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与一剑否》 正文 第1节 可与一剑否 作者:许温柔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可与一剑否》作者:许温柔 文案: 一场地震中聂氏集团二当家聂青枫穿越成了名震天下的聂大侠,行侠仗义斩妖除魔当大侠日子真无聊,难道要和他古板的师父一样抱着一把剑过一辈子?偶然发现隔壁山头有个漂亮的男孩子尼玛他在漂亮之余还有点眼熟!居然是穿越之前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个?到底是谁给他的错觉以为自己千杯不醉还整天喝酒的啊!你每次喝醉都会被揩油你不知道吗?!怎么办,凡心未了可是违反昆仑山规的!可是大师兄二师兄甚至师父他们最近好像都哪里不对!不苟言笑的师父什么时候对炼丹开始有兴趣了?!古板严谨的大师兄什么时候特别喜欢陪人练剑了?!风流倜傥的二师兄为什么对妖兽特别有爱心了?!昆仑山下村民表示:最近几个月天雷劈昆仑山劈得特别勤!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亦然,聂青枫 ┃ 配角:李道无,陶重寒,楚长青等 ┃ 其它:穿越,修真,甜文,略升级 ================== ☆、不胜酒力 这年头没什么名气的大学毕业,想找个好工作不容易,可偏偏江亦然生了一副是个长眼的就要明里暗里多看他两眼的相貌,又还没毕业,一双眼里满是水灵纯真,刚抱了简历去人才市场,就被一个当地的超大公司录用了。 录取他的大姐看着怎么也有四十岁往上了,第一天报到,就叫他进了办公室拉上窗帘谈话。一关门,那副专业hr的表情就换了下去,笑眯眯地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的一双被脸上的赘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江亦然,看得江亦然有点坐不住。 左问问江亦然家庭条件,右问问有没有女朋友等私人问题,江亦然觉得自己这个录用有点受之有愧,便一一如实作答。 末了,hr大姐暗示江亦然,明天就是周末,有公司组织的去附近的一个度假区旅游,按道理江亦然刚进公司还不够福利条件是不能去的,但是她看江亦然特别有眼缘,所以就一起去放松放松玩一下。大姐特别强调会在度假区的酒会上带江亦然见见公司高层领导混个脸熟,不用太感谢她,反正要在那留宿一晚的,对公司啊工作啊有什么不明白的,酒会结束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慢慢谈。 大姐特别强调了,“有的是时间慢慢谈”之后,就叫江亦然出去了。 江亦然从小收情书收到大,收到手软,见惯了大女人小女孩甚至男孩子对他脸红心跳的样子,当下心里也明白了,唉,可是他没什么野心啊,也不想爬高踩低的在个大公司混的多么风生水起,这次实习也只是想顺利拿到实习证明先毕业了再说罢了,而且现在的实习工资他已经很满意了真的,大姐你不用这么明示暗示的啊你都快可以当我妈了啊…要不明天跟大姐说清楚吧,嗯!大不了就是重新找份工作就是了! 这么打算好了之后,第二天,江亦然就毫无心理压力的跟着公司的大巴车一起去郊游了。不愧是当地的旅游度假胜地,一天下来,风景也看了,温泉也泡了,水灵灵的江亦然好像变得更水灵了,晚上拗不过,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大姐说清楚,于是还是跟大姐一起去了公司高层的酒会。酒会上美女如云,男士们则西装笔挺,江亦然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和黑色的休闲西装裤,自觉有些格格不入。意思意思打个招呼之后安安静静的找个角落吃东西,反正他只是个小透明啊,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的吧。这儿的点心真好吃,嗯嗯饮料也好好喝。江亦然轻轻一抬手,对服务员道:“麻烦再给我一杯,谢谢。” 服务员:“好的,先生。” 江亦然只觉得这液体甜甜的凉凉的顺着喉咙咽下去真是好喝,举起杯子对着灯光看去,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似乎有流转的青色,也煞是好看。便问道:“这是什么饮料?” 立于一旁的服务员恭敬地回答道:“先生,这是聂先生为本次酒会特意定制的鸡尾酒,邀月逐风。入口清甜,据说后劲很大,请您慢用。”说完举着托盘走开了。 江亦然心想,:“是挺清甜的,名字也好听,只是这后劲……”江亦然忽然觉得有点晕,起身想去洗手间。这一站不要紧,他发现自己根本站不住,一个趔趄向一边倒去,心道:“糟了,这下要出糗了!”却忽然被一个强有力的臂弯拦住倒下的趋势,被抱了个结实。 耳边响起hr大姐的声音:“嘿嘿,这么巧,聂先生,这就是我昨天跟您说的,新来的员工江亦然,本来想带他单独见见您的,没想到这么巧啊。看样子有点喝多了,那就……” “没关系,我照顾他,你去忙吧。”一个磁性的声音压低了对身边的服务员说,“拿我的房卡来。” 江亦然想推开面前这人说谢谢你啊我没事的,却根本使不上力气。他本来就坐在宴会厅的角落里,男人一示意,服务员把座位旁边雕花镶金的侧门一开,这扶着他的男人一转身就把他扶出了宴会厅,打横起来抱进了电梯。 江亦然有足足一米八的净身高,长得结实匀称,看着高瘦,却并非弱不禁风的身段,而抱着他的男人却显得毫不费力。此时的江亦然已经迷糊的实在睁不开眼了,闭上眼之前的一瞬看到了抱着他的男人长得星目剑眉,高挺的鼻梁,微微抿着的嘴唇有着凌厉的轮廓,心道:“真是好看…可是,我挺沉的吧,他也抱得动啊…”这么想着,还没看仔细,便沉沉睡去了。 度假村幽静的竹制高级套房里,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躺着一个长得漂亮的大男孩,正是江亦然。此刻的他正睡得踏实,全然听不到隔壁的浴室里传出的哗哗的水流声,更不会看到朦胧的磨砂玻璃背后那个健壮的身影。这人正是刚才抱他从宴会厅出来的那个男人,聂氏集团的二当家,聂青枫。 聂青枫洗完澡,围着一条浴巾在腰间走了出来,一条腿跪在床边,看着床上的这个大男孩。白皙的脸颊在酒精的作用下透出不正常的粉红色,双唇微微张开呼出带着酒味的气息,是邀月逐风的味道啊,长长的睫毛在床头灯的照射下,投下一片撩人的阴影,像什么呢,像竹林的影子吧。床上的人被盯着看得眼皮微微有些耸动,似乎快睁开眼了。聂青枫看着再也忍不住了,心道,:“我可能没机会征求你的意见了,但你醒来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都会负了这个责任的。”于是便吻了下去,舌头撬开毫无防备的双唇和牙齿,探进了湿热的口腔之中,真是…和想象中的一样美味呢。聂青枫一手撑在床上,一手解开江亦然白色衬衣的纽扣,手掌探了进去,抚过胸前的两点殷红时顿了一顿,撑起身看了一眼,伸出舌尖舔了一舔,接着轻轻的吮吸起来,另一只手继续向下解开江亦然下身的束缚。 江亦然感到唇间口腔一阵热度,似乎有什么湿滑的东西在嘴里,迷糊想着难道是谁在喂我喝水么?接着又觉得胸前被人吸住,忍不住从嗓子眼发出沙哑的一声“啊”,待半睁开眼,看到一个宽厚的胸膛俯在自己身上吮吸着,下身此时刚好也被人握住,腿被压着又动弹不得,推也无力推开,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上身被亲吻抚摸的缘故,下身竟在那个男人手中硬了起来。 聂青枫听到江亦然的那声轻呼,感受到手中的事物的反应,再次握紧,轻轻缓缓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起来,嘴唇又一次的吻上江亦然的唇,说道:“舒服么,等会儿会让你更舒服的。别怕,不会让你疼的,乖。”说罢,不等江亦然说什么,便又占领了江亦然口中的温热。 江亦然被吻得七荤八素,觉得身上越来越热,看了一眼觉得周围环境这么好,身上这个男人这么帅,自己也不吃亏,就算是吃亏,唔,现下也恐怕只能吃了这个亏了吧,再加上下身在那人掌中传来一阵阵的快感根本无法拒绝,不受控制地发出羞耻的“呜呜”声。聂青枫听了这个水灵的人儿在自己身下发出的这种声音,更加加快自己的手速一边看着江亦然脸上的反应。 江亦然微微皱眉,似乎有点想要回应这个吻,正在这时忽然一阵地动山摇,紧接着外面远远地传来尖锐的呼喊:“快——出——来!地——震——了!!!” 江亦然吓得狠狠地咬到了聂青枫的舌头,聂青枫吃痛迅速放开了手中的人,看了一眼房顶,竹制的套房在地震面前跟纸糊的一样,这里还是二楼,分分钟塌给你看啊!聂青枫果断起身要走,一回头,看到晕得爬不起来的江亦然,他一咬牙,打横抱起来夺门而出。还好是二楼,这里又是高级套房,楼梯上也没什么人。聂青枫一手挟着浑身无力的江亦然,一手从楼梯上三两下跃下了楼,跑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两人皆是惊魂未定。聂青枫喘着粗气放开了江亦然,瞥了一眼他下身,说:“裤子穿好。”江亦然头还晕着,心却是清醒了的,脸上一热,赶忙拉好拉链,觉得好没面子,小声的说:“还不是你弄的。” hr大姐从远处殷勤的跑来,把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再加上聂青枫腰间只裹着一条浴巾,她边跑来边大喊道:“聂总——您——没——事儿——吧?!”心想,“江亦然这小子以后恐怕是要飞黄腾达了,不过我好歹是第一时间跑来给二当家的护驾,以后怎么也能说得上话一点吧。” hr大姐这么想着,这么跑着,心里的算盘这么打着。忽然,在她的面前,眼睁睁的看着,聂氏集团二当家聂青枫,和聂氏集团新进员工江亦然的脚下,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缝,两人都不见了。 这里好死不死正好是录像监控的死角,于是hr大姐成为了聂氏集团二当家失踪案的唯一目击者,以及那名一同消失的、不合规定被录用的员工的录用人,接受警方调查。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_(:3ゝ∠)_卖萌打滚求支持~ ☆、跌下山崖 明明是脚下一道不过几米宽的裂缝,江亦然却觉得自己在不停地下坠不停地下坠,好像从一个很高的山崖上掉下来一般,两耳边全是风声呼啸。心想:“下坠了这么久,完了完了,恐怕都要穿过地壳了吧,不摔死也烫死了,不对,怎么可能不摔死呢?肯定粉身碎骨渣都没了。早知道前几年就好好学习考研,没事出来找什么工作,找工作也就算了,明知道那个大姐不怀好意录用我,还跟着她来度假,度假也就算了,没事喝什么酒?还喝的是不得了的酒劲儿的酒!喝酒也就算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被男人抱进房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就范了……”虽然从来没想过喜欢男人,但是刚才和那个男人……分明感觉还不错…… 江亦然下落着,意识渐渐混沌一片,眼前漆黑一片。 忽然听到有一个温柔的男声急切的呼唤他的名字:“亦然,亦然!” 这声音莫名让他觉得内心一片安定,耳边的风声也停止了,身体的不适也消失了,眼前慢慢透出一丝光线。待他想要睁开眼,却被刺眼的光线扎得又闭了眼去,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人影。 这里是哪儿?他居然没死?不管是科学还是常识的角度,按他刚才那么个下坠法儿都是必死的啊!渐渐地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他睁开眼,对着眼前的人,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师父。” 他一张口,竟然是小孩子的声音。似乎有许许多多的记忆开始重叠,又分开来,然后再次在他的脑海中重叠。他开始记起,他叫江亦然,从小无父无母,被师父李道无收留在这无量山派,是师父的第一个弟子,今年有十一二岁了。师父把他抚养长大,日教剑法夜授学业,视如己出。他下面还有个师弟,叫做苏明空,与他一般大,也是师父外出云游捡了回来的,比他晚了一两年入门,此刻正趴在他脚边哭个不停。 “师兄,师…兄…,你吓死我了,呜呜,呜呜你吓死我了师兄,师兄,师兄你千万不要死啊师兄,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床尾一个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感觉马上就要肝肠寸断的样子。 江亦然愣了一下,心想:“也不知道自己是穿越了还是做了一个梦,这种被人真切牵挂着的感觉…真好啊。”一边拍着苏明空的背一边说道:“好了好了,明空不要哭了,我不是没事了吗,你看我……咳咳咳咳……”刚想安慰师弟说自己没事了,马上身上传来了一阵剧痛,全身都痛!江亦然低头一看,好嘛,自己正满身血污,刚才还不觉得,这下恐怕是彻底与这具身体融合了,开始疼了起来! 看江亦然疼得脸色发白,李道无忙捏着他的手腕探他的脉象,道:“你从山崖上跌了下来,好在都是外伤,并未伤及根基,只要人醒过来就好。稍后让明空拿些药来我与你敷上,休息些日子便好,远梦他……唉,见你跌下山崖,只觉得是自己没拉到你一把,恨不得也和你一同去了,刚被我拦下,点了穴道现在还在房里昏着。” 远梦?徐远梦?对了,还有个刚过门、哦不,刚入门的三师弟!徐远梦!上个月被师父领回来的,说是故人之子,家中遭变,今年才刚十岁,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没想到啊,竟然还有一个这么牵挂自己的小正太,自己还是大师兄,想想都觉得太幸运了。等一下,我为什么要这么高兴,不是应该有娇俏的小师妹才是让一个男人开心的事情吗?一定是被那个男人搞得……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啊…… 李道无见他不做声,心想大概是刚醒来还有些晕着,便说:“明空,你去我房里取些药来,外伤的药放在哪里你知道吧,莫弄乱了我给你师伯准备的东西。” 苏明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不停地哭啊哭的说:“是……呜呜呜……是,师父。我…呜呜呜……我这……这就去……呜呜呜呜呜。” 待苏明空出了门,李道无疼惜地看着江亦然,摸着他的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无量山大大小小的山头哪里有你没去过的地方,怎么带远梦出去玩自己却跌了下去,远梦都要吓傻了。要不是明空远远地看到了去叫为师过来救你,恐怕我们师徒就要缘分已尽了。以后就是不想练剑偷跑出去玩的,也切记切记要小心,知道了吗?远梦的双亲刚刚去世,家中又遭变故,再被你落崖这么一吓,唉,等你伤好了,要多多照应他才是。” 江亦然乖巧地点了点头。张口道:“师父,我想喝水。”声音软糯,正是自己小时候的声音,江亦然听了觉得熟悉无比。正在此时,门口又冲进来一个身影,扑倒江亦然的床边,看了一眼李道无和江亦然,忽地就哭了出来,喊道:“师兄!师父!” 李道无正转身在桌上拿着一盏茶杯,放在嘴边轻轻试着热不热,看了赶忙放下茶杯扶住他,道:“远梦,你师兄已经醒了,都是些外伤,等空明拿来药敷上就好了。”将他好好的扶到凳子上坐好,接着又拿起茶杯扶江亦然起来喝水。 江亦然一边喝水,一边只觉得徐远梦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心头一热。心想:“看来以后要当个好大师兄照顾这两个小家伙了。” 苏明空拿了外伤的药也跑了进来递给师父,问:“师父,我来给师兄上药吧?” 李道无轻轻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知道你担心你师兄,不过你师兄满身的伤口,怕你掌握不好力道弄疼了他,你们都看着师父来上药吧,以后谁伤着了,也好有个照应。”说罢,便一丝不苟地给江亦然除去身上破损的衣服,拿干净的湿布给他擦拭后上药。江亦然一抬头,又看到徐远梦微微皱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师父上药的部位,似乎正在仔细的学习着。 门外响起轻轻两下敲门声,李道无停下手中的动作,问:“何事?” 那名弟子道:“师叔,掌门请您过归林岭议事。” 李道无放下手中的药膏,对苏明空道,“明空,你来照顾你师兄上药。”又对江亦然道,“你师伯前些日子闭关遇阻,托我炼了些丹药等他恢复一番再要闭关,怕是因此事叫我过去,你先好好休息着,我去去便回来看你。” 江亦然点点头,乖乖地说:“师父你放心,这里有空明和远梦照顾我就可以了。” 李道无点头,转身出门,紫云剑感应到召唤,不知从何方而来,化作一道紫色的剑光载着李道无一起消失离去。 徐远梦看起来还有些后怕,道:“师兄,是我不好,是我硬要你丢下课业带我去山上转的,才害你跌下山去。师父若是要责罚我,我也甘心受罚。” 这会儿他们不哭了,江亦然才看清楚他的相貌,长得干干净净的小脸眉目如画,若是个女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一笑倾城顾盼生姿的那种。 苏明空则是虎头虎脑,正嘟嘟着嘴轻手轻脚地上药,唯恐碰到伤口。听到徐远梦这话,哼了一声,说道:“都怪你,差点把我的大师兄弄没了弄没了!当然要罚你!”这么说着,手里也没了轻重,一下按在了江亦然的伤口上,“嘶——”疼得江亦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徐远梦见状,忙说,“明空师兄,是我不好,请让我来给师兄上药赔罪吧。” 苏明空则没好气的说,“哼,不给你,再让你上药,再把师兄弄疼了怎么办。”这一说话,手里又没了轻重……这让人操心的孩子啊,到头来遭罪的可是江亦然啊。江亦然忙说,“明空,就交给小师弟来吧。毕竟你刚才哭得辛苦,难免眼花了,快去喝点水吧。”苏明空这才不情不愿的把药膏往徐远梦手里一塞,坐到桌边大口喝起水来。 徐远梦接过药,低下头仔仔细细的上起药来,一边上药,一边用嘴轻轻地对着伤口吹气,江亦然觉得舒服多了,看来换人来上药是个好主意,这么小的孩子能这么细致也值得表扬呀!于是对徐远梦说,“谢谢你。” 徐远梦听了,眼神暗了下去,有些委屈地看着江亦然,道:“师兄何必特意对我说谢,左右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何况刚才师父也是这么给你上药的,为何与我就如此生分。” 不得了啊,长得已是如此诗情画意,说起话来又让人这样心疼。江亦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捉了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道:“莫再提是你害我变成这样什么的话,是我自己学艺不精,应该不是多高的一个山头吧,居然没能自己飞身上来,真是丢脸,也许是当时日头太大了晃晕了我的眼罢,真是奇怪,但总之不是你的错。”江亦然握着他的小手,觉得细细白白软软嫩嫩,根本不像练剑之人的手啊。顺口问,:“师弟,师父可曾给你赐剑?” 徐远梦睁大了眼睛看着江亦然,道:“师兄不记得了吗,不是前几日师父才为我办了开锋之仪,赐剑名曰‘长生’,师兄当时不是也在吗。”说着便捏了剑诀,凭空召出一柄细长沉静的佩剑,“取意于,不自生,方能长生。师兄不记得了么?” 小江亦然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和徐远梦大眼对小眼,看了看人,看了看剑,歪了歪头眨了眨眼,仔细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脑海,确实不记得了。说道:“难道是我脑子摔坏了?似乎这一两日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说罢嘿嘿一笑。 徐远梦道:“只是这一两日的事情记不得了,那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人没事就好了。”说完也冲江亦然微微一笑。 这一笑,只让江亦然觉得春风化雪,冰河初开。 作者有话要说:  _(:3ゝ∠)_好像上传不了么。。。 ☆、栖霞拜访 江亦然的伤果然很快就好了,愈合的速度远比他前世,或者说穿越之前的康复速度要快。既托了这丹霞岭顶峰钟灵毓秀的福,也靠着李道无的灵丹妙药的功效。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里,江亦然按照记忆中的方法运转内力,打坐调息,屏息凝神全神贯注之下方能召出邀月剑,御剑飞行却是万万不能的,偶尔邀月出现的姿势不对还会连剑带鞘地砸到他的脑袋。被从床帐顶部忽然出现的邀月砸了两次之后,江亦然觉得自己的灵力运转越发地不灵光了,心累。 除了练功之外,江亦然还仔细地捋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当今修仙界的几大门派除了无量山派,还有昆仑派、栖霞派; 比如昆仑山掌门陶重寒早些年和李道无曾有过节,时至今日也是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只可惜自家师父用了大把时间炼丹制药,于是每每总是输了陶重寒的斩影剑一招半式,可陶仙人即便是赢了却也没有好颜色看,但是江湖中一有旁人以此取笑李道无时,陶重寒第一个横眉冷对人家; 比如栖霞派掌门丁鸿对医术也是颇有一番造诣,每次听说陶重寒打伤了李道无,便匆匆赶来嘘寒问暖; 比如李道无的掌门师兄在吃了李道无的药丸子之后闭关只几日就得道飞升,留下不食人间烟火的李道无和几百无量山弟子; 比如眼下,得知了掌门得道飞升的消息后,栖霞掌门丁鸿又带着师徒前来道贺了。 栖霞派既不似昆仑派历史悠久,也不似无量人丁兴旺,由于修的不是剑道而是其他兵器,比如丁鸿使的便是一只名唤“湛兮”的拂尘,加上不收徒弟只凭机缘,故门下总是门生稀少,毕竟谁知道仙人你的机缘是什么时候出山捡徒弟啊?但因每有弟子出世均是惊世奇才,令人不敢轻视。到了丁鸿这一代,门下除了仆役打杂之外,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两个徒弟,大徒弟楚长青和小徒弟兰若歌。 平日里,丁鸿一旦闭关,两个徒弟年幼,便托付给李道无照看,顺便教些基础功课,因二人相识已久,并不觉得尴尬。楚长青和兰若歌与江亦然、苏明空年纪相仿,只有楚长青略长几岁。 丁鸿进了门寒暄一阵,便遣两个徒弟和江亦然几人去外面玩了,厅中只剩下了李道无和丁鸿。 丁鸿开口道:“道无,哦,该唤一声李掌门了。” 李道无轻笑道:“让丁掌门见笑了。对于派中事物,我是从来招呼不来的,这下也是咬着牙上阵,全靠师兄的大弟子邵北料理着。若非他年纪尚小恐难以服众,我倒有心将掌门传授于他。” 丁鸿道;“传位掌门这话,不可说得过早,还要多看人品心性才是。我见你似乎多了个徒弟?怎么不曾听你提起?” 李道无似乎犹豫了一下,说:“是一位,故人之子。” 丁鸿放下茶杯,问:“哪位故人?你还有我不认识、不知道的故人么?” 李道无叹了口气道;“丁掌门你与我少年相识,自然不是外人,我不是存心瞒着你。只是,你就当是有那么样的一个故人吧。” 丁鸿沉默了一会儿,道;“嗯。” 丁鸿端起茶杯又品了一口,只觉得这上好的铁观音似乎也没味道了。忽而又想起什么,问道:“李掌门,近日陶兄可有又来欺负你?” 李掌门面上一红,垂下眼,尴尬的笑了笑道:“丁掌门慎言,哪里来的欺负一说,只是陶掌门与我少年相识,见我这些年来修为并无长进,时常指点一二罢了。这个‘欺负’,叫别人听了去,可不知要怎么想了。” 丁鸿定睛看着他,又道:“陶兄可从没指点过我。那,他可知你这位‘故人之子’?” 李道无抬眼看向厅外,也不知是对丁鸿还是对自己说道:“他啊,当然不知道了。”同时心道:“他那个性子,能知道什么呢。” 丁鸿微不可察地,似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茶,唔,好像有点滋味了。 以往栖霞二人来无量小住,免不了比试一番,刚出了丹霞厅,楚长青便祭出通体雪白的白鹿玉笛,像往常一样对江亦然挑衅道:“来,让为兄看看你这几个月修为如何,若是不想挨揍,叫一声楚大哥来听听,大哥便不为难你。” 江亦然张口便道:“楚大哥。” 楚长青愣了,没想到平时一直姿态颇高、听了这话二话不说便会祭出邀月捍卫他无量丹霞峰大弟子身份的江亦然会真的喊他大哥,毕竟他若叫了这声“大哥”,那就意味着丹霞峰上下除了李道无都矮了他楚长青一分。 可他这声大哥又唤得清清脆脆,虽然是楚长青自己叫人家喊的,但莫名觉得脸上一热。苏明空听了也张大嘴,刚召到手中的胜邪剑一抖,差点掉在地上。江亦然这才反应过来,心底大叫,不好不好!刚才他只觉得楚长青个子也高出他一截,年纪也大了几岁,让叫便乖乖叫了,可按着这个江亦然以前的性子,在外人面前一向是仙风道骨的傲人之姿,虽不至于拒人千里,却也绝不会叫楚长青做大哥这般亲昵的称呼。还好江亦然反应快,又微微扬起下巴,喊了一声:“想让我叫你大哥?也要问过我的剑同不同意!”说罢便捏剑诀召出邀月,一边召一边心想,“你可千万要从正常的地方过来,切莫一声不吭从头顶上掉下来了。”还好这次邀月给面子,稳稳地一道银光如练落在江亦然手中。 江亦然自知维持不了多久,心中一动,拔剑出鞘,可剑芒光华刚刚微涨,就黯淡了下去。江亦然趔趄一步,一手持邀月撑地稳住身形,一手捂上胸口,低头干咳了一声。 这就是一个标准的内伤未愈啊!江亦然记忆中高手受了内伤都是这个姿势的,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尚未掌握要领导致灵力流转不畅才不能使出了吧。 此时苏明空及时地一手持胜邪挡在江亦然身前,对着楚长青道:“楚长青,何必我师兄动手,我来一会可好?” 楚长青本就全神贯注准备迎战,看刚才江亦然的动作看得真切,自动略过苏明空,问:“你受伤了?伤势如何?没养好还敢跟我打?” 说罢将白鹿挂在腰间走上前一步,想伸手查看江亦然,“哪里受伤了?好了没有?谁伤的你?” 又看向苏明空和徐远梦,“你们两个伤的吗?你们师兄你也真打?一点轻重都没有吗?小矮子,是不是你,刚来就欺负你师兄?不对你肯定打不过他,那就是你了小胖子,是不是你打的?” 苏明空心道:“明明最喜欢跟师兄打架的人是你好吗?”嘴上却说,“师兄前些日子不慎跌下悬崖,伤势初愈,体力不支罢了。要打我跟你打就是咯!不对我哪里胖了!”脸上一副“打你还需要我师兄动手吗”“我师兄不用你操心”“我一点也不胖这叫结实好吗”的样子。 “哈哈哈哈,真是同门之情拳拳之心啊。”楚长青身后的兰若歌身着与他师兄一样的金边白衣长衫,一阵清亮的笑声,一展手中一把风雅无比的墨色折扇,悠悠地说道,“往日你我堪堪战个平手,与我师兄怕是还未过招就胜负已分,还是算了吧。” 苏明空心里也知道和楚长青打,他是讨不到好的,便转身去扶着江亦然,关切道:“师兄,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回去休息。” 江亦然点头,心中觉得奇怪,虽然他刚刚是故作受伤之态,但灵力运转起来和他记忆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他无法注入灵力在邀月上。江亦然正要转身回去休息,兰若歌却道:“明空师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今日天气也热,不如让小弟使‘飘雪’为你扇些凉风可好?”说罢,手中金光一闪,墨色折扇变作金色,光华大绽,一缕纯净的金色灵气挟着白芒点点,似漫天飞雪朝苏明空招呼了过去。 苏明空侧身一闪,和江亦然拉开距离免得伤及师兄。一边大喊:“你怎说动手就动手,小时候还听话,现在越发像你不讲道理的师兄了!看剑!”胜邪剑应声出鞘,在苏明空手中挽了个剑花,随后朝着兰若歌袭去。 苏明空自小不但灵力充沛,而且力气又大,胜邪剑也比一般的剑重且长,故剑芒与兰若歌的扇风相交发出铮锵之声,两道兵器却并不相接。两人相隔数丈之远,空中两道兵器舞得刀光剑影、满天飞雪,让人目不暇接,江亦然在一旁看了,越发觉得自己灵力现在就是为零了啊…两人对打了一阵,并不伤及对方,只是拆招喂招,真如兰若歌所言,飘雪所及之处,好像是凉爽了不少。 打了半个时辰,兰若歌先收了势,笑道:“不打了不打了,明空师兄你存心让我,打得好没意思,我们找个凉爽的去处去吃茶吧。” 苏明空也召回胜邪道:“并未让你,走吧。” 兰若歌往前轻轻跳了两步,倚在苏明空的身边,江亦然看着,觉得他就差伸手去挽苏明空的胳膊了。兰若歌抬头,一张粉嫩的小脸笑盈盈地看着苏明空道:“无量山虽然地广,却没有我们栖霞好玩的地方多,左右都是山、山、山,树、树、树,明空师兄若是下山,一定要去找我玩儿,我带你去云满湖,看云鱼儿在湖里游好不好?” 苏明空实在地答道:“早就听闻栖霞云满湖有天云落湖化作游鱼,不知道能否抓出来烤烤吃,若是你肯请我吃,等我下山时第一个去你那儿。” 兰若歌仔细的想了一下,道:“好像可以吧。” 楚长青大惊失色:“当然不能吃!” 江亦然问,:“那还有什么可看的。” 楚长青吸了一口气,“……那要不你们来了,我们去试试?” 江亦然转头问徐远梦:“师弟想不想去看?” 徐远梦眨眨眼睛看着江亦然道:“嗯,想看。” 江亦然每次看到徐远梦这个眼神就觉得满足无比,觉得自己得要挺直了腰杆做他的大师兄,当下要先看看怎么恢复灵力才是正经事,不然万一下了山怎么保护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开心终于能看到发的文了∑(っ °Д °;)っ ☆、灵力恢复 第二天一早,丁鸿和兰若歌在丹霞顶的一处小院的饭桌前等着开饭。左等右等不见楚长青过来。等了许久,丁鸿修养颇好,也未露愠色,只是慢声细语地问道:“你师兄往日里来无量也是起的这么晚吗?” 兰若歌回答:“不曾如此。师兄向来早起,未等日升月落就起床练剑,要不就是调息打坐、掌灯读书。还常常教导我‘勤有功,戏无益’。” 丁鸿道:“嗯。难道是昨晚读书乏了?你去看看他可是不舒服,若是还要休息,就叫他再歇息一会儿,练功不可荒废,却也不能急于求成。” 兰若歌答道:“是。”便起身施了一礼,转身去楚长青房中了。 楚长青平日里对自己要求严格,兰若歌觉得奇怪,从未见他如此,更何况今日师父还在,又是在别人家做客。于是特地隐去了脚步声悄悄地进了楚长青房中看他究竟在做什么。没想到楚长青还真在床上睡觉,面带微笑,还不时发出呓语。 兰若歌心底大奇,靠近床头只听得楚长青温声细语道:“师弟……江师弟……让我看看你……你的伤……” 此时,楚长青的梦里全是江亦然昨日唤他“大哥”时眉目流转的神情,越想越觉得江亦然当时一定是微笑着叫他的。 梦里的人一遍一遍的喊着:“大哥……” “楚大哥……” “楚大哥……” 梦里的楚长青也终于走上前一步,伸手拉住江亦然的袖子,道:“江师弟……江师弟……亦然,你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 听到这里,兰若歌再也顾不得敛身收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了出来,笑的快要岔气了。 楚长青一下子吓醒了,一个激灵翻身,一手祭出白鹿,指向床前之人,定睛一看才知是兰若歌。 兰若歌笑的腰都要弯了,拿手中折扇轻轻拨开白鹿,还是笑个不停,边笑边故意说道:“师兄,我可没受伤,我也不姓江。你梦里总不会是在给我看伤势吧,哎呀,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哪位好师弟姓江来着,让我想想啊。” 楚长青自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从没有过这种窘迫的感觉,拿白鹿作势要敲兰若歌的脑袋,压低了声音道:“你快别笑了好不好!再笑我敲你了!” 说罢坐起来就要下床,一坐起来正了下衣襟,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低头一看,顿时觉得血气都涌到脸上来了。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 楚长青一张英俊的脸红了个透,没等兰若歌看清,慌忙一把拉过旁边的长衫胡乱盖在身上,御了白鹿就化作一道白光飞了出去。兰若歌笑得还没反应过来,又尚年幼,不知发生了什么,对着楚长青大喊:“师兄你去哪啊!师父还在等你吃早饭啊!” 楚长青在空中御着白鹿风驰电掣,高空的寒风吹在脸上也不觉得压下脸上的血色去。听了兰若歌的呼喊,楚长青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回应道: “告诉师父,我,我衣服忘了收,回栖霞山去收下衣服!” 兰若歌又是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当楚长青是不好意思,怕他将此事告诉师父。笑够了之后,兰若歌回饭厅中回禀丁鸿,只道是师兄今日修炼忽有所悟,需回栖霞万书阁寻古籍解其疑惑,心之所至一刻也不能等了,便先回了栖霞山,日后再跟师父请不告而别之罪。 看着一脸纯良认真禀告的兰若歌,丁鸿不疑有他,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有什么疑问不能直接问我吗?” 另一个院子里,李道无带着江亦然、苏明空、徐远梦吃完早饭后,江亦然道:“师父,昨日与楚长青切磋,我刚运功召出邀月,便觉得灵力不支,晚上回去再尝试,亦无法提气运功,觉得灵力循环不畅,不知是否是那日落崖摔伤所致,请师父指点。” 李道无听了这话,一边正色道:“既有不畅,何不早说,要拖延至今。”一边拉起他的手腕探他的脉象,探来探去也未查看出异常。便道:“脉象无异,来我房中,我为你运功一番,看能否打通阻滞。” 苏明空、徐远梦也跟着一道去了。 在李道无平日修炼打坐的房中,师徒二人盘坐于榻上,李道无为江亦然运功了几个周天循环之后,江亦然还是无法单独提气。李道无一向对大徒弟视如己出,又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着急得不行,忽然想起丁鸿还在山上,便去相请。 李道无走后,苏明空也愁眉不展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道:“师兄,你怎么不早说呢。万一你没了灵力,以后我们岂不是要天天被楚长青他们两个欺负,哼,尤其是兰若歌那个小子,越发长进了,小时候我一只手就摁住他了,现在我都要制不住他了。过几年还有十年一度的论武大会,只凭我,我…怕是要没了丹霞峰的名头。” 江亦然听得心里一沉。 徐远梦则是倒了一杯茶递给江亦然,歪了歪小脑袋,乖巧轻笑道:“师兄莫慌,师父一定有办法,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还要保护我们呢!别忘了你还要带我去栖霞山玩呢!” 江亦然接过茶盏一口饮下,觉得小师弟递的茶总是格外地香,道:“放心!为了保护你们我也会好起来的,就算没了灵力,再练就是了!” 门外传来丁鸿的笑声:“哦?我听谁要去我栖霞做客?欢迎之至啊。” 江亦然三人起身施礼,:“见过丁掌门。” 李道无立于丁鸿身旁,道:“丁掌门,我方才说的,就是亦然,我助他运功几个周天都不见打通阻滞,才特请你来看看,请。” 丁鸿道:“不必如此见外,坐。”说着,指尖一丝灵力注入江亦然手腕,丁鸿闭目,操控灵力在江亦然体内游走,一炷香的时间后,这束灵力又自江亦然手腕飞出,回到丁鸿指尖。 丁鸿对江亦然道:“你再试试。” 江亦然一如既往的运功提气,却觉得灵力大增,似乎更胜从前,他从容地召出佩剑,操控邀月在庭院空中如行云流水一般将一套剑法使了出来。虽未使全力,还是引得丁鸿赞叹:“内心刚正胸怀天下者方有此等剑气清明,不错不错,在年轻一辈中难逢敌手,与我大弟子的白鹿较量,胜负也未可知。” 江亦然恢复灵力,高兴地对丁鸿施了一礼,真诚道:“多谢丁掌门!” 丁鸿看着江亦然意气风发的样子,忽而又想到他那个不告而别的大徒弟楚长青,叹道:“李掌门,我徒弟楚长青这次来本是为了道贺,却不告而别,甚是无礼,待我回去,定当责罚他。” 李道无笑道:“无妨无妨,丁掌门为我徒儿疗伤,我还不知怎么答谢,怎么能让你责罚长青呢。”又想起来近日听到的传言,道:“不知长青和亦然,与陶掌门家的那位刚下山的逐风一剑相比,又是如何,近几日江湖他风头正劲,传言他嫉恶如仇,所到之处斩妖除魔,和他师父当年刚下山时一个样子,甚至内力之深厚、剑法之精湛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必不用多少年便可登顶。” 丁鸿听了,也笑道:“我也听说了。陶兄啊,他的徒弟,自然是极好的。他从来醉心武学,又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他徒弟真是像的很。” 江亦然已跑出房外,第一次感受到邀月随心而动,浑身上下灵力充沛,仿佛就在运功的那一瞬间,剑法,心法,灵力,内功,口诀全都回来了,江亦然觉得此生没有过如此畅快淋漓的感觉,闭上眼便是古卷秘籍中的剑法,耳边响起的是师父言传口诀,睁开眼天地流云万千、山河树木都在他一剑之间,御着邀月,似乎随时能上天入地一番…根本没在听两位掌门在身后谈些什么。只模糊听到“逐风一剑”几个字,忽而觉得有点耳熟,但是有两份记忆交叠在他的脑海里,有些东西记得好像不太明白,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过,管他呢,大概也是江湖传言吧…… 李道无送丁鸿至他下榻的小院,一路谈笑风生。 进门之后,丁鸿正色,对李道无道:“你那位故人之子,我已知是谁。” 李道无微微惊讶道:“什么?” 丁鸿轻嗤一声,道:“‘杨穿三叶’唐意淮。” 李道无愣了一瞬,问道:“丁掌门是如何知道的?” 丁鸿似乎哼了一声,道:“果然是他的儿子。” 李道无答道:“不错。他归隐之后,我曾几次前去探望。几年前一日,我忽感心神不宁,便御剑行至唐兄故居,当时已是一片火海,唐兄遭仇家所害。还好这孩子机智非常,藏了起来,看我去了才敢跑出来。我为避人耳目,将他送至偏远村户照看了三年,上月方才接回,对外只称他家中刚遭变故。唐兄他…仇家颇多,尚不知是何人所为,为免这孩子遭人暗算,我给他改名叫做徐远梦,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丁鸿反问道:“你心神不宁,就要去看唐意淮?” 丁鸿面色不善。李道无只担心徐远梦被仇家找到,问:“可否请丁掌门告知,是如何看出来的?” 丁鸿:“我当年就说过,唐门中人心狠手辣,‘杨穿三叶’更是六亲不认,他仇家颇多?多也是他自找的罢!你们却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护着唐意淮,陶兄如此,连你也如此。你心神不定,倒要去看唐意淮?哼!” 说罢,不等李道无说些什么,‘湛兮’紫红色的光芒闪过,丁鸿已经不见了。 丁鸿从未在李道无面前不告而别如此失礼,可见是真的生气了。李道无又担心徐远梦被仇家认了出来,想追去询问到底丁鸿是怎么看出来的,紫云已应召在手,但毕竟无量掌门刚刚飞升,派中不可一日无人坐镇,他还要以大局为重。 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去。 兰若歌正与苏明空、徐远梦一起坐在石阶上看刚恢复灵力的江亦然漫天乱飞地舞剑,左一道剑光劈了树,右一道剑光摧了山的,邀月银光大盛,一眼望去竟比日光还显耀眼。 徐远梦一瞬不瞬地看着,喃喃道,“师兄剑法,与师父相比也不逞多让了。” 苏明空边看边大声叫好:“当然了,师兄尽得师父真传!过几年论武大会定当技压群雄,摘取桂冠!” 兰若歌一脸笑意地看着他,道:“可我觉得与你师兄相比,你也不输多少嘛。” 苏明空根本听不进去,眼里全是师兄江亦然的英姿,还在连连喝彩。 忽然天空中一道熟悉的紫芒闪过,兰若歌看了,愣了一下,转而笑道,“我师父好像先走了,这下又要麻烦明空师兄照顾我了呀。” 苏明空这才反应过来:“啊?” 不多时,李道无过来叮嘱了一番,叫兰若歌不必见外,若他师父没有喊他回去大可一直住在此地。 楚长青御空飞行了几日几夜,寒风终于把那天早晨的心思吹散淡去,这才觉得有些疲倦。他只想着找个凉快的地方静静心,不知不觉已到了昆仑山境地。楚长青蓦然清醒,看准了一个白雪皑皑的山头,便御白鹿行向那处。 山顶有一间简洁空旷的偌大庭院,庭中没有半分积雪。门外数丈处立了一块石碑,上书“天欲雪”三字。 屋内之人感到有客来访,便走出门来迎接。 楚长青抱拳施礼道:“陆兄,别来无恙。还是你这凉快清静。” 陆晨霜面若冰雪,看不出来一丝波澜,道:“贤弟心绪不宁,进来歇息说话。” 楚长青随陆晨霜进了陈设简单的屋中,自在地找了个地方坐下,道:“我是心绪不宁,可看陆兄今日气色也像是有心事啊,不知可否分忧。” 陆晨霜面无表情,手下却一拍茶案,气道:“还不是让谢书离那个丢人的东西气的,自打前几日和无量山派大弟子邵北,去龙城平虎妖之乱,便黏在人家身后,怎么都叫不回来,江湖上现在皆传他谢书离要倒贴跟去无量山派了,那邵北,不光是无量山派前掌门大弟子,更是男子,这下我昆仑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又是无量山派!楚长青觉得胸口又开始乱哄哄的了,心道:“我觉得我是分不了你的忧了…到这里来一点都不静心,一点都不好!我要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_(:3ゝ∠)_收衣服啦~ ☆、迷津渡情 无量山派内。 往日里江亦然师兄弟三人一起习武练剑,但如今多了个兰若歌,再加上江亦然剑道已不重招式,所以变成了大师兄在南冥谷闭关,苏明空和兰若歌每日在澜沧江边对打,徐远梦跟着李道无山前山后、屋里屋外地形影不离。 几个月过去了,李道无接到丁鸿传书,只有一个字,“归。” 李道无摇摇头,叹了口气,苦笑:“这是还没消气么?” 随后便召来四人,道:“若歌,丁掌门喊你回栖霞,本来我是打算送你回去的,但是现在派中大小事务缠身,想给你们讲经论道都没有时间,更难得去一趟栖霞了。这次我让你亦然和明空师兄送你回去,可好?” 兰若歌听了,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亮晶晶地欣然同意。 江亦然想起之前徐远梦说想去看云满湖的鱼,“师父,何不让小师弟一同去呢?师弟也许久未曾下山了。” 李道无心想,当然不能让远梦也去了,万一被他爹的仇家找到了怎么办,丁鸿都能看出来难保别人会不会看出来,对了丁鸿怎么看出来的,等会还是要写封信问清楚才能放心,但是这件事还是不能告诉徒弟们啊,道:“这些日子世间并不太平,多有妖兽作乱,你们此去沿途能解决的便顺手解决了,免得百姓受苦,切记不可逞强。远梦功力尚浅,若一同去,遇妖邪恐怕还要让你们分神保护,就留在山上随我修炼吧。” 徐远梦听了大师兄的话,又听了师父的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师兄,过了一小会儿,低头道:“是。” 江亦然看着他这个样子,心想,远梦肯定要舍不得他了,说不定晚上还要哭鼻子,我就不要再拖拖拉拉地煽情了…话说远梦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啊。 于是当下决定,今日便出发,前往栖霞派。 几日后,江亦然三人乘船行至一处名曰“溪山渡”的小镇,正落脚喝茶休息。 忽的听闻隔壁桌有人低声说:“哎哎,听说了么,北面迷津渡,最近死了好些人,拉货的船都不往那儿去了。” 说的人压低了声音,但江亦然几人听力非同一般,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就是在那路过的货船,待得久了的,船上也有人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这么邪门?那谁还敢去?!” “可不是吗!自从那无量山的仙人上了天之后,这地面上的妖魔鬼怪都无法无天了一样的出来作乱,也不知道这些仙门的人什么时候能来管管,我们这些摇船拉货的可要遭罪了,以前只是个力气活儿,现在是个要命的活计了!……” 江亦然听了心里一沉,向苏明空看去。苏明空知他心中所想,点了点头。 江亦然起身向几位船夫拱手,道:“几位大哥,请问你们方才说的迷津渡,在什么地方?” 那几位船夫见江亦然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眉宇间气度不凡,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想着来头不小,便说:“小公子,那迷津渡现在船家给钱都不去了,从这里往北二十里就是,你要是去的话可千万小心啊。” 江亦然拱手道:“多谢大哥提醒。” 三人包了一艘客船,江亦然纵邀月潜入水中托住船底,心念一动,船立刻向迷津渡驶去。 越靠近迷津渡,附近水面越是烟雾缭绕。只有江亦然几人乘的船周围雾气自动散开,待到了迷津渡周围,已是看不清一丈以外的事物了。到了渡口,几人下船,上了岸。 迷津渡是一个小渡口,设在悬崖峭壁之下,这里终年空气潮湿,所以这里的居民常是建两层竹楼,住在上面的一层以隔绝湿气。进出渡口的货物要沿山路运上山崖需得人力,渡口原本有一排竹楼供来往船工暂住,如今已经空无一人了。整个渡口好像就只有他们三人在这里。 兰若歌摇摇手中折扇挥了挥,雾气很快散开,又在周围聚拢。他看了后道:“只觉得这里烟雾有异,绝非天然,可未曾察觉有何妖气啊,怪哉怪哉。” 江亦然道:“许是白天不敢出来吧。若惧日光,那便不成气候。不如我们晚上就在这些竹楼中留宿一宿,就是不知道这妖物看到我们还敢不敢现身。” 苏明空道:“好,就怕他不出来。” 三人找了间干净的阁楼,看天色还早,苏明空道:“师兄,我出去转转,看看有什么山禽捉来烤烤吃。” 兰若歌说:“外面妖雾缭绕,不安全,我与你一起去。” 苏明空说,“你还是留在这里和师兄一起吧。” 江亦然觉得如果他留下兰若歌好像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便对苏明空说,“你们就一起去吧,真的有什么小妖小怪的敢跑到我面前来,我能连这排竹楼都一起挑了,放心。” 苏明空挠挠头,好像是太小看自家师兄了,便和兰若歌一起出门了。 刚出门没一会儿,又敲门喊道:“师兄,师兄!” 江亦然心觉奇怪,这里这么大的雾,你们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就是出门捡到吃的也没这么快回来吧?于是开门准备问个究竟,没想到一头撞进来的人居然是徐远梦。 “远梦?你怎么在这里?” 徐远梦开门一头撞进江亦然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快要哭出来了,“师父不让我跟你一起来,可是你走了之后我好想你,就悄悄下山跟了过来。”徐远梦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睛眼底泛红,水光潋滟,江亦然看傻了。 “一路上,我不敢御剑怕被师父发现抓了回去,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们在这里,就来找你了。师兄,我好想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徐远梦的手还环在江亦然的腰上,头还靠在江亦然的肩头,眼里的泪花欲滴未落,鼻尖也酸酸地泛红。江亦然觉得这个姿势应该是有点不妥的,扶住徐远梦的肩膀,想扶他站个规整,但是徐远梦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撒手,紧紧地抱住江亦然。 “远梦啊,你这么远赶过来,累不累,坐下休息一下再说话好不好?” 江亦然一回头,心说这个竹楼也太简陋了,就只有两张床一个茶几,凳子还一个瘸了一个坏了。江亦然只好扶着徐远梦坐到床边,道:“远梦,你先休息一会儿,既然来了,便一同去栖霞,稍后我给师父送个信报平安,免得他担心。等回去了师父要罚你,我也同你一同领罚就是了。” 徐远梦听到“栖霞”二字似乎抖了一下纤细的肩膀,低头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柔声道:“师兄,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同去什么栖霞的。” “啊?本来不就是打算带你去栖霞看鱼的么?” “师兄为何总是提去栖霞,难道师兄都不打算说一句也想我了么?”说着楚楚可怜地便看着江亦然的眼睛,忽然欺身朝江亦然吻了上来。 江亦然瞪大了眼睛,徐远梦的唇已笨拙地和江亦然的双唇接触。柔软中带着一丝药香,应该是师父丹房里的味道吧,这味道沁入江亦然的心脾,觉得眼前的小师弟越发娇俏,眉眼含情。徐远梦拉着江亦然的双手到自己的衣襟处,向后倒下,拉得江亦然压在了自己身上。江亦然目光闪避想要起身,却一不小心一手拉开了徐远梦的衣服,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胸膛。徐远梦躺在床上,眼神哀怨,“师兄…我已经做到如此地步,师兄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说罢,一滴泪水随着眼角流了下来。 江亦然终于没有坚持起身,停顿了一下,俯了下去,停在和徐远梦粉嫩的嘴唇只有一丝丝距离的地方,柔声道:“师弟…师弟叫我好生想念牵挂,却……却并不该是这种情景!” 说罢,猛然起身,背后邀月剑赫然出鞘,顿时山谷间光华大绽,一道剑气仿佛凝成实体冲破竹楼掀起房顶,江亦然轻轻一跃站在了竹楼外的空地上。 山间迷雾顿时尽数散去,江亦然怕它另有手段,挥手设了结界将竹楼和他所站的这片空地罩住。那“徐远梦”受邀月剑气所伤,自知远不是江亦然的对手,抬头又见结界电光流转,强行突破怕是要魂飞魄散,从竹楼中走出,跪在江亦然面前,潸然泪下道:“道长,我本只是这山涧的一株紫藤,鬼迷心窍出来作恶害人,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方才听到道长说要去栖霞仙派,便知是惹上了麻烦,只求道长留我七魂八魄再入轮回,我来世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江亦然受不了藤妖用徐远梦的这幅样子跪在他面前哭,“废话少说,我问你,你为何变成我师弟的相貌?这里并非风水灵脉,你区区一颗紫藤又如何能化得人形?莫要扯谎,若是被我发现了,别说魂飞魄散了,下场许是更惨!” 藤妖凭空召出一面镜子,哭道:“道长,我本真的是一株再普通不过的紫藤,扎根土壤之中日生月长,有一日忽然在我的根脉之下碰到了这面镜子,从此我就开了灵智,常听到往来船只上的人说些精怪吸人气血能增加功力的故事,便误入了歧途,待我明白这终非正道时已停不下来。从这面镜子中能看出人心中所想所愿,我便化作那人样貌声形诱人靠近,吸人气血。道长,能在我还没失去神智时给我个痛快,我也算是解脱了。” 江亦然听了这话,心中还拿不定主意,道:“你毕竟害了那么些人的性命……” 话音未落,一道橙色剑芒闪过,藤妖已化作灰烬。是胜邪剑!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看到是苏明空跑上前来,江亦然便挥手撤了结界。 “无碍。你下手太快,有些话我还没问清楚。”江亦然道。走上去想捡起那面镜子。 不料此时一人先江亦然一步,飞身捡起那面镜子,又再次跃起,稳稳地停在刚才掀飞了房顶的竹楼栏杆上。三人竟然都没发现暗处有人! 不速之客一身玄衣,身形高大,朱红色的发带将头发敛起,额前留下几缕散发,箭袖束腰,身负一柄宝剑一看便知绝非凡品,剑鞘上有青色若有似无地流动。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出场了……么…… ☆、明尘照往 不速之客一身玄衣,身形高大,朱红色的发带将头发敛起,额前留下几缕散发,箭袖束腰,身负一柄宝剑一看便知绝非凡品,剑鞘上有青色若有似无地流动。 山谷之中,藤妖的术法迷雾散去之后,微凉的清风又开始在山涧畅游,将那人的衣角轻轻吹起撩动。 那人反手将镜子倒了过来,念出了上面镂刻的两个字。 “明尘?”这等仙器怎会落在这里?他打量空地处的几人,“你们又是什么人……你?!” 忽然睁大了眼,定睛看向江亦然,又惊又喜,道“是你?!” 不速之客正是昆仑派掌门陶重寒的第三个弟子——“逐风一剑”聂青枫,也就是和江亦然在度假村消失的聂氏集团二当家的那个聂青枫! 聂青枫奉师命下山除魔卫道拯救苍生,途经此地,听说迷津渡似有妖邪作乱,特来除乱。来了才发现有人比他先一步到了。刚才藤妖变成徐远梦的样子时,他就在竹楼外隐去身形观看屋内情形,当看到藤妖放出催情香气、江亦然俯身下去的时候他摇了摇头,差一点就要出手了,没想到江亦然自己破了藤妖的迷香,没有中招。 这一刻,与江亦然面对而立,虽然小了足足十几岁,换了衣服,长发束在脑后,但他马上认出这就是和他一起落入裂缝的那个男人!这股水灵劲儿,和那双睫毛长长、会说话的大眼睛绝对不会错! 江亦然警惕道:“在下是无量山派弟子江亦然!敢问阁下是何人!这面镜子,江某恐怕不能让阁下拿走!” 原来他没有认出自己啊。也难怪,那晚他本就喝得断片儿了,只有跑出别墅后才看了他一眼,还马上低下头……唔,低下头去拉拉链了。再加上聂青枫现在也只十五六岁的模样,他当然认不出了。 聂青枫这些日子以来在外面杀了几个月的邪魔歪道,正觉千篇一律无聊得很,并不像他以前的性子会做的事,他还思忖着难道要和他师父一样抱着斩影剑过一辈子么?忽然这么一相遇,噫,人生好像又变得有意思了。 聂青枫道,“不拿走也无妨,我不过是想验验这是否是真的明尘镜,总不能上面写了明尘就是明尘镜了吧,那我拿把剑写个紫云难道就是紫云剑了么?” 苏明空炸毛大怒,握住剑柄道:“竖子安敢口出狂言侮辱家师佩剑,看招!!”拔出胜邪便要拼命,被兰若歌“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地拦了下来。 聂青枫心道,不好,在我们昆仑山头,李道无和他的紫云剑啊灵霄丹炉啊都跟下饭的菜一样天天提起,已经成了习惯,没想到他竟是李道无门下的弟子,不会生气了吧。也好,至少以后要找他,可就方便多了。 聂青枫不着痕迹地换了个恭敬点的语气道,“方才是我一时失言,我道歉,小兄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不过这镜子还是要验的,怎么验呢?就叫它显示出方才发生了什么的景象好了!” 一丝灵力像柳叶一般从聂青枫指尖流出,灌入明尘镜内畅通无阻,明尘镜上渐有光华闪耀,接着一道流光射向悬崖,在崖壁上投射出从藤妖在暗处变身,到敲门进屋,然后“徐远梦”和江亦然拥抱在一起,而后接吻滚在床上,直到藤妖被胜邪飞来一剑斩杀的情景。 视角之远近高下,对话之声音大小,全凭聂青枫手中的操控。 苏明空看了脸红气道:“这这这,这个藤妖好好好,好不要脸!” 