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糯又甜》 正文 第1节 真爱糯又甜 作者:大瑟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真爱糯又甜》作者:大瑟 文案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暗恋战,细细等待某一刻星火燎原漫山遍野,直掰弯从来不易,单身老总逮着一只田螺小胖。 老板叔攻x贤内助小胖受 有甜有虐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檀袁元 ┃ 配角:张玫扬姚月明丁通戈苑倪冬 ┃ 其它:胖受,胖子受,美食,叔攻 第1章 偶遇圆圆儿 秦檀独自一个人静静站在电梯一角,看看手表时间还早,先去叫个鸡腿饭对付一下肚子,接着可以出去喝几杯再从头到尾好好看场球赛,难得的惬意时光…… 电梯走了两层后,叮地开了,一道人影飕地一声就蹿进了电梯里,电梯门很快合上了。最初,秦檀没有在意,仍旧是安静地等待着电梯下降,眼角的余光却很快瞥见了不对劲,那个人影缩在电梯的另一角,几乎是团成了一个球,没错,一个圆乎乎的球,特别圆。身上好像穿着楼下某家连锁快餐厅的制服,秦檀曾在那里用过几次餐,口味不错,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背对着秦檀的身体微微哆嗦着,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是在哭? 密闭的空间里,鼻腔嗅到些许酒气,原来是个醉鬼。秦檀轻轻吁了口气,内心告诫着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仍是一尊雕像似的伫立在原地。电梯分别在七楼和五楼都停了一次,然而却没有人进来,兴许是调皮小孩的恶作剧。那人的呜咽声愈发地明显,秦檀可以看到他细白得略带透明的耳朵和后颈几乎像渗血一般通红,他的头发很短很细,如一层栗子色淡细的绒毛,尽管看不到容貌,但可以猜测年纪应该不大。 电梯突然卡住不动,几乎两分钟过去了没有一点动静…… 秦檀在心中暗暗咒骂,那人的呜咽声渐渐由带着哭腔变成痛苦的低嚎,好像不是单纯的在哭,他几乎是已经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密闭得简直如时间暂停的空间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声响显得格外扭曲刺耳,秦檀视若无睹了约莫两三分钟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走过去蹲在那团球旁边。 “怎么了?” “疼……” 那人的脑袋微微偏转过来,确实是个孩子,顶多二十出头,红得不自然的脸上爬满了眼泪,仍在不断泛涌出泪水的两只黑圆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两只手捂着肚子声音小得好像蚊子叫。 “等等,我帮你叫救护……” 秦檀的后半句话卡在了嗓子眼里,因为小家伙立刻就抓住了他的领带,死死地拽着!一瞬间秦檀感到对方带着泪水湿漉漉而又滚烫的脸颊就这样擦过了自己的下巴,酒气扑面而来,当下就有些厌恶地想后退,无奈这小家伙抓着领带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肚子很疼……” 于是救护车赶到全福大楼的那一刻,电梯门叮地一开,人们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抱着一个满脸是泪的胖男孩迈动着坚定的步伐全速冲出了大门外! 一路上直到下车秦檀用尽了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而小胖子却只是油盐不进地闭着眼死活不撒手!眼看着一条新买的领带瞬间就成了一块擦地布,秦檀的脖颈子疼得跟断了似的,而护士小姐斜睨过来的目光活像看着一个不负责的家长,秦檀这个冤,就不该多管闲事! “我是不是快死了?” 小胖子躺在推床被送往急诊室时,可怜兮兮地抽搭着问道。秦檀只能佝着身子跟条狗似的被急匆匆地拖着脖子紧跟着。 “没,哪儿那么容易死。” 兴许你还没死,我先被你给勒死了,秦檀龇着牙使劲拽着绷得笔直的领带。 “护士小姐!借把剪刀!” 护士小姐白了他一眼,跟看着车祸现场想要肇事逃逸的车主似的。 没一会儿医生打着哈欠过来了,一番询问和戳按以后,面无表情地诊断。 “没什么大事,身体状态太差空腹后饮酒过量导致的胃肠不适。” 秦檀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醒来一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领带仍然被小胖子拽着。小胖子也合着眼,打着点滴,身上酒气未散,偶尔皱起眼眉,似乎睡得很不踏实。 晚间在茶座的会面只随便喝了点饮料吃了几块茶点,原本打算出门随便叫个快餐对付一下,哪知道碰上这事。肠胃感到空虚缩紧,秦檀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一会儿一个同样西装革履但只有中等个头的男人步履匆匆地提着几个塑料袋赶了过来,一进病房看到病床上的小胖子张口就问。 “你给打的?” “呿!胡说什么,东西呢?” 秦檀抢过他手上的塑料袋,摸出里面一个纸盒里的汉堡就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一个细弱的声音带着酒气传来。 “我也想吃汉堡。” 秦檀的嘴一停,一会儿又慢慢地咀嚼着,病床上的小胖子醒了,直勾勾地望着秦檀手上的汉堡,不知是不是还没醒酒,眼神看着蠢笨可怜还有几分单纯无辜,看得秦檀心里直发毛,没好气地从袋子里又摸出一个汉堡,刚要往对方手里递,护士小姐的声音幽灵飘过一般在房门外响起。 “病人此刻不适合油腻的饮食。” 小胖子的眉眼耷拉嘴一瘪,瞬间又跟要哭了似的。 “得得,打住打住!” 秦檀翻了翻塑料袋,勉强找出一碗皮蛋瘦肉粥,塞给小胖子。 “松开领带给你粥喝。” 小胖子不舍地慢慢撒手,捧过了还带着热乎气的皮蛋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檀,好像生怕他溜了。 “倒霉催的,早知道任你自生自灭,也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把给你救了还跟犯多大罪似的。” 秦檀扯下领带直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身旁站着的那个送温暖的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小胖子这才来得及看看这两个一坐一站的陌生男人。 坐着的高大男人抱上抱下地跑了一路,此时领口大张头发松散十分狼狈,全然没了电梯里西装笔挺的利落模样,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仇人似的扫视过来,看得人心虚胆颤。 另一个站着的男人跟对方年纪相当,约莫三十多岁,身形略微清瘦,细眉细眼的,五官十分平淡但令人舒服,浑身一股干净的书卷气,两只手插在裤袋里,腰挺得笔直。 “我估摸着也是被迫,不然你也有乐于助人的时候?” 男人打趣道,秦檀不理他,只管继续填饱肚子,没事还白一眼盯着自己不放的小胖子。 “叫什么名字!” “袁元……” “袁圆?呵,可真够人如其名的,抱你把老子累个半死,臭小子,等你一闭眼,我立马走人,有本事你别睡。” 秦檀咬牙切齿地吓唬他,全然没有了平日在公司里冷静淡定的高大上形象,像个高年级男生在吓唬一个刚刚入学的小学生。 小胖子似乎真的酒还没醒,眼神依旧茫然在他身上飘着,小心翼翼捧着还有些烫的皮蛋粥一点一点地往嘴里送。 大快朵颐完毕秦檀去洗手间里洗了个手,出来的时候,发现小胖子又闭上了眼睛,抱着枕头,呼吸起伏规律平静,似乎这次睡得很安心。温暖男站在病房门口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车钥匙指了指病房走廊的另一头,秦檀会意地点点头。坐回小胖子的床边,擦干净手,从塑料袋里摸出一个苹果拿水果刀削着,眼神在小胖子的脸上扫过。小胖子脸上泉涌一般的眼泪干了,留下几许黑渍,原本通红的脸此刻恢复了自然的白皙,有些翘而肉乎的唇珠失去了血色还有些苍白,身上的酒气渐渐散去后,神情也平静了下来,兴许是有些冷,但疼痛未散,只能下意识费劲地往单薄的被子里缩了缩。秦檀叹了口气,把削好的苹果放在一只一次性饭盒里,替他盖好被子,拉上了窗帘,踱步而出轻轻合上了门。 尽管睡地很香,但是睡眠时间却并不长,凌晨五点多的时候袁元就睁开了眼。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肚子还有些疼痛,费了好大劲,才终于起身靠坐在床头,被子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刮擦着肋间,掀开被子发现一叠折叠的百元钞。 一到下午,袁元就出院了。尽管那个陌生男人替他支付了医药费他还是不敢久住,养不起。犹豫再三不想再回那个所谓的家,到银行领了点钱,直接循着小广告找了一间单间屋的出租房,一楼平房的那种。虽然比较脏乱差,但是租金便宜,门口有其他外来务工的邻居拿砖头垒起的灶台,自己可以开火煮饭,屋子里还贴着九十年代已经掉色的明星海报,但至少有床有窗,虽然去公厕还得一拐再拐,总比住地下室强。自己在店里上演了那么一出,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成了无业游民,钱得一分分地省着花,随便在附近的超市买了点油盐酱醋电饭煲大米,基本生活用品什么的,烧了一碗蛋花粥,喝完了早早就睡下了。床板很硬还有点潮湿,屋子里有一点霉味,盯着低矮的天花板,袁元好半天睡不着,就这样结束了吗?说起来也不长,只有四个多月吧,这段感情,来得太突然,结束得也很干脆,眼睛发酸,但是哭不出来,昨天晚上他好像哭了,似乎哭得还挺厉害,好久没有哭了,借着酒疯,把无处安放的不安与恐惧叮铃咣啷地砸得碎沫四溅,让一个陌生人承担和照顾,羞愧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胡思乱想间,隐约觉得那个抱着自己的陌生男人有种令人熟悉的感觉,令人怀念和安心,然而他的脸却很陌生,确实是从未见过,真的很奇怪,也许是因为病痛中脑子烧糊涂了想太多吧? 半夜的时候,袁元被电话吵醒了两三次,是倪冬打来的,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接,第二次之后则是果断地挂断了之后便关机,腹腔里隐隐作痛,摸出药瓶吞下药片,却再也睡不着了。 第2章 老友算你狠 秦檀看报表的时候,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挂断,之后手机就一直不屈不挠地响个不停,他冷冷地盯着手机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妥协了。 “喂。” “基友,今晚月球见。” 电话那头传来略低沉却如丝缎般柔滑的男中音,有点勾人。 “滚蛋。” 秦檀挂了电话,合上文件,继续冷冷地盯着手机,果不其然,手机立刻又追命似地响了。 “连环夺命call啊你。” “今晚酒吧七周年,任务繁重啊,敢不来我今晚全员去你家热舞到天明。” “能不能只送份子钱,我人就不去了。” “没门,你现在都成我吧草了,多少人来都是为了一睹芳容,给点面子。” “……你非得把我掰弯不可是不是?” “有那么点意思。” “你们这些基佬用心太险恶了,非得天下大同才肯罢休。得,叫上玫扬吧。” “早叫了,他比你积极。” “不妙,可别今晚他就阵地失守。” 陷在大班椅里跟电话那头的姬齐唇枪舌剑地‘打情骂俏’了一番,秦檀有些浆糊的脑子似乎也渐渐苏醒过来,期间秘书敲门进来给他送了杯咖啡,那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意思,看得他鸡皮疙瘩掉一地。近两年公司里风言风语越来越多,那帮小姑娘,尤其是几个年轻的文员和小前台,看到两个男老板聚在一起,经常小声叽叽喳喳,一双眼猛放精光,秦檀一看就会立刻条件反射地迅速与张玫扬拉开距离,结果这反倒像是坐实了什么,几个小姑娘叫得更欢了。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两个经济条件不错卖相尚可三十几岁的单身汉,还是一对儿同窗,同居合住,平日里也没听说有什么相熟对象甚至女伴,在如今这天下大同的社会里,秦檀突然不敢深想。 “秦子,老齐跟你说了么?” 中午两个人去不远的餐馆吃饭,张玫扬开车。 “说了,什么味道?靠,你还抹香水了,你是真要弯啊?同性恋酒吧里全是大老爷们,你说你想招惹谁?我要跟你分家!” 秦檀一上车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古龙水气味,立刻拿张玫扬开涮。张玫扬也就是昨天那个书卷气暖男,名字很张扬,人却很淡然。平日里就一副斯文做派,再加上长时间单身,早就令一众小姑娘遐想非非。秦檀一向为人冷淡不易亲近个性又强势,而张玫扬却温和而平易近人,偏偏秦檀在张玫扬面前就变得毫无架子甚至有一丝少年心性,本来同学嘛,不过俩人走在一块儿也就常常引来诸多揣测。再加上秦檀早年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公司里居然就多了一种传言,秦总是为了张总才离的婚,当然,这个版本暂时还没有传到秦檀的耳中,不然他非得立刻跟张玫扬‘分居’。 “老齐让抹的,好闻吗?” 张玫扬还很仔细了整理了一下有点翻边的衬衣衣领,他一向脾气很好,上大学的时候秦檀、张玫扬、姬齐在同一个寝室,足球队里有名的三贱客,不少女生都对他们有点意思。跟其他男生要有个什么矛盾杠上了动了拳脚,寝室里秦檀负责出头,姬齐和其他几个负责援手,张玫扬就负责道歉善后,偏偏人长得比较白净斯文成绩又好还是学生会骨干,要不是姬齐主动暴露了,他一向都是同寝室最值得怀疑和打趣性取向的对象。 “危险啊,张同志,要时刻警惕,不然我看你迟早真要被老齐带进新世界的大门。” 秦檀放低座位,用力揉着酸涩的眼窝,几乎是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尽管秦檀时常拿性向这码事开玩笑,但月球酒吧甚至圈里的同志们却对这个直男老总格外地宽容,往往都是故意挑逗两句一笑了之。自从听过了姬老板的大学往事,没有人会真的相信这两个没事就泡在同性恋酒吧里的直男是恐同者,好几个新来的甚至还会不由得对他心生几分好感,时刻摩拳擦掌地准备将其掰弯。 姬齐是在大二的第二学期出柜的,把秦檀吓得够呛,他已经不矮了,姬齐的形象则是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人高马大。而且姬齐的皮肤很黑,黝黑得发亮,常年跟他和张玫扬一起混迹校队以及各野球场,晒得好像拉美人似的,一身古铜色。全寝室他的床跟姬齐靠的最近,俩人没事就在床头下象棋,没有谁敢说姬齐像个女人,那个时候,在那帮男生浅淡而模糊的思维里,对同性恋的形象依旧停留在同性恋等于娘娘腔,当时秦檀靠在床头,小声地朝张玫扬嘟囔了一句。 “你都比他像同性恋。” 他的声音很轻,像刚睡醒时呼出来的一口起床气。因为姬齐在哭,一只手遮住眼前,眼泪水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里渗流而出,低低地啜泣,人高马大的姬齐身子前佝,好像支撑不住要往前栽倒在地一样。 他手背上有些地方的皮肉有些许外翻,咸咸的眼泪淌在上面肯定很疼。 这是秦檀他们第一次看到姬齐掉泪,有一次在校外有几个小混混欺负女生,打架了姬齐的手腕被豁开了两道血口子姬齐都没哭,倒是几个姑娘吓坏了,大呼小叫着拉着他赶紧去医院,他倒还得反过来安慰几个女生别害怕。那时候里面有个大长腿姑娘似乎是挺喜欢姬齐的,常约他出去玩,吃个饭唱个歌什么的,难怪姬齐没答应。 秦檀没弄明白,为什么姬齐一身酒气鼻青脸肿跌跌撞撞地回到寝室里,一屁股砸在床上,抱着脑袋就开始呜呜地哭,口中不断重复着。 “我是同性恋,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男人你们知道么……” 这全然让人反应不过来,不论是愤怒、伤心、失望、痛苦这些情绪此刻好像都不对,还有一种常见的普通反应,恶心,不过秦檀没有感觉到。姬齐曾经替他挨过不少拳头闷棍,在他被人铲倒以后第一个扑上去找人理论,是跟他一起喝酒闯祸的好兄弟老大哥,所以他除了有些木然地呆滞了十几分钟以后,就走到姬齐的床边,坐在了他的右边,左边坐着张玫扬,他抽出了几张纸巾,扒开姬齐的手,抹掉了他脸上的眼泪,然而那眼眶好像决堤的坝口,又不断地涌出更多的眼泪,姬齐就这样哭了很久,直到寝室里的所有人都聚了上来,好像以前一样,粗鲁而亲热地拍着他的后脑勺和肩头,不像是一种安慰,更像是一种打气。他突然就停止了哭泣,踢掉鞋子,钻进被子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晚上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同学口耳相传地解开了这个谜团。足球校队里的那个人高马大的黑大个是个同性恋这件事,就好像流感病毒似的在校园里迅速传开,听说那黑大个还被告白对象给打了一顿,人们谈论调笑的口吻带着一股病恹恹的蔫气儿,寝室里的几个人一下子都没了胃口,草草扒了几口饭菜,就打包了一份带着低头往食堂外走。结果迎面正碰上一群结伴来吃饭的男生,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校男篮的几个主力,身上有点酒气,有几个脸上还带着明显的伤口,眼神里却似乎迸发着一丝宣泄过暴力后的亢奋,这种情绪秦檀再熟悉不过了。 “我靠,那小子当真把我吓得不轻,我跟他闹着玩呢,谁知道他跟我来真的!” 为首两个勾肩搭背的男生个子很高,一个叫周安一个叫罗晋,平素里就跟秦檀他们不对付,却一直跟姬齐关系不错,尤其是罗晋,听姬齐说两个人是老乡。秦檀一瞬间就想起了姬齐谈论起罗晋时的模样,两眼放光,人瞬间跟傻了似的特别彪,抓耳挠腮的样子时常让秦檀哀嚎简直蠢得令人伤心! 今天好像是罗晋的生日,大中午的姬齐就拿着一个小礼盒风风火火地出去了,结果回来的时候人就变成了那副模样,秦檀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算我看走眼,没想到那小子人高马大的居然是个二椅子。” 几个人哄地大笑,走路生风差点撞倒了几个擦身而过的女生。 姬齐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打开台灯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寝室里仍旧是一个人都没有,他有些恍惚,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当时他有些醉了,罗晋灌了他不少酒,几个人放着摇滚乐跟疯了一样在屋子里上蹿下跳乱吼乱叫,罗晋手上戴着他送的腕带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朝他耳边吐气。 “姬齐…你对我真不错,你要是你女人……我绝对爱上你……” 说着撅起嘴,朝他凑过来。 姬齐的脑袋咣地被闹晕了,轻轻朝他回吻过去,等到睁开眼却看到一张愕然的脸,表情特别僵硬,接着是一阵推搡和如雨的拳打脚踢。很长时间姬齐才感觉到疼,他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回击,反正他最终还是从房里冲了出来落荒而逃,他不是打不过对方,他只是下不了手。 寝室里的大灯突然间亮了,大家三三两两地回来了,姬齐抬起头,这回轮到他惊愕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伤,尤其是秦檀和张玫扬,秦檀的颧骨和半边鼻管都是青的,下嘴唇都破了,张玫扬的脸基本上是肿得眼珠子都快看不见了。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因为自己是同性恋,而殃及了同寝室的兄弟,一种巨大的歉疚瞬间冲刷了他之前的伤感,他语无伦次地想要道歉,秦檀却龇起了牙。 “给你报仇了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面瓜,就凭你的姿色,还愁找不着主?明天碧风园小饭馆,我请客,起来吃饭,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姬齐的印象中,秦檀是个干脆而寡言的人,今天好像话特别多,婆婆妈妈的。 “起来吃饭,给你打了肉沫茄子和茄汁鸡。” 张玫扬用已经变形的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拍了拍姬齐的肩膀递上饭盒,手指头的关节全是红的。 姬齐瞬间就拿手捂住了脸,吸了吸鼻子,放下手后一双眼通红地布满了血丝,朝脸上拍了几巴掌,起来吃饭。 “叫他狂,几拳头下去给他那天包地硬生生揍成了地包天。” 秦檀的话音一落,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 第3章 四大金刚之三贱客 姬齐指尖夹了支烟站在酒吧门口静静等待。他穿着件黑色紧身高领毛衣,这些年瘦了很多,头发微卷而长到耳畔,眼神有些懒洋洋的,身材欣长宽肩窄腰看着像只傲慢的大猫,凶狠中居然还挺有几分妩媚,跟大学时候虎背熊腰的壮汉判若两人。小小的酒吧外名车无数,里面已经人满为患,想要找个位置坐下喝酒几乎不可能。除了两个永远在吧台右边挨得很近与其他座位丝毫不对称的位子,那儿大多数时间都无人落座,随时随地为两位直男贵宾预留。 过了许久,两位贵客才姗姗来迟,披着一身近乎情侣装的灰色大衣在寒风中朝他迎面走来。 “呦,姬老板久候。” 秦檀不客气地扯下风衣丢进姬齐的怀里。姬齐掐了烟领着俩人往里走。 月球酒吧的灯光色调偏冷,空气中漂浮着幽然香气,气氛很好,装修很有格调,音乐轻声流淌,员工素质很高,私密性适中,带一点茶座性质。一般来的都是一些圈子里的成熟男士,性格大多低调沉稳,除了个别颇为活泼的小年轻和喜爱热闹的圈内‘名媛’,一般都各自坐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亲昵私语或一两人安静小酌,偶尔有节目的时候酒吧里才会突然活跃起来。当三双大长腿迈进酒吧,几个小年轻匐在沙发椅背上打了个呼哨,灯光立时亮了起来,歌舞声骤起,张玫扬哭笑不得而秦檀则面无表情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酒保不用提点就直接推过来一盘薯片和两瓶啤酒,两个人自顾自地吃喝着,偶尔随意四下张望一眼。姬齐去了后台,节目一套一套地轮番登场,今天是周年庆,压轴好戏稍后才登场,每年的抽奖好戏必不可少。凡是客人手拿的酒杯下都贴着一张奖券,摸奖时与号码牌数字相同的贵客可以与姬秦张之一跳一支贴面舞,这就是秦檀死都不想来的根本原因。 当年酒吧刚开业的时候,在各自入股两成后,秦檀和张玫扬的全部家当就剩下两千零九十四块六毛钱,秦檀又从里面抽出一千五百元拍进的姬齐手里,夸下海口。 “以后有事就开口。” 秦檀每每回忆起姬齐那时的嘴脸,总觉得那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直令他悔不当初,友令智昏。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个周年庆跟他跳舞的那个客人,虽然对方跟他年纪相当,但个头特别娇小,皮肤特别白嫩,眼睛特别大,在他怀里陶醉颤抖低垂双眉的表情特别无辜,令他感觉他不是在跳舞,他是在犯罪。两个人在舞池里摇摇晃晃了半宿直到酒吧快打烊他都没能忍心扒开那男孩的手。难怪张玫扬时常感慨那时他还有些人气儿,不像现在成天板着个脸一点不近人情。 客人仍在一拨一拨儿地涌入,却几乎没有人有提前离场,到了午夜时分已经变得不像个酒吧而像个跳蚤市场。有限的空间一旦人满为患仅是呼吸就能成为一种噪音,又是几轮活跃气氛的歌舞后,舞台上突然亮起一束光,主持人报幕,抽奖开始了…… 几分钟前秦檀像只提线木偶似的死气沉沉地被姬齐拉到了后台,张玫扬倒是步伐轻快,神色里几乎还有一丝紧张,很自觉地开始整理领带,绅士就是绅士,果然是不分男女的敬业。姬齐已经跟秦张二人一样换上了一身西服,近一米九宽肩窄腰的大高个往那儿一戳就叫人赏心悦目。他很细心地替秦檀抚平了衣领,喷上一点古龙水,笑眯眯地拽着俩人就上了台,沐浴在灯光下,引来尖叫连连。 “早知道我就一个星期不洗澡……” 秦檀靠着姬齐左侧小声嘟囔。 “干嘛,想给对方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万一对方就好这一口呢?” 姬齐一眨眼露出一口白牙,朝台下抛去一个飞吻。现场气氛立刻被引爆,鲜花扔得满地都是。 第一个舞伴是张玫扬,一阵密集的鼓点声过后,主持人举起手中的号码牌,台下一个大约四十多岁个头很小头发稀疏的中年大叔举着酒杯跟疯了似地大喊大叫是我是我!张玫扬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减退,很有风度地款款下台,牵住了大叔的手,台下羡艳和起哄的口哨声响成一片。 轮到秦檀了,他跟吃了定海神针似的面无表情地杵在台上,主持人的报号声结束,他目光冷淡地撇过去,一瞬间愣住了。 只见台下一张圆桌前坐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青年,长相中等,身材细瘦穿着得体,乍看没有什么特别,可秦檀却吃惊不小。圆桌上堆着十几二十个空空的酒杯,青年举起其中一只,微笑着对秦檀致意。足足呆愣了数十秒,秦檀才勉强下台朝他走去,男青年也缓缓起身,很主动地伸出了手。 男青年的手搭在秦檀的肩头时,第三次报号正好响起,秦檀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却发现姬齐脸上的表情比自己更为惊愕,惊愕地望着酒吧门口的方向,迅速转头,秦檀看到一张许久不见但令人熟悉的面孔,居然是周安…… 周安像块巨石一样僵立在人群中,手上还抓着满满一杯酒,许久,他像只被猎人视线揪住的黄鼠狼一般灰溜溜地朝外跑了出去。 “真没想到,秦总你居然也是圈内人。” 舒缓的音乐声中,比秦檀矮了将近一个头的男人身体贴近着他,俩人在舞池中轻轻摇动,对方的头发擦过他的耳垂,有点痒。 秦檀想解释些什么,但又无从下口或者说百口莫辩。但被这个人误会自己的性向,真的有些不好办。 姚月明落在秦檀肩头的手感到一片僵硬,像一块隆起的岩石,他目光低垂,也不望着秦檀的双眼,只用轻柔的声线撩拨对方。 “以后我们再见面可能会多一些聊天的话题。” “姚公子爱说笑,秦某哪敢高攀。” 城中巨富姚家的二公子对男人有兴趣这个八卦秦檀不是没听说过,但从来没上心。月球酒吧在室内地图上还没块指甲盖大,更何况自己也不是真的成天泡在这里寻觅‘志同道合’的伙伴,两个人居然以这种方式再次碰面,真是令人始料未及。 “你是瞧不上我吧,我可对你留意已久了,你瞧我为了抽中你喝了不少酒。从不知道你也混圈内,月球我是第一次来,前几天听朋友说起月球吧草我还以为说笑呢,难怪你这位钻石王老五一直不见动静,原来……” 姚月明的肢体动作特别地轻柔却靠得越来越近,好像有意让两人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 “姚公子想多了,我不过是来给朋友捧个人场,再说了你们上流人士的圈子怎么会拿我一个小人物作为谈资,我对女人还是很有兴趣的。” 秦檀冷淡地回答,姚月明的轻佻他也同样有所耳闻,只不过不愧是上流家庭的少爷,很会拿捏用词,想打番太极推回去都找不到着力点下手。 “噢。” 这一个噢字语调高扬,姚月明一时不再开口,只静静地等一曲舞毕,才抬起头看着秦檀,秦檀又不方便扫掉肩膀上那只细瘦的手掌,直到下一曲到来,姚月明又笑笑跟他旋进舞池中央。 这舞跳得真累,几曲下来,姚月明终于松手放他离开,走出舞池秦檀只觉得一身腰酸背疼,浑身泛起一层薄汗。 张玫扬早就坐在吧台前又喝起了小酒,全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秦檀一个人急匆匆地冲到了后台,看到姬齐坐在化妆间角落的一张椅子上,低垂着头一手扶额,指尖的烟都快烧到手了。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抬头看见了秦檀的脸,突然咧开嘴一笑。 “哈!” 秦檀看到姬齐古怪的笑脸,皱皱眉,在他脑袋上胡乱摸了一把。 “谁能想到,校男篮的周大队长居然是个深柜!” 一直闹到凌晨三点多大家才慢慢散场,过度兴奋和酒精作用之后的结果就是一阵空虚寂寞冷,还好姚少爷之后便不见踪影,没有再来纠缠。酒吧伙计随便扫尾以后几个人直接横七竖八地在后台的沙发床上倒下衣服一盖就睡得昏天暗地。 早晨七点多,几个人就被一阵巨大的声响给吵醒。 “隔壁的饭馆在搞装修。” 姬齐一抹惺忪的睡眼,才睡了三四个小时,走路脚步都直晃悠,但呆在这儿根本没法儿继续睡,几个人随便洗漱拾掇了一下,准备开车回家继续蒙头大睡。 门外也挺吓人的,一片乌压压的雨幕密密实实把天空遮掩得暗淡无光,几个人丧气地暗骂一声,正准备冒雨跑到车旁,张玫扬忽然一声喊。 “哎,袁圆?” 秦檀下意识一转头,只见距离几间门店远的一片屋檐下,一个胖胖的身影环抱双臂缩成一团,可不正是那个自己送过医院的小胖子么。小家伙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连鼻尖都在滴水,浑身灰扑扑的,像只被雨砸蔫的鹌鹑。 第4章 温暖的早餐 “你怎么在这儿?” 张玫扬语气中带着点很自然地关心,袁元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勉强地笑笑,指了指面前的一辆货车。 “卸货。” 这两天找不到好活临时帮人扛大件,大清早五点就来了,几个工人一麻袋一麻袋地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雨突然就下大了,老板急吼吼地吩咐赶紧卸货,大家赶紧手忙脚乱地冒雨大包小包地扛下来,等到货物码好,一身的臭汗加雨水被风一吹,浑身凛凛冻得骨头直打架。 “噢,忙完了吗?” 袁元点点头。 “忙完了正好,我们也正要走,开车送你一程吧,别冻感冒了。” 姬齐早从店里拿出一条毛巾,张玫扬接过三蹦两跳地跳过几滩水跑到袁元的面前,特别自然地直接在袁元湿漉漉的头发和脸颊上抹开了,袁元愣住了,心里暖暖地鼻子一酸,却嘿嘿地笑了。 “谢谢。” “别这么说,瞧你,衣服都湿透了吧?” 姬齐又很贴心地丢过来一件店里还算不太奇葩的粉蓝色褶边衬衫,袁元犹犹豫豫地换上,稍稍有点小,看起来有点滑稽有点可爱。张玫扬直接脱下自己的风衣结结实实地裹在了袁元的身上。 “给,开车。” 张玫扬把钥匙丢给秦檀,直接朝姬齐靠拢。 “别,您干嘛不好人做到底?” 秦檀的回应有些冷淡,怎么一声不吭阄也不抓这事就摊派到自己身上来了? “你俩老熟人啊,再说我还得开车送老齐回家呢。” 大学的那次打架之后,秦檀他们被禁赛好长时间,姬齐在一场比赛里被对方的队长直接铲断腿,手术后腿上留下一道很长的伤疤,骨头位置愈合得不好,导致他后来走路有一点点瘸,虽然非常不明显,使劲也会疼。平常他很少开车,一般都坐计程车,偶尔回去早,都是店里的伙计或者秦檀他们送他回家。 “我又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那俩老好人根本不听他解释,只留给他两道欣长的身影直接离他远去。秦檀无语地站了一会儿,回头,小胖子裹在风衣里,怯生生地低着头,眼睛圆溜溜,脑袋上乱糟糟细软的一团毛发,真的很像只刚发毛的鹌鹑崽儿。 “走吧。” 小胖子挤进副驾驶座,两只裤管还在不断地滴水,秦檀问明地址,车一溜烟钻入雨幕,没一会儿,停在一片棚户区的一间民房前。 秦檀等着对方下车,半天没有动静。 “能等等我么,要不下车进屋坐坐?” 秦檀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还你钱。” 袁元赶忙解释,秦檀怔了一下,想想同意了。 “你就住这儿?家里人呢?” 这屋简陋得都不能算是个家,条件不好不奇怪,不过看这小胖子恢复能力挺快,也不像有什么不治之症,在小区里当个保安也不至于潦倒成这样啊?一看就是一个人独居,屋子里简陋得只能说比风餐露宿好一些,甚至作为一个暂时的居所也未免太过寒碜,那几个木头桌柜的年岁估计比小胖子还大,满地湿漉漉地散发着一种带着湿冷的霉味,天花板低矮得让他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这日子过得真是令人唏嘘,好在整理得还算整洁,倒也不算太窝囊。 “我没什么家人。” 袁元背身从家里角落的一个纸盒子里拿出一摞百元钞票,一张张地数出来递给秦檀。 “你数数。” 秦檀还当真数了。 “好像多了两三百块吧?” 其实秦檀也不确定,给钱那事纯属脑袋一热,他平常也不这样,像这种大发慈悲的事对他来说纯属个别现象,他平时只给两种人提供帮助,孩子或老人,年轻人没那么容易粉身碎骨,他是过来人。 “苹果、快餐还有救护车的钱。” 秦檀一扬眉,这小子真老实。 “行,我走了。” 咕咕咕噜…… 三秒钟尴尬的沉默…… 胃囊猛地地一抽紧,秦檀下意识手掌按在了肚子上,昨天晚饭吃的是炒土豆丝,消化得很快,晚上喝了不少酒,肚子确实饿了,他老胃病多年,一饿胃就疼,药又刚好吃完了。 袁元什么都没听到,他只是想说声谢谢,却看到已经转身的这人暮地站住,捂住了胃部,赶紧关切地拉他坐在床头。 “还没吃早饭吧?要不再坐坐,我煮碗面条给你吃?” “不用了,来时路上看到一家馄钝铺,我到那儿对付一下就成。” 倒不是秦檀矫情,嫌地方简陋。实在是他特别讨厌欠人情,你欠我我还你这点牵连永远都扯不完,做人爽快点好,所以当听小胖子说要还钱,他当即就下车伸手了。 “那家铺子每天早上六点钟就人满为患了,你不早去得排半个小时才能吃得上,胃疼耗着不好,放心吧,别看我家什简单,对于吃我从来不亏待自己,你瞧我胖得多有说服力,是吧?” 小胖子居然还开起了玩笑,这倒是,看这一身细皮嫩肉白里透红气色多好,一看就是好汤好水给滋润出来的,长得真富贵,平常伙食一定好。 床对面的墙上有一块颜色很土的大花布,小胖子掀开,里面居然别有洞天,砧板菜刀锅碗瓢盆电磁炉,地下不起眼地放着一台堪称是百宝盒的迷你电冰箱,打开一看荤素各味食材都有,方寸之间简直是个小小厨房。袁元换了身衣服,跑出跑进地洗菜切菜好一阵忙活,一会儿从外面露出半个脑袋笑着说。 “你等等啊……” 秦檀迷迷糊糊点点头,屋外雨仍然下得很大,遮天蔽日地如同黑夜降临,小小的屋子放射着昏黄的灯光的白炽灯在涌入屋内的风吹下摇啊摇…… “醒醒,吃面了。” 秦檀勉强撑开酸涩的眼皮,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屋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摆上了一张小木桌,就在床头,青瓷大碗里飘来一阵特别好闻的香气。 秦檀确实饿了,而且没盖被子就迷糊过去,此刻身上凉飕飕的。他捧起碗喝了一口面汤,居然有点甜,特别暖心。 动筷子前,他禁不住多看两眼碗里的面条,真漂亮,一看就很开胃。炝锅细面,上面红白绿丁丁碎碎的一把,浅浅的一点亮晶晶的油星,还有三片脆萝卜和一点黄瓜丝,真饿了……一动筷子就停不下来。 一碗面吃下去刚刚好,真舒服,秦檀用餐巾纸抹了抹嘴和鼻子上的汗珠,整个人暖呼呼的。 “味儿真心不错,这手艺你该去开餐馆,干别的屈才了,到底怎么做的?” 很好奇,味道确实极好,汤头有点辣有点甜,泡菜爽脆特别开胃,不是很油腻,早晨吃刚刚合适,一碗下去从头暖到脚。不知不觉,秦檀的语气都柔缓了下来。 “也没什么。” 小胖子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上细软的头发。 “一点猪肉,一点火腿肠一点平菇、胡萝卜什么的零碎,切得细细的,拿小火炒熟炝锅,然后切点泡菜什么的,噢,对了,再淋上点我自己熬的红油,也就是白芝麻、榨菜、生姜大蒜和辣椒面、虾皮、麻辣鲜,其实挺简单的,都是手头一点现成的随便凑合做的,你不嫌弃吧?” “不嫌弃,多少钱?” 秦檀这时候本能地去摸皮夹子,他没说他真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比大面馆的厨子手艺一点不差,不,还更好,馆子里的饭菜一股味精味,像他这种只有偶尔才能吃到家常菜的人对这种朴实的甜味特别敏感。 小胖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要钱,要不当抵车费了吧。你……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 他想起自己那天折磨了对方一路的所作所为,脸上露出有点羞愧又受伤的表情。 “没,我就是不喜欢欠人情,那好,这样咱俩两不相欠了。” 秦檀看着小胖子愈发低垂的脑袋,有种道不明的感觉竟然令他有点不忍。 “好。” 小胖子勉强牵动嘴角挤出一点笑容,眉眼微微耷拉着。 秦檀出门的时候小胖子递给他一把伞。 “那位大哥的衣服还在我这儿,能不能给个地址,我洗完后寄过去?放心一定干洗。”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写下地址,接下了雨伞打开匆匆跑进雨中。 袁元一个人站在屋里,心里淡淡地有点怅然,他终于回味过来这个男人是谁了,一个待在他心里好多年的人,虽然对方与他素未谋面。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吧?没有人能明白他的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 尽管打了伞,落地一会儿秦檀的皮鞋里已经可以拿来养金鱼了,他先回家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才匆忙往公司赶,回到公司迎接他的首先是张玫扬一个接一个的喷嚏。 “遭报应了吧,这就是你丢下我的下场。” 想了想那碗面条,秦檀禁不住在胃部心满意足地摸了摸。 “要不得啊你这个思想,秦同志,人要心胸开阔乐于助人一点,哈欠!你瞧你那模样,你做什么好事了?一边摸着肚皮还吧唧……哈欠!嘴……哈欠!” 张玫扬抱着纸巾盒,鼻子都擦红了,却还不忘向秦檀普及真善美。 “没什么,好人有好报而已。” “哈!哈……哈!” 张玫扬一口一个哈,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打哈欠还是在笑秦檀。好人有好报这几个字能用在秦总身上么?这是一个做生意第一天就在卧室里贴上无商不奸作为座右铭的那位秦同志嘴里说出来的话么?一定纯属口误。 “还饿着吧,早餐我请客。” 秦檀扬手扔过来一袋锅贴。 第5章 单身男人好 秦檀眯着眼再次按下快门,他新买了一部手机,别的不说,像素倒真不错。这年头人人玩自拍食拍各种拍,他一个大老爷们虽然平日里并不热衷此道,但是今天对着一个如此‘焕然一新’的张玫扬他的手实在忍不住蠢蠢欲动。 张玫扬那一头素来清爽的短发被发胶强势压下服帖地三七分开,穿白衬衫配一件土黄色翻毛西装外套,鼻梁上还驾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怎么看怎么像九十年代电视剧里木讷的知识分子形象,秦檀的肩膀抖得跟癫痫发作了似的,浑身颤抖得不能自已。 “别抖了,再抖牙都给抖没了。” 张玫扬无奈地把母亲硬塞给他的一方手帕塞进兜里,坚定了要从后门偷偷溜走的决心。 “对不起,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秦檀装模作样揩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不住地欣赏着张玫扬这返璞归真的新造型。 “得,那我就祝你今晚约会顺利,希望你赶紧成功领证,早日让阿姨抱上胖大小子小乖孙儿,也让我捞个干爹做做。” 秦檀以茶代酒地先干为敬了一杯。 “拉倒吧,八字还没一撇,不过看样子还可以。” 张玫扬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照片,虽然语气淡定,可表情里还是有点藏不住的期待。秦檀凑过去一瞧。岂止是还可以,简直是大美人。一张半身照,姑娘小小鹅蛋脸,皮肤细白五官柔媚,头发自然绑一个马尾,荷叶边雪纺衬衣配米黄针织小开衫,简直是窈窕淑女的标配,跟张玫扬这一身虽然年份有差,但还真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啧啧,你俩要生一对龙凤胎,妥妥的金童玉女。不过公司里那些小姑娘要是知道你要婚了得伤心死。” 张玫扬虽然不是什么大帅哥,但一向是公司里甚至是同志圈里名声在外的抢手单身汉。有才情多金性格好,最重要的是还特别孝顺。今天这场相亲和这一身令人哭笑不得的装束都是出自张母的‘手笔’。与儿子截然不同,张妈妈是一个性格特别古板传统甚至称得上是强悍的女人,很难想象她如何培养出一个如此温和却并不软弱的儿子。张玫扬其实对目前的单身生活自己倒还算满意,但是拗不过母亲苦苦劝说,只好应承下来。 他俩还不知道,虽然张母的全盘计划是让儿子赶紧找一个贤良淑德的儿媳妇,给自己生一对小乖孙,但是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让儿子赶紧搬离他跟秦子二人的狗窝,快点买所大房子找个好女人过甜蜜小两口的小日子。这几年她已经听到太多风言风语,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有时候她半夜梦到儿子领着一个一米八几,不,穿了高跟鞋能有一米九,套着一件婚纱的大高个回来,那大方肩都快把婚纱挤爆了,走近一看居然是浓妆艳抹的秦檀!秦檀开口就叫她一声妈,然后她就尖叫着从梦里醒来了,吓得满身是汗。她不知道,秦檀要是知道二人的‘绯闻’已经荒唐到如此地步了,他首先就会一脚把她的宝贝儿子踹大街上。 “不是还有你嘛。” 张玫扬就这样在众姑娘大惊小叫声中从后门逃遁了。秦檀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又陷入了忙碌之中,等他忙完抬起头,窗外天都黑了,胃里空得像熬干了的油锅,点点刺痛。随便吞了颗胃药去卫生间搓了把脸,准备出门找个地方应付晚饭,走到大门口双脚跟慢镜头回放似的又一步步退回了大厅里。 “他来多久了?” 秦檀一脸不快地冷着脸问前台姑娘,前台姑娘虽然一直对秦总挺花痴,此时看到他的脸色还是不由得有点怕怕的。 “很久了,有两三个小时了吧,站门口看了好几趟,但是一直没进来。” 秦檀犹豫了一下,想想没再出去,到茶水间冲了杯热咖啡一口一口地啜着,好像在跟楼外的那人比耐心,直到胃疼得他想杀人…… 姚月明靠车叼着根烟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秦大老板真是挺上进的,都这么晚了还在公司里拼搏奋战,难怪公司崛起得这么快,正在思量着,一道他期盼已久的身影快步从楼里走了出来。 “哟,秦总,让我好等。” 他笑着迎上前去,秦檀脚步生风笑着朝他走来,伸过来的宽大手掌与他紧紧握住,温暖而有力量。 “姚公子一直在等我?有什么急事么?” 秦檀露出职场上职业性的笑容迅速抽回手,他怕忍不住想捏碎这家伙的细骨头。 “没什么,惦记你呗,秦总可是城里排的上号的钻石王老五,我不快人一步候着,还不得被人给抢跑了,给个面子一起共进晚餐喝一杯怎么样?” “姚公子真会说笑,还有比你更金贵的钻石王老五吗?” “那你来追我呗。” 饿狼龇牙了。 “不好吧……我不怎么……” “我在大越楼定了包间,大越楼的蟹肉粥听说过吗?那火腿丝啊,那酱油啊简直了……还有他们店里的秘制油炸脆骨,包面皮儿裹茄汁你不尝尝都是罪过。” 姚月明砸吧砸吧嘴,快八点了吧? “……那走吧,我请客。” 臭小子,太犯规,这一局秦檀算败了。 大越楼地方不大,但从装潢到菜品都挺用心,菜价虽然不贵,但稍稍有些品味的老饕都不会错过这里,从早到晚向来一座难求。秦檀来过几次,算是他比较喜欢的几家餐厅之一,不过平日里他工作忙,大多数时候饮食还是靠快餐随便对付的,公司食堂的菜口味偏酸甜,深受员工喜爱,他个人却不怎么有兴趣。但他是那种讲求效率没什么时间追求品味的类型,饭菜只要味道好量大管饱就行,埋首进工作里,经常是废寝忘食。不过如果美食送到嘴边,他是断然不会拒绝的。 还有一点他并不了解,大越楼菜谱换得很勤快,隔三差五招牌菜就换了名字,就好像一样一样上桌的这一水儿的五颜六色,他一样都没尝过。 “来,尝尝这个,爆椒肚丝儿,绝对新鲜。” 姚月明一看就是个很会琢磨吃穿的人,吩咐传菜不着急,慢慢上,点的菜也都是从名字上看不出什么新奇,但是一入口却令人惊喜。就拿这道爆椒肚丝儿吧,切得特别细,裹着一层白芝麻内里一层焦黄,咬下下去是外酥里脆满口焦香,带几根黄瓜丝一起下口不油不腻特别爽脆,吃完了再喝一口蟹肉粥……秦檀觉得自己都快没力气生气了。 “这个这个,你吃这脆骨,我没骗你吧……” 姚月明自己倒没怎么动筷子,手拿一杯茶,笑眯眯地看秦檀那副天人交战后,边吃边跟自个儿生气较劲的样子心里觉得有趣得不得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真爱糯又甜 作者:大瑟 第2节 秦檀是真饿了,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饿人没脾气,他夹起那块包着面皮的脆骨在茄汁上轻轻一蘸……再裹上一层蒜汁脆花生,光是在灯光下一照,那橙红油亮的小团子简直都使他心神荡漾,往嘴里一送再扒拉一口冒着热气的大米饭…… “这顿还是我请吧,姚公子你太客气。” “我已经买过单了,我们约好下一顿吧。” 姚月明笑眯眯地支着下巴,他早对秦檀有点意思了。他家跟秦檀的公司合作机会并不多,不过是在交际酒会上碰见过几回,第一次他就一眼看中了秦檀。那时他正从洗手间洗完手出来,低头没注意差点撞上迎面走过来的秦檀,对方正在看手机直接一只手扣住他的肩头顺手揽了一下,他似乎不知道姚月明是谁,直接一笑松手就走,姚月明却整个人都魔怔了。他就是喜欢秦檀,喜欢他利落干脆和对与己无关一切的漠然和冷静,他脸上的表情,身上的味道,一点一滴一颦一笑都特别刺激他特别撩动他。 在姚家这个大家族的青年一辈里,他深知自己天资平凡相貌也不算出众,并且并不算最受宠的那一个,留给别人的印象也多是阴柔轻佻,但是他心细如尘有耐心,甚至是厚脸皮,只要能够让对方注意到自己,他甚至不介意低声下气放低身段。秦檀不喜欢他,没关系,慢慢来呗,反正来日方长。 车子停在小区大门口,秦檀道了声谢下车的时候明显感觉手背被指甲搔刮而过,他强忍住拍打开的冲动回报了一个笑脸。 “秦总,说好了下次你请我饱餐一顿的,不好吃的地方我可不去啊。” 这次是姚月明开车送的秦檀回家,秦檀的车停在了公司车库。秦檀倒是挺诧异,看姚二公子平常穿着打扮一向也算低调,谁知道居然开的是辆特别招摇的亮黄色跑车。人不可貌相啊,而且他似乎有种错觉,这个看起来有些阴柔的家伙,其实挺有侵略性的。 “好,一定。” 秦檀不喜欢欠人情,而且欠这种家伙人情拖到后面不得了,万一要以身相许怎么办? 电梯一路到九层停下,秦檀拿钥匙开门。虽然买户更好的住处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秦檀和张玫扬还是选择了这间较为普通的花园小区住宅,毕竟这房子是他们创业成功后买下的第一套房子,有纪念意义。况且两个大老爷们,也没拖家带口,在家时间又少得可怜,凑合着住得了。除了对电视的尺寸和游戏机种类的要求近乎苛刻,其他地方几乎跟普通工薪阶层单身汉的房间毫无二致,总体就是三个字,脏乱差。平常定时找阿姨打扫,但是脏乱的频率是一天一次,回家就开啤酒,坐下就吃薯片是俩人的老习惯,鞋子经常也是蹬得一只天上一只地下。秦檀的上一个约会对象在跟他处熟了以后就曾经说过,她不敢随便留在这儿过夜,她怕半夜起来没开灯上厕所,走错一步会被地上到处埋伏的垃圾给绊死。 “回来了?” 张玫扬正冲了澡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 “恩,相亲怎么样?” 秦檀扔下钥匙,打开冰箱抓过一瓶啤酒起开,往后一倒跟死了一样砸进沙发里,电视上球赛正播到下半场。 “别提了,这姑娘跟我妈有的一拼,绝对是驭夫一把好手,上来就要我将年龄职业身高血型财产等做成表格上报,还不知从哪儿听到我跟你住在一起,直接问我是不是同性恋,实在是招架不住……” 张玫扬一边擦头发一边苦笑。 “看来这回你得违抗母命一回了。” “那倒不必,你还不知道我妈啊,一山哪能容二虎,这么强悍的媳妇进了门,她的威严何在?还没轮到我说个不字,她俩唇枪舌剑都快动上手了,真要娶回家,还不得三天两头的婆媳大战,我还要不要活了,我还是再单身两年吧。” “唉,还是单身好。” 单身男人无烦恼,二人异口同声地感慨。 第6章 一起去钓鱼 秦檀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觉睡到大中午,起床胡子不用刮,早餐送到床头柜,吃完再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抱着薯片和啤酒一直看球赛的直播转播以及重播到第二天早上继续睡。说白了就是睡了吃吃了睡,像猪一样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窝在家里愉快地长膘。所以当他忙到凌晨四点回到家好不容易决定给自己放个假,牙也没刷穿着一身西装直接一个跳水动作倒床挺尸,还不到两个小时后手机铃声大作,他握着手机的手直爆青筋,杀人的心都有了。 “喂?最好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你无异于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咬牙切齿地扯掉脖子上的领带,盯了一眼手表,还不到早上六点。 “喂,起来,一起喝个早茶,然后去森江渔场钓鱼去。” 姬齐那懒洋洋的声音在那电话那头响起。 “别钓鱼了,吊我吧,给根绳子我要上吊。” “钓完鱼你再死,我们还要人开车呢。”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四大金刚里就属秦檀的钓鱼水平最臭,这还是往含蓄了说,基本上他就从来没钓上过长鳍的生物。一竿子下去几乎除了跑钩就是跑钩,好不容易有所斩获不是王八就是青蛙,碰上运气再不顺水草胶鞋不消说,最背运的是几个人心血来潮跑去海钓,好不容易有东西咬钩还挺沉,精神一振地拉上来居然是具不成人形就剩副骨架子的水底浮尸!更别提有时候一拉钩带上一条水蛇满地乱爬,把跟他邻座的那些钓客吓得心惊肉跳的,从今往后只要他在哪儿下竿子远近十米除了另外三大金刚,其他但凡听闻他威力的老钓客都躲得远远的,生怕靠近威胁生命。四大金刚就是四大金刚,足够命硬,还笑说跟着他钓鱼,资源丰富还自带占位功能。附近的渔场几乎全都把他列入了黑名单,还连累姬齐他们也一并被拒之门外,所以他们除了海钓河钓之外凡是发现一个不谙此事的新渔场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给我一小时。” 秦檀太了解那三个贱人了,如果自己挂掉电话继续睡,接下来的一天时间内他们能轮番把自己折磨到生不如死怀疑人生才罢休。 “一小时?你刷牙洗脸上大号以后,是不是还要沐浴更衣化妆抹香水啊秦大小姐,给你十分钟,我们已经在你楼下了。” 