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一种认为自己是主角的病》 正文 第1节 得了一种认为自己是主角的病 作者:一脚破壁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得了一种认为自己是主角的病 作者:一脚破壁 文案 披着修真外皮的伪重生文,带点转生梗,大约就是主角重生过来,得了一种认为自己是主角的病,且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然后展开的看似糊涂又好像不糊涂的故事 1v1主受he,看着聪明的2b无赖受,看着冷酷的花瓶痴情攻。受的镇子被灭门,然后追查灭门线索,攻受一起打怪升级讲故事的剧情流~阴谋向 内容标签:强强 仙侠修真 天作之合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严争鸣 ┃ 配角:等等 ┃ 其它:伪重生 ================== ☆、原是主角 人有七情六欲,仙也不例外。 严争鸣与萧云逸因出生时各有机缘,双双都少了“思”这味情。是以一人薄情,一人无情。 可严争鸣却又和萧云逸不同,有个人苦苦恋了他几世,他一直后知后觉,从未发现,及至这一世,上天仿佛也看不下去,给他加回了这道曾经缺失的东西。于是,严争鸣看到那个人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何为相思。 有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严争鸣抓住了那人手,再也未放开。 隔世的情殇终在今生绽放开来。 那萧家孩子如何如何优秀。 八岁能文,十岁能武,据说还是难得的灵根,纯到不能再纯的金,为修仙而生。 为人谦逊,长得又端正。 哦对,这萧家儿子萧云逸还被云山掌门给相中了,来年就要去云山上修仙,才十三岁呀,可不是,多好的前程,凡人所图不过如此…… 如此一阵闲言碎语。 柳风轻送,一室清香。 严争鸣醒过来时听到的正是这几句,他翘起嘴角,嗤笑一声。 “少爷可是醒了,少爷笑什么?” “笑他们目光短浅。”不知谁才是主角。 “又是那什么主角?” 严争鸣一摇折扇,还是少年的脸上尚有青涩,“当然是前途无量的玩意儿,可不是萧云逸能比的。” 丫鬟不明白,只知道公子自从前阵子被雷劈中大难不死后便变得神神叨叨,说的话十句有八句她听不懂,见到漂亮女孩便说胡话,什么“这妹子定是他的,因他是主角”不知道惹恼多少正经家小姐,老爷偏不舍得打他骂他,回头还得去给小姐家赔不是,便说道:“少爷定是极厉害的,青儿明白。” 这丫鬟原唤作青儿,伺候在严家便随严家姓,大名便是严青。 严争鸣知道严青并不懂,却也不恼,摇着折扇笑嘻嘻出门。 这般遭难还能大难不死,还全然忘记从前记忆,这般模式,定是主角无疑。 错不了。 严争鸣十分肯定。 再一想,青儿这丫头长得也成,应也是他的。 这边严争鸣刚走出严家大门,便瞧见一个绿衣少年,他正和同龄的几个孩子扎在一块,准备掏大树上的鸟蛋。 不是萧云逸是谁。 清秀俊挺的少年身段微风中写了三分干净,三分狡黠,其他人在努力爬树,他站着望风。严争鸣猜他定在给自己留后路,万一长辈瞧见他们胡闹他还能及时装模作样,既玩了耍,又顾全自己名声。 萧云逸显然也瞧见了严争鸣,怒瞪一眼没有搭理他。严争鸣眼巴巴望着他们,很是羡慕。 萧云逸很讨厌严争鸣,早先严争鸣还不知道何故,涎着脸上前搭理却吃了一头土回来,后来问了严青才知道具体怎么一回事。 原这萧云逸同他本是青梅竹马,幼时便一起长大,早先关系好到如同亲兄弟,一起掏鸟雀偷果子,整日混在一起,就差同挤一条裤子。却不想后来萧家发了一场大火,当时同是十一岁的萧云逸和严争鸣一起在萧家最里面的屋内玩耍,发现着火,严争鸣却是不管不顾就往外冲,机灵得不像话,而萧云逸被火势惊到又被桌椅绊倒,丢在了后面。等到严争鸣冲到外面时,才发现萧云逸还困在火场,可是火势越来越大,他却孬种地缩了回去,没敢再回头。 索性萧家家仆发现及时,急忙进去将被困的萧云逸救了出来,这才没事。只是这件事后,萧云逸看严争鸣眼中永远带着刺。 十一岁的少年,没明白何为感情,却提前知晓了仇恨和失望滋味。 严争鸣委实冤枉,那窝囊的严家儿子定不是他,他这锅背的冤。 因萧云逸在后面添油加醋,火云镇上的同年龄崽子们便都不愿同严争鸣玩耍。严争鸣没有了朋友,只能常常一人,看着萧云逸等人热闹,眼中有着不合青涩年纪的孤独。 严争鸣后又细一想,如果他被人这般背叛,那他定也是不愿意原谅那孬种的,看萧云逸便也没那么讨厌了。 严争鸣醒来后,从丫鬟小厮们口里细细打听了好几日,便已知道这里是个修真界。 既是个修真界,那定是要修仙的。 严争鸣想。 他是主角,那更得修仙。 此处名唤火云镇,乃是火云山山角下的一个小镇子,严家萧家都是这里的大户,其实还有一户大户姓蓝,却不想在前些年出了一桩大事,因这桩事,蓝家已然无踪无影。故而现在只有严家萧家两个大户。 这里的人都以修仙为尊,最大的志向便是进入名门正派踏上修真之途。但凡修真门派,门槛无不被日日踏破。只是这修真也需看资质,若是废属性的五行灵根,或是资质不佳的多属性灵根,在那修仙之道上定然也走不远,倒也不是不能修,事半功倍而已。只有双属性或者纯五行属性的单灵根才能在修真之途无往不利。而有这些资质的人却也不多。如今火云镇也才出了三个。 一个是萧云逸,前阵子刚被此地的修真门派云山派的丁掌门相中,据说是得天独厚的五行属金灵根,虽不算最为稀有,却最利于修行,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一个是蓝家出来的魔修,据说此人资质极佳,年幼时便已练气入体,只可惜此人不走正道,中途堕了魔道,是为镇上人不耻。 严争鸣想,他是主角,断是不能与此人同流合污的。 这剩下的最后一个便是严争鸣了。 虽则火云镇的群众们对萧家公子评价有佳,却也知道这严争鸣更是个奇人。 怎样一个奇人呢?只因那云山丁掌门在严家打量严争鸣一番后,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严家,半字不再提收严家公子入门的事。 那句话是:这般天赋异禀的纯火天灵根,云山派受不起。 这个世界的人都明白,在众多灵根中,单火灵根最为稀有。 啧啧,纯火的天灵根,纯粹到不能再纯的修真资质,本该是前途无量,却偏偏好过头,让这莴居一方的修真门派掌门吓得落荒而逃。他们根本无力栽培这等优越的资质,如若勉强,也只是暴殄天物。 严争鸣事后想,原太过优秀也是一种悲伤。为此懊恼了一顿晚饭的时间。 这件事其实没有对严争鸣造成多大伤害,严家父亲却慌得不行,以为儿子受了心伤,大手一挥,“修什么劳什子仙,我们严家家大业大,还怕养不了你一辈子富贵平安!”细一想,这宝贝独子前阵子刚遭逢雷劈大病一场,这才初愈没几天,复又带他去到拍卖市集上天价买了柄据说可以防身的镶玉折扇,花费许多灵石买独子心头好,好好补偿了他一番,这才放下一场担忧。 严争鸣这才知道,原这世界货币是这么个长相通透的东西,唤作灵石。 于是严争鸣手里便多了这一把委实华丽的漂亮折扇,原本就姿容无双的严家公子更是多了份风流无双。 后来看到这柄折扇的萧云逸对此的评价只有两个字:骚包。 作者有话要说:  he结局 ☆、纨绔子 虽则严争鸣和萧云逸不合,身处同个小镇,却免不了时常见面,这不,在喝茶听书的茶楼上又遇到。 这家茶楼的说书先生很是智慧,无论大人小孩,都爱来此听他讲故事。 萧云逸身后跟着一群孩子,都是差不多年纪,以前也常同严争鸣一起玩耍,后来萧云逸同他们讲,严争鸣这厮不讲义气,是个背叛好友的孬种。这群耿直的孩子便再也不理严争鸣了。 严争鸣摆着扇子装作一副成熟作态同萧云逸打招呼,萧云逸皱起俊眉径直越过他走到里头座位坐下,理也不理他。身后那群跟屁虫也都坐到他后面,偶有两个,笑话严争鸣,无非是什么修不了仙,“废资质”。大约说了一会儿见严争鸣没反应,才不再起哄。 这时不知哪家漂亮小姐从茶楼下经过,楼上的孩子们齐齐看到,严争鸣也瞧见,心道,这姐姐定是他的。因她长的好看。 萧云逸的跟屁虫们起哄朝楼下吆喝吹口哨,严争鸣也凑过去,一起吹口哨。 下家小姐的仆人扯着脖子朝茶楼吼,“胡闹!” 严争鸣一边吹口哨一边开心地想,这些人实在没有眼力,主角的妹子也敢觊觎,妥妥的炮灰命。再看萧云逸还是安静坐着听书,温颜绿衣,装模作样,便眯起眼睛满心鄙夷。 严争鸣说,“你不过来看,也不吹口哨,你是伪君子。” 萧云逸怒眼瞪他。 此时说书先生正说到蓝家大魔修,手舞足蹈,口水横水。 严争鸣不解,摇着小扇子问旁边一同看戏的看客: “魔修和人修有何分别?” 那人也不客气,耿直答道,“人修修的乃是正派,魔修自然修的是魔道,魔道岂是正道,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用活人性命修炼提升修为,生灵涂炭,活该被世人唾弃。” 严争鸣想,他是主角,定然是要修正道的。魔道不能碰。 可惜云山丁掌门瞧不上他,这可如何是好,萧云逸以后要是修了仙,将他比下去,他不被他笑话死。 到底少年心性,总要攀比些,摇着折扇也依旧只是小公子。 一人说,“这蓝家原本同一户人家定了亲事,本来就要成亲,本是一桩喜事,谁知道才隔了一晚上,死的死,疯的疯,蓝家大院被一把大火烧个干净。那场大火直烧了整整一夜,烧的街上灯火通明就跟白天似的。” 又一人说,“我知道那天,那天清晨我刚好起来起夜,没想到啊,好好一个桩子全烧掉了,我还看到那魔修从火里走出来,浑身冒着黑气,他身边就是那疯妹子,整个人都跟魔障似的。” “定是那魔修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杀了自己全家,还把自己妹子吓疯!” 一人马上反驳,“可是我又听说那妹子早在前几日便疯了,不是那晚才疯。” “那定是那妹子早已发现自己兄长是个魔修才疯的!” 说书先生在上面继续,下面看客们却也争执不下。 “我有问题!” 严争鸣突然站起。吓了众人一跳。连说书先生都停下。 萧云逸紧张看他。 严争鸣认真说,“那魔修的妹妹长的端正吗?” 众人倒地,萧云逸送他白眼。 严争鸣可惜坐下,这蓝家妹妹若是好看,那定也是他的,疯了可惜。可惜啊。心痛至极。 “那妹妹据说确实相当好看。” “后来呢?” “后来那魔头就带着那半傻的妹妹走啦,再也没有人看过他。” “那却是极好的,不然我们这镇子可真够危险的,毕竟是个快要元婴的大魔修。” 严争鸣收起折扇,摸着扇骨上凸起的宝石,咋舌这宝石可真冷,秀眉微微皱起。 他突然道, “搞不好蓝家不是那魔修所杀。” 不远处的萧云逸听到,斜眼看过来:“你怎知不是那魔头所杀,那可是个快要元婴的大魔头,他动动手指便能杀人,不说蓝家,我们火云镇都可能无一幸免。” “因他妹妹是个美人。” 萧云逸白他一眼。 美人的哥哥定也是个美人,美人怎么可能害人。 “原因也不止如此,就是因为那魔修太厉害才奇怪,”严争鸣一本正经地道,童稚的脸上竟然写了几分认真。“要知道云山派的丁掌门也才是个金丹期修士,那魔头既然比丁掌门还要厉害,为什么还要逃走,他完全可以杀了所有人,是我的话,就一个不留,空让人背后说自己闲话。” 萧云逸不说话了,俊逸的眸子暗暗盯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你最好永远别修炼,你太可怕。” “非也,我只是正常揣度,正常揣…测……” 他只是说出心中所想,这其中确实透着古怪啊。 主角总能发现关键所在才对,被他犀利的智慧发现,严争鸣断言,这该是个主线剧情。 萧云逸却不再听他废话,带着那群跟班离开。 严争鸣眼巴巴地看着他,“唉别走啊。” 萧云逸头也未回,严争鸣寂寞地坐回位子。 严争鸣思杵,这般孤独滋味定也是对主角的考验。他须得守得云开见月明,坚持下去才成。 严争鸣又心想,不如他去跟萧云逸道歉吧,这样萧云逸就会和他和好陪他玩了。严争鸣刚要起身,萧云逸的臭脸又是活灵活现地浮现在他眼前,他满脸嘲讽,笑他“孬种”。 严争鸣狠狠呸了口。他先道歉他就是狗! 没有同龄人陪同,严争鸣便整日同丫鬟小厮厮混在一起,不是在学堂和家,就是在茶馆。有时能看到萧云逸同那伙朋友路过也只是装作不屑,只伸指尖摸着折扇上的宝石,复又摸摸鼻子。压下少年心中孤寂。 这日又听说书先生在那讲说了一遍又一遍的上古五仙。 “天地初始于五行,但凡修炼也必然遵循五行规律,单属性灵根对于修炼来说得天独厚,而这五行修炼的顶端便是那上古五仙。” 一人道,“我知道,先生上次讲过这五个仙人,主木的东陵太昊,主水有北冥渊华,主金的西擎破天,还有主土的中神墨戊!还有……还有谁来着?” 另一人,“还有南芜炽翼,主火。” “对对,就是南芜炽翼!” “这五个仙人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据说更是仙人之姿,一等一的相貌!” “可惜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无极山派的东陵太昊了。” “可不是……” 严争鸣听到一等一相貌,眼睛一亮,是真的亮,因有人拉开了遮阳的帘子。复又想,原都是男子,还是死人,便又趴回桌子。 “自古以来修真等级划分向来严格,分别是引气入体的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以及渡劫期,这五位更是……” 说书先生还在侃侃而谈,严争鸣却是听腻,他摇头晃脑的用合起来的折扇拍着桌子,一副不正经模样,一边惦记着功课还未做完,一边又不想凭白这么回去认真写它,挥手让身边几个丫鬟小厮别闹他,还未出口突然听到一女孩声音脆生生道:“哥,你瞧这纨绔子手里的折扇,好生漂亮呀。” 原是一对兄妹。 严争鸣慵懒眨眼,心想,这纨绔子八成在说他。他大人有大量,不和她计较。 这少女声音脆生生的,倒是符合他喜好,应也是他的人。 又听一少年音说道,“手胜过折扇。” 这少年的声音十分好听,声音不大,吐字却清晰,字正腔圆,低低沉沉,极是悦耳。 他说的很低,想是不愿被当事人听到自己随意评论人,奈何严争鸣耳力太好,心想,还从未有人夸过他手好看。 那少女又脆生生言,“长得也不错呢,怎么是个纨绔子。” 严争鸣忍不住回头看他们,只见楼梯口桌子旁,一个穿着蓝白衣裳的漂亮少女和同她穿着差不多款式衣裳的少年相对而坐。少年唇红齿白,目如寒星,他朝这边望了一眼,微微一赧,便又挺直脊背转了回去。 他身后还背了把古剑,剑身末在剑鞘里,一点寒光透寰宇。 只一眼,严争鸣便瞪大眼睛。 死了死了,这般好看,倒像合着他心意长的。 这人怎的不是个女孩子,又一想,这人如果不是他的,他该多难过。 ☆、一身是胆 两人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说书先生时常提到的无极山门校服嘛。 严青一看严争鸣这模样便知道他又要滋事,赶紧说道,“少爷,老爷说了让我们早些回去的。” 严争鸣拍拍她,“你让开点,挡到我看他了。” “少爷!!”严青跺脚。 绝色少女在前,严争鸣定是要上前的,何况还有个绝色少年,“我上前交个朋友,莫慌。” 后来严争鸣会想,当时第一眼便喜欢上他,很可能和当时他交不到朋友已经饥不择食也有关系。还是得多多感谢萧云逸的。 无极山门严争鸣也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晓的,自从二百年前的芜山之变后,好多化神大乘期修士都在此战役中相继陨落,如今修真界其实有点人才凋零,元婴期修士已是难得。大大小小修真门派合并了不少,其中声势最大的便是这无极山门。 云山派和无极山门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上不得台面了。据说书先生说,只有无极山门的门派衣服才是这么一身蓝白,蓝色底裳,白色罩衫,都由绸布制成,层层叠叠穿在一起,极其俊气凌然。他们门派人还将自己的名字绣在腰间一指宽的腰带上。自己叫什么,便绣什么,很是个性风潮。好多小门派都争相效仿,云山派也在其中。 可是无极山门离火云山挺远,那种大门派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少爷莫要扰事了,老爷知道定要教训我们。” “怕甚,我只是去谈话,他们是外地来的总不会也和萧云逸同流合污,才不是扰事。” “可是。” “没可是。” 严争鸣径直走到两人桌前,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认真说到,“你父母怎把你生的这般好看。” 少年少女显然没见过有人能这么直接,还偏偏一脸坦然,好似他说的只是风轻云淡,都是一脸呆滞。 幸好少年反应快些,皱了皱眉,只看着他,没有讲话。 严争鸣遂又道:“你叫什么?” 少年看了他眼,被少女抢先答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没有礼貌,哪有人一上来就这么讲话的。” “我呀!现在你见到了。” “……” “你这人!简直就是个登徒子!” “有我这么好看的登徒子??” 少女睁着杏目,竟是无言以对。 “哥我们走吧”少女拉起还坐着的少年,朝门口走去,“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我们不理他。” “别走呀!”严争鸣赶忙追在后面。 严家丫鬟小厮见主子都跑了,便匆匆跟上。于是一场闹剧慌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上演了。 谁都不知道谁先抓的谁。最后一个小厮摔倒赶忙抓住前一个小厮,而后一个抓一个,一个倒一个,严青被拌倒只得拉上自家少爷陪葬。严争鸣就这么不幸地也遇难了。 严争鸣只记得他伸手抓向前方少年时,脑中突然闪过那无极山门的人名字绣在腰带上,下意识便抓向前方的腰带。 只听撕啦一声,什么东西崩开的声音。 再抬头,手里便多了条腰带,而身前那人的外裤便这么毫无阻碍地落到地上,幸好里面还穿着一条白色亵裤,才没露腚。 周围哄堂大笑,少年面色通红,少女目瞪口呆,而后杏目睁得斗大。 少年咬牙狠狠盯着严争鸣,眼眶通红,低头迅速拉起裤子,咬紧牙关。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被这死丫头拌了一跤……” 那人眼睛更红了。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 少年赤红着眼睛伸手来夺腰带,严争鸣赶忙说,“让我先看下名字。”退了两步,匆忙低头翻看。 周围又是哄堂大笑。少女指着他竟是不知道怎么骂了,她的教养显然没教过她更多骂人用的词汇。 少年显是要气昏,陡然挥手,竟是用上气力,练气入体的实力马上展露开来,只见他周围水色气息环绕,一股水流缠上他手臂,随着他衣袖狠力一挥,手中已然夺回那条白色腰带。而严争鸣,被逼得后退好几步。 严争鸣从未修过仙,自然只是凡人,竟是没有看出手中腰带怎么被夺去的。被少年突如其来的实力吓到,肩膀也缩起来,冒着冷汗捏紧着手里扇子。厚脸皮如他,也是不敢再上去看什么名字了。 那少年低头迅速系好腰带,红着眼睛又瞪了严争鸣一眼然后快步转身离去,速度之快带起一阵轻风,斜着严争鸣脑袋上几缕因骚乱竖起的呆毛微摇。那少女也是快步离去,边走边回头狠狠瞪严争鸣,边走边骂:“无耻!下流!” 周围全是哄堂大笑,严家的丫鬟小厮刚才吓楞了去,这才赶紧上前查看严争鸣是否受伤。 他真不是故意的。 严争鸣郁闷地心想。 这下完了,不止自己妹子跑了,美人也气跑。 萧云逸说,“你就是个白痴。” “我怎么白痴了!?” “你那样子还不白痴吗?” “你!” “我什么我,也就你能干得出这种不要脸的事,那是无极山门的人,你竟然也敢惹。” “无极山门怎么了,我严争鸣天不怕地不怕……我……” 他可是主角哩。 “不知天高地厚。” “也是那人好脾气,这样都没跟你计较,换我有那种实力早打得你哭爹喊娘。” “你来啊,当我怕你,修仙了就了不起。” 一言不合又要打架的样式,严家丫鬟小厮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拉起主子回家。 闹了这么大的乌龙还偏偏没看到腰带上的名字,严争鸣不甘心。思杵半天,他觉得之前的道歉不够诚意,他是主角,应当更有气度才对。于是他抓起折扇,复又从严母那里涎着脸讨要了些灵石,才揣着钱打算前去正式道歉。 好一番打听,才查到此二人正在镇上名医孙先生那里,于是惴惴追了过去。才跑到孙大夫门口,却见少年少女都站在医馆门口,平时大开的医馆大门此时紧闭,两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站着。 少年约摸比少女高了半个头,看着一般年纪,都是一等一的相貌身姿,层层叠叠的精致校服穿在二人身上更是引人侧目,不少路人围着他们瞧。 严争鸣胆子大的很,已然忘记他们实力比自己高上不知多少,一点都不惧地走上去。 “你们这是在干嘛?”见二人都不搭理他,严争鸣又拉住一个看热闹的,“他们这是在干嘛?” “说是来求药,可是孙大夫向来讨厌这些名门正派,哪肯就这么给他们药。” 严争鸣不解,“有什么药是无极山门弄不到的?为何要来我们火云镇求?” 那人说,“据说是我们火云山上才有的草药,叫火云草。” “那去上山采不就好了?” “你想的简单,他们只听说名字,却不知道那药具体长个什么模样在山上何处,这些只有孙大夫才知道。” 又一人说,“据说这火云草是二十年才生长一颗的稀有灵药,整个火云山也没几颗。” 严争鸣点头,“原是如此。” 他倒不知火云山上还长了如此宝贝,连无极山门都难得到。 此二人有难,他严争鸣定是要拔刀相助的,因这丫头定然是他的。他不能对自己人视若无睹。再一瞧那少年,耳根一热。他如若也是他的,那更好。 孙名医和严家向来关系和睦,孙大夫是非常喜欢严争鸣的。 严争鸣马上说,“我帮你们,你们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兄妹二人狐疑看他。 不等二人回答,严争鸣当即一本正经走上前拍打紧闭的医馆大门,提起少年青涩的嗓音喊到,“孙叔叔开门呀,我是争鸣,你亲爱的弟子呀!快开门!开门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这下门闭得更紧了,隐约听到里面加锁的声音。 少年少女纷纷怒目瞪他。 “我这是好心帮你们,干什么这么瞪我。” 少女杏目圆睁,骂道,“你那是帮我们吗!你根本就是来故意捣乱的!!” 少年皱眉,沉声道,“珑儿别理他。” 少女急道,“哥他就是故意的!他肯定还在嫉恨我之前骂他无耻!” 严争鸣急忙说,“珑儿姐姐你这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可是在帮你。” “别喊我名字!” “哦,你叫珑儿,那他叫什么?” 少女还在生气,“我们才不会告诉你,你别指望了。” 严争鸣没恼,眼珠一转,看向英挺的少年,“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帮你弄到火云草,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少年看向他,眸底漆黑,似有些犹疑,思考了片刻才缓缓道,“你当真能?” “当真。” “那……行,如果你可以。” 那少女看看严争鸣又看她兄长,“哥你信他做什么?” 少年捏紧拳头,“我们没有时间了,他是本地人,看衣着也不像普通人,应该有办法。” 少女咬牙,“我才不信他能有什么办法。” 严争鸣得了许诺,朝两人眨了眨眼,高兴地从怀中掏出折扇,然后将它转了个方向,从顶端徐徐抽出一片扇骨。细长的扇骨在阳光下十分好看,光滑的表面印着严争鸣秀致的含笑眉眼,严争鸣举着扇骨朝二人摇了摇:“可不能反悔呀。” 细一看,这柄扇骨竟是一把锋利的刀刃,严争鸣也不耽误,抓着扇骨咬牙朝胳膊用力一划,血液顿时流了满胳膊,顺着衣服流到地上。看着着实有点吓人。 一言不合就自残。 少女吓了一跳,“你干嘛呀!” 少年也是一惊,但马上走上来欲帮他止血,严争鸣挥手,丢掉手中扇骨,走到医馆大门用没受伤的手用力扣门, “孙叔叔,我受伤了,很严重的伤,快救救我。” “这次没有骗你,我流了好多血!” “好疼!” “孙叔叔,真的好疼呀!”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大门果然很快被打开。 穿着粗布袍子的孙医者睁着圆目怒瞪小鬼,“你疯了这是?敢对自己这么狠!你爹给你的胆子?!” 说着就将严争鸣往里面拖。严争鸣却不肯。 严争鸣说,“孙叔叔你不给他们药,我就不给你医。” 孙大夫更生气了,“你这孩子!你可知道火云草是什么?” “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叔叔你一定会救我。” “你你!我真是被你气死了!都给我滚进来!” 严争鸣开心笑了。 少年少女都怔怔看着他。 严争鸣当然知道他不会有事了。 他可是主角呢。 主角怎么可能有事。 所以,他敢。 ☆、成长 “谢谢你。“少年说。“我叫慕华玲。” 桥边斜栽一颗杨柳,人影站在柳树下,有风轻送,衣带翻飞。 两个少年一般高,站在一起倒似一道景致。旁边的少女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 严争鸣歪头,“灵秀的灵?” 慕华玲摇头,“玲珑箜篌谢好筝的玲。” “怎是个女儿名字。”未见慕华玲不自信的动摇,严争鸣低头又琢磨道:“虽是女儿名字,和你却意外般配。”分明长的一点都不娘气,眉目很是英挺,偏偏和这名字无比契合,严争鸣朝慕华玲笑,“倒似照着你模样取的,好听。” 慕华玲不言语。好似在琢磨他这是夸奖还是戏谑。 “她是我妹妹,慕华珑。” “妹妹名字倒似哥哥。” 慕华珑杏目圆瞪,跳起来欲打他,见他胳膊吊着,上面满满绷带,才停手置气道,“个中隐情我才不会告诉你一个外人,你倒说说你叫什么,这般泼皮无赖。” “严争鸣,严厉的严,你们可以叫我争鸣,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争鸣。” 慕华珑瞧着严争鸣撇嘴道,“这般无赖,名字倒是好听。” 严争鸣俊眉微扬,“多谢夸奖。” 临走前慕华玲说,“你这样不好。” 严争鸣不解,“什么不好?” 慕华玲看他,“伤自己不好。” 严争鸣捏捏手里折扇,只笑了声,“嘿嘿。” 慕华玲望了望他。终是没再说什么。 因这件事,严争鸣竟然被自己父亲责罚了,严争鸣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大声责骂自己,如此溺爱他的严父竟舍得让他去祠堂闭门思过。 严争鸣心想,原他爹竟是头这么凶的老虎,又细一想,这定是爱他到极致了。 严争鸣只老实了几日便坐不住,因那云山派掌门来寻萧云逸了。 严争鸣爬到萧家墙头,冲里面玉面白须的老者脆生生道,“丁掌门也带带我好不好,我保证听话。” 丁掌门摸着胡须笑他,“不成。” 萧云逸也说,“你从我家墙头滚下去。” 严争鸣继续说,“云山派弟子那么多,多我一个又不多,我让我爹给云山派捐许多灵石,我家有钱。” 丁掌门也说,“买学也不成。” 严争鸣又说,“我什么都学得快,保证不给你丢脸。” 丁掌门还是笑着摇头。 萧云逸说,“你就踢球砸窗户学得快。”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得了一种认为自己是主角的病 作者:一脚破壁 第2节 严争鸣说,“你烦不烦!” 萧云逸大吼,“严争鸣你爹来了!!” 严争鸣一看还真是,吓的要死,急忙跳下墙同下面托着他的丫鬟小厮开溜了。 丁掌门始终不肯收严争鸣,严争鸣眼瞅着萧云逸马上就要踏上修仙之路将他甩在后面,便又急又恼。于是连夜收拾行李拉上严青悄悄逃了出去,终于在离镇子不远处的地方追赶上丁掌门和萧云逸。 严争鸣气喘吁吁刚要说话,火云镇的方向便是爆出惊天巨响,火光映了整片火云山,将漆黑的夜和古老的镇照得透亮通红。 一股起劲也是顺势铺面而来,狂风大作。 丁掌门袖袍一挥将严争鸣严青拉到萧云逸身边,用身子遮挡住三人,目光中也是震撼不可置信,“这等伤害……难道是化神期修士……” 到底是什么人?! 萧云逸颤颤看着满目火光,跌坐到地上。 严争鸣瞪大双眼,双目隐隐红起,复又看向浸泡在火光里的城镇,口中喃喃,“爹……娘……” 严青大哭,“少爷少爷,老爷他们——” 严争鸣和萧云逸一个激灵,起身都朝来时方向冲,却被丁掌门大手一挥用力拉住,死死按紧他们。 这场大火直烧到天明,待感觉不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化神期威压气息,丁掌门才拉着严争鸣萧云逸等人回到城镇查看,然而这里已经只剩下一片冒着瘴气的废墟,再没有一个活口。 严争鸣双目赤红,“定是因为我…定是我……我离开了火云镇,镇上才出了事…因我是主角,因我……是主角……” 萧云逸带着哭腔,“严争鸣你永远都长不大吗?!总是这样!你知道别人有多生气!!” 萧家的那场大火也是,严争鸣说,那火肯定是因为他着的,说书先生说天劫可以赎罪,他就去引雷。把自己弄成半个“傻子”。 严争鸣脸上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爹说下月要给我过生日,我生日马上就到,他还说……” 萧云逸狠狠推开他,“只有你有爹吗!别假惺惺,你天天说你不是从前的你,严家不是你家,那严老爷也不是你爹,不是你爹你难过什么,你哭个什么劲!要哭也是我哭!” 严争鸣双目呆滞。 是啊……他不是严争鸣,那他难过什么……他为什么要难过……低头看到手中的折扇,这是严父送给他最后的礼物,严家老爷对自己爱子说,不修那劳什子仙了,严家要养自己儿子一辈子富贵平安。 萧云逸说,“你真是薄情。” 严争鸣痛苦瘫坐到地上。 两个少年浑浑噩噩了整宿,再抬头时,眼中童稚都已不在,竟都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萧云逸被丁掌门领着回到云山派山角下,严争鸣拉着严青紧紧跟在后面。丁掌门将严争鸣挡了下来, “我不能收你,你们去寻无极山门吧。” 严争鸣握紧手中折扇,拉着严青跪到了玉面白须的老人身前,一字一句道,“无极山离此地太远,且不说我两人能否抵达,就算到了也不一定能拜入门派,我只愿随先生学习修行,请先生成全。” 丁掌门低头看他,白眉皱起,仍是道,“我不能收你。” 严争鸣说,“先生若是不答应,我便一直跪下去。” 丁掌门说,“随你吧。” 严争鸣跪了整整三日,三日间,一字未言。 这三日于严争鸣来说,该是最漫长的时间了,他娇生惯养长大,身上皮肉白皙稚嫩,膝盖处也不例外,哪受过这些苦。严争鸣跪着的时候会想,膝盖真是疼,他想爹,也想娘。还有就是,这辈子只跪这一次了,以后谁让他跪,他都不干。 严青虽粗糙过了这么大,但也到底未跪过这么长时间,虽然膝盖疼痛不已,但看严争鸣一直坚/挺着,便也坚持陪他跪了下去。 等到第三日,丁掌门来到严争鸣跟前,叹气连说了两声,“天意为之,天意为之。” 复又转头看向严青,“你同你家少爷坚持来到这里,同样也跪完三天,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严青摇头。 丁掌门拉起两人朝山门走去,“能来到这里便是仙缘,以后你也一同修行吧。” 严青眼睛一亮,看看严争鸣,又看丁掌门,最后看向隐匿在云端的云山派,似是明白了什么。 ☆、老鬼夺舍 云山派不同其他修真大派,弟子总共就三十来个,所有的教习都由丁掌门一人来完成,除了丁掌门,竟是再找不到一个上了年岁的人物。 不像个门派,倒似个学堂,各门功课还都只一个老师。 云山派弟子间称呼也不是用师兄弟,大家都纷纷只管对方叫姓名,严争鸣不用因为萧云逸先进门几天便得管他喊师兄,还是直呼其名。严争鸣是有意同萧云逸和好的,奈何萧云逸仍是那副不喜他的模样,只同其他弟子走动,努力地结交着朋友。 最让严争鸣困惑的是严青,自从严青和他一般坐进修行的学堂,她就变了,以前总是少爷少爷地跟在他身边,现在严青却不愿意同他亲近,萧云逸偶会提起严青是严家家仆,严青便很是生气,为这事还和萧云逸大吵一场,被一名叫离镜的少年劝说才停止争吵。 严争鸣固然失望,却多少能体会一些严青骨子里的自卑,便装作不相熟的模样,算是断了两人主仆关系。 没有爹娘庇佑,也失了仆人,严争鸣过得远不如从前,凡事也开始亲力亲为,一身细皮嫩肉逐渐经历起风霜。 严争鸣刚来云山派的前几日,手都磨出血泡,饭碗都端不住,睡梦里常偷偷哭泣,想着回家。可哪里还有家。梦醒后才想明白,云山派,怕就是他以后的家。 云山派平日里洗衣煮饭打扫这些活,也全都是分给弟子轮流来做。在这里,严争鸣没学会修仙,先学会了洗衣,学会了生火,学会了怎样节约合理使用柴米油盐,怎样去山里砍柴然后背回来。以前他从来不需要关心的,现在他都能做。 云山派的弟子都是挤在一个大间里睡觉,一条长铺打下来能睡十多人。晚间所有人都挤在一起,打呼声,磨牙声,甚至还有虫子和老鼠在被上爬过。严争鸣一开始怕极了这些,半夜哭着去找丁掌门,说他害怕,他想和丁掌门一起睡。丁掌门便让他不想呆下去就直接走。严争鸣吸着气憋住眼泪,复又慢慢爬回自己床位躺了下去。后来时间久了,严争鸣便不怕虫子和老鼠了,雷鸣大的呼声都震不醒他。 严争鸣后来想,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丁掌门摸着胡须在前方滔滔不绝,“修真之士,未悟大道,只于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守此一术,信心苦志,终世不移……” 下面稀稀拉拉坐着三十来个人在认真听讲,各有年纪,却都是不大,乍一看还觉察不出什么,细一看,原这三十来人全是作半蹲姿势,无论男女,小腿都是垂直于地面,屁股腾空,腰杆挺直,佯装着坐姿,屁股底下哪有什么凳子? 他们这样半蹲着已经有两堂课,严争鸣已经有些不耐,对隔壁桌离镜说,“我们这样能蹲出什么结果来?” 离镜人老实,不敢上课偷讲,怕严争鸣生气只得压着声音胆小道,“夫子自然有夫子的道理。” 云山派的弟子都习惯唤丁掌门夫子,像严争鸣这样直接喊掌门的反而怪异。严争鸣思杵,感情他们是真把这里当学堂了。 严争鸣说,“你倒也是听话。” 离镜这人外貌堂堂,却偏偏是个窝囊性格,白瞎了这副好相貌,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给人欺负的。 坐在严争鸣前面的萧云逸转过头,“你不想修可以走呀。” 严争鸣眨眼,“谁说我不想修,我修的可好看了。” 萧云逸给他白眼,离镜尴尬讪笑。 丁掌门清声咳了咳,想是口渴,喝了杯水继续讲。 严争鸣说,“辟谷的人也需要喝水吗?” 离镜说,“金丹以上应是不需,想是夫子只是想喝水。” 严争鸣点头,“原是如此,水确实好喝。” 秉着效仿掌门,众人在晚饭时都喝了不少水,及至半夜,都纷纷跑去起夜。严争鸣见离镜和萧云逸都去起夜了,于是也拎着裤子同他们一起。 萧云逸边尿边说,“我想我爹,也想我娘。” 严争鸣知道他肯定也和自己差不多,这些时日过得并不顺利,只是嘴上没有说而已,便涎着脸靠过去,热络道,“我和你一样,我也想的。” 离镜点头,“我也是啊。” 萧云逸说,“严争鸣你滚去那边,都溅到我裤子了。” 严争鸣失望地朝旁边挪了挪,说道,“以后我要是辟谷了就什么都不吃,半夜还要起来真是麻烦。” 离镜说,“可是辟谷至少也要达到夫子的修为,我们只怕……”话未说完,突然咦了声,目光茫然朝天上看去。 严争鸣转向他,“怎么了?” 却见一道细微红光突然从天而降,陡然没入离镜体内,离镜便如中邪般一动不动。严争鸣大惊,赶紧系上裤子。 萧云逸解完手也走过来,“完了就回去睡觉。”