是它自己倒的!” 沉默。 锦释端起手边的茶碗,轻轻呷了一口:“嗯,我知道。是老鼠干的。” 眼看着姜大夫的脸慢慢由红转绿,小书生很是担心: “姜大夫,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大好…” 夜凉如水的晚上。镜瑜躺在床上彻夜难眠,薄薄的面皮上始终泛着潮红。 今日白天的时候实在是太丢人了。偷听不说,还被逮个正着。想他姜大夫也是一届享誉京城的名医,何时做过如此不知羞的事儿? 都是因为他。镜瑜嘟着嘴, 很是气闷。 如果不是他和别人调情,自己也不会想去偷听。那么,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了。 等等,调情?镜瑜心里蓦地“咯噔”一下,脸上的红晕霎时间散了: “呵呵…果然,果然是厌倦我了么?” “啪啪啪”,轻快的敲门声在此时响起。 “镜瑜,睡了么?” 屋内没有动静。 屋外的锦释把心一横,“咔哒”一声推开了房门。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74 章 床上的棉被皱巴巴的,密不透风地罩着底下的人。 “我知道你没睡,起来吃点东西吧。”锦释将手中的碗轻轻搁到床边的小桌上,“本来人就病着,晚饭还只吃了那么一点。” “唔嗯嗯——” “什么?” “唔嗯嗯——” 锦释着恼了,一把揭开棉被:“好好说话!” 镜瑜的脸朝着内里,慢悠悠地嗫嚅:“我不饿…”岂料… “咕噜噜——”肚子不争气地发出抗议。 “哎…”锦释又好气又好笑,拿手耸他的肩,“快起来吃点,我煮了冰糖雪梨。你已经不怎么咳嗽了,我就没放川贝,嗯?” “咕噜噜——”肚子替主人应答道。 镜瑜无奈。不清不愿的撑起身子,伸手拿过矮桌上的瓷碗。 清甜的味道扑鼻而来,就仿佛锦释身上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水粉味。 锦释皱着眉看他吃完,然后轻轻地打了个饱嗝儿。 “怎么样?没有放砒霜吧?” “啊?额…”镜瑜有些不好意思。原来被他听到了啊… “你最近在闹什么别扭?”锦释交叉着双臂,严肃道。 “闹别扭?我?”还沉浸在雪梨的甜味里,镜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闹别扭的人是你吧?” “你开什么玩笑?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跟你胡闹。”锦释不屑。 “你都不搭理我。”镜瑜埋怨。 “你整天见不着个笑脸。”锦释毫不客气回敬。 “你不理我我怎么笑得出来。” “你摆着张臭脸让我怎么搭理你?” “额…你,你对我冷嘲热讽。”镜瑜继续埋怨。 “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锦释继续回敬。 “你对我嘲讽的话还想要我洗耳恭听?” “那是给你点教训,谁叫你不停我的劝告,那么不爱惜自己身体。” 镜瑜一时语塞。 “你…你还…” “我还怎么?” “你还和那个小书生有说有笑…” 锦释懵了:“哪个小书生?” “东街头的方子璞,方玉郎!而且!而且你从没说过…”镜瑜几乎是用牙齿挤出这句话的。 “没说过什么?” “爱我…什么的…” …… “噗,哈哈哈——” “你笑什么?” “镜瑜,你是在吃醋么?” “我,才没有呢!”镜瑜偏过头,感到红霞又一次飞上了脸颊。为什么?明明都在一起那么久了… “这种话还用我说么?我以为这是不用说的…哈哈…”锦释笑得停不下来。 镜瑜愣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误会么?原来,最终的原因…出在自己身上? “你…生我气了?” “我可没工夫跟你置气。明儿一早我还要跟山货铺的田掌柜谈山参的进价呢!”锦释忍着笑意,作势要走。真是的,原来这家伙一直在考虑这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儿。但是… 这是不是也恰好证明了他很在乎自己呢? 忽然,锦释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那个…留下来,陪着我好么?” 锦释笑了。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是能够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镜瑜慢慢的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微微感到有些不妙。 “镜瑜…”锦释悄悄攀上了床边。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75 章 “嗯…?”镜瑜不由自主地往被子里缩了一缩。 “记不记得上次你答应过我什么?” “什,什么…” “你说,如果你再不听我的劝告,而导致犯错的话…就要任我摆布的…” “额…我说过么?我怎么不记得了?”可怜的姜大夫一面尴尬地答着,一面和面前漂亮的情人进行棉被拉力赛。 “刷拉”一声,寒冷的空气连同一副温暖的躯体一起钻了进来。 “锦释你要干嘛?”不好的预感直袭上后脑勺。 “呵呵,当然是想让你了解一下,我可不仅仅是会雌伏于人的哦…” “别…锦释你别乱来啊…唔…” “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有这种经验,我会很温柔很温柔的…” “啊——” 第二天一早,回春医馆大门外,又一次挂上了“休诊”的牌子。 药儿和叶儿因为没有听见阿南小祖宗每天早上惯常的尖利叫喊,而睡得分外香甜。 镜瑜睡在自己房间绵软的床榻上,呼吸均匀而惬意。 锦释扶着腰,站在厨房的灶台前准备着一家人的早饭。纤细白皙的手臂拿着锅铲在一堆柴火边上下翻飞,一边折磨着锅里可怜的炒蛋,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叫你反抗,叫你反抗…哎哟,疼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了,跟本文有戏份的孩子们说再见了米娜~~下一章:《锦事》最后的番外,锦缘师傅的故事。 ☆、锦事 夜幕下的荣华街灯火璀璨。朵朵绚烂的花灯在夜空繁星的辉映下恣意摇曳,为街道两旁的行人送去楼宇内外丝丝倦懒而奢靡的勾魂香。 街上最大的两处青楼楚馆,沁香院和藏香阁,就仿佛一对依依不舍的情人,高耸在众多亭台楼阁之间,含情脉脉的相顾凝望。 然而今天的藏香男馆,似乎有点不太平。 一向关系不合的乐坊和舞坊,今天又发生了争执。不过这次可不是为了哪位出手阔绰的恩客,或是为了顶层上一方表演的章台,而是为了一个孩子。大厅里如此大的阵仗,竟也惊动了馆内的几位红牌,纷纷站在沉香主楼高层的房间外往下窥探。 自打藏香阁有历史以来,乐坊和舞坊就是下层小倌们扎堆的地方。除了两坊的头牌教导师傅是红牌外,但凡有些名头的小倌都搬出去自立了门户,红一点的也有了各自入门的徒弟。所谓人杂的地方是非就多,尤其是最不受待见的下贱地方。 锦缘站在舞坊一众小倌最前面,和乐坊的头牌凝眉对峙着。 平心而论,凝眉的长相是极好的:柳叶弯眉,小小的鼻子,微微泛着水光的粉色唇瓣——无一输给那些成天在众人面前吆五喝六的红牌们。只可惜凝眉歌喉实在出众,年纪也尚轻,才一直被陈婆子压在小小的乐坊,故意不往红了捧。 相比之下,锦缘就逊色了不少。论相貌,他在藏香阁里挺多算中上:没有惊艳的明眸,也没有妖娆的身段,空有一副白皙温润的面庞,和举手投足间的谦谦风范。因此,愿意点他牌子的也多是喜好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儿。最重要的是,他年纪不小了。在藏香阁的人一旦过了二十,就到了该好好为自己考虑出路的年纪了。而眼前这个孩子,就是他最大的寄托与筹码。 “这孩子是戏班出身,必然一副好嗓子,如果纳入到乐坊,将来一定是个可造之材。”凝眉果真人如其名,从头到尾拧着一双眉头,丝毫不肯退让。 “藏香阁一直不乏歌喉好的人,楼上的那些个…”锦缘说着,抬头望了望楼上看热闹的男子们,“红牌,哪一个不能唱支小曲儿?” “但是…” “但是有舞蹈底子的孩子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训练出来的,”锦缘慢条斯理的打断他,上前一步将瘦弱的小孩儿揽入怀里,“在戏班扎戏底子,吃了不少苦吧?” 小孩儿睁着一双极美的丹凤眼,望着他直点头。 “你看,他愿意跟着我。”