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深》 正文 第1节 枯木逢深 作者:麻辣烫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枯木逢深》作者:麻辣烫【完结】 原创男男现代中h搞笑轻松温馨 此作品列为限制级,未满18岁之读者不得阅读。 简介: 套路玩得深,谁把谁当真。 这是一个打炮打出真感情,打炮打出美好明天的故事。 腹黑老师攻x开朗学生受,副cp嘴贱学弟攻x嘴更贱学长受 第1章 见面炮 舒敛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个神秘的男人。 男人瞧来比他年长不少,颔下胡茬显露出几分岁月的痕迹,不知为何反倒令舒敛心中生出一种依恋感。 以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看了许久,舒敛才想到,大抵是那凌乱却不失性感的短短胡茬充满了阳刚之气,满满皆是雄性荷尔蒙的美妙滋味。 舒敛伸手抚摸自己光滑的下颚——19岁的少年,从内至外的青涩,和那样成熟的男人比起来显得稚嫩不堪。 不由得轻叹一息。 坐在对面的男人隐约露出笑意,打开烟盒在鼻尖轻嗅,目光却朦朦胧胧地扫到少年面上。 那么一眼,让舒敛觉得心脏噗通一跳,似乎灵魂正燎起一根香烟,美妙到让人欲罢不能。 “大学生?”男人开口问。 “……嗯?”舒敛回过神来,有些紧张地点点头,“是。” “五一节后返校么?” “是,收假了……”舒敛又点头,倒比刚开口时从容了一点,反问道,“你呢?” 对方阖拢烟盒,放回衣兜里。 “也是假期回了一趟老家。” 舒敛望向他收着香烟的西装口袋,想起他方才的动作,好奇问道:“烟瘾犯了?为什么又收起来。” 男人沉沉低笑,目光在车厢内环视一周,罢了回到他面上,玩味道:“大学生了还不明白这道理吗?车厢里吸烟,不是好的行为。” 舒敛心中微跳,却不是为他的品格而动容。 ——而是那笑声,有如秋风般令人舒爽,又似深海漩涡,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他,眼前人深邃英俊的五官被时光打磨过,一身西装剪裁得体,举手投足皆是从容,坐在这车厢中时,与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根本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舒敛知道,自己似乎甘之如饴地掉进了一个陷阱…… 于是换作主动方,继续搭讪下去:“你去哪个城市?” 男人没回答,却是问他:“你呢?” “下一站便到了,x城。” “哦?”男人眼角微顺,似有些兴味盎然,“你是x大的学生?” “是,”舒敛点头,觉得有趣,不知他如何猜到,“你怎么会猜x大?这座城市明明有好几所高校。” “呵,我想,口碑不凡的x大该有这样气质的学生。” “是吗……”胸中怦怦直跳。 这样的气质是……怎样的气质? 眼前这个人聊骚的能力似乎满分。 舒敛其实早便看出来了,这男人和他是同类,取向一致。可这不代表什么,终究不过萍水相逢,缘分不过是一站列车的距离。 心中的不平静与离奇期待随着这一想法沉淀下来,舒敛恢复理智,淡然随性地与他交谈。 一路上相谈甚欢,火车轰隆隆地驶进隧道。光线暗下来,整个车厢被给予了一丝暧昧感,舒敛有些尴尬,转头望向反光的窗面,借此躲避视线的交汇。 怎知对方也微微转眸,望向窗内的他时,两双眼终究还是相遇了。 “噗通……”心跳被火车的声响遮掩。 之后竟再无言,直到火车终于驶离长长隧道,明亮光线使得舒敛闭眼。 再睁开眼时,车厢中的广播嘶嘶作响,片刻后传出列车员温柔却机械的播报声:“下一站x城,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分别的时刻终于还是到了。 舒敛不露痕迹地幽幽叹气,含着几分落寞拿起行李,从座上站起身来。 男人抬眼望着他,他微微一笑,不失礼貌地留下一句再见。 男人什么也没说,却勾起了唇角,随之站起身来,跟在他身后向车厢外走去。 舒敛霎时变得紧张起来,不敢回头,只佯装平静地向前走去。 火车慢慢停在站台处,车门打开,乘客们纷纷下车离去。 舒敛一步步向前走,还能清晰明白地感受到身后人的气息,不由的,竟将脚步放慢了不少。 默默向前走着,直到路过车站的公用卫生间,身后人突然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带进卫生间中。 舒敛回过神时,对方已将他带进一处隔间,白色的隔门被锁上,男人蓦地偏头吻上来。 他微微一颤,却并不挣扎反抗,闭上双眼,由那温软湿润的唇舌放肆,短硬胡茬扎得他唇边肌肤发疼,他想,那一片脆弱皮肤一定是红了。 不知吻了多久,卫生间的声控灯都自动熄灭,男人才松开他,稍稍离开几寸。 幽闭环境中的光线暗了下来,加之黄昏已过,舒敛似已看不清对方五官,只有那双眼还灼灼闪烁着不可明说的光芒。 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盈入鼻翼,舒敛不由自主地放松身心…… ——这是他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情,却莫名得妥协与接受,打算将一切都交给命运。 时间仿佛静止,半晌后,男人偏头凑近他耳旁,磁性而低沉的声音温柔问道:“害怕吗?” 舒敛摇头,指节无力,书包跌落到地上。 对方发出极轻的笑声,将他按在门板上,偏头吻到颈间,修长手指抚到身下去,解了皮带裤扣,拉开他牛仔裤的拉链。 轻轻一声响,连声控灯都不足以惊亮的程度,舒敛却倒抽一口凉气,等到那东西被对方握在手中时,更是紧张得身体一抖,微不可察地发出一声低吟。 男人笑着撸动两下,那东西便抬起头来。 “还是稚嫩了点……” 舒敛脸红,听出这句话里的双关之意。 虽然才19岁,但已是成年男人,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打击,不禁嘴硬回道:“听起来你很有底气?” 对方轻轻咬住他的耳垂,低哑反问道:“你说呢?” 话落牵着他的手覆到自己身下,并不屑于解开腰带,只引导着舒敛的双手拉下西装裤的拉链,从那地方将肉棒掏了出来。 黑暗之中,舒敛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期待,也慌乱,还有点后悔害怕起来,这一瞬间突然清醒,不明白自己为何便着了道,竟会与一个陌生人局于这样荒唐的地方,做着这样荒唐的事情。 男人明显看透了他的心思,玩味道:“你说我有没有底气?” 舒敛抿唇沉默,手却自发地裹紧了一些。 男人又问一次那会问过的问题:“害怕吗?” “……”舒敛借着昏暗光线望进他双眸。 那双眼里情潮汹涌,像是凝视着猎物的饿狼。 男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终究还是被眼神出卖了。 舒敛不禁觉得好笑,想着原来也不过如此,随即竟没了那份不知所措,身后那入口处甚至隐约酥痒起来,慢慢地凑上前去,用舌尖轻舔过男人高挺的鼻梁,说道:“书包最外面的口袋里……有护手霜……” 男人沉默。 不知多久之后,忽然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随后弯腰拾起书包,摸索寻找一阵。 “啪——”书包落地,舒敛在那一瞬间被他翻过身去,用力地压住。 卫生间的灯不可阻挡地明亮起来,舒敛将脸埋在手臂间,身后人一把扯下他的内裤,一面在浑圆臀上揉抚,一面调笑道:“纯白色的ck。” 舒敛不答,随即听到了护手霜盖子被揭开的声音。 微凉的乳膏很快便被抹到穴口,那手指在外头又揉又抹的,直到他按捺不住地发出低喘,才忽然闯入体内,两指一点点地深入,在温热的内壁搔刮。 “啊……” 舒敛前身抵在门板之上,越发焦灼难安,慢慢地扭腰蹭动起来,以望寻求疏解。 实在忍不住了,便颤抖着声音催促道:“快点……” 男人低笑,将手指撤出来。 后穴少了手指立马空虚不已,舒敛发出一声嘤咛,轻舔嘴唇,忍不住努力偏回头去看。 男人却忽然捏着他的下巴吻住他,与此同时,那火热坚挺的肉刃顶着穴口长驱直入。 “唔……”舒敛的吟叫被堵在唇齿间。 男人缓缓抵弄几下,片刻后不再压抑克制,狠狠冲撞操干。 “哈啊……”舒敛扭头摆脱了令人窒息的湿吻,扬起脖子呻吟,身后之人将肉棍抽离至顶端,随后狠狠顶入。 “小声点,公共场合。” 后四字如同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鞭痕,火辣辣得疼。 舒敛咬牙忍耐喉间的冲动。 男人却操弄得越发兴致勃勃,乳白色精液似已被紧致甬道逼出来一点,抽插得噗嗤作响。双手更是绕到胸前来,探入t恤内揉捻乳珠。 “舒不舒服?” 舒敛几乎难以说出话来,满脑都是在他体内进进出出的大棍子,清晰到几乎能勾勒出那玩意儿的形状。 “嗯?”男人狠狠一顶。 “啊……舒……舒服……用力操我……” 舒敛从未体验到这样的快活感,他似乎快要干涸而死了。 分明水声作响,分明正被滋润着,可他却觉得有无数把烈火在将他灼烧,将他烤干烤透,连骨髓都吞噬。 “啊……要死了……啊啊……”哪还顾得上什么公共场合。 忽然,男人停了下来。 有脚步声走进卫生间来。 舒敛紧张地缩紧穴道,男人耐不住极低的一声闷哼,在他臀上拧了一把。 外头那人原本吹着口哨,似乎隐约听到了动静,疑惑地顿了一顿,直到再无动静,才继续嘴里的曲子。 等了好久才等到皮带扣紧的声音,随后是不远处洗手池的水声,那人终于离开。 ——太刺激了。 舒敛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惊险体验,前面的柱身已经微微跳动起来,随时都能喷发出欲液。 男人握住他的铃口,又放肆地冲撞起来。 “啊松手——” “年纪轻轻,这点耐力都没有……”男人不管不顾地继续抽插,甚至愈发凶狠,让舒敛几乎怀疑身前的门板会撞破。 “啊啊……”是真的要不行了,再不发泄一定会死去…… 舒敛唇角流淌出透明津液,迷乱地摆头。 男人大开大合地进出几下,深深一抵,射在他体内。此时才终于松手,舒敛浑身战栗,一波一波的情潮涌向下腹,浊液喷出,胡乱洒在门板上。 “哈……”舒敛大口大口地喘气,身后男人已渐渐缓过来,抽身离去。 有热流自穴口处流出,舒敛身体少了支撑,无力地滑跪到地上。 男人笑了两声,掏出纸巾将身下物擦拭一番,塞回裤内,稍微整理衣着,又是衣冠楚楚的模样。 舒敛却是一副狼狈样子,双目失神地望着他。 “起来。”男人伸手过去。 他慢慢搭上那只宽厚手掌,借力从地上站起身来。随即接过递到眼前的纸巾,将自己身前身后都清理干净,颤抖着手指穿好裤子。 舒敛用卫生间的水池洗了把脸,面上热度总算散了几重,等到完全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离开了。 书包被捡了起来,倒还算体贴,替他放在整理台上,护手霜也已装回原处。 舒敛伸手取过,双腿有些发软,装出平静的样子走出去。 隔间的地上,还滴落着未干的白浊液体。 第2章 缘分 这时候天色已晚,但其实公交车还是有的。 舒敛却并不往站台去,拖着虚虚颤颤的双腿来到车站旁的记里坐下,摸出手机开始翻电话簿。 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这一冷静下来,才发现刚才的“荒唐”似乎荒唐了许久。 手指在触屏上点了点,电话拨打出去,响了两声里头便传出应答:“喂喂喂?傻逼有话快说,忙!” “……”舒敛沉默一霎,低声骂回去,“你才傻逼,把你那傻逼游戏关了,火车南站来接本宫。” “接个屁啊,我的车都被我爸没收了,你就不能……” “半小时,记。”舒敛懒得听他瞎逼逼,扼杀了这通电话的生命,反正他不信,这个人会不来。 ——而这盛世如他所愿,电话那头的人半个小时后准时出现在他眼前。 “小王八蛋……”来人满脸无奈地坐到他对面,虽口中不快,却不难看出来时的脚步很急,以至于此刻还有那么点胸膛起伏,毫不客气地夺过他面前的可乐杯,掀开盖子灌上几口,滑入嘴里的冰块被嚼得“咔咔”作响。 舒敛忍俊不禁,终于好声好气地喊他一声:“哥。” 这个人是舒敛的哥哥,隋卞。准确来讲,是他异父异母的哥哥;直白来讲,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 这一层莫名微妙的关系并不与任何种类的伦理剧情相关,仅仅是一场意外带来的结果,当然,也可称之为缘分。 事实真相是,隋卞出生在格外富贵的人家,是隋家捧在手心的小少爷,上头有着一位哥哥和一位姐姐,都比他年长上好几岁,因而从出生起便是万千宠爱集他一人身。 但所谓树大招风,隋家有钱有势,自然也会有仇人与对手,商场上你来我往得较量多年,不知是惹到了哪个心肠恶毒的,对方打击报复的心思就转到了这位小少爷身上。 因而毫无预兆的,当时年且6岁的隋卞就那么失踪了。 都说祸不及妻儿,可遇上小人谁也没有办法,且事已发生,隋家人再怎么着急也了无用处,只好心急火燎地发动一切人脉寻找孩子的下落。 还来不及寻到任何消息,躲在暗处的对手竟悄悄地将染了血的小孩衣裳丢到了隋家别墅的大院外。 隋母望着那件小衣裳,当时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隋父身为一家之主不得不竭力冷静下来,将衣裳紧紧攥在掌中,希望这只是一场闹剧。 然而衣裳上的血迹的确是隋卞的——鼻血。 小孩子吃多了零食上火,一不小心染红了衣襟,刚上小学的隋卞正十分茫然地坐在面包车内,低头望一望自己的高级小外套,抬起头来字正腔圆地背诵起课文道:“我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 “……”绑匪觉得这个孩子有病。 索性扒了他的外套丢去吓唬吓唬隋家人,然后开车出城,把隋卞随随便便地丢在了邻城的某一条路边。 舒敛就是这么遇见隋卞的。 隋卞酷酷地抬着下巴,努力摆出一副“我是少先队员,尔等学前班臣民速速避让”的高贵表情,嘴唇上挂着半干涸的鼻血,用余光死死盯着舒敛手中的棉花糖。 5岁的舒敛被这王者一样的气势所惊到,护着棉花糖往后退一步。 “哎呀这谁家小孩儿啊?”舒母突然丢下自己的孩子,心疼地走到隋卞身前去,蹲下身捏着他的小下巴关切地看一看,“是流鼻血了吧?傻孩子,也不擦擦,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舒母掏出纸巾,温温柔柔地替他擦拭干净。 舒敛赶紧地把棉花糖往嘴里塞。 脸上不挂血的隋卞看起来更酷了,望着已被啃得黏糊糊乱糟糟的棉花糖,高贵地说出三个字:“我有钱。” 舒敛惊呆了。 而这三个字一说就是十四年。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我有钱!”隋卞恨铁不成钢地拍一拍桌子,记里的人纷纷把目光扫过来。 舒敛觉得丢脸死了,拿起书包赶紧让他出去说话。 突然一下从座上站起身来时,腿软得差点跌坐回去,亏得是扶了一下桌板才让自己缓过来。 ——那会的一场情事的确是做得太痛快了,加上场地带来的心理刺激,别提多带劲儿,简直把人满足得不要不要的。 隋卞痛心疾首地扶额,扶伤员似的,动作夸张地把舒敛给扶出记。 回到车上,隋卞继续讨伐他:“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啊?没钱管我要啊!好好一个大学生,你为什么要去卖!” “滚你的!”舒敛终于忍无可忍,一书包往驾驶座上这人砸去,“你才去卖呢,你有病吧?” 隋卞戏感十足,手指颤抖地指着眼皮子底下、某人脖子上的那排深深牙痕:“太伤哥的心了,你瞧瞧……你自己瞧瞧……啧啧……不忍直视!说吧谁啃的?坐个火车都能啃起来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欲求不满啊?” “……”舒敛无言地转过后视镜来,往那地方瞧一瞧。 这人还在吐槽:“激烈啊!你这要是放到那个什么a什么o的文里,活脱脱就是个信号素大放异彩的小淫娃啊!不!你就是个信号源!你是个信号灯!你是个信号塔!” “你t还移/动电/信呢!”舒敛终于忍不住爆粗口。 隋卞悲伤地揩一把泪,心碎地系上保险带,把车发动起来:“小敛啊,事已至此,哥就想问你一句,戴套没?” 舒敛一愣,仿佛又感受了身后那地方的湿润。 “没?!”隋卞原地爆炸了。 “戴了!戴了!戴了!”舒敛赶紧说谎,暂求明哲保身。 隋卞脸色稍微好点了,却仍没收住那一番苦口婆心:“听哥一句劝,平时要注意安全,多少给自己留点规矩,留点底线,知道了吗?” “是是是,知道了……”舒敛头疼。 早知道这个人今日的细节捕捉能力如此强,会给他来一个现场炸裂,他一定不会打那一通电话。 哪还顾得什么“末班公车传说”,又或者高价打个出租,都好过跟他一起丢人现眼。 ——幸好,这会儿在车上了,再没了记那些看热闹的人。 舒敛放松身体,把副驾座的椅背放低一些。 隋卞又忍不住嘴贱了:“瞧把你给累的。” “……”舒敛偏头望向他,喊一声“哥”,幽幽道,“你这张嘴迟早会害你被人艹哭。” “你懂个屁,你哥我是全宇宙最强alpha。” “我说,你能不能别再进隋意姐的书房?” “她的书房就是我的书房,我的书房还是我的书房,你懂个屁。” 舒敛懒得跟他较量嘴皮子了,赶紧地换个话题。 “你不是说车被你爸给没收了吗?” 隋卞邪魅一笑:“是收了,不过我就随口一说而已。反正他收他的,他收了我不知道买啊?就他有钱啊?” “……” 不,你们都有钱,舒敛的心这样回答道。 街灯明亮,一路向着x大大学城校区驶去。 舒敛闭上双眼养神,直至此刻,终于有了那么点事后余韵的舒坦。 果然,做这种爱做的事情还是要在温软舒适的地方才好,否则吃得再饱,善后都不那么令人满意。 天知道他那会在记坐着的时候有多累。 “哥,谢谢你来接我。”舒敛未睁开眼,笑着轻道一句。 不是他矫情,而是隋卞与他本是校友,且年长他一届,因专业区别而并不在同一个校区。 隋卞接他这么一趟,从自己的校区跑去火车站要小半个点,从火车站跑来大学城校区又是半个点,等他到了宿舍再回自己所在的老校区去,那还得半个点——就是这么畸形又奇葩的三角路线。 隋卞“哼”了一声,放起了音乐。 舒缓低沉的温柔男声似乎带着那么点催眠的作用,过不一会儿,副驾座上之人便在这途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隋卞在叫自己醒来。 舒敛舍不得睁开眼睛,嘟囔道:“哥背我上去吧,累。” “累不死你,下次再在外面乱来试试?” “哥你闭嘴吧……” 隋卞车也懒得锁了,背着他走进宿舍楼门。 正逢有人出来,一身西装革履,像是老师,又不像是老师,不太相协调的画面引得隋卞多看了两眼。 舒敛趴在隋卞肩头继续打瞌睡,擦肩而过,不曾留意。 然而对方却将他入目,隐约间,似乎挑了挑眉,又似乎弯了弯唇。 ——至少当时的舒敛并没有想到:人生哪,该碰到的,迟早还是会碰到的。 第3章 学长与学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隋卞迈上最后一步台阶, 嘴里的诗句快被咬成渣渣。 舒敛趴在他肩上跟头猪似的“吭哧吭哧”发笑,见他好不容易喘过了气,一甩手便将自己给丢到地上。 “嘶……”舒敛疼得直扶腰,先着地的可是屁股啊,那可是他现在最脆弱的地方,口中忍不住讨伐,“哥你真的太狠了……” “我还狠?”隋卞真是气得发笑,一把拉起他往寝室走去,沿途指着两边的门牌强调着,“你看看清楚,这是五楼!五楼!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没住在六楼?” 舒敛故作羞涩地笑,颔首道:“别客气。” “客气个屁!” 说话间走到516的房门口,寝室门正开着,隋卞一巴掌将他拍进房内。舒敛踉跄两步,室内只有一人,转头过来盯着他。 “回来了?” 问话之人是寝室老大,名叫任臻。 说是老大,其实不过是年纪最大而已,而且这寝室中的四人同年,任臻仅仅胜在数月之间。话虽如此,但“老大”叫得久了,任臻不知不觉便产生了几分更重的责任感,对其他三位弟兄都相当照顾。 而三人中还属舒敛与他关系最好,因而此刻任臻见他不是独自回来,下意识便往另一人身上望去,这么一望才露出些意外的神色,喊一声道:“隋副部?” 隋卞很不客气,早已大大方方地进来,正凑在舒敛的桌旁找水喝,听着这么一声称呼微微一愣,偏头看这秃子一眼。 ——对,就是个秃子。 任臻剃了个光头,在舒敛看来简直酷炫得不行,但在隋卞看来,那就是毫无美感。 “你怎么剃成个秃子啊?”隋卞开口就是吐槽,实在是憋不住,嘴贱。 任臻却一点儿也不生气,笑道:“隋副部记得我?” “名字不记得了,脸还记得,”隋卞摆了摆手,灌下一口水,又道,“叫名字吧,或者学长也行,别副部副部的听得我小腹胀痛。” 舒敛不说话,站在旁边惊讶地张着嘴,审视他二人,不知他们是何时认识的。 其实事情很简单,隋卞与任臻都是校学生会的成员,同一个部门,隋卞是副部长,而任臻是干事。 两人虽不同专业、不同年级、不同校区,但因为学生会的工作多少有过交集,因而勉强也能说得上是认识。 任臻轻声笑,不介怀他的话,也不主动说起自己的名字。直到隋卞忍不住了,好奇问一句:“你到底叫什么来着?” “任臻。” “哦,对!我是记得有个人特别认真来着……” “哈哈哈哈哈——”舒敛大笑。 隋卞瞪他一眼:“滚去洗洗睡。” “行行行,”舒敛笑得身上都没那么酥软了,拿了毛巾睡衣往阳台走,顺口给他告别,“那你自己走啊!” “没良心的……”隋卞在后头损他一句。 舒敛不再笑了,心情畅快地锁上卫生间的房门,脱衣服开水,站在喷头下爽歪歪地从头淋到脚。 学校条件还不错,每间寝室都有独立卫浴,虽简陋,但已是难能可贵。 舒敛自在安逸地清洗身体,所谓事后澡,私密之处自然也不会放过。等到他慢悠悠地回到寝室里时,隋卞竟然真的已经走了。 想想也是,开车回老校区还要半个小时,再晚点走恐怕就赶不上寝室门禁了。 舒敛一边拿浴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一边取过桌上的手机,单手编辑一条微信:“哥,注意安全,早点休息,谢谢。” 顿了顿,又将“谢谢”二字改作了“晚安”。 十几年的兄弟情了,没必要矫情过度。 舒敛浅浅笑了笑,刚放下手机,听身后传来声音问道:“老三,你跟隋学长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舒敛回道,转过身去往任臻桌旁走近些,“怎么了老大?” “没什么,就问问。” 舒敛觉得没对,拿手肘轻撞一下他光溜溜的后脑勺,追问道:“说实话,怎么了?” 任臻不说话了,换个惬意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挑一挑眉传达心中的意思。 舒敛秒懂:“老大你看上我哥了?” “刚入学生会就看上了,”任臻认真地回道,“可他条件太好,很难注意到谁。” “老大,我觉得你条件也不错,而且我哥是个神经病,你只要不走寻常路,一定能搞定他。” “所以他确实是弯的?” 舒敛用力点头:“弯!比蚊香还弯,高中毕业那会跟家里出柜,那叫一个硬气,差点没被隋伯父给打死。” “懂了,”任臻塞一包辣条给舒敛,“好兄弟。” 舒敛不满意地赖在他桌旁不走。 “老大,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就给我包辣条!” “那你要怎样?” “我要两包。” 任臻大手一挥:“随便拿。” 舒敛喜上眉梢,把那一整袋辣条给提溜到了自己桌上去。 折腾到这会儿也不知道累了,开了电脑开始打游戏,辣条配单机,不亦乐乎。 任臻还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搬过椅子来看他玩仙剑,一边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请教咨询般问道:“你说我这路数行不行?我从第一次跟他接触就装得特别彬彬有礼、举止大气,他吃不吃这套?” “不吃,”舒敛眼睛都不从屏幕上挪开,果断回道,“你看看我哥自己那样,像是彬彬有礼吗?” 任臻蹙眉:“那我应该怎么撩他?” 舒敛终于给他一个眼神,坚定道:“本色出演!” 任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电脑里的人物走错路了,一失足成千古恨,ga over就在一瞬间。 任臻稍稍回神,忍不住说他一句:“打游戏正常,但你怎么老打仙剑?” “这里头剧情深着呢。”舒敛懒得同他多解释,换个话题问道,“怎么寝室只有我俩,老二和老四呢?” “老二陪女朋友过夜,老四请假两天,还没返校。” “哦。”舒敛点点头。 这回换任臻来问了,这人眼神暧昧,试试探探地喊他一声:“舒敛。” 舒敛吓了一跳,转头看着他,经验得知,只要他一叫自己的名字,接下来便一定没什么好话。 果然,任臻问:“你这是被谁给上了?” 舒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带着刚才吃过辣条的力度,难受得令他眼泪都出来了。 任臻忙给他端水,拍着背等他缓过来。 舒敛慢慢平静下来,一脸懵逼地望向他,迟疑道:“有……这么明显吗?” 任臻面色沉重的点头:“所以我刚才问你和隋卞的关系呢,我还以为是他把你给睡了。” 舒敛差点又给呛着了。 “怎么可能!” “我想也是,”任臻颔首道,“隋学长怎么看都像是被上的那个。” “哈哈哈——”舒敛又大笑起来,一晚上的情绪还真是跌宕起伏。 罢了想着正好寝室只有他两人在,自己对任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阖上房门,把今天的奇遇给他讲了。 任臻跟听了个话本似的连连惊叹,直叹得舒敛不得不郑重其事地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真做了特别惊世骇俗的事情,导致隋卞和任臻的反应都这样激烈。 脑子里想着,睡意便卷上来了,舒敛快要睡着时,突然听到任臻叫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句:“对了,来了个交换的老师,住在对面宿舍的一楼,那会上来在本学院的寝室间走了一圈,你刚好错过了。” “错就错过了,老师有什么好稀罕的。” “不好说,我觉得是你喜欢的型,而且我觉得……他应该是弯的。” “什么喜不喜欢的型,我还没丧心病狂到对老师出手……”舒敛打个呵欠,“明天再聊,睡觉了老大。” 舒敛脑袋一埋,叫不醒了。 第4章 办公室问候炮 等到翌日天亮,舒敛才后悔前一夜里没听任臻多说两句,同时还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花样自打脸。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枯木逢深 作者:麻辣烫 第2节 此刻他蒙头蒙脑地站在陌生的办公室中,才终于意识到剧情到底有多可怕。 办公桌后那人面上多了一副细金属框架的眼睛,添了一丝温文,但同时,也添了一丝莫名的惊悚,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款岛国的游戏,游戏人物有一副神奇的眼镜,一摘一戴之间,便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 舒敛神思跑远了,直到眼镜的主人抬起头来,同他说话。 “在想什么?” 舒敛浑身一抖,跟过电似的激灵。 眼前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想一个问题……”舒敛出言试探,“你确定你是来交换的老师?” 男人缓缓地把玩着手中钢笔,点头予以肯定。 舒敛深吸一口气,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请问老师……怎么称呼?” “你过来看。”男人拿钢笔的一头轻轻敲点着桌面上的稿纸,似乎那上头有他的名字。 舒敛走上前去,偏头在纸上扫了几眼,什么信息也没瞧见,身后那人却忽然倾身覆上前来,在他耳边低声道:“陆深,陆地的陆,深浅的深。” 后四字格外暧昧。 舒敛胸膛一跳,紧张之下急急转过身去,反倒被压在桌上挣脱不得。 男人已将大半个身子挤进他双腿间,姿势格外暧昧,目光沉沉地望着他,伸出手来,慢慢地摘下眼镜,搁在一旁。 舒敛想起了发生在火车站里的所有事情,所有,并精确到细节。 “你说,”陆深声音低沉道,“在这儿做,会不会被人发现?” “……”舒敛无言,而他不说话,这人也不再有进一步动作,只满目戏谑地等着,等了许久总算听他开口道,“陆老师,我们现在是师生关系。” “师生关系?说说看,我教你什么了?” 陆深修长的手指抚到他腹下几寸的位置,隔着牛仔裤摩擦里头的东西。 牛仔裤质地并不柔软,这种方式的骚弄只会令人痒得难以忍受,没几下便勾出了舒敛的低喘。 舒敛哭笑不得,却没有去阻挡那只手,一味地沉浸在若即若离的快感中,将自己的手指缠在他腕上,钻进衬衣袖口里轻挠,笑道:“陆老师,我来你办公室是交问卷表的,不是来约炮的。” “的确没有约。”陆深松手,站直身子将他从桌上拉起来,罢了指一指门的方向说道,“问卷我收到了,你是去锁一下门,还是直接走?” 问得不能更直接。 舒敛觉得陆深很可耻,明明是他在引导着自己,却总是假装给出选择的余地。 就像是昨天在火车站里时一样,箭在弦上了,才假惺惺地问一句“害不害怕”。 眼下又玩这套,先撩起他的热情,再给他离开办公室的机会,看似尊重,实际上特别不要脸。 还真是套路玩得深。 舒敛看破不说破,嗤笑一声,手撑着桌面坐到桌上,看着眼前这人微扬的嘴角,正经道:“劳烦陆老师,亲自锁一下门。” 陆深暗自扬眉,心中确实有点儿意外。 昨日短短时光还不足以了解这位少年的性格,这会儿隐约有所察觉,终于发现,舒敛似乎并不是一尾全然无刺的鱼。 陆深无声笑,走到门前去将门锁扣上,尚未转身又听舒敛故作恍然道:“啊,忘了问陆老师,有套子吗?” “这会儿想起要套子了?” “我认为昨天没有考虑到这一点,陆老师有一半的责任。” 陆深走回桌前,单手凑上前去解他的裤扣,另一手慢悠悠地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那盒套子扔到桌上。 然后是润滑剂、湿巾纸,一件一件,挨个儿扔出来。 “……” 舒敛服了。 陆深还愉快地问他:“是不是特别像一个有责任心的老师?” 舒敛不答,被拦腰从桌上勾了下来,这人一伸手扯落他的裤子,连带着里面的内裤也一并扒下,露出浑圆紧致的臀。 而陆深自己,又万分衣冠禽兽地、只慢条斯理地拉开了裤链,同昨天一样,掏出胯下的东西来。 “……陆老师,学生有问题。” “问。”陆深拧开润滑剂的小瓶子,倒一些在指上,绕到舒敛身后,探入体内。 “唔……”舒敛低低一声闷哼,缓了缓问道,“请问陆老师,为什么刚来学校……办公室里的‘设备’就这么齐全?” 陆深不作回答,眸里含笑地转动着手指寻找他的兴奋点,待听到他一声微微走样的音调,才暧昧答道:“因为昨晚在宿舍楼下碰到了一个人,想着来日方长,就去了一趟超市……”说着,手指一下一下轻按着那一点凸起,见舒敛呼吸越来越急促,才又悠闲说道,“有备无患,记住,这是老师教给你的知识。” “嗯……别按了……”舒敛难以忍耐地仰头,再没有余力与他斗嘴。 陆深像是寻到了无尽的乐趣,依他所言不再继续玩弄那地方,口中继续讲道:“昨晚看到那个学生被人背进宿舍,我还以为他是被我操成那样的。” “……”舒敛懵逼,茫然地看着他戴套的动作,疑问道,“我?” 陆深不答,将他转过身去,令他俯趴在桌上,手掌捏着双臀,身下阳物毫不客气地撞进紧致穴道中。 “啊……疼死了……”舒敛疼得直抽气,这才回过神来怒道,“老师!前戏呢?” “是你说别按了。” “陆老师!你的前戏全在肠子里吗!啊……” 舒敛被狠狠撞了一下,又爽又疼,霎时哆嗦着无法言语。 “没有前戏,老师一样可以让你舒服。” “嗯啊……你轻点……”舒敛难以承受地趴在桌上,腰臀被身后人禁锢着,火热性器在尚未完全柔软下来的穴道中放肆抽插,甜蜜又幸福的感觉逼得他不知道该愉快还是愤怒,断断续续地骂道,“为人师……表……啊……实际上……却是个……啊……衣冠禽兽……” “这两个成语用得还可以。” “……”舒敛把头埋进手肘间,迷蒙着眼盯着桌面。 脑中想着,幸亏昨天晚上后面的小穴才刚开拓过,否则以陆深这样简单粗暴的玩法,等到结束自己多半只能被抬着出去。 黏腻的润滑剂浸得穴口湿濡不已,火热的棍子进进出出搅得水声“噗噗”作响,与肉体撞击的声音一同充盈满耳,来来回回几十下后,舒敛便再没了痛感,只觉得身后麻痒无比,主动扭摆着腰臀迎合。 陆深低笑,从他身体里抽离出来,忽得将他翻身,抬着他的一条腿从正面撞进去,毫不保留地冲到最深处。 “啊!……嗯慢点啊……”骤然换了姿势,让舒敛觉得很累,原本还能安安稳稳地趴着,现在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却都只压在他的半个臀上,根本不是痛苦两个字能形容的,不禁求饶道,“不行……撑不住……嗯……” 陆深瞧出他是真的难受,用力撞了两下,随后将他另一腿也缠到腰间,托着腰臀将他抱起来,向办公室内的沙发走去。 “啊啊……”每一步都是煎熬,体内的硬挺随着走动一下下地戳着兴奋点,人还未沾着沙发,舒敛便不堪折磨地缴了第一发械。 舒敛正大口喘气,陆深顺势捏着他的下巴深吻一番,勾着舌头一阵吮吸纠缠,直撩得他呻吟不断,再度起了兴致,埋在体内的热物才又一下一下地顶弄起来。 “年纪轻轻的果然不中用……” “你啊……你才不……”舒敛在沙发上扭得不像话。 陆深一巴掌清脆地拍到他臀上,反问道:“我才什么?还不承认我体力比你好?舒敛同学,跟着老师好好学习……” ——太禽兽了。 舒敛说不过他,此时此刻更是喘气都艰难,索性不再说了,闭上眼睛只管呻吟。 第5章 一盆意外的水 舒敛同学就这么默默地与陆深老师达成了师生以外的私密关系。 其实对于陆深这种老江湖而言,身边有一个养眼温顺又好操的固定炮友实在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并且十分令他省心,对方身为自己的学生,师生宿舍之间只隔了一块几米宽的花坛,这该有多方便。 但舒敛不一样,他虽也有过与人深入花式交流的经历,可毕竟年轻,其次数不仅相当少,且只与同一个人发生过。那个人是他高中时期的前任,两人毕业后便分道扬镳了,因此对于舒敛来说,炮友这种存在真是太新鲜了。 新鲜归新鲜,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 所以舒敛对这个概念理解得无比迅速,甚至根本不需要陆深提点一二,自个儿便悟到了这层关系,并欣然接受。 在知道对方是自己的老师之前,陆深于舒敛,那就真的只是一个在火车上遇见的陌生人。再具体一点说,就是一个在火车上遇见的、器大活好、英俊面孔沾染着沧桑的魅力叔叔。 两人都只是被对方的肉体所吸引,谈不上任何感情,因而这么两炮下来,双方都特别默契地走了肾却不走心。 也好,潇洒走一回。 舒敛坦坦荡荡地回到寝室,软趴趴爬到床铺上。 任臻疯狂地打着单机,抽空瞟他一眼,惊讶地发出感叹:“老三,你又被谁给上了?” “……”舒敛发自真心不是很想理他。 任臻锲而不舍地追问:“以前没见你这么骚动不安啊?怎么一个五一假期回来,你跟灵魂洗涤了似的放飞自我?” “老大啊……”舒敛忍不住吐槽他,“我说真的,其实你这张嘴,跟我哥是真配,你快追到他好不好?你俩在一起能把地球说爆炸。” “不急,”任臻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我今天仔细看了看镜子,觉得我真挺帅的,一定能搞定他。” 舒敛趴在床上翻一个白眼。 很不是滋味地想了一阵,咸鱼翻身地挪到床沿上,探出脑袋去问道:“老大,我……真有那么明显吗?” “也不吧……”任臻怜悯地看看他,安慰道,“放外边别人最多觉得你身上的气质有点引人遐想,放我这儿……太熟了没办法,哪怕你悄悄吃过屎我都能看出来。” “你才吃屎!” “不吃不吃,”任臻畅快地笑起来,问道,“所以你到底是被谁给上了?隔壁学院那极品终于追到你了?” 舒敛一听就来气,霎时回了一句“我真像是爱吃屎的人吗”。 而任臻口中的“极品”,舒敛不惜摒弃道德将之与“秽物”相提并论的那个人,名叫王家富,正如其名,家境还算优越。 王家富嫌这名字不够洋气,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叫peter,全校除了老师和舒敛,不许别人直呼他本名,搞得他们班的氛围跟发廊似的,天天都“peter”来“peter”去。 要说这家伙的皮囊吧,其实也不算太差,算得上差强人意,可偏偏他骨子里的性格十分极品,贴到网上分分钟能成为网红的那种。冲着这一点,舒敛避之唯恐不及,然而这位peter无比有毅力,从军训开始直到现在,追了舒敛快有一年。 舒敛想死了都没想通自己是怎么被他给看上的,吓得走路都不敢走偏僻黑暗的地方,平时peter主动靠近他,他都坚持使用一招——躲。 躲着躲着,也就不觉得那么堵心了,更不会时时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若不是任臻这么一提,舒敛一定不会主动想到他。 可更有趣的事情还在后头。 就有这么巧,在任臻提到了王家富的这一天晚上,不屈不挠的peter便来到舒敛的宿舍楼下,进行了一场公开的表白。 “我靠……”回到寝室的老二趴在阳台上兴致勃勃地看热闹,一边直播着楼下盛况,“舒敛啊,王peter拿蜡烛摆了个心给你!” “……”舒敛简直想骂脏话,生怕那个傻逼把他名字给摆出来,否则他一定会成为微博热门话题,因而忍不住疑问,“那智障没在地上写我名字吧?” “没有,放心,”老二安慰他,又补充道,“但他手上有个扩音喇叭。” “……” 老二实况描述着:“王peter点亮了最后一只蜡烛……王peter站到了心形蜡烛的中间……王peter拿起了喇叭!” 老大任臻丢下鼠标,按捺不住地冲到阳台,加入他的围观队伍。 舒敛捂额,默默地祈祷。 随后,楼下传来喇叭里的声响。 “收废铜废铁——旧报纸——塑料瓶咯——” “哈哈哈哈哈!”老大老二笑得抱成一团,几乎要把阳台给锤烂。 楼下王家富紧张地捣鼓着扩音器,好不容易把这存储在里头的录音给关掉。 “哈哈哈!这傻逼跟哪位大爷借来的喇叭啊!”任臻笑得直搓光溜溜的脑袋。 舒敛真是恨不得泼一盆辣椒水下去,这极品真的太极品了,丢人死了。 然而轻易言败的王家富不是好peter,片刻之后,调好扩音器的他认认真真地继续起自己的告白计划。 “舒敛——!”楼下传来一声清晰的呐喊,声音极具穿透力,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依旧能震荡耳膜。 宿舍楼各层阳台上传来一阵阵起哄声。 “舒敛,叫你呢。”任臻善良传话。 “舒敛死了。”舒敛捂额瘫倒在桌上。 楼下人继续喊:“舒敛!我喜欢你!” “哟~”楼上的同学们继续起哄造势,反正都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舒敛!刚进大学的时候,我就被一身军训服的你深深吸引了!你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脑海里!梦里!歌声里!” “妈的智障……”舒敛的心脏拧巴成大麻花。 “舒敛!我是认真的!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 任臻又回过头来传话了,笑得特别贱:“舒敛,王peter让你给他个机会呢。” “我听得见!”舒敛诈尸一样挺起身来,狠狠瞪他和老二一眼,随后冲到阳台上去找水盆,“不行了,我今天非得泼他。” 老二装出一脸于心不忍劝道:“会不会太残忍了?那可是一颗纯真的心。” “我这是浇熄他的热情,还他一个清醒!让他滚回自己的世界去!”舒敛怒气冲冲地接水,借着哗哗水声平复自己的心情。 楼下却恰在此时安静了,不知为何,王家富竟然没再接着喊。 “咦,那是谁啊?”老二好奇地看着出现在王家富身边的人。 来人一身西装,是学校里的老师,听着动静从对面楼里出来“管教”学生了。 王家富的扩音器被迫关闭。 楼下某位衣冠楚楚的老师正在耐心地教育他:“这位同学,在学校宿舍区玩火是不对的。” 楼上看着热闹的任臻觉得这位老师倍儿眼熟,夜晚光线不太清楚,眯着眼睛瞧了许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这不是交换来……” “哗——”毫无理智的舒敛冲到阳台,对着楼下的星点火光泼下一大盆水。 任臻目瞪口呆地说完后几个字:“……的那位老师吗……” 老二:“……” 舒敛:“……” 楼下站在蜡烛旁谈话的两人一同被淋成了落汤鸡。 陆深抬起头来,目光幽幽地望向某一处已无半个人影的阳台。 