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告诉你》 正文 第1节 就不告诉你 作者:木米花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就不告诉你 作者：木米花 文案 靳成睿从唐雨身上获得许多，家人的温暖、爱情的甜蜜…… 他曾以为自己给了唐雨最好的一切， 却不曾想自己汲取了青年的温暖，对方却从没被温暖过…… 这次，轮到靳成睿一层层撕下青年的伪装，真正走入他的心里，将一切隐瞒的东西通通掀起。 主攻，中篇，全文已码完，可放心食用=w=不喜求轻拍_(:3”∠)_ 这大概不是一本旅游手册=w=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异国奇缘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靳成睿，唐雨 ┃ 配角： ┃ 其它： ================== ☆、不期而遇 靳成睿每年起码会飞一次马六甲。 第一次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是为了去谈一笔生意，但生意没谈成，飞机又误点，无奈之下在这个地方多待了一天，从此，他爱上了这个地方。 或者说，爱上了和某个青年的不期而遇。 “老板，周四下午和李总约好的会议，对方刚刚打电话来要求改到周五晚上，”秘书捧着文件战战兢兢地报告着，她轻轻托了一下眼镜框，暗自吸了口气，问道：“……周四晚上的机票，需要改签吗？” 靳成睿埋头奋笔疾书的动作一顿，沉默片刻，最终说道：“改……” 他声音拉长，似乎在回答的时候还没想好答案，秘书屏息凝神，等待他的下文，“改到周一吧。” 话一说完，握着笔的手又再次动了起来，暗示着这话题告一段落，然而秘书却苦着一张脸，答了句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靳成睿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往后一靠，看着天花板，嘴角轻轻上扬。 这次多赚了两天，希望别再让我失望了。 周日晚上，刚和国外的合作商开完会，靳成睿马不停蹄回到公司，把接下来两天需要处理的东西都解决掉，一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躺了一下，电话就响了起来。 “……嗯，我在办公室，”靳成睿沙哑着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回着电话里的问话，他看了一下手表，拿着电话起身站到窗前，唰地一声打开百叶窗，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刺得他眯了眼，也让他稍微精神了一点，“我的行李放车上，让小陈来到公司换开我的车。” 在电话里交代了一番后，靳成睿挂上电话，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整理好文件包，电话这时候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直接摁掉，起身往外走。 仅睡了两个多小时，靳成睿一上飞机就睡了过去，四个多小时后，不知是因为补了个眠，还是因为再次踏足这个地方，飞机一降落，他就精神抖擞，提着行李走下飞机时，那样子和登机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在酒店安顿好一切后，靳成睿换了套休闲的衣服，就往那熟悉的地方走去。 马六甲是个神奇的地方，它不似吉隆坡繁华，也不若沙巴悠闲，却带了点浪漫，一丝传统的浪漫。 靳成睿漫步在这片土地上，没有欣赏这份浪漫的心情，他的脚步是缓慢的，两眼却急切地往马路上看，似乎一个眨眼就会错过些什么。 三月初的马六甲能让人热得浑身是汗，靳成睿走了没多久，背上就湿了一大片，庆幸的是他穿了一身白t恤，也没多显眼。烈日当空，满心的兴奋和期待被毒辣的阳光蒸发了一点点，靳成睿把游客最多的几个景点都绕了一遍，心情染上了一点烦躁，仰头把最后一口水喝干净，正准备走进一家便利店，就听到身后传来让他烦躁一扫而空的熟悉的声音。 “靳先生？” 靳成睿转过身，脸上惊喜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小唐！” “好巧啊靳先生，你又来马六甲了？”青年清脆的声音敲进靳成睿耳朵，让他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靳成睿心想，我可找你老半天了，这可不是巧合，但嘴上却道：“是啊真巧，刚好工作上有事到这边，没想到又碰到你了。” “啊，这样。”青年叹了一声，随即又笑了起来，“靳先生可真忙呢，每次都是为了工作来，真辛苦呢。” 靳成睿笑了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转而问道：“你呢？难得来这边一次，这么巧又碰到你，”说着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下手表，“呀，不知不觉都这个时间了，午饭吃了没，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 唐雨顿了一下，随即爽朗地应道：“好啊！” 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和靳成睿并肩走着，“靳先生想去哪里吃饭？” 靳成睿想了一下，回答说：“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吧，现在天气热，那家店有空调，去去暑气。” “哦，好。”说罢，两人便朝着红屋那边走。 中午吃饭时间人虽多，但他们去的这家店偏离旅游区一点，游客也不多，大多都是本地人，两人到的时候店里还有不少空桌子。靳成睿等着唐雨把车停好，两人这才走进店里。 “小唐，你……” “老板，照旧，”唐雨笑着打断了店家的话，很快点了单，然后才看向靳成睿，“靳先生你想吃什么呢？这里的招牌……” “我知道，”靳成睿也像唐雨那样打断了他的话，菜牌也没打开看，转头看向老板，“和他一样的就好。”等老板无奈地收走菜牌，靳成睿这才对唐雨笑说：“你忘了你带我来过这里了吗？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我都记得。” “啊，哈哈，”唐雨干笑两声，边拿过杯子给靳成睿倒了杯水，边说：“靳先生这次来多少天啊？” 靳成睿不怎么想回答这个问题，然而最后还是暗自叹了口气回答道：“两天，明天晚上的飞机回去。” “啊！又是这么赶啊？”唐雨闻言轻蹙了一下眉头，“靳先生，你这样真的太辛苦了，日子不能这么过的。” 靳成睿苦笑一声，没多说什么，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呢？今天早上到哪儿去了？” 唐雨闻言又松开眉头笑了起来，“今天早上我去车站送一个朋友去了，她是个美国人，前两天第一次来这里，我在古城门附近遇到她的，你知道吗，那个女生好厉害！她今年才刚毕业，居然打算花一年时间来环游世界，马来西亚是她第三站，接下来她就要到吉隆坡乘飞机去柬埔寨了，我看她小小一个人，真的太厉害了！” 唐雨手舞足蹈地说了好久，等菜都上来了还激动地猛说个不停，靳成睿在一旁边吃饭边安静地听他说着，不时回答两句，心里只在庆幸自己没在周五开完会后直接过来，要不周末两天，这家伙肯定又到处去帮人家做跑腿。 那边还在喋喋不休，靳成睿饭吃到一半，才发现他一口也没碰过，在他说话停顿间，靳成睿忍不住提了他一句，“小唐，你的饭都快凉了。” 唐雨顿了一下，然后尴尬地挠了挠头，淡小麦色的脸上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害羞的，微微地红了起来。 这一顿饭吃了好久，唐雨一个劲地说个不停，靳成睿在一旁微笑聆听，好不容易唐雨面前的饭总算清了大半，看着眼前的盘子，两人一瞬间沉默了一下。靳成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打破这阵尴尬，唐雨就先一步说话：“靳先生，你工作都忙完了吗？” 靳成睿一听，心脏跳动突然快了一拍，他暗自清了下喉咙答道：“都忙完了，怎么？” 语毕，唐雨脸上顿时发光似的，双眼蹭地一下就瞠大，笑意爬满嘴角，“那太好了！我跟你说，你这次来得太凑巧了，鸡场街那边最近有演出，”说着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这个时间过去刚刚好！你如果时间不赶的话，我带你过去看表演，怎么样？” 靳成睿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正好有时间。”说着他抬手唤来了老板，“老板麻烦结账。” 伸手掏钱包的动作被一只细长的手一压，靳成睿低头看了看，然后就听到唐雨说：“靳先生，说好了下次你再来，就该我请客了。” 靳成睿抬眼看他，唐雨眼中带着一丝不可违逆的认真，感受着交叠在自己手上的另一只手的温度，靳成睿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把手抽回来，反而道：“小唐，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吃过了再来的吧？” 这话一说完，靳成睿就看的唐雨抿了抿唇，脸上又泛起了微不可见的红，他笑了笑，“你陪我吃饭，连续吃了两顿，我还要让你请客，你不是存心让我过意不去吗？” 靳成睿看着唐雨慢慢地抽回压着他的手，像个乖宝宝一样端正地坐着，活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等受训一样，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这样你就又欠下我一顿了，下次我再来，就让你请客好了。” 闻言唐雨两眼又再次亮了起来，靳成睿看了他一眼，在他眼睛里看见满满是自己的影子，心情又好了几分，听见他用充满活力的声音重重地“嗯”了一声，竟让他开始期待起下一次来马六甲的行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已全文存稿，每天早上8点和晚上8点各发一章，10天发完~ 别问我为什么不一次发完，因为这样会显得我好像很勤奋的样子呀=w= 文文的基调差不多就是这样淡淡的感觉，希望大家享用愉快=3= ☆、不见不散 鸡场街的表演和以往的一样，还是几个乐手在一家小店里弹弹琴唱唱歌，但到处都是来自不同国家的游客，几个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靳成睿和唐雨两人选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了下来，点了瓶饮料，边听着台上的人演奏，边聊聊天。 靳成睿距离上次来马六甲又过去了一年，细数一下，这次是他来马六甲的第五个年头，和唐雨不知不觉也认识了五年，虽然两人加起来见面的次数也不超过十次，但就像是认识了许久的好友一样，每次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当然说话的，大部分都是唐雨。 “你去年刚回去不久，我就碰到了三个小女生，她们居然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你说多巧，”唐雨一坐下就一个劲地说了起来，说久了就抿一口喝的，再接着说，“她们和我这次送行的美国女生刚好相反，先去了一趟柬埔寨，再来马来西亚，听她们说的，搞的我都有点心动想去柬埔寨看看呢。” 靳成睿刚想说两句，唐雨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道：“对了！那三个小女生跟你一样，一个劲地在找哪里有榴莲吃，结果碰到不是季节，也没吃到，我马上就想到你第一次来这边的场景了，这可真是巧啊哈哈哈！” 靳成睿难得地囧了一下，这件事也不知道要被这家伙记多久，果然那孩子又说：“哎靳先生，我早跟你说过榴莲季不是这个时候的呀，去年我还以为你七八月的时候会再来呢，没想到又过了一年，结果你还是三月份就过来了，这回又吃不到了。” “没关系，下次有空再来就好。”靳成睿无奈地笑笑。 唐雨听着这话，看了靳成睿一眼，眼里的深意靳成睿没弄懂，只是听到他说：“靳先生，你就是太忙了，我早跟你说过了，日子……” “日子不是这么过的。”靳成睿接下了他的话，喝了口啤酒笑了起来，“小唐，这话你每年都这么跟我说，我都听得会背了。” 看见对面的青年不发一语，一脸不认同的表情看向他，靳成睿双手举起，一副投降的样子，“行行行，我知道了，你看我这不是来马六甲散心了么？” “你这才不是散心，你是来这边工作的。” “……”靳成睿第一次被自己的话弄得无言以对。 夜幕降临，大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店里的歌声依然，这是鸡场街上难得在晚上还开店的商铺，店内的客人不知不觉便多了起来。 靳成睿和唐雨从下午坐到晚上，在这里待了多久，靳成睿就听唐雨说了多久的话。平时在公司，他也是这么听着下面的人说话，但听着青年的声音，明明只是一些日常小事，却能让他彻底地放松，紧绷的神经也渐渐舒缓。 然而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演出的团队刚过九点就停下了演奏，唐雨见状看了下时间，脸上开始露出一点犹豫。 靳成睿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怎么了？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果然如他所料，唐雨咧嘴干笑了两声，“今天早上我约了一个刚认识的日本朋友，说要带他去夜游一下马六甲，约好了在红屋那边碰面。” “啊，这样啊，”靳成睿心里有点不痛快，嘴上却体贴地问道：“你们约了几点？时间还来得及吗？赶的话就先走吧，我等一下也该回酒店了。” 唐雨面露难色，他看了下时间，犹疑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对不起啊靳先生，我可能时间真的有点来不及了，你明天还在吗？”得到了靳成睿肯定的回复后，他又道：“如果你明天还在市区的话，那我们中午的时候在三宝井那边碰面吧，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靳成睿笑着点头，朝他挥了挥手，看着他踩着自行车走远，脸上的笑意才冷却下来。 他看了眼桌面上的啤酒和软饮，以及对面空空如也的座椅，拿起啤酒把剩下的那些一口气喝掉。 “真难喝。”早已不冰的啤酒喝起来就和馊掉的苦茶没两样，靳成睿撇了撇嘴，结了账，出门随手拦了台计程车，靠在后座上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快速而过的景色。 这座城市，没了青年的身影，似乎也失去了不少吸引力。 靳成睿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酒店，身体才刚接触到大床，电话就响了起来。 铃声中断了一下，继而又锲而不舍地响起，靳成睿暗骂了一声，起身拿起手机，看了来电一眼，翻了个白眼接通了电话。 “有屁快放。” “咦？”电话那头听到这句也没怒，反而打趣了起来，“你不是去马来西亚寻找人性了吗？怎么？没见着你的小天使？” “说人话。” “……”那边静默了一下，似乎在掂量着这头老虎的可撩拨程度，最后还是聪明地选择了不去拔虎须，“我听你秘书说你又去马来西亚了，不是去度假吗？心情不好？” 靳成睿拿着电话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一口闷下去后，发现肚子里的怨闷也没有抒发多少，思考了两秒，还是打算向好友和盘托出。 “……所以，”电话那头的人听完后，有点怒其不争的意味，“因为你的小天使没把你送到酒店门口，你就闹别扭了吗？” “……”靳成睿觉得对方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心情，自己专门乘这么久的飞机来这里，一年就只能见到唐雨这么一两次，每次却因为不同的人以不同的原因来打乱他的计划，你让他怎么不怒？ “不是我说你，你就这样维持着这种柏拉图式的‘友情’，很有趣吗？” 靳成睿不知多少次听好友们这么说他了，以前他们这么调侃他的时候，他都不屑搭理他们，对他来说，这片土地，那个青年，就是他心里最后一片净土，每年来这里充充电，回去又能以最坚硬的姿态在商场上横冲，他不想打破这种模式，也不想做些多余的行为毁了他们的这种“友谊”。 “你不懂。”最终他只能以这么虚弱的一句话，来回答友人的质问。 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转了个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这次打电话来是问你城东那边的开发案，现在有两个投资商对这个项目有兴趣，一个是日本那边的一个是澳洲那边的，我们对比了一下两边提出来的条件，日本的条件比较优渥一点，但澳洲的也不差，还有可商量的余地，你给我个号码，我等一下把文件传真过去，你看完……” “澳洲的。” “嗯？？” “选澳洲的那个。”靳成睿一副无需再谈的语气，轻而易举就做了判断。 “……”电话那头默了两秒，“等一下靳先生，你连文件都没看，还是说你秘书骗我，其实你人在中国，你就是不想见到我而已？！” 靳成睿扶额，哪里来的深宫怨妇。“不用看了，我不喜欢日本人，就选澳洲的合作商。” 得，一听就知道什么原因了，那边也不再多问，只是象征性地说了句，“我会尽我所能多争取一点利益的。” “嗯。”靳成睿应了一声，刚想挂上电话，那边又抛来一句，“算我求你了，为了公司未来的发展着想，把你小天使给拿下吧。”说完还没等他回应，就挂上了电话。 靳成睿看着手机出了一会儿神，脑袋因为朋友最后的一句话当机了，过了好久，手机上突然响起了短信的声音，吓了他一跳，这才把他飘散的注意力给扯回来。 【靳先生，睡了吗？我刚刚到家，今天晚上真不好意思，明天请你吃饭给你赔礼，咱们明天中午在郑和庙门口见面吧，晚安：）】 看见短信的内容，就想起青年的脸，靳成睿的郁闷瞬间消散不少，他偏头想了一下，手指笃笃笃地按下—— 【小唐你这么早就回到家啦？】 那边很快就回复过来：【是啊：（日本人果然很遵守时间呢，我就晚了十分钟，就怎么找也找不见人了，所以只好早点回家了。】 靳成睿一看这信息，脸就黑了，他按压着熊熊怒气，发出去的信息却是和脸上截然不同的温柔，【那也好，早点回家休息，今天一天也累了吧？早点休息，咱们明天不见不散。】 【好：d 晚安靳先生。】 靳成睿又回了句晚安回去，然后点开另一个收件人，给那边发了条——【给你两个选择，要不就在澳洲合作商那边争取提高30利润，要不就在日本那边压得他们以成本价签下合同。】 看见那边回了一大串哭脸过来，靳成睿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明天又是让人期待的一天。 ☆、三次遇见 第二天一早，靳成睿早早就起床了，为了不耽误今天一整天的时间，他将所有行李收拾好，在酒店吃了个早餐，看了下时间，距离两人约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仅犹豫了那么一秒，他就往英雄广场那边走。 早上的马六甲不如中午那么燥热，靳成睿走在路上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不用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 在英雄广场买了瓶水，又走到了对面的古城门，这个时间还很早，到处都没有什么人，靳成睿熟门熟路地拾级而上，几个摆摊卖画的人已在那边开始摆放自己的画，靳成睿看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拿着水的手，接着又继续往上走。 早晨的阳光穿过树叶，零零散散地投洒在台阶上，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但再美好的光景，也比不上靳成睿看见青年在阳光下忙碌的身影。 “小唐！”靳成睿在发现唐雨的那一刻，就忍不住脱口而出喊了一声。 唐雨忙碌的动作顿了一下，缓慢地转过身来，看见靳成睿的那一刻脸上闪过不可思议，紧接着扯嘴笑了起来，“靳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靳成睿的笑脸僵了一下，马上又说：“想着还有点时间，去英雄广场那边买了点东西，没想到上来这边就看到你了。” “这真是巧啊！”唐雨感叹一句，接着他看了一下靳成睿，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朋友，回过头来对靳成睿说：“靳先生你忙么？不忙的话就先到上面看看风景坐一坐吧，我先帮朋友搬点东西，很快就结束了，之后去找你，我们一起去吃饭。” 靳成睿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又开口道：“反正我没事做，要不我帮你吧？人多好办事。” 语毕，靳成睿径直走到唐雨身旁，把水往旁边一放，说着就把东西搬了起来。 “诶诶！靳先生，没关系的，我们来就好，东西又脏又重，不要弄脏你的衣服了。”唐雨看见靳成睿的动作，马上上前压着他不让他搬。 靳成睿一口气将一个大箱子搬了起来，站起身和唐雨平视，对着他佯怒道：“你是小看我吗？别看我常坐办公室，我也常去健身的，还有，你都不怕脏了，我怎么就怕脏了？” 靳成睿在心里叹了口气，唐雨虽然算不上白皙，但他的肤色比起当地许多人都白上不少，算是带了点小麦色的健康肤色，但他知道唐雨是常常骑着自行车满城市转的，天天这么暴晒，居然也能保持这种肤色，每次看见他都觉得他干干净净的，比起自己弄得一身脏，他更不愿意看见青年沾上一点灰尘。 唐雨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和靳成睿对视了两秒，就败下阵来，“好吧，那你搬这一箱就好，剩下的都是小箱子，东西也不多，我们很快就能搬完了。” 靳成睿用鼻音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像是抱怨也像是不满，唐雨无奈地笑了笑，上前也搬了个小一点的箱子，走在前面为靳成睿带路。 之后靳成睿当然不理会唐雨的命令，不管不顾地又搬了几次，用不了一会儿，十几箱的东西就搬完，唐雨对那朋友笑着挥了挥手，就和靳成睿一起离开了。 走去饭馆的路上，靳成睿闲着无事便问了刚刚帮搬东西那人的事情，唐雨说：“哦，昨天晚上我不是没碰见那个日本人吗，之后就遇到这个人了，他也是日本来的，他很厉害喔，跟我一样在马六甲到处逛，每到一个地方就画下那地方的风景，不知不觉就画了很多，刚刚那些东西有些是他的画，有些是画画用的道具，还有一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昨天晚上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发愁要怎么处理那些东西，正好被我碰到了，我就答应今天早上来帮他搬一下。” 又是日本人，靳成睿窝火极了，早知道刚刚就不那么卖力搬东西了，但想到他搬少了，唐雨就要搬更多，顿时又纠结起来，心里面的憋屈劲就更甚了。 谈话间，两人就到了三宝井那边。