兰若歌似有所悟,心想,“原来心意是要两个人躺在一起敞开衣襟,嘴对嘴才能明白的?”看了一眼正脸红气结的苏明空。 聂青枫刚才在竹楼外只看了个大概,这次从明尘镜中把江亦然当时脸红的神情也看的一清二楚,原来他心中所想之人是他这师弟么?还真是跟以前一样被人推上床就就范了?这要真是他师弟恐怕他就不会推开了吧? 嘴上却冷冷地道:“看来是真的明尘了。” 江亦然干咳了一声,道“方才我早知这不是我师弟本人,将计就计罢了。” 聂青枫曾从古籍上看到过明尘镜的妙用,并不点破,只玩味地看着他。 苏明空对他刚才出言侮辱紫云剑还耿耿于怀,没好气地道,“验过了是不是就还回来了!” 江亦然也对聂青枫道,“此物作用善恶难料,全凭使用之人的心念,若是心念不坚定之人拿了去,恐怕会和这藤妖一样误入歧途。请阁下将此镜交于我等,待我重归师门,定当交给师父束之高阁,好好保管。家师乃无量山派李道无仙人,阁下大可放心!” 呵,刚才脸红心跳,现在又一副心系苍生的模样了! 聂青枫不快地说:“给你。”说着,将明尘镜抛给了江亦然。 江亦然原本心想,这样的一件仙器,谁拿在手里都未必肯给,若是不肯给,既然报了师门名头,那么无论输赢都是要打一架的。邀月感应江亦然心意,都已经在等着主人发话准备出去打架了,万万没想到他就这么随手丢了过来。 聂青枫一跃,轻轻落在竹楼前,道:“明尘镜除了可以看到别人心中所想之人的容貌声音外,还有一件功效,可以让你看清一件你所想知道的前尘往事,或者说,事情真相。但是据说,一个人一辈子只能用这个特殊功能一次。你有什么想看的么?” 江亦然一手将邀月挂在腰间,一手拿着镜子查看,听了这话,认真地说:“无欲则无患,一切自有天数,不看。”又看到这玄衣青剑之人俊美之外还有些熟悉之感,不由得多说了几句,“那阁下就这么给我了?阁下没有什么想看的么?” 聂青枫看他现在一副清心寡欲对着自己的样子,再想起他刚才动情的模样,觉得有点恨得牙痒痒。忽而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不由得仰头哈哈笑道:“我刚才不是已经看过了么?后会有期。”说罢青色剑芒闪过,稳稳地御剑离去。 这人来时隐去身形无人察觉,去时说走便走一骑绝尘。看佩剑光芒纯正,师父说过,剑光纯正之人,必非心术不正之人。只是连名字都未曾请教,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惭愧。 惭愧之外,江亦然还觉得,有一点点的,奇怪的感觉。他就这么走了? 不过他说后会有期呢,还会再见的吧。 江亦然的手抚过“明尘”二字。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可与一剑否 作者:许温柔 第2节 聂青枫在空中朝着出云岭的方向御剑飞行。若不是前几日他接到求助,说出云有凶妖作乱,晚去一会儿都可能有人无辜丧命的话,他真想对着江亦然问个清楚。看他刚才那一剑的功力,在这世间行走,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反正人就在无量山派,咦,他刚才有没有说清楚后会有期,叫他等着他? 自从无量的前掌门飞升之后,世间的妖物忽地变得有恃无恐了起来,好像本来压制着他们的力量一下消失了。聂青枫又是几个月东奔西跑的斩妖除魔之后,回到昆仑山复命。昆仑刚下过一场大雪,陶重寒不在派中,据说出去寻一位故人了。 聂青枫便回了天欲雪的住处,刚一进门,看到满院厚厚的积雪无风自起,升至空中数丈处,接着溃然向山顶外散去。聂青枫知这是陆晨霜在打扫庭院,只是这动静太大,犹如天女散花一般。 聂青枫抱拳施礼,道:“师兄,我回来了。” 陆晨霜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上下打量着聂青枫。 聂青枫笑道:“师兄这是担心了?我无恙,请师兄放心。” 陆晨霜道:“半年不归,怎能不忧。师父也时常提起你。” 二人进屋坐下。屋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冷清清陈设简单。 聂青枫道:“怎么不见二师兄?下山了?” 陆晨霜皱眉,道:“不要再叫他做师兄,昆仑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聂青枫哈哈一笑道:“看来江湖传言是真的?师兄跟着虎妖跑了?这下可麻烦了,师父知道了没有?师父若是知道了还不打死他,哈哈哈。” 陆晨霜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气道:“什么?虎妖?不是去收虎妖却跟着同去收妖的无量山弟子邵北跑了吗?怎么,是和妖怪纠缠不清?妖肯定也没收!我昆仑祖训都被他吃到肚子里了!这个谢书离!” 聂青枫道:“师兄莫慌,江湖传言怎能尽信,也许是我听岔了吧,可能就是跟着邵北跑了。” 陆晨霜道:“那也不行!邵北是男子,两个男人混在一起成何体统!我昆仑乃是名门正派,他做事情前也不想想师门名头!” 聂青枫道:“这个邵北我好像见过,长得确实不错,比二师兄小些年纪,二师兄未必会吃亏。” 陆晨霜听了更生气,道:“这是谁吃亏的问题吗?连你也被绕进去了!师父真是白白教导你们了!” 聂青枫正色道:“师兄!我明白了!”说罢拍剑而起,道:“师兄放心!我这就去无量山派拿师门败类谢书离回来问罪!师兄保重!” 聂青枫拱手施礼,告别了陆晨霜,一跨出门,逐风化作青色柳叶形状的剑光载着他朝无量山行去。 “呵。” 作者有话要说:  陆晨霜望着聂青枫远去的背影:“还好有个争气的师弟。”(你会后悔的) ☆、下山除乱 无量山丹霞峰上。 苏明空夹菜给徐远梦,道:“这么多菜就咱们两个吃啊,师弟可要多吃点,你看你,这么瘦,老长不高。” 徐远梦也夹菜给苏明空,道:“多谢师兄。” 苏明空说:“我是师兄嘛,照顾你保护你是应该的呀。” 徐远梦眨眨眼,看着苏明空问道:“师兄,昨天归林岭的那个师兄打伤了你,你还疼不疼了呀?” 苏明空道:“哎呀一点小伤,无妨无妨,说了今日再比过,谁知他不敢来了,说拉肚子拉得爬不起床,哈哈哈哈,一定是昨天吃了我的亏,他伤得更重。” 徐远梦柔柔地笑道:“嗯,我的师兄最厉害了。” 门外进来一人,道:“怎么就你们二人吃饭,你家大师兄呢?” 听到这个声音苏明空顿时炸毛跳起,抓起胜邪指着来人,道:“你!怎!么!进!来!的!” 聂青枫悠然地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道:“哦,家师曾略提过破无量山结界的方法,我记得本不太清楚,路过这里就随手一试,没想到就进来了。恰好落在这个山头上,恰好看到你们背着你们大师兄在吃小灶。” 说着,聂青枫的目光转向徐远梦,“咦,是你啊。” 徐远梦想想觉得没有见过这人,便问:“你见过我吗?” 原来他们回来之后没有告诉他师弟明尘镜的事情啊,说不定这小家伙也不知道江亦然的心思呢? 聂青枫随口道:“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吧,也许是认错了。” 徐远梦一脸天真地眨眨眼看着聂青枫,甜甜一笑,道:“是吗,这么有缘分。这位大哥远道而来,喝杯茶吧。” 说罢,徐远梦在桌上挑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茶,递给聂青枫。 聂青枫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想:“原来他喜欢这样的人么,若要我这样,他一进门就端茶倒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等一下,为什么我要想着给江亦然倒茶?”接过茶盏小酌了一口。 聂青枫想到此行的目的,问苏明空:“你们师兄呢?” 苏明空想也不想地答道:“师兄行踪为何要告诉你啊?不知道!” 聂青枫道:“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只是随口一问,你无需这么激动啊。其实我此来是有事要找你们邵北师兄的,不知他在何处?方才我路过南冥谷上空看设有结界,可是你们邵师兄在修炼?那只怕要改日再来了。” 苏明空道:“没关系不是邵师兄,那是我师兄在修炼,你要找邵师兄,请移驾对面山头归林岭,有事一次办完,不要再来一次了。” 聂青枫听了,灿烂地一笑,道:“多谢。” 苏明空看着聂青枫朝归林岭信步走去,道:“一看就没什么要紧事,不管他,我们吃饭。” 徐远梦见聂青枫离去,回头微微笑道:“好,师兄,我们多吃点。” 聂青枫下了丹霞峰,想也不想地就拐弯朝南冥谷驰去。 到了结界面前张望了一番,却犯了愁。南冥谷有一处两面山崖夹成的狭长石巷,其中有一段结界防御最强,却看不到人,大概是崖壁上有个洞府。强行突破是肯定不行的,江亦然正在入定,破了结界十有八九要走火入魔。这无量山的结界也太不安全了,这么容易就让他靠近了,也没人在周围照看着,万一来个心怀叵测又有点本事的人,岂不是一抓一个准儿? 聂青枫拿不定主意,索性找了块石头靠着,将逐风化作一片狭长的柳叶放在唇边吹响。叶声时而宛转悠扬,时而清脆明亮,在山谷中悠悠地回响。 吹了不知多久,已是聂青枫只觉得嘴都快吹麻了的时候,终于感到结界下方一阵灵力沸腾,看来是江亦然突破了。果然,不多时,结界自动打开,江亦然着一席浅蓝素白相间的道袍,如天人下凡一般,从崖壁间飞起,落在聂青枫面前。 聂青枫看着面前之人,觉得比上次赶路途中见面的时候更水灵了,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你上面?” 江亦然道:“阁下吹了那么久的……”江亦然对音律并无研究,还真不知道他刚吹的是什么,看了一眼他手中流光闪耀的柳叶,继续道,“阁下吹了那么久的柳叶,我想不知道上面有人也难。” 聂青枫笑,道:“好听么?” 江亦然拱手施了一礼,认真答道:“绕梁三日自不必说。而且,若不是阁下以叶声掠阵,我恐怕还没这么快突破。还不知阁下…” 聂青枫道:“我叫聂青枫。” 江亦然本还觉得奇怪,此人怎么突破了无量山的结界,还一副轻松的样子在这倚着石头吹树叶,这下想起在山下时沿途听到的传闻,道:“原来是聂大侠,久仰。之前在迷津渡,我和我师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多有得罪,还望聂大侠海涵。” 聂青枫皱了一下眉,道:“叫我聂青枫。” 江亦然有些犹豫,“不妥……” 聂青枫叹了口气,笑道,“哎呀,说什么感谢我叶声掠阵,让你叫我名字还不是这么难。” 江亦然果断道,“聂青枫。”这么叫了一声,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小愉悦。 聂青枫也道:“江亦然!”说罢,哈哈一笑,看着很是开心。 江亦然又问,“不知聂兄此来,所为何事?” 聂青枫早就忘了他是来干嘛的了,随口说:“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把镜子交给你师父,是不是自己藏起来东看西看,还是看你的小师弟去了?” 江亦然道:“绝无此事。”想起来那天的情景被这人反复看了两遍,脸上觉得一热,“明尘镜我未曾使用过,并且一回来就交给了师父收藏,请聂…额,请你放心,除非有万不得已的情况,家师绝不会擅用此镜。” 聂青枫见他一脸严肃,好像自己真是来质问的一样,忙道:“开个玩笑罢了,我知你不会擅用的。其实我这次来……”聂青枫望天,他是来干嘛的来着???他顿了顿,又说:“我这次来……” 江亦然等了半天不见他说出个所以然,以为是遇了什么难事,道:“你大可直说,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定当全力以赴。” 帮忙?他聂青枫在长白山一战中差点把妖界老巢都一剑挑了,他还需要帮忙? 聂青枫似犹豫了一下,道:“实不相瞒。” 聂青枫第一次怀疑自己那么利索地把所有真凭实据外加道听途说的妖患都铲除了这件事是不是做错了,“我听闻无量山东面几百里处,近日天有异象,正打算前往,此番上无量山来想请亦然与我同去,不知亦然可否念掠阵之情,帮我这个忙?” 江亦然重复着他的话,“无量山东面几百里处?天有异象?” 聂青枫坚持道:“是的。”谁知道往东几百里是到哪了。 江亦然思忖一番,道:“那大约是到了缥缈林吧,那里地广人稀,多树林河流、虫鱼鸟兽,有些妖祟也不奇怪,只是天有异象,我在无量山都未曾察觉,倒叫聂兄在昆仑先察觉了?真是惭愧。” 聂青枫说:“其实也不是我,是家师。”整个昆仑山上下恐怕都未必有人知道陶重寒此刻身在何方。 江亦然道:“聂兄能解无量百年结界而无人察觉,想必有妖祟也是手到擒来。既是尊师授意,那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一青一银两道通透剑光闪过,两人已身在无量山界之外了。 二人御剑在缥缈林上空驻足,江亦然放了一丝灵识入林查探。 缥缈林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间或有生性温顺的小小精怪在其中出没,一派人畜无害的景象。 探查了一圈,江亦然睁眼,苦笑,道:“聂兄,我功力尚浅,见笑了。” 只见聂青枫英俊的脸上不见一丝嘲笑的神色,严肃道:“无妨,也许并非此处,我们去镇上看看。”说着,暗暗地放出灵识去更远处查探,心道这下只有真的找点什么出来才能圆了这个局了。 两人到了镇中集市附近,聂青枫见一人远远地跑来,边跑边喊,“娘子——娘子——你别跑,你听我说啊!” 聂青枫顺着那人视线看去,前方并无疾行的女子。便出手拦住那人,道:“二师兄。” 那人愣了一下,定睛看了几眼才反应过来。“小枫啊,你怎么在这里?” 聂青枫并不回答,道:“你可还记得昆仑山训?” 那人疑惑地问,“记得啊,小枫你忘了吗?你是要我现在给你背吗?太长了,我没空啊,你忘了就回去找大师兄,他肯定记得。有事回头再说!” 说罢,又朝前跑去:“娘子——娘子——!” 聂青枫和江亦然目送那人跑远。半晌,江亦然问,“聂兄是要回去问下山训吗?” 聂青枫道,“不,其实我也记得。” 就是觉得好像应该问问谢书离这句话罢了,为什么要问来着?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昆仑山训: _(:3ゝ∠)_长也怪我咯? ☆、真假妖患 二人在镇中集市上逛了半日,聂青枫提议,于是找了一处热闹的酒楼进去吃饭。 聂青枫虽然常常在江湖中行走,但不是刀光剑影就是生死相向,往日里未曾有过今日这般的心情,看花也觉得美,吃菜也觉得香。江亦然更是没见过这样的集市,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菜上来吃了几口,做得还不错。聂青枫看眼前人美景美,只吃菜不尽兴,挥手叫店小二。 “小二,拿一壶好酒来。” “好嘞,这就来!” 江亦然犹豫,“聂兄,我们此行不宜饮酒。” 聂青枫不以为然,说:“哎,亦然,我问你,是不是我们一路走来,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 “不错,但不可因此掉以轻心。” “是,小心没错,但是妖祟一旦有了灵智,也能分辨出来我们不是好相与的,”聂青枫指指江亦然的邀月,“你看,你带了一把剑,这样的。” 邀月听到有人叫它,剑柄灵力流转闪了一下。 “再看,我带了一把剑,这样的。” 聂青枫将逐风拿到桌子底下出鞘半寸,逐风有意卖弄,霎时整个桌底周围都照亮了。聂青枫佯装叹了口气,还剑入鞘,头头是道地继续说道,“除了上次山里没见过世面的那个紫藤妖,这还有谁敢出来作怪?” 确实如此。 江亦然沉默一会儿,虚心请教:“在下空有一身修为灵力,实在是经验尚浅。此行全听聂兄吩咐,不知当下该如何是好?” “客官,您要的酒,极品九酿春!” “再加一壶酒,再上两个菜!” “好嘞,这就来!” 聂青枫趁小二斟酒的功夫,整了整神色,收起得逞的一丝笑意。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亦然,我们这么严阵以待又东张西望的,那些有了灵智心怀鬼胎的妖祟早就跑了,怎么会来?不过若是我们喝醉或是受伤了,他们瞧着我们毫无防备,而且一来我们二人灵力充沛,二来身上必有重宝,说不定就朝你我下手了。这样既能引来妖祟,又能不伤无辜。上次藤妖不也是趁你落单才敢冒险现身么?” 江亦然:“好吧……不过,我……其实我从未喝过酒,怕误了聂兄的正事。” 聂青枫正义凛然:“无妨,有我在,我有分寸,先把你的剑气敛了。”我现在的正事就是把你灌醉了赶紧出去抓两只倒霉的小妖回来找个洞封进去。 邀月听话,变成了一把安静的普通佩剑的样子,看剑鞘上的镂刻图案似乎颇有点委屈。聂青枫随便找了件不知谁丢在地下的破衣服把逐风一包,将上面的衣带一缠一系,把逐风整个裹住了。 “客官,您的酒菜,齐了!” 聂青枫举杯,道:“今日我们不谈正事了,就喝酒,赏花,品茶,吃菜!如何!” 江亦然只当是聂青枫做个样子,也举杯道:“好!” 谁知聂青枫一仰头就把满满一杯酒干了下去。 江亦然举杯在空中,只得也喝了下去,呛得想要咳嗽又不便发作,赶忙吃了几口菜。 聂青枫也呛到了,其实他也没喝过几次酒。从前在昆仑,陶重寒对弟子皆是谆谆教导耳提面命,整日不是监督修炼就是读书,待聂青枫下了山,陶重寒是鞭长莫及了,但聂青枫成名之后风头太劲,他是受不了被人说名不副实不过如此的人,于是又不得不更加鞭策自己,再加上另有奇遇,左右下来恨不得修为一日千里,哪里有心有空饮酒赏花。 江亦然一杯酒下肚,面上已是一片潮红,为了收灵敛气,又不能通过灵力运转解了这酒意,觉得头已开始昏沉,动作也开始迟缓。 “聂兄,我,怕是不能再喝了……” 聂青枫从他脸上看出了前世醉酒时的样子,觉得喉间干渴,又灌了自己满满一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江亦然见他又喝了一杯,自己也慢吞吞地又斟了一杯,摇摇晃晃地喝了下去,没有拿稳酒盏,一滴九酿春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 九酿春行经之处,聂青枫的目光一路跟随。待落到江亦然衣领中消失之后,聂青枫拿起酒壶一饮而尽,挥手道:“小二,结账。可有客房?” “客官楼上请!”小二对上面吆喝道:“一间客房!” “好嘞,这边请!”楼上的伙计招呼道。 聂青枫一手抄起江亦然,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一手拎起两把剑上了楼。 伙计见这位小爷一直往里走也不说停,便跟在后面。 聂青枫找了个僻静处的客房问道,“这间有人没?就这间了!” 进了房,聂青枫就着拿剑的手将江亦然扶到床边,刚一松手,江亦然压在了两把剑上躺了下去,一条腿放在床上,一条腿还沿床边垂在床踏上。 感到后背有剑硌着,江亦然不舒服地扭了扭。这时候,聂青枫已经完全清醒了。江亦然在入城前就换下了道袍,做普通人打扮,一身轻薄的玉色长衫,此时微一扭动,露出了白皙颀长的脖颈和领口的一小段锁骨。聂青枫默默看着,觉得刚才大喝了几口酒也没能冲下去他喉间的干渴,于是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是先去抓小妖,还是先看看刚才那滴九酿春流到了哪里。 聂青枫内心天人交战之际,江亦然酒劲儿上来了,觉得身上燥热,伸手就解自己衣服,敞开了外衫。一半挂在床边,一半掩在身上。解完之后舒了一口气,“呼。”一口气刚舒完,聂青枫便吻了上去,不由分说地撬开江亦然的唇齿,探向深处。 聂青枫侧身坐在床边,一手撑在床头,一手搭在江亦然小腹上。舌尖缠绵的间隙聂青枫心道,“我只亲一下,亲完这一下就走,就去捉妖,把天下妖怪都捉尽了,好叫你一辈子在无量山上舒舒服服地修你的仙……” 僻静的客房里只有聂青枫在江亦然口中探寻索取的微微声响,和江亦然喘不过气时不舒服地轻轻“嗯”声。聂青枫越趴越低,胸膛几乎要压在江亦然身上,江亦然觉得背后的两把剑愈发硌得好不舒服,往上扭了扭身子,偏过了头。他一往上躺了不要紧,原本聂青枫放在他小腹的手也被迫向下移了几寸。 聂青枫的脸色顿时如临大敌,不敢动也不想起身,低头忍了又忍。江亦然本就燥热,下身被他的手覆住了,顿时又不舒服地微微抬腿想将他的手顶开,却没有顶到他的手臂。下身被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蹭来蹭去……江亦然终于醒了,立刻运功解酒。 聂青枫还在咬牙忍着,忽见江亦然睁开眼睛,一双清明的眸子全无醉意,心道不好,这下说不清了。 虽然本来就没什么可说得清的…… 说时迟那时快,聂青枫一把抽出江亦然身下的逐风,包裹逐风的破衣服顿时四分五裂落在地上,逐风出鞘,剑气流转光华大绽,小小房间内他的衣摆被无形剑气冲击无风自起。聂青枫左手持剑鞘,右手持逐风直指江亦然,无比正义地喝道:“何方妖物!还不现形?!” 江亦然刚刚醒来,对四周状况还一片迷茫,看到聂青枫拿剑指着自己,第一反应回头望向自己身后——身后空无一物,只有床幔轻盈飘荡。再回头看看聂青枫。 聂青枫斩妖除魔无数,每每最后一击都是这个目光如炬、薄唇微抿,正义凛然的表情,此刻显得毫不做作。江亦然觉得很有必要说明一下自己并非妖物模仿化形,“聂兄?是我。方才你我……” 聂青枫做如梦初醒状,道:“方才那是,那是你么?亦然!”聂青枫继续大惊失色,“我刚才都做了什么!我在楼下喝醉了,不知怎么上了楼,只看到你我躺在床上,以为是,”顿了一下,面露尴尬道:“以为是又有什么妖邪学了紫藤妖那样的法子来勾人气血,我想起你那日将计就计……” 江亦然一听到“将计就计”,脸又红了,忙站起来转过身穿好衣服,系上外衫,道:“聂兄不必自责,你我问心无愧,只是你喝多了又斩妖心切罢了。”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又过了半日,乌金西坠,天色渐渐暗了,路上行人越来越少,空中也不见星月。 江亦然在城门顶的暗处打坐调息,将神识覆盖住整座小镇。聂青枫则毫无戒备,背靠着墙沿站着,百无聊赖地将脚下的几个小石子踢来踢去。江亦然见了,只当是他的诱敌之计。 现在又不能偷跑去捉妖再塞回来,这么个小镇白天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了,晚上还能有什么可看的?这样下去一两天不要紧,多几日江亦然一定是会看出不对的。再灌酒?肯定是行不通了,他是单纯,可又不是傻子……怎么办才好啊,捉妖都没这么费劲啊…… 闭目打坐的江亦然蓦然睁眼,“来了!” 聂青枫回过神来,道:“什么来了?” 江亦然看向他,沉默了一下,道:“好强的妖气,好大的怨念。” 聂青枫赶忙放出灵识探查,镇中果然有一处房屋妖气冲天,但释放得极为小心,只有灵识才能探查到,普通人肉眼是看不到的。而且,似乎有什么东西……还在保护着这一道妖气……好熟悉。 未等聂青枫开口,江亦然已仗剑向那处掠去。离着老远,就见到那处房屋红光冲天,上又有纯净的冰蓝色结界护着,一般人难以察觉。 江亦然未见过这是什么妖术,不敢上前轻举妄动,放出灵识去近处查看。 只见屋里一个俊美妖娆的红衣男子拿着一道长鞭毫不留情地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边抽边骂道:“叫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再抽一鞭,“叫你三心二意!”啪地又是一鞭,“今天是不是还有个挺俊俏的小哥儿朝你问路了?你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啪! 江亦然似乎听到了,皮开肉绽的声音。 “嗯?还回来干什么!” “啪!”——被打的男人双手被绑在床头,跌坐在地上,鞭子袭来避无可避,身上的衣服已被打的破破烂烂。 “还敢一边喊我娘子,一边跟别人搭讪?谁给你的胆子!”鞭子虽未注入灵力,但红衣男子确实用力抽打毫不留情,又是一声“啪——!” “你没听过‘一山难容二虎’?”江亦然震惊之余,终于认出地上被抽打之人是今天上午集市口遇到的那人——聂青枫的二师兄。 江亦然干咳了一声,转头看向身旁的聂青枫。聂青枫也早已将屋内的光景看得明白。 最终还是江亦然打破了这迷之尴尬,道:“确实是天有异象。昆仑派结界罩着虎妖,不让其妖气外泄被人察觉,我确实是第一次见。” 聂青枫不知说什么好,抬起头想转下视线,天上却连个能让他落眼的星星也没有。 江亦然又问,“这妖还收吗?” 说罢,又看向那处房子。不知何时鞭声已经停止了,妖气中的怨念也不那么大了。江亦然觉得奇怪,别是把聂青枫他师兄打坏了吧,赶忙向房中看去。 红衣男子不知怎地就坐到了床踏上,背靠着床沿头向后微仰,被绑在床头之人仍未被松绑,却跨坐在红衣男子的身上,两人赫然正在唇齿缠绵。 聂青枫猛地捂住了江亦然的眼,将他的脸转向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  破衣:_(:3ゝ∠)_我掉在地下你也要捡起来撕了我?! ☆、紫蔓毒发 回去的路上,二人御剑在空中不疾不徐地飞着。聂青枫轻轻叹气。 放这个人回了无量,再出来不知要何年何月了,总不好天天说要去捉妖。随便找了个借口,说:“亦然,我们下去喝点水吧,我渴了。” 江亦然不疑有他,自然点头,道“好。” 找了条小溪喝完水,聂青枫说,“我自小住在昆仑,山上常年下雪,这样的日晒真是要命……唉,走吧。” 江亦然关切地说:“正午时分太阳最毒,聂兄不舒服,我们就休息会。我也无甚急事,不必着急赶路。” 聂青枫忙说:“好好好,找个荫凉处休息下。” 江亦然找了个树荫打坐调息许久,聂青枫在一旁看着,也不打扰。 四下瞅了瞅,摘了朵小花拿来给江亦然看,道:“你们无量可有这种花么?白中带着紫,紫里透着红。” 江亦然瞥了一眼,道:“这不过是寻常的牵牛花,随处都是,无量也有。聂兄喜欢赏花,可去栖霞。栖霞云满湖周围尽是奇花异草,和难得一见的名贵药材。” 聂青枫不以为意,道:“云满湖啊,小时候溜进去过。我想摸一下湖里的鱼,被他们家大师兄一掌打了出来。你不提我还想不起来,这一掌之仇我还没报,改日登门去打回来。” 那个楚长青,当年只不过仗着比聂青枫修道入门得早,才将他一掌打了出去。这些年听闻他整天在湖边吹个破笛子,武功修为肯定不及自己了。 江亦然哑然,心道:“幸好没带着苏明空去烤人家的鱼。”嘴上只说:“聂兄真是早慧,小小年纪竟能连栖霞的结界也破解了溜进去。”又看了看天色,道:“聂兄,可以出发了。” 聂青枫长叹一口气,说:“容我再喝口水。” 说罢,从树上摘了一片宽阔的叶子卷了个锥,走到溪边舀水喝。忽然,逐风剑从聂青枫腰间掉了下来,落入了溪中。 聂青枫伸出一只手没有抓到,大喊:“我的剑!” 逐风剑在溪水中,却并未沉到水底,而是以远远超过水流的速度向下游漂去。 江亦然:“……聂兄。”说罢,捏了个剑诀,替他召回了佩剑。 逐风似乎也觉得尴尬,回来之后连青光都不闪了。 聂青枫疑惑地说:“怎么忽然掉进水里就不听我的召了呢?” 江亦然看着他皱眉沉思的表情,哑然叹气。问:“聂兄可是因虎妖之事涉及你二师兄,不知如何回去复命而拖延时间?” 亦然真是善解人意! 聂青枫做痛心疾首状,道:“二师兄与我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亲生兄弟,却情同手足。二师兄待我恩深义重……” 谢书离从小就爱连蒙带骗地让聂青枫给他擦他的问心剑,还教育聂青枫,你看,这把剑叫做问心,你若不好好待它,你问问你自己的心过得去么?待聂青枫懂事之后才知,陶重寒取“问心”之意是“以天下心为心”。从此再也不敢尽信于谢书离。 “此事违反昆仑山训,可谓大逆不道。若是禀告家师,以我师父那个脾气,虎妖必定是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二师兄也少不了受山规责罚。” 抽筋扒皮五雷轰顶还是经脉尽断剁手剁脚都随便吧,反正你也过了几个月的神仙日子了,还修仙作甚!若是亦然肯与他……山规责罚那也认了。 江亦然点头道:“我懂,若是我家明空与远梦做了糊涂事,我也免不了这样进退两难。只是,每个人有各自的命数,聂兄还是如实相告尊师吧。” 聂青枫正要继续扮他好师弟的角色,却忽觉天旋地转,直直地朝溪水中倒了下去,溅起了一大片水花,全身玄衣都湿透了。 江亦然站得不远,也被溅了一身,无奈道:“聂兄……你不必如此,若是真不想回去复命,我再帮你想些对策便是,秋深水凉,快快起来。” 聂青枫合眼躺在水中一动不动。还有一丝意识尚在,艰难地皱了皱眉。 江亦然这才知道大事不妙,赶忙上前将聂青枫拖到岸边。 “聂兄,醒醒,聂兄,你怎么了?”江亦然揽着聂青枫,急切问道。 聂青枫躺在江亦然怀里,被他这么一抱,似乎刚才的不适好像没那么严重了,只是全身无力。 逐风光芒尽褪,掉在地上,他也拿不起来。 “亦然,我…好像无法御剑了…不知你可否,不知可否与你同乘一剑?”聂青枫说完,眼前一黑,意识全无。 “聂兄?聂兄!聂青枫!” 江亦然立刻召出邀月,搀着聂青枫靠在自己身上,一路御剑至无量山灵霄丹房前,大喊:“师父!师父!” 未等江亦然带着人飞及殿前,李道无就已打开殿门,看到江亦然搀扶之人颇为眼熟。 江亦然道:“师父,这位是昆仑门下弟子聂青枫,弟子与他下山除妖,回来的路上他忽然晕倒,灵力尽失,可否请师父救治?” 李道无肃然点头,道:“快快扶进来。” 待进了屋,江亦然将聂青枫在床上放好。李道无查看了他的脉象,又注入灵力试探他的经脉,道:“不好,他中毒了。若不快些解毒,恐怕要武功尽失。”说罢,打开内室柜子,从一个格子中拿出两张千里传音符,手指间灵力如柱灌入灵符内,低喝了一声“去!” 两张灵符自下而上被灵力燃尽,化作虚无。 李道无道:“我已将此事告知陶掌门,请他速来此处。只是,我尚看不出来这是中了什么毒,虽请了丁掌门,却不知他是否能前来施诊。”自从上次丁鸿拂袖而去,已经一年有余未曾踏足无量。 李道无叹气,“你在这里照看着他,我去备些药材,也许用得上。” 江亦然点头,“好。” 李道无走后,江亦然看着床上的人。这人,前两日还在教他诱敌捉妖,讲江湖见闻,几个时辰前还与他谈笑风生,给他摘花递叶。一会儿说口渴要喝水,一会儿又佯装日晒眼花,一会儿问他有没有吃过某道菜,一会儿说想去哪处看个什么风景。转眼间,已经这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昏迷之中连呼吸也变得十分微弱。 刚才他落入水中全身都湿透了,这一路御剑归来,江亦然见他状况不明,有意设了结界不让风吹着了他,此刻衣服还是湿的。就是普通人这样湿透了也要生病,更何况他现在这样虚弱。 江亦然去找了一套自己穿着略大些的衣服拿来。 聂青枫里里外外都湿了个透,江亦然小心翼翼地给他脱尽了衣服,动作却变得僵硬起来——虽与师弟们也曾这样坦诚相待,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加上前几日酒醉之后身体的变化,让江亦然此刻不能专心换衣。 聂青枫身形高大,平日里箭袖劲装,容貌英俊风度翩翩,此刻脱了衣服江亦然才看到他肌肉练得轮廓分明,有棱有角。只是此刻面容苍白,平日里时常挑起轻笑的嘴角现在也不见了往日的笑意。江亦然定了心神,默念,他是病人他是病人,赶忙给他换上了衣服,轻轻盖了薄被。 接到李道无的千里传音符,陶重寒和丁鸿先后赶到。 陶重寒负手而立,横眉冷对李道无,说:“我的弟子,在你这里,如何会中毒?” 李道无拱手道:“亦然与青枫一同下山除妖,回来的路上青枫才毒发的。未必是在无量中的毒,请陶掌门慎言。” 丁鸿:“哼,有心思在这吵架,还不快去看看你的宝贝徒儿。” 说罢,一甩袖子,率先走进了房中为聂青枫把脉。 陶重寒道:“我的徒弟,我带走了。免得在你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又中了什么毒,一条小命不够赔的!” 昆仑山那样的……也能嫌别人是荒山野岭么。 李道无叹气,无奈道:“陶掌门请便。刚才道无怕有闪失,不敢妄加移动,耽误救治。否则我大可以将他送回昆仑,也不劳陶掌门跑这一趟了。青枫现在中毒已深,再不救治恐怕会武功尽失。” 陶重寒不屑道:“什么毒?” 丁鸿推门而出,走到二人面前,说:“看来陶掌门是不能带人走了,这个毒只能在无量山治。” 李道无不解:“丁掌门这是何意?” 丁鸿瞥了一眼陶重寒,又看了一眼李道无,嗤笑一声,道:“去问问你的那个小徒弟吧。” 李道无心下顿时一片清明,肃然道:“丁掌门,你可查看清楚了?” 丁鸿哼道:“‘杨穿三叶’中的紫蔓生,也是能认错的?” 陶重寒一听这话,霎时脸色阴沉,周围的空气恨不得都结出霜花来。 他一字一顿地道:“‘杨穿三叶’?他人在你无量山?” 李道无心道,不好,让他知道了又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了,赶忙道:“不在不在。”又想起无量山训不能说谎,再道:“在在在。”看陶重寒面色更寒,似乎杀机已起,赶忙补充道,“在是在,但是,不是唐意淮在。” 陶重寒怒喝道:“到底在是不在!‘杨穿三叶’唐意淮从不离身,如何人又不在山上!” 李道无觉得头疼,一手扶额,看来这次真的得说来话长才能解释得明白了,叹了口气道,“陶掌门息怒,先救治你的徒弟要紧,其他的我们稍后再议,我一定给陶掌门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江亦然看着脱了衣服的聂青枫,觉得体内的洪!荒!之!力!在!苏!醒!o(////▽////)q ☆、杨穿三叶 李道无当着陶重寒与丁鸿的面,叫来徐远梦。 “孽徒,还不跪下!为何如此糊涂!”李道无觉得心力交瘁。千方百计护在身边只怕磕着碰着的徐远梦,居然会去害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徒儿不知师父所指何事。”徐远梦跪在三人面前,依然是一副不谙世事单纯天真的样子。 “紫蔓生,乃是唐门秘宝‘杨穿三叶’独门剧毒,在江湖上已销声匿迹了十几年。”李道无说道,“被下毒之人一月之内武功尽失,灵力散尽,此生再无法修炼。我问你,昆仑派弟子聂青枫的身上的紫蔓生,可是你下的?” 徐远梦闻言,一语不发。 陶重寒身形一动,闪现至徐远梦身后,弯腰伸手一捞,手中拿到了一件事物。 “果然是‘杨穿三叶’,唐意淮的神机匣。怎么会在你身上?”陶重寒冷冷道。 徐远梦见父亲唯一的遗物被人夺了去,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朝向陶重寒扑去,哭喊:“还给我!你还给我!”反被陶重寒一手制住。 李道无心有不忍,道:“远梦,为师知你是一时糊涂,趁现在补救为时未晚,你将解药拿出来,先解了青枫的毒。” 徐远梦泪水涟涟,点头同意。 陶重寒哼了一声,将神机匣交还给了徐远梦。神机匣内有数十种天下奇毒与暗器机关,却只有使用之人可以打开。眼下就算杀了徐远梦,他拿着神机匣也解不了聂青枫的毒。徐远梦接过神机匣,在手中三两下变形之后,手中多出了一颗丹药。不等陶重寒再发难,徐远梦就将神机匣一挥手化成一道绿光遣了出去。 陶重寒见状大怒,“你!”见他正欲发作,丁鸿道:“救人要紧。”便从徐远梦手中接过丹药闻了一下,确定无异之后,走入房中喂聂青枫服下。 陶重寒又重重地一甩手,哼道:“倘若不是解药,你该知道是什么下场。”说罢,也走入房中。 徐远梦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刚才被夺了神机匣气得,肩膀还在不住地抖动哭泣着。李道无走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抱入自己怀中,道:“孩子,为师知道你本性不坏,只是一时糊涂,等会跟陶掌门和青枫要诚恳地道歉,知道么。要不是恰好被你师兄将他带回,又有丁掌门诊脉,你可就要酿成大错了。你实话告诉师父,你与青枫并不相识,为何要如此狠心。” 丁鸿似乎和陶重寒待在一个屋里很不自在,喂聂青枫服药之后就走到了前厅来。 徐远梦被李道无抱住,起初愣了一下,接着也紧紧地抱住师父。泪水还是不断地从他秀气的小脸上滑落,他抽抽啼啼地说:“那日,那日青枫师兄,他,他来丹霞顶,说是要找邵北师兄。但是,他看到我,看到我时却说我,说我看起来很眼熟,可我却从未见过他。我大仇未报,怕他是仇家之人,才会觉得我眼熟,就只好先下手为强,想着废了他一身武功,他便不能加害于我了。就,就在他的茶水里下毒了。” 丁鸿在一边听了,嗤笑了一声,摇摇头。 李道无转头看向他,想起来那日丁鸿说的话。 “唐门中人心狠手辣,‘杨穿三叶’更是六亲不认。” 李道无的一颗心沉了下去,问道:“除了青枫,你还给什么人,下过什么毒?此前的事情,只要你今日说出来,即便有错,为师也不重罚你,可若你不说,日后败露了,为师定不轻饶你。” 徐远梦委屈地哭着,抽泣道:“前几日,给归林岭的一位师兄下过。” 丁鸿又摇了摇头,但毕竟不是他的弟子,他不好插嘴多说。 李道无恨铁不成钢,抬起手恨不得一掌打下去,问:“为何?那是你同门师兄!你,你下了什么?” 徐远梦害怕师父生气打他,却又舍不得离开师父的怀抱,于是更紧地抱着师父,把头埋在师父胸口,道:“只是些普通的泻药,那位师兄打伤了明空师兄,还出言不逊。” 丁鸿忍不住道:“‘杨穿三叶’里居然还有‘普通的泻药’?怕不是那‘瑶草荣’吧?吃了非泻十天十夜不可,普通人吃了可是要去了大半条命。” 李道无感觉自己的眉头皱得大概是再也解不开了,“师兄弟之间切磋互有胜负再正常不过,怎至于让你下药!还有没有别的?” 徐远梦道:“没有了,其他的我下了,却都已经解了。” 李道无扶额,“什么叫‘其他的’?还有几件?都给谁下的?我既保证不重罚,你便可放心,今日一起坦诚说了。” 徐远梦磕磕巴巴地说:“师父,我我,我说了,你不会,你不会把我逐出师门吧。” 李道无觉得要知道不得了的事情了,回头对丁鸿道,“丁掌门,你请自便,我去去就回。”说罢,拉着徐远梦进了内室。 李道无进了门,在榻上坐下,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徐远梦头上,道:“你这个不省心的孩子,快说,给谁下药了!” 徐远梦抱住李道无的大腿不撒手,也不说话。 李道无生他的气,可一想到他爹,却又气不起来了,咬咬牙,道:“即便是解了,这事情也可大可小。你快给我实话实说,万一出了什么事,师父也好有个准备!” 徐远梦见李道无不会把他逐出师门,便咬咬牙说了,“给师父,和大师兄下过!” 李道无过去的几十年生涯都没有这一刻这么心累,连抬手打他脑袋的力气都没了,问,“你再给我重新说来,这几件事,都是何时,何地,何药,为何而下?” 徐远梦见师父神情痛惜,心里又委屈又后悔,说:“给聂青枫师兄下了紫蔓生,是因为我怕他是仇家的人,会认出我来,他那日来丹霞顶时,在他的茶水加了药。” 徐远梦不敢抬头看师父,“给归林岭的师兄下了瑶草荣,是因为他打伤了明空师兄,明空师兄平日里待我很好很好,那位师兄出言不逊,我生气,却又打不过他,就在经过他时在他的剑柄上抹了药。” “给大师兄下了幽江蒿,此药可使人灵力阻塞一时,却并不伤及根本。是因为……是因为师父总是特别疼爱大师兄,师父去塞外接我回无量的时候,也一路都在说大师兄如何如何,让我向他学习,可我只想看着师父!大师兄那日带我去山上玩,我也没想到他会忽然靠近那悬崖,谁知他下去了,幽江蒿正好发作,他想召邀月却没有召唤出来,而我与长生心念还未相通,所以没能救得了大师兄。看到大师兄醒了,我本来很高兴,可是师父你,又给师兄那么温柔地上药!” 李道无的头更疼了。 “那日,师父走了之后,明空师兄上药手重,换了我给师兄上药。师兄却对我说‘谢谢’…可师父上药的时候,师兄却没有说过谢字!是不是师兄和师父才是一家人,而我,只是个外人?” 徐远梦抬起头,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李道无,一双眼睛早已哭的又红又肿。 “我气不过,便又给师兄下了一次幽江蒿。但看着师父为师兄耗费灵力运功疗伤,我心疼师父,便在丁掌门来之前,给师兄把毒解了。” 难怪,丁鸿来为江亦然把过脉之后,江亦然的阻滞就打通了,原来并非丁鸿所解。大概丁鸿是在江亦然的体内查探到了残余的幽江蒿,才认出来徐远梦的身份。见他回头是岸自己给师兄解了毒,想着给他一个机会,才没有完全点破,只提醒李道无了那句话。 内室一阵沉默。 “既然你心疼我,又要只看着我,那为何又对我下药呢?”李道无手覆在徐远梦瘦小的肩膀上,平静地问。 “我对师父下的,是‘一念痴’,因为,我喜欢师父!”徐远梦直直地看向李道无的眼睛。 李道无神色平和,摸了摸他的头,道:“但是,你的药没有用,对么?” 徐远梦目光黯了下去,点头,“对。可是,为什么会没有用!我爹说过,‘杨穿三叶’里的所有毒都只有‘杨穿三叶’才能解,为何对师父无效?” 李道无心道,要是对我有用的话我现在还是你师父么?叹了口气,道:“远梦,你还太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对师父,只是因为你自小无依无靠,见了师父难免想要亲近。是师父之前待你不够好。师父虽然对毒蛊之术并无研究,但是长年累月在丹房炼丹,日尝百草,夜针百穴,所有的药物,恐怕就是把你自己药倒了,对师父也没用。”说完,他站起身来,“丹霞峰弟子,徐远梦听令,从今日起在南冥谷面壁思过十年,若迈出南冥谷半步,便是叛离师门,永生不得再上无量。” 徐远梦听了这话,抱着李道无的双手松了开来,坐在地上。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像没有神采的木偶一般。 李道无缓缓地在徐远梦面前半跪,扶着他的肩膀,道:“师父陪你。我们不修炼了,师父带你读书,可好?” 徐远梦抬起头看向李道无,眼中又有了神采。 作者有话要说:  聂青枫:“小师弟啊,你那个什么,神机匣,借我用下好不好?” 徐远梦:“不行!你想干啥!” 聂青枫:“那你给我抠点那个什么‘一念痴’出来,我给你大师兄补补!” ☆、明尘之祸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可与一剑否 作者:许温柔 第3节 “丹霞峰弟子,徐远梦听令,从今日起在南冥谷面壁思过十年,若迈出南冥谷半步,便是叛离师门,永生不得再上无量。” 无量山上上下下每个角落都响起李道无的这句惩戒令,灵霄丹房也不例外。 房内的陶重寒冲着刚进门的人怒喝:“李道无!你这是何意!你的徒弟下了此等卑劣的□□给青枫,遣他面壁十年就想了了?万一今日来迟一步,青枫毁得可是一辈子!将那罪魁祸首交出来给我处置!” 李道无神色疲惫,叹了口气,道:“远梦他,是唐意淮的儿子。” 陶重寒冷笑一声:“呵,那好啊,冤有头债有主,唐意淮在哪,他儿子做的错事,做老子的还不滚出来担着!” 李道无心想,这个人,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一提到唐意淮就如此失态。当年唐意淮一说要成亲了,他甩袖就走,放话再也不见,就真的一辈子再也没见。 “唐意淮,被仇家所害……已经去了。”李道无此时不说,恐怕陶重寒不会善罢甘休。虽然陶重寒大概是恨着唐意淮的吧,但如今唐意淮不在了,远梦是他唯一的儿子,想必陶重寒绝不会下得去手。 果然,陶重寒不语。脸上阴晴未定,看着李道无。 故人已逝,那些恩怨情仇,散了吧。 半晌,陶重寒伸手,对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聂青枫做了个“起”的手势,聂青枫还维持着躺着的姿势,却已凭空浮起几尺。 李道无伸手阻拦:“陶掌门,青枫还未醒,不知毒都解了没有,此时不宜长途奔波。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对远梦疏于管教,就让青枫在这里休养,我必定全力照拂,还昆仑派一个完好如初的弟子。” 陶重寒看了李道无一眼,甩下一句,“青枫醒来自己要报仇我可不管!”话音一落,面无表情地走了。 丁鸿看陶重寒离去的方向,皱眉道:“他往哪去,怎么不走山门。” 李道无苦笑,道:“陶掌门是能好好走我这无量山门,从山上下去的人么。” 丁鸿了然地点头,这世上大概什么结界对于陶重寒来说都是形同虚设的,这一点无需质疑。 这时,聂青枫指尖微动,缓缓睁开眼。 丁鸿上前一步,把过脉象,道:“已解。” 李道无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想到了些事情,又问:“青枫啊,你怎么会和亦然一起出去除妖啊?我不是怪你带他出去,只是以前未曾听说你们二人相识,是怎么遇到一起的?” “那日我本来找邵北师兄有事,却飞错了山头……” 丁鸿一愣,打断他的话:“‘飞错了山头’?无量山有结界限制,你不是无量弟子,怎可御剑飞行?”心道,这昆仑派怎么上下一个德行? 聂青枫道:“这…丁掌门,只要我运转昆仑心法第一重,无量山结界便对我不起作用…”又对李道无说:“我也是曾听师父提起过,那日赶得急了,就没走正门,并无不敬之意。” 丁鸿转头,定睛看向李道无,问:“这是无量山结界,对昆仑派上上下下都敞开大门的意思么?” 不等李道无说话,丁鸿释然一笑,道:“很好。” ‘湛兮’紫红色的光芒闪过,丁鸿再一次不告而别。 “好好地怎么就被关了禁闭,一关还是十年。” “听说是冲撞了他师父丹霞峰仙人?” “就算怎么冲撞了师父,也不至于要面壁十年吧,这么严苛,亲传弟子真是不好做啊。” “是啊,这是他们家师兄吧,来求情了。” 有几个外门弟子路过灵霄丹房,看到跪在殿前的江亦然和苏明空,小声议论着。 李道无出来了一趟,叫二人回去。没说是什么原因,只道远梦已经认罚了。李道无说完回房去照看聂青枫了。可江亦然怎么也不能相信,徐远梦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要面壁思过十年之久。 江亦然想,总归是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聂青枫躺在床上,尚未完全恢复。恭敬地对李道无说:“李掌门,您不必这样亲自照看,我已恢复大半,叫个弟子来看着就成了。”比如你那个善解人意的大徒弟。 李道无诚恳道:“这是应当的,全因我对徒弟管教不严,让青枫受苦了。” 聂青枫道:“原来李掌门是怕我找徐远梦寻仇,多虑了。”一个是江亦然的师父,一个是他师弟,这叫他怎么下得去手? 李道无听了,摇摇头,道:“青枫,你就是要去找他寻仇,也是应当的,毕竟是他做错了事。眼下,你的身体最重要。你若养不好身子,我便是失信于陶掌门了。” 聂青枫想,这是还不相信他不会去找徐远梦麻烦,道:“其实,若我是徐远梦,恐怕也会做一样的事。”聂青枫努力地感同身受一番,“仇家在暗处,难保没有记住他的相貌。当年没有斩草除根,日后发现了是他,在他尚不能自保之时下手,确实方便得多。李掌门,您已照顾我多日了,听闻邵北师兄近日不在山中,想必贵派事务众多等着您去处理,您在这里我反而觉得受之有愧了。” 李道无听了一怔。曾听闻聂青枫和他师父陶重寒一样嫉恶如仇,非黑即白,没想到会说出这样大度的话,“他的一时多疑使你险些丧命,你却……那……那我便叫亦然来照顾你吧。” 门外跑进来一名弟子,神色慌张地对李道无道:“师叔,不好了,江师兄他持剑硬闯藏宝阁了!” 聂青枫听到这话,拿了剑翻身就要下床。心绪不宁,灵力一阵失控,喉内血味翻涌,他强压了下去。 硬闯禁地这种罪名,扣上了还得了?不做你的大师兄了吗?不在无量山顶修一辈子仙了吗? 李道无急忙问那名弟子,“亦然现在如何了?” 来的弟子如实禀告,“江师兄说要去藏宝阁内室取一件东西,但没有进内室的令牌,看守的师兄弟们不肯放他进去,江师兄就拔剑硬闯了。不过并未伤人,只是将十几名看守的师兄弟都打昏了,然后破了结界进入内室,强行冲破之时藏宝阁结界剧烈震动,江师兄他…怕是凶多吉少。” 李道无问:“他可说了要取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面镜子。” 他要明尘做什么?当时问他要不要看,不是义正言辞地说什么自有命数不看不看么?现在又硬闯抢出来看?他要看什么? 聂青枫急切地问道:“什么叫凶多吉少?他人在哪?” “大师兄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江亦然的心头像塞了一截树枝,压得不重,却让人好生堵得慌。 上次在明尘镜里看到徐远梦的时候,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差不多也是他内心闪现过的情景。这次再看到明尘镜里的徐远梦,没有想到另一个人却是李道无,看得虽然是徐远梦的内心,却觉得自己亵渎了师父。 再看到过往日子中徐远梦挨个下毒的场景,徐远梦的乖顺天真是假的,端茶送水是要下药的,歪歪头眨眨眼是要使坏的。 江亦然那一瞬间感到韶光虚掷,他过得日子并不是真实的日子,他眼里的世界也不是真实的世界。 当藏宝阁内室的结界反噬袭来的时候,江亦然挡也没挡。本以为是天雷劈顶万箭穿心,结果竟是把他封了灵力丢到山下门外,三年无法踏入无量。 灵力全失,虽手持邀月,也感应不到剑灵的回应,没有灵力滋养,三年之后,邀月剑灵也不知还在不在了。 不知道师父此刻有没有发现他被封印了灵力还被丢下山来。十几年的谆谆教导,一念之差,明知故犯违反山规,强闯禁地擅动明尘,师父知道后一定对他失望了。莫说三年,江亦然觉得再也无颜面对师父了。索性以邀月撑地,艰难地站起身来。 戴罪之身,还是莫要留在此地,脏了这无量山门。 对于打从有记忆开始就在无量山上修仙的江亦然来说,山下是另一个世界。江亦然身无分文,此刻与常人无异。背负邀月,虽武功招式还在,威力和过去却不可同日而语。漫无目的地在这世间行走,常有人见他做道士打扮,上前询问请他看个风水,除个小患。他本修仙就是为了济世度人,有人相请也不推辞,能帮则帮,间或还给新出生的婴儿起个字,托请之人便给些银两答谢。 时逢乱世。 江亦然行至一处城外,还未入城,远远听到城门口处一片连天哭喊,走近了又见有士兵三三两两地拖着瘦弱的家畜往外拽,还有妇人幼儿哭着和男人不舍地分别。 江亦然叹了口气,凭他一己之力,就算当下帮得了一户两户,也帮不了这天下苍生免于战乱之苦。摇摇头,“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 作者有话要说:  邀月:_(:3ゝ∠)_我在呀! ☆、江湖游荡 一个身影站在宫廷城门之上,手持一把宝剑。 晚来风疾,聂青枫玄色的的衣袂在夜风之中烈烈作响。忽然想到多年前的一晚,他曾和另一个人也这样隐在城楼暗处,灵识覆盖一座小镇,查找着异象。想到这里,不禁失神了一瞬。 那个人,他如今去了哪里,难道是穿越回了原来的世界? 那日他和李道无赶到藏宝阁内室,室内虽一片狼藉,但并没有少了任何东西。连明尘镜也被丢在地上。若说少了什么,唯独不见了的,是他的天下至宝——江亦然。 连李道无也愁眉不展,不知结界的反噬把江亦然弄到了哪里。翻阅无量山典籍,似乎历代破坏无量山禁地结界的人下场不一,有的当场暴毙,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强行带走了宝物,一段时间之后宝物却自动出现在藏宝阁,破阵之人从此不知所踪。 李道无实在不知这次藏宝阁的结界是如何处置了江亦然,聂青枫唯有拔剑,想着再破一次结界,就知道反噬效果如何了。可惜当时他尚未恢复,堪堪强行拔剑,逐风上青色光芒明灭不定,连御剑都困难,根本破不了内室结界分毫。 两年多过去,聂青枫终于灵力恢复如往,再加上闭关了一段时间,功力更胜从前。 等将此处妖患除了,就去无量山吧。虽然破坏别人家禁地结界是大逆不道,但是也只能对不起李道无一回了。若非如此,怎么才能找得到那个人呢? 正打算着,忽然宫内生变。尖锐的女人哀嚎声划破夜空——竟是从皇上寝宫传来!聂青枫循声望去,灯火通明的寝宫周围一片浓重的黑色妖雾,就是这儿了!呵,藏得真好,居然藏到皇上身边了么?是什么妖物如此胆大包天? 聂青枫足尖轻轻一点,朝皇帝寝宫掠去。屋内一个侍女仆从也没有,只有床帐之中两个人影交叠。聂青枫纵一道剑气划破了床幔,床上男女二人衣不蔽体,女人睁着恐惧的眼睛已经死去,她身上肥硕的男人头戴金色束冠,正在吸食空气中渐渐消散的魂魄。床尾还有一只瘦弱的小龙趴着瑟瑟发抖。 聂青枫一句废话也懒得与它说,拔剑指向龙床就要出招。谁知那男人长得肥硕,动作却十分利索,见了聂青枫便立刻将床尾的那只小龙扼住拉到身前挡着自己,又从枕下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小龙喉间。聂青枫见状赶忙收势。 皇上已继位多年,而这只小龙如此瘦弱,恐怕是中了什么邪术被抽去了法力,此时如果误伤了它,可就要一命呜呼了。没有龙脉驰护,天下必然大乱,到时将比现在更加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那男人在聂青枫收势转身之际,趁机掷出匕首,直指聂青枫心房。聂青枫早已看得明白,微一侧身,那匕首就插在了他身后的门框上,整个匕首刀身完全没入门框。 聂青枫瞥了一眼,道:“呵,力气倒是挺大的,可是你没发现,你没了凶器吗?”当下再无顾忌,驱逐风剑灵击出附身于男人身上的妖邪。 原来是一只硕鼠精,难怪这两年对内搜刮民脂民膏贪得无厌,对外扩疆版图战火连年,竟现在才露出马脚。白日里以龙气掩人耳目,夜晚才露出本形。这可怜的小龙每日被逼迫放出龙气震慑天下,却得不到休养与供奉,落得如此瘦弱。 聂青枫毫不犹豫一剑斩了硕鼠,连带将它魂魄也斩碎,免得它心有不甘又出来作乱。交代了那可怜的小龙几句,聂青枫又跃入了夜色之中。 立于城墙之上,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皇宫,硕鼠精的障眼法已经消失,下方红墙绿瓦的宫殿整齐排列,他忽然想起,某年,在悬崖之下的一个小渡口,一座竹楼内,有一位少年素衣白袍轻轻一笑,对他的师弟说:“你就放心去吧,真的有什么小妖小怪的敢跑到我面前来,我便一剑连这排竹楼都一起挑了。” 那人眼波流转,眉目含笑。略带骄傲的神情,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还在昨日。想到这里,聂青枫顾不得收敛行踪,御逐月向无量山方向驰去。 一道青色的剑芒划破夜空。 沈锦宁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外面哭天抢地的声音传来,让他很是烦躁。 他本是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小王爷,却被差遣来征兵收粮,一点都不符合他风花雪月的气质,这些刁民还不赶快把家里的存粮拿出来好让他快回去交差?这破地方、鬼天气,风沙大得要把他的锦衣玉袍吹脏了,这可是贡缎做的,这一天下来收的粮食,加起来都没这一件衣服值钱! 忽然他听到窗外有一个清朗的声音,缓缓道:“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 听了莫名觉得心静了一瞬间。 沈锦宁轻轻拨开车厢的帘子,看到一个年轻的道士站在他马车一侧不远处。 这年轻的道士侧脸俊美,望着城门处神情悲怆。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背一个小小的包裹和一把朴素的剑,微微蹙眉,继续道:“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沈锦宁俊眉微微一挑,掀开帘子跳下了车,站在江亦然面前,拱手施礼。 “道长的见识,沈某深有同感,不知可否有幸结交?” 一个小兵跑过来,跪在沈锦宁身后,报告:“小王爷,这个镇的粮食都收完了,保证全镇上下一粒米都没了!” 江亦然皱眉。 沈锦宁漠然地转头看向这个小兵,他要记住他的样子,等会儿一定要拿凳子砸死他。嘴上叹了口气,道:“唉,下去吧。” 