走近才发现离镜不对劲。 离镜浑然的双眼迷茫了片刻,而后渐渐聚集明晰,眼瞳中红光闪动,再看向两人时,眼中已然添了不少邪气,哪还有原来离镜的影子。 竟是一个老鬼夺舍上身了! 严争鸣和萧云逸吓的屁滚尿流,都是跌坐到地上。 严争鸣壮着胆子说,“哪里来的老鬼!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云山派!” 萧云逸也说,“我们掌门已是金丹修为,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离镜却只邪邪看着他们,身体周围魔气浮动,暗暗沉沉,缓缓耸动着肩胛肌肉,似乎在体验这具新身体。 “无极山门我都不惧,还怕这小小云山派,区区一个金丹,连感应我都做不到,谈何救你们?” 严争鸣萧云逸眼中都是绝望,严争鸣说,“那你想怎么样?” 离镜翘起唇角,眼中有着狠戾和戏谑,“当然是杀了你们。” 严争鸣和萧云逸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就跑,才走出一步马上就被一股神秘力量拽住,直接吃了一嘴泥。见那老鬼靠近,严争鸣和萧云逸都闭紧眼睛啊啊叫了起来。 两人缩着脖子闭眼等了许久,却没等到预想中的疼痛,都抬头去看,却见那老鬼细细端详着他们,而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严争鸣咽了咽口水,说,“你不杀我们吗?” “谁说老鬼一定要杀人?” 严争鸣萧云逸互相一眼,彼此都是惊疑不定。 萧云逸说,“你真的不杀我们?” 老鬼邪笑,“真。” 严争鸣不信,“你定是发现了我的秘密,你知道我的身份?” 老鬼翘起唇角,只笑不语。 萧云逸说,“你又犯病。” 严争鸣掏出怀中扇子朝手掌一拍,“定是如此,不然你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原他果真是主角,遇到这种稀世老鬼也能放他一马。不是主角他都不信。这老鬼倒是识趣,知道他不能惹。 有着离镜面孔的老鬼嘴角端着笑意,“哦?那你说我发现了什么?” 严争鸣道,“你心里清楚。” 萧云逸这时也从地上爬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你当真不杀我们?” 老鬼点头,“不杀。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两人一起,“什么要求?” 老鬼笑的很是有趣,“你们别拆穿我就行,我有段时日没在世间活动,想体验下新获得的生命。” 这能由着他们不答应吗?严争鸣萧云逸心想。 严争鸣本来还担忧这夺了离镜身体的老鬼会对云山派不利,没想到这老鬼披着离镜的外皮还当真规规矩矩留在云山派了。除了他和萧云逸,根本没有人知道离镜已经换了魂。老鬼似乎对自己这新外皮还算满意,也称自己为离镜了。 这个新“离镜”大概未想到云山派过得如此窘迫,连砍柴生火这种小事也得弟子自己动手为之,好几日才恍过神来。严争鸣深刻怀疑,这个老鬼是被云山派的“个性”震住这才学乖了。 离镜连五谷杂粮都分不清,严争鸣便一一教他。离镜擦五个盘子摔三个碗,严争鸣便过去自己帮他洗。离镜洗一件衣服破几处洞,严争鸣便让他滚,自己蹲下去洗了起来。 离镜看着严争鸣,面上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挺有意思。” 严争鸣说,“你试试再多摔几个碗,我们晚上都没饭吃,再让你多洗两件衣服,我们明天就得裸奔。” 离镜咬着唇,算是默认了。 萧云逸许是见严争鸣有了朋友,面上竟有些怒意。只在远处狠狠盯着。 这日夫子在上方讲课,下面依旧是一众半蹲着做蹲茅坑姿势的弟子。严争鸣蹲不住,便压着声音问离镜,“我们练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引气入体?” 离镜斜挑了一边眉梢,笑盈盈道,“哦?你难道不知道练气先练体的道理。” 严争鸣说,“我还以为修仙就是吃吃丹药感受下仙气功力自然就会爆涨。” 离镜唇角抽动,“那也得有丹药可吃。” 严争鸣眼珠一转,嬉皮笑脸道,“你肯定有对不对?” 离镜摊手,“这个我现在真没有,这具身体把优点全长在脸上,修仙资质差的不行,我自己都修炼得很烦,更别提炼丹。” 严争鸣摇头,“那你这老鬼真是劳什子用都没。” 上面丁掌门拿书砸严争鸣的头,“严争鸣!上课不许讲话!还有,把你那破扇子收起来,玩什么玩!” 严争鸣赶紧将折扇收到怀里,说,“掌门教训得是!我这就好好听课!” 萧云逸瞥他一眼,“放屁。” 严争鸣说,“你放屁。” 萧云逸又说,“你才放屁。” 丁掌门又是一本书砸过来。 正是课间休息,山顶的凉风吹进满室屋外的草木香。 严争鸣同离镜有一句没一句闲聊,正交谈间,几名女弟子嗷嗷叫唤着跑进来,说外头来了个神仙样貌的哥哥。 严争鸣心想,再神仙样貌也肯定不如慕华玲。 窗口的严青却道,“这不是那个……”然后看向严争鸣,看了一眼陡然想起自己和严争鸣已经没有瓜葛,赶紧转回头,没了下句。 严争鸣心意一动,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窗边。 不远处石壁上斜着一颗古松,有泉水沿着石壁流到古松下,那少年就站在松旁,还是那身俊秀衣服,背着把古剑,白衣纤尘不染。 雪河清清水,空谷幽幽人。 慕华玲身旁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也是衣襟翩然,丁掌门正在同那人谈论着什么,态度很是恭敬。 “无极山门的洛山。”离镜却是不知何时来到身边。 严争鸣看他,“洛山?什么人?” 离镜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模样,“无极山门的长老,地位只比他们掌门东陵太昊低一点。” 东陵太昊的大名严争鸣是听过的,说书先生不知提过多少次,严争鸣心道,原慕华玲竟是和这般厉害人物在一起。 离镜又道,“看他们模样,应是师徒。” 严争鸣不免生出些惆怅,“有这么厉害的师父,还有那神乎其神的掌门,他现在定是更厉害了。” “你认识他?” 严争鸣点头,“他以前来过我们火云镇,求什么火云草。” 离镜惊讶,“火云草?” 严争鸣不解,“火云草怎么了?” 离镜笑得无奈,“火云草是那火灵根魔道晋级用丹药升魔丹必备的草药啊。” 严争鸣睁大眼睛,没想到这草药竟是这般用处。 “虽然火云草也可作其他疗伤丹药材料,但这么难获得,拿去做其他实在暴殄天物,”离镜顿了顿,诡异看向严争鸣,“你可知这升魔丹如何炼制?” 严争鸣老实道,“不知。” 离镜说, “升魔丹炼制不止需要火云草,还需要一个火灵根的活人。” 等到洛山同丁掌门走远,严争鸣便撑过窗门跳了过去,欢快地打招呼道,“慕华玲!!” 慕华玲转过身,眼中惊讶,“你……” 严争鸣嬉皮笑脸,“怎么样,看到老朋友开不开心?” 慕华玲没有讲话。 严争鸣不悦,“你还讨厌我?” 慕华玲摇头,“我只是不太习惯。” “不太习惯什么?” “不太习惯有……朋友。” 严争鸣哈哈笑起来,“你没有朋友吗?” 慕华玲又不说话了。 严争鸣有点失望,“我看到你可是很高兴呢。” 慕华玲看了他会儿,认真说,“谢谢。” 严争鸣兴兴然。 慕华玲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严争鸣挠了挠头,干笑道,“我家出了点事,我来这边修炼的,以后就是云山派弟子了,”抬头又一阵笑,“自然比不上你们无极山门。” 慕华玲摇头,“修行只看个人努力,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严争鸣看他,“真的吗?那我也能修的跟你们掌门东陵太昊一样厉害吗?” 慕华玲面有难色,“这……” 严争鸣的要求委实有点高。 严争鸣说,“我们丁掌门说以我的资质将来定能去你们那里,到时候我去找你。” 慕华玲点头,“好” 严争鸣拉住慕华玲的手,说,“走,我带你逛逛我们这里,有好几处好玩的地方。” 慕华玲没有拒绝,任他牵着走。他的视线微微挪到严争鸣牵着他的手上面。微微出神地心想,他手中多了不少茧。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慕华玲临走时从怀中掏出一物丢到眼巴巴望着他的严争鸣手里。 “你如果来无极山门,就用这铃铛找我,上面有我和珑儿的灵力,你只要靠近我们都能感应到。” 严争鸣打量手中事物,只见两只小巧的金色铃铛用红色绳节紧紧系在一起,很是好看,却没有看到慕华玲所说的灵力。 慕华玲又解释,“你还没有练气入体,等到进入练气阶段就能看到。” 严争鸣高兴收到怀里,又把怀中折扇递给慕华玲,笑道,“我现在也没什么宝贵的东西,这个送你吧。” 这是他现在最宝贵的。 慕华玲接过折扇,深深看了眼,说,“有朋友原来是这样的。” 严争鸣笑,“礼尚往来,交朋友都是这样。”又问,“慕华玲你是什么灵根?” 慕华玲说,“水灵根。” 严争鸣呼出一口气。 慕华玲问,“为何突然问这个。” 严争鸣说,“随便问问,哈哈哈。” 洛山带着慕华玲御剑离开,两人升到半空,越飞越远。严争鸣突然心里很是不舍,便跑了出去,在山路上追着他们,一边跑一边喊, “慕华玲!你千万不要把扇子送给华珑呀!” 也不知追了多久,直到天上的人影变成一个小点,严争鸣才停了下来,呼呼喘着气。严争鸣用力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心想,他们还会再见面的,难过个什么劲。 严争鸣回到课堂里,一堆人朝他起哄, “严争鸣,你从哪里认识无极山门的人?” “严争鸣,那人和你关系好像很好。” “严争鸣严争鸣,你是不是像夫子说的要去无极山门了。” 严争鸣却是没心情再答话,只看着手中铃铛发呆。 离镜抱拳看着窗外洛山的方向,“这无极山门迟早是要去的。” 一人说,“离镜你说去就去?” 萧云逸说,“他还真去得。” 严争鸣抬头看向离镜,在旁人没有注意时终于低声问,“离镜,你也用人练升魔丹吗?” 离镜说,“你也太小看我。” 严争鸣释然地笑了起来。 课堂里还在吵闹,一人突然道,“我想起那个人了,他叫慕华玲对不对?” 严争鸣回头看他。 “这人和我是同乡,他们家在我们本地很有名。” 严争鸣赶忙坐直,“快讲快讲。” “据说他一出生便被算出刑父克母绝至亲,算命说他这命格刑克天罡,只能更名改运,他父母就给原来打算取名的双胞胎名字颠倒过来,给男孩取的女名,女孩取的男名,试图强改他命格。”这人说着却是突然打住,脸上似有不忍。 严争鸣赶紧催促,“然后呢?” 那少年又道,“后来他父母还是死了,本地人都知道了他是灾星,根本没人愿意同他家来往,他和他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据说过得很是孤独,我娘亲也不准我同他作朋友。” 少年脸上一抹赧色。 想到慕华玲说的那句“他不太习惯有朋友”,严争鸣心中一疼,喃喃道,“那他一定没有朋友。” “何止朋友,连他们家的亲戚都避他们不及,就怕自己也被克死,据说后来无极山门的洛长老无意间发现他们兄妹修仙资质很好,才将他们带去了无极山门……” 严争鸣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只想,慕华玲没有朋友,他也没有朋友。他们做朋友正好。 ☆、情深不寿 云山派弟子在作了两个月蹲茅坑姿势后,终于从屋内转向屋外,每人手中托着十来斤重旧书,平举着双手作平衡姿势,腿下依旧扎着马步,如此一番锻炼又是几月有余。而后又换了好几种法子,分别锻炼弟子们身体的各个部分。 就在众人都要受不了吵闹着要回家时,一个个竟都是依次练气入体了。最先进入练气阶段的是萧云逸,而后严青等一干学生也纷纷练气入体,最后进入练气阶段的是严争鸣和离镜。 严争鸣很是愤愤,“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按照我的资质应该是最快练气入体才是。” 离镜也说,“这身体真是个草包,精华只长到脸上。” 萧云逸笑他们,“你们上课时少讲两句早练气入体了。” 严争鸣不服,“你也没少讲。” 萧云逸说,“我和你能比吗?” 离镜翘着唇角,“不要争了,你们是一样的。” 严争鸣萧云逸异口同声,“才不一样!” 一进入练气阶段,严争鸣就将慕华玲送他的对玲拿了出来,只见原本没有光泽的金色对玲此时已经发着微微光芒,一只铃铛散着水蓝色光晕,一只散着火红色光晕。 离镜看过来,“水色的是水灵根灵力,红色的是火灵根。” 严争鸣点头,“原华珑是个火灵根。” 因慕华玲是水灵根,断然错不了。 离镜又说,“这两人天赋都不错,离得这么远还能有此亮度。” 严争鸣方才明白,原光芒强度代表了灵力纯度,心道,慕华玲果然厉害。 “等等”离镜突然说。 严争鸣不解,寻着离镜诧异目光看向手中,只见原本火红色光芒的铃铛突然轻微抖动,那上面的光芒竟是渐渐暗了下去,越来越微弱,最后消失不见,恢复成没有光亮的光秃秃金色模样。 严争鸣不解,“什么情况?” 离镜皱起眉目,“这个火灵根怕是……” 严争鸣心中一凛,“怕是怎么?” 离镜看他,收起眼中动容,“死了。” 竟是慕华珑死了。 严争鸣不信,拉离镜衣角,“你能确定?这种话可不能乱讲?” 离镜说,“不信你去问掌门。” 严争鸣又跑到丁掌门跟前,将事情详细叙述一遍,玉面白须的老人竟也皱起眉,思索半响才道,“生死有命,你且放宽心吧。” 严争鸣愣愣看着手中铃铛,才相信慕华珑是真的死了。 严争鸣拽紧了只有一边发着水蓝色光晕的对铃,想起初见慕华珑时她那娇俏的瞪眼模样,那么年少的生命,竟然说没就没,心中一顿惨然。 又想,慕华珑死了,慕华玲该有多伤心。他原本便没有朋友,只有这个妹妹,现在他连唯一的亲人也没了。 严争鸣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替慕华玲觉得难过,只不过是见过两面的人,他们又相距得如此遥远。严争鸣怀揣着莫名思念,过回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淡淡的思念萦绕在严争鸣心中许多年,从来飞不过眼前千山万水。 七年后—— 时光荏苒,香炉内青烟流转,一晃已是七年过去。 这七年间,云山派等一干弟子也没有闲着,资质优秀的纷纷修炼至筑基期,严争鸣几人也不例外。 到了筑基期,基本容貌不再有变化,大抵这辈子也就是这么个模样。严争鸣萧云逸离镜几人都出落得很是优秀各有风姿,一个俊秀潇洒,一个丰神俊朗,一个邪气魅惑,常有女弟子私下写信与他们,借此表达爱慕之情。 离镜对此很是熟络,和女弟子关系非常好,连严青都对他另眼相看,偷偷写信给他。萧云逸似乎只对修炼感兴趣,一心只在提升修为上,心里隐着家仇旧恨,对男女之事不太热衷。严争鸣则大部分时间更喜欢主动调戏别人,因而是个流氓形象,所以就算他长得非常俊秀,女弟子们对他还是避讳了几分。 这日丁掌门难得一脸严肃,谈起即将举行的天下青年修士大比之事,“大比之地已经选在无极山门,我要从你们中间选几个去参加大比。” 一弟子说,“怎么个选法?” 丁掌门说,“就用——” 话说一半被打断。 长风远去,七弦玲珑,飞檐门下清玲响。午睡过头的严争鸣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进门后腰间又是一阵清脆铃音划过,争鸣争鸣,当当符合他的名字。 丁掌门皱着老眉,不抬头也知道是谁,本想说按实力分胜负云山派也来个小比,看到严争鸣这浪荡样子就一肚子气,于是自暴自弃怒道,“就用抽签决定吧!” 他倒要看看严争鸣抽不中签去不了无极山门回头来央求他的可怜模样。 严争鸣哀嚎,“这也太随便了吧!” 丁掌门向来说风就是雨,当下就找来抽签用的竹签开始抽签。 严争鸣拿着手中长签哈哈大笑,“我抽到啦!” 几家欢喜几家忧。 丁掌门怒眉瞪眼,“这把不算,重来。” 一群没有抽到签的纷纷松口气。 严争鸣埋怨地将长签丢回竹筒。 不一会儿,严争鸣又大笑,“我又抽到了!” 丁掌门老眼一瞪,胡子一吹,“必须抽五把才算!”他还不信了。 不一会儿严争鸣又抽中长签,他嬉皮笑脸看着丁掌门,“掌门大人你看怎么办,我可又抽到了。” 他果真是被选中的男人。 丁掌门真是郁闷极了。 云山派最后派出大比的弟子分别是萧云逸,离镜,严青,以及被命运眷顾的严争鸣,还有一名唤作何威的普通弟子。选出这五名弟子当然不是用那玩笑的抽签游戏,而是后来认真举办的小比,丁掌门本人亲自评定,选出了五个实力拔尖的。 丁掌门用力清了清老嗓,“再有一月就是十年一次的修真界青年才俊大比,你们五人收拾上行李,这就动身吧。” 萧云逸说,“掌门你不同我们一起去吗?” 丁掌门说,“云山派就老夫一人操持,老夫哪里走得开。” 众人皆是黑线。 这云山派委实寒碜过了头。 严争鸣说,“掌门你从来不洗碗,也不洗衣服,你的衣服都是丢给我和何威来洗。” 丁掌门气道,“这是修炼你们!休得歪解!” 严争鸣又说,“我们走了,掌门你得自己洗衣服了。” 丁掌门显然没想到这处,竟然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会重新分派给其他弟子这个修炼机会。” 严争鸣赶紧问,“这次轮到谁倒霉??” 丁掌门胡子吹得老高,“你们还走不走了!不走就留下来继续修行!” 于是严争鸣一干人匆匆拜别丁掌门和其他送行的弟子,便携上包袱踏上了前往无极山门的道路。 严争鸣心道:慕华玲,他严争鸣如约来了——!!! 从云山派到无极山门有十几日路程,因有见到好看姑娘就会吹口哨的严争鸣,和知晓古今故事储藏丰富的夺舍老鬼离镜,这一路并未无聊。 严争鸣最喜欢做的便是缠着离镜讲故事,这一点萧云逸等人并不反对,离镜着实有讲故事的天赋,比火云镇的说书先生还要有趣,毕竟那说书先生可讲不出上古五仙的秘事。 几人坐在马车上,严争鸣头枕在车壁上,摸着腰间金玲,对离镜说,“离镜你再讲个故事吧。” 离镜问,“这次要讲谁?” 严争鸣说,“就讲那北冥渊华的!” 离镜不屑,“此人最是无聊,为何要讲他。” 严争鸣答,“因你说他长得最好看。” 离镜嘴角一阵抽搐。而后投降。 “渊华此人非常沉闷,其实没什么可讲的,硬要讲的话……倒是有这么一段。” 萧云逸等人也都探过头来听。 “是北冥渊华上一世的事。” 严青打断,“上一世?” 萧云逸解释,“修炼到他们那个境界,肉身已经不重要,只要神魂不灭就能不断转生,现在无极山门的苏清和就是东陵太昊神魂转世。” 严青这才听懂。 离镜点头,“渊华此人虽然沉闷,却最是情深,他上一次转世是在二百年前,刚转世的渊华还是个孩童,无父无母,也没有前世记忆,他被一个门派掌门捡了回去,那掌门待他极好,渊华也视他如至亲。” 严争鸣听的认真,“而后呢?” “后来那掌门堕入魔道,被天下修真人士围攻,最后惨死在芜山,渊华那时只有十六岁,他六岁被这个掌门捡到,同他一共相处了十年。修真人士杀了那魔道并不打算为难渊华,十六岁的少年渊华却捡起那掌门时常佩戴的长剑,一抹脖子自刭了。他神魂出体,天降水色惊雷,那些修真人士方才知道他是北冥渊华转世,只可惜人死神消。” 严争鸣说,“当真感人,果然情深。”复又看向离镜,“这便结束了?”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得了一种认为自己是主角的病 作者:一脚破壁 第3节 离镜说,“结束了。” 严争鸣感叹,“难怪你说他没什么可讲,确实够短。” “这个故事不好,你再换个。” 离镜思索了片刻,黑色瞳仁渐渐深沉,“那再讲个中神墨戊和东陵太昊的故事吧。” 严争鸣马上拍腿,腰间铃音脆生生,“这个好!” 萧云逸等人也重新坐直。 离镜娓娓道来,“故事要从墨戊堕入魔道说起,墨戊此人原本就心术难正,堕入魔道后更是心性大变愈发残忍,他被东陵太昊击杀在无极山,虽然神魂受到重创但还是勉力寻了个无极山门弟子夺舍成功。他原本只想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安静修炼等元气恢复再图报仇,却没想到他夺舍的弟子刚好就是那东陵太昊唯一的真传弟子。” ☆、大惊小怪 严争鸣说,“太昊没有发现他弟子有问题吗?” 离镜解释,“墨戊神魂受损太重,又刻意压抑自己气息,太昊如何能得知。” 萧云逸也说,“那他定要欺骗东陵太昊了,太昊怕是要给他害惨。” 离镜摇头,“墨戊原本是想要报仇的,他看太昊一百个不顺眼,奈何东陵太昊只这一个真传弟子,对他好得不行,渐渐的他也觉得这份仇恨可有可无,报仇心不是那么迫切了,便有模有样做起了太昊真传弟子。” 严争鸣说,“那和你倒是挺像的。” 萧云逸点头。 离镜翘起一边唇角,继续讲,“那太昊对自己真传弟子当真不错,教导全部亲力亲为,出门历练也必带上墨戊,若是得了墨戊能用的宝物和丹药也是全部塞与他,毫不吝啬,亏得太昊这般卖力,加上夺舍的身体资质确实好,墨戊神魂恢复得极快。虽已完全恢复,墨戊此时却已经不想报仇了。” 严争鸣点头,“若是我,我也不报了,这么多仇恨背负忒累,还不如放下轻松。” 萧云逸说,“对我而言,唯有父母仇恨不能忘。” 严争鸣不语。 萧云逸恨恨看他,“你真薄情寡义。” 何威说,“莫要吵架,听离镜讲。” 离镜无视二人争吵,继续说,“墨戊在自己住所修炼时,太昊一般都御剑在他上空,坐在剑身上凝望他,以防他走火入魔,两人相距咫尺,若即若离,墨戊此时也是起了别样心思。” 严青说,“真是羞死人。” 严争鸣也说,“是羞。” “墨戊不知太昊心思如何,便想这一世这般相处过去倒也不错,却没想到就在此时出了变故。” 严争鸣连忙问,“莫是发生了什么?” 离镜点头,“这墨戊的身体原有一个关系要好的师妹,名唤梦瑶,墨戊平时关系同她不错,却也没深交,却没想这师妹竟是暗暗思慕着他。” 严青脸红,“这墨戊当真受欢迎。” “梦瑶自小便同门下一位弟子定有亲事,成亲日期也早日定下,因她是门派长老的真传弟子,婚宴也就定在无极山下面的仙梦池,那处风景优美最是适合举行婚宴。一切照常进行,谁都没想到婚宴当天,梦瑶竟然脱下身上火红喜服,称此生非墨戊不嫁。” 严争鸣感叹,“美色害人啊。” “墨戊已经心有所系当然不可能接受梦瑶,何况当时太昊也在场,便大声拒绝,变故便是在此时发生。梦瑶心痛难耐,竟然跳进仙梦池意图轻生,墨戊当时就站在池边,池子里的水溅到他身上,他本是夺舍之人,仙梦池的水对常人影响不大,对夺舍之人却最是要命。等到太昊将梦瑶救上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他真实身份,他竟是这般稀里糊涂暴露了身份。” 严争鸣汗颜,“他可真倒霉。”复又问,“然后呢?墨戊逃了吗?” 离镜看着前方,黑色瞳孔没有焦点,“他逃了,藏到一个只有他同太昊知道的地方,然后太昊带着无极山门众修士第二次轻松杀了原本就重伤的他。” 严争鸣有点不敢相信,“没想到东陵太昊竟是这般狠心的人物。” 离镜眼中布满邪戾,目光沉沉,“他本就狠心。” 严争鸣说,“我要是墨戊就死也不去招惹东陵太昊了,给同一个人杀三次也忒丢脸。” “这个故事也不好,我不喜欢。”严争鸣想了想,又问,“那梦瑶长得好看吗?” 离镜唇角抽了抽。 严争鸣说,“你再讲讲那个南芜炽翼。” 离镜不屑道,“炽翼此人最是薄情,也没什么可讲的。” 严争鸣又问,“那破天呢?” 离镜嗤笑,“如果说炽翼只是薄情,那破天根本就是没有情窍。” 萧云逸说,“你知道的可真多……” 几人边听故事边看风景,无极山巍峨的山影终于是慢慢步入眼帘。 离镜懒洋洋地说,“为什么我们要坐车,骨头都要颠散了。” 何威将几人行李都搬下来,好心解释,“以我们的功力还做不到御剑飞这么远路程,徒步的话定要错过大比日期,只能如此了。” 严争鸣跳了下车,带起一身铃声,“我倒觉得坐车舒服,真是痛快。” 离镜便笑盈盈说,“你向来好满足。” 萧云逸从行李中翻出几件衣服,“这是我们的衣服,都穿上吧。” 几人上前接过衣服,严青好奇道,“我们竟然有新衣服,夫子待我们真好。”待她穿上黑乎乎的衣服,她便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头挂黑线的萧云逸等人显然也是同样想法。 云山派这校服委实不是多么潇洒,满身通黑,缝制材料是粗布,一点纹路花样都不舍得绣,朴实无华得令人惊叹。完全没有比之前在云山派穿的旧衣服好去哪里。唯一的强处大概胜在没有补丁。 严争鸣道,“这衣服竟然没有补丁。” 离镜:“……” 严争鸣又道,“这衣服好,我要穿。” 萧云逸没好气地看他,“穿穿穿,穿你个大头鬼。” 严争鸣便道,“放你的屁!” 严青作为唯一的女儿家,对衣着显然比男子在乎,再一瞧路过的其他门派弟子,那一身身分明就是绸缎制的,颜色不是白就是蓝,再就是漂亮的水绿色,穿在身上仙气十足,便苦起脸,“他们衣服忒好看。” 离镜惊讶,“这腰带上怎么也绣着名字。” 严争鸣回头,“名字错了,你那件是我的,我这件才是你的,快脱下来。” 萧云逸说,“你是白痴吗,换腰带不就行了。” 严争鸣和离镜换过腰带,又问,“那武器怎么办?” 何威从马车上又拖出几把捆在一起的剑,“掌门说用这个就行。” 离镜摇头,“你们这掌门真是随便。” 严青不解,“夫子不是你的掌门吗?” 严争鸣笑嘻嘻道,“你别听他胡讲。” 几人找到一家客栈投宿,然后便去大比处登记报了名,而后便是歇脚在客栈,只等着大比开始了。 正值早饭间,严争鸣几人围着方桌而坐,面对面,脸对脸,正在食用早点。 严争鸣边咬油条边心想,慕华玲怎么还不来找他。 正懊恼间,何威从外面快步走进来,大步跨坐到萧云逸身边,喘气说,“你们猜我打听到什么,原来在我们这个年纪筑基已经相当了不起,其他门派据说能有两三个已经很不错了!” 言语里满是自豪。 离镜翘起唇角,“看来我们掌门也不是一无是处。” 何威说,“可不是。” 离镜点头,“云山派重练体,而后才是练气,这点和无极山门倒是正好相反,只是没想到有如此显著效果。” 严青崇拜地看着离镜,“你懂的可真多。” 何威说,“对,还有那无极山门,你们知道吗,据说他们弟子都有自己的佩剑,地位高的还给剑起名字吶。” 严争鸣一听,“真的假的?” 何威肯定,“当真。” 严争鸣思杵,然后说,“我们也把剑背起来,我们也起名字。” 严青点头,“有理。” 严争鸣匆匆跑上楼,将那捆绑在一起的物事抗了下来,而后分到每人手里,无视周围其他门派的奇异目光。 严青把剑背到背上,严争鸣把剑悬到腰间,然后说,“起名字太麻烦了,我这剑就叫小争鸣吧,你们怎么不背,都背起来呀。” 萧云逸白他,“你别再给我丢脸了,给我坐下来。” 严争鸣又指着萧云逸的剑,“你那把就叫小云逸。” 萧云逸额冒青筋。 何威接过剑又说,“他们无极山门管这种叫剑修。” 严青满脸羡慕,“忒好听。” 离镜一脸无奈。 何威说,“还有,无极山门的弟子据说加起来总共有一千来人。” 几人惊叹,“这么多?!” 何威点头,又说,“他们门派的弟子都是四个人住一间。” 严争鸣睁大眼睛,“不是三十人住一间?!” “他们没辟谷的弟子每月都能吃上肉!” 这下连萧云逸都坐不住了,一脸不敢置信。严争鸣摇头说道,“原我们是被掌门苛待了。” 离镜无语,“你才发现。” 这时隔壁桌一个青年男子转过来,带着笑意问道,“你们当真三十人睡一间?” 严争鸣不好意思的笑,“也不是。”顿了顿,“是三十六个人。” 青年脸颊莫名抽动。 ☆、天下大比 无极山门坐落于无极山最高一处山峰,巍峨的山峰顶端似被通天修士横横削去一截,而庞大的无极山门正是静卧在此间。 山岚间烟雾缭绕,钟灵毓秀,偶尔能看见白鹤飞驰其间飞快掠过。山静人静,万籁俱寂。好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门。 严争鸣方才明白,天大地大,他未见过的实在太多。他怔怔望着这座巍峨的山门出神。 天下大比终是拉开帷幕。 全天下的青年修士都聚集到此处。 慕华玲变了许多,已然出落成青年模样,可严争鸣还是一眼认出。他跟在一名中年男子身后,身姿挺拔,仍旧背着那把古剑,面色沉冷,寒意凛冽,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严争鸣眉飞眼笑上前同他打招呼,发现他竟然比他高上了一些。 严争鸣说,“慕华玲!!看看我是谁!” 慕华玲看了他眼,没有停步,从他身前径直走过。 严争鸣惊讶又困惑,复又追上去抓他肩膀,慕华玲这才停下。只不过他皱着眉,冷冷扫了严争鸣一眼,沉声道,“你认错人了。” 严争鸣说,“我是严争鸣呀,你朋友……” 慕华玲冷冷答,“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 说完转身便走,他走的极快,带动身后一阵轻微细风。 严争鸣额上黑发垂落了几根下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慕华玲的背影,然后低头去看腰间,此时其中一只铃铛正散着水莹莹的光晕。严争鸣用力挠头,之前还喜乐的眉梢怏怏下垂,他不懂慕华玲为什么装成不认识他,就算两人相隔七年,也不至于一点都不记得吧,何况他分明能感应到自己的灵力。 严争鸣能肯定慕华玲认出了他。 旁边一人对严争鸣说道,“兄弟,你确实认错人了,那人是慕华珑。” 严争鸣转头看他,“慕华珑?” 那人说,“是啊,不信你问其他人。” 严争鸣说,“不可能啊……” 华珑已经死了,他分明就是慕华玲。 严争鸣望着慕华玲消失的方向,眉头轻蹙。 离镜走了过来,“你和他很相熟?那可要抓紧了。” 严争鸣回头,“为甚麽?” 离镜似笑非笑道,“他是个金丹后期。比你们丁掌门可要厉害。” 萧云逸坐在不远处石凳上用抹布擦拭着剑身,闻言抬起头,眼中有着惊诧。 何威走过来,“大家都努力好好打,据说前十六名有资格进云麓幻境修行,那幻境十年才开一次,里面藏了不少宝贝。” 萧云逸有所触动,擦剑的手一滞,“那必须赢了。” 何威又说,“而且无极山门每次都会从大比里选几个出类拔萃的青年修士收进门下,你们若是有想留在此地修行的可得努力了。” 严争鸣说,“丁老头不会气恼?” 何威答,“夫子巴不得云山派人少点,好轻松些,而且我们是从云山派出去的,只会给他脸上添光。” 离镜挑起眉,“天下修士都向往无极山门,可这无极山门不过如此,要我说,还是云山派的小山头修炼得更舒心。” 何威摇头,“若是人人都如你所想,大门派的门槛也不需要把得跟铜墙铁壁一样了。” 严青此时咬着唇,神色略微恍惚,竟是有些不自信。 离镜对她温柔道,“尽力就行,放轻松。” 严青点头。 第一天是海选比赛,严争鸣几人运气比较好,分别被分在不同的分组,这意味着他们暂时不需要对上自己人。想是云山派在教导弟子方面确实有点天赋,几人竟然都轻松过关。 第二天众人运气不如前一天,萧云逸和何威被分到一组,严青和严争鸣分到一组,离镜则是单独逍遥的去了另一个组。 几番争斗下来,萧云逸终于对上何威,同门相争谁都没有让谁,互道一声客气,两条黑影便是交织上,一盏茶功夫,萧云逸击败何威。何威同萧云逸比了个佩服手势。 这边严争鸣在打了几个对手后也终于对上严青,严青手里握着剑,秀眉微蹙,突然说道,“少爷,你让让我好不好。” 严争鸣举起剑的手堪堪停在半空。 严青又说,“少爷你以前什么都有,老爷夫人都宠着你,可是我从来没有这些,那时候我真的很羡慕,我想……我想向前走,我想改变。” 严争鸣望着她,举着长剑的手略微下垂,黑色瞳仁微微抖动。 严青看着严争鸣,“我知道少爷对我好,所以,最后一次让让我好不好。” 萧云逸此时已经胜完走在场下,他看严争鸣一动不动,便朝台上怒道,“严争鸣!你真打算认输?!” 以他对严争鸣的了解,他……真的有可能。 此时离镜和何威也已过来,都只皱着眉不说话。 严争鸣手中的剑越放越低,快要垂到脚尖,目光不知在看地面还是看剑身。他松了松手,终于开口,“我认……” “我开玩笑的啦!” 严青突然打断他。然后挑起剑尖,大声说道,“严争鸣,以后我们便是真正对等了,我不再是家仆,如果尊重我请认真把我当对手。” 而后挑剑刺向严争鸣。 严争鸣握了握剑,说,“好。”剑身一划,迎了上去。 场上铃声阵阵,似风而吟。 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严争鸣轻松拿下这局。 严青也同严争鸣摆了个佩服手势。 第三日的比斗也非常顺利,严争鸣同萧云逸离镜三人都顺利进入了前三十二名。 几天比赛吵吵闹闹过去,有无聊的修士竟然弄出个俊逸排行榜,严争鸣等人都有幸上榜,就是名次不甚乐观,稀稀落落挤在十名开外。排在前头的基本都是无极山门自己人,排第一的便是身为长老真传弟子的慕华珑。 严争鸣这才知道,原他这么有名,俊逸榜周围多少女修士嗷嗷喊着慕华珑,一副非他不嫁的模样。严争鸣一边觉得她们有眼光,一边又觉得特别不爽快,烦躁写到脸上,后细一想,他定是因为这些女修士喜欢的不是他,所以他才懊恼。 严青说,“排这榜的定是他们自己人。” 严争鸣也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怎的不是第一。” 这对主角着实不公平。 萧云逸斜睨他一眼,“你少犯病,也不知道是哪个没眼光的,竟然把你和离镜排到我前面。” 严争鸣在内心赞赏了那兄弟一把。离镜则是一脸坏笑,不作言语。 严青有点无精打采,“不公平,女修士为什么不能进去。” 何威于是解释,“这还真不能怪他们,女修士本来就少,能打进前三十名的更是没几个,这榜单虽然叫俊逸榜,但还是跟比赛名次有挂钩的。” 然后又说,“前几日你们是运气好,明天可没这么轻松了,我刚才打听到这次进三十二名里有两个怪物,他们竟然到了金丹期!” 严争鸣惊道,“两个金丹?” 何威点头,“一个就是那俊逸榜首位的慕华珑,还有一个据说是东陵太昊新收的真传弟子,也是慕华珑的师兄,叫洛潇然。他也是俊逸榜的第二名。” 离镜闻言眉目一动,额间隐隐泛起戾气。微微咬紧牙关。 严争鸣皱眉,“这可难办了。” 以他们筑基期的实力根本无法应对这样的对手,万一在三十二强比斗就遇到他们,那不等于输定。 萧云逸似有些烦躁,剑身一划,剑尖指向无极广场的方向,“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赢!” 及至第四日。 离镜萧云逸严青还有何威,都是默哀地看着严争鸣,眼中既有同情又有笑谑。严争鸣苦着脸,眼巴巴的可怜模样。 原因自然是,只有他运气太妙,偏偏抽到两个金丹其中一个。 离镜斜挑着眉角戏谑道,“这个洛潇然实力确实是不错的,你……保重吧。” 严争鸣,“……” 连离镜这个老鬼都这么说了,他还有希望吗?? 等到和洛潇然面对面站到一起,严争鸣何止是惊讶,“你是那个,那个……” 那个了半天,那个不出个所以然。 这个洛潇然竟然就是那日隔壁桌问他“是否真的三十人同睡一屋”的青年男子,他此时已经换上无极山门那身俊秀绸衣,缓带轻飘,甚是潇洒凌然。 洛潇然笑的云淡清风,道,“好巧,又遇见你了。” ☆、不要命 十六强比斗定在两日后,众人有了两天休息时间。 晋级到前十六名的修士可以得到吃食上的免费招待,云山派几人围坐在桌旁,都是穿着那身乌漆墨黑的招牌衣服,往嘴里送着酱肘子,个个皆是狼吞虎咽状。显然在云山派,他们受了不少苛待。 严争鸣吃得满嘴油,边嚼边口齿含糊地说,“那个洛潇然为什么要让我。” 严青找来块抹布擦手,也说,“而且打也不打,见是你直接说他认输。” 离镜挑眉笑看严争鸣,“可能是看你太俊俏,被你迷住了。” 严争鸣放下手中肘子,摆出一副风流招手姿态,“那我一定要交他这个朋友,太有眼光了。” 萧云逸脸上有无奈,“你为什么运气总能这么好。” 严争鸣闻言表情严肃起来,几人都看向他,半响他方才认真一字一句道, “许我真是个主角。” 萧云逸白他一眼,埋头狠命吃肉。 隔壁桌来了几个人,一人坐下便说,“可惜洛潇然没能跟慕华珑对上,少了一场金丹对决的大戏。” 另一人说,“可不是,本该是掌门真传弟子对上长老真传弟子,多精彩,怎么半途冒出个黑不溜秋的云山派,洛潇然也是,说认输就认输,我押了他那么多灵石,真是气死我。” 严争鸣头也不抬,埋头吃着,咕噜一句,“说我们呢。” 