这家店靳成睿和唐雨之前也有来过，游客都不知道的一个小地方，却受很多当地人的青睐，还没到正午，店里的人已经不少，两人寻了个小桌子，唐雨随便点了几个菜，便开始和靳成睿闲聊起来。 靳成睿如往常那般安静地听着唐雨说话，无外乎就是他之前遇到了些什么人，又帮哪些人做了什么，带他们到哪里去玩，从他遇到的人里面，又听到了哪些趣事。 从唐雨口中说出的话，对靳成睿来说似乎永远都那么有趣，让他很想探究，到底眼前这位青年，还能帮多少人，做多少事。 第一次来马六甲的时候，靳成睿才25岁。 那一年距离他刚刚创办自己的公司，也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为了争取更多的订单，他满世界的飞，而马来西亚，则是他那一次行程的最后一站。 一家刚起步的小公司，不受大商家看好，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心里面清楚得很，但当时年轻气盛，连续遭遇几家公司的拒绝，靳成睿多少也有点心灰意冷。 他是个孤儿，虽然不是从小被父母抛弃的那种，但也离不远了。在他还在幼儿园的时候，父母因为车祸早早就离他而去，其余的亲戚没有一个人想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多次讨论，或者说，多次争吵的结论就是，送到孤儿院去。 靳成睿自小看惯了旁人的冷眼，这个世界上，没有利益关系，别人不会轻易伸出援手，更别提一旦伤害到别人的利益，就更别想有人会出手帮忙了。 他庆幸自己在成长过程中，有那么两三个可称得上挚友的好朋友，他们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从小就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更坚定了他们要靠自己的实力往上爬，但在他们内心深处，似乎除了自己，也没有谁能够深信。 在马来西亚谈的那笔生意，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靳成睿从对方的言语中，很快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一家小公司，没多少业绩，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是啊，连朋友都不能相信，凭什么要求一个陌生人相信你？ 心灰意冷，或者说在万念俱灰的时候，他遇到了唐雨。 “从这边上去，能看到马六甲海峡喔。” 靳成睿扭头看过去，看到一个年轻人坐在石阶上，两手撑着地板，笑着对他说。 “……谢谢。”虽然不确信青年是不是对他说，但看向那青年的双眼，眼里似乎只看着他一人，这种感觉很奇怪，从没被人这么认真地注视过，让靳成睿有一瞬间的恍然，自然而然就道出了一声谢。 双脚像是带了魔力一样，沿着石阶一直往上走，似乎是要带着他走向青年所说的地方。靳成睿努力地往上爬，差不多走到顶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加快了速度。 在最顶端绕着围栏走了一圈，终于寻到了青年所说的马六甲海峡，靳成睿笑了。 “那么小一点，也叫能看到啊？” 站在最顶层，远处看过去是密密麻麻的民居，两旁被大树簇拥着，而青年口中的马六甲海峡，只有小小的一块。但不知怎的，看到了眼前的景色，靳成睿压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心，在那么一瞬间仿佛都解放了一样。 靳成睿在那里逗留了一阵，罕见地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才原路返回。 回程的心情和上来时截然不同，但靳成睿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可他就是感受到自己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一点。 “先生，有看到马六甲海峡吗？” 青年清脆的声音又再次响起，靳成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如想象中一样，又看见那阳光般的笑容。 “看到了。”没有调侃，没有回避，靳成睿第一次那么正经八百地回答一个“陌生人”的问题，但这种感觉似乎也不赖。 “这里还能看到日落喔，不多待一点时间再走吗？” 靳成睿平生第一次兴起了犹豫的念头，但最终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两人就像是个最普通的点头之交一样，朝对方互相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飞机误点，被迫多逗留了一个晚上，靳成睿到那些景区逛了逛，看着夜幕降临，正打算随意找个地方吃个晚饭，意外地又遇到了青年。 “先生，这个时候前面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吃了啦。” 青年的自行车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地方停下，举起手前后比划了几下，“这条街平日到了下午，商铺就关得差不多了，周末晚上才会开，要吃饭只能到河畔两边的餐厅，或者再往前走一点。” 靳成睿的脚步停了一下，第一次见到青年，对方亲切地给自己指路，那最多可以算作是友好，第二次再见到他，两个陌生人再次碰面，点个头示意一下，也就算过去了，可是这一而再再而三是怎么回事？ 他眉头皱了皱，看着青年的脸不发一语，对方也不恼，反倒是继续说：“这样吧，我带你去饭店比较多的地方，那边是我们本地人才会去的点，一般游客可找不到路。”说着，把自行车的车头一拐，还没等靳成睿反应过来，就率先往前走。 “等……”靳成睿还想拒绝，青年在前头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他，“走吧先生，再晚就没饭吃了。” 靳成睿看着被路灯笼罩着的青年，心里面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他分不清道不明这种没来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只能凭本能地应了一句，“等等我。” ☆、似曾相识 那天晚上，青年没有拐带他去卖了，也没有拉他进些什么黑店，一切都如他所说的那样，带他去只有当地人才找得到的店，好好地吃了顿饭，接着又送他去坐计程车，然后，笑着转身离开。 靳成睿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闲的人，或者用他更不愿意相信的形容词，那么善良的人，善良得，连他一颗早已蒙尘的心，被他轻轻一吹，露出了一点粉嫩，告诉他，我还跳动着。 第二天一早，靳成睿去车站乘车回吉隆坡，买车票时，身后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先生？” 靳成睿转头一看，不是青年还会是谁？ “真的是你啊！”青年看见靳成睿的脸，马上就笑了起来，“我刚刚来送一个朋友，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也能遇到你呢，真的好巧啊！” 靳成睿这下总算和青年同步了想法，真的是，好巧。 距离发车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靳成睿和青年一起坐了下来，昨天青年陪了他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也没能好好了解过对方，这下总算有了时间。 直到现在，靳成睿才知道青年名字叫唐雨，刚满二十，正在念大学，是个颇为清闲的艺术生。而唐雨也总算知道了对方的姓氏，但也仅仅是姓氏，靳成睿对外人的戒心，还没能让他甚至只是告知对方自己的全名。 但唐雨也无所谓，笑着对靳成睿说：“那我以后就称呼你靳先生吧。” 那一刻，靳成睿有点后悔，是不是该把自己的全名告诉他？这种后悔被他瞬间抛诸脑后，但仅仅过了两分钟，他就再次深深地感到懊悔莫及。 “啊对了！靳先生你吃了早饭没？”唐雨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提了起来，“这是三宝井附近一家甜品店的豆腐花，是马六甲最好吃的一家喔！还有这个，也是那边的馄饨，一样是最好吃的，你拿上车上面吃吧。” 靳成睿看着青年热切的表情，再次想到那个问题，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还会存在这么善良的人？ 当然，靳成睿没有直接就收下对方的食物，虽然爸妈没有教育过他，但他也是知道不该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的，他们俩，也算是半个陌生人吧？ 然而唐雨十分锲而不舍，一个劲地往靳成睿面前塞，无奈之下，靳成睿只能收下了。 “时间快到了，”靳成睿往外看了一下，车门已经开了，大家都开始上车，“很高兴认识你，小唐？”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靳先生，下次来马六甲再来找我啊，我一定带你去玩好玩的，吃好吃的！” 靳成睿定睛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提着行李去检票。 “先生，不带盒子的食物不能拿上车。” 靳成睿看了眼手中提着的食物，扭头去看青年，果然对方还在，他挥了挥手，唐雨就跑了过来，“怎么了？” “他说食物不能带上车，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吃吧。”说着将食物往唐雨那边塞了回去，朝他点了下头，就上了车。 靳成睿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看了看窗外，唐雨提着食物的样子，就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让他心中有些不忍，但靳成睿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把头一撇，调整了一下座位，假寐了起来。 一大早坐车到吉隆坡的人并不多，车上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司机也上了车，在车准备开动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笼罩了靳成睿。 靳成睿睁开眼，瞬间眼睛就瞠大了。 “靳先生，”唐雨哈哈地呼着气，显然是跑过来的，“……我给你找了个盒子，记得趁热吃啊，好了车准备要开了，很高兴认识你，有机会再见。” 靳成睿还处在震惊状态，唐雨已经转身下了车，他提着食物呆愣地看向窗外，唐雨站在道路边朝他笑着挥手。 那一刻，靳成睿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敲开了，排山倒海的不知名的情绪从胸腔溢出。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的豆腐花还是温的，靳成睿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说了一句：“……真甜。” 但不知怎的，口腔两边有源源不断的咸意冒出，和豆腐花的甜汤混在一起，那味道是形容不出来的诡异，可靳成睿却觉得那是他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靳先生？靳先生？” 靳成睿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见唐雨在他面前挥着手，“怎么了？” “怎么说着说着就发起呆来了？” 靳成睿笑了笑，“突然有点想念你第一次给我吃的那个豆腐花了。” 闻言，唐雨笑了起来，“原来是馋了，那我们赶紧吃完就去吃那个豆腐花吧？”突然他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问道：“对了靳先生，你今天晚上几点的飞机呀？” 靳成睿听到这话，在心里面默默叹了口气，还真不想面对这个残忍的话题，“晚上十点的，怎么了？” 听到他的回答，唐雨松了口气，“那就好，下午我还要帮一个朋友去买些东西给他送过去，晚上十点的飞机，在这边去吉隆坡也就两个多小时，那我还来得及送你一趟。” 靳成睿闻言像是吃了只死耗子一样难受，唐雨这种爱帮助别人的性子既打开了他的心房，同时也在他心脏上刮了几刀，但他也没道理让对方只陪着自己一个，也许对于唐雨来说，他也只是众多“需要帮助”的人里面的其中一员，而且自己也私心想让他继续保留着这种赤子之心。 无奈到最后，靳成睿只能说：“那我们吃快一点吧，不然你又要迟到了，等一下就吃不到豆腐花了。” 然而靳成睿这种乌鸦嘴，真不该大白天就出来横行，果然他们刚吃完饭，唐雨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听着唐雨的对话内容，再结合他的神情，靳成睿就知道这趟豆腐花之行又泡汤了。 “对不起啊靳先生，我朋友说他下午还要赶另外一个点，要我提前一点帮他把东西送过去，我可能没办法……” “我知道了，没关系，不用跟我道歉，本来你就是陪我过来的。”靳成睿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真心虚伪，但脸上的笑容依然贴心，“你忙就赶紧过去吧，路上小心一点，那家豆腐花我知道在哪儿，我自己可以过去买的。” 唐雨又道了几声抱歉，还坚持拿着账单出去付钱，这才满脸歉意地离开了。 唐雨一走，靳成睿和善的笑容就从脸上褪去，他看着门口唐雨离开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就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外，靳成睿抬手看了眼手表，喃喃自语道：“比预料的时间还早了一点呢。”说着又叹了口气，迈开脚步往酒店走去。 回到酒店，放在门口的行李箱像是在嘲笑他一样，靳成睿烦躁地踢了他一下出气，结果用力过猛，把箱子踢倒了。 “……”他沉默了两秒，认命地走过去将箱子提起，然后打开公文包，拿出电脑开始工作。 “滴滴滴滴……” 手机上的闹钟响起，靳成睿停下手上的工作，一看时间，都到下午六点了，把资料存了档，收拾了一下东西，拉着行李箱便离开了酒店。 靳成睿上了计程车，道了车站的名字，前面的印度司机一踩油门，两边窗外的景色飞速而过，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汽车站。 买了票，回复了几封邮件，靳成睿百无聊赖地等着发车。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靳成睿拿着车票发了一阵子呆，这才起身去检票上车。 看着手中的车票，靳成睿扯嘴嘲笑了自己一下。为了和唐雨相处到最后一刻，他连车都没有安排，就是想让对方送一送他，但唐雨的性格他是懂的，一帮起别人来，就忘了时间，这几年下来，他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像今天这样的场景了。 靳成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今年的份额算是补足了，好好奋斗一年，希望明年能争取多一点的时间留在这儿。 车引擎启动的声音响起，靳成睿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打算休息一下，司机不知道和谁在说话，久久不肯发车，靳成睿也懒得睁开眼看，直到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靳成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抱着怀疑的态度睁开双眼，就看见唐雨像是打胜仗一样带着笑意向他走来。 “你……”他喉咙发紧，险些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啊靳先生，我朋友拉着我又跑了几个地方，啊，不说这个了，”他像以前那样，做着同样的动作，将手上拿着的东西往靳成睿身前一递，“给，你想吃的豆腐花，还暖着呢，记得要赶紧吃。” 靳成睿口腔两边咸咸的唾液再一次润湿了他的嘴，让他干涸的喉咙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 “嗯？”他说了什么唐雨听不清楚，身体前倾了一些。 靳成睿伸手过去，唐雨提着豆腐花的手往下放了一点，没料这次靳成睿却紧紧握住他的手臂，声音不大却坚定地道：“我不想要豆腐花了，我想要你，跟我一起走，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又愚蠢地设错了时间qaq ☆、不由自主 事情似乎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 靳成睿说出那句话后，两人都沉默了。冲动之下说出口的话，靳成睿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似乎那是一句压抑了许久的话，说出口以后，反而让他舒了一口气。 然而唯一不妥的地方，大概就是没有预料到青年的反应。 唐雨沉默了许久，司机大叔在后面骂骂咧咧地叫了几声，唐雨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抽了抽手，但却被靳成睿握得更紧。 感觉到唐雨的退缩，靳成睿皱了皱眉。他一般不轻易说出自己的心底话，然而既然说出口了，就不会允许对方逃避。 然而司机大叔的叫骂声越来越近，周边的人也在围观他们，靳成睿无视周围的视线，只是紧紧地揪着唐雨不放。 唐雨似乎从没经受过这等“洗礼”，他妥协了，手上也放弃了挣扎，“你也好歹，让我收拾一下东西？” 靳成睿听到他的话，一阵狂喜涌上心头，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屏息凝神等待着唐雨的答案，这下总算呼出一口气来。 他看了一眼怒气冲冲走过来的司机，拿起自己的行李，牵着唐雨的手下了车，将自己的行李都拿回来后，看着车开走了，这才转过身看向唐雨。 唐雨一直低着头，从靳成睿的视线，他只看到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以及两只红红的耳朵。 靳成睿心里一软，紧了紧牵着唐雨的手，感觉到眼前的人僵了一下，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唐雨悄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靳成睿牢牢地盯着他看，愣了一下，很快又撇过头。靳成睿抿唇忍笑，“小……”他顿了一下，换了个称呼，“小雨。” 唐雨对着靳成睿的那半边脸颊迅速地红了，他迟疑了一下，像是鼓起了勇气，转头看向靳成睿，“靳先生……” 靳成睿截停了他，道：“叫成睿，或者，睿？” “……成睿，”他红着脸，又深呼一口气，“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靳成睿看着很高兴，“你说。” “你喜欢我？” 这问话倒把靳成睿给问倒了，他愣了一下，似乎是从来没深究过这个问题。唐雨看着他的反应，脸上的神情变了变，被握着的手下意识地挣脱了一下。 靳成睿被他的动作拉回注意力，紧紧禁锢着他的手腕，坦白道：“我不知道。” 那一瞬间，靳成睿仿佛看到唐雨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那速度快得他觉得自己是看错了而已。唐雨看着他，说：“那你说，‘你想要我’，是什么意思？” 靳成睿觉得此刻他还是实话实话比较好，于是他没有多加思考，就把内心的感受道了出来，“我想让你在我身边，那会让我感觉很放松，我工作很忙，但每年总会想抽个时间来这边走走，跟你聊聊天，这样似乎就能找到继续忙碌下去的动力。”还有让我找回一点不至于迷失自我的人性。 唐雨听着他的话，脸上再次烧红起来，靳成睿看不懂他的态度，只是觉得唐雨此刻似乎很高兴？ 果然，唐雨听完他的话，抬起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抹了抹脸，再次看向靳成睿的时候，眼里带着点光，“好，我跟你走。” 靳成睿没有赶着下一班车前去吉隆坡搭乘飞机，他发了个信息给秘书，让她修改成明天晚上的飞机，然后就跟着唐雨，到了他的家。 这是靳成睿第一次到唐雨家，或者说第一次靠唐雨那么近。唐雨还没打开房间大门，他就隐约闻到一点刺鼻的颜料味，靳成睿这才想到，唐雨曾经说过他是学艺术的，现在算起来，估计也已经毕业了一段时间了吧。 两人在门口前驻足了一阵，唐雨拿出钥匙，却迟迟没有打开门，靳成睿不解地看向他。 唐雨像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他闭眼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靳成睿说：“……这是我第一次带人到我家来，我没想到这么突然，家里有点乱，你不要介意。” 靳成睿这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心里像是被什么塞得满满的，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已经紧紧地将唐雨抱进怀里。 靳成睿抱了他好一阵子，才轻轻放开他，唐雨红着耳根转身开了门，这下子颜料的味道就更重了，靳成睿怀着忐忑的心情踏足这块地方，目及之处满满都是画板和画具，以及挂满整个屋子的画。 这是青年眼中的马六甲，或者说是他内心的世界，如此缤纷，如此夺目，关于这片土地的每一寸地方，在他笔下都成了珍贵的宝物，绽放出迷人的光彩。 唐雨似乎有些害羞，可是挂了满屋子的画作，根本不是他想遮就能遮住的，他倒了杯水给靳成睿，让他自己坐一下，随后就开始收拾起行李。 靳成睿趁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欣赏起他的画作，青年似乎同一个地方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时间段勾画出那个地方不一样的景致，从最著名的景区，到小小的商铺，将马六甲的每一寸都细心刻画下来。 然后，靳成睿在其中一张画前停下了脚步。 唐雨收拾完东西出来，就看到靳成睿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好奇地走过去，靳成睿便指着眼前的画对唐雨说：“这个，能送给我吗？” 唐雨微讶，看见他指着的那幅画，顿时恍然大悟。他上前把画作取下来，放到靳成睿手上，“给。” 靳成睿像是得到了珍宝一样，爱不惜手，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他又问唐雨拿了个画框，将画好好地放进去，这才将它收起来。 一切都做好了以后，他才看到唐雨收拾好一小袋行李，他看了唐雨一眼，问：“就这些？” 见唐雨点了点头，靳成睿轻蹙了下眉头，“小雨，我说的让你跟我走，不是去一趟旅游或者去短住一两天，而是让你跟着我一起生活，一起到我生活的地方住下去。” “啊。”