舒敛拿着空盆早已迅速蹲下,还有那么点没回过神来,低声向蹲在身旁的任臻确认道:“老大……你没看错?” “虽然我今天逃了课……”任臻认真而严肃地回答道,“但我昨晚见过他,我想,我没有看错。” “……”舒敛觉得自己完了。 老二反应特别快,赶紧地躲到了隔壁寝室去避风头。任臻觉得自己也该走了,同情地拍拍舒敛的肩膀,追随老二的脚步离去。 ——留舒敛一脸懵逼,依旧拿着盆子蹲在阳台。 片刻后,一身湿漉漉的人出现在未掩的宿舍门前。 陆深斜倚门框,点了一支烟,低声笑问:“舒敛同学,是不是该好好地……向老师解释一下?” 幽森气息,扑面而来。 第6章 宵夜 “我真不是故意的……”舒敛诚恳地站起身,规规矩矩地把盆子抱在胸前。 陆深迷人又忧郁地缓缓吐一个烟圈。 “陆老师……学生寝室里还是别吸烟的好……” 陆深听着这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一步一步走近来,把没抽上几口的烟丢进他手中的盆里。 残余的水珠将之熄灭。 “卧槽……”舒敛那点儿心虚一起被熄灭了,抬头怒道,“这是脸盆!” “拿来洗脚,”陆深濡湿的手掌探过来,三两下揉乱他发型,“给你买个新的。” 舒敛心中一动,火气消了,有那么点开心问道:“那书包呢?” “什么书包?” “我昨天背那书包啊,就那么丢在卫生间的地上,我有点想不开。” 陆深明白了,敢情这小子是在讹他呢,弯着嘴角模棱两可地回道:“想不开就别想了。” “那不行!”舒敛碰瓷似的赖上他了,“你也得给我买个新的!” 陆深斜瞥他一眼,问得很是玩味:“哦,那我这身西装怎么办,不便宜。” 舒敛静了两秒钟。 “这好办啊!”两秒后,他神情骤然变得谄媚,眉开眼笑地献策,“这么贵可不能丢了对不对?好好洗一洗,熨一熨!” 陆深一时难忍,嗤笑出声来。 “所以你那书包也洗洗就好。” “……”舒敛没话说了。 寝室外的走廊上有学生假装路过,想看看这位泼水的同学是怎么被教训的。 陆深转首望一眼,众人光速散去。 清了场,他才又回过头来,压低声问一句:“身上没劲儿?” 舒敛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不怪他走神,实在是这位老师低声说话时的声音太有磁性,语气太温柔,一不小心让他有些灵魂荡漾。 “还好……下午回来趴着睡了会儿,才醒不久。” “不累就好。”陆深盯着他,目光耐人寻味。 舒敛被看得头皮发麻,警惕地望着他:“你想干嘛?” “不想干,你不累我累。” “……”舒敛觉得这老师简直污得不行。 陆深又道:“不是才醒吗?没吃饭吧,跟我出去吃宵夜。” 舒敛眼睛一亮:“你请客?” “舒敛同学,老师发现你好像特别乐于占我便宜。” “啧,”舒敛故作为难地看一看腕表,“唉,十点了啊,再一个小时学生宿舍就门禁了,去不去呢……” “我请。” “去!”舒敛爽快答应。 隔壁寝室的任臻探出头来,看着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身后老二咋舌,只觉得大事不妙,以为这人是被带走训话去了,禁不住同情万分地问:“老大,怎么办?感觉老三要惨啊!” 任臻不说话,直觉哪里不对,说不出的奇怪。 他想来想去忽然想到,该不会这位新来的老师,就是把舒敛艹得浑身透着一股浪劲儿的神秘人吧? ——这简直是惊悚剧! “我的天哪……”任臻摸一摸脑袋。 “老大,怎么了?” “没什么……”任臻摇头,“你别管了,跟你女朋友视频去吧啊……” 话落一脸震惊地回寝室,留老二无比茫然。 这边舒敛兴冲冲地跟着陆深下楼去,坐在花坛边的校园长椅上等他回宿舍换衣服,一边审视着徒留在地上的一圈蜡烛。 王家富那个极品已经被陆深教育了一番劝回去了,看热闹的人也都各自钻回寝室里,夜晚十点钟的宿舍区有着点点星光和不太吵闹的人声,温馨美好。 舒敛觉得这才是对的,这才是校园该有的样子。 要是天天都有智障拿着喇叭在楼下喧哗,那还得了? 就这一点而言,舒敛认为陆深真是一位好老师,气宇轩昂地把王家富给赶走了。如果自己没有淋他一盆水,估计这人今晚的形象还能更帅一些。 正想着,更帅的那个人已换了一身休闲服,从教师宿舍里出来了。 简简单单一件休闲款的白衬衫,最上头的两颗钮扣不像平时那样整齐地扣紧,正悠悠闲闲地敞开着,下身也不再是西装裤,而是一条裁剪合体的深色牛仔裤。就这么一点转变,整个人的气质便大不相同。 舒敛大概色欲熏心了那么一秒钟,疑惑着这街头常见的穿搭,怎么在这个人身上就如此好看呢? 尤其是那不算十分宽松的衬衣,啧啧,简直是在若隐若现地秀肌肉。 太心机了,舒敛下定论,这是一位心机叔。 “走。”陆深行到跟前叫他起身,又点了一根香烟。 “去吃什么?”舒敛问,陆深抽着烟暂时没空回答,走了几步他又问道,“叔叔,你烟瘾挺大的?” “……叫老师。”陆深眼角余光扫他一眼。 叫什么叔叔,他也不过才三十有几。 舒敛循规蹈矩,认真称呼:“陆老师。”话落暗自想着,换了一身装束的陆深的确年轻不少,大概比他所以为要小上几岁。 “嗯,”陆深半敛着眸子享受着怡人烟气,回道,“还好,不算瘾大,只是那会那根没抽两口就扔了,不痛快。” “哦,”舒敛点头,回归正题,“所以我们吃什么?” 陆深笑,眼角极浅的细纹随着弧度稍稍明显些,反问道:“你想吃什么?” d真帅。 舒敛暗槽一句,正经作答:“烧烤。” “行。”这人点点头,答应得很爽快,同他向着美食广场走去。 美食广场紧邻大学城的商业区,x大名声显赫,地理条件也得天独厚,离这一片热闹繁华的地方相当近。 出了校门过马路,行走一百米就能到。 数十家小吃摊铺挤在同一个小广场内,舒敛挑了最常光顾的一家坐下,没点烧烤,先要了隔壁铺子的一盅海鲜粥。 烧烤老板已然认识他了,笑着招呼一声:“小舒啊,吃什么?” “张哥你随便配一些吧,不要豆腐干,别的都行!” “好!你先坐一会儿。”老板手脚利索地挑选烤串。 陆深在桌旁坐下,语调悠然地评价一句:“老江湖啊。” “那是,”舒敛得意地扬一扬下巴,“我这两学期可把这一片的摊子都给吃过了,我给你说,这家烧烤是最新鲜、最好吃的。” 陆深笑笑,没回答什么,想着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刚入大学,还仅算是个大男孩儿,也难怪平时都喜欢成群结队地来刷宵夜。 舒敛兴致挺高,又说:“其实吃烧烤就要晚上来才有意思,感觉比别的时候吃着都香,但宿舍偏偏有门禁,11点就锁门了,要进去还得打电话请管理员,还得看脸色,太不尽兴。” “今晚没事。” “也对,你帮忙给管理员打电话,我可就轻松多了。” “我有说帮你打电话?”陆深意味深长地笑,慢悠悠吐出嘴里轻烟,笑道,“住我宿舍不就好了。” “……”舒敛翻他个白眼,“老师,学生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学生肾不好,学生玩不起了。” 陆深宽厚手掌掩口低沉地笑,觉得这个舒敛真是有意思得很。 想了想又问:“今天给你告白的那个学生是谁?” 他这么一提,舒敛立刻又想起了好不容易才忘记的事来,面上表情立刻变得无比痛苦,抚额道:“能不能别提他……” “老师有义务了解。”陆深不要脸地端出身份来装逼。 舒敛话语嘲讽:“你当你是中学老师呢,还管学生谈恋爱?” “你要跟他谈恋爱?” 舒敛好像挖了个坑往下跳,顿时恼羞成怒:“你才跟他谈恋爱,你每天都跟他谈恋爱!” 陆深忍俊不禁,又笑出了格外好听的声音,道:“这么讨厌他?” “是,讨厌得很,整个学校里没有更讨厌的人了。” 这人继续套话:“不就是追你,至于烦到泼一盆水下来,嗯?” 舒敛想到自己殃及池鱼的行为,一时语噎,顿了顿却又底气十足地辩驳道:“我真不知道你在下面,但我是真想泼他,他可烦了,追人就追呗,没见过能追得这么丧心病狂的。” “比如?” “比如军训的时候,他敢当着一整个连给我唱歌表白,唱的还是‘军中绿花’……这智障还在教室里发过病,下课后闯进我们班里,拿了老师的麦克站在讲台上大声喊……他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能成网红!” 陆深听得难以忍耐,垂首笑得无法自已。 “这也就算了,我大不了无视他,”舒敛道,“可他在食堂都不安分,看我在哪桌他就挤来哪桌,有一次特别没品,活生生把我桌对的两个女孩子给骂走……卧槽,这什么人啊,我真是恨不得揍死他!” “这是有点过分了。”陆深颔首。 正聊着,热气腾腾的海鲜粥送过来,老板周到地送上两副碗勺。 舒敛道一声谢,怒火被扑鼻香气稍微压下去几层,重又挂上笑脸,舀一碗给陆深道:“尝尝,可鲜了!” “嗯,”陆深最后吸了一口香烟,将烟头捻灭后丢进桌旁的垃圾桶里,一边拿勺匀着热粥,一边安慰道,“放心。” “嗯?”舒敛听着这没头没脑的两个字一声疑问,罢了转念一想,瞬间格外激动,双眼跟换了高瓦数的灯泡似的亮堂,道,“尊敬的陆老师,你打算帮我解决这只智障吗?” “什么解决,我是老师,你用词要更恰当一点。” “那……‘收拾’?‘清理’?‘摧毁’?” 陆深优雅地喝上一口海鲜粥,不作回答。 正逢香喷喷的烧烤也送上桌来了,舒敛懒得再分心,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只需等到第二天,他就能看到王peter歇菜的样子。 那场面,简直大快人心。 第7章 广播检讨 “嗞嗞……” 校园广播忽然传出轻微的电流声。 “喂……?”畏畏缩缩的人声试探着传出来,行走在校园中的师生纷纷停下脚步,仰头望向离自己最近的广播音响,好奇地等待下文。 广播安静了半晌,随后里头那人清了清嗓,开始念稿。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中午好,我是物理学院的p……” 隐约有个模糊的声音夹在其间:“报中文名。” “哦……我是王家富……” 全校各个角落爆发出阵阵哄笑声。 王家富继续念稿,声音有点萎:“本人于昨日晚十点钟,在一号宿舍园区六栋楼下……呃……玩火……” “哈哈哈——!”舒敛在寝室里笑到捶桌,“玩火!哈哈哈!” 广播里的人继续做着检讨:“在校园里玩火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引起灾害,威胁到同学们的人身安全……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此诚心自省,保证以后都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也希望各位同学引以为戒,不要向我学习……” “哈哈哈……我的奶奶……”舒敛笑得肚子疼,整个人相当不好,突然有点期待下午的英语课。 没错,这位神秘的陆深老师是作为交换中的大学英语老师而来的。虽然舒敛还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位教英语的老师,会交换到x大外语学院的日语系里。 然而这并不重要,目前来说最值得在意的是:这位老师实在太geilivable! 陆深来到这所高校,带给舒敛的可说是灵魂与肉体相交融的两重欢愉,这难道不是上帝的使者! 舒敛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愉快地收拾书包,为下午的英语课做准备。 身后一样笑成神经病的任臻好不容易缓过来,屁股粘着椅子一起挪近,凑到他跟前问道:“我说老三,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两点过。”舒敛回忆说道,“回来的时候你和老二破天荒都睡了,就没吵醒你们。” “哦,我还以为……” 舒敛手一顿,狐疑地抬眼看他:“以为什么?” 任臻不说话,眼神中囊括着一整个小宇宙,写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电光石火一刹那,舒敛从他的目光中领悟到了话中深意,成功完成了一次灵魂与灵魂的交流。 “所以……”任臻吐两个字。 “是的,”舒敛点点头,“但昨晚没……就去吃了个烧烤。” “那前天你返校的时候也是他?” 舒敛默默颔首。 “我靠!”任臻炸裂成绚烂烟花,“这是什么剧情!为什么还没入校就炮上了!” “老大你小声点行不行?” 任臻难以平静,目瞪口呆地消化着,想了半晌又问:“那你跟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舒敛想都不想开口就答:“师生关系,朋友关系。” “一点儿没走心?” 舒敛拉上书包拉链,抿唇思索,反问道:“觉得他长得帅算不算?” “不算。” “那就没有。”他笑着站起身来,把书包往肩上一搭,已然收拾好了,愉快道,“老大,下午的课你上不上?要上咱们去吃个饭,一起去教室。” 其实放在平时,任臻会很果断地拒绝,但眼下他心中的八卦之魂完胜懒惰之心,因而迅速地穿鞋收书,跟着舒敛一起离开寝室。 任臻嘴里一本正经地说着:“怎么能不去呢?老二又逃课陪女朋友逛街去了,老四还没回来,咱们寝室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上课呢对不对?”心里却只想着要亲眼看看陆老师与舒同学之间的气氛。 舒敛翻个白眼:“我一个人去上课的次数还少了吗?” 任臻假装没听见,揽着他肩膀走得亲亲热热。 两人去食堂吃了两碗米线,转去教室时,离上课大概还有十来分钟。 学生们零零散散还到得不齐,等了片刻,竟是老师先来了。 陆深换回了一身精致西装,戴着金属边的细框眼镜,修长手指执着几本教材,显得正经又沉稳。 舒敛一见他就忍不住笑,想起不久前的广播,“噗”得一下没憋住。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枯木逢深 作者:麻辣烫 第3节 这人将手中物搁在讲台上,抬头时目光不经意扫过他,似乎带着些笑意。 “啧啧……”把任臻给酸得不行。 舒敛收敛几分,偏头小声问他:“老大,其实我有点没明白,陆老师教英语,为什么要来日语系?” “你自己没问他?”任臻甩他一个奇怪的眼神,无比好奇这两人吃了一晚烧烤怎么就没聊到这些问题,道,“我也不清楚,但我昨天刷校园论坛的时候,见有人说这位老师日语也挺溜的。” “校园论坛?”舒敛惊讶,“他这么快就被贴上去了?” “女生贴的呗,长得帅,又成熟,现在的女生就好这口,分分钟就把偷拍给贴上去了。” 舒敛张着嘴,默默地掏出手机开始刷论坛。 然而还没来得及找到有关陆深的帖子,两条热帖就先一步吸引了他的目光。 ——【劲爆!】物理学院王peter当众出柜第n+1次!深夜告白日语系小王子惨遭拒! ——【灌水】哈哈哈哈哈天辣你们今天听到王peter的检讨广播没,笑死本小公主了! “哈哈哈!”舒敛捶着课桌狂笑。 “铃——”上课铃声打响,似一瞬间提醒他身在何处。 舒敛回过神来,满目正经地抬头,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摆好笔记本与钢笔,悄悄看一看讲台上,那人眸里愉悦,透过薄薄镜片,有趣地望着他。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才缓缓开口道:“上课了,不要再高声笑闹。” 舒敛老脸一红。 手机震了震,悄悄在课桌下看一眼,是座位旁边的任臻发来的微信,写着:“眉目传情啊我靠!” 舒敛回一个“滚”字。 任臻回个浪透了的表情,舒敛无语至极,又打一排字过去:“说了只是朋友,把你的八卦心混饭吃下去好吗?” 任臻:“这个心可以走。” 舒敛:“你走。” 任臻:“真的老三,我感觉这老师挺靠谱,你看他把王peter收拾得多带劲儿!” 舒敛:“哈哈哈……别提他了我怕笑出来。” 任臻:“帮你出了一口恶气啊!放古代话本里,你就该以身相许了。” 舒敛发一串省略号给他,将手机揣进兜里不再多聊,认认真真地做起笔记。 没办法,日语挺好,就是英语有点弱,还是好好听课吧。 ——可惜台上人稍微有点容易让他分神。 在别的同学眼中,西装革履的陆深也许只是一个显得一丝不苟的老师;但在知晓他脱了衣服有多禽兽的舒敛眼中,陆深穿得有多严实,实际上就有多闷骚。 舒敛一想到他光裸的肩背与腰身,还有那让人摸着就不愿撒手的肌肉,禁不住就有点儿腿软。 再一想任臻方才发的消息,微妙的感觉便不可阻绝地侵袭入脑……走心什么的,果然任何时候都是让人很有冲动的一个想法。 任何事情,一旦和感情扯上了关系,似乎就会变得不那么一样。 舒敛尚且不至于心动,但此时此刻,望着手执粉笔在黑板上书写下漂亮字母的男人,又想着这两三日间的离奇缘分,舒敛忽然便对这一份关系产生了比原本更为浓厚的兴趣。 金色的阳光从窗框打入教室之中,为陆深周身的轮廓镶上一层暖边。 如画一幕,真真切切,能令人一记多年。 第8章 套路 516寝室的老四终于返校了。 好巧不巧,跟他几乎同一时间踏进寝室里来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两日前才来过的隋卞。 “哥?”舒敛疑惑地打声招呼,顺手拿起手机解锁,看看自己有没有错过他的电话或是短信,然而并没有。 对床的任臻直挺挺地翻身坐起来,潇洒地一摸光头——毕竟舒敛说了,让他本色出演,所以他只要不遗余力展现自己的帅就行了。 然而隋卞根本不看他,径直对着舒敛的床铺走去。 隋卞脱鞋踩上床梯,大半个身子凑到舒敛床上,俨然一副逼供的架势,心酸至极地咆哮出来:“小敛啊——!” “……”舒敛整个人往墙边一缩,为保安全,离他稍微远点,这才惊悚问道,“哥你这是怎么了?” 隋卞一把摸出手机,解锁后凑到他眼前去,屏幕上是放大版的x大校园论坛。 下午时看到的那两个热帖又出现在眼前,后面的回复与点击数量明显翻了几番,舒敛忍不住大笑出声。 “你还笑?你还笑!”隋卞痛心疾首摸着胸口,“小敛啊!咱妈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喂大!多不容易!你怎么能跟这种神经病扯上牵连!” “什么扯上牵连,又不是我招惹他……”舒敛哭笑不得,“你又不是才知道这事,王家富一直没放过我,我也不想啊。” 隋卞又爬上来一些,侧身坐到床上,做出十分严肃的表情,望着他道:“小敛,以前哥觉得他就是个普通的神经病,闹不出什么妖蛾子,你不喜欢他躲着就好。可现在他越来越过分了,哥跟你讲,昨天他敢在楼下拿着喇叭大喊,明天他就敢在市里的电视台承包广告骚扰你!” “……电视台?哥,把你的脑洞收一收,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经济状况,让世界更加和平一点,答应我,好吗?” 隋卞点点头:“也是,那傻逼没你哥有钱,还不至于那么舍得。可他也不穷,说不定会买个报纸版面什么的。”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舒敛整个人都无力招架了,无奈应付着,“别多想,他今天刚被陆老师收拾了,估计会安分许多。” “陆老师?哪个陆老师?” “我们学院交换来的老师,协管年级事务,主要负责教我们大学英语。” “叫什么名字?”隋卞继续追问。 “陆深,深浅的深。” 隋卞噼里啪啦开始按手机:“好的,哥查查他。” “卧槽哥你冷静点,一个老师你查什么查啊?” 隋卞回过神来,无辜抬眼,抱歉道:“哦,哥太紧张了……今天刚仔细查了一把王家富,一下子没回过神来……那不查老师了。” 舒敛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手机适时震动了一下,舒敛看了一眼,是对床任臻发来的微信。 写着:快11点了,问问隋学长怎么这时间过来。 舒敛心中嫌弃他一回,想着他怎么不脸厚一点自己开口问,嘴里却还是如言道:“哥,快门禁了,你怎么这时间过来,也不提前发个消息。” “本来想下午来找你的,”隋卞回答道,“但学生会有点事走不开,忙到大晚上,这就直接过来了。” 舒敛:“那你今晚住哪儿?” 任臻:“学生会忙什么事,怎么我没收到通知?” ——两人的问题同时脱口而出。 隋卞一愣,转头望向赤着上身坐在床上的任臻,看到他光溜溜的脑袋,一下把他想起来了,顺口回道:“任臻是吧?是学代会的事情,今天部长开会,明天你们就能收到通知了。” “是,知道了。” “能行吗?最近学习忙不忙,学代会三年一届,所以挺正式的,尤其是我们宣传部,会很费精力。” “不忙,没问题,隋学长有什么安排随时联系我。”说好了本色出演的任臻一个劲儿努力地装着逼,眼神诚挚。 舒敛摸一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行,”隋卞满意一笑,“你这名字听着就靠谱,我今天跟你林学姐商量了一下,她说你海报是强项,有意让你负责宣传设计组的工作,明天开会就会讲,你主动点申请担任小组组长吧,难得林学姐对你印象这么深刻。” “是,隋学长这么说了,我当然没问题。”任臻心里笑开花。 他才不管林学姐对他印象有多深刻,他只要隋卞的印象深刻就足够了。 舒敛真是受不了两个嘴超贱的人一本正经的对话,听得浑身不舒服,忍不住打断道:“哥,你还没回答我呢,今晚住哪儿?” 隋卞理直气壮:“住你这儿啊!大晚上的都要门禁了,你要我去哪?” 舒敛无言瞪眼。 隋卞相当不要脸地继续讲道理:“我这么貌美如花,这么晚让我走,等回校区了宿舍也锁门了,你就不担心我出事吗?” “哥……校门对面就是宾馆,环境还不错,两三步就过去了,还不用跟我挤……” “我不!”隋卞心酸地俯下身,隔着被子一把抱住他,哭闹撒泼,“小敛你没良心,你小时候可爱跟哥睡了,小胳膊小腿儿地缠着哥呢……你怎么长大就不亲哥了……” “行了行了跟我睡跟我睡!”舒敛招架不住,赶紧答应下来,“但哥,我没有新的牙刷。” “我有啊!”对床的任臻热情地一掀被子,穿着一条四角裤往床下跑得飞快,“隋学长别客气,拿去用!” 舒敛无力捂脸。 任臻骨架结实,几近赤裸的模样莫名有点吸引眼球,隋卞不知不觉地望了几眼,且望得有点狠,风卷残云似的用眼神把那身体给扫了个遍。 ——美好的肉体。 隋卞心想,只可惜非给自己剃个光头。 任臻殷勤地翻找出未拆封的新牙刷,顺带着还提供了一条新毛巾,态度端正地送到舒敛床边。 “隋学长,都是新的,你拿去用吧。”任臻自以为很帅地仰头送上一记微笑。 隋卞心情很好,道一声谢接过,觉得这光头挺可爱的。 舒敛感觉这两朵奇葩大概终于要慢慢地擦出火花了,一翻白眼懒得说话。 房间一角传来微弱的招呼声:“那个什么……各位……我想说,我回来了……” 舒敛:“……” 任臻:“……” 被无视了很久的老四终于引起了三人的关注。 舒敛坐起身来,带着点歉疚安抚他:“不好意思啊老四,突发状况,没注意到……” “啊,老四,回来了就好……” 老四扶一扶厚重的黑框眼镜,已然习惯了自己的透明度。 “老四,我桌上有辣条,你自己拿来吃,”对于忽视了他的存在这件事情,舒敛还有些内疚,想办法弥补,罢了一声感慨道,“唉,老四回来了,老三居然又出去过夜了,也不怕肾亏。” 刚爬上床的任臻回头看他一眼,客观评价:“我认为你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 “我怎么就……” “什么意思!”隋卞又爆炸了,“几个意思啊?小敛你是不是又跟谁浪了?” 舒敛额角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苦恼地揉一把,赶紧应付过去:“没有没有,哥你别多心,赶紧拿着牙刷毛巾去洗洗再过来,我衣柜里有干净的睡衣自便啊!” 舒敛翻身面朝墙,把脸埋进被窝里,再也不想说话了。 “真没有?”隋卞推一推他肩膀。 “没有没有。”闷闷的声音从被里传来。 隋卞松了口气,下床洗漱。 等他走到阳台去,舒敛才撑身坐起来,对着任臻比一个中指,又把手放在颈上做一个割喉的动作。任臻满面笑容,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这才安心地躺回去。 枕下的手机震动,舒敛摸出来看一眼,是一条qq消息。 微微有些意外,因为这消息是陆深发来的,而且这人还是从年级群里找到的他。 点进去一看,也没写别的话,就三个字:睡了吗。 舒敛轻笑,回道:没有,陆老师有事? 陆深:没事,想告诉你,今天上课发现你英语有点薄弱。 舒敛:…… 陆深:补补,要求不高,至少保证把四级过了。 舒敛:陆老师。 陆深:什么? 舒敛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带着一股子怨气继续编辑消息。 舒敛:你看不看得见有不少人比我英语更糟糕? 手机那头的陆深沉笑不止,明白了他话中不满,故意回道:老师就看得见你,你好看些。 舒敛浑身一个激灵,低声道一句“卧槽”,忽然意识到陆深这哪是在关心他的学习,压根儿就是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所以来套路他了。 这手法,不能忍啊! 舒敛果断回复:厌学,嗜睡,老师晚安。 消息发过去,陆深那边没回应了。 舒敛等了一阵,逐渐耐不住心痒,左等右等等不到一句“晚安”,实在很不爽,纠结了一阵又主动发个id过去:这是我微信,加我吧,微信用着顺手些。 那边依旧没动静,微信也没人加。 舒敛等来等去脾气上来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对着一个炮友犯什么堵,心一塞就关机了。 这边的隋卞洗漱干净,爬上床来,正看见他关机,表扬到:“乖,睡觉关机是对的,减少辐射。” “哥,你跟我妈一样啰嗦,我宁愿你嘴贱一点。” 隋卞蹙眉纠正道:“你哥不是嘴贱,那叫口才好,有才华,你以为谁都能有这天赋啊?” 这语气让舒敛舒服多了,冲他咧嘴一笑,往边上挪多一些,留出位置给他。 隋卞瞧着他的动作神情也舒缓下来,轻声一笑,像小时候一样挤到他身旁睡觉。 透明人老四默默地关了灯。 寝室里的光线暗下来,躺在被窝里的任臻心痒难耐,主动发起了卧谈会。 几人零零碎碎地聊起天,也不知聊到几点,纷纷睡着。 这一夜,就这么宁和地过去了。 翌日一早,任臻一声“我靠”翻身下床,冲进了厕所。 隋卞被吵醒,迷糊着问一声“怎么了”,正巧也醒来的舒敛听着厕所水声笑得不行,眼神十分暧昧。 隋卞稍微清醒了点,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笑着嘴碎一句:“小光头火气真重。”罢了闭眼接着睡。 舒敛心想任臻平时也没这样,好巧不巧隋卞留宿了,这人就起来换内裤,指不定是在梦里做了什么愉快的事情。 想着想着,乐得彻底没了睡意,可现在起来又太早,闲得无聊于是摸出手机。 舒敛将手机开机,连上网后忽然收到了两条qq消息。 ——刚接了个电话。 ——晚安。 除此之外,微信中也有人发来好友申请。 心脏蓦然一跳。 舒敛盯着申请看了一阵,暗下绿色的“接受”键,在清晨时分的被窝里,慢慢露出柔软笑容。 第9章 特殊待遇 事情说来有点离奇。 舒敛同学与陆深老师在相互不知晓对方身份的前提下,就在车站随心所欲,热情地来了一发见面炮。紧接着第二天,机缘巧合之中校园再会,两人正式成为师生,便又在办公室来了一发问候炮。 如此奔放热情的他们,却在此后的小半月里都没再有过深入的交流,想想也是不可思议,真是相当不正常。 而同一时期,x大第十五届学生代表大会已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 本就身在老校区的隋卞更少现身,就连原本懒懒散散、动辄逃课的任臻也投身紧张的学生工作中,每日早晨天刚亮便爬起来,乘着校车赶往老校区学生会办公室。 老二老四还是老样子,一个陪女朋友亲亲热热,一个兢兢业业地当一个透明人。 此情此景让舒敛感到相当孤单,像是一夜之间受到冷落,导致心情也跟着沉郁起来。 百无聊赖的舒敛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心不在焉地点开一个人的对话框。那里面还是浅色字体的系统提示:你已添加了陆深,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除此之外,一片沉寂。 舒敛叹了口气。 自添加好友以来,他没有主动发过一次消息,对方也半个字都没再发送过来,真是令他感到莫名焦躁。 舒敛蹙眉,刚写完日本经济课的小论文,头昏脑胀,整个人都有点迷糊。对比起一周多以前陆深主动戳他qq聊骚的行为,越发琢磨不透这人的心思。 若他能够客观理智地想一想,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对方还不够上心罢了。可偏偏此时的舒敛没那么清醒,三两下就把自己给绕了进去,在“陆深可能有点喜欢他”与“陆深只是闲得慌”之间纠结不定,难以给自己一个答案。 然而话说回来,舒敛不仅拿不准这个人的心思,实际上,同样也还拿不准自己的心思。 ——只顾着去猜陆深,反倒忽略了己方。 对于他自己来说,之所以好奇这一真相,究竟是因为一不小心走了那么点儿心呢,还是骨子里的骄傲作祟,在被任臻三言两语燎起那一点小期待之后,就自信满满,迫不及待地等着陆深主动陷进来? 呵呵,谁知道。 舒敛叹气,无所谓一笑,把手机揣进兜里,想离开寝室去散散步,顺路买些好吃的,犒赏犒赏自己这个辛苦完成作业的优秀宝宝。 一只脚刚踏出寝室,兜里的手机便震动了。 舒敛尚未反应过来,人已迅速地顿住脚步,将手机摸了出来。 低头一看,信息很简单,借由锁屏上的预览便可一览无余,写着:作业完成了吗? 发送人,陆深。 舒敛恐怕没发现自己已露出笑容,开开心心地解锁回复:刚写完。 罢了还装得特纯特优雅,问道:怎么,有事吗? 陆深很快回复了:论文发我邮箱,来我宿舍找我,103。 舒敛发送一个“哦”字,回到电脑前将论文传过去。搞定之后再度出门,下楼绕过花坛,走向教师公寓,不得不承认,这一路上内心实在有些小嗨。 等到了地方,陆深已将那篇论文打印了出来,戴着眼镜坐在桌旁认真地检查。 “关门,坐。”陆深视线留在打印纸上,执着钢笔的手示意一旁的圆桌。 桌上摆着果盘,舒敛拿起一个苹果,见上头还附着湿漉漉的水珠,心想应该是洗过了,于是毫不客气地啃一口,“咔嚓咔嚓”地嚼起来。 小论文不长,也就是个千八百字的作业,陆深很快看完了,抬头轻松一笑,表扬了一句:“日语比我想象得好。” 舒敛心中腹诽:好歹是学习委员,你当我什么都跟英语一样弱势吗。 表面上他却乖得很,配合地露出好学生的笑容。 “不像是刚上了基础日语的初学者,”陆深拿起钢笔在纸上勾勾圈圈,批注上简单的修改建议,问道,“进大学前有接触过吗?” “算是吧,自己学了点,”舒敛道,“没事喜欢看看动漫什么的,学会日语会更方便,兴趣而已。” “挺好,不需要多讲,回去后你对着我注释的地方自己修改一下再提交。” “好,”舒敛点点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似乎就是开小灶嘛,禁不住笑问,“陆老师,你在给我特殊待遇吗?” 陆深低声一笑,暂且没作答,慢悠悠地写上最后一句批注,才摘下眼镜望过来。 那眼神不再注视着论文时,立马又变得玩味且危险,惑人深入其中,漩涡般的吸引力势不可挡。 舒敛嘴里的苹果忘了咀嚼,心中默默觉得,那眼镜果然有问题,这一定是一个跟魔鬼签订了契约的男人…… 陆深笑道:“与其说是开小灶,不如说是变相包养你?” 舒敛哈哈大笑,差点被果肉呛着。 “陆老师,你就不能换点通俗接地气的包养方式吗?” “比如?” “比如没事投个食,满足一下我的口腹之欲,以及,给我换个新书包。” 陆深发现了,这书包简直是舒敛的执念。 “嗯,可以考虑,”陆深浅浅勾唇,将论文递给他,等他探身来接时,手臂又往前一些,忽然拉着他往身前一带,将人圈进怀里,暧昧道,“不止是口腹之欲。” 舒敛猝不及防失去平衡,坐到他腿上,双手急忙护着啃了一半的苹果,没让它掉到地上去,缓了缓偏头看着这人,十分无语道:“陆老师,你是叫我过来改论文的,还是别有所图的?” “改论文。”陆深敛眸,捏着他的下巴吻上来。 双唇接触,口中是清甜的苹果香。 片刻后分开,这人有意调侃:“这些天没跟舒敛同学亲近,好像变甜了?” 舒敛给他一个白眼:“托陆老师苹果的福。” 陆深低声笑起来,松手让他站起身,这才真的将论文交给他:“行了,现在就回去改,给你一个小时,改好了叫我,带你去满足口腹之欲。” 舒敛一听就乐了,高高兴兴地接过薄薄两页打印纸,向他行个少先队员礼,屁颠屁颠地跑回寝室。 凭着一股子兴奋劲的催化作用,根本没用上一个小时,舒敛就将论文修改完毕,提交之前从头至尾审阅一番,算是清晰认识到了陆深的厉害。 那些批注乍一看尚且觉得普通,等通篇修正了才发现,经过这般改进之后,整个文章的布局与深度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舒敛想起任臻之前跟他八卦的话,说有学生打听到,这位陆老师虽然教的是英语,但日语也是相当溜的——他这下真的信了。 舒敛心情愉快地发个消息给陆深:改好了。 陆深:提交了吗? 舒敛:嗯,提交了。 陆深:下来。 舒敛动作迅速地换了一身衣服,下楼与之汇合。 陆深也换了休闲装,在花坛边等他,见他走近便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舒敛反问,不是客气,主要是心里没什么想法。 恰巧陆深也没有,笑一笑又把问题抛回给他:“你决定,吃什么都行,不用在乎远近。”一边说着,一边与他往校外走。 舒敛抓住了最后半句话的重点,有些惊讶问道:“什么意思,你打算去市中心吃饭?” “不是打算,是觉得可以,”陆深回道,“我看了你课表,明天上午没课。” “……”阅读理解满分的舒敛同学再一次抓住了重点,“所以你还打算夜不归宿?” 陆深依旧是那句话:“是可以不归宿。” 这人说话的风格越来越明显了,总结起来就是撩你,勾你,偏不落锤。把什么可能性都捧到你眼前,然后让你自己选。 舒敛真是恨不得咬死他,纠结片刻倒也算了。总之习惯了就好,你撩任你撩,你骚陪你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做一个无拘无束自由飞翔的boy。 真是太机智了。 想通了的舒敛坦然地开始思考吃什么,觉得既然有意要去市中心,那不如机会难得,就挑大学城吃不到的东西好了,于是提议道:“去吃市中心的海鲜自助?” “嗯,”陆深在这方面爽快得很,颔首答应道,“你带路,我不熟悉地方。” “行!”舒敛抬头一笑。 这一记笑容映入眼中,陆深唇边的弧度不自觉便深了些。 两人行到校外叫了一辆出租,向着市中心而去。 第10章 相亲相爱的炮友 10 舒敛吃自助的功力其实很一般,但他之所以选择海鲜自助,主要是因为里面的扇贝和大虾太诱人。作为一个特别喜欢吃蒜蓉扇贝的男生,只要旁边有人陪,他就能厚着脸皮来来回回地将这美味取上十几盘。 而陆深不仅陪他,还特别绅士,时不时地帮他剥几只虾送到盘里。 手段之高明,撩得舒敛差点忘了这位老师只是他的革命炮友,心痒痒地想着,如果有这样一位年龄大上十来岁,成熟且懂得照顾人的男朋友的话……真挺好的。 啧,他本来就挑,这要是胃口被惯大了,以后岂不是更难找对象? 陆深取菜回来,顺手又帮他带了一盘扇贝,一边递给他,一边风轻云淡地交代一句:“吃完了自觉去前台拿口香糖。” “为什么?”舒敛开心地笑问,故意咂巴咂巴嘴,“别嫌弃蒜蓉,人间美味啊。” 陆深低笑一声,回道:“我不嫌弃蒜蓉,但我吻你的时候,可能会想打你。” “老师不能体罚学生。” “所以只好艹哭你。” “……”舒敛拿着扇贝的手一顿,这一回合败下阵来,“陆老师,学生一定主动去拿口香糖,薄荷味的。” “嗯。”陆深愉快弯唇。 舒敛抬着眼,把他的神情动作收入眼底——修长手指灵活地剥出虾肉送入他眼前的盘中,随后拿洁白纸巾将双手擦拭一净,端起桌上的白瓷杯优雅地喝一口奶茶。 舒敛大概是心脏有点疼,低“嘶”了一声,皱着眉头满脸审视。 “怎么了?”陆深道。 舒敛认真地问他:“陆老师,你以前做模特的?混娱乐圈的?那你下过海吗?” 陆深听着最后一个问题,双目微敛,深邃眸底透露出的眼神无比危险,反问道:“舒敛同学,你是不是欲求不满,异常欠干?” “不是……我就是好奇……” “别急,”陆深话语低沉,“今晚满足你。” “我错了……”舒敛想起他禽兽的样子有点心虚,当即向他服软,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你不像个老师……” 陆深满是兴味地看着他。 舒敛又说:“我都没问过你,你为什么会交换来我们学校?我听说你原本在更好的b大任教,干嘛跑x大来?” 陆深面上玩味收了几分,表情浅浅淡淡的,回道:“就想交换一下,正巧b大与x大之间有这个机会,就申请过来了。” “那你在b大也教英语吗?” “英语日语都教,过来x大之后,因为还被安排了一部分行政工作,所以想要轻松些,只教英语。” 舒敛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产生了一丝儿微妙的直觉,似乎眼前的陆深选择交换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来任教,背后还有其他没有说出口的原因。 至于是什么原因,舒敛认为,多半都与私事相关了,出于礼貌,对方不讲自己就不必多问,于是埋下头继续徜徉在扇贝的海洋里。 饭后撑得不行,两人以消化为名,在市中心最大的shoppg all里转来转去,一不小心转到五楼的影城,紧接着又一不小心看了一场电影。 舒敛坐在黑漆漆的放映厅里,慢慢回过神来,一脸懵逼。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变得跟约会似的? 他没见过世面,因而难以断言其他炮友的相处模式,但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和陆深之间这种奇奇怪怪的相亲相爱是正常的。 舒敛带着这困扰,直到电影结束,根本不太记得剧情都是些什么。 陆深倒是认真看了,走在街道上时评价一句:“没想象得好看。” 中心广场的霓虹灯光绚烂缤纷,斑斑驳驳地打在地上,行走间如同浅踩溪水,衬得夜色美好。 舒敛不觉有些入迷,名为“少男心”的东西如彩色灯光一般点亮,偏头望向身边这人,望着望着,就好像对方化身成为浪漫偶像剧的男主角,令人内心萌动,令人想要触碰。 男主角侧面轮廓被柔和光线打得很美,甚至微微炫目,他慢慢地转过头来,笑着开口说话。 “哪儿有宾馆?” “……”舒敛心里粉红色的泡泡噼里啪啦一秒爆碎。 果然啊,对这种卖相太好的衣冠禽兽不该抱有幻想的。 舒敛干笑,指一个方向回道:“那边最高的商业楼上,有挺多家的。” “那不好,”陆深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回道,“那种快捷酒店条件一般,找个有星级的。” “壕老师,广场停车场旁边有一家四星级的,约吗?” “约,”陆深笑着点燃一支烟,“带路。” 舒敛口中所说的这家四星酒店的确不错,除提供住宿的环境以外,宴席也做得非常精致,因此在x市十分有名。 自然,价格也不低,普通的大床房,一晚上便出去了六百多块。这对于还花着父母钱的舒敛来说,实在是心疼。 但等到上了楼,舒敛那半两心疼便散得无影无踪,满意地打量着房间里的装潢,想着俗话说得好,一分钱一分货,所有的浪费都是值得的。仔细瞧瞧,设备安装得真是相当精致啊,床头还有阅读灯,聚拢的一束光能够单单打在一处,是很贴心的设计。 舒敛按着开关玩了几下,一回头,发现某位老师已经脱了上衣,正在解着腰带。 “陆老师你很急?”舒敛往床上一躺,故作羞涩地看着他,“来,温柔一点。” 陆深嗤笑一声,走近两步低头吻他一下,顺手将他翻个面,一巴掌拍到屁股上,说道:“急什么,我先去洗澡,自己脱了进来。”话落走进浴室里去,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哗哗水声。 舒敛内心一阵骚动,揉揉屁股,又摸摸脸上被亲吻的地方,感到暧昧得无法言喻。 闷闷地趴了好一会儿,才翻身坐起来,脱了衣服去与那位撩骚高手“赤诚相对”。 浴室里蒸汽缭绕,陆深用得是淋浴,修长挺拔的身子整个儿展露出来。舒敛一眼望见了洗漱台上的套子和润滑剂,脚步顿了顿,问道:“你要在浴室里做?” “你不想?”陆深抹掉脸上的水珠,转头反问。 “床上软啊……”舒敛一点儿也不想站着做,第一次和第二次的环境都不够舒坦,这回好不容易有了柔软大床,却站在浴室里做,这不是傻逼吗? 陆深似乎瞧出他的想法,有趣地笑了笑,回道:“东西是顺手摆台子上的,你不想在这儿做,就去床上再做。” “这就对了。”舒敛满意笑着凑上去,贴到他身上去分享沐浴水流。 陆深手掌托在他后颈上,摩挲片刻后低头吻他,起初还算温柔,慢慢的,这一吻就变得越发激烈起来,压着他靠到贴着瓷砖的冰凉墙面上。 舒敛猝不及防,冷得颤抖了一下,尚不及抱怨出声,便察觉到陆深温暖的手臂绕到他背后,将他与墙面隔离开,霎时温暖了不少。 舒敛笑了两声,挽住他的肩背,唇舌与之纠缠不休。身后有一只手顺着腰线向下,探入股缝间戏弄着磨蹭。 舒敛将他推开,问道:“还洗不洗澡了?” “你进来太慢,老师已经洗好了。”陆深顺着眼角低笑,在他臀上捏一把,说道,“出去等你,洗快点。” 舒敛感觉腰间有东西顶了自己一下,刚一脸红,陆深已放开了他,顺手拿了浴巾与台子上的东西离开浴室。 “还能再浪一点吗……”舒敛狠狠吐槽,揉一揉沾满水珠的脑袋。 片刻后脸上的炽热散去,舒敛迅速将自己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关了水,裹着浴巾回到卧室。 房里灯盏被关了一些,只余下昏暗的光线,陆深坐在床上把玩手指间的润滑剂,白色的软被刚好遮住下半身,抬着眼含笑望他。 ——又不是第一次做了,奔放一点。 这样想着的舒敛走上前去,掀了他的被子,大大方方地跨坐到他身上。 “这么主动?”陆深弯唇问得愉快。 舒敛其实没他口中那份“主动”的意思,毕竟“自己动”也太耗费体力了点。眼下他只是沉迷美色,想要好好地啃一啃这个人,从锁骨到胸肌,再到腰腹,哪儿都不放过。 舒敛啃得毫无章法,纯粹怎么痛快怎么来,埋着的脑袋沿着肌肉一路向下,不知不觉便到了最敏感的地方。 陆深沉着嗓音诱哄他:“都到这儿了,不继续?” “你确定?”舒敛抬了抬眼,动情的神色活像一个小流氓,道,“别嫌不舒服。”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枯木逢深 作者:麻辣烫 第4节 说完不等他回答,俯首向下,含住了挺立柱身的顶端。 刚一入口,牙齿就轻轻磕了一下,陆深无奈笑着评价道:“确实技术不太好。” 舒敛竟然意外地羞了一瞬间,随后小心地舔弄吞吐,用湿热口腔将之包裹,尽量让他舒服一些。 陆深呼吸渐重,手指嵌在舒敛柔软头发中,慢条斯理地抚摸着,直到身下的快感越来越浓,才喑哑着开口道:“行了,快起来。” 舒敛坏心思地轻吸一口,满意地听到了他粗重的呻吟,这才撑起身来,凑过去与他接吻。 陆深含住他的嘴唇,抱着他往床下挪些,随后翻身换个体位,让他好好躺着。随后摸索着打开润滑剂,挤一些到手中继而探向股间。 舒敛刚想赞他一句体贴,那手指便毫无预兆地闯入体内,一点儿缓和也没有,惊得他一声低吟。有了润滑剂的助力倒丝毫不痛,但突然这么一下着实吓人,舒敛张口喘息,一边抱怨道:“你平时的绅士风度呢,就不能……慢一点吗?” “我可以慢点结束……”陆深在他耳边笑着回答,话落含着耳垂轻轻吮吸,手指在体内缓缓抽动揉按,仔细扩张。 相比于之前的经历,陆深这一次其实已经温柔许多,只是大概天性禽兽,改不彻底。 舒敛想着,配合着放松身体。 不过两度欢愉,这人似乎就已记清他最敏感的地方,手指不断深入着探寻至一处,一边在颈上轻吻着问道:“这里……对不对?” “嗯……”舒敛身体一颤,将他抱紧一些,不耐地催促,“你快点……” “你刚刚不是让我慢点?”陆深慢条斯理地咬住他胸前乳首,拿牙齿轻磨,“老师还记得舒敛同学想要愉悦的前戏?” “你这个人……简直有毒……”舒敛咬牙,轻轻扭动身体,探手摸到他身下去,握住阳物套弄起来。 方才明明已经被舔得快要受不了了,这会儿还跟个没事人似的捉弄他,他就不信自己还没办法反抗了。 果然揉了两下,陆深的呼吸便更沉了些,终于撤出手指,从床头取来红色包装的保险套。 舒敛笑着看他戴套:“陆老师不前戏啦?” 陆深看他一眼,分开他的双腿,缠绕到精壮腰身上,问:“明天还想不想上课了?” “……”舒敛顿时虚了,闭上嘴不再作死。 硬挺分身闯入柔软穴口,刚进入时便冲着敏感点碾压过去。 “啊……”舒敛禁不住叫出声来,大口地喘气,浓浓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个人要正式开始丧心病狂了。 陆深不负他所想,压下身来将他制住,挺胯冲送起来,浅浅十来下后便毫不收敛地大开大合,撞得舒敛头皮发麻,浑身过电似的舒爽,禁不住喊叫:“啊啊……你慢点……嗯……” 陆深听得好笑道:“一会儿慢一会儿快的,你怎么这样不好满足?” “我……啊……”舒敛缓一缓气,断断续续应道,“明明是你这个人……” “什么?” “奇葩……啊!” 陆深狠狠撞上凸起那一点,舒敛一声高吟,前面的柱身颤抖着分泌出白色液体。 “我什么?”陆深贴着他的唇问。 “啊你……你帅死了……”舒敛难以忍耐地在他嘴上咬一口,告饶道,“陆老师……轻点……” 陆深笑着吻住那双水潋潋的唇,舌头模仿着身下阳物交合的动作在温暖口中反复深入,舒敛上下两处一齐被肆意玩弄,只觉脸烫得快要爆炸,心里暗骂一声“禽兽”,手臂紧紧抱住他,摆动着腰身不断迎合。 他知道,这一夜多半是没得好了…… 第11章 电话 十余天没有发泄过的陆深体力好得不行,把作死小朋友舒敛按在身下玩得骨头都快碎了。 就在舒敛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时候,耳边传来这人性感至极的低吟,在他身上爽得不亦乐乎的陆深终于舍得高潮一回。 活力无穷的阳物在紧致穴内享受着最愉悦的时刻,舒敛被紧紧束缚着,额上泌出层层细汗,虚晃的眸子望着天花板,就好像看到了飞舞的小天使。 ——他什么也不想说了,陆深简直不像个正常人类。 哦对,他是一个和魔鬼签订了契约的男人。 舒敛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陆深缓过神来,慢慢退出他的身体,手肘稍微将身体撑起一些,捏着他的下巴问道:“做爱都能把你给做笑了?” “很奇怪?” “不奇怪,”陆深轻咬他嘴角,低语道,“就是觉得你还不够累。” “我累得都……”舒敛高呼冤枉,话没说完便被以唇封口,同这人吮吻起来。 眼看着气氛又变得黏腻,床头桌上的手机忽然开始疯狂震动。 舒敛记得那地方只放了自己的手机,于是挣扎着结束这一吻,伸着胳膊把手机摸过来。凑到眼前一看,来电人居然是任臻,再一看时间,一点过了,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任臻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 舒敛暗下接听键,里面瞬间传出了咆哮声:“老三大人!救命啊!” “老大你怎么了……” “你出去浪了吗?我刚回寝室!d学代会的事忙得我快死在老校区了!” 一点过才回去?舒敛听得惊讶极了,顺口便感叹:“这么晚了也亏你拦得到车。” “哦,隋学长送我回来的,嘻。” “……”嘻个屁,舒敛默默鄙视他一下,又问,“那我哥呢,深更半夜的又开车回去?” 电话那头的任臻迟疑了一下,向他坦白道:“本来他是要回去的……但看我被管理员骂得那惨样,有点不想回去了,说什么打电话叫开门估计也会被训得很悲伤,所以……” “卧槽!”舒敛紧张得眼皮直跳,“所以他留宿了?” “是……说要跟你睡就上楼了……我现在偷溜到楼梯口来给你打电话……” “完了……”舒敛瘫软在床上,生无可恋,“来……勇敢一点告诉我……他爆炸没……” “那倒没有,老二和老四睡了,你哥挺有品的,压根儿没吵……但是老三,我能看出来,他的眼里写满了上下五千年,大概装载着‘夸父逐日’‘后羿射日’‘嫦娥奔日’等等神话传说。” 舒敛捂着心口纠正:“嫦娥奔的是月。” “相信我,在你哥眼中的火苗里,她奔的就是日。” “……” 任臻沧桑地坐到台阶上,对着沉默的电话继续警告道:“我身姿矫健地溜了出来,先他一步给你打了电话,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老三,你等会儿可别出卖我,这与我的幸福和性福有直接关系……” “我知道了……”舒敛深吸一口气,“那先不说了,我等我哥打过来。” “等等!”坐在楼梯口的任臻对着空气伸出尔康手,急忙叫住他,“不止是这事啊老三,我找你求救为的是作业啊。” “啊?什么作业?” “就是日本经济的那篇小论文啊,我忙得没时间写,突然想起还剩一天就要交了,所以打算今晚赶工,问问你怎么下手。” “哦,这作业好弄啊,老大,时间有点紧了,要不你就选择用中文写?”舒敛回忆道,当初这作业布置的时候就声明了可以选择用中文或日语完成,只是选择日语写作会多一项加分理由,于是道,“你打开我电脑,我的论文就存在桌面上,是日语写的,你翻译过来,换一换语言风格,稍微修改润色,这不就是不一样的两篇了吗?” “我靠机智啊!”任臻燃起了熊熊斗志,“谢了老三,我这就去,你保重。” “好。”舒敛结束通话。 手机屏幕贴在耳旁,蒙出一层模糊雾气,正点点散去。舒敛心中“咯噔”一下,一边惊悚地等着下一通电话打进来,一边心虚地抬眼看了看陆深。 这人笑得耐人寻味,品评一句:“现在的学生完成作业的方式有点厉害啊。” “呵呵……”舒敛干笑,刚刚想着什么只管脱口而出,完全忘了这儿就有一位老师。 这下可好了,得罪了正在寝室里发怒的某人,又“挑逗”到了近在咫尺的某人。 人生怎么那么艰难。 “尊敬的陆老师,您就当没听见行不行?” 陆深快意扬眉:“那老师做点什么分心的事?” 舒敛哭笑不得:“你还没做够吗?” 陆深不答,解了分身上的套套,扔进床边的垃圾桶里。 电话适时震动起来,舒敛深呼吸,视死如归地按下接听键:“喂……” “你去哪儿了?”电话那头的隋卞明显压着声音,按捺住在深夜里大喊的冲动。 床上的陆深俯身靠近一些,顺手从床头摸了个新套子。 舒敛瞪直了双眼望着他,嘴里回着电话:“哥,我和朋友来市中心了,太晚就没回去。” “小敛啊……”隋卞欲哭无泪,“哥去接你好不好?你别在外面乱来,你这孩子怎么老不注意卫生啊……” 舒敛一时无言,他差点很想回答说,其实挺卫生的……因为那个没病没痛而且洗得干干净净的人正在他眼皮子底下戴第二个套…… “哥你别乱说,不要担心……去我床上赶紧睡。” “我怎么睡!你浪就算了,还浪得夜不归宿?你就不怕遇到坏人把你的肾偷了卖吗?”隋卞忍不住发怒,而他不知道是,他口中的那个坏人已经换好了新的套套,分开了舒敛的双腿。 舒敛无力捂脸,心中回答着:不会的,想想都没可能,陆深看着挺壕,绝不会卖他的肾。 ——顶多给他做到报废。 “哥你瞎想什么呢,快睡吧我又不是和不认识的人出来。” 隋卞退一步:“那你告诉我你跟谁出去的。” “唔……”舒敛微不可察地低吟了一声,精力旺盛的陆老师已重新闯进他身体里,他努力地平缓下呼吸,感觉隋卞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庆幸又急切地回道,“哥,听我说……你对于之前车站的事情理解得有点偏差,我回头……再给你好好解释……你要是等不及就去问任臻,让他给你讲……” “啊?”隋卞震惊了,“小光头为什么知道?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么知道!” “哥你去……问他吧我挂电话了……关机了拜拜……”舒敛咬牙暗下屏幕上的红色按键,不再跟隋卞周旋下去。 下一秒,果断关机,手指颤抖着松开,任由手机滑落在枕边。 陆深捏着他的腰一边抽插一边发笑,调侃道:“还真是忍着没叫出来……我现在知道了,做爱真能把人给做笑。” 舒敛听着他沉沉笑声,伸出胳膊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拉近,狠狠一口咬在肩头。 陆深愈发笑得难以止歇,更加用力地顶撞起来…… 数不清一晚上究竟在心里骂了多少次“禽兽”,翌日醒来的舒敛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这房费花得特别值,他们两人全给做回来了。 辛苦一夜的陆深还在睡懒觉,如果不是腰部酸疼,舒敛应该也还会再睡一会儿。 只是一旦清醒了便再难找回睡意,舒敛又不想吵醒身边的陆深,只好安安静静地将手机开机,刷刷微博上上网。 刚起来的他已经忘了昨晚电话里发生的事情,直到手机一时间涌入无数条微信,他才恍然回忆起来,赶紧打开看看隋卞都发了些什么内容。 ——通篇都是马景涛体。 “啊啊啊啊啊小敛你怎么玩老师啊啊啊啊啊啊!” “哥要被你吓死了啊啊啊小敛你悠着点啊啊啊啊啊!” “小敛啊你确定你没得神经病吧啊啊啊啊啊!” …… 相当多,一个人能在对方没有回应的情况下,锲而不舍地刷出“99+”条留言,这是多么得不容易。 这样的奇葩,大概x市里也就隋卞一枝独秀。 原本睡着的那人被微信连环夺命般的震动声给吵醒了,陆深半睁开眼,看了看这边,问道:“那么多消息,有什么事?” “没事,”舒敛摇摇头,简略解释道,“我哥发疯,估计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 陆深笑,想起昨晚舒敛对着电话提到了“车站”两个字,聪明如他,那时候就猜到了些细节,只是当时“正事为主”,没有多想,现在正好有机会问道:“你这哥哥挺关心你的,怎么,知道你和老师深入交流的事了?” 舒敛被逗得直乐,笑着问他:“你怎么这么轻松啊,这时候不应该紧张吗?按剧情走,难道不是学生的哥哥跟你闹个没完没了,要讨个说法?” “然后呢?” “然后事情越闹越大,登上微博头条,引起社会关注,最后老师引咎辞职。” “那就引咎辞职好了。”陆深一把勾过他,在唇上浅吻一下,算是晨起的问候。 舒敛微微一愣,慢慢敛去不正不经的笑容,疑惑又无奈,将心里一直存在着的疑惑问出口来,道:“陆老师,你觉不觉得你的行为举止有点过度?” “哦?”陆深应一声,答得似是而非,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笑着进浴室冲澡去了。 舒敛心慢慢地跳快了一些,又慢慢地恢复正常,笑了笑,仰躺着闭上双眼。 第12章 奇怪的气氛 陆深洗澡的时候,放在电视桌上的手机响了,舒敛喊一声“有你电话”,一边赤身裸体地跑下床去替他拿。 浴室里传出陆深的回应,让他看看来电人的姓名。 舒敛一边低头看手机屏幕,一边走过去拉开浴室木门向他念道:“陈文睿。” 陆深听着这名字转过头来使唤道:“过来,开免提。” 舒敛默默看他一眼,虽有些无语,却还是如言照做,于是一个光溜溜的人举着电话凑到另一个光溜溜的人面前去。 电话里传来声音:“喂?” “文睿。”陆深伴着沐浴水声应答。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顿了顿,迟疑问道:“你在河里接我电话吗?” 舒敛差点笑出声来。 陆深弯唇,顺手关了水,也不再继续冲洗了,拿浴巾擦拭着身体回道:“没有,刚好在洗澡而已。” “嗯,”那人又说道,“手续办好了,你来取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我来吧,等我一会儿,一个小时之内。” “好。” “待会联系。”陆深擦干净了水,亲自接过手机,顺手将浴巾搭在舒敛的脑袋上。 “……”舒敛一把拉下来,看着他的背影传达自己的不满,“我是架子吗?” 陆深笑着回内室去穿衣服,头也不回地哄道:“快洗。” 舒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白眼,撑着酸软的腰简单冲了个热水澡。 时间还早,差不多早上八点半的样子,两人去酒店二楼惬意安然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之后才慢悠悠地退了房。 前台的姑娘眼神暧昧地瞟了他们一眼。 舒敛假装没发现,随口问:“陆老师,你刚接那个电话是要去哪?” 前台姑娘听着这称呼忍不住又瞟他们一眼,暧昧中加多了一分惊讶。 陆深回道:“去东三环的一个地方。” “那我先回去了。”舒敛并不是很想跟他一起,谁知道他要忙什么事,学校在北面,方向都不一样。 再说了,万一是什么私事,打扰了不太好。 他这么想,陆深却道:“跟着我。” 舒敛沉默着考虑了一下,想想也行,反正上午没有课,既然陆深开口让他去,那就一同去好了。 他点了点头,柜台姑娘把发票递给陆深,目送他们离去。 好不容易走出酒店的舒敛不自在地伸了个懒腰,像是灵魂被洗涤了一番,无限感慨地置评道:“感觉被那个妹子用眼神强奸了一遍。” 陆深笑:“别搞错了,强奸你的人是我。” “你才搞错了吧,”舒敛在他的带领下越来越浪,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驳,“这顶多算是合奸。” 陆深目光赞许地看看他,看得他几乎忍不住要骄傲了。 两人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陆深陪舒敛坐到后排,开口对司机报了个地名。 舒敛一听就露出好害怕的表情——那地方不是x市最金贵的富人小区之一吗?隋卞名下就有那里的一套别墅…… 一路上忍住没说话,等到了地方下车来,舒敛终于开口吐槽道:“壕老师,你是不是哪个故事的男主角?比如《富家公子历险记》?” “别闹,”陆深被他的表情逗得不行,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回道,“我又不住这里。” 舒敛稍微冷静一点了,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毕竟他只是来找人的。 这人接通了电话,简简单单道:“文睿,我到了,小区门口等你。” 之后挂了电话,约莫等了五分钟,一辆外观低调朴素的四个圈从小区中驶出来,缓缓停到身前。 有人自驾驶座上下来,是个斯斯文文的男人,看起来跟陆深差不多年纪,穿着干净简约的居家服,就这么出现在街上。 “文睿,今天不用去公司?”陆深不多招呼,径直问上一句,看起来关系挺好。 陈文睿摇摇头,绕过车首走近来道:“不用,两三天没去了,工作都在家里做。” “你倒挺轻松。” “不算轻松,环境舒服点而已。”陈文睿浅浅笑了笑,话到此处,好奇地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舒敛。 陆深察觉到他眼神的去向,介绍道:“我学生。”又转头向舒敛道,“陈文睿,我二十几年的朋友。” 真够久的,舒敛想想自己都没活到二十几年,很礼貌地称呼一声“陈哥”。 “你好,”陈文睿性情似乎很静,丝毫没有多余打探他身份的意思,压根儿不去奇怪为什么一大清早,陆深就会带着一个学生在身边,只如此问候一句过后,便又看向陆深道,“相关的证件都在车里,回头你自己收好,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再联系我。” “嗯,暂时没有了,”陆深伸手拍拍他肩膀,“谢了,不熟悉x市,让你帮我找人忙活。” “没事,客气什么。”陈文睿笑了笑,“要进去坐会儿吗?” 陆深摇头:“下次吧,毕竟不是周末,趁着还不是很晚,赶回学校去。” “行,”陈文睿闻言颔首,也不多客套,同他道别,“那我先回去了,开车注意安全。” “嗯。”陆深应一声,看着他进到小区里。 等再看不见身影了,这人才笑了笑,偏头望向百脸懵逼的舒敛,在他腰上捏了一把,道:“上车。” 舒敛揉着本就酸疼的腰,带着十万个为什么坐到副驾座上。 陆深发动车子往学校行去,过了好几条街什么都没主动说,舒敛再憋不住,开口道歉道:“陆老师,对不起,原谅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什么故事?” 舒敛回道:“像是精英男包养狂野情人什么的。” 陆深很有些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借着红灯时间转头盯着他,一字一句,念台词一样认真道:“少年,你知不知道你老是在玩火?” “……” “你已经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舒敛痛苦地别过眼去:“陆老师,说人话。” 绿灯亮起来,陆深弯唇向前行驶,努力矫正他脑中的剧情,说道:“听清楚,这车是我自己买的,只是请他帮我提车,顺便帮我代办了换牌手续。另外,再跟你重复一遍,陈文睿是我二十几年的好朋友,你的明白?” “明白了……” “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你问,我答。” 舒敛眼睛亮了一下,抓住这个请教的机会,把满脑子好奇一个一个问出来。 “你到底是哪儿的人啊?” “老家跟你一个地方的人,后随父母移居b市,现独居x市。” 舒敛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 陆深低笑回道:“跟你在火车上遇见,多少能猜到一两个地方,后来有意看了看你的在校资料表。” 舒敛点点头,顿了顿,又问出了一个莫名怀着一丝期待的问题:“你……要在这个城市呆多久?” “不知道,”陆深声音中的笑意少了些,显得沉稳而正经,回道,“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更久。” “哦……”舒敛不再问了,说不清楚为什么,忽然没了心情。 他不问,陆深自然也不再讲下去,车内尴尬地沉默起来,片刻后,这人话语软了些,体贴道:“椅背放下来睡会,到学校了叫你。” “好。”舒敛放下椅背,闭上双眼。 心想如此正好,避开了交谈间突生的诡异气氛,还能补补体力。 他昨晚本就没睡上几个小时,因此这会儿在车上,很快就真的睡沉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舒敛才发现陆深并没有叫他,且车子正停在x大偏僻安静的侧门外,本该在驾驶座之人下到车外,靠着车身在抽烟。 舒敛揉揉眼,将椅背收回来,打开车门出去。 陆深听着动静转过来,隔着车身望向他,含笑问:“醒了?” “嗯……”舒敛嗓音中含着未尽的睡意,疑惑道,“几点了?” “快到12点了。” 舒敛惊讶:“你等了这么久?” 陆深顺眉不答,反是问道:“中午了,睡饿了没?去吃饭吧,然后回去收拾收拾上课。”说着便锁了车。 舒敛颔首,于是又跟着他去吃了午饭。 这感觉真像是被包养了似的,约个炮连带着解决了三顿饭。 ——哦,是啊,约炮而已。 舒敛晕晕乎乎地喝着暖汤,不再东想西想。 约炮就约炮,至于那些莫名其妙的暧昧,与猝不及防的温柔,都随他去吧。 第13章 说走就走 舒敛回到寝室的时候,隋卞早已返回老校区,继续忙碌学代会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任臻居然没跟着去,而是躺在床上睡懒觉,一觉睡到中午都还没起来。 舒敛进门后诧异地仰头望向他的床铺,对上那双惺忪睡眼,问道:“老大,你不忙了?” 任臻梦里糊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想了想又点头,确认道:“我其实还是忙的……” “那你怎么没去学生会?” “因为今下午的课还挺重要,”任臻打着呵欠坐起身来,回道,“隋学长说,与其半天时间里往返一个来回,不如放个小假把觉补回来。” “哟,”舒敛暧昧地笑了起来,“我哥这就开始关心你了?” 任臻难得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情,谦虚道:“一点点,你哥人好心软……况且,宣传设计组的进度还比较领先。” “可以啊你,早点搞定他。”舒敛不吝鼓励,想起昨晚的事来,又问,“对了,你昨晚给他讲清楚我的事了吧?” “嗯,我知道的都讲了,他今早走的时候好像平静多了,”任臻摸着光溜溜的脑袋揣摩隋卞的心思,下定论道,“他一开始老说什么安全问题,后来稍微了解了陆老师之后,担心倒是看不出来了,说是震惊比较合适,整个人跟炸了一发窜天猴似的……所以老三,他现在对你应该放心得多,但对于你这个炮友的对象,你再给他点时间消化消化就好。” “好,谢谢老大。”舒敛很愉快地表扬他,“不错啊,你现在很了解我哥嘛,我就说了你俩很合适的。” “嘿嘿!”任臻羞涩又猥琐地笑。 聊了一会儿,老二老四吃饭回来,给任臻打包了一份炒面。任臻闻着香味爬下床来猎食,舒敛坐在他旁边给隋卞编辑微信,没说别的,就说自己回学校了,让他不要担心。 隋卞似乎很忙,许久没反应,直到下午的课都结束了,才终于回复。 消息特别霸气侧漏,写着:多留点心眼,别给太多人知道了,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哥,哥帮你搞定。 这霸道总裁一般的力量感动得舒敛热泪盈眶,恨不得抱着手机亲一口,喊上一声“亲哥”。隋卞真的是太关心他了,十几年来除了爸妈,就属这人最疼自己,一直是他坚实的后盾,心底里的保护墙。 舒敛很满足,他知道,他拥有很多。 在校的时光匆匆流逝,转眼到了六月上旬。 学代会早已完善了筹备工作,正式进入了会议期。任臻完成了宣传设计任务之后,向主席团申请退出会议期间的工作,一门心思抱佛脚,轰轰烈烈地跟着舒敛泡图书馆,准备期末考试。 舒敛觉得很不可思议,任臻居然会放弃与隋卞相处的大好机会,而且理由竟是为了学习,发生这样的事情,要么是世界快末日了,要么就是任臻被魂穿了。 在图书馆埋头苦读了好几天之后,舒敛忍不住问出了这份疑惑,得到了任臻认认真真的回答:“老三,你哥站得太高,他所拥有的不只是金汤匙,个人能力摆在那个地方,亮眼得很……这样的人不是谁都配得上的,我只是想拉近与他的距离。” 舒敛听得好意外。 “老大,”他徘徊道,声音很低,尽量不吵着其他桌的同学,说,“我之前没想到……你会用心到这地步。” “废话,”任臻无语瞥他一眼,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很多时候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对你哥的事,我如果只是玩玩,不说他,就你能放过我吗?” “还真不能,我可能会揍你。”舒敛冲他笑了笑。 罢了,忽然有些羡慕。 他羡慕任臻那种明确而肯定的状态,羡慕他能够果断定心,并为了内心里的一份情感而努力的那股精神。 舒敛这些天不是没有想过他自己的事情。 自从上个月与陆深一起去市中心,来了一场特别像约会的约炮以后,他们两个就没再有过那样浪漫的相处。联系倒没淡下来,两人几乎每天都会聊聊微信,隔三岔五也会去吃个宵夜,然后深入交流一番。 此外也就是他忙他的学习,陆深忙自己的工作,引人遐想的一切错觉都渐消渐散。 舒敛多少有所认知,觉得自己大概是微微有点心动,但万幸,还没有到完全用走心替代了走肾的地步。至于陆深,人生阅历摆在那儿,多活了十几年的人,那心思可不是他能轻易看透的,何必再去揣度和评价。 顺其自然吧。 舒敛拉回神思,继续埋头看书。 看了一会儿,包里的手机轻轻震动,摸出来一看,是陆深发来的微信。和以往无聊时的闲扯不太一样,像是有事找他,简单问道:忙吗? 舒敛回复两字:不忙。 陆深:那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事跟你商量。 舒敛回一个“好”字,将书本合起来,低声对任臻道:“老大我有事离开一会儿,去一趟学院楼,你帮我看着东西,有事电话。” “行,去吧。”任臻爽快答应,跟他挥挥手。 舒敛拿着手机就下了楼,图书馆离宿舍不太近,但离学院楼倒是挺近,穿过旁边的广场便到了。 来到办公室,陆深正在写一份文件,快收尾了,舒敛便不急着打扰,斜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等他一小会儿。 片刻后陆深保存文档,摘下眼镜走过来,坐到他身旁俯首望着他,问道:“暑假有什么安排?” 舒敛听得心里一动,故作平静地回道:“暂时没安排。” 陆深点了点头,又问:“有没有兴趣去日本?” “……”舒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揉了揉耳朵,“你重新说一遍,我刚刚耳朵的收音方式不太正确。” 陆深低笑,重复道:“去日本,大概一个月时间。” 舒敛意外得不行,他是有猜到陆深是不是打算约他去哪儿玩一玩,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那么远,诧异地问:“去日本干嘛啊?” “我有一位曾在b大任外教的日本朋友,去年回国了,现在在庙里工作,前两天他联系我,邀我去玩,同时也希望我再带一名会日语的中国人,期间顺便帮忙翻抄一本佛经。”陆深同他仔细解释,又补充三字,“管吃住。” “……”舒敛发自真心惊呆了,满脑子问号,“那你带我干嘛呀,我还是个正在学日语的学生,水平怎么够?” 陆深弯唇,神情轻松愉快,玩笑道:“我知道,但其实抄佛经的事,我的翻译水平到位就足够了,你水平够不够又怎样?” 舒敛还张着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毕竟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如何?”陆深催促一句。 舒敛沉默着想了想,忍不住十分矫情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找我,我记得三班的学委跟你关系挺好的,而且她日语比我更好。” “舒敛同学,”陆深好笑地偏了偏头,“你是真的不想去呢,还是有点嫉妒三班的学委?” “这就是你想多了……她真没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那你去不去?” “那……去吧……”舒敛点了点头。 去呗,反正暑假也没事,想想现在办签证时间也来得及。 “好。”陆深见他答应了,伸手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道,“我会把具体的信息传到你的邮箱,你跟家长说一声,准备一下签证等事宜。” “嗯,”舒敛站起身,虽然答应了,但脑子里还有点蒙,决定离开办公室后再慢慢消化消化这件事,说道,“那我走了?” 陆深没应,拿手机看了看时间才道:“快六点了,要不要跟我去吃饭?” “不去了,”舒敛摇摇头,“任臻在图书馆等我呢,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那儿,我还是约他去食堂吧。” “行,”陆深听他这样说便不劝了,回到桌前收拾文件准备下班,交代道,“记得跟家长说清楚,有什么不明白的打电话问我。” “嗯。”舒敛颔首,跟他道别后离开了学院楼。 出来被黄昏时的晚风那么一吹,头脑稍微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真的要去日本了。 又缓了一缓,发现高兴比惊讶更多些,动漫之国啊,终于有机会去浪了! 舒敛心情很好,一边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一边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舒母,大概是在厨房里做饭,背景音里满是油锅“嗞嗞”的声音。 舒母开门见山,张口便问:“儿子,你没钱花啦?” 舒敛嘴角微微一抽,无力喊一声“妈”。 “别急啊,明天让你爸去银行给你转。” “不是啊妈……我有钱用……” “有钱用居然打电话回来了!”舒母稀奇地赞叹。 舒敛客观回忆了一下自己联系家里的频率,差不多一周一回,应该也没她表现得那么“不孝”,无奈道:“妈,你别这么夸张好不好?” 舒母笑了笑,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哦,想跟你说,暑假我大概会去一趟日本,跟我的老师一起。” “去呗。” “……”舒敛沉吟片刻,拿开手机看一看屏幕,确认一下通话人有没有弄错,随后才继续说道,“妈你怎么这么舍得我啊?你都不关心一下事情的始终吗?” “你不是说和老师去吗?那你去啊,”舒母奇怪地回道,“难道你打电话是为了我说不让你去啊?” 好有道理啊,舒敛一点儿也找不到言语来反驳。 “妈你赢了……” 舒母笑着继续炒菜,锅铲子的声音清晰地透过电话传来,又讲道:“行了儿子,你去吧,妈觉得去增长些阅历挺好的,看看世界……要办签证吧?有什么需要的资料你就回来取,需要多少钱找你爸要,他昨晚打麻将刚赢了钱。” “哈哈……”舒敛忍俊不禁,心里一阵感动,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对着电话轻声道,“妈,谢谢你,也谢谢爸。” “谢什么,养个孩子不容易,不疼你疼谁,”舒母听出他的难为情,怕他脸红,笑着要结束通话,“不跟你说了,菜要糊了。” “嗯,好。” “拜拜,你也去吃饭。” “好,妈再见。”舒敛笑着拿开手机,按下红色按键,心里暖乎乎的。 抬头看一看天,想着舒母说的那句“看看世界”,唇边笑容怎么也掩不下去。 他真的挺幸福的,所以其实世界啊,随时都在他眼前。 第14章 触动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枯木逢深 作者:麻辣烫 第5节 日本经济课的作业成绩下来了,任臻照着舒敛的小论文“翻译”的那份得了82分,而舒敛自己的那份则拿了93的高分,看来老师对他的日语写作感到相当满意。 不得不说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功劳属于陆深,舒敛高兴得不得了,当即给他微信发了个“么么哒”。 陆深耿直地回了个问号过来。 舒敛下一条信息还没编辑出去,那边又发来个问句:欲求不满? 噎得他把编辑了一半的话语删了,改成一长串省略号。 陆深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带笑地问:“怎么了?” “你猜?”舒敛又高兴了起来,口里说着让他猜,下一秒却又迫不及待地主动回答了,欣然道,“上次那篇小论文拿了93分!” “还可以,”陆深还算满意,又问,“前两次作业多少分?” 一边问着,坐在办公室的这人便拿起钢笔在稿纸上做起了简略计算。 他其实是想算一下舒敛这门课的总分,因为x大的日本经济课没有考试,期末总成绩由三次作业按百分比折算而来。 舒敛回忆道:“前两次好像都是86,就这一回上了90分。” 陆深很快算了出来,拿笔将结果圈出来,低笑回道:“前两次作业各占百分之二十五的比例,小论文百分之五十,算下来总分895,运气还可以,会收上去录作90分,到a等了。” 舒敛当场欢呼:“太好了!” “马上要考其他几门了,复习得怎么样?” “还行吧,都复习得差不多了。”舒敛有点骄傲。 陆深轻易听出他的情绪,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他遮不住笑的表情,心情很好地提醒道:“别骄傲,尽量多拿a,下学期申请奖学金,以后的简历会更漂亮。” “是,听陆老师的话!”舒敛一点也内敛不下来,兴奋地对着电话“啾”一口。 “啧,”陆深当即不客气地调侃,“浪成这样,你是不是今晚想跟我出去?” 舒敛瞬间冷静了,果断拒绝:“不出去,要考试了,我要清心寡欲。” 陆深嫌弃道:“那还不滚去看书?” “这就去,”舒敛高调笑了两声,做作地结束这一通电话,“感谢陆老师的悉心栽培,再见!” 舒敛在阳台上接的电话,此时飘飘然,一路飞回寝室内。 那边的人放下手机,唇边笑容无比柔和。 虽是考试周越发临近,但这周末的时候,舒敛还是腾出复习的时间,和陆深回了一趟家。 准确地说,应该是陆深开车送他往返,原本火车两小时的路程,自驾一个半小时便到了。 离家越近的时候舒敛越是感到有些别扭,悄悄地拿眼角余光去看驾驶座上那人,虽说只有老师与炮友这两重身份,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心中总会浮想联翩,出现一些带人见家长的错觉,莫名紧张。 ——这真是太微妙了。 陆深没有说谎,老家果然是在这座小城里,因此万分熟悉地形,在舒敛报了小区名后,不需导航便能找得到路。 舒敛好奇问道:“陆老师,你是哪年离开这里的?” “上大学的时候。” 舒敛自己猜了起来,道:“你是不是很牛逼地考进了b大,毕业后又很牛逼地留校做了老师?” 陆深弯唇:“想听实话吗?” “当然想啊!”舒敛使劲儿点头。 这人笑着讲道:“b大确实是我自己考进去的,但我总觉得留校这事,有我爸妈的原因在里头。” 舒敛这还是第一次听他提到家人,不禁兴致勃勃起来。 “为什么那么说?” 陆深稍作停顿,目光浅浅地看一看他,接道:“他们两个都是b大的教授。” 小朋友舒敛下巴快掉下来了。 然而虽惊讶着这一事实,他却依旧不忘反驳一下这人先前的想法,说道:“我大概能理解你为什么会那样想了,但我觉得吧,是你太敏感……” “怎么说?” 舒敛解释道:“你下意识觉得他们两个的身份帮了你不少忙,但你都没想过吗?你自己的实力其实完全不需要他们的助力。” 陆深沉默,眼神有些意外地微微闪烁一瞬间。 舒敛无所觉,继续开导着他:“你是不是从来没刷过x大的校园论坛?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头是个名人吧?作为全校女生的灵魂杀手,男生都还舍得称赞你,为什么?因为你的课真的很有意思啊,谁听谁喜欢,简直刷新了大学英语这门课的到课率。” “是吗?”陆深沉沉作笑,他确实没有关注过那个论坛,此时听舒敛这么描述,倒有那么点兴趣,想要登上去看看。 “所以不要有那种心理包袱,先天拥有的金手指是为人生助力的,不是用来给自己施压的。” 舒敛是真这么想,大概就是因为有这种心态,这十四年来,他才能与隋卞和睦如亲兄弟,打心底里没有所谓的层次芥蒂。 在他看来,同样把这一点做得很好的人是任臻。任臻虽然觉得隋卞所处的位置很高,但并不觉得完全难以企及,并踏踏实实地去努力,想要一步一步慢慢接近他。 不用有色眼镜看待所谓的人生优劣,对于拥有的资本不自傲、不负累,对于没有的条件不自卑、不自轻,这才是好好活下去的最佳方式。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说自己的观念,却料不到聆听着的陆深心中会有多大的震撼。 在这一秒之前,陆深绝对想不到开朗简单的舒敛思想境界如此之高,能说出这样触及他内心深处的话来。但舒敛的确说了,且说得轻轻松松,坦坦荡荡,像一缕干净简单的阳光,随意、且轻易地落到他身上来。 陆深缓缓笑起来,一时间滋味难言,半晌后说道:“上次课间和几个女生聊天,她们提到你时,称呼你为‘本专业小王子’。” 舒敛正听得得意,又听他补充道:“我当时还想着,现在的小女生有没有这么夸张,冲着一张脸就给你冠上这样一个称呼,毕竟你这又浪又跳的模样,在我看来真没半点小王子的气质。” 舒敛脸垮下来,哀怨忧愁地看着他。 陆深愈发笑得愉快:“现在想想,也许她们同你做了一年同学,确实比我更了解你吧。” 舒敛重新笑起来,霎时骄傲满满:“所以你越了解我越觉得我简直迷人,根本就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原型对不对?” “你不说话可能像一点。”陆深坦言。 要不是看他正开车,舒敛可能忍不住想揍他。 陆深假装察觉不到他的愤怒,把满腔笑意包囊在深邃眸中。 车子停到了小区之外,陆深锁了车,同舒敛一同往里行去。 舒母接到儿子电话告知后,便勤快地将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准备瓜果香茶迎接这位大学老师。她作为人母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希望舒敛头一次去异国他乡时,这位同行的老师能多照顾一点,多关心一点,这样她就能放心了,因此格外热情地等待着。 房门留着一丝缝隙,舒敛敲也不敲便拉门进去,在玄关处喊道:“妈,我回来了。” 舒母迎出来,绕过他去招呼陆深:“这位是陆老师吧,快请进!” “……”舒敛无语地看着自己的亲妈。 “您好。”陆深微笑问候,换上备好的脱鞋,在舒母的带领下走向卧室。 身后舒敛鞋脱了一半,怀疑他亲妈是不是认错儿子了,又或者,自己是不是完全没必要回来这一躺? 亏他要考试了还抽出宝贵的复习时间,常回家看看! 舒敛郁闷地换上拖鞋,透明人一样地跟进去。 舒母已经和善地笑着同陆深闲聊了起来,舒敛作为一个多余的人,默默地坐在旁边啃苹果。舒母却完全没打算放过他,见他只顾自己吃,便吩咐道:“你这孩子,给老师削个苹果啊!” “……”舒敛嘴里咬着苹果,心简直在下雪。 偏偏陆深还一脸淡然地含笑看他,眼底写着他才看得出来的意思:快削。 舒敛默默地放下咬了一口的苹果,重新拿起一只,规规矩矩地削起来。 舒母热情地将手边文件袋递给陆深,说道:“陆老师,之前小敛给我说了需要准备的资料,我全收在这里头了,之后该怎么办,我和他爸爸确实不了解,还要麻烦您。” “之后的事情您不必操心,”陆深礼貌地接到手中,回答道,“我的签证过期了,会一同委托旅社办理。” “那真是谢谢陆老师了,小敛这孩子第一次出去,还请您多多照顾些。” “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 舒敛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他知道陆深这句话说得挺认真,但就是听得他不自在。于是三两下削好苹果,赶紧递到他手里,想要借此堵嘴。 陆深接过苹果,故意客气地跟他道一声谢。 房门处传来钥匙声响,是舒父回来了,按夫人的吩咐买来各种菜和肉,好好款待这位老师。 “爸!”舒敛亲热地喊一声。 “诶。”舒父眼睛都笑弯了,当着老师的面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向陆深颔首问候一声,拎着菜进厨房忙碌。 