严青也重复了句,“说我们呢。” 想是隔壁桌发现了这团“黑不溜秋”,交谈声音便小了些,谈论起接下来该押谁。 这时又有几名女修士走了进来,不知是哪个门派,还没坐下便开始讨论慕华珑,先是慕华珑如何厉害,然后又是慕华珑如何冷俊吸引人,嬉笑声一片。作风大胆开放,和云山派的女弟子截然不同。 严青说,“照我说,还是离镜最好,慕华珑哪里比得过离镜。” 离镜含笑看着她,“你太抬举我,论样貌,我确不如他。” 萧云逸说,“那我和慕华珑比如何。” 严青说,“你得了。” 严争鸣停下往嘴里送酱肘子的动作,又莫名起了之前的烦躁心思,本来好吃至极的酱肘子竟然失了刚才的魅力,变得不那么诱人了。 严争鸣深觉,他不爽快定是因为这些女修士讨论的不是他,又或者是因为肘子吃足了。 这些女修士不止刺激了严争鸣,还刺激到严争鸣的隔壁桌。 一人说,“呵呵,慕华珑再优秀还不是个绝至亲的讽刺命格,女修士都道爱慕他,真敢和他结道侣的有几个,也不怕和他多说几句便要下地去。” 话刚说完,此人便觉得有什么朝自己迎面扑来,胸口狠狠一痛,再抬头,一把剑已经指着他脖颈一寸处,再往下压一点就能结果他性命。 严争鸣眼中有着怒火,“你再说一句试试。” 这人的伙伴呆了一呆,都是抄剑包围住严争鸣,“你敢动手试试!” 离镜和萧云逸提剑抱拳走到严争鸣身后,离镜笑盈盈道,“你看我们敢不敢。” 幸而客栈老板阻止及时,这场争斗方才平息。 严争鸣看到腰间铃铛水莹莹光晕忽隐忽现,心下一动,抬头去找慕华珑身影,却是什么都没看到。心道,难道是他察觉错了。 有了两日休息,云山派几人都在客栈里打理起自己来,因舍不得多花钱,他们连烧水这种事都是亲力亲为,店小二在一旁干看着他们很是无奈,只能看着这群年轻修士把客栈后院弄得跟自家澡堂一样。 严争鸣几人埋头苦干的时候,离镜便悠闲坐在一边。他身上已然换过干净衣物,头发也认真梳洗过。慵懒又舒爽的模样。 路过的店小二便问,“你不用自己洗衣服吗?” 严争鸣接道,“他的一般都是我们来的。” 严青也热络道,“我来洗我来洗,离镜的都丢给我就行。” 店小二便心道,看来这人是个少爷,这几位该是小厮。店小二自认做这行已有几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只是不知这少爷怎么和下人住一起,细一想,这定是个落魄少爷。便又道,“你还是好命的。” 离镜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萧云逸看着他莫名地有火,他便把自己衣物全丢到严争鸣面前,狠狠道,“你也帮我洗。” 严争鸣抬头便骂,“帮个屁!你自己来!” 萧云逸,“……” 那边何威接过萧云逸的,“我帮你就是,别又和争鸣吵架。” 严青也说,“对对,别吵架,影响不好。” 严争鸣收拾完自己便得空地坐到客栈二楼的窗头上,吹着风,舒服地看着楼下人来人往。他头枕着门窗,嘴里咬根剔牙竹签,一头黑发垂在身后,马尾随风摆动着。 一个俊俏姑娘从下面走过,严争鸣抬手吹了声口哨。姑娘本欲呵斥,抬头见到严争鸣模样便羞红起脸,骂了声哼哼着走开。 严争鸣心想,慕华珑要是经过,他也要吹口哨看看他的反应,肯定很有趣。正幻想间,就见慕华珑远远地走了过来。 今次他换了身普通便装,背后还是那把古剑,腰背挺直,面目俊冷。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严争鸣呼吸都停了一停。哪还记得吹口哨。 待慕华珑走到下面,严争鸣拿下口中牙签,托着下巴朝他说道,“这么巧耶,慕华珑你来找我吗?” 既然他要称自己慕华珑,那便慕华珑,严争鸣从来不是古板的人。 慕华珑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看也不看他,径直从下面走过。 严争鸣不爽地将牙签丢向他,说道,“再不理我我又要脱你裤子了!” 慕华珑果然依言停下,回头瞪他。一双黑眸深邃清冷,犹如天上寒星。 严争鸣笑嘻嘻跳下去,三两步走到慕华珑身边,侧头盯着慕华珑的脸说道,“还说你不是慕华玲,你明明记得。” 慕华珑沉着脸,推了下他的头,“别靠近我。” 严争鸣将贴上去的脑袋收回来,“不靠近就不靠近,干嘛别扭得姑娘一样,”想到什么,又说道,“我的扇子呢,你有好好收着吗?” 慕华珑又转过身,走出一段路,才冷冷道,“早丢了。” 从慕华珑那里找了不痛快,回到客栈时,严争鸣还在生气。萧云逸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下场对手就是他,还去惹他,不怕他后天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这次比试名单通知得比之前都早,逐渐给人一种决斗即将来临的压迫感。严争鸣也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唯二的两个金丹期都被他接连撞到。 严争鸣拔剑一挥,空中一抹银光,“战便战。”顿了一会儿,“大不了认输!!” 反正他已经够资格进云麓幻境了。 及至比赛当日。 萧云逸离镜两人的比斗都在下午,于是同严青何威一起来看严争鸣的比试。 此时场下突然一阵嘈杂,有人指着远处,“看那里,莫非是苏掌门和洛长老——!!” 众人都寻着目光望去,只见远处一高楼石栏处站着两个人影,因太过遥远,只能约摸看个大概。虽只有人影,也隐隐显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势。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感。 此二人修为,远远高于在场的所有人。 一人道,“他们定是来看慕华珑的。” 一人也道,“洛长老关心这场比斗正常,怎的苏清和也来了,他自己真传徒弟比赛那日他可没有前去观看呀。” 一人又道,“传言东陵太昊更重视慕华珑果然不假,不止传他太华剑,还亲自来看他比斗。” 零零碎碎,讨论声一片。 离镜收起一惯的谑笑,只沉沉盯着石栏那处,眉宇间有着戾气。突然想到刚才那人说的那句“他自己真传徒弟比斗那天他可没去观看”,眸子中的黑色雾气竟是渐渐消散了一些。 萧云逸看了他眼,说道,“你最好别冲动,东陵太昊不是一般人,他很可能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离镜闻言点了下头。 严青和何威困惑地看着他们。 周围还在细声讨论着,一人言,“东陵太昊如此偏心,怕是洛潇然要内心不服,他同慕华珑关系定然要僵。” 一人马上言,“非也,洛潇然非但不讨厌慕华珑,还待慕华珑非常好,如同亲兄弟一般照顾,只可惜慕华珑对谁都是冷冰冰,对他也不例外。” 严争鸣来得晚,似是有所准备,他提剑跳到擂台上,慕华珑早已站在那里等着他。 离镜说,“不如我们来猜猜严争鸣多久认输。” 何威哈哈大笑,“这个提议好,我猜半柱香。” 严青说,“我猜不出五十招。” 萧云逸满脸不屑,“还五十招,我猜不出十招他就要被打哭。” 离镜也笑,“那我押二十招。” 严争鸣很是怒其不争,怒瞪台下损友,然后转头盯向慕华珑,脸上少有的认真,剑身一侧,火红的剑气瞬间扩大,朝着前方劈去。 出乎离镜等人意料,严争鸣竟然同慕华珑战得有来有往,黑色身影同白色身影在场上不停交换移动,忽左忽右,火红色的剑光同水蓝色剑光交织到一起。场上劲风飞袭,光是在下面看着都觉得要被那劲风刺到。 场上铃声阵阵,谁都知道那是严争鸣腰间的。 离镜诧异,“他这是发了狠在打啊,不要命了。” 如严争鸣这般挥霍灵力,他那筑基期实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一旦超过他身体能承受的程度,很可能肉体受损。幸而云山派注重练体,他现在还看不出颓势。 萧云逸说,“我倒是不知道他求胜这么心切。” 萧云逸显然理解错了,严争鸣根本不是求胜心切,他纯粹只是愤怒,愤怒慕华珑的不够义气,愤怒他丢了自己的折扇,是以催动全身灵力同金丹后期的慕华珑战成平手。 严争鸣眼中燃着怒气,他想,他要把这个人打醒。 台下有人惊叹,“这个疯子是什么人?!一个筑基期竟然能同金丹后期战成这样。” 另一人也道,“我记得这人,他就是洛潇然不战而败的那个,据说是什么云山派的弟子。” 一人马上感慨,“难怪洛潇然不想打,想来他是看出他确有几分本事。” 又是半柱香过去,严争鸣已经感到浑身隐隐作痛,这种痛感还愈来愈强烈,大约也知道身体快要承受不住,可是他根本不想就此认输,于是咬紧牙关,瞪着慕华珑。 慕华珑停下动作,太华剑收至身后,深深看着严争鸣,沉声道,“你打不过我的,你认输吧。” 严争鸣额间冒着冷汗,喘着气,“你不认我这个朋友,我就打到你认,要我认输不可能。” 慕华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严争鸣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知道你还没有尽全力,我会逼你全部用出来的。” 太华剑的剑身细微颤了颤。 又互相战了片刻,严争鸣已经摇摇欲坠,慕华珑一把拉住他,叹气道,“你怎么总是这样,擅自勉强别人。” 和从前一点都没有变。 严争鸣用剑撑着地面,笑道,“我偏要勉强,怎么样,你认我了?” 慕华珑将太华剑一抛,半截剑身没进地面,掷地有声道,“我认输。” 比斗最后结果还是算作慕华珑赢,因严争鸣不同意慕华珑认输,他也将手中“小争鸣”朝地上一丢,自己摇着走下擂台。还没走几步,便虚脱栽倒在地上,彻底昏死了过去。 萧云逸将他抱起,闷闷道,“竟然又让这小子走到我前面,真是让人生气。” 慕华珑从台上跳下来,走到他跟前,将严争鸣接了过去,冷冷道,“我来。” 离镜看看萧云逸,再看看慕华珑,似笑非笑地抱起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洛潇然 严争鸣一连睡了几日,再醒时,大比早已过去。仔细打听一番,原萧云逸同离镜在四强之战时终于对上,离镜碍于身份特殊不便暴露身份,故而佯败,是以决战是萧云逸对上慕华珑,慕华珑倒也没客气,不出百招便击败了他。俊逸榜这第一名倒真是实至名归,萧云逸拿了个次名,也算了半个名人,在俊逸榜上名次陡升。 萧云逸因不满离镜未出全力,又将他约出去私自决斗了一番,回来时他一声不吭,只阴沉着脸,离镜则是笑盈盈跟在后面,两人虽未言语,众人也暗自猜测到结果。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得了一种认为自己是主角的病 作者:一脚破壁 第4节 大比终于落下帷幕,云山派在此次大比取得了不错成绩,严争鸣萧云逸离镜三人都获得进入云麓幻境修行的资格,一时声名大振。 严争鸣等人从客栈老板处得了几坛犒赏的好酒,严争鸣闻着香气四溢的酒味,很是流口水,心下冒出一个主意,“我要请慕华珑一同来喝。” 离镜笑道,“他被你烦得头疼,未必肯前来。” 严争鸣说,“既是我请,他定是要来的。” 萧云逸白他,低头擦剑,剑身上已经满是锯齿,太华剑所为。心道,这把“小云逸”算是报废了。他又狠命摇了摇头,暗骂自己怎么和严争鸣一起犯傻,什么“小云逸”! 严青说,“你也忒自信。”言下之意不要脸。 何威路过摇头,“我已打听出,慕华珑从不与人私交,更别说出去赴宴,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山头修炼。” 严争鸣摸着下巴,开始思考,他要如何才能把慕华珑约出来。 严争鸣打听到慕华珑住处,便御剑飞了过去。慕华珑单独住在一处山峰上,一个人便占了一个山头。严争鸣咋舌地心想,慕华珑果然厉害。 无极山门处处养着仙鹤,慕华珑这里却没有,是以看着颇单调冷清。严争鸣爬到一处房头上,将“小争鸣”摆到身侧,蹲了下来朝里面张望。 慕华珑果然在院内修炼,正闭着双目打坐入定,他身上水莹光晕微散,身旁石桌上摆放着太华剑。 严争鸣本欲呼喊,却突然改了主意,于是他调整坐姿,干脆倚在房头,一手托着头,眯眼瞧起他。许是中途分心了,最近又太劳累,不一会儿竟然兀自睡着了。 睡着的人腰间水色光晕隐隐现现,他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影。那人就静静坐在他身侧,低头望着他。他微低着头,神色专注,时而蹙眉,时而唇角露出笑意。 严争鸣没有瞌睡太久,被一声剑声吵醒,他揉着眼睛去看下面已经在练剑的慕华珑,想起来意便大声喊,“如来客栈送了我们许多酒,很是香甜,我就想到你!” 慕华珑头也不抬,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去。” 严争鸣又说,“既是好兄弟自然有福同享,得了好东西当然要一同分享。” 慕华珑答,“我有事情,我……还要修炼。” 严争鸣拍拍衣袖站起,“那就这么说定了,就今晚。” 慕华珑这才转头看他,眉目间有着不满,道,“你又勉强我。” 严争鸣从屋顶捡起一个石子朝他丢过去,笑嘻嘻道,“我偏要勉强。” 晚上慕华珑果然如约而至,冷冰冰走进客栈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显然都没料到这位传言中“不与任何人亲近”并且早已辟谷的“冰人”突然食起了人间烟火。 何威拉过严争鸣,悄声道,“争鸣,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啊?说他刑克天罡绝至亲?” 严争鸣见慕华珑拿着酒杯的手一滞,知道他定然听见,却并没有生气,仍是低头喝酒,便对何威道,“假的,传言你也信。” 何威点头,“幸好是假的,不然争鸣你也太危险了。” 严争鸣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便笑道,“算命的还说我活不过十三岁,我不还是好好的。” 何威深觉有理,点头不再说话。 严争鸣拍拍他肩,挪过去同慕华珑坐到一起,慕华珑抬头看了他眼,起身给他让出一些位置。 这边离镜同萧云逸还有严青坐在一起。离镜抿着唇斜挑了眉角朝严争鸣那边笑。 严青问,“离镜你笑什么?” 离镜挑眉,“没笑什么。” 严青又说,“我不信,你一定在笑什么。”她也看向严争鸣那边,略有些埋怨道,“这慕华珑也真是的,除了严争鸣谁也不理,长老真传弟子忒了不起。” “他待严争鸣的确特别,”离镜才道,“我是笑严争鸣一脸坦荡,慕华珑却另有心思,你看他看严争鸣的眼神,和严争鸣看他的可不一样。” 萧云逸斜了远处两人一眼,不是很悦,插嘴说,“不明白你的眼神,我看不出。” 离镜抿了一口酒,复又放下酒杯,“如果给慕华珑一支笔,他肯定要在严争鸣身上写四个字。” 严青问,“哪四个字?” 离镜答,“这是我的。” 严青一阵脸红,“真是羞死人。” 离镜忍俊不禁。 客栈大厅聚着不少人,许是慕华珑在场,便有人提到东陵太昊,随后便聊到同东陵太昊齐名的其他几人。先是斥责炽翼自甘堕落坠了魔道,后又惋惜墨戊步他后尘。而后是破天同炽翼两百年前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所用词语都是什么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后半严争鸣以前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过的,有名的南芜之变,传言炽翼同破天在芜山上大战了整整七日,最后双双神魂重创,肉身陨落。他走到离镜跟前,脸上染着酒气,双颊通红,“他们讲的可没你好听。” 讲故事果然还是离镜最在行。 离镜低着头,良久才抬起,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争鸣,你也和他们一样,”顿了顿,“看不起魔道吗?” 严争鸣答非所问,“你在乎别人对你如何评价?” 离镜翘起一边唇角,“当然……不在乎。” 他何须在乎。 一点都不。 因在云山派时条件太过苛苦,云山派几人委实没有锻炼酒量的机会,是以醉得都非常快,不多时便已喝高,都醉醺醺趴在桌上,醉相很是难看。只余慕华珑一人还清醒竖立,有些手足无措。想是没料到自己是被请来收尸的。 客栈掌柜将房间指给慕华珑,“就是那间。” 慕华珑有点吃惊,“就一间?” 客栈掌柜荒唐笑着,“他们五个人就是住一间的,说是打坐入定就行,这些年轻修士委实太随便了,何况他们中间还有个大姑娘。” 慕华珑也是一阵无语,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中品灵石,递给掌柜,“再开一间吧。” 掌柜接过,“好嘞!”他指着离镜,询问慕华珑,“这一间是单独给那位少爷的对吧?” 慕华珑不知离镜如何成了所谓的少爷,思考了几秒又拿出一块灵石,道,“再多开一间。” 掌柜欢快接过。 严青被单独扶进一间房。萧云逸离镜何威也被店小二背进了一间。严争鸣被慕华珑抱着进了最后一间。 店小二偷眼瞧了瞧,心道,为何要用抱的,像他一样用背的才省力吧,这上来二楼迈的阶梯可不少,那位公子真是好臂力。 夜色冷冷清清,凉风从窗外吹进室内,慢慢幽幽,带进一片草木香,舒缓了屋内满室昏深酒气。 慕华珑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沉睡中的严争鸣,目光从他腰间的对铃缓缓移至光洁的脖颈处,驻足良久。 他伸手握住严争鸣的手掌,摩挲着他掌上厚茧,轻道,“这些年你一定过得不好。” 严争鸣睁开眼,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瞧着冷清的床顶出神。周围早已没有慕华珑的身影,严争鸣却莫名的生出些后悔和懊恼情绪。晚间喝了太多,借着酒胆,他终究还是没能问出慕华珑是否真的丢了他的折扇。他无端地有些害怕答案是真的。 倘若是真的,他到底是会失望的。 十日后。 云麓幻境入口前。 此次青年修士大比的前十六名均已站在此处,他们来自各个门派,其中无极山门占的人数最多,其次便是云山派,无极山门的一位长老此时正在前方讲述着进入幻境后应该注意的具体事项,他身后站着一排无极山门弟子。 云山派三人站在一起,严争鸣转着眼珠找慕华珑,没寻上慕华珑倒是先对上一双含笑的眼,不是洛潇然是谁,洛潇然还是那身俊秀绸衣,此时手中多了把纸扇,轻慢地扇着,潇洒又多情。严争鸣在他身后看到慕华珑,慕华珑背着太华剑,冷冷站在后面,手中还提着什么。 眼见两人都朝这边走来,严争鸣看着摇摆着纸扇风度翩翩的人,心叹,此人可真比他适合折扇多了,便认真赞道,“潇然兄好风度。” 洛潇然笑答,“争鸣兄弟谬赞。”顿了顿,又说,“如果风度是一颗石,那我便是身后这座无极山。” 饶是严争鸣,也不禁一跌,严争鸣身后的萧云逸显然也是一个想法,面颊抽搐了一下。他们对洛潇然这个人有了新认识。 慕华珑像是已经习惯,径自冷着脸走上前将两把长剑丢到严争鸣和萧云逸手中,“你们武器坏了,暂时先用这个。” 严争鸣接过拔出,纯白的剑身刺眼又锋利,比他的“小争鸣”不知好上多少。他干脆地把“小争鸣”一把丢到地上,丝毫不带留恋。 萧云逸也拔出剑身审视一番,目光颇有些赞赏,没有客气地收下了。 洛潇然摇着纸扇说,“华珑果然体贴。” 慕华珑沉着脸,不太想搭理他的模样。 严争鸣好奇洛潇然为什么会在这里,便问,“潇然兄为何在此处?” 按照前十六名才可以进云麓幻境的规则,这次修行显然跟洛潇然没什么关系。他可是在三十二强比试时故意认输给他的。 洛潇然收起纸扇,笑得灿烂,“师傅命我前来陪同你们,我当然是来照顾兼保护你们的,你们可要跟紧我。” 众人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开后门进来的…… 不愧是掌门真传弟子。 十年一次的云麓幻境大门正式开启。洛潇然突然回头问严争鸣,“你是火灵根?” 严争鸣点头,“火灵根如何?” 洛潇然表情严肃起来,收起那份不正经,“那得小心了,无极山门近十年来丢了好几个弟子,据说都是火灵根。” 严争鸣莫地想起离镜曾跟他讲述的升魔丹的事情,升魔丹的炼制就需要一个火灵根的活人……回头去看离镜,离镜也皱着眉,显是想到一处。 严争鸣马上又想到死去的华珑,她也是火灵根……内心隐隐冒出一种荒唐想法,可是却有些不敢相信。因实在太过可怕。 严争鸣去看慕华珑,他也正看着他。慕华珑伸手抓住了严争鸣胳膊,握得很紧,用命令不容置喙地语气说道,“你跟好我。” 想到什么,严争鸣噗哧笑出声,问,“你之前总偷偷来客栈是为了保护我吧?”因他是火灵根。 难怪之前严争鸣总觉得慕华珑就在周围,他隐藏在附近,却又不出来相见,还装成不认识他。尤其是在客栈同其他门派起争执那次,慕华珑当时果然在。 慕华珑看向他处,没有作声。 严争鸣内心一暖,认真说,“谢谢你。” 慕华珑回头看了他眼,动了动唇,音色极轻地道,“不用。” 一群人纷纷御剑飞入幻境大门内。 严争鸣纵身一跃跳上剑身,随意地问道,“你们当初为什么去火云镇求火云草?” 慕华珑御剑飞驰在身后不远处,“是掌门让我们去的,至于何故我不知道。” 严争鸣说,“那你知道火云草的用处吗?” 慕华珑摇头。 严争鸣皱眉没再说什么。严争鸣没有把所想告知慕华珑。因这真相可能对他来说太过残忍。再说也许真相并未如他所想。 他复又想到火云镇的祸事,那化神期魔修和火云草会不会有联系,这一切的一切,他一定要弄清楚…… 云麓幻境一共开启一月,幻境内灵气十分充裕,和外面截然不同,且处处天材地宝,难怪青年修士挤破头都想进来修炼。严争鸣思杵,在此处修炼一个月大约抵得上外面十年了。 云麓幻境内不止有天材地宝,还有许多妖兽,若是单独应付必定独木难支,是以进来的弟子都各自组成队伍,云山派三人同慕华珑还有洛潇然也结了一个小队。 洛潇然此时已经收起纸扇,手中多了把长剑,一边抵御妖兽攻击,一边解释着,“这些妖兽等级还不高,只是数量吓人,他们的兽丹对修为非常有帮助,你们若是击杀了一定要记得收集起来,你们如果不想打……”刚想再说“我来打就行,你们可以看着学习”,话还未出口就看萧云逸和严争鸣嗖地冲了出去,挥剑砍成一片。就像两个脱缰的野狗。 萧云逸长剑一挥,“来比谁收集的兽丹多。” 严争鸣正有此意,跳到他前面,挡住一个鸟类兽妖的攻击,“比就比!让你输成孙子!” 洛潇然有些无言,深觉自己这个前辈有点多余。他用长剑挽了个好看的剑花,无聊叹道,“哎,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冲动吗,根本没有我表现的机会啊。真是无趣,无趣也。” 慕华珑黑着脸,一言不发朝着严争鸣的方向跃了出去。 洛潇然又叹气摇头,“连师弟都这般嫌弃我。” 离镜摆弄着云山派那破剑,懒洋洋地凑到洛潇然身边,皮笑肉不笑地,“不如前辈来教教我呗,我可不如争鸣他们那么厉害,我好怕这些妖兽呀。” 洛潇然回头看他,双眼一亮,复而剑尖一挑,放到身侧,清声咳了咳,“这声前辈我很受用。” 离镜眉目一抖,很是一阵无语。 洛潇然还真就带着离镜打起妖兽来,还不时指点着,离镜跟在他身后悠闲地时不时刺上一剑,或者补上一脚,给他垫垫刀,脸上笑盈盈的闲适,就差在口袋里兜些瓜子来剥。 ☆、指责 严争鸣看着慕华珑手中的太华剑,很是艳羡,便涎着脸,“慕华珑,把太华剑借我玩玩呗。” 慕华珑干脆利落:“不借。” 严争鸣又说,“别那么小气嘛,不就是一把剑,借我玩又没什么损失。” 慕华珑干脆转过身,还是那句,“不借。” 严争鸣哼唧着道,“不借就不借,真是宝贝。”复又同萧云逸比赛去了。一时又是铃声大作,腰间荧光随身影忽上忽下。 离镜斜挑着眉抿唇看着严争鸣的方向,问洛潇然道,“那把剑于他有什么玄机?”苏清和宁可传慕华珑,也不传洛潇然。定是有什么缘故。 洛潇然剑身一划,又是一个漂亮剑花,淡笑道,“师父说那把剑和他有渊源,却没有说是什么渊源,华珑也把它当成宝贝,睡觉都抱着。” 离镜侧头,“那慕华珑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吗?” 洛潇然摇头,“他应该只是觉得喜欢。” 离镜想了想,又说,“那你嫉妒慕华珑吗?” 他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苏清和是他的真传师父,对慕华珑却比对他好。 洛潇然转过头,很是不解地看离镜,答非所问道,“如果你视作亲弟弟的人被人好生照料你会去嫉恨他?” 离镜对这个不正经的人突然生出一些莫名的佩服。 洛潇然将几颗新获得的兽丹丢到离镜手里,笑的灿烂,“小离镜,开心点。修行可是件快乐的事情。” 离镜:“……” 刚才产生的那一丁点佩服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这边严争鸣和萧云逸已经越打越远,直到看不到其他几人的身影,萧云逸突然调转方向,冲着严争鸣狠狠一剑就是劈来。严争鸣一惊,迅速提剑招架住萧云逸的攻击,两剑相击,发出铿锵一声。刺得人耳鸣。 严争鸣不解地怒瞪萧云逸,“混蛋,你搞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萧云逸后退几步,提剑指着严争鸣,“我问你,火云镇的仇你可还记得,你父母怎么死的你可还记得。” 严争鸣上前一步,“我当然记得。” “你记得什么!”萧云逸眼中有恨,咬牙切齿,“我看你是什么都忘了吧,你倒是过得逍遥自然,把这些通通忘到脑后。不把你引过来问你是打算一直装糊涂下去吗?!” 严争鸣说,“我没有……” 萧云逸马上打断他,“你没有?!呵呵这可真好笑,从你拜进云山派那天起,你早就忘了这件事吧!你吃好睡好,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你从来不提这件事,是不是在你心里,这些都无所谓?!午夜梦回时你难道不会想起你家人的脸吗?他们是被活活烧死的,活活烧成灰啊,只有我还记着这些恨,每天每天提醒自己,不能忘掉,几乎要疯掉!” 严争鸣难过地看着萧云逸。他一直都知道萧云逸想报仇,可是从来不知道他的恨有这么深。他以为他们是一样的。 “对啊,我怎么忘了那又不是你的父母,你可从来都否认的,”萧云逸握着剑的手颤抖着,已经愤怒到极致,“没话可说了吧,你不想替他们报仇,可是我做不到,我不如你薄情。” “云逸……”严争鸣心中一阵难受。有些恼恨曾经的荒诞乱言。 “严争鸣,我可以允许你背叛我第一次,可是这不代表我能允许你背叛我第二次,你当初丢下我跑着离开萧家那场大火时你可知道我内心有多失望难过,如今你又是这样,轻易就忘掉父母深仇,忘掉我们一起背负的东西,这次我不会再原谅你了。”萧云逸持着剑的手狠狠一挥,一截衣袍被斩下,一字一句,句句诛心,“从今以后,这份仇我自己来寻来报,不需要你插手!” 严争鸣急得冷汗直冒,走上前去拉萧云逸,“云逸,你听我解释,你真的误会我了,我……” 萧云逸将他猛地一推,恶狠狠瞪了眼,咬牙吐出一个“滚”字。 严争鸣讷讷站直,脸色惨白得吓人。 夜幕降临,月华初上。 严争鸣低头看着腰间光晕闪动,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来人满身清净的月光,安静地看着他。 严争鸣目光抖了抖,握紧了拳,强撑起一个难看的笑,说道,“你来啦,不好意思啊,我在这边发了会儿呆,云逸回去了吧?我们也去找他们吧。” 慕华珑望着他,没有言语。 严争鸣眼眸一动,“你、你刚才都看到了?” 慕华珑微微颔首。 严争鸣狠狠挠了下头,“让你看笑话了,云逸这小子真是的,回头我一定要教训他……” 慕华珑眼中有不忍,轻生问道,“你父母真的?” 严争鸣无力点头。 慕华珑沉吟了一会儿,抬手拔下背上太华剑,横到严争鸣跟前,温声道,“给你。” 严争鸣抬头吃惊地看他。 慕华珑去弄吃食,严争鸣便单独坐在地上,对面是离镜和洛潇然,萧云逸则是远远坐在一块巨石上。严争鸣走过去推他,他便一脚踢回严争鸣,复又坐远些,严争鸣怕他再坐远自己恐怕要看不到,于是讪讪坐回原来的地方。 离镜抬头问,“你们吵架了?” 严争鸣垂头丧气答,“嗯。” 离镜笑着,“他的脾气你还不懂,暂时先别去惹他,过阵子就好了。” 严争鸣怏怏点头。 离镜看着地面道,“一个人心中若充满了恨,那还剩下什么呢。” 严争鸣担忧地看着萧云逸。 这时慕华珑清洗完一块动物皮肉走回来,架起火堆开始烧烤。动作干净又利落。 洛潇然摇着折扇,“华珑果然体贴。” 慕华珑动作一滞,似在隐忍什么,复又继续动作。 因严争鸣几人还未辟谷,这吃食还真是必要的。待慕华珑将弄好的吃的端上来,严争鸣期待地尝了一口便吐了,他这辈子真是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感觉自己就像吃了屎,还是馊掉的屎,任督二脉仿佛瞬间全部打通。如果多吃上几顿,他觉得他能直接飞升到渡劫期。来天劫他都不怕。 离镜也有口难言,嘴里的东西含也不是,吐也不是。萧云逸本一肚子气,这会儿满脸痛苦,比之前脸色倒是更精彩许多。 洛潇然笑的很是坏,“我忘了提醒你们,华珑不是很擅长厨艺。”言罢灿烂地笑起来。 慕华珑抱拳坐着,腰背挺得笔直,却不动眼前的事物。 严争鸣瞪他,“你怎么不吃?!” 慕华珑将头转向别处,神色微微飘移了一下,轻道,“我辟谷了。” 严争鸣:“……” 严争鸣拧自己大腿,心下愤愤,就当给自己上了一课,下次他坚决不会再让慕华珑去碰吃的。 草草裹了腹,几人准备打坐入定,只留洛潇然盯着,算是入了休息。严争鸣模模糊糊间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身在一片白雾里,可是却看不到原有的身体,好像他只生了这对招子一样,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什么身形都没有。 严争鸣有些焦急地在这片迷雾中四处移动,一双眸子满是焦急,越飘越快,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迷雾突然慢慢散开,严争鸣看到一个身影慢慢浮了出现,开始只有个模糊不清的影子,白雾逐渐散去,人影渐渐清晰。 严争鸣脑中警铃大作,那个人影……分明是他自己。 严争鸣吓了一跳,眼前的他安静站着,表情宁静,无比真实,比照镜子还要渗人。严争鸣想大喊,却喊不出声,喉咙仿佛也受到禁制。 此时不知从何处突然多出一双手,将安静站着的他推倒在地上,开始对他上下其手。严争鸣脑中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那双手在脱他的衣服,先是外面那件,整件衣服被缓慢的除了下来,然后是里面的,一件一件,慢慢悠悠,旖旎又下作地脱着,直到只剩下最里面一件亵衣,亵衣的衣襟陡然被他一把拉开,大片白皙的胸膛就这么毫无掩饰地暴露了出来。那只手并没有因此停下来,他抚摸上密布着细腻汗珠的胸膛…… 严争鸣是给洛潇然拍醒的,严争鸣脸颊涨红,“我我”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洛潇然笑着解释,“你是中了幻境内的迷雾产生幻觉了。” 严争鸣喘着气,脸上红色淡去一些,问道,“不是做梦吗?” 他还以为是一场春梦了无痕,只是这梦也着实太尴尬了。哪有人梦到自己被…… 洛潇然摇头道,“这个幻境内夜晚会产生一种令人出现幻觉的迷雾,置身雾中的人能感应到别人的所思所想,不过对身体也没坏处就是了。” 严争鸣刚沉静下去的脸色又开始忽红忽绿,一顿难看,他确认道,“别人的?不是我的?” “是呀。” 严争鸣脸比刚才更苦了,他纠结着,现在倒宁可那就是自己的春梦了无痕。 ☆、生门 “不止是你我们也都出现幻觉了”,洛潇然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恢复脸上惯有的不正经笑意,摇着纸扇道,“我看到两个人,一个在天上,坐在剑身上,一个在地上,专心在修炼,天上的便一直看着地上的,模样很是深情,可惜看不清眉眼。” 严争鸣去看离镜,离镜皱着眉,不悦道,“眉眼都看不清,如何看出深情。” 洛潇然耸了耸肩。 离镜又说,“我看到一对兄妹,先是妹妹在笑,然后变得模糊,后又是哥哥在笑,笑的极好看,至少幻境里的我是这么认为的,可能是主人的自主意识。” 严争鸣眼眸微微一动,“这许是我的。” 众人一顿目光扫来,严争鸣马上清声咳了声,有些尴尬。 慕华珑侧目看他,然后说,“我看到一场大火。” 洛潇然疑道,“只大火?” 慕华珑颔首。 “大火……应该是我的。”萧云逸咬了咬牙,也说道,“我看到一个掌门模样的男子执着一个幼子,牵着他朝山上走,山上风雪大,他便将幼子抱到怀里。他背上有把剑,我好像见过。”可是清醒后却想不起具体模样来了。 严争鸣蓦地想起离镜曾给他讲述的渊华的故事。朝众人一一看过去,这该是谁的幻境呢,一路看过,毫无头绪。严争鸣心道,不论是谁的,反正最不可能是他的。 几人转头看严争鸣,“你看到了什么?” 严争鸣讷讷道,“我、我就见到一个人。” 这让他如何说。 “什么人?!” 严争鸣涨着脸含糊道,“就一个人,看不清脸,没什么特别的。” 他真是有口难言。 因这场荒唐幻境,严争鸣看谁都带上尴尬,身边有个人对自己存着这种心思,这还真是让他……不知所措。 严争鸣看看洛潇然,又看看离镜和萧云逸,面色很是纠结。他心道,到底是谁。他复又看向慕华珑,慕华珑此时低着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严争鸣兀自摇头,心想,这个幻境是谁都不可能是慕华珑的,他这个朋友一开始还是他勉强来的。况且慕华珑生的这么冷淡禁欲,严争鸣实在无法把他和那些旖旎联系到一起。 此时萧云逸从严争鸣身旁走过,许是走的近了,他身后剑鞘拌到严争鸣衣襟,将严争鸣一颗衣扣拌了开来,严争鸣条件反射般地一把推开他,大吼道,“果然是你!!” 萧云逸一头雾水,抬头怒道,“你他妈又犯什么病,想打架直说。” 想起两人之前还在吵架,严争鸣的气焰一下子又缩小许多,讷讷道,“不想,不想,手误。”绕过萧云逸,离他坐的远远的。却又不时去看萧云逸,一边叹气,一边可惜。 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呀! 萧云逸把剑一把丢到地上,咬牙切齿地怒瞪严争鸣。他们果然没办法和平相处,必须再打一架。 如此在云麓幻境内修炼了大半月,众人修为都是精进不少。修炼的地方也从最开始的入口附近转移到幻境深处,此时这里的妖兽等级已经不同于入口处,单是一只拎出来,都够严争鸣等人喝一壶。 洛潇然带着几人很是小心谨慎,饶是这样,他们还是遇到了麻烦,此时眼前这只紫晶翼龙已然有元婴以上修为,说不定比之更高。 严争鸣和萧云逸都是受了一些轻伤,洛潇然和慕华珑还在前面同紫晶翼龙对抗,离镜碍于真实身份无法施展实力,只能咬牙看着严争鸣和萧云逸。眼见洛潇然被紫晶翼龙一翅膀扇回来,咬牙用剑撑住地面身形才没有倒下,口角溢出鲜血。离镜握了握拳,略思索了下便突然站起,额间黑气渐渐浮现,他没办法再坐视下去了。目前看来,只能如此。 严争鸣知道他要做什么,正要劝阻,突然听见一声动物的鸣叫声,这声鸣叫也将离镜的动作打断。只见一只冒着绿幽幽光晕的小物体飞快地急掠过来,好似一道光束。他飞速地落到离镜肩头,在他肩头蹦来蹦去,竟是一只灵力充沛巴掌大小的松鼠样灵宠。 洛潇然心中一喜,“是遮天!” 严争鸣心道,这么小个东西,竟然叫遮天。 洛潇然复又解释,“这是师父的灵宠,师父一定来了。” 此时慕华珑正同紫晶翼龙苦战,紫晶翼龙的一只翅膀被太华剑削下,它张开嘴巴发出刺耳的尖叫,紫色的灵力陡然大盛,发出刺目的光芒。 而苏清和就是在这一片光芒中清雅的缓缓落下,一身白衣出尘脱俗。他伸出一只手,手中灵力汇聚,一把绿色剑芒徐徐生出。只见他衣玦挥动,滔天剑气汹涌而出,那只紫晶翼龙已然身首两处。再回头,手中哪还有什么剑。 以心为剑,是为剑修。 严争鸣看着苏清和朝他们走来,心下有些诧异这人的相貌,在离镜的故事里,东陵太昊应是心狠手辣回首无情的人,严争鸣本以为他定生的面目可憎,至少也是面色冰冷容貌不善。