拖延战术失败。 三分钟之后,当秦檀喷了一腮帮子的泡沫胡子刮到一半,张玫扬已经开门把那两个贱人给放了进来。张玫扬有晨练的习惯,每天凌晨五点就起床晨跑去了,跟打了蔫一脸胡茬的秦檀比起来,满面红光的他看起来就跟早菜市上撒上水水灵得不了的西红柿似的,浑身清爽亮晶晶的。 “呦,秦同志,怎么满脸苦大仇深的一点朝气没有,正是当打之年呢,小心未老先衰啊。” 说话的是丁通,四大金刚之一。也是秦檀大学的同寝室损友之一,寝室其他兄弟毕业后成家立业各分东西很少再聚,留在这座城市的就剩这四个老伙计。四个人里就他最矮,也就一米七多出头,无奈人家长得漂亮,皮光水滑脸跟奶油做的似的,家里家世又好做古玩生意,从小耳濡目染,对字画陶陶罐罐的很有研究。毕业后在老街老巷寻个院子开了间茶馆,偶尔品玩金石墨宝,平日里剃个寸头,穿着短打褂子黑布鞋,房梁顶上挂几笼画眉鹩哥,没事就摆上藤椅在院子里跟一群文人雅客品茶问道交流交流心得,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三十几岁的人看着还跟二十岁小伙似的,能说会道皮相好更加把那些个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转不过弯来。这么些年也还一直单身,也难怪一些待嫁心切的姑娘就想抓着其中一个发展发展友谊,四大金刚呢,混熟了总能捞着一个吧。 “我跟大张天生劳苦命,哪能跟你比。” 秦檀刮完胡子擦干净脸,稍微收拾了一下很自觉地拿好了车钥匙,他已经提前规划好了,一会儿把这几位大爷伺候好下了竿子,往钓鱼椅上一坐脸上捂个帽子,一边做日光浴一边昏过去继续装死。 几个人坐在车上商量到哪儿去吃早饭,丁通提议去大越楼,秦檀直接秒拒。最后还是姬齐提了一个去处,也没说到底吃什么,一路上神秘兮兮的,但没人反驳,四个人里就姬齐的厨艺拿得出手,老火汤绝对是一绝。其他三人的烹饪手艺只能用难以下咽来形容,秦檀做的菜满盘子警告色一看就不能吃,张玫扬只能说是白瞎了他那张暖男的脸。尤其是丁通的那一双‘妙手’,炒个蛋炒饭能硬生生把四个人给吃成食物中毒送医院抢救,还害得本来就胃口挑剔的姬齐产生了半个多月的厌食情绪。 车开向郊区,七拐八拐终于停在了一幢独门独户两层小楼的前院里,一下车就闻到一股特别好闻的甜味,谷米的香气。哗啦一声炸油响,屋子里传来热闹的翻炒声,辣子的呛味窜进鼻子里,几个人一个接一个地咳嗽起来。 一个正在房前抽烟的黑瘦男人走过来,很熟络地和姬齐握了握手,也没说什么就进去了,没一会儿跟一个半大小子带出来几张桌椅板凳,几个人赶忙帮手摆好,过了片刻,几个朴实的农村妇女就端着碗筷饭菜走了出来。 丁通搓着手十分期待,可是等菜上齐了,眼神黯淡下来满脸的失望,待主人散去,才压低嗓门。 “我说有什么好吃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嘛。” 姬齐不说话,嘴角带笑,自顾自拿起调羹吹了吹碗里的米粥,热气徐徐飘散,自顾自吃了起来。 张玫扬一向对饮食不大在意,性格又比较随和,赶紧抓起筷子打圆场。 “饿了饿了,吃饭。” 秦檀是真饿了,昨晚上累了一夜特别耗人,此刻胃囊紧缩,闻到饭菜的香味他早就不等其他人直接操起筷子大快朵颐。 丁通嘟囔了两句见没人理他也拿起了筷子。 米粥一下口很甜,甜到舌头根的粟米甜味,小米玉米芯和一点不知道什么谷物混合在一起,捧在手里一大碗但又稠又糯甜香滑口根本不够几口吃的。 盘子里看起来平平淡淡一盘黄瓜丝炒腊耳尖,一下口咀嚼起来满嘴都是香的,一小碟红油泡笋带几丝黄花菜又嫩又脆,油炸切片的酥皮蛋上淋满了洒着青红碎辣椒的香醋麻油汁,泡椒拌过的金针菇捆羊肉片油星点点汤汁金黄。一放眼是青山绿水,晨露未散,耳畔清风微凉,心头那一点浮躁顿时烟消云散。丁通算是服了,会享受的人就是会玩,犄角旮旯山高水远都躲不过吃货淘宝的眼睛,乡野滋味格外地开胃,饭后一杯农家小酒,简直没得说。 几个人饭后含着牙签躺在老板家的躺椅上懒洋洋地抻开手脚老半天迈不动腿,只想吹着小风儿就这样沉沉睡去。懒懒歇了两个多小时才起身出发。 渔场的塘边几个人各自坐下了,那三人很热闹,围在一起鱼饵吊钩聊得不亦乐乎,秦檀下了钩几乎是一沾座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等到他醒来,居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身边那几个人还在安安静静地盯着鱼竿,心中暗骂一声,这几个贱人连吃午饭都不叫一声,直接起身找吃的去。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无视。 三十秒钟后又响,继续无视。 然后几乎是每隔三十秒就响起一次,接着电话铃响,频繁往复十分执着,颇有几分姬齐的风格。 秦檀压着火气掏出手机一看,彻底投降。 “我现在在普吉岛的沙滩上吹着海风喝椰汁呢,我想好了,我要把东南亚这边玩个遍,玩够了回来看你啊,到时给你惊喜!赶快给我打扫屋子,准备好换洗衣物,还要记得买好我常用的洗发香波,别让我看见你那些空酒瓶臭袜子,等我到了赶紧秒速接驾,给你带礼物了,一会儿发我穿着比基尼的照片给你看看好看不好看,就这样,拜!” 通话时间很短,秦檀连说个不字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通话结束。他愣愣站原地,一会儿收到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自拍的长发女人,穿着很有南洋风情的黑花蓝底比基尼泳装,宽大的遮阳帽几乎把她小巧的整张脸给遮住了,只露出口红颜色艳丽的双唇。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把手机直接扔鱼塘里。 稀松平常的一天,姬齐钓到一条大鲶两条鲤鱼,,几条鱼加起来差不多有四十斤,活蹦乱跳水花四溅费了好大劲才装进去。张玫扬和丁通收获也不错,大大小小加起来也钓了十一条,秦檀钓到一只小龙虾。 回去路上,三贱客以为秦檀是因为出师不利所以一路上表情凝重,丁通还十分关切地安慰了一句。 “你就别难过了,反正你又不可能钓得到鱼。” “戈苑回来了。” 为了钓鱼而没吃午饭正在啃面包的张玫扬一下子就呛住了,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半晌缓过劲,随手抓起一瓶丁通递过来的水往嘴里猛灌了几口,辣得喉咙如火烧一般,仔细看一眼手里的玻璃瓶,是瓶老白干。 第7章 衰神秦檀 回到家秦檀一晚上都没睡好。一打开门就头昏脑涨如行尸走肉般地冲进卧房投床倒头就睡。正睡得迷迷糊糊门被撞开,电灯啪地一亮,吸尘器的轰鸣上上下下地在屋里吼叫,张玫扬不知抽了什么风十分勤快地里里外外正在打扫房间,秦檀只觉心里那个气啊,就像一壶烧滚的开水就快沸腾到天灵盖了! “我操!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的起床气本来就极其严重,在一通缺觉加奴役的折磨后,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举起枕头闹钟甚至是床头的台灯不管不顾地直接朝墙上砸去,噼里啪啦一阵响,张玫扬蹭蹭跑出去没多久手捧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直接送进秦檀手里。 “息怒息怒……” 秦檀拿他没办法,张玫扬就像个装满棉花的枕头,不管你怎么朝他挥拳头,也只觉得拳拳落空,打得腰酸背疼了,也感觉不到出气的快意,到头来累的是你自己。 “明天还要工作呢,你不能安静点吗。” “苑子不是要回来了么,你知道她爱干净,不收拾收拾怎么行。” 张玫扬陪着笑,秦檀哼了一声。 “都过这么多年了,你还怕她?也不知道她以前究竟是谁老婆。” 话虽如此,不过像戈苑这样一个窈窕绰约的年轻女人当时的绰号能叫黑山老妖,其骇人程度可见一斑。 秦檀和戈苑这对曾经的冤家要说还是全靠张玫扬无意中做的红娘。当时秦檀跌落谷底准备白手起家闯荡一番事业,正在事业上升期的张玫扬二话不说辞了工作就陪他下海,初期创业最开始的合作对象之一就是张玫扬过去的老东家。戈苑之前是张玫扬的部门经理,没想到在一次会面中跟秦檀一见钟情,准确来说,是戈苑盯死了秦檀,简直主动到了不依不饶不死不休的地步。她向来就是个强悍有魄力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人,有时候在工作中甚至会强悍到让手下的男员工被训斥后抱头痛哭,而她吸引秦檀关注的手法十分变态,那就是靠刁难秦檀的死党来博得他的注意,可苦了那两大金刚,特别是丁通那时候对她很有点意思,被她挖苦得抬不起头来,以后一见她就绕道走。不过最大的受害者自然是跟秦檀同吃同住同劳动的张玫扬,鸡蛋里挑骨头时刻被找茬,比在职时还要苦不堪言,唯有姬齐能与她分庭抗礼不占下风。而这种锲而不舍居然挺奏效,如此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相处方式莫名让秦檀很受用,而她每次在与秦檀相处时都会变得判若两人,有时柔情似水,偶尔还会有些少女的娇憨小脾气,秦檀晕晕乎乎地不知怎么回事就跟她领证拍了婚纱照,被她牵着领带进了新房。 虽然说起来挺吓人,不过在秦檀甚至张玫扬的心里戈苑是个好女人。婚前,她不会做饭,家务更是一塌糊涂,良好的家世和事业上的成就让她生活中有点小任性偶尔大女人。但是她很爱秦檀,打心窝子里的死心塌地,为了照顾秦檀,她渐渐变得心灵手巧,一点点打磨着自己的耐心,任何明眼人都能从她看秦檀的眼神里捕捉到万种柔情无限眷恋,依赖溢于言表。秦檀也一直很疼她,就连现在也对她的一些心血来潮的小脾气和怪要求充满包容,不带半点含糊。只怪当时两个人都那么要强,爱起来不管不顾火急火燎,如两块石头轻擦不过是零星令人脸红心跳的火花,激烈的碰撞则只能灰飞烟灭,而这种碰撞在朝夕相处中根本无法避免。感情太热烈就烧得太快,熊熊燃尽以后,一阵风把灰烬吹散总要各奔东西从头来过的。办完离婚手续那天,她张口就说。 “咱俩再做一次吧。” 事后靠在床头,她手夹一支烟趁秦檀发呆,狠狠地咬了秦檀一口,血从满是牙印的伤口里渗出来,她在那肩膀上靠了靠,之后揩了下眼角,掐灭烟起身穿衣就走,走得特别利落干脆,头也不回。谁能料到俩人后来居然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简直不可思议令人费解。之后戈苑好像发疯了一样性格突变,辞了工作,拖着箱子满世界游山玩水,据说还出了几本游记,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大作家,如今每次出现在秦檀面前都笑得神采飞扬的,但至今还保留的一大乐趣就是喜欢突然袭击令秦檀措手不及。 “我还真怕,往事不堪回首,我可不想再大冬天地流落街头。” 一句话把秦檀拉回现实,他暮然回想起上次戈苑回来正好是圣诞节,四大金刚都聚在了一块儿,桌子上没有什么火鸡沙拉土豆泥,只有一大锅的麻辣浓汤,几个人呼朋唤友地带了一大堆哥们,痛痛快快地吃涮羊肉吃得不亦乐乎,干掉了六箱啤酒四瓶白酒不说,酒后就抱着薯片玩游戏对战玩了通宵,留下满地狼藉。第二天有人敲门张玫扬半死不活地开门,门口站着的正是满身散发着香水气味整个人笼罩在女神光辉之中的戈苑,一看到人间地狱一样的客厅,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 戈苑常年在外,一直还不知道张玫扬已经‘鸠占鹊巢’地霸占了自己心爱的小家。当年她跟秦檀结婚,把这件屋子布置得如同迪斯尼动画里的公主闺房似的,墙纸、工艺品、留声机、护墙板,成套的精瓷茶具,每天精细打扫一尘不染,一回来一股酸甜苦辣无法形容的气味直接呛得她流眼泪,满屋子跟爆炸现场似的。大冬天的,她直接把穿着t恤四角裤的秦檀和张玫扬赶出了门外,从那以后,这屋子彻底闲人免入,被改成了戈小姐的冥想室。秦檀和张玫扬只好搬进创业时买下的房子,一住就是四年。 袁元费劲地摘下脑袋上的头罩,满头满脸的汗水一接触到吹过的凉风顿时浑身一阵激灵。他已经这样站着走来走去三个多小时了,这种过度消耗体力的活很快就让他饿得有些头晕脚软,他很想先吃点什么,可是半个小时以后小朋友们就要来了,他感觉有点心悸腿肚子也有点转筋,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儿,擦了一把汗水又带上了头罩…… 秦檀面色沉静地低垂双眼,好像在很用心地聆听饭桌对面江总的高谈阔论,视线却瞟向桌下手腕上的表盘,就快十二点了。两个小时前,他在工业园外碰到了正在视察工厂的老熟人江老板,对方十分热情伸出手握住就不肯再松开,坚持要邀他吃午饭,他推辞不下上了车,结果车上正坐着一位妙龄女子和一个斯文眼镜男。原来江大老板正打算制作一本带有企业宣传性质的个人自传,今天正好来厂里取材拍照,在给个人形象添光增彩上,江大老板是出了名的不遗余力。斯文眼镜男正是他诚邀的撰写作家,而那位妙龄女子正是他的宝贝女儿江欣。江大老板心中一直对秦檀暗暗欣赏,希望以后他能成为自家贤婿,而秦檀则一直没有什么表示。如今正好撞上,江大老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抓住秦檀不放,一定要约他一起喝茶顺便吃个午饭,盛情难却,秦檀只能勉强答应,而到了餐厅,饭菜迟迟不上,茶水一杯接一杯。桌上几碟精致得几乎可以连碟一口吞下的点心,出于礼貌主人不动秦檀无从频繁下口,江老板光顾着跟作家滔滔不绝地聊他的丰功伟绩宏图大业,江小姐的眉目传情和对感情生活的旁敲侧击简直令秦檀度日如年,他的胃在不自觉地灼烧和紧缩…… 屋外响起震耳欲聋的儿童卡通音乐,一大堆熊兔狐狗之类的吉祥物蹦蹦跳跳手舞足蹈,一群小屁孩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闹些什么,吵嚷了好长一阵子才消停。胃囊一阵又一阵地渐渐抽紧,秦檀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不好意思,去一下洗手间。” 勉强丢下一个笑脸,他快步走出门,边走边快速从兜里掏出胃药瓶子,还好有药,张口吞下,可需要时间吸收,空腹胃仍然很疼,得到旁边买点吃的先对付一下。 一个还带着包装袋的芋泥面包忽然出现在秦檀眼前,捧着面包的是两只硕大的熊爪子,秦檀一脸蒙圈地抬头一看,一只棕色圆眼的巨大卡通玩具熊捧着一只面包歪头也看着他。 “你是不是饿了?” 那声音从毛绒玩偶服装里闷闷地传来,秦檀依稀辨出好像是那个小胖子袁圆? “谢谢!我给你面包钱。” 秦檀正在掏皮夹子呢,那只熊笨手笨脚地晃着手往后退! “不用不用,一个面包才几块钱,我请你!” 秦檀本来还想把钱硬塞进熊爪子里,却看见那只硕大的卡通熊轱辘轱辘轱辘地顺着台阶上打着圈儿滚了下去…… 江大老板正专注地跟眼镜男谈起自己创业初期的艰难险阻,谈到那时候欠债为了筹资而一夜白头,不觉得眼眶湿润颇为动情,这时门砰地一声被撞开,秦檀火急火燎地探身进来…… “江总不好意思,有急事先走一步,回头请你吃饭赔罪!” 还没等包厢里的几个人反应过来,秦檀就不见了。 秦檀走到楼外的时候,袁元正想勉强地站起身,他抢前一步把他摁地上。 “别动!等我看看!” “没事,不打紧,我还得还衣服领工钱呢。” 袁元还想努力起身,不过的确没没力气了,他又热又饿又渴又累,又疼……一直藏在玩偶服里的那个面包现在放在秦檀口袋里。 “我给你还,你脱下来给我,钱我顺道给你领过来。” 秦檀取下那个大胸脑袋,看到袁元汗水淋漓的脸,两只原本黑圆如熊眼的眼睛此时没精打采地眼皮耷拉着,平日白得透明几乎看得见血管的脸此时红得吓人,他觉得自己估计是这小家伙的克星,说得不好听就是扫把星,每次自己一碰见他,不是送他入院,就是看起来即将入院,抽出一张纸巾草草给他抹去脸上的汗。 玩偶服后背有个拉链,秦檀拉开,袁元胖胖的身体从里面勉强钻出来,湿淋淋的,有股甜甜的汗气。 秦檀倒抽一口冷气,袁元穿着牛仔裤的腿除了渗出的汗水,右腿膝盖以下血淋淋一片,身上还有好几处擦伤。他摸摸玩偶服,裤管和好几处都有棉絮缺损。 “都伤成这样了!快,到我车里等着,我送你上医院!” 秦檀胡乱把玩偶服丢给现场一个戴着太阳帽穿着黄色带logo制服的年轻女孩,抱起袁元就走。 “哎,工钱工钱!” “我给你!医药费加精神损失费一块儿给你!” 袁元还想说什么,秦檀瞪了他一眼,他就不吭声了。 第8章 戈苑驾到 秦檀看着护士用剪刀在袁元的牛仔裤上开了道口子,逐渐露出的伤口血淋淋的,几道黑红色已经半干的血迹爬在小腿上,不觉皱起了眉头,看着就疼。 医用器械撞击着托盘的声音冰冷刺耳,药水的味道令人很不舒服。袁元跟上次酒醉时判若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即使是护士小姐替他清洁伤口时他也没有喊疼,忍痛的表情有一种奇异的安详,让人觉得莫名心酸。 “还没吃饭吧?肚子饿了么?我也没吃,一起找个地方,想吃点什么?” 秦檀扶着一瘸一拐的袁元朝外走,尽管胃疼得厉害,口袋里那个面包他也没好意思动,总不能小胖子在那儿疼得七荤八素的,他坐对面狼吞虎咽地啃面包吧? “我想吃汉堡。” “病人伤口愈合期间最好不要吃油腻的饮食……” 护士小姐的声音又一次如幽灵飘过…… “算了,咱吃点好的,不吃垃圾食品。” 秦檀咳嗽一声,扶着袁元没有回头。出了门,俩人坐进车里,车扎进车流之中,袁元悄悄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偷看秦檀,对方正在专心地开车,似乎下巴有点痒,下意识地用大拇指的关节蹭了蹭,然后一转头,袁元赶紧收回目光! 袁元这两天有点感冒了,浑身没什么力气,朋友介绍他去给一家果汁厂的新产品做吉祥物,发传单陪小朋友玩游戏,他立刻就答应了。心想只是穿着布偶服蹦蹦跳跳几个小时就能拿一百块,也算是个轻松省事的活儿。没料想,穿着如此厚重的毛绒服装对一个胖子尤其是个感冒中的胖子来说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当他好不容易硬撑到完工,浑身汗流浃背,饿得晕头转向腿肚子直打颤,胸腔里心脏都快跳了出来。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秦檀出现在饭店门口,捂着胸口下方胃部的动作跟上次在自己家的时候如出一辙,他晕晕乎乎地也没考虑到一个有车有房的公司老板站在饭店门口是怎么也不会饿死的,毫不犹豫地掏出那个芋泥面包就走了上去。 从那些台阶上滚下来的之前他就已经筋疲力尽,甚至晕胀的大脑里唯一想着的是人们看见一个大脑袋的卡通熊轱辘轱辘地滚下去看起来得多滑稽啊,居然自己也笑了起来。 秦檀领着袁元来到一间民宅老屋,这是一家秦檀每个月都要光顾一次的小饭馆。地方不大,但是选料精味道好,天清气爽的时候可在院子里用餐,鸟语花香别有一番滋味。老板从祖辈就行医,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所以为人诚信,退休后才经营这么一家小饭馆自得其乐,烹饪对他来说全然不是一门生意,而是为了广交老饕食友,每天一共只做那么几桌,菜品滋味细腻,汤一定要熬到火候,适当下几味温补暖心的药材,来的人只要舍得静等,绝对就能满意而归。 老板正带着一副老花镜在院子里看书,一看见秦檀立刻迎上来,他是姬齐的忘年交,这饭馆也是姬齐领秦檀光顾的,知道秦檀的胃不好,领着秦檀一落座就呼唤招呼传菜的小妹子盛上两碗春砂仁老火汤,秦檀看了一眼坐在小桌对面的袁元,小胖子看起来有些拘谨,于是尽量让语气平和。 “你想吃点什么?” 这里的菜肴口味比较清淡,不一定合这小胖子的口味。 “随便吧……” “那好,一个砂锅鸡,一个锅塌豆腐,一锅鲫鱼老火汤,给你滋补伤口,再来个西芹百合炒白果,两道小炒时蔬,够了么不够我再点。” 秦檀自顾自点了一堆,目不转睛地盯着袁元。 “够了。” 袁元被他看得低下了头。 秦檀注意到,袁元偶尔说话的时候,搭在膝盖上的手手指会不自觉地收紧,而由于膝盖本身有伤,一吃痛手指又下意识地迅速放开。小胖子浑身上下掩饰不住的慌张。秦檀不免有些无奈,自己的言行举止仿佛是在面试员工,无形中是不是让这傻小子感到压迫?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默默喝汤,俩人来的时间比较晚,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彼此二人在屋里静静地等着上菜,微风和阳光从窗外穿透进来,顺便捎带一缕温暖的花香,秦檀的心变得沉静,一双眼随意地扫过了袁元的脸,小胖子细白的皮肤如同被阳光照成半透明,晶莹剔透得令人想要伸手一触。 桌角微微一颤,上菜了,是一碟香味清甜的西芹百合炒白果,随同上桌的还有两碗米饭。 “吃饭。” 秦檀回神,抓起筷子开始安抚自己受伤的胃。袁元也拿起筷子往嘴里送饭,他吃饭的时候很专心,往嘴里送饭菜的样子如同一只憨厚的小熊,唇珠丰厚红润的嘴唇油汪汪的,脸颊微鼓,吃的有滋有味鼻尖渗汗,每一道他进过嘴的食物都让人感觉格外香甜美味。 最后一道菜才是砂锅鸡,锅底还在滋滋作响,秦檀神秘兮兮地等袁元的视线瞧过来才拿开锅盖,一股浓厚的香气扑面而来,袁元那忽然变得亮晶晶的眼睛让秦檀觉得有点有趣。 锅子里仍然冒着油泡,浓白的豆浆汤底,鸡肉上下是一颗颗金黄的栗子和山药片,还混合着一股不知名的药草香气,香味好闻得令人不由得眯起眼睛,秦檀往袁元的碗里夹了一只鸡翅,一下口就皮酥骨烂,令人食指大动,只是泡上这样几勺汤汁也能就下三碗米饭。秦檀挺满意地瞧着袁元舌卷嘴角的饭粒不断扫去碗里的饭菜,自己这才继续动筷。 一顿饭风卷残云,老板又亲自送上两杯药草茶,俩人心满意足地在院子里吹风,有那么一下,秦檀有点困倦,因为袁元坐在他身边,已经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样子如同哈欠传染给他几分困意。 手机铃声很恼人地响了起来,抬手一看。 “……喂?” “亲爱的!下飞机了,快来接我!” “你不是在东南亚逍遥快活吗?怎么跟闪电侠似的说来就来了?” “都说了是惊喜嘛!当然要在你意料之外,限你秒速接驾,快来!” 转头一看,小胖子揉着眼睛看着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自觉地站起身来,却忽略了腿上的伤,痛得一皱眉,又尽量忍耐着。 “你有事?那我先回去吧。” “回去什么回去,你这裤管开得跟喇叭裤似的,还全是血,我能让你就这样回去么?事发突然,先委屈你一会儿。” “美女,男朋友这么久还没来干脆别等了,我送你回家吧?” 戈苑弹起小指支起墨镜,眼缝一瞟那个在飞机上就对自己纠缠不休的年轻男人,年纪估计比自己能小了十岁有余,在飞机上出于礼貌跟他聊了几句,他就喋喋不休个没完了,她说一句他能思维发散出十句,一路上从眼睛到双脚跟长自己身后了一样,甩都甩不掉。 她微微一笑,捶了捶肩膀。 “好呀,我也累了,劳烦你帮我拿一下箱子送我回酒店吧?正好晚上想喝一杯,能介绍我去附近不错的酒吧吗?” 男人一听有戏,眼睛一亮,赶紧来接行李。这时戈苑身体轻挪,几乎是要贴上了对方,一阵香风袭来,男人骨头都酥了,脚下忽然传来尖锐的剧痛,戈苑的高跟鞋鞋跟深深地扎在了男人的脚背上。 “哎呀,怎么了?你不舒服啊,那还是不麻烦你了,早点叫你妻子接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你是太劳累了,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啊……” 八厘米的细高跟啊,那人疼得气都喘不匀了,哪还有力气拿行李,蹲在地上直哼哼。在飞机上她微微合眼休息的时候,就发现那男人在过道里把婚戒悄悄丢进了上衣口袋里,这种男人她见多了,看对方只是还年轻也没真的动手动脚她才略施惩戒不做深究。轻巧地拖着拉杆箱潇洒前行,正碰上迎面等着她叉腰看好戏的秦檀。 “亲爱的!” 她扑上来跳进秦檀怀里,全然不管肉不肉麻抱着就亲。 “行了行了,别装了,啃我一脸口红印,那人还在地上痛不欲生呢,走吧。” 秦檀小声说着撕开黏在自己身上的戈苑,很自然地接拎过大箱小包的,戈苑也不再腻歪人,理了一下衣服,与秦檀并肩离开。 一走到秦檀的车前,戈苑立刻就看到了坐在后座的袁元,对方胖乎乎的身体挤在后座,一条腿搭在座椅上姿势有点奇怪,看起来有点窝窝囊囊的。 “你小情儿?” “胡说什么,上车。” 秦檀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上车走人。 一路上袁元被戈苑斜睨过来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的,这女人真可怕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喜欢男人,这要被秦檀知道了,会不会对自己产生成见啊?毕竟这事自己从未提过,不过又觉得这想法未免太过自作多情,自己好像没有跟秦檀关系好到对方会在乎自己的感情生活的地步。 第9章 这一个个的 “小胖子叫什么名字?” “袁、袁元……” “袁圆儿?名字还挺可爱。” “多大了?” “25。” “二十五了?还真看不出来,这脸真是又白又嫩的,皮肤真好。” 要不是俩人中间隔个车座靠背,戈苑那指甲血红的手非得在他那圆脸蛋儿上掐掐。 “在哪儿工作,有对象了吗,跟秦子认识多久了?” “行了,你审罪犯呢,要不要把血型星座生辰八字全都报给你记录在案?” 秦檀有些不耐烦了。 “你那么护着他干嘛,真是你小情儿啊?” 戈苑哼了一声,点了支烟,深深一口吐出一片烟雾,背后传来几声咳嗽,她又把烟掐了,小胖子还挺好玩儿的。 “你怎么跟老齐似的,瞅谁谁弯,真要是我小情儿舍得送上门让你糟……” 秦檀这话一出口,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妥,赶紧打住。 “一会儿先送你回去。” “那你呢?” “我有点事。” 戈苑一听又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袁元。她确实猜不透秦檀跟袁元之间的关系。在她的记忆里,秦檀的交际圈子里没有这样朴实憨厚的小屁孩,看样子又不像是亲戚,不过真要说秦檀就算真被老齐那个妖精给掰弯了,也确实不大可能找这样式的。不过她还挺喜欢这孩子的,挺可爱,真跟秦檀在一块儿,反倒可惜了…… 到了俩人过去的房子,秦檀搬上搬下,好不容易把戈太后伺候好了,这才又钻进车里,来来回回,几个小时居然一下就过去了。来前他先带着袁元去服装店换了身深色的衣裤,勉强看起来至少不再血淋淋的才带着他上路。 “我送你回去。” 袁元乖乖地点点头,也不说话,秦檀有点烦他这样,这种逆来顺受低眉顺眼的模样,反倒不如提点让他回报的要求来的干脆痛快。他不喜欢这种软绵绵任人捏圆捏扁的个性。中途秦檀去了趟超市,买了一堆熟食吃的,然后才一路开回袁元的小屋,帮他开门,拿着大包小包的药品和好吃的,把袁元扶进了屋。来回地这一番折腾,让他出了一身汗,袁元让他坐下来休息一下,他也没客气。他坐在一张掉漆的木凳上,喝了口袁元给他倒的凉白开,无意中发现小胖子正在盯着他,这小子的眼珠特别黑,眼神里居然带着点莫名的热切,看得他一阵发毛。 “干嘛?” 他有点没好气地放下水,看了眼手表,暗示自己要走。 “没什么……就是……” 袁元的手指又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收紧了一下。 “想问问你是不是叫秦檀……” 秦檀一怔,回想起俩人的这几次见面似乎自己确实从未自报家门,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丝隐藏的不悦。 “对,我是,这是两千块,谢谢你的面包,我先走了。” 他拿出一沓钱放在床头,转身就要走。 “不要这么多,只是擦破皮,没有大碍。” 袁元的神情不解而慌张,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又疼得后跌在床上。 “要,我说过赔你的工资和精神损失费,以后你可以打车去医院换个药买东西什么的也方便,你别起来了,我给你带上门。” 秦檀有些心软,他给小胖子的杯里续了水,药放进瓶盖里,把吃的喝的摆在床头,这才关门离开。 袁元一个人坐在屋里,很快表情变得一如既往的平淡,拿起杯子吃了药,蹭掉鞋子,抱着枕头缩在床角,看着那扇关紧的门发呆。 秦檀快步出了门,屋外的天空已经变得暗淡下来,流动的黑云里能够听到滚滚雷声,他走到车门前下意识地一摸口袋,车钥匙没带,于是他又硬着头皮回身去敲袁元的门,此时他透过矮矮的窗户,看见袁元孤单地靠在床头,一发现自己再次出现,眼神里闪过的情绪很奇异,并且强撑着迅速下床开门。 “我钥匙忘拿了。” 袁元似乎怕自己出口再次不知为什么触怒秦檀,只是安静地退到门边,秦檀在床头柜上的食品袋下搜了一圈,果然发现了钥匙,他犹豫了一下,把袁元扶着坐下。 “你好好养伤,不用担心钱的事,以后我空了来看看你。” 这次秦檀是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没看到袁元听到最后那几个字后略带欣喜的点头。 一上车,雨滴就跟冰雹一般用力地砸在了车窗上,天暗如黑夜,雨点砸在车壳上的声响叮叮当当地特别凶狠,秦檀在车上坐了一两分钟,才发动了汽车。 戈苑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穿着浴袍正在哼着小曲儿给自己调杯酒,电话通了,是姬齐。 “妖精,干嘛呢?” 戈苑跟姬齐一见面就有种棋逢对手相见恨晚的感觉,由恨生爱,斗嘴逛街聊男人,从此友情一发不可收拾,闺蜜得不得了,俩人眼尖嘴毒手腕高,秦檀他们就怕这俩黑山老妖聚在一块儿,一个已经足以把人玩残,两个简直要人老命。 “妖精,我一个人喝闷酒呢。” 戈苑把自己放倒在沙发里,端详着自己刚新涂上的桃红色指甲心中无限满意。 “喝闷酒干嘛啊,晚上到我这儿来,烟酒美男伺候,给你洗尘接风。” “哼,算你疼我有良心,哪像秦子,把我往屋里一丢,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秦子还敢这样对你,不怕你的九阴白骨爪啊?” 俩人哈哈一笑,秦檀刚跟戈苑打得火热那阵,正好是夏天,穿着短袖,有好几次被别人闹着玩拉低了领口,肩背上老有一道道的血印子,偶尔还有几口牙印,被哥们笑得不行。 “哎,有人敲门,应该是秦子回来了,我去开门!” 戈苑一跃起身,踏着小碎步就往门口奔去,一开门果然是秦檀,浑身一片水渍,头发都湿了,脸上还淌着雨水。 “给,给你买了饭,凑合着吃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一般来说,戈苑不大喜欢凑合,秦檀也一向不会让她凑合,所以戈苑一眼就看出,秦檀是真累了,从头到脚带着疲惫。 “累了就别走了,洗个澡,我做点热乎饭菜给你吃,晚上老齐约咱们去他那儿热闹热闹。” 戈苑用厚浴袍的袖子擦拭着秦檀湿漉漉的头发,想把他拉进来。 “不了,我想回去好好歇歇,明天有很多事要做。” 秦檀拽开了她的手,他很少会拒绝戈苑,哪怕是气急败坏的戈苑,更不用说戈苑现在很温柔。 出了一身汗,又吹了冷风淋了雨,秦檀觉得自己有些着凉,不过就如同往常一样,他没有在意,依旧回家一瓶啤酒,连药也没吃。只冲了热水澡,拉开冰箱门找到几片剩披萨热了吃了,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反正他的自愈能力一向很强。 晚上戈苑一个人去赴约,穿着比较随意,反正在g吧一水儿全是基佬,就算自己打扮得再花枝招展□□也没用。姬齐正在门口等着她,两个人都是高领毛衣加长裤一身黑,又都是细瘦的高个儿,一眼望去倒像一对特别般配的情侣。 “秦子呢,怎么没来?要不要我打电话催催他?” “别,他累一天了,让他睡吧,咱们喝咱们的,都给我准备什么好吃好喝好看的了?” 戈苑接过姬齐递过来的烟,两个人在门口闲聊了几句才走进酒吧。 酒吧里张玫扬正一边喝酒一边捧着手机看球赛比分,忽然感觉后背被人点了一下,回头看见一个青春洋溢的年轻男孩正朝他抛媚眼。 “大哥,我请你喝一杯好吗?” 男孩的身体随着音乐摆动,穿得一身亮闪闪的。张玫扬无奈,吧里的老人从来不跟他逗乐,只有这些新来的年轻人目光雪亮,经常晃晃悠悠有事没事就来找他搭讪。 “别,我请你吧,还有你、你、你……” 张玫扬点了一圈,那都是几个跟男孩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大概是他的朋友,几个年轻人一声雀跃脸上放光,男孩脸上的表情却瞬间从惊喜转变为别扭,还以为这大哥也对自己有点意思呢,没劲。 “那你一会儿要不要跟我跳舞?” “他没时间跟你跳舞,他等会儿跟我回家跳。” 张玫扬正愁怎么拒绝呢,一个声音替他解了围,只见一个二十六七岁左右的男人抱着双臂开腔搭话。张玫扬认出了他,这不是姚公子么? 几个年轻人悻悻走了,姚月明也不等张玫扬发话就自顾自坐在了秦檀平常的专属位子上。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秦总呢?” 姚月明抿了一口酒,眼神冷冷的没了笑意,他已经在酒吧里晃悠好多天了,却没再见到秦檀出现,今晚倒是碰上了这个传说中的秦总老铁。他对张玫扬全无好感,只因张玫扬与秦檀的绯闻他也有所耳闻,更讨厌的是他唯一听过的秦檀与男人的绯闻就是跟这貌不惊人书生样的家伙,反而现成的姬老板从来没人拿来做文章,这不得不让他真的有点怀疑。 “他说今天有些累,在家休息就不来了。” 张玫扬也没生气,他可不想得罪这位家世雄厚的公子哥,万一日后他在生意上给自己使点绊子可不好受。他又一向脾气好,几句冷言冷语他也不在意,况且这人刚才还给自己解了围呢。 “噢,我听说你们住在一起?” 姚月明的语气虽不算尖酸刻薄,但确实有些冰冷,他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不是自己上心的人,他的那种家族环境耳濡目染下冷漠尖锐的本性瞬间就暴露了。 “对。” “多长时间了?” “……很久了,差不多五六年,不过……” “他还没厌?” “啊?” 张玫扬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位姚公子好像误会了什么? 第10章 乱吃醋 “大张,不介绍一下?” 张玫扬刚要回答姚月明的质问,身后有人搭腔,回头一看,戈苑手拿一杯酒,倚在姬齐身边,手指轻缓地敲着酒杯,眼神略带玩味地在姚月明的脸上扫来扫去。 “噢,这位是姚月明姚公子,这位是戈小姐,曾经的秦夫人。” 张玫扬赶忙起身,心想完了完了,什么乱来什么,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况且这个位子哪怕是秦檀在的时候,只要戈苑来了,一向也是让给戈苑坐着,现在姚月明翘着二郎腿坐那儿,还故意两只胳膊搭在吧台上眼神回扫着戈苑,气氛怎么看怎么不对。张玫扬再看一眼姬齐,对方一脸的笑意,似乎准备随时看好戏,这小子唯恐天下不乱。 “什么叫曾经的秦夫人哪,我一个新时代的自强女性,这后缀纯属多余。” “噢,曾经的秦夫人?幸会幸会,怪我失礼了,毕竟之前没有听说,请您喝一杯吧,算我赔罪。” “哪里,我该请您喝一杯才是,秦子平常没带您去我那儿玩玩?我那儿有个小吧台,酒柜稍微藏了点好酒,以前他找了伴经常到我那儿哄人家小姑娘开心。” “您可真大方……” “好说好说,毕竟是正儿八经协议离婚的成年男女,再说秦子一直对我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我总要回报一下嘛。” 一个‘您’字用得是刺耳非常,戈苑这个人其实有些护短,她自己怎么欺负张玫扬都没事,但人家给他找难堪她就不乐意,包括那个对她服服帖帖的丁通也是,所以对她是又怕又爱,姬齐倒是不用她照顾,他不欺负人就不错了。于是她又补了一刀…… “再说了,大张跟秦子都好了这么些年了,人家都没意见,我一个前妻能有什么意见。大张可是个好人,持家有道啊,您看秦檀的衣裤鞋袜,全是他给买的,下次你们仨可以一起逛街血拼,他绝对能把您打扮得风度翩翩人见人爱!” 两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张玫扬听得心惊肉跳汗都快下来了,这还好是酒吧里放着音乐,俩人声音不大,不然被其他人听见了自己喜欢男人,跳进黄河洗不清不说,以后再出现男人找自己‘探讨人生’自己都没法开口拒绝。 姚月明眯着眼瞧着戈苑,戈苑抿了一口酒俏皮地朝他一笑,彼此都不说话了。 这是秦檀这两年中醒得最早的一天,彻夜未眠另说。五点半,他就睁开了眼睛,尽管喉咙发烫鼻子里冒烟,可这仍然是件神奇的事情。一晚上他接连做了两三个梦,一个比一个让人无法忍受,为了挣脱那种焦躁和愤怒,他干脆就醒了。 起床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走到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凉的啤酒咕嘟咕嘟灌了下去。因为他觉得脑袋很难受,额头和太阳穴很疼,眼珠子和鼻腔跟着火了似的滚烫,一瓶下去的确凉爽了不少,思绪也渐渐清晰,然后他开始习惯性的胃疼。 龇着牙皱了皱眉头,他摸出胃药吞了下去,感到感冒是有那么点加重,然后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小胖子袁圆。当时小胖子出了一身热汗,在冷风中一吹,他那特别白的脖颈子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轻轻地哆嗦了起来,这会儿他大概在被窝里又疼又晕,动弹不得吧? 张玫扬正睡得迷迷糊糊依稀听到客厅似乎响起一串钥匙声,他瞬间被惊醒,想到的不是秦檀可能起床了,而是会不会家里进了小偷?从球杆筒里摸出一支高尔夫球棍,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却正好看到秦檀衣着整齐的出门去了,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袁元正在擤鼻涕,之后丢掉纸巾,桌子上座着的电热水壶在沸腾,他的感冒加重了。浑身冷得够呛,眼珠子却是滚烫的。晕晕乎乎地他听到几声短促的敲门声,秦檀的脸出现在窗前朝他挥了挥手,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你的感冒好像挺严重。” 秦檀一进门,就皱起了眉头,小胖子的眼睛跟哭过了似的,又红又肿还泛着泪花,鼻头也红扑扑的,垃圾篓全是揉成一团的纸巾,身上包得粽子一样。 “恩,感冒而已,没什么。” 袁元勉强地笑笑,还给秦檀拖来了椅子。 “你别动!” 秦檀一开口,他就真的乖乖不动了,安静地坐在床头,看秦檀一袋袋地拿出豆浆、鸡汁汤包、鸡蛋灌饼和蒸饺,替他倒好水,接过水,一脸的受宠若惊。 秦檀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拉开裤管,纱布都已经泛红了。顿时觉得自己身上这点酸痛真是无足挂齿。这小家伙估计是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不然也不会到这个地步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你有什么关系不错的朋友么,也不打个电话让他们来照顾照顾你。” “有,他们白天工作忙,晚上来给我送饭。” 袁元一指地上两个空空的发泡饭盒,秦檀算放心了点。打开袋子,盛了一份早点放在碗里递给袁元,小家伙接过去,满足地吃着,还是老不时的偷看秦檀,秦檀被他看得不大自在,没话找话。 “要不你让他们请两天假过来照顾一下你吧,要是不行,干脆我给你请个看护临时照顾你几天,我也不能总来给你送饭,时间上不允许。” 说实话,昨天袁元一叫秦檀的名字,秦檀真是想一走了之再也不来了,也是看这小家伙孤苦无依的,自己又是那个让他受伤的罪魁祸首,不管不顾有点说不过去,但是他又对对方那热切的眼神实在感到不大舒服,确实不想跟对方扯上太多瓜葛,能够折中一点找个人把他照顾周全拿钱了事也算可以了吧?就是似乎有点冷血,好像说的自己曾经多么好人似的。 “……好吧。” 在秦檀不容反驳的眼神下,小胖子再一次妥协了。两个人吃完早饭,秦檀看一眼手表。 “我该走了,我今天就安排人过来照顾你,这是我名片,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 秦檀留下一张名片,这一次走得非常干脆,一切安排妥当,希望这小胖子别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袁元捧着那张精致干净的名片,小心翼翼地仔细端详,然后十分珍惜地藏进了床头柜的小抽屉里,他才不会打这个电话,尽管他很想再次听到秦檀的声音。 秦檀开车到公司楼下,车门还没开就看到了如同望夫石一般的姚月明,姚月明的眼睛更尖,已经立刻就朝他走了过来,他只好停好车下来,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姚公子,这么早?” “等你来请我喝早茶啊,从那天晚上以后,你就跟失踪了似的,让我好等。” 语气颇有点略带哀怨的嗔怪。 “最近太忙,只请你吃个早点你不是太划不来?” “不会不会,如果有你给我斟茶倒水夹菜,粗茶淡饭我也算稳赚不赔,当然你要多回报我几顿饭,我当然就却之不恭了。”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真爱糯又甜 作者:大瑟 第3节 “姚公子真会说笑,我一个大老粗万一手一抖烫着你的千金之躯,只怕赔不起。” 秦檀本来已经吃过早饭,但是一想不用费时费力去找一家够别致的餐馆,一顿早茶就能够把这个牛皮糖打发了,反倒轻松不少。 “要不要叫上张总一起?距圈里的口耳相传,你们俩可是形影不离的一对啊,昨天还意外发现秦总你还有个风情万种的前夫人,人生经历真是丰富多彩。” 尽管表情笑眯眯的,语气里还是不由得有点酸溜溜的试探。姚月明是确实有点在意张玫扬到底跟秦檀是不是真有点不清不楚,毕竟人家彼此朝夕相对,自己这样不管不顾地送上门倒贴太过主动,确实少了几分胜算。 “他……” 秦檀有些哭笑不得的正想一口否认,脑中忽地又飞快运转着,这是不是把姚月明甩掉的最佳手段,毕竟自己从上班到下班再到回家从早到晚都对着大张那个家伙,姚月明要是认识到这一点,确实也就不好意思再见缝插针,估计会知难而退了吧,毕竟是有钱人的公子哥,应该还是挺讲脸面的。 “我们俩也就那样吧,反正都这么多年了。” 秦檀把话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确有那么一回事。 “哎呀,吃早餐早说啊,今早小钉子正好约我喝早茶给我洗尘呢,要不一块儿吧,也不叫你们破费了,这顿我请!” 一道声音从俩人身后响起,恨得姚月明牙痒痒的,戈苑穿着连衣裙外面披着一身火红色的呢子风衣显得格外明艳动人,左搂右抱地一边丁通一边姬齐,正好笑地看着姚月明,三个人排排站身高正好哆来咪。 而秦檀一看见听到自己的‘真情告白’的张玫扬石化一般地站在原地,立刻快步走过去揽住对方的肩头,手心悄悄发力,捏得张玫扬痛得眯眼没有出口驳斥他的胡说八道。 “叫你请还叫给你洗尘么,这么的吧,这一顿就算我跟大张的。” 张玫扬一脸假笑地靠近秦檀耳边,咬牙切齿地悄声说道。 “你要害死我啊,我后天有个相亲,要让我妈知道了,非得举菜刀满大街追杀你。” “怕什么,你一个隔三差五泡在同性恋酒吧的老爷们早该料到今时今日了。” 秦檀也凑近张玫扬的耳根子,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耳鬓厮磨’看起来倒确实十分亲昵。看得姚月明心里又酸又苦。 不过秦檀还是低估了姚月明,这位是个为了心中所想十分有耐心的人,放得下身段肯牺牲,甚至玩点小手段也无所谓,毕竟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小小的死去活来一把也是一种情趣。他虽然长得很单薄,但远远没有那么不堪打击。 第11章 最温暖的炝锅面 这顿饭吃得实在难受,席间仿佛可以看见戈苑和姚月明彼此间唇枪舌剑迸发出一串串刀光剑影的火花,俩人三句话不离秦檀和张玫扬,而故事的主角却只顾专心致志地跟餐盘里的珍馐美味战斗,充耳不闻两个人的恶斗,只有姬齐云淡风轻地点了一壶香草茶,悠悠吹着杯中的热雾,丝毫不受影响。 饭后张玫扬和丁通拉着‘依依不舍’的姬齐迅速开溜,秦檀看着站在副驾门外的姚月明和戈苑头都大了,姚月明今天还特地没开车,摆明了就是打着等饭后跟秦檀在车里独处的主意,戈苑更加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被挤到后座去或灰溜溜地打车离开,僵持不下,三个人站在原地好几分钟,秦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我今天很多事,姚公子麻烦你顺便开车送苑子回去一下?” 丢下钥匙,也不管留下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直接招手拦车上车走人。 上午秦檀抽空给开家政公司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为袁元请了个短期伤病陪护,一口气忙碌到大中午,随便啃了点快餐又继续战斗,风风火火地一天又到了下班时间,秦檀舒展筋骨,四仰八叉地瘫在大班椅中,又是一天。晚上半死不活地跟张玫扬一起与客户推杯换盏,强撑着熬下来,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被秘书扔进的士里,终于虚脱得不成人形了。 “我想通了,请个司机。” “好。” “再请个保姆!” “行。” “最好再来个漂亮护士喂我吃药。” “做你的春秋大梦!”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侃着,秦檀不是醉倒了,他跟张玫扬的酒量还不错,就算是跟那帮天天混迹酒场的老油子也能分庭抗礼,但毕竟寡不敌众。上车前他吐了,真的喝太多了,有点消化道出血。此刻胃疼得直冒冷汗,以往都是带上公司里最能喝的小伙子硬扛,今天小伙子也喝不行了,到最后跟死了一样趴桌上不声不响,倒是把那些客户吓坏了,直接说今天就这样吧,还好看起来也算满意。本来平常都是秘书开车载他们回去,最近秘书林小姐怀孕了,三十几岁做妈妈,宝贝得不得了,生怕这俩醉汉半路发酒疯伤及腹中胎儿,知道老板好说话,也就不伺候到家,最后两个难兄难弟互相搀扶着在小区门口下了车。 姚月明手挂着秦檀的车钥匙,在寒风中等了好久才终于发现两个人彼此搀扶着出现,心里有些酸涩,但趁着二人有些醉意,赶紧伸手上前。 “怎么喝得这么醉?” 几乎是从张玫扬的双臂下夺过秦檀,发现对方竟然没有抗拒,心下正有点欣喜又略略察觉到什么不对,秦檀的身体很很沉,高大的身体结结实实地压在他的肩头,几乎让他一个踉跄。 “秦总……秦总?” 姚月明轻轻地在秦檀的脸上拍了几下,发现对方的嘴唇泛白,双眼微闭,好像已经没有了意识,接着又突然粗重地呼吸了几下,身体猛地前倾,地上顿时出现几点大大小小的水渍,借着路灯的灯光细看,秦檀在吐血! 没多久秦檀就醒来了,看了看手背上正扎针输液。身上有些发凉地爬着鸡皮疙瘩,胃部细细抽痛,身边一圈坐着都是人,眼睛红红的戈苑和姚月明坐在病床的两头一人拉着他的一只手,他翻个白眼,有完没完?张玫扬狼狈得不成样子,像三天没睡过觉似的,憔悴得不行,唯有丁通和姬齐还算正常跟医生交流病情打点着一切。 “怎么了?我是要死了你们哭丧个脸。” 没好气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调侃,戈苑终于破涕为笑。 “多大点事,看把你们吓的。” 秦檀想撑着坐起身来,却被戈姚二人死死摁住。 “这么大个人了,也不会照顾自己。” 戈苑抹了抹眼角,她被吓坏了。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了依赖秦檀,从秦檀创业那会儿她认识他,他就跟铁打的似的,不知疲倦地打拼,似乎就没有疼痛悲伤难过的时候,小伤小病一两颗药就搪塞过去,然后就满血复活地又精神抖擞地继续奋战不歇。 “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叫碗粥吧?” 姚月明柔声地凑近他,双手将他的一只手掌包裹得密不透风,鉴于听张玫扬说起是他叫的救护车,秦檀也就勉强忍耐了这种明显有些过了的亲昵,而戈苑也没精力再跟姚月明置气了。 “病人才刚用药,最好一两个小时后观察情况再进食。” 医生嘱咐了一句。 “那你还想要点什么?” 几双眼睛期盼地看着秦檀,肉麻得令他消受不能。 “我想要好好睡一觉。” 一番磨蹭后,紧握他双手的一男一女不情愿地被张玫扬他们带了出去,秦檀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头深陷进枕头里,顿时就梦入黑甜乡。 这几天秦檀在戈苑和姚月明婆婆妈妈的一通唠叨下,只能乖乖待在医院静养,可把张玫扬忙得不可开交,结结实实地几天连轴转,等到秦檀出院那天再见他,在别致的络腮胡新造型下硬是老半天没认出那位老兄是谁。 “出院了,想吃点什么好的吗?” 经过几天殷勤伺候,姚月明好像渐渐融入了秦檀的圈子里,这让秦檀很懊恼,本来就碍于他家世的面子不好对他摊牌,这下更加没法开口了,一出院门他很自然地就被安排进了姚月明的车里。秦檀略略思索了一会儿。 “我想吃炝锅面。” “啊?” 姚月明一脸诧异。 “满满一碗热腾腾的,再来点小咸菜。” 秦檀居然手倚着车窗,揉揉太阳穴笑了,看得姚月明既费解又有点心跳加速。男神要吃炝锅面,那就去呗,多大点事啊。 他还真就载着秦檀直接绕道去了一家面馆,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几个还蒙在鼓里的电灯泡给甩了。 一路上秦檀被姚月明炙热的眼神逼视得透不过气,到了面馆刚落座就借口方便,直接金蝉脱壳跑门口透气去了。果然没一会儿戈苑他们就打电话来找人,随便应付几句挂了电话,秦檀终于能够静下心来自在地独处一会儿,又自然而然地因为炝锅面而想到了那个温和而怯懦的小胖子,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拨了个电话给朋友,朋友叽里呱啦地说个明白,小胖子的伤好得差不多,护理期到了一半就把看护给打发走了,伤口也并不是很夸张,恢复良好,远远算不上有多可怕,估计没什么大问题。秦檀挂了电话,满脸不大高兴,这臭小子就爱强撑,估计又是舍不得钱,反正护理费又不能退,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人财都打点到了,他爱逞能是他的事,爱咋咋地吧。 刚回到大厅里,面条正好上桌,两碗热腾腾的羊肉炝锅面,师傅现拉的面条,码了葱花和小菜,姚月明还细心地吩咐不要加辣子,汤汁十分浓郁。 这两天秦檀吃得很清淡,一律是戈苑和姬齐小火慢熬的老火汤和稀粥,倒是很养人,就是不开胃,寡淡得让常年不开伙做饭的秦檀十分难受。一看面条上桌,他也不客气,直接操起筷子大口吃喝,面条倒是很筋道,小菜倒是很新鲜,汤汁倒是够火候…… 就是一股挥之不去的味精味让他竟格外地怀念那天清晨飘着点点油星,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又清又甜的那碗红油肉丝炝锅面……托在小胖子那白嫩细致的双手里,一口汤暖人心脾…… 袁元正在做一锅生滚粥……这是他伤后第一次出去买菜,他做得特别细心,在白滑细绵的白粥里慢慢掺进一点瑶柱丝,一点点瘦肉,一点粉肠,一点碎猪肝和火腿绒,他安静地坐着,手握一柄汤勺,把米粥搅得稠密,晶莹的米粒一颗颗得如同小珍珠,盛了一小碗在上面撒几颗枸杞和香葱,很勾人食欲。 吃饭啦,吃饱了还要继续奋战,他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他不能停,只要他还醒着,他就要挣钱,而对自己最大的褒奖,莫过于满足那有点贪婪的食欲,他已经习惯了孤独,但是还是很害怕饥饿。 