小兵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继续追问:“小王爷,下个镇子的还收不收?” 沈锦宁道:“不收了,回吧。” 小兵不解,问:“小王爷,不是您说要把粮食就在这几个镇子收起来,免得东奔西跑多费力气吗?” 沈锦宁郁结,这个小兵到底是哪个营里的,看来等会要连着他一个营都打一顿了,道:“我说不收,就不收了。这个镇上收的粮食,退还一半给百姓。下去吧。” 沈锦宁转过头,又叹气。 江亦然施了一礼,“原来是小王爷,失礼了。” 沈锦宁对江亦然道:“乱世无道,我也是迫不得已。” 江亦然心中了然,只道:“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太。” 沈锦宁又拱手施礼,道:“道长高见,我亦有心说服当今圣上停止征战,不知道长可否助我?” 江亦然摇头,“以我一路见闻,圣上其心已蔽,未必肯听小王爷进言。” 这时刚才那个小兵又跑了过来,喊道:“小王爷!” 沈锦宁从来没有这么想再也不要见到一个人,恶狠狠地瞪他:“又怎么了!” 小兵道:“老王爷传口令来,说皇上宣布停战了,叫您不用收粮食了!” 沈锦宁心下大喜,道:“那还不快将收的粮食一一退还,再叫账房从我那儿拨些银两安抚当地百姓。下去吧。” 沈锦宁开心了,对江亦然说:“道长,看来圣上体恤民情,有意改之。道长若心系天下苍生,不如随我一道回京,为圣上献良计佳策,助百姓安居乐业,我必不亏待于你。” 江亦然听了刚才士兵报告收粮的那些话,又听了沈锦宁这一番话,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有些犹豫。但他在江湖中行走了两年,自知人微言轻,说的话又有谁肯听呢?若是有小王爷进言,也许确能助天下百姓脱离水深火热。师父教导他多年,时刻提点要心系苍生,不可只顾独善其身修仙问道。如今他没了灵力,更加不能修仙问道了,此刻有机会为百姓做些事情,不管龙潭虎穴,也都闯一闯吧。 打定了主意,对沈锦宁道:“承蒙小王爷抬爱,贫道江亦然愿付此身微薄之力,随小王爷同往,不求名利。” 沈锦宁听了,心里乐开了花,抓起江亦然的手臂,道:“那便与我同车而行,我们即刻出发回京。” 江亦然被他抓得一僵,最终还是跟他上了马车。 聂青枫到了无量山藏宝阁门前,向守门弟子说明了来意。我不为夺你家宝贝,只是为了一试这反噬之力。 虽然聂青枫表情诚恳,言辞切切,还是吓得一众弟子大惊失色,忙去请李道无来。自从上次江亦然破了结界之后,李道无费了大半年时间与多年修为才补好了这结界,修补期间全派上下全员戒备,以防有人趁火打劫。这才刚好了两年又要有人打破结界,还和他们打商量?这怎么能答应! 李道无闻讯立刻赶来,问道:“青枫啊,你这风尘仆仆的,是从哪里来的啊?” 聂青枫道:“李掌门,我从京城而来。有一鼠精以妖邪阵法压制龙脉,附身于当今皇上,为祸作乱,被我一剑斩杀。” 周围无量山弟子一脸崇拜。 李道无却说:“既是能被你一件斩杀的精怪,又如何能够困住龙脉呢?青枫啊,你有没有仔细查看,其后还有没有其他妖祟推波助澜啊?治标不治本,后患无穷啊。” 聂青枫沉默了。明知道李道无是怕他真的强闯结界,可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当日聂青枫满心的回无量寻人心切,确未仔细查看有无其他异端。倘若这次强闯了结界,导致功力大损甚至更严重的后果,那京城中再生变数他恐怕无力消弭,这样岂不有负师命?家里已经有一个跟着虎妖跑了的二师兄让陶重寒吐了老血,他再违抗师命,陶重寒大概要气得经脉尽断了吧。 亦然,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沈锦宁:o(////▽////)q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道士呢! ☆、深宅梦魇 到了京城,沈锦宁给江亦然在王府中安排了住处,是一处极为清静的小院。江亦然也不要仆从,只有厨房的人按时送三餐来。 沈锦宁登门,拱手相请:“江道长,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江道长可否帮忙?” 江亦然见他如此严肃,不禁正色道:“小王爷请讲,若能帮的上,必当全力以赴。” 沈锦宁微微一笑,拉过一把凳子在桌边坐下,道:“那就请江道长体恤我姨母病弱,换身衣服穿吧。” 江亦然不解,问:“何意?” 沈锦宁倒了杯茶,解释道:“不瞒道长,府中还住着一位我的姨母,害病十多年了,最是见不得道士。” 江亦然问道:“这是为何?” 沈锦宁道:“刚一生病的时候,我爹请了好些郎中来给她瞧,吃了好多药都治不好,最后有个胆子大的郎中,说姨母似是被什么妖祟冲撞,得了失心疯。” 江亦然道:“那为何又见不得道士呢?” 沈锦宁接着解释道:“听了那郎中的话,我爹就又去请道士做法,法师驱邪,结果这一驱,姨母还真的清醒了,一下子也认识人了,也会好好说话了,可是道士再来做法的时候,姨母一见到道士,就又疯了,疯得比之前还要厉害。从那之后,一看到道士打扮的人来到府中,她就要发病,不看到的话还好些,人也有时清醒,还能认得我。所以,烦请道长就不要穿这身道服了,一来我姨母清醒时偶尔也在府中走动,体恤我姨母的病情,免得她受苦,二来道长出入王府,穿得如此朴素,”沈锦宁看了一眼江亦然袖上的一处补丁,“别人以为我王府苛待了客卿,这叫我们王府以后如何广招天下贤士啊。” 江亦然点头,道:“原来如此。既有此事,小王爷何不早说。只是我并无其他衣物,还请小王爷借我一身侍从的衣服。” 沈锦宁心想,他自己的衣服给江亦然穿好像也不合适,他身形要高大些,而且他的衣服多有皇家纹绣。于是叫人拿来了一身侍从的衣服给江亦然换上。 江亦然换上了普通侍从的衣服,依然一副沉静淡漠的表情。明明是深色的粗布衣服,却硬是被他穿出一股仙风道骨的滋味来。沈锦宁心道,穿这身衣服,真是暴殄天物,继而又说:“不知我可否呼道长为亦然?万一被姨母听到我唤‘道长’二字,怕也要刺激到她。” 江亦然道:“小王爷请便。”又想起他姨母的事情,便问:“小王爷,我曾随师父学习驱邪除患之术,略有所得,既承蒙小王爷照拂,愿为分忧,可否带我去拜见郡主?” 小王爷问门外随行的侍卫,:“去看姨母现在何处?” 侍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禀告:“郡主正在花园亭中赏花,今日还算清醒。” 沈锦宁和江亦然一同朝府中花园走去。 走到回廊处,江亦然透过廊窗看到了坐在湖心亭的郡主,就叫住沈锦宁,“小王爷。” 沈锦宁停住脚步,回头,“嗯?” 江亦然又看了看郡主,心中确定了,说:“郡主被梦魇缠身。” 沈锦宁其实对江山社稷百姓疾苦并不关心,只当江亦然是个普通的道士,长得让人一看就欢喜,才找了个由头带回京城,万万没想到他还真有两下子,不由得重新打量,道:“我爹曾请京城外玄宗观的真人为姨母做法,七天七夜才见得姨母所患。亦然是如何一眼看出来的?” 江亦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恰好曾随家师学习此道。”接着又问沈锦宁,“不知之前来的道士,是如何为郡主驱邪的?” 沈锦宁一一数来:“有用符箓封住姨母住处的,有用真火烧姨母穿过的衣服的,有引天雷想劈了附身的妖邪的,用过的法子太多了,数不过来,不知亦然有何高见?” 江亦然摇头,道:“全都是歪门邪道。若真让他们引雷来了,没把邪祟劈出去,先把人给劈坏了。这梦魇乃是郡主受到惊吓所致,应当排解,不能镇压,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过有一点,我也看不明白,郡主即为皇室中人,受龙脉庇护,又住在王府之中,一般的梦魇不敢如此顽固,缠身十几年之久。按道理,这梦魇早就灰飞烟灭了,怎能成如此气候?可惜我如今没有灵……”江亦然想到出身无量山之事不方便透露给外人,改口道,“没有灵器在手,不敢轻举妄动,恐伤了郡主本元,若是以后有机会,定当来为小王爷排解此忧。” 沈锦宁看了看江亦然,点头,心道,岂止是没有灵器在手,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除了一个包裹装着点儿干粮,就只有一把剑带在身上。又看到江亦然的这身衣服,愈发觉得碍眼,便道:“既然现在无法为我姨母治病,我们就先不去打扰她了。亦然啊,毕竟我们时常同进同出,你穿着侍从的衣服实在多有不妥,别人看了以为王府内尊卑不分,这样,我们去城里逛逛,买几件换洗的衣服。” 江亦然没有什么异议,点头同意。 京城热闹非凡。最近皇上连颁几道圣旨,减轻了赋税徭役,停止对外征战让士兵返乡,天下一片呼喊皇恩浩荡。看到街上人们奔走相告的景象,江亦然觉得心头从未有过这种轻松的感觉,嘴角不自觉有了一抹笑意,被沈锦宁尽收眼底。 江亦然不知这世间客卿该穿成什么样才不逾矩失礼,到了成衣坊,道:“小王爷觉得我该穿什么?” 沈锦宁听了这话很是高兴,赶忙给江亦然挑了几身衣服叫他换上。江亦然并不知这都是上好的衣料所制,接过来一件就换上了。 换完衣服出来,沈锦宁只一看便呆了,这人一身浅蓝色窄袖长袍,再以飘带束发,手持长剑风流倜傥,人面如玉神情淡然。 他整天拿着剑没见用过,不知他武功如何?应该……一般吧,不然怎会这般落魄? 沈锦宁又带着江亦然在街上逛了逛,给他指了指几处达官贵人的府邸,又聊了聊他们在朝中同老王爷的关系。在沈锦宁看来,江亦然初见时虽然说不求名利,但这世间哪有不求名利的人呢?想着江亦然是个道士,入世不过是为了宣扬道法,若真的不求名利又怎能扬名立万? 到了傍晚,沈锦宁指着一处灯光摇曳的酒楼,道:“亦然,今晚我们就在这吃吧。” 江亦然抬头望去,酒楼牌匾上书“玉亦香”。问道:“这是何地?不似寻常酒楼。” 沈锦宁干笑一声,凑近江亦然,小声道:“亦然啊,你有所不知,如今圣上虽施圣恩,但仍有奸佞当道,倘若我们表现得太过两袖清风、刚正不阿,恐怕早就奸臣盯上了。有时踏足烟花之地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这里是一处……,不过我们屏退左右,就只你我吃顿饭,喝喝酒,聊聊天,就成了,不碍事的。” 江亦然默然。他行走江湖,也曾看到了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事情,想着沈锦宁为了掩人耳目,此举倒也合情合理,便道:“进去吧。” 二人找了个宽敞的雅间。在水墨屏风后的桌边坐下。身后琴棋书画一应俱全,还另有卧房,这么看还真像是个风雅之地。 上菜之后,沈锦宁果然如言屏退左右,连个倒酒的丫鬟都没有。他起身给江亦然倒了一杯酒,“这酒名为长安,醇厚芳香,不冲不烈,亦然尝尝。” 江亦然这两年来居无定所随处漂泊,每逢佳节看到别人阖家团圆便想起无量山上的师父和师兄弟,又一想到被反噬之前的事情,就觉得看不透世事人心,心烦不已。再后来,一到逢年过节家人团聚的时候,他就索性找个酒馆一醉方休,免得多虑伤神。 江亦然接过酒盏,道:“多谢”,尝了一口,“长安酒,愿这世间可得太平长安吧。” 沈锦宁也斟了一杯酒饮下,问道:“今日听亦然提起随师父学艺,不是家师是哪位高人?” 想到李道无,江亦然觉得心里又乱了,师父早已对他失望了吧。于是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我是做错了事被赶下山来的,无颜提及家师。”说罢,一饮而尽。 沈锦宁又给江亦然斟酒,问:“修道都学些什么?我甚是好奇,可有趣事与我讲来听听?” 有啊。江亦然想起兰若歌从小爱粘着苏明空,被他打了还凑上去给他扇扇子;而苏明空总惦记着要去抓楚长青和兰若歌家云满湖的鱼;想起年少时楚长青的笛子吹的难听得要命,他一跑到无量山来吹笛子,澜沧江里的鱼都翻着肚皮浮了上来;想起师父最开始教他注灵于剑时,他一下没控制好力道,邀月飞出去把师父的宝贝丹炉削去了一角;想起有个人喊他出去捉妖,教他露短诱敌,自己却喝醉了;想起那个人害怕回去复命被师父骂,一下装口渴,一下装眼花;想起那个人的师兄竟和虎妖在房中做着那种事……那天他们……江亦然端起酒盏又是一口见底。 他忽然想到了聂青枫。不知道毒解得怎么样了。他那样的天之骄子,现在应该是在九天之上乘风破浪吧,和他这种违反山规受惩治被丢下山来的弃徒,已是云泥之别。 聂青枫……他又想起了那日在无量山李道无的房中,他给聂青枫换衣服时的情景。忽然觉得脸上好热。 沈锦宁见他不说话,道:“没有趣事可讲与我听吗?亦然,别光喝酒啊,吃点菜。” 说着,夹了菜放在江亦然面前的盘中。 作者有话要说:  沈锦宁:“我爹曾请京城外玄宗观的真人为姨母做法,七天七夜才见得姨母所患。亦然是如何一眼看出来的?” 江亦然:“我开了天眼这种事情我会随便乱说嘛!” ☆、枕郎一梦 聂青枫走在京城繁华的街上,周围行人纷纷侧目。姑娘们见了则害羞地拿纱巾团扇掩面偷看,一抹红霞飞上脸颊。 路边酒馆的小二热情地招呼着路上的行人,“客官,里面请!什么菜都有!还有上好的九酿春!” 九酿春? 江亦然一颦一笑又浮现在聂青枫心头,他握紧了逐风,加快脚步,继续放出神识在城中探查。 迎面来了两个人,问那小二:“是真的九酿春吗?不是真的我可不给钱啊!” “正宗的九酿春哩!上好的九酿春!您就放心吧!二位里面请!”小二笑得灿烂。 先办正事要紧。快些将此间事了,他才好去无量山,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结界破了。 “这位爷,好酒好菜,正宗的九酿春,您进来尝尝!包管不后悔!”小二朝聂青枫招呼道。 ……好吧,那就喝一点儿,以解相思之苦。等天色晚些再出来查探。 聂青枫上了楼,进了一间靠街的雅间。点了两个小菜,要了一壶九酿春,把逐风放在了桌上。 自己斟了一杯,闻了闻,和当年喝的味道差不多。刚要喝,逐风自己在桌上跳了一下。 聂青枫道:“喝完就去查,别闹。”说罢,举杯喝下。 逐风又跳。 聂青枫道:“反了你了,我要喝酒你也敢管。说了喝完就去,我有分寸。” 逐风不甘心地亮了一下。 聂青枫又倒了一杯酒,“作为灵剑,你自己乱闪是有违剑灵规矩的。” 逐风郁结,努力地模仿邀月,又亮了一下,是一道不属于它本身光芒的银光。 聂青枫道:“怎么,我想亦然,你也想邀月了?” 逐风从桌子上跳了下去摔在地上。 聂青枫懒得捡它,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不一会儿,酒壶已见底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低头问:“你是不是感应到邀月了?” 逐风光华大绽。 聂青枫立刻捡了逐风,开打窗户翻身下楼。 玉亦香内。 “亦然啊,你再尝尝这个。”沈锦宁一手搂着江亦然的肩头,一手给江亦然夹菜。 江亦然觉得热,非常热,以至于沈锦宁给他又倒了一杯冰凉的长安,他接过来还是一口饮了下去。 “你不想夹菜,就张开嘴,我喂你吃,好不好?”沈锦宁夹菜送到江亦然嘴边。 江亦然依言张嘴,吃下了沈锦宁夹来的菜。 沈锦宁又倒了一杯酒,“再喝一杯吗?” 江亦然已歪在沈锦宁的肩头,点头,“嗯。” 沈锦宁喂江亦然喝下,准备再斟酒,发现酒壶已经空了。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叫人送酒进来了,江亦然此刻的样子,只有他一个人能看。 “亦然,我扶你去休息,好不好?” 聂青枫无论如何也感应不到江亦然的存在。他不断催动灵力注入逐风内,通过逐风感应邀月的方位。逐风全神贯注,终于不负所托,察觉到了邀月一丝微弱的灵气。便立刻为聂青枫指引方位,但是邀月气息微弱,时有时无,逐风也不确定到底在哪里,它在一条街的上空徘徊,似乎这里也像,那里也像,总归就在这附近。 聂青枫四周望了望。这条街是,烟花巷。 他强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站在街口最高的楼顶继续催动逐风。 逐风承受了巨大的灵力恨不得快要炸开了,终于忍受不住,飞了出去,划破了一间房间的窗纸。聂青枫跟随着一跃而入。 跳进房中聂青枫大惊。房内风光旖旎一片,喘息连连,床帐中人并未发现有不速之客。 女子动听的声音从帐中不断传来,人影摇晃,床幔四角挂着的香囊也跟着摇晃。 他犹豫不决,进退两难。逐风果断一跃而起割裂床帐,露出里面不着寸缕的两人,聂青枫看了更加大惊,瞪着逐风道:“你搞什么!” 床帐中并没有江亦然。床上两人扯过被子来盖住,那女子还盯着聂青枫吃吃笑道:“小哥儿,你别这么心急嘛,等会儿再来呀!” 逐风又从窗户飞出,去划破下一间房间的窗户和床帐…… 聂青枫终于明白,逐风虽感应到邀月就在这附近,却找不到邀月的方位,只好一间一间的找。聂青枫和逐风分头,挨个房间放出灵识探入别人的帐中……一路下来,什么情景都见到了,纵是聂青枫前世经验颇丰,还是忍不住脸红不已。继而想到江亦然也许就在此地,脸色又黑了几分。 一条街快找了个遍,还是没有见到江亦然的影子。待到了街尾,看到一家酒楼,名为“玉亦香”。正好有一个男人搂着一个脸色苍白至病态,柔弱无骨的男子从其中走出,聂青枫明白了,这里是小倌馆。 只剩这里了。逐风感应得明白,邀月就在这条街上。可是,难道亦然会来这种地方? 难道他也对男人……聂青枫忽然记不起来,那时从缥缈林回来的时候,江亦然有没有说过他二师兄和那虎妖是大逆不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找到了人再说吧。 聂青枫催动逐风,继续寻找,自己也从窗外一间间放出灵识查找。若说刚才找过的那些个飘香楼红袖招让聂青枫脸红心跳,这次在玉亦香看到的情景可就让他难以自持了。他咬了牙定了心神,催动一丝灵识又进了房间。 这间雅间空间极大,必是贵宾之所。一个人抱着一个俊美的蓝衣男子缓缓坐在床上,蓝衣男子似是醉酒,头靠在那人肩颈之间,双手下垂着。那人手伸到腰间解开束带,只轻轻一拉,蓝衣男子的衣服就散了开来。聂青枫催动灵识去看那人正面,见面容陌生,便收回了灵识。 准备探向下一间房中。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接着一脚踹开了刚才那间房的门冲了进去。桌上躺着的那把剑,正是邀月! 他再定睛一看床上之人,蓝衣男子衣衫未褪,面色潮红。 江亦然你怎么又被人灌醉了! 聂青枫恨不得一剑斩了面前这人,但不知他与江亦然是什么关系,只好恨恨地一掌劈晕,提了出去,丢在外间的地上,想着等江亦然醒来问清楚再杀也不迟。 聂青枫坐到床边,挨着江亦然,轻轻呼喊,:“亦然,我是聂青枫。你听得到吗?亦然?” 江亦然背靠床头坐着,聂青枫握住江亦然的手,感觉不到一丝灵力波动。当下心中了然:难怪这两年到处都找不到你。 江亦然似乎很是难受,反手拉过聂青枫的手,撩开自己身前的衣物。 你怎么一喝醉就脱衣服! 江亦然拉着聂青枫的手覆在自己的胸膛上摩挲着,似乎渴望着聂青枫的抚摸。聂青枫顺着他的手在他身上轻轻地抚摸了一番,原本靠着床头的江亦然居然朝聂青枫身上靠了过来。 聂青枫低头在他唇间闻了闻,是“枕郎梦”。外面地上那个小子我就应该一剑杀了他! 枕郎梦,是坊间催情助兴的药物之一,却并不常用,因其能暂时化解服用之人的武功,且有强烈的催情功效。也就是,只有对上身怀武功之人,才拿出来用。但枕郎梦又有异香,一般身怀武功之人,行走江湖,对迷香药之类多有防备,不会随便中招。这药简直特地为不谙世事的江亦然而存在的! 江亦然不知道喝了多少下了药的酒,酒里又不知道下了多少的药,此时药性发作起来觉得浑身不舒服,又不知如何排解。江亦然一手拉着聂青枫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一手勾住聂青枫吻上了他的脖子,含住了他的喉结,唇舌吸舔。露出的胸膛也靠向了聂青枫,与他的胸膛紧紧贴合着。 聂青枫心道,这可怎么办。亦然若是清醒的,未必肯如此,可现在不知怎的他灵力全无,与常人无异,又不能为他以灵力解毒,万一灵力进入他体内他立刻爆体而亡了可怎么是好。聂青枫被江亦然吸吻了一番,刚才寻找他时强压下的那些心神又开始荡漾。 江亦然感到身边之人不为所动,非常不满。伸手解开了他腰间的衣带,双手往两边一扒,将聂青枫的胸膛和肩膀暴露了出来,埋头向下吻了上去。吻及一点凸起处,似有好奇,舌尖在那周围打转挑弄,不时地吮吸一番,还觉不够,又用牙齿轻轻叼住。 聂青枫刚才的“这可怎么办好”“那可怎么办好”,现在全都化为乌有,脑子里只剩一句,还好被我找到了。于是三两下把江亦然衣衫褪尽,拦腰抱到自己腿上坐好,背靠着自己的胸膛。一只搂着他的腰,一只手向下探去,两根手指捏在了江亦然粉嫩燥热的根源之上。 江亦然终于找到了纾解之法,头向后微仰,抵住聂青枫的胸膛,轻轻地蹭动似乎在催促聂青枫行动。 聂青枫手指拨弄了一番,江亦然从喉咙里发出略带沙哑的轻呼,双手握住聂青枫伸向他身下的那只手,让它整个手掌完全的握住自己,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聂青枫低头亲吻他的脖子,问:“亦然,你想让我如何?” 江亦然转动着脖子,想让他亲吻更多的地方,迷迷糊糊道:“难受,帮我。” 聂青枫闻言,稍稍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明知江亦然现在未必听得进去,还是问:“我帮亦然,亦然也帮我吗?” 江亦然在他手中颤抖不已,两只手撑在聂青枫的腿上,头更加向后仰去。聂青枫低头,准确地吻了下去,毫不费力的探入了江亦然的口腔之中攻城略地。江亦然嘴被堵着,喉间偶尔发出羞耻的声音。 聂青枫抬起头,江亦然没有料到他会离开,嘴还半张着想要追过去继续让他吻下去。聂青枫哑着嗓子问:“亦然,好些了吗?” 江亦然不答,一只手搭在他动作不停的那只手臂上,一只手撑着床,向侧后方斜斜倚去。聂青枫索性将他抱到床中躺好。换了右手继续帮江亦然纾解着。 聂青枫习剑十几年,手中一层薄茧,此时握住,让江亦然一阵酥麻,脊背弯曲。看着江亦然皱着眉被枕郎梦折磨的样子,聂青枫心中十分不忍,问:“我让亦然早些舒服了,可好?” 江亦然发出“嗯嗯”声,不知是身下传来的快感使然,还是答应了。 聂青枫又道,“叫我的名字,聂青枫。” 江亦然皱着眉,重复着:“聂……青枫”,聂青枫……” 聂青枫便毫不犹豫地低头,将枕郎梦折磨江亦然的地方完全含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聂青枫道:“怎么,我想亦然,你也想邀月了?” 逐风:o( ̄ヘ ̄o#)我选择狗带。 然后从桌子上跳了下去。 ☆、我都记得 江亦然习惯早起。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就醒了。衣衫整齐,邀月静静地躺在床内侧。见沈锦宁还在外间的床上睡得踏实,便叫人抬浴桶进来洗了澡,又在昨日新买的衣服中挑了另一套素净的蓝色轻袍换上。 虽想不起来昨晚后来如何了,但醒来时剑在手边,大概是喝多了自己就躺到床上睡了吧。他见屋内有书柜,随手拿了一册在一旁安静地翻看,等着沈锦宁起床。 午时已过,沈锦宁才从昏迷中醒来,全身都疼。 一睁眼,看到江亦然在房中坐着看书,失神了片刻,再想回忆昨夜后来发生的事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昨夜他灌了江亦然喝下加了枕郎梦的酒,然后,不是应该他们两个春宵一度同榻而寝的吗?后来是为了什么没有得手?难道是一开始给江亦然斟酒的时候,自己也喝了几杯和着枕郎梦的酒,就先晕了? 沈锦宁起身。 江亦然放下书,道:“小王爷,你醒了。” 沈锦宁道:“嗯,亦然,昨晚喝多了。你可有不适?” 江亦然神情淡然,随口道:“自幼习武,千杯不醉。时候不早了,小王爷,回去吧。” 沈锦宁心道,你千杯不醉?那昨晚在我怀里喝酒吃菜的人是谁?难道真的是我记忆有差?醉的是我? 二人同乘马车回府。 刚走了没一会儿,突然,拉车的两匹马受惊,前蹄高高跃起,车夫大喝:“吁——!吁——!”同时拉紧缰绳,勉强将马车停下。 江亦然手持邀月挑开车帘下了马车。从一边的小巷中跑出一名玄衣剑客,一边大喊:“站住”,一边在他面前跑过。忽的又折了回来,那人惊讶道:“江亦然?是亦然吗?” 江亦然看着眼前之人,一如既往地意气风发,英俊潇洒,想必功力更胜从前了吧,自己与他,果然是云泥之别,淡淡地道:“聂兄。” 听到他又叫什么“聂兄”,而不是叫自己的名字,聂青枫有一瞬间觉得他对自己变得生疏了,但是并不气馁,继续惊讶道:“亦然,你为何在此处?”又高兴地说,“我本为追一两只小妖,没想……” “那么不打扰聂兄收妖了,请便。”江亦然拱手道别。 聂青枫毫不在意,道:“他乡难得遇故知,我正有一事,不知亦然可否帮忙?” 江亦然听了,苦笑,心想,“原来他还不知道我灵力被封,赶下山来的事情,也对,我于无量山是师门之耻,师父又怎会让别人知道?” “聂兄,我功力受损,而且眼下还有别的事,恐怕不能帮聂兄了。” 聂青枫不懈地追问,“那亦然有何事,我可否帮忙?出门在外,有朋友帮衬总是好的。我这的事儿不急,先紧着你的来。” 江亦然道:“聂兄所图之事都是大事,我怎敢劳烦聂兄?” 聂青枫有些生气,道:“勿以善小而不为,亦然这么说,是觉得我好大喜功了?你若是不让我帮忙,就是此意,那以后便当没我这个朋友吧。” 江亦然叹了口气,他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刚才不过看到聂青枫觉得有些不自在,随便找些托词,回头看了一眼车厢,忽然想起王府中还有一位郡主被梦魇缠身,道:“聂兄仗义,盛情难却,那请在此稍等一会儿。”毕竟郡主是小王爷家的人,要不要请外人看病还是要主人家说得算,江亦然打算征求一下小王爷的意见。 聂青枫牙都快咬碎了。江亦然他要帮忙不要帮忙,为什么还要回头看车里?为什么还要问那个人?!他昨天是为了什么没有一剑杀了他来着?这样背后下药逼人就范的卑鄙小人,死不足惜! 江亦然进了车厢,道:“小王爷,我有一位昔日旧友,擅驱邪祟,若小王爷同意,我便请他为郡主驱除梦魇。” 沈锦宁思索道:“亦然信得过,那便一试吧。若驱祟不成,也切莫伤了姨母。” 江亦然笑道:“那是自然,小王爷放心。那就请小王爷先回王府准备,我与他稍后就到。” 江亦然下了车,目送沈锦宁的马车离开。 对聂青枫说,“聂兄,走吧。” 聂青枫则拦住江亦然,“若我这次帮了你,你要怎么谢我?” 江亦然淡然,道:“聂兄不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吗?我说答谢,岂不是坠了聂兄高义的名头?” 聂青枫说:“可我帮了忙,你出于感激之情也该应允我些什么吧。” 江亦然笑了笑,道:“聂兄,说实话,我现在身无分文,可否日后再答谢?” 聂青枫见他松了口,连忙保证,“这件事不花一文钱,也无关天地道义。” 江亦然又笑,“那有何不可?聂兄请讲。” 聂青枫望着眼前之人,几年不见他已是年轻男子的模样,身形长高了许多,青丝如墨,被与衣同色的浅蓝飘带束在脑后,过去粉雕玉琢的小脸褪去了稚气,愈发的水灵生动,道:“亦然以后只能叫我聂青枫。你都这么大了,聂兄聂兄的,可要把我叫老了。”说完,朝着沈锦宁离去的方向看,又问:“是朝那儿走吗?这京中的路我不熟,你可别把我弄丢了。” 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对,往那儿走,聂青枫。” 听了这一声,聂青枫想到昨晚的光景,脸上一热,道:“我还没帮你呢,你就叫了?” 江亦然微笑道:“小小梦魇,你手到擒来。” 聂青枫哈哈一笑,忽然觉得往日里他斩妖除魔,百姓对他的千恩万谢,修真界奉他为天纵奇才,师父师兄对他的点头称赞,师弟们对他的仰慕崇拜,都不如这一句“小小梦魇,你手到擒来”让他觉得真切,但亦然连梦魇都收不了了么?那可真的是灵力全无了,不过有他在江亦然身边,前方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让他伤了一丝半毫,道:“没错,哪儿有我捉不到的妖怪?” 二人相视一笑,大步朝前走去。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可与一剑否 作者:许温柔 第4节 路边小巷的一个角落里,两只黄鼠狼精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小的道:“大大大大哥,那那那神仙走走走走了没?” 大的道:“我我我我不敢看看看啊,他他他他刚才叫我出去去去时,踢了我一脚到现在还疼疼疼疼呢。” 小的道:“大大大大哥,你别别别结巴了,你你你一结巴,我我我更害怕了。” 大的道:“我我我我也不想啊,可可可可是我就是抖抖抖抖啊。” 小的道:“我我我我们都给他他他办事了了了了他应该不不不不会再抓我们了了了吧?” 大的道:“应应应应该不不不会了吧,咱咱咱咱俩刚出去的时候把那两匹马都都都都快吓死了,大仙不是是是是说办好了了了了就不抓抓抓我们了吗?” 小的道:“大大大大哥要不我们回回回山里去吧,这这这这京城里神仙好好好多啊。” 沈王府中。 郡主已提前服了安眠药物睡下了。沈锦宁和江亦然立于聂青枫身后。聂青枫纵一缕灵力在郡主身周一圈一圈地游走,几炷香都燃尽了,也不见动作。江亦然心道,聂青枫为何不直接以灵力将郡主体内梦魇一击而出,难道郡主不是梦魇缠身?是我判断有误?我如今已连观其形辨其真都做不到了么? 江亦然正想着,只见聂青枫在一瞬之间注灵力于指尖,轻轻一点,就将一个常人无法看到的墨绿色的东西从郡主体内提出,在空中一击而碎。 聂青枫起身,道:“梦魇已除,待郡主醒来即可康复。” 沈锦宁有些难以置信,道:“这么快?” 聂青枫看到他几欲拔剑,更别说好脸色了,便冷哼一声走出门去。 江亦然不明所以,以为聂青枫性子骄傲,被人质疑心有不悦,替他答道,“小王爷大可放心,好生照料,等郡主睡醒便是。” 说完便告辞,退出房内,在花园找到了聂青枫。 聂青枫给江亦然指着一处,说:“亦然,这里也有牵牛花。” 江亦然看着他,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聂青枫略带苦涩地笑道:“那是自然。过往种种,我都记得。亦然与我一剑同乘回了无量,救了我一命。我当亦然是生死之交,不料这次遇见,亦然已与我如此生分。” 江亦然那天见到他时自卑作祟,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现在听了这话,不由得辩解,“……并无此意。” 聂青枫大喜,“真的吗,那亦然以后不可与我那般生分了,可好?” “……好。”江亦然心中疑惑,又问:“方才是何种梦魇?为何不直接击出?为何郡主贵为皇室中人,这京城中的龙脉却没有庇护她?” 聂青枫叹了口气,不再看江亦然,目光望向花园远处的一角,一副“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情了”的表情,道:“人心难测啊。” 江亦然问:“何意?” 聂青枫慢慢道来:“那梦魇,只是普通的幽魂梦魇,按你从小王爷那听来的,应是第一个做法事的道士未将梦魇除尽,反在郡主的心神上长成了幽魂梦魇。我自然可以一击而出,只是,我若表现得太轻而易举,那小王爷必定怀疑你我的身份,等过几日我不在了,恐他对你有所企图,毕竟你现在灵力受损,难防有心之人,而我,”聂青枫垂下目光,”此去生死难测,若归来无期,怎么护你周全……” 江亦然信以为真,不禁动容,问:“此去究竟所为何事?” 聂青枫犹豫,道:“正是关于龙脉。亦然既无暇帮我,此事又危险非常,亦然还是不要知道得好。就留在这王府中,安静休养。若我一去无回,他年亦然功力恢复,可去寻我尸骨遗物祭奠一番,便是不枉朋友一场……” 江亦然肃然,道:“青枫引我为生死之交,我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岂有作壁上观之理?龙脉有异,乃天下苍生之祸,我愿同往,青枫不必多言!” 江亦然此言正中聂青枫下怀,这句青枫唤得亲切,教他整个人如沐春风,唇角的笑意这下怎么也掩不去了,只好将脸转到一边,“唉,那就依你。对了,你可觉得郡主看起来有些眼熟?” 江亦然也觉得有些眼熟,道,“是有些面善。大概这就是有缘?你在昆仑,我在无量,最后能来同一处府邸中为她驱邪。” 聂青枫心道,哪里来的和她有缘?要有,也是与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聂青枫哈哈一笑,道:“没错,哪儿有我捉不到的妖怪?” 江亦然:“那你还让我帮你干啥???” ☆、呼之欲出 一个小厮地跑到花园边,“二位公子,好消息!郡主醒了!老王爷也回来了,说晚上要设宴答谢二位!” 江亦然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聂青枫刚才还得意着,一听这话,又想起了沈锦宁。心想,我没一剑杀了他,还要我同他一起吃饭?忙问:“亦然,既然郡主已经醒了,我们就出发吧,何必叨扰王爷?” 江亦然道:“郡主被梦魇缠身,与龙脉受损一事有些关系。郡主既然醒了,若能得见,也好问些事情,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出因果。” 这虽然是个办法,但是聂青枫想到还要和给江亦然下药的人在一个屋檐下,就心烦不已,不屑地说:“无需这么麻烦,等天色一晚,我就去把这京城中的精怪都收了,一天捉不完就十天八天,全都斩了就清静了,还能有什么因果?” 江亦然点头,道:“说得极是,那便去吧。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若是青枫遭了不测,我到时再寻青枫遗物祭奠就是了。” 在找到江亦然之前,聂青枫本就是这么打算的,都斩了清静,然后回去无量山破结界。现在这个办法显然不合适了,他立刻转了口风,道:“与亦然开个玩笑罢了。且不说精怪深藏蛰伏不出,我难以寻到,就算是斩杀干净了,也未必能解决问题,万一并非精怪所为,而是有人为之,许是设了禁制也说不定呢?若是禁制,那就只有靠亦然了,我虽剑法尚可一看,对禁制结界一类却知之甚少,亦然切莫置我于不顾。” 一阵微风带着花香吹来,江亦然在其中低眉含笑,道:“我也是开个玩笑。既说了与青枫同往,若你真要去杀个干净,我也奉陪。” 聂青枫又满面春风了。 江亦然不知怎么,想起了那年在缥缈林的事情,问:“你往日里出来办事,会这样动辄杀个干净了事吗?” 聂青枫当然会,却答:“不会。不得已而为之,恬淡为上。” 江亦然点点头,“身为精怪,也是它们不得已的事情,却未必都是作恶多端、害人性命的,你二师兄当日奉命收那虎妖时,也许正是发现它并非残暴妖邪。” 聂青枫心中一动,试探道:“亦然,你觉得我二师兄那件事,如何?” 江亦然转头问:“哪件事?和虎妖吗?” 江亦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又不知那到底是什么。 只好顿了顿,低头说,“我不知道。” 聂青枫听他没有说“大逆不道”“天打雷劈”“天理难容”“一剑挑了这一排”之类的话,就已经喜出望外了。抬头见树梢有一朵小花开得娇俏,心念一动,逐风出鞘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回了鞘中。那小花连着一节枝叶被斩了下来,恰恰落入聂青枫手中,他伸手将花递给江亦然。 江亦然接过,道:“逐风愈发机灵了。”又看了看手中的邀月,“青枫不问我为什么灵力全无么?” 江亦然的灵力一事,聂青枫心中已猜了个大概,便道:“你想说,就说,你若是不想说,我就不问。还有,你为何在京城,为何在王府中,与小王爷是什么关系,为何要给他姨母看病驱邪,我都不问。” 江亦然忍不住大笑,道:“你这不就是问了?” 笑罢,又道:“我与小王爷的关系就是。” 聂青枫面不改色地竖起耳朵。 “没有关系。” 江亦然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样问了,就不由自主地想跟他解释清楚。离晚饭时间还早,大可以从头说起细细道来,从如何到的京城,为何给郡主看病。但是江亦然觉得,只有这句“没有关系”,才是最紧着要说的。 晚宴上并无外人,只有老王爷沈广旌、沈锦宁和聂青枫、江亦然四人,郡主大病初愈还在房中休息。 沈广旌代他妹妹给聂青枫和江亦然敬酒。 聂青枫对江亦然的酒格外关注,拿来闻了闻怕沈锦宁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江亦然奇怪,问到:“青枫这是何意?” 聂青枫瞥了一眼对面桌上的沈锦宁,道:“亦然,出门在外不宜多饮。” 江亦然淡淡一笑,道:“我千杯不醉。” 聂青枫倒吸了一口气,心道,你哪里来的自信?却不好直说,只说:“有些酒后劲大,我们今日不是还有正事?” 江亦然点头,转身对沈广旌道:“王爷,不知郡主身体如何了?” 沈广旌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比沈锦宁还文雅几分。对江亦然道:“如今盏萤已经恢复神志,多谢二位仗义出手,老夫不胜感激。” 江亦然问,“据我所知,梦魇乃受到惊吓所致。郡主深居王府,怎么会被梦魇侵扰呢?” 沈广旌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其实并非在王府中受到惊吓,是十几年前外出游玩时,被歹人所掳,这才失了心神。” 江亦然和聂青枫等了半晌,见沈广旌无意再说下去,知道此事涉及郡主不方便细究,便没再追问。 晚宴之后,江亦然和聂青枫回到房中。 过了不一会儿,江亦然听到房门敲响,打开门,是聂青枫提着一坛酒来了。 江亦然道:“青枫进来坐吧。” 聂青枫进屋,把酒坛放在桌上。 江亦然问,“青枫晚宴上不是还叮嘱我,出门在外不宜多饮?” 聂青枫振振有词,“现在就你我二人,并无外人,算不得在外。正事问完了,又在卧房中,醉了睡下就是了,无妨。” 江亦然笑道:“青枫想做之事,就说这也无妨,那也无妨,总是有说法。既然拿来了,那便喝吧。” 聂青枫给二人都斟上了酒,道:“今日见了王爷,我更觉得眼熟了。” 江亦然喝了一口酒,道:“青枫可是觉得像远梦?” 聂青枫道:“不错。” 江亦然回想了一番:“家师曾说远梦是一位故人之子,家中突遭变故,被仇家追杀。” 聂青枫又道:“若不是王爷之子,是郡主之子呢?” 江亦然摇头,“郡主一直住在王府,定然还未出嫁,不可乱说。” 聂青枫喝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上:“王爷不是说被歹人所掳?现在看郡主,也能料想当年花容月貌,既被掳走,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江亦然笑,“确有可能,不过也许是为了别的事掳走呢?比如是为了勒索钱财?比如王爷在朝中位高权重,当年又是太上皇即将驾崩,掳走郡主之人也许另有所图。青枫莫把别人心思都想得如此……” 如此什么,江亦然没有说出口。 油灯昏黄,人影摇晃,江亦然喝了酒,平日里白皙的脸色变得微红,眼低映着跳动的烛光波光潋滟。聂青枫仰头又喝了一口酒,问,“如此……如何?若是亦然掳走了一个大美人儿,又会做什么?” 江亦然想也不想,答道:“不做什么。” 聂青枫轻轻地问,“为什么?” 江亦然觉得脸上有些热,大概是离油灯太近了,便坐直了身子,整了整衣摆,答道:“不为什么。” 聂青枫干咳了一声,也坐直了身子,道:“也未必人人都像亦然想得这般坦荡。记得我同你说的,人心难测。莫说掳走一个人了,就算是身边的人,也不一定会背后做些什么。” 江亦然觉得他意有所指,问:“青枫武功独步天下,剑之所至所向披靡。难道谁敢在背后做些什么?” 聂青枫又举杯,道:“虽不是对我,我却亲眼所见。” 江亦然问:“何事?” 聂青枫隐去关键,只道:“一个人面上对另一个人欣赏照顾,不知什么法子留在身边,却在酒中下了‘枕郎梦’。” 江亦然不知说的正是他自己,问:“‘枕郎梦’是什么?” “对男子的催qg药物,且能暂时化解武功,摧散意志,不过这药有异香,不似寻常酒食的味道。” 聂青枫心想,不如直接说了,你被沈锦宁那个不怀好意的纨绔子弟下了枕郎梦?幸好我及时赶到没让他得逞?我们不要住在王府了?若是江亦然问他的枕郎梦是怎么解的怎么办?又问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路中间的可怎么是好?想到这里,聂青枫狠狠喝了一口酒。 江亦然若有所思:“男子,对男子吗……”轻轻看了一眼聂青枫,见他一副深恶痛绝闷头喝酒的样子,再想到那年撞破了他二师兄的事后,从缥缈林回来时的挣扎纠结,便不再说话,低头连喝了几杯,心头莫名烦闷。 聂青枫看在眼里,心道,果然,一提到这些事情,江亦然这种无量山名门正派出身,清心寡欲的李道无的首席大弟子就一副有辱视听的表情,连话都不肯说下去了。 一坛酒喝得见了底。聂青枫见江亦然还坐得端正,道,“亦然酒量比从前好得多。” 江亦然听了,心想,以前么?那年他只喝了两杯九酿春就醉得不省人事,醒来时……“呵,”他谈及往事,似乎是一件好笑的事情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还记得青枫那时‘将计就计’。” 作者有话要说:  笑罢,又道:“我与小王爷的关系就是。” 聂青枫面不改色地竖起耳朵。 越竖越长越竖越长越竖越长越竖越长越竖越长越竖越长越竖越长越竖越长23333333 ☆、月影婆娑 一坛酒喝得见了底。聂青枫见江亦然还坐得端正,道,“亦然酒量比从前好得多。” 江亦然听了,心想,以前么?那年他只喝了两杯九酿春就醉得不省人事,醒来时……“呵,”他谈及往事,似乎是一件好笑的事情,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还记得青枫那时‘将计就计’。” 江亦然这话说得声音很轻,又不抬头,聂青枫盯着他看,却也看不清他的眼神。那时的情景他从来不在江亦然面前提起,是因为有些心虚,毕竟乘人之危,而江亦然自己提起了,他便忍不住问道:“亦然可还记得,我是如何将计就计的?”见江亦然不答话,他又道,“我却还记得那时在迷津渡,亦然是如何将计就计的。”说罢,站起身来,走到江亦然面前,朝着他红润的双唇探下身去。 江亦然条件反射,抿紧双唇向后一躲,持酒盏的那只手向前一推撞在聂青枫身上,酒洒了一身,眼睛紧紧盯着聂青枫。 聂青枫早在接触到江亦然之前就停了下来,并没有真的想亲上去。有些事他还没弄清楚,怎敢表露心迹。哈哈一笑,道:“看你紧张的,我不打趣你就是了。”站起身来,看了江亦然的衣裳,道,“时候不早了,你休息吧。衣服换下来,我拿去叫人给你洗洗。这么大个王府也不找个人伺候着你,真是小气。” 江亦然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起身走到床边解开外袍束带,脱了下来,递给聂青枫道,“是我自己不要小王爷派人伺候的。那就麻烦你了。” 聂青枫接过外袍,瞥见他里衣上也是酒渍,“里面的也换下来吧,不然……”目光朝下看去,发现江亦然宽松的亵裤中间已赫然挺立。 江亦然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也发现了,猛然转身。不知聂青枫是借着酒意还是故意使坏,江亦然听到他凑到他背后,在他耳边呵气说:“好像,我是这么将计就计的。” 江亦然猝不及防被聂青枫搂住了腰,顺势一带,便坐在了他的一条腿上。聂青枫顶起膝盖,他的两条腿就被迫分了开来。 江亦然想起身,却被聂青枫牢牢箍住。这个姿势令他满脸羞红,低声喝到:“放开。” 聂青枫郑重其事地说,“不能放。” 江亦然心中大乱,问:“为什么不能放?快松手。” 聂青枫凑到他左耳边,压低了声音,缓缓说:“亦然在江湖之中行走,又无法运转无量心法消弭□□,做不到清心寡欲也是正常,若是该纾解的时候不及时纾解,长此以往,我怕亦然有损身体。” 说着,一只手解开他腰间的衣带,滑进了亵裤内。 江亦然只觉全身血液都朝他握住那处涌去,一把按住聂青枫的手臂,“聂……聂青枫!住手!要纾解我自己来,不劳你费心!” 聂青枫道,“好,你自己来。”于是放开手,将手从裤子中拿了出来。 江亦然刚松了口气,不料聂青枫一手托起他,一手将他的亵裤拉了下来,挂在脚边,又把他臀部往上抬了抬,使他完全打开在聂青枫眼下。 江亦然窘迫道:“你……” 聂青枫语气无辜道,“你不是要自己来么?”说罢,拉住江亦然的一只手探了下去。 江亦然清晰地感到了手中传来脉搏跳动,被聂青枫收紧握住,慢慢上下捋动着。 江亦然无法接受自己要在聂青枫面前自渎,奋力把手抽了出来。聂青枫便自己握住,另一只手探入江亦然里衣,按住了他胸前一点轻轻揉动。江亦然又羞又气,“住……住手,你……放我下来……!” 聂青枫听力非常,察觉到有人朝这边小院走来,道“嘘,别说话。有人来了。”再一细听,道,“是沈锦宁。”于是吹灭了桌上的油灯,又纵一道逐风剑气在屋内一圈斩灭了烛台的蜡烛,将逐风横在门闩上。 江亦然此刻这副光景又岂能见人?只好咬牙不做声。 过来的人果真是沈锦宁。见房内漆黑一片,轻轻问道:“亦然,你睡了吗?亦然?” 聂青枫听到沈锦宁如此亲昵,直呼亦然的名字,十分不悦,原本手掌温柔的安抚,变为拇指与中指捏住顶端揉搓。 带着一层薄茧的指腹揉搓刺激之下,江亦然张嘴差点叫出声来。聂青枫食指覆盖在铃口按压打圈,手中的力道又重了些。 沈锦宁心道,难道是晚宴上喝醉了,已经睡了?那岂不正好?试探地提高声音问道:“亦然,你睡了吗?我能进来吗?” 这么晚了他还想进屋来?谁给他的勇气?聂青枫听了更加不悦,左手捏住江亦然胸前惩罚般地狠狠拽了一下。江亦然被这一下拽的全身颤栗,掐了一把聂青枫。聂青枫也不气恼,一双大手继续抚摸揉捏。 屋内还是没有声音,大概是睡沉了?想到这里,沈锦宁便找了个离床近的窗户捅破了窗纸。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来,屋内的情景还是看得清的。聂青枫拿不准沈锦宁想做什么,便带着江亦然一旋身,背靠着窗户坐好继续。 月影婆娑,投在江亦然身上。 捅破的窗纸处伸进来了一只细细的竹管,向屋内吐了一大口烟雾。 聂青枫完全不质疑自己当下的举动,心道,哼,这小子不安好心。 沈锦宁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江亦然吸进了迷烟,站在江亦然和聂青枫身后的窗外道:“亦然?我进来了。”聂青枫手中又一用力,在江亦然顶端周围用指腹薄茧蹭动一圈,江亦然在黑夜中战栗着拱起脊背。 沈锦宁说完便要推门进屋。可是逐风还横在门闩上,他能进得来? 他挨个推推窗户,推推门,见门窗都紧锁着,只好作罢。叹气摇头,可惜了他千金高价收购的西域迷香! 等沈锦宁脚步声远了,江亦然被聂青枫捏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断断续续地问,“那……那是……什么香?” 聂青枫见他不挣扎的那么起劲了,便也放缓了力道,认真地说,“蚊香。” 说罢,聂青枫继续温柔地对待他,手上的速度加快,偶尔捏起茱萸也不那么用力拉扯,甚至让江亦然有些快意。 他当然知道那不是蚊香。 江亦然虽然有意闭气等迷香散去,可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在聂青枫的揉搓之下找到了感觉,不由自主的喘息之中还是吸进去了一些,觉得身体越发无力,脊背也不再抵触,依在了聂青枫怀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粉嫩在聂青枫手中时隐时现,能做的唯有咬紧了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中有泪水就要流出。 忽然,聂青枫低头含住了江亦然的耳垂,用舌头在口腔里推着打转,江亦然忍不住,用颤抖地声音发出了一声“啊……” 聂青枫却停手,捏住了他的顶端,道:“此事不可不做,多做却有害无益,亦然不可任性擅为,知道么?” 江亦然难受,无力拍打推搡着他的手臂,道:“松手……松开!” 聂青枫继续教育他:“更不可与别人做此事,知道了么?” 江亦然气结,道:“我本就没打算让旁人做,聂青枫……你……松开!” 聂青枫仍不松手,上身游走的那只手也未停歇,一边揉动着已被折磨得殷红的一点,一边缓缓道:“我怎能是旁人?丹霞峰上你也没个兄长,身边也没个同龄的朋友,此事若不得章法,记得可来问我,知道了么?” 江亦然要忍受不住了,低吼:“聂青枫……松开!” 聂青枫明知故问:“松开做什么?亦然是想弄在我的手上么?”说着,松开了捏住顶端的手指,用手掌捋动,又含了江亦然的耳垂在口中,江亦然受到刺激,终于泄了出来,瘫软在聂青枫怀中大口喘气。 一低眼见到聂青枫手仍拢着他。 明明泻了火,却心中更加不安烦躁。这个人平时执剑除妖的手,而今手心里尽是他的……他忽然觉得一阵愧疚,道,“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聂青枫一言不发,修长的手指沾了浊液往他身下游去,江亦然感到他的手指已抵住自己的身后,慌忙按住他的手臂,转头喝到:“聂青枫!你这是作甚!” 却见聂青枫一脸委屈,问:“我帮了亦然,亦然不帮我么?” 江亦然推开他起身,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从一旁衣架上拉了一件干净衣服披上,道:“运你的昆仑心法调息去!” 聂青枫知此事不能强求,笑道:“哈哈哈哈哈,看你紧张的,我只是教亦然纾解,又怎会做其他事情。不早了,亦然休息吧。” 这话本是为了安他的心,江亦然听了却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聂青枫走后,江亦然一夜未能入眠。 那年看过明尘镜时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又开始觉得他过的日子不是真实的日子,眼里的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 沈锦宁今晚做的事,实在不像要广招天下贤士解百姓民生温饱疾苦的人所作所为。是他太容易对别人赋予信任了么? 难道在聂青枫心里,他只是一个孤身下山,如今又灵力全无、没有兄长教导没有朋友开解的可怜之人么? 沈锦宁来吹迷香被聂青枫撞见,不知聂青枫会以为自己和沈锦宁平时是如何相处? 天将要亮,江亦然觉得这个王府待不下去了。在桌上留书一封,便背着邀月敲开了聂青枫的门。 聂青枫衣衫整齐的开了门,不知是一夜打坐练功,还是刚刚起床。 “我们走吧,去查龙脉的事情。老王爷不开口,这王府中也探不到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o(////▽////)q我是一个拉灯党 拉灯本领强~ ☆、桂花芙蓉 二人在京城中漫无目的地转着。 江亦然现在无法隐去身形在白日里潜入皇宫,聂青枫便找了个莫须有的由头,推说觉得精怪并非在宫中,也不肯去。 江亦然问:“青枫何以认为精怪不在宫中。” 聂青枫东拼西凑着理由,“我斩硕鼠妖那晚在宫门上还是站了挺久的,杀完了走之前也站了挺久,如果在宫中,就算它受了禁制加持、有结界守护我打不过,至少我也应该能感应到,再说,就算它本来在宫中,我去过一次了,现在它还敢待在那儿等我去查探么?” 江亦然又问:“既然如此,那青枫觉得会在哪儿?” 聂青枫眼神微眯,凌厉的眼神向周围冷冷地扫了一圈。忽然听见身边的店子里有个人说:“掌柜的,给我来半斤桂花糕,半斤芙蓉糕。” “好嘞!这是半斤的……桂花糕!这是半斤……芙蓉糕!来您拿好,一共二十文!” 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付了银钱,接过了点心。转身拿出递给了身边的娘子,道:“娘子,你尝尝,喜欢吃哪个,我们再多买些。” 那女子羞红着脸,道:“这里人这么多,回去再尝吧。” 聂青枫听了那对小两口的对话,道:“我看这处福香斋就十分可疑,亦然随我来。” 江亦然茫然地抬头望了一眼那红底金字的招牌、里面笑盈盈的掌柜、殷勤过称打包的伙计和一脸煞有其事走了进去的聂青枫,自己也只好跟了进去。 聂青枫从不买这些东西,进了店便学刚才那个书生说:“半斤桂花糕,半斤芙蓉糕。” 付了钱,接过点心,想递给江亦然。而江亦然打量着四周,根本没看到他的动作,他只得自己拎好。 出了门,聂青枫不知道如何开口,正在思量。 江亦然见他似有所思,便问:“我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之处,青枫有何发现?” 聂青枫赶忙把东西提到江亦然眼前,道:“你……你尝尝。” 江亦然不解,“青枫不是说那家店有古怪?为何要尝这个?” 聂青枫见他不动作,便捏出一块芙蓉糕,递到江亦然嘴边,道:“你……你尝尝就知道了。” 江亦然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接了过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聂青枫问道:“如何?” 江亦然被人这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吃东西,更不自在了,“……好甜。” 聂青枫听了,自己也拿起一块,边吃边说,“哦,那许是我方才看错了,这家是没有精怪了。若是有心怀叵测的妖祟在其中,怎么会做出如此香甜可口的点心,”又看向江亦然,问道,“我很少吃这些,这家做得是不是还挺好吃的?” 江亦然道:“还……挺好吃的吧。” 聂青枫高兴地说:“那你等等,我再去买些给你。” 江亦然正要拉住他说不必,这时,从皇宫方向急急地跑来了一小队侍卫,领头的一手按着腰间佩刀,一手举着皇榜,大喝道,“都让让,都让让!” 一个侍卫接过来一张皇榜贴在了告示牌最醒目处,贴完之后一队人又喝退行人,急慌慌地跑向下一条街的告示牌。 周围百姓涌了上来围着看,江亦然二人并未上前。只听人群中有识字的大声道,“这上面说,二皇子患了嗜睡之症,皇上招请天下妙手仁心入宫为二皇子诊治!” 江亦然转头,对聂青枫一笑,道:“点心晚些再买吧,先干正事。” 聂青枫心道这二皇子真会挑时候病,一皇家都是不省心的。面上正色道:“那是自然。” 皇宫里守卫森严,巡防兵来来回回在各处巡查。大白天的,江亦然虽然武功招式还在,勉强也能翻入这高高的城墙之中,但是不能隐去身形,实在不方便查探。聂青枫便在宫墙之外找了一处树荫,将点心递给江亦然,道:“亦然就在此处吃点心,等我回来。” 虽然只能如此,但是江亦然听了,好像这么一来显得自己更一无是处了。低头道:“……好,青枫小心。” 聂青枫点头。三两下纵跃人就不见了。 江亦然托起手里的点心纸包,上面还贴了张红纸,端正地写着福香斋三个字。想起聂青枫的叮嘱,刚要打开来吃,又犹豫了:他在宫墙之内查探线索,虽然没人能伤得了他,也必然能全身而退,但是他就这么坐在外面吃点心,好像也不妥。 正在犹豫之际,聂青枫已去而复返,道:“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他来去无声,江亦然吓了一跳,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聂青枫道:“点心太甜,怕你口渴,”说着递过来一只装满清水的竹筒,道,“给你打了点水。” 斑驳的树影投在聂青枫的身上,江亦然望着那只递过竹筒的手,心上似乎也滴了一滴清凉的井水。他顿了一下,接了过来,道声多谢,喝了一口。 聂青枫道:“那我走了,亦然自己小心。” 江亦然道:“放心。你也小心。” 聂青枫又道:“亦然,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你喝了我打的水,吃了我的点心,切莫弃我于不顾,一定要在这里等我。” 江亦然心里刚才的那点清凉荡然无存,道:“青枫不与我打水买点心,有危险我也不会一走了之的。我就在此处,你快去吧。” 聂青枫听了,满意地笑着走了,又是几下轻盈的纵身。 