舒母笑着对陆深说道:“我家这位腼腆得很,几十年没改过来,陆老师您可别见笑。” “怎么会,是您客气了。”陆深弯唇笑应。 舒母替他续上热茶,又聊了两句便也起身进厨房去准备午饭。 客厅中只剩下两人,舒敛松了口气,拿起先前的苹果啃起来,身子一歪,还管什么礼仪,自由自在地倒在沙发上。 陆深笑着打量一番手中苹果,低声表扬他一句:“削得还可以。” “那是,”舒敛笑嘻嘻地回道,“好好珍惜你手中的苹果吧,我妈不在我才懒得削。” “那我拿回去供起来?” “哈哈!”舒敛笑得不行,赶紧又说,“你还是快吃了吧。” 笑声隐隐约约传入厨房里,舒母切着土豆盈满笑容。 第15章 躁动 陆深认为,当天留在舒敛家中用饭是一个非常好的体验,若要找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那种自精神深处传来的惬意感,大概是“温暖舒适”。 这四个字很适用于“家”这样一个个体,但在此之前,活了三十多年的陆深竟然从没觉得这四字和所谓的家庭相匹配过。在他的概念里,父母仅仅等同于监护人,至于温暖二字,还是更加合适于朋友之间的友情。 这根深蒂固的想法,陆深如何都没有想到,最终竟会是因为舒敛而得以扭转,得以让他见识到了寻常家庭之中,亲人的真正意义。 陆深会有这样的思想其实并不怪他,统统与他的成长经历有关。 而这要回忆到很久以前的事情。 其实陆深自幼便没有缺过衣食,但在他心里,童年时的自己却等同于一个“留守儿童”。自小学一年级有记忆开始,直至初中毕业,整整九年间,陆深一共被寄养在五个家庭里过,像是什么表姨家、舅爷家,照顾他的人都是些算不上特别亲近、同时亦算不上特别疏远的亲戚。 这些亲戚看在钱的份上,乐于接纳陆深,并且称得上亲和友善,但家家都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像是他的表姨,怀孕以来便动了让他搬出去的心思,生下孩子后更是直接向他的父母摊牌,不再继续代为照顾。 陆深就这么辗转着搬来搬去,一开始会觉得麻烦,后来便习惯了,认为成长的常态大概就是如此。 初中毕业时,陆父陆母彻底在b市稳下根基,且发展得越来越好,除了学校里的教育工作顺风顺水,私下的副业也赚了不少钱,家境变得更为富裕。此时的二人开始考虑将陆深接来身边,然而仅靠着一根电话线交谈许久之后,陆深却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那个时候的陆深已经认识了陈文睿,缔结了三年的友情,好不容易有个能够全心信任的人陪伴在身边,他怎么舍得离开这一座小城。 陆深怀着这样的想法坚持要留下,陆父陆母稍作考虑后也不多劝,直接砸钱在家乡买了一套小房给他住,又留了一张银行卡给他,时不时往里打钱,供他生活,除此之外,仅仅提出了一个要求:三年之后考上b大。 陆深答应,并且三年之后的确做到了。那时候的陈文睿和他同样优秀,两人以相差无几的高分一同被b大录取,因而又成功地将友谊延续了七年。 研究生毕业后,陈文睿思念家乡,返回老家的省会城市——x市,而陆深终于被父母留住,踏着他们安排好的步伐,继续攻读b大的博士,同时尝试着担任助教,随后一步一步,正式成为讲师。 此期间的这么些年来,终于与父母团聚的陆深心里实则没有任何不愉快之处,甚至相反,他能够清晰地认识到,他的父母其实对他非常好——其一是努力创造优越的环境并舍得砸钱培养他,其二则是懂得一丝不苟地为他规划未来。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真的是一对非常优秀的父母亲,因此陆深不光没有一丝不满,甚至相当尊重敬仰他们,相处起来也算和睦。 就在这两年的时候,陆深终于得到了评选副教授的资格,并且在身后有陆父陆母支持的情况下,他几乎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拿到这个名额。 偏偏就是在这样的时候,陆深果决地交了申请,交换到x大来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被逼婚了近十年的他终于再不能沉默下去,认真地向父母坦白了性向。 思想守旧的陆父当场大发雷霆,在家里摔了烟灰缸,质量上乘的水晶没被摔破,反倒将地上的精致瓷砖砸出一条裂痕。而陆母,则第一次在陆深的眼前掉下泪来,她哭得很安静,情绪看着很浅,却在最后忽然说了一句话。 正是那句话让陆深瞬间心如针扎。 她说,妈好像做错了,妈不该让你独自长大…… 从没为此而感到一丁点委屈的陆深刹那间湿了眼眶,喉结不断起伏颤动着,一语不发地回到卧室。 再之后,陆深就成为了x大的老师。 在x大报道之后的那个上午,他临时起意,搭乘火车回到家乡小城,在熟悉的地方走一走,黄昏时分又搭乘火车返校,也就是那个时候,第一次遇到了舒敛。 到此,陆深的回忆,终于和所处的现实交织在一起。 他回过神来,余光瞟一瞟右边,舒敛放下椅背已经在副驾座上睡着了,身体被保险带勒得不舒服,偶尔还会蹭动一下。 了无压力,没心没肺。 陆深说不出为什么,每次看到舒敛的时候,他都会产生一种很放松的感觉,能短暂地忘掉烦心事——包括火车上初遇闲谈的那一回。 想一想,这大概就是“小王子”的魔力吧,自内而外的开朗阳光、澄澈清净,有着极强的感染力。 也难怪那位叫王家富的同学会追舒敛追得那么丧心病狂,毕竟这样的人,是值得被他人疯狂喜欢着的。 陆深想起当时的校园闹剧,弯了弯唇角。 车子到校后依旧是停在偏僻无人的侧门外,同上次一样,陆深没有叫醒舒敛,由着他继续睡,自己下到车外去抽烟。 抽完烟后他回到车中又坐了一会儿,舒敛终于醒了,迷糊着吐槽自己一句:“我怎么真睡着了……” 陆深转头望着他。 舒敛慢慢地清醒,摸出手机看一看时间,抬头笑侃道:“陆老师,你怎么又不叫我?” 陆深自座上探身过来,捧着他的侧脸忽然落下亲吻。 舒敛茫然了一瞬,感受着他唇齿间夹带着如水温柔的热情,搂住他的肩膀回应,鼻间充盈着残留的烟草香。 不一会儿,车内满是濡湿喘息,陆深神色难明的双目近在咫尺,看了他一会儿,坐回位上,系好保险带发动车子,调头往市中心去。 舒敛缓缓平下心跳,脑中惊讶地回想着方才那几分无比明显的温柔——那是陆深从未在亲热时传达过的讯息。 曾经那一点一纵即逝的心动与期待迅速回归,并发酵膨胀,盈满了整个身体,令他窒息到几乎连手指都不能轻易动弹一下了。 舒敛脑中只有一个问题,幻灯片似的投射出四个字:这是什么? 他刚刚所经历的,究竟是什么? 直到开好了房,舒敛都没从这个无解的问题中回过神来。 陆深从头至尾没同他说话,刚进房内便将他压在门上吻起来,双手一刻不缓地解着他的衣服,剥得他一丝不挂,从体恤到内裤,丢得入门处满地凌乱。随后忽然将他一把扛起,转身走进内室,丢到床上。 舒敛目瞪口呆地看他走到窗前,将所有窗帘严密阖上,弄得室内一片暧昧昏暗,又继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回床前,随手脱了西装外套,不耐地解着领带。 陆深身上已经热出了一层汗。 已经是六月的天气,他却因为拜访舒敛的父母而坚持穿了一身西装。 舒敛视线从他的领口处挪到身下鼓囊囊的地方,懵逼地问:“不打算……洗澡了?” 陆深暗沉沉的眸中终于浮出笑意,却依旧不说话,扯了领带俯下身来,三两下把他的双手绑到床头。 “……”舒敛觉得眼前这个人可能是中邪了,试探着问道,“你记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 陆深一颗一颗亲手解开自己的衬衣扣子,却不将衣服脱去,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半遮半掩地露出腹部肌肉,紧接着一边解腰带,一边终于开口回道:“陆深。” 大概是一路沉默的原因,再加上身体动情,此时他的低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更为沉哑性感,彻底把舒敛给听硬了。 陆深把身下那东西放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伏下来将他牢牢压制住,极近地对上他双目,缓缓笑道:“做好心理准备,我会狠狠操你。” 舒敛特别诚实:“你哪回没有狠狠操我?” 陆深眸色翻涌,吻住他的双唇,不再留给他说话的余裕…… 事后舒敛才知道,果然自己还是太年轻太简单。 陆深所谓的狠,那就是真的狠,衬托得平时那些性事根本只是小菜一碟,做得他几近灵肉分离,神游千里。 这一次的陆深像是一个无比矛盾的组合体,虽暴躁却又温柔,虽急切亦不乏耐心,给了他一场漫长黏腻的前戏,从颈部蔓延至胸膛,大片大片满是他吮咬出的粉色吻痕,大腿内侧同样惨遭沦陷,情爱痕迹密密麻麻,星星点点。 情事来得匆忙且意外,身上没有套子,没有润滑剂,陆深便把手指探入舒敛口中搅弄,搅得他舌根发麻,又用湿润手指为他扩张身体,专心致志地完成这一场令人躁动不安的交合。 舒敛双手被领带捆缚着难以挣扎,等同于丧失了大半个身子的自由权,所有的难耐与快感都只能靠轻微的扭动来疏解。那无意识的磨蹭却彻底激起了陆深的野性,这人分开他的双腿贯穿到底,开始兑现方才说过的话。 舒敛两条长腿紧紧缠着他的腰,仰着头叫得嗓音嘶哑不已,一波更比一波强烈的欲浪侵袭而来,令他时时刻刻都处于疯狂崩溃的边缘。 迷迷糊糊的,他想起陆深平时的样子,可以是戴着眼镜认真讲课的老师,也可以是举止优雅、体贴周到的绅士。但现在,在舒敛眼中,陆深完全是一只不会压抑情欲的野兽,正贪婪地啃噬着身下的猎物。 舒敛被冲撞地神智迷蒙,徒劳地挣一挣手,反而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领带的束缚。挣脱不开索性便放弃了,他展开身子,放松所有力气,任这人吃干抹净。直到陆深似乎终于餍足,极其用力地顶在他柔软深处,将热液喷洒而出。 发泄时的东西有意压在最不堪折磨的那一点上,舒敛扬声喊叫,身体颤抖不止,第一次体验到了被做昏过去的感受。 只是昏迷之前,似乎听到陆深伏在耳边沉沉低喘,暧昧又温柔地喊了一声“舒敛”。 那一声轻唤满足得舒敛快要飞起来,而这,最终成为了他再度醒来前的最后一点意识…… 第16章 内心 下午的情事持续到天色暗沉,舒敛在最爽的时候直接昏睡过去,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半夜两三点。 陆深靠坐在床头吸烟,房里的电视被打开了,但调了无声模式,液晶屏上的画面缤纷转换,如同上演着默剧。 舒敛此刻完全无法动弹,四肢如有千斤重,睁眼无言地望着枕头,那上面的布料被电视的光芒打得忽明忽暗。 一动不动,身边这人却依旧察觉到他醒来了。 陆深最后吸了一口香烟,将其捻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探手过来揉了揉舒敛柔软的细碎短发。 舒敛终于要死不活地发出个声音来:“饿死了……” “两点半了,”陆深应道,“这个时间大概只有街上的烧烤还在营业,要不要吃?” 舒敛挣扎着点了点头,又说道:“陆老师,你打个电话,叫救护车把我送去吃烧烤……” 陆深笑出声来:“有没有这么夸张?” 问得舒敛瞬间不满,挑衅着抱怨道:“你这么操你自己试试?” “这个难度有点大。”陆深从床上下来,有些听不下去他干涩嘶哑的嗓音,想要替他拿水喝。 房中配备的烧水壶还没有清洗过,陆深心想这时节已经属于夏季,没必要喝热水,便从柜上直接取一瓶饮料,问道:“矿泉水、冰红茶、汽水、奶茶……挺多,想喝什么?” 舒敛原本是喜欢可乐的,但这会儿饿得发软,觉得奶茶管饱,便毫不犹豫地挑了这个。 陆深把奶茶递给他,随后独自穿着衣服。 舒敛好不容易坐起身来,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往嘴里灌,嗓子和胃都霎时舒服了不少。抬头见这人的动作,以为他只是不打算继续裸奔了,直到看他开始穿鞋才好奇问道:“这么晚了要走?” “不走,出去一下,你等着。” 舒敛一下就猜到他的心思和打算,一点儿也不跟他客气,笑嘻嘻说道:“谢谢陆老师,我要烤鱿鱼烤火腿肠烤香菇和烤黄瓜,别的随意!” 陆深嗤笑,凑过来舔走他唇边奶茶珠子,问:“‘黄瓜’还没吃够?” “别浪……”舒敛破天荒地脸红了。 陆深拿着手机出门离开。 房里无比安静,舒敛摸了摸越发滚烫的脸,焦躁地拿过枕边的遥控器,将电视声音调出来。 ——整个人简直非常不好。 舒敛不是傻逼,他意识到了……想一想这场情事里内心持续未歇的躁动便知道,自己这回是真被陆深撩得没有回头之路了,彻彻底底地跌进走心的深坑。他大概,已经没办法再仅仅与陆深囿于师生和炮友的简单关系中了。 他不满足,他想要得到这个男人,不只是肉体上的予取,而是深入灵魂的贪婪。陆深今日所展露出的温柔相当美味可口,舒敛希望这种温柔能够源源不断,时时刻刻地属于他。 但眼下他们所拥有的两种关系随时都有可能断绝,从之前的交谈中不难发现,陆深根本还没有清晰的打算,并不确定自己会在x市停留多久。一旦他回到b市,那么不管是师生还是炮友,他们的关系都到了结束的时候。 而舒敛希望,不论陆深身在何地,自己都有追随而去的理由。 那样的资格,只属于恋人。 舒敛想明白了,他决定向着这个方向努力一把,兴许会水到渠成,也兴许需要在某个合适的时候,由他主动开口说破。 思绪清晰,脸上的热度便渐渐地褪散。 电视上正演着校园情感电视剧,对舒敛而言这种东西向来无趣,可此时竟也看进去了一点。他喝着奶茶翻一个白眼,提醒电视里的人:“他喜欢你啊傻逼!” 液晶屏里的主角正在嚎啕大哭。 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房门处恰好传来“滴”的一声磁卡声响,陆深终于回来了。除了香喷喷的烧烤,这人手里还拎着一大袋零食,是在24小时便利店里买到的饼干和面包。 舒敛望一望他手中的食物,目光上移又望一望他的脸,觉得这是天堂无误。 “谢谢陆老师!陆老师一统江湖!千秋万代!”舒敛双手举高接烧烤。 陆深低笑着将一整袋零食丢他怀里,压根儿没理会他等待中的双手,把烧烤拿到沙发旁的桌上放下,道:“不要在床上吃烧烤。” “那你得找个担架把我抬过去。”舒敛从口袋里翻出一只菠萝包,一边拆一边抬头笑道,“没有的话给我一点时间,我大概能自己爬。” 陆深行回床边,将他手中的面包塞回袋中,连人带零食一起扛起来走向沙发,心情有点好,一巴掌清脆地拍到他光溜溜的屁股上,似乎牵动了不得了的地方,疼得舒敛咧嘴低嘶。 将人放下后,陆深从浴室取一件干净浴袍给他穿,毕竟如果赤身裸体吃烧烤,看起来会很不像话。 舒敛像是非常享受这种成套的服务似的,从容使唤道:“床头的手机,谢谢。” “舒敛同学,老师觉得你好像没那么虚弱。”陆深笑得很有深意,听着他的吩咐,将手机递给他。 舒敛拿着烤鱿鱼开开心心地啃,理直气壮地重复自己的观点:“真的,你自己来这么一回感受一下在生死间徘徊的滋味吧。”话落低头解锁手机,查看是否有重要信息。 陆深轻松回道:“我没这个机会,但你还有。” 舒敛按着屏幕的手指一顿,打个寒颤抬眼望向他,惊悚道:“还是别了,再来一回剩下半条命就没了。”嘴里这么说,但其实在某一点上,他自己玩得也挺愉快的——便是那条领带的玩法。 他不太清楚陆深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兽性大发,所表现出的狂野让他很难承受,但摸着良心说,这也同样令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尤其是双手被捆缚起来的感觉,真是发自内心得痛快至极。 但舒敛没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他瞟了瞟手腕的两圈红痕,决定把这话吞在肚子里,于是淡定地沉默着,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顿美食。 之后洗了个澡又睡到大天亮,身体总算没那么无力了,靠着两条腿自己走路不成问题。 陆深带着他开车返校,开始着手准备签证的事宜,而舒敛则继续认真备考。 期末总是十分忙碌,陆深稍稍减少了联系舒敛的频率,考试周越来越近,不想影响到他的复习状态。 等到舒敛彻底解放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人已经帮自己把往返的机票给订好了。舒敛特别郁闷,想着怎么也有好几千块呢,平时一起出去时陆深就没让他掏过钱,说他不过是个还没踏入社会的学生,太浪费不好,搞得好像真在包养他。 平时倒也算了,这回的钱,舒敛怎么都想还给他。然而开口向陆深询问银行卡号后,陆深却又轻松笑着拿那句话压他:“你还是个学生,把钱存起来吧。” “这个时候知道我是学生了?”舒敛哭笑不得地据理反驳,“你上我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我是学生啊?” 陆深好笑地揉一把他脑袋,愉快又道:“那没办法,我就是比你有钱,在我看来几千块就是小钱。” 耿直boy舒敛不服气,问不到卡号,直接取了现金给他,像是贿赂老师似的,悄悄给他送个鼓鼓的信封到办公室里。 陆深眼神有些复杂,似可笑又似无奈,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过了几天,这人便买了个书包给舒敛。 是某个牌子的经典款,样式简约休闲,学校里能用,旅游时也能用。舒敛以前在官网上浏览过这款包,当时觉得性价比不高就没再搁在心上,现在回忆起那价格,算一算,竟然比机票钱还要贵上一点。 诚心诚意还钱的后果居然是让陆深亏更多,舒敛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特别想笑。考虑一番过后决定暂且作罢,想着存点钱吧,过段时间回个礼物就好。 这件事情就这么和平收尾,一周之后,舒敛收拾行李,背着陆深送他的书包,与他一同前往机场。 异国他乡的一月,总算给盼来了。 第17章 抵达 17 舒敛心中激动难平,想着飞行中的五个多小时会相当难熬,因此带了一本科幻杂志登机,借以打发时间。 然而想得虽然周全,他却在起飞后的十分钟之内便踏踏实实地跌入睡梦中,前排人持续不断的聊天声都没能将他吵醒。想来还是起得太早,七点整的航班,五点过便收拾出门了。 前排人还在讲话,声音虽不算大,但依旧具有一定的干扰性,陆深并无睡意,索性戴上耳机听些音乐,从舒敛怀里轻轻拿出那本科幻杂志翻阅。 看着看着,忽然肩膀一沉,陆深侧眸,看见舒敛靠在他肩上睡得很香。 空姐脚步轻缓地行走在过道里,陆深摘下耳机,向她索要一张薄毯覆到舒敛身上。随后一动不动地坐着,继续翻看手中杂志。 餐车路过,陆深摇了摇头以示不需要,除却登机前已吃过早饭的理由,实际上首先从他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是:不要吵醒舒敛了。 骤然恍惚。 陆深眼神停留在杂志中气势磅礴的飞船构图上,其旁的文字一个也没看进去,满页的纸,仿佛写满了少年的名字。 走神了一会儿,忽然明白,原来他真的已将舒敛放到了不该放的位置。 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想了许久,一只手突然伸过来,食指指着杂志上的配图,愉快说道:“这是一个科幻狂热者的幻想理念设计,叫‘铁血’,还被买了版权用到游戏中。” 陆深霎时回神,微微侧首看着已然醒来的舒敛,问:“这就醒了,睡了多久?” 舒敛头一次有点想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这位英俊迷人魅力无边的陆老师。 “不是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按亮前方椅背上的屏幕,看了看时间回道,“你明明醒着,居然问我这个睡着了的人时间?嗯……睡了还挺久,两个多小时。”话落又舒舒服服地靠回这人肩上去,感觉这个枕头的触感还不错,高度也刚刚好,脖子不受累。 陆深无奈笑了笑,暗自感慨,原来就这一个问题,他便想了两个多小时。 舒敛没察觉他的异常,将杂志往后翻了一页又道:“你看,这儿就有介绍到那款游戏,制作挺大的,正好这回去日本,我打算买来玩玩。” “嗯。”陆深没怎么接话,安静听着单机爱好者舒敛同学接连不断的解说,在空姐路过时叫来两杯果汁。 舒敛喝着果汁,摸一摸身上的薄毯,无声笑得有点高兴。 又两个多小时之后,飞机抵达东京。 “东西拿齐了吗?”陆深随口确认。 “齐了啊。”舒敛认为他问得多此一举,自己只有一个双肩的登机包,而他更为简便,仅仅拎了一台轻便易携的笔记本电脑,根本没机会落下些什么。 陆深颔首,带他出关。 排队时正好有空,舒敛从背包里取出手机开机,连上机场wifi之后,第一时间给父母与隋卞报了个平安。 隋卞秒回:嗯,注意安全。 台词很正常,但语气怎么看怎么别扭。舒敛蹙眉盯了一会儿屏幕,试探着又发一句过去:哥你别担心。 隋卞又回:嗯,好。 舒敛彻底确定了——隋卞估计是遇着事了,这样说话的风格不可能是他的常态。禁不住顿生关怀,当即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哥你有心事? 隋卞:……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随之而来:卧槽你怎么嗅出来的?隔着屏幕你都能嗅出来?隔着一片海你也能嗅出来?你是什么品种的鼻子? 舒敛无言,若不是在意他遇到了什么事,真是恨不得立刻关机不想再理会他这张嘴。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他还是忍着回道:到底怎么了? 微信那头忽然沉默了。 舒敛看见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几秒后消失,随后又输入,又消失。来来回回许多次,看来隋卞真是头疼得不行,好一会儿才终于把消息发过来:小敛,哥问你个事儿,你要是知道,就说实话。 舒敛:行,你问吧。 隋卞:你那个哥们,就是小光头……他是不是喜欢我? 舒敛顿了顿,突然笑得往前一趴,头抵到陆深的背上乐得停不下来。 舒敛:哈哈哈,哥,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隋卞:知道什么啊,他以为他就是我的小粉丝! 舒敛强忍着笑意,颤抖着手指编辑消息:嗯,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小粉丝,但他真挺喜欢你的。 隋卞:有多喜欢? 舒敛:估计你的小粉丝里没人比他更认真,人如其名呗。 舒敛没等他回复,又发送了第二条微信过去神助攻一下:你想知道,自己去观察了解一下,去看一看,去想一想,月亮代表他的心。 隋卞:…… 舒敛有点爽,好像还是头一次见隋卞这毒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身前陆深转过身来,舒敛还微俯着身子把脑袋抵在他背心,这么一动忽然失去重心,往前一跌正好被这人接到胸前揽入双臂之间。 “什么事这么开心?”陆深问。 舒敛隔着衣服不动声色地蹭了一下他的胸肌,笑着站直身子,看了看微信见隋卞没再回复了,便锁屏把手机收回包里。 “我哥遇到了点小烦恼。” 陆深弯唇,将他已蹭乱的头发揉得更不像样,又问:“你哥有烦恼,你还笑得这么高兴?” “甜蜜的烦恼。”舒敛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边说着一边躲开他的手,将头发打理成原本的样子。 陆深听这形容便大致明了,不再追问小朋友们的青春事件。 队伍没有排上多久,两人很快便顺利出关,领了行李箱后搭乘jr前往千叶。 此次前来日本,所要居住一个月之久的地方并非是在东京,而是在不远处的千叶县。这一点,在出发之前陆深便仔细同舒敛讲过,并明确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让他知道这一趟日本之旅,绝大多数时候,“旅”字都是名存实亡的。 陆深所说的那位曾在b大任教的日本友人名叫加藤凉,其父是千叶大学考古系的教授,听说祖上是大名,家中相当低调地富有着。凉在中国留居近十年,忽然辞职返回日本,是因为祖父的去世。“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放在任何国度都同样适用,一味追寻自我人生自由的凉没能在最后的时刻陪伴在祖父身边,终于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孝。因愧疚难当,凉返回日本后日日不得心安,将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理佛之上,算作是对祖父的忏悔与超度。 而加藤一家对中国唐朝的文化相当痴迷,凉在抄写佛经时,时常将中国的佛经与日本佛经相对比。唐朝时期传入日本的佛经翻译并不完全准确,且古汉语与现代汉语之间也存在很大的差异,导致在理解上很容易产生误差。再者,佛理一说,本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因此凉在这一过程中便想到了向精通日语的中国友人寻求帮助,如此一来,可在翻译时凭借两种语言相互交流探讨,以助理解。 陆深就是他所想到的第一人选。 陆深精通日语,实际上更准确地说,陆深的日语比英语还要更为地道,当然这一成就与加藤凉的存在不无关系,两人作为多年来的朋友,彼此都在无形之中促使着对方的语言进步。 陆深带着舒敛一同前往,早便向他大致介绍了这些情况,并明确告诉过他:“翻译佛经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事,恐怕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旅游。” 舒敛当时的确略微有点失望,只是转念一想便认为,这位加藤凉邀请他们过来本就是为了佛经之事,还是应该分清楚主次的,至于旅游,不说一月半月,有个几天便也不错。 再说了,在当地家庭中生活一个月,有的是机会感受日本文化,自然是值得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舒敛依旧觉得兴致勃勃,感到十分欣然。 列车很快到达,出站以后,舒敛总算见到了闻听数次的加藤凉先生。 “深,好久不见。” “凉,”陆深笑着与之寒暄,时隔一年,不显生疏,“别来无恙。” 开车前来迎接的加藤凉年岁与陆深不相上下,且有着与他平日里相似的着装风格,不失礼仪地穿着西装,只是七月炎夏,并没有一丝不苟地穿着外套而已。反观陆深此刻出门在外,反而换作休闲服了。 舒敛暗自对比了一下,觉得加藤凉多出了一份内敛,而陆深则多出了一份大气,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天平本就倾斜,还是默默地觉得自己的陆老师最好。 加藤凉这边问候罢,笑着向他伸出手来:“你好,舒君,听深介绍过你了,非常欢迎你的到来。” “你好,加藤先生,”舒敛做足了功课,笑着伸出手去,“感谢你的邀请。” 加藤凉向他颔首微笑,神色和善。 舒敛松了口气,心觉如此很好,如陆深话里所说,加藤凉是个友好易处的人,相信这一个月的时光会很愉快的。 第18章 若有所失 舒敛脑子里放着“大名”两个字,早已做好见到日式豪庭的心理准备,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是中二动漫看多了。想想大清早都亡了,日本又岂还会是江户时期?新时代新风貌,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不禁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下。 正是下午三点过的样子,加藤先生的父亲仍在千叶大学里授课,除了佣人,此时只有其母亲与妻子等候在家中。赶到的时候,两位女眷已在院门前热情迎接,向陆深问候着。 舒敛礼貌地站在陆深身后,等他介绍到自己才上前一步道:“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他的日语在同级同学之中已很优秀,但放之于这片土地之上,仍算十分生疏。因而普通的交流不成问题,但当对方语速快起来,且用语更为复杂时,舒敛便只剩下一头雾水。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枯木逢深 作者:麻辣烫 第6节 加藤先生的母亲格外热情,似乎是在称赞着他,隐约能从她的话语中辨明“帅气”这样的词汇,舒敛带笑望着她双眼,以免显得失礼,暗地里却悄悄地向陆深靠近了一点儿,指望着把这个困扰丢给他。 陆深当然猜到了他那点心思,低声笑了笑,主动接过话与对方继续交谈,几番往来后,几人终于进到家中。 舒敛松了口气,觉得陆深真挺可靠的,转而又想,这人还真是带自己来玩的,从各方面来讲,自己都帮不上什么忙。 而这一想法,在当晚舒敛见到了那本传自于中国的佛经之后,被更加得以肯定。 “那都是什么啊……”舒敛哭笑不得。 且不论他是否做得到将中文准确完善地翻译成日文,单就那本佛经而言,他能不能将古汉语翻译成现代白话都是个大问题。 舒敛开始思考了。 第一,他看不太懂古文;第二,他看不太懂佛经中的玄妙语句。 综上所述,他了无用处,绝对是来当摆设的。 舒敛往榻榻米上一躺,想了想又爬起来,绕过屏风走到起居室的茶几旁,坐到陆深旁边。此时的陆深虽已梳洗,却仍戴着眼镜在翻看那本佛经,其实对他来说,古汉语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读顺的,因此暂且将这本书借到手中,想在入睡前再粗略地浏览一下。 茶几旁的红木长椅十分宽敞,舒敛整个人爬上去,想着加藤家是真的很富有,庭院外面看着那么朴实低调,实际上所有的奢华都用在了房内的装潢上。 下午刚走进门内时舒敛便惊呆了,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只觉得映入眼中的处处都是红木,且风格不算纯正的日式,也不能说是纯正的中式,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个结合体,不突兀,反而相当顺眼。 当时他就彻底信了陆深说过的话——加藤一家是真的十分痴迷于中国文化。 舒敛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挪到陆深身后,翘起兰花指,故意捏着嗓子跟他说话:“大人,小的给您揉揉肩。” 陆深一声嗤笑,书看不下去了,仔细阖拢放到茶几上,回头看看特别入戏的娇羞舒敛,问道:“晚饭吃太多,撑着脑子了?” “……”舒敛不装了,特无语地叹气道,“陆老师,说真的,这佛经我一点也看不懂,我感觉你带不带我来没什么区别。” “所以呢?” “所以小的给您揉肩啊!”舒敛诚恳地给他捏捏肩膀。 陆深觉得还挺舒服的,惬意表扬一句:“手法还可以。” “那当然了,”舒敛笑起来,回道,“像我这种二十四孝子,这手法都是在我爸妈肩头练出来的。” 陆深弯唇,不再让他继续下去,拍一拍肩头的手道:“行了,快去睡觉吧,明天要早起。” “多早?” “六点。” 舒敛觉得有点痛苦:“这么早啊……” 陆深雪上加霜地提醒一句:“在你适应时差之前,相当于是五点就要起床。” “睡!”舒敛赶紧地从长椅上下来,奔命似的跑回屏风后去。 陆深笑着看向他的背影,片刻后关了起居室的灯。 不算完全黑暗,借着打入房内的柔和月光,舒敛还能看得见陆深的轮廓。见他躺下,忍不住侧身向着他的方向问道:“陆老师,加藤先生不是安排了两间起居室吗,你怎么跟他说的?” 陆深的表情有点模糊,但低沉的声音中明显带着笑意,回道:“我跟他说你胆子小,在陌生的地方不敢一个人睡。” “……”舒敛无话可说。 虽然住一间房挺好的,但这个借口实在有点丢人。 他想了想,索性从被窝里钻出来,两下滚到陆深那里去。 陆深似乎沉默了一下,随后也没说什么,睁眼看了看他,随后闭眼继续睡觉。舒敛笑嘻嘻地摸一摸他腹上的肌肉,蹭动着贴近一些,低声问:“陆老师这么想跟我住同一个起居室,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陆深喉间不甚清晰地逸出笑来,没回答。 舒敛继续烦他:“别不理我啊,按生物钟来讲,这会儿才九点过呢,你睡得着?” 陆深总算又睁眼,有些无奈,若光线再明亮一点,大概舒敛能有机会看到他目光里的温柔。他反问道:“你起得来?” “起不来能赖床吗?” “不能。” 舒敛哀叹:“那我肯定起得来。” 陆深低下头去,在他眉心一吻,道:“好了快睡。” “可我现在也睡不着,我觉得我得明天困一天,然后明天晚上才能秒睡!” “啧……”陆深捏了他一把,隐约有点没办法了,发现他平时还好,一旦缠起人来功力还真不一般,“所以你到底在浪什么?” 其实舒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浪什么。 他就是想多听这个人说话,想多和他交流,多理解、感受他的每一点。这是自他认识到自己动心以来,便一分一秒都没曾停歇过的念头。 他只是想要陆深,因此所有一切的躁动,大概都来自于自己还没有真正得到他的那种不安感。 陆深像是一个带着温度的透明剪影,可见、可感受,却抓不住。倘若有一天,这个剪影能慢慢丰满起来,能被他牢牢地拥抱住,那么他心底深处的惶恐与茫然一定会尽数消散……且一定要到那时,才会消散。 “陆老师……”舒敛忽然一改方才语气中的调侃,很用心地唤他一声。 这样的语气与转变让陆深不禁愣了两秒,慢慢回过神来才应道:“什么?” 舒敛笑了笑,将头埋到他颈窝里,道:“晚安。” 陆深的手掌贴在他脑后,极轻极缓地抚了很久,到最后,终究还是没有应答。 不知道是谁先睡着,也不知道是谁情绪复杂地失眠了更久。 舒敛只知道自己清醒到很晚,一直一直听着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心跳声,似沉稳,也似虚浮,“扑通扑通”的,整夜不休。 在这难以入睡的时候他想了很多,想到人生中的第一个交往对象,那是他高中时的同学,准确来说,是隔壁班的同学。两个人一开始只是朋友,到最后分手,似乎也都只是朋友。 那是一份难以辨明是靠友情还是靠新鲜感来维系的关系,他也曾迷惑过那其中是否包含有年少无知时的青涩爱恋,却一直没有答案。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这份记忆所持有的情绪都越来越浅,越来越弱,直至最后十分抽象,难以明晰。 可现在他又全都想起来了,在为陆深心动的时候,他记起了自己仅有的那点儿情感经历,以至于终于可以明确地肯定——那不是爱情。 也许是喜欢,也许是欣赏,也许是相互之间的依靠,但那的的确确不是爱情。 能够毫不留恋便好聚好散的情感不可能是爱,他从没在曾经的交往对象身上体会到过患得患失的感觉,更没有体会到过一旦失去的痛苦。 这一切如今却都在陆深身上寻找到了。 ——尚未得到,便知失去的煎熬。 ——尚未拥有,便懂求不到的惶恐。 这个年长他十余岁的男人,彻彻底底把他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月夜沉寂,心绪如麻。 舒敛紧紧拥抱着陆深,就好像,这个男人已经属于他。 第19章 爱恋与顾忌 如此亲密的姿势一整晚没有变换过,第二天清晨六点,手机闹铃准时响起,陆深还未完全清醒,便已下意识地将闹钟迅速按掉。 几乎两秒间的事情,舒敛并没有醒来。 神智逐渐清明,陆深拿下巴轻蹭了一下少年柔软发顶,这才意识到,他好像是第一次将舒敛整个人揽在臂间睡觉。 两人有过数次的亲热,一同在外过夜的机会更不在少数,但他们没有任何一次,在睡梦中也如此亲近。仔细回想,昨夜还是舒敛更加主动,先一步偎进他的怀里,打破了那层透明的距离。 这不像炮友,更不会是师生,这像恋人。 活了三十余年,陆深的性向从未真的放到台面上来过,直至今年四月才向父母坦白出柜的他似乎更没有过拥有恋人的机会。生命中来来往往的人其实不算多,但个个都是模糊的人像,不具有实际的意义。 陆深以为舒敛之于他也只是一个迟早离开的存在,终有一天会风逝在记忆深处。 反之亦然。 如果说一定要有什么特别与不同,大概只是遗忘的时间会更为漫长吧。一个优秀的少年,一个他给予了最多好感的少年,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让他怀念与忘记。 除此之外,陆深并没有考虑过别的选择——比如一直走下去。 这像是一个谬论,因为在他的想法里,自己绝不可能是适合舒敛的那个人。 舒敛年轻、开朗、生机勃勃,拥有着无限活力,更重要的是他还拥有着无尽的未来。作为一个初入大学的学生,根本还没有真的踏入社会,年龄的十位数上还稳稳得写着数字“1”,甚至如果再多几年,自己的年龄几乎可以成为他的两倍。 一个已经将生命度过了一小半的人,和一个生活才刚刚开始的人,想也知道是多么的不搭调。 陆深认为这不是代沟,他和舒敛可以说的话有很多,即便绝大多数的兴趣爱好并不相同,但两人之间绝不至于存在代沟这样可笑的东西。 ——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是生命的历程,或许也可称之为阅历。 他不想捆绑舒敛的未来,这才是不合适的根本原因。 可偏偏越界的不只是自己,如果只有他心动,问题也许还很简单。他可以掩饰、忽视,独自放下。可事实却是,他明确察觉到了舒敛心中同样的悸动。 向来沉稳的陆深第一次有些茫然无措,收回了揽着少年的手臂,坐起身来,任由那双缠绕在自己肩背上的胳膊滑落在被里。 而这么一下,终于让舒敛醒过来了。 舒敛的生物钟明显还没能调整过来,双眼睁得万分痛苦,眯着眸子看了看他,埋着脑袋蠕动着往被里蹭了许久,才终于认命地将头重新探出来。一张口,清晨干哑的嗓音便在说着抱怨的话:“六点起来是要干嘛啊……” 陆深敛下了所有情绪,平静后伸手揉揉他发顶,回道:“加藤教授每天早上需要很早去学校,出门前要祭拜已故的父亲,因此全家人都会配合他的时间早起。” 舒敛没话说了,他的三观与道德令他分得清是非,知道自己身为客人,理应约束行为,并尊重主人家的礼仪。没办法,只好软绵绵地翻身坐起来,罢了又忽然一笑,对着陆深张开双臂道:“没什么劲儿啊,陆老师,你背我去洗漱好了。” 简直相当缠人。 陆深弯唇,算是见识到了恋爱中舒敛的模样,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感到这是一种难得的幸运,一方面却警铃大作,提醒着他将脑中的每一根神经绷紧。他想了想回道:“自己穿衣服走过去,要是被加藤家人看到了,你会好意思?” 舒敛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毕竟这说辞很有道理,笑着收回手臂,不再无理纠缠。 两人梳洗整齐后先是去用了早饭。 加藤家其实有负责做饭的保姆,但为了体现出对客人的诚意,这第一顿膳食是由凉的母亲与妻子亲手制作的。舒敛与陆深到来时,她们已在桌旁等待,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容。 舒敛真的很佩服绝大部分日本女性似乎与生俱来的那份温婉得体,但在内心深处,大概是文化差异所致,他还是比较习惯自己妈妈表现热情的方式,那是属于中国人的亲切随性。太过循规蹈矩的礼节虽然会让他感受到尊重,但同样会令他拘束。 舒敛实在有些不习惯,只好学着她们的模样微笑,静静地坐在桌旁。身旁的陆深倒适应很多,毕竟曾经就有过不少前来日本的经历,并与加藤凉接触多年。 正想着,加藤的母亲笑着向他问候:“舒君休息得好吗?”这位夫人昨天已经了解到舒敛的日语不算十分流利,因此有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咬字清晰。 舒敛听得很明白,点头回答道:“谢谢妈妈关心,休息得非常好,环境很舒适。” “那就好,希望你能喜欢这里。” “是,有劳您的照顾了。”舒敛将对话接得顺畅,少了一点紧张。 桌旁的小姑娘等他们说完话后,笑着伸手过来,掌心上是一朵柔嫩的淡粉色花朵。 这是加藤凉的女儿,不足五岁,还是在读幼稚园的年纪。小姑娘笑起来很甜,对他说道:“哥哥,送给你。” 凉的妻子笑着解释:“小丽很喜欢舒君,这是刚刚在院里摘下来的兰花。” “真的吗?谢谢你,”舒敛摊开手掌探到她软软的小手下,接住轻飘飘的花朵,回她微笑道,“我也很喜欢可爱的小丽香。” 加藤丽香一点也不害羞,非常高兴地对他说道:“我今天可以对我幼稚园的好朋友们说,我家里来了一位很帅很帅的哥哥!”直白的夸奖倒弄得舒敛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时,又见她转头询问母亲道,“妈妈,如果我的朋友们想要和哥哥玩,我可以带他们来家中吗?” “如果舒君不介意的话,妈妈很乐意接待你的朋友们。” 