有人在叩窗,袁元一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慌忙起身差点碰翻刚盛好的米粥,伸手一扶,手指被烫得通红,他一边吹一边打开了门。 “秦……秦总你怎么来了?” 袁元有点心虚,秦檀应该不知道他送走了陪护吧?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在吃饭?” 秦檀看了一眼还在冒着热气的饭锅,空气里有很好闻的粥米的甜味。 顺理成章地,两个人就端着碗开始哈着气喝粥,秦檀仔细地看了一眼青瓷调羹里的米粥,手艺很好,米粒颗颗都爆花了,入口又沙又甜的米香浓厚,尽管姬齐和戈苑的手艺不差,但不如袁元这般化腐朽为神奇。在这间带泥土气味的小屋里,可以感受到一种难得平静和自在,家里那帮家伙简直闹死人。他都想开玩笑地跟小胖子说他很想喝完粥就顺便躺在这床上呼呼大睡,而且他没法否认,他能闻到小胖子身上的味道,一种甜得像菠萝一样很好闻的味道,像一个带着阳光味道温暖绵软的枕头,很招人拥抱。唯一让他无所适从的是袁元无法敛藏的眼神,老是带着分不清是爱慕、崇拜还是依恋的情愫,仔细而又怯懦地端详着自己,那样地情不自禁。 “你的伤口真的好了?” “恩,差不多了。” 袁元掀开裤管,膝盖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仍有点坑坑洼洼,在白腻细嫩的皮肤上十分突兀扎眼,伤疤很薄,感觉用力仍然会皮开肉绽。 “你好几天没去上班,工作还好吗?” “还好,我找了份新工作。” “干什么?” “搬运工,搬运码货,有时候帮忙开车卸下货。” “你的腿能行?” “差不多吧……” “你就这么缺钱?” “……” “给你介绍份工作要不要?” “恩?” “给我做饭,包吃包住,再比你现在的工资每月多一千,怎么样?” 几乎是脱口而出,连秦檀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医生说秦檀这个月的饮食最好还是以流食为主,面条和稀粥应该是不错的选择。秦檀进门前看到了袁元晒在房梁上的几块还在滴油的腊肉,肉皮已经脆了,再过半个月应该刚好可以吃。门边的两只玻璃咸菜坛子里泡着嫩脆的一坛子心里美萝卜、豇豆、蒜头、莴笋、嫩姜头,红红绿绿的看着就酸甜可口,桌边的一只大碗里堆满了捏得小巧饱满的馄钝,旁边的一小碟撒着香菜末的香油醋汁光泽晶亮。秦檀盘算着,几千块钱把这一切打包带走更别提一双灵巧善烹的妙手,会开车、能下厨、给自己倒水拿药……简直太划算!以后每天清早一睁眼,就能吃暖呼呼的炝锅面了。 第12章 三合一小保姆 张玫扬一开门,屋里香气扑鼻,餐桌上摆着两盘令人食指大动的豉汁排骨和炖牛肉,抱着保温桶的姬齐和戈苑视线狐疑地在屋里扫动,穿着粉红色凯蒂猫前兜围裙的袁元抱着一盆沙拉从厨房里出来。几个人目瞪口呆不知所以正在纳闷,刚洗完澡的秦檀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直接快步走向餐桌拿筷子夹起一块排骨往嘴里送,边烫得龇牙边大嚼特嚼,袁元忍不住笑了。 “他果然是你小情儿!” 戈苑一指二人,这下算是抓着了吧? “再胡说八道没饭吃。” 秦檀穿的是一身居家的休闲装束,不修边幅而又懒洋洋的,大手大脚地坐下,也不等其他人就自己扒粥喝。袁元还给他单独做了加了养胃药草的狮子头,一大颗,芡汁晶亮,咬下去满口都是丰沛的肉汁,香软得不得了,送饭绝配!这几千块真是没白花,瞧这亮堂堂的客厅和光可鉴人的地板,还有一桌子热饭热菜,自己不过是到书房里打开电脑检查了一下这几天落下的公司进度情况,出来浴室里热腾腾的洗澡水已经放好,还有比这更惬意的生活吗? “怎么回事这是?” 张玫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怎么自己不过是去了一趟公司,回来家里就多了个‘田螺姑娘’?刚一迈进门,袁元就接过他脱下的外套挂在客厅的衣架上,又细心地把餐桌边的椅子一张张拉了出来,把这一位位的伺候得如同老爷太太。 “这是咱们家新聘请的司机、厨师、保姆三合一家庭助理,随叫随到,接受各种点餐,以后可以天天吃家常菜,上下班出差回来喝酒之后二十四小时风雨无阻开车接送,满不满意?” “奢侈,真奢侈,这鱼真不错,接受兼职么?可以算我一个。” 姬齐吐出一根鱼刺,这尾清蒸鲈鱼真有水平。他口味很刁钻,吃的东西要求精细,卖相不能太丑,不能损失营养口味也要保持原汁原味,不能太清淡,也不能过分辛辣油腻。每天几乎不重样的一日三餐,是他对自己最大的纵容,为此他特别肯下本钱。他请过好几个师傅来做饭,几天后不是被气跑了就是黔驴技穷,餐馆里那一套大油加味精根本没法驯服他挑剔的味蕾。 吃完饭狐朋狗友一个个散去,张玫扬也去冲澡去了,他得把那大胡子好好刮一刮。饭前饭后一通忙碌,袁元收拾干净换好衣服,刚要出门退场,秦檀拿起钥匙。 “你等等!” 袁元背着双肩包靠着门有些紧张地看着老板大人。 “怎么了?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够好?” “没有,我们工作很忙,作息不规律,不能天天都准时跑回来吃饭,我开车带你去我公司那边转转,以后你每天做好饭可以直接送到公司。还有把备用钥匙拿好别丢了,你方便的时候就上来打扫一下卫生,这家里吃喝的你可以随便,想看电视玩游戏也可以,就是别碰我电脑。” 袁元乖乖点头,跟在秦檀身后出了门。 两个人在夜色中一直晃到快九点钟,秦檀带他转了一圈公司,又带他去本地自己常去的几个地方,让他记清路,以后方便接送自己。最后车终于慢悠悠地把他送到一户小区楼房下。秦檀给他新租了一间房,屋虽然不大,但是至少是间干净整洁不漏水带厨房和卫生间的小户型,里面还有热水器电视和基本家具,总算看起来像个家。最重要的是下楼步行不到十分钟就可以到达秦檀家,方便袁元做一个随叫随到的合格保姆。 车逐渐驶离了袁元的视线,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兴奋又有点忐忑。最初秦檀提到雇佣他的决定,他几乎想立刻回绝。但他太想跟秦檀朝夕相处了,珍惜一分一秒看见他的机会,哪怕只是鞍前马后地任他摆布,总是卑微地控制不住自己的意乱神迷。又害怕如果离秦檀太近,会藏不住自己的感情,怕秦檀会因此而讨厌他。 清早,秦檀摸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桌上已经放着热腾腾的早餐。 “你掐着秒表算的啊?怎么这么刚好?” “高汤我提前就熬好了,觉得时间差不多才下的面。” 秦檀和刚进门的张玫扬一齐走到桌边瞄了一眼,原来是两碗浓汤乌冬。这些天多靠袁元的精心护理,秦檀的肠胃恢复得很好,连觉也比平常睡的香,精力充沛了不少,那几个狐朋狗友更是忍不住隔三差五来蹭饭。而袁元经过几天的相处下来,也终于不再那样拘谨,变得更加笑口常开,甜甜一笑经常让戈苑大呼天都晴了心都酥了! “圆圆儿啊圆圆儿,你可千万别走了,我给你开双倍工资!” 张玫扬狼吞虎咽完砸吧砸吧嘴,这成本可比娶媳妇儿划算,精打细算持家有道温柔可人,可惜袁元不是女孩,不然可以带回去见家长了。 “嘴真甜,今晚加菜!” 袁元一笑,两只眼亮晶晶得跟水晶玻璃珠似的闪闪发光,他掰着手指头在心里数了一下,这个月能多存一点下来,再过个几年……总算能看到一点曙光了! “点菜点菜!我要吃螃蟹!” 秦檀冷眼看着张玫扬,自从袁元开始照顾家务,他觉得张玫扬不但是动手能力,连智商也在逐步退化,最近越来越幼稚了,连戈苑他们也是,吵吵闹闹的,没个消停,一天到晚哄得这小胖子乐此不疲地围着锅灶团团转,每天不重样地蒸煮炸炒炖。当然不能否认,他的肠胃已经变得特别依赖圆圆儿,一到了吃饭时间,便会感到期待,一碗羹汤就能让他的脾胃感到温和舒展。然而,他认为自己至少还是比这几个要矜持得多,全然不觉自己也和颜悦色了不少。 吃完饭,袁元开车送两位老板去公司,一下楼就马不停蹄地去买菜,跟菜市的小贩砍价拌嘴已经成为他的日常的小乐趣,跟他熟识的几位菜贩大妈一见他就会乐呵呵地多给几颗蒜头生姜,都说圆圆儿真能干,将来一定是个疼媳妇的好丈夫! 送了午饭,袁元就继续开始忙碌晚饭,看起来手忙脚乱,可比起他过去的那些肩扛手提却要轻松不少,最近还苦恼地发现自己又胖了一点!他总觉得自从他留在这里以后,屋里多了很多小零食,什么水果软糖冰淇淋,蜜饯瓜子小坚果之类的。秦檀说是公司女下属送的,不过他自己和张玫扬几乎从未碰过,只执着于食品柜里永远成堆的一袋袋薯片,并且手时常不受控制地伸进冰箱找啤酒,袁元无法开口制止,于是有规律地逐渐减少冰箱里的存货,所以总是没过去几天,秦檀就发现他的啤酒又无故蒸发了,一脸地想开口骂人咬牙切齿的模样,袁元心惊肉跳地暗暗担心自己被抓包以后可能会因此丢失这份难得的美差,却仍然乐此不疲地继续着。最近他更是开始在冰箱里放了鲜榨果汁或者小麦草汁等生鲜饮料,秦檀和张玫扬的回应也很直接,在抿过一口之后,那些天然营养的健康饮品便由红红绿绿逐渐转变成褐色直到冒泡俩人都不会再碰。 午后秦檀就说过,晚上回家来吃,然而袁元做好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坐在沙发上满怀期待地抱着抱枕一直等到打起了瞌睡,好久以后,灯光啪地一亮,两个人才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抱歉,工厂出了点事情,把饭菜热热吧。” 袁元揉着眼睛看看钟,十点了,把饭菜用微波炉热了一遍,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吃了,处理好一切,袁元刚要走。 “我正好买药,送你一程。” 秦檀不舒服地摸着胃部,拿了钥匙,两个人默默出了门,秦檀去药房买了药,这才载着袁元去他所在的小区,车停在小区楼下,袁元的手放在车门把手上,却突然愣住了,几秒后,表情变得有些慌张。 秦檀朝窗外看,一辆颜色骚包的拉风跑车停在小区门口,车上坐着两三个年轻人,脚到处乱搭着,正在嬉笑着抽烟。 “你认识?” “说不上认识……能不能……送我到小区楼下?” 袁元勉强挤出一丝笑脸,但演技实在不够高超,厌恶和紧张轮番在他的脸上闪过。秦檀没说什么,开车送他到楼下,袁元长吁一口气。 “谢谢,那我上去了。” “等等,我送你上去。” 秦檀也打开了车门。 “不用了!” 袁元的语气很坚决,而这种口吻在秦檀听起来十分古怪。 “有人找你麻烦?要不要报警。” “不要,绝对不要!” 秦檀不说话了,袁元快速打开车门跑进了楼道里,然而他没有上电梯,而是躲在楼道的一角,思索着该怎么办。 皮鞋踏着地板的声音。 “你今晚就这样,不睡了?你不睡,明天谁给我做早餐?” 秦檀走了进来,垂着眼,声音十分地冷静。 两个人站在电梯里,一种没来由的压迫感让袁元感觉自己不是站在秦檀的身边,而是被押解着朝混乱越靠越近。电梯门很快叮地一声开了,袁元慢吞吞地跟在秦檀身后走出门。 楼道的灯光下,可以看到袁元家门口地上坐着一个人,他的脸埋在膝盖里,双手环肩,听到电梯的叫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到局促的袁元,笑了。 “圆圆儿,你终于回来了……” 然后又疑惑地看到秦檀,瞬间眼神变得清醒。 “他是谁?” 第13章 旧爱与‘新欢’ 那人站起身来,一个帅气的大男孩,个头与秦檀相仿十分高大,看起来跟袁元差不多年纪,眼神狐疑地不住打量着秦檀,秦檀却面无表情地根本不看他。 “你……怎么来了,很晚了,我要睡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袁元慌张地掏钥匙,但却没有往锁眼里投,男孩走进一步,他退后几步,防贼似的提防着男孩的靠近。 “我好不容易找到这儿,今天不说清楚我不走!他到底谁啊!” 男孩的声音有些失控了,在夜晚空空的楼道里撞击着,隐约透露着愤怒,他佝着背,气势汹汹地好像要跟人干架,目光又狠狠地在秦檀的脸上扫了几眼。 “他是我老板,你快走吧,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很晚了,你再这样我叫保安了!” 袁元下意识地把秦檀拉到身后,秦檀百无聊赖毫无反应地站着,注意力竟然集中在了袁元头顶的发旋儿上,圆圆的挺可爱,头发又细又软,板栗色的,很想揉一把。 “不是你把我号码都拉黑了,换个号码也你也立马挂电话还说个屁说!你想干什么!你要道歉,我就跟你道歉!对不起!我错了!咱们不能谈谈吗!你非得就这么不声不响地一走了之?你老板?哪个男下属晚上十一二点的带男老板回家?回家干什么?喝咖啡?” 男孩手舞足蹈地咆哮起来,暴躁地直接抬脚就把楼道里的大垃圾桶给踹飞了,垃圾散落一地。 隔壁屋的门开了,一个头发散乱的中年妇女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男孩回身一瞪,她赶忙闪身关门。 “看什么看!没看过小情侣吵架!” 袁元的脸涨红了,不知是因为羞辱还是气愤,他嗫嚅了几下嘴,从背上扯下自己的背包,朝男孩的身上狠狠砸过去! “我跟你谈什么!你像个疯子似的!你想谈?谈啊!我告诉你我累了,我恨你!我不想跟你在一块儿了!你能不能别再折腾我!回去当你的大少爷,别来找我了!你滚!” 自从那晚醉酒被秦檀抱去医院之后,他再没有掉过眼泪,但是现在,他哭了,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他忍不住。 “我不走!我以后不那么干了,你回来!我保证不那样了,我错了成吗!” 男孩抢过他的包直接丢地上,一把把他扯怀里,死死抱着,也不管他如何挣扎就是不放手,袁元在他怀里又捶又打的,汹涌地哭了好一阵,才收住眼泪,狠狠往脸上抹了几把。 “没办法了,倪冬,你回去吧,咱们结束了。” 袁元推开他,捡回自己的包,又变回了那个软绵绵看起来毫无战斗力,卑怯的圆圆儿。 “……是因为他?咱俩才多久不见?也就两个月不到吧?你就换新的了?连句分手都没说,你就把我踹了?” 袁元噗嗤一声,眼角还挂着泪珠就笑了。 “你说这话好笑不好笑?你说你的那一群甲乙丙丁里,我能排老几?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 “那都是玩玩,又没真的做过,你都带人过夜了,那能一样吗?” “倪冬……你是个混蛋。” 袁元摇摇头,疲惫地说完这几个字就拿钥匙开了门,秦檀一言不发地跟进门去。 “……你说你是找相好的还是找爹啊?你跟他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他这么大岁数了,你知道他家里是不是有老婆孩子……” 倪冬赶忙抢前一步,手搭在门板上,声音有些凶狠,不依不饶地又朝秦檀睨了几眼。 秦檀翻了个卫生球眼,至于么,圆圆儿二十五,自己也不过就比他大个十来岁,爹都出来了,不过袁元是长得挺水嫩。 “很晚了,咱们要休息了,屋里就一张床,不好意思请你睡沙发,赶紧回家吧,有什么事,明天找个地方好好谈。” 秦檀拽开对方的手腕,就要合上门,倪冬先是一怔,然后两只手同时砸在了门上,咬着牙小声朝门缝挤出几个字。 “老头,这事没完。” 门刚锁上,就听到门板传来剧烈的几声巨响,倪冬在踹门,接着砰地一响,万籁俱静。 “你说你找个什么样的不好,找个这么差劲的,一看你就是以貌取人。” 秦檀接过来袁元给他倒的凉白开,服下胃药,坐进沙发里,揉着酸涩的手臂,眼皮有些打架。 袁元一愣,神色很古怪……起先有些紧张,被秦檀发现自己是同性恋会不会立马丢下一句明天不用来了然后拔腿就走,接着又被秦檀‘善意的谎言’所震惊。 “别这样看我,姬齐你记得吧,从大学毕业起我做他的告白挡箭牌次数不胜枚举,熟能生巧而已。” “谢谢。” 秦檀很熟练地先打开电视,然后转头看向袁元。 “你去洗澡。” “啊?” 袁元吓了一大跳。 “别想歪了,快去。” 袁元犹豫了一会儿,乖乖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穿着睡衣满身香喷喷的,他身上的味道本身就很甜很好闻,现在白白嫩嫩的简直像一团香草奶油冰淇淋。 秦檀正在啃桌上找到的牛肉干,随意地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半了,大手一挥。 “现在去屋门口看看人还在不在。” 袁元听话地挪到门边,先看猫眼,空无一人,又把门打开一条缝,倪冬果然在门边坐着,看到袁元明显湿漉漉的头发,还穿着睡衣,又闻到门缝里飘散出来的香波味道脸色都变了!袁元立马合上门! “开门!” 倪冬又开始踹门,嘭嘭响了几声,一个愤怒的中年男人咆哮起来。 “干什么!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门外传来倪冬粗暴跟对方争吵的响动,听声音都快打起来了,没多久外面乱成了一团,秦檀这才站起身,慢悠悠晃到门边看猫眼。 “这小子终于被保安拖走了。” 吵吵闹闹半个多小时,都一点多了。 “很晚了,要不今晚你就别……别回去了,在这儿睡吧,我睡沙发。” “那可不行,万一半夜你偷袭我怎么办?” 秦檀只是开玩笑,这种玩笑他早跟姬齐他们开过几万遍了,不过袁元似乎不懂,脸上的表情一僵。 “开玩笑的,我还是回去的好,在这儿洗个澡换个衣服都不方便,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拿上钥匙出了门。 倪冬只是被赶出了小区,并没有离开,他跟那几个酒肉朋友坐在自己的跑车里,恶狠狠地一根一根没命地吸着烟,车外积起一地的烟头,安保亭里本来昏昏欲睡的保安此时睡意全无,看倪冬的车型很豪,怕得罪人没有出来驱赶,只是警惕地盯着不放。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suv驶出小区,在夜晚空旷无人的大街上,很引人注目,倪冬顺眼一撇,居然是那个袁元的新欢老头! “操!开车跟上!” 他咬牙咒骂了一句,将烟头扔掉,坐在前排的一个男孩赶紧发动汽车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袁元赶早市买了新鲜的五花肉和大白萝卜、小面皮,准备给秦檀和张玫扬做点蒸饺当早餐,全然不知道来来回回都有几双眼睛跟着自己…… 倪冬站在角落里,肺都快气炸了!等到□□点上班时间,又眼看着袁元开着车送秦檀出门,来来回回地又跑回秦檀家,之后就没再下楼。倪冬的那几个猪朋狗友忍不住想开句玩笑,被他狠狠一眼扼杀在喉咙里。 袁元正在熬汤呢,听到门铃响了,心想没准是戈苑他们来玩,于是急匆匆跑出去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轰地朝袁元的面门撞了过来,袁元失去平衡,坐在了地上。倪冬立刻蹿进来砸上门,居高临下地屋里扫视了一圈。 “大清早爬起来给他做早餐也就算了,还提供□□,够细致周到的啊!” 袁元摸着刚才下意识挡在身前被撞得发麻的胳膊,此时变得越来越疼,随后才紧张地被倪冬一只手揪着胳膊拖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不是说昨天不方便择日再谈么?那就今天吧。” 倪冬的眼神凶神恶煞地看着袁元,袁元此时身上正穿着那件淡粉色带荷叶边的前兜围裙呢,居家感十足。 “……好,我们谈谈。” 袁元妥协了,他害怕倪冬发起疯来把秦檀家砸得七零八落。 倪冬凝视着他,那双总是显得恶狠狠的眼睛在一段漫长的注视后,目光终于变得柔缓了许多。 “圆圆儿……我想你了,跟我回去。” 他走过来想抱袁元,袁元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但倪冬迈着大长腿一下子就把他箍进了怀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张口就亲,但这个粗暴的吻很快戛然而止,他的下唇被袁元咬了一口。 倪冬手指抹着流血的下唇,没有发飙,声音仍然很柔软。 “让你多咬几下,跟我回去吧,我保证以后不那样了,一定不那样了。” “倪冬,我想分手,我真的想分手,我受不了那种生活了,我们不合适。” 袁元低着头,说实话,他没有那么恨倪冬,这毕竟是这些年第一个给他如此多温暖的人,不求回报地呵护着他,但是有些事再也无法逆转。 第14章 初遇倪冬 袁元很穷,从他十六七岁起,他就在疲于奔命,他的全部生活只剩下两件事,赚钱与还债。这让他变得孤独却心灵手巧,格外自立的人格下,他保护自己的方法是用天真对一切的生活的艰辛掩耳盗铃,因为一旦他害怕或投降了,他就完蛋了。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他二十几岁,那时他总算可以短暂地停下来喘口气,随后,自己是同性恋的意识越来越强烈,那种找不到同类的孤独与恐慌排山倒海地淹没着他,他惊觉自从亲人离他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在苟延残喘。 袁元这辈子就去过一次同志酒吧,就这一次,他就撞见了倪冬。与他正相反,倪冬恐怕是个不知孤独为何物的生物,风趣幽默高富帅,这些闪亮的点缀让他闪闪发光。他不记得袁元是谁,但袁元却对他印象深刻,他是袁元中学时期的低年级学弟,总是在篮球场出没,几个进球轻松攫住无数目光,身上那种阳光开朗混合着有点任性的孩子气的天性,总是格外让女生青睐与欣赏。那时袁元并没有暗恋他,只是对一个如此闪光的存在偶尔也会移不开眼睛。 袁元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他之前的全部精力都在赚钱赚钱赚钱!在生活中,他的朋友们都不过是点头之交,连个出柜的机会都没有,不要说跟男生谈情说爱,连手都没机会牵过。鼓起勇气闯进来,本能地他特别紧张,浑身冒汗,再看人家的穿着打扮与鼻子里传来的香喷喷的古龙水味道,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呆头鹅,胡乱在酒吧里撞来撞去,根本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 其实他穿的也不是那么差,一件红色带兜帽中间画着吃豆人的宽大卫衣配一条牛仔裤加帆布鞋,衬托得他软嫩的皮肤更加细白,有些肉肉的脸颊虽然不是大众的审美的焦点,但至少清爽可爱……但这种可爱让他看起来带着一种惹人欺负的天真稚气。 倪冬正坐在卡座里跟人开玩笑。他不算是同志,顶多算是双性恋,而且是个花心的双性恋,他来这里玩不过是偶尔的心血来潮,他喜欢陌生一点的地方,偏爱冒险和惹是生非,简而言之,他是个玩世不恭有魅力的疯子,而袁元显然是个软柿子。 厕所里,袁元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他刚刚洗了把脸,之前在吧台前他被吓坏了。一个看起来至少比他大二三十岁的秃头男人接近了他,要请他喝一杯,手直接滑过吧台往他的手背上搭,这种攻势在不谙调情的袁元看起来太过直接,更不用说对方看起来很像他小学那个总是凶巴巴骂起人来满嘴喷唾沫星子的班主任,他连借口都忘记编一个就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卫生间。洗把脸,他决定点一杯饮料喝喝,喝完就走,再也不逞强了。 倪冬当时正觉得一切特别无聊,随便应付了朋友几句,就躲到吧台角落里玩手机,顺便在交友软件上又开始到处勾搭。袁元在吧台要了杯名字特别可爱的鸡尾酒,样子看起来也特别可爱,红红绿绿的点缀几颗水果,喝下去酸酸甜甜的,他情不自禁地咂咂嘴,倪冬无意中正好抬头看了他一眼,袁元正咬了咬红润的下唇,像极了一只圆乎乎的啮齿动物,手还在软乎乎的脸上搓了几把。 “你叫什么名字?” 倪冬觉得他很好玩,毫无前奏地就开场了。 “啊?” 袁元有些愕然地瞧着对方,不知道这人怎么问得如此突然。 “名字?你第一次来这儿玩?” 倪冬还以为袁元比他还小。 “恩……” 倪冬的眼神直勾勾的特别直接,像豺狼一样喜欢毫不掩饰地捆绑别人的注意力,袁元感到有些不自在。 “你带伴了么?” “伴?没有……” “那你找到伴了吗?” “没……” 袁元有点惭愧,露怯了。 “那你一会儿去哪儿?” “回家。” “这么早?” 倪冬是个吸血鬼夜行动物。 “恩。” “我请你喝几杯,一会儿一起出去玩玩?” “不要了,很晚了,我一会儿就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 袁元的酒量只有三个字,没酒量,两三杯啤酒下肚,他的脸就能噌地红成西红柿,两瓶啤酒下肚就辨不清东南西北直接趴地下,一杯鸡尾酒差不多了,再多喝他怕自己回不了家。 “那留个电话?以后一起出来玩玩。请你唱歌,出来吃个宵夜或者一起出去逛逛。” 倪冬泡妞的那一套本事搬出来就往袁元身上使。 “我平常经常要加班,没什么时间,以后吧。” 倪冬的这种进攻在袁元看来挺吓人的,他只是想找个人好好聊聊,没想到发展得这么快,而且他并没有认出倪冬到底是谁,倪冬比以前变了很多。他也没有骗人,他做了两份工,平常休息日屈指可数。 袁元离开吧台,正要走,几个男人从他背后挤了过来,正好堵住他的去路。 “冬子,干嘛呢,一个人在这儿有什么好玩啊,走,回去喝酒去!” 那几个人是倪冬的同伴,聚在一起等了好久也没见倪冬回来,有些不耐烦了。酒吧的老板是个成熟的大帅哥,对倪冬有点意思,刚才看到倪冬跟他们坐一块儿,所以过来打招呼,一起喝了几杯,几个人也都很想跟老板认识,但老板眼见倪冬就是不见人,推脱几句走人了,让他们很失望,所以想把倪冬拉回去做吉祥物,招徕帅哥。 “好啊,再加个朋友。” 倪冬立刻跳下椅子,一只手圈住袁元的肩膀,袁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几乎是被拖了过去,挤在一堆陌生人里,手上被塞了一杯酒,而且还是波本威士忌,喝下去辣得他几乎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呛了好下,后劲直往天灵盖上窜,旁边的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倪冬也在笑,不过没笑出声,只是微微眯着眼,手指绕过袁元的肩后,在沙发椅背上缓慢地摩挲着。他兴致勃勃地瞧着袁元的狼狈。袁元用掌心抹了抹酸涩的太阳穴,样子看起来很像在哭。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耳垂很快红了,嘴唇更红,唇珠红艳如快要滴血一般,衬托得他的皮肤说不出的白透,他想站起来,但是被几个人挤得根本没办法挪身,而且他发现他的脚在不自觉地颤抖,很轻地抖如筛糠,膝盖以上渐渐发麻,酒劲上来了…… 有人提议一会儿一起开车去海边玩,最近海边在举行嘉年华,有为期半个月的篝火晚会,很多年轻人去凑热闹,尤其是到半夜的时候,人人都跟疯了一样,光着脚在沙滩上又唱又跳!这提议几乎是一呼百应,这都是一帮公子哥,有钱没事闲的蛋疼,从来没说有热闹不去凑的。 一会儿就一个个地兴奋地准备起身走人,顺便也拉上袁元,这回他无论如何不去了,但是身体软绵绵的,想挣开又使不上劲。 “你们先走吧,一会儿我带他来。” 倪冬似有深意地说道,那几个人彼此坏笑着使了使眼色先走了。 倪冬一口气灌下杯子剩下的酒,一把就将手穿过袁元的腋下,驾着他就要走。 “走,我们先去休息一下,晚点一起去海边。” “我不去。” 袁元虽然浑身发软,但还有一点仅存的意识,不断扭动圆乎乎的身体,就是不妥协。酒醉的人本来就沉,更别提有些沉甸甸的袁元了,即便倪冬身强体壮,却控制不住袁元不断挣扎的身体而无处使劲。 “我要回家!” 袁元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对方来蛮的,他就张口咬人! 倪冬挠挠头发,看着小胖子拼命往沙发的角落里缩……这里是酒吧阴暗的一角,灯光很昏暗…… 袁元感到突然间天昏地暗,倪冬高大的身躯几乎遮挡了全部的光线,他就那样压上来了,亲得他透不过气! 胖子,尤其是袁元这样气味好闻,白嫩柔软而唇珠丰润的小胖子,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接吻的生物了。红提一样艳丽鲜甜的嘴唇,简直令人欲罢不能!倪冬绝对能自诩是接吻的老手,但还从来没有获得过如此的满足感,他享受地微张的眼睛可以看到袁元嘴唇在因为他的强势而扭曲,他几乎挤压掉了两人之间的所有缝隙和空气! 袁元用尽力气抽出一只手! 倪冬感到金光一闪!颧骨上受到一记重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袁元收回手,抹了一把艳红如血的嘴唇,推开倪冬,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有三两个人发现这里的异样,好奇地拿着酒看热闹。 好半天倪冬才缓过神来,摸着有点微肿而发烫的左脸,他仿佛感觉鼻尖还有小胖子身上的味道,甜甜的,好像菠萝的味道,混合着酒气,有些醉人。再一摸嘴唇,柔软的感觉犹在。小胖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第15章 ‘同类’赵希 自从那次以后,袁元再也没去过同志酒吧。不久之后,他无意间发现同事里竟有一个‘同类’,赵希,但他显然比袁元要‘招摇’,长得很纤细,有些娘气娇小,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工厂里无论男女都把他当女孩看待,他嘴很甜,很会耍宝哄人开心,笑话张口就来,逗死人不偿命。 赵希经常浑身上下挂满了首饰,两只耳朵上一串亮晶晶的耳钉,他告诉袁元,他早就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反正已经豁出去了,就要过敢爱敢恨的生活,袁元经常看到他下班后搂着不同的高高矮矮的男人走远,有时候则是坐着摩托和汽车。 有时候袁元挺羡慕他的,生活得如此自我而肆无忌惮,然而又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没有永远平静的生活,袁元又倒霉了。那天下班,他被师傅吩咐去买酒,师傅待他很好,毫无保留地指导他教他技术,就是脾气有点大,常把他当古时候的跟班学徒使唤。买烟买酒,偶尔还会指使袁元‘顺便’骑车接送他上小学的女儿放学。他先去小学门口接了师妹小晴,又到小卖部替师傅打了点撒装的烧酒,这才带着小晴回家,下了车把人和酒都安全送达,就推着自行车慢慢溜达,一会儿他打算去新开的那家口碑不错的过桥米线小店解决一下肚子问题。然后他就看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这一片都是老城区,房子老旧高低参差,有很多七拐八拐的小巷,像极了一些九十年代的老电影里的取景画面。袁元知道赵希是同志,然而当他真的看到他抱着一个男人在墙角里接吻,还是感到说不出的……震撼。他还没机会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两个大男人在自己的面前吻得难舍难分,当然他有过那么一次被强吻的经验,然而那时他酒醉得晕头转向,一点也记不清细节,甚至有时候他觉得那不过是一场令人脸红的梦。 “是你啊,圆圆儿……” 赵希抹了一把被面前的男人肆虐过的红彤彤的嘴唇,那男人剃着个板寸,利落又充满阳刚之气,跟赵希看起来很相配。赵希也说这是他的‘朋友’,袁元见过他的一堆‘朋友’,这个看起来特别顺眼。两个人都朝着袁元笑了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怎么?你也想试试?” 袁元从来没告诉过赵希他也是同志,但是赵希一看见他总是满脸的心照不宣,这让他感到纳闷,难道真的有基达这一说?他甚至都没没好意思跟男人勾肩搭背过,在其他人的印象里,袁元就只是一个腼腆单纯而独来独往,永远都在奔波的小胖子。 “没有!我走了!” 袁元慌乱地跳上车,蹬车想走,可是脚一乱,差点就从车上翻下来!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真爱糯又甜 作者:大瑟 第4节 “哎哎!别走啊!晚上一块儿出来玩玩吧。” 赵希居然上前把拉住了他,他跟赵希就是单纯的同事关系,顶多也就是上下班打个照面,从其他工人略带恶意的玩笑里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两个人还没有熟到结伴程度。但袁元还是很喜欢赵希,他羡慕他的生活,不用活地小心翼翼而捉襟见肘,总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于是他就答应了,赵希显得很高兴,问袁元要了电话,就依偎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两个人搂搂抱抱地走了。 晚餐袁元快速解决了两碗过桥米线,擦了擦嘴,有点忐忑地等着赵希的电话。他很少跟朋友出去玩,很多时候,他都是吃完饭,早早就睡了,有的时候趁有闲的空隙,他会想方设法能找一点散活就找一点,无暇玩乐,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他或许就是个很沉闷无聊的家伙,也就不再有人拉他一起出去玩了。他甚至开始有点觉得,如果赵希只是开个玩笑,他也许会感到很失落。 “圆圆儿,你在哪儿呢?” 赵希的电话真的来了,袁元抑制不住地兴奋。 “你待在那儿别动,我们过来接你!” 电话那头的声响很嘈杂,可以听到音响里咆哮的音乐声,还有人在放声大笑,偶尔还有几声疯了一样的尖叫和口哨!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一辆越野车停在了小店的门口,赵希穿得……与在工厂时与众不同,他穿着一件浅色的衬衫和修身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帆布鞋,头发洗得干干静静柔软地披撒下来,看起来十分斯文秀气,比起车间外下班时的那种张扬,这种装束显得格外地收敛而更有魅力。在他身后,白天那个男人就坐在车里,一脸平静充满笑意地看着他们俩,袁元有种找到组织的欣喜,很放心地就被赵希拉着上了车。 车开动了,车里放着嘈杂的音乐,正在开车的司机回头问了一句。 “一会儿去哪儿啊?” 袁元呆住了……那个男人正是倪冬……他绕道走,半年没去城南,仍然碰到了倪冬! “呦……这不是那个……” 倪冬也发现了他,声线瞬间充满了笑意,故意提高了车速,这下袁元想冒险跳车也不行了。 车开了很久很久,至少袁元觉得度日如年,赵希有点纳闷,怎么一上车,袁元的嘴就跟被缝上了似的,一言不发。袁元一路上很仔细地观察着窗外的路线,在脑海里默默描画着路线图,生怕等会儿倪冬把车开到荒郊野外,报复地扔下他,那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然而车却在向市中心靠近,在一片带人工湖的大型别墅区停下来了,袁元木然而僵硬地被赵希拉着,带进了其中一幢独户别墅中。门是开着的,屋里有很多人,男男女女都有,穿得很时尚每个人都体面漂亮,桌椅板凳被推得到处都是,地上一片狼藉,堆满了打开的啤酒零食袋和各种被踩得乱糟糟的食物,甚至还有一些拉炮和一些袁元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有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酒了,在房里乱跳做鬼脸。 袁元能感到倪冬几乎是贴在他的身后,他侧过身,看到赵希正在跟那个男人依偎着窃窃私语,没说几句,赵希就发出咯咯的一笑,朝袁元走过来。 “我有点事,你放开玩,啤酒和吃的随便拿,一会儿我就回来。” 说完他就被那个男人牵着上楼去了,两个人脸上挂着的表情,袁元就算是傻的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他转身想溜,胳膊一把就被倪冬给拽住。 “别走啊,刚来,喝一杯吧?”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小胖子都送上门来了,倪冬哪有再让他轻易逃脱的道理。 “我不喜欢喝酒。” “那我请你吃点什么呗,上回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好歹也请你喝了一杯不是?” 倪冬的手劲很大,袁元硬生生被他拽到一边扔进沙发里,圈得紧紧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想回去了。” “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你放心,我又不是臭流氓,不会没事堵你家门口死缠烂打的。” “……我叫袁元。” 犹豫再三,袁元还是松口了。 “我能不能走了?” “你朋友还在这儿,你不等他?” “他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况且他男朋友跟他在一起呢。” “他男朋友?” 倪冬笑出声来。 “你说大浩?” 袁元料想应该就是那个男人的绰号了,点了点头。 “他根本就不喜欢男人,你知道钱冯吗?” 袁元云里雾里地摇摇头。 “他发小,钱冯才喜欢男人,大浩纯粹是帮他把赵希找过来,赵希如果以为大浩会喜欢他,那纯粹就是异想天开。” 袁元心里一惊,不禁为楼上的赵希担心起来,这时候仿佛是为了应景,楼上传来一阵叮铃咣啷的碎裂声,似乎是花瓶之类的东西碎了,一阵细碎杂沓的脚步,赵希抓着敞口的衬衫往楼下奔来,嘴角微微红肿! 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从楼上追了下来,男人长得一身肌肉,但是很丑表情凶悍,额角带血,像一只破了相的豺狼。 “小贱人,给你脸不要脸,不就是陪老子玩玩,你以为你有多高贵!” 那男人一只手按着仍在冒血的额头,嘴里不干不干净地就冲过来抓住了赵希的胳膊往楼上拖。 “今天不给老子个交代你别走!” 这时,那个板寸头的男人也从楼上慢悠悠地走了下来,身上穿戴整齐,表情冷漠。 “大浩,你干嘛这样对我。” 赵希的眼眶红了,眼睛只看着楼梯上面无表情的大浩。袁元从来没见过他那样,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酸,而板寸头的男人理也没理他,转身上楼去了。 “别一口一个大浩大浩的!你以为他真喜欢你呢,你不就一小娘炮么,他要找漂亮的哪儿找不是找,你今天要么跪下来给老子道个歉,要么留下来陪陪我,这事儿就算了。” 赵希的眼眶越来越红,眼神从悲伤变成了愤怒,几乎是一瞬之间,他抓过钱冯的手臂,狠狠地就是一口下去!钱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抓起赵希脑袋就往墙上撞!只是一下,赵希眼仁就不对劲了,感觉已经脱神,膝盖瞬间就软下来了。 “赵希!” 袁元几乎是立刻朝前扑,然后肩膀却被倪冬死死扣住。 “别去,钱冯你惹不起的。” “你不是个男人,你们都不是男人!你们就是一帮王八蛋!” 袁元感到浑身战栗而恶心的想吐,赵希瘫在地上,跟一团死肉似的被钱冯往楼上拽。 “你干嘛要帮他?他是好人吗?你跟他很熟吗?你洁身自好来这儿装什么?” 倪冬开口了,很刺耳,但袁元忽然觉得无从反驳。 “我要回家……你送我回家……” 袁元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瞧着倪冬,两只手拽着倪冬的手心,软软的,让倪冬的心也软了。他叹了口气,说声好起身翻钥匙,这时,袁元倏地起身!一个箭步窜走直接朝楼上奔去! 钱冯正把赵希往床上扔呢,大浩正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叼着烟玩手机,门忽然悄悄开了,两个人没在意地只是抬头望了一眼,这里经常人来人往,发生什么谁也不在意。 但是随后大浩站了起来,接着两个人都不动了! 袁元双手抓着一只带玻璃灯罩的台灯,紧张地注视着俩人,满眼的惊怒! 第16章 最好的报答 袁元的声音在发抖,他长这么大连脸都没人跟红过几回,更别提动手打人。再一看大浩,噗嗤都乐出声来了,嘴里嚼着口香糖摸着下巴就那样跟玩似的看着他。 钱冯也只是一愣,然后往地上恨恨吐一口唾沫,坐下来找了面床头的镜子查看自己的伤口。软趴趴倒在床上的赵希估计是有点脑震荡,整个人看起来还是不大清醒,抓着床单居然吐了。 “操!小贱人,还敢吐我床上!” 钱冯又想打。 “你干什么!” 袁元立刻冲了过来,大浩却忽然靠前,抓住他的后颈,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台灯扔地上,接着像要把他掐死一样,狠狠掐住他的脖子!他的力气极大,袁元的脚几乎悬空,就那样看着大浩握紧拳头就要朝着他的脑袋瓜砸下来! “算了算了,多大事,给我点面子,别动他,他是我朋友。” 倪冬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笑嘻嘻地打起了圆场,大浩果然放下了手。 “你朋友?” 钱冯狐疑地望着袁元,钱家是有钱,但跟倪家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这一帮人里他唯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倪冬。不过他很难相信左右逢源的倪少爷会跟这个小胖子有什么瓜葛,不过也可能倪少爷玩新鲜也说不定。 “对,他跟赵希是哥们,看你们把孩子吓的。本来我都……你们玩你们的,别搅我好事啊。” 倪冬把袁元拖过来,抱怀里下巴颌在他脑袋上蹭来蹭去,如同抱着一只巨大的泰迪熊,小声在袁元的耳畔嘀咕了一句。 “别犯傻。” 袁元就是再蠢也明白这时候一定要配合倪冬,他转过身整个人埋在倪冬怀里,用能把自己肉麻死的语调跟倪冬嗔道。 “我要回去,你送我跟赵希回去……” “看……” 倪冬朝那俩人苦笑着摇摇头,一副‘看吧,瞧你们干的好事,把我刚送到嘴的肥肉都给弄跑了’的表情。 “……算了,冬子都这么说,我还能不卖你面子?” 钱冯故作大度地往床上的赵希身上踹了一脚,一抬手指使没事人一样的大浩。 “把这小贱人给我扔出去,这次就算了,小贱人,你以后可别再出现给我添堵,听到了吗?” 大浩不声不响地扛起意识昏沉的赵希走了出去,袁元也被倪冬带了出去。钱冯一个人坐在房里,龇牙咧嘴地擦掉伤口边的血,嘴里念念有词。 “就这么放过你我还是钱冯?” 袁元坐在后座把赵希抱在怀里,车刚刚启动,赵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袁元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的伤情出现恶化!却看到赵希的眼睛居然睁开了,眼眶通红通红地像要滴血,一下一下地用手背抹着不断涌出的大颗眼泪。 “我以为他喜欢我……” 赵希扁着嘴,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袁元看得有些心酸,用袖口替他擦眼泪。 倪冬倒是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就那样静静地开车把他们送到了工厂外,本来还想去医院给赵希看看情况,不过车开到一半赵希已经完全清醒,只是靠在袁元怀里不住地哭。但他的泪腺仿佛有一道闸,等到车开到老街时,哭声立即戛然而止,赵希匆匆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模样。 “老子就算再狼狈,也不能让那帮混蛋看热闹!”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袁元没听懂。 两个人跳下来车,袁元正打算说一声谢谢,手却被倪冬给抓住了,他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这么帮你,你不表示表示谢谢我?” 说完他手指在袁元的胖脸颊上弹了一下,袁元原本的感激之情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半! “那你想我怎么谢你?” 袁元有些没好气地看着倪冬,赵希在不远处大口呼吸着,正在伪装若无其事。 “不知道,我在你水深火热里拉你一把,又是当保镖又是当司机地护送你回家,你说呢?” 倪冬的手插在裤袋里,佝着背,低头脸朝袁元贴得很近。 “我请你吃饭。” “好!我要去大宋!” “什么!” 袁元惊呼,这也太坑了吧!就他那每个月一只手就能数地过来的几千块小工资,去一趟大宋下个月还不得喝西北风了! “能,能不能找家便宜点的……” 袁元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你可真小气,要不是得送你回来,我今晚本来就是去大宋吃饭。” 倪冬故意抱怨道。 “你喜欢吃什么……” 袁元的头更低了。 “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鸡鸭鱼肉生猛海鲜。” 倪冬其实对吃喝不是很讲究,比起那些他更喜欢天南海北地到处玩,吃不过是一种为了补充能量的不得已行为,他纯粹就是为了逗袁元才故意开口刁难。 “我给你做油焖大虾、红烧排骨、钵钵鸡、老鸭汤、清蒸石斑行不行。” “你?你给我做?” 倪冬的眼睛亮了,好玩地盯着袁元。 “恩。” 袁元点点头。 “到你家吃?” “……” 袁元开始有点后悔。 “啊……那好吧,我勉强接受,不过好像还有点不够,不如这样,你让我亲一下。” 袁元很后悔。 “就亲脸蛋儿。” “……你不要得寸进尺!” “哈哈哈哈哈,好好,你什么时候做,我随时来品尝!” “明天吧。” “好!我从今晚开始就不吃饭了,你多做点!” 倪冬又在袁元的脸蛋上弹了一下,跳上车一溜烟不见了。 袁元坚持送赵希回家,一路上赵希一言不发,袁元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把他送到家门口就回去了。 第二天他正好休息,真的开始准备大餐的食材,一大早他就跑到菜场去跟一帮家庭煮妇抢新鲜,抱回满满一篮子菜,一个人在房间走廊的灶台前忙得不亦乐乎。十二点半时他接到了倪冬的电话。 “喂,我起床了,你家在哪儿?我开车过来了。” 倪冬的车当时就停在了工厂旁,在得到袁元地址后他迈开腿然后就迷路了…… 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他却花了四十分钟才找到地方,走到最后他几乎已经兴致全无,只咬着牙咒骂着在电缆低垂,到处都是木头水泥架子的老街里不断地问路和绕圈,直到最后,他终于爬进一栋老旧的,一楼堆放着蜂窝煤和破单车的四层小房的楼道里,一直爬到三楼,他闻到一阵子带着芝麻和香辛料味道的油脂香气,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这味道太好闻了,尽管他尝遍了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还是忍不住贪婪地嗅闻,肚子里开始打鼓。 袁元做菜很晚,因为这位贵客的姗姗来迟,他不想浪费了这一桌美味。当他看到倪冬像只野生动物在寻觅食物一般,被他的锅里的麻辣螃蟹牵着鼻子带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呢?怎么能这么香?” “哪有那么香,你只是饿了。” 袁元拍掉倪冬伸过来掀锅盖的手。 “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你这一身肉真不是白长的,这都是经验值啊!” 倪冬又贪婪地吸了一口。袁元这一锅光是香辛料就有十九味之多,要用鸡油文火慢慢熬出香油,根本不是那些大瓶小包的添加剂所能比拟的。 袁元被倪冬的快手快脚给吓着了,他原本以为这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最多也就是动动筷子做做样子随便应付几口,接下来肯定又是令他厌烦的动手动脚和出言调笑。结果倪冬吃得很多!吃得很凶!吃得很快! 袁元一度担心他会噎着,赶紧替他倒了一杯橙汁,可是倪冬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只顾盯着盘子里的肉片,肉块,肉骨头,吃得不亦乐乎!虽然碗不算大,但是他吃了六碗之多,才不舍地丢下筷子,摸着肚皮开始享用那杯已经不再冰凉的果汁。 “你慢点。” 袁元这才开始扒自己碗里的饭,原来这家伙说自己喜欢吃肉真不是开玩笑,倪冬的筷子真的总能跟玩找茬一般准确无误地停在盘里的每一块最肥嫩的肉上。同时他又有点心酸地想,为什么人家吃下去都能完美地进化成高大壮,而他却只能不断变得滚圆。尤其是一个明明懒得要死,而一个却累得要死。 “你一个人住这儿?” 倪冬环视了一眼房间,简陋的单人间。 “恩……” 袁元答完有点后悔,这时候倪冬要是一关门,那就真是引狼入室了。 “你现在在工厂里做什么?” “钳工。” “他们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什么?” “到我那儿上班吧,绝对比你现在工资高。” “饭已经吃玩了,你走吧。” 袁元起来收碗。 “我开玩笑的。” 倪冬笑了,拉住袁元坐下。 “别这么讨厌我,我又不是钱冯。我不是个好人,我也不坏。至少我要是跟人玩,那都是愿打愿挨的。” “你叫什么?” 袁元凝视着倪冬,他只记得人家叫他冬子。 “倪冬。” “倪冬,你要跟我玩什么?” “就只是开开心心一块儿呗。” 倪冬虽然说得似乎很简单诚恳,但手却并不老实,不断地骚扰着袁元的手背。 “抱歉,我没空,恕不奉陪。” 袁元拽开他的手,却感到倪冬忽然就扑上来了,抱着他不放! “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怎么这么无赖!” 袁元真生气了。 “再这样我拿盘子拍你了!” 啾!脸上一声轻响!倪冬的手松开了。 “说了还欠我一个啵儿,两清了,我走了,再见,饭很好吃,谢谢。” 袁元看着关上的门,呆若木鸡。 第17章 神出鬼没的倪冬 袁元去上个厕所回来,就看见赵希又在被班长指着鼻子骂。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二次了,由于赵希老是在操作时心不在焉,差点把手给绞进去。他这一整个礼拜都恍恍惚惚的,大家开始越来越受不了他了。 这两天大浩几乎每天都在工厂门口等着,最初赵希从工厂出来看见他,他就招手让赵希过去,赵希咬牙视而不见,直接坐上袁元的车后座走人!可这种情况没过一两天,他就坚持不下去了,有的时候大浩白他一眼转身就走,他就会接下来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袁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再这样下去,赵希肯定不是在车床上丢半条命就是得卷铺盖走人! 更烦人的是倪冬也跑来凑热闹,经常在他回家的路上慢悠悠地开车跟着他,让他不胜其烦! “你到底想干什么!” 袁元终于忍不住了,刹住车敲同样停下车的倪冬的车门。他正在找赵希,下班后他人就不见了。不到两个星期,赵希整个人瘦得都快脱了形,时常目光空洞地任袁元牵着他走,行尸走肉一般。袁元挺担心他的,也许因为自己是孤儿又同是同志的缘故,他对同样在外漂泊孑然一人的赵希十分放心不下,尤其是在他跟赵希最近变得亲近以后,无意中发现了一些很恶心龌龊的事。工厂里的一些人高马大的男人常对赵希动手动脚的,把他当女孩子调戏,而其他人却视而不见,认为他不过是个二椅子根本不吃亏,难怪他对那些混蛋的目光如此地排斥和介意!他很担心赵希又被那些家伙带走了,所以心急火燎地骑着自行车在工厂内外到处兜圈子。 “没什么,你不是要找赵希?” 倪冬笑呵呵的。 “你知道他在哪儿?” 袁元警惕地瞧着他,他跟那些王八蛋不会本来就是一伙的吧?难道他是为了故意兜圈子逗自己玩? “我知道啊,找着他你请我吃饭?”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吃饭?” “我又不关心他的死活。” 倪冬耸耸肩,一副真的无所谓的样子。 “……好!你带我去!” “上车!” 袁元把自行车上锁丢在了路边,钻进倪冬的车里,倪冬一脚油门,车拐来拐去地跑到一片废弃工地的角落里,这里是一栋建到一半以后废弃的民房,到处蒿草丛生,满地污水垃圾,鲜有人烟。 