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侍主》 正文 第1节 以色侍主 作者:扑倒貂爷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以色侍主》作者:扑倒貂爷 文案 都是冷情之人,一往情深何苦? “陌篱,这可怎生是好?脸毁了,又摔断了腿,我倒要看看张大人还会不会为你赎身。哈哈” 一个小倌罢了,谈什么孤高隐逸,不争虚华。 “陌篱,你可知作为一个玩物的本分?” 恍惚间听见酒杯落地的声音,夏煜清醒过来,“这样才是你该有的样子,色若桃花。” 倘若他不回来了,那么,便争一争吧。念头一起,陌篱就被吓了一跳,随即苦笑起来,原来,自己心里竟还存着这样的奢望。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陌篱,夏煜 ┃ 配角:沈洛,云林 ┃ 其它:小倌 ☆、毁了脸,断了腿 大夏天启元年八月初六,这个陌篱永生难忘的日子。纵身一跳的确改变了他的命运,却没有变得幸运,而是往更悲剧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入夜,长安城在各色的灯光下显得朦胧婉约,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熙熙攘攘,各种各样的吆喝声,繁华而喧嚣。 有一伙人却是特殊的,他们周围一丈左右都是真空地带,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在熙攘的街头特殊而惹眼。大约十来人,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个带着温柔笑意的青衣男子,还有一个脸色苍白,甚至连唇都没有血色的黑衣男子。后面跟着十个目不斜视,面无表情护卫。 “云林,你真的决定要走?”脸色苍白的黑衣男子终于打破沉默,停下无意义的散步。 青衣男子闻言回头,“夏煜,我不喜欢做金丝雀,而且只有大漠能找到解毒之法。我一定要走。”话语温柔而坚定。 “我”夏煜刚开口,“咚”的一声,一个物体擦着他飘扬的发丝摔落在他面前,打断了他的话。 下一秒,不明物体就被五个面无表情的护卫围住了,其他护卫则围住了夏煜跟云林。 “别紧张,不是刺客。”云林笑着推开护卫,皱眉看向那个物体。 原来是个人,应该是从楼上摔了下来。无缘无故怎么会摔下楼呢?夏煜跟着云林的目光抬头,“桃李阁”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便跳入眼中,没有血色的唇边扬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桃李阁”在长安城可是出名的紧,远近闻名的两大销金窝之一,跟莺莺燕燕的“杏春苑”相反,“桃李阁”里只有各色美男,说白了就是小倌馆。 “你还好吧?”云林打量了下地上的男子,弯腰伸出手想拉他一把。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地看向云林,带着明显的拒绝。他试着坐起来,感觉到了右腿剧烈的疼痛,伸手摸了摸,果然满手血。 “呵。”看着云林被那个小倌无视,夏煜勾起一抹讥笑,“明明只是个小倌,做什么要这么高傲?” “呵,明明只是个路人,又何必装什么好心?”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冷意看向夏煜,整张脸露了出来。 看得出来,这曾是一个绝色的男子,浓而不夸张的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秀挺的鼻,嫣红饱满的唇,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但也只是曾经,因为此时,那张绝色的小脸上,零零散散的布满了伤口,看得出是用匕首一刀一刀割出来的,鲜血顺着白皙的肌肤蜿蜒而下,打湿了他白色绣着云纹的领口。 这样一双动人的眼睛,带着明显的敌意,微微弯起的嘴角带着讥讽,三分嘲讽,三分诱惑,还有四分疏离。夏煜从来不知道,只是一个微笑,就可以带着这样多的情绪,让人不得不印象深刻。 “你的腿,好像断了。”云林适时出声,打破了有些火药味的气氛。 “陌篱公子”一个灰衣小童从“桃李阁”跑出来,带着哭腔扑到他面前。 陌篱闭了闭眼,真的很疼,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咬牙缓过一阵疼,“元宝,我没事。” “哟,陌篱,你这是不准备跑了?”带着笑意和嘲讽意味的声音从“桃李阁”传出来,然后一个身着彩衣的男子婀娜多姿地走出来,满满的风尘味。彩衣男子身后又出来了一个中年女子,看穿着便知道是“桃李阁”的老板,身后跟着一堆龟奴。 “陌篱,我待你可不薄,你就这么报答我的?”伸出一只手指挑起陌篱鲜血淋漓的下巴,中年女子笑得阴毒。 “那事不是我做的,老板你是知道的,不是吗?”无所畏惧的眼,明明坐在地上的是他,但是气势却比任何人都要高。 夏煜摸着下巴,感觉有那么点意思,这个陌篱,真让人好奇呢。不过目前的好戏更让他觉得有趣,正想着静待下文,云林突然拉着他向外走。 “救他。” “噢?神医是你,我对医术可是一窍不通。”夏煜风轻云淡地道。 “我是叫你帮他赎身。”这半年,云林对夏煜的了解可是到了极深的地步,他一摸下巴,云林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为何?”夏煜皱眉,他对陌篱是有那么几分好奇,但是目前他并没有心情去探索。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云林留下来。 “你若是帮了这事,离开之事我必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成交。” ☆、毁了脸,赎了身 “陌篱,这可怎生是好?脸毁了,又摔断了腿,我倒要看看刑部侍郎张大人还会不会为你赎身。哈哈”彩衣男子笑得张狂。这个“桃李阁”的红牌,周围群众自然是认识的。 “尚君相公最近似乎很受户部侍郎李大人的宠爱” “张大人一向是陌篱相公的恩客,而跟李大人又有些过节” “是啊,张大人这才刚外出办案,陌篱相公就被加害成这样,真是可怜啊。” “听王员外说,陌篱相公脸上的伤就是李大人纵容尚君相公划的。” 夏煜饶有趣味地听着周围看客们聊这些小道消息,倒也不急着出面。 “不过是哄人的罢了,尚君,你真当李大人会把你赎出去?据说他夫人”血滴滑落个不停,甚是烦人,陌篱随手一抹,完全不把它当一回事。要是在平常,陌篱是不会跟尚君做口头之争的,平白让旁人看了笑话,可今日这久未再尝的伤痛牵扯了他的神经,让他有些火大。 “陌篱相公,你流了好多血,先止血吧,我扶你起来。”元宝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心口发麻,这得多久才补得回?平日伙食又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养回这么多血? 尚君被陌篱一席话气得脸发白,他自然知道李大人不可能替他赎身。他家里有个强势的夫人,平日来“桃李阁”都要偷着来。但知道是一回事,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戳破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觉得丢了脸面。 “我看谁敢给他治!陌篱可是偷了李大人的家传玉佩,现在可是戴罪之身。”尚君仗着有李大人撑腰,连老鸨都没知会就划花了陌篱的脸,现在陌篱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更是肆无忌惮的欺负到底了。 老鸨也是会看脸色之人,等到发现陌篱的脸已经无可挽回,立马就选择了站在尚君这边。毕竟,小倌都是靠脸吃饭的。 “我很好奇,李大人官居几品?”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尚君瞪着眼看向夏煜所在的方向,人群很识相的站到两边去,把夏煜一伙人留在了正中央。 “你是谁?”老鸨毕竟是过来人,有些眼力劲,拉着了气焰嚣张的尚君,有些忐忑地问。 “噢,你们都不认识我,那没关系,叫李知书出来,让他来认认我的脸。”夏煜上前一些,把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冲着二楼窗口的人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吓得楼上之人差点从窗口摔下楼。 人群哗然,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夏煜是谁。不一会,李知书就从“桃李阁”的大门跑了出来,上来就是行大礼,道,“下官见过王爷。” “我可有资格给陌篱相公治疗了?”夏煜连正眼都没给李知书,转头问尚君。 “当当然,草民拜见王爷。” 这个脸色苍白的男子居然是当朝王爷?周围群众吓了一跳,哗啦啦的跪了满大街。 “老板,我要给陌篱相公赎身,你开价吧。”无视跪了满地的人,夏煜盯着陌篱,话却是对着老鸨说的。 被盯着的人没有一丝自觉,只是低着头揉着血肉模糊的腿,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疼。 “王王爷,陌篱的脸”老鸨战战兢兢地开口,要早知道陌篱跟当朝王爷有瓜葛,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纵容尚君欺负到他头上啊,现在脸都毁了,这可怎么办? “我有眼睛看得到,百两黄金够不够?不够你再加。”夏煜继续盯着陌篱,要看看他能无视自己到什么时候。 “够,够了”脸都毁了,这个价自然是够了。就算不够,老鸨也没有那个胆子往上加啊。 “我要带上元宝。”沉默良久的人终于开口,抬头,视线直直对上夏煜。 “好。” “桃李阁”的头牌就这样被毁了脸,赎了身。一夜之间,整座长安城传遍了这个桃色消息。常年难得一见的逍遥王爷,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出现,居然是为了替一个毁了容的小倌赎身。 夏煜在大夏国里算得上是一位传奇人物,自小便跟着废后离开皇宫在外生活的三皇子,久不出世到众人快忘了有他存在。直到年前太子与二皇子的皇位之争到紧要关头的时候,他出来插了一手。随后太子落败,二皇子继位,封他为安定王。 说也奇怪,封了王不去封地,皇上也纵容他留着长安城定居,不上早朝不理政事,荣宠却胜过任何人。无论有没有出力,皇上动不动就是给他赏赐。而他住进安定王府后,却从来不外出。 这样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逍遥王爷,他的桃色消息自然更引人注目。 陌篱当夜便被赎了身,带回了安定王府。 ☆、玩物本分 八月的长安城槐花黄,桂香飘,陌篱被安排在“幽兰苑”里住下,院子里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葱兰。 云林不愧是大夏医术最高超的神医,仅半个月,陌篱脸上的伤便开始结痂脱落,深深浅浅的刀痕在他的药膏下开始慢慢淡化消失。 陌篱不知道夏煜为何要替他赎身,云林为何替他治疗。既然他们不说,他也懒得去追问。 日子悠闲了下来,便每日让元宝拿了笔墨纸砚,扶他到院子的石桌边晒晒太阳。闲来无事就练练字,偶尔兴致好了也会作画,就着院子里开得正好的的葱兰作一幅兰花图。 做小倌并不是光有脸蛋就可以的,那些当官的多少也有些文采,为了附庸文雅,更讨客人的喜欢,老鸨不得不花了大价钱培养他们琴棋书画,陌篱向来喜欢练字,其他则均有涉猎。 因为云林要远行西漠之事,夏煜已与他冷战了一月有余,奈何他所有手段都使遍了,云林还是执意又走。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夏煜气恼地走出“百草阁”,漫无目的的顺着青石路往下走。不知过了多久,行至“幽兰苑”,对着大门正开的院子沉思了一会,才记起月初有个小倌住了进来。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无预兆的就出现在了脑海,夏煜略一思量,抬步走进了院子。 洁白的葱兰开得正灿烂,清淡的花香恰到好处,浓一分则显刺鼻,淡一分又过于清冷。洁白的花瓣带着点点淡黄,高洁而淡雅。 夏煜透过满园的兰花看向屋前的槐树,树下的石桌上趴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阳光从叶间洒落下来,在他乌黑的秀发上跳跃。 下意识地走近,陌篱却没有丝毫反应,看来是睡熟了。夏煜拿起桌上的宣纸,纸上绘着一束兰花,兰叶潇洒舒展,穿插有致,花瓣随意点簇,俏丽秀美。叶用重墨为之,花之墨色稍淡,均融入了书法的笔意。右侧还提了一首诗: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难隐谷中香。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 “呵”夏煜勾起一抹笑,画是好画,字亦是好字,诗也是好诗。出自任何一人之手,夏煜都会毫不吝啬的给予称赞。可是,它居然是出自陌篱之手,一个小倌罢了,谈什么孤高隐逸,不争虚华。 不得不说,陌篱让他很感兴趣,无论是那份清冷高傲,还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都让他有那么一丝好奇。 时间如流水逝去。九月尾,“幽兰苑”的槐花凋零,兰花荼蘼,而陌篱的脸上也再没有一丝伤痕。云林替他治好了刀痕,代价是陌篱留下代他照顾夏煜三年。 人选为何是陌篱呢?夏煜不明白,陌篱更不清楚了。大概因为陌篱是个小倌吧。 “三年,等我。”云林与夏煜在漫天飞花中定下这样一个约定,就离开了长安。至此,夏煜终于明白云林为何要他替陌篱赎身,那是他留下的一个替身,替他照顾夏煜三年。 陌篱爬上“幽兰苑”的老槐树,站在树干上眺望繁华依旧的长安城。从“桃李阁”这座牢笼逃出,又进入了另一座更为华丽的牢笼。区别不过是从一个服侍万人的小倌变成专属一个人的小倌。至死,他都摆脱不了这个低贱的身份吗? 夏煜站在“幽兰苑”的槐树下,抬头看向树上之人。陌篱肌肤白皙,也偏爱白色的衣衫,微风吹起他的衣襟,清晨的阳光融融,带着一股暖意。然树上之人面色永远那么淡漠,带着三分疏离和七分清冷。绿叶白衫,微风暖阳,夏煜有一瞬的错觉,以为他是误入凡间的谪仙。 然而,那终究是错觉,夏煜摸摸下巴,“爬那么高,若再摔下来,可没有神医替你治腿了,少不了要瘸个一辈子。” 陌篱闻言将目光移至来人,向来带着冷意的眼盯着夏煜看了一会,沉默着从树上爬下来。 夏煜皱眉,第一次认真看了陌篱的眼。这样一双明若秋水的桃花眼,本该生在千娇百媚的女子脸上,却阴差阳错的长在了一个天性凉薄的男子脸上,带着一丝矛盾,却又有另一番滋味。 陌篱走至石桌边,提起青花白瓷的茶壶给夏煜倒了一杯茶,“王爷,请。” 夏煜看着端茶至眼前的手,修长白皙,十指纤细,在温暖的阳光下宛若透明一般,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逆着光看向陌篱,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陌篱,你可知作为一个消遣玩物的本分?”夏煜缓缓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嫩叶在温水中沉浮,雾气氤氲间,似看见陌篱僵了一瞬。 “陌篱知错。”微微低头隐住了表情,语调依旧不急不缓,似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的情绪起波澜。 玩物自然得时刻跟着主子身边,供他消遣玩乐。 “下不为例,便从今日开始跟着我吧。” ☆、色若桃花 夏煜作为一个不上早朝,不理政事的逍遥王爷,每日的正事便是玩乐。日上三竿才揉着迷蒙的睡眼走出房间,上午在园子的木槿树下看看书,写写字;下午去湖心凉亭喝喝茶,下下棋;每夜则笙歌不绝,夜夜有朝中大臣的子孙来拜访,短的是比“桃李阁”更繁华热闹。 陌篱沉默着陪坐着夏煜身边,冷眼看这帮纨绔子弟寻欢作乐。 “安定王这是从哪寻来的绝色尤物?为何藏到今日才带出来让我们开眼?”锦衣的丞相之子贺星一手执着白玉酒杯,一手从侍女高耸的部位摸至大腿,含笑的眼紧盯着陌篱。 “听说两月前王爷从‘桃李阁’赎了个头牌,这位莫不是” 夏煜伸手搂住陌篱的腰往自己身前一带,右手抬起他细巧的下颔,让大家能看得更清楚,“这是陌篱。”没有否认他们的猜测,也坐实了陌篱就是那个被赎回来的小倌。 陌篱疏离惯了,漆黑的眼睛看向虚无,视线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衬着艳丽的容颜,有种说不出的美。月光柔柔,光华隐隐,恍若谪仙,令人不禁怀疑他真的是小倌? “这气质,谁能想到出自风尘之所。”镇国大将军之子陆之和笑笑,眼里是掩不住的嘲讽。 夏煜也笑,“说的也是,陌篱,你这身衣服我实在不喜。”小倌就该有小倌的样子,板着一张脸做给谁看。“莫辜负了这脸孔,笑一个。” 语气轻佻至极,手指轻磨着陌篱的下唇,不怀好意的笑,让人很不舒服。 陌篱低头,颈项描摹出一条好看的曲线,一直没入白色云纹的衣领中,夏煜的眼顿时暗沉了。随后,陌篱抬头,唇角微微扬起,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嫣红饱满的唇,形状美到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秀挺的鼻,漆黑灵动的眼光彩照人,目光灼灼,犹如月华,微垂的眉梢显得很温和,眼角多情,浅浅的梨涡,微红的脸颊。 这样一个笑,隐去了平日的清冷疏离,温柔得迷人眼,真真是色若桃花,艳丽逼人。 恍惚间听见酒杯落地的声音,夏煜清醒过来,“这样才是你该有的样子,色若桃花。” 陌篱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目光柔柔,“王爷说的是。” 既是小倌,自然得有卖笑的样子,主动探身端起酒壶给夏煜倒了酒,换来他一个满意的笑。 丝竹声声,琴音缠绵悱恻,欲语还休。台下舞女着轻薄的纱衣,和着曲调款摆柔若无骨的身子,推杯换盏,夏煜作为宴会主人,免不了多喝了几杯。 夜渐深了,宴会结束,众人零零散散的告辞离去。陌篱看向枕着自己双腿睡得安然的人,面色冷淡,眉头微皱,一时不知该不该叫醒他。 “呵”本该熟睡的人突然睁开了眼,深邃的眼直直看向陌篱的眼,“我喜欢你笑着。”不笑的时候自然也美,但笑着的时候温柔多情,如春日般温暖迷人。 陌篱是矛盾的结合体,冷淡疏离时宛如高贵的谪仙,一笑却若千树万树梨花开般灿烂迷人。本身是低微的娼籍,却有兰花般孤高的气节,夏煜迫不及待想看看他被压倒□□是什么模样。 “王爷,夜深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陌篱深知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视线里掠夺意味明显。 “好。” “木槿园”若名字般,满园都是木槿树。陌篱知道他偏爱木槿,连平日的衣衫上都绣着紫槿花纹。 本该烂醉的人此时眼里哪有一分醉意,坐在檀木大床边饶有兴趣地看向陌篱,道,“脱。” 纤细的十指缓缓伸至领口,那样美的一双手,无论做什么都是优雅迷人的。白衣滑落,露出莹白的肌肤,精致的锁骨,修长的身躯。只是看着,夏煜就赶紧道喉咙一阵发紧,“过来。” 。。。 微风拂过,红纱帐飘扬,地上衣衫凌乱,深深浅浅的□□宛若,带着一股醉人的媚意,一夜缠绵才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此次省略n字,别锁了可好? ☆、七日阴阳 晨光氤氲,陌篱自“幽兰苑”醒来,身子酸麻得直不起腰,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苦笑。 元宝见他掀被下床,麻利地把鞋子摆好,上前伺候着穿衣。 “这是?”陌篱疑惑,他的衣衫一律都是白色,却不知元宝从何处寻来一件绯衣。 “主子,这是王爷今早派人送来的,还把你白色的衣衫全部丢了。”元宝打开衣柜,里面满是各式各样的绯色衣衫,他偏爱的白衫被丢得一件不剩。 突然忆起昨夜他说的色若桃花呵呵。 “嗯。”淡淡回应,便垂眼让元宝伺候着更衣。作为玩物,自然是没得选择的,何不敬业些让日子不那么难过? 往后,便穿着新衣含着笑吧。 十月的长安城气温开始下降,夏煜最近爱拿上一本志异或者游记在木槿树下看,陌篱跟在他身边侍茶,偶尔看累了抬眼,必定会看见一张含笑的脸。 夏煜忆起,自从他穿了绯衣后,脸上总是带着笑,仿佛之前的冷若冰霜是错觉。 夏煜揉揉眼,近在咫尺的笑颜依旧动人,只是眼神有些空洞,少了一分灵气,“陌篱。” “王爷有何吩咐?”陌篱的声音也柔柔,没有了以往的清冷。 “念给我听。”把书丢给他,夏煜闭上眼,脑海里那夜他的媚态依旧挥之不去,时刻跳出来勾动他的思绪。果真是绝色尤物,滋味自然是销魂蚀骨的。 陌篱手执书卷,脊背挺直,认真看着书上的内容,声音如珍珠落入玉盘般悦耳,又如暖阳般,所谓的温润如玉就是这样吧。 当眼前一片漆黑时,感官总是特别敏锐,夏煜听着听着,不期然想起了那夜他暗哑而压抑的□□,明明带着哭腔,却强忍着不愿落泪。睁眼又看见脖颈那片雪白,便伸手拉住他,吻上那总是嫣红的唇。 陌篱一瞬间惊愕过后,便放松了身体,仍由他肆意掠夺,偶尔呼吸不过来才用舌尖轻轻抵开一些。 陌篱微微睁开眼,落日的余晖给夏煜的脸添了一抹金黄,令总是苍白的脸看起来有了一丝血色。 “砰。” 夏煜就那样突然栽倒在地,双手紧紧抓着衣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宛若透明一般,剑眉也狠狠地皱着。 “王爷”陌篱手足无措,慌乱的扶起他。“元宝,叫太医。” 夜凉如水,今夜的安定王府注定无眠。不似往日的莺歌燕舞,只有满脸惶恐的御医和忙里忙外的下人。陌篱坐着床边,一只手被夏煜狠狠拽着,都抓出了红痕。 不过是给他喂药,怎么就招来了这么大仇恨,夏煜力气大得仿若要抓断他的手腕,是否他有多少分痛,自己也要相应的痛? “小煜!”一身明黄的年轻帝王行色匆匆的踏入了“木槿园”,被绯衣如桃花谪仙的男子惊得一怔。 