舒敛闻言忙摇头笑道:“我不会介意,如果小丽香高兴。” “那太好了!” 聊了这么几句,凉与加藤教授也赶到,因为来得最晚而向大家致歉,随后众人终于开始用饭。饭后一起去祭拜了凉已故的祖父,加藤教授便赶往大学,丽香的校车也来到家门外。 舒敛和陆深则同加藤凉来到家中的佛堂,开始闭门着手翻译的事情。 说是佛堂,其实就是专门用来谈佛论道的房间,与其他地方不同,这是一间装修成纯日式风格的房间,唯有墙面上还保留着中国元素,以毛笔书写着大大的“净”字。地上铺着干净方正的米色地毯,毯旁整齐放置着禅垫,舒敛虽然不懂佛理,但光从这样的氛围中都能体会到一点清净。 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跟来这里究竟能做些什么,别的不说,惭愧的确是有点。 陆深不知是否看出了他的情绪,向他说道:“我负责翻译,会与凉讨论一下细节部分的参悟与理解,然后把日文打印在电脑中,你帮忙誊抄到空白书上。” 舒敛看了看房中的矮桌,桌上备着文房墨笔,正想着该不会是要用毛笔誊抄吧,便听这人又问道:“会用毛笔吗?” 舒敛为难道:“小学一年级学了一年……早忘了……” 陆深低笑:“那就用粗头钢笔,写整齐一点。我好像只看过你的中文字,中文还挺好,日文写得漂亮吗?” 舒敛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果断回道:“人有多好看,字就有多好看。” “那有点愁。”陆深调侃。 “……”舒敛哀怨地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故意的,脑子一动换个说法,“你有多好看,我字就有多好看。” 陆深笑出声来,不再捉弄他:“行了去桌旁等着。” 一旁的加藤凉也会中文,听了他两人的谈话,笑着评价道:“深,你们关系很好。” 刚走到桌边的舒敛心中一动,很期待听到下一句话,但陆深却并没有正面回应,只向凉报以微笑。 之后也不再多说闲话,两人从开篇之处讨论起来。加藤凉本就有着自己的浅薄理解,而陆深昨夜将最前面的地方读了一遍,此时脑中也有印象,便就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先翻译下来,随后再对应着日文稿同凉交换想法,仔细研究看法不同之处。 这一过程挺浪费时间,因此最开始的时候,舒敛并没有事情可做,无聊地看了他们一会儿,从桌上寻一张白纸先练一会儿字。 自然写的是日文,落笔,下意识便写了岛崎藤村的一首诗。这首诗他背得不完整,只记得开头的两段,但足以用来练字。 洁白的纸上落下墨迹: “在我心灵深处, 藏着一个难言的秘密。 如今我成了活的供品, 除了你又有谁知。 假如我是一只鸟, 就在你居室的窗前飞来飞去。 从早到晚不停翅, 把心底的情歌唱给你。” 天越来越亮了,金色的阳光透窗而入,将舒敛的半面脸颊映照成融融暖色。 陆深不经意抬眼看过来时,舒敛正唇角含笑地默读那首诗,并随之又落笔,写下两个厚重的中文字。 一笔一划,饱含深情。 第20章 憧憬 当天下午,从幼稚园放学回家的丽香果然带回了两个小家伙。 在佛堂中忙碌了大半天,陆深三人顺利完成了今天的翻译部分。总算能够放松一下的舒敛刚走进庭院里呼吸新鲜空气,就被三位小朋友逮个正着,团团围在中间。 小孩子很可爱,仰着头看他,双眼眨巴眨巴地说道:“小丽你说得对,他真的好帅啊!” 舒敛特别爱听这样的大实话。 他蹲下身来向这小女孩笑笑,说一声谢谢,问道:“你好,我叫舒敛,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开心回道:“我叫真纪,你很帅,所以你可以叫我真真。” “谢谢真真,我很荣幸,因为你也非常可爱。”舒敛摸摸她脑袋回答。 同行的还有男孩子,扯一扯他衣角认真说道:“你可以叫我小风,我也很喜欢你,但你不可以抢走真真,她以后会成为我的新娘。” 真纪嘟嘴:“我还没有答应要嫁给他。” “我会努力让你答应我的!”小风握紧了肉乎乎的小拳头,像是在许诺誓言。 童言纯真,勇气更是无畏,单纯的情感从来不会掺入复杂的现实。舒敛听得笑起来,哄他道:“小风放心,我不会抢走你的新娘。” “真的吗?”小风开心地笑起来,像个小绅士一样向他道歉,“那么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因为你比我帅,所以我才会担心。” 舒敛被他这小模样乐得不行,也学着他的严肃样子保证道:“嗯,我没有放在心上,也请你放心,因为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人。” 三个小朋友好奇又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很想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舒敛承受着这样的目光,不想令他们失望,简单描述道:“是一个很优秀成熟的人。” 加藤丽香偏头问他:“是陆先生吗?” 舒敛愕然,惊讶地张嘴。 丽香咧嘴笑起来:“我是不是猜对了?因为哥哥看陆先生的眼神,和爸爸看着妈妈的眼神很像。”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的观察力总是如此敏锐,不得不说,丽香所言完全正确。 舒敛被她戳穿,竟微微有点窘迫,无奈笑道:“丽香可以答应我吗?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嗯,我保证!”丽香伸出小手指来跟他拉勾,拉着拉着,忽然收回手去,睁大眼睛看着出现在庭院里的人,吃惊叫道,“咦?陆先生!” 舒敛骤然心跳,转过头去看着来人。 陆深神色泰然地向几位小朋友打招呼,小家伙们笑嘻嘻地同他问候后,呼啦啦一起跑走了。 “你怎么也过来了?”舒敛站起身来问他。 陆深回道:“出来透气,顺便找找你。” 语气平静,看样子不像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舒敛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顿了顿问道:“找我做什么?” 陆深笑了笑,没回答,表面看似平静无波,内心却是惊涛汹涌。 ——他从廊角转出来之前就听到了院里完整的对话,听到丽香口中的形容方式,也听到了舒敛话里简单却真心的四字评语。 不知道怎么应对,不如装作不知情,浅浅含笑看着舒敛。 舒敛等不到他的回语,眼见四下没人,又毫不收敛地调戏道:“陆老师,你是不是一分钟不见就特别想我?” 陆深蹙眉:“舒敛同学,你是不是觉得在别人家里,你怎么浪我都不会操你?” 舒敛耿直地点头:“对!” “那你今晚惨了。” 舒敛不屑一顾地笑,觉得眼前这个人就只是说说而已,毕竟环境不太方便,要是被别人听到奇怪的声音,陆深自己也该感到不好意思的。 结果到了晚上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陆深不只是一个会拿领带绑他手的陆深,还是一个懂得拿t恤塞他嘴的陆深。 舒敛悔得肠子都青了,虽然被绑着的滋味莫名有点爽,但叫不出来甚至不敢叫的感觉就实在是憋得慌了。 舒敛趴跪在铺里,双手被反绑在背部,身体在陆深的撞击下不断往前滑动,又时不时地被搂着腰猛地一下给拽回去,刚好撞到敏感点上,激得他自喉间发出呜咽声来。 放假前的考试期间陆深没有碰过他,之后直到前来日本,两人都没有找到机会深入交流,让舒敛差点忘了这人是个怎样的衣冠禽兽。 臀部被撞得“啪啪”响,声音不算大,但在静夜时的房里却显得相当清晰。明知屋外人不会听到,舒敛却依旧时刻紧张着,将体内物咬得很紧。实在是绞得太厉害了,陆深便狠狠往某一点上撞一下,撞得他酥软无力,眼角都流下泪来。 舒敛口中的t恤已被津液濡湿,甚至点点蔓延,将外面部分的布料也浸润了一些。狂风暴雨一样的快感与难耐从头皮一直激烈地窜至脚尖,让他只想立刻摆脱嘴里的衣服,痛痛快快地喊叫出来。 陆深看着他摇头挣扎,低沉笑着俯身,含住他耳朵轻咬软骨,道:“还敢不敢浪了?” “唔……”舒敛双眼湿漉漉地摇头。 舒敛向来都是浪得漂移,就连上次被绑在床头也没服过软,反而一副很嗨的模样,一直配合着摆动腰身。然而此时他竟然露出从没有过的柔弱样子,令陆深毫无招架之力。陆深本就对他心动,见这神情心脏像被蓦地攥住,身下涌入疯狂的舒爽快意,忍不住发出一声性感低叹,更加快而有力地向前冲撞。 于是继上一次的领带py之后,舒敛再度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所幸陆深还有点分寸,知道第二天要早起,狠狠发泄过一次过后便饶了他,解开他手上的束缚,抱他在胸前低声道:“不许叫。”话落才把他嘴里的t恤给扯掉。 舒敛张着口喘了一阵,慢慢从余韵中缓过来,颤抖着声音喊他一声“禽兽”,才又说道:“我这会儿……还能叫得出来吗……” 听得陆深笑得不能抑制。 舒敛久违地翻个白眼,心想这么下去不得了,下回就该捆脚了,这毛病得给他纠正。 夜深人静,不太方便出去洗澡,陆深抱了他一会儿便起来,找湿纸巾将两人的身体擦拭干净。 舒敛早上起得太早,晚上又折腾得太厉害,闭着眼睛任他服侍,不一小会儿便睡着了。 陆深安静地看着他的睡颜,不禁感慨着自己的无自制力,明知该渐渐冷却的关系,却根本难以做到不去亲近。 大概是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在现实摆到眼前之前,不主动做出那个选择吧。 ——所谓逃避心理。 陆深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角,暂时放下心中的烦扰顾虑,如同昨夜一样,将舒敛搂在怀里睡至天明…… 第二天的安排和前一天一样,几乎没什么别的变化,且之后接连好些天都是如此。舒敛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佛堂誊抄佛经,耳里听着陆深与加藤凉的低声讨论,虽然有点倦乏,但同时也一天比一天更加习惯这样的作息与生活,更好得适应起来。 时光游走,眼看着一住便是二十天,但整整二十天里,舒敛仔细一想,除了附近的公园等地方,他压根儿就没去哪里玩过,这要是就这么回国了,该有多遗憾。尤其是东京,他还挂念着科幻杂志上的那个游戏,毕竟总不能景点也没逛,钱也没花出去吧…… 舒敛越想越是相当无言,手中的空白书一页一页地丰满,眼瞧着都快要写满了,不知道陆深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将全部内容翻译完成。 刚这么想的时候,桌上电脑的qq便响了起来,舒敛知道是陆深把新译的内容发送过来了,于是停笔查收一下。 他打开对话框,发现这人还发送了一句话过来,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写着:最后一点了。 舒敛热血澎湃,斗志昂扬。偏头望过去,陆深正笑看着他,加藤凉起身走近,向他感激道:“舒君,辛苦你了,已全部翻译完成,剩下的部分不如交给我来誊抄吧。” 舒敛手是真累,但觉得若答应这样的建议会表现得太没有责任心,因而回道:“加藤先生,中国人讲究善始善终,我会认真完成最后的部分,请你放心。” 加藤凉目露欣赏,向他诚恳致谢,房中茶凉,亲自行出去换水。他离开后陆深向舒敛笑问一句:“开心吗?” “你说呢?”舒敛遥遥给他一个么么哒,勤勤恳恳继续书写。 陆深也不怕干扰着他,又问道:“结束了带你去景点,想先去哪儿玩?” 念想了大半月的事情,此时机会来了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舒敛想了想,把问题抛回去道:“有什么选择?” 陆深回道:“哪里都行,都比较方便。你要是没想法,不如先去箱根泡温泉,毕竟辛苦了这么些天,放松一下再去别的地方。” “好啊!”舒敛兴奋不已,差点写坏字,忙道,“行了行了,你快别理我了,我得仔细地把这写完。” 话落好不容易才稍微静下来,继续致力于佛经。心中仍然相当期待,希望温泉之旅能一切顺心。 第21章 崩坏的关系 临行之前,舒敛与陆深一人一台电脑查了很久的箱根旅游资料,就在舒敛还沉浸在其他人的心得分享中无法自拔时,陆深已经确定了完整的路线,并定好了温泉旅馆。 “太靠谱了!”舒敛崇拜的双眼闪闪看着他,“陆老师,没白活三十几年啊!” 陆深失笑,狠狠地揉一把他的脑袋。 两人向加藤一家说明了旅行计划,将重要行李留在千叶,轻装出行。 临行前热情的一家人纷纷相送,仔细叮嘱他们安全事宜,并送上祝福话语。舒敛微笑感谢时,加藤丽香忽然牵住他的手,将他带往没人的地方。舒敛不好意思地跟着走,听身后丽香的妈妈向陆深笑语道:“小丽这孩子还真是喜欢舒君呢。” 舒敛心中暖暖的,在小姑娘停下脚步之后,蹲下身盈笑望着她,开心地问道:“小丽香有什么事吗?” “哥哥要出去玩了,我有一个秘密要送给你!”丽香双眼亮晶晶的。 “是什么样的秘密呢?”舒敛学着她用神秘的语调低声交谈。 丽香往前凑近一些,踮着脚在他耳边说道:“其实陆先生看哥哥的眼神,也是那样的。” 小孩子说话时的软软呼吸如春风轻挠。 舒敛愣住了,慢慢地心如擂鼓。 丽香偏着头笑,双眼弯成月牙儿,向他伸出小指头。 舒敛轻轻地与她勾住尾指,低声回道:“可爱的小丽香,谢谢你。” “哥哥一定要幸福哦!” “是,”舒敛笑着颔首,“小丽香也一定要幸福。” 丽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舒敛抱着这小巧的孩子,心中很温暖,忽然发现今天的阳光特别明亮,能映出漂浮在空气里的愉悦细尘,仿佛亦能照拂生命的前路。 远处传来丽香妈妈的呼唤声,温柔道:“小丽,不可以缠着哥哥哦。” 丽香松开拥抱着他的胳膊,吐一吐舌头转身往回跑,一边应道:“没有,小丽只是在向哥哥道别!” 舒敛站起身走回去,悄悄地看了看陆深的眼睛。 加藤凉开车送他们前往搭车地点后才又独自返回,等到终于只剩下两人独处时,舒敛再难以隐忍,张开手臂抱住身前的男人。 行人往来,偶有侧目。 陆深没顾及旁人,心中有些意外,因为他从舒敛的动作里所寻得的信息并不是平时那样的玩笑戏弄,而是别的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他没有听见加藤丽香对舒敛说的话,当然是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舒敛此刻的心情,只好不那么正经地问道:“小朋友,请问你怎么了?” 舒敛根本舍不得放开手,埋头嗅着这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在心里想着,他也许是真的要得到这个男人了。 “舒敛,该走了。” 他不回答,半天也一动不动,陆深没办法,又喊他一声,在肩后轻轻拍一拍。 舒敛摇头,声音里明显夹带着浅笑:“就这么走。” “怎么走?”陆深拿他没办法,好笑地问,“像北海道的螃蟹一样横着走吗?” “你也可以直着走。”舒敛话头一转,又高兴地问道,“我们要去北海道吗?” “想去就去,随便你。”陆深答。 舒敛又说:“其实我们去箱根,会路过东京,算不算是舍近求远了?” “不算,”陆深耐着性子作答,“先去泡温泉,放松一下,之后才有精力逛那样的城市。”想了想又转而补充道,“但是如果你很想去东京,我们现在还有改变计划的机会。” “不了,我们还是先去泡温泉吧。”舒敛终于抬起头来,满目的阳光,让陆深一瞬间认为自己好像会被融化,然而他只将这纯净无害的少年模样维持了一秒,随后立马变成小流氓,轻声笑道,“陆老师,你要和我一起泡温泉吗?你会不会忍不住兴奋起来?” 陆深眉角一动,觉得这个舒敛简直欠教育,而且相当不长记性,只要天一亮,永远不会记得自己会被折腾得有多惨,作死的典型案例。 “你再浪下去,我可以现在就带你去卫生间,还想再感受一次?”陆深弯唇,嗓音低沉,像是一个吓唬小孩的家长,摆明了是在威胁。 舒敛面上的笑容从始至终没有变过,只把他的话听着,手掌抚在他脑后,忽然往下按一些,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公共场合浅尝辄止,但你如果带我去卫生间,我会一直吻你。” 陆深心中难以平静,顿时察觉到了浓浓的危险——他如同亲眼看着舒敛过界,双脚向着禁止线迈近一步,再一步,步伐越来越快。 无法招架…… 陆深平静下来,把所有情绪掩藏在不示人之处,笑了笑将话题牵引回去:“走了。” 舒敛欢快地点点头,终于不再无止尽地骚扰他。 只是心底深处的贪念已经被彻底引燃了,且被赋予了无尽的勇气,舒敛觉得陆深的温柔与眼神是自己掌心的筹码,眼下的他如同每一个被困在赌场的亡命徒,坚定地相信着自己能赢,却完全没有看清盘上的风险。 现在的情境非常微妙,一个人信心满满地想要上前,急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想到的结局;然而与此同时的另一个人却希望时间能再慢一点,让这一切都缓下来,且最终能够冷却、甚至静止下来。 向前和向后是一个攻与守的关系,当一方的力量大于另一方的时候,战争就结束了。 因此最终是舒敛结束了这场博弈。 汽车向着箱根的方向前行。 陆深将温泉的地址选在小涌谷,定的客房自带池子,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自然景色。 挑选这样的环境是为了更加惬意,也可说是一种情趣,舒敛很喜欢这样的地方。自从接触日本文化开始,他便期待着有一天能感受一次传统的日式温泉,因此入住旅馆的当天晚上,他便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把。 舒敛先一步泡到池中,原以为陆深还在房间内收拾东西,慢悠悠地等着。 水温很高,大概有四五十度的样子,周身肌肉都松懈下来,很能消除疲惫。但这样的高温泡得太久会令人感到窒息,舒敛直到微微有些晕眩的时候,依旧还没等到陆深出现,不知道是在耽误什么,于是向着房间的方向喊一声道:“我都快要上去了。” 房间里没人应答。 舒敛狐疑,但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闭着双眼靠在池边。 又过了好一会儿,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再不上去恐怕会晕倒在这里面,这才郁闷地独自回房,也是这时他才发现,陆深其实根本不在房里。 至于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有什么事情,他一概不知。 正往身上穿浴衣的时候,走廊外传来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拉开,陆深终于回来了。 “有事?”舒敛关心问一句。 “没事。”陆深摇头,看着他脸颊晕红的模样,问道,“不想泡了?” “都多久了,你出去也不说一声,再泡估计我晕过去都没人管,这老师谁啊,太不负责任了。”舒敛话里不断吐槽指责,双眼却弯弯地笑着。 陆深倒是听出来一些不安,拿手背试了试他额温,烫烫的,但分辨不出好与不好,毕竟舒敛才刚从池子里上来,只好接着问:“有没有不舒服?” “有,可不舒服了,你快关心一下学生,”舒敛笑嘻嘻地贴上去,靠近之后才闻到他身上残留的烟草味,不禁略带诧异道,“你去吸烟室了?” “嗯,烟瘾犯了。”陆深轻描淡写。 舒敛收起那份吊儿郎当,正经地劝他:“我觉得你该把烟戒了,毕竟对身体不好。” “以前想过,就是不太好戒。” “嗯……”舒敛沉吟,思考后认真说道,“我听说过一个戒烟的好办法。” 陆深看着他,静候下文。 舒敛仰头,贴上他的双唇轻蹭道:“接吻。” 陆深不语,眸子微微阖敛几分,最终,手臂慢慢地绕到身后揽住他的腰,一低头,舌头主动探入他的口中,彻底迎上这一吻。 ——就像是有瘾一样。 以舒敛之瘾去戒除烟瘾,这算不算是顾此失彼,徒劳无功? 陆深有点不想思考了,他现在拥抱着舒敛,所有在吸烟室里寻得的冷静全都在一瞬间散得无踪无影,只想吻他,然后闯进他的身体深处,激烈而用力,听他叫一整晚。 他本是起了这样的冲动。 可忽然地,舒敛笑了起来,在一吻之后的间隙里眼神柔软地望着他,毫无预兆地开口说道:“陆老师,我们认真地在一起吧。” 陆深沉默,终于到了面对这句话的时候。 他在这一刻里经历了无数种情绪,从起初的慌张窘迫到最后的心如止水,总算明白自己该放手了,而不能再了无道德地继续伤害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并且这个人还是那样优秀耀眼、是他并不舍得伤害的舒敛。 想着,手便慢慢地卸去力气,从舒敛的腰间松开。 这一行为在舒敛的预料之外,他愣了愣,面上的笑容层层消褪。 舒敛疑惑:“陆老师?” 陆深目光沉重地看着他,眼里写着舒敛根本看不懂的顾虑,十分复杂,且似乎相当果决而残忍。 “你不喜欢我吗?”气氛尴尬地沉默了片刻,舒敛强忍着不安又问。 陆深还是没有回答,舒敛的问题太难,他不可能回答“否”,却也无从回答“是”,仅能选择持续沉默。 舒敛面上逐渐浮起一丝自嘲,道:“我以为你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 其实确实如此,陆深为他心动是不争的事实,但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愿束缚,他与舒敛一切都好,却终究不是合适的对象。 这些繁冗的想法舒敛不会懂。 对于一个年轻无畏的生命而言,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是纯粹的,是不该被牵绊的。舒敛认为这个世界上不该有任何可以阻挠感情的存在,因为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物之一,是会陪伴一个人行走一生的东西。 因此陆深的沉默,对他而言就是拒绝,再没有其他。 舒敛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大概是没有摆正自己身为炮友的身份。可他同样委屈,甚至愤怒,他有些不死心,试着追问最后一次,低声唤道:“陆老师,你说句话好不好,至少告诉我是不是完全不喜欢我。” 陆深非常头疼,是生理性的疼,脑中神经“突突”直跳,很难耐。 只有一个人说话,交谈便陷入了僵局。 在这一片沉寂当中,舒敛把最后的侥幸放下,说服自己接受了此刻的事实——陆深并没有打算接纳他的事实。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枯木逢深 作者:麻辣烫 第7节 “陆老师……陆深,”舒敛不再继续问了,直接叫他的名字,给这一场意外敲定一个结局,勉强笑道,“你对每一个人都可以温柔的,是吗……如果是,希望下一个人,你能少给他一些错觉。” 话落不再指望他能有所回应,打理好身上的浴衣之后,拿着背包出门去,平静陈述道:“我会重新再写一间房,炮友这样的游戏……我腻了。” 然而临走之前,舒敛忽然又回头,突兀地问一句,“陆深,你有没有一丁点儿地喜欢我?一点点也好。” 房中一片安静,舒敛轻笑:“算了,晚安。” 陆深看着他离开,静静地思考了很久,把他方才的每一句话都放在脑中过了无数次。尤其是最后一次的问题,魔咒一样地回环往复,一遍遍似永无休止。 许久后他苦笑出声来,揉了揉疼痛很久的脑穴,低声像是在对空气说话,道:“哪才是一点而已。” 第22章 返程 陆深一夜未眠,房中不允许吸烟,又不想再去吸烟室。那地方像是一个雾气漫漫的蜗牛壳,只会令他麻痹且不断逃避下去,于事无补,所以烟这样的东西也许是真的该戒的。 没有香烟,没有麻醉剂,头疼一点也好,至少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所处的境况,能逼迫自己思考透彻整件事情。 陆深原本是这样打算的——用一整夜的时间,思考出一个理智且明智的决定,并找到一个最为上策的处理方式。 然而他没有做到,最终直到天亮时,他都只是沉默地坐在房中,仿佛脑中一片空白,看着晨光倾泄,看着灯光不再那么晃眼。 陆深莫名觉得好笑,他向来独立,自有意识开始,似乎没有什么事情不是由自己做决定的,如今却败在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手上。就是这个舒敛,让他迟迟落不定主意,甚至完全看不清楚前路的方向。 拿不起,丢不开,所以他才彻夜不眠。 而事实上,换到另一间房中的舒敛同样没有入睡。舒敛心中的难过慢慢沉淀下去了,凝成一种死灰一般的颜色,竟忽然平静异常,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寻来的胆量,努力凭借着夹生的日语向客栈老板娘询问了车点信息,在天未大亮时便坐上了第一班返回千叶的汽车。 陆深这回是真的失算了。 当老板娘神情万分关切地对他说话时,他几乎下意识不能相信那会是舒敛能做出来的事情。 “陆先生,您的朋友已经乘坐清晨第一班车回去了,真是非常抱歉。” 陆深看着老板娘面上的歉意,诧异之后又忽然想起来了。 ——对,这就是舒敛。 很早以前他就发现过,舒敛本就不是不带刺的,他表露出的温顺仅仅源自于他发自真心的好感、信任,以及情意。所以自己这一次无声的拒绝,算是摸到了舒敛的刺骨,以至于令他这样胆大,在陌生国度也敢独自一人说跑就跑。 陆深无言,办了退房手续,搭乘汽车返回千叶。 汽车平平稳稳,在回去的路上与另一辆班车错身而过。 当陆深到达加藤家时,才发现舒敛跑得有点彻底。 加藤凉拿着一只小巧的书签给他看,那是两人刚来时加藤丽香送给舒敛的花朵,被舒敛用闲暇时间做成了干花书签,解释道:“小丽去幼稚园了,这是舒君说留给她做纪念的礼物。” “还说了什么?” 加藤凉像是知道些什么,用半分了然的目光望向他,一字不变地复述道:“‘忽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只好先离开了,这段时间真的非常感谢您的照顾,也请务必替我向小丽香说一声谢谢。’” 陆深听完沉思片刻,想到如果现在赶去机场,一定还能拦住舒敛,别的不说,光是这样贸贸然冲动回国,就足够令人担忧了。 因为心中的这份顾虑,陆深没有多加思考,打算追过去,便也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加藤凉站在房门处看了看他,随即离开了片刻,等到回来时手中又多了一样东西,打断他道:“深。” 陆深抬头,见他递来一张洁白的稿纸,翻了一面,熟悉的字迹映入眼中。 那首诗透着阳光的暖色,像一面镜湖,倒映着少年书写时微笑的模样。 “如今我成了活的供品, 除了你又有谁知。” ——陆深。 这是落尾时的那两个中文字。 陆深手中的动作停顿下来。 “我昨天收拾佛堂时发现的东西,压在稿纸最下面的地方,”加藤凉道,“舒君似乎喜欢着你。” 真是所有人都比他诚实。 陆深不得不再度冷静了下来。 从昨夜至现在,他的情绪就一直在理智与冲动之间徘徊不休,此时此刻看到舒敛的笔迹,蓦地回过神来,想不到自己应该追去机场的理由。 既然决定放手了,就不要再有丝毫阻挠舒敛成长的可能,此时追上去,无疑会给他希望,难说不是更加残忍。追根溯源,还是他自己造成的后果,就像舒敛说的,如果不能,就不要给人以错觉。 就算真的喜欢,就算独一无二。 只要记住如果不能,就务必好好掩饰。 到头来,却是一个少年教会了三十几岁的他这样一个道理。 陆深自嘲笑出声来,慢慢地,把手中单薄稿纸捏得不成原型…… 另一边的舒敛赶到机场之后,果然没有半点犹豫的意思,直截了当买了时间最近的航班票。然而坐在候机室里时他才想到,其实哪用急急赶赶地回去,反正陆深又不会来找他。 走了就是走了,陆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任他再矫情也是一场独角戏。 舒敛摸出手机,想在微信找人说说话。一开始点开了隋卞的对话框,话输了一半忽然觉得不好,便又删掉,戳了戳任臻,问:老大,你在做什么? 任臻回得挺快的:还能做什么,你老大现在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舒敛心情稍微好点,又问:那你在哪儿呢? 任臻:还能在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暑假申请留校……我说你小子欠呢吧,是不是来跟我炫耀你有多潇洒?然而你老大并不想听。 舒敛无言,回复道:没,就是问问你,想说你要是还在学校学习,没走的话,我就来陪你吧…… 微信那头的人明显懵逼了,一串一串的省略号扔过来,许久才把话问清楚:什么情况,你不是在日本吗? 舒敛:我马上就回来了,回宿舍住几天再回家。 舒敛其实是有顾虑的,诸多事情他都不想让父母担心,说好了去一个月,这才二十来天就回去了,怎么解释? 不得已想出这么个办法,去寝室混上几天。 任臻察觉出点不对劲的气氛来了,试探着问了一句:老三,你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舒敛赶紧回:没事,老大你别问。 任臻下结论:哦,那就是有事。 舒敛:……老大,总之我回来再说吧,你等我,我下午就该到了。 任臻一听他回得这么急,惊讶地在那边疯狂编辑信息,想说让他联系隋卞去接接他,刚打了一半就被舒敛又发来的一条信息给吓得手抖:不许告诉我哥! 任臻把之前的消息删了重新发:哦……那我去接你…… 舒敛松了口气,把航班信息发送给了他。完事收起手机,想想做戏做全套,还是趁着最后这点时间去机场特产店买点礼物给爸妈吧。 之后上了飞机,舒敛才终于昏昏沉沉睡过去,把一夜清醒的疲惫给补回来。 短短五小时,竟然也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还是昨天晚上的时候,陆深还正在沉默,一切都没有变,只是他自己的台词变了。他勉强笑着对陆深说:“你不愿意就算了,那我们还是做炮友好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灵魂交融。 色欲的感觉很少,反倒是安抚的感觉更加厚重,厚重到他醒来时还有点恍惚,想着如果昨晚真这么发展下去,是不是境况会比现在好很多?至少彼此之间没那么尴尬,多留了一丝余地。 但随即的,舒敛便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他只想要陆深一个明确的回答。尽管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只是追求最简单的快感,并且摸着良心说,像他们这种微妙的关系,本来就应该耿直爽快地只依赖于快感而存在而已。 但既然他越界了,那么这关系就必须被打破了。 陆深回不回应,如何回应,都是陆深的事;而他不能隐忍,不能妥协,这才是自己的事。 说来说去,不就是关系断了嘛。 舒敛笑了笑,有点想哭。 任臻守时地赶到机场来接他了,远远对着他招手喊了一声“老三”,随后没心没肺地露出招牌笑容。 舒敛心头踏实了一点,终于找回了一点见亲人的感觉,赶紧托着行李箱跑上前去,跟他开开心心地撞了撞肩膀。 任臻还来不及说什么,忽然又听舒敛笑道:“老大啊,我跟他彻底结束了。” 一副讲八卦的口吻。 任臻呆愣住,看着舒敛的脸,明明在笑,却总觉得他哭了。 第23章 断线 舒敛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任臻讲清楚了,一来是信得过他,二来是实在想找个人倾诉,要是一直憋在心里估计得疯。 关于昨天晚上闹崩的部分,他讲得还算详细,任臻听罢之后整个人都无比凌乱,想也不想就吐槽他,语气非常痛心疾首:“老三,我说你有病吧……” 舒敛不爽地看着他,自己受了这么一记重创,竟然还得到如此评价。 任臻不管,继续吐槽道:“你说你戏怎么那么多呢?居然还自己打飞的回来了!陆老师说什么了吗?他一个字都没说啊!你倒好,分分钟就自个儿演完了全过程……从告白到下结论到回国,风生水起!我说你这脾气,你怎么就不能等到他说话为止呢?” “……”舒敛认真地听进去了,忽然觉得好有道理,懵懵地点点头,“是啊……你说得还挺对……” “是吧?”任臻相当恨铁不成钢,“换我我就非等他说个话,行还是不行,咱们摊开了讲明白,一个字不吐算什么意思。” 舒敛态度端正地听着,又点头,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理性。只是现在才冷静下来,似乎有点晚了,毕竟他人已经回到国内,总不能再买个票飞过去。 他想了想,犹犹豫豫道:“那我是不是应该给他发个信息?” 任臻点头支持他,一边替他拉着箱子往地铁走:“我觉得行,至少说说,反正都闹成这样了,也没更坏的情况。” 舒敛颔首,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陆深的名字就在眼前,想着自己的不告而别,多少有些尴尬,但还是鼓足勇气发送消息,喊一声“陆老师”。 等了一会儿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复,他下意识在心里安慰自己,当作是对方正在忙。 任臻也安慰他道:“你别急,说不定陆老师来找你了呢?飞机上肯定没开机。” 虽然不太可能,但这说法的确让舒敛暗自欢喜,重新升腾起一分希望。 “老大,我真觉得他应该是喜欢我的……”舒敛时不时看看手机,像个初恋少女一样等回复,不安地讲道,“我不信他真那么冷血,你觉得呢?” 任臻哭笑不得:“我觉得什么啊,我哪知道,你俩开始的方式就让我根本猜不到套路啊!”话落忽然又有了稍微不同的想法,补充道,“但在我看来吧,一个人心里怎么想,行为上多多少少一定能看得出来一些。” 舒敛认同这说法,所以宁愿相信陆深对自己并不是全然没有感觉的,当即点头附和。罢了又顺口提到了另一事:“说到这个……老大,我哥知道你喜欢他了,差不多我刚去日本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之后你有告白吗?” “没有,”任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秃秃的脑袋,“觉得自己还配不上他,就没讲……怎么说呢,人就是贱,又不敢讲,又希望他能感觉到。” “你以前没那么羞涩啊……” “以前是以前,就喜欢他,就想跟他在一起。可真的用心去追的时候,就会考虑很多事情,会发现自己跟他的差距,所以在告白之前,我想先充实充实自己,离他更近一点。” 诚恳的话语令舒敛发自内心为之触动,一瞬间十分感慨道:“老大,你真的特别棒……说实话,我羡慕你,也羡慕我哥。” “别羡慕,”任臻拍拍他后背,“放宽心,没问题的。” 舒敛收下他的安慰,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没问题”指的是什么。然而低头看一看手机,地铁都快到站了,陆深还是没有回复,于是心想着算了,就假设他真的是在飞机上吧,再等一等…… 结果这么一等就等了好几天。 舒敛回宿舍住了一个星期,很快到了原定回国的日期。这几天他一直守着微信发呆,心情早已从原本的期待和忐忑,变成了后来的了然与淡定。 在他看来,陆深现在大概还和闹崩那晚的状态一样,依旧在以沉默来逃避这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不妨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像任臻说的,是与不是总该摊开了说清楚讲明白,而既然这个答案对于陆深来说那么困难的话,就再让他多想想好了。反正不论等多久,在陆深回到学校以后,两人总还会再见面的。 舒敛平定下心绪,独自拖着箱子坐火车回家,好巧不巧,坐的位置恰好与遇见陆深那时的一样,就像是一个微妙的预兆,显露着有一些事情将会重新开始。 舒母没有提前接到他的微信,听到门外的钥匙声时赶紧迎出来,惊喜得不得了,嘴里还责怪着他:“回来怎么不提前说呢,你这孩子……我还正在想,说好了今天回来,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妈”,舒敛很感动,强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对她笑道,“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惊吓还差不多,”舒母伸手去接他的行李箱,“快进来,风尘仆仆的。” 舒敛没让她拎过去,回道:“我自己拿,又不是小孩子了。妈,我给你和爸带了礼物,都是些点心,特别好吃。” “行行行,坐下再说。”舒母拍着他的后背催他进客厅,笑盈盈地阖上家门,等舒敛已经打开箱子一样一样往外拿零食的时候,她又忽然提道,“啊对了,儿子,昨天家里收了个包裹,收件人是你,不知道是谁寄的。” “是吗,在哪儿呢?”舒敛笑着站起身来,把一堆零食乱七八糟地丢到沙发上,“妈,我知道你很贪吃的,这些点心配狗血电视剧最合适了!” “就你知道,”舒母赶他回房,笑应道,“好了你先自己进去看看,包裹放你书桌上了。” “好。”舒敛笑着进房中去,心情实实在在好了不少。 书桌上安安静静地放着一个包裹,看上头的信息是同城寄来的,但却有意没有留下寄件人的名字,然而这一刻,舒敛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 心脏沉沉跳动起来,紧张到几乎有点手抖,他不想乱猜疑,但此刻的直觉确实不太美好,以至于令他畏惧于将眼前的包裹拆开。 客厅里传来声音:“儿子,这小饼干挺好吃的啊。” 舒敛想回答,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徘徊了好半晌,终于取出笔筒中的美工刀,划开包裹的封胶处。 ——里面赫然是一张游戏盘。 那是当日出现在那本科幻杂志上、他告诉陆深自己打算要买的游戏,可最终他没有踏入繁华的东京市区里,也因此错过了购买的机会。原本他离开日本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放弃了,毕竟比之自己遇到的事情,这游戏已经不值一提。 可现在,他得到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不是最想要的东西。 舒敛拿起游戏碟,箱底还有一张折叠的信纸,打开来看,上面只单薄地留有一句话。 熟悉的笔迹简简单单地写着:“你还年轻,且很耀眼,属于你的未来是无限的,任谁都没有资格打破这种无限。” ——没有落款,也没有日期。 心脏只剧烈地疼了一刹那,之后如同死亡一般地平静。 未来,这份喻意不甚明显的话语传达出了陆深的意思,是用这样的方式在告诉他,这就是拒绝的理由。 舒敛觉得自己大概要疯了,生气,悲哀,失望,所有情绪都有,毫不迟疑地拿出电话,拨打陆深的号码。其实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但他就是有话想说,就是再也等不下去,想要亲耳听陆深说一个“不”字,或者甚至,只简单地骂他几声“傻逼”也好…… 电话没有人接听,不管拨打多少次,始终都无响应。 舒敛几乎忍不住要说脏话,但依旧没有放弃,开始一条一条地给陆深发送微信消息。 “接我电话。” “不要躲我,接我电话。” “这样的理由我不接受,我要听你亲口说不喜欢我。”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让我见见你。” “陆老师,陆深,陆深!” …… 一条一条地刷屏,到最后已经无话可说,只不断发送着对方的名字。 手机忽然黑屏,已经耗光了电量。 黑色的屏幕里倒映出绝望又痛苦的双眼,舒敛看着自己,茫然无方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有所挽回。 舒母又在客厅里喊他:“儿子你怎么这么久不出来,包裹看了吗?” “看了……”舒敛低语回答,声音干涩模糊,自己都听不太清楚。 他静立许久,终于想起要给手机充电,再次开机以后,给任臻打了一通电话。 “喂?” “是我,”舒敛低声应道,“老大,麻烦你替我跑一趟,教师宿舍103,看看有没有人。” 语气格外消沉,听得任臻压根儿不敢问他发生了什么,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迅速下楼窜到对面去敲门。 舒敛全神贯注地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 103宿舍内似乎无人,倒是走廊里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提醒道:“同学,找陆老师吗?