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正文 第1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文案 这是一个最萌身高差的故事。 厉海初二暑假从158窜到了168，高一则到了180，成了手长脚长受欢迎的美男子。 而江瑜初中身高就到了172，一直以来都享受鹤立鸡群，傲视群雄的感觉，到了高二却勉勉强强才扒住了175的边。 前任人气王看不惯现任人气王，江瑜对厉海是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哪儿哪儿都不甘心。 而现任人气王厉海却对江瑜哪儿哪儿都看得顺眼，哪儿哪儿都喜欢。喜欢得可以不要命。 注意： 1傲娇受x温柔痴汉攻 2有虐点。he。 3副cp大概有，存稿不足，尽量日更。感谢收藏。~ 4文中所有地名、学校名等（含背景设定）均属架空。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瑜，厉海 ┃ 配角： ┃ 其它：校园，青梅竹马，萌 第一章 曾经的人气王 第一章【曾经的人气王】 江瑜捂着肚子冲进厕所的时候，没注意到墙角站了一个人。 他昨天跟一帮同学出去吃火锅，一看那飘满了辣椒的红汤他就知道大事不好，果不其然他那娇弱的胃受不得半点刺激，昨晚半夜三更闭着眼就跑了几趟厕所，今天白天肚子也一直不舒服。 蔫搭搭地撑到第三节课，终于是忍不住肚子里的翻江倒海，蹲在隔间里一顿噼里啪啦，还时不时嘶嘶地抽气，外加轻轻哀鸣几声，那可怜劲儿，真是别提有多怂了。 当然，“怂”这是江瑜自己给自己的评价。他这人平时喜欢在人前表现的又爽朗又活力四射，他一点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连点辣椒都吃不了……不仅是辣椒，他这可怜的胃受不得半点刺激，甜的和咸的不能混吃，冰的和热的不能混吃，连米饭也得挑长粒儿的，珍珠米吃下去保准第二天就胃疼得要死要活。 半小时后，隔间响起了冲水声。江瑜抖着麻掉的腿，扶着门框颤颤巍巍地出来了。 他松开门框试着往外迈了一只脚，那酸爽……直从脚底冲到四肢百骸，差点没把他疼得直接跪下去。 “咚。” 一声轻轻的撞击声从墙角一侧响起，江瑜一愣，脖子有点僵硬地一格一格转了过去。 有人？这是江瑜的第一个想法。第二个想法则是：麻蛋一楼的厕所老是传闹鬼，平日基本没人来，现在又是上课期间，他确定这边没人才毫无人样的冲了进来，这要是被发现了…… 想起自己在隔间肆无忌惮的噼里啪啦，江瑜脸从额头红到脚底板，差点成了一人肉烧火棍。 但紧跟着这个想法的第三个想法，也是最惊悚的想法出现了—— 闹鬼……闹鬼？闹鬼！ 江瑜差点妈呀一声叫出口，也顾不得脚还在发麻，一把推开隔间门，借着反作用力就想往门口跑，结果还没跑出两步，酸麻的感觉像是有人在给他用刑，提着他衣领，揪着他头发就把他往墙上撞。江瑜脚下一扭，眼看就要扑街，一人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腰，硬是将他给拉了回来。 江瑜一震，回头。一楼的男厕所因为早年修建的缘故背光又常年不修灯管，最里头的隔间还堆满了扫帚、拖把等等杂物，潮湿发霉的气息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这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对方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还有点发凉，江瑜心跳加速，就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对方却开口道：“你没事吧？” 江瑜：“……” 对方将江瑜扶稳了，收回了手。江瑜摸了一下自己腰上的衣服，有点润润的，大概是对方手有些湿，所以才那么凉。 江瑜眯缝着眼，仔细辨别对方的面容，奈何实在看不清楚，只能从轮廓看出对方身量高大，之前拉住自己那一下还挺有劲，而且……声音也挺好听，很温和。 “……谢谢啊。”江瑜想，自己看不清对方，对方也肯定看不清自己。于是捏着嗓子，发着鼻音轻轻地说：“那个，我就是脚麻了……你在这儿干嘛呢？” “罚站。”对方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我扶你出去吧？” “不用不用不用！咳咳咳……”江瑜摸着墙往后退，拨浪鼓似的摇头，“我，我自己可以，现在好多了，你看。” 江瑜原地蹦了几下，头皮阵阵发麻，不过确实比刚才好了很多。 他摸到门边，干巴巴笑着说：“那你……慢慢站，我先走了，谢谢啊。”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回答，一瘸一拐地跑了。 厕所里高大的黑影兀自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发出了愉悦的笑声，似乎是发现了有趣的东西。笑够了，他才站回之前站的地方，提起两个水桶，打翻的水桶水流了一地，人影踩着水，听鞋底和水奏出有节奏的协奏曲——啪嗒啪嗒，然后他将水桶往堆放杂物的隔间一扔，又洗了洗手，慢条斯理地迎着光也走了出去。 …… 江瑜回去的时候第四节课已经开始好一会了，他弓着背，偷偷摸摸从后门溜回自己的位置上。好在他就坐倒数第二排，倒是很方便。 他的同桌是个剪着利落短发，瓜子脸大眼睛的女生，刘海用粉色的笔帽别着，见他回来翻了个白眼，轻声道：“还知道回来呀。” 那声音说轻也轻，可前后排的同学依然能听得清楚，也不知道是谁顿时就噗地一声，江瑜无语道：“周涵涵同学，麻烦可以修改一下你的用词吗？” 周涵涵捋了一下头发，一脸正经地盯着黑板，轻轻动了动嘴唇，“死鬼，还知道回来呀。” “噗哈哈哈哈——”前排的人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还拍了下桌子。 “陆正！你给我站到教室后面去！”讲台上的老师直接投掷了半截粉笔，准而又准地砸中了陆正的额头，陆正一脸菜色，拿着书站了起来。 “都是你。”陆正对着周涵涵皱了下鼻子，慢条斯理晃到后面去了。 周涵涵笑得一脸无辜，手里转着笔，待老师重新开始讲课，她竖起书挡住自己的嘴型说：“你上哪儿去了？上课之前老杨在找你。” “啊？找我做什么？”江瑜屁股还在火辣辣地疼，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 “那我哪儿知道，陆正猜可能是下周篮球赛的事。” “关我屁事。”江瑜皱了皱眉头，将脸转到了另一边，拿书盖在脸上，声音闷闷地说：“校篮球队没人了吗？还需要找我？” “好歹你初中也是三分小王子。”周涵涵撑着脸，用笔在江瑜盖在脸上的教科书封面上画了只猪头，“就算到了高中，威名也还是在的。” “……”江瑜在教科书里闭上眼，懒得回答，也懒得听周涵涵再继续说。 江瑜这人是属于有自知之明的人，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成天没心没肺，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很爱面子，也很狡猾的人。 爱面子，字面意思，喜欢装得很大方，请朋友吃饭不在话下，朋友需要帮忙，只要求到他面前，哪怕他自己也没把握，面儿上却一定会稳稳当当地接下来。还有譬如不喜欢让人看到自己的怂样，打肿了脸也要充胖子，不喜欢说“我不知道”“我不清楚”而是什么都要表现得没什么事是我江爷不知道的。 而狡猾，就是他维持面子的一种手段。对自己不利的事，他会想方设法地避开，实在避不开，也会用各种借口和理由让自己脱身而出，当然，这个借口和理由一定会十分完美，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江瑜不笨，只是小心思和小聪明都花在了其他地方，所以学业普普通通，算不得太差，但也算不得太好。 他对学业不是很上心，未来要做什么，大学要学什么专业都还没去想过。日子有一天过一天，最要紧的，还是在熟悉的环境里，熟悉的人面前，维持住自己的形象，维持住大家和自己的关系。 而周涵涵所说的“篮球赛”，正是他非常想逃避的事情之一。 名启中学是一所私立中学，初中部和高中部实行考核直升，在初中部的时候江瑜篮球确实打得不错，三分小王子也不是说假的，不过这里头有一个主观条件，那就是他当时的身高在初中部几乎可以说是傲视群雄，鹤立鸡群。 一个从初一就有170的身高，初二上升到172的男孩子来说，走到哪里都能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当时的他被招揽进校篮球部也是理所当然，江瑜在初中时代充分地享受了同学们的追捧，教练的赞赏，那段时光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在闪闪发亮，可进入高中以后，他的人生突然就从高高在上被打回了原形，所有的闪亮都在一瞬间离他而去，回归的只有普通和平凡本身，甚至，连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身高也不再是什么个人特点了。 初三之后，男生们的身高像抓紧了根的竹笋，一夜间刷拉拉地长成了竹林。反而是之前遥遥领先的江瑜被甩在了身后。事实上，除了高一暑假他好不容易往上窜了3公分以后，身高就像是疲了，累了，再也没往上长过一点。 江瑜简直纳了闷儿了，之前整个初中部都挑不出十个可以跟自己肩并肩站一起的男生们，上了高中以后就像集体商量好了似的，180的一抓一大把，178以下的都不好意思挺直了背走路。 校篮球社、排球社、羽毛球社江瑜都没参加，但他又不想参加“回家社”，那样显得很孤独寂寞冷，于是他最终梗着脖子，用一副“真拿你没办法啊”的表情被好友拉进了足球社。 江瑜的爱面子劲儿和狡猾劲儿齐齐在高中迸发了，篮球社全是178以上的家伙，他实在不想矮人一头，别的不说，光是以后参加校际比赛，他的“鹤立鸡群”估计就得让人笑掉大牙，这种“注目的焦点”他一点都不想尝试！ 周涵涵说了半天，见他没反应也就不再说了，周涵涵初中就和江瑜一个班，只是那时候二人不算熟悉，倒是上了高中因为周围的人要么不认识，要么熟悉的人没分在一个班里，二人关系到是好了起来。 一整节课，江瑜在肚子疼和菊花疼的纠结里挨过去了，快下课的时候他已经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了，周涵涵在此时突然说：“诶，听说了吗？三班的厉海好像又长高了啊，上周体检据说有183了。” 江瑜啪地睁开了眼睛。 第二章 现任的人气王 第二章【现任的人气王】 厉海这个名字在名启中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不仅是因为他长得高，在人群中特别容易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又是校篮球社的主力队员，还因为他有一张极受女生欢迎的脸。江瑜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女同学都不喜欢白皮肤，眉眼如画的翩翩公子哥儿了，就稀罕厉海这种平时没什么表情，剃着利落板寸，五官拆开来看平淡无奇，凑合到一起却硬朗得有些过分，手长脚长又被晒得有些黑的大男生。 而江瑜则是慢慢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的那种白皮肤，长相十分温和的，虽然算不上是翩翩公子哥儿，可在普通人里也能算个赏心悦目的小哥儿。 江瑜人气不如以前，一来是身高优势已然不在，二来就是这“朝代更迭”实在快得让他有些追不上。 初中的时候，同桌女生书包里还藏着“萌萌水晶”“纯情少女心”这一类的言情杂志，女生还告诉过江瑜，他就是书中常描述的那种男主角，有让人向往的温柔王子相。这一转眼才多长时间？韩国的“白脸书生”们就过气了，内地的硬汉们凭着实力底蕴翻身夺得王冠，大包大揽了上至五十，下至十五的少女心。 或黝黑或小麦色的肌肤，八块腹肌，流畅的肌肉线条胜过了或气质柔弱、或眼眸深邃忧郁又多情的贵公子们，江瑜虽不柔弱也不忧郁，却无论在长相、身高、气质和肌肉上都输给了厉海。 最重要的是，厉海曾经和他同在名启初中部，他是清楚的，厉海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江瑜将书本往书桌里一扔转身就走，陆正将书隔着老远扔给周涵涵，几步追了上去。 “哎江瑜，下午体育课怎么安排？” “什么怎么安排。”江瑜双手插兜，脸色因为持续的肚子疼而有些难看，不过陆正完全没注意这一点，他偏过脑袋，悄悄道：“翘课吗？” 江瑜在楼梯口站住了，想了想，“第一节就是陈总的课，好歹给点面子吧？” “行，上一半儿。”陆正一脸‘我很有分寸吧？’的表情。 江瑜其实也不太想上体育课，自从班上80的男生身高都超过他以后，他对所有的体育活动都兴致缺缺，加上今天肚子不舒服，他骨子里的懒劲儿也跟着翻腾了。 “行……”江瑜咬咬牙，顾不上之前陈总还耳提面命让他别总翘体育课，否则给他好看的警告，转身跟陆正击了个掌，答应下来。 “嘿！放学时间堵楼梯口干嘛呢这是？”一个带了些挑衅的声音从二人头顶的楼梯上传来，江瑜抬头，看到应该是楼上三年级生下来五个人。 名启的主楼楼梯排得很宽，并排走下来五个人是妥妥没问题的，不过这五个人走得懒懒散散，前面两个，后面两个，最尾巴上还吊着一个，看样子是低头在玩手机。 为首说话的目测身高180，头发乱七八糟的翘着，穿着篮球队的队服外头披了件校服外套。他双手插兜，靠在楼梯栏杆边上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江瑜和陆正。 江瑜又看了看周围，虽然是放学时间，不过教学楼前后几个出入口，学生基本都分流了，只有是教室靠近主楼梯的学生才会走他们这一边，说起来人也不算多。 他跟陆正说话的功夫，就已经走得基本没人了。别说他们俩现在是一前一后根本没碍着谁，就算是二人并排站着，估计也算不上是挡路。 陆正悄悄说：“三年级的浩哥，估计是挑事儿的。他可能认得你。” 江瑜翻个白眼，“傻子也看得出来。” 被叫做浩哥的人手指在铁质栏杆上敲了敲，发出急促又响亮的咚咚声，“说什么呢？让路，没听懂人话啊？” 陆正不喜欢惹事，这时候就往后退了几步，江瑜是个爱面子的，你说人话他可能就让开了，可话撂到这份儿上，又有哥们儿陆正在后头看着，江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开了。 所以江瑜也学着浩哥的样子咚咚咚地敲了几下栏杆，微微仰着头，说：“您眼睛有隐疾？” 浩哥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男生嚼着口香糖跟他说了句，“他说你眼瞎。” “我听懂了！”浩哥吼了一嗓子，又瞪着江瑜，“你小子再说一遍？” 江瑜呵呵了两声，“这知道的是篮球社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外边什么鬼怪混进学校来了。” 浩哥嘴里骂了句脏话，直接从阶梯上挥着拳头就扑了下来。那一下拳头都带了风，江瑜好悬没闪开，刚避开拳头，嚼口香糖的哥们儿就跟了下来，一脚踹在了江瑜背上。 “卧槽？！”陆正一下叫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三年级不三年级的了，直接冲着准备再接再厉给江瑜脑袋补一下的浩哥扑了过去。 江瑜被天外一脚踹得往前扑了一下，本来五脏六腑外加菊花都不舒服，这一下脸色更是有点发白，口香糖男笑起来，对着江瑜差点没跪下去的身姿吹了个泡泡，正要接着再踹，走廊上有人说话了。 “队长？” 浩哥的手一顿，陆正一膝盖顶在了他肚子上，浩哥惨叫一声捂住了肚子，口香糖男不厚道地噗出了声，随即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一个挎着单肩书包，规规整整穿着校服的男生正看着他们这团乌七八糟的场景。 陆正见好就收，一矮身躲过了浩哥探过来的魔爪，转身扶住了撑在墙上皱着眉的江瑜。 “没事儿吧？”陆正有些担忧地问。 “……昨晚上肩背那一带就有点抽筋。”江瑜慢悠悠地说：“他这一下踹得不是地方。” 陆正啊了一声，“是不是因为昨天火锅喝酒了？你每次喝了酒都要抽筋。” 江瑜神色郁郁地点了点头，不知原因的抽筋起码比不能吃辣椒来得好多了，更何况这理由也能让他躲过不少劝酒的人，所以他用得乐此不疲。 那头浩哥他们显然没注意江瑜二人在嘀咕什么，浩哥看到来人，一改之前阴狠的神色，跟对方来了个好哥们儿的拥抱，说：“等你半天了，走，咱们吃饭去。” 对方点点头，跟着浩哥走到楼梯边，又看了一眼慢慢直起背来漠然盯着他们的江瑜。 “你……”他似乎想说点什么，浩哥却一拉他的胳膊，对着江瑜冷笑了一声。 江瑜勾起嘴角，歪了个脑袋对着浩哥也露出同样不屑的冷笑，口香糖男似乎对江瑜挺有兴趣，凑上来问，“你是江瑜吧？” 江瑜完全无法理解这人的脑回路，是谁都不知道就下手，下手就算了还有脸来搭话？感情他们刚才是在互相捶背？ 见江瑜脸色不好看，口香糖男半点愧疚也没有，乐呵呵地道：“我是三年级的雷戈，校篮球社主力队里的前锋。” 江瑜心说，关我屁事？面上却说：“哦。” 雷戈接着说：“你是初中部直升的吧？我是外校考进来的，听王浩说了不少你的事呢。” “雷戈！”王浩在楼梯下喊了一声，“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雷戈不搭理王浩，兴致勃勃地看着江瑜，“你怎么不玩篮球了？听说你三分球很厉害啊，来我们篮球社吧？” 陆正连忙挡在江瑜前头，皱着眉说：“他有社团了，足球社。” “足球？”雷戈似乎有点不能理解，想了半天，“你受啥刺激了？” 江瑜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推开陆正和雷戈，啪嗒啪嗒往楼下走。 经过王浩身边的时候，王浩说：“江瑜小朋友是不敢来了，他来社里能打什么位置？后卫？” 雷戈摸了摸下巴，“也是啊，有厉海在，三分球恐怕也会被盖下来吧？” 江瑜瞬间就炸了，转过头对着雷戈喊了一声，“你让他盖来试试！盖老子的三分？你梦还没醒呢？” 说完，他又回头盯着一直默不吭声的单肩背包男看了一会儿，一字一句，“你觉得你能盖得了吗？厉海同学？” 厉海黑黝黝的眼睛里倒映着江瑜怒目而视的模样，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江瑜冷笑着道：“我是没你们窜得快，可好歹也只和你相差5公分，我是175，不是155，恩？” 厉海说：“是8公分。” 江瑜一愣，“恩？” “差8公分，我上周体检报告是183了。” 江瑜：“……” 没想到是真的！ 王浩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肩膀撞开江瑜，攀着厉海的肩膀下楼了。雷戈经过江瑜身边时候还叹息一声，“真可惜。” 等楼道上终于安静下来，江瑜深深吸了口气，转身一脚踹在了铁栏杆上。 栏杆发出“嗡”的金属声，陆正走下来，拍了拍江瑜的肩。 “没关系啦。”陆正说：“你还会再长的，到时候虐死他们。” 江瑜哪怕再生气，为了维持面子，也不会在外头做出太难看的动作，狠踹一脚栏杆已经是他的最大底线，他闭上眼睛，狠狠吸气呼气几次，这才勉强平复了胸腔里藏着的那只不断嘶吼的怪兽。 再睁开眼睛，他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模样，一脸无聊地说：“走，吃饭。” 第三章 厕所良人 第三章【厕所良人】 翘课的计划最后还是泡汤了。 体育课的老师，外号陈总，在让大家自由活动之后自己转到后校门外头去给上小学的女儿买备用的红领巾，结果亲手逮住了翻墙而出的江瑜二人。 江瑜被拎着耳朵一路提进了办公室，班主任接了开水走过来，一脸诧异，“耳朵怎么了？” 陆正说：“想念他的人太多了。” 江瑜翻了个白眼，脸色有点臭臭的。毕竟被一路从大街上拎回学校，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有损他江小爷的颜面。 陈总其实人不错，脾气也好，对江瑜陆正这波人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只是这次就算再想装没看见，从天而降的翘课学生差点没砸他脸上，这也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啊。 陈总站在一边，气急败坏地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那里还有一片儿没擦干净的土灰，感觉像是被什么砸到了蹭上的。 “你看看你看看，翻墙！鞋砸我脑袋上！” 班主任低头看了眼江瑜和陆正的脚，“谁的鞋？” 陆正举手，甩了甩自己的腿儿。 江瑜他们班主任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姓徐，名逸严。他平日总是穿着一身笔挺西服，办公桌上摆着绿萝、多肉、仙人球，还养着两只小金鱼，感觉十分文雅，气氛平和。 于是平和的徐逸严推了推眼镜，说：“一人写5000字检查，放学之前交上来。” 陈总抱着手臂说：“一天天的就知道翘课，就算体育课再不重要，那也是课！” 徐逸严想起什么似地转头看他，“陈老师，周五的两节体育课还要麻烦你给换一下。” 陈总的表情顿时有点好看。 陈总说：“这次又是什么？” “英语，蒋老师说他们落了三班两天的课程了，得赶一赶。” 陈总：“……” 陆正偷偷摸摸给江瑜使了个眼色，江瑜没接收到，因为他正在发呆。 偌大的班主任办公室，用蓝色的小格子划分出了区域，从左往右挨个是高一、高二、高三的班主任办公区，名启学校所有同一课程的老师都有自己专门的办公室，譬如数学科、化学科、物理科。 体育科是最好玩的，一是男教师最多，二是所有的体育工具永远都随手乱放，角落里时常掉落出断了线的网球拍，破了的乒乓球等等玩意儿，甚至还会有不知道哪儿捡来的破猫窝。 体育科室永远被称为校长最不想巡视，女教师和女学生最不想推开门的地方。 不过男学生倒是很喜欢来这里，和其他学校不一样，因为名启注重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运动社团多种多样，所以在体育科里进进出出的学生，反倒比其他科室的学生多。尤其他们还都是主动来的。 和班主任办公室一墙之隔的，就是体育科。相邻的墙面是磨砂玻璃，隐约能看到对面高大的男老师们走来走去的身影。 江瑜知道老杨就在那群人里头，他其实很好奇，老杨找自己到底是有什么事？难道真是为篮球比赛来的？ “……江瑜？江瑜！”徐逸严放下杯子，鱼缸里的小金鱼刷拉躲进了石头山里。 江瑜恩了一声，转眼看向年轻的班主任，“5000字，放学前交，听到了。” “还有下次呢？” 江瑜皱起眉，他没听到陈总和徐逸严之后说的话，余光瞄到陆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遂答：“再有下次打断陆正的腿。” 陆正：“……”同胞爱呢？ 徐逸严最终没太难为这二人，翘课是大事，但在他这里还算不得是天要塌了的事。大概现如今年轻的老师们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负，在设身处地和换位思考里最终都会选择后者，他们曾经最不希望老师对自己做的，到了他们这一代，自然不愿放到自己的学生们身上。 比起请家长、拍桌子呵斥，他们对开拓一片全新的教学方式更感兴趣，比如徐逸严，他就更喜欢观察每一个学生选择的自我成长方式。 等江瑜和陆正出去了，陈总压低声音说：“你每次都这样，以后还有谁会听你的啊？还有谁会拿你当回事啊？” “为什么要他们把我当回事？”徐逸严有点莫名其妙，余光从镜片侧面扫出两三寸来，像是见了什么讨厌的东西，很快又转开了视线，一本正经地说：“教师的职责除了授课就只剩下引导，我又不是警察，得让他们怕我，我也不是政府官员，不需要他们把我当回事。我，学生，是互相学习的关系。” 陈总比徐逸严大好几岁，或许是有点代沟的，他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了一圈徐逸严，随后摇摇头出去了。 江瑜手揣在兜里，慢条斯理地往楼下走，陆正说：“其实……如果你不喜欢足球，退社也没关系的，不用在意我。” 江瑜看他一眼，“我没说要退社。” 陆正：“……我知道你其实更喜欢篮球的，为什么不打了？” 陆正也是初中部直升的，之前和江瑜不在一个班，但曾是初中部篮球社的替补球员。也称板凳球员，基本没正式上过场。 陆正初二上学期才刚到165，被篮球社众人取笑为“165小分队”。篮球社板凳球员中一共有三个165，一个是陆正，一个是后来没选择直升，而是考去了外校的男生，还有一个就是厉海。 所以江瑜和陆正都清楚，曾经的厉海是什么样的人。 江瑜说：“不想跟那群人玩，只是这样而已。你看看那什么队长就像个混黑社会的，谁想跟他那种人打球啊？” 陆正哦了一声，他是看着江瑜从曾经的光芒万丈到现在的平平无奇的，想当初初中部篮球社，就没人敢跟江瑜说个不字，篮球社的教练和队长也都宠着他，要星星不给月亮。 从江瑜进篮球社后，每年市上的初中篮球比赛他们就冠亚军的切换着拿，奖杯拿到手软不说，媒体还专门来学校进行过报道，这对名启的正面形象宣传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那时候大家说起江瑜，就好像在谈论名启的代言人。不过要做代言人也是很残酷的，一旦失去了优势，就什么也不是了。 陆正是个相当一根筋的少年，完全无法身临其境地领会从高处跌落的差距感，他只是觉得，曾经闪耀过，直到现在也会被奉为传奇第一人的江瑜，现在是他的好哥们儿，光这一点就足够了。 既然江瑜说是不想跟那群人玩，陆正便信了。于是陆正提议，周末跟足球社的兄弟们吃个饭，商量一下和宿敌学校足球社的“技巧交流问题”。 江瑜有点兴致缺缺，“技巧交流？亏你们想得出来，明明是上回没踢赢，这次想报复回来吧？” “那是他们作弊了。”陆正说起这事还咬牙切齿，一瞬间就把江瑜到底是更爱篮球，还是更爱足球的事抛到了脑后，“越位裁判不吹哨，这算什么？” “……你管三大胖的正常横向移动叫越位？”江瑜有点不敢置信，“裁判眼睛还不瞎。” 陆正：“……” 陆正在一边嘀嘀咕咕，“三胖是有点胖，可你这样说算人身攻击了啊。” 江瑜都懒得搭理他。 放学之前，江瑜连标点带废话的好不容易凑满了字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了厉海。 江瑜觉得厉海连名字都占尽了便宜，厉海，厉害，哼，取名字的人也是真会想。 厉海也看到了江瑜，他主动放慢了脚步，目光一下一下往江瑜身上瞄。 二人越走越近，江瑜被对方一脸的欲言又止弄得浑身烦躁。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啊？瞅什么瞅？是在对比身高差距吗？你他妈长成个电线杆就好看了？还黑得跟个非洲土著一样，啧。 两人擦肩而过，厉海脚步一顿，这一下停顿仿佛开战的号声，一下激怒了正在各种脑补的江瑜。 “干什么？看什么？想说什么？”江瑜怒目而视。 厉海明显是被呵斥得愣了一下，见江瑜脸色不好，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是想问问……你肚子还疼吗？” 轰隆—— 晴天霹雳，大白天活见鬼了。 江瑜瞪着厉海的脸，像是突然不认识了，好半天才开口问了一句：“你说啥？” “我说你肚子……”厉海转过身，正对着江瑜，他的表情很无辜，可眼底却闪过恶作剧得逞的光芒。那几乎让人看不出痕迹的浅笑，消融在故意提高了一点音量的话语中，“你上午拉肚子，腿麻了，是我扶得你，记得吗？” 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少年英雄小哪吒。 江瑜有点懵，很想去厕所冷静冷静。上午那人是厉海？怎么会这么巧？？等等等等，他确实没看清对方样子，是因为……厉海长太黑了的缘故吗？！ 可是声音…… 江瑜想了想那温和里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又觉得和平日说话的厉海不太像。厉海不常笑，平日脸上的表情有点木木的，为人也比较沉默寡言。 江瑜想来想去，这时候才惊觉自己其实对曾经在一个社团里待了三年的同伴并不熟悉。包括他的表情，爱好，习惯和声音。 这样一想，那本就不确定的声音又变得有些模糊，在记忆里飘得越来越远了。 江瑜的脑袋成了一团浆糊，他直直地瞪着厉海好半天都没说话。然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转身撒丫子跑了。 第四章 江瑜的怪兽 第四章【江瑜的怪兽】 江瑜是很爱面子的，爱面子到一个什么地步呢？这个情况很复杂，而且得视当时的情况、时间、场所、在场人数等等来定。 但反正，江瑜是个爱面子的人，而且还不喜欢让人看出来他很爱面子。所以这就造成了他性格里的一个特性——那就是很能装，特别能装。 江瑜要是装起来了，火眼金睛的孙大圣估计把眼睛看瞎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江瑜“装”的技能毕竟练就了十多年，从他记事起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很可能已经变成了他骨子里的一部分，有时候连他自个儿也分辨不出来自己这会儿是真的，还是装的，所以外人就更无从分辨了。 从厉海那儿逃出来的江瑜，绷着张面皮冲进了办公室，气喘如牛地把检讨塞给徐逸严，瞪着双眼睛吭哧吭哧喷气。 徐逸严看了看检讨，又看看他，“这是写热血了？” 江瑜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笑着说：“怕你走了，明天要是算我没交，再让我写一份检讨怎么办？” 徐逸严默不作声，片刻后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我带你们班两年，头一次知道你居然这么守规矩。” 江瑜喘匀了气儿，双手背在身后，腰背挺得笔直地说：“那不然呢？” “我认识的江瑜，明天就算再多罚一份检讨也应该无所谓吧？” 江瑜抿了抿嘴角，瞄了一眼徐逸严的表情说：“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 徐逸严唔了一声，挥了挥手。 出校门的时候，江瑜还留心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厉海的身影，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那个混蛋……肯定是故意的。”江瑜捏了捏拳头，想到自己撒丫子逃跑的狼狈样，简直想以头撞地板，直接撞到自己失忆为止。 拉肚子的囧样被人看到了，那个人还是他最讨厌的厉海。抢了他所有的光芒，把他狠狠甩出几条街的厉海。 “以前也就是个小豆丁。”江瑜心里想：“跳又跳不高，又不擅长和人交朋友，一开口就得罪人……果然颜好就什么都可以不重要了。啧，都是些什么人啊。” 江瑜在心里暗搓搓地骂来骂去，直到回到家，他心中因为“可能被厉海抓住了把柄”的不安而催生出的愤怒才终于因为其他的事消散了一点。 家中酒气和臭味弥漫，客厅里拉着窗帘，关着灯，外头的天色还没彻底暗下去，屋里却阴暗得让人窒息。 往前走了一步，踩到一只空的啤酒瓶。它从脚下的地板上咕噜噜滚了出去，发出另人焦躁的声音。 不用开灯，江瑜就知道屋里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茶几上一定横七竖八的摆着啤酒瓶，那个应该被自己称为父亲的人，定然是泡在酒中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沙发边缘和地板上一定又染满了呕吐物。 江瑜胃里一阵翻腾，几步迈到窗口拉开窗帘，推开紧闭的窗户，又把大门敞开让空气流通。他将书包挂到门背后，迟疑了一下才按亮了客厅的灯。 和猜测几乎没有出入的画面撞进眼眸，不同的是，父亲这次是趴在沙发上的，整张脸埋在软垫里，这个姿势看起来很容易把自己给憋死。 江瑜走过去，拉开茶几，酒瓶乒乓倒了一地，还没喝完的酒一下洒了出来，顺着茶几边缘滴落在地上。 “江明兴！江明兴你醒醒！”江瑜吃力地拉住醉得人事不省的父亲的胳膊，用了吃奶的劲才将他翻了个个儿。 江明兴的脸涨得都快发紫了，江瑜紧张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颈部的脉搏。 还好……还活着，他还没死…… 江瑜松了口气，这才察觉自己的膝盖都有些发软。但很快安心就被汹涌而来的愤怒和仇恨所替代了。 ——你怎么还没死？！ 没有沐浴在他人目光下的江瑜，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胸中那头时时刻刻让他不敢松懈的怪兽咆哮着抬起了头，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 江瑜站起身，一脚踹在了江明兴肚子上。 “唔噗——！”江明兴一躬身，先哇地吐了出来。 江瑜厌恶地看着他扒着桌子吐了个干净，随后江明兴似乎清醒了点，睁开了一双肿胀的眼睛。 “小……瑜？”江明兴一身臭味，磕磕巴巴笑起来，“你回来啦？” 江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你干嘛呢？” 江明兴费劲地思考了一会儿，常年醺酒造成他注意力缺失，目光焦距也是混乱的。好半天他才慢腾腾地说：“我去……找工作了。” 江瑜说：“哦。” 江明兴有点委屈，四十出头的男人像个孩子似的扁了扁嘴，“没、没找到。” 江瑜踹了一脚茶几，茶几一晃，男人手不稳地摔了下来，刚好趴进自己的呕吐物里。 江瑜的表情看上去像恶魔一般，丝毫不带感情地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吃饭。”江明兴往旁边挪了两步，“吃饭，就喝了点酒。” 江瑜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在脑子里啪地断了，连耳朵里都嗡鸣起来。 他一把抓起一只空酒瓶，哐地在桌沿上敲碎了，尖锐的豁口直直冲着江明兴的眼睛而去，江明兴大叫一声往后躲，脑袋撞在沙发脚上，江瑜手中豁口的酒瓶刺啦一下扎进了他身后的沙发里。 尖锐的玻璃深深地扎进了布艺沙发中，江瑜在江明兴惊恐的目光中机械地重复着一下又一下把酒瓶扎进沙发的过程。活像是在扎穿一个人。 “你说过你不喝酒了，你说过。”江瑜双目发红，将沙发面划出巨大的裂缝，“你说你不喝酒了！！！！” 江明兴浑身发抖，酒彻底醒了，“江瑜！江瑜你想干什么你！你要造反啊！” “妈妈！” 门外楼道里突兀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欢快地说：“妈妈，今天老师给我发了奖状！你看啊！” 江明兴一愣，下意识朝门的方向看去，江瑜的反应比他更快。 他丢了酒瓶直接冲到门边，一把将门给关上了，血红从他的眼眶中迅速褪色，他用额头抵住门，胸膛剧烈起伏，狠狠喘气。 江明兴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他看了看满屋的狼藉，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地去厨房拿了扫帚和拖布，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江瑜一言不发，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将沾满了酒臭味的衣服裤子丢进洗衣机洗了，然后光着膀子，穿着条四角内裤坐在卧室里发呆。 等到外头的天光彻底暗了，屋里也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江明兴敲开了他卧室的门。 “吃饭了。”江明兴说。 十月的天已经有些凉意了，光着身子坐了好一会儿的江瑜浑身上下早已冰冷一片。胸中咆哮的怪兽被他好不容易压了回去，可那没什么用，江瑜自己清楚，只要一有机会，那头怪兽就会冲破囚笼而出，让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跟他那醺酒又有暴力侵向的父亲，没什么不同。 血缘关系是如此残酷，让他想逃都逃不了。他低头，在黑暗中分辨着自己双手的轮廓，半响，才随便套了件t恤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进教室的时候，陆正难得的没有迟到，在前排的位置上冲江瑜挤眉弄眼。 江瑜打了个哈欠，手上提着盒牛奶，说：“昨天在徐逸严办公室我就想问你了，你丫眼睛出毛病了吧？” 陆正哎呀一声，拉他坐下道：“有你的好消息，听不听？” “不是……有我的好消息，怎么反而是你先知道呢？” “哎呀！你别管！”陆正兴致高昂，可看着这样的陆正，江瑜心中不祥的感觉却在蔓延开来。 周涵涵姿势销魂地撩了下她本就没几根的短发，抢在陆正之前说：“老杨指名点姓要你加入篮球社，下周的比赛你参加定了。” 陆正张着嘴，要说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周涵涵！你太过分了！” 周涵涵吃吃地笑了起来，捏着嗓子学着陆正的样子翘着兰花指说：“周涵涵！你太过分了！” 周围的同学都笑了起来，有人拿陆正开刷，“陆哥！这台词也太娘炮了！” 又有人背起了木兰诗，摇头晃脑地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嘿喂狗！安能辨我是雄雌！” 江瑜也合群地跟着笑了起来，对着陆正招招手，“来来，别生气，就这事儿啊？” 单核处理器一根筋陆正同学顿时将旁人的哄笑视为了无物，坐下来惊悚道：“你不惊喜吗？不开心？” 江瑜勾着嘴角，撑着脑袋说：“他让我去我就去？他是我什么人啊？” 周涵涵拍了两下巴掌，“有骨气，是条汉子。” 旁边有之前初中部认识江瑜的人道：“为什么不去啊？你篮球打得那么好。”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2节 江瑜往后靠进椅子里，仰着头，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一副大爷样，“江湖已是别人的江湖，我自逍遥，不问前尘俗世。” 陆正差点跟他接一句阿弥陀佛，好险才管住了嘴。 他想了想又有点不甘心地说：“可是兄弟，这么好的机会……我觉得可惜了。” 江瑜倒是挺意外的，陆正在初中部没少被嘲笑，按理说，他应该对篮球社毫无好感才对，就他那之前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选中去参加比赛呢。 “你觉得好？”江瑜有点好奇陆正是怎么想的。 陆正压低了声音，“是啊，你想想那个王浩，雷戈，还有那个厉海？你也就比他们矮一点，但技术不比他们差啊，三分小王子那可不是说假的，给他们点好看不好么？让他们牛逼，咋不上天呢？” 江瑜想起来了，陆正这家伙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类型。就跟之前足球社输的那场比赛一样，只要找准了机会，陆正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不过陆正这小子心思简单，哪儿跌到哪儿爬起来，比赛场上跟人不依不饶，下了场子还是称兄道弟。 这样的没心没肺，江瑜其实一直很羡慕。 虽然陆正毫无所觉地提到了江瑜的雷区“矮”，但江瑜还是在心中默默地原谅了他。 陆正说的有一点倒是让他动了心思，厉海……那家伙之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只是单纯的好心？ 江瑜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陆正又说：“不过厉海那么高，也不知道有没有你的用武之地，你说老杨到底让你去打什么？” 江瑜：“……” 果然还是先掐死这个没心没肺专踩人雷区的龟孙蛋吧。 第五章 跳坑前奏 第五章【跳坑前奏】 老杨在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终于逮住了江瑜。 江瑜双手插兜，靠在雪白的墙面上，黑白色的校服外套和墙面将他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白得甚至让人觉得他有些羸弱了。 只是他一笑起来，那种羸弱感就会自动消散，尤其平日江瑜走路都微仰着下颚，一脸“我是大爷”的模样，老杨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老眼昏花了，否则怎么会觉得这小子弱？ “我说杨老师。”江瑜一脸疑惑，“您不是一天到晚都很忙吗？怎么还有功夫成天追在我屁股后头转悠？” 老杨跟江瑜的孽缘几句话也说不清，他是唯一清楚江瑜复杂的家庭环境的人，但就算是他，有时候也看不懂这个才刚满十七的少年。 老杨对江瑜说的话并不在意，实际上他早就习惯了。 “来篮球社，我应该跟陆正说过了，他没跟你提？” “提了。” “你这小子。”老杨伸手想去摸烟，想起这是在教室门口，只得干巴巴摸了摸衣服说：“知道我忙还不主动点来找我？非得我来追着你，你心里才舒坦是吧？” 江瑜一脸无奈，“这话说的。杨老师，您好歹也是个成年人，我这叫委婉地拒绝……您看不懂？” 老杨翻个白眼，“你别跟我来这套，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明明最喜欢打篮球的就是你，不过是上了高中发现别人都比你高了，你小子心里不乐意被比下去。” 老杨见江瑜面色不动，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江瑜，你那三分球是怎么练出来的，你忘记了？你付出的比谁都要多，现在为了这点虚荣心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江瑜皱起眉，虽然他跟老杨是“老交情”了，老杨啥都好，可就这点婆妈性格他特别不喜欢。你说一大男人，出口就是心灵鸡汤，对着十七八岁的热血小伙子，谁真听得进去啊？ 江瑜摸了摸鼻尖，实在搞不懂老杨是怎么能绷着张脸皮把这么肉麻的话给说出来的，教室门口人来人往的，靠近门边还坐着好几个同学，江瑜觉得自己尴尬症都要犯了。 “你……你小声点。”江瑜压低声音，啧了一声，“至于吗？我的事我自己说了算，也没碍着您啥呀？还有，您那篮球社精英一大堆，比我强得多了去了，我何德何能……” “可没有一个小子有你这么用心和认真。”老杨打断他的话说。 江瑜一愣，老杨接着语重心长道：“身高优势，那只是优势中的一部分。这世界，有天赋有才能的人多了去了，那也就是比普通人多了一些天生的优势，然后呢？不用心，不付出努力，再好的才能也是浪费！那些个臭小子……” 老杨似乎想到什么让他头疼的事，砸了砸嘴，费好大力才把骂崽子的话给吞了回去。 江瑜听出点什么来了，笑了起来，“哦——我知道了，杨老师，您是管不住他们了吧？” 老杨也不觉得尴尬，摆了摆手，“多了的我也不说，你就说你来不来，一句话的事儿。” 江瑜想说不来，还没开口，斜对面班上出来个人。规规整整的校服，笔直的身量，对方转眼就看到了老杨，迈步迎了上来。 “教练。” 老杨一看来人，“啊，厉海啊。我……找江瑜谈点事情。” 厉海点点头，目光转向江瑜，江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眼睛瞄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他想起昨天的事，顿时觉得小腿肚子都有点抽筋，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绷了起来。 厉海说：“昨天你怎么……” 厉海故意想逗江瑜，“你怎么跑了”几个字还没说完，江瑜突然“啊——！”地叫了起来。 整条走廊的喧哗一静。 老杨：“……” 厉海：“……” 江瑜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老杨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手就去拉他，“你还能有什么事儿？赶紧的！给我一个答案啊！” 厉海：“……”忍笑忍得好辛苦。 上课的铃声保存了江小爷的颜面，老杨背着手无奈转身，刚巧碰上徐逸严夹着课本走了过来。 “杨老师。”徐逸严一脸了然，“又没弄到手？” 老杨：“……徐老师，你这词好像用得不太对。” 徐逸严哦了一声，想了想说：“我觉得您是在浪费时间，不如让您身后的小伙子来，可能还管用一些。” 正要回教室的厉海一愣，转头上下打量了徐逸严两眼。 徐逸严看也没看他，只对老杨说：“陆正这小子一根筋，激将法对他最好用。” 厉海干脆利落地转身回了教室。 老杨：“……徐老师，我找得是江瑜啊。” “啊？江瑜？”徐逸严有点诧异，“我看您这两天总跟陆正说话，还以为您找陆正呢。” 老杨心力交瘁，一口血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最后跟徐逸严摆摆手踉踉跄跄地走了。 徐逸严的课，江瑜全程睡了过去，下课的时候就收到了徐逸严“爱”的邀请，让他放学之后去班主任办公室一趟。 周涵涵说：“徐老师的课其实很有意思的，在你睡觉的时候，他跟我们分享了一个哲理故事。” 江瑜百无聊赖，“什么故事？” 周涵涵说：“故事的名字叫‘不要在最好的位置上睡觉’……故事太长了，我不想说了。” 江瑜：“……” 陆正从前排转过来，拿着包薯片边吃边说：“就是说，我们每个人都在为马戏团最好位置的票努力努力再努力，结果虽然最后得到了最好的位置，却因为太累享受不了马戏表演了。” 江瑜：“……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正一脸严肃地说：“这是整个故事的总结，你要领会精神。” 放学后江瑜在走廊里又碰到了厉海，厉海挎着单肩包几步追了上来。 “江瑜。” 江瑜看也不看他。 厉海说：“如果是我昨天的话惹你不高兴了，我道歉。” 江瑜冷哼一声，“不用，你只是在说实话。” “那……这事儿算清了？” 江瑜茫然，“什么事儿清了？” “我为我昨天的话道歉，你回应了我，我这边的事儿就算清了。” 江瑜被他绕得有些迷糊，不知不觉跟着点头，“啊，那就算清了。” “那我们现在来清算一下你的事儿。” 江瑜一个刹车，转身看着厉海，“你什么意思？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可算的事？” 厉海依然顶着那张无辜的脸，说：“你要摔倒的时候我扶了你……” 厉海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清楚。我好心帮了你，你不仅不感谢，还对我施以颜色。 江瑜一噎，挣扎着说：“我，我记得我当时说过谢谢了。” 厉海看着他，哦了一声。 江瑜被厉海黑黝黝的眸子盯得浑身难受，深吸了口气，“行了行了，这事是我……做得不对，谢谢你之前帮了我。” 江瑜说得咬牙切齿，说完一句话脸都要憋成紫红色了。 厉海眼里漾开笑意，伸手拍了拍江瑜的头，“乖。” 江瑜顿时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炸毛，厉海已经把手拿开了，说：“你去哪儿？” 江瑜心说：卧槽我跟你很熟吗？嘴上敷衍道：“去班主任办公室。” “我也去。”厉海说，“真巧。” 江瑜：“……” 厉海的班主任是个高个儿美女，平时很会穿着打扮，但又不显媚俗而是分外优雅。 美女班主任就坐在徐逸严对桌，美丽的面庞被徐逸严堆放的各种盆栽挡了个干净，真是暴殄天物。 江瑜走到徐逸严桌前，徐逸严正在喂他鱼缸里的两只小金鱼。 美女班主任热情地招呼厉海过去，又往他手里塞了一罐红牛饮料，笑着说：“找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儿，昨天班长跟我商量说下周你们有比赛，大家都想去给你加油助威。” 江瑜斜睨了厉海一眼，伸手敲了敲自家班主任的桌子。 徐逸严头也不抬地说：“我准备做你的家访。” 江瑜一愣，注意力嗖被拉了回来，“啥？” 徐逸严修长的手指在鱼缸上敲了敲，“做家访，我早就想试试这个了，就拿你第一个开刀。” “不是……”江瑜皱起眉，“为什么要家访？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就行了，我……家里人忙，你来了也见不着人。” “是吗？”徐逸严抬头，目光从眼镜片后头投射出来，在少年人脸上不留痕迹地转了一圈，“那你给我一个你家里人的电话号码，我去之前先通知一声。” 江瑜慢慢地眯起眼，“就为睡觉的事儿？行，没有下回了。” “诶？”徐逸严有点诧异，他以为江瑜对这些事都是保持无所谓的态度，“你家里是关了老虎了还是怎么着了？老师去看看，跟你爹妈聊聊天，不行吗？” 江瑜双手在裤兜里拽紧了，他能感觉到因为自己和徐逸严的争执，其他老师说话声都小了下去，厉海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他的耳朵里又开始嗡鸣，可他的表情依然淡淡的，一脸无聊地说：“你去了，我爹收拾我怎么办？你不是不喜欢请家长吗？” “家访跟请家长那不是一个概念。”徐逸严没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用强硬的态度，让这个孩子尴尬难堪。于是他选择暂时不谈这个话题。 他想了想，说：“老杨为什么找你？篮球的事儿？” 江瑜松了口气，“对啊，想让我进篮球社。” “好事啊。”徐逸严也听说过初中部三分小王子的传说，实际上他对江瑜为什么不打篮球了也挺好奇的。 “是不是好事，我说了才算吧。”江瑜翻个白眼，“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徐逸严唔了一声，江瑜感觉得到厉海一直在盯着自己，但他这会儿也没啥心思回瞪过去，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还没出校门，厉海追了上来。 “我请你吃饭。” 江瑜看他一眼，“不用。”顿了顿又讽刺般地补上一句，“谢、谢。” 厉海勾了勾嘴角，“喂江瑜，我们谈谈吧？” 第六章 跳坑后续 第六章【跳坑后续】 学校后门的小巷里，拥挤着放学后的学生们。 杂货摊、零食铺、文具店、书店……穿着名启校服的学生们来来往往，不时有自行车的铃铛声穿梭响起，又有几个互相追逐的男生拖着书包呼啦啦从巷子这头冲到那头，除开节假日，这里的每一天都热闹得像过春节。 江瑜和厉海坐在一家特色是馄饨和煎饺的店里，塑胶的帘子挂在门口聊胜于无地挡着风，旁边玻璃窗上贴着红色的大字“馄饨”“煎饺”。 江瑜咬着筷子，心中有些郁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跟着厉海来了，也许是家访的事让他心烦意乱。他还没想好对策，也不想回家对江明兴说这件事，江明兴会是个什么反应他用头发丝都能猜出来，他不想……让徐逸严看到自己的家是个什么样子。 要不……去问问梁冰？ 梁冰是江瑜应该称之为母亲的人，不过显然，他对家里人的称呼和一般家庭里孩子对长辈的称呼完全不同。 似乎江瑜也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脑子里还转着怎么跟梁冰开这个口。 梁冰比江明兴懂事多了，只是毕竟是家访……也不知道她老公乐意不乐意。 江瑜将筷子放下来，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徐逸严就是一时兴起，过几天有其他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兴许就把家访这事儿给忘了。 阿弥陀佛，希望如此。 “你试试这个。”厉海给江瑜挑了个煎饺，筷子都举到碗边了又想起来他们吃得是馄饨，这一丢下去全是汤水不太好。于是厉海就这么举着筷子，直直往江瑜嘴边送了过去。 江瑜脑子里在想事情，也没太注意厉海的动作，等饺子杵嘴皮上了被那热度一烫才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你干嘛？！”江瑜一脸惊悚地看着厉海，“你他妈有病吧？！！” 厉海举着筷子，一脸无辜地说：“他们这儿的煎饺特别有特色。” “谁问你这个了？！”江瑜拍开他的手，“我自己会吃！” “哦。”厉海看了看筷子上的饺子，又看江瑜，“那你还要不要了？” “不要！” 江瑜话音都还没落，厉海直接把饺子塞他自个儿嘴里了。 江瑜：“……” 虽说两个大男生，也不至于太过矫情，就他和陆正也经常同喝一瓶矿泉水，周涵涵那个神经病还总在旁边面无表情地拍手起哄“哦间接接吻哦好羞羞。” 只是对象换成是厉海，江瑜这心里头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哪怕那饺子只是碰了一下自己的嘴皮，他连嘴都没张开，可还是觉得别扭。 江瑜顿时没了食欲，将筷子往桌上一放，“你是故意的是怎么着啊？” “啊？”厉海一边吃馄饨一边纳闷，“我故意什么？” “……”江瑜啧了一声，他都搞不懂厉海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了。以前也没觉得这人有这么难对付啊？ 江瑜抽了张卫生纸擦了擦嘴说：“我跟你说啊厉海，咱们先把话说明白了。这饭是你自个儿要请我的，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会因为你这顿饭就答应进篮球社。” “我知道。”厉海头也不抬地说。 江瑜还打算继续劝厉海放弃呢，这一下话反而被堵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憋得他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饭桌上一时尴尬起来，江瑜一头雾水，也搞不懂厉海打算做什么了。想了半天，又觉得不吃白不吃，还是拿起筷子慢吞吞吃起来。 煎饺外酥内里肉馅儿散发阵阵香气，配上店家的特色蘸酱味道在舌尖上萦绕不绝。那蘸酱里好像是放了醋，可那醋的口感又跟平时家里吃的醋味不太一样，这醋带着很浓的呛味，一口下去直冲到喉咙里，难怪是镇店之宝呢。 江瑜连吃了三个大煎饺，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点头。 厉海勾起嘴角，笑意很淡但在眼底深深地化了开去，只是埋头苦吃的江瑜完全没有发觉。 厉海：“怎么样？不错吧？” “唔……”虽然不想承认，江瑜还是点了头，“味道确实不错，看不出来啊，你这人还挺会吃的。” “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厉海双手搭在桌边，一副闲聊地样子，“咱们学校的人平日都吃食堂，这后面大多卖零食小吃的多，正餐的倒是少，就前面巷口有两家面店，巷尾一家早餐店，那家店里也有煎饺，不过味道很一般而且太油了。” 江瑜一边吃一边听厉海慢条斯理地说话。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跟厉海……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一张桌上聊天呢？ 厉海拿筷子点了点碟边，“这家店隐藏在左边是文具，右边是饰品，前面是书店，后面是杂货铺的中间，而且装潢也太破旧了，平日没什么人来。如果不是前段时间我们几个练球晚了，出来什么吃的都没了，就这里还亮着灯，我也不知道原来这里的东西这么好吃。” 厉海遮住一点嘴巴，悄悄说：“店老板说，平日来得最多的客人都是名启的老师。聚餐也来这儿呢，学生反而很少来。” 江瑜喝了口汤，舔了舔嘴角，“那这老板心挺大啊，也不琢磨着把店铺修补一下，就这么……” 他看了看几乎挡不住风的破帘子，玻璃上也有一层油渍，挡住了人的大部分视线。里头的客人往外看，朦朦胧胧，外头的人往里看也是一样。 江瑜砸吧一下嘴，也没把话说完，自个儿嘀咕了一句，“特色，唔。” 厉海让老板收钱，江瑜在一边想了想，“老板，再给我打包一份煎饺吧。” 老板：“好叻。” 厉海抢在江瑜之前付了钱，“都说是我请了，你要打包我也一起给。” 江瑜正要摸钱的手一顿，冷哼一声，“我也没想给。” 两人吃饱喝足出了门，外头的天色暗了下来，路灯亮起，巷子里的学生渐渐少了。 名启的晚自习是从高二下学期开始，之前都没有晚自习，但是作业一样不少。 厉海跟江瑜走了一段，指了指天桥，“我要去对面搭公交了。” “哦。”江瑜从跟着厉海去吃饭时就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而且随时提着防备的心，可一整顿饭下来二人居然啥也没说，就只是平常地吃了顿饭而已。 这倒是让江瑜心里百爪挠心一样好奇得不行。 厉海跟他挥了个手，快步朝天桥走去，江瑜拽着拳头站在原地想：“不要上当，不要上当，他这是吊胃口，不要上当。” 厉海走上阶梯，江瑜暗骂一声冲了过去。 “喂！” 厉海顿住，转头看他。背光的厉海莫名跟之前在厕所碰到的样子重合了，面部表情看不清楚，也无法分辨，只能看出身材高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笑意。 “恩？” 江瑜搭着栏杆，啧了一声，“你不是要找我谈谈吗？咱们谈啥了？” “谈了很多啊。”厉海说：“吃的东西，一些日常的琐事。” “那都是你一个人在说啊。”江瑜莫名其妙。 “那也足够了。”厉海笑笑，“很早以前，我就想要这样跟你普通地吃个饭，普通地聊个天。” 江瑜：“……”你脑子有病吧？你们篮球部就没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了吗？我算是明白老杨为什么头疼了啊。 厉海说：“其实你来不来篮球社对我并不重要，你还想不想打篮球，对我也不重要。如果你以为我是来劝你加入篮球社的，那你可能是误会了。” 江瑜：“……”比起松口气，好像反而更愤怒了？ 江瑜拍了一下栏杆，金属栏杆发出低沉地嗡鸣声。少年的面庞同样被笼罩在温暖的路灯下，头发和脸部轮廓都被染上了毛绒绒的细边。 这让低头看他的厉海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和动作。 江瑜皱着眉说：“你这是激将法？” 厉海笑了起来，摆摆手，“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江瑜：“……” 一直到回家，江瑜还是没想明白厉海的话，也没想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决定不想了，反正请客给钱的又不是自己。 进小区的时候，保安远远冲江瑜打了个招呼，“小江啊，你们这物管费都欠了一年了……” “啊！我给忘了！”江瑜拍了下脑袋，笑着说：“多少来着？叔你也不提醒一下我，我一个学生一天到晚光是课本就够头疼的了，这些事你早点跟我说啊，这让我多不好意思！” 保安拿着个本儿翻了翻，“算你个整数，700元吧。” 江瑜应了一声，“我这会儿回去拿，你先把单子开好吧。” 这旧小区的物管不贵，比起大多数电梯公寓光是公摊面积这块儿就少了许多。但对于江瑜来说却依然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回家的时候江明兴不在，不知道又去哪儿晃悠了。他从装现金的钱包里数出七百来，又数了数剩余的现金，发了会儿呆，这才下楼去将物管费给缴清了。 等过了晚饭时间，江明兴才提着一口袋生活用品回来了，卫生纸、洗洁精还有一个面盆，他一边关门一边说：“小瑜？你吃饭了没有？” 江瑜从卧房出来，一边耳朵里挂着耳机，另一只耳机吊在胸口，他抱着手臂脑袋靠在墙上冷冷注视着江明兴，说：“江明兴，我给你的钱你都用哪儿去了？” 第七章 跳坑结果 第七章【跳坑结果】 江明兴把东西放在桌上，一样一样往外捡边核对手边的收银单，说：“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江瑜眯起眼，他对江明兴太熟悉了，这人一般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说话时，要么是撒谎，要么是在隐瞒什么事。 江瑜走出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看着江明兴，“就是想起来问问，水电气费都缴了吗？” “那当然。”江明兴放下收银单，之前紧绷起来的面部肌肉缓和了许多，说：“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没缴费的话咱们现在用得都是什么？” “恩。”江瑜点点头，“我想想还有些什么……” 江明兴将一提卫生纸塞给江瑜，“突然琢磨这个干什么？家里的事还用不着你担心，你就管好你的功课吧，月考是什么时候？去，把这个放卫生间里。” 江瑜站起来，提着一提卫生纸站在原地没动。卫生纸的包装上还贴着一个硕大的“折”字，江瑜面无表情地问：“物管费涨价了吗？” “没……没吧。”江明兴拿起洗洁精往厨房走，“就这破小区还敢涨价？他涨哪儿去啊？” 江瑜跟在他身后，“一年多少钱？” 江明兴搓了下鼻子，“嗯……五、五六百差不多。” “七百。”江瑜替他回答了。 房间里猛地沉寂下来，父子俩平静的外表下暗藏汹涌。 江瑜转身去把卫生纸放进卫生间里，又出来客厅打开了灯，他将客厅里所有的柜子都挨个拉开翻找，柜子开关撞击的声音在屋里显得格外危险。 客厅没找到，他又去了厨房、卧室，连他自己的卧室他都来回翻找了好几遍。江明兴站在餐桌旁边，看他把洗衣篮里的衣服抱出来丢了一地，然后一件一件搜衣兜、裤兜。 江明兴清了清嗓子，说：“小瑜……你，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江瑜没搭理他，衣服里没找到，他又几步走到江明兴面前，伸手往他穿着的外套和裤包里摸去，几十元零钱，几个硬币，打火机和瘪了的烟盒子，还有两张名片。 江明兴脸涨得通红，名片是粉色的，上面只印着名字和电话号码，背面是露骨的美女照片。只要江瑜还不瞎，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干什么用的。 可江瑜并没有为这个质问他，他像是根本没看到一样又混着打火机和钱给他塞回了衣兜里。 江瑜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江明兴伸手去拍他肩膀，“小瑜，你真的误会了，我们谈谈……” 江瑜打开他的手，突然朝卫生间冲过去，江明兴跟在他后头，见他掀开了马桶上面的水箱顿时神色一变。 水箱里躺着一只捆绑了两层的塑料口袋，江瑜抬头看了江明兴一眼。 江明兴又心虚又愤怒，握紧了拳头说：“江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爸的？” 江瑜哦了一声，将湿淋淋的口袋拿了出来，他将口袋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不需要拆开，他就已经清楚里面是什么。 两张会员卡，一把钥匙，还有一个小铁盒子。 “我以为这些东西你早就丢掉了。”江瑜把口袋扔在地上，铁皮盒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江明兴将口袋捡起来，“我是你的长辈，我想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到儿子管老子了？我平时已经够纵容你了，你还要怎么样？你比国家主席还管得多！” “清官难断家务事，国家主席也不管这个。”江瑜擦了擦手，看着江明兴，眼里流露出来的是毫不遮掩的失望，“那啥改不了吃那啥，对吧？我早该知道……梁冰说得没错，我当年就不该选择跟你。” 江明兴的痛处被江瑜一脚踩住，顿时像受伤的野兽狂吼起来，“江瑜！你妈说什么了？啊？她说什么了？！她就是嫌我没钱，所以绑上了一个有钱的男人，你觉得她做得对？是她丢下了我们！你现在倒是替她说起话来了？怎么的？你现在也觉得有钱就是一切了是吗？” “不，有钱不代表一切。”江瑜笑了，笑得很无奈，“那江明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赌博呢？” 江瑜的妈妈是在他八岁的时候离开的，那时候街坊邻居都知道，江明兴的老婆跟一个开好车的人走了。那时候好车是个什么概念，估计没几个普通人对此有系统地认识，只知道对方开车，那时候光是“开车”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梁冰本来是想争取孩子的抚养权的，可最后江瑜却选择了一无所有的父亲，死活不肯跟母亲走。街坊邻居说孩子懂事，说梁冰是个狠心的，无情无义的女人。可只有江瑜自己心里清楚，他以为只要他选择了父亲，母亲就会因为舍不得自己而回来。 可事实证明，他是自作聪明了。 后来江瑜慢慢懂了为什么梁冰要离开这个家，换做是他，或许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爱有时候不能证明什么，甚至有时候连拯救都做不到，爱在年少的江瑜眼中，和负担和痛苦是同一个意思。 江明兴有严重的酒瘾，这是说媒的人因为收了好处费而没有告诉梁冰的。梁冰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离开无可厚非，可江瑜却是这段欺骗关系中最无辜的那一个，最后还惹得两边人都嫌。 可江瑜万万没想到，酒瘾还没戒干净的江明兴，后来居然又染上了赌瘾。 “我，我没去呀，这个是……是……别人的。”江明兴意图解释，“这是以前一个认识的朋友的，他想……想藏一下东西，我给他藏着。” 江瑜不想戳破江明兴的谎言，他光是听着都觉得臊得慌。这个男人，为什么一点点骨气，一点点自尊都没有？为什么，他总是可以编造出别人一听就知道是假的理由，还有脸面说出口？他难道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吗？ 江瑜懒得再说，原本准备跟江明兴谈谈老师可能来家访的事也被他在心里否决了。 希望徐逸严改变主意，如果徐逸严非要来不可，就把江明兴引开，再让对方来。 江瑜想好了主意，说：“以后物管水电我来缴。” 江明兴也显然不想再跟江瑜说下去，二人意见一致，不欢而散。 第二天上午，走廊上厉海堵住江瑜的路说：“下周的比赛你去看吗？” 江瑜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去看？” 厉海说：“现场有抽奖环节，和同学一起来玩呗。你每天那么早回家做什么？不无聊吗？” 江瑜翻个白眼，“国家主席都没你管得多。” 厉海笑起来，“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吃了顿饭就是朋友了？”江瑜搔搔脸，“你心可真宽。” 厉海见他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太多排斥的意思，于是道：“来吧，我给你买饮料和零食，包你看得舒服。” 江瑜抱着胳膊看他，“厉海，我感觉你有阴谋。” “没有。”厉海摇摇头，“只是想让你看看曾经的板凳球员现在水准怎么样，你篮球打得那么好，说不定还可以指导我一下。” 江瑜嗯哼一声，鼻子都快翘上天去了，“你要是这样说……我很难拒绝啊，毕竟像我这么年轻有为的人，现如今很少见啊。” 厉海抿住嘴角，硬憋着没让自己笑出来，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江瑜勉为其难地问：“下周什么时候？” “下周周末，两天都有比赛。”厉海说。 下周周末！！ 江瑜活像是发现了救星，双眼一亮，“行，我去！” 厉海有点诧异，但既然对方答应了，他也算是完成了一件事，于是点头，“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吧，到时候我也好通知你。” 这回江瑜爽快地给了电话号码，又说：“看比赛买票吗？” “你要几张票？我去给你说说。” “三……张吧。”江瑜想了想说，“那谢了啊。” 于是很快，在班主任办公室里，徐逸严坐在椅子里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江瑜。 “你说……你下周末和人有约了？” 江瑜点头，“校篮球社的比赛，你应该也知道吧。” 徐逸严推了推眼镜，“江瑜，我要去你家家访，你告诉我你要去看比赛。你觉得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江瑜一脸严肃，“老师你……您一直教育我们，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不能做诚而无信的人。” “那是言而无信。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徐逸严问。 “忘了。”江瑜答得理所当然。 徐逸严喝了口茶，琢磨了一会儿江瑜的表情，啥也没看出来。 对面厉海他们班的美女班主任探出头来，笑着说：“家访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不急于一时嘛，江瑜如果去看比赛，杨老师一定也很高兴，万一江瑜顺势加入篮球社，徐老师你也可以松口气了嘛。” 江瑜有些诧异，“老杨……我是说杨老师找你了？” 徐逸严无奈撇嘴，“让我多做做你的思想功课，别一天到晚耍小心眼。” 江瑜嘴角抽了抽，“徐老师，下回他再来你可以这样转告他。我如果不多多耍点小心眼儿，岂不是辜负了他对我的评价。” 徐逸严一拍手，“这个好，那就这么定了吧。” 江瑜勾起嘴角，“那我先出去了，徐老师再见。” 徐逸严挥挥手，等人走了才想起来：“诶……之前我说什么来着？” 美女班主任提醒，“家访。” “哦……啧，这臭小子。” 第八章 厉海的秘密 第八章【厉海的秘密】 厉海加了江瑜微信，验证消息是：“票拿到了。” 江瑜越来越觉得厉海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木讷，如果他验证消息写“厉海”两个字或者别的其他什么，江瑜很可能会装作看不到直接忽略消息。 可对方偏偏用了“票”的事情，江瑜只好加了他。 刚一通过验证，厉海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是张照片，三张票的照片。 江瑜发了个ok过去。 厉海紧跟着又说：“放学我拿给你，一起吃顿饭吧。” 江瑜：“我一会儿来找你拿。” 厉海不回消息了。 江瑜总感觉一对上厉海自己就好像有力气没地方撒似的，他又不想再给厉海发消息过去，那会显得自己很焦躁，既然对方不回消息，要高冷就一起高冷吧。 江瑜哼了一声，将手机放回了兜里。 下课的时候江瑜让陆正过去帮忙拿下票，陆正晃悠了一圈回来，“没找着人。” 江瑜瞪大眼，“他人呢？” “说是嘘嘘去了，要么等一会儿我再去看看。” 旁边周涵涵很好奇，“你找厉海做什么？你不是最讨厌看到他吗？” 江瑜答非所问，“我又不认识他妈，我为什么要讨厌看到他妈。” 周涵涵翻个白眼，“无聊。” 结果一直到上课前，去嘘嘘的厉海都没回来。陆正一脸疑惑：“难道他不是去嘘嘘，是便秘？” 江瑜有点恼火，他觉得厉海是故意的。 上课的时候厉海又发来消息，“我很忙。放学我会来找你的，不要着急。” 江瑜好悬没直接冲出教室把厉海揪出来揍一顿。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3节 江瑜心说：“劳资信了你的邪，待会儿一下课就去你教室门口堵你，我看你往哪儿躲！” 结果……还真就没堵到。 厉海仿佛能预知江瑜的每一个动作，总是能在他找来之前溜掉。第四节课上课的时候江瑜抱着胳膊杵在三班门口不走了。 “我就不信了你还能翘课？”江瑜呵呵呵地笑。 结果厉海没等到，倒是等来了巡逻的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心宽体胖，耳朵大似如来，一双圆眼配着圆脸，看起来格外和蔼。但那只是表象。 “你！干嘛呢？！”教导主任隔着老远就一声大吼。 江瑜立马道：“罚站！” 还好这节是徐逸严的课，徐逸严从教室探出头来，上下瞄了江瑜一眼。 “江瑜，你还能自个儿给自个儿罚站呢？” 江瑜摆出“求救”眼神，徐逸严缩回头去，“站够了就回来吧，还要我亲自请你是怎么着啊？” 江瑜立马甩着胳膊冲回了教室。 放学的时候，厉海果然准时出现了。江瑜刚踏出教室门，厉海高高的个头就撞进了视线里。 周涵涵在后头小小声尖叫了一下，“哇塞，大红人诶，大红人来等女朋友吗？好浪漫呀。” 陆正想了想，转头看周涵涵，“我早就想问你了，周涵涵，你这里……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陆正指了指脑袋瓜子，周涵涵捂住脸娇羞一笑，“多谢夸奖。” 陆正：“……” 江瑜站到厉海面前，抱着胳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居然还亲自来，明天太阳得从西边儿起了吧？” 厉海笑了一下，他每次笑都转瞬即逝，要么就是笑得很浅，浅得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厉海说：“走吧，我请你吃饭，你……这两位朋友要一起吗？” 江瑜伸手，厉海把票递了过来，江瑜把一张票分给了卢征，另一张票却没有给周涵涵。 厉海意外了一下，他本以为自己猜对了。 周涵涵似乎也完全不知道票的事儿，看到了还有点惊讶，“呀，江瑜你还真要去啊？” 江瑜唔了一声，陆正倒是很激动，“还有我的份儿呢？谢谢谢谢，呃，我是该谢江瑜，还是该谢你？” 他话是对着厉海说的，厉海无所谓地耸肩，“是江瑜跟我要的，谢他吧。” 陆正转身就抱了一下江瑜，“好哥们儿！” 厉海目光在陆正和江瑜身上转了一圈，微微挑眉，“我和江瑜要去吃饭，走了。” 说着就拉了江瑜的胳膊一下，把他从陆正的拥抱里扯了出来。 江瑜捏着剩下的票在想事情，就这么被厉海扯走了也没反应过来，还转头跟陆正挥了下手。 陆正茫然，“刚不还说一起吗？” 周涵涵撞开陆正往外走，说：“傻逼。” 厉海说要请江瑜吃饭，结果吃得是食堂。 这个时间正是人最多的时候，食堂一楼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人，活像是“比谁最先成为三明治现场真人秀”节目。 不过篮球社成员有额外的待遇，他们可以在教练区用餐，那里只有几个老师，没别的外人。 厉海打了两荤一素一个汤过来，看江瑜在打电话，便没打扰他，兀自先帮江瑜把筷子抽出来，给他摆好了，又帮他盛了碗饭。 “好……好，那就这样吧，知道了。”江瑜看了厉海一眼，挂了电话后扫了眼桌上的菜，“行啊厉海，你调查我？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 “你喜欢吃什么是秘密吗？”厉海说：“初中部的时候教练和队长轮流给你点菜，社里谁不知道啊？” 江瑜撇撇嘴，过往的荣耀再提起来有点像打他的脸，“现在是教练帮你打饭了吧。” 厉海塞了口菜在嘴里，摇头说：“现在社里教练谁也不搭理，你又不是不知道，杨教练就喜欢你，其他人哪儿入得了他的眼啊。” 这话让江瑜心里又开心起来，连带之前讲电话时的烦躁感也缓和了许多。 厉海默默吃了一会儿饭，见江瑜没有聊天的意思，想了想似随意地问：“还有一张票，我以为你是要给你那个同桌女生的。” “你说周涵涵？”江瑜愣了愣，“她不看篮球，场上有几个人都搞不清楚呢。” 厉海哦了一声，筷子翻了翻碗里的饭，“那你要给……谁？” 江瑜没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便道：“我妹妹，她喜欢看篮球。” “妹妹？”厉海愣了一下，“你还有妹妹呢？” “不行啊？”江瑜挑眉看他，又啧了一声，“同母异父的。” “噢……”厉海反应过来，“有妹妹好，我认识一人特别疼他妹妹，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谁要是敢欺负他妹妹，他能把人揍得爹妈都不认识。” 江瑜有点意外，“你认识的人？你们班的？篮球社的？” 厉海神秘一笑，“篮球社的，你前几天才刚见过。” 江瑜一愣，脑子里刷啦晃过王浩那张痞气兮兮的脸。 “不是吧……王浩？还是雷戈？” “王浩。”厉海舀了碗汤，无比自然地推到江瑜面前，“嘘，可别说是我说的。” 江瑜实在想象不出王浩疼妹妹的样子，忍不住就笑起来，“哎呀妈呀，那家伙吊个三角眼跟混黑社会的一样哈哈哈哈……他小时候会不会总吓哭他妹妹啊？” 厉海看着江瑜的笑容，慢慢勾起嘴角，等江瑜笑够了他才说：“你妹妹来吗？” “啊，可能来吧。”江瑜笑得咳嗽，捂住嘴一边咳一边说：“还不知道她周末要不要补习。” 接下来的话题似乎一下容易了许多，厉海觉得应该感谢一下王浩的喜剧效果。 江瑜不太提自己的事，但如果你问，他也不会遮遮掩掩的不回答，但这个分寸一定得拿捏好。厉海在一点点摸索靠近江瑜的方法，他觉得江瑜就像一只看上去在晒太阳，懒洋洋的猫，可他始终没有松懈过，但凡有一点多余的响动，他一定会飞快地逃跑。 两人吃完饭出来，看着江瑜吊儿郎当地离开，厉海心里松了口气。 没有引起对方的反感，又多了解了江瑜的一些事情。厉海忍不住握了握拳头，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靠近需要合适的方法，厉海摸索在对方安全线的中间一点点前进，他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加上了一条——妹妹，同母异父，兄妹感情似乎不错。 加完这条，他手指一滑，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备忘录里翻了好几页。 这是厉海的秘密。 当天晚上，江瑜收到了左迟的回答。左迟就是他的同母异父妹妹，长相随了她父亲，看起来没有一般女孩子那么温婉，眼神很犀利，做事情也十分干脆利落，跟同年龄的女孩子比起来早熟不少。 左迟比江瑜小三岁，目前上初二，是班上的团支书同时还兼任学生会主席。 她是梁冰的骄傲，跟江瑜不同，江瑜是她人生中最想要删除的部分。 可意外的是，左迟跟江瑜的关系却一直不差。按左迟的话来说，如果没有母亲之前的错嫁，也就没有之后她父亲的登场，更不会有她的存在。 所以一件事，不同的人总会有不同的答案，对于江瑜，左迟半点反感没有，还觉得这是梁冰的因，而她左迟就是那个果。 左迟和她父亲一样，讲道理，明事理，遇事先让矛盾双方提出各自的看法，然后再来综合讨论。 她时时刻刻都非常理智，理智的好像缺少情感部分，可长辈们却觉得这样很好。唯一会担心她的，也就江瑜了。 左迟电话那头很热闹，江瑜听到了梁冰的声音。 左迟说：“跟爸妈和我爸那边的亲戚聚餐，我之前代表学校参加了学生团体关于市长的访问，我的照片上报纸和晚间新闻了，他们在庆祝。” “恭喜恭喜。”江瑜在油腻腻的厨房里边烧开水边说。 “篮球比赛应该能去看。”左迟说：“老师放了我假。” “这个还能放假啊。”江瑜把空着的手放到炉灶边烤火。 “能啊，反正题我也都会。”左迟顿了顿说：“高中我想考去名启，你觉得如何？” 江瑜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慢慢想呗。” 左迟不满意，“跟你说多少遍了，做事情要提前规划，算了，反正我已经这么决定了，你们谁给我意见也是白搭。” 江瑜笑了起来，“这才是左迟的风格嘛。” 第九章 比赛上 第九章【比赛上】 比赛当天，江瑜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紧跟着身后就停下一辆黑色的宝马7系。 后座的车门打开，提着个书包穿了身格子大衣加短裙的左迟下了车，她回头冲司机打了个招呼，说：“季叔，晚上我自己回去，您不用来接我了。” “哎。”左家的司机季华点点头，余光瞄到朝左迟走过来的江瑜，又提高了一点声音打招呼道：“小瑜，好久不见啊。” 江瑜微微躬身，探头朝车窗里看了一眼，笑：“季叔，好久不见。放心吧，今天有我看着左迟，不会出事的，晚点我送她回去。” 季华又哎哎两声，特别憨厚，“行，那你们慢慢玩，小瑜啊，有时间也来看看你妈妈，啊？” 江瑜没答话，抬了下手，往后退了两步。 等车开走了，左迟把书包扔给江瑜理了理头发往前边走边说：“之前还没问你，怎么想起来约我看篮球赛？我觉着……你应该没这么好兴致吧？” 江瑜背起妹妹的书包，晃了晃肩膀，“偶尔也该……放松放松，是吧？” “呵呵哒。”左迟抬头白了他一眼，“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说吧，是有什么事才会找我吧？” “这话说的。”江瑜啧了一声，抬手摸了下鼻子，“没事就不能找你玩了啊？你可别忘了，咱俩小时候可总混一起，自从我上了初中当了一学期住校生之后我们才分开的。” 左迟摇摇手指，“确切来说，是你那时候才发现男女有别，是你自个儿不跟我玩了。” “兄妹俩，说什么男女有别。”江瑜攀住左迟肩膀，皱了下眉，“丫头，你也太瘦了，你可还在发育期呢啊，别到时候营养不良……诶，你该不会是在减肥吧？” “放屁。”左迟抱着手臂，拿手肘撞自家哥哥的胃，“我这是遗传咱妈，吃什么都不长肉，羡慕啊？” “呵呵，等你过几年，你再来说这个话。”江瑜摇头，“我跟你说，上了高中以后开始横着长的女生不少，你要是看看她们当年的照片，那也是一个个美人胚子。当然了，也有初中胖成圆球，高中突然脱胎换骨成了美女的，女大十八变，哎，你离十八还早着呢，话最好别说太满。” 左迟哼了一声，不再对此事做反驳。两人随口闲聊着进了体育馆，找到座位，陆正居然早就来了，正在座位上和人聊天。 江瑜走近了一看，嘿，居然是厉海这小子。 厉海早在江瑜和左迟现身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他们了，他站起来，等江瑜走近了才笑了一下，目光落到左迟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 左迟认识陆正，不过对厉海倒是很陌生，她先是非常有礼貌的对陆正问了好，又朝厉海伸出手去，一板一眼地说：“哥哥你好，我是江瑜的妹妹，我叫左迟。出于个人隐私和做人起码的礼貌，请不要当面问我为什么我是江瑜妹妹，我却不姓江。” 厉海愣了一下，他第一眼看到左迟还觉得这小女生长得很干净漂亮，头发利落地扎了个马尾，宽宽的额头，干净的毫无瑕疵的面庞，大大的眼睛——眼睛和江瑜简直一模一样，好看。 看样貌觉得应该是个外向的孩子，不过没想到会这么的……外向。 厉海伸出手去，和小姑娘握了一下就松开了，“好的，我不问，谢谢你的提醒。我是你哥哥的同学，我叫厉海。” “厉海哥哥。”左迟点点头，又环视了一圈场地，“比赛的票应该就是你送的吧？谢谢你。哎，你参加比赛吗？” 厉海很快在心里给左迟打出了印象分：外向、开朗、大胆、随性又自然。倒是跟某个心口不一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厉海瞄了眼江瑜，说：“我打中锋。” 左迟眨巴一下眼，看看厉海的身高，“哥哥有185吗？” “183。”厉海说。 左迟更诧异了，“183就打中锋了？你们队里没高个儿了吧？” 江瑜：“噗……” 厉海倒是不觉得这话有失礼貌，也不觉得小姑娘是在挑刺，左迟的表情很自然，眼睛里带得是真切的好奇，她的整个气场和语言动作让她的这句话一点不礼貌的感觉也没有。 厉海说：“是，我是我们队最高的了，大部分都是平均180的样子，去年的三年级里倒是有一个189的，那是我们学校最高的一位了。” “我们学校有185的，初三。”左迟说：“他打算考名启，天天惦记着进篮球社呢。” 陆正听闻自豪道：“咱们学校本来就以篮球闻名，体育生保送一大堆，奥运选手里也有咱们学校毕业的呢。” 江瑜笑了起来，“全校一个190的都没有，还敢说以篮球闻名？” 左迟瞪了江瑜一眼，显然觉得哥哥的话才是真不妥当。左迟这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有充分的规划，对名启的历史背景显然也早就做过调查了，很快接话道：“名启出过奥运选手，也有现役的国家女排队员，国家篮球队员和国家乒乓球队员，还好目前还没出过国家足球队员，否则这名声恐怕得减一大半。” 陆正略尴尬，厉海朝表情复杂的江瑜看了一眼，表情莞尔。 左迟皱眉，看看几人表情，目光落到江瑜脸上，“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陆正搔了搔头，“不，小迟你说得……没啥错。” 左迟想起来了，“哦，陆哥你是足球社的吧？我那话的意思不是针对足球社……” “我知道我知道。”陆正忙想转开话题，厉海却已经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江瑜不也是足球社的嘛。” 左迟一愣，瞪大眼，“什么？你说江……哥！你不是说你高中还在篮球社吗！” 江瑜捂脸，从指缝里瞪了一脸无辜的厉海一眼。陆正叹气，“我就知道……” 厉海佯作惊讶，“怎么？左迟妹妹你不知道啊？” “我……”左迟眯眼，伸手扭了一把江瑜胳膊，“你说话啊你！怎么回事？你骗我？” “也不是骗……”江瑜无奈，他其实也没想把这件事一直瞒下去，啥时候顺其自然地知道了啊，就知道了呗，不过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左迟很喜欢看江瑜打篮球，从小就喜欢。当年江瑜还是个喜欢光着胳膊，抱着个破篮球在工厂对面的空地里自娱自乐的小屁孩时，左迟就总是穿着一双红头皮靴，穿着时下最流行的小洋裙跟在他屁股后头，江瑜打一天篮球，她就能看一整天。 江瑜初中时个儿就很高了，大概跟他一直喜欢运动有关系，进了篮球社后一有比赛左迟就会去看，看江瑜把球场当沙场，一脸的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洒脱，赢球后的笑容，被伙伴们包围在中间那闪闪发亮的样子。 进了高中以后，一来是左迟被选为了学生会主席，二来是学业也逐渐加重，江瑜也就没刻意去跟她提起这事儿。陆正是知道内情的，知道江瑜是不想让左迟失望，陆正也说过，等这一阵翻过去了，左迟不忙了，总会有知道的时候。 江瑜却还带着一点侥幸心理，觉得等她进了高中，说不定更忙了，也就没功夫搭理自己这茬儿了。就算有功夫搭理吧，他那时也高中毕业了，这一页可能也就翻过去了。 再退一万步，左迟知道了，自己到时候再解释也不迟。 可怎么也没想到，那一万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左迟此刻比起震惊哥哥居然放弃了篮球，更震惊于对方居然敢邀请自己来看篮球比赛。 “江瑜！你还敢在眼皮子底下骗我？！你打算怎么给我介绍你的篮球社同伴啊？！” “什么介绍……我就没打算介绍啊。”江瑜啧了一声，“他们打他们的，我们看我们的，对吧？这哪儿跟哪儿啊。” 左迟懂了，这还真就是来看一场比赛的，看完就散了，球队的人出入口跟他们都不是一个，压根就碰不到。 如果不是厉海主动找来的话…… 左迟不笨，起码比江瑜的反应快。她眯起眼打量厉海两眼，估摸着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自己面前揭发江瑜，对他有什么好处？激怒江瑜？看起来不像，挑拨自己跟江瑜的关系？更不像，而且对他半点用也没有。难道只是巧合？是江瑜运气太差？ 厉海察觉到小姑娘刺探的视线，转头对左迟勾了勾嘴角。 左迟愣了一下，这人……长得还挺帅。 厉海兜里的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匆匆跟几人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陆正拍拍江瑜的肩，那意思——节哀顺变。 江瑜瞪着厉海离开的方向，好半天才转头看向左迟，“……其实吧，我今天找你来，确实是有事……” 左迟一瞬间被拉回注意力，怒瞪江瑜半天，一脚踹了过去。 闹了半天，江瑜绕了这么大个圈，是为了曲线救国。 他不知道怎么去跟梁冰开关于“家访”的口，只好求助于感情不错的妹妹。左迟听他说了以后抱着手臂沉默半响，说：“江瑜，这件事之后你搬过来住吧。” 江瑜愣了一下，陆正此时被他打发去买饮料和零食了，他双手枕在脑袋后头，看着下面的球场，说：“这事你都说了八百回了。” “八百回你也没听我一次啊。”左迟撑着下颚，也看着球场发呆，“不是我想刺激你，你那扶不起的阿爸，真是……我觉得他迟早拖累你。” “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江瑜舔了舔嘴皮，笑着说：“都是一家人，家人不能用拖累这个词儿。” 左迟难得像个被训了的小孩儿，脸上带了点愧色，撇了撇嘴角说：“行了，我回去帮你跟妈妈说说。” “谢谢。”江瑜拍了拍左迟的脑袋。 陆正出去没一会儿又抱着个大口袋回来了，兴高采烈地说：“我正要去买东西呢，你们猜怎么着？锵锵！厉海给拿来的。” 左迟愣了愣，“比赛的票他管送，吃东西他也管啊？” “他说他包了，跟江瑜说好的。”陆正哪儿管这么多，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三瓶水来，“哟，准备得还挺周全……耶？怎么这两瓶都是雪碧，只有这瓶是冰红茶啊？” “我的。”江瑜目光复杂的把冰红茶接了过来，这是他喜欢喝的饮料……难不成这也不是秘密？ 第十章 比赛中 第十章【比赛中】 厉海在休息室里做了会儿热身运动，球场上主持人在罗里吧嗦地讲话，据说今天现场不仅有市上的相关领导、媒体记者，还邀请了省体育局青少年体育处的几位领导和几名厉海叫不出名字的什么专业解说员。 领导上场，官腔很足，话很长，厉海用头发丝也能猜到不过就是宣传一下文明建设、绿色出行、提倡体育运动，发展一下青少年体育巴拉巴拉…… 最后当然是预祝本次全市高中生篮球联赛圆满成功。 厉海甩着胳膊，望着窗外发呆，隐约能听到大喇叭里遥遥传来的说话声，不时还会响起观众给面子的鼓掌声。 他有些走神地想起了江瑜，他今天看起来和平日不一样，大概是因为没穿校服的缘故，看起来有点陌生。 江瑜背着小姑娘的书包，形象有点滑稽，但又意外地衬托出了几分温情。自己故意说出足球社的事情的时候，江瑜明显有些恼火，但又不到愤怒的地步，其实当时的厉海也有点后怕，他怕自己的分寸拿捏过头，引起反效果。 不过还好，还好他这一步又安全地迈过了。 厉海只是做了一个大胆地猜测，一个会来看篮球比赛的小姑娘，对篮球肯定是有一定兴趣的，再加上江瑜以前篮球打得很好，或许小姑娘对自己的哥哥是带着一些骄傲的。那么这位骄傲的，要面子的哥哥，定然不会主动说出自己放弃了篮球这件事。 如果他已经提前跟左迟提过了，那自己这么一说，也不痛不痒，不过是句玩笑话。如果没提过，那么就又为达成最终目的迈进了一步。 只是这里头肯定有风险，惹怒江瑜的风险。不过正常人，会在明知有起码50的可能会被揭穿的情况下，还带喜欢篮球的妹妹来看比赛吗？ 既然带来了，就说明他实际上是不怕被揭穿的。 厉海觉得自己是赌了一把，当然了，如果真的惹怒了江瑜，他一定会把所有的账都算到老杨身上。 “厉海啊。”说曹操曹操就到，老杨推门而入，手上夹着烟，一眼看见厉海就兴奋地凑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那小子来了吗？” “来了。”厉海点点头，“我尽力了，之后的事我可无法保证。” “没事儿没事儿，剩下的我来。”老杨笑起来，“那小子平日看起来不靠谱，到关键时候却是最顶用的一个，都走到这一步了，我相信没问题！” 厉海瞄了老杨一眼，抖抖腿，拉伸了一下胳膊说：“教练，其实吧……那是江瑜自己的事情，你管怎么多也不太好。” 老杨拍了厉海一下，“你们这些臭小子，懂个屁。”说完他也不再解释，转身又叮嘱其他队员去了。 今天这场比赛是半决赛，之前的淘汰赛早就打过了。半决赛一共四支队伍，要淘汰掉其中两支，最后两只角逐冠亚军，也就是总决赛。 篮球场边缘拉着赞助商广告，也不知道是谁挂的横幅，估计是赞助商钱没付够吧，大红横幅上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几个字把广告遮了个严实。 陆正咔嚓咔嚓吃着薯片，充当解说员，“今天名启的对手是北光第一中学，北光你们知道吧？” 左迟想了想，“他们好像是英语特长学校吧。” “诶，这个先不提，他们学校篮球社都是高个儿，手长脚长，平均身高大概在183的样子，咱们学校估计悬了。” 江瑜抱着手臂笑起来，“以篮球闻名的学校，恩？” 陆正瞪他一眼，“就算是篮球闻名又咋地了？人选高中还是选升学比例更高的学校啊，这基数大了，身量高的人多过名启也不奇怪啊。” 江瑜一脸看到世界末日的表情，“你小子还知道基数呢？” 陆正：“……” 左迟笑起来，“如果要比一流大学的升学比例，名启不如其他学校，估计连北光都不如，北光好歹有英语特长。