陌篱用力挣了挣,还是没能把手腕解救出来,连行礼都做不到,“皇上恕罪。” “无妨。”夏臻挥手免了陌篱的礼,看向跪了一地的人,“郑太医,小煜怎么样了?” “回皇上,王爷余毒未除,今又发作,下官无能”胡子白花花的老太医一脸惶恐,身子抖得像被狂风□□的大树。 夏臻脸色发黑,小煜所中之毒连神医云林都素手无策,指望太医院的一群老家伙还不若自盖棺材板。眼见着心烦,便把众人都遣了出去。 “皇兄,此毒无解你又不是不知,何苦折腾郑太医?”紧揪着眉头的人缓缓睁开了眼,语带笑意,似乎对自己中毒的事压根没在乎。 “你还敢笑,云林不是教给你克制毒素之法了吗?怎会又晕倒?”夏臻脸色稍缓,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瞪着一脸无所谓的人。 “大概忘了时间?”夏煜略思量了下,有些不确定的回道。 “罢了,身子是你自己的,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夏臻黑着脸,颇有些不满。 “云林说过我还有十年好活,皇兄你担心得太早了,朝中事物繁多,你就不用来看我了。”夏煜放开陌篱的手腕,靠坐在床头,苍白的脸衬着如画的眉眼,稍稍有了些人气。 无奈叹气,夏臻对这个弟弟果真头疼得紧,“知道我忙,你也不进宫看我,王府距皇宫不过一刻钟车程。”话虽这么说,夏臻明白,若他不出宫,怕是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他一次。 “我怕死啊,离了王府我就会毒发。”义正言辞的拒绝皇上,怕是天下只有他一人敢为,“渴了。” 陌篱自是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识相地去厨房提新茶。面色淡淡,眉眼低垂,如初见时清冷。 “美则美矣,煞气未免过重。”夏臻皱眉。 “如此姿色,若是不带煞,难免显得女气。这样刚好,我很喜欢。”夏煜笑笑,对于夏臻的不满视而不见。 “你”夏臻扶额,“天下名医我都派人寻遍了,却无一人知‘七日阴阳’的解毒之法。”想他坐拥天下,何等风姿,对生老病死依旧看不开,却只能素手无策。 “不过多受些苦罢了,皇兄不必忧心,各人自有各人命。” 想手不刃血的夺取天下何其困难替夏臻中这毒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犹豫,信仰所致。一切不过是为那‘万人枯骨一人荣’的皇位付出的代价,所幸他们还是赢了,这样足够了。 ☆、冰火阴阳潭 安定王府的夜晚难得安静了一回,寂月照进窗棂,满室月华。夏煜半夜醒来,头疼欲裂,肌肤滚烫如火,心知是‘七日阴阳’发作了,挣扎着要起身。 却看见陌篱趴在床边睡着了,微微皱起的眉头,似在睡梦中也不能舒心。 “陌篱。”夏煜拍了拍他的脑袋。 “唔”陌篱幽幽转醒,发现夏煜正支着脑袋看着自己,一僵后又若无其事道,“王爷口渴了?” “不,要去别庄,备车。”夏煜掀开被子,陌篱熟练的服侍他穿衣。 夜风有些凉,陌篱却感觉到了滚烫,那是夏煜的皮肤。陌篱走向马车,来不及梳理的乌黑长发被风吹起,衬着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有些脆弱。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驰,车轮压过马路的声音清晰入耳。夏煜闭眼半躺在小榻上,呼吸愈发沉重,感觉浑身像被火烧般灼热剧痛,痛苦至极却无法摆脱。豆大的汗滴自脸上身上不断滑落,苍白的的唇脱水般开始干裂。 陌篱在泉水里放了些薄荷叶,喂他喝下一些,又拿了手帕给他擦着额上的汗滴,黑发已经湿透,衣服也已全部汗湿,“王爷,你可要脱掉外衫?” “你这是在诱惑我?”虚弱中的夏煜死性不改的扬起一抹坏笑,往日的风流只剩三分。 陌篱在心中叹了口气,没在说话。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推移,直到黎明时分,马车才在别庄门口停下。夏煜的别庄地处城外山谷中,偏僻而幽静。马车刚停下,一堆下人便簇拥而出,恭敬地站在大门两边候着。 夏煜此行的目的是山谷内的温泉,下了马车便往山庄深处而去。陌篱跟着他穿过竹林,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圆形的水潭,然泉水的颜色却呈冰蓝,朱红两色。 处于一个水潭中的冰蓝,朱红两色泉水泾渭分明,以一条圆润的曲线为界,互不侵犯。一眼看去,犹如一个太极圆,而冰蓝泉水中那株乳白色的莲花和朱红泉水中那株火红的烈火草就是太极眼。 氤氲水雾弥漫,水蒸气滚滚而上,一切如同梦幻,陌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这浑然天成,巧夺天工的水潭实在令人震撼。 夏煜随手扯落衣衫,然后跃入冰蓝泉水中,良久,脸色才好了一些。 “这叫冰火阴阳潭,正好可以克制‘七日阴阳’,若没有这潭水,我早化作一堆白骨了。”游到潭边,靠着石壁坐下,夏煜一边喝着茶一边给陌篱介绍。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随口而出的恭维,表情淡淡。 “你从昨夜到现在,都没笑过,为何?”看惯了那笑脸,仅是一日不见也想念得紧。 陌篱倒茶的手一顿,“王爷这样了,我再端着一张笑脸,不合适。” “噢?有何不合适?反正你也不是真为我担心,与其看你面无表情,我倒是更愿意看你笑靥如花。”夏煜在泉水中仰头,看见陌篱慢慢化出一个微笑,像是看着一朵花开。 伸手拉下陌篱的脖子,炙热的唇便映上了他的。夏煜动作幅度有些大,冰蓝的泉水溅起,滴落在陌篱的额上。瞬间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而他的手臂和唇又是那样火热,冷热夹击,思绪霎时迷乱了,迷糊间城池尽失,被他逼得节节败退。 别庄内除了‘冰火阴阳潭’外还有很多处温泉,夏煜很喜欢,所以一年有大半时间都住在别庄,其他时间则在安定王府内与众多朋友饮酒作乐,是以长安城的百姓从来没见过他。 别庄不是很大,下人也不多,因为出行不方便,所以蔬菜鱼肉都是自己供给的。 陌篱站在菜园门口,恍惚间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他的家庭还很幸福,父亲慈爱,母亲温婉,一家人隐居在山脚下,他最爱提着菜篮子跟母亲到菜园摘菜。 那时候他也很爱笑,但不同于现在,那时的笑是因为开心,而现在却是强颜欢笑,他已忘了什么是幸福,如何再能拥有发自内心的笑? 夏煜靠在墙边,看着身前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陌篱,眉眼弯了弯,“你这是要摘菜给我亲自下厨吗?” “王爷若不嫌弃”陌篱转身,脸上依旧是夏煜熟悉的笑容,然而微红的眼角却出卖了他。 “不嫌弃,我很期待。”夏煜笑笑,转身走了。 然而陌篱却辜负了他的期待。 久居“桃李阁”,自然是没有什么机会下厨的,所以陌篱的厨艺还停留在十二岁的时候,虽然菜色不错,但是味道却差强人意。 夏煜被自己期待中的一口菜噎住了喉,整张脸顿时黑了下来,陌篱尽力抿住了嘴角,然而眉眼还是泄露了笑意,漆黑的眼若点点星光,令夏煜一瞬间失神。 “真可爱。” 脱口而出的话令陌篱瞬间红了脸,作为一个男子被人称赞可爱,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然,他却克制不住的脸红了。 ☆、被风迷了眼 “冰火阴阳潭”对“七日阴阳”的克制效果十分明显,不过五天,夏煜向来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血色,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许多。 天气越来越冷,山谷虽然四周环山,但谷内过于平坦空旷了。风吹来,带起一层枯叶。 陌篱是那种对气温和疼痛都特别敏感的体质,一到冬天就变得慵懒,奈何夏煜一反闭门不出的常态,拉着他牵了马就要去谷内溜达。 看着眼前一黑一白的两匹骏马,陌篱在心里叹气,风已经这么大了,还要骑马,这是找虐的节奏啊。 “怎么,你不会骑马?”夏煜翻身上了黑马,回头却看见陌篱站在原地,挑眉问道。 “王爷”陌篱轻唤了一声,却没有说下去。 “是我考虑不周了,过来。”夏煜坐在高大的骏马上,逆着光向陌篱伸出手,乌黑的长发被风吹起,星目剑眉,俊逸非凡。 陌篱微微犹豫了下,还是把手交给了他。下一秒就被凌空抱起,坐到了夏煜身前。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都那么清晰。 “英超,辛苦你了,驾。”夏煜双手从他腰的两侧伸出拉住缰绳,亲热地拍了拍马头。骏马疾驰,马蹄过处,掀起一地落叶。 陌篱悲剧的发现,他这完全是替夏煜挡风啊!骏马识途,径直往山谷深处狂奔,陌篱被风迷了眼。而身后的人却悠闲的把下巴搭在他肩上,温热的气息直袭他的耳朵,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很紧张?”夏煜见他僵硬着身子,觉得好笑,又讨人嫌的把唇贴着他的耳朵,笑着问。陌篱被他的气息吹得耳朵发痒,耳垂迅速泛起了粉色,双颊更是一片潮红。 “我没有。”陌篱矢口否认,微微把耳朵移开了一些。 “呵呵。”夏煜没再逗他,只是笑了笑,而后直起了身子。 骏马在一条长河边停下喝水,夏煜翻身下马,又笑着把陌篱抱下来,如愿又看见他红了脸。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薄,动不动就爱脸红。”夏煜坐在河边支着脑袋看向陌篱,初见时的冷若冰霜难道真是错觉?这样可爱灵动的陌篱,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陌篱沉默,他知道,就算不答,夏煜也不会生气。说实话夏煜是个不错的主子,不端架子,不会喜怒无常,也不会随意责罚下人。 河水清澈见底,偶尔能看见小鱼游过,岸边几颗高高的大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的果子,夏煜从马背上拿下鱼竿,把钓竿安置好后又拿出两本书,丢了一本给陌篱,然后挑了块大石头坐下。 陌篱靠着大树坐下,好歹能挡住一些风,但还是冷得发抖,努力缩了缩身子,依旧缓解不了这刺骨的寒意。日光融融,晒在身上有些暖意,但是风一吹,只觉得更冷了。 太阳渐渐偏西,夏煜揉揉腿伸了个懒腰,该回去了。然身边却不见陌篱,疑惑着像四周看了看,还是没影子,顿时有些担忧。河边就这么点地,夏煜又仔仔细细地看看了周围,瞥见一棵大树背对他那方的根处露出了一角绯色衣衫,快步绕过去,果见陌篱在树下抱着书睡着了。 “陌篱。”皱眉叫了声,却没得到回应,夏煜蹲下身,乌黑柔软的发丝缠绕在莹白的手臂上,露出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心一紧,伸手摸向陌篱的脸,入手的肌肤细嫩绵软,温度却有些高。 “陌篱,醒醒。”夏煜拉起他,拍了拍他的脸,换来他高高皱起的眉头,却依旧不见转醒。 心知他是发烧了,夏煜招来英超,疾驰返回别庄。 看着躺在榻上的人,夏煜的心有些柔软。忆起那天夜里醒来,他就是这样守在自己床边。在他这二十年的记忆里,生病的次数不算少,小时候病弱,母亲夜夜守床,是他生命中少有的温暖。第二个守着他的人,是云林。 “七日阴阳”入喉时,夏煜觉得这便是他的死吧。不料还有自黑暗中睁开眼的机会。那时候,云林见他醒来,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然后泛起一个温柔的笑,像是黑暗里一道明亮的光照进他的生命,那刻的欢喜是二十年来最深刻的。 第三个守着他醒来的人,是陌篱。睁眼看见他那刻,不可谓不欣喜。便是那时,下定决心对他好一些。 满世界都是水,涛涛江水不断向他涌来,十二岁的陌篱死死抱住一块浮木,几次差点被江水拍落。不能放手!一旦失了浮木,他便要葬身鱼腹了。 咬牙忍着身体的疼痛,江水冲着浮木不断向下,陌篱猩红的眼被江水冲刷得火辣辣的痛,但是却不敢闭上。然而,当堤坝出现时,陌篱心凉了下来,身不由己的被江水推移,一个浪头打来,终是被江水淹没了,慢慢下沉,江水争先恐后的钻入他的耳朵和口鼻,窒息的感觉是那么难受 猛的睁开眼睛,被光线刺了眼,陌篱舒了口气,平复呼吸,那种窒息感慢慢消失了,但是那种恐惧在空落落的心里徘徊不去。 夏煜推门进入房间时看见坐在床上的人转头看向自己,白皙的皮肤有些苍白,额上还有几滴未滑落的冷汗,看着自己的视线略显茫然,一幅不知身在何处的模样。 夏煜走近他,叹了口气,用被子围住他瘦弱的身躯。“你还要陪我三年呢,可别折腾坏了身子,怕冷为何不跟我说?” “我说了王爷就会允许我不去吗?”陌篱反问出口,才惊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急忙低下头。 被陌篱的问得一懵,夏煜呆了一会才笑道,“生病了胆子倒是变大了,你说了自然也得陪着我去,但是我会让你一直呆在我怀里。” 陌篱感觉眼有些酸涩,大概是被风迷了眼罢。 (冬天到了,该找个温暖的怀抱窝着了。—ps,这话与本文无关。) ☆、生辰礼物 陌篱的风寒好得很慢,他那样敏感的体质,一生病没个花十天半个月休养是好不了的。夏煜对此颇为不满,却命人去谷外取来了貂皮大氅,依旧是绯红色的。 等到陌篱好利索了,夏煜便拉着他去练功室要教他武功,用他的话说,不但能增加一些男子气概,更能强身健体,体力也会变得更好,实在是好处多多。 陌篱明显感觉到夏煜对他更好了,甚至可以称之为纵容。大冬天,起床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陌篱总是赖床不愿去练功室,夏煜在练功室等他,他却久久不来,便折返去他房里找他。 本该在练功室挥汗如雨的人正窝在被子里睡得香甜,连他站在床前看了许久都没能醒来。夏煜叹气,伸手掀开被子,随手拿了衣衫便抓起陌篱往他身上套,陌篱幽幽转醒,看见夏煜黑着脸看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主动接过衣服穿上,夏煜把火红的狐裘递给他,“你起得可真早。” 陌篱接过狐裘披上,笑笑,“王爷恕罪。” 夏煜缓了缓脸色,带着陌篱向外走去,不料打开房门便看见丝丝雪花飘落下来,这是今年的初雪。 “王爷,如此良辰美景若是在练功室度过,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陌篱眸子雪亮,嘴角带着盈盈笑意。 夏煜摸摸下巴,“说的也是。”反手把门一关,随后扯落陌篱身上火红的狐裘,抱起他就往床边走去。 陌篱错愕,他不是这个意思!这样的天气难道不该温一壶酒,坐在窗前赏雪景吗?“王爷我能反悔吗?” 夏煜把他放在柔软的锦被上,揶揄道,“你想去练功了?” 陌篱连忙点头,比起现在这样,还不如去练功呢! “你早这么乖该多好,可惜现在,迟了。”说罢将幔帐一扯,挡住满室风华。 时间在嬉笑打闹中流过,窗前的的腊梅初开,在漫天银白里露出微微一点红,陌篱在书房的桌上绘一幅腊梅图。夏煜提着热茶走近书房,便看见陌篱的脸被冻得通红,大步上去把窗子一关,搂着陌篱坐在自己腿上,“又感染风寒怎么办?”偏爱赖床不愿练功算是自己纵容的,但是谁允许他吹冷风了? “不会的,窗子只开了一会。”声调暖暖的让人舍不得责备。陌篱把手中的笔放回桌上,依靠在他的胸膛,感觉到了那强而有力的心跳。 若论起体弱,明明夏煜才是那个该被担心的人。尽管毒被暂时的克制住,但是他脸色依旧苍白,唇依旧没有血色,看起来比自己虚弱多了。 “下不为例。”夏煜拿他没有办法,也不多说,而是拿起他绘的腊梅图细细品赏,“画得不错,字也不错。”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在初见他绘的兰花图时就想夸他,但是那会夏煜对他小倌的身份颇不以为然,根本想不到几个月后他会与自己亲近到这种程度。 “恩。”陌篱乖巧的应下。 “年末了,我们该回去了。”夏臻已派了三次人来了,若再不回去,他免不得要派御林军来抓自己了,这在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所以夏煜已经学乖了。 当天,夏煜便带着陌篱回了安定王府,却没有让陌篱回“幽兰苑”,而是在“木槿园”给他安排了一间屋子。 “公子,王爷对你可真好。”陌篱受宠,忠心侍主的元宝自然很高兴。高兴陌篱终于不用过之前的苦日子了。 “是吗?”陌篱手一颤,狼毫在宣纸上划出长长的的一笔,墨汁在刚写好的字上晕开。 “啊,好好的一篇字就这么毁了。”元宝痛心疾首,若不是自己多嘴,也不会惊吓到主子,毁了这幅字。 “烧了罢。”陌篱搁下笔,把宣纸从镇纸中抽出递给元宝,语气淡淡。 对他好吗?不,不是的,陌篱清醒的知道,夏煜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一个有着温柔笑容,眉目如画的人,那个妙手回春的神医,云林。他只是替身,夏煜所有对他的好,其实都是传达给云林的。在夏煜眼里,他不过是云林留下的一个替身,一个躯壳,仅此而已。 腊月廿八,雪霁云开。夏煜推开房门,看见元宝在院子里堆雪人,好奇着走了过去。 “王,王爷。”元宝正拿着胡萝卜给雪人添上鼻子,抬头冷不防看见夏煜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手一抖,鼻子添歪了。 “你做这干嘛?”夏煜伸出手把鼻子调整到合适的位置,手掌蹭到了一些雪,冰冷刺骨。看着元宝双手冻得通红却还在滚着小雪球做雪人的手臂,有些不解。 “这”元宝吞吞吐吐着,一时没回答。 “说。”难不成是陌篱想看想到有这个可能,夏煜就忍不住想笑。 “今日,是公子的生辰,小的买不起什么贵重的东西,便想着堆个雪人逗公子一笑。”元宝见夏煜执意要知道,只能老实作答。 “生辰?”微微皱起好看的剑眉,夏煜有些意外。他从未问过陌篱的生辰是哪天,也没想到过这个,却偏偏撞见了元宝堆雪人,然后知道了。生辰应该要送贺礼的吧?要送什么呢?夏煜一边思考着一边往陌篱屋子走去,不如直接问他想要什么就好了。 “礼物?王爷待我很好了,陌篱没有什么想要的。” “不行,怎么可以不要?你好好想想,金银财物,奇珍异宝,或者你有什么想做的事,都可以。”生平第一次想送人礼物却被拒绝,夏煜有些气恼。 陌篱努力想了想,“我若说想要回卖身契,王爷一定会生气的”果然,话未说完,夏煜的脸已经黑了一半,陌篱莞尔,“那么,王爷跟我说说‘七日阴阳’这毒罢,若是意外发作,我也好知道该如何做。” 夏煜被这个要求惊住,“这就是你要的礼物?” “是。”陌篱点头,表情柔柔,夏煜一阵悸动。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以色侍主 作者:扑倒貂爷 第2节 ☆、往事如烟 夏煜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怀抱着陌篱,他的胸膛和他的脊背契合得没有一丝缝隙。夏煜偏爱这个姿势,既能紧紧相贴,又能不被看见表情。 “你可知道,夏臻并不是太子,本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夏煜叹了一口气,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知道。”天下皆知,现在的帝皇弑兄夺位,但资格不资格,在胜利面前没有任何问题。 窗外是银白的世界,屋内茶香袅袅,陌篱执着羊脂白玉雕刻的茶杯,静静听着夏煜说腥风血雨的过往。 江南“沉香谷”里有一隐逸世家—苏家。有人的地方必有江湖,大夏国只要不是聋子的人必定听说过苏家。苏家家主苏不武曾是武林盟主,退出江湖后带着整个家族的人隐退在“沉香谷。” 夏煜的母亲便出自“沉香谷”,是苏不武最疼爱的女儿,名唤苏莲香。“沉香谷”尚武,苏莲香更是文武双全,惊艳绝绝,堪称“天下第一奇女子”。在她十八岁那年,在谷外偶遇了夏煜的父亲,当时尚为太子的夏渊。英雄和美人相爱总是那么必然。 然而江湖和朝廷那时势如水火,苏不武根本不同意苏莲香下嫁夏渊。苏莲香毅然叛离了苏家跟着夏渊私奔了,如胶似漆时夏渊许下承诺,“此生只爱苏莲香一人。” 但是只爱她,并不意味着只娶她。夏渊执意立苏莲香为太子妃,气得他父皇差点废除太子。那是一段艰苦的日子,但相爱的两人却觉得幸福,彼此就是唯一。 不久,老皇病重离世。夏渊在一片反对声中登基,一堆老顽固认为他大逆不道气死了老皇,闹得他焦头烂额苦不堪言。誓言就是在那是被打破的,为了稳固根基,夏渊纳了一堆妃子,借住她们娘家的势力坐稳了皇位。 新人换旧人,夏渊的两位妃子分别产下了皇子,而他也慢慢的冷落了苏莲香。惊艳绝绝的奇女子在深宫中日日煎熬,眼看着爱情已逝,决定要离开皇宫,却发现自己也怀孕了。夏煜来得不巧,打乱了苏莲香的计划,无助的她只能继续煎熬,知道生下夏煜才提出要离开,夏渊自然不同意。虽然感情已不如当初的如胶似漆,但是他依旧爱她,只是他的爱,已经分成了好几份。 苏莲香无奈,日复一日的煎熬,转机出现在夏煜两岁的那年除夕。产下大皇子的庄贵妃恃宠而骄,对于皇后的位置势在必得,在游园经过明湖的时候想要推苏莲香一把,自小习武的苏莲香怎么可能被她算计到,一步移开,庄贵妃自己却贴着她的身子掉进了明湖。 隆冬水寒,湖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让施救变得不方便,等救上来之后,庄贵妃已经被冻得面色发青,没过几日便去了。 随后而来的是废后的呼声,苏莲香却显得很高兴。夏渊知道已经无法挽回,终是放她离开了,却不知夏煜也被偷偷带走了。 惊艳绝绝的奇女子被情伤得体无完肤,回首这几年,何其可悲。“沉香谷”是不能回去了,便寻了个山村隐居,青灯古佛,了却红尘,但终是郁结于心,在夏煜十岁那年把他托福给亲妹妹苏莲影后就病逝了,临去前,苏莲香要夏煜发誓,此生都不会觊觎那皇位。夏渊终是为了天下负了她,让他们的爱情过早凋零。她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重蹈覆辙,因为权势错过爱人。夏煜本人对于权势也没有任何想法,便依着他母亲的遗愿,习武弄文,天下逍遥。 当夏臻找到他时,他正躺在一叶小舟上随波逐流,对于夏臻提出的合作,他呲之以鼻。夏臻却并不就此放弃,跟着他游山玩水,用两年的时间打动他。 大皇子夏飞阴狠残暴,当然夏臻也不是什么好鸟,但夏臻待他却是真的,真心把他当兄弟。那时的夏煜张扬,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仇家自是不少,在一次仇家寻上门时,夏臻替他挡了一剑,无论出自什么目的,夏煜终是动容了,跟着夏臻回了皇宫。 