唐雨听了他的话，霎时间呆滞了一下，很快地，他又露出了纠结的神情。他看了眼自己的屋子，最后与靳成睿对视，“那我这房子怎么办？” 靳成睿这决定下得快，也没多考虑会对唐雨造成什么影响，眼下问题来了，他看了下周围的环境，这里还挂满了马六甲的每一处回忆，“卖了”两个字卡在靳成睿嘴边，怎样也吐不出来。 考虑了近半分钟的时间，看到唐雨一脸期待的模样，靳成睿在心底叹了口气，“先放着吧，这样我们偶尔回来这边，也不用特意找酒店借住了。” 没有预料中的激动，也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唐雨就这样定定看了靳成睿好久，最后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朝他露出惯有的笑容，“好。” 行李收拾好了，家里的东西由于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一趟，唐雨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把自己的画一张张拿下，放进箱子里收好。 迫于靳成睿的压力，唐雨又收拾多一袋行李，但他本身换洗衣物就不多，靳成睿看了一眼他的衣柜，那根本不像是个现代大男孩儿的衣柜，少得可怜的衣服，看着就寒碜，也不知道他一身干净的气息，到底是怎么保留下来的。 多了的那一袋行李，毫无意外全放满了作画的工具，到了这一刻，靳成睿才总算感受到他是一个美术生的身份。 一切都安置妥当了，最大的问题来了。 靳成睿：“……” 唐雨：“……”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静默地对视了一眼，唐雨尴尬地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道：“……我家，真的好小啊，呵呵。”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就不告诉你 作者:木米花 第2节 靳成睿再怎么迟钝，也听出了唐雨这话背后的意思，他清了下喉咙站了起来，“要不，我今晚先去附近酒店住一晚，明天再来接你？”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唐雨忙摆手澄清，“我、你，嗯……”他手足无措地又抓了一下后脑勺，原地转了一圈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一拍手道：“你睡床我睡地上好了！” 说着，他忙不迭地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抱回来两床薄薄的被子和一个枕头，把东西放下后还满脸高兴地说：“幸好之前商场特价的时候我多备了一份，靳先生我跟你说喔，我们这边每逢三月八月和十二月都有打折呢，啊，不过你每次都那么忙，肯定没时间逛街。” 靳成睿看着他蹲下边自言自语边忙碌地铺着被子，马来西亚一年四季都那么热，被子那么薄，铺在地上跟直接睡在地板上根本没什么两样，看着这家伙瘦削的身影，靳成睿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就伸手拦下了他的动作。 “靳先生？” 靳成睿一晃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脸上表情不大自在，脑子当机了两秒才开口道：“……成睿，或者睿。” 靳成睿看见唐雨脸上又红了起来，怎么他以前没发现这家伙原来是那么容易脸红的呢？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又补了一句：“一起到床上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更错了，今天再补一章 ☆、同床共寝 好热，床好挤，窗外的月光好刺眼…… 靳成睿挑了一大堆问题来解释自己今天晚上难得的失眠，但让他不得不承认的是，最大的原因，正躺在他隔壁呼呼大睡呢。 刚刚在看见唐雨铺床的时候，他一下子心软，脱口而出邀请对方和他一起共用一张床，但真的躺在一块儿的时候，靳成睿才感受到浑身的不自在。 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不是没和其他人一起睡过一张床，但那时候他已经不喜欢和别人有过多的接触，自离开孤儿院后，他再也没和谁同躺在一块儿过，即便是最亲近的几个兄弟，互相之间也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旁边睡着一个人，源源不断的热气从手臂传来，让他燥热难耐，一张小小的单人床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让他再怎么躲避，也免不了和唐雨偶尔的身体接触。 靳成睿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周围似乎更安静了。青年的呼吸声从旁边传来，鼻间充斥着满室的颜料味，半边身躯感受到来自同床之人的温度，让他燥热之余，又兴起了一点往热源靠近的冲动。 突然，青年一个翻身，靳成睿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下意识屏息，直到旁边那人又再次安静下来，才呼出一口长气。 以前自己睡不着的时候，是怎么入睡的呢？ 靳成睿闭着眼睛回忆着，似乎这几年来，鲜少有失眠的时候，那再往前数呢？哦，好像是第一次到国外争取订单失败的时候，最后自己是怎么解决来着？似乎是想着唐雨的脸，想着他给我送的豆腐花…… 不知不觉，靳成睿又再次靠着那碗神奇的豆腐花，就这样渐渐睡着了。梦里，他又看见了青年给他送豆腐花的那一幕，记忆中的他还是那么干净，那么阳光，但好像又有点什么不同，多了点什么呢？似乎是多了点熟悉，看，他还开口叫我成睿了…… 第二天早上，靳成睿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晒醒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再睁开眼睛时，才发现本该躺在隔壁的唐雨已经不见了。 靳成睿顿了顿，摸着早已发凉的床单，不禁愣了一下。 我居然毫无防备地和别人睡了一觉。 室外传来的关门声打断了他的愣神，靳成睿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外走。唐雨看见他起床了，提起手上的东西朝他笑了一下，“靳先生时间凑的刚刚好，洗个脸来吃早饭吧。” 靳成睿皱了下眉头，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往浴室走。再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放好了早餐，有馄饨还有他最爱的豆腐花。 “来，快过来吃吧，不然东西要冷掉了。”唐雨给他递过去一双筷子，靳成睿往桌子的方向走去，拿起筷子刚准备吃，就被唐雨给拦下了。 “早起先喝杯水，清一下肠道。” 靳成睿顿了一秒，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干，拿着空杯子看了唐雨一眼，看见对方满意地对着他笑了笑，这才拿起筷子开动。 一口气吃下三个馄饨，靳成睿这才抬起头问唐雨：“你今天几点起床的，怎么我都感觉不到你出去了。” 唐雨扯嘴笑，“靳先生平时工作肯定很累吧？” “嗯？”这答非所问的。 “我习惯了太阳刚出来就起床，不过今天还再早了那么一点点，”他笑着比划手指，“我先到古城门那边和几个朋友说了几句话，再到三宝井那边买早餐，刚回来你就醒来了，看来我时间算得刚刚好。” 靳成睿不用问也知道他和那些朋友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挑起这话题，只是问了另一件事，“你刚刚说我平时工作很累？为什么？” 唐雨闻言笑意更深，“因为我今天掉下床了你都没发现！” 靳成睿听了他这话，面上的表情都不好了，那样子就跟吃了大便一样难看，然后他又听到唐雨笑声更大，“哈哈哈我开玩笑的，是我今天早上不小心出门的时候踢到了画板，本来还担心你会被吵醒，没想到你那么能睡。” 靳成睿听了他的解释，心情更复杂了，不知道该为前一个答案还是后一个答案高兴好，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旁边还睡了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睡得那么香，所以他昨天晚上那片刻的失眠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说说笑笑地解决了早餐，靳成睿又帮唐雨再收拾了一下房间，用布将家具都盖了一层，才帮他提着行李下了楼。 他留给唐雨一点时间让他与这个房子道别，虽然唐雨没说，但靳成睿从他眼神中能看出他很舍不得这个地方。 他打电话给秘书交代了几件事，又给朋友拨了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今天晚上就会回去，让他准备好一些资料届时直接拿给他看。 安排好正事，靳成睿看了下时间，正准备挂上电话，那边友人调侃的声音就透过电话传了过来，“我说，你这次居然还延迟了一天回来，怎么？舍不得你的小天使了？听哥一句，早日把他拿下来吧，不然你每年总是这么隔三差五地跑过去瞻仰一下，谁受得了啊！” 靳成睿沉默了两秒，道：“拿下了。” “嗯？”电话那边默了一下，继而惊呼起来，“诶？！你说啥？！！” 靳成睿心情颇好地扯嘴笑了一下，也不顾朋友在电话那头呼天抢地的，正好唐雨也出来了，他干脆直接挂了电话。 “怎么了，看你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靳成睿说：“有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啥也没解释，提起行李说，“走吧。” 靳成睿下了飞机，司机小陈已在机场门口候着，他看了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小陈直接驾车送他们回公司附近的房子。 唐雨忐忑地提着行李站在门口玄关处，靳成睿换了拖鞋进屋，把东西放好后，才发现他还站在门口往内张望，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他走过去，拿出一双新的拖鞋放在唐雨跟前，将他的行李提起，“进来吧。” 唐雨换下鞋子，跟着进了屋。靳成睿的房子和他的很不一样，不，应该说完全不一样，这里那么大，又那么宽敞，充满着现代的感觉，和自己那间小破房子根本找不到一丝相似之处，以至于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你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嗯？”靳成睿没听清他的问题，扭过头来看他。 唐雨愣了一下，随即甩了甩头，笑着摇摇头，然后快步走上前，“东西我来拿吧。” “没事。”靳成睿闪了一下，继续提着他的东西走到大厅沙发上放下，然后呼了一口气，转过身微笑着对唐雨说：“欢迎来我家。” 唐雨滞了一滞，也回他一个笑脸，“那就打扰了。” 紧接着，又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靳成睿不太习惯这种气氛，他咳了两声，越过唐雨走到前面，直到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才想起一件事。 “那个……”他手搭在门把上犹豫着，看见唐雨疑惑的脸，表情不甚自在地说：“我家里，也从来没人来过过夜，所以，”他打开了卧室房门，“只有一间卧室，和一张大床。” “啊？”唐雨微愣，“啊？？” 靳成睿闭眼掩面，他的房子不小，但卧室也就真的只有这么一间，以前从来没想过要让谁在这里过夜，他能带回家的那几个朋友，也不是习惯在别人家过夜的人，于是乎这么大的房子，除了自己的卧室，还有大厅那张沙发，还真的没有可以让人“睡”的地方了。 “那、那我……”唐雨用食指指了一下自己，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靳成睿。 靳成睿仅思考了半秒，就下了决定，“今晚先委屈你跟我睡一张床吧，明天我会让人处理这件事的。” 这似乎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如果之前靳成睿还会犹豫，那经过昨晚以后，他几乎也没多少值得过多思考的地方，毕竟自己的床，比起唐雨家的，起码要大上一倍。 唐雨被迫接受了和靳成睿同床的事实，他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套睡衣，洗漱后就侧着身躺倒在床上。 靳成睿离开多一天，公司里等着他处理的东西就多压了一倍，等他忙完过后，已经到凌晨一点多了，他熄了灯回到自己卧室，一开门就看到本该黑漆漆的房间多亮起了一盏小小的床头灯，柔和的光线洒在唐雨的脸上，竟让他的心瞬间暖了起来。 他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可是在躺到床上的那一刻还是惊动了床上的青年，听着唐雨轻轻呢哝了一声，靳成睿定了一下，直到他转了个身，呼吸再次绵长起来，他才蹑手蹑脚地躺进被子里。 与想象中温暖的被铺相反，冰冷的触感让靳成睿打了个颤。他扭头看了眼熟睡的青年，伸出靠近他的那只手探向唐雨，指尖碰到对方温暖的手臂时，身上的寒意似乎也跟着褪去了一丁点。 靳成睿的视线在唐雨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扭过头盯着天花板。 这床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维持原状 第二天早上，靳成睿是被香味扰醒的。 他睁眼愣了半晌，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就回到自己家了，正想抬手揉一下眼睛，才发现自己一只手伸到了右侧，马上就想到了本该躺在旁边的唐雨又不见了。 寻着香味走出大厅，果然看见唐雨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唐雨如自己每次见到他一样，穿着一件白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光着脚丫在厨房忙出忙入，在视线发现到靳成睿的那一刻朝他扯嘴笑了一下。 “早啊。” “早。”靳成睿应了一声，看着他将做好的早餐放到餐桌上，不禁好奇道：“你从哪里变出来这些东西的？” 唐雨：“……” 靳成睿抬头看他，唐雨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冰箱啊。” 靳成睿：“……” 他揉了揉鼻子，拉开椅子坐下，没再多说些什么。早餐不再是馄饨和豆腐花，只是简单的鸡蛋加火腿，但对靳成睿这种从没在自己家吃过早餐的人而言，仅仅是这么简单的早餐，已经让他觉得足够的新鲜。 “那个……” 唐雨诺诺地开口，靳成睿抬眼看他，“你能给我一条备用钥匙吗？” 靳成睿听唐雨这么说，才突然记起自己带他到自己家来，也没和他介绍过这个家，就更别说拿钥匙给他了，他一瞬间想到，唐雨这次会不会是第一次到中国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似乎忽略了许多问题。 “你等一下。”说罢，靳成睿就站起身，三步并两步回到卧室再走出来，将一串钥匙放到唐雨手上，“这是下面大门的钥匙，这是家门口第一道门的，这是第二道门的，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尽管向我提出，我第一次带人到家里来，有很多细节可能会没有注意到，不要担心会打扰到我。” 唐雨拿着钥匙，愣愣地点了下头，然后朝靳成睿又笑了一下，应道：“好。” 靳成睿吃完早餐就去上班了，临走前也没忘和唐雨介绍了一番家里的布局，最后他还想到了些什么，随手在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你刚来这边，身上可能没有现金，如果看到什么要买的就直接刷这个吧，密码是六个八。” 靳成睿看见唐雨呆呆地接过那张卡，也没说些什么，看着时间来不及了，道了句再见就出了门，但从关上家门到坐上轿车到走进办公室，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觉得好像是忘了些什么，可看见办公桌上堆得山一样高的文件，就再也没多余的心思去费神了。 靳成睿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直到叶城破门而入，他才得空松了口气。 “你的小天使呢？” 叶城一进门就左右张望，直把靳成睿的办公室瞪出个窟窿来，也没看见这办公室有第三个人在。 靳成睿按了按攒竹，颇有些无奈地看他，“你就这么闲？” 叶城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又重复了一遍，“你的小天使呢？” “在家。” 闻言叶城一脸鄙视，“你竟然学人家金屋藏娇。” “说什么呢你。”靳成睿轻蹙眉头，不是很满意他这种说法。 叶城撇了撇嘴，“我说，你就真的直接把人家给接过来了？对方居然也肯跟你过来，他是学生？还是已经工作了？就这么跟着你过来，人家在马来西亚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经叶城这么一提，靳成睿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似乎除了唐雨告诉他的那些经历外，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唐雨的一切。 靳成睿在心里面细数了一番，除了知道唐雨今年即将25岁，原本是念美术的，从小在马六甲长大……以外，别的一无所知。 看着他越发沉重的表情，叶城大吃一惊，“不是吧你？什么都没了解过就把人领回来了？你的小天使居然也肯跟着你过来，这下我真的相信他是小天使了！” 靳成睿瞪了他一眼，叶城耸了耸肩闭了嘴，不过沉默不到两分钟，又不怕死地开口，“诶你说，他就这么跟你过来了，能在这里做些什么呀？” 靳成睿扫了他一眼，叶城似乎也没期待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他这样算是外国人吧？要在这边找工作吗？要我说，要不你干脆直接在公司给他安插个职位算了，这样你不就能天天看到你家小天使了吗？啊，或者到宋宁那边也行，那家伙不是做外贸生意的吗，像他这种的应该能挺快上手的，也幸好他是马来西亚人，我听说那边的人语言能力都特别强，一个普通人最起码也能说个四五种语言……” 叶城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靳成睿越听脸色越差，到最后直接没黑着一张脸看他。叶城说到口干舌燥，也没听到靳成睿发表什么想法，抬眼一看，立马噤了声，随便寻了个借口拔腿就逃。 叶城走了以后，靳成睿也没心情继续工作了。那家伙说得对，自己这么不管不顾地把唐雨接了过来，也不知道那孩子在马来西亚的工作如何处理，可是靳成睿每次见到他，对方都是忙着在城市中穿梭，忙着帮这个朋友，又忙着送另外一个朋友，似乎永远都那么闲。 靳成睿有点庆幸当初自己没冲动开口让唐雨把房子卖了，想来他们之后肯定要找个时间回去处理一下唐雨在马六甲那边的工作。 但是叶城说的另外一点可难倒靳成睿了，唐雨要在这里工作吗？他一个学美术的，到底能做些什么？ 想到叶城的提议，靳成睿想了两秒，拨了个内线给秘书。 “李秘书，咱们公司，有什么需要美术生的职位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两秒，最后回了一句需要查询一下再告诉他，然后礼貌地挂上了电话。 “能天天见面吗……”靳成睿发了一下呆，然后才重新投入工作中。 最后李秘书的回答是，公司网页的主页面设计好像有需要美术生的空缺，靳成睿高兴地带着这个消息回了家。 还没打开家里的大门，看见从门缝下面透出来的光线，莫名地就让靳成睿心里软了下来。他拿起钥匙开了门，迎面而来的饭菜香味让他瞬间就觉得自己饿了。 唐雨看见靳成睿回来了，举着锅铲朝他挥了挥手，笑着说：“很快就能吃饭了，你洗个脸就出来吧。” 靳成睿点了点头，站在大厅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种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感觉，感受了一下这种满足感，这才转身进卧室换衣服。 一走进卧室，靳成睿总算知道今天早上觉得自己忘了的是什么东西了。 他扶额对着那张大床叹了口气，认命地换下了衣服走出大厅，正好看见唐雨把最后一盘菜端出来。 “你怎么不提醒我帮你买张新的床。” “啊？”唐雨一愣，然后耳根红了，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今天到外面闲逛去了，回到家才记得这回事。” 靳成睿看着他红红的耳根，突然有种比起眼前的菜，他更想品尝一下那小小的耳朵的滋味。他定定地看着唐雨的耳朵出神，直到唐雨挥手叫他，“靳先生，靳先生？” 靳成睿轻轻甩了甩头，把这荒谬的想法抛诸脑后，“那没办法了，今晚还是要委屈你跟我再挤一晚。” “靳先生……”唐雨听到他的话，食指在围裙上揪了一下，不甚自在地开口道：“其实，我觉得那床也挺大的，昨晚我还差点以为自己还睡在家里的床上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不要浪费那个钱了。” “嗯？”靳成睿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待他想清楚唐雨话里的意思，一下子间心脏扑通扑通地，不知是什么原因猛跳个不停。 他按捺了一下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确定？” 唐雨点了点头，怕他不相信似的，又忙道：“靳先生你的睡相挺好的，只要你不嫌弃……” “我不嫌弃。”几乎是马上的，靳成睿就接上了唐雨的话，然后又欲盖弥彰地挥了挥手补了一句，“你、你睡觉也挺……安稳的，那如果你觉得没必要，咱们就维持原状吧。” 唐雨闻言露出了笑脸，重重地点了下头，“嗯，维持原状。” ☆、渐行渐远 吃饭的时候，靳成睿想起了自己从公司带回来的消息，刚想开口，唐雨就先他一步说：“啊对了，今天我到外面转了一圈，买了些画具回来，我全部放在阳台那边了，你不介意吧？” 靳成睿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介意。” “那就好，”唐雨松了口气，“靳先生你家阳台的风景很漂亮呢，今天早上看到的时候我就想着坐在那边画画，应该能画出很漂亮的东西。” 靳成睿听着他的话，不由自主地视线就往阳台那边飘。他的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阳台外的风景的画面，听到唐雨的话，令他有种冲动想看看青年口中漂亮的风景，到底是怎么个好看法。 唐雨还在说着今天一天下来他的发现，比如小区下面的花园有多美，隔壁家老太太养了条小狗有多可爱，以及楼下保安大叔说他家老婆生了个小男孩儿，照片看着有多小多脆弱。 