到了城墙之上,笑意还未褪去,他往墙下看了看,捏了捏下巴,心道,咦,我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得了嗜睡之症的并非二皇子,而是皇上,太医院群医愁眉苦脸地在皇帝寝宫前站了一圈,能用的法子药方偏方都用了,依然束手无策。为防民心动荡,被人趁虚而入,除了几个心腹大臣知道真相之外,宫内只对外宣布是二皇子得了嗜睡。 没了硕鼠精附身,皇上体格依旧虚胖成一坨,躺在床上,呼吸匀长,就是睡不够。每日醒来上朝,一两个时辰回来便开始沉睡,奏折都批阅不过来,政事积攒了一堆也未处理。那只瘦弱的小龙也依旧无人察觉,在皇上的枕边呼呼大睡,看着比上次聂青枫来时稍大了一圈,可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来李道无说得有理,硕鼠精或是被人唆使才胆大包天,也或只是个见皇上体弱,龙脉受制,便趁火打劫的,和幕后力量并无关系,所以除去之后,龙脉依旧不见多少好转。 聂青枫出来之后将所见所想对江亦然一一道出。 江亦然听罢,道,“如青枫所言,假设那硕鼠精只是趁火打劫,那么龙脉受制也许并非精怪所为,而是被人以‘四方禁制’所控,四方禁制之法有使被禁之人体弱、嗜睡、精神萎靡之能,这个阵法并不难破,只是威力大小受布阵之人功力影响。能下此阵法困住龙脉的,必是修为非比寻常之辈,如果是人为,当今世上没有几个有此功力。” 聂青枫听罢,问:“这个禁制复杂吗?妖物可有能布下此阵的?” 江亦然如实道来:“嗯,‘四方禁制’阵法复杂,而且效果为‘镇’不为‘夺’,想来妖物应该不会有意修此阵法吧。” 聂青枫问,“那亦然可能破解?” 江亦然苦笑,摇头,“我现在灵力全无,布阵之人修为远高于我,应是不能破解。”他想了想,道,“不过,此阵我既能看破,看来布下时日已久,又有哪处松动,露了破绽。布阵之人似乎还未察觉,有可能并不在阵中,甚至在千里之外,以什么东西代替自己守阵。若能找到他以何为媒,在何处布阵,也许可以一试。时日拖久了,恐怕皇上体弱,皇子年幼,难以为继。只是……一个人有此等修为,又怎会看不破功名利禄,反而出手禁制龙脉呢?” 聂青枫之前并未细究原因,随口道:“也许是与皇室中某人有过节?” 江亦然低声,道:“与一人有过节,却陷天下百姓于水火。有这般修为的人屈指可数,这样的脾性,青枫以为,会是谁呢?” 聂青枫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摇手道:“不要看我,肯定不是我家师父,我来京城中除乱还是我师父授意,也不是你家师父,我杀了硕鼠精后本去了无量山,还是你家师父叫我再回来看看的。” 江亦然听到“无量山”几个字,心里一窒,问:“你去无量山做什么?” 聂青枫把“去破你家禁地结界啊”几个字生生咽了下去,道:“其实……几番去无量山寻你不着,多年不见,甚是想念。想去南冥谷再摘片柳叶吹个曲子。” 江亦然面上一热,把脸转向一边。聂青枫见了,对自己刚才的说法非常满意。 忽然江亦然回过头,疑惑问:“当年那柳叶不是你逐风剑气所化么?” 聂青枫望天。道:“哦是吗?哈哈哈哈,不是吧,谁会把剑放在嘴上吹啊,多不安全。” 不通音律的江亦然信以为真。 聂青枫岔开话题,道:“那我们要去哪找‘四方禁制’的布阵之所?” 江亦然思索了一番,道:“此阵越大,耗费灵力越多,布阵之人若不在阵中,为了方便集中阵法力量,应当只下在为困之人周围。就在皇宫之中,最远不会超过几处亲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o(////▽////)q上章终于解锁辣~开森 ☆、四方禁制 正直春末夏初,入夜之后还有些微凉。皇宫中仍是守卫森严,巡防严密。白日里来了几波江湖上声望颇高的大夫,看过皇上的病症之后都束手无策,又因为怕皇上得了怪病的消息外泄,进宫的大夫被留在宫中,不得出宫。 软禁大夫们的院子内一片唉声叹气,几个大夫不敢讨论皇上病情,只低声互相感慨着此番还能否出得了皇城。 江亦然早已找出了他那件旧道袍,换下了身上那身精致的锦缎绸衫,翻入宫墙之后向皇宫深处走去。 聂青枫本将身形没入黑暗之中,见江亦然换了洗得发白的旧衣,仍然一副出尘之姿,忍不出跳下来,忽然出现在江亦然面前,调皮笑道:“亦然愈发地像李仙人那般仙风道骨了。” 江亦然差点跟他撞了个满怀,心头泛起一丝苦涩,自己这幅落魄样子,和师父怎么能比?道:“你也愈发像陶掌门神出鬼没了。” 聂青枫一挑眉道:“我可不会像我师父对李仙人那般动辄刀剑相向地对你。” 江亦然横了他一眼,“但是青枫总是拉我到鬼出妖乱之地。” 聂青枫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又道:“亦然不要这么说,他日你有危险,我也会出手相助,而且皇宫这种地方啊,历朝历代不知多少法师道士下了多少奇怪的禁制封印,我自己不敢半夜一个人来呀。” 江亦然嘴角微微一弯,想问他那上次的鼠妖可是自己出宫撞到他剑上的?但想到时间长了恐被巡防的守卫看到,便不再与他多话。从怀中取出一张事先画好的符箓,闭眼默念口诀。黄色的符纸从下端冒起蓝色火焰,逐渐燃烧整张符,在半空中留下金色的粉末。 江亦然伸手将金色的粉末在眼前的空中抹成一道,透过这粉末向夜空望去。夜色如墨,只有稀疏的几点星光时隐时现,仿佛对他诉说着这片天空在禁制和封印之下的无奈衰落。 江亦然沉浸其中,融为一体感同身受。聂青枫就站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时而皱眉、时而睫毛微颤的样子。江亦然观察了一阵后,沉声道:“阵眼不在此处。布阵之人心有不甘,恩怨未了,修为极高却犹豫不决,下不了狠手只得以禁制封印。” 聂青枫问,“何为‘心有不甘,恩怨未了?’” 江亦然一笑,道:“这虽是‘四方禁制’,却并非完整阵法,岂不是为给他所困之人一线生机?连布阵者都心有矛盾,此阵可破。” “亦然可能看出阵眼在何方?” 金色的粉末已经逐渐散去,江亦然又看了一眼夜空,道:“皇宫正南,沈王府。” 聂青枫听力非比寻常,还未至沈王府就听出了些动静。特地拉了江亦然从王府东侧的围墙翻进去,从沈锦宁居住的小院后面走,有意路过沈锦宁的卧房。 江亦然刚一走近,就听到了卧房内传来引人遐想的喘息声。回头无奈地看了一眼聂青枫,调转方向从院外绕了过去。 走得稍远了些,聂青枫自说自话,道:“哎,小王爷居然是这种人,夜夜笙歌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不思进取,真是……” 江亦然打断他,道:“不然你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 聂青枫明知‘玉亦香’那晚,沈锦宁已经对江亦然心怀不轨,却故意说道,“我刚见到你那天,见你与他同行,想着能与亦然在一起的人自然是极好的人了。” 江亦然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从来看人不准。何况我与他并无关系。”便不再说话,又燃了一张符,阵眼指引之处,是花园的荷塘。 深夜的花园一片幽静,江亦然取了两张符纸在手中捏了诀,两张符纸交缠如游鱼一般,跃入水中发出微弱的亮光,二人跟着符纸走到池心亭。 江亦然指了一指,道:“此处。” 聂青枫拔剑出鞘,纵逐风一道青色的剑光划破黑暗的池水潜了进去。池塘水不深,又有剑光照射,一眼可以望见逐风在水中的情形。 逐风入水之后直朝江亦然所指之处攻去,却遇到了无形阻滞,剑影在水下舞动竟有兵器相接的铮鸣之声。聂青枫立刻手中剑诀变幻,纵逐风突破阵眼的防护。一番激烈斗争后的水面逐渐产生了一个漩涡,忽然逐风破水而出,剑身于空中嗡嗡作响,江亦然毫不犹豫捏了一张符箓烧为灰烬,低喝一声“去!”随着一道金色朝水中散去,水面高高拱起,逐风也再入水中,这次,一个事物被逐风剑尖挑出了水面。 江亦然伸手要接,聂青枫拦住,道:“小心,我来。”说罢,用逐风稳稳地将那件东西托住。 这是一个精巧的小机关,有些像缩小的双向捕兽夹,一边按下机关就会“哒”地一声咬合,另一边再稍稍用力一按,咬合方才那边的夹子又“哒”地弹向按下的一侧。 聂青枫放在手里看了看,又拿到江亦然面前。 江亦然道:“也许只是布阵之人的随身物件,以此为媒,这东西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听罢,聂青枫指尖一用力就捏得粉碎。 江亦然道:“……就这么捏碎了,你拿什么回去复命?” 聂青枫不以为意,潇洒地把剑挂回背上,慵懒地往亭子边一靠,道:“从头到尾都说一遍太累了,回去说一声手到擒来妖患已除就行了,这玩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带着麻烦。”若是他斩杀的妖邪都要带些破烂东西回去复命,恐怕昆仑山头都要没处放了。倒是有些妖祟贪得无厌欲壑难填,洞府之中颇有些宝贝,聂青枫光是搬这些都够他昆仑山建了几间房子存放。 江亦然点头,“既然此间事已了,青枫保重,山水有相逢。” 聂青枫吓得一下跳了起来,“你去哪?” 江亦然摇头,“不知道。龙脉禁制已除,我也没有留在京城的必要,大概四方游走吧。” 聂青枫见他也没想好要去哪,至少不会又消失不见了,便放下心来,道:“既然四方游走,不如跟我去昆仑?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还未答谢,你就这么走了,我于心有愧。要不去无量也行,论武大会不是要举行了吗?你师父也很挂念你……” 江亦然摇头,“无量山,回不去了。” 聂青枫不解,“为什么回不去了?” “违背山规,灵力被封。三年。” 聂青枫顿时更放心了,之前对他灵力全无有过许多猜想,现在看来只是被自家山规封印,要解开还不是易如反掌?何况有他在,哪有江亦然想去而去不了的地方?就算是他老家无量山也一样! 聂青枫拉着江亦然在池心亭坐下来,动之以情,道:“亦然,你不在的时候,我去过无量山多次。你那个胖乎乎的师弟,你不在了,你师父又整日地去南冥谷教你小师弟念书,他一个人在丹霞峰上,被栖霞派拿扇子那个小白脸欺负,那小子一会儿要骑大马,一会儿说手疼要人喂吃饭,一会儿说洗澡要有人搓背,一会儿打雷下雨睡不着,唉!”见江亦然水灵的大眼眨动的不似刚才那般淡然,聂青枫继续晓之以理,叹了口气,道,“另外,论武大会就要开了,你看你们山头上,让谁出战呢?” “明空实力应当不弱。” 聂青枫摇了摇头,道:“他是不弱,比其他弟子要强,但是遇上高手呢?不用说对上我了,就算遇到我二位师兄,还有那楚长青,都未必讨得好去。” 江亦然无言以对。无量山立派几百年,十年一度的论武大会虽不是每次都摘得桂冠,但也让人惊艳称绝。如今的这一届,恐怕只有邵北才有与那几人一战的实力了。 “我就算解开封印,也迟了。”那些人,每一个都是根骨奇佳的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光是看聂青枫剑法比当年更出神入化,就能想到其他人也没闲着了。哪怕他封印解除,三年修为毫无进步的他,真的能为无量争光吗?只是徒增笑柄罢了。 聂青枫忽然大笑,道,“哎呀,亦然还说别人,自己还不是一样?” 江亦然看向他。 这个愈发英俊的高大男人一身黑衣,下摆和发梢被尚有凉意的夜风吹得轻轻飞舞。在夜色之中抱着一把剑站得笔直,正双眸闪亮,嘴角含笑地看着他,刚才倚着亭子时那副桀骜不羁的表情又回来了,他缓缓道,“说什么布阵之人看不破功名利禄,亦然自己不也是么?是不敢回去吧。”他歪了歪头,凑近江亦然,低声道:“若是怕被人比了下去,那便是与论武大会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他继续说,“论武大会,论得是武道,不是功力。若是单论功力、剑法、修为,还用比吗,第一就在你面前了。” 聂青枫有他自信的道理。说陶重寒是天下第一剑客一点儿也不为过,他的斩影剑早在二十年前就名震江湖,无人敢与之争锋,而聂青枫又天资聪颖,尽得陶重寒的真传,当下与他同辈之人中,若公平切磋,那么武功最高者非他莫属。 夜空中,四方禁制被破,原本只有可怜地几点星光的空中一轮弯月逐渐显现——这个王朝的龙脉正在慢慢恢复。月在天上,花在身边,人在眼前。聂青枫又道:“而我觉得,论武道,亦然才是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  17章是拉灯过的o(////▽////)q原文微博晋江_许温柔 ~ ☆、蜻蜓点水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可与一剑否 作者:许温柔 第5节 聂青枫起了个头想给江亦然打气,还没想好下文,对着江亦然一双水灵的大眼正不知怎么说下去。王府的两个家丁打着灯笼走到花园边,一个说:“刚才我听着好像是这边传来的声音,还有水声,我们去花园里面瞧瞧?” 聂青枫一把搂住江亦然的腰,道:“先走。”逐风应召而出,在无人察觉之前带二人离开了王府。 逐风在城外落下,江亦然先开了口。“多谢青枫提点。” 江亦然转身,朝着无量山的方向看去。“虽然,我并不觉得我是武道第一,但是青枫的提点,我懂了。” 聂青枫先开了口,“我实话实说,并非宽慰你。第一次见你在迷津渡拔剑制服藤妖时,我就感觉到了。虽然你那一剑招式不够凌厉,内力不够稳,也不怕伤了自己,一剑就把竹楼顶挑穿……” “青枫果然不是为了宽慰我。招式不够凌厉,内力又不稳,听起来是没救了。” 江亦然笑道,眸子像盛了漫天的繁星。 “不不,你听我说完。”聂青枫急忙解释,“但是你那时的剑意携千钧之力,已超你当年修为。而且,要不是你师弟来了,你听了藤妖的说辞还下不去手,可见悲悯之心。后来你在南冥谷闭关,突破之时我不是也在么,能感觉到,你的造诣绝不会止步于此。” 那年…… 那年他们还未相识。他从闭关的洞府中出来后,循叶声而来,第一个望见的就是斜倚着石头吹着一枚柳叶的聂青枫。山间微风徐来,将他朱红色的束发飘带和几缕青丝撩到身前,他微眯着眼,唇角似有笑意。见他出关,便站了起来。身长玉立,气宇轩昂,那一抹笑意更是温柔得像要化了一般,他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你上面?” 这话……好像有些不对……总之,那一幕,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留在江亦然的心里。 如果再回到无量,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去那个地方,听这个人,指尖夹一片柳叶吹支曲子给他听? 聂青枫还在继续说着:“真的,你信我。若是你觉得功力修为荒废日久,我也可以帮你,去无量或者昆仑都好,我曾听说……”我曾听说有双修之法啊! 江亦然刚才完全在想以前的事,没注意听他又说了些什么,只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好。” 聂青枫愣了一下,我还没说呢,你……就答应了……? 江亦然道:“回无量吧,劳烦青枫了。” “嗯?劳烦什么?”聂青枫还未回神。 江亦然一笑,“青枫不是说我该回去解了封印参加论武大会吗?走着回去岂不是误了日子?邀月剑灵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可否劳烦青枫带我去一趟无量?” 云层之上月光皎洁,逐风朝无量山飞去,剑上二人衣袂飞扬,青丝缠绕。忽然,聂青枫说了一句,“邀月剑灵还在。” 江亦然问,“我都感觉不到,青枫如何能知?” 聂青枫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干咳了一下,道:“逐风感应到了……就在刚才。” 江亦然看向手中的邀月,月光下邀月银色的剑身似乎像从前那样知心地亮了一下。 几日之后,无量山脚下。 还未到无量山派的山门,一道结界拦住了去路。聂青枫轻而易举地就走了过去。 江亦然艰难地伸出手触碰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光亮,还是……不行吗?是因为……时间没到吗……? 聂青枫看到江亦然眼中的那些小星星似乎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直后悔刚才没走快一步先一剑劈开这烦人的结界。现在当着江亦然的面这样做也许会适得其反,嗯,还是先把他安置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再来拆了这道门。 江亦然微微低着头,握着剑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苍白,聂青枫走到他身边拉住他另一只缓缓垂下的手,轻声细语地说:“亦然,你先在山下镇上休息,我去丹霞峰跟你师父先说一声,你等我。” 聂青枫安置好了江亦然后,一挥手上了山。 李道无到底知不知道他徒弟被封了,若是真不知道,就赶紧给他解了,若是知道,又或是不解,非要等那么什么鬼三年期满,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反正江亦然还在山下,等他彻底“帮”无量山料理好这门中事务,收拾好了局面,再下山去接他回这个和以前“一模一样”的丹霞峰! 转眼之间聂青枫已到了丹霞峰,灵霄丹房外。 今日这里怎么一个弟子都没有?难道李道无不在山上?那正好,这个结界他聂青枫就可以照着自己的心意修一修了。 忽然,灵霄丹房的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个低沉的男声咄咄逼人地说道:“若不是我发现,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等个百八十年或是我死了你才肯说吗?” 这个……真的太熟悉了……是他师父陶重寒。 另一个略有些无力的声音道:“陶掌门,你听我说……”是李道无的声音。 陶重寒冷哼一声,丹房温度似乎骤然降了下来。 “陶‘掌门’?”他咬着牙重复着后两个字。 李道无认命地改口,“重寒大哥……” 陶重寒冷冷地一笑,“呵。” 李道无叹了口气,又道,“寒哥哥……” 话音刚落,屋内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墙上的声音,还带倒了桌子或是茶几。不再有人说话。 正是大中午,日头高照,聂青枫想了想,好像现在离论武大会还早,也不是那么急非得要今天就上山……先下山吃个饭好了,中午带亦然吃什么去好呢? 聂青枫回到山脚下的客栈中。一推房门,酒气扑面而来。 房中桌上摆了几坛酒,江亦然正一手按在其中一坛上,一手扶着额支在桌上。听到开门声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中水汽氤氲。 不该带他回来无量山的,他才离开这么一会儿……是不想当着他的面失态吗? 聂青枫在方桌另一边榻上坐下,问:“喝了多少了?” 江亦然不说话,慢慢地摇了摇头。 聂青枫又开了一坛,道:“我陪你喝。” 江亦然听了好像想起来什么,略带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去他的论武大会!回什么无量山!聂青枫提起酒坛喝了一大口,又放回桌上,“亦然,我们不回无量山了吧。修仙问道在哪里不是一样?你的封印我必定能给你除去!” 江亦然听罢,闭上了眼。隔了一会儿,才缓缓问道:“师父不要我了么。” 虽然闭着眼,还是看得出他那是难过的表情。 聂青枫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你师父他……”你师父他和我师父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怎么推门进去!说不定会被我师父打一顿!“你师父他今日好像不在山上,我没找到啊,不过我留了口信给看守山门的弟子,说找到你了。” 江亦然喃喃自语,“不在山上么。” 聂青枫又提起酒坛喝了一大口,心里有话不知道怎么说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亦然,其实……论武大会我听我大师兄说过,就是追追妖兽,显显本事,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去也罢。我们去别的地方也可以啊,又没有门派中的规矩那么多,随心所欲,正所谓道隐无形……” 江亦然抬起头,看着他,问:“‘我们’?” 聂青枫也定睛望着他,“对,我们。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儿。你要是不知道去哪儿,那就跟着我,我去哪你就去哪儿。” 这段绕口令,喝得晕乎乎的江亦然思索了半天也没听懂,低头又要喝酒。聂青枫霍然站起身,隔着桌子俯过身去,拈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等江亦然的视线终于落到他脸上了,聂青枫重复道:“我说,我们,走。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就我们两个。” 江亦然迷迷糊糊地甩了甩头,“不是你教我回无量山吗?为何又要走。” 这么漂亮的人儿,能破了藤妖迷阵,又能破四方禁制,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连点心做得好不好吃都能吃出来的聪明人,难道听不懂他的意思吗? 聂青枫疑惑道,“你是真没听懂吗?” 江亦然摇头。 聂青枫又挑起他一点下巴,对准他红润的双唇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问:“这样,听懂了吗?” 江亦然愣住不动,迷茫的眼中似乎清醒了一点。 聂青枫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道:“如果你讨厌我,就推开我一剑捅过来,我不还手。” 说罢,抬起江亦然的下巴,又一次吻了上去。 这次,他不满足双唇相接地浅尝辄止了,轻车熟路地撬开江亦然的牙关,接触到他口中的温热,还带着酒香。 亦然买的这是什么酒,让他一闻就像是要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o(////▽////)q又要拉灯了! ☆、密音传声 江亦然瞬间清醒了大半,条件反射就要推开身前之人。聂青枫双手微一用力就按住了他的肩膀,将江亦然困在床榻和自己之间,放肆吮吸着酒香和这三年的牵挂。 桌上的逐风剑身一震,发出一声嗡鸣。聂青枫腾出一只手扯了一只扶枕就盖了上去。这时候你还来添什么乱?!定了心神细听,楼下有人说话。 李道无:“青枫留了口讯说在山下,这镇上就这一家客栈,不在此处会去哪儿?” 苏明空:“师父我们去楼上看看?说不定师兄长途劳累歇下了?” 他刚才有告诉守山门的那两个小道士他在这间客栈吗?这个镇上真的就这么一间客栈吗?这么快就被找到了?明明离得这么近,刚才就不应该留什么口信! 苏明空扎实的脚步声噔噔噔噔噔上了楼,大喊:“大师兄!大师兄!你在吗!师兄我是明空啊师兄!师兄!” 聂青枫压低了声音,“亦然,别出声。来人了。” 江亦然也听到了苏明空的声音,想要起身开门,低声喝道,“那你还不快起来!” 聂青枫支起身来看着他,“亦然,我说了不能出声的吧,听话。”说罢,又吻了上去,舌尖侵袭了江亦然口中每一寸带着酒香与颤抖的温热,让江亦然再说不出话来。 江亦然:“你……嗯——唔!你——” 聂青枫边吻边道:“好亦然,快弄些禁制结界什么的,不然他们要听到了。” 江亦然被吻得口齿不清,说不成话,“我师父……也在,我的禁制……对他……没用 ,你……嗯——” 聂青枫道:“那就不要出声了啊。”说罢,咬住了江亦然的舌尖细细品尝,江亦然吃痛:“唔——!” 客栈掌柜听到楼上苏明空吵闹,闻声赶来:“吵什么吵!吵什么吵!……”一看到这行人中有一个高大男子气势逼人,目光凛冽地看了过来,一下就软了,好声气地问,“几位客官,要,要住店吗?” 李道无思徒心切,却还端着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问:“掌柜的,你这今日可来了两位佩剑的年轻人?” 客栈掌柜想了想,道:“佩剑的?那可多了,这是无量山派脚下,来往住店的都是佩剑的啊……” 苏明空又道:“我师兄长得特别好看!” 掌柜的犯难了,这开店做生意哪有挨个看客人长得好不好看的?道,“这,这这,小的真的没注意啊。” 陶重寒冷声道:“踹门。” 苏明空抬脚就要挨个踹开房门。 掌柜吓坏了,忙道:“别别别,客官,你这叫我们怎么再做生意?这……今日客人太多了,小的没注意啊,要不几位在楼下坐坐,等等看?我给您几位沏壶茶?” 李道无拦住苏明空,道:“不得无礼,我们就在楼下等吧。” 在楼下坐着等,那还得了?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刻意敛了逐风剑气,陶重寒一时半会儿察觉不出来,但是时间长了,还是会感应到他的气息。 江亦然一把推开身前之人,站起身来,“我师父来了,我要下去!” 聂青枫将身后一面铜镜一转,对着江亦然,道:“你看你这样,能见你师父吗?” 镜中之人原本白皙的面庞现在已经红透了,发丝散乱,衣衫不整,露出的颀长的脖颈也微微泛红,嘴唇微肿,唇角有被啃噬的痕迹——完全是一副被欺凌过的样子。 江亦然沉默不语,恨恨地瞪了一眼聂青枫。 唉!没办法了,先自首吧! 聂青枫一手按剑,运转昆仑心法密音传声,“师父……青枫在此。” 陶重寒在客栈楼下坐着,正要喝茶,听到他徒弟的传声,按剑而问,“还不出来!” 聂青枫犹犹豫豫地心里没底,也不知能不能瞒过他师父,道:“师父,我今日……身体不适,实在不方便见人,您先和李掌门回山上,等我好了,一定请罪领罚。” 陶重寒看了一眼面上不慌不忙地喝着茶的李道无,知他此时一定想见徒弟心急如焚,便对聂青枫说:“爬也要爬出来!” 聂青枫牙一咬,心一横,道:“师父,方才我上了丹霞峰,去了灵霄丹房……看到您……” 聂青枫故意把话说一半,因为其实根本什么也没看到,隔着老远就觉得丹房里气压不对没敢上前啊! 陶重寒沉默。隔了一会儿,又是一声冷哼,道:“改日再和你算账。”转头开口对李道无说,“回去吧。” 李道无蹙眉,“听守山门的弟子说,亦然灵力被封,上不了无量山。我们就在此等等……” 陶重寒拿剑起身,“回去,有青枫在。” 李道无叹了口气,这个人,还是这么说一不二…… 听得几人出了客栈走远了,聂青枫放下剑,对江亦然道:“他们走了,我们晚点再回去……” 一转身,却见江亦然眼中有什么闪动着。 “回不去了。”江亦然声音沙哑,“我这副样子,怎么能回去玷污无量山派百年清誉。” 你这副样子到底怎么了啊?不过就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不过就是我看了想好好把你拥入怀中安抚疼爱、吻到天昏地暗或者做更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但是我肯定愿意的事情的样子,到底怎么了啊?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为什么就不能上山了啊! 聂青枫手足无措地单膝跪在江亦然面前,只觉得就算他师父陶重寒现在被妖兽挟持掐着脖子他都不会有这么不知所措了。他轻轻把手搭在自己膝上,抬头对江亦然道:“亦然,你不过是有些累,又喝了酒,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江亦然眼中的晶莹更多了,“我违反山规,擅闯禁地,破坏结界,酗酒自弃,还与你,与你……是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的事吗?” 聂青枫目光坚定,“对。你师父,和你师弟都很想你。你没看他们听了口信连我师父都顾不上招呼,就下山来找你了么?至于我和你……是我太冲动了,有没有,伤到你?我说了,你如果,如果讨厌我,可以推开我的。” 江亦然苦笑了一下,“我能推得动你吗?聂大侠。” 聂青枫自知理亏,更慌乱了,道,“我去叫人给你拿水来沐浴。沐浴完,换身干净衣服,好好休息,明日就上山。” 手脚利落的客栈伙计很快送了浴盆和热水来,聂青枫嫌水有些凉,又下去催促伙计再烧些热水。 江亦然腰间裹了一条浴巾,靠坐在水中,静静地回想刚才那一幕。 他说,“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儿”的时候,自己心里,为什么忽然涌起了一种被充满的踏实感;他的吻落下来,自己明明尚未用全力,就不想推开;听到师父来了,居然真的依他所言差点出手设下禁制? 可是,他刚才说,是他太冲动了。 一时冲动吗……只是一时冲动吧。 太累了,刚才又喝了酒,这会儿,江亦然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将睡未睡间,觉得有人推门进了屋来。走到屏风后,用熟悉的声音唤他道:“亦然,你睡着了吗,这样睡了要着凉的。” “哗啦啦”的一声,又一桶热水倒进了盆中,江亦然觉得身子暖和多了,愈发的睁不开眼。回山一事,明日再想吧。 水没过胸膛,浸着好舒服。 忽然,有什么东西进入水中,水面有些波动。似乎是谁试了试水温。 就在江亦然以为那只手试过水温就要抽走的时候,那只手反而轻轻落在了他的肩头。接着,是一个柔软的吻印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份柔软一路蜿蜒向下,经过了他闭着的眼睛,鼻梁,嘴唇,一直到脖颈处流连了一番,又回到他的耳边呢喃。 “亦然,别怕,有我在……亦然……” 江亦然艰难地抵抗着睡意与酒意,眼睛睁开了一丝,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朱红色发带与乌黑的长发。 这不是聂青枫吗?这人怎么会是聂青枫呢?一定不是聂青枫吧……可又能是谁呢? 聂青枫只会在紧要关头捏住他顶端头头是道地教育他,只会在有人一墙之隔的时候一边掐他咬他一边叫他不要出声,怎么……会如此温柔对待? 耳垂被柔软的双唇轻轻触碰过的地方像被烫过一般地清晰,江亦然觉得困意袭来,四肢百脉都不听他的使唤。 江亦然又轻轻闭上了眼。 耳边灼热的吐息与温柔的呢喃如此真切,一只掌心烫热的大手抚过他的脸颊。 “亦然,有我在,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还要去哪里呢。就在这里,就这一刻,不是很好吗。 如果睁开眼睛,他会不会又说,亦然,我帮你打了水,你要怎么谢我? 我是看你没什么朋友陪你,我是一时冲动?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置他于不顾的啊。这样的一个人在眼前,哪里还有别的地方让他想去呢? 只是,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呢? 他又是一时冲动吗……还是,我在做梦呢? 作者有话要说:  o(////▽////)q ☆、山规惩治 苏明空声音激动地朝着江亦然扑过来,大喊:“师!兄!” 聂青枫觉得碍眼,在苏明空越发强壮的身形接触到江亦然之前把剑往前一横,拦在二人之间,道:“你师兄现在可禁不起你这一下熊抱。” 江亦然却不觉得碍眼,他可是很想念他这个师弟,拂开聂青枫的剑,抱了抱苏明空,仔细地上下瞧了瞧,笑着点头道,“长高了长高了,都比我要高了,这身板,练得可真结实。” 聂青枫站在旁边看在眼里,一语不发,没好气地小声哼哼。 有我高吗?有我结实吗?怎么不见你这么夸我??? 李道无得了大弟子回山的消息也匆匆出了赶来,又是一把抱住江亦然,“为师好想你,这些年去哪了!” 江亦然眼眶一热,几年来提心吊胆的胡思乱想一扫而空,哽咽道,“师父,是亦然不肖,让您担心。” 李道无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因为修为的缘故,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几岁的样子,两人师徒情深地抱在一起,聂青枫看了也觉得碍眼,心底嗤了一声,不料,耳边竟也传来一声冷哼陶重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冷眼看着激动相拥的二人。 聂青枫抬着的下巴马上低了下去,唤了一声,“师父。” 陶重寒问,“京城一事如何了。” 聂青枫恭敬答道:“回禀师父,妖患已除。”这天底下唯一能让聂青枫用这种口气对着说话的人,大概也只有陶重寒了。 “可留下了什么东西?” 聂青枫想到被他捏碎的那个小物件,面不改色道:“有个布阵的东西,看着像个机关。我已经毁去了。” 陶重寒瞥了一眼,道:“自己回去领罚。” 聂青枫昨日已猜到,忤逆师命这顿受罚是免不了的,只是不知道这叫他领的罚是因为毁去了机关还是昨日之事?总之不管是什么事情,便道,“是,青枫知错。”然后恭立一旁。 陶重寒回头看他,问:“还不走?” 聂青枫不明所以,“我自己回去吗?” “昨日我已通知你大师兄了,现在晨霜正拿着刑罚等着你。怎么,还要我送你回去?” 聂青枫起先以为师父要和他一起走,没想到一句话就要把他打发回昆仑去,正犹豫踌躇不知怎么开口,听得李道无语气柔和,关切地说:“亦然,随我去把封印除了。” 他本就是为了此事担忧,既然李道无肯解封印,他便没有什么可计较的。 看了看前面忙着久别重逢的几人,心想快去快回,也不用打什么招呼了,于是立刻就动身离开。 待江亦然解了封印,休息几天恢复好之后,才知道聂青枫已回了昆仑。 一声不吭就走了,无情!那天还……还那么!…… 江亦然心底有说不出的烦躁和失落,拍案拿起邀月就下了山。 在山下的这几年虽然感应不到邀月剑灵,但是毕竟行走江湖,剑也没少用。自从封印解除之后,江亦然将这几年于剑道上的感悟和邀月剑灵融会贯通,比过去威力更胜一筹。 江亦然在澜沧江边把邀月舞得漫天银光还觉得不够解心中的烦闷,纵剑气一道道入水,把江面炸起几道几丈高的水墙。 忽然一阵如高山流水般的笛声不知从传来,响彻山谷,被炸起水墙的江面竟渐渐平静了下去,一道金边白衣的人影落了下来。 “江师弟,几年不见,脾气大了不小啊。”来人见了江亦然很是高兴。 江亦然有种发小脾气时被人看出了心思的不悦,道,“楚长青,我在我家山里玩水,用得着你装河神?” 楚长青望着眼前之人,哎,不管江亦然对着他师弟时多么热情体贴,只要每次一对上自己就一副冷峻别扭的样子……是不是自己对他,也是有点不同的人呢? 江亦然又问,“你来干什么?” 楚长青回过神,道:“家师有书信一封派我交给昆仑陶掌门,听说陶掌门在此,特地赶来亲手交予。” 江亦然一指,“在山上呢,去吧。” 楚长青笑道:“多谢江师弟指路,待我送完书信,再回头向江师弟讨教几招。” 江亦然对着他的背影大喊:“谁是你师弟啊!”想着以前和楚长青难分高下,现在也许不是他的对手,顿时心情更加忧郁。 李道无在丹房内研究他的炼丹札记。一边翻阅,一边低声自语,“真是奇也怪哉,当日,我给宋师兄炼制的丹药明明火候未至,为何丹炉会提前自动打开?难道是古籍记载有误?可惜差了些东西不能再炼一次……” 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冷着脸提着剑走了进来,“你谋害你师兄。” 李道无颇感无奈,道:“陶掌门慎言,我怎么会……” 陶重寒冷哼一声,道,“好狠的心。” 李道无轻叹:“真的没有。” 陶重寒上前一步,走到李道无面前,“想让我保守秘密?” 李道无:“陶兄,根本没有的事情,不能称之为秘密吧……” 陶重寒恍若未闻,“你可知,让我保守秘密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道无一怔,终于听懂了,低头会心一笑,“那就劳烦陶兄从我这拿了好处为我保守‘秘密’了。” 陶重寒一挥手,身后的门又砰地关了个严实。 “在下栖霞弟子楚长青,求见陶掌门,劳烦通报一声。” 那弟子看了楚长青相貌俊逸非凡,腰间悬了一支白玉笛,一副仙人之姿又彬彬有礼,心中好感大生,忙道:“师兄稍等,我这就通报。” 于是哒哒哒跑到陶重寒刚关上的那道门外,拱手道:“栖霞派楚长青来访,求见陶掌门。” 陶重寒读完信后又是冷着脸不说话,李道无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不好直接问信里写了什么,可有要事之类的,便对楚长青道:“长青此行先去昆仑又转道无量山,路途劳顿,去歇息吧。对了,听闻你师父又闭关了,不知三月后论武大会可否赶得上?” 楚长青恭敬答道:“回禀李掌门,师父并未说何时出关。” 李道无颔首,道:“道法修为讲究顺应天意,罢了。” 打量了楚长青一番,又道,“嗯,长青修为又进步了,恰好亦然回来了,你们二人从小相识,许久未见,可好好叙叙旧。” 楚长青道:“是,方才已经见到了。” 李道无说:“哦,是吗?在哪?” 楚长青道:“他在江边练剑,我路过时,他还为我指了路,说陶掌门在灵霄丹房。” 李道无点头,“亦然一向刻苦。左右论武大会也快到了,你有时间可与他切磋指点一番,若无他事,也可就在无量山住下。” 楚长青唇角一扬,“多谢李掌门,长青告退。” 楚长青走后,李道无叹了口气道:“丁掌门几年未来无量,此番闭关,论武大会怕是也见不到了。” 陶重寒面无表情,道:“你怎知他就是在闭关修炼?” 李道无不解,问:“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陶重寒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望到他眼底心里,道:“我的消息也是要好处的。” 李道无坐在厅上红木太师椅上,一边低头整了整并无褶皱的衣摆,一边轻声道:“那便一起来拿吧。” 丹霞峰上,苏明空不耐烦道:“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兰若歌满脸的楚楚可怜,问:“为什么不行,以前不是都可以吗?” 苏明空皱着眉,解释:“以前那是你师兄没来,你说害怕自己睡我也就陪你……你师兄这不是跟你一起来了吗,你害怕自己睡就找你师兄去啊!再说了,床就那么大点,两个人挤一起,热不热啊,你能睡踏实吗?” 兰若歌一脸悲伤,道:“你有所不知……我师兄他,他爱说梦话,睡觉还翻来翻去,我跟他在一起更睡不踏实。而且,我这么瘦一把,能占你多少地方,不过就是占个枕头的空,你要是热了,我还能给你扇扇子!” 说罢,把手中飘雪一展一扇,顿时四下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清凉。 苏明空觉得这好像并不是热不热的问题,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兰若歌道:“不说话,那你是答应了?太好了!明空师兄最好了!” 江亦然从山下上来,看到苏明空愁眉不展若有所思,再看看兰若歌欢天喜地像是得了什么大便宜的样子,一时有些好奇,问:“答应什么了你这么高兴?” 兰若歌风雅无比地摇了摇折扇,道:“明空师兄答应陪我睡。” 江亦然心底大惊失色,又赶忙甩了甩头赶走脑子里那些龌龊心思,不过就是好友相谈甚欢抵足而眠罢了,自己竟然想了那些事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这个想歪了事情的毛病,大概是从沈王府那一晚开始的?那晚那个人……聂青枫,他现在去哪了?他那一身上天入地的本事,说不定是去哪逍遥快活了吧! 这个人……真是可恨,不过,自己的心思……也是有些可恨的,白费了师父的教导了! 昆仑山上,天欲雪。 陆晨霜面如寒霜,用和他师父一个语气对聂青枫道:“我要下山一段日子,你就在此好好养伤思过吧。” 聂青枫趴在床上,昔日的风流倜傥如今全被满脸的委屈替代:“师兄,我都这样了,还是你下的手,你能抛下我就走吗?” 陆晨霜道:“我走了自然有其他师弟照顾你,不会落你一个人在这的。况且,还不是你自找的。本来想着抽几鞭子就算了,忽然又得了个‘不敬师长’的罪名,师父叫我引雷劈你我也只能照办,你就好好思过吧。” 聂青枫不满,“谁知道你真下手,我都没来得及召逐风来挡。” 陆晨霜:“被你挡了那还叫受罚?” 聂青枫叹,“那,我这回三个月能好吗?” 陆晨霜定定看着他:“你被劈了脑子吗,当然好不了了,半年吧,论武大会你就别想了。我有事,下山了。” 聂青枫追问,“师兄你以前很少下山的,什么事?” 陆晨霜顿了顿,“反正……是有事。” 陆晨霜站起身,召了流光剑要走。被聂青枫瞥见了腰间,问:“师兄,你腰上挂的那个,不会是无量山的玉牌吧?” 陆晨霜一向耿直坦荡,此刻却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一般脸都红了,赶忙转过身去,道:“过思伤神,安心养伤。”流光剑化作一道剑芒带他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o(////▽////)q求支持求收藏~ ☆、休养备战 陆晨霜走得太快了,聂青枫还未见过自家大师兄动作这么利落。 他并不想深究大师兄去无量山找什么人做什么事,只想说你要是去无量山就顺便把我也捎过去。 要真是半年不能动,能到无量山去躺着养伤就太好了。白天晒晒太阳,看着那人练剑,晚上吹吹夜风,看着那人打坐。拈个他的点心,喝口他的茶水。他要是得空了,自己还能凑上前与他聊聊几句话,看他一本正经望着自己说话的样子。 虽然他现在被刑罚料理得去了半条命,但是还剩嘴皮子利索,江亦然念着以前的情分也要探望探望他同他说几句话儿的吧……可大师兄怎么走了!现在山头上剩下的,再没有一个师弟是敢带着受山规惩治的聂青枫乱跑的了! 一想到一念之差让大师兄跑了,从这往后他就自己在这独守天欲雪,聂青枫恨不得在身上画个符把自己烧到无量山去。 万幸的是,山上没了师父、大师兄、二师兄坐镇,一时间他就成了最大的。除了不能把昆仑山派的牌子拆了,就没什么他不能做主的了。当下便叫了几个弟子,把这些年他放在昆仑山藏宝阁的东西搬了出来。 这个小石头看着倒是通透,是从哪儿弄回来的来着?好像是沙漠的沙妖?这个是剖出的内丹吗?这么小,不像啊……等等,难道是……丢了丢了! 这个小丹炉品质不错,不知亦然喜不喜欢炼丹?不好不好,若是他整日对着丹炉运气炼丹,岂不是见不到人了?他们家里有个李道无钟情炼丹,已经气得自家师父成天踹门了,可不能让亦然也好了这个,这个也拿去丢了,丢远点。 嚯!好利的匕首!亦然会不会去参加论武大会?这个叫人捎去给他防身?……唉,算了,他那个性子,非得要光明正大地赢了才算数,这种偷袭的东西,他是不会带的吧。可他不带,难保别人会不会带,说不定还会带什么□□暗器,万一亦然吃了这个亏怎么办,非得好好开导开导他让他带着不可…… 这个剑穗倒是漂亮,亦然会戴剑穗吗?就是太花哨了点……嗤,妖怪的东西,当然没有我们亦然漂亮了!等一下……这里好像都是妖怪的东西…… 这儿还有几颗妖怪的内丹,不知他封印解除之后功力恢复得如何了,这几颗内丹炼化了去,倒是可以增加修为。额……这话要是对他说了,他肯定不屑一顾地说,“此非正道,与妖无异”什么的吧,干脆迷晕了他,一掌打到他体内好了! 迷晕?对了,这些□□解药,都收拾好,一样一样找个册子对应记录起来。他那个毫无防备的性子太容易被人下药了。别人给点什么就吃,给点什么就喝,不下药就算了,万一下药岂不是一下一个准儿?他师父到底教没教过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不指望他了,李道无自己也是个糊涂的! 昆仑山的雪下个不停,陆晨霜不在,也没人天女散花般地打扫院子了。聂青枫在床上躺着看了一个月的雪,眼瞅着积雪越来越多了,终于下了决心,叫了个看守的弟子来。 “你,去探探无量山论武大会准备派去的两个人是谁?”山中无老虎,聂青枫吩咐起人做事来很像个师兄的样子。 “这……”那名弟子犯了难,“聂师兄,听说各门派各家族都是最后一刻才亮出人选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之人提前防备了去,这我如何能探得啊?” 聂青枫不耐烦地挥挥手。 他说的不假,一个普通弟子确实没这个本事去探别的家的底,但是若谢书离在,那就好了。挨个门派的房顶上蹲几天,就能知道个大概。 聂青枫修长的手指在床榻边敲得哒哒响,一人推门进屋,语气诚恳,表情讥讽道:“小枫啊,你怎么躺在床上啊,是不是不小心摔倒了啊?”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聂青枫从来没有觉得谢书离这么像冬天里的红泥小火炉,夏天里的凉扇蚊帐,看着越发可爱起来。 聂青枫发自肺腑地喊道,“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谢书离眼睛一眯,“啧,叫的真亲切。不是有事要找我吧,先说好了,你上次偷窥我的事情我还没与你算。” 聂青枫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哪件事,嘿嘿一笑道,“师兄与那位……可还好?” 谢书离叹了口气,给自己沏了茶,道,“本来是挺好的,现在不怎么好了。” “怎么说?” “还不都是你惹得!你若是好好的,每门每派去论武大会的二人自然是你和师兄,偏偏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别说去参加了,你就是去玄都山观战我都嫌丢人,”谢书离恨声道,“师父叫我回来准备,再过一个月就和大师兄一起去玄都山,那位知道了,我这一走不知要几个月才能回去,把我打了好一顿。” “师兄竟打不过那只虎妖?”聂青枫奇道。 谢书离瞪了他一眼,“那只虎妖?注意你的措辞。” 聂青枫实在不知称呼什么好了,“要不……那位兄台?” 谢书离长叹一声,捂了脸道,“哎!只要遇上他,打不打得过我已经看不出来了,我只知道我就是打自己,也对他下不去手。” 聂青枫哈哈大笑,故意使坏道,“师兄啊,你脖子上那个不是被人欺负出来的吧?” 谢书离忙对着镜子拉了拉衣领,左右看了看并无痕迹,知道自己被耍了,冷哼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那般殷切,不是有事求我吧,最好是没有,你刚那话就不像是要求人的语气。” 聂青枫这才想到正事,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艰难地动了动他现在唯一能活动的那只手,拉着谢书离的衣角,道,“师兄,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我中了毒,解药就在无量山,你要帮我走一趟啊。” 谢书离正色,立刻拉过他的手腕来诊脉,问:“什么毒?” 聂青枫苦笑道,“相思入髓。” 谢书离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一把甩掉了他的手,道,“不管你。我日子不好过,你也要陪着我,”又拿问心剑连剑带鞘地指指聂青枫心窝处,“不然你问问你的心,过得去么,过得去么!” 最终,谢书离还是拗不过聂青枫的软磨硬泡答应了。顺便,他还要去探探其他门派和家族的实力如何。 楚长青得了李道无的准,便安心在无量山住了下来,虽然不住在一片院子里,相隔却也不远。从天上往下看,无量山就那么几处常去的地方,每天早晨起来到处逛逛,就找得到江亦然在哪片山头上练剑。 楚长青心情好的时候,就跟江亦然隔着个山头吹笛子。他的眼力自然是极好的,虽离着老远,也能看得清江亦然的一招一式。江亦然发呆的时候楚长青就吹点俏皮的调子逗他,等气得江亦然转身要走的时候,楚长青再仗着功力高那么一些,竟能把他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楚长青!” “怎么,江师弟不服气?这可是你师父说的,叫我得了空就看着你练功,我们切磋切磋也好互相进步。你总赶我,又不肯跟我过招,可我又不是使剑的,你还怕我偷了你的技不成?”楚长青嘴角勾着在他身边来回踱步,拿着白鹿一下一下地敲在手心,“真的动不了了啊?我还没有使出十成功力呀。不然,你叫声楚大哥,我就放了你?” 江亦然气结,尤其是看着他毫不吃力就把自己困得牢牢的那副轻松表情,偏偏自己又冲不破他的桎梏。任江亦然这些年练得再心平气和,也忍不住握牢了邀月,喝道,“你敢不敢放我出来,我们好好打一场!” 楚长青对他修为了如指掌,不以为意道,“恭候多时啦。”挥手解了压制。 江亦然毫不犹豫注灵于剑,邀月银光大盛朝楚长青袭来。 剑意寒气逼人,天地间灵力不断注入邀月之中,甚至形成可见的气流波动。三两下交手,楚长青那副戏谑的表情就变了。江亦然虽然修为不如他,但是招招直指要害,再加上又生着他的气,下手更重。楚长青本就不善直攻,一时间竟找不到反制之法,只能堪堪抵挡。忽然,笛音一转,又吹起了刚才那首困住江亦然的“九天神御曲”,江亦然顿时身形受阻,动弹不得。 “你有完没完!”江亦然更气结了,就差一点,剑就架在楚长青脖子上了! “自然是没完的,”楚长青整了整衣服,又恢复刚才俊逸非凡的笑容,说,“不过呢,到了吃饭的时候啦,我们吃过午饭了再打,打到吃晚饭了,再去吃晚饭,吃过晚饭,还可以再打。” “那还不放开我。”江亦然恨恨地说。 “好,我放开了,你可不许又拿剑指着我。”楚长青挥手解了江亦然的束缚。 两人一前一后往丹霞峰走着,路过江边看到苏明空和兰若歌在商量着什么。 兰若歌晶亮的眸子看着苏明空,问,“明空师兄,你准备好了么。” 苏明空点头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兰若歌道,“那……我可开始了,这澜沧江水流太急,等会儿我先冻住跟前这一片,你只管把冻成冰的挑上岸来,我们中午饭只抓这一块儿的就够了。” 苏明空拍着胸脯道,“明白,来吧,中午吃几个菜就看你的了!” 兰若歌闻声而起,一展飘雪,金色灵气伴随漫天雪花纷纷扬扬撒下,奔腾的江水有一小片区域凝滞了下来,后面的江水又绕开这一块向前奔流而去。 苏明空一掌将胜邪推入厚厚的冰层,江底传来咔咔咔爆裂之声,砰地一声巨响之后,被炸碎的冰块撒到了岸上。苏明空召回胜邪,认真地在岸上一块块挑拣哪个冰块里抓到了鱼,而兰若歌就在一旁嘴角含笑地摇着扇子看着他。 吃过午饭,楚长青又故技重施,惹得江亦然对他拔剑相向。 ☆、玄都之险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可与一剑否 作者:许温柔 第6节 谢书离一去就是个把月,在聂青枫的另一只手也能动弹的时候,谢书离终于珊珊回了天欲雪。 聂青枫千盼万盼终于盼回了他,不等谢书离坐下,就急不可耐地问道,“师兄,他怎么样了?” 谢书离哂笑:“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儿。” 聂青枫不服,“还有比我再有出息的?快说说。” 谢书离喝了口茶,道,“封印解除了,功力恢复的不错,再加修炼刻苦天资非凡,实力不容小觑。模样嘛,”又喳了一口茶,“唇红齿白的,养的挺好。” 聂青枫终于得了江亦然的消息,开心得不得了,“挺好就好,挺好就好。” “这一去,我就顺便也去其他几家看了看。除了三大派,其他几个家族为了抢剩下的名额可挤破头了,擂台到处打,热闹得很。这其中我看最有希望进入玄都的,就是蜀中唐门和京兆韩家。” 聂青枫问,“京兆韩家?一个没怎么听说过的家族,竟有压过其他名门望族的实力?” 谢书离点头,“不错,京兆的韩家,过去只是个世代富商的家族,可这次异军突起,过关斩将,家中有四个儿子身手都不赖。轮番上阵,四处打擂,将许多过去有名望的大家族都打得没了脾气。而且,我看韩家野心不小,我去观察了几日,他们不但招揽了一批高手,暗地里还招兵买马,”谢书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本事大了,这是要造反的阵势啊。” 聂青枫思忖了片刻,道,“曾听闻玄都结界内或有大机缘,看来他们此次是非要拿这个名额进去不可了。” “是有这么个传说,不过,几百年没听说过有人在里面碰到什么机缘,就算有,又岂是白白好拿的?”谢书离轻笑,“这一家子人,都是看不透啊。” 事关自家师兄安危,聂青枫又问,“师兄觉得,韩家如果入围了,会派谁出战?” 谢书离摇头,“不知。他们家四个儿子修为不相上下,于修炼一途来讲,能有这样的局面实在是难得。还好有限制只能进去两个,不然他们四个都进去了,齐心合力恐怕能把玄都结界都拆了。我看他家小儿子韩咏章很有些心思,是个主心骨的人物,如果他们要起兵谋反,应该不会派这一个进去,毕竟里面危险重重。若说下手最狠的,应当是二儿子韩咏言,使的是一杆g枪。别人打擂点到即止,分个胜负也就罢了,他将人打成重伤的重伤,丧命的丧命,偏偏赛前都说好了生死斗,别人也不能拿他怎样。这么一来,既给韩家树了声望,也树敌了不少。” 谢书离语气轻描淡写,但聂青枫知道,能得谢书离这般评价的,必定不是好相与的对手。“蜀中唐门又如何?可能知晓谁会出战?” 谢书离哈哈一笑,道,“蜀中可真是个好去处,要不是论武大会在即,我就带着……咳咳,我是说,蜀中好吃的又多,风景又好,连唐门的那几个小子,身手也是精彩。其中有一个,叫做唐远怀,身形真真是神出鬼没,机关陷阱信手拈来,毒yao暗器防不胜防,最厉害的还是近身搏杀,你都未必是他的对手。那日,我目睹他绞杀了一只三百年修为的川地龙,虽然有个帮手在后面帮他放冷箭,但他只提着拳刺就敢与一头身形庞大的川地龙肉搏,这份胆量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唉,我起初一见他上前,还以为他要认栽送死了,我还盘算着怎么捡了这个便宜。他倒是绝地反击了,害我在个树枝上蹲着,白白盘算了那么久。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们的这个套路,背后总露空门,自己是做不利索的,需得有个帮手才好,另一人选应该就是派个与他能打出配合的人。帮他放冷箭的那个小子,应该就是他的搭档,好像是他一个堂弟。” 聂青枫道,“有这样惊艳的人物,我倒是想去观战了。” 谢书离哼了一声,“你是去观战看热闹,要命的可是我,要是他找条河下点药,一玄都山的人,连着飞鸟走兽都得交代在那儿了。传说当年唐门的‘杨穿三叶’不就是心狠手辣么,我看这小子也不是善茬。唐意淮好歹就一个‘杨穿三叶’的神机匣子,这小子满身的暗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手了。” 这话听得聂青枫心里一紧,在他心里,这世界上最没有防备心最好下药的人就是江亦然,万一他去了,对上这样一号人物,岂不是要吃了大亏?!赶忙问,“师兄可能看出无量山出战人选?” “邵北应当是一个,另外一个,不是你那个江亦然,就是他师弟苏明空,还不好说。” 聂青枫急了,问“什么叫还不好说!” 谢书离又哂笑,挑眉看着聂青枫,“一提到江亦然你就这副样子。跟你说吧,一开始,江亦然功力是不行,但是进步很快,超越苏明空只是时间问题。时间问题可就说不准了啊,论资排辈应该是江亦然,不知道李道无最后会派谁。而苏明空呢,能把胜邪剑练出刀法那般的无比霸气,代无量山出战也不会丢了面子。至于邵北,”谢书离一笑,反问他,“你可知道,我在无量山看到谁在与邵北喂招?” 聂青枫看他神秘暧昧的表情就猜出来了,“大师兄?” 谢书离惊讶,“你怎么知道?嘿嘿,大师兄深藏不露,真是没看出来。我看这次咱们昆仑是没什么戏了,一个是被临时拉回来凑数的我,一个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大师兄……唉,回来就等着师父责罚吧。