夏渊年迈的的时候,经常想起的反而是年轻时与苏莲香的相遇,得知她已离世十年后更是一病不起。他把对苏莲香的愧疚通通弥补在夏煜身上,宠爱得上了天,连带着对寻回夏煜的夏臻都愈发满意。 得知夏煜在苏莲香病逝前立过重誓不会争夺皇位,当时已是太子夏飞觉得威胁更重的反而是夏臻,便寻来了“七日阴阳”这样的无解之毒,想要谋害夏臻。 依旧是除夕夜,夏煜夺过夏臻手中含毒的酒水饮尽,当场毒发,夏渊被气得驾鹤西去,夏臻以谋害兄弟,气死父皇的罪名以雷霆手段当场诛杀了夏飞。 历时三年的皇位之争终于落下帷幕。 “明知有毒,你为何还要饮?”陌篱对夏煜的行为很不解。 “若我不喝,怎么能有借口除掉夏飞?若是夏臻喝了,那皇位不就白白便宜了夏飞?而且,我算还清了欠夏臻的那一命。”夏煜一手搂住陌篱的腰,一手执着茶杯,雾气弥漫中,似有一丝哀伤。 “这毒无解吗?”陌篱又问。 “至少现在没人能解,‘七日阴阳’,七日一轮回,□□折磨过后是火毒,若不是云林,我那时候便死了罢。” 在所有人对‘七日阴阳’素手无策时,云林出现了,带着夏煜去了“冰火阴阳潭”,不但救了他一命,还花了几个月给他调理身体。而后更是在安定王府找人建了冰室和岩室。 “若是一日忘了去冰室或者岩室静坐,第二天就会毒发,若想活着,就不能离开长安。”夏煜对此已经习惯,说得风轻云淡。 陌篱沉默,自己什么都帮不了他,真是无力啊。 “怎么?觉得我可怜?”见陌篱低着头,夏煜把转过来,却看见他眼角微红,一时不知所措。“你怎么了?”忐忑着问出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没,只是觉得皇后的故事有些悲伤。” 夏煜点头,他也替她感到不值,爱得决绝而热烈,高傲而勇敢,不惜叛离苏家,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 ☆、只是替身 腊月廿九,夏臻亲至安定王府找夏煜,原因是他拒绝参加除夕宴。按照惯例,每年除夕皇宫都要举行晚宴,宴请文武百官,算是一种肯定和犒劳。 “说说你的理由。”夏臻扶额。 “离开王府我会毒发的。”这个理由屡试不爽,堪称必杀技。 “别把朕当傻子。”去个晚宴的时间就能毒发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好吗?敷衍意味简直不能更明显。 夏煜斜眼看他,眼神分明在说难道你不是? “你”努力克制住揍他的冲动,夏臻勾出一个笑容,“大不了准许你带那个小倌一起去。” “笑得真难看。”夏煜评价道,“不过这个提议不错,我可以考虑下。”说完又大刺刺的躺回贵妃椅上晃悠着。 “你对他”夏臻皱眉,“该不会”先前凭他怎么说,夏煜都不打算去,现在只是说了允许他带陌篱去,他就答应考虑了。 “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夏煜仰躺着,拿书盖住脸,“他只是个替身,我对云林怎样,你知道的。” 只是寂寞时一个消遣品,并没有什么特别。陌篱与其他玩物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是云林留下的,所以,夏煜会对他好一些纵容一些,但也仅此而已。 “是吗?”夏臻反问,对此还是保持着怀疑。 除夕夜,大明宫。当夏臻看见陌篱真的跟着夏煜一起来了的时候,心有些沉,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尽管夏煜否认了喜欢陌篱这事,但是夏臻怎会看不出来,陌篱对于他还是有一些分量的,无论轻重,总是占据了一些,这预兆很不好。 晚宴无非就是饮酒,看歌舞,偶尔兴致高了还会卖弄下文采之类的,实在无趣得紧。但是好歹夏臻亲自去了王府找他,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况且他身上还有个王爷的身份。至于他带着陌篱,纯属打发无聊,但是别人不会这么认为,比如他那堆酒肉朋友,再比如那群老顽固,当然还有夏臻。 才入座,陌篱就发现四面八方都是一些或直接或间接的窥探,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你不开心?”夏煜发现他皱着眉冷着脸,一直低着头一副不想见人的样子。 “我并没有做猴子的习惯。”陌篱声调是久违的清冷,自从夏煜让他穿上绯衣之后,陌篱已经很少给他冷脸了,可是今日,他却没法扬起笑脸。 夏煜向四周看了看,视线触及处众人皆低头躲避,微微挑眉,那些目光的确让人不爽。“别生气了,笑一个。”轻轻挑起陌篱的下巴,夏煜嘴角带着揶揄,耳边是众人倒吸气的声音。 “王爷恕罪,陌篱笑不出来。”略微转头,把视线移至地下。 “好吧,是我错了。”看着陌篱真的生气了,夏煜只得把手放下,坐近他,一手环住他的细长的脖颈,一手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觉得烦就不要看他们,看着我就好。” 这下就不仅是倒吸气了,满座哗然,谁也没料到,夏煜居然会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样的举动,简直把陌篱宠上了天。高坐在首位的夏臻当场变了脸色。 直至晚宴正式开始,夏煜才轻轻放开陌篱,端起酒杯迎向众人的目光,可是无论别人怎么看,他都是那幅风轻云淡的样子。 丝竹声声,妖娆的舞女款摆着柳腰,足上缠着的铃铛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入眼皆是白嫩的藕臂和玉足,色迷人醉。夏煜却提不起兴致,相比女子,他还是比较喜好男风。 陌篱对于女子就更没有兴趣了,连眼都没抬过,只是闭着眼睛听着琴音,虽然他不太擅长抚琴。 夏煜百无聊赖的收回目光,用手支起脑袋看着陌篱。月华如水,照在陌篱柔和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偶尔轻颤一下都是那么可爱,更不用说他恬静的样子有多么迷人。 这样的良辰美景,跟一堆烦人的家伙一起喝酒实在太过浪费了。 陌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夏煜在看着自己,正如夏煜不知夏臻在看着他一样。 好像有人在说话,但是说的是什么,是谁在说,夏煜都懒得理会,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陌篱。直到后知后觉的发现众人都看着自己,夏煜才知道刚才夏臻跟他说了些什么,但具体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 当着众人的面,夏煜实在不好问你刚才说了什么,可不问他又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小煜觉得朕的提议怎样?”夏臻见他没说话,知道他刚才肯定没有听进去,又笑着问了一遍,但是那笑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的。 这台阶来得正好,夏煜识相的答,“自然是极好的。” “那宴会结束后你就带着她们回安定王府吧。”夏臻大手一挥,几个清丽的女子便向夏煜桌边走去,而后坐在了他身边。 夏煜脸一黑,瞪向身后的亲信,那侍卫识相的走上前几步,小声解释道,“皇上刚说要赐几个新选入宫的秀女给王爷做侍妾。” 陌篱和夏煜坐得极近,自是听到了,当下心头一紧,却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只有微微把头低下了一些,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知道自己被坑了,夏煜脸色更黑了,真想就这么甩袖而去,但是却不能,只能烦躁地握紧手中的酒杯,一个没克制住,上好的羊脂白玉杯就化作了满地粉末。 等到晚宴结束,夏煜黑着脸拦住了夏臻。挥手把下人遣走,夏臻才开口,“我这是为你好,既然都是玩物,多几个少几个有什么区别?还是说,他是特殊的?” 被噎得无话反驳,其实在知道被坑的那一刻,夏煜很想回头看看陌篱的表情也许,陌篱在玩物中真的有些特殊,但是夏煜不会承认。 “那我就谢谢皇兄的好意了。”说完直接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恼怒的背影。 走到宫门前,夏煜看见陌篱穿着火红的狐裘等在马车旁,目光触及他时微微弯了嘴角。夏煜一瞬间感觉到心口微暖,脸色才好转了一些,“怎么不上去等,天多冷啊。”说着拉住了他的手搓了几下,直到他的手开始泛红才停下。 “没事,车上有些闷,我下来吹吹风。”连语调都是暖暖的让人迷醉。 ☆、争风吃醋 夏煜苦恼的发现夏臻给他招来了一堆麻烦,原本觉着不过是几个女子,寻个院子给她们住下就好了,可事情远远没这么简单。 这群入选的秀女除了脸蛋外都有几分小精明,进王府没几天就知道买通一些下人,准确的掌握了他的行踪,然后穿得花枝招展在他面前晃荡,看得夏煜一阵头疼。 除夕过后,天气转暖,夏煜便带着陌篱到湖心亭品茶下棋,大好春光就该寻些有趣的事情做。然而,那群莺莺燕燕很快就找到了他。 “王爷,我们姐妹初来王府,你还没带我们参观过呢。”名唤菁菁的青衣女子端着妩媚的笑脸站在夏煜面前。 夏煜叹气,招来了王府管家,“李管家,带她们好好参观一下王府,顺便告诉她们哪些是不能去的地方。” “王爷”她们想的可不是参观王府,而是想跟夏煜多处些时间,好让他喜欢上自己。 “去吧。”不胜其烦的回头看了众人一眼,表现出他的不满。 一群姑娘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王府管家去参观王府了。见众人离开,陌篱白皙的手指将黑子落下,“王爷,该你了。” “你看起来很想笑。”挑眉看着陌篱尽力抿住不上扬的嘴角。 “王爷恕罪。”陌篱伸手捂住再也忍不住的上扬的嘴角,“其实王爷只要抽出一些时间安抚她们一下便能解决这局面了。” 夏煜落下白子,语带揶揄,“我没有那个耐心,且,我若宠幸她们,你不就失宠了吗?你希望这样?” 陌篱一愣,刻意忽略心底的酸楚,“我一个男子,还不至于跟一群小姑娘争宠。” 说罢捏住黑子就要落下,却被夏煜中途抓住了手,“陌篱,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落在此处?” 陌篱带着疑惑又认真看了一遍棋局,才发现刚才自己要落下的那子居然是在自杀。 “其实你不希望我宠幸她们。”夏煜突然又转换了话题,语气里满是肯定,表情却显得高深莫测。 被说中心事的人手一抖,黑子掉落在棋盘上把棋局打乱了。 陌篱称病不出房门已经两天了,他发现了自己的心事,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毫无疑问,夏煜对他是极好的,竭尽全力的宠着纵容着,以至于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然而这份感情却是不能的,陌篱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替身,两年半后云林就会回来,自己那时候就该离开,然后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一个人度过下半生。 原本都打算好了,谁知突生变节。要不喜欢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很难吧,那么,该怎么办?想来想去,也只有一条路可以揍。趁着刚萌芽,用力掐断它。 “怎么又病了?”夏煜坐在床前看着陌篱,“是不是因为那天在湖心亭吹了风?”身子怎么就这么弱呢,真该让他坚持练功的。 “没,只是夜里受了凉。”陌篱虚弱的摇头,声音都没有多少力气。 “多大了还踢被子。”不赞同的看着陌篱,目光触及他苍白的脸色,连向来嫣红的唇都失了血色,眉梢低垂,脆弱得让人心疼。“后天便是元宵了,本是要跟着皇兄去狩猎祈祷百姓富足安康的日子,你这样,我怎么带你去?” “我没事的,王爷去就好。”陌篱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他又不会骑马,跟着去也是拖累。 “算了,我也不去了。”看着他这样虚弱,烦躁的心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与其去那了还要担心他,不如呆在王府睡觉来得舒服。 陌篱错愕,不是应该他一个人去吗?或者从侍妾里寻一个会骑马的陪着一起去,这样重要的祈祷日子,说不去就能不去? 第二日一早,夏煜便骑了马进宫找夏臻去了。 时至正午,陌篱才拿了一本书坐在木槿树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书,虽然阳光不暖,但是屋外的空气总是比屋内好一些的。然而,却有两个不速之客,陌篱认得其中一个,偏爱青衣的菁菁。因为有人也偏爱青衣,所以他总是对那颜色特别敏感一些。 这半个月以来,她们竭尽全力试图勾引夏煜,但是都没有成功。一群人讨论了许久,都认为问题出在陌篱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没有办法的她们只能衬着夏煜不在的时候来找陌篱摊牌了。 “陌篱公子,听说你病了,我们姐妹们都很关心,这不,派我代表她们来看看你。”菁菁把带来的礼品放下,自来熟的坐到了石桌边。 陌篱自是知道她们的心思,也明白她们多半看不起自己,“有劳各位担心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既然你这么直接,我也不好绕弯子了,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们是皇上赏赐给王爷的,但是你却一直霸着王爷,姐妹们都没法跟王爷相处了。”一起来的粉衣女人显然不是那么沉得住气。 霸着?过于尖锐刻薄的语气令陌篱微微皱起了眉。 “陌篱公子,小颖年纪还小,请多担待,只是希望你让出一些时间,让姐妹们能跟王爷多谢时间相处。说句不好听的,你总不能让大家守活寡吧。”菁菁一边装模作样的道歉,一边还是在指责他。 真当是唱戏呢?还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王爷怎么做都是他的自由。”陌篱说的是实话,夏煜要来他这里或者去别人那里,要宠爱谁,他都左右不了。但是在菁菁她们听来,这无疑是炫耀,因为她们根本得不到夏煜的一个目光停留。 “你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小倌罢了,有什么资格跟我们争宠,作为一个男子,却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承欢,我都替你感到羞愧。”粉衣女子被刺激到,立刻口不择言了。 陌篱沉默,他居然沦落到要跟女子做口舌之争的地步,真是怎么都想不到。 “噢?你的出身又高贵到哪里?在我看来,你比不上他的一根头发。”夏煜黑着脸站在“木槿园”的门前,他刚回来,就听见陌篱被人辱骂,真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我这么宠着的人你都敢欺凌,真是勇气可嘉,那么,我便把你奖励给天下男子吧。李管家,把她卖到‘杏春苑’去。” “王爷不要,我知道错了,王爷饶命啊。”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杏春苑’是青楼,她死也不要去那地方。 “拖出去。”夏煜走进院子,表情是陌篱从未见过的冷酷,甚至于有些残忍,轻易把一个女子的一生毁掉,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亲眼看着粉衣女子被拖走才收回目光在陌篱身边坐下。 菁菁见夏煜坐下,慌乱着站起身来,却换来夏煜毫不留情的警告,“你也滚,若再有下次,你们就都去‘杏春苑’呆着吧。” ☆、当局者迷 见夏煜脸色很不好,陌篱看了他一会,还是没有开口。 “怎么?觉得我做的不对?”见他欲言又止,夏煜主动开了口。 “青楼对于女子而言是地狱。”陌篱就是从那样的地方出来的,他了解里面的残酷,进去了,一生也就毁了。 “你可怜她?”夏煜语气变得不好,他自皇宫回来,心情本就不好,又遇见陌篱被人欺凌,怒气就更大了。然,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他出头,得不到赞许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跟他提青楼不青楼的。 陌篱沉默,他说的只是事实,却也不想惹恼他,故此沉默着算是退让一步。但是在夏煜眼里,陌篱这样的行为不是服软,而是默认,当场气得拂袖而去。 看着那道背影,陌篱恍惚了许久才苦笑一声,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夏煜一反常态的早起离了府,陌篱坐在窗前看着“木槿园”的院门开了又关,布满血丝的眼有些空洞,看什么都是虚无一片。 夏臻在狩猎场看见夏煜的时候,有些惊讶。昨日夏煜一早就去宫里十分嚣张的告诉他说今日不来的,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夏臻策马跑到夏煜身边,发现他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夏煜斜眼看他,都是他多事害的,“你是不是看我太逍遥觉着嫉妒,才给我送了一堆麻烦?”若不是那些女子找事,他也不会跟陌篱有矛盾,更不会对他生气。 一堆麻烦他送的?噢,是指那几个秀女吧。“怎么?后院失火了?” “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做惹人嫌的事。”真是头大,不知道陌篱怎么样了,风寒好了吗?昨日甩袖离开后,他就拉不下面子去看他了。呆在王府也是烦躁,索性又来了狩猎场。 “哈哈,你这样子我是第一次见,真是有趣得紧。”夏臻见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看来得找个机会再给他送一批麻烦,不指望那些女子能得夏煜宠爱,但是能让他跟陌篱产生隔阂就是大功一件了。 “”这人得多不厚道啊,幸灾乐祸得这么直接。夏煜见了他就觉得更烦了,挥鞭策马向森林而去,留下一地烟尘。 夜低垂,月色朦胧,夏煜自皇宫出来,看见长安城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才忆起元宵节有赏灯猜灯谜的习俗,有想到陌篱,不知道他吃饭没有,病有没有好一些。 灯火辉煌,花灯花样繁多,夏煜沉吟片刻,买了一盏纸灯。回到王府后又亲自做了一幅‘凰鸟翠竹图’糊在纸灯上,然后命人给陌篱送了过去。 陌篱看着纸灯,明白这是夏煜和解的暗示,便披了衣服去敲了他的房门。当看着屋外的人时,夏煜惊觉,不过是一天一夜未见,他却觉得是过了很久很久,迫不及待的抱住他,感受到怀里的人到底有单薄,心下又是一阵疼惜,“怎么脸色还这么苍白?” 急忙把人拉进屋子关上房门,唇触及他的额头,感觉到了一丝微凉,弯腰抱起他走至床边轻柔的放下,拉了锦被盖得严严实实才放心。 “有吗?难道不是因为我天生皮肤就白?”陌篱伸手摸摸脸,笑的狡黠。 夏煜也跟着笑,刮刮他的鼻尖,“脸皮越来越厚了。”说罢脱了外衣爬上床,把人紧紧搂在怀里才安心。 这是陌篱第一次宿在夏煜的屋子,从前他们无论多亲密过后都是各自回房安眠的,这样过夜是从未有过的。夏煜发现,醒来之后睁眼就能看见陌篱窝在自己怀里的感觉,很不赖。 可怜夏臻一心想让他们不和,最好是分道扬镳,最终却是坏心办好事,他怎么都想不到夏煜会低头,这世上谁都未享受过的待遇陌篱享受到了。 夏煜是个不爱想原因的人,他只是下意识的想对陌篱好,看着他生病就会觉得烦躁,看着他难受就会心疼,看着他受欺凌就会生气,只想竭尽全力的宠着他。偶尔他也会对这样的自己有些不解,但是他懒得想,只是把全部都归结于,陌篱是云林留下的,他要好好对待。 冬去春来,气温回升,柳树抽出了嫩芽,树上的黄鹂也展开了歌喉,陌篱站在岩室外等着夏煜。每日清晨,夏煜都会在冰室或者岩室呆上半个时辰。 等到夏煜出来,陌篱很自然的上前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 “别擦了,我去沐浴。”抓住陌篱的手,夏煜拉着他就走。但是说要沐浴的人一到温泉边就脱陌篱的衣服。 “王爷,青天白日的,你这是要做什么?”陌篱笑着抵住他的手。 夏煜挑眉,十分无耻的道,“我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吗?不就是白日宣淫。”说罢一手扯落陌篱身上的绯衣。 热气袅袅,水雾弥漫间,安定王以身演示什么叫做白日宣淫。 陌篱紧抓着池壁,脸上一片桃红,脖颈至腰际连成一条动人的曲线,断断续续的□□被撞击得支离破碎,身后的人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在他眼角和唇上游移,“陌篱,你哭的样子真性感。” 水润的眼,迷离的眼神,微皱的眉,唇间的低吟,脆弱的表情,一切的一切,都美得惊心动魄。 “我没没哭”反驳的语言都断断续续,明显带着哭腔,却嘴硬着不愿意承认。 “是吗?”暗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我便让你哭出来。” ☆、以色侍主 春日融融,杨柳吐绿,夏煜打发了一批又一批来邀他去城郊踏春的狐朋狗友,转身却带着陌篱和两个小童驾了马车出了城。 城郊的草地上,大片大片的野花开的正盛,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春风柔柔,青草香,花香扑面而来,空气都带着丝丝香甜,湿润轻柔,怪不得他们那么喜欢出来踏春。 马车在一片桃花林前停下。夏煜带着陌篱徒步走进林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满眼皆是一片粉色。陌篱已经很久没有出门游玩了,看起来很兴奋,夏煜也跟着高兴起来,心想以后要多带他出门玩玩。 