只是眼前这人不过二十有几年华,外貌清雅,完全看不出这是个杀了墨戊两次的人物。 遮天还在离镜肩头跳来跳去,离镜有些尴尬,伸手把它推下肩头。遮天嗷嗷叫着,复又跳上离镜另一只肩,离镜皱起眉。 苏清和走到离镜跟前,道,“它是喜欢你。” 离镜冷冷看了他眼,“可我不喜欢。” 然后伸手用上力将遮天一把推了下去。 遮天失落地爬回苏清和手掌,顺着他肩膀爬到肩头,在他肩上吱吱叫唤着,唤声里竟带了些哀切。苏清和看了看离镜,没再说什么,转头同洛潇然道,“这种深处还不适合现在的你们修行,你带他们去外围些。” 洛潇然恭敬道,“徒儿明白。” 苏清和复又看向严争鸣,似有话要说,严争鸣不解地看他,最后苏清和只道,“你小心些。” 待苏清和和遮天离开,严争鸣这才回过神,开始思索苏清和刚才话的意思。慕华珑走上前,同他说道,“掌门看出你是火灵根,让你小心。”他又紧了紧握着太华剑的手,“我也会保护你。” 严争鸣看向他,诚恳道,“谢谢你。” 慕华珑略有些失望地,唇齿微动,“不用。” 严争鸣还在思索苏清和的话,慕华珑说火云草是掌门指引他去取时,他便怀疑苏清和是当初在火云镇的修士。可苏清和偏偏是木灵根,不是那个火系修士,而且他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小心。如果苏清和是凶手,他怎么可能提醒自己要对付的人。 严争鸣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就算苏清和不是凶手,他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神魂受损过?”却是离镜突然冒出一句。 严争鸣这才知道他是在说苏清和。 洛潇然此时已带着众人来到外围一些的安全区域,加上他师父已离去,便又掏出纸扇把玩,露出惯有的轻慢笑容,笑着解释道,“师父前些年出去历练遇上厉害妖兽受的伤,现在已然好多。” 离镜挑眉道,“什么妖兽这么厉害,能让大名鼎鼎的东陵太昊神魂受损?” “谁知道呢,师父也没提。”洛潇然不置可否,又道,“我师父如何,待人很好吧,我们这些小辈可是很敬佩他的,有没有要入无极山门的想法,前十六名可是有资格留下的。” 离镜摇了摇头,心下恻然,他的好是分人的。 正道和魔道他分得比谁都清。 “前面我们可能要分开了,这里是生门修行,只能一个人进,”洛潇然指着一处云雾森林,那林子笼在烟雾里,似被什么结界封印住,结界四周开着许多小门,按照洛潇然话里的意思一个小门便是只能容许一个人进入。待近到雾林跟前,洛潇然又解释,“这里就是生门,又叫命格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格,什么命格进什么门,最后这些日子就是在这里面修炼了。” 严争鸣说,“那我们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是什么命格?我可没有算过。”他看向慕华珑,隐隐有些担心,他的命格…… 慕华珑面无表情,只怀抱着太华剑。 洛潇然笑道,“你们沿着雾林走一圈就行,哪个字亮了便是进哪个门。” 言罢率先走上前,绕着雾林周围的小门走动,在“孝”字门前停了下来,回头朝众人招人,“我先走一步。”而后跨了进去。 慕华珑在“情”字门前停了下来,他微微驻足了会儿,回头望了眼严争鸣,严争鸣正吐出一口气。他握紧太华剑,皱眉跨了进去。 萧云逸停在“孤”字门前,他一言未说,闪身进去。 “天煞孤星,原来是他。”离镜道。 严争鸣想说什么,离镜却已向前,像是知道自己属于哪个门,他径直走到“恨”字门,头也不抬地走了进去,眼底黑雾涌动。 严争鸣不由想起离镜说的那句“一个人心中若装满了恨,那他还剩下什么”。 严争鸣沿雾林走了许久,最终停在了“魔”字门。 他闪身跨进去的一瞬间,脑中突然怔怔出现一道声音,那道声音说:渊华你知道吗,有种人是生来便要入魔的…… 明明是无所谓的语气,却偏偏凄冷又悲伤。好似他的心也在跟着痛。 另一道声音说,“生来便要入魔?” 那道声音又随意地说,是呀,就好比生来就要死,知道要死便不生了吗,知道要入魔也无非是继续活下去啊…… ☆、蓝家魔修 严争鸣在魔字门修炼了将近十天,实力突飞猛进,隐隐有突破至金丹期的征兆,离云麓幻境关闭还有二日,严争鸣却有些坐不住,思杵在这种无人相处的地方独自突破实在没有把握,还不如先出去。 严争鸣跳出魔字门,正好撞进一人怀抱,还撞了个满怀。原来是慕华珑在魔字门前打坐,他就静静入定在那里,也不知坐了多久。 严争鸣尴尬地拍拍衣袖从慕华珑身上爬起来,慕华珑还伸着双手,维持着拥抱的姿势靠在地上,动作僵硬得有些好笑。 严争鸣很不客气地笑出来,问道,“你在这边打坐多久了?” 别告诉他已经有好几天。 慕华珑坐起身,整了整凌乱的衣角,看着别处,轻启唇,“也没多久。” 严争鸣直觉他这个没多久该是很久了。相处这些天,他也渐渐知道慕华珑这人口不对心,死鸭子嘴硬。 严争鸣心情大好,他心情一好,便想逗逗人。于是他嬉皮笑脸地凑到慕华珑跟前,仔细瞧着他笑,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别是看上我了吧。” 慕华珑皱眉将他脑袋推开一些,冷冷道,“没有,你靠我太近了。” “怎么像姑娘一样,还不让人靠近的。” 严争鸣心道,严青都没他这么计较。 严争鸣站直身体,待想明白慕华珑的回答,脑中微微炸了一下。慕华珑喜欢口不对心,他的没有,那不就是……严争鸣使劲摇头,不对不对,他们可都是男子。该是最好的朋友才对。严争鸣深觉慕华珑这是也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了,他越想越觉得有理。心下有些雀跃。 严争鸣同慕华珑一起找了个清净没有妖兽出没的树林,严争鸣朝旁边看持的慕华珑点了下头,便放心进入打定,开始突破冲击金丹期。 变故出现得很突然,一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直直朝着严争鸣冲来,来势汹汹,目的明确。严争鸣正在突破档口,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华珑同黑衣人战成一团。来人的修行境界显然比慕华珑还要高上许多,想是已经到了元婴期。慕华珑碍于身后有严争鸣,无法施展,生吃了许多伤害。 黑衣人冰冷的双瞳盯着慕华珑,用虚假的声音说道,“你让开,我无意伤你。”言下之意,他的目的只有严争鸣。 慕华珑将太华剑横于胸前,平时一尘不染的白衣已然满是血痕,他也咬牙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黑衣人冷哼一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两道身形又是过了百余招,慕华珑身上伤痕越来越多,严争鸣急得满头大汗,心绪大动,他身周的火红光晕忽明忽暗,极不稳定。 太华剑被打脱,插到严争鸣身前地上,慕华珑迅速过来拔出剑,挡在严争鸣跟前安抚他道,“你安心突破,我还能抵挡一阵。” 严争鸣瞪大眼睛看他。 慕华珑甚至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背后的黑衣人下了杀手,严争鸣突然站起将他推到身后,空手抓住飞过来的剑刃,然而剑刃来势太狠,还是透过他紧握的双手插入他前胸。严争鸣咽下口中欲喷出的鲜血,拔出胸中长剑,用手抓住喷血的伤口,身上灵力全部释放,跳上前用另一手抱紧了黑衣人,竟是一副要自爆神魂和来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黑衣人眼中一顿慌乱,狠狠踢开严争鸣,朝着相反方向狼狈逃去,口中喃喃骂道,“疯子!”边跑边回头。 严争鸣冷笑出声,稳住心神收回四散的灵力,跪坐到地上,口中终于再也憋不住,汩汩的鲜血顺着口角流出来,流得脖子胸前满是。胸口的血洞亦是渗人。这些外伤还不是最严重的,他突破金丹期受到打扰未成功已是重创,加上自爆神魂,虽未完全自爆,神魂也已经受损,这种种加起来几要致命。 严争鸣心想,这回可真要命了……说好的他是主角呢。 严争鸣看到慕华珑眼有绝望地一步步朝他走过来。好像脚下绑了千金重,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 慕华珑背着严争鸣,御剑朝云麓幻境门口疾驰。严争鸣见他皱紧眉目,面色苍白,倒像重伤的人是他,便强撑起气息同他说笑,“慕华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慕华珑的声音已然干涩。 严争鸣将头无力垂靠他肩上,气若游丝,“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主角哩,我……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应该,大概。 慕华珑停下顿了顿,将背上的人又托稳了些,转头深深看了眼,说道,“嗯,你不会死的。” 严争鸣一直都是清醒的,他清醒地看着慕华珑将他背回无极山门,清醒地看着东陵太昊同其他所有长老摇头说“已经不可能”,清醒地看着慕华珑又将他背下山,四处求医,焦急地问镇上大夫可还有救,清醒地看着慕华珑将他又背起来,侧着头同他温柔讲“掌门说可能魔医还有方法救你,你不会有事的”,然后背着他去寻那缥缈的魔道里的医修。 严争鸣静静趴在慕华珑背上,感受着他沉静有力的心跳,听着慕华珑同他说话。 慕华珑说,争鸣,我再也不信命了,我的父母信了,后来他们都死了,珑儿也信了,她也离开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救你,我不会再眼睁睁看着我身边的人离开…… 严争鸣这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自己改名回慕华珑。命运嘲弄了他,他便再也不信命了。 严争鸣心想,这真是个沉重得让人心疼的人。 如果他也离开,他该怎么办。 严争鸣想解释他现在这副样子真的不是他的错,可是却已经没有气息能出口,他浑身重创,元神受损,无一处不在剧痛。虚汗布满了他的面颊,慕华珑几次停下来给他擦拭。 许是天也不愿意绝严争鸣,慕华珑真的在无极山附近打听到一个魔修,修为极高,且恰巧是个医修。只是正邪向来不两立,魔道怎会轻易救治正道人。 严争鸣被慕华珑放到一处树下,又用些枝干在他上方简易搭了个支棚,采了些荷叶盖在上面挡雨,用所剩不多的灵力护好他心脉,将他腰间快要脱落的对铃重新绑紧,系上一个略显粗糙的死结,颤着声却又温柔地安慰他“你再忍忍,我一定能让他救你”,自己便去到那魔道隐居的山洞前,同里面沉沉说了一句话,将太华剑摆到身侧,附身跪了下去。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得了一种认为自己是主角的病 作者:一脚破壁 第5节 雨声很大,严争鸣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照着他嘴唇的动作读出了他的意思。 他说,我愿意以命换命,求成全。 严争鸣痛得无法合眼,慕华珑跪着的时候,他便一直侧着头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他所处的一方天地并没有雨,只有少许雨滴沿着荷叶缝隙留下,打到他身下的稻草上,被周围的雨声覆盖住。 慕华珑跪在雨里,严争鸣看见雨水沿着他好看的面颊滑下,心想,为什么会有人生得如此好看,倒像照着他期望的模样长的。 他又想起他曾经也在云山派的山门前这么跪了三天,那时候他的膝盖很痛,他边忍泪边心想,这辈子就跪这一次了,以后谁让他跪他都不干。 大雨时落时歇,慕华珑挺直脊背跪在那里,目光坚定,黑色的发丝被打湿贴在苍白的额角和脖颈上,焦急的雨点未曾动摇他一分,让人不禁生出他可能是一座石雕的错觉。 慕华珑静静跪着,严争鸣便静静看着。 慕华珑所处的那方景致,成了严争鸣眼中所有。 严争鸣不知慕华珑跪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看了多久,甚至不知他为什么能□□着保持意识还不咽下最后一口气,只是单单想,若是就这么看上一辈子,倒也不错。 可惜严争鸣没能遂了愿就这么看上慕华珑一辈子,在不知是第几日,洞里有人走了出来。那是个疯疯癫癫的人,从身形看,许是个女人。蓬头垢面,衣着却不邋遢,想是有人常给她换洗。 严争鸣终是再也坚持不下去,在慕华珑欣喜又焦急的目光中昏死过去。 严争鸣醒过来时头疼欲裂,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慢慢睁开眼,头侧一盆兰花,迎风透香,浅浅淡淡的,面色如霜染有憔悴的人望着他,低声问他,“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严争鸣摇了摇头,“好多。” 甫一开口,声音竟然嘶哑又干裂,极是难听。 慕华珑将一杯水递过来,严争鸣接过喝了下去。 “我睡了几天?” “六天了。” 严争鸣有些啧啧,复又看向慕华珑,他双目焦灼,黑眸旁写满红丝,想是这些天没少陪着他,也不知是否认真休息过,严争鸣心下感动,可又不知如何表达,最后只讪讪开口道,“你可……”一时找不到可用词汇,顿了顿才接上一句,“真讲义气。” 慕华珑没有说话,只静静立着,一行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他脸颊无声无息落了下来。 严争鸣心脏好似被人用榔头狠狠锤了一击。 这是严争鸣第一次真真切切看见慕华珑哭。 应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严争鸣却意外地觉得这挺合适慕华珑,因他哭起来实在有些好看,严争鸣便多看了几眼,多看几眼后,心脏便噗通噗通多跳了几下,严争鸣下意识觉得这很不妙。可是到底不妙在哪里,他又理不出个所以然。 严争鸣去推慕华珑,纯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由自主悄声道,“以后你只许在我面前哭。” 慕华珑用衣袖随意挥了把,卷走眼中濡湿,皱起俊冷的眉目。 严争鸣重又躺回床上,“就这么说定了。”不待慕华珑开口,他又兀自叨叨,“我偏就勉强。” 床侧的人微微叹出气。 严争鸣多少是知道慕华珑为何落泪的。只是当时他若不那么做,现在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慕华珑。他从心底不愿意看到慕华珑有任何痛苦。 严争鸣很快见到救自己的魔修,不是之前见到的女疯子,却是一个年轻男子。严争鸣从未见过如此矛盾的人,确切来说是他的气质,明明是个魔修,形容却消瘦单薄,清透无瑕得像一块美玉,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魔道该有的气息,比正道更像正道。 魔道人士如离镜,他平时掩藏已很好,但偶尔额间还会露出戾气,褐色的眼睛里时常翻滚黑色的浓雾,那时的他孩童若看到,定要指着他喊出一句“坏人”。可眼前的人却完全没有那种不适感,他平淡又温和,言谈举止都和正常人无异,严争鸣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异样。 严争鸣先同他道了谢,然后护到慕华珑身前,认真道,“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但是不许你伤他。” 魔修闻言先是一愣,而后脸上露出些清淡笑意,只随意道,“我从未说过取他性命。” 严争鸣松出一口气,复又问道,“那你想我做什么,或者你需要什么,如果是灵石的话,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云山派那么穷,灵石少不得要慕华珑来筹了,严争鸣略有些不好意思。难得露出些羞赧。 魔修依旧只是摇了摇头,“也不需要。”他指向身旁一副棋盘,“会下围棋吗?来陪我下盘棋吧。” 严争鸣坐上前,捡起一枚棋子,方方正正摆进棋盘上一处空格里,不多不少,正好放进,且不露任何空隙。 若是萧云逸在此,定要骂上一句“草包”。 慕华珑坐到一旁去擦拭太华剑。魔修执棋的手抖了抖,将棋子又放回原处,说道,“听说你来自火云镇,不如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严争鸣一脸可惜,“不下棋了吗?” 魔修自顾自讲起来,“从前有两户交好的修真世家,他们妻子同时怀上了孩子,两家主人都很高兴,便给腹中的孩子定下亲事。若同是男或同是女那自然就是兄弟姐妹。” 严争鸣说,“是个娃娃亲。” 魔修继续讲,“后来两家同生了男孩,两家主人虽惋惜无法结成亲但有个兄弟也不错,却不想第二年其中一家又怀上了,不出十月,真的诞下一个女婴。这门亲事这才真的定下。这本是桩好事,谁都没想到其中一家却是慢慢没落了。” “男的那家没落?” 魔修颔了颔首。 “虽然男家没落,可男家的儿子却十分中意另家的女儿,为她茶不思饭不想,只盼着早日娶她过门。可女家的妹妹随着长大却越来越不满意这桩婚事,她是家中最小,被宠得有些无法无天,性格刁蛮又泼辣,竟然瞒着自己父母哥哥去擅自退了这桩婚。”魔修停下叹了口气,“如果只是一般的退婚也惹不出后面那些事,这妹妹性格委实太过任性,她退婚的手段让男家实在有些难堪。” 严争鸣正认真听着,闻言问道,“什么手段?” “她当着男家所有人的面说她不可能嫁,虽未明言点出男家配不上她,可这句她不可能嫁和明言也没什么差别,这男家的父亲在家族没落后在家中地位本就尴尬,家族里其他老辈早盯着他指望他出错,妹妹这一闹,那个父亲难堪难忍当即一口心头血就吐了出来。” “实在任性。”严争鸣也叹出一口气,想到那句“惹出后面那些事”,便好奇道,“那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后来男家那个儿子心性从此大变,越来越残忍,他虽未堕魔道,却比魔道更残酷,做尽了歹毒之事,他也没有放过当初退婚的这家人,他杀了他能杀和想杀的所有人。”魔修纯黑的眼瞳定定望着不远处的湖面,湖水的水光印在他眼中,清澈又平静,他接着慢慢说道,“他唯独没有杀那对兄妹,可能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点人性/吧。” “这真是个极端的人。”严争鸣给出评价,“那这对兄妹后来如何了?” 魔修执起桌上的杯盏,漫不经心道,“后来那哥哥为了给家人报仇自愿堕了魔道,那个妹妹也……” 此时一个疯疯癫癫的人风也似地卷过来,蒙头垢面,衣裳却整洁,她拉扯着风筝边哭边嚷,“哥我放不上去,上不去”,魔修便走上前去给她弄风筝。 严争鸣蓦地记起在火云镇时说书先生曾给他们讲过的蓝家魔修,蓝家的疯妹妹。加上之前魔修又特意点了下他来自火云镇,他怔怔站起来,指着魔修道,“你、你是那个……” 慕华珑闻言不明所以地望过来。 魔修将手上风筝抛上天,淡笑着回过头,“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姓蓝。”顿了顿,“蓝梦远。” ☆、阴差阳错 严争鸣一连休息了十几日伤势才勉强愈合,这段养伤期间他意外突破至金丹期,也算因祸得了福,这场遭难不算全无坏处。从魔修蓝梦远那里离开,严争鸣先去到负责把手云麓幻境入口的无极山门弟子一番打听,把幻境开启期间进出入情况详细询问了一遍。负责把手的弟子见慕华珑也在,回答极是客气,一五一十全部说出,待听完,严争鸣表情却是更凝重了。 据把守弟子所述,当日除了苏清和和负责监查的长老,根本无人进入幻境内,也就是说,袭击他们的蒙面黑衣人就在幻境内,很可能就是天下大比的前十六名里面。 慕华珑安静走在严争鸣身旁,无声无响,没有打扰严争鸣思考,只是不时会去注意他腰间响着的铃铛。 严争鸣本神色凝重,见慕华珑不时看他腰间,心情反而好了一些,便笑着打趣,“你倒是在意你的铃铛,就不在意我的扇子。” 竟是一不小心问出一直埋在心里的问题,说完严争鸣也是一愣。 “我没有。”慕华珑秀色可餐的脸上意外多了份慌张,他上前一把抓住严争鸣手臂,急急道,“你误会我了。” 严争鸣心下一松,黑色的眼瞳中蹦出些笑意,“那你倒说说,你把我的扇子藏哪里去了。” 慕华珑眼眸动了动,失落地道,“它被珑儿偷走了。” 严争鸣抬头。 慕华珑眼中有着歉意,“珑儿喜欢你的扇子,她问我要过,我没有给,后来她瞒着我拿走,然后……” 然后,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拥有她灵力的物品全都暗了下去。 慕华珑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严争鸣却已经猜到实情,心下很是骇然,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对慕华珑道,“我不怪你就是。” 严争鸣说着欲往前走,慕华珑却是挡到他身前,颇认真地盯着他,他还抓着严争鸣手腕的手用力紧了紧,终是说道,“我知道那对你很重要,是我不好,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严争鸣点了点头,心下却想,只怕找到它你就得面对残忍的真相了。他此时反倒盼望那把折扇别那么快出现了。 严争鸣把火云镇的事大致和慕华珑讲述了一遍,讲到火云草时草草略了过去,并没有讲出它的用处,然后边思索在蓝梦远那边听到的故事边兀自讲着,“你说这些事情之间有没有联系,我总觉得蓝家毁灭和火云镇毁灭说不定有关系。”和珑儿的说不定也……无极山门丢了这么多火灵根弟子,到底是谁做的。 慕华珑道,“应该有。” 严争鸣又说,“可惜蓝梦远不愿意跟我们吐露那个人的身份,而且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件事呢,你觉得他的故事有几分真假?” 慕华珑思索了下,道,“五分。” 严争鸣颇赞同,“我也觉得五五参半,毕竟是个故事,也不能全然当真。”脑中划过那个疯疯癫癫的人,他双眸一亮,俊俏的脸上又挤上无赖的笑,“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如果从那个傻子入手,说不定能套出意想不到的结果,也就不需要他们这么费尽心机的在这里自己瞎琢磨了,只是……严争鸣抬头看慕华珑,心道,他们名门正派的弟子可能不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吧,少不得要被他鄙视。 严争鸣心下打着小九九,却听慕华珑一本正经说道,“我们直接去问那个女子吧。” 严争鸣呆呆扶正脑袋,“英雄所见略同。” 二人御剑回到蓝梦远隐居的地方,故意藏匿了气息,没有引起蓝梦远的注意。在确认蓝梦远离开后才去到还在低头玩风筝的人跟前。 严争鸣才刚提了句“退婚”,蓬头垢面的人却是惊吓地大声尖叫起来,口中叫道,“坏人!坏人!”,然后便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眼中都是惊惧。 严争鸣:“这……” 他求救地望向慕华珑。 慕华珑于是上前一步,可还没开口,原本口中还叫喃着“坏人”的人却是再次厉声尖叫起来,比之前更凄厉可怜。 慕华珑尴尬地站住,皱起俊眉,朝后略退了一些。尖叫的声音才低了下来。 严争鸣心下大呼不妙,对慕华珑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这个‘坏人’怕是你们无极山门的人。” 她许是看清了慕华珑的衣服,这才害怕。 慕华珑也想到此处,没有做声。 严争鸣安抚了一会儿受到惊吓的人,小心翼翼同她讲话,如同哄婴孩一般,“告诉我们坏人是谁好不好,我们去帮你打他,我们帮你报仇去杀了他。” 手中拽紧风筝的人却是突然使劲抖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急急哭道,“不能杀,不能杀坏人,哥哥喜欢他,哥哥从小就喜欢坏人。” 严争鸣同慕华珑面面相觑。 从魔修处离开。 严争鸣百无聊赖地走着,口中叼了根刚才地上采的药草,“难怪蓝梦远不肯说出那人身份。”原他竟然一直暗恋着妹妹的成婚对象,只可惜人家心里并没有他,还把他全家给毁了,情人做不成,再见面还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真是孽缘。 “照我说,当初就应该直接让两个哥哥结亲算了,哪有后面这些事。” 慕华珑停下脚步,眸底一抹不易察觉的亮。 严争鸣侧头,“我说的不对吗?” 慕华珑将头转向别处,轻轻道,“对。” 严争鸣还在惋惜,他叹了口气,又说道,“此行唯一的收获只有你们无极山门这身花枝招展的衣服了。” 云山派的衣服太寒颤,严争鸣心酸地上下打量慕华珑,再看看自己。人比人,气死人。 慕华珑虽然还是那身蓝白绸服,可是毕竟穿了这么多天,加上上面染上不少血迹,此时其实也说不上多潇洒,颇有点狼狈意味,他不大高兴地挥了下衣袖。 什么叫花枝招展…… 严争鸣想起什么,嘻皮笑脸地把头凑过去,“让我来看看你们腰带是不是真的写了名字。” 慕华珑伸手推开他,眉目间多了些恼火,竟是真的生气了。 “不是吧,都是男人,这有什么……”严争鸣不满地吐出口中草根,也有点生气了,要知道他和萧云逸他们可没这些讲究,平日一起洗澡一起起夜,早把对方看个干净,身上哪块有胎记都一清二楚,何况只是解个腰带。 慕华珑的推拒严争鸣无法理解,他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他却始终和他隔着一段距离,这种生疏感让他有些心烦。他猜想,大抵大门大派是有这些细节讲究的,他们小门小派不懂。 “你这样简直就像个……”严争鸣一时找不到词汇形容他,想说姑娘,可觉得姑娘这词和慕华珑还不是很配,于是干脆闭上了嘴,御剑跑了。在回到客栈住处遇到其他几人抱怨一通后,一向嘴毒的萧云逸不客气地道,他就是个公主脾气,事儿逼。 严争鸣竟然无法反驳。 严争鸣几人在云麓幻境修行的这段时日,严青和何威则是在本地好好游览了一番,不枉此次远行。而萧云逸和离镜则在幻境内相继突破至金丹期,然后回到客栈。 何威说,“争鸣你不在的这些天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 严青也说,“就是,我们跑去无极山门打听到你出事,都吓的通知夫子了。” 严争鸣说,“所以掌门来看我了?” 离镜笑吟吟走过,将一封信塞到严争鸣手中,“这倒没有,他只飞鸽过来一封信。” 严争鸣赶忙拆开信,信上只一句。祸害遗千年。严争鸣手抖了抖。 萧云逸把剑丢到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定定看着严争鸣,像是要看出一个窟窿,半晌才说,“你们别逗他了,把掌门的第二封信给他。” 丁掌门这第二封信不如第一封那么精简,洋洋洒洒写满一页,非常实在,且很实用。先是详细安排严争鸣重伤后应如何救治,后是万一严争鸣不幸逝世,他死后白事该如何安排,棺木该如何挑选,以及葬在何处,风水该如何观看,法事该如何做,都一一事无巨细安排妥当。还换了狼毫特别标注了花费无须注意,末尾又嘱咐众人可争取留在无极山门修行的机会,前途不可自毁,实可谓周道至极。 严争鸣心想,这丁掌门定是爱他到极致了。他之前错怪他苛待他们实在不应该。 严争鸣也没有忘记正事,将云麓幻境内发生的事和蓝梦远的事详细描述了一遍,如此这般了一番,而后看向萧云逸,“你觉得这件事和我们火云镇的事有没有关系?” 言下之意自然是蓝梦远那个故事。 萧云逸应声点了点头,“可能性是有的。” 他此时早已没有置气,倒像忘了之间自己信誓旦旦说的“以后只他一人来报仇”。将那场割袍断义完全抛到脑后。 “现在只能确定,这个‘人’现在就在无极山门,或者曾经是。”严争鸣难得正经地坐直身体,额间黑发上粘了些血迹,他用手草草撸了下,凝神思索着,“从我知道火云草用处时我就确定这件事肯定和无极山门有关,那时候我就想过来查一查了。” 一心想来无极山门,也不全是为了找慕华珑。 萧云逸侧目看他,眼底有几分惊讶,像是没料到严争鸣其实是有认真考量的。他看似薄情不在乎,其实只是埋在心底而已。 严争鸣无意间瞥了眼离镜,又很快把目光收回。 离镜挑起一边眉梢,眉间一股莫名的邪气,他抿着唇轻笑,“你是在怀疑我。” 确实,在云麓幻境内,有能力袭击他和慕华珑的,除了他好像也没谁了。至于苏清和和无极山门的长老,他们若是想要出手,只怕严争鸣站不到这里。 严争鸣摇了摇头,认真道,“我相信你。” 离镜握了握拳,隔了几秒才说,“我没你想的好。” 严青不知严争鸣为何怀疑离镜,便挡到离镜身前说道,“我也相信离镜,离镜不可能是伤你的人。” 除离镜外,其他几人都是一副“哦~”的了然表情。 严青气得跺脚。 虽然丁掌门信中嘱咐须争取进入无极山门修行,大比前十六名弟子也确实有资格留下,严争鸣却并不是很希望进入无极山门。慕华珑同他这般距离,让他对所谓的大门派有了抵触。 无极山门很快同大比的前十六名弟子抛出橄榄枝,点明了招揽之意,萧云逸极是干脆地应下,他目的向来明确,这种可以向前的机会断然不会放弃。严争鸣和离镜则各有犹豫,只给出“暂且考虑”的答案。 晚间严争鸣洗完澡便无聊地坐在窗边,未干的长发随意垂在脑后,他一腿盘着,一腿垂在窗户下,一头黑发在月光下微微摇曳。 慕华珑过来时见到的就是他这副懒散又俊秀的模样。他出神地望着严争鸣。驻足良久。 严争鸣瞧着下面仿佛镀着一身清辉衣带翻飞的人。心道,他来做什么,不是还在生他气吗。又想,大半夜的还穿成这样,好看给谁看。 然慕华珑只是重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严争鸣是心里有偏见。 慕华珑说,“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严争鸣也说,“不是你生我气吗?” 慕华珑皱眉轻道,“我没有。” 严争鸣挑起俊眉,“当真没有?” 慕华珑认真看他,“没有。” 严争鸣吐了吐舌,“那我也没有。” 慕华珑上前走了一步,离严争鸣近了一些,他说,“既然没有生气,为何不肯来无极山门。” 原是为这而来。 严争鸣坐直身体,身后黑发被夜风吹起一些飘到身前,几缕纤细发丝飞舞在额间,好似有了生命要挣脱一般,他笑嘻嘻地道,“这不是等你来找我。” 总是他一方勉强也好无趣。 慕华珑闻言蹙起眉。 严争鸣用手托起下巴,眉梢带着笑意,笑得很是好看,“要不你给我看看你们腰带是不是真写了名字,满意了我就去。” 慕华珑这次倒没有生气,只是深深望着严争鸣,轻叹道,“珑儿要是看到你这副模样,又要骂你了。” 严争鸣想起曾经,便学着幼时的语气说,“哪有我这样英俊的登徒子。” 慕华珑淡淡笑了。 严争鸣心脏跳得有些快,眼眸中间的瞳孔渐渐汇聚,倒映着那人浅笑。 他思杵,许是晚风吹多了,他这应是着凉的预兆。 同慕华珑坐在窗边又说了几句,严争鸣起身跳回屋里,早没了先前怒意,干脆地朝外说道,“我会去的,你放心吧。” 为了查出真相,他也必然会去。 及至慕华珑离开,何威刚洗漱完从窗户旁经过,他边走边随意地问,“是谁?慕公主吗?” 云山派最喜给人取绰号,尤其是看不顺眼的人。慕华珑除了严争鸣谁也不理,何威等人显然并不喜欢他。 严争鸣赶忙拉住他,捂住他的嘴。 窗外已经没有慕华珑的身影,他腰间铃铛的水莹光晕却是渐渐炽热又强烈起来,一时光芒大盛。 严争鸣苦起脸。 这……应是真的生气了…… ☆、心魔 想是无极山门近年来丢了太多弟子,天下第一修仙大派也有些求贤若渴,竟然开出只要严争鸣等人同意进入门派修行,严青和何威便可作为外门弟子一同拜入。严争鸣本就打算进无极山门,这次干脆应下,而离镜向来不喜欢做让姑娘难过的事,严青勉强算作姑娘,于是他也答应了。 和严青何威不同,严争鸣几人是作为内门弟子拜入山门的。严争鸣这才知道,原来大门派的弟子还有内外门之分,按照身份来讲,内门弟子身份要比外门尊贵,而慕华珑和洛潇然作为真传弟子,地位自然更在他们之上。 严争鸣思杵,他这个主角当的真是忒丢脸了。混到现在竟然还是比慕华珑差。 几人换上严争鸣口中那身“花枝招展”的无极山门绸衣。一个个脱胎换骨,光彩照人,好似真的凭空多了几份仙气。严争鸣去查看腰带,上面果真绣着他的名字。一笔一划皆细腻。 严青穿上转了好几圈,口中赞叹不已,“真是忒好看了,难怪大家都想拜进这里。” 萧云逸说,“谁会为了一身衣服来。” 严争鸣指着严青认真地,“她会。” 何威又说,“听说琼山派的衣服才最是好看,他们都是水绿搭配雅白,衣服上的花样也都是请专业绣娘亲手缝制的,据说非常细滑好看。” 严青满脸可惜,似乎已经开始后悔进错门派。蓝白委实不如绿白。 萧云逸不客气地让她走远点。 无极山门的弟子待遇也非常优厚,外门弟子四人住一间,内门弟子两人住一间。像慕华珑那种长老真传弟子,一个人就独占了一个山峰。 天道不公,不公至私。 严争鸣和离镜分到一处,萧云逸则是和另一个内门弟子同住,而严青何威自然是同其他外门弟子共住。 严青在外门弟子处住了一晚隔日便偷偷摸摸过来找严争鸣他们,一看何威也在,她不敢置信地屏着呼吸说,“我屋里竟全是女弟子,不是男女混住。” 严争鸣也吃了一惊,“当真如此?大门派果真讲究。”难怪慕华珑那么多规矩。可细一想,又不对,他和慕华珑都是男子,哪来那么多讲究。 何威也点头,“我那屋也全是男弟子,他们身上都好闻得很,我们怎么没有那种味道,害我紧张了一晚。” 离镜在旁有些无言。他觉得这些云山派弟子真可怜。 萧云逸只皱眉听着,过了会儿他突然同离镜道,“我们换房间吧。” 严争鸣这才转去看他,“你那边住的不满意?” 萧云逸,“……” 离镜说,“我倒是无所谓,如果你想换的话。” 严争鸣马上说,“难不成,你怕生?!” 萧云逸瞧着严争鸣那一脸欠揍样子,心下又开始动摇,忍着怒火道,“算了,还是先这样吧。” 到底是大门派,不同修炼课程竟然都是不同的长老来教习,且规矩繁琐,非常严厉,严争鸣在云山派时就不是个好学生,在这里自然也不是个令人满意的弟子,才拜进门派几天,就已经被罚了三次。严争鸣料想这定然也是上天对他的考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在云山派粗糙过了太久,严争鸣一时穿不惯这身层层叠叠的繁琐绸衣,他便把白色外衣脱了丢到一边,平日只穿精简干练的蓝色底裳,还经常将袖子撸到手弯以上,露出半截手臂。腰间还是那对铃铛,铃随人动,半分无赖半分机灵模样,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 严争鸣对又过来转悠的慕华珑说,“我看过门规,并没有写不许不穿外衣这条。”他吃亏在前,彻夜研究过。 慕华珑一身衣着极是整齐,和人一般美观干净,身上找不出一丝破绽。他怀抱着太华剑说,“师父说了,明年就会添上这条。” 严争鸣低头认真思索起来,他还有一年时间快活,明年得想出什么对策才是。 严争鸣抬头去看慕华珑,“你们真传弟子很闲吗,你为什么总在这边。” 真传弟子平日也有管束内外门弟子的职责,加上无极山门近几年也确实不太平,是以慕华珑经常会挑弟子修行的时间过来巡视。 严争鸣三次被罚的时候都恰好撞见他,他自觉丢脸,便不太想见到慕华珑。像洛潇然,同是真传弟子,他就不怎麽过来。严争鸣希望他学学他师兄。 慕华珑神色微微飘了一下,“我……我只是顺路。” 严争鸣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到前方去闹萧云逸,吵着要同他比试。