将小孩儿轻轻推入身后舞坊的众人中,锦缘又往前迈了一步,“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歌坊实在是缺人,我可以把这边的曲婉儿给你。他唱的曲儿,就连妈妈都说难得。” “谁稀罕你们的人!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凝眉眼看着小孩儿瞬间被舞坊的人包围住,又笑又闹的样子,愈发气极,恨不得当众扇锦缘一个耳光。 “那你还要跟我争这孩子?刚才妈妈都把他允给我了,他现在就是我们的人。”锦缘依旧操着不紧不慢的口吻,看那样子,就像应付着一个不讲理的孩子。 “我那是想让他暂且跟着你学学仪态。这孩子是个绝好的苗子,将来必是要做红牌的。”陈妈妈挑眉,不承认也不否认,她的目光打从一开始就没移开过小孩儿。 “哟!是什么样的孩子这么招人待见?妈妈,怎么不带来给奴家做小童啊?放在舞坊多没意思。”站在三楼的一位清丽男子发了话,声音软软濡濡的,轻挑得似是能把人的魂给勾了去。 “不关你的事儿,给我回房去侍候着!”陈妈妈不耐烦地冲上面嚷,“都回去都回去!看什么看?” “哼!有什么了不起…”清丽的男子骄傲的一转身,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其他的红牌们也早已看够了好戏,这边厢闻言,也渐渐散了。 “就是这么回事儿。”锦缘继续道:“所以,还是希望你们对他放手吧。” “那如果我偏偏要‘爱不释手’呢?”凝眉也上前一步,一边偷偷望着陈妈妈的表情,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无奈锦缘不理他,顺手拽过了仍旧有点怯生生的小孩儿,点着他的眉心亲昵道:“好了,从今以后你跟着我,那就要带我的名儿。嗯…你既然是凝眉相公大方‘让’给我的,那就叫锦…锦…” “喂!你有听我说话么!”凝眉还在不依不饶的喊着。 “锦释,‘爱不释手’的‘释’。你看可好?” 孩子懵懂的点了点头。 “不错,这名儿寓意好,准了。”陈妈妈也在一旁点头。 “你们!哼——!”凝眉眼见事情已成定局,也不敢再在陈妈妈面前争什么。一跺脚,甩了袖子扬长而去。 “呼——”忙了一晚上的锦缘甫一进房,便一头倒在了绵软的锦被里。 这一晚上可够呛。外出跳了两场舞,接着又去王公子家侍候到现在,更别提之前和凝眉的那场争人的“拉锯战”消耗了他不少体力。 “释儿——释儿——”锦缘唤着新来的孩子,“给我倒杯水——” “释儿——”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76 章 无奈叫了良久都没人应声。锦缘恼了,“噔”的一声坐了起来,用手敲打着床沿:“人呢?死哪儿去了?” 门外的一个龟奴推门进来:“锦缘相公有何吩咐?” “去!把今天刚来的那个小崽子给我带来!” 龟奴擦了擦脸上的汗:“哪…哪个‘小崽子’?” “锦——释!” “诶!诶!”龟奴忙不迭儿应了,退出门来。 过不久,锦缘房里就传出了打骂声。 “相公!相公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躲什么躲?打的就是你!给我站好了!” “哎哟——哎哟——相公我不敢了!求求您别打了——” “叫你半天不见人!今天本公子就给你长点教训!” “呜呜…求您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听话——” 路过房外的下人们无一不偏过头,匆匆而行:哎,不就是一个小娃娃,何必呢。 第二日一早,藏香阁后院。 锦缘站在伙房门口磨蹭了半天,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岂料刚刚下定决心迈出一只脚,就和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因为身子骨轻,锦缘被撞到在地。 “遭了!没摔坏吧?”一只粗糙的大手伸了过来。 锦缘抬头,手的主人竟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没事儿!”轻快的爬起来,锦缘对来人笑得很甜。 “找我有事儿吧?”粗壮黝黑的汉子摸着锦缘的头发,呵呵笑道。 “嗯!是…那个…你那里可还有金疮药?” “你又伤了哪里?”男子的脸一瞬间变了阴。 锦缘连忙解释:“不是我!是…刚来的一个小童。” “哎…”男子愣了愣,低头叹了一口气。 “祥哥儿?”锦缘唤他。 “何必呢,公子以前可不是这般的人。”被唤作“祥哥儿”的人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向锦缘。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礼记里的道理,三岁的娃娃都该懂。” “礼记…”祥哥儿嗫嚅着,“那是公子您,这里的人可不一定…” 锦缘一愣,随即狠狠一拍自己的脑门,笑道:“你看我!臭毛病就是改不过来呢!” 祥哥儿连忙去拉他的手:“别!公子其实是…公子…” 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时,伙房里又走出来一人,竟是昨晚被陈妈妈呵斥的红牌——迭香。 “哟,我说是谁呢!锦缘师傅,今早儿怎么这么有空儿啊?” 听着这阴不阴阳不阳的语调,锦缘高抬起了头:“没什么。这伙房是大家的,没道理迭香相公来得,我锦缘来不得吧?” “呵呵!”迭香的笑声很尖利,“迭香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过您昨晚跳了两场舞宴,回来又教训了新人一夜,怕您身子骨吃不消。” “哼,我管教自己的小童还容不得别人插嘴。”锦缘不屑。 “哈!您的小童?给你脸你还真敢接啊?”迭香一挑眉,就势靠在伙房的门框边,“妈妈说,是看你仪态好,才让你‘暂时’帮忙带着。那孩子我今儿见了,确是个狐媚胚子。只可惜,天可怜见的,被你打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不知道妈妈见了,会做何感想…” “我下手哪有那么重,你不要信口雌黄!”锦缘有点心虚。不是禁止他出门的吗?怎么还会被人看见? “哼!心虚了?这样的孩子给了你就是浪费!怎么?大户人家出身的就了不起了?哼哼…到了这里还不是一样被人压在底下?” 这话戳了锦缘的痛处。正欲抬手给面前的人一记耳光,无奈刚伸出手去,就被人拦在了半当中。 “公子,自重。”祥哥儿拉着他细白的腕子,轻轻摇头。迭香是红牌,脸是万万打不得的。 锦缘缓缓放下了手,拿眼睛死死盯着迭香。 哪知这人非但不见好就收,还越发得了意:“哟哟,听听,还‘公子’呢!我听见你成天‘本公子’长‘本公子’短的就恶心!你还当你是高堂软枕供着的大少爷呢?” “迭香相公,你也少说几句吧。” “你住嘴!相公们说话,你一个打杂的有什么资格插嘴?”迭香顺手甩了祥哥儿一巴掌,继续阴阳怪气:“我知道你们从前是主仆,感情好的很。可这感情若是真好,你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公子卖身到这鬼地方。有本事你替他受这份罪啊!哦,我忘了,就你这模样,就算要卖也不会有客人看得上——哎哟!” 话没说完,迭香忽然捂着脑袋惨叫一声蹲了下去。待锦缘和祥哥儿回过神,就看见迭香身后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只见手臂上带着点点淤青的瘦弱孩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掌中一绺儿乌黑的头发,淡淡道:“你挡着我的道儿了。” 锦缘惊讶地张大了嘴。迭香一头绸缎般的青丝是他的骄傲,这下捅大娄子了。 “你说什么!”迭香高声叫道。 “我说,你挡着我的道儿了。”孩子重复。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77 章 “你再说一遍试试!敢揪我的头发,我看你这小兔崽子是不想活了!”迭香气得飞快站了起来,冲他高高扬起了巴掌。 “住手!”锦缘赶忙上前一步,将孩子护在身后。 “你闪开!不然连你一起教训!”恼怒到极点的男子歇斯底里地喊叫,上前推搡着锦缘。 二人一时间僵持在原地。 “释儿你给我回房呆着去,听见没有!祥哥儿你把他给我拉走!”锦缘着急地嚷道。 无奈这二人都没有动作。 “释儿!” “你打吧。”只见小释儿闭上眼,对着迭香说道:“我现在脸上没有伤。你这一巴掌打下来,我就去告诉陈妈妈,这浑身的伤都是你打的。因为你嫉妒我家相公。” 此言一出,锦缘和迭香都愣了。 “这里就我们四个人,若都说是你打的,你猜妈妈会相信谁?”小小的孩子淡淡地说着威慑的话语,面无表情的脸上,是让人心惊的平静无绪。 这孩子,不是省油的灯。 “相公,那位公子在外面候着您呢。天气冷,可别人让人家多等。” “知道了,让他进来吧。”锦缘赖在贵妃榻上,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慢着,回来。” 释儿回过头。 “你刚才叫我什么?” “相…师傅…”孩子低下头。 “嗯,要记住你现在也是相公了。行了,出去吧。”挥挥手赶他出去。 释儿退出去不久,一个绛紫色的身影就从那珠帘高挂的门口飘忽而进。玉带金冠,衣袂生风,步履流星间,满满都是得意。 “哈哈,才几日不见,你这小徒弟愈发出落得水灵了。”来人在锦缘塌边坐下,带起一阵清风,顺手拿起旁边矮几上的一壶陈酿,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清冽的酒香,顺着他完美的脖颈一路往下,流淌进胸口。 锦缘笑他:“文公子博览群芳,必是眼高于顶。既然相中了,不如让我告诉妈妈,将那孩子的初夜与你,如何?” “呵呵,”清俊的男人伸手来揽他,扬眉笑道,“怎么?吃醋了?” “我?怎么可能?”锦缘故意板起了脸。 “我虽不常来,但也知道那孩子早就立了牌子,何以来的初夜?故意这么说,是想试探我吧?” “呵呵,”锦缘笑着撑起身子,伸手点他的眉心:“这么聪明的人如何不把聪明用在正道上,我的文曲星大人?” “又来了…”男人将他揉进怀中,轻斥:“我哪里是读书的材料?做做生意尚可,这识文断字的活儿,我是万万学不来的,只有对着人家空羡慕的份儿。” “父母给你起名‘文曲’,必是希望将来你能做大文章,哪里知道你这么不成器!”锦缘窝进温暖的怀抱,仿佛是恨铁不成钢的人是他自己,继而调侃道,“识文断字 什么的…就算天赋异禀又怎样?人拗不过造化。若当年家父未曾在考场中遭人陷害,弄得宋家一个妻离子散的下场,我如今也该是有功名的人了…” “元瞻…”文曲皱起了眉头。 “元瞻,这名字很久没人叫了…” 沉默。 蓦地将怀中的人让出来,文曲抓住了锦缘的双肩,恳切道:“元瞻,我赎你出去好不好?” “你?”锦缘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后合,“文公子,我可是舞坊的头牌。普通人家即便倾家荡产也未必能从陈妈妈那里赎我一件衣裳。” “你只说愿不愿。”文曲看着他,眼神里流淌着认真。 “老实说,我是不信。”锦缘收起了笑脸,轻轻摇头。才不过相处了几晚,就连肌肤之亲都未曾有过的人,竟然放言“赎他”?这叫人如何相信。 “呵呵…”文曲低下头,自顾自地笑笑,便换了话题,“那日来给你的诗集,可曾读了?” “我给释儿了。公子可是想要回去?” “不是,想听你讲讲诗。” “我读了。也无非是些花红柳绿,莺莺燕燕。闺阁中风花雪月的东西,算不得上乘,更上不得台面。那日我看见释儿拿它垫枕头来着…” “哟,我的眼光竟还不赶不上一届小童了…” “哈哈,你跟他比算是比错人了。那孩子可是名符其实的天资卓越,妈妈现在正让他四处学艺呢…” 天快亮的时候,锦缘站在怡香轩三层楼的雕花窗内目送着风流倜傥的紫色身影踏着晨雾远去。阁窗外凝结着的霜花迷蒙了他的眼。 “师傅,公子今天也没有…没有…?”释儿在他身后问道。 锦缘笑着自嘲:“是啊,莫不是对我没有兴趣?” “我觉得不是。若没兴趣,哪里会和您彻夜秉烛?又哪里会想要出钱赎您?” “哎,释儿…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光是天资聪颖就能参透的。”锦缘转身拉过他,点点他的眉心,叹道,“做师傅的只教你一句:我们做小倌的,最不该就是捧一颗真心给人。这句话,你只消记住便可。别的,不用想太多。” 释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锦缘看着孩子艳丽又不乏青涩的面孔,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只矮自己半个头了。 小孩儿忽然道:“师傅快到生辰了吧?” “小傻瓜,还有两多个月呢…今年还和师傅一起过么?”锦缘笑得很开心。 “师傅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78 章 “好孩子,”锦缘摸摸他的头,“今年该十五了吧?” “嗯。” 看他似乎打不起精神,锦缘又拍了拍他的脸,“今年就咱俩过好不好?师傅带你去甘饴轩,专点一碗长寿面给你。” “师傅…” “嗯?” “今年…有人请了我的生日宴呢…” 锦缘略微一愣,随即又展开了笑颜:“哎哟,瞧我这记性儿。你虽未独立了门户,但到底是做相公的人了,如今自然是有人捧的,是不能和师傅一起过了…” “师傅…”孩子瘪嘴。 “也罢,每年生日宴都带着你,那些客人啊,还真没把心思全放在我身上…”锦缘爱怜地摸摸他的头,“除了舞蹈,师傅也就能教教你读读书写写字了。但你要记住,你可不是小小一个舞坊就能束住的,无论什么时候,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技多不压身。” 孩子拼命地点头,不说话。 “现在藏香阁里跟你平辈的那些人,依我看,无论哪方面都是及不上你的。”锦缘笑得得意,捏捏释儿的脸,“将来小释儿说不定会一枝独秀哦,到时候别忘了师傅就行。” “不会的。”孩子很认真地点头。 京城的冬天,总是很冷的。纷纷扬扬的大雪一下起来,就仿佛看不到放晴的那天。 富丽堂皇的荣华街依旧静静地立在风雪中,好似一处世外桃源。 无怪人们都说,再冷的天也冻不住京城两处地方,一个是城南的人市,另一个就是这温香软玉、四季如春的荣华街。事实上,腊月里的寒风,倒为藏香阁吹来了不少久住的达官贵人。 因着天气冷,多数上京备考来年春闱的纨绔子弟们,不愿老老实实在客栈的天字房里呆着,尽往这花街柳巷钻。包个姐儿,养个哥儿,极尽能事地糟蹋着家里老爷子的银子。 寒夜里的人们爱热闹,歌舞升平必是少不了的。一场接一场的舞跳下来,锦缘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他就要二十四了。没有惊为天人的容貌,再广博的才学,也架不住年华的老去。 前天晚上,陈妈妈来到他的房间,冷冷地说一句:“今年若没有客人包你这一季,就从怡香轩搬出去吧。正好把屋子腾出来给锦释。” 彼时,释儿在外屋里睡得正香,嘴里不断嘟囔着:“奴家真的喝不下了…”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一曲红绡不知数的日子一去不回了,是该新人换旧人了。 脑子里忽然又钻进了祥哥儿恳切的话:“公子其实早就该走了。等你身价跌了,咱们就一起赎身出去。” 身价跌了。多么残忍,却又谈何容易。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里会轻易放人? 心里想着事情,再加上刚刚又喝了点酒,脚步不由得虚浮起来,忽然一打滑,锦缘跌坐在舞台上。 “哟——”地下喝倒彩的声音四起。 锦缘甩甩脑袋,忍住了泪水,却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脚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任凭怎么使唤,也纹丝不动地摊在地上。 角落里的陈妈妈皱起来眉头。底下“嘘”声渐渐增大,和着始终不愿停止的丝竹,更显嘈杂。 这时,打舞台前方的席位上径直攀上了一个绛紫色的身影。衣袂翩翩,直冲锦缘而去,一伸手,略施巧劲儿,便将锦缘打横抱在胸前。 满场的丝竹声停了,“嘘”声也停了。 “对不起啦各位!”清朗的声音对着观众席嚷道:“我家小相公可能不能再陪大家玩了,在下这就将他带下,春宵去也——” 锦缘本来就红的脸“腾”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拿手直拍他的胸。 “哟哟!小东西还挺烈!”文曲毫不害臊地站在众人面前,继续他轻佻的言语。 这时台下有人发了话:“哟,我还倒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小侯爷’吗?”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纷纷笑了开去: “哟,还真是!” “巧啊小侯爷!您没事儿也上这儿转悠?” “嘿嘿,你可得管好你家侯夫人啊!可别让人家再摔着!” “主要是您自个儿别摔着,要不然,可真就是‘春宵苦短’咯——” 这话接下去就没法听了,淫词艳语一浪盖过一浪。 