夏煜含笑看着陌篱站在一株桃树下,小心翼翼的伸手攀着一小截树枝,生怕用力过度把它折断了,轻轻凑过去闻了花香,然后绽放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嘴角微扬,眉眼弯弯,乌发飘扬,绯衣飘飘,比那娇艳的桃花还要动人,一阵风吹过,片片粉色花瓣纷纷扬扬自树枝飘落,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雨。 “陌篱。”夏煜忍不住叫他。 “什么?”陌篱闻声回头,额上沾了片小小的花瓣,衬着白玉般的肌肤愈发艳丽。 “没事。”夏煜伸手帮他把发上的花瓣拿掉,其实他想说,你比桃花好看多了。但是陌篱听了一定会生气,他生气的时候喜欢拿眼瞪他,明亮的双眼水波流转,哪里是在瞪人,分明是勾人。 桃花灼灼,在十里桃林里摆一桌子,桌上泡着一壶新茶。两人对坐,一副棋盘。 王府内的日子实在太过悠闲美好,以至于陌篱在湖心亭再遇菁菁时,有一瞬间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陌篱公子。”当初意气风发,想要进宫凭借自己的精明爬到一个高位上的少女如今面色凄苦,被现实打落深渊。 “菁菁姑娘。”陌篱面色平淡,礼貌的回礼,似已忘记当日她的恶语相向。 然后两人相对无语,气氛有些焦灼,陌篱思量了片刻,拿起书准备回“木槿园”,然而她居然又开口了。 “你觉得我们这些姐妹很可笑吧,总是想着飞上枝头,却连王爷一面都见不到。” “我从未这么想。”陌篱回道,别人如何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自然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 “王爷身份尊贵,你我都不过是以色侍人的可怜虫,真不甘心。”菁菁凄楚一笑,像是即将开败的花,最是艳丽,却时日无常,“真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陌篱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他又怎会不懂,以色侍人,岂能长久?然而,夏煜身份尊贵,什么都不缺,他能给他的除了色,还有什么?感情吗?夏煜根本就不需要,他要的从来不是他。 以色侍主,有什么不好?不过是各取所需,他给夏煜欢情,夏煜给他温情,这样就足够了。 春季多雨,细细密密的雨丝把嫩叶洗得发亮,满世界一片潮湿。骤雨初歇,夏煜便闲不住了,带着陌篱出了王府。 刚出门不久,雨突然又下了起来,不同往日的淅淅沥沥,这是一场大雨。大雨中的长安城变得安静了很多,吆喝声,喧闹声都消失了。夏煜一手搂着陌篱一手撑着伞,找了个茶楼要了个靠窗的位置,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赏雨,不失为一种乐趣。 街上行人稀少,大多匆匆忙忙,狼狈至极。然而有一个人却是特殊的,那人撑着纸伞走在雨中,速度不快也不慢,安然徐行,身后的一切好似都成了背景,他宛自水墨画中走出。 那人走至茶楼下,把伞微微后扬,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嘴轻轻动了下,没有发出声音,但陌篱知道,他说的那两个字是:夏煜。疑惑着回头看向正在喝茶的人。 “怎么了?”感受到他的目光,夏煜问道。 “刚才有人在楼下叫你名字。”陌篱指了指窗子。 夏煜不解,这里才二楼,要是有人在楼下叫他,怎么可能听不见。但他还是看向楼下,陌篱也跟着看出去。 但是,楼下没有人,大街上也空空荡荡,只有被雨水冲刷着的世界,那个人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夏煜觉得陌篱不会骗他,一定是那个人已经走了。 “长得很英俊,鼻梁很高,剑眉星目,轮廓深邃”越形容越觉得熟悉,陌篱瞪大眼睛仔细看了夏煜好一会才继续说,“跟你有三分像。” “呵,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英俊啊。”夏煜笑笑,长得跟他有三分像就算很英俊了,那他不就是英俊到极点了。 陌篱喝了口茶,表情严肃,“我想你误会了,他是很英俊,但是你只有三分他的英俊。” 夏煜嘴角一抽,他只有三分英俊?“你觉得沈洛那样的长相很英俊?还有他那样的气质,明明就很女气好吗?”语调拔高,对于陌篱的评价很不满。 “沈洛?你认识?”只听了这么的描述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大概很熟悉。 “我堂弟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采花贼!”夏煜越想越气,沈洛怎么可能比他英俊,陌篱一定是看花了眼,“臭名远昭的‘聚美庄’听过吗?他就是那的小主人。” “聚美庄”是大夏国内很出名的一个江湖门派,但那出名却是恶名。所谓的聚美就是指聚集天下所有的美,包括美人,美男子,还有各种字画,奇珍异宝,反正只要是漂亮的东西,他们都不会放过。而且,他们取得这些东西的手段有些恶劣,都是用偷的。 ☆、命比纸薄 王府的日子平静安逸,以至于陌篱忘了一些什么,然而菁菁却用生命提醒了他。 那是四月的第一天,一声惊叫响彻了安定王府后院,管家匆匆来报的时候,夏煜和陌篱正准备去冰室。等他们到了湖边的时候,菁菁的尸体旁已经围了一堆哭哭啼啼的女子了。 惨白的脸色,禁闭的眼睛,素白的衣衫。风华正茂的少女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这个曾经野心勃勃要飞上枝头的女子,用死验证了她那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夏煜蹙眉看着那个他不曾正眼看过的女子,淡淡吩咐管家,“厚葬了吧。” 陌篱看着不远处的湖心亭,在那里,他最后一次跟菁菁交谈,依稀能记得她那凄楚的笑。心突然有些慌,慌乱的转头看向夏煜,他表情淡漠,菁菁的死没有令他的情绪有一丝起伏。 陌篱这才记起,他跟菁菁是一样的身份,都是消遣用的玩物,只不过他运气好受了宠,而菁菁从未得宠罢了。夏煜不会为她的死有一丝情绪波动,换了他,也是一样的吧。 从始至终,夏煜要的就只有云林一个,他们这些玩物再怎么努力吸引他,都是没有用的。心凉如冰,陌篱狠狠抓紧了双手告诫自己,克制住,不要让那萌芽了的苗子再长高,一定要尽快拔掉它。 “你们若是想走,随时可以离开,如果不愿意走,那么王府也会好吃好喝养着你们。”夏煜看向众女子,“但我清楚的告诉你们,留下来也只是守活寡,我不会对你们产生一分感情。想走的现在可以回去收拾行李,然后去找账房领一百两银子。” 看到众多女子哭着离开了湖边,陌篱有些发抖,是否两年以后,他也会跟这些人一样,领着一百两离开,心蓦地下沉,一直沉到了谷底。 “陌篱,你怎么了?”夏煜看见他脸色苍白,身子甚至有些颤抖,担忧的摸摸他额头。 “没,没事。”努力扬起一个笑,可是却显得那么可怜兮兮,尤其是目光触及地上的尸体时,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 夏煜有些不解,但还是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别怕,没事了。” 没事吗?真的会没事吗?不,她们就是他的前车之鉴,决绝一些也许会像菁菁一样,软弱一些大概就是默默离开吧,他有些怕。 大概是因为王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夏煜也没有了出门的兴致,每天窝在“木槿园”跟陌篱下下棋,作作画。陌篱才发现,原来夏煜是很擅长画画的,他握笔时喜欢将笔杆捏至三分之二处,手腕悬空,运笔炙活,笔走龙蛇,形如流水,姿态优雅从容,挥墨间一幅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跃然纸上。 初夏,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城外湖里的莲花纷纷自水中钻出。夏煜见陌篱近日愈发懒散,整日窝在屋子里不出门,忍无可忍的拖着他出了王府。 本是好意带着他来游湖,谁知陌篱死活不愿意上船。 “你又怎么了?”夏煜无奈。 “王爷自己去游湖赏莲就好,我就不去了,呐,看到那个茶棚了吗?我便再那里等王爷。”说完便朝茶棚走去。 夏煜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快步上前截住他,二话不好抱起他就飞身上了船,船夫很识相的等他站定就开始划船向湖中的而去。 夏煜动作实在太快,等陌篱反应过来时,船已经离开岸边了,四面八方全是碧蓝碧蓝的湖水,陌篱脸色蓦地发白了,眩晕感侵袭着他的脑袋,恐惧自骨髓深处钻凿而出,在四肢百骸中流窜,头疼欲裂,滴落的冷汗蒙住了眼睛,窒息感让他呼吸不过来。 “陌篱,你怎么了,靠岸。”夏煜怎么也想不到陌篱的反应居然这么大,一时被吓住。 努力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呼呼”急促的呼吸,窒息感依旧挥之不去。当陌篱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时,夏煜一瞬感觉到了恐慌,不知道为什么恐慌,但就是恐惧得不能自已。 匆忙的带着他回到王府,引得所有人都手忙脚乱了起来。 元宝看着昏迷不醒的陌篱,眼睛都红了,“王爷,我家公子怎么了?” 看见御医帮陌篱诊治,夏煜才舒了一口气,“我带他去游湖,他忽然就晕倒了。” “游湖?”元宝的声调拔高了八度,眼睛瞪得大大的。 夏煜感觉他知道些什么,“怎么了?” “公子他,怕水。”元宝跟了他很多年了,自然是知道的。 “怕水,不可能啊,他泡过很多次温泉。”明明之前都没有反应,怎么这次就晕了呢。 陌篱自然不可能怕所有的水。正确的说来,他怕的是乘船。“公子不是长安人士,在他十二岁之前从未踏进过长安城。” 陌篱自小跟着父母住在深山里,他母亲原是“秦淮第一美人”,天人之姿,温柔如水,追求者众多,却偏偏钟情于一个剑客。陌篱的父亲不愿妻儿跟着他过刀光剑影的生活,便择了个山脚隐退了。 在陌篱十二岁那年,陌篱的父亲受友人之托,送一件宝物到长安,谁知在水途中被人劫杀,陌篱被他母亲抱上一块浮木逃生,而他父母却没能活下来,自那之后,陌篱就不能再乘船了。 陌篱被江水冲到下游,被一路过的老翁救起收留,然而老翁在一年后病逝,他那不争气的儿子为了换酒钱,把陌篱卖去了“桃李阁”。 月华如水,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了下,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陌篱,不能乘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伸手把他散乱在额间的发丝拨开,夏煜轻轻的问。 “我说了王爷就会允许我不去吗?” 这对话似乎有些熟悉,两个人同时怔住,“自然。”夏煜笑着给了一个不同于上次的回答。 ☆、心似珍珠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夏煜对陌篱越来越好了,本就宠上了天,现在更是含在嘴角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陌篱却越来越心慌,他这样一心对自己好,换做谁都会动心吧。 但是要怎么拒绝呢?怎么告诉他不要对自己这么好?陌篱考虑了良久,“王爷,你可知道珍珠是怎么来的?” “自然知道。”夏煜点头,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珍珠坚硬而圆滑,被柔软的贝肉包裹着,却一天比一天更坚硬,而陌篱心似珍珠。”说这话时,陌篱眸子含水,却面色冷淡。 “呵你这是在愧疚吗?为你的面冷心硬。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有毅力算是一个吧,即便你心硬似铁,我也会给你捂热捂软了。”夏煜眯着眼睛,嘴角微扬。 这一年的朝夕相处,夏煜对陌篱也是有一些了解的,他明白,陌篱是在害怕,但是他这人做什么都是凭着性子,陌篱越是害怕想躲避,他越是觉得有趣,越要对他好。 这时的夏煜,真是任性得可恶。 陌篱错愕,“王爷这是何必呢?” 夏煜盯着他,“陌篱,你喜欢我吧?”这次,夏煜没有笑,神情有些淡漠,眼神深邃得令人心慌。 “我没有。”陌篱面色冷漠,没有一丝惊慌,只是淡然的和他对视,完全看不出一丝异常。 “是吗?”夏煜摸摸下巴,“真是有趣,陌篱,希望你一直这么清醒。”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夏煜转身离开了。 在他身后,有个人微微失神,而后扬了下嘴角,只是那笑没有一丝温度,面色疏离得一如初见,就连视线都变得冰冷如初。强颜欢笑再久再多次,那笑都不会发自内心。 夏煜,你为何要陌篱笑呢? 陌篱没有告诉夏煜,他说自己心似珍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珍珠依附贝肉而生,可离开了贝肉,它就失去了保护。而且,珍珠的坚硬只是相对贝肉而言,若是离了贝肉,随意一磨,珍珠就会变成粉末。 夏煜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简直是挖空了心思对陌篱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奇珍异宝赏了满屋子,甚至于陌篱只要皱个眉头,他都要关心半天,陌篱想做什么他都陪着,处处细心照料,连元宝都被提升做了王府管事。 一个步步紧逼,一个处处躲避,一场你追我逃的戏。 九月,历时四年的西南战事结束,大夏国全胜,南蛮王割让了一大片肥美的草原作为赔偿,然后带着南蛮珍宝亲至长安城拜见夏王,订立百年盟约。 南蛮地处西南,土地贫瘠却多产玉石玛瑙。南蛮王带来的玉石珍宝很多,其中最珍贵的为一对相生的灵石。一是莹白无暇的白色珠子—雪琉璃,另一颗是赤红如火的红色珠子—绛灵石。夏臻龙心大悦,想着对夏煜可能有用,就把两颗珠子都赏给了他。 陌篱到湖心亭的时候,夏煜正在把玩着一颗白色的珠子,阳光下,莹白的珠子光芒刺眼,透明别致。 “这是雪琉璃。”夏煜把鸽子蛋大小的珠子举到陌篱面前,“跟你气质很配,本想赏给你的,但是听说它药用价值很大,想来云林以后会用到。” 陌篱静静听着,不知道他这么说是做何意。 “不过我给你机会,你若是能从我手中抢到它,就赏你了。”夏煜笑着把珠子朝陌篱扬了扬,“过来抢吧。” 陌篱对这颗白色珠子虽然喜欢,但是没到那种必须要占为己有的地步,但是显然夏煜想跟他玩游戏,他只能依言上前去抢。你来我往中,陌篱不甚被石凳绊了一下,直直的朝着凉亭围栏外摔去,亭子建在湖心中,栏外便是广阔的阳湖,想到陌篱怕水,夏煜紧张的伸手拉住他,雪琉璃掉在了地上,然后滚落阳湖。 湖面突然水花翻腾,在“哗哗”声中,一条巨大的青蛇出现在陌篱的眼中。那青蛇张开血盆大口,把莹白无暇的雪琉璃吞进了口中。 “小青!”夏煜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雪琉璃消失在青蛇的口中,吞了珠子之后,青蛇硕大的眼睛看着夏煜,一副乖巧无辜的模样。 夏煜只能叹气,要它吐出来已经不可能了,“便宜你了。” 陌篱被突如其来的巨蛇吓了一跳,阳湖下居然养了这么大的一条水蛇,想到自己经常来湖心亭看书喝茶就是一阵冷汗。 “小青不会伤人的,别怕。”夏煜摸摸他的脸。 陌篱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发毛的。 “雪琉璃是没有了,我把绛灵石给你吧,据说能暖身。”夏煜从袖子中摸出一颗赤红如火的珠子放到陌篱掌心,白皙的手掌和赤红的珠子相映,煞是好看。 “王爷应该比陌篱更需要这颗珠子,我不能收。”既然能暖身,在“七日阴阳”毒发时就能派上用场吧。 “没用的,解不了寒毒,你身子弱,又容易受风寒,给你正合适。”夏煜帮陌篱合上手掌,珠子被牢牢地握在掌心。 ☆、誓言破时 珍珠被贝肉包裹着,却没能一日比一日更坚硬。陌篱被夏煜日复一日的温柔对待软化了,再也生不出要躲避的念头。压抑过久不能生长的幼苗在解禁后暴长起来,这就是所谓的过犹不及吧。 院子里的木槿花开至荼蘼,陌篱在树下铺了一层布接住落花。 夏煜很是不解,“这是做什么?” 陌篱微微扬起嘴角,“晒干泡茶,或者酿酒,也可以做成点心,很多用处的。” “你还会这些?”夏煜微讶,都不知道陌篱居然对这些感兴趣。 “有什么是我不会的吗?”陌篱眨眼思量,灵动俏皮,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别有一番趣味。 “是,你什么都会。”夏煜从善如流的夸奖,又道,“你这个样子,比冰若冰霜的时候可爱多了。” “我本就是这个样子的。”陌篱笑笑,把花瓣捡起,小心翼翼的展开铺平,然后装进盒子。 在十三岁之前,他本是这样纯稚俏皮的,那时候过得太幸福,所以后来才会遇到那些悲惨的事情吧。在那短短十二年里,先把幸福预支完了,然后用余生来品尽伤悲。 “这样很好。”夏煜摸摸他的头,眼神幽深,他很喜欢这样灵动的陌篱,想要保护好这份纯稚。 把一年来收集到的各种花瓣洗净,寻了些上好的泉水,又收集了些清晨的露水,陌篱依照制酒方法酿了几坛百花酿,花酒不同于其他酒,不烈,却带有一种清香甘甜。 陌篱在木槿树下挖了个坑把几坛子酒埋了进去,又将年初偷偷埋在“幽兰苑”槐树下的桃花酿给挖了出来。 暮夜华灯缀,陌篱抱了那坛桃花酿,拿了两个翡翠琉璃杯在院子石桌旁坐下,又把白日做的木槿花糕端了来,叫上夏煜一起赏月。 “陌篱啊陌篱,你可真是个妙人。”冷若冰霜时宛如谪仙,嫣然一笑时似花妖,灵动俏皮时纯稚如孩童,这么多变的你,哪个才是你真正的样子?看不清猜不透,罢了,想不通就算了,无论哪个样子,都让他沉醉。 “”陌篱不语,抬眼看他,水波流转,熠熠生辉,眉目含情,笑容温和,其实心里是慌乱的。 绛灵石至阳至刚,对寒毒有不错的克制作用,原本夏煜没拿出来是准备着自己用的,谁知一个不甚,雪琉璃被青蛇吃了。陌篱怎会不懂,那珠子对夏煜的用处,但是他却给了自己,那一刻,怦然心动。说不感动是假,既然已经喜欢了他,那么,便对他好一些吧。 然而世事难料,他想对别人好,也要看别人领不领情啊。 十一月初三,一则消息传回了长安,有人曾在洛阳看见过云林。夏臻派了侍卫来安定王府告知夏煜的时候,陌篱正跟他在品木槿花茶。 “啪。”夏煜手中的翡翠琉璃杯摔落在地,在清脆的声音化做满地碎片,陌篱的心也跟着这声脆响裂开了一个小口。 一阵风吹过,徒留满地碎片被枯叶和尘埃慢慢覆盖,陌篱看着那个急切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他知道,夏煜要去找云林。 果然,陌篱走至王府门口时,夏煜牵了马出来了。 那马陌篱认得,叫英超。据说是一种难得的名马,能日行千里。他的体格高大,结构均称,线条优美,头部小巧伶俐,眼大眸明,四肢强健,此刻正高昂着头颅,不可一世。 陌篱从袖子里拿出绛灵石递给夏煜,“王爷这七日正是寒毒发作之时,绛灵石多少能起些作用,七日过后,王爷只能依靠内力抵御火毒了,万望王爷早日找到云林神医,免受苦痛。” 此去会不会找到云林,多久能找到云林,谁也说不准。 “七日阴阳”被云林以一颗丹药克制住,短时间内不会爆发要人命,但是每日毒素流转全身时都要忍受撕心裂肺的痛楚,在王府和别庄还能克制住,一旦离开了王府,没有“冰火阴阳潭”,没有冰室岩室,不知道夏煜还能不能承受那让人崩溃的疼痛。 “你”夏煜眼神复杂,看了陌篱好一会,轻轻从他手心拿出那颗赤红如火的珠子,当然他亲手放入陌篱,今日却又从他手心拿出,不知是怎样一个轮回。 终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不能说带他去,也不能叫他等着自己回来,夏煜深深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出声,然后再也不敢回头,策马而去,扬起一地落叶。 陌篱看着空空的掌心,当日那颗珠子让他放下戒心,自此满心满眼都是夏煜,今日夏煜又把它拿了回去,带着它去找他心中所爱。 迟了,那棵幼苗在短短两个月间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拔不出来了。大树深深扎根在心田,想要砍树,挖根,除尽根须谈何容易?就算最后做到了,那么他的心还能完整吗?不,不能了,就算除尽根须,那些曾经扎根过的地方,也已经留下了黑漆漆的洞。 十一月初四,夏煜离开的第二天。 夜色微澜,陌篱在书房中练字静心,他想过离开,然而却心存希望,夏煜还没叫他走。而且,如果他没有找到云林呢?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笔一顿,划出了长长的一道痕迹。 “公子,夜深了,该歇息了。”元宝端着新燃起的烛火进入书房。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以色侍主 作者:扑倒貂爷 第3节 “嗯。”陌篱搁下笔,站起来那一瞬只觉天旋地转,元宝连忙放下烛台去扶。 动作过大把身后画缸里的画弄散了一些,陌篱稳了稳,“我没事。”然后蹲下身跟元宝一起收拾那些散落在地的画卷,一张一张卷上放入画缸,却被一张半展的画吸引住。 慢慢展开那画,画风十分眼熟,陌篱知道,它出自夏煜之手,画上有一个人,黑发青衣,嘴角永远带着温柔的笑意。画很细致,甚至于一丝发丝都细细勾勒过,足见作画之人有多用心。 看着那幅丹青,陌篱心一紧,随即又勾起了嘴角。弧度完美,一如往日般媚惑人心。然,却是苦笑。恍惚忆起元宝前日说过,“公子最近愈发爱笑了。”对啊,最近常笑。他笑是因为开心吗?不,一点也不,只是有时不知该做何表情,而有人说过,“陌篱,我喜欢你笑着。” 夏煜啊夏煜,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呢?为何要跟我说这么多呢? ☆、一个机会 无望的等待无疑是最折磨人的,陌篱每日在惶恐不安中煎熬着,他突然想起很多往事,想起了那个惊艳绝绝的女子—苏莲香,也想起了那个在阳湖自尽的女子—菁菁。对待无望爱情的两种不同选择,这是他一个人的感情,一个人开始,也要一个人结束吧。 十一月十九,一阵马蹄声在王府门前响起,陌篱的视线透过重重人影,看见那个离开半月有余的人。 依旧苍白的脸色,没有血色的唇,看起来很虚弱,风尘仆仆,满身疲倦的回来了。陌篱一时有些慌乱,然而等了许久,另一个人都没有出现。