啧啧,大师兄不但拆招喂招,还鞍前马后地端茶送水,就差扇扇子暖被窝了……唔,说不定已经暖了?”说罢,自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 聂青枫郁结,鞍前马后,端茶送水,扇扇子暖被窝,这不正是他想对江亦然做的事吗? 心下烦闷,挥手道,“你就别笑了,我们三个都是一样的命。” 又问,“二师兄,你去栖霞了么?” 谢书离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道,“没有。” 聂青枫道,“不去也罢,栖霞就两个徒弟,还能派谁去。” 谢书离摇头晃脑地说,“非也非也,不是栖霞不值一看,而是栖霞的两个徒弟,都在无量山小住,我顺便就看了。” 聂青枫疑道,“丁鸿和李道无素来关系走得近,他们在无量山小住也没什么,只是论武大会在即,他们不回去聆听他家师父教诲,还在无量山凑什么热闹?” 谢书离干咳了一声,道,“哦,是这样,丁鸿好像还在闭关,所以他们回不回栖霞也没区别。那个……刚才我不是说,你那个江亦然进步神速嘛,其实……是有个人给他陪练,嗯,跟拆招喂招……也差不多了,就是栖霞的楚长青。” 要不是聂青枫动弹不得,这会儿已经跳起来了,大喊:“你说什么!!!” 谢书离赶紧安抚道,“你别激动别激动,你还有伤在身,这个天罚之伤可不是好养的,你乱动小心又要多躺几个月。” 聂青枫怎么能不激动?躺在床上呼吸剧烈地一起一伏,“到底怎么回事!” 谢书离已经不敢看他师弟的脸色,望天道,“也没什么,就是他们两个在无量山住着,每天在一起练练功,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时不时吹个小曲儿,然后一起吃吃饭……苏明空和兰若歌抓了鱼,他们几个就一起烤烤鱼吃,再一起逛逛山头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对不对……你别激动……” 李道无也在犹豫。 一边是苏明空。胜邪剑仅靠剑气就能斩邪除秽,去玄都结界斩杀妖邪是再好不过的了,寻常妖物连近苏明空的身都不能。 玄都结界内,一个门派仅能进去二人,苏明空耿直单纯有余,不知能否与邵北密切配合,若是配合不得当,没有好的名次也就罢了,万一白白送了两人性命可就糟了。 一边是江亦然。 江亦然封印解除之后功力恢复得很顺利,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修为比被封印之前还大有长进。 倘若没有这三年的封印,这另一个名额非江亦然莫属。可李道无又担心江亦然调息时间尚短,功力不能稳定发挥,若是对敌之时出了差错,岂不更糟? 李道无思来想去,还是对几个徒弟的安危放心不下,拿不定主意。什么名次机缘,那都是虚名浮云,惟有保护好几个徒弟,才是他最看重的。 大会在即,必须要做出决定了。李道无召来了两个徒弟,问他们自己的意思。偏偏二人都表示,全凭师父安排。 李道无扶额,为师就是不知道怎么安排才问你们的啊! 陶重寒在一边冷冷地说了一句,“玄都结界之险,不在妖兽。” 李道无望向他。 陶重寒道,“妖兽能耐如何,尚可估量,实在敌不过,绕道而行或者捏碎玉牌传出来便是了。” 李道无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看两个徒弟,道,“明空久居山中,心思单纯,此行还是亦然去吧。万事小心,若能得以历练,那是最好不过了,但还是性命要紧,切莫逞强,与你邵北师兄互相照应,务必平安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都是裸更,这两天存了点粮 o(////▽////)q求收藏~~求不弃~~~~ ☆、各派齐至 结界虽然只能进去二人,但是其他人皆可在结界之外的一面玉墙上看到结界内的景象,所以每次论武大会时,玄都山脚下都热闹非凡。 有门派的,自然是随着门派上山,在前排指定的位置看玉墙上的精彩影像,没有门派又不是大家族的,只能在外围伸长了脖子看,或打听前面传来的消息。一般小门小户的修者,光是靠这些打探的消息和八卦,回到门派就能炫耀好一阵子。 修炼什么时候都能修炼,这样的盛况可是十年才能看到一次,谁都不想错过。 不是修行之人的,看到这里人多,就来做点小生意,或者收购倒卖些东西。 当李道无带着一大帮徒弟们抵达玄都山时,玄都山已经人满为患了。 “哎哎哎,快看,这就是当今第一大门派无量山啊!现在才来,人家昆仑和栖霞的早就来了好几日了!” “啧啧,好大的派头,前呼后拥的,这么大一票人!” “那当然了,人家无量山派可是前几年刚出了一位飞升的仙人的!” “飞升?!那岂不是做神仙去了!” “可不是嘛!人家门派能出个神仙,有这样的派头也是自然的,不然难道跟我们一样挤在人堆里吗?” 李道无听了这些话默默叹了口气。 只有他才知道,真实的情况是,大家都想来观战,偏偏他又是个好说话的,一有哪个徒弟来央求他同去观战,他拗不过就答应了。因为随行弟子太多,修为又参差不齐,不方便御剑而行,所以这个时候才到。 李道无带着徒弟们到了无量山派的休息之所,所幸无量山素来人多,玄都山早有安排,接引人为他们准备了个大些的院子,倒也住得不挤。 离论武大会开始只有几日,现在临时抱佛脚也修炼不了什么,况且玄都山上上下下都是人,就是想练剑也没有个宽敞地方。众弟子大多还是半大的孩子或是青年,少有机会下山,这一来就忍不住都想到集市上去玩,李道无挨个叮嘱了一番,注意安全,结伴而行,切莫落单,早去早回之类的,便也由他们去玩了。 苏明空也不例外,在落脚处吃过饭,休息了没一会儿,就从床上跳起来拉着江亦然出去。 江亦然自然也很高兴,昔日在京城时虽然街道也热闹,可他那时灵力被封,与现在心境完全不同。这玄都山脚下的摊子也和一般集市不同,多是与修炼法门有关的东西,如妖兽的皮毛兽骨,灵力浇灌培植的奇花异草等等。 江亦然二人正兴致勃勃地到处看着,忽然有一人在他身边站住,拱手施了一礼,道,“请问二位小兄弟,可是无量山的弟子?” 江亦然二人正穿着簇新的无量山道服,别人一眼认出来也不奇怪。他抬头看去,来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笑脸盈盈,身后跟了一个十□□岁的年轻人,摇着折扇默不作声。 江亦然问,“正是。有何贵干?” 笑着的那人说道,“在下是京兆人士韩咏良,这是四弟咏章,仰慕无量山仙门已久,不知可否有幸结识两位小兄弟?” 李道无出门前曾交代弟子万事要小心,但是江亦然不擅长与人周旋寒暄,便直接自报家门,“在下无量山江亦然,这是师弟苏明空。” 来的两人显然听过他们的名字。韩咏良笑道,“没想到正好遇上无量山掌门的亲传弟子,真是幸会幸会。不知你们邵北师兄可与你们一起?” 江亦然心道,这人如此热情,又追问邵北师兄所在,不知有什么目的。正不知如何回答,一个熟悉得令他烦躁的声音传来,道,“哎呀,江师弟,这么巧呀!” 这人自然是楚长青,刚才离得老远他就看到韩家两个小子跟江亦然搭话。楚长青也早已得到消息,知道韩家此行获得了进入玄都结界的资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用想也知道是要拉江亦然结盟垫背,于是赶忙过来解围。 楚长青一只手往江亦然肩头上一搭,“江师弟,你们今天才到吧?前面有个馆子,做得菜色还算能入眼,让我与若歌给你们二人接风洗尘如何?哎,可别说客气话,那就太见外了。”说着,给一脸迷茫的江亦然使了个眼色。 江亦然本来想说我们吃过饭了,得了楚长青的暗示,便道,“怎能辜负楚大哥美意,亦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声“楚大哥”叫得本是权宜之计,楚长青听了心花怒放,把江亦然的肩头又向自己重重一揽,道,“走,今日我们不醉不归!”于是带着兰若歌和苏明空二人就走了,完全无视了还站在原地的韩咏良、韩咏章二人。 四人走远后,韩咏良、韩咏章找了个僻静处,韩咏良开口道,“四弟,看来栖霞二人与无量山交好并非空传,不管无量山另一出战之人是谁,都与栖霞派关系甚笃,你到时可要记得这一点。” 韩咏章摇着扇子轻轻一点头。 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的,还有《论武羽笺》的线人。 历来不乏有心之人借着论武大会的幌子出去招摇撞骗,为非作歹,玄都山为此每每出面澄清,苦不堪言,于是这两届论武大会干脆出了《论武羽笺》,由不论风雨皆能日行千里的蔚蓝追风鸟送抵各门各派,而且只要预先申请,便不收费用,所以天下不管大小门派家族都能收到,满足了那些没能来玄都山观战的修者需求,又免得玄都山以后为了这些事情还要出面澄清。 《论武羽笺》既能宣传大会盛况,又真实记录了各门派的成绩表现。可只记哪个门派的哪个弟子获得了什么成绩,还是会有骗子冒充,所以玄都山干脆请了天下闻名的画师为《论武羽笺》配图,这么一来,羽笺所述内容更加为人津津乐道。 现在大会既未开始,这些线人便在街上游走,为的就是收集些各家各派的消息新闻。 无量山众人今日才姗姗来迟,本就万众瞩目,刚才那一幕,便引发了“栖霞派两个参选弟子与无量山派两个待选弟子的关系”猜想,撰写文稿之人连篇累牍,将无量和栖霞的祖宗八代都拿出来分析了一遍,最后还配图了四人的画像,以及楚长青揽着江亦然肩膀往酒肆走的画像。 画像画得栩栩如生,文稿写得既实事求是,又文采飞扬。 《论武羽笺》的负责人大笔一挥,准许明日发布。于是上千只蔚蓝追风鸟脚上绑了录入了内容的玉牌,连夜向四面八方飞去。 第二日的昆仑山也不例外地收到了《论武羽笺》的玉牌,躺在床上的聂青枫今日刚刚能活动脖子,正觉得无聊,便叫人将玉牌拿到床边,注入了一丝灵力,查看玉牌里的内容。灵力注入之后,玉牌上灵光一闪,《论武羽笺》的内容便映入了聂青枫眼中。 那一日的《论武羽笺》,昆仑山上下再没有第二个人看到。大家纷纷不满道,“为什么今日还没有羽笺送来,我还等着看呢!” “不是说蔚蓝追风鸟风雨无阻吗?难道是今日昆仑雪太大了?” 只有送玉牌去的那个弟子才知道,玉牌是被自家三师兄连着床沿一起捏了个粉碎,屋外恰巧一阵寒风吹进来,连粉末都没了。 谢书离正在酒肆二楼窗边的座位上喝着小酒,思念着佳人。眼睁睁瞧见楚长青揽着脸色不善的江亦然到了酒肆后的小街上。侧耳一听,便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苏明空不耐烦拨开楚长青揽着江亦然的那只手,道,“行了行了,没人了。” 说完,兰若歌一把抱住了苏明空的胳膊,开心地笑道,“是呀,这里没人啦!” 苏明空干咳一声,“我说没人,不是说你可以这样……”想抽出胳膊,却被兰若歌紧紧抱着,抽不出来。又不好大力甩开他,便只好由着他抱着。 楚长青道,“江师弟,刚才那二人是京兆韩家的人,这次十人之中,他们家也有两个名额。你要小心那个拿扇子的,是他家老四,我得到的风声,他们家要全力保他进入结界,拿到玄都山里的机缘。” 江亦然听了失笑。一时忘了纠正楚长青不要喊他师弟,道,“机缘这种东西,也是他们保了,就一定能拿到的?” 楚长青沉声道,“这就是让你小心的原因了。他若是拿不到,那便要保证其他人,也拿不到。你明白了吗?” 苏明空不屑,道,“就刚才那个拿扇子的?装什么风雅,还不如兰若歌扇得好看!” 兰若歌听了抱得更欢了,扇子对苏明空摇了摇道,“真的吗!那就让这个拿扇子好看的给你扇扇凉风好不好呀!” 楚长青看了一眼自家师弟这副样子,也没空教导他注意形象,正色对江亦然道,“我方才跟你说的,你可记下了?从进入结界之后,我们便会分开,你与邵北也不在一处,若是还未与邵北或是我们会合时就遇上了刚才那人,千万千万小心。” 见楚长青语气不似平时那般调笑了,江亦然这才明白陶重寒说的那句话的意思,玄都之险,不在妖兽。 不在妖兽,而在人心。 楚长青将白鹿上挂的金色流苏解下,交到江亦然手里,道,“这个东西,你随身带着,它与我白鹿在一起挂了十几年,略有些感应,不知进了玄都结界之后,还能不能互相感应到。若是能感应到,我就去找你,与你会合,就算不能感应到,你看到它,也想起我刚才说的话,更加小心些才是。” ☆、剑鸣破空 江亦然摊开手看了看手中的金色流苏,流苏上编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玉牌,牌子上精雕细刻了一只鹿,握在手中,道,“我记下了。” 楚长青继续道,“还有些事情也一并告诉你,你回去记得要告诉邵北。若是他知道,那便当我多话了,若是不知道了,也好给他提个醒。” 江亦然点头,“好。你说吧。” 楚长青道,“韩家出的二人应当是刚才那个韩咏章,和他们家老二韩咏言。韩咏言使的是一柄g枪,名曰“赤月”,枪法快准狠,与他打过擂台的人非死即伤。 韩咏章使的是剑,名曰“独活”,你听这名字也知道了,从小到大他几个哥哥都是要力保他的,虽没见过他出手,想必功力不在韩咏言之下。 唐门出战的是唐远怀,唐羽英,这二人即是堂兄弟,又是师兄弟,他们的师父就是当年‘杨穿三叶’唐意淮的师兄唐意云。 唐意云虽不得‘杨穿三叶’的嫡传,却也与唐意淮不相上下,他教出来的徒弟手段如何,可想而知了。 唐远怀擅长近身搏杀术,手段灵巧多变,所到之处你看不到就已布下机关陷阱。唐羽英擅放毒箭冷枪,潜伏暗杀。 这次韩家冲得是玄都结界内传说的那个大机缘,对名次应当不甚在意。而唐门沉寂已久,想借着这个机会重振当年声势,是冲着名次去的。” 苏明空不解,问,“他们一个为着机缘去,一个为着名次去,那我们还进去蹚这个浑水干什么呢?” 又转头问兰若歌,“你们进去是冲着什么?” 楚长青看了一眼还在翻来覆去地端详着白鹿流苏的江亦然,道,“我进去,也是为了力保一个人的。” 不等苏明空追问是谁,楚长青又道,“外面看着来来往往都是些逛街热闹的,其实不知道是哪家的探子,你们早些回去,刚才的话,也告诉邵北一声。” 江亦然和苏明空走后,楚长青朝楼上望了一眼,道,“刚才的话,也是说与你听的。” 谢书离将壶中酒水一饮而尽,道,“多谢了。” 江亦然回到下榻的院子,邵北也刚从外面回来。 江亦然拱手施了一礼,“邵师兄,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邵北生得温文尔雅,十分清秀,听了这话,未语先笑,教人如沐春风,道“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同你说,不必这么客气,进来说。” 江亦然将刚才楚长青的一番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邵北,邵北听罢思忖了一会儿,道,“与我刚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我本是想今晚交代你这些的。另外,虽然韩家不争名次,但是结界在第一名产生之后,开始为期三天倒数,三日一到,所有人无论是否完成试炼,都会被传出结界。如果第一名即将产生,而韩家还未探寻到机缘所在,他们很可能会让这个第一名,无法离开结界,这一点,你也要记得。” 江亦然点头。一抬眼,看到邵北脸色有些疲惫,便道,“邵师兄,可是还有什么烦心事?” 邵北一怔,苦笑道,“是有些事……与论武大会无关,你不必担心。只是,有一位好友因我受难,而我,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江亦然想到了聂青枫在沈王府时说过的话,“……亦然既无暇帮我,此事又危险非常,亦然还是不要知道得好。就留在这王府中,安静休养。若我一去无回,他年你功力恢复,可去寻我尸骨遗物祭奠一番,便是不枉朋友一场……” 江亦然想到这儿,不由得说道,“换做是我的话,挚友因我受难,倘若留下遗憾,我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邵北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摇了摇头,温柔笑道,“江师弟,你说得对。人行世间,当仰无愧于天地,俯无愧于本心。”起身施了一礼,“多谢江师弟。” 江亦然起身还了一礼,“邵师兄言重了。” 论武大会如期而至,《论武羽笺》中写得明明白白,辰时一到,开启结界。这天,天还未亮,玄都山观望台就已经黑压压的全是人了。 门派家族区域的人衣冠楚楚,正襟危坐,而更多的是那些没有位子的人,为了找个好的角度,已经挤破了头。 玄都山管事人登高示意众人安静,并以内力传音,“今日论武大会正式开始,由无量山派、昆仑山派、栖霞派、蜀中唐门、京兆韩氏,各选出两名弟子,进入玄都山结界,优先完成六道试炼题目者即为第一名。第一名产生之后,结界将于三日后关闭,届时,无论里面的人是否完成题目,都会被传回此地。其余名次,以完成题目的进度排名,进度一样的,以时间先后排名。” “每个进入结界的弟子,领取一枚玉牌,完成一道题目,玉牌会给出下一道题目。另外,若遇到危险想要弃权,可捏碎玉牌,即刻便可传送回此地。每个门派或家族,各有一名长老可进入内室,由玉案观看结界内详情,并持另一枚对应玉牌,查看弟子灵力波动。若有异常,也可捏碎玉牌强行将弟子传出。” 毕竟能派出来参加论武大会的,都是各门各派的掌上明珠,玄都山若是不做好准备工作,出了岔子,各门各派都不会善了。不过,给了他们捏碎玉牌传送回结界外的机会,他们自己不肯用的话,那就不能怪到玄都山身上了。 “栖霞派丁掌门于闭关前修书一封,将两名弟子的内室玉牌交于无量山李掌门负责。各位可还有疑问?” “如无疑问,请各位少侠上前报出师门姓名,领取玉牌。” 台下一阵骚动。《论武羽笺》早就把有可能入选的各门派弟子的画像和事迹刊登了一遍,其中聂青枫、谢书离、楚长青、邵北、韩咏言等人早已成名,往日里只闻其事迹,未见过真人,这下马上就要见到本人了,台下众人怎能不群情激动? 其余的人选,如江亦然、兰若歌、韩咏章等人,皆是天人之姿,且各有千秋,画像一出就已经有无数人渴慕一见。再加上前几日赌坊中早有盘口,赌各门各派选出谁代表参加,这一刻就要揭晓谜底,场面更是无法安静下来。 邵北上前,报上姓名,“无量山派——邵北。”拱手施了一礼,接过玉牌。 “这就是邵北吗!他就是无量山那个飞升仙人的亲传弟子!” “果真是修仙之人!瞧瞧!往那一站,这气质,当今皇帝太子也比不上啊!” 江亦然上前,施礼道,“无量山派——江亦然。” “这就是前几日《论武羽笺》中,与栖霞弟子交好的那个江亦然啊!真的跟画像上一模一样!” “别看他长得水水灵灵跟大姑娘似的,功力修为可是比你们家族族长还高,十三岁的时候就一剑制服了噬魂藤妖,解救了一方百姓呐!” 楚长青和兰若歌上前。 栖霞派是最没猜头的,左右就两个亲传弟子,连下注的盘口都没有。 “栖霞派——楚长青。” “栖霞派——兰若歌。” “啊啊啊!是楚长青!”台下已有修为不高的女修者昏了过去。 玄都山的大夫赶忙飞身过去查看,那名女修者只昏迷了片刻就已醒了过来,道,“我没事,我我,我就是看到楚长青本人,太激动了!快扶我一把,我要起来再看他一眼!” 谢书离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还是规规矩矩朝玄都山管事人施了一礼,道,“昆仑山派——谢书离。” “啊啊啊啊!”台下又是传来一阵女修者们的高呼。 谢书离早有察觉,嘴角一勾,卷起袖口亮了亮手腕处的红绳,示意他已经有主了。 台下顿时一片心碎的啜泣声。 “哼。”陶重寒站在内室门口的高台上冷哼了一声。 谢书离明明在朝阳照射之下,却忽然觉得好冷,仿佛回到了天欲雪一般,不禁打了个寒颤。 韩家二人上前。 “京兆韩氏——韩咏言。” “京兆韩氏——韩咏章。” “这就是那赤月枪韩咏言?听说他出枪快如雷电,枪枪要命!” “非但如此,你可知他的枪法只攻不守,这就比别人要多了许多出招的机会,被他捅了一枪的,没几个能活下来的!” “啊?如今灵丹妙药这么多,受了一枪不至于丧命了吧!” “他那一招叫“破天枪法”,被他的□□中之后,不但有个伤口,伤口周围还会炸出个血窟窿!要是捅到要害处了,还把你心肝给炸没了,任你吃什么灵丹妙药,看你怎么个救法?” 两个蓝衣男子上前,一个身形高大修长,另一个却瘦小纤细。 “蜀中唐门——唐远怀。” “蜀中唐门——唐羽英。” “多少年没见过唐门的人在江湖上走动了,不知这两个本事如何啊。” “若你以为人家不在江湖上走动就是衰落了,那你可就错了。那个唐远怀,去打人家的擂台,一个人打了别人一门派的人!一个接一个不带休息的!” “这怎么可能!这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你以为他就憨打啊?那些人上了擂台,连他人还没碰到一下,就被他的暗器炸出去几丈了!不得不服气的是,谁也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哎?是我看错了吗?昆仑派怎么就派了一个人来?难道是门中无人了?” “瞧你说的,逐风剑聂青枫、流光剑陆晨霜你没听说过?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奇怪,昆仑山派的‘逐风一剑’聂青枫这些年风头正劲,居然不来参加?” “听说他家大徒弟和三徒弟都违反山规受了处罚,昆仑山向来又是规矩多,惩罚重的,估计现在是下不来床,参加不了了吧。” “违反了什么山规啊?” “这人家门派的事,我们怎么知道?只听说是这两个月来连请了两道天雷呢!” “什么!天雷都用上的!” “哦哦,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所以,要是派个修为不高的来,进去一会儿就捏碎了玉牌出来,岂不是落人笑柄,干脆就一个人出战算了!” 辰时将至,玄都结界之门正在逐渐显现。 风从玄都结界的方向吹来,天色也暗了下去。 刚刚升起的太阳被云层掩盖,隐隐有雷声自结界入口传出。 九名即将进入结界的弟子一字排开,屏息凝神望着那处湛蓝的光幕。 忽然,剑鸣声如龙啸九天破空而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将视线从光幕移开,抬头望去。 一名玄衣男子以电闪雷鸣般的速度驰向玄都山观望台,速度太快,以至于他脚下御的剑不像剑,倒像是一颗流星,拖出一道青色光芒。 接着,清亮又不乏磁性的声音从天际传出: “昆仑山派聂青枫,见过各位前辈!”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出场必须这么帅~ ☆、非花非虫 青色剑光路过主事人时,案上的最后一个玉牌蓦然消失不见。 聂青枫还剑入鞘,手握玉牌一撩衣摆,单膝跪在陶重寒面前,抱拳道,“弟子来迟,请师父责罚!” 陶重寒其实心底里很是引聂青枫为傲。他听力非常,刚才听了台下之人的议论,心中颇有些不快,但别人说得又是实情,众目睽睽他不好发作,胸中正憋了一口气。 可他万万没想到原本重伤不能起身的聂青枫会赶来救场。 这个徒弟他是知道的,虽不知是为了什么理由强撑着爬了起来,但是既然能爬起来,还敢拿玉牌,想必是有自己的打算。 当下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道,“还不快去!” “弟子遵命!” 聂青枫目光如炬,一眼看到了一行人中的江亦然。 辰时已至,结界之门打开,聂青枫身形一动就闪至江亦然和楚长青之间,与众人一起迈进了光幕。 李道无瞧了一眼表情严肃的陶重寒,却如一眼看出了他心中的得意那般,嘴角轻轻一弯。 当然,笑得最大声的,还是押对了昆仑山会派聂青枫出战的那些人。 光幕上的门消失了好一会儿,台下的人才反应过来。 “刚才来的那个,是聂青枫吗?” “……那样的速度,真的是人吗?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有人御剑飞行的那么快的……” 进入结界之后,聂青枫已面无血色,背靠着一棵大树才勉强坐得住。 得知大师兄受山规天罚时,他已有了出战玄都结界的心思,但是当时他连脖子都动不了,想探望陆晨霜伤势都不能起床,更别说出战了。直到那日《论武羽笺》传来,他才咬牙提着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强行运功接上体内奇经八脉,不顾众人阻拦,拿着逐风剑就往外跑。昆仑与玄都山相去甚远,他日夜兼程才在结界开启之前赶到,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 谢书离对聂青枫可谓心知肚明。进入结界第一件事,他连那什么玉牌都没来得及看,急忙运转昆仑心法传音入密。几次传音得不到聂青枫的回应,便知他此时状况比料想的还要糟糕。忙注一缕灵力入问心剑,催动问心感应逐风剑所在。 不多时,在问心的指引下,谢书离找到了聂青枫。 找到了人,谢书离就放心了。他从小到大嘲讽聂青枫惯了,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打趣,“啧啧,能爬起来就别在这装死呀。瞧你这副可怜样子,给谁看呢,我可不是江亦然。” 聂青枫体内勉强接上的经脉在长途跋涉之后摇摇欲断,咬牙道,“可见到楚长青了?” 谢书离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你还惦记着楚长青?你不会是来找他争风吃醋的吧,就你现在这样儿,见到他了又能怎么样?咬他两口?” 聂青枫不答话,头靠在树干上闭眼调息。 谢书离道,“好了好了,不说你了。没看到他,这一路上过来,我就看到了你一个人。快想想怎么找江亦然吧,免得被韩家和唐门的人先遇上了。” 聂青枫闻言睁开了眼,道,“玉牌。” 谢书离知他体力不济,拿出了玉牌,注入一缕灵力,玉牌上空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个人面色紫红,全身抽搐,从一座雪山的山坡上往下滚,他滚过的地方雪都融化了。 楚长青与兰若歌也很快会合了。 兰若歌问,“师兄,可能感应到白鹿流苏?” 楚长青摇头,“不知是关联太弱,还是分隔太远,感应不到。白鹿流苏我也是第一次从白鹿上解下来,以前没有试过,大意了。” 兰若歌知道师兄此番进入结界,除了要一搏桂冠,更要保江亦然平安,安慰他道,“师兄莫急,我们先看玉牌。每个人玉牌上的题目都是一样的,我们看了题目,就知道他怎么解,到时就好寻他了。” 楚长青点头,“好。”指尖催动玉牌浮现画面。 兰若歌仔细看了两遍,道,“中毒了。这人想去雪山上摘‘花非虫’,却恰好遇到了一棵长成了的‘虫非花’,此二者只看外表无法区分,他被蛰了一下,才会这般全身滚烫地滚下山来。要解此毒,只需一棵‘花非虫’以毒攻毒即可。花非虫只长在雪山之巅,”兰若歌抬头环视了一圈,望向远处一座雪山,“那边高山上或可生长。” 楚长青道,“不错。解毒是需要‘花非虫’,但是江师弟不通医术,他会怎么解?我们只凭这个图像,不能仔细查看中毒之人身上是否有被蛰咬的痕迹,中毒只是个大概推测,也许此题不止一种解法。” 兰若歌听了,笑道,“如果明空师兄在的话,肯定会说这人撞邪了,哈哈哈哈。” 楚长青豁然开朗,“不错,就是撞邪。苏明空整日里提着胜邪,见谁都觉得被妖秽附身了,恨不得戳两剑,江师弟与他朝夕相对,受他耳濡目染影响颇深。邵北也是个正经路子的,未必想得到是什么毒,要怎么解。只希望他们二人能早些会合,免得落了单。” 江亦然与邵北自幼不在一个山头修行,又不是一个师父,故而之间的感应比不上其他几人。便约定了以观日断川之法会合。江亦然先到了约定的地点,是一条清澈的小溪边。 这次进入结界不比往日下山历练,江亦然时刻谨记着李道无的叮嘱和楚长青的提醒,但是又一想,这才刚进入结界没一会儿,总不至于唐门的人这么快就能下毒吧?于是俯身在溪边捧起水来喝了几口,又在周围转了转摘了些果子吃。 等了大半个时辰,邵北才匆忙赶来,额上已渗出细细的汗珠,“不知怎的,我一入结界之后便被传到了一个山洞之中,里面蜿蜒曲折岔路无数,我花了些时间才走出来。” 二人注灵于玉牌,仔细观看其中影像。 邵北道,“此人像是中毒,又像是被邪祟厉鬼一类冲撞。” 江亦然点头,“只是不能近身查看,又不能以灵符测邪,不知是哪种邪祟冲撞。” 邵北道,“此人从雪山上滚下来,若是受了冲撞,当是在雪山之上。我们去了便可知晓。” 二人即刻御剑向雪山驰去。 玄都山脚下的玉墙只能看到结界内的远景,若不发生打斗,玉墙就像一幅干巴巴的山水画一般毫无动静,众人不免窃窃私语。 “这玉墙是不是坏了啊?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哎,你看到有东西动了吗?” “十年用一次的东西……咳,应该不是坏了吧?” “若是坏了那可就糟了,我这花了大价钱买的席位,岂不是白买了?” “瞎说,你没看这河水还是流动着的?” “哎哎哎!快看!那是什么!” “有人御剑朝雪山飞去了!那道翠绿色的剑光我认得!是无量山邵北的留情剑!” “那另一道银色的应该就是江亦然的了?” “应该是,不然不会走这么近吧?” “快看,又是两道剑光!也是朝雪山去的!是逐风剑!” “韩家的人也去了!” “栖霞派的也动了!” “楚长青!是楚长青!啊啊啊!楚长青!” “怎么不见唐家的人?” “刚才过去了一只大鸟一样的东西你看到了没?那就是他们唐家的神机翼!” 方才打坐调息了一个时辰,聂青枫堪堪恢复了一半。与谢书离商议之后,顾不上全身的疼痛,冒着经脉以后都无法彻底愈合的风险强行御剑,才刚升至空中,就见到江亦然和邵北的身影一掠而过。 他在空中一个趔趄,心中吐了口血出来,“这么明目张胆的御剑暴露身形,也不前后左右地到处看看!万一有人在背后偷袭怎么办!”于是赶忙追了上去。 谢书离在他身后不远处喊着,“喂!你刚才不是还快要死了!现在又跑这么快!”摇了摇头,也追了上去。 聂青枫在空中看得真切,见江亦然与邵北落地了,直直朝他们的剑光消失处驰去。 还未落地,聂青枫就看到了江亦然的身影,大喊一声,“亦然!” 江亦然与邵北闻声回头,看到是聂青枫,江亦然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你终于舍得出现了?!连哄带骗地把自己送回了无量,自己马上就没影了! 上山之前还说什么“我们”去哪,“我们”以后如何!喝了酒又对自己……那般轻薄! 几个月都不见人影,走的时候也不留个口信!现在又一副很熟的样子!这是做给谁看! 江亦然哼了一声,打定主意转回头不看他,继续朝前走去,不料被人从身后一把拦腰抱住。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柔声道,“亦然,你太不小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o(////▽////)q存粮还多!求收藏~~~~ ☆、雪炎龙晶 江亦然被抱得呆了,半晌才推了推他的手,却没能推得开,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聂青枫下巴抵在江亦然后脑勺上,“别动,让我靠一会儿,我……咳……咳咳咳……” 江亦然听出他气息不稳,赶忙回头看他,“你怎么了。” 江亦然一转头,聂青枫一双大手推着他顺势转了个身,面对面地抱到自己怀里,“我受伤了,也中毒了,要死了。” 不等江亦然细问他受的什么伤、中了什么毒,楚长青和兰若歌也一前一后地赶到了。 江亦然又用力去推聂青枫,“先放手再说。” 聂青枫一眼瞥见来的是楚长青,便松开了手,朝着来人走了一步。心道,我不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楚长青认出了刚才抱着江亦然的是聂青枫,与他四目相接,二人都明白了对方是什么心思。 聂青枫手中逐风剑灵力沸腾,随时准备出鞘。 楚长青则目光略过聂青枫,微笑着看向江亦然,道,“幸好江师弟拿着我的白鹿流苏,我一下儿就找到你了。这下好了,我们四个走一路,也安全些。”说罢,挑衅地看了一眼聂青枫。 什么白鹿流苏,什么安全些?你才是最不安全的吧?聂青枫觉得是时候拔剑了。 江亦然从怀中掏出白鹿流苏,递给楚长青,道,“完璧归赵。” 楚长青并不接过,“江师弟拿着便好,此行危险重重,留着以防万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叫我如何向师父交代,家师又如何向李掌门交代。” 谢书离是何等精明的人儿,一听楚长青的语气就明白了几分,见他把他家师父都搬出来了,便也道,“这么巧,家师临行之前也交代我,若是遇上了无量山的人,当齐心协力,同仇敌忾。” 说罢,向聂青枫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聂青枫功力尚未完全恢复,楚长青也不是吃素的。这个时候打了起来,暗处说不定还有唐门与韩家的人虎视眈眈,等着黄雀在后呢。 楚长青一笑,道,“我倒不知道陶掌门何时这么关心无量山弟子了?” 谢书离人畜无害地笑了笑,道,“就在丁掌门闭关之后呀。你在无量山小住,应当也看到了,我家师父与李掌门关系甚笃,互相照顾嘛,也是应该的。” 楚长青知道谢书离是摸清了底细才敢说这话的,便不做声。 邵北见状,温柔地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不如我们一起走吧。我也答应了一个人,要与昆仑派互相照应。” 江亦然见邵北都这么说了,自然也不再有异议,又将手中白鹿流苏递到楚长青面前,道,“还给你,你拿着。” 楚长青还是不肯接。聂青枫脸更黑了,一把将逐风剑放在江亦然手中,道,“这个你拿着!” 江亦然奇道,“你把你的剑给我做什么?” 聂青枫冷哼一声,道,“我与逐风剑心意相通,你就是在天涯海角我也找得到,比这些什么小玩意管用多了!” 江亦然蹙眉,道,“胡闹!”把剑和流苏各自塞到了二人手上,“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兰若歌、谢书离和邵北都是通透的心思,一下儿就看明白了三人的关系。忽然结界空中传来了玄都山主事人的声音,“唐远怀,唐羽英,完成试炼第一题。” 邵北摇了摇头,依旧温柔笑道,“我们在这叙旧闲聊,倒被唐门捷足先登了。” 江亦然瞪了聂青枫一眼,意思是“都怪你”! 聂青枫接了这个眼神美滋滋的,觉得全身经脉都疏通了许多,从这里再飞昆仑山打一个来回都没问题,又往江亦然身边蹭了蹭。 谢书离问道,“几位都看过题目了吧,不知可有破解之法了?”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可与一剑否 作者:许温柔 第7节 楚长青眼睛还黏着江亦然,答道,“有,而且有多种破解之法。我去摘几株‘花非虫’来,即可以以毒攻毒之法破解,江师弟在此等候片刻。”给兰若歌使了个眼色,便要离去。 江亦然一把摁住了他,“我还用得着你帮?你去摘你自己的就行了,我有我的法子。” 聂青枫追问,“亦然好厉害,这么快就有办法了?我都没想到如何破解,可否告知是什么法子?让我开开眼界!” 众人:“……”未免也太假了。 江亦然当然不相信他想不出来法子,道,“图像中人有可能是被妖祟邪气冲撞,才全身烫热地滚下山来,需以镇邪之法压制他体内邪祟之气。我本不确定是什么妖祟,但刚才在空中看到雪山之上有个火山口,不知几位可听说过双头雪炎龙?” 聂青枫家住昆仑,对雪山上的精怪妖物了如指掌,道,“你要取雪炎龙的龙珠?这个我拿手啊,你等着,我去取来!” 江亦然拦住他,道,“谁说我要取龙珠了,那雪炎龙至少有五百年修为,要杀一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但那人只是滚下山来,说明雪炎龙并无伤人之意,我们只需取其中一个司冰龙头的眼泪——雪晶,即可镇压,无需伤它性命。” 几人略一商议,做出了决定。各自去取破解之法的关键所在,再回此地会合。楚长青和兰若歌去取‘花非虫’做解药,邵北与江亦然去取雪炎龙的雪晶镇邪,至于谢书离和聂青枫,一派高深莫测的样子,只道自己另有妙计,无需众人担心。 楚长青不得不先走一步,看了一眼挨着江亦然站着的聂青枫,酸道,“既然一路同行,有什么手段却不明白告知,真是令人难以信任。江师弟莫忘了我前些时候与你说的话。” 谢书离笑道,“你就快去快回吧,不然赶不上我们了。毕竟雪炎龙就在那火山口,花非虫可不知长在什么地方,你要去寻得,还要多花些功夫才行。” 这话一语道中了楚长青的担忧,只怕他还未寻到花非虫,无量和昆仑就先一步破解了。万一他们见他久等未归,又去了下一个去处,再找江亦然就不好找了。 楚长青和兰若歌使了个眼色,兰若歌点了点头,二人乘光而去。 江亦然又望向聂青枫,“你方才不是说中毒了?” 聂青枫目光灼灼,恨不得把江亦然整个人盛进眼里,一闭眼就将他关在自己眼睛里,比对待自己眼珠子还宝贝地对待他,“刚才吃了解药,好多了。” 江亦然听了,生出一股无名烦躁,感觉自己被耍了。在沈王府的时候这人就口口声声说什么有去无回凶险万分,这一见面又说受伤了中毒了命不久矣,惹得自己担心了,他又一副轻佻的表情说没事了。想到这,江亦然大步离去,看也不看他。 聂青枫三两步走到江亦然身前,问,“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生气了?” 江亦然不耐烦,“你让开点。” “不让,你说说看,我哪里得罪你了?你生得是什么气?你们刚才那样御剑飞行太不小心了,知道吗?还好后面紧跟着的是我,要是韩家和唐家的,说不定就遭了暗算了。你别走这么快呀,我还有伤呐。” 江亦然停下脚步,看着他,“你一天到晚说自己命悬一线,很好玩吗?” 聂青枫一怔,随即笑道,“亦然担心我了?是不是?” 江亦然恨恨地剜了他一眼,绕开他向山上走去。 聂青枫又跳到他面前,展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是不是担心我了?是不是?快说?不说不让你上山,不让你抓雪炎龙!” 聂青枫用胸膛贴着江亦然,让他避无可避。江亦然往左走也是往他怀里撞一下,往右走也是往他怀里撞一下。索性停下脚步,道,“对,我担心你了,我信以为真了,你满意了,好玩吗?” 聂青枫听了这话觉得甜到心底了,咂了咂嘴还不满足,又问道,“真的担心了?那亦然为什么会担心我呢?” 江亦然觉得脸上一热,推开聂青枫挡着路的胳膊继续向山上走,道,“我不知道。” 聂青枫被推得身子一歪,也觉得这一推直直地酥到了骨子里,笑着又追了上去。 邵北和谢书离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一个追一个躲,相视一笑。 到了雪山之上的火山口,果然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在其中卧着。 聂青枫摸着下巴问,“我还真没让妖怪对着我哭过,都是一招毙命。要是开膛破腹取龙珠我还拿手些,真的不取吗?” 江亦然看也不看他,道,“一不取龙珠,二也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来。” 邵北环视一圈周围,道,“先布灵台雪饮阵。” 说罢,和江亦然二人飞身上前,将符箓不慌不忙地一一击出。片刻之后,法阵即成,将岩浆的灼热隔绝在几人之外。 雪炎龙感到四周温度变化,妖力被压制,爬起身来怒吼一声,火山口四周山体随之剧烈震动,下方似乎隐隐可见滚动的岩浆。 双头雪炎龙一个脑袋吐出火球,朝邵北飞去,一个脑袋吐出冰柱,朝着江亦然的方向喷去。江亦然一个侧身就躲了开来,冰柱竟是连他的衣摆都没能碰到一点。 邵北祭出留情剑,将火球在他剑前两三寸处强行停住,火球还在向前滚动空转,却不能再前进分毫。他仍是温和地笑道,“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可有些烫啊。” 说罢,一挥留情,将火球原封不动地击回了雪炎龙,击去的方向,却不是火球来的方向,而是吐出冰柱的那只脑袋。雪炎龙没想到会被自己的火球打中,司冰的那只脑袋吃痛向后仰去,连带着整个笨拙的身子轰然倒下。眼中迸出了一粒晶莹的东西。 江亦然飞身接住,对邵北道,“邵师兄,拿到了。”四人不再管倒地的雪炎龙,撤了法阵,走下了火山口。 聂青枫从江亦然手中捏过雪晶,掂了掂,觉得有些眼熟,问道,“这看着不像是眼泪啊?” 邵北道,“不错,确实不是眼泪,是眼泪蒸发后凝成的。” 聂青枫一把将雪晶抛给了邵北,道,“那岂不是…?” 邵北笑而不语,拿过江亦然和他的玉牌,将雪晶以灵力打入其中。玄都山结界上空响起主事人苍老而浑厚的声音,“邵北,江亦然,完成试炼第一题。” 须臾之后,又传来一声,“楚长青,兰若歌,完成试炼第一题。” 聂青枫心道,哼,这小子动作还挺快的。 江亦然问,“你们怎么办?” 聂青枫已经完全忘记玄都结界是做什么的了,反问,“什么怎么办?”随即反应过来,“哦,你说破解之法?我们已经有了法子,不着急的,是吧师兄?”说着,向谢书离使了个眼色。 作者有话要说:  聂青枫:哇!亦然好厉害!亦然好聪明! 江亦然:你太假了! ☆、蒹葭困柳 聂青枫本就是为了江亦然才入了结界,对名次没有一星半点的牵挂,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去找什么破解之法,让楚长青那小子有机会和江亦然独处。 谢书离则是早两个月前就知道,玄都此行不管派谁来都名次无望了,对答题一事他无可无不可,既然自家师弟都这么说了,他也懒得费力气去答这个题,不如早些帮江亦然他们答完后面的,他也好早些回去找他的心上人。 谢书离挑眉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嗯。” 聂青枫又偎上前,道,“后面的试题如何,还要借亦然的玉牌一看。”说着,就靠在了江亦然身后,呼出的热气吹在江亦然耳朵上,惹得江亦然莫名一阵心烦意乱,耳根都红了,赶忙把头偏到另一边。 聂青枫的呼吸却更进一步追着他的耳朵,他压低了声音,温柔道,“给我看看好不好?好不好?” 见江亦然想躲,又转到他身前用身体抵着他问,“好不好?” 这几句“好不好”,聂青枫唤得一声比一声暧昧,一声比一声温柔,江亦然觉得空气稀薄,温度升高,呼吸困难,只好倒退两步。邵北见状在旁边干咳了一声,江亦然赶忙将玉牌一把拍在聂青枫胸前。 “拿去!自己看!” 聂青枫看着小脸白里透红眼神慌乱的江亦然,勾起唇角满意地笑着,双手接住胸前的玉牌,注入灵力。 玉牌上方浮现出一片影像。像是玄都结界内的一个山头,在一方峭壁之上有个山洞,洞内有幽蓝的光点起伏飘动,红色的火焰时隐时现。 江亦然看不明白,向另外三人看了一圈,问,“这是什么?” 聂青枫道,“黯夜生荧光,绝壁见异火。多少濒死客,皆向此中折。是幻翼古蝶的巢穴。” 谢书离微微颔首,道,“书中记载,幻翼古蝶三百年破茧生翼,采月光精华为食,内丹对重伤和重病者皆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多少人为求其内丹不惜以身犯险。幻翼古蝶虽不伤人,攻击力也不强,但习性群居而生,要对付一两只容易,但对付一群也不是轻松的事情。” 邵北一拱手,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聂青枫道,“幻翼古蝶昼伏夜出,白天蛰居在峭壁上的山洞中,数量虽大,攻击力倒是不强,夜间外出觅食时会分开,但是,觅食的时候遇到攻击,只怕谁的脾气也不会好。” 空中一白一金两道光束伴着烟霞和雪花驰来。 楚长青落地衣袂飘扬,一个潇洒地转身将白鹿收起,挂在腰间,眼角瞥着聂青枫,酸道,“幸好回来的及时,看来有人不打算等我兄弟二人,就去找幻翼古蝶了。” 邵北笑道,“怎么会,我们正是在此地等你们回来,一起商议第二关试题。” 楚长青道,“方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看了。只是,仅看影像,不知是要猎杀一只,还是要猎杀一群?” 聂青枫不以为意,“来多少杀多少。” 江亦然不能苟同,“怀璧其罪,何至赶尽杀绝?” 聂青枫立刻变了口风,附和道,“对呀,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愿枉开杀戒。不如这样,现在天色将晚,我们趁它们夜间觅食时单独猎杀?” 邵北道,“不可冒险。既然夜间觅食时攻击力最强,我们还是小心为上,等明日天一亮再去寻它们。我们这里有六个人,布阵猎杀,全身而退应当不成问题。” 江亦然看了看蹭到他身边的聂青枫,问,“这幻翼古蝶的内丹,对你的伤势可有用?” 聂青枫飘飘然,“能得你这一句,我伤已好了大半。” 楚长青听了嗤笑一声,“若是受伤了呢,就早些退出,免得丢了性命,还要拖人后腿。” 从江亦然拿出白鹿流苏的时候,聂青枫得了谢书离的暗示已经一忍再忍,现在又被他这般挑衅,终于按耐不住了,当下摇头冷笑了一声。 “呵,我大概是受伤太久了,浑身筋骨都觉得僵硬,不知阁下可否陪我舒缓一番,也免得我明日拖了诸位的后腿?” 楚长青从腰间取下白鹿,有意无意地将白鹿流苏捋在手中,漫不经心道,“有何不可?” 天色已是傍晚,又是到了吃饭的时候,玄都山观望台上正叫卖声一片。忽然,玉墙前的人们再次沸腾起来! 玉墙中,雪山之下忽然出现了一道拱形结界,里面飞星流光烟霞缭绕,时而如落雪纷飞,时而如惊涛拍岸,结界边缘一道青色的剑光直冲云霄,携千钧之力踏着夕阳的余晖奔涌而来,剑光与结界相接的一刹那地动山摇,迸射出的光芒让玉墙前的人睁不开眼! “这道白色结界!是栖霞绝学‘蒹葭困柳’!是不是楚长青?!” “那道剑光是聂青枫!只有逐风一剑才有这样的威力,绝不会错!” “难道二人在合力猎杀妖兽!两大高手联手,真是教人叹为观止!” “不知第二题是什么样的题目,能让这两大高手同时出手?” “你有没有觉得刚才地都震了?” 内室玉案看得视角要近一些,李道无望着突生变故的玉案,再看看楚长青和聂青枫两人的玉牌灵力流转光芒大盛,转头看向陶重寒,“这是怎么回事?长青怎么会和青枫打了起来?” 陶重寒盯着那道剑光看了一会,道,“哼。臭小子,伤还没好就动手。打不死,不用管。” 聂青枫和楚长青二人打得高下难分,过了几百招之后,谢书离看不下去了,高声道,“青枫伤势未愈,还请楚兄弟手下留情,天色已晚,我们先去找落脚的地方可好?” 楚长青闻言,先收了势。聂青枫见状也不再攻击,二人从半空中稳稳落地。 方才一番打斗看起来势均力敌,短时间内难分胜负,但是楚长青身在其中心知肚明,聂青枫必定是有伤在身,此时的功力不知是恢复了几成,又使出了几成?为了防止被妖兽和其他两家的人偷袭,他刚才自己也只用了七八成的功力。相比之下,聂青枫的攻势更猛,剑法得陶重寒真传,凌厉肃杀霸气无比,可若再打下去,他有蒹葭困柳阵加持,打赢聂青枫也不在话下。 毕竟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楚长青一言不发,收了白鹿。 聂青枫本来想着出手教训教训他,没想到楚长青功力在自己预料之外。他暂时记下这笔账,还剑入鞘,冷冷地说,“改日出了结界,再上门讨教。” 楚长青一张俊脸看不出来波澜,道,“随时奉陪。” 谢书离又出来打圆场,“哎呀,是不是应该找些东西吃,再找个干净的地方休息?小枫啊,我看那边有条河,我们去抓点鱼来如何?” 邵北闻言微微皱眉,提醒他们,“水中……唐门的人不知去了哪里,还是小心为上。” 兰若歌一展折扇,风雅斯文地摇着,“师兄,不如我们去摘点果子?树上的东西,几个月才长得成的,总不至于被下毒罢。” 谢书离道,“小枫啊,那我们去河里……” 聂青枫想也不想,道,“我受伤了,不能干活。劳烦师兄了。” 邵北笑道,“那我陪谢兄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聂青枫往江亦然身边靠了靠,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亦然,天一黑,这山中好凉。我身上还有伤,冻不得,你靠我近点……” 江亦然难以置信,“这儿能有昆仑山冷?冷就生火吧,你坐着休息。”说罢,拾了些树枝,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指尖一点,生起火来。 聂青枫也不气馁,捡了根树枝一起生火,双眼满含感激,道,“亦然为我生的火,偎着果然暖和多了。” 江亦然道,“邵师兄不是和你二师兄去抓鱼了吗,等会儿也能在火上烤来吃。” 聂青枫皱眉,“可我不会烤鱼啊,怎么办,今晚吃不到了,赶来玄都的路上也没吃东西,算起来四五天了。” 从前,江湖传闻中,聂青枫和他的逐风剑纵横天下,所向披靡,世间多少人都奉为神明,渴慕一见,如今……江亦然叹了口气,看了看身边这位“受伤中毒”、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好可怕的聂青枫,无奈道,“等会儿我给你烤。” 楚长青和兰若歌抱着一包果子走了过来。楚长青抛了一个给江亦然,道,“我尝过了,没问题。” 江亦然抬手接住,“谢了。” 聂青枫虽暂时不想和楚长青动手,但也不愿见他痛快。大喊一声,“二师兄!我的鱼呢!” “来了来了,”谢书离和邵北各拿一根芦苇串了一串鱼,道,“活蹦乱跳的,来来,架在火上烤。”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打滚求收藏、求不弃~~~~~~~~~o(////▽////)q ☆、幻翼古蝶 夜幕降临,几个年轻人围着火堆,拿着串着鲜鱼的树枝烤得滋滋作响。 兰若歌无比自然地一展飘雪,对着火堆扇起风来。一抬头,见众人都望着他。 谢书离开口道,“飘雪有灵,这么拿来煽风点火,是不是有点……” 兰若歌看了一眼手中飘雪,笑吟吟答道,“这个啊,习惯了。在无量山的时候,明空师兄总嫌火不够旺,烤得鱼不够外焦里嫩,我便拿扇子来扇风。” 楚长青将手里烤好的鱼递给江亦然,“江师弟,你尝尝。” 江亦然这儿还帮聂青枫烤着鱼,再去吃楚长青的未免有些不厚道,便道,“不用了,你吃吧。” 楚长青执意要让他,“又不是没给你烤过,客气什么。” 聂青枫又一次觉得养不养伤也没那么重要了,正要发难,一道黑影扑了上来。聂青枫反应迅速,一把将江亦然扑到身下。 楚长青不禁嘲笑,“一只花额貂也能把你吓成这样?聂大侠?” 原来是从树丛里窜出了一只花额貂,把楚长青烤好的鱼一口叼了去。 聂青枫顿时心情愉悦,拉江亦然起身,又整了整衣服,坐回原来的地方,道,“哎呀,看来有人要重新烤了。” 邵北忽然一指,“谢兄,你看。” 众人顺着邵北的目光看去。那只窜出的花额貂只刚咬了一口烤好的鱼,就四肢僵硬倒地不起,眼睛还恐惧地睁着,已经死透了。 聂青枫站起身怒喝道,“楚长青,瞧你拿的什么给亦然吃!” 楚长青也霍然起身,“这鱼又不是我抓来的,你冲我嚷嚷什么!难道我不是在这里与你们一起烤的?” 邵北和谢书离相视一眼,邵北开口道,“我们将鱼抓到时还是活蹦乱跳的,也是些普通的鱼,怎会如此?” 谢书离道,“鱼身带毒却不死,这样的毒,恐怕只有唐门做得出来。” 兰若歌若有所思,道,“看来今日完成了第一题,唐门容不下我们了。” 正说话时,远处传来轰隆隆一声巨响,接着是乱石崩塌摧拉枯朽之声,远远望去,可见那处鸟兽惊逃,烟尘滚滚。 这时,玄都山主事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唐远怀,唐羽英,完成试炼第二题。” 聂青枫冷笑一声。 楚长青看他笑也不顺眼,问,“你又笑什么?” 聂青枫道,“亡命之徒。怕我们追上他的进度,估计是把幻翼古蝶的老巢给炸了。” 楚长青纠正道,“错,不是怕‘我们’追上。你们昆仑派根本就还没有进度。” 聂青枫对答题进度根本毫不在意,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江亦然问,“若是把巢穴炸了,我们去哪猎杀?” 谢书离事不关己,笑得轻松,“那就明天去废墟里翻翻捡捡呗,幻翼古蝶怎么说也是至少三百年修为的,要是有没死透的,还可以剖个内丹出来,正好省得我们费力气找了。” 邵北思忖道,“幻翼古蝶此时应外出觅食,炸了山洞也不一定就都被掩埋其中了。我们明天还是可以去试试。” 聂青枫对江亦然低声道,“看到了么,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个唐远怀绝不是省油的灯,你可不要心慈手软。你的那些恬淡为上的大道理嘛,留着讲给我听就行了。” 江亦然闻言面上一热。一定是离火堆太近了,赶忙退后两步面朝树林,一阵凉风吹过,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些。一回头,看到聂青枫眼中映着跳动的火焰,仍在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 几人吃了些果子,轮流值守休息了一晚。背靠着树,谁也不能踏实睡着,连水也不能放心喝。 天刚微亮,几人便熄了火堆,准备出发。这时,结界上空又响起了苍老浑厚的声音,“唐远怀,唐羽英完成试炼第三题,进入玄都山内部结界。” 谢书离不禁啧啧称奇,“唐远怀这是要成精了啊,不眠不休的。” 楚长青皱眉,道,“又被他们拔得头筹了。我们要动作快些,不然,还不知道下个题目是什么,他们就把洞炸了。” 邵北道,“不知这个内部结界,是什么地方?” 楚长青道,“未曾听说。当务之急还是先去猎杀幻翼古蝶。” 几人立即御剑朝昨晚地崩山摧处行去。 聂青枫从始至终跟在江亦然左右,“亦然,你怕不怕虫子啊?” 江亦然被问得莫名其妙,“问这个做甚?” 聂青枫道,“幻翼古蝶就是大虫子啊。那些飘动的蓝点,就是翅上的磷粉,能迷惑人的心智,让人陷入幻象,等会儿千万小心不要沾到。” 幻翼古蝶巢穴所在的山崖已经被炸毁坍塌了大半,早就分辨不出入口在何处。几人于乱石之上观察了片刻,谢书离摇摇头,状似遗憾道,“哎呀,看来捡不了漏了。” 邵北静静地看着山崖被炸毁的痕迹,瞥见江亦然脚下的石头有些不寻常,便伸手去拉了江亦然一把,将他拉到身边,道,“小心。” 留情剑感召出鞘。邵北手持留情,纵一缕剑气向江亦然方才站的那块石头击去。还未击中,那块石头突然腾空而起,升至空中,双翅一扇,抖落身上的石块尘土,赫然是一只一人高的幻翼古蝶! 正当其余几人见状祭出武器准备对敌时,周围乱石峭壁一阵晃动,石壁上附着的上百只幻翼古蝶都苏醒了过来,也腾空而起,抖落身上的伪装,露出鲜艳狰狞的图案。 巢穴被炸毁的幻翼古蝶在空中虎视眈眈着这群闯入的异类,双翼扇动发出刺耳的嗡鸣声,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翅上的蓝色磷点开始落下磷粉,经双翅扇动的气流,纷纷扬扬地朝着众人袭来! 楚长青不敢大意,立即吹奏“九天神御曲”。笛声神圣悠扬,一道纯净的白色灵力自白鹿笛溢出,如万顷春水将众人和上百只幻翼古蝶包裹其中。腾至空中的幻翼古蝶在笛声中或行动迟缓,或干脆不能动弹,落入深涧,磷粉也如定格一般在空中不再流动,几人轻松避过身去。 被困空中的幻翼古蝶受到压制,翅上的火焰图案跃然而出,越烧越旺,将笛声的缭绕白烟逐渐燃烧消耗,眼看就能突破笛声的桎梏。 兰若歌反应迅速,一展飘雪,运转栖霞心法,“蒹葭困柳”结界如长桥卧波,赫然出现在峭壁之间,顿时山谷之中飞星流彩烟霞弥漫,幻翼古蝶灵力再也不能施展,生出的异火竟生生被逼了回去,又变成了翅上的图案。 其余人见状,挥剑而上,将附近的几只幻翼古蝶一剑击杀,取出内丹。邵北挥手击出符箓,布下灵台雪饮阵法,冻结住剩余的幻翼古蝶,大喊道,“数量太多了,拿了内丹就走!” 愤怒的幻翼古蝶被冻结空中无法追击,嗡嗡的鸣叫声更甚,在山谷中不甘地回荡。众人毫不犹豫,趁机御剑迅速退走。 到了安全处,兰若歌大喘了一口气,道,“不是说幻翼古蝶白天没有攻击力的吗?刚才一大群上来,吓了我好一大跳。” 聂青枫道,“谁家被拆了,还能好脾气?这怕就是唐远怀打的主意,如果我们六人是分开的,很可能刚才就被暴走的幻翼古蝶当成早饭了。” 楚长青与邵北稍作休息,将内丹打入玉牌。 “楚长青,兰若歌,完成第二题试炼。” “邵北,江亦然,完成第二题试炼。” 谢书离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忽道,“不好。” 