慕华珑朝他走了一步,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默默站定,握紧太华剑,看严争鸣又撸起衣袖同萧云逸你来我往地交手。 平日内外门弟子不在一处修炼,只午间吃饭时间能遇上,而严争鸣等人都已经都晋至金丹期,是以都已辟谷,已经不需要去弟子食堂。于是和何威严青见面并不很多。不多不代表不见,这段时日内,便是因此发生一件趣事。 原是一名内门女弟子瞧上萧云逸,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只仓鼠模样的可爱灵宠,她含羞带怯地塞给萧云逸,萧云逸不明所以,只以为这是送来给自己吃的,可他已经辟谷,于是他把灵宠又转送给严青。严青拿到灵宠隔日便借着午饭时间送来给离镜,是以最后灵宠是在离镜手上。瞧上萧云逸的女弟子没见到中间环节,一看自己心上人竟然把她送的灵宠转送给一个男子,当即小心脏便破碎了,她难过地同自己姐妹哭诉,于是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道萧云逸和离镜不一般了。 正所谓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萧云逸和离镜本不觉什么,被指点多了后也觉得芒刺在背,两人都无法忍受,离镜便将那坐实两人关系的灵宠放生了,同萧云逸也装了一段时日的生疏模样。风声才渐渐淡了下来。 别人不知道,和离镜同住一屋的严争鸣却知道,离镜是喜欢那只灵宠的,还给灵宠取了个名字,他放生的时候眼里是不舍的。 映日,映日,遮天映日。 无极山门又丢了一名弟子,不是单火灵根,而是个火土双灵根。 一人说,“火灵根本就少,这是抓不到火灵根来抓双灵根了。” 又一人说,“那灵根里带火的也应当小心了,可不能单独出行。” 另一人说,“说不定这次和之前抓火灵根的并非一伙人。” 有人叹气,“到底是什么人在作怪,双灵根里带火的弟子那么多,难不成都要抓走。” 门派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离镜近几日夜间总是神出鬼没,多半在严争鸣刚入定后起身出去,在他察觉前轻声潜回。严争鸣从入定中睁开眼睛,盯向离镜空空的床铺。脑中闪过白日的流言,又思及上次云麓幻境内的偷袭。 就像离镜当时所说,严争鸣对他确实抱有怀疑,在云麓幻境内,有能力且有机会袭击他们的只有离镜。而且离镜当初夺舍的时机实在……已经不止是凑巧来形容。眼前的证据都指向他。 严争鸣拿起剑沉默着走了出去。 慕华珑的这处山峰,严争鸣之前已来过一次,这次虽是夜晚,倒并不生疏。此时夜色秀丽,万籁俱寂。严争鸣跳到慕华珑屋前,扣了扣门,隔着门道,“陪我去一处地方吧。” 慕华珑也隔着门同他说,“不去。” “为何?” 屋内的人自入定中睁开双眸,眸底还有些怒意。原是还在置前几日白天的气。 严争鸣把剑枕到脑后,朝外走,“那我去找萧云逸。” 门吱吖一声打开,慕华珑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是那身整洁衣着,染着夜色的沉净,他提着太华剑冷冷道,“我和你去。” 严争鸣点头,也不废话,直接御剑而起,转身牵住下面的慕华珑,一把将他拉到自己剑身上。慕华珑眼眸一动,随后轻轻扶住了他。 严争鸣对追踪不是很擅长,索性慕华珑擅长此术,两人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跟踪到离镜。此处是一间民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似也是有身份的人家。严争鸣同慕华珑一起蹲在其中一间屋子的屋顶。 严争鸣上上下下扫着慕华珑,坏笑着揶揄道,“你怎么这么擅长跟踪别人?” 名门正派的弟子,还是长老真传弟子,竟然擅长这种偷鸡摸狗的歪门邪道。 慕华珑不大自在地将视线转开,看向下面的房屋,低声道,“当初是为了找珑儿才研究的。”后来……后来是想,万一严争鸣也一样丢了,他总不会再像珑儿失踪那次那样手足无措,什么都不做的好。 严争鸣收起坏笑,由衷地,“你是个好哥哥。” 慕华珑回过头看他,动了动唇,轻轻“嗯”了声。 严争鸣也看向下方,试图透过窗户看屋内,他嘀咕道,“你说离镜在这种地方搞什么?”这里怎么看都只是一户普通的宅子。 慕华珑说,“不如去问他本人吧。” 严争鸣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们在这里蹲着的确看不出什么结果,还不如干脆去问他。” 有些事是总要面对的,回避终归不是解决方法。 严争鸣其实并不希望离镜如他所想,他们一路从云山派相处至今,说是朋友早不为过。离镜虽是魔修,可也从未伤害过他们。 原这户民宅是离镜身体真正主人的老家,离镜虽然夺了舍,但身体本身的记忆多少还有点残留,他在到达无极山门后便想起这个身体的家正在此处,是以这几日他其实是来了这里。 离镜当然也并不是良心突然发现想代替身体主人尽孝道,他到底是个魔修,良善于他从来陌生。他只是遵从内心好奇过来看看,结果却看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这“离镜”的母亲是家中二妾,自己亲子出门修行至今没有消息,这户的大夫人和她儿子便对这个寡母多番欺凌,常将“你儿子定是死在外面,不可能回来了”挂于口中,离母在家中过得很是艰难,才不过三十几,却已经满头白发,憔悴得如同老妇。 离镜出于无聊顺手教训了那大夫人和他“哥哥”一番,将那大夫人打成个大花脸,却不想那大儿子离衡却嚷嚷什么“他结识无极山门的外门弟子,让离镜有本事等着瞧”。 严争鸣说,“区区一个外门弟子竟敢嚣张至此。” 他在天下青年修士大比拿下好成绩轻易获得内门弟子的资格,却不知道天下人为了进无极山门挤破多少脑袋。在外一句无极山门弟子又能获得多少便利。 离镜坐在严争鸣边上,眉眼透着莫名的邪气。 严争鸣又说,“所以你今天是来会那个外门弟子的?” 离镜颔首。 严争鸣拍剑而起,“算我一个。” 打架这种事怎么能缺了他。 慕华珑也站起,严争鸣举剑横到他胸前,“你负责貌美如花就好。” 慕华珑:“……” 那无极山门的外门弟子来得极是嚣张,御剑进来刚落地便朗声问离衡,“是谁人欺负了我兄弟?!” 好生气派神气。 严争鸣长剑出手,惊天的火红剑气气浪涟漪般冲击向前,所过之处树叶,石子全都炸裂开来,地面生生划出一道条形的凹坑,正在说话的人甚至没来得及搞清楚来人是谁,就已经被剑气推了出去,落叶般的身体后退了十几米才停下,撞击到墙面上,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好一阵才缓回气,他惊恐地盯着严争鸣,“你、你是什么人?!” 严争鸣用剑敲他的头,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吓到他的程度,“你一个外门弟子就敢这么嚣张,那我这个内门弟子是不是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 那外门弟子这才知道自己惹出了多大的祸事,满头大汗落下,魂不附体。 还花着脸的大夫人一见自己儿子请来的帮手被人一击就撂倒,当即尖叫出声,脸上伤口又崩裂了开来。扶着她的离衡见情况不对转身就欲逃跑,被太华剑的剑鞘打中膝盖,跌倒在地上。慕华珑跳至严争鸣身旁,身后衣带翻飞。 “离镜!你就是这样带着外人来欺负我们的!”离衡厉声骂道,他指责地看向离母,“二娘,你可看看你的好儿子!” 离母被欺负惯,只红着眼不作声。 离镜笑盈盈地蹲下,和离衡面对面,他挑眉道,“我就带外人欺负你怎么了?” 离衡呲目欲裂,马上他又骂道, “是你自己多年不归,连一点消息都没,这才让二娘过得那么苦,现在反而来怪我们,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离镜斜挑着眉梢还真做了下思考状。 “这都是你自己的错,和我还有我娘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有一点廉耻就不该带外人来羞辱我们!” 离镜邪笑出声,“那我自己动手杀了你怎么样。” 离衡不敢置信地看他,后背一股恶寒。似是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能改变至此,以前的离镜那么窝囊,平日被他欺负哪敢坑一声。这……这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离镜慢慢抬起手,眸底黑气涌动。一只干枯瘪瘦的手掌慢慢拉住了他。离衡口中的“二娘”,“离镜”的生母,她满头白丝,脸有疲惫沧桑,她说,“镜儿,算了吧。” 离镜站起踢了离衡一脚,心道,真是无趣。 回到住处。 离镜这才问严争鸣,“你还在怀疑我?”所以才跟踪他。 严争鸣不擅长撒谎,白玉似的脸颊一红,支吾着说不出话。离镜立刻了然了。 “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你。” 这下反而是严争鸣惭愧了,他讷讷道,“你是个好朋友。” 离镜说,“大概也只有你这么认为了。” 严争鸣问,“你还在在意那个离衡说的话?”离衡说离镜也得负责任,如果他不像这般毫无音讯,也许他的生母不会过得那么凄惨。 离镜轻轻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顿了顿又说,“我可是地地道道的魔修。” 让一个以心入魔的魔修有愧意。何其好笑。 严争鸣说,“可是你还是去看离镜的母亲了。” 离镜闭上双目,渐渐入了定,良久才轻道,“我偶尔也是想试着做个好人的。” 也许只是太无聊了。 苏清和来得很突然,白色衣玦携着无形的恐怖压力汹涌铺盖进来,离镜只觉得胸口被重重狠击了一下,而后喉头气血翻涌,再抬头时,一把剑气凝成的透明剑身已经指着他面门。 严争鸣其实多少猜出离镜身份,只是他不刻意点出,他便也配合地不说。如今苏清和来势汹汹,严争鸣有点怕离镜真被这个人再杀第三次。便举剑挡到离镜身前。 离镜在他身后轻轻说了声“谢”,强令道,“争鸣你让开,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严争鸣皱起眉,但还是退到了一边。 离镜咽下喉头腥甜,抚着胸口沿着墙面缓缓站了起来,狠笑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苏清和冷冰冰地盯着他,“有个外门弟子来通报我,能让遮天亲近的夺舍之人,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 离镜眼底一抹恶狠,讥笑道,“那是我失算了。” 原是离衡察觉出他已被夺舍,告知了那个外门弟子。 那个人果然不应该放过的。 这种无聊的善心真是多余。 苏清和冷冷看他,“墨戊,我知道你恨我,你想毁了无极山门,可是弟子是无辜的,你不该和那人同流合污。” 离镜眸底动了动,复又满是狠戾,他说,“你觉得这些弟子失踪都是我做的?” 苏清和厉声道,“难道不是吗!” 离镜咬了咬牙,咽下一口鲜血,“对,这些都是我做的。” 苏清和身上杀气涌动,眼神寒到骨子里,他一剑递出,立时洞穿离镜右边肩胛,透明的剑气混着红色的鲜血洞肩而出,离镜痛得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后退一步,整个人犹如钉到了墙上。 苏清和怒意横生,“为了无极山门,我不能让你活。” 离镜倒抽一口冷气,靠在墙上,气若游丝,好一阵才缓过来,他咬牙说道,“你不能杀我。” 苏清和蹙起眉,问道,“为什么?” 离镜说,“你真以为我在这里只是安安静静做个内门弟子吗,我就没有做什么手脚?” 苏清和闻言眼神一动。 离镜又说,“我早就有所准备,如果你杀了我,他们都得死。”离镜刻意扫了一眼旁边的严争鸣。 严争鸣脸有惊讶。 苏清和凝目盯着离镜肩胛处的血洞良久,似在思考这件事的真假,他从来看不懂离镜。又隔了许久他手中剑气才逐渐弱了下去,直至彻底消失,他眼神冰冷,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你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有什么动作,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离镜虚弱地冷笑了声,咬牙道,“谢不杀之恩。” 等苏清和离开,严争鸣立刻扶起离镜,问道,“你真在我们身上动手脚了?” 离镜没好气地看他,“我不那么说我还有命站在这里。”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得了一种认为自己是主角的病 作者:一脚破壁 第6节 严争鸣恍然大悟,原离镜是在骗东陵太昊。 离镜动作僵硬地给自己止血,伤在右肩胛,他只能用左手,几次疼得低声抽气,额间全是痛出来的冷汗,“只怕也骗不了他太久,你说的对,给一个人杀三次实在丢脸,这段时间我得想办法恢复了,等我恢复过往实力,以他那破损的神魂还奈何不了我。” 严争鸣帮他找来缠带裹伤口,“你要如何提升?” 离镜动作了顿了顿,沉声道,“魔修想要快速提升实力还不就是那样。” 严争鸣:“……” 室内一片清静。两相无言。 离镜低着头,突然道,“争鸣,如果别人不给你做好人的机会,你会怎么办。” 严争鸣说,“那我就躲得远远的,去没人的地方。” 一个人想如何逍遥快活都行。 离镜叹气,“你以前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严争鸣不解地望他。 ☆、知音 严争鸣做了个梦。他梦见了自己小时候。火云镇来了个大能修士,他指着萧云逸道,这是个一世孤独的孤星命。又指着严争鸣道,这孩子生来额间带魔印,注定是个魔道命。 严争鸣吓坏了,抱住自己父亲大腿哭哭啼啼,“爹爹,我不想做坏人,我不要当魔修,我不做好不好,我不要。” 眼前的人影却慢慢消散模糊,场景又变幻成他从未见过的地方。 在一片萤蓝刺眼的雪地里,头顶倾天碧霄。 严争鸣看到自己被人山人海团团包围住,那些人面目模糊,却都在衣服上写着“正道”二字,无数个“正道”都用剑指着他。萧云逸就站在这群人最前面,他身上的“正道”二字写得尤其大。他手中的长剑也最是锋利雪白。和脚下的雪山一般寒冷。 严争鸣从噩梦中惊醒,正对上萧云逸担心的双眸,萧云逸低头正在拍打他的脸颊,口中喊着“严争鸣”。 他身后是严青,正在俯身给离镜喂药,离镜虚弱地说,“药太苦,不想吃。” 严青便从怀里掏出一包枣子,拿出一颗小心喂他,“先吃这个就不苦了。” 离镜张口吃下,这才开始喝药。 倚在一侧的何威说,“看的我都想自己生病了。” 严争鸣从未这样心慌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他紧张地抓住萧云逸衣袖说,“云逸,云逸,你不要拿剑指着我。” 萧云逸以为他还在计较上次两人的吵架,便怒道,“不是早就过去了,你又在犯什么病??” 严争鸣抓着他不放,清秀的额间还渗着冷汗,眸底是毫无掩饰的焦急,“答应我好不好,以后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许拿剑指着我。” 萧云逸本想甩开他,见他这么慌乱,才动作轻了些,回道,“好,我答应你。” 严争鸣像是松出了一口气,他垂着目,无力地放开手,口中喃喃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以后千万不要忘了今天的话。” 萧云逸朝他说,“你真是病的不轻。” 严争鸣见到慕华珑安安静静站在门口,挡住落进来的光,他身上的蓝白绸衣好似镀了一层金辉,原本慌乱的内心竟是莫名平静了下来,就像脱缰的马突然被人温柔牵住了引绳,一盘散沙的心底一下子就踏实无比了,他遵从内心欲望地起身走到慕华珑身前,清笑着,认真说,“能见到你真好。” 慕华珑进门便看到严争鸣同萧云逸亲昵相靠,心中一阵无名火光,还未燃烧出什么结果来,严争鸣的这句话就如同漫天细雨,徐徐地密密地落下,将这场无名火从头至尾,从里到内浇了个干干净净。 慕华珑将严争鸣因为汗湿贴在额上的黑发抹到一侧,轻叹道,“若是入定遇到梦魇,不愉快就运功强行抽离,不然可能会走火入魔。” 一人从慕华珑身后走出,白衣纸扇,轻摇慢笑,“华珑果然体贴。” 不是洛潇然是谁。 再一看,此时洛潇然元神沉稳,灵力虚实难测,在场的人竟都无法感知到具体有多深厚,方知此人竟然已经跃至元婴境界。 严争鸣赞道,“潇然兄好实力。” “这几日运气好罢了。”洛潇然纸扇摆在胸前,笑着瞧了眼慕华珑,“这次我就不自吹了,华珑可不比我差。” 言下之意,慕华珑也已经晋至元婴期。 众人心下不免啧啧,这些修炼怪胎。 洛潇然显然也是来看离镜的。 严争鸣小声嘀咕着,“离镜过得可比我像主角多了。” 萧云逸白他,“少犯病,多练功。” 离镜受伤的真正原因只有当时在场的三个人知道,显然苏清和也并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此事,封闭消息做得不错。是以大家都以为离镜这是同严争鸣上次一样遇到黑衣人偷袭了。 这下不止是火灵根弟子,连五行里沾了土灵根的也都开始人人自危。朝不保夕。 萧云逸碍于之前的流言没有逗留,走的极快,洛潇然则留下说要给离镜吟诗,打发无聊时间。先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再是“父母德高,子女良教”,后又是“举头望明月,对影成三人”。 严青说,“你吟得可真无聊。” 洛潇然便又叹气着吟,“潇潇此情一水间,遥遥鸳鸯不得羡。” 离镜斜挑着眉梢说,“潇然兄不仅孝悌感人,更是情痴刻骨。” 洛潇然执起离镜的双手,赞他,“实乃知音。” 离镜气息软软地说,“我好疼啊,你牵到我的伤口了。” 离镜养伤期间,苏清和有来过几趟,都只远远站着,隔着一段距离凝视这边,面上冷冰冰的。遮天这时就会从他身上跳下,飞快地跃过来爬上离镜肩头,兴奋地跳来跳去。离镜冷着脸让它下去,它却不听。在离镜肩头呆得好生开心满足。 严青问离镜,“掌门为什么会在这里。” 离镜只道,“他是来监视的,你不用管。”再看严青脸有憔悴,心有不忍,便道,“我好疼呀。” 严青问,“哪里疼?” 离镜笑盈盈地指着自己心口处,“这里疼。” 严青脸一红,“你那里可没受伤。” 离镜柔声道,“你回去休息吧,不然我心疼。” 严青马上说,“我再陪你一会儿就走。” 离镜点了点头,抬头去看外面,苏清和已不知去了哪里。遮天吱吱叫唤着,离镜难掩眼中空落,只伸手去摸了摸遮天的小脑袋,带动肩头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边严争鸣和萧云逸正在听长老授课,身后几个内门女弟子聚在一处。 一名女弟子在后面小声说,“离镜受伤也不见他伤心难过,就开始去看了一次后来再也没去过,可真是狠心,这才分手了几日。” 另一名女弟子也压着声音讲,“我真替离镜可怜,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他和他分开是好事。” 剩下那个女弟子也说,“还好你早早放弃喜欢他,我一开始看他就不像个好东西。” 萧云逸额上青筋爆裂。 严争鸣回头冲那群女弟子说,“他们真的没有什么。” 一名女弟子马上说,“你怎么就确定了!” 严争鸣说,“那是因为……”因为萧云逸对他做过春梦呀!可这种事哪能讲出来,严争鸣讪讪转回身。又一想,萧云逸既然能对着他这个青梅竹马做春梦,对离镜有那种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便惊讶地去看萧云逸,说,“你可真是个禽兽。” 萧云逸握剑横到胸前,气得浑身颤抖,“我那日答应你的不能刀剑相向能不能不算数。” 严争鸣马上服软,“不能不能,必须算。” 这日夜幕落下后。离镜将门口设下禁制,在严争鸣一脸惊讶中,从丹田虚空中掏出一个炉鼎,摆放到地上。 “你不是说你没有丹药的。”严争鸣盯着离镜一举一动,“这门口弄的又是什么?” “之前这个身体修为太低,还不够我打开丹田取东西。”离镜倒是耐心解释着,“门口那是禁制结界,我总不能让苏清和知道我在这里搞鬼。” 严争鸣好奇地研究大门那层薄薄的光膜结界,“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原来是在慕华珑那里,慕华珑居住的整个山头都被这么一层禁制包围着,只是他进去并没有影响,也不知是何故。 严争鸣心下一动,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慕华珑这是单独为他开了后门吧。他心中莫名地有些喜悦。 严争鸣走到离镜旁边,“你要用这个炼药?” “嗯。”离镜垂目专心着手上的动作,“这是我的潜元鼎,说出去也算有点名气吧。” “你不需要用人修炼吗?”严争鸣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万一离镜想炼制升魔丹…… 索性离镜很快回答,“原本我是想的,可是……我现在改了主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堕落到那种地步,我在堕魔前就是丹修,用点手段修补自己神魂还是有办法的。” “丹修?我们不是剑修吗?” “也不是人人都适合修剑,只有心思单纯,单刀直入的人才适合,”像他这种心机深重的人,想要在剑道上有所造诣真是比登天还难,离镜不免自嘲,“我这种便是丹修,像你之前说的那个救你的魔修,估计也是,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擅长用剑了。” 严争鸣一想确实,离镜连在云麓幻境内都是懒洋洋地跟在洛潇然后面,从未认真用过剑,便叹道,“丁掌门可没有讲过这些。” “这些还是得靠自己体会的。” “嗯。” 严争鸣又问,“那慕华珑是什么?” “他是剑修。” 最适合修剑的那种人。心意坚定。不撞南墙不回头。 严争鸣若有所思地点头。 离镜又道,“你可得抓紧了。” 严争鸣不解,“抓紧什么?” “同剑修双修,可是提升修为最快的方法。”离镜眉眼邪邪地笑着,“他现在已经元婴,你若是同他双修,不用多少时日便能追上他。” 严争鸣脑中微微炸了一些,脸颊刹时通红。 ☆、同我双修 离镜又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是双修,我不信。”云山派私下传的那些小册子可不少,严争鸣当时可是很乐在其中的。 严争鸣憋红着脸辩驳道,“可慕华珑是男的,他又不是女修。” “男女有何分别,同是男修对修为增长反而更有利,我怎么不知你竟如此传统保守。”离镜抿着唇浅笑着,目光中藏着一丝戏谑,严争鸣心心念念想超过慕华珑,如今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反倒犹豫了,“我话说在前面,想同慕华珑双修的人不少,你再不抓紧他就同别人双修去了。” 严争鸣马上说,“他不会的。” 离镜便说,“如何不会,他说了一辈子不同人双修?” “这倒没有……” “所以你快去找他吧,他不会拒绝你的。”离镜面上笑吟吟,内心想的则是,严争鸣若是能快点提升实力,将来至少可以救他一命。他其实是有私心在里面的。 严争鸣低着头没有回答,正在心意慌乱地思索他那句。他不会拒绝你的。 严争鸣心道,离镜又怎知慕华珑心意,他这定是在胡讲。 而且慕华珑同别人双修关他什么事。 严争鸣怀着莫名心思走神了一天,连授器修课的徐长老讲了什么法宝他都没有听清,倒是不远处几名女弟子的谈话终于引回他的神游。 那几名女弟子正在小声谈论洛潇然和慕华珑,隐隐约约有人提起真传弟子,双修这些字眼。可见她们上课也并不怎么用心。 严争鸣一边心下感叹大门派女弟子作风果真开放,一边束起了耳朵。 先是一名女弟子讲,“洛师兄心里从来都只住着那位师姐,你们肖想也没用。” 严争鸣便心道,原洛潇然心里有人,还是位师姐,难怪离镜说他痴情刻骨,竟不是胡说捧场。 又一名女弟子讲,“那只有慕师兄了,他还没有喜欢的人,你应当还有机会,就是传言他的命格不太好,和他在一起也许……” “我不在乎!”一名女弟子坚定地打断了她,“我的感情没有那么肤浅。” 严争鸣平白生出一种想要鼓掌的冲动,碍于徐长老的威严,生生忍了下来。 那名说不在乎的女弟子好似为了证明什么当即吟起“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吟完好几首才含羞带怯地讲,“我定要告知他我的心意。” 她讲完见严争鸣正回头盯着他们,便细声指责道,“你瞧着我们做什么?!” 严争鸣右手托着下巴,笑嘻嘻说,“瞧你们吟得好听呗。” 女弟子白玉似的面颊一红,急急道,“好听也不是吟给你听的。” “不听就是。”严争鸣干脆地转过身。 严争鸣心下是有一些焦躁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恼些什么,只想,他烦恼定是因为这些女弟子没有讨论他,只讨论了洛潇然和慕华珑。可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腰间铃铛,其中一只微散着水莹莹的好看光晕,心意一动,才发觉事情好像并不是如此…… 他在焦躁慕华珑会同别人双修。 如果慕华珑和别人双修。他该是要难过的。 严争鸣在晚间的凉风中御剑飞到慕华珑居住的山顶,停到一处屋顶上,便只呆呆坐在那里,没有去呼唤慕华珑。 这处山峰是无极山众山峰里较高的一处,夜间雾霭沉沉茫茫,凉意浓厚,严争鸣依旧没有穿外衣,只着着平日那身浅蓝色衣裳,腰间系着一对铃铛。严争鸣莫名地想,他竟然有些畏冷。火云山地处偏暖,一年四季如春,而他来无极山门后居住的地方也在地势较低的山脉上,是以一直都没有机会体会寒冷。 明明觉得很冷,严争鸣却没有回去的想法,好像坐在这里冻一冻便能冷静下来,不再胡思乱想了。 底下是门扉开启的声音,而后有人跃至他身旁。严争鸣抬头去看。来人俊极的正脸被如霜的月光印照着,莹润如玉,沉静又吸引人。 严争鸣讷讷说,“我吵到你了?” 慕华珑摇头,在他旁边坐下。 “你来找我何事。” 严争鸣看了一眼慕华珑,随意说道,“没有什么事,我就是过来……”坐坐? 与慕华珑四目相交,严争鸣心下微颤,又急忙改口道,“今日我听有师妹提起你。” 慕华珑安静看着他,似在认真聆听。 “她说你平日虽看着冷冰冰,但是个好师兄,她喜欢你得很。”严争鸣边说边紧张地看慕华珑,“你会同她……双修吗?” 慕华珑道,“不会。” 严争鸣又说,“她还会吟诗,她吟得特别好听。” 慕华珑说,“我会认真地拒绝她。” 严争鸣马上说,“她长得也好看。” 慕华珑望着他没有做声,良久才轻叹一声。 把心中所想全问了,可严争鸣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心头乱糟糟的,剪不断理还乱,便去挠头上青丝。许是晚间风大,又或是他手指拌到了发带,如墨的乌发霎时间便散了下来,一直垂到腰间,被夜风一吹,纷纷扬扬铺开,把严争鸣清俊的面颊遮住一半。 严争鸣轻轻“咦”了一声。 慕华珑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隔了几秒才伸过手从他脑后找出松落的发带,轻声说道,“我来帮你。” 严争鸣垂了垂首,依言低下头。 慕华珑动作很轻柔,将散开的漆黑长发撸到一起,并起来,合成一束厚实马尾,用之前的发带重新绑上,系出一个好看的绳节。系完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注视着严争鸣头顶的发旋。 严争鸣头抵在慕华珑肩头处,没来由地想,他摸过我的发带,还摸了我的头发,他好像不讨厌,他也喜欢他这么碰他。脑中突然冒出何威说的那些弟子身上都很好闻,便探头伏上去嗅了嗅,果然一股淡淡清香,下意识小声咕哝了一句,“真的挺好闻……” 慕华珑没有说话。微微蹙起眉峰。 严争鸣小心地退后了点,和慕华珑隔开一段距离,讪讪道,“我忘记你不喜欢我碰你。” 说完心中一阵难受。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心烦意乱。 因为慕华珑不喜欢他靠近他。 “不是那样。”却是慕华珑突然说道,他眼中满是纠结,似有无法言说的痛苦,在严争鸣期待的目光中沉默了几秒,却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重复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严争鸣打了个冷颤,“那是怎样。” “我……”慕华珑不知如何表达,也害怕去表达,心中犹豫再三,见严争鸣似乎很冷,便拉起他说道,“先回屋内吧,你今天先在这里休息。” 屋内只有一张床,慕华珑将床空给严争鸣,自己则远远地坐在一处,似乎就这么打算坐着入定休息了。 严争鸣紧张又失望,说道,“你果然讨厌我。” 他少有不自信的时候,真这么说了便是已经动摇到一定地步。 “我没讨厌。”慕华珑说。 “那你睡这里。”严争鸣指着床,“和我一起。” 慕华珑脸有为难,便说,“你莫再勉强我了。” 严争鸣下意识接上一句,“我偏勉强。” 严争鸣说完却是一顿紧张,后悔口不择言,有些怕慕华珑真的厌恶他。索性慕华珑也只是象征性不满了下,最后真和衣在他身侧躺下。 慕华珑入了梦魇,他梦到严争鸣眉心处生出火红印记,双瞳燃着妖异的赤色火焰,温柔地抬手抚上他脸颊,如玉似的手指在他眉间轻轻掠过,而后双手攀住他的脖项,整个人几乎要偎倒在他怀里,在他怀中亲昵又魅惑地说,“华珑哥哥,同我双修吧。” 慕华珑内心挣扎地说,“你不是严争鸣,他手上有厚茧,我比谁都清楚。” 慕华珑从梦魇中强行抽离出来,额间布满汗珠。好一阵才理回神识。脑中庆幸这只是个梦魇。 慕华珑转身去看严争鸣,却见严争鸣此时也正望着他,他眉心处一道火色印记若隐若现,双瞳没有焦距,竟似入了魔障。 慕华珑只来得及轻唤一句,“争鸣?”,就被严争鸣抬手抚上脸颊,同梦中一样,布着茧的修长手指在他眉间触了触,眷恋似的掠过,在他怔怔愣住的时候双手攀住他,将头依靠在他的颈项,伴着腰间清脆的铃音,他诱惑轻喃, “慕华珑,和我双修吧。” 慕华珑如遭雷击。心跳瞬间如擂鼓。 “争鸣,我……” 严争鸣眸底有着一丝邪气,还是那般魅惑语气,“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慕华珑心慌意乱地摇头,又马上匆匆点头,“我喜欢,可是我怕你知道,我知道你和我根本不一样,我对你,对你……我也怕你不知道,更害怕你知道装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怕你讨厌我,从此连朋友都不愿和我做。” 严争鸣双瞳中赤焰沉浮,不满道,“你知道来知道去我都要糊涂了,既然如此喜欢,为何不愿和我双修。” “因为……” 因为你此刻只是入了魔障啊,醒来你可能什么都不记得,慕华珑有口难言,心下滋味难以言说,最后只道,“我只求能永远在你身侧看着便好。” 魔障的“严争鸣”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你倒是个柳下惠。” 严争鸣醒来时觉得头疼欲裂,尤其是眉心处,说不出的疼痛,就像被火把烧过一样,抬手去摸,却并没有异样。 慕华珑面有疲惫,关切地问他,“可有感觉不适,哪里还难受?” 严争鸣摇了摇头,“还好。” 严争鸣其实隐隐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脑中犹在混乱,记忆中慕华珑的话语如同麻绳一样捆在一起,让他一时理不清楚。严争鸣觉得那似乎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话,他应当记得,可是偏偏无法立刻想起来。 慕华珑当时到底同他说了什么…… 离镜此时从门外走进,心情似乎很好的模样,他一只胳膊诡异地歪斜着,口角还留有血迹,面上却毫无痛苦,笑盈盈的堆满笑意。让人脊背发寒。 严争鸣问他,“你怎么受伤了?” “我去杀离衡,不小心遇上苏清和。”离镜翘着唇角想,苏清和为了护离衡可真是卖力,过去这么久还守着他,“不过我也没有让他失望,我当着他的面把离衡和那个外门弟子都杀了,你没看到他当时的表情,可真让人痛快。” 严争鸣皱起眉,“离衡是你哥哥。” “他不是我‘哥哥’,我也不是离镜。” “你也受伤了。” “那又如何,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离镜靠到墙上,沿着墙面缓缓坐了下去,牵动到伤口立时倒吸一口冷气,眼底却是毫无掩饰的报复快意,“他有多不痛快,我就有多高兴。” 离镜心情似乎真的很好,严争鸣帮他摆正手臂骨位包扎好后,他便悠闲地坐在对面,翘着腿,轻轻哼着歌。不知哪里的歌谣。 严争鸣回到自己床躺了下来,却是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我才知道,我是怕冷的。” 离镜停下口中调子,抬首去看他,斜挑的眉梢微微蹙起。 他从来都看不懂炽翼这个人,明明最是畏冷,却偏偏为了躲避破天去到人烟罕至的芜山,久居于冰天雪地。 严争鸣很快便想起来慕华珑当日说了什么。 在潇潇细雨里,蒙蒙山崖旁。 严争鸣是来这里替离镜找修复神魂的草药的,他抬首便见到一把油纸伞,伞上绘着水墨青竹。慕华珑身背太华剑,立于此处。 伞打于他顶,雨淋于他身。 “为何不找我帮忙。”慕华珑衣襟湿漉地同他说。 严争鸣陡然记起年少时第一次遇到他,那时他便觉得。这个人的声音真是好听。他的模样竟也似照着他期望长的。他的百般都满满合他心意。 这一刻,许是严争鸣终于缕清了心中所想。他记起来。 眼前这个人。说喜欢他。 轻云翻滚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栏。 飘落的雨滴好似在动情地吟唱,滴滴答答,绵绵又细细。仿佛知晓了当事人的欢喜。 夏雨从未停歇,绘着水墨青竹的油纸伞被严争鸣接过丢到地上。严争鸣隔着一场纷纷扬扬的小雨同眼前的人说,“我想起那天你和我说什么了。” 慕华珑目光一颤,只以为他这是要拒绝自己,心中兀自生长了几天尚不为人知的小桃树还未结出花苞,便犹如遭遇霜打,枯死成一树光秃秃的枝干。一时间面色惨白,心如死灰。 “我、我以后可以不在你面前出现,你莫要讨厌我……” 就算缘尽此生也想守望,他可以忍住不去打扰他。就如那晚同魔障所说,只求此生能在他身后看着便好。 他可以后退,哪怕是退一万步。 “我也喜欢你。” 严争鸣打断他。 慕华珑听了这话脑中霎时轰隆一声,不敢置信地说,“你刚才说什么??” 严争鸣又重复,“我说我也喜欢你,我想同你双修。” “……” 慕华珑短暂地陷入迷茫,隔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心中方才刚刚瘦死的桃树却是跟突然得了生机一般,凭空生出朵朵花苞,又快速结出了满枝满树的花冠。 一时间漫天遍野的灼灼芳华。 心花怒放,大致如此。 ☆、会什么? 你以剑入道,是为剑修,剑修者需修心修志,如剑一般刚正,摒弃所有世俗凡尘,方能有志破天。掌门传你太华剑也是对你寄予厚望,无极山门日后的重担还在你身上。 慕华珑脑中闪过师父所言,低头去看手中太华剑,又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严争鸣,一时又是纠结无比,他原本已做好此生守望的准备,一心于剑道承担起无极山门的未来,可严争鸣现在却突然点出喜欢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受。