不过学习这事儿，看个人怎么想，有的人是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也有的人觉得只要扒住了凤凰的尾巴，再差那也是只凤凰。” 陆正问：“那迟妹妹，你觉得呢？” 左迟撩了下头发，笑了笑，“我去哪儿都可以，学校好不好对我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陆正：“……” 江瑜笑起来，推了下陆正的肩膀，“这种明知道答案的问题，以后就不要说出来找虐了好吗？” 陆正严肃脸，“谨遵教诲。” 左迟问：“北光，还没介绍完呢。” 陆正哦了一声，几口塞完了薯片，喝了口饮料说：“虽然咱们平均身高比对方矮了几公分，但论实战技术，那全市也没一家中学敢说比得过我们。只要不是相差十公分，也还有得打，只是看怎么打，北光呢今年有个转学生，是个外国人……呃，据说是个加拿大人。” 江瑜挑起眉，“加拿大人？” “恩，好像是个混血，母亲还是父亲是中国人来着。”陆正想了想，说：“具体是怎么的我也不知道，昨天才在群里听说的，北光今年之所以能进半决赛，就因为他。” 左迟了然，“看来是有匹黑马。” 江瑜对老杨的心灵鸡汤虽然不感冒，但对他的教导方式还是很认可的，闻言倒是不担心，“黑马？那是因为他们之前运气好，没有碰上名启。” 左迟斜睨江瑜，“那你为什么退出篮球社了？你明明那么喜欢……” 话音没落，名启组织的拉拉队在不远处喊了起来，江瑜和陆正看过去，在人堆里发现了三班美女班主任的影子。 “名启！名启！振奋不已！” “名启！名启！勇夺第一！” 陆正张着嘴，好半天才捂住脸，“这谁编得口号？” 江瑜倒是想起了以前初中自己参加比赛时，下面一群小姑娘挥着手喊——江瑜江瑜，宇宙第一！ 虽然听起来又浮夸又不押韵还自带天雷滚滚，但在那个年纪也足够让人血脉膨胀，误以为自己真的就宇宙第一，无所不能了。 左迟显然也是想起了往事，撑着腮帮子笑说：“你看看，没了你的名启，连个代言人的口号都没了，已经统称名启了啊。” 江瑜扬了扬下颚，眼底漾开淡淡得意和笑意，只是这笑意还没来得及从眼底蔓延到嘴角，拉拉队整齐一致地口号已经换成了尖叫。 “厉海！！！” “啊啊啊厉海——！” 左迟愣了下，掏了掏耳朵，“这是喊的刚才那个哥哥？” 陆正点头，“是，那是咱们篮球社现任代言人。” 左迟看了眼江瑜，有点诧异，“他给你送票，该不会是想嘲讽你吧？而你居然还真来了？” 江瑜啧了一声，“别瞎说，他要嘲讽我有得是机会，犯不着选这个时候。” 陆正和左迟一起惊讶，“你居然还帮他说话。” 陆正紧跟着又接了一句，“你不是最讨厌他吗？” 江瑜面色不动，回道：“我又不认识他妈，为什么要讨厌他妈？” 左迟笑起来，打了自家哥哥一下，“好老的梗！” 名启出场，说实话还挺有范儿的，怎么说呢？够得上是“以篮球闻名”的学校的气场。 名启的篮球队服很好看，白底勾了蓝边，左胸口上是名启的校徽，质量也是非常吸汗的那种，穿起来很舒服。作为唯一的中锋，厉海在队友里面很显眼，他转头朝拉拉队的呼喊声看去，抬手扬了一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拉拉队又爆发出一阵尖叫。 对面北光出场，队服是橘色的底色肩膀上两大块墨色的设计，校徽在队服背面，跟号码上下排着。 陆正吐槽人家队服像南瓜，江瑜的目光却落在了那个混血儿身上。 个头很高，这是第一感觉，对方脖子也很长，手脚也长，金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在一堆南瓜里特别扎眼。 “看来这不是匹黑马，是匹白马啊。”江瑜说。 离太远，江瑜看不太清对方样子，两边队伍排好，主持人做介绍，观众鼓掌，然后各自鞠躬再开始比赛。 老杨在教练位置上拍了几下手，不知道吼了什么，江瑜突然发觉自己一直想遗忘的那种感觉正在缓慢地被唤醒。 那是对赛场的怀念。 比赛开始的哨音吹响，名启的拉拉队一直不要命的大喊着，不过几分钟，陆正有些担忧的心就落了下来，他悠闲地啃起了饼干，含糊不清地鄙视道：“我还当那家伙怎么凶残呢，估计是前面遇到的队伍太次了，你看看，啧，这都丢几个球了？估计咱们拿下他们也就甩甩胳膊的事儿。” 江瑜没说话，他皱起眉看着在篮板下晃来晃去的加拿大“白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有机会的球为什么不断？明明能盖的球，为什么没出手？他在观察什么吗？ 第一节很快结束，场下一片哗然，名启的拉拉队已经要疯魔了。 半决赛，能打进来的队伍也不都是瞎猫撞了死耗子，好歹还是有些实力的，可这12分钟名启却活像在跟小学生打比赛。 12分钟，超了北光二十分。这是什么概念？基本可以说赢定了。 第二节，北光开始追分了，第二节结束的时候两边分拉到了54比43。名启依然领先。 第三节，北光突然一改之前颓势，混血白马开始大爆发，像野兽一样的断球方式让名启队员防不胜防，前锋雷戈脚抽筋，暂时被替补换下。第三节结束时，比分逐渐被北光追上了，两队只差了9分。 第三节休息时间，老杨给江瑜打了个电话。 第十一章 比赛下 第十一章【比赛下】 江瑜接电话的时候，场下正是第三节休息期间，举办方的拉拉队在场内跳来跳去，解说员在聊之前的三节比赛，语气里都是惊叹：“哎呀，完全没想到北光居然能追上来，从一开始丢了二十分到现在相差九分，三节居然追了十一分，这水准下半年说不定可以参加全国高中生篮球联赛了。” 另一个主持人也深以为然，场下还不时能听到北光的拉拉队在欢呼，名启拉拉队的气势一时弱了下去。 在这么嘲杂的环境里，当老杨几句话说完的时候，江瑜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你等等……”江瑜掏了掏耳朵，见左迟和陆正朝自己看过来，摆了摆手做了个暂时走开的手势，起身往安静的出口长廊走去。 长廊里的喧哗一下弱了许多，说话还带着一点回音，江瑜说：“老杨，你把刚才的话再跟我说一遍？” 老杨在那头一本正经地道：“江瑜，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雷戈脚受伤了，暂时不能上场，我们很需要你的帮助。” “我帮？我帮什么？老杨你在逗我？我连比赛资格都没有！” “这个你放心，我能搞定的。”老杨忙道：“只要你答应第四节代替雷戈上场，怎么样？” “雷戈是前锋。”江瑜觉得老杨简直疯了，“我去打前锋？？在一堆180的巨人堆里？你没看到北光的白马吗？他脖子都比我粗一圈！” 老杨茫然，“白马是谁？唉，管他什么马，我也没说让你打前锋啊，我的意思是……哎，你打后卫，怎么样？我相信你的判断力。” 江瑜眯起眼，这时候他终于开始回过味来了。为什么厉海请自己吃饭，送自己球赛的票却不提加入篮球社的事，为什么在自己拒绝参加比赛以后，老杨突然就偃旗息鼓的不出现了。以他对老杨的了解，老杨是属于不到最后一秒都不会放弃的人。 江瑜突然想，这他妈就是看多了足球小子的后遗症啊，都这么大年岁了，还一腔热血永不倒呢。 江瑜狠狠拍了下脸，阴森森地笑起来，“老杨，别跟我这儿装了，说吧，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你提交的替补球员名单里有我的名字吧？肯定有吧？否则就算你老杨再神通广大，这时候你也不可能把我临时加进去！” 老杨干巴巴笑了几声，叹口气，“我这也是没办法，比赛前我们针对北光之前的预选赛看了录像，北光的平均实力一般，问题是那个转校生，他中文名叫裴洛，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英裔加拿大人……” “停。”江瑜捏了捏眉心，“我对他的家庭历史不感兴趣。” 老杨咳嗽两声，“总之他这个人不简单，首先光是体格就跟中国学生不一样，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的肌肉分布均匀，手臂发力很强，观察力也十分敏锐，弹跳力也不弱。第一节他只是在观察，这是他每次比赛的习惯，之后他一直在阻拦厉海的进攻和传球，这给厉海添加了很多压力，本来有雷戈在，以雷戈的灵活还能跟他周旋，现在雷戈又不能上场……” 江瑜知道老杨的意思，他其实也早就看出来了。名启现在急缺一个观察力敏锐，灵活又能迅速跟裴洛拉开距离独立得分的人。 名启现在球场上的布局，基本是以厉海为中心的，能传给厉海的球就传，厉海主要以抢篮板，得分为主，王浩假动作过人技术高人一等，但单独得分能力太弱，雷戈不错，但有些我行我素，不太顾及团队。这样一只队伍，因为有厉海在中间撑着，才能勉强撑到现在，没在预选赛就被淘汰下去，纯粹是因为其他学校以学业为主，篮球社队员实战能力不足造成的。 北光只多了一个裴洛，名启的弱势顿时一览无余。 也难怪老杨之前唉声叹气，不愿多说了。 说实话，江瑜有些心动。 他在观众席上早就看得有些坐不住了，如果是他在球场上，雷戈也好，王浩也好，估计早被他骂个狗血喷头了。 篮球是这么打的吗？篮球才不是这样打的！ 老杨还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江瑜，如果说名启篮球社是一张拼图，现在你就是我们缺的那一块，只要有了你，我们近有厉海，过人有王浩，远投有你……” 话没说完，江瑜道：“好。” 老杨还没反应过来，“这样一来就算是裴洛也不在话下……啊？？你说什么？你答应了？！” 老杨激动地叫起来，第四节此时已经开始了，开场两分钟裴洛就进了个2分，比分差追到了7分。 “你马上过来！快！我这边叫暂停！” 老杨来不及多说直接挂了电话，他急走过去跟裁判说了什么，球场上厉海追了个2分，又把比分差拉成了9分，裴洛抢到了篮板。 厉海掀球衣擦了把脸，硬朗的眉峰和严肃的表情让他此时看上去像征战沙场的大将，他遥遥看了裴洛一眼，裴洛传球，修长的手指对着厉海比了个手势。 那是全世界通用的中指。 王浩在旁边骂了一声，突然一顿，“卧槽，老杨真把人拉来了？” 厉海一愣，迅速地转头朝教练席看去。正跟人换了衣服的江瑜活动活动手脚，压了压筋，旁边腿上搭着热毛巾的雷戈正笑着说什么。 厉海心里翻涌起巨大的浪潮，说不出是狂喜，欣慰还是其他什么，他身体里似乎突然又有了使不完的劲，王浩还在说什么他听不到了，他的眼里此时只剩下那个曾经光芒万丈，让所有人赞叹不已的江瑜。 太怀念了，厉海的心脏剧烈鼓动，他双耳生风，飞快地去断裴洛的球，裴洛被他不要命的断球方式吓了一跳，整个人忍不住往旁边躲开，厉海脚步没刹住，被旁人一撞，抱着球倒在地上滑了出去。 “接着！”他大喊一声，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脸上荡出无比兴奋的笑容，吓得接球的队员差点顺拐了。 裴洛恼怒地瞪了厉海一眼，转身就去抢球，那头老杨终于说好了什么，裁判又看了看江瑜，比了个手势。 待名启这边进攻时，裁判暂停的哨音吹响了。 江瑜原地蹦了蹦，抖着手腕上了场。 观众席上，陆正一脸茫然，“左迟……那是你哥吗？” 左迟脸上扬起了笑容，她终于想明白了厉海的种种举动，虽然办法稍显拙劣不过看在这令人满意的结果的份上，她也勉为其难地认可了。 老杨吼了两句，拍了拍手以作鼓励。王浩冷哼一声，斜眼睨江瑜，江瑜经过他身边，拍了他肩膀一下，“你妹妹今天来了吗？” 王浩一愣。 江瑜笑笑，他那曾经一上球场就目无一切的气势又回来了，哪怕他不想承认，但这一刻他的手心全是兴奋的汗，热血澎湃到想不管不顾拿球把所有有筐的东西都砸一遍。 厉海捏了下江瑜的肩膀，说：“欢迎归队。” 江瑜一震，说不出的感觉从对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温度传遍全身，等回过神，江瑜发现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瑜：“……”先前的兴奋好像一下冷静了许多。 裴洛远远打量了江瑜两眼，没什么表情，甚至很快就没了兴趣。 场下也有观众窃窃私语，说得是什么江瑜听不清，不过他此刻也没心思去顾及这些了。 哨音一响，他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对方布局，王洛的球传到自己手里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天生就该握着球的感觉一下涌了上来。 他不需要重新熟悉环境，也不需要整理心情，一切就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往后撤了一步，微微偏头，裴洛的注意力全在厉海身上，根本没注意自己。 起跳，投篮。 全场一静，然后是哗然。 “三分！”主持人大叫起来，“新上场的队员真是打了个防不胜防！开场才六……八秒！三分！直接拿下！” “这个距离，感觉他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另一个主持人感慨道：“果然名启人才辈出！” 王浩震惊地看了眼江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江瑜吹了声口哨，笑容还没拉开突然就被人抱进了怀中。 厉海将人抱得紧紧的，像是好不容易夺回了失去的珍宝。江瑜被他勒得难受，拍着他背道：“你放手……放手！” 厉海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深深吸了口气，弯腰微微扯了扯裤子，“你果然是最棒的。”他看着江瑜说。 江瑜诧异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危险。 但很快，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投入到了激烈的比赛中。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4节 裴洛很快调整了攻势，再次迎上，不过这次显然没那么容易了，江瑜的实战经验明显比他更充足，哪怕他有身高优势和体格优势，也一点点出现了破绽。 老杨说得没错，江瑜打后卫一点问题也没有，他观察力敏锐，组织进攻的人里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而且他退可守，进可攻，第四节的赛场上，他耀眼的活跃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主持人纳闷地道：“这还只是个替补？” 另一主持人佩服道：“不愧是名启啊。” 名启的拉拉队再次疯魔了起来，这一次喊的人名里除了厉海，还多了江瑜。 王浩有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江瑜从他背后过，突然顶了他的膝盖一下，王浩差点在球场上跪下去，他不敢置信地瞪住江瑜，“这是在比赛！你想什么呢！” 江瑜做了个鬼脸，“这是之前的账，就算两清了。” 王浩：“……”这人脑子有病吧！ 厉海一个假投球，球传进江瑜手里。 裴洛打手犯规，江瑜的两分球还是稳稳地投进了。 老杨在底下兴奋地吼了一嗓子，“二加一！江瑜好样儿的！” 江瑜甩了甩手，裴洛那一下打得很重，手腕立刻红了一大片。 厉海走过来，拉起他的手看了看，“没事吧？” “没事没事。”江瑜现在对着厉海就总觉得浑身别扭，他收回自己的手，接过球拍了拍。 队员们各自散开，厉海准备抢篮板，江瑜双手一抛，球在空中滑过漂亮的弧线正中球筐。 厉海瞬间起跳，在半空与裴洛来个实打实的力量碰撞，双膝微微弯曲落地，双手稳稳拿住了球。 第四节，这场比赛让主持人激动，让观众紧张又兴奋，裴洛确实不弱，硬生生又追回了几球，比赛分数几次差点被拉平，又被江瑜险之又险地拉开。 如果不是第二节和第三节被连续追分，第四节名启也不用打得如此辛苦。好在最后名启还是毫无悬念地赢了，没有被裴洛拉进加时赛里。 比赛结束的哨音响起时，观众席上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两边都打得很精彩，这是一场优秀到近乎是高水准的比赛。 掌声久久不绝，老杨冲上来狠狠抱了江瑜一下，左迟和陆正也在观众席里拍手。 陆正感慨地说：“你哥还是更适合篮球，这里才是他的天下。” 第十二章 蹊跷 第十二章【蹊跷】 厉海给江瑜拿了瓶冰镇的矿泉水，江瑜一口气灌下大半瓶，因为喝得太急水从嘴角边缘流下许多来，又顺着脖子滑进衣服里。 少年人身上散发的荷尔蒙味道似乎随着汗的蒸发更加浓郁，厉海捏着瓶子站在一边，目光舔舐般地从江瑜嘴上滑过，又一路跟着水流滑进他的衣领里，直到因被衣服遮挡看不到了，才有些不甘愿地移开目光。 他弯起腰，拉扯了一下裤子，坐在了休息区的长板凳上。 雷戈一瘸一拐地过来，拍了江瑜的背一下。 江瑜一口水差点呛住，雷戈哈哈哈地笑道：“不愧是当年的三分小王子！第四节你的个人得分就有十多分啊。” 江瑜抹了把嘴，哼了一声，“许久不打，手生了些。” 雷戈啧了一声，“口气不小，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吗？” “不知道。”江瑜对这个踹过自己的人没好感，推开雷戈就要走，那头王浩远远地喊：“回大厅集合！教练有话要说！” 众人纷纷从椅子上起来开始往外走，江瑜想离开了，被厉海从后面拉住了胳膊。 “一起。”厉海笑了笑，“听听教练说什么吧。” 江瑜翻个白眼，“我只是临时救场，我又不是你们篮球社的。” “怎么不是？”厉海道：“你的名字在替补名单上，这就说明你是我们篮球社的一员。我不是说过了吗？欢迎归队。” 江瑜瞪起眼，“等等！你们这是给我下了个套！” 厉海凑近过来，仔细盯着江瑜的眼睛，“你敢说你打得不开心？你不喜欢这种感觉吗？一点也不怀念吗？” 江瑜动了动喉咙，拒绝的话竟是说不出口。厉海说中了，他打得很畅快，很开心，他怀念，他该死的怎么可能不怀念这种感觉？！ 见江瑜不说话，厉海一勾嘴角，拉着他往外走，“行了，走，先去听听教练说什么。” 左迟和陆正已经在大厅里等江瑜了，此时正跟杨教练站在一起。 杨教练跟左迟也认识，正与左迟说笑，见人都出来了才摆正了脸色，背起双手，一副要长谈的模样。 篮球社的队员们没见过左迟，齐齐打量，雷戈是个不要脸又胆子大的，率先举手发问，笑得格外不怀好意，“教练！旁边这位小美女是谁？介绍一下呗！” 老杨脸色一沉，正要呵斥，左迟倒是大大方方地点点下颚，礼貌道：“大家好，我是江瑜的妹妹，我叫左迟。” 雷戈眨巴一下眼，“你是江瑜的妹妹，你为什么姓左？” 众人转头，一脸看傻逼的目光看着雷戈。 雷戈莫名其妙，“都看我干什么？我不姓左！” 王浩叹气，“这还用问吗？要么就是跟妈姓，要么就是……嗯哼？” 雷戈挠挠脖子，转头看江瑜，“你爸妈离婚了？” 厉海看了雷戈一眼，那一眼虽然平淡无奇，雷戈挠脖子的手却是一顿，又将脑袋转了回去，活像他刚才什么也没问似的。 江瑜道：“小迟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好了，杨教练不是有正事要说吗？” 老杨也瞪了雷戈一眼，然后开口道：“今天这一场，我相信你们都看到了自己不足的地方，回去以后每个人给我写1000字的感悟和反省，平日让你们练球你们总说不用，现在怎么样？如果不是江瑜帮忙，你们今天输定了。” 雷戈不太服气，“那是因为我没上场。” “你上场只会输得更快。”老杨冷笑，“让你传球你进攻，让你进攻你传球，除了自以为是你还会什么？” 雷戈悻悻闭嘴，余光瞄到左迟在笑，于是微微侧头，对左迟露了个灿烂笑容。 左迟的笑容微微一收，改成了冷笑。 雷戈：“……”这小丫头片子变脸还挺快！ 厉海的余光一直瞄着旁边江瑜，还没彻底平复的呼吸让江瑜胸膛的起伏规律有些乱。虽然对方嘴上说着不想听，身体却习惯性地站得笔直，双手背负在后，微微仰着下颚，汗湿的头发有几缕贴在脸颊上，看起来格外性感。 似乎感觉到什么，江瑜的脑袋突然转了过来，厉海来不及收回目光，只好坦然地与他对视一笑。 江瑜眯起眼，打量他片刻，又转开了头。 厉海眼底带着笑意，脚步微微往对方那边挪了挪，站得更近了些。 老杨习惯性地说了一些错误打法和对方明显设置的陷阱，还说了一些裴洛的个人身体素质表现和需要注意的点，最后也不吝啬地对大家该表扬的表扬了一通。 “今天我请大家吃饭。”老杨最后说道：“吃什么你们定。” “耶！！！” “我都快饿死了……” “烤肉！吃烤肉吧？” “诶诶，都听我说，我知道一家火锅店不错……” 众人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正式队员五个人，加上替补这里一共挤着十几个小伙子，老杨的身影几乎被淹没在里头。 江瑜从人堆里挤出来，之前的兴奋感逐渐消失，充血的大脑冷静下来，他又有些后悔这么轻易地入了这个局。 左迟这时候才有机会靠近过来，说：“哥，之后打算怎么办？还有总决赛呢，你参加吗？” “我……”江瑜难得有些纠结。 左迟皱眉，“这性格可不像你啊，你平日不是说什么是什么，果断得很吗？” 陆正也很疑惑，“哥们儿，喜欢不喜欢，不就一个字……不是，两个字的事儿吗？你在犹豫什么？” 喜欢，当然喜欢。只有篮球才能舒缓他内心过多的压抑和烦躁，才能让他看起来和正常的少年人一样没什么分别。 他总怕自己有一天压抑不住心中的野兽，突然在同学面前爆发，彻底失去伪装的面具。只有篮球可以消耗他过多的精力，在奔跑中，跳跃中，与人碰撞的夺球中他可以毫无顾忌地释放自己，并且，只有在篮球的世界中他才能暂时忘掉自己是谁，自己要去面对什么。 左迟看江瑜有些走神，忍不住推了他肩膀一下，“哥！你在想什么呢？” 江瑜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撞进一个人怀里，对方的体温很高，胸膛的呼吸同样凌乱。他抬起头，看到厉海扶住自己肩膀，对自己笑了笑。 “大家决定去吃烤肉，你呢？”厉海好脾气地问。 江瑜盯了他一会儿，拍开他的手，说：“随便。” 老杨挤过来说：“江瑜，必须去啊，你可不能跑。” 他像是生怕江瑜转眼不见了一样，一把拉住江瑜胳膊，扯着就往外走，一边又指挥王浩等人去拦出租车。 “去哪儿吃啊？”江瑜问。 左迟和陆正也在受邀之列，陆正和雷戈已经哥们儿长哥们儿短地互相攀谈起来了，正说到兴高采烈处，没听到江瑜问什么。 江瑜啧了一声，厉海在他旁边回答，“湖滨广场。” “那么远？”江瑜瞪大眼，“烤肉哪儿不能吃啊。” “据说那里的好吃。”厉海看了眼江瑜拿在手里的外套，因为太热，江瑜脱了外套，只穿了里头的t恤，厉海背了包，想了想伸手过去，说：“我帮你装上吧，拿着不方便。” 江瑜“诶？”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外套已经被拿过去了。 左迟说：“厉海哥哥你打得也很好，光是篮板你就抢了12个呢。” “刚及格吧。”厉海笑了笑，“听说名启以前毕业的前辈里，有个单场最高篮板24的。” 左迟撩了下头发，“你还有进步空间，不用灰心，厉海哥……我可以叫你海哥吗？” “可以。”厉海点头，“那我以后叫你小迟。” “可以啊。”左迟笑起来，“海哥，你有计划大学学什么专业吗？有目标学校吗？” “暂时还没有。”厉海一边说，一边将江瑜的外套折好放进了背包里，整个动作无比自然流畅，就好像本来就该如此。 左迟看了眼江瑜，“你们男生是不是都这样啊，什么都不想？” 江瑜踹了厉海一脚，话却是对着左迟说，“是你问错人了，这家伙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就是你们常说的啥……学霸？其实根本不是，他成绩跟我差不多，不上不下不左不右。” 厉海躲开江瑜的脚，回身一把抓住对方脚踝，拇指飞快地从对方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滑过，嘴上无比镇定地说：“我要是认真做做题，考个重本也不是问题，你就不一定了。” “放屁。”江瑜单脚站着，平衡还挺好竟然晃也没晃一下，他收腿没收回来，厉海往后退，他就只得跟着跳两步，恼怒道：“你给我放开！” “那你还踹不踹了？” “踹啊！” 左迟翻个白眼，不想搭理如此幼稚的哥哥，快步走到前头去了。 雷戈眼尖地看到，立刻甩下陆正跟了上去。他飞快地从江瑜身边经过，手还不老实地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 江瑜一瞪眼，厉海比他反应还快，一下松了江瑜的脚转身就勒住了正经过他身边的雷戈。 雷戈嗷嗷嗷地叫起来，江瑜快步上前，抬手就捏住雷戈的脸，使劲往外拉扯。 “晃——晃丑！痛痛痛！” “还动手动脚吗？啊？”江瑜横眉竖眼。 雷戈点头，江瑜一愣，雷戈又赶紧摇头。厉海勒得雷戈喘不过气，脸都涨红了，脚下乱踹。 江瑜拍了厉海手臂一下，“喂，快松开，你来真的啊？” 厉海这才放开，但脸色依然不好看，雷戈蹲地上一阵猛咳，好不容易喘匀气儿了，抬眼问：“厉海，海哥，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 厉海还没说话，雷戈就噗噜噜往外倒：“厉海，我发现不对啊。之前你莫名其妙把我拖学校仓库后面揍了一顿，我还以为是之前和王浩一起跟老杨告了你的状，你报复我们。可今天你一是莫名其妙地瞪我，二是勒我脖子，我仔细想了想，好像都跟江瑜有关系？” 江瑜一愣，此时其他人都走前面去了，也没人注意他们三个，老杨还在前头大呼小叫地让几个男生不要横穿马路，注意安全。 远远地车喇叭声，老杨的呼喊声，还有体育馆门口各种小卖部的吆喝声汇聚在一起，十月的太阳下，江瑜莫名其妙就起了一层凉意，目光有些僵硬地往厉海脸上瞄。 雷戈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道：“你上回揍我的……前一天，前一天我才踹了江瑜一脚。是这么回事吧？就是跟江瑜有关系吧？嘿，我说厉海，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你们俩啥时候拜把子了吗？” 江瑜啧了一声，“别瞎说，我跟他？我跟他水火不容。” 江瑜这话比起以前，一下弱势了不少，厉海低头看了他一眼，江瑜慌忙别开眼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 雷戈莫名其妙，还想再说，厉海却背起书包往前走了，显然是不想接这话茬。 江瑜也不说话了，跟在后头脑子有些乱地走着。 雷戈瞅瞅他俩，没瞅出个所以然，干脆揉着脖子朝前跑去了。 两人跟在一群人后头，看起来像不合群的小尾巴。 走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拦住一辆出租车，厉海突然转头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第十三章 看穿 第十三章【看穿】 江瑜记忆力不算差，但也就是个普通人水平，突然之间说什么“第一次见面”，这句话合着厉海的眼神语气听着就莫名别扭，江瑜一时怔愣，还真就脑子一片空白，啥也没想起来。 厉海看他神色，叹气道：“果然不记得啊。” 江瑜被他那落寞的样子弄得有些心里发虚，平白无故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他想了想，说：“我初一就进了篮球社，进学校的时候有学生资料卡，老杨主动来找的我。我没参加报名的……流程和环节，进社以后也没当过替补。” 厉海笑起来，“是啊，我和陆正一直是替补，我好歹还上过一次场，陆正一次都没上过。” “所以他高中进了足球社，现在还挺受重用的。”江瑜道：“比起篮球，他更适合足球一点。” 厉海双手插兜，唔了一声，既然江瑜不记得了，他似乎也没打算让对方想起来。这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江瑜的好奇心却是被吊了起来，聚餐的时候他也一直不由自主地在想当年的事情。 不过他能记起的大部分，都是自己参与的比赛和晚上空无一人的练球场。孤单又落寞的篮球撞击地板、篮框的声音，运动鞋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一遍又一遍。 “哥？”左迟发现江瑜盯着碗出神，拿手肘撞了撞他，“喝汤吗？有你喜欢的……” 话音没落，一个干净的小碗已经盛好了汤递到了江瑜面前。 “……蟹黄豆花汤。”左迟缓缓地说完了最后几个字。 江瑜抬眼，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厉海。他伸手接过来，还在揣摩这又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就见厉海又给左迟舀了一碗，给陆正和老杨也舀了一碗。 这么看起来，又好像是无意的，不过是个巧合。 江瑜摸着热乎乎的汤碗，心中的问号噗嗤噗嗤不断地跳。左迟凑过来说：“海哥这人不错啊。” 江瑜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左迟说：“看起来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人很亲切温和，也很细心，感觉他能注意到很多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 江瑜喝了口汤，舔了舔嘴皮，“比如呢？” 左迟想了想，“他给陆哥的零食包，都是你喜欢吃的零食，你们打完球的时候他也是第一个把水和毛巾拿给你，帮你收拾不方便拿在手里的外套，点菜的时候照顾了每个人的口味，也很懂礼貌。” 江瑜慢半拍地抓到了一个关键点，“菜是他点的？” “是啊。” 江瑜这时候才如梦初醒，瞪大眼看了看周围，“等等，我们不是吃烤肉吗？” 左迟无语地看着他，“你这一路是睡过去了吗？不是你说肚子不太舒服，不想吃烤肉吗？” 江瑜：“……” 等等，他说了？他什么时候说的？ 虽然他心里是想着，吃了烤肉不知道会不会又拉肚子，最近肠胃始终没恢复过来。难道心里的嘀咕被他不由自主地说出口了？ 左迟还在说：“我还纳闷呢，你平时不是说你身体好着吗？你是吃了什么东西了，会肚子不舒服？” “我……”江瑜觉得真是见了鬼了，他居然完全没有这一段路过来的记忆。 都怪厉海，说什么以前的事，让他想得太投入了！ 回过神，江瑜在脑海里捕捉到一点片段，好像是有人又说起湖滨广场这边的一家中餐馆味道不错，不如吃中餐。有人执着烤肉，有人说队伍里还有小姑娘，万一小姑娘减肥呢？ 左迟回答没有？想不起来了，但他似乎记得厉海问了自己一句什么…… ——你能吃烤肉吗？ ——啊？ ——吃中餐怎么样？你前几天不是说肚子不太舒服？ ——啊……对。 江瑜：“……” 麻蛋，他想起来了，当时脑子里一直在走神想事情，对方问什么自己就毫无意识地回答了出来。 江瑜愤愤戳了下碗，抬头去看厉海，厉海正和王浩他们说话，硬朗的侧面看起来成熟又有男人味，和周围同年纪的人有着气场上的区别。这让他哪怕被人堆淹没，也格外显眼。 左迟自顾自道：“说起来，海哥细心的事情好像都跟你有关啊。他怎么知道你肚子不舒服？陆哥都不知情。” 江瑜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笨，也不迟钝，不如说因为家庭的关系，他在和人交往上反而异常敏锐。左迟恰恰和他相反，她是个过分理智的姑娘，一切都讲究眼见为实，讲究证据和逻辑，反而许多事她注意不了，或者说注意了，却没往特定的方向想。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估计是有其他误会，但江瑜心里一旦产生了这个想法，许多之前想不明白的地方就慢慢开始清晰起来了。 然后就更加无法控制地在脑海里汹涌澎湃起来。 厉海是……gay吗？江瑜心想。因为身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一时也有些懵。 他是喜欢自己吗？还是只是有好感？不不不，可能只是误会了。 江瑜抿了抿嘴角，又偷眼去瞧那人，厉海刚好转头过来，二人视线不期然地撞在一起，厉海愣了愣，大概没料到对方居然在看自己，心情很好地勾起了嘴角。 江瑜这边却是尴尬得无与伦比，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对方眼里是个什么形象，是不是很丢人，如果对方真的是……有那个意思，会不会误会了自己和他是同类？ 江瑜脑子里跟火山喷发似地把理智烧得一点不剩，竟有些惊惧地想：“难道我有哪里看起来和他一样的感觉？所以他才误会了我？等等……我有喜欢的女孩儿吗？” 好像……没有。但这也不代表我就是……咳咳。 短短一个聚餐的时间，江瑜简直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一顿饭估计也就他一人吃得没滋没味，吃饱喝足老杨跟众人打过招呼先走了，还叮嘱他们不许出去胡闹，赶紧自行回家。 大伙当然是答应得好好的，等老杨上了公交车，一行人就开始商量去哪儿接着玩。 “网吧去么？” “一大波人去网吧干什么？打lol吗？”一人嘲笑道：“这还有个小姑娘呢，所以说活该你们单身。” 被嘲讽的人顿时尴尬，只好低声下气去问左迟，“小迟妹妹想玩什么？” 左迟无所谓道：“我随意，你们不用管我。”她话音没落，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江瑜瞄到是梁冰的名字，伸手扯了扯左迟发尾。 左迟想起江瑜之前拜托的事，比了个ok的手势，拿着电话走去了一旁。 厉海走过来说：“去看电影吗？” “啊？”电影？那不是约会必选之地吗？江瑜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义正言辞用‘不约叔叔我们不约’的表情说：“不看！” 厉海有些诧异，被拒绝的太过利落让他一时没回神，只得干巴巴哦了一声，想了想，走到一边去了。 江瑜眯着眼看男生高大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对方心里有鬼。厉海低头摸出手机翻到备忘录，密密麻麻的文字里其中有一段是“喜欢科幻、悬疑、惊悚类电影”。 厉海心里纳闷，又偷偷用手机上微博去翻了下江瑜的微博主页，确实在两天前对方说想去看周末要上映的一部外国科幻片。 他本以为这次又猜对了，哪里知道江瑜会如此干脆地拒绝？ 难道不喜欢看电影？厉海撇撇嘴，把手机收了起来，目光落到自己鞋尖上开始发呆。 左迟很快讲完电话回来，说：“妈答应了，说时间定好了跟她说一声就行。到时候就让你们班主任去家里，我不是说你爸的家。” 江瑜笑了笑，“我知道。” “你也就回家过一次，你还记得在哪儿吗？”左迟不喜欢跟江瑜分‘你我’，唯一会区分的只有‘你爸’。所以每次说起‘回家’都说得一脸理所当然。 江瑜最感动的，也是左迟的这一点，这小丫头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戳中人的心窝子。 “我记得。”江瑜感动是感动，却始终在心里把梁冰的家看作是别人家，心理上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轻易接受的。那不是他该待的地方，他做不到如同左迟那般理直气壮。 他拍拍左迟的头，“谢谢啊。” “谢什么，一家人的事儿。”左迟又看了眼时间，“妈让我回去了，晚上家里要来客人。” “那行，我送你回去。”江瑜正好想找机会溜掉，他跟这波人毕竟不熟，尤其跟王浩和雷戈还有前嫌，老杨在还好，老杨一不在感觉他和陆正就非常多余。 左迟点点头，便去前头跟一行人打招呼告辞。她的礼貌大方赢得了一众小伙子的好感，纷纷跟她拜拜，还让她有空去篮球社玩。 雷戈也道：“有空常来玩啊，来看看……你哥呗。” 旁人立刻起哄道：“你是想说来看你吧？虚伪！” 王浩抱着胳膊在旁边嘀咕，“那你得跟江瑜先搞好关系。” 雷戈笑脸如花，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害臊，脸都没红一下。左迟眨巴一下眼，无视了他，也顺便无视了这个话题，于是以王浩为首，所有人哄堂大笑。 江瑜跟这帮小子简直没话好说了，当着人哥哥的面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陆正拦了辆出租，左迟先坐了进去，江瑜坐前头，上车前回头警告性地指了指雷戈，又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意思不言自明。 王浩拍手大笑，雷戈啧了一声，双手插兜，吐舌头摆了个鬼脸。 江瑜又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站旁边当灯柱的厉海，厉海见他终于转头看向自己，这才挥了挥手。 左迟在车里喊：“海哥！拜拜！” 厉海笑了笑，“拜拜。” 江瑜啥话没说，低头钻进车里，很快车就汇聚进了车水马龙的路口，分不清是哪辆了。 王浩招呼着人去打麻将，受到了众人的鄙视。分分说他提早加入了老年行列，引得王浩不服与几人争辩起来。 厉海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背包，里头还装着某人的外套，而某人显然忘记了这件事情。 有人转头来问：“厉海，你想去哪儿？” 厉海唔了一声，“看电影。” “啊？” 雷戈说：“诶不错啊，这叫陶冶情操。” 王浩翻个白眼，“一群小伙子去看电影，还行不行了？” 厉海说，“那我自己去了，拜拜。” “别啊！”雷戈一把拉住他，又转头看其他人，“走不走啊？反正都不知道去哪儿，先走着再说呗？” 于是，当天篮球社的行程是，看电影。并且大家还集体看嗨了，毕竟是国外科幻大片儿，精彩，热血，好看。 第十四章 家人 第十四章【家人】 厉海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过了，小区里很安静，一楼有小花园的人家，花园里栓的金毛和拉布拉多听到脚步声叫了起来。等厉海走近了，两只大狗拖拉着舌头趴在铁栅栏上呼哧喘气，尾巴摇得快能把它俩带得飞起来了。 “哟。”厉海和平日一样跟它们打了个招呼，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两颗水果糖剥开了扔了过去。 水果糖是刚才在超市买东西售货员代替零钱找给他的，厉海一直觉得这种方式挺奇怪的，如果自己也刚好没有零钱付款的话，可以给售货员发糖吗？ 两只狗抢糖抢得不亦乐乎，厉海双手插兜，看了看放在墙角的狗盆，里头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主人又忘了喂食。为什么说“又”呢？因为这家住户从住进这里开始，三天两头不是吵架就是打架，打得凶了连保安都能惊动，半夜三更常听两只狗疯狂地大叫，着急地在铁栅栏上扒来扒去，发出乒乓的动静。 有用户投诉过几次，物管也跟这户人家商量过几回，不过没什么用，安静个几天之后一切照旧。 也不知道这户人家到底为什么要养宠物，从厉海见到这两只狗开始，他们就总是被关在小花园里，从没出来过，也没见进过屋里，两只狗每天无聊就冲着来来往往的用户狂吠。厉海一开始只是偶尔喂点零食给它们，后来发现它们长得挺瘦，狗盆又总是空着，有时候连喝水的碗也空着，才开始每天固定给它们喂点吃的。 这两只狗似乎就把他当了另一个主人，每天他上学放学从这儿经过，两只狗就整齐一致扒在栏杆上，冲着他摇尾巴。 “看样子今天又没吃着东西？”厉海说：“我一会儿给你们带点面包下来。” 黑色的拉布拉多汪了一声，厉海正准备走，就听一楼屋里发出乒乓摔东西的巨响。 “你给我滚！”一女的大叫道：“谁他妈让你回来的？谁允许你回来的！” “你还没完了是吧？！”一男的声音更大地吼了起来，“你当我想回来啊？！” “你滚！现在就滚！”女的尖叫一声，随后就是熟悉的哭音，两只狗齐齐转头，不扒栏杆了，对着屋门的方向开始狂叫。 “汪汪汪——！” “哭个屁！看你这幅样子老子都心烦！” “滚——！” 厉海皱了皱眉，转身快步走了。 十点半，厉海的家里还是空荡荡的，屋里一点人气的感觉都没有。他按开客厅的灯，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些面包，又用微波炉打热了两个馒头重新回到楼下从铁栅栏的缝隙里把面包和馒头给两只狗留下了。 他收手的时候，金毛用鼻子顶了顶他的手背，厉海捏了捏它的耳朵，说：“明天给你们带鸡爪，怎么样？” 拉布拉多埋头苦吃，只耳朵动了动，仿佛听懂了似的。 等重新回到家里，洗澡，喝了瓶酸奶，回到卧室，已经十一点过了。 依然没有其他人回家。 厉海想了想，还是给老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电话那头很吵，像是一大帮子人在喝酒吃饭，有男人的声音吆喝着“喝喝喝”，厉海的妈妈努力提高声音，厉海才听清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在外头应酬，估计很晚才能回家，让他先睡。 厉海犹豫了一下，问：“爸呢？” “他出差了。”厉海的妈妈说：“下午五点的飞机，下周才回来。” 厉海哦了一声，父亲总会临时接到要出差的任务，这在他们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挂了电话，估摸老妈要晚上1、2点才能回来了。厉海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看了会儿书，注意力老是集中不了，他又把手机摸出来翻了翻。 今天趁江瑜不注意，偷偷照了很多他的照片。比赛结束时在休息室换衣服的，擦汗的，跟人聊天的，吃饭的。 他一张一张看着，脸上冷硬的神色慢慢缓和了下来，在台灯暖色的光芒下看起来温柔了不少。 他打开电脑，将江瑜在休息室换衣服的照片传到了电脑上，然后放大。他靠近屏幕，目光顺着男生背对着自己的光裸背脊一寸一寸仔细看着，一颗痣，一道疤都不愿意放过。 似乎还不满足，他又伸手轻轻对着照片抚摸，手指顺着脊背中间的凹陷处摸到那挺翘的臀上，厉海动了动喉咙，眼底染上一层浓浓的欲望。 少年人本就血气方刚，厉海今日在外头已经好几次动情，差点要克制不住。此时一个人在屋里，对着电脑上的照片更无须再掩饰，他恍然想起那人的外套还在自己书包里，于是起身去把外套拿出来，又将它仔仔细细铺开在桌子上。 戴上耳机，点开一个视频，将视频缩小只听其中的声音，然后对着江瑜的照片和桌上的衣服开始尽情地想象。身上的热度根本无法控制，胸膛里的心脏仿佛要蹦出来，小腹之下蠢蠢欲动，厉海的手伸进裤子里，眼睛微微眯起。 动情之时，他弓起身子，将脸埋进桌上的外套。急促的喘息间鼻端全是江瑜的味道。 大脑轰鸣，眼前一阵晕眩，厉海瘫在桌上好一会儿，才慢腾腾伸手扯了张纸，逐渐将呼吸平复下来。 冲动过去，可剩下来的却是无尽的空虚，心里仿佛有个洞，无论做什么都填补不了。厉海叹了口气，抬手关了电脑，抱着江瑜的外套缩进了被窝，闭上眼睛。 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对着他的照片、衣服做这种事，厉海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只是这其中并没有内疚和惭愧，他将江瑜的衣服压在身下，就仿佛将那人压在了身下，将那人一身的光芒压在身下，什么时候才能征服他呢？厉海和往日一样，在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下沉沉睡去。 于此同时，另一边的江瑜却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去睡觉。 几个小时前，他送左迟回家时，梁冰居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梁冰后来嫁的男人很有出息，比江明兴有出息得多，据说之前是给人打工赚了第一桶金，之后自己创业，现在已然是大老板的架势，家里别墅住着、好车开着，梁冰也不像其他太太每天买买买，她给自家男人打工，负责公司的财务，梁冰本就有能力，将公司和家都兼顾得很好，无论在娘家还是婆家，梁冰的地位都不低。 江瑜一看梁冰在门口等着，就知道今天可能逃不掉。果不其然，梁冰先是客气地邀请陆正去家里玩，又让左迟去准备晚上接待客人的事，最后才对着江瑜说：“我要跟你谈谈。” 陆正哪里敢在这时候不知趣？马上说家里还有事，感谢阿姨好意，然后活像屁股后头有鬼追似的跑了。 江瑜一边在心里骂这个不够义气的，一边面无表情跟着梁冰进了家门。这家门他是第二次来，进门的时候还有些僵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梁冰看他一眼，“不用换鞋，你左叔叔这会儿不在，你也不用紧张。” 江瑜双手插在兜里，食指捏了捏拇指关节，嘴上淡淡说：“哦，我没紧张啊。” 梁冰捋了捋头发，将他带到书房，又让家里的阿姨给拿了瓶饮料上来，说：“家访是怎么回事？” 江瑜只好大概地介绍了一下徐逸严的教学风格，说对方只是想了解一下自己，并不一定就是自己做错什么事了。 梁冰恩了一声，没对徐逸严这个班主任做什么评价。想当初江瑜若按照区域划分，本是读不了名启的，可就算是不读名启，江明兴每年凑学费和生活费也是够呛。 江明兴来找了梁冰，要求她多出一些抚养孩子的费用，好在左迟的父亲不在乎这个，梁冰与对方商量后便做主花了七千多的择校费把江瑜送进了名启。 名启是初中和高中可以直升的学校，除开中考分数，另外还有名启的一个内部考核。内部直升的学生，中考的分数收得低一点，但内部考核却也不简单，如果通过不了，也很难顺利直升。 内部考核其实就是考核学生个人特长，名启后来的发展方向一直是输送专业人才，并不单纯以高分为重点，所以一流大学的升学比例虽然不高，但艺体专业的学生量却很大，也算是他们的一个特色。 不得不说，梁冰作为母亲，虽然对江瑜甚少关心，但该为他考虑的也是尽到了作为长辈应尽的责任。 这么些年来，生活费、学费从来也没少过江瑜一分，过年过节也会多打一些钱，权当礼物。 江瑜将钱都尽可能存了起来，加上父亲的低保，父子二人才能勉强度日。 他从未对梁冰开口要过一分钱，梁冰虽做了该做的，却也从未主动询问过他是否缺钱，又生活得好不好。 梁冰坐在椅子里，看着对面愈发眉目俊朗，长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少年人，仿佛第一次发现对方太过瘦弱了点。她目光有些挑剔地看来看去，在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街边十元一件的t恤多盯了几眼，才开口说：“我知道了，等你们徐老师定了时间，你告诉我一声，我来安排。” “……谢谢。”江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如此说。 梁冰叹了口气，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行了，这件事就先这样。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不用。”江瑜惊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拒绝，而后又觉得可能拒绝得太干脆了点，想了想道：“不是说晚上你们有客人，我在不合适吧？” “是有客人，但也不是陌生人。”梁冰撩了撩头发，这动作跟左迟几乎一模一样，“是你外婆，还有你二舅，三舅他们一家人。” 江瑜皱起眉，“那我也……” “也是许久不见了，你外婆上个月还跟我问起你的近况。你外婆一直疼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梁冰不容拒绝地道：“你晚上跟她多聊聊，也免得她总念叨我。” 看来是逃不掉了，江瑜心中叹气，说：“那我给江明兴说一声。” 第十五章 只是寻常 第十五章【只是寻常】 不出江瑜所料，这顿晚饭吃得他是无言以对。 许久不见的梁冰的家人，照理说也是他的家人，无奈江瑜半点“血缘之情”的感觉也没有，只是客套又疏离地礼貌问好，而从二舅三舅的表情来看，对方显然很惊讶他居然在这里。 左迟换了身连衣裙，披了个小披肩，将半长的头发挽了一个发髻，脖子上戴了她父亲前年去比利时出差给带回来的项链，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个小礼物，但因为造型简洁好看左迟一直很喜欢。 不过初三的年纪，站在江瑜身边却显得优雅得体，在梁冰与兄弟闲聊时她凑到江瑜耳边说：“你猜他们今天来干什么？” 江瑜一脸无聊地回，“你们家的事，我怎么知道？” 左迟瞪了他一眼，江瑜只好重新回答，“我不知道，好妹妹你就告诉我吧。” 左迟啧了一声，“妈妈家就是你家，你何必总一副外人的样子？抛开法律不谈，按照中国传统家庭观念，你就算跟妈妈提什么要求她也是必须答应你的。” 江瑜被逗笑了，低头看自己的小妹妹，“你这么背叛你妈，你妈她知道吗？” 左迟皱眉，江瑜摆摆手笑说：“行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我还没到活不下去的时候。等过了十八岁生日，我就可以自己出去打工了，到时候也不用梁冰再替我操办什么事了，我也不欠她什么。” 左迟欲言又止，最终也没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自己这位哥哥的自尊心有多高，他现在还是个普通学生，生活也好学习也好都受制于人，只要他满了十八岁，在法律层面上来讲是符合成年人个体可以单独承担法律责任之后，他一定不会再与梁冰有任何牵扯。 左迟只好转开话题，说：“我猜二舅三舅这次来是借钱的。”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5节 江瑜挑挑眉，却没表现出太多惊讶，他对江明兴和梁冰的亲戚都不太熟，在他眼里这些人跟走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江明兴是因为太穷，又总惹祸，亲戚朋友都怕有一天牵累到他们，所以早早就断了联系。梁冰那边则是因为她另嫁了后，那群人自然与自己没了关系，平日过年过节也不可能再见到。 江瑜其实对他们的来意并不感兴趣，不过既然左迟提起了，他还是给面子的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听说是二舅和三舅合伙做的生意出了问题。”左迟手指绕着头发，小声说：“我有一次无意中听到妈妈在讲电话，三舅的闺女儿翻了年要嫁人，这阵子手头紧的连嫁妆都拿不出来了。” 江瑜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左迟见他没什么兴趣，便也不提了，伸手拉过江瑜往餐厅的方向走。 “我让阿姨做了些你喜欢的菜……”左迟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妈妈她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让我来安排的。” 江瑜恩了一声，“猜得到。” 二舅和三舅虽然带着外婆来了，但一谈正事还是把老人家扔在了一边也没多管。看样子不过是找了个来探亲的借口。 梁冰自然也是清楚的，便让左迟和江瑜去跟老人家聊聊天。 江瑜对外婆的记忆很模糊，虽然早几年还总收到外婆从老家寄来的东西，有时候是衣服鞋子，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钱。 不过钱都被江明兴拿去买酒和赌博了，梁冰大概是知道了，老人家就再没寄过东西来。 六年级的时候，江瑜在家门口碰到过一次外婆。她提着个竹篮子，里面装了很多鸡蛋，还提了个编织口袋，里面装了两只活公鸡。 见到江瑜，外婆赶忙把让人拉住了，把东西往他手里塞，又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红包，塞进江瑜书包里。 “别让你爸看见了。”外婆悄悄地说，又摸了摸江瑜的脸，一脸舍不得的样子，“别说外婆来过，就说这是你妈……你妈托人拿来的。” 外婆急匆匆地，连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把东西一股脑给了江瑜便转身走了，江瑜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江瑜不知道外婆为什么偷偷地来，又偷偷地走，就好像来探望孙子这件事是错的一样，这在江瑜的心灵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 装着几百元钱的红包沾着外婆的体温，捂在胸口里热乎乎的，是江瑜唯一能感受到的那个叫做“亲人”的味道。 不过这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江瑜再不是那个渴望着有人关心自己，有人在意自己的小男孩了。他的心一年比一年冷硬，也一年比一年更明白现实是什么。 而外婆，也已经上了年纪，耳朵背了，眼睛也不太看得清楚，一个人佝偻着身子坐在餐厅椅子上，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左迟坐过去，给外婆倒了杯热茶，给她捂在手心里又指了指江瑜，“外婆，你看看这是谁？” 外婆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盯了江瑜好半天，“小……瑜？” 江瑜心脏紧缩了一下，笑了笑说：“外婆好。” “小瑜啊。”外婆一下高兴起来，伸手道：“过来，过来，让外婆看看。” 左迟让开位置，江瑜坐了过去。他不习惯这样的热情，哪怕在寻常人家，长辈疼儿孙是如此正常的事，可在江瑜看来却矫情又做作。 他扯着僵硬的嘴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任由外婆拉住自己的手，又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 “瘦了……”外婆似乎不太满意，看了看又说：“结婚了吗？” 江瑜一愣，左迟在旁边笑道：“外婆，你糊涂了，哥哥才比我大三岁呢，结哪门子婚啊？” “哦，哦，对的。”外婆也笑，满脸的褶子皱在一起，又说：“学习还好吗？有生病吗？好好吃饭了吗？” 江瑜像戳一下才会说话的玩偶娃娃，一对一地回答：“还好，没有，好好吃饭了。” 等左叔回来，这顿饭才正式开始。 左迟和江瑜坐外婆旁边，左迟一边帮外婆剃鱼肉，又碎碎念着说：“外婆您不能吃那个……不是肉丸子，那是芋头，您吃了不消化的。什么呀，那太油了，外婆您吃这边的……” 江瑜坐在外婆另一边，一边看左迟熟练地给外婆夹菜，舀汤，一边默默吃自己的。 外婆眯着眼，隔一会儿又给江瑜挑了几根豆芽，说：“你多吃点，这么瘦呢。” 江瑜：“……” 江瑜砸吧砸吧嘴，给外婆挑了块鸡肉，外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小瑜乖，乖。” 江瑜笑了笑，筷子还没收回来，就听对面二舅说：“老太太您也是的，左迟哪次不顾着您啊，左迟就不乖了？” 左迟眉头一皱，“外婆不是这意思。” 二舅摆摆手，“左迟你懂事，咱们都清楚。这人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儿孙多了也不一定都是福气，这也有孙子从来也不主动来探望一下老人家，这会儿夹点菜就算孝顺了呢。” 江瑜抬头看了二舅一眼，非常赞同地说：“二舅说得有道理。” 二舅一愣，三舅啧了一声，瞪了二舅一眼，那意思——你个白痴，哪儿有人埋汰人还把自己一块儿说进去的？ 二舅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儿孙”两字可不是把自己也说进去了么。他和老大、老三对老太太怎么样，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不过被江瑜似嘲讽地呛回来，心里总是不舒服的。 二舅又转头去看梁冰，他这回跟老三过来主要是为了筹钱，他知道梁冰一直想忘掉与江明兴的事情，更不愿提起江瑜的存在，所以话题就总是往左迟身上带，夸赞一直不绝口，活像旁边坐的江瑜是不知道哪儿捡来的外人。 江瑜倒是无所谓，左迟同样是他值得骄傲的妹妹。不过左迟这一路吃得煎熬不已，好几次想把这些所谓的“亲戚”全给乱棒打出去。 二舅还没夸够，左叔却是听够了，他端起酒杯说：“说说你们生意的事吧。” 这才终于把话题给扯了回去。 等一顿饭吃完，江瑜告辞回家，已经十二点了。 若不是被左迟拉着多陪了外婆一会儿，他早在吃完饭的时候就想离开了。 到家的时候，江明兴屋里传来震天的打呼声，江瑜打开客厅的灯，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看到有酒的痕迹，这才揣着狐疑洗漱了上床，可在梁冰家因为无聊而带出的困倦，这会儿躺在床上，又没了困意。 脑子里清醒得很，二舅和三舅夹枪带棒的说话，夸左迟的时候还不忘埋汰自己的语气，那种“你不是我们梁家人”的感觉从对方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里迸发出来，让人难以忘怀。 不过就算如此，江瑜心里早已没有太大的感觉了。愤怒也好，羞耻也好，都没有，有的只是好笑罢了。 他翻了个身，面对墙壁，墙壁上有许多小小的刻痕，那是他早年在愤怒无处发泄时半夜三更拿着笔胡乱刻下的。 写得是什么，他自己早已记不得了，但那深深浅浅的刻痕却仿佛又把那个不甘心的江瑜推到了自己面前。 不嫌丢人的。 江瑜眯起眼，眼不见为净地闭上了眼睛。 …… 周一，全校例行集会。 操场上密密麻麻排满了人，三班的队伍就在江瑜他们班隔壁，江瑜打着哈欠，校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身后陆正戳他肩膀，“喂，昨天最后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江瑜说：“吃了顿饭，完事了。” “就这样？”陆正唏嘘，“我感觉怎么像是修罗场呢？” “呵呵。”江瑜面无表情看着前方，隔了会儿又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回头，目光随意地在人群里晃了一圈，然后就和厉海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江瑜：“……” 厉海冲他笑了笑，远远地指了指校服外套，又指了指江瑜。 江瑜一脸茫然，随后想起来了，自己的外套还在他那儿呢。 江瑜点了个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到五分钟，厉海的消息从手机上发了过来。 “你外套弄脏了，我给你洗干净了，等干了再给你。” 江瑜：“……” 江瑜捏着手机想了半天，想问，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你是gay吗？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行不行。江瑜啧了一声，有点恼火地想：“这要是自己误会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傻逼？” 可厉海的行为又实在让人怀疑…… 江瑜抿了抿嘴角，在手机上飞快地按了几下，然后发给了陆正。 陆正正偷偷用手机看，收到他消息以后有点茫然。 ——陆正：“什么叫‘你觉得厉海怎么样’？” ——江瑜：“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会不会很奇怪？” ——陆正：“哪里奇怪？没觉得啊？” ——江瑜：“我觉得，我只是瞎猜啊，他是不是喜欢男生啊？” ——陆正：“？？？？？” 第十六章 不知道 第十六章【不知道】 “不是……”陆正舔了舔嘴皮，往上一步紧紧靠在江瑜身后说：“你从哪儿得出这么个结论的啊？你为什么问这个啊？” 江瑜搔了搔脸，也觉得自己问得有点突兀了，这种感觉不仅陆正惊讶尴尬，他自己也挺尴尬的。只是话都说出来了，要说就干脆说个清楚。 江瑜低头按手机，很快消息又发到了陆正手机上。 ——江瑜：“你不觉得他对我，和对其他人不太一样？” ——陆正：“？？江瑜，你是不是太自恋了啊？” ——江瑜：“你仔细想一想，他买我喜欢的饮料，包比赛的门票还包零食。” ——陆正：“……那不是想让你回篮球社吗？” 江瑜一愣，对哦，他怎么就忘了这茬？ 这么一想……好像又没有什么不对？不不不，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是自己太敏感了？还是真的自作多情了？ 看江瑜半天没回消息，陆正又说：“他对人向来就挺好的，你以前跟他不熟，所以不了解他而已。我初中跟他可一直是板凳球员，我比你了解他。” 江瑜皱皱眉，却没办法反驳什么。他确实不太了解厉海这个人，可正因为不了解，有时候直觉才更灵敏。反而是陆正这种自以为了解对方的，倒是会错过许多细节。 ——江瑜：“他昨天帮我把外套拿回去洗了。” ——陆正：“……他人好呗。” ——江瑜：“你觉得这正常？你会帮我洗衣服吗？” 陆正严肃而深沉地思考了一会儿，有点忍不住想回头去看一眼厉海，可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话题太敏感还是自己也被江瑜弄得有点一惊一乍，他冲动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回头。 陆正说：“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很难相信。毕竟那是厉海，多少学妹学姐抢着送情书呢。” 江瑜也知道半点证据也没有，全靠自己瞎猜的说法实在站不住脚。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说吗，我就瞎猜一下。” 陆正：“……哦。” 等集合结束，厉海几步追上了懒洋洋走在人群里的江瑜。 “早。”厉海说。 江瑜表情有点诡异，旁边的陆正也有点精神紧绷地上下打量了厉海几眼。 厉海挑挑眉，“怎么了？” 陆正肚子里装不了事儿，这阵真是憋得难受，但也知道把江瑜的疑惑说出来不仅江瑜难堪，厉海也会很尴尬。何况这儿是操场，左右还这么多学生看着呢。 陆正清了清喉咙，干巴巴笑道：“我听……江瑜说，你把他衣服……洗了？” 江瑜：“……” 此地无银三百两！ 厉海愣了一下，看了江瑜一眼才对着的陆正点头，“是，昨天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给他掉地上了，觉得不太好，所以洗了一下。” 他又看向江瑜，“那衣服不能水洗？” “没有。”江瑜摆摆手，觉得遇到一个猪一样的队友实在心累，“我就是跟陆正……提了一下，现如今像你这么实在的人很少见了。” 说着江瑜还踹了陆正一脚，半假半真地说：“看到没有！你学着点！” 陆正也窘得无以复加，趁此机会捂着屁股嗷嗷叫着跑了。 厉海笑着说：“你俩关系不错啊。” 江瑜：“……”真不是他自恋，可这语气实在听着……别扭啊。 厉海跟着江瑜慢慢往教学楼里走，没话找话地说：“之前电影……我以为你喜欢呢。” “啊，是我喜欢的类型。”江瑜别扭归别扭，表面上依然云淡风轻，随意说着，“不过跟他们不熟，王浩也不想跟我走一路吧？我就不去给人碍眼了。” 厉海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心里松了口气，“这样啊……是我没考虑周到。” “不关你的事。”江瑜撇撇嘴，觉得厉海小心翼翼的让自己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了想只好接着话题说：“你们后来……玩得开心吗？” “还行，去看了电影。”厉海心情甚好，走路都轻盈了起来，“很好看。” “是吗……”江瑜莫名其妙地扫了厉海一眼，觉得这人的心实在摸不透，“开心就好，呵呵。” 厉海能不开心吗？之前以为自己的数据错误了，惹得对方不高兴，现在才反应过来对方只是不想与王浩他们一起，并不是不喜欢电影。 数据是正确的，也没有惹对方不高兴。厉海笑着说：“中午一起吃饭吗？” 江瑜婉拒道：“我中午……呃，有点事。” 厉海的笑脸微微收了起来，江瑜觉得自己看到了他头上有一对无形的耳朵趴了下来。 这人变脸也太快了点？？？ 厉海沉默了一下，“那晚上……” 江瑜清了清嗓子，“晚上我也有事，恩，家里有点事。” 厉海：“……” 好心情轰然倒塌，且伤心，且伤心。 上午老杨来找了江瑜一趟，还是说进篮球社的事，也说了决赛的事。江瑜本想拒绝，但耳边不知为何响起厉海的话——你敢说你打得不开心？你不喜欢这种感觉吗？一点也不怀念吗？ 江瑜揉了揉鼻子，没直接答应，却也没再拒绝。 老杨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有戏，乐呵呵拍了拍他的肩膀，如释重负一样地走了。 江瑜站在教室门口发呆，徐逸严夹着课本过来，推了推眼镜看他，“又罚站？” 江瑜“嗯？”了一声，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徐逸严又说：“家访的时间这次可定好了，不许改了。就算你说做人要诚信，我也该排在第二位吧？” 江瑜无奈笑道：“是，这周六，说定了。” 徐逸严满意点头，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走吧，上课。” 徐逸严的课还是一如既往的牛头不对马嘴，但让人十分舒服，也能额外学到很多东西。他喜欢讲许多的故事，从古到今，偶尔也谈一些时政，还差十分钟下课的时候他终于把正题拉回到书本上，几句释义解释过后留了一些作业。 “作文，下周一交上来。”徐逸严边收拾课本边说：“没有题目，想写什么写什么。” “啊……” “日记可以吗？” “读书笔记也算吗？” 学生们一个个发问，有兴致勃勃马上就准备开写的，也有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从哪儿下笔的。 徐逸严挥挥手，“随便。” 于是班长在下课铃响起的瞬间喊道：“起立！敬礼！” 全班乐呵呵地喊：“老师再见！” 周涵涵咬着笔翻课本，“写什么呢……李白和杜甫的同人文好不好？” 陆正耳朵一竖，转过来趴在周涵涵桌子上好奇问：“周涵涵，我问你个问题啊。” 周涵涵一副大儒模样，扬起下颚微微眯眼，“问。” 陆正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你们那些个同人文……漫画，借我看看怎么样？” 周涵涵一愣，笔在桌上啪嗒一放，“bg还是bl？还是百合？” 陆正眼睛冒圈，“什么什么？” 周涵涵嗯哼一笑，“有阴谋，说吧，到底什么事儿？难不成终于开窍了？” “开什么窍？”陆正眨巴眼，目光又偷偷往江瑜那儿瞟了一眼，江瑜戴着耳机闭着眼在睡觉，书本盖在鼻子以下，只露出淡淡的眉眼。 周涵涵鬼鬼祟祟一笑，“跟江瑜这么久，终于发现了异样的情愫？” 陆正：“……” 江瑜睁开眼，无奈道：“周涵涵你闲得无聊吗？” 周涵涵不说话了，哼着小曲儿拿笔的一头戳在陆正额头上，把陆正戳离了自己的桌子。 陆正拍开她的笔，揉了揉发红的额头说：“你醒着啊？” “废话。”江瑜说：“老师再见——！那么大的声音我还不醒我得是个聋子。” 陆正笑了笑，又有点尴尬，半天才掩着嘴小声说：“我就是好奇……” 江瑜挥挥手，示意他不用说了，周涵涵看看他，又看看陆正，狐疑道：“你们俩……不对劲啊，难道真有事？难道被我说中了？” 江瑜一把扯过周涵涵的书包，像人质一样勒在手里，“周涵涵，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心爱的漫画都给扔徐逸严办公室去。” 周涵涵惨叫一声扑过来就要抢，江瑜举高书包往后躲，这姿势从二人背后来看，简直像是江瑜故意逗周涵涵另其投怀送抱。 后门是在这个时候被敲响的，同时还有同学的呼喊声响起：“江瑜，有人找你。” 江瑜带着笑容的脸还没收回去，一只手举着书包，一只手扶住失去平衡的周涵涵，转头时就对上了厉海阴沉沉的一双眼睛。 江瑜：“……” 这莫名其妙的捉奸现场即视感。 陆正都被厉海那神色惊了一跳，生怕下一秒厉海就要冲进来揍人，赶忙趴过桌面提着周涵涵的衣领子给人拉了回来。 周涵涵趁江瑜走神抢过书包，大吼了一句，“江瑜你脑子有病吧！我要是让徐逸严请家长我跟你没完！” 说着她也看到了厉海，赶紧道：“厉海！赶紧把这个祸害拉走！” 江瑜刷一下转头，速度太快以至于他都听到了脖子发出“咔”地一声。 他一脸惊悚地盯着周涵涵，“你说啥？” 陆正也吓傻了，脱口就是一句，“周涵涵你还江瑜清白！” 周涵涵：“……” 江瑜：“……” 周涵涵莫名其妙，“你们都什么表情啊？” 江瑜在全班同学好奇围过来之前慌不择路地跑了，顺便还提走了杵门口当门神的厉海。 厉海一言不发被江瑜拖进了厕所。 上课铃响了，走廊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厉海说：“我们是翘课了？” 江瑜抹了把脸，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其实就算是这人对自己有点啥感觉又怎么样？关他江瑜屁事？他还不至于因为一个陌生人就慌了神，还被周涵涵吓出一身冷汗来。 可现在这事明显不对头，他一看到厉海就紧张，一跟厉海说话就有点找不着北，尤其自己脑补得越多，就越没法直视厉海这张脸，以至于紧张和无措感翻倍地加剧。 为什么？ 江瑜在脑子里快速问了自己八百遍，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或许是因为看不透厉海，摸不着他的行为规律所以总会被带着走，也可能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被自己无论怎么冷眼相待，也还是笑眯眯追上来的人，他有点不太会应付这种人。 也或许是因为对方抢了自己的第一位置，抢了自己的光芒，本是看不惯的心情却因为这人连续的殷勤而被弄得有些迷茫，有些跟不上节奏，所以才一时慌了阵脚…… 江瑜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看着厉海说：“找我干什么？” 厉海沉默片刻，说：“教练让我通知你，放学在体育馆集合，有训练任务。” “关我……”江瑜想说关我屁事，可想到是自己没有干脆利落地拒绝在先，后半截话又被自己吞了回去。 他烦躁地挠了挠脖子，“我说过我有事吧？” “可教练……”厉海皱了皱眉，“你真的不想进篮球社吗？” 江瑜手指在裤边缝摸了摸，好一会儿才说：“说实话，我不知道。” 第十七章 关卡 第十七章【关卡】 江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挠了挠脖子不耐烦道：“放学后是吧？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厉海皱了皱眉，不过还是很顺从地没有再提这件事。 两人面对面在厕所里安静了片刻，江瑜恍然回神，他俩为啥要待厕所里啊？ “那就……出去吧。”江瑜往外走了两步，刚推开厕所门又瞬间退了回来。 “怎么了？”厉海正跟在他后头，差点与他撞在一起。 “教导主任！嘘！”江瑜冲忙推开隔间的门躲了进去，两秒后他又冲了出来，把还杵在门口犹豫的厉海也一把拉进门中，再将门锁上。 脚步渐进，片刻后教导主任推门而入。 从隔间门的缝隙里能看到主任那滚圆的身体，撑得西装后背几乎要裂开了。江瑜往后退了退，跟厉海挤到一处，这隔间本就不大，塞两个正值发育期的男生更显得拥挤不堪。 江瑜努力不让自己碰到隔间墙壁，厉海倒是很高兴，甚至将手伸开，将江瑜大包大揽地拥进了怀里。 江瑜撑着他胸口不敢置信地咬牙道：“你、干、嘛？！” 干你。 厉海眨巴眨巴眼，没把涌到嘴边的话说出来，只是比了个禁音的手势：“嘘。” 江瑜：“……” 教导主任上个厕所慢条斯理，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好不容易挨到他去洗手，对方手机又响了。江瑜翻了个白眼，听着主任在隔间外头接起电话，喂喂啊啊地回应起来。 厉海小声说：“难受就靠着我，没关系的。” 江瑜心说，谁要靠着你啊？？？ 为了和厉海保持距离，江瑜一直扭着腰不跟厉海有身体上的接触。可是隔间实在太小了点，他又不想碰到墙壁，难免和厉海偶尔产生肢体接触。其实他若完全靠在厉海怀里，倒是省了不少力气，可江瑜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扭过来，就觉得如果此时松了气就算是输了，于是硬咬着牙梗着脖子，其实他的腰和上半截的背部早就麻掉了。 厉海见他实在难受，只好往后退了退，自己靠在了墙壁上，给他留出空间来。 “别拧着了，这下好点了？” 江瑜见他如此，自己再梗着又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点，再说自己不愿靠着墙壁就让别人靠着，这逻辑也说不过去啊。 于是只好皱着眉，一脸不情愿地扯着厉海的衣服，将他拉了过来，二人重新靠在了一处。 厉海勾起嘴角，手指尝试地往他腰上探了探，江瑜躲了一下又停住了，厉海便大着胆子将手搂到了他腰上，给他的腰部做了一个支撑。 虽然不情愿，但江瑜不得不承认，这样舒服了很多。 其实厉海这个位置换成陆正，估计他早就趴陆正身上了，可对象换成是厉海，江瑜就总也不想矮对方一头，何况他还在怀疑厉海的性向呢。 厉海转过头，双唇从江瑜耳尖上擦过。江瑜一个激灵，差点像黄花大闺女一样地尖叫出来。 变态，流氓几个字在舌尖上滚了几圈最后还是被他给咽了回去。 冷静！冷静啊江瑜！你是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很丢人！ 江瑜深深吸了口气，转过头瞪了厉海一眼。厉海抱歉地笑了笑，示意自己不是故意的。 江瑜拿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指了指厉海，警告的意思非常明显。厉海忍着笑，目光从对方努力维持镇定的表情移到无法遮掩地发红的耳朵上，眼底笑意更浓。 在江瑜转头的时候，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仿佛想保留住那一瞬间的味道。 等主任离开，外面也听不到脚步声了，江瑜才从隔间里推门而出，手指着厉海半天却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厉海无辜脸，“怎么了？” 江瑜咬牙切齿，在原地握拳蹦了一下，又背着手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你老实告诉我，你、你是不是……嗯哼？” 厉海歪头，“嗯哼？是什么？” 江瑜看见他这幅表情就想揍人，拳头遥遥对着厉海的脸比来比去，“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是不是？不要装！” 厉海摇头，“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好。”江瑜点头，又在原地转了个圈，像个没辙的小动物，喉咙里发出嘀嘀咕咕的声音，“我问你，你老实回答，就说是还是不是。” 厉海嗯了一声，拍了拍校服外套，在洗手台边站住了。 “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还喜欢看电影？”江瑜问。 厉海点头，“是。” 江瑜又问：“好，你说说看，我们很熟吗？” 厉海想了想，“在篮球赛之前，不熟。” 江瑜对这个问题很欣慰，太好了，原来他也知道他们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更谈不上熟识。他还以为只有自己这么认为呢！ “既然我们根本就不了解对方，也不熟悉对方，为什么你对我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又为什么……给我的感觉，为什么总让着我，帮着我？” 厉海唔了一声，他转身在洗手台前洗了洗手，目光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江瑜，对方显然很疑惑这个问题，而且疑惑很久了。 其实厉海知道，江瑜怀疑自己了，毕竟自己的所作所为算不得坦荡，也算不得合理，就连陆正估计也说不出江瑜喜欢什么，爱好什么，因为陆正从没去留意过这些细节。 会怀疑自己很正常。厉海低头，又拿水擦了把脸，嘴角的笑容转瞬即逝。再回头，他又是那个一脸无辜，看上去沉稳又靠谱的篮球社精英球员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说：“你有纸吗？” “啊？”江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擦脸的事，于是没好气道：“没有！” 厉海叹气，从校服兜里摸出一包卫生纸，一边拆一边说：“还好我有。” 江瑜：“……” 厉海慢吞吞擦了脸，将卫生纸丢进垃圾桶里，理了理头绪后说道：“其实我一直很纳闷一件事，不如你先回答我，我再回答你？” 江瑜瞪眼，“是我先问你的！” 厉海摆摆手，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在我的印象里，我一直待你不错，就算谈不上最好，起码也算得上客气礼貌了吧？” 江瑜张了张嘴，无意义地“啊”了一声。 厉海一脸纳闷，“你之前肚子不舒服，我还扶了你一把……”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江瑜被迫又想起自己在厕所里噼里啪啦，而这人就在隔间外的事情，顿时窘得无以复加。 厉海做了个ok的手势，“门票，零食，请你吃饭……我还帮你洗了外套。” 江瑜炸毛，“我没让你帮我洗外套！” “这话说的。”厉海不解，“我好心帮了你，却反而要受到指责吗？” 江瑜：“……”他自己当然也知道不是这么个道理。 厉海见江瑜不说话了，才慢慢说：“我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的，可你对我却一直……唔，要么不耐烦，要么一脸厌恶的样子，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没有厌恶。”江瑜皱眉，“我只是……啧……” 厉海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他，“只是？恩？” 江瑜被说得有点抬不起头来，他这人自尊心虽然高，虽然要面子，却从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对于厉海，他本就失了先机，从头到尾他都不占一个理字，真要说起来，自己反成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那种人。 这要是换了王浩，雷戈，或者随便一个什么人，估计早就不想搭理自己了，再要是个脾气暴躁的人，直接挥拳揍上来也是很正常的。 江瑜清楚，厉海却从没有过不高兴的表情，甚至可以说，他的脾气好得有点过分了。 江瑜撇撇嘴，“先说清楚，我可没有厌恶你，这个词有点过分了。” “哦。”厉海点点头，“没有厌恶，只是不想看到我而已。” 江瑜：“……”这个词倒是没用错。 厉海问：“为什么？” 江瑜皱眉，“那你又为什么？就当我脾气古怪，不擅长交往好了，你为什么不翻脸？” 厉海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惊奇地瞪大眼，“你脾气不好，我就一定要与你一起脾气不好吗？你做事有你的方法，我做事也有我的。我这人就这样，不太会与人生气。” “骗人。”江瑜直接戳破，“之前雷戈还说你揍他了。” 厉海被噎了一下，想继续夸自己的话没能说下去，只好临时换了方向，“人人都有底线。” 江瑜狐疑，“陆正确实是说过……你这人脾气挺好的，也很有耐心。” “是吧？”厉海挑眉，“你对人刻薄，那是你的事情，不见得我也要以牙还牙，对不对？” 江瑜不爽，“谁刻薄了？” 厉海指他，“你看，你看，这就开始了。” 江瑜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又觉得自己与厉海的这一番自我辩白有点莫名其貌地滑稽。 憋了半天，没憋住，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人……莫名其妙。”江瑜笑道：“我都不知道我在跟你认真个什么劲儿！” 厉海盯着他的笑容，“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要跟我较真。” 江瑜揉脸，“弄得我像个娘炮一样，斤斤计较。” 厉海一乐，“这么一说倒真挺像的。” 江瑜这一笑，心里倒是跟着出去一团气，压在胸口上那种说不出的郁闷感被释放了许多。他不想去追究自己到底在意厉海什么，越想越琢磨不出个味来，干脆不想了。 本来就是自己不占理，再跟人掰扯下去，反而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不像个男人。 他挠了挠头，说：“抱歉，好吧，这次的事算我不对。外套谢谢了，还有……门票和零食也是，还有……篮球社的事也是。” 厉海的笑容在眼底加深，同时加深的，还有一层蠢蠢欲动的欲望。 “篮球社的什么事？为什么感谢我？”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真跟篮球错过了，你说得对，我确实喜欢篮球，我也很怀念赛场。可能是我不愿意承认，又总被你戳中，所以有点恼羞成怒地发泄吧。” 江瑜诚心诚意道：“是我太幼稚了，抱歉。” 厉海将手插进裤兜里，手指在裤兜里握成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才算克制住了不上前去拥抱江瑜的冲动。 “我很喜欢看你打球。”厉海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了解你吗？就因为这个，我初中和陆正一直坐板凳，虽然我有幸上场过一次，但因为平时训练力度不够，打得不好，之后也没有机会再上场。初三毕业的时候，我以为我跟篮球没有缘分了，可之后因为身高的缘故，自然而然地被邀请进了篮球社……我现在打篮球的方式，很多细节都是在模仿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什么？”江瑜愣了愣，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模仿我？这，这个怎么模仿？” “细节，习惯，带球的习惯，躲人的习惯，还有观察对方的习惯。”厉海指了指眼睛，“坐板凳的那几年，我一直看着你，所以我比谁都了解你。这就是原因。” 江瑜心中轰地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只是因为篮球……自己也真是太能脑补了。 “我有什么好学的。”江瑜话是这么说，却不自觉地得意起来，扬了扬下颚，“你的体格和身高都和我不一样，你有你擅长的打法，模仿我算怎么回事？” 厉海笑笑，“是，所以我也想让你回来，想让你亲自指导指导我。我在这方面的天赋，还是差了一些，好不容易不坐板凳了，也想好好打几场对不对？” 江瑜眨眨眼，觉得厉海这人还挺认真的。他喜欢认真的人，而不是目的性过强的人，他喜欢负责任的人，而不是自以为是，自我满足的人。江瑜的喜好分外清楚和明显，厉海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悄无声息地迈过了一关。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6节 而这一关，至关重要。 只要迈过了这一关，他就可以正式以好友的身份留在江瑜身边了。 第十八章 欢迎回来 第十八章【欢迎回来】 放学后，只剩下高三的教学楼还亮着灯光。 学校里的人一下少了大半，变得有些空荡荡的，教学楼后面的操场对面，宽敞的训练室里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走近了还会听到运动鞋摩擦木质地板发出的特有声音。 老杨穿着夹克，嘴上叼着个哨子一脸严肃地看着篮球场中的众人。现在正是跑步上篮训练，队员们排成一列长队，一个一个经过篮下起跳投篮。 王浩和雷戈排在后头，雷戈小声说：“厉海怎么还没来？” 王浩拉扯着手上的护腕，无所谓道：“管他来不来呢？就你多事。” 雷戈笑，“你可是队长，你要是不管，下回我也不来了。这样好吗？” 王浩不耐烦地翻个白眼，“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翘课怎么逃训练？厉海不你安分得多，我一点都不担心他。” 这边话音还没落，前头突然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王浩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训练室门口迎着光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 高个子的那个，光看轮廓就知道是厉海，至于后面那个…… 王浩眯起眼，雷戈在他耳边小声吹了口气，“哟呵，看来老杨终于是把某人给拉进来了？” 王浩不满道：“为什么他会跟厉海一起来？” “怎么着？你不乐意？”雷戈轻笑，“其实上回比赛我就看出来了，这小子对江瑜可不一般，哎，他俩是以前就认识吗？” 王浩转开头，不去看老杨一脸笑容地迎向江瑜，“他俩以前是一个篮球社的，教练也是老杨。不过厉海那时候不是正式队员。” “哦？”雷戈初中不在名启，对这些过往不太了解，闻言顿时来了兴趣，“我只知道江瑜初中时候很强，据说全市初中篮球队没几个人是他对手，厉海又是怎么个情况？他之前居然不是正式球员？” “不是。”王浩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不太愉快的往事，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练你的球，都是过去的事了，关你屁事啊。” 江瑜带着一颗复杂的心情跟着厉海来了训练室。 高中部的训练室和初中部的还是有一些差别，训练室是新修的，大很多也明亮很多，体育设施比较全面，篮球场隔壁就是排球场和乒乓场，区域划分十分清晰。 此时乒乓球场那边已经没什么人了，排球场那边还有几个穿队服的再打队内比赛，有两个小姑娘在充当裁判。 训练室里一股子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气氛，跟教学楼那边死气沉沉的感觉全然不同。 厉海坐去一边的长椅上换鞋子，他们都习惯把球服直接穿在校服里头，此时校服裤子一脱，登时露出了里面的短裤。 厉海小腿肌肉很是发达，线条优美，大腿内侧毫无多余赘肉，看着就满是爆发力。 江瑜双手插兜，挎着书包懒洋洋地在旁边盯了他两眼，等厉海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把目光转开了。 老杨还在跟他介绍训练室的场地，队伍目前的配置和训练力度，江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目光从球队队员身上扫过，重点关注了一下王浩和雷戈。 雷戈应该是整个球队里看起来最瘦的人，但他肩膀宽，看起来像只瘦猩猩。他的腰力和弹跳力明显很不错，在空中的停滞感也更强。 雷戈喜欢耍帅，不太关心其他人对他的看法，有些过于我行我素。比如这时候，他起跳一个投篮，双手挂在篮筐上晃了两下，后面的人接不到球，想让他传一下，他抬脚就把球给踢到排球队那边去了。 排球队的裁判小姑娘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过来，雷戈露出一副花心大少的笑容，对着小姑娘吹了声口哨。 江瑜：“……”臭流氓。 老杨也是无奈，喊了一声，“雷戈！滚去把球捡回来！” 王浩个头要矮上一点，但也只是一点，他是后卫又是队长，虽然一双吊眼让他看起来有些凶狠，感觉不太好亲近，但他对球的掌控力，包括对雷戈的掌控力都是一等一的。 整个队伍里，可能也就他喊得住听不懂人话的雷戈。 至于其他人…… 江瑜扫了几眼心里就有了个大概，这个队伍整体素质不是不行，但确实还缺少一些决定性的要素——一个能把这里所有的人的力量综合起来，凝结成一股绳的人。 老杨拍拍他肩膀，“心里有数了吧？恩？为什么我非找你不可，能理解了吗？” 老杨初中手把手带了江瑜三年，两人之间虽不到完全没有代沟的地步，但也有了一定程度的默契，比赛中，通常江瑜朝教练席看上一眼，与老杨对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老杨没说出口的那些暗示。 这时候也不例外，江瑜动动肩膀，把老杨的手给甩下去，懒洋洋道：“那又怎么样？高中打得再好，拿过多少个奖杯，也要参加高考，也要去上大学，然后呢？以后你跟人说，你曾经篮球得过什么什么奖，也没人会在意，你的简历里也没必要写这些东西。如果非要写，那也是实在没有其他好写的了，又不想简历看起来很空，所以拿来凑字数而已。” 老杨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如果我儿子闹着要去打篮球，不上学，我也会这样告诉他。” 江瑜：“……” 江瑜失笑，“因为我不是你儿子，所以就无所谓了吗？” 老杨摇头，“因为我知道他不是那块料。” 江瑜勾勾嘴角，没说话，老杨说：“去换身衣服吧，咱们先来热热身。” 老杨说的热身，基本就是队员之间先打一场。 江瑜换好队服出来，就看到球场上已经分好了队伍，一边五人，一边四人，明显已经给自己留出了位置。 老杨当裁判，笑呵呵地搬凳子坐在记分牌旁边。 “王浩，雷戈，江瑜，狗腿，羊蹄。”你们五个一组，江瑜打后卫，王浩你换到小前锋，雷戈中锋，狗腿羊蹄，你们俩还是之前的位置。” 被叫做狗腿的男生哇哇哇地叫起来，“教练！！说了无数次了能不能不要叫这个名儿！” 真是不够丢人的！！ 被叫做羊蹄的男生倒是很淡定，似乎早已习惯，眉头都没动一下。 老杨没搭理他，又对另一边的人说：“厉海你们五个还是之前的位置，该怎么打怎么打。” 厉海点点头，看着慢腾腾晃过来的江瑜，眼底不自觉就染上了一层笑意。 江瑜啧了一声，看看王浩，王浩显然不太想搭理自己，雷戈倒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地凑过来说，“打他们个鸭蛋！怎么样？” 江瑜有些叹为观止，怎么说呢，雷戈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得了的。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尽力吧。”江瑜捏了捏雷戈身上的肉，“这皮包骨头的，你要是跟厉海撞上，指不定整个人得飞对面去。” 雷戈：“……” 王浩噗嗤笑了出来，江瑜看向他，王浩又换回了一副凶狠脸。 江瑜：“……”这队伍里的人还真是……有趣得很。 一男生拿球站在中间，两边队伍牢牢紧盯球，江瑜习惯性揉了揉鼻子，脚踝活动了一下，抬眼的时候和厉海对上，厉海勾着嘴角，也揉了揉鼻子，活动了一下脚踝。 江瑜：“……” 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男生将球高高抛起，厉海和雷戈同时动了。 之前江瑜就发现雷戈的空中停滞能力很不一般，此时果然厉海已经开始下落，他却还稳住了，手掌一转，将篮球紧紧控制在了自己手心里。 江瑜目光匆匆扫过对面人员位置，对着雷戈喊了一声，“传给老王！” 王浩：“……”老王是个什么鬼？！！ 雷戈大笑出声，这回竟没有我行我素，把球传给了王浩。 王浩简直想骂娘，拿球的同时绕过对方一人，微微后仰起跳，2分进了。 “耶！”雷戈吼了一声，厉海却第一时间抢了篮板，迅速反击。 “狗腿左边，羊蹄右边，让他去。”江瑜迅速找回熟悉的感觉，脸上神采飞扬，几步跟在了厉海后头，对雷戈使了个手势。 雷戈会意，没有紧追而上，故意漏了个破绽给厉海，没想到厉海却没上篮，三分线外传球给了别人。 羊蹄的位置刚好能挡住对方，上前！没拦住！ 江瑜眼神一眯，第一时间回神，“他们使诈！” 他说着已经先一步去挡厉海了，厉海此时的位置并不显眼，看上去似乎是把主动权让出去了。狗腿和羊蹄前后阻拦别人的功夫，一个队员假动作绕开上篮，看着要投了，却突然手心一转将球传给了下面的厉海。 雷戈反应不慢，立刻回头起跳，却是快了一步。 厉海绕过他上篮，轻松2分进球。 雷戈：“……” 江瑜：“啧。” 厉海笑着转头，对江瑜说道：“还是你了解我。” 接下来的热身比赛，双方都发挥出了比较高的水准。连王浩也不得不承认，有江瑜在，整个团队的灵活性，主动性都高了不少，仿佛有挥洒不完的热情似的，让他隐约又找回了曾经之所以选择篮球的初衷。 四节比赛结束，老杨鼓掌，“虽然王浩江瑜这队以一分之差输了，但大家发挥的都非常不错。” 江瑜哼了一声，“今天手感不好，而且我也确实很久不训练了。” 王浩翻个白眼，“能别找借口吗？” 江瑜瞪他，“你比以为我不知道，我让你传球的时候你犹豫了，你不犹豫这一分指不定我们就抢回来了。” 王浩的吊眼顿时吊得要飞到发际线上去了，“别找借口！！” 雷戈诶诶诶地喊着，插在两人中间，“别吵别吵，今天玩得不是挺开心的吗。” 其余人顿时震惊脸看他，“卧槽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雷戈居然会觉得玩得挺开心？” 