邵北问,“谢兄,怎么了?” 谢书离道,“你们两次完成的时间都太近了,等于提醒了唐远怀,你们很有可能是四人同行的。他若再想动什么手脚,就不会像刚才那么轻易了。” 楚长青叹道,“确实如此,我们大意了。如今也只能倍加小心。先看第三道题面吧。” 玉牌上方又浮现出一副影像。 在一片水域之下,一名紫色长发的妖娆女子,身上只有几道水草堪堪遮住身体,坐在一个巨大的蚌壳中。蚌壳一开一合,其中有一颗炫丽夺目的宝珠。 聂青枫看罢,笑道,“这玄都山也是会做生意的,雪炎龙的雪晶、幻翼古蝶的内丹、这又叫人去弄脱壳蚌妖的灵珠。你们打入玉牌的东西,他们拿到外面去都能卖个好价钱,难怪养得起几千只蔚蓝追风鸟。” 江亦然问,“什么蔚蓝追风鸟?” 聂青枫轻佻地挑了挑眉,道,“亦然不知道?你过来点儿,我告诉你。” 楚长青不屑道,“不过就是养了《论武羽笺》送信的鸟罢了。他们要的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稀罕的。” 聂青枫伸了个懒腰,道,“是没什么稀罕的,我那日在山上打扫卫生,什么沙漠晶石、乾坤丹炉都丢了一堆。对了,亦然,我那有一把雪麒麟角的匕首,本来想拿给你防身的,那日来得匆忙给忘记了。” 楚长青哂笑道,“江师弟名门正派出身,又怎么会佩妖物的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罢。” 聂青枫长叹一声,气极反笑,“楚长青,我看你是不想在玄都结界呆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明空:哼 不是说只给我扇扇子吗! 兰若歌:这不是想到你了才扇的嘛~~~~ ☆、蚌妖灵珠 楚长青祭出白鹿,“我倒是觉得,这结界内确实人太多了呢。既不答题,又何须在这里浪费空气?” 谢书离平白无故站在一边都能被骂到,好生冤枉,不满道,“怎么,不答题还不许进来吸几口灵气了?” 玄都结界内灵气充沛,滋养了无数奇珍异草。要不是还要顾着他家师弟照顾江亦然,他找个地方打坐修炼或是采点灵药,岂不是更好?好歹他也是昆仑山山派的二师兄,楚长青这小子说话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 邵北扶额,现在这个场面比刚才和幻翼古蝶一战还累人,只好开口劝和道,“诸位真的不考虑先去找脱壳蚌妖么?不怕等会儿唐远怀炸了哪座山,把蚌妖的住处给填平了?” 聂青枫召剑出鞘,道,“他都进了内部结界了,哪有空还管那蚌妖灵珠!” 话音未落,两人升至空中又大战了几百个回合。 玄都山玉墙前的人就着早饭又看了一遍刀光剑影灵力乱飞的场面。在精彩的打斗视觉冲击之余,终于有明眼人看出来哪里不对。 “这剑光,像是朝结界上打去的啊?” “是楚长青和聂青枫打起来了?” “按理说,昆仑派不应该到现在一点进度都没有啊,难道是栖霞派从中作梗?” “什么!区区楚长青居然敢阻拦聂大侠?” “明明是那聂青枫看楚大侠眼红!” “你说什么!!!” 玄都山观望台场面一度失控。 江亦然对邵北道,“邵师兄,他们一时半会大概是打不完的,要不我们先去看看那蚌妖吧。” 邵北点头,“也好。” 空中二人闻言立刻停手落下。聂青枫额前几缕头发已被汗水沾湿,楚长青的衣衫也不似刚才整齐。 聂青枫捋着气,道,“亦然,水底情况不明,我陪你去。” 楚长青也微微喘着气,却还不忘冷笑一声,“呵,我倒不记得,昆仑什么时候有河能给你练水性了?江师弟,栖霞多湖泊,我自幼习水,我与你同去。” 江亦然实在地说道,“……就栖霞那点水,咳,我和邵师兄在澜沧江边长大,还是我们去吧。” 聂青枫听了畅快地大笑一声,刚才对战的疲累一扫而空,换了个语气说,“亦然,我水性不好,等会儿下了水你可要照应着我啊。” 江亦然认真地望着他,“水性不好就在岸上呆着吧。” 楚长青听了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 兰若歌看聂青枫目光不善,怕他二人又打起来,低声对楚长青道,“师兄,我们先赶上唐家的人要紧,日后再和他计较也不迟。” 楚长青点头,对众人道,“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们要快些了。” 几人到了雪山山腰处的一个湖边。 这片湖面平静无波,岸边偶尔有松树的针叶被微风吹落湖中,泛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江亦然问,“邵师兄,我先下水看看?” 邵北蹙眉,摇头道,“不可贸然入水。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但是唐远怀先来过此处,这湖水也不安全了。” 谢书离道,“不错,最好能有个法子让蚌妖出来。” 兰若歌摇着飘雪,道,“昔日在无量山捉鱼,我与明空师兄曾凝水成冰,不知可否用此法将蚌妖从水中逼出?” 楚长青问,“若歌,这么大一片湖,可有把握?” 兰若歌看了看湖面,微微沉思,道,“逐个区域地试,或许可以。” 谢书离略一思忖,道,“这个法子倒是提醒了我。凝水成冰耗费心神巨大,逐个区域尝试,恐怕又耽误时间。我有一法,或可一试。” 邵北拱手道,“谢兄有良策?愿闻其详。” 谢书离道,“还记得昨日雪炎龙所在的火山口吗,就在这片湖泊上方不远处,我们凿开山体,引岩浆入水,水一热,蚌妖还能不出来?” 江亦然犹豫,“这……” 聂青枫看出江亦然的心思,一把揽过他的肩膀,道,“哎,亦然,不是我们要不顾湖中生灵涂炭,实在是唐远怀下手无情,这笔账要算到他头上去,你可莫要自责。不然,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你师兄和我们入水,白白遭了唐远怀的毒手?” 江亦然无言以对。 聂青枫又趁热打铁道,“亦然,你看,这湖面如此平静,连冒个泡的鱼都没有。说不定早就被唐远怀一包药倒进去,毒死干净了。” 江亦然艰难地从他强劲有力的胳膊中挣脱出来,道,“那……就凿吧。” 邵北御留情剑至空中,以观日断川之法掐指一算,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几人祭出武器,朝那处齐齐击去。 太阳正晒得人晃眼的大下午,玄都山观望台玉墙前一片群众昏昏欲睡,但又舍不得离开玉墙,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画面。忽然一人大叫,“快看!好强的攻击!”众人纷纷清醒过来。 只见玉墙上几束灵力光柱伴着缭绕的烟霞与星光点点齐齐地朝雪山山体一侧击去,山体刚开始还岿然不动,但那几道光束像是下了决心似的,继续一击击地向着山体的那一处招呼。片刻之后,结界内地动山摇,雪山受到攻击的一侧终于轰然崩塌,硝烟弥漫之下,雪白的积雪伴着炙红的岩浆从崩塌处滚滚而下,融为一体,涌入半山腰湖泊内。 玉墙前众人庆幸自己没有中途离场,才见到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幕。 “这又是什么情况……” “那么高的山……好厉害……” 玄都山观望台内室,玄都山主事人:“……” 李道无:“……” 陶重寒:“哼,一个比一个主意多。” 岩浆涌入之后,湖泊立即像是烧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几个脱壳蚌妖连同巨大的蚌壳一起飞似的窜出水面,在空中发出阵阵尖锐凄厉的惨叫,妩媚妖娆荡然无存。 江亦然等人毫不犹豫,纷纷纵剑直指蚌妖巨大的蚌壳,将蚌中灵珠取出,便不再恋战,迅速退回岸边。 空中响起玄都山主事人的声音,“韩咏言,韩咏章,完成试炼第一题。” 谢书离奇道,“咦,怎么,他们不找他们的大机缘了?” 楚长青也略带不解,“这才不到两天,就放弃了?” 邵北温和地笑道,“也许那只是一个传说,现在他们想通了吧。”接着,拿出蚌妖灵珠对楚长青示意道,“楚兄,请。” 楚长青和邵北以灵力将蚌妖灵珠打入玉牌内。 空中再次响起,“楚长青,兰若歌,完成试炼第三题,进入内部结界。” “邵北,江亦然,完成试炼第三题,进入内部结界。” 话音一落,楚长青、兰若歌、邵北和江亦然四人蓦然消失不见。 岸边只留下谢书离和聂青枫面面相觑。 两人愣了一会儿,谢书离道,“不好,难怪韩家小子开始答题了,看来这个内部结界不答题是进不去的,他们在外面找了一圈,认定了这个机缘就在里面。” 聂青枫顿时如同换了个人一般,面容冷峻目光凌厉,道,“师兄,我们要从第一题开始了。” 二人立刻御剑飞身上了雪山,上山之后才想起来,这里方才山都被轰塌了,别说找雪晶或取龙珠,哪里还有雪炎龙的影子了? 要去找‘花非虫’也不是易事,楚长青和兰若歌是自幼跟随丁鸿学过医的,认得‘花非虫’也没有什么奇怪,而谢书离对草药本就只有一知半解,若是‘花非虫’的图鉴就在他手边,他或许还能认得出来,可现在什么图鉴医书都没有,漫漫雪山,叫他去哪里找‘花非虫’? 谢书离愁云满面地说,“这可如何是好。” 聂青枫心念电转,“还有一物,邪虎瞳。” 谢书离一听这件东西的名字,“咳咳咳咳咳,”手背抵着嘴连咳了一串,“小枫啊……” 谢书离面露难色,咬咬牙还是开了口,“不是我不想陪你进去,是我家那位,要是知道了我杀了只雪山虎妖,这可……再万一正好杀的是他的什么亲戚,被他知道了……我可是没处说理儿去啊……” 聂青枫沉声道,“我明白,师兄保重。” 谢书离心有愧疚,叹口气道,“小枫,那你自己小心。这样,幻翼古蝶内丹和脱壳蚌妖灵珠你那里都有,你就去转转看能不能取来邪虎瞳。我呢,这就去把湖里剩下的蚌妖灵珠都捡走,让韩家小子多花点功夫找珠子,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他们现在估计还在找幻翼古蝶的老巢,正好和你不一路,倒也安全。你进去之后就别管楚长青了,先解决掉唐家两个。想护江亦然平安,就切莫手软。” 聂青枫眼中一丝狠厉闪过,沉声道,“放心。” ☆、破尘千布 墨蓝色的身影靠坐在内部结界一个山谷的乱石之中。 从进入玄都山结界,到现在,唐远怀已经两天一夜没有休息过了。 现在最让他无法忍受的并不是连续搏杀幻翼古蝶和脱壳蚌妖的疲惫,也不是没有喝水进食的饥饿,而是面前根本不知如何突破的八卦迷阵。难怪无量和昆仑总能在论武大会中摘得桂冠,这种八卦迷阵根本就是为那些人设计的小儿游戏! 在这一关已经耽误了四五个时辰了。距离无量山和栖霞派的人通过第二关也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他没把握下在湖里的毒能把他们拦在结界外,毕竟他能想得到下毒的地方,那些人想必也会有所防备,最多是拖延些时间罢了。 他试了许多条路,都未能顺利走出这个阵,最可恶的是,每次走了错误的路线,迷阵会把他传送到最外围,而且还不是固定的入口! 走了错误的路线自然会触发迷阵的机关,这对唐远怀来说倒不算什么,机关原本就是他的看家本事。那些形形色色的机关在被触发的一瞬间,他只凭听觉和嗅觉就能完美规避,根本伤不到他一分一毫。 只是……现在,他的体力消耗实在太过巨大,难以一直保持开始时那般的敏锐,某几次走错了路线之后他闪躲不及,又要保护身后的唐羽英,受了点伤,也来不及医治,只是简单止了血。 试了不知多少条路线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若没有正确的方法,是走不出这个阵的。他只有选择另一种方法——强行爆破。 进入迷阵之后不能御空飞行,连神机翼也不能施展。只要能把整个迷阵都炸了,还有什么能拦得住他?通过迷阵之后,再在出口和必经之路布下陷阱毒雾,后面的人来了,不死也要掉层皮。 唐远怀有天生的制造天分,这即使是在唐门亲传弟子中也难得一见。他只要有第一道爆破炸下来的残骸碎石,就能组装出下一道爆破用的简易机关。如果不是这样,他的“衔水啄叶”中的机关早就在几百次爆破之前就用完了。 唐远怀坐在地上,强打精神拼装着下一道爆破用的机关,这种最简单基础的“破尘”,虽然威力不是太大,但在他的手中也能发挥让其他唐门弟子惊叹的效果。如此循环往复,炸掉整个迷阵只是时间问题。可……这个迷阵之大,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没有时间再一层层炸了,必须想其他办法。 唐羽英从黑暗中走到他身边,半跪下来,“大哥,休息吧。” 唐远怀用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回答,“不。” 唐羽英看着他眼中的红血丝和简单包扎的伤口,道,“大哥……” “如果你不想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更累的话,就不要说话。”唐远怀平静地轻声说道,仿佛他在组装的只是给弟弟的玩具,而不是可以摧毁几丈高的迷阵墙体的机关。那些碎片残骸、和地上随处都能捡到的草梗苇杆,在他的指间上下翻飞,逐渐显露出他想要的形态。 唐羽英低下头,不再说话。 唐远怀忽然道,“把你的衣服撕下来一道。” 唐羽英不解,“大哥?” 唐远怀修长的十指继续摆弄着手中的部件,轻声道,“撕一块你的衣摆,重新包扎我的伤口。这白布包扎过的地方,只会暴露给敌人我的位置,告诉对方我受伤了。你怎么会带白布来,难道这点警觉都没有。” 他连责备的话都说得轻声细语,仿佛情人间的呢喃。这是因为多年暗杀习惯使然,也是因为他现在实在太累了,不想消耗更多的体力。 唐羽英依他所言,撕下了一块衣摆,将唐远怀身上白布包扎的伤口揭开。 伤口没有敷药,白布和伤口接触的地方有些粘连。唐羽英撕下的时候,唐远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依旧神色平静,专心致志地咔咔摆弄着手中的东西,道,“包完了把拆下来的布收好,不要留下痕迹。” 唐羽英一言不发地照做了。 忽然,响起了玄都山那个老头的声音。 “韩咏言,韩咏章,完成试炼第一题。” 唐远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微微一怔。这下,竞争对手又多了两个,是什么让韩家的人放弃寻找结界中的机缘? 那个老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楚长青,兰若歌,完成试炼第三题,进入内部结界。” “邵北,江亦然,完成试炼第三题,进入内部结界。” 唐远怀眼前豁然开朗,他破不了的迷阵,现在有人上门来帮他破了! 他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隐。”唐羽英的身形瞬间没入黑暗之中。 虽然唐远怀受伤了,但他有信心,唐羽英的潜行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他起身捡了一块较大的石块,随便找了个地方一丢,地面霎时出现了一排地刺,他也被传送回了迷阵入口,同时,他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真真是天赐良机。来的四人正好就在他不远处。 他体力透支,身上有伤,长时间疲惫没有得到休息,不能潜行跟随在这四人身后走出迷阵。他在外层结界屡设杀阵,此刻万一被这四人发现了,他只能是死路一条,如今只好——先发制人! 兰若歌一边摇着飘雪,企图驱散空气中的烟尘,一边道,“这是怎么了,满地废墟,刚刚地震过吗?”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可与一剑否 作者:许温柔 第8节 烟尘呛鼻,江亦然在空中挥了挥手,道,“就算有地震,也是我们打的吧。” 楚长青皱眉,“这是什么阵法?如此杂乱无章?” 邵北巡视观察过后,答道,“此乃八卦迷阵。师父曾对此阵略有研究,我也学了些皮毛。此阵有六千五百六十一条路,其中八十一条‘死’路,其余都是‘封’路。死路,走上去必死,封路,走上去虽不是必死,也会触发机关陷阱,生死难料。这之中只有一条是‘生’路,但这生路也不是固定的,是随着四季节气、日升日落而变动,如果在过阵的时候,有其他人入阵触发了机关,这生路也有可能变成死路。” 楚长青问,“你可能找得到那一条‘生’路?” 邵北道,“或可……呃啊!”黑暗中一道黑色刀身的利刃闪过,邵北毫无防备,心口被扎了一刀,吃痛呼出声来。 匕首入胸两寸,并未伤及要害。唐远怀将匕首拔出,一手扼住邵北的颈部拖退两步,将他与另外三人分开,一手飞快地拿一块布包勒住他的伤口,免得他失血过多还没出阵就死了。包扎完后又将匕首抵在邵北的颈上。 “带我出阵。”唐远怀在邵北的耳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道。 他越来越需要保存体力了。方才还只是拆墙爆破耗费心神,现在可是面对四个一流高手的随时发难,更要提高十二分的警惕。 楚长青手持白鹿,冷眼看着他道,“小人。” 唐远怀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道,“只是先小人,后君子罢了。” 江亦然怒喝,“放开我师兄!” 唐远怀嘴角逸出一丝危险的笑,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放开他么?你们带我出了阵,我又留着他做什么?你在前面破阵,栖霞那两个也跟上,我搀着你师兄走最后面。” 江亦然道,“我不会破阵,我连这是什么阵都不知道。” 唐远怀当然不信,道,“你是无量山的弟子,这种阵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看着邵北的伤口血还未止住,江亦然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道,“我真的不会。只有我师兄才是前掌门弟子,家师只会炼丹。你放开我师兄,我给你当人质。” 唐远怀轻笑一声,“哦?好啊,你扎自己一刀,我才能放心换人质。” 楚长青出手阻拦道,“不可。不要相信他。” 邵北强稳住声音,艰难道,“江师弟莫慌,我……我无大碍。” 唐远怀轻声道,“你还能说话?正好,那就走吧,你指路,他们在前面走。” 楚长青和兰若歌、江亦然不得不咬牙走在前面,根据邵北的指引一步步向前行。 聂青枫终于在一座雪山上找到了一只雪山虎妖,虽不是虎王,这种品质的邪虎瞳也够镇邪的了。当下毫不犹豫,以灵力将邪虎瞳、幻翼古蝶内丹、脱壳蚌妖灵珠打入玉牌后,结界上空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聂青枫完成试炼第一题。” “聂青枫完成试炼第二题。” “聂青枫完成试炼第三题,进入内部结界。” 聂青枫一进入内部结界,就在烟尘中嗅出了一丝血腥味。他一低头,看到地上有一小滩血迹,蹲下身用指尖摸了摸,还未完全凝固,顿时聂青枫脸就黑了。 这分明是才滴下不久的血迹! 刚才只有亦然他们四个进入内部结界,楚长青和兰若歌绝不可能与邵北和亦然动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遇上了唐远怀! 作者有话要说:  唐远怀也是非常~非常~非常有爱的一条支线~~~ ☆、剑破迷阵 唐远怀!这血最好不是江亦然的! 聂青枫咬着牙定住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冷眼查看四周的情况。 这里迷阵石墙质地坚硬,地上乱石的断口还是崭新的。如果是发生打斗,石墙被剑气所斩断,那么断口不会这样杂乱无章,碎石不会这样遍地滚落。会有这样断口的,早些时候还遇到过一处,就是幻翼古蝶被炸塌的山洞! 聂青枫虽不精通阵法,却也知道此刻不能贸然入阵。高阶阵法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江亦然几人还在阵中,自己行差踏错很有可能给他们招来灭顶之灾。 聂青枫手按逐风,传音入密,“二师兄。” 问心剑剑身一闪灵光,谢书离很快传来回应。 “小枫啊,你放心吧,我把灵珠都捡走了,一个都不剩,等会儿韩家小子拿到幻翼古蝶内丹也进不去内层结界啦。” “多谢师兄。师兄,这里是个迷阵。地上……有血。我……把迷阵样貌讲给你听,你告诉我怎么走。” 谢书离听出聂青枫的不安,立刻收起了平时的轻佻戏谑,道,“不要慌,你看仔细,慢慢说。” 聂青枫将近处能看到的几丈处的迷阵讲与谢书离,后者拿着问心剑在一片空白的雪地上小心地描绘出阵法一角。阵墙看似分布散乱无章,实则有一定规律蕴含其中,暗含了太极八卦与紫微斗数。 “是八卦迷阵。”谢书离看了看地上绘出的阵图,下了定论。 他与聂青枫的猜想不谋而合,“阵中虽有机关,却也不至于爆炸自毁阵墙,应是唐远怀炸的。他找不到出路,原想爆破突围。正巧江亦然他们进来了。” “还请师兄指点我过阵。” 谢书离回应,“好,你一边走,一边告诉我阵墙分布。” 在谢书离的指引下,聂青枫走了大半个时辰,一回头却见离来时的入口处相去无几。此刻传来玄都山主事人的声音:“韩咏言,韩咏章,完成试炼第二题。” 聂青枫不由得剑眉紧蹙。一路过来,地上偶尔还能看到血迹,是受伤之人的伤口没有得到治疗。按这个速度,等他走到迷阵出口,只怕受伤那人也失血过多难以回天了!楚长青和兰若歌都通晓医术,又怎么会让这其中任何一人流这一路的血? 谢书离感应到聂青枫心神不宁,出言提醒,“师弟稳住,迷阵被唐远怀炸毁了一部分,阵墙移动已不复初阵分布,擅动恐生变故。” 唐远怀先前在迷阵中一番乱闯乱炸,毁坏阵墙之外,迫使迷阵变阵无数次,现在谢书离只能凭聂青枫的描述绘出阵图,又要根据这残局逆推‘生’路,可谓难上加难。自家师弟也在阵中,他怎能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聂青枫依言稳住气息心神,继续按谢书离的指引一步步前行。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到了阵中央的位置。每隔一段,地上仍有零星血迹,不见打斗痕迹,也没有墙体被破坏。这半边的迷阵未遭损坏,分布与初阵变化不大,谢书离越推演越顺手,聂青枫行进的步伐也快了起来。 谁知,正当聂青枫加快脚步准备一鼓作气突破迷阵时,谢书离那端忽然没了音讯,任凭聂青枫如何传音入密,也不见回应。 “师兄?二师兄?” 聂青枫重新运功,手按逐风再次传音,仍是不见丝毫回应。 刚才一直传音顺利,断无结界阻断两人联系的可能。谢书离也不是不分轻重缓急之人,不会因为什么小事就把聂青枫放在八卦迷阵这等凶险的阵中不管不顾。 一定是谢书离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才让他连招呼都没空打一个就断了联系!聂青枫恨自己分身乏术,又后悔没一开始和江亦然他们一起答题! 在谢书离刚才一边指引一边讲解之下,聂青枫天资非常,已对八卦迷阵明白了几分。若是他自己过阵,出了什么机关陷阱,即便不能完全躲过,也不会伤得太重。而现在,八卦迷阵环环相扣,层层相连,若是走错一步,触发机关不要紧,连带江亦然那端的阵法也有所变动,‘生’路活活变成‘封’甚至‘死’路怎么办! 想到这里,聂青枫浑身灵力沸腾,垂在地面的逐风剑身青色光芒大盛。 只好借唐远怀的法子一用了! 聂青枫运转昆仑心法“剑破洪荒诀”,周身灵力逐渐形成一道拱形结界,以聂青枫为中心向四周扩大,逐风剑在他手中青色剑芒愈发刺眼,随着剑诀运转,赫然变成一道冲天光柱! 地面上的沙石无风自起,随着剑气气流旋入半空之中,傍晚的天空又暗了几分,夕阳的余晖无力青色剑芒争辉,一时间,山谷的光芒更胜西坠金乌一筹! “剑破洪荒诀”已运至极致!逐风剑蓄势待发!只是这一剑,他要往哪里斩下去?若是一剑斩下,江亦然没能躲开怎么办? 千钧一发之际,聂青枫举着剑竟犹豫不决。他的重伤尚未痊愈,这样灵力沸腾的输出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再不斩下去,很有可能他自己就要走火入魔了! 楚长青,你要是还有点脑子…… 聂青枫一挥手,从空中抚下一缕柳叶状的剑芒放在唇边,控制了几分力道,吹出一声悠扬的长啸,再以内力将叶声远远传了出去。 几乎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声笛音呼应。这音色,正是白鹿! 聂青枫闭眼,毫不犹豫循着笛音传来的方向一剑挥下。凭你阵法千变万化,我有一力降十会! “轰——!” 这一剑,直直斩碎了半个迷阵的石墙,整个山谷一阵地动山摇。 石墙被层层击碎倒塌,一直到江亦然几人面前才停止。 唐远怀扼紧了邵北的咽喉,望向石墙倒塌处的缺口。 烟尘消散了几分。一个玄衣身影长剑点地,从断壁残垣中缓步走出,桀骜不驯的面庞星目剑眉,俾睨着眼前之人。 聂青枫走出废墟,又向前走了几步,目光直盯着唐远怀。瞥了一眼他手中紧扼着的邵北,面不改色道,“让开。” 唐远怀心知来者不善,开口仍是轻声,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聂青枫微微垂目,似乎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忽然伸出左手向石墙阴影处一抓,道,“凭这个,够吗?” 在场所有人无不惊愕。 唐羽英素来只有他自己想出手时主动现身的份,还从未被人发现过行踪,被捏住脖子从空中抓下来,他一脸的难以置信,抬手就朝聂青枫打去。 聂青枫轻松地挥剑一挡,几根细小的骨针就落在了地面上。他一个反手将唐羽英双手制住,逐风剑也架在他脖子上。 楚长青也愕然不已。他虽知道唐羽英一定就在唐远怀周围,一路走来却未看出任何端倪。聂青枫只一眼就能发现唐羽英身形,并以一招制敌,唐羽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聂青枫又开口问,“够吗?” 唐远怀与唐羽英从小搭档到大,深知唐羽英的潜行术浑然天成毫无破绽,乍一见他被抓了出来,失神一瞬,这才反应过来,加重了语气,“放手。” 聂青枫不屑地笑笑,学他刚才说话,“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 唐远怀将邵北往前一推,“换人。” 聂青枫摇头,“看好了,我抓的这个是你家的,你抓的那个却不是我家的。你放不放他,关我什么事?” 唐远怀这才知道江湖闻名的聂大侠并非善与之辈,冷静道:“放我们离去,我保你无恙。” 这一路走来,他为防邵北设计陷害,一边让虚弱的邵北指路,一边偶尔反问为何这样走,此刻对八卦迷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里离出阵处不远,只要这几人不追上,他可以带着唐羽英一搏! 聂青枫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目光抚过逐风剑,反问,“我还用你保?刚才叫你让开,你不让开。现在想走?没那么容易了。” 唐远怀扼住邵北咽喉的手兀一用力,道,“好,你别后悔。” 邵北失血过多,已是面色惨白,江亦然眼见唐远怀欲下毒手,喊道,“住手!” 聂青枫闻声转过头,似乎才发现身边几人一般,道,“哎?都在啊?” 这时他才能偷偷看一眼江亦然。刚才怕被瞧出端倪,硬是忍着一眼都没有从唐远怀身上分出来。见江亦然毫发无损,聂青枫终于放下心。 刚才的血迹应是邵北的,邵北是江亦然的师兄,当然不能不救,可唐远怀诡计多端,答应了他换人,他也未必老老实实地交换,只有露出破绽,让他自以为找到机会。 果不其然,就在他转头之际,唐远怀一掌将邵北向一边推了出去,一手持黑色刀身的短匕刺向聂青枫。 聂青枫似乎没有料到唐远怀会向自己出手一般,条件反射挥剑一挡。唐羽英没了脖子上的威胁,立刻趁机摆脱聂青枫的桎梏,闪至唐远怀身后。 唐远怀低声道,“撤。” 作者有话要说: 楚长青,你要是还有点脑子…… 楚长青:你说谁没脑子!!! ☆、不许提他 唐羽英潜行已被识破,在聂青枫面前便连隐去身形都省了,直接施展“疾行千里”步法,跟在唐远怀身后向阵外驰去。 江亦然飞身接住邵北,楚长青和兰若歌也走上前来准备上药。药还未敷到伤口上,邵北被聂青枫一把拉起身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楚长青拦住他,道,“他流血太多,再不止血要出大事。” 聂青枫置若罔闻,牵过邵北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道,“先走。唐远怀出了阵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先忍忍。” 邵北明白其中利害,虚弱地点了点头,道,“先出阵。” 几人加快步伐朝阵外走去。还未至出口,空中传来玄都山主事人的声音,“唐远怀,唐羽英,完成试炼第四题。”紧接着,前方轰然一声爆炸巨响,几人周围厚重的石墙开始移动。 江亦然毫不犹豫召剑出鞘,注全身灵力于邀月,银光如练,朝着出口处一剑斩下。 “邵北,江亦然,完成试炼第四题。” “楚长青,兰若歌,完成试炼第四题。” “聂青枫完成试炼第四题。” 待到出了迷阵,山涧天色已暗。 几人到了一处溪边,聂青枫将背上的邵北放了下来。 “我师兄他伤势如何?”江亦然急忙问。 “还好没有下毒。虽失血过多,但不至丢了性命,就是太虚弱了。”楚长青摇了摇头,“不如捏碎玉牌吧,不好好休养一阵,恐怕好不了。” 邵北面色苍白,仍是温和的笑道,“多谢楚兄弟医治。江师弟,不必这么愁眉苦脸,我没事,大不了捏碎玉牌出去就是。”又转头对聂青枫道,“多谢聂兄弟出手,若不是你及时赶来,就算带唐远怀出了阵,也不会这么轻易放了我。” 聂青枫摇头,道,“我入结界之前,二师兄有交代,昔日在龙城他承了你的情,这个恩我们师兄弟自然是要报的。” 邵北笑道,“哪有,那时也是谢兄救了我,现在我反倒欠他一个人情了。” 邵北轻轻阖眼运气调息了一阵,睁开眼道,“看来我此行真的要止步于此了。可否容我与江师弟单独说几句话?” 楚长青转头对兰若歌道,“师弟随我去捡些树枝生火吧。” 聂青枫闻言也走到溪边,离开十丈有余。 邵北正色:“江师弟,将玉牌中的第五题展于我看。” 江亦然拿出玉牌,注一丝灵力,玉牌中的图像呈现在二人眼前。 邵北看了看玉牌中的山洞,道,“我现在体力虚弱,与你们同行也是徒增负累,再遇上了唐远怀,也只能白白被他掳了去威胁你。” 江亦然道,“师兄切莫说这种话。” 邵北示意他听他说下去,“实话实说。师弟可还记得昨日进入结界时,我被困一处山洞,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方才进入迷阵时我就觉得这山谷眼熟,现在可以确定就是我昨日被传入的地方。” 江亦然惊道,“师兄是从内部结界走出去的?” 邵北道,“应当是这样。明日你们进了山洞,不知往哪走时,切记,以断川之法去伪存真,只看本象,你也能走出来。” 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玉瓶,递给江亦然,道,“昨日我行经洞中,看此物灵力甚强,无奈孤陋寡闻,便用玉瓶盛了起来。你拿着,若是有用自然最好,用不上带着也无妨。我走之后,你千万小心,切记莫要逞强。” 江亦然点头,“师兄放心。” “江师弟保重。”说罢,邵北捏碎了随身玉牌。 空中响起主事人的声音,“无量山派邵北,退出论武大会。” 紧接着,“昆仑山派谢书离,退出论武大会。” 聂青枫闻言一怔,随即安下心来。 谢书离心思灵巧再加上武功造诣颇高,能迫使他连招呼都无暇打个就与聂青枫断了联系的,绝不会是妖兽,只能是对上了韩家二人。自从迷阵中与他失联之后再无音讯,现在既已退出结界,有陶重寒在外面,无论方才是遇到了什么情况,至少谢书离性命无虞。 玄都山观望台的结界入口处,立时出现了两道负伤的身影。 谢书离身上多处伤口,满身血污,看了一眼身旁胸口缠着白布的邵北,这才闭上眼躺在了地上,道,“哎,你们可算有点动静了。看你都能放心地出来,我这才敢捏碎玉牌。” 邵北笑道,“谢兄为我等守阵,辛苦了。” 谢书离哼道,“韩家两个对我一个,也没讨得好去。” 邵北道,“方才是聂兄弟出手相助救了我,多谢。” 谢书离艰难地睁眼,道,“本该如此。说起来,一走数月,我也该回去那位面前去报到了。” 邵北温文尔雅的脸上更添了一抹温柔的笑意,“是啊。也有一人要等我去探望。” 山谷之下的小溪边,栖霞二人一边捡些树枝,一边缓步走着。楚长青神情有些落寞。 兰若歌开口问道,“师兄有心事吗?” 楚长青点头,“我们久居栖霞,总以为修仙问道方为正途,外界百家不过尔尔,今日一见,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兰若歌似懂非懂,“师兄说的是唐远怀,还是邵北?难不成是聂青枫?” 楚长青苦笑一声,“都有。八卦迷阵被毁,已是面目全非,邵北身中一刀还能冷静缜密地逆推‘生’路,在六千多条路中带我们出阵,一步都未踏错。” 兰若歌蹙眉,“宋掌门素来对阵法禁制多有研习,邵北是他的亲传弟子,会些也是情理之中。” 楚长青又自嘲地笑道,“这可不是会一点儿就能做到的。若不是我们在入阵时,邵北就被唐远怀挟制,那唐羽英躲在暗处,随时也可出手击倒我们之中任意一人。而我一路走来,未曾发现他的身形。师弟可曾看出?” 兰若歌回想了一番,摇头道,“我虽知唐羽英是唐远怀的‘影’,肯定就在附近,却不能在还未动手时就得知他的位置。但若是动起手来的话,飘雪气流碾过之处,哪怕看不到他的身形,他的气息必定会露出破绽,找到他的位置也并非难事。” 楚长青叹气,“可是聂青枫看出来了。” 兰若歌道,“也许是他与唐门中人曾交过手呢?故而悉知他们潜行踪迹罢了,师兄不必妄自菲薄。” 楚长青又问,“至少聂青枫对敌经验丰富远胜过你我。还有他那一剑,整整击垮了半个迷阵的石墙,又不偏不倚只斩到我们面前那一道。” 兰若歌安慰道,“师兄,他使的本来就是剑,施展的又是他家师父的绝学之一‘剑破洪荒’,若是连几道墙都破不了,他家师父岂不是白教了?至于他正好斩到我们面前这一道墙,也是你以白鹿先告知了他我们的位置。他那一剑使出之后,我看他也无力为继了。幸好他抓到了唐羽英,不然唐远怀手里挟制着邵北,真的动起手来我们也投鼠忌器,难以……” 栖霞二人还在溪边散心,聂青枫则是一听到邵北退出的消息马上闪回了江亦然身边。 还未走近,聂青枫以逐风支地,胡乱地喊了一声,“亦然……” 江亦然闻言收起玉瓶,看到是聂青枫又在装死,便问,“你又怎么了。” 聂青枫的示弱,在江亦然面前屡试不爽,见这次效果不及预期,牙一咬心一横躺在了地上,“我……” 江亦然果然中计,立刻上前扶住他查看。借着依稀的月光才看清,聂青枫的衣服上也有大块血迹,顿时脸色一白,“哪来这么多的血?” 聂青枫虚弱道,“我……我是不是……” 江亦然将他的衣襟解开,看到里衣还干净完好,当下把他一推,“都不是你的血。” 聂青枫冷不防被推到地上,磕到了脑袋,夸张地“哎哟”了一声,又自己低头看看,“啊?都不是我的血吗?那我怎么这么疼?你再给我看看,我是不是受内伤了?” 江亦然瞥了他一眼,“我又不会医人,要我帮你叫楚长青来看吗?” 聂青枫连忙摆手,“他就算了,他不暗算我就是好的。” 江亦然白了他一眼,“楚长青绝不是唐远怀之辈。” 聂青枫咦了一声,“你怎么帮他说话?” 江亦然不解,“我为什么不能帮他说话?” 聂青枫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表情严肃,“以后我和楚长青二人之间,你只能帮我说话。” 江亦然奇道,“我又为什么只能帮你说话?” 聂青枫一把拉住他一只手臂,将他拉至身前咫尺处,反问,“你不知道?” 江亦然甩了甩,却没甩掉他的手,“我不知道。” 聂青枫又一用力,将他拉到他怀中,“你真不知道?” 江亦然被拉得头撞到聂青枫的下巴,伸手推开他,“你要说什么说就是了,用得着离这么近?我看你好得很,哪里也没受伤,不必叫楚长青看了。” “不许提楚长青。” “你几时这么多规矩了,又是为什么不能提楚长青了?” “你再提一次试试。”聂青枫对江亦然总是连哄带骗的,很少用这样霸道的语气。 聂青枫背对着月光,江亦然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江亦然觉得不能再提了。便噤了声,抽出手臂转头走了开去。 月光之下二人无言,山谷中只有虫鸣鸟啼和溪水潺潺。 江亦然心里忽生愧疚。他知道聂青枫身上本就有伤,倾力一击之下突破石墙才救了邵北。邵北这才刚出去,他就这样对他说话不客气,实在忘恩负义,有失厚道。 二人之间的沉默每多一分,他心里就自责一分。 江亦然干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道,“咳,他们不是捡柴火去了么,怎么还不回来。” 聂青枫闻言迈开长腿大步走上前,一手揽住江亦然的腰,一手攫住他的下颌,不由分说就吻了下去。 “我跟你说过不要提他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江亦然:你几时这么多规矩了,又是为什么不能提楚长青了? 聂青枫:你再提他我现在就把你不可描述了! ☆、山涧清夜 这是第几次了!这人是不是对谁都这般轻薄?! 江亦然毫不含糊立刻抬掌击去,聂青枫不闪不避,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江亦然又气又惊,“你!” 这一掌他情急之下提气运功,虽不直接见血,却也与唐远怀扎邵北的那一刀力道无异。 聂青枫一个趔趄松开了手,喉头腥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江亦然见状斥道,“活该!” 聂青枫轻轻捂着胸口,不怒反笑,“我也没说不是活该。” 刚才出手,其实明明只要能推开他的力道就够了,心里一阵慌乱之下竟动了真气。这人重伤未愈,为何不躲开?挨了他这一掌,岂不是伤上加伤? 本来是心有愧疚没话找话,这一来反而像是自己做错了事。 江亦然不禁抬头看他。 聂青枫感觉到他的视线,好整以暇地往前一探身,把自己送到他面前让他看个够。那双深如寒潭的星眸似能惑人心神,高挺的鼻梁下,带着血迹的薄唇噙了一丝笑意,夜色之下平添了几分邪魅。 江亦然别扭地将头转向另一侧。 自己明明应该生气的。可是当他吻下来的时候,柔软的双唇相接,在他温柔有力的臂弯中,隔着衣衫听到他强壮的心跳一下下扑通扑通,自己心头更多的不是愤怒和反感,而是……惊慌失措。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怕打不过他?可是与楚长青切磋那么多次,吃了亏挨了打,江亦然也从没觉得慌过。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两个白衣翩翩的身影沿着溪边走来。楚长青和兰若歌经过了两天的打斗竟然连衣服也不染尘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郊游的公子哥。 和以往不同的是,兰若歌此时手里抱了一只……山鸡。 兰若歌明眸皓齿笑意盈盈地招呼,“看!我追了好一段才逮住的,这空中飞着的唐远怀总不会还能下得了药了吧。在无量山舒坦日子过惯了,这两日吃果子吃得我嘴里都发涩,师兄,快把找个干净地方放下干枝生个火。” 楚长青将摘的果子放在一边,又把捡来的干枝堆在一处,指尖聚力一点,火就着了起来。捡的都是些松柏的落枝,燃得倒也旺盛。 兰若歌看了看手里提着的山鸡,又看了看火,干笑一声,“师兄……这个鸡,要怎么弄啊?” 楚长青身为栖霞掌门爱徒,是自小潜心修仙问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翩翩贵公子,也犯了难,“无非就是……那些弄法,苏明空平时怎么弄的你就怎么弄。” 兰若歌仔细回忆,仍不知从何下手,尴尬道,“平时都是我捉了,就洗手坐好等着明空师兄端来……” 聂青枫挨了一掌老实了许多,本坐在一块石头上闭目休息,见天色越来越晚,江亦然尚未进食,而这二位还在研究如何烹制,终于受不了了,从兰若歌手里接过山鸡,逐风出鞘,一剑放血,开膛破腹。 指尖拈了一块石子儿向树上一弹,落下了几片宽大的树叶,又用剑鞘挑了些泥巴将山鸡隔着树叶包裹了起来,放在火堆底下烤。 兰若歌拍手,笑道,“好像明空师兄就是这么弄的!” 楚长青长叹一声,心道,自己抓来的山鸡也能被聂青枫显得好去。 山鸡烤好后,楚长青拆开包裹着的泥壳,撕下两条鸡腿递给江亦然和兰若歌。 聂青枫收拾完山鸡,就着溪水清洗了逐风和剑鞘之后就靠在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江亦然拿着鸡腿凑到他面前,“醒醒,起来吃点东西了。” 聂青枫仍是抱剑微仰,眼也没睁,薄唇轻启,吐了两个字,“你吃。” 聂青枫的伤是救他师兄加重的,胸前那一掌虽然是自找的却也是他打出来的,现下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叫他怎么吃得下? 楚长青拦住他,“江师弟,你吃你的。哎,那个,接着。” 说罢,将剩下的山鸡一分为二,丢给聂青枫一半。 聂青枫仍未睁眼,抬手稳稳接住。 隔了好一会儿,才说,“谢了。” 楚长青不以为意,“是你烤的。” 聂青枫睁开眼挑了挑眉,“你以为我说这个?这本来就是我烤的,我还用谢你?我说的是今日在迷阵中。虽然平时吹得难听点儿,关键时候还算有用。” 楚长青顿觉不能和此人好生说话,“吃不吃,不吃拿过来。” 聂青枫头微微转向江亦然,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烤鸡,道,“手一动就疼。” 看着他那副低声可怜的样子,江亦然骇然,“你不会是想让我喂你吧?” 聂青枫粲然一笑,仿佛牵痛了伤处,干咳一声笑声又低了下来,靠近江亦然耳边道,“下次吧,等出去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那时你再喂我。” 楚长青自然也听得清楚,不屑和有伤之人置气,满是嘲讽地“呵”了一声。 江亦然报以白眼,“看来你伤得还不够重。” 聂青枫一边剥下烤鸡上成块儿的肉,一边道,“就是伤得重了,才要苦中作乐。我好像有许多年没有受过伤了,差点忘了受伤的滋味儿。” 江亦然听了这话心猛地一跳,咬牙道,“活该。” 聂青枫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我知道我是活该。你再打我十掌也是应该的。” 又把剥下的烤鸡肉往江亦然嘴边送,“喏,借花献佛,权当赔罪了。” 见江亦然不屑一顾,甚至还偏过了头去,聂青枫黯淡地叹了一口气,“你若是不吃,就是还在生气,那我戴罪之身又有何颜面坐在这里坦然吃喝?” 楚长青听不明白,问,“江师弟打你?” 江亦然一听楚长青发问,头嗡地就大了,生怕聂青枫说出前因后果,一口咬下了他手中的鸡肉,“行了吧,赶快吃,吃完了休息。” 聂青枫见计谋得逞,笑得乐不可支,再喂江亦然,他却黑着脸怎么都不肯吃了。 一个不要脸地追着喂,一个不耐烦地别过头,倒也其乐融融。 楚长青静静地望着火堆对面的二人,不置一词。 晨光熹微,风清气爽。 几人皆是练武之人,素来早起,如今非常时期,自然起得更早。 江亦然伸手扯了一把聂青枫肩头,“起来了。” 聂青枫还是抱剑微仰的姿势,薄唇紧抿,不为所动。 “聂青枫?”江亦然不知他又在作什么怪。 “你不起来我可走了。”聂青枫还是不动。 江亦然倏然想起什么,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还未触及,聂青枫把剑一横,挡住了他的手。随之缓缓睁眼道,“好像有点不舒服,楚长青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楚长青昨日一再告诫自己不要与负伤之人认真置气,更何况还是救了江亦然的师兄的人,但也经不住大清早起来就被人挑衅,“聂青枫你有完没完?昨天的山鸡不是你自己烤的?” 聂青枫恍然大悟,“好像是这样。” 又扶着额头疲倦地闭了闭眼睛,“不用这么早出发吧,再休息片刻。” 江亦然见他动作迟缓,不似昨日那般神采飞扬,便再出手要探他额头温度,聂青枫还未睁眼就又挡了回去,两人只过了数招,江亦然竟按住了他的手腕,使他动弹不得。 “好烫。”江亦然只轻轻一摸就怔住了。 楚长青闻言走了过来,“刚才就看他不对劲。” 拉过聂青枫的手腕一切脉,楚长青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又切了片刻,问道,“聂青枫,你的玉牌呢?” 江亦然不解,“怎么了?” 楚长青已伸手去聂青枫怀里要掏他玉牌,“经脉尽断,还不赶紧滚出去找你师父接上!” 江亦然霎时如坠冰窟。“经脉……尽断?” 聂青枫剑眉微蹙,睁开眼,拂去楚长青的手,迷迷糊糊道,“大惊小怪。我经脉早就断了,要用的时候接上就是。昨日受了风寒有些发热,因为这个出去,叫人知道我是在玄都结界染了风寒退出的,我日后如何行走江湖。楚长青,你怎么这么喜欢劝人退赛?” 楚长青冷笑一声,“若你再不出去,你就没有‘日后’了。” 江亦然喉头发涩,“是我昨天那一掌打得太重了吗?” 聂青枫连做个笑的表情都变得勉强,缓缓道,“若我说是,亦然是不是会留下来照顾我?咳咳,可惜,不是。真的是受了风寒。你看这破山沟的风啊……” 话未说完,一阵咳嗽。 江亦然在旁边听了只觉得他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了。 江亦然严肃,“把你玉牌给我。” “弄丢了。”聂青枫阖上了眼,轻声道,“昨日杀完鸡在水边洗剑,一不小心掉水里了,天色又暗,我也懒得捡,随它被冲走了。” 原来他昨晚那时就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吗?还故意丢了玉牌,论武大会能比性命还重要吗? 楚长青冷笑,“丢了也没关系。我再捅你一剑,你师父看你外面那个玉牌不亮了,自然捏碎了把你带回去收尸。” 江亦然定定地看着聂青枫,语气软了下来,“聂青枫,那你觉得,你自己多久能好?” 聂青枫静了一瞬,道:“一日。” 语气肯定,不容置喙。 江亦然点点头,“好,那我就等你一日。若你明日此时还是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聂青枫:“好像有点不舒服,楚长青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楚长青:“都让开我今天非要打他一顿!” ☆、接经续脉 江亦然拿出自己的玉牌,放在掌心端到他面前。 “若你明日此时还是不好,我就捏碎自己玉牌出去,禀报陶掌门。” 聂青枫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一片灵山秀水之中,眼前的青年秀眉微蹙,长长的睫毛微垂,掩盖不住眼底流露的焦急担忧,就这么坐在身旁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别管一辈子是短短几十年,还是修为有成能活几百年,又或是得道成仙寿元无尽,聂青枫真想就这样看他一辈子。 还没容他看够,江亦然就起身了。对楚长青道,“你们若是要先走,千万多加小心。” 聂青枫心下大喜。荒郊野岭,四下无人,等楚长青二人走了,这里岂不就剩他和江亦然了?……不行不行,若是再被打一掌,明天真的好不了了。 环视一圈,看这里的风景也愈发可爱起来。 楚长青潇洒地一抖衣摆坐了下来,“我们也休息一日。” ……这小子居然不走? 聂青枫恨道,“楚长青,你不会是怕遇上了唐远怀打不过吧?还是怕遇到像迷阵之类的你过不去?” 楚长青却不受激将,温和道,“正是如此,还要靠江师弟庇护。” 说罢,冲聂青枫挑了挑眉。 该死!居然学了自己这招! 聂青枫一时气结,“哼,若是怕唐远怀,那就不必了,他受伤了。” 兰若歌疑惑道,“什么时候的事?在迷阵中并未看到他负伤。” 聂青枫没好气地说,“昨日我挟持唐羽英的时候,从他身上落下了一块沾了血污的布。他躲在暗处根本没出过手,总不会是他受伤了吧,那就只能是唐远怀用过的了。” 又看了看楚长青,道,“唐羽英武功修为不值一提,你们两个人打他一个半,还怕打不过?可真是坠了师门名头。” 这样还不走?再不走你师父的名声都被你坑了! 楚长青打定了主意不受他挑唆,对兰若歌示意,“欲速则不达。师弟,坐。玄都结界风景如画,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好好欣赏一番就太可惜啦。啊,聂大侠,不用在意我们,快些趁热接你的经脉吧,明日一早还没接好就要被人抬着走了,那才是坠了师门名头。” 接经续脉、疗伤调息这些算什么?楚长青才是影响他康复的最大障碍! 聂青枫病恹恹地歪着头,气若游丝,“亦然,我饿了,想吃桂花糕。” “这里……哪里来的桂花糕,你且忍忍,我去给你摘些果子。” “别去,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可与一剑否 作者:许温柔 第9节 “你现在这个样子才叫人不放心吧?” “亦然是不放心我吗?” “……你还记得自己有伤在身吗?能不能少说几句?” 最终,聂青枫仍不放心让江亦然一个人去。 楚长青要陪他去,聂青枫更不愿意。 他倒是愿意让楚长青和兰若歌去,无奈楚长青恍若未闻。 结果还是兰若歌和江亦然结伴而去了,承诺一个时辰内回来,留下聂青枫和楚长青相对无言。 太阳渐渐升起,山涧中云水气参错,灵气充沛浓郁,人间仙境。 “你大可放心退出,”楚长青整了整袖口,“我自会照顾好江师弟,不用谢我。” 聂青枫仍是闭眼打坐。半晌无人说话。 就在楚长青差点以为他睡着了没听到的时候,聂青枫才开了口。 “我当然不会谢你。照顾亦然是我的事情,我不会假于人手,更谈不上谢谁。” “呵,你先把自己收拾利索再说吧。” 楚长青切过他的脉象,知道他的伤势。哪有什么风寒能让人经脉尽断真气逆行?聂青枫不承认,他也懒得说出来,省得江亦然平白多添他几分担心。 聂青枫无暇与他争口舌之利,加紧时间运功疗伤。 若是放在平时,别说一掌,江亦然这般修为,十掌承下来,也伤不到聂青枫根基。 偏偏经脉本就是强行续接的。 偏偏昨日灵力几乎耗尽全无。 偏偏他一掌打来时,聂青枫甘之如饴。 甚至一瞬间想到了娇羞的姑娘嗔怪情郎的场面。 和亦然这般亲密的接触,应该是花前月下良辰美景的,昨夜一身血污,再加久未梳洗,要不是亦然总提起楚长青那小子,他又怎么会这么草率地吻了他? 几个月的分别之后,虽然只有蜻蜓点水的一下,也如愿以偿。 该挨的打,他又怎么能躲呢? 昆仑心法聚气凝神,体内真气自丹田沿任督二脉周天运行。行经之处,受损经脉以灵力为媒修复完好,真气贯通其中,重新焕发生机。 聂青枫蓦然睁眼,一双星眸灿若琉璃。 “你这就好了?”楚长青见到聂青枫起身,登时如见了鬼一般。 “劳你费心了,好了。”聂青枫如实作答。 “不过,你要是想吹个曲儿给我安神,也是可以的。”聂青枫噙着笑意冲他眨了眨眼。 “哼。”楚长青早上对这人生出的一星半点儿的恻隐之心,此刻已尽数付诸东流。 聂青枫抬眼望了望日头,“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迷路了?” 楚长青听了轻蔑一笑,“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江师弟有观日断川之法,走出去几千里也不会找不回来的。” 聂青枫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又问,“去了有没有一个时辰?” 楚长青未答,指尖抚过白鹿,猛然抬头道,“不好,可能出事了。” 江亦然昨日已得知邵北能从内层结界中走出,所以在林子里遇到韩咏言、韩咏章时并未太意外。再加聂青枫提到谢书离,猜测可能是在外面遇到了这二人,江亦然不免多提了几分警惕。 韩咏章上前一步。他身材单薄,凤目狭长,一双薄唇像刀刻的一般凌厉。嘴角虽然礼节性地微微上扬,但让人不由得有一种下一秒就会吐出冷酷无情的杀伐决断之感。 “能在此处遇到无量与栖霞派的少侠,韩某深感荣幸。不知可否请教些问题?”韩咏章音量不高,字字清晰。 未等二人作答,他继续说道。 “沈广胜荒废朝政、滥用国力,沉迷美色,战火四起,家主欲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不知可否得二位少侠相助?” 沈广胜就是当今皇上的名讳,韩咏章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我要反了,你们跟不跟我干?若是干,今日在玄都结界中就要给我当苦力,若是不干,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计划,我怎能放你们安好离去? 昔日龙脉受制,皇帝身边那只小龙奄奄一息自身难保,又哪有余力护得住天下苍生江山社稷?自从几个月之前江亦然和聂青枫解除了“四方禁制”之后,沈广胜没了硕鼠精附身作怪,也不再嗜睡难醒,朝纲倾颓已日渐好转。可是,韩家此举筹谋已久,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趁民怨未消、天恩未至时加快动作,此番入玄都也是为了再添一个筹码。 江亦然和兰若歌虽然不是如今玄都结界内修为最高的,但放眼江湖甚至修真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若能得这二人相助,无论举兵还是玄都此行,韩家胜算又可大增。 入玄都结界之前几日,韩咏章在街上亲眼看到楚长青与江亦然称兄道弟地去酒馆,难得现在二人落单,倘若他们不答应,这正是最好的动手除患的机会。 兰若歌面带微笑暗暗思忖,要不要先答应下来,免得吃了眼前亏呢?韩咏言的赤月枪就倒提在身侧,黑色玄铁枪身隐隐透出的红光昭示着枪下怨魂无数,若是师兄在这里,他们师兄弟二人联手,以守为攻,耗也能把韩咏言耗死在这。但现在身边之人是江亦然,不知他是如何打算? 江亦然也瞥见了韩咏言手中的赤月,依旧神色如常道,“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对于百姓来说,起兵谋反和战火烧边又有何异?若是真为天下苍生考量,趁着还未铸成大错,早日收手吧。” ……不愧是一个师门出来的,还真是跟明空师兄会说的话都一样呢。兰若歌摇了摇头,想到苏明空,便笑了起来。一展飘雪,负手而立,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指日可待,阁下何必多此一举呢?” 兰若歌心里念着苏明空,眼底明明流动着温柔如水,但韩咏言看在眼里,再加上他那番话,却以为是兰若歌那是怜悯之色,当下赤月一点,枪出如龙,直指而上,“尔等还未修成仙身,却已有这般多的仙论,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得道升天吧!” 兰若歌敛了笑意,一扬折扇,飘雪飞上空中,盘旋经过之处蒹葭困柳阵已成,飞霞漫天,白芒点点。 江亦然拔剑出鞘,灵力灌注剑身,邀月浩然铮鸣,掀起林中狂风大作。 面前二人明显修为高出自己,但要他为了一己之安与心术不正之人虚与委蛇,他更不愿意! ☆、林遇韩家 韩咏言甫一靠近结界,登时感到身形速度受制,灵力不得全力并进,二话不说足尖轻点退出蒹葭困柳阵之外,不与兰若歌进阵硬碰,反而以灵力灌注赤月攻击结界阵墙。 江亦然剑花一挽,无量剑法如行云流水朝韩咏言招呼来。 “看剑!” 邀月银光大盛璨然逼近,韩咏言竟全然不横枪抵挡,只身形飘逸变幻躲过剑锋,继续攻击结界阵墙。即使被剑芒刺伤也只堪堪滑破衣衫,二人修为高下立见分晓。 江亦然虽然剑招纯熟流畅,但是吃亏就吃亏在修为不济。 兰若歌独自支撑偌大的结界,又要修复韩咏言攻击处的阵墙,没有楚长青的加持,逐渐力有不逮,不多时,白皙的俊脸上便渗出细密的汗珠。 韩咏章一手按剑,站在林中一处空地,凤眸微眯朝战场观望,并无出手之意。 