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他看见夏煜望了过来。 夏煜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陌篱走上前扶住他,透过皮肤传来的温热令夏煜忽然觉得疲惫不堪,下一秒就晕了过去。 陌篱微愕,却没有慌乱,感觉到他的体温正常才幽幽吐出一口气,“元宝,过来帮我。” 夏臻来的时候,陌篱正端了药进屋,刚要放下药碗行礼就被夏臻挥手阻止了,“免礼,先喂他喝药吧。” 陌篱不语,只是拿了两个枕头垫在夏煜的脖子下,令他的头微扬起,然后轻柔的分开他的唇,一勺一勺的喂了进去,动作娴熟而温柔。 夏臻沉默地看着,突然觉得他一向看不上眼的陌篱也不错,至少很会照顾人,转念又想起暗自跟着夏煜去了洛阳的那个侍卫传来的消息,扶额叹气。 现在他已经懒得管陌篱曾经是小倌了,而是巴不得夏煜喜欢的就是陌篱,这样,一切就好办了。 “好好照顾他,等他醒来就遣人进宫告诉朕。”夏臻在安定王府等了两个时辰,夏煜都没有醒来,他只能先回宫。 “是。”陌篱淡淡回道,目送着他离开。 夏煜直到傍晚才醒来,醒来的刹那,他看见的依旧是陌篱。似乎除了他,已经没有人会守在自己的床边了。 “王爷,茶。”陌篱见他醒来,起身去桌边倒了杯温茶给他。 伸手接过茶杯时夏煜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开口。 “王爷,我扶你去岩室吧。”算算日子,今日和明日都还是寒毒,陌篱见他气色十分不好,便想着去岩室呆着或许会好些。 “陌篱。”夏煜幽幽开口,神情却是冷漠无比,“我给过你机会的。” 陌篱不解,“不知王爷说的是什么机会?” “你原本可以趁我出门的这半个月离开的,虽然我没说,但是我知道你是知道的。”依旧冷漠无比,连声音都是冰冷冰冷的。 陌篱双手微微发抖,声调却平稳,“王爷是想陌篱离开吗?可你没有把卖身契还我。” “呵,离开?你已经失去这个机会了。”夏煜扬起嘴角,那笑却带着一丝残忍和阴毒,然后茶杯被狠狠摔在了地上,陌篱也被拖上了床。 陌篱感觉到了夏煜的异常,他的凶狠和急躁是他从未见过的,今日却同时见识到了,绯衣被撕裂,脖子被狠狠咬住,疼得陌篱微微颤抖,然而这只是开始。 没有任何抚慰就被狠狠进入那一刻,陌篱感觉到有什么裂开了,疼痛深入骨髓,不知道是身体比较疼还是心比较疼。 两人都沉默着,陌篱没有感觉到丝毫欢愉,只有无穷无尽的疼。以往的温柔和今日的粗暴形成对比,他咬牙坚持着,没有□□,也没有因为疼痛叫出声。 气氛焦灼着,明明已经是最亲密的行为了,皮肤紧贴着皮肤,距离已经近得不能再近,那么,是什么那么远呢?对了,是心,空落落的疼着的那颗心。 床在撞击中乱响着,让人听了心烦。 “你在“桃李阁”的时候,就是这么服侍客人的?”夏煜捏着他的面颊,唇角微勾,语带讽刺,一如初见时。 “”陌篱没有说话,只是把唇咬得更紧了,隐隐有血渗出。 “叫出来。”夏煜被沉默的气氛弄得烦躁,“无论是疼或者舒服,都给我叫出来。” 陌篱闭着眼,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场折磨突如其来,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夏煜的语气冷漠,话语更是伤人。 “看来你对我很不满。”夏煜动作骤停,“是不是因为我之前太宠你,所以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嗯?” 身份?陌篱愕然,有那么一段时间,的确是忘记了。但是现在又想起来了,“小倌,玩物,替身,消遣品,王爷指的是哪一个?” “看来你还记得,既然你这么乖,我就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叫出来或者哭出来,你选吧。”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选择叫出来,而不是哭。但是今夜,他要做一个特别的选择。而这个选择,这辈子只会选这么一次。 陌篱睁开眼看着夏煜,早已经红了的眼眶瞬间水雾一片,透明的水渍来得那么快,似乎早已准备好,就等着这一刻。泪顺着眼角蜿蜒而下,隐没在发际。 夏煜看着他,神色出现了松动,然而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恼怒瞬间没顶,狠狠捏住他的下巴,“陌篱,你变得不好玩了。” 然后把他翻了个身,从背后狠狠进入,愈发凶狠的动作,紧紧箍住他腰的手,还有那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陌篱深陷在柔软的枕头中,手紧紧抓住了锦被,在越来越忍受不了的疼痛中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臂,泪水依旧蜿蜒着,心里那道口子满满扩大,直至彻底将他的心分成了两半,然后那两半里又开始出现裂痕,继续扩大,再被分半 ☆、一场折磨 陌篱在下午才醒来,睁眼便看见元宝哭红了眼守在床边,陌篱扬起一个笑,脸色却苍白无比。 元宝看见陌篱醒来,慌乱的擦掉脸色的泪,“公子,你醒了,要喝水吗?”声音微哑中还带着哽咽,看来是哭了很久。 “哭什么,我以前在“桃李阁”受过更重的伤,不是都挺过来了吗?”陌篱伸手摸摸元宝的头顶,这个陪了他八年的的小童是他生命中唯一的牵挂了,再没有其他人了,曾经,夏煜算一个吧。 “王爷怎么能这样”元宝还是愤愤不平,夏煜遣了人叫他去接陌篱的时候元宝还有些奇怪,自从元宵他们就睡一个房了,怎么又突然叫他去接人。 等他到了那屋的时候,陌篱已经晕过去了,□□在外的身上满是咬痕和抓痕,红红紫紫一大片,有些地方还渗出了血,元宝当初愣住了。 “给他洗个澡上点药。”夏煜随意披了件衣衫站在床边,面色冷淡,语气更是冰得刺人。 等元宝帮陌篱清洗的时候,更是瞬间红了眼眶,红红白白的液体多得吓人,等清洗过后,元宝发现了三个小口子,红红肿肿的□□血肉模糊成一片,惨不忍睹。 “没什么是不能的,我本就是个小倌。”陌篱很平静,语气也是淡淡的,似乎没有一丝埋怨和不满。 “可王爷以前不是”元宝在陌篱的目光中住了嘴,讪讪低头。 “元宝,我累了,再睡会。”陌篱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住,不想听,不想看,不想记起。什么以前?没有以前!有的只是现在,他的以前死了,连记忆都没留下。 夜里,陌篱迷迷糊糊又醒了过来,感觉口干舌燥,全身无力,“元宝。”声音沙哑无比,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病了。 “公子。”过了一会,元宝才揉着眼睛推门而入,看见陌篱脸色潮红的靠坐在床头,元宝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摸他的额头,温度烫手得吓人,“公子,我去叫太医,你等等。” 元宝慌乱地跑出“木槿园”,却不知有人被他的开门声惊醒。 夏煜面色不悦地披了衣服,打开房门,抬眼却看见对面的屋子房门大开着,都快到年底了,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大开着房门睡觉? “王太医,你倒是快点啊。”元宝把夏臻拨给王府的太医拖来,可怜年过半百,胡子一大把的王太医在天寒地冻里被人吵醒,还要被嫌弃走得慢。 夏煜皱眉看着元宝和王太医进了对面的屋子,然后紧紧关住了房门,病了吗?又是风寒? 他病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夏煜气恼的重新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狠狠的把枕头丢到地上,夏煜披了件衣服就向书房走去。 黑色重墨在宣纸上随意勾勒几笔做树枝,再用朱砂在树枝上点上花瓣,一副腊梅图就这么完成了,然而,怎么看都觉得不满意,火大的撕了画。 写字?静不下来,笔一沾上宣纸,墨汁就晕开了,烦躁的把笔一丢。 走到兵器室,把高放在架子上的剑拿下来,在一片银白中练起久违的剑术,雪又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和着枝头的红色花瓣,白白红红的一片,那具满是红痕的莹白躯体突然出现在脑海。 夏煜把曾经最爱的配剑一甩,站在原地望着漆黑的夜空。月亮被乌云遮挡了,满世界只有黑色的的夜和白色的雪,愧疚吗?后悔吗?没有,一点也没有! 王太医给陌篱诊治了,只是普通的风寒引起的发烧,没有什么大碍。给元宝开了药方后便收拾药箱出了“木槿园”,谁知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待看清他是谁之后,王太医更是冷汗直流。 “王,王爷。”王太医庆幸自己在被吓到的时候没有叫出声。 “”夏煜看着他,淡淡的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却不开口,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王太医琢磨着,王爷这是不是要问陌篱公子的事?一时不太敢开口,今早发生在“木槿园”的事早就传遍了王府,听说陌篱公子被元宝接出来的时候进气都比出气少了,王爷摆明了是要折磨陌篱公子,这会是不是该主动说起他呢? 夏煜见王太医迟迟不开口,眉头微微皱起,还是没有问,只是拿冰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王爷陌篱公子没什么大碍,发烧只是普通风寒引起的。”被冷冷的看了一眼,王太医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再也不管猜测得对不对,小心翼翼的开口了。 普通风寒引起的?那就是跟自己没有关系了。夏煜听完后转身进了园子,留下王太医虚弱的靠在墙上喘着气。 这真是要人命啊,王太医摸摸心口,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王爷自洛阳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整天冷着一张脸,脾气变得十分暴躁,今日因为一点小事差点把一个奴才处罚死了。 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微微叹了口气,王太医抱着自己的药箱逃命似的离开了“木槿园”,比来时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个理由 陌篱身子向来就弱,一病就是十天半个月,直至他痊愈,夏煜一次都没有出现。 听元宝说,他在外面寻了几个姿色不错的男宠回来,今日带这个去阳湖赏雪,明日又带了另一个去长安城最大的茶楼听书,后天又带了谁谁谁去了哪里,已经记不清了。 刚开始那几天,陌篱还想着他在洛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没有找到云林?云林还会不会回来? 若是不回来了那么,便争一争?陌篱被这个想法惊得一怔,而后苦笑,原来,自己竟还存着这样的奢望。 后来听元宝说得多了,陌篱便不再想这些了,只是安心养病,每日晒晒太阳看看书,直到他痊愈,也没有遇见夏煜一次。 又是一天,陌篱听说“梅园”的腊梅开得正艳,便带上元宝去了后院赏梅,不料在还没走进院子,就看见梅树下一对交缠的人影,黑衣黑发的是夏煜,另一个披着白色貂皮裘衣的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小小的脸还没有完全张开,却有了几分令人惊艳的媚态,笑容软软甜甜。 “我要那一支。”微风吹,带着那糯糯的声音而来,夏煜笑着伸手帮他把那支梅花折下。陌篱眼中一痛,后退了一步,然后整理好情绪,再抬头看向院子的时候,那个少年正拿着好奇的眼光看着他。 夏煜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看见陌篱的时候,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把梅花放到少年的手心。 陌篱冲着少年笑笑,然后带着眼眶微红的元宝转身离开,没有落荒而逃,没有狼狈,依旧如来时那般从容,只是藏在红色裘衣下的手微微颤了下。 没有了赏梅的兴致,陌篱便从书房拿了笔墨纸砚回房作画,能不遇见就不要遇见罢,免得大家都不快。 挥墨间,一副“红梅迎春图”便落在宣纸上,看上去有些喜气,思量了一会,陌篱在右下角提了一行诗,本想提的是“梅花香自苦寒来”,谁料落笔却变成了:相离莫相忘。 怔怔看了那五个字一会,陌篱平静的把宣纸自白玉镇纸中抽出,揉成一团从窗子丢了出去。 拿了本书坐在桌前,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那对身影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陌篱叹了口气叫来元宝,让他去王太医处要一些助安眠的药。夜间吃了饭,陌篱把元宝要来的香料点燃,早早的躺到了床上。 对于这样的自己,陌篱很是无奈,不是决定好了要砍树挖根吗?做何只是看见他跟别人在一起就焦躁得睡不着?很快就会过去的,陌篱告诉自己,很快就会忘了的,很快很快。 迷迷糊糊间,有人带着一身酒气和冷气推门而入,陌篱被寒风吹得颤了下,坐起身来,明灭不定的烛火中,夏煜的身影黑沉沉的让人有些害怕。 陌篱抓紧了放在被子里的手,冷静的对上他深邃的眸子,不料夏煜扑上来就扯他的衣襟,带着酒气的吻令他一阵难受,陌篱伸了手来推他,抗拒他的靠近。 “呵,学会拒绝了?”夏煜扬起嘴角带着残酷和阴毒,眸子带着三分清醒,还有七分醉意。 陌篱不语,只是用手抵着他的身子。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你笑吗?”夏煜伸手来摸着他的嘴角,“你笑起来的时候,这里跟他很像。”一样的弧度,一样的动人,还有那份温柔,如出一辙。 陌篱眼神闪了闪,抵着他身子的手渐渐变得无力,夏煜便带着酒气压住了他的身子。 第二日元宝进门时,发现绯色的衣衫散落了满地,心下一慌,冲到床前,陌篱又是一身伤痕,脸色苍白地躺着一动不动。 日复一日,住进安定王府的男子越来越多,然而陌篱的处境却没能变得好一些。欢爱,受伤,痊愈,再欢爱,再受伤,再痊愈像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他日渐消瘦下来,本就弱的身子更是一遇到气温转变就生病。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手腕越来越细,青色的脉络清晰的暴露在莹白的皮肤上。 渐渐的,陌篱变得不再出门,整日窝在屋子里看书,作画,喝茶,睡觉。夏煜夜里经常会来,来了也不跟陌篱交谈,只是一味的把他拖到床上,一次又一次的折辱。 陌篱是那种对疼痛特别敏感的体质,面对夏煜的粗暴,他向来都是强忍着不哭。有次痛极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问,“ 我错在哪里?”夏煜目光幽幽,道,“你不是他。”你不是他,却在我身边。陌篱怔了片刻,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只是那笑太过凄楚。原来,身体的痛是这么微不足道,心里裂开的那道口子才是痛至骨髓。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桃花开。陌篱恍惚的忆起,去年桃花开的时候,他好像跟谁出了一次门,记得桃花开得很漂亮,但是,是跟谁出的门呢? 陌篱又想起了他埋在槐树下的桃花酿,在夏煜又一次来的时候,陌篱提出要搬回“幽兰苑”,他道,“我可以任你呼之即来,让我搬回去,好不好?”语气竟是带了一丝乞求。 夏煜沉默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陌篱第二天带了几件衣物就便搬回了“幽兰苑”,夏煜之前赏他的那些奇珍异宝全部留在了“木槿园”,一件也没有带走。元宝不满地嘀咕着干嘛不带,若是有一天他们出了王府,那些东西能卖好多钱呢。 陌篱征了片刻,出王府?还有这个机会吗?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最近身子越来越弱了,不知道他是会病死还是被折磨死,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都不会很远了。 ☆、一个小贼 五月的一天夜里,陌篱在吃饭的时候被一个小童告知,夏煜要他去“木槿园”,拿在手中的碗差点摔了出去,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地方就变成了他的梦魇,就连夜里在那睡着了都不会安稳。 沉默着换了衣衫,陌篱还是去了“木槿园”,进院门的时候看见那棵他曾经最爱坐在树下看书的木槿树,恍惚忆起他去年酿的百花酿还埋在那里。 去年啊?好像很久远了,久远得他都忘了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酿的酒,呆呆站了一会,陌篱才上去敲了夏煜的屋门。记得有次他们闹别扭了,后来收到他遣人送来的纸灯,自己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去敲了他的屋门。 以前?记得?不,都该忘记了,陌篱压制住心口的疼痛,抬头迎向那道冰冷的视线,视线的主人满脸不耐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拉进屋子,一直拉到了床前,然后一甩手,他就摔到了榻上。 睁眼看着床幔,紫红色的幔帐一层又一层,像是一朵盛开的紫槿花,漂亮得迷人眼,但为何有种酸涩的感觉? 今夜是特别的,因为在陌篱进屋一个时辰后,就有人来报说王府进了小贼,夏煜脸色阴晦的披了衣服下了床。 陌篱第一次没有在第二天被元宝接回去,拖着酸痛不已的身子自己慢慢走回了“幽兰苑”,元宝看见他回来,布满担忧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上前扶着他进了屋子。 经过桌前的时候,陌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才躺到床上任元宝给他清洗上药,浑身无力得不想再动一下。 整个王府处于一片混乱中,喧闹不已。夏煜命侍卫分成四批,到每间院子都搜一遍,元宝打开院子任侍卫搜查,没有什么发现,侍卫就全部走了,陌篱把元宝打发去睡觉,自己窝在床上对着幔帐发了一会呆,才对着空气开口,“出来吧,搜查的人已经走了。” 一个穿着锦缎紫衣的的男子从房梁跃下,“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陌篱指了指桌上的画,“放的位置不对。” “呵,夏煜从哪找来了你这么一个玲珑心的”紫衣男子迟疑了下,站在床边看着陌篱,没能说出口。 “男宠。”陌篱漫不经心是接上,然后看着男子,男子长得很英俊,鼻梁很高,轮廓深邃,剑眉星目,天生眉目含情,扬起嘴角时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这张脸有些熟悉因为他夏煜有三分相像,“沈洛。” 沈洛惊讶的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陌篱平缓的躺下,拉了毯子盖在身上,“我们见过,一个雨天。”依旧记得那个雨天,他走在雨中,身后的一切都成了背景。 沈洛恍然大悟,他之前是来过一趟长安,也去看了夏煜,尤记得那时还和陌篱对视了一眼,“抱歉,没能认出你来。” 陌篱摇头,认不出也很正常,毕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若不是因为他跟夏煜有三分相像,自己也绝对认不出他。 沈洛看着陌篱,而陌篱只是呆呆的看着床帐,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空洞,尖尖的下巴,露在毯子外的手腕纤细得惊人,和当初惊艳的一瞥差了很多,并不是说他现在不美,他纤弱的样子其实更惹人怜爱,但是当初的灵动却再不见影子了。 “你失宠了?”沈洛不解,为何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但是又忆起他回来时后面的伤,“看着也不像。” “”陌篱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躺着等待睡意,不问他为何而来,也不问他何时走,只是当做没有发现这个人。 看出陌篱无意与他交谈,沈洛只是笑笑,坐到桌边,“叨扰了,待搜查结束我就会离开。”然后拿起陌篱白日做的莲花图细细观赏。 屋子里多了个陌生人,总归是有些影响睡眠的,陌篱僵硬着身子躺了许久都没能睡着,幽幽叹气,“那么多院子,你为什么来了这里?” 沈洛转头,天生含情的眉目如画般动人,“名字好听。” 陌篱失笑,你一个被追着逃命的人,找个躲避的地方还要挑名字好听的院子才进?一时对他有些无语。 沈洛大致明白了他的想法,无奈的揉揉眉心,“自小习惯了。”在他爹的耳濡目染下,他也只能被动的接受熏陶。 忆起他的身份,陌篱又觉得无可厚非了,“聚美庄”的人,天生对美好的事物有着狂热的追求,一时自是无法改变那习惯的。 “你想偷什么?”索性睡不着,不如聊聊打发时间。 “偷?夏煜跟你说的?”沈洛一张脸一会青一会红,最后转成了黑,“本公子才不是什么小贼,我只是想借雪琉璃一观。” 陌篱继续无语,你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贼,难道坏人还会把坏字写在脸上不成?而后又故作严肃道,“借去了有得还吗?” 沈洛被噎得脸一红,借去了自然是不会还的,可若说不还,不就变成偷了?不知如何作答,抬眼却看见陌篱脸上露出顽皮的笑意,一瞬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我翻遍了他的藏宝库都没找到雪琉璃。”沈洛叹气,想到自己白忙活了一晚上,却什么都没得到,还被追着跑,简直丢人。 陌篱沉默,这天下怕只有夏煜跟他知道雪琉璃在哪,因为那颗珠子在他们的抢夺中掉进了阳湖,被一条青蛇给吞了。 “你要雪琉璃干嘛?”