倪冬把车停在不远处,手一指嘴唇。 “别说话。” 拉着袁元蹑手蹑脚地靠近小房子,袁元原本有些担心倪冬是不是又故意把自己带到这种荒僻的地方来想占便宜。可是他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因为他听到了隐约的哭声,是赵希在啜泣,那声断断续续地在因为俩人的靠近而不断变大……倪冬带着袁元扒拉着房子一角坑洼残缺的墙沿,袁元的两只眼立刻瞪圆! 衣服破烂不堪的赵希,脸上全是淤青,他泪流满面手握着一柄小刀,刀刃上血渍未干,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你…你……干嘛…这么对我!” 他哽咽地几乎无法把话说囫囵,在他的身边不远站着一脸冷漠的大浩,还有三四个家伙站在角落,正是工厂里那几个喜欢惹事的工人!其中一个表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一只手臂,从指缝里鲜血在不断地渗出。而远远退在角落里,是有点惊魂未定的钱冯! “我,我不过是喜欢你……你不爱我没关系,有必要这样对我吗?” 赵希抹了一把洇湿整张面庞的眼泪,看起来特别地无助,他已经很瘦了,本来纤弱的身体已经如同皮包骨头,再加上阵阵颤抖,令人心痛。一个游戏人间的玩家一旦变得痴情,就如同一个强悍的人被抓住把柄,瞬间变得卑微可怜任人鱼肉。 “我并不想对你怎么样,要对你怎么样的人不是我。” 大浩冷漠地回答,连眼神也不施舍给赵希,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赵希,只是百无聊赖地望着远方。 “靠,事情闹大了,走走!开车回去!” 后面的钱冯在咆哮,他跳上副驾车座,大喊大叫地要大浩走人,而大浩果然很听话,转身就上车发动汽车离去了,只剩下赵希孤单地和那几个混蛋僵持着。 “钱冯是个睚眦必报的混账,你以为你们离开他家一切就没事了?” 倪冬靠近袁元的耳边小声地说道,而袁元仍然目瞪口呆地望着颓然坐在地上流泪的赵希。他想冲上前去!却被倪冬制止了。 “记得你欠我一餐饭哪。” 倪冬示意他回到车边,袁元咬咬牙听从了,不多久后,倪冬扶着跌撞的赵希回来了,赵希已经不再流泪,但是眼神十分空洞,面如死灰。 倪冬给赵希盖上被子,床头放一杯热水,还给他打了饭,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那间跟自己一样小小的简陋的单身汉的小单间。倪冬在外抽烟正在玩打火机,满脸的无所谓。 “走吧。” 袁元叹口气,倪冬啪地一声合上打火机盖子,跟在袁元身后,手很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但是袁元根本没有注意到。 在车上,倪冬撇了几眼袁元,他的表情很凝重,像个保护不了女儿的父亲那般充满愧疚和自责。倪冬笑出声来。 “你干什么,你又不是他亲爹,干嘛一脸的万般悔恨苦大仇深。” “你这个人有没有同情心啊,你看到刚才那样你还笑得出来!” 袁元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这混蛋什么都能当成看戏,简直不可理喻! “哎哎!注意态度啊!我可是天降神兵,要不然就凭你赤手空拳?还不被那几个家伙给收拾得屁都不敢放!要不是我带你及时赶到,你就准备叫工厂给他们收尸吧!” 这倒是真的,就凭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话,去了只能帮倒忙。 “哎!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赵希他们在那儿?该不会你也是共犯吧你!”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狗咬吕洞宾啊你!我成天在你眼前晃来晃去地巡逻,每天充当护猪使者,你怎么还不知好歹啊!” “什!什么!谁是猪!” 袁元气坏了,两团颊肉白里透红,倪冬眼睛一亮。 “谁肉多谁是!我这么健美,肯定是英俊潇洒的小猪倌了!” “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吗!有本事别来我家吃饭!” “你忘恩负义!我跟你说,这餐饭我是吃定了!吃不到我天天在你家门口等着!有本事你别回家。你以为这事就这样完了,到时候赵希再出事你可别低声下气求我帮你!” 他这样一说,袁元真被吓住了。 “难道他们还会转头报复?” “你以为呢,钱冯以前喜欢他爸公司里的一个小帅哥,结果人家鸟也不鸟他还骂他丑八怪,他愣是逼得人家在公司里自甩耳光一百下,那小帅哥是边哭边打,脸肿得跟猪头一样。” “那人为什么不直接走?” 袁元跟听故事似的,两只眼瞪得溜圆。 “走得了吗,他女朋友也在公司里呢,才刚升职,小俩口就要结婚了,这一走,什么大好前程都打水漂了,而且还是拖家带口地打水漂。你以为人人都跟我似的这么不羁洒脱。” “你那是钱多得烧坏了脑子。” 袁元怼了他一句,然后又咬着嘴唇挺别扭了加了一句。 “总之还是谢谢你……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还得让我亲一下。” 倪冬作势嘟嘴。 “你那么喜欢猪,我明天买只猪头给你亲个够!” 袁元开门跳下了车,一只手却被倪冬拽住了,倪冬眼神里的玩世不恭不见了,一记滚烫柔软的吻落在袁元的手心里。 “我才不在乎赵希变成什么样,袁元,我真挺喜欢你的,能不能跟我试试?我肯定对你好。” 袁元挣开跑了。 袁元第二天五点多就起床了,他买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钝面带去给赵希,他敲敲赵希的房门,过了很久,才有慢吞吞的脚步声传来,赵希还穿着昨天睡下时的衣裤,身上还有些干涸的血渍,两只空洞的眼睛因缺乏水分而显得内凹,人像老了十岁。 “赵希,饿了吧?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袁元柔声地扶着他坐下,像哄病人似的喂他吃了面,赵希很乖,但是这种了无生气的样子让袁元有点毛骨悚然。 “你别难过,我一会儿替你请假,我也请一个,今天我做饭给你吃,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温言抚慰,但是赵希几乎毫无反应。袁元叹口气,替赵希收拾了房间。赵希的房子很乱,唯一跟其他单身汉不同的是,屋里叮铃咣啷到处都是精巧的首饰小物件,还有一股古龙水的香气,赵希有很多衣服,一些还细心地熨烫好了一件件挂着。 “我要打电话给大浩……” 赵希忽然开口,吓了袁元一跳,他没谈过恋爱,根本不懂这种刻骨铭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斟酌半晌才开口。 “赵希,一切毕竟已经过去了。” 给自己留一点尊严吧。 第18章 犯傻的赵希 袁元为了喂饱大食量的倪冬,中午准备了很多菜,桌上熬一锅稀烂的肉粥,打算一会儿给赵希送去。倪冬这次似乎格外积极,早早地就出现在袁元家门口,袁元放他进门的时候不由地笑了,感觉像放进了一条一直在门边趴着流口水等着啃骨头的大狗。 趁倪冬狼吞虎咽之际,袁元将肉粥盛进保温桶,提溜着刚要往外走,却被倪冬一把给拽住了。 “你别急啊,先吃饭,等吃完我开车送你去。” “不了,赵希一会儿该饿了。” “你真傻假傻啊,他这时候还有心情吃饭?” “那我也不能放一个病人饿着肚子在那儿胡思乱想啊。” “算了,您可真是菩萨心肠,用得着这么心疼他么,他那是自己作孽,让他一个人面壁思过好好反省一下吧。” “我说你这个人对赵希到底有什么成见啊?他是爱玩了一点,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吧,为什么你老喜欢背后说他不是呢?” “他就是自己犯贱,这有什么疑问?” “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啊!” 袁元有些气愤地扭动着手腕,在他的印象里,赵希其实还挺可爱的,虽然有些放纵自己,但心地很好,从来不对人怀有恶意,在他看来,倪冬肯定是因为少爷脾气对这些他认为是想‘攀高枝’的人怀有偏见。 “我还以为你跟赵希很熟呢,要不就是你也认为这样做很光彩?那你也挺能玩的嘛。” 倪冬正在啃一只鸡腿,他吐掉骨头,懒洋洋地抱住袁元。 “什么意思?” 越听越不对劲,袁元甚至忘记了反抗。 大浩和赵希的结识很偶然,他和钱冯一帮人夜晚骑哈雷出去疯,累了饿了在夜市的烧烤摊吃宵夜,无意中撞见了正在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拼酒的赵希。赵希根本不认识这帮人,不过是因为手头钱用地差不多了,有人搭讪请客不吃白不吃。他已经喝得差不多了,那些男人正在朝他聚拢过过来,打算半哄半骗地把他带走,结果赵希忽然说他要上厕所,尿遁这一招早被用滥了,再用第二次不好使。有几个人就提议跟着他去。赵希原本就是一时冲动才跟这些人玩到一块儿,现在眼看无路可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巧,钱冯一眼就看中了他,居然大咧咧地让人开了几瓶啤酒烤了一些吃的送他,赵希也不客气,干脆就挤进钱冯他们那桌,阴差阳错,他的视线一撞见大浩就离不开了。 那几个家伙眼看煮熟的鸭子居然要飞,当然不愿善罢甘休,酒酣耳热人就容易冲动,跟钱冯他们那桌一语不合,居然动起手来,钱冯他们一帮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论动手哪里是这些老油子的对手,好在人多,还有一个特别能打的大浩,大浩是钱冯的发小兼司机,钱冯惹事他善后都成习惯了。最后局面竟然变成钱冯护着赵希,大浩护着钱冯,老鹰捉小鸡似的,一个身后藏一个,最后一帮人中途开溜,打到一半转头跳上机车,只留给那些傻帽一片尾气就不见人了! 从那以后赵希跟牛皮糖似的缠上大浩了,大浩的态度是视而不见毫无表示,永远笑眯眯的,若即若离,赵希很吃这一套,简直被他迷得找不着北。倒是钱冯,一个劲地吃干醋。 大浩那时正交往着一个女朋友,女方是个很通达有自己生活圈子的人,简而言之,郎才女貌凑做一对,大浩如果喜欢玩,她也不介意,大家各玩各的,男女朋友,不过是个挂在他人口头上的称谓。赵希则靠着这点希望,锲而不舍地钻空子,使劲浑身解数地施展他那点自以为很老道的媚术,在那些公子哥的眼里,他已经成了又一个让他们作践的笑话,而钱冯脸上的面子也越来越挂不住了。但他不在乎,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一看到大浩他就变得什么都不在乎。终于,大浩跟他的女友分手了,赵希几乎是立刻就贴了上去,随叫随到地任他差遣,大浩给的每一个拥抱和亲吻都令他战栗不已,再小的敷衍他都宝贝得不行。 “他那种人,就是贱骨头改不了,去找钱冯他们那帮人凑热闹,总有一天都是这个下场,早晚而已,你能护着他多久?趁早别多管闲事。” 倪冬趁机偷闻着袁元身上的味道,香甜得令他好想在袁元的脸上啃一口,但又怕把这小胖子吓得上蹿下跳。 袁元的思绪变得复杂纷乱,倪冬口中的赵希虽然令人不齿,可是小细节又那么契合赵希的本性,难道真的只能看着赵希这样自甘堕落下去吗?他忽然觉得赵希也很可怜,他所一直羡慕的那些自我不过是无头苍蝇一般地到处乱撞,遍体鳞伤地带着假笑还以为自己活得很美。 烦乱地吃了饭,袁元才捧着保温桶坐倪冬的车去了赵希家。到了房前他敲敲门,里面无人应答,他靠近窗望里张望,小小的房子除了床,乱七八糟黑黢黢的,可皱巴巴的被褥还是能看得出床上空无一人。 “赵希?” 还是没人回答。 “里面没人。” 倪冬也趴在窗前,确认了一遍。 “他会去哪儿呢?” “打个电话给他?” 电话已经关机,袁元有些没来由的不安,忽然发现窗户栅栏的夹缝里夹着一封信,居然是写给自己的,袁元不安地打开,里面仅有一行潦草的字…… “房间的衣柜里有一套新衬衫和西裤,如果我死了,请给我穿上,我要走得漂漂亮亮。” 袁元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天哪!他肯定跑去找大浩了!他这个傻子!” “快!上车!” 倪冬当机立断地拉着袁元就跳上车! 两个人火急火燎赶到钱冯家,从门口看,几乎没有什么异样,敲了门还有个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来开门,阿姨一脸微笑慈眉善目,看不出有什么大事发生的端倪,两个人被领到一楼的楼梯口,他们打发阿姨离开,自己小心翼翼地上了楼。 二楼很安静,没有想象中的吵闹,钱冯好像不在家,倪冬直接领着袁元去了大浩的房间。大浩在这个家有自己的个人卧室,他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就如同钱冯的兄弟,没有人会因为他的司机身份而轻视他。 大浩的房间门微开着一条缝,倪冬上前轻轻打开,立刻就看到了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赵希,他的身上血红一片,大浩正背着身,在衣柜间不知在翻找什么,片刻后,他转过身来,露出了衣柜里的保险柜,他将手上的几万元钱摔给坐在地上愣神的赵希。左边腹部上插着一把水果刀,伤口全是血,额头上能看到一层冷汗,但是他的表情十分镇定,语气甚至还有几分轻松。 “这是一点钱,你拿着,放心,我不会报警,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没人会找你麻烦,你快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你永远不许再提起,否则今天我给你的承诺,就不再奏效。” 袁元和倪冬听得云里雾里,甚至是瘫在地上的赵希也是一脸的迷茫。大浩发现了袁元和倪冬,但是并没有觉得惊讶,反而一笑,动作缓慢地叼起一支烟。 “快把这小贱人带走,钱冯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一会儿你们想跑也跑不了。在衣柜里拿件衣服给他换上,到洗手间把血洗干净,下楼的时候镇定点。” 他好像全然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还在神态自若地发号施令,唯有那有些苍白的嘴唇暴露了他正在失血。 “大浩……” 赵希想靠前。 “滚。” 大浩笑着地吐出一个字,坐椅子上不再说话。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拽着赵希按照大浩的吩咐给他收拾了一番,虽然神态略不自然,但是看外表也还比较正常了,这才拖着他出了门。一楼的阿姨正在拖地,也没仔细看他们,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溜出了钱冯家。 车开没一会儿,坐在车上的赵希就开始发作。 “不行!回去!快掉头!他在流血!” 声音凄厉宛如梦呓。 “我靠!你特么真是个事精!他身上的窟窿眼不就是你老兄给捅的!你现在知道心疼了!你要死能不能不拉咱俩垫背,我跟你又不熟!” 正在开车的倪冬恨不得往他身上踹一脚。 “赵希,你别乱来!” 袁元努力控制着满车乱动的赵希,脑袋里乱成一锅粥,他哪儿碰上过这种事,现在脑袋都快当机了,唯一能强迫他意志清醒的就是比他更慌乱的赵希。 “他家是不能回去了,回去等于找死,先去你家!”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真爱糯又甜 作者:大瑟 第5节 倪冬把车开到袁元家楼下,两个人跟扭送犯人似的,把赵希押解上楼,赵希仍然在挣扎,也许是因为刺激太大,剧烈地闹腾了一阵后,忽然瘫软地休克了过去。 两个人累得满身汗,坐在床上直喘气。 接下来,赵希倒是够合作的,一昏就昏了好几个小时,袁元倒是担心他醒不过来。等到天黑以后赵希总算睁开了眼睛,但跟烧坏了脑子似的,整个人都傻了,袁元勉强热了点剩饭剩菜给他喂下,他乖乖吃了,接着语调幽幽地说。 “你说大浩他会不会在奈何桥上等我?” 袁元一背的汗毛都炸起来了,这时候在客厅抽烟休息的倪冬朝外走去。他赶忙溜出去,抓住倪冬的手。 “你去哪儿?” “去上厕所啊。” 这破房子想方便一下还得下楼到旁边找公厕。 “嘿,怎么,你不想让我走?” 倪冬嘿嘿一笑,没心没肺地又逗袁元。 “你可千万别走……” 袁元已经吓得不知所措。 第19章 在一起吧 “你现在知道怕了?叫你别惹这倒霉蛋,看着吧,后面有他苦头吃,钱冯不把他撕了绝不能善罢甘休。” “大浩不是说他不追究吗?” “恰恰是他惹谁不好,跑去惹大浩,这事绝对没完。” 一晚上的担惊受怕,袁元拉着倪冬守着赵希不挪窝,打几分钟瞌睡,就惊醒一次。第二天清晨醒来,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倪冬的怀里,感到特别不好意思。再看一眼时间…… “坏了!要迟到了!” 今天还得上班,还没想好怎么给赵希找个借口,今天赵希是肯定上不了班了,但是自己又不能放他一个人,不然谁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再看身边的倪冬,揉了把脸继续睡,指望他照顾赵希简直做梦。想了想,还是捏着鼻子打电话请了假,好在平常袁元从不旷工,所以工厂那边很痛快地批准了。 赵希一晚上抱着枕头坐在床头一言不发,眼睛里仿佛冒着绿莹莹的光,看起来格外地渗人。晚一点倪冬也醒了,跟袁元一起胡乱地解决了早餐,开始商量赵希的去路。 “这地方他还待着是不可能的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跑吧。就算钱冯不来找他麻烦,你看他这模样还能怎么办?” 这是倪冬的意见,仿佛是为了印证倪冬的各种预言,两个人带着赵希回他家收拾东西,却发现门口大开,里面已经满地狼藉被人砸得乱七八糟,门口好几个大叔大妈在看热闹,一看就知道钱冯来过了。赵希这时终于活过来了,拉住袁元的手害怕地直筛糠。 “我、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人呗,钱冯肯定留了眼线,再不走,小心被人套麻袋下闷棍。” 倪冬语调轻松,却吓得赵希魂儿都快跑没了。袁元此时也只能相信这是唯一的出路了,万一钱冯隔三差五跑来找麻烦,赵希总有一天躲不过去。潦草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袁元又让倪冬拉自己回家接着跑了一趟银行,取了两万多元钱递给赵希,这是他这几年所有的积蓄,赵希眼睛红红地抱了抱他,说将来一定还他,最后俩人终于在火车站同赵希依依惜别。回到家,袁元疲累得几乎要瘫了,从来没这么累过,这简直是个莫名其妙的噩梦! 然后他不好意思地想到,还好有倪冬陪着他,忍不住悄悄看倪冬一眼,对方始终都是那副老神在在满不在乎的样子。 “谢谢你。” 虽然有点怕倪冬又笑话他或者忽然扑上来,但这三个字好像躲不过去。 “你躲那么远干嘛?” 倪冬觉得好笑。袁元想了想,缓慢地挪到了倪冬的身边坐下,倪冬本来半躺在沙发里,这时也坐直,也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一只手穿过袁元的手指指缝,语调十分温和。 “我做这么些,都是为了你,你不会视而不见的对吧。就算得不到什么回报,但至少可以证明,我不是逗你玩,你明白么?” “你容我想想……” 这几天发生的事也太多了,好像把一大堆刺激饱和的剧情都压缩在一块儿,袁元感到应接不暇,从来没有这样疯过,也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护着自己还不管不顾地说喜欢自己,说不感激和一点不心动,好像有点虚伪。但这种心动是不是只是因为经验浅薄而误解了什么,袁元不敢肯定。 “好。” 倪冬靠近袁元,一只宽厚的大手包裹住袁元的脸颊。 “抱一抱,总可以吧?” “恩。” 袁元送完小师妹回家,一个人去小卖部买了一瓶甜辣酱。这两天他被赵希给带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好好吃饭,晚上他打算煮碗面条,随便扒拉点甜辣酱,权当晚餐了。更别提,他已经穷得叮当响,裤袋里光剩钢镚了,这两天又被催着汇钱,麻烦接踵而至,简直应接不暇。 就算不愿意承认,但生活中唯一美好的事情似乎就只剩下了倪冬的不时拜访,虽然这拜访时常夹杂着令他慌乱气恼的揶揄和戏弄。 袁元不知不觉地就在小巷中落单了,当他看到钱冯,几乎本能地反头,然后发现前后左右都是人! “你想干什么?” 他的手中只有一个装着甜辣酱的玻璃罐,想想钱冯抓着赵希的头往墙上撞的那一幕,他不由得背脊发凉。 “赵希在哪儿?” 钱冯的神色较之之前有种奇怪的冷静。 “我不知道。” “赵希在哪?” “赵希在哪!” 钱冯连问了两遍。袁元已经预料到,自己逃不掉了,今天一定要吃点皮肉苦头。 “他走了。” 这是实话。 “到哪去了?” “天南海北,谁知道呢?” 袁元觉得自己傻透了,这句话听起来是挺找抽的。果然钱冯失去了耐心,当拳头朝自己砸过来,袁元真的感到很害怕,特别害怕,他很想反抗,但是他根本还没机会抬起手,就被打得抱头蹲在了地上,好几次拳脚直击面门,他只能拼命护住眼睛和脆弱的部位,最后他整个人都恍惚了,仿佛脑海中空白一片,耳朵开始听到飞机划过长空的呼啸,双腿瞬间就软了。 过了很久,袁元才缓过神来,眼前才能勉强辨物,然后他看到大半张脸都是血的倪冬在把自己往车后座塞。 “没事了没事了!” 倪冬在笑,往地上吐了口血唾沫,擦掉迷了眼的血水。 “倪冬,你受伤了……” 袁元迷迷糊糊地说完这句话,就昏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倪冬坐在病床边,身上好几处包扎着绷带,一看到自己醒来了,就立刻露出笑脸。 “醒啦。” 袁元一把抓着倪冬的手,心里一阵发酸。 “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料事如神,知道他们肯定不能善罢甘休,肯定得天天守着你,又怕你嫌我烦,就躲起来不让你发现呗。你可不要又狗咬吕洞宾啊!” 倪冬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会了。” 袁元挣扎着坐起来,身上虽然疼,但是疼痛不是他最害怕的。 “倪冬,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倪冬立刻坐过来让他靠着自己,他顺从地做了。 “喜欢你呗。” 多简单的事。 “可千万别是心血来潮。” “这个……” 倪冬故意咳嗽一声,朝天花板望去。袁元立刻愤愤地捏了一把他的腰,倪冬痛得夸张地大叫一声,把袁元吓得够呛,赶紧松手替他揉揉。 这间病房就袁元和倪冬两个病号,护士进来换药的时候,差点把托盘掉地上,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病房。 倪冬和袁元在接吻,这是袁元第一次主动跟人接吻,他紧张得几乎想要退缩了,他觉得自己简直笨得可怕,每一下的轻啜都让他几近晕眩,刚开始是如此轻柔,可当倪冬的手抚上他的后颈,一切就变得失控,一切都是滚烫的,倪冬的嘴唇、手心和胸口都在不断地压迫着他,一种没来由的悸痛瞬间麻痹了他的心脏,他一下子就失去了力量。 倪冬不知道自己谈过多少次所谓的恋爱,反正他从没说过他真心喜欢谁,真让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团团转的男人,袁元是头一个。反正他就是乐于看袁元的慌乱的羞涩的亦或是气呼呼地,白皙的脸颊变得逐渐染上胭脂红,特别享受他一点点沦陷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干干净净的一身菠萝般的香甜气味。 钱冯正被他老爹关禁闭,他怎么玩他那个有钱的爹都不生气,或者说根本懒得生气,但是他不能给自家的生意添乱,这是底线,所以他不能打倪冬。更不用说倪冬满脸是血的自拍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他这儿,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一巴掌把钱冯打得几乎坐地上! “你明天就给我去倪家道歉!他们要是不原谅你,你就别回来!” 钱冯揉着脸,生了半天气,还是乖乖去了,他根本没想过要教训倪冬,一切纯属于外。倪冬好像是天从而将地出现,是某个不知轻重的家伙给他惹的事,倪冬也很大度,根本没当回事,两个人当场就和好如初,还约好过两天一起去喝几杯。只不过,几天后看到倪冬真的搂着那个小胖子出现的时候,他确实有点惊讶得合不拢嘴。 袁元今天心情特别不好,因为出院后他居然被工厂给辞退了!后来他才从同情他的工友嘴里得知,他被打这件事不知怎么变成他与人斗殴,对方他出具了被他的玻璃罐割伤的伤情证明,虽然对方伪装大度口口声声地说私了,但他想破头也想不清他连手也没抬为什么会把人割成那样,但是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唯有师傅欲言又止地把他拉到一边,好半天才开口说给他介绍个工作,说白了,就是短期扛大件。 他回到家心情特别失落,然后倪冬就出现了。倪冬总是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即时出现,让他开心,把他逗得脸红心跳。 “圆圆儿,今天上班吗?” “不上……” “不上班好啊,今天正好动手搬家!” “噢……啊,啊啊?” 第20章 恋爱生活 倪冬蒙着袁元的眼睛将他领进自己精心布置的小家,三室一厅,短短几天的功夫就让这里看起来如此的温馨。两个人相拥在沙发里,袁元甚至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被人照顾的滋味了? “倪冬……” 我一定会死心塌地地对你,倾尽全力让你也感到同样的幸福。那晚袁元对倪冬的所有‘骚扰’言听计从,所有他曾幻想过忐忑过恐惧过的那些亲密举动,都在倪冬温暖的动作和眼神里,变得那样温柔和令人安心,袁元抱着软绵绵的枕头,即便偶尔忍不住痛得皱眉,还是立刻转头对倪冬嘿嘿地傻笑起来,他终于有个家了。 倪冬有一个让袁元特别不好意思的习惯,就是晚上俩人都在家看电视的时候,他喜欢像抱一只泰迪熊一样环抱着袁元,撒娇似地说一些令袁元感到羞耻和难堪的情话和要求。 “圆圆儿,你这么软绵绵,好像棉花糖一样地又香又甜,你不能怪我总想亲你咬你啊。” “圆圆儿,你的身上这么烫,少穿一点吧?” “圆圆儿啊,把你嘴里的苹果分我一半。” 不过袁元好像失去了发脾气的底气,习惯了对倪冬无条件的忠诚,享受冒着粉红泡泡的傻兮兮的小两口生活,任倪冬的朋友带着善意地开玩笑赞美他的饭菜可口得令他们想趁虚而入对倪冬横刀夺爱,看倪冬‘气急败坏’地强调所有权将自己抱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一切如果能够一直继续下去,几乎可以让他忘记他曾以为永远都逃不掉的那些噩梦。袁元晚上做恶梦的时候越来越少,俩人刚同居那会儿,袁元每次半夜满头大汗地在倪冬的怀里惊醒,倪冬都会不解地揉着眼睛问他怎么了,他强打笑脸说没事,久而久之,倪冬也就不问了,虽然曾经感到好奇,不过他原本就是个没有多少耐心去究根问底的人。袁元的表情里总带有一种天然的羞怯,有时他觉得仅仅是袁元胆小,譬如他脾气不大好,有时候心有不快往地上砸酒瓶,袁元会吓得躲到一边。 袁元被吵醒了。恶梦从一个星期三次的频率减少到了一次,但是这一次的发作似乎尤为厉害,他被惊醒的时候后脑疼得几乎快要裂开,胸口憋闷得令他想吐。他慌张地用手在床上寻找倪冬却一无所获,或许上厕所去了吧?然后他看到门开了一道小缝,嘈嚷声钻进来,一条竖着的光带如同一根丝线,牵引着他的视线,他爬下床轻轻打开门,客厅里全是人,有钱冯有大浩,有很多他不曾见过的面孔,一切那么像在钱冯家的那一晚,所有人疯了一样地玩乐,然后他看到倪冬盘腿坐在地板上,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妖娆的女孩嘴里叼着一根饼干,旁边也坐着一对男女,女孩嘴里同样。有个嘻嘻哈哈的男人一声大喊,倪冬张口咔嚓一声,咬去了大半截饼干,对面同样,对比剩下的长度,倪冬输了,大家开始起哄。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啊!” 倪冬点头在女孩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舔舔嘴。 “我怎么觉得我赚了?” 观众们哈哈大笑。 袁元也坐在地板上,他软绵绵地坐在门后面,捧着脸。在最初搬家的一个星期甜蜜和清闲后,来这个小屋拜访的客人越来越多,最初是玩游戏和看球,然后这里好像就成了一间小型俱乐部,倪冬就像块磁铁,吸附了无数躁动和喜爱刺激的男男女女,永远不可能安静下来,袁元知道自己需要习惯,他只是喜欢玩。 第二天他难得地跟老板请了假,买一堆好吃的食材和一些充满情趣的香薰蜡烛。他做好一桌美食,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穿着倪冬喜欢的衣服,点了满屋子的蜡烛,光着脚溜到床前,用一下一下的亲吻叫倪冬起床,拉他去餐厅,满屋子香气怡人,一大桌美味佳肴,他用尽浑身解数地讨好,羞赧且没有什么信心,不过倪冬似乎很受用,吃光了饭菜立刻就享用了袁元。 “圆圆儿啊,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浓情蜜意后,倪冬抱着袁元,他最近好像越来越懒洋洋的了,兴许是晚上总是闹得太晚的关系? “我以前对你不够好?” 袁元移开目光,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危机意识而感到不安吧,不然这小子还不得得瑟死啊。 “也不是说不够好,你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地对我……投怀送抱啊。” 倪冬坏笑着又压上来,趁袁元还没有逃跑,赶紧再战一回! 值班经理越来越不开心了,那个新来的小胖子才刚评上优秀员工,就开始心不在焉。以前袁元永远都是下班最晚,勤勤恳恳最认真的那个,现在居然每天刚到点就急匆匆走人!他倒没有检讨自己的苛刻,毕竟压榨员工的每一点战斗力是他的职责所在嘛。 袁元背着包匆匆忙地跳上自行车往家赶,他答应今天回去给倪冬做他最爱吃的酥炸排骨和酸汤肉片,倪冬昨天表现很好,居然在他下班回家的时候泡好了一杯花茶,还体贴地替他做了按摩,一口一个我家圆圆儿辛苦了,把袁元感动得不要不要的,礼尚往来,他也要让倪冬甜掉牙! 一到家他发现门居然没关,难道家里进小偷了?袁元惊疑地轻轻推开门,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横眉怒目却压低了嗓门对倪冬怒吼! “你到底是不是疯了!你真喜欢他?那么喜欢他?玩一玩差不多了!别太得寸进尺!” “关你什么事!又没有一堆媒体跑来开着闪光灯拍照,我跟他住一块儿怎么了!我爸还没开口呢,要你跑来多事!” 倪冬也不客气地扯着嗓子朝对方咆哮,只不过分贝要大得多,毫无遮掩。 “老板那是懒得管你!你逢场作戏也就算了,真有人把这事翻出来晾着,谁脸上好看!” “你特么别跟我这儿指手画脚狐假虎威的!你就是我爸一条狗,别对我张牙舞爪,我好歹也算你半个主人!” 倪冬推了那男人一把,男人呲目欲裂,差点朝倪冬挥拳头!咬着牙平复了一下呼吸,整理整理自己的西装和领带。 “你如果死不悔改,我也没办法,老板叫你如果还打算在这里浪费生命,就暂时别回去了,在外面学习学习自生自灭吧。顺便说一下,别打算指望你那些狐朋狗友,他们是不会救你的。” 倪冬先是一愣,然后鼻子哼气。 “好啊,说的我好像会怕似的。” 男人离开了,出门时看了一眼呆在门口的袁元。 “别以为这种酒囊饭袋能当真爱,他迟早会害死你。” 袁元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却看到倪冬操起桌上的一只酒瓶就朝墙上砸去!玻璃片碎裂的响声刺耳骇人,袁元不自觉地双腿一抖,但还是迅速振作起来走向倪冬。 “圆圆儿。” 倪冬在笑,笑得很难看。 “这总能证明我真的爱你了吧?” 袁元没说什么,只紧紧地抱着倪冬。 袁元替倪冬在招聘广告版找了份超市保安的工作,倪冬人高马大,长得帅气质好,做这份工作应该绰绰有余,然而上班才第二天,他就被踢回了家。原因是他在抓到一个疑似偷窃的青年妇女的时候,用词太过嚣张无礼,结果又跟值班经理炒得不可开交,差点动手打人家,这工作自然就不了了之。 他的那些朋友出现得越来越少,虽然偶尔做贼似的偷偷塞给他一点钱,有时候碍于面子,倪冬不想要,可是很快就不必再担心这个问题,当倪冬咬牙把他的哈雷机车贱价卖掉后,那些人出现的最后理由也消失了。然后倪冬就变了…… 他找了四份工作,现在每天帮人扛大件,他脾气暴躁,又习惯了目中无人,不是激怒别人就是被人激怒,拳脚相向时常发生,一脸伤痕是家常便饭。当袁元反应过来倪冬的变化时,他已经成了一个性情暴烈,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酗酒男,每天泡在啤酒瓶里,自杀似地吸烟,满眼的血丝,经常朝袁元大吼大叫,袁元一直在忍耐,因为倪冬清醒的时候,对他还是那么好,那么温柔,而倪冬是因为他才会如此走投无路。 “圆圆儿,对不起,我一定会振作起来,我要照顾你。” 在不知是第几次酒后的疯狂后,倪冬醒来,发现袁元在捡地上的酒瓶玻璃渣,捡着捡着手心里啪嗒啪嗒开始滴血。他走上前去抱住袁元,看到袁元的眼神那么坚定。 “一切都会好的,别怕。” 袁元抱着他,此时的倪冬看起来那么像一只在遮天蔽日的洞窟深处迷路的野兽,终于又见到了洞外的阳光,竟禁不住温暖得瑟瑟发抖。 倪冬把胡子刮了,穿着袁元给他买的新夹克,看着真帅! 第21章 旧友相逢 “圆圆儿,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倪冬一拿到工资就兴冲冲奔到商场给袁元买了双运动鞋,袁元开心地接过来一看价格,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接着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我就知道我们家冬子对我好。” 就是太奢侈了点,大手大脚的习惯根深蒂固了果然很难改。 “那是,今晚别做饭了,咱俩出去吃。” 倪冬抱着袁元亲,还好袁元不知道他下个月的目标是一拿工资就给袁元添置一辆山地车。 “怎么,吃厌我做的饭了?” 袁元耷拉着眉眼开玩笑,自从跟他同居后,倪冬胖了七八斤,要不是个子摆在那儿,横向发展的趋势估计会越来越明显。倪冬大概也察觉到了,现在每晚一看电视就是附带一百个俯卧撑,有时候还会开玩笑说,每天扛举袁元二十下胜过一切健身运动,把袁元气得够呛。 “哪能呢,不是不想你太辛苦嘛,瞧你,都累瘦了。” 倪冬恶意了掐了掐袁元还是肉呼呼的脸颊,满足地感受着手心里仿佛一团奶油冻一样柔滑的触觉,忍不住又要下口亲! “打住打住!” 袁元笑着往后躲。 两个人换好衣服,倪冬揽着袁元出了门。小区外有家不错的小饭馆,价格不贵,但是味道很好。过去每回遇到袁元加班,倪冬就在那里填饱肚子,袁元自然而然地以为今天也是去哪儿,然而倪冬却神秘兮兮拉他上了计程车。 坐在真皮沙发卡座里,看了一眼头顶暖黄色的精致三排小吊灯,袁元手上的汗都下来了,倪冬这是要一天就把一个月的钱花个精光啊? “倪冬,不用这样吧,我们去小饭小菜吃就可以了。” 小饭小菜就是小区旁的那家小饭馆,袁元特别喜欢吃那里的冬瓜排骨煲,再来上一碗热腾腾的三鲜酸辣汤泡米饭想想肚子就饿了。 “没事,咱们两个人吃不了多少。” 袁元很怀疑,他的战斗力就够惊人了,倪冬更是不折不扣的肉食动物,消化能力令人咋舌,没准饭后还得打包两个菜回去晚上当夜宵。想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无聊,倪冬满心欢喜地做这些有大半都是希望自己开心,自己老是掰着指头算账太扫兴。 “那好吧,再要两杯酒,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倪冬眼前一亮。 “圆圆儿,好样的!” 袁元私下里从来不爱喝酒,沾酒必醉,一醉就倒,主动提出喝酒等于是上赶着往倪冬怀里钻。 “咦?倪冬?冬子!” 倪冬和袁元同时抬头,看到一男一女站在桌旁。 “……王腾?” 男人顺势就坐在了倪冬身旁,跟倪冬一个熊抱。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倪冬看起来格外欣喜,跟叫王腾的男人勾肩搭背打闹个没完。袁元感到一阵甜美的香气忽然就钻进鼻子里,桌边的女人也款款坐在了他的身边,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蕾丝长裙,背着一只真皮米色小包,气质很好,朝袁元温柔地一笑。 “呦,你女朋友?大美女啊!” 倪冬竖起大拇指。这女孩个头很高,身姿纤细修长,长得相当漂亮,很有舞者气质。 “胡说八道什么啊,这我姐王丹,怎么,有兴趣?想追她当我姐夫你可得排队排到十米开外去了!” “我可不敢,你大嫂就在对面坐着呢。” 倪冬一抬下巴,指了指坐在对面的袁元,袁元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王腾先是一愣,然后笑得很诡异地挠挠腮帮子。 “大嫂好,大嫂长得好福相,一看就旺夫,哈哈哈。” 倪冬在他后脑瓜子上重重一拍,两个人哈哈大笑。袁元听到噗嗤一声,王丹也捂着嘴笑了,然后她伸出手,语带一丝俏皮的揶揄。 “大嫂你好。” 倪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四个人在和乐的气氛中一起吃了晚餐,席间袁元知道了王腾是倪冬的发小,两个人从小就是一起胡闹的死党,王腾上初中的时候,举家移民,现在回来的很少,两个人有好几年没见过了。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亲热得不得了,袁元也感到开心,好久没见倪冬这么疯了,最近他情绪一直不大好。王腾喝光杯里的啤酒,忽然提议到。 “今晚知道我要回来,哥几个死活要拉着我去喝酒,倪冬,你可不能不来啊。” 要是以前倪冬肯定毫不犹豫地立马答应,但是他却先看了一眼袁元,袁元心头一暖。 “去玩玩吧,最近挺累的你。” “我可没看出你真是妻管严啊倪冬!” 王腾乐了。 “所以你现在还打光棍。” 两个人又闹上了,一路上勾肩搭背地到了楼下。王腾拿出车钥匙,下意识望了一眼四周,看到倪冬居然干站着。 “今天没带车啊?” “我……没车,等计程车吧。” 倪冬摸了摸脖颈子,感到袁元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手心暖呼呼的。 “啊?那上我车吧。” 王丹已经打开后座车门,王腾感到点不对劲,但是没有多问。 一行人到了一家城内有名的酒吧,才到门口就被几个正等着的男人吆喝着拉了进去,角落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音乐放肆地咆哮,桌上酒杯堆砌,热闹得不得了。袁元吃饭的时候喝了一点点酒,脑袋已经有点昏,坐在沙发里靠着倪冬,推辞不下地又被灌了几杯酒,酒很烈,一下喉没多久,他就意识全无。等到他醒来,都是凌晨四点了,他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旁边躺着倪冬,倪冬的怀里躺着头发凌乱的王丹,倪冬的脸上嘴上全是乱七八糟的一片口红印。 袁元呆呆坐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地擦着倪冬脸上的口红。 “倪冬,醒醒……”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宿醉而昏睡的倪冬根本听不见。 房间的洗手间里传来一阵马桶冲水声,王腾从洗手间里晃了出来,然后像条死尸一样砸在这张已经有三个人的床上,好像丝毫没有看见袁元。 袁元抱着膝盖在床头坐着,看到门边有一滩呕吐物,地上是根本不成对丢得乱七八糟的几只颜色各异的高跟鞋。王腾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抓他的脚!力气出奇地大,袁元挣了几次都挣不脱,后来王腾干脆半扑过来,直接砸在袁元身上,湿乎乎的嘴在他的脸上乱啃一气,浓烈的酒气让袁元感到一阵作呕,终于忍不住猛烈地搡开他,狂奔进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吐了出来!等他吐完疲惫地走出来,看到王腾又睡得鼾声大作了。 倪冬张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肚皮上放着一张纸,袁元写的,他去上班先走了。他到厕所里洗漱了一下,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算了,今天请假吧。 一连几天,袁元几乎见不着倪冬几次面,有的时候,半夜他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倪冬回来了。如果他仍在睡,会感到倪冬像块巨石一样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侧,如果他醒来了,会看到灯光下倪冬醉醺醺的脸上,总是带着口红印,偶尔还莫名会青一块紫一块的。 “圆圆儿,你来接我啦……” 倪冬醉醺醺摇摇晃晃就朝袁元走过来,一把就抱住袁元,酒醉的人劲很大,抱住死不松手,有时候袁元会因为实在抱不动而跟倪冬一起摔在地上,听他傻兮兮地呵呵直笑,扑鼻的酒气熏得他直反胃。 “倪冬,你今天上班了吗?” 袁元困难地半哄半骗把倪冬骗到沙发上,累得满头大汗。 “我好开心啊……王腾说他…还要待两个多月才回去……” 答非所问。 “倪冬,你嘴上的口红印是哪儿来的?” 袁元很惊讶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带着些许醋意的。 “啊?” 倪冬往脸上抹了抹,看到一手‘红泥印’,嘿嘿地笑。 “你嫉妒啦?我也给你一个。” 他抱住袁元,把袁元也啃得一脸红。袁元憋着气,给他灌下醒酒茶,清理了一下他身上的脏乱,打定主意明晚回来不这么早睡了,一定要跟倪冬好好谈谈。 第二天下班,他一个人随便解决了晚饭,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刚开始他面无表情端坐不动,后来坐累了,整个人软下来,瘫在沙发里,觉得自己好像电视剧里那些等着丈夫深夜不归的深闺怨妇。电视屏幕蓝莹莹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感到有些冷,不自觉地抱住了抱枕。 门口有一阵动静,袁元丢了枕头过去开门,正看见醉醺醺地倪冬背靠墙一只手臂被王丹抓着,倪冬醉得很厉害,几乎就要站不住,王丹正在吻他,她的眼神如此清明,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际,倪冬好像根本不知道面前是谁,只是肆意地回吻。 看到呆若木鸡的袁元,她终于不舍地后退,而倪冬正吻得忘情呢,还难舍难分地往前靠,在空气中抓了一把王丹后缩的手。 楼下传来王腾和保安的争吵声,好像是停车产生了纠纷,王丹一抹被吻花了口红的嘴唇,露出依然温柔的微笑。 “安全到家,物归原主。” 第22章 得不到的永远最好 “圆圆儿,圆圆儿……你怎么了?” 倪冬追着刚刚到家的袁元满屋子转,袁元只是一声不吭地往桌上放保温快餐盒。 第二天倪冬宿醉醒了,发现家里仍乱糟糟一团,袁元什么也没清理,桌上也没有给自己准备好的早餐,自己脚上仍然穿着昨晚的衣裤连鞋也没脱,打横着躺在床上,被子也没盖,醒来浑身一阵哆嗦。倪冬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了。 袁元拿了两副碗筷赌气似地扔桌上,自顾自地盛饭吃东西,对急得团团转的倪冬看也不看。 “我靠!你说话啊!” 倪冬没办法了,抢过袁元的筷子一把扔地上,小孩子脾气上来了。袁元转头看向他。 “你先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倪冬一愣,接着贱兮兮地笑。 “嘿嘿,你吃醋啦?” “那就是有了?” 倪冬抱住袁元。 “哪能呢,绝对没有,是不是我最近喝酒喝得多惹你生气了?好好,我以后少喝。” 袁元注视着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 “你看看。” 照片上是醉成一滩烂泥的倪冬,嘴巴上一片花花的口红印。 “这说明不了什么吧,我睡着了有姑娘占我便宜呗。” 倪冬不以为意。 “倪冬,昨天晚上我等你等到十一点,开门我看到了什么你知道吗?” 袁元的表情很认真,倪冬上一次见到他这种表情,是他拒绝跟自己‘玩’。一看到他这幅表情,倪冬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也渐渐隐退,他搔了搔脸颊,费力回忆着昨晚的一切,却毫无头绪。 “没有什么吧……我知道我烂醉如泥不对……” “我看到你和王丹亲在一块儿。” 声音很冷静,袁元此刻看起来一点也不稚气。 “那是因为我喝醉了,我都不知道我亲的是谁。” “关键是你现在每天都不知道你亲的是谁,倪冬,难道你不该留点时间给我吗?我们以后每天见面都要在大半夜吗?” 袁元还隐去了一段插曲,在他把倪冬拖回屋里的时候,正亲得起劲的倪冬,根本没注意他是谁,直接把他一把推在了地上,他就那样看着倪冬跌跌撞撞地朝远去的王丹大呼小叫。 “美女,再来啊!” “袁元,我以后不这样了,以后我一定早早回家。” “倪冬,我想你了。” 袁元抱住倪冬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肚子上。觉得自己拥有的倪冬越来越少了,他不安地发现,他已经习惯了倪冬在他的周围转来转去,习惯了彼此形影不离。尽管总是倪冬在不断地向他表达着爱意,可自己对这份感情的依赖或许要比倪冬多得多,他开始惊恐地害怕自己继续深陷下去。特别是当他回想起俩人的初吻仅仅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因为倪冬一次轻浮的冲动,而昨天倪冬明明知道自己吻的就是一个女人。对于倪冬来说,感情是不是只是一个电光石火间刺激的瞬间游戏?毕竟他在生活中,从来不是个多有耐性的人…… 吃完晚饭,倪冬果然之后都没有出门,乖乖地洗了个澡,抱着袁元看电视,看完电视两个人早早就相拥睡下了。只是两个人都只是闭着眼睛,各怀着心事,久久无法入眠。 第二天早上袁元早早就起床给倪冬做了一堆好吃的早饭才急匆匆出门上班。倪冬一醒来就闻到了培根诱人的香气,狼吞虎咽地吃完,把手机钥匙塞兜里才慢吞吞地出了门。他又失业了,还不知道如何开口和袁元说,一如往常晃荡到电玩城玩了一通游戏,时间才刚过九点半,袁元中午不回来吃饭,他还要熬一个下午。手机在震动,掏出来一看名字,又是王腾,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拒绝他的邀请。 “喂?” “冬子,在哪儿干嘛呢?” “混吃等死呢。” 倪冬叼了支烟,摸了摸下巴,有点胡茬,该剃了。 “我姐王丹你还记得吗?” “能不记得吗,大美女啊。” “你这人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啊,昨晚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王腾坏笑一声。 “知道什么?” “知道你想追我姐呗!” “哎哎,话可不可能乱说啊,你嫂子非找我算账!” “那就是你小子撞大运了,我姐想倒追你啊。” “有你这个大嘴巴弟弟真倒霉,你姐长那么漂亮,至于像你说的那么恨嫁吗?” “这可不是我乱说,我昨晚停车跟保安吵了一架,她一个人送你上去的,下来就问我要你手机号。” “我何德何能啊,让你姐别惦记我了。” “怎么?我姐那么漂亮你还嫌弃?” “哪敢啊,我是有主的人,你不能这样。” “冬子,你别跟我开玩笑了,那个小胖子,能跟我姐比吗。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费得着为了一时开心找了个男人跟你亲爹闹翻么?别的不说,今晚你还真不能不来啊,严晶回来了。” “啊?” 倪冬一怔,他恋爱史上唯一把他一脚踹开的前女友严晶也回来凑热闹? “你舍得不理她?当年你可是对她宝贝得不得了啊,结果她鸟都不鸟你,你好不容易追到手没两个月就被她甩了,这次她回来马上就找我要你电话约你出来叙旧,你真不来?” 倪冬不由得犹豫了,袁元是他唯一一个在一起的男人,但严晶却是他在一起的一群女人里他唯一最为在乎的。他们在一起时,他正好十九岁,年少轻狂的时候。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对他这么冷若冰霜不屑一顾,他为了她可是做了不少傻事,到现在想起来自己都哭笑不得,到现在他还记得有一回她跟自己闹别扭,一边哭一边说:“以后我要你出现的时候,你必须在。”倪冬立刻忙不迭地答应。 思绪纷乱间,通话草草结束,仿佛是个沉睡的咒语,倪冬的电话又响了,倪冬心不在焉地接听了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要你出现的时候,你必须在啊。” 严晶的声音带着令倪冬悸动的俏皮笑意。 袁元今天被骂得很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主管几乎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简直有除他而后快的意思。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不容易,袁元咬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结果下午主管又气急败坏地说货品数量出现明显误差,追着他要答案,袁元简直百口莫辩。 做完检讨回到家,袁元头一次忍不住想扑到倪冬怀里求安慰,打开门,迎接他的只有空无一人的房间和茶几上脏兮兮油乎乎的盘子。 倪方海一下飞机就立刻问自己的心腹郑保华。 “那个姓严的小姑娘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 “恩,上次跟她家在加州的时候见过一面,她父亲确实是个人物,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很有手段,真当我们家的媳妇是倪冬的福分。” “他们今晚可能要一起出去。” 郑保华给倪方海打开车门,每一个动作都小心而恭敬。 “年轻人喜欢热闹是好事,对了,那个小胖子怎么样了,那个姓袁的小伙子。” “都办好了,找人把他招进来,随便安了个罪名很好处理,多整几次就乖了。” “行了,叫林嫂把倪冬的房间再打扫打扫干净,毕竟那么久没住了。” “是。” 汽车开动,即使是原本难得的片刻闲暇,倪方海还是习惯性地拿起了文件关注公司情况,一路上你来我往的电话打个不停。 袁元正在看冒险节目,一个年轻的女孩在跳跃时被高空障碍道具给击打下来,落进浑浊的泥水里,狼狈不堪,门被敲响,他跑去开门,转动把手前深呼吸,千万不要再让他看到倪冬又跟一个女人吻得难舍难分。 “圆圆儿!我想你!” 倪冬又醉了,哈哈大笑地一把抓住袁元抱紧,两眼直放精光。袁元无奈地把他拖到沙发上。 “怎么又喝成这样。” 这回他真是有点生气了。 “圆圆儿,下次,下次我绝对不这样了,你知道,我也需要朋友。我工作丢了,还差点跟老板打起来,不过不要紧,我明天就出去找份新工作,我保证好好赚钱,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倪冬抱着枕头,醉醺醺地呢喃,袁元实在是拖不动他了,就只能从卧室里拿了一床被子给他盖好,任他在枕头上呼呼大睡,自己也扑进房间床上,一下子就睡死了,他今天真的太累了。 