靳成睿从他的口中第一次了解到这个他住了有三年多的地方，到底都有住了些什么人，又是长什么样子的，突然之间，邀请他到自己公司上班的提议就卡在喉咙，怎么样也吐不出来。 在唐雨说话告一段落时，靳成睿问他：“看样子你今天去了不少地方啊，还习惯这边的生活吗？” 不知是不是靳成睿的错觉，他发现唐雨在听完他这句话后停顿了两秒，才笑着说还不错。靳成睿没有过多地深究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邀请唐雨和他一起回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下班回家有人在家里做好饭等着，跟他聊聊天，说说自己从没听过的东西，这种体验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而他也十分享受这种新生活。 饭后唐雨主动担起了洗碗的工作，靳成睿也乐得早点进书房工作。今天怕唐雨一个人在家会不习惯，提前回家的结果就是工作又堆了满桌，但看见唐雨那么轻易就融入了这边的生活，靳成睿觉得自己是多虑了，想想也是，那家伙可是能和每一个陌生人都能打成一片的性格，自己觉得他会不习惯反而比较奇怪吧。 晚上靳成睿工作结束后，洗漱完回到卧室，发现唐雨别说习惯不习惯了，整个人趴着睡在大床中央，那样子和在自己家睡觉没两样，丝毫没有一丁点鸠占鹊巢的自觉。 靳成睿站在床边，颇为苦恼地扶额看向床上的人。 唐雨一脸安详的样子，小夜灯柔和的光线打在他脸上，细看之下才发现在他称不上白皙的皮肤下，竟有淡淡的黑眼圈，让靳成睿都不忍心将他唤醒。他在心里暗自比划着床的大小，模拟着自己躺上去位置够不够，接着又轻手轻脚地掀起一点被子，然后就看到那家伙的一只手搭在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靳成睿心里一阵无语，他正思索着今晚要不要在沙发上解决一晚，等明天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突然间，让他烦恼的那个人就翻了个身，给他让出来一大片的空间。 靳成睿双眼顿时亮了一下，怕打扰了床上的人，按捺住满心的激动，蹑手蹑脚地一点点掀开被子，以极慢的动作躺了进去。 被捂得暖暖的被窝不似以往那般冰冷，一下子就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下一秒靳成睿整个人又僵住了。 唐雨不知是被忽然陷下去的床铺惊扰到，还是被靳成睿那一声叹气声扰醒了，才刚翻身过去，就这么一下又翻了过来，连手带腿都搭在靳成睿身上，把他硬生生当成了人形抱枕。 靳成睿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深怕一个呼吸身旁那人就会被吵醒，然后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让人尴尬的场面。 但唐雨之后似乎完全没被现下的状况影响，还是睡得那么香，那么甜，让靳成睿嫉妒得牙痒痒的。 靳成睿强迫自己闭上双眼，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本以为又是一个失眠夜，却在青年温暖的体温和干净的气息包围下，不知不觉地，就陷入了黑甜乡。 梦真是个好东西，它将平日中不敢想的，不敢尝试的，甚至是想都没想过的东西，都一一呈现在脑海里，只成为自己心底的小秘密。 靳成睿第二天早上起床，发现唐雨再次比他早一步起来，虽然两人正式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靳成睿似乎有点习惯这种生活节奏了。 靳成睿十分庆幸的是，唐雨比他早起，两人不用面对一早起来面面相觑的尴尬。然而今天让他更庆幸这件事的是，自己竟然久违的，梦遗了。 靳成睿感受着被子底下让人不太舒服的湿润感，抬起一手将自己的脸遮挡起来。 昨天晚上到底都梦到些什么了？脑袋里一片空白，连一丝一毫的细节都回忆不起来，靳成睿烦躁地抹了把脸，最终将之归为工作压力太大，太久没发泄了。 洗漱完后，靳成睿好不容易将烦躁感冲洗干净，然脚刚踏出大厅，看见唐雨坐在餐桌上率先吃起早餐，尴尬感又涌了起来。 “早。”靳成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了进去，和唐雨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埋头吃早餐。 怎料一只手又再次搭在自己手臂上，将他之后的动作拦截下来。靳成睿被碰触到的那一刻感觉手臂上像是触电了一般，心脏无来由地快速跳了起来，他抬眼看唐雨，对方仍是那副认真的表情，像是教育小孩子般说道：“先喝水。” “啊，哦，哦。”靳成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接过唐雨递过来的水杯，一口气喝干，唐雨这才笑着松开了手，安静地吃起早餐来。 靳成睿边吃边悄悄地观察唐雨的表情，发现对方真的和平时没两样，没有别扭也没有尴尬，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自然得根本找不出一丝破绽来，这下他才真的放下了心，暗自呼了一口气，把今天早上恼人的事实抛诸脑后。 靳成睿问了唐雨今天的安排，唐雨回道：“嗯，今天大概会在阳台画画吧，”他偏头想了一下，“冰箱的东西很齐全，昨天王婶来过，把食材又补充了一点，今天就不用出门了。” 王婶是谁？靳成睿的问话卡在嘴边，他努力地想了又想，最后终于记得，那是李秘书帮他找来的一个家政妇，为了不打扰他的生活，仅在他上班的时候来打扫一下卫生和补充点生活必需品，这么多年来他好像就只见过一两次，若不是唐雨突然提起，他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知道了唐雨今天的安排后，靳成睿沉默着把剩下的早餐吃完，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解决了早饭，随后靳成睿看着唐雨端着盘子拿进去厨房洗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静静地盯着唐雨的背影看了差不多十分钟，等唐雨洗完东西整理好厨房出来，发现了他的视线，偏头疑惑地回视他，靳成睿这才发现了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今天早上起床到现在，唐雨竟只和他说了两句话！ 明明是个对着谁都能说个不停的人，昨天晚上还跟他说了来到新家的新发现，怎么今天就找不到话说了？ 靳成睿很不爽，他看着唐雨的脸默默生了口暗气，即便知道自己这种心态很奇怪，但他甚至没有回答唐雨问他怎么了的问话，别有深意地扫了他的脸一眼，又默默地走回房间，换了套衣服然后一声不吭就出了门。 但靳成睿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唐雨没有义务对他说很多话，也没有义务满足自己这些不合理的要求，甚至这些要求他提都没跟对方提过。 可当初邀请唐雨跟着自己回来，为的就是在一天辛苦的工作后，还能看到青年的脸，听到他说些自己从没经历过的东西，似乎这样就能将他不完美的人生拼贴完整。 然而现在人的的确确是在身边了，可这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他意料之外的方向，渐行渐远。 ☆、火上浇油 靳成睿带着这种不爽的心情工作了一整天，见到谁都摆不出好的脸色来，就连叶城这个自誉是刀枪不入的体质，在踏入办公室门口的那一刻也忍不住打了个颤。 “怎么了怎么了？”叶城不怕死地追问，“让我猜一下，你的小天使潜逃回马来西亚了吗？” 靳成睿瞪了他一眼，叶城耸了耸肩，做了个闭口不谈的动作，但眼中依然闪烁着满满的探究。 靳成睿正烦着没有个可以让他一吐痛快的垃圾桶，他瞪了叶城好一阵子，最终泻了口气，一副打败仗的姿态靠在椅背上。 “我想不明白，”靳成睿颓废地扒了扒头发，“我觉得我做的应该是对的。” 叶城朝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拜托，你到底是想说还是不想说的？这样没头没脑的话，你让谁猜去？” 靳成睿无视他的吐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叶城倾诉，“我看过他的家，那里的环境根本称不上好，顶多只是一个放置杂物和借宿的地方，不，连舒服地睡上一觉都是勉强，我将他接来，供他住供他吃，生活条件改善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啊，但是为什么……” 靳成睿像个神经病一样在自说自话，将肚子里纠结他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叶城听着听着就听懂了，果然他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出现了。 “我说你啊，”叶城叹了口气，“有些人追求的东西和我们凡人是不一样的。” 靳成睿听到他的话抬起头看他，叶城继续说道：“为什么你的小天使是小天使，就是因为他追求的东西跟你，跟我们这种凡夫俗子都不同。” 靳成睿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他乐于助人，喜欢走遍生他养他的城市，对每一个陌生人都像对待挚友一样，你有了解过是为什么吗？” 靳成睿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只觉得唐雨这种行为很耐人寻味，让他无法忽视他的一举一动，但为什么，他不知道。 叶城像是在教育一个缺乏思考的孩子一样，食指挥着一板一眼道：“他向往自由，但又不善于改变，他习惯了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酷爱为陌生人介绍那一片他热爱的土地，但你现在的行为，你觉得像什么？” “什么？”靳成睿对叶城接下来的话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叶城下一句说的便是—— “你剪了他的翅膀，让他无法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飞行，禁锢了他的自由，给他打造了一个昂贵的雀笼，你是在圈养他。” 靳成睿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叶城说的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他心上，让他痛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但又不得不挣扎着为自己的善意，或者说是他自以为的善意辩驳。 “我没有，我只是……”靳成睿艰难地吸进一口气，“想为他提供更好的。” “得了吧，”叶城挥了挥手，丝毫不为他的话买账，“我现在不是在追究谁对谁错，只是既然有问题了，就要解决。” 他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你多建议他出去走走，多熟悉熟悉这个新环境，接触的人多了，兴许就找到让他习惯的生存方式了。” 靳成睿难得地一脸呆愣看着叶城，叶城被他的样子气笑了，破天荒地觉得现在这个样子的靳成睿不会咬人，手痒痒地忍不住就戳了他的脑袋一下，“你啊，多学习学习吧。” “学习什么？”靳成睿不解。 叶城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开，“好了八卦聊完了，感谢你让我今天一整天都有可笑的梗，拜啦。” 关门的那一瞬间，叶城看到靳成睿眉头紧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在跟自己较劲，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曾经玩笑地给那人取“小天使”这个外号，现在想想，还挺贴切的。 说不定那人还真的是上天派来的天使，让这个不懂爱的家伙，学习一下怎么去关心人，怎么去爱人。 “哎，怎么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老了不少呢～”叶城摸着下巴叹了一声，懒散地走了出去，留下李秘书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他。 靳成睿把叶城说的话都刻进脑袋里，回去以后他多花了不少时间观察青年，偶尔发现他皱眉，他会跟着皱眉，看见他微笑，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似乎在根据青年的表情来判断叶城的话的真伪。 不知不觉唐雨来到靳成睿家已过了一个月，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唐雨出门的时间不多，但每次外出，靳成睿看上去都很高兴，证据是唐雨每回外出，回到家里和靳成睿报告他那一天的新发现，靳成睿作出的反应比以往都要激动一点。 也因此唐雨后来出门的时间也增多了，但无论他有多常外出，每每靳成睿回到家，都会看到唐雨待在家里或是做饭或是在画画，这个发现让靳成睿的心情变得很好。 眼见唐雨开始习惯在新家的生活，靳成睿渐渐就放了心，因此放在工作上的时间也开始逐渐多了起来。 之前城东的开发案早已敲定下来，叶城最终以接近成本价的价格把日本的合作商拿下了，经过很长时间的磋商，开发的工作总算提上日程。 靳成睿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一开始还能坚持每天晚上回家吃饭，吃完饭再躲进书房继续工作，但自从开发的工作正式开展后，靳成睿偶尔会忙得连家都没时间回，直接在公司躺一躺休息一下了事。 日本那边似乎还在争取更多的利益，既要处理开发的事宜，又要与日本合作商斡旋，靳成睿连续几天几乎都没时间补眠，整个人陷入一种低气压状态。 叶城帮他打理了不少事宜，但重要的决策还是在靳成睿手上，眼见靳成睿黑眼圈越来越深，情绪越来越暴躁，叶城早已无暇日本那边找死的行为，只能祈求他们自求多福，希望别把这头老虎给彻底惹火了，到时候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但上天似乎没有听到叶城的祈求，在这最白热化的阶段，有人还继续往火里浇一把油。 “你说什么？！” 叶城看眼前这个濒临爆炸边缘的男人，似乎看到在那一瞬间，电话那头的人将导火索给点燃了。 靳成睿耐着性子安静地听完电话那边的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最后回了句“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过来”，然后就挂了电话，拿起放在桌面的车钥匙，风一样地走了出去。 叶城愣了两秒，随后马上站起跟着跑了出来，一手攥住靳成睿的手臂，讶异道：“你去哪？” 靳成睿蹙眉看他一眼，“唐雨进局子了，我要去保释他出来。” “哈？！”叶城似乎听到了天荒夜谭，他不甚确定地又问了一次，“你说谁？？” “唐雨！”靳成睿没好气，“放手，没空跟你瞎扯。” 叶城被他一吼，下意识地就放了手，他顿了一下，说：“我跟你一块儿走。” “走什么走，嫌事儿不够多吗？你留在这儿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我很快回来。”说着头也不回，一个箭步走进了电梯里。 叶城看着快要合上的电梯门，突然跑上前拦住电梯门，“你不要自己开车，让小陈送你去。” 靳成睿沉默了一下，叶城见着还想说些什么，然后就看到他点了下头，这下才松开了压着电梯门的手。看着在他面前合上的门，叶城仿佛还没能彻底清醒过来。 他扒了扒自己的头发，颇感烦躁地骂了一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咫尺天涯 靳成睿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感觉自己心脏都快爆裂了。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唐雨进局子的消息，靳成睿有那么两秒钟的时间觉得自己耳鸣了，听不到电话里絮絮叨叨说话的声音，全世界在那一刻似乎只剩下自己心脏猛跳的回音，一下一下地，敲得他几乎要裂开两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清了一点对方的说辞，似乎是唐雨被状告推倒了老人家，对方要求赔偿受伤的费用，不然就要将唐雨告上法庭。 在清楚了事情大概的内容后，靳成睿稍微寻回了一点理智。 一桩典型的碰瓷事件。 但即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靳成睿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来，想到那家伙自己一个人在局子待着，一心想着要帮助别人，却被反告状，他刚压下去的恼怒又再次升了上来。 靳成睿很快就到了警察局，一路走向唐雨的所在地时，靳成睿以为自己心里的愤怒早已累积到顶点，但当他推开门看见唐雨一脸委屈，可怜兮兮地独自坐在一边，被几个人围着指责的时候，那股怒气一下子就爆发了。 “靳……”唐雨看见靳成睿进门，像是找到了救命浮板一样，还没来得及出口，靳成睿就站在他身前一挡，将他和其他几个指着他骂的人隔绝开来。 “谁是负责人？” 在远处坐着的一个小民警一看这场面，马上跑了过来，“你好先生，我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 靳成睿低头撇了他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么明显的碰瓷案，你还看不出来？需要我来告诉你怎么分辨真摔还是碰瓷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变了脸，原本指着唐雨骂的几位家属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那位小民警的脸色更是黑了一圈，“先生，请注意你的用词，我只是接到市民的报案，按照正常程序来处理案件而已。” 听到这话，原本安静的几位家属又再次骚动起来，像是找到了为他们撑腰的人，话里的咒骂比刚开始时更难听了。 靳成睿直接无视他，眼神冷冷地瞟向对着他骂骂咧咧的几个人，这么一看，那几人似乎是感受到极大的压迫，接下来开口说话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事情我了解过了，说吧，要多少钱，别浪费我时间。” 靳成睿像是看乞丐般看着他们，那几人被这么一看，脸都红了起来，但看见他身上穿的衣服像是很高级一样，估计是条大鱼，为首的那男人鼓起一点勇气，开口道：“先生，我们不是什么碰瓷党，你身后的那位推倒了我妈妈，她都七十多的老人了，现在还躺在医院，我们穷苦人家没办法担负起她的医药费，没有办法只能报警处理了。” “我没有！”唐雨这时激动地大叫起来，他推开靳成睿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一脸坚定的表情，眼里却带了点委屈，“我没有推她，我只是看到她跌倒了将她扶起来而已！” 说完他看向靳成睿，深怕他不相信一样，抓着他手臂的手紧紧扣住不放。靳成睿看着他的脸，心都揪了起来，他抬手摸了摸唐雨的头，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再次看向那群人的时候，眼里冷得连最后一点温度都不剩了。 “我说了，别浪费我时间，你们只是要钱对吧？开个价格吧，”他顿了一下，手臂上被按住的地方微微一痛，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只是……你们，”他举起另一只手对着他们划了一圈，“集体向他鞠躬道歉，承认你们冤枉他了，我就把钱给你们。” 语毕，眼前的一群人刹那间都炸了，连刚刚开口说话的那男人都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指着靳成睿骂。靳成睿抬手一摆，“十万块，鞠躬道歉，别再跟我扯些有的没的，我没让你们下跪，已经赏你们面子了，再让我听到你们骂一句，”他冷笑一声，“你们要上法庭？我陪你们耗。” 原本还骂骂咧咧的众人听了这话，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了脾气。靳成睿看着他们一个推一个的，小声在那边讨论，看向他们的眼神就更鄙夷。 最终，带头那男人率先鞠躬向唐雨道歉，自他的动作后，身后的几人也跟着弯腰向他道歉。靳成睿感到压着他的手紧了紧，他看了唐雨一眼，再看向那些人，“只有道歉？” 带头那男人僵了一下，然后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小声道：“对不起，是我们冤枉这位先生了，他好心帮助老人家，我们还冤枉他推倒她，是我们不对。” 靳成睿冷哼一声，转过头看唐雨，“你原谅他们吗？还是生气的话，我找律师来处理。” 面前的众人一听，顿时都怕了，忙抬起头说：“先生，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你答应过……” 靳成睿一瞪，“我答应了支付老人家的医药费，可没说不追究你们碰瓷的行为。” 眼见着场面要失控，唐雨忙扯着靳成睿道：“不生气了，我不生气了，你别把事情闹大。” 靳成睿回头看他的双眼，似是在确认他的话，看到那双常常带笑的漂亮的双眼此时满是担忧，靳成睿在心里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怒斥那群碰瓷党，“算你们走运！” 听闻这话，一行人总算放下心来，要钱的事情也不敢再提。然而靳成睿可没忘记还有一个人，他偏头看向那个一直在旁边站着不说话的小民警，对方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就警惕了起来。 “一件小小的碰瓷案也弄成这个样子，你们警方拿着纳税人的钱毫无作为，等当事人自己解决问题，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里就算没了你，也能照常运营下去？” 靳成睿说完这话，对着那小民警轻蔑地瞥了一眼，对方脸上乍红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靳成睿把后面的事情交给小陈解决，领着唐雨头也不回就走出了警局。 才刚一上车，靳成睿就像泄了道气一样瘫倒在后座，松了松领带，抬手按着太阳穴舒了口气。 唐雨一声不吭地跟着上了车，坐在角落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靳成睿看他这副样子，不禁心里一软，在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就已经将唐雨抱入怀里了。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但谁都没有拒绝这个姿势，靳成睿甚至能感受到唐雨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轻轻靠在自己怀里，将头埋进自己胸前。 “……”唐雨在靳成睿怀里小声嘟囔了几句，靳成睿没有听清楚，问了一句，唐雨沉默了一下，才再开口。 “……为什么不能帮人。” 靳成睿闻言一震，似乎听到心里某处有什么东西在崩落的声音。他一时三刻根本找不到话来回答唐雨的问题，因为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帮人，为什么不能帮人，以及—— 为什么，当初没有人愿意帮助我。 唐雨似乎很纠结这个问题，久久听不到靳成睿的回答，他自他胸前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看着靳成睿的双眼。 靳成睿回视他，从他眼中看到了满满的不解、困惑，甚至是质疑，这种感觉让他感觉很难受，就像是被唐雨质疑他的人生一样，强迫他直面自己不体面的出身，以及那越走越黑的人生路。 靳成睿撇过头避开他的注视，想了许久，仍是找不到有什么话来回答唐雨的问题。 小陈在这个时候处理完剩下的工作，三步并两步跑了出来，靳成睿见状松开了唐雨，两人各坐一边，相对无言。 靳成睿偏头看向窗外，即便不用回头，也知道唐雨此时肯定又是一脸不解地盯着他看。车内弥漫着让人窒息的空气，明明距离如此近的两人，心却隔得如此远。 ☆、渐渐苏醒 靳成睿把唐雨送回家后，像是逃难般地逃回了公司，叶城一见到他，马上就问唐雨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靳成睿随口敷衍了两句，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叶城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两人又接着靳成睿离开前的进度继续忙了起来，这一忙，就到了凌晨一两点。 叶城累得举手投降，靳成睿大方地放走了他，整个办公室仅剩下他一人在黑夜里挑灯夜战。周围安静得瘆人，靳成睿又独自一人忙活了一阵，越做越坐不下去，最终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抓起车钥匙回家。 在驱车回家的路上，靳成睿脑袋里满是今天早上的画面，他强迫自己去想工作上的事情，但最终画面还是定格在唐雨那一脸质疑的表情。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就算现在不去想又能怎么样？回到家里面对青年，这个问题始终还是要解决的。 靳成睿拿着钥匙在家门口站了很久，不停在脑袋里模拟见到唐雨后的对话场面，最后他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而进，才发现屋里漆黑一片，连个人影也没有。 靳成睿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得有点小失落。他扒了扒头发，轻声关上门，换了鞋子一路往卧室走。 那里头不像外面那样黑得让人窒息，唐雨一如既往地点了盏小夜灯，在灯光柔和的照射下侧躺在床上，那神情少了点今天早上的咄咄逼人，让靳成睿的心一下就软下来了。 靳成睿轻手轻脚地拿了套睡衣，在房间外面的浴室洗漱后又轻声走回卧室，那脚步像是猫一样，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什么声音，但在躺进床里的那一刻，还是把熟睡的青年给唤醒了。 “唔……你回来了。”唐雨睡眼惺忪，抬手挡了一下灯光，下意识地往靳成睿怀里钻，企图避开小夜灯的光线。 靳成睿的动作僵了一下，似是被唐雨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吓到了，心跳的极快。他愣怔着抬起一只手，绕过唐雨的脖颈，用手掌为他挡住灯光，然后看着唐雨在他怀里又睡了过去。 靳成睿等到唐雨的呼吸再次变得安稳又绵长，才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想伸手去关掉小夜灯，却没想到这一动，唐雨又再次被惊醒。 “嗯……”唐雨□□一声，动了一下寻找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靳晟睿无语地看着怀里的人，这下是再也不敢乱动了，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紧紧抱在一起，靳成睿感受着唐雨的体温，发现一个让他更窘迫的事实—— 他居然起了反应。 他双腿紧紧并拢在一起，下半身缓慢地一厘米一厘米地移开，意图借助其他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只要靳成睿一闭上双眼，漆黑中其他地方的感觉就更为敏感，唐雨身体接触到他的部分，像是点了把火一样将他的身体燃烧起来，涌入鼻间的体香，明明是用一样的沐浴乳，此时却似是散发出沁人的香气一样，扰乱了他的神志。 靳晟睿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一坨浆糊，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一头，越不想去想，就越是想到那些让他心惊的画面。 他睁开双眼，盯着天花板久久不发一言，耳边传来唐雨熟睡的呼吸声，让他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他。 唐雨的皮肤比起以前来得更白了一点，估计这才是他原本的肤色，久未晒过的白皙肌肤下，靳晟睿发现他眼下的黑眼圈比起第一次看到时更明显了。 他忍不住抬手轻抚了一下唐雨的眼睛，刚一碰上就看到对方闭着眼睛眨了一下眼，惊得他赶紧缩手。过了片刻也没看到唐雨醒来，靳晟睿又再次鼓起勇气抚了上去。 指尖暖暖的触感温暖了他的心，但显眼的黑眼圈又让他的心不由地揪了起来。 这时候叶城的那些话毫无预警地撞进了靳成睿的脑袋里，让他联想到青年在这不熟悉的地方，独自一个人努力地摸索，本想以他自己习惯的方式生活下去，却又遇上了让他失望的事情，以至于他忍不住在青年耳边小声地回答了一句—— “不是不能帮，是不值得。” 不值得对人掏心掏肺，因为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你帮了别人，谁来帮你？ 但是靳成睿刚说完就后悔了，他不希望因为这次的事件，或者说因为他过往的经历，抹杀掉唐雨这种乐于助人的性子，这是他的闪光点，也是将他从泥潭深处拉出来的最重要的原因。 靳成睿阖上双眼，将唐雨揽紧了一点，无视身下让人尴尬的窘境，就着青年温暖的身体，将脑子里杂乱无章的东西都抛诸脑后，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靳成睿难得发现唐雨不像以往那样一起床就消失不见，反而是安安稳稳地躺在他怀里，但自己一醒过来，对方就跟着睁开眼睛。 两人默默无言地对视了片刻，靳成睿虽然觉得眼下的情况有点耐人寻味，但也没有推开唐雨，就这么相顾无言了好一阵子，靳成睿清了清喉咙，道了一声，“早。”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就不告诉你 作者:木米花 第3节 “早。”唐雨回了一句，随后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既不动也不说话。 靳成睿这下真的尴尬起来了，他犹豫了一下，收回自己被唐雨压在脖子底下的手，撑着坐了起来，没话找话说：“你今天怎么不起来做早餐了？” 话一说完他就想把舌头咬掉吞进肚子里，这话说得像是唐雨理应早起为他做饭似的，可唐雨没多想什么，跟着爬了起来，低头想了一下，说：“你抱着我，我起不来。” 靳成睿一听，一张老脸难得轰地一下红了，他抬起一只手掩面，假装咳了两声，“哦，我、我睡着了没发现。” 语毕他快速地弹坐起来下了地，背过身去翻衣柜，“既然今天没做，那就别费心了，你做你自己的那份，我让小陈顺路给我带一份早餐过来。” “不费事。”唐雨跟着起来，在床边的椅子上拿过自己昨晚放在那儿的衣服，背着靳成睿边换衣服边说：“我很快的，你洗漱完就可以吃了。” 靳成睿刚想转身告诉他不用那么赶，就看到了唐雨脱下了上衣，漂亮的蝴蝶骨随着穿衣的动作上下摆动着，光滑的背部没有一点瑕疵，让他直想伸手过去摸上一把。 察觉到自己危险的想法，靳成睿马上转过身，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以及某个不太听从他意愿的部位。 “靳……成睿？”唐雨换好衣服，发现他还是对着衣柜一动不动，出声喊了一句。 “嗯？”靳成睿被他的叫声惊了一下，伸手进衣柜，装出一副正在找衣服的样子，“哦，你用卧室里的浴室吧，等一下我用外面的。” 唐雨安静了两秒，然后才轻轻“嗯”了一声应了下来。靳成睿听着他脚步越来越远，最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才暗自松了口气。他随手拿了套衣服，逃也似的三步并两步跑到外面的浴室，门一关上，里面就隐约地传来了低沉的呻吟声。 靳成睿洗漱好出来，正好看见唐雨刚好将最后一个盘子端上餐桌。 他拉开椅子坐下，拧开牛奶瓶为他们俩各倒了一杯牛奶，给唐雨递过去的时候顺手接过了唐雨递过来的方包，烘得香脆的面包涂上了花生酱，靳成睿咬了一口，配一口牛奶，感觉这一天又开始了。 以前靳成睿不会吃这么健康的早餐，甚至可以说是不怎么吃早餐，但自从唐雨住进来以后，每天早上起来都能看见一桌还冒着热烟的早餐，久而久之，如果哪一天早上没吃上那么一口，就觉得这天缺了点什么，浑身不自在。 两人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那一份早餐，不知是不是靳成睿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早上的唐雨心里藏着事儿，即便最近唐雨确实比以前少说话，但自第一次自己莫名其妙地生了一顿闷气后，就鲜少能看见唐雨一声不吭地吃饭。 果然等他把面前的食物都清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唐雨犹豫着开口道：“我很困惑。” 靳成睿抬头看他，对方眼里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十分困惑。 唐雨接着说：“是不是我以后，都不能帮人了？” 靳成睿一震，霎时间嘴巴里最后一口面包也变得难以下咽。他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牛奶，将嘴里的东西通通咽下去后，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雨，”他斟酌着话语，“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友善，它会欺骗你，会伤害你，我们不是不能帮人，只是……”他顿了顿，想了很久，最后说：“要挑着人来帮。” “怎么挑？”唐雨听完后更是不能理解，“像昨天那样，那只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跌倒在地上却没人去帮她，大家都从她身边走过，我理解不了这种行为。我过去扶她一下，”他喘了口气，失落地低下了头，“结果我却成了最傻的人。” 靳成睿心里一阵揪疼，他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来安慰他，但又不想这么做。这个世界很残酷，非常残酷，它从来都不友善，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懂的道理，但在唐雨面前，他发现自己无法坦白地告诉他。 “小雨，”他叹了口气，蹙眉道：“这里不是你待习惯的那座城市，但即便在马六甲，你也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这个世界总是有好人也有坏人，我们不能奢求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生活，只能自己做到问心无愧。” “那这样的地方，我、我……”唐雨冲口而出，可之后的话卡在他嘴边怎样也说不出口。 靳成睿心脏一缩，从他的表情中甚至能猜出后半句没说出口的内容。他撇开头避开了唐雨的视线，两人一时陷入了窒人的沉默中。 “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想着了。”靳成睿最后说了这么一句，就站了起来，看都没看唐雨一眼，径直走回房间。 ☆、豁然开朗 那一天的不欢而散，让靳成睿和唐雨陷入了难得一见的冷战。 靳成睿自认识唐雨以来，那家伙哪次不是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眼神永远那么温和，那么包容，让他觉得围绕在自己周边的黑暗，在他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被冲刷干净。 公司的工作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原本还能借由唐雨的存在，让他偶尔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现在靳成睿却发现自己竟是没有勇气回去面对唐雨，那种让人窒息的沉默，让他喘不过气来。 但即便这样，靳成睿还是关注着唐雨的一举一动。他发现唐雨自那次的事件后就鲜少出门，一天到晚待在家里，有时候在阳台画画，有时候打扫一下卫生，就连出门，也只是在楼下小区逛一逛，与邻居聊聊天。 虽然唐雨看起来没有以往那么活跃，但靳成睿还是松了口气，他害怕唐雨又会像之前那样，顶着一脸不可苟同的表情，来质问他，为什么不可以。 城东的开发案在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磨合后，总算步入正轨，日本的合作商也安分下来，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这天靳成睿去完开发地后，便径直驱车回家，时间尚早，到家时破天荒地发现唐雨并不在家。 靳成睿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颜料味，走到阳台一看，果然散落着满地的画具，但本该在这儿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换了套衣服出来，本想直接到书房工作，阴差阳错之下，他的脚步往旁边一拐，走向了阳台的方向。 他扫视了一圈，这里彻底被改造成了唐雨的“工作室”：阳台四周散落了一地的工具，画架放置在贴近栏杆的边缘，架子底下放着几罐颜料，椅子上还放置着一个颜料盘，旁边有一支被挤得扁扁的颜料，看样子是颜料用光了才急匆匆出门采购去了，靳成睿甚至能想象出唐雨发现颜料用光时，那一脸无奈的表情。 他轻笑一声，走到阳台的一角，那里堆放了几块画板，上面是唐雨的作品。他蹲了下来，从后往前一幅一幅翻看着，最后面的一幅估计是刚搬进来时画的第一幅画，那上面画的是从阳台看出去的景色。 如唐雨曾经告诉过他的那般，画上的风景是如此的美，蓝天白云下，喧嚷的小区被大树环绕着，假山周围围满了小区的人，笑着闹着，看着这画，靳成睿似乎能听见从画后面传出来的欢笑声。 再翻下一幅，那是一张婴儿照，画上的婴儿皱着小脸，双眼甚至还未睁开，就像唐雨当初告诉他的那般，那么小又那么脆弱。 接下来的每一幅画，都让靳成睿回忆起唐雨曾经告诉过他的点点滴滴，就像是在印证他的话的真伪那样，画面如此鲜明，如此耀眼，使靳成睿在看到画的那瞬间，就忆起青年笑着对他说话的模样。 突然，靳成睿看画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抽出其中一幅画，上面的用色和前面的几幅都大不相同，那种冷冰冰的颜色，让人看了浑身发寒，而靳成睿看了，更像是掉进冰窟窿中一样，颤抖着，揪痛着。 那是一个老人，坐在马路上，伸出手等待被救。 周围冷漠的路人有的在看她，有的面无表情路过，只有角落里的一个小男孩儿，一副为难的表情，挣扎着是否要上前。 天空的颜色被刷得昏黑，老人的表情又是那么地无助，整幅画看上去让人感到空前的绝望，就像是被人掐住脖颈一样，呼吸不过来。 靳成睿知道这画中的小男孩，画的是唐雨本人，他就像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孩一样，对这个冷漠的世界充满不解，犹豫着伸手去救老人，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他将这幅画放回到原本的地方，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动力，抑或说没了继续看的勇气。唐雨的画就像是一把刀一样，抵在他的喉咙，无声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可以？” 从地上站起，靳成睿缓过神来，抬步走到椅子旁，唐雨就是坐在这个地方一笔一划画下他脑海里的世界，将他沉默中的语言刻画在纸上，却不再向他倾诉。 靳成睿瞥了一眼放置在画架上的画，那是唐雨正在作画的一幅，同样是阳台外小区的景色，但却不再艳丽，不再夺目，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上空，假山旁空无一人，那么寂寞，又那么绝望，绝望得，像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别人。 靳成睿想将这幅画撕烂，不想让唐雨再画下去，也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因为画面上的景色，就像是他内心的写照一样，空洞，无望，冷漠得再也找不到一丝光芒。 最后靳成睿还是忍住了，他转身离开阳台，将自己锁在书房里，埋头于工作中，像过去青年还没出现时做的那样，似乎这样就能找到让他生存下去的动力。 靳成睿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全然沉浸在工作中，连唐雨回家的声音都没听到。 “叩叩叩。”书房的房门被敲响，靳成睿晃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进来。” 唐雨应声而入，开了一小扇门，露出半个头，“那个……我看到你回来了，工作很忙吗？可以吃饭了，要不要先吃完再做？” 靳成睿愣了一下，这是自他们上次“吵架”以来第一次对话，他点了点头，看着唐雨像是松了口气那样对他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那一刻，靳成睿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撕开一样痛。 不该这样的，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唐雨对待他那么小心翼翼，两人从无话不谈演变到今日的相对无言，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自以为给唐雨提供了更好的环境，让他无忧无虑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可是这一切似乎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唐雨需要什么，他不知道。唐雨想要什么，他也不清楚。 就像叶城说的那样，他自以为给了唐雨最好的东西，其实只是为他打造了一个昂贵的雀笼，剪了他的翅膀，让他只能待在自己身边，哪里也飞不走。 小鸟向往天空的自由，但他把他的自由抹杀掉，让他陪着自己一起堕落，困在黑暗的牢笼里，越坠越深。 世界很可怕，它会吃人，可是就算这样又怎么了？难道自己没有能力保护青年，让他安然无恙地在自己的庇护下生活下去吗？ 既然对方给了他希望的光明，为什么他就不能还他一片自由的天地？ 这一瞬间，靳成睿想通了，他决定不再以自己的价值观来要求唐雨，既然唐雨想帮，那就让他帮，他想按照以前的方式生活，就让他随心、自在地活着。 反正出了什么事，由他兜着。 这么一想，压在他心头多日的不痛快一下子消散一空，总算事情在无法挽回前，顺利地找到了解决办法。 靳成睿神清气爽地走出客厅，坐下前还心情颇好地摸了摸唐雨的头，后者被他的动作吓得定住了。 唐雨一脸被吓到的表情看着靳成睿，靳成睿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边坐下边笑问：“怎么了？” 唐雨犹豫了两秒，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饭，但眼中仍溢满了迷惘与惊吓，时不时瞟向靳成睿，看得靳成睿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你……”唐雨咬着筷子迟疑道：“你心情很好？” “嗯，是不错。”靳成睿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嘴边仍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唐雨蹙眉，盯着碗里的米粒一声不吭。 靳成睿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妥，停下筷子，转过身正面看他，问：“怎么了？”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记得你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我说，‘有什么问题尽管向我提出’，不要憋在心里，像你以前在马六甲时做的那样，跟我说，向我倾诉。” 唐雨抬头看他，眼里的探视似乎在确认靳成睿说这话的真假性，看得靳成睿心里又一阵难受。他犹豫片刻，伸过手去牵起唐雨的手，捏了捏，给他说话的勇气。 唐雨沉默了许久，靳成睿也不催他，最后他像是丢弃了盔甲，双肩都垂了下来，一脸怨念地盯着靳成睿的脸看，“这不公平。” “嗯？”似乎是没料到唐雨会说这么一句话，靳成睿一时没听懂。 “我说，”唐雨又提高了一点音量，“这不公平！”说话间，靳成睿感觉到唐雨身上的阳光气息，仿佛一点一点归位了，只见他挺起腰板，带着一点指责对靳成睿说：“你那天不告而别，回来后一声不吭，这段时间我俩一句话也没说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觉得心情很好……” 唐雨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差点就跟消了音一样，但一字一句的，都说进了靳成睿耳朵，听进他的心里。 所以唐雨现在，是在跟他抱怨，向他撒娇？ 得知这样的真相，让靳成睿心情变得雀跃起来，牵着唐雨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握得更加用力。 他知道自己喜欢唐雨，虽然一直在叶城和其他兄弟面前都从没承认过这个事实，但自己的心情，和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对待唐雨，因为他认定唐雨是被自己要求跟着来的，对方从没说过喜欢自己，也从没做过情人间亲密的举动，只是以他对待旁人一贯的态度对待自己。 他知道唐雨对谁都是这个态度，上至熟悉的朋友，下至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无一不是真心对待，处处迁就，以至于他没有自信认为对方会像自己一样，怀揣着喜欢的心情。 