陆老师昨天搬走了。” 任臻心想完了,舒敛一定听到了,想叫阿姨住嘴那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听她继续热心地讲道:“陆老师申请提前结束交换了,要回以前的学校去了,你有什么事直接手机联络吧!” 电话里无一丝声响,任臻抱歉地笑着向阿姨颔首致谢,担忧地对着电话问道,“老三……你没事吧?” 舒敛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终于知道,陆深逃避得有多么决绝。 为了一句所谓的未来,连一句正面的回复都不愿意给,自以为是地选择放手,简直是一厢情愿的矫情。 “他走了,”好半天,舒敛应答,语气带笑,“老大……他把自己排除在我的未来之外,然后彻底离开了。” 还说什么无限的未来。 舒敛笑着想,这个人,明明已经否定了他的未来。 第24章 选择的方式 久久等不到回音的舒母吃着小饼干走进舒敛的卧室中。 “儿子你怎么都不说话,累坏了?”她笑道,“来跟妈说说,在日本开心吗?” 舒敛垂下握着手机的右手,勉强自己对她笑,扭曲的嘴角衬着眼中的绝望,再过努力也掩藏不住崩溃的情绪。 “发生什么事了?”舒母紧张地摸摸他额头,又担心地去看包裹里的东西,却无法从那张游戏碟上瞧出任何异样,不禁询问道,“刚跟谁通话呢,遇着麻烦了吗?跟妈说说。” 舒敛不语,嘴唇如同畏寒一般轻轻颤抖,艰难地喊一声“妈。”舒母闻声望着他,听他又道:“妈,对不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舒母微愣,还想再说什么,可她顿了一顿,竟无端感到害怕——向来阳光开朗的儿子此刻却给她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尽管心中有无数疑问,也让她问不出口来,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令舒敛彻底溃堤。 她徘徊地想来想去,最后向他点点头,安安静静地退出卧室阖上了房门。 门锁处传来的轻微金属声响让舒敛卸了防线,终于无力地蹲到地上,麻木又失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陆深的对话框。 所有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然而那上面的一字一句,每一条信息其实都被电话那头的人看在了眼中。 陈文睿在桌上放下一杯红茶,瓷器碰撞着玻璃,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陆深回神,抬眼看看他,低声说一句“谢谢”。 “不客气,”陈文睿坐到他身旁,余光扫了一眼亮着的屏幕,能大概看清几条留言,语气平静地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陆深蹙眉,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回去还要面对家里那两位,进退两难。但总是要回去的。” 陈文睿稍作沉默,犹豫了小片刻,随后又问道:“你在怕什么?” “你指什么?”陆深回道,眼前的陈文睿却不说话了,看了看他,他便又说,“回去也得另外找地方住,他们两个恐怕没那么容易接受我的取向。”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陈文睿总算开口,“明明知道现在不是回去的合适时机,却还是要走,害怕什么?凭我对这个学生的印象,你似乎没有必要逃避。” 陆深失笑:“我不是怕他,我是不太信得过自己。” 陈文睿听明白了,这事情他从头到尾没有问得太详细,因此并不知道陆深心中的真实想法,但眼下这一句回答却令他了然,于是客观讲道:“那你喜欢他。” 陆深想,这一点大概不需要再被人提醒了。 “文睿,他太年轻了,我担心他会因为太早的感情而局限了选择人生的方向,毕竟大学四年,是最能决定前路的时期。” “还有呢?” 陆深坦言:“也许有一天,他会后悔选择我,将来的万事都是不一定的,他在这个社会中所感知的还太少,而诱惑却太多。” “所以说来说去,你只是没信心,”陈文睿递给他一支香烟,给自己也点了一根,道,“我太了解你了,所以只提醒你一句,在未来会后悔的也许不只是那个学生,也有可能是做出了现在这个决定的你。” 陆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借他的火将香烟点燃。 陈文睿看似并没打算等他回答,接着说道:“你看起来对什么事都得心应手,但其实……总之从初中开始就是那样了。” 就像他自幼的经历一样,因为缺少父母的陪伴,因为孤独地成长,而总能表现得独立自主,所有问题都能由自己完美解决。然而尽管如此,所有缺失的事情都实实在在地留下了负面的痕迹,比如在他性格中所形成的不为人知的怯懦和谨慎。 这与他本身所表现出的形象完全背道而驰,因此鲜少有人能有所察觉,甚至连他的父母也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大概全世界只有陈文睿能将他看透看清,因为二十多年的友情而熟知着对方。 陆深叹气,其实并不希望完全无作为,打算留下一条后路。 少顷,他问道:“文睿,上次给你说的那个项目你有好好了解吗?” “工期三四年的那个?有,仔细了解了一下,确实还不错。” 陆深慢慢吐出了口中的轻烟,头一次用稍显愧对的语气同他商量道:“这个项目,让我多投一点行不行?” “可以,”陈文睿并不犹豫,问道,“你想占多少比例?” 两人口中所提其实是个稳赚不赔的娱乐建筑项目,算是正式工作之外的副业,虽然三四年的工期不算短,但最后的收益却是非常可观的。陈文睿以设计师的身份发家,如今成立了自己的设计公司,本来就不差钱,陆深把这个项目砸给他时,他也是出于兴趣才与这人五五包揽。 并且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也是他们多年以来的习惯,所有的合作事宜,两人素来习惯一起参与。都说朋友之间不要谈生意事,但他们两个彼此之间从来不为利益而纠葛,硬生生打破了这条民间“魔咒”。 所以这一次的事情,当陆深破天荒开口提出这种要求时,陈文睿二话不说就答应,陆深当然不可能不为之感动,他略作思考回答道:“我想占七成。” “可以,”陈文睿在心中简略估算了一下,提醒道,“你占八成吧,或者全占都可以,但这个项目虽然回馈高,风险却并不是完全不存在的,你确定要赌?” “也不算赌吧,”陆深回道,“这个项目我考虑过了,如果败了至少能收回本金,一旦成功,七成就够了。” 陈文睿点点头,又问:“你考虑清楚就好,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打算?” 陆深没打算瞒他,解释道:“以前觉得钱不在多,够用就行,反正我本职是老师,一辈子都有寒暑假的人,足够潇洒了。但现在的话,过几年……我也许会想开个公司。” “在哪里?” “还不确定,”他摇摇头,“再说吧。” 陈文睿浅浅笑了起来:“好,不过这真是不像你的风格,会愿意把心思花在经营的事情上。” “一切都还不是定数,只能说先筹够这笔资金,未雨绸缪吧。” 陈文睿猜到了他的心思,忽然问得特别直白:“你打算那时候追他回来?” “我说了,不是定数。”陆深无奈苦笑,不再多谈这个问题。 他只是想给这件目前没有回转余地的事情一个机会,很多未知的因素都交给时间去应证,也把所有未形成的条件都交给时间去筑造。 因为不管怎么说,他是真的喜欢舒敛。虽然那份喜欢还缺少了万事无惧的信心,但他愿意拿时间赌一次,而这同样也是一种检验,检验那时的自己是否有了坚持的底气,亦检验步入社会的舒敛,在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之后,是否还愿意停留在一个年长自己十余岁的人身边。 现在的陆深也许看起来很好,但几年以后,十年以后,甚至更久以后呢? 那时的舒敛一切都正好,可陆深却老了,时间的沟壑,是永远无法填平的差距。 手中的香烟慢慢燃至烟蒂。 陆深将之熄灭在烟灰缸里,又看了看手机屏幕。 一个又一个的“陆深”像根根芒刺般扎在心中,让他看了很久,双眼发疼却挪不开视线。他望着留言开口道:“文睿,x大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嗯,”陈文睿点点头,“明天正好有饭局,我会转告张主任,剩下三年的事情,不会让他有什么阻挠。” 陆深颔首,其他的一切,就希望舒敛自己能够一如既往地努力下去。 不论结局如何,他希望这位小王子能耀眼如故,会有一片光明铺洒在他的前路之上。 第25章 (假装有小标题) 隋卞要爆炸了,准确来说,是正在爆炸中。 舒敛自打从日本回来之后就没有主动向他报过平安,甚至顺利到家的消息都是他辗转着从任臻口中知道的。 隋卞给任臻打电话的时候,觉得这个小光头语气有点不够自然,好像故意有什么事瞒着他,套了几句没套出话来,气得他按掉通话键,当即又甩了个电话给舒敛——当然不出意料,舒敛依旧没有接听,跟死了似的无声无息。 隋卞要气死了,在直接闯到他家里去,和给舒母打电话问问清楚之间先选择了后者,而这一回,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 “妈?”隋卞压下有点儿冒火的情绪,问候道,“我是隋卞。” “啊,干儿子!”舒母不知为何忽然声音急了几分,虽然不甚明显,但却被隋卞清晰捕捉住,听她仿佛抓着救命稻草,语气中透着焦虑说道,“妈这两天本来也想联系你……” 隋卞冷静下来,向她问道:“妈你别急,发生什么事了?” 舒母像是往某个地方走了走,随后才小声回答:“小敛这些天老把自己锁房间里……从日本回来之后就不对劲了,饭也不肯吃……问什么都没用,我已经没办法了。” “我知道了,”隋卞从卧室里出来,一边应着话一边拿着车钥匙往楼下走,嘴里哄着,“妈你等我,我过来一趟。” 舒母盈满了希望,忙应下来:“好,你路上注意安全,别急。” “嗯,妈,回头见。”隋卞收起电话。 隋家的长子隋缘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着报纸,听着他的对话声抬了抬眼皮,问道:“去舒伯母家?” “是啊,哥,我先走了啊,不在家里吃饭。”隋卞话未落人已经快速步出门去,身后人轻轻“嗯”一声,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继续看他的报纸。 隋卞从x市出发,把车速飙得尽可能高,一个小时出头就到了地方,要不是速度有限制,估计他能把车子给开成飞机。 路上还不忘戴着耳机给任臻打了个电话,狗血淋头地骂上一顿,骂得任臻倍儿委屈,在电话那头哼哼唧唧地乖乖听训,到最后不得已终于把事情透露了点。 “学长,老三那事儿其实就跟陆老师有关系……” 隋卞火冒三丈:“说,有什么关系!” “学长你仔细点开车……”任臻听着电话那头的鸣笛声紧张得心惊肉跳,赶紧回道,“简单说就是老三走心了,但又没走成,崩了。” 隋卞提取信息的技术简直一流,瞬间怒道:“什么!那个老师敢把小敛给甩了?” “也不是,他俩就没交往过,”任臻哭笑不得,“学长你安全驾驶行不行?” “行个屁,滚!”隋卞眼看着到了小区门外,于是气冲冲地按掉电话,留下那边的任臻伤心得不要不要的。 车子被随便甩在小区外的路旁,小区安保看着这辆与此气质有点违和的高调宾利,默默刷开安全门把浑身冒火的隋卞放进来。 ——不是他没安全意识,而是这车他只要看过一次就不会忘,早就已经把这位爆炸中的富二代给深深记住了。 隋卞火急火燎地冲上楼去,舒母早已留好了房门,听着声音赶紧从客厅迎出来。 “妈。”隋卞低声招呼,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又心疼又气,想教训教训舒敛吧,却又觉得他也委屈,只好噎了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小敛在房里,”舒母小声同他说道,“门没锁,但我总不敢进去。” “没事,你别急,我去看看。”隋卞安慰她坐回沙发上,独自向舒敛卧室走去,抬手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应答便开门走进房中。 舒母一直探头望着这边,然而房门再次阖上,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舒敛的卧室没有隋卞脑洞大开时想象得那样阴暗,窗帘高高地束着,夏日的阳光充斥满屋,十分亮堂。空调稳稳地调在27摄氏度,一切都很正常,而坐在书桌旁的舒敛安安静静地看着什么东西,同样瞧不出任何异样。 唯独能体现出问题的环节在于,舒敛对于隋卞的出现毫无反应,甚至其实不知道此时进来的人究竟是谁,一味地发着呆。直到隋卞绕到他桌旁,伸手不客气地拿走他桌上的一页信纸,他才愣愣地抬头来,有些发懵地看了他好一阵,终于问道:“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死了没,”隋卞生气地把桌上的水杯往他眼前挪近一些,斥道,“喝水!声音都成什么样子了?” 舒敛不回答,但还算听话,拿起早已凉透的水饮了几口下去。 隋卞把视线放回那页信纸上,把上头那句话来来回回读了几遍,没好气地拍回桌面,问道:“这是那个老师写的?” 舒敛没什么反应。 “我觉得这禽兽说得挺对,”隋卞把自己给气笑了,指着纸上的留言又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看清楚他写的这句话,‘任谁都没有资格打破这种无限’,对,谁都没资格,他也没有!所以你赶紧地给我恢复过来,别要死不活的听见没有?” “哥……” “哥什么哥,没出息得很,你玩老师就已经把我给吓了一跳,我就觉得没什么好事,现在断了正好,各回各的路,谁没了谁还不能活啊?” 舒敛无奈笑了笑,也不强求他能有所体会,毕竟每个人对待感情的事,立场和想法都不可能一样。况且这件事情似乎已经没什么转机了,终有一天会过去,又有什么必要再多说,想着便回道:“我没事的。” “没事?”隋卞更气了,“你照过镜子吗?脸都瘦瘪下去了!一点都不酷!” 舒敛觉得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得夸张。 “你自己作死也就算了,你这两天有好好注意过咱妈吗?你看看她憔悴成什么样!” 此言一出,舒敛才是真的恍然一惊,心中产生无数愧疚,望着他踌躇问道:“我妈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被你给急的呗,”隋卞把那张纸又拿起来随手一折,扔到书桌角落去,看他似乎有点人样了,欣慰说道,“行了别想了,今晚跟哥出去玩,开开心心地把事情翻页,之后该怎样怎样,让妈也宽慰点,知道吗?” 舒敛本来想拒绝,隋卞却压根儿没给他回答的机会,摸出手机再次给任臻打电话过去,刚一接通便交代道:“一个半小时后在校门外等我。” “啊?”任臻听着电话,摸摸脑袋,“哦,好。” “……”舒敛知道自己必须服从了。 隋卞火气消了不少,把舒敛从椅子上拉起来,赶着他去洗洗脸换身衣服,自己便先回到客厅,安慰一下舒母道:“妈放心,没事的,青春少年的烦恼,我带他出去放松一下就好了。” 舒母欣慰笑起来,点点头又问道:“不在家吃饭吗?” “不了,我带他出去吃,叫上他哥们,明天再送他回来,你别担心。” “好……”舒母欲言又止,原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最终还是打住了这个念头,想着怎样都好,只要儿子能恢复成以前那样开朗的模样就行了,其他的她并不那么在乎。 等到舒敛收拾好出来,隋卞就带着他离开,原路返回x市。到达x大大学城校区时,任臻已经规规矩矩地等候在校门外,光溜溜的脑袋像个信号灯一样醒目,隋卞这会儿少了些怒气,一时竟给看笑了,随口评价道:“看惯了觉得小光头这模样还挺可爱的。” 舒敛没说话,作为一个被绑票式带出来的伤心人,心情有点复杂。兀自沉默了一阵,才总算想开了点,觉得隋卞给他的安抚的确是有道理的,毕竟日子还在继续,不管心里藏着多么沉重的事情,都不能从此一蹶不振。 至于该如何振作起来,不努力寻找方式,又怎么会知道呢? 舒敛自嘲地弯弯嘴角,低声向他说一句:“哥,谢谢你。” 隋卞微微一愣,继而又笑了起来,愉快回道:“对了,这才像你。” 话落车门被打开,任臻茫然地钻进来。隋卞没跟他解释什么,痛快地一踩油门带着两人潇洒去。 第26章 恍悟的契机 隋卞特别接地气,潇潇洒洒地把车停在小巷子里,刚近黄昏便带着两个小弟去撸串。老板喜滋滋地迎来了晚饭时间的第一桌客人,上锅上得格外热情。 香喷喷的肉串在锅里煮得“噗噜噗噜”响,隋卞也不矫情,果断去撕舒敛的伤疤,问:“我也不问你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就告诉哥,想明白了没?” 舒敛同样不委婉,摇头回答道:“没有,无所谓了慢慢想。” “小敛,你马上要大二了,如果说大一一年是为了让你告别高中时期,了解并适应大学生活,那么从二年级开始,你就必须为了未来而有所作为了,不要把一切累到大三大四,来不及。”隋卞难得那么正经地说话。 舒敛并不否认他话中的道理,只是又听见了“未来”两个字,觉得这一次命运给他的玩笑确实太伤人。 他觉得,他是真的有点看不明白未来的方向了。 明明陆深的一切都不该影响到他本身的学业与发展,但事实却是,他早已在不知不觉喜欢上陆深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将所有的憧憬都与这个人绑在了一起。 有些事情没有变,比如他依旧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学习专业课程,将来努力进入一家优秀的日企;但有些事也变了,比如他梦想中的镜头里,多了这个叫陆深的男人。 多出来的人和原本的事物构成了一幅新的画卷,完整不可分割,所以当这个人又再度缺失时,整个画面便都被撕碎毁灭了。 因此,隋卞所说的道理他都懂,却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自如。 “现在没有,但我会想明白的,”好半晌他才回答道,“我会思考清楚,该怎么解决我心里的这个问题,也一定会找到一个最佳的方式去解决。” “好,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消沉?”隋卞彻底放心了,舒敛本身不蠢不笨,但就缺那么个人推他一下,因此很有成就感,觉得强行把舒敛掳出来开导是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想着又愉快地鞭策鞭策只管吃的另外一个人,道,“小光头,听到了没,你也一样,大二就别玩了。” 任臻仔细想了想自己怎么给他留下在玩的印象的,思来想去觉得这一定是误会,正儿八经解释道:“我现在也没玩啊。” “说你你就听着,还敢顶嘴了?”隋卞生气地给他拿个牛肉串。 任臻老老实实地接,任他再怎么放纵不羁爱自由,也不敢在这个人面前嘴贱一丁点,一面厚道地在心里关怀着舒敛,一面不厚道地暗自窃喜一下隋卞的照顾,默默地做一个串桌旁最快乐的boy。 三人潇潇洒洒地撸到天黑,舒敛跟这两个人相处起来情绪自然明朗了不少,本已把自己饿了好几天,这一顿总算全给撑回来。离去的时候,原本空空的串店已经坐满了人,喧嚣声充盈满场,热闹得不行。 隋卞欢快地裹着一身味儿就钻进了车里,明明只年长一岁,却一副老前辈的样子询问两个小朋友道:“咱们去玩,酒吧,夜店,k厅,选一个?” 舒敛看了看他,心想刚刚那么两三瓶啤酒应该不至于让他喝多,可见他真是清醒地在问这种问题。倒是任臻把这想法给槽出来了,道:“学长你没问错吧……咱先把夜店排除了行不行?” “行啊,”隋卞转头问舒敛,“那还剩两个,小敛你选。” 舒敛觉得他们三个撑成这样再去喝酒岂不是找虐,还是关起门来唱歌好了,没怎么多想便作了回答。 结果其实都一样,隋卞一改撸串的脱俗亲民路线,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拉去了市里最奢侈的k歌场,第一首歌还没点上便让服务生把他的存酒送了上来。舒敛不过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就看到摆满桌的洋酒和任臻一脸问号的表情。 每当这种时候,舒敛的内心就在特别想认哥和特别不想认哥之间徘徊。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枯木逢深 作者:麻辣烫 第8节 “我不喝。”他站在门口表面立场,“你这一桌能把人喝死。” “又没让你全喝了,送上来给选的,你上哪儿找这待遇?” 舒敛竟听得一笑,笑容虽浅,但着实露出了些轻松的意思,走到点歌台去找歌唱。 任臻眼神好,夸一夸他:“不错啊,笑了,面部神经还没衰竭嘛。” 舒敛无言瞥他一样,心中腹诽着,有本事对我哥这么嘴贱去啊。 任臻像是看出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得意地摸一摸光溜溜的脑袋。不过是随手的一个动作便让隋卞看不下去了,忽然在他后脑勺狠狠揉了一把道:“不是我歧视,但你这样子有几个正经的公司敢要你?招打手还差不多。” “……”任臻莫名其妙地又被训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总认为隋卞好像越来越爱批评他了。 但有什么办法,也只好受着。 隋卞教育道:“等夏天过了就把头发好好留起来,你要是喜欢清爽一点的就留个寸头也好,别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我一点儿也没看破红尘啊……”任臻反驳了半句,闭嘴,改口,“是,好,听学长的。” “嗯,懂事。”隋卞满意点点头。 舒敛又听笑了,隋卞听见了,抬头对他说了一句什么,正巧点选的歌曲播放了出来,所有的声音被盖住,让他没能听清楚。舒敛放下话筒走近一些问:“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过来,教你们认洋酒,成年人了,以后总会喝的。” 舒敛无奈:“我们不是来唱歌的吗……” “唱,也不能只唱歌啊,你打算开演唱会啊?” 隋卞果断扯他在身边坐下,确实也还有点说辞之外的小心思,认为适量的酒精能兴奋神经,消除一些负面情绪,所以想用这样的娱乐方式让舒敛更轻松一点。 好孩子舒敛虽没猜着他的真实意图,但听着听着便有点为他的解说动心,跟着任臻用玩游戏的方式尝了两杯。大概是以前不曾喝过这东西,加上撸串时垫了两瓶啤酒在胃里,他很快便有了微眩的感觉,于是当即打住,换矿泉水战斗。 相比之下,任臻酒量明显就好很多,始终神色不改。舒敛拿着矿泉水跟他对喝尽管不怕醉,但喝多了便想上厕所,没办法还是认输了。 矿泉水输给酒,想想还真是怂,把隋卞乐得直往沙发倒。 包房里的背景音乐一首一首往下播放,始终没人演唱,甚至音量还被调小了一些,几人来此娱乐,最终还是本末倒置了。 舒敛憋得不行往厕所去,在时间隧道一样的走廊里绕了几个弯总算赶到卫生间,刚一进去,差点没给吓尿出来。 “卧槽……” 低声吐了一句,低下头想躲,却被迎面之人给拦个正着,耳中传入惊讶的问语:“这么巧啊?” 舒敛烦躁地抬眼看着眼前许久没出现在他视线中的王家富,不耐烦吐一个字:“让。” “还这么脾气呢?”王家富笑容瞬间少了些,“当初泼了我一盆水还没生够气?舒敛,我哪那么让你生气呢?” “让开。”舒敛绕过他往厕所隔间去,没走两步又被拉住胳膊,顿时怒道,“烦不烦,让不让人方便了?当心尿你身上啊!” 王家富嗤笑一声,放手让他走,嘴里还继续恶心着他:“你怎么说这种话都让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呢?说真的,我还真不怕你尿我身上。” “操……变态。”舒敛“啪”地一声锁上门。 外头再没有声音,也不知道王家富走没走,舒敛很心塞,解决了紧急问题后迟疑了好一会儿,就差没蹲到地上去往外看,好一阵才鼓起勇气打开隔间门。 于是等在外面的王家富瞬间挤了进来。 “你t有病吧!”舒敛心里“咯噔”一下,被这人往后一推,听门扣又被锁上,彻底堵死出去的路。 王家富神色有些纠结,说不出的矛盾,仿佛很高兴,又仿佛透露着说不出的幽森,低声问他道:“舒敛,你怎么就这么讨厌我呢?” “我有什么理由喜欢你这种没品的奇葩啊?你最好现在就自觉消失,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省得想起就犯恶心。” 王家富眼底的怒气愈甚,确乎被他直白的嘲讽给激怒了,面上却始终笑着,甚至笑意更加明显,玩笑般道:“你不就是觉得,学校里有老师给你撑腰吗?” 舒敛微作停顿,问:“你什么意思?” “舒敛,我那么喜欢你,追了你一整年,你看都不想看我一眼?”王家富忽然制着他的肩膀将他紧抵在墙上,另一手一点儿也没心疼的意思,用力捏住他下颚,迫使他看向自己,笑问,“舒敛,我有那么丑吗?” 舒敛疼得蹙了蹙眉,随后露出些鄙夷的笑容,回答道:“老实说,王家富,你真的不丑,你这皮相摆出去还是能卖钱的,但你知不知道,你除了这张脸,整个人从里至外都丑得让我想吐……操!”怒气冲冲的王家富忽然发狠一样地吻上来,舒敛惊讶躲开,嘴角还是被蹭到,顿时恶心得想把那块肉给挖了,“给我滚!” “你还装什么呢?真当自己是好东西,”王家富脸色暗沉,整个人抵到他身上,下身紧贴,瞬间让舒敛心中发怵,感受到了那里的异状,“舒敛,我本来想好好追你,好好照顾你的,结果你呢?装得那么清高,背地里却跟老师开房,你说你图什么呢,奖学金?笑话,我还不够有钱吗?” 舒敛心脏骤跳,故作镇定地问他:“你胡说什么?” 王家富嘲笑起他来:“还装呢,你怎么不学表演系呢?凭你这张脸,这演技,睡几个导演分分钟成大明星啊!” “你说话真是恶心得不行,”舒敛冷静地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探入兜里凭着记忆盲按,拨出隋卞的电话,口里一边说着,“每个字都那么臭,你说你这种人,我又没疯,怎么可能喜欢?” 王家富不想再跟他周旋下去了,凑近一些在他耳根下的颈上亲吻,低声又道:“随你怎么说,我早见过你跟那个陆深进出酒店了,不止一次……你让我也睡一次,我可以考虑保守这个秘密。” 舒敛侧头闪躲,强忍着反胃笑道:“那又怎样,看见而已,谁信你?” “你也太单纯了,”王家富仿佛胜券在握,稍稍停下了动作,“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搞到你们两个的住宿信息轻而易举,只要我拿到证据,发到网上,你觉得陆深还混不混?” 舒敛沉默片刻,主动将脸转了过来,眸色晦暗,话语里的嘲讽笑意不知是针对他还是针对自己,道:“你早干嘛去了?陆深离开x大了你不知道吧?你怎么那么悲哀,做坏事都赶不上点……傻逼,陆深走了。” 王家富显然有些意外,的确不知道这个信息,他顿了一顿,似有些气急败坏道:“随便他去哪儿,只要不离开祖国,上哪儿都能搞臭他。说来说去不过是个老师,我看他出了名之后,哪个学校还要他!” 舒敛早猜到他会继续反驳,自己那般搪塞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毕竟他也不确定隋卞是否有在接听他的电话。 可除此之外,眼下他却着实诧异地愣住了,一如醍醐灌顶,忽然从王家富的话语里提取出了不一样的讯息。 ——只要不离开祖国,说来说去不过是个老师。 舒敛恍然。 对啊,陆深不论是在x大还是b大,他都不会变,在哪里会不一样?在哪里不都是生活? 如果说陆深不喜欢他,那么他自然无话可说,只能嘲讽自己一句自作多情;但如果陆深喜欢他,只是为了所谓的“未来”,为了那么一点滑稽的不确定性而离开,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追上去? 天大地大,就像陆深说的,他的未来无限,那么他为何不利用这无限的选择,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人与事…… 舒敛忽然心中一阵通明,近日来的所有崩溃绝望全部理顺理清,燃起了希望。 一瞬间,竟让他有那么点想表扬一下眼前这个准备侵犯他的傻逼。 “怎么样,考虑考虑我说的话?”王家富又凑到他颈上占便宜,见他沉默不禁心中窃喜,以为是自己的威胁有了效果,得意道,“你让我睡一次,我就不说出去。” “操!睡你lgb!老子阉了你全家你信不信!”忽然的一句暴怒的话语传来,并不是舒敛的台词。 隔间门被狠狠踹了一脚,舒敛看着瞬间变脸色的王家富,笑道:“你以为我跟谁来的,你怎么总是那么愚蠢呢,我要是喜欢你是不是很倒霉?” 隋卞在外面怒骂:“给老子开门!” 跟在身后的任臻将他拉开一些,找准位子对着门锁的方向狠狠一脚,彻底把门扣给踹烂。气极的隋卞上前将王家富拎出来,对着脸就是一拳,嘴里还骂个不停:“活腻歪了,老子看你不顺眼久了,要不是小敛没受什么真影响,你以为你还能直立行走到现在?结果你还真敢啊?” “学长,淡定点。”任臻看他已经把人给打翻到地上,这要是又一脚下去估计得出事,赶紧把他往后拉一些。 隋卞怒气难平,简直就安稳了要打死他的心:“让老子弄死他,比有钱是吧,说说值多少,打死了再赔!” 王家富捂着瞬间肿起来的脸颊,被痛觉刺激得清醒了些,回过神来反击道:“仗着人多?舒敛,你就等着和陆深一起在网上出名吧!” “操你还敢逼逼?”隋卞气得冒烟,也不踹他了,学他一样放话道,“你最好想清楚,你家什么底细爷爷我了解得很,你敢乱讲一个字,我绝对让你后悔。” 虽然说得不是很清楚,但隋卞曾经调查过王家富的资料,说这样的话时心中是真有底气的,而王家富自然也了解自己与隋卞之间存在的差距,当即确实便被唬住。他拉不下脸来,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回击,只好恼羞成怒对舒敛嘲讽道:“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有这么个哥吗?睡老师不也是为了好处?” 舒敛这会儿心情好得很,平静回道:“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爸吗,虽然你爸还不如我哥。” 任臻笑场了。 舒敛又回答后半句:“你说我有这么个哥睡老师要什么好处啊?我干嘛不睡我哥,傻得很。” 王家富彻底懵了。 舒敛看他那样子也不再继续嘲讽,跟着隋卞与任臻回包房去,临走时想起自己那会儿的心理活动,转头洒脱地留下一句“谢了”。 第27章 出柜 回到包房的隋卞还在持续冒烟,怒火丝毫没见熄灭下来,当即把播放中的歌曲调成静音,掏出电话就来了一场“天凉王破”。 舒敛用洋酒沾湿纸巾给嘴角和脖子消毒,心里还默默地想着刚才的念头,仔细思考着之后的打算。直到隋卞接通了电话,他听着对话才意识到王家富这回是真把隋卞给气大发了。 这时间的隋缘正在书房里和隋意看文件,正是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就接到了这通带脾气的电话。隋缘一看来电人就知道准没好事,蹙眉按下通话键,顺手开了免提,直截了当地问:“玩出事了?” 而几乎同时地,隋卞都没等着要听他话里的意思,张口就怒道:“哥,王贵的那笔生意不要做了,又没多少钱。” 隋缘看着手上的合同觉得挺有意思,回道:“哦,可是我和你姐都觉得可以做。” “有什么可以做的,他提供的原料青朗公司妥妥的同样有那质量!” “不错,没想到你还挺认真地看过资料了,”隋缘笑了起来,看他来劲儿了便进一步解释道,“同样的质量,青朗公司因为品牌效应的原因价格更高,你觉得该选哪个?” 隋卞被噎了一下,说不过理开始闹脾气了:“他儿子人品有问题!” “原来是这样啊,”隋意乐呵呵地插一句话,“那你揍他啊,他爸不会帮他还手。” “怎么姐也在啊?” “怎么不在啊,你以为像你还能天天出去玩,”随意更靠近电话一些去教训他,“别老在外面惹事知不知道,赶紧的毕业了来帮忙,你姐我只想嫁人撂担子。” 隋卞嗤笑一声,不屑嘲讽:“别想了,你嫁不出去了。” “你小子今晚别回来了!” 这两人一语不合就开始斗嘴,隋缘适时关了免提把手机拿到耳边接听,不想再多说,安抚道:“行了,我知道怎么做合适,你接着玩吧,听你姐姐的,别惹事。” 看似敷衍的台词让隋卞满意地结束通话,他知道以隋缘的性格与行事作风,总是会让万事都两全的,只要那句“知道怎么做合适”出来了,那么这个人就一定不会不配合配合他的心思。 果不其然,那边的隋缘虽然已经拿定主意要与王家合作,却假意徘徊,当即便给王家富的父亲王贵编辑了一条模棱两可的消息,吓得王贵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态度端正地周旋了几个回合,总算从他的话里领悟到了一点儿意思——敢情所有问题都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惹出来的。 于是刚被揍了的王家富转身就被亲爹骂了个狗血淋头,被吩咐立刻回家,最后惨兮兮跪在客厅给打他的暴脾气发了个道歉短信。 隋卞看着短信爽得一阵笑,恶气出了,知道这傻逼绝对不敢在网上乱说话,也应该不会再去骚扰舒敛,踏踏实实地把心安下。 舒敛在旁边目瞪口呆地围观了全程,内心从一开始的感动变成了相当感动,万分动情地呼唤一声:“哥……” “少废话。” 舒敛笑了笑,忽然讲道:“哥,我突然想明白了。” 隋卞狐疑看他一眼:“想明白什么?” “就想明白该向着什么方向努力……”舒敛回答,黑色双眸含笑,盈着浅浅的光芒,“总有一天,我会去他在的地方。” 语气笃定,仿佛对未知的一切皆无所畏惧。 那一刻,在场的隋卞和任臻听在耳里,都觉得他真是中了陆深的邪。 然而舒敛却是格外认真的。在那一天之后,他便用这个暑假余下的所有时间,仔仔细细地把自己将要行走的路线规划清晰,在新学期开始时出人意料地申报了经济管理类的第二专业辅修。同时,上一学年的奖学金评定结果下来了,舒敛本身就足够优秀,加上后期陆深时不时的辅导加成,最终毫无悬念地拿了a等奖学金,瞬间成了学院里的人生赢家,又在校园论坛上风风光光地火了一把。 舒敛把好消息带回家里,特意请假,抽了舒父的工作时间回去,独自面对舒母一人。舒母意外于他的出现,得到好消息之后正高兴得不能自已时,舒敛忽然就在沙发旁向她跪下来。 “怎么了?” 舒母笑容散去,心慌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他起来,舒敛却制止她的动作,原已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此时话到嘴边却依旧哽了许久,好半天才艰难开口道:“妈,对不起……我……” “别胡说,”舒母像是有所预感似的,勉强又笑了笑,安慰他道,“你是好孩子,从小就没有让妈妈失望过,有什么对不起的?” “妈……”舒敛摇了摇头,满心的愧疚激得鼻子有些发酸,坦白道,“妈,我是同性恋,对不起……” 客厅里的对话声忽然止住,只有电视还不算吵闹地播放着综艺节目里的欢笑声。 舒敛垂下眼,甚至有些不敢再承受她的目光,做好了被骂被打的一切准备。 然而片刻之后,却有一只手轻轻抚到他头顶,舒母的话音有些颤抖,但很温柔,轻声回道:“嗯,妈知道。” “……”舒敛诧异抬头,对上的那双眼里并非没有失落,可眼睛的主人依旧还在微笑,令他茫然地发出疑问声,“妈?” 舒母努力地平静下来,温和回答道:“当初你哥在隋家坦白的时候,妈就在想,会不会你也是那样呢……如果你也是,我该怎么办才好……” “妈,对不起……” 舒母摇头:“那之后我总忍不住悄悄注意你,一边期待着你能忽然谈个女朋友,一边又不停地去猜,去想你是不是真是那样……我这两年时常会为这个想法而焦虑,但同样的,这么两年的时间,慢慢地也让我想通了……儿子,你说人活一辈子图的是什么呢?不就是幸福吗……每个人这一辈子都是奔着幸福快乐去的,如果你不幸福……妈要怎样才能幸福?” “妈……妈,对不起……”舒敛的眼泪倏然滚下来。 当初陆深无声拒绝的时候,他忍住了;那个人离开之后他同样还能强颜欢笑。然而此刻舒敛却终于痛快真实地哭了出来,所有压抑许久的溃堤情绪终于再难隐忍,不论伪装得多么坚强,都抵不过自己母亲的宽容与理解。 “儿子,妈希望你这辈子都快乐,都没有遗憾……那么妈妈带你来到这个复杂的世界上,也就不会有任何歉疚了……” “妈……谢谢你……真的对不起……” “多大点事,你什么都别担心,像是你爸,他虽然守旧,但他疼你啊,妈会找机会跟他解释清楚的……”舒母双眼晕红,努力露出开心的笑容,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坐到身边,问道:“来,说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是什么样的人?” “是……很优秀的人,”舒敛平定下情绪,微笑回道,“也是一个善于逃避的人……” 舒母看着他,等他下文,舒敛迎着这样的目光,将所有的打算向她坦白,轻声却坚定道:“是一个让我愿意去追寻的人,我相信,下一次……” 下一次,这个叫陆深的男人,一定不会再有理由选择放弃的。 第28章 前进 舒敛忽然觉得无比轻松。 在家中暗自背负了多年的包袱一朝卸下,周身无碍,再也没有什么事情会阻挠他追寻自己的人生方向。 大二一年的课业很重,尤其从下半学期开始,舒敛所选择的二专课程开课了,所有学习内容挤满了他周末的闲暇时间,几乎留不出娱乐的机会。同他相似之人是任臻,任臻虽然没有选报辅修,却踏着隋卞的步子担下了校会的职责,成为了新一届宣传部的部长。 任臻曾一度以为他不会接受这个聘书,毕竟隋卞在三年级时便已经退出学生会了,他又怎么会还有多的兴趣滞留在这里,拼着命去忙活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可任他想得再过笃定,最终却只为隋卞的一句鼓励便坚持留了下来。 于是这一年的时候,516宿舍就变得相当冷清。 舒敛与任臻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天忙碌不休,永远踩着门禁的点回来;老二继续泡妹子,时不时夜不归宿是常态;透明人老四一个人呆在宿舍时,偶尔会神游一下,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个幽灵。 516寂寞如雪。 深夜时,舒敛躺在宿舍床上,点开手机微信,在临睡前安静地发出了一条信息。 ——晚安。 他无话可讲,其实并不是每天都会执着地联系着对方,而是时不时地,他总会不安,会试探陆深是否已经删除了他的好友,是否自己已经失去了他的联系方式。 微信里一片平静,消息成功送达,舒敛笑了笑,安安稳稳地关机睡觉。 屏幕外那人靠在阳台上吸烟,将这两字看了很久。 时光飞逝,在大二年末的时候,舒敛又一度面临了人生的重要选择。 x大外语学院获得了几名学生的交换名额,日语系大二生可申请至日本早稻田大学修习剩下两年的课程,对此,舒敛在报名与不报名之间徘徊了很久。 于他而言,日本的留学经历从高中时期开始便是他所憧憬向往的事物,且自上次与陆深同去的不圆满经历之后,那地方更成了他心中的一股子执念,让他冲动地想要修缮这份并不愉快的回忆。 并且舒敛心中有数,以他现在积累下的成绩,只要他愿意,那么其中一个名额一定是会属于他的。目前唯独令他踌躇的点在于,一旦前往日本,二专的课程学习将成为一个难题。 舒敛就此问题向学院咨询了很久,心想如果他同样可以在早稻田接受经济管理课程,那么此事便堪称完美,再没有什么值得考虑的了。然而事情哪有那么尽如人意,院方明确回复他说明,本次交换项目仅界于外院之内,没有其他的特例。 舒敛感到十分失望,内心更加徘徊,舍不得放弃辛苦努力了一整个学期的第二专业,同样舍不得放弃这一次的好机会。毕竟若能在大三大四的时间之内获得留学经历的话,他便能缩短自己的计划,甚至也许可以放弃读研,更早一点前往那个计划中的城市。 就在他万分苦恼的时候,忽然峰回路转。 学院莫名给他打了个电话,通知他说,如果他决定申请,那么辅修二专的事情,虽然对方学校不提供开设课程的可能性,但本校这边可以批准他进行远程网络学习,所有考试会在合适的时间里为他安排补考,只要最终顺利通过,就能确保他在毕业时拿到完整的专业证书。 舒敛觉得这一切非常不可思议,像是有人在暗中为他推开了一扇门,保他通行无阻。 他想了想,自己认识的人里大概只有隋卞有这牛逼的本事,能让校方领导给出一个两全的方法。