倪冬的电话压在沙发下呜呜一直在响,可是没人听到。 第二天一早,袁元买好早餐就出发上班去了,倪冬依旧睡到□□点,一个翻身手机掉出来,他终于还是听到了响了无数次的电话铃声。 “喂?” 醒来他感到头都要炸了。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真爱糯又甜 作者:大瑟 第6节 “我昨晚打你电话那么多次为什么不接!” 电话那头严晶很生气。 “啊?没听到啊?” 倪冬一摸脑袋,首先意识到的是,坏了!自己昨晚又喝得一塌糊涂,谁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你今晚如果不来负荆请罪,以后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严晶嗔怪地挂了电话。 倪冬的心里有些小小的负罪感,尤其是看到袁元在桌上放的他最爱吃的奶油薯泥面包,牛奶放在保温杯里打开还是热腾腾的,更不可置信的是,盘子下压着一张字条。 “爱你的圆圆儿。” 然后他又想到了昨晚看到的严晶,她更漂亮了,令他惊喜而感触良多的是,她的手上居然戴着分手前他送她的一枚精巧但不值几个钱的戒指,一排碎宝石在灯光下特别晶莹,严晶的眼神则比那还要晶莹透亮,动人心魄…… 第23章 生日快乐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礼拜,袁元再也受不了了,上级隔三差五地找茬,回来迎接他的永远是一屋子的狼藉和冷清,倪冬到家从来没有一天身上是不带酒气的,根本就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袁元究竟是谁。终于有一天,工厂把他叫去要他走人,理由居然是他是个同性恋的传言满天乱飞,怀疑他作风不正派,袁元呆住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了? 倪冬大概是快十二点的时候回到家的,还没有醉死过去,红着一张脸在门口扒掉脚上的鞋子,对站在他身旁的王丹朝嘴唇上比了一个‘嘘’,作势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屋,还一边嘻嘻哈哈地说。 “要不圆圆儿又要生气了。” 王丹也脱去脚上的高跟鞋,笑眯眯地和倪冬互相搀扶着往屋里走,这两天倪冬在酒吧里和严晶打情骂俏,王丹则不离不弃地开车护送他到家,倪冬孩子气的一面让她觉得挺有趣的,她竟不知不觉愿意为他做些从前不屑一顾的傻事。 屋里罕见地黑灯瞎火,连电视也没开,倪冬虽然已经不大清醒,但还是感到很纳闷,摸黑开了灯,家里竟然空无一人。 “圆圆儿?” 他小声地叫了一声,无人回应。酒醒了一分,眼神四下搜寻鞋架和角落,还好,袁元的鞋子和私人物品都还在,又转进卧室里,依然空无一人,不知为什么倪冬有一点心慌,可当王丹温热的嘴唇贴上来了,他的脑袋就又浆糊了,一定是因为醉得太厉害了,他好像使不上力气反抗。两个人滚在一起吻作一团,一直亲得几乎浑身脱力才分开,王丹眼神迷离地拽掉头绳,一泓长发倏地柔媚地披撒在肩上,她眼神惑人地瞧着倪冬,倪冬躺在床上平复了呼吸。 “你走吧,圆圆儿一会儿该回来了。” 王丹眼神一黯,咬着下唇,理好自己凌乱的衣物扯过地上的小包,踩着高跟鞋哒哒夺门而去! 倪冬在脸上招呼了几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没事,圆圆儿大概是去买些宵夜回来吃,很快就回来了。 袁元一夜没回家,昨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买醉。他在家等到八点多,忽然觉得自己的等待毫无意义,为什么倪冬每次回来都笑得那么开心?难道酒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他到超市抱了一箱啤酒坐在江畔的林荫道下把所有瓶盖起开,一瓶一瓶地喝,如同喝水一样不管不顾,啤酒很苦很涩很难喝,他空着肚子,酒液一直烧到他的胃里,他面无表情地继续灌,逼着自己醉,最后终于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袁元感到一阵控制不住的颤抖,很冷很冷,天灰蒙蒙的。他的背很疼,稍稍挪动身体,才发现自己睡在一片江滩上,刚刚反应过来就吓出一身冷汗! 江水就在他脑袋的不远处发出阵阵潮响,再差一点就要把他淹没,袁元几乎是立刻一个激灵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腕全是擦伤,脚下少了一只鞋,一摸钱包,手机和钱包都没了!沮丧、愤懑、难过一瞬间都涌了上来,内心憋闷得令他想放声大喊!昨晚酒醉后的事情他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发酒疯,然而现在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痛快,只有挥之不去的后怕,如果昨晚他是一个不小心直接翻下江畔的护栏,也许过几天才会有人发现他了吧? 倪冬一个人在屋里团团转,袁元的电话他打了好多次!第一次是忙音,之后就一直关机!到最后他都想砸手机了,却又意识到这是他跟袁元之间唯一可以联络的方式了,最后他实在等不下去,直接打电话给王腾借他的车打算开着车出去逮人!在他等车来的时间里,门锁一响,袁元回来了。只有一只脚穿着鞋,浑身脏兮兮的,低着头不声不响。 “我靠!你到哪儿去了!急死我了!” 倪冬快步上前,捧起他的脸。 “我看看,怎么了?” 袁元扯掉他的手。 “我累了,想睡觉,让我静静。” 声音疲惫冷淡,说完就扔了钥匙往卧室走,脏兮兮地砸进床里,用被子把整个人从头到脚地罩住。 倪冬跟了进去,疑惑而担心地看着被子下袁元隆起的身体呼吸平稳但是特别地轻。以往他很介意自己酒醉后没洗澡换衣服就往床上躺。 “圆圆儿,我们谈谈?” 倪冬去拉被子,却发现被角掖得根本拽不动,袁元的整个身体包裹在被子里,连个头都不留给他。 “圆圆儿?” 卧室里只有倪冬一个人的声音。 倪冬一直忍到下午两点钟,袁元一直没有掀开被子,他的耐心已经到临界点了……他狂敲门板。 “能不能给句话?你要闹什么!绝食?” 床上的袁元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倪冬上前使劲拽掉被子,终于看到了袁元的脸……他紧闭着双眼,脸色发青,满脸都是汗,看不出是在哭还是在做恶梦,浑身蜷缩,大拇指紧紧咬在齿间,已经肿了起来,床上有一摊呕吐物,他浑身颤抖得很厉害,连眼睑都在颤抖,似乎根本张不开眼睛。 “圆圆儿?圆圆儿?你怎么了?” 倪冬抱起他,费了好大劲,才终于强撑开他的下颌,把他的手指取了出来! 医生正在仔细看片子,袁元颓靡地坐在椅子上,呆滞地任倪冬揽着他。 “还好,骨头没事,这小伙子怎么回事?自己咬的?” “哪儿能哪,跟人打架给咬的。” 倪冬笑着撒了一个谎。 “你让他自己说。” 医生的表情很微妙,透过眼镜的双眼在仔细地观察着袁元,袁元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有什么问题,让他有点介意。 “……我喔……啵……” 袁元好像仍未酒醒一般,话说得很含糊,表情忽然带着莫名地惊慌,另一只完好的手在膝盖上紧抓了一下。 “我喔……喔我……没事,喝、喝醉酒跟人打架了……” 他露出勉强的笑容。 “噢……我说呢,看你是有点像喝多了,年轻人注意点啊,别没事就喝个烂醉,对身体很不好,这样过度糟践身体老了很辛苦的。” 医生年纪大了,苦口婆心跟劝自家孩子似的。倪冬诺诺连声,出了医院,倪冬还是不放心地紧紧盯着袁元,袁元好像渐渐调整了过来,眼神逐渐清明,给了倪冬一个微笑,尽管脸色还是很苍白,但倪冬总算放心多了。王腾又打来了电话,倪冬一看,直接关机。 俩人打车回了家,倪冬破天荒地跑到楼下小超市买了一堆鸡蛋、牛肉、新鲜蔬菜塞进冰箱里,跟着手机开始学习菜谱,没一会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丝鸡蛋面像模像样地走到床头。 “我长这么大头一回下厨,你可不能嫌弃!” 倪冬吹了吹热乎乎的面条,一口一口喂袁元吃,袁元抱着被子,眼眶红红地嘴唇颤抖了一下。 “好吃,好吃得不得了。” 严晶拨打了好几个电话,倪冬那儿都是忙音,气得她把电话往茶几上一扔,抱着双臂赌气。 “怎么了大小姐?” 王腾殷勤地给她拿了杯鸡尾酒。 “你给我倪冬的地址!” “不是吧?你要杀上门啊?” 王腾有些为难。 “是公司地址!” 倪冬最近在一家小公司做销售,混得居然还不错,老板是个年轻女人,对倪冬十分欣赏,倪冬高大阳光放得开,做这一行有天生优势。 转眼到了倪冬的生日,袁元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来忙去,这是他跟倪冬恋爱后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他买了一瓶古龙水做礼物,还很羞耻地买了一打缎带,打算系在宽松的衣物上做腰带,等倪冬开门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倪冬说老板今天给他放假,他可以早早就回来享受袁元的爱心晚餐。他花了四个多小时,做了一桌子美食,光着脚丫子等倪冬回来。电话铃声突然想起,吓了他一跳。 不得不说袁元很失望,倪冬约他在外就餐,白白浪费了他四个多小时精心准备的心血,但毕竟寿星公最大,他还是乖乖地换了衣服去赴约。 在看到卡座里的一群人后,袁元一颗原本漂着的心跌到了谷底,原来这不是一次你侬我侬的生日约会,而是个热闹得不得了的生日聚会,一大群人围着倪冬,美女们左右献吻,倪冬笑嘻嘻地左拥右抱。 “圆圆儿!坐过来!” 倪冬招呼着袁元,他的左侧坐着严晶,袁元还没见过她,她正在喝一杯冰饮,目光上下打量着袁元。 “哎哎!你可来了圆圆儿!” 一个穿餐厅制服的年轻女生忽然把袁元拖走。这里是袁元工作的餐厅,倪冬大概是想让袁元在每天伺候别人的餐厅,被别人伺候一回,所以特地选在这里。可眼尖的同事马上就看到了假期中的袁元,立刻拉他救火! “餐厅里出事了!有一桌客人对菜不满意,冲进跟厨房里跟主厨打起来了,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在劝架呢,店里实在忙不过来了,圆圆儿,求求你,帮帮忙!” 女生拉着袁元的手一个劲地恳求,袁元心软了…… 倪冬正纳闷地满世界找袁元,忽然看到穿着制服的袁元推着餐车走了出来,灯光一暗,餐车上巨大的五层蛋糕上摇曳着点点烛光,整个餐厅适时唱起生日歌。 “倪先生,祝您生日快乐。” 袁元俏皮地一眨眼,这个忙帮得真合适。 “谢谢谢谢,见者有份啊,大家都来吃蛋糕!” 倪冬站起来靠近袁元,偷偷用手指挖了一点蛋糕上的奶油,就着黑暗,扫在袁元的嘴上,印上轻轻一吻。 “这奶油真甜啊!” 袁元给吻懵了,缓过劲来,红着脸缩到一边。倪冬又在他耳边小声说。 “这点礼物不够……” 袁元心不在焉地忙了半个多小时,店里终于一切恢复正轨,正当他满身大汗地狼狈地想换衣服过来跟倪冬他们一起喝一杯,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倪冬正在喝酒跟旁边的人谈话,严晶整个人倚在他的怀里,那么自然…… 倪冬没有发现他,严晶却发现了袁元的目光,她嘴角一翘,一个带着恶作剧俏皮的吻就落在了倪冬的嘴角上,倪冬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手指在严晶的鼻尖弹了一下,抓起严晶的手掌嘴唇落在一枚小巧的戒指上。 等倪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块蛋糕啪地拍在他的脸上,他刚要骂人,看到袁元咕嘟咕嘟把桌上几杯没动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祝你生日快乐!” 袁元转身就走! 第24章 新的生活 “我错了,我再也不喝酒,我不胡混了,圆圆儿,回来好吗?” 倪冬抓着袁元不放手,袁元走的那天晚上他憋了一肚子火,差点想对袁元动手,在众目睽睽下踢翻了桌子,一个人下楼跳上计程车就回去找袁元算账!回到家却发现屋里又一次黑灯瞎火,打开灯,一桌子凉透了的饭菜一口未动地就那样放着,他的心软了,满屋子地找那个胖胖的身影,没有人,也许明天,明天圆圆儿就回来了。 这一等就是好多天,等倪冬终于找到袁元,他已经跟别人双宿双栖了。 “不可能,你走吧。” 袁元费力地扯拽着倪冬死死钳住自己的手,他好不容易才又习惯了没有倪冬的生活,他不能再重新陷进去。 “是不是那个家伙,他趁虚而入是不是?你一定是被他骗了,想找个年纪大的照顾你对不对?” “没有的事,你不要乱猜行不行!我们俩根本没你说的那种关系!” “既然这样你让我跟他谈谈!让他当面跟我说清楚!” “你要干什么?他是我老板,跟这件事无关,你想害我丢了工作吗!” “怎么会无关!他把你带走了!” 袁元拿倪冬没办法,一走了之似乎不能彻底斩断两个人的关系,难道一定要自己出口伤人才能从此一刀两断?他还是喜欢着倪冬,他只是需要时间忘记这件事。 “倪冬,不要变成钱冯那种小人好吗,不要去找他的麻烦,别让我恨你。” 倪冬接受不了袁元脸上的表情,那是对待陌生人一般充满忌惮和防备的表情,充满了距离,而言语间却都是对秦檀的偏袒,他不想让他接近那个比自己更重要的人。 “圆圆儿,你真的……不要我了?” 袁元诧异地发现倪冬的眼圈竟然红了,倪冬比他小三岁,尽管人高马大,却只是个我行我素被惯坏的大小孩。他的心微微一颤,惶然地发现防备的围墙裂开了一道缺口。 “真就这样结束了?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恩。” “你为什么回答得这么犹豫?” “没什么,我只是没跟人说过分手,不要多心,你可以走了。” 倪冬的手就那样无声地袁元的手腕上滑了下来,他颓然地一笑,希望几乎已经死成灰烬,但是仍有一缕顽强的火星。 “圆圆儿,我可以改的。” 尽管只是短短的几个月,但是他已经习惯了有袁元在的生活,袁元一走,他才发现跟袁元不在身边这件事比起来,生活里的一切乱七八糟都不重要,他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把自己也打理整洁,总期望这不过是小两口的一次闹别扭,小打小闹后就会雨过天晴。 “对以后跟你在一起的人好一点,别惦记我了,我并不好。” 袁元抱抱他,退到一旁,无言地下了逐客令。 “……我会证明的,你等着我。” 倪冬走了,门一合上,袁元就坐在了地上。手捂着胸口,心里难受得不行,眼泪一颗颗地砸下来,仿佛是倪冬把他丢下了。 风平浪静的几天,倪冬并没有出现,袁元总算放下心来。吃晚饭时,来蹭饭的戈苑忽然神秘兮兮挤眉弄眼地开口。 “圆圆儿,我给你买了件新衣服,一会儿你看喜不喜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秦檀立刻泼冷水。 “是不是吃醋啊你?今晚月光举办相亲大会,老齐特地嘱咐我要我带上圆圆儿,有好几个条件不错的,看了圆圆儿的照片喜欢得不得了,指明了就找他这样的。” “三姑六婆媒婆症。” “掌嘴!” 袁元一双眼立刻扫向秦檀,秦檀一举双手。 “我可什么都没说,只能说黑山老妖的火眼金睛和基达灵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根本藏不住。” “可我不想找……” 袁元为难地耷拉着眼眉看着戈苑,就看到戈苑原本充满期待的表情刷地瞬间爬满失望。 “……那就看看吧。” “就是,我们家圆圆儿长得这么可爱,不相亲去当个吉祥物也好啊是不是。” 戈苑的手不客气地在袁元的脸上掐了几下,还嫌不过瘾又狠狠揉了揉! 袁元低头偷瞧坐在自己对面的比自己大整整一号的一只胖熊,长得老实敦厚,带着眼镜,西装革履的,看到袁元的目光就紧张地拿纸巾擦额头上的汗。袁元也紧张起来,往肚子里拼命灌可乐,差点忍不住打嗝。 “那个,怎么称呼?这、这是我名片……” 男人挺不好意思地开口,还傻乎乎地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袁元接过,莫名感到有点亲切,觉得他挺像初涉g吧的自己,心生了几分好感。身后忽然爆发一阵欢呼,原来是秦檀和张玫扬看到球队进球后大拍桌子! “我叫袁元,杨先生是吗,您好。” 袁元伸出手,一只热乎乎汗津津的熊爪与他的手紧紧握住,吓了他一跳! “你看起来真小,很可爱。” 杨先生由衷地说道,手似乎忘了松开。 “您过奖了。” 袁元咧着嘴费劲抽回手,很后悔很后悔来酒吧,生怕戈苑他们把自己就这样丢下不管了。 姚月明此时站在角落里端着一杯酒,心里烦地不得了。秦檀只顾看球,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而他对足球一窍不通,冷言冷语打发走好几个搭讪者,他琢磨着怎么能让秦檀多注意一点自己。他很讨厌这种被人冷落的境地,尤其是在他的‘情敌’一个个都跟秦檀热乎得不行,而他只能默默‘欣赏’,这真是一种煎熬。 他的眼神晃来晃去,忽然一亮,嘴角一记轻蔑的笑。 “你怎么也来g吧凑热闹,稀客啊。” 倪冬嘴里含着一口酒站在暗处,眼神正鹰隼一样直勾勾地盯着跟一只胖熊‘打情骂俏’的袁元,一个他这辈子最烦听到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姚月明就站在他身边,笑得跟条狐狸似的。 “呵,是够稀奇的,哪像你,这世上还有你没染指过的男人吗?” 倪冬斜睨一眼,直白地挖苦道。 “有啊,你呗。” “毕竟我还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就你那点道行,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你张口让我看看,牙都还在吗?” 两个人互看一眼,彼此恨得牙痒痒。这俩人不能碰上一碰上水火不容。姚月明比倪冬大五六岁,两家是世交,可两个公子哥一直不对付,一见面就吵,好几次差点动手,无奈倪冬的父亲非常喜欢姚月明,时常邀请姚家几个兄弟来家里做客,姚月明的大哥姚烈阳则对自己的亲生老弟连正眼都不瞧,唯独欣赏倪冬。 倪冬转头就走,太晦气了。他跟着袁元来,想在袁元手忙脚乱的时候上去解个围,顺理成章地送袁元回家,然后慢慢重修旧好。却疏忽了有基佬扎堆的地方就可能有姚月明。他最烦碰到这家伙,阴魂不散不是个善茬,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跟袁元那点事,指不定在后面拖后腿。 姚月明讨了个没趣也不恼,他就是想激怒和惹倪冬不快,以报复他过去对自己的种种羞辱。他身材瘦弱长相平凡,在体格和相貌上根本斗不过倪冬,经常被倪冬和他的坏朋友修理得很惨,虽然不至于拳脚相向,但是却让他丢尽了颜面,这些事没法晾出来说,只能烂在肚子里让他记恨多年。 酒吧打烊后,秦檀才把注意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望向正挥手跟相亲对象道别的袁元。 “怎么样怎么样,我看他老实巴交的,人不错吧?” 戈苑很兴奋,她喝了不少酒,虽然不至于醉倒,却让她精神格外亢奋。 “恩,还好。” 袁元笑得很勉强。 “怎么了?” 这一帮都是人精,一看就情况不对。 “没什么,回家吧。” 袁元情绪不高,几个人不好多问,就一起出门,姚月明想跟过去,又撇不下面子,气呼呼地看着他们远去。心里对那个‘众星捧月’的小胖子有点好奇。 “你认识那几个人?” 倪冬如鬼魅一样出现姚月明身后,把他吓一跳。 “干嘛?你对他也有兴趣?” 这下好了,情敌一拨儿一拨儿地汹涌而至,没完没了。 “谁?” “秦檀啊。” “谁是秦檀?” “秦檀你都不知道,那你问的是谁?” 姚月明稍稍安心了,慢悠悠地爱答不理起来。一看倪冬一直跟他跟到车前,他就知道这回自己占了上风。 “那个黑西装条纹领带的男人。” 姚月明心里又是一惊。 “你问这些到底干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不敢说?” 倪冬注视着姚月明,他脸上的表情可不怎么冷静。 姚月明坐在倪冬的车里,注视着秦檀开车送袁元到小区门口,第二天又看着袁元拎着菜篮子走进秦檀住的那栋楼,开车送秦檀上班,下午他犹豫再三按响了秦檀家的门铃,看到了手拿一把芦笋,穿着粉红色围裙开了门的袁元。 “对不起,走错门了。” 晚上九点半,姚月明坐在车里看到袁元从楼里走出来,他犹豫了一下,拨了倪冬的电话。 第25章 混世小魔王 秦檀正盯着电脑准备进入工作狂状态,一阵刺耳的吸管声顿时让他泄了气。 “亮亮,林阿姨给你买了果汁软糖,出去吃。” 一个穿着派头十足脚踏小皮鞋的小男孩,斜倚在办公室门边,抱着一个空空的果汁罐一边吸,一边盯着秦檀看。 “我吃完了。” “那……我还叫她你买了棒棒糖,出去吃吧。” “吃完了,没了。” “……一口气吃这么多小心长虫牙。” 臭小子,这么多糖还不够你塞牙缝的。 “没关系,等我换牙虫牙就掉了。” 小男孩不置可否。这个小混世魔王是张玫扬表姐的孩子,知道张玫扬喜欢孩子,隔三差五就来找他装可爱赖着不走,骗了不少好吃的。就是人小鬼大,有时候很让人头疼,尤其是喜欢找秦檀的麻烦。秦檀最烦孩子,他家大姐也有这么一位,每回回家都要他半条命。 “亮亮,叔叔要工作,你找个姐姐带你到楼下去吃好吃的,叔叔请客。” 秦檀说完刚想打电话找人。 “你跟我表舅是不是在谈恋爱?” 亮亮抱着果汁罐跳上沙发,秦檀差点手一抖把桌边的一杯咖啡打翻在地。 “亮亮,谁告诉你的?” 秦檀头都大了。 “好多人,她们都说你是基佬,我表舅是你‘女朋友’。” 亮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游戏,秦檀盯着他,隐约觉得这孩子有变成姬齐的潜质。 “这是谣言。” 秦檀突然觉得好笑,跟个屁大点的孩子解释个什么劲。 “她们还说你是花心大萝卜,勾三搭四,又跟什么姚公子不清不楚,又拖着我表舅不放,白白霸占资源。” “噢,他们还说什么了?” “她们还说你是个深柜,不敢给我表舅名分。” “……你知道什么叫深柜?”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话不能告诉我妈妈,如果我妈告诉舅姥有人就死定了,要用很多糖交换让我闭嘴。” “……” 一大一小目光相对,秦檀掏出一百块心力交瘁地投降,亮亮跳下沙发接了钱,蹦蹦跳跳地出了办公室。张玫扬正好走进来,秦檀一只手指恨恨指着他。 “你欠我一百块!” “怎么了?” 张玫扬一头雾水地看着外甥欢快地一蹦一跳出了门,手里还拿着一张百元大钞。 “你给的?娇惯孩子不好,让我姐知道要骂人了。” “让你姐知道你是基佬好不好?那你妈得拿菜刀把我剐了!” 一阵敲门声,袁元表情尴尬地抱着两只保温桶,房间内气氛顿时变得很古怪。 “我送饭来了。” 袁元目光躲闪地丢下饭盒,逃也似的匆匆离去!跑到走廊里,差点撞倒一个小小人,他慌忙扶住,是个大眼睛的小男孩,正是刚刚出门的亮亮。他呆呆望着掉在地上的一把糖豆,一言不发。 “对不起对不起,我买包糖赔你吧?” 袁元以为他要哭,手忙脚乱地安慰。 “我差点被你撞倒,受到了惊吓,加上精神损失费要两包。” “好,好!” 亮亮的表情严肃认真,袁元噗嗤一乐。 “你是不是我舅舅公司的员工?” “谁是你舅舅?” “张玫扬。” “那我算是吧。” “那你带我去吃汉堡,我有钱。” 亮亮伸出小小的手,手上是一张百元大钞,袁元觉得有趣,牵着他进了电梯,下楼的时候跟前台小姐打开个招呼,出门时正好撞上痴心等候秦檀下班的姚月明,他还没忘记这张脸,一脸的疑惑,可对方的表情却好像根本没见过袁元,袁元只能当是凑巧。 快餐店里,亮亮小手抓着一只汉堡,吃得满嘴都是,袁元捧脸看他吃吃喝喝,觉得很可爱。亮亮的动作表情很好玩,虽然没什么笑容,却从容不迫,充满了认真的劲头,像个小大人,说起话来派头十足。他看袁元只喝可乐,于是很宽容地说。 “是不是怕请我吃完糖你没钱吃饭了?我跟你庭外和解放弃赔偿了,你买吃的我们一起吃吧。” 袁元一乐。 “好吧。” 亮亮依依不舍地将最后一根薯条送进嘴里,油亮的小嘴还舍不得咀嚼,袁元抽出自己的一根薯条塞进他手里,亮亮犹豫了一下,还是吃掉了,之后袁元又塞了几根,怕他吃太饱吃坏肚子才作罢。两个人和乐融融吃完饭,袁元替亮亮擦干净嘴巴,又摊开他软软的小手,替他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心里的油,亮亮瞧着,频频点头。 “你是一个称职的员工,我让我舅舅给你加工资。”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袁元牵着他往外走,外面正好在举办儿童活动,一群大人孩子把主办方的小舞台围得密不透风,亮亮听到熟悉的卡通片音乐,瞬间就迈不动步子。袁元眨眨眼,微笑蹲下来,亮亮只感到身体一轻,就坐到了袁元的肩膀上。一个穿着黄色毛绒卡通玩偶服装的吉祥物摇摇晃晃地递给了亮亮一只迷你玩偶,亮亮总算孩子气地笑了。袁元刚转身要走,三张彩色纸条从他头上飘了下来,好像是亮亮丢下的,他下意识一看,是几张游乐园亲子档八折门票。 “亮亮,你不要吗?这门票有效期有半个月呢,可以让爸爸妈妈带你去玩啊。” “不用了,反正他们也没时间,每次都是保姆阿姨带我去玩,她就坐在一边玩手机,我一个人一点都不好玩。” 袁元想了想。 “我们两个去玩好吗?我好久都没去过游乐园了,你带我去玩啊?” 亮亮一愣。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说好了是你带我玩,当然会付你导游费啦。” “那我带你去玩飞天侠盗、火山宝珠和海底探险吧?” 亮亮眼睛一亮,表情十分兴奋。 “好好,我们把每一样都玩个遍!” 这都是什么袁元一个都没听说过,他赶忙给秦檀打了个电话报告情况,秦檀乐得小魔王不在好喘口气,一万个批准,顺便还强迫张玫扬松口放行。 一路上亮亮像是变了个人,兴奋地小跑着拉袁元快走!一进游乐场他就疯了,上蹿下跳地跑来跑去,累得袁元满头大汗,但仍一直笑眯眯地陪他疯,两个人果然是把眼睛能看到的大大小小玩个遍,飞天侠盗原来是绑在绳索上荡来荡去抢礼物,火山宝珠是坐在类似仓鼠球的大透明球里在装满了荧光灯的隧道里转来转去的过山车,两个人玩疯了,一起兴冲冲地排队又去玩海底探险,在幽蓝色到处都是热带鱼游动的隧道里探险,加上随时爆发的恐怖海盗的笑声,还真让有点毛骨悚然。大小手彼此紧紧牵着,袁元竟比亮亮看起来还多几分紧张,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穿过一个个隧道关口,来到第四个关口时,门洞的形状是一个张着的巨大的海盗嘴巴,两只轮胎大小的眼珠子从岩壁上方可怕地俯视下来,两个人慢慢走过来,忽然整张海盗的脸上闪出一阵刺眼的光,海盗的双瞳莹莹一亮,爆发出恐怖的怪笑,看起来格外狰狞!亮亮啊地一声大叫,兴奋而害怕的抱紧袁元,却发现袁元浑身颤抖地盯着海盗的脸,瘫软在地! “袁元?袁元……你怎么了?” 亮亮有些害怕地摇了摇他。 两个人走出游乐场的时候都是晚上八点多了,袁元又带亮亮去吃了个快餐,回去的路上又给他买了个草莓香草蛋筒冰淇淋,亮亮吃得很开心,一路上小手抓着袁元的手晃来晃去。 “今天游乐场里的事能不告诉你舅舅他们吗?” 袁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当时他瘫在地上无法动弹,还是亮亮跑去找人叫了工作人员把他拖到一边,还惊动了医护人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呢。 “恩,这是咱俩的秘密。” 亮亮在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他俨然已经把袁元当成自己的好友了。 “唉,今天你这样吃下去,万一拉肚子怎么办?” 为了感谢亮亮,袁元还给他买了个大号棉花糖,觉得这孩子的肚子真像个橡皮口袋,多少甜食都装得下。 “嘘,我今天吃了这么多吃的你也不能说,这是咱俩的秘密。” 两个人都笑了。 公司门口站着三个大男人,秦檀、张玫扬和姚月明,姚月明拉着秦檀去吃饭,张玫扬不尴不尬地被秦檀拖着作陪,吃完饭秦檀和张玫扬就站门外等着亮亮回来,姚月明也没走,他心里惦记着事呢。 袁元姗姗来迟,怀里抱着在计程车上就睡着了的亮亮,亮亮趴在他怀里,睡起来缩成小小一团,张玫扬赶忙跑上去想换人,却发现亮亮抓着袁元的衣服,死活不松手。 “亮亮,亮亮……醒来了……” 张玫扬的声音很小,但亮亮还是不满地哼哼两声,脸往袁元的怀里钻。 “要不再让他睡会儿吧,圆圆儿晚点回去行么,开车路上他能多睡一下。” “好。” 秦檀轻轻在亮亮脸上掐了一把趁机报复,差点把亮亮弄醒,张玫扬罕见地挥爪子打人! “那就这样吧。” 姚月明的脸色很不好看。 第26章 小小的庆祝 张玫扬停下车,表姐家两口子正在门口等着,看见心肝宝贝蜷在袁元的怀里睡得正香,立刻跑过来。 “亮亮,回到家啦。” 亮亮听到妈妈的声音这才不舍地松开握得汗津津的小手,投入妈妈的怀抱,客套了几句,表姐夫妇转身要关门。 “圆圆儿,下次我们还一起玩儿。” 亮亮揉揉惺忪的睡眼,在妈妈的怀里挥动着小手,手腕上还戴着游乐场送的纪念品荧光圈。 “好,一定。” 袁元也挥了挥手了,门啪地一声合上了。 “不错啊,才一天又交一个新朋友。” 两个人上车,秦檀正靠着椅背玩手机,对那个小魔王居然如此亲近袁元感到颇有点费解,他喂了那小子数不清的糖果也没把他喂熟,袁元只用了一天居然就让他乖乖听话,职业保姆真不是盖的。 “是啊,我们俩一见如故,亮亮还说要张总给我涨工资呢。” 袁元看起来心情很好,没了平日里的拘谨,还小小开了一个玩笑。 “涨,肯定涨,他不涨我涨,控制住这个小混世魔王可以极大增加我的工作效率,值。” 张玫扬开车,秦檀懒懒躺在副驾上不再吱声,袁元在后排坐着,三个人静静坐在车里,又钻进夜晚的车河。城市灯火就这样照进车里,一星一点地扫过几个人的面颊,袁元靠着窗一手托腮,从前排座椅间的缝隙里可以看到闭着眼的秦檀,似乎睡得有些压抑,他解松了领带,打开了衣领的两颗扣子,呼吸规律地一起一伏,袁元的心跳仿佛就此与那呼吸同步,安心地轻轻跳着。 “到了。” 张玫扬的声音吓了袁元一跳!怎么时间如此短暂?他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微微眯着眼嘴角挂笑地盯了秦檀不知过了多久。车已经停在了自家小区的大门口。 “好,谢谢,那我上去了。” 袁元慌张地抓过自己的包,刚要走。 “等下,我口渴,上去喝口水。” 秦檀睡意朦胧地摸了摸乱糟糟的短发,嗓子有些冒烟。近来他有空时常顺便送袁元回家,知道袁元有熬制香草茶的习惯,茶香十分好闻,他三不五时会犯偏头痛,有时候喝一杯茶水感觉睡眠似乎都好很多。 “不……太晚了吧,秦总你不早点回去休息吗?” 袁元明显地一惊,抱着包表情犹豫。秦檀的瞌睡顿时醒了几分,袁元居然会拒绝人? “他是不是又在楼上?” 秦檀已经打开了门,整理了一下衣服,直接下车。 “他?啊?不,没有啊……” 袁元的视线躲来躲去,既有疑惑又有慌张。 “是这样,家里今天很乱,所以不大方便!” 他越这样遮遮掩掩,秦檀越觉得不对劲。 “你都见过我家的爆炸现场了,你家能乱成什么样,没事,我看看。” 秦檀也不管袁元再说什么,拉着袁元的手腕几乎是拖着他进了小区,两个人一路无话地上了楼,秦檀越瞧袁元的表情越觉得有事。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真爱糯又甜 作者:大瑟 第7节 “果然是他。” “啊?” 袁元正低着头满怀心事呢,一抬头居然发现倪冬真的又坐在地上,一看到自己回来匆忙站起来,用贴满创可贴的手揉着后脑勺,表情竟有几分憨厚? “你怎么在这儿?” 袁元是真不知道倪冬在这等他。 “我想你了。” 倪冬也不看秦檀,只是拿出一个保温桶。 “饿不饿?我给你做了排骨粥。” 他今天穿得很朴素,头发剪得很短,真的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的暴躁和玩世不恭全然不见了,像个带几分腼腆的邻家男孩。 “我吃过饭了,很晚了,别再这么晚来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也不知道他怎么避过保安跑进来的,小区一角破损待修的围墙被他发现了?袁元看着他这样有点心软,几乎硬不起心肠来赶他走,尤其是看着他一手的创可贴,眼睛都发酸了。 “圆圆儿,我保证不乱来,不报复他,不尾随纠缠你,给我一个机会。” 袁元拿钥匙开门,倪冬的一只手放在门上,眼神十分诚恳,语气几乎令人无法拒绝。 “倪……” “你们先聊,我去下洗手间……” 门开了,秦檀直接拿过倪冬手里的保温桶径直进屋放在桌上,倪冬的眉毛瞬间一皱,但是很快隐藏了不快,继续温情脉脉地注视着袁元。 秦檀走到洗手间里关了门,给秦檀发了条短信让他开车先走,然后脚打拍子在里面待了一会儿,按下冲水键,出来两个人还是站在门口,看来这小子现在学会点分寸了,知道死缠烂打招人嫌。 “倪冬,很晚了……我真的要休息了……我……” 袁元躲在门内,小声呢喃着,就是没忍心把门合上。秦檀一看,不好,袁元的口吻已经软下来,没几天估计这小子就能得逞。他小声叹口气,脱下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一角,松开几颗扣子,衣袖上翻,将衬衣扯得略微松垮,袁元正有些不知所措地跟倪冬周旋,忽然感到一个有力的怀抱将他的肩膀略微箍紧,一阵几乎让他晕眩的味道袭来,淡淡的油墨味夹杂着一种诱人的淡香,他的心脏瞬间缩紧,腿竟然有些发软。 “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大白天说,忙一天了要休息了。” 秦檀手掌一按,锁合上了,他的双手手臂也瞬间松开,只留下一个呆若木鸡,心跳得七上八下的袁元。 “冷静,冷静。” 秦檀极小声地安抚着袁元的震惊,手在袁元软软的头发上挠了一把。就他来说不过是一双手臂轻轻一合,然后撒手,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可袁元却好半天无法动弹。 外面很安静,没有那日的吵嚷,秦檀自顾自倒了一杯香草茶倒在沙发里,眼神却突然如袁元一样不转了。 在客厅角落的一个黑色铁艺架上,‘躲’着一只崭新的足球,上面还绑着一条蓝色缎带,旁边有几张还没来得及包装的色彩缤纷的包装纸和一个纸盒,一看就是个还未送出的礼物。 “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秦檀反头看到动作忸怩的袁元依旧站在门边,低着头,两只耳朵烧得通红,抓着背包背带,说话磕磕巴巴。 “生日快乐……” 袁元一直在犹豫,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忽然自作聪明地送上一只球星签名足球,万一对方觉得彼此不是很熟不领情不知得有多尴尬,这只足球他拍下来好几天了,躲在角落里,一直犹豫要不要送出,但是天意让它落在秦檀的眼前。 “这球不便宜吧?” 秦檀倏地起身,瞬间移动似的,足球就放在他的手中,他的表情没有很大的变化,但手掌很爱惜地轻轻在球上摩梭了几下。 “……” 袁元不知道怎么了,心跳慌乱得不得了,眼神无处安放。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这样的共处一室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生日快乐。” 他又说了一次。 “谢谢。” 秦檀将球抛了几下,放进盒子里。 “坐过来看电视。” 他看着袁元一步一步困难地挪到沙发前坐下,并没有笑。 秦檀正睡得香呢,手机响了,他伸出手摸到手机,睁开眼,发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你到底怎么回事!十二点多了!” 电话那头张玫扬压低了嗓子在咆哮。 “怎么了?” 他终于意识过来,这不是自己家。屋里没有开灯,黑黢黢一片,他缓缓坐起身来,搭在身上的一床薄被掉在地上。身下吱嘎吱嘎在响,自己应该是睡在沙发上,自己在袁元家睡着了? “没什么!你该不会跟圆圆儿做了什么吧?” 张玫扬不知是不是在开玩笑,不过这几个小时,的确似乎有点令人遐想。 “你是不是疯了?那两个傻瓜这么开玩笑也就算了,连你也这么说。” 秦檀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打开,在等倪冬走人的几个小时里,他就这样吃着袁元准备好的薯片,两个人默默盯着电视,最后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灯一亮,睡房里一阵响动,袁元穿着一套草绿色的格子睡衣,揉着眼抱着一个枕头从睡房里走出来,在灯光下几乎白成半透明。 “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睡吧。” 秦檀说完又觉不妥,这话还好不是被戈苑和姬齐听到。袁元没有走,扔下枕头,坐在沙发里替秦檀倒了杯香草茶。 “很晚了,你要是睡不惯沙发,我把床让你睡,明早再走?” 袁元有些赧然地试探着问道。 “还是算了,我回去了,谢谢你的礼物,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出去玩一下。” 电话那头张玫扬一个劲地催他回去,秦檀只好挂了电话整理整理睡得皱巴成一团的衣服往门外走。 “恩,生日快乐。” 袁元看他开门离去。 秦檀一开门,居然没看到倪冬在门口守着,感到有点惊讶,但还是匆匆离开朝家赶去。 姚月明在客厅角落里,一支一支地吸着烟跟倪冬短信不断,眼角的沟壑越皱越深,钥匙孔传来开锁的响动,他把手机丢进衣兜里。 “快!快!关灯!” 客厅里乱成一团! 秦檀疲惫地打开门,正要喊张玫扬。 啪! 一束拉炮打响,花纸撒他一身。 “生日快乐!” 客厅里灯光大亮! 第27章 万金油小胖子 客厅里站满了人,桌上放着一只还来不及点燃的巨大生日蛋糕,戈苑扑过来给秦檀的左边脸颊印上一枚香吻,秦檀木然地站着,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生日快乐,寿星公!” 怀中瞬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蜡烛被点燃,生日快乐唱响。姚月明出现在人群之后,原本心里的一点得意在漫长的等待中烟消云散,特别是在知道秦檀与那个小胖子单独相处了几个小时,令他颇为吃味,不管自己多么精心布置这一切,得到的也不过是秦檀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秦檀疲于应付了这场深夜的生日宴,又被灌下不少酒,晕晕乎乎送走一帮朋友,走在最后的姚月明向他投来一抹幽怨的眼神,他只好回以一个敷衍的笑点头致谢,随后合上门,一回头就看见张玫扬已经趿着拖鞋在刷牙了。 他抱起一只礼物盒走回卧室,取出那个签名足球放在木架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口,眯眼盯着那个足球,竟不觉地回味起袁元身上的味道,甜甜的菠萝味道,还有那永远对自己充满畏惧又混合期待的眼神,搞不懂那个总是显得有几分怯懦的小胖子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张玫扬刷完牙走回自己房间。他给秦檀买了份价值不菲的礼物,一只镀金镶嵌碎钻的定制签字笔,沉沉睡在铺着黑色天鹅绒布的盒子里。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送老友一个很有诚意的小礼物,可当他去敲秦檀的门,发现秦檀已经睡着了,于是轻轻合上门。 袁元一大早起床神清气爽,一张白净圆嫩的脸上仿佛蒙着一层水气,令人想要掐上一把!昨晚他睡得很好,精力格外充沛,但只要想起秦檀,他的耳根就发烧,有些他从前根本不敢奢望的什么正离他越来越近,他对如何保持这段距离的远近毫无把握,既想靠近,又怕把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一点温馨给毁于一旦,他正靠近他最梦想的那个人,真不可思议。 秦檀起床刷牙时看到桌上竟然放着还热乎的豆浆油条,惊讶之余穿着围裙的小胖子又欢快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往桌上放下一碗鲜嫩的蒸蛋。 “不是说今天给你放假吗?” “吃完早餐再放也不迟啊。” 袁元满脸红扑扑的,眼中闪光。 “发生什么好事,瞧你满面红光的。” 好事就是你啊,见到你就是最好的事,袁元差点脱口而出。 吃完早餐,袁元又尽职尽责地开车送两位老板到公司楼下,这才背着包晃晃悠悠地在街上悠闲地乱逛,他在市场里看中了一只马克杯,浅蓝色画了一片羽毛,想着或许可以作为秦檀专属的茶杯,鬼使神差地就付了钱,买下来又有点后悔,自己好像也有点太狂热了。 临近中午,袁元条件反射般想去秦檀家做午饭,想着秦檀或许太过投入工作,一直饿到下午两点才勉强塞几口快餐速食,或许之后就会胃疼……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觉得自己十足一个烦人的管家婆,原本清闲的假期竟变得格外地难熬,自己好像无处可去,奔波惯了的人清闲下来就不知所措,只好一路上吃吃逛逛,最后他晃啊晃地天一黑脚步竟停在了月光门口。 此时不过七点来钟,月光还没开门,袁元喝着一杯果汁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看街上的车水马龙。那种熟悉的孤独伴随着风吹在渐渐苏醒,他想到他还是十五六岁的时候,被关在房里,趴在被钉死的窗口上望着楼下的马路上正在堵车的一辆辆汽车,就那样一二三四地数过去,能够度过最令他无法忍受的那几个小时,那一切好像失眠的人在数羊。尤其是在夜晚来临后,亮晶晶的车灯像一颗颗人造的星星,是他在那间小屋子里唯一能够捕捉到的温暖的色彩,连聒噪的车鸣都因为他的孤独而变得动听。 “袁元?真的是你啊?” 袁元的背后一凛,一个巨大的影子将他笼罩在黑暗中。一个高大而又肥胖的男人双手撑膝,呼出来的气息灼热而厚重。 “杨先生你好,真……巧啊。” 袁元讪笑,又见面了,他有点怕这位胖熊先生。 “是啊,真巧……” 一切并非巧合,杨元新在这里苦苦等候了大半个星期,才又等到这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小胖子再次出现。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大概有点失态,到后来他挤到袁元身边坐下,握着他的手老半天不撒手。袁元长得很可爱,像极了他上大学时暗恋的一个男孩,可对方虽然也是gay却已经有了男朋友,而且还是个大帅哥,这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一个阴影,仿佛是为了弥补那个不完美的过去,他对袁元的态度有点锲而不舍。 “既然都到这里了,不如一会儿一起进去喝一杯吧?” “可酒吧开门还早吧?” “没事,稍微等一下就开门了,要不我们先去吃个甜点?” 杨元新上前抓住袁元的手往前拖,虽然脸上笑眯眯的,可看着有点吓人。他上学时曾经玩过摔跤,力气又特别大,尽管同样都是胖乎乎的,但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儿摆在那儿,虎背熊腰的,看起来颇有杀气,面相并不那么亲切讨喜。 袁元挣不脱,被他拖去了一旁的冷饮店。两个人临窗而坐,杨元新刚要了两杯冷饮,玻璃窗叮叮脆响,姬齐笑眯眯地看着袁元,袁元见到了救星赶紧扑出去,没过几分钟,打包了两份甜点的杨元新满头是汗地跟了上来。 “杨先生,来这么早?” 姬齐笑得人畜无害,往嘴上丢了一根烟,看着杨元新狼狈用袖子抹了一把汗。 “吃了饭闲来无事,逛过来的。” 杨元新的视线一动不动地胶着在袁元身上,令袁元十分不自在,看久了便觉得这眼神执着得有点病态,令人喘不过气。 秦檀按下马桶冲水按钮,吐出来果然舒服一点了,漱漱口洗了把脸,过了半晌,张玫扬推开门走了进来。 “好点了吗?” “还行……” 接过纸巾抹干净脸上的水,今晚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不对,再加上酒精的刺激,简直吐得昏天暗地,胃里现在抽搐得厉害,他干吞两片胃药,倚着一扇还算干净的门板,抹掉头上的一层薄汗。 “回去吧。” 还得继续战斗。 “你这样不行,再喝要出人命。” “乌鸦嘴,哪儿那么严重。” 袁元一晚上都感到坐在不远处的杨元新手拿一杯酒,不甘心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姬齐拉来一个长得不错的年轻人陪袁元说话,好避开杨元新的纠缠,但这反倒刺激了对方,整个晚上,杨元新就那样坐着,一杯接一杯地灌酒,眼神可怕地盯住这边不放,袁元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好几次想走,但他一起身就看到杨元新也站起来,只好又坐回去,就这样僵持不下。 电话在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响起,张玫扬打来的,袁元心烦意乱地按下接听键。 “喂?圆圆儿,能开车来接一下我们吗?正兴酒店!” 张玫扬的声音有些吃力,袁元可以听到秦檀痛苦的几声闷哼,接着远处砰砰几声巨响,汽车的报警声尖锐地响起! “我马上到!” 袁元刷地站起来,把正在聊天的男生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袁元心慌意乱地挤进人群,也忘记了一旁的杨元新也跟着跳起来朝他这边跑过来,在快走到大门口处时,袁元感到手一紧,回头一看,手腕被杨元新死死拽住,对方显然醉了,眼神十分狂热,脸红脖子粗的,一身浓重的酒气。 “干什么去!” 杨元新憋了一肚子闷火,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抓着袁元就是不松手。 “杨先生,请你放一下手,我有急事!” 袁元急坏了,他拼命地掰着杨元新粗壮的手指,却根本动弹不得,对方蛮横地抓着他,把他往角落里拖! “什…么急事!不说清楚……不能走!” 杨元新很醉了,口齿不清,他平日里也不大爱喝酒,但眼见袁元对他不理不睬,于是借酒浇愁,早就喝得神志混乱,正好借酒撒泼! “我真有急事!姬……” 袁元说不清,刚想喊姬齐,一只大手啪地盖下来捂住他的嘴,几乎就这样把他按倒在地,他唔唔几声叫,叫声淹没在酒吧音乐中。 “陪我喝…两杯,喝两杯就…放你走……” 杨元新把他拖到角落的黑暗处,汗得湿乎乎的手掌心在他的脸上摸了一把,袁元感到有点恶心,口鼻间空气几乎无法流通,几乎快要休克过去。他勉强地用力点点头,杨元新一看笑了,终于松开了捂住他口鼻的那只肥厚的大手,袁元缓过一口气,还没待杨元新反应过来,张口就朝他的手掌咬了下去! 杨元新一声惨叫,袁元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朝他的肚子上一脚踹去!一声巨大的闷响!杨元新往后仰倒将角落的花架整个砸得七零八多,接着痛得在地上蜷成一团! 袁元并不多说,快步冲出了酒吧! 第28章 一团乱麻 袁元赶到时,张玫扬正跟秦檀坐在酒店外的台阶地上,秦檀低着头,手遮住脸,看不清此刻的情绪。酒店门前还积聚着一小滩汽车残骸,碎玻璃和铁皮漆块到处都是,然而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堂看不出任何异常,依旧红火而忙碌。 两个人将秦檀架起来,酒味飘进袁元的鼻子,他还没见过秦檀真的醉到不省人事,抬眼一看,秦檀的脸上全是汗,嘴唇发白,脸上有块淤青,看起来有些虚弱,低垂的眼睛里没有醉酒的迷乱,袁元拽在手心里的宽大手掌冰凉而有些微微抽搐……是痛的! “怎么回事,吃药了吗?” 秦檀倒在车后座上,袁元忍不住用手抹去他额上的汗,秦檀抓着椅座剧烈地干咳了几声,痛苦地埋着头一言不发。 “吃过了,晚上的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刺激肠胃,他吃完就一直这个样,看情况可能要去医院。” “是啊,还是去看看保险一点,酒店门口刚才怎么了?” “……碰到喝醉酒的老同学,秦子跟对方一言不合打起来了,我们差点走不了,后来对方看到秦子吐血,吓坏了转身就跑,刚刚才走,还好你来救驾。” “吐血?” 袁元吓了一跳,车速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大概有点胃出血,小心开车!” 张玫扬嘶嘶抽了一口凉气,摸了一下被误伤的左边腮帮。看了一眼几乎隐没在黑暗中的秦檀,对方似乎已经有点失去意识了,不由地暗自叹了口气。原本是个无甚特别的逢场应酬,大家小酌几杯附庸风雅,席间气氛愉快。可忽然自隔壁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竟然是俩人的大学同学。此君大概当时不是什么风云人物,在俩人的记忆里早就面孔模糊,一番略微尴尬地攀谈后,对方絮絮叨叨地说起秦檀当时抢了他相恋已久的女友,语气渐渐变得酸溜溜的,并且有预谋地对秦檀的几次生意场上的失利和那次为人津津乐道的众叛亲离大加嘲讽,秦檀听着听着就琢磨出味来,原来是场低端的报复,也渐渐记起来那位被他抢走的女生似乎是恢复单身后主动追求自己,男未婚女未嫁,好像没什么问题。再加上胃中的一点刺激,两个人脸上挂笑地唇枪舌剑一杯接着一杯。在酒后散去时,对方终于被秦檀的反唇相讥给激怒,控制不住朝秦檀挥拳相向!秦檀本来就十分烦躁,直接一记勾拳,一颗臼齿就跳出对方的牙槽飞了出来,自此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占据绝对上风的秦檀忽然一阵反胃扶车呕吐,嘴角带了一缕血丝痛苦地捂住胃部,对方本来就是酒后逞强,几个畏畏缩缩不敢助战的朋友一看事态不对,手忙脚乱地拖着他赶紧开溜,也不管车在混战中变得坑坑洼洼,跳上车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秦檀这时却再也站不起来。 全然不知其他人为自己而手忙脚乱,躺在病床上的秦檀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闷梦境。一记拳头让记忆苏醒,他看着总监侧着脸一仰头朝后飞去,重重撞在墙上,然后对方捧住脸浑身发颤指着他的鼻子又惊又怕地破口大骂!积蓄已久的愤怒被点燃,那天晚上秦檀像是疯了,扬起的拳头一下一下如雨点一般狠狠地砸在对方身上,直到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嗷嗷地哭叫,自己才终于被几个安保人员给拖开,直到那时他仍然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就在那一刻,原本的意气风发的前途都毁于一旦,他在一瞬间变得毫无价值,像个破败的包袱被扔出大楼,孤零零地朝家走去。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是跟家人的漫长冷战,所谓的朋友大多不见踪影,唯有远在外地出差的张玫扬每晚雷打不动的电话,和姬齐、丁通天天带着饭菜来敲门确认他没有死在屋里腐烂。那是秦檀最颓废的一段时间,他胡子邋遢地坐在乱七八糟的屋里思考人生,直到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张玫扬敲门笑着说他也炒了老板鱿鱼。 袁元想秦檀一定是在做恶梦,不然不会表情凝重眉间紧锁,睡得这么不安分。秦檀有好几次想掀开被子,他都耐心地重新盖好,张玫扬在隔壁床睡着了,毕竟也装了一肚子酒,忙忙碌碌地一个晚上,已经累了。