可是现在，他听到唐雨的话，有那么一丁点的奢望，奢望着对方，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 ☆、如释重负 靳成睿顺从自己的心，给了唐雨一个大大的拥抱。 没有推拒，也没有挣扎，两人只是这么静静地相拥着，一切美好得让人想哭。 靳成睿摸了摸唐雨的头，思索片刻道：“我心情好，因为你终于跟我说话了。” 语毕，靳成睿感觉到唐雨在怀里动了动。他没有就此松开青年，只是将他的头往自己胸前贴得更紧密一点。 唐雨犹豫了一下，抬起双手回抱住靳成睿，埋首在靳成睿胸前小声咕哝了一句。 他的声音很小，但靳成睿还是听清楚了，他轻笑了一声回道：“我可没不跟你说话啊，以前明明逮着个路人都能说上一天的人是谁？” 闻言唐雨抓住靳成睿衣服的手拧得更紧，耳朵红红的，大有不再抬头的架势。靳成睿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阵，发现唐雨当真既不动也不说话，心下一个紧张，猛地一下推开了他，仔细端详唐雨脸上的表情。 唐雨的脸不知是害羞还是闷的，两颊红红的，被突然推开还有点不知所措，呆呆地回看靳成睿，两人一时无话，靳成睿才发现自己小题大做了。 “唔……”靳成睿揉了揉鼻子，想到刚刚两人的姿势，后知后觉地有点难为情，他拍了拍唐雨的头说：“好了，吃饭吧，东西都凉了。”说完他率先端起饭碗，心无旁骛地吃了起来。 唐雨愣了一下，看着靳成睿一个劲地猛扒饭，在头发遮掩下的耳根偷偷地红了一圈，忽然就笑了起来。 靳成睿有点惊讶地抬头，唐雨脸上还挂着笑，双眼灼灼地看他，“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呢。” “嗯？什么意思？” 唐雨笑笑没再说话，夹起一块肉丢进嘴里，咂巴咂巴吃了起来，任靳成睿之后再怎么问他都眉眼弯弯的，硬是一个字也没多说。 唐雨那天晚上到最后还是没解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靳成睿却慢慢摸索出些什么来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两人虽然破冰了，关系看着比以前也亲近了一点，但唐雨依然把自己困在家，鲜少出门，而唯一能让靳成睿察觉到他不同的，就只有青年画的画。 比起之前靳成睿看到的，最近唐雨的画多了那么一点色彩，不再是一味的昏暗无光，也多了一点人情味，让靳成睿看了不再感到窒息。 更大的不同，在于靳成睿发现，唐雨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学着向他撒娇了。 唐雨和以前一样，总是比靳成睿早上床睡觉，往往靳成睿忙完过后，回到卧室就见唐雨侧躺着身，面朝他睡觉的方向……搂着他的枕头入睡。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凑巧，三次、四次之后，靳成睿知道唐雨这是故意的。 前一两次他无奈地凝视着唐雨毫无防备的睡脸，默默地从衣柜拿出备用枕头，但次数多了，靳成睿被他这种小孩子气的行为气笑了，于是也不惯着他，站在床边思索片刻，便掀开被子钻进去，挤到唐雨身边，和他共用一个枕头。 你用了我的，我就用回你的。 靳成睿躺在唐雨身侧，第一次离青年那么近，近得能看见他脸上细细的绒毛，以及随着呼吸一张一合的嘴巴。 靳成睿心跳得极快，冲动之下做出的举动，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此时的动作是多么暧昧。他秉着呼吸不敢乱动，两人中间隔了个枕头，给了他一丁点的安全感。他的手缓缓移动，在碰触到唐雨的腰时，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有一瞬间乱了，但随即又缓了过来，吓得他心跳得更快，连额头都溢出几滴汗来。 靳成睿边动作着，边观察唐雨的反应，怀里的人睡得极沉，丝毫没被他一系列的动作扰醒，似乎刚才的那一下只是靳成睿的错觉。 他感受着手心温暖的触感，嗅着鼻间干净的气息，胆子一下子就大了起来。靳成睿的头又往前靠了一点，两人此时鼻子之间仅剩下不到一厘米的空隙，但下一秒钟，最后的一厘米也被靳成睿消灭了。 唐雨的唇正如他想象中那般柔软，鼻翼间呼吸的空气都掺了点对方的气味，那感觉有点温柔，又有点熟悉，仿佛这样的触感在靳成睿脑里已存在过数十数百遍。 他贪恋这样的接触，细细舔吻着唐雨的嘴唇，舌尖滑过上唇又舔吮过下唇，最后小心翼翼地探舌侵进青年嘴中，探寻那万般吸引他的存在。 当舌尖触及对方舌尖时，靳成睿震了一下，柔软又温暖的触感令他沉沦，让他瞬间就忘记了自己在偷袭唐雨的事实，搭在唐雨腰间的手不自觉就爬到他的后脑勺处，轻按着青年的头，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贴近。 唐雨嘴巴被堵，呼吸很快就乱了。靳成睿忘情地吻着他，突然唐雨一声轻吟，惊得他整个人僵住了，轻轻放开了唐雨，保持着这个动作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探进。 然而下一个瞬间，靳成睿脑袋里最后一根理智之弦，也断掉了。 唐雨在半睡半醒间伸出舌头，追寻着温暖的热源，舌尖触及靳成睿的唇畔时，下意识倾身含住，继而再往内探索，在碰到靳成睿的舌尖时，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叹。 靳成睿这下再也顾不得唐雨到底是在沉睡还是清醒，刚松开的手再次扣在青年的后脑勺，饥渴地亲吻起来。 靳成睿的双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手按压住唐雨的脑袋，另一手自唐雨背部一直往下探，最后停在臀和腰之间，紧紧地往自己的方向压，意欲将唐雨整个人嵌进自己体内。 两人呼吸越来越急促，许久过后，靳成睿才慢慢松开唐雨，抵着他的额头，大口吸气调整呼吸。回过神后的靳成睿怔住了，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做了些什么，一抬眼，果然唐雨早已被他弄醒。 两人相视无言，但靳成睿在唐雨眼中看不见本该有的尴尬，只剩下一点微不可察的探视，似是在期待着他下一刻会说些什么。 靳成睿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本想往后挪开一点，刚一动作，就发现唐雨抵在他胸前的手紧紧揪住他的睡衣，那一瞬间，一阵莫名的惊喜突然袭来，他瞠大双眼看向唐雨，还在他腰间的手也下意识地紧了紧。 “小雨……”靳成睿沉吟片刻，低声说：“如果我会错意了，你就把我之后准备要讲的东西全部忘掉，我们今晚的事情，你就当做了个梦，可以吗？” 唐雨皱了皱眉，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双眼灼灼地看着靳成睿。 得不到预料之中的回答，靳成睿刚建立起的信心被挫伤了一点，但他舍不得放过眼下的机会，说他异想天开也好，自作多情也罢，就这么一次，他想赌一把。 他深呼吸一口气，小心问道：“小雨，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吗？” “你呢？” 没等靳成睿缓过口气来，唐雨马上就问了这么一句，弄得靳成睿一时语塞。他愣了愣，完全没想到唐雨反应那么快，那么……咄咄逼人。 就这么一下子的沉默，原本揪住他衣服的手松开了。靳成睿一顿，原本搭在唐雨腰间的手一下子拉住唐雨的，将它再次按在自己胸前。 扑通扑通的心跳透过唐雨的手，隐隐约约传到靳成睿自己手心，让唐雨知道他此刻的紧张的同时，也让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的冷漠。 从小到大他都不敢相信别人，就怕自己一旦敞开心房，马上就会遭到背叛。 小时候，亲戚将他当皮球踢来踢去，最后谁也不想带着这个拖油瓶，谁也不想担负起一个亏本货，便将他送到孤儿院。在孤儿院里，他以为总算有一个为他遮风挡雨的地方，然而机构的利益，社会的舆论，让他知道自己只是在一个看着和善的地方，像小丑一样扮演着一个生活无忧的少年角色。 不敢交付真心，却要求别人对他真心，明明青年给了他那么多温暖，弥补了他那么多不完美，但他到现在依然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 太卑鄙了。 靳成睿看进唐雨的双眼，回想起来，青年从来没向他要求过什么，无论是在他所在的城市，还是在这里，不管自己向他提出什么要求，唐雨都一一应下，即便那些要求有时候是那么的不可理喻。 这么一想，唐雨几乎都是宠着他的，可反观他，到现在还卑鄙地想先从唐雨口中听到对方的心意，再表白自己的。 从唐雨的手背握住他的手，靳成睿眼中少了迷惘，双眼一片清明，他迎视唐雨，找回自己的声音，坚定道： “我喜欢你，你呢？” ☆、两情相悦 靳成睿手足无措地弹坐起来，慌乱地在床头翻了一通，又急匆匆地回过头来，拿衣袖凑到唐雨眼下，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泪。 自己就表了个白，怎么这家伙突然就掉泪了？ 唐雨无声地落着泪，一眨眼，枕头上的泪痕又大了一圈，轻蹙的眉头似是在隐忍着自己的情绪，唯独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靳成睿，任凭眼里蓄了多少泪，眼眶有多红，也没有移开过视线，看得靳成睿既心疼，又满足，心脏像是被什么塞满了一样。 靳成睿没有哄过人的经验，什么好话都用上了，“宝贝不哭，不哭啊，我们不说了，不要哭了，乖。” 怎料唐雨听了他的话，眼泪更是不要钱似的，越哄就越是往下掉，偏偏他还不做声，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弄得靳成睿一个头两个大，没有一点儿办法。 他放弃了给他擦泪，叹了口气躺回到唐雨旁边，一使力将他紧紧揽在自己怀里，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唐雨抽噎着，埋首在靳成睿胸前，眼泪沾湿了他的睡衣，也灼痛了他的心。 “宝贝，我们不哭了，好吗？”靳成睿束手无策，只能在他耳边低声哄。他抬起唐雨的头，那家伙哭得双眼通红，靳成睿倾身向前，轻轻在他眼皮印下一吻，“告诉我，为什么哭，行么？”他顿了一下，“……还是说，我的表白让你困扰了？” 语毕，唐雨忙摇头，靳成睿看见他的动作，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一点点，不是困扰，那就证明还有机会。 “那么……让我猜猜，你是太高兴了？”说完，靳成睿自嘲地苦笑一下，自己都想自我取笑一番，他也没见过谁会高兴得抽泣，哭成这个样子的。 然而，唐雨却什么也没说，定睛看了靳成睿好一会儿，然后轻点了一下头。 靳成睿觉得那一刻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你……”话还没说完，就被唐雨接下来的动作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嘴唇上依然是那样温柔的触感，只是这样轻柔的碰触，就足够令靳成睿感到惊喜，可接下来，唐雨探出小舌头，试探性地以舌尖舔了一下靳成睿的唇瓣，仅那么一下，又退回去，过了一阵子又再次伸出。 靳成睿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直觉得心脏要从口中蹦出。在第四次试探后，靳成睿再也忍不住，压住唐雨的头，转被动为主动，发出了猛烈的进攻。 这次的亲吻不如之前一次来得温情，每一下都那么强烈又急促，似是在确定对方的存在。唐雨一开始只是被动地承受，到后来，也开始学着靳成睿的动作，一点一点回应他，让这个吻变得更为炽热。 一吻毕，两人急喘吁吁，额头抵着额头猛抽气。当靳成睿想到刚刚的动作代表了些什么，心情亢奋得再次将唐雨抱入怀中，那力度大得仿佛要将对方嵌入自己体内。 “小雨，这是不是代表，你也喜欢我？”虽然唐雨的举动几乎在宣告这个事实，但靳成睿没能从对方口中听到答案，无论如何也安心不下来。 靳成睿感觉到唐雨在他肩上点了两下头，即便不是他期待的亲口诉说，但也足够让他激动的了。 那天晚上，互相确认心意的两人相拥而眠，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唐雨双眼肿肿的，靳成睿既心疼又好笑，没忍住笑了出来，还被唐雨用那双肿得跟鸡蛋一样的眼睛瞪了一下，就笑得更大声了。 吃早餐时，两人如往常那样，一个涂面包，一个倒牛奶，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动作，但到了现在，靳成睿才赫然发现他们这样的行为，有多像老夫老妻的日常。 出门上班时，唐雨还在厨房清洗餐具，靳成睿在门口站了站，放下公文包走进厨房，唐雨闻声扭过头，就被抱了个满怀。 “你居然都不出门送我。” 唐雨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出声，他踮起脚在靳成睿嘴巴吧唧吻了一下，眉眼弯弯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靳成睿凑上前加深了这个吻，心情颇好地没有反驳他的话，直到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才依依不舍放开他，将他拉到门关处，提醒他以后记得要在那儿目送他出门。 靳成睿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上班，对比起前一段时间阎罗般的神情，不知怎的，现在这副见人就笑的表情让公司的人更为惊恐。 叶城和宋宁来到公司找他的时候，整个办公室就是笼罩着这么一股诡异的气氛。两人疑惑地推开办公室门，就见到那个本该是面无表情的男人，整一个傻子一样，坐在那儿笑着批改公文，看得叶城和宋宁毛骨悚然。 “虽然我很久没见到你了，但你也不至于看到我来就那么高兴。”宋宁边走过去边调侃他，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对面那人来不及将表情收回去，看得宋宁乐死了。 “你怎么这么闲过来找我？公司倒闭了？” “哟，不错，还学会揶揄人了。”宋宁扭头看向叶城，食指朝靳靳成睿一比“这就是你说的感情出现危机了？” 叶城耸了耸肩跟着坐下，“男人的心，天上的云，这一秒还好好的，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乌云密布呢？” 这话一说完，两人再转过头看靳成睿，果然看到那家伙脸色一下变得阴沉起来，狠狠地瞪了叶城一眼，叶城和宋宁一下子大笑起来。 这家伙最忌讳就是听到这些不吉利的话，长那么大，还是这个样子。 只是叶城原本还想找宋宁来，三人一起坐下聊聊天，开导开导一下靳成睿的，却没想到靳成睿不用他们出手，这么快就换了张面孔。 “看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把人吃到嘴里了？” 靳成睿撇了撇嘴，一副欠揍的表情，没有回答叶城的问话，只把视线放在宋宁身上，“你不是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宁耸耸肩，“本来没那么快的，但这家伙给我打电话，把你说得有多低落，我听得都烦了，就回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靳成睿闻言心里一暖，虽然这俩家伙说话听着让人不爽，但他们对自己的关心是实实在在的，这点可做不了假。 “不过看现在你这样子，看来又是叶城大惊小怪。”宋宁说，“难得我回来了，怎样，要不要把你的小天使喊出来，咱一起吃个饭，给我们正式介绍介绍？” 宋宁听叶城说多了，也跟着他叫唐雨“小天使”。靳成睿想了想，道：“我先问一下他。”说着就拿起手机，怎料被宋宁一按，挑眉看向靳成睿，“怎么？吃个饭还要报备？行了别磨叽，我和叶城先去餐馆等你，你把这边的工作弄一弄，直接回去接人来就是了。” 宋宁说风就是雨，没等靳成睿反驳一二，下了决定就将叶城提起拎走。靳成睿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无奈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认命地将还没处理好的文件归档，拿起车钥匙准备回家。 他的心情纠结万分，既想让唐雨和他的兄弟互相认识认识，又怕吓到了他，但私心来讲，他还是倾向前者，既然宋宁帮他下定了主义，他就顺水推舟了。 回到家里，唐雨正好在阳台画画，听到开门的声音往门口一看，连唐雨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么早回来？”唐雨放下画笔走上前。 靳成睿见到唐雨身穿休闲服，胸前还挂了件画画用的围裙，突然就觉得宋宁让他提前下班回来接人的这个决定做得很对。 他倾身向前亲了唐雨一下，看见唐雨耳朵红了一片，心情大好。“我有一个死党今天刚从国外回来，想约我们吃个饭，我回来接你。” “我们？”唐雨挑眉。 “嗯。”靳成睿推着唐雨往卧室走，“快换个衣服，他们已经在餐馆等着了，我去洗把脸，等一下就出门。” 唐雨一脸惊讶，但还是乖乖去换衣服了，等靳成睿洗完脸出来，唐雨也正好换好衣服。 “我这样穿行不？”唐雨换了一套休息服，和刚刚那一身没多大差别，就是少了衣服上的几点颜料痕迹。 靳成睿笑，“行了，没那么讲究，都是熟人。” 话虽这么说，等唐雨抵达餐馆，看见在座三人除了他，都穿了整套的西装，不禁瞪了靳成睿一眼。 靳成睿耸了耸肩，笑着摸摸鼻子，其余两人看见他们两人的动作，相视一笑，纷纷站起和唐雨作自我介绍。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叶城和宋宁总算见到了这个只闻其人不见其身的“小天使”，还说了不少靳成睿小时候的糗事；靳成睿完成了介绍双方认识的任务，虽被挖苦了许久，但仍觉得心满意足。 而唐雨虽然看着有点拘谨，但靳成睿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反复无常 靳成睿的日子过得很舒心，每天像一对新婚夫夫一样甜甜美美地生活，下班回家有人在家做好饭等着，晚上睡觉不再寒冷寂寞，一大早也有人做好早餐候着，出门前再加上一个亲吻，一整天都能维持好心情。 叶城曾不满他得瑟的模样，调侃他也就多了个保姆和抱枕，被靳成睿瞪了许久，想找话来反驳，但又找不到说辞。 他狠狠地反省了一下，觉得叶城说的话也不是全错，但当他回到家，看到唐雨兴高采烈地拿出新研究的菜色出来给他尝的时候，又觉得叶城说的都是屁话。 日子本该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下去，直到有一天，叶城提起很久没回孤儿院看看了，找天大家都有空的日子一起回去，也顺便带上唐雨一起回去走走，直到这一刻，靳成睿才猛然想起，自己从不曾了解过唐雨的过往，也没和他说过自己的事情。 叶城的调侃在这时候蹿进脑袋里，让他开始反思，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是不是真的不像一对普通的情侣，只是两个互相依靠取暖的人，或者说，只有他在依赖着唐雨。 这个念头把靳成睿吓出一身冷汗，以致于他二话不说应下了叶城的提议，一回家就将这件事告诉唐雨，邀他一起去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看看。 靳成睿还记得当时唐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的惊讶有多么明显。 “可以吗？”唐雨问。 靳成睿一顿，“为什么不？叶城和宋宁你都见过了，我们……都是在那儿认识，在那儿长大的，我想让你看看我们小时候生长的地方。” 唐雨眼里闪过惊喜，忙不迭点头说要去，靳成睿心里一软，拥着他给了他一个绵长的亲吻。 几人约定了一个时间，距离那一天还剩下一周，靳成睿就明显感受到唐雨的紧张。他心疼又好笑，安慰了他好几遍，还是没能让他放松下来，也弄不懂他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看着唐雨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深，靳成睿无奈极了，也幸好约定的这一天总算到来，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靳成睿甚至能感觉到唐雨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 几人按照约定，各自驱车前往目的地。唐雨虽然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但精神却十分亢奋，像是去秋游一样，一大早就准备出来一大堆东西，换上一套较为正式的衣服，一个劲地催促着靳成睿。 靳成睿无奈又好笑，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也顺着他的意思去做。在唐雨的这番动作之下，似乎对缅怀过去，也少了一点抗拒。 过去被喊作孤儿院的地方，如今已改名为什么儿童福利院，比起以前他们住的时候规模更大，管理也更系统。 靳成睿开车到达福利院大门的时候，叶城和宋宁的车已停在那儿，显然是比他们还要早到。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准备下车的时候，靳成睿发现唐雨紧张得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禁把他吓一大跳。 “小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靳成睿忙伸手往他额头探去，怎料手还没碰到人，就先一步被唐雨躲了过去。 靳成睿皱了一下眉，一手搭在唐雨的后脖颈处，捏了一下他的脖子，“怎么了？要不要喝点水，还是车里太闷了？我们开个窗通通气？” 唐雨被他一捏，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一样，愣愣地看了靳成睿一眼，然后又露出平时的笑容，摇了摇头，“没事，可能坐车坐久了，有点懵，我们下车走走就没事了。” 说罢躲开了靳成睿的碰触，逃也似的下了车。靳成睿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拧得更紧，看他一声不吭埋头往前走，靳成睿叹了口气，锁好车也跟着走上前。 叶城和宋宁挑的这一天，正好是福利院的开放日，除了他们以外，还有许多陌生面孔，因此他们出现在这里，也不显得突兀。 靳成睿快步走上前，和唐雨并肩一块儿走，但唐雨似是没发现他一样，低着头往前，连续好几次差点儿撞到人，靳成睿也顾不得那么多，搭着他的肩领着他，在福利院里寻找另外两人的身影。 找到叶城和宋宁的时候，那两人正好在后院的角落，围在树下笑着聊天。那是他们三人以前常呆的地方，一眨眼那么多年过去了，但看到这个画面，时间仿佛从来没有行走过一样。 “在聊什么那么高兴？”靳成睿道。 叶城和宋宁闻声转过头，看见靳成睿搭着唐雨的肩走过来，互相对视翻了个白眼。叶城说：“你这家伙，今天好歹是开放日，注意风化啊。” 靳成睿挑眉，“这样也叫不注意风化了？”说着他将唐雨往自己那边拉近了一下，亲了亲他的头，“那这样呢？” 叶城本想再调侃一番，但被宋宁截下了。两人看了唐雨一眼，这下迟钝如叶城，也察觉到气氛有点紧张。他以嘴型问靳成睿怎么了，靳成睿黑着一张脸，一脸担忧地看向唐雨，而被看的人，则从头到尾低着头，身体僵硬着一声不吭。 