不会是真是为了观赏一番吧? “自然是收藏,雪琉璃晶莹剔透,世间仅有一颗,自然要收到‘聚美庄’里。”沈洛继承了他爹对美的狂热,听说雪琉璃在夏煜手中后不远千里的从秦淮跑来了长安。 沉默了一会,陌篱道,“我知道在哪里。”但是拿不拿得到就是沈洛自己的事情了。陌篱告诉他,只是因为自己恰好知道,而他也恰好进了“幽兰苑”遇到了自己,这就是天命啊。 缘分这事说起来飘渺,其实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若是沈洛选了其他院子躲避,就不会遇见陌篱,若是遇不见陌篱,此生尽他所能也不可能知道雪琉璃在哪,夏煜怎么可能告诉沈洛雪琉璃的下落让他去偷? ☆、一个罪名 第二天早晨,陌篱在一片喧闹声中醒来,夏煜面色阴晦的来到了“幽兰苑”,身后跟了一堆侍卫。 陌篱这才知道,沈洛真的得手了。他在昨夜从陌篱这得知雪琉璃的下落后,真的潜到了阳湖底找到了那条青蛇。清晨,到湖心亭打扫的下人看见青蛇虚弱的瘫在湖边,身下的鲜血染红了一片土地,腹部一个碗大的伤口虽然被人撒了止血的药,但还是有血流淌出来。 下人来报的时候,夏煜立刻想到了陌篱。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去招惹小青,而从伤口看来,那人是为了雪琉璃,并非要杀小青。这世间知道雪琉璃被小青吞了的人只有两个,他跟陌篱。既然他没说,那么肯定是陌篱说的,夏煜从小青身上的伤痕发现动手的也是一位故人。 “你好大的胆子。”暴怒的人上前就捏住了陌篱的尖尖的下巴,眼神凶狠得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陌篱疼得直冒冷汗,却没有说话,在告诉沈洛雪琉璃的下落时,他就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既然知道,为何要说出来呢?陌篱恍惚的想了想,对了,为了解脱。 日复一日的折辱,噩梦像是永远没有尽头般紧紧缠绕着他,很累,很疼。可是那颗心却依旧收不回来,他太痛苦了,不能哭不能叫,所有的情绪都只能深深隐藏。 最近这段时间,他总会想起当初,那些甜蜜过往恍若错觉。陌篱爱上的是他的深情,而他那深情却不是给自己的。夏煜只是把他看做云林的一个替身,所有对他的好其实都是想传达给云林的。 太折磨太痛苦了,他感觉再也没法正常呼吸,只求着这一切早点结束。然而,身子一天一天弱下去,却始终没能病死,所以,他要激怒夏煜,刚好沈洛出现,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并不是他帮了沈洛,而是沈洛帮了他。 “谁给了你反抗的勇气嗯?”夏煜微扬的语调很好听,一直以来都知道,他的声音醉人,低沉中带着些许慵懒。 “是我告诉他的。”陌篱抬头,视线对上他的。倔强,无畏的的眼神刺得夏煜心头火大,狠狠甩开他,见他狼狈的摔倒在地却没有一丝的怜惜,“好,好样的。既然你主动认罪了,我也就不得不罚你了。” 陌篱冷笑,说得好像他不认罪就不会惩罚他一般。明明就很暴怒,偏偏要用这么不阴不阳的语气说话,陌篱带着怜悯看向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带着满满的嘲讽。 夏煜也看着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来人,鞭刑,千万不要打死了。尽可能在他身上多留些疤痕,对了,把脸留着,毕竟姿色不错,毁了可惜。”残忍的字眼一个又一个的跳出来,愤怒,阴毒,残酷交织成一片扭曲。 陌篱咬牙忍着疼,执鞭的是一个青年侍卫,脸上带着兴奋和□□,眼神嗜血而残忍,每一鞭都掌控的很好,既疼又不会打到要害之处。抬头看着那个黑色的背影,陌篱快意的笑了,嘴角上扬,眉眼弯弯,魅惑人心,美得惊心动魄难以言喻,好似受刑是一种享受而不是折磨,直把边上的人迷得一阵失神。 “嘶”陌篱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元宝当下泪流满面,哽咽着道,“公子这是何苦呢?” 何苦?是啊,何苦呢?都是冷情之人,一往情深何苦?他把所有热情都给了别人,自己却想求得一分深情,又是何苦?他不是不能爱,只是吝于给自己一分感情,看不清何苦?纵然满身伤痕,心里却仍旧抱有一分幻想何苦? “没事,别哭了。”陌篱伸手给他擦了泪,却因动作牵扯到后背引起一阵剧烈的疼痛,忍不住皱起来秀气的眉。 元宝忙扶着他趴下,后背一片青青紫紫红红,鞭痕交错着,在莹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细嫩的皮肤有很多地方都裂开渗出了血,一片血肉模糊,不忍目睹。 夜里,陌篱被背上的伤疼醒,趴在床头沉思着,似乎心没那么疼了。是不是因为痛的极致就是那么些,身体分担了一部分疼痛后,所以心就不那么疼了?还是说,自己已经不那么爱他了?如果能通过身体的疼痛减轻心疼,消磨爱意,那真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他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你很高兴?”床前无声无息的多了个人。 陌篱转头,看着沈洛的面色在灯火摇曳中隐晦不定,微扬的嘴角僵住,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东西不是得手了吗?你怎么还来?”陌篱面带疑惑,十分不解。 沈洛在床边坐下,盯着他看了许久,道,“我从没遇见过你这样的人,明明喜欢他,却要惹怒他让他折磨你。” 陌篱不语,他的感情有那么明显吗?为什么随便一个人就能看出来?心下一阵混乱,那么,夏煜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沈洛见他不语,也沉默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个雕刻精细的小瓶子,然后就要伸手脱他的衣服。 “我上过药了。”陌篱紧抓着衣服,眼神里带着拒绝。 “别让我愧疚。”沈洛低沉的嗓音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蛊惑,“这药止疼,治疗伤痕的效果是天下第一的,比起你上的那些不知要好多少倍。” 陌篱思量片刻,放开了手。其实沈洛帮了他,再让他因此愧疚实在不应该,而且背上的伤实在太疼了。 沈洛沉默着掀开他的衣服,一片伤痕跳入视线,在白嫩的皮肤上丑陋的交缠着,稳了稳心绪,才用手指沾了一些药膏涂上去。 药膏凉凉的,真的很有用。原本火辣辣疼着的伤口被药膏涂过之后变得不那么疼了,沈洛的动作很温柔,手指慢慢涂抹着,很舒服。陌篱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沈洛涂完药膏后帮他穿上衣服,手指触碰到细嫩的皮肤,心头一阵悸动,刚刚一直在认真涂抹药膏,根本没有仔细感受过那触感,克制住手掌抚上他嘴唇的冲动,沈洛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平复心跳。静静的看着沉睡的人,之前怎么没有发现,时而顽皮,但是倔强又坚强的他那么可人,突然被一丝轻响惊醒,沈洛若有所思的望了屋外一眼。 ☆、一场交易 那夜,沈洛给陌篱上了药后把药瓶留下就消失了,陌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那瓶看起来很珍贵的药膏,反正人都找不到了,想还也还不了。而且这药膏真好用。 陌篱在床上趴了三天才勉强能下床,如往昔一般,他养伤的期间夏煜都不会招他去“木槿园”,还算宅心仁厚等到过了五天,陌篱就能正常走路了,看了看手中的药瓶,真是多亏了它。 待到他好利索了的时候,莲花都已经凋零了,听说城郊的白菊开了遍地,陌篱是很想去看的,但是他出不去,只能眼巴巴的在后院看那几株恹恹的□□。 看不见也无妨,他还能想象,搬了笔墨纸砚坐在槐树下的石桌边,依着自己的想象作一幅“秋菊图”。画中菊花一丛,迎风傲霜。茂盛的叶子烘托盛开的秋菊,俯仰回侧,各显生姿。笔墨酣畅,色彩浓重,别具一格。 陌篱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画,心情好了许多。看不见就看不见罢,反正还能想象还能画,也一样的。 这厢正兴致勃勃的作着画,夏煜那边却黑着脸,对于这个前些天潜入王府偷了他雪琉璃的堂弟,夏煜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别这么看我,我会告诉我娘的。”沈洛大刺刺的躺在夏煜的专用躺椅上,一边颇为嫌弃的环视了他的书房一眼。 “你来做什么?”虽然跟他算是一起长大,但是夏煜和他从小就不对盘,互相看不入眼。要不是因为沈洛他娘是自己的亲姨娘,夏煜早就想打死他了。 “替我娘看看你啊,前些天她听说我要来长安,还逼着我给你带一些礼物。”沈洛顿了下,眉目含情的眼弯了弯,“不过被我在路上丢了。”笑容满是得意,好似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夏煜懒得听他废话,越过他就想往屋外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我有场交易想跟你做,要不要听一听。”沈洛墨迹了半天,见夏煜明显不耐了,才说出了他的来意。 夏煜挑眉,不知道他要跟自己做什么交易,转念一想,有了一个猜测,脸色当下就变得阴沉起来,如果他真敢这么说,夏煜怕自己会忍不住给他一剑。 “你很聪明啊。”沈洛赞叹,看着他黑沉沉的脸色,又道,“我就是想用你的雪琉璃跟你换一个人。” “噢?换谁?”听他说了出来,夏煜反而淡定了。 “陌篱。”沈洛知道他是明白的,却故意问他,当下也懒得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陌篱的名字。 “不换。”夏煜很干脆的直接拒绝了,却没有看见预料中的阴沉脸色,沈洛依旧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告诉你一个消息吧,据我所知,雪琉璃本叫冰魄,是冰山上一株千年雪莲的莲子,更妙的是,它里面冰封了一只雪蚕。”沈洛拿到雪琉璃之后,观之眼熟,急急忙忙的回了一趟“聚美庄”,翻阅了很多典籍后来才找到了前人对它的记录。 雪琉璃珍贵之处就在于它的药用价值,世人只知它是千年雪莲的莲子,却不知道他更珍贵之处在于一只雪蚕钻了进去,把自己冰封了。雪蚕据说能将世间的万种毒吸食而出,也就是能解万种毒,对于夏煜而言,它无疑是极其重要的。 “说了不换。”夏煜虽知道那雪蚕对自己很重要,但是世间又不止这一只雪蚕,西漠多蛊师,他就不信找不到另外一只。 “你笃定自己等得到寻得下一只雪蚕?”沈洛笑得意味深长,他还有另外一个消息没有告诉夏煜,且,他也没指望能这么容易换得陌篱,今日来,主要是先给他提个醒。 夏煜脸色不善,多看他一眼都嫌烦,“你可以走了。” 沈洛又笑,温文尔雅,眉目含情,“我笃定你等不到,看着吧,很快我们就会又见面了。”才走出屋子,就听得屋内一阵东西摔落在地的声响,笑着摇了摇头。 沈洛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进“幽兰苑”,见到陌篱坐在院子的石桌边写写画画些什么,好奇走进,看见宣纸上画了一丛秋菊,右侧隽秀的提了一首小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陌篱察觉身后有人,转头,看见沈洛就站在自己身后,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好诗,好字。”沈洛从惊讶中回神,未语先带笑。 陌篱略有些脸红,这诗虽是前人所写,但也是他自己提入画中的,想到他刚才那表情,沮丧的把笔一搁就要把画给撕了。 “别,我没笑你,是真心夸赞。”沈洛伸手抢过那幅画,“你若不想要了,便给我吧。” 陌篱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反正都被看见了。 沈洛细心把画收好,然后坐到桌边喝了一口陌篱倒给他的茶,沉默的气氛并不显得尴尬,他们好似默契的好朋友,就这么相对无语地坐着也不觉得尴尬。 “陌篱,若有机会,你,可想离开这里?” 陌篱捧着茶杯的手一颤,离开?然后摇了摇头,在沈洛微变脸色的时候轻声说,“我不知道。” ☆、不能不去 陌篱跟经常趁着夜色潜入他屋里的沈洛成了好朋友,整个人也变得开朗多了。沈洛是个幽默风趣的人,经常从外面带些小玩意给陌篱,这次他给陌篱带来了一个小面人,小面人是按照陌篱的长相捏的。 因为沈洛描述的详细精准,捏面人的师傅虽没有见着陌篱真人,却也依照沈洛的描述捏了个六分像。陌篱很喜欢这个小面人,怎么看怎么喜欢,捧着它笑个不停。 大大的眼睛光彩照人,眉眼弯得像个月牙,嘴角的弧度完美得无可挑起,衬着脸颊上两个小小的酒窝愈发可爱动人,微红的双颊像是两朵娇艳的桃花,嫣红饱满的唇微微分开,乍一眼看过去纯稚可人,细看却处处透露着媚意,果真是媚骨天成。沈洛看得眼神一暗,转瞬又恢复了清明。 元宝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来,“公子,王爷请你过去。” 陌篱手一抖,面人从手心摔落在地,慌忙捡起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变了形,两条腿都摔成了面疙瘩。 沈洛面色也冷了下来,“你很怕他?那就不要去。” 陌篱摇了摇头,不去又能怎么样?他只会又寻了一些小事找机会折磨他,甚至连元宝都被连带着受了几次罚。陌篱把糖人放到桌上,然后梳理了下头发就准备出门。 “不要去。”沈洛拉住陌篱的手腕。 “沈洛”陌篱摇头,把手腕从他掌中抽出,虽然会很痛,但是不能不去。这样也好,借由身体的痛慢慢消磨着心头的痛和那丝奢望,然后,他就可以做出选择了。 沈洛看着他慢慢从视线中消失,手紧紧的抓成拳头,这种无力感让他觉得窒息,若是陌篱愿意离开,自己拼命也会带着他逃出去,但是,陌篱喜欢夏煜啊。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陌篱是喜欢夏煜的,直到现在都没能彻底的将他从心里抽离。 陌篱站在夏煜屋前,用尽全力才克制住不让自己落荒而逃,床上交叠的人影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不要哭不要哭,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狠狠咬了下嘴唇,陌篱敲了敲大开的房门。 夏煜从身下人的脖颈处抬头,看向门口。看到陌篱那一瞬,心蓦地有些疼,然后若无其事的道,“进来。” 陌篱沉默着走近屋子,一时不知道该走去哪里?桌边?床边? 夏煜表情有些阴沉,披了件衣服下了床,把床上□□着的少年拉了起来,捏住他的脖子,“小蓝,你胆子可真大。” 少年红着眼睛,脖子被勒得很痛,快要透不过气了,但还是倔强的看着他,“王爷,你又忘了我叫小七。” 夏煜自然不可能叫人请了陌篱来看他的床事,联想到今日小七特别的热情,还故意没有关门就拉着他上了床,然后又看到陌篱出现在门口,就全都明白了。 “我管你叫什么,来人,把他给我卖到‘桃李阁’去。”夏煜最恨别人算计他,更恨别人骗他。 陌篱一阵错愕,这是唱哪出?怎么刚刚抵死交缠,做得火热的两个人突然就反目成仇了? 少年陪了夏煜不算短了,知道他一旦做下决定就不会改变,因此也没有求饶,只是凶狠的看着陌篱,都是他,为什么看着自己所爱的人背叛自己,他不是落荒而逃,而是真的敢敲门。 陌篱被他瞪着,觉得更莫名其妙了。 屋外守夜的侍卫很快的进了房,拉起□□的少年就要往外走,夏煜又淡淡的开口了,“把他舌头割了,眼睛也给挖了。” “不要!”一直倔强的少年终于害怕了,他只是叫人去寻了陌篱来看这场戏,又瞪了陌篱一眼罢了,夏煜就要割他舌头挖他的眼睛,这是有多冷血无情。 陌篱觉得一阵阴冷,他怎么越来越过分了,以前只是卖去青楼,现在动不动就要割舌头挖眼睛 夏煜沉着脸看了进屋的两个侍卫一眼,其中一人就识相的捂住少年的嘴,用最快的速度把他拖了出去。 那恼人的求饶声消失以后,屋子变得沉闷下来,秋风一吹,屋子里那股特殊的气味钻入鼻子,呛的陌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夏煜皱眉走过去,把陌篱抱了起来,然后向屋外走去。 踢开那扇很熟悉的门,夏煜把陌篱抱进了他曾经的房间,当初赏赐给陌篱的奇珍异宝都整齐的放在架子上,一件也没有少,屋子很干净整洁,一直保持着陌篱离开时的样子。 陌篱有些疑惑,这里居然不会落灰尘?还是说,经常有人来打扫陌篱摇头,克制住自己不要往下想,什么都不是,全部都过去了,也忘记了。 “怎么?不喜欢这里?”夏煜看见他从进门就紧闭着眼睛,语带讽刺的问道。 “不喜欢。”陌篱很诚实,反正他不说夏煜也会有办法逼着他说,他一向最会折磨人了,尤其是在那种事情上。 “呵难道你更喜欢我那间屋子?”夏煜又问,“不如我们回去?” 陌篱刷的睁开了眼睛,扬起一抹醉人的笑,“陌篱跟王爷开玩笑呢,陌篱最喜欢这里了。”比起刚才那里,自然是这件屋子比较好,至少干净多了。 “是吗?”夏煜笑得灿烂,话语却冷酷无比,“那就好好表现你的喜欢,若是让我不满了,我们就去院子的石桌上做,如何?” 心一下沉到了谷底,院子的石桌?心里有些抽痛,但是陌篱直接把它无视了,主动抬起手勾住了夏煜的脖子,把唇凑了过去,相比院子的石桌,他对这个房间的喜欢简直到了极点。 夏煜看着他难得的主动,觉得很满意,心情也好了很多,轻柔的解开了他的衣带,入眼的的皮肤依旧细嫩光滑,没有留下一丝的鞭痕,当下就变了脸色,冷冷的盯住陌篱,“看来沈洛对你很好啊。” ☆、故人归来 陌篱这次是真的被折腾惨了,脖颈,手臂,身上满是红红紫紫的痕迹,尤其是脖子上被咬得鲜血淋漓,可见夏煜用了多大力气。 菊花开,菊花落,秋天就这样过去了,陌篱坐在槐树下发着呆,沈洛满身伤痕的走了进来,想不到向来风流潇洒的人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陌篱笑着叫元宝拿药。 “你不是向来最宝贵自己这张脸的吗?怎么舍得让它花了?”陌篱一边给沈洛上药一边问,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真是好笑。 沈洛疼得龇牙咧嘴,狠狠的咬了咬牙,“我是宝贵这张脸,但是看见另一个人长了张相似的脸就来气。” 陌篱手一顿,“你跟他打架了?” 听到这话沈洛就不干了,“什么叫打架,又不是小孩子,我们这是比武。”义正言辞的纠正陌篱的话,然后又喜滋滋的道,“虽然我打不过他,但是我给他撒了把药粉。”说完这句又狂笑了两声,才小声的告诉陌篱,“让人不举的那种药粉。” 陌篱嘴角一抽,这人是多不厚道啊,这种药粉也能随便乱撒? 沈洛见陌篱瞪大了眼睛,略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嘛。”虽然笃定那个人一定会回来,但是等了两个月还不见人影,又看见陌篱总是满身伤痕,他根本忍不住啊,特别想把夏煜那张不阴不阳的脸狠狠按到阳湖里去。 “沈洛,你不必这么做。”陌篱摇头,不想沈洛为他做那么多。 “想对你好这是我的事。”沈洛笑意微敛,表情难得的正经。 陌篱恍惚的记起,有个人曾经说:即便你心硬似铁,我也会给你捂热捂软了。苦笑的看着沈洛,他们不止是脸相像,连性格都像,一样的霸道任性,无论你说什么都不听,只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完全不给别人半点拒绝的机会。 “但是我不需要。”陌篱狠下心,咬牙吐出伤人的字眼。 沈洛错愕,这是陌篱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拒绝他,心头微痛,但面上还是笑着,眉目含情道,“我会带你走的,很快,等着我。”然后转身走了。 那道紫色的身影有些狼狈,有些悲伤,陌篱静静的看着,始终没有再开口。沈洛对他而言,是难得的朋友,是除了元宝外唯一让他想珍惜的人,然而他想给的却不是沈洛想要的,沈洛想要的,他却给不起。 十一月初,冬季的第一场雪落下,雪花纷纷扬扬,一夜间把整个园子都铺满了,陌篱坐在窗子前,想到这是他在安定王府过的第三个冬天了,再半年,云林就该回来了吧?那时候,他是否能解脱? 好像是在去年,也是十一月,夏煜去了一趟洛阳,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一切就是在那时出错的吧? 陌篱一直没敢问夏煜,他在洛阳发生了什么,也一直没有这个机会,又忆起也是去年的这个月,他放弃了一个可以离开的机会,那时候的他满心满眼都是夏煜,怎么肯离开?然后他等来了什么?对了,是一年以来无止境的折辱。 呵,陌篱笑了笑,然而笑容一瞬就僵在了脸上?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学会了用笑遮掩疼痛?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学会了笑?明明以前他不爱笑的。 然而,陌篱怎么都没有想到,在今年的第一场雪中,那个黑发青衣,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男子带着风雪回到了长安,回到了安定王府。 陌篱从“木槿园”出来的时候,看见他站在漫天风雪里,依旧温柔地对着自己笑,“好久不见了,陌篱。”还是那么温润如玉。 见到他的第一眼,陌篱心头浮现的是喜悦,而不是惊慌,这时陌篱才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不再喜欢夏煜,不再想把他占为己有了? 云林回来了,是否意味着他可以不用做替身了?那么是否可以离开了?他后悔了,后悔喜欢夏煜,后悔去年留了下来,现在,能不能奢望一个挽救的机会? “好久不见。”眼眶微红,连声音里都带着颤抖,不是因为惊慌害怕,而是真正的开心。 “你高兴得太早了。”夏煜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陌篱望天,等眼中的酸涩感消散,才敢把头低下,只是静静的看着夏煜,没有说话。 既然你要的人已经回来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不会放你走的,你趁早死心吧。”扬起一个冷笑,夏煜才把目光转向那个他曾经心心念念等了一年多的人,“你回来做什么?”