锦缘别过了脸,埋在文曲胸前。这帮纨绔子弟,一天到晚就会相互吹捧。顶着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姓氏,还敢你尊一声“小王”,我道一声“侯爷”。真真是不要脸。 文曲也不争辩,一概用笑回应,抱着锦缘快步上了楼。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门外哄闹声渐止。 锦缘从文曲怀里跳下,抬头怒视着眼前的人。 他从小个子就娇小,身子骨轻。若站远了看,就跟学堂里的孩童似的,初来藏香阁时,没少受人欺负。而文曲个子高大,身材颀长,此时和他对视着,倒像个跟孩子计较着的大人。 沉默了不一会儿,二人都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锦缘绷着脸问他。 “那你又在笑什么?”文曲不答反问。 “笑你个‘小侯爷’!不知廉耻,还读书人呢!” 文曲无奈地摇头,拉他在桌边坐下:“这话咱们得说清楚,你到底是笑他们叫我‘小侯爷’呢,还是笑我是‘读书人’,嗯?” 锦缘斥他:“都笑!”话音未落,再也绷不住的脸便笑开了,“哈哈哈”的声音恣意而狂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噔噔噔”有人敲门。 “进来。”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79 章 “给您的茶水。”一个面生的小厮蹑手蹑脚地溜进来。 “哟,”锦缘依旧扶着桌沿,还保持着笑时的样子,“咱这儿来客了你们才知道送水?那平日里是想渴死本公子么?” “不敢,不敢…”小厮不敢争辩,快步退了出去。 文曲皱眉:“怎么,他们待你不好?” 锦缘伸手倒着桌上的茶,一边急不可耐的往嘴里灌,一边道:“哪能啊,咱还没搬出去呢!咱还是这舞坊的头牌师傅呢!再不济,也还有个未来的花魁护着我呢…嗯,是了,未来的花魁…一枝独秀…” “你喝酒了?” “上台前被灌了一点。”嫌茶杯不够大,锦缘干脆直接用茶壶往嘴里灌,“渴死我了…” “慢点喝,”文曲心疼地看着他,“没想到,我一不在,你就弄成这个样子…” 锦缘喝饱了,轻轻打了个嗝儿:“你?呵呵,文公子,真当自己是个角儿啊?你就是在这儿,我也得是这个待遇…”顿了顿,“谁让我老了呢…” 看着锦缘的样子,文曲始终皱着眉:“元瞻,我上次说赎你的事情,你可认真考虑了?” “嗯,认真考虑了,”锦缘看着他,用袖子擦擦嘴,“你带我走吧!” 文曲高兴得瞪大了眼睛:“真的?” “我逗你呢!”锦缘挥挥袖子,笑了,“赎我?你一个赶考的,哪来那么大能耐?” 文曲低了头不说话。 房间里开始了尴尬的沉默。一炷香,又一炷香。 “元瞻,你怎么了?”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文曲伸手推推他。 “哎…哎哟…”锦缘自始至终蜷缩成一团,眉头拧得死紧。 “元瞻…”文曲开始着急了,连忙站了起来。 锦缘抖着嘴唇,艰难地开口:“茶…茶水…被人下了药…”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晨光熹微。 陈妈妈在锦缘房里一遍又一遍的来回踱着步子,一边不住的呢喃:“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哎哟我的小祖宗…” “妈妈,”拿下锦缘额头上已经被汗湿透了的帕子,释儿不耐道:“这会子文公子不在这儿,您就歇会儿吧,晃得我头都晕了…” 陈妈妈过来拿手指狠狠地戳他的太阳穴:“你个小崽子,别以为刚红了点就敢跟老娘这么说话!” “啧,你——”释儿刚要反驳,手边的人儿却动了一动。 “师傅,你醒了?” 锦缘挣扎了一会儿,微微睁开眼睛:“好疼…” “哪儿疼?”陈妈妈连忙一把推开释儿,抢坐在床沿边,粗鲁地拽过锦缘的手。 “您轻点儿。”释儿担忧地看着。 “没你说话的份儿,滚出去煮点小米粥来!”陈妈妈背对着他,出口命令。 释儿举起手中的帕子作势要甩她头上,半当中收了手,不情愿地哼哼:“是…”便退了出去。 “我怎么了?”锦缘虚弱地开口。 “这个…中了人家的招了…”陈妈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中招”,藏香阁里常有的事儿,在这里混大的小倌,谁手里还没攥着几条害人的法子?下药算是最轻的一种了。 “谁…” “妈妈我正在查呢,放心吧,一定给你个交代。”陈妈妈拍拍他的手,“这屋子你安心住着,小…文公子已经把你包下了。有事就吩咐下人来做,锦释现在也不方便老守在你身边了,赶明儿我再给你派个小童。” 看着陈妈妈的脸色是真为他着急,锦缘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不过现在的他,一张嘴就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行…出去吧,我累了。”头一偏,便不再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锦缘依旧疼得下不来床。新来的小童霓裳是从舞坊的孩子们里挑出来的,虽然生疏,使唤得倒也顺手。 释儿一得空儿就来看他。这孩子,自打他病下,就自立了门户。前天来时,身后还跟了个唤作“嬛儿”的小童,才七岁大,却也是个小人精。 “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自成文章,故起名‘琅嬛’。恐怕将来的才学不在你我之下。”释儿笑着这么形容他的小童。 “你自己都是个孩子,还带一个孩子。那疯婆子怕是是想钱想疯了。”锦缘为他抱不平。 “妈妈在我身上投入得最多,自是要收回一些。前几天还要我去跟乐坊的玉瑟师傅学琴呢!” “去吧,你也不要太任性了。多学点总是好的,技多——” “技多不压身!”释儿嗔怪着打断他,“不知听您说过多少遍了…” 锦缘挣扎着伸出手来点他的眉心,笑骂:“那也没见你记住,为这挨了我不少打吧…” 释儿别过头,握住他的手:“玉不琢不成器,徒儿明白的。” 锦缘愣了一愣,随即笑 了。祥哥儿,谁说藏香阁里没有懂的人呢? 七天后,锦缘下了床,开始可以扶着人慢慢地行走。霓裳整天搀着他在藏香阁前楼后院地溜达。目的地总是伙房,赖着祥哥儿闲聊,竟也没人敢打扰他们。好像这藏香阁的主子不是陈妈妈,倒是他锦缘。 释儿偶尔也来凑热闹,带些恩客送的时令蔬果什么的来孝敬。无奈他人红事就忙,每次都呆不了多久,锦缘就派霓裳去送。小家伙每次回来脸都是红扑扑的。 “喜欢那个哥哥不?”锦缘逗他。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80 章 霓裳的小脸就红得比他艳丽的衣服还要夺目。 就连锦缘的生辰,也在这一片祥和中度过了。那天,祥哥儿给他从甘饴轩买了一碗长寿面。清泠泠的面条上浮着几片青玉般的菜叶,虽不华贵,但一闻就知是上乘东西。 这是个冷清的生辰。小小的寿宴上就他、霓裳和祥哥儿三个人。吃到一半,释儿从楼上厢房差人又送了五菜一汤,一盘寿包。 锦缘盯着寿包傻傻地笑,将桌上一壶状元红让来人回了礼。 酒是陈妈妈给的,整整四大坛,放在锦缘房间最醒目的地方。一看就是送给赶考生图个吉利的,可惜那人却不在。 准确来说,是自打锦缘出了那档子事儿,文曲就没露过脸。 外人只知道舞坊的锦缘相公人老珠不黄,被个达官贵人包了整整一季。依旧住在怡香轩三层楼的雕花门后,依然每天好吃的好喝的被供着。却始终没见包他的恩客出现过。于是种种猜忌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头。 有人猜,锦缘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勾搭上了不得了的人物,不然那锦释那么个天仙儿似的人物,当初为何偏偏给他带着?也有人猜,那个包下了锦缘的人就是陈妈妈自己,老牛吃嫩草,权当是养了个小白脸。 “呸!有心思在背后戳人家脊梁骨儿,不如回去先掂掂自己有几斤重!”释儿当着客人们的面指着鼻子骂那些个嚼碎嘴子的,末了被陈妈妈结结实实饿了好几顿,学乖了几天。 再来,就开了春儿。包季的银子如流水般送进了藏香阁,但就是不见文曲本人。 日子就如死水一般的过着。锦缘闲时也会到舞坊去走走,看着释儿渐渐学着像大人一样撑起舞坊的场子,心里便感到稍许宽慰。 其实他也还小,又不经事儿又任性儿,哪里能顾得自己周全:喜欢和老鸨子顶嘴,说话不看场合,做人没什么心机,天凉了爱赤着脚在地上走…还老是毛手毛脚的,害得个小嬛儿,可怜见儿的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相公哟”长“相公哟”短地打转转儿。 