江亦然咬紧牙关再捏剑诀,邀月流光溢彩,直朝韩咏言再次袭来! 结界阵墙处,韩咏言毫不在意江亦然的攻势,双目赤红仰天一声大吼,紧接着施展破天枪法最强一击“独龙”势,一道赤色灵力如血柱喷涌自赤月而出,击向兰若歌! 兰若歌虽然看破这一击攻势,却来不及挥扇挡下,肩头中了一枪。那枪势入骨后竟再暴一击,将兰若歌左肩炸的鲜血淋漓,蒹葭困柳阵顿时如琉璃坠地,碎成一片。 “啊——!” 兰若歌白衣染血,一声闷哼,自空中十几丈处落下,眼看就要落在地面上。江亦然刚要去接,却见一白衣男子踏风而来,一把揽住兰若歌的腰,抱着他缓缓落地,轻轻将人交到江亦然手上。 “师兄——!” “放心,交给我。” 楚长青凝视韩家二人,眸底闪过一抹肃杀。 韩咏言冷笑一声,“栖霞蒹葭困柳阵法已被我破了,又来一个送死的么?” 空中传来一阵清亮爽朗笑声,“好大的口气,蒹葭困柳阵我还没破呢,你就敢说破了?” 聂青枫御剑而至,稳稳落地。 他与楚长青两次过招都没在蒹葭困柳阵下讨得便宜,这小子能打伤兰若歌,不过是占了修为上的优势。 韩咏言嗤笑道,“又来一个手下败将的同门兄弟。” 聂青枫英俊的脸上布满阴翳,眸色深如寒潭,“果然是你们。” 转而又轻轻笑了,“我那个二师兄啊,还从没当过手下败将。即便是有,也从没人敢在外面乱说。你可知道是为何?” 话音未落,逐风寒芒已至韩咏言身前。韩咏言没料到他动作竟这样快,立刻出枪迎击。 二人均未用多少灵力,剑锋与枪尖相接,迸射出一道火花。 这一交锋,韩咏言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聂青枫仍是轻笑。 “凭你这两下还伤不到我二师兄,看来你们是以多欺少了?” 说罢,目光落在韩咏章身上。 韩家二人目光一对,双双飞身退后,不打算吃这个眼前亏。 楚长青冷着脸道,“伤了我师弟,还想走?” 举起白鹿至唇边,九天神御曲笛音顿时响彻林间。 韩咏言登时觉得手中赤月枪重逾千斤,韩咏章也感到轻功无法施展,不得不拔剑相迎。 “独活”出鞘。 兄弟二人师出一门,又是同一位名师铸兵,独活剑身也是通体赤红,握在面容消瘦冷清的韩咏章手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四人片刻间战至半空。逐风剑气霸道无双,有屠龙斩蛟之势,聂青枫以一敌二,在楚长青的九天神御阵中倒显得游刃有余。 几十招过后,聂青枫抓住韩咏言一个细微的身形空门,一剑凶狠精准地刺入了他的肩膀。 手持逐风离韩永言不过三尺,问道,“昨日你伤了我师兄哪里?这里么?” 一边说着,一边猛然拔剑,再刺入韩咏言腹部,连赤月枪也一并斩断。 “还是,这里?嗯?” 韩咏言连中两剑,再无还手之力,吃痛就要向下坠落,聂青枫剑锋一挑,又将他挑了上来,再挥一剑,毫不犹豫刺穿韩咏言的心脏。 “最好不是这里。”聂青枫语气冷若冰雪。 “韩咏言,退出论武大会。” 这次,不是谁捏碎了玉牌。而是韩咏言生命迹象全无,自动被传送了出去。 任韩咏章如何临危不乱,见了亲生兄弟被人手刃,也怒不可遏,当下一转剑锋,直直朝兰若歌袭去。 兰若歌左肩中了破天独龙那一枪,从楚长青和聂青枫来了之后,便在江亦然搀扶之下坐到远处休息。 虽然无法行动,但点穴之后止住了流血,他尚且意识清醒,一直盯着场中的动向。眼见韩咏章身形如雷电之势袭来,江亦然立刻手持邀月挡在他身前。 他抬起右手,一掌将对身后毫无防备的江亦然推了出去。 江亦然一下被推出几丈远,刚落地就飞身往回赶,同时大喊一声,“兰若歌!你干什么!” 兰若歌并不答话,只与韩咏章四目相对。竟忽地,唇角有了一丝笑意。 他怎能不笑? 就在韩咏章剑锋离他不足一丈远时,他举起右手至眼前,歪了歪头,展颜而笑,捏碎了自己的玉牌。 “兰若歌,退出论武大会。” 就在兰若歌退出前的一瞬间,清楚地看到了一心报仇的韩咏章面色惊变,身后大露空门,白鹿和逐风剑紧随其后。 他这一枪挨得不亏,就当是为民除害了,希望那韩家连损二子,能消了起兵谋反的念头吧,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那个人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一直到被传出结界,兰若歌还是笑着的。 毕竟有师父丁鸿妙手回春,回去栖霞调养不过最多几个月的事情。这一枪不过是外伤,好了之后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 李道无闻讯从内室大步冲出来扶住他,“若歌,你怎么样,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兰若歌马上敛了笑容,楚楚可怜道,“李掌门救我!” 这样一来,能去无量山调养,那就最好啦。 忽地被人从背后绕开了受伤的肩膀,一把熊抱住,苏明空的声音传来,“你这个笨小子!怎么受伤了!” 唔,这一枪挨得,真不亏。兰若歌心里笑得更美了。 想问他,你平时抓了山鸡都是怎么做的?也教教我吧,下次让我也做给你吃好吗。 想问他,我进去这几日里,你都在这盯着看吗?有没有偷偷去抓鱼烤着吃?没有我的飘雪给你扇火可不行呢。 想告诉他,在玄都结界里没有一天睡得好的,还是在无量山和你同榻而眠时睡得踏实呀。 想告诉他,听江亦然说京城有个铺子,做得桂花糕芙蓉糕很好吃,等我伤好了去买给你,我下山可比你下山方便多啦。 还未开口,就听到主事人说,“韩咏章,退出论武大会。” 果不其然,韩咏章也是躺着出来的。 韩家人刚收了韩咏言的尸,又来了个气息全无的韩咏章,霎时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兰若歌下意识地朝背后靠了靠,苏明空见状明白了七八分,更加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身体,挡在韩家人和兰若歌之间。 兰若歌这么一靠,觉得舒服得不得了,这么多年来苏明空还从未这样抱过他,比以往逼迫他和自己同榻而眠时亲近太多太多了。兰若歌灵光一现,也不管肩头受伤已经止了血还晕倒符不符合常理了,头一歪就在苏明空怀里“晕”了过去。 苏明空惊慌失措看着怀中人,“你你你!你别吓我啊!” 陶重寒是紧随李道无从内室出来的,一直在李道无身边像堵墙一般负手而立。从头到尾目睹了兰若歌从被传出来时面带微笑,到见到李道无时楚楚可怜,再到被苏明空抱住时面色绯红眼含笑意的“晕”了过去的全过程,当下冷哼一声。 李道无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痛心疾首道,“你怎么这样不近人情,丁掌门的爱徒受伤至此,你也该多加照拂才是,我知你那有千年雪莲的金疮药,敷了可不留伤疤,快与我拿些来。” 陶重寒又是一声冷哼,但还是乖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白瓷瓶,交到李道无手上。 李道无起身接过,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了一句,“那就多谢寒哥哥慷慨赐药啦。” 陶重寒常年冰冷的目光有一瞬间不知往哪落好,刻意地看了一眼远处,又眨了眨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很快压了下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僵着脸,安静地站在李道无身后。 苏明空接过金疮药,向二位掌门道了谢,打横抱起兰若歌,小心翼翼避开他的伤口,就要把人抱回落脚的小院去。 无奈苏明空粗手粗脚惯了,再加一时关心则乱,竟然连御剑也忘记了。就这么抱着兰若歌在怀里,朝小院跑去。 一路上,从观望台下山的阶梯有三四百阶,再跑回小院又有几里地,苏明空就这么抱着,跑着。 兰若歌在他厚实强壮的胸膛里软绵绵地颠啊颠啊,偶尔换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肩头里,苏明空也毫无察觉,继续跑着。 颠着颠着,兰若歌再忍不住笑意,只好把脸朝他臂弯里埋去,心想着,幸好刚才点穴止血了,不然这一路流血都要流死人啦! ☆、兵不厌诈 韩咏章见兰若歌捏碎玉牌退出结界,只犹豫了一瞬,就转身朝江亦然扑去。 但还是太晚了。逐风剑破风裂空一剑刺穿了韩咏章的心口,他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和他手中的独活剑一起消失在了林间。 韩家小子竟敢伤他的江亦然?要不是韩咏章断气的快,聂青枫非要再捅他几剑,让他下葬都收拾不起全尸不可! “亦然!”聂青枫一把将江亦然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摩挲。 “都是我不好,说什么要吃桂花糕,害你出来摘果子遇上了他们,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江亦然被他抱得动弹不得,“我一点伤也没有,你快放开,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 “真的没有?让我瞧瞧。” 聂青枫扳着他的肩膀,看到他除了面色苍白一些,身上没有伤口,才放下心来。 “没你不是经脉尽断了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说了最多一日就好,当然就好了。叫亦然担心,还因我涉险,你再打我几掌好了。”聂青枫拉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 楚长青恨他抢先一步说了自己要问的话,还抱了江亦然,冷哼道,“看清楚了没受伤就放开,江师弟没毛病也要被你掐坏了。” “哎?”聂青枫疑惑道,“你怎么还在这?” “我不在这你早就被捅了不知道几剑了!”楚长青怒喝。 要不是他的九天神御阵,他能那么快抓到韩咏言的空门?这人怎么过了河就拆桥?! “是吗?我觉得我打他们两个本来就很轻松啊!”聂青枫轻描淡写,一脸无辜,“原来刚才你也动手了?那太好了,韩家寻仇时我会告诉他们的。” “我怕他们不成?‘聂轻松’大侠,刚才动静那么大,你还在这立着干什么,等唐远怀来坐收渔利吗?” 聂青枫恍然大悟,“对,还有个唐远怀。不过你真的不用出去照顾你师弟吗?” 楚长青见他终于肯放开江亦然,面色稍霁,“我师弟出去自然有人伺候。” 江亦然点头,深有同感,“恐怕最应该担心的人是我师弟。” 平日里兰若歌就对苏明空呼来喝去的,这下负伤出去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了,端茶倒水送医上药肯定是免不了的,但师父就在隔壁,总不会兰若歌还要苏明空陪睡吧。 江亦然忽然一怔,心道,哎?我为什么会觉得不能陪睡?师兄弟偶尔睡在一起也没什么吧? 聂青枫环视了一圈,喃喃道,“这结界中,真的只剩我们三人和唐家两个了吗?” 江亦然问,“你觉得,还有别人在?” “他们两个没有拿到脱壳蚌妖的灵珠,是怎么进来的?”聂青枫眉心微蹙,手臂还环着江亦然的肩膀。 楚长青作势给江亦然掸掸肩上的灰尘,顺便把聂青枫的胳膊拂落下去,引得聂青枫斜着眼睛剜了他一眼。 江亦然这才想起还没告诉他们邵北师兄的事情,赶忙将邵北出去之前说的话一五一十转达。 楚长青听罢思量一番,摇了摇头,“邵北的观日断川之法是宋掌门从小亲自教授的,能走出去不足为奇,可那韩家凭什么能走得进来呢?且不说未曾听闻天下有与观日断川齐名之术,就说他们韩家整个家族吧,也没什么修为高的人,不过是仗着家里有钱给几个儿子请了一堆师父,竟能请到这等高人吗?” 江亦然不解,“总不会是巧合吧?” 聂青枫也摇头,道,“从这里已经看不到我们昨日来时那座雪山的影子,说是巧合,就太牵强了。” 楚长青“啊”了一声,拿着白鹿敲了一下手心,“我明白了。是唐远怀身上带了韩家什么信物,引得他们过来的。唐门想重出江湖,少不得找个金主扶持,韩家要起兵谋反,也需要唐门的帮助。唐远怀一个人就能炸半座山,韩家想谋反,请唐门的人最合适不过了。” 聂青枫难得认同楚长青的话,“这是最好的猜想。若真是这样,结界中我们需要防备的就是唐远怀二人……” 聂青枫说到这,又看向楚长青,“哎?你不会也觊觎什么机缘还是第一的吧,你师弟都出去了你还不走,也很可疑啊!” 楚长青冷笑,“你师兄出去了你怎么不出去?” 聂青枫莞尔一笑,“我与亦然是生死之交,自然是要留下来保护亦然的。” 他说这话时迎风而立,英俊的面容令人怦然心动,声音温柔似水。 楚长青几乎脱口而出,我也是要留下来保护亦然的。 忽然,他看到江亦然的脸似乎红了一下。 终究还是没能说得出口,一声不吭地继续向前走。 江亦然皱眉道,“谁要你保护。” 三人走了一会儿。一直春风满面的聂青枫忽然停住了脚步,啧啧摇头,“还真让某人说对了。” 一片灌木掩映之下,有一个几乎被完全掩盖住的洞口。这洞口倒是没有塌,但是往里看去,隐约可见乱石堆砌,看来是从里面炸的。 “这样的洞口太普通了,放在路边我都不一定注意得到,反而是这石头的断口,我倒是认得。”聂青枫捡起洞口外的一块石头。 楚长青道,“韩家二人出现的地方离这里这么近,是唐远怀引他来的。” 江亦然想起邵北的叮嘱,道,“我们不可贸然进洞。唐远怀既然进去过,里面也许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正在里面守株待兔。” 聂青枫赶忙接话,崇拜道,“亦然真是冰雪聪明玲珑心思,不错,不能进洞,那要怎么办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江亦然明知他是故意的,也不好直接点破。别扭地把头转向一边,干干地说,“不知道。” 聂青枫满脸失落,“啊?亦然都不知道,那怎么办?我们岂不是要在这干等,眼睁睁看唐远怀夺魁?” 又故作悲伤,“夺魁也就算了,反正我本来也没想过要抢什么第一。但那唐门如今和韩家也许有些关联,唐门若是夺魁了,韩家更有恃无恐要起兵谋反了。” 再深深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百姓生不逢时,边疆刚平,战火又起,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江亦然果然被他说得动容,拔剑出鞘,弯腰就要进洞。 楚长青一把拉住,“我先进。” 聂青枫又啧啧几声,“想不到楚大侠这么有勇无谋啊。” “别阴阳怪气,有话就说。”楚长青已经懒得跟他针锋相对。 “你这么进去,正中了唐远怀的下怀。”聂青枫悠然道。 楚长青炸毛,“刚才不是你说的在这外面干等就是眼睁睁看他们夺魁吗?!” 聂青枫伸手去拉江亦然的手,把他拖出了山洞,笑盈盈地说,“我们逼他出来呀。” 江亦然追问,“怎么做?” 聂青枫拉着江亦然的手,更加春风满面神采奕奕了,道,“他们最在乎什么,我们就拿什么逼他们。” 江亦然一时忘记抽出手来,任由他拉着,问,“是什么?” 聂青枫一手把剑挂在腰间,空出的手也覆在江亦然手上,“他们想夺魁,我们就……” “嗯?”江亦然盯着他看,等他的下文,黑漆漆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他的影子。 聂青枫看了看他的眼睛,又望了望天。 别说两个唐门的小子了,现在叫他去蜀中把唐门拆了,他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你在这坐着看就好。”聂青枫拉他坐在洞口外的一块大石上,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江亦然的手,一弯腰进了洞。 楚长青看着聂青枫的举动,冷哼一声。 江亦然被他拉得不得不坐下,待聂青枫一进了洞,他也起身跟上。 聂青枫在乱石堆积的洞口略略张望一番,伸出手,按在乱石堆上面的一块石头上,运功提气。灵力一闪,他手下和附近的几块石头都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沿着石缝簌簌落下。 接着,聂青枫又如法炮制,将里面的几块石头也一一捏碎,没有一点动静。洞口逐渐显露出一个缺口,约有一尺见方。 聂青枫拿逐风剑伸进去四处捅了捅,见没什么危险,便把头伸了进去。 楚长青干咳一声,“……他不会是想悄悄钻进去吧。” 江亦然:“……” 聂青枫两手拢在嘴边,“江亦然,完成试炼第五题。” “楚长青,完成试炼第五题。” 他以内力传声,这两句话不止在山洞内,恐怕整座山都听得到。又是刻意压低声音,再加上山洞中的回响,听起来和玄都山主事人还真有七八分相像。 楚长青:“……” 江亦然:“……” 喊完,又捡了几块石头,静静地把缺口堵上,弯腰走出了山洞。 来到江亦然身边,对他挑眉轻笑,“我识破了唐羽英的身形,唐远怀势必对我有所忌惮,你们只管在这谈笑风生,拿点刚过了关的喜庆样子出来。” 又冲楚长青一挑眉,“便宜你了。” 说罢,聂青枫走到洞口灌木丛中,靠墙而立,微微偏过头,耳朵贴在石壁上。 为了不让唐远怀察觉外面还有第三个人的气息,他敛了一身的灵力和剑气,屏息凝神听山洞中传来的声音。 林间虫鸣鸟啼甚欢,聂青枫不得不闭眼定住心神。 若是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里面的人出来,被唐远怀伤了江亦然,那聂青枫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想的这个蠢主意。 等唐远怀现身之后,他才能重新运功提气,召出逐风剑灵,希望楚长青那小子的蒹葭困柳阵还有点用处。 忽然,耳边传来相隔一会儿,才有一声的“哒哒”声。 只要聂青枫听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 这就是昨日在迷阵中,唐远怀和唐羽英撤走时施展“疾行千里”步法的声音。 ☆、都是谎言 还有十五丈。 这么一堆乱石,唐远怀总不会自己一块块搬开吧。一定会爆破出来。 还有十二丈。 聂青枫俯耳在山壁,修长的手指按在逐风剑上。 只要爆破发出巨响的那一瞬间,他就可以出手了。 还有十丈。 楚长青和江亦然也感应到了里面有人正在走近。 江亦然望了一眼聂青枫。 聂青枫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 江亦然开了口,问道,“不知这第六关的题面,是何意义?” 楚长青自然地接过话,“唔,看起来,就是求一个‘快’字。只要我们赶在聂青枫和唐远怀前面到玉牌上说的这里,必定一举夺魁。” 洞内毫无动静,连脚步声也没了。 他们既然能察觉唐远怀靠近,唐远怀一定也听得到他们说的话。 江亦然又道,“真没想到唐远怀竟这样蠢,自己把自己封入了洞里,却没看到那宝贝就在洞口。” 山洞里依然一片死寂。 聂青枫轻轻把手抬到颈部,对江亦然做了个手势。 江亦然猛然想到了那年在缥缈镇,聂青枫教他诱敌的场景。 当下便对楚长青说,“刚才那畜生忽然扑来,我还未来得及抽剑,它就伤了你,伤得重不重?我给你瞧瞧。” 说罢,拉了拉楚长青的衣摆,弄出了些衣衫摩擦的声响。 楚长青斜睨了一眼聂青枫,璨然一笑,就势将身体倾斜到江亦然身上,“方才还不觉得,现在倒是有些疼了,你扶我去那边石头上坐坐,给我上些药吧。” 聂青枫脸色瞬间黑了,目光在楚长青和洞口之间来回扫视,有点儿分不清哪个才是首位敌人。 江亦然心无芥蒂,依言扶着楚长青坐到石头上,又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把这洞口炸了,叫唐远怀出不来,怎么样?” 楚长青故意做出气息不稳状,“好,不过,只把洞口埋住,唐远怀还是出得来。” “那如何是好?” “这样吧,江师弟,你去洞口放把火,我再设个结界,叫他们在里面活活闷死好了。” 江亦然点头,“如此甚好,我们把洞烧了,叫唐远怀出不来,聂青枫连洞都找不到。那你在这歇着疗伤,我去烧就好。” 江亦然说罢,就往洞口走去。 久未传来声响的山洞,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咔咔”声,是唐远怀在布置机关! 聂青枫对江亦然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靠得太近。 江亦然却置若罔闻,一边走一边说,“在哪烧好呢?我看还是要在洞里烧,把结界就设在洞口要方便得多。” 聂青枫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无,紧紧盯着他。 江亦然!你不听我的话?! 江亦然还在靠近,距离洞里那堆乱石只有不足五丈。乱石的后面就是埋伏好的唐远怀和唐羽英。 机关的细微声响消失了,唐远怀的陷阱或者毒砂已经布好,只待时机一至就会引爆。 只有四丈了。 这个范围绝对已经在唐远怀的引爆范围内。 江亦然!你还走?! 他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让江亦然当第二次饵了! 只有三丈了。 聂青枫已经忍不住想要出手了,狠狠地瞪了一眼楚长青,都是这小子,出的什么破主意! 楚长青也看得提心吊胆,起身朝洞口走了过来。喊了一声,“亦然,就那里吧,你点上火出来,我就设结界封住出口。” 江亦然在山洞中答道,“好,你放心就是了。” 说罢,又往前走了几步。 江亦然!你再走我就要动手拆山了!然后再把出这破主意的楚长青也拆了! 江亦然!你再走一步试试! 江亦然终于停住脚步,灵力凝聚指尖,准备点火。 聂青枫忽然听到一声细微地“咔啦”。 聂青枫想也不想,连气也未运,剑灵也未召,直接朝洞里扑去。 “砰——!轰隆隆————” 江亦然早有准备,一把抽出邀月,朝着乱石纷飞烟尘弥漫中一剑刺去。 一声兵器扎入身体的声音,和一声虚弱的闷哼。 江亦然! 是谁刺中了谁? 刚才是谁刺中了谁! 聂青枫扑到江亦然原本站着的位置,人却已经不见踪影,当下毫不犹豫立刻运功,循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掠去! 烟尘弥漫中不见人影,只有邀月银光如练,与唐远怀的拳刺对搏。 邀月剑势如行云流水,飘逸灵动。 还好,受伤的不是亦然。 聂青枫召剑出鞘,和邀月主人比肩而立,一同朝暗处发起攻击。 洞内烟尘太大,夹杂着碎石不断滚落的声音,再加唐远怀的拳刺又黯淡无光,一时间辨不清他的位置,只能被动抵挡。 唐远怀纵是近身搏击再怎么精妙绝伦,也难以在这狭小的空间中以一敌二,不再恋战,往地下一捞,抱起一个人影就要朝洞口跑去。 楚长青早已在洞口设下结界,好整以暇地等着唐远怀送上门来。 到了这时候,唐远怀还能不知道自己中了计? 唐远怀带着露着两指手套的那只手收起了拳刺,从腰间掏出了自己的玉牌,看了看怀中被邀月刺伤的唐羽英,低沉着声音道了一句,“后会有期。” 他若是出去了,无异于放虎归山! 楚长青和聂青枫同时起手,准备拦住他捏碎玉牌,白鹿和逐风齐齐朝他那只手袭去。 唐远怀捏着玉牌的那只手并没有动作,反而是抱着唐羽英的那只手手腕一翻,从袖口处数道流光清影飞出,击向楚长青的结界。 楚长青本以为他要遁逃,精气灵力已经从阵法上收回到了白鹿,被他乍一攻击竟然击破了一个点。唐远怀毫不犹豫掠向洞口,甩出拳刺在手,生生从那个口子处撕裂了一道缝隙,抱着唐羽英逃出了山洞。 三人立即追到山洞外,只看到唐远怀背生机械双翼翱翔离去的背影。 跑的倒是够快! 江亦然叹气道,“可惜了。” 聂青枫猛地转头看向他,低喝一声,“可惜?你只觉得可惜?我刚才可是心都要跳出来了!”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可与一剑否 作者:许温柔 第10节 上前一步,一手死死攥住江亦然的肩膀,一手指着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山洞,“你知道我刚才有多担惊受怕?你离那唐远怀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万一他向你发难,我都护不住你!幸好你刺中了唐羽英,不然他随便放点毒砂出来,你还能站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要是被他伤了,你叫我怎么办!” 江亦然被吼得一愣,重复他的话,“你怎么办?” 看到他现在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聂青枫气恼不已,“对,你出了事叫我怎么办?你死了我也赔上这条命算了!”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气话,语气恶劣,动作粗鲁,江亦然还是心尖打颤。 有点结巴地解释,“我刚才……进洞之前我就以观日断川之法算过洞内地形了,那个洞口地方不大,唐羽英必定是躲在唐远怀身后的,适合他藏身的地方只有一个,我便在石堆崩塌的时候刺了他一剑。他们二人,其中任一人受伤,都无法打出配合,要伤唐远怀可能有点难,我就刺了唐羽英……我,我也不用你护……” 聂青枫听了,一时无话可说,悻悻地还剑入鞘。 他说不用他护着。 是啊,他的亦然不是温房中的花朵。 不是只会花前月下赏谈风花雪月的俏佳人。 不是被人豢养在金丝笼中的娇宠。 不是不堪一击、弱不禁风、等着别人来保护的纨绔子弟。 他是江亦然。 是那个初下山门就解救迷津渡百姓的少侠。 是那个灵力尽失时,还想着帮别人排忧解难的小道长。 是披星戴月在无量山顶挥舞邀月练剑习法的丹霞峰大师兄。 是一听说韩家要起兵谋反,天下苍生要陷于水火就毫不犹豫以身犯险的江亦然。 是,他是胸怀天下了。 只是不知道,他的心里,有没有他聂青枫的位置? 如果有,刚才为什么不想想他在外面是如何担心他的? 如果有,心里的想法又怎么会一点都不告诉他? 大概是没有多少位置的吧。 大概一直以来,只是他一厢情愿? 他做的那些逾矩的举动,也只是不屑和他撕破面子才没有追究。 或者,他已经拒绝了,每次都是他强迫他的。 呵,不是趁着别人喝醉酒,就是被下药时,要不就是灵力尽失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 不是言语哄骗他,就是装死示弱的那几招。 他对江亦然说了多少谎,他自己都要记不清了。 还真是卑鄙。 江亦然那么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一个人儿,他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他还想保护江亦然? 哈,也许在江亦然心里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吧。 那些事,每件拿出来都是江亦然一生的污点。 这样的死缠烂打,江亦然他,也一定很困扰吧。 ☆、宝洞灵草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一传没有存内容……刚发现……重新刷新一下应该就有了 聂青枫一言不发走到洞口前,略一弯腰,进了洞。 楚长青看了看举止反常的聂青枫,嗤了一声,“走吧,进去看看。” 又转头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江亦然,略一皱眉,“江师弟,你衣服破了,有没有受伤?” “啊?”江亦然这才低头看到,“不碍事,刚才石头崩落的时候刮到的。” 他受伤了。要不要紧? 好想回头看一眼,刚才光顾着数落他,居然没有留意到他有没有受伤…… 还是算了……要是受伤的话,楚长青也会替他处理好伤口吧。他回头去看,只能让江亦然更不自在。 聂青枫停住脚步,静了一瞬,还是没有回头,又继续向洞内走去。 洞口本就狭小,走进洞中不一会儿,周围便黑漆漆的。楚长青挥手在三人周围设了一道结界,立刻有一道拱形的光幕罩住三人,照亮四周。 走到一处岔路口前,有三个山洞入口。聂青枫静静抱剑立在一旁,眼睛看着地面,等着江亦然决定走哪条路。 “我走前面看路。”江亦然选了一道洞门,走在前面。 邵北曾叮嘱他去伪存真,断川则不断,他选的这道门看起来是最窄的,要不是里面太黑,似乎一眼就可望到头。 “江师弟,我走前面。”楚长青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你说往哪走就行。哎,那个,你走最后。” 又逞能!显着你了啊?还你走前面?你走前面有什么用啊!看路又不会看!结界跟纸糊的一样!可亦然为什么不说不要他护着!难道他护着就不行,楚长青就可以?! 聂青枫依旧垂眼,神情难辨,默默走在了江亦然的后面。 江亦然黑发如瀑,用绣着一枚无量山玉牌的发带束了起来,背影清瘦修长,腰尤其窄——在山下这些年吃了不少苦。 如果是聂青枫被陶重寒一脚踢出山门几年,他第一个去找的肯定是江亦然。可江亦然在山下的时候,想到的人是谁呢? 是他师父,师弟们吧。总之不会有他聂青枫的位置。 一颗心沉了又沉,快喘不上气了。 走了很久很久,江亦然都怀疑自己是走错路了,皱着眉掐算着断川口诀,楚长青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嗯?那是何物?” 山洞中,一条地下河时隐时现。三人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潮湿的河床,上面零星长着几株晶莹剔透的植物。 这不就是几株草吗?大不了就是什么灵药,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认识草药的?你还问这是何物?你问谁啊问! 洞中无风,水流轻缓。那几株小草却时不时地微微颤颤,叶尖也随之轻轻抖动。 小草的叶片几乎透明,几人眼力甚佳,再加上结界光幕照亮,隔着半条小河都可以看到上面叶脉中有五彩斑斓的灵力流动。有几枚叶片的尖端生出一根金色的丝线,直垂到地面。 楚长青隔着河仔细端详着,“这灵草不曾见过,应该是只有结界内这样特殊的灵力环境滋养下,才能生长。不过……总觉得有些眼熟。” 话这么多,摘不摘?摘不摘!摘就赶快!不摘就走! “你要不要摘一棵回去拿给丁掌门瞧瞧?”江亦然见楚长青极感兴趣,提醒道。 楚长青遗憾的叹了口气,摇头道,“这等灵草多有摘采忌讳,遇金则化,遇水则消,遇木则腐,所以只在这河床凸起的高处生长。可惜我此番进入结界没有带采摘的玉剪玉瓶,摘了也是暴殄天物。” 楚长青嘴上说着不能暴殄天物,看起来却是伸长了脖子恨不得和那几株草长到一起去的样子。又留恋地望了几眼,心痛不舍道,“若有缘份,十年后结界再开启,我再来寻它吧。” “玉瓶?”江亦然想到,邵北临走之前交给了江亦然一只玉瓶,虽然小了点,不过装一两颗这么小的草应该够了吧。便从怀中掏出玉瓶,递到楚长青面前。 “这是邵师兄给我的,你看能用吗?要是能用,你就把里面东西倒出来装两棵吧,省得还要惦记十年。” 聂青枫脸色更难看了。他惦记?就让他惦记去啊!茶不思饭不想,惦记得心力交瘁英年早逝好了!为什么要把你的东西给他楚长青?!哪怕是用不到的东西,你都没给过我什么吧!亦然果然很讨厌我,我连那么个楚长青在他心里都不如吗? 楚长青哪里好?打架也打不过我,整天拿着个破笛子瞎比划,弄个结界看起来就偷工减料,没有多少灵力加持,除了照个亮,还有什么用? 长得?长得也就那样吧!就算好看,能有我好看吗? 楚长青大喜过望,接过玉瓶,连声道,“能用能用。不过,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亦然的瓶子里有东西你还真要给他倒掉?你自己笛子不也是玉的吗?想要怎么不直接塞到你的笛子里装着拿回去? 江亦然道,“邵师兄给我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说是在这个山洞中遇到的,看灵力甚强不似凡品,便收了起来。你倒出来我装在衣袋里就是了,能带就带回去,带不回去也无妨,身外之物。” 楚长青将玉瓶中的东西倒在手心,是几枚丹药般的小圆球,颜色粉嫩,灵光流转。而这流转的五彩灵光,竟和河床上那几株灵药如出一辙。 江亦然之前并未看过瓶中装的是什么,这么一瞧也看出来二者的相似,“这是……灵草的果实吗?” 楚长青看着手中的果实,电光石火间脱口而出,“是金丝垂!这是金丝垂结的果实!是……还阳用的!” 话音未落,几人感到身后一阵阴风飘过,逐风与邀月铮然出鞘。 楚长青也发觉了异样,将几枚果实放回瓶中,白鹿在手蓄势待发,结界光幕灵力流转更甚。 三人背对而立,结界周围有一圈圈黑影飘过,似乎对结界有所忌惮,不敢突破而入。楚长青嗤笑一声,“区区山鬼,也敢造次。” 说罢,将白鹿举至唇边,不疾不徐地吹奏起九天神御曲中震精制怪的一段。 往日里遇到山鬼河妖,以楚长青的功力,只需短短一段就可制服,但面前这几只山鬼却不为所动,依然在曲阵中,围着结界徘徊,既不攻击,也不离去。 聂青枫微微眯起眼看着结界外的黑影,倏然纵一缕灵力控剑,一剑挥出,直直刺入黑影。 黑影挨了一剑,幻身散去,露出了一个匍匐在地的虚弱本形,竟然是个人的模样。 江亦然一眼瞧出这是被人打散魂魄后剩下的一道残魂,于是手指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心念口诀,符文在空中自下而上燃尽,变成一道金色的灵光,朝黑影覆去。 被金色灵光覆盖后的黑影渐渐清晰,是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面色苍白,眉清目秀,瘦弱的身上穿着一袭金线银丝织就的华服,束发的发冠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 江亦然问,“你是何人?” 那男子张了张口,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声音,“啊……” 听到自己能说话,那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救救我……” 江亦然以符文为媒,还原出他生前的样子,但是毕竟灵力有限,那人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断断续续终于说清了他的身份。 原来他是几十年前一届论武大会中参赛的弟子,出自一个当时名盛一时的大家族,可惜当年论武大会中,这家族两个最优秀的年轻弟子皆命丧于此,家族从此衰落不振,如今已经无人知晓了。他进入内部结界之后遭其他家族的毒手,不但丧命于此,还被人打得魂飞魄散,这一缕残魂未能随尸身一起传出结界,滞留于此。 江亦然闻言瞬间了然,“你魂魄残缺不全,转世投胎只能入畜生道。” 那人听了这话泪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救我……把我这一缕魂魄带出结界,再超度了……” 楚长青凝视着那人,问,“你方才可是冲着金丝垂的果实而来?” 那人点头,“我只有一缕残魂,灵力低微,无法出这个山洞,每届论武大会的题目各不相同,已经有几十年没有题面涉及这个山洞了。金丝垂十年结一果实,我将那些果实收藏起来,期望有一日有人进入结界时我能借金丝垂还原本形,出洞寻人带我出结界。没想到,结界刚打开第一日,我收藏的果实就不见了……” 楚长青闻言,嘴角微微一挑,“金丝垂的还阳功效,叶片也一样有,你收集果实,恐怕不只是想出山洞吧。我曾翻阅古籍,金丝垂的果实不但能还原你的本形,还能使人拥有过去的功力。” 江亦然摇头,“你的其他残魂此时多半已入轮回,你再还阳,便是有违天道。” 那人低下了头,“我也知此事有违天理伦常,现在只求能出结界,让我的这缕残魂再入轮回……” 灵符的金光越来越淡,那人的身形也渐渐变得透明。 江亦然叹了口气,“我带你出去吧。” ☆、孤魂难返 江亦然从怀中拿出一张空白符纸,指尖凌空轻点,符纸上便出现了段段符文。咒成后,符纸飘至空中,将那人的身影一吸而入。 江亦然伸手接住符纸,小心折起,放入怀中。 楚长青看了不禁皱眉道,“江师弟,符纸阴气太重,拿来我替你保管吧。” 聂青枫狠狠地瞪了楚长青一眼。 又显着你了?!刚才拿笛子吹了半天也没定住区区一缕残魂的身形,现在还敢收着符纸?你不怕等会儿他附你的身,我还嫌收你麻烦呢! 楚长青浑然不觉,将玉瓶递给江亦然,又道,“按他的说辞,这果实比灵药植株珍贵得多,那金丝垂我就不采了。玉瓶你收起来,符纸我替你拿着。” 江亦然推了回去,“这点阴气还伤不到我。灵药你拿着比我拿着更有用,若不是你,恐怕无量山上上下下也没人认得它。” 很好,连能还阳的金丝垂都给他了。留着拿回去给李道无,随便炼个什么仙丹不好吗? 江亦然一转身,聂青枫连忙把头扭向一边。 江亦然看了觉得心中怅惘,从进了山洞之后聂青枫就没说过话,就这么一言不发地静静走着,和平时判若两人。是他说错什么话惹他不高兴了吗? 想到在山洞外,聂青枫紧紧攥着他的肩头,质问他万一他受伤了让他怎么办的神情,江亦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心跳快了几拍。 聂青枫虽然转过了脸,但还是在江亦然转身的一瞬间,瞥见了他道服胸前有一块布料被刮破了——符纸放入怀中衣袋都露出了一角。 江道长,它好歹是个鬼!这东西你怎么能贴着心口放?! 你师父没告诉你吗?哪怕生前是好人,成了鬼怪也有可能心性大变?万一他刚才说的不是实情,留了什么幺蛾子的手段,等会儿想暗算你,你就把他放在心口这儿,不是砧板上的肉吗? 聂青枫僵着身子,转身也不是,不转身又放心不下,最终别着脸一伸手,迅速地揪着符纸露出来的那一角,从江亦然的道服胸口拎了出来,又折了一折,塞在自己腰间。 “嗯?”江亦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我拿着就可以了,你……” 聂青枫直觉得气血翻涌。十年结一粒儿的金丝垂都能给楚长青一瓶子,我拿你个附了个魂儿的符纸都亟不可待地要拿回去? “你……”江亦然犹豫。 就它这样的魂儿,我一只手能捏死一百个,我就是想拿回去炼降头都用不上!你再跟我要?我这就撕了它! “那你收好,别弄丢了,好歹我答应了要带他出去。”自从进了山洞,聂青枫的脸色一直不好,江亦然实在想不到自己哪里开罪了这尊大佛,只好顺着他。 还是惦记着要出去了还给你!给楚长青那个,也没见你说要他还! 聂青枫臭着脸抱着剑在胸前,那姿势模样,和陶重寒简直一个德行。 “继续走吧,”楚长青无视聂青枫的异样,拍了拍江亦然的肩膀,“再往哪儿走?” 江亦然掐算了一番断川心诀,指路向前走去。遇到分岔路口,有时选择的是看似无路可走的那条,最终还是柳暗花明。 等几人从山洞的另一端出来时,外面已是月上树梢。 空中响起玄都山主事人苍老的声音。 “楚长青,完成试炼第五题。” “江亦然,完成试炼第五题。” “聂青枫,完成试炼第五题。” 江亦然如释重负,还好走出来了,不然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无量山祖师爷。 这个山洞内部空间之大,是从外面看时完全想象不到的。若是邵北在,以他对观日断川之法的研习,估计他们早半个、甚至一个时辰就走出来了,但偏偏江亦然的观日断川心法是李道无教的。李道无这个人本就不拘小节,不求甚解,自己的观日断川之术偶尔失了准头,也只是一笑置之,更别提江亦然是第一次独自一人过这么大的山间隧道了。他不得不一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用了更多的时间。 江亦然长舒了一口气,心中颇有成就感,笑道,“真是难为玄都山老前辈这么晚了还要通报战况。” 楚长青却还在对唐远怀逃走的事耿耿于怀。这么大的山洞,几百个岔路口,唐远怀绝对走不出来,一想到今天被他跑了,就如鲠在喉,再想到他的那些手段,不免觉得杀机四伏。于是问道,“江师弟,你今日击中唐羽英哪里了?” 当时刚刚发生爆炸,乱石迸溅,山洞内烟尘密布,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手感确定那一剑几乎没入了剑身的一半。江亦然摇了摇头,“我只能确定击中,不知道击中了哪里。唐远怀退走的时候是抱着他走的,至少说明唐羽英已经不能行走,应该伤得不轻。” “他们进过山洞,应该知道这一关他们过不去。就算勉强过去了,进度也绝追不上我们了。唐羽英功力本就不济,现在又伤得不轻,为何还不主动退出结界?留下来岂不是白白等着落入我们手中,威胁唐远怀?” “大概是在打算着,”江亦然轻轻一笑,他笑得风轻云淡,仿佛事不关己。“把我们都杀了,他们就可以慢慢赶上进度了?总有人看不破功名利禄,想要摘天上的星星月亮,地上的金银宝藏,以为得不到的武功秘籍才是世间绝学,费尽心机啊,也要站在万人中央。” 寂静的月光之下,江亦然负剑而立,如空谷幽兰,不疾不徐地声音像一泓秋水般沉静而又直抵人心。 楚长青听罢,点了点头。心里似乎有块压着的石头,挪开了一点点。 聂青枫看着江亦然胸前被刮破的地方,觉得愈发碍眼。微凉的夜风吹过,那被撕破的一块小布在风中一飘一飘的,仿佛在对他招手。在他心里,江亦然是这世间最珍贵不过的至宝,他恨不能用一辈子来守护,而现在,就好比你有一件宝贝,却用了一个普通,甚至残破的容器盛放,让人看了心里不舒服。 当下,聂青枫便一声不吭地开始宽衣解带。 楚长青警觉地后退两步,侧目嫌恶道,“你干什么?” 聂青枫将外袍脱下,递到江亦然面前,看了一眼他胸前,示意他换上。 江亦然看懂了他的意思,马上摆手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天又不冷,我也不是姑娘家,破了一点儿不碍事。” 上身只穿着里衣的聂青枫马上脸色凛冽似冰,不看江亦然,只狠狠盯着手里的衣服。 我没资格护着你,连我的衣服在你心目中都这么避之不及? 江亦然又道,“这……还没入秋呢,我真的不冷,只破了一点,无妨。” 聂青枫固执地将头转到一边,手还僵在那里。大有一副“你不换上我就不动了”的架势。 楚长青见状嗤笑,无比畅快舒服地“哎——”了一声。 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动用灵力,聂青枫恢复速度快得惊人,已经有了从前的七八成。听到楚长青这一笑,他憋了一天的脸色更黑了,忍不住就要拔剑。楚长青也毫不示弱,将白鹿从腰间解下。 江亦然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叹了口气,赶紧将聂青枫手中的衣服接了过来。 见聂青枫只着一件单薄里衣,实在太尴尬,江亦然便将身上的道袍和开襟外袍都脱了下来,递给他,“那要不……你穿这个?” 互相换衣服穿的感觉实在太奇怪了,而且……聂青枫未必穿得下他的衣服。 聂青枫看到江亦然递过来衣服,毫不犹豫地接下,三两下就换好了。 道袍稍紧,隔着衣服都可以看得出他结实的胸膛线条。他抬了抬胳膊,活动还算自如。所幸外袍宽松,又是开襟的,不限身材,肩袖稍有些短窄的地方也能遮住。 聂青枫低头佯装用手指搓拭着剑柄上的一点,其实偷偷地在看纹绣着八卦符文的袖口。以前,从这只袖口下伸出的那只手白净修长,会拿着剑往他身前一横,道一句“小心”;或者在他口无遮拦地时候一抬手,提醒他“慎言”;又或者酒过三巡,再举杯时微微地颤抖,他多少次都想伸手握住。如今虽然握的不是他的手,但反手就能握住这只袖口,多少也有些安慰。 见聂青枫已经穿戴整齐,江亦然心中暗叹,再不换上反而显得自己多心了,只好拿起换上。将袖口略长出来的部分折了进去,再用束袖仔细束好,收拾了一番。换了一身黑衣后,比平时更显单薄,也多了几分英气。 月光透过林间投下斑驳的白霜,黑衣衬得江亦然面如冠玉。聂青枫恍惚之间有了一种自己拥抱着他,安然而立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新坑,是本文兄弟篇,《谁绑架了总裁的宝贝弟弟》 在保证本文日更直到完结的前提下,新文会2——3日/更,欢迎收藏。 ☆、41 江亦然对聂青枫报以赧然一笑,“多谢。” 聂青枫嘴里叼了一根细长的狗尾巴草一抖一抖的,看看天,看看地,拉过身旁一枝小树枝仔细端详上面的几片嫩叶,一副专注的样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往聂青枫从未这样,难道真的是他做错了什么?若是他做错了什么而不自知,却又接受了聂青枫的好意,岂不是对人极不尊重?便下意识地咬了咬牙,“其实不必如此……” 不必这样,不必那样,什么都不必就对了! 没等江亦然说完,聂青枫嘴上一松,狗尾巴草掉在了地上。他狠狠揪了一把小树枝又放开,小树枝弹了回去,震得那几片嫩叶摇摇欲坠。 我聂青枫好歹是一代江湖大侠吧,逐风剑一出鞘我自己都怕!怎么一到这人面前就这么手足无措? 聂青枫皱着眉蹲到河边,准备洗洗手抹把脸。 “哎,”楚长青揶揄道,“你不是更衣完了还要洗澡吧,要不要叫两个小厮来伺候你啊?” 有没有小厮伺候他洗澡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出了玄都山他要楚长青好看!除了占了个大师兄的名头之外,楚长青有哪一点比得上他? 脸也不想洗了。他从河边捡了块石头往河里一甩,头也不回地朝林子后面走去。 刚走到林子里没几步,暗处好像闪过什么东西,紧接着一片毒砂朝他射来,聂青枫运功抵御,毒砂没有伤到他丝毫。 一个楚长青还不够烦的,又来了个唐远怀! 聂青枫往前一趴,装作中毒倒下。 片刻后,唐远怀那轻柔又固执的声音果然在耳边响起。 “是我的错觉么?我觉得昆仑家那个老三好像很在意你呢,这次,我是不是劫对人了?” 真是见鬼了,敢情唐远怀是只看衣服,把他当成江亦然了? 聂青枫本来还想趴一会儿看他耍什么花样,一听他要暗算的是江亦然,顿时装也懒得装了,一个回肘击向身后。唐远怀不愧是近身搏击的高手,电光石火之间一闪而避。 聂青枫一跃而起。 唐远怀赤红的眸子一惊,“是你?!” 哼,当然是我了,你还想暗算江亦然?聂青枫一听他这语气,脸色更臭得厉害。唐远怀这小子不知道几天没睡觉了,两只眼里全是红血丝,脸上还有几道伤口。本来长得也不是多好看吧,至少还算周正,现在这鬼样子,他看一眼都嫌多。等会儿回去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亦然赶夜路,至少今晚要先休息才行。 聂青枫身形一动,也未召剑,直接近身和唐远怀硬拼。 唐远怀一甩拳刺在手,招招狠辣,拳拳致命,推掌格挡之间,拳刺上的利刃在月光下反射幽暗诡丽的色泽。 聂青枫虽是赤手空拳,和唐远怀硬拼起来也丝毫不落下风。唐远怀掌法拳路精妙,聂青枫只做简单抵挡避其锋芒,变步提膝专攻他下盘,百十个回合之后,唐远怀渐露颓势,聂青枫紧追不舍狠狠击了他几拳几脚,把今天想揍楚长青的怨气都发在他身上了,接着一把制住唐远怀的脉门。 聂青枫就着他的手拿起拳刺瞧了瞧,啧啧一声,“这上面喂了不少毒啊,不知道用在你身上,你自己能不能解得了?” “你还能说话?你没中毒砂?!”唐远怀失算了。 “能啊。可我为什么要说话?难道对付一个你,我还要叫人来帮忙不成?你打又打不过我,毒又毒不死我,炸也炸不到我,凭什么以为我打你还要叫帮手啊?” 聂青枫今天真是憋坏了,一说话都是酸味儿,慢条斯理地嘲讽他,“你那个小兄弟怎么今天没动手,不来救你吗?哦,我想起来了,他是不是重伤在身,一出手就会被我抓到?我猜猜他现在在哪里,嗯?这里?” 唐远怀被他刻薄得忍无可忍,顾不得脉门受制,反手就要回击。聂青枫反应更为迅速,一把将他戴着拳刺的手架在他脖子上,眼看就要刺破脖颈之时,唐远怀的身形蓦然不见了。 “唐远怀,退出论武大会。” “唐羽英,退出论武大会。” 难怪唐羽英不出手,找了个地方准备给他大哥捏牌子去了。 听到玄都山主事人的声音,江亦然如梦初醒冲进林子,大喊,“聂青枫!聂青枫!你在哪!” 江亦然来找他了! 聂青枫习惯性地就地一滚开始装死,刚躺在地上,又想起来今天进山洞之前才自责过不能再骗江亦然了,于是赶紧爬起身来。 “聂青枫!”江亦然跑到他身边,清澈明亮的双眼满是焦急,“你受伤了没有!” 聂青枫垂眸,半晌终于开口说话,“没有。” “胡说!我看到你刚在地上爬起来的,你哪里受伤了!” “……真的没有。” “有没有中毒?” “他怎么毒得到我?” “那……你转过来,我看看你脸色。” 聂青枫依言转过头,直直盯着江亦然抬起的眼睛。水灵的眸子还是一如初见般清澈动人,眼睫如春日花间飞舞的蝶翼忽闪颤动,秀眉微蹙的那一点……聂青枫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江亦然的眉心,指尖触碰之处,焦虑和担忧尽数散去。 江亦然是在担心他啊。 聂青枫一把拉住他的手,轻轻巧巧将他拉入怀中拥住。 你如果推开我,我这次真的不勉强你。 “亦然。”怀里的人没有挣扎,聂青枫低哑着嗓子轻声唤道,唯恐惊走了这一刻的宁静。 楚长青站在远处,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默默走回林外的河边。 “嗯。”江亦然侧脸靠在他肩头,轻轻应了一声。 “亦然,江亦然。”面对江亦然,无论是真的有话可说,还是原本无话可说,聂青枫随时随地都有千言万语从天黑说到天亮。 这一次他却不知说什么好,只一遍遍呼唤着他的名字,“江亦然……江亦然……” 是否他的声东击西、油腔滑调让他走了太多的弯路?他不想再说言不由衷的话,鼓起勇气开口道,“我……” “你没事就好。”江亦然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怦怦怦怦的心跳,自己心跳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终于一咬牙,轻轻推开他来。 聂青枫打定主意不能放他走,再一用力又把他拉进怀里。 “亦然,你喜不喜欢我?” 怀里的人僵住了。聂青枫心如鼓擂,继续问道,“亦然,你担心我,你喜欢我,是不是?如果你师父师弟受伤了,你也会担心,但不会这样抱着。” 声音低沉沙哑,字字清晰,摄人心魄。 不等江亦然作答,聂青枫环着他的手臂箍得更紧,替他下了定论,“亦然,你是喜欢我的。” 刀刻般的薄唇紧紧偎在江亦然耳边,言语之间,灼热的气息都吐在那白皙的轮廓上。 “亦然,我也喜欢你,我早就喜欢你了。” 聂青枫闭着眼睛,高挺的鼻梁在江亦然发间徘徊摩挲,贪婪地捕捉着他身上的味道。只要他不推开他,让他这样抱着就好。 “嗯。”江亦然闷在他肩头,低低地吐了一个字。 聂青枫一窒,欣喜若狂,睁开眼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看怀中的人,全身血液都在欢呼着奔涌,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亦然,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说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我怕我亲完了你,你又气恼地训我说,‘聂大侠,我推得开你么’。” “我说过这话?” “那就是你不会说这话了?那我可要亲了?” 聂青枫一吻印在江亦然的额头上,又沿着鼻梁向下寻找江亦然的柔软,深深吮吸了一遭才不舍地放开。 “亦然,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你说过那句话?” “哪句?” “就我刚才说的那句。” 江亦然脸更红了,别过脸去,“不记得。” 聂青枫看得眼底尽是爱意与宠溺,江亦然唇上的甜意他还意犹未尽,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你跟我说过的话都不记得,我要罚你了。” 江亦然受不了他这番轻佻调情的话,想抽身后退,聂青枫稍稍认真用力,他就被箍得动弹不得,在聂青枫怀里又被狠狠唇齿索取,攻城略地一番。 待聂青枫放开他,江亦然红唇已一片微肿,目光迷离气喘吁吁,额上渗出细密汗珠。看了他这副诱人的样子,聂青枫眸色一暗,忍不住又作势要拉他进怀,江亦然赶忙转身旋出他的臂弯。 “这还在玄都结界里,别太过分了!”江亦然提醒道。 “出去之后就可以过分了?走走走,还剩一关了。”聂青枫无比欢快,想到又问,“以后我还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 “不能不可以,你喜欢我,为什么不可以?” “那你还问我!” “哈哈哈哈,那就是可以了?”聂青枫伸手揽他,恨不得将他打横抱起来,却被江亦然轻轻拍掉。 “楚长青还在外面,走吧。” “上次就跟你说了不要提他。” “为什么不能提?” “不顺眼,不像好人。” “不像好人,但也不是坏人。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我了解他。” “哼,一起长大?好吧,你和他一起长大,但是要和我一起变老了。” “哦,那真是抱歉了,”江亦然挑眉看向聂青枫,“我派无量心法驻颜有术,恐怕不会变老,你只能自己变老了。” “那也无妨,我在变老之前去弄些灵丹妙药吃来就行了。” “嗯,是个好主意,听说栖霞就有这种药。” “不许再提楚长青!” ☆、云山擒锦 二人还未至河边,就听到一阵低低的笛声传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聂青枫一听就不待见,隔着河喊,“大半夜的吹什么吹。” 楚长青白衣如雪华然转身,忿忿地放下笛子,“与你何干。” 江亦然生怕二人又拔剑相向,对着聂青枫道,“别闹了。” 聂青枫马上乖乖闭嘴,一副温柔乖顺姿态。 楚长青见了愈发郁悴,胡乱挥挥手,“还有最后一个题面,我们连夜解了,出结界吧。” “楚长青,”聂青枫听到他说解题之事,又开口道,“这个第一我是要让给亦然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楚长青嗤了一声,“你以为我稀罕?” “我是那样的人吗,一个名头罢了,用得着你们让来让去?”江亦然忍无可忍,“一切自有天数,不是我的,我也不稀罕。” 聂青枫狗腿地笑着,“是是是,我们亦然才不在乎那些虚名。” 又附耳低声道,“你只管在乎我就行啦。” 三人借着月色,凭着江亦然的观日断川术,费了些功夫找到了一处山崖。这面山崖和左右看起来并无区别,江亦然从地上拈了一块小石子儿朝崖壁上一弹,石子儿就没入崖壁之中不见踪影了。 “看来是这儿了。这是什么?障眼法?”聂青枫问道。 楚长青手持白鹿向前一送,明明是石子儿没入的位置,白鹿却进不去半分。 “不是简单的障眼法,是云山擒锦阵。”楚长青叹口气道。 “知道就说,别说一半。”聂青枫最讨厌的就是栖霞派的那一套套阵法,只要和阵法挨边儿的他都没有好感,更何况是要听楚长青讲阵法?越发觉得胸闷气躁。 “栖霞典籍记载中这个阵法已经失传了,没有完本,我只知道这是一个绝阵,一旦阵成,牢不可破。此阵专困灵器,比如人、灵剑、妖兽之类,我看咱们多半是进不去了,”楚长青摇了摇头。 “不过……”楚长青停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按在崖壁上,“我倒是可以看看这个阵是怎么布下的,或许有转机也说不定……” 楚长青通过按在崖壁上的一只手静静感受阵法的灵力波动,渐渐入定。 江亦然和聂青枫知道感悟阵法不是简单的事,更何况是已经失传的阵法,便在旁边背靠一块石壁坐着,默不作声。 聂青枫伸手去勾江亦然的手指,江亦然毫无防备,被他轻易捕住,便佯装生气,用另一只手将他的手弹开。过了一会儿聂青枫的手又伸了过来,江亦然又无声地笑着弹开,如此几个来回之后,终于任由聂青枫宽大温厚的手掌将他一只手牢牢握着。 就这么牵着手靠着墙坐着,等了几个时辰。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楚长青终于睁开了眼。 江亦然已经靠在聂青枫肩头睡着了,聂青枫也脑袋晃晃悠悠一点一点的。