但隋卞面临大三期末考,同时开始越发频发地接触家中生意,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把这烦恼分享给他,按说他是没有意识也没有精力插手此事的。 思来想去没个结果,舒敛便不想了,权当是神仙给他点亮了幸运技能,欣然接受这一好结果,顺利申请到了交换的资格。 而在他记忆深处仅仅有过一面之缘、早已忘记的一人,在一切落定之后给陆深发了个安心的消息。陆深觉得,他这一件事情的确欠了陈文睿不少,没有多说,只诚心地回了一句“谢谢”。 万事准备妥当,第三学年初,舒敛跨过一片海洋,第二次踏上了那一片岛屿。 课业虽重,他却不忘曾经的允诺,带着礼物拜访了久违的加藤一家。 加藤凉相当意外于他的忽然造访,心中尚还记得一年前发生的事情,许多话出于礼貌并没有问出口来,而是尽地主之谊,礼仪周到地为他煮茶。 时隔一年,舒敛在茶香袅袅中第二次向他郑重道谢,诚心道:“因为没有加藤先生的联系方式,此次造访太过突然,希望没有带给你困扰。如今还是很想再次感谢你当初的照顾,尤其是小丽香,上一次走得过于匆忙,因此想要再见一见她,亲口说一声‘谢谢’。” 加藤凉俯身向他回礼道:“舒君不必客气,你如今的日语更加流畅了,一年未见,你看起来成熟了很多。” 话落,却又欲言又止。 舒敛知道他心中的疑问是什么,此时的心境与曾经不同,便十分洒脱道:“如今我独自前来并不是为了以前的事情,而是求学,我申请到早稻田大学的交换生资格,将会在日本度过接下来的两年时光。” “原来如此,”加藤凉将疑思打消去,向他笑道,“深说得不错,舒君的确是十分优秀的人。” 骤然听到了这个名字,舒敛恍惚,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竟莫名觉得离那个人近了不少。 温暖的下午时分,正是幼稚园放学的时候,舒敛前来时特地注意了这一点,因此闲谈几句之后,没有等上太久,加藤丽香便回到家中。 小姑娘比前一年长高了不少,若没记错,似乎再过一年将会成为小学生了。 舒敛笑着向她打招呼,加藤丽香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非常礼貌地在原地问候之后,才惊喜万分地向他扑过来,高兴地喊道:“哥哥!哥哥怎么来了!” 舒敛张开手臂接住她,对于她不变的热情感到十分暖心,揉揉她脑袋回道:“来看看可爱的小丽香。” 加藤丽香兴奋极了,不住问道:“哥哥这次会多留一些时间吗?” “抱歉,”舒敛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学业的关系,大概今天就要离开。” “咦?” 丽香不解,加藤凉向她解释道:“小丽,舒君如今是早稻田大学的学生,有很重要的课业需要完成。” “哇,哥哥好厉害呢!”加藤丽香忍不住赞扬他,她年纪太小不太明白学习的内容,但她时常会听到长辈们谈论大学,知道这是并不容易进入的地方。 舒敛竟然被一个小朋友崇拜的眼神盯得不好意思起来,笑了笑从桌旁拿起带给她的礼物,交到她手中说道:“小丽香,这是从中国带来的点心与木偶,希望你能喜欢。” “真的是送给我的吗?”加藤丽香无比欣喜地将袋子抱在怀中,诚心诚意地说道,“那么我也有礼物要送给哥哥!”说着又转头向加藤凉问道,“爸爸,我可以带哥哥离开一下吗?” “当然可以。”加藤凉点头应允。 丽香开心地咧嘴笑,迫不及待地拉着舒敛的手将他带去自己的小书房。她从抽屉里抱住一个神秘的粉色小盒子,递到舒敛的手中。 “是什么呢?”舒敛笑问,随即将之打开。 里面竟放着许许多多鲜花制成的书签,如同他曾经制作的那一个,有着各式各样的品种,娇嫩的模样永远停驻在最美丽的时刻。 “好漂亮。”舒敛拿起一只紫色花朵的书签查看,心间是难以言明的触动,没想到自己随手做的礼物,会给这个可爱的小孩留下这样的影响。 加藤丽香愉快说道:“我学会了哥哥制作书签的方法,这一年里自己做了很多,一直想要送给你,没想到哥哥真的来了。” “谢谢你。”舒敛蹲在她身前,放下盒子轻轻拥抱住她。 加藤丽香趴在他肩上,凑在耳边神秘问道:“哥哥,你现在幸福了吗?” 舒敛弯唇,任这小姑娘柔柔的话语总能似春风一般拂进心底。 他认真地看着她,给予坚定的回答。 “小丽香,我一定会幸福的。” 第29章 重逢 陆深空白的朋友圈里忽然贴出了一张图,是一份职称证书的照片,舒敛将其点开,发现他的陆老师已被成功评定为副教授。 时光荏苒。 相别三年,他一刻也没有停下过追逐的脚步,然而其实陆深也同样在一直向前。 舒敛拖着行李箱行走在机场里,手指从那照片上轻轻抚过,想留言,却不知道说什么,只顺手赞了一下。随后笑着想了想,这个不起眼的赞,大概会淹没在众多赞美声里吧。 他不再看下去,然而锁屏的一霎那,手机又及时亮起来,是一通电话拨打了进来。来电人显示为隋卞,舒敛按下接听键,一边四处张望寻找着这人的身影。 “哥?” “小敛你在哪儿,我怎么……”电话那头疑惑的声音顿了顿,忽而欣然笑道,“行了,你别动,看见你了。” 舒敛抬眼,视线之内并没有出现这人,刚要转身看向背后,耳中便传来快速跑近的脚步声,随即被搂着肩背夸张地拥抱住。 隋卞一时没刹住车,带着他往前颠了两步才一同站稳,又伸手狠狠地揉乱他发型,语气愉快地损道:“你小子还知道回来,留学两年就回来参加了一回考试,还t考完了就跑,你哥我还以为你要卖国求荣了!” “哥你胡说什么呢……”舒敛笑着偏头躲开他的手,也是这么一转眼才注意到旁边的另外一个人,不由愣了愣,忽然扶着箱子笑得特别开心,“我天这谁啊!” 小光头任臻已经彻底变成了小平头任臻,还改不了摸脑袋的习惯,被他笑得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佯怒道:“笑什么笑,闭嘴!” “挺好看啊,”隋卞跟着乐,摸一摸那头小刺猬似的短发,硬硬的手感挺好,“小伙子多可爱!” 任臻那点尴尬火气瞬间便熄了,像只温驯的大型犬,垂着脑袋闷声让他摸摸头。 舒敛张了张嘴,瞧出事来了——简直不要太明显,敢情他不在的这两年里,这两个已经修成正果了,当即忍不住发出感慨道:“可以啊你们……没一个给我发消息通知一下……把我抛弃在海外啊……” “通知你什么?”隋卞摆摆手,不再站在原地叙旧,边走边抱怨着,“谁抛弃谁了?爱回来回来,不回来拉倒,就是什么也不给你知道。” 舒敛无语极了:“哥你怎么有了对象变这么傲娇呢?” “行了少废话,回家,咱妈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隋卞笑了笑不再多说。 几人进了电梯向底层的停车场行去,上车之后,隋卞没再继续聊些玩笑话,竟也不等他多歇一口气,转折突兀地问起他的打算来。 “小敛,”隋卞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问道,“毕业了,你打算怎么办?” 舒敛在日本时学业比较紧张,很少有时间与他闲聊,诸多打算都还没有机会让他了解,眼下听他问了,便坦白回答道:“其实我给几家公司投过简历,有两家回应了,都还不错,我打算选一家去实习。” 隋卞沉默片刻,没问是什么公司,反而直截了当地问道:“在b市?” 舒敛弯唇“嗯”了一声,随后车里便安静了下来。 等了一阵依旧没人开口说话,舒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拿手肘碰了碰旁边的任臻,把这话题挪他身上去,道:“老大,你怎么打算?” “我申请了推免保研,”任臻回道,“再累个文凭吧,然后到时候再看看,进个好点的日企。” 舒敛不知道接什么话,说了句“也挺好”,莫名觉得不问还好,问完了好像气氛更微妙了。 等到车子都要开入市区了,隋卞才终于又开口,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却又是十分正经地说道:“小敛,你如果非要去b市,要不就进隋家的企业吧,正好b市的分公司很大程度地负责对日出口贸易,更适合。” 舒敛顿时心中纠结了起来,就怕听他提到这一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隋家的企业当然不是不好,甚至相反,是非常好,但他投简历时之所以有意避开,就是不想在这样的大事上给隋卞增加负担。他知道除了母语和英语,隋卞自幼学习的第三语言便是俄语,也就是说,隋家人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让隋卞负责主公司与俄的交易,自然而然也就是长久地留居x市了。 相比于b市,x市气候温和,生活节奏舒缓,更为宜居,实际上,舒敛从前也从未考虑过会离开这个地方。如今他因为自己的原因,因为义无反顾想要追寻那一个人而改变了人生的方向,就这一点而言,是他主动要离开隋卞这二十多年以来一直给予的庇护,那么既然如此,他便是真的不希望自己远在他乡时,依旧给隋卞增加烦扰了。 “哥……”舒敛迟疑地喊他一声。 隋卞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到了回避的意思,无奈笑道:“你们两个,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的,隋家公司是地狱吗?让你们这么想躲。” 舒敛无言以对,之后便又是持续一路的沉默,尴尬得不行。 当天晚上,隋卞与任臻留宿在舒敛家中。 原本在车上断了的话题,到了晚上又被隋卞主动捡起来,只是这时候任臻正在洗澡,这人有意避开他,带着舒敛到阳台上单独聊聊。说来说去不过一个意思,便是劝他进入隋家的公司。 “我也不会拿那一套奋斗说来激励你,现实向来都是格外现实的东西,你进b市的分公司,我的确就是安了心要给你特殊待遇,不会让你实习,也不会让你受人欺负。”隋卞郑重其事道,“但是小敛,你不要因为这个原因就对此抗拒,或者说心里不安什么的,没必要,你好歹也该想想自己的能力,大学这几年你付出了比同龄人更多的努力,难道这些努力就是白费的吗?你觉得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优秀的人才?如果你认为不是,我无话可说;如果是,那你说,一个优秀的人,还是我弟,我凭什么放你进别人家的公司?” 舒敛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理由来劝自己,不得不说,一番话听得很是感动。 隋卞继续道:“说真的,我也气你非要去那个地方,但你有你的选择,既然留不住,就让我省点心,听我的没错,而且我也划算,算是跟别的公司抢了个人才。” “哥,我怕让你失望。”舒敛相当感动,也把心里话剖开了给他讲,“我毕竟没有工作经验。” “谁一毕业就有工作经验啊?”隋卞哭笑不得,“你还真是跟小光头说一样的话,气死我了。” 舒敛笑了起来:“怎么还叫他小光头?” “习惯了,就这么叫吧,”隋卞叹了口气,也算想通了,道,“他打算读研也好,以后想要如何都好,我不会像劝你一样去劝他的。” “为什么?” 隋卞笑着转头,对上他不解的眼神,回答道:“因为你是我弟,自幼一起长大,不论如何,你下意识都是依赖我的,但他不一样……小敛,他总觉得我很好,太好,却因此忽略了自己的重量。你说,如果在他眼里我真的那么好,那我又怎么能阻止他去寻找留在我身边的自信呢?如果我剥夺了他努力的权力,又怎么留得住他。” 舒敛真给听呆住了。 若不是亲耳所闻,他一定不会相信一贯风风火火、嘴贱到出奇的隋卞能说出这种话来。然而当这一番话真真实实地听到耳中时,他的心情便复杂地难以言喻,仿佛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待到纷纷平静下来的时候,脑中最为明显的念头便是羡慕。 他羡慕这两个人看待对方的方式,羡慕他们处理问题的办法。明明同样存在着差距,可似乎就是有一股力量促使着他们越靠越近,相互之间的理解与信任、支持与宽容、追逐与等待,都是令他艳羡不已的存在。 舒敛笑了,毕竟他这一路,都是在寻找与陆深之间的这些东西…… 当晚的对话没有更多地进行下去,而最终,舒敛还是顺从了隋卞的意思,拒绝了其他公司的offer,直接入职隋家位于b市的分公司。 应届毕业生不需实习,破格录取,公司内部自然会有不少老人以有色眼镜看待此事,因而这对于舒敛来说,虽然是优待,却也附带着不可避免的压力,唯一能够应对的方式便是虚心学习,努力地完成所有工作。 隋卞时不时会打电话问问情况,顺便也安慰一下他的情绪,毕竟社会不同于大学校园,总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适应的。 舒敛听着电话,心想还好,其实所有一切都挺顺利,他已经是格外幸运的职场新人了。眼下已然身处b市的他只有一个烦恼,那便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耗时三年,费尽努力,他终于来到了那个人所在的城市。 舒敛无数次点开过陆深的微信对话框,消息编辑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没有发送过去。 曾经离得远时,一切未来仿佛一个成品,真真实实地摆在终点的位置,而如今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原来所谓目的地像极了海市蜃楼,在他努力时所充当的角色并不是终点位置的那一条红线,而是苦行军时遥不可及的那一片止渴梅林。 他来到了b市,然而之后呢?假如他发送出去的消息依旧石沉大海,他又该怎么办呢? 他已经习惯了陆深的沉默,那份沉默起初带给他的只有失望,可到了后来,却也成了一份希望,是没有失去这人联系方式的希望,甚至是也许有一天,这人会回复他的希望。 如今到了最需要陆深回复的时候,舒敛胆怯了,三年的勇气消失殆尽,敌不过心中顾虑着的“万一”。 舒敛自嘲笑了笑,烦躁地仰头叹了口气,离开租住的电梯公寓,去超市囤些果汁与零食。 租住的地方靠近市中心,也靠近公司所在地,在生活这一点上倒是很方便,下楼徒步走往附近最大的一家超市只需要十分钟。 舒敛穿得很休闲,简单的白t加牛仔裤,还像大学那会儿的样子。 夜晚的超市人不算太多,零零碎碎,不显拥挤,他慢慢地穿行在货架间,推着购物车往里头扔薯片。最喜欢的口味缺货中,稍微令他有些不开心,但看一看车子里的东西,似乎也选得够多,再买多一些恐怕拎回去也嫌麻烦,于是不再多逛,前往收银台结账。 这时间已算晚班,许多柜台暂停服务,为数不多的人排在同一个柜台处,舒敛百无聊赖地摸出手机刷微博,随后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那个声音自队伍最前方传来,简单地说着“刷卡”两字,低低沉沉,却不容忽视。 舒敛胸膛里的心脏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抬头望过去,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人熟悉的侧颜,仿佛时间静止。 他想动,想走过去,却半晌无法作出反应。 直到那个人结账完毕,转身离开,一步步就要行出视线中时,舒敛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 “陆深!” 超市里骤然一静。 陆深脚步顿住,回过头来,神色诧异地将他望入眼中。 第30章 剖白 舒敛恨不得现在就跑到他身前,只是内心有些害怕,这是一种愿望忽然成真时的胆怯,他怕自己只要稍微挪动半步,眼前的画面便会全部崩碎成幻影。 ——就像这三年以来时常会在梦中发生的那样。 可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那个人彻底转过身来,一步一步,主动向他走近。 “陆深……” 陆深看了看他,目光扫过满满的购物车,语气寻常得不可思议,道:“少吃些薯片。”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舒敛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陆深什么也没有再说,就像是同他很熟悉、很亲近,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之前的别离,就那么站在他旁边,陪他重新排了一次结账的队伍。 等到舒敛回过神来的时候,陆深已经替他刷了卡,拎着两大袋子的膨化食品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回头看看他,竟还浅笑道:“愣着做什么?” 舒敛想,这不对,这一定是在做梦。 他捏了捏自己,会疼,梦却不会醒,好像一切都是真实的。可陆深不该是这样的,陆深该是那个无论如何都不回他消息的人,该是那个什么也不敢回应不声不吭便跑了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眼前这个样子。 “陆深……”舒敛又喊他一声,亦或者更像是自言自语。 陆深上了车,点燃了一支烟,应道:“什么?” 舒敛没有说话,坐在副驾座上,转头愣愣地看着他,安静不已。陆深抽完了手中香烟,忽然开口问道:“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舒敛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脑中思绪不知该称之为茫然亦或是凌乱,总之就是毫无想法可言,这人问什么,他便老老实实地答什么,报出了公寓的名字。 “嗯。”陆深点了点头,发动车子把他送回去。 地方不远,两三分钟就到了,一路上都不再有交谈,此时的舒敛傻傻的,见到了地方,打开车门自己便下去了。陆深也从车上下来,拎出后座的零食给他,又叮嘱了一句:“下次不要买这么多膨化食品。” 舒敛望着他,听着这句话再度觉得鼻子发酸,缓了缓又似确认般喊道:“陆深。” “什么?” 舒敛道:“你会回我微信吗?” 陆深顿了顿,随即轻轻颔首:“会。” 舒敛放心了,一点点淡定下来,同他道别,看他离开,随后久久地站在公寓楼下,望着已看不见车身的街道尽头发呆。 陆深这三年没什么变化,他想,只是眉宇间多了倦色,除此之外,这人还是那个看起来对一切都波澜不惊的人。 他只是不会知道,其实今晚的相遇会令陆深心里变得多么得不平静。 舒敛努力了三年,却不知道陆深同样也努力了三年。在他努力向前走的时候,陆深则一直努力地忍耐,努力地等待一个结果,等待着去应证三年以后的舒敛是否还如懵懂时一样,对他的感情义无反顾。 陆深知道他在这一点上表现得极为自私,可看似什么都不缺的他,却实在拥有不了任何可称之为“绝对”的信心。甚至残忍一点说,哪怕直到现在,在舒敛已经毕业以后,他依旧会忍不住去顾虑,想着假如有一天,舒敛在碰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人之后,会不会选择将他放下。 可是舒敛却忽然出现在他眼前了。 第一年的时候,陆深总能通过陈文睿的关系,了解舒敛在校时的一切状态,并在暗地里成为他的助力;第二年与第三年的时候,陆深得到的消息便少了很多,除了通过邮件偶尔向加藤凉侧面打听一下舒敛是否安好以外,便只能凭借朋友圈为数不多的状态来了解想要知道的事情。 再之后,舒敛就毕业了,毕业后的舒敛一切行动快到让他措手不及,在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打听下一步时,舒敛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在他了无准备的情况下实现这一次重逢。 所以陆深才几乎没有说什么话,他怕自己说得太多会情绪失控,会当众把这个勇敢到让他自愧不如的少年拥抱进怀里。 陆深扶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一直在微微地颤抖着,他努力自控,将舒敛送回公寓,等到终于离开他的视线之后,才将车停在路旁,独自久久地静坐车中。 许久之后,陆深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回到公寓的舒敛打开微信,对话框里有一条已保存了数日的草稿,此刻终于发送出去。 ——我来找你了。 陆深点开那条消息,像三年里无数个夜晚时一样,看着舒敛发来的消息,脑中是这明朗少年的模样。他一时看走了神,忘了回复,便让那边的人紧张了起来。 舒敛分明得到了他的承诺,却等不到回应,以为是他反悔了,又急忙发送两字:陆深? 陆深回神,回道:嗯。 手机那头安静了,过了一会儿,舒敛又喊他:陆深。 陆深:嗯。 舒敛趴在床上,把头埋进软软的枕头里,酸涩双眼终于流下泪水,染湿白色棉料。 等了这么久,从前无数条消息都是一去不返,杳无回音,直到今晚,这人的微信仿佛终于活了过来。 千里迢迢,直至今朝。 终于追赶上了。 舒敛有一种灵魂复生的美妙感觉,过去的三年他同样会说会笑,只是如今连同内里的骨血也丰满了起来,白天工作时更为积极,到了晚上,便总是会给对方发送两条微信过去,而与以前不同的是,陆深也总会回复他。 舒敛:陆深。 陆深:嗯。 舒敛:晚安。 陆深:晚安。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枯木逢深 作者:麻辣烫 第9节 ——每天都如此问候,不再间断过,台词一字不多,一字不少,仿佛成为了不变的规律。 直到忽然有一天晚上,陆深将这规则打破。 这一天是星期五,在舒敛说了晚安之后,陆深忽然问道:周末加不加班? 舒敛心脏猛地一跳,瞬间充满期待,回道:不加班。 陆深又问:有别的事吗,忙不忙? 舒敛:不忙。 陆深:很久没请你吃饭了,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舒敛将微信读了两遍,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明明从来没有停止过他的这份感情,却觉得自己如同二次恋爱了一般欣喜不已。他平复下心情,给这人回复道:嗯,你到了之后给我发消息。 陆深:嗯,早点睡。 于是重新说了晚安。 舒敛放下电话,整夜睡不着觉,闭着眼睛在被窝里思考了许久,想做数学题一样认真,将整个逻辑思路梳理了一遍。 首先,他是向陆深告白过的,也就是说,陆深知道他的心情;其次,陆深曾经的逃离,让他一度以为那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后果,可后来他却发现,陆深对他并不是全然没有心动;最后,到了重逢之后的现在,陆深主动约他出去,也就是说,陆深是真的不会再回避这份感情了。 千年蛇妖修成人,取经十万八千里,冰冻三尺,滴水穿石……古人诚不欺我也。 舒敛已然瞬间忘却三年来的煎熬,脑子里循环播放着“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香香甜甜地陷入了梦境。 第二天一早,他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消息。几乎每隔一分钟,他便会看一看时间,等到十一点整时,微信提示音终于响起。 舒敛把电视一关,抓着手机就往外蹦,换鞋,锁门,动作快得堪比奥运选手。 陆深将车停在楼下等他,见他出现得这么快,感到挺惊讶,看了看时间,确认只用了一分钟。这人无言弯了弯嘴角,心中感慨,觉得舒敛其实没什么变化,同以前一样开朗外向,挺好。 舒敛上车以后就变得矜持多了,系好保险带,也不问去什么地方,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座上,拿眼角余光偷偷看他。 车子穿过两条街,等待红灯时,陆深同他聊起来:“留学生活如何,在那里的两年还习惯吗?” 舒敛蛮高兴他会主动说话,点了点头回道:“还好,刚去有些不适应,后来就好了,反正都是学习,忙起来没什么不一样的。” 陆深“嗯”了一声,没继续问什么,舒敛却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想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日本了?” 陆深笑了笑没答,舒敛仔细思考一下,心想也不奇怪,自己朋友圈又没屏蔽他,大概是瞧见那些照片了。随后就又想起陆深发的那张图,当面祝贺一下,说道:“恭喜你了。” “什么?” 舒敛道:“副教授职称的事情。” “嗯,我看到你点赞了。” “我以为你被赞到看不过来。” “不会。”陆深简单回了一句,绿灯亮起来,继续向前行驶。 舒敛隐约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其实若不是他自动忽略,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他与陆深重逢之后整个交流的过程就都很奇怪。两人明明有过三年的芥蒂,却像极了久违的朋友,对于一些往事只字不提,仿佛那些事情都并不存在。 舒敛自己如此,是因为想要就此翻页,有意地不去在意,然而他是有话想说的,想要再一次、认真地坦言心意。 那么陆深呢? 陆深的态度,仿佛也透露着欲言又止的意思。 舒敛猜不透,也不想再劳心去猜,偏头望着过往车流,含笑状似不经意般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陆深随口应:“是挺快的。” 他又说:“在日本的时候,偶尔会去加藤先生家,小丽香都长高了不少,是小学生了。” “是吗?” “嗯……”舒敛稍作停顿,忽然突兀试探道,“你这几年身边有人吗?” 陆深沉默,舒敛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努力去看窗外的风景,没注意到这人有些意外的眼神。 陆深的确是没有想到舒敛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好半晌才失笑道:“没有。” 等待这一回答的过程十分难熬,舒敛无比紧张,唯恐会听到令人失望的答案,让自己三年的努力都在顷刻化为泡影。然而幸好,他的希望并没有落空,最终得到的答案令他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起玩笑话,想让对话变得自然起来:“挺难得啊,我还以为像你这样不正经的老师,说不定又……” ——适得其反。 心跳反而越来越快,舒敛说不下去了。 陆深不予回应,将车开进了饭店的停车场内,发动机熄灭以后,侧首看向舒敛,似乎有话想说。 这一刻的时间极其漫长,就在他刚刚道出一个字时,舒敛忽然转过头来,抢先一步,极快地说了一句话,让他顿时愣住。 “我们在一起吧。”舒敛像是经历了一场赛跑,努力平缓着气息,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后,神思终于宁静下来,他望着陆深的双眼,又认真重复道,“陆深,我们这一次真的在一起吧,三年了,生命并不长,已经浪费了这么久,何必呢。” 陆深眸色沉沉地盯着他看了很久,眼中有惊涛骇浪,却也有和煦暖阳,难以形容。良久,他低声笑了起来,转过头去,忽然有些无力,将头伏到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舒敛追问,不再似三年前那样容许他逃避,定要得到明确的回答。 陆深抬起头来,又一次望向他。 舒敛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他看到这个向来冷静稳重的男人,竟在方才的一瞬间红了眼眶。 “我有些不明白,”陆深笑道,“你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舒敛,为什么从头到尾,甚至直到现在,依旧是由你开口呢?” “谁知道……”舒敛顿了顿,故作轻松,“大概算我倒霉,那么喜欢你,要是重来一次,你别那么撩我行不行,高颜值撩人是犯罪的行为知不知道?”他喋喋不休地缓和着气氛,似乎笑得十分开心,听来只似调侃着说道,“想想你也没什么优点,除了教学优秀,长得好看,器大活好,温柔体贴……” “舒敛。”陆深忽然打断他。 舒敛手指轻轻一颤,笑容再伪装不下去,敛下唇角弧度,静静望着他,如同等待宣判。 陆深问道:“你不怕吗?我已经三十七岁了,而你呢,二十二,大好年华,未来就在你面前,你却根本还没有走进它……等到有朝一日你获得了斐然成就时,我已经老了,又或者忽然有一天,你发现其实最合适你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那你该怎么办?那个时候你会后悔……” “我不会,”舒敛听不下去了,无比难过,甚至有些懊恼地反驳他,“你能不能……别老拿‘未来’两个字说事?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提所谓未来,相当于就是在拿你的阅历压制我,你明明知道唯独年龄是我最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这样说……但是除了这一点,我什么都可以努力,你只看到未知的不确定性,为什么就看不到我已经努力了的事情?” 舒敛垂眼不再说下去,不自在地将头偏开,把眼里的雾气逼回去,并不想过于失态。 沉默了一会儿,才听陆深开口又道:“我原本还想,你只是一时冲动,也许我离开了,你就冷却下来了……可是你竟然来到了这里。” 舒敛听了这话还想反驳,可这人说着,忽然打开扶手箱,从里面取出一只小巧的黑色绒盒。 舒敛意外地看着他,见他将其打开,露出一对铂金对戒,随即便听他低笑道:“我以为这一次是我先开口,可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快?舒敛,我还要再提醒你一次,以后,你就真的没有机会后悔了。” 精致对戒款式简约,阳光透过防风玻璃投射进来,映出闪闪微光。 舒敛这回是真要哭了,抬着胳膊把脸埋进了手臂里。 “舒敛,跟我在一起吧。” 舒敛另一只手臂也挡住了脸,再藏不住声音里的哭腔:“你别理我,让我静一会儿……” 陆深弯唇把他的左臂拉过来,亲手将戒指戴到他的指上,低头亲吻。 ——这勇敢少年终于露出了脆弱一面,所以这一次,就由他来攥紧这份感情吧。 第31章 复合炮(?) 舒敛感到格外委屈,一直坐在副驾座上,挡着脸哭了大半天,说什么也不肯消停。 他这三年真的非常辛苦,独自一个人承受着所有的压力,就连最痛苦的时候都不知道究竟能说给谁听。 前路的未卜,异国他乡的孤寂,双重学业的压力,谁也不能替他分担一分一毫,可他最想接收安慰的对象却总是残忍地予以沉默,让他独自迎难而上,独自不懈地追寻。 “你真的好可恶啊……”舒敛像是把隐忍积攒了如此之久的不甘一齐宣泄了出来,不住控诉着尚还握着他左手的人,“我为什么要那么喜欢你……” 陆深一直听着他的那些抱怨,直到这句话后才低语回道:“我也很喜欢你。”他解开束缚着身体的保险带,依旧攥着舒敛已戴上戒指的左手,从座上起身倾近,吻住那双未被手臂遮挡住的嘴唇。 舒敛安静了,鼻间是他念想了无数日夜的熟悉气息,让他终于缓缓平定下情绪,挡在眼上的胳膊慢慢地绕到陆深肩背后,逐渐回应起温柔如水的亲吻。 这是陆深所给过他的最为和缓的一吻,像是哄着他一样含着他的舌尖轻轻吮吸,舒敛闭着双眼感受,还有未尽的眼泪滑落到唇角,陆深尝到了咸咸的味道,顺着泪痕一直吻到他眼睑上,低声安慰道:“你说得没错,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舒敛泪腺瞬间又崩了。 “别哭了,眼睛肿了。”陆深捏住他下巴看一看双眼。 舒敛偏头躲过去,这会儿简直不想看他。 陆深笑问:“去吃饭?” “不吃,”舒敛打算赖在车上,肿着一双眼进饭店那得被盯成什么样子,“丢人死了……” “真不去?” “不去……” “那算了,”陆深眸底盈笑,在他眼角又吻一下,打开车门自己下车去,“等我。” 舒敛点头,透过玻璃看着他向饭店内走去,车内静谧无声,终于留有一丝空间让他确认整个事实。 他抬起左手,那枚戒指竟是被牢牢地套在无名指上,舒敛想,陆深这个人真的是太犯规了,仗着他会原谅,仗着他奋不顾身,就这么轻易把他套牢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这就是他想要的……谁叫他就是喜欢陆深呢。 喜欢到直至此刻,发泄了心酸委屈之后,他胸膛中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疯狂喜悦——这是他追逐了三年的人啊,这个人属于他了。 敞开的戒指盒安安静静地放在扶手箱上,舒敛忽地一眼瞥见,才发现方才他只顾着情绪波动,压根儿没有留给陆深戴上另一枚对戒的机会。他从盒里将它取出来拿在指尖把玩,在指上比了比,看似一样大小的戒指,其实稍微地松了一点儿。 他的手指要比陆深更细一些,舒敛对此不感到奇怪,但却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人是在什么时候,知道他手指的尺寸的。 不知不觉想着脑里的问题,将戒指把玩了很久,舒敛的情绪终于彻底平静下来了,也不能说是平静,毕竟他现在非常兴奋,恨不得登上电视将自己的喜悦昭告天下,来一场普天同庆。 舒敛弯唇望向车外,只觉得眼下的阳光比刚才所看到的还要更加明亮温暖,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拖着隋卞和任臻组建了一个微信群,然后给自己的左手拍了一张照片发送在群里。 照片刚百分百上传成功时,他便透过玻璃看见陆深从饭店中行出,于是收起手机,等他上车。 陆深打开车门,将一大袋打包好的饭菜递给他,说道:“放在下面吧,稍微拎着点,免得漏了。” 舒敛左手接过放好,右手拿着戒指凑过去,什么也没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陆深愣了愣,关上车门坐好后笑着伸过右手来,舒敛反而犹豫了一下,道:“应该是左手。” “你戴了左手,”陆深回道,“右手牵着你的时候,戒指就能碰到一起了。” 舒敛脸红了一下,找不到理由反驳,不再争论这个问题,将戒指戴到他右手上,嘴里有些懊恼地吐槽着:“你怎么还是那么会撩人。” “怕什么,我又没撩别人。” 舒敛偏头看窗外,要高兴死了。 陆深发动车子,直接带他回自己家,舒敛的左手稍微勾着脚边的大袋子,悄悄拿拇指去摩挲无名指上多出来的东西,在路上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手指的尺寸?” 陆深专心看着路况,嘴里回道:“我猜的。” 舒敛没再接着问,偏着头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眼睛还有点肿,那会儿哭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缓过来了就禁不住想,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呢,真是没出息。 正对着镜子想着,忽然听身边这人问道:“我老了吗?” 舒敛觉得陆深可能误会自己在看他了,并不说破,而是回道:“你还可以再老点,不是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吗,你再老几年能像朵花一样。” 陆深嗤笑出声来,摇了摇头。 车子没有向偏远的方向行去,而是返回了市中心一代,舒敛看到了自己住的公寓,又过了一会儿,约莫只绕了两条街,便驶进了一个小区,他这才发现,原来陆深一直离他那么近。 陆深把车子停到车库里去,从他手中拎过打包的饭菜,随即像刚才说的那样,牵住他的左手。舒敛有点不好意思,倒不是因为两人忽然的亲密,而是怕给路过的人看到他那双肿得跟过敏似的眼睛,一路垂着脑袋没怎么抬头。 陆深回到家中直接带着饭菜进了厨房,舒敛在客厅晃了两圈才跟过去,心里觉得这个地方看着没什么年代感,便问道:“你住进这里没多长时间吧?” “还是有两三年了,”陆深一边将饭菜装盘,一边回道,“但更早的话确实没考虑过要有自己的住处,一直跟爸妈住一起,直到后来闹崩了。” 舒敛有些意外,追问道:“怎么了吗?” “出柜,”陆深轻描淡写地回两个字,话落见他一脸郁闷的表情,又笑道,“没什么,迟早的事。” 舒敛犹豫了片刻,跟他实话说道:“其实我也跟家里出柜了,只是爸妈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谁……而且他们都没指责我什么,接受度高到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那不是挺好的?现在这种父母难找了,你很幸运。” 舒敛点点头又问:“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跟他们讲的?” 陆深回道:“当初去大之前。” “这么久了,关系还没有缓和吗?” “也不算没有缓和,”陆深将所有菜都装到了盘中,看他还挺来兴趣的,便仔细多讲了几句,道,“比如学校里的事情,像我评选副教授职称的事,他们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暗地里还是很支持我的,逢年过节我也会回家,但他们都不肯讲话。” “会好起来的。”舒敛安慰道。 陆深颔首:“总不能瞒一辈子,况且搬出来住挺好,自由。”话落不再多讲,伸手往他屁股上拍一下,催促道,“菜要凉了,帮忙拿出去。” 舒敛冷不防被给了这么一下,背着他弯了弯唇。 两人没去饭厅,直接把菜摆到了客厅的茶几上,找一个电视节目边看边吃,十分惬意。饭菜也很可口,那家饭店口碑一向很好,原本陆深带舒敛去那里还是提前预定了位置的,谁知道他会情绪失控哭得不肯下车。 而那会儿委屈得不行的舒敛这会儿已经嗨了,天生的乐观主义者,吃了糖就忘了疼,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哈哈大笑,一点没有曾经大学女生眼中的优雅样子。 陆深看着他的侧脸,觉得他是真没有变,还是以前那个耀眼的小王子。然虽如此作想,陆深却也发自真心地明白,舒敛是的的确确成长了,且那份力量不容小觑,坚定到无惧任何困难,强大到能完成一切挑战。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舒敛已经不再是一个学生,而是一名前途无量的职场新人,能够独自扛起生活的压力。 陆深想了想,打断他正沉浸在节目里的思绪,问道:“舒敛,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嗯?”舒敛转头疑问,回答道,“隋氏啊,说起来还是我哥把我罩进去的。” 陆深笑了笑又问:“那你喜不喜欢这份工作?” “工作而已,谈不上喜欢与否吧。”舒敛不是很懂他问这话的意思,随口做了回答,并没有深思。 陆深便问得更直白一些。 “如果不是因为我在这里,你是不是更愿意留在市?” 舒敛听罢,一瞬间竟有些慌,担心他会又拿一些所谓的大道理来钻牛角尖,立马反驳道:“都一样,我没什么偏好。” 陆深瞧出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是说,我可以陪你回市,你重要的人都在市,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那个地方。” 舒敛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懵逼地问一句:“为什么啊?” “算了,”陆深彻底被逗笑了,揉一揉他脑袋,想着换个时间再谈比较好,两个人好不容易确定了关系,没必要让他一时间思考太多严肃的事情,又说,“先吃饭吧,空了再说。” 舒敛点点头,茫然地继续吃饭。 等到吃饱之后整个人就懒得不像样了,抱着果汁缩在沙发里继续看综艺。 陆深反而相当勤快,把所有碗筷收拾干净以后才回到客厅陪他,贤惠得让舒敛不得不对他产生新的认知,睁大眼睛跟看稀有物种似的看着他回到沙发旁。 “看什么?”陆深坐到他身边。 “刷新了我对你的印象,”舒敛道,“是优点,可以继续保持。” 陆深笑了笑,手臂揽过他肩膀,让他往自己身上靠一些。 靠着靠着,舒敛整个身体就几乎全缩他怀里去了,舒服地偎在人肉沙发里,晃一晃手中的空盒子道:“没有了。”言外之意是让他再拿一盒。 陆深从他手中接过空盒子,顺手精准无比地投进垃圾桶里,随后也没动身的意思,继续抱着他看电视。 舒敛还对着综艺大笑,笑过了才发现新的果汁没有送来,转头看看身后这人,霎时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陆深顺势低下头去吻他,温暖手掌托住他的侧脸,随着一吻的深入逐渐下滑一些抚摸脖颈。 