一时在天堂,一时在地狱。竟比以为被拒绝时的绝望更难以言说了。 细雨扬扬洒洒。淋透两人衣衫蓝履。 慕华珑沉声道,“你真的清楚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 严争鸣湿漉着双睫,颔了颔首,“我知道,我现在很清醒。” 慕华珑又说,“你也修剑,你可知修剑需修身养性超脱凡尘,情情爱爱只会影响你心性,阻碍你日后修行。” 严争鸣倒是不知道这些,他只以为同慕华珑双修便能日进千里,难不成离镜骗他,可就算离镜骗了他,他现在也收不回说过的话。他喜欢慕华珑,从一开始便喜欢。 严争鸣想起爱慕慕华珑的那位师妹,她说她不在乎,她的喜欢没有那么肤浅。严争鸣此时方才感同身受。 如若能在一起,便是除去一身修为又如何。 严争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以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想和你做朋友,明明萧云逸和离镜对我也很好,现在我知道了,我不是想和你做朋友,我只是想接近你,朋友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就算你说不喜欢我,我也会粘着你。” “争鸣。”慕华珑无端端唤了一声,似在确认眼前这人是真是假,他最后挣扎了一下,终是忘情又克制地将严争鸣拥进怀里,用力抱紧了他,“我从未如此欢喜。” 严争鸣闷在他肩上,“原来你竟这么喜欢我,我到现在才知道,真是好生气。” 雨势渐渐,严争鸣被慕华珑牵着躲到一处亭榭下,严争鸣望着衣衫湿透的人,湿透的布料包裹出完美的身形,禁欲又勾引人,严争鸣咽了咽口水,“我们真的不双修吗?” 慕华珑险些踉跄一步,他回过头冷着脸,“你从谁处学来的这些,萧云逸吗?” “不是他不是他。” 是离镜…… 严争鸣耳根发热,难得起了些害臊心思,微微垂下头。 他这般羞臊乖顺模样看的慕华珑心头一热,他怔怔看了一会儿,走前一步,遮住了半片雨声,薄唇缓缓印上对方唇角,浅尝辄止的亲了亲,而后深情吻了上去。 “唔……” 严争鸣张口欲言,对方便趁虚而入,舌头也滑进他口间,在他唇齿间揉弄舔舐,婉转吸允起来。 “我……” 严争鸣被迫扬起头,舌尖也被对方咬住,不轻不重地咬了几下,严争鸣觉得自己舌尖顶端又酥麻又疼痛,腰部也被用力扣住,整个人被压得弯曲成一道弧线。 感觉有唾液沿着自己唇角留下,严争鸣漆黑的双眸瞬间睁大。 一吻结束,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严争鸣恍惚地说,“我喜欢你这么对我。” 慕华珑心神震撼,周遭景物都变了色,只觉大概要不得超生了。 严争鸣抓着他衣袖,微微垂目道,“我们真的不继续吗?” 慕华珑抚着他湿漉乌发,克制地低声道,“回去再说。” 在慕华珑处草草擦了头发,严争鸣便在他房中无聊转了起来,他停在一处书架前,心道,原来慕华珑竟如此喜欢读书,这满满一书架该是他的私藏。慕华珑此时去取烧水的干柴了,严争鸣便翻起书架上的书来。 翻出一本棋道物志,随意扫了几页,严争鸣脸一红,埋怨道,原围棋是这么下的,不是下空格内,而是下十字线。难怪那日蓝梦远脸有尴尬,他可真是丢人。慕华珑知道竟也不提醒他。 又翻出几本剑谱,都是无极山门的先人所著,待欲放回原地时,严争鸣发现其中一本剑谱尤其厚实,好似夹着什么,便又单独挑了出来。打开一看,微微一愣。而后嘴角朝上方咧开。 原这剑谱里还包着一本小册子。不用翻开严争鸣都知道里面画了什么,云山派可没少传这些。严争鸣幸灾乐祸地想,看来慕华珑也免不了俗,真传弟子又如何,也只是普通人。不过他倒没有笑话他,毕竟他自己也没少看。他若笑话慕华珑,岂不是连自己一并笑话了。 慕华珑这时外面走进,手中还拿着一些锅碗瓢盆,他放下手中东西朝严争鸣走过来,严争鸣扬了扬手中小册,笑得一脸了然。 慕华珑皱眉夺过他手中事物,拿到近处却是一愣,看向严争鸣道,“这不是我的。” 严争鸣坏坏道,“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慕华珑将手中小册打开,看了眼后更确定了,“这真不是我的。” 这小册第一页上只写了一句诗。 山有木兮木有枝。 字迹圆润清秀,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 “这是珑儿的字。”慕华珑又说。 严争鸣收起坏笑,上前几步探过头。 小册里夹着一些纸张,上面所写都是些暧昧模糊的简语诗歌,多半和爱慕有关。可诗写给谁,上面却没有点出。 严争鸣略有惊讶,“她这是有喜欢的人呢。” 慕华珑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妹妹竟有爱慕对象,她从未跟他讲过,他也未去关心过她这一方面,心中不免一顿自责。再想到珑儿失踪前拿走严争鸣的扇子,又联系手下这些暧昧诗句,隐隐约约生出一个念头。 慕华珑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微微叹了口气,拉过严争鸣双手握到手中,抚摸着他纤长的指骨,低声道,“珑儿怕是也喜欢你。” 严争鸣却淡淡扫了他一眼,笃定道,“她喜欢的不是我。” “为何?” “她在火云镇时先注意到的是我的扇子,可见她只是喜欢扇子。”严争鸣看着慕华珑的脸,他又意有所指地垂下眼帘,视线停到慕华珑握着他的手,“你不一样,你先注意到的是我的手。” 慕华珑像被烫到一样马上放开他,然后又似生气自己为何要会心虚,又狠狠把严争鸣双手握了回去。 “可是她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扇子呢。”严争鸣由着慕华珑握紧,走神地陷入思考。他琢磨了一会儿,发觉理不出什么头绪来,便打趣地看向慕华珑,笑道,“你们一母同胞,珑儿那么小便知道何谓喜欢,你怎么就没她机灵呢。” “……” 慕华珑一阵无言。 他心中不禁想起多年前离开云山派那日的情景。 那日严争鸣在山路上追着他们不停的奔跑,他央求师父“飞慢一些”,可御剑速度再慢,又怎么可能慢得过严争鸣奔跑的速度,他便一瞬不瞬地低头瞧着地面奔跑的人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隔着那么远,还能传到他的声音,他喊,慕华玲,你不要把我的扇子给华珑。 可他终究还是食言了。 他甚至幼稚地想,把自己改名回慕华珑,会不会就不算失了当初的诺言。 日后慕华珑无数次入梦魇,所梦都不过是山道上奔跑的那一抹身影。 慕华珑所住的山峰下面有块瀑布,水源处被以前此处居住过的大能先人布过净化,水质干净清澈,直接饮用都无妨不可,慕华珑平日便是在那处洗身。可是严争鸣畏冷,不愿下水,他看了眼便撸起袖子朝屋里走。让慕华珑给他烧洗澡水。这才有慕华珑去取干柴一事。 慕华珑从未做过这些,板着脸烧的满脸灰。 严争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起他上次做的那恶心至极的吃食,便问他,“你到底会什么?!” “……” 慕华珑看着黑漆漆的双手,好一阵说不出话。 慕华珑不说话,只皱着眉,但还是静静烧水,不断往里添柴,神情庄重严肃得仿佛是要给严争鸣烧出一辈子的洗澡水。 严争鸣心道他这定是又生气了。 严争鸣说,“还是我来吧,你再这样乱塞,火都要给你灭了。” 慕华珑黑着脸给他让开位置,但没有走开,还是蹲在他旁边。 严争鸣将横七竖八堆在一起的柴棍一根根挑出来,待火苗旺了些再重新一根根摆进火里,这期间慕华珑突然转过头,语有悲伤地同他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咳、咳咳……”严争鸣呛了一嘴烟,朝火洞里吐出一口唾沫,怒瞪他,“我什么时候后悔了!我后悔个屁!” “……” 慕华珑面无表情地将头别了过去。严争鸣看见他的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严争鸣洗完澡出来时被人一把拥住,那人恶狠狠吻住他,好一番缠绵悱恻,而后贴在他耳旁,“我现在就来让你知道我到底会什么。” 山雨欲来,活色生香。 ☆、我有你 晨光初起,连绵的翡翠山河好似一名妙龄绝色少女,水似眼波横,山似眉峰聚,霞光间白鹤过隙,云霭氤氲。 淡淡氤氲的清晨雾色中,一处山峰上隐隐约约又传出些细微低吟,凝神细听,那声音又似欢愉,又似痛苦,时高时低,隐隐绰绰,好生销魂蚀骨。 过来通报消息的男弟子脸有尴尬,手停在门前约半尺,敲不是,不敲也不是。如此持续了大约半柱香时间,里面声音才渐渐停了下来。那弟子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可捏成扣门状的食指还未落下,大门就被从内打了开来。 慕华珑只着单衣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 那弟子见他衣衫松散,鬓发凌乱,倒是一阵仓促脸红。 “何事。”慕华珑问。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得了一种认为自己是主角的病 作者:一脚破壁 第7节 那弟子心道慕师兄此时心情定然不错,竟然没有冷着脸,只是没有表情,便赶紧道,“今日是例行弟子月考,长老让我来通知师兄前去筹备查视。” 慕华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弟子边听边偷偷朝里张望,还未看到什么便被慕华珑冷冷盯了眼,于是赶紧风也似的跑了。 严争鸣此时正躲在被子下面,只从棉被和床板相连的缝隙里露出一双清亮黑眸,偷偷查看着外面的状况,确认到那名弟子已离去,这才鬼鬼祟祟爬出,也只露出一个头。 慕华珑走了进来,“还难受吗?” 严争鸣又钻进被窝,把头蒙了起来,隔着被子语声含糊地同他讲,“难受你就不知道轻一点。”没完没了一整夜。 慕华珑瞧着鼓成一个包的被峰,脸有无奈,他肖想他那么久,终于得偿所愿,如何忍得住,便愧疚道,“是我不好。” 严争鸣这才又从棉被里缓缓探出头,青丝,额头,眉眼,一点点慢慢露出来,到嘴巴的位置才停下,他用被角遮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慕华珑,认真地,“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受。”他也挺爽的。 慕华珑心头一热,沉身坐到他旁边,伸出单手轻轻抚摸他的眉眼,与他四目相交地对视。 “刚才那人来做什么?”严争鸣问。 “今日是每月一次的例行考试。”慕华珑想起严争鸣也应参加这次考试,便问他,“你也要参加,你可有准备。” 严争鸣眼巴巴望着他,“我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吗?” 慕华珑:“……” 严争鸣先回了自己住处,进门便撞到离镜。离镜似笑非笑地看他,“你同慕华珑双修了?” 严争鸣耳根一热,莫名害臊起来,“你看出来了?!” 离镜翘起一边唇角,“你身上气息圆融,又有他的灵力残留,如何感觉不出。” 严争鸣心道,原双修如此容易被看出,可真是丢尽人。一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严争鸣出门遇到萧云逸,他也深深地扫了他一眼,视线在他身上盯了许久。严争鸣马上尴尬地使劲咳嗽。 萧云逸一路沉默不语。严争鸣便紧张了一路。 考试的场地定在丹修院,这里是平日授丹修课的地方,严争鸣远远就看见丹修院门口围着几人。严青正在其中。 一名女师姐指着她,“你就是个小门派来的野丫头,承认自己从哪里来有多难?!” 严青慌张地摆手,“我现在是无极山门弟子,我不是云山派弟子。” 那名师姐见严争鸣几人走近,便说,“我记得你们是认识的。”又指着严争鸣,“你来说,她是不是云山派来的。” 严争鸣抱拳轻笑了一声“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直接道,“他这是默认了。” 严争鸣想说你可真能歪解,还未开口却被严青一把推了开,严青低着头丢下一句,“我不认识他。” 而后匆匆从离镜身侧走开了。 严争鸣看着她的背影,记起以前他们拜进云山派时,她同萧云逸争执她不是严家的家奴。现在,她又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来自云山派。她从小就有的自卑浸到了骨子里。 萧云逸走上前,“随她去吧。” 严争鸣点了点头,朝还立在此处的师姐笑嘻嘻道,“我们这种小门派真是对不起师姐你的眼睛呢。” 离镜也笑盈盈地道,“师姐你这么厉害怎么还在外门,不应该呀。” 那师姐被两个人的阴阳怪气气得不轻。 第一场是笔试。 严争鸣看到第一题就傻眼了。 题目是,身为器修大能的炽翼,所造最有名的几件法器分别叫什么,哪一样还存留至今。 严争鸣绞尽脑汁也没能想起来,器修课时他基本都去神游。此时慕华珑从外走进,正巡视着。严争鸣马上朝他投去救助的目光。 慕华珑微微一愣,而后面有纠结,似乎不想监守自盗,最后又似想通,轻叹一声转过身,展露出背后的太华剑。 严争鸣瞧他转身时缕带轻摆衣玦翩翩,心道好身材,立刻恍然大悟,持起笔写上:无极山门校服。 幸而萧云逸隔得远没看到,不然又要大骂“草包”。 严争鸣看第二题又不会,便悄悄推攘身旁师兄,让他借自己看看。被路过的长老抓了个现行。 乱七八糟连蒙带猜地做到最后,严争鸣终于遇到自己会的题。墨戊所用鼎的名字。他面色了了地填上潜元鼎,又查了下是否错字。无悲无怒无喜。仿若已经挣脱尘世,心境上升到前所未有的超然境界。 严争鸣思杵,这定然是离升仙不远了。 因徐长老亲自使用符咒批阅,成绩出来非常迅速。萧云逸得了个七星好成绩,严争鸣和他正好反过来,补上空缺,得了个三星。 严争鸣心道,竟然有三星,这是超水平发挥了。 他又去问离镜,“你得了几星?” 离镜丢过卷成卷轴模样的试卷,严争鸣打开后目瞪口呆。十星!! 离镜倒是不以为意,只浅笑着。 严争鸣心道这老鬼作弊,这不公平,又想,他笔试这么惨,看来只能依靠接下来的体修试补分了。 幸而严争鸣在动手打人这方面确实天赋异禀骨骼惊奇,他轻轻松松击败对手出了回风头,挽回了一点薄薄颜面。 几日后。 无极山门又丢了一名弟子。是个火金双灵根。 如果之前只丢了一个火土双灵根弟子还无法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只看中带火灵根的,这次的失踪无疑让这个猜测变成了事实。 至此,灵根里带火的弟子才真正产生了一种残酷的危机感。 云山派几人里除严争鸣是纯火灵根,只有何威是个火木双灵根,严争鸣过去让他小心些,何威只苦笑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严争鸣赞赏地拍他肩,“不愧是我们云山派出来的。” 皓月当空,寒星耀目。 远处隐隐有钟声传来,伴着朦胧夜色冷冷风。严争鸣靠在外门弟子居住的屋顶上,翘着二郎腿,吹着口哨看月亮。半悠半闲洒脱姿。 感觉有人来到身侧,严争鸣便抬头,对上慕华珑一双深邃清冷的眼眸,仿佛天上寒星。他静静看了他眼,月色在他眼眸中一划即逝。 严争鸣不由自主地道,“以前没喜欢你的时候真好,困了就会睡觉。” 慕华珑叹气,编好了一肚子的指责话语哪里还说得出口。他脱下外衣披到严争鸣身上。 “你也是火灵根,你担心何威就不担心自己。” 畏冷的人偏偏坐在冷风里。 严争鸣坐起身给他挪出点位置,熟练又自然,“我不一样的。” 慕华珑坐下,“如何不一样。” “因为我是,”严争鸣想又不正经地开玩笑说自己是主角,可对上慕华珑认真的双眼却微微一愣,一眨不眨看了他几秒,才缓缓道,“因为……我有你。” 他迎风而坐,三千青丝在夜风中流云摇曳。 慕华珑拉过他的手,抚摸着他指尖的厚茧,沉声道,“这次不会再看丢你。” 严争鸣眼里满是慕华珑,心中却莫名有些不安,他附过身去啄了啄慕华珑嘴角,又抵着他额头,装成随意地问道,“如果我变了,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变成所有人讨厌的人,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别管,回答就行。” 慕华珑沉默地低下头。 严争鸣心头一紧,紧张地望他。 “我不会变。”慕华珑思考了一会儿说,他顿了顿,又道,“只要我不变就行了。” 严争鸣眼底笑意渐浓,“以不变应万变,慕华珑你可真聪明。”而后扑上去轻薄他。 慕华珑呼吸渐重,眼底情/欲难掩,“你再这样我……” “我什么?”严争鸣低头亲了亲他,“离镜说同剑修双修可以增涨修行果然不假,华珑哥哥,来帮我练功呗。” 慕华珑恨恨瞪了他眼,拔出太华剑,御剑而起,一把牵起底下的人。 两道身影如流星,飞向真传弟子居住的山峰。 严争鸣又入了梦魇。这次情况和以前不同,他能清楚地看清梦魇里每一个人,身体仿佛飘在半空,俯视着芸芸众生。 青天长空,巍峨云峰。 深深浅浅的嵯峨松绿间,一点红影十分扎眼。 近看此人,薄唇挺鼻,剑眉星目,额间一道赤印,浑身着红衫,该是炽热如火的长相,却偏偏冷情冷性的淡漠模样。 一名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老者立于他身前,同他说,“炽翼,你先天魔体,不止日后自己会步魔道,还会影响身边人的心性,除去拥有先天罡气的破天能不受你影响,连我都不例外。” 那名被唤作炽翼的青年还是那副淡漠模样,他回答,“师父已说过多遍,弟子记得。” 原这老者便是他师父。 那老者又言,“那你可还记得为师吩咐你的话。” 炽翼很快答道,“弟子若是入魔,便自行了断。” 那老者厉声道,“还有呢!” 炽翼微微怔了怔,继续道,“师父若是入魔,弟子便帮师父结束性命,不至荼害生灵。” 老者这才松了一口气,“大能如你我,一旦堕魔,必将生灵涂炭,你莫要为了一己私心忘记今日所言。” 眼前画面一转。忽然又变成另外四人。 一名身着青衫清雅持重的青年拉住另一名着着黑衣眉眼间却透着玩世不恭的人,厉声道,“墨戊,你再同炽翼一起,迟早也要堕道,你为何执迷不悟!” 那名被唤作墨戊的黑衣青年却嗤笑一声,“大师兄,你是要我像你一般假装忙碌成日躲在外面终年不回无极山吗,还有,你现在才来管我和二师兄走得近,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那青衫男子面有动摇,一时没有接话,隔了会儿才又道,“现在还来得及,你回头吧。” 墨戊一声讥笑,“心魔已生,如何回头。” 青衫男子气得浑身颤抖。 一身白衣背负长剑的人不知何时走到近处,他目光凌然,浑身正气,抱拳而立。 青衫男子马上护到墨戊身前,“破天,你不能动手,他是你师弟。” 破天不慌不忙道,“你也说了他是我师弟,他若不犯大错,我便不会动他。”顿了顿,“炽翼也一样。” 青衫男子这才放下警惕。他目光不经意略到远处坐在崖边的蓝色身影,心道,竟忘了渊华也在此处,随后又想,他是否在此又有何分别。他向来不与人亲近,和谁都是如此。唯一不受炽翼影响的大概只有他。 那少年只安静盘坐于崖边,目如寒星,俯瞰风来霜降,云起雨落。 ☆、气急攻心 白雾再次晃动。 严争鸣凝神浮在半空低眸看,只看见,须臾间白驹过隙尽飞散。连渊华都长成青年模样。严争鸣不禁想起离镜曾说,这五人里渊华最好看,心叹,此言果真不假。 炽翼同破天关系最好,平日来往最密切,其他人则少有来往。严争鸣心道,这定是因为破天生来具有先天护体罡气,能不受他影响。 那位大师兄很少留在无极山,似乎在外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墨戊偶会去找炽翼,多半也神出鬼没不见人影。严争鸣无意间看见他在一座墓地练尸。眼底邪气难隐。 严争鸣下意识想去看渊华,可他的视线似乎总受到炽翼影响,只能观察到炽翼所见的范围。炽翼从未注意过渊华。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严争鸣这才明白那位大师兄为何心言渊华最不可能受炽翼影响。 眼前画面匆匆晃动,突然在一处停了下来。 炽翼火红色的身影立在扬扬落雨里,他脚下是那老者的尸身,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风吟。破天一身白衣立于他不远处,用剑指着他。 破天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炽翼目无焦距,伸手欲去触摸地上尸身,却僵硬地停在半空。 原这老者终于堕魔,炽翼遵照当年所誓终是弑师灭祖。破天重情重义,毅然与他决裂。 炽翼为了躲避破天去到一处冰天雪地,从此久居。百年间,破天时常会去寻他麻烦,两人实力相当,一斗便是几日几夜。 有一日,破天突然同炽翼道,既然我杀不了你,那我就让天下修士来对付你,我倒要看看你能厉害到什么程度,炽翼,下月十五便是你的死期。 炽翼这次没有再逃,他隐隐觉得自己堕魔将至,是以一直留在自己府邸。及至约定当日,破天并未按约定时间前来,远处天光间突然轰天震响,雷鸣大作,从来只见冰雪的寒天冻地平空落下滂沱骤雨,如银河倒泻。 炽翼从入定中睁开双眸,红色眼瞳晦暗无光。 他清楚。这是有大能陨落了。 一身青衫的男子在几日后来到炽翼面前,他厉声道,“你可知渊华陨落了?” 炽翼闭着双目,“我知。” 那青衫男子又道,“那你知道他是为谁?!” 炽翼这才看向他,双眸淡漠,冷冷道,“那又如何,他自己的选择。” 青衫男子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渊华陨落,破天重创,墨戊堕魔,这些都是你害的!还有师父!” 炽翼站了起来,冷笑道,“东陵太昊,你把什么都推到我身上,你自己就没有错吗?你明知破天和渊华都不可能受我影响,你需要关心的从来都只墨戊一人,可你偏偏要做好你的大师兄,你关心每一个人,独独忘了墨戊。” 被唤作东陵太昊的青衫男子惊皇失措地后退了一步。 炽翼在东陵太昊走后进到一处密室开始闭关。等他闭关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把剑。 剑长三尺二寸,剑身通透,刃如白霜。 他来到一处还残留着血迹的断壁残垣前,衣袖一抛,将长剑插入了冰面。整个剑身几乎都末进寒冰里,只余一截剑柄露在外面。 剑柄处只刻着二字。 太华。 严争鸣挣扎着从梦魇中抽离,感觉有什么从脸上滑了下来。 慕华珑吃惊地望着他,他轻唤道,“争鸣?!” 严争鸣去摸自己脸颊,触手一片滑腻,才知道他竟然哭了。严争鸣转头用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道,“慕华珑,我知道那道题答案是什么了。” 慕华珑问,“什么?” 严争鸣说,“是太华剑。” 严争鸣隐隐察觉到自己身份。可是他又不期望事实就如他所猜测。因为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该如何面对慕华珑。 他正在做的,只是名为喜欢的伤害。 严争鸣又想到幼时抱住父亲大腿哭哭啼啼的样子,喊着他不要入魔。他心酸的想,他真是没用。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天朗气清,生意盎然。 月度例行考试刚过,无极山门的弟子如同往常一般开始修行。 器修院内。 离镜因在月考里得了个满星成绩,竟有好几名女弟子抢着与他同坐。严争鸣被几人无情挤开,不得不去到萧云逸身后。 严争鸣边坐边心道,这些女修忒可怕,还是慕华珑好。 授器修课的徐长老此时正讲到炽翼,先是大致讲述了一番此人在修道上的成就,而后便提到他弑师这桩事。 严争鸣蓦地抬起头,没来由一顿紧张。 徐长老最后给出结论,“此人虽在器修一道上造诣颇高,但心性不端弑师灭祖,是为不良,不值得效仿。” 萧云逸在前方冷冷说,“他欺师灭祖离经叛道,人人得而诛之。” 严争鸣脑中叮咛大作,立刻回道,“你怎知他就愿意弑师?!” 萧云逸便说,“你又怎知他不愿?” “我、我……” 严争鸣不知如何讲。他看得比谁都清楚,当时炽翼眼中是绝望的,他分明是不愿。可是他不得不做。他讷讷着说不出话。 萧云逸冷笑一声,“他弑师难道不是事实?我看他心里愿意得很,他本就品行卑劣违天逆理,单他师父一条命在他眼里估计也算不得什么,他害的人只多不少!” 严争鸣心头气血涌动,急得言语都有些颤抖,“你胡言!” “我哪里胡言!和他接近的人也会入魔难道不是事实?!”萧云逸面有怒意,“他这种伤天害理的魔头本就天理难容!就不应该存于这个世上!!人人得而诛之都不为过!!” 严争鸣倏地站起来,指着他,“你、你——” 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说的难得不对!倒是你,竟然替一个魔头说话,难道你也要做魔头!” 严争鸣赶紧慌乱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萧云逸又道,“那你就不要替一个魔头说话!他这种灭绝人性的人死了也是活该!留着也是害人害己!最好永不超生!” 害人害己……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 严争鸣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滚得更厉害,好像有什么腥甜要涌至口中,他颤抖着说道,“我不要再听你讲。” 严争鸣捂着嘴巴歪歪斜斜走了出去。有血珠从他指尖缓缓溢出来。 严争鸣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哪里,他看到慕华珑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越来越近,他身上的白衣在阳光下耀眼如雪。严争鸣伸手去抓他,可还未触到衣角,便倾斜下去,直直摔倒在地上。 严争鸣提着气息虚弱地同慕华珑说,“我可不可以后悔。” 他宁可从未认识慕华珑。如果没有见过。大概就不会开始。 严争鸣昏迷前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慕华珑说的“不”字。 早间下了一场小雨。雨过天晴,风和日丽。 无极镇上人来人往,街道两端店肆林立,雨后清辉迎风洒落了下来,给这座修仙古镇添了几分清新和闹意。 严争鸣被慕华珑带到街道上,慕华珑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会来这里转转。” 严争鸣昨日怒火攻心,到早间才恢复了些,此时身体已然好多,他心道,原慕华珑是想安慰他。心中不免一暖。 严争鸣竟不知慕华珑也喜欢热闹,便笑着说,“你平日那么沉闷来这里不会嫌吵吗?” 慕华珑板着脸,“我如何沉闷了。” 严争鸣咋舌,原他竟从未觉得自己沉闷。 前方有个小贩在吆喝卖糖葫芦。慕华珑立刻执起他的手,走到小贩面前,同小贩道,“我要一根。” 那小贩未见过男子同男子如此当街牵手,两人又都容貌极好,不禁一阵面红耳赤。见慕华珑仍盯着他,赶紧拔出一串塞于他。 慕华珑掏出一枚中品灵石递于他,小贩立刻道,“这可找不开。” 慕华珑将糖葫芦递给旁边的严争鸣,回头不失礼仪地道,“不用找了。” 小贩先是一愣,而后大喜,心道,这一桩生意便抵上了一日,今日可当真走运。 严争鸣瞧着手中糖葫芦,不知如何下口,他脑中并没有吃过这个东西的记忆。在他的意识里,这该是严青那种女孩子吃的才对。可严青也没有在他眼前吃过这些,她那时还只是个家仆。 严争鸣思考如何下嘴的当口,慕华珑却是音色极轻地说了一句,“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严争鸣张大嘴巴看他。 慕华珑迎风站着,衣缕摆动,他缓缓道,“珑儿以前说就应该给喜欢的人买糖葫芦,那时我便想到你。” 严争鸣舔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他觉得,慕华珑的情话还更甜一些。 严争鸣被慕华珑牵着走的时候,不禁想到传言中他那绝至亲的命格,心下一酸。才明白,原他不是喜欢沉闷,而是不得不沉闷。 两人接下来又游玩了几个地方,将无极镇有趣的角落转了个遍。就如同慕华珑所言,他对这里真的挺了解。哪里有好看的杂耍,哪里有好吃的小吃,哪里有好听的戏曲,他都一清二楚。 慕华珑同他说,现在这每一件事,都是他一直想和他做的。 在他最难熬的日子里,严争鸣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严争鸣心道,死了,这下真的回不了头了。 严争鸣今日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发现了慕华珑怕鸟这桩事,他本想去信鸽处给丁掌门写封报安信,结果慕华珑站在门口死活不肯进去,严争鸣琢磨半晌才反应过来,问他,“你该不是怕信鸽吧?!” 慕华珑板起脸,冷冷道,“不怕。” 严争鸣指着门前一笼一笼的信鸽,“那你走前一步试试。” 慕华珑皱起眉,将脸别到了其他方向。纹丝不动。 严争鸣无言。心道,你还有脸生气。又一想,难怪无极山门到处都养有仙鹤,独独慕华珑住的山峰没有养。他之前曾困惑那里为何如此单调,竟是这个缘故。 严争鸣写完信出来找慕华珑时,在人群里无意间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着无极山门标志性的蓝白绸衣,手中握着一把纸扇,虽站在热闹的街市,也难掩其风流潇洒。他另一只手中还拿着什么,严争鸣细看,才发现竟是根糖葫芦。 严争鸣下意识地心叹,此人可真是适合折扇。 说完心下却是猛然一个激灵。 眼见洛潇然朝一处方向离去,严争鸣立刻拉住慕华珑,朝着他的身影跟了过去。 途中严争鸣曾跟丢一次,洛潇然御剑飞得极快。幸而慕华珑的跟踪符咒学得特别精妙,一页符咒丢至半空,水色灵力抖动,马上就指引出洛潇然的方向。 严争鸣朝慕华珑竖大拇指,“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没用了。” 慕华珑冷着脸,闭口不言。 洛潇然停在一处特别优美的湖畔,湖畔边斜栽着一颗杨柳,清风折柳,衣襟晃动,他就站在柳树下面,俯身将那根糖葫芦放至树根处。 慕华珑道,“这里是仙梦池,他是来看梦瑶师姐的。” ☆、无可解 严争鸣望着眼前如同坠在人间的瑶池,惊讶地转向慕华珑,“你说什么?” “这里是梦瑶师姐离开的地方,他们原本即将大婚,可梦瑶师姐却……”慕华珑说到此处停顿了下,微微蹙起眉,又接着道,“梦瑶师姐喜欢的是云尧师兄,不是他,他们成婚的当日梦瑶师姐便跳进仙梦池轻生了。” “……” 严争鸣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还有这片仙梦池,脑中滚珠似的想了一会儿,才猛然记起,原这便是离镜曾给他讲述的太昊与墨戊的故事。这梦瑶便是那位暗自思慕离镜的师妹,那位云尧师兄想必就是离镜夺舍的人。 而洛潇然,竟然就是当初同梦瑶定有媒妁之言,被离镜无意间毁了姻缘的可怜人。 严争鸣不禁扼腕长叹,离镜可当真造孽,他明知此人便是当初的倒霉蛋,竟还能面不改色地与他交好。又一想,梦瑶喜欢上离镜这桩事原本就没有预料,也非他所能阻止,好似又不该怪他了。 慕华珑又道,“云尧师兄本是掌门师叔的真传弟子,这件事后掌门师叔觉得有愧于洛师兄,便在云尧师兄故去后收他作了真传弟子。” 严争鸣心道,原东陵太昊收洛潇然作真传弟子竟是这个缘故。再看洛潇然一身白衣停在仙梦池旁,目光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怀念与缱绻柔情。不免又是一阵唏嘘。 “虽然我也很想同情他,可是,”严争鸣目光转向慕华珑,一字一句道,“我想我知道珑儿喜欢的人是谁了。” “你是说。”慕华珑眼中有惊讶。 严争鸣颔了颔首。之前他曾一直好奇珑儿为何拿走他的折扇,此时才恍然大悟,原她的心上人无比适合折扇,她是想把折扇赠与他。只是不知后来又遇上什么,竟遭遇了不测。 “珑儿喜欢糖葫芦怕也是受他影响。”严争鸣又道。 慕华珑:“……” 严争鸣打趣地看他,“以后还要送我糖葫芦吗?” 慕华珑蹙起眉峰,狠狠吐出二字,“照送。” 严争鸣在徐徐轻风里乐不可支。 “你说珑儿最后见的人会不会是他,”严争鸣推了慕华珑一把,坏笑地指使道,“你去探探口风呗,我帮你放哨。” 慕华珑脸有不满,但还是依言走了出去。 让严争鸣失望的是,洛潇然很轻巧地说了“没有”,他神态自然地表示从未见过那把折扇,也并不知道珑儿爱慕他这件事。 洛潇然手持折扇,笑意翩翩,“是争鸣让你来的吧,他那铃声老远便传出来,想要不听到都难。” 严争鸣低头看腰间,心道,这不争气的劳什子玩意儿。 暮霞如烟,浮云变幻。 内门弟子居住的山脉上。 离镜又在门口布下禁制,拿出他的潜元鼎,专心炼制起什么。严争鸣闲来无聊便在一旁拿剑随意挥舞着白日戚长老传授的“华鸟风月”。 这戚长老是位少有的大能女修士,主要负责剑修院的教习。她平日除去教授正统的剑法和心法外,还会时常教一些中看不中用只用作祭典时表演的噱头剑法。这华鸟风月便是其中之一。据说还是无极山门的开山祖师凌霄真人所创。 严争鸣先想,这女修果真比男修更注重涵养。后又想,这创剑的凌霄真人更无聊。 严争鸣闲慢地挥动着手中长剑,手腕转动着剑柄,剑随手动,划出一道又一道弧线,边划边道,“修复神魂如此困难吗?” 离镜这些时日夜夜忙碌此事,连入定休息都少有。 离镜头也未抬,“除去入魔的丹修,无可解。” 严争鸣停下手中剑,“那东陵太昊的伤不是很难恢复。” “丹修本就少,何况入魔的丹修。”离镜嗤笑了一声。他心道,以无极山门的实力,找来入魔的丹修并不困难,可是凭苏清和那渡劫期修行的神魂,普通丹修如何有能力修复,只怕还未接近神魂,就受渡劫期的滔天灵力压制元神受创了。 二百年前的那场南芜之变陨落太多大能修士,现下世间有能力修复苏清和神魂的,只怕就他一人。 可他,偏不。 严争鸣道,“凑巧,我倒是认识一个入魔的丹修。” 离镜也道,“他那实力还远远不够,也就修复修复你这种。” 严争鸣大受打击。 两人正对话间,远处天空突然传来惊天震响,一时狂风呼啸,惊天的威压感气浪涟漪般冲击过来,生生堵住人的呼吸,让人浑身一滞。 隔得如此远,还有这种恐怖的威压感,除去渡劫期,不作他想。 严争鸣此时方才金丹后期,快要晋至元婴。元婴之上还有化神,大乘,之后才是渡劫。渡劫期的实力差不多已是修行的巅峰。在渡劫期大能的眼中,只怕芸芸众生都不过蝼蚁。 严争鸣一时心中震动不已,只觉自身实力实在太过渺小。 离镜看着一处方向,讥笑道,“是苏清和在与人斗法。” 言下之意,竟是两个渡劫期。 严争鸣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提剑欲往外走,被离镜拦了下来。 “他布了禁制,你过不去的,而且以你现在的实力,过去也是送死。” 严争鸣道,“那你有办法过去吗?” 离镜嗤笑道,“我为何要过去,他是死是活关我何事。” 严争鸣:“……” 这场渡劫期斗法,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 在这个不平静的夜里,怕是无人能够睡着。 东陵太昊受了重伤。原因不明。 整个无极山门一时人心惶惶,随处可见慌乱走着的弟子。 一弟子边跑边言,“徐长老吩咐快去找丹修!找入魔的丹修!!” 另一弟子道,“慕师兄已经去找了!” 又一弟子道,“洛师兄呢?!