春闱揭榜的时候,锦缘特意打扮了一番,跑去看榜。无奈找遍了密密麻麻的榜单,也没有看见文曲的名字。不甘心,拉着霓裳又从头到尾查了一遍。主仆两个一直看到日落西山,皇榜前的人群散尽,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藏香阁。 他没考上。会不会因此而不愿见我?会不会人已经回老家去了?锦缘在心里不安地猜想。 然而,当那年的杨花落尽,蝉鸣声四起的时候,包季的银子又如期送到了。陈妈妈望着满桌白花花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锦缘就糊涂了。文曲,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元瞻,我赎你出去好不好?你只说愿不愿。” 难道他,在等他一个答复?不,不会的,不会的… 不知不觉中,夏天也悄悄地溜走了。京城的天气渐渐变凉,每下一场雨,就冷上三分。 秋天似乎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释儿已经很少再来看他了。他现在是舞坊的红牌,也是藏香阁历史上年纪最小的红牌。锋芒初露,里外里,不知羡煞了藏香阁多少人。 偶尔在走廊里碰到,相互点个头,便匆匆离开了。 锦缘就指着释儿的背影对霓裳说:“看,那才是未来的花魁该有的模样。赶明儿若有机会,你也跟他学学东西。”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头。 然后忽然有一天,一切就都变了。 还没正式入冬,却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细细的雪花夹杂着冰雹缓缓落下,遇物即化。 小霓裳头一次失了态,在藏香阁层层叠叠的雕栏画栋间呼号:“相公!你快出来!出大事了!相公——!” 锦缘慌忙推开窗,站在三层楼高的地方,往主楼沉香楼的地方望去。 岂料那人就站在怡香轩楼下的院落中。还是一身绛紫色的锦绣华服,还是玉带金冠,还是一脸的风云得意。他微笑着对他说: “元瞻,我赎你出去好不好?你只说愿不愿。” 锦缘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这个笨蛋,这个笨蛋,这个笨蛋,这个笨蛋,这个笨蛋! 他怎么早没发现,自己的一颗真心,早就已经捧出去了呢? 他怎么早没发现,眼前这个人的真心,早就已经在那些个发乎情止乎礼的夜晚,给了自己呢? 一年来,从冬等到春,从春等到夏,从夏等到秋,从秋再等到冬。 他以为等人的是他自己,其实,自己才是那个被等的人啊! 锦缘闭了眼,轻声道:“我愿。你带我走吧!” 坐在文曲家的马车上,锦缘做了久违的书生打扮,就和儿时一样。 “给。”文曲劈手递来一张纸。 “什么东西?”锦缘展开看,惊道:“五千两银子?你家是开当铺还是开钱庄的?” 文曲望着他,不说话,只贼兮兮地笑。 “笑什么?”锦缘不解。 “元瞻,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么?” 锦缘老实答:“不知。” “衢州。” “是你老家?” 文曲想了想:“准确说来,我老家应该在京城。” “那我们为什么要去衢州?” “因为我的家人在那里,我想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锦缘大吃一惊:“什么?你——”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81 章 文曲打断他:“别紧张,我家人都知道你的存在,他们不介意的。该怎么说呢…我们家有这种传统。我爷爷…” “你爷爷?”锦缘更加吃惊。 文曲笑着点头:“嗯,那时候是尽人皆知的秘密。就连我堂兄文楷…” 锦缘连忙打断他:“等等!你该不会…‘文’字该不会…是你的字辈吧?” “哈哈,”文曲笑了,笑得那么恣意,“还记得那些人管我叫什么吗?” “‘小侯爷’,可那不是玩笑么?”锦缘思虑着,忽然瞪大了眼睛,“你…你难不成…你…你到底姓什么?” 文曲摸摸他的头,如教导孩童一般说:“本朝自开国以来,何曾封过异姓王侯?”说着,广袖一挥,抚了抚冠上白玉,拱手道,“不才拙劣,愧为国姓。如假包换忠靖侯膝下小侯爷李文曲是也。” 只这一句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锦缘发愣了片刻,无奈地笑笑:“呵呵,这下我可真成‘侯夫人’了…” 这辈子,造化弄人。出身书香世家,却沦落风尘;空有一腹才华,却封侯拜相无望。到头来,却还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只因为,遇见了那个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新鲜出炉,一万多一章,我好勤快啊!O(∩_∩)O哈!完结+番外,全在这里了。要TXT的童鞋留邮箱吧,外面网络里传的基本都没有番外的哦~~最后,希望你能喜欢我的故事。《雪葬黄花》,与您说再见了。PS:作为亲妈,其实这话本不应该说,但是《雪葬黄花》毕竟是我的长篇处女作,不足之处甚多。所以本人更推荐《玉生青岚》,这个温馨而动人的故事。重要声明:《雪葬黄花》和《玉生青岚》并无绝对关系,完全可以独立成章! ☆、藏香一梦系列新春番外·一袋蜜枣 作者有话要说:之所以想写这个番外:一,是想祝大家新年快乐~二,也为藏香一梦系列前两篇文《雪葬黄花》和《玉生青岚》做了个欢乐的大串联~O(∩_∩)O~三,就是为我的新文《点状元》做个广告,也就是讲的陈景焕和严季涵的故事哦~最后,小桥再次祝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如意~!【鞠躬】 又是一年飞雪的冬天。 小小的山村里,今年的初雪下得特别早。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连落了四五天,盖住了山间常青的绿树,遮住了房上殷红的砖瓦。 天地间,一片萧索。 这天是小年,讲完眼下这堂课,学生们就该老实呆在家里,包着白生生的饺子,点着红艳艳的炮仗,高高兴兴过年了。 讲台上,玉树临风的周夫子一边讲着《论语》,一边在心里开着小差。 因着今冬格外冷,阴寒潮湿的空气让小书生犯了腿疼病,已经两天没去学堂授课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家怎么过的?会不会冻着自己?有没有好好吃饭?他成天只顾看书,定是会胡乱应付的。哎呀,今早出门前看着堂屋炉灶里的柴火好像也不多了… 周夫子想着想着,竟然有些焦躁起来:早早上完这堂课,就快回去吧。 “最后,愿大家新春如意,过个好年。” 呼,终于结束了。 孩子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书桌上的经史子集无一例外地被抛上半空,险些够着房梁。 周锦岚无奈地笑笑,也不制止,只在手中飞快地收拾着书本。 “夫…夫子…”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什么事?”对着孩子报以一贯温和的笑,周锦岚偏过头去看他。 是个很普通的孩子,约摸十二三岁,平平的相貌,平平的身量,普通到周锦岚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小男孩双手背着,原地扭捏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巴掌大的纸袋推到周锦岚的书桌上。 “这是…?” “蜜枣。”男孩羞赧赧地答道。 “给我的?”周锦岚有些吃惊。在穷兮兮的小山村里,这种零嘴可不多见。 男孩点点头:“给您…还有,方夫子的…” “哦…” “上次我去您家请教一个问题,您不在…是,是方夫子辅导我的…”男孩不好意思地笑笑,脸颊有些绯红,“方夫子…是个很好的人呢。” “是啊,长得也好看,对不?”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周锦岚不经思索地回道。 “没…没…”男孩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那,那个…我先走了,夫子再见——!”话没说完,人先跑了。 “哼…”周锦岚有些郁闷地瞅着桌上的小纸袋,“这让人哪里还吃得进去…” 小半个时辰后。 “给。”将手中的纸袋轻轻放到桌上,周锦岚一脸的不情愿。 “这是什么?”小书生放下手中的书,疑惑道。 “蜜枣。” 小书生一愣:“哪里来的?” “学生送的,”周锦岚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给你的。” “啊?”方子璞不解,“你的学生…送给我的?” “对。”周锦岚点头。 “少骗人了。” “没骗你。方夫子现在英明远播,崇拜追逐者无数…就连我的学生也被你收买了。”周锦岚说着,耸耸肩,笑得一脸无辜。 方子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定是你买的吧?这么贵的东西,以后可不许了,现在可不比从前…” 周锦岚闻言,眼珠子骨碌一转,计上心来:“你不吃?真的不吃?不吃我可送人了?”不吃正好,我还不想你吃呢。 小书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脸:“你送吧,当年在石府别院,你买来的蜜饯酸枣我也没少吃…” “那…这个你总没吃过吧?”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82 章 猝不及防地,周锦岚将一颗枣飞快地塞进自己嘴里,又伸手扳过了小书生的脸。 下一瞬,唇碰唇,齿挨齿,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在彼此口腔中扩散开来。 “唔…”唇齿交缠间,小书生一双无辜的眼睛瞪得老大。 眼前这个人,眼前这双唇,已经吻过多少遍了呢?就连自己也记不清了。只是,每次吻上的时候,依稀还有种青涩的味道镶裹其中。仿佛人又回到了那个蝉鸣声声的夏天,回到了那个初次一起度过的夜晚: 周相家的三公子发着高烧,躺在床上,嘴里不住嗫嚅着:“冷…抱我…冷…” “玉郎…我冷…”吻着吻着,周锦岚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上上下下摸索着小书生的衣襟,磨人地挑逗着。 方子璞被吻得喘不过气,只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明天…授课…” “糊涂了?”周夫子邪邪一笑,伸手抽了他的衣带,“今天小年,莫说明天,直到上元那天学馆都闭馆呢…” “唔嗯…啊…”被男人毫不客气地叼住锁骨,方子璞轻轻呼痛。白皙的皮肤上,霎时绽出了两朵粉嫩的娇花。 “玉郎…我冷…”伏在方子璞耳边,周锦岚依旧不依不饶地撒着娇。 “冷…就到床上去…”小书生终于放弃了抵抗,一扬脖,将周锦岚的头向自己颈脖间埋得更深。 “呵呵…”周夫子低沉地笑,笑得挑逗,笑得得意洋洋。 堂屋的炉火依旧“噼里啪啦”烧得热闹,里屋的春景也一样热情如火。二位夫子凌乱的衣襟四处散落,带倒了桌上的砚台,散一地浓黑的墨迹… 情到浓处时,只听见小书生微微地叹气: 哎,明天又要洗床褥了呢… “哗啦——”一声响,刚刚还被主人好好端在手里的茶碗就这么落了地。 沧州县丞石渊重重地叹了口气,蹲□来,乖顺地收拾着四散一地的琉璃光。 “我!要!回!京!”俊美白皙得好似仙童下凡的男子双手叉腰,操着温柔又略带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重复刚才的话语。 “我说过了,地方官不经朝廷宣召是不能擅自入京的。”一边拾起白瓷的残渣,石大人一边再次温言相劝。 “那是你!我没有官职在身!”白皙的男子瞪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急得跳脚。 “你舍得扔下我一个人么?”头也不抬,石渊大人依旧认真地捡拾着碎片。 “当然,有什么舍不得的?” 蹲着的男人一愣,随即慢悠悠抬起头来,蹙着好看的眉毛,撅着一张嘴:“琅嬛——” 故意捏得娇滴滴的声音,故意拖得长长的调子,只把一个“琅嬛”叫得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少来!你以为这一套对我还有用么?”琅嬛环抱着双臂,睨着石渊。 石渊站了起来,小心地掂了掂手里的碎瓷,叹道:“如今不比以往,这茶盏虽不名贵,好歹也是钱买的…” “你少扯开话题。” “哎…”随手将碎瓷抛出窗外,石渊道,“你回去又能干嘛呢?且不说石府别院被烧了,锦岚和玉郎私奔后,就连编修府和新科状元府也都去不成了,难不成…你还能回藏香阁住着?”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琅嬛倒竖了一双眉,看那样子,是真生气了。 “好啦好啦,”石渊说着,上前去搂他,“又不是第一次了,在沧州过年有什么不好?” 沉默。 “我想我师傅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石渊愣了半天神。 “老爷!老爷!”这时,一个家丁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什么事?”一改往日的温和,石大人的声音沉沉的,似是藏着未知的怒火。 “有、有人给你捎了点东西,哦…还有一封信。”被吓到的家丁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和一个小纸袋,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 琅嬛挣脱了石渊的怀抱,再一次挪到桌边坐下。家丁识趣的退了下去。 石渊展开了信封认真读着,慢慢的,脸上的阴霾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舒心的笑容。 “谁来的信?”琅嬛忍不住问道。 “锦岚。” “真的?”琅嬛跳了起来,一把夺过石渊手里的书信。 “啧啧,你看看人家,不愧是二甲进士,就连字都比你写得好看…”琅嬛一边读着,一边不住地念叨。 石渊皱眉。 末了,琅嬛放下了信封:“拿来。” “什么?” “蜜枣啊,不是说随信捎来的么?” 石渊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纸袋扔到桌上,一边酸酸地嗫嚅:“蜜枣这玩意儿,我沧州县要多少有多少,用得着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地送来么…” 琅嬛将袋子打开,捏了一颗放到嘴里:“你懂什么,这叫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是,礼轻情意重,”石渊敷衍着点头,“前两天百姓们还给咱送来两筐枣呢,就在堂屋里堆着,你说怎么办吧。” “嗯…要不,咱们把它送人吧?”琅嬛嚼着嘴里的蜜枣,嘟囔着。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83 章 “送谁?” “大过年的送谁不行?再说了,又都是红枣,多喜庆。” “百姓们送给我的,你舍得,我可舍不得…”石渊一挑眉,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啊?”琅嬛瞪眼。 “不行,我要比一比,如果没有你嘴里的甜,那咱们送出去也无妨…”说时迟那时快,石渊一把搂过琅嬛的腰肢,狠狠地吻了上去。 “唔——!”琅嬛吓了一跳,向外推拒着他。 无奈石渊何止比他高出一个头,再奋力的挣扎也逃不出石大人的五指山。待琅嬛从深吻中回过神来时,人已经云鬟半散的被推到了床上。 “喂…你要干嘛…”望着石渊不怀好意的笑,琅嬛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我在想…如果我今晚做得你三四天下不来床,等你赶到了京城,上元节也早过了…那你是不是就打消了回京的念头了?” “你敢——唔!”琅嬛的话未说完,又被石渊吞进了嘴里。 呵呵,琅嬛啊琅嬛,纵你是风月场混大的,但那小石公子又何尝不是呢? “啊…嗯…”有节奏的冲击一浪盖过一浪,藏香阁昔日的红牌不得不死死抓住身下的被单,才能阻止媚人的声音自喉间发出。 一边动作,石大人一边嘴里还不停:“你就别回去了…捎点礼物…就当是你对你师傅的孝心了…” 琅嬛这厢里正意乱情迷,胡乱答道:“啊…嗯…送…送什么…?” “你说呢?” “那…那就送枣吧…” “这就对了…”石渊沉沉一笑,忽然加快了身下的动作。好,你说送枣,那咱们就送“枣”。 “啊——!”琅嬛终于难耐地叫出了声。 声音回荡在这冬日的寒夜里,别样的煽情。 京城的冬天,十年如一日的干燥冷冽。 因着天气寒冷,坐落于繁昌大街的回春医馆,今日也人满为患。 “唉唉唉,让一下让一下…”被唤作“叶儿”的小药童不耐烦地拨开层层人浪,好不容易挤到了柜台前。 医馆漂亮的小掌柜正在那里忙前忙后地抓药。 “阿南!有人捎了东西给你!”叶儿将手中的纸袋一扬,大模大样地拍在了柜台上。 “什么东西?从哪儿捎来的?”锦释一边过着称,一边头也不回地问。 “不知道,”叶儿撇撇嘴,“来人只说是从沧州捎来的。” “咣当”一声,小小的称砣砸得秤盘一声脆响。 “哪儿?!” “沧州啊…怎么了…”叶儿有些惊讶于他的反应。 锦释三步并作两步挪了过来,颤抖着手打开了纸袋——是一袋蜜枣,还有一张被油纸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信笺。 锦释急不可待地抖开了信笺,只见上面龙飞凤舞一行行书,写的是: “愿安好,琅嬛字。” 字迹娟秀而有力,正是他当年手把手教的。 “愣什么神呢?不抓药了么?”不知什么时候,医馆里温润清俊的姜大夫走到了柜台边,将手中的一纸处方按到柜台上,略微不满地皱了皱眉。 “啊,”锦释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收了信笺,“这、这就来…有一味药缺了,我去库房取…”不由分说地就离了大堂。 姜大夫略微吃惊,忙问一边站着的叶儿:“他怎么了?” “不知道,”叶儿把玩着被落在柜台上的纸袋,道:“不就是有人从沧州给他捎了点东西嘛…” “沧州?” “对啊。” “他是不是…有个徒弟在沧州…?”姜大夫自言自语。 “啊?”叶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你的事,忙去吧。”姜大夫挥手示意他下去。叶儿便不甘不愿地退了。 转头看着眼前小小的纸袋,姜镜瑜陷入了沉默: “沧州…么…?” 是夜。 昏黄的烛光笼罩着姜大夫和小掌柜共同的卧房,温暖而安逸。锦释正趴在床边整理着床褥,拍打着白天才晒过太阳的枕头。 空气中弥散着午阳清新的甜味。 “今天…有人给你捎东西了?”姜大夫坐在茶水桌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啊,琅嬛捎来的,不过很奇怪,就只有一小袋蜜枣。”锦释一 边拍着枕头,一边说道。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84 章 “哦…”镜瑜呷了一口茶水,“礼轻情意重嘛…” “呵呵,是啊,我还以为他都忘了我这个师傅呢!要不是当年他说喜欢我——啊!”意识到说溜了,锦释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喜…欢…你…?”镜瑜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这边,“这一段…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我以为你不会感兴趣的…”锦释瞬间拘束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再说了,徒弟喜欢师傅…不是很正常么?” “正…常…?”镜瑜挑眉,“你觉得他对你的‘喜欢’…属于正常范围么?”废话,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不属于了。 “额…这个…”锦释搜肠刮肚地想要应付过去,“他现在已经有了归宿,就是原来京城的那个石家公子,他们感情很好呢…” “是么?” “当然!”锦释以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拍胸脯站了起来。 一时间,二人大眼瞪小眼。 沉默。 沉默 沉默。 哎,事已至此,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锦释一咬牙,道:“那什么…我想了想,可能有人比我更需要知道琅嬛的近况。不如,咱们把东西转赠给他吧?” 镜瑜这才温柔一笑,也站起了身:“行。” “那我明天就给他捎去。”锦释连忙接茬。 “但是今天…你准备怎么补偿我?”姜大夫欺身而上,箍住了锦释的腰。 “啊?”被搂着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敢有事情瞒着我,今晚可不会让你睡了…”说着,便将人往床上带。 可那锦释是什么人?藏香阁当年技压群芳的头牌。人家背脊刚刚挨着床铺,手上略施巧劲儿,便将二人的位置掉了个个儿。 镜瑜微微睁大了眼睛。 “爷…”锦释操着勾魂蚀骨的声音开了腔,“今晚就让奴家主动侍候你嘛…” 本质上还很青涩的前晋王府家医姜镜瑜哪里经受过这场面,瞬间就红透了脸,只好任着锦释瘦弱的身子跨坐在身上对他上下其手。 一边的锦释得了意,嘴里的话便愈发狂狷起来:“爷…奴家是第一次侍候人,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爷多多包涵呢…”一边说着,一边动手解开了镜瑜的衣带。 “别…别这样…”姜大夫喉咙一阵发紧,就连出声也是沙哑的。 “呵呵,”锦释拿手轻轻捂嘴,笑得夸张而娇媚,“爷…你还真青涩呢…”一低头,含住了身下人的耳垂。 这些年的朝夕相处,这人身上的敏感点,早已被他摸了个遍。 “啊…”镜瑜轻呼出声。看吧,果然不出所料。 锦释满意地一笑,将镜瑜的上衣尽数褪去,继而又吻上了他的锁骨… 房里昏黄的蜡烛依旧不知疲倦地烧着,床上两副年轻的躯体也肆无忌惮地燃烧着。 忽然,窗外有只不知名的鸟儿“啁啾”一声叫,踩踏着积了雪的枝头飞向星空,听那声音,好像在叹息着说: 丢人,真丢人! 呵呵,姜大夫,你什么时候才能拿回主动权呢? 兖州城,古来通商之要塞,因为毗邻小国众多,富饶无双,以故人称“塞上江南”。 这里,是个三面环山的小村庄,因为背靠着兖州城,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倒也安逸。由于几年前刚刚遭受过战乱,重新休整过的村庄显得整齐而有序。站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远眺,便可以把目之所及的邻家全部收入眼中。阡陌交通,犬吠蝉鸣,一派田园自得。 可就在这平平无奇的小村庄里,却住着一户不平常的人家。他们随着村庄的休整而搬进来,一住就是好几年。明明看着是两个极普通的男子,却招致了不少达官贵人隔三差五地往他家送东西。 好执着纸扇的俊雅主人每每都“呵呵”笑着,将那些金的银的一并打包了转赠给当地衙门,只留下些山野干货,特产零嘴,有时候,甚至连这些吃的也不留。另一位年轻娇美的小主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看那恨恨的眼神,足以把俊雅男子的后脖颈烧穿个窟窿。 这天傍晚,天边的火烧云尚未退散,灿烂的晚霞洒满了半边天空。 年轻的小主人踩着一路欢歌从附近的镇上卖完字画回来,一蹦一跳地拉开了院子外的篱笆门。 “文轩!我回了!”声音里透着难以言说的高兴。 优雅的男子自屋内缓缓推开木门,一双天生含情的眸子里粼光点点:“回了…” “嗯!”小家伙拍了拍空空如也的双手,道:“全卖完了!” “呵呵,”文轩温柔地笑,上前摸摸他的头,“侍画,今天有人捎东西来了。” 侍画闻言一撇嘴:“然后呢?又被你挡回去了?” “没有,我收下了。” “哦?”小家伙凑近了些,努力吸吸鼻子,似是在闻着什么,“又是什么好吃的?” “你就不问问是谁捎来的?”文轩有些无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袋。 侍画高兴地接了过来,打开袋子就往嘴里扔,一边嚼一边道:“反正我也不认识,问了也白问。” “你认识的,就是你师傅。” “噗——咳咳!”险些被袋子里的蜜枣呛到,侍画猛地咳嗽起来,“锦…锦释?”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85 章 “对啊,真没想到,他还记着我们。”文轩笑得一如既往的和善。 “哼,那是记着我吧?”侍画不屑地摇头。 文轩搔刮着他的小鼻子,调笑道:“不一定吧?我和他好说歹说也有几面之缘,当初邀他去画舫用膳,要不是你跟着…” “要不是我跟着就怎么?”侍画故意挑高了声音,斜眼觑他。 “哈哈哈哈,”文轩不恼反笑,“要不是你跟着,兴许…我就看不上你了!” “你!”一语毕,气得侍画直拿拳头砸他,“你喜欢师傅就直说!我就知道你当初对他没安好心!” “唉唉唉…”文轩一面接着他的拳头,一面笑得更加放肆,“我可没这么说啊,是你自己说的…哎哟哎哟,快别打了…” “哼!”