厉海的衣服也早就被汗湿透了，此时也笑着说：“今天这场热身才叫热身。” 他终于如愿以偿，跟江瑜对打了一次，虽然对方在后卫位置，两人正面杠上的机会太少，但能看着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动，真是让他做什么都值得了。 江瑜气喘吁吁，拉着裤子坐在长椅上，又用老杨递过来的毛巾抹了把脸。 老杨笑着说：“哎呀，看着你这样子，我都像是跟着年轻了好几岁啊。” 江瑜哭笑不得，“您也太夸张了。” 老杨双手搁在膝盖上，说：“决定了吗？我就要你一句话，别磨磨蹭蹭的，不像个男人样。” 江瑜睫毛上都是汗，眨巴一下就掉了下来。训练室外头已经黑透了，只能隐约看到前面教学楼的点点灯光。 风从窗口挤进来，江瑜又抹了把脸，将毛巾搭在脖子上，说：“行，我答应了。” 第十九章 谁驯服谁 第十九章【谁驯服谁】 老杨兴高采烈迫不及待地宣布了江瑜的正式加入，让王浩这个当队长的尽快将名单公布出去，还要定制江瑜的队服。江瑜初中一直是11号队服，不过现在这个队伍11号已经有人了，厉海举手说愿意把自己的10号换给江瑜。 江瑜喜欢灌篮高手的樱木花道，樱木就是10号球衣，不过猩猩队长也穿过10号，江瑜表示这不影响他对10号的执着。 初中时期10号球衣是当时的队长在穿，队长又是校长的侄儿，所以江瑜并没有跟对方抢号，而是选了流川枫的11号球衣。 现在有机会，厉海立刻将自己的10号让了出去，把空着没人用的9号接手了。 江瑜有些意外地看了厉海一眼，心说：连球衣号的事这小子都知道？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老杨倒是无所谓，既然厉海本人愿意，当然也就答应了。王浩撇撇嘴，虽然心理不舒服却还是老老实实答应下来，老杨笑眯眯看了眼时间，说：“今天已经不早了，大家早些回家休息吧，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备战决赛了！” 大家伙拖长音调“噢——”了一声，就算是互相打气加油了，厉海套上校服外套追上往外走的江瑜，雷戈扯着王浩也跟了上去。 “去吃夜宵吗？”雷戈兴致勃勃，“我都饿了。” 江瑜摇头，“我得回去了，太晚了。” “你们家有门禁？”雷戈有点意外，“看你也不像乖宝宝啊。” 厉海说：“我也不去了，你们去吧。” 王浩抽回被雷戈拽着的胳膊，扯了扯衣领，“我也不去，谁跟他似的一天到晚不是吃就是睡，猪一样。” 雷戈被泼了一头冷水，倒也不生气，“行行，那我自己去吃。” 江瑜挎着书包，跟几人走在一路，出了校门一群男生互相拜拜，骑自行车的，走路的各自散开，王浩、雷戈跟他和厉海暂时走同一个方向，雷戈跑去街边买了几样烧烤，肉香味引得江瑜皱眉，厉海看他一眼，掏钱包跟着也买了几样排骨和里脊肉。 “吃点。”厉海分给他，又拿了一串里脊给王浩，“买都买了。” 王浩道了谢，雷戈叼着鳕鱼嚷嚷，“不是说不吃吗！早说啊，我也好多买点。” 厉海笑笑，“无所谓，尝几口就行了。” 江瑜捏着肉串看了厉海一眼，厉海迎着灯光看过来的样子，笑容温暖让人心动。江瑜说了声谢了，张口咬着肉串想，大概是灯光效果太好了，看起来跟上了一层滤镜一样。 江瑜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跟一群人走在一起，吵吵闹闹，说说笑笑。哪怕说得都是无关痛痒的话，十句里九句都是废话，但这种悠闲懒散的感觉很是让人安心。 到了路口，王浩和雷戈与他们分开，厉海跟着江瑜走了一段，江瑜想了想，“我记得你不是要过天桥在对面坐公交？” 厉海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那天回得是姥姥家。” “哦。”江瑜将肉串签子丢进垃圾桶，侧头看到厉海嘴角边沾了辣椒，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喏，嘴擦擦。” 厉海接过来，说：“今天打得很开心。” “唔。”江瑜脸色也温和下来，想起什么似地笑道：“雷戈那家伙，明明有那么好的弹跳力却非得跟你拼力气，有时候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什么。” “他一直都这样，久了你就习惯了。”厉海笑着说：“别人说他不行，他就非跟对方对着干，明明有自己的优势，就是不用。” “还有羊蹄，你看到他的假动作了吗？球居然滑出去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厉海点头，“我还以为他使诈呢，结果是真滑出去了。” “这叫出其不意。”江瑜评价道：“羊蹄的应变能力其实不错，以前没见过他，初中是外校的吧？” “嗯，据说初中篮球也得过奖。” “是嘛。”江瑜啧啧两声，“老杨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被他找来。” “也不一定。”厉海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扯了扯书包带子，“北光的裴洛，他不就没招揽到吗？我听说那之后裴洛退出篮球社了。” “啊？”江瑜愣了一下，“真的假的啊？这么玩不起？” “具体是为什么不清楚，听群里的人说的。”厉海想了想，“那家伙个头高大，就是缺乏实战经验，多打一阵子估计是个难缠的对手。” “那也只是难缠。”江瑜毫不在意地道：“比起我，还差得远。” 厉海笑了，他最喜欢江瑜这种自负自傲的模样，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那故意用来伪装自己的傲气，都让他显得可爱无比。 尤其在这种时候，厉海简直想伸手捏他的脸…… “你干嘛？”江瑜莫名其妙看着厉海抬起来的手。 “……”厉海伸手挠了挠头，“没，痒痒。” 厉海送江瑜到江瑜家附近，江瑜狐疑，“你该不会是故意送我回来吧？” 厉海摇头，“你住这附近？好巧，我也是。” “真的？”江瑜半信半疑，“以前怎么没碰见过你？” “我也不知道，我也没碰见过你。”厉海转转头，随手指了一个方向，“我走这边。” “哦……”江瑜搔搔脸，跟他挥手，“那，拜拜，晚安。” 厉海像个要到糖的孩子一样满足地笑起来，“晚安，明天见。” “恩，明天见。”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把原本若即若离的两个人一下拉扯到了一起。就好像“明天”变成了“一辈子”变成了“永远”，莫名让人从心底里衍生出无穷的希望。 厉海看着江瑜转身离开，一步一步，从闪烁的路灯下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直到彻底看不见了，他还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打个计程车吧，厉海慢吞吞地想，明天一早也过来接他，假装偶遇。 厉海到家楼下，把没吃完的肉串留给了铁栅栏里的两只狗，两只狗兴奋地摇着尾巴，它们背后的房子里窗口暗着，要么就是主人早早睡下了，要么就是没人在家。 厉海心情挺好地蹲下来，看着两只狗舌头一卷就将肉块卷进了肚子里。本来就没买多少，这点还不够两狗塞牙缝的。 吃完了肉块，两只狗拿鼻子在地上找来找去，又抬头看着厉海，期望能再多给一点。 “待会儿上去给你们拿饼干。”厉海说：“今天哥哥心情不错，要跟我聊天吗？” 拉布拉多坐了下来，拿后腿挠了挠肚子，歪头看他。 金毛比较活跃，整只狗趴在栅栏上，尾巴转得随时可以起飞了。 厉海自顾自地说：“我终于接近他一点了，以前只敢远远看着，也不敢跟他说话。他那时候太耀眼了，多少人喜欢他啊，我这点小心思……我怕脏了他。” “他收到过很多女生的情书，我都知道，我看着呢。我总担心有一天他喜欢上了这些情书中的其中一封的主人，其实我也给他写过情书，只是我连自己的本名都不能留，还得编个名字。” 金毛“汪”了一声，像个忠实的倾听者，还跟讲述者来了个互动交流。 厉海伸手摸了摸它耳朵，“你们不懂，我是个男生，他也是男生。我没办法像其他女生一样，可以明目张胆地约他，给他写信，请他吃饭看电影，你看……我之前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都被他怀疑了。” 拉布拉多站起来，跟着金毛一起趴在了栅栏上，看样子也对故事非常感兴趣。 厉海也捏捏它的耳朵，金毛一拱脑袋，想将拉布拉多赶下去，拉布拉多不满地叫了一声。 厉海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慢慢说着：“我以为他会进篮球社，结果他没来，我等了他一学期他都没来，老杨找我帮忙我当然很乐意，因为我也想他回来，他打球的时候最好看，虽然他平时也很好看。” 厉海不知道想起什么，耳朵慢慢地红了，他兀自想了一会儿才在深夜的冷风中回过神，失笑：“我跟你们说这个有什么用啊……行了，我去给你们拿饼干。” 他转身回家，家中依然空无一人，老妈不知道此时还在哪个酒桌上晕头转向，老爸还在出差，没有回来。 家中干干净净，却是一点人气也没有，他拿了饼干又找了一些面包，拿煮蛋器煮了两个鸡蛋，在等待的时候，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想—— 他就像那两只狗一样，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自己的主人，原本等待无望，却在有一天遇到从栅栏前经过的江瑜，随手丢了肉块给自己，然后偶尔总来晃晃，喂点面包，馒头，剩饭…… 然后他就期待起来，期待他每天都能从自己面前经过，期待每天都能听到他的声音，直到无法自拔。 他忐忑地期待，有一天江瑜能饲养自己，就像他读过的小王子一样，他想当他的狐狸。 江瑜到家的时候，江明兴没睡觉，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面前摆了一堆空了的瓜子壳和花生壳，地上还扔了许多空的零食口袋。 江瑜皱起眉，将书包挂到门口，“你晚上就吃这个？晚饭呢？” 江明兴撇了他一眼，“你居然会关心我？” 江瑜感觉到了他的情绪，这样的江明兴很熟悉，是他要发怒的前兆，可他发怒的原因通常是无法被猜到的，江瑜有时候会觉得他跟那些令人捉摸不透的女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家访，为什么你没告诉我？”江明兴开始质问。 江瑜了然，大概是梁冰告诉了他。 “我以为你能猜到原因。”江瑜去厕所洗漱，慢吞吞地说：“答案难道不是很显而易见？” 江明兴跟着他到了厕所门口，“你知道梁冰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我让你感觉到丢人，我以前不配做一个男人，做一个丈夫，现在连一个父亲也不配做了！你居然给她机会来嘲笑我？？” 江瑜刷牙，目光透过镜子看着门口气急败坏的江明兴。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难道他一直以来觉得他“父亲”的角色扮演很成功？ 江瑜吐出满嘴的泡泡，说：“哦。” 江明兴拉过他的衣领，“我要见你们老师！我要看看是谁把你教成现在这样！” 江瑜眼睛一眯，抹了把嘴，“徐逸严已经跟梁冰约好时间了，你去找他，只会让你自己，让我，让梁冰都难看，都这么多年了，你就是学不会如何给自己留份体面吗？” “体面？我要什么体面？”江明兴冷笑，“你嫌弃我，你妈嫌弃我，你们没一个人看得起我，好……好。” 江明兴狠狠摔开江瑜，江瑜差点扑到洗手台上，他转身摔门就走，只留下一句话，“既然你们都看不上我，那我又何必碍你们的眼。” 江瑜捡起掉在地上的牙刷，面无表情地洗干净了，他又看了眼时间，匆匆冲了个澡，把凌乱的客厅收拾了，把垃圾拿到门口方便第二天一早带走扔掉。做完这些，江明兴一直没回来。 这不是江明兴第一次负气出走，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江瑜关好门窗上床睡觉，想着明天一早要吃点什么，想着决赛要怎么打，想着明天见到陆正和周涵涵，要如何告诉他们，自己回篮球社了。 然后他在这些琐碎的日常中沉沉睡去，就和昨天，前天，和每一天一样。 第二十章 哎呀呀 第二十章【哎呀呀】 第二天江瑜起床，洗漱完去江明兴屋里看了眼，被褥里是凉的，屋内一点人气都没有，江明兴一夜未归。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想想江明兴怀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约炮名片就知道，他不回家，总还有其他地方可去。 江瑜想着就冷笑了一声，抓起书包随手从冰箱里掏了一盒牛奶——他和江明兴不一样，如果不回家，他就无处可去。 从家出来的时候，江瑜照例在巷子口买了两根油条一个肉包，一路吃着走出巷子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厉海的刘海有点湿，耳朵上挂着耳机，双手插兜有一点点驼背。他低着头站在早起买菜的大妈大爷之间，校服被风微微吹得鼓起，看起来跟副画似的。 江瑜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喊了他一声，“你怎么在这儿？等我吗？” “啊。”厉海取下耳机，目光在江瑜手上的东西上转了一圈，“还没吃早饭？” “恩。”江瑜随口答应了一声，把油条往厉海跟前送了送，“吃吗？” “不用不用，我吃过了。”厉海说：“昨……昨天发现我俩离挺近的，就想试试看能不能碰着你，居然还真碰上了。” “那是挺巧……平常我出门更早一点，今天起晚了。”江瑜好奇，“你等多久了？” “也没多久，就半小时左右。” 江瑜：“……” 江瑜整个人目瞪口呆：“厉海你有病吧？等了我半小时？那你给我打电话啊，你不是有我电话吗？你傻啊？” 厉海笑了笑，“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碰上，打电话那就不叫碰上了吧。” 江瑜：“……说实在的厉海，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脑子……有问题。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啊，我之前误会你还真有原因，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我不误会你我一定是智商有问题。” 厉海咳了两声，眼底笑意一闪而过，“那你现在还误会吗？” “要说的话……我还真想误会一下，你这也太夸张了。”江瑜笑着摇头，几口把油条吃了，擦了擦嘴，“不过你都解释过了，你是喜欢我打篮球的样子，而且你也想把篮球打好，唔，我能理解你这种崇拜偶像的心思，毕竟我也有崇拜的偶像，我喜欢……” “樱木花道。”厉海点头，“我知道。” “谁说动画了，我是说现实里！nba！”江瑜踹了他一脚，抖了抖肩膀上的书包，说：“你不是了解我吗？我喜欢nba的谁？” “科比。”厉海说。 “嘿呀。”江瑜眼里闪过惊讶，“这事儿我记得我没跟谁说过。” “你去年买了科比的海报，学校小卖部，我碰见你了。”厉海说。 江瑜脸色复杂，“你……这粉丝当得可真称职啊。诶我说，你还知道我什么事吗？有没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 “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我怎么知道？”厉海笑起来，非常自然地掏出卫生纸给江瑜擦了下嘴角边的油渍，“我知道的也就是些寻常的东西，比如你喜欢喝冰红茶，喜欢薯片，烧烤，红烧肉，烤红薯，蔬菜好像就一个藕？水果讨厌芒果，椰子，火龙果，猕猴桃，葡萄，喜欢桔子，柚子，小番茄，不过你几乎不吃水果，正餐也总是不好好吃，中午要么吃食堂要一个炒藕完事了，要么就买个面包一盒牛奶，牛奶还只喝伊利核桃口味的。” 江瑜：“……” 江瑜：“……” 江瑜：“……” 厉海丢了卫生纸，想了想说：“你功课不算差也不算好，最差的是化学，相比之下优秀一点的是英语，其实我挺惊讶的你英语听力得分居然很高。上次月考测验你听力几乎是满分吧？不过完形填空很差，作文也一般，说明你在阅读上不行。” 江瑜：“……等等……” 厉海自顾自说：“据说你四岁去游乐场玩蹦高，结果安全措施没做好摔了下来，右边额头上摔出一条口子缝了七针，五年级的时候追一个女生结果不小心把对方裙子拉了下来，被对方父母告了家长，初中之前的事我都是听说的，初中之后的事我可能知道的更多一些，比如你每年情人节会收到121封情书，但是你不喜欢甜食，巧克力都被你转手卖了。” 厉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为什么是卖了？” 江瑜脑子一片空白，好半天才一把抓住厉海胳膊，拉过他面对自己吼，“你都从哪儿打听来的啊？？？？” 江瑜不太说自己的私事，就算送情书，巧克力，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能打听到，但几岁摔了一跤，几岁又拉了别人裙子这事儿是怎么知道的？？完全无法理解啊！！ “巧合而已。”厉海道：“初中的时候发现你右边额头有一道不是很明显的疤，就随口问了一下杨教练，这是听他说的，至于你小学拉的那姑娘……她初中跟我同班，那时候你不是挺受欢迎的吗？那姑娘为了炫耀，自己说的，说你追过她。” 江瑜半信半疑，“真的？就，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厉海无辜脸，“怎么？你觉得我调查你？” 我就觉得是你调查我！江瑜心里一阵大吼，这也太特么奇葩了，他也算是身经百战，告白的，送情书的，一口一个我喜欢你每天挂在嘴边的小姑娘他也算是遇见的不少了，还从没有一个能这么清楚他的过往，这简直让他觉得……让他觉得…… 没有厉海这样的精神，就别开口说喜欢谁了好吗？厉海能甩她们十条街了都。 厉海说：“可能关注你的时候比较多，所以有些消息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呃……也不是。”江瑜看着厉海那无辜小眼神儿，心里咚咚地跳，他莫名有些不敢正视这人的眼，于是别开头说：“我也知道科比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还收集过他的经典语录，还有他的每一场比赛的新闻截图，包括樱木花道，恩，我还买过他的钥匙扣和卡牌。粉丝嘛，这些心思都挺正常的。” 江瑜揉了揉鼻子，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会这么注意我，这感情还挺……挺奇怪的哈。” 厉海伸手拉过他的手，江瑜愣了一下，下意识要挣开，厉海却只是拉住他的手仔仔细细看了看，“我一直挺好奇的，你的手为什么带球的时候会那么有力道，而且感觉特别灵活，就好像手心里伸了一截绳子出来，能把球牢牢绑住。” 江瑜哼哼两声，听他这么说，也没想把手抽回来了，任由厉海拉着，说：“你要多碰球，平时没事儿就把球拿在手里玩，随便怎么玩，这叫练手感，你要当它是你的朋友……” 这一演讲起来就是滔滔不绝，江瑜就这么不知不觉被厉海一路牵着手拉到了学校。 两人到的时间刚刚好，篮球社晨练，王浩等人正组织人跑操场，雷戈远远看到二人便伸手招呼，招呼打了一半突然顿住了，雷戈脸色诡异地问王浩：“王浩，那两个人是……牵着手吗？” 王浩一愣，也转头看去，果然江瑜正边说边笑，厉海脸上也挂着难得一见的笑容，二人异常亲昵地走了过来。 王浩：“……”他今天是不是起床的方式不太对？还是其实在做梦？ 雷戈揉揉眼睛，茫然道：“真的牵着手……他俩……啥意思啊？” 老杨从旁边走过来，吹着哨子喊：“都瞎看什么！赶紧的排好队！厉海！江瑜！你俩磨蹭什么呢！” 厉海这才松了手，江瑜说了一句，“你手挺出汗啊。” 说着还在厉海校服上擦了擦。 厉海顿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江瑜的，见对方半点不在意地脱了校服外套跑去集合了，厉海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了没当场狂笑出来。 晨跑，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不同的事儿。厉海一直拽着拳头，嘴角勾着笑，江瑜连连打哈欠，跑着跑着似乎就走神儿了，脑子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雷戈一直在偷偷观察厉海和江瑜两人的表情，王浩皱着眉，表情有些凝重。 老杨显然是个不注意细节的糙汉子，早上江瑜和厉海身上诡异的气氛被他一哨子吹得魂儿都没留下，等晨跑结束，老杨让王浩组织一对一练球，厉海和江瑜一脸理所当然地站到了一组，王浩想分开他们都没找着机会，老杨笑呵呵的，把王浩和雷戈赶到了一起。 雷戈说：“以前都是你跟厉海一组，现在被赶来跟我一组，啥滋味？” 王浩翻个白眼，没搭理人。 雷戈说：“诶，说真的，你当初为啥看不上江瑜啊？人又没惹你。” “你知道没惹？”王浩嘀咕了一句，“他惹大发了。” 雷戈“啊？”了一声，王浩却不说了，把篮球抡成了铅球，照着雷戈鼻子砸了过去。 晨练结束，学生也七七八八到学校了，江瑜跟厉海回了教学楼，教室门口陆正和周涵涵一脸惊悚看着他二人谈笑风生，等厉海回了教室，陆正冲过去就把江瑜架进了门里。 “从实招来！”陆正道：“你们怎么回事？” “我进篮球社了。”江瑜咂咂嘴，“足球社那边，得麻烦你去说一声。” “这个倒是无所谓……”陆正好奇，“可你和厉海……你不是一直看他不顺眼吗？还说人高冷，长高了就以为自个儿能上天了，这些话你可没少跟我说啊。” “那是以前，咳咳，我误会他了。”江瑜说：“他这人其实意外地好相处，也不是高冷，只是不擅长说笑而已。” 我呸，你当我眼睛瞎啊？他刚才笑得脸都能开花了好么？陆正这话在心里转了一圈，明智地没选择说出来。 “那之前那事呢？你怀疑他……嗯哼？” “那也是误会。”江瑜说起这事也是有点尴尬，挠了挠脸，“他跟我解释过了，他只是很希望能学好篮球。” 一直站他们身后听完所有话的周涵涵，“噗。” 江瑜：“……周涵涵，你笑屁啊。” 周涵涵捂着嘴，眯起眼，“是啊，我就是笑屁呐。” 江瑜：“……” 周涵涵摇摇头，背着手撞开陆正和江瑜，三摇两晃地回了座位，一副高深莫测地模样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顿了顿，她又补充，“佛又曰，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江瑜，那小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儿。” 陆正疑惑，“这是佛说的？” 周涵涵一僵，狠狠翻了个白眼，“这是重点吗？你们两个，都活该！” 第二十一章 被盗 第二十一章【被盗】 下课时间，江瑜蹲在学校后花园绿化带后面鬼鬼祟祟。 厉海在楼上走廊看见了，夹着课本三步并两步地跑了下来，“江……” 江瑜猛转头“嘘”了一声，然后一把拽下厉海胳膊，勒着厉海脖子压着他脑袋说：“小声点！没看见我全副武装吗！” 厉海被江瑜压着头，后脑勺顶在对方胸口，手臂为了支撑身体力量撑在江瑜腿上，他抿了抿嘴角，也不忙挣扎，就着江瑜的手蹭了蹭，笑着说：“全副武装什么？外套上顶个树叶子就是武装了？” “诶，你懂个屁，这叫大隐隐于市。” 厉海：“……”大隐隐于市是这么用的？ 江瑜看了半天，啧了一声，转过背靠着绿化带席地而坐，也不怕地上灰尘弄脏了衣服，说：“我在看陆正，这小子最近桃花运不错啊。” “桃花运？”厉海拨了拨被弄乱的头发，趴着绿化带边缘往外看了一眼，啥也没看见，“什么桃花运？陆正有喜欢的人了？还是有人跟他告白了？”——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江瑜说：“有个一年级的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还挺可爱，这两天总来找他。” 厉海想起什么，“不是说他们足球社缺人吗？可能是来申请入社的？” “那也是找教练和社长，关他屁事。”江瑜撑着下颚，一脸无趣，“连陆正这小子都有桃花运了，我的春天在哪里啊？” 厉海看他一眼，伸手帮他翻了翻校服领口，“桃花运又不能当饭吃。” “你这人……”江瑜一脸哀其不幸的表情，拿手指戳厉海脑袋，“傻啊你。” 厉海抓住他手指，皱眉，“你手怎么了？” 江瑜一僵，飞快地把手收了回来，另一只手顺势盖在了手背上，“没什么，不小心刮伤了。” “做什么事能刮伤手背？”厉海盯着江瑜表情，“昨天还没见着。” “就……盘子摔了，伸手去接。”江瑜比划着，“结果在……桌角上蹭了一下。” 厉海站起来，“你们家桌角是碎玻璃渣做的吧。” 江瑜哎呀一声，也站起身往教学楼里走，“你管呢？我们家桌子……磕磕碰碰这么多年，难免有缺口，有缺口就容易刮伤呗。” 撒谎。 为什么要撒谎？ 有什么事需要他撒谎？ 厉海看着江瑜的背影，目光又在对方红肿的手背上晃了一圈，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愤怒。 谁弄伤的他？照他这样子看来，绝对不是他自己不小心。 “手？”傍晚训练的时候，老杨叼着哨子，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头汗的厉海，“手，啊，好像是弄伤了，他不是说不小心吗？怎么了？” 厉海刚结束一轮训练，灌下一大口水坐在老杨旁边，双手搁在膝盖上，微微抬头看着前方跟王浩闹作一团的江瑜。 那人笑着，训练室的大灯照在他脸上，年轻的脸庞上满是青春洋溢的气息，让人光是看着，就想跟他走到一处去。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好似天生就带着希望的光，让那些犹豫不敢上前的，一直活在自己的负面，阴暗里的人不由自主地向往，不由自主地想跟随。 有时候也忍不住去模仿，希望自己能变成下一个他，可惜往往最后都是失望，因为没人能代替他，然后不由对这样的自己更加厌弃。 厉海曾经就经历过这么一个阶段，从羡慕，到仰慕，到模仿到想要代替，然后再次对自己失望，厌烦自己，又在不甘的挣扎中对江瑜产生了无法自拔的恋情。 年轻的情感总是冲动的，毫无理智可言的，厉海也没去想过未来怎么样，他只知道现在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江瑜更重要。 “那个伤，昨天晚上我送他回去的时候还没有的。”厉海拿毛巾擦了一把汗湿的刘海，他没有对着江瑜的时候，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深邃的眉眼显出了极具攻击性的模样，老杨熟悉他这个表情，这说明厉海在生气。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7节 通常厉海都是内敛，缄默的存在，不主动惹事，表面看起来很乖顺，其实不然。 老杨叹气，心说，这孩子跟江瑜完全是相反的。江瑜看着不靠谱，跳脱又总惹事，脾气也大还爱面子，可其实江瑜最听话，也最不让人操心。因为他早早就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自己在什么环境里，自己要什么，所以他不会浪费多余的时间，老杨也因此最是喜欢他。 可厉海是表面看起来乖顺，靠谱，似乎说什么他都能听进去，也能接纳意见，但其实这人倔的地方都是明眼看不到的地方，一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人一旦认真，是比十个江瑜还不好惹的主。 厉海说：“教练，你跟江瑜一直很熟，他家里的事你应该也更清楚吧？我感觉他从不提家里的事，也不喜欢别人提，之前徐逸严说家访，他的反应也很大。他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老杨在膝盖上敲了敲手指，说：“这是人家的私事，我怎么能随便拿出来说道。” “这么说是有事？” “啧，你管那么多？跟你有啥关系？”老杨粗声粗气道：“我听雷戈说，你崇拜江瑜那小兔崽子得很？你就吹吧你，你要真是崇拜，初中三年你干嘛去了？现在想起来关心了？说，你小子是憋着什么心思呢？” 厉海皱皱眉，“这也不关教练的事。” “嘿，你不说，那我为啥要告诉你？”老杨笑了，拿脚不轻不重踹了厉海小腿一下，“休息十分钟，滚去训练，少跟我这儿八卦。” 厉海没拿到想要的资料，烦闷的心情更不爽了。 他知道江瑜是单亲家庭，父母早早离婚了，但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这一点，江瑜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 初中家长会，江瑜永远罚站操场，因为他总说自己长辈死了，请不来家长。初中老师似乎有联系过他的父亲，但最后结果不了了之，没人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徐逸严接手江瑜班主任以后，目前为止似乎还从未见到过江瑜父母，这也很正常，高中以后家长会次数减少，请家长次数也不多，不像小学，家长和老师是一定会见面的。 厉海始终找不到一个突破口，拿下这个一直无法探究的秘密，据他所知，江瑜也从未邀请过任何一位同学去家里玩，所以他的家庭完全是个密。 厉海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 江瑜的妹妹，左迟。 训练结束后，厉海依然跟着江瑜往江瑜家方向走，江瑜在街边买了两个烤饼，跟厉海一人一个分着吃了。 已经开始变冷的天气，两人却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江瑜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光着膀子，说：“雷戈这孙子，一天学不会跟人合作，咱们就一天别想赢。还决赛，决个屁。” “决赛应该问题不大。”厉海说：“其他学校高三年纪都退社了，不像我们高三还在社团。” “那群人都冲着体校推荐去呢，王浩那边好像已经在递申请了。”江瑜叹了口气，有点伤感地说：“总有一天，该散的还是得散，该放手的还是得放手啊。” 厉海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到底为什么高中不进篮球社？” 江瑜眨巴一下眼，“不说了么，不想进，你们都比老子高，老子没面子。” 厉海见他不想说真话，也不提了，他不相信仅仅是这个原因。江瑜有多喜欢篮球，他心里清楚。 是跟家里人有关系？家里不让他打篮球？ 之前看左迟的态度，似乎也很惊讶江瑜居然没进篮球社，这样看来，起码不是江瑜母亲那边的意思。 那就是江瑜的父亲？ 厉海的手在裤兜里拽着手机，一直犹豫要不要问问左迟。他很想问，可又觉得这样私自打探了江瑜的隐私不好，尤其是他极力想隐藏的一些东西。 之前那些理由拿出来骗骗江瑜还好，吃的，喝的，喜欢看什么喜欢哪种类型的姑娘。这些都是平日用点心就能注意到的，所以江瑜就是惊讶，也不会生气，可如果越过了这条线…… 厉海思考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询问左迟的打算。左迟一定会告诉江瑜，而江瑜一定会知道这件事，而自己…… 他现在还没有把握，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以后，江瑜会接受自己。 不能弄巧成拙，这条线不能迈过去。 厉海深深吸了口气，决定暂时忽略掉江瑜手伤的事情，一路上二人随意聊天，光影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揉在一起，逐渐模糊得不分彼此。 跟厉海告别后的江瑜，站在自家小区楼下沉默了许久。 他不想承认，跟厉海走的这一段路居然是他唯一可以放松，可以安心的时候，只可惜这段路太短，短得让他几乎想在厉海转身那一瞬间拉住他，让他再多留一会儿，陪陪自己。 只是他最终也没说出口，心里那点仅剩的自尊让他云淡风轻地说了晚安，然后面无表情地回家。 回家。多么讽刺的词。 昨天晚上江明兴回来了，回来了就满屋子找钱，喝得醉醺醺的，把之前做过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江瑜跟他打了一架，手上的擦伤是被江明兴压到墙上时，在墙上狠狠蹭出来的。 他后脑勺还有一块撞出来的肿块，只是一晚过去消了很多，不太看得出来。 江明兴也没好到哪儿去，嘴角被江瑜打破了，肚子上也全是淤青。 江明兴的力气很大，一直以来他的收敛，他压制的愤愤不平终于在江瑜对家访的隐瞒而土崩瓦解，他不再珍惜父子之间的关系，恐怕对他来说，那些愧疚、内疚，最终都在“家访”两个字中找到了宣泄口，好像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对不起他，包括江瑜，所以他毁了自己的承诺，毁了父子二人这些年尽一切可能建立的摇摇欲坠的平衡关系。 江瑜估计，他毁得应该还挺高兴。 江瑜在楼下徘徊了半个多小时，他实在不想回这个家，他几次拿出手机想打给左迟，却又堪堪忍住。 三更半夜，提着书包无处可去的少年，求救一样投入母亲重新建立起来的家中，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跟狗没什么区别。 他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梗着脖子上了楼。 江明兴不在家，家中一团乱，江瑜在屋里漫无目的走了几圈，最后来到卧室里。卧室里也是一团乱，跟被洗劫过一样，他将书包丢在地上，绕过倒了书架，碎了一地的花盆和台灯，最后在床底跪了下来。 他脸部线条绷得很僵硬，几秒后，他才伸手抠出了床底一侧的木板，那下面是个掏空的空心格子，里头装着一个小小的铁皮盒。 盒子打开着，里头的存折，定期储蓄单和□□都不翼而飞。 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知道钱在这里？难道他一直就知道？ 江瑜乱作一团的思维无法理清，这些是梁冰定时送来的生活费、学费，除了学费，其他的江瑜没怎么动，只用父亲的低保和学校的补助金维持日常开销。 他不够资格去打工，没人愿意雇他，他只能用这个办法。 梁冰不抠门，生活费给得不算低，这么多年也让江瑜存了好些钱。可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江瑜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蹦了起来，拿起电话就打给银行客服申请挂失处理。 钱应该还没被拿走，他没收到提款的短信通知，或许江明兴试不出密码。 挂失之后，江瑜又给梁冰打了个电话，再要面子，再要自尊，这时候他也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处理的。 第二十二章 执着 第二十二章【执着】 第二天厉海没在巷口前面碰上江瑜，买油条的时候倒是听摊主老婆婆说起昨天半夜来了警察，也不知道是在闹什么，折腾了好晚才安静下来。 厉海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看了眼时间，干脆摸出手机给江瑜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江瑜才接了，听声音有点哑，又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没睡醒。 “还没起？”厉海咬着油条说：“我在巷口等你。” “噢……”江瑜那边大概是下了床，声音有点晃地说：“我今天……有点不舒服，跟徐逸严请过假了，你先走吧。” “请假了？”厉海拿着油条的手一顿，脚步也慢了下来，“你生病了？吃药了吗？去看医生了吗？” “没什么事。”江瑜咳嗽了两声，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实话，“我没在我爸那边，我在左迟家，你今天不用等我。” “哦。”厉海还想嘱咐两句，电话那头传来左迟的声音喊着出门了什么的，厉海只好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 “好。”江瑜笑了笑，声音有点轻地说了句，“谢谢啊。” 厉海挂了电话，却没着急走，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吃完油条后他又转身回了油条摊主跟前儿。 “婆婆。”厉海掏出钱，“再买五根油条……那个，我跟您打听件事儿行吗？” “说吧说吧。”老婆婆一边拿油条一边笑着说：“你要找人？问路？这片儿我熟！” “我找人。”厉海说：“江瑜，您认识吗？他好像就住这片儿？” “小瑜啊。”老婆婆点头，“认识，多少年的邻居了，他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呐。” 厉海手指放在裤边搓了搓，有些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问：“我跟他是……同学，可以麻烦您告诉我他家住哪儿吗？我给他送东西上去。” “送东西啊。”老婆婆包好油条，伸手递给厉海，犹豫了一下说：“是作业？书本？还是……钱？礼物？” 厉海有点纳闷儿，这老婆婆好奇心比自己还大呢？ 他随口道：“课堂笔记而已。” “哦，那无所谓。”老婆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头指给厉海看，“跟着这条巷子一直走，最里面有根坏了的路灯，噢，你也不知道它坏没坏……那路灯上贴了个寻人启事，去年的了，路灯对着的铁门，进去你问保安就好了。” 厉海道了谢，又看了眼手表，距离晨练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估计自己得迟到。 是去，还是不去？是等着江瑜自己说，还是偷偷探查？ 厉海提着一口袋油条，犹豫半天，最后还是顺着墙根走了进去，找到铁门，伸手敲响了保安室的玻璃门。 里头眯着眼打瞌睡的保安吓了一跳，睁开眼茫然了几秒才看向厉海。 “找谁？”保安皱着眉问。 “请问……江瑜住哪个单元？” “江瑜？”保安上下打量了厉海两眼，狐疑道：“你是他什么人？” “同学。”厉海站直了身子，扯了扯校服的衣领子，“我给他送东西。” “……二单元三楼第一间。”保安顿了顿又说：“不过他现在不在，你去了也没人。” “这样啊。”厉海皱起眉，话锋一转，“警察还会再来吗？” “谁知道呢。”保安啧了一声，这句话像是二人对上了什么暗号一般，保安摇头，“江明兴也真不是个东西，这种家伙就该关起来好好教育教育，有这样当人父亲的吗？诶，你跟你们老师提这事儿没有？” “……还没，江瑜自己会提的。”厉海声音沉了下去，他不好多问，只能从对方的三言两语里推断一个大概。 江瑜家中果然是出事了。之前老婆婆说起半夜三更有警察来，这保安一听他问起江瑜，就知道江瑜昨天晚上不在家，这两者虽然没有必然联系，但却也不一定没关系，他不过是随口一问，还真被自己给诈了出来。 他不再多说，匆匆跟人道谢便走。出了巷口，他打了个计程车，直接赶去了学校。 晨练他迟到了，不过没人在乎这个。雷戈今天又逃了晨练不在，王浩正在球场上发脾气，老杨手上夹着烟，站在窗口跟人说电话，眉心拧着，看样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厉海放下书包，脱了校服外套在场边热了个身抬腿走进了球场。王浩看到他，一抬手篮球砸在篮板上，然后反弹了出去。 厉海跳起来，接住了球，有人冲过来拦截，王浩吹了声口哨，趁对方一瞬间的走神，厉海大步绕过对方，跨步，上篮，没投进，抢篮板，再上……没进。 一队员抢下篮板，往对面篮筐冲去，王浩追上，转头瞪了厉海一眼。 厉海捏着拳头，在原地狠狠喘了几口气，一下，两下，三下，呼吸不但没平顺，反而越来越急促，心跳加剧，心中烦闷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王浩想截球，起跳迟了一步，对方传球，然后由另一个同伴上篮进球。 球场边充当裁判的队员把记分牌翻了一页，王浩啧了一声，几人正打得如火如荼，就听对面突然发出巨大的“呯”声。 整个球场的人一静。 王浩惊讶地向对面球筐看去，球筐下，厉海一拳砸在铁栏杆上，似乎还不解气，又踹了一脚，然后一脸阴鸷地朝老杨走去。 “怎么了这是？”有人问：“诶？江瑜呢？” “该不是跟江瑜吵架了吧？” “厉海还有这一面儿呢？我以为他永远不会跟人生气。” 王浩拍着球，默不作声，打探的目光追在厉海身后，又在一直在讲电话的老杨脸上看了一圈。 “可能是江瑜出什么事儿了。”王浩突然说。 “啊？”有队员好奇，“出什么事儿了？队长你知道？” “不知道。”王浩别开头，吊着凶狠的三角眼吼了一嗓子，“关你们屁事啊？给我练球！来，重新发球，裁判你过来！” 老杨看着厉海的表情头就疼，他抬手做了一个稍等的姿势，继续对着电话说：“这事儿你就先当不知道，等他自个儿来联系你了再说。”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老杨又道：“那小子自尊心比天还高，如果让他知道你什么都晓得了，以后他就会躲着你了。你听我的，没错，他也不是笨蛋，该告诉你的迟早会告诉你，你就耐心等等，他那边我会看着，你放心。” 厉海听出了什么东西，在老杨身后站住了，眯着眼竖着耳朵，一副德国猎犬发现猎物的表情。 老杨好一会儿才说完电话，挂断以后也没急着跟厉海解释，先把手头的烟屁股抽完了，掐灭了才说：“你知道江瑜的事儿了？” “我知道昨天警察找了他们家，具体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他是不是出事儿了？” “……我说你这么八卦干什么？你看看你这些队员，有谁像你这样的？不把心思放在练球上，成天……” 厉海不耐烦地打断老杨的话，“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我需要知道，我是他的朋友。” 老杨愣了愣，看着厉海的眼睛，“他当你是朋友了？” “这是什么话？”厉海说：“我跟他这些天怎么相处的，你也看到了，我觉得他是把我当朋友的。” “……哼，这么多年，他也就跟陆正能混到一处去，初中部的时候，虽然他受欢迎，却也没跟谁有什么交情。”老杨食指和拇指放在一起搓了搓，因为常年吸烟，他的手指关节处有些泛黄，也有很多老茧，“江瑜这人，不轻易和人交心，就是陆正，你瞧瞧，有像你这样成天问东问西的吗？” “他是他，我是我，我是真心当他是朋友。”厉海认真道：“教练，江瑜到底怎么回事，我是真的担心他。” “担心他有什么用？我和他班主任，还有他的家人会帮助他，你们这些小屁孩……” 老杨想把这件事囫囵带过去，没想到厉海却不让步。老杨想绕过他离开，厉海一个跨步挡住了他的路。 “教练。”厉海盯着老杨的眼睛，“我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你说的班主任，你，还有他的家人，他们都是长辈，包括你也是，你们只会用你们的想法来为一个小辈做决定，可你们有去体会过他的感受吗？你们思考问题的角度完全不同，你就不想让一个和他同辈的人，跟他站在一条线上去帮助他吗？” 老杨脚步一顿，皱起眉，“你这话说的，你们这些孩子懂什么？你们别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糕就算好的了，长辈怎么了？长辈会害你们吗？” “你们认为的好，在他看来是真的好吗？”厉海不卑不亢地问：“你敢说，你们为他做的一切考虑，真的会让他开心吗？” 老杨不吭声了，因为答案很显而易见。如果江瑜真的很开心，他们这些做长辈的真的有帮到他，他就不会一度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篮球。 训练室里运动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刺耳又带着节奏，是老杨听了半辈子的最让人安心的声音。篮球撞击在地板的咚咚声，王浩吼人的声音，裁判吹哨的声音，这一切都带着青春的气息，带着老杨脑海里久远的记忆。 谁人没有过冲动的时候，谁人没有过青春和热血，又谁人没在这条道路上经历过茫然失措和不甘挣扎？ 那时候的自己身边有多少朋友陪伴？虽然现如今他们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却给自己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 可江瑜身边有什么呢？ 老杨叹了口气，终于转身面对厉海，想了想说：“中午放学后，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第二十三章 碰上 第二十三章【碰上】 江瑜果真没来上课，厉海中途去了对面教室几次，陆正也表示不清楚具体原因。 陆正说：“徐逸严只说江瑜生病请假，其他没说什么，我还觉得奇怪，昨天看他小子还好好的……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啊？” “什么内情？”厉海把手机拿出来，想了想给江瑜发了条问候的短信，边说：“我要是知道内情，我还来问你？” 陆正眨巴两下眼，有些迟疑道：“厉海……我怎么觉着，你今天看上去有点不大一样？” “恩？”厉海有点走神，根本没注意陆正的话。 陆正琢磨着说：“感觉你今天脾气很大啊。” 厉海看了他一眼，突然有点好奇地问：“陆正，你当初怎么跟江瑜交上朋友的？咱俩初中跟他都不熟，他是球星，我们是板凳球员，怎么升上高中你反而更他那么亲近了？” “一个班……以前又一个社团的，很正常啊。”陆正粗神经地挠了挠脖子，“我发现我俩一个班，我就来跟他搭话了，我问他是不是要进篮球社，他说他不去，我就邀请他进足球社了，就这样。” 厉海：“……你就半点不好奇？问都没问一句？” “问了啊，之后问过，但他说不好玩儿，我就没问了。”陆正疑惑，“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还能拿枪逼着他选不成？我又不是他爸。” “你倒是想占这个便宜。”厉海啧了一声。 陆正嘎嘎嘎地笑起来，眼睛眯成了缝，笑着又说：“诶你今天确实不大一样啊，居然能开我玩笑？” 厉海又看了眼手机，江瑜始终没回自己讯息，他有点心浮气躁，换了个姿势靠着墙边站着，说：“你跟江瑜待这么长时间了，你知道他什么啊？我怎么觉着你这人交个朋友一点儿也不走心呢？” “交朋友要走什么心？”陆正反被问得茫然了，“他那个人……” 陆正皱了皱眉，反射弧终于转过弯来了，他摸了摸下巴，盯着厉海上下打量，“我明白了，你这是来套话了？” 厉海：“……” 陆正摆摆手，“你要套话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是实话。是，你说得没错，我这样好像是不太走心，可问题是……他也没对我走心不是么？人和人都是相对的，我试过接近他的世界，可我发现接近不了，他能跟我做的只是表面的哥们儿，而且他跟每个人都这么相处。他从来不会说什么烦恼，我跟他相处这么久，就没见过他有烦恼的时候，他什么都藏在心里，他既然不说，我又能怎么办？” 陆正也换了个姿势，靠在厉海对面的墙上，晃了晃脑袋接着说：“他也没问过我是不是有心事，也并不在乎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们只是……上学就在一起，放学就各奔天涯的朋友，起码我还当他是朋友的，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看我。我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他藏着事儿，可既然他不愿意提，我又何必非扒着不放惹人嫌？” 厉海沉默了，片刻后他叹了口气，“算了，回教室吧，我找你这事儿，你以后也别跟他提。” 陆正叫住了他，有些迟疑地问：“你这么在乎他……不会真的是……” 厉海没回答，就像是没听到，径直回了教室。 快放学的时候，江瑜迟迟回了条消息过来。 厉海马上打开看了，上面却只有寥寥几个字，“没什么事儿，明天就回来上课。”后面还跟了个笑脸符号。 厉海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不知道江瑜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又正在经历什么事情。 和他共同经历这些事的不是他，他也没办法陪在他身边，虽然他用尽了办法想靠近他，可始终慢半拍。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厉海觉得焦躁和愤怒。 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厉海也没想出要如何回复江瑜的这条消息。最后只能暂时放着，可时不时又觉得心里梗着一件事，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他迫不及待出了校门，校门对面停着一辆已经开得破破烂烂的比亚迪，车门上好几道刮痕也没有修补，看着跟从废车场拉回来的一样，而老杨就坐在这辆车上。 还是司机位置。 厉海犹豫着走过去，弯下腰往里看，“……教练，你的车啊？” “啊。”老杨叼着烟，自以为帅气地摆了个造型，“上车，先带你去吃个饭。” 厉海：“……” 厉海上车，总觉得车门都是松的，开半路门随时会掉一样。两个人动次打次上了街，随便在一家小馆子里吃了碗面，然后又动次打次地出发了。 这一次路程有些长，厉海看了眼时间，“下午上课之前能赶回来吗？” “关我屁事？”老杨啧了一声，“是你非要搅合进来，你不是一腔热血吗？我让你热血，迟到了不怪我。” “……你是老师。”厉海提醒。 “出了校门就暂时不是了。”老杨回得理所当然。 车出了市区，慢慢进了一条乡间小道。 两边绿化倒是不错，白杨沿路而长，这个时节还算是枝繁叶茂，厉海憋了一路的好奇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我以为你不会问呢。”老杨噗嗤笑出声，“还想着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厉海：“……到底去哪儿？” “找人。”老杨笑容微微收起来，变成一个复杂的表情，“找江瑜的父亲，江明兴。” 江明兴这个名字，厉海在卖油条的老婆婆嘴里听到过。 “找他父亲？不是……为什么要来这么远找他？他人没在市里？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擅长讲故事。”老杨边开车边道：“你要让我仔仔细细给你说个明白，我也说不明白，我也不知道要从哪儿说起，我就从眼下刚发生的这事儿跟你说起吧。江明兴……就是江瑜他那个没出息的爹，昨天晚上把家里的钱全部拿走了，江瑜告诉了他妈，他妈报了警。” 厉海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等会儿等会儿，我觉得有点乱。江瑜他爸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钱？什么意思？所有的钱？没给江瑜留钱？他是出什么事了吗？江瑜他妈报警？为什么就直接报警了？通常这种时候不是让亲戚朋友出去找人吗？……警察怎么说？” “说来说去也是家务事，不过梁冰……也就是江瑜他母亲，那些钱都是这些年她给江瑜的生活费，学费，她跟江明兴早就离婚了，那算是她的个人财产，给了江瑜，就是江瑜的个人财产，她从来没把这些钱当做是给江明兴的，所以她选择报警，在她眼里，这就是盗窃。”老杨说：“不过江瑜未成年，按理说，母亲那边的抚养费让做父亲的监护人看管，这是有道理的，人警察不可能真把这个当盗窃罪判吧？现在也只能说是……帮忙找人而已。” 厉海皱眉，“江明兴，拿走了江瑜母亲给他的生活费，学费……就是你说的抚养费？可你一开始说，江明兴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家里的钱，就是这些？” 老杨苦笑了一下，“江明兴没工作，这么多年，他只靠社区低保过日子。” 厉海顿时愣住了，“那……江瑜……？” “江瑜的学费都是梁冰出的，梁冰嫁了个有钱人，承担学费还不是什么问题。平时每个月会固定打钱给江瑜，说实话，虽然她从没承担过做母亲的职责，但钱却没少给。否则江瑜早就活不下来了。” 厉海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他有很多问题，满脑子，满肚子都是问题，可一时半会儿居然不知道从哪儿问起了。 最后他只憋出了一句，“……江明兴……他为什么拿走钱？” 老杨挠了挠脑袋，手肘搁在车窗上，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句话似的，有些尴尬，有些僵硬地道：“江明兴早年有酒瘾，喝醉以后有一些暴力倾向，这是梁冰决定跟他离婚的最根本的原因。梁冰没想要孩子，而江明兴很想要孩子，所以在争夺抚养权上，最后法院将孩子判给了江明兴。” “等等。”厉海道：“怎么看都是梁冰的抚养条件更好啊！” “梁冰婚前财产同样没多少，婚后财产都是她丈夫的，跟她没关系。她与那个男人建立新的家庭，还会有新的孩子，她在抚养权问题上也显得非常淡薄，法官也是考虑了很多层面，当时江明兴还有一份工厂的工作，又有单位分的住房，并不算特别差。” “可他有酒瘾！还有家庭暴力！”厉海几乎要吼出来。 “梁冰没把这件事当做离婚理由说出来。”老杨叹气，“她也是个要面子的女人。” 厉海不作声了，他几乎能想象，那之后的江瑜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可没想到还有更震惊的后续。 “江明兴刚离婚那两年，还算改过自新，可能也是受了一些刺激，努力了一段时间，也承诺不再喝酒，可没多久，他就染上了赌瘾。” “赌……”厉海倒抽一口气，“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你还想有什么然后？写吗？还是电视剧看多了？”老杨笑了笑，“因为赌博江明兴欠了很多钱，又因为品行不端被工厂开除，他找上梁冰，以为了江瑜好为理由，让梁冰给他还了赌债。梁冰这辈子最恨的男人就是他，巴不得他哪天走路掉水沟里淹死，她也就眼不见为净了。但日子还是得过……她不愿给人落下话柄，给江瑜选了好的学校，生活费也没少给，江瑜的日子也才勉强能过。” 厉海咬紧了牙关，“江明兴现在也赌？” “赌瘾哪儿是那么容易戒掉的，就跟他的酒瘾一样，其实从来就没有戒掉过。我知道这些事，还是因为我教江瑜的那几年，某一次意外，被我碰上了他和他父亲被人要债，堵在了巷子里，我临时借了几千元给他们解了围。虽然第二天江瑜就还钱来了，他本也不愿提这事，也是被我逼问出来的。” 老杨从后视镜里看了厉海一眼，说：“那小子……大概是因为这种环境吧，所以自尊心很高，也很要面子，他看不惯江明兴活得丢份儿，所以自己努力撑着一口气，不管做什么脊梁骨也要挺得比任何人都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越自卑的人越骄傲，他大概就是这样吧。这次的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江明兴拿了钱跑了，等我们逮到人再问个明白吧。” 厉海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居然有点发涩，“去哪里找他？” “一个小赌坊，就藏在这附近，我以前帮着江瑜逮过他。” 厉海拽紧了拳头，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他以为自己的父母对自己已经够淡薄，他时常怀疑，自己或许不是他们亲生的，大概是垃圾桶捡来的，或者是充话费送的。 可现在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到了。”老杨说。 厉海跟着老杨下了车，面前是一条大路，大路旁是两层楼的自建房。从外面看，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自建住房而已，县上村上这种房子很常见。 宽阔的阳台上摆着好些花盆，挡住了大部分视线。看二楼的小房间修得还挺多。 水泥铺出来的院子里，几个小孩儿在打闹，旁边拴着一条大黑狗。 两个大婶儿坐在院子里晒酱，看人来了，先是默不作声打量几眼，其中一个起身说：“找谁？” 老杨笑了笑，“找我哥，他人在吗？” “你哥是谁？”大婶儿狐疑。 “江明兴。”老杨点了根烟，往前走了两步，大黑狗凶狠地叫了起来，老杨憨厚地笑了笑，“给他拿钱来了。” “老江啊。”另一个大婶笑得古古怪怪的，“他还有人送钱来？天要下红雨了吧？” “他人在吗？”老杨问。 厉海一直跟在老杨身后，也不说话，只是打量这个院子。要他一个人从这里经过，打死也想不到这里头藏着这样的乾坤。 “不在。”两大婶儿摇头，“这段时间都没来过。” 老杨皱眉，“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那不知道。”大婶儿打量老杨身后的厉海，“这小伙子是谁？不是老江儿子吧，他儿子不长这样。” “不是……是我一亲戚家的小子。”老杨笑笑，“那就不打扰了。” 这两人刚转身，就见老杨的比亚迪后面又停下来一辆车，这车跟比亚迪挨一块儿，比亚迪简直是没法看了。黑色宝马7系，前面坐司机，后面坐老板，正是左迟之前来看球赛时坐得那辆。 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脸长得有些长，看起来贼眉鼠眼。另一个就很眼熟了，正是江瑜。 江瑜下车就愣了一下，看到老杨他还能明白，可看到厉海…… 他眯缝了一下眼睛，声音冷了下来，“你们怎么在这里？” 第二十四章 崩溃 第二十四章【崩溃】 厉海和老杨同时愣了一下，江瑜身边站的瘦高男人皱眉问：“谁？认识的？” 那人多半是误会了什么，见老杨他们站在赌坊门口，语气便有些阴阳怪气地道：“我说江瑜，你身边就没有靠谱的人了吗？这都要年底了，一天到晚出得都是什么事？你跟江明兴就不能让你妈省点心吗？” 江瑜面无表情，也没搭理男人，仿佛没听到对方在说话一样，径直朝老杨和厉海走过去。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老杨，你带他来是什么意思？” 江瑜私底下虽然总“老杨，老杨”地叫，但在有外人的情况下，他还是会规规矩矩地叫一声教练，可现在他连这茬都忘记了，可想而知此刻他的心情是不怎么美妙的。 老杨也有点尴尬，搔了搔脸正想说辞呢，旁边厉海突然开了口。 厉海也没看江瑜，话虽是对着江瑜在说，目光却是落在瘦高男人脸上的，“我担心你，拜托教练告诉我你出了什么事儿，这事是我的不对，你别怪教练，他也是为你着想。” 他话到这里还没停下，迈步往前走了两步，将江瑜挡在了身后，一脸阴沉地看着瘦高男人，“你好，我是江瑜的同学，那位是江瑜的篮球教练。请问你又是谁？你凭什么一开口就说我们不靠谱？看你这样子也算是我的长辈了，既然是长辈，比我们这些小辈多吃几碗饭，怎么就不懂得看人不能只凭感觉的道理？” 老杨一脸错愕，这他妈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厉海吗？这谁啊？？？ 江瑜也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厉海的后脑勺，他虽不知道厉海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挡在自己面前，这种心情还真挺微妙的。 瘦高男人倒抽了一口气，“你是他同学？你们班主任是谁？这是怎么教的啊？会不会说人话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男人话没说完，厉海打断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没兴趣知道你是谁，与陌生人第一次见面首先应该自我介绍这是基本礼貌，我以为这是幼儿园小朋友都该知道的道理。” 男人愤怒道：“我是江瑜他舅舅！！” 厉海不高不低地哦了一声，“舅舅好，舅舅你还有什么事吗？” “谁他妈是你舅舅！”男人怒道：“江瑜！你给我过来！” 江瑜从厉海身后探出脑袋，没什么表情地道：“我进去找江明兴，你要么一起，要么在外头等着。” “我不进这种地方。”男人啧了一声，靠在门边上点了根儿烟，“你赶紧的！” 老杨对着江瑜摇了摇头，“说是不在。” “说不在很正常。”江瑜绕过老杨直接往院内走，“他们说什么你都信？这里的人嘴巴里从来没一句真话。” 厉海怔了一下，对语气习以为常的江瑜已经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怎么样了。他转身追了上去，“我陪你。” 江瑜侧头看了他一眼，“你都知道了？老杨都告诉你了？” 厉海抿了抿嘴唇，“我缠着他让他告诉我的，我今天去巷口等你……听到卖油条的婆婆说昨天半夜来了警察，你又这么巧请假，我就担心你出了事儿。” 江瑜转回头看着前面的路，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可干了是吧？” 他们在门口演了这半天，院内的人早就被惊动了。几个在玩闹的孩子已经被大人引进了屋中，起初拦住老杨他们的两个女人已经进屋去叫了人，江瑜和厉海走到门口时，从里头出来了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这不是江瑜小朋友嘛。”其中一个叼着烟，腰上挎着一把柴刀，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是找你爸来了？他不在。” “你让我进去看看，如果真不在，我马上就走。”江瑜说。 “这地方可不是小朋友能随便进的。”男人说：“江瑜，你还没满十八岁吧？咱们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男人说着，又打量旁边的厉海，“这又是哪位？以前没见过呢，是你朋友？” “我是他同学，也是朋友。”厉海皱着眉说：“不过就是看两眼的事情，至于吗？” “嘿。”三个男人先后笑起来，为首的那人继续道：“别说是两眼，就是一眼也不成啊。江瑜，你爸真的不在，我瞒着你干什么？对不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啊。” “有没有好处你不知道吗？”江瑜的声音沉了下去，眼底满是戾气，“说吧，他欠了你们多少钱？我告诉你，我已经把账号都挂失了，他拿不到一分钱。” 这话一出，三个笑嘻嘻的男人顿时一静。 为首的男人朝另外两个人做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男人进了门，剩下的男人则继续挡在门口。 为首的男人道：“江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江明兴再怎么混那也是你爸，骨肉至亲啊，是不是这个道理？还有，你一个小屁孩儿把钱看那么重做什么？你爸是成年人，该怎么做他自己有分寸，还用得着你管着吗？” 厉海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人，感觉三观已经碎了一地，碎了不说，还要再被踩上几脚。他简直不敢想象，和自己同龄的江瑜这么多年是怎么跟这群人斗智斗勇一路走过来的，光是听这人说话的方式，厉海就能想象到对方如果耍起混来，该是怎么一副惊天动地的架势。 厉海伸手就想去摸手机报警，男人眼疾手快，一柴刀晃了过来。 江瑜比男人反应更快，大概已经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先是一把推开了厉海，再避开柴刀回头就是一拳砸上了男人下巴骨。 男人嗷地一嗓子，旁边守门的男人就冲了上来。 厉海也来不及管报警不报警的事儿了，甩下书包就对着守门男人的下半身抡了过去。 “卧槽！”男人惊骂一声赶忙躲开，厉海拉过江瑜就吼：“别打架！我们先走！” 江瑜不说话，挣开厉海的手就冲了上去。起先下巴被砸了一拳的男人已经愤怒地挥着柴刀冲过来了，对方估计也就想吓唬吓唬小孩儿，举柴刀的架势看着可怕，但抡下来却用得是刀背，一指宽的刀背砸在身上那也不轻松啊，就听一声闷响，江瑜手臂一下软了下去，但这人居然半点没有惧怕的意思，还想着要揍人。 厉海看得是心惊肉跳，那一下刀背应该是砸在肩膀骨上了，也不知道骨折了没有，就算没骨折，起码也骨裂了。 他猛地冲过去抱住江瑜的腰，硬是将人拉开，又一脚踹上男人肚子，扑过去就跟对方抢柴刀。 厉海的力气不算小，可毕竟不比给赌坊当保安，习惯了打架的男人。很快他就落了下风，肚子和额头都挨了好几下，厉海觉得眼前突然有点模糊，伸手一抹，才发现是额头不知道怎么给磕破了，此时正流血呢。 厉海从小到大就没跟人打过几次架，况且学生之间的斗殴如何能跟这些人相比。院子外头，早被这动静吓得不行的江瑜舅舅，已经躲上了车，还让司机赶紧开走，生怕晚一步就要被拖进去给一起揍了。 老杨报了警，被从另一个屋子里冲出来的几个男人一拳打碎了手机屏幕，老杨唾了一口，吼了一句，“你大爷的这他妈是老子刚充了999元的话费换的新机！！！” 老杨那边也是一团混战，院内也是一团混战，江瑜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反正逮谁都往死里揍。 院子里小孩儿的哭声，女人劝架的声音混在一起，江瑜脑袋隐隐作痛，内心嚎叫的怪兽一点点突破了囚笼，挣开了理智的锁链，露出了狰狞的眼睛。 “江……”厉海关键时刻抱住了脑袋，双腿弯曲起来护住了肚子，背部却完全敞开在了袭击者的视线里，被毫无庇护地殴打。他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声音，努力眯缝眼想找江瑜在哪儿，然后身后一直踢踹的动静突然一停。 厉海脑子里嗡嗡作响，耳朵也有些耳鸣，所以没听到女人的尖叫和花盆落地的声音。 等他回过神来，就见身后的男人倒在了地上，旁边碎了一只花盆，泥土洒落一地，男人脑袋上的血一点点染红了地面。 厉海胸口剧烈起伏，狠狠喘息，他瞪大眼看着面无表情的江瑜，记忆中那个总是笑着，好像再大的烦恼也跟个屁似的不值一提的少年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他此刻眼底翻着暴戾，头发凌乱，衣服被扯歪了，他仿佛没看到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男人，而是弯腰从对方手上捡走了柴刀，然后狠狠一刀砍在了墙上。 江瑜之前被刀背砸了一刀的手臂上流下了血来，顺着手腕滴在地上，厉海爬了起来，还有点没站稳地晃了两下，想伸手过去拉江瑜，江瑜却看也没看他地往屋里走去。 他一手提着刀，一手自然下垂滴着血，一脸狼狈却仿佛从修罗场里爬出来。就是成年人也不敢对他大声斥责一句，自然而然地给他让开了路。 江瑜就这么不吭一声地走进屋内，厉海捂着头踉跄跟在他身后，从一楼找到二楼，又从二楼找下来，最后在角落的杂物室里找到了想躲起来的江明兴。 江明兴看见一手血的江瑜，吓得大叫了起来，“你干嘛！江瑜你要干嘛！” 江瑜不发一言，提着刀就朝江明兴走了过去，厉海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拼着一股劲拦腰将江瑜抱住，大吼：“江瑜！你清醒点！他是你爸！” 江瑜眼眶通红，拿柴刀指着江明兴，手都在发抖，“你配吗？你他妈配当我爸吗？！” 江明兴不说话，往墙角躲，想了想又把从家里拿出来的东西全部扔了出来。 “我还没取呢！我没取！” 江瑜目光落在那些被捏皱了的存款单上，厉海弯腰帮他一股脑捡了起来，“江瑜，我们走吧。” 江瑜不动，厉海眼眶也通红，硬是憋着没掉下眼泪来，伸手轻轻握住江瑜握柴刀的手腕，“我们去医院？好吗？我陪你去医院，你得去看看你的手，你……我们还有决赛呢。” 厉海嗓子发哑，梗着的气在胸口快把自己给憋炸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服江瑜，他只能握着江瑜发抖的冰凉的手，一直重复地说“我们去医院吧，我们走吧。”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江瑜才放下了手。江瑜低头，吸了吸鼻子，把柴刀丢到一边。 “痛。”他有点茫然，又有点委屈地说了一句。 厉海差点就要哭出来，喉咙紧得发痛，好不容易才把一口气捋顺了，轻轻扶着江瑜的手臂带着他往外走，“我们去医院，你忍忍。” 江瑜不再开口说话，仿佛刚才那声“痛”是厉海的幻听。 他们出门的时候，老杨鼻青脸肿地冲了进来，差点与他们撞在一处。警察已经到了正在做笔录，救护车也到了，把倒在地上的男人抬上了车。 江瑜的舅舅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大路上只有老杨那辆破烂的比亚迪。 看到还有小孩儿，一警察皱着眉走了过来，“受伤了？这怎么回事？喂——来个人！把这俩孩子送医院去！” 去医院的路上，江瑜全程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老杨一直在打电话，一会儿给徐逸严，一会儿给江瑜的母亲梁冰，一会儿又给厉海的母亲，老杨焦头烂额，只后悔不该带厉海来。他也没料到，这次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 江明兴到底欠了多少钱？他是不是还做了什么事情？他第一次跟江瑜来逮江明兴的时候，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一次明显不太对劲。 还有江瑜……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8节 老杨看着躺在车里的江瑜，心情复杂又酸楚。他一直以为这孩子坚强，自尊心高，脾气也更硬，江明兴越是没出息，江瑜就越是要争口气，所以江瑜未来一定比他父亲更有出息，他一直这么认为。 却没想到……江瑜的心早就千疮百孔，他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在硬抗，他撑得越久，神经就越紧绷，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一旦崩溃，江瑜根本毫无理智可言。 老杨回想起江瑜搬起花盆砸向男人的那一瞬间，少年面无表情，眼底也一片冰冷，把他人的死活根本没放在眼中，就好像是要亲手断送自己的未来，就好像在无声地宣誓：“要毁就一起毁掉吧，反正也无所谓了。” 这一瞬间，老杨又有点庆幸带上了厉海。如果没有厉海拦着，说不定江瑜还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第二十五章 微妙 第二十五章【微妙】 徐逸严和老杨一起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走廊上厉海在等着，徐逸严看了眼他头上的绷带，皱眉道：“不好好歇着，又跑出来干什么？” “那个男的……怎么样了？”厉海站直了身子问：“我这点小伤没事儿的。” 老杨掏出烟，想起这里是医院又只好放下手，松了口气地说：“可能会有点脑震荡，其他没什么事，医生说多亏了江瑜一只手使不上劲，伤口只是看着吓人。” 厉海也松了口气，他就怕男人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江瑜这辈子算是彻底给毁了。他一松懈下来就觉得浑身都在痛，脑袋尤其痛，他伸手轻轻摸了摸绷带，想到比自己伤得更严重的江瑜，他看向徐逸严说：“我可以去看看江瑜吗。” “去吧。”徐逸严拿出电话，“我还得给他妈妈汇报一声，得先麻烦你照看着点江瑜。” 厉海脚步一顿，“他妈妈不来？” “说是现在抽不开身，晚点会来。”徐逸严难得没挂着那副懒洋洋的笑容，脸色有些严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有分寸。” 老杨拍了拍厉海的肩膀，厉海话到了嘴边终于还是咽了回去。他转身匆匆朝江瑜的病房走去，徐逸严在医院有认识的朋友，给江瑜安排了一个小单间，住着安静也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医药费是老杨和徐逸严先垫付的，江瑜的肩胛骨果然开裂了，天知道他是怎么搬动的花盆，也许那一瞬间他甚至连痛感都失去了吧。 厉海抿了抿嘴唇，在江瑜的病房外站了一会儿，调整好了情绪和表情，才轻轻敲响了门。 门内安安静静，一点反应也没有。 “江瑜？”厉海看了眼门牌，上头挂着602江瑜的名字，并没有找错门，“江瑜？我是厉海，你醒着吗？” 厉海敲了几次，门内始终没有应答声，厉海在外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推门而入。 江瑜背对门的方向躺着，厉海看不到他的脸，他以为江瑜还在睡觉，于是小心翼翼关上门，又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刚走到床尾中间的位置，江瑜开口说话了，声音低低的，还有点沙哑，应该是之前吼得太声嘶力竭的关系。 “你来干嘛？” 厉海动作一停，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有点尴尬道：“我来……看看你啊。你醒着啊？” “……有什么好看的？”江瑜情绪不高地说：“看我的笑话吗？” 厉海一愣，“什么笑话？江瑜你是这么想的吗？你知道徐老师和教练为了你的事在外头忙活多久了吗？” 江瑜不说话了，片刻后他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对不起。” 厉海叹气，最终还是没走到床前去，他干脆搬了只椅子在床尾坐下了，背靠着墙说：“你跟谁说话呢？” “你。”江瑜啧了一声，“抱歉把你卷进麻烦事里了，你伤口……不要紧吧？” “破皮而已，护士包得有些夸张，依我看贴个创可贴也就完事儿了。”厉海双手搁在膝盖上，遥遥看着江瑜头顶翘起的一小搓头发，“倒是你，没事吧？手能动吗？” “不能。”江瑜一直侧着身子，受伤的手吊着绷带固定在身前，“一动就痛，我现在就没哪儿不痛的，脖子上好像也被挖了条口子，嘴巴里也破了，腮帮子肿着呢。” 厉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你小子……自己哪儿被揍了都不知道呢？” “不知道。”江瑜咳嗽两声，也有点绷不住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 “确实看着挺吓人的啊。”厉海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说：“还以为你这人永远不会生气呢，做什么都懒洋洋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一样，没想到一旦触了底线这么恐怖呢。” 两人傻兮兮地笑了半天，慢慢地，这笑声又降了下去，最后回归一片沉静。 厉海听着江瑜沙哑的声音很是心疼，他也看不到江瑜此刻的表情，可他知道江瑜一定不想自己可怜他，所以只有装作自己也不在意的样子，力图将这件事彻底揭过去。 厉海正绞尽脑汁地想话题，江瑜突然单手撑了撑床板，厉海赶忙过去扶他，好不容易把他转了个身，坐了起来，江瑜脸色很差，嘴唇也没什么颜色，眼底满是疲惫。 厉海为了扶他，离他很近，两人视线一对，江瑜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本来是想冲你发火的，不过现在也发不出来了。” 厉海心头一揪，看他坐稳后顺势坐在了床边，给他压了压被角，“对不起，我不该擅自去探听你的隐私。” “……”江瑜沉默了会儿，摇摇头，“你也是好心，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自己。” “你？”厉海听得一愣，“这又关你什么事了？你也是受害……”厉海话音一顿，因为江瑜用不赞同的眼色看了过来。 “受害者？”江瑜扯了扯嘴角，“这种像是媒体新闻报纸上的说辞……听着怎么就这么矫情呢。” 厉海垂下眸光，“可这是事实。” 江瑜抖了抖腿，“谁都会说自己是受害者，江明兴会说，梁冰也会说，受害者三个字这么廉价，我才看不起。” 厉海：“……”江瑜有时候真是，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江瑜慢吞吞地说：“我顶多就是比较倒霉，你也别看得太严重。不过这事儿我没跟谁说过，除了老杨无意中发现了，我从没主动跟任何人说起过。友情提示，我不希望你把这件事传出去。” 厉海点头，他此时心里头有些复杂，一方面是为江瑜愿意对自己说真心话而欣喜，开心，甚至有点受宠若惊；另一方面却是为这样的江瑜而心疼。江瑜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倔，很要强，脆弱的一面他永远不想让另外的人看见，而此时让他自己说出来，无疑是让他亲手去揭开一层伤疤，无疑是让他自己打自己一个耳光。 有的人喜欢将自己弱势的部分、自己脆弱的一部分拿出来不停地撕开，不停地让它流血，让它无法合上，以此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博得他人的同情，善意和爱，他们一边痛苦着，一边想让他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用身体力行不断不断地刺激着外界，告诉外界，你们要爱我，我渴望爱，我需要爱和关怀。 这样的人，就像是一个天生就学会了撒娇的孩子，外界自然会对他们多一分关注，这说不上是错的，不过是每个人不同的生活方式罢了。 而另一种人，就类似江瑜这种，他们永远不会说一句苦，不会叫一声痛，无论心里多么委屈，多么难受，无论承受了多大的伤害，他们也不愿开口倾述，不愿求救，他们努力伪装的和正常人，和普通人一样，他们厌恶一切怜悯、同情和因同情而产生的一切关怀和爱。 他人的善意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侮辱。哪怕对方是真心实意的，他们也会认为，无论他们做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代价，他人看到的永远是脆弱的那个自己，而因为这个脆弱的自己，所有的不甘、挣扎和奋斗的结果就都没有意义了。 江瑜就是那个天生就不会撒娇，不会要糖吃的孩子，他只会沉默地站在一边，装作毫不在意地别开眼睛。所以梁冰才对他置之不管；所以老杨以为他坚强到根本对自己的家境不在意的程度；所以徐逸严虽然早就听说了江瑜的生长环境，却一直停留在观察阶段，没有立刻进行心理干预；所以陆正以为江瑜没把他当做真正的朋友…… 江瑜一直拽着一张可以让所有人为他让路的“王牌”，可他就是丢在一边不用。不仅不用，甚至还将它深深地藏了起来。 厉海眼光复杂地看着江瑜，江瑜缓缓吐出口气，说：“我不知道老杨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不过我大概知道他知道哪些情况，基本没什么错。” 厉海嗯了一声，“他都告诉我了，你的……父亲，还有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的，永远没有直接听到，看到的来得震撼吧。”江瑜笑了两声，“啊，好丢脸，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居然在自己同学和教练面前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江瑜摇头，“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事，第一，在外面丢人现眼而不自知；第二，不能用理智克制自己，让情绪操控自己的言行是最差劲的事。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结果一世英名全毁啦。” 厉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片刻才费力道：“不如……我假装失忆吧？” 江瑜一愣，抬头看他，“你知我知，大家心知肚明，有意义吗？” 厉海抬手搔了搔脸。 江瑜又笑了笑，说：“江明兴怎么样了？人呢？” 厉海摇头，“不清楚，我一直在医院，之后就来看你了。那个……被你打伤的男人没事了，你爸爸是被警察带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那个赌坊里的其他人，这个得等徐老师了解了具体情况才知道。” “哦……”江瑜想了想，“不知道这算不算聚众赌博，应该算吧？得看当时在场能收到多少钱了，如果很多，就不好说了。” 厉海皱眉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被关起来了呢？” “那也关不了多久。”江瑜无所谓地道：“关起来才好呢，包吃住还不用给钱。” 厉海对这种黑色幽默不太适应，完全不知道如何去接话，江瑜见他皱着眉，神色似乎有些尴尬，苦笑了一下说：“是不是觉得我太不近人情？” “不，我没这么想。”厉海困扰地笑起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怕说多了你嫌我烦，说少了，你又会误会我的想法。” 江瑜表情有点吃惊，犹豫半天才问了一句，“你当时……情况不对的时候，为什么不马上离开报警呢？” “有人要打你，我怎么能当做没看到？”厉海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要是跑了，就不是个男人。” 厉海的答案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江瑜知道，真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看看他那跑得早就不见踪影的舅舅吧，有血缘关系的尚且如此，又何况其他人？ 厉海似乎总能让他惊喜，执着地拉着他进篮球社，用那双坦诚的目光看着自己，说崇拜自己，想和自己一起打篮球，知道自己的一切喜恶，甚至为了自己去跟别人打架，被打破了头也半点后悔的情绪都没有。 江瑜没跟谁有过这么亲密的关系，该用亲密来解释吗？江瑜一时有些糊涂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厉海一点点拉进了他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些以前没看到过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厉海好像从不会让自己反感。 江瑜未受伤的手在床单上摸来摸去，他有许多种表情，许多种伪装和面具，可唯独对应付他人坦率感情的部分是一片空白。 就好像外婆提着鸡偷偷给自己塞钱，又匆匆离开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外婆拉着自己的手问自己好不好时，他觉得别扭和矫情；现在面对厉海，他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于是两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人，互相陷在了自己的尴尬境地里。 第二十六章 靠近 第二十六章【靠近】 决赛时间是下个月，江瑜的主治医生建议休养时间在三个月左右，老杨虽然遗憾却还是只能递交了更换上场队员的名单，将江瑜给换了下来。 名单递交上去的第三天，左迟来探病了。小丫头难得那么慌张，没了往日的镇定，收到消息就第一时间冲来了医院，据说学生会聚餐都没去参加。 江瑜觉得已经足够了，虽然他有那么多不靠谱的亲戚，但有左迟一个，已经足以抵消所有的不靠谱了。 左迟提着水果和花冲进病房时，还把江瑜吓了一跳。左迟见护士正在给江瑜拿药，便收了步子压着情绪走到床边，将水果和花摆上柜子，又去跟人借了一个玻璃瓶将花都装了进去。 护士开玩笑说：“小江，这是你女朋友啊？” 江瑜一笑，正要应声，左迟却皱眉道：“我是他妹妹。” 妹妹两个字念得特别重，似乎情绪一时有点压不住了，嗓子有些发紧，声音都差点儿跑了调。 护士愣了愣，也不知道小姑娘这是怎么了，但话却是改了口，说：“小江你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呢，诶，你俩眼睛像。” 江瑜看了眼低着头的左迟，勾了勾嘴角，“是啊，她眼睛生得像她妈。” 护士对这句话显然有点理解不能，不过也没多话，分完药很快就退了出去。 等护士将门一关，左迟差点就哭出来，“怎么伤得这么重啊？还有哪儿伤了？”左迟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江瑜脸上，脖子上都有抹药，手臂又吊着，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左迟想伸手摸摸，又怕弄痛了江瑜，只好道：“我刚听妈妈提了，我马上就过来了，我……你怎么搞的啊！” 左迟显然对事情发生不是很清楚，料想梁冰也不会跟女儿说这些。江瑜想了想，也没提事情经过，只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儿……就跟人打架，哎呀，男生之间几句话不对打起来多正常？是吧？” “不是！”左迟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坐了下来，双眼死死盯着她哥，“如果说别人会这样，我信，可你不会。你最讨厌在外面丢人了！在外面打架也很丢人！” “那……被人堵了，不打也得打。”江瑜眨巴眨巴眼，笑道：“行啦，反正现在也没事儿，就不要计较过程了，啊？你给我带什么来了？我跟你说，我想吃烤饼……超级想吃……” “吃个屁！”左迟抿了抿嘴唇，看出江瑜不想提，虽然她心里不舒服却也只能忍了，想着回去再仔细问问母亲。她嘴上虽然凶，还是起身给江瑜拿了个梨，又去借了把水果刀削梨给江瑜吃。 江瑜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我的大小姐，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你会削梨吗？你放下！放下！待会儿别梨没削出来，先把手给削了！” 左迟这不服输的气势一下起来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像谁，瞪着双眼睛就吼：“削个梨还得去考个证吗？这有什么难的！” 话音没落，连皮带梨肉下来一大块儿，啪嗒落进垃圾桶里了。 江瑜：“……” 左迟：“……” 左迟拿着刀左比划一下，右比划一下，江瑜还要再说，左迟率先吼道：“你别说话！让我想想！这有什么难的啊！” 江瑜：“……”要么你先做张卷子冷静一下得了。 这两人这边正闹腾，那头门被推开了。厉海背着书包，提着饭盒站在门边，看见左迟坐在床边先是愣了愣，随即笑道：“左迟妹妹来了？” “啊。”左迟回头看见是厉海，下意识站起来问好，她手上正削梨呢，这一划刀锋直接往拇指割了下去。 “诶！”左迟疼地一甩手，梨和刀都掉在地上，拇指上顿时鲜血如注。 厉海眉头一皱，“我去帮你找药来，你别动。” 江瑜吼得比谁都响亮，好像那刀是戳他身上了一样，“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让你不要碰！快给我看看！伤口深吗？！” 左迟面子有点挂不住，瘪着个嘴伸手过去，“也不深……我就吓了一跳而已。不痛。” “这还不深！你牛逼给谁看啊！啊？！”江瑜眼睛一瞪，身子往前一倾，结果一下拉到骨头脸一下扭曲了，“卧槽……嘶……” 厉海带着护士过来，一眼就看到这景象，他将药往床上一丢，大步绕过床尾扶住了江瑜。 “你小心点，怎么笨手笨脚的……”这话说是呵斥，却带着旁人听不出的无奈和纵容，江瑜疼得冷汗直冒，旁边护士也道：“小江，你跟着动个什么劲？来来小姑娘，给我看看手。” 左迟也有点慌，“哥，没事吧？” “被你气死了。”江瑜翻个白眼。 厉海被江瑜的表情逗乐了，扶着他坐稳了，又压了压被角，说：“左迟什么时候来的？我就出去一会儿的功夫，怎么没碰到你？” “就刚才，没多久。”左迟好奇地打量厉海，“海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陪着他。”厉海走到左迟身边，将掉地上的刀和梨捡了起来，“他一个人在医院我不放心。” 护士一边帮左迟上止血药，一边笑说：“这两小伙子从进医院开始就没分开过，诶，你们是不是也是兄弟？” 江瑜愣了一下，左迟笑道：“我哥就我一个妹妹。” 护士惊讶道：“那这是你朋友？这朋友做得可真够称职的，有空拜个把子呗？” 屋里三人都被护士逗笑了，护士给左迟贴好创可贴，拍了拍手，“伤口不深，小江你一个大男人，别动不动咋咋呼呼的。” 江瑜满头黑线，护士又叮嘱了几句才出去了。 左迟拉过椅子坐下来，厉海转身出去洗水果刀和梨。 “那梨就不要了吧。”左迟道：“掉地上了，不干净。” “就那么一点。”江瑜啧了一声，“你个败家子儿，厉海，不用管她，待会儿把挨地上的部分切掉就好了。” 厉海点点头，出去了。左迟翻个白眼，“这里是医院，到处都是细菌！” “就你话多。”江瑜也跟着翻个白眼，两人对视半天，噗嗤笑了出来。 屋里的气氛一下松快了许多，左迟撑着床沿，说：“哥，海哥真的每天都陪着你？晚上呢？” “10点他就走了，我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自己上下床也不碍事，又不是半身不遂。”江瑜无聊地扯着被子，说：“我也才发现，他这人长得挺沉默寡言的吧，其实啰嗦得不得了，简直是长着明星脸，操着大妈心。” 左迟噗嗤一声，又问：“那他上课呢？他不去上课啊？” “他之前……也受伤了。”江瑜含糊不清地带过去，“他请了几天假。” “怎么他也伤了？”左迟一愣，“没看出来啊，他伤哪儿了？诶，你俩是组团打架去了吗？” “是啊。”厉海洗完刀回来了，手里却没拿着梨，倒是拿了瓶酸奶。 江瑜：“？？我梨呢？” 厉海理所当然地说：“丢了啊。有细菌，不干净。” 江瑜：“……”那你刚才点头做什么？！ 厉海将酸奶递给左迟，示意请她喝，又说：“脑袋磕破了，比你哥轻太多了，都不算事儿了。” “我看看？”左迟站起来，将酸奶随手塞进江瑜手里，靠近厉海，“脑袋？没看着啊？” 左迟身高162，对着厉海踮着脚也够不着额头。厉海微微下蹲，让她能看到自己刘海遮住的地方，“一道小疤，估计几天就好了。刚来医院的时候包得跟我脑袋被人砸开花了似的，第二天我就给拆了。” “你这也缝针了吧……还小疤呢……”左迟不赞同地说：“感染了怎么办？” 江瑜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左迟和厉海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天。左迟身高在同龄人中算高的了，脸又长得很好看，未来必定是个御姐款的大美人儿。 厉海长相就不用说了，标准硬汉形象，就算不怎么收拾站出来这身高，这气质看着也像是模特似的。 这两人别说，站在一起还挺配的。 江瑜想得有些走神，但随即他就摇头，“不行不行，想什么呢江瑜！怎么能这么随便地就把妹妹给配人了？这世界上没有人配得上左迟！没有！” 厉海一个激灵，转头朝江瑜看去，两人视线对了个正着，江瑜眉头一皱，哼了一声。 厉海：“……”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厉海看着江瑜，江瑜若无其事看着手中的酸奶，因此两人都没注意到，一直盯着厉海脸看的左迟，耳朵悄悄地红了。 左迟抿了抿嘴角，往后退开一点，“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厉海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左迟，他因为还蹲着，这一下两人靠得很近。左迟脸轰地红起来，忍不住弯着嘴角说：“海哥，我哥就麻烦你照顾了，谢谢啊。我一有空就会来看他的，有什么需要你也不要客气，直接跟我说。” 厉海点点头，双手撑在膝盖上，像看小丫头似的弯了弯眼睛，“不用跟我客气，江瑜的事就是我的事。” 左迟嗯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落到眼前的头发捋到了耳后，“那我先走了……哥，你好好休息，别乱动！” 