怎么从昨日起就一直没有见到他。” 之前那弟子便答,“我也不知道!许是也去找丹修了!” 严争鸣看着身边人来人往,皱眉看向离镜。离镜又哼起他那不知哪里的小调,看去竟有几分喜悦。 离镜转过头,“你看我做什么?我说了不救就是不救,他受伤我痛快还来不及。” 严争鸣说,“但愿你不要后悔。” 离镜翘起唇角,肯定道,“我当然不会。” 严争鸣御剑去到蓝梦远隐居的地方,一眼便望见慕华珑,慕华珑见到他也是一愣。严争鸣抱拳道,“楞什么楞,我们认识的入魔丹修不就他,我不来这里找你去哪里找。” 慕华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将脸转了过去,唇角微微扬起。 蓝梦远似乎出去了,只有那个疯疯癫癫的身影留在山洞前面。好在慕华珑拥有跟踪符咒,两人没花多少时间便在一处山谷找到他。 严争鸣觉得此地眼熟,便问慕华珑,“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慕华珑指着一处悬崖,冷冷道,“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严争鸣顺着他的手望去,瞬间耳根一热。原这里竟是上次他同慕华珑袒露心迹的地方。难怪他觉得眼熟。 “此处是云麓山谷的中心处,云麓幻境的入口就在不远处,这里灵气充裕,最适合天材地宝生长,我们需要的药材也正要在此处找。” 严争鸣心道,蓝梦远此时来这里,竟是未卜先知吗。 蓝梦远看上去比之前更单薄消瘦了些,只一双眼眸非常清澈,如同两块翡翠玉石,他的身上依旧感受不出任何魔修该有的气息。他在一处树木周围转了好几圈,而后看见严争鸣二人。 “你们来的正好。”蓝梦远远远地便说。 严争鸣再次心道,莫不是真的未卜先知。却听蓝梦远又道,“我迷路了,快带我出去。” 严争鸣跌了一下。 严争鸣本以为蓝梦远至少要推辞一下,毕竟他是魔修,正邪不两立,何况他与无极山门没有交情反有冤仇。可他听到救治东陵太昊一事,问也不问,直接便点了头。严争鸣和慕华珑面上都有些诧异。 蓝梦远道,“我修复不了他的神魂,只能勉力救治他的性命。” 慕华珑答,“如此也已极好,多谢。” “你竟快要元婴了。”蓝梦远又看向严争鸣,他目光顿了顿,似马上领悟到什么,又肯定地说道,“你们双修了。” “咳、咳咳……” 严争鸣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剑祭情 东陵太昊从鬼门关处爬了回来。 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只有离镜,他低低抱怨了句,“他命可真大。” 蓝梦远救治东陵太昊这件事做得非常隐秘,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此事,严争鸣表示了解,便和慕华珑一起将清和殿周围全部布下禁制,禁止任何人靠近。 严争鸣望着昏迷在榻上虚弱苍白的人,下意识就想唤出一声“师兄”,可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严争鸣望着慕华珑的背影良久,轻轻吐出一句,“对不起。” “何故道歉。”慕华珑转过了身。俊颜近在咫尺。 严争鸣没想到他耳力如此之好,一时不知如此作答,面上有些慌张。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严争鸣有些言语错乱,他平复自己地用力吸了口气,斟酌了会儿才稍稍冷静下来,又接着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慕华珑颔了颔首。 “从前有只染了疫病的老鼠,它知道自己有病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它觉得一个人安静地躲着活到死就很好,直到有一天来了另一只健康的老鼠。”严争鸣恍惚地看着慕华珑,顿了顿又慢慢道,“那只健康的老鼠很喜欢这只得病的老鼠,它坚持要和得病的老鼠在一起,得病的老鼠从来没有人陪伴,它寂寞怕了,它也慢慢喜欢上这只健康的老鼠,越来越喜欢,喜欢到不想离开它,所以它作了一个决定,它自私的没有告诉健康的老鼠,它有疫病,还是会传染的那种。”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得了一种认为自己是主角的病 作者:一脚破壁 第8节 慕华珑蹙起眉峰,“然后呢。” 严争鸣苦笑道,“然后两只老鼠便一起得病了,那只健康的老鼠一定恨死那只得病的老鼠了。” 慕华珑冷冷道,“它不该瞒着健康的老鼠,它应该说出来。” 严争鸣心中紧张无比,强笑道,“如果说出来那只健康的老鼠一定会吓跑。” 慕华珑摇头,“你又不是他,你如何知道他一定会跑。” 严争鸣,“……” 严争鸣静默了会儿,终于鼓足勇气道,“那如果我就是那只生病的老鼠,你会如何做?” “我会……”慕华珑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严争鸣的全部都倒映在他瞳孔里,他不由自主道,“我想陪你到老。” 严争鸣把头低了下去,眼中有泪珠慢慢溢了出来。 “可真是个悲情的故事。”这时蓝梦远医治完东陵太昊,走了过来,“不过从我的角度来看,我觉得那只得病的老鼠最好先去治治病,得了病不去想解法反倒干脆等死,这也未免太过消极。” 严争鸣用力擦了把眼睛,“那病如果无可解……” “不可能。”蓝梦远干脆地打断他,“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环,顺之天理,只要是病症一定有其解法。” 严争鸣若有所思地怔住了。 将蓝梦远送出无极山门,严争鸣从背后喊住了他,“你当真不肯告诉我们那人是谁?” 蓝梦远叹道,“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对付他还太勉强,我不想你们徒去送死。” 严争鸣心道,竟不想此人如此之强。 眼见蓝梦远面色笃定地朝着诡异的方向行去,严争鸣又喊,“你又走错啦!” 夜幕沉沉,雾意深深。 严争鸣踩在青石铺盖的山道上,周身浸在淡薄的凉意里,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严争鸣抬眼,一眼扫到正聚眸盯着他的萧云逸。 一瞬间脑中有画面穿插闪动。如马蹄狠狠踏过。 一身白衣的人满脸鄙夷地嘲讽他。 ……还玩什么深情厚义,一剑祭情!我都替你觉得羞耻! 严争鸣只觉得脑中又混乱起来,一时头痛无比。 萧云逸冷冰冰地讥讽道,“我以为你只是替魔头说话,没想到你还和魔修有来往。” 严争鸣握紧手中冷汗,皱眉道,“那人便是救治我的魔修。” 萧云逸立即大声道,“那你也不该和他来往!你成日和慕华珑混在一起就算了,我姑且可以理解成你想要精进,可你现在竟然堕落到和魔修也有勾结!” 严争鸣有气无力地,“那你要如何,也将我视作魔头,手刃我?” 萧云逸立刻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算你是那个意思,我也不觉得奇怪。”严争鸣绕开他,从他身侧缓缓走过,“你走吧,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萧云逸立刻拉住他,“你别走,我……” 他原本是想来道歉的啊。 只是不知道为何又变成这样。 原本道歉的话都已经想好,过来却看到他又和慕华珑在一起,还同一个魔修颇有交情的模样。一腔怒火瞬间炸裂开来,根本无法克制住自己满腔的怒意。 “总之你不能走!”萧云逸又怒道。 严争鸣觉得脑仁都开始疼了,额上渗出些冷汗,眼前的萧云逸都有些重影,“可我现在真的有点难受,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今天必须讲清楚!”萧云逸用力拉了严争鸣一把,却不想严争鸣竟然说倒就倒,顺着青石路就滚了下去。 萧云逸惊骇不已,“争鸣——!!” 严争鸣醒得非常快,萧云逸正一脸慌张地看着他。 “我没事。”严争鸣说,他顿了顿,“你放过我吧。” 萧云逸愕然。 无极山门又丢了弟子,这次一丢便是两名。 严争鸣这几日夜里全蹲在外门弟子住处的屋顶上,额间尚带着前几日滚下青石山道留下的淤青。 新月渐上,华灯如雨。 在披着月夜清辉的夜幕里,一道俊极身影熟练又自然地落到严争鸣身旁,同他靠坐在一起。 慕华珑抚着严争鸣额间伤口,轻道,“怎么还不见好。” “没事,过几日便好了。”严争鸣享受地微微眯起眼,两手枕在脑后,黑发垂在一边肩侧,清越地笑道,“我还要听你吟诗。” 慕华珑颔了颔首,“想听什么?” “我喜欢那个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严争鸣耳热的道,“还有那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慕华珑道,“那便……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绝。” 严争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这个也好听。”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绝……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慕华珑背诗。严争鸣便神色专注地听诗。 几首念完,严争鸣听得满足,便问慕华珑,“你天天吟诗给我听,你想要我做什么?” 慕华珑摇了摇头,“我看着你便好。” 严争鸣说,“不如我给你耍剑吧,华鸟风月如何。” 慕华珑颔首道,“也好。” “把你的剑借我。”严争鸣伸手拔出慕华珑递过的太华剑,长剑出鞘,通透的剑身在月光下亮如秋霜。严争鸣定了一定,脑中划过破天那句“一剑祭情”。他心道,一剑祭情又如何,他乐意!便朗声赞赏道,“好剑!” 夜未敛。冷月翩翩。 严争鸣手腕转动剑柄,通透的剑刃也随之缓缓转动起来,一招一剑虚虚实实,步步点到及止,剑意之高,随心绽放,剑身横劈又竖削,身如闪电,快捷轻盈得无与伦比,如同一只迎风飞翔的华鸟。 他腰间铃声似风而吟,隐隐绰绰,与人和音。 慕华珑取出一枚长笛,缓缓奏起。 伴着悠扬的笛声与清脆的铃音,严争鸣手中寒芒凌厉闪动,步法轻盈,飘忽若神,剑快时卷起落叶,剑慢时敛起夜意,风吹叶落,叶凭空在风中沙哑。浅蓝色的身影与太华剑的剑光交织到一起,绚烂得迷人醉眼。 慕华珑在剑雨翩翩里对上严争鸣乱了的俊美笑眼,只觉十方美景都不及他眼底桃花。 一套华鸟风月结束。严争鸣将手中长剑甩出,正中慕华珑手中剑鞘,喧嚣的残叶与利落的身影一同落到屋面。 严争鸣被慕华珑拉至身前,腰身被他用力紧紧箍住。 月光下。屋脊上。两人腰身紧贴,面对着面,四目相对,蜻蜓点水似的互相亲吻,眉眼相蹭,深情对视,一时情意绵绵。 严争鸣轻轻问,“如果和我在一起注定会入魔,你会害怕吗?” 慕华珑安静答,“我不怕入魔,我只怕你。” ☆、不如睡你 严争鸣及至朝阳初升才回去内门弟子住处,还未进门便撞到离镜。此时他体内气息圆融,身周灵力浮浮沉沉,仔细感应尚还能察觉到残留在他身上的木灵根气息。 严争鸣皱起眉,问,“你昨夜去做了什么?” “你不是看出来了?”离镜笑盈盈道,他扬着一边眉梢抿起唇,心情无比愉悦的模样,又无所谓道,“没错,我是去上了他,同剑修双修果然美妙。” 严争鸣不敢置信地看他,“他还有伤!” 离镜不耐烦道,“死不了的。” “你这是乘人之危!”严争鸣拦到他跟前,与他怒目相视,“他是你师兄!” 离镜蹙起眉,“你想起来了?!” “没、我没有。” 离镜狐疑地打量严争鸣,他翘起唇角讥笑了声,又接着道,“你说的没错,他是我师兄,可你怎么就不问问他,他亲手杀我的时候顾念过兄弟情谊没有。” “可你也不该……” “我在他眼里和一只蛀虫毫无分别。”离镜直接打断严争鸣,他面色冷冷道,“他眼底从来都只有无极山门,对他来说,我这种只会给他抹黑的邪魔外道活着就是错。” “……” 严争鸣脑中闪过萧云逸说的“这种魔头就不该存于世上,应该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一时黯然。 “你试着被一个人杀两次看看,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离镜说完却是一愣,突然面色诡异地笑了起来,“我竟忘了……你也是被他杀过几次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严争鸣皱眉。 离镜轻笑了声,带着嘲讽地,“我没你那么宽宏大量,我向来有仇必报。” 晚间离镜又欲去找东陵太昊,被严争鸣拦了下来,“他现在还重伤,你至少等他伤好一些,你现在神魂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已经不用再惧怕他。” “你太碍事了。”离镜冷冷皱眉,他一把将严争鸣推进屋内,门口设下禁制,这才对里面挣扎拍打的严争鸣笑吟吟道,“我同他双修,受益的又不止我,无非让他受些皮肉痛苦,我倒觉得这惩罚实在太轻,你在里面好好呆着等我回来。”顿了顿,他斟酌着又道,“不如这样,我给你找个人过来陪你,免得你给我捣乱。” 严争鸣不知他是何意,对着禁制处一阵乱破,力道犹如打在棉花里,一点波纹也未见起。 挣扎半晌也未能打破禁制,严争鸣思杵这禁制该是只能从外破,便祈祷慕华珑能来寻他。这个想法还未落实,很快就被打碎。因他下一秒,就见到一道俊极身影毫无犹豫地闯了进来。 严争鸣递给他一个白眼,“这下我们两个都出不去了。” 慕华珑见严争鸣无事,面上反而平静下来,他从容地道,“出不去就先呆在这里吧,刚才引我过来的人是离镜吗,他的修为竟然如此高。” 严争鸣叹气道,“他就是个夺舍的老鬼。” 慕华珑也未见惊讶,想来之前便暗自觉察到离镜的不对劲,他走到严争鸣跟前,上下其手,“左右也是无事,不如我来睡你。” “咳、咳咳……” 严争鸣被自己口水呛到,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那个天天给他吟诗的正人君子怎的如此下流。 慕华珑非常熟络地脱起严争鸣的衣服,严争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总觉得眼前这画面似乎在哪里见过,无比的眼熟。 衣服被脱得差不多,衣襟也被慕华珑一把拉开,白皙的胸膛就这么毫无掩饰地袒露出来,两点殷红风中羞涩,严争鸣赶紧双手护胸挡住他。 “等、等等,万一离镜回来。” 慕华珑道,“他说了今夜不回。” 严争鸣又道,“我们还可以背诗。” 慕华珑摇头,“太无聊。” 严争鸣被人一把抗起丢到床上,尤在挣扎,他咽咽口水,使出杀手锏,“我疼。” 慕华珑无比温柔地,“我轻。” 严争鸣又马上道,“你吟诗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看着我便好。” 慕华珑俊眉微扬,刻意放缓语速道,“我更喜欢看不穿衣服的你。” 严争鸣:“……” 被人摁在床上狠命挞伐时,严争鸣气喘吁吁地说,“我……我觉得我没我想的那么喜欢双修……不如我们找点别的事来做……” 慕华珑用力咬了咬他的耳垂,在上面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红印,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什么双修,就是我睡你。” 严争鸣:“……” 满室香艳,缱绻缠绵。 夜色正浓。 而在这静谧漆黑的夜幕里,响起了一道轻微的脚步声。门前那道禁制被人悄无声息地除去。 “谁?!唔……” 严争鸣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跳起,只觉腰间突如其来一阵钝痛,就像被车轴碾过似的,他恨恨地瞪了一眼慕华珑。 慕华珑觉得他这一眼风情万种非常受用,也坐起了身。 严争鸣摸到床下捡起衣物,将其中几件丢给慕华珑,对他道,“禁制被他解了,我们跟去看看。” 慕华珑颔了颔首,并未磨叽,也迅速穿上衣物。 两人追着神秘身影来到一处山峰,此处山峰位于无极山门正背面,又位处极高,寒气尤重,严争鸣依旧穿着那身蓝裳,冻得险些打出一个喷嚏,慕华珑将外衣脱给他,叹道,“既然怕冷,还不穿完整。” 严争鸣嬉皮笑脸地道,“我若穿完整,你如何心疼。” 慕华珑不想他还藏了这种小心思,只觉过去的自己实在愚笨,竟然看不出严争鸣真正心意,平白浪费那许多时间。若他早日体会他的心意,岂不是早早便如此快活了。他越想越后悔。 严争鸣警惕地看他,“你在想什么?” 慕华珑满目深情道,“在想我真是喜欢睡你。” 严争鸣:“……” 慕华珑打量了眼此处山峰,眉峰微蹙,他轻道,“这里是洛师兄的住处。” 严争鸣心道,原这里便是洛潇然的居处,那个神秘人将他们引来此处是何意。 那道神秘身影已然不见踪影,慕华珑使用跟踪符咒也追查不出,洛潇然此时也不在近处,也不知去了哪里。严争鸣便拉着慕华珑跳至屋前,“反正也来了,进去看看。” 慕华珑未动。严争鸣以为他是在纠结兄弟情谊,不忍随意进屋查看,正想宽慰几句,就见他自虚空处凭空变幻出几页符咒,水色的符咒仿佛自己生了脚飞跃着贴到大门内测处,布上了一层简单的警戒禁制,他转身道,“我非丹修,不擅长此类符咒,我们得动作快点。” 严争鸣愣愣地被他牵了进去。 洛潇然的住处布置得非常精雅,屋内明烛常亮。进门便有一处屏风,屏风上绘着水墨荷花,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屋内墙壁也皆挂着名家字画,就连桌上杯盏都可见用心之处,玲珑剔透,雅致舒心。和慕华珑处的简陋简直天壤之别。 严争鸣不由想起幼时优渥的生活,便叹道,“若是日日睡在此处,一定舒心至极。” 慕华珑沉声道,“你若喜欢,我也可以如此布置。” 严争鸣回道,“你那处什么样我都喜欢。” 慕华珑楞了楞,慢慢将头转去了其他方向。 严争鸣心道,笑便笑,还非得转过去。 就在此时,门外有什么东西“哐当”一声砸进来,打在两人跟前的墙壁上,只见原本挂着一幅字画的墙壁突然裂开一道缝,慢慢旋转起来,随着墙壁转动,一间密室也是慢慢展露在两人眼前。 “他竟然在自己的地方修了密室。”严争鸣话里俱是震惊。他显然没料到洛潇然仪表堂堂,也会做出修筑密室这种事。 慕华珑先去到外面查看,没寻到人影才重新踏进屋内,面上也是惊讶。他皱着眉峰道,“进去看看吧。” 严争鸣颔首,依言走了进去。 密室内全是一些古旧书籍,看得出已有年份,不少上面还积着灰。借着烛光,严争鸣随意翻起一本上面的查看,才扫了几眼神色便有些震动。原这本古籍记录着魔修如何修道,手法之残忍,已超出他所能想象。升魔丹一说也有记录在内。 慕华珑也翻起近处一本,翻了几页便皱起眉。 严争鸣问道,“你那本记录了什么?” 慕华珑将这本递给严争鸣,“你自己看。” 严争鸣迅速翻过查看,神色马上也如慕华珑一般。原这本书记录了一种秘法,通过以命换命来短暂将修为提升至巅峰的诡异邪术。元婴期借着这种秘法就能短暂提升至渡劫期。 严争鸣心下警铃大作,对慕华珑道,“他看来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慕华珑有些出神。洛潇然一直对他很好,说是亲兄长都不为过。他顿了顿,“他待我很好。” “兴许是因为愧疚。” 慕华珑:“……” 严争鸣知道他一定想到珑儿的死,也不直言点破,只道,“只凭眼前这些还无法确定就是他,说不定只是我们误会了。” 慕华珑一阵静默。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门口处布下的禁制也如水纹般微微震动了下。严争鸣被慕华珑迅速拉到一处书柜后面。柜顶的灰尘抖落下来,洒了两人满头满脸。 密室大门被打开,洛潇然端着明烛面色表情地走了进来,晃动的烛火倒影在他面上,凭空有几分渗人。 严争鸣没来由地想,原洛潇然也是个火灵根,以前竟从未注意过。 “是争鸣吗,我听到你的铃声了。” 严争鸣吓得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正要出声,被慕华珑附身直接堵住了嘴,薄唇覆住他,沾着书柜顶落下的灰尘,让他一言不能发。 严争鸣面色难看地想,他大概永远也忘不掉这个吃灰的吻了。 慕华珑握住他的手掌,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同他传音入密,他沉声道,“我给你布了禁制,他听不到。” 严争鸣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难道是我弄错了。”洛潇然又轻轻说道,似在自言自语。他端着明烛慢慢走了出去。 ☆、从来不是你 夜色飞得极慢,晨雾结成一缕朝阳,一分一分漫上来。 一处书柜后。 严争鸣伏在慕华珑的肩头,眼睫轻闭,神情舒缓。慕华珑一手环在严争鸣腰间,一手执起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温柔地抚摸他的指骨,指尖,手指轻微划过他掌心薄茧的每一寸,每一分,用心感受着他肌理的温度。 外侧传来了推门的声音,耳听脚步声远去,慕华珑轻推严争鸣,把他从浅睡中唤醒。 两人从洛潇然处逃出,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严争鸣随意拍了拍脸上尘土,对慕华珑说出心中所想,“我怀疑那些火灵根弟子的失踪和他有关,珑儿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慕华珑蹙起眉峰,隔了两秒才回,“动机?” “对哦,动机又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提升他的实力……” 那也太过残忍了点。严争鸣不禁想到洛潇然那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他时常带笑,言语风趣,常令人忍俊不禁,和残忍这个词相距何止千里。 严争鸣又想,洛潇然本身就资质奇高,又是掌门真传弟子,就算不入歪魔邪道,日后也必定前途无量,他何苦寻这些手段残忍的秘法毁自己大好前程。若说他因为梦瑶一事心有不平,那他也该去寻离镜的麻烦,而不是无极山门的普通弟子。 想到此处,严争鸣便问,“丢的全是无极山门的弟子?有没有其他门派弟子或者普通百姓?” 慕华珑道,“俱是无极山门。” 严争鸣没来由的想,与其说这个人是在借助秘法提升修为,倒不如说他只是在单纯的报复无极山门。又想,此人和离镜倒是目的一致,难怪当初东陵太昊认为此事乃离镜所为。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此事多半和他有关。”严争鸣还是认为洛潇然脱不了嫌疑,前几日出现的渡劫期修士可能也是他,脑中突然闪过云麓幻境内曾袭击他的黑衣人,严争鸣惊讶道,“偷袭我的……好像也是他。” 慕华珑也怔了一怔,“他那时还只有金丹修为,不可能……”话说一半他却是自己打住了,显然也想到了一种可能。 洛潇然在撒谎。 “他骗了我们。”严争鸣道。 洛潇然当时必定已在云麓幻境的命格门内突破至元婴期,他之后只是佯装近几日才突破。 严争鸣此时方才想通,难怪洛潇然自云麓幻境关闭后消失过很长一段时间,想来是怕被人发现他已经跃至元婴期了。可笑他怀疑过离镜,却唯独没有怀疑过洛潇然。 严争鸣轻叹了声,“我们竟然都看错他了。” 慕华珑没有应声,神情肃穆。严争鸣知道这件事于他而言必定打击最大,便不再言语,静静等着。 慕华珑隔了良久才道,“如果珑儿真是他所害,我不会原谅他。”他顿了顿,又拉住严争鸣,“他现在修为也许已至渡劫,我会去寻我师父和众长老一同商议此事,你从今日起尽量与我一起,不要轻举妄动。” 严争鸣心下一暖,颔了颔首。 慕华珑前去长老院禀报,严争鸣便回到内门弟子住处。离镜此时还未归,只有严青立在门口。 严争鸣久未见她,心情见好,于是上去打趣,“你现在倒是不怕别人认出我们是旧识了。” 严青撅嘴道,“之前是我太笨,认识内门弟子是多么风光体面的事,我白痴才拒绝了。” 严争鸣还就欣赏她这份直言坦诚,便笑道,“之前我就想跟你这么说,你还不听,有我和离镜罩你,谁敢再欺负你。” 严青又道,“同真传弟子有交情肯定更风光。” 严争鸣拉下脸,“不许你打慕华珑主意。”他想了想,又补上,“也不许打洛潇然的。” 严青不解,“为何洛潇然也不行?” 严争鸣抱拳在胸,叹道,“他已经变了,反正你别去招惹他就对。” 严青这才道,“那你告诉我离镜在哪里吧,我怪想他的。” 严争鸣耳根一热,对她道,“你怎的如此不害臊,他在哪里我如何知道,他整日神神秘秘,现在兴许在掌门那里。” 严青也红脸,“我知道他好便行了,你千万别告诉他我来过。”想了想,她又说,“算了,你还是告诉他我来过吧。” 严争鸣方知女人真是纠结。 严争鸣突然想到女人也很八卦,说不定能从她那里打听到什么,便又问,“你听说过梦瑶这个人没?” 不巧严青还刚好就听过,她回到,“传言里洛师兄喜欢的那位梦瑶师姐?” 严争鸣立马点头,“就是她。” 严青缓缓道,“我听的也不多,只听说她喜欢的人被人夺了舍,后来还惨死,她受不了打击便疯了,后来大约是离开了无极山门,从此再没有过消息,洛师兄寻过她多次,只是没有结果。” “你刚才说什么?!”严争鸣扶住她肩。 “我说…我说洛师兄寻她。”严青不知严争鸣何故激动,满头雾水。 严争鸣赶紧摆手,“前一句前一句!!” 严青又道,“离开了无极山门?” 严争鸣还是摇头,“还要前一句!” 严青这才慢悠悠小声道,“她受不了打击疯了……难道是这句?” 严争鸣狠狠拍了她下,“就是这句!!” 严青说,“你要拍死我,也不看看你的修为。” 严争鸣哪还顾得上道歉,朝着一处方向直接御剑离去。 严争鸣终于弄清楚蓝梦远故事里那个“坏人”究竟是谁了。 那个人便是洛潇然。 而那个疯了的人便是梦瑶……蓝梦瑶。 严争鸣很快找到蓝梦远,梦瑶睡在他腿上,她的面颊已然清洗过,清丽的面庞安静宁和,带着无忧无虑的天真。蓝梦远安静地给她梳着发。 严争鸣过去便说,“那个人是洛潇然对不对。” 蓝梦远做了个小声的口形,将梦瑶抱至洞内塌上覆上薄被,这才和严争鸣一起走至外面。他颔了颔首,“你说的没错。” 严争鸣愕然,又道,“他当真杀了蓝家所有人?” 蓝梦远苦笑道,“我又何苦再骗你。” 他当初的故事确有捏造成分在里面,比如男家没落这件事,当时真正没落的岂是男家,分明是他们蓝家啊。昔日的修仙世家沦落到隐姓埋名无人在意的地步。 可洛潇然毫未在意,依然坚持娶梦瑶。只是梦瑶爱的人并非他而已。梦瑶当众拒了婚,他也从此心性大变。因果孽缘,可悲可恨。 “……” 严争鸣没有想到,洛潇然的身上除了可能背负无极山门弟子的血外,竟然还背负了蓝家一家人的性命。一时吃惊得说不出话。 “他又是有名的孝子,梦瑶的拒婚让他父亲难堪至极痛不欲生,他又岂能接受。”蓝梦远望着远处的湖面,清透的眼眸莫名带了几分兔死狐悲的哀伤,“可笑我医得了世间疾病,却唯独医不了人心。” “所以你以丹道入魔一开始就是为了试图修补东陵太昊的神魂,让他来对付洛潇然?”严争鸣说完心道,难怪蓝梦远之前就跟未卜先知一样,去到云麓山谷中心处,原他当时就在寻修补神魂的灵草。再者,他一个魔修能长居于名门正派脚跟前而不受诛,想来也是受了东陵太昊的庇佑。 蓝梦远叹道,“只可惜我修为太低,还远不够修复他的神魂。” 严争鸣皱眉道,“如今东陵太昊重伤在身,只怕无人能对付他了。” 离镜兴许有实力对付洛潇然,可他更乐于看到无极山门有难。 “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蓝梦远顿了顿。 “只是什么?” 蓝梦远又接着道,“曾有人偷偷传信于我,称昊天塔的灵阵可束缚修炼秘法之人,让其无法强行提升修为,只是这昊天塔乃是昔日器修大能炽翼赠予东陵太昊之物,除东陵太昊与炽翼本人,根本无人可施展,如今东陵太昊重伤在身,也无法驾驭昊天塔,依然等同于没有方法。” 严争鸣神色微微飘了一下,与蓝梦远对视一眼又紧接着故意瞟开,转折了话题问道,“可知传信给你的是何人?” “我不清楚,信是匿名的,字迹也刻意掩饰过,无法探知是何人。” 严争鸣不禁想到昨夜将他们引至洛潇然处的神秘人,心道,此人是何许人,竟对洛潇然之事一清二楚,他这般处心积虑地想要毁灭洛潇然,必定对洛潇然恨之入骨。 可能对洛潇然恨之入骨的人……严争鸣不由回头看向身后山洞。 昊天塔封于无极山正南面一处高塔内,周围布有严密禁制,无人能够靠近。若是强行接近,必致元神受创。 严争鸣心道,他既是主角,定然不会有事的。便一股脑冲了进去。 在滔天的压制里,严争鸣心神剧烈动荡,浑身气息暴走般混乱,呼吸也被压制住,几欲作呕。他艰难地一步步踏进禁制内,浑身衣物多处被划破,在混乱的气流里,掀起一阵纷纷扬扬的血雨。 蓝梦远忘记告知严争鸣昊天塔外还布了命象幻阵,若是自制力不及,很可能迷失在幻阵里。 严争鸣在幻阵内看到了曾经一世。 这一世,他与慕华珑有了交集。 严争鸣转生成一个浑身邋遢的小叫花子,慕华珑则是生在一个富贵之家,是个养护得极好的标致小公子。小叫花子错把小公子当成了丫头,缠着他让他长大给自己做媳妇儿。旁边有人讥笑,这有娘生没人养的兔崽子还想要媳妇儿,先把男女分清再说。 顶着严争鸣脸的小叫花子心里急了,便哄骗那小公子,说他是南芜炽翼的转世,以后会有通天的本领,嫁给他绝对不吃亏。再后来,这小叫花子被一个道人领养踏上仙途,稀里糊涂的入了魔,又稀里糊涂自爆了神魂和破天同归于尽了。 而那小公子慢慢长大成慕华珑的模样,他一生都在求仙问道,寻那传言中虚无缥缈的大能炽翼,终生未娶。他所处的北冥之地同天下反其道行之,最是避讳修仙,他被人活活笑话了一世。 严争鸣从幻象中抽离,终于摸到昊天塔,强行破掉它的禁制,将它取了出来。 慕华珑提着太华剑冲了进来,严争鸣一身血衣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虚弱却有神地道,“我不知道还能怎样更喜欢你,只有这次,我不会再糊涂了。” 慕华珑本怒火中烧,严争鸣前刻还答应他不轻举妄动,下刻便瞒着他做如此危险的事,正欲好好训斥他一番,结果严争鸣上来便如此一番表白,他满腔的怒火哪还有踪影,被这场“及时雨”又泼了个彻底。 慕华珑轻叹一声。正是一物降一物,严争鸣面前,他从来都没有立场。他满是无奈道,“你若下次依然如此,我便真的生气了。” 严争鸣嘿嘿笑道,“最后一次,我保证。” 严争鸣借着这次强取昊天塔,修为生生跃了一个档次,成功晋至元婴期。而无极山门众长老在此期间也布下一场严密的困龙大戏。地点便选在仙梦池。 当日,除去东陵太昊与慕华珑的师父未到,其余知情人全部在场。洛潇然被引至仙梦池内。 严争鸣问慕华珑,“为何你师父不在。” 慕华珑默了会儿,答道,“他大概不愿意看到眼前的场景。” 严争鸣心意一动,随即明白过来。都是姓洛,原他们是父子。 严争鸣在仙梦池上方布下昊天塔,一层圆罩型的光幕很快扩散开来,将整个仙梦池覆盖了住。而他的下方,山色空蒙水潋滟,洛潇然衣摆随风摇曳,稳立于湖畔边。 轻风远去,水帘飞溅。那人面上连慌张都未有,只淡笑着摇着手中纸扇,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毫无在意。 徐长老指着他怒道,“那些火灵根弟子可都是你所为!!” 洛潇然应允颔首,“我所为。” 没想到他认罪得如此直接,徐长老怒火三丈,骂道,“你这个孽障!!” 戚长老也道,“潇然,你若是有隐情,大可以说出来,戚长老可帮你做主。” 洛潇然摇头道,“无隐情。”顿了顿,“我想做,便做了。” 戚长老胸口一滞,也气到,“你怎生如此糊涂!!” 严争鸣跳至慕华珑身旁,洛潇然视线也转了过来,他先是轻道了声“对不起”,而后从怀中掏出一物,丢到严争鸣手中,道,“物归原主。” 严争鸣不知他为何独独跟自己道歉,低头去看手中事物,原洛潇然丢给他的是一把装饰华丽的折扇,扇柄外侧镶嵌着玛瑙翠石,扇面打开,中间平空缺了一把扇骨。 他的折扇。竟是这般物归了原主。 “珑儿曾经很仰慕你。”慕华珑说。 “她的死是个意外,我本不想杀她,可她就那么急匆匆闯进来,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事情,我也是没有办法,她不能活下去。” “……” “华珑,我也是很心疼珑儿的,她被生生炼制成升魔丹时哭得那么可怜,她的哭声我到现在都记得,真是凄惨啊,为了纪念她,我还把你的折扇保留至今,你是否应该感谢我,我记得你很喜欢这把扇子的。” 慕华珑长剑出鞘,太华剑的剑气扩得足有两尺余宽。吹起地上尘沙。杀气肆意。 洛潇然笑道,“你还是第一次拿剑对着我,以前我教你练剑你都不愿拿着对着我,你说为人应当知感恩,那时的你真是可爱。”他停了停,又接着道,“这些年我待你可好。” “很好。可是……你杀了珑儿。” “对,我杀了她。” 慕华珑神色复杂地看着洛潇然,他将太华剑重新插回鞘里,冷冷道,“我宁愿我们从未遇到你。” 洛潇然叹气,神情哀伤,“我倒是很高兴能遇到你们呢。” 徐长老走上前厉声道,“不要再废话了!今天就算华珑不杀你,你也必须死!” 洛潇然合起纸扇,笑道,“徐长老所言极是。” 徐长老厉声道,“孽障!还不悔改!束手就刑吧!!” “等等!”洛潇然打断他,他面上难得乱了些,“我还想见一人。” 徐长老喝道,“你还想见谁!难道你还有同伙!” 洛潇然微微一怔,轻道,“非同伙。” 严争鸣没来由觉得,他知道洛潇然想见的是谁。 只是,洛潇然终究还是来不及等。他被几名长老处以剑刑,齐齐利剑穿心。 拥有渡劫期实力的他太过可怕,没有人愿意让这种隐患多活哪怕一秒。 洛潇然躺在湖畔边,胸口插着利剑,口吐着鲜血,昔日优雅的蓝白绸衣被染成鲜红的颜色,狼狈又难看,他手中依旧握着那把纸扇,口中轻吟道,“求…求你们……让我见他最后一面……一面便好……” 蓝梦远被严争鸣御剑带了过来,洛潇然看到他竟有力气冷笑了一声,他拼出全身力气最后盯着他恶狠狠道, “我想见的…从来都不是你……以后…也不会是……” 而后睁着双目咽了气。 蓝梦远帮他合上眼睛。心如刀割。 洛潇然的尸身被蓝梦远带走,他手中纸扇遗落到地上,严争鸣走过几步将它捡了起来。 干净的扇面上只写了两句诗。 潇潇此情一水间。 遥遥鸳鸯不得羡。 严争鸣哗然,方知他到底还是拉错了人。 ☆、代人受过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得了一种认为自己是主角的病 作者:一脚破壁 第9节 严争鸣走到慕华珑身前,长长叹出一口气。 慕华珑问道,“既已结束,何故又叹气。” 严争鸣摇了摇头,“只是觉得结束得太顺利了,有点出乎意料。”本以为至少也该苦战一番,可洛潇然从头至尾连反抗都未有,就像早已准备好,等着今日受刑一般。也不知该说他是有觉悟,还是好风度。 严争鸣将自己的折扇重新递到慕华珑手中,笑道,“这次你可要收好,再丢我也便真的生气了。” 慕华珑握紧折扇,也握紧了严争鸣,沉声道,“这次我会看紧。” 洛潇然被当众处以剑刑,万剑穿了心。火灵根一事终于画上句号。无极山门重归平静。 一晃眼三个月过去。 这段时日严争鸣过得意外地很惬意,他本担心昊天塔一事会暴露他的身份,可无极山门的弟子却偏要给他惊喜。只开始几日有风声传他许是炽翼党羽,生性多疑的弟子便对他有些排斥,而后便如石沉大海,哪还有人记得他。大家都在热衷讨论洛潇然的禽兽之举,甚至将其编成故事制成话本。一时人人都是说书先生。 严争鸣疑惑地问,“为什么他们都不怀疑我就是炽翼本人,只猜测我是他的余孽?” 离镜挑着眉道,“许是因为你太聪明。” 严争鸣道,“有理,那炽翼确实不够聪明。” 慕华珑冷冷扫了离镜一眼,护短地将严争鸣牵了过去。 