许是这种沉默唤回他的注意力，唐雨抬起头时，看见在场的三人都盯着自己看，突地打了一个激灵，扯出个笑容，朝叶城和宋宁打了个招呼。 叶城和宋宁微笑回应，几人又闲聊了几句，两人借口到处走走，把地方让出来给这一对。 等他们一走，靳成睿转过唐雨的脸，语气严肃地问：“你从下车开始就一直怪怪的，到底怎么了？” 唐雨蹙眉看他一眼，犹豫片刻，道：“你没告诉过我，你是……” 靳成睿呼吸一窒，“是什么？”他的语气有点变冷，“是孤儿？” 唐雨噤声不说话，而靳成睿则感到心里一阵刺痛。他放开唐雨垂下手，往后退了一小步，自嘲地苦笑一声，“所以呢？我没爹教没妈疼，现在连你都看不起我？” 没想过自己说出口的话是多么尖锐讽刺，靳成睿觉得之前那短暂的幸福像是假象，每一幕都嘲笑着他妄想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是多么不切实际。 果然，就不该踏足这片受诅咒般的土地。 唐雨一听他的话就慌了，他忙摇头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那么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靳成睿步步紧逼，“是，我是孤儿，所以呢？我被亲人抛弃这件事就这么丢人，让你连看也不想看我一眼了吗？” 唐雨这下才反应过来，蹭地一下抬头看向靳成睿，几乎是立即的，就被靳成睿眼中的绝望刺得心中一疼。这下他顾不得自己那些龌蹉的心思，只是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靳成睿相信他并不是他口中说的那样。 “我、我没这么想！”唐雨慌张道：“我只是，只是有点意外……”他马上又紧紧揪住靳成睿手臂，“但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你相信我！” 靳成睿沉默不语地盯着他看，唐雨眼都急红了，但无论如何心疼，都不如刚刚唐雨的反应带给他那么痛。 两人僵持许久，最后靳成睿像是放弃了，叹了口气，将唐雨拥入怀中。 他们紧紧相拥，靳成睿的力气大得似是要将唐雨嵌进自己体内一样，他在唐雨耳边低声说：“我没有亲人，我只有你了。” 唐雨微微一震，环住靳成睿的手抱得更紧，将头埋进靳成睿胸膛，轻轻嗯了一声。 心里留了个小疙瘩，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有点心不在焉，叶城和宋宁似乎也察觉到他们的别扭，陪着逛了一下就借口有事先离开，留下靳成睿和唐雨两人继续参观。 也不知是不是这里需要帮助的孩子实在太多，激发了唐雨爱帮助别人的本性，等叶城和宋宁一走，渐渐地他就开始真正地研究起这个地方，而靳成睿也乐得让他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 时间很快就到了正午，由于今天是开放日，来参观的人数较多，福利院准备了一些类似自助餐的小茶点让大家吃，准备的人手不够，便询问有没有人自愿帮忙。 唐雨看了靳成睿一眼，那家伙双眼闪闪发亮，靳成睿看得好笑，点头示意放行，唐雨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过去。 靳成睿找了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看唐雨忙里忙外的，帮人搬搬抬抬又给在场的人分发餐具，忙得不亦乐乎，脸上挂着的笑迟迟不消退，仿佛刚才的矛盾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叹了口气，想让唐雨不那么累，无忧无虑地活着，反倒是剥夺了他助人的乐趣，自己真该好好反省。 午餐的准备做得差不多，唐雨忙完一通，拿着两个小碟子回来，上面盛了些食物。唐雨把其中一盘递给靳成睿，笑着对他说：“院长说我刚刚帮了忙，特意给我留了个鸡腿，给你吃。” 靳成睿伸手拿过另一盘小的，摸了摸他的头，“辛不辛苦？” 唐雨一愣，摇头笑笑，也没拒绝靳成睿的好意，两人一同坐下享受午餐。 前面吵吵闹闹的人群像是和他们无关，两人在角落坐着，你一口我一口地将食物分吃了，等快吃完的时候，唐雨抬首看向靳成睿，略带犹豫地开口问：“那个……我以后还能到这里来吗？” 靳成睿愣了一下，转头看他，“怎么了？” 唐雨抿唇，靳成睿捏了捏他的脸，给他说话的勇气，唐雨鼓起勇气道：“我觉得这里有好多需要帮助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过来帮帮忙，”他顿了一下，“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就当我没说。” 说完唐雨低下头，叉着盘里剩下的食物一声不吭，耳根泛红。靳成睿听完他的话有片刻失神，实话说他并不想让唐雨常来这里，这个地方就像是他的一个不可告人的黑历史，时刻提醒着他自己被抛弃的过往，似乎只要踏足这片土地，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他也清楚明白，这里的孩子也许真的需要帮助，然而福利院的存在并不是真的像它介绍的那般光鲜，别说唐雨来这里能不能有机会实现他所谓的帮助，就是福利院本身，也未必能为那些孩子提供多少援助。 可看着唐雨那般忐忑的样子，以及想到他刚才去帮忙时的快乐，靳成睿狠不下心告诉他这些。他摸了摸唐雨的头，捏了一下他的脸，“想来，就来吧。” ☆、隔靴搔痒 靳成睿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做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看着唐雨每天高高兴兴地和他说自己在福利院做了些什么事，确实让他心情变得更好，但每天下班回来，家里冷冷清清的，到晚饭时候才见着人，第二天一早甚至比他还早出门，日子久了，倒让他有点不是滋味。 但他也没有那么小心眼，就因为这些而阻止唐雨出门，毕竟看着他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让他看着放心不少。 这天吃饭的时候，唐雨不似以往话多，一顿饭下来几乎都是靳成睿问一句，他就回答一句，以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的经验，靳成睿筷子一放，双手交叠撑在桌子上，“说吧，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 唐雨一愣，抬头看他。靳成睿一副好整以暇的姿势笑着回看他，唐雨脸一红，一副被看穿的表情。他清了清喉咙，犹豫地说：“那个……福利院说下个月要准备一个活动，希望能呼吁更多人关注孤儿的问题，可是筹备资金不足，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他们……” 唐雨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几乎都消音了，靳成睿听了眉头一蹙，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 乍听到这个消息，靳成睿其实并不想出手帮忙。那些把戏，他以前在那里面待过，早就摸清楚是怎么回事，活动是真的，但呼吁人关注的目的则是假的，真正的目的还是让更多人知道福利院的存在，好让他们狠狠捞一把钱。 毕竟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还是不少，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能力去领养一个小孩，而唯一能做的，只有捐钱。这是福利院一本万利的揽钱好办法，靳成睿早已见识过，他不想拿唐雨的善心浪费在这些虚假的事情上，但看着唐雨纠结的样子，他拒绝的话语又说不出口。 在心底叹了口长气，靳成睿伸手捏了捏唐雨的后脖颈，“他们说缺多少钱？” 闻言唐雨双眼一亮，“其实并不多，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只是力所能及地去帮。我问过院长了，院长本来说还差五万块用来垫付宣传的部分资金，我一时之间拿不出那么多，所以只拿了三万块出……来……” 唐雨越说越没底气，因为靳成睿的脸在听到他已经拿钱出来的时候瞬间就黑了，果然还没等他说完，靳成睿就说：“你去问他们把钱拿回来。” “啊？”唐雨一顿，“可、可是……” 靳成睿没好气，“不是说让你不帮他们，但你辛苦攒下来的钱，一声不吭就投进去了，借据呢？凭条呢？活动结束以后，他们还会把钱还给你吗？” 唐雨还想反驳一二，靳成睿又截停他，“你去找他们把钱拿回来，剩下的钱，我会让公司找人和他们接洽，就当作是我们公司出资做善事。” 唐雨听得一愣一愣的，但碍于靳成睿的态度，只能点头答应，可这倒苦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院长把钱拿回给他，或许…… 靳成睿一下子就猜到唐雨在想什么，他戳了戳他的额头，无奈地摇摇头，“你呀。” 唐雨揉了揉自己的额，一脸无辜地看向他，靳成睿被他气笑了，“算了算了，那笔钱就算了，回头我把钱给你填上，但以后要记住，并不是所有人都怀有善意，不要拿自己所有的一切傻愣愣地去付出，不值得。” “就算是福利院？” 靳成睿一震，迟疑片刻，点头道：“嗯，就算是福利院。” 那天的事情最终以靳成睿出资告终，但自那以后，靳成睿留了个心眼，每次唐雨出门回家，他都会细问他去哪做了些什么，若是知道他又出去帮人了，就会提醒一两句，告诉他这个社会的黑暗。 久而久之，唐雨出门的次数逐渐减少，靳成睿看着纠结，但又怕他受骗，与其最后知道别人要他帮忙只是为了骗他，像之前老奶奶摔倒的那件事一样，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给他树立这种观念。 唐雨活跃了一段时间，近来又开始躲在阳台画画，偶尔出门一趟，回来也提着一堆颜料画具什么的，但靳成睿知道，即便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暗地里肯定还是有到福利院帮忙，理由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唐雨偶尔吃饭时会突然很兴奋，说话声音不但特别响亮，连脸蛋都激动得发红。 靳成睿也不戳穿他，或者说不忍心拆穿，如果那家伙宁愿用这种方式也要去帮忙，那他再多说些什么，也只会连他最后一丁点的期盼也掠夺了。 而且靳成睿在心底说服自己，唐雨躲着他避着他去福利院，难道不是从另一方面说明了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吗？ 然而虽说如此，靳成睿还是没敢再去看唐雨的画作，说他胆小也好，不自信也罢，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他不想再尝一遍。 在靳成睿以为一切还在掌控当中的时候，一天回家，唐雨向他提出了想要回马六甲一趟。 “你说什么？！”靳成睿一听他的话，饭都吃不下，扔了筷子质问唐雨。 不是他多虑，最近靳成睿能明显感受到唐雨的变化。唐雨躲在阳台画画的时间增多了，和他聊天的时候，除去那家伙出门的那些天，其余时候都支支吾吾的，没多少话可聊，而前段时间渐渐消下去的黑眼圈，近来也日益加深。 宋宁曾不止一次说过他们俩的交流太少，靳成睿本来想他们还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唐雨习惯了这边的生活，找到了适合他的生活方式，这种情况就会变好，却没想到等啊等，等到的却是他要回马六甲的消息。 唐雨没料到靳成睿的反应会这么大，被他吓了一跳。靳成睿也知道自己反应过了，稳了下气息，再次开口，“你说你要回马六甲？为什么那么突然？” 唐雨眼底还有些微讶，他咽了口口水，说：“之前在马六甲那边有些工作没有完成，最近看着有点时间，就想说回去看看，顺便把事情交接好。” 靳成睿听他说完，松了口气，没忍住伸手抱了唐雨一下，“什么时候回来？”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就不告诉你 作者:木米花 第4节 “……快的话，也许一周吧。” “嗯，那说好，就一周。”在唐雨看不见的地方抹了把脸，靳成睿才将头抬起。不知不觉间，唐雨的存在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中，甫一听他要离开，心里慌乱得不行，也幸好唐雨只是去去就回，一周的时间，也不算长。 唐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接下来一整晚时间都悄悄地偷看靳成睿，靳成睿被看得无奈又好笑，然而每每他转过头去，那家伙就偏过头，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让他想说两句调笑他都不能。 计划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唐雨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像来时那样提了个小旅行包，带上护照和机票，飞回了马六甲。 靳成睿从唐雨离开的那一天就开始倒数，但才过了两天，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一样，连睡眠质量都差了不少，半夜转身旁边空了一块，总会让他惊醒。 以前一年才能看见唐雨一两次的日子也这么过来了，但这次却让他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看着日历上的日子，距离唐雨离开才过了两天，靳成睿已经有种时间已过去两年的感觉，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度日如年。 靳成睿每天唯一盼望的，就是唐雨在睡觉前打来的电话，说说他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事，脑袋里想象着唐雨说话时的手舞足蹈，让他能在梦里与他继续相见。 到了第三天，靳成睿开始坐立不安，时间还没过半，每天短短的十几分钟通话根本解不了他难熬的相思，无论自己在电话里再怎么明着暗着说他很想念唐雨，唐雨硬是没说一句要提前回来的话，只有在电话结束的时候，小声回了一句“我也是”。 但这样的撩拨无疑让靳成睿更难熬，就像被人用羽毛在心脏瘙痒似的，听得到，见不得。于是，靳成睿用半分钟的时间思考并下了决定，然后花了一天时间，将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全部完成，当天晚上就搭上了飞机，再次飞向那个记忆中美好的地方。 ☆、触及真相 凌晨时分，靳成睿下了飞机，从机场坐上早已租好的车，一路马不停蹄地开往马六甲，在天还没亮之前，凭着记忆找到了唐雨的家。 直到站在唐雨家门口，靳成睿才稍微冷静下来，看着紧闭的房门，他苦笑着抹了一把脸。 本想着给唐雨一个惊喜，结果却变成给自己挖了个坑。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靳成睿扭动了门把，听到门锁“喀”地一声，他的心也跟着快了一拍。 门后一片寂静，在这环境下，靳成睿心脏的擂动更加明显，他轻轻把门掩上，在门关脱下了鞋子，踮着脚向唐雨的房间走。 房间里不如大厅一片漆黑，靳成睿看到床头那儿还点了盏小夜灯，心想唐雨平常也没这个习惯，想必是累狠了才忘了关，于是笑着走过去，伸手帮他关掉。 怎料小夜灯“啪”地一声关掉的同时，唐雨瞬间被惊醒，一副戒备的神情弹坐起来瞪向来人。靳成睿从没见过唐雨这个样子，显然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了，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久久无法消化眼前的状况。 唐雨率先反应过来，他伸手将灯重新打开，灯光亮起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的戒备已经卸下，只剩下一脸惊讶的表情，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靳成睿在那一刻满肚子都是疑问，刚刚唐雨的戒备不是假的，而且自己仅仅是关掉一盏小夜灯，竟让他从沉睡中瞬间醒过来，而开灯的一霎，唐雨脸上的表情竟一秒内换了个遍，这样的唐雨，竟让他有片刻的陌生。 他按下满肚子疑虑，清了清喉咙，“想你想得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唐雨看着似乎还在探究靳成睿脸上的神情，听到他这话也没有太大的反应，靳成睿往床上一坐，将呆呆的他一把捞进自己怀里，“我吵醒你了吗？” 唐雨在他怀中一僵，想了一下，道：“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靳成睿明显听出这是他欲盖弥彰的回答，但此时并不是深究的好时机，于是顺着他的话笑了笑，“谁让你睡觉都不锁门，我刚刚门一推就进来了，幸好进来的是我，真要进贼了我看你怎么办。” 唐雨悄悄抬头看靳成睿，见他好像没有怀疑，总算松了口气。他后知后觉地想到靳成睿刚才的话，脸一红，把头往靳成睿胸前一埋，声音闷闷地道：“这里治安很好的。” “哼。”靳成睿不置可否，“好了时间还早，再躺一下吧。”说着躺倒在床上，拍了拍他的头，哄他继续睡。 靳成睿维持着侧躺的姿势，手一直在唐雨背后顺着，动作很温柔，但脸上的表情却很阴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无论如何他也要找出原因。 靳成睿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唐雨就揉着眼睛坐了起来。靳成睿拉着他的手捏了捏，“怎么不睡久一点？” 唐雨摇了摇头笑笑说：“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你先再睡一下，我去帮你买个早餐回来。”说完不等靳成睿回答，迅速下地走出房间。 靳成睿看着他的背影皱眉，昨天晚上后半夜，虽然唐雨在他怀里看着睡得很沉，但那呼吸就像是被可以调整过一样，每一下都仿佛用秒表掐出来一样准，甚至在他醒来前的一瞬间，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过，平时没留意这些细节，现在仔细观察，这当中的意味，竟让靳成睿不寒而栗。 唐雨在装睡，这是为什么？ 靳成睿不敢深思这段日子以来，唐雨是否夜夜都如此，从第一夜两人在这个房间相拥而眠开始，到昨天晚上，那么多个夜晚，那家伙真正睡着的，又有多少晚？ 靳成睿回想起曾经在唐雨脸上看到的黑眼圈，原以为只是因为唐雨常躲在家里皮肤变白了，于是原本不易察觉的黑眼圈才渐渐明显起来，然而如今看来，那根本就是因为唐雨无法入眠而导致的。 还有昨天晚上关灯的一刹，唐雨表现出来的戒备，似乎都在宣告着唐雨有多缺乏安全感，靳成睿从来没有一刻像是现下那般，那么渴望知道唐雨的背景和成长经历，但这些东西，经过昨晚他不经意的窥探，还能好好地从青年口中得知吗？ 靳成睿懊恼地抓了把头发，暗暗计划着该怎么套出想知道的东西。 从浴室洗漱出来，靳成睿自旅行包中取出一套休闲服换上，唐雨还没回来，他还有时间在房子里走走，试图从唐雨家里获得些什么信息。 一开始靳成睿听到唐雨说要回来处理一些剩下没处理完的事情，还暗自期待他会不会将这房子也处理掉，但如今看见这里的一切和上次离开时没有太大差别，就知道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但此刻，靳成睿倒有点庆幸唐雨没将所有东西都打包收起来。 唐雨的家只是很普通的一室一厅，整个家单调乏味，到处都是画具和他的作品，枯燥得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 上次靳成睿踏足这里的时候，看到部分唐雨的画作，直到看到其中一幅，将之要过来之后，就没再看下去。这次回来，唐雨将部分的东西整理出来，现在靳成睿有了更多的时间，便开始从头看起。 唐雨将他的作品分别放在几本巨大的画册里，靳成睿翻开最表面的一本，和之前看到的一样，青年大多数的作品都是关于马六甲的每一处，这里满载着他的回忆，每一分每一寸看着都那么美好。 靳成睿随手翻了翻，这本画册的作品，大多是他上次看到的那些，于是他便放下，想了想，抽出最下面的一本。 这本画册比上面几本的外壳要老旧得多，靳成睿翻开第一页，里面的作品较之前一本明显稚嫩不止一丁点，显然这是刚开始画画不久时的作品。 作品的内容依然是马六甲的景色，蓝天白云红墙绿树，颜色依然鲜艳，但不知怎的，靳成睿就是觉得画面上缺了点什么，让整个作品看上去十分孤单。 带着这种疑问，靳成睿翻开了下面一页。那是古城门上的风景，与自己记忆中一样辽阔，远处可见的马六甲海峡，被周围郁郁葱葱的大树环抱着，碧海蓝天，美不胜收。 但这次，靳成睿总算发现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突然，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靳成睿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忙将画册归位，并拿出第一本画册，翻开至后面的其中一页，认真地端详起来。 几秒后，唐雨推门而入，看见靳成睿坐在那堆画册旁边，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三步并两步走到靳成睿身侧，在目光触及靳成睿手中的画册时，似乎松了口气。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压在下面的几本画册，对靳成睿说：“你起来很久了吗？刚刚买早餐的店人太多，都排队到马路边上了，你在看什么？” 靳成睿暗自观察唐雨的反应，面上轻松道：“刚起来不久，我才刚坐下翻开第一本，你就回来了。”说着他将手往旁边的画册一指，“这些都你画的？看起来量好多，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啊？” 唐雨不自然地笑了笑，“这没啥，比我画得多的人多去了，”他将靳成睿手上的画册拿过来放下，“好了别说我了，被你看到我都不好意思了，快过来吃早饭。” 说完便站起，伸手拉了拉靳成睿。靳成睿顺着他的意走到餐桌旁，但腹中的狐疑更深了。 唐雨吃完早饭后便打算出门，可过程中他看了那堆画册两眼，靳成睿料想他肯定是担心自己之后又会去翻看，便好心地开口，“等一下我要见一个客户，你今天会去哪儿？要我送你吗？” 闻言唐雨双眼亮了起来，他忙摇头，“不用不用，我骑自行车就可以了，你有工作要忙就先去忙吧，下午大概几点回来？我看着时间回来给你开门。” “应该挺晚的，但我会回来吃晚饭，你不用太着急。” 唐雨这下是彻底放了心，收拾了一下东西，和靳成睿一同出了门。靳成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逐渐冷了下来。 如果一开始的猜测只是自己多疑，但这个早上唐雨的反应，则让他确信，唐雨真的藏了什么秘密，而且还是不愿让自己知晓的秘密。 画中的变化他早已看出，接下来，就靠自己的这双腿，去青年画中曾出现过的地方，将他意欲隐瞒的东西，一个个翻出来。 ☆、坦白真相 靳成睿不太确定唐雨会到哪里去，他想了想，去了一家两人以前常去的饭馆。 