一听到有动静,二人马上清醒过来,聂青枫问道,“能破了没?” 楚长青一眼瞥见两人紧握的手,冷哼一声,“破还破不了,不过我会设了,困住你没问题。” 像“云山擒锦阵”这等上古阵法,平常习阵修者就算拿着完本的秘籍修习,终其一生也难窥其精妙,而楚长青只用了短短几个时辰就掌握了精髓,已可谓不世奇才。但设是一回事,破又是另一回事,即便掌握了阵法也未必能解得了,更何况这本就是一方绝阵? 聂青枫哂笑一声,心道,哎,看了大半夜,还不是破不了? 江亦然笑了笑,释然道,“破不了就算了,我们今日就捏碎玉牌出去,如何?” 楚长青叹了口气,“每届论武大会题目不定,没想到轮到这一届居然遇到这样棘手的,只好如此了。” 说罢,二人便掏出玉牌。 聂青枫本来听到江亦然说出结界,忙点头附和窃喜不已,一见到拿出玉牌猛地清醒过来,赶忙拦住江亦然,“等下,我没玉牌了!” “没玉牌?”江亦然这才想起,前日聂青枫就将玉牌丢到河里去了,“……真的丢了?要不,我们回那附近找找?一条小溪水流也不甚湍急,或许找得到。” 楚长青点头,温和无害地笑道,“找不到也没关系,十年后你趁结界再开启的时候出去就行了。” 聂青枫看他这副得意样子咬牙切齿,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他,“让开!” 楚长青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个踉跄,微怒喝道,“你是要打架吗?!” 聂青枫理都不理他,面朝石壁背对二人,拔剑出鞘。 朝阳初生,红霞之下。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可与一剑否 作者:许温柔 第11节 聂青枫一手提长剑点地,一手捏剑诀,身上宽大的无量道袍无风自起,袍袖飘飘,天地山河灵气朝他绵延不绝丝丝涌来——剑破洪荒诀! 须臾之间,逐风剑光华大绽,一时间山中飞沙走石,天地失色,青色剑光穿破朝霞云层灵力四荡,聂青枫朝着云山擒锦阵没有覆盖到的山壁一击斜刺而出,顿时列缺崩摧,岩壁粉碎。 楚长青随手召了一个结界将他和江亦然二人包裹住,崩塌的石块打在结界上发出铿锵之声,坠入山谷。 过了半晌,逐风剑剑芒慢慢淡了下去,一条通道从他们脚下斜插至云山擒锦阵后的隧道。 聂青枫扬起下巴,指了指被打穿的山体,挑衅地看向楚长青,“云山擒锦?上古绝阵?无人能破?” 楚长青不屑一顾,轻哼一声。 聂青枫干净利落地还剑入鞘,还不忘朝江亦然抛了个媚眼。 江亦然被他这副不可一世骄傲自负的样子逗笑了,明明是还了他个白眼,看上去反倒更加俊颜生动如画。 聂青枫忽然觉得腰间动了动,似乎是江亦然收的那个灵符。 江亦然持剑在手,“我们走吧。” 楚长青拦住了他,“别急,这山洞被封了这么久,里面想必空气不怎么好,透透气再进去。反正左右就我们三个人了,也不怕被人抢了先机。” 江亦然点点头,“那就晚些再进去吧。” 聂青枫觉得腰间灵符又焦虑地动了动,他假装不知道,也坐了下来。 这小鬼已经被封进灵符里了,按说应该不会怕日出,为何会有这样焦虑的情绪?聂青枫特地往暗处坐了坐,灵符里传来焦虑的情绪并未减弱。 聂青枫忽而低声一笑,真有意思。 江亦然看他不言不语忽然无端傻笑,晃了晃手,问,“怎么了?” 聂青枫回过神,眼神乖乖巧巧地跟着他的手晃来晃去,最后直视着他的眼睛,眼底满是柔情蜜意,“想到今天就出去啦,高兴。” 江亦然闻言面上一红。他说的高兴,不会是因为昨天晚上说要亲他那些吧?出去了也不行啊,到处都是他师父师弟,被别人看到了岂不是要出大事了?!无量山规虽然没有明文禁止弟子婚娶,可是他是个男的啊!等下等下,好像他们昆仑山训有规定,弟子是不许婚娶的! 楚长青冷眼看着他们二人眉来眼去其乐融融,心底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想回栖霞的愿望,一刻都不想在玄都多呆下去了,当下便起身往山洞走去,“走吧走吧,早点出去还能赶上吃午饭。” 聂青枫打通的山道只刚刚通向洞口处不远,一回头就能看到云山擒锦阵。从内往外望去,依稀可以看到洞外的景色,光线也能透进洞里来。 楚长青欣赏打量着这个阵法,满眼地赞叹惊艳。朝上一抬头,不禁脱口而出一声,“嗯?” 二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块巨大的滚石,高高悬挂在洞口内的上方。 “是断龙石。”聂青枫道,“看来除了法阵,这洞里还有其他机关,亦然小心些。” 江亦然有些疑惑,“这个洞口这么宽敞,断龙石虽大,却也覆盖不住洞口。” “并非是为洞口而设。”楚长青打量了一番四周。“洞口的云山擒锦阵已是隔绝一切灵力的绝阵。这山道倾斜向下,恐怕断龙石是要堵住里面。山洞里应该有什么东西是碰不得的,万一碰了,这断龙石就落下,封住出路。哦,我们是不要紧的,实在出不去大不了捏碎玉牌,对吧。” 聂青枫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心底暗暗思忖着,出了玄都结界和楚长青必有一战,最好不让亦然知道,什么时候,在哪儿打好呢?就栖霞吧,他们那个什么云满湖也别要了,连着楚长青一起拆了吧! 腰间的灵符似乎又跳动了几下。 楚长青挥手撑起结界,笼罩住三人,照亮山洞内的道路。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山洞与昨夜走过的那个相比,可谓简单非常,江亦然一路驾轻就熟地掐算着,很快就到了一个“人”字型岔路前,两道石门一模一样。 江亦然抬手一指,“这边。” 一路走来,聂青枫都未对江亦然的引领有何异议,这时却指着另一侧,开口道,“亦然,走这边。” “嗯?”江亦然又运观日断川术心法掐算,还是结果相同,“按玉牌给出的最后一关的山洞地貌,确实应该走这边啊。” 聂青枫灿然一笑,“相信我,走这边。” 楚长青心力交瘁不愿多言,只得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另一侧。 一边走,江亦然忍不住问道,“离终点已经不远了,为何要走这条?” 聂青枫笑着眨眨眼,“我觉得这边儿更好些,大不了再绕回去就是了。还是,你着急出去有事要办呢?”说着,挑眉露出一个坏笑。 江亦然受不得他这副样子,忙四处张望看向石壁,更引得聂青枫畅快大笑了几声。 三人脚力甚好,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这条路的尽头,看清了眼前的情景,皆是大吃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谁绑架了总裁的宝贝弟弟》 新坑 欢迎收藏养肥~~~ ☆、人鬼殊途 山洞尽头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池,由灰暗的碎石堆砌而成,约三尺见方。池中源源不断翻滚涌动着的却不是池水,而是五彩斑斓的纯净灵力。池子上方如烟霞云雾缭绕,灵力凝结成一把剑的形状,倒悬在空中,在楚长青的结界照射之下,整个山洞尽头的这一方空间内五光十色,如临仙境。 “真是巧,这大概就是玄都山的传承了。”聂青枫回过神来,仍是桀骜不羁的神情,冲着江亦然眨眨眼,“亦然,你去试试。” “巧?”江亦然觉得这不是巧合可以形容的。聂青枫一路都未指路便罢,一指路就指到了传承面前,他几乎要觉得聂青枫本来就是认识这儿的了。 楚长青难掩兴奋神色,推了推江亦然道,“江师弟,你就去试试吧。这里明显是剑道的传承,我又不使剑,你就不要推辞了。” 类似的奇遇传承楚长青也曾遇到过,否则不会年纪轻轻功力如此深厚。眼前这份传承仅是灵力的雾气就能凝成一把剑的形状,明显比他之前遇到过的要深厚得多。若是换做平时,哪怕不是自己所使兵器的传承,他也是要拼上全力试一试看能否融合的,但是今天江亦然也在,因为中间缺了几年的修炼,江亦然比同辈中人功力都差了一截,现下这正是千载难逢提升修为的大好时机,他当然毫不犹豫让给江亦然了。 聂青枫看江亦然还不动作,一把捉起他的手,拉着他朝灵池走去。 忽然,一道黑影自聂青枫腰间窜向江亦然胸口,还未触及,被聂青枫一剑刺中,顿时溃散开来。 江亦然大惑不解,问,“怎么回事?它怎么从灵符中跑出来了?” 聂青枫眨眨眼,依旧是笑嘻嘻的,“人鬼殊途,不必在意。” 江亦然又问,“你早就知道它有这个打算?” 聂青枫哈哈一笑,也不再隐瞒,“从进了山洞开始,它就跟敲小鼓似的在我腰袋里激动得不停打颤,我岂能连这个都感觉不出来?到了刚才岔路的时候,它一直有强烈的意念想往这边走,我就顺着它的意思来了,看来跟我想得差不多,这边果然是有好东西。” 楚长青也明白了过来,“原来它早就知道传承在此。看来它要金丝垂的果实,是想恢复功力吸收了这个传承,呵,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当着我们三人的面就抢江师弟怀中的玉瓶。不过,这个传承之大,可不是他吃了果实恢复的那点儿功力就能吞下的。” 聂青枫拉着江亦然的手放在灵力凝成的剑身上,冲他笑着点了点头,“试试。” 江亦然闭上双眼,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的神识吸入灵剑之中。在神识空间内,江亦然再次走进了这个山洞尽头。 小池仍是那方小池,但是池中的灵力波动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其貌不扬的铁剑插在池底。江亦然走到小池面前定了心神,手按在那剑柄上,尝试拔出。 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自剑中传出,“小子,你不是我最好的继承人,这柄剑你是拔不动的。” 江亦然闻言立即松开了手,朝着那柄剑拱手施礼,“打扰前辈了,是晚辈自不量力,还望恕罪。” “哈哈哈哈哈,你天资不错,可惜根基不牢,我修的内力路数强横霸道,以你现在的功力恐怕会被反噬,看来你我无缘了。”剑中传来老人颇有遗憾的声音。 “前辈功力深厚,晚辈望尘莫及。不过,与我同来之人中还有一位侠士也是使剑之人,功力远在我之上,还望前辈能指点一二。” “咦?你的功力既然不如他,他怎么肯让你来接收传承呢?”剑中老人不解。 “这……那位侠士与晚辈是好友,体恤晚辈功力不济,特地让了这个机会给我。”江亦然恭敬回答。 “嗯。”剑中老人不置可否。为了争夺传承,兄弟阋墙明争暗斗的戏码他见到得多了,会让别人先进来试试一探真假的也不是没有,他向来讨厌这等尔虞我诈之人,若不是他看中的人,不听劝阻强行拔剑,只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所以千百年来,有不少人见到这个传承,却无人能将其收为己用,甚至没有机会告诉后来之人这个传承的位置所在。 “小子,你出去吧,叫他进来。” “是。晚辈告辞。” 江亦然心念一动将神识退了出来,长舒了一口气。 聂青枫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神色紧张地问,“怎么出来了?” 江亦然一五一十地将神识中的见闻告诉二人,然后又转向聂青枫,“你进去试试吧,那剑中灵识确实霸道,若是不能接收,也不必强求,切记平安归来。” 聂青枫本来听得认真,一听江亦然最后这几句叮嘱便笑了出来,心底一片说不出的温柔甜蜜,“好好好,我一定平安归来,怎么舍得留你你在此空等?待我进去和那老头儿会一会。” 聂青枫留恋地又看了几眼江亦然牵挂的神情,直到江亦然开口催促,才将手放在灵剑上,神识一吸而入。 到了神识中的山洞内,他将手放在铁剑剑柄上,剑中立刻传出老人激动的声音,“孩子!就是你!你就是我要等的人!” 聂青枫反而挑眉一笑,松开了剑柄,“就是你?刚才拒绝了我家亦然?” 剑中老人的声音还是激动不已,“没想到刚才那个孩子真的将这里面的事情如实告知你,在传承的面前还能保持本心的人可不多了。虽然天资不错,可惜他功力太浅,无法承受我的传承,而你,无论内力还是功法,都是我最好的人选!现在就开始吧,把你的手放在剑柄上,我会将我毕生所学倾授与你,这是你的机缘,也是你的天命。” “你说他功力太浅?”聂青枫追问,“浅多少?修炼到什么程度,你才能愿意将传承给他?” “什么?”剑中老人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你不愿意接受我的传承?要让给他?你可知能接收我的传承,不仅仅是增长数百年修为,更珍贵的是,能助你在剑道上登峰造极?” “没错,”聂青枫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我都知道,但是我,不想要啊。” 聂青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我叫您一声前辈,实话跟您说了吧。刚才那位是我家娘子。” 洞内空气似乎凝结了一瞬,老人没有说话。 聂青枫继续娓娓道来,“我一个人剑法再登峰造极又有什么意思呢,有再多的奇遇机缘,无人共享,不还是寂寞终老?正是因为您的传承里不止有剑道领悟,更有数百年的修为蕴含其中,我才更想让我家娘子接收。否则以后再有奇遇,他还是因功力太浅不能接收,我们两人之间差距便会越来越远。倘若如此,我宁可不要。” “嘿嘿嘿嘿,小子,”剑中老人发出喋喋怪笑,“你以为玄都山的传承是什么?” 洞中忽然狂风大作,吹得聂青枫衣袂猎猎作响。 “你以为,玄都山的传承,是你说得算,想给谁,就给谁的么?” 剑中老人又发出一声叹息,带着遗憾和沉重。 “若是你执意要让给他,那便算了,你出去吧!你们二人都与我无缘了!” 聂青枫略一翻转手腕,洞中狂风竟在刹那间平息了。 他嘴角一钩笑了笑,轻声道,“你猜,我说得算不算?” “你,你想怎么样?!”剑中老人大吃一惊,在自己的神识地盘中,这个年轻人竟然能把他刮起的风平息下去? “你伤不了我,所以愿意放我走。但是我却不知道我出去之后,你会不会对我娘子不利?”聂青枫拔剑出鞘,逐风剑上青色剑芒流转耀眼,“而且,虽然我不稀罕,可难保以后你会不会遇到稀罕这个传承的人,得了这份机缘再出去找我报仇出气,你说是不是?前辈?” “那你想怎样?”剑中老人只有一缕神识守卫着这份传承,明显不是聂青枫的对手。除了生前设下的结界能反噬强行吸收传承的人之外,他还真没有别的自卫手段。 “当然是替我娘子铲除后患了。”聂青枫笑得天真无害,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怎么做呢?把这把铁剑一剑斩断,是不是里面的传承就没了呢?” “小子住手!你若是斩断了这把剑,整个山洞都会塌了,到时你们就被活活埋在这里了!” “啊?塌了?”聂青枫一副好生害怕的语气,却笑得愈发肆无忌惮,“前辈,我大概忘了告诉你,我们是怎么进来的。门口那个劳什子的云山擒锦阵我可解不了,所以干脆就一剑把山劈开,走到这儿来。” 聂青枫笑得越发灿烂,“前辈,你说,要是山快塌了,我能不能趁山塌之前再劈出一道路,带我家娘子出去呢?” 逐风剑听了主人这话,剑身上光芒越发强势,似乎只瞧它一瞧都能灼伤人眼。 “左右这个玄都山不是我家的,一座山嘛,毁了就毁了。只是可惜了这数百年修为的剑道传承,后继无人了呢,前辈。” 逐风剑灵力不停流转,剑芒携日月天威凌厉逼人。 剑中老人叹了口气,“罢了,与你打个商量。” 聂青枫闻言立刻收了逐风,两眼放光,“前辈请讲。” “这份传承,我是真的不能给他,”老人无奈道,见聂青枫又要拔剑,赶忙说,“你别动!听我说完!他根骨不错,可惜功力太浅,强行吸收恐怕会爆体而亡,若是再过个几十年我倒是愿意给他,但那时你们未必有机会再来拿。” 聂青枫点点头,道,“看来确实如此,那就是没得商量了?”一边说着,一边手按剑柄。 “我说你这年轻人,怎么这般心急!”要不是他只是一缕神识有心无力,剑中老人已经恨不得从剑里跳出来按住他的手了。 “我除了可以传你数百年修为和剑道领悟,另外还可以传给你一样东西,这件东西你在外面可绝对寻不着……” 作者有话要说:  《谁绑家了总裁的宝贝弟弟》新坑已开,目前三日一更,八月开始日更~~敬请收藏~ ☆、石断阴阳 一个时辰过去,聂青枫站在灵池边的身形还是一动不动。江亦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还好,呼吸均匀绵长,脉搏平稳有力,应该是那位剑灵中的老人接纳了他吧?一定是的,以聂青枫这样的资质,有什么传承能拒绝得了他呢? 楚长青将他担忧的神色看在眼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江师弟,不用担心他。这一入定,可能要几天,甚至几个月也说不定。” “要这么久?”若是要等上几个月,岂不是他们二人也要在这一起等着?他等着倒没什么,可总不能连累楚长青也在这呆几个月吧。 “那你呢?” “也在这等着呗。留你一个人,出了事情怎么办。”楚长青答得理所当然。即便没有李道无的嘱托,他也不会放心让江亦然一人留下。 “而且,别人要用几个月,他可能用不了那么久吧。” 虽然对聂青枫没有好感,但楚长青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武功造诣。 “好。不过,这结界中就我们三人了,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 “是啊,反正没有别人,最多不过是在这山中住上几个月。唐远怀不在,这山里的吃的喝的都能放心取用了。没什么事情当然最好,但你要是出了事,我可一辈子都不能安心了。” 嗯?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昨日在山洞口遇到唐远怀之后,聂青枫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 楚长青拿出玉牌,手指一点,玉牌中的影像便投放了出来。 在另一侧的隧道尽头也有一方和这边一样的小池,不同的是,那边池中的灵力涌动要远远少于灵剑这边,相比之下,简直淡薄得可怜。池子上方悬空了一片灵力织就的星空图样,其中星宿的位置似乎还随着时间推移在微微变动。 江亦然早已见过这个图像,不过之前只顾着留意看山形地貌,现在想来这大概也是一处传承,便问,“你可知这是什么阵法?” “临月景候阵,很简单,我教你解。等要出去的时候,就由你去解那个阵,里面应该多少也有些修为传承。” 江亦然一怔,笑着摇了摇头,“你可是觉得我功力低微,拖了你们后腿?你们一个两个的这样同情照顾我,倒叫我不自在了,我断了三年修炼,是我违反山规应得的惩罚。而且,这既不是我的道,我又何必强求来修呢?” 楚长青闻言不语。隔了一会儿,他手指灵巧地解下腰间白鹿,轻轻吹奏起来。笛声在山洞中回响,格外空灵悠扬,听了使人心情平静,体内灵力舒缓流淌。 一曲毕,又过了许久,江亦然才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这笛声能稳定心神,想必对聂青枫接纳传承也有助益,就像当年他闭关时聂青枫在山顶吹叶传声。 “我可不是特地吹给他听的。只是想想,能在这玄都山灵山秀水中给江师弟你吹几个月笛子听,倒也不错。”楚长青笑得风轻云淡。只要没有聂青枫在一旁嘲讽激将,他又恢复了翩翩贵公子的雍容气质。 自从进入结界之前楚长青将白鹿流苏交到他手上,他就懒得纠正楚长青叫他作“江师弟”,几天下来听得也习惯了。 “你如今可比小时候吹得好太多了,若是放在十几年前,要让我听你吹上几个月的笛子,我可是要疯了,恐怕会拔剑跟你打一架。” 楚长青笑了笑,看向江亦然,眼神如一泓秋水,倒映着灵池五光十色,“多谢夸奖。江师弟,希望再过几十年,我吹得更好些的时候,还能吹给你听。” “当然能了,随时恭候。最好能在澜沧江边吹一曲,叫以前被你吓得翻肚皮的鱼也听一听。” “好吧,那我要去给澜沧江里的鱼赔罪,好叫它们长肥点,跳上岸来给你吃。” “嘁,我才吃了几条,明明都是你师弟来无量山的时候吃的。对了,兰若歌出去两三日了吧,也不知伤口好些了没?” “有苏明空照看着,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说起来,还真羡慕我师弟啊。” 江亦然想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受伤了有什么可羡慕的?” 楚长青顿了一顿,微微垂眸,低声说道,“羡慕他虽然受伤,但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啊。你没发现他从小就喜欢黏着苏明空那个傻小子吗?我若是能和他一样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也黏着那个人就好了。” “……莫非你也喜欢我师弟?”江亦然骇然。 楚长青被他如临大敌的样子气笑了,道,“当然不是苏明空了,我喜欢……”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脱口而出,“断龙石!” “糟了!”楚长青瞳孔一紧,猛然想起,“刚才的笛声有返本固元的功效,不小心让那个小鬼凝起了魂魄,它定是跑到出口将断龙石放下来了!” 江亦然当即召剑出鞘,御风而行,直奔断龙石滚来的方向。 足有几丈高的断龙石沿山洞一路滚下来毫无阻碍,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看就要到“人”字形岔路前,两边洞口一模一样,断龙石无论往哪边滚去,都可以一滚到底。 江亦然召剑在手,剑诀纷飞而出,伴随着邀月银芒如离弦之箭射向巨大的滚石,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企图将滚石击碎。 楚长青吹奏白鹿,一曲九天神御响彻山洞。江亦然在光幕笼罩下攻击愈发凌厉,但那滚石不知是何种石材,邀月集二人之力仍不能对它造成丝毫伤害。 眼看滚石就要到面前,江亦然心一横,双手握剑向地面一插,邀月剑身没入一半,随后灵符四面祭出,以邀月为阵眼,布下灵台雪饮阵! 江亦然大喊一声,“走!你的阵法困不住滚石,你去开了那个阵池,等你出去,我就把这巨石朝那边山道推过去!” 楚长青不动,咬牙道,“不行,现在就推,直接推到阵池那条路上!” “聂青枫没有玉牌,阵池碎了他就出不去了!你快走,我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能不能脱险就看你多久能解阵了!” 楚长青闻言,眸色一暗,“你要是撑不住,就直接推到阵池那条路上,我自有办法脱身!”最后看了一眼江亦然,接着风驰电掣般朝阵池方向掠去。 一炷香的时间!江亦然,你千万要撑住,几十年后我可还要再吹笛子给你听! 邀月半身没入地面,支撑着整个灵台雪饮阵。滚石太重,虽然被减慢了速度,但是整个山道都是下坡,江亦然依然抵挡得极为吃力。 灵台雪饮阵连同邀月都被滚石推动,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江亦然浮于半空不好借力,便干脆落在地面上,脚踏法阵,调动全身灵力灌注于邀月剑中。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滚石的重量,原本以为能撑一炷香的时间,没想到半炷香左右的功夫灵力就几乎耗尽干涸了。没有灵力催动支撑,滚石往前滚了一大段距离,碾碎了法阵一角,江亦然胸中一痛,一口鲜血喷在了阵中邀月剑身上,滚石下落的趋势竟又被克制了。 趁滚石减速的功夫,江亦然快速再祭出一张灵符补齐法阵缺角,然后低头在腕上一咬,任手腕处鲜血流淌,滴在阵眼邀月上。 邀月银光大绽,发出嗡嗡悲鸣,光幕形成一道墙,竭力阻挡着巨石下滚。 江亦然知道以鲜血激发邀月剑意只能支撑一时,可身后一边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聂青枫,一边是入定之中的楚长青,封了五感六识的他,绝不可能像他说的有什么脱身之法,不管滚石落入哪一边山道,里面那个人都必死无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收留了那一缕残魂又未将其封好,说到底,都是他的责任,要付出代价,那人也该是他才对! 一炷香的时间还未能坚持到,滚石已经将他连人带法阵一起推到了岔路口前,江亦然背靠中间的那道山壁,巨石还在前进,逐渐有碾碎法阵的趋势。 就算这个时候楚长青能解了临月景侯阵,江亦然也已经没有力气再把这巨石推入任何一边山道了,甚至他已经无力从法阵中抽身而出。 巨石从边缘一点点碾过法阵,灵符碎裂,江亦然的耳边响起刺耳的噼啪声。鲜血已经将邀月的剑意逼出至极致,再多的血滴上去也不能改阻拦邀月银光渐渐黯淡。 是他没有封印好灵符,后果理应由他来承担才对。果然是人鬼殊途,那缕残魂拼着在光下魂飞魄散,也要去入口处放下断龙石来毁掉灵池。 可惜没能亲眼看一看聂青枫取得传承归来的样子。那个始终像是九天之上的人,今后应该更加光芒耀眼了吧,一如第一次在迷津渡见到他时,来去无踪,身形如风,以后也会和别人喝酒打趣,捉妖除恶,也许……还会吻别人吧。 若早知如此,昨天夜里就不应该推开他,片刻的温存也能足够他在轮回的路上温暖许久啊。 剑芒尽数散去,只凭一把剑的钢铁之身,在巨石面前连一瞬也撑不住。 “崩——”的一声,邀月剑断。 折断的剑身被巨石碾压而过,剩余的半边法阵没有阵眼支撑也变得不堪一击,如摧拉枯朽应声而碎。 江亦然闭上了眼。这一刻他只希望死的时候魂魄不要被碾得太碎,免得像那缕残魂一样永远不能入人间轮回。 “铮——” 一声熟悉的剑鸣如九霄龙吟破空传来。 青色剑芒闪过,一双温厚的手掌把江亦然从山壁和巨石之间拉了出来,拥入怀中。 “亦然!” 疲惫至极的江亦然闻声艰难地睁开双眼。 还能再看到聂青枫,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玄都五日游结束了,请各位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不,准备上车…… ☆、关心则乱 头痛欲裂。 江亦然浑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一样。 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脚步声进进出出房间,来来回回地走动。 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我师兄醒了没?” 聂青枫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无奈,“苏大侠,你别来回走了行吗?我让你问得脑子都疼了,你看着兰若歌去就行了,这儿不用你操心。” 苏明空低声怒喝,“这是什么话,我师兄我怎么能不管?你起来,我在这看着。” 聂青枫赶忙拦住他,无奈道,“好好好,你师兄一醒,我马上通知你,成吗?你现在就去照看那位兰公子,这儿交给我就行了,乖,快去吧。” “他……”苏明空欲言又止,忽然隔壁房间传来打破什么瓷器的声音,苏明空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聂青枫,说了一句,“那我师兄醒了你可得过去喊我”,便匆匆离去了。 聂青枫舒了口气,继续坐在床边,伸手给床上躺着的俊秀男子掖了掖薄被一角。掖完想了想,又怕他热着了,再轻轻掀开被子把他的手臂压在被子上面,手腕朝上。男子的手腕处有一块新鲜的疤痕,连皮带肉被扯去了一块。血已经止住,伤口周围也处理的很干净。 聂青枫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盒,一开盒盖,满室生香。他用手沾了一点里面的东西,朝着伤口处细细敷去。 手腕处立刻传来一阵冰凉与舒适的触感,压下了头疼与浑身的酸痛。 江亦然睁开了双眼。 聂青枫换回一身箭袖束腰的劲装,玄衣黑发,颜如镌刻,正低头用指腹轻轻地给他的手腕上药,仿佛是对待着一件稀世珍宝,呵护至极。 江亦然看了,觉得心底是落满了一地花瓣的安静美好,便对着聂青枫额头吹了口气,“呼。” 聂青枫立刻抬起头来,欣喜地低声惊呼,“亦然,你醒了!” 江亦然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眼睛眨啊眨啊地看着眼前人,“嗯。” 聂青枫端过桌上一碗药,“亦然,正好,这是你师弟亲手给你熬的,还热着。起来把药喝了,你能不能动?我扶你起来。” 江亦然点点头,就着聂青枫伸过来的手臂慢慢坐了起来。聂青枫端过药碗到他唇边,伺候着他一点点喝了下去。 温热的药液入口,一股无形的力量朝江亦然四肢百骸流去,霎时便有了力气,酸痛的感觉也几乎消失不见。 一开口,嗓子也不再那么干哑难受,“我昏迷了多久?” 聂青枫放下药碗,给他拿了几个枕头仔细垫在背后,“不到半日。我把你从石缝儿里拉出来离开结界时已是傍晚,,现在刚四更天。”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江亦然回过神,才想起聂青枫的玉牌早就丢了。按论武大会的规则,他应该三天后被自动传出才对。 “就跟开这间屋子的房门走出去一样简单。”聂青枫轻描淡写地挑眉一笑,“整个玄都山的传承都是我的了,我还能出不来玄都结界吗。” “你吸收了玄都山的传承?”江亦然眼前一亮,没想到聂青枫只用了那么短的时间。 “当然。” 聂青枫还是那个九天之上的天之骄子,天纵英才,愈发光芒耀眼不可方物。无论何时何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都是那么坚定自信,任何棘手难题在他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 江亦然明知道不该拿他和自己相比较,还是替他高兴之余,忍不住有一丝失落。竟与在京城街道上偶遇他时的心情一样。那时他是灵力被封,如今邀月已断,总之都是和聂青枫云泥之别。 “嗯。”江亦然低声应了一声。 “你累了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我……没事,”江亦然不知怎么的,和聂青枫挨得这么近同处一室,觉得有些不自在,“我就是有些热。” “嗯?热?”聂青枫把手放到江亦然额头摸了摸,“不热啊,你刚从结界出来的时候浑身冰凉,可吓坏我了,现在倒是还好,不怎么热。” 聂青枫的手一触到他的额头,江亦然如遭电击,“你,你先别碰我。” “怎么了?”聂青枫见江亦然脸腾地红了,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糟了,这下真的热了,你哪儿不舒服?” “就是,好热……”江亦然觉得嗓子干涸,身体燥热,“你别碰我,你一碰我更热了……你刚给我喝的是什么药……” “药啊,兰若歌开的方子,你师弟熬的,楚长青来了一趟把金丝垂还给你,我就又往里面加了金丝垂,那个不是能还阳吗?我看你出来的时候嘴唇白得跟纸一样了。” 楚长青破解了石洞中的星阵,成了这届论武大会第一名。一看到江亦然从结界中出来便赶紧过来看他,却连个座都没来得及落,就被人拉走道贺去了。聂青枫惦记着江亦然在他那儿的东西,趁他被人围着贺喜的时候三两下掏了过来,美名其曰物归原主。 “胡闹……我又没死,哪里用得着还阳……” 是这样的吗?聂青枫一时呆了呆,他方才只求他能康复,恨不得把所有灵丹妙药都加进去喂江亦然喝下,完全忘记了药性相克相冲的事情。 “那,那现在怎么办,我去叫兰若歌过来!”药性相克,致死都是有可能的,更何况江亦然此时身体虚弱?聂青枫这时才知道慌了。 “别去叫他,你出去就行了。我自己呆着。”江亦然觉得一股热流向小腹冲去,霎时明白了活人吃下金丝垂之后,还阳功效无用武之地会有什么释放药效的途径了。 “不行,要么叫兰若歌过来看,要么我给你调息。我体内有昆仑寒冰之气,护你心脉免得你走火入魔!” “我不是走火入魔,你起开……”聂青枫想扶江亦然坐起身为他运功,江亦然竭力推拒,一碰到聂青枫,反而一下瘫软在他怀里。 聂青枫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发丝散乱秀眉紧蹙,眼神迷离,喉结上下翻滚却还咬牙隐忍着,他好像也明白了什么,试探地伸手朝江亦然身下一探。 “嗯——!”江亦然竭力阻止自己发出声音,只闷哼一声。 聂青枫舒了口气,还好药性不是相冲的。 他抬头看了看门外,这是无量山派落脚的小院,隔壁就是苏明空的卧房,附近都是其他弟子的卧房,后院还有个李道无坐镇,个个都牵挂着江亦然的伤情,随时有可能过来看望他。纵使他对江亦然有千思万想,也不能在此时此刻此地做些什么。 江亦然被他那一探撩拨的浑身更热,理智告诉他要推开聂青枫,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聂青枫怀里蹭去。 聂青枫心里的瞻前顾后被这一蹭全都蹭到了九霄云外,打横抱起江亦然,一召逐风,朝昆仑派的小院飞去。 一进屋,聂青枫纵一缕灵力将一道道门从外面锁上,又把江亦然抱到了床上。 “这是哪里……” “这是昆仑派落脚的地方,我房间。” “不行……你师父他……” “我师父今天不在,他去找你师父连夜讲经论道。” “你师兄……” “二师兄另有要事,早就走了。” “你……师弟们……” “全走了,这里就我们俩。” 江亦然里衣散乱挂在身上,口中喃喃,“热……好热……”聂青枫毫不费力地把他的衣服脱了干净,俯身吻了上去。 江亦然在聂青枫的深吻之下已经理智全无,拉着他的手向下探去,抚慰自己的灼热。聂青枫的手刚一握住,江亦然就再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喘息。 聂青枫心领神会,一边抚慰,一边亲吻他的双唇,“好些了么,亦然……” 刚一开始江亦然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只过了一会儿,干燥的抚动就无法满足愈发膨胀的欲望,又开始燥热难耐起来。聂青枫见他眉心又皱心疼得不得了,觉得自己责无旁贷,便一撩衣摆跪在他身下含了进去,唇舌吞吐尽挑逗抚慰之能事。在巨大的刺激之下,江亦然眼泪都不自觉流了满脸,睁眼低头看去,往日里意气风发衣冠楚楚的聂青枫如今还是衣冠楚楚,唯一不同的是正埋首跪在他的胯间吞吐着他的欲望,顿时丢盔弃甲泄了出来。 聂青枫只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又关切地问,“亦然,你好些了么?”一边伸手帮他起伏的胸膛捋顺着气。 不伸手还好,一伸手无意间触及江亦然胸前两点殷红,江亦然体内的燥热马上又不安了起来,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翻身将聂青枫压在了身下,喘着粗气,找准他衣带就开始解。 聂青枫一惊,“亦然,你,你想怎么样你说,我来就行。” 江亦然双手慌乱无章地解他的衣带,解不开脱不下来的地方便焦躁地撕扯。聂青枫一边言语安慰,一边顺着他的手帮他把自己的衣服解开,很快二人就真诚相对。 江亦然跪在聂青枫两腿之间,皱着好看的眉毛,双眼泛红,似乎有些困惑。 聂青枫固然很渴望和他肌肤相亲,但是此情此景与他所想实在是完完全全翻转了过来。他念及江亦然是为了他挡断龙石才身受重伤灵力耗尽,又是他关心则乱喂他吃下了金丝垂的果实,当下心一横,“亦然,你来吧,你不难受了就好。” 幸好江亦然当时身边的人是他,这也算是肌肤之亲了……聂青枫安慰着自己。 不过……江亦然今日才灵力耗尽,别说接聂青枫一掌了,聂青枫就是灵力一运转都能把他震开来去。而且他做起来肯定全凭感觉,没什么技术可言……聂青枫把逐风从剑鞘中一抽而出按在床头,“我怕我不小心伤了你,我……要是忍不住乱动,不小心运功提气了,你就拿剑扎下来,别朝心口扎就行。” 江亦然还是迷茫地在他腿间不停地无助蹭动,不知如何是好。聂青枫被他三蹭两蹭的也起了火,索性拉过他的手指放到自己口中湿润,再拉着他的手,朝自己身下引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班列车已经启动,没有到达目的地的乘客请等待下一班车…… ☆、剑灵未散 日上三竿。名震天下的聂大侠还躺在床上有些迷茫。 往日里江亦然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风轻云淡,行的是生人勿近止乎于礼,聂青枫从未想过江亦然会如昨夜那般主动,于是只得了江亦然一亲一吻,就任他在自己身上予取予求。当然,江亦然昨夜在金丝垂药性驱使下,也不与他客气,反反复复把他从四更天折腾到天光大亮。 聂青枫怕伤到江亦然,自封了灵力内功,现下浑身伤痕累累,却也甘之如饴。 这都没什么。他现在唯独迷茫的是,等江亦然清醒过来,他们这一段儿还算不算?江亦然对他做的事情,他是不是也可以对江亦然做? 前夜里才表白了心迹,昨晚就睡在了一张床上,不但翻云覆雨木已成舟,而且简直如狼似虎把他吃干抹净了……江亦然要是清醒的,肯定无法接受,会不会当场拔剑自刎以谢山规师训?这还得了?那他现在要不要趁江亦然还没睡醒,先安静地打扫战场,再把他送回房间,等他问起来了,就说昨晚是一场梦? 好不容易亲密到这一步,偏偏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实在太让聂大侠百爪挠心了。不过为了江亦然着想,他就暂且忍下好了。 聂青枫轻手轻脚下了床,想着先去打点水来清洗一下,刚穿上裤子,外面就响起震天的拍门声。 “聂青枫!聂青枫!你在不在!我师兄呢?!” 接着一道橙色灵光闪过,拍门声挨个房门响了一遍,“聂青枫,你在不在!” 幸好他昨晚从外面把门锁上了,又敛了灵力,苏明空一时拿不准他在哪个房间,总不能挨个房门都踹开,只当他不在小院中,很快便走了。 聂青枫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去拿衣服,又被吓了一大跳。 江亦然醒了,正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亦然……” 江亦然看了看屋内情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着寸缕,霎时面色通红,连眼眶也红了,一把拉过被子,“你……我……我的衣服呢?” 他昨日来时穿的那身单薄里衣此时早不知揉成一团被丢到哪个墙角还是床底下了。 聂青枫唯恐他又受什么礼义廉耻天道人伦的心灵鞭笞,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赶忙说,“都是我的错,亦然,都是我的错,你听我说,昨夜是……” “你……把我……”江亦然难以启齿。 聂青枫呆了呆。凭良心讲,昨天他几乎没对江亦然做什么。光是迎合江亦然的索取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再加上江亦然又有伤在身,他怎么可能对他做什么。 他很快反应过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金……” “你走吧,我不怪你。” “啊?”聂青枫又愣了。虽然确实是他病急乱投医,把金丝垂加到药里喂他喝下的,但江亦然一醒来就让他走人,聂青枫心里也有些委屈,“你还伤着,我不能走。” “我的伤已经好了。”江亦然动了动,觉得有些奇怪。他虽然不清楚男子之间具体如何为之,却也知道个大概,身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不适。便问,“昨天,我的药性是怎么解的?” 聂青枫这才明白,江亦然昨天金丝垂药性发作,断片儿了。这下就好解释多了! “昨天你喝了加了金丝垂的药,浑身发热,我就替你纾解了一下。” “纾解……?” “嗯,大概就是在沈王府时那样。”聂青枫苦水都咽到了自己肚子里,竭力站得直直的,好像腰没被他折断过几遍一样。 “就这样?” “就这样。” “可我怎么记得,我坐在床上,你趴在我身上……”江亦然最后一丝理智就是在聂青枫含住他时崩塌的,那一幕他怎么也忘不了。说出这话,脸色更红了。 “嗯?……”聂青枫心道,我又不是第一次给你做这个了,你在玉亦香被人下药的时候还不是我帮你的,但是现下要分散点他的注意力才好,“你说哪个?” “就是你趴在我……”江亦然不知如何开口。 聂青枫心痒不已,一阵坏笑,“亦然,你想问什么就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你说的不明不白,唔,我猜你说的,是不是这样?”说罢,欺身而上,整个人覆压住江亦然,含住了呀的双唇吮吸起来,一只手也不安分地在江亦然腰腹一带流连辗转。 “不行……”江亦然理智上想推他起来,谁知经昨夜之后身体食髓知味,反而在聂青枫的抚摸亲吻之下热了起来。 “是不是这样,嗯?亦然……”聂青枫吻得气息也乱了节奏,一边在江亦然脸颊啃咬,一边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还是这样?” 两人胸膛腹部肌肤相贴摩擦,这一掐,把江亦然脑子里的“岂可白日宣淫”“岂可违背伦常”全都掐死了,在聂青枫手中呜咽一声软了下去。 聂青枫手仍不停止动作,沿着江亦然小腹一路向下,一把握住半硬的东西,俯身舔了一口,问“抑或是……这样?” 说罢,拿了个枕头把江亦然的头垫高了些,让他一低眼就能看到发生了什么。接着又俯身舔了几下。 江亦然在画面和触觉的双重刺激下,双手死死抓着床被,脊背不受控制地颤栗,声音抖得不像话,“你……你何苦……如此……” “何苦?亦然哪里苦了,你甜得很,我恨不得把你全都吃下去才好。”聂青枫一碰到江亦然就觉得停不下来了,顾不得昨夜才疯狂了一宿。 江亦然神色痛苦挣扎,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说出了心里的话,“我配不上你,你别这样……” 聂青枫停下了手中动作,双手撑在江亦然两侧,俯身直视他水汽氤氲的眼睛,轻声问,“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没有一点能和你相提并论的,无论是武功,修为,天赋……如今,连剑都断了……”江亦然心里一酸,泪水自眼角滑落,微微别过脸,不去看聂青枫。 聂青枫心疼地低头用唇轻轻啄了啄他的眼泪,将逐风按在他身边的床上,“你的剑断了也是为救我断的,以后这把就是你的剑。” 江亦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必。” 在聂青枫看不到的那一侧,他的眼泪流的更汹涌了。 “亦然,好亦然,别哭了,”聂青枫看了更揪心,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你别哭,我给你看样好东西,保证你喜欢!”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可与一剑否 作者:许温柔 第12节 江亦然转过头,咬了咬唇推推他,“什么东西要这样看,你先起来。” 聂青枫才不肯起来,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指为剑,一运心法,指尖就冒出一团银色的光芒。 “是邀月吗?”江亦然看得不甚真切,那团光就灭了。 “你猜?”聂青枫见江亦然破涕为笑,便也开心了起来,又低头吻了他一阵,“你不哭了我就告诉你,还把它召出来给你看。” “唔——嗯——,可是,邀月……”江亦然得了喘息的机会,迫不及待地问,“怎么会在你那儿?邀月是剑灵,怎么会和你融为一体?” “这种时候你只想着邀月?我要生气了。” “那……那你告诉我,我就不问了。” “好,你帮我摸摸,我就说。”聂青枫昨夜光顾着伺候江亦然,自己草草了事,如今肌肤相亲早已胀得火热,下身挺动着腰,隔着被子蹭江亦然。 江亦然抬手隔着亵裤摸了一下,“好了,说吧。” 聂青枫哭笑不得,一下趴在他身上了,“好亦然,我的小祖宗,你这不是折磨我吗,有你这么摸的吗?我是怎么给你摸的,用不用我给你温故一下?” 江亦然这才依言伸手进去一把握住,慢慢抚动起来。聂青枫舒了口气,再次覆住他的唇舌,痴缠吮吸。 江亦然这么做倒不是为了知道邀月的消息,反正邀月就在聂青枫手上,什么时候问都行,只是看聂青枫急得这副样子,想着昨天晚上那一幕……凭什么聂青枫都能给他做,他就这么矜贵,推三阻四不能给聂青枫纾解呢? 等到江亦然手都有些发酸的时候,聂青枫一把握住他的手,腰狠狠挺送了十几下,便放过了他。反倒是江亦然已被他这一会儿吻得面红耳赤气喘连连。 聂青枫翻身从他身上下来,钻到了他的被子里,目光如水,一只手臂轻轻搂着他,“昨日我在山洞中把你拉出来的时候,看到它在空中将散未散,便捡了回来。” “它是剑灵,有邀月在才能得以衍生,怎么会能凝在你手上呢?” “我得了玄都山传承,于剑道上突破形态桎梏,心中有剑,自然能容得下剑灵居住。不过它现在太虚弱了,放在我这里我给你养养,等它好了,我便想个法子给你再弄到一把剑上去,可好?” “好!”江亦然眼中又恢复了奕奕神采。 聂青枫心道,我才不会随便把邀月还给你呐。 他其实随时可以把邀月剑灵找把好剑传输进去,但是邀月剑灵在他手里,岂不是可以和江亦然多很多话说,说不定还像刚才那场一样,有些特殊功效? 想到这儿,聂青枫发出一声喟叹,“幸好被我捡到了,被其他人捡到这还得了?” 江亦然见他那副神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翻身背对着聂青枫脸红道,“就算别人捡到了,我也不会因为它就……” 江亦然越说越小声,聂青枫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便支起身转到他身前,不停缠着他问,作势要挠痒。 江亦然赶忙叫停,一本正经道,“我该回去了,不然我师父要担心了。” “放心,你师父绝对不会担心。只有苏明空那个愣头小子才会到处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师父就不会担心我?” “我师父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不然你以为我那一下天雷是白挨的?知道是和我在一起,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天雷?” “嗯,我违反了山训。” “哪一条?” “当然是凡心未了了啊。送你回了无量山,我就回去领了罚,几个月没下得来床。” “所以你才没来找我?” “哦?这么说亦然那时候在等我来找你?” “……并无此意。” “我若早知道你那时心里有我,便是拼着命也要来了。” 聂青枫说得轻巧,江亦然却知道那是难以想象的痛楚,听了这话心中一紧,不由得转回身望向他满是柔情蜜意的眸子,轻轻印了上去。 聂青枫任由他静静地吻着,半晌,两人才分开。 “别皱着眉头,我这不是好了吗。逐风剑你拿着,我现在就是拿个小树枝也没人打得过我啦。” “狂妄自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次列车前方到站,昆仑山派天欲雪~~~~~~~~~~ ☆、天地一剑 昆仑山,天欲雪。 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又下了几日几夜,天欲雪廊下站着两人。一人着浅蓝色长衫,披着一件黑色大氅,生得眸若秋水,唇似丹霞,另一人只着一身单薄玄衣负手而立,星目剑眉,俊朗非凡。 “邀月如何了。” “喏,”聂青枫指尖倏然出现一小团银色的光团,调皮跳动着,“再过些时候就能找把剑给你塞进去了,不过想要养成之前那般,还需好些时日。” “嗯。” 聂青枫忽然眨眨眼,转头道,“亦然,我冷。” “嗯,冷就回屋吧。”蓝衫男子淡然答道。 “你不是想看雪吗,我们就在这儿看。你把你斗篷分给我一点儿,我就不冷啦。” “两个人披一件怎么个披法,站没站相。” “我逐风剑都舍得给你,你却不舍得分我点斗篷。”聂青枫委屈地嘴都要撅起来,揪着江亦然衣角可怜兮兮道。 江亦然眉眼弯弯,宠溺一笑,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从远处看,就像是他靠在聂青枫怀里,拥着他一样。 江亦然将头枕靠在聂青枫的肩上,看着廊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轻声说,“这样行了吧。你可别闹我,我腰还疼着。” “哪里疼?是不是在玄都受的伤还没好?进屋脱了衣服我给你瞧瞧!” 聂青枫双手拥着江亦然就要拐进屋,反被他轻轻把手拍掉。 “都一个月了怎么会还没好。明明就是你昨晚……” 聂青枫露出一抹狡黠坏笑,故意压低了声音,诱惑道,“嗯?我昨晚把亦然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哦,那个啊。亦然喜不喜欢?” 江亦然轻哼一声,转头不答。 “亦然不喜欢?这可糟糕了。不过没关系,昨天我们是第一次,以后我们还可以试些别的,总有能让亦然喜欢的。” “哦?”江亦然了然般地应了一声,“没想到聂大侠会的还真多啊,只是不知师承何处?” 聂青枫一把揽紧了他,“你别这么看着我,你可是冤枉我了。本来我是不会的,是玄都山里那个剑灵老头儿非要教给我的。” “胡说。” “真的。本来我不愿意接收他的传承,我说要让给你来,他不愿意,我便要拆了他的灵池,他就与我打了个商量,除了传承之外,又教了我一样东西。” “那位前辈怎么会教你这些东西。” “他……他是没教,只教了我双修之术。” “那你刚才说的什么这个那个,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书里看的嘛。既然要帮亦然双修,我当然要做足准备,什么都得学一点儿不是?现在就差实践一番了。” “这一个月我都与你在一起,可没见过你看什么书。” “是啊,以前看的,不过奇怪,那几册书我记得就放在房中了,这次回来想拿给你看,却找不到了。” “哼,以前看的?以前看了又是做的什么打算?” “冤枉冤枉,以前看自然也是准备有朝一日和你尝试了,不然还能有什么打算。你今日有没有觉得灵力流转顺畅了许多?” “早晨一起来,就觉得……身后……不舒服。哪里还顾得上查探灵力运转如何。好像第一次的时候,没这种感觉……不过,你刚才为何说昨日是第一次?” “哦,这个啊,”聂青枫在冰天雪地之中一把虚汗擦了下来,到底要不要告诉江亦然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一他好奇起来可……“上次在玄都山时你不是都不记得了吗?那自然不算数。昨日是你情我愿,才算得上第一次。我可要把这个日子记下来,以后每年庆祝一番。” “胡闹。” “亦然昨晚也说我胡闹,今天又说我胡闹,我这可什么都没干呢,就平白挨了一句训。不行,我非得做点儿什么,把这句‘胡闹’坐实了才不吃亏。” “等会儿你师父回来了。” “我师父现在长住无量山,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了。” “你大师兄还在那边屋子里。” “我大师兄瘫在床上动都动不了了,你以为谁受了天雷都能和我一样的?乖,就让我亲一会儿。” “光天化日……唔……”江亦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堵了回去。 外面是寒风刺骨,唇齿间却温热如许。 聂青枫亲热之余,听到外面传来“咯吱咯吱”踩过雪地的声音,微微咬了一口江亦然的嘴角,松开了他来,“好亦然,真甜。等会儿接着亲,有人来了。” 隔了一会儿,一个身着道袍的年轻男子一步步自山梯走上来,面容清秀,温文尔雅。衣摆鞋面已被化了的雪打湿,满肩都是新落的雪花,他却毫不在意一般,微微笑着打招呼。 “师弟,聂兄弟,别来无恙。” “邵师兄,”江亦然眼前一亮,“你的伤好了吗?” “早已好了,师弟不必担心。”邵北看到江亦然脸色微红,两人又紧贴站着,便明白了些,打趣道,“我离着老远,就观到这天欲雪上方呈得是□□无边,正还觉得奇怪,天寒地冻哪里来的□□,原来是师弟人面桃花。” “……没有的事。”江亦然不自在地一垂眸。 聂青枫却反抓住了他的手,攥在胸前,“邵师兄可是来看我师兄的,就在那边屋子,恐怕他也不能给你开门了,你进去就是。” 邵北一听他提到陆晨霜,更笑得春风和煦,“嗯,没关系,我知他躺在床上养伤,便给他带了些解闷儿的东西。” “这个……解闷儿的玩意儿恐怕他也玩不了了,现在大概只能脖子动动。” “自然不用他动手。”邵北又是抿唇温和一笑,“外面风大,师弟别着凉了,进屋去吧。我去看看陆师兄伤势。” “好,师兄保重。” 目送邵北进了陆晨霜房中,聂青枫正色道,“亦然,你师兄也说外面风大,我们就进屋去吧。” 正好刚才还没亲够……说着,把人拦腰搂进了屋内。 江亦然佯怒道,“刚才在外面,你胡闹也不知收敛点儿,叫邵师兄怎么想?” “邵北哪里有空想你?好吧,算我不好,那现在他不在了,你可不能又不让我抱了。” “天还大亮着呢。” “好好,再听你一次。那我就等到天黑。反正昆仑天色亮得晚,黑得早,再过不了一时三刻这天就要黑透了。亦然,玄都老头儿教的双修心法可将我的修为传给你,晚上你可得听我的,不然我有可能心脉受损走火入魔。” “这么危险那还修什么,不修了。何况你将功力传给我作甚,你年纪轻轻已有这般修为,假以时日便可问鼎仙途,何苦在我身上浪费……唔……” 还未说完,又被聂青枫把话堵了回去,一手揽腰一手按在他脑后,狠狠地吮咬着他的唇瓣,直到江亦然双唇红润微肿才放过他。 聂青枫剑眉紧蹙,直直望着江亦然眼底。 “说的这叫什么话。有你在我身边,难道我还稀罕当什么神仙?我只求和你活个差不多的年岁,一起死了再一起轮回,下辈子还在一起!” 江亦然心中一颤,“可我……” “好了,天黑了!”聂青枫不由分说打横抱起江亦然往床上一扔。 “哪里黑了……” “啪啦——”,院子另一端的屋里传来了木头断裂的声音,二人听力非常,皆是一愣。 天欲雪终日冷冷清清,聂青枫这才知道隔着院子动静也这么清楚……不知昨晚他和江亦然翻云覆雨……师兄是否……不不不,陆晨霜身受重伤经脉尽断,肯定没那个灵力支撑五感六识…… 不过亦然面皮薄,还是找个清净地方好些。聂青枫干咳一声,道,“亦然,昆仑确实太冷了,不然我们还是下山去别处转转,免得你冻着。嗯……不如我们就去京城吧,买芙蓉桂花糕,还可以常常九酿春,你是不是好久没喝过了?” “好是好,不过……方才是什么声音?我们先去陆师兄屋内看看吧。” “哎,别去了,有邵北在那照应着能出什么事?还是你身体要紧,我们先下山吧。” “好。”江亦然说着便召出逐风,身形一动,跃至剑上。 “哎哎哎,等等。亦然,你不带着我一起吗?” 江亦然回眸一笑,如春风化雪,冰河初开,“带着你可太危险了,你上回搂着我的腰就闹,差点从空中摔了下来。左右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你就慢慢下山吧。” “怎么不着急?陪着你就是我最要紧的事。江大侠,外面这么大的雪,你可怜可怜我。这次我绝对不闹了,可否与你同乘一剑?”聂青枫做出一副着急神色伸手去拉江亦然的袍袖。 江亦然笑着将他拉了上来,“那好罢,就凭着聂大侠的名号,再信你一次。” 昆仑山冰落雪纷纷扬扬之间,一道青色的剑芒划过,载着二人向山下驰去。 还在空中,江亦然觉得腰间一紧,低头看了看,原来聂青枫的双臂又环了上来,不过这回倒是规规矩矩地没有乱动。他抿唇一笑,眼底全是甜蜜。 莫说共使一剑,从此往后哪怕千难万险,我也愿长风万里破骇浪,天高海阔与子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完结,感谢收看。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