语气竟是带着讽刺。 云林对于他不善的脸色和带着嘲讽的语气完全不在意,“我为雪琉璃而来。” 夏煜嗤笑出声,“呵,别说它已不在我手中,就算在,我也不一定愿意给你,你觉得呢?” 陌篱错愕,不懂为什么他们会这样争锋相对,明明不应该这样的,夏煜不是深深的喜欢着云林吗?为什么他们见面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它不在你手中,但是沈洛说了他只想用雪琉璃换陌篱一个,陌篱既在你这,我只能来找你了。”云林风轻云淡的说着。 “噢?那你是想用你自己来换他?”夏煜伸手指了指陌篱,语带揶揄。 云林看了他一会,“这就是你的条件?那么我愿意。” ☆、一场骗局 夏煜看着云林笑了好一会,才转头看向陌篱,“你想离开这?” “是。”陌篱点头。 “哈哈,陌篱啊陌篱,你永远在该诚实的时候说谎,该说谎的时候诚实。”夏煜笑弯了眼,嘴角微勾,墨发飘扬,在漫天飞雪中生生点缀出一点黑。 “云林你想要雪琉璃,陌篱你想离开,你们都想好了,可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所以,不换。”夏煜冷笑着说完,转身就要走。 “拿到雪琉璃我就可以帮你解毒了,逍遥天下快意江湖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云林淡淡的开口。他知道,夏煜不喜欢权势,也不喜欢钱财,他自江湖来,也想回到江湖去,奈何“七日阴阳”让他离不开长安。 “人是会变的,对我而言,活着或者死去,活多久都没有任何意义,不过能看见你们求而不得的样子,我很开心。”说着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木槿园”,留下一个冷峻的背影。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以色侍主 作者:扑倒貂爷 第4节 夜间,夏煜在命人木槿树下温了酒,身边陪了一个乖巧的少年。 “王爷,小蓝看你今日心情很好。”少年声音糯糯的,笑容软软甜甜,脸还没有完全长开,却已带了几分娇羞的媚意,正是陌篱曾在梅树下看过的那个少年。 “是不错。”夏煜点头,小蓝向来是最得他欢心,人乖巧,不搬弄是非,也而且生有一颗玲珑心。 “可是因为陌篱哥哥?”小蓝笑着给夏煜倒了一杯酒,提到陌篱的时候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咬牙切齿,而是带着尊重。 “噢?为何这么觉得?”夏煜听他提起陌篱,也不生气,而是有些意外他的猜测。 “因为小蓝听府里下人说过,王爷以前把他宠上了天,心想王爷大约是喜欢他的吧,且王爷这一年里宠幸最多的也是他。能让王爷心情好的,府里也只有他了吧。”少年温柔的分析着,没有带一丝一毫的嫉妒。 宠上了天吗?是啊,那段可笑的过去。他曾经那样掏心掏肺的对陌篱好,结果换来的是什么?对了,是欺骗,是隐瞒。 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云林出现在洛阳的消息,急急忙忙要赶去找他,那时,陌篱把自己送他的绛灵石拿了出来,他当时心情很复杂,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是他跟云林有过约定,最后还是没能说出要他留下来的话,只是带着复杂的心情上了路。 一路风尘仆仆,等到了洛阳,他很轻易的找到了云林。却看见云林跟别人在一起,那时候,他很愤怒。 云林看见他的时候也很惊讶,“你怎么会来?你不要命了?” 云林第一时间的反应居然是他怎么会来,夏煜一瞬间心凉得彻底,看了一眼云林身边的人,“你觉得我为什么而来?跟我定下约定,但是你现在在做什么?” 云林错愕,“约定?陌篱没有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夏煜比他更错愕,“真相?什么真相?”陌篱从未跟他提起过云林,更不要提什么真相了。 “就是关于那个约定的真相啊,我写了一封信给你,就留在‘百草阁’的一本书里。”云林看着他,带着一分怜悯,“我跟他说,若是你对他不好,就让他一直瞒着你,若是你对他好,就让他在我离开两个月以后告诉你那封信的存在,看来你对他很差,不然他也不会一直瞒着你。” 原来,那个约定只是个骗局。云林会救夏煜只是受人所托,从未喜欢上夏煜,可是夏煜当时一心想要留下他,什么手段都用尽了,最后竟然不惜要折断他的翅膀。当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陌篱出现了,相处了半年多,云林是很了解夏煜的,他自然看得出夏煜对陌篱有很多好奇,想着把陌篱留下,或许能吸引住夏煜的视线,让他更好脱身。 云林当时也是没了办法,他只能先哄着夏煜,说要为他去西漠寻蛊师,寻银丝雪蚕为他解毒,若是夏煜不答应,他们这辈子就没法相守在一起了,而自己也不会甘心留着长安。为了让云林了去念想,甘心留在自己身边,夏煜只能答应那三年之约。 然而,这一切都是骗局。 云林从未想过要回去,临走前他把夏煜托付给了陌篱,还告诉陌篱,他在“百草阁”的一本医书里留了信给夏煜,那信里原原本本的写下了事情的真相。 知道一切的那瞬间,夏煜的心有多疼多凉,他至今都记得。那一刻,他恨的不是云林,而是陌篱。他曾想过要困留云林,云林算计他一次,就算是扯平了。 但是陌篱,你不是他,我夏煜对你怎么样,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 心凉如水,夏煜当天就离开了洛阳。他觉得自己可笑,掏心掏肺对陌篱好了那么久,可陌篱是怎么回报他的?从未提过那封信!让他抱着那约定等了那么久。陌篱觉得自己对他还不够好吗? 让夏煜觉得更可笑的是,他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陌篱。喜欢?怎么可以,他应该恨陌篱才对。 ☆、不曾愧疚 夏煜原本以为,陌篱会趁着自己去洛阳的这段时间离开长安,谁知他居然留了下来。 陌篱啊陌篱,你觉得这样欺瞒了我之后,我还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对你好吗? 做不到,只要一看见陌篱,夏煜就会想起自己抱着那个可笑的约定心心念念的等了一年多,何其可悲? 然后一切都陷入了沼泽中,夏煜没法说服自己忘记一切重新来过,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困境,看不见陌篱就觉得烦躁,看见了就会想起他居然把真相瞒了自己一年多。 这辈子,陌篱是第一个让他这么矛盾的人,他曾经用尽一切心思对他好,他们曾经甜甜蜜蜜的经历了春夏秋冬,他放不下,也舍不得,只能借由着折磨陌篱发泄怒火,然而,折磨他,自己的心也疼得厉害。 夏煜自我厌弃,他觉得自己像个疯子。可是该怎么办,能怎么办?他不知道,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心痛,比知道云林骗了自己时还要心痛。 “王爷,你怎么了?”少年看着沉默良久的人,有些惊慌,难道自己说错话了,惹他不高兴了? 从回忆中回过神,夏煜拿起酒杯一口饮尽里面的酒,“小蓝,若是你曾经用尽所有心思对一个人好,后来却发现他跟别人一起骗了你,你会怎么想?” 少年沉思了会,“会伤心吧,会很伤心。” 夏煜但笑不语,何止是伤心而已,他的心痛得快要碎了,但是那个人一直都不知道,只是一心想离开。怎么可能放他离开?绝不放,这辈子,他都要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互相折磨。 寂月如霜,寥落微星远挂天穹,夜风吹起层层帷帐,陌篱站在窗口发着呆,他不懂,为什么夏煜不愿意拿云林换自己,明明夏煜一直心系云林。 他很迷惘,以后会怎么样?他真的很累了,不想再承受更多了。 忽然,院门被人打开,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尽管还未看见正脸,但是陌篱知道,来人是夏煜。他的目光曾追随过那道身影无数次,每次都是夏煜先走,他看着他的背影离开,那身影熟悉得深入骨髓了。 夏煜带着浓重的酒气扑倒陌篱,“陌篱,我曾经尽所能对你好,可你你的心果然捂不软也捂不热。” 陌篱心一痛,其实,他的心早就被捂软捂热了,只是夏煜一直没有发现。他也曾想过要对他好一些,不再用虚假的笑面对他,但是来不及啊,他什么都来不及做,就变成了今天这样子,“王爷,你醉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夏煜挥开陌篱的手,坐在冰冷的地上揉着脑袋,头痛欲裂,“我没醉!陌篱,有没有那么一刻,你是觉得愧疚的?”只要你说你愧疚了,后悔了,我就原谅你。再也不去想你欺瞒过我的那件事情,我还会像当初一样竭尽全力宠着你。 愧疚?为什么愧疚?陌篱勾起一抹笑,一直被折辱的是自己啊,自己为何要愧疚? “没有过。”冷淡的开口,夏煜,你觉得有趣了就凭着性子来招惹我的一颗真心,今日却要我对你心存愧疚,这是怎样一个道理? “哈哈”夏煜笑得直不起腰来,没有愧疚过,没有后悔过,哪怕只是一刻!这是怎么硬的一颗心啊?亏自己还想把它捧在手心里捂软捂热,真是自大得可笑。 夏煜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笑着,一边离开了“幽兰苑”,陌篱,最后一个机会,你也踢开了。夏煜,承认吧,他从来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从来没有。 陌篱看着那个跌跌撞撞的背影,一瞬间泪流满面。夏煜,你懂什么叫愧疚吗?这一年来,你做了多少残忍的事情,今日还要问我有没有愧疚过。你怎么不想想,我做错了什么?就要受到这些伤害,你说:你不是他。然后,他做过的错事,惩罚全部都落在我的身上,这又是什么个道理? 那夜的一幕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日子又恢复到了最初,那一个又一个的轮回。夏煜还是阴沉着脸,动怒了就折罚陌篱,陌篱也还是穿着鲜艳的绯衣,脸上挂着一个空洞的笑。 什么都是假的,只是身上的痛是真的。越来越多的伤痕,越来越弱的身子,还有一日比一日更苍白的脸色。 夏煜像是陷入绝境的野兽,暴躁,愤怒,却无奈。 云林经常会来看陌篱,看着陌篱一天天消瘦下去,他心里也很急,只能尽力帮他调养身体。夏煜还是不愿意放陌篱走,沈洛也不愿意用其他东西换雪琉璃,因为沈洛明白,夏煜一定会需要雪蚕的,如果他还想活下去,还想继续见到陌篱。 “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沈洛叹息着看向那个跟他一起长大的堂哥,别人可能不懂,但沈洛却是明白的,“你喜欢陌篱,却要折磨他,同时也在折磨自己。”就跟陌篱喜欢他,却非要惹怒他让他折磨自己一样,两个疯子。 “那又如何,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把他给你的。”夏煜从酒杯中抬头,三分醉意七分清醒。“就算死,他也只能死在我身边。”眼里竟然带着疯狂。 ☆、甘愿入局 隆冬大雪,一片银白冰冷,“幽兰苑”难得热闹了一回。 “夏煜他魔障了,不能再等下去了。”沈洛急躁地走来走去。 云林扶额叹息,“我比你还急,都出来一个多月了,再不回去该被发现了,但是夏煜不愿意换,我们能怎么办?” 沈洛迟疑了一会,看向正在煮茶的陌篱,“陌篱,你真愿意跟我离开?”只要他愿意,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会带他走的。 “愿意。”陌篱面色平淡,依旧低头煮茶。早已疲惫了永无止境的折磨,他失望了,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离开。 “既然这样,云林,我们准备一下抢人吧。”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直接强抢。 “你冷静一点,且不论我两凑一起都打不过他,就算你把陌篱带出去了,又能怎样?”云林难得的皱眉,“夏煜的性子你是明白的,若惹恼了他,他能把天都捅破去,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把陌篱藏哪里去?最重要的是,陌篱身子太弱了,根本没法跟你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也不能长途跋涉。” 若是夏煜那么好对付,他当初又怎会被困留,又怎么设计借陌篱脱身? “你不是神医吗?就没有那种让人吃了会乖乖听话的药?”既然不能强抢,那就让他心甘情愿放人,沈洛也知道,正常情况下夏煜是不可能心甘情愿放陌篱走的。 云林一怔,然后幽幽道,“其实我只是个冒牌货,你们口中的神医十几年前就闻名江湖了,你觉得那时候我几岁?真正的神医是我师父。” 陌篱手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云林,沈洛更是瞪大了眼睛。 “你招摇撞骗了这么些年,难道就没有砸过神医的招牌?” 云林难得隐起了笑脸,而是面色凄苦,“怎会没有?这不是砸到我家那位身上了吗?”云林很无奈,摊上一个不爱抛头露面却心地善良的师父,可怜他从小就代他师父四处跋涉。 “不过听你提起药物,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云林笑笑。 入夜,漆黑的天空中稀疏的挂着几颗如宝石一般的星辰,萧萧的夜风吹拂,陌篱瑟缩了一下,抬手敲响了夏煜的屋门。 夏煜近来嗜酒,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清淡的酒香,漆黑的眸子永远三分醉意七分清明。看着绯衣如妖的陌篱,夏煜不期然想起那夜,他孤注一掷,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要斩断过往,从绝境中挣扎出来,跟他重新开始。 然而,陌篱做了什么呢?夏煜用力想了想,是了,他面色冷淡,语带疏离的道,“没有过。”至此,夏煜的心永困绝境,再也不能从沼泽中脱离。 万籁俱寂,谁都没有开口,陌篱站来门外,夏煜站在门内,两人冷漠相对。寒风吹过,最后一点烛火被吹灭,黑暗若阴霾一般笼罩而下,谁也看不清谁。 似有一声叹息,一个纤弱的身子撞进了夏煜的怀里,淡淡的兰香扑鼻而来,夏煜知道,那是陌篱的体香。 黑暗中,触感被放大,身体也变得更加敏感夏煜依着记忆把陌篱往床上带,“你这是在做什么?”陌篱主动,夏煜不可谓不欣喜,但是他更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爷,你是要拒绝陌篱吗?”暗哑的嗓音带着些许颤抖,脆弱得让人心疼。 夏煜在黑暗中沉默,顺着他的脸颊摸到眼角,果然湿了。心疼得要窒息,而后叹了一口气,“陌篱,你赢了。”就算知道是个局,但他知道他在哭的时候,就已经败了。 陌篱沉默,黑暗中泪水更加肆无忌惮,顺着脸颊一直滴落至夏煜的掌心,也灼伤了他的心。 唇齿交缠,夏煜紧紧搂着陌篱,像是滔天江水中抱着一块救命的浮木般,恨不得把将他揉化了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从此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淡淡的木槿香在口中融化,甜美而芬芳。 夏煜一夜之间病倒了,“七日阴阳”来势汹汹,灼热感仿佛要把他烫熟,痛入骨髓,恨不得挖骨止痛。他知道,昨夜陌篱口中的木槿香是一种药引,能引动他体内的毒素。 夏臻来了,代替昏迷的夏煜做出选择,放弃陌篱换取性命。 陌篱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宛若透明,英气的剑眉狠狠揪着,就如他的心,从昨夜便狠狠的揪着一刻也不能放松。 沈洛站在他身后,看着陌篱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擦去夏煜额上冒出的冷汗,虽然面色平淡,但那眼神都是痴的。 “你不恨他吗?”纠结良久,沈洛问出了一个和他气质很不符的问题。夏煜那样待你,你不恨他吗? 陌篱回头,“我怎么可能不恨他?我恨不得他死,然后我便能跟着他一起死,可是我连这个资格都没有。”话语虽是淡漠飘渺的,但那种绝望让沈洛心慌。 有那么一瞬,沈洛想告诉陌篱,其实夏煜也是喜欢他的,当局者迷,所以他们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心,但是他却没能说出来。 忽然,擦汗的手被紧紧抓住,“你恨不得跟我一起死?”竟然恨到了这种程度,宁愿一起死,也不愿一起活。 “王爷,放过陌篱吧。夏煜,你放过我吧。”太累了,不愿回想,不愿面对,不想继续。 夏煜脸色苍白而阴沉,灼热感刺痛感官,心却寒冷如冰,喃喃着,“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而后冷然道,“好,我放你走。” ☆、最好的选择 云林想到的办法说来也很简单,既然夏煜不愿交换,那么,便让他不得不换。借陌篱之手把他体内蛰伏下来的毒引发,将夏臻引来王府,然后云林与夏臻协定,雪琉璃换陌篱自由,云林替夏煜解毒,作为条件,夏臻不能派遣一兵一卒给夏煜用来寻找陌篱。夏臻答应了,收了雪琉璃,从王府找出陌篱的卖身契还了回去。 谁知夏煜醒来后居然心甘情愿放陌篱走了,对此,沈洛十分幸灾乐祸的道,“早答应放手多好,不然也不用受这番苦痛了。” 年末,鹅毛大雪飞扬,不宜出行。沈洛决定先在王府等雪停再带陌篱离开,可是这一等,又等出了问题。 不得不说,一切都是命。 大雪纷纷扬扬,地上,树上,屋檐上都盖了厚厚的雪,夏煜看着屋外出神,随着雪越来越小,陌篱即将离开,他的心绪越来越乱,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甚至连他在哪都不能知道,他的心就慌乱不已。 陌篱还没离开,他就开始想念了,他后悔了,不该答应放他走。 夏煜推门进入“幽兰苑”的时候,陌篱正在屋里收拾衣物。他把绯色的衣衫,裘衣全部收起,整整齐齐的压在了箱底,再不想看见。转身看见夏煜就站在自己身后时也不惊讶,面色平静无波。 陌篱没有开口,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往事即将如烟散去,再不会有纠缠。 夏煜看着陌篱,白衣黑发,唇红齿白,淡漠疏离的眸子一如初见,还有那久违的清冷高傲。 夏煜上前抱住他就狠狠亲了上去,陌篱伸手推他,然而他的力气怎么能跟夏煜相比?越是挣扎就被抱得越紧,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那是夏煜的血。 然而,陌篱并没有咬他。血腥味越来越重,夏煜的吻也越来越深,陌篱猝不及防被夏煜逼着咽下了几口分不清是血液还是唾液东西。 “咳咳咳”良久才被夏煜放开,陌篱咳得满脸通红。 夏煜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出了屋子,寒风吹动玄衣,墨发飞扬,那个身影慢慢远去。 天启三年腊月廿一,大雪初停,沈洛带着陌篱和元宝离开安定王府,驾马车向秦淮而去。 夏煜坐在湖心亭把玩着雪琉璃,对着身边的人道,“云林,我不想解毒。”他想过了,若是此后再也见不到陌篱,那么不如一起死去来的好。比起此生永不相见,其实死并不是那么可怕。 “但我真的需要取雪蚕血去救一个人。”云林无奈,他此行的目的就是雪蚕而已,结果忙活了一个半月,还是白忙活了。 夏煜笑笑,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怪云林算计他了,“雪蚕血你尽可拿去,但我需要向你要讨两颗药。” 当天,云林留下两颗药便拿着雪琉璃离开了长安。 腊月廿二,寒风过,天空又下起了小雪。夏煜在书房品裳一幅“红梅迎春图”,那画的边角处微皱,像是曾经被水浸湿过后又风干了痕迹,画的右侧还提了几个字:相离莫相忘。 这是陌篱去年从“梅园”回去后作的画,画完后被他自己揉成一团丢了出去,后来又被夏煜捡了回来摆在书房,夏煜手抚着那五个字轻声道,“陌篱,我们终归是相离了,我不会忘,但是你呢?”是不是也不会忘了这一切? 沉思了片刻,夏煜提笔,在那行字后面添了一行:天涯两相望。夏煜添完字后看着画笑了,远在天涯的陌篱大概永远不会愿意回首望向长安吧。但是无妨,“陌篱,你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的。” 腊月廿三,沈洛带着陌篱行至紫桐镇,陌篱却突然病倒,脸色苍白,嘴唇干燥欲裂,浑身冒冷汗,肌肤滚烫似火,沈洛找了很多大夫,却没有一人能诊治。 “没有用的。”陌篱拉住沈洛,这个症状他太熟悉了,因为他曾在夏煜身上看见过两次,“是‘七日阴阳’。” 沈洛当场变了脸色,“怎么会”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沈洛只能用内力替陌篱减轻一些痛苦,然后叫元宝驾车往长安而去。 “七日阴阳”在夏煜体内蛰伏了三年,毒深入骨,更何况是血液了,他的血液早就带了毒。 那日他吻陌篱,故意咬破了自己的舌,更是逼着陌篱咽了几口混着他血的唾液,就是为了把毒渡到陌篱体内。血液只带了小部分的毒,是以陌篱没有当场毒发,而是蛰伏了几天才发作。 腊月廿五,沈洛踢开了夏煜的房门,抓住他绣着紫槿花纹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真卑鄙。” 夏煜挑眉轻笑,“这么快就送回来了?” 沈洛恨不得把那张可恶的笑脸抓花,“你的心可真狠,‘七日阴阳’毒发有多痛你自己清楚,陌篱那么弱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住?一个不甚他会变疯变傻的!” 夏煜伸手把自己的衣领从他手中抽出,而后抚平褶皱,“我想过了,一起死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我喜欢他 沈洛被他的话惊住,好半天才道,“你真是疯了,夏煜,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陌篱了。”若是真喜欢,为什么不让他好好活?为什么要让他受苦? “我喜欢他,喜欢到只是念着他的名字,便使我欢喜,喜欢到我自己都心慌。”