寂静的病房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秦檀,他的手就放在病床边,好几次想摸秦檀的脸,终究控制住了,趁人之危不好,直到秦檀暖意复苏的手覆盖住他的手,并且手指交错地紧紧握住。袁元先是一惊,却没舍得放开,看着秦檀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下来,眉头舒展,他大胆地轻轻展开对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梭,秦檀居然嘴角一翘,笑了起来,袁元乱了几拍心跳,可随即而来的是惊慌失措,秦檀摇了摇头,居然睁开了眼睛。 “……” 他看着袁元迅速抽离双手,不敢看他,而他却误以为那是被他吃豆腐以后的不好意思,两个人各自都感到做贼心虚,气氛有些微妙。秦檀庆幸他是躺着的,没有迅疾地扑上去,毕竟梦到后来,他是在捧着某个女孩的脸亲来亲去,还好醒来地及时。他趁还带着几分睡相,索性一转身裹紧被子继续睡,故意假模假样地把呼噜打得震天响,演技十分浮夸,却正好骗倒这个天真的小胖子,袁元只在心中暗自庆幸,秦檀应该仍然睡得迷迷糊糊,心慌意乱耳根发烫地趴在床畔,偷瞧秦檀宽厚的后背轮廓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 后半夜秦檀睡得相当踏实,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然后被袁元的一声喷嚏给吵醒。他再睁眼,袁元红着眼揉着鼻子,看起来不大好,可是笑得很开心,张玫扬靠他身边坐着,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不知在看什么,袁元的目光还不时瞟向自己,呵呵直乐。 “干嘛呢你们两个,一脸贼相。” 秦檀没好气地抹一把脸,这次好像没上次严重,一夜过去,他又生龙活虎了,大概是多亏小胖子平日里无微不至地精心照料。 “张总在给我看你们俩创业初期的照片呢。” 袁元捂嘴,藏不住笑,两只眼弯成了月牙。秦檀心一惊,赶紧抢过手机!手机里,秦檀懒洋洋裹着一件军大衣缩在折椅里,脑袋上扣着翻皮大帽,抱着个大搪瓷缸,双腿搭在一张木桌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朝镜头比着中指,活像老电影里的一帧画面。 “那时候生意失败,穷得叮当响,一摸身上就三百多块,一咬牙,倾家荡产批了一批全棉裤衩跑去天桥底下摆地摊,别说,生意还不错,没几天就全卖光了。那段日子每天都是大馒头就咸菜,有了钱第一件事就跑饭馆赶紧买了一大碗油亮油亮的红烧肉,米饭一人吃了七八碗,把老板吓坏了。” 张玫扬一边回想逗逼往事一边摇头轻笑,听得袁元心里又酸又甜,秦檀被他温柔的眼神看的烦躁,把手机丢回去揉着肚子。 “还没七老八十呢,就开始忆往事峥嵘岁月了,我肚子饿了,有粥喝么?” “噢!瞧我……我这就回去熬粥!” 袁元又打了个喷嚏,昨天晚上他就那样趴在床畔瞧着熟睡的秦檀出神一整晚,着了凉,现在冷飕飕地浑身酸痛,强撑着站起来,姬齐和丁通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高大的姬齐走在前面,几乎完全遮掩了身后短小精悍的丁通,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什么都有点不大自然,特别是姬齐,环抱双臂,好几次丁通靠过来他都笑着退避几步之遥。 “怎么样,好点了吗?” 两个人的视线随着袁元的匆匆离开而重新落在秦檀的脸上,丁通殷勤地赶紧搬凳子给姬齐坐下,自己则拖拖拉拉地坐在了不远处。 “还行,你们俩怎么怪里怪气的,难道丁通终于阵地失守,被你强行拿下了?” 秦檀目光雪亮地直视着这俩人怪异的举动,连张玫扬的脸上也是藏不住的好奇。 “胡说八道!我有那么不堪一击吗!” 丁通恼火地掏出一根烟,刚扔嘴上就被姬齐给扯掉丢进了垃圾篓,在俩人进病房后这是第一次姬齐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丁通的脸上,然而又很快目光扫向别处,冷淡而拒人于千里之外。丁通似乎是期待着姬齐的只言片语,而结果令他有些失望,他收起打火机,声音有些沙哑。 “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吧。” “不用,圆圆儿给我熬粥去了,真没发生什么?” 秦檀不相信地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扫视,绝对有什么不对劲。 “没!真啰嗦!我要真被拿下了还能这么活蹦乱跳地来看你!出去抽根烟!” 丁通烦躁地转身出门,剩下三个人一时无话,期间姬齐的手机响了两次,他都摁掉了,气氛显得更添几分怪异。 袁元跟老鹰捉小鸡里的母鸡似的,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串人,满身烟味的丁通和急得上蹿下跳的戈苑与姚月明,更令人猜不透的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手臂打着夹板的倪冬笑眯眯也跟在后面凑热闹。 第29章 一切乱糟糟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袁元极为不好意思地将一勺汤送进倪冬的嘴里,倪冬满意地砸吧砸吧嘴舔舔下唇,也不顾另一只尚算灵活的手上细碎的伤口不住往外冒血。 秦檀看得胃口全无,丢掉手上的勺子,倒回床上闷头大睡,袁元一看,立刻低下了头。就算他再怎么不聪明,当他急刹车冲到车前,看到几乎快要卷进车轮下的倪冬一脸痛苦地蜷在哪儿,也知道这绝对是有预谋而为之,可倪冬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保温桶,直到被送上救护车,还强撑着在笑。 “里面的汤还热着呢,我做的,喝一口吧?” “我先回家,中午我送饭过来。” 袁元略带歉意地朝张玫扬的方向望去,秦檀的脸藏在被子下面,他想道个歉都没有机会。小心翼翼牵着伤痕累累的倪冬离开病房,一路上,他刻意不抬头去看倪冬脸上藏不住得逞的笑意,那双总是那么温热的大手即使一用劲就会迸开数道血口还是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放,他不知该拿倪冬这份孩子气的执着怎么办。 姚月明有意无意眯着眼朝俩人的背影瞥了一眼,满意地回过头。 工作时间,秦檀赶走了几个人,唯有近日闲来无事的戈苑不肯走,坐在窗前看着时尚杂志嗑瓜子。秦檀已经睡得头昏脑涨,再也装不下去了,索性靠着床头。 “你知道老齐跟钉子到底怎么了?” 本来正专心嗑瓜子的戈苑忽然噗嗤一声,差点呛得背过气去!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哎呀,笑死我了。” 戈苑一抹嘴,又忍不住扑哧一乐,咯咯笑了好几次。 “哎,钉子那小短腿哟!” 戈苑神神叨叨地一个劲地笑。 “你怎么回事,说话能不能说完了。” 秦檀听得云里雾里,抢过戈苑手上的杂志,戈苑又伏着床笑了好半天,末了终于夸张地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起因到底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挺好笑的……” 大前天晚上戈苑在家里闲得发慌就跑去月光想找姬齐要酒喝。她一向是月光的贵宾,来去如出入无人之境,直接穿过酒吧走到后通道的老板办公室,门只虚掩着,她倒并未在意,这里基本属于姬齐的私人领域很少有人来往,直到一阵物品坠地的叮当乱响后,里面传来一声惨叫,她才意识到不好匆忙开门! 只见姬齐少见的衣衫不整地坐在老板椅里狼狈地喘着气,一个高大的男人抱头蹲在地上痛地直哼哼,指缝里汩汩的鲜血。丁通手拿一截已经碎裂开口的灯管,尖锐的玻璃裂口上血红一片触目惊心。 “你们还要不要脸了?一个一个地有完没完!” 丁通瞪视着蹲在地上的男人,难掩满脸的怒气,姬齐从恍惚中回过神蹭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赶紧拉着丁通往外走。 “你先出去一下,快!” “我不走!怎么着,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这些人害得你还不够惨?” 丁通咆哮着挣脱姬齐的控制又往前冲去,蹲在地上的男人也站了起来,被血染红的脸上杀气毕露,要不是姬齐插一脚横亘在二人中间,他几乎一伸手就要死死掐住丁通的脖子! “关你……什么事!” 男人咬牙切齿地怒目圆睁,拨开姬齐的阻拦一记凶狠的拳头朝丁通飞过来,他比姬齐还要高大,简直如同暴怒的金刚,这一拳如果砸中丁通的侧脑,不死也得丢半条命!丁通却一个闪身跳起来揪住他的衣领,挥起拳头急速地朝对方的下颌一通猛砸,打得对方眼神发木,然后趁势将对方冲撞在地,坐在对方身上就是拳落如雨! 对方咬牙扛着,忽然一记猛拳砸向丁通的肋窝,丁通立刻痛地如虾米般缩成一团! “够了你给我滚!” 姬齐忽然放声一喝,整个人扑在丁通身上替他拦下了对方来不及收手飞过来的拳头,接着颤巍巍痛苦地佝着身子把惊愕中的对方给推出门外。 “你滚,再也别来了……” 对方目光一黯,随即摇头。 “不,我不会放弃的。” 姬齐一扫乱糟糟落在额前的头发,这才发现了角落里还站着大张着嘴一脸不明所以的戈苑。 “叫酒保给你调杯酒,我随后就来。” 门在戈苑眼前合上了。 第二天戈苑在月光里看见奇异的一幕,瞬间嘴里的酒喷了酒保一脸,来不及顾及形象地擦着嘴,连口红花了也不知道。在吧台的另一头,一个脸上伤痕累累帽子下还能看到绷带的高大男人,表情复杂地凝视着对面的丁通,丁通一脸淡定地伸手勾住姬齐的脖子将他的头摁在自己的肩上,姬齐整个人就那样明显地折成了一个7,酒保刚抹干净脸上的酒水,噗嗤一声,酒又喷泉一般洒他一脸…… 姬齐用纱布盖住一只手从化妆室走出来,一个失恋的伴舞喝醉了酒在化妆室里要死要活,他在劝慰时被对方砸烂的酒杯割破了手,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抬头,惊讶地发现秦檀居然偷偷溜出了医院和张玫扬、戈苑并排坐着,瞪大了眼,如同三只吃了膨大剂的猫鼬,一人拿一杯酒,满脸写着‘看好戏’。 “这是怎么了?不在医院好好养病,还来喝酒作死?” “冤枉,这是纯牛奶,绝对无酒精。” 秦檀晃了晃自己的杯子,一脸不怀好意,姬齐啊姬齐,你也有今天。 “果汁。” “一样。” 张玫扬和戈苑也举了杯子,喝得烂醉怎么看好戏? “吃错药了你们?” 姬齐少见地感到毛骨悚然。 “丁通呢?” 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姬齐暗叫不好,心中大骂戈苑大嘴巴一点不顾闺蜜情谊。 “你们打他电话啊,找我干什么?” “你的手怎么了?” 丁通忽然从姬齐身后探出头,姬齐一咬牙,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没什么,我去后面包扎一下。” “我去看看。” 丁通愣头愣脑地跟了过去。 姬齐坐在办公室里按下手机按键,接着老奸巨猾地一笑。半个小时后,秦檀感到背脊一阵发冷,姚月明杀到。 姚月明今晚很安静,秦檀竟然觉得有点不习惯,看他一杯一杯地不住灌酒,朝自己投来的目光说不出的失落。听说姚月明也是千杯不醉,尽管看起来不张扬,却似乎很会玩,凡是送过来的酒向来来者不拒,今晚也有一两个男人送他几杯酒水,他都照单全收,咕嘟咕嘟灌下去,一个人坐在另一头瞧着被人团团围住的秦檀,看起来十分落寞。秦檀有点替姬齐遗憾,特意请来的战友今晚很消极毫不恋战。 姚月明接连几杯酒下肚,双眼低垂,似有了几分醉意,斜斜倚着吧台。他长得很一般,甚至有点老相,但身形清瘦气质微冷,此时单手托腮表情失意,倒有几分病西施的纤弱,看在常人眼里竟有点令人怜悯。他微低头,从兜里掏出手机,哒哒哒地按着键盘,似无意扫过嘴边的手掌遮掩了嘴角的笑意。坐在他对面那几人神态有些不自然,张玫扬甚至举杯敬了他一杯,他也友好地一扬手。 “我去下卫生间。” 秦檀不想一整晚对着一个好像执意要自虐酒精中毒至死的姚月明,去了卫生间。 方便出来他洗了手,瞧了眼时间还早,时间过得真慢,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思绪忽然飘到姬齐的办公室,想知道那两个家伙在办公室里鬼鬼祟祟半个多小时在干些什么?就这一瞬间地走神,姚月明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很轻,秦檀刚嗅到一丝酒气他就已经几乎是贴在了秦檀的身上。 “你到底喝了多少?” 秦檀一皱眉,姚月明的腰靠着洗手池,笑容傻兮兮很不正常,似乎已经醉了,脸颊酡红如血,纤细的身子显得轻飘飘的,大概自以为很俏皮,脚尖微勾,就那样朝秦檀秋波不断。 “呵呵。” 或许真的醉了,姚月明也不回话,一只手指抠着秦檀的领带结,也不管秦檀会不会生气了。 “走走,出去,我给你叫辆车。” 秦檀抓开他的手,稍稍有点不落忍,那么个有钱人家的二少爷为了自己丢掉矜持,如同一个为了初恋犯傻的稚气小孩,有点可怜。 “不……” 秦檀很惊讶,姚月明竟然会真的贴上来,虽然不是紧紧地拥抱。姚月明很轻,如同一张轻飘飘的纸片,贴在秦檀的胸口,细瘦的手指头一次大胆地摸摸秦檀的脸,眼角和鼻尖都红红的。 “我对你这…么好,干嘛不喜欢我……” 真醉了,打了个酒嗝,有些哽咽地用双手绕住秦檀,小巧的脑袋在秦檀的胸口拱了几下。 “你醉了,送你回家。” 秦檀无奈,搀住他,真轻,跟小胖子正好相反,揽在怀里几乎没什么重量。 “你回答我……” 姚月明搭在秦檀身上,幸福心酸愤懑一丝一缕地在他的心头穿针引线,又痛又甜。每一次他赖以珍惜的亲密接触,都只是秦檀眼里毫不在意的一次偶然之举,他却要为之拼尽全力厚着脸皮。 “我不跟醉鬼谈恋爱,你醒了以后再说。” 秦檀一只手揽着他,一只手扭动门把手,扭了几下,发出几声不自然的闷响,靠,怎么打不开? 第30章 大混乱 又试了几次,门似乎反锁上了,无论怎么用力仍然纹丝不动。 “开门!” 秦檀不耐烦了,在门上踢了几脚,倒在他怀里的姚月明柔软如泥,仿佛一不留神就会出溜到地上,他只好双手一勾将他轻轻抱着,刚掏出手机准备给外面的姬齐打电话,猝不及防地几下轻吻就落在了他的下巴和脸颊处,他蓦然一怔,看姚月明一脸甜蜜蜜地瞧着他,差点忍不住把这醉鬼给扔地上! “清醒点……” 秦檀话音刚落,姚月明踮着脚嘴唇又凑了过来,这次直接袭向他的嘴唇,整个身子牛皮糖似的贴着秦檀,一双眼目光如水,下唇轻咬,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媚态,这要是个没什么定力的家伙,指不定骨头都酥了。然而这次偷吻却在毫厘之间戛然而止,秦檀如同拎小鸡似的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几乎是将姚月明从他的身上撕了下来!姚月明就那样傻傻被晾着,秦檀的手指也终于碰到了手机按键。 电话过了许久都没人接,秦檀又依次拨了其他几个人的电话全都无人接听,估计是酒吧音乐太吵,秦檀爆了句粗口,一回过头,惊讶地发现被自己晾衣服似的拎在一边的姚月明竟然哭了! 姚月明一双眼微红,连呼吸声都似乎隐藏着,静静地掉着眼泪,秦檀一看向他,他就别过脸,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眼泪却似乎是被他的手从泪囊里给挤压出来,更加汹涌地破堤而出满面肆虐。 “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稍微迁就一下我吗,我就这么招人讨厌?” 他在秦檀一愣神松开手的瞬间,双手抓过秦檀的手,一下一下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梭,秦檀的手掌扫过了他脸上冰凉的泪水,姚月明的脸很小,消瘦地巴掌大一点,下颌托在手里只觉手上两片柔软冰凉的颊肉在微微颤抖,颈动脉强烈而慌张地跳动,更多的眼泪淌在秦檀的指甲盖和指缝间…… 姚月明一边泪如雨下一边窥探着秦檀的动静,只要哪怕是一点点的心软,他就能钻进去施展浑身解数,让对方在唇齿之间败下阵来。他非常小心而缓慢地将秦檀的手掌慢慢向下拉,环绕他细长的脖颈,秦檀的拇指就那样顶着他的下巴尖,这样微微抬头眼泪从眼角滚来的模样能让他看起来楚楚可怜,只要对方不是对他深恶痛绝,大概也会有点把持不住。 秦檀突然收起手机,腾出另一只手细心地替姚月明揩去满脸的眼泪,两只手捧住他的脸,宽厚温热的双手立刻烘得姚月明的双颊滚烫得吓人。姚月明一下子感到受宠若惊!近在咫尺的秦檀的呼吸令他的双腿发软,叱咤情场的他头一次这么紧张,他失去力气,几乎全部的重量都依托在秦檀的双手上,如同命悬一线。 “我不想害你,所以才不给你希望,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如果你真能意识到这一点,我才不会总是跟你保持距离,我们可以吃饭喝酒聊天,就是不能拥抱接吻做爱。” 秦檀过于冷静的只言片语瞬间就打碎了姚月明的希望,他呆住了,竟然忘记了继续流眼泪,只是瞪大了双眼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檀…… 卫生间外的门把手上别着一只拖把,倪冬带着顶棒球帽低着头站在门口外尽责地站岗放哨,唯独悬着的左手臂实在显眼。刚才凶狠地赶走了好几个想跑进厕所方便和亲热的家伙,时间都过去二十多分钟了,也不知道姚月明那个混蛋搞定了没有,真是舍不着孩子套不找狼,为了拆散这对忘年恋,两个人简直是见缝插针费尽心机。不过这酒吧真吵死了,从内到外似乎没完没了地躁动,就连后勤用的走道都是吵闹不停,从刚才起就骚乱不断,也不知道在吵个什么劲? “钉子,你是不是疯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尖叫,接着一男一女手忙脚乱地拽着一个男人从后面的一间办公室冲了出来,倪冬心下一乱,赶紧拿掉卡在厕所门上的拖把,压低帽檐溜之大吉! 秦檀陪着失魂落魄的姚月明站了一会儿,再试了试门把手,门居然开了?揽着失了魂的姚月明往外走,却正好撞见发了疯一样抱着一个男人往后拖的戈苑和张玫扬! “你冷静点好不好钉子!” 戈苑嗓子都叫破音了,只见狭长的走道里,丁通手上挥舞着一把水果刀,被姬齐死死箍住胸口,跟被戈苑他们拖出的那个男人彼此怒目而视,不断地互相咒骂着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我□□大爷的!今天你不断条腿别想走!” 丁通双眼冒火,身体剧烈扭动,秦檀忽然认出戈苑拽着的男人居然是大学时的‘老相识’周安?这小子三番五次地造访,难道真是个深柜? “不是我!跟我无关!” 周安也在脸红脖子粗地咆哮,两只眼眦睚欲裂,他块头太大,纤细的戈苑和向来文弱的张玫扬使劲浑身力气几乎是要吊在他身上了还是无法完全控制他! “你敢说你不知道!你敢说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害得他还不够惨吗!少特么现在出来假惺惺想做好人,你还有脸表白?不嫌自己恶心吗你个懦夫!” 两个人的咆哮声在还算清净的走廊里特别刺耳,引来了不少人围观,秦檀看不下去,也加入战团,叫来几个保全,一起把周安拖走丢在了门外,丝毫没注意到他的手一松,姚月明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地依墙滑落在地。 几个保全严防死守暂时不用担心周大个儿再进来捣乱,秦檀再回到姬齐的办公室,看着衣服皱巴巴的丁通坐在椅子上满脸仍是愤懑难平,不管不顾地将刀往地上一摔!水果刀在地上蹦了几下,差点飞到戈苑的身上,戈苑再也不觉得好玩了。 “说吧,怎么回事?” “厚颜无耻的东西,还好意思来求原谅,老齐这辈子差点就被这帮混蛋给毁了……” 丁通低着头在碎碎念。 秦檀似乎有点搞明白了……当年他们跟罗晋和周安的那场群架虽然大获全胜,可却留下了不小的隐患。一直有个传言,姬齐在球场那次所谓的事故是对方有意而为之,纯粹是罗晋嘱咐老友对姬齐的一次报复,姬齐的腿几乎就那样给废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家人对他性向的不理解和一瘸一拐的生活而十分消沉。周安和罗晋向来形影不离,这其中他究竟知道多少有没有出谋划策很难说清,多年之后再腆着脸来说抱歉还对姬齐有非分之想,难怪丁通失去理智要废他一条腿血债血偿。 “过去的事算了。” 姬齐自己倒是云淡风轻,对这段几乎扭曲了他生活的过往并不记恨。毕竟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看到一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大男孩,如今风雨无阻地天天守在在酒吧门前等着他,低声下气地说等待一个机会说一句抱歉和表白,就这样背着一个与己无关的罪过和一段从来没机会萌芽的感情,即便是想象都是令人透不过气的十几年,足以弥补那点亏欠了。 “我不原谅……” 丁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姬齐,爱恨交织十分凶狠,室内顿时寂静地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那场球赛的那个瞬间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历历在目,他不过是与女生调笑了几句,一转头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就看见球场中姬齐倒在地上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小腿完全变形。不知是因为胆怯看到自己的腿还是因为实在太过痛苦,姬齐的双眼紧紧闭着,似乎屏息着大气都不敢出。他的耳朵里登时就嗡地一声,视线像是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白雾,一股凉意从脚尖瞬间窜到头顶,直到被抬上担架姬齐才睁开眼睛,两只眼茫然地望着不知何处,尽管丁通离球场很远,耳边却仿佛听到姬齐的嘴里蹦出几个字…… “我完了……” “我不原谅,绝对不原谅。” 丁通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姬齐原本想缓和气氛的一句调笑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他受伤的第五天听秦檀说起,罗晋在校外被人拿棍子闷头一顿猛k,差点打死,不知道谁干的。现在答案似乎有点眉目。整个寝室丁通年纪最小又被家里惯坏了,有点小孩子心性没有耐心又容易冲动,有点什么情绪立刻上鼻子上脸,他在女孩那儿也特别吃香,连女孩子都不自觉就会让着他,唯独姬齐怼他一两句他从不还口。姬齐虽然嘴毒但一直把他当弟弟宠着,一直以为罗晋那事就是秦檀干的,故意不经意说给自己听,刚好那两天秦檀正好经常不见人,现在想想,那几天秦檀一直说丁通感冒了所以没来看自己,也不知道那个让自己断腿的家伙后来在怎么样了?如果丁通真的来个以牙还牙,简直不能深想,姬齐少见地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不过他应该是冤枉的,这事可能跟他无关,你受伤以后他就退出篮球队了。” 张玫扬忽然开口。 “那是他做贼心虚。” “好像不是,他还换了寝室,听说是跟罗晋吵架被同寝室的哥们给暴揍了一顿受到排挤才搬出去的,看来他真的喜欢你很多年了。” 丁通和姬齐均是一愣。 第31章 各回各家 喝酒这么多回,这是第一次后劲如此之大!姚月明面无表情晃晃悠悠,恍惚间,胃中剧烈翻涌,眼泪夺眶而出!他突然发现自己伏在别人的背上…… 张玫扬猛然感到有人在啃自己的耳朵和脖子,又痒又痛,脖颈处湿凉粘腻一片令人头皮发麻,这小子该不会是把鼻涕抹他脖子上了吧?害他差点一甩手把背上的醉鬼给扔下去!姚月明绝没想到,一天之中先后有两个男人想把他扔开,他的脸贴着张玫扬温热的后脑,张玫扬的头发打理得特别整齐干净,短短一层扫过脸颊很舒服,身上也没有一点烟酒的臭气,姚月明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抱着他的肩膀痛哭。 “你开车送我回家,路上绕一圈吹吹风。” 一副少爷派头,丝毫也不管对方同意不同意,掏出钥匙递到张玫扬眼前,又补充一句。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真爱糯又甜 作者:大瑟 第8节 “我喝醉了,不能开车。” “我给你叫辆计程车吧?” 张玫扬有些犹豫,两个人非亲非故的,只是看平常装腔作势的小少爷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有些可怜,所以拉了一把,没想到还得伺候到家,真是自找麻烦。 “不,就要你……送我回家。” 姚月明忽然对形单影只感到一阵恐慌,要么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就这样浑浑噩噩熬到天明,要么就找个地方继续瞎闹腾,他不想一个人,他不能想起秦檀,一想起来心脏就阵阵抽痛。 张玫扬一向是个好人,照顾他人似乎是他的一种天性,他叹口气,接下钥匙。开车绕着城区幽静怡人的地段兜风,姚月明开着窗单手托腮,一言不发地流眼泪,泪痕变成亮亮的一条线,像玻璃片上被豁开的刃口,整张脸被切割得支离破碎。他对自己的那点小伎俩太过自信,从未想过竟然会被严词拒绝,秦檀的不屑一顾让他感到既痛苦又难堪,最可怕的是他已经无法挽回,没有下一次机会,就这样被快刀斩乱麻地断然拒绝,不给他一点转圜的余地,他甚至有点怀念起秦檀对他不理不睬的日子,那时好歹有点希望,总好过以后忍不住仍旧在他身边徘徊,却只能强打笑脸告诫自己不要想入非非。 “到了。” 在夜色中弯弯绕绕了一整晚,姚月明擦掉眼泪一指路边的高级公寓。 “你能不能送我上去?” 停好车,张玫扬刚想赶快送还钥匙溜之大吉回去好好休息,一抬头就看到姚月明又是一副泫然欲泣满脸写着你不理我我自杀的模样,心中不禁叫苦不迭,不得了了,招惹了一位林黛玉! 姚月明的家装修高档不稀奇,张玫扬惊讶的是他没有养尊处优地跟他的大家族一起住在碧水环绕的别墅群中,而是独居在这样一间满眼黑白色调写满忧郁的大房子里,整间房一尘不染,一切的摆设看起来都是那么质地厚重精良,却棱角锐利简洁得几乎毫无人情味,只有内心孤独的人才会用如此压抑的风格来镇压自己的脆弱。张玫扬原本是想走的,还没来得急开口,就一个趔趄被姚月明拉了进来。 “陪我喝一杯,反正一会儿你又不用开车。” 姚月明往杯里倒了两杯酒,也不等张玫扬的回答就自顾自一饮而尽,迅雷不及掩耳地连喝了三杯,张玫扬一看他的眼珠子都发红了,赶忙过来抢他手里的杯子。 “好了,别喝了,我留下来陪你说说话。” 姚月明面无表情地看张玫扬给他泡浓茶醒酒,还贴心地找来湿毛巾给他擦脸,红肿的眼眶里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涌,张玫扬耐心地一遍一遍地擦,终于他忍不住扑进张玫扬的怀里嚎啕大哭! 已经好久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他不像他那个天资卓越历来强势的大哥,所有人都在背后小声嘀咕,他一点不似姚家的血脉,如此地平庸又其貌不扬。这避之不及的性取向让一切雪上加霜,口水几乎将他淹没,而他早就被那个所谓的家族给冷藏起来,不问不说如同透明人。他故意装作不以为意,却烦透了面对假惺惺的众人,浪迹在情场里兴风作浪,这辈子活到现在真心喜欢过的却只有两个人,下场却如出一辙,永远只能做朋友! 张玫扬感觉衬衣被浸湿一大片,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泪如泉涌,在他怀中不断拱动的脑袋呜咽声不断,连耳根子都是红的,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谩骂声,姚月明还擂起拳头在他胸口砸了好几下,痛地咧咧嘴,张玫扬心想这家伙有时候真和女人差不多。 “哭够了没?喝点热茶醒酒快点,明天早上估计你头得疼死了。” “恩……” 姚月明居然听话地抬起头来喝茶,脸上还挂着两颗眼泪,张玫扬不禁惊讶安慰女人的这一套对他竟然颇为奏效,看来男人有时候也是要哄的?但是对方直勾勾的眼神看起来实在令人毛骨悚然,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好像也是有一定危险的?果然,姚月明丢下杯子的下一瞬就扑过来了…… 张玫扬本能地立刻一伸手搡开对方,下一秒抓住姚月明的手腕,姚月明仍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神竟然令他联想到四个字……急不可耐…… 好一番你来我往的缠斗,别看姚月明看着女气力气不大,可特别缠人,满身软溜溜如同藤蔓,张玫扬拼命忍着才没有挥拳往他的脸上招呼,直到对方把他的衬衫扯掉了好几颗扣子,他实在忍无可忍,啪地一记清脆的耳光!姚月明顿时呆若木鸡,捂着脸一动也不动了。 “你够了没?没人要你不是没道理的,像你这样恬不知耻地随随便便就酒后乱性见人就贴,真的很招人烦……” 张玫扬的声音有点冷,让人觉得有几分陌生,往日里他永远都是那么温文尔雅,没有几个人见过他愤怒的模样。他一看失踪了几颗扣子凌乱的衬衣开口处,胸前被混乱中挠出了几道血口,无奈地一瞥姚月明。 “玩谁也不要玩我,我不喜欢被玩。” 说完起来转身就走,姚月明仍然呆在那儿一动不动。 秦檀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不见踪影的张玫扬,懒得管了直接和姬齐押送丁通回家,接着又将姬齐和戈苑都安然送回‘香闺’,才又上车,一个人在车流里朝家开去,路上觉得肚子饿,跑到面馆吃了碗拉面,刚回到车上还没开出几步,眼角扫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几间已经关门的小店外一瘸一拐地踽踽前行。 “圆圆儿?” 袁元刚刚结束一场力量悬殊的斗殴,浑身痛得都快迈不开步子了,秦檀的声音忽然出现让他猛地一阵哆嗦,一转头,真的是秦檀,坐在那辆熟悉的黑色suv上看着他。 秦檀开着车偶尔瞄一眼副驾上的袁元,几个小时不见而已,他就给揍得满脸青一块紫一块,脖子上还有几个指头印,说对方下死手也不为过。 “你被人给打劫了?” 袁元低垂双眼咬着嘴唇摇摇头。 “欠人钱不还?” 袁元穿着的白t恤前胸处已经给磨得开口血渍斑驳,看来是趴在地上被人硬生生给拖出来的,确实是场要命的恶战。 “没有。” 袁元的嗓子哑得厉害,说话的时候嘴边的伤口裂开,痛得他龇牙咧嘴! “要不要报警?” 这小胖子估计是给吓坏了,也不顾浑身的伤口裂开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噢,是不是你那个喜欢乱吃醋的前男友?” 秦檀忽然想起那个混蛋好像性格挺暴躁,但似乎又很疼袁元,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难道自己的那点自以为是的帮助刺激了对方,那就真是好心干坏事帮了倒忙。 袁元一听前男友这三个字从秦檀嘴里蹦出来,竟然莫名觉得有点脸红,但随即又赶忙摇摇头。 “倪冬他不会做这种事的,他不是那种人。” “你这样神秘兮兮地什么都不说,我会怀疑你惹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秦檀故意让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我被抢劫了……” “你刚刚才说不是抢劫。” 这谎也撒得太没水平了。 “我欠人钱了……” “你是不是当我是弱智?” 秦檀真的有点不耐烦了,他原本想借口担心小胖子给自己惹上麻烦,不说明天就领工资走人,又怕真把小胖子给吓跑。 “没有。” 袁元低着头,肉呼呼的脸颊叠出一层软软的双下巴。实情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啊…… “那好吧,我们拐回去看看。” “别!千万不要!” 袁元本能地大叫,杨元新还躺在巷子里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一想起这茬,袁元就本能地感到害怕,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 “不说就回去看看。” 秦檀已经猜到刚才的那个路口肯定还残存着这次斗殴的蛛丝马迹。 巷子里乱七八糟,一如往常地到处是垃圾,秦檀打开手电光,唯一的线索是一些浅浅的血迹和一块带血的砖头。 “你确定你没话跟我说?” 袁元搅着手指头,杨元新不见了,这反倒让他有点安心了,至少知道对方没有被自己打死还能自行离开,这件事只要闷在肚子里,就可以不了了之。 第32章 苦中带甜的夜宵 他也不知道杨元新是怎么跟过来的,等到袁元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表情狰狞的壮胖男人,对方已经尾随了一路。杨元新因为蠢蠢欲动脸庞上泛着兴奋的红光,他一把捂住袁元的嘴把他拖进小巷,黑暗的小巷里,袁元只能看到微弱的光线反射着对方满脸油腻腻的汗渍,恐惧令喉咙收紧,差点就背过气去! “你干嘛这么对我……” 杨元新的表情很吓人,他内心深处的一些创伤正因为袁元的抗拒而觉醒,多年前,也有一个圆脸蛋皮肤白皙的男生婉拒了他的表白,他暗恋了对方整整两年半。更令他痛苦的是对方的男友将他揍得半死,当他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爬起来,周围围满了人,他在众人的嘲笑声中落荒而逃,从此成了校园里的一个笑话,也摧毁了他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自尊。他紧紧捂着袁元的嘴,对方恐惧的眼神令他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奇妙快感,他回忆起毕业时,他也是这样趁那个男孩落单,捂住对方的嘴,一只手掐住对方的脖子,看见对方红彤彤的眼眶里不断蹦出的泪珠,身上顿时爬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兴奋得浑身哆嗦! 袁元根本无法开口说话,杨元新的手掌死死地掩盖住了他的口鼻,肺里像过度充气的气球,每一条毛细血管似乎都要爆裂出血,脚趾如触电般丝丝缕缕地麻意往上蹿,快要死了……下一瞬间,杨元新的手松开了,钳子一样的一只手抓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开始解皮带,袁元猛然惊醒,用恢复力量的双手抓住对方强壮浑圆的胳膊张嘴就是一口,对方啊地一声大叫,本能地愤怒扬起手,一巴掌打得袁元轻微耳鸣,差点失去意识,他又开始发抖,恐惧的记忆渐渐苏醒,对方只用单手就将他翻了身,他趴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往前爬,眼眶发红,可他不敢哭,杨元新抓住他的一条腿,他被拖了回来,前胸一片擦伤,他在黑暗的小巷里胡乱地摸着,摸到一把碎玻璃,不顾满手是血地抓起来,转身就往对方脸上扔!对方侧脸躲过,但似乎被灰尘迷了眼,一阵恼羞成怒的咒骂,拳头雨点一样地砸下来,袁元痛得几乎晕过去,但仍然执着地往前爬,终于,手摸到一块湿漉漉的砖头,他奋力起身,对准黑暗中一颗脑袋状的剪影就砸了下去! 秦檀默默听完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袁元还在抖,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偶尔口齿不清,手抓着裤子,视线根本不敢看秦檀。 “吃晚饭了吗?” 秦檀特意软化了语气,声音沙哑而低沉。 “吃了。” 袁元挤出一个笑脸。 “我请你吃甜点吧?” 袁元在洗澡,秦檀坐在他家的客厅里玩那台他不要了送给袁元的二手psp,桌上放着一只图案精美做工很好的大纸盒。回家路上,秦檀破天荒去了一回西点屋,买了一个很夸张的巨大的水果蛋糕,在袁元诧异的眼神中,他解释这是作为袁元没有吃到他的生日蛋糕的补偿,袁元终于呵呵一乐,开玩笑说这做他小半个月的口粮都够了。 折腾胡闹了一个晚上,秦檀本来有点累,可游戏一开始,他瞬间就进入状态,正当他放大招放得不亦乐乎时,响起一阵很搞笑的卡通音乐,被打断让他很烦躁,但音乐越来越响,他只好扔了游戏机,满屋子的寻找,终于发现是袁元的背包里手机在震动。 “圆圆儿,你手机响了。” “噢……” 袁元咬着牙,正在清理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疼得脑袋嗡嗡叫,挤出这一个字就没了下文。 音乐声响了许久戛然而止,过了不到一分钟又不依不饶地继续狂叫。 “我接了?” “噢……” 袁元已经没精力应付,随口又吐出一个噢字。 “喂?” “你特么长本事了是不是,我的电话你也敢不接,想死啊你!钱呢!我出来三天都没抽上根好烟,给你半小时,赶紧打车过来接我!” 秦檀手机还来不及放到耳边,电话那头一个粗鄙的男声对着话筒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通骂,言辞里全是恐吓谩骂与不屑,听得秦檀心头火起。 “你特么是谁?” “……你谁?” 对方立刻就觉察到不对,电脑那头似乎不是那个任自己搓圆捏扁的圆圆儿,而是意外很冷静深沉的成熟男声,不禁有点疑虑和忌惮。 “我是他老板。” “噢……噢……噢!呵,我们家圆圆儿能耐了啊,找着靠山了?他现在工资多钱哪?” 对方的语气里竟有几分令人莫名厌恶的惊喜。 “你谁啊,有必要告诉你么?” “我是他姑父,亲的。” “我记得他满十八了吧?不需要知会监护人。” “对,对!没事,你可以不说,反正他什么都会告诉我。我也请问一句啊,我们家圆圆儿干什么工作,大晚上还跟老板待在一起,老板还亲自替他接电话?” “他加班呢,上厕所去了,要做份企划做到很晚。” “是么,那你告诉他今天不用过来看我了,周末早点来,我做好饭菜等着他。” 袁元趿拉着拖鞋从浴室走了出来,穿着白色的t恤让他一身的淤青分外明显,看着都痛。他一出来就看到秦檀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好像科学家在研究显微镜下的特殊细菌,没来由地就感到了有些心虚,不由讪讪一笑。 “谁打电话来了?” 这是他可怜的想象力唯一能想到打破僵局的借口了。 “你的亲姑父。” 在秦檀目不转睛地注视下,袁元的表情瞬间剧变,几乎是扑向茶几上的手机。 “他、他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问问你的工作情况,要你周末去他那儿看看他,他做了好吃的等着你。” “就这些?” 袁元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喜欢怀疑人的。” 秦檀继续观察着袁元,袁元脸一红。 “我饿了,想吃蛋糕。” “好,我也饿了。” 蛋糕很大,用来做生日蛋糕也绰绰有余,袁元原本打算拿水果刀分成寻常的一小片一小片,秦檀却制止了他,他让袁元拿着勺就那样一点点挖着吃,自己只吃了几颗水果就作罢。看袁元圆乎乎的身体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几乎被三层大蛋糕给遮掩住,除了鼻青脸肿稍煞风景,活像童话世界中觅食时迷路在糖果屋里的小熊,果然,没有什么比奶油、五彩缤纷的水果、糖块跟圆圆儿更相配的了。剧情如预料发展,袁元鼻尖一点奶油,吃着蛋糕,幸福地眯着眼,伤痕累累的脸颊挂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秦檀差点笑出声来。 袁元吃了很多很多,看得秦檀目瞪口呆,他对甜腻腻的东西不大感冒,只是很失礼地觉得胖乎乎看起来十分白嫩的袁元和奶油甜点有着天生的缘分,正好看见西点屋里有个缤纷水果大蛋糕,手一指就买了下来,唯一的遗憾,是袁元那细白如雪的皮肤今天布满了淤青。 “我想喝杯茶。” 秦檀的声音变得懒洋洋的,看袁元吃得那么开心,他也被感染,好奇吃了几口奶油,被腻得不行,直想喝热茶。等袁元端着香草茶从厨房出来,秦檀已经倚着沙发边缘睡着了。 看着秦檀呼吸均匀睡得正香,袁元放下茶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给他盖上了一床薄被。蹲在一旁,咬着嘴唇,犹豫再三也没敢吻上去…… 黑暗中,噗通一声响,秦檀睁开了眼睛。紧接着是袁元笨拙地爬回床上的声响,看看手机,才半夜一点多。秦檀一直没睡好,半睡半醒间,数次听到卧室内传来奇怪的呜咽声,还有袁元低声痛苦地呢喃,把秦檀吵得辗转难眠。这个傻乎乎的小胖子不知道背后究竟发生过什么故事,总感觉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剖白,似乎是些痛苦的小秘密。 断断续续的煎熬,秦檀度秒如年中又熬过了一个小时,终于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啪地一声,卧室灯光大亮,袁元下意识地捂住双眼,脑袋仍然迷迷糊糊。 “恩?” “做什么恶梦了?一晚上都不消停。” 秦檀发现袁元的眼圈和鼻头都红红的,这是真哭了,还哭得很厉害。 “没什么……” 袁元一边扁嘴抹眼泪,一边否认。 “你是不是也太看不起我的智商了?” 秦檀坐在床边探探袁元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是不是被昨晚那个疯子给吓着了?” 要不嘴里怎么直喊救命救命? “恩?恩……” 袁元先是一怔,又赶忙点头。 “我给你倒杯热水?” 秦檀刚要起身,手被袁元拉住。 “不要热水,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比如……给我讲个故事。” 秦檀愣住了,本想拒绝,看袁元一脸的期盼,如果说不行,估计又得红眼睛了,终于还是叹口气。 “你想听什么故事?” 第33章 难言之隐 袁元原本被自己的无理要求吓了一跳,大半夜的让老板给自己讲枕边故事,简直是天方夜谭,他已经准备好迎接劈头盖脸地一通骂,更惊讶的是秦檀竟然答应了。 “都多大人了还要听睡……” “我要听《星期四的情书》……” 秦檀眉心一拧,这小子果然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如果你不愿意……” “不用说就应该知道我肯定不愿意!” 袁元头一低。 “那故事傻不拉几的,肉麻得要死……” 秦檀在他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 “可是你讲就不傻……” 袁元说完脸一红,被自己的‘表白’吓了一跳。偷眼一瞧秦檀却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听见。秦檀到客厅热了杯茶润润发烧的嗓子眼,回来的时候看袁元侧着脸整个人裹在被子里,满脸写满了期待,秦檀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你多大了……” 袁元才不管这些,这一切美梦成真简直不能更奇妙,他把床头的台灯灯光放暗。 “能不能关掉卧室灯?” 秦檀在袁元闪闪发光的眼神攻势下,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卧室里只留下一盏暖黄色灯光的台灯,秦檀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右腿搭在左膝上,又抿了一口茶,打开手机里的故事书,放低语速念起那个多年前令很多傻瓜痴迷的爱情故事,很俗套的一个故事,男孩从青涩少年到两鬓斑白等待了一个女孩许多年,终于等到圆满。秦檀看着书,一字一句地念着伤感的文字,袁元看着秦檀,看他低垂的双眼,看他包裹在光晕中那令人忍不住心跳失控的身体轮廓,秦檀的每一个字都令袁元如痴如醉,熟悉却又久违,低沉轻柔不疾不徐,安静又充满力量,偶尔的停顿后,嗓音略带沙哑,秦檀会停下喝口茶,习惯性地用手指扫扫下巴,接着继续…… 秦檀终于停了下来,这故事不长,等他抬起头,袁元根本没睡,只是一脸痴迷地抱着被子看着他,表情无比地陶醉。得了,起码安抚作用一百分,恶梦留下的恐惧一扫而空。 “快四点了,我得赶紧再补个回笼觉,你也赶紧睡。” 秦檀故作疲惫的伸个懒腰,匆匆走出袁元卧室,他实在是受不了那个肉麻兮兮的表情。等他重新躺回沙发里,卧室的灯光果然倏地灭了。 “晚安……” 袁元的声音仿佛吃了蜜糖渗透着满足。 可秦檀却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张玫扬一眼看到秦檀吓了一跳,脑袋里一瞬间闪现出网络上那只红极一时的生物,暴躁猫。 “昨晚到哪儿快活去了,彻夜不归,黑眼圈这么明显。” “当保姆去了,照顾小屁孩一晚上没睡好。” 秦檀一抹脸,还好有所回报,早上一睁眼桌上就摆着热腾腾的爱心早餐,但是袁元一整个早上人跟在糖水里泡过似的,满脸挂笑喜不自禁围着他前前后后地团团转,搞得他很烦躁。一连几天下来,袁元都是如此,仿佛是要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回报秦檀的那个睡前故事,张玫扬和戈苑好几次都颇为不满地吃醋,直言圆圆儿太偏心,袁元也不否认,总是嘿嘿直乐!就比如椒盐排骨,秦檀总多一块,秦檀在家的时候,饭后总有水果拼盘,秦檀对这一点倒是感到很腻歪,直说袁元也太大惊小怪,为那么一个破故事就是搞得这么夸张至于吗?袁元持续了好几天的好心情在星期五的晚饭时间终于戛然而止…… 等到秦檀发现小胖子忽然变得魂不守舍,煮饭时手一会儿被切出血一会儿又被烫个泡,终于忍不住夺下了他手中的炊具,避免可能因为一时走神而失火酿成惨剧。 “够了够了,你歇着去吧,今晚叫外卖吃算了。” 秦檀想起来了那个电话里的周末之约。 “要不星期六我送你去你姑父那儿吧?” “绝对不行!” 四个字瞬间脱口而出,秦檀一听就知道准没好事,上一次袁元如此干脆而反常的拒绝自己是倪冬那个混蛋对他纠缠不休。 “那我送你到楼下等你谈完了下楼?” “不行。” “……你实话跟我说,他真是你姑父么?” 秦檀打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个所谓亲戚是真实存在的,至少那人肯定不怀好意。 “……是。” “你们多久没见了?” “大概两个月……” “他找你干嘛?” 秦檀可不相信真是想念袁元了这套鬼话,但袁元不再回答,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地板不安地搅动着搭在手上的围裙。 “需要报警么?” 袁元忽然苦笑。 “他一没偷二没抢,报警有什么用呢?” 秦檀就不懂了,一个看起来心思单纯生活简单的小胖子,怎么会埋藏在如此多秘密之中,二十几岁年纪父母双亡,一个人生活,却好像总被人追杀一般活得心惊胆战,总是对一些他不知道的小细节固执地守口如瓶。 “圆圆儿,你这样活得又累又怕的好吗?” 小胖子真是既可气又可怜,喜欢照顾别人却从没有人真正肯为他遮风挡雨,他的生活估计只有倪冬曾给过他片刻温存,难怪他不敢干脆地一刀两断。 袁元抬起了头,嘴唇颤了颤。 “我可以下班了吗?” 秦檀只好点头,袁元收拾了一下,背上他的双肩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檀在电脑前待到十一点多,忙得差不多了,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原本指望睡个好觉,思维却活跃得不像话,小胖子睡梦中的呓语喃喃回荡在他的耳畔。 “救我啊,救我……” 秦檀打开卧室灯的那一刻,看到袁元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原本就破了皮的膝盖,血从膝盖往下淌,而袁元的手指关节却因为用力而发白,这一幕如此清晰地烙印在秦檀的脑海中,那一刻简直令人透不过气。 袁元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晨起床刷牙时,镜子里惨白的脸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随便下楼买了点煎饼果子当早餐果腹,接着又去银行取了几千块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到背包里。又到菜市场买了半只口水鸡和两瓶小二,这才不情不愿地叫了部计程车。 李峰良坐在棚屋外一脚搭在水泥墩子上正在砸吧着嘴吃花生米,他的几个狐朋狗友给他满上一杯酒,他不客气一口灌下去,廉价白酒的劲头挺大,他脖根一紧,接着哈出一口酒气,痛快地摇头晃脑。十点多钟起来,一起来就有酒有烟一会儿还有人送钱,这日子没法儿更逍遥自在了。正跟几个哥们插科打诨呢,就看到袁元碎着步子哆嗦着朝他走来,他大喇喇一个起身,袁元立刻惊得后退一躲,却被他勾住脖颈子。 “哎,圆圆儿,干嘛呢,别这样啊,来,跟姑父喝两盅,看看,这是我侄儿,现在可出息了。” 李峰良一环袁元的肩膀,把他拖到椅子上坐下,一边假惺惺关切地问道。 “来这么早,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 “吃什么好吃的了,也不给姑父带点儿?姑父一大早还没吃饭呢。” 袁元赶紧从包里掏出买好的熟食和二锅头双手奉上。 “哎,这就对了,就属圆圆儿你最乖,来来一起吃,等吃完咱爷俩好好聊聊。” 袁元大气都不敢出,缩着脖子就看着李峰良喷着唾沫星子大吃大喝还不忘满嘴喷脏字。 李峰良跟那几个酒肉朋友痛痛快快地把袁元带来的吃食一扫而光,这才惬意地叼着跟牙签把袁元拖到这条老街的一颗大树下坐着,眼神还不住地打量着这个许久不见的侄子。 “我说行啊,圆圆儿……这才多久没见,你出息了啊。” 袁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依旧低着头无比煎熬地看着脏兮兮满是油渍的水泥地。 “最近过得不错吧?听说还找了个好工作啊,你老板还说你做什么企划,那得是公司白领了吧?” “没有,我帮人打杂……” “别别别,别不承认哪,咱爷俩唠家常而已。” 李峰良吐掉牙签,一直手搭在袁元的肩上。 “圆圆儿我说你看哪,姑父我刚出来,连个住处都没有,你住哪儿呢,我到你那儿挤两天你看成吗?” 袁元一惊。 “姑、姑父,我跟人合住,地方不大,不大方便!” “这样啊,那我单独找房子又得多花一笔钱,又是多一笔开销啊。” 李峰良捏着下巴,满脸写着‘我可是为你考虑’。袁元的手慢吞吞地伸进背包口袋里,好一会儿掏出一卷红色的钞票。 “我这儿还有三千多块,比以前稍稍多一点,一个月吃吃喝喝再租个小单间,应该够了。” 李峰良眼睛一亮,随即恢复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接过钱赶紧揣兜里,随即眉开眼笑。 “我圆圆儿是出息了啊,新工作每月钱不少吧?” “没有多少,上个月的没给,所以多给一点,我省吃俭用存的。” 袁元咬着牙,生怕对方贪得无厌继续纠缠不休。 “哎?你都跟你老板关系那么好了,他每个月不多照顾你点儿?” 李峰良挤眉弄眼的,明显话中有话。袁元猛然抬头,心里腾起一丝怒火,李峰良根本不知道他喜欢男人,说这话明显只是想把他卖了。 第34章 一探究竟 “哪天带我去你们公司和住处转转呗,让我看看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我还是老样子,得过且过而已。” 袁元打了个哈哈,却发现坐在对面的李峰良手里把玩着一支烟眯眼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圆圆儿,你不想姑父去看看你吗?” “没有……我干活的时候忙,没时间招呼你,冷落了你不好。” 