江瑜哦了一声，看着左迟提着包走了，隔了会儿他突然眯起眼，看向厉海，“你敢打她的注意你就死定了！” 厉海：“？？？” 厉海一头雾水，“什么？谁的主意？” 江瑜歪着脑袋打量他，“你没乱想？我是说左迟的事，她只比我小三岁，现在的小孩儿又都早熟，虽然感情上的事她向来比较迟钝，但你要是敢……” “没有。”厉海几乎是义正言辞地打断了江瑜的话，“我没有乱想，你别误会，因为她是你妹妹，所以我才对她亲切了一些。” “那就好。”江瑜哼哼唧唧地道：“要是我发现你动机不纯，小心我……”江瑜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舌头一伸，看起来格外滑稽。 厉海叹气，“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感情迟钝这一点来说，你俩真不愧是兄妹。 江瑜：“啊？” 厉海摆摆手，又给他重新拿了个梨，正要削，江瑜不高不低地说：“我要吃苹果。” 厉海：“恩？” 江瑜有点别扭地说：“我不喜欢……吃梨。” 厉海先是怔愣，随后一股无法控制的狂喜就冲入了心中。他差点控制不住把刀扎自己手上，在水果篮里摸索半天，才把苹果摸了出来。 他低着头默默地削苹果，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左迟给他削梨的时候，他没吭声，他没把真实的喜好说出来，这不奇怪，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喜好，得全凭有心人自己去观察。 可对着自己，他说了。 厉海在竭尽全力的回忆，这人是不是第一次这么坦诚地说出“他希望得到什么”。想了许久，直到江瑜把一个苹果都啃完了，厉海确定了，这确实是江瑜第一次提要求。 江瑜擦手，纳闷地看着厉海，“你干嘛啊一直笑得这么恶心，捡钱了啊？” “没……”厉海按了按嘴角，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笑容，干脆不去控制了，笑着说：“只是觉得……很开心。” 江瑜更纳闷了，“你脑子被门夹了？” 厉海摇摇头，他像是拿到了糖的孩子，不停地把刚才两人的对话翻来覆去地回忆，想一次就像舔了一口糖，浑身的血液里都充满了甜腻的味道。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之前一直没有在意的事。 “左迟……”厉海看了江瑜一眼，犹豫地问：“只比你小三岁？” 第二十七章 不懂 第二十七章【不懂】 江瑜擦了擦手，舔了舔嘴角，说：“你才注意到吗？你反应可真够迟钝的啊。” 厉海：“……” 厉海挠了挠头，觉得自己问得是不是有点突兀了，“那个……我就一时奇怪，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没什么不愿意说的。”江瑜挪动了一下屁股，又用手扯了扯被子，“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左迟以前也跟她的同学解释过，毕竟年纪这事……是吧，放在表面上的东西，很容易被人看出问题来，要藏着掖着的也实在没必要，再说也藏不住啊。” 厉海见江瑜的表情很是无所谓，虽然不知道对方是真的觉得不在意，还是假装的，但关于江瑜的一切事情对厉海来说都有巨大的吸引力，他也不想假装成一个君子，于是顺水推舟地问：“那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呗，很容易猜出来吧？”江瑜歪了歪脑袋，“我爹妈是在我八岁的时候离婚的，左迟却只比我小三岁，你觉得呢？你该不会以为她是我同父同母的妹妹吧？” 厉海皱了皱眉，“你妈妈……你爸知道吗？” “知道。”江瑜垂下眼眸，指甲轻轻在被角上抠着，“我也早就知道了，大概……左迟两岁左右的时候吧，梁冰把我带去看过她。那时候左迟才这么高点儿……” 江瑜比了个手势，又淡淡说：“当初我挺讨厌这个丫头的，屁大点儿小东西还来跟我抢梁冰，还破坏我爹妈关系。我那时候也见过左叔了，他对我不算亲近，也不算冷淡，就……正常陌生人见面的那种感觉吧。” 厉海觉得有点吃惊，听老杨和江瑜的说法，感觉梁冰一直是一个很淡漠，很不近人情的那么一个人，既然她想着法子的躲开江明兴和江瑜父子，又怎么会带他去看左迟？ 厉海这么想了，就这么问了出来，江瑜闻言瞄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那时候才五岁，我能记得这件事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指望我看透梁冰的心思吗？” 厉海尴尬地笑笑，“也是啊……那后来呢？你爸呢？” “我不知道江明兴在想什么，他们的想法我从来没搞懂过，也不想去搞懂。”江瑜撇撇嘴，说：“我知道江明兴知道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大概是直觉？啧，这么说起来真是矫情，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大概还是有那么点血缘关系的原因在里头吧，我就是知道江明兴知道了，可江明兴没拆穿，日子还是照过，然后一直到我八岁的时候，梁冰就把离婚摆上台面了，她的意思是，反正我能照顾自己了，不需要她陪着了，所以她可以放手了。” 厉海瞪大了眼，“就这样？” “不然呢？”江瑜也同样吃惊地看着厉海，“这理由对她来说还不够？坚持和江明兴过了八年，她心里可全是苦呢。” 厉海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又疑惑，“那……左迟她父亲呢？你父亲就……就当是爱好了，左迟她父亲呢？” “我哪儿知道去？”江瑜烦躁地拍了一下被子，“那时候我和左迟都还小，他们大人的事，我们怎么搞得清楚？也许他觉得跟梁冰是真爱呢？” 一个有能力，有经济基础的男人，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非跟梁冰在一起？不仅在一起，还默默无闻地躲了好几年？什么样的男人肯答应这样的事情？再说了，听老杨和江瑜说话的感觉，梁冰也不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啊。 江瑜看了眼皱眉不吭声的厉海，“让我猜猜，你在想梁冰到底何德何能让两个男人为了她牺牲自己男人的尊严？” 厉海抬眼看向江瑜，“别说你没想过这个问题，根本说不通，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 “管他是什么隐情，都和我没关系。”江瑜摆摆手，“我不关心。” 厉海不赞同，“那好歹是你的家人……” 江瑜淡淡地看向厉海，没说话，就那么挑着眉头，眼神里似乎写满了“你说真的吗？”几个字。 厉海心里猛地一痛，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可那一下钝痛的感觉，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并不锋利的锥子，一下一下砸在了他的心尖上。疼痛是迟钝地蔓延出来的，在他反应过来后，已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人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江瑜始终带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眼底满是嘲讽，这表情他以前也看到过，在那些暂时被换下场的休息时间里，在比赛结束，队员们的热情逐渐消散之后，江瑜总会突然走神，然后脸上就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就好像他一开始就没在期待什么，也没等待什么，他早就放弃了的感觉。 厉海紧了紧喉咙，转开了话题，“那个……咳咳，我给你带了午饭。” “啊。”江瑜的表情仿佛从定格的画面里活了过来，变得真实起来，“是吗是吗！带了什么？我想吃烤……” 厉海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烤饼别想，三个月以后再说吧。” “啊……”江瑜满脸失望。 晚上十点，住院部逐渐安静了下来。厉海帮江瑜躺上床，小心地盖好被子，又问了一次他需不需要上厕所，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厉海有点遗憾地提起了书包。 江瑜好笑地问：“你怎么好像很想帮我倒尿壶啊？” 厉海笑笑，也不答话，伸手摸了摸江瑜的额头，“那你早点睡，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江瑜双眼往上翻，几乎是斗鸡眼的模样看了看厉海的手，“……嗯。” 厉海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出门前又回头问：“明天想吃什么？” “……随便。”江瑜回答：“你买啥我吃啥，对了……那个餐钱，我出院后再补给你。” “等你好了再说这个。”厉海伸手拉上门，“那我走了啊。” “嗯。” “……我……我走了啊。”厉海舔了舔嘴角，“那什么，你有事打我电话？” “知道了。”江瑜好笑，闷在枕头里低低笑了几声，“你是老妈子吗？” 厉海啧了一声，“我还不是担心你！” “知道。”江瑜笑着说：“我知道，谢谢你。” 厉海唔了一声，想说一句，其实不用说谢谢，你要是肯让我拉会儿你的手或者……或者亲一下，亲额头都行，比一百句谢谢都顶用呢。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来，江瑜背后的烂摊子够多了，他不能再让他为难了。 厉海关上门走了出去，安静的走廊白炽灯照出一片惨白。住院部有很浓的消毒水的味道，在护士台坐着的护士见他出来，打了个招呼，又低头玩手机了。 写满了床号的呼叫台，放着笔和登记簿的桌子，一切都让人觉得没有人情味，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 可就算江瑜出院了又能怎么样呢？回家？那也叫家吗？那也配叫家吗？ 恐怕比起这医院，更加凄凄惨惨。 下午老杨和徐逸严都来探望过江瑜，不过那时候江瑜刚好吃了药睡过去了。三人站在走廊上说了会儿话，据说江明兴最后还是判了两年的有期徒刑，罪名是聚众赌博，涉案金额超过一万以上包括了他之前欠下的赌债。 那些开赌坊的人，组织他人赌博的人判得更重一点，加上又参与了打架斗殴，牵涉了未成年人，最后判了五年。 厉海没把这件事告诉江瑜，他估计江瑜也不想听或者其实是……听了更让他难受吧。 徐逸严说，梁冰因为工作太忙碌的关系，暂时没有要来医院的意思，江明兴入狱的事情也是老杨和徐逸严去帮忙处理的。 再怎么说，也是学生的父亲，徐逸严这个人还挺大方，给买了厚一些的被褥和换洗衣服给送进了监狱里，老杨也自己贴钱拿了点水果和烟给看守。 人家收不收是一个问题，心意到不到，那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至于你……”徐逸严说：“你爸好像还在出差？你妈怎么说你的？” “没怎么说。”厉海笑了笑，“我不是把纱布拆了吗？她看不太严重，也就批评了几句，其他的话也没多说。” “你们这一个个的。”徐逸严叹气，“也不知道家长怎么在教，不会做家长就不要生！” 厉海笑了，“徐老师，你这话当我面儿说没问题吗？” 徐逸严啧了一声，之后又叮嘱了两句才跟老杨一起走了。 厉海的班主任本来也要来，被厉海劝住了，反正他也没什么事，电话里表示了一下感谢就算完了。后来陆正、雷戈和王浩也来过一次，据说学校流传着各种谣言，已经快闹翻天了，厉海也没有想解释的心思，就说让他们爱传传吧。 有些人的经历，总是会变成他人的饭后谈资，大家震惊着，热闹着，欣喜着，好奇着，却没几个人会真的义愤填膺的来帮你。 这很正常，因为人是会趋避利害的动物，谁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所以也就难怪江瑜总是惊讶，厉海为什么总不嫌烦的跟着他。 厉海感觉这短短几日，自己感悟到的事情，学会的东西比他这十几年学到的还要多，而且也更实用。 他回家的时候照例给楼下的两只狗喂了吃的，似乎感觉到他的情绪不高，金毛和拉布拉多也不叫了，只晃着尾巴舔着他的手，十分温和。 厉海蹲在栅栏前摸了两只狗一会儿，觉得身上有些冷了才慢条斯理地晃回了家。 难得的，老妈居然在。 “这么晚才回来？”老妈系着围裙，手上戴着微波炉手套，从厨房探出头来，“是从医院回来？” “……啊。”厉海有点愣，提着书包站在玄关与老妈对视，“你怎么……今天这么早？不是，你在干嘛呢？” “弄点夜宵，我在超市买了羊排，微波炉可以做的那种。”老妈摘了手套，捋了一下落到眼前的头发，“这段时间应该不太忙了，可以早点回来休息。你那个同学……怎么样了？” “得休养。”厉海脱了鞋，慢吞吞走进屋里。 客厅的大灯开着，台灯也开着，电视也开着；厨房里微波炉嗡嗡响，灶台上还炖着一锅什么东西，噗嗤噗嗤地冒烟，香味慢慢地传到鼻端下……厉海觉得这个家变得有点不真实。 “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老妈有些犹豫地说：“打听了一下那孩子的事。” 厉海一愣，皱起眉，“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你平时也没让我们操过心。”老妈似乎太久没直面儿子了，说起话来显得有些僵硬和尴尬，“第一次跟人打架，我还是得过问一下原因吧？” 厉海有点诧异，他以为老妈并不在乎。 “听你班主任说，他的家庭情况似乎很复杂？我听说这次也是因为他，你才……” “都过去了。”厉海不想听母亲如何评价江瑜，他也不想听到任何对江瑜不利的话，“我先回房间了。” “诶。”老妈有些着急地在后头喊：“那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别跟人学坏了啊？小海？我炖了汤，喝一碗吧？” 厉海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道：“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说完径直回了屋里，哐地一下把门给甩上了。 第二十八章 探病 第二十八章【探部 左迟回家以后追问梁冰前因后果，梁冰正被公司的事烦得心烦意乱，随口道：“被他那个爸爸带大，他能学到什么好？！没杀人放火我就谢天谢地了！” 左迟顿时发了火，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是当人母亲该说的话吗！” 梁冰被她吓得一震，思绪终于从纷乱的工作里回过神来，想了想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皱了皱眉道：“我不是……也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江瑜他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江瑜待在他身边总会被他牵连，我没说是他的错，我说得是江明兴。” “有什么区别？！”左迟瞪着一双眼睛，挑着眉道：“他是你亲儿子，你不盼着他好，却盼着他杀人放火？我哥从小到大就没给你们惹过任何麻烦！感情他努力生活就是应该的，稍微做错一点就该被骂活该？凭什么？！你觉得这公平吗？！” 梁冰不悦地皱起眉，“小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妈妈对不起他？我哪里对不起他？我又哪里对不起他们父子了？” 梁冰说到此处，情绪也有些压制不住，“江明兴那个德行，不会赚钱就算了还一天到晚往外头赔钱！十个家送给他也不够他败的！我给他留了个后，没让他在父母面前抬不起头已经仁至义尽了！离婚之后他缺钱，欠赌债，我哪一次没帮他还钱？！我该的吗？！那对我又公不公平！我又凭什么！” 梁冰拍着桌子站起来，伸手往门外指，“你去问问你哥，你去问问他！他生活费、学费是谁给他出的？是他那个无能爸爸吗？！” 门在此时应声而开，左迟的父亲顶着夜色星光走了进来。 他换了鞋一抬头就看到餐厅里母女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愣了愣，“怎么了这是？” 餐桌上餐盘都没收拾，左迟的筷子还掉在了地上，左叔弯腰捡起来，又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怎么了？跟妈妈有什么意见不合吗？” 左迟能对梁冰发火，对着她这个时而温柔，时而威严的父亲却发不起什么火来，听父亲这样说，左迟抿了抿嘴角，坐了下来。 “没什么……”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提江瑜的事了。 没想到梁冰却冷冰冰地道：“你问问你宝贝女儿，是不是被人诱导了。” 左迟一愣，“什么诱导？你在说什么？” “你自己说，是不是江瑜告诉了你什么？你去医院看他了，对吧？”梁冰道：“江瑜说了什么？他跟你抱怨了？还是他觉得我对不起他，让你来刺激我？” “妈！！”左迟不敢置信地吼了一嗓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哥哥没教过我这些东西！” 左叔皱起眉头，绕过桌子揽了揽梁冰的肩膀，“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江瑜怎么了？” 梁冰一手撑着额头，沉默了好半天才道：“江明兴不是把钱都拿走了吗？江瑜去找他，找到赌坊里，跟人打架被打伤了，好像是骨折……他老师跟我打的电话。” “怎么没告诉我？”左叔眉头拧得更深，“这种事你怎么不早点说？小迟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了。”左迟咬着嘴唇说，“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去看过了？人怎么样？”左叔想了想，“梁冰，你明天买点水果，拿点钱过去看一看，顺便问问他爸爸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江瑜目前是一个人了，让他来家里住吧。” 左迟一喜，“对啊对啊，哥哥现在很需要人照顾。” 梁冰别开目光，“你们都不反对，我又反对什么？我平时做什么都看你们俩的意思，从以前到现在，我哪点没伺候好你们？现在倒好，我姑娘来说我没人情味，看我老公这意思，我也是做得不对了？” 左叔叹气，拍拍老婆的肩，“我知道，你是怕你太积极了，我和左迟心里不舒服。你有多为这个家庭考虑，我都知道。” 梁冰眼眶一红，半天才吸了吸鼻子说：“我这两天实在太忙了，没能抽出时间……我明天会去医院。” “恩。”左叔笑了笑，又看向左迟，“好了，跟妈妈道个歉，怎么能这么没大没小呢？” 这场家庭风波，在左叔的引导下还没掀起什么风浪就归于了平静。 当天深夜，等母女二人都睡着了，左叔独自起身去了书房。他在书房里静静坐了片刻，点了根烟，又拉开书桌最下方的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有玩具，有已经碎掉的橡皮泥，还有几封泛黄的信封和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他没将相片拿出来，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看了一会儿，又将暗格合上了。 他摸过桌上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 “喂？是我，嗯……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第二天厉海一早起床洗漱，然后背着书包要出去给江瑜买早饭。 他都想好了，豆浆，小笼包加两个蛋挞，江瑜一定喜欢。 出门的时候，旁边主卧的门被推开，老妈居然这个点还没去上班，她还穿着睡衣，明显不准备出门。 “去哪儿？”老妈问，“去上课？” “学校那边我请了几天假。”厉海摸了摸额头，“我去趟医院。”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9节 “不舒服？”老妈一下紧张起来，迈步往他这边走过来，“头疼？” “没……”厉海皱了皱眉，不太习惯地往后退了退，主动拉开了和母亲的距离，“我去看看江瑜。” “……是你那个同学？” “恩。” 老妈按下不悦的表情，顿了顿才道：“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回了。”厉海换好鞋子，拉开大门，“我就在医院吃。” “你要不要干脆住医院好了？”老妈终于没忍住发了脾气，“那同学跟你什么关系？你至于伺候人家到这种地步吗？每天早出晚归，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我就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调查我？”厉海眯了眯眼，在门口站住了回过头来，“你有时间调查我，怎么没时间回来一起吃个饭？” “我……”老妈话还没说完，厉海摔门而走，半点余地都没留。 好心情有些被破坏了，厉海走到楼下，从包里掏出饼干从栅栏里扔了进去。 金毛和拉布拉多叫着跑来，又摇着尾巴朝饼干扑过去。 厉海隔着栅栏摸了摸两只的头，看着它们低头抢饼干，自言自语说：“她就跟你们家主人一样，一时想起来了呢就喂点，没想起来呢就放着不管，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在谁的酒桌上，现在我不需要他们了。” 厉海冷笑了两声，提了提书包，“走了，晚上给你们带好吃的。” “汪！” 江瑜连着几天睡觉都不安生，躺着不动呢，难受，动一下呢又痛。 常常睡着睡着，半边身子就麻了，麻到整个人惊醒过来，喘着气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四周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于是他又强迫自己重新睡过去，但往往睡不了多久又会惊醒过来，如此反复，哪儿哪儿都不是滋味。 反而睁眼等天亮，等着厉海提着早餐带着笑容出现在门后，成了孤枕难眠时最期待的事情。 今天也不例外，不到九点，厉海提着早餐准时出现了，比送药的护士还要准点。 厉海进门的时候单间病房里的厕所里正传来洗漱声，厉海关上门，将早餐放在桌上，又走到厕所门口探头探脑地看，“在上厕所？” “没。”江瑜咬着牙刷从门后瞪了他一眼，“干嘛一脸遗憾的样子？” “嘿嘿。”厉海傻笑了两声，靠在门边看着江瑜刷完牙，又伸手帮他拧了洗脸帕，本来想帮他擦脸，被江瑜抢了过去。 “我又不是弱智！也没有半身不遂！” 厉海嗯了一声，但似乎压根没听进去，“我买了豆浆和包子，还有蛋挞。” “哦，不错。”江瑜抹完脸，把帕子粗鲁地一挂，走出来说：“这一晚上睡得腰都酸了，吃完饭陪我活动活动？” “好啊。”厉海点头，扶着他在窗边坐下了，又给他把早餐送到面前，“方便吃吗？我喂你？” “你每天都要说一遍，不腻吗？”江瑜翻个白眼，伸手去拿豆浆，厉海又把纸巾放在他面前，怕他把豆浆洒出来，笑着说：“你要是让我喂，我就不用问了。” 江瑜喝了口豆浆，嘴边留下一圈白沫，“你闲着没事干，就回去上课啊。” “不想回去。”厉海撑着下颚，也拿了个包子，“跟你在一起比较好玩。” “玩？玩得脑袋上缝针？”江瑜嗤了一声。 厉海咳嗽两声，转开话题，“中午想吃什么？” “……我们正在吃早饭啊大哥。”江瑜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你的人生除了吃，还能不能更有追求一点了？” “有啊。”厉海一本正经地说：“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 “哟呵。”江瑜乐了，“还保密呢。” 半夜三更那种惊醒时仿佛孤身一人的感觉在阳光下，在厉海废话式的聊天中消失殆尽，好像从未出现过。 江瑜自己都没发现，他住院的日子，笑得时候反而比平常多。当然，只要他不去想未来要怎么走下去的话。 人总是习惯性躲避那些不想去思考的事情，困难的事先放一放，不想去想，那就放一放，放啊放的，也不知道最后放到了哪里去。 明明知道这是不得不面对的事，但还是自欺欺人的想暂时能拖过一日，便拖一日。 住院的时间，仿佛成了一种缓刑期。 厉海想的反而没有江瑜那么多，他很乐于沉浸在目前和江瑜相处的氛围里，这是唯一一次，他与江瑜靠得这么近，江瑜的心房在一点点地为他打开，厉海为这种“拥有希望”的感受而激动和兴奋。 吃完午饭，厉海找了个轮椅推江瑜出门晒晒太阳。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江瑜披了个外套，腿上搭了条小毛毯被推进了医院的后花园里。 厉海在他身边蹲下来，与他一起遥遥看着花园里的某一点。 静默几秒后，江瑜说：“我给你出个题，你来猜？” 厉海说：“好。” 江瑜：“有个白痴坐飞机，把飞机上的马桶拆下来丢下了飞机，为什么？” 厉海想了想，“是马云的意思吗？” 江瑜目瞪口呆，“关马云什么事？？” 厉海摆摆手，又想了想，“因为马桶惹他不高兴了？啊，马桶里藏了东西？” “你牛逼，你去飞机上的马桶里藏个东西我看看？”江瑜吭哧吭哧笑了半天，说：“因为他是白痴啊！白痴！” 厉海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厉海说：“那我也给你出个题，你猜。” 江瑜一副没人能难倒我的样子，挑眉，“你说。” “两个人掉进陷阱里，死的那个叫死人，活的那个叫什么？” 江瑜勾起嘴角，慢悠悠道：“活的那个叫救命。” “哎呀。”厉海一副吃惊模样，“你好聪明啊。” “神经。”江瑜推了他脑袋一下，“这么简单的题，你故意放我水啊？” “我崇拜你啊。”厉海顺势拉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所以你说什么都一定是对的，我坚信。” “肉麻。”江瑜看着他拉住自己的手，心里有一丝异样滑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居然没想去追究，“我手凉吗？” “恩。”厉海搓了搓，“我给你捂捂。” “好孩子。”江瑜笑嘻嘻道：“你对我这么好……以后我又是一个人了，会很失落的。” “我会陪着你的。”厉海轻轻道：“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会是一个人，放心吧。” “这种话你应该拿去骗小姑娘说。”江瑜笑笑，“跟我说有个屁用。” 厉海也跟着笑了笑，没答话。 二人一时都沉默下来，江瑜的手指在厉海手心里动了动，像是做了个弯曲的动作。大概他是无意识的，可厉海却觉得这指尖像是搔在了心房上，痒痒酥酥的，让人欲罢不能。 他又握得紧了些，感受着彼此手心传来的温度，缠绵在一处，心跳似乎也跟着快了点。 气氛正好，突然远远地有护士喊：“江瑜！江瑜！你有访病的客人！” “恩？”江瑜回头，厉海也跟着回头。 厉海的笑容还在脸上没有收回来，目光正好与站在台阶上的母亲撞上了，厉海还没来得及震惊，江瑜却是一震。 “梁冰？” 厉海一愣，想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才发现自己母亲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花篮的女人。那女人穿着小西装，踩着高跟，头发盘起来画着简单而精致的妆容。 那双眼睛，跟江瑜和左迟很是相似。 第二十九章 去处 第二十九章【去处】 “梁冰怎么会来？”江瑜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随后目光落到站在梁冰前面的女人脸上，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那女人又是谁？要债来的？” “……那是我妈。”厉海有点尴尬，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解释。 “你……你妈？？”江瑜愣住了，“来找你的？” “应该是，不过看这样子……估计也要找你。”厉海皱皱眉，站起身手扶上轮椅推手上，“我先送你回房间。” 江瑜恍然大悟，“这是来兴师问罪的？也是……毕竟是我害得你……” “跟你没关系。”厉海打断他的话，“是我自己要跟教练去的。” “估计在你妈眼里不是这么回事。”江瑜笑了笑，“没所谓啦，她也是担心你，要打要骂我认了。” 厉海牙关咬紧，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江瑜，自己的母亲也不行。 更何况老妈懂什么？她根本什么都不懂，也不懂江瑜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如果老妈真的要对江瑜兴师问罪，他绝不会只是看着。 打定注意，厉海面无表情地推着轮椅回到了病房中。 老妈和江瑜的母亲在身后跟着，谁也没主动跟谁打招呼，这一行人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也是古怪的可以。 进了病房，关上房门，梁冰才对厉海的母亲开了口。 “您好，我是……江瑜的妈妈，请问您是？” “我姓徐，是小海的妈妈。”厉海的母亲笑了笑，从包里摸出一个封得厚厚的红包来，“这是我带给孩子的一点心意，我估计这些日子来看他的人水果啊，花篮啊该送得太多了，水果放多了吃不完会坏掉，我干脆就实在点，您别见怪。” 徐妈妈说着就把红包塞进了梁冰手里，梁冰表情古怪，看了床上的江瑜一眼，目光落到病床边的柜子上，那上面只有一束用玻璃瓶装起来的花，还有两袋子水果，再多却是没了。 梁冰想都想得到，花和其中一袋水果肯定是左迟送的，另外一袋水果要么是江瑜的老师送的，要么是同学，要说什么亲戚之类的来探病，怕是一个都没有。 梁冰将红包压在了江瑜枕头下面，看了江瑜一眼，“还不说谢谢？” “谢谢阿姨。”江瑜乖巧地笑了笑，看着特别阳光活泼，“阿姨来就来呗，还送东西干什么，我也没什么大事，倒是厉海……” “我说了这跟你没关系。”厉海沉声打断，屋里三人顿时都看向他。 厉海抿了抿嘴角，看向老妈，“你突然跑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家医院？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梁冰皱了皱眉，这时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一直站在自己儿子身边的大男生。厉海个子高，本来是站在人群里特别引人注目的存在，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大部分人会注意到那里站着一个高个子的人，可也就仅此而已，比起厉海，脸上带着笑容，说话大大咧咧的江瑜反而更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徐妈妈不悦道：“我一问你们班主任自然就知道了，这有多难吗？你这孩子……”徐妈妈还记挂着在陌生人面前得维持住形象，话没说得太过分，声音也不大地道的：“妈妈关心你，也关心你的同学，来看看怎么了？” 江瑜拉了拉厉海的衣摆，厉海低头看向他，江瑜的目光却转向徐妈妈。 “徐阿姨，谢谢你来看我，厉海从受伤之后脑袋经常时不时地抽疼，他跟我说晚上不太容易睡得着，所以最近脾气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 江瑜笑嘻嘻的，话音很轻，徐妈妈本来有意质问前因后果此时也找不到恰当的时机开口了。她犹豫了一下只好转向儿子，“你怎么不跟妈妈说？别是伤到脑袋里面了，走，妈带你再去复查一下。” 厉海想说不用，江瑜却推了他的腰一把，“去吧去吧，脑袋这东西可不是说着玩的，去看看也好。” 厉海不想拂了江瑜的意思，他看得出来，江瑜不赞同自己和老妈闹矛盾。想想江瑜家里的情况，厉海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只得提起书包说：“那我一会儿再过来。” “嗯。”江瑜挥挥手，“阿姨慢走。” “……诶，你也好好休息。”徐妈妈点点头，又跟梁冰打了个招呼，“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客气了。”梁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习惯性的精英微笑，那双眼睛弯起来显得更好看了一些，“让您费心了。” 病房门打开，重又关上，厉海站在门外看着门板发了会儿呆。 徐妈妈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过来，“你干什么呢？过来，我还有话问你。” 厉海面无表情看她一眼才慢腾腾迈动步子跟了上去。 病房中，梁冰在屋里转了一圈，看厕所里洗漱用品都是齐的，屋里也打扫得很干净，又伸手拨开窗帘往外看了看，最后才在窗下椅子里坐了下来。 “这房间不错啊。”梁冰翘起二郎腿，说：“谁帮你弄的？” “班主任。”江瑜面对母亲，脸上灿烂的笑容消失殆尽，“你来干嘛？” “你妹妹和你左叔都让我来看看你。”梁冰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干嘛，什么话不对挑什么话说地道：“你手如何了？还能用吗？你就跟江明兴学吧，总有一天跟他一样废了。” 江瑜清清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梁冰拧起眉，“哦什么哦？哦叫回答吗？江明兴成天也不知道在教你些什么东西，好好的学不去上，倒是学会打架了？还把警察给惊动了，你知道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什么表情吗？江瑜啊江瑜，你真是能干了啊你。” 江瑜笑了，笑了半天才说：“哦。” 江瑜也不知道是被戳中了什么点，哦完以后就又笑了起来，笑了半天也停不下来。 梁冰抱着手臂看他，“好笑吗？你是觉得很好笑吗？你长大了，哦，翅膀硬了，想干嘛干嘛了是吧？打了一架，惊动了警察，班主任，你们学校同学也都知道了，你很得意？就你能耐了是吧？” 江瑜用没受伤的手抹了把脸，饶有兴趣地看着梁冰，“你这是来教训我了？” “我是你妈，我不教训你谁教训你？”梁冰道：“你以为我想教训你吗？这要是换了别人，你看我多说一个字吗？” “哦，所以你这是在尽一个母亲应尽的职责？”江瑜瞪大了眼看着梁冰，“我是该跪下领旨呢？还是感恩戴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您歌功颂德一遍？”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梁冰一拍椅子扶手，气道：“你跟江明兴是要把我活活气死啊，啊？你俩就是联合好了来玩儿我的是吗？你医药费谁给，你这一天几百元的病房钱谁给？你以为江明兴会给你吗？” “他坐牢啦。”江瑜眨巴眨巴眼，“判了两年呢好像。” 梁冰一愣，呆了半天才道：“谁告诉你的？” “我听到啦。”江瑜一脸轻松地说：“我们班主任和教练偷偷说的时候，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却没想到我听到了。” 梁冰消化了半天这个消息，沉默了片刻才说：“关得好……免得一天到晚祸害人……”她又看了江瑜一眼，啧了一声站起来，说：“等你可以出院了，给我打个电话，我让司机来接你。” “接我干嘛？上你们家住去啊？”江瑜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也……” “你左叔专门说了，你就在家里休养。”梁冰从包里拿出钱包，数了几张红票子递给江瑜，“先拿着，吃饭用药哪里都要钱，不够了再打电话。” 梁冰说完，见江瑜没伸手过来接着干脆就直接甩在了被子上。 “我还有个会要开，年底了谁都忙，你可真会挑时候。”说完她背上包噔噔噔地走了。 江瑜盯着那几张红头面无表情看了半天，之后又费劲地侧过身，忍着痛把塞在枕头下的红包拿出来，单手抖了抖，掉了好几张红头，目测估计得有个六百左右吧？ 加上梁冰拿的，有个一千多元了。 江瑜伸手将钱都聚到一起，可不知道为什么，手有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先是手指尖，再然后是整个手腕，抖得跟羊癫疯了一样，最后他把被褥一掀，钱漫天洒了出去。 江瑜一言不发，没有嘶声裂肺地大叫，也没有哭，只是坐在床上狠狠地喘气。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手握紧成拳一下下砸在软软的被褥上，他砸得很用力，床板都发出了咚咚的声音，片刻后他才安静下来，目光空洞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麻木地缩下床，费力地将洒落一地的钱捡了起来。 等厉海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归于一片安静，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江瑜盖着被子，看着窗外啃着苹果，厉海皱眉，“洗过没有啊拿了就吃？” 江瑜唔了一声，“随便啦，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厉海啧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我妈……已经走了，没给你添麻烦吧？那个……阿姨呢？” “你说梁冰？”江瑜舔了舔嘴角，“走啦，她忙得很。” “哦。”厉海见他不想多说，也不问了，走过去坐在床铺边上，“我妈拿了多少钱给你？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拿回去还给她。” “六百。”江瑜笑起来，“别啊，你还回去你妈心里怎么想？算了……诶，你脑袋看得怎么样？” “没事啊。”厉海无语地看他一眼，“都你乱说瞎话瞎编，我跑了一轮的检验室，到处都排队，烦死了。” “让你妈安心就行了。”江瑜咬着苹果，好半天才说：“别跟你妈瞎闹，多大的人了，别跟我说你还有叛逆期啊，扯呢。” “怎么没有啊？”厉海也拿过一个苹果，在身上擦了擦就放进嘴里，咔嘣一下咬得可脆，“我叛逆期得到六十岁。” “什么鬼……”江瑜笑起来，迟疑了一下又说：“我把这几天的饭钱给结了吧，还有你给我买的洗漱用品，还有……” “这事你出院再说。”厉海挥挥手，“跟我客气什么，我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那，谢谢啊。” 江瑜欲言又止，难得看起来有些扭捏，厉海感觉到什么，放下苹果盯着他的脸好奇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啊？” “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江瑜把苹果在手心里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道：“我，我出院之后，可以去你家……借住一段时间吗？房租我会给的！” 厉海：“……” 厉海：“……” 厉海：“……” 厉海的脑内此时正有无数的礼炮在燃放，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小天使也吹着喇叭飞了过来。 爱神丘比特抛了个飞吻，上帝在云端上对他说了句yes，还亮了亮白牙，竖了个拇指。 太过兴奋和狂喜，让厉海的面部表情一时错乱，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好，结果变成了面无表情。 江瑜回错了意，赶忙道：“我就说说，不行就算了，也是啊……陌生人突然去你家……” “什么陌生人！”厉海大吼一声，差点把江瑜吓床底下去，“谁是陌生人啊！你现在还跟我说这个？！” 江瑜哭笑不得，“那你……啥意思啊？” “住啊。”厉海又咬了一口苹果，咔嘣咔嘣地咬着，以发泄内心的狂喜，“干嘛不住？住住住，我其实之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有个人照顾你总要好一些吧？可我又怕你不答应，所以一直没提。” 江瑜松了口气地笑起来，“那谢谢你啊，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那个……也不给叔叔阿姨添麻烦，房租我也照付。” “这些都之后再说，再提钱跟你翻脸。”厉海揉了揉江瑜的脑袋，看见江瑜手里的苹果，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拉过对方的手就啃了对方手里苹果一口，“这苹果还真甜！” 江瑜：“……” 第三十章 同居 第三十章【同居】 医院床位稀缺，按理说像江瑜这种又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的患者，完全可以回家自己休养，只要定时吃药，定时来换药复查就行了。 也就是徐逸严帮忙，才让江瑜在医院躲过了家中这段混乱时期，这住了还不到两星期，住院部就来征求江瑜同意，让他把床位让出来了。 老杨开着快散架的比亚迪来住院部楼下接他，厉海提着书包，还有收拾好的睡衣、洗漱用品啥的一路小心翼翼扶着江瑜从大门出来，老杨笑着说：“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得了啥绝症呢。” 江瑜也笑，“他把我整个人架着，我都快离地起飞了。” 厉海尴尬道：“我这不是怕你被撞着摔着嘛。” 老杨将东西都扔后备箱里，又帮忙打开车门，看着江瑜坐进去问：“你跟你妈说好没有？真不住她那边？那也是你的家啊。” “那不是我的家，我还没厚脸皮到这地步……再说她也不想看到我，我没必要给彼此都找不开心，我也没那么多精力跟她耗。”江瑜调整了一下坐姿，说：“倒是厉海，你跟你妈妈商量好了吗？” “说好了，放心吧。”厉海也跟着坐进车里，关上门说：“我爸本来这周回来，结果临时接到通知又飞走了，这连地都没挨一下，估计得下个月才回来了，我妈明天也要出远门开会，家里没人，你妨碍不到谁。” “你爸妈好忙啊。”江瑜有点惊讶，因为没听厉海说起过家里的事，那天他看到徐阿姨一脸担忧的样子，还以为他们家里人关系很亲密很好。 “是挺忙。”厉海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老杨将车开到厉海小区门口，又帮着把东西往小区里拿。其实本来也没多少东西，江瑜自己一只手也能搞定，可厉海就是不让他拿，抢着把所有事都先做好了。 三人走到单元楼下，金毛和拉布拉多在栅栏里叫起来，厉海随手从包里掏出两个卤蛋扔了过去，江瑜惊讶，“你家的狗？” “不是，别人家的，我经常喂它们。”厉海笑着介绍，“这边这个是金毛，那边那个是拉布拉多。” “我认得出来。”江瑜一头黑线，“没名字吗？” “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厉海拉着江瑜没受伤的手，让他隔着栅栏摸了摸金毛的脑袋，“我没听过它们主人叫它们，所以不知道它们的名字。” “你这心操得够可以的啊。”江瑜笑道：“楼下的狗吃没吃饭你也要管。” “我不管，它们早就饿死了，不饿死也得病死。”厉海觉得这一切像在做梦，跟江瑜站在自己家楼下，和他一起聊对自己来说意义非凡的两只狗，这都是他曾经在想象中才做过的事情。 而现在一切都成了真。 厉海的话唠一开，顿时滔滔不绝起来。 江瑜知道了这两只狗的主人的事，知道了小区里哪家住户花了两万多修的自制花园结果被判为违章建筑强制拆除的事，知道了哪栋单元楼顶有人弄了个温室，养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植物，知道了哪家养的红贵宾居然会自己坐电梯上下楼找其他住户家的狗玩等等等等…… 都是一些日常的小事，普通的小事，似乎是每个人身边常有的事情，但对江瑜来说却充满了新鲜感和活力。 直到老杨叮嘱了二人几句离开了，江瑜的笑容都还挂着脸上。 “太扯了。”江瑜还对那只会坐电梯的贵宾犬念念不忘，“真想见见，你知道是哪个单元的吗？” “知道啊，我碰到好多次。”厉海帮他洗了个杯子出来，又倒上茶水放到江瑜面前，“改天带你去看看。” “你们小区里的事真多。”江瑜不无羡慕道：“不像我们那儿，三姑六婆的整天除了嚼舌根没其他事可做了。” 厉海在江瑜身边坐下，给他指，“你就睡我旁边的卧室，主卧在对面，基本他们也不回来住，你安心待着就好。” 江瑜左右看看，“你们家环境挺好的，比我家好太多了……诶那个是自动扫地机器人吗？” “是。”厉海看他感兴趣，就把扫地机给弄了出来，打开开关让它在屋里嗡嗡嗡地工作。 江瑜直直地盯着，看那圆溜溜的家伙一撞到桌子椅子就自动绕开了，看着特别可爱。 “真好玩……”江瑜都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种话了，厉海又给他介绍家里各种东西怎么用，还让他去书房看了看，“书房你想怎么用都可以，平时是我在用，他们都不进来的，电脑你也随便用，有游戏……哦，你一只手没法玩。” “可以看网站，看电影。”江瑜帮他把话说了，笑道：“我知道怎么用，我不知道的会问你，你这也太敬业了，敬业的让我都有点紧张了。” “别啊。”厉海挠了挠脖子，“我也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不知道该怎么说。” “真的？”江瑜有点惊讶，“你没带过朋友回家玩吗？我以为这很正常？” “要玩什么，外面都可以玩，在家里反而无聊。”厉海说：“一起坐着看电视吗？多傻逼啊。” “也是……”江瑜想了想，“我以前倒是很想带朋友到家里玩，我觉得这是一种……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一种代表我们关系很好的标志，不过一直到现在也没成功过。” 厉海说：“等你好了，我去你家玩可以吗？” “可以啊，反正现在江明兴也不在家里了……”江瑜说到此处，情绪似乎稍微低落了一点，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你跟老杨他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啊？” “啊？”厉海一愣，“瞒你什么？” “江明兴的事啊，你们以为我真的不会去问吗？”江瑜在屋里转了一圈，拉开餐厅的椅子坐下了，“虽然我实在不想管江明兴的事，但我也没冷漠到完全不过问吧？” 厉海一时有些尴尬，他其实好几次想找机会告诉江瑜，可到了嘴边，却又莫名其妙地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你……你爸他……” “我知道，判了两年……已经进去了吗？我也不知道这个流程是怎么走的，要办什么手续吗？家里人签字什么的？” “徐老师他们都弄好了，你不用担心。”厉海忙道：“该送的东西也都送了，吃喝都不用担心。” “哦。”江瑜砸了砸嘴，又四下看了看，“我们……晚饭吃什么？” 厉海勾着嘴角去买菜，提着个口袋，笑得一脸神经病样的在菜市场的小摊小贩前晃来晃去。 他在买菜，买菜回去煮给江瑜吃，江瑜在自己家里，晚上他就睡在自己旁边（的卧室）。老爸老妈都不回来，他会有很多天的时间跟江瑜独处，独处！！ 多么美妙的词。 厉海想着江瑜喜欢吃的菜，选了几样提着往回走，路上又好心情地买了一袋狗粮，到家楼下时，把狗粮拆开，往栅栏内侧倒了一些。 “以后有机会，把你俩买过来就好了。”厉海思考着说：“现在不行，我妈不喜欢养动物。到时候给你俩取个新名字，金毛就叫小海，拉布拉多就叫小瑜，好不好？” “……汪。” 刚出电梯，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王浩。 “喂？”厉海提着菜站在走廊上，“王浩？有事吗？” “听教练说江瑜住你家去了？”王浩问。 “是啊。”厉海一说起这个嘴角就开始往上扬，语气里都不自觉带上一股子甜蜜气息，好像两人已经怎么着了似的，“他伤还没好，我照顾他，怎么了吗？” “……队里的人都说要来看看他，你看方便不方便？” “啊……”厉海想说不方便，可想起江瑜之前的话，似乎是很想邀请一次朋友到家里来玩，有一种很热闹的感觉。于是他只好撇撇嘴，不甘不愿地说：“可以啊，刚好我买了菜，你们一起来吃晚饭吧。” “……你买菜？”王浩觉得有点幻听，“买，买了些什么？” 厉海完全没觉得自己的形象已经在队长心里有点崩塌了，还一本正经地说：“你们要来的话，我还得再去买点，唔，晚上煮火锅吧？你们吃辣还是不辣？” 王浩：“……”这个世界略微有点崩的样子。 厉海挂了电话，又小跑着去了一趟菜市场，回来之后满头大汗，江瑜站在门边吃惊地看着他，“你去哪儿买菜了？还……还买这么多？” “王浩他们待会儿要来看你。”厉海说：“我煮火锅，你火锅吃清汤对吧。” 江瑜不悦道：“我吃辣的，爷们儿就是要吃辣。” “得了吧，之前是谁在厕所拉肚子的？不能吃辣就别勉强，对肠胃也不好。”厉海把菜都放厨房里，又去脱了外套，穿着灰蓝色的针织衫围了个围裙，戴了个袖套准备洗菜做饭。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那天是因为……吃了火锅？” “嘿嘿嘿。”厉海怪笑了两声，猛地又觉得自己有点骄傲过头了，赶忙收了笑容，道：“凑巧。” 江瑜：“……” 江瑜身后的扫地机还在嗡嗡嗡地慢条斯理工作，电视机里放着娱乐新闻，厨房里帅气的大男生踩着毛绒拖鞋，拧着眉研究菜色，江瑜一时半会儿有点没回过神来。 “你……”江瑜见厉海转过头来，又摆摆手，“没事没事，需要帮忙吗？” “你去休息。”厉海说：“我一个人搞得定，放心吧。” 江瑜点点头，抿了抿唇又看了厉海的侧脸一会儿，见他正式开始动工了，才从厨房退了出去。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洗菜声，江瑜单手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水杯在屋里漫无目的地晃悠。 主卧的门锁着，江瑜也没兴趣进去，他先在书房里晃了会儿，一整面墙的书架上什么书都有，感觉完全摸不准厉海的读书习惯——从如何养宠物，到如何养花，养鱼，下围棋，国际象棋，军事书籍，如何清洁厨房，厕所……到各种类型的，散文集，名著都有。 江瑜发现最下层还有许多漫画，随便抽了一本出来翻了翻……居然是柯南。他以为起码也得是灌篮高手什么的啊。 电脑桌上也放着很多书，还有笔记本，玻璃架子上有一些手工制作品，看得出来制作时间已经比较久远了，东西也显得很陈旧——是一排颜色不一，形状不一的四驱车，车上的贴纸都泛黄了。 电脑桌旁边的球筐里放着两个新旧不一的篮球，江瑜单手抓了一个起来，在地上拍了拍，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待会儿让楼下的人投诉扰民就不好了。江瑜又把篮球丢了回去。 书房隔壁是两个次卧，一个是江瑜要住的房间，一个是厉海的。 厉海的房间门开着，床上丢着刚才脱下来的外套。江瑜摸着门框慢腾腾迈进去——鬼知道他为什么要小心翼翼跟做贼一样？ 厉海的房间很简洁，比起书房，这里几乎就没放什么东西了。 一张床，一张书桌，一盏台灯，一只衣柜。 然后江瑜的注意力放在了床上的枕头旁边，那里整整齐齐叠着一件很眼熟的衣服。 是江瑜的外套。 第三十一章 察觉 第三十一章【察觉】 王浩一行人来的时候，厨房的菜弄了一大半，还剩下一小半没弄完。 江瑜单手拿着碗出来摆在桌子上，厉海去开了门，雷戈叫了一声扑了进来，跟个神经病似地大喊：“当当当当——surprise！” 江瑜从桌边绕出来，说：“都来了啊？谢谢谢谢，没想到我面子这么大呢？”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雷戈推开厉海旁若无人地进了屋，转着脑袋四下看着，“我可要好好参观参观咱们厉偶像的家，诶厉海可以拍照吗？” “……你随意。”厉海示意众人不用换鞋，转身又急着朝厨房走去，“我还有一堆东西要弄，你们自己玩。” 王浩看着雷戈，“你拍照想干什么？” “发朋友圈，发班级群。”雷戈嘿嘿笑，“这可是咱们学校多少女生想来的圣地啊。” “你敢发一张试试。”王浩吊起他那双凶狠的三角眼，指了指雷戈，“懂不懂什么是尊重他人隐私？你敢发我就敢踢你出队！” “噫……”雷戈撇撇嘴，放下了手机，“又不是你家，凶什么凶？人厉海都说随便了。” “别人说随便你就真跟人不客气啊？”王浩懒得搭理他，跟着厉海进了厨房，“我来帮忙，还有什么没弄的？” “蘸料碟子，你们喜欢吃什么？啊，香菜和葱也还没切。” “行，这个我来。”王浩左右看看，拉开柜门找出碟子，又挽起袖子很快张罗了起来，看那副样子倒不像是第一次握刀的。 江瑜在厨房外头看着，雷戈凑到他身边说：“不用担心，咱们老王队长自小就给妹妹张罗吃的，为了妹妹什么菜都会做，西式甜点都会做呢。” “老王是谁啊！”王浩吼道：“再给我乱取外号我踢你出队！” “小气……”雷戈挑眉，“动不动就踢人出队，听着跟要离婚一样一样的。” 江瑜噗嗤笑了出来，“都是些什么破比喻……” 江瑜坐到沙发上去，其他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伤怎么样，雷戈最直接，直接就问是怎么弄伤的。 “学校里都闹翻天了，说你跟厉海路上遇到了街头混混，被揍残了。” 江瑜好笑又好奇，“为什么这么传？谁最先开始传的？” “那哪儿知道？”另一队员道：“反正听见的时候已经这样了，大家去问了教练，教练没否认也没肯定，不会是真的吧？” “当然是假的。”江瑜翻个白眼，“就……不小心摔的。” “厉海也是摔的？”其他人都不信，“你俩什么运气，还有摔都摔一处的？那他怎么没骨折，就你骨折了？” “我运气不好呗。”江瑜砸砸嘴，“学校里还传什么了？” “啥都有。”雷戈想了想，“还有说是你家欠债了，被要债的人揍的，厉海是去帮你的。还有说你爸进监狱了。” “最后一个真夸张。”另一队员道：“这是怎么扯进来的？” “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话不用负责呗。”雷戈看看江瑜脸色，“真是摔的？” “摔的。”江瑜笑了笑，又推了雷戈一把，“劳烦让让，我看不见电视了。” “切……”雷戈往旁边一倒，翘着二郎腿手枕着脑袋，“没劲……” 周围人闹哄哄的，有去看书房的，有去厨房瞎折腾的，也有坐一边跟江瑜一起看电视的。 江瑜目光在电视上，听觉却在厨房里。他能听到厉海和王浩的说话声，伴随着菜刀的咄咄声和水声。 偶尔听不清了，他会侧头往那边看一眼。厉海在笑，笑得还挺开心，王浩那双吊眼看着虽然可怕，可他意外的并不是个坏人，似乎对厉海一直都挺护着的，此时左右这么多人，也就他在真心实意地帮忙。 江瑜猜，他并不是真的要来看自己，而只是想看看自己和厉海到底什么时候好成了这样吧。 江瑜突然赞同起之前厉海说的话了，玩的东西外面都有，何必来家里凑成堆？一起坐着看电视吗？ 他转头看了看雷戈和几个同样坐着看电视的大男生……似乎确实是挺傻逼的。 “你喜欢看什么电视？”雷戈按着遥控器，一脸无聊地道：“百家讲坛？相亲？诶这女的怎么样？” 江瑜觉得绑着绷带的手臂有点痒，又挠不到，于是坐立不安地说：“不怎么样。” “江小瑜，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问这个做什么？”江瑜觉得每次跟雷戈说话都跟不上他的思维，“反正不是这样的。” 旁边几个男生笑起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其他的人也凑过来了，大家最后都挤在沙发上看相亲节目，并且对着女嘉宾们评头论足起来。 “这女的太强势了……” “这个不错，看着挺可爱的。” “得了吧，她敢卸个妆看看吗？” “我觉得这个不错，妆也不浓，穿着打扮也挺简单的，说话也好听。” “哦……”雷戈抬高了音调拖长了尾音，笑着道：“这种的，不就很像那谁谁嘛……” “那谁谁？！” “那谁谁！” 几个男生瞎起哄，笑闹声震得天花板都要掉下来了。被起哄的男生涨红了一张脸，窘迫道：“别乱说！你们一天到晚的……哎呀……”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10节 “哎呀。”其他男生学着他的声调重复了一遍，然后又齐齐哄堂大笑起来。 客厅里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厨房里二人的注意，王浩挽着袖子走过来，拧着眉像个长辈似地道：“还有没有规矩了！小心邻居来投诉！” 厉海也跟着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情况就是一皱眉，“都起来，就这么点儿地方挤在一起干什么？一会儿撞着江瑜的手！” 一屋子人顿时愣了愣，随即几个靠江瑜近的男生才反应过来，赶忙让开，“对不起对不起！没撞到你吧江瑜？” “啊，没事，没撞到。”江瑜有点愣，看了厉海一眼，“我知道躲开的，撞不着。” “那也不行。”厉海挥手赶苍蝇似的把人都赶开了，“坐餐桌边去，马上可以吃饭了。” “哦哦哦——”一群人叫着就散了开去。 王浩看了江瑜一眼，擦了擦手，“你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养养就好了。”江瑜调侃他，“没想到你的长相和你的性格完全不符啊，不仅爱瞎操心，还会做饭。要么，下次给带份甜点来试试？” 王浩瞪了他一眼，“还来劲了是吧？” 江瑜无辜脸，“你这样子，像是真心实意来探病的吗？” 王浩翻个白眼，转身就走，厉海笑着跟了进去，进厨房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江瑜，那模样，像极了宠溺着某只小兽，因为宠爱，所以任由他怎么做都可以。 江瑜想起厉海枕头边自己的外套，笑容顿时有些不自然，原本很期待的热闹场面，整晚却在江瑜的胡思乱想里过去了。 吃完饭，众人帮着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盘，等一切弄好，已经快九点了。 “那我们先走了。”王浩说：“有时间了再来看你们。” 雷戈问厉海，“你又没断手又没断脚，啥时候来上学啊？决赛可近了啊。” “过几天就去了。”厉海擦干手，指了指江瑜，“等他习惯我家一点。” “他一个大活人，又没瘫痪。”另一男生笑话厉海，“你这服务的也太周到了。” 厉海理所当然道：“既然来了我家，就是我的客人，我自然要让他宾至如归才好，对吧？” 厉海说着看向江瑜，江瑜嗯了一声，“谢谢大家今天来看我，等好了请你们吃饭。” “哦，这句话我记住了。”雷戈一拍巴掌，招呼道：“行了！都回了吧！” 一行人闹哄哄来，闹哄哄走，等电梯门关上，四周一下沉寂下来，居然显得分外安静。 江瑜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似乎在发呆，厉海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门，“我可以关门了吗？还是你想晒晒月亮？” 江瑜回过神，“关吧关吧，晒什么月亮，站门口吹冷风吗？” 厉海关了门，又问：“你一般什么时间睡觉？” “早点晚点都可以，你什么时候睡？” 厉海想说，我想陪着你，你睡了我再睡。不过估计说出来会被打，只好道：“你有伤，睡晚了不利于恢复，十一点之前睡吧？” “可以。”江瑜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厉海给他倒了杯热茶，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没有其他人打扰，厉海可以充分地享受二人独处的感觉，电视里的声音就像是爱情的bg，连平时看着啰嗦烦人的广告也可爱起来。 “厉海……”江瑜看着电视，心思却完全不在电视上，他甚至没注意电视里在放什么，“那个，我之前去你房间……” “恩，去就去了。”厉海没发现关键点在哪里，还说：“你想去哪个房间都可以，不用跟我打招呼。” “不是……”江瑜看他反应这么自然，心里也是有点没底。 照理说厉海应该知道外套的事，让他住进来，外套就那么理所当然地放着，看样子也不介意他会看到，这样是不是说明人家君子坦荡荡？ 难道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江瑜啊江瑜，你什么时候脑子里这么污了？ 江瑜默默反思了一下，尽量把话说得轻松愉快了一点，“去你房间的时候我看到我外套了，你一直没拿给我，我差点都忘了这茬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江瑜干巴巴的笑声在厉海脑子里如灾难般反复播放。 厉海晴天一个霹雳：他……忘……记……了。 每天晚上抱着江瑜外套睡觉，来了兴致还会对着外套diy什么的，怎么说得出口啊！这么变态的事情要是被江瑜知道了，他只剩下死路一条了啊！！ 厉海表情差点扭曲，腾地一下蹦了起来，“我去拿给你！” 他说得一本正经，倒是把江瑜吓了一跳，江瑜差点跟他一起蹦起来。 “……好，那个……你放我房间里就行了。” 厉海点头，飞快地朝卧室走去，两条腿交换的速度快得像只剩下残影了。 江瑜皱皱眉，本来已经压下去的疑惑在厉海奇怪的反应里迅速跳了回来，并且越演越烈。 事实上，就算厉海真的是gay，他也不会有任何偏见和反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尤其是爱一个人的权利，这是谁也无法去强迫的。 同性恋只是众多爱情的一种，江瑜早就看透了许多东西，血缘，亲情，世间所能给予一个人的温暖和宽容，还有底线。 太多的东西无法由得自己去选择，甚至在常人眼里理所当然的东西也会变成镜花水月，变成一场滑稽的笑话。 所以能够用自己的双手去把握的东西，反而变得无比珍贵。 江瑜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给绕迷糊了，可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会反感厉海的性向，如果他喜欢的是自己，自己也不会因此而厌恶他——等等，会不会也太自恋了？江瑜有点恼火地想。 这段时间，厉海给了他太多别的人不会给他的东西，说不上是报恩，还是别的什么，江瑜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期待厉海究竟会给自己什么样的答案。 第三十二章 试试吧 第三十二章【试试吧】 厉海拿着衣服站在卧室里，心跳的有些紊乱，脑子也一时有些理不清头绪。 该怎么说？该怎么跟江瑜说才合理？把别人的外套放在自己枕头旁边，为了记得还给他？因为衣服颜色很好看？因为……因为觉得和自己的床单颜色很搭？ 厉海简直要懊恼地呻吟出声，苍天啊大地啊，明明一切都才刚刚顺利起来，怎么能就这样被自己莫名其妙地给毁于一旦？不行，不能放弃，还不能放弃！ 厉海深吸一口气，像热血漫画里的男主角一样给自己说了一大堆并没有什么卵用的打气台词，可是想完之后，内心并没有因此松快一些，反而更紧张，更不知所措了。 现实，毕竟不是漫画剧情啊。 要不就……就这样拿出去，什么都不要解释吧。厉海心说，越解释好像越容易出问题，还不如不说，反而显得自己比较坦荡。 可要是，江瑜问起来呢？那就，就回答说只是随手扔在那儿的，然后就被自己忘记了。恩，好，就这么办。 厉海呼出口气，拿着外套一转头——江瑜正抱着手臂靠在门口看着他。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厉海：“……”差点双膝一软跪下去。 江瑜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外套，“你要是这么不舍得……你拿去穿也可以，不过……你比我高一些，应该不太合适吧？” 厉海：“……”本来想脱口而出一句其实这衣服我挺喜欢的，你送我吧——被毙在了喉咙里。 “我，我拿去你房间。”厉海脑子一片空白，麻木地走过江瑜身边，将衣服放在客房的床上，然后又麻木地想了想，把衣服拿起来，用衣架挂在了门背后。 “这样……不会弄皱。”厉海干巴巴地说。 江瑜眨巴了一下眼，“那你之前为什么要放在你枕头边？” 厉海：“……”我是个蠢货！！！！！ 江瑜看厉海一脸惨白，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继续说下去。 江瑜挠了挠脖子，“呃，还看电视吗？” “……看。”厉海点点头，行尸走肉般跟江瑜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一身僵硬如木头般喝茶，拿水果，又木讷地问：“给你削个苹果？” 江瑜点了点头，“谢谢。” 厉海摇头，“不客气。”然后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脸去厨房拿水果刀。 江瑜：“……” 江瑜坐在沙发里，看着厨房里晃来晃去的影子，终于忍不住狠狠抹了把脸，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江瑜一想到厉海的表情就忍不住一阵狂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憋不住，刚才和厉海说话的时候他就憋得好辛苦。 厉海拿着水果刀站在厨房门口，呆呆看着江瑜的笑脸，有点莫名其妙，但又有点欢喜。 江瑜果然笑起来最好看，有多久没见他这样笑过了？厉海僵硬的表情缓和下来，忍不住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笑什么？”厉海拿着削好的苹果走过来，递给他，“什么节目这么好笑？” “……”江瑜正要收起的笑容顿时又没绷住，噗一下笑得更加大声。 厉海一脸茫然，但也配合他一起笑，见江瑜半天不来接苹果，干脆把分好的一小半递到了他嘴边。 江瑜在大笑中不忘咬上一口，唇齿从厉海手指尖扫过，厉海一怔，剩下的半边顿时掉在了地上。 江瑜低头去看，厉海整个人影却突然覆盖了下来。 江瑜：“？？？？？” 厉海整个人扑上去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太对，但此时再想收回动作已是不可能，于是他撑着沙发背，江瑜靠在沙发上看着他，两个人一时挨得很近，大眼瞪小眼。 江瑜走神地想：这是壁咚吗？不对，这是沙发咚。 厉海慌张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瑜看着他，带着好奇和新鲜地看着他。少年人原本沉稳的让人安心的神情，难得有些慌乱和茫然，眼底带着一些冲动，可似乎又不确定到底要去做什么才好，或者说，他很犹豫。 这样的厉海让江瑜心里某一块地方微微软了下去，他迟钝的神经居然能感觉到厉海的犹豫换句话说，叫做珍惜。 赤子之心总是最美好，也最容易让人沉醉的。它不带任何杂质，纯粹到如同初雪，如同破晓时第一缕曙光。每一个初次窥探到它的人，无关身份地位，无关性别年龄，都将被它拖入沼泽，那个叫做爱情的沼泽。 容易冲动的少年人更是如此，江瑜承认，这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心动的东西。它从未出现在其他人的身上，却在厉海犹豫又贪恋的眼神里颤颤巍巍地露出了端倪。 江瑜的笑容在嘴角收成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不夸张，谈不上多喜庆，也不是女孩子特有的甜蜜，却让厉海愣住了。 似乎只通过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厉海一直慌乱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就好像他独自一人在黑漆漆的路上行走许久，终于等到了那根姗姗来迟的火把，前方的路，似乎稍微亮堂了一些。 厉海毫不犹豫地踏进了一方光亮中，他俯下身，睫毛颤抖，呼吸有些控制不住地急促。 他吻住了江瑜。 江瑜仰着脑袋，单手撑在厉海的手臂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一个什么动作，总之就是这样定住了。 他是在期待这样的一个吻吗？还是在期待其他的什么？江瑜没想明白，但他并不讨厌这个吻。 他眯着眼，从狭窄的视线里看到厉海闭着眼，神色很深情。 江瑜也不知道深情两个字为什么就出现在了自己脑海里，但他只能想到这两个字，感觉恰如其分。 电视上演的浪漫剧，男主角亲吻女主角时的神情连厉海一半也不如。果然演出来的就是演出来的。江瑜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厉海这一吻顶多只能算个嘴皮贴嘴皮，只是贴了不短的时间，然后慢慢退开了。 “你……”厉海说话，音调有点跑偏，他马上侧过头咳嗽了两声，感觉从手臂开始到手指尖，都有点发木了。 “……起来。”江瑜推推他，“脖子酸。” “哦，哦。”厉海赶忙坐了起来，让到一边，但似乎又有点舍不得，于是挪动屁股靠江瑜近了点，“你，那个……我……” 江瑜翻个白眼，替他说：“你喜欢我吗？” “喜欢。”厉海点头，顿了顿脸又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里，说：“其实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有多久？”江瑜有点惊讶，“是……你说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不不。”厉海摇头，“但也差不了太远，你……那个，你……” 厉海脑子里有一堆想问的，可到了嘴边却像得了语言障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你喜欢我吗？你反感我吗？你喜欢这个吻吗？虽然我不会接吻。你对我怎么看？你对这种感情怎么看？你相信我是认真的吗？ “我不知道。”江瑜似乎看出了厉海未出口的问题，想了想说：“我不反感，也不讨厌你刚才那样，但也没有太大的感觉，我的意思是激动啊，兴奋什么的，好像没有。就是在想……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厉海很紧张地道：“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或者，我帮你想想？” 江瑜笑了，挥挥手，“也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就是想你是为什么呢？我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做呢？还有……唔……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你很好，很让人心动。” 厉海脑子里轰地一下，无数烟花爆竹又开始燃放。如果厉海的大脑里有个安全生产委员会，或者环保部门什么的，估计已经开始暴跳如雷了。 只是厉海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似乎忽略了江瑜的其他话，只选择性地听到了“很让人心动”这几个字。 “我们试试吧？”厉海趁热打铁地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江瑜摇头。 “那我们试试吧？”厉海拉住江瑜没受伤的那只手，“先试试，不行你就告诉我，怎么样？” 江瑜有点犹豫，“这样好吗？我觉得好像不太负责任。” “我自愿的啊。”厉海完全不在乎地道：“而且我有自信，你一定会喜欢上我，不，你会爱上我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江瑜挑了挑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之前还带着笑的表情顿了顿，眼里被厉海的单纯所挑起的温度也慢慢降了下去。 厉海敏锐地察觉到了，可他不知道原因，他有点慌乱，可话都说出去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收回来，更何况他也不想收回来了。 江瑜垂下眸，好半天才抬头，说：“好吧，那就试试。” 厉海一愣，随即而来的是狂喜的情绪，冲得他头皮都在阵阵发麻。这种感觉很不真实，像做梦，又像是梦想了很久的东西突然就落进了自己手里，突如其来的让他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江瑜诧异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哭了啊？” 厉海一呆，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眼角的湿润。 江瑜有点不敢置信，“你……不至于吧？” 厉海猛地站了起来，又觉得丢脸，又觉得开心，又觉得心酸。一时半会儿居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了。他狠狠揉了把眼睛，笑起来，“我只是，太开心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我现在非常非常幸福。” 江瑜怔怔地看了厉海一会儿，然后无奈地笑出了声，“厉海……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副样子。” 别说，还挺可爱的。 第三十三章 回忆上 第三十三章【回忆上】 晚上两人各自回卧室休息，厉海还总觉得自己没清醒，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暗暗抽了口气。再回头，看见江瑜吊着胳膊拧开门进了屋，关门时发现外头还杵着个人，于是跟他说了声晚安。 厉海等那门都关上了，才慢半拍地说了句，“恩，晚安。” 简直想要小跑着，蹦跶着，回卧室，然后再来个360度大回旋大字型扑上床。 虽然江瑜记不得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了，但厉海却一直记着，并且从未忘记过。在他发现自己对江瑜抱有异样的感情后，与江瑜的相遇，就成了他内心坚定的命中注定。 刚进名启初中部的时候，厉海其实是个转学生，一开始他入读的并不是名启，初一下学期，因为父母越来越忙，家中实在无人有空照看他，于是才选了离家更近的私立中学——名启。 转校费很高昂，但因为厉海小升初的成绩很不错，所以申请到了部分学费的减免。 虽然家中父母总没什么时间陪他，但在父母心中，厉海一直是值得骄傲的孩子。徐妈妈在外常年夸耀在嘴边的话就是——“我从来不管他，学习也不管，生活也不管，我太忙了。可孩子懂事，从来不添乱，也知道自觉学习，成绩一直很好。” 这样的父母其实很多见，厉海并不觉只有自己最奇怪。事实上在每年家庭聚会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厉家人教育子女的传统，一半以上的近亲都是如此教育孩子——不管，什么都不管，孩子也基本都争气，成绩出色的占了一大半。 这可能是遗传的缘故，厉海以前一直这么想，所以偶尔寂寞，感觉自己可有可无，却也没有太深刻地去思考这个问题，也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年纪还太小，想要的东西只要说一声，家里人虽然没时间陪，东西却会买给他，孩子有东西可玩，其他事自然抛在了脑后。 可随着年纪逐渐增大，加上个头不高，和名启这个以“运动”而出名的学校格格不入，厉海才逐渐发现了以前并没有太过在意的问题。 他提过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不需要有人照看，所以希望回到之前的学校。哪怕是半学期，小团体的圈子也早已形成，厉海总觉得自己跟现在的同班同学有隔阂，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可家里人这次并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做，而是告诉他，这已经是父母决定好的事情，再说了小孩子而已，又是男孩子，多相处一段时间自然就玩在一起了。 那是厉海第一次醒悟过来，自己对于父母来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如果把这种关系比喻成父母最擅长的“商业利益往来”，那么以前给自己买的礼物，送的玩具，不过是他们对彼此都“有利可图”，是存在一个“平衡”关系的。 而如今自己的“利益”与父母的“利益”产生了冲突，所以自己的要求就被毫不留情的拒绝掉了。他们其实并不关心，自己到底有什么想法。 那一年的家庭聚会，厉海抱着饮料瓶子看着父母依然骄傲地说着一成不变的话。 ——这孩子不惹事，不添乱，从小就自觉，学习从来不用我们操心。 他发现自己像个被裱起来的画像，每年就从尘封的柜子里拿出来，抖抖灰，然后展现给亲戚朋友看一圈，看完了，戏就散了。自己还得不言不语地回到柜子里去，等待第二年，第三年…… 人总是一点一点“懂事”起来的，哪怕这过程中有过许多误会，走过许多弯路，出过许多糗事。但“懂事”本身就是建立在这些东西上，并不是到了一定年纪，有一天睁开眼，你就“懂事”了。 它常常伴随着阵痛，或持续性地抽搐，在每一次热情被当头一盆冷水浇醒时，在每一次自打脸啪啪响的时候出现，然后在你的灵魂上烙上一个“懂事”的印记。如果它类似电脑游戏，那大概旁边还有一个经验条，懂事的右下角带着一个小小的，不明显的lv01。 初二上学期的厉海，懂事的等级大概在lv10左右，刚出新手村，可以去周边小地图打打怪，boss不组队还是不敢去摸的。 他选择组队的方式很粗暴——加入了篮球社。毕竟是名启的精英社团，出过许多知名人士。 厉海那时候个头在球队平均身高里是属于拖后腿的，而那时候的明星球员是江瑜。 江瑜初一就172，听说小学时也一度是篮球社的队员，深受老师和女学生的喜欢——毕竟脸长得也不错。 在厉海看来，江瑜就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个，好像所有人都是围着他转，耳边时常能听到谈论江瑜的种种事迹，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让江瑜整个人看起来像镀了层光芒。但起初他并不羡慕，这种感觉无非也就是他每年过年在餐桌上被父母拿出来炫耀，让众人夸奖时差不多的感觉，因此当时的他，并未留意过江瑜这个人，反而会想：这若换成自己，成天被追着撵着的，估计得烦死。 直到有一天，他因为值日时手机留在了教室里，吃过晚饭他一个人溜达进学校，反正家中无人，闲来无事，若教室的窗户开着，他就进去拿，没开，他也就当散了个步。 结果远远地，就看见训练室里还亮着灯，当时已经快八点了，天也黑透了，厉海以为是教练还没走，或者是学校保安在打扫卫生，初时并未在意，进教学楼晃了一转，果然门窗都锁得严严的，他只好又走了出来。 有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远远传来，厉海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抬腿朝训练室走了过去。 很多年后，他都会觉得，那就是命运的一步，如果他当时没有闲得无聊去学校，如果他去了学校，却没有兴趣去训练室看一眼，或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或许他就会错过一个叫江瑜的人了。 训练室里只有一个人，背影很熟悉，是江瑜。厉海有点愣，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自负又自信的江瑜居然私底下会这么认真。 厉海没出声，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江瑜在训练室的大灯下一身是汗，t恤早已打湿了，他不断地重复投篮的动作，身边放着一个少了大半篮球的球筐，球场上已经滚满了篮球。 厉海不知道他练了多久了，只发现他的手臂已经控制不住在微微发抖，可球出手的一瞬间却奇迹般地稳了下来，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入了对面球筐中。 江瑜一直是以“三分小王子”而出名的，他的三分球，几乎无人能挡。在外一直号称是无论什么角度，都能投进。 厉海知道江瑜很厉害，但时常觉得这是天赋和他身高的缘故。可现在，他心里有点震撼了。 江瑜投出球以后，放下手狠狠喘了几口气，然后手撑在旁边的球筐上，低着头，像是休息了一会儿。 厉海犹豫了一下，喊了他一声，“江瑜……？” 江瑜一愣，转过头来，他的轮廓还未彻底长开，在大灯强烈的光线里一瞬间有点雌雄难辨。他满脸是汗，刘海贴在额头上，厉海心跳猛地快了两拍，他疑惑地伸手按了按，脸上有点茫然。 江瑜掀起衣服抹了把脸，笑着说：“你怎么还在？” “我来拿……东西，不过没拿着。”厉海站在门口，没进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现在训练室里的气氛很难让外人加入，可是空荡荡的场地里明明只有江瑜一个人。 “哦。”江瑜对厉海没太多印象，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道：“我也打算走了，一起？” 厉海点头，“好啊。” 江瑜懒得收拾球场，就那么关了大灯，锁了门。 厉海说：“明天教练又要生气了。” “管他呢。”江瑜提了提书包，跟厉海一起走到校门口，“你走哪边？” “……你走哪边？”厉海问。 江瑜指了回家的方向，厉海说：“我也走这边。” 江瑜看了他一眼，“不过我还不想回去，去吃夜宵吗？你请客。” “……”厉海初二下学期才长到168，此时却只有158左右的身高，看172的江瑜是微微仰着脑袋的。在他的视野里，江瑜笑起来的嘴角弧度很好看，下颚紧绷，轮廓柔和，藏在头发里时不时露出来的耳垂也很可爱。 厉海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一遍，才说：“可以啊，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做。” “你家里人不在？”江瑜和厉海坐在烧烤摊前，江瑜伸着两条腿看他，“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没有。”厉海有点搞不懂江瑜脑子里在想什么，“我爸我妈还在忙工作，我一个人在家。” “哦。”江瑜一脸无聊地答应一声，拿了一串排骨咔吧咔吧地咬起来，“我回去也是一个人，无聊，所以在学校多留一阵。” 厉海愣了一下，隐隐觉得江瑜是在解释什么，可又没能马上抓住重点，只好公式化地点点头，“哦。” 然后两个人就没了话说。 可那之后，厉海的目光就总忍不住往江瑜身上转。江瑜忘性挺大的，一段时间不与他打交道之后，他就把你忘得差不多了。 厉海有点沮丧，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沮丧什么，然后他开始不自觉地收集一些江瑜的信息。 一开始只是一些小事，平时耳熟能详的——因为大家都会说。 教练和队长总是给他买什么，他比赛的时候总喝什么，他只穿什么鞋，不喜欢什么色的队服…… 厉海也不清楚，所谓喜欢到底是什么。但凡一个人付出了一些精力和时间，甚至是钱——虽然就请了那么一顿烧烤而已。 但人就是会通过这些东西来积累起对一样事物的感情，哪怕是一只狗，是一样玩具，也会变得舍不得。 厉海觉得感情就是这么现实的事情，它的核心其实残酷到让人不忍直视的地步。 每个人最后爱的估计都是自己，而“骄傲”“恋恋不舍”“贪恋”“痴迷”和“不满足”估计也都是舍不得那个付出了时间、精力和钱的自己罢了。 厉海一边冷漠地注释着江瑜，一边记录着与他有关的一切，一边近乎残忍地剖析自己这份异样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感情。 第三十四章 回忆下 第三十四章【回忆下】 “嘿，你挡到我了。”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厉海一惊，厉海转头，发现身后站着江瑜等几个篮球社的主力球员。 陆正在旁边拉了厉海一把，笑着说：“对不起啊。” 说话的人是江瑜，江瑜似乎早忘了之前跟厉海吃烧烤的事，看了厉海一眼，又看了看陆正，有些疑惑地转头对旁边队长说：“新人？” “……不是。”队长懒得多解释，跟江瑜一起往前走去，“你啊，算了，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人，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厉海看着江瑜一行人走远，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明穿着跟江瑜同样的校服，同样的球鞋，结果也并没有什么用。 陆正心大，一脸无所谓道：“厉海，你高中读哪儿？” 厉海心不在焉地说：“直升吧，名启离我家近。” “哦。”陆正摸了摸下巴，“我应该也直升，考外校我没啥信心。”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前头老杨走了过来，一眼看到了厉海，“诶，厉海，巧了我正找你呢。” “教练。”厉海点了点头，“有事吗？” “下周有个比赛，江瑜有事不参加，我准备让你上场。怎么样，有信心吗？” “我？”厉海颇有点受宠若惊，“我没打过正式比赛……可以吗？” “平时练习你也挺认真的，也从没翘过训练，试试吧。”老杨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一场友谊赛，不用有太大压力。” 虽然说是不用有太大压力，但等上了赛场厉海才知道，就算是友谊赛，彼此队伍之间也是动真格的。 江瑜本来没出现，但第四场的时候还是来了一趟，名启比分虽然稳稳领先，可厉海却打得糟糕透了。 身高劣势加上比赛经验不足，好几次篮球脱手，要么是被假动作骗了过去。队伍里的人对他都投以疏离的眼光，这让厉海的心情备受煎熬。 等比赛结束，老杨拍了拍厉海的肩膀，“第一次正式上场你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太往心里去。” 其余人却都嗤之以鼻，几乎没人过来与他说话。 江瑜叼着棒棒糖，头上缠了圈绷带一摇一晃地过来了。 “不错啊。”江瑜说：“就新人水平来说，已经很好了。” 厉海不得不提醒，“我不是新人，平时我有和你们一起训练。” “是吗？”江瑜愣了愣，“不好意思，队里人太多了，我没太注意。” 厉海牙关紧了紧，也不知道是自尊心作祟还是什么，开口杵了江瑜一句，“是啊，对你这种根本不需要付出多大努力，凭身高凭长相就能当球队主力的人来说，自然不需要关注我们这些板凳球员，反正跟你无关。” 江瑜眯了眯眼，“本来就跟我无关。” 厉海被这话一噎，顿时没了话接下去。他瞟了江瑜一眼，江瑜却对他失去了兴趣，绕过他往教练那边走去。 队员们一见他就迎了上来，老杨皱起眉，“你脑袋怎么了？不是说是有事才不来吗？” 队长也道：“你小子！打架去了？！” “走路没注意，撞玻璃门上了。”江瑜漫不经心地回。 一群人热热闹闹，更显得厉海孤苦伶仃。厉海没那么玻璃心，并不觉得被排斥了就怎么样了，只是有点懊恼自己刚才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的话。 江瑜并不是没有付出努力，或许，他付出的努力比谁都多。自己的话有点过分了。 可厉海并不知道要如何去道歉，这个台阶被自尊心撑着，高高挂在了半空，他只能仰头看着，没有丝毫能爬上去的办法。 之后依然是平日的训练，练习，江瑜没有再漏过一场比赛，板凳球员们也就无事可干了。 陆正说：“好歹你还参加了一次比赛，总比我坐了三年板凳好吧。再这么下去，我可以专职做拉拉队了，保证口号不带重样的。” 陆正说着清了清嗓子就要喊上一句，厉海却转头走了。 初三毕业前夕的最后一场比赛，江瑜打出了全场个人得分最高分，刷新了比赛记录。 全场的欢呼声，女生的尖叫，就像是要印刻在那一年夏天的球场上，让当时所有参与了那场比赛的人都难以忘怀。 那种热血，那种挥汗如雨的青春感，那种……只要你努力，总能抓到一点什么的感觉，在往后越来越现实的世界的衬托下，变成了让人一回想起来，就想要落泪的画面。 对江瑜来说是如此，对厉海来说也是如此。 厉海永远也忘不掉，最后一秒比赛结束的哨音响起时，江瑜站在欢呼声里的表情，眼神。 就算球场里有足够的空调，他满头满脸依然被汗水打湿，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仿佛能拽出水来，他的眼神倔强又执拗地看着球筐上的某一点。 厉海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却觉得那一瞬间，比起周围人的喜悦，江瑜是难过的。 也许那时候江瑜就已经决定了，与篮球，与赛场告别。 而当时除了他自己，无人能知晓。 升上高一之后，厉海猛地蹿上了180，不用老杨来说他也决定继续加入篮球社。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和江瑜并肩站在一起了，终于可以不用坐在赛场边上，看江瑜和其他人默契地传球，为每一次的胜利击掌欢呼，他也终于可以……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就这样消失了。他退出了篮球社，身上的光芒像是一瞬间被抽离，他变得平凡，变得普通，变得逐渐被人淡忘。 哪怕篮球社还有他的传闻，也不过只剩下传闻。蹿上180身高的大男生们，哪里还会将172的小毛头放在眼中？ 江瑜的身高，和他的故事一起停止了。 厉海一进篮球社后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轰地一炸。一直以来的默默注视，默默比较，默默……不知道产生的什么感情在那一瞬间都终于被放大，坦荡荡地暴露在了胸膛里。 曾经抓不到，也得不到，更不敢想的心态，在本以为能靠近的时候对方却离开了的冲击之下逐步升级，这也是促使他答应教练，想办法将对方拖回篮球社的原因。 在他的叛逆期里，在与父母冷漠相待的对峙中，江瑜成就了全新的他。 因为江瑜的存在，让他完全地融入了新的学校，班级，让他将精力都放在了篮球的训练上，琢磨江瑜的每一个动作，研究每一场比赛的打法，他不再因自己得不到父母的重视而茫然无措，而是在努力追赶前方似乎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的身影。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才开始真正地成长。 他发现江瑜很要面子，发现江瑜很独立，发现江瑜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提前有规划和计划，发现江瑜外在表现虽然随性又大方，实际上内心细心又敏感。他对别人的事意外的敏锐，可对他自己却似乎在某些地方缺了一块，迟钝得不行。 一开始厉海以为他是没心没肺，对自己的事不太在意，后来才发现并不是那样。 尤其在了解了江瑜的家世以后他才知道，这是因为江瑜对他自己的评价过低所造成的。 他总算是了解了当时在杨教练的车上，教练所说的“越骄傲的人越自卑”的真正意思。 厉海没打算去拯救谁，也没打算去当谁的天使，他估计江瑜也并不需要。 他只是想，如果能一直陪着他，陪着他去经历那些必须经历的苦痛和欢乐，无论悲喜，他们都在一起，那样就很好了。 …… “起床……起……厉海起床啦！” 厉海啪一下睁开眼，惊恐万分地坐起来看着杵在脸前的人。他这一晚上梦境混乱，时而是过去，时而是现在，时而是江瑜背着个包苦逼兮兮地说要离家出走。他这会儿脑子还泛着迷糊，没搞清楚状况，开口就是一句，“你想干嘛？！不准走！” “？？？”江瑜摸了摸他的脸，“睡傻了？” 厉海一把抓住江瑜的手，又愣了半响，回过味来了。他猛地往后一仰头，捂住了嘴巴，“我还没洗脸刷牙。” 江瑜凝固片刻，扶着墙一路狂笑着出去了。 等厉海洗漱完毕，终于清醒了出来，江瑜开着冰箱门念叨：“早饭吃什么？我单手也能做。” “不用了，我来就好。”