夏煜很认真的回答,语气是从所未有的温柔。 “喜欢?那你看看这些日子你都对他做了些什么,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沈洛激动起来,喜欢难道不该捧在手心保护吗? 夏煜回头看他,眼神说不出的幽深,“沈洛,你真准备为了陌篱跟我反目成仇吗?” 沈洛沉默了一会,然后盯着他道,“我从未想过要介入你们中间,我喜欢陌篱,但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强迫他,不会困留他,你的喜欢只是占有,我只是想他过的开心。夏煜,喜欢一个人不能那么自私,你那样的喜欢是他的负担。” 夏煜自小跟沈洛一起长大,自是明白他的性子的,沈洛向来自语风流,不屑说谎。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我没你那么大度,我喜欢他,所以我要他,无论是用什么手段,都要留住他。”夏煜自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只要他想要的,就会千方百计的得到。 沈洛有些颓然,他劝不了夏煜,“就算是用毒,你也要把他留在身边,你的心可真冷,云林呢?” “带着雪蚕回洛阳了,以你的轻功要是现在去追,或许还能在半路截住他。” 沈洛只能将陌篱留在王府,又马不停蹄的向洛阳而去,希望能赶上云林。 陌篱自冰室出来以后,脸色好了许多,疼痛如潮水般退去,整个人都虚浮无力,再也坚持不住昏睡了过去。夏煜隐在树后,看见元宝扶了陌篱远去,才转身向岩室走去。 夏煜坐在床前看着陌篱,等待他醒来,像是等待一朵花开。先是睫毛的抖动,如同花苞的轻颤,然后再是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如同花瓣一片一片展开一般 迷茫地看向幔帐,回忆一丝丝回笼,清亮代替了茫然,陌篱慢慢转头看向床边,果然有人在等着。那人脸色苍白如雪,剑眉星目,幽暗的眼瞳视线深邃,略显薄凉的唇毫无血色。 “要喝水吗?”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惯有慵懒。 “夏煜,你想我怎样?”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没有指责,没有质问,只是平淡的提出疑惑。 “我的名字自你口中念出,真是好听。”语带笑意,夏煜起身去桌边给倒了一杯水,递给陌篱后又道,“陌篱,你说过恨不得跟我一起死吧?我仔细想了想,这不失为一种好结局。” 既然不愿同生,那么便一起死去。黄泉碧落,只要在一起,就是一个好结局。夏煜没法想象,在往后的日子里找不到他,看不到他,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陌篱不解,神色有些疑惑,“你这是为何?” “因为,你恨我,我也恨你啊。”夏煜笑笑,语气竟带着温柔,和话语完全相反。 陌篱愕然,他恨自己原来,他竟然恨着自己。明明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他却恨自己。 转念一想,陌篱又释然了。这世间的人和事,不就是这样。但凡带着一丝喜欢,那么无论那个人做了什么,都是可以谅解的,若是不喜欢,那人无论做没做什么,都是碍眼的。 心痛得要窒息,陌篱默默捂着胸口,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流泪,但是那酸楚却源源不断的袭来,让他怎么努力都做不到淡然,他痛,痛到不能自已。 “我”其实我不恨你,夏煜,我喜欢你啊。可是这句话,陌篱这辈子都不能说出口了,那些他珍惜的甜蜜回忆一瞬崩塌,最后的一丝奢望也断了,罢了,再也不要爱了。 “你怎样?”夏煜语气依旧温柔,好似最初那年,他用尽全力宠着陌篱那年一般温柔。 可这温柔,却深深刺痛陌篱的心。 “”陌篱摇头,不想再说什么,只是重新闭上眼睛,默默的用锦被裹紧自己,好似这样能让心不那么凉。 深深看了陌篱一眼,夏煜走出了屋子。陌篱,你是否后悔了?后悔说那句恨不得跟我一起死?可是,我不能放过你,这寂寥的人生若是没了你,我还有什么可坚持的? 哪怕是痛,也比空洞要好得多。 日子平静如水,转眼到了腊月廿八,夏煜记得,陌篱的生辰就是今日。 尤记得前年陌篱索要的那份生辰礼物,就是那刻,夏煜的心悸动了,他忘不掉陌篱那时的表情,柔柔的带着一丝羞涩,红了眼眶却偏偏逞强。 去年陌篱生辰的时候,正当他从洛阳回来一月有余,那时候夏煜满心的愤怒,却深刻的记得那日是陌篱的生辰,他做了什么呢?好像是一边厌弃自己的可笑一边把他狠狠的欺凌了一番。 闭了闭眼,夏煜收起那些不该有的情绪,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锦盒,锦盒还带了锁,夏煜神色复杂的把锁打开,从里拿出一个赤红如火的珠子—绛灵石。想到陌篱不会武功没有内力,面对‘七日阴阳’该比自己痛苦很多倍时,他也是心有不忍的。 叹了口气,还是遣人把珠子送了过去。 ☆、事情真相 陌篱盯着手中火红的珠子一阵失神。是了,一切都是从这颗珠子开始的,第一次得到它,陌篱怦然心动,才正视了自己喜欢夏煜这个事实,然而这才是悲剧的开始。 如今又回到了手中,陌篱叹气,把它跟那些绯色的衣衫收到了一起,再也不想看见。 夏煜经常会来看陌篱,总是沉默不语,可看陌篱的眼神却总是挣扎又复杂,面带痛苦,却始终没在对陌篱做什么。 没有折辱,没有讽刺,也没有伤害。但陌篱还是很痛苦,‘七日阴阳’让他每天都痛得死去活来,陌篱终于体会到了夏煜每天承受的疼痛。可陌篱没有深厚的内力,身子更是单薄得惹人心疼,怎么能承受住这让人奔溃的寒毒和火毒? 这样的疼痛夏煜每天都要经历,而且生生承受了三年之久,陌篱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去的,但他真的承受不了了。痛觉神经没有一刻是不揪着的,最痛的时候,陌篱甚至在岩室里翻滚在地,寒气从四肢百骸钻出,在每一根血管和神经里游荡,他感觉身体被细细密密的冰针刺着,刺进去之后还要反复的拔出,再刺 短短半个月,陌篱向来嫣红的唇也变得毫无血色,如玉的脸庞也变得苍白无比,气色萎靡,连明亮的眸子也暗淡了。 沈洛带着云林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陌篱,那一刻,心如刀绞,恨不得陌篱身上的疼十倍百倍的加诸在自己身上,只求陌篱不要再疼。 “怎么会”云林骤然变色,“的确是‘七日阴阳’,夏煜他”他怎么也想不到,夏煜居然做到了这种程度。 “他已经疯了。”沈洛咬牙切齿,有时候真恨不得跟他拼命。 陌篱很平静,无喜无悲。心已经千疮百孔,已经不会再起涟漪了,只是用暗淡的眸子看着他们,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慌。 沈洛被他的眼神看得发寒,“不要这样。”不要绝望。 但是不绝望又能怎么样?沈洛没能在半路截住云林,等他赶到洛阳时,云林已经把雪蚕血取了救了人。雪蚕失去了大半血,再次把自己冰封在了雪琉璃中沉眠,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也许事情没有想象的糟糕,夏煜当日并没有让我替他解毒,而是让我替他制两颗克制毒素的药丸,我怕他以后会后悔那日的选择,就用雪蚕血和‘冰火阴阳潭’里那两株药材给他制了两颗药丸。蚕血为药引,冰莲和烈火草做主要成分,其实也是能解毒。”云林说完又有些迟疑,“只是不知他愿不愿给陌篱一颗。” “他说他恨我,跟我一起死去也不失为一种结局。”陌篱淡淡开口,其实解毒与否他都不在乎了,很累了,痛够了,再也受不了了,不如就一起死去好了。 “怎么可能?”沈洛不可置信地看着陌篱,难道陌篱真的相信了?所以才会表现得这么绝望,“其实他是喜欢你的,很深很深的喜欢着。”喃喃着说出口,这个事实其实谁都看得清,唯独局中的两个傻子,怎么都看不清对方的心意。 “我不信。”低下头,陌篱看着自己的十指,他也曾想过夏煜是喜欢自己的罢,那么尽心尽力的照料着宠着,真的只是因为他是云林的替身那么简单吗?可是,夏煜说:你不是他。还说: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你笑吗?你笑起来的时候,这里跟他很像。还有那些无止尽的折磨,怎么可能喜欢呢? “陌篱,沈洛说的是真的。”云林叹气道,“其实我一直知道,夏煜对我的执着只是出于对温暖的追求,他自小就离开了父亲,母亲也终日礼佛静心,给他的温暖远远不够。后来去了姨娘家,终究觉得是别人家,从来没有真正的融入进去。而在他中毒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是我,往后的半年也是我在尽心替他调理身体,也许就是这样,他对我产生了依赖,想要留住我,留住那份温暖,但那不是爱。是你改变了他,跟你在一起他才学会了低头,学会了温柔,去年他去洛阳找我时我就发现他变了。” “是吗?你们都这么说,那就算他喜欢我吧。”陌篱抬起头,目光看向虚空,幽幽道,“若折辱和伤害就是他的喜欢,那我宁愿不要。” “这件事其实你也有责任,你若是早日把我的嘱咐跟他说了,或许就不会这样了。”云林不懂陌篱为何一直没说,若是他说了,夏煜当时或许会愤怒一阵,但是应该很快就会释怀了吧。“他傲惯了,自是不能轻易原谅你的欺瞒的。” “嘱咐?欺瞒?”陌篱愕然看向云林,“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林比他更愕然,“怎么会,我最后一次替你换药的时候,不是把夏煜托付给你,还跟你说了那封信的事情吗?” “信?什么信?”陌篱更加疑惑了,为什么他听不懂云林说的话。 云林怀疑道,“就是留在‘百草阁’的那封信啊,你该不会没听清楚吧?” “我我爱赖床,你那天来得太早,我还在瞌睡着”陌篱迟疑的说,“我只听到你让我代替你留下来三年,然后就没有听清了。” 云林扶额叹气,他那日是怎么说的来着? “陌篱,我替你赎身和诊治其实是有目的的,你不要怪我。”一袭青衣在晨风中飘扬,云林面带愧疚。 陌篱眸带着困意看着云林,“云神医说笑了,陌篱能离开‘桃李阁’,恢复容貌都是依仗你,有什么陌篱能做的,你就吩咐吧。” “我要远行西漠,希望你能代替我留下照顾夏煜三年。” 陌篱爱赖床,今日起得有些早,被晨风一处,瞌睡虫又来了,“陌篱记下了。”说完头一点一点的往下垂。 云林面向槐树,根本没有看见桌边的人已经困得不行了,继续道,“其实我不会回来了。在‘百草阁’桌上的医书里有我留给夏煜的一封信,待我离开后,他若对你好,过两个月你就告诉他吧,若是他待你不好,你就等三年期到再告诉他,让他被蒙蔽得久一些。这也算是对夏煜的一个小小惩罚吧。” “嗯。”陌篱迷迷糊糊的回应,根本就没有听清云林说了些什么,只以为是云林在嘱咐他照顾夏煜的一些细节,便胡乱的应着了,其实他已经半睡着了。 “所以你们一个以为对方听清了嘱咐,一个以为对方只是交代了一些小事?”沈洛神色纠结,事情真相居然是这样 云林和陌篱都点头,他们就是这么以为的,却不知这以为在一年以后造成了多大的误会。 ☆、来不及了 “我”云林难得不顾形象,伸手抓着自己的长发,“我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造了这么大的孽。”若不是他借陌篱脱身,陌篱也不会被牵扯进来,若是他在洛阳没有说出信的事,夏煜也不会愤怒着折磨了陌篱一年多 “都是命。”谁也不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一切都是命,命中注定他要尝这些苦痛。就如十二岁前尝遍幸福,之后的八年又尝尽艰辛苦痛,夏煜给了他一年宠爱,又还了一年折磨。 “不行。”云林急忙跑出“幽兰苑”,他要跟夏煜说清楚,告诉他这个真相,一切都是误会。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他们明明有机会相守的。 “这个要人命的性子啊!”沈洛无奈,才多大点事,就弄成了这样。夏煜那样傲,觉得受了欺骗也不会和陌篱当面对质,只是默默的咬牙忍受,然后用他的方式发泄苦闷。陌篱的性子也是那样傲,被折磨了也是咬牙坚持,从来不去深究为什么。 一个不说,一个不问,就这样互相折磨了一年。 “沈洛,你先走吧,我困了,想睡一会。”陌篱眼眶微红,所有的倔强和坚持在那瞬间奔溃。 “好,你好好休息。”沈洛想来,既然误会已经解开,或许夏煜等会就会来,自己也确实不好打扰。虽然有些难受,但是只要陌篱好,他就好。 陌篱走进屋子,打开那自己以为再也不会开启的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满了绯色衣衫,最上面是那颗赤红的珠子,这些他跟夏煜的过往,弹指间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但这两年又是这么的漫长,漫长到他以为这就是他的一生。 “啪。”羊脂白玉杯摔落成满地碎片,“你说什么?”话语中竟带着一丝颤抖,夏煜脸色阴晦不定。 “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算计你,陌篱也不会凭白受这么多苦,我愧对他。”云林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愧疚,那种感觉让他再也扬不起那一抹温柔的笑。 “误会,竟然是误会”夏煜一瞬间感觉到的是欣喜,然而下一秒品尝到的就是无尽的苦涩了,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晚了,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且不论陌篱会不会原谅他,就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接受,只要一想到这些日子他做了什么,心就痛得像要裂开,所谓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就是这样吧。 “你要是什么都不做,才是真的晚了。”云林颇不赞成的摇头,现在知道真相还不算晚,好在他们都还活着,没有真的一起去死,“我给你的那两颗药丸不止可以克制毒素,它是能解毒的,所以现在还不晚。” 夏煜霍地抬头看向云林,然后苦涩着摇头,“来不及了” “你把药丸丢了?”云林蓦地睁大眼睛。 夏煜点了点头,“就在陌篱回来那天。我问你要那两颗药丸本是准备去追陌篱和沈洛时在路上用的。谁知他们第五天就回来了,为了断去所有退路,我把它们丢到阳湖里了。” 云林扶额叹气,“你这决绝的性子,我还能说什么?”随后又沉重的道,“可是夏煜,陌篱不是你,没有你那深厚的内力,他的身体太弱了,虽然只是一点点毒素,但是也会要了他的命。你可以依靠冰室岩室克制毒素活上十年,他却活不到两年。” “我知道了,虽然他可能不愿跟我一起死了,但是我一定不会比他活得久。”夏煜面带苦涩,现在连跟陌篱一起死去都变成了自己的奢望,陌篱,你一定很恨我吧。 “你雪蚕沉眠了,已经没法吸毒解毒了,而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若是把它血取尽,或许可以救一个人,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解毒。”这是一个冒险的办法,没有了主药,光雪蚕血能不能解毒还是个问题,但总归是一个希望。 “你知道我会怎么选择的。”那一分希望肯定是留给陌篱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云林点头,“我会试试的。” “恩,这件事我希望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夏煜走至“幽兰苑”,却没有进去,只是在院子门口站了许久,心止不住的疼,陌篱啊陌篱,我虽想见你,但你一定不愿再见我吧。 望着院中那棵槐树,他还记得当初陌篱站在上面眺望长安城,甜甜蜜蜜时,夏煜也曾想过要带陌篱历遍巫山沧海,看尽洞庭云雨,可这一切终究是奢望,他离不开长安,回不到江湖,现在更是连看陌篱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了。 苦笑一声,默默离开。终究没有勇气进去,更没有勇气问陌篱能否原谅他,夏煜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又怎能强求陌篱忘了那些苦痛原谅他? 陌篱,以后你便是真的自由了,夏煜再也不会困留你,也不会再勉强你任何,此生,只求你不要忘了夏煜,哪怕是厌是恨,也在心底留一个位置。 ☆、换我宠你到尽头 云林将雪琉璃磕碎,取尽雪蚕血,又寻遍天下名贵的寒性火性药材,才勉强制出了一颗功效不明的药丸。 夏煜没有一丝迟疑,让云林喂给了陌篱。其实只要他活着,无论身在何处,夏煜都是愿意的。他终于明白了沈洛说的话,喜欢一个人的确不能那么自私,他的困留只是陌篱的苦难。 夏煜没有去找陌篱,他是矛盾的,既希望陌篱能原谅他,又希望陌篱不要原谅他。若得到原谅,或许他们能相守一段时间,可是只有短短的七年,陌篱的后半生又该如何度过?得不到原谅或许陌篱就能很快忘了他吧。那么,就不要求得原谅好了。 药丸效果明显,半个月后,陌篱体内的毒素便排尽了。云林尽心尽力的替他调理身子,沈洛也时常会来看陌篱,大家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过夏煜。 天启四年三月,陌篱的身子终于好利索了,云林自此离开长安回到洛阳。 而陌篱拒绝了沈洛的邀请,只身带着元宝离开了长安。他想回家,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正直三月,桃花漫山遍野,陌篱站在十里桃林,恍惚忆起当年,夏煜带着他赏过桃花。这次,他没再克制自己回忆起夏煜,其实对夏煜,他应该是爱多余恨的吧。 虽然那伤害曾痛入骨髓,但此刻对他想念又何尝不是深入骨髓呢?只是他不会去找他,至少现在,还没办法完全释怀,或许以后 春风吹,花瓣飘飘扬扬的散落,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雨,陌篱伸手将落在发丝上的一片花瓣拿下,露出一个纯净的笑。泪眼朦胧中似看见不远处一株桃树后有一片黑色衣角晃过,仔细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 陌篱苦笑,这是出现幻觉了吗? 离开长安一直向南,柔柔的风带着丝丝青草香,陌篱贪婪的呼吸着这久违的清新空气,扬起一抹醉人的笑。 一切都会过去,夏煜,陌篱就此告别。 大夏天启四年四月,陌篱回到了故乡扬州。虽已经离开十年之久,但是那种刻骨的熟悉还是扑面而来。陌篱在一条小街盘了个铺面开起了书斋,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书斋收藏了各门各类的书籍,给那些贫苦的学子提供了方便,每人只收很少的钱便能进来读一整天的书。 陌篱在扬州呆了四个月,日子平静而充实,每天看看书练练字,好似就能把心里那丝想念给断掉。然,天下但凡沾了个情字的事都不会那么简单就能抹平,日复一日,想念只会越来越深。 他想,或许他该去找夏煜了,既然夏煜不来,那么他便回去找他。可命中注定有些事是不会给你挽救的机会的。 八月,官府贴出告示,安定王夏煜驾薨,举国大丧。 沈洛就在那个时候来了,他默默无语的搂住不断发抖的陌篱,眼里一片沉痛。 “为什么这不是真的,我不信。” 沈洛此生第一次看见陌篱失控,那么嘶哑悲痛的声音,直捣他滴血的心。 “陌篱,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没有否认那个消息,这一切,都是真的。 九月,沈洛带着陌篱回到长安,就在城郊别庄的那座山谷内,那条夏煜曾带着陌篱来钓鱼的河旁边,有座小小的新坟。 陌篱轻轻抚着墓碑上那个刺眼的名字,“他是怎么怎么死的?”问出那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离开长安那天,他瞒着所有人偷偷跟在了你后面。从长安到扬州,他整整跟你了一路,可他身上的毒并没有解啊,那两颗药早就被他丢到阳湖里了,你的解药是云林杀蚕取血好不容易制出来的,他连犹豫都没有就给你了。”沈洛叹气,这么残忍的事实,他曾想过要瞒着陌篱一生,可感情这种事,局中人应该知道实情吧,不然这对陌篱,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 “离了王府,夏煜根本就没有克制毒素的办法,他仗着自己内力深厚,硬是跟到了扬州,直到看见你安定了下来,过得平静开心,才拼着最后的努力回到长安,那时已经是油尽灯枯了。他恳求夏臻护你一生周全,然后把‘木槿园’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而他就在里面没有出来。也许他是想带着跟你的回忆离开吧,所以让夏臻把他葬在了这里。” 沈洛看着坐在墓碑前的人哭得浑身颤抖,再也不忍心说下去。 日暮西沉,秋风吹起满地枯叶,整个世界一片枯黄。 “你知道吗?每次我都来不及,第一次来不及对他好,这一次又来不及告诉他,我已经原谅他了。”陌篱擦了擦泪,“为什么,他总是不等我呢?每一次我都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慢慢远去,消失,其实有很多次,我都想追上去拉住他,叫他走慢点,等等我。” 说完,陌篱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抱住那块墓碑,轻轻呢喃,“夏煜,你还没有听过我的心意吧,其实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就算你折磨我,我也没有停止过渴望你。其实,我并不恨你啊,我只是怪你,怪你每次都不等我。你走得那么快,我怎么追的上呢?这些日子,我总是想起你当初有多宠我,下一生,换我来宠你吧。下一生,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先爱上你,然后就让我来宠你到尽头吧。” 风止,叶落,天沉沉,夜笼罩,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