袁元陪个笑脸,已经听出了李峰良语中的寒意,手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那哪天你带我去你家坐坐呗,请我喝杯茶吃顿饭总是可以的吧,毕竟咱俩好阵子不见了,我怎么说也算是你半个父母,咱爷俩非得这么生疏吗?况且我都多久没吃你做的饭了,还记得你小时候我骑自行车载你去学校,你没吃早餐咱爷俩分吃鸡蛋吗?” 袁元看到挂在李峰良脸上假惺惺怀念往事的笑脸不觉心下一阵恶心!这个王八蛋还好意思提那个鸡蛋,那是姑母大清早煮了两个给他揣在两边口袋里当早餐,被这混蛋发现了当即抢走一个,送他上学还是因为通宵打麻将顺便而已。听人说最近李峰良关进去还是因为跟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姘居,被人家老公当场逮着,满大街地追着打,抢了人家屋里的菜刀恐吓别人,才给拉进去关了十五天。 然而对于这一切,袁元只敢在内心偷偷腹诽,一看到李峰良那张狡诈的脸上凶狠的眼神,他的那点抱怨就统统咽回了肚子里敢怒不敢言。 “我……” 袁元一时语塞,竟然想不出借口来搪塞。 “圆圆儿,做人不能忘本啊。” 李峰良趁热打铁在袁元的肩上使劲了拍了几下,每一下都让袁元心惊肉跳。这句话几乎是李峰良的口头禅,每说一次袁元都要倾尽他那点可怜的积蓄喂饱李峰良的荷包,这每个字都犹如一颗尖锐的牙齿,李峰良只要一张嘴,就要从袁元的身上连皮带血地咬下一块肉。 “圆圆儿,这就是你的‘亲’姑父?也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袁元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秦檀怎么会正巧出现在这片破旧的棚户区?难道他跟踪自己? “秦檀,圆圆儿的老板。” 秦檀爽朗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主动伸出手有力地跟坐在石凳上搞不清楚状况的李峰良握了握。 李峰良瞪大两只三角眼,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西装革履一身贵气的高大男人。指缝里干干净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外套熨烫得一丝不苟不带一个褶儿,一看就是有钱人!秦檀本来长相就挺出挑,此刻在李峰良的眼里更是光芒万丈,这就是尊纯金的财神爷啊! “老板好老板好!” 李峰良忙不迭地起身,双手抓着秦檀的手可劲儿地用力摇晃,满眼都是巴结,看得袁元十分难为情地别过脸。 “圆圆儿!你还傻愣愣地坐那儿干啥呢!还不起来跟你老板打招呼!” 李峰良把架在耳朵上的一支烟赶紧取下来双手奉给秦檀。 “老板抽支烟?” “不,我不抽烟。” 秦檀忙摆手。 “噢,明白,老板抽的是好烟!” 李峰良的视线往秦檀的口袋张望,眼巴巴地等秦檀拿出一盒高档烟来发给他几支过过瘾。 “不,我真不抽烟。” 秦檀过去也曾是大烟枪,后来有次酒后戈苑扶他回家,他喝得迷迷糊糊地烟就戳到了戈苑的手臂上,把戈苑给烫得差点掉眼泪,从那之后他就戒烟了。 “哦,真难得啊,现在生意人不抽烟的少啊。” 逮准机会这也能恭维几句。 “你来干什么……” 袁元别别扭扭地站起身来,秦檀头一次瞧见他跟自己耍点小脾气,居然还觉得有点好玩。 “我办点事顺便路过。” “你有什么事能在棚户区办……” 袁元的表情越来越不大好看。 “我……” “圆圆儿你怎么跟你老板说话呢!” 秦檀还来不及说个借口,倒是李峰良先吼了起来,一巴掌在袁元的后脑瓜上用力地招呼了一下,把袁元打了个趔趄,顿时吓得噤声! “请问怎么称呼?” 秦檀轻轻抓着袁元的衣角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站着,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李峰良的小眯缝眼,他眼珠子滴溜儿一转,笑得更贼了。 “嘿嘿,您真客气,小姓李,木子李。” “李先生是吧,圆圆儿都这么大人了,总得给点面子,就您这个打法,要是让公司里人看见还不得招人笑话。” “噢,这么说我们圆圆儿真是在公司里做大事的?” 李峰良的眼里直冒精光,看袁元的眼神如同看一堆明晃晃的金子,眼睛里金光乱跳。 “可不是么,公司装点门面全靠他。” “这么说他还大小是个管事的?” “算是管东西吧,咱们公司的抹布笤帚刷个油漆都归他管,那些大玻璃落地窗全靠他里里外外地擦,特别辛苦,这月我打算再加他二百块奖金。” 李峰良嘴一僵,那恨不得咧到脖子根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 “这么说他是打扫卫生打杂?可您说他还做企划什么的……” 李峰良不甘心地又追问了一句。 “是企划啊,我们公司打算趁劳动节在大楼外搞个活动,圆圆儿负责铺个红地毯啊,打下手搭搭架子和装钉宣传画,我们开会的时候,他可不是也在嘛。” 秦檀笑得十分亲切,袁元一咬下唇把脸藏一边,憋笑憋得耳朵根都红了。 “哼,他一个小打杂的还能劳烦老板你亲自接电话还跟过来打招呼慰问?” 知道袁元的钱途在秦檀这儿是没什么发展了,李峰良的语气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语调一下子变得冷酸咯牙。 “也不算多上心,那晚我在洗手间方便发现马桶好几个都堵了,他又正好在同楼层制作活动道具,就叫他帮忙通一下,今天也是我一个国外多年不见的好朋友回来省亲看看小时候的老宅,我顺便当一下司机。” 秦檀淡定自如地胡说八道。 “那就这样吧。对了,圆圆儿消防通道的门给人用油性笔乱涂乱画,你记得今天上班的时候清理干净,你们家圆圆儿就是能干,万金油,哪里需要往哪儿搬都顶用。圆圆儿,要不要带你一程?” “不用了。” 出乎意料,袁元出口拒绝,而方才脸上的一点罕见的狡黠的笑意一下子也消失不见。 “……那好吧,公司见。” 秦檀只是瞬息一怔,随即耸耸肩,转身走人消失在老街的拐角。 “姑父,今天把钥匙给我一下好吗?” 袁元又恢复那张怯懦的脸。 “好吧,不过听姑父一声劝,光做点打杂能有什么钱途,没事有空可以去扛扛大件捞点外快,毕竟你也二十五六了,过几年要取媳妇的,还是得多挣点。” 李峰良将一串钥匙抛到袁元手中,摇头晃脑又跟他那帮酒肉朋友插科打诨去了。袁元一抿嘴,没说什么,低头转身就走。 秦檀的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眯着眼假寐了片刻,袁元叩响了他的车窗接着钻进车来。 “你居然跟踪我……” 袁元的表情很奇妙,有点别扭,有点生气,却似乎还有点窃喜。 “拿出证据来。” “你拿出你是接送朋友的证据来。” 小胖子居然也会针锋相对了。 “谎话要说就说全套,难道我真的要你通马桶了?” 秦檀刚发动汽车,却看袁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我还是下车吧。” “你还不回去?” “我还有事……” “你麻烦还真多,还有多少吸血虫等着榨干你?”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真爱糯又甜 作者:大瑟 第9节 “没有……” 袁元的神色竟然多了几分伤感和黯然。 “我正好有空,就指着你满足我的好奇心了,说吧,去哪儿?” 袁元闷闷坐了好久,终于抬起了头。 秦檀莫名其妙地带着袁元去了市场,结果袁元出来时拎了满满一袋的香烛鲜花水果,提出要去一趟公墓。到了公墓,秦檀停好车,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拾级而上,来到一处合墓前。墓碑照片上是面容十分和蔼的一对中年男女,袁元默默点了香火,摆好瓜果和鲜花,一张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秦檀也默默献上一炷香,看着袁元跟他过世的父母说着自己平淡但却充实的日常生活,字里行间出现得最多的竟然都是自己和那几个家伙,他们在袁元的描述里那样完美简直无所不能,听得秦檀简直都有些惭愧。半晌之后,小胖子站起身来,秦檀跟在后面掏出钥匙,以为要就此离开,却看见袁元走下几级台阶,又绕道一块墓碑前。秦檀低头一望,墓碑上照片里的面容是一个与那对夫妇年纪相仿的女子,面容清瘦苍白但表情恬淡从容,长发披肩,嘴角微微有些笑意。 “姑母,我来看你了。” 秦檀看袁元从包里拿出一只保温杯和一只青花瓷茶壶,他细心地打开保温杯将杯里还冒着温热香气的茶水注入茶壶中,一泓细流洒在墓碑前,香气四溢。 秦檀瞬间就闻出了这是那种香草茶的香气,十分特别的香味,苦中带甜还有些柑橘的酸涩和几缕悠然花香。 “我姑母教我的,她生前最喜欢这只青花瓷的茶壶。” 袁元的眉目变得十分柔和,随即又如同之前摆上瓜果梨桃和一束白菊。 “从她离开我后,我就无亲无故了。” 秦檀不由得想起刚才那位‘亲姑父’,看来那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35章 小胖子的过去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在墓前站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气氛变得有点感伤,袁元低垂双眼一时半会儿一言不发,半晌才抬头微微一笑。 “还有最后一个地方要去。” 这是一幢老式居民楼,矮矮几层,楼下几棵参天大树,地上还用粉笔画着跳房子的图案,几个小孩肩并肩坐在环绕大树的水泥凳上吃棒棒糖,一个五六十岁烫一头大卷的妇女正在楼下晒衣服,看到袁元眼前一亮。 “哎呀,圆圆儿你可回来啦!这么久不见干什么去了?是不是那个败家的李峰良又惹什么破事了?” 她快步跑过来,热络地抓着袁元的双手大嗓门唠个没完。 “这位是?” 秦檀一直站在一旁微微笑着看袁元和大妈唠家常,一听大妈招呼赶紧上前一步伸出手。 “秦檀,袁元的上司。” “是吗?圆圆儿可出息了,不是我说我们圆圆儿,心灵手巧人又踏实肯干,不是被那个挨千刀的李峰良拖累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大妈又啰嗦了几句,这几句真心实意的夸赞袁元倒似乎很受用,嘿嘿挠着后脑勺怪不好意思地直偷乐。 “今天又是来给屋里打扫卫生的吧,该提水拿什么只管到杨大妈这儿来取,中午留下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了,我就回来看看,晚点就走,不打扰了,对了,我买了几斤苹果,这种挺甜的,拿去吃啊。” 袁元从包里拿出满满一袋薄皮大个的红富士往大妈手上塞。 “你看你,每回来了都给我带礼物,今天必须留下吃饭,不然我不收!” 杨大妈喜笑颜开地接了水果,又疼惜地一摸袁元短发柔软的脑瓜。 “好,那我留下吃饭。” 袁元偷望秦檀,见对方点头,立刻笑着同意。 “就是!知道圆圆儿你最爱吃大妈做的焖羊肉,今天正好买了,炖得火差不多了,又软又烂,一会儿多吃点啊,领导也留下一起吃不要走了!” 杨大妈领着俩人上楼,到了二楼自己家开门,一指楼上。 “那你们去吧,别太辛苦了,早点过来吃饭!” “好。” 袁元一点头和秦檀一起上了五楼,秦檀看小胖子一脸乐呵呵的,心情倒也变得轻松起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袁元打开门,秦檀被扑面而来的灰尘给激得咳嗽了一声。 “咳咳!你家灰真大!” 秦檀挥手赶走空气中的灰霾,跟着袁元走进屋里。小小一间客厅,家具简陋老旧,到处灰蒙蒙地一层细尘,一看就是久无人住。袁元故地重游一般地转了一遭,秦檀跟着看了一圈下来,不可思议,屋里除了几展估计已经失灵的台灯,连个能插电的家用电器都没有,细细看下来,整间屋里也就是几张沙发椅子和睡床,还都是十几年前的款式。 “你能不能到楼下等我一会儿?” 秦檀以为他又要感怀一下往事,于是同意到楼下坐坐,楼下到一半就被正蹲在门口择菜的杨大妈给拉进屋去。 杨大妈热心地给秦檀倒了杯果汁,果然一张嘴就滔滔不绝,秦檀只能耐着性子陪她聊一些家长里短,同时旁敲侧击,顺便打探一下袁元的过去,满足一下他对小胖子秘密的好奇心,杨大妈果然不负众望,张口就开始替袁元惋惜和抱不平。 “唉,这孩子命苦啊,十二三岁就没了爸妈,跟着他姑妈本来挺好,要不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姑父把他害成这样,应该也是顺顺利利读了高中上了大学,现在也该娶妻生子当爸爸了。” 杨大妈手上的活越来越慢,说起袁元的过去就不住地叹息摇头。 袁元十二岁那年父母驾车带他出去游玩,结果出了事故意外溺亡,好好的一个美满的家庭瞬间破碎,一直在外做生意的袁父胞姐收养了他,视他如己出,无微不至地照顾呵护他。袁元的成绩不错又懂事,长得细白圆润,很招人喜欢,那时他还没这么胖,只是略有些圆润看起来些许腼腆,白白的长得很甜。姑母袁娴的经济条件不错,袁元在生活和学习上几乎没有任何金钱上的压力,那时候他埋首在功课里,只管憧憬着长大后美好的未来,从来没想过又一次变故会颠覆了他的生活…… 李峰良第一次出现在袁娴家的时候,给袁元带了一颗五彩斑斓的彩蛋,满脸都是和善使人安心的笑意,本来怯生生躲在姑妈身后的袁元,打开彩蛋看到里面全都是巧克力的时候开心得不得了,这个叔叔真好,他吃着巧克力很天真地希望这个叔叔下次再来。 袁娴在领养袁元前,曾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就是那次婚姻导致她后来在外漂泊闯荡商场。袁娴的前夫不仅花天酒地而且经常对她大打出手,她曾人如其名,是个性格贤淑温婉的小女人,对丈夫的依赖感很强,可是丈夫婚后的性格剧变让她伤透了心,从此她封闭内心,一个人在外独自打拼,直到跟袁元相依为命。她甚至产生过此生独身一人,只一心一意地抚养袁元,再也不对任何男人敞开心门。 可老天并不怜悯她,又让她碰见了坑蒙拐骗的李峰良。李峰良比袁娴小好几岁那时候还挺有点风流倜傥,而袁娴虽然因为心力交瘁而看起来总是面带一丝疲惫,可家族遗传的白皙皮肤加上五官又颇为精致,仍然很有魅力。那时候李峰良就与好几个女人不清不楚,跟几个外面的朋友搞一些垃圾项目骗吃骗喝,不过他伪装得很好,外形风度翩翩谈吐也算得体,把一些毫不知情的女人哄得团团转。 他和袁娴的相识缘于一场婚礼,他不过是跟着朋友去混吃混喝,而袁娴则是作为新娘的老板前来捧场,新娘是她的秘书,她穿一件做工精美的淡蓝色丝绣礼服气质十分典雅,即便是作为席间的一位看客还是那样摄人眼球。李峰良的朋友是新郎的老友,对这位美女老总也是略知一二,描述给李峰良则只用了一句话,这女人长得美又有钱。 李峰良当时手头正紧,又被同居了三个多月的女人嫌他没钱一脚踹了,当即脑海里就剩下一个念头,半年内,他要让这个女人对他死心塌地。而仅仅三个月,袁娴就沦陷了,她独身好几年,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和‘单亲妈妈’的生活让她身心俱疲,许多不怀好意的明枪暗箭让她防不慎防,嫉妒和觊觎随时随地找上门来,而李峰良此时见缝插针地钻了进来,对她呵护备至,为她遮风挡雨,内心深处原本就因为孤独而渐渐龟裂的防备外墙顷刻之间崩塌瓦解,她一下子就陷了进去无法自拔,很快地就与李峰良登记举行了婚礼。 这个决定几乎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但最无法接受的却是袁元。几乎是婚后的第一天,袁元就发现每当没人的时候,他这位姑父看他的眼神不再如从前那样慈蔼,简直有点厌恶和凶狠,令他有点害怕,唯一让袁元还能感到开心的是曾经总是看起来那么孤独却温柔的姑母从此每天笑容满面,甚至带着一丝孩子气,袁元于是觉得,就这样三口之间住在这间大房子里从此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也不错,只要他再乖一点,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李峰良一点一点地榨干了袁娴的万贯家财用了挺长一段的时间,那简直是他这辈子最惬意的一段日子。挥金如土的生活极度地膨胀了他的自尊心,倒是无暇再估计家里那个低眉顺眼小小的‘拖油瓶’。他理所应当地在袁娴的公司谋得了一个职位,每天只需在家里和人前伪装数小时的好丈夫形象,夜幕低垂他就迅速地回到了熟悉的花天酒地的生活,他从来没有活的这么潇洒过,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等到袁娴终于清醒过来时,一切都晚了。 而这最穷困潦倒的时刻,袁娴却发现自己患上了胃癌,而当她两手空空地找李峰良哭诉时,却发现他的拳头比那个令她深恶痛绝的前夫更凶狠!而暴打之后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就转身离去…… 当她终于崩溃了坐在墙角痛哭时,唯有那个圆圆脸的孩子走过来摸着她的头抱住她。 “姑母,不怕,我照顾你。” 即便只是一句安慰,也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让袁娴勉力拼尽全力想要活下去,何况袁元的这句诺言绝不只是一句安慰。在袁娴渐渐虚弱自顾不暇时,他义无反顾地照顾起这个曾经把他呵护备至的坚强女人,做饭洗衣熬药,讲故事逗痛得发抖的袁娴开心,从此又是两个人相依为命。 李峰良灰溜溜地回来是在几个月以后,他又花光了钱甚至为了躲债无处藏身,而当他惊喜地发现家里门锁没换,进门后更为惊喜的是桌上摆着一锅热腾腾的排骨粥。 “圆圆儿,你都学会做饭啦?” 也不顾卧室里传来袁娴痛苦的呕吐声,他自顾自盛了一碗,吃得很香。 第36章 原来是你 袁元拎着换下的垃圾袋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李峰良吃得正香,面容顿时变冷。 “这粥没你份!” 姑母的重病让他一下子长大了很多,此时唯有他稚嫩的肩膀能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李峰良根本不理他,狼吞虎咽地喝完粥,舒舒服服躺沙发上闭眼就睡。 “你滚……” 袁元咬牙低声说道,可是沙发上的人动也不动,于是他干脆上前去拖,最后甚至恨恨拿牙去咬,李峰良终于跳了起来,抓着他的脖子把他摁沙发上,抡起拳头就砸!那天袁元被‘教训’得很惨,第二天袁元低着头藏着青肿的脸去楼下买早餐,那时候袁家依旧住在高档小区,邻居虽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却不通姓名。人们窃窃私语,但却无人上前询问,没过多久,袁元就辍学在家,开始忙前忙后地照料起了姑母,也心惊胆战地‘照料’着姑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原本凭着袁娴过去的一点积蓄和人脉,日子虽然落魄不少,但至少吃住不愁,可自从李峰良回到这个家,不但丝毫不念夫妻旧情,还将那点救命家底也掏得一干二净,这个家变得像个牢笼,李峰良则无情地奴役着虚弱的袁娴和无法一走了之的袁元,只要李峰良稍有一点不顺心,就是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袁元亲眼看着李峰良抓着虚弱的姑母的头发要钱时,表情就像一条凶狠的豺狼,而等他满足地松开手,手心里一大把姑母细若蚕丝的头发,袁娴捂着脸啜泣时,袁娴愤怒得浑身剧烈颤抖,他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早点拿出来不就好了。” 李峰良得逞后,倒进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咬着烟熟稔地一张张数钱。 “把钱放下……” 当他看见袁元拿着一把菜刀却浑身抖如筛糠,一下子愣住了。 “圆圆儿你干嘛呢?” 李峰良不动声色地放下钱举起手。袁元头脑一片空白,他很害怕,即便手里拿着刀的是他,可他却一动也不敢动。长这么大,他连张口骂人都没几回,倒是被同学欺负他是孤儿胖揍他好几次,为了不给姑母惹麻烦,他一直忍气吞声,而正是姑母被欺辱让他怒火爆发。 “你这孩子,才多大就学人拿刀吓唬人,把刀放下,有什么事好好说。” 李峰良故作轻松地站了起来。 “你现在就走,永远都不要回来……” 袁元吞了口口水,背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尽管李峰良站起来的动作像一场慢镜头电影,还是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好,好……我现在就走……” 李峰良当真转过身,在袁元的注视中忽然就扭转了脚步,快步拐到袁元身后,擒住袁元小小的身体,猛地掐住他的脖颈,袁元差点背过气去!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气,李峰良夺下刀,袁元忽然觉得眼前几下金光闪动,就什么都听不见了,接着鼻腔一酸,鼻血涌了出来,李峰良把他按在地上用皮带缚住手腕,扬手对准他的前胸后背狂砸猛掏!袁元疼得想要抽气,却无法呼吸,眼睛血红却哭不出来,他就像一尾丢进油锅的活鱼,反复翻腾剧烈挣扎着,却根本无济于事,痛苦保持呼吸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等待下一刻即将到来的死亡…… 李峰良打累了坐地上直抹汗,他有气无力地踹了一脚袁元仍在抽搐的身体。 “多大孩子,别学人玩刀,这次先饶了你,下次再乱来就让你姑妈陪你受罪。我今晚约了你王叔打牌,不用等我吃饭了。” 说完又到沙发上取了那沓票子笑嘻嘻地一甩出门去了。 袁娴一直在狂砸睡房的门板,透过门缝她凄厉的哭叫声阵阵传来,李峰良把她反锁在房内,直到出门才将钥匙丢给袁元,袁元在地上躺了很久才强撑着站起来擦干净鼻血去开门,门一开,袁娴如一只发狂的母兽哀嚎着扑了出来,抱着袁元就哭,而袁元却仍然表情木然,似乎还未从刚才可怕的惊悸中回过神来,姑母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好像是从梦里传来…… 接下来的几天李峰良发现袁元变得特别乖巧,一言不发地乖乖煮饭做菜洗衣拖地,刚开始他猜想袁元是不是肚子里憋了什么‘坏水儿’,要在沉默中爆发。但是持续了大半个月以后,他终于发现,袁元好像不会说话了…… 被暴打的当晚,袁元瑟缩在被窝里做了一个很长的恶梦,梦境太真实可怕,他几乎就要那样在一片荆棘恶谷中就此停止呼吸,当他满头大汗扑腾着手脚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大张着嘴想要呼救喉咙里却只传来阵阵几不可闻的呵气声,他失声了。刹那间,隐忍已久的眼泪夺眶而出,不知是好是坏,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哭泣声吵醒隔壁睡房里的李峰良,对方不会再冲过来用枕头捂住他的头叫他闭嘴了。 袁娴的心都碎了,当她发现袁元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言不发总是独自一人木然地站着,脸上从此全无笑意。轻飘飘地就剩一把骨头,如同一个飘荡而无所归宿的小小孤魂。悔恨比病痛更折磨她,她恨,恨李峰良的残忍和贪婪,恨自己一时冲动陷入李峰良的圈套,她想要玉石俱焚。可惜她这样一个善良的人终究缺乏残忍的智慧,而李峰良则比她魔高一丈还是发现了她藏在床头柜里的刀,她又太过高估了骨瘦如柴病入膏肓的自己反抗的能力,当她举起刀扑过去,李峰良只是扬手一巴掌就将她打得动弹不得,他抽着烟对她冷笑。 “想跟我同归于尽?想想圆圆儿,他现在就锁在隔壁屋呢,真把我惹急了,就算死,一把火咱们玉石俱焚谁也别想跑。” 袁娴瞬间呆住了,片刻后滚滚泪珠落下,伏在床上泣不成声。 那天袁元做完饭菜后也没吃,早早就睡下了。睡着睡着他觉得暖洋洋的,接着好像下雨了,雨滴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特别地滚烫,他迷糊中醒来,发现姑母抱着他在哭,他伸手开灯,发现姑母的脸上挂着笑。 “圆圆儿,你恨不恨姑母呀?” 袁元摇摇头,抱着姑母枯瘦的胳膊,看姑母青蓝色的眼白像两颗烟灰色的圆球,两只原本漆黑的瞳仁如今颜色浅淡得吓人,姑母已经很虚弱了,不变是她温暖的手掌和眼神。 “这里是一万块钱,圆圆儿,你拿着逃跑吧,不要回来了。” 姑母嘴角抖动似乎想要落泪,却又忍住了,笑得令袁元很心痛。 袁元最终还是没走,因为第二天当他在姑母的怀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姑母不动了,永远地停止了呼吸,苍白的脸上虽然挂着泪珠,但是表情却十分安详。她坐在墙角,身体微微倾斜,头倚着她最牵挂的袁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袁元没有动,就那样环抱着她一直坐到房门被推开…… 李峰良在葬礼上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几乎所有人都被他的演技欺骗,只有袁元不声不响地伫立在姑母的身旁,忘记了求救忘记了控诉忘记了哭。当李峰良把他牵回家重新锁回那间小屋里,他仍是一声不吭。 李峰良一走就是一个多星期,他因为躲债而消失了好几天,全然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被反锁着的袁元。当他惊醒过来冲回家时,门口大张,屋里一片寂静空无一人。他哆哆嗦嗦推开门,闭着眼生怕看到一副闪亮的手铐和闻到骇人的腐臭,却什么也没发生。 袁元从三楼跳了下去…… 秦檀听到这里,猛地被惊醒!似乎有什么熟悉的回忆涌上心头,十年前那场友谊足球赛…… 赛后他跟几个朋友因为庆祝胜利而在一家小酒馆开了一个庆功会,那天他因为眉骨受伤喝得不多,小酌几杯后就先行离开了,骑着摩托车载着那时的女友回家。发现小区的楼下人头攒动,女朋友拉他看热闹,却看到一个十四五岁骨瘦如柴的小男孩满头的血死死抓着二楼的防盗窗,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众人都在惊呼,吵闹声似乎让男孩更加紧张,他的脸上全是血,眼睛也被血迷住了睁不开,终于他还是体力不支,呀呀地叫了一声就松手坠了下来,秦檀本能地迈开腿冲了上去,一把就把那男孩稳稳接在了怀里,孩子抖得特别厉害,两只手还惊恐地向上抓着,秦檀扯掉自己包在额角的纱布轻轻按在男孩的伤口上。 “别怕别怕,没事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仿佛有一种魔力男孩的情绪瞬间安定下来,也许是因为长时间过度地精神紧张加体力透支,男孩失去意识昏厥了过去。 人群中让开一条路,秦檀向女友打了个招呼。 “我送这孩子去医院。” 抱着小男孩跳上摩托车绝尘而去! 袁元总算把家里又打扫得一尘不染,正满意了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房门被叩响,秦檀斜倚在门前看着他。 “原来那个小家伙是你啊……” 第37章 原来是你(下) 袁元一愣,随即搅着手里的抹布不吭声。 “我刚听完上半集,等你说下半集了。” 杨大妈热心地给秦檀削了一个大苹果,秦檀一边啃苹果,一边等下文。 袁元不吃不喝地在那间小小的卧房里昏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醒来他起床去拉门把手,门仍然严丝合缝地锁着。他以为只是姑父还在睡懒觉,只能趴在窗前,一直等到傍晚,仍然没有人来给他开门。他的腿肚子已经开始发软,嘴很渴,到了第三天,他几乎饿得连抬手都快没力气了。他勉力支撑着翻箱倒柜,翻出两颗大概是半年前一个阿姨塞给他,他忘记吃掉的半融化的牛奶糖,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吃了下去,从来没有觉得糖果的味道如此香甜。又从一把落满灰的水枪里倒出了一点点水喝了下去,水有些浑浊味道很奇怪,又酸又涩好像泥水。晚上他吐了,第四天,牛奶糖吃完了,他开始发烧。他蹲在角落泻肚子,浑身冷得直哆嗦。屋子里有一把老旧的木头凳子,袁元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力气,他把椅子砸烂了,抓着椅子腿将防盗网撬开了一个一人宽的口子想要往下爬,可能因为发烧加紧张,他出了很多汗,刚转到防盗网外,汗淋淋的手心一滑他就往下掉!脸上也被一些翘在外面的椅子碎屑给划得血淋淋的,还好,他跌在楼下的雨棚上一个缓冲减速,令他有机会抓住楼下的防盗网…… 掉落前的那一刻袁元感觉心跳得很快,剧烈得如同心脏似乎要冲破他的胸膛爆炸开来!血迷了他的眼里,耳朵里也听到了阵阵回声,手脱离的那一刻,他竟然感到一种解脱,就这样掉下去,然后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反正自己已经无家可归。 直到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以为他已经死了,落进了一堆云里,一只宽厚的手掌却忽然盖住了他的额头。 “别怕,没事了……” 低沉却使人安心的男声安抚了他的不安,他心跳的开关似乎被拨回了慢档,一种奇妙的倦意袭了上来,他失去了意识。 秦檀冲进医院没多久,在袁元被救治的间隙,他也被拖走去包扎他那血流不止的额头。眉骨上的小伤口虽然不是什么可怕的致命伤,但是视觉上看起来的确很吓人,他满脸血直接把一个推车上车祸现场骨折送来救治的小女孩给吓得大哭,护士一边骂一边把他拖走…… 等他回来时,那个小男孩居然不见了! 袁娴的前夫毕航有个大姐毕欣跟她关系不错。这两年一直在南方做外贸生意,弟弟对女人的暴力相向一直让她很头疼,她对袁娴这个性格温婉的弟媳很有好感,因此一直对她抱着几分歉疚。近年来她一直忙于生意,最近无意中从弟弟口中得知袁娴的过世,感到很震惊,等到她赶回本市发现葬礼已经草草结束人已经火化,没有见上最后一面让她十分遗憾。又听说袁娴有个养子,于是想来看望一番给予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辗转几次好不容易找到袁娴的住处,家里却似乎一直空无一人,敲门无人回应。于是她往门缝里塞了一张自己的名片,名片后写了几句留言就离开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警察的电话。 看到病床上那个骨瘦如柴头上包扎着伤口的孩子,她的鼻子一酸,竟然忍不住流下泪来,抱着袁元就哭。她结婚较晚,也有一对龙凤胎,两个人应该只比袁元一两岁岁,却身高体壮身型几乎比袁元大了一号。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她慈爱地摸着袁元的小脑瓜,而袁元却只是怯生生地看着她,根本无法回应。 李峰良找到袁元的时候,袁元正在捧着一块大蛋糕狼吞虎咽,身边还坐着一个珠光宝气看起来十分富贵的女人。女人一面让他慢点喝一面递给他一瓶巧克力牛奶。袁元一看见忽然出现的李峰良瞬间如同受惊的兔子立刻缩到蛋糕店的桌子下面,抱着脑袋瑟瑟发起抖来。 “圆圆儿,你这个傻孩子,差点担心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李峰良变戏法一般眉眼瞬间耷拉下来,苦着脸双眼通红地三步两步跑上来死死抱住袁元不松手。 “这孩子,姑妈走了就闹倔脾气,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小小年纪还学人闹自杀!” 好险!还好当时为了了解情况,门被踢开,没有人注意门锁是被反锁。 “唉,这孩子太可怜了,无父无母好不容易有个疼他爱他的姑妈,结果年纪轻轻就走了。” 女人心疼地摸着袁元的小脑瓜,袁元立刻抓住她的手,她的心一软,很想把袁元抱过来,可惜李峰良将他箍得死死的不松手,估计也是找他找疯了,担心受怕好几天急坏了。 “这孩子这两天没‘说’什么吓着你们吧?他最近有点不对劲。” 李峰良一颗心一直悬在嗓子眼上,就怕袁元受了刺激找着笔乱写,那他那点丑事就全败露了! “是写了点什么……” 李峰良的心一惊! “确实是有点……” 毕欣看了眼袁元,没有把奇怪两个字说出来,只是打了个手势,李峰良旋即心知肚明,一颗心落回肚子里。毕欣随即压低了嗓门。 “这孩子写什么骨灰……一万块钱……怪物……我一点都看不明白。” 李峰良倒是一清二楚,袁娴过世后,他将袁娴的骨灰罐丢到了阳台角落的一只鞋盒子里,眼见心不烦,免得一天到晚想到有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死人在作祟,吃饭睡觉都不香。 当天睡觉的晚上他听到一阵响动,以为是袁娴回魂了当场吓醒!从床上跳起来抓起强光手电筒满屋子转,看到一脸惊恐的袁元跌在卧室地上,旁边是一张翻倒的凳子,高高在上的两只小柜门洞开着,里面是厚厚一沓红色的钞票,李峰良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干嘛,你姑妈刚死你就要跟我玩离家出走?” 他快速上前不顾袁元抱住他的脚又抓又咬一把拿了钱,忽然腿肚子一疼,袁元张口狠狠地咬着他的小腿,他吃痛地猛抬脚一踹,袁元立刻缩成了一只虾米! “给我消停点!你姑妈的骨灰就挂外面呢,不想再也看不到给我乖一点!!” 李峰良招呼了几巴掌,随即看到袁元的表情又恢复那种熟悉的木然加顺从,随即满意地锁上门,抱着钱继续呼呼大睡去了。 他一觉睡到十二点,起来肚子饿得不得了,这两天哭得要死要活的费了不少力精力,现在手头现成的一万块,不好好慰劳自己说不过去。眼珠子一转,把那只骨灰罐放进一个背包里贴身带着,走到袁元房门口笑嘻嘻地说道。 “我带着你姑妈出门去了,你在家里乖一点,别给我惹事乱写乱画,这样咱俩都好过。” 看了钥匙孔里一眼,袁元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才满意地出门去了。他这两天正盘算着怎么把房子和家里的那点杂七杂八的东西给倒腾掉换点现钱,如果这时候袁元要是溜出去给他惹麻烦,他的如意算盘就全乱了。 袁元最终还是默默地跟着李峰良这个他梦里的怪物回去了,他的视线一直凝视着李峰良挂在肩膀上的那只鼓鼓囊囊的背包,这是幼小懵懂的他心里唯一也是最后的牵挂了,现在的他觉得死不可怕,饥饿也不可怕,唯一的可怕是他最珍视的姑母在最后一刻的‘流离失所’。这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的最后一点无声的陪伴。 一个人大手大脚习惯了,好像就不会紧巴巴地过日子,一个电视机,一台旧空调,李峰良从袁娴那里继承的种种,挤一挤都是钱。袁元跟着他搬进了祖父母的故居,二老都不在了,这栋房子后来归属于袁娴,离郊区比较近,袁娴有时候开车带袁元去郊游,会来这里住上一晚,婚后多了李峰良,三口之家也常常在此过夜。 这房子小而陈旧,但楼下的大树绿意盎然,楼里住的都是袁家多年来的老邻居,十分亲切和善。那位杨大妈对袁元很好,做了好吃的经常给袁元送来一碗,袁元也有了几个小伙伴,唯一的遗憾是他还是没有办法开口说话。李峰良还是过着浪荡的日子,偶尔夜不归宿,但是袁元已经习惯了黑暗和孤独,这对他并不可怕,这屋里全是父亲与姑母的童年痕迹,老相片,旧日记本,即便安静却又格外温馨。最大的幸福是……袁元发现了一个令他心跳不已的秘密。 屋里有一台爷爷留下的老录音机,调试一下仍能收音,偶尔一个人的夜晚,袁元躺在床上,打开录音机的收音频道,可以听很多千奇百怪的故事,夏夜里的一个夜晚,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大家好,这里是午夜之心,我是秦檀……” 声音低沉却清澈干净令人熟悉而安心,涤荡撞击着袁元的内心……袁元抱紧被子,心脏一阵短促的纷乱,那声音仿佛有了形状,像一只只舞动的萤火虫,在静谧黑暗的夜里冲破了梦魇,莹莹飞绕在袁元的脑海、耳畔、眼前、梦里…… 第38章 袁元的回忆 每当黑夜降临,黑暗中袁元一个人瑟缩在被窝里开始跟着秦檀的低声倾诉牙牙学语。过程漫长艰难,秦檀令人心动不已的嗓音陪伴着他,尽管从喉咙里挤出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吃力,袁元却丝毫没有放弃,有时候那个字似乎就溜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他会下意识地一只手用力地抓着膝盖,大张着嘴满头大汗像要呐喊呼救,结结巴巴地发出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滑稽的语言,偶尔因为太过专心,等他从被子里钻出来时发现曙光竟然已经钻透纱窗漫进了室内。 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李峰良的一次酒后酣睡成为了袁元逃走的契机,他已经可以咬字模糊地与人对话,半个月前他悄悄在外找了一份家庭式小作坊里替人打杂的活,每天和一群家庭妇女大妈们汗流浃背地在黑乎乎的小房子里忙得手脚不停,回到家每次都累得一身酸痛几乎直不起腰来,但一想到床腿下压着的那几千元钱,他做梦都快笑醒了。当李峰良趴在桌上睡得鼾声大作,他抱着姑母的骨灰罐,背着那个他已经背了三年多装着他全部积蓄的双肩包轻手轻脚地合上了门,飞奔下楼,兴奋忐忑地从长久的囚禁中破茧而出,消失在了街头。 李峰良醒来后几乎都快急疯了,他在心中幻想了无数种袁元告发他后警察踹门将他架走的种种可怕的场景,然而什么也没发生,袁元就此人间蒸发,好像从来不曾在这个‘小家’存在过。就在他从惴惴不安中刚刚松懈下来,门真的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给踹开,两个满脸横肉的大光头把他捆在椅子上一顿劈头盖脸的暴打!那一刻,李峰良真的想到一句俗语,一报还一报……他还记得其中一个高壮脸上有疤的家伙。自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靠一番花言巧语从对方的腰包里掏出了不少的票子,但也不过就两万多块,江湖救急而已,当对方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架在他的耳朵上,他顿时额头冷汗直冒,吓得差点尿裤子! “大哥啊,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啊……” 李峰良说话都带着哭腔了,对方却狞笑一声刀刃似乎随意地在他那油汗淋淋的脸上擦了几下,顿时就划开几道口子鲜血往外涌。 “哼,我当时就是跟你有话好好说才被你忽悠了,现在我亲戚朋友都知道了,面子丢尽,不给你点颜色我以后还怎么在公司里混!” 李峰良越看他越面熟,忽然想起了市里搞土方运输的赵老板赵大头!以前富贵的时候搓麻朋友给介绍过,那可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听闻赵老板有个暴脾气好面子的老弟,这小子头大脖子粗,蒜头鼻子往天上翘,可不是跟赵大头有九成相似嘛!当下就觉得这只耳朵十有八九保不住了…… “大哥,你实在要削我耳朵也认了,谁叫我有眼不识泰山呢……” 他害怕自己今天不光是一只耳朵的问题,这肉瘤脑袋一看就是冲动起来就不管不顾认死理的主,要是一句话谈不拢,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道门都是个问题! “好弟弟,你还算乖,这样吧,哥哥我也不为难你,就一只耳朵,再卸你条胳膊就一笔勾销,那两万块当给你看病的疗养费吧……” 两个大脑袋骇人地相视一笑,李峰良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真在身上弄几个窟窿血敞开流,楼上楼下的邻居对自己向来颇有成见,万一见死不救把自己晾在这里血流成河,那不是眼睁睁咬着牙疼着等死吗! 他一咬牙,忽然展臂一扑!抱着赵弟往后撞,后面是个电视柜,赵弟当下就咔嚓一声,疼地话都不会说,倒地整个人都不能动了!另外一个人惊得呆住,一句话都不会说,被拼足了力气的李峰良夺过了刀,一刀就捅进了肋窝!李峰良父母离异,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狐狸精拐跑了,他小小年纪就一直跟一帮狐朋狗友瞎混,他天生一副贼骨头,还拜师学过一手顺手牵羊,开个锁头解个死结一点都不是难事,没想到生疏多年的这点手艺此时全派上了用场! 袁元在外漂泊一年半后,李峰良蹲号的消息才终于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依旧是背着那一个背包,抱着擦得一尘不染的骨灰罐又回到了这个小家。他十八岁了,虽然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但却又变得又白又圆,已经担得起小胖子三个字了。刚出去那一阵他到处找活干,想找个安生地方落地生根,可一个半大孩子在外闯荡真的很困难,最落魄的时候,他包得严严实实的一千多块最后的积蓄被扒手给偷得一干二净!他在外流浪了两个多星期,经常饿得头晕眼花地捡东西吃,那时他只剩下一个愿望,如果有钱了,他一定要每一餐都吃十成饱,绝不再辜负他饱受委屈的五脏庙! 好在袁元听话乖巧人又细心踏实,他会照顾病人,又不怕脏不怕累,熬些滋补的汤汤水水更是不在话下,再麻烦的苦活累活他都肯干,别人要一百他只要五十。很快,他这个卑微的愿望就得到了满足,他用最平常的方式犒劳自己,好像要把那苦难干涩的过去都用美味来滋润补偿! 当李峰良再次厚颜无耻地出现在袁元的小家外,已经是一年后了。他是带人来看房子的,这是他最后一点可换钱的家当,足以让他再苟延残喘一阵子了,当他看到屋里竟然站着一个正抱着一盆百合花的小胖子,仔细一瞧还是那个失踪多时的袁元,他也很惊讶。 “圆圆儿,你总算回来了。” 他的笑容是发自肺腑的,比起一纸合同后的那叠钞票,他更愿意用那点他惯用的感情依恋绑架这张长期饭票,没有什么比袁元的那点不舍更可笑和更有利用价值了…… 一年又一年,他乐此不疲地玩这个游戏,压榨着袁元的每一点痛苦和想念,轻轻松松地就可以不劳而获,虽然比不了从前的大鱼大肉,但至少是衣食无忧不必再靠从前那费尽心力的坑蒙拐骗了。 秦檀的车停在袁元家小区的楼下,他沉默地坐了十多分钟,袁元才揉着眼睛醒来,一看到自己的头枕在秦檀的肩上,耳尖瞬时红如熟透的番茄! “不再多睡会儿?” 秦檀难得给他一个温柔的笑脸,袁元感情复杂地不敢直视他,这算不算用悲惨的过去来绑架一个人的同情心?感觉自己有点卑鄙可怜。他很介意被秦檀知道自己那个灰色的过去,他希望自己总是看起来阳光灿烂,至少仍是那个没心没肺老犯迷糊的小胖子,宁可傻一点,做永远都不暴露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可以自私地慢慢渗透秦檀的生活,继续自然地朝夕相处,幻想有朝一日秦檀也会怦然心动。 “不了,我上楼去了,晚安!” 袁元一脸赧然地抓起包迅速跳下车,小胖子还挺灵活的! 袁元刚到家门口就接到了秦檀的电话。 “我忘了跟你说件事,我要出差几天,大张要回家去准备相亲,放你两天假,我手上有几张别人送的温泉公园的门票我放鞋柜上,你拿了找人一起去玩玩吧。” 也不等袁元回答,秦檀就挂了电话,回到家他一通威逼利用,逼着张玫扬去姬齐家挤两天,第二天一大早他罕见地起了个早床,拎上旅行包就走。 李峰良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刚从梦里醒过来,就多了一笔十几万的债务。反正看到打翻在地的麻将桌和一张长长的消费单,还有昨晚对他甜言蜜语现在却叉着腰横眉怒目的年轻美女身后还站着一个猛张飞一样的大高个,就算是仙人跳他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这些年他在外惹了好几个不该惹的家伙,想弄他的人绝对不少,这一出或许是早晚的事。当他哆哆嗦嗦地提出拿那套自己的小房抵债,对方倒是立刻眉开眼笑地欣然应允。虽然分外不舍从此饭票过期,但是预想中的拳打脚踢没有来临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办完手续出来,他瘸着可能是昨晚不小心弄伤的腿在外茫然地走着,才走出不到一百米就被人拖进小巷里,罩上麻袋一顿暴打!乱棍几乎把他的骨头都打成了几段,刚开始他还杀猪似的嚎几句,对方几句害命的威胁瞬间把他吓得闭上了嘴! 秦檀打累了解松领带,一抹额上一层薄汗,给在场几个帮手一人发根烟,好处费早就给过了,做生意广交天下朋友,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对于这种厚颜无耻的混蛋,就得简单粗暴往死里打,下巴打脱臼了他才能松口!没办法,有的人一辈子纠结一件事,不过就是另外一个人一句话功夫的了断。 张玫扬在姬齐家看球的时候睡着了,半睡半醒的时候觉得脸很痒,一睁眼眼前蹦出一张清瘦的脸,姚月明居然笑眯眯在用手指玩他的鼻尖,吓得他本能地抱起抱枕就跳了起来! 第39章 奇葩奇一窝 “嘿嘿……” 姚月明醉醺醺地喷出一口酒气,斜斜往张玫扬身上靠,张玫扬一侧身,他直接噗通倒进了沙发里,抱着张玫扬丢下的抱枕,满眼醉意地朝他暧昧地笑着。 “什么情况这是?” 张玫扬怒指沙发里的醉鬼,转头问正在开放厨房里忙碌着做夜宵的姬齐。姬齐正在做蛋包饭,还十分细心地点缀了小细节,一吮指头上的番茄酱,笑眯眯地看过来。 “他在酒吧里醉得不行,以为我是你,抱着我可劲儿表白,手上还抓着你的手链,我就顺道把他带回来了。你够可以的啊,瞧人家对你痴心一片。” 张玫扬一摸手腕,前不久别人送他做生日礼物的一串手链果然不翼而飞,可能是上次送姚月明回去的时候落下的。那手链有几分别致,纯手工编织坠满了木珠估计姬齐也是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向我表白?这移情别恋是不是也太快了?” 张玫扬小声嘟囔着,眼神随时提防姚月明的骚扰。姚月明一张脸喝得通红,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把他瞧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不你干脆就从了他吧,这都第几回了,这么多年你的婚姻大事没着落,倒是在同志圈里左右逢源,这就是命。” 姬齐噗嗤一乐,作为张玫扬多年的好基友,他深知张玫扬的那点情史。别看这小子长得一脸的书卷气为人友善斯文很招人喜欢,但向来专情,感情路上经历却颇为坎坷。谈过的几个女朋友都是分分合合,总被家里几个长辈棒打鸳鸯。好几次失恋喝醉了酒红着眼睛发酒疯说自己这辈子干脆就光棍到死算了,过去还曾被一些好事之徒起了个雅号‘天煞孤星’。然而他的同性缘真是桃花朵朵开,多少同志对他一见钟情,要死要活的都好几个。曾经有位离了婚中年阔商一见他就彻底沦陷,整个人跟魔怔了似的每天捧着一大束鲜花在楼下苦等着表白,把张玫扬吓得每天绕道走,一连好几天拖着秦檀肩并肩出门,直接导致两个老总之间暧昧不清的传言在公司里满天飞,还让秦檀被苦追了好几个月的某公司美女老总一个耳光说了分手。 “要不你也干脆从了钉子呗,你把人家一个嬉皮笑脸的花花公子硬生生给掰弯了,你得对人负责。” 张玫扬少见地冷眼讥讽,姬齐脸上的表情从戏谑变成了尴尬,轻声咳嗽了一声,一瞬间竟然乱了方寸。 “咳!你胡说什么呢,这么多年兄弟了这种玩笑能开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自从那次的突发事件后,姬齐和丁通多年的兄弟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偶尔小聚时,姬齐甚至有点不习惯再与丁通独处,怕这个鲁莽的家伙又忽然蹦出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疯话,怕这段感情会因为丁通一时之间愚蠢的错觉和冲动而受到考验! “说真的,你不觉得他最近行踪挺诡秘的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就不怕他是要打击报复周安?” 张玫扬伸手想偷吃盘子里的蛋包饭,被姬齐一巴掌给打了回去。姬齐烦躁地瞪着他,他本来最近就因为这事心神不宁的,这家伙还来火上浇油给自己添乱。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焦急不安而导致的方寸大乱,他就会察觉大张能心平气和地把话撂这儿,就是肯定知道这里面的一点猫腻的。张玫扬对这个难兄难弟的近况是了如指掌,丁通那小子也被家里逼婚,还是个从小到大经常欺负□□他的假小子。这几天他拉张玫扬出去喝闷酒的时候每回都是愁眉苦脸的,他老子在他小时候就找算命先生替他算过一卦,他跟这妹子是姻缘天注定般配得不得了,将来俩人结了婚不但事业上顺风顺水,还能生一对儿龙凤胎,本来丁爸这些年瞅着儿子而立之年还吊儿郎当不成家就很有意见,最近闷闷不乐一琢磨算命先生的话,更是打定主意要他早早完婚赶紧收心。当然内里原因张玫扬也略知一二,丁爸为人向来迂腐严肃,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坊间关于儿子好友性向的那一套传言让他对姬齐成见颇深,一直希望丁通断绝与姬齐的来往,而丁通则向来不予理会,这极大地打击了丁爸身为严父的那点威严和自尊心,而这一着逼婚也有点逼着丁通乖乖就范的意思。丁通诉苦,现在丁爸隔三差五地闹心口疼,丁通只要一句话不顺耳他就捂着胸口直哼哼,丁通这些天只好不情不愿地憋着气受着丁爸的各种指点江山,言谈间一脸地生无可恋。 “说起来,苑子好几天不见人了。” 姬齐岔开话题,心里却纷乱如麻,他还真有点担心丁通那小子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例如包里藏把西瓜刀…… “这倒是够稀奇的。” 戈苑不声不响地隐藏了存在感不见踪影倒是有点诡异。 “是不是病了?” “有可能……” 戈苑有句名言,她生要活得精彩,就是死也要死得漂漂亮亮。人前她一向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但是个人总会有个头疼脑热,所以她只要一有点感冒发烧导致的精神萎靡不振,冒出黑眼圈或者长个热疮,就会忽然消失不见,二人不禁担心起来,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不介意我来住几天吧?” 说曹操曹操到,戈苑穿着高领风衣,领口拉到顶,口鼻处还遮着一块丝巾,眼睛上架副墨镜,手拿拉杆箱,造型夸张地如同电影里躲避仇家追杀的神秘线人。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匆匆走进来慌张掩上门,她这才扯下丝巾,放松地吁了口气,转头对瞧着自己的二人嫣然一笑。 “好香,吃什么好吃的呢?” 张玫扬去洗手间洗手,水龙头放得哗啦响,姚月明掩上门他完全没听见。等到他甩着手上的水珠转过头,对方已经笑眯眯地近在咫尺了。 张玫扬咯噔又被姚月明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定了定神。他比姚月明稍高,姚月明方才鼻子都擦着他的下巴尖了,他对这种过分自来熟的亲昵比较反感,君子之交淡如水,更何况这一位十有八九是热情如火地奔着跟自己有点什么来的。 “吓我一跳,你想干什么?” 张玫扬一脸冷淡地看着姚月明步步紧逼,腰身靠着洗手池,两只眼低低睥睨着笑得很谄媚的姚月明。 “没什么,还你手链。” 姚月明抓着张玫扬的手腕,把手链套了进去,啪嗒一声弹响,张玫扬只觉皮肤一阵刺痛。 “……谢谢。” 啪地一巴掌在脸上响亮地炸开了!姚月明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报复,那一秒张玫扬被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给打得愣住。