厉海头发睡得翘了起来，试探着伸手揽过江瑜的腰，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口。见江瑜没什么反应，顿时心花怒放地道：“我出去给你买，油条和豆浆怎么样？” “懒得跑……”江瑜皱皱眉，“你平时吃什么？” “牛奶加个荷包蛋。”厉海指了指冰箱顶上的吐司，“还有这个。” “那就吃这个吧。”江瑜道：“我不挑食。” 像养了一只习惯了流浪的猫，但这只猫骨子里其实很想有个依靠。厉海弄吐司的时候，江瑜就一直站在一边看，厉海拿筷子沾了一点花生酱递到江瑜面前，江瑜伸舌头舔了舔。 “唔。”江瑜皱眉，“太甜了……” 话音没落，被“小舌头”技能攻击的厉海就损失hp值1万点，理智的线啪地断了。 筷子和吐司被扔到盘子里，厉海揽过江瑜就吻了下去。 江瑜嘴里还有花生酱的甜腻气息，他有点惊讶地唔了一声，被厉海的吻悉数吞没下去。 第三十五章 恋爱不简单 第三十五章【恋爱不简单】 现实和梦想总是有一定差距的，就比如眼下，厉海以为自己能因为江瑜的伤势而和对方拉近距离，甚至更加亲昵一些，可江瑜实在太独立了，就算只有一只手他也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厉海有点郁闷地想，别说是一只手，就是少了一只手外加一条腿，江瑜瘸着也能独当一面吧？ 厉海虽然家庭完整，但常年也是一个人在家，他的独立能力不比江瑜差多少，可人和人之间就是不能比的，一比就得现原形。 厉海带江瑜回家的第三天，开始出门去上课了。回家江瑜已经做好了饭菜，碗筷也摆得整整齐齐。 这就是同居的感觉吗？厉海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想，他们之间有一点像情侣了吗？为什么自己依然觉得不真实？没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江瑜吃完饭去看电视，厉海洗碗。洗碗出来以后站在沙发边上看了江瑜半天。 江瑜被看得寒毛直竖，问他，“你干嘛呢？” “……没。”厉海坐下来，想了想又牵起江瑜的手，“在家里还习惯吗？我不在的时候你干嘛了？” 江瑜眨巴一下眼，“看电视，煮饭。” “菜怎么洗的？”厉海不赞同地道:“你就一只手，不能老实待着吗？我回来会弄的，实在来不及，我也能买外卖。” “钱这东西，你不急用的时候感觉不到，真正需要的时候你就懂了。”江瑜小大人一样地拍拍厉海的肩膀，“能节省还是节省一点。我单手也可以洗菜的，动作慢一点而已。” 厉海本是想表达自己的关心，结果反过来被教育了一顿。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11节 他捏了捏江瑜的脸，“我算是明白班上那些女学生为什么喜欢看什么霸道总裁爱上你的书了……” “啊？”江瑜莫名其妙，这话题怎么跳过去的？ “如果我有很多钱，我就会找很多人来照顾你。你什么都不用去想，只要乖乖待着。”厉海心里总觉得梗着憋着，不舒服地道：“让你每天吃完就睡，睡完就吃，养得白白胖胖，只要等我回来就好。” 江瑜拍开厉海的手，揉了揉脸，“你当养狗呢？” 厉海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瑜啧了一声，揉了把头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是，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厉海着急起来，“我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做，我只是……我就想看着你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我看着你就觉得安心。” 厉海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他第一次有这种强烈的占有欲，可能是之前憋太久了，现在一点点爆发了出来，一会儿时间看不到江瑜都让他觉得很难受。 江瑜叹了口气，捏了捏厉海的肩膀，像劝慰一只惶急的小动物，“我知道，你别急，我没有在怪你。” “我也没跟人交往过。”江瑜想了想说：“我们彼此都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对不对？况且你也说了，我们是试试，我也还在转换思维，将你这个同学，朋友的身份，变为男、男朋友的身份。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江瑜难得尴尬，搔了搔脸说：“我也不知道情侣之间应该怎么相处才对，咱们就……平常一点，自然一点来相处行么？” 厉海感觉自己有点被泼了冷水，江瑜提醒的那句“我们是试试”，让他从云端里掉了下来。 他得意忘形了，忍耐了那么久，却在终于得到……或者说快得到时得意忘形了。 厉海点了点头，强行将内心的不安和焦躁压了下去。 “我给你削个苹果。”厉海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等厉海人影消失在厨房门后，江瑜出了口气，往后靠近沙发里。 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感觉这两日和厉海在一起有些……别扭，虽然之前厉海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让他动心了，可那也只是一瞬间。 之后那感觉更像是因为当时的气氛而产生的幻觉。 江瑜有点后悔，自己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对方，他感觉得出，厉海嘴上说试试，但其实已经压上了所有的感情。 这对于江瑜来说压力太大了，甚至觉得有些过于沉重了。 可他现在又舍不得放弃这份感情，或许……只是说或许……如果错过了厉海，他这辈子也不会遇到如此掏心掏肺对待自己的人了。 他怕自己放弃以后会后悔。 江瑜啊江瑜……江瑜抬起未受伤的手挡在了眼睛上，心酸地想：你可真是个人渣啊。 江瑜要去医院换药，厉海提出陪他去，他本想说不用了，可对上厉海的眼神，心下又是一软。 “……好吧。”江瑜笑了笑，抬手摸摸厉海的耳朵，“换完药我们去哪儿散散步？” “好！”厉海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匆匆打电话跟班主任请了个假，然后提上书包扶着江瑜出了门。 栅栏里，两只狗一见厉海出来立马欢快地叫了起来。 江瑜走到栅栏前逗了会儿狗，厉海说：“以后如果有机会，想养它俩。” “它俩的主人还没回来？”江瑜看了看院子后面的房子，拉着窗帘，门窗紧闭，看着阴沉沉的。 “好像是。”厉海叹气，“好在这院子还有这么大，还能来回跑跑。” 江瑜没吭声，手指从金毛脑袋上收回来，说：“走吧，先去医院。” 换完药，两个人沿着医院后面的小路慢慢走着。顺着往上走是河堤，往下走是一个绿化人行道，可以一直走回家附近去。不过距离还是有那么远的，估摸着得走上一个多小时。 江瑜选了河堤，说是晒晒太阳，吹吹风。 天气已经一天比一天冷了，午后的太阳还稍微有一点温度。厉海怕他冷着，专门带了件外套出门，等上了河堤觉得风有些大，就给他披上了。 江瑜笑着说：“你这伺候的，我都不想好了。” “伺候你一辈子也成啊。”厉海拉着他另外一只手，也不管周围人怎么看，说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打算？”江瑜无所谓地道：“等过了十八岁生日，我就去打工，大学……其实我不是很想继续上学，我没有特别想学的东西，也不想浪费那个钱。” “那怎么行？”厉海一惊，“知识是改变人生道路的唯一办法！” “说得义正言辞的。”江瑜哈哈哈地笑起来，“咱们学生会主席的位置就该让你坐，简直可惜了这张脸。” 厉海严肃道：“我说真的。” “……我知道。”江瑜笑道：“但我确实不知道要学什么，对学习也没什么兴趣，要学习可以啊……以后想提高某一项技能了，针对性去培训就好了。” 江瑜想了想，“要不去读个技校，学一门手艺也行。” 厉海抿了抿唇，虽然想继续劝，却不知道从哪儿劝起，而且这种事毕竟事关未来人生，他也不能随意置喙什么。 “你呢？”江瑜转了话题，“你爸妈对你期望很大吧？你大学想读什么专业？” “……没想。”厉海眼睛直直看着前面的路，说：“无论是什么期望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跟我又没关系。” 江瑜看了他一眼，说：“哦。” 厉海看他，“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恩？说什么？” “教育我一下什么的……不能这样想父母，父母都是为了我好，之类的。”厉海说着自己也笑起来，“其实我都知道。” “对啊，你都知道，我还说什么？”江瑜翻个白眼，“我又不是你爸，成天跟你念叨这些干嘛？” 厉海勾勾嘴角，“不过嘛，知道是一回事，我要怎么去理解这个说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想自己选择，就是选错了，起码我不怨恨谁。” 自己选啊…… 江瑜有点心不在焉地看着河堤外的风景，风吹过河面，掀起点点波澜。有还没飞走过冬的鸟儿在半空盘旋，河中间露出半截野鸭子的屁股，一个猛子扎下去就不见了影子，隔一会儿又从另一头冒出了脑袋。 这个时间，河堤上没什么人，四周安安静静的，让人心里也跟着平静下来。 江瑜问起心中的疑惑，“你跟你家里人是不是……不太好？” “不算好，不算坏。”厉海想了想，“他们工作太忙了，我们见面的时候不多。” “哦……”江瑜这几日住在厉海屋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太上来，现在想来，就是少了一点家的感觉吧。 感觉家里的装修虽然很精致，却也很空旷，只有必备的生活物品，也没有全家福的相框。 将主卧的房间门一关，就好像一个单身公寓。 “我以前，江明兴和梁冰还没离婚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家还挺好的。”江瑜慢腾腾地说：“梁冰负责在家带我，江明兴负责赚钱养家，虽然钱没有多少，但也没把我饿着，每年也有新衣服穿。” 厉海对江瑜提起自己的事都听得很认真，因为这些话江瑜不会说给别人，这相当于是一种变相的信赖的表示。 厉海点头，“如果江叔叔没有染上不好的习惯，可能你们也不会……” “有些事是注定的。”江瑜笑了笑，“没有这个，也会有那个，不适合在一起的人，无论如何最后也不会在一起。” 江瑜顿了顿，看了厉海一眼，“你能了解吗？” 厉海一愣，心刷拉凉了半截，“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你别误会。”江瑜皱皱眉，“我只是觉得你这几天情绪都不太对，我是想说……有些东西急不得，也勉强不了，心态放好一点……呃，也不是说你心态不好，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江瑜没想到自己这个半点情感经验也没有的人，还得来教育一个同样没有情感经验的人。 而且两个人都是男人，这种感觉真是让他有点啼笑皆非。 本来觉得心情有点沉重，说着说着反而把自己给说乐了，笑着道：“你真是烦死我了你知道吗？每天看你想尽办法地跟我搭话，聊天，找话题，没话说了就削苹果……你他妈是要把我吃成苹果吗？” 厉海被江瑜的笑脸弄得有点茫然……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是要跟自己说分手啊？ 为什么就笑了呢？哪里好笑了？ 厉海抓着他的手，费力地想了半天，“你是嫌我太啰嗦了吗？” “是嫌你太紧张了，弄得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跟着你一起紧张。这样很累啊。”江瑜叹气，“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厉海腾地耳朵红了起来，“光天化日的，说什么呢？” 江瑜被厉海的大红脸给逗乐了，恍然中又似乎摸索到了一点情侣该如何相处的方法，想了想说：“晚上我们去吃烧烤吧？” “你伤没好……” “吃烧烤。”江瑜眯眼。 “吃！”厉海赶忙道：“想吃哪一家？” “就学校外面……”江瑜想起什么，“咦，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学校外头吃过？” “吃过很多次啊。”厉海说：“前段时间不是才吃了嘛……” “我是说更早一些的时候。”江瑜拧眉，“初中？” 厉海笑了笑，“不记得就算了，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在屋里待着很无聊，想去学校了。”江瑜说：“决赛是不是快到了？” “恩。”厉海点头，“这几天都在加紧训练，拿第一应该不是太大问题。” “裴洛呢？”江瑜想起之前北光中学那个手脚超长的混血儿，“不是说他退出篮球社了？” “没什么消息了。”厉海摇头，“既然不在比赛的队伍里，也没人多去关注。” “是哦……”江瑜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累的将脑袋枕在了厉海肩膀上，“那家伙感觉还挺不错的，我是说打球，虽然没太多经验，但天赋不错。” 厉海不太开心，“不要在我面前夸另外的男生。” “诶？居然会吃醋啊？”江瑜笑了，“小妖精真难哄。” 厉海哭笑不得，“什么妖精啊……” “我……”江瑜顿了顿，说：“明天想去看看江明兴。” 厉海一愣，“要我陪……” “不用了。”江瑜打断他的话，“我自己去就好，你好好上学好吗？成天翘课像什么话？” “我请假了。”厉海一脸理所当然，“我老……老……咳咳，我还有心思上课吗？” “老公？”江瑜笑眯眯问。 “哎！”厉海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江瑜气结，“我是说我！！” “没听到，我就听到你叫我了。”厉海笑得可开心，“你自己承认的，不关我的事啊。” “……”江瑜眯起眼，“等小爷手好了，你看谁是老公。” 厉海：“！！！” 厉海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探视 第三十六章【探视】 第二天一早，厉海给江瑜准备好早饭，又留了一张纸条压在餐盘底下，出门之前想了半天又摸回了江瑜房间，轻手轻脚在江瑜睡脸上落下一个吻，小声道：“我出门啦。” 江瑜睡得打呼，厉海伸手摸了摸江瑜的额头，有些失落又有些甜蜜地转身出了门。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真是…… 厉海站在电梯里，摸了摸胸口，想：人的欲望果然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好像永远也没有满足的那一天啊。 江瑜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难得一觉睡到自然醒，身心都有一种分外舒坦的感觉。 虽然一想到待会儿要去见江明兴，内心还是有些复杂，可昨天之前的那种疲惫、沉重感却好了许多。 他慢条斯理地起床，摸过手机看了一眼，厉海九点半的时候发过一条信息，上头写—— “死了没有？” 江瑜：“？？？？” 紧跟着下面的就是一大串的感叹号。 厉海：“起了没有！！！是起！！！！我打错字了！！！” 然后跟了一大堆大哭的表情包。 江瑜噗嗤笑了出来，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靠在床头上笑了好半天才回了一条：“没死，起了。” 江瑜穿上衣服起来，手机屏幕又亮了，厉海回得很快，“我打错字了，你吃早饭了吗？” 江瑜：“还没有。” 厉海：“放微波炉加热一下，午饭一起吃吗？” 江瑜：“不用，我吃完饭就出门了。” 厉海：“好，注意安全，小心手。” 江瑜：“知道了小妖精，好好上课。” 厉海：“……” 江瑜放下手机，一抬头刚好和洗手间的镜子对上。江瑜表情一顿。 他居然完全没发现，自己回消息的时候一直无知无觉地扬着嘴角，他将手机揣回兜里，揉了揉嘴角，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其实这份感情不仅是对厉海很特别，对江瑜自己来说也很特别。他一直以来都和外人保持着距离，这是他第一次容忍一个人踏进自己的区域，一点一点了解自己的事情，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他在努力让自己自然地与厉海相处，当涉及到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时，能自然地说出来，而不是下意识藏回去或者转移话题。 他知道厉海并不同情自己，也不是怜悯，他能感觉得出来厉海对自己的态度，和其他人比如老杨，比如初中的班主任和现在的徐逸严对自己的态度是不同的。 其实他也并不在意外人知道一切后，会不会对自己产生怜悯或可怜的心情。说来说去这都是自己的家事，与他人无关，外人愿意释放出好意他感激，但他却并不想去接受。 因为一旦习惯依赖和依靠，那些一时的“好意”“善意”和“怜悯”必然成为他人的负担和累赘，到那时候，受到伤害的依然会是自己。 他不过是想保护自己而已。 江瑜觉得自己已经看透许多人情冷暖了，所以他习惯先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人心。 不过厉海不一样，江瑜说不出具体的不同是什么，可他能感觉得到，否则他一开始就不会允许厉海接近自己。 餐盘下的纸条上写着：“如果冷了记得放微波炉热一下，不要嫌麻烦直接吃。” 下面还写了去监狱的路线，坐几路公交车，在哪个站下车，都写得清楚明白。 江瑜拿着纸条看了一会儿，本来想扔掉想了想又塞回了衣兜里。 把食物热好，安安静静一个人吃完，他提起书包出了门。 好像从进医院之后他就没有一个人做过什么事了，无论做什么、去哪里，厉海都在身边，不过短短几天光景，就好像有些不习惯独自一人了。 栅栏里的狗已经认得他了，看他出来就叫着靠近过来。江瑜隔着栅栏给他们扔了几块从屋里带出来的饼干，两只狗被厉海照顾得很好，不见一点消瘦。 江瑜摸了摸两只狗的脑袋，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我不相信什么承诺，说得永远没有做得来得真诚和现实。希望你们能等到我……活着厉海独立的那一天吧。” 拉布拉多舔了舔鼻子，不知道江瑜一个人在嘀咕什么，见他没有再给吃的，晃了晃尾巴转身跑了。 只有金毛似乎听懂了一样，耳朵动了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江瑜，裂开嘴仿佛笑着一样地汪了一声。 江瑜也笑了，手指点了点金毛的鼻子。仿佛这就成了一人一狗的约定，江瑜提了提书包，转身走了。 接近十一点的时间，公交车上人不多。 车上的人见他吊着只手，也很自然地为他让开了路，这让江瑜十分容易地找到了位置。 一路上风景往后掠过，这条路很陌生，哪怕江瑜从小生长在这个城市，也并不是每一个角落都熟络于心。 车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寥寥几人。司机和客人像是互相心照不宣，车里安静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等到了站，果然车上最后几位客人与江瑜一起下了车。 有个裹着头巾的女人看了看江瑜，她手里提着一袋红艳艳的橘子，靠近过来说：“小朋友，吃橘子吗？你也来看人？” “……恩。”江瑜笑了笑，摆手，“谢谢，我不吃橘子。” 女人将手收了回来，见江瑜不太想与她聊天，便自觉地拉开了距离。 江瑜站在监狱门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如果只是普通地从这里经过，不看门上挂的牌子，估计谁也看不出这里是监狱吧？ 并不是电视剧里那种有着很高的围墙，也没有看起来很阴沉的巡逻警卫。只是门前空荡荡的，也没有做生意的人，看起来十分清冷而已。 从正门进去，需要通过一个类似火车站、客运站里的安检设备，然后顺着唯一的一条路走进一个大厅，前面有等待厅，大厅尽头的路被门挡住了。 “身份证，户口本。”门口一个穿着警服的女人看了眼江瑜，“携带物品都留下来，不能带进去。” “噢……”江瑜有点茫然地点头，他并不知道探监的手续都有些什么，之前听说是每个月有固定探监时间，后来又说除开法定节假日其余时间都是可以探监的，也有说周日才能探监的。 “那个……姐姐。”江瑜露出笑容，对着女人说：“我只带了身份证……那个，我是来看我爸爸的，这个时间可以去看吗？” “可以。”女人说：“你得带上户口本，或者探监允许证明。证明在你们当地街道办事处或者居委会开，只要证明你和服刑人员有亲属关系就行了。” “……谢谢。”江瑜抿了抿嘴角，“所以我现在……看不了是吗？” “是的。”女人见他年纪不大，放轻了声音说：“东西拿齐了就可以来了，除了法定节假日，其余时间都是可以来的，每次见面不能超过30分钟，人数不能超过3人以上，东西不能带太多，知道了吗？” “恩，谢谢姐姐。”江瑜道：“我也没带东西，你看。” 江瑜拉了拉自己的衣兜，又翻了翻书包，“都是我自己的东西。” 监狱之行没成功，江瑜背着书包又慢条斯理地晃出来了。 刚到门口，就听一辆车在身后按了下喇叭。 “？”江瑜一回头，看到是谁的车以后愣了愣。是左家那辆黑色的宝马。 这回从车上下来的倒不是梁冰，也不是左迟，也不是江瑜的舅舅而是宝马的正牌主人，左叔。 “小瑜。”左叔显然很意外在这里看到他，“你怎么来了？” 江瑜对左叔没好感也没恶感，本来左叔在两边复杂的家庭关系里就扮演了一个让人有点摸不着头绪的角色。 他在江瑜的成长过程中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比起陌生人来，不过就是混了个脸熟罢了。 “我来看江明兴。”江瑜停住了脚步，但没有走过去的意思，“不过东西没带够，没看成。” “我也去看他。”左叔道：“跟我一起吧，我有认识的朋友可以帮忙说说话。” 江瑜似笑非笑地道：“现在这个世界，没朋友真是一步也走不动是吧？” 左叔并不回应他的嘲讽，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得不承认，和江明兴比起来，生意和家庭都能兼顾，并兼顾得很好的左叔是一个标榜模范人物。 不过这想法也就是一闪而过，很快被他抛之脑后，他甚至连左叔全名叫什么也想不起来。 左叔一个电话之后，果然两人就被允许探监了。 江明兴带着手铐，穿着个绣着监狱名字的蓝色背心走了出来。他被剃了头发，剃了胡子，看起来倒是没之前在家那般颓废了。 左叔礼貌地说：“你们先聊，我去外面休息一会儿。” 江瑜道了谢，站在玻璃墙外与江明兴互相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会儿。 最后是江明兴先动了，他在玻璃前坐下，伸手拿起了通话用的电话。 这画面倒是常在电视里看到。 江瑜有些走神地想，也在椅子上坐下，犹豫了一下才拿起了电话。 两人很长时间没说话，隔了会儿江明兴沙哑着嗓子说：“如你的愿了？” 江瑜笑着说：“有吃有喝，环境也不错，你这是赚了啊。” 江明兴冷笑一声，像是想摸烟，又想起来没烟只得徒劳地在桌子上抓了两下，“你现在一个人住？还是住梁冰那儿？哦，你跟那个男人一起来的，是住他们家了吧？” “没有。”江瑜说：“我没住梁冰那儿，我住……朋友家里。” “朋友？”江明兴想起来什么，“就你找我那天，跟你一起的那小子？我还没问你呢，不是一直嫌你老爸见不得人吗？居然会带着人一起来找我？想开了？” 江瑜深深吸了口气，“你能不每句话都带刺吗？你多大了？难道你做得都是对的？还不让人说了？” 江明兴脸色沉了下来，那一直吊着的嘲讽笑容也难得装下去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我承认，这回我是给你丢人了。” “丢就丢吧，也不是第一回了。”江瑜往后一靠，“我早想开了，不像你。” “像我怎么了？你哪一点不像我？哦，除了眼睛，你眼睛像你妈。” 这话一出口，两人像是都被戳中了什么机关一样不说话了。 好半天江瑜才又打破冰冷的气氛，开口道：“等你出来，我高考恐怕都结束了。之前本来找你商量大学的事儿，这下好了，也不用商量。” “想考哪儿去？”江明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像抽搐着一样说：“不想看到我了？打算躲得远远的去？也好……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儿去吧，我也没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 “……我没打算考大学。”江瑜一句话堵死了江明兴之后的话。 江明兴愣了半天，突然眼眶就是一红，也不知道是在跟自己生气，还是在跟江瑜生气，声音猛地提了起来，“不上学你准备去干啥？讨饭吗？” 他桌子拍得啪啪响，外头的狱警走过来皱着眉吼了一声，“干嘛呢！” 江明兴胸口剧烈起伏，咬着嘴唇瞪了江瑜半天，“必须去上学，梁冰会给你钱的，你只管找她要！那是她欠你的！” 江瑜摇头，“不是钱的问题，我不想浪费时间。” “什么叫浪费时间？！”江明兴差点又拍桌子，喘了半天才说：“你不是看不起你老子吗？你不是一直想出人头地吗？你不读书你出个屁的地啊！你他妈连你自己脚下这块地你都翻不出去！” 江瑜沉默了一会儿，“也许吧，但不去试试谁知道呢？” “试……”江明兴差点被江瑜给气死了，“梁冰不会答应的，你就折腾吧，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但你别以为你自由了！梁冰不会放任你胡来的！” 什么叫胡来呢？江瑜有点纳闷地想了半天，听着江明兴在电话那头叽叽哇哇地叫。 他想：到底是谁胡来到把自己都给弄进这铁栅栏里去了呢？ “你好好改造吧。”江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起身准备挂电话，“我有空会来看你的，有什么缺的就说。” “我什么都不需要！”江明兴咬牙切齿，“你会毁了你自己的！” 江瑜放电话的手一顿，抬眼看着江明兴。 犹豫了一秒，他还是没将电话重新再拿起来。他伸手轻轻拍了拍玻璃，江明兴还在大喊大叫，可这玻璃隔音效果不错，什么都听不到了。 江瑜贴近玻璃，说了一句话，江明兴一下住嘴了。 江瑜摇摇头，似乎是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江明兴握着电话愣了许久，突然抬手捂住了眼睛。 别人或许看不懂，他却莫名其妙地看懂了那句无声的唇语。 ——说好的，一直在一起呢？ 江瑜出来之后，左叔看了看他的脸色。 “没事吧？” “恩？没事啊。”江瑜歪了歪脑袋，“那个，左叔，我就先走了。今天谢谢啊。” “别啊。”左叔笑了笑，“难得你我碰上，待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江瑜还想再说，左叔却已经推开门走进了房间。江瑜只好在外头坐着等，他这时候才注意到一个问题——左叔来这里干什么？ 第三十七章 条件 第三十七章【条件】 江明兴捂着脸坐在椅子里好一会儿，左叔走上前坐下，等他恢复平静了才敲了敲玻璃，拿起电话。 江明兴抬眼看了他一眼，揉了下眼睛，拿起电话。 “你来干什么。”江明兴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一手撑着额头，看都不看男人的脸说。 “江瑜我会帮你照顾。”左叔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江明兴说：“江瑜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就算非得有个人照看，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哦？你这么肯定？”左叔面无表情道：“你知道他有什么计划吗？他跟左迟提过很多次，等他成年，他就会拒绝梁冰给他的所有资助，到时候就算梁冰想帮他，他也不会接受。” 江明兴脸颊紧紧绷着，“梁冰是他妈！他拒绝又怎么样？我还不信了……” “你不信，我信。”左叔淡淡道：“你跟江瑜相处这么多年，还没我一个外人看得清楚。江瑜的自尊心比你高得多，但凡他有一点机会脱离这个家，他就不会再回头。梁冰？梁冰巴不得他就此消失，再也不要出现。” 江明兴摇头，不听男人的说话，只反复道：“梁冰是他妈，梁冰不能不管，我管不了他，梁冰也……” “没人能管得住他。”左叔往椅子后靠了靠，轻蔑地说：“江明兴，你果然不配当江瑜的父亲，当然，梁冰也不配当他的母亲。你知道他的性格像谁吗？他不像你，也不像梁冰，我第一次看见他时就发现了，他更像……” 左叔话音一顿，好半响才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两侧，将自己差点暴露出来的真实情绪压了下去。 再抬头，他依然是那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如果没有我暗中帮忙，梁冰不会再管他。”左叔十分肯定地道。 江明兴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声音沙哑又无力地道：“你想要什么？” 左叔坐直了身体，背脊绷成了一条线，他一手搁在膝盖上握成了拳头，声音却依然十分冷静地说：“我要知道她……她的墓到底在哪里？” 江明兴笑了，“你不是很牛逼吗？这么多年，你还没找着？” 左叔半点不生气，只盯着他的眼睛，“到底在哪里？” 江明兴低头，犹豫片刻才慢条斯理地道：“一直就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不可能！”左叔一下站了起来，情绪过于激动的他差点拉断了电话线，“我找了这么多年！所有可能的地方我都找过了！” “那说明你还不够了解她。”江明兴嘲讽道：“你不是想说江瑜的性格像她吗？不如你问问江瑜，如果是他的话，会选择什么地方？” 左叔脸彻底黑了，片刻后他道：“别跟我卖关子，直接告诉我地址。” 江明兴靠近听筒，低低地说了什么。 左叔黑如锅底的脸顿时又变得煞白，片刻后，江明兴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照顾好江瑜。” 左叔放下电话，眼睛一瞬间显得毫无神采，江明兴与他隔着玻璃对望，江明兴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江瑜在等候厅待得有些无聊，书包、手机都在进门的时候被收起来了，他手腕上挂了一个小牌子，像商店里那种自动储物柜一样的牌子。他正看着牌子发呆，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脸色不太好看的左叔走了过来。 江瑜皱起眉，“怎么了？江明兴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左叔笑了笑，摇摇头，“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顿饭。” 江瑜不太想去，可想着人家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忙，只好点头答应。 等拿了手机，手机上四个未接来电，都是厉海打来的。 左叔扫了一眼，屏幕上名字显示的是“小妖精”顿时打趣道：“谁啊，找你找得这么急？女朋友？” 江瑜眨巴一下眼，勾起嘴角，“是啊。” 左叔一愣，“真的？你小子……你妹妹知道吗？” “没跟她说，她一个小屁孩儿，跟她说这个干嘛？”江瑜笑笑，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放学了，于是将电话打了回去。 “你干嘛去了啊？”厉海秒速接起了电话，“我都要报警了！” “报警干嘛啊？”江瑜乐了，“我一个大活人，能出什么事啊？” “我谢谢你了，你肩膀可还伤着啊。打你电话不回，还以为半路被撞了，摔了，这要是晕在马路上没人管可怎么办啊？” 江瑜觉得厉海反应也太夸张了，可心里还是暖暖的，忍不住哄道：“我探监呢，你也知道啊，能出什么事儿啊。就是他们这儿有规矩，恩，东西不能带进去，手机也不能。我才刚拿到手机就给你打回来了。” “哦……”厉海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那你……这会儿是回家吗？” 江瑜觉得厉海在细节上有时候很能耍小心眼儿，比如现在，一句“回家”吗，就像是回他和厉海共有的家一样。江瑜也懒得纠正他，说：“监狱门口碰到左叔了，跟他去吃个饭，然后就回去了。” “哦……”厉海想问你心情还好吗？你爸情况怎么样，可想着这些话问出来江瑜也不一定会回答，而且他人在外头，万一不太想聊…… 于是厉海道：“那行吧，好好吃，回家给我发个消息。” “知道了。”江瑜对着电话打了个波儿，“可真是操碎了您的心啊。” 厉海笑起来，“可不是嘛。” 等挂了电话，厉海对着电话傻笑了半天。然后又有点想把电话打回去，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有一肚子的话没对江瑜说。 ——晚上吃什么？要不要买点什么水果，零食？喝饮料吗？衣服够不够用？要买什么杂志、、漫画带回去吗？ 等等等等…… 在学校食堂匆匆出了点，厉海抱着书本回教室去午休。走廊上遇到王浩和雷戈凑一起嘀嘀咕咕什么，王浩本来看着就凶狠，此时看着更像是被人欠了百八十万似的，厉海脚跟一转，想溜。 “哎，厉海。”雷戈眼尖，一眼看到了他，“看着人了就跑？几个意思啊？” 王浩也道：“你给我滚过来，篮球社一堆事情，也没看你上什么心，一天天地跟着江瑜屁股后头转，我还没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呢！” “什么怎么回事啊。”厉海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这事儿都过去了，就不提了。” 王浩：“行，别的我不问，我就问一件事。江瑜为什么住你家去了？” “方便我照顾啊。”厉海说：“之前不是解释过了嘛。” “哦，你照顾。”雷戈噗嗤乐了，“真当人是傻子啊？他家里人呢？还要你个外人来照顾？你谁啊？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啊？” 厉海皱眉，“上回揍得不够是不是？” 雷戈猛地往后一退，伸手指着他，“恼羞成怒！绝对是恼羞成怒！” 王浩啧了一声，拍开雷戈指着厉海的手，“你老实说，他爸进监狱了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为什么非得住你家养伤？” 厉海不想说：“这是人家的私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八婆了？” “私事我不管，可现在社团里人人都问，这没个准确答案，什么说法都冒出来了。”王浩皱着眉说：“什么吸毒，什么杀人，还说他一直对江瑜有家庭暴力。诶，江瑜初中的时候经常一身是伤的出现，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跟他一个初中部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这一传起来就没个准了。” “谁爱说谁说去。”厉海烦道：“多说几句是会给他们家光宗耀祖了是怎么的？” “噗哈哈哈哈！”雷戈大笑起来，还没笑完，被王浩一脚踩在了脚背上，笑声顿时变成了惨叫。 “你不在乎，江瑜不在乎，我这个队长还在乎呢。”王浩抱起手臂，“起码我心里得有个底吧？三年级学生下学期必须隐退，这队长我交给谁去当？本来准备给你的，现在冒出个江瑜，你真以为队里没人等着看热闹啊？江瑜这事说不清楚，你跟江瑜关系又乱七八糟的，你信不信？我不管把这位置给谁，都有人出来说道！” “爱说说啊。”厉海莫名其妙，“到时候就一比一，看谁得分多，谁得分多听谁的。” 王浩气得翻白眼，“你！！” 雷戈摇摇头，一拍王浩肩膀，“行啦，我都说了他们不是在乎这些破事的人。谁爱说让谁说去吧，你都要卸任了你还管这个呢？” “篮球队是名启的……” “是是，是名启的招牌，要是给了不合适的人，以后毁了招牌，你就成了罪人。”雷戈堵住耳朵，复读机一般毫无感情地念叨：“你都说了八百遍了。” 厉海看看他俩，“就这事儿？没事我先回教室了。” “有正事。”雷戈拉住他，“决赛队伍里有裴洛。” “？？？”厉海莫名其妙，“北光输了啊。” “他被我们的决赛队伍借去用了。”雷戈说：“据说他下学期会转学到那所学校去，所以提前借调，似乎被允许了。” “什么破理由啊？？”厉海震惊，“这消息可靠吗？” “老杨问过了，说是名单都交上去了。”王浩说：“裴洛能力不错，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可能会更难缠一点。” “那也只是一点。”厉海说：“上次我们能赢，这次也一样。” “上次能赢是因为谁？”王浩提醒，“江瑜的百分百三分投篮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没了江瑜，裴洛在体格上的优势恐怕会让我们陷入困局中。” 厉海眯了眯眼，“我能搞定他，放心吧。”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12节 第三十八章 甜蜜蜜 第三十八章【甜蜜蜜】 江瑜吃完饭婉拒了左叔想送他回家的提议，他独自一人先是回了趟自己家，把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了。他单手提着个扫帚，把卫生打扫了，费了好大劲才将垃圾捆好，又拿了几件衣服裤子，想了想从厨房柜子里拿出了江明兴一直珍藏的酒。 提着这些东西他才出了门，回厉海家的时候他突然一顿——等等，之前厉海不是说就住自家附近么？ 臭小子……江瑜眯了眯眼，居然敢骗小爷。 江瑜是个待不住的，在屋里窝久了就觉得浑身要生霉一样。于是又在小区里晃悠着晒太阳，发呆，感觉脑子里想了许多事情，可等回过神来，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等厉海放学回来，二人刚好在小区楼下碰上了。 “哎？”厉海一愣，几步跑了上来，“才回来？” “散步来着。”江瑜看了他一眼，“厉海，我问你个问题啊。” “问。”厉海扶着他进了门，以为他去看江明兴出了什么问题，还想着要怎么哄人才好。 结果就听江瑜开口道：“你不是说你家住我家附近吗？” 厉海：“……” 麻蛋他居然把这茬忘光了。 “这个是……这个……”厉海看着江瑜似笑非笑地脸，心里没啥底地说：“我就是……想陪你回家而已。” 江瑜伸手戳厉海脑袋，“要跟我在一起的第一条规矩，听好了。” 厉海赶忙点头。 “不许骗我，无论什么事，无论什么时候。更不能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却一个人蒙在鼓里，绝对不行。” 厉海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笑了，“好，以后不会了。” 江瑜想抽手回来，却发现抽不动，干脆就让厉海抓着，他也懒得费这个力了。 厉海心里欢喜，看着江瑜的面容就更压抑不住内心激动。 毕竟只是个少年人，有些东西食髓知味，再说了一天没见着江瑜让他想了他一整天，这会儿看到真人了，自然有些把持不住。 厉海舔了舔嘴角，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江瑜斜眼睨他，“你确定就一下？” 厉海眉毛一挑，搂过江瑜的腰就吻了下来。最初还是嘴皮贴着嘴皮，两人都没啥动静，江瑜走神地想起上午左叔问自己是不是有女朋友了，顿时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厉海像是得到什么默许一般舌尖顺势而进，抵开了江瑜的唇齿正式发动了进攻。 江瑜唔地一下，睁大眼，下意识想往后躲，却被厉海轻轻扣住了脖子。 厉海很小心地没碰到他受伤的肩膀，侧过头含住了江瑜的唇，舌尖仿佛模仿某种激烈的舞步，平日里小心翼翼的态度没了，只剩下专治和霸道。 江瑜喘不上气来，慢慢地只好跟着厉海带动的节奏跟着他纠缠到了一起。 这种感觉很奇怪。江瑜眯着眼，睫毛剧烈颤抖，明明只是一个亲吻却仿佛两人已经赤身裸体坦诚相见了般。 厉海的舌头每一次都扫过了会让自己浑身酥软的敏感地方，他仿佛一直在观察自己的反应，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牢牢掌握了自己的弱点。 就这方面的学习能力来说，厉海简直是个天才。 江瑜膝盖发软，不该软的地方倒是雄赳赳气昂昂地硬了起来，牛仔裤顶磨到一起，有点痛更多的却是无法控制的快感。 厉海呼吸粗重，眼神有一瞬的狂热闪过，他终于舍得在激烈的吻中放开彼此，留出一部分呼吸的空间。 江瑜狠狠喘息，脸和耳根都通红起来，厉海又啄吻了一下他的鼻梁，转身将客厅的窗帘拉上了。 “？？？”江瑜还有点懵，“你干嘛？” 厉海不说话，背向光的他，脸色全藏进了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却感觉到了一股野兽般的危险气息。 江瑜回过神来了，“等等……” 厉海蹲下身，解开了江瑜的裤子，在江瑜的惊呼里一把拉了下来。 “厉海！”江瑜被抱着坐到了餐桌上，冰凉的餐桌让他一个激灵。 “不是叫我妖精吗？”厉海一勾嘴角，将头埋了下去。 江瑜倒抽一口气，破碎的声音终于从喉咙里被挤了出来。 …… 晚上七点半。 厉海端出最后一份菜，江瑜挑了一坨稀饭里的红薯，一边吃一边偷眼看他。 厉海围着围裙，端着菜的样子像极了新世纪好男人模仿榜样，起码就江瑜认识的男人里，无论年纪大小，都没一个人能比得过厉海。 江瑜突然问：“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是吗？”厉海愣了愣，转身去拿了个长长的软尺出来，“要比一下吗？” “来。”江瑜抹了抹嘴，站起来，一边让厉海用脚后跟把尺子一头踩住，一边往上拉，“18……5。靠，怎么不声不响又长了2公分？” 厉海又帮江瑜量了一下身高，还是175没有变化。 江瑜顿时没了好脸色，鄙视地看着厉海，“长那么高当电线杆啊？” 厉海倒是很高兴，搂住江瑜亲了一下他的耳朵，“我听说，最佳情侣身高就是10公分的身高差啊，咱们是最萌身高差！” 江瑜脸色顿时更黑：“滚——！” 江瑜洗澡是个麻烦事，可如果让他一直不洗，他又受不了。 厉海像捡到了一千万一样兴奋地提出帮他这个忙，一边说一边就挽起了袖子，还伸手去脱裤子。 江瑜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他发现了，这小子不仅是个痴汉，还是个变态，好像对……那种事特别感兴趣！ 江瑜也不觉得自己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可起码也没像厉海一样，整张脸上写满了“精虫上脑”几个字，就差没吆喝得全世界人都知道了。 江瑜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完全能洗，只是稍微麻烦了点，不过看厉海这么坚定要帮忙的样子，他也乐得轻松。 ——只要忽略掉某人眼里的绿光就好了。恩，看不到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为了不让江瑜感冒，厉海打开了所有的浴霸，试好了水温，先将门关起来等里面暖和一些再让江瑜进去。 江瑜坐在外头，厉海帮他脱了衣服裤子，自己也脱得只剩一条内裤，二人第一次坦诚相见居然是这幅场景，江瑜有点想笑，厉海想得更美好一点：这可是鸳鸯浴呢。 等门后面暖和了，厉海抱着江瑜走了进去。 江瑜无语，“我又没瘸。” “要服务就要全套嘛。”厉海不在意地说着，将他放在了准备好的椅子上。 江瑜受伤的部分让厉海用塑料袋一层一层包了起来，外头还包了保鲜膜，确定不会渗水进去，再用淋浴小心地开始清洗旁边的肌肤。 在浴霸下面，江瑜的皮肤简直像上了一层滤镜，柔软，美好，毫无瑕疵。 厉海洗得浑身热血澎湃，感觉鼻血都快出来了。 “水温合适吗？” “恩。”江瑜还觉得挺舒服的，厉海的手很轻，抹得身上痒酥酥的。 厉海腰上围着毛巾，站在江瑜后头，某个之前才发泄过的地方又慢慢抬起了头，逐渐顶到了江瑜背上。 江瑜：“……” 厉海俯下身，吻了江瑜的脖子和背一下。 江瑜：“好好洗澡！你敢动歪脑筋小心我揍你！” 厉海浑不在意地敷衍，“好的好的。” 江瑜：“……” 等打上泡沫，身体显得更加滑嫩，厉海在江瑜背上有意无意地蹭来蹭去，时不时还喘上几声，江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兄弟，也是满脸无奈。 “你名字得改改了。”江瑜嘟囔，“不能叫妖精了。” “那叫什么？”厉海绕到江瑜前头，手指从他胸口一路滑下去，笑着说：“那里，帮你洗？” 江瑜哼唧两声别开头，耳根有点发红，膝盖也有些抖，“你不是说要服务全套吗？” 厉海的手顿时毫不犹豫地滑了下去：“遵命。” …… 最后厉海也洗了个澡，两人从浴室出来时都是红光满面。 就是江瑜觉得自己很累，再转头看厉海，他倒是精神焕发，一点疲惫的样子都没有。 啧。sao货。江瑜恶狠狠地想。 睡觉之前一人喝了一杯酸奶，厉海又下楼去喂了金毛和拉布拉多，等回来的时候，江瑜端着杯子，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杯子在江瑜手里居然还没倒，厉海觉得好笑，小心翼翼从他手里把杯子拿了出来，又将江瑜抱了起来。 江瑜居然完全没醒，好像习惯了这个怀抱一样，自顾自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江瑜身体很瘦弱，体重比起同年级的男生轻了好多。 厉海将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又蹲在床前仔仔细细看了江瑜好一会儿。 “得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厉海吻了一下江瑜的唇，又揉了揉江瑜的头发，确定头发都干了，才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厉海还没有睡意，大概是今天太兴奋了。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目光扫过餐厅，回忆起了晚饭前两人的好事，去上厕所，又想起了洗澡时的好事。 他嘴角一直带着笑容，简直想跑出去买个鞭炮什么的放一放，毕竟是值得纪念的大好日子！ 这种非常想与别人分享，但又不能分享的感觉，让他又憋闷又爽快。 江瑜是他的了，是他的了，是、他、的、了！ 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厉海拿出手机登录微信，在朋友圈发了一个“耶”的手势，后面跟了几个爱心。 还设置成了仅自己可见。 想了想，他又偷偷摸摸拿着手机钻进江瑜的卧室，靠在床头前，跟睡着的江瑜拍了个合照。 江瑜要是醒了看到，一定又会说自己是变态了。 厉海甜蜜地想到。 第三十九章 友情顾问 第三十九章【友情顾问】 “篮球指导？”江瑜吊着只手，嘴上叼着酸奶靠在窗前和厉海打电话，“我现在这样子，怎么指导你啊？” “用说的呗，你说，我来练。”厉海电话那头有点吵，他不得不提高了音量，用喊的方式说道：“你觉得我的弱势是什么？我需要在哪些地方再改进一下？” “你问我？”江瑜好笑道：“你们杨教练是干什么吃的？” “可我就是想问你啊。”厉海理所当然地道：“你听不出来吗？我不想错过任何与你相处的机会啊。” 江瑜：“……” 江瑜一口酸奶差点喷厉海他们家窗玻璃上，呛了半天无语道：“你小子……你这是越活脸越厚了啊！” “嘿嘿。”厉海笑了两声，“行不行啊江教练？” “……行，谁让我是好人呢。” 厉海赶紧道：“那我放学来接你。” “干嘛？”江瑜挑眉，“我说你练不是吗？你晚上回来，我跟你说，你自个儿练去。” 厉海：“……” 江瑜得意洋洋地笑了，“小爷还治不了你了？” 厉海拖长了音调：“老婆……” “停！”江瑜一下坐了起来，“你他妈叫谁！” “叫你。”厉海半点不打算妥协，反而嗓门儿更大了，“老……” “行啦！”江瑜气得把手里的酸奶扔进了垃圾桶，隔着一个茶几还百分百地投进了，说：“我下午自己过来，你放学来训练室找我！” “我来接你吧。”厉海道：“你一个人……” “我没瘸！也没瘫痪！”江瑜第一百零八次地吼道：“厉海你再说一句我就搬出去住了！” “行行，听你的。”厉海赶忙投降，末了还是不放心地加了一句，“出门的时候给我发个消息。” “……嗯。” 挂了电话，江瑜对着屏幕呲牙咧嘴地做了一番鬼脸。 厉海这小子简直得了便宜还卖乖，某条线他一越过，欸嘿，简直像是按开了什么按钮一样。早上起来，餐桌上的纸条都变成了“乖，加热再吃。” 微波炉上贴着，“乖，打1分钟就好。” 冰箱门上贴着，“乖，不要喝太多酸奶，冰。” 连茶几上都贴着，“乖，多喝茶，普洱养胃。” 江瑜庆幸厉海父母短时间内不回家，否则就厉海那样子，就是个瞎子也啥都看出来了。 说是这么说，江瑜还是挨着把纸条都扯下来塞进了兜里，嘴角带着笑，吃完午饭他又去小区里喂了狗，散了个步就慢慢朝学校的方向去了。 一段时间不去学校，都觉得有些陌生了。江瑜站在街对面看了会儿名启的校门，来来往往穿着校服的人让他觉得恍若隔世。 平心而论，他有点想念学校的气氛，环境，和自己待在学校时能暂时脱离一些东西的轻松感，但也不算特别挂念。 江瑜琢磨了一会儿自己的小情绪，这才慢慢进了校门。保安认出了他，打了个招呼，“哟，这就来上课了？多休息几天啊，手还好吗？” 江瑜道了谢，“没什么大事，估计过几天就能恢复上课了。” “今天不是来上课的？”保安大叔奇怪道：“那你来是……？” “去训练室，找我们教练。”江瑜笑道：“没办法，带病还得帮忙指导一下篮球队的技术。” 保安哈哈哈地笑起来，“那得找你们教练要加班工资！” “谁说不是呢。”江瑜笑着挥了挥手，“走了。” 训练室里此时没人，老杨一个人靠在窗口抽烟。 球场打扫得干干净净，几个球筐并排摆着，老杨脚边放着一个篮球，看到江瑜过来，老杨有些惊讶道：“臭小子还真把你叫来了？” “你知道了？”江瑜往长板凳上一坐，伸手对着老杨勾了勾，“球。” 老杨弯腰捡起球，给他滚了过来。 江瑜单手拿起球，在手心里掂了掂，“说吧，到底因为什么事儿？他那个人我别的可能还不太清楚，但练球这件事上他自尊心还挺高的。嘴上虽然老说让我指导他练球，这么久了却也没主动吭过一声，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不会对我开这个口。” 老杨掐了烟，走过来坐下说：“决赛队伍里有裴洛，就因为这个。” “裴洛？那个混血儿？”江瑜莫名其妙，“他这是几个意思？” “他之前又申请了转学，手续还没完全办下来，可校方已经将他提前调入篮球队了，名单也交上去了，主办方答应了。”老杨一摊手，“就这么个意思。” “这篮球赛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吗？打着好玩是吗？这场打完换那场？他以为他游戏连线呢？”江瑜眯起眼，“咱们学校抗议了吗？” “抗议了啊，谁能不吭声看着他想干啥干啥啊。”老杨叹气，“主办方说就是个高中篮球比赛，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就给驳回来了。” “不是多大的事儿还弄比赛干嘛？合着做给谁看的呢吧？”江瑜伸长腿切了一声，“算了算了，打就打吧，能打赢他一次就能打赢他第二次，让他小子输得心服口服。” “大家都这么想。”老杨笑了，拍了拍江瑜大腿，“不过上回有你帮忙，这回情况不一样了，加上他知道咱们的打法了，这次事情可能不太简单。” “就打了一次，就能对咱们知根知底了？”江瑜鄙视脸看老杨，“你这教练当得，还没人厉海有出息。” “是是，你教育得是。”老杨哭笑不得，“少年人，雄心壮志，那我是没法比。” 老杨想了想，一撑膝盖站了起来，“也是，咱们队有多少实力咱们自己清楚。全国我不敢说，起码全省没人能跟我们打。诶，只要雷戈不犯傻。” 江瑜顿时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能指导一下队伍就指导一下，毕竟你上场跟裴洛交过手，你更有发言权。另外厉海那边，就拜托你了，那小子有能力，就是差个给他引导出来的人。” 江瑜嘿了一声，“你这个教练就是站在一边围观的是吧？” “我老了，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老杨摆摆手，“我说呢，一个个都不听，一上场都按着自己心思乱打，配合乱七八糟，嘿，还能给他们一路赢过来。我还能说啥？” 江瑜啧了一声，“瞧你个没出息的样。” 老杨对着自己喜欢的学生脾气向来好得没话说，看着江瑜又能活蹦乱跳跟自己抬杠了，他心里倒是很高兴。 毕竟年纪轻轻，家里接二连三地发生事情，换做其他人估计早就萎靡不振了。 老杨此时此刻心里才算彻底松了口气。他就怕江瑜心里还憋着一股气，这要是发泄不出来，哪天受了刺激就又成了那日在赌坊的样子，可实在太吓人了啊。 等放学之后，学生陆陆续续离开了。排球部的，乒乓球部的换了运动服说说笑笑进了门，不一会儿的时间训练师就彻底热闹了起来。 大灯亮起，喧哗声不绝于耳。 篮球场这边集合的最慢，排球部的人都绕场跑了一圈步了，几个大高个才姗姗来迟。 一进门，王浩就顿了一下，“哟，还真来了啊。” 雷戈提着书包三两步跑了过来，“手恢复得怎么样？可以投篮了吗？” 江瑜：“你做梦呢吧？是不是睡了一天还没睡醒？” 王浩换了运动服过来，拍拍手让所有人集合，“先热身，雷戈！你滚过来！” 雷戈滚过去了，厉海笑眯眯地凑了过来，“老……” “敢说一个字打死你。”江瑜挑眉。 厉海勾起嘴角，手指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勾了江瑜的小手指一下，很快又松开了。 他跑去集合，一群人先做热身训练，然后来回传球，排队投球。 这些周而复始的基础训练枯燥无味，一练就是40分钟。 老杨看了看表，吹了声哨子，“都过来休息一下。” 王浩看了江瑜一眼，有点不甘不愿地召集众人朝老杨靠过去。 一行人席地而坐，老杨和江瑜坐在板凳上，形成了一个圈。 老杨简单说了一下比赛安排的时间，地点，对方队伍名单，“咱们也不用有那么大压力，打到现在已经很棒了，就是输了，咱们也是亚军没给学校丢人。比赛咱们也一直提倡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对吧？这次前三名的队伍都有奖金拿，到时候拿着奖金咱们大吃一顿……” “诶诶诶。”江瑜在旁边发言了，“这战前总动员都是你这么个说法，我估计也就没八年抗战这回事了。” 老杨啧了一声，“行，你行你说。” 下面有还不明所以的队员弱弱举手，“教练，江瑜是来干嘛的？” “友情顾问。”江瑜主动回答，“有意见我就提，没意见我就看，主要意见还是听你们杨教练的。” 厉海看着江瑜说话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浓得化都化不开。他就喜欢这样的江瑜，无论身处的环境如何，他都能把自己活得很漂亮。 王浩看着江瑜，说：“那友情顾问，你现在有什么意见要提的吗？” “多了去了。”江瑜看了王浩一眼，“之前跟北光那一场，我跟你们也算打了次配合吧，咱们之间没有默契可言，配合的不好的地方我能理解，可你们几个主力队员之间就比较让我莫名其妙了，我相信这话教练没对你们少说，但问题是……你们怎么一点改进也没有呢？” 王浩没说话，其他队员不乐意了，“你说说看！跟北光那场怎么了？我们还是赢了啊！” “防守的一塌糊涂。”江瑜直接道：“如果不是裴洛没什么打球的经验，其他人得分率又不高，否则那天的分数绝对会不一样。你们的防守完全是‘北京欢迎您’的现场版，后门开得大方的很啊。” 厉海噗嗤笑了出来。 雷戈也不乐意了，“这也太夸张了。” “你。”江瑜直接转向了雷戈，“我行我素的打法不会是我第一个说你吧？” 雷戈撇撇嘴。 “个性球员很好，但不懂配合的个性球员那就是一傻逼。篮球是五个人的运动，你，还有王浩，你们两在对方三分线外传来又传去，就他妈不传给别人，这就是死球，别告诉我你们不懂这什么意思。” 王浩皱了皱眉，那张脸顿时看起来像要杀人一般。 老杨适时缓和气氛，“江瑜说的，我之前下场也跟你们说过一次了。问题是，你们听进去了吗？” 雷戈看看王浩，王浩看着地板不说话。 其他球员皱着眉说：“教练，不管别人是怎么打，只要我们能赢，束缚在这些细节上有什么意义？说不定反而拉低我们的效率。” 老杨拍了一下大腿，“所以说你们就是这种想法要不得！胜利不是一切，你们这次就算赢了冠军，这么个打法，以后也不需要我这个教练了。” 有一年级的球员窃窃私语，也有替补球员和其他不是主力队的球员的表情十分不屑一顾。 有些话老杨其实早就翻来覆去说了无数遍了，可并没有用，这一次找江瑜，其实也不是他的主意，更不是王浩和雷戈的主意，厉海不过是想让江瑜单独教导他一个人。只是他打电话的时候被王浩听到了，王浩就顺口说了一句，如果江瑜有空，也可以给球队提出一些建议等等的话。 老杨想着，好歹是同年纪的人，加上江瑜曾经的辉煌，指不定这群家伙还能听一听。 可现在看来，也是自己想太多了。 “你说得有道理。”江瑜开口了，他看了说细节不重要的队员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第四十章 赢球 第四十章【赢球】 江瑜问对方名字的时候表情一直似笑非笑，那人梗着脖子说：“赵松云！” 江瑜点点头，“那咱们打一场吧。” 赵松云一愣，“啊？” 厉海低着头差点没憋住笑，江瑜直来直去这点他也非常喜欢。他也不跟你多讲道理，能用行动表示的就行动表示，实在无法表示的那就算了，随便你爱咋咋地。 赵松云是一年级新进的队员，从开学到现在进队还没满两个月，不过练习比较勤奋，目前为止也没翘过训练，没给老杨惹过事，算是比较安分的队员。 赵松云一看其他人都看向自己，脸顿时有点红，但他也很有骨气，半点不怂地站了起来，“好啊。” 旁边知道江瑜情况的人拉了拉他，小声劝，“你赢不了他的。” 江瑜笑着说：“我还少一只手呢，三分小王子单手投篮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啊。” 旁边说话的人顿时没声了。 江瑜说到底也就是名启初中部的名人，进了高中部别说有不是名启的学生考进来的，就算是之前直升的，也不一定就真对他的事迹有多么了解。 毕竟一个圈子说一个圈子的事，出了这个圈子谁都是普通人一个。在别人眼里，江瑜也就是常被队长，被教练挂在嘴上的一个容易引起他们好奇心的人而已。 之前他们虽然合作过一次，但彼此默契不够，配合打得不是特别好。主力队员承认他三分得分率确实很高，但那也不过是一次比赛，也有王浩和其他队员传球的功劳。不少人认为，如果雷戈没因为抽筋的问题下场，或许情况又会完全不同。 每个人都在思考不同的事情，有不屑一顾的，有期待的，也有单纯好奇想看热闹的。 厉海就坐在江瑜脚边，在其他人注意力转移的时候，他伸手轻轻握了握江瑜的脚踝。 真细。厉海完全不在状态地想。 江瑜猛地一抽脚，因为被吓了一跳他这动作顿时有点大，老杨转头看了过来。王浩和雷戈也若有所感地看向了厉海。 厉海面无表情看着地板，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怎么了？”老杨奇怪道：“抽筋？” 江瑜没去看厉海，只是借着这一下动作直接站了起来，“没，就是太激动了。赵云松是吧？你既然答应了，咱们就来一次3对3，你可以先挑搭档。” 赵松云无语道：“我叫赵松云。” “我知道。”江瑜勾了勾嘴角，“真不经逗。” 赵松云看着他毫不在意的侧脸，居然有点心跳加速。厉海阴测测地看了赵松云一眼，又看向江瑜，在江瑜往前走的时候跟了上去，手飞快地掐了一把江瑜的腰。 “诶！”江瑜一个激灵，厉海已经走开了，说：“我主动请缨。” “他先挑。”江瑜皱皱鼻子，用眼神警告了厉海一眼，“他如果没选你，你再主动申请也不迟。” 厉海不太爽快地看向赵松云。 他平日给人的印象都是沉默寡言的，加上个子高大，基本会让人觉得他很冷淡，不好相处。这时候突然这样看过来，赵松云愣了愣，误以为厉海很想参加，于是干脆道：“厉海学长，然后……狗腿学长。” “……我他妈揍你哦？！！”狗腿不敢置信地跳了起来，“教练喊我也就算了，你他妈谁啊！” 旁边坐着的羊蹄拉了拉狗腿的衣摆，淡淡道：“不要激动。” 狗腿瞪大眼，“我……” “好啦狗腿，大家都知道你不叫狗腿，这就是一个昵称嘛。” “狗腿，这是大家爱你的证明。” “话说狗腿你叫啥来着？” 狗腿：“……” 江瑜笑嘻嘻道：“选定了？买定离手，可不能反悔啊。” 赵松云抿了抿嘴唇，目光朝王浩和雷戈身上晃了一眼，但最后还是坚定道：“决定了。” 江瑜心里想，这小子还挺还算计，虽然王浩和雷戈的能力不差，可雷戈他控制不了，王浩他不敢命令，况且搭档能力太强只能突显他的弱势，这对他并不能算是有利。 反观他选的这两人，厉海中锋，个头高有优势，能力也不差而且看起来最沉稳可靠，狗腿虽然性格咋咋呼呼，但基础能力很扎实，而且很擅长配合别人，就搭档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算是个中规中矩的选择，说明赵松云打球的思路还是有的，对自己的能力把握也比较充足，这倒是个好现象。 江瑜见厉海和狗腿都就位了，侧头一点两人，“队长，雷戈，辛苦啦。” 旁边人都“吁”了一声，颇有些“你选了两个能力这么强的，还打什么打的意思。” 江瑜笑着指了指自己吊着的胳膊，“我可算是个残障人士，这样搭配不算卑鄙吧？3对3的比赛，我们这边相当于只有2人哦。” 其他人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厉海皱起眉，“你要上？” “不然呢？”江瑜眨巴眼，“找个人代替我？那我跟赵松云的比赛算什么？” “可你的手……”厉海十分不赞同，“你不能剧烈运动。” 江瑜一愣，他听到“剧烈运动”四个字的瞬间居然想到了别的东西——餐桌，浴室什么的。 江瑜耳朵唰地一红，恶狠狠瞪了厉海一眼。 厉海：“？？？” 江瑜不搭理厉海，只对其他人说道：“我没打算不遵医嘱，我确实不能剧烈……运动，所以我不会动。” 江瑜在场上站下了，“我就站在这里，你们只要保证不撞到我就行。” 王浩和雷戈一愣，“你不动？” “我不能动啊。”江瑜耸耸肩，“所以靠你们了。” 王浩：“……” 雷戈倒是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有趣！太有趣了！我加入！” 赵松云皱起眉，“学长这是看不起我们吗？” “没有。”江瑜甩了甩手，又小心翼翼动了动脖子，“你不是说不用在意细节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法对吧？只要能赢，怎么打并不重要，对吧？”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赵松云被话一噎，左右看看其余人表情，只好不吭声了。 “五球，三胜。”江瑜说：“我不适合运动太久。” 赵松云撇嘴，“你就没动啊。” 雷戈开口道：“学弟，你随便抬一只手试试，看另外一只手是不是真的可以完全不被牵连？” 其他人又大笑起来，有人起哄，“赵云松你运动损伤基本急救手册一定还没补吧？” 赵松云气到：“我叫赵松云！” 狗腿笑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江瑜在三分线外站住了，比了个手势。老杨拿起哨子吹了一下，“都准备好了吗？” 厉海和雷戈都准备好了抢球，老杨将球一抛，两人立刻起跳。 厉海以身高优秀抢下了球，赵松云脸上一喜，立刻朝篮板下跑去。 厉海绕过江瑜，雷戈阻拦被绕开，直接上篮2分。 这确实像是3人打2人，厉海落下来时雷戈一把抢过了篮板球绕了开去。 厉海看了眼悠哉悠哉的江瑜，被提前得了一球他似乎并不着急。 王浩在江瑜后头一晃，狗腿下意识以为他要给江瑜传球，一个侧身挡在了二人中间，结果王浩只是一个假动作，球从江瑜飞速传过，雷戈一个半空接力投篮，2分。 1比1平。 赵松云也不着急，江瑜从头到尾就没参与，有厉海这个身高优势在，他们这队一定会赢。 王浩也有点疑惑，他还站在江瑜旁边，江瑜突然侧头跟他说了几句话。 王浩一愣，但也并不犹豫争分夺秒朝厉海拦去，果然狗腿手里的球正要传给厉海，被这一挡手里一个犹豫，雷戈一个断球转头扔给了就在不远处的江瑜。 江瑜抬手接球，其实还有很有难度的——在球静止的情况下虽然可以将它拿起，可在运动情况下要单手接住却非常困难。 也不知道是不是雷戈故意的，球的角度居然神奇的微微朝江瑜脑袋后头飞过去，江瑜只需要借助球的反作用力，五指一扣，在它的背后轻轻掂了一下，扭转了它的飞行轨道，就好像一个变相的空中接力一般——3分，擦着篮筐边缘转了两圈进了。 球队众人一愣，雷戈露出笑容比了个大拇指，江瑜勾了勾嘴角。 赵松云差点想喊犯规，可仔细想想也没想出来到底哪里犯规了。 厉海已经抢了篮板球，绕开的同时看了江瑜一眼，江瑜正跟雷戈说了什么，他一个怔愣的功夫王浩已经拦到了身前。 厉海眯了眯眼，其实江瑜告诉王浩的办法他都能猜到，很简单，就是防自己。 这其实很正常，毕竟六个人里自己最有身高优势，不防自己倒是奇了怪了。 狗腿这一次很明智地一开始就没选择厉海，而是将球传给了赵松云，赵松云带球上篮，雷戈突然出现在他侧边，赵松云起跳投篮，雷戈盖帽。 球打落的一瞬间狗腿已去补救，王浩断球，厉海想让狗腿传球，却发现王浩自始自终都在防守自己的轨迹线上。 传球会被断，厉海第一时间转开角度，绕过王浩，狗腿传球，厉海接球转身微微一个后仰投篮。 2分。 2比2平。 关键的最后一球，赵松云这一队能防下来就是胜利。众人却又都隐隐期待着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雷戈篮板球，厉海阻拦，王浩一个挡拆雷戈绕过厉海，狗腿贴上，雷戈回头一个传球。 ——又是给江瑜？ 赵松云一乐，心想自己等在这里真是有先见之明，他抬手准备接，雷戈却是一个假动作往左下角轻轻一带——不知何时出现在下方的王浩接球，厉海回身盖球已经来不及了。 球出手，擦过厉海指尖，轨迹虽然微微偏离却依然险之又险地进了篮筐。 “哔——”老杨吹响了哨音，“江瑜组三球，赢。” 第四十一章 认真没错 第四十一章【认真没错】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13节 3v3又叫斗牛，比赛只打半场，得分规则什么的都不一样。要说正统的斗牛，江瑜他们这个打法是完全不够看的。 不过考虑到江瑜手的特殊性，和他提出3v3有专门的针对性目的，其他的细节也就没人去在意了。 况且，3打2还输了，什么鬼？ 江瑜的肩膀隐隐有点作痛，厉海一眼看了出来，走过来扶住他忍不住又有些埋怨，“让别人来就好，你指导一下也一样能起到作用。” “你懂个屁，让别人上就没有这种效果了。”江瑜说着，转头看了怔愣在场上的赵松云一眼，“嘿，云松子，感觉如何？” 云松子是个什么鬼？？？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王浩抹了把脸，转头看雷戈，“他就这么喜欢给人取外号吗？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吗？” “这叫外号？那你让那些什么矮冬瓜，挫土豆该怎么活？我倒觉得还挺可爱的，对吧云松子？” 赵松云：“……” 狗腿比较了一下江瑜和自家教练取外号的方式，想了想对同伴羊蹄道：“如果非要选一个，我选江瑜。” 羊蹄：“……”exce ？ 老杨站出来拍了拍深受打击的赵松云的肩膀，说：“大家从这里面学到了什么？” 众人：“……”学到个鬼啊？？教练你是在开玩笑吗？ 半场的比赛非常快，按正常的斗牛一般是10分钟一场，比分按胜一场2分，负一场1分，弃权0来计算，最后以得分高的队伍获胜。 江瑜等人按球数算，谁先三球谁赢，这打起来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基本也就刚上场就打完了。像王浩，厉海这样的，连脸都没红一下，更别说出汗了。 这样短的时间，几乎看不出什么技巧的对战方式，谁也不可能说自己看出了什么所以然。 倒是一直比较沉默寡言的羊蹄看了江瑜一眼，有点欲言又止。 江瑜与羊蹄的眼神撞上，嘴角一勾，被厉海扶着的他像个老佛爷一样慢条斯理地说：“那个谁，羊蹄是吧？你想说什么？” 羊蹄对外号这件事和狗腿不一样，他没那么大反应，所以被点名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很快调整好心态，站起来看着江瑜和教练说：“江……前辈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太容易轻敌？” 前辈？江瑜愣了愣，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他挺感兴趣地说：“难道你觉得你们不曾轻敌过？” “国内的教育制度，我们不想轻敌也遇不到几个能打的。”羊蹄实话实说，“哪怕有其他队伍赢了我们，他们也不会获得太大的成就，因为没人重视。” 学生就要以学业为重，考个高分，拿下好的大学才是重点。与其跟人说“我拿过市内xx冠军”不如说“我奥数得过x名”来得有效得多。 这是大家普遍有的共识，但篮球队里的众人几乎从不提这个事。 仿佛不提，他们就依然是王者，在默契的世界里自得其乐的演着一出哑剧。而出了这个圈子，没人会承认他们。 就连家人也只会说：“都高二了，把篮球放一放吧，等你进了大学，想怎么玩不行啊？” 想怎么玩？该怎么玩？ 羊蹄说：“不曾认真对待我们的球队，我们没有必要付出认真。” 江瑜挑眉，“所以这才是你们的真实想法？其实老杨给你们提的意见，给你们每个人说的话你们都有听进去，对吧？不过是对方不够格承担你们的认真，所以老杨说什么你们都当耳旁风。” 羊蹄看看周围的人，没人说话，羊蹄说：“前辈，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的话，相信大家都会认真起来的。” “噗。”江瑜没忍住乐了，“少年，你当这是玩办家家？你不认真，就不会碰到值得你认真的对手，说别人没付出努力之前先想想自己。等你想认真的时候，恐怕你根本没那个实力跟别人交手，懂吗？” 厉海拉出一根板凳，让江瑜坐了。江瑜一手搭在膝盖上，微微躬身看着他们，“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看过nba的球赛，其他什么比赛都看不进去，这个大家都懂吧？我之前也看了一次亚篮的总决赛，是前几年的回放片，说真的，打得真的烂。” 坐成圈的少年人们都笑了起来，老杨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也笑着看着江瑜。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江瑜，没了那张懒洋洋，似乎总也提不起精神的表情，这样的他看着更鲜活，也更有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吸引力。 下面有人举手，“是不是前两天中央台放的那场？我也看了！” “哦，看了是吧？说说什么感觉？”江瑜说。 “没劲透了。”举手的人回答，“感觉没有一点朝气，死水一滩，完全没有爆发力和激情。” “恩，我也这么觉得。”江瑜挑了挑眉，看着在场的人，“那你们觉得你们打的时候，有爆发力和激情吗？” 举手说话的人顿时哑了，这简直像是在自掘坟墓。 羊蹄说：“如果赢对方太多，也不好看吧？” 厉海看了他一眼，“你打算赢多少？” 狗腿在旁边切了一声，“咱们要是认真打起来，给他们十……二十个球，算赠送的。” 王浩打了狗腿的脑袋一下，“大言不惭。” 雷戈惊叫：“队长你居然会用成语？？” “没有人喜欢输。”江瑜说，“尤其是你们眼里只知道念书的学霸，他们更不可能轻易认输。你们打得无聊，他们也打得无趣，如果你们肯认真打一场，输一回，下一回他们就不会再是同样的态度。只有磨练自己，在遇到真正的对手时才能一战，给自己找借口，你们永远也不会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 江瑜伸出指头指了指天花板，“他们的位置和你们都不在一根线上，你们压根碰不到，懂吗？” “反正也就这么一两年。”有人说话了，“过了就过了，谁还当真啊？” 江瑜哦了一声，“没人当真是吗？没人当真的站出来，我看看。” 说话的人也是个一年级生，左右看了看没人站起来，他自己却也不想怂，干脆站了起来。 “我不当真，怎么了？”男生直眉楞眼道，“谁在乎你是擅长篮球足球还是乒乓球啊？” “那你来干嘛的？”江瑜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旁边有人起哄，“泡妞的时候就用得上了呗。” “哦。”江瑜点点头，转头看老杨，“这家伙我能做主么？” 老杨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咱们人本来就不太够了……” “我能做主么？”江瑜问。 老杨放弃一般地叹了口气，“行，你说吧。” 王浩若有所感地看向江瑜，果然，江瑜下一句话就是，“你，以后不用来了，去好好念书考个好学校，别给家里人丢脸，成吗？” “你……”男生不敢置信，“教练？！” 老杨有气无力道：“不想打篮球你进什么篮球社啊？” “自主选择社团！有什么不对？你们也没给入社设置什么门槛啊？”男生不见得是多喜欢篮球，可这时候却觉得丢了脸，拉不下面子地吼道，“一个破社团，还真以为自己是nba摇篮了啊？！” 雷戈刷啦踹翻了一张凳子，站起来看着男生，“你再说一遍？” 雷戈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他如果这时候要揍人，教练站跟前儿他也照揍不误。 男生不敢跟他对上，只好拿了衣服愤愤出门。 江瑜看着众人，“还有为了泡妞来的吗？还是为了炫耀来的？” 没人说话，也没人举手。 老杨语重心长地说：“就是有，也别给我站起来，我心脏不好。” 雷戈噗地一声，差点笑崩了。 王浩摇头，“江瑜，何必呢？” 江瑜拍了下腿，“你们不当真，我也就不当真，这确实没什么。不过我不跟不当真的人玩，我这个人容易较真。” 老杨听他那话都觉得绕舌头得慌，不过听那意思竟是他自己也要走，赶忙道：“打住！打住啊江小瑜！” 厉海也赶忙道：“队长，我们都很真。” 王浩啧了一声，看他，“我们真不真不知道，我看你是真的很真。” 雷戈茫然了一下，看看王浩，又看看厉海。 厉海皱了下眉，意味深长地看着王浩。二人对视半天，江瑜咳嗽一声，拉了厉海一把，侧身挡住了王浩的视线。 “说回正题。”江瑜说，“这次决赛你们真一把，我保证让你们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也不枉进一次名启。” 众人被说得动了心，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毛病。如果自己将一件事很当真，其他人不以为然，就显得自己好像过于执着，或者看起来很滑稽。于是本来想要认真的人也合群的不愿去认真，大家都拿玩笑调侃自己的人生，调侃自己的伤痛，殊不知最悲哀的就是将自己的一份真心实意拿去供人玩乐，还要装作自己不在乎。 认真是一件丢脸的事吗？至少江瑜不这么觉得，如果他能够少几分执着，多几分玩乐的心态，他断然不会成为一个心里养了怪兽的人。 他可以将一切都看得不在乎，一切都可以变得不重要，包括他自己。或许他会过上更轻松的人生，梁冰和江明兴欠他的，足够让他赖着他们一辈子。 可一旦他那样选择了，他就再也不是江小瑜了。 或许他在一些事情上显得异常大大咧咧，可在对于自己人生的选择上，他却是花足了心思，用尽了力气。 当年之所以会放弃篮球，也有这其中的原因。 他只是单纯地意识到，他没有那么奢侈的时间来享受“青春”这件事而已。 羊蹄说：“所以我们应该……在打法上做改变吗？” “配合，记住你们是一个整体。”江瑜道，“还有心态的调整，多去注意，多观察，我相信这些教练早就说过了，不需要我特地来重复。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如果小看敌人，也是小看你们自己而已。” 赵松云很是无地自容，蹲在地上唉唉叹气。江瑜笑，“云松子同学还是很有潜力的，起码他的打球思路没什么问题。” 雷戈笑嘻嘻揉了一把赵松云的脑袋，厉海也是一笑，轻轻拉住江瑜的胳膊，“今天就这样？还是我们继续练习？” 众人都站了起来，抖了抖腿，甩了甩胳膊。别的不说，江瑜，王浩和雷戈的那种配合感觉，还是很燃的，让大家都很想亲自尝试一下。 老杨一笑，一挥手，“再练半小时！分组对打！”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是！” 第四十二章 想我就够了 第四十二章【想我就够了】 江瑜主要指导的人还是厉海，其他人，那是顺带的。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球风格，这个跟性格有关系，有的人就喜欢冲在前头，有的人喜欢瞻前顾后，有的人深谋远虑，有的人大大咧咧但直觉很强。 江瑜打过许多队伍，看过许多的人，其中不一定都是认真的人，也不一定是付出了多少努力的人，可也有真的用了心的人，很努力的人。 努力和用心会让一个人变得不同，江瑜最初接触球，不过是为了发泄心中的苦闷，让自己的愤怒和悲伤有一个爆发的地方，不至于憋在心中太过难受。 后来却慢慢对篮球上了瘾，或者单纯是对这种运动方式上了瘾，爆发，激情，青春，热血，还有与他人的配合和临场时的随机应变。 短短的40分钟，却像是活了一场又一场的人生，每次结束的比赛哨音响起，他总是最恋恋不舍的那一个。 “江瑜……江瑜？”厉海抱着篮球凑近他面前，“想什么呢？” “恩？”江瑜从遥远的记忆中回神，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想什么，你……恩，你的问题都挺一般的，我觉得你自己多练练也能克服吧。” “什么问题？说说看？”厉海拉起衣服抹了把脸，江瑜的目光在他的腹肌上一扫而过。 “你自己都知道吧？还用得着我说？”江瑜别开目光，有点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拉我来才不是教你打篮球，根本是别有所图。” “嘿嘿。”厉海笑了，伸长腿往江瑜身边一坐，“这回你可真猜错了，我还真是为了打好球才拜托你的。” “就为了一个裴洛？”江瑜不太信，“他有天赋归有天赋，也没到分分钟撩到你们的地步吧。” “裴洛的体格，身高，还有他的肌肉比例……你看他的小腿和手臂就知道，种族天赋亚洲人没得比。”厉海出了口气，“他是玩真的，不然不会再次申请转学。我估计他就是想再跟你来一场。” “跟我？”江瑜噗嗤一声，“我就是个后卫，还是后半场上的，跟我打个屁。” “他注意到你了，我知道。”厉海撇了撇嘴，“他调查过你的个人信息，前两天消息都发到我这儿来了。” “什么？！”江瑜差点蹦起来，“他调查我什么了？！” 厉海知道江瑜很反感别人打探他的私事，赶紧道：“也就学校的事，以前比赛的事，你家里的事他应该是不感兴趣的。” “应该？”江瑜眯起眼，恼火道：“这么不懂礼貌的人，就该打回去学学重新做人。我告诉你厉大海，要是你们赢不了他，你……你……” 江瑜想了半天，没想出要说什么，厉海弯着眉眼看他，“我怎么样？” “禁……那啥！” 厉海一愣，“那啥？” 江瑜压低了声音，凑近厉海面前，哼哼两声，“禁欲。” 厉海整个人呆在了座位上，他一直觉得江瑜在这方面还是挺害羞，挺保守的。之前那事之后，他还脸红了好一阵子，也不跟自己对视，怎么现在却…… 厉海心脏迅速跳动起来，他站起身原地转了个圈，江瑜莫名其妙看着他，“你干嘛？” 厉海一把拉了他的手，带着他就往训练室后面的小院里走。 王浩在场上投了个3分，落地时狠狠喘了口气，抹了把汗。 雷戈接了球拍了几下，发现王浩好像在看什么地方，顺着他目光看去，雷戈奇怪道：“厉海江瑜？他们干嘛去？” 王浩没做声，片刻后回休息区拿矿泉水猛灌了几口，说：“你们先打着，我去个厕所。” 江瑜被厉海扯到后院，后院是以前没修缮完的训练室后半部分。现在中间隔了堵围墙，把这里孤立出来，用以放一些体育用品和杂物之类的。 没锁好的老铁门被厉海推开，室内还有灯，拉开之后显出房间格外狭小。 江瑜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悄悄话，无语道：“有必要躲这儿来吗？诶……这是我们以前中学部的篮球队徽章诶……” 江瑜从破破烂烂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别针，对着光看了看，又去看其他东西。 “哦哟，棒球手套……谁的啊？咱们学校又没有棒球社。” “体操服？还是女士的？排球部的还是羽毛球部的？” 江瑜滔滔不绝，身后厉海却突然将他抱了过来。 房间中央靠后的位置有个用书垫了脚的木桌子，江瑜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反应过来后顿时大叫一声，“厉海！你敢！” 厉海仰头堵住了他的嘴。 少年人经不起三言两语的挑逗，哪怕只是江瑜一句无心之失，或许带了些恶作剧的色彩，最终却酿成了无法控制的结局。 厉海吻得很激烈，喘息间他的呼吸灼热又撩人。他说：“老婆，我想要。” 江瑜从脚底板一路红到了头顶，伸手拍了他后脖颈一下，“你……你还要不要脸了！” “不要。”厉海笑着舔了江瑜嘴唇一下，又诱哄江瑜把舌头伸出来，轻轻用牙齿咬来咬去。 江瑜有些受不了，下意识往后躲，厉海趁此机会追了进去，与他又是一轮唇枪舌战。 江瑜被吻得浑身发软，只觉一阵酥麻从脊椎一路往上蔓延，后脑勺都一阵一阵的发麻。 他单手勾着厉海的脖子，硬涨的部分磨得难受，不自觉微微打开了膝盖。 厉海将这当做是默认，一手拉开他的裤头，又将自己的运动裤拉了下来。 “方便。”厉海咬了江瑜的耳朵尖一下，吐气说。 江瑜往旁边躲了躲，干脆放弃地闭上眼，侧过头，睫毛颤抖呼吸乱作一团，“流氓。” 手握住的温度舒服得快要死掉。 江瑜闷哼一声，额头与厉海相抵，厉海不时与他接吻，手撑在江瑜身后的桌子上，桌脚似乎不堪重负地吱呀乱响，整个屋内弥漫出甜蜜的气息。 屋外，靠在门边的王浩眯起眼，静静听了一会儿里头的动静便转身离开了。 “老王。”雷戈笑嘻嘻扑了过来，“去这么久，便秘？” 王浩皱着眉，“你就不能文雅一点吗？” “不能。”雷戈说着揉了王浩屁股一把，“要我帮你上药吗？” 王浩像被什么烫了似的一把推开了雷戈，可怕的吊眼吊得更高了，“信不信老子剁了你的手？！” 雷戈吓了一跳，旁边的人也跟着一静。 怎么了这是？？？ 等江瑜和厉海回来，今天的训练已经结束了。江瑜膝盖有点发软，快感还未从身体里完全消退，他被厉海牵着手也没挣开，只是见场内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翻了个白眼说：“你到底是找我来干嘛的？” 厉海笑了，小小声道：“干你。” 啊，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简直舒爽到爆炸。 江瑜叹气，“你真的没救了。” 一个大写的污。强力去污粉也救不回来。 厉海收拾了东西换了衣服与江瑜一道出门，半路去买了烧烤，又买了奶茶。 他两人也不急着回家，就在路边小公园里坐了下来。江瑜坐在小朋友荡的秋千上，厉海喂他吃烧烤，他一手拿着奶茶，看着前边小路上的路灯发呆。 厉海也不吵他，二人就这么一句话没有的你一口，我一口。 好半天江瑜才说：“这日子过得，都不像是我会过的日子了。” 厉海乐了，“你过什么日子啊？” “精打细算，多余的钱一分也不能花。”江瑜想了想，说，“江明兴虽嘴上说戒酒，其实也没戒，邻居要是找他打牌他也会去，不多放点钱在家里，他没了钱就会惹事。但也不能放多，要算着给他的量，其他的才能存起来。” 否则万一惹出什么事情，多得钱都得花出去，实在不划算。 厉海皱眉，“辛苦你了。” “日子就是这么过的，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江瑜不以为意，“就像你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你觉得辛苦吗？” “这怎么能一样？”厉海想说点什么，可又觉得江瑜并不需要劝慰，心里有些憋屈，想了半天才说，“没事，以后有我，有我在我就不会饿着你。” 这话说起来简单，却也能简单的让人动心。 江瑜想了想，“我一直好奇，你说江明兴以前跟梁冰说过类似的话吗？” “啊？”厉海一愣，“什么话？” “不会让你挨饿，会保护你或者……不会让你难过之类的。”江瑜挠着下巴，“怎么着也该说过一两句类似的吧？” “如果说过呢？”厉海没懂他意思，只好顺着他的话问。 “如果说过，梁冰当时感动吗？如果感动了，为什么后来又嫌江明兴没本事呢？”江瑜觉得这个问题简直像宇宙的尽头在哪里一样复杂，“那她到底是喜欢江明兴，还是不喜欢？那她现在到底是喜欢左叔的人？还是左叔的钱？” “那你得去问她。”厉海将最后一串排骨喂给江瑜，看着他腮帮子一动一动，拿手戳了戳。 江瑜转过头瞪他。 厉海笑着说：“每个人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选择之后也是自己负责。你不用管这么多。” “也是，只是偶尔会奇怪。”江瑜道，“梁冰总说当年媒婆和家里人骗了她，说江明兴从一开始就品性不端，如果早发现了，干嘛不早点离开？拖着也没什么意义……” 江瑜抿了抿唇瓣，小声说：“所以我偶尔会想，或许……曾近她对江明兴也有过感情吧。” 厉海揉了揉他的头发，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想让他们和好？” “不可能。”江瑜瞪大眼，“她有左迟了。” “没有左迟呢？” “那也不可能。”江瑜想了想，叹气，“不得不承认，江明兴配不上她。” “那不就得了。”厉海亲了亲他的鼻梁，“你想我就够了。” 江瑜：“……” 什么话题都能转到这里来，也是没谁了。 第四十三章 不爽不爽 第四十三章【不爽不爽】 江瑜来监督厉海训练的第三天，趁着空隙王浩过来问江瑜，“你对……感情的事怎么看？” 江瑜：“？？？” 江瑜一脸‘你今天脑子被门夹了吗？’的表情看着王浩，王浩满脸大写的尴尬，挠了挠头坐下说：“我这两天想了很久，我觉得这是你们的私事我不应该过问，只是……我把厉海当朋友，你不要误会，真的只是当朋友，所以我想知道……啧，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吧，我知道你俩的事了。” 江瑜脑袋里轰地一声，愣愣看了王浩半天，“你……知道啥了？” 王浩也十分不自在，江瑜这一愣他更不知道如何把话接下去了，可该说的还是得说:“我老早就发现厉海对你和对其他人不一样，你不在篮球队的时候他就总把你的事挂在嘴边，如果有人谈论你，他也会听得很认真，我以前跟他开玩笑，说对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他当时没回答我。你跟他关系好起来后，我就……觉得他不太对劲，然后前两天我终于确定了。” “确定了？”江瑜耳朵里嗡嗡嗡的，王浩说得话有大半他都没听进去，“什么确定了？确定什么了？” “你们啊……”王浩叹了口气，“那种事，回去做不行吗？在外面被人看到怎么办？” 顿了顿他又补充，“比如我。” 江瑜：“！！！” 江瑜脸蹭地红了起来，飞速地烧过眉眼，燃上头顶，又羞又怒的情绪在余光扫到场上的厉海时彻底化作了愤怒。 那个混蛋！！！ 江瑜还没做好被发现的心理准备，他一时有些懵，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下意识站起来就想跑。 王浩赶忙拉住他的手，但只一瞬，很快又松开了，“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我是真把他当朋友，当弟弟看的，所以我想知道你对厉海……是个什么想法？” 江瑜犹豫片刻，又坐了下来，虽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可王浩看起来也确实没有恶意，他慢慢地回过神来，皱起眉问：“我怎么想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王浩挠了挠脖子，有点尴尬道：“我把他当弟弟，当朋友，我当然得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认真的还是……玩玩？” 江瑜眯起眼，之前没觉得，现在看王浩这态度再联系他一直对厉海多加关照的样子，而且很明显他还一直对自己有敌意，难道说……？ 江瑜哼哼了两声，“老王，你该不会是对厉海有什么想法吧？” “我？没有！”王浩差点蹦了起来，看周围人注意到了他们，赶紧又收声坐了下来，小声道，“我不是你们那边儿的人，你别乱说好吗？” “那边的人？哪边儿？”江瑜拍了下腿，“我之前也不是好吗？” “之前？”王浩呆了呆，“你是说他是你的第一个……” “别说得这么奇怪！”江瑜翻了个白眼，“我之前没跟姑娘试过，也没跟小伙试过。” 小伙…… 王浩嘴角抽了抽，非得用这么像大妈的语气吗。 “那你们俩怎么……就一起了？”王浩有些疑惑，“是厉海追的你吧，那你怎么就答应了？” 对啊，怎么就答应了呢，答应了之后才发现那小子根本就是个变态加流氓啊，真是人不可可貌相。 王浩拿手在江瑜眼前挥了挥，“嘿？想什么呢？” 江瑜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都跟你说了，和你没关系，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在乎。我不信你只是单纯关心。” 王浩顿时被噎住，吭哧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是我妹妹。她来看过几次我们的比赛，对厉海一见钟情，当然了，小屁孩儿懂个啥情啊爱啊的？也就是看他长得帅，个子高，像漫画里的人物，所以就喜欢了。” 江瑜挑眉，“所以呢？你想给你妹妹牵线搭桥？” “没有没有。”王浩赶忙摆手，“就是……也就是瞎想，厉海这小子人不错，没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际交往关系，人也踏实，我就觉得或许呢？对吧，这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或许能试试？” “打住吧你。”江瑜啧了一声，“你这话说起来，像是你们两家早就定好亲了，我才是那个第三者插足的。” “哎，就叫你别多想，我就这么一说。”王浩挠了挠脖子，“感情这事强求不来，是吧？大家都还年轻，我也就是……家里就这么一个闺女，她就是要星星月亮我也得想办法给她摘来啊，哪儿舍得让她失望呢。” 江瑜惊讶地看着王浩，好半响突然笑出了声，“老王啊，你知道你这长相和你对人对事的态度完全是反的吗？也太不相称了啊。” 王浩被他说得耳朵尖都红了起来，烦躁道：“你懂个屁！算了，你不想说就不想说罢，这事儿当我没问过。” “真当你没问过啊？”江瑜似笑非笑地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没听说过？” “嘿，你还来劲了是吧？”王浩的吊眼顿时拉了起来，“你小子想干嘛直说。” “也没什么。”江瑜歪了歪脑袋，“就想知道你之前为什么揍我。” “自个儿想去。”王浩懒得再理他，转身走了。 等训练结束，江瑜站在厉海旁边看他收拾东西。厉海拿毛巾擦脸擦脑袋，江瑜递过去一瓶矿泉水，说：“你打球也就一个身高优势了。” 厉海擦脑袋的手一顿，无语地看他，“你这是鼓励我吗？” 江瑜眨巴一下眼，“实话实说，你不是要我给你分析吗？” “行，你分析。”厉海勾了勾嘴角，提起书包拉过江瑜往外走，“且让我洗耳恭听。” 江瑜边走边说：“你个头在队伍里最高，投篮得分率高，但体格又不算特别强壮，内线防守一般，灵活性反而不如雷戈，王浩他们。大姚你懂的，他内防和得分率都不错，你要是体格再壮一点……” “壮了怕你受不了。”厉海笑着说。 江瑜：“……你这人真的没救了，百分百没救了。” “没救就没救吧。”厉海想了想，又有些不服气地说：“我防守怎么不行了？你看看这手，就这么一盖，有几个过得去？” 厉海原地蹦了一下，手臂一挥，夕阳下少年拉长的影子好像一副剪影画。 江瑜看着他说：“也没说你内防不行啊，只是说如果你体格更强壮一点，说不定内防能成为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到时候挡拆无人能敌……” 厉海拉了拉他的手，“晚饭想吃什么？” 江瑜：“……”说正经事呢！ 进电梯的时候，厉海伸手拉住了江瑜的手。手指在江瑜手心里勾了勾，江瑜抽了一下手没抽出来，无语道：“有摄像头呢。” “有又怎么了？”厉海不爽道，“在外头不能拉，回家也不能？” 江瑜看着他有些孩子气的表情，竟是不知道反驳什么才好。厉海凑过来，后脑勺挡住了摄像头，对着江瑜说：“之前跟王浩在聊什么呢？” 