舒敛闭眼,不再记得电视里播放的内容,耳中更是什么也听不见,唯独除了这人沉沉的呼吸声。他将身体侧回去一些,伸出手臂勾住陆深的脖子,体内的热情一如燎燃的火种迅速蔓延,将全身烧遍,唇齿间的亲吻也逐渐变得炽热而激烈起来。 陆深的理智被点点灼成灰烬,压着他躺倒在沙发上,手从腰间滑入上衣中,贴着肌肤向上抚摸。舒敛的恤被带动着向上卷起,像是正被拆封的礼物,慢慢地袒露出肌肤。 “嗯……”舒敛快要换不过气来了,磨蹭着挣动了一下,这才终于结束了漫长亲吻。胸前的乳首暴露在空气里,陆深低头含住,吮吸轻噬,手掌扶着膝盖将他双腿分开一些,隔着裤子磨蹭两人腿间的欲望。 舒敛正是躁动不安的年纪,又在分别之后忍耐了三年之久,此时仅仅在这样的暧昧蹭弄下就快要不行了,急忙把陆深给推开一些,仰着头大口喘气。 陆深微愣,望着他鼓胀的下身,伸出手去轻轻按了一下。 “啊……”舒敛眼泪都快出来了,抓住他的手阻止道,“你别弄……” 陆深露出意外神色,随即低声笑起来,问道:“这就要射了?”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他的裤子。 舒敛捂住脸,躲也没得躲,内裤已经湿了一点,窘得不想说话。 陆深拉下他的内裤,里头精神昂扬的东西立刻挺挺翘翘地竖在眼前,顶端冒着少许湿滑液体,陆深看着笑了一会儿,就在舒敛被笑得快要恼羞成怒时,忽然低头将他的分身含住口中。 “啊……”舒敛的身体无力发软,分身被温暖的口腔包裹着,瞬间激动难耐地颤抖了一下。 陆深手掌安抚般摩挲着他大腿内侧的嫩肉,舌头抵着柱身舔了片刻,便含着嘴里的东西吞吐起来。 舒敛喉间发出难以明辨的呜咽声,爽得双腿在沙发上乱蹭,没忍上几个回合就在他的嘴里缴械投降。 陆深眼底尽是笑意,手指拭去他额上泌出的细汗,问道:“怎么忍成这样,你没自己玩过?” 舒敛觉得自己真是没面子到了极点,强撑着脸皮嘴硬回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自己玩自己啊?” “我也没怎么玩自己,就是比你有定力一些。”陆深贴着他的嘴唇低语,说着顺手把他的裤子全给扒光。 舒敛看着这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犹豫问道:“我是不是该先去洗个澡?” “没必要,”陆深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从沙发上起身后将光屁股舒敛一把扛起来往卧室走,回答道,“我给你上上下下舔干净。” “……”舒敛觉得这个人真是一点没老,骚得起飞,等到被扔到床上以后,便又想道,估计体力也是。 陆深关上房门将空调打开,现在是九月,运动起来还热得很。随后又将套套和润滑剂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切准备妥当才脱去身上的衣物。 舒敛心里酸酸的,明明也没怀疑什么,但就是忍不住怪声怪气道:“备这么齐全跟谁用呢?” 陆深嗤笑,压到他身上来,正经回道:“跟你用。” “谁知道你跟谁用了。”舒敛语气不屑,面上却带着明显笑容,仰头迎上他的亲吻。 陆深口中尚留着腥檀的味道,温热唇舌很快将他的情欲再度挑起,伸手抚到他胸前,将那会儿已经玩弄一番的乳珠拈在指间揉捏,直把这东西欺负得红肿挺立。 舒敛被捏得有些疼,喉间发出模糊低吟声,等到一吻间隙时便抱怨说道:“你怎么这么恶趣味呢……” “还没把你绑起来操,就算是恶趣味了?”陆深含笑俯视着他,从床头取来套套给自己戴上,又挤一些润滑剂到手中,开始重点攻略,沾着透明黏液的手指在后穴处轻按打圈,想让舒敛放松下来,一边不忘偏头在他颈上点点轻吻,予以安抚。 舒敛忍不住了,催他道:“你快点。” 陆深失笑,几乎开始怀疑,也许舒敛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要前戏。 两根手指终于探入体内,旋转抽插着扩张起来,舒敛还不够满足,身体的记忆来源于陆深所给予的真枪实弹的美好,以至于眼下的浅浅撩拨根本不足以填满他的思绪。他难耐地蹭动身体,甚至抬腿去摩擦陆深腰间的敏感肌肤,不住喘息着邀请道:“进来吧……别弄了……” 陆深确定了,舒敛确实不那么想要前戏。 他笑了笑退出手指,双手捏着身下人的双腿将之分得更开,让濡湿穴口展露在眼前,早已胀痛火热的性器抵上去,浅浅送进一寸之后,忽然一冲到底,用力地撞到深处。 “啊疼……”舒敛气死了,张口咬住陆深的肩膀,已经放弃让他明白到底什么时候该快,什么时候该慢。 陆深喉间溢出低笑声,手臂探到身后去揽住他的腰,在紧致穴内试探着动了几下,忽然往一点上轻轻一顶,果然就听到了舒敛的闷哼声。 “我记性还可以?”他笑道。 舒敛仰头喘气,回道:“这种事情你七老八十了也该记得……” “如果那时候还操得动你,”陆深咬住他耳垂低语道,“我一定不会忘。” 话落不再收敛,进进出出,狠狠地对着那一点冲撞,舒敛毫不克制地放声呻吟,身心满足得无可言喻。陆深左臂束缚着他的腰身,右手却在不间断的进出之间探到舒敛身侧,捉住他揪扯着枕头的左手,扣住十指。 忽然的动作令舒敛有些走神,眼里已被情欲激起了一层薄雾,衬得眼神有些迷离,他望着这个人,听他笑着解释道:“就是这样知道的,明白了吗?” 话落用力一顶。 “啊……”舒敛爽得双腿战栗,被扣住的手指也紧紧地回握住他,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是指戒指的尺寸,就是这样知道的。 所以其实这个人,从来都把他记在心上的。 明明喜欢,却兜兜转转那么久,这个三十七岁的男人,果然还需要长大。 舒敛抬手搂住陆深的脖子将他拉下来一些,吻住双唇贪婪吮吸,心满意足地承受着这一场久违的情事。 第32章 (依旧假装有标题) 酣畅淋漓的欢爱如同逢时甘霖,所带来的绝对不只是身体的渴求,满满充斥其间的温柔与怜爱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剂活命药,终于挽救了身陷囹圄的涸辙枯鱼。 如果说陆深亲口承认的喜欢所给予舒敛的是无尽欣喜,那么此时的性事才终于予以他欣慰,给了他牢牢拥有的真实感。 舒敛在事后便睡着了,睡得极度安稳且安心,醒来时已是黄昏,饥肠辘辘,中午吃饱的份全在下午的激烈运动中消耗殆尽。 陆深不在床上,舒敛光着屁股下床找他,走到客厅时先从茶几上拿起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按亮屏幕,无数条消息提示映入眼中,到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发给隋卞和任臻照片的事情,心里估计那两个人多半已经炸了。 舒敛点开微信,应证了自己的猜想,把消息拉到最上面,一条条往下看。 任臻:卧槽? 隋卞:卧槽! 再然后任臻就几乎没怎么说话了,只在隋卞持续的炸裂中插上几串省略号。而隋卞的咆哮主要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质问,总体可归纳为“怎么回事啊啊啊”和“也太快了吧啊啊啊”;第二阶段是斥责,比较单一,通篇都是一句话,“你去哪儿了出来说话啊啊啊”;至于第三阶段就更简单了,那是一句心酸无比的感慨,落寞地作为他的结束语而存在。 隋卞:唉……儿大不中留,消息都不回了…… 任臻为了不让他冷场,在下面接了个“就是”。 舒敛笑成了神经病,时隔好几个小时,在里面回复一句“哼唧”。罢了收起手机,嗅着飘散到客厅里的香味,一路寻进厨房。 陆深背对着他站在里面,身上只穿了一条睡裤,气质相当不搭调地熬着一锅粥。 舒敛惊呆了,贴到他背上去侧脸蹭一蹭肌肉,随后偏着脑袋往锅里看看。这人弯起唇角,头也不回地问:“醒了?” “嗯,”舒敛点头,不可置信地称赞他,“你怎么这么贤惠啊……” “那不然呢?”陆深笑,将舀勺搁到一旁的空碗里,转过身来看着他回道,“难不成每天吃外卖?” “对啊,上学吃食堂,工作吃外卖,我就是这样。”舒敛回答得理直气壮,还有点谜之骄傲。 “外卖吃多了不好,”陆深在他屁股上捏一把,“我做给你吃。” 舒敛要上天了,被苏得遍体筋骨通透,笑眯眯地摸着他胸肌,诚恳回道:“我也可以给你煮,方便面,我还会往里面打鸡蛋。” 陆深没回这话,勾着嘴角看他得意,忽然说道:“搬过来住,上下班接送你。” “……”舒敛呆住,伴随着心里的欢喜和感动,同时产生了一种中奖中到心虚的感觉,情绪收敛了不少,缓缓问道,“陆深,你说我一下子得到了想要的所有东西,会不会遭报应啊?” “胡说什么,你老师没教过你唯物主义?” 舒敛瞬间又笑开了,凑上去亲他一下,回道:“我老师浪得很,教我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还真是青出于蓝。” 舒敛把这当表扬,又使劲儿在他肌肉上摸几下,愉快问道:“怎么肌肉更明显了?” “怕老。”陆深玩笑回应,罢了把这个影响他熬粥的聒噪小朋友赶出厨房,顺口叮嘱,“别裸奔,去把衣服穿上。” 舒敛被拍着屁股轰出去,笑嘻嘻地扒在门框上又看他一眼,终于浪回客厅去。 沙发上的内裤脏了,这地方也没他的睡衣,舒敛还真是不知道自己要穿什么,想了想忽然生出别样情趣,越想越兴奋,跑回卧室里去,从陆深的衣柜里翻出内裤,欢欢喜喜地带去冲个澡。 陆深从厨房熬好粥,出来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个穿着大一码内裤的海尔兄弟,顶着尚带潮气的头发喝果汁,看电视。 “啧……”陆深叹了口气,相当不解,“你怎么随时给我一种欠操的感觉……” “没关系,”舒敛鼓励他,“不要压抑自己的本性。” 说着,还拿一副无辜的表情去望他。 陆深把热粥送到他手里,俯身在他吃粥之前狠狠吻了他一阵。舒敛觉得自己嘴都要肿了,再低头看看粥,挺厉害,一点儿没洒出来。 陆深把自己的粥也端来,坐到身旁陪他吃,想着这会儿气氛合适,又重新给他提了一次中午说过的事情。 “舒敛,”他喊了一声,舒敛看着电视点点头,他接着说道,“你想不想回市?” 这句话彻底将舒敛的注意力给引了过来,舒敛转头看着他,想起他已经是第二次说这个问题,不由认真对待起来,回道:“我要是说想,你真的愿意离开市吗?” “嗯,”陆深颔首,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道,“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你说想,我就申请跨市调动。” “真的吗……”舒敛自然心动,却仍旧徘徊。 他感受得到陆深说这话时的郑重其事,只是有点突然,这一想法尚且还处于他的理解能力之外。想想当初陆深是因为躲避他的情感问题而提前离开了市,如今却又因为他而愿意前往,看似寻常的逻辑之中实则存在着他所无法思考透彻的东西…… ——比如这三年,陆深究竟拥有着什么样的心历路程,又究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过些什么。 舒敛没有将这些问题问出口,而是在稍作犹豫后颔首肯定地答复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愿意留在市,我哥、我兄弟都在那里,最重要的是,我的家在那里,我其实……并不想离我爸妈太远。” “好,我会递交申请,”陆深点头,“也许没那么快,但我会陪你回去的。” 舒敛露出笑容,却带着一丝纠结又道:“我特别高兴,陆深,但我……有点受宠若惊了都……不敢相信。” 陆深失笑,不想承认自己是该有多可恶才能让他觉得受宠若惊,不由沉默了起来。 半晌没再见他说话,舒敛便吃着粥继续看电视了,以为这话题到此就告一段落。怎知看着看着,蓦地又听他讲道:“我知道你辛苦了整整三年,我怎么可能不懂心疼,所以舒敛,以后换我来纵着你,随便你怎么任性,我都配合。” 语气十分温和。 舒敛下巴快掉了,差点把粥碗给翻下去。 “妈呀……”他呆愣地望着这人,感叹之后竟然找不到话说,蒙了好半天,直到整张脸都红透了才道,“你别说了我好想哭……” 陆深笑着揉他一把,话已开口便将计划全盘托出,道:“等回市,也没必要再找工作,成立一家游戏公司,你不是喜欢游戏吗,相关的条件我已经考察得差不多了,就看你意愿。早期一定会很辛苦,但自由,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舒敛这回是真傻了,脑袋现场当机一分钟。 陆深索性将手里的粥碗放到茶几上去,靠近一些伸手揽住他,笃定道:“相信我,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至少会让你觉得这三年的喜欢都是值得的。” 他偏头亲吻舒敛的唇角,心中笑叹,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应有的弥补与付出,但却给舒敛带来震惊与意外。 究其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便是舒敛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应该被追逐的那一个人。陆深的逃避何尝不是一种退却,是源自于内心清楚认知的一个体现,所以陆深才知道,实际上是他配不上这个优秀的年轻人。 舒敛出众且努力,终有一天,定会拥有最为绚烂的人生,那么有幸得到他的陆深怎么可能不倾尽所有去回馈他坚定的爱情。 ——因此,这些话就是他给出的誓言。 舒敛听懂了,刹那之间,仿佛眼前炸开了烟花,飘飘欲仙,就地飞升…… 微信群里已经又炸了一轮,饭后的舒敛拿起手机,发现自己的“哼唧”之后又跟上了隋卞的一串牢骚。 他红着脸发送一个害羞的表情,顺带着娇娇滴滴地喊一声“哥”。 隋卞:干完了?知道死出来了? 舒敛:哥,么么哒。 隋卞:……你怎么变得那么恶心啊? 舒敛不管不顾,继续嗨着:哥,我就要回到你的怀抱了! 隋卞没懂他什么意思,倒是任臻反应过来了,无比惊讶地插嘴道:你要回市? 隋卞瞬间跟磕了药似的激动:什么?! 舒敛抱着手机哈哈大笑,隔着屏幕想象他们的表情,又回道:没那么快,但会开始准备了,等我回来吧。 隋卞:那那个陆深呢? 舒敛牛逼极了:他是我的人,当然跟我一起回来。 隋卞:……怎么不乐死你? 舒敛:是啊我快要乐死了,哥,我爱死你了,祝你们性福,再见! 话落又发一个兔斯基扭啊扭的表情过去,随后哼着小曲儿放下手机,浪打浪地飘进厨房看陆深洗碗。 不得不说,这男人简直太温柔体贴贤惠居家了,他以前还真就没机会发现这些优点。 舒敛乐呵呵地靠在旁边给他加油,心里偷偷地回忆他刚才的话,禁不住暗自偷笑——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毕竟这么好的男人啊,他的喜欢当然是值得的。 第33章 归程 当天晚上,舒敛没有回自己的公寓去,自中午火速与陆深确定关系之后,两人便雷厉风行地开启了同居模式,甚至诡异地点亮了老夫老妻选项,仿佛在过去分离的时光里所经历的并不是追逐与等待,而是远距离的相守。 舒敛觉得这样挺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反正一切都只是为了眼下这样的结果,况且他们两个人从相遇以来,似乎就没有过不诡异的相处模式。 现在的他非常满足,也相信一切都很自然。 原本这样想着,然而晚上的时候,舒敛又莫名发现了一丝隐藏在陆深运筹帷幄的态度之下的真相。 那时候的两人都已经沉沉睡着了,舒敛却做了个不太舒服的梦,梦里的自己被人捆成粽子,放进蒸笼,难受得令他挣扎转醒。 快要窒息时,舒敛睁开眼来,看到造成他噩梦的罪魁祸首正紧紧把他抱着,脑袋贴在他胸口,返老还童一般,令他恍然愣了一下。 他稍作回忆,想到入睡之前,的确应该是自己把头埋在陆深颈窝里的才对,怎么睡着睡着,这个人就缩到下面去了? 舒敛没忍心将陆深弄醒,但他也实在热得不行,卧室里的空调呼呼吹着,却不够凉爽。他反手往床头摸寻遥控器,努力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十分无奈,只好轻轻地把腰上的胳膊给掰下来,整个人从束缚中滚了出去。 刚翻了个身拿到遥控器,就听陆深声音低沉模糊地喊了喊他的名字,舒敛心里愧疚,想着还是把他弄醒了,嘴里回道:“我调个温度。”话落转过头去,才看到陆深根本没醒,只是呓语而已。 舒敛心里美滋滋的,整个人简直是一副春花绽放的秀丽景色,伸手摸摸陆深的头发,觉得这个人一定是梦到他了。 床头的手机发出一声不算太响的提示音,屏幕亮了起。 两人的手机放得很近,且是同一个型号,都是如今烂大街的某个品牌,舒敛望过去,夜晚时候只有那盈盈一小片光亮,很难分清是谁的消息。他没有多想,拿过来看上一眼,发现是陆深的手机,并不是什么重要消息,只不过是手机软件的一条广告推送而已。 但舒敛却望着屏幕张嘴呆住了,如同照镜子一般,在锁屏的背景上看到了自己。 那是自己大学时期的照片,准确说是自己在加藤家中时的照片,片中少年嘴角含笑,坐在庭院中走神,并没有发现是何时被人偷拍。 从那时候起,到如今三年,千余个日夜,陆深究竟是什么时候将这照片放在了屏幕上? 黑夜中的心脏沉沉跳动,舒敛控制不住手上的动作,默默把陆深的手机给解锁了。这人嫌麻烦,从来没有设置解锁密码,就像是请君参观一样无所防范。 舒敛毫不意外地在主界面也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心中欢快又惊讶地将屏幕滑动了数下,才茫然无方向地点进微信里,之后也不知道有什么能偷看的,高高兴兴地逛来逛去,直到顺手点开了朋友圈。 ——还真是处处有惊喜。 陆深朋友圈内唯一的一条状态,那个他曾以为会被无数人祝福的职称照片,原来从头到尾,可见人都只有一个。仅有的一个赞看似孤独,实则却独自拥有所有,满足地栖居于照片之下,让这一整个屏幕中只存在着两个人的名字。 就在今天,舒敛听到了陆深口中的喜欢,得到了陆深的回应,只是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陆深有这么得喜欢他。 甜蜜无穷尽,从白天开始就没有止歇过,一波一波,令他应接不暇。 舒敛退出微信界面,将手机锁屏放回原位,不知道废了多少努力才忍着没把陆深给晃醒过来,好让自己抱着嚎叫一番。他动作轻缓地躺回原来的位置,将这人的胳膊搂回自己腰上,低头在他发顶吻了又吻。 事实可算被发现了。 陆深其实是有不安的,不安于舒敛坚不可摧的执着,但他白日表现得太好,没有令人察觉分毫,直到此刻总算露出破绽。 陆深在睡梦中重新搂紧了怀中的身体,许久之后忽然又呓语,再度喊他一声。 舒敛开开心心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嗯”一声算是回答。 夜晚沉寂,少顷,那模糊声音说道:“别放弃……” “什么?”舒敛乐颠颠地问。 陆深没有意识到他的回应,只在睡梦中说着“不要离开”,之后终于睡沉,除了均匀呼吸声,再没有多的动静。 舒敛真是爱死了这样会撒娇的陆深,他爱陆深的每一面,已知的,未知的,从此以后慢慢去发现,不论好坏,一概接受。 至于陆深的梦中呓语,便更不需顾虑了。 还说什么放弃离开,毕竟他一直都在寻找着这个男人的路上,又怎么可能再离去? 舒敛紧紧拥抱着他,在黑暗中满足闭眼,却是久久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夜间心理活动太过丰富的舒敛抱着枕头赖了会儿床,好不容易起来之后,就跟着陆深回到自己公寓,来了一场说搬就搬的挪窝行动。 舒敛来这个城市还不太久,因此东西收拾起来非常方便,一个行李箱就妥妥完事,坐在沙发上啃面包喝牛奶,等着陆深去关公寓的总电源。 “租房合同签了多久?”陆深问。 舒敛嘴里嚼着面包囫囵答道:“半年。”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枯木逢深 作者:麻辣烫 第10节 “嗯,会提前退,”陆深道,“我会尽快交申请。” 舒敛想了想问道:“一般需要多久啊?” “一般挺久,”陆深检查完各处安全,走回沙发旁坐下,解释道,“但我会快一点,这边的问题我自己处理,其实聘任合同也快满了,协商一下不存在问题,至于市那边让文睿联系一下就好,也不麻烦。” 舒敛觉得肯定没那么简单,但确实不懂,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点点头说:“慢慢来没事儿,我反正随时能让我哥把我调过去。” 陆深微微一顿,问道:“你回去还想继续工作?” “我也有合同啊,我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但我觉得……我也不能太任性,总之就是慢慢来吧,”舒敛当然记得他说要开游戏公司的事情,笑了笑往他身边挪近些,伸手喂他吃一口面包,格外愉快地回答道,“亲爱的陆老师,我得给自己一些压力对不对,一下子什么都得到了我会虚的。” 陆深弯唇颔首:“你高兴就好,公司的事情我和文睿先弄着。” 语气很是轻松,总能显露出十分可靠的样子。 舒敛喝着牛奶贼兮兮地看着他笑,偷偷在心里得意,想着陆深不为人知的黏人样子他已经在昨夜见识过了。 所以,就安安心心地让他照顾着自己吧,反正自己也能悄悄宠着他呢,没什么不好。 ——不,简直是太好。 舒敛飘飘然,成功地把牛奶啜进气管里,像个神经病一样边呛边笑。 此时正是周日,在这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陆深便写好了调动申请,并依步骤一刻不缓地完善所有流程。关于跨省调动的事情,他并没有向自己的父母提及过,当然也没有刻意隐瞒,因而最终在结果快要落定之前,陆父陆母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不算出人意料,陆父陆母并没有阻止,也的确没有阻止的理由。毕竟家中气氛尴尬,他们两人又濒将退休,这时候的陆深何去何从都是绝对自由的,他们无必要干涉。 但其实除此之外,两人之所以不置一言尚还有别的原因。 陆父一开始只是生气,想着管不了便不管了,陆母却剖开了心里话,与自己的丈夫聊了许久,提到了陆深从小的成长经历,也提到了当时他们的心态与无形中所给予儿子的冷漠残忍。故事太过沉重而久远,以至于聊着聊着,两人的不悦与不甘便沉淀了不少,无可抑制地产生了名为愧对的情绪。 尽管依旧没能接受他的性向,陆母却稍微妥协了,给陆深发送了一条消息,叮嘱他在市好好照顾自己。这算是冷战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对陆深说话,陆深看着短信笑了笑,临行前回了一趟家,虽然气氛还是有些凝滞,但心里终归好过了不少。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历时三月,陆深与舒敛带着行李箱前往机场,如同三年前飞往日本那一次,一同去往一个地方。 然而不同的是,这一次,将是通往一个永恒的结局。 第34章 幸福余生 短短两小时航程,飞机平安着陆。 机场中依旧有人等待,只是这一次的接机之人并不是亘古不变的隋卞,而是陆深的好友,舒敛只曾见过一面的陈文睿。 舒敛不算熟悉,还是像上次那样礼貌地招呼了一声“陈哥”。而对于陈文睿而言,这个没怎么当面接触过的年轻人他却已是相当熟识了,毕竟在陆深返回市后的那一年里,他没少翻阅舒敛的资料,于是向他颔首,微微笑了笑。 行李有些多,陆深这回搬得比较彻底,陈文睿帮忙拖过一个行李箱,没同他寒暄,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 陆深弯唇:“对我这么有信心?” “对你还好,”陈文睿笑道,“对舒敛比较有信心。” 舒敛在一旁玩手机,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疑惑地看过来,那两人却已不再继续玩笑,讨论起正事来。听来听去,多是在说买房的问题,以及更为重要的,关于舒敛目前还不是很有概念的游戏公司的事。 索性也插不上话,舒敛便点开微信在群里扔炸弹,终于把惊喜丢出去,直接发了一个地图定位。 隋卞正在公司开会中,他亲哥一脸帅气地站在前面讲,让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嚎叫出来,只能满目严肃地低下头去,单手拿着手机在桌下悄悄回复道:你已经到了?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航班信息! 舒敛:给你惊喜嘛,怎么样,高不高兴? 隋卞正要继续编辑消息,任臻也被炸出来了,想了想直接说道:晚上都出来吃饭。 舒敛看着这消息,抬头向陆深问道:“我晚上跟我哥出去吃饭行吗?” “行,结束了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陆深伸手揉揉他后脑勺,叮嘱道,“别太晚,今晚住文睿那儿,明天一早要回家去。” 舒敛一听就激动起来,还有点紧张,是啊,这是要带回去见家长了,他爸妈接受度那么高,但感觉这回怎么都会被吓到。想想也是,舒父舒母与陆深的年龄差,好像还没陆深跟他的年龄差大…… 舒敛点了点头,默默在心里祈祷了一下,一低头,看到微信里的隋卞又催问道:人呢? 任臻回答道:我没问题。 舒敛也赶紧回复:我也行,哪儿吃饭呢,我自己过去。 三人商量了一番,选了个烤肉店。 已经是下午四点过,舒敛从机场前往陈文睿家中,放下行李收拾一番后就该向着市中心的方向去了,原本打算自己叫一辆出租车,没想到陆深直接从陈文睿车库里取了一台车送他。又一看,车牌号还是这人以前用的那个,车却变了,舒敛无语,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这回学聪明了,知道是我买的?”陆深笑着反问,“不觉得‘精英男包养狂野情人’了?” 舒敛耿直地点头:“觉得啊!简直像情敌一样!” 陆深无话可说,含笑瞥他一眼。 舒敛是真没想明白,把好久以前那个称呼搬出来,继续套问着:“壕老师,我没想明白,开公司的事更不明白,你不就是个大学老师吗,哪来这么多钱呢?” 陆深语气波澜不惊地回答道:“拿魔法棒变出来的。” “……”舒敛沉默,差点没给吓死,想象了一下这个男人挥舞着魔法棒的样子,决定不再问了。 陆深低声笑起来,终究也没同他细讲。 将他送到地方之后,陆深又顺口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舒敛当即失笑道:“我跟我哥吃饭呢,怕什么?”话落不知怎么的,竟然想起许久以前在厅遇到王家富的事来,觉得陆深说得也对,的确在哪儿都要注意安全,世界之大,处处有奇葩。 “别担心。”他想着,愉快地凑过去来个吻别。 刚一下车,就看到另一辆车到了,陆深前脚走,隋卞后脚便停到了同样的位置上。 “这么巧啊!”舒敛看着他出现,开开心心地打招呼。 隋卞高兴地揽住他肩膀,又往陆深离开的方向望了望,问道:“刚那个是那个老师?” “哥,他叫陆深,有名字的好吗?” “你怎么不叫他一起吃饭?” “你又不早说,”舒敛把锅推回给他,笑嘻嘻玩笑道,“让他走吧,万一有代沟呢对不对?” 隋卞听得哭笑不得,想起他要回家的事来,带着关心问道:“你还说呢,你找个叔叔,咱爸妈能接受吗?” “能……吧,”舒敛装作仔细思考的样子,“要不然谎报年龄好了,我怎么看他怎么年轻。” “瞧把你美的……”隋卞嫌弃地啧啧嘴,随即认真问上一句,“真打算定下来了?” “是啊,”舒敛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心里甜滋滋的,但也知道眼前这人担心的是什么,安慰道,“哥你放心吧,他很喜欢我,我知道。” “行行行,你知道,”隋卞听不下去了,“别秀啊,当你哥没对象呢?” 舒敛故作羞涩地笑,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那你对象怎么还没来,拖拖拉拉的,慢死了。” “远啊,毕竟在学校,本来要接他的,但不在同一个方向,他就说自己来。”隋卞也说不准任臻什么时候会到,觉得没必要站在原地等,同他先向烤肉店行去,想着待会任臻来了,估计叙旧比较多,便趁着独处的时间同舒敛聊些正经事。 舒敛听他喊了自己一声,语气变得正经不少,便转过头来等待下文,听他问道:“之前你说要回来的时候,只随意给你下了个调任,你有没有仔细考虑过,想在哪个部门工作?” 舒敛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又霎时想起陆深的计划来,想到自己还没有与隋卞坦白过,心中难免有些愧疚,借此机会告诉他道:“当时的调任书上所注明的职位是一样的,我就没想过要去别的哪个部门……但是哥,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以后会怎样,因为陆深的意思是,想让我自己开个游戏公司。” 隋卞微微一愣,有些出乎意料,随即客观冷静地想了想,却觉得如此挺好,不禁笑道:“不错啊,比我想得靠谱多了。” 舒敛还莫名有些歉疚,说道:“哥,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跟你说这事……” “这有什么,你没吃错药吧,玩什么煽情?”隋卞稀奇地看他一眼,再回味片刻,颔首道,“我觉得挺好,那你下星期去总部报道,就在现在这个职位上做着吧,什么时候公司的事情成熟了,随时辞职都可以。顺便你找机会问问陆深,介不介意我参股,不控股。” 舒敛目瞪口呆。 隋卞还在继续说着:“不介意就把资料发我一份,让我好好看看,顺利进入市场之后,我会把股份转给任臻。” 舒敛下巴要掉了,罢了想起任臻曾经说过的话,迟疑问道:“哥,你觉得老大能答应嘛……” “答不答应都得答应,”隋卞轻松笑了笑,回道,“我尊重他的决定,也绝对认可他的努力,但他该有的资本就必须有,如果他是奔着与我并肩而行的目标来的,并最终都要实现的话,那我给他助力加快他的步伐,他凭什么不接受,借的钱可以还,迂腐的思想真不能要。” “哥你牛逼惨了……”舒敛学古人的模样,拱手给他施个礼。 两人走到了烤肉店,隋卞无视他夸张表情,笑着把他推进店内。自己正也打算进门时,任臻的电话便打了过来,隋卞停下脚步,接着电话出去等他。 舒敛先找了个空桌坐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无限感慨,觉得他这哥哥真是从小就这么棒呆,正如同任臻的形容,果然是各方面能力都相当出色。而这么出色的人,如今已经跟他的好哥们走到了一起,就这件事而言,最高兴的人绝对得算他一个。 一时间令他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觉得事事都挺完美。 舒敛笑着低头看看手机,屏幕背景被他学着陆深一样换成了对方的照片,心里涨得满满当当,忍不住甜蜜叹气,真是幸福得不行。 当晚的烤肉吃得无比尽兴,三人聊了不少大学时的旧事,一件一件回溯下去,回忆里不快的部分统统省略,留下的全是段子一样的欢乐人生。 期间任臻还想到了着名的王校园告白事件,绘声绘色地重述了一番,听得舒敛一边大笑一边感慨不已。回想那时候,自己和陆深才不过刚刚认识,还与他保持着奇奇怪怪的炮友关系,并且还在那样的前提下,就在任臻提到的那个夜里,从楼上给这人泼了一盆水。 过去的事情如此珍贵且难以忘怀,再一回首,才发现原来已经走过了这么多个日夜。 时光不复返,而万事却都永远不会消失。 舒敛想,大概这就是证明生命存在过的最宝贵的痕迹吧…… 喜怒哀乐,无一或缺。 第二天一早,陆深开着车从市出发,去往舒敛的家中。 一路上这人听舒敛讲了许多昨晚的热闹,也被迫跟着回顾了一番自己被淋成落汤鸡的往事,正微微低笑的时候,听他话锋一转,提到了隋卞想要参股的事情。 舒敛原本还有些担心,以为陆深已打算和陈文睿合作,说不定不愿意再接纳新的合伙人,谁知这人当下欣然答应,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 陆深看他有点疑惑,笑着解释道:“你大概不知道,文睿和你哥是有合作关系的。” “啊?”舒敛表示毫不知情。 陆深又道:“文睿的设计公司承包了隋家大部分食品的包装设计。” 舒敛恍然大悟,同时深刻意识到,世界那么小,而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中最单纯的那一个宝宝。 “人脉广一点,当然是最好的。”陆深瞧着他的神情沉沉笑起来,给他普及了一回社会关系。 舒敛相当虚心地受教着,觉得自以为优秀的自己果然还是缺乏了重要的社会经验,从此以后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尽快追上这几人的步伐。 两人一路聊着,回到了家中。 舒母正在厨房准备着丰盛饭菜,时不时跑到客厅望一望墙上的时钟,等到终于听到门铃声响时,立即把锅铲子塞到舒父手里,高高兴兴地跑去开门。 “妈……”舒敛飘进门来,笑得小心翼翼,不得不承认,一想到父母其实是见过陆深的,并且清楚知道对方身为老师的身份时,便感到说不出得心虚。 眼前的舒母的确很为明显地愣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继续笑着迎他们进门,道:“傻儿子,没揣着钥匙吗?都不知道自己开门。” “……妈?”舒敛微讶,不知道自己这行为算不算找虐,明明得到了最为期待的反应方式,却偏偏不敢相信般发出一声疑问。 “您好。”陆深礼貌颔首,舒敛的母亲仅仅比他年长十余岁,似乎如何称呼都不合适,只好有意省去,将手中拎着的数只袋子递上前道,“一些薄礼,还望您不嫌弃。” “太客气了,何必带什么礼物呢。”舒母与他客套,笑着接到手中。 眼下她也不是全然不尴尬,尽管表现得极其自然,但却无论如何也称呼不出一声“陆老师”,只好同他一般刻意略过不提。 舒敛有点想捂脸,诡异气氛之下莫名还有点乐得想笑。 “你们先坐会儿,”舒母打开了客厅的电视,将遥控器放在茶几上顺手的位置,笑道,“饭快做好了。”话落又回到厨房去。 待她走后,舒敛终于忍不住,抱着抱枕无声笑了半晌。 陆深揉着他的头发很是无奈,低声道:“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呢?” “我怎么没良心了?”舒敛依旧乐不可支,同样把对话声压低,回道,“我就是憋不住笑,我妈真是太可爱了……” 说着说着又把脸埋进抱枕里笑得东倒西歪,等到终于乐够了,才站起身来,打算到厨房去探探实况。舒敛回头把抱枕塞陆深怀里,乐颠颠说道:“你等我啊,我去瞧瞧。” “去吧。”陆深对此事也没什么办法,只好颔首随他作为。 舒敛跑到厨房门口,悄悄将门推开后探进一个头去,嗅着味道谄媚夸赞着:“好香啊,这谁家媳妇儿呢,这么会做饭?” 舒母原本还有点不想搭理他,听着这话终究没忍住笑出声来,佯怒道:“还不快滚进来。” 舒敛扭扭捏捏,“嘻嘻”笑着滚进去。 舒母翻炒着锅里的肉丝,侧头瞥他一眼,总算开口责备:“你也太过分了,怎么能和老师乱来呢,真不怕气死我是不是?” “妈你长命百岁,”舒敛全程保持着嬉皮笑脸,回道,“他现在又不是我老师,我也不是学生了对不对?” “对什么对,恐怕你几年前就对这位陆老师有想法了。” “妈你好聪明啊,没有比你更聪明的妈妈了!”舒敛快要笑死了,听着“有想法”三个字乐不可支,想想还真是舒母这个年代的人专用的表达方式。 他在这儿笑个不停,舒母却恨不得拿锅铲子敲他一下,又严肃问道:“老实交代,你那时候去日本干嘛的?” 舒敛摆出无辜脸撒娇:“冤枉啊,妈,我那时候真是去抄佛经的!” “真的?” “真的!”舒敛保证,“我今年才跟他在一起呢。” ——至少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舒母将信将疑,又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将青椒下锅,混着肉丝翻炒。舒敛在一旁忽闪着眼睛等她说话,好半晌后,她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语气妥协不少,问道:“陆老师看着是有三十来岁的人了吧,具体什么年纪?” 舒敛模模糊糊地答:“大概……咱仨能勉勉强强……凑个等差数列?” 舒母又气又没办法,竟被逗得笑出声来,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摇了摇头。 舒敛笑嘻嘻地从身后抱住她晃一晃,乖乖巧巧地问:“妈,你答应了?” “我不答应能怎么办?你会听?”舒母笑着回答,舒敛听得几欲欢呼,罢了又听她将声音放轻不少,忽而感慨起来,缓缓道,“妈还记得三年前的时候,你跪在我跟前哭的那个样子,真是心疼得很……那个时候我就想啊,你怎样都好,你只要开心,只要健康,好好的,怎样都好。” “妈……” 舒母拍拍他抱在自己腰前的手:“况且,这位陆老师虽然年纪比你大了些,但人看着挺可靠,与其不知道你再去找个什么人,不如就这样吧。” “妈,”舒敛禁不住有些眼眶湿润,努力抑制住心中情绪,故意调侃道,“你这语气怎么跟自暴自弃似的呢……这样可不行,你不知道,陆老师可好了……” “好好好,你觉得好就行。”舒母不想再理他了,开口赶他走,“好了快滚出去,别影响我和你爸做饭。” 舒敛笑着松开缠着她的手臂,滚出去之前再骚扰一下一直不发一言的舒父,问道:“那……爸呢?” 舒父顿了顿,摇头轻声答道:“你妈说了算。” “谢谢爸!”舒敛喜滋滋地凑上去亲他一口,彻底心满意足,荡漾地滚出厨房。 陆深听着推拉门的声音转头望过来,这么一会儿,电视没怎么看进去,心思全在这边,此时一见他灿烂表情,便知道结果不坏,总算放下心来。 舒敛向着他扑过去,趁着爸妈都在厨房,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如何?”陆深笑问。 “当然没问题了,我爸妈多好啊!”舒敛跨坐在他腿上,整个人得意洋洋。 陆深顺眸看着他,颔首道:“嗯,确实很好,你很幸福。” 舒敛听着这话不知他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事来,像个小流氓似的揉揉他的脸,安慰道:“你也幸福啊,别急,你爸妈迟早会理解的,我这么优秀,到时候他们也一定喜欢我。” “喜不喜欢都没有关系,”陆深弯唇搂着他,“我喜欢你。” “嘴真甜,”舒敛又给他一吻,随后又忽然觉得不甚满足,笑着轻声问道,“你就只是喜欢我吗?” “嗯?”陆深疑问,随即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温柔笑道,“舒敛,我爱你。” 舒敛原地起飞,心脏要甜化了。 “我也爱你。”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将这人拉起来,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双肩背包,神神秘秘地带着他往卧室走去。 “怎么了?”陆深问。 舒敛阖上房门,笑盈盈地看看他,在包里翻找着东西,说道:“我有东西要送你,在市就买好了。” “为什么?” “欠你一份礼物啊。”舒敛笑了笑。 这个双肩包是三年前的时候陆深送给他的东西,不便宜,让他当时收得有点手软,从那时起他就有了要回礼的念头,只是因为之后的诸多风波,最终错过了机会。 陆深不解,却没再继续追问,坐在床边等待着,片刻后,见他从包里寻出一只黑色的盒子。舒敛愉快地递过来,他接到手中,打开来看,是一条精致典雅的素色领带。 “怎么样?”舒敛期待地看着他的神色,问,“我觉得我欣赏水平还可以。” “嗯,挺好看,眼光不错,”陆深点点头予以赞许,继而弯唇问道,“你什么时候欠我礼物了?” 舒敛不答,坐到他身旁,将双肩包抱到怀里拍一拍。 陆深反应过来,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禁笑问:“记了这么久?” “是啊,我可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舒敛歪着身子蹭蹭他肩膀,“你也欠我东西,陆深,你知道你欠我什么吗?” “什么?”陆深偏头望着他。 舒敛开心笑起来,笑容十分明亮,一如当初坐在教室里的少年,阳光打落在他侧颜上时,分不出谁更灿烂。 陆深看得走神,恍然间分不清两处时空,伸出手掌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舒敛覆上他的手,轻快言语轻飘飘落在宁静房中。 “你欠我余生。” (正文终)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0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