时间还没到正午，饭馆的客人并不多，靳成睿来过几次，老板对他也有印象，一进门就笑着迎了上来，“先生你好，一位吗？好像好久没见到你了，今天小雨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我也好久没见着他了。” 靳成睿笑着点头，坐下后才回答老板的话，“嗯，今天就我一个，小雨说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今天可能没空过来。” 店老板闻言挑了挑眉，“这可新鲜了，我认识那家伙那么多年了，还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呢。” 靳成睿一听，心跳骤然加快，他忍住继续追问的冲动，点了一壶茶和几样小吃，等老板将东西都端上来后，开口截停了他，“老板，如果有空的话，介意坐下聊聊吗？” 老板看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讶异，但也没拒绝靳成睿的邀约，顺势就坐了下来。 靳成睿在肚子里将想问的话都捋一遍，抬手为老板斟了杯茶，状似不经意地问：“老板认识小雨很久了吗？” 这里的人大多自来熟，老板看见靳成睿为他倒茶，也不客气，端起来一口喝下，才缓缓道：“算着都十多年咯。” 靳成睿眼皮一跳，“这么早啊，那不就是从他还在念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是啊，现在想想，不知不觉都这么多年咯，那孩子总算是个好的了，要是放在别家，那肯定长不成他那么好的性子。” 靳成睿一听，暗叹自己运气好，来第一家就碰到个熟人。他暗自揣摩老板的话，又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话语，“嗯，确实是这样，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也是没想到。” 老板一听，深深叹了口气，“但那家伙也是个命苦的，别看他老是嘻嘻哈哈的，心里面都不知搁了多少东西，”他抬手想为自己续杯茶，靳成睿见状马上伸手为他服务，“你们这些做朋友的，也要常开导开导他，虽然他看着乐观，但毕竟伤过就是伤过，再怎么乐观，我看他心里还是有点什么的。” 靳成睿闻言眉头一皱，但马上又恢复原本的样子。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 “你说他忙工作去了，他现在在做什么？那家伙还真是见外，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了，居然不告诉我他找到工作了，下次你跟他一起来，我可要念念他。” 靳成睿笑笑，“他也没和我说，保密得跟什么似的，不过我猜跟画画有关的吧，看他家堆满了画，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了。” 老板听他这么一说，脸上才好过一点，他也跟着笑了起来，“是，是，那孩子最爱就是画画了，以前他还帮我们这小店画了张呢，”他伸手往墙上一指，“就那张，那小子把我画得可俊了。” “是啊，”靳成睿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笑说：“他家里的画，几乎都是跟马六甲有关的，我就猜他肯定也有画过你这儿的。” 老板听了大笑起来，心情看着很好，“他呀，最爱就是画画了，说是以前一个亲戚的叔叔教他的，那人我也认识，也是马六甲的人，但可惜了。” “可惜？”靳成睿心里狂跳，有种快要触到真相的感觉。 “是啊，就是他那个叔叔呗。”老板叹了口气，靳成睿还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却没想到老板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你难得来这边一趟，咱不说这些，来，喝茶喝茶。” 靳成睿还想问些什么，无奈这时正好有路人进来，老板谢了他的茶，转身就去招呼新客人了。 靳成睿不甘心即将碰触到的真相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流走，于是他在这里等着老板，可是东西吃完，茶也换过一壶又一壶，老板却是越来越忙，无奈之下，他只能暂且告辞，准备前往下一家。 这一天，靳成睿走过许多家唐雨常去的店，那些地方大多数人都认得他，从与他们的对话中，靳成睿逐渐拼凑出关于唐雨这些年的成长，然而无论靳成睿怎么旁敲侧击，最终都得不到他想要的回答，甚至那个最初听到的“亲戚的叔叔”，也再没有人提及到。 看着时间不早了，靳成睿只能暂且放弃，回到家时，唐雨已经在家做饭。靳成睿在心里叹了口气，天还没暗下来那家伙就回家了，到底是有多怕自己去翻看他的东西。 “你回来了，洗个脸准备能吃饭了。”唐雨边做饭边朝靳成睿说。 靳成睿走到厨房，亲了亲他的脸，“今天去哪儿了？” 唐雨动作一顿，眼睛继续看着锅里的菜，笑着回答，“不是说了吗，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说起来，你都没告诉过我你的事情呢，你的工作，你的家人朋友，我都没有好好了解过你。” 这话说完，唐雨彻底沉默了，他熄了火，转过身，“你看到了是吧？” 靳成睿脸上的调笑褪去，认真回看他，“你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吗？” 唐雨和他对视几秒，突然苦笑了一下，那一刻靳成睿甚至觉得自己眼前的他，是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那种阳光的感觉褪去，只剩下围绕在他身边的冷意，似乎要将自己和周边的一切隔绝开来。 但时至今日，靳成睿不会让他就此逃离，他伸手抓住唐雨的，让他和自己对视。“不能告诉我，是因为你还不相信我？” 唐雨僵了一下，撇开了头，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 靳成睿叹了口气，将他拉过来抱进怀里，“你知道我今天去哪了吗？” 唐雨不解，靳成睿继续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今天早上确实是看了你的画册。” 语毕靳成睿感觉到唐雨身体僵硬，还微微有点想挣开他的怀抱。靳成睿把人揽得更紧，“私自翻看你的东西是我不对，但是两人相处最重要的，我以为是坦诚。” “我以前没有主动告诉你我在孤儿院长大，是我不好，但我也没有想过要隐瞒你这件事，关于我的一切，你想知道的，我通通都能告诉你。”靳成睿顿了一下，继续道：“今天早上，我翻开了你的画册，我猜你是不想让我看到最下面一本吧。我在看的时候曾经一度很疑惑，明明是一样的风景，但和前面的几本相比，竟能明显感觉到不同。” 靳成睿说：“最后我发现了，那些画里面，没有人，没有房子，只有风景。” 想到之后要说的话，靳成睿的心像被扎了一下，他忍住心疼的感觉，“今天一整天，我到我们曾经去过的餐馆都转了一遍，”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幸好这些年我总是找借口让你陪我，大部分餐厅的老板都认得我。” 唐雨震了一下，自靳成睿胸前抬头与他对视。靳成睿看进他的双眼，表情十分认真，“大家都很想念你喔，他们一见到我，都问我小雨去哪儿了，怎么那么久没见着人，我和他们说你在忙工作的事情，大家都心疼你，让我要多关心你。” 唐雨的眼瞬间就红了，靳成睿抬起手在他眼角抿了一下，“但是很遗憾，无论我怎么拐弯抹角想要打听你的事，大家都闭口不谈。”他对唐雨一笑，“你看，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关心你的。” 唐雨听了他的话，眼泪禁不住开始往下掉。靳成睿轻轻地将他的头压到自己胸前，感受着眼泪沾湿了自己的衬衫，心脏也跟着被灼痛。 两人维持这个动作过了好一阵子，靳成睿一直轻抚着唐雨的背，直到青年在他怀里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靳成睿刚想开口，就听到唐雨自他怀里传出闷闷的声音，而听清楚对方说话的内容时，靳成睿心脏猛地一击—— “……对不起，我也是孤儿。” ☆、坦怀相待 靳成睿猜过无数种可能，理所当然唐雨也是孤儿这种答案也考虑过，但当他真正地从唐雨口中听到这个答案时，无论如何心情多少也有点复杂。 可令他不解的还有另外一个，“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唐雨没回答，但却像是卸下了伪装似的，说起自己的过往。 和靳成睿不一样，唐雨在他出生没多久，就被父母抛弃了。上小学前，他在福利院生活了好几年，看着身边的孩子一个个被领养接走，又一批批新的孩子被送进来，可他却从没被谁领走过。 唐雨不解，年小的他在一次看见刚住进来不久的孩子被领走后，直接跑去问院长为什么没有人想要他。 院长犹豫片刻，摸着他的头告诉他，“你小的时候，曾经有一位自称是你叔叔的人将你送进来，他说因为家里的原因无法抚养你长大，但在你念小学前，他们会找人把你接回去。” 唐雨听了，只记住两件事：他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叔叔，很快这个叔叔就会将他接走。 结果他开始不再羡慕那些被领养带走的孩子，掰着手指头数着还有多少天，自己就能上小学，能看到那个叔叔，开始新的生活。 结果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直到唐雨升上小学三年级，他依然没盼来那个叔叔的身影。 他不止一次问过院长为什么，但每次院长只是一脸无奈又心疼的表情看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将这件事告诉唐雨。 “可是你上小学后，你的叔叔还没来，福利院不是应该将你分配给其他来申请领养的家庭吗？”靳成睿问。 唐雨在他怀里点了下头，继续说：“一开始福利院是这么安排的，但我坚信我的叔叔只是迟到了，他终究会来，后来等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年纪已经大得许多家庭都不想收养了。” 去福利院申请领养的人，大多都认为越小的孩子越好，从小养大的孩子，亲人之间的纽带比较深，像他那种年纪的，心里面早就生出一种自己是被领养回来的情绪，而当时的唐雨，已经到了开始质疑大人的年龄了。 院长曾经多次想毁了和唐雨“叔叔”之间的承诺，但唐雨比谁都乖，在院里经常帮其他人做事，也从不喊苦喊累，这么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院长真的希望他能盼来自己的亲人，与他们一家团聚。 终于在唐雨升上四年级的时候，他的叔叔总算来了。 唐雨还记得那一天放学回来，院长正和一个男人在谈话，看见他回来后，两人都停了下来，齐齐望向他。那一次的感觉很微妙，唐雨甚至马上就确认了这就是他的那个叔叔，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抱希望，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唐雨还是止不住去期待。 果不其然，那天下午男人离开后，院长将他带到自己面前，“小雨，虽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但如果你的叔叔回来找你，你还想跟他走吗？” 院长还想说如果不愿意，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直到成年，可几乎是立即的，当她说完上面那番话，唐雨二话不说应了句，“想。” 院长眼里有些迟疑，“可是小雨啊……”她顿了一下，“今天下午那个叔叔你也看到了吧？他就是你的叔叔，当年……就是那个人将你送来这里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 “院长，我想跟我叔叔走。”唐雨的小脸皱成一团，一脸认真的表情，“你说他是我叔叔，他把我送来这里，就是说他应该会知道我爸爸妈妈的事情对吧？” 院长听了他这番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见他眼中满是期待，她也不忍心告诉他大人的世界是多么复杂。 没过多久，唐雨那个所谓的叔叔就将所有手续办妥，终于在他即将十岁的那一年，离开了福利院，开始了新的生活。 唐雨的叔叔是个飞行员，总是在世界各个地方飞来飞去，以至于唐雨被他接走后，马上因为叔叔的关系离开了马六甲，到达下一个国家。 虽然常常居无定所，但那段时间的唐雨是快乐的。叔叔的兴趣是画画，他教会了唐雨怎么作画，虽然从未和他说过关于他父母的事情，但唐雨暗自在心里将叔叔归类成“爸爸”，他的存在满足了唐雨想要一段亲情的渴望。 可是好景不长，只和叔叔生活了短短两年的时间，在一次飞行任务中，唐雨的叔叔过世了。 作为叔叔合法领养的孩子，唐雨本应继承叔叔遗留下来的东西，但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许多所谓的亲戚，在见到唐雨的那一刻，便指着他开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对着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倒个不停，也直到这个时候，唐雨才真正了解到，自己的父母，大概是怎么样的人。 有人说他的妈妈跟人跑了，留下他这个孽种，有人说他父亲赌钱输光被砍死了，又有人说他父母发了财，丢下孩子就跑了……各种版本，各种言论，唐雨分不清哪一种才是真的，或者说他也不关心这里面的真真假假，因为在他心里面，父亲一席早已有人占据。 法律最终将叔叔的大部分财产判给了唐雨，十二岁的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他曾想到福利院，想起院长的脸，但虽然感谢那个曾经对待他像对待自己的孩子般的女性，可他却没脸再次回去麻烦她，抑或说他不想看见院长脸上，对他曾经的选择表现出不认同。 犹豫再三，唐雨最终还是回到了马六甲。 他申请复学，学校则因为他没有监护人拒绝了他的申请，并且通知了有关的政府部门。唐雨面对那些人的时候，表现出非这个年龄该有的淡定，他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去福利院，也不接受领养，最后政府无奈，只能派出社工专门负责他的个案，最终唐雨得以成功复学。 围绕在唐雨身边的人，都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叔叔的过世受到打击，从而一蹶不振，但唐雨总是嘻嘻哈哈的，和同学关系也处得好，还会帮助老师和其他同学，渐渐地，大家相信他真的放下了叔叔死亡的事实。想想也是，才相处了两年，估计也处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来。 “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我不想去福利院，是怕丢脸，觉得我小孩子脾气，也以为我和叔叔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厚，很快就会忘记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亲戚……”唐雨梗咽，“可是，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爸爸啊！” 靳成睿听得心疼不已，眼眶红了一圈。他抱紧唐雨，在他额上印下细碎亲吻。 唐雨喘过一口气，继续道：“在那之后，我就开始画画，我用叔叔教我的方法，将自己眼中看到的东西，和心里面感受到的东西结合在一起，通过画画表达出来。” 一开始唐雨只要拿出叔叔的照片看，老师就会很担心，怕他伤心，过来开导他。后来，唐雨为了不让老师过分担忧，便把叔叔的照片收起来，可是这样一来，每当他想到叔叔的时候，就没办法再看见叔叔的脸。 唐雨开始画画，因为他发现每当他画画的时候，叔叔仿佛就在身边，告诉他哪里该怎么画，似乎有一种叔叔从未远去的感觉，而老师看到他画画后，也许是以为他有了新的寄托，逐渐不再干涉他的生活。 这一刻，靳成睿终于知道自己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些画，为什么莫名让他有种孤单的感觉，因为唐雨在画下那些画的时候，心里是寂寞的，身边没有一个亲人，甚至连缅怀自己唯一存在过的亲人，也要用这种方式，偷偷摸摸地进行。 靳成睿抬起唐雨的脸，眼睛哭肿了，鼻子红红的，看着好不可怜。他亲了亲他的鼻子，抚着他的脸认真道：“你还有亲人，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唐雨的泪说着又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可是，我只是在利用你啊！”他抽泣说：“我还想、还想利用你，奢望有朝一日，也许能拥有真正的父母……” 靳成睿心痛如绞，却意外地没有一丝被利用的怒意，一心只想，若自己有个健全的家庭，那该多好。他敲了敲唐雨的头，“傻瓜，这不叫利用，这叫互相依靠。你看，我也没有家人，但你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温暖，为什么我就不能还给你一个家，给你温暖呢？” 唐雨哭到打嗝，扁着嘴巴像是小孩一样，“我、我……你是第一个，第一个在离开后，再次回来找我的……”他抬手用手背擦眼泪，“不要，不要再离开我好吗？” 靳成睿听得心一阵阵抽疼，他细细吻着唐雨哭得通红的眼，将他的泪水吻干，像是承诺般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伴随着这个吻的，还有他的回答—— “嗯，再也不离开。” ☆、end 那天晚上，唐雨似是要将隐藏在心底十多年的感情一次过宣泄出来一样，抱着靳成睿哭了好久好久，抽噎着将自己的的过往全部说给靳成睿听。 靳成睿摸着他的头，任他埋首在自己胸前哭，最后唐雨哭累了，伏在靳成睿身上沉沉睡去。 许是哭久了，唐雨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明明是如此缺乏安全感的人，这回倒是从头到尾没有醒过。 中途靳成睿想去倒杯水喝，无奈发现唐雨的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服不放，靳成睿无奈又好笑，只能忍住喉咙火辣的干涸，重新躺回到唐雨身边，轻拍着他的背陪他入睡。 第二天唐雨从靳成睿怀里醒来，睁眼的一刻，靳成睿就笑了，“眼睛肿得跟包子似的。” 唐雨一愣，呆呆地抬头，靳成睿亲了他一下，“早。” 唐雨脸唰地一下红了，小声回了句，“早。” “饿了吗？”靳成睿说：“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东西了。” 像是响应他的话一样，靳成睿刚说完，唐雨肚子就咕咕响了起来。靳成睿轻笑一声，看到唐雨连脖子都红了，头越扎越深，无奈地将他的头抬起，“别闷坏了我的宝贝。” 靳成睿又亲了一下他额头，坐了起来，“快起床吧，厨房还有你昨天做的菜，我先去热一热，你洗个脸就出来。” 靳成睿说完就走了出去，留下足够的空间让唐雨好好地害羞一把，等菜差不多准备好，就见唐雨顶着肿肿的眼睛走了出来。 “我来吧，你去洗漱。”唐雨走过来想接手，却被靳成睿一把抱进怀里，在他眼睛用力地吻了一下，“饿了就先吃。”说完放开了他，转身走进浴室。 靳成睿再次走出客厅的时候，唐雨正乖巧地坐在桌前，盯着桌上的食物，发呆。 “怎么还不吃？”靳成睿坐下。 唐雨像是突然醒过来一样，抿了抿唇，小声道：“等你。” 靳成睿皱了一下眉，夹起一块肉塞进他嘴里，然后拉起他的手让他转过身来看他。“宝贝，”看见唐雨一副受惊的模样，靳成睿好气又好笑，“先嚼。” 唐雨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靳成睿见他嘴巴动了起来，才继续说：“宝贝，你可以当我是你的爱人，或者是你的家人，无论哪一种，我都欣然接受，但是，”他突然严肃起来，“不管是在家人还是爱人面前，都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你明白吗？” 唐雨愣愣地点了下头，靳成睿捏了捏他的手，“你可以用你最真实的一面面对我，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任意去做去说，从今以后，我们对彼此都不要再有隐瞒，可以吗？” 唐雨抿唇，过了一阵，才点了点头，“我会学着去做。” “很乖。”靳成睿捏了捏他的脸，“那你现在告诉我，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唐雨顿了一下，耳根泛红，小声说道：“想吃饭。” 靳成睿闻言大笑，“不错不错，就是要这样，这是奖励。”说着凑上去吻了他一下，“肉的味道，”靳成睿笑，拍拍他的头，“好了，快吃吧，别饿坏我的宝贝。” 唐雨很好地贯彻了他的话，自那天起，他逐渐放下心房，以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呈现在靳成睿面前。 但偶尔，还是很笨拙。 “宝贝。”靳成睿拿着台历无奈又好笑地看向唐雨，“我很感谢你想在我生日的那天给我惊喜，”他叹了口气，“但你把惊喜都写在台历上了，你让我到时候还怎么表现出惊喜的样子？” “啊……”唐雨轻呼一声，旋即一脸做错事的表情，“我又搞砸了吗？” 靳成睿把他拥进怀里，下巴抵住他的额头，“惊喜惊喜，要惊才能喜啊，你写下来，也应该藏起来不让我看才是。” “但你说不要隐瞒。” 靳成睿在心里摇摇头，怎么就这么耿直这么招人疼。 “对了，”唐雨突然说：“你的内裤穿了个洞，我检查了一下，居然好几条都穿洞了，我全部扔了，给你买了新的回来，等一下试试看合不合身。” 靳成睿：…… 许久听不到回应，唐雨抬起头来看他，“到底听到没有……啊，还有，叶城和宋宁说下周一起吃饭，他们抱怨你太忙了，电话都打到我手机上了……” 唐雨还在不停地碎碎念，靳成睿微笑看他。虽然有点小笨拙，但唐雨确实在努力地学习，学习怎么坦诚，怎么爱人，以及怎么好好被爱。 也许有一天，他们都能完全放下心里曾经的伤痛，不再依靠对方取暖，而是可以大声地将自己心底的情感说出口。 靳成睿看着怀中絮絮叨叨的唐雨，心想，这一天，也许不会很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所有阅读至终章的小天使们=3= 这篇是我一时兴起想写的一篇，在旅游时受到很多人的帮忙，感触很深，所以写下了这么一篇……写法不是常写的风格，但自己的风格到底怎么样，还在慢慢摸索中（笑）不过写的时候还是很开心，像是两个不懂爱的孩子，最终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好好表达自己的感情，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找到适合自己写文的风格，好好表达脑袋里想表达的故事。 最后，谨以此文感谢所有在旅游过程中帮助过我的人，希望大家都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找到属于自己的happy endg！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