无人怀疑严争鸣就是炽翼本人也是有缘故的。因严争鸣器修课的成绩从未上过五星。不是三星,便是二星,还有一次拿过破天荒的一星成绩。实在没有人能把他和器修造诣极高的炽翼联系到一起。严争鸣能使用昊天塔也被归类成,一定是他运气太好,瞎猫逮着了死耗子。 这段期间,也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甚至让无极山门众人拍手称快的事。洛潇然的坟被人毁了。 无人知道是谁做的,若换成普通人,定有人可怜此人,死后还不得安生,被人糟蹋毁坟,灭门之仇不过如此。可被毁的坟是洛潇然的,那情况便完全相反,而是人人拍手称快,甚至可惜去糟蹋的那人不是自己。 这些说风凉话的人里面,好几人被慕华珑冷着脸罚了鞭刑。 无极山门的刑罚分为尺刑,鞭刑,棍刑以及最上的万剑穿心剑刑。洛潇然当日所受便是剑刑。慕华珑平日虽冷言冷语,但从未罚过人,结果他第一次罚人,直接便跳过尺刑,罚了鞭刑。机敏的弟子隐隐猜测到他不愿听到有人落井下石,是以奚落毁坟一事的人这才少了一些。 严争鸣在洛潇然墓前找到了慕华珑,地上坟土已重新休憩过,沾着泥土的墓碑也已立好。慕华珑看到严争鸣微微一怔,才缓缓道, “我不是个好哥哥,她死的那么惨,我还帮害她的人。” 严争鸣摇了摇头,却是心想,离镜从来说渊华有情,他倒更觉得慕华珑更重情一些。 严争鸣走上前,“这坟是你重新立的吗?” “不是我,我过来时便已修缮好了,也不知是谁。”慕华珑站起身,视线略过墓碑,停在上面几个动物踩出的细小脚印上,他转头道,“遮天的脚印,来的人是师叔。” 过来休憩坟头的竟是东陵太昊本人。 严争鸣怀抱着长剑,心下纳闷,东陵太昊为何要来看把自己打成重伤的人。 严争鸣问,“你猜,这毁坟的人是谁。” 慕华珑答,“恨到挖坟践踏,不过灭门之仇,不是蓝梦远,便是蓝梦瑶。” 严争鸣道,“和我想一处去了,不过蓝梦远可能性不大,他若是恨极当日就可毁尸,根本无需给洛潇然安葬。所以毁坟的只可能是蓝梦瑶。” 慕华珑蹙起眉峰,“就是说蓝梦瑶没有疯。” “我怀疑之前引我们过去洛潇然那里的便是她。”严争鸣唏嘘不已,她对洛潇然恨之入骨,讽刺的是,洛潇然到最后心里念的还是她,“当日洛潇然说想见的应也是她。” 慕华珑想起这件事,便问,“你当日为何带来蓝梦远?” 若让他来选择,他定会拉来蓝梦瑶。洛潇然无论怎么看,心中也是梦瑶无疑。严争鸣当日的举动反倒让他困惑。 严争鸣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在云麓幻境内遇到梦境一事。” 慕华珑眼神飘忽了一下,心虚地把脸转去其他方向。 严争鸣未注意慕华珑的异样,接着道,“那时离镜说他见到一对兄妹,当时我以为那是我的梦境,现在看来那其实是洛潇然的,离镜说那个梦境的主人觉得哥哥也笑的极好看,所以我想,洛潇然应该没那么讨厌蓝梦远才对,可能他自己也未察觉到吧。” 严争鸣说完又心想,原离镜早已知道这个梦境是洛潇然的,他当日竟也不提醒,笑看他认成自己的。这人可真是可恶。 又一想,既然这个梦境是洛潇然的,那他的到底是哪个…… 严争鸣又道,“只是不知道他最后为什么要对蓝梦远说那些。” 慕华珑薄唇微抿,沉吟几秒却是回道,“若我马上要死,我也是会对你说上一些狠心话的。” 严争鸣微微愣住了。 洛潇然密室里的古籍全被搬出来予以焚烧处理,严争鸣借着慕华珑真传弟子身份的便利,从其中偷偷捎出了几本。 晚间严争鸣正拿着破旧的书籍研究,离镜从他身侧走过,皱眉道,“哪里弄来的,脏死了,全是灰。” “旧书不都这样。” 严争鸣觉得还好,于是走出去拎着书抖起来,洋洋洒洒的灰尘马上落了出来。严争鸣看着灰尘慢慢皱起眉。他想到一件事。 这些古籍上全是灰,当日被他和慕华珑碰过,肯定痕迹很明显,就算当时密室内视野昏暗,洛潇然也不可能完全注意不到书籍被人动过。那他又为何装成毫无察觉的模样。如此配合他和慕华珑。 怀疑一发不可收拾,严争鸣又去研究捎回来的古籍,这上面记载着能短暂将人的修为提升至渡劫期的秘法,所著方法十分蹊跷残酷,令人看一眼便面目生寒。严争鸣心道,这些方法记载得如此血腥残忍,反而让他忽略了一些更明面上的事情。他便问离镜, “有没有一种方法,能让一个元婴初期立刻提升到渡劫期?” 离镜嗤笑道,“做梦可以。” 严争鸣翻了一个白眼,“我在认真问你。” 离镜斜挑着一边眉梢,笑盈盈道,“元婴同渡劫判若云泥,说是天渊之别都不夸张,你说有可能吗。” “你们不是魔修吗,难道也没有办法,可这本书上就写了好几种魔修修炼的秘法,一个元婴期可以瞬间晋至渡劫期。” “我们又不是神,”离镜没好气道,他从严争鸣手中拿过古籍,只大约扫了几眼便噗哧笑了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简直胡编乱写,就算是魔修也得顺应天理正常进度,走升魔丹那种蹊径也不过比寻常人快上一点,若是魔修便能不按常理提升修为,哪还有人去正经修炼。” 严争鸣还不死心,“可戚长老他们看了也未觉异样。” 离镜讥笑道,“那几个满口仁义道德的老不死又没堕过魔,修仙都修成了傻子,只怕都把魔修想成八条腿的怪物,再不合实际他们也觉得有理。” “……” “你们都认为洛潇然就是凶手我反而觉得奇怪,他又没有堕魔,何来理由去抓那些火灵根弟子。” “他承认他杀了珑儿,他说他听到珑儿死前哭得很凄惨……” “只是听到?” 严争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怔怔明白过来。原是这么一回事。当日他便觉得哪里奇怪。洛潇然说听到珑儿哭得凄惨可怜,如果珑儿真是他所杀,他不该只是听到而已。 严争鸣又讷讷道,“他在云麓幻境内差点杀了我。” “那就更不对了,如果他靠升魔丹修炼需要火灵根弟子,那应该直接想方法带走你,而不是将你击杀在幻境内。” 严争鸣此时方才后知后觉。离镜说的对,如果洛潇然想要他炼制升魔丹,那决计不应该在云麓幻境内动手,幻境门口全由门派长老护持,根本无法将人从里带出。而洛潇然当时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想杀他。 与其说洛潇然想要得到他炼制升魔丹,倒不如说洛潇然在阻止某人炼升魔丹。严争鸣当时若是死了,那个人的目的也就落空。 洛潇然当日只跟他道歉曾让严争鸣不解,如今看来,如果那个渡劫期不是洛潇然,那些火灵根弟子也不是洛潇然所为,甚至蓝家的人都可能不是洛潇然所害。那洛潇然需要道歉的人,好像的确只有他。 而东陵太昊去给洛潇然休憩坟墓也便说得通了,从一开始打伤他的便不是洛潇然,他知道洛潇然是代人受过,根本不是什么罪魁祸首。 “你简直被他耍得团团转。” 严争鸣心道,被耍得团团转的岂止是他。被骗得最惨的怕是蓝梦瑶。蓝梦瑶不知道自己恨错了人,一心想置洛潇然于死地,不惜装疯也要收集证据,可这最后最有力的证据,还是洛潇然自己捏造好送到她手上的,只怕连昊天塔那蹊跷的破解之法也是洛潇然故意泄露给她。洛潇然自始至终对她都是一往情深,她却亲手糟蹋了他的坟墓。 离镜道,“洛潇然那么天资聪颖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抓住把柄,若是抓到,那也是他自己给的。” 他自导自演了一场仙梦池的困龙大戏,抗着某个人的罪过,自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严争鸣何止是唏嘘。 真正的渡劫期另有其人。严争鸣想到曾覆灭火云镇的那名化神期火修,便问离镜,“如果十年前已是化神后期,依靠升魔丹修炼现在有可能晋至渡劫期吗?” 离镜沉默了。他隔了许久才道,“有。” 严争鸣又问,“你若与他对上,有几分胜算?” 离镜斟酌了会儿才道,“五分。” 严争鸣道,“你可千万不要有事,现在能对付那人的只有你了。” 离镜也道,“你姑且放心,你我还是护得住的。” 严争鸣倒不是担心自己,只是他隐隐觉得,那人的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 如果洛潇然的死,能唤醒他的话。 ☆、一切重来 十年前已是化神后期,又是火修,全无极山门也就那么几个。其实一位便是慕华珑的师父。洛潇然的生父。洛山。 严争鸣打听到。在蓝梦瑶一事后,洛山便和洛潇然不和,不再承认他有这个儿子。而洛潇然从小便以孝悌而闻名,这件事后依旧逢年过节跪拜礼仪不失,默默无言地继续当着他的孝子。 严争鸣又一次询问慕华珑,“当初让你们去火云镇的人真的是东陵太昊吗。” 这一次慕华珑却沉默了,他隔了会儿才道,“是师父,他说掌门师叔需要,让我们秘密去取,不能说出来。” 严争鸣叹气道,“果真如此。” 严争鸣将洛潇然那里捎回来的古籍又拿出来重新翻看,他细心的发现,这上面虽胡编乱写了许多,但有些还是属实的。比如升魔丹一说,便详尽记录在内。 严争鸣翻到某一页,慢慢皱起眉。这一页只写了一则上古小故事。 这页记载着,上古时期有一位凡人修道者,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修炼至渡劫期巅峰。可他还是不满足于现状,他便开始幻想,这渡劫之上该有什么,是否真的便是得道升仙。他踏遍大江南北开始寻找突破之法,在他不懈的努力下,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献祭五个不同灵根资质顶尖的人修,引来纯粹的五色惊雷,洗精伐髓方可飞升。 故事并没有记载他的结局,他是否真的得道成仙没有人知道。 严争鸣隐隐猜测到一个真相。直到他见到洛山的正脸时,才确定了下来。 严争鸣是见过这个人的。不是在云山派的时候。而是在遥远的火云镇。 那时他同萧云逸还只是孩童,这个人突然出现在火云镇。他摸着他们的头,给他们算命格。萧云逸被算出孤星命,此后他便努力地结交着朋友,一心证明自己不是什么所谓的孤星。而严争鸣被算出魔道命,幼小的心灵也从此留下阴影。 严争鸣想到什么,便愤怒地朝着那人道,“慕华珑的父母也是你杀的对不对!” 哪有什么刑父克母的命格,他为了个人之私捏造谎言,又为了让这个谎言成为事实,自己下了杀手。可怜慕华珑竟还喊了他这么多年师父。 洛山只远远地笑着。 严争鸣知道他一定听到了。洛潇然的死根本无法唤醒他。他的阴谋从未停止。 这个人一开始便给所有人铺了一张网,如今他才开始慢慢收网。 严争鸣心想,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如今能阻止他的唯有离镜。 然而事情却朝着严争鸣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严青死了。为了离镜。 蓝梦瑶被洛山欺骗,她带着仙梦池的水来找离镜。离镜是夺舍之人,虽畏怕仙梦池之水,但蓝梦瑶元婴期的实力对他并不构成威胁。可是严青不知道,她看到离镜有危险便冲了出去,生生受了蓝梦瑶一剑。 她胸口全是血的躺在离镜怀里,说她能步上修仙之路又遇上离镜,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严争鸣赶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严争鸣想到了这个姑娘从小便和他一起长大,他们一起在云山派的山门前跪了整整三天,一起拜进了云山派。她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家奴,后来拜进无极山门,她也不肯承认自己来自云山派。她一直过得大大咧咧,却又小心翼翼地不让别人触碰她的自卑。这样一个自卑浸到骨子里的人,为了她心爱的人死了。 严争鸣眼眶通红。 只是金丹修为的严青根本无法守住神魂,更何谈转生。离镜发动了转魂术。他献祭了自己一半神魂护住严青快要飞散的残魂,将她强行送进了轮回。 转魂术不同其他术法,只有施展此术之人方能感知施术之人。 发动转魂术的这一刻,离镜猛地记起来。曾经有个人,也这样为他发动了转魂术。还是两次。 他从未想真的杀他,他的神魂残缺得如此厉害,皆是为了他。 而他,又对他做了什么。 他甚至想到自己强迫重伤的苏清和同他行双修之事时,苏清和那留着泪生无可恋的样子。 离镜记得自己曾信誓旦旦回答严争鸣,他不会后悔。 而如今,他最后悔的,怕就是说了那句不会后悔。 蓝梦瑶怨恨地说,“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不夺舍云尧,云尧根本不会死。” 离镜无法回答她。 她说的没有错。 苏清和挡住蓝梦瑶,“不是他的错,是我找来云尧让他夺舍的,事情因我而起,我会亲手了结这一切。” 离镜颤抖着声音问他,“你要如何了结……” 苏清和低着头,“是我将他一步步逼到今天的,我会让这一切结束。” 苏清和所谓的结束,便是自爆神魂同洛山同归于尽。可洛山本身便是丹修,又已堕魔,之前虽被苏清和重伤过,此时已经全然恢复。苏清和的搏命一击也未能重创他。 离镜拉住严争鸣,他在哭,“师兄…帮我杀了他……帮我杀了他好不好……” 严争鸣痛苦地看着他。 严争鸣被慕华珑施展转移阵法连同太华剑一起送到一块黄沙遍地,灰雾漫天的地方。他腰间铃铛最后微弱的挣扎似的亮了下,也终于光晕不在。 严争鸣无神地坐在黄沙里,怀抱着太华剑,瞳孔没有任何光芒,仿佛整个人都失了生机。 严争鸣记起慕华珑曾同他说的。 我想陪你到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不甘心地哭了出来。 严争鸣从地上站起来,用太华剑撑住自己,他心道,一定有办法的,他要想办法。他是炽翼,他不可能没有办法。 严争鸣狠命回忆着,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挽回这一切。 突然,严争鸣眼眸一抖想到了什么。他将太华剑□□地面,破开虚空,从里面取出溯回镜。 溯回镜拥有颠倒时空的能力,只是但凡逆天法器,基本都会反噬使用者。溯回镜的发动更是霸道,它会强行夺走使用者身上一样东西。连炽翼本人都未使用过。 严争鸣却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溯回镜。 严争鸣看着眼前浮云千幻,白驹过隙,冷静地思考着。 洛山同苏清和原本关系就不和睦,苏清和是他师弟,却处处抢占他的风头,长久积累下来才导致他心理不平衡,后来蓝梦瑶退婚一事又成了催化剂,这才终至误入歧途。 严争鸣试图先从蓝梦瑶一事下手,便先去找了过去的离镜,可是他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云尧此时已被离镜夺舍。 索性蓝梦瑶此时还没有真正爱上云尧,严争鸣身上本就穿着无极山门的校服,他便扮成无极山门弟子的模样混了进去,死皮赖脸地缠上蓝梦瑶,同她关系混熟起来。 严争鸣这几日未做别的,就一直拉着蓝梦瑶去偷看洛潇然,将洛潇然的好全看到她眼里。他也没忘了数落离镜,将“云尧”骂得一文不值。 严争鸣对她道,“这世上再找不出比他对你更好的人了,你别想着云尧了,云尧那家伙不是好东西。” 蓝梦瑶笑着说,“我从来都觉得他好的,只是我如果和他在一起,要难过的该是我兄长了。” 严争鸣竟不知道她原来是因为顾忌这个才一直和洛潇然保持距离。 蓝梦瑶又道,“你说的其实也对,我一直以来确实没有认真注意过他,我今天才知道,他竟然把我随便送给他的纸扇如此珍惜,还记得我喜欢吃糖葫芦,他待我原来这么好。” 严争鸣心想这次应该没问题了才对,便对她道,“他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让你难过的。” 蓝梦瑶羞涩地笑了,她转过头问,“你为什么这么了解他,而且我也从来没见过你。” 严争鸣便讪笑,“我就是一名普通外门弟子,你没见过正常啦。” 蓝梦瑶有些迷惑的模样。 严争鸣又去找了苏清和,他直接自报家门说自己是炽翼,然后语重心长地劝说他的师兄。让他多关照关照那个姓洛的,不要让他整天胡思乱想一条路走进死胡同,多关爱下他的身心健康。 最后严争鸣又去找了离镜,直接告诉他转魂术一事。有着云尧外表的离镜震惊地立在原地。似是不敢相信这件事的真假。 严争鸣同他说,“你千万别接近仙梦池,如此便会没事。” 那云尧复又挑起眉梢,似笑非笑道,“我为何要信你。” 严争鸣便说,“因为我是你二师兄!!” 云尧面颊缓缓抽搐起来。 严争鸣再醒过来时,是在严家的府邸。 那萧家孩子如何优秀。 八岁能文,十岁能武。 他还被云山派的丁掌门给相中了…… 如此一阵闲言碎语。 柳风轻送,满室清香。 “少爷可是醒了,少爷笑什么?” 严争鸣坐起身,寻着记忆缓缓道,“笑他们目光短浅。” “又是那什么主角吗。” 严青摇着头叹气,知道严争鸣这是又在犯傻了。眼见严争鸣低头在翻找什么,便问,“少爷可是丢了什么?” 严争鸣困惑道,“为什么我什么也没丢。” 用了溯回镜,应该有东西被取走才对。 严青头疼地想,哪有人不丢东西也奇怪的。他们家少爷的脑袋真是给雷劈坏了。 严争鸣又问严青,“我小时候是不是遇到过一个大能修士,这次他有对我说什么吗,有没有提到魔修之类的话。” 严青说,“少爷你连这个也不记得了吗,那位无极山门的长老说你没有修仙资质,这辈子都无缘仙路,你还哭着抱住人家腿不让人家走,鼻涕弄了人家一身,哭哭啼啼说他一定弄错了。” 严争鸣咋了咋舌,心道,原他被夺走的竟是修仙资质。 这一次,竟是要做一个普通人了。 严青又端来一份补汤,“镇上的人都知道少爷你给雷劈了,连蓝家都送来了大补的人参呢。” “蓝家?” “少爷你忘啦,就是和无极山门结亲的蓝家呀,他们家现在在我们镇上可是风光得不得了呢。” 严争鸣恍惚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心想,太好了。 严争鸣出门便遇到萧云逸。他还是穿着那身绿衣。虽是少年,已然清秀俊挺。他身边也已没有那群狐朋狗友,只他一人站在树下。严争鸣从他身侧走过。 萧云逸在身后怒道,“你今日怎么了,为何不吵着同我玩,是不是因为我马上要去云山派修仙!” 严争鸣反倒困惑地看他,“不是你认为我背叛你不想理我的吗。” 萧云逸气道,“我是不想理你!可是谁让你那么没用,一点仙资都没,以后我去修仙了,你八成又给人欺负!” 严争鸣定睛看了他一会儿,心想,萧云逸和破天原来是不一样的。 破天就像疯狗,看到他便咬。可是萧云逸不一样,他是把他当朋友的。 严争鸣蓦然想起丁掌门曾与他说的,他跪在山门前的那三日,萧云逸也在山上央求了他三日,萧云逸向来只是嘴狠而已。 萧云逸还在同他说,“你干嘛不说话,又生气啦,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你仙都修不了,以后要怎么办。” 严争鸣朝他怒道,“你能别老提我修不了仙成吗,哪壶不开提哪壶你!” 萧云逸这才闭了嘴。 严争鸣天天都在茶楼里坐着。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等可能出现的人。 萧云逸经常会问他,你到底在等谁。 严争鸣便说,一个长得合我心意的人。 萧云逸又说,我长得还不够俊吗。 旁边严青说,你得了。 蓝梦远偶尔会带着他的外甥一起来茶楼听说书。那外甥非常调皮,经常偷拿严争鸣的折扇。严争鸣干脆便把自己的扇子送给他了。 蓝梦远笑着说,“你太惯着他了。” 严争鸣问,“他的父母呢。” 蓝梦远便答,“他们在无极山门忙得很,过年才会回来。”见那皮孩子又去其他桌捣乱,便跟着追了过去,吼道,“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能随便碰别人的东西!” 日复一日的过去。严争鸣同自己说。他不会来了。 是呀,所有的事情全都改变,根本没有什么火云草之事,他当然也就不需要来这个城镇。也许连无极山门,他都未入。 严争鸣茫然地想,他该去何处寻慕华珑。 这日萧云逸从云山派修炼了一个月回来,他见到严争鸣便抱怨,“你是不知道,我们那里来了两个神经病,那男的来第一天就让下人把鸡鸭狗还有仙鹤全都赶走,那女的也是个疯子,非得让我们穿白衣服,她发丧呢!” 严争鸣啪地站起身,“我要去修仙!” 萧云逸说,“你别开玩笑了,就你那资质。” 严争鸣说,“那我买学。” 萧云逸便说,“你家再有钱也比不上他们慕家的,那兄妹俩带了几十个仆人上山,快把我们云山派的山头都掀了。” 严争鸣眼睛一亮,“原来可以带仆人,你还缺小厮吗?” 萧云逸,“……” ☆、我就要你 严争鸣缠着萧云逸带他去云山派,严青也缠着严争鸣带上她。 严争鸣说,“修修修,你脑子都修没了,为那么个混蛋也能去送死,你不许去!” 严青不知他说的什么,只当他脑袋又糊涂,便又急又气,又不敢同严争鸣闹,不一会儿就眼睛通红。 萧云逸也说,“你也一样!你有什么脸说!” 严争鸣便讨好地说,“我不一样,云山派那么艰苦,多个人才能多个帮手,我绝对是你最有力的助臂。” 萧云逸被严争鸣缠得没办法,严青又一直哭,最后只能带上两个拖油瓶回了云山派。 严争鸣远远就看见了慕华珑,他穿着华丽的绸缎衣服,被一群仆人簇拥着。严争鸣心跳都停了半拍。 慕华珑走近看到萧云逸,便停下来说,“前几日是谁说修个仙也要带下人有辱斯文的?” 萧云逸额冒青筋,强压下怒火不慌不忙道,“这是我兄弟严争鸣,你给我放客气点。” 慕华珑便又几步走到严争鸣跟前,随意打量了他眼,说,“名字里怎带个鸟,真是不吉利。” 严争鸣:“……” 慕华珑仿佛觉得嫌弃一般,作了个轻扇的手势,带着他那群下人浩浩荡荡走了。 严争鸣看着他的背影瞠目结舌,心说,这是谁啊,这还是他的慕华珑吗??为什么画风不一样了?? 云山派的山头也大换了样,以前孤孤单单的三个屋子现在扩建成十来间,门口也都种上花花草草,严争鸣竟然在老松旁边还发现了几颗枣树。云山派的弟子也全换上慕家的白衣服,严争鸣觉得,这不像云山派,像慕家的后院。 萧云逸让严争鸣带上钱去贿赂丁掌门,严争鸣惴惴不安地想,丁掌门向来是很有骨气的,估计他不肯收,如果他不收他就死皮赖脸住下来。严争鸣还没跨进门口,便看到丁掌门也穿着一身慕家的“丧服”优雅地迈了出来,害得他险些跌了一跤。 看来这次,丁掌门也没啥骨气了。 后来严争鸣细一想,丁掌门其实本来就没骨气吧,之前丁掌门之所以不收他这个天资优秀的火灵根,应是听说了无极山门那边丢火灵根弟子的事,这才正直起来。 如此一番回忆,丁掌门在严争鸣心里仍旧还是伟岸的。 丁掌门神情肃穆地收下了严争鸣递过去的灵石,操着老嗓咳了咳,老成持重地道,“那个严青资质还成,可以留下来,不过你嘛,一点资质都没有,修仙不适合你。” 严争鸣马上道,“我可以作为萧云逸的家眷留下来。” 丁掌门想说这不成,坏了云山派的规矩,可一想慕家几十口赖在这里,萧云逸只带一个严争鸣好像也没什么,便含糊道,“你想留就留吧,不过可没多余的房间给你了,住哪里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严争鸣连忙笑说好。 云山派虽然扩建过,但房间总共也就十来间,都是弟子分住着,慕家的仆人平日都住在山下,白日才上山。严争鸣一点资质都没,连弟子都算不上,自然不够格住进弟子宿舍,他便把已经空着的鸡窝打扫了遍,又从萧云逸那里借来被子,将就住了进去。 住鸡窝的严争鸣本人没觉得不满,慕华珑倒是先觉得不满了,他捏着鼻子指着严争鸣道,“你,离我远点,一身鸡屎味,臭死了。” 严争鸣呆讷了半天才心说,这是个什么东西?他牺牲一身修为就换来这么个玩意儿,还他冷酷多情的慕华珑!! 另一边,严青又在和云山派弟子讲,“谁说我是严家仆人的!我才不是!萧云逸吗!我找他理论去!” 严争鸣心骂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一个弟子拉住严争鸣说,“严争鸣你来说。” 严争鸣说,“她不是我仆人,她是我姑奶奶,是我祖宗。” 严青脸涨得通红。 云山派虽然改革换貌了,但修炼方式没有变,内容还是那些,炼气之前先炼体。一个个弟子都在太阳底下艰苦修行。只有慕华珑和慕华玲两个人坐在屋檐下面的凉椅上,一个在做账,一个在用寇丹涂指甲,旁边各两个仆人给他们捶背扇风。几十人下人在下面烈阳里代替他们修仙锻体,挥汗如雨。 严争鸣惊道,“连修炼也可以找人代替吗!?” 慕华珑瞥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做账,“修仙还不如做账。” 严争鸣说,“那你过来这里干什么??” 慕华珑想到这里便来气,于是停下做账的手,干脆同严争鸣抱怨起来,“我爹找人算出我有什么几世情劫在这里,他也是老糊涂了,好好的琼山派不让我去非得送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而且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女人浪费宝贵的时间,有这空我都多赚了多少钱了。” 严争鸣说,“你怎么就确定是女人。” 慕华珑一副五雷轰顶的表情,想是没想到情劫除了女人外可能还有男人,他局促地站起来,丢开手中账本,语速很快地道,“不行,这地方没办法呆下去了,我要回家。” 严争鸣,“……” 旁边慕华玲冲萧云逸道,“你看我这指甲涂得怎么样?” 萧云逸直说,“你中毒了吧。” 慕华玲嗔说,“就你这德行,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儿都不奇怪。” 萧云逸怒道,“不劳您操心!” 丁掌门心宽得不行,云山派的修炼不止可以找人代替,连考试都可以代考。于是到了月度一次的考试。慕家那群仆人齐齐扎堆挤在一起,帮慕华珑和慕华玲两兄妹做卷子。 丁掌门这次试题出的颇难,萧云逸也皱紧了眉,严争鸣便过去帮他一起做。严争鸣好歹也修炼了这么久,这点练气阶段的小题还难不倒他。 慕华珑难得走到太阳底下,他轻启薄唇,屈尊降贵地亲自训斥着手下,说他们几十个人加起来还不如一个严争鸣。 严争鸣虽然会答题,但字写得不是很好看,歪歪斜斜的。 慕华珑便又走到严争鸣跟前,说,“你这字写得不好看,我来教你。”说着便附下身捏住严争鸣细皮嫩肉的右手,带着他写字。 一笔一划描摹着,一个鸣字便落在纸上,字如其人,端正俊逸。 他写完微微楞了下,莫名来了句,“你手挺好看的。” 严争鸣侧头去看他,睫毛扇了扇。心想,他没有变呢,还是原来那个他。 慕华珑清咳了声,让严争鸣照着他教的写就行。 早间严争鸣睡的鸡棚被人用石子砸得劈啪作响,他探出头见慕华珑躲得远远的站着,他捏着鼻子嫌弃地强令道,“本少爷今天要去集市,赏你个脸,来替我带路。” 严争鸣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自信这么霸道,便又缩回鸡窝,穿整齐了才爬出来。慕华珑一见他便皱紧眉,纠着脸道,“臭死了,你给我重新换一身干净衣服。” 严争鸣说,“你哪来这么多要求,烦不烦。” 慕华珑却不依,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捏住他衣角,提着他朝自己屋走。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衣服丢给严争鸣,“你给我换上,就在这里换,你那鸡窝是人住的吗。” 严争鸣说,“那你不许看,你把头转过去。” 慕华珑说,“好。” 严争鸣才脱了一件,便见慕华珑直勾勾盯着他,险些给自己裤子绊一跤。慕华珑赶紧说,“我怕你不会穿,我们那里的衣服和你们这里的不一样,我可不是要看你,再说你一个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严争鸣心说,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严争鸣换好了衣服,慕华珑瞧着他盯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转过身,含糊道,“还不错,可以了。” 慕华珑整个人都钻进钱眼里,他下山是去钱庄存钱的,这么多钱交给下人处理他不放心,得自己亲自来。可是他又很放心地把储物袋丢到严争鸣手中,让他帮忙一起拿。矛盾得他自己都窝火。 严争鸣带着慕华珑把火云镇逛了一遍,然后带他去茶楼听书,慕华珑看着并没有不耐烦的样子,还点了一壶清溟茶,教严争鸣品茶。 有卖糖葫芦的从茶楼下面经过,严争鸣想起慕华珑曾经送予他过,便多望了一眼。 慕华珑以为严争鸣这是想吃,便衣袖一挥将人唤了上来。 慕华珑熟练又潇洒丢过一个钱袋,“全要了。” 那卖糖葫芦的一惊,“我也要?” 慕华珑板起脸,“谁要你,我说糖葫芦!” 然后,严争鸣便莫名有了一个月份量的糖葫芦。 “算你今日辛苦陪我的谢礼。”慕华珑品着茶,悠闲道,“所以说修什么仙呢,有钱什么没有。” 严争鸣觉得这话从一个修仙资质极其优秀的人口里讲出来怎么都不对劲,便说,“我觉得还是修仙的好,毕竟也有钱办不到的事情。” 慕华珑不屑地嗤笑,“那你说说钱办不到什么。” 严争鸣一时无言以对。 慕华珑又道,“要我说,能用钱解决的事就都用钱来解决,修仙让那些老不死来就行了。” 严争鸣翻出一个白眼。 慕华珑去找萧云逸商议,他觉得严争鸣好用得很,比他们慕家的佣人强多了,他让萧云逸开价,把严争鸣卖给他。萧云逸不客气地让他滚。 慕华珑这才体味过来,原来真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他一直以来的信念受到了短暂的冲击。 云山派来了一头妖兽作乱,云山派的弟子吓得四处逃散,慕家的仆人也溜得飞快。严争鸣只是个凡人,又一身细皮嫩肉,是以落在最后面。慕华珑本来都跑进了云山派本就布好的结界里,见严争鸣磨磨蹭蹭在后面,又返身跑了回去,试图扛起严争鸣,然而他那掺水的修为实在没多大用,扛了半天也没扛动,急的满头汗。眼见那妖兽越跑越近,两人都吓得魂不附体。索性丁掌门回来及时,拂尘一挥,将这妖兽拍晕了过去。 隔日慕华珑便执起了剑。他于修仙从来无热心。只是当他看到严争鸣处在危险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当时便觉得自己真是没用透顶。 慕家的佣人也全被赶下山,云山派终于恢复成往日清净。 香炉内青烟流转,一晃眼多年过去。 少年人纷纷脱胎换骨。 云山派的弟子除了严争鸣都已筑基,慕华珑虽起步晚,但胜在资质过人,筑基得竟比萧云逸还早。 严争鸣现在已没有再住鸡窝,慕华珑嫌弃死了那个鸡窝,找人在他屋旁加盖了一间屋子,逼着严争鸣住了进去。 这日离镜突然来找严争鸣,不对,此时已是云尧,云尧见到严争鸣便说,“你可让我好找,一点消息也不透给我。” 严争鸣问,“你来找我何事?” 云尧将手中太华剑丢给严争鸣,“清和让我把太华剑给你。” 严争鸣道,“既是我送渊华的,你送还给他不就行了。” 云尧挑眉坏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 “什么知道不知道。”严争鸣被他弄糊涂了,“你来不会只是为了送剑吧。” “还有一件事。”云尧凑到严争鸣耳旁,一阵耳语。严争鸣脸颊霎时通红。 原东陵太昊早年经常离开无极山,便是为了寻炽翼的魔体破解之法。云尧同严争鸣讲,若想抑制魔体,只需同水灵根的人常年双修便可。有道是水火不容,水能覆火,水灵根的人不止可以不受影响,还能帮助他。寻得真相的东陵太昊万万没想到,他曾告诫炽翼不许接近渊华是多么错误的事情。而炽翼当时也做得合格过头,他一眼未看过渊华。一起错得离谱。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得了一种认为自己是主角的病 作者:一脚破壁 第10节 严争鸣不知渊华在哪里,便把剑送给慕华珑。 他心虚地想,等渊华出现再还他也不迟,先让慕华珑用用也没什么。 慕华珑接过太华剑,隐隐觉得这剑和他有渊源,竟是意外地合他心意。刚才严争鸣同一个长相妖娆的男子对话,他也全听在耳中,包括双修那些也一字未漏。慕华珑一边觉得自己实在小人竟然隔墙听角,一边又猜测严争鸣到底有什么毛病,竟然需要双修才能解,这也太诡异了吧。 慕华珑便这样握着太华剑,耍了一天糟糕透顶的剑法,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及至晚间,他终于忍不住了。他吭哧吭哧地去到严争鸣屋前,用力拍他的门。 严争鸣从窗口探出一个头,问他,“什么事啊。” 慕华珑板着脸紧张道,“我是水灵根。” “我知道啊。”严争鸣不明所以。 慕华珑依旧板着脸,又重复了一边,“我是水灵根。” 严争鸣没好气道,“我知道你是水灵根,我又不是傻子。” 慕华珑急了,又说了第三遍,“我是水灵根!” 严争鸣想到白日云尧的话,这才明白过来他在暗示什么,耳根一热,大声道,“你竟然偷听我们说话!” 慕华珑以为他是生气了,马上慌张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听到的,算了算了,你当我没说过,你赶紧睡觉吧。” 他边说边转身,差点跌了一跤,站稳后又转头对严争鸣道,“你千万别生气,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对你有那种非分之想,我今天喝多了。” 说完他又想起今天根本没喝酒,这谎话太蹩脚,严争鸣那么聪明肯定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绝望地心道,完了完了,这下惨了,严争鸣真的要讨厌他了,他今天这是到底来干嘛了,精虫上脑了吗。 “你是想同我双修吗?”严争鸣问。 慕华珑脚钉在地上,“怎怎怎怎麽可能……我我我是那种人吗……” 严争鸣说,“看着挺像。” 慕华珑真急了,怒道,“你就当我今天发诨吧!!我有毛病!!” 他转身便想跑。被严争鸣从窗户跳出来拉住。 严争鸣冲他笑,“逗你呢,我也想同你双修的。” 慕华珑又是一副五雷轰顶的表情,他呆滞了好半天才缓过来,紧张地问,“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严争鸣停了停,认真地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我一直都在等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慕华珑莫名地觉得心疼,他轻轻唤了声“争鸣”,似在确认眼前人的真假一般,然后站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又紧张地张开双手,慢慢地拥住了他,确定严争鸣没有反抗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他搂着严争鸣低沉道,“我不管那什么狗屁情劫了,我就要你。” 慕华珑做了一个梦,梦里严争鸣变成一个掌门模样的人,他变成他的弟子,他从记事起就喜欢那个人,可是直到那个人入了魔,被正派人士围剿而死,他也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慕华珑是不喜欢这个梦的,他庆幸自己这次没有像梦里一样,而是对严争鸣说出了口。梦里有多难受,他醒来便有多欢喜。 慕华珑抱紧身边沉睡的严争鸣,把头埋在他肩窝里,露出一个无比满足的笑容。 这一次,他终于得到了他。 end——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篇文就这么磨叽地写完了,谢谢观看,蠕动地爬走~~(有人要番外吗?感觉应该也没人要,圆润地滚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0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