啪!又是一声响,姚月明的头偏到一边…… 戈苑心不在焉地吃着蛋包饭,姬齐吸着烟冷冷看着两张红肿的脸,张玫扬又擦了擦从鼻子里渗出的血丝,姚月明痛得张不开嘴吃东西只能嘬着嘴用吸管喝饮料。 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哪,姬齐无奈地想。 秦檀跟张玫扬菜足饭饱后坐在沙发里惬意地看电视,无意地一撇,总是留下饭后甜点再走的袁元蹑手蹑脚地正朝门口走去。 “今天走这么早?” 袁元今天刚复工,倒是一如既往地勤快,就是感觉心不在焉的。秦檀今天嗓子眼不舒服,还等着饭后一杯茶呢。 “恩,家里有点事……” “是不是那个臭小子?” 秦檀想起了倪冬的苦肉计,估计现在两个人差不多死灰复燃了,这倒是莫名让他觉得不咋痛快,这小胖子怎么拖泥带水的。 “没有。” 袁元赶忙摇头,表情倒不像在撒谎。 “噢,那你走吧。” 秦檀回过头,也不再多言。 袁元十二点多才赶到医院,他熬了碗香浓的鱼汤,一走进病房就看到直哼哼的李峰良,他一看到袁元出现,就抬起手哭嚎起来,视线直奔着袁元怀里的保温桶。 “哎……圆圆儿……你可来了……” “你怎么了?” 袁元瞧着他一身的伤,说不幸灾乐祸那是假的,嘴上没挂着笑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 “被人给打伤了,肋巴骨都给人打断了。” 李峰良身上缠着绷带,可还是迫不及待地接过袁元手里的保温桶急促地打开,捧着就咕噜噜地往下灌,他饿了一天了,苦等了一天无人探视,身上那点仅剩的现钱全抵了医药费,总算盼来了袁元这个大救星。 “怎么搞的?用药了没?疼得厉害吗?” 其实不用问,李峰良鼻青脸肿的,简直像卡通片里被火车撞过后还没来得急散架断气的小人,但让袁元说两句真心实意的安慰话他还真说不出口,他对这个姑父除了恨之入骨再没有别的感情了。 “太疼了,我一天没吃了,还是圆圆儿你疼姑父。” 李峰良真有点鼻子一酸,混到这么狼狈,真是生不如死,也多亏还有个圆圆儿。 袁元敷衍了一番,给李峰良垫付了医药费,这才一身疲惫地出了住院部,走在路上,天上竟然飘下毛毛细雨,冷风一吹,丝丝入骨的寒意,一种似曾相识的孤独袭来,他累得几乎不想动弹。 第40章 各有烦心事 好几天的风平浪静,平常疯闹在一块儿的一行人最近似乎都有了各自的生活,这些日子都没有聚在一起瞎胡闹,每个人似乎都是满腹心事,就算一起喝个茶也经常是默默无语。 尤其是袁元,他犹豫着要不要把李峰良接回老房子去住。李峰良其实一直有点抗拒再回那间房子。过去有好几次他喝醉了酒睡着,半夜里醒来都似乎看见窗外有一道漆黑的人影,吓得他差点尿裤裆里!从那以后,他宁愿隔三差五在猪朋狗友家里蹭酒喝时顺便在沙发里过夜,也不想再回那邪门的老屋子。苦了袁元连每一次索取钥匙回去看一眼也要看李峰良的脸色。再加上袁元的祖父生前是位童心未泯的业余发明家,一生收集了不少文献写下了不少笔记,这些连同袁父和姑母袁娴的日记都被袁元小心地叠好收藏着,过去好几次李峰良因为打牌时抽烟粗心大意差点将满屋子的回忆付之一炬,那是第二次袁元因为愤怒鼓足了勇气拿刀要跟李峰良拼命,有了这层忌惮,李峰良更不愿意回去了,袁元愿意给钱,他倒乐意在外面晃荡不回来。不过李峰良这次伤得挺厉害,好几处骨折伤口又有些感染,几次大额的医药费下来,袁元的手头有点紧,只好劝着想把李峰良接回去住,可对方躲躲闪闪就是不愿意,袁元只得考虑要不要把他接回秦檀给自己租的那户小区住房。尽管知道这是下下之选,他很担心秦檀要是发现了会大发雷霆,他这个不争气的姑父可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万一无耻起来,就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好几天的从早忙到晚,袁元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这天他给秦檀做完晚饭七八点钟正想走,忽然发现自己放在鞋柜上钥匙串里多了一枚亮晶晶的崭新钥匙!而且……看起来很有点眼熟。他心上忍不住噗通噗通地跳,秦檀正双脚搭在茶几上,大口嚼着袁元给削的苹果。 “我那天偷摸拿你姑父的钥匙给配的,你以后可以偷偷回去看看。” “不行!他说要是我敢打房子的主意,他就把房子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袁元转着手上的钥匙举棋不定,李峰良蹲监的那阵子他就用过这一招,李峰良出狱时就曾逼着他交出钥匙,不然反正他就剩下这房子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他惹火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得了吧,他要是真那么好勇斗狠还至于混得这么惨。” 秦檀可是还记得第一棍敲下去那老小子就哭爹喊娘地求饶,恨不得喊人亲爸爸来换取手下留情,这样的家伙只要能有条活路留着那条贱命活得再狼狈他也不在乎。 而在袁元的内心里,却还停留在李峰良对他无休止打骂的阴影中。他本能地对那个男人还带着根深蒂固的惧怕,直到现在回想起李峰良黑暗中豺狼一样莹莹冒着寒光凶狠的眼睛,还会做恶梦!小时候,有一回他脱口而出要报警找人抓走李峰良,李峰良阴狠地一笑,一只手抓着袁娴的被角,一只手啪啪地把玩着打火机打着了火。 “好啊,警察一来正好替我和你姑妈收尸,你看着办吧。” 袁元立刻噤声!每每这些令人心惊肉跳的小细节在睡梦中重演,他都会满头大汗地醒来,每一次当他想哭,李峰良都会不耐烦冲上来拳打脚踢!恐惧令他总是盖着被子,小心翼翼地呼吸,有时候控制不住呜咽,他只能咬住手指头任凭眼泪无声地汹涌。这份年少时的压抑,秦檀大概永远也不会懂。 “我……” 砰砰砰砰! 袁元一个字刚到嘴里,门外急促的敲门声不断!他一望猫眼,被一只巨大的瞳孔吓得差点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怎么办怎么办!” 门外站着抓着衣襟神经质走来走去一点也不安分的戈苑,她罕见地十分躁郁,细长的身子裹在风衣里,脸色不大好,眼睛画了十分浓重的眼影,看起来像一只得了躁郁症的狸猫。 “你怎么了?” 袁元关切地把她拉进来,却被她一把抱住,并且孩子气地呜咽起来。 “圆圆儿……我都三十二岁了……” “哎哎,是三十五,你跟秦檀同……” “闭嘴!” 张玫扬无情地揭示了真相,戈苑抽出头发上的发簪飞过来,差点将他一簪封喉! “你怎么了又?大姨妈来了?大张,堵我前面。” 秦檀不客气地揶揄了一句。戈苑的生理期反应很严重,以前俩人还是夫妻的时候,戈苑每回来例假就会脾气突变,经常暴饮暴食不说,有时候还会看着肥皂剧痛哭流涕,她指甲又长,每回看到剧中的负心汉都会将无辜的秦檀一顿猛挠,有时候还下口咬人,秦檀却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咬牙忍着。现在好不容易不用受这茬罪,当然要恶毒地一吐为快回击一次。 “秦檀,你混蛋!完了完蛋了……” 戈苑抱着袁元,特别少女地撒起了娇。袁元哭笑不得,他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为什么戈苑就从来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意思呢?经常把他当只玩具熊似的抱着,还经常把他的脸揉捏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难道胖子的手感在真的那么舒服? “是是是,我混蛋,圆圆儿,给她泡杯红糖水。” 秦檀无奈地摇头,卷了袖子准备迎接戈苑狂风暴雨般地体罚。 叮咚,门铃响了。 “完了完了!一定是他来了!” 戈苑捧着脸在屋里来回地转来转去着尖叫。 “你瞧人家多文明,至少会按门铃。” 张玫扬有点幸灾乐祸和好奇地跑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大活人。 “嗨……” 丁通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张玫扬心知肚明,兄弟这两天没少受罪。 “咦,怎么是你?” 戈苑刹住了车,很纳闷地瞧着丁通。 “怎么就不能是我。” 往日里丁通被戈苑欺负怕了,每回见着戈苑都是一脸赔笑小心翼翼的,今天少见地语气居然有点生气,大概是真的心情不好,他一走进来就坐进沙发里,抱着脑袋重重叹了一口气。 “做人真特么累……”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地要死不活的。” 这一大帮人里,好像就属秦檀还勉强能没心没肺地挖苦人了。 “我未来的老婆跟我出柜了说她是个蕾丝边……” 几个人还没来得急惊讶…… “……我觉得挺好的,关键是她还想跟我形婚……其实那也行……唉……总之真特么绕……” 确实绕,几个人都被转晕了。 “噢……你说的那个女孩儿我见过,长得挺漂亮的,大美女啊。” 戈苑倒是想起来了,有回丁通被家里长辈逼着带女孩逛街约会,被她撞个正着。女孩长得挺漂亮,穿上高跟鞋高丁通半个头,一双栗子色的杏仁大眼,眉眼很英气,脸上笑盈盈的。倒是丁通苦着一张脸,表情跟杨白劳似的愁眉不展。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真爱糯又甜 作者:大瑟 第10节 “我怎么没看出来哪儿漂亮,就是个男人婆……” 这话丁通纯属冤枉人,被戈苑撞见那天,人家姑娘穿着一条修身长裙,虽然短发但衬托一张柔嫩白皙的巴掌小脸简直不要太秀气。小时候姑娘倒是个假小子,成天追着丁通张牙舞爪的,丁通从小就个子不高,又被丁妈教育要怜香惜玉不能打女生,经常被姑娘揍得鼻青脸肿。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仇人眼里就不好说了。更别提他现在想着结婚这档子事就烦心,姑娘拿他当挡箭牌他看人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唉,算了……不说了,走,去喝一杯。” “我就不去了……” 几个人都往门外走,唯独袁元为难地抽回了被戈苑拖着的手腕。 “你有事?” “恩。” 袁元同样惦记着属于自己的烦心事,现在没时间借酒浇愁,也全然没有注意到秦檀意味深长的一撇。 姬齐正在抽着烟跟一个新来的小员工聊天。小伙子出柜新鲜人,对在同志酒吧工作挺紧张,老板一张好看的脸笑眯眯地,倒是让他多了另外一层意义上的局促,耳朵一热,也不敢看人了。每天调戏调戏小员工,然后喝几杯到午夜离开,这种日子才是姬齐感到惬意自然的生活。 他的笑意还没在脸上多挂几秒,就看到那几个活宝浩浩荡荡地杀了进来,他心下一沉,应付了几句匆匆往后勤走道走去…… 丁通心里有一份挂念,所以一眼就看到了匆匆离去的姬齐,他的眼神立刻变得冰凉,在吧台要了酒就一杯接一杯地喝。张玫扬和戈苑有点纳闷,但是各自都有点自己的烦心事,也都不声不响地喝闷酒,唯有秦檀十分郁闷喝着酒保经过姬齐嘱咐给他倒的果汁,气氛一下子冷到冰点,连路过的人都下意识地绕道走。 丁通几乎不喘气地接连喝了很多酒,没一会儿打了个酒嗝一抹嘴,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去一下!” 奔着后面走道连冲带撞地去了……几个人又继续闷闷地喝酒。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居然抓过张玫扬的酒杯咕嘟咕嘟就往嘴里灌,酒杯一放,被烈酒的后劲给呛得龇牙咧嘴! “圆圆儿?” 秦檀一皱眉,袁元眉开眼笑,一双眼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 第41章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怎么了你这是?” 秦檀眼见嘴角还挂着笑意的袁元眼睛里却滚落下两颗泪珠,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乱揉了一把。 “我……” 袁元哽咽着,连话也说不囫囵只顾抹眼泪。 “傻孩子,怎么才喝一杯就醉了。” 戈苑以为他是喝晕了,嗔怪着给他要了一杯果汁,可袁元却只顾抱着杯子呜呜地掉眼泪,大颗的泪豆子一串一串的,打湿了他又长又翘浓密的眼睫毛。十二年啊,这场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的噩梦意想不到地戛然而止,简直令他措手不及! 几个小时前,袁元在洗手间里洗干净了便当盒,出来一眼就看到正在偷偷从他双肩包里掏钱的李峰良,他面上一冷什么也没说,当做没看见地草草收拾了一下,李峰良则心虚地将藏着钱的右手藏在被窝里,一声不吭继续看电视。 从医院里出来,又是一场毛毛细雨,袁元出来地匆忙,没有带伞,哆嗦着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一搜兜里,竟然就剩下三块钱,想打个车都不够。手机响了,一接通杨大妈的大嗓门钻进耳朵里。 “圆圆儿,吃饭了吗?” “吃过了。” 想到昔日里的老邻居,袁元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笑容,但笑容随后转瞬即逝! 急匆匆地跑了一路,袁元站在老房门外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门上果然换了新锁,袁元不死心地用钥匙往了投了几次,根本投不进去…… 杨大妈给袁元倒了一杯热茶,看着他坐在沙发里情绪低落的样子有些心疼。 “你别着急啊,我问过小威了,他找那换锁的师傅要了名片,咱们打个电话过去问问肯定能问清楚。” 袁元猛地一抬头,对啊!他也顾不上喝茶了,赶忙火急火燎地拨通了电话。工人师傅那头声音很嘈杂,估计是在外面喝酒吃宵夜,袁元耐着性子解释了好久,师傅才明白过来,给了他一个号码。半个小时了,袁元总算见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房子的新主人。 “怎么?这房子你也有兴趣?” 中年人很和善,掏出了钥匙带着袁元上了楼,袁元却无法搭腔,他哪儿来的钱买房子啊,一想到这间载满他回忆他一直默默守护着哪怕忍辱负重也不放弃的房子,就要被收拾收拾成为一个完全陌生的别人的新家,他却无能无力简直令他感到绝望。 “您……” 他很想请求点什么,但是却无从张口。半个多小时前,杨大妈焦急万分地打电话告诉他,杨家的小子袁元小的时候挚友小威下午去天台收被子的时候,发现袁家的老房房门大张,一个工人正在换锁,他还以为圆圆儿又回来住了呢,往屋里一张望却没见到熟悉的身影,只有工人师傅在忙碌,连屋里已经掉漆严重的窗框也给卸了换上了新窗,曾几何时空无一人总是冷冷清清的老房子因为干得热火朝天的工人们而显得热热闹闹。难道是老天不开眼让李峰良那个家伙翻盘了?他留了个心眼,问了工人师傅的号码,晚上吃完饭看电视的时候跟母亲聊着聊着说到这事儿,杨大妈立刻扔下遥控器找手机去了! 李峰良正砸吧着嘴,刚刚用从袁元那里薅来的钱偷偷叫人送了点小二和咸花生过来,躲被窝里吃吃喝喝,反正好日子也不知还能过多久了,及时行乐吧。 忽然被褥就被人掀开了,他看到袁元怒目圆睁的脸吓了一跳。 “袁、元……你怎么来啦?” 该不会是这傻孩子回过味来了,问自己要钱来了吧?反正那钱都藏厕所门后头的架子底下,打死不承认就是了。 “你说!你是不是把房子给卖了!” 袁元气得紧握着拳头,李峰良一怔随后吞吞吐吐地缩起了脖子。 “你这么快知……哎!哎呀!别!哎……” 袁元再没有什么顾虑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打人,歇斯底里地下了狠手,积压了多年的愤怒一瞬间化作了疯狂的肢体语言,李峰良伤得不轻,被袁元打得鬼哭狼嚎,隔壁房的病人家属和护士一群群地赶了过来,有的看热闹,有的拉架!袁元的一双眼睛都红了,看李峰良捂着血淋淋的鼻子哀嚎,却丝毫不感到内疚!保安把他往外拖,一个护士小姐私底下跟保安求了几句情,她推着袁元消失在了消防通道里。袁元昨天来的时候,隔壁房有个病人闹自杀,赶来的护士小姐抱不住,是袁元帮着拉住,还被病人用水果刀划了一道小口子,这次举手之劳救了他,他跌跌撞撞冲下楼梯,躲在花坛拐角,在黑暗里躲了好一阵,直到一切又风平浪静。电话再次响起,又是个让袁元惊讶的人。 “对不起,我没钱买不起……” 袁元很累了,说话也有些哽咽,扶着脑袋很想就此倒在花坛里昏睡过去长久不要醒来。 “我老板说反正最近这房子不打算出手也不打算重新装修,你要是想住,月租四百有没有兴趣?” 电脑那头,中年人的声音很平静,可袁元却在短暂的怔愣后兴奋得瑟瑟发抖…… “有!有!” 时隔九年,他又能回家了…… 秦檀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对身边袁元的哭泣充耳不闻,只认真看完一条短信,满意地抿着嘴笑了笑。从下个月开始,他准备给袁元加个五百块奖金。 月光门口,两个保全正在抽着烟聊天,忽然劈头盖脸一片阴影笼罩了二人,两个人抬起头,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李……们嚎,请问,介里……是不是……越宽酒啪?” 一个陌生面孔出现在月光外,灯红酒绿的灯光下,首先闪亮的是他的那排大白牙。 “好了,好孩子,不哭了……” 戈苑心疼地给袁元抹了抹眼泪,强忍着才没有下意识地在他脸上揉上几把,全然没意识到‘危险’正慢慢靠近。 化妆间里,姬齐正心烦意乱地叠着演员匆忙换装时扔得乱七八糟的演出服,丁通站在他身后安静不语地点着了一支烟。 “咱俩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啊,我也没惹你啊。” 他声音沙哑,疲惫地摸了摸额头,往常都是他闹脾气姬齐让着他,这种相对无言姬齐不理他的情况简直从未出现过,他完全不知道该在如何应付。 “我们都冷静一阵吧,还有,你最好别去找周安的麻烦。” 姬齐也累了,他也想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两个人好好谈谈,但是自从某天晚上他在化妆室的沙发里睡着了,醒来时发现丁通安静地抓着他的手凝视着他满眼柔情,他发现自己忽然变得很笨,好像回到了大学时茫然无助的自己,完全方寸大乱失去了应对的能力。 张玫扬在小便,隔壁尿池姚月明昂头挺胸地也在方便,气氛诡异得不行,他默默尿完洗了手,姚月明也开始洗手,他出门,姚月明也默默出门,他忽然想起了一个游戏,吃豆人。 秦檀投入地发着信息,等到他抬起头,一旁的袁元已经被一帮乐于起哄的小基给灌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会嘿嘿傻笑了。 “你干什么?” “我好开心,讲个故事给我听……” 袁元是真醉了,他皮肤白得半透明,此时一片莹红,煞是好看。坐在秦檀的隔壁也不知道羞怯了,只乐呵呵地傻笑,有看热闹的又递给他一杯酒,他也不拒绝傻傻地又一口闷了。 “你喝了多少?” “不知道。” “……你叫什么?” “不知道……” “我叫什么?” “秦檀,嘿嘿……” 袁元丢掉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要跳舞……” “我看你现在就蹦跶得挺欢乐。” 秦檀伸出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架住他,袁元趁势软绵绵地倒了过来,圆乎乎的脑袋直往他的胸口钻,搞得秦檀很烦躁。 “走了,回去了。” 他实在不想把袁元整个抱起来,那未免太引人注目,很容易让某些小家伙浮想联翩地尖叫连连。但袁元挂在他身上直晃悠,两个人像在跳一场舞姿笨拙的贴面舞。秦檀简直无奈,袁元喝得热乎乎的身体滚烫得吓人,喷过来的吐息令他的颈窝痒痒的。 “走了走了,不闹了。” 秦檀的视线搜寻着戈苑和张玫扬,好半天才从不远处的人群里模糊地看到了心神不宁的戈苑,她正狼狈地逃出舞池,后面跟着一个块头十分庞大的外国男人!那个男人还在大叫,戈苑只是头也不回地朝秦檀这边奔过来,好半天跑过来藏在秦檀身后一脸地‘惊恐’。 那男人尾随过来,叽里呱啦用外语说了一堆,似乎不是英语,没人能听得懂。 “怎么了?” 张玫扬正在拿纸巾擦手,视线狼狈地躲闪着吧台对面姚月明的逼视。 “戈……苑……” 这外国男人约莫二十多岁,皮肤黝黑个头跟姬齐有的一拼但肌肉纠结要健壮得多。脸很帅牙齿雪白,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脖子上露出一圈复杂的刺青,耳朵上金光闪闪的耳钉很衬他古铜色的皮肤。他又放慢语速叽里呱啦叽里呱啦说了一大溜儿,随后忽然单膝跪地,从兜里掏出一只首饰盒,拿出一枚亮晶晶的钻戒…… “他这说的是葡语,让这位美女姐姐嫁他呢……” 一个身姿纤细娇小的小基手拿酒杯充当了一回翻译。 刚开始大多数人还没注意,可是没多久就近的一圈人就沸腾了,在同性恋酒吧里跟女人求婚,也算是闻所未闻了,好些公主心的一下子就尖叫了起来。 “哎呀,有人求婚呀!” 然后场面开始混乱,一大帮人把吧台团团围住,很狗血地开始喊。 “嫁他!嫁他!嫁他!” 秦檀目瞪口呆地抱着袁元,有点傻眼。 第42章 鸡飞狗跳 戈苑回身想要逃却发现周围一圈已经被看热闹的群众围得水泄不通!众目睽睽之下,那个高大健壮的年轻男子款款走上前来,又一次跪下吻住了她的手背,四周一片陶醉的甜蜜叹息。 “什么情况?” 张玫扬低声地与秦檀耳语,他不过是去撒泡尿怎么跟按了快进键似的剧情突变成这样? “嫁他!嫁他!” 袁元也软趴趴地倒在秦檀的怀里,傻兮兮地举着手跟着起哄。秦檀无奈地抓着他欢快扑腾的手臂,他顿时驯顺地不动了,安安稳稳地倒在秦檀的胸口,双眼眯成月牙,好像在细致地聆听秦檀的心跳。 那男人又柔声说了些什么,戈苑一手捂脸开始落泪,接着点点头,男人顿时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将戒指套在了戈苑细长的手指上。现场顷刻间掌声雷动,男人站起来,一把抱起戈苑转圈圈,舞台上的几个演员还很配合地洒下花瓣,这对奇异的新人沐浴着花瓣雨在众人的尖叫声中浪漫离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戈苑手上有一只混乱中别人扔给她的迷你花篮,她一扬手扔出去正好被袁元抓住,袁元又开始兴奋地大叫。 “下一个是我!是我!” 戈苑俏皮地一眨眼,吹给秦檀一记飞吻,秦檀一愣,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袁元这傻瓜兴奋吐了!吐了他一身! “我操!” 秦檀低头一看,胸口全是呕吐物,罪魁祸首的小胖子抱着花篮,一边说对不起一边伸手上来擦。 “行行行!你别动!” 急忙接过酒保递上来的纸巾胡乱擦了一把胸前的秽物,却发现袁元又开始呜咽了起来,一口一句对不起,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远远退避缩成了一团,内疚地不敢抬头,秦檀简直都无语了。 “算我怕你了,大张,你拉着他,我去洗一下!” 秦檀疾步飞奔到了洗手间门口,却被不远处的奇景惊地差点一个踉跄绊倒在地!一米九几的姬齐正倒在墙边的一堆杂物里被足足矮了他二十公分的丁通捧着脸强吻!丁通吻得那叫一个激烈!看得秦檀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不少路过的围观群众忍不住偷偷拍照录影留念,这吻足足吻了好几分钟,以至于姬齐看起来似乎都快窒息了,最终丁通放开了他,一张脸上喜怒哀乐表情轮流转,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姬喘息着放下手,狼狈地擦着被唾液润泽的通红嘴唇,他的手掌很宽大,那一巴掌打得十分用力,丁通轮廓秀气的脸被打得歪向一边,老半天没说话,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过了很久,丁通才艰难地从嗓子眼干涩地挤出几个字。 “我要结婚了,记得来参加我的婚礼。” 在一群人的唏嘘声中,丁通走了,姬齐好像很疲惫,干脆就坐在那一堆缺胳膊少腿的桌椅堆里一言不发,秦檀想了想,推开洗手间的门进去了。 他打开洗手池水龙头开始清理衣服上的秽物。胸口处脏兮兮的一团污渍,这件仅穿过一次的白衬衫怕是要报销了,他这个原本悠闲的夜晚也差不多报销了。今晚到底是怎么了?每个人似乎都需要冷静,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歇斯底地爱恨纠葛成一团,连平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钉子也忽然‘转性’。他到底是哪里疏忽了,忽然看不懂这些家伙在干些什么?钉子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老齐的?戈苑又是怎么陷入了一段异国恋?大张那家伙怎么好像跟姚月明那小子不清不楚的……靠! 秦檀一甩手上的水珠,无心再拯救衬衫,走出门外,看到姬齐还是坐在那一堆杂物里心事重重地在打电话,他也走过去坐了下来,姬齐似乎这时才发现他的存在,苦笑着摇摇头。 “不接。”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钉子’二字,电话里传出阵阵提示音,姬齐不死心地又拨打了很多次,最后只能无奈地放下电话。 “你们俩什么时候到这种程度了?” 姬齐开始抽闷烟,他脸上的表情让秦檀回忆起了那段几个人埋藏在心底的出柜回忆。那个时候,姬齐也是这样不知所措,远不像现在这般老成世故处变不惊。一晃十多年了,这家伙好像从来没有过所谓的恋爱对象,只有数之不清的露水情缘。现在想想,难道他真的在怕什么?等等,几年前似乎有个在古玩界十分有口碑的收藏家找上钉子想要跟他合伙去外地开一家大型古董行,却被钉子找了个看似随意的理由婉拒,继续留在这里过着他闲鱼野鹤的生活。每个星期一次他雷打不动地早早起床,开车载着姬齐去乡间游玩……秦檀忽然发觉可能就算豁出一条命,有些东西他和大张永远也无法给姬齐。 “我们俩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超友谊关系吧。” 姬齐虽然咧着嘴,眼睛了却全无笑意,至少在昨天,他们也还不过是勾肩搭背一起瞎胡闹的好友。如果不是钉子要负气结婚,他可能还会一直自私下去,直到死那天都对这份唾手可得的感情不理不睬。罗晋的事教会了他,如果真的对一个人已经到了无法失去的地步,就不要随随便便地爱得死去回来,燃烧殆尽有些东西就再也无法死灰复燃。而他很痛苦地发现和不敢承认,比起那时候让他团团转的罗晋,丁通这些年看似平淡的不离不弃对他来说要无法放手得多,而丁通……从来都是个没有耐心和喜新厌旧的人。 “除了你,我们都知道钉子那小子好事近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秦檀拍了拍姬齐的腿,起身离开了。 回到吧台前,秦檀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了……张玫扬在对面跟姚月明叽里呱啦争执着什么,平日里的好脾气无影无踪,气急败坏手舞足蹈似乎在大吼,而姚月明则是一脸的冷笑,轻轻晃着肩膀,好像是在隔着笼子逗弄着饥饿的老虎。不远处袁元醉醺醺被倪冬一只手驾着往外拖…… “我们去哪儿啊?” 袁元双眼瞧见一张模糊的轮廓,又开始呵呵傻乐。 “我们回家。” 倪冬费力地驾着袁元,一使劲受伤的那只手还真疼,不过一想到明天一早,两个人相拥着在那张载满着彼此回忆的床上醒来,心里涌起一丝熟悉的甜蜜。 “你说你这算不算诱拐无知青年,现在骚扰男性也入罪了,你可要小心点。” 倪冬一听到这个讨厌的声音就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一回头,秦檀胳膊上勾着袁元落在吧台角落的双肩包,环臂冷眼看着自己。 “带手机了么?没带我借你,赶紧报警去吧。” 倪冬不屑地真的举起自己的手机,就这么一个小空档,却感到袁元钻出了自己的‘挟持’就那样跌跌撞撞撒丫子奔着秦檀而去。 “秦总你来接我了?” 袁元似乎记住了秦檀的轮廓,这是全世界令他最为安心的剪影,模模糊糊的视线中,他误以为秦檀张着双臂,借着醉意感到梦想成真。 “我也是迫不得已,谁叫酒驾犯法呢。” 秦檀面无表情十分得瑟地耸了耸肩,倪冬的拳头一紧,没有爆发,从袁元飞身而出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一切再也无从挽回了。 张玫扬正跟姚月明吵得起劲,秦檀突然出现在姚月明身后举着手腕看时间。 “你们还要吵多久?” 张玫扬正不明所以,秦檀一指自己的上腹处,一滩令人反胃的秽物在往下淌。 “你打个计程车送老齐回去吧,我不等了。” 好人做不得,就在秦檀把袁元从倪冬手里‘解救’出来的一分钟后,他发现自己衬衫上又被袁元吐得一塌糊涂……小胖子估计吐得挺痛快,一擦嘴眯上眼竟然倚着他的肩膀不动了。秦檀咬着牙很辛苦才把咒骂咽回肚子里! “还有没有?有就快点全吐了,不要一会儿又突然袭击!” 他烦躁地拿纸巾随便清理了一下,跟张玫扬打声招呼也不等对方的反应,直接抱起袁元就往外走! 等到他把袁元塞进车里,才发现小胖子是真的踏踏实实地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一阵阵传来。 “您老人家倒是睡得够痛快的……” 折磨了老子一晚上!秦檀报复性地使劲捏着袁元的下颚,两团松软此时透着绯红的颊肉挤到一块儿,上下唇珠嘟了起来,袁元不满地晃了晃脑袋。 回想起两个人十分狼狈不堪的第一次见面,秦檀不由得感慨,这小子就是上天派来降服自己的克星,藏在一身人畜无害软绵绵的皮囊里,却把自己整得上蹿下跳! 混乱了一晚上,还挺累的,秦檀陪着在后座坐了几分钟,就那样看着袁元脸上的表情一会儿一变,他忽然俯下身低声在袁元的耳畔说了一句话…… “大家好,这里是午夜之心,我是秦檀……” 好像纪录片里黑夜下种子破土而出,花朵绽瓣怒放的一瞬间……袁元蓦地一阵细微的颤抖,眉眼一弯,忽然甜甜地笑了秦檀轻轻揉了揉他细软颜色浅淡的头发,跳下后座,回到前面发动了汽车。 第43章 漫长的十分钟 停下车时袁元还在安稳地熟睡,秦檀抱着他下了车,走到小区门口时,正在值夜班的保安看了二人一眼,表情意味深长。倪冬那晚的‘大闹天宫’让这帮跟菜市场大妈一样八卦的保安们叽叽喳喳议论了半宿,时代在进步,现如今但凡是个年轻点的大老爷们也都知道断背山了,不过亲眼看着三个大男人搞三角恋还是挺新鲜的。客服部的那帮姑娘对这事似乎特别上心,一谈起来就小脸通红特别兴奋,几个保安部的小光棍正好借这个话题跟人家姑娘套近乎,跟开联谊会似的。 今晚值班的保安也不过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女朋友还没着落,那晚拖走倪冬他也有份。上回跟人家姑娘聊起那个在袁元门口大吵大闹的年轻人是个一米八几衣着光鲜体面的高富帅,人家姑娘顿时炸开了锅,啊呀高富帅加大叔三角恋,这可是爱情里面的戏码啊,太兴奋了,围着他七嘴八舌说个没完!小伙子二十几岁了才一米七不到,个头没长光顾着长青春痘了,长那么大第一次体会到在女人堆里左右逢源的滋味,心里美滋滋的。这次当然又忍不住发挥八卦精神多看了几眼,听说这七单元的那间房就是这位老总给租下的,这算不算金屋藏汉啊,要说这俩人有一腿应该是没跑了,可惜了那位高富帅。不过他又实在没看出这个被老总抱在怀里的小胖子能有这份能耐,也就是皮肤白嫩点,体型圆润点,表情无辜点……好像还挺……嘿嘿嘿……小伙子捏着下巴,忽然色眯眯地笑了。秦檀后背瞬时蹿起一阵鸡皮疙瘩,这小子怎么笑得这么恶心? 进电梯的时候袁元没醒,电梯叮地一声开了袁元也没醒,秦檀抱着他艰难地在双肩包里翻找着钥匙,翻了老半天没翻着,只好很不情愿地把手伸进袁元的兜里探寻。袁元睡得正香,莫名觉得肚皮有点痒,他伸手去挠,秦檀被他隔着衣服不断地骚扰着手背,差点想把他扔出去!艰难地找寻了半天,才翻出那串钥匙开了门,屋里一片漆黑,为了不吵醒袁元,慢吞吞地往里走,想着走两步拿出手机开了手电光就能轻松点,忽然喵地一声…… 噗通一声重响!袁元想不清醒也不行了…… 秦檀气得差点当场咆哮! 袁元呜呜着终于睁开了眼,尽管秦檀用手臂把他护在怀里没受什么伤,但被失去平衡的秦檀整个压下来还是有点分量的。秦檀小声爆了句粗口,骂骂咧咧地站起来终于摸到了电灯开关,一打开灯,亮堂的客厅里沙发上的一只纸盒子里蜷缩着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可怜兮兮地喵喵直叫全然不知道自己叫声所带来的伤害值。秦檀一见,满肚子的怨气只能再次不了了之,为什么他碰上的都是这类货色?既不能打也不能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恶意卖萌吧,长得可爱的家伙说不定其实都挺阴险的,既然不能够体罚,就只能够阴暗地在内心腹诽了。 “到家了?” 袁元没事人一样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枕头还是很迷糊。小猫乖乖地挪过来在他的手掌下打滚撒着娇跟他很亲,几天前他在附近的垃圾堆里发现一只死去的母猫下藏着这只小东西,想也没想就带回来了,可惜小区内不允许养宠物,还好小家伙现在还不大,嗓音也很细,藏起来不出门暂时不会被人发现。 “你怎么想着养这玩意?” 秦檀没好气地扯掉领带,来来回回地折腾,又是拖又是抱,把他累得一声大汗,身上还难闻得要死,一晃半夜了,晚上他因为工作只随便对付了几口,现在又饿了,还看了一堆肥皂剧剧情,一个晚上真是多灾多难。 “我觉得他挺像我的……” 袁元低眉顺眼地摸着小猫和他一样栗子色毛茸茸的小脑袋,两颗黑眼珠被一层浓密的睫毛覆盖着,看得秦檀直发怵。 “得得得,行了行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秦檀开始脱外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都是两个孤儿,没有了父母的护佑,也同样被至亲撒手而弃,与其说是常人的怜悯不如说是互相取暖彼此疗伤,想想这个小胖子好像其实也挺孤单的。 “你同意了?” 袁元欣喜地抬起脸。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用给它喂饭洗澡铲大便。” 秦檀开始脱衬衫,一片结实的胸膛顿时袒露出来,袁元顿时呆住了,不好意思别过头,脸上红扑扑的。 “你害羞个什么劲,你瞧你把我这一身吐的,还不许我在你家洗个澡?” 袁元的羞赧让秦檀也不自在了,但总不能还双手环胸地娇嗔着讨厌踮着脚往厕所里跑吧。 “恩,恩……我给你找衣服,你去洗吧。” 袁元还是挺不好意思的,慌慌张张地逃进卧室里去了。秦檀也不再含糊,脱了衣服趿拉着拖鞋走进浴室里痛痛快快地淋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发现门外挂着一套宽大的灰色全棉家居服,抓过来穿上,居然挺合身。 “这是倪冬的睡衣,前几天他赖在我这儿不走,衣服我洗了还没来得急还给他,你暂时穿一个晚上吧。” 袁元给秦檀倒了杯热茶,秦檀皱皱眉没说什么,靠着沙发,痛痛快快地就着夜谈节目喝了几口温热飘香的香草茶,顿时一切的烦闷和疲乏似乎都随着悠然的热雾蒸腾而去。抓起手表一看,凌晨两点了,真不早了,疯疯癫癫时间过得真快。他真不想说他确实很困,双腿软绵绵的,话都不想说了,真恨不得靠着沙发就呼呼睡过去。 袁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没说,默默进房内拿了一床毛巾被搭在了他的身上,坐在对面沙发上,把电视的音量调小。秦檀放下杯子,眯着眼神志模糊地望着小胖子。袁元一个晚上笑了哭哭了笑,好像一场绚烂肆意的烟花把埋藏多年喜怒哀乐的情绪一下子痛快地爆发,绚烂之后,他又变回那个安静腼腆而又善解人意的圆圆儿。 小猫一直在沙发的角落里待着,此时轻轻一跃,跳到了秦檀的小腿上,顺着腿部的线条往上爬,溜进了秦檀的掌心里,秦檀的手掌很宽大,它很小很小,在秦檀的掌窝里懒洋洋地打着滚儿。 “它叫什么名字?” “圆圆儿……” 袁元回答的声音很轻,看起来挺不好意思的。 “你怎么这么自恋啊,给猫取自己的名字,那要人家到你这儿一叫圆圆儿是叫它还是叫你啊。” 秦檀已经几乎是半梦半醒,慵懒地呢喃着,打了个哈欠。 “反正……” 也不会有什么人在这儿逗留,袁元没有把这个悲哀的事实说出口。 “圆圆儿……” “哎?” “我叫它呢,我说的吧。” 秦檀眯着眼说话的语速很慢,马上就要睡着了。袁元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去捧秦檀手心里的小猫,动作却像在给秦檀挠痒痒,忽然,他的手被抓住了,好像捕蝇草看似不经意慢吞吞地却精准地捕捉到了猎物,秦檀热得发烫的手掌捉住了他的手,大拇指慢悠悠地抬起来,抚着小猫小小的脑袋和袁元的手侧。 袁元心跳得厉害,却又不敢说话,只能尝试着拔出手掌,却发现秦檀的另外一只手臂不知什么时候环住了他的腰,好像梦游,秦檀支起了身体,张开毛巾被,薄薄的被单像一张网,遮蔽下来,袁元的眼前一黑,他慌乱地想要保护小猫,便腾出一只手拖着小猫放在茶几上,就这样一个间隙,秦檀的脸忽然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吐息那样滚烫…… “秦……” 秦檀轻轻尝了一下,好像嘴唇轻碰一片奶油,袁元饱满的嘴唇软得不可思议,他能够感到小胖子慢慢地颤抖起来,抖如筛糠,他抓着袁元的下颚,弓着肩胛像一只□□垂死猎物的黑豹,粗暴地压下来,不给袁元任何一点反抗的机会,袁元感到他修长的肢体骨头特别地坚硬和沉实,像一座巨大的牢笼,他捆在里面喘息困难,他曾经感受过倪冬的粗暴,但还从来没见识过这样压迫感,秦檀接吻的时候总是微微地眯着眼睛,两条细长的眼缝里漆黑的眼仁安静而饱含杀机,他是个主动、粗暴、野蛮的男人,但是从来没人意识到他疯狂前不动声色的那种可怕,只用了一瞬间,袁元就被那眼神摄住,再也无法动弹…… 十分钟而已,怎么这么漫长……当袁元得以逃脱,他只能捂着脸,根本不敢看秦檀。 “亲个嘴而已,你也是过来人,怎么还吓成这样。” 茶几上有个剥了一半没吃的橘子,秦檀正大大咧咧吃得不亦乐乎,浑然不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坏事。 “你,你……” 袁元悲哀地发现逆来顺受久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破口大骂。 “进门的时候摔了那一跤我胳膊有些擦伤,要不你床分我一半睡,我保证一定井水不犯河水。” 然后又意味深长地乜着眼睛。 “别忘了我是因为谁受的伤啊。” “那,那我睡沙发。” 袁元面红耳赤地把头埋进抱枕里,这时候两个人同床共枕叫他怎么睡得着! “哎呀,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秦檀举起茶杯,把茶水泼得到处都是…… 第44章 欢乐的夜聚 张玫扬看着手机往外走,一不留神撞到一个人。 “你还有完没完了?” 他一蹙眉无奈地瞧着低眉顺眼的姚月明,对方手上捧着一大束郁金香,馥郁的香气顿时让他哈欠连天! “哈……我、我……花粉过敏……哈、哈欠!” 张玫扬匆匆往楼下走,后面跟着紧追不舍的姚月明。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算了算了!麻烦你躲我远点,我谢你了!” 张玫扬捂着鼻子匆匆钻进车里,刚想发动汽车,却看到姚月明抛掉手中的花束,不怕死地挡在车前就是不走。 “老兄,你到底要干嘛?” 这人简直是要疯,张玫扬拍打着车门,再次无奈地看向这些天把他闹得晕头转向的罪魁祸首。 “你给我个机会好吗?我们试试。” 姚月明不死心地手搭在车引擎盖上,继续死缠烂打。 “我对男人真的不感兴趣。” 张玫扬捏着鼻梁骨,已经没力气了。 “你都没试过。” “那你跟女人试试呗……哎,秦子……” 姚月明一转头的空档,张玫扬一脚油门留下一阵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檀正在玩实况,戈苑优雅地转了一个圈,挡住了他的视线,接着举起手,钻戒在灯光下璀璨地闪着光。 “我要结婚啦!我要结婚啦!我要结婚啦!” 她兴奋地手舞足蹈,声音如同吃了蜜,恨不得蹦跶到天上去。 “知道了大姐,都三天了你还没够?” 秦檀的视线艰难地寻找着不断被她遮蔽的屏幕。 “我要去试婚纱!这次穿无袖的!还有你!你们,给我去当傧相!这次蜜月去哪里好呢?夏威夷吧?去罗马好像也不错!” 戈苑已经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无法自拔,秦檀这几天简直快被她弄疯了,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得了婚前恐惧症,所以情绪波动如此巨大。就拿昨晚来说,半夜两点钟啊!他睡得正香,戈苑一个电话打过来,就只是要他陪她说几句话,在电话里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跟十几岁初恋的少女一般,他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还得把那个自己才见过一次面的小子夸得天花乱坠,还答应要陪她试婚纱,将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拱手让人还得陪着笑脸送祝福,虽说爱已成往事,但好像还是挺别扭的。 一开始他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这个看起来跟袁元一般年轻的外国大男孩怎么突然登场,电光石火就抱得美人归。后来才在戈苑断断续续很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忆中,才知道这个小老外是戈苑在巴西旅游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戈苑寄住在一位华人艺术家朋友家里,晚上闲来无事被朋友带着去参加附近举办的篝火晚会。群舞时这个年轻的大男孩拒绝了好几个同龄女孩的邀请,一眼就看中了身材欣长细瘦的戈苑,立刻上前拉着她跳舞,一来二去俩人居然天雷勾动了地火,变得愈加亲密。可戈苑只把他当一个可爱的弟弟,毕竟十几岁的年龄差,而他却疯狂地爱上了戈苑,隔三差五地送花和巧克力。戈苑起初只觉得这就是短暂的一时冲动,然而没想到这孩子忽然有一天向她求婚了!十几岁的年龄差啊,戈苑头一次慌乱了起来,背着行囊居然对朋友不辞而别地落荒而逃!天知道这个执著的小伙子怎么一路追过来的,反正他的这种不管不顾的狂野精神倒是真的击中了一向对爱情心灰意懒的戈苑,头一次品尝到这种青涩单纯却特别美好的恋爱,她成熟的那一面荡然无存,脑袋一热,竟然就点头答应了! “完了完了,你也没药救了,一个个地都这样了。” 秦檀不禁想起最近神经兮兮的姬齐、丁通和张玫扬,一帮老大不小三十几岁的‘老头老太太’最近怎么都被感情给搅得失魂落魄的。 “说的好像你挺淡定似的……” 戈苑不怀好意地笑着,捏下巴挤眉弄眼的。 “你跟小胖子是不是……有点什么?” 昨天晚上袁元在厨房里洗碗,戈苑正给未婚夫打电话呢,无意间就瞥见秦檀溜了进去把门也带上了,等袁元恍恍惚惚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几个红印,秦檀的表现也挺怪异的,不知为什么过了好久才慢慢悠悠晃出来,脸上的表情奸计得逞一般。 “咳!不知道你说什么……” 门铃响了,戈苑蹦蹦跳跳打开门,一声清脆响亮的童音。 “戈苑阿姨!” “哎……亮亮!” 戈苑欣喜地低头看到了伸着手要抱抱的亮亮。 “快,给阿姨抱抱,好久不见,想死你了!你想不想阿姨?” “想……” 亮亮在戈苑面前一向很乖,戈苑虽然个性强硬偶尔略显孤傲,但是却特别地喜欢孩子,每回亮亮来她都要给他兜里全都塞满各种糖果,害张玫扬每次都诉苦见了戈苑送亮亮回家准挨表姐的骂。 “乖了!阿姨给你糖!” 一大一小蹦蹦跳跳朝茶几上的点心盘奔去了。 “小孩子就是单纯啊。” 还站在门口的姬齐和丁通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秦檀随意地一回头却愣住了。 “你们两个昨晚做贼去了?” 只见姬齐和丁通的脸上脖子上全是淤青,看着都挺疼的。 “没有……我去厕所。” 姬齐的表情少见地十分忸怩,挂好外套就溜了,唯有丁通龇着牙摸着青肿的脸走到秦檀身边坐下,也拿起一只手柄。 “闹别扭的小媳妇走了,还不赶紧的招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秦檀面前的茶几上就有一瓶从冰箱里拿出来打开后放了半个小时的啤酒,刚才被圆圆儿嘟囔了几句,他的手数次举起来,还是克制地又放了回去。丁通一来,他正好忍痛割爱递给他,眼不见心不烦,有肉吃的代价就是没酒喝啊,小胖子虽然脾气好柔声细语的,但是当起管家汉来一点不含糊,天生的贤内助。 “看不出来你小子这么八卦啊。” 丁通喝了一口啤酒,痛快地砸吧砸吧嘴。 “行了,快点说,都在我面前交换口水了,别跟我特么现在还装纯情!” 秦檀一抬下巴,一跟这几个老小子腻在一块儿他就习惯性卖痞。 “行,也没什么,我跟我爹断绝关系了。” 丁通说这话好像云淡风轻,说完又灌了一口啤酒。 “你说真的?” “没事,看把你吓的,我家老爷子你还不知道么,跟小孩似的,也要哄,从小到大跟我都断绝关系几十回了,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丁通重重抹了一把脸,娓娓道来昨天的经过。经历了大前天的事,昨晚他也没什么胃口吃饭了,随便装模作样地扒拉了几口,就站在窗前吹冷风,结果竟然看到姬齐站在楼下向他招手。 操,现在你知道来找老子了早干嘛去了? 他一摔窗户,回卧室去了。半夜十二点的时候,他睡不着,不大果断地又溜到客厅窗前去抽烟,结果看到姬齐还站在那儿,那表情在看在丁通的眼里简直是泫然欲泣,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他急匆匆下楼,毫不犹豫就搂住了姬齐,一摸手,冰块一样,心疼地要死! “我靠,你不冷啊你!” “你终于理我了。” 姬齐笑了,表情有点虚弱。 “能不理你么,都眼巴巴守着你十几年了,贱习惯了呗。” 丁通抱着姬齐真舍不得撒手,姬齐给了他一个吻,很轻,嘴唇也是冰凉而干燥。丁通呆了数秒,就抱着姬齐没完没了地啃!这么多年了,总算苦尽甘来了,容易么我! 丁奉一看到儿子带着姬齐上楼就不高兴,听到儿子出柜两个眼珠更是鼓出来好像要爆炸了一般,半晌后哆哆嗦嗦地从房里搜出一根古董手杖对着这一对就是劈头盖脸地打!丁通当即也不含糊,跟他爸吵翻天,一言不合拎上包直接拉着姬齐走了,后面的老先生先是说了一句很有代表性的:“有本事你别回来!”,之后忽然也不骂了,儿子一摔门,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张玫扬正在房间里处理一点公司里的事,袁元细心地端着一盘削了皮的水果进来,他道了声谢,一听客厅挺热闹,也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来。 门铃又响了,张玫扬离门近跑去开门,一望猫眼,表情顿时垮了下来,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门,门外是拎着酒瓶子十分落魄全然看不出是大家公子的姚月明。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调查你的前女友,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 姚月明打着酒嗝呜呜地哭,张玫扬无奈只好把他领进门。 “大张你干什么好事了?把人家姚公子惹得掉泪,别是你吃干抹净了不负责任吧。” 那几位一个个爱情圆满了嘴上也不饶人,很得瑟地挖苦起张玫扬来。 “你们这些没人性的,就得意吧你们……” 张玫扬咬牙切齿地把姚月明拉进卧室,不让他继续在客厅里丢人现眼惹人猜疑。 姚月明进了卧室也不哭了,好奇地直打量梦中情人的‘香闺’。那天他卑鄙无耻地用调查来的张玫扬前女友的情报很痛快地嘲讽了一番张玫扬坎坷的情史,把张玫扬惹得很不高兴。结果出了酒吧竟然撞上一个自己狠狠找人削过的死对头小混混。对方追着他打,他喝得腿软根本跑不快,最后还是靠着刚上计程车的张玫扬招呼司机停下钻车逃跑的。想想就过意不去,更不用提,第二天正在谈生意的张玫扬出了人家公司正好被那小混混给碰上,结果合作老板的车都给人砸了,还丢下一堆恐吓的话,可张玫扬就算见到他的时候,连提都没提过一句,姚月明心里说不出地温暖和难堪,他好像……真的挺丢人的…… “谢谢。” 张玫扬给他倒了杯热水,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僵冷哆嗦的身体暖和了一点。 “真的,别再瞎胡闹了。” 张玫扬语重心长地劝着,跟这么一个成年人瞎胡闹真是挺闹心的,而他光是应付公司这么一大摊子事已经是疲于奔命了。 “那你原谅我了?” “恩。” 张玫扬只是嘴上腹诽两句,根本没往心里去,生意场上什么样的人没有,比起那些老奸巨猾的混蛋,这种傻兮兮的胡闹不过是挠痒痒。 “那你让我追你了?” “恩……恩?恩?你说什么?你别又乱来啊。” 张玫扬一开始没听明白,反应过来觉得又完蛋了,估计还得没完没了一阵子。 姚月明在他的额头处啾地轻轻亲了一下。 “你说你对男人没感觉,这样有感觉吗?” “没。” 张玫扬十分不客气地实话实说。 姚月明的嘴唇又落在他的颧骨处。 “这样呢?”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真爱糯又甜 作者:大瑟 第11节 “没。” 姚月明的嘴唇温度很低,兴许是着凉了,张玫扬只觉得脸上有点痒,其他什么也没有。 “这……” “够了啊,别再得寸进尺了,出去吧,请你吃苹果。” 张玫扬的手掌堵住他又想作乱的嘴唇,起身出去了。 “好……” 来日方长,姚月明家财万贯却是只打不死的小强。 “亮亮,糖果好吃吗?” “好吃。” 戈苑开心地一笑手指勾了一下亮亮的小鼻子。 “我就知道亮亮最乖了。” 亮亮原本是想抢秦檀的手柄的,戈苑一枚糖果就搞定了,袁元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过来放到秦檀面前的茶几上,刚想走,被秦檀一把拉住拽进了沙发里。 “喂我吃一块,我手上忙!” 秦檀紧盯着屏幕,跟丁通厮杀得不亦乐乎! 袁元很不好意思地用牙签叉了一块水果喂给秦檀。 “羞羞脸!” 亮亮大叫着直刮胖嘟嘟的脸蛋! “就是就是!” 戈苑也起哄。 “戈苑阿姨,你要结婚了吗?” “是啊。” 戈苑又变得少女心起来,表情十分甜蜜。 “抱歉啊,阿姨不能给你当新娘子了。” 她一摸亮亮的小脑袋,表情歉意得很真诚。 “没关系,以后圆圆儿给我当新娘子,他做饭好吃对我又好,以后一定是个好太太。” 戈苑乐得噗嗤一笑,秦檀却立刻张嘴驳斥。 “想得……” 秦檀叫嚣的嘴被袁元一把堵住了。 夜深人静,已经睡着的亮亮刚刚被在外面参加完酒会的母亲给抱走了,姚月明也知趣地道了别。姬齐和丁通腻在一起窃窃私语,戈苑在手机上通知朋友们自己的婚讯,张玫扬也累了,一伸懒腰打算去洗个澡,走到洗手间外却看到半掩着门的洗手间内,秦檀放低了肩膀圈着袁元,两个人吻得十分安静…… 门吱嘎一响…… 袁元慌乱地抬起头,只看到张玫扬脚上那双他很熟悉的蓝色格子拖鞋倏地消失在了门外!这个后知后觉的老板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这个疯疯癫癫的小圈子里唯一的一个单身汉了。 “没关系,看就看吧……” 夜已经深了,秦檀拉着他的小胖子往那间他单枕独眠了很久的卧室走去,轻轻带上了门。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