江瑜还真把这茬给忘了，此时厉海提起，他就干脆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没想到厉海的反应比想象中更淡定，淡定到几乎……就没什么反应。 “哦。”厉海挑了挑眉，转而又问，“晚饭吃咖喱怎么样？” 江瑜没反应过来，“啊？” “吃咖喱啊，放苹果。”厉海说，“你之前不是嫌辣了吗？这回用原味，加苹果怎么样？” 江瑜看着厉海，“你……没其他想说的了？” “说啥？”厉海被他问得有点茫然，“你说王浩知道了的事？知道了就知道了吧。” “那他……妹妹的事呢？” 厉海想了想，“我表示遗憾。” 江瑜又茫然又想笑，“什么叫遗憾啊？” “我喜欢你啊，我为什么要考虑他妹妹的事？”厉海捏了捏江瑜的下巴，“你在想什么呢？” “不是……这事不算小事吧？你就不担心王浩以后会怎么看你？会不会影响到你的比赛？” 厉海摇摇头，从江瑜身前让开了，说：“王浩不是那样的人。”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江瑜却发现自己居然……开始不爽了。 这种情绪毫无逻辑，也很古怪。王浩说他妹妹的事时，江瑜完全没感觉，当时他甚至想过，他跟厉海会走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指不定有一天这小子突然想明白了，彼此也就各走各的阳关道了。 他或许会结婚，会有美满的家庭，自己也或许会遇到另一个合适的人。就像王浩说的，未来的事，谁说的准？ 可现在，当厉海对王浩表示出绝对的信赖时，那种云淡风轻理所当然的感觉，却轻而易举地点燃了江瑜心里的什么东西。 晚上，江瑜看着厉海哼着小曲做饭，二人吃饭，看电视，洗澡…… 当然洗澡的时候厉海依然占足了便宜，江瑜看着他那张笑眯眯的脸，内心的不爽却在一点点的堆积。 你笑个屁啊？有什么好笑的啊？是啊是啊老子背后有胎记，有胎记你也笑？你脑子被门夹了吗？ 江瑜面无表情，厉海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惹到了他，不敢询问只好继续装疯卖傻，结果江瑜更不高兴了。 男人心，也是海底针啊。 厉海被拒绝了晚安亲亲，顶着满脑子的问号回了卧室。 江瑜在自己的卧室里辗转难眠，伤口隐隐作痛，明天又该去换药了。这两天估计要下雨，骨头总觉得酸胀难忍。 脑子里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胸口闷得慌，最终还是不自觉地想到了王浩……和他的妹妹。 王浩是完全把厉海当妹夫看了吧，所以才一直对他很照顾。他妹妹，应该和厉海见过面，否则怎么会一见钟情呢？ 所以厉海知道他妹妹长什么样吧？说不定还说过话，一起吃过饭喝过茶。 江瑜：“……” 江瑜：“……” 江瑜一下坐了起来，终于忍无可忍地想道：“不管是王浩知道他们的事，还是王浩他妹妹的是，厉大海怎么就能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第四十四章 吃醋 第四十四章【吃醋】 这种别扭的憋屈的又无法发泄出来的心情让江瑜整个人难受异常。他甚至搞不清楚到底自己不爽的点是“自己在意，而厉海不在意”还是“厉海为什么不在意？因为他也觉得迟早会分开，所以并没有必要去在意吗？”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江瑜揉着脑袋想：“自己觉得会分开就是理所当然，厉海想就不行吗？为什么？” 他又烦躁又好像有些恐惧，恐惧的源头在哪里他隐约已经知道了，可他却自欺欺人的不愿去深究。 看了眼时间，床头柜上摆的夜光钟时针走在3的位置。 江瑜躺了下来，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可兴奋过头的大脑却不由自主地在进行思考，过去的，现在的，和厉海无关的，和厉海有关的。 最后都变成了厉海那一句轻轻的——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江瑜狠狠抓了一把枕头，又坐了起来。 十分钟后，厉海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床上的人熟睡着，江瑜轻轻地靠近他，对着月色拧着眉头打量厉海的脸。 当然，如果光看一个人的脸就能看到他的真心，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了。 江瑜干脆盘腿在床前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我到底有哪里好？”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每天高强度的训练让厉海睡得很沉，他的睡颜看起来很符合他的模样和个性，安静，沉稳，带着一点未长开的孩子气，看起来很温顺，是个乖宝宝的样子。 和自己完全不同。 江瑜歪着脑袋，手指在距离那张脸几厘米的位置上停下，凭空缓慢描绘厉海的轮廓。 冲破记忆而出的，不是他对自己的笑容，不是他对自己说话的模样，而是情到深处时无法自控的表情。 激情，渴望，迷恋……让人看一眼都会心跳加速，舍不得拒绝，任由自己跟着他一起沉沦。 真的是自己舍不得拒绝吗？江瑜叹气，小小声地说：“我到底有哪里好啊，你是笨蛋吗？我性格很差的，固执又容易钻牛角尖，有时候太容易跟人较真，我行我素，亲情观淡漠……” 江瑜细数了一遍自己的缺点，感觉比优点多了太多，“而且我还不想改正。”江瑜笑起来，“不管我在你们眼里做错了什么，我都不会去改正的，你明白吗？除非是我自己觉得有错的事。也就是说，我是个听不进劝的人，我只会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情，你们的建议和意见在我眼里啥也不是，要说为什么……大概是你们没有身临其境过，所以我无法信任吧。” 江瑜盘着腿絮絮叨叨，到了4点半，他终于有点困意了。 打了个哈欠，他站起来嘀咕道：“你不是要我说心里话给你听么？我说了啊。”说完他自己先乐了半天，好似已经看到了厉海知道真相时会有的表情。 他转身出了门，慢腾腾挪回了自己的卧室。等他走了之后，没多久，厉海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江小瑜。”厉海无奈地咕哝了一句，“你真牛逼啊。” 唠唠叨叨到这个点，还要不要人明天早起上学了？啊，好想翘课，特别想。 厉海对江瑜前半截的话没听到，后半截却是听到了。虽然他很累，但睡觉并没有那么死沉，不像江瑜，睡着了是个很难叫醒的家伙。 感觉到自己面前有东西在晃，他迷迷瞪瞪就醒了，差点没被江瑜吓得叫出来。 厉海在床上坐了会儿，瞌睡也清醒了。他靠在床边想了半天江瑜为什么会突然来跟自己说这些话？ 是自己说了什么刺激到他了？还是别的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刺激他了？ 江瑜到底哪里好这一点，就是厉海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什么都好就对了。非要理性地分几个大点，第一第二第三什么的，感觉倒变得虚假。 江瑜到底想要什么呢？厉海第一次发现，原来恋爱是这样磨人的一件事情。没得到的时候，远远看着渴望，他给一个笑脸都能让人乐上一个星期。 现在得到了，就在身边了，反而看得没有以前真切了。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14节 厉海想着想着，又迷迷瞪瞪睡了过去，感觉也就眨了个眼的功夫，六点钟的闹钟就欢快地响了起来。 厉海在被窝里又捂了一会儿，才正式起床洗漱。洗了个头发，感觉整个人好像清爽了一些，脑子也清楚了。 他轻手轻脚打开江瑜卧室的门，果然昨天睡太晚了，这个点正欢快地打着小呼噜。 厉海勾起嘴角，偷偷摸摸凑到床边，对着江瑜的额头脸颊吻了吻，像每天早上他都会做的那样，恋恋不舍地拉了拉江瑜垂在外面的手，这才转身离开。 今天出门很早，到了学校他自个儿先去晨练了。 围着操场慢跑了两圈，一身大汗，去训练室练习投篮，站桩投，跑动投，他脑子里像有一台不断重复播放的录像机，每一个画面都是江瑜。 江瑜在这个角度的投篮动作，江瑜在那个角度的投篮动作。他尝试模仿，但总有些感觉找不对，跑动时十个球进五个已算不错，厉海停下来，撑着膝盖弯着腰喘了几口气。 嗡——嗡—— 手机在书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有消息。 厉海坐在场上看着冷冷清清的球场，窗外雾气渐渐散开，冷风将汗一吹冷得人打了个激灵。 王浩推开门从外头走了进来。 “哟，这么早。”王浩有点惊讶，“练多久了？” “也就半小时左右。”厉海随口道，“今天起早了。” “有心事？”王浩看了他一眼，脱了外套做了会儿热身的动作，“昨天……江瑜跟你说了吧？” “说了。”厉海坐在地上，弯着腿，双手搭在膝盖上，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运动鞋，脖子后隐约露出一节一节颈椎骨的轮廓，“你要说跟我说啊，你跟他说干嘛？” “你什么态度我看得出来，我不知道他什么态度，所以当然是跟他说。”王浩拍了拍球，起手投篮没进，啧了一声。 厉海仰头看他，“他什么态度又关你什么事了？” “……我妹妹的事，他也跟你说了吧？”王浩说。 “你少来。”厉海摆手，“我还不知道你？就你那护妹妹的德行，谁敢跟她多说一句话都要被你追着揍的。你就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吧。” “没别的意思。”王浩叹气，手里转着球低头看他，“你们这种事，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你知道你们会承受什么吗？亲戚朋友就不说了，老师，同学，你们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这标签一贴上可是一辈子的事。再说了就江瑜那德行……说实话，我不觉得他是认真的。” 厉海垂眸，手指卷缩起来又伸开，又卷缩起来。 “我知道没那么容易动摇他，本来也是跟他说的试试。” “试试？你说真的？”王浩愣了，“这东西能随便试试？你要去跟一姑娘试试，我一句话没有。” 厉海道：“你不懂。” “是，我不懂。”王浩切了一声，“感情这事，谁都以为自己才最懂，殊不知，当局者迷。” 厉海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你何必操这个心。” “我是你队长，还是你学长，我关心你还不对了？”王浩简直觉得自己好心喂了白眼狼，一脸郁闷地道，“你家什么情况我也不是不知道，你刚进队老杨就嘱咐我好好照顾你，现在倒好，我倒成了那个多管闲事的了。” “也不是……”厉海挠了挠脖子，“我不是这意思……谢谢队长。” 王浩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你们这事儿我不掺合，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年纪轻，大家都觉得自己的爱情是爱情，别人的爱情都不是个玩意儿。用成年人的话说，想象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到时候受伤。” “……谢谢队长。”厉海转身朝长椅上走，准备去喝口水，余光瞄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拿起来一看，上面已经好几条未读消息了。 都是左迟发来的。 ——海哥，我找我哥，他不接电话。 ——海哥，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晚上来家里吃个饭。 ——海哥，晚上家里会来几个亲戚，我觉得我哥可能不会想来，要么你帮我劝劝可以么？还有让他千万不要动气，对伤口恢复不好。 ——那个……海哥，还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问问，你周末有空吗？ 前面几个部分都能理解，最后这一条厉海就有点不懂了。 好像最后一条是要约自己出去的意思？ 厉海回了条消息过去，“知道了，我会帮你转达，让他跟你联系。”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可能还在睡觉，没听到电话声，别误会。” 他没直接回答“周末”的话题，想说如果对方再提，到时候再问吧。 江瑜一觉睡到中午，厉海的电话刚好打过来。 “喂……？”他声音里带着还没清醒的鼻音，听得厉海心里痒痒的。 “睡饱了？”厉海笑着问。 “恩……”江瑜下意识想翻个身，差点压到伤口，嘶了一声。 “你干嘛呢？”厉海听得心里一紧，“弄到手了？” “没事……”江瑜坐起来，觉得每天吊着的手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他轻微地动了动手指，叹了口气说，“你打电话干嘛？查岗啊？我起来啦。” “不是，左迟给你打电话你没接，让我转告一你声，晚上你们家好像要招待人，让你去吃个饭露个脸。” “不去。”江瑜皱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关我屁事？” “不去就不去呗，你跟左迟去说一声，别一提这些事就炸。”厉海哄，“晚上想吃啥？” 江瑜关注的重点却不在这里，他意识到什么似地问：“左迟怎么会有你的电话？” “之前比赛的时候就交换过联系方式了啊。”厉海愣了愣，“怎么了吗？” 有这个事？江瑜觉得自己当时根本没注意这个问题。 “没怎么，你人缘不错。”江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哼了一声道，“晚上随便吧，我现在也没饿，想不出来。” 厉海敏锐地发现江瑜心情欠佳，眨巴一下眼，只好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这到底是怎么了？厉海看着电话，摸了摸下巴，莫非是在……吃醋？ 第四十五章 赴宴 第四十五章【赴宴】 医院。 江瑜在走廊上百无聊奈地等换药，换药室里人很多，大多是小孩子，吊着手绑着腿，旁边跟着忧心忡忡的大人，一会儿帮忙拿衣服，一会儿呵斥孩子别乱跑。 江瑜一个人坐在外头，椅子正对着换药室的大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的人。 有个实习医生跟江瑜认识，最初就是他帮江瑜固定的肩膀，他给最后一个小孩儿换好药，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冲江瑜点了点下颚，“到你啦。” 江瑜慢吞吞地挪了进去，医生看着他，“感觉好些了吗？” “还可以。”江瑜左看右看，“就是洗澡不太方便。” “受伤了还怎么方便，怎么都不会方便。” 江瑜翻个白眼，“念绕口令呢？” 实习医生笑着跟他聊天，“你还在上学吧？学业紧张吗？怎么每回看你都是自个儿来，家里人呢？” “都忙。”江瑜随口道，“换个药而已，多大的事啊？” “那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嘛。”医生看了他放在椅子靠背上的书包一眼，又看了看他递给护士的付款票据，“帮忙看下东西，交钱付款什么的也方便啊。你就一只手，做这样就做不了那样。” 江瑜无所谓道：“我自个儿也能行。” “厉害。”医生笑着赞赏了一句。 换完药出来，江瑜又去查了一下□□余额，梁冰可能估计他到在同学家住，可能会有不方便的情况，这个月多打了许多钱。 反正自个儿吃饱喝足，再给厉海付个房租也还有余的。江瑜虽然不想承认，还是松了口气。 他又提着包坐公交回了厉海家，刚到楼下就接到了左迟的电话。 “海哥给你说了没？” “说了，我不去。”江瑜书包挎在手腕上，单手接着电话，手臂沉甸甸的果然很不方便。 这时候他倒是怀念起厉海的好了，厉海一定会帮自己拿着书包。 早知道出门就不带包了，不过又怕遇到紧急的事，□□和钱包单独揣身上他又总不放心。 左迟在电话那头絮叨，“我知道你不想来，不过这次是大事，你好歹也是家里一份子。” “别，我不是。”江瑜一脸无趣地说，“我还没那个福气。” “江瑜！”左迟有点不高兴了，“多大的人了你，成熟点行不行？家里人再怎么样也是家里人，血缘亲情你割得断吗？” 要是能割断，他倒是想割断。江瑜一点愧疚都没有的想着。 左迟说完，又放缓了声音，“就吃顿饭，你若是待得不高兴，吃完就走。” 江瑜在单元楼下转圈，栅栏里两只狗搭着爪子冲他摇尾巴，脑袋跟着他走的方向看过来又看过去。 “都有谁来？梁冰又要搞什么？” “家里的亲戚，舅舅他们，之前不是说钱的事吗？好像是说成了，我妈这边会拿钱给他们，然后想说说你未来上学的事。” 江瑜脚步一顿，“说谁？说我的事？”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勾起嘴角，“这是吹得哪门子风啊？” “是二舅提起的。”左迟说，“二舅也是好心。” “他好心？”江瑜想起之前那两位舅舅的暗讽，再想想在赌坊时对方头也不回跑走的事，差点没忍住把所有事都跟左迟抖出来。 不过最后关头他还是忍住了，无论他跟梁冰有多么互相看不顺眼，在对待左迟的态度上却出奇的一致。 有些事不需要让她知道，她在阳光下生活下去就足够了。 “行，我知道了。”江瑜想了想，还是跟左迟提了个醒，“不管梁冰怎么想这件事，告诉她，不要做得太过分，我今晚来就当左耳进右耳出，我给她这个面子，她也要给我面子。” 左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 江瑜给两只狗喂了零食，又逗了它们一会儿才上了楼，给厉海发了个消息。 “我晚上去梁冰那边吃饭。” “好。”厉海很快回了消息，“给我个地址，晚上我来接你。” 江瑜本想说用不着，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回了句“好”。 厉海有点惊讶，本准备好的死缠烂打一时没了用武之地，他倒是有些不习惯。 看着随后发来的地址，厉海拿手机轻轻碰了碰下颚，他习惯了追在江瑜身后跑，对江瑜突然的靠近倒是有些惶惶不安了。 这到底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更加谨慎处理？ 江瑜下午无聊地在电脑上看了会儿往期的篮球赛，眼看时间差不多，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门。 搭公交到了梁冰家附近，还不想这么早去，于是吊着手在周围晃悠。 左迟和同学在路口分别的时候碰到了他，左迟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看起来青春又活泼，一笑起来格外讨人喜欢。 “你怎么还在这儿？”左迟走过来说，“来就来吧，还带礼物干什么？” 她指得是江瑜手里提的水果。 江瑜说：“你厉海哥哥让带的，给你吃的。” 左迟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啦，谢谢哥，帮我谢谢海哥。” 之前因为没往这边想，所以没注意。现在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在意起来，此时再看左迟的表情神态，江瑜心里咯噔一声。 江瑜唔了一声，见左迟要把水果提过去，收回手躲开道：“我来就好。” “你还吊着只手，就别逞强了。”左迟翻个白眼，把水果抢了过去拎着。 江瑜想了想，没话找话说：“怎么没坐车回来？司机呢？” “跟爸爸出差去了，我平时都是自己上下学的，我不让他们送。” “哦……跟你一起走的那男生，谁啊？你们班的？” “学生会里的，不是一个班。”左迟看了看江瑜提着的书包，“书包我也帮你拿吧。” “用不着，你哥还没到弱不禁风的地步。”江瑜笑了笑，清了清喉咙有点尴尬地道，“他……跟你住一个方向？” “是啊，就住后面那条街，偶尔会一起回来。”左迟不知道他说这个干嘛，“他人挺好的，有时候学生会事情太多，忙晚了他会送我回来。” 江瑜心说：不是对方说住附近就真的住附近啊，毕竟有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简直让人刻骨铭心。 江瑜想问那男生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你对对方怎么看，可又觉得问得太直接了。毕竟是他如花似玉的妹妹，万一左迟对男生压根没那意思，对方男生也真的只是好心，他这一说岂不是让二人以后相处起来无比尴尬？ 一切破坏纯洁友谊的人都该被驴踢。 江瑜只好按下心中好奇，二人走回家，屋里前菜已经都摆上桌了。 二舅、三舅以及两家的家人都在，左叔出差不在家，这屋子就像成了梁冰的娱乐会所，一派热闹舞会的气氛。 二舅和三舅一家都穿得格外体面，三舅家那个说要出嫁的女儿也在，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裙，长发挽起来，看上去长得倒是秀气，幸好没随了三舅那张猥琐的脸。 见到二人进门，家里人都上前打招呼。 “小迟越长越漂亮了。” “女大十八变啊！” “这是学校里的校服？哎呀重点中学就是不一样，哪像我们……” “小迟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吧？身体还好吗？哎哟给我看看，怎么好像又瘦了？” 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江瑜就被挤一边儿去了。 江瑜倒是无所谓，混在人群里懒洋洋地说了声，“二舅好，三舅好。” 没人理他，他就像在对空气说，说完就走出玄关往餐厅的方向去了。 “伤好些了吗？”梁冰看着他，“在同学家住要有礼貌，不要让别人笑话。” “你现在才来提醒好像有些晚。” 梁冰瞪了他一眼，转头朝厨房说：“小迟晚上还有晚自习，菜赶紧上了吧。” 一家人热热闹闹挤了满桌，梁冰家的桌子本来就买得很大，平日三个人坐着聊天都像用喊的，这时候倒是刚合适了。 就算江瑜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也被强行塞满了“家”的味道。 宴席开始，先是二舅和三舅代表两家给梁冰敬酒，话语里当然是感谢自家人的支持，高帽子戴了一顶又一顶，之后话题先是在左迟身上打转，之后又聊到各自最近的生活。 大概和每一户人家的家人聚餐都差不多，有孩子的比孩子，没孩子的比家庭、感情，言语里又要捧对方孩子，也不能落下自己的孩子，互相说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最后好像实在没聊的了，众人才默契地将话题转向了一直在吃的江瑜。 江瑜其实已经快吃完了，正伸向炸虾的筷子被二舅一声“咳咳”弄得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见几人都看着自己，只好按下心里不满收回了筷子。 “小瑜啊。”二舅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表情，江瑜默默吸了口气，准备开启“左耳进右耳出你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模式。 结果二舅第四个字还没吐出来，三舅插了句嘴，“之前那个帮你的小子怎么样了？” 江瑜看了他一眼，“没什么事。” 二舅皱着眉瞪了三舅一眼，“事情都过去了，又提什么提。” 三舅勾勾嘴角，放松身体往椅子里一靠，“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那情况简直像拍电视剧一样。” 梁冰看了三舅一眼，心里对他的不识抬举很是不舒服。 毕竟借了钱，帮他闺女了了一桩大事，人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看主人，这时候说起江明兴的事，根本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梁冰心里虽然不满意，但却也没说什么。她自个儿也清楚自家兄弟是什么德行，要智商没智商，要情商没情商，否则生意也不会被他俩给做黄了。 三舅还想再说，旁边女人踹了自家男人一脚。三舅一转头，就见老婆给自己递了个眼色，他起先没反应过来，不过这会儿回过神了，后半截的话赶紧给吞进了肚子里。 二舅对自家这个弟弟也是有点恼火，见他说了上半句不说下半句，这话题莫名其妙丢在这里搞得所有人都尴尬了，他只好顺着话说了一句，“小瑜没事就好。” 他原本想就这么一句话把事情带过去，之后顺理成章转进自己要说的话题里，结果江瑜丢了筷子，冷笑了一声。 二舅本来也不大看得上这小子，要不是梁冰借钱有个条件，让他兄弟俩给江瑜找个事做，免得小子毕业以后出去乱混，将来惹出事，倒霉的也是自家人，他才不想搭理江瑜。 江瑜这一冷笑，二舅脸色就拉了下去，说话自然也不委婉了，直接就道：“我听你妈说，你没打算读大学？不读也可以，高考完了就去二舅工厂里做工，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 江瑜没说话，转头看了梁冰一眼。 左迟有点坐立不安，为了哥哥和妈妈之间关系能缓和，她并没有把江瑜的话一字不落地进行转告，但她也有委婉地提醒——不要刺激到江瑜的自尊心。 可惜梁冰没将江瑜的自尊心放在眼里，在她看来，小小年纪有什么自尊心？自尊心那是出了社会，能赚多少钱时才会生成的东西。 小孩子，也就是个叛逆期，一天到晚瞎折腾，她没让他饿着冷着，也没虐待他，还给他找好的学校，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可惜，江瑜跟江明兴一个样，白眼狼，估计根本不知道“感恩”两个字怎么写。 第四十六章 温暖 第四十六章【温暖】 “你怎么知道我不准备读大学？”江瑜像没听见二舅的话一样，只对梁冰说道。 二舅被他一噎，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只好暂时闭了嘴去看梁冰的脸色。 梁冰慢吞吞放下端在手里的酒杯，“江明兴告诉了你左叔。” 这意思很明显，左叔后来又告诉了梁冰，所以梁冰才会知情。 江瑜恍然，他本没想这么早让梁冰知道，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也没打算再找借口隐瞒下去。 “费用太高，我给不起。”江瑜直接道，“况且我成绩也没多好，不想去浪费那个时间。就算真的要继续学，念个技能学校学门技术还比较直接。” “现在出门没有大学文凭的还剩几个人？”梁冰冷笑了一声，但明显也没打算劝江瑜，顺着他的话说，“学技术，也行，不过学校学出来的东西哪儿有实践经验来得好？要学技术就去你二舅的工厂里学。” “我不去。”江瑜喝了杯子里剩余的豆奶，站起身打算离开了，“我的未来，我自己说了算。” “哪怕以后可能会跪着回来求我？”梁冰问。 “我不会来求你，如果要跪，我宁愿跪着走完我自己选的路。”江瑜的脸上也扯出一个冷笑，“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 梁冰一眯眼，手往桌子上一拍，“你给我站住！” 桌上的人一顿，都纷纷放下了筷子。没有人会缺心眼儿到在这种气氛下还能愉快地自顾自吃下去，如果有这么一个人，那也只可能是江瑜。 二舅妈想缓和一下气氛，干巴巴地笑道：“哎，小孩子不懂事，大姐你也别跟他计较。等以后接触的事情多了，他自然就懂了。” 说着又起身想去拉江瑜回来，“小瑜你也是的，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为你操了多少心？多体谅一下当长辈的，有些事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江瑜不露痕迹地躲开了她的手，往旁边让了让，二舅妈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中，二舅顿时火了，“你这小子怎么不知道好歹？！” “我还小嘛，不懂事啊。”江瑜把二舅妈的话直接抛了回来。 二舅被气得脸色涨红，“合着你以为我们工厂是招不到人了是怎么的？你不想要这个工作，有得是人求着要！你就作吧你！” “哦，之前不是连工资都发不出去了么？”江瑜饶有兴致地看着二舅，“我听说有关部门都找你们谈话好几次了？” 二舅猛地扭头看向梁冰，“大姐！你就说这事到底怎么办吧！你一句话！” 不管二舅是不是心甘情愿，答应了梁冰的条件就得履行。起初他不想带江瑜走，可现在江瑜这幅面孔，他又满心恼火，觉得自己是被小看了。 梁冰和江瑜对视良久，当然江瑜完全不认为梁冰通过眼神交汇就与他难得的产生了母子之间的“心有灵犀”。所以梁冰最后只是眨了下眼，说：“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需要家里人的帮助？我指得是你高中毕业以后，你的吃穿用住，你的就职安排，帮你打通人脉关系等等等等，甚至于，你以后需要家里的资源帮你达成你的目标。” 左迟皱眉，“妈……” 梁冰摆了摆手，阻止了左迟的话，“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的面子，尊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来的。低三下四也好，委曲求全也好，只要能达成目的，你最后都能赢得你想要的。江瑜，你现在脾气是硬，可等你开始为一日三餐发愁的时候，为下个月的房租、水电、物管费焦头烂额的时候，让未来岳父岳母挑三拣四看不起的时候，你就知道你苦苦支撑的尊严，其实在别人眼里也就是小拇指指甲盖那么点玩意儿。” 三舅和三舅妈噗嗤笑了出来，梁冰冷冷看过去，二人赶紧收敛了笑容。 三舅妈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看着江瑜，“小瑜，男孩子，脾气倔点大家都能理解，但有时候也要分分场合，你妈也都是为了你好，何必呢？” 江瑜被二舅和三舅人五人六地一训斥，本来心头还有点火气，可此刻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梁冰的话说得没错，他总会踢到铁板的，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未来是不是会后悔，但起码这个时候不管如何，他都不能低头。 说不出原因，有时候少年人或许知道这一脚踏下去可能是错的，可能会绕很大的弯路，指不定最后还是会如同丧家犬一般乖乖回来，可就是梗着脖子，不愿低头，也不能低头。 好似如果不这样做，就会辜负自己的青春和再也回不去的那些岁月一般。 “谢谢提醒。”江瑜僵硬地说，“不过我已经做好决定了，等我成年，我也不会再来麻烦你。” 左迟一下站了起来，“哥！” 三舅的闺女，那个翻年之后就要嫁人的姑娘也站了起来。怎么说呢，也不知道梁家人到底是哪里不对，这几个做长辈的把做人的道理念得是一塌糊涂，几个小辈却一个比一个懂事。 姑娘说：“小瑜，我也就虚长你几岁，平时我们也不怎么见面……上回见你，你才这么高点儿。” 姑娘比了个手势，笑了笑，“我能理解你的想法，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我想说得是，以后若是有了什么困难，来找表姐，只要表姐做得到的，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江瑜愣了愣，说实话他对这位表姐真的没什么印象，可这一刻，这位几乎跟陌生人差不多的表姐却表现出了家人应该有的态度。 江瑜倒是有点尴尬了，“谢谢表姐，你是……梁，梁……” “梁晨。”梁晨笑了，“谐音良辰美景，好记吧？” “梁晨姐。”江瑜点点头，“谢谢，祝你新婚快乐。” 江瑜从左家出来，厉海已经在路口左顾右盼地等着了。 他其实在吃饱的时候就已经给厉海发了消息，只是没想到会被拖住这么久。 厉海缩着脖子，站在冷风里的样子让江瑜冰冷的心一点点暖了起来。厉海转头，看到迎着路灯走出来的江瑜，又探头在他身后看了看，“都没人送你出来啊？” “谁送我啊？”江瑜挑眉，“左迟？” 厉海看了他一眼，笑眯眯不接这个话茬，抬手将江瑜的包提了过来，“冷吗？今晚风有点大。” 江瑜和他并肩走着，“不冷。” 时间还不是很晚，天却已经黑透了。 厉海察觉到江瑜兴致不是很高，又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问，犹豫来犹豫去换了个安全一点的话题，“今天练球，王浩把雷戈的鼻子砸出血了。” “没事吧？”江瑜有点诧异，“就雷戈那个条件反射那么快的人，居然没躲开？” “没啊，好像在发呆。”厉海说，“撞得正正的！” 江瑜勾了勾嘴角，“活该，让他一点到晚地蹦跶。” 厉海又说：“今天本来要练很晚的，为了接你，我翘了练习呢。” 这是求表扬？ 江瑜看了他一眼，见厉海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自己，耳朵不由有些发烫，“所以呢？我该说什么？” “随便啊，你看着办。”厉海一脸耍无赖的表情，“你吃了晚饭，我还没吃呢。” “那我请你。”江瑜搔了搔脸，“想吃什么？” “吃你。”厉海秒答。 江瑜：“……” “清蒸呢还是红烧呢？”厉海搓着手，嘿嘿嘿地笑，“吃之前要先洗白白。” “洗你妹啊。”江瑜的思绪彻底被这人打乱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脑子里还能装点别的事吗？” “终于肯笑了啊。”厉海松了口气，“为了看你笑一笑可真不容易。” 江瑜一愣，先是感动，后半截感动的滋味却有点变调。 他眯起眼，斜睨了厉海一眼，“我很难相处吗？” “……啊？” “其实我想问……你每说一句话都要考虑到我的心情，你累不累啊？” “……呃。” “果然还是找一个善解人意，可以逗你开心，围着你转的人更好吧？”江瑜抿了抿嘴角，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闷闷道，“比如……王浩他妹妹？” 其实左迟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为什么被自己强行了换了角色。 潜意识里似乎在惧怕着什么，能躲一日便躲一日，他很快将这份烦躁的思绪抛到了脑后。 “关他妹妹什么事……”厉海哭笑不得，“之前我已经解释过了。” 江瑜切了一声，大踏步往前走。 厉海几步追上，终于忍不住问道：“江瑜，你在吃醋吗？” 江瑜一怔，一瞬间脸色有些不自在，“我不喜欢辣，也不喜欢太酸，我喜清淡。” 厉海笑着跑到他前面，低头看他的脸色，“你如果说是，我会很开心。” “……”江瑜无奈了，这特么是犯规啊。 江瑜内心的很多想法其实是不会完全表露出来的，尤其是牵扯到与自己的利益有关的时候。 该生气的时候虽然会生气，但如果真的气到了极致，他反而冷静了，因为他不想在外面失控，类似情况比如被人言语刺伤、脆弱、不甘等一系列会让自己看起来弱于对方的情绪，他都不会表现出来。 所以厉海知道，让江瑜表现出“吃醋”表现出“在意”的情绪，虽然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但也正因为没意识到，才说明自己是走进了他的世界里了吧？ 是被江瑜的内心真正接受了的吧？他对自己彻底放下了警戒的心，像终于找到窝的流浪猫，许多言语已经自然地表现了出来，比起肌肤相亲，比起亲昵的话语，这一瞬间反而让厉海又踏实又欣喜，又感动又温暖。 没有什么是比自己付出了感情，而又刚好收到了另外一个人积极的回应更让人幸福的事了。 厉海很想在大街上拉住江瑜就吻，可考虑到对方会有的反应，那个早已习以为常的“不能迈过线”的警铃又在关键时刻拉回了他的理智。 所以他只是轻轻拉住了江瑜的手，用外套衣袖和包做了个聊胜于无的遮挡。 第四十七章 决赛上 第四十七章【决赛上】 到家之后江瑜突然开口说：“你对以后的事有什么想法吗？” 厉海愣了愣，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当然是一直在一起，我会找机会跟家里人说清楚，他们不同意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不是说这个。”江瑜笑出声，“我是说大学啊，专业啊，就职方向这类人生规划。” 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不是不感动的。他一直在思考他们之间的事，甚至连出柜以后的事情也想好了。 江瑜突然好奇道：“你打算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们一定会生气，这是肯定的。”厉海将包放进卧室，又换了睡衣出来，手里拿着江瑜的睡衣说，“如果他们不想见我，我就离他们远远的，等他们不生气了再回来。如果他们虽然生气，但还不到不见我的地步，那就是一切都还有机会再商量。” 厉海示意江瑜换衣服，每天江瑜的衣服都是他帮忙换的，二人配合起来已经非常习以为常。 江瑜先把吊着的绑带给取下来，然后厉海帮他提着衣服让他一点点将手挪出来，如果痛，江瑜就会停下来不动，隔一会儿再继续。 厉海每次都看得揪心，“你这只袖子根本不用穿进去啊，穿一边，外头披个外套也看不出什么。” 江瑜不说话，等受伤的手退出来就方便许多了。 厉海帮他脱了裤子，江瑜慢腾腾伸手将裤头拉上来，因为某人的眼睛直直盯着某处不放，让他哭笑不得。 换好衣服，江瑜坐在沙发上说：“说得轻巧，那可是你爸妈，如果这口气真放不下去，老死不相往来怎么办？” “跟现在有区别吗？”厉海诧异道。 江瑜：“……” 江瑜跟厉海住了这么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厉海的父母一忙起来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这么多天了，从来没来过一个电话。他住进厉海家的事，厉海应该是对他母亲说了的。 那个来探病的女人本是想问问清楚，最后因为厉海的阻挠而没能如愿，可接下来就好像没这回事了一样，就算不问问儿子是否过得好，起码也该问问这住在家里的客人怎么样吧？ 就不怕下次厉海不是擦破一点皮，而是伤得更严重？ 厉海说过，他的父母常年在外忙工作，属于不太顾家的人。或者换句话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旦在一件事上用上了全部的精力，自然就没有能力再兼顾另一头。 江瑜能想象，在厉海父母心中也许并不是全然没有委屈的，只是要让现在的厉海去体谅他们，或许还是有些困难了。 江瑜没反驳厉海的话，只说：“那如果真的不再见面了呢？你又打算怎么办？” “……你在意这个吗？”厉海打开电视，目光看着屏幕上的开机画面说，“其实我不是太在意他们怎么想。” 江瑜也不在乎自己家里人会怎么想，从这一点上他倒是能理解厉海的感受。 只是厉海的家人和自己家人毕竟不一样。 一边是为了家，为了家人过得更好而拼搏，只是给予的爱用错了放法；另一边则是从没想过要去爱。 站在江瑜的角度上去看，厉海比自己幸福多了。 不过他没打算跟厉海争这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将自己的“认为”强加于别人的脑袋上，哪怕那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帜。 江瑜选择暂停话题，转而问回了之前的事，“你个人的事呢？人生计划，规划什么的，你怎么想？” 厉海想了想说：“目前还没有特别去想这件事，不过我之前做了一个心理测试，上面说我适合当老板。” 一个相信心理测验的老板？公司的运营方针全部从心理测验和星座分析上来决定吗？ 江瑜忍不住说：“你真的很可爱。” 厉海一乐，“要吃苹果吗？给你削一个。” 询问厉海的想法失败，江瑜思考着要不要顺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可是他不确定这会不会给厉海带来压力。 而且……他没打算到时候还待在本市。 要么再等等吧。江瑜垂下眼眸，想：看厉海的大学会考去哪里，到时候再决定自己去哪里闯荡。 一晃时间飞速而过，厉海忘记了左迟关于“周末”的询问，左迟也没再发消息来，好似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直到决赛比赛当天，左迟带着同学一起来给厉海他们加油，左迟当面问起了这件事。 “海哥你下个周末有空吗？”左迟落落大方地说，“我们学校要搞一个活动，话剧社有一个角色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帮个忙吗？” “话剧社？”厉海穿着队服站在休息室的门口，门内雷戈一直在起哄，其他队员也跟着笑，左迟耳朵有点红，但目光却很镇定地直直望着厉海。 厉海想了想，“为什么是我？” “觉得适合。”左迟笑了笑，和江瑜相似的眼睛弯起来，“只有几句台词，不难记。” 毕竟是江瑜的妹妹，厉海秉着爱屋及乌的原则对左迟向来很好，听左迟这么说，厉海觉得反正也没什么难度，就露个脸晃一圈的事，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他没问左迟消息里说“这周末有没有空”怎么这会儿就成了“下周末”，他误以为之前本就是想与他商量这件事，于是压根没想去深究。 江瑜听说的时候愣了一下，“她找你帮忙？” “是啊。”厉海戴上护腕，活动了一下手脚，外头比赛的拉拉队音乐已经响了起来，他要准备上场了。 江瑜不想在这时候追问缘由，于是他只是拍了拍厉海的肩膀说了句加油。 厉海左右看看，趁着走廊上没人，快速侧过头在江瑜嘴角亲了一下。 “女神之吻。”厉海笑着说。 江瑜面无表情轻轻给了他一巴掌，说：“说谁女神呢。” 厉海在江瑜和老杨的合力指导下进步很快，虽然内防还是很容易露出破绽，但在其他队员的策略弥补下也只能算是个小瑕疵了。 裴洛在进场前又一次对厉海做了相同的手势——万能中指。 江瑜在教练席嘶了声，“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老杨抱着手臂笑，“年轻人，火力旺。” 江瑜：“……”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15节 火力旺那个应该是厉海，真是想一想都是大写的污字。啧。 厉海看了眼裴洛就转开了头，裴洛气势汹汹的一口气顿时像打在了棉花上，心头一阵不舒服。 雷戈凑过去说：“那小子是追着你来的吗？” “追着我干什么？”厉海一脸无聊地说，“我很香吗？” 雷戈噗嗤笑了半天，王浩皱眉看他，“你给我小心点，再像上次那样乱来导致提前下场，你就给我闭门思过去。” “是。”雷戈拖长了音调，又看了看观众席的方向，“诶，江瑜他妹妹坐哪儿呢？” “你管她坐哪儿的？”厉海道，“还想追人家？江瑜会揍死你的。” “有美女看着，我比赛的劲头更足啊！”雷戈潇洒的一甩脑袋，“我打算全场走狂霸酷炫拽风。” “狂霸没看到，黄霸倒有一个。”厉海评价。 雷戈：“……” 两队列队，敬礼。 首先依然是主办方啰啰嗦嗦一大堆废话，然后又是这位同志讲话，那位同志发言，等比赛正式开始已经快过去四十分钟了。 “我脚都活动不开了。”雷戈抱怨，“小腿都快麻了。” “按计划来。”王浩没搭理他，很快地在队伍里说，“记住教练……和江瑜说的话，盯紧内防，他们就靠裴洛开路得分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不得不说江瑜的分析是对的，王浩一看对方摆的阵型就已经懂了对方意图。 “是！”队员齐声吼道，随即飞快地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王浩后卫控场，目光一直在对方的大前锋和后卫之间来回扫视。 第一球厉海抢到，名启突破得分，一切顺利。 厉海回防时说了一句，“他还是那个习惯，头一场观察我们打法。” “让他看。”王浩胸有成竹道，“这回让他再也追不回分来。” 江瑜在教练席看着裴洛的打法，对方手长腿长，又有外国佬优秀的基因，他爆发力很强，灵活性也更好。 身高不见得比厉海高，移动速度也快了许多。 那一头扎眼的金毛在灯光下晃来晃去，江瑜眯了眯眼睛，正琢磨裴洛打算怎么进攻就突然一愣。 厉海与裴洛擦身而过的一瞬，突然转头朝自己看了过来。 对方眼神幽深，因为在比赛中那张脸上盛气凌人之气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表情就带上了几分不满，形成了颇滑稽的样子。 厉海极快地瘪了瘪嘴，仿佛在控诉江瑜居然一直盯着别的男人看。 江瑜：“……” 裴洛进球得分，王浩从后头冲上来给了厉海脑袋瓜子一下。 “你他妈看看场合！还比赛呢！” 厉海：“……” 第四十八章 决赛下 第四十八章【决赛下】 比赛到第三节，名启依然保持领先优势。但这场比赛大家都打得很是憋屈。 如果早知道对方是带着这样的意图来比赛的，什么策略打法都是个屁——对方的打法居然是玩儿阴的。 这个决赛队伍一路是怎么打上来的他们只是粗略了解了一个大概，去年前年没遇到过这个队，但听说过名字，前年似乎是只差一分跟决赛无缘，今年好不容易进入决赛，也算是可喜可贺的。 老杨和江瑜都研究过对方的打法，现在都有比赛录像记录，一群中规中矩的人，打起来也是中规中矩，大多数学校都更重视学习教育，对体育赛事不是特别上心，所以在这个环境下，一个团队的集体运动天赋就更显重要了。 裴洛没加入之前，看录像也就是一群充其量跑得快了一些的队员，个人得分率不算很高，不过里面有一个不错的助攻，助攻分很高。 综合看来和名启都是没得比的，只是没想到裴洛加入之后他们的打法完全换了个风格。 “原来裴洛最想要的是这种风格？”江瑜鄙视道，“看来之前在北光他不是输得不服气，而是打得不尽兴啊。” 老杨皱着眉，看了一下对面教练席，对方的教练是个戴着眼镜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和老杨一声洗得泛黄的运动服加擦得起了毛边的球鞋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这队估计平日也就是自己混混，没有一个专门的教练。”老杨打量了对方几眼，说，“看那样子就不是个会打球的。” “以貌取人是不对的。”江瑜被他这么一说，也跟着去看了眼教练，不过只扫了一眼就转口道，“不过你的说法也没错。” 那男人时不时就低头看眼手机，脸上的表情显得对这场比赛并不重视。看他的手和他的身材，确实看不出来是会常年运动的人。 这样的人估计也就是在篮球社挂了个指导老师的名号，毕竟学校社团没有指导老师是不能建社的，这是所有学校的规矩。 “他们能打进决赛还真难得。”没有像样的教练，那就只能凭自己本事了。 “估计裴洛给他们出了不少主意。”老杨说，“否则怎么可能一下风格变得这么大？” 正说着，那头一人踩了雷戈的脚，雷戈嗷地一声往后躲了一下。 “你干嘛呢！你他妈眼瞎啊！” “哔——”裁判给了雷戈一个警告。 “他踩我了！”雷戈气不过，正想跟裁判说理，王浩拦了他一下。 “别冲动，你刚才骂人了，裁判给你警告没有错。”王浩对裁判示意了一下，拉着雷戈就走，“那小子踩你的动作有遮挡，裁判注意不到。” “妈的这都什么人啊！”雷戈气得不断爆粗口，“这样的队伍还能进决赛？真他妈日了狗了！” 厉海抹了把汗也走了过来，“他们是有准备来的，防得就是雷戈和狗腿，狗腿助攻向来好，之前裴洛已经发现了。内防主要是防我，我一靠近他们就会想办法让我犯规。” “何止想办法让你犯规，只要裁判没注意，他们就能阴我们队员。”王浩也气得眼睛发红，他们打了这么多场比赛，还没有一场打成这样的。 虽然目前还稳稳地赢着分，可队员早已打出了一身火气，这要是放在平时，估计哥几个已经挽袖子冲上去揍人了。 “都冷静点。”厉海劝慰，“我觉得惹毛我们就是他们的目的，一定要冷静。” 不过如果雷戈能冷静，他就不叫雷戈了，估计得叫雨戈或者云戈之类的。 所以在第三节还差2分钟结束的时候，雷戈爆发了。 当时的情况是裴洛进攻，雷戈想断他的球，裴洛队员一个挡拆，裴洛绕过雷戈却被雷戈事先反应过来又绕回了他面前。 裴洛一笑，一个假动作投篮雷戈本就打得一身火气，想也没想伸手去挡——打手犯规。 雷戈脑子里嗡地一下。 其实在比赛中类似“碰瓷”造成犯规而得到罚球机会的事情多不胜数，可若这只是普通的策略性“碰瓷”，雷戈顶多哀叹自己倒霉。可在裴洛的带领下，这场决赛就充斥着一种让人极为不舒服的气氛里，这时候再来个“碰瓷”，雷戈自然炸了。 三分线外罚球，罚三分。 裴洛弹了个响舌，对着雷戈无辜一笑。 雷戈眯起眼，一句话不说抬手揍了上去。 裁判愣住了，王浩愣住了，厉海也愣住了。 全场观众和彼此的教练也都愣住了，一秒后，全场哗然。 “碰瓷”这种戏码，只要对方做得够好，说理是说不清的。所以雷戈压根没打算给自己辩解，扯住裴洛的领口直接压在地上开揍。 裴洛被打了两三拳才从懵逼中回过神来，猛地一个翻身将雷戈压下，抬手回敬过去。 老杨和裁判已经冲了上去。 “住手！”老杨去扯裴洛，裴洛力气还挺大，第一下居然没拉开。 裁判也帮忙拉开两人，这短短时间里的你来我往让二人脸上都挂了彩。 裁判忙忙慌慌拿起哨子，对着雷戈和裴洛吹了半天，雷戈掏了掏耳朵，都要被吹聋了。 二人被判下场，决赛评委席上评委们连连摇头。 老杨脸色凝重，重要比赛上打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真要追究起来可不仅仅是被驱逐出赛这么简单了，说不定还得开除校队，被禁赛。 老杨朝评委席看了好几眼，拿不准这时候该怎么办，一转头江瑜已经在跟人讲电话了。 老杨：“？？？” 江瑜挂了电话，抬头对上老杨疑惑的眸子，“我给徐逸严说了一声，评委席上有徐逸严认识的人，让他给说几句好话试试吧。” 老杨：“……” 老杨拧着雷戈的耳朵怒其不争地道：“怎么跟你说的！我比赛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你说要全力以赴。”雷戈蔫搭搭地道，“我全力以赴了。” “放屁！”老杨被气得直喘气，“这下好了！对方罚三分我们还少一个人！” “他们也少一个人。”雷戈阴测测一笑，“让他得意。” 准备上场的替补队员面无表情，“老子不是人吗？？” 对方少了裴洛，气焰一下萎靡很多。第四节总算是平安无事打完，最后10秒钟的时候两队比分拉开到了12分的差距。 江瑜道：“其实裴洛就是打算弄下一个人去，第四节他们很有追分的可能性。” 当时的三分罚中以后，两队比分就追到了6分差距，下一个雷戈或者其他的主力队员，裴洛再要追分是非常有可能的。 “那小子心眼太多了。”老杨啧了一声，“年纪轻轻不学好。” 江瑜没吭声，其实他也一肚子火，别以为他没看到，裴洛暗地里小动作折腾了厉海好几下！ 等比赛结束，评委席上一阵讨论。毕竟名启这边有出手打架的恶劣印象，这个分最后到底怎么判还是个悬念。 老杨想了想，还是带着雷戈过去亲自说清楚这件事并赔礼道歉去了。 起码表面上要做好该做的事，不能自个儿把架子端得太高。打架这事儿，不管用什么理由也是解释不过去的。 一行人走回教练席休息，江瑜递过帕子，厉海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汗。 江瑜皱着眉拉过他的手，手臂上又被恶意抓伤的红痕，还有脚踝和小腿上都有乌青。 “这打得什么球？不说别人还以为是一帮姑娘在打橄榄球！”又抓又踹的都什么鬼？ 见江瑜气愤不已，厉海心里的火气一下没了，装可怜道：“痛……” “很痛？”江瑜心疼了，轻轻揉了揉厉海手臂上的红痕，“待会儿去给你买药酒擦擦，还有其他哪里痛吗？” 厉海一本正经地想了想，“腰后面，直接被撞了一下。” 江瑜吓了一跳，“撞哪儿了？没撞到肾吧？” 厉海捂着腰呲牙咧嘴，“不知道，整片儿都痛，难受……” 江瑜气得不行，自己这手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决赛前出事，否则自己就能去把裴洛抓来揍一顿了！ 厉海见江瑜气得话都不想说了，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正想说开玩笑逗他的，没什么事，江瑜就一把将他的衣服掀了起来。 厉海：“……” 正喝水的王浩：“噗——” 厉海腰后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一片。江瑜不放心，伸手又挨着摸来摸去，王浩看得面红耳赤，厉海倒是笑得很开心，等江瑜摸够了才拉住他的手，“干嘛呢？” “到底撞哪儿了？”江瑜皱眉，“外表看不出来，会不会很严重？我以前听人说过，内脏受伤的话会……” “我逗你呢。”厉海又高兴又愧疚地道，“对不起，我开玩笑的。我没被撞到。” 见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其实男生掀男生的衣服，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也并没有那么严重，也并不会多几分关注。 可人自己总是会心虚，就觉得别人带了有色眼镜看自己了，江瑜的脸刷啦红透了。 王浩这个实心眼儿的，为了挽救场面，自个儿突然也掀起了衣服，往江瑜面前一凑，“我也被撞了！喏！这儿！” 想了想，他还硬着头皮说了一句，“给你揉。” 江瑜：“……”完全不想揉好吗！ 厉海：“……” 厉海默默地挡在了江瑜前头。 王浩：“……”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愚蠢人类！ 等大家都回了休息室换衣服，江瑜在外头走廊等着，心情因为王浩那一折腾倒是好了不少。 脚步声从远到近，江瑜转头一看，裴洛瘦长的身影撞进了视野中。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 江瑜一勾嘴角，抬腿挡住了要绕过自己的裴洛。 裴洛愣了一下，转头看到了江瑜。他想了想，恍然大悟，“是你。” 没想到他的中文说得还挺利索。 江瑜笑着说：“哈罗好啊又。” 裴洛：“……” 裴洛说：“我记得你，你今天怎么没上场？你的三分很厉害。” 江瑜挑了挑眉，“你还调查了我？” “每个对手我都会调查，本以为你今天不上场我们的赢面会更大，可惜了……” 江瑜帮他说：“可惜了你最后一节没上，否则就该你们赢了？” “是啊。”裴洛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笑了笑，“刚好碰到你，我想跟你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江瑜冷下了脸，既然对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连受教育的资格都没有。 裴洛说：“我想请你教我如何百分百投三分球。” 江瑜笑意不带温度地说：“走捷径的人应该是学不会的，我看你还是放弃吧。” 裴洛愣了愣，后知后觉，“你在生气？” “这话问得可真好。” 裴洛说：“你是在气我的方法太卑鄙？” “你居然会用卑鄙这个词。”江瑜表达了一下惊讶。虽然他是面无表情来表达的。 “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技巧。”裴洛摇头，“真正优秀的选手，不会被这些小技巧打败，而不够优秀的选手需要这些小技巧来突破高墙。我认为这只是一种恰当的策略。” “说得好。”江瑜点头，“你不当军师可惜了。” 裴洛歪了歪脑袋，“可以做个朋友吗？我很欣赏你。” “不了。”江瑜做了个请离开的手势，“你的欣赏我承受不起，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我现在只有一只手，你已经不可能好好站在这里和我聊天了。” 裴洛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人逻辑奇怪，三观也或许有问题，可因着他那混血的外貌，笑起来实在是赏心悦目得很。 “你很可爱。”裴洛弯着眼睛，又看了看江瑜的手，“你手怎么了？” “在我们中国，一般人的礼仪会将这句关心放在最开始的时候说。” 裴洛还想再说，旁边休息室的门一把拉开了。 厉海已经在门后听了许久，一开始他想知道裴洛要干什么，直到他听到裴洛夸江瑜很可爱。 忍无可忍。 厉海阴着脸看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来恭喜你们。”裴洛看到厉海，比了个大拇指，“你的灵活性和投篮得分率高了许多，这么短的时间有这么大的提升，我很佩服。” “不用谢。”厉海径直道，“你可以走了。” 很明显裴洛在学中文的时候，并没有学习过夸奖一个人之后，为什么对方不是说谢谢，而是说不用谢。他愣了半天，“不用谢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刚才表述错误了？ 江瑜帮厉海回答，“当一个人说了谢谢之后，另外一个人就会说不用谢，这是礼仪。” 裴洛更茫然了，“我没有说谢谢。” 厉海道：“我原谅你。” 裴洛：“……”什么鬼？？？ 厉海拉住江瑜就走，江瑜同情地看着茫然的裴洛，“为你上了一课，所以不用谢。” 裴洛：“……” 第四十九章 演戏 第四十九章【演戏】 比赛的结果依然是名启获得了冠军，这在寻常人看来基本没什么好惊讶的。至于雷戈打架，给评委造成非常不好的印象这件事，也因为徐逸严的关系，加上老杨带着雷戈第一时间进行了道歉和反省，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然，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是裴洛并没有进行追究。 老杨曾好奇问过江瑜，徐逸严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表面上看他就是一普通中学教师，可人脉关系却似乎相当复杂。 江瑜住院，他有认识的人给换了单间，决赛上也是因为他认识评委里的人，在第一时间进行了解释和道歉，才保住了主办方和评委会对名启的印象。 江瑜摇头，“我也问过这件事，他也没正面回答我。不过我听其他人提起，他似乎在警局，律师，房地产，证券公司和娱乐会所都有认识的人。” 老杨的好奇心简直要爆棚了，“听你这么说，怎么感觉他像是黑白两道通吃啊？” 江瑜看他，“徐逸严当老师有多少年了？” “这个……”老杨挠了挠脖子，“你们是他当班主任后接的第一个班，之前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 徐逸严年纪不大，看起来不到三十岁长得又好看，平日里夹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说话声音很好听，为人三观又很正，同年级里基本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学生。 江瑜对徐逸严也向来很是信赖，尤其在发生了江明兴那件事后，他在学校里最信任的长辈就是老杨和徐逸严。 这二人说的话，他有时候还能听进去一些，虽然不见得会照做就是了。 关于徐逸严的话题，最后二人也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那时候江瑜和老杨都意识到，原来身份神秘的人不止江瑜一个，徐逸严竟然也在其列。 以前是没人注意，而现在他们注意起来，发现竟然无论如何也打探不到徐逸严的身份，问起跟他关系算好的老师，说起徐逸严的私事也是一问三不知。 似乎被问起的时候大家才会一愣，随即意识到，似乎他从未提起过自己的事情。 江瑜将这件事当做八卦随口告诉了厉海。 厉海一边抄课堂笔记一边看他，“你对他这么在意做什么？” 江瑜一愣，“老杨问起，我们就随便聊了聊，也没有很在意。” “不在意你还打听了那么多？”厉海放下笔，将江瑜拉了过来，“之前是裴洛，现在又来个徐逸严，你怎么这么爱打听别人的事情？” “什么叫爱打听别人的事情啊？说得我好像广场大妈一样。”江瑜顿时不高兴了，“了解裴洛那是因为比赛需要，了解徐逸严也是因为他是我的班主任啊。” “那我呢？”厉海眯起眼，“你怎么不打听打听我？” “……我们住一起的，需要打听吗？” “我喜欢吃什么？爱看什么节目？爱玩什么游戏？用什么牌子的洁面乳，用什么牌子的牙刷？睡觉有什么习惯？我三围多少？家里除了爸妈还有别的什么人？喜欢动物吗？”厉海说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喜欢穿三角裤还是四角裤？” 江瑜：“……” 厉海见江瑜不答，眼里一片风雨欲来，“你对别人倒是上心，对枕边人却不闻不问……” 话音没落，江瑜已经单手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唇齿相缠，彼此呼吸很快重了。 厉海轻轻搂住江瑜的腰，将人往怀里带，又怕压住他的伤口，只好保持一个古怪的姿势定格住。 等一吻结束，他已经从脖子到腰背没有那个地方不酸痛的。 厉海脸色好看了许多，嘴里却嘀咕，“别以为这样就完了。” 江瑜无奈看他，“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彼此了解。” 厉海一怔，随即眼里闪过狂喜，“很长的时间？这么说你是答应和我正式交往了？” 江瑜：“……” 好吧，他居然忘记了他们两还在试验期间。他居然早已默认二人关系为“正式交往”了。 厉海见他语塞，很快领悟到了其中含义更是笑得了不拢嘴了。 “吃苹果吗？我去给你削苹果！”他开心道，“给你削个兔子形状的。” 江瑜：“……” 厉海有时候表达开心的方式也很奇怪，江瑜心想，算了，他自己也是怪人一个，两个怪人凑作堆，似乎也挺不错？ 厉海很快削了满满一苹果的小兔子，江瑜不得不承认他的手真的很灵巧。 厉海拿出手机，让江瑜拿起一只“小兔子”摆拍，江瑜干巴巴地对着镜头笑，“这有啥好照的？” 厉海笑而不语，照了之后就在手机上一通摆弄。 “怎么的，还会p图啊？”江瑜嘎嘣一口咬掉了兔脑袋，好奇道，“p好了给我看看呗？” 厉海想了想，“给你看，你不能生气。” 江瑜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难不成你还能把我p成女人？” 事实证明，有些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厉海是会p图，不过属于一键滤镜式，和真相比起来，会p图真不是什么大事。 江瑜一头黑线地看着厉海手机里流水账一样的日记和照片，内心复杂到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厉海用了一个图片记录功能的app，可以写字，可以发图，就是个便携性式的日记本。他所有的日记和图片都设定的仅个人观看，江瑜倒不用担心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陌生人一路围观。 厉海的主页名字是“有生之年”，个人id：陪你看海。老土得不能再老土，却不知为何让人心里一片动容和温暖。 个人信息下是九宫格的方式排列着日记和图片，页数已经有几十页只多，日记当然是和自己有关的，也有和篮球有关的，也有生活的琐碎事，可照片几乎就只有一个主角。 江瑜看着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拍下的各种照片：吃饭，睡觉，拿毛巾，开冰箱，背着书包走在前头，吃烧烤，和王浩、雷戈聊天，和陆正、周涵涵聊天，偷偷摸摸蹲在学校假山后面，从楼梯上走下来，在学校小卖部前头…… 江瑜一张一张看着，在那些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时间匆匆流逝而过，可却有人在背后偷偷记录下了这些时间，将它们变成了永恒。 照片里自己的看起来很陌生，眉眼笑得弯度，嘴角勾起的弧度，眼神，手脚的动作——他一直以为自己表面的东西大多数时候是伪装出来的，否则就关不住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的野兽。 可现在看来，似乎又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比自己想象的，自然得多，也……平和得多。 细想起来，被厉海纠缠上以后，自己内心的焦躁和焦虑就减少了不少。 不知道是没时间去焦虑了，还是真的在不知不觉中被治愈了。 等江瑜抬起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鼻子有点酸，眼睛有点发胀。自己居然差点感动哭了。 也太怂了。江瑜皱皱眉，将手机还了回去。 “你这照了多久了，这么多。” “以前不敢告诉你，怕你觉得恶心。”厉海摸了摸手机屏幕，手指从照片上少年的轮廓勾勒下来，又抬眼看坐在面前的真实的少年，眼底的情愫浓到化不开，“以后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拍你吗？还有……我们合照可以吗？” 江瑜揉了把厉海的脑袋，伸手将男生拉过来，脸贴上对方的脸，对着手机努了努嘴：“来！” 厉海赶忙打开摄像头，二人笑得眉眼弯弯的拍了张照。 厉海心情说不出的舒爽，将手机一丢，转过身将江瑜一把抱了起来。 “哎？？”江瑜连忙把刚拿的“小兔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道，“干嘛？又发疯？！” 厉海不吭声，将人直接扛回了卧室。 起先屋里还是一阵抗议地嚎叫，不过片刻就变成了短促的惊叫，再之后暧昧的闷哼和压抑不住的呻吟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卧房内甜甜蜜蜜，情义满满，卧房外沙发上，手机屏幕上二人笑得甜蜜的照片在阳光下仿佛闪闪发光。 …… 厉海和左迟约好的周末活动很快到来了。 厉海周六就去了左迟的学校，试了服装和道具，记了一下台词和走位。 台词确实只有几句，出场时间其实也很短。 左迟在学校里很有威望，和在家里被捧成小公主的样子不同，在学校，她几乎是整个学生会的主心轴。 任何大小事务都要找她，似乎没她的一句话整个流程就进行不下去。厉海穿着道具服，腰上挎着把剑看着左迟，等左迟终于得出空朝他走来，他站起来笑道：“主席大人忙里偷闲还要接见在下，实在让人受宠若惊。” 左迟耳朵一红，将落到脸前的发丝往后拨了拨，说：“就别取笑我了，这些事算什么呀。” “你很厉害了。”厉海不吝啬地夸奖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有主见，最懂事也最乖巧的女孩子。” 左迟早已被人夸习惯了，可听到厉海的夸奖心境却很平日完全不同。 她知道这代表什么，虽然她在感情上很迟钝，可这些日子以来对厉海的过于关注和想见面的冲动都让她意识到了——自己喜欢上了厉海。 左迟是个理性的孩子，所以她不会放任自己陷入懵懂的初恋中不可自拔。 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年纪的感情最经不起考验，一旦受伤也最是伤人。可有些事光用理性就能解决的话，世上又哪里来的痴男怨女呢？ 所以她一边告诫自己适可而止，一边却又总期待着与厉海能多一些联系。 校庆活动就是个很好的借口。 左迟看着厉海的装扮，厉海的角色是剧本里男主角的伙伴，男主角和女主角陷入了无法看到希望的爱情中，在男主角烦恼纠结时，厉海需要劝服他放弃这段感情。 厉海手里拿着剧本，说：“真是不讨好的角色。” 左迟有点尴尬，事实上这么一个酱油角色随便抓一个社团成员就能搞定，可为了邀请厉海来学校，左迟跟话剧社的好友“建议”了一下，于是才有了厉海这个“不可替代”的角色候选人。 厉海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还在与左迟讨论这个角色，却不知左迟一直偷偷瞄着自己。厉海长得高大帅气，踩着筒靴，穿着立领的衣衫加披风的样子非常有气势，感觉他才更像是男主角。 左迟突然有点愧疚，担心这个角色会不会在表演时抢了男主角的风头。 第五十章 逃离 第五十章【逃离】 周六最后一场正式排练，江瑜偷偷找了过来。 他并不想承认自己的复杂心情，于是只单纯将它们划为“好奇”，好像这样一来一上午在家里的焦躁不安就能够被彻底解释。 下午五点半，为了周日的校庆活动整个学校还喧闹如白昼。校门口的欢迎横幅拉了起来，还挂了气球，校园内，最宽的道路两旁临时的货摊架子已经摆了起来，正在逐一完善和美化中。 江瑜一路逛过去，有小吃摊，有比赛摊，有旧物置换的摊，还有考试资料书摊等等。 江瑜在考试资料的摊位上停下，拿起一本随手翻了翻，看样子都是从亲戚那儿拿来的，已经用过的资料，上面有详细的题和解法、随手笔记等等。 想必这个摊位明天应该会很火吧？江瑜有点想笑。 名启每年也搞校庆活动，不过作为专攻艺体类的学校，艺术表演和体育活动才是最得人心的。小摊位什么的当时好像根本就没弄。 名启的社团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个，大体就分为艺术和体育社团。 不像一般的学校，种类要复杂得多，而且“学科类”还会占一大部分。 江瑜起先还毛躁的心情在周围的忙碌中渐渐被平复了，他好奇地看着他们搬镜子，贴海报，还有几个穿着奇怪服装的人，头上顶着鸡毛……鸡毛？ 江瑜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就感觉有人在身后蒙住了自己眼睛。 “诶？”江瑜吓了一跳，一动就扯到了肩膀顿时嘶地一声。 蒙住他眼睛的手立马松开了，来人紧张地转到江瑜前头，“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逗逗你。” 江瑜一手抬着吊着绷带的手，一抬眼先是愣了一下。 厉海穿着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奇奇怪怪的衣服，立领的，有肩垫，显得体格壮实了许多，本来人又长得高，这一身显得非常有气质，肩膀上还挂着碎碎的流苏，胸口上有徽章，腰上还挎着一把假的道具长剑。 江瑜上上下下打量厉海，倒把厉海看得不好意思了。 他这一路没少人盯着他看，可他什么感觉也没有，可江瑜就这么打量两眼，他就想立刻奔进更衣室把衣服换掉。 “我出来买饮料……”厉海轻轻遮了下他的眼睛，“别看了。” 江瑜有点诧异，“挺好看啊。” 厉海耳朵有点红，挠了挠脖子，“是、是吗？真的？” 江瑜点头，又绕着他转了一圈，“你这是要去演男主角？” “不是，就一个酱油角色。”厉海清了清嗓子，念了几句台词。 江瑜笑道：“还挺像那么回事啊！” 厉海见他笑起来，也跟着笑了笑，眼神在夕阳的余晖里染上一层温柔又炙热的颜色。 “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江瑜撇撇嘴，“给你发消息也不回，电话也打不通，以为你被拐卖了。” 厉海愣了愣，一拍脑袋想了起来，“排练要求关机，我把手机调了飞行模式，抱歉抱歉。” 厉海左右看看，“你要吃什么吗？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也没饿。”江瑜不想说因为厉海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他已经气饱了。 不过现在嘛…… 看着厉海还是一如既往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内心的急躁似乎又平缓了许多。好像……开始感觉到一点饿了。 厉海早上走的时候给他留了午饭，日剧里的那种蛋包饭，金灿灿的蛋，上面淋着的番茄酱还是个桃心的样子。 可是江瑜没胃口吃，坐在餐桌边盯了蛋包饭半天又给放回了冰箱里。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电视看不进去，游戏也不想玩，习惯了身边有个缠人的家伙，现在这家伙不在，居然连电话也不回，他整个人居然完全安静不下来了。 以江瑜现在的年纪，阅历，他是完全没有办法来解释这个情绪的转变是怎么回事的，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厉海见江瑜脸色不是很好，有点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哪里不舒服吗？好像没什么精神？” 说起来这人昨天晚上开始就有点不对劲。 “没什么，你还要……排练多久？”江瑜问。 “还有最后一场正式排练，完了就可以走了。”厉海以为他特意来接自己，心里开心极了。 江瑜唔了一声，“那走吧，我也去看看。” 厉海一听，又有点犹豫，“……你不在，外面等吗？外面有椅子，里面人多，一会儿碰到你的手。” 江瑜顿时不悦，“怎么我还不能看了啊？” 厉海忙摇头，“我只是……这种事也是头一回，多尴尬啊。” 江瑜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没事。”想了想又说，“我也不一定就看你啊，我还可以看看其他的人，男主角帅吗？” 厉海：“……” 这回换厉海不高兴了，“初二的小毛头，你也感兴趣？”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16节 “那有啥？”江瑜哼唧一声，自顾自往前走，“也就小我两三岁而已。” 厉海无奈，只得陪着他走到排练的会场里。场里果然很多人，排演灯光的，排着队等着上场顺序的，左迟在一边算时间，她身边还围着了好几个手里拿着各种本子的学生。 “啧啧。”江瑜道，“现在的孩子，不得了啊。” 厉海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一见是左迟，立刻讨好道，“是啊，左迟真的很能干。” 江瑜：“……” 江瑜漫不经心道：“毕竟是我妹妹，长这么大我还没听过有人说她一句不好。” “左迟心思单纯，肯努力也肯用功，感觉她身上总有用不完的活力……我不是说活泼之类的，相反她更内敛，但她散发出的生命力，对就是生命力的感觉，非常强。让人也想跟着她一起去做一件什么事，唔，是那种感觉。” 厉海没有说完的是，他觉得这种生命力和江瑜特别特别像。不同的是，江瑜将这种生命力诠释得更为淋漓极致。 江瑜身上那种坚韧的美丽，在厉海眼里无人可比。 江瑜听不到厉海内心的话，所以在他看来，厉海显然非常欣赏左迟。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和骄傲的事，毕竟妹妹一向是自己的骄傲。 江瑜皱起眉，不再说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可他说不出来这种委屈感来自哪里。他极力否认这个脆弱的自己，像个娘们儿似的。江瑜看着舞台的方向，慢吞吞地想。 等厉海上场的时候，他站在靠近会场门口的位置看着。 前面太多人了，他也不想去给别人添乱。 后勤的学生来来回回的跑动，主持人不断地背台词，又跟左迟对节目表的时间和名称，班级。 左迟拿着个小喇叭喊着：“最后对一次班级，表演者姓名，弄错了名单的到时候被来跟我这儿哭！” 下面有人嘻嘻哈哈地笑，又有负责灯光的学生跑来问左迟事情。 舞台上，话剧社的人安静地走位，熟练站位的地方。 “这时候，灯光就来。灯光！”下面有人喊道。 上头灯光照下来，照错了位置，厉海闭了闭眼睛。 “错了！”又有人喊。 左迟在下头笑，厉海半眯着眼睛，目光和左迟对上，也无奈笑了笑。 左迟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就跑上了舞台。 在厉海惊讶的目光中，她暂时代替了一个女配角的角色，伸手挽过厉海的手臂，轻轻拉着并不存在的裙子，居然还演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这个感觉就不错。”话剧社的社长在旁边说，“看到了吗？就像左迟那样。” 演女配角的女生点了点头，又跟旁边的人聊了几句什么，看着左迟和厉海偷偷笑起来。 氛围很好，所有的氛围都很好，好得太过了，反而显得自己很多余。 江瑜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他看了眼时间，估计他们还得排练一会儿，干脆开门出去了。 厉海抬眼的时候，会场里已经哪儿也找不到江瑜的身影了。 晚上七点。 夜幕早已落下，学校里还亮着各式各样的灯，大家都兴奋都忙碌着，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话剧社排练结束，左迟主动邀请厉海吃晚饭，算是感谢。 厉海换好了衣服，拿着手机给江瑜打电话。 “我找你哥一起。” 左迟愣了一下，“我哥也来了？”她说着四处张望，“在哪儿呢？” 厉海笑着说：“看了一会儿又走了，多半是嫌我们无聊。” 左迟忍俊不禁，“他那个人就是那样。” 而此时“无聊”的那个人，一下午一直坐在左迟她们学校的操场上。 有得了闲的学生在篮球架下打篮球，他看了一会儿，又拿出手机无聊地开始斗地主。 厉海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输得裤子都快没了。 “喂？” “你在哪儿呢？我排练完了，吃饭去吧？” 江瑜恩了一声，站起来，“吃什么？都这个点了也买不到菜了，不如就在外面……” “左迟请客。”厉海笑着说，“她问你想吃什么？” 江瑜愣了一下，随即听到了左迟的声音。 左迟甚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兴奋地在那头说，“哥！你不是一直想去我们学校后街吃那个啥啥……啥面？我们一起去吧！” 江瑜笑着说：“啥啥面啊？那叫怪味勾魂面。” “对啊！” 左迟似乎跟厉海说了什么，厉海也笑了起来，“这名字还挺好玩的，听得我也想去吃了。” 江瑜抿了下唇，“你们去吧，我……” 江瑜随口找了个借口，“我突然有事，就不去了。” 厉海一愣，“什么事啊？” “徐、徐逸严找我，刚给我发了消息。”江瑜已经朝学校正门走去了，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反身朝后门走去，“我已经快到地方了。” “你走了？”厉海有点不解，“可刚才你还问我……” “我看到徐逸严了，就这样！你们去吃吧！今天辛苦了！”江瑜匆匆挂了电话，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他健步如飞地走出了学校，抬手招了一辆计程车，上了车以后却说不出去哪儿，干脆让司机先开着。 他需要独自一人好好清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第五十一章 商量 第五十一章【商量】 江瑜在计程车上拨通了徐逸严的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电话那头闹哄哄的，好似是一群人在ktv唱歌。 “徐逸严？”江瑜不得不大声喊道：“你在干嘛呢？！” “唱歌！”徐逸严也大声回道，“你等一下！”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是在走动，片刻后背景音小了下来。 徐逸严站到包间外的走廊上，长长出了口气，“这一通鬼哭狼嚎给我吼得都快懵了。” 江瑜噗嗤笑了出来，“你还会唱歌啊？不是，这么早你们就唱歌了？” “花钱的是大爷，爱什么时候唱什么时候唱。”徐逸严啧了一声，“你给我打电话干嘛？我总觉得你现在一给我打电话就没好事。” 江瑜想了想，好像也是，他平日也不跟徐逸严联系，一联系准是出了需要徐逸严帮忙的事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诶……”江瑜靠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头的夜景，“我这次也是有事找你，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我还能说个不字么？”徐逸严叹气，“班主任没人权。” 江瑜乐了，“那是你的荣幸。” 徐逸严也乐了，“行了，说正事，到底怎么了？” 江瑜按照徐逸严给的地址到了ktv门口，徐逸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等他。 和白天在学校正儿八经的感觉有点不一样，徐逸严戴了顶帽子，穿着修身的风衣，脸上的眼镜没了，看起来不像老师，倒像个刚大学毕业的邻家大哥哥。 “你没近视啊？白天的眼镜是装的？”江瑜惊讶问。 徐逸严无奈了，“少年，你听说过隐形眼镜吗？” 江瑜依然觉得不敢置信，“你这变化也太大啦，感情你白天和黑夜是两个人？” “也不能这么说。”徐逸严想了想，“只能说是工作状态和私人状态。” “这状态还能切换？”江瑜有点不能理解，“你不会精分吗？” “习惯就好。”徐逸严拍拍他肩膀，又反应过来，“哦，你是这只手骨折来着？” 江瑜：“……” 徐逸严让服务生另外开了个情侣包间，包间不大，房间全是粉色的桃心还有气球。 服务生一直偷偷瞄他们，徐逸严一脸正儿八经，侧身让江瑜进门后对服务生说，“来个水果拼盘，再来两瓶雪碧……” 他想了想，转头看江瑜，“你吃饭了吗？” “还没。”江瑜看到桌上贴的菜单，“可以要碗面吗？” “再来碗面。”徐逸严对服务生说。 关上门，走廊外传出的各式鬼哭狼嚎一下就没影了。这家ktv的包厢隔音做得不错。 江瑜还没跟他同学来过ktv，有些好奇地左摸摸，右看看。徐逸严坐到前头去点歌单，漫不经心地问：“会唱谁的？” “随便吧。”江瑜走到他跟前，俯下身看了看，“喜洋洋和灰太狼怎么样？” 徐逸严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勾，“也行。” 于是在欢快的“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的旋律中，二人严肃地聊了起来。 “其实找你也纯粹是无聊。”江瑜玩着桌上的骰子，“只是不知道还能再找谁了……觉得你比较靠谱。” “怎么不找老杨？”徐逸严抱着手臂坐在桌子上，看着沙发里的江瑜，“他比我更靠谱。” “他爱唠叨。”江瑜说，“而且感觉找他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所以你是来解决问题的。”徐逸严敲了敲桌子，“有目的就行，就怕你什么想法都没有。说吧，有什么问题？” “……”江瑜不知道怎么开口，思考了半天，说，“你……你上学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恩？”徐逸严愣了愣，仰头看天，手指为难地搔了搔下巴，“你这个问题难倒我了，我都不记得了，而且你这个问题太笼统，我上学这么多年，每一个时段想得东西必定不一样，你指得是什么时候？” “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江瑜问，“你有想过未来吗？以后想做什么，梦想啊，理想什么的，还有……感情？你高中有……有女朋友吗？” 徐逸严唔了一声，在江瑜身边坐了下来。 “高中……我就整天不想上学，早上不想起，晚上不想睡，当然现在也这样。”徐逸严眯起眼，似乎在怀念那段时光，语气颇为留恋地道，“最讨厌生物老师，他是个变态，也最讨厌物理老师，他也是个变态，不想看书，不想考试，不想参加补习班……” 江瑜啧了一声，“你还有什么是想的吗？” “想玩游戏，想每天放假啊。”徐逸严笑起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胸无大志啊你。”江瑜叹气，“就你这样还能当老师呢？” “是啊，认识我的人都觉得我当老师实在太奇怪了，没有比我更爱玩的老师了吧。”徐逸严说，“我也不懂怎么去教人，说实在的我也不会教，没什么好教的，现在的学生比我懂得还多呢。” 江瑜差点笑喷了，“那你为什么还当老师？” “是啊，为什么呢？”徐逸严歪了下脑袋，“大概是因为……离开了学校以后，才知道学校的好吧。” 江瑜愣了愣，门外敲门声响起，服务生把点的东西一一端了上来。 热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江瑜低头吃面，沙发有点高了，伸着脖子会扯到肩膀，有点难受。 他只好蹲下来，又想起如果厉海在，多半会把碗端起来方便自己吃，或者干脆就喂自己了。他总是想尽办法地让自己过得舒服，过得开心，一开始他觉得太过沉重，习惯以后却发现自己离不开了。 人总是有惰性的，依赖会让一个人脆弱和柔软的部分越来越多。江瑜现在已经不敢去想，曾经的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吃完了面，徐逸严给他打开了饮料，他接过来喝了两口。 “我不想上大学。”他放下饮料突兀地说了一句。 徐逸严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他想了想问：“为什么呢？有什么必须要这样做的理由吗？” “如果没有呢？”江瑜问。 “那我觉得，你最好先努力一把，如果考不上再说考不上的事情，但如果你连这点努力都不愿意去付出，或许以后你会后悔的。” 江瑜说：“我没有钱，我想成年之后就去打工，我想尽快地……独立。” “学校有奖学金，你也可以在假期去打工。”徐逸严说，“实在不行，大一大二的学费我给你出。” 江瑜愣了愣，说实在的他没想到徐逸严能做到这一步。 “你这人真是奇怪。”江瑜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知道么，那天老杨在问我，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哈哈哈哈，真的吗？”徐逸严大笑起来，拍着膝盖说，“没想到老杨也这么八卦！” “其实我也很好奇，感觉你……”江瑜想了想，“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每个人总有那么几个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 “谢谢你的体谅。”徐逸严忍俊不禁，“我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徐逸严起身去换了首歌，这次换成了美少女战士的主题曲。 在梦幻般的旋律中，徐逸严说：“我知道你急于长大，但如果能确保你自己少走一些弯路，多节省一些时间，你不觉得这也是‘长大’的一部分吗？” 江瑜皱着眉，“可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觉得……或许我出去看看，到处走走，经历得多了，就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人在每个阶段想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当然，如果你下定了决心，我也不会阻拦你。上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重要的不是你从哪所学校毕业，而是你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那……”江瑜犹豫了一下，道，“你有认识的……靠谱的朋友吗？要收学徒什么的，或者，正好缺人之类的。我能吃苦，也很容易适应环境，我要求也不高，能吃饱饭就行。” 徐逸严挑了挑眉，晦涩的灯光下，少年的眼神明亮却不够坚定。他应该还在犹豫，对自己所选择的路也不是那么确定，可他却要逼迫着自己往前走，就像是……想要逃离什么东西。 徐逸严弹了个响舌，手指在沙发上敲了一会儿，说：“行，我帮你问问。” “没有就算了。”江瑜又道，“你要是觉得麻烦……” “不麻烦。”徐逸严笑了笑，拿起饮料喝了一口，“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朋友多。” 二人又瞎扯了一会儿，徐逸严准备展示一下自己的歌喉，去点歌了。 江瑜吃着拼盘里的苹果发呆，这苹果也是切成小兔子的样子，可没有厉海切得可爱。看着死气沉沉的。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是厉海的电话。 江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厉海背着书包，站在马路边，冷风将他吹得不自禁缩起了脖子。他听到江瑜那边有很大声的音乐声，然后随即……一个五音不全的歌声响了起来。 厉海：“……” 江瑜：“……” 江瑜不敢置信地看着半眯着眼，跟着音乐晃着身子，唱得无比陶醉的徐逸严。 这人居然是个五音不全？！！而且他自己完全没发现！！ “你在哪儿呢？”厉海问。 “……跟徐逸严在一起。”江瑜顿了顿问，“吃完饭了？” “没吃。”厉海叹气，“你都不去，我还去什么呀。左迟跟她朋友去了。” “那你……”江瑜站起来，想想又坐了回去，“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回来就行了。” 厉海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不是生气了？” “恩？” “我一整天都没什么时间陪你。” 江瑜心头一揪，“没有……你想什么呢。” “那你说你在哪儿，我来接你。”厉海很执着，“你们要是有事，我就在一边儿等着，没关系。” 江瑜握着手机，十指捏紧到指关节微微发白，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声音报了个地址。 挂断电话后，他看着手机有点发怔，连徐逸严是什么时候走到身边的都不知道。 “女朋友？”徐逸严意味深长地道，“我说今天情绪这么奇怪，其实是吵架了吧？” “没。”江瑜下意识否认，说完才发现这相当于是间接承认了自己有女朋友。 徐逸严笑着说：“你之前不是问我，在你这个年纪有没有女朋友吗？恩，我没和女生交往过。”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对，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哪里有问题。 江瑜皱着眉，“你……没和女生交往过？” 徐逸严拿起饮料，眼角斜了江瑜手机屏幕一眼，“厉海，我都看到名字了。” 江瑜一呆，下意识就去遮屏幕，又想起之前对方问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自己说了“不”。 冷汗就下来了。 王浩知道的时候，自己虽无措，却不到害怕的地步。可徐逸严毕竟是长辈，而是一位可以瞎聊的靠谱的长辈，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和厉海的事情。 他怕徐逸严的态度转变。 可徐逸严却什么反应也没有，甚至还给自己点了一首“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江瑜：“……” 第五十二章 心绪难安 第五十二章【心绪难安】 徐逸严把江瑜送下楼，江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打扰你休息了。” 徐逸严摇摇头，“应付人际交往有时候也很累，谈不上是休息。” 江瑜以为他会回去楼上继续和朋友唱歌，徐逸严却看了眼时间，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下了。 “你不回去？”江瑜奇怪。 “有朋友来接我了。”徐逸严道，“人老了，没以前那么能折腾了，到点就该困了。” 江瑜看了眼时间，他跟徐逸严谈了很久，加上两人又你来我往地瞎唱了会儿歌，这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 厉海来的时候，一辆黑色的suv也刚好开到楼下。靠路边的车窗降下来，一个高鼻梁宽额头，长相十分英俊的男人斜了斜脑袋，示意徐逸严上车。 男人的目光又落到江瑜脸上，那眼神带着三分打量，七分疑惑。 “我学生，江瑜。”徐逸严主动介绍了一下，“江瑜，这位是我一哥们儿，你叫他安叔叔就行了。” 被称作“叔叔”的男人啧了一声，也不说话，抬手跟江瑜挥了下手就算打过招呼了。 徐逸严笑着抬头，刚好和走过来的厉海四目相对。 徐逸严挑挑眉，“接你的人也来了。” 江瑜回头，厉海挎着书包小跑着过来了。 “徐老师。”厉海打了声招呼，又看了看车里的人，“哥哥好。” 徐逸严噗嗤一乐，江瑜也忍俊不禁，厉海一脸茫然，“怎么了？” 徐逸严说：“我送你俩回去吧。” 江瑜无所谓，看向厉海，厉海摆手，“不用，我们散会儿步。” 徐逸严啧啧两声，“别玩太晚。” 说完也不多废话，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叮嘱：“早点回家，听到没有？” 等车走了，江瑜看向厉海，“陪你去吃饭？” “吃烧烤吧。”厉海说，“我请你？” 江瑜喝了一肚子饮料，吃了一肚子水果已经有点撑了，不过厉海一说烧烤他还是有点馋的。 “去哪儿吃？”他问。 “这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的。”厉海双手插兜，看着江瑜说，“去试试吗？” 于是二人的夜间散步就变成了觅食之旅。 厉海的记忆也不可靠，两人钻了两条巷子才找到那家烧烤店，店面不大，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大娘，围着围裙，屋里三三两两坐着人一边吃一边聊天。 气氛正好，江瑜选了几样素菜找了个角落靠窗边的位置坐下了。 “喝饮料吗？”厉海选好菜过来问。 “喝饱了，算了。”江瑜摆摆手，“明天……你那个戏是几点？” “下午两三点的样子。”厉海说，“你要来？” “不来。”江瑜想也不想地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人太多了。” “我的部分一结束我就回来。”厉海从见到江瑜那一刻起其实一直在观察他的脸色，左看右看又没看出什么来，犹犹豫豫地问，“你……心情不好？” “没有。”江瑜撇嘴。 “……徐逸严找你干什么？”厉海问，“他打扮的样子和平日差别好大。” “是吧？我也吓了一跳。”说起这个，江瑜还啧啧称奇，“平日里看着还挺正经的。” “怎么他不正经吗？”厉海敏感地道，“你们聊什么了？休息日他还找你干什么？还有来接他的那个男人……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 “聊江明兴的事呗。”江瑜别开目光，慢吞吞地说，“平日他上班，没时间找我。我这段时间不是没去学校吗？要找我只能是周末了。”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可都这么久了，怎么偏偏是今天呢？真的是凑巧？ 厉海看着江瑜的侧脸，半天没吭声，两人就这么沉默下来，谁也没先说话。 隔了会儿冒着孜然和辣椒香气的烧烤就端了上来，江瑜拿起一串开吃，有些心不在焉。 厉海吃了两串，舔了舔嘴角说：“下周我妈就回来了。” 江瑜顿了顿，“哦。” 厉海看了他一眼，“没事的，你安心住着，不要想太多。” “……是你不要露馅才对。”江瑜无奈，“连王浩都能看出问题来，更别说那是你亲妈了。” 厉海挠了挠脖子，“我会注意的。” 一顿烧烤吃得气氛诡异，两人都有各自心思，江瑜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味道，总觉得提不起劲来，厉海则一直在猜江瑜的心思。 两人慢吞吞回了家，喂了狗，各自洗漱然后各自回房。 厉海心头总觉得梗着什么似的难受，主要是江瑜的态度让他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可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干脆爬起来摸去了江瑜的房间。 江瑜其实也没睡着。 他转过头，与厉海的目光相对。夜色下，厉海的眸子又亮又澄澈，倒让江瑜心虚不已。 “怎么了？”他正要起身，厉海却走了过来，掀开他的被子挤进床里。 “睡不着。”厉海说。 江瑜往旁边让了让，厉海突然缩进被中，江瑜哎了一声想躲开，就被那人牢牢压住了双腿。 被褥被供成一座小山，江瑜只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脑袋在自己身前不安分地钻来钻去。 “你干嘛啊？”江瑜无奈笑道，“大半夜的又发疯？” “就发了。”厉海咕哝，“要疯也是你把我逼疯的。” 说着也不给江瑜辩驳的机会，低头开工，热情又难缠。 江瑜忍不住闷哼出声，单手揪住了厉海的头发，却是更激起那人亢奋的情绪。 不大的卧房里，喘息声，呻吟声夹杂在一起，少年人炙热的情欲蒸腾的人晕晕乎乎，江瑜脑子里一片茫然的白雾，眼睛失神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直到那处空白被厉海的身影填满。 厉海直起身子，衣服不知道何时脱掉了，他的手将二人握在一处，滚烫的温度伴随着有节奏的摩擦让人难以忍耐。 “江瑜……”厉海嗓音黯哑，呼吸滚烫，“我想……我想……” 江瑜一脸茫然，思维已经有些停滞了，“唔？” 厉海看着他在月色下无辜又迷茫的双眼，牙关紧咬，终是忍不住抬起江瑜双腿—— “啊——！”江瑜一声惨叫，热烈的气氛顿时中段。 肩膀的伤因为重心往后仰而被压住，厉海清醒过来，冷汗一下下来了，“没事吧？” 他慌忙跳下床，打开了灯。 刺眼的灯光让江瑜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有些无奈地踹了踹被子，“给我盖上，冷。” 这一下，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厉海不甘心地在江瑜肩膀、脖颈上吻了半天，才叹气道：“你可真能忍啊。” “啊？”江瑜小心地避开伤口，等着那股疼痛慢慢消散，咬牙切齿地说，“忍什么？你来试试？” “不是……”厉海抿了抿唇，说，“你藏得住事，所以我说你能忍。我就藏不住，我会想说出来，尤其是对着你，开心的不开心的，我都想告诉你，想和你一起分享。” 江瑜愣了愣，“我……你想知道的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家里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还不够。”厉海有点郁闷地说，“我知道你还有事瞒着我，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告诉我吗？就算我不能帮到你的忙，起码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我想和你拥有……别人无法代替的回忆。” 江瑜沉默片刻，在黑暗中笑了出来，“哪儿学来的词？网站里看来的吧？我才不信你会说这么浪漫的话。” “都是我的真心话！”厉海坐起来，不悦道，“有时候真心话比电视里演出来的还要矫情，你不知道吗？” 江瑜歪着头，伸手摸了摸厉海的脸，他的手够得有些吃力，厉海只好一边郁闷，一边低下头来让他摸。 江瑜的手指在他脸上细细勾勒轮廓，随即捏了捏他的鼻梁。 “你挡了我的路，你知道吗？”江瑜说。 厉海：“？” 江瑜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我放弃篮球，打算老老实实上课，然后去打工，未来的路我都计划好了，攒钱，找份稳定的工作，继续攒钱……我不知道江明兴会为我带来多少麻烦，我也没办法预测，我唯一能做得就是不断地攒钱，只有这样我才觉得我能活下去。” “然后你来了，不由分说挡在我计划好的路上，拉我回篮球社，又毫不犹豫地收留我，在我最困难地时候不计较得失地陪着我。在我想着要怎么报答你的时候，你又拦在了我的路上，非要和我在一起。” 厉海静静地看着江瑜的眼睛，“我妨碍你了吗？” “如果是，那倒好了。”江瑜苦笑，“起码我能毫不留情地甩开你。” 厉海心头一揪，抓住他的手，“我不会让你甩开我的，你也没有那个机会！” “你打乱了我所有的步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江瑜看向天花板，茫然地说，“我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重要的是，他们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厉害的家人是爱厉海的，他的未来也值得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而自己的未来什么也看不到。 不用指望梁冰，也不用指望江明兴，等两年江明兴出来了，又会重新成为一个累赘。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打拼，而他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打拼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 厉海总有一天会腻烦的，没有人会不断地发光发热，没有一段感情能在不断地付出中坚守下去。人是会累的，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江明兴和梁冰是他的亲生父母，连他都对他二人充满了疲惫，充满了恨不能远远甩开的冲动，更何况是没有血缘的外人？ 再美好的感情，都经不住现实的摧残。 江瑜这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畏惧的是得来不易的彼此依靠和信赖，最终也会变得面目全非。他在害怕，有一天在厉海眼中看到的不再是欣喜和单纯的爱慕，而是厌倦和冷漠。 第五十三章 落幕 第五十三章【落幕】 这一晚，江瑜对未来，对二人未来的关系没能找到答案，厉海急于表现，急于承诺，却依然无济于事。 亲吻，拥抱，甚至是激烈的快感也无法让江瑜重新获得安全感，又或许，他根本从来就没有安全感这种东西。 习惯了背叛，习惯了亲情淡漠，习惯了但凡遇事首先被抛弃的就是自己——江瑜对自己没有信心，对他人不吝惜给予的感情更无从信任。 为什么呢？他想问厉海，为什么选择的是自己呢？他有哪一点值得对方如此付出呢？好感和喜欢和爱情的区别是什么？他以为自己懂，却发现似乎又不是那么的懂。 他以为“尝试”和厉海在一起，自己会变得不一样，从茫然到无措，从无措到暖心，从暖心到感动，从感动到……畏惧。 这份情感的转变来得突兀也来得叫人心慌。 厉海的生活里似乎充满了自己，相册，笔记，日记，甚至在这个家里暂住的这段时间，厉海不常用的书房，不常用的电脑，都一点点烙下了他的痕迹。 书桌上的书本排列，电脑桌面上多出来的图标，搜索栏里的历史记录……这个原本感觉冷清的家，陌生的家，渐渐让江瑜习惯和安心，甚至快让他忘记了，那么多年一个人走过来的路是什么样子的，生活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人的依赖和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尤其可怕的，是这些习惯和依赖全因一个人而起时。 从今以后，所有相似的路，相似的街景，相似的生活都会带上另一个人的气息，如影随形，无法摆脱，如梦魇，如囚笼。 足以宁人崩溃。 江瑜发现自己托大了，他原以为只要接受，到对方玩腻这个游戏时自然而然地分开，他既报了厉海照顾自己的恩，也不至于太过寂寞，却没想到，陷进去的那个人反而是自己。 厉海不回电话，不回短信，在舞台上与其他的女生互动时，他才惊觉到自己内心那一瞬间涌起的情绪有多么可怕。 那是很陌生的情绪，不是对江明兴失望而起的愤怒。他本以为江明兴进了监狱，自己内心的怪兽就能暂时偃旗息鼓，可当惊觉到或许有一天厉海会离开自己时，那只怪兽苏醒了，带着狂风暴雨般的戾气，咆哮着想要从胸腔挣脱而出。 他不想让自己在厉海心里变得不堪，变得暴戾而不近人情。更何况，他从来也没有任性的资本啊。 时间不等江瑜和厉海慢慢磨合，慢慢将这份感情养育成熟，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江瑜的手恢复了，也没有理由再在厉海家住下去。 他搬回了自己的小家，厉海、王浩等人来帮他搬家，清理许久没人住过的屋子，然后进入期末，篮球社暂停训练，所有人都进入了魔鬼复习期。 陆正和周涵涵帮江瑜复习了许多之前落下的课，江瑜非常感激，请他们吃了顿饭，结果被一脸疲惫的厉海碰见，当天晚上厉海在电话里发了顿脾气。 江瑜不知道厉海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他解释过自己和周涵涵只是单纯的同桌和同学关系，可是厉海并不听。 因为期末和厉海的父母双双休假归来的原因，他和厉海已经许久没有单独见面了。 厉海的焦躁日复一日的增加，江瑜却无从宽慰，好不容易二人约了某个周末单独见面，左迟却发了消息问江瑜，可不可以帮忙约厉海周末出去玩。 同行的其实并不是只有左迟和厉海二人，左迟同时邀请了江瑜，还有王浩，雷戈等人，相当于是一大群人的出游。 江瑜很想说不行，他想拒绝，想告诉左迟厉海和自己的关系，也想让厉海告诉左迟，告诉王浩，告诉雷戈，自己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们属于彼此，他们是恋人，他们在……谈恋爱。 可这个想法才刚闪过脑海，江瑜又否定了。他们还是学生，自己可以不管不顾，可不能不顾及厉海。 厉海还有家人，还有朋友，他和自己不一样，他的未来不能沾染上这样不清不楚的黑历史，他们的感情本就不容于世，更何况，以自己的家境情况还根本配不上他。 他不能让这段感情，最终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让厉海感到难堪。 于是他强压下了心中不平的咆哮，将心里的怪兽重新关进了笼子里。就和他曾经在面对江明兴时常做的那样。 他木然着脸，将左迟邀约的事告诉了厉海，并在厉海不敢置信的眼光中表明了自己的退出。 退出什么？他没说，厉海也没追问。 那个周末他们是不是去游玩了，江瑜不知道，他浑浑噩噩地复习，之后再没和厉海联系过，连带的王浩和雷戈的消息也不回了。 他重新回到了没有厉海的日子里。 没有篮球，没有并肩作战的同伴，没有一起聊得昏天暗地的策略打法，没有互相调侃地玩笑。 没有人不知好歹地站出来要求和他1对1，没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哟三分小王子！再来一个看看？” 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和他无关了。 期末考结束后不久，江瑜满十八岁了。 徐逸严给他介绍了朋友公司的兼职工作，他利用寒假开始自己的第一份打工，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时他疲惫又兴奋，想第一时间告诉厉海，而等他摸出手机他才想起来——他们已经许久不联系了。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17节 江瑜心中不是不委屈的，情到深处时所有的承诺，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吗？那些痴汉一样的笔记，相片，都是假的吗？ 为什么不挽留自己，为什么真的就再也不联系了？ 江瑜动了动喉咙，犹豫许久，还是给厉海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脑子里有些茫然，理智知道自己这样做非常神经病，也非常没道理，可感性的一面却似乎隐隐在说，也许，他与厉海之间只是缺少一个缓和气氛的契机。 其实……他们没必要僵持到，完全不联系对方的地步。 他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却忽略了在感情中一个最基本的道理——若是真的相爱过，如何还能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电话响了许久，厉海才接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疲惫，疲惫到江瑜第一时间都没听出那是厉海的声音。 记忆中温柔，总带着笑意的声音，此刻疲累又沙哑，没什么精神，还十分低沉。 “你……感冒了？”江瑜下意识地问。 “……”厉海没搭腔，过了会儿才道，“有事吗？” 江瑜手指紧缩了一下，尴尬道：“我，我打工……那个，拿到了工资。” “……恭喜。”厉海沉默了一会儿，“就说这个？” “……啊。”江瑜的期待全部落空，脑子里一片茫然，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好半天才道，“我，我就是……突然想跟你说一声。” 厉海这一次沉默得更久，冷风从人群里嗖嗖钻过，江瑜打了个激灵，一度以为其实对方已经挂断电话了。 就在他要把电话拿下来看一看的时候，厉海突然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股狠劲和彻底爆发的愤怒，“江瑜，你可真自私！” 说完，挂断了电话。 江瑜愣了许久，握着电话的动作没有变，听着那头“嘟嘟”的占线声，直到自动挂断归于平静。 他兜里揣着的几百元工资带着一股子心灰意冷的味道彻底凉了下去。 ——江瑜，你可真自私。 ——江瑜，你真自私。 ——江瑜，你自私。 ——你自私。 ——自私。 江瑜牙关紧了紧，好半天才把涌到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 他努力想要保护的东西，最后还是碎了，碎得四分五裂，碎得遍地是渣，碎得谁也认不出它最初的模样了。 而他这一刻居然还有心思想：就知道是这样，说得再好听，最后也会变成这样。明明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会重蹈覆辙呢？ 明明一直一个人就好了，不用对不起任何人，也不用被任何人对不起。 一整个寒假，江瑜都在打工，拼命存钱，春节没有和梁冰他们团年，大年夜里他还在顶别人的班，抬头看着万家灯火，零点的时候烟火在天边绽放，美，却也不过一瞬而已。 没什么好羡慕的。 高三，学业压力更重，铺天盖地的测验，习题，没有人再有空余时间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现实面前，个人感情都得靠边站，再多的恩怨，也要等高考完了再去清算。 放榜那天，江瑜考上了一所偏远的大学。 不是多好的学校，但胜在离家够远，离所有认识他的人够远。起先他还在犹豫，最后徐逸严说服了他，大一大二的学费他给，但有条件，就相当于是江瑜在他这里贷款，之后按银行利息来还。 江瑜接受了。 之后是同学聚会，篮球社团聚会，老杨一直惋惜江瑜最后还是退出了篮球社，但又很高兴他最终选择去上大学，而不是放弃学习的机会。 同学聚会陆正哭哭啼啼，一大帮子大小伙子喝醉了，像个娘们儿似的一脸生死别离的表情。陆正说：“三年了，我都没看透过你，我知道你藏了许多事，我到底是不是你朋友？” 周涵涵在旁边插嘴，“别以为沾点酒气就可以装醉骗人了，你以为大家都瞎啊，你压根就没怎么喝，全倒了。” 陆正：“……” 江瑜拍了拍陆正肩膀，“谢了，兄弟。” 陆正鼻子一酸，揉了下眼睛，“说真的，你跟……厉海到底怎么了？” 江瑜已经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愣了愣，才漫不经心道：“怎么提他？你跟他很熟？” “也不是……”陆正想了想，“他之前还总来找你，后来突然不来了，听说篮球社也退了，突然整个人就消沉了的感觉。” 江瑜别开目光，去拿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婆了？还打听别人的事？” “也没特意打听，咱们班不是挺多女生喜欢他的嘛。” 周涵涵在旁边说：“我今儿上午在群里听人说，他家里出了点事。” 江瑜一愣，猛地转头，“什么事？” “好像是父母闹离婚，弄得挺尴尬的。”周涵涵说，“两边都让他选跟谁，听说他在法庭上发火了，很吓人。” 江瑜蹭地站了起来，先是摸出手机，愣了半天又放了回去，隔了会儿又拿了出来。 “我，打个电话。” 他急急忙忙跑出包间，站在走廊上深吸了好几次才拨出了电话。 电话那头没人接听，他从一开始的忐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又怕对方又说自己自私，或者别的什么。可直到他打第三遍依然无人接听时，他想：真的骂自己一顿也没关系的，只要肯接电话。 然而这通电话最终也没有人接听。 就像他们闹剧般匆匆结束的感情，也像这匆匆而过的三年，每个人都磕磕绊绊踏往了未知的新路程，所有的喜怒哀乐像被人突兀掐了曲的旋律，就这样彻底落幕了。 第五十四章 重逢 第五十四章【重逢】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冷。 厉海从机场出来，裹着大衣打了个喷嚏，公司来接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司机远远看到了他，伸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厉海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一拉开车门，暖气迎面扑来，差点把他感动哭了。 “国内这什么鬼天气！”厉海抱怨着，一边脱了外套解开围巾，一边揉了把短短几步路就被被吹成了大背头的头发。 司机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笑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啊，还没到三九天呢。” 厉海呼了口气，“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车窗的天阴沉沉的，和新西兰湛蓝而宽广的天空完全不同。 沿街而起的高楼大厦像一个个冰冷的机器巨人，广告牌和大灯像一只只伸长的手臂，切割的天空七零八落。 马路还是一如既往的拥堵，厉海低下头摸出手机翻出在新西兰拍的相片一张张看起来。 他并不是在回忆美景和休假时的放松，他只是在为公司未来要与新西兰合作的旅游广告寻找适合的宣传海报图。 这次去新西兰，既是休假，也是考察，两者兼顾对厉海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他在公司一向是以尽职尽责的工作态度而闻名，老板和合作伙伴对他都非常信赖，至于互相竞争的同事……他们如何想，就不在厉海的考虑范围内了。 拍摄的照片分门别类放了四个相册，他低头翻了一会儿就觉得颈椎疼痛难忍，只好又抬起头来，抬手揉了揉鼻梁。 “今天一定得去公司吗？”前排的司机看了眼后视镜，说，“不如我送你回家吧？我没记错的话，明天你的休假才结束。” 厉海闭着眼睛，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容，“不愧是咱们公司的金牌司机，对每个人的行程计划都记得清清楚楚，从没错过。” 司机笑起来，“这是我分内的事。做什么事都得有规划，你说是吧？不能别人拿根棒子戳你一下，才动一下，自己心里有个底，做起事来才有效率。” 厉海竖了个大拇指，“现在的年轻人，就该学习学习你这种精神。” 厉海最终还是没选择去公司，半路上他头痛难忍，让司机把车开去了医院。 小护士给他一测量，好嘛，发烧了。让挂水不挂，医生只好开了药，又嘱咐他多喝热水多休息。 年过五十的司机大叔一脸担忧地说：“多半是出机场给冷的，你看看，平时总加班也不注意饮食均衡，身子骨多弱啊。” 厉海苦笑，“哪儿那么夸张，吹一阵子风就发烧了？我这也太弱不禁风了啊。” “可不就是弱不禁风呢？”司机摇头，“你们年轻人啊……” 这又是絮絮叨叨的一路。 等厉海回了家，感觉脑袋似乎更热了。脚下像是踩着棉花，一脚轻一脚重，他晕晕乎乎地换了衣服，吃了药，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了傍晚，睡得不安生，因为梦到了许久没梦到过的一个人。 厉海捂了一身的汗醒了过来，夕阳的余晖打在窗格上，房间里一半带着点橘色，一半沉进了黑暗里，看着有种梦幻的美感。 他盯着天花板盯了半天，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身疲惫地坐了起来。 烧似乎是退了些，他已经许多年没发过烧了，这病症来得突然又毫无征兆，加上已经多年没做过的梦，总让他心里不踏实，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披上睡袍起来灌了杯水，偌大的房间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厉海难得脑子放空了一会儿，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放在衣兜里，踏着拖鞋像个游魂一样满屋子晃悠。 这房子是公司给的，每个月交的租金比市价便宜了许多，房子很大，一共两间卧室一个书房，一个单独的餐厅和独立的厨房。 装修带点北欧的风格，卧室铺着鸽子灰的地毯，角落里静静蹲着一只扫地机器人。 或许是刚做了梦的缘故，厉海几乎不用刻意去回忆，就想起了某人第一次来自己家的时候，好奇地盯着扫地机器人左看右看，一脸艳羡的表情。 他皱了皱眉，心里一阵焦躁，从柜子上摸了火机和烟，点燃了叼在嘴里。 眼前浮起青蓝色的烟雾，过了会儿，精神缓过来了些，他放下杯子去书房打开电脑，准备把手机里的照片弄出来，再打包发给宣传部的人。 存文件的时候，他的余光忍不住落到了排在最后的几个文件夹上。附带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八年前的旧文件了。 他将文件打包，邮件给同事，又给对方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沟通了大概有半小时之后，确定了一些草稿细节，其余的决定明天去公司了再详谈。 做完这些，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三下，三下，又三下，最后他还是点开了它们。 一张张像素不太高，颜色也有些失真的相片在屏幕上排列了出来。 基本都是同一个人的相片，少年的脸看起来纯真又充满了活力，他在定格的时间里笑着，闹着，看向镜头的时候带着一点别扭和不自然的僵硬。 厉海慢慢翻着，最后目光落在了年少的自己和对方肩并肩合照的相片上。背景是家里的客厅，对方吊着一只胳膊，凑过脸来，自己笑得很傻。 他关了页面，觉得脑子又有些开始不清醒。否则都过去这么久了，无数个因思念而难熬的夜晚都挺过来了，为何只因为一个旧梦，就让自己又陷入了那种苦涩的感觉中呢？ 大概是太久没生过病了，所以难得脆弱吧。又或者只是孤单太久了。 下周末好像有一场联谊会。 厉海爬上床前迷迷糊糊地想到，不如这次就主动报名参加吧？ 事实证明，厉海的身子骨还很硬朗，偶然的情况毕竟只是偶然，也只存在于偶然中。 第二天醒来，他已经神清气爽，也不再有任何发烧的迹象，如果不是柜子上还摆着水杯和药片，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只是一场梦。 厉海记不太清之前自己做了什么梦了，却依稀还有那种悲伤的感觉，不过他倒是记得自己要去报名联谊会的事。 其实彻底清醒以后，他又有点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了。可……给自己一个机会，未尝不是好事。 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大的代价就是从恋恋不舍中脱离，去接受新的东西。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能够理智地区分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什么是必要，而什么是不必要。 早晨的例行会议结束后，他主动去了趟办公室，活动负责人一听他要报名联谊会，整张脸都开始放光了。 “这次的活动一定会空前的成功！”负责人尖叫着跑去打电话，一个上午的时间，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厉海终于开了金口，打算为终身大事打算一下的事了。 距离进入旅游旺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厉海不算太忙。新西兰的事还在商议之中，他一边慢慢翻看资料，一边在网上查询国内其他国际旅游公司的市场价目表。 十分钟后，一通电话被接进了他的办公室。 有些事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厉海之后想起来，也不知道这一系列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算不算是一个预兆。 发烧，突如其来的痛苦，许久不做的梦以及……接起电话的一瞬间，突然有些心悸的感觉。 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以为是感冒并没有痊愈。 电话那头，和自己一个部门的同事——张择一大呼小叫道：“厉海！你绝对猜不到！你猜怎么着？！” 厉海无语，“你到底是要我猜啊，还是不要我猜啊？” “猜猜看啊！”张择一哈哈哈地笑，“你猜中了晚饭我请！” 厉海一勾嘴角，钢笔在修长有力的手指间利落一转，“大力的老总松口了？” “……卧槽你怎么猜到的？”张择一傻眼了，“不是，你难道已经得到消息了？这不对啊，这事是我在跟啊，谁他妈跟你通的消息？” “你都说你一直在跟这件事了，我还能猜不到吗？”厉海翻个白眼，“说吧，是不是松口了？” “是啊，他答应了。”张择一挠了挠脑袋，“具体细节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刚接到他电话。” “……”厉海担心这里头有问题，略一考虑道，“你在哪儿？我跟你一起去一趟，当面问问。” “行。”张择一说，“高兴归高兴，我这心里也没什么底，毕竟他跟咱们耗了大半年了，这突然松口我都有些不适应。我先去他公司楼下等你吧？” 厉海：“好。” 大力公司，主营业务体育用品器材，保健品，伤残辅助用具和康复用具。店是家老店了，装修也显得很陈旧，据说在厉海进现在的公司前，大力公司就一直存在着。 当然这跟厉海的工作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业务上也没有任何往来，所以厉海对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并不感兴趣，唯一的联系，就是这家店面原本是属于厉海他们公司的，后来转租给了大力的老总。 所以他们唯一的关系，就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 厉海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大型国际旅游公司，他在成为“大型”公司以前，也是从小公司做起的。 后来公司做大了，也在全国设立了分社，才搬进了大厦中，而路边的小门面则转租了出去。 按理说，收租金这种事是跟厉海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只是这家租客待了这么多年，陌生人也成了老熟人，加上公司高层还总去对方那里买一些体育用具，好几次公司的体育活动还是对方帮忙准备的，所以一来二去，收租金就成了一件麻烦事。 话说狠了，未免伤了面子，说得不够狠，对方又总拖着。 办公室的人没了办法，求助老总希望能去跟对方好好谈谈，老总则将这件事踢皮球似的踢给了公司对外的门面——宣传、广告两部门负责人。 毕竟是长期战斗在一线的部门，又很懂得分析客户心理，官话和分寸拿捏得那是相当驾轻就熟，想必收个租金，也就是小事一桩。 当然厉海已经就这个逻辑吐槽过许多次了，不过既然是上头指派的任务，那只能好好完成。 “讨要租金”小组分成了一个独立的系统。 最高指挥，厉海，下设大力公司观察队伍，前线游说队伍，拿市场普遍房租上涨情况说事的托儿，扮红脸队伍和扮黑脸队伍等等…… 分组很详细，但主要执行人员其实也就三四个人，主要游说人员正是张择一。 厉海虽说负责指挥，也就是给出点主意，其余时间他都很忙，之前又赶上休假，这件事就被他暂时抛到了脑后。当然，他也从没去大力公司踩过点，详细接触过里面的人员。 拖房租这事，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前几年这大力也很安分，不过今年公司决定上涨房租，对方不愿意，认为涨得太离谱，这才僵持了起来。 公司给过他们两个方案，一个是答应涨房租，那么拖欠的这半年租金，他可以慢慢还，期限在明年年底前和新一轮的房租一起结清。 另一个是不涨房租，但付房租的时间要缩短，从以前的半年、一年一结，换成三个月一结。 大力的主要客户都是学校、体育场馆等地方，一般一次性购买量大，结账多是半年或年底一次性结清。 如果三月一付，大力公司的压力太大。 拖了半年，现在突然松口答应了。答应什么？不用想，当然是答应涨房租，这对厉海和张择一来说，又是松口气，又是感到疑惑。 虽然对方最终一定会松口，但这场较量还是获胜的太轻易了些。 厉海开车到了地方，一下车，就看到张择一正跟一个中年男人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份合同书。 很明显，这合同都已经签好了。 厉海挑挑眉，走了过去，“您好。”他扬起笑容，显得亲切又友善，丝毫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陌生感，反而熟悉的像是彼此认识了多年。 中年男人头上包着块头巾，叼着烟，套着高领毛衫带着几分街头老大的味道。 他抬眼看了厉海一眼，声音有些低沉，“你好。” 张择一挥了挥手里的合同，厉海在对方店里转了一圈，拿起一副09kg的哑铃掂了掂。 “先生您……”他话才出口，门外匆匆进来一个背着大包的男人。 厉海站的位置正对门口，对方冲进来，与他直接照了个正面儿。两人同时一愣。 第五十五章 难忘 第五十五章【难忘】 这种感觉很奇妙。厉海手里还拿着哑铃，有点呆地看着门口的男人，对方的表情也有些古怪，看得出那张变得有些陌生的脸庞上，先是出现了疑惑的神色，明显是在回忆什么，然后整个人就突兀地一僵。 男人一句话没说，背着背包又转身往外走。 厉海条件反射就想去追，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比起震惊、激动、兴奋、惊喜等等情绪，最先被大脑识别的居然是茫然。 在他的迟疑中，大力的老板——和张择一站在一起，看起来像个混混头子的男人率先拉住了对方。 “江瑜！你跑什么？！”男人皱起眉，“东西呢？” “拿、拿回来了。”江瑜没转身，将一个黑口袋从背包里掏出来，胡乱地塞进男人怀里，“我突然想起还有事……” “你有个屁的事！”男人提小鸡似的将人提到面前，“东西点过了吗？确定没问题？楼上还有一堆货单要催款！赶紧去给我打电话！” 江瑜硬着头皮转过脸，又朝厉海的方向瞄了一眼。 厉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江瑜抿了抿嘴唇，匆匆跑上了楼梯。 中年男人啧了一声，把黑口袋打开往里瞅了两眼，之前一直阴沉的神色终于缓和了许多。 “货款终于收回来了。”他对张择一说，又对厉海笑了笑，“其实我也难做，那些学校拖起款来有得是技巧，借口一抓一大把，今天考试，明天测验，后天放假，再后天家长会。反正总也找不着人。” 张择一也跟着笑了笑，“现在生意都不好做，也是辛苦你了。” “都是互相体谅。”大叔将黑口袋放到柜台后头，锁上之后又抬头，别有深意地道，“虽然现在不讲究这些了，但是生意人，最重要的就是信用、仁义，对吧？人不负我，我不负人嘛。” 张择一附和了两声，又朝厉海看去。 怎么回事这人？平日里倒是舌灿莲花，现在需要他说，他倒是不说了？ 张择一这一看过去，就是愣了一下，就见厉海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这边。他顺着对方目光看去，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张择一皱了皱眉，咳嗽了一声，“那个什么，厉海？嘿！” 厉海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处于放空状态，就那么追着江瑜的背影一路看到楼梯，直到看不到了，还盯着楼梯发了好半天的呆。 中年大叔注意到了什么，问：“你和江瑜认识？” “啊……算是吧。”厉海笑了笑，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张择一旁边，拿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了过去，“我跟他是……老同学，高中的时候一个学校，我叫厉海。” “我知道你。”听说是江瑜的老同学，大叔还有点吃惊，“你们老总来买东西，总提到你，说是同年纪里最能干的，也肯吃苦，没有什么坏毛病。” “你跟那小子认识？”张择一也很惊讶，“这可真巧啊。” “是啊，我也没想到。”厉海似随口提起，“他一直在这儿工作？” “前年来的。”大叔打量着厉海，“既然认识，他还跑什么？怎么感觉他比我还像欠债的呢？” 可不是欠了吗？情债，算不算呢？ 厉海眉眼弯得更好看了，和年少时的率性不同，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圆滑的与周围相处，轻狂的棱角早早被磨平了，透露出愈发成熟而有魅力的气质来。 “我们以前有点误会。”厉海见大叔没接自己的名片，干脆给他放在了桌上，“我和老张还有工作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恩。”大叔送他们到了门口，看着厉海开车离开，这才双手插兜，往楼上看了一眼。 “下来吧。”大叔翻个白眼，“还躲什么躲？” 好半天，楼梯上才传来脚步声，江瑜慢腾腾挪了下来。 “余叔。”江瑜一笑，见门口没了人，唰唰几步跑了下来，“货款我给你拿回来了，怎么着也该表扬表扬吧？” “你还小？还用表扬？这不是你分内的事吗？”余叔摸出根烟叼上，也不点燃，就那么揣着手说，“没见我才签了屈辱协议吗？这阵儿先让我缓缓。” 江瑜本也是随口开个玩笑，见他心情确实不大好，只得帮他泡了杯茶，说，“现在房价都在涨，这地段不差，房东愿意拖到现在才涨房租已经很够意思了。” “生意做不下去，诶，你就知道什么是够意思了。”余叔拖过一根板凳坐了，翘起二郎腿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我跟他们老总也算是多年交情了，雪中送炭，什么叫雪中送炭？那是困难的时候愿意拉你一把，才叫送碳。” “你这生意一直也就这样……”江瑜话没说完，被余叔瞪了一眼，剩下的话在舌尖上一转，改口道，“最近不是越来越好了嘛，现在流行环保出行，又流行运动减肥，都是商机。” 余叔哼了一声，没说话，不过最近附近新起的健身俱乐部和格式的舞蹈班确实层出不穷，连带他的生意也跟着有了起色。 江瑜趁着余叔走神的空当，伸手将桌上的名片摸了过来。 带着淡淡香水的名片，很好闻的味道，不浓烈，清雅又阳光的感觉。名片的质量一看就很高级，还带着点反光的材质，文字有立体刻意的感觉，摸起来手感也很好。 “……国际旅游公司。”江瑜慢慢念着，目光又落到宣传部，厉海几个字上。 他以为这两个字已经彻底脱离了自己的世界，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再回来。不激动是假的，但当看到厉海的那一瞬间，尴尬，愧疚和内疚占据了心中更大的部分，一时间让他不知要如何去面对。 自从那件事后……已经过了整整八年了。 其实江瑜自己也很佩服自己，居然能在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将厉海给认了出来。现在再回想，对方的眉眼，轮廓，甚至是气质都已经变得非常不同了。 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现在过得如何，又是否遇到了……更好的对象？这些他都无从知晓，这一刻内心涌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可又害怕知道真相。 看他的穿着，气色，似乎过得还不错，公司看起来规模也很大，想必生活应该不愁吃穿用度。这样好的男人，现如今身边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两个优秀的佳人呢？ 江瑜看了名片很久，久到余叔已经盯了他许久，他都没发现。 “那个人说，他是你老同学。” 江瑜回过神来，将名片往桌上一放，“啊……是啊。” “可我怎么觉得不像？”余叔歪了歪脑袋，“其实我一早就在怀疑，你是徐逸严介绍来的，你该不会和他一样是……？” 江瑜迟疑了一下，却也没有继续遮遮掩掩，干脆道：“是，我和徐逸严一样，都是同性恋。” 余叔挑了挑眉，虽然惊讶，却没有过多表现出来。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喃喃自语，“我就知道，其实我早就猜到了，现在的年轻人……啧，你就告诉我，徐逸严身边还有没有正常的人了？” 江瑜笑了，“余叔，同性恋也是正常人。” “我知道，你甭给我扯这个，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江瑜想了想，“还是有的，只是不多。” 徐逸严是同性恋，这件事是江瑜上大学之后才知道的。 那个同学聚会的晚上，当他知道厉海那些日子奇怪的表现是因为家庭原因时，他非常后悔，后悔自己完全没有考虑厉海的心情，说什么都是为了厉海好，其实不过都是保护自己的借口。 厉海敢大大方方承认他们的关系，敢将爱恨挂在嘴上，该表现给他看，可他从不曾以同样的姿态面对厉海。 在这份感情中，承受了最不公平结果的就是厉海。 江瑜在当晚就去了厉海家找他，可他家空无一人，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这个家似乎被人遗忘了，再也没有人回来。 直到江瑜需要收拾行李去外地的学校了，他也没等到厉海。 那时候他才发现，他对厉海一无所知。他一直在接受，而从未曾去付出过什么。 厉海知道自己的一切，可他连如何联系到厉海父母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到。 他不知道厉海父母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工作，他找过物业，物业却以不能随意透露住户姓名和联系方式为由，拒绝了他。 大学后，他曾让徐逸严帮忙寻找厉海，几个月以后才得到消息，厉海已经出国留学去了。 也是因为这个，徐逸严说破了江瑜的心事，江瑜心灰意冷，干脆告诉了徐逸严自己曾和厉海交往过的事，没想到徐逸严开口第一句就是“我早就知道了。” 第二句紧跟着就是“其实我也喜欢男人。” 那时候，江瑜甚至没来得及震惊，因为他实在没这个心思。 无论是电话，网络社交软件，厉海都再也没有使用过。 他走得很决绝，像是对自己彻底的报复，也透露着对所有的一切失望透顶的愤怒。 江瑜很自责，可后悔并不能改变即成的事实。 因为“还贷”给徐逸严的关系，这些年他与徐逸严已经从曾经的师生关系，变成了可以称呼彼此为“朋友”的关系。 徐逸严很照顾他，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的照顾，在外地，没人能帮自己一把的时候，都是徐逸严伸出了手。 如果没有徐逸严，江瑜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能走到哪一步。 他一边打工，一边还钱，一边交学费，艰难地混到了大学毕业。所学的专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出来以后换过几次工作，前景发展都算不上理想。 好在他肯吃苦，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前年徐逸严将他介绍到了余叔这里，说是一小朋友的父亲，人不错，工资也还可以，刚好对方缺人手，就让他来帮忙，顺便还能学点新东西。 后来江瑜才知道，所谓的“小朋友”，是正在热烈追求徐逸严的一个在读研究生，据说对方对徐逸严一见钟情。 徐逸严的个人感情关系真是复杂得要死，江瑜已经从初期的好奇变为了麻木。 只是他刚知道余叔是在追求徐逸严的人的父亲时，他还是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人胆子大到了这份上，这关系也能随便走？ 只是余叔似乎早就知道自家儿子的性向，也知道徐逸严这个人了，当然那都是经过观察江瑜自己猜测的。 如今余叔这么大大方方地问了出来，倒是刚好让江瑜确认了这个猜测。 “怎么？喜欢那小子？”余叔翘着二郎腿哼唧，“看起来还不错，长得也帅，不过比起我儿子还是差远了。” “……”江瑜麻木地转身，准备上楼。 余叔又说：“喜欢就说出来嘛，感觉他也喜欢你啊，一直盯着你不放呢。” 江瑜一僵，抿了抿唇，好半天才说：“我……我们分手很久了，学生时期的事了。” “噢，初恋啊。”余叔解下头上花里胡哨的方巾，看起来虽然很潮的样子，但其实只是为了遮挡他越来越高的发际线，这一解下来，之前还显得街头老大的气质顿时变成了普通小市民，“初恋最难忘了，想当年你余叔我……” 这话江瑜听过八百遍了，江瑜一把抓过桌上的名片，噔噔噔跑上了楼。 第五十六章 照顾 第五十六章【照顾】 江瑜单手枕在脑后，一手将厉海的名片举到眼前，将椅子前后晃来晃去地发呆。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去找他吗？还是不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自己也曾一度放弃了，以为有的人有的事或许就是这样，就跟歌词里写的一样，错过就再也不会回来。 有些东西习惯了就觉得理所当然，直到一方突如其来的终止，决绝地离开你的生命中，你甚至连挽回和道歉都来不及。不是每个人都应该为你留好后路，为你创造机会，不会总有那么一个恰到好处的台阶在你为难的时候递过来。 江瑜是习惯了失去和背叛的，江明兴和梁冰已经教会了年幼的他许多。但他本也没得到什么，所以失去和背叛显得无足轻重，虽失望，却因为本身就占着道理而将一股狠劲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厉害却不同，从本质上就完全不同。 江瑜揉了把脸，重重地从鼻子里喷出口气来。 果然还是应该去道歉。为了曾经的自己，为了厉海曾经的付出和受到的伤害，哪怕他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乎了，又或许并不打算原谅自己，他都应该去道歉。 为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他伸出了援手，可他陷入困境时自己却离他而去而道歉。 打定了主意，工作起来的时间就变得很是煎熬和漫长。 江瑜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表，整颗心都不在眼前的工作上了。 而另一头，参加临时会议的厉海也一直在走神，甚至在需要他做简单总结的时候居然连续咬了三次舌头，说了五次“嗯……”。 这对向来不用草稿，出口成章舌头不打卷儿的厉海来说，实在是足以让他人震惊到掉下巴了。 为此，会议结束后几个部门的经理还专程来表达了一下关心，人事部的女经理更直接，直接塞了他两盒感冒药。 “不……我不是……”经理们拍拍他的肩膀，各自说了声‘不要太累’的话就走了。 这让厉海很是哭笑不得。 张择一酸溜溜地说：“这也就是你，换成别人谁搭理啊？” 旁边一位女职员也笑道：“咱们宣传部的顶梁柱，可不能随随便便倒了。” 厉海无奈摇头，拿着感冒药回了办公室。 一关上门，隔绝了外人的视线，他整个人就有些虚脱似地倒进了椅子里。 开会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江瑜冲进门里来的模样，他好像比以前还瘦了，个头倒是没怎么变，下巴尖了，那原本清秀的面容变得立体了许多，轮廓长开了，不再那么年轻，却依然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八年。 他出现的那一刻，仿佛这八年根本就不存在了一样。所有的记忆如浪潮涌进了大脑里，情绪后知后觉地开始沸腾，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却让他在会议上频频走神，根本无法专心。 他很惊奇，自己居然能走出那家店，而不是直接追上去。 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老了，不如当年热血轻狂，不管不顾了。或许他的情感中有过那么一瞬的松动，可最终获胜的却是理智。 在社会里的摸爬滚打，让他下意识地选择了最恰当的处理方式，而不是直接让情绪代替理智，掌管自己的身体。 他有大力公司的联系方式，也知道地址，知道江瑜在那里工作，他有得是机会去找他。 问题是，找不找？ 厉海以手撑额，呆呆地看着桌面，脑袋里满是问号。 找不找？找了又如何？要说什么？说‘嗨，好久不见’？当年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放弃的是对方，决定离开的是自己，现如今又要说什么？ 何况他看见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逃离。 厉海想到此，一系列的激动，亢奋和茫然又被泼了冷水，逐渐凉了下去。 今天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漫长到好像不会有下班的那一刻了。 等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张择一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时，厉海甚至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冗长又昏沉的梦而已。 “吃饭，一起吗？”张择一问。 “不用了。”厉海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看了眼屏幕，他一整个下午居然什么都没做。 门被打开，张择一往后退了一步，看到厉海的脸色时皱了皱眉，“我觉得你看上去不太妙。” 厉海觉得整个人有点头重脚轻，果然感冒还没完全好。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应该再吃一次药的。 “你好好休息。”张择一看他有点晃，伸手把他扶到办公室坐下，“我去帮你叫个车吧。” 厉海摆摆手，抬手灌了杯茶水下去，又用冰凉的杯子贴了贴脸。 这一凉，似乎整个人精神了一些。 “我自己回去，没事。”厉海拍了拍张择一的胳膊，等人走了之后，又独自坐了会儿才起身朝外走。 他坐电梯直接下到停车场，然后开车出来，经过公司门口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影。 江瑜依然背着那个大包，在大厦一楼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他低着头，一直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机，也不知道在干嘛。 会来自己工作的大厦，显然不是巧合。 联想到自己给的那张名片，厉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车停在了路边，降下车窗对台阶上的人喊了一声。 江瑜抬头，眯起眼看过来的样子一瞬间似乎和曾经的什么回忆重合了。 厉海暗骂自己不争气，边道：“在等人？” 江瑜有点尴尬地走过来，“我……等你。” 厉海看了他一会儿，收回视线，“上车。” 车是路虎的一辆城市suv，空间不大，但车内造型设计非常时尚简洁。 江瑜坐在副驾驶上，一路沉默，竟是找不出话来说。 像老友一样开玩笑说：“哎呀看起来混得不错嘛！”——感觉很欠揍。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18节 像老同学一样用恭喜的语气说：“没想到你现在混的这么好，咱们又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以后多关照啊！”——感觉更欠揍了。 或者像旧情人一样地说：“看见你过得好，我也放心了。”——呸，换位思考一下，连他自己都不会领情。 一路沉默，直到车开进一个小区，进了停车场，厉海看了眼时间，“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下班正是拥挤的时候，二人居然僵持了接近两个小时谁也没主动开口。 江瑜觉得奇怪，上班的时候觉得时间慢，现在怎么又觉得时间很快了？ “我，我就是想说……”江瑜扯了扯嘴角，“突然看到你，挺惊讶的，然后……那个，想，跟你道歉。” 江瑜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光是说一句话就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浑身充满了一种说不清的恐惧感，声音都微微有些发抖。 他不敢抬头，但等了半天对方都没什么反应，他又小心翼翼抬眼去看。 这一眼就让他吓了一跳。 厉海皱着眉，闭着眼，脸很红，红得有些不自然。 江瑜当然没自以为是到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感到开心或者不好意思的反应。 厉海其实已经有点听不清江瑜在说什么了，他强打起精神开门下车，没什么力气地说：“我现在感觉有点不舒服，不如等过两天我再联系你……” 他急着回家，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虽然他半路想将人放下车，一是因为堵车太厉害，二也是有些复杂的心思在里头，于是就这样把人给带了回来。 现在再让对方走，对于厉海的工作职业来说实在是太不够礼貌了，也欠缺考虑。可他现在也实在顾不上计较这些了。 他转身想走，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 一只手顺势将自己扶住了，同时有些冰凉的手背轻轻挨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你在发烧。”江瑜肯定地说。 “感觉得到。”厉海自嘲地笑了笑。 “我送你上去，钥匙给我。”江瑜看起来瘦弱，力气却惊人的大，还没等厉海震惊完，他已经微微一弯膝盖，将人给背了起来。 厉海：“……” 厉海体格看上去还要壮实许多，这一被背起来心情真是无法言喻的尴尬。 江瑜却丝毫不在意，走得如履平地，连一点摇晃感都没有。 厉海不由自主抓住对方的肩膀，感觉到衣服下紧绷起来的肌肉，一时觉得脑袋更晕乎了。 江瑜进了电梯，按下厉海说的楼层，厉海一直在庆幸电梯上行的过程中没遇到其他人。 等进了屋，江瑜先将厉海放进卧室的床上，才回去关门脱鞋。 厉海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鞋柜有客人用的拖……” 话没说完，江瑜已经赤着脚又冲回来，将他半搂半抱地按回了床上，伸手就帮他脱了衣服，手放到皮带上的时候才一顿。 厉海被他折腾的差点要厥过去了，无力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来。 江瑜悻悻地回了玄关，换上拖鞋，又去帮他接水找药。 发现柜子上的药片时，他皱眉，“你一直在生病？” 厉海觉得自己很冤枉，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发烧，就被这人碰上，还被留下了身体一直不好的印象。 他也懒得解释，将自己窝在被窝里只留了个脑袋喘气。 江瑜看了会儿说明书，“这个得饭后吃。” 厉海眯着眼，“随便，怎么吃不是吃啊。” “伤了胃就不好了。”江瑜站起来，跑进厨房晃了一圈，又出来，“我去买菜，给你熬碗粥，你吃了药再睡吧。” 厉海没回应，江瑜走进卧室，发现厉海已经睡过去了。 他又摸了摸厉海的额头，太烫了，于是又去拧了条帕子叠起来放在厉海的额头上，这才轻手轻脚出门去买菜。 原本的尴尬，不知所措，就在这场发烧的风波里莫名其妙地过渡过去了。 连江瑜自己也说不清现在该摆个什么表情才合适。 等厉海醒来，窗外的天空已经彻底黑下去了。 夜晚降温降得厉害，冷风撞得窗户框框响，时不时还能听到从楼与楼之间穿堂而过的冬风的呜咽。 厉海呆了片刻，才意识到额头上顶着个东西，伸手摸了摸，是冰凉的毛巾。 他坐起来，屋外的人像是一直留着心，听到动静就跑了过来。 “醒了？”门口的人影背对光而立，看不清表情，却让厉海的脑子迅速醒转了过来。 似乎这时候五感才恢复了知觉。 耳朵里听到客厅电视的声音，鼻端下有饭菜的香气。他一时有些愣怔，这屋子从他住进来到现在，有过这么温馨的时候吗？ 第五十七章 搞不懂 第五十七章【搞不懂】 房里很暗，只有从窗户外微微透进的月光不均匀的泼洒在床铺一角。 江瑜也看不清厉海的表情，见他没回应，只得又往前走了几步，半个身子闯入了月光中，“厉海？你醒了吗？” 厉海浑身一哆嗦，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有多少年没听到过这人叫自己的名字了？ 他动了动喉咙，哑着嗓子应了一声，“醒了。”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得像割裂的树皮，江瑜已经在他反应过来前将水递到了他面前。 “起来吃饭吧，吃了饭才能吃药。” 厉海嗯了一声，也没抬手去拿杯子，就着江瑜的手喝了点水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江瑜拿着杯子的手都有点抖，厉海走过来的同时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厉海看了他一眼，伸手取过了他身后椅背上的睡袍。 江瑜耳朵蹭地红了，眼底藏了些懊恼和尴尬。 他放下水杯，率先往外走，厉海慢条斯理地上下打量了他的背影一眼，目光在那纤细得有些过分了的腰肢上晃了一圈，才跟着走出房间。 江瑜把饭菜热了一些端上了桌，又将手擦干，有些僵硬地站在长桌的另一边说：“那，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吃完记得吃药。” 他说着，脚步已经往门口挪去，厉海拉开椅子的手一顿，抬头盯着他，“这就走了？” 江瑜看着他的表情，一时有些无措，“那我……等你吃完。” 厉海坐了下来，歪着脑袋看着他，“你变了很多。” “是吗？”江瑜笑了笑，手指在桌沿边摸来摸去，“人都是会变的，很正常。” “你以前不会这么小心翼翼。”厉海拿起筷子，看了眼桌上的菜。一个番茄炒蛋，一个清炒凤尾，非常简单的家常小菜，也很清单，配得是红豆粥。 菜的色泽和香味一应俱全，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厉海其实很久不在家里做菜了，也难为了对方还能用仅限的调味品做出两个菜来。 “我是……来道歉的。”江瑜看着他开始吃饭，不知道为何松了口气，又说，“当年的事……我很抱歉，其实你应该告诉我的……哦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想怪你不告诉我，我只是……” 江瑜来找他之前，本想好了说辞，可现在脑子却是一团乱。和梦境里的少年不一样，厉海已经成年，拥有了一个成年男人应该具备的气质和气场，他难以将对方和自己梦境里的少年匹配起来，一时竟忘了自己该说什么了。 又似乎说什么都是错，倒不如不说。 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身体不太好，这事还是改天再说吧。” 厉海筷子一顿，表情有些不自然，“我身体很好。”这只是一个误会。 江瑜点点头，也并没有与他争个对错。 厉海心里反而更不舒服了，他喝了口粥，说：“你吃了吗？” “……还没有。”江瑜本想说吃过了，但不知为何，不想在这种时候再撒谎，于是老老实实道，“还没来得及，不过没关系，我一会儿出去随便吃碗面就好了。” “……”厉海腮帮子嚼了嚼，“就在这儿吃，去拿碗出来。” 江瑜愣了一下，还在迟疑，厉海抬头看向他，“去拿碗出来，吃饭。” 江瑜只得无奈地去厨房拿了碗筷，给自己也舀了一碗粥，端了出来。 他拉开椅子，在厉海对面坐下了。 “……打扰了。”他慢吞吞地说。 厉海没答话，自顾自吃起来，二人又是一阵沉默，只有电视机里的新闻充当着缓和气氛的bg。 片刻后，厉海放下筷子说：“没什么好道歉的。” 江瑜一愣，意识到他在接之前自己说得话，犹豫了一下说：“不，是我不对，我太……自私了，完全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厉海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边，“个人都有个人的立场，没什么对错之分，只能说我们当年太年轻，还不太会处理各自的感情。” 他迟疑了一下，又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说得对，我应该将我的困扰告诉你，这样或许我们就能避免一场误会。可我当时觉得……说了也没什么用，你一直很羡慕我的家庭，我是说父母在一起，对我也很好，虽然忙碌时常不在家，可至少没有让我受什么苦。” 厉海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不过事实证明，一场婚姻如果连一个家的概念都没有，那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他们最后选择了分开，又很快各自都有了新的恋情。” 江瑜心里一揪，相比起自己在幼年父母就选择了离异，而且自己对他们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奢望而言，一直期待着有一天父母能“赚够了钱”就回来的厉海，或许更难以接受最后的结果。 江瑜沉沉地道：“抱歉。” “他们分开又不是你的错。”厉海扯了扯嘴角，“他们是父母，他们也是人。我当时很难理解，也不想理解他们，可现在却也能去理解和体谅了。” 江瑜想了想，“那……我听说你之后去了国外……” “我爸给我安排的，最后我被判给了我爸。”厉海手里玩着筷子，不怎么在意地说：“我当时想离开也好，反正你也不要我了，我家里人也不要我了，国内都是不开心的事情，换个心情，让自己长长见识也好。” 江瑜脸蹭地红了起来，这跟羞怯，跟欢喜并不同，也不是愤怒，而只充满了尴尬、难堪和自责内疚。 他紧紧地捏着筷子，好半天才说：“抱歉……” 似乎只剩下这两个字可以说。 厉海皱眉，“我说了，不用道歉。” 江瑜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抿了抿唇，“……抱歉。” 厉海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江瑜能感受到他的不耐烦和焦躁，心里像被一只大手胡乱地扭着，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这种气氛太难受了，比去梁冰家，面对那群不知道谁是谁的亲戚还要难受。 他放下筷子站起来，“我帮你洗碗。” 说着将碗盘都收拾起来，很快厨房里传来了水声。 厉海吃了药，坐在沙发上皱着眉，表面上看他似乎不太高兴，但暗地里他却一直注意着厨房的方向，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了什么。 这种想要在意，又自我抗拒的感觉厉海也没经历过，就好像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同性一样，只是那时候的他许多事还不懂得，所以越慌乱，却越在意，越在意，就越不可自拔。 而如今，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他习惯性地分析着自己的情绪，试图找出解决的办法，他看上去非常的理智。 水声听了。厉海忍不住换了个坐姿，将遥控板拿在手里一阵乱按，似乎自己之前一直在认真地看电视。 江瑜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了看他，犹豫了下问：“吃药了吗？” “恩。” “那我……冰箱里还有菜，你平时自己晚上煮一点吃吧，别总吃外面的东西。”江瑜拿起沙发上的包，背上，“我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恩。” 江瑜走到玄关，换了鞋，打开门的时候似乎觉得不说点什么不太好，于是又说：“那我走了？” 厉海心里一阵焦躁，又换了一个坐姿，目光一直盯着电视，“嗯。” 江瑜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失落，在厉海回头前，关上了门。 厉海紧紧盯着门板，一眨不眨，仿佛那门很快会被重新敲响，他身子甚至微微前倾，看上去随时可以去开门。 可门那头并没有动静，实际上连厉海都不清楚，自己是想去开门，还是想追上去。 他关了电视，锁好房门，进卧室躺回了床上。 他盯着天花板好半天，才用胳膊挡住了眼睛，嘴角往下抿着，看起来像在忍耐什么。 他到底想怎么样呢？对那个人。 厉海扪心自问，想重新开始吗？可眼前的江瑜让他感到陌生。当做老同学完全放弃吗？很明显，他并不想。 “到底是要怎样啊……”厉海捞起被盖，将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 江瑜在冷风中却完全没感觉到冷，不如说，他的心更冷。 厉海的反应远在自己的预料之外，不，或许是已经预料到了，可内心却并没有完全相信。 只是饭桌上对方的表现明显是……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原谅，那不过是青春里的一段往事，代价则是彼此都受了伤，也都学到了一些东西。 而如今，他们长大了，不需要再纠结在过去里。 他说得很对，正因为说得很对，江瑜内心才更加失落。 曾经的厉海不会这样无视自己，也不会这样不耐烦和冷淡，他总是笑着，对自己有莫大的包容和宽容，他可以将自己所有的缺点和优点一视同仁。 江瑜在冷风中站住了，他抬头睁大眼睛，让冷风将眼眶里未落出的眼泪吹了个干净。 或许自己一直都藏着一些期待，期待着有些话只要说开了，就能回到当初。哪怕回不到当初，起码也不用停留在原地。 可现在他知道了，那都是自己的妄想，现实再次给他上了一课，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厉海已经往前走出很远了，他也必须前进了。 厉海请了三天的病假，等再回到公司又生龙活虎精神抖擞了。 张择一来找他，说：“明天联谊会！你赶上末班车了！” 厉海：“……”他忘记这茬了！ “晚上去吃饭吗？”张择一又说：“十字路口新开了一家面馆，我想去试试。” “……不了。”厉海手里抱着一堆文件，皱着眉说，“你没事可做了吗？现在是上班时间，赶紧给我消失。” “那你到底是要我上班，还是要我消失？”张择一啧了一声。 “从我面前消失。”厉海绕过他，将手里的文件分门别类递给其他职员，“我分好类了，你们看完给我一份简单的计划书。” 其他人上前拿资料，张择一在厉海身后叨叨，“可我的办公室就在你隔壁啊。” 厉海转身，伸手做了一个掐自己脖子的动作。 张择一愣了半天，转身走了，还嘀咕了一句，“幼稚。” 平日里下班后，厉海不是有应酬，就是在加班，或者跟张择一随便找家馆子吃饭，喝酒，瞎扯淡。 可今天厉海却鬼使神差地开车来了大力公司门口，他将车停在路边，还在想要找什么样的借口进去。 后视镜里远远看到一个人影骑着一辆自行车在靠近，对方没注意到自己的车，径直骑了过去。 还是那只大黑包，这次自行车后座上还绑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余叔！”江瑜一下车就喊，“要换的零件拿到了！” 余叔从里面走了出来，今天他的头巾换了个花色，依然那么花里胡哨，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这东西最近可难找啊。”余叔有点惊讶，“你小子，上哪儿弄来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嘛。”江瑜笑了笑，大冷天的他居然满头的汗，脸也有些红，还有些喘气，“拿到了就行。” 余叔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拿着东西进店里去了。 江瑜将车锁在店旁边，从包里掏出瓶矿泉水灌了几口，然后一屁股坐在后座上，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发呆。 厉海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打开车门，走了过去。 “下班了吗？”他一脸随意，好似自己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江瑜呆了呆，站了起来，“还、还没。” “……前几天谢谢你照顾我。”厉海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在裤边轻轻拍了两下，“作为回报，晚上我请你吃饭。” 第五十八章 命中注定 第五十八章【命中注定】 江瑜不懂厉海的意思，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彻底结束了，从此以后两人再也没有什么牵扯——因为厉海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不是吗？ 可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江瑜越来越不懂了，他愣愣地站了半天，直到厉海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呃……好啊。” 为什么会回答好？难道不是应该婉言谢绝吗？ 江瑜反应过来之后却暗暗松了口气，感谢下意识的回答，倒是没给自己留出多余的思考时间。 承认吧，你还不想和他彻底结束。你想补偿他，为曾经的自己，也为现在的自己，当然不止是补偿而已，而是彻底地承认，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人。 江瑜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到底应该为他做什么，他唯一能参考的模式就是曾经的厉海对自己的样子。 包容，体谅，用最大的耐心和最大的包容心去对待这个人，努力地去理解他，努力地去更靠近他。 厉海曾经这样为自己做过，他付出过努力，那么凭什么不能让自己再来一回呢？ 江瑜想通了，之前累积在胸中的郁结之气倒是一下消散了不少。 努力之后，就算再被拒绝，也比缩头缩脑来得好。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好像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想要用尽力气去告诉对方，他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 江瑜去跟余叔说了一声，余叔探出脑袋来看了一眼外头的人。 厉海露出标准的精英式微笑，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余叔上下打量了厉海片刻，又对江瑜嘱咐了几句才放人离开。 “你老板感觉挺不错的。”上车的时候厉海说，“感觉挺关心你的，现如今可少有这么良心的老板了。” “是吧。”江瑜想起余叔刚才说得话还想笑，系上安全带道，“别看他总板着脸，其实很爱操心，很关心人。” 厉海恩了一声，似乎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江瑜瞄了他的侧脸一眼，刚硬的轮廓，比起曾经仿佛带了一圈暖暖的毛一样的温顺感强硬了不少。 这些年也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吧？加上一个人在国外，也没有可亲近的人，吃了很多苦头吧？ 江瑜抿了抿唇，“去哪儿吃？” “我请你，你说想去吃什么？”厉海无所谓地道。 江瑜想了想，“什么都是我定吗？地点也是我定吗？” 趁着等红绿灯，厉海看了他一眼，看见江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愣了一下，“……当然。” 江瑜带他去的是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定会去的一家自助烧烤店。 店面不大，老板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个头不高，但身体很硬朗，走路飞快。 老婆婆一看到江瑜就笑：“来啦？今天还带了朋友？” “恩。”江瑜笑着跟她也打了个招呼，一脸很熟稔的模样跟其他的服务生也打了招呼，又帮着老婆婆把要加的菜给放进冰柜里。 老婆婆笑眯眯地将他们领到了靠窗的角落位置里，“店里小，一会儿人多了挤来挤去不舒服。你们就坐这儿，要什么菜跟婆婆说，婆婆给你们拿去。” 厉海笑着道：“自助餐要变成点餐了吗？” “诶，他们来是自助，你们来啊就不一样。”婆婆还瞄了厉海两眼，笑着跟江瑜说，“你朋友好帅啊，看这身衣服……平日也不会到这种店里来吧？” “什么叫这种店啊。”江瑜一咧嘴，厉海恍然看见了曾经光芒万丈的江瑜又回来了，“这叫酒香不怕巷子深，您这店外面多少钱的也比不上啊。” 老婆婆笑得开心，直夸江瑜比她金孙会说话，会哄人。 片刻后被叫做“金孙”的大厨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一脸无奈，“菜还没铺完，婆婆你再聊下去待会儿客人都没得吃了。” “诶诶，这就来了。”婆婆忙转身又去厨房里，还嘀咕，“你们啊，就是离不开我，看我有一天走了，你们这店就该倒闭了！” 金孙叹了口气，“您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呸呸呸，长命百岁。” 江瑜忍不住一直笑，他喜欢来这家店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这里总会让他感觉到家的温暖。 这店是家族生意，店主是父亲，会计是母亲，婆婆是后勤，金孙是掌勺大厨。 还有金孙的媳妇儿，负责给会计母亲打下手，金孙的小金孙，还是个才五岁的混小子。 江瑜心情不好，来这里坐坐，就会舒服很多。似乎看着他们一家每天热热闹闹的，虽总有些大大小小的矛盾，可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转天也就好了。 这才是一个家的样子，普通的家庭，应该都是这样子的。江瑜总这么想。 自助烧烤，就是自己烤着东西吃。 价格也不贵，当然厉海平日肯定是不会来这种小店里吃饭的。但今天感觉不一样，他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开始“掌勺”，江瑜在旁边加调料，两个人还时不时争执一下—— 江瑜：“五花肉！五花肉要焦了！” 厉海：“赶紧吃啊！……别放韭菜！” 江瑜：“鸡翅膀，鸡翅膀要黏住了！” 厉海：“赶紧吃啊！！” 小小的店面里，不一会儿就坐满了人。大家都笑闹着，厉海到后来甚至需要扯着嗓子跟江瑜说话，否则彼此都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烧烤的烟雾蒸腾在面上，有些油腻，有些闷，可隔着烟雾对面的江瑜却笑得很开心。 弯起的眉眼，眼里映照着灯光，仿佛落满了星辰。 之前对江瑜陌生的感觉一下被冲淡了好些，仿佛时间倒流，二人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作为一个篮球社的伙伴，放了学，挽着袖子在学校门口的烧烤摊上吃得一脸汗。 厉海的手顿了顿，江瑜咬着筷子抬头看他，“恩？不吃了？” “……没有。”厉海笑起来，这个笑容一直保持到他们吃完出门，还一直没有消失。 江瑜看着他，“这样挺好。” “恩？”厉海还勾着嘴角，无比放松地看着江瑜。 “之前就觉得了，你一直笑得很假，就像……戴了个面具。”江瑜抬手比了比，“不过也是啊，你们这个工作……我跟余叔打听过了，你这个工作就是需要这样呢。” “让客户始终感觉到我们的热情和活力，这是最基本的。”厉海伸手按了按嘴角，又说，“不过现在的不一样，现在的是……” 江瑜笑了起来，“现在是最自然的你。” 厉海回头看了看店家，“很好吃，下次还能来吗？” 江瑜眼睛一亮，“恩，当然！” 厉海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还跟宠物店的人约了取狗……” “取狗？”江瑜愣了愣，“你买了狗？” “我出差了一段时间，把狗寄样在宠物店里，约了今天去带回来。” 江瑜似有所感，喃喃问道：“我能问……是什么狗吗？” 厉海低了下头，但很快又抬起来，说道：“你这好奇，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取吧。” 江瑜没有想错，从宠物店的笼子里飞扑出来的一身金灿灿的大狗，正是之前一直被关在厉海单元楼对面院子里的两只狗狗的其中之一，是那只大金毛。 时隔这么多年，它已经是只老狗了，但看起来还算健康，一身的肥膘比起当年关在铁栅栏里的样子精神了不少。 金毛似乎还认识江瑜，对着厉海发表完重逢的欢喜后，就开始围着江瑜打转。一开始只是低头闻来闻去，当江瑜蹲下身抱着它的脑袋，说了一声“好久不见”的时候，它一下兴奋起来，不停地摇着尾巴，喉咙里甚至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像在哭一般。 江瑜鼻子也有些酸，万万没想到还会再看见它，忍不住就与它来了个拥抱。 旁边宠物店的小妹妹笑着打趣：“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厉海一乐，提着江瑜的衣领子将人拉了起来，“行了，先回去。” 金毛显然很经常坐车，厉海一开门，它自己就蹦跶了上去。 江瑜坐上副驾驶，金毛就将脑袋从两个座椅之间探过来，对着他哈气。 江瑜笑着伸手摸它脑袋，厉海开车，说：“其实本来想两只一起带走的，另一只拉布拉多被人买走了，我迟了一步。” 说起来这还是他出国之前的事了，为了办理手续以及出国考试，他那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加上心情不好，整个人都陷于一股子浓重的怨气里。也是这股怨气，才让他用最短的时间拿下了考试和签证，现在想想，人有时候就是少这样一鼓作气的动力而已。 恰逢厉海父母离婚不久，厉海爸爸一直也想补偿儿子，但是他对儿子的了解实在不够多，只听保安说起楼下那两只狗一直是他在喂养。 于是出于好心，他就去找了狗主人，买下了金毛。 厉爸爸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儿子喜欢，买一只也就足够了。幸好对方主人也通情达理，听他说了想送给儿子做礼物，倒也没推迟，很便宜就卖给了他。 等厉海收到狗，才想起来要把另外一只也买过来，只是电话打过去，却听对方说另外一只已经有人定下了。 说不上那时候是什么心情，过了这么久也早就忘了。只有一个念头厉海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有些自嘲地想：可能这就是天意。 而此时，这个“天意”却非常不好意思地坐在副驾驶上，好半天他才说：“抱歉……拉布拉多是……我买了。” 厉海：“？？？？” 第五十九章 重新开始 第五十九章【重新开始】 江瑜中途邀请厉海和金毛一起去自己家里，当然是租住的房子，房东正是余叔。 房子是老式的房子了，没有小区的概念，在一条巷子深处。灰色的金属大门，装模作样安了一个保安室，看得出保安室是新建的，和整条巷子的风格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边的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现在在城市里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风景了，只是爬山虎在这个天气已经全枯萎了，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灰突突的藤蔓像裂缝一样长满了正面墙。 现在在城市里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风景了，想来春夏时节这块墙面一定会很美。 进了金属大门，里面甚至连个像样的院子也没有，三栋清冷的六层小房沿巷道矗立，空出来的位置停满了各式小车。 江瑜住在第一栋楼里的楼顶，逼仄的楼道，带着一股子霉味，越往上，空气反而好了许多。 站在六楼的走廊往外看，巷子一路往里延伸，世界仿佛被割裂开，一边是繁华的高楼大厦和马路，一边是僻静幽暗的小世界，房屋普遍不高，窗口紧密，每一户窗口都挂满了衣物。 江瑜打开门，有点拘谨地邀请厉海和金毛进屋，这屋子余叔以前还装修过，跟外表格格不入的内在倒是让厉海的眼前一亮。 浅色的木质地板，有点日系的简洁摆设，家具大多为手工木质的，屋里倒是非常干净整洁，大概因为楼顶的缘故，光线也很敞亮。 江瑜说：“不用换鞋，没事的。” 金毛动了动耳朵，已经感觉到什么似的朝屋里径直跑去。 厉海跟了过去，就见沙发后头一只拉布拉多也钻了过来，探头探脑地看着多出的一人一狗。 “它胆子小。”江瑜拍了下手，拉布拉多尾巴晃了晃贴着沙发挤到了江瑜脚边。 厉海看着这只鼻子上的毛有点秃了的拉布拉多，心情也是非常复杂。 “以前感觉它还挺活跃的，叫声也比小瑜大。”厉海话音一顿，突然尴尬起来。 江瑜也愣了一下，看金毛凑上来跟拉布拉多打招呼，他拍了拍金毛的脑袋，说：“他叫……小玉？哪个……玉？” 厉海双手插兜，装作不在意地道：“江瑜的瑜，以前不是说过吗，如果养了它们就叫它们……” 江瑜接了下去，扯了扯拉布拉多的耳朵，“小瑜好久不见，还记得它吗？这是小海。” 厉海愣了一下，低头看去，江瑜笑着说：“我记得。如果以后养它们，就叫小瑜和小海。” ——以后有机会，把你俩买过来就好了。 ——到时候给你俩取个新名字，金毛就叫小海，拉布拉多就叫小瑜，好不好？ 小海和小瑜轻轻碰了碰鼻子，之后两只狗都欢快地摇起尾巴来，跑到一边叙旧情去了。江瑜给厉海倒了杯茶，二人在沙发上坐下，江瑜说：“以前说金毛叫小海，拉布拉多叫小瑜，现在却反过来了。” 厉海没说话，他握着杯子，好一会儿才道：“你……为什么要买走它？” 江瑜耸了耸肩膀，“其实我想两只一起带走的，我……毕业同学聚会的时候才听说了你家里的事，我想去找你道歉，但是你电话打不通，家里也一直没人回来，我等了很长时间，直到快开学了，我必须去报道……” “我想既然你不回来了，那起码我得把你心心念念想着的狗给照顾好，我去找它们的时候金毛已经被人买走了，那家户主又不告诉我是谁买走的，我只好买下了拉布拉多。” 厉海愣愣道：“所以我之后再打电话，对方说订下狗的人就是你？” “应该是吧？”江瑜也无奈地笑了笑，“结果阴差阳错，它俩还是在我们手里，现在也重逢了。” 厉海心情非常复杂，一时很高兴，一时又有些赌气，这么多年的心结也不是说放下就放下了，哪怕承认江瑜依然对自己充满了吸引力，他也不想再重蹈过去的覆辙。 他目光落到拉布拉多身上，“它以前没这么胆小。” “是我买走它之后才开始的。”江瑜道，“和小……瑜分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它不吃也不喝，我很担心它撑不下去，好在后来还是缓过来了，只是变得安静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狗真的随主人，这么多年之后，江瑜的性格也变了许多，看起来也十分低调和安静，再不是以前那么自负，高傲的模样了。 厉海心里一揪，强迫自己转开注意力，“小瑜也是，刚开始的时候绝食了一段时间，我……还打了它一顿。” 那时候自己心情也非常糟糕，他也不愿将金毛留在家中让家人代养，不知道为何，这只狗似乎就成了他当时的一个精神支柱，走到哪里都要带着。 金毛失去了拉布拉多，就像自己失去了江瑜，失落的一人一狗仿佛组成了互相安慰小组，只是狗的态度更明确，不吃也不喝，厉海一时气不过，就揍了它一顿。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揍它的时候就像在揍自己——过去的就过去了，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总有天这些伤痛都会过去的，未来一定能笑着回头看的。 结果都是些屁话。 不管过多久，伤疤永远都是伤疤，不会变淡也不会好起来，只是被其他的东西掩盖住了而已。 厉海突然在想：或许那时候的江瑜，也跟自己是同样的心情吧？ 这么一想，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也不再那么郁结了。起码在自己难过的时候，与自己隔着千里万里的江瑜，也一样不好受。 “我这里太小了。”江瑜突然开口道，“能不能……把小海带到你那里去？他们俩难得重逢，在一起待着会更好。我不会让你白养它的，我会定时送吃的过去，洗澡什么的我也会做。不会给你添麻烦。” 厉海本想说不用，只是多一只狗而已，而且还一直是自己挂念了这么长时间的狗，江瑜就算要卖给自己，他也一定会收下。这两只狗已经不单单是宠物，它们还代表了许多东西，用多少钱也换不来。 只是厉海的话到嘴边一顿，牙关紧了紧，竟是松了口。 “好。”他听到自己这样说，“其实我平日也很忙，会让专人照顾小瑜，而且我时不时就要出差，总把它寄样在宠物店也很过意不去。有个人能照顾它们也好。” “没问题。”江瑜来了精神，他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看到厉海没有用很强硬的态度拒绝，他也松了口气。 原来曾经的厉海就是这样的感觉。 江瑜忍不住想，小心翼翼地找着两人能够平安相处的安全线，谁也不迈过去，一点点地缩短这条线的距离。 每一句话，每一个借口都思考了很多遍，考虑了很多次，琢磨着对方会有的反应，心情…… 他们需要重新开始，不是从原点开始，而是画起一条崭新的起跑线。 这次换成江瑜来追赶，去了解厉海这些年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去了解厉海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穿衣风格和做事习惯，去配合他，去照顾他。 厉海走的时候，江瑜将小海一起牵了下去，怀里还抱着它的狗窝和狗盆。 “我明天会去看你。”江瑜揉了揉小海的脑袋，小海一改之前安静的风格，很开心地舔了一下江瑜的脸，又冲厉海和金毛摇了摇尾巴。 厉海笑着拍了拍小海的脑袋，打开车门让两只狗上了车，又将狗窝和狗盆放进了后备箱。 “那我就先走了。”厉海说，“明天我有事要出去，备用钥匙我会放在保安那儿，你去拿一下。” “好。”江瑜点头，帮他打开了车门，看上去动作非常绅士。 厉海挑眉，上下打量了江瑜一眼，半开玩笑道：“动作是很帅，就是人跟电线杆一样，看上去都寒碜。” 江瑜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再抬头，厉海已经贴近了他。 “你一点都没长啊。”厉海比划了一下，“还是175？” 江瑜被戳中痛处，眼角抽了一下，“你呢？” “187左右。”厉海耸了耸肩，“应该不会长了。” 江瑜：“……”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19节 厉海的肩膀变宽了，藏在西装下的肌肉隐隐能感觉到力量，加上身高让他整个人十分的有气势和独特的气场。 那是专属于厉海的魅力。 江瑜当然也有自己的魅力，从年少过渡到成年人，他浑身是刺的模样收了起来，显得内敛而沉稳，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非常安静，笑起来又像冬日的阳光，让人感觉有点清冷，但很亲切。 他们都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或者说，如何理性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每一天或许都有不公平的事在发生，每一天，或许又对这个世界失望了一些，可如今，他们居然共同地期待起未来，比如明天会再见面，比如因为两条狗理所当然开始的交集…… 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让二人觉得世界又重新变得有了色彩。 哪怕他们现在又回到了曾经的摸索期，至少，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打算退缩。这是一个好兆头。 看着厉海的车开走，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江瑜勾了勾嘴角，没忍住，笑容终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他无声地跳了两步，手在身侧握成拳，嘴里低低地喊了一声：“yes！！” 第六十章 舍不得 第六十章【舍不得】 在公司联谊会选择的酒吧里，厉海一边跟人喝酒一边婉拒着前来示好的女性。她们有的甜美可人，有的温婉大方，有的成熟妩媚也有的像初春的清风，带着一股子清新让人极为舒服的味道。 可她们统统在厉海面前吃了败仗，无论用什么方式，厉海都以同样的笑容和语气回复她们，既没有让她们过于丢脸，却也没有接受任何人。 张择一接到埋怨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挤到厉海身边，先帮对方倒了杯酒，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说你……这么多款你都看不上？你眼光也真够挑了啊，你是想上天吶？” 厉海有点尴尬，事实上他也很后悔参加活动，但既然跟同事都说好了，也不能临时反悔，这有违他一贯做人做事的准则。 厉海端起酒杯，挡住嘴巴，“我不参与竞争，不是给你们创造机会嘛。” “嘿，这话说的……”张择一翻个白眼，“感情还是我们占了你便宜？” “难道不是？”厉海扬了扬眉毛，笑着拍了拍张择一的肩，“别以为我没发现，你注意那个穿绿裙子的姑娘好一会儿了吧？” “……”张择一动了动喉咙，掩饰地喝了口酒，可目光还是不自觉瞟了过去。他暗搓搓地笑着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行。”厉海想了一下，“不怎么张扬，也很有礼貌，听说是西海旅游公司前厅部的经理。” 张择一想起什么，注意力猛然被拉了回来，“说起西海……你知道之前他们恶意挖墙脚的事吗？” “知道。”厉海耸耸肩，“虽然这做法不地道，但每个公司都有这样的人，过程不是重点，结果才是重点。” “重点就是咱们的人被他们挖走了。”张择一顿时有点不舒服，“你说办公室的人办得什么事，这样的公司还拉进联谊名单里来。” “咱们公司男女比例不协调，不加新鲜血液怎么行？”厉海又示意他看另一个方向，“这边有咱们的同盟公司，你要是不乐意跟西海扯上关系，去那边呗。” 张择一犹豫了一下，“……感情这事，又不是说换就换的，当我什么人啊。” “哟呵。”厉海打了他胳膊一下，“一见钟情啊？” “啊。”张择一脸有点发红，梗着脖子瞪着眼睛，“不行啊？” “行。”厉海勾了勾嘴角，低了下头，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抬腿轻轻踹了张择一一脚，“那还不赶紧去，等着别人抢先吗？” 看着张择一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朝角落的姑娘走去，厉海突然觉得有点怀念。他对江瑜也算是一见钟情，越在乎，越忘不掉，其实自己那时候也挺一根筋的，也不把旁人的目光当做一回事，现在想想，那时候江瑜有所顾虑其实很正常，而不正常的那个是自己。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又闷了一口酒下去。他今天心情不错，下班的时候看了好几次时间，想着这个时候江瑜是不是去了自己家，是不是喂了狗，有没有在自己家里乱晃，还是喂了狗之后就干脆地离开？ 