侍画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愤愤地冲进屋。 晚膳时分。 “咚咚咚…” “侍画,吃饭了…” “咚咚咚…” “侍画…?” “我不吃!气都气饱了!”闷闷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门外的男子无奈苦笑,温言劝道:“我刚才和你玩笑呢,真生气了?” “嗯!生气了!” “哎…”男人低头,手上略微一使劲,门就被推开了,“真生气了还会不锁门?” “你管不着!”侍画将头埋在被褥里,闷闷地道,“别人送的东西你就退回去,我师傅送的你就留下,你安的是什么心…” “谁说是你师傅送的?” “不是你自己刚才说的吗?!”侍画闻言坐了起来,怀里抱着棉枕头,一脸的怨愤。 “我只说是你师傅捎来的,又没说是他送的。”文轩坐到了床沿上,伸出手,向他递过一张信笺。 侍画皱着眉接过来,只见小小的信笺上写着一行行书:“愿安好,琅嬛字。” “琅嬛?”侍画眉头皱得更深,一脸难以置信。 “怎么,你们不认识?” “认识倒是认识,”侍画嗫嚅,“只不过…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要千里迢迢送这玩意儿来吧…” “啊?”文轩奇怪。 “哎呀!”侍画忽然叫嚷起来,“这蜜枣不会有毒吧?” “什么?!”文轩的脸一瞬间变了煞白。 不料,侍画却捶着床沿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我和他关系虽不怎么好,但也不至于毒死我呀…哈哈…” 看着他肆无忌惮的笑颜,文轩沉了脸,厉声道:“这种玩笑也能开?!” 声音威严铿锵,掷地有声。 “额…”转变来得太快,侍画霎时就不笑了。 文轩依旧狠狠地瞪着他。 二人就这么互瞪着。 渐渐地,侍画瘪了嘴,声音里换上了一股哭腔:“你不是说不再耍王爷脾气了么…呜…”说着,眼里竟还滚下几滴泪珠来,看那样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文轩登时就心软了,挪过去伸手拥他入怀:“好啦,我错了,我不该冲你嚷…” “你说话不算话,明明说过不耍王爷脾气的…”侍画越哭越伤心。 文轩爱怜地摸摸他的脑袋,哄道:“那你也不该拿这种事开玩笑啊,什么毒死不毒死的,大过年的,多不吉利…” 侍画闻言,从文轩怀中抽出脑袋,吸了吸鼻子:“那你把它送走!” “把什么送走?”文轩疑惑。 “那袋枣!”侍画撅着嘴,愈发的颐指气使,“我不管是师傅送的还是琅嬛送的,总之我看着它膈应!” 文轩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好…好…那咱送给谁呢?” “平时人家送来的东西你都给谁了?” “衙门。可是这次是这么寒酸的东西,就这么送去,不合适吧…” “额…那你就…”脸上还挂着泪珠,侍画搜肠刮肚地想,“对了,你在衢州不是有亲戚么?” 文轩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喂,小家伙!我的亲戚…你该不会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吧?” 侍画挽了手臂,道:“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让你送去,就丢你的人!” “行…送…”文轩好言好语地哄道,“那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吃饭了?或者…你想做点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侍画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你说呢…”文轩笑着,抬手拉下了床帐…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下闻水声 第 86 章 哎,这倒霉催的蜜枣,还是赶紧打包送走了好。 南方的天气,到底比北方温暖。 已经入冬多时,却始终不见下过一场雪,温暖的日头成日成日照着富饶的大地。就连衢州的百姓们,似乎也因为这难得的暖冬而愈发期盼着春天的到来。 这天,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忠靖侯府的时候,我们那早已年过而立,却依旧风流潇洒的侯爷正在早膳桌边用膳。 “锦缘,今日府上可有什么事要处理么?”侯爷一边喝着粥,一边懒懒地问。 “也没什么…”答话的是个清秀的男子,看年纪,倒与侯爷不相上下。但是了解忠靖侯府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是侯府里主母一般的存在。 “哦?” “只是有人从兖州捎来了点东西…没有任何款章,竟还一路无阻,被递到了我手里。”男子淡淡地答着,听不出话里的情绪。 “兖州?” “是。” “难不成是文轩?”侯爷喃喃道。 “谁?”被唤作锦缘的男子挑眉。 “就是晋王。” 锦缘微微吃惊:“他不是死了么?” “哎,朝廷说的话能信么…”侯爷摇头。 “不对吧…”锦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袋放到桌上,又抽出了一张小信笺,“这上面可写的是‘愿安好,琅嬛字’呢!‘琅嬛’…啧啧,听听这温柔娇媚的名字…” “什么?!”正在用膳的男人一把夺过信笺,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锦缘依旧嘴上不停:“如果不是经过侯爷您的允许,谁送的东西能被这样轻易地一层一层递上来?只不过下人们送错了人,不该给我,应该直接递到你手上…” “我…” “李文曲,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锦缘忽然一拍桌子,嗔道。 “哎哟,我哪敢呐…”平素里风流不羁的侯爷立时软了神色,“一定是文轩那家伙逗我呢!看我赶明儿不教训他一回…” “哼…”锦缘端起手边的茶碗,酸酸的道,“你在外面养人,我不怪你,毕竟我到你侯府来时就已经年老色衰。只不过,你好歹也得瞒得死死的吧,就这么让人把东西明目张胆地递进来,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都说了是误会…”文曲小侯爷急得手足无措,“你要不信,我这就把它扔了!”说着,拿起纸袋就要往门外丢。 “别呀,”锦缘伸手拦下,“小情人送的,扔了多可惜…” “那你想怎么办?”侯爷十足委屈。 “就送给正在侯府歇着的二位贵客吧。”锦缘拿着纸袋一抬手,立刻有家丁凑过来双手接住。 “唉,小的这就去…” 那正在忠靖侯府歇脚的贵客是谁?不知道。 我们唯一能知道的是,正在户部任职江南清吏司郎中的陈景焕陈大人,有一位神秘的故交。而陈大人平素为人豪爽仗义,一旦得了什么好东西,一定会包得严严实实的给那位故交捎去。 而那江南清吏司郎中是什么官?五品小官。于是,能被忠靖侯送来的东西,在陈大人眼里自然就被归为了“好东西”。 “没出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严季涵 如此数落他。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小小的山村里一派初春的生气盎然。 这天落日时分,周夫子踏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家,刚推开木屋的门,就忍不住兴奋地嚷道: “玉郎!你看,陈大人竟然给咱们捎了东西!” 正在桌边捧着本生闻言抬头:“陈大人?就是那个…陈景焕大人?” “对,就是他,当初连中三元的那个状元郎!”周锦岚笑得见眉不见眼。 “捎的什么?”小书生迫不及待地问。 周锦岚将手中的纸袋放到桌上:“喏。” 方子璞小心翼翼地打开——是一袋蜜枣。在周夫子热切的注视下,方夫子捏了一颗放进嘴里。 哪知蜜枣刚一入嘴,方子璞就吐了出来。“唔…怎么味道怪怪的…好像,坏掉了…” “不会吧?”周锦岚也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哇…呸呸呸!为什么是酸的呀?”周夫子吐着舌头跳脚。 “就是…”方夫子也瘪着嘴巴埋怨。 呵呵,为什么是酸的?走遍了大半个国度,又承载了一路的醋味… 你说,能不酸么? 整理 第 86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