想着，心神就不在这里了，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回了家中。可又隐隐带着点害怕，害怕回去谁也不在，可也害怕回去他还在等着自己。 厉海很清楚，如果这时候自己提出重新开始，江瑜是会答应的。 江瑜还是和以前一样，善于隐藏自己的想法，绝口不提自己的事。可在厉海看来，他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却没有以前那么深不可测，不可捉摸了。 厉海知道，凭着江瑜对自己的内疚和自责，现在的他不管说什么，估计那个人也是会答应的。 他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自信，明明以前总是患得患失，总觉得抓不住那个人。可现在他只要愿意伸手，他一定能抓住他。 然后呢？ 厉海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时间，旁边有同事靠近过来，说：“名片，那边的美女让我交给你的。” 厉海愣了一下，他以为今晚他的表现已经非常清楚明白，居然还是有人不死心吗？ 不过既然来了联谊会，说别人不死心的自己似乎没什么资格和立场。他接了过来，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西海旅游公司广告部经理助理，朱瑶瑶。 厉海抬头看去，一个有着一头栗色长卷发，穿着红黑色相间长裙的女人正朝自己这边看着。见厉海看过来，她微微一笑，举了举手里的酒，算是打了个招呼。 厉海也举了一下杯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座位上站起朝对方走去。 朱瑶瑶这个人厉海听说过，是一个非常有头脑和手腕的女人，她做事雷厉风行，公私分明，说实话确实是厉海欣赏的那种女人。 不斤斤计较，懂得取舍，知进退并且很有自知之明。朱瑶瑶和自己一样，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过来的，可以说，他们两个人在某些事情的想法上非常相似。 拥有同样思维的两个人，要么是彼此折磨，要么是和平共处并且能达到非常和谐境界。无论哪个都是极端，不过厉海觉得朱瑶瑶应该跟自己合得来。 但前提是在有江瑜出现之前。 “你好。”厉海礼貌地也给出了自己的名片。 朱瑶瑶双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就放进了手提包中，笑着说：“厉先生今天是被拉来充数的吧？” 厉海摇头，“能有机会大饱眼福，是我的荣幸。” “不愧是最油嘴滑舌的宣传部顶梁柱。”朱瑶瑶点了下头，“久仰大名，今日终于能当面领教了。” 厉海也笑起来，“不愧是传闻中大方率性的朱小姐，就算说话一针见血，也不会让任何人感觉到不舒服。” 朱瑶瑶耸了耸肩，大方承认，“实话说，今天我是被拉来充数的。不过能见到从来不在这种场合露面的厉先生，也算是没白来一场……我就是好奇，平日你从来不参加这些活动，怎么这次又参加了呢？” “唔……问得好。”厉海端过两杯酒，轻轻碰了一下，又递给朱瑶瑶，“可能是太无聊了吧，你知道我们的工作，总是需要一些新鲜的创意和灵感。人多的地方，总是会有火花出现。” 朱瑶瑶看了厉海一会儿，低下头笑了一下，“厉先生，你知道女人的第六感都很准吗？” 厉海“嗯？”了一声。 “在我看来，厉先生并不是在寻找灵感，而是明显心不在焉。”朱瑶瑶转了转眼珠，“如果我猜得不错，厉先生心里早就住着一个人了吧？否则也不会对现场每一位女士都无动于衷，甚至一点余地都不留，说实话，这可不是一位绅士该有的作为。除非……这位绅士心里早就有一位无可替代的佳人了。” 厉海笑容微微僵硬，一种不知道是被戳中了还是没被戳中的微妙情绪在胸中蔓延。 他这一迟疑，朱瑶瑶倒是更确定了，“既然厉先生无心多留，而我也不想再耗下去，不如我们结伴离开？也好当个借口。” 厉海挑了挑眉，“朱小姐……果然足智多谋。” 两人一起离开，给留下的人增添了许多遐想。当然也就不会有人觉得他们不够有团体意识，不参与公司活动等等，两人离开时周围倒是多了许多艳羡的目光。 出了门，冷风吹起朱瑶瑶的长发，她在路灯下的笑容非常好看，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倾倒。厉海再淡漠，此时也得还朱瑶瑶帮自己离开的人情，虽然二者利益是共同的，但厉海总不能将一位女士单独留在街边。 “我送你回去。”厉海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朱瑶瑶开玩笑地说：“像你这样的男人，现在已经不多见了，真是可惜。不过我很好奇，赢得你的心的那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厉海坐上车，系上安全带，调后视镜的时候思考了一下，微微勾了勾嘴角，“什么样的人呢……我也不知道。” 江瑜此时已经帮厉海打扫了房间，喂了狗，还给两只狗洗了澡，收拾了浴室。 厉海住的房子比自己住的大多了，江瑜站在客厅里想：从以前到现在，似乎自己从来就没有能够站在他身边的资格，现在彼此都成年了，他也一样被厉海甩得很远。 有点伤感地叹了口气，他又挽起袖子去厨房帮厉海炖了锅鸡汤，熬了稀饭。 稀饭是明天的早餐，他还买了麦片放在柜子里，冰箱里放了牛奶、酸奶、水果沙拉，都是打开就马上可以吃的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能帮到厉海什么，只能从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动手。鸡汤还没炖好，厉海已经回来了，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鲜香味，两只狗冲出来迎接他。 “嘿！”厉海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发现它们的毛发还有点湿润，“洗过澡了？嗯？舒服吗？” 江瑜踩着拖鞋，系着围裙探出头来，“回来了？我……呃，那个帮你炖了鸡汤，熬了稀饭，稀饭你明天早上起来热过就可以吃，还有冰箱里有牛奶，每天喝一杯挺好的，还有我看你没鸡蛋了，就去买了鸡蛋……” 江瑜说着说着，耳朵红了起来，觉得自己啰嗦得有点像个大妈。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厉海勾了勾嘴角，一边扯开领带，一边抬手揉了一把江瑜的脑袋，“谢谢。” 江瑜一怔，脸蹭地红了。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江瑜帮他将包挂起来，看着他进卧室换衣服，站在门外说，“你想吃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给你买回来。” “你上班不忙吗？”厉海在门里说，“你今天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下班来的。”江瑜道，“大概……六点过，平时也不会特别忙，忙都是白天。” “噢。” 两人这一问一答，又没了话说。 江瑜有点尴尬地站在门外，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直到门突然拉开，穿着居家服的厉海出现，两人目光一撞，都有点愣。 江瑜鼻子动了动，慢半拍地说：“你喝酒了？是……工作应酬吗？” “……啊。”厉海心虚地别开视线，挠了挠脖子，“我……经常加班，也因为这样小瑜也经常一个人看家，我没什么时间陪它，但是又不想把它送人。” 厉海摸了摸蹭自己腿的金毛，又看向拉布拉多，“现在好了，有伴了。” “我每天会来陪它们的。”江瑜笑了笑，“只要你不……嫌弃的话。” “……没事。”厉海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我还省了一笔钱，之前的钟点工我已经告诉他不用来了。” 江瑜失笑，“那请付我工资好吗？” “可以啊。”厉海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江瑜：“……” 江瑜有点尴尬，“我……开玩笑的。” 厉海也有点尴尬，“哦，我也，开玩笑。” 似乎有什么暧昧的东西在空气里蔓延，但又说不太清。江瑜有点不自然地扯了扯围裙后的衣服，然后惊觉自己还系着围裙，赶忙慌手慌脚地脱下来。 厉海看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手还没抓住江瑜的胳膊，扔卧室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厉海转身进了卧室。 江瑜冲进厨房挂好围裙，又试了试汤，觉得差不多了便想告辞离开。 他走到卧室门口，听到厉海正与人打电话。 电话听筒的声音不大，但在有些空旷又安静的房间里，还是很轻而易举地听出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江瑜敲门的手顿了顿。 厉海：“没关系，不用……嗯……好，晚安。” 江瑜听厉海的意思，好像是送了对方回家，对方现在是来道谢的。 之前还有些兴奋的心情顿时蔫了下来，江瑜有点丧气，可曾经笑容满面黏着自己的厉海一下又浮现在眼前，他抿了抿唇，决定让自己不要去在意。 厉海挂了电话回头，看见江瑜，“怎么了？” “汤好了，我这就回去了。” 厉海啊了一声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不用。”江瑜摆手，“也不是很远，我坐公交车就回去了。” 说完似想起什么，一皱眉头，“你喝酒还开车？” 厉海一愣，“啊……也没喝多少……” “那怎么行？喝再少也是喝了，被警察逮住都是次要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江瑜声音一下高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厉海，“喝了酒就找个代驾，工作重要还是命重要？” 厉海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想着前一秒这人还小心翼翼，这一秒就有些暴露本性的意思，顿时有点好笑，“我今天也没注意……恩，下次知道了。” 江瑜气道：“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厉海没忍住，笑了起来，“是。”明明不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明明可以说关你什么事？可厉海还是没舍得，没舍得将他的好意统统扔掉。 第六十一章 慢慢来 第六十一章【慢慢来】 厉海最后还是送江瑜回家了，两个人叫了辆计程车。 夜晚的小巷看不清路，于是车停在了巷口。这一幕恍然让厉海想起了曾经自己大清早为了跟江瑜“偶遇”而每日等在江瑜家的巷口外的样子，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这个巷口没有卖煎饼的老婆婆，有得只是凹凸不平的路面，旁边堆了几个大垃圾箱。 和江瑜重逢后，许多曾经的过往细节就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被回忆起来。 厉海自认不算一个特别怀旧的人，何况过去这么多年，他的很多想法和思维方式也改变了，成熟这种事见仁见智，成熟有时候不一定都是“好的”，也不一定都“不好”。 重要的是，它们能否让你过得更幸福，过得更没有遗憾而已。 厉海看着江瑜下车，对方又掏钱付了往返的车钱，嘱咐司机将厉海送回去。计程车司机无语地捏着钱，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大半夜的什么毛病。 江瑜看着车窗里的厉海，摆了摆手，“那……晚安。” “晚安。”厉海伸了个懒腰，伸手枕着头看他，“以后就要麻烦你照顾它们了，先说一声谢了。” 不用说得很明白，江瑜也知道他指得是照顾狗的事。 “小事而已，没什么。”江瑜停顿了一下，实在找不到要说什么了，只得抬手拍了拍车窗，表示自己要走了。 厉海挥了下手，司机这才将车缓缓开走。 江瑜背着包，站在路灯下发了会儿愣，他认为厉海没有直接拒绝自己就算是一个进步，那么接下来呢？ 有点烦恼地皱起眉，想着要不要去买本什么告白大全，或者追女神手册……不，这该是追男神？ 正歪着头边走边想，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音乐声让江瑜神色一沉，之前那种小心谨慎又带着点茫然的气质瞬间从身上退了个干净。 如果厉海此时返回来，估计能看到曾经的江瑜又回来了，老一辈的人不常常这么说么？三岁看老。 性格这种东西年幼时定了性，很难再改变，唯一能改变的不过是出世的圆滑，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除非把人整个捏碎了重拼，否则轻易抹杀不掉。 对着厉海，江瑜是有愧疚，是自责的，他一直无法原谅自己在对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离他而去，所以他愿意放下尊严去弥补，哪怕很可能永远弥补不了。 但对着另外一群人，江瑜依然是江瑜，或许，还变得比以前更顽固了也不一定。 江瑜无视了来电，径直回了家，电话停了又响，响了又停，来来回回五六遍之后，彻底沉寂了。 江瑜洗漱完，打开冰箱喝了杯牛奶，头上搭着毛巾，发尖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他趴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夜景，像要刺破云霄的高楼，闪闪发亮的广告牌，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可看着却能让人慢慢平复下心情。 这世界这么大，没必要将自己关在一个狭小的地方。江瑜闭了闭眼，正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机又响了起来。 江瑜看了眼时间，感觉把对方晾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条斯理接了起来。 “喂。”声音里带着一点懒洋洋的低沉，与年少时慵懒的感觉又不一样，在夜里听起来竟是有些撩人的。 “兔崽子……”中年男人的声音在那头响了起来，对方大骂了一句就开始剧烈咳嗽，江瑜将手机拿开了些，等对方声嘶力竭的咳嗽结束了，才重新贴回了耳朵上。 “江明兴。”江瑜无聊地道，“这个月的生活费我已经打给你了。” “我不要你的生活费！”江明兴恶狠狠地说，“你告诉我，你凭什么不要梁冰给你介绍的工作？啊？那是她欠你的！她一辈子欠你！她就该还！你跟她客气什么？啊？你念大学是不是念傻了？！” “我现在工作的很好，也养得活我自己。”江瑜阴沉道，“至于以后如何，我有我自己的计划，不用你们来安排。” “你现在干的什么工作？啊？你以为我不知道？”江明兴气笑了，“一家健身用品店跑腿的小伙计，还什么……大力公司……哦，是个人就可以开公司了是吧？你们那店统共才多大？不就走个零售加个批发吗？职工多少人？有十个人吗？啊？” “我们是正规合法有限责任公司，股东就我知道的至少有五个人。”江瑜从阳台下的柜子里摸了根烟出来叼上，半眯着眼，“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江明兴被噎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过来，说：“我管你几个股东，那也才几个钱？梁冰给你介绍的那都是大公司！随随便便做个什么月薪也是你现在的几倍！你放着白吃白喝的不要，你说你是不是念书念傻了？！” “是啊。”江瑜干脆承认了，“我就是念傻了，怎么着吧。我月薪不管多少，也没少给你一分钱，你不用担心我哪天突然消失，你找不到我，活不下去。” “老子不用你养！”江明兴暴跳如雷，“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是，不识好歹多少年了都。”江瑜乐了，“你就说这事？平日没事少给我打电话，我懒得听，你也懒得跟我急，对谁都好。” 江瑜说着就要挂电话，江明兴也不知道是被气疯了还是怎么着了，突然就蹦出来一句，“你这脾气都不知道是随了谁！跟我跟你妈没一个像的！还不如当年把你让给梁沐！” 江瑜一皱眉头，江明兴却气喘吁吁地挂了电话。 梁沐？江瑜隐隐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很早以前听谁提起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何况这名字也并不少见，但联系江明兴的上下文——“跟我跟你妈没一个像的”，这么一看，梁沐倒有可能跟梁冰有点什么关系。 江瑜盯着电话若有所思，他在阳台上抽完了一整根烟，才拍了拍裤子转身回了卧室里。 第二天厉海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江瑜正在送货。隔壁街口新开的健身馆买了一些简单的器材，江瑜还要包安装，这次他不骑自行车了，而是开了余叔的五菱宏光颠颠地一路找了过去。 “我在送货……啊，晚饭？”江瑜大汗淋漓地抬起头来，他半蹲在器材前面，俊秀的面容引得隔壁瑜伽班的几个姑娘频频透过落地窗看了过来。 “可以啊，我做。”江瑜笑起来，抬起袖子抹了把脸，“要吃什么？鸡汤你喝了么？” 厉海在办公室里，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举着电话，微微仰着头看着窗外风景。以前也不觉得这一片有什么可看的，可今天似乎就觉得天更蓝了些，云更白了些，连对面写字楼上的广告牌也不再难看了。 “你决定就行，我回来之前给你打电话。”厉海说，“你……送什么货呢？很忙？” “还好。”健身馆的老板皱着眉看过来，江瑜忙比了个ok的手势，又埋头单手费力地安装起来，“这个……熟能生巧，诶，很快就弄完了，也不是很忙。” “不是送货么？还熟能生巧？”厉海狐疑。 “送了，还包安装嘛。”江瑜笑了一声，“你是没见着，我这胳膊肌肉比健身馆里的教练也差不了多少。” 想起江瑜干脆利落将自己背了起来，厉海笑容僵了僵。他咳嗽了一声，按了按自己的嘴角，“那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等挂了电话，厉海撑着额头思考了一下，要么……改天也去报个健身班？ 张择一对厉海的形容是：春天到了，桃花开了，绿叶绿了，猫思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厉海哭笑不得，“让你查的资料你查完了吗，这还念得一点韵感都没有，语文白学了这么多年。” “总结到位就成啊，你说的嘛，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厉海接过张择一递来的资料，翻了翻，“行，你们这组就差不多了，明天会上看一下ppt，看看其他人的反应如何。” “ok。”张择一比了个手势，又凑过来悄悄地问，“代表我们部跟你正式八卦一下，如何？” “不如何。”厉海无动于衷。 “别这样啊，说说嘛。是跟那个……西海的朱姐？” 厉海一愣，说实话他都忘了这茬了。他皱起眉，“别胡说，我跟她什么事也没有，这事情影响到人姑娘的名声，你们……” 他话没说完，就见门外头杵了好几颗好奇宝宝的脑袋，顿时一拍桌子，“都给我把嘴巴闭好了！让我听到有造谣的这个月的业绩就取消！” “啊……”外面的人顿时失望地一哄而散。 张择一还有点不信，“真的没什么？我以为你们聊得挺愉快的。” “是挺愉快，但只限于点头之交。”厉海拿手指指了他一下，“别到处乱说话。” “……那你刚才在跟谁说吃晚饭？”张择一茫然脸，“我进门前都听到了。” 厉海嘴角一勾，“秘密。” 第六十二章 告白 第六十二章【告白】 回家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件值得期待的事？厉海在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 自从工作以来，“家”就像一个暂时休息的旅社，物管费就是房租费，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愿意和工作待在一起。 他并不是工作狂，只是不知道除了工作以外，他还能让自己去做什么或者说，去沉迷什么。他不愿承认，和江瑜分开之后，他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一旦一个人待在家中，那种空洞的感觉就会被无限放大。 他并不想成为一个钻牛角，看上去似乎很痴情，或者说很傻的人，然而感情这种事如果能够控制，这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缠绵悱恻的故事了。 他和江瑜的故事算缠绵悱恻吗？还是纠缠不休，还是孽缘？他和江瑜到底是谁上辈子欠了谁的债？ 开门的时候小瑜在门口使劲扑腾，爪子在门上挠出刺耳的声音。 厉海嘴上哄着，“好了好了，别叫，嘘。” 钥匙刚插进门锁，那头就有人开了门，江瑜系着围裙，有点长了的刘海用夹子别了起来，露出了一张俊俏的脸。 “回来了。”江瑜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厉海愣了愣，啊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拘谨什么，竟觉得心跳猛地快了两拍。 他听到自己吞了口唾沫的声音，江瑜已经松开门把手往后退去了，“还有最后一个菜了，刚合适，快洗手准备吃饭吧。” 说着又用小腿去赶要往外扑的小瑜，“进屋去，小海呢？去找小海。” 小海从客厅一角探出个头来，唯唯诺诺的，小瑜摇着尾巴撒丫子扑了过去。两只狗很快闹成一团，客厅里的抱枕落了一地，不是江瑜手疾眼快，桌上的水杯都差点被它俩扫下去。 温暖的灯光，菜的香气，狗欢快地叫声，江瑜教训狗的声音。 厉海抿了抿嘴角，虽然想让自己看上去不在乎，眼底慢慢化开的温柔却彻底地出卖了他。 他换好衣服出来，江瑜把烧好的豆腐端了出来。 两只碗，三个菜一碗汤，厉海的碗边还放了一瓶……苹果醋。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这个。”江瑜解释了一下，“买菜的时候看到了，就顺便买了一瓶。” “……谢谢。”厉海有点惊讶，他以为江瑜其实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起码不像自己关注他那样关注自己。 “可能你现在不喜欢喝了？”江瑜有点紧张，筷子尖微抖，夹起的土豆丝甩了一桌子。 “……”厉海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不，还是很喜欢。” 江瑜松了口气，吃了几口菜，又问，“那个……我，有朋友想去旅游，我可以咨询一下你吗？” 厉海嗯了一声，“男的女的？” “男的。”江瑜说完，又一顿，“就是个普通的朋友，呃，对了你也认识的，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 “恩？”厉海愣了一下，“谁啊？” “裴洛。”江瑜说，“那个混血儿，以前我们打篮球比赛的时候……” “我记得。”厉海眯了眯眼，“你还跟他有联系？” “也是缘分。”江瑜察觉厉海语气变得有些冷，忐忑道，“他跟我念了同一所大学，不过不同系，毕业之后又在一个城市工作，当然他混得比我好……我的意思是，只是单纯作为老同学还偶尔有联系，节假日要是没什么事，会约着去打会儿篮球什么。” “你还打篮球？”厉海吹了吹碗里的汤，“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碰篮球了。” “……”江瑜察觉自己好像越说越错了，只好沉默着吃了几口饭菜，又看了看厉海，叹了口气，“抱歉。” 厉海眉头一皱，放下碗，“为什么道歉？” “我……那件事。”江瑜也放下碗和筷子，抿了抿嘴唇，“那时候我确实在很多事情上欠缺考虑，我以为我考虑的很周到，但那都是我以为的。我……没资格去为你做决定，现在我知道了，有时候以‘为你好’为借口做出的事反而更加伤人。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为什么放弃了篮球，其实没什么原因，只是觉得就算去努力了也没有意义而已。” 厉海没说话，小瑜蹭到他的腿边，蹭了蹭，厉海手指往下，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海也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低低呜了一声，没精打采地在江瑜脚边趴下了。 江瑜声音有点颤抖，但他极力在控制，他想好好地告诉厉海自己的想法，哪怕最后厉海觉得这是个好笑的笑话。 但如果不去传达，他一定会错过更多。 “江明兴向来不管我，对我说教的时候只会搬出梁冰来压我。他总说，他养不起我，未来给不了我任何东西，我如果不努力，没人救得了我，他让我放弃篮球，那种玩乐的东西他说还不如他去赌博，起码运气好，还有点收入。他说梁冰欠我的，所以无论是大学，还是工作，梁冰都该给我铺好路，我不用做得太好，但也不能太差……” “他喜欢跟我说这些，尤其喝了酒，更喜欢说。我听习惯了，一开始觉得厌烦，觉得他没骨气，后来觉得凭什么他说什么我就要去做什么，所以我总跟他反着干，那时候我觉得篮球很好，比赛很好，比赛的时候团队就是一个世界，我不用去想其他任何事，很爽快，可越这样，等比赛结束后，我越不安，因为这个世界始终是我必须去面对的事情，而篮球，就像江明兴说的，什么也不能给我。所以我放弃了，我承认，我只是一个胆小鬼。” “你执着地要拉我回篮球队的时候，我质疑过，犹豫过也挣扎过，但后来还是……我想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想放弃我自己的时候，你还不愿意放弃我。也是你让我知道了，篮球并不是什么都不能给我，王浩……雷戈，教练，徐逸严还有你，你们都教会了我许多东西，你让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很开心。” “我以前说过吧，你总是挡我的路，我也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的自信，信誓旦旦地要跟我在一起，说喜、喜欢我，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好，可因为你的喜欢，我好像可以……可以去相信自己一些，哈哈哈这些话说起来好像有点矫情了，很肉麻对吧？但是，我当时真的这样想过，我觉得，我应该更勇敢一点，更努力一点，然后我……” “然后你退缩了。”厉海帮他接了下去，看着他，“你依然做了你的胆小鬼，放弃了我。就算你的话说得再动听，也掩盖不了事实。我只看结果，过程我不感兴趣。” 江瑜的脸刷得白了下去，他挠了挠脑袋，又挠了挠脖子，似乎座位上突然多出一排针，让他左立不安，他的手脚动来动去，好半天才猛地站了起来。 江瑜：“我欠你一句话。” 厉海：“……恩？” “我，我喜欢你，很喜欢。” 厉海一愣，目光直直地看着江瑜，那眼神似乎要把江瑜烧个对穿，“你说什么？” 厉海的声音很低，像有一只手轻轻在江瑜的心头挠了一下，他的脸越发的白了，却是用一副决然的表情道：“我喜欢你，我一早就喜欢上你了可我不愿意承认。你说得对，过程不重要，我……我没能回应你的勇敢，我当了逃兵，对不起。但是，我喜欢你。” 厉海慢慢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现在为什么又敢说了？不当逃兵了？” “不当了。”江瑜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桌沿，用力到骨节都发白了，“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厚颜无耻，可也能已经于事无补了，但是……如果、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没有交往的人，可、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厉海绕过桌子，一手撑在江瑜面前的桌子上，一边微微俯身看他，他的吐息灼热，“给你什么机会？” “弥、弥补的机会。” “只是弥补？” “当然不是，我想弥补，我也想好好珍惜你，珍惜这份感情，我想一辈子对你好。” 厉海挑起眉，“你知道你这句话很像求婚吗？” 江瑜愣了一下，从厉海的眼眸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了力量，他猛地拉过厉海的手，搂过对方的腰，半强势地道：“行，还是不行？如果你拒绝，我发誓以后我不会再骚扰你，但是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做到，我会帮你照顾狗，会帮你做好早饭和晚饭，会帮你收拾家务，前提是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保证不会让你撞到我，如果你有了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我会主动离开，从此不再出现。” 江瑜的手劲很大，厉海被勒得差点没办法呼吸了。他微微往后仰了一下身子，因为这个姿势，他不得不把另一只手搭在江瑜的肩膀上以保持平衡。 他们俩就以这样暧昧的姿势紧紧贴在一处，彼此的变化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一分钟，两分钟。 江瑜的脸微微红了。 他眼睛不受控制地往下瞄了一下，厉海的变化让他没办法不去注意，可他又不想松开手。 厉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的勇气就只有这么一点吗？我拒绝你一次你就打算再也不见我？你怎么不想想你当初拒绝了我多少次？” 江瑜一慌，“那、那……” 厉海叹了口气，嘴角勾起，趁着江瑜一时走神往前一个迈步。江瑜重心不稳，跌坐进椅子里，谁料到他的手还是没松，将厉海一把扯了下去，厉海单手撑住他的椅背，脸微微一侧，半跪着吻住了他。 江瑜的双目猛地瞪大。 “如果要重新开始，这次按我的步调来。”厉海在他唇边轻声道，“你若是想退出，我不会阻拦，只是从此以后我们也不必有牵扯了，我是指所有的牵扯，包括狗。” 江瑜的回答，是紧紧地抓住了厉海的衣服，用力到甚至身体都开始颤抖。 厉海吻了吻他的眼睛，又吻了额头，最后重新落在唇边，以极其霸道的方式侵占了进去。 江瑜被吻得几乎无法呼吸，暧昧的亲吻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更加淫靡。 两人都动了情，厉海将他拦腰抱起，直接带进了卧室。 江瑜的理智有一瞬的清醒，“你干什么？” 厉海用脚踢上了门，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干你。” 江瑜只觉得，那个臭不要脸，一整天精虫上脑的污厉又回来了。 第六十三章 一波未平 第六十三章【一波未平】 江瑜醒的时候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他瞪着眼睛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想着肌肉比例，指关节大小，据说手指细长的人适合文艺工作，擅长调节气氛，乐善好施…… 等等等等，他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江瑜浑身僵硬了一会儿，察觉到身后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又悄悄松了口气，手指从被窝里探出来，速度缓慢地触摸到厉海的手指尖，然后轻轻地，轻轻地，十指相扣。 厉海的手有点凉，大概是因为放在被子外面的缘故，十指无力地垂着，皮肤居然意外地很柔软。 “看来昨天做得还不够。” 身后响起带了点鼻音，慵懒又带着些笑意的声音。 江瑜一怔，下意识要缩回手，却被厉海收紧手指牢牢握住。 对方从身后贴了上来，能清晰地感觉到被单下二人赤裸温暖的肌肤。厉海吻了吻江瑜的脖颈，“我是不是应该更努力一点？” 江瑜无奈，“昨晚半途闪到腰的人可不是我。” 厉海：“……” 厉海咕哝了一声，“那是个意外。” “哦。”江瑜抿了抿唇，“几点了？” “不知道。”厉海有些不满，“你就没其他话跟我说了？” 江瑜想了想，“爽。” 厉海：“……” 江瑜收回手，翻了个身，清晨零碎的光线里他微微弯起眼睛，对上厉海无奈的表情。 “你想让我说什么？” “还以为你真的转性了。”厉海叹气，搂住江瑜的腰，“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啊。” 江瑜的头发睡得有些乱，俏皮地在脑袋上乱七八糟地翘着。厉海撑起半个身子，摸过柜子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醒得挺早，还能再来一回合。” “啊？”江瑜一愣，本以为厉海说笑，没想到他却打算来真的，“等等……” 厉海丢下手机，一个翻身压住了江瑜，江瑜慌手慌脚地抬手遮脸，“我还没洗漱……” 厉海拉开被子，伸手拉开了江瑜的腿。 冰凉的手，滚烫的身体，灼热的喘息，轻易就被挑起的热情。很快房间里又响起了交错的声音，破碎的呻吟从江瑜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里传出，门外，一整晚趴在门口的两只狗动了动耳朵，鼻子里喷出口气，仿佛也在无奈叹息。 厉海工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差点在会议上迟到。不过他的差点也是足足还有十分钟的余地。 张择一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有些烦躁地说：“文案部今天一早就走了两个人，好像又是西海下的手。” “走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厉海扯了扯领带，路过走廊上挂着的镜子时还有心情侧头看了一眼，抬手拍了拍肩膀。 张择一莫名其妙，“你平时不也很讨厌这种挖墙脚的小动作吗？” “嗯，昨天我突然想通了。”厉海说，“要留下的人无论如何也会留下来，要走的人无论如何也会走。” 张择一瞪大眼，“这一个晚上你转性啦？等等，你今天是不是抹了什么东西？脸都快反光了！” 早会果然说了文案部辞职的事，又说了一下最近西海抢资源的问题，无论是路线，价格，连宣传和主打主题都几乎和厉海他们设计的一模一样。 张择一忍不住道：“我有疑问，明年2月的路线都还没公开，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来来回回不都是套路。”有人啧了一声，“大家这几年做得东西都越来越接近，再说了，有好资源谁不愿意用啊。” “整个路线就我们的合作方做得最好。”张择一拍了桌子，“年底马布里酒店和我们公司合约到期，上周就说他们答应跟西海合作了，这说明什么？傻子都能看出来！” “没有马布里，我们还有其他合作酒店。”经理在前面敲了敲桌子，瞪了张择一一眼，“你声音小点，大清早的吵得我头更痛了。” 张择一深吸了口气，放低声音，“失去一家合作酒店不要紧，问题是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今天是马布里，明天就是温思托，后天就是凯瑞。咱们总不能等合作方都走光了才想办法吧？” “办法是要想滴。”经理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到撑着额头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的厉海身上，“厉海？你怎么说？” “很明显有人走漏了我们的情报，马布里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就换了合作旅行社，我想估计漏的还不止是我们的2月主题，路线，应该还有我们和合作酒店的利润价格，甚至是底线优惠价格。” “这些都是猜测，没有证据，就假设是这样好了。”经理皱眉，“假设是这样，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厉海放下笔，合上笔记本，“更换路线和主题，所有的海报和宣传重做，和合作酒店全部制定新合同，新合同内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有人不满，“厉海，你这么说是怀疑我们其中有奸细了？”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20节 “不排除这个可能，甚至我也可能是奸细。”厉海耸了耸肩，“就是为了不让我们任何一个人会被随便怀疑，所以最好减少影响，不是吗？” 准备到现在的工作全部推翻重来，这不仅加大了工作量，也加大了风险。 厉海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看着落地窗外冬日的阳光，他隐隐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现在还不能随便说出口，否则太不负责任。 起码自己心里得有一个底，自己不慌了，才能让别人信服。 嗡——嗡——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厉海看了一眼，上面写的父亲。他没马上接起来，看着手机因为震动在桌上慢慢地打转，等到那边挂了电话，才又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说起来……江明兴应该出狱很久了，不知道他又在过什么样的生活，是不是给江瑜带来了新的麻烦，还有梁冰和……左迟。 左迟的那个邀约，厉海最后去了，江瑜当时的那个反应，让厉海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可那时候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强势地留住江瑜，非让江瑜相信自己不可，他只是突然累了。 他也是一个普通人，会有累的时候，长久的付出得不到回应，或者说，他以为得到了回应其实只是一个幻觉的时候，他不可能不去在意。 恰逢父母各自回家以后就提出了离婚，厉海那时候突然不知道，所谓的“信任”究竟是什么。 他以为父母就算没有待在这个家，心也是在一起的，他确实有怨念，有不满，但他以为这些终将过去，可最后父母却选择了放弃。 为什么每个人都能那么轻易地就说放弃？努力去相信的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 所以当江瑜对着他露出躲闪的神色时，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算了”。 无论是什么，父母也好，家庭也好，想要跟江瑜走下去的冲动也好，都算了。 不过事实证明，自我放弃的感觉很差劲，也很难熬。因为抱着“反正大家都如此，我又何必执着，不如算了”的想法，整个人都活在自己给自己设的囚笼里，一旦让自己闲下来，煎熬就会扩散，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曾做出过的那些错误的决定。 幸好，幸好这次江瑜没有放弃。 厉海也说不上现在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可他觉得江瑜有一句话说对了——我以为我考虑的很周到，但那都是我以为的。 或许，他现在的很多想法，也都不过是自以为。而事实如何……通过昨天江瑜的告白，他就已经足够看清。 那种突如其来的狂喜，失而复得的喜悦，想发怒却更想狠狠拥吻他的冲动。就好像一直空缺的那一块，终于补上了，再没有遗憾。 心果然不会说谎。哪怕人再想逞强。 厉海拿起手机，给父亲打了过去。 “小海。”父亲很快接起了电话，说，“在开会啊？” 厉海嗯了一声，“怎么了？” “是这样，我们单位今年准备集体去国外旅行一次，这种团队单不知道你们公司接不接？” “接。”厉海放下腿，转过身来，嘴角露出了面对客户时的精英微笑，“一共多少人？预算多少？” …… 江瑜今天一整天腰背都很痛，大腿内侧的肌肉也总觉得扭着，不舒服。 他蹲在货架前，慢条斯理地摆东西，余叔顶着一头花里胡哨的方巾看着他，“你……还好吗？” “啊？” “感觉你好像肌肉拉伤……不，是韧带拉伤吗？” 江瑜啧了一声，“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观察我做什么？” “嘿，火气这么大。”余叔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我昨天夜观星象，总觉得最近有事要发生。” 江瑜站起身，摘下余叔的墨镜，“你这是想干嘛？打算举个牌出去当半仙？” “别小看这门生意啊。”余叔咂嘴，“那些富商信得很，有钱人，花钱买平安。” 江瑜叹气，锤了锤腰，“我不舒服，上楼去歇会儿。” “哦。”余叔看着他走路的姿势，想了半天说，“你们是不是搞到一起了？和那个……老同学？” 江瑜：“……余叔，你好歹也是做叔的人！” 余叔摆摆手，“行行，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 江瑜费力地爬上楼梯，缩进角落的懒人沙发里。 这沙发还是之前余叔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觉得放在这么一个角落里刚合适。 江瑜觉得自己有点发烧，明明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却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脑袋又很重。腰不舒服，腿也不舒服，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能使上劲。 那小子可真够狠的啊。江瑜脑子慢半拍地想：这是故意的吗？一定是故意的吧。 等江瑜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过了会儿，余叔上来帮他盖了毛毯，要下楼的时候江瑜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江瑜的手机铃声调得非常大声，跟广场舞上的公放喇叭一样。余叔快步过去拿起了电话，屏幕上显示——江明兴。 “喂，江瑜现在……” 余叔的话还没说完，江明兴已经扯着嗓门嚎了起来。 “江瑜！你马上给我回来！梁冰那个臭婆娘，老子这次一定要她好看！” 第六十四章 一起回家 第六十四章【一起回家】 余叔皱了皱眉，“不好意思，我不是江瑜。” 江明兴愣了一下，扯着嗓门吼：“你他妈谁啊？江瑜那小子呢？你是不是偷他手机了？！” 是怎样的一个人，在情况不明之下可以直接说出“偷手机”这种词呢？世界上有那么多种可能性，为什么就只能选择这一种呢？ 余叔没跟江明兴有过接触，但从徐逸严那里也多少了解一些江瑜的家庭情况，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些。 “我是他的老板。”余叔说，“江瑜现在不在，手机放在桌上了，我只是代他接了个电话。待会儿我会让他回电话给你。” “……哦。”江明兴也半点没有道歉的意思，咕哝了一声，“那小子搞什么呢，手机不带在身上还有意义吗？”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余叔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最后将手机放回了原处。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睡得很沉的江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叫醒他。这小子睡觉从来都不安生，时常睡着了还皱着眉头，难得今天嘴角带了笑意，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好梦，还是让梦多延续一会儿吧。 江瑜一觉睡了两个小时，醒来的时候腰更酸了。他揉了揉眼睛，身上的毛毯掉到地上，余叔上来倒水，看到他说：“醒了？” “啊……”江瑜看了眼墙上挂的钟，一下蹦了起来，“我只是打算眯一小会儿，对不起余叔……” “没事。”余叔摆摆手，“今天也不太忙。” 江瑜松了口气，揉了揉腰，“余叔……你那儿有膏药之类的吗？” “哪里痛？”余叔看他动作，“腰啊？” 江瑜有点尴尬，“就是不小心扭伤了，呃，搬器材的时候。” “你来帮忙这么久，就从来没扭伤过腰。”余叔嗤笑一声，拉开柜子翻出一张膏药扔给他，“你爸之前来电话了，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江瑜拿膏药的手一顿，余叔看他一眼，江瑜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糟糕。 “他……最近没给你惹事吧？” 江瑜恩了一声，“出监狱之后就一直挺老实的，社区给介绍了一份兼职，每天在超市帮忙。” “是嘛。”余叔笑了笑，“我先下去了，记得给你爸回电话。” “……嗯。” 同一时间，厉海在电脑上翻到了徐逸严的电子邮件，正在跟徐逸严聊天。 那位老师在他记忆里一直很温和，又亲切又善解人意，感觉是个难得的好老师，不过……是他打开邮件的方式错了吗？为什么从对方的回复里，他半点“亲切”“温和”都感觉不到？ 厉海：“徐老师，我是厉海，江瑜以前篮球队的同学，我想跟你了解一下江瑜的事情，方便留个联系电话吗？” 徐逸严：“不要。” 厉海：“……不打电话也可以，可以留个微信号吗？” 徐逸严：“不要。” 厉海：“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名启中学的徐逸严老师吗？” 徐逸严：“是我，我记得你厉海，天天跟在江瑜身后的尾巴虫。” 厉海目瞪口呆地看着邮件回复，只觉得自己不像是在跟一位老师说话。还是说，这才是他的本性？ 厉海还没想好如何回复，对方的邮件又发了过来，“为什么突然想问江瑜的事？” 厉海忙回复道：“最近碰到了他，和他聊了很多，听他的意思你在这些年里帮了他很多忙，所以想向你打听一下我出国之后，他发生了一些什么事。麻烦徐老师了。” 徐逸严：“你可以直接问他。” 厉海叹气，“如果能问的话，我就不会来找老师你了。” 徐逸严：“？？？” 厉海说：“我和他之前有些误会，现在我们彼此都不想再谈以前的旧事，但我个人还是很想知道……我出国以后他过得怎么样，江明兴有没有再难为他。” 这一次直到下班，徐逸严也没回复。 到家的时候，小瑜照样出来迎接，小海依然在沙发后面探头探脑。 厉海摸了摸小瑜的脑袋，等他关上门在玄关换好鞋，小海才摇着尾巴，慢慢走了上来，蹭了蹭厉海的手。 厨房里传出菜下油锅的声音，刺啦一声，片刻后有东西乒乓砸在了地板上，同时传出了一声低叫。 厉海冲进厨房，“怎么了？！” 江瑜正握着手在水龙头下冲水，“没事，被锅盖烫了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厉海皱眉，走到江瑜身边，发现他手指被烫得通红，掌心也红了，明显是整只手覆盖上去的。 江瑜干巴巴笑了笑，“忘拿帕子垫着了。” “……发生什么事了？”厉海抱起手臂，靠在墙壁上看他，“你这明显是心不在焉才会造成的，你怎么不干脆把手放进油锅里？” 江瑜抿了抿唇，“就是……走了下神，没什么，在想工作的事。” “是吗？”厉海歪了歪脑袋，俯下身凑近他，盯着他的侧脸，“在想工作的事？” 江瑜眼神闪了闪，这么一瞬的迟疑足以让厉海怀疑。他关了水龙头，一把拉过江瑜的手拖着他出了厨房。 “厉海！痛……” 厉海从冰箱里掏出冰块，拿帕子包了一下贴在江瑜通红的手心上，然后将他按到沙发上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不要让我问第三次。” 江瑜只得道：“我明天得回一趟家。” “是江明兴？”厉海眯起眼，“他又怎么了？” “为什么一定得跟他有关系？”江瑜看他，“就不能……就不能是因为其他什么事吗？” “如果左迟还在，可能还有其他选项，可左迟现在也不在老家了对吧？你没有理由回去。” 江瑜无奈，“从以前到现在，我好像就瞒不了你什么事啊。” 厉海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说吧，怎么了？” “江明兴让我回去，说梁冰独吞了我的一份财产……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财产，反正他是这么说的，让我回去把钱要回来。” “财产？”厉海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所以我想回去看看。”江瑜其实一直很在意之前江明兴说的话，他还记着梁沐这个名字。 “有个……叫梁沐的人。”江瑜决定告诉厉海，让对方帮自己出出主意，“是江明兴无意中说出来的，只有一瞬，但我记住了。他当时说，还不如当初把我让给梁沐，我觉得……这个叫梁沐的人应该跟梁冰有什么关系，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 厉海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惊讶了一下，“是吗？还有这回事？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可能，梁沐……可你不是只有两个舅舅吗，他们也不叫梁沐啊？” “我、我是说或许，或许有没有可能，梁冰不是我的……妈妈？”江瑜心跳有点快，其实从江明兴脱口而出这个陌生名字的一瞬间，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可能一般人也并不会这样去联想，可不知道为什么，江瑜就这样想了，而且还觉得……很有可能。 “不是你妈妈？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梁冰不是你生母，你生母是那个叫梁沐的人？可你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一个名字，万一是个男人呢？” “那……或许是父亲？”江瑜说完，又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我一定是电视剧看太多了，都开始胡说八道了，不，应该是你的错，我今天有点发烧，应该是脑子烧糊涂了……” “你发烧了？”厉海重点一秒偏离，伸出手摸了摸江瑜脑袋，“没烧啊？” “已经好了，下午在公司睡了一觉。”江瑜拍开他的手，“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厉海摸了摸江瑜的脑袋，一脸同情，“怎么办呢，我以后要对着一个疯子了？” “是啊。”江瑜皱鼻子，“趁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那可不行。”厉海乐了，搂过他亲了亲，“疯了才好呢，只认得我，谁也不认得，我就可以把你一辈子关在我眼皮子底下。” “哇，好变态啊。”江瑜赞叹，“不愧是污厉。” 两人这么一插科打诨，之前严肃的气氛就消失殆尽了。 吃完饭洗碗的时候，厉海挤开江瑜，自己挽起袖子开始洗碗，江瑜有点惊讶，“我来就好了，不是说好了我做家务……” “那是之前的约定，约定的是你帮我喂狗，顺便做家务。”厉海头也不抬地说，“现在不一样，你被我睡过了。” “……”江瑜对厉海在某些地方的耿直实在无语。 “老公对老婆好，天经地义。”厉海笑了笑，甩甩手，“老公帅吗？” 江瑜深吸口气，扯出微笑，“欧巴，我快被你迷死了。” “明天我陪你回去。”厉海乐够了，话锋一转，“待会儿我去订机票，恩？” 江瑜皱眉，“你还上班……” “没事，就当出差找灵感。”厉海洗干净手，在江瑜衣服上擦了擦，“这个你就□□心了。” 早上七点，张择一收到了厉海的请假信——当然只是顺便告诉他一声而已。 张择一从床上蹦了起来，马上给厉海打电话，“这个时候你请假？你有冇搞错啊？！” “很快就回来。”厉海边开车边道，“你不是想知道奸细是谁吗？照我说得去做，就能把他逮出来。” 第六十五章 往事如烟 第六十五章【往事如烟】 太久没回来，曾经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都换了模样，很多地方的路牌也换了，小路扩建成了大路，比赛过的体育馆翻修，焕然一新。 一起吃烧烤的地方换成了火锅店，一起压马路的街道铺了绿化带，十字路口的上方都挂上了显示屏幕，滚动播放城市不文明行为新闻。 曾经朴素又简单的小城，逐渐变得科技化和繁华，路上车多了许多，计程车司机挂着个耳机，一边开车一边和朋友抱怨着。 厉海看着窗外，说：“自从毕业后我就没回来过了，没想到变化这么大。” 江瑜也道：“我也很久没回来了，都快认不出了。” 厉海失笑，“这么说来我们对故乡还真是薄情啊。” 江瑜啧了一声，看他一眼，“彼此彼此。” 江瑜家附近倒是没怎么变化，老旧的住宅小区，大概是因为实在太老旧了，地域又比较偏，暂时还没有人来重新开发。 巷口老婆婆的早餐摊变成了修鞋补拉链的地方，厉海停住脚步，“需要我在外面等你吗？还是要我陪你进去？” 江瑜拉了他的胳膊一下，“都到这里了还装什么？我要是让你在外面等着，不知道对我发多大火呢。” “我对你发火？”厉海挑眉，“有过吗？” 江瑜拉着他往前走，“你是冰山之火，跟别人的火都不一样，人家燃烧起来是暴跳如雷，你燃烧起来……啧，漫天都是冰霜。” “什么乱七八糟的。”厉海乐了，“那到底是火还是冰霜？” “就那种感觉，你懂就行了。” 厉海拖长了音调唔了一声，进小区大门的时候左右看看没人，凑近江瑜耳边暧昧吐息道：“那改天咱们试试冰火两重天。” 江瑜一愣，转头看他，“什么啊？” 厉海眯起眼，笑得格外灿烂，江瑜顿时寒毛直竖，这种笑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江瑜？”江明兴提着菜从后面走上前，“回来了……这谁啊？” 江瑜下意识皱起眉头，语气微冷，“朋友。” “回来就回来，还带个朋友回来干什么？你是回来聚会的吗？”江明兴喋喋不休，提着菜往前走，“怎么的他打算留下来吃午饭？那你再出去买点菜回来。” 厉海在原地站住了，双手插兜说：“难得江瑜回来一趟，我请客，咱们外面吃吧。” 占便宜这种事，不占白不占。 江明兴坐在餐厅里喜滋滋的，“你这位朋友还挺大方啊，怎么认识的？” 厉海笑了笑，“我们是高中同学。” “难怪。”江明兴拍了下桌子，“人都说，老同学关系最好了，比以后出社会结交的朋友更亲密，既然是老同学，以后多多来往嘛。” 江瑜放下筷子，“你急着让我回来到底是什么事。” 江明兴被打断了说话，顿时不满，“你这小子，怎么都这个岁数了还不懂事？厉海专程来给你接风，你不感谢就算了这时候说什么呢？” “我不是来接风的。”厉海优雅地擦了擦嘴，露出精英式微笑，“我是跟他一块儿回来的。” “哦，是吗？”江明兴愣了一下，点点头，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厉海，“你……好像有点眼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叔叔记性还不错。”厉海随意地道，“几年前你在赌坊躲江瑜的时候，我在现场。” 江明兴想起来了，当时江瑜情绪激动到无法自控，及时组织了江瑜的就是厉海。 脑海中画面闪过，江明兴先前的友好表情顿时消失殆尽。 既然自己最糟糕的一面对方已经清清楚楚，那也就没有必要伪装下去了。 “你们一直都有联系啊，真意外。”江明兴边吃边说，生怕下一秒厉海就把自己赶下桌了似的，“别告诉我你们现在工作也在一个城市啊，那也太巧了。” “是挺巧。”厉海想了一下又说，“不，巧得太晚了点。” 江明兴没听懂，不过他并不感兴趣，江瑜一直冷冷盯着他，他飞快地往嘴里塞了几筷子吃的，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筷子，含含糊糊地说：“这件事啊，说来话长，我就简单点说吧。” 江瑜有点紧张，厉海侧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江瑜大腿。 江瑜伸手，握住了厉海的手。 其实江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期待，期待听到那个恕不相识的梁沐或许与自己有什么渊源，无论是男是女，他都期望对方的出现能为自己的人生带来一个新的转变。 即使大逆不道，他也曾无数次地期望过，其实自己的亲人另有其人。 自己是捡来的，抱养的，抱错的……无数种可能性从脑子里闪过，江瑜浑身的肌肉都忍不住绷紧了。 “有一个人，她有一份保险，保险内容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受益人是你和梁冰。据说那是份大额保险，要等你过了25岁才生效。其实这件事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最近才听说，这不一听说我就马上给你打电话了，梁冰那个女人居然完全没透露这件事，她是想独吞吧？一定是想独吞吧？！这个臭婆娘……” 眼看江明兴又要骂骂咧咧起来，声音提高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江瑜只觉丢人不已，忙开口呵斥，“你声音小点！你这解释的也太简单了，什么保险？什么人留的？你倒是说清楚啊！” “呃……”江明兴喝了口茶，眼神躲闪着说，“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有这么一笔钱被你妈吞了。” 江瑜不耐烦道：“是叫梁沐吗？” “啊？” “你说的那个人，是叫梁沐吗？” 江明兴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之前自己说漏嘴了。”江瑜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梁沐是谁？保险是他的吗？为什么要留给我和梁冰？” 江明兴抖腿，喝了一杯茶又喝了一杯，直到江瑜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不要抖腿！” 江明兴一放茶杯，“行，我说。不过这是我们的家事，厉海先走开一会儿吧。” 厉海挑挑眉，正要起身被江瑜一把拉住。 “不用，他是自己人，他也是因为担心我才陪我回来的，机票钱也是他出的，我的一切对他都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就这么说。” “什么……”江明兴有点懵，“什么叫自己人？就算是再好的朋友，这是你的家事，你的私事，家丑不可外扬……” “他是我的家人，所以我的家事也是他的家事。”江瑜咬咬牙，“他是我……” “我是他的男朋友。”厉海打断了江瑜的话，在江明兴震惊的目光里平静道，“我们从高中就在一起，虽然中途经历了一些波折，分开了很长时间，但就算是分开我们也没有忘记过彼此，我的家事就是他的家事，他的家事就是我的家事，我们不分彼此。” 江明兴呆住了，微微张着嘴，瞪着眼，像是不认识江瑜了一样就那么直直看着。 就在江瑜以为他要暴跳如雷的时候，江明兴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为什么你跟她这么像呢？为什么你什么都随她，反而不随我和梁冰呢？怪不得她一直那么喜欢你，从小就喜欢逗你玩，怪不得她……” 江明兴揉了揉额头，居然平静了下来，脸上半点怒气也没有，只是苦笑。 “梁沐……到底是谁？”江瑜紧张地问。 “她是梁冰的妹妹，也是她们梁家最倔，又最别扭的姑娘。”江明兴吐出口气，终于将当年的事情缓缓道来。 “当年梁家的两个姑娘长得一样漂亮，只是梁冰气质偏冷，梁沐却很温柔，笑起来像朵向日葵，大家都喜欢叫她葵花儿，那时候男生们都喜欢围着两姐妹转，只是梁冰眼光高，谁也看不上，她总说她要嫁给一个独一无二的男人，要过最好的生活，葵花儿却不太挑，只说谁对她好，她就嫁给谁。那时候我和……你左叔都在追求她们，我喜欢你妈妈，他喜欢葵花儿。老左那时候还没几个钱，家里穷，比我家还不如，当时工作调动，我得到了一个机会去工厂上班，当时那家工厂名气很大，去那里上班也让人觉得很有前途，加上媒婆忽悠，你妈妈就嫁给了我，而葵花儿答应了老左的求婚，跟他结婚之后就离开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我跟梁冰结婚一年就有了你，葵花儿得到消息，回来探望出生的侄子。”江明兴抹了把脸，叹气道，“那时候我状态不太好，本来很有前途的工作被我搞砸了，我也不敢告诉家里人，只得半死不活地拖着。葵花儿跟我很亲近，我也一直将她当做亲生妹妹看待，她很喜欢你，见我似乎很疲惫，就主动留下来照顾梁冰和你。” “那时候……我们才知道，老左白手起家，在外头做生意。葵花儿跟着他吃了很多苦，人也瘦了很多，但她看起来很幸福，每天逗得你咯咯笑，你也很喜欢她。没多久，因为生意的缘故，老左从外地回来了，他手里已经有了一定的积蓄，虽然不多，但已经足够让人羡慕。梁冰……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开始嫉妒起自己的妹妹。” “我的工作越来越糟糕，之后又彻底失去了工作沉迷酒精和赌博。梁冰对答应和我结婚这件事气愤不已，一直觉得我和媒婆骗了她，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嫁给老左的人就是她。” 江瑜震惊道：“不可能，她在想什么……她……” 厉海拍了拍江瑜的肩，让他冷静。 江明兴苦笑，“我曾经也以为不可能，可她亲口告诉我，如果没有葵花儿，老左喜欢上的一定会是她，她这么优秀，凭什么就这样莫名其妙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再后来，葵花儿生下了你……妹妹，左迟，可她跟着老左吃苦的那些日子，身体变得太弱，落下了病根，生下左迟后不久就去世了。” 江瑜瞪大眼，“左迟……不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不，她是你的表妹。”江明兴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不要自己的孩子，却要去做自己妹妹孩子的母亲，梁冰那女人早就疯了。” 厉海皱眉，担忧地搂住了江瑜的肩，“你还好吗？不舒服的话我们今天先暂停，我带你去休……” “不用。”江瑜咬牙看向江明兴，“你继续说。” 江明兴耸肩，“没什么好说的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为什么隐瞒真相？”江瑜捏紧了拳头，“左迟知道这件事吗？梁冰她……就算梁沐去世了，左叔为什么就得娶梁冰？！” “因为老左太爱梁沐了。”江明兴似回忆起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因为太爱，所以也疯了。” 江瑜频频摇头，“我不懂，我不懂……” 厉海其实已经猜到了那个原因，可他不敢确定，也觉得这个猜测太过荒唐。然而接下来江明兴就道出了答案—— “因为她们两姐妹，是双胞胎。” 第六十六章 我爱你 第六十六章【我爱你】 果然人生如戏，真是一点都没错，江瑜觉得自己大概不是里那种总是有好运的男主角，相反，他期待的东西似乎总会落空，老天爷似乎总不会轻松如了他的愿。 又或者，因为他急于想摆脱目前的家庭关系，所以才被惩罚了？ 厉海无声地揽住江瑜的肩，冬天彼此的衣服穿得太厚，连温暖的无法传递。但那无声的支持江瑜却感受到了，他定了定心神，颇有些无赖地想：反正什么事都让自己碰上了，现在这个结果，好像也没有坏到哪里去。顶多，就是没随了自己的意罢了。 “左迟知道这件事吗？”江瑜问。 “她刚出生没多久生母就去世了，哪里会有记忆。”江明兴搓了搓手指，“梁冰也是以孩子不能没有母亲为理由，又说自己跟梁沐是双胞胎，将来就算孩子看以前母亲的老照片，也不会发现不妥，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呵，真是好想法，不愧是她。”江瑜冷嘲，“所以呢？左叔就答应了？” “那时候他陷入失去葵花儿的崩溃中，几乎无心料理生意，是梁冰和她那两个兄弟一直帮他撑着，现如今老左也是看在当年的面儿上，才对那贪得无厌的两兄弟睁只眼闭只眼。后来……过了两三年吧，老左才慢慢振作了起来，梁冰将左迟照顾的很好，老左又看我成天只会惹事，不争气，就答应了梁冰。” “梁冰就这么走了？”江瑜拽紧了拳头，“她就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她嫌弃我，也就嫌弃你，如果没有我和葵花儿，她的一生本可以更完美，你懂吗？”江明兴说这些的时候，面无表情，没有叹息没有遗憾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厉海想，这个男人大概当年也被伤得体无完肤，所以才越发麻木了吧。可这究竟是谁的错呢？这里面或许没有一个是无辜者，也没有一个是加害人，更没有一个是被害人。 唯一无辜的那个，就是江瑜和左迟了吧。 “老左说你太小了，让梁冰再多照顾你几年。”江明兴说，“梁冰听他的话，所以直到你八岁念了小学才跟我提出离婚。” 江瑜这一瞬间倒是有些同情起他的父亲了，这个男人从意气风发的岁数最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听他的意思，最初被分到工厂工作的时候还是很惹周围人羡慕的，否则那个梁冰也不会答应嫁给他，只是他的未来谁也没能预料到，最后还得承受这样的屈辱。 一个大男人，老婆早就想跟别的人跑了，可却因为对方一句“孩子还小”的话而留在了自己身边多待了几年，这几年像是别人施舍给他的一样。难道这还不够屈辱吗？ 江瑜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嘲笑江明兴没骨气吗？还是愤怒他的无动于衷？可隐隐约约的，江瑜却有一种自己也不想承认的猜测：或许那个时候他忍气吞声，正是为了年幼的自己？ “这件事你清楚了，现在我们说说那笔保险的事。”江明兴说起这个，脸上倒是有了表情。 “为什么受益人是我和梁冰？为什么不是左叔和左迟？”江瑜皱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了解老左的人就是葵花儿，她知道以老左的本事未来他和左迟都会过得很好，所以受益人才写了你和梁冰，因为她知道我给不了你们母子什么。可她怎么能想到，之后她的姐姐却心心念念着要改嫁？” “她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到仿佛跟梁家不是一家人。”江明兴道，“她与我亲近，也早早看清了我的本性，或许是怕我会对这份保险起心思所以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所以我现在才从别人那里辗转听到了这个消息。你满25岁那一年，梁冰那个臭婆娘就去保险公司将这份保险提了出来！” “她怎么……”厉海不解，“应该需要两个受益人都在场才可以吧？最起码也得有江瑜的身份证。” 江瑜似乎想起了什么，“去年左迟有问过我要一份身份证复印件和一寸照片。” 江明兴一拍桌子，“就是这个！肯定是为了这个用！” “左迟一定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厉海道，“或许是梁冰以其他理由让她问你要的。” 江瑜自然相信左迟不知情，点头，“我也这么想。” 江明兴冷哼，“随便她知道不知道，反正事实已成，现在你就去找梁冰，那份钱你理所当然有份！” 江瑜对这份意外之财并没有任何兴趣，相反他现在根本不想看到梁冰的脸。 “让我们先休息一下吧，一路赶回来江瑜也累了。”厉海在旁边道，“况且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也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江明兴明显不乐意，“现在时间就是金钱。” “你也不想他失去理智吧。”厉海道，“梁冰的做法说实话，连我这个外人也看不下去，更别提江瑜，还有伯父你也是。” 厉海之前一直温和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和冰冷，“我不知道你当年放任伯母在江瑜身边待了八年是什么心情，我也不想知道，我现在也不想去探讨伯母照顾江瑜的那些年到底有没有付出过母爱，我只是想说，伯父你是个懦夫，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如果换做我是你，在经历事业的挫败后，我应该想的是如何振作，如何照顾好他们母子，如何肩负起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职责，除此以外的任何理由都是借口。” 江明兴皱眉，“我要怎么做关你什么事？我的人生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娃娃来说教！” “这跟年龄无关，伯父。这些年我最大的感悟就是责任心、为人的原则、道德、底线跟年纪毫无关系，跟阅历跟人生经验也毫无关系，这是一个人本身就该拥有的品质，是为人的基本。很可惜，很多长辈都不懂的道理，现在的年轻人却比他们更成熟，令我欣慰的是，江瑜在你和梁冰的熏陶下，没有长歪，反而拼了命地想成为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好人，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你和梁冰只这一点，就被他甩掉了几条街，你们都该感到惭愧。” 江明兴目瞪口呆，好半响才万分不能理解地道：“你们到底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梁冰把本该属于江瑜的那一部分钱拿走了，那是江瑜的钱！我为什么要让他要回来？难道因为拿到那笔钱对我有什么好处吗？那些钱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还不是为了江瑜！” 江瑜站起身，“我懂你的意思，但既然那笔钱跟你没有关系，就到此为止吧。要不要是我的事，就算我要去跟梁冰讨回这笔钱，也不是今天。” 厉海让服务员来结账，“伯父，饭菜够吗？” 江明兴没反应过来，“啊？” “不够再多点几个吧，吃不完打包回去还能当晚饭。”厉海笑了笑，又跟服务员多点了几样菜，这才前去结账。 江瑜说：“我受够了你们的自以为是，从以前到现在你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我以前没奢望过，以后也不会奢望。别拿‘为我好’这种话来恶心我了，就算你真的没想打这笔钱的主意，也不过是想让梁冰下不来台而已。” 江瑜说完就走，厉海帮他拿上外套，紧跟在他后面出了门。 餐厅里有空调，很暖和，一出门冷风呼啸，江瑜抱住手臂厉海从身后帮他披上了外套，又轻轻拥了拥他。 “还好吗？” “嗯。”江瑜苦笑，“可能我越来越麻木了吧，居然也没觉得怎么难受，就是有点震惊而已。” 厉海捏了捏他的脸，“先去找家酒店住下来吧。” “好。” 江瑜本以为随便路边找个宾馆就可以，没想到厉海却站在街上用app查了半天，最后定了一家靠近郊区的温泉酒店。 打车过去花了三十多元钱，江瑜无奈，“市里那么多宾馆，住哪儿不是住啊。” “那不一样，住得舒服了心情才会好，再说服务好的酒店吃的也好，食物味道不错，也有助于恢复心情。” “你还这么讲究。”江瑜笑出声，看着厉海登记拿了房卡，才又跟着他进了电梯。 “多少钱一晚上啊？”江瑜问。 “你别管。”厉海晃晃房卡，“比起咱们公司定的酒店便宜多了。” “搞旅游的就是不一样。”江瑜看着电梯门上倒映的自己，裹着厚厚的外套，双手插兜，刘海遮住了眉眼，跟旁边西装革履的厉海格格不入。 厉海也看着电梯门上倒映的江瑜，说：“旅游是谁？我只搞你。” 江瑜：“……”真是逼了狗了。 这家酒店还行，虽然不太如厉海的眼，但整体来说尚算温馨。 房间不大，但装修很有格调，有网络有电脑，落地窗外头刚好可以看到他们的特色温泉，再远一点的地方是郊区大片未开发的空地，树林稀疏，偶尔能看到一些光秃秃的黄土坡。 两人放好行李就去泡温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节假日的关系，温泉池里空空荡荡的，简直像是他们包场了一样。 “负一楼还有恒温游泳池。”厉海说，“看起来还行。” “恩。”江瑜泡进温泉里，只觉得浑身一下舒爽了许多。生理上的舒服总是无法用理智去控制的，连带心态都变得有些慵懒。 江瑜趴在池边，厉海说：“你打算要这笔钱吗？” 江瑜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呢？” “如果是以前的你，可能不会要。”厉海道，“不过现在的你就不一定了。” “你是说我变世俗了？” “是成熟了，知道这其中的价值是什么。尊严有时候很难让人低头，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或者根本伤不到别人一分，光伤自己了，却也觉得值得。但成熟是让自己过得更好，不是赌气，也不是只图一时喜乐。” “现在说起话来一套一套了？”江瑜乐了，转过身手臂搭在池边，就那么看厉海，“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得去要那笔钱呗？” “我觉得该要，那本来就有一部分是你的。”厉海道。 “虽然我不感兴趣，但我也没打算放弃。只是不想看到梁冰的脸。说实话，我现在也不是生气，就是不想再看到她了，一辈子也不想看到，感觉……唉，说不清，若是说以前对她一直是不满，是无法理解，现在是根本就不想再去理解，也不想再扯上关系，就想当彼此是陌生人。” “我理解。”厉海靠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当彼此是陌生人，对彼此都是解脱。” “是吧？”江瑜捏了捏厉海的耳朵，“就这样再也不要见面，再也不要有任何关系，我不认识什么梁冰，她也不认识什么江瑜。” “你还有我。”厉海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我一直都在，我们有新的未来，这一次我会陪你经历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你的记忆里都会有我的存在。” 曾经一度对彼此的相遇挫败过，斤斤计较过，为什么不早一些对他伸出手，为什么到高中才想要接近他，为什么不再积极一些，这样他就能一路陪着他，无论是痛苦还是幸福，他都在他的身旁。 后来，他们又彼此错过了八年时光，人人都喜欢的数字“八”对他们却像个没完没了的诅咒。 八岁江瑜失去了母亲；十八岁，他们放开了彼此的手；一分开，就分开了八年。 对江瑜来说，厉海挡住了他的路，而对厉海来说，江瑜又何曾不是那个突然挡住了他的家伙。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何必赌气一走了之，说不定当场揍你一顿反而什么事都没有了。”厉海埋在江瑜肩膀上，咕哝了一声。 江瑜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厉海亲亲他的耳朵，“我爱你。” 江瑜猛地瞪大眼，好半天，才微微红了眼眶，“嗯……我也爱你哦。”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21节 第六十七章 难得放松 第六十七章【难得放松】 当天晚上，江瑜“深刻”地感受了一下厉海的爱。真是有点承受不住。 床边亮着一盏小灯，昏黄的光朦胧地圈出小半圈暧昧，江瑜气喘吁吁趴在枕头上，脸朝下，整张脸埋在枕头里。 厉海压在他身上，屋里的空调温度好像开得有点过高了，二人都出了一身汗。 “重……”江瑜的声音闷在枕头里，抱怨。 厉海笑了，亲了亲他赤裸的肩膀，从他身上翻了下来。 扯过被子，看了看散落了一地的衣服，厉海说：“再来一次吧。” “不要！”江瑜猛地撑起身体，又哎呀一声摔了回去，扶住腰，“你够了啊！” 厉海借着一点光晕看着江瑜有点恼怒的侧脸，光线在他脸上勾勒了一圈毛茸茸的边，看上去格外温柔。 “我爱你。”厉海说。 江瑜愣了愣，警惕道：“这招已经不管用了。” 厉海哈哈笑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打开网络云盘，从里面翻出一张旧照片，八年前二人唯一的一张合照。 “嗯……我有变得帅一些吗？”厉海拿起手机，放在自己脸侧问江瑜。 江瑜伸手拿过来，看了看照片又看厉海，“还是以前好。” “为什么？” “那时候你多疼我啊，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含着啊……”厉海目光往下移了移。 江瑜踹他，“老实点！” 厉海双腿夹住江瑜的脚，肌肤磨蹭的感觉惬意非常，江瑜懒洋洋地窝在被子里，脚趾头在厉海小腿上蹭来蹭去，眼睛看着屏幕，“我那时候好像还胖点？” “恩，以前就瘦，现在就更瘦了。”厉海捏捏他的下巴，“都能扎人了。” “是吗？”江瑜蹭过来，拿下巴戳了戳厉海的肩窝，“疼吗？” “疼死了。”厉海毫无诚意地说。 江瑜顺势窝在厉海怀里，翻了个身，厉海从身后将他楼主，又不甘心地将江瑜的腿夹住，江瑜翻着照片，“还以为都删了呢。” “舍不得。”厉海叹气，“我真没用，换成别人指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江瑜笑，“谁说不是呢。” “怎么，你也这么想？”厉海眯起眼。 “没有。”江瑜抬头，亲了亲厉海的下颚。厉海光洁的下巴上已经长出一些胡渣来了，蹭在嘴上刺刺的，却让江瑜觉得舒服且极有一种特殊的亲昵感。 “幸好。”江瑜说，“否则我怎么办？” 厉海很满意这个答案，嘴角露出笑容，手指轻轻顺着江瑜小腹滑下去，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 “手！干嘛呢！” 厉海嘘嘘地哄他，笑意在耳边让人变得敏感又动容，有那么一瞬间，江瑜真想让时间就这么定格住。 大概人总是患得患失的原因，就在于没有自信下一秒能延续这种幸福吧。 江瑜被撩拨的难受，身子微微弓了起来，厉海贴近他的耳朵，“故意的？” “恩？”江瑜脑子有些发热，“什么？” “蹭的位置这么好。”厉海带着笑意，在身后轻轻顶了顶。 江瑜一咬牙，翻身压住厉海，“该小爷了！” “哦？”厉海看着他眼里被撩起的欲望，内心满满是成就感，就这么好整以暇地枕起双手，等着。 江瑜凑上去与他亲吻，唇舌缠绵，时而温柔时而霸道，时而又像在赌气一般令人可爱。 那双手也没闲着，从胸口一路延伸到小腹，再往下，厉海的呼吸粗重起来。 成年人不比那时年少，该有的顾忌被抛到脑后，热情却丝毫未曾减少半分。甚至比以前更盛。 夜深，爱意还在持续，江瑜的嗓子哑了，坐在厉海身上双眼失神。 厉海喘了口气，“不是你来吗？” 江瑜翻个白眼，“卑……卑鄙……” 厉海轻笑，翻身，继续。 第二日一早，江瑜还未醒，厉海起来洗漱又去一楼吃了个早饭，回来见江瑜还在睡，便把笔记本拿出来开始办公。 清早的日光有点清冷，天很阴，但屋里却很温暖。似乎去新西兰休假的时候也未曾这么悠闲惬意过，果然不管去哪里，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 处理了邮件，张择一的信息发了过来，“按你说的，故意将我们新制定的路线信息散播去了西海旅游公司，朱瑶瑶第二天出现在了咱们公司楼下。” “嗯哼，看到她和谁见面了吗？” “是财务部的人，我记得是前年进的公司。” “那就是他没错了。”厉海快速打字，“我让你散播的消息是我重新做的一份计划，当然是假的，跟之前那份很相似但改了几个细节，还有涉及和其他酒店合作的新利润分配计划。朱瑶瑶是个很谨慎的人，她会怀疑之前那份计划的真实性和完整性，自然会亲自来确认。” “发邮件，微信，打电话都可以，干嘛亲自来？”张择一不解，“这样很容易被发现啊？” “谁会发现？如果不是我让你注意，你会发现吗？反而如果是用微信和邮件，还容易留下把柄。” 张择一想了想，又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 “可她只是个广告部的经理助理……” “说明她不止想当一个经理助理。” 张择一恍然大悟，发了拜服的表情包给厉海，“我要跟老大报告这件事吗？” “先不急，这倒是个反将他们一军的好机会。”厉海想了想，“把我给你的资料传给老大，等他许可之后传给其他几个部门，让他们照这个计划去执行。” “等等，你说真的？”张择一瞪大眼，“你的酒店利润分配根本通不过财务部，这么高的价格不会有酒店和我们签约的！” “只要西海相信就行了，毕竟之前只有一家酒店被他们挖走了，如果他们有我们更多的资料，就不可能只有一家。等他们上当之后，我们再发真的合同。” “啊……”张择一明白了，“好主意，可也有风险啊。” “所以要让老大裁决。”厉海将这件事一推二五六，“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张择一听出他要把这件事的功劳让给自己，感慨，“你啊，怪不得人人都说你好人缘，人人都愿意和你合作，就冲你这态度……啧。兄弟我懂了，你放心休假！” 厉海合上电脑，揉了揉脖子，身后传来懒洋洋的鼻音。 “早。” 厉海回头，脸上带起自己都察觉的温柔笑意，“早，醒了？” “还没。”江瑜翻了个身，“困，累。” 厉海脱了睡袍，爬上床搂住他，被窝里冒出的暖意和江瑜身上特有的味道仿佛无形里伸出一只手，将厉海也拉入了困意中。 “那就一起睡。”厉海拍了拍他，将人扒拉进怀里抱着，“睡吧。” 江瑜咕哝了几句，在厉海胸口蹭了蹭，二人就这么相拥着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到中午才醒，江瑜睡得浑身骨头都要碎了一般，手指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两人起床，厉海又陪着江瑜洗漱一遍，吃午饭，然后泡温泉。 这次换了个药浴来泡，浑身蒸腾起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厉海叫了点心放在一个小桶里，配上鸡尾酒，让人舒服的不想离开。 傍晚江瑜去游泳，厉海处理文件，晚上一起吃自助餐，乘车去市里看了一部科幻片，在超市里买了些零食和饼干还有啤酒，回房间看电视喝啤酒，吃零食。 江瑜肚子吃得圆鼓鼓的，感觉白天睡太久，晚上有点失眠。厉海就打开电脑两人一起看以前的照片，厉海挺喜欢拿手机拍照的，什么照片都有，狗、猫、学校的操场、图书馆旁边的树、雕像、走廊…… 两人回忆从前，回忆到一半又要起争执，争执到一半不是江瑜去吻厉海，就是厉海去吻江瑜。彼此的嘴唇上像是撒了糖，怎么舔那甜味也不会消失。 厉海忍不住，又压住江瑜狠狠做了一次，还把人抱进浴室压在墙上做了一回。江瑜被折腾的精疲力尽，却紧紧抓住厉海不让对方离开自己。 那仿佛要让人陷入无边疯魔地步的爱欲，将二人印刻在彼此骨子里，血液里，再也抹不去。 困意终于袭来，江瑜模模糊糊地问：“你说，江明兴为什么说我像梁沐？我哪里像了？” “大概是你一直跟着自己的心走吧。”厉海拍拍他，给他压好被角，“当年梁沐不也是吗？只是单纯地选择了一个她爱的，爱她的人而已。” “那他们结婚之后为什么又要离开呢？”江瑜不解，“如果没有离开，也许梁沐就不会因为身体变差而早早去世。” “那都是他们的选择，谁也不会知道选择的结果会是什么。”厉海说，“可能是因为离开才有更多的机会，也可能是因为梁家嫌弃这个姑爷穷困潦倒。” 江瑜睁开眼睛，“这个倒是有可能。” 厉海乐了，“好了，睡吧。” 江瑜皱眉，“怎么觉得这两天听得最多的就是吃，睡，吃，睡。” “不然呢？”厉海揉开他皱起的眉头，“只有这样才能把你养胖。” “噫……”江瑜咧嘴，片刻又笑了出来，“晚安。” 厉海亲了亲他的眼睛，“晚安。” 一连三天，江瑜过了三天逍遥快活的日子，仿佛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轻松过，疯的连姓甚名谁都快忘了。 第四天，江明兴的电话打了过来，江瑜不得不面对现实，准备去跟梁冰聊聊钱的问题了。 “首先这份保险应该有双份，可以拿身份证和户口本去问问保险公司。”厉海道，“拿到证据我们再去找她。” “恩。”江瑜等车时迟疑道，“梁沐的事，该告诉左迟吗？” “你可以先问问左叔叔。”厉海道，“毕竟这也是他们父女间的事情。” “……恩。”江瑜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六十八章 断绝关系 第六十八章【断绝关系】 “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厉海站在街对面，看了看小区的大门又看了看江瑜，眼里不掩担忧，“你爸说这两天你那两个舅舅也在，也许他们会一起对付你。” “有这份证据就行了，起码她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说我胡编乱造。”江瑜挥了挥手里从保险公司处拿来的当初梁沐签约的合同复印件以及确认梁冰已经取走钱的银行转账明细复印表，这些东西只要拿出户口本、身份证原件就能进行核实，并且江瑜还有当初左迟问自己要身份证复印件的消息记录。 保险公司也担心这笔钱去处不明，到时候如果江瑜要跟他们算账他们也难办。 “本来应该本人签名的步骤被他们省略了，怪谁去？如果梁冰铁了心不认账，保险公司就得陪你另外一部分钱。”厉海笃定地说，“就算他们想赖，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把钱吐出来，别以为只有梁冰有主意。” “这种东西想想也能清楚。”江瑜扯了扯嘴角，“谁也不愿意自己惹麻烦，既然省略了本人签字按手印的步骤，肯定是保险公司上层首肯的，否则办事员哪里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想也知道肯定是梁冰动了什么手脚，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件事最后还是传到了江明兴耳朵里。否则说不准就真的这么被瞒过去了。 厉海捏了捏江瑜的手，也不管周围路过的人怎么看，轻声道：“不要往心里去，你今天是平心静气来跟她讲理的，咱们证据也有，除非她装死打定了不认账的主意，否则都还有得谈。再说了，她也不差那儿点钱。” 梁沐当年保的险种金额并不算多高，对于梁冰可能也就是她手指上一颗戒指的事情，可对于江瑜的意义就不同了，那能算笔巨款。 “是啊。”江瑜耸肩，“有得是钱还多一分都想贪呢，我这个没钱的反而无所谓。这世界可真够滑稽的。” 梁冰一早就收到了江瑜要来的消息，此时客厅里两个舅舅严正以待，梁冰坐在阳台边喝茶看报纸，左迟因为学业离家之后这个家仿佛一下空了不少，就算屋里待着几个大活人，却还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气氛，仿佛让它就那么空着还像样子一些。 江瑜进了门，负责左家吃喝拉撒的阿姨擦着手从厨房跑了出来，“小瑜回来啦，午饭晚饭就在家里吃吧？我去买你喜欢的……” “不用了。”江瑜笑了笑，“我就跟梁冰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别啊。”阿姨满头白发，身子骨看起来却很硬朗，皱着眉担忧道，“都好几年没回来了，怎么也不多待一会儿？就算不吃晚饭，午饭总可以吃的吧？” “谢谢阿姨，真不用，我还有朋友在外面等我。”江瑜换了客人用的拖鞋，朝客厅里看了眼，“他们怎么也在？” “不知道……”阿姨叹气，“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来得特别勤快……” 阿姨压低了声音，悄悄道：“不知道成天在跟左夫人说些什么，左先生也很久不回来了。” “左叔不回家吗？”这倒是让江瑜有点意外，看了阿姨一点，“为什么？那他住哪儿？” “听司机说是酒店，要么就是办公室楼上的休息室，总之很少回来。”阿姨劝道，“你妈妈年纪也大了，你多回来看看，让她身边也有个人陪陪。这大的小的都不回来，生个病都没人关心，这怎么能像个家啊。” 江瑜心说：这难道不是她自己选的吗？ 不过想归想，他倒是没说出来。这阿姨在左家做了多年的工，对左家人的习惯喜好都很清楚，免不了的也会知道一些这个家里的隐私之事。 但大概是老人家心软，总觉得不管多大的事，一家人最后总会言归于好的，所以能劝她就会多劝几句，江瑜也不跟她较真。 江瑜拍拍老阿姨的肩，一路往里走去，客厅里二舅和三舅招呼他，“进了门在玄关叽叽咕咕说什么呢？都不先来跟舅舅们打个招呼？” 如果是以前，江瑜可能已经炸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骨子里那一口气始终还在，却学会了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进行表达。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慢条斯理道：“二舅好，三舅好。” 江瑜这般态度，倒是让准备好了要训他一顿的二舅和三舅说不出话来了。 这两人一早就合计好了，江瑜肯定是来要钱的，所以不管他进门做了什么二人就挑他的刺，江瑜是个不耐撩的，那脾气几下就能炸了，倒时候两边一冲突起来他们也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在趁其不备将人赶出屋外去。 如此一来又多拖延了一阵时间。这办法是三舅想的，二舅一时半会儿没其他的招，只好用了他的损招。结果江瑜不按常理出牌，多年不见的侄儿一进门就被呵斥，反显得他们上不了台面了。 二舅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啊，来了就坐吧。找你妈有事？” 江瑜往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梁冰似乎没打算起身，于是他主动道：“嗯，我有话跟她谈，我过去找她。” 第一套拦截没成功，第二套拦截又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无视了，二舅的面子有些挂不住，站起身道：“你妈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有什么话，你先跟我们说说。” “是吗？”江瑜终于舍得多看他们两眼，“多拿了一半的钱还会心情不好？” 没想到江瑜接下来就打了直球，二舅一时没能接上话，三舅看不下去了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的性格向来咋咋呼呼，开口就说：“你小子几年不回一趟家，你妈最近身体不好你也不过问过问，怎么着现在有事就想起来找人了？之前给你介绍的工作你也不回复，你说你这人，怎么从小到大都这么不懂事呢？” 江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愣了片刻，“三舅，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三舅皱眉，“怎么想？难道我还说错了？做儿子的不为妈着想还是应该的了？等你以后有儿子了你就知道了，全家人为了你的工作想办法，你倒好，两耳不闻窗外事，现在怎么样？有稳定的工作了吗？一个月多少钱啊？养得活你自己吗？” 二舅拉了三舅一把，“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孩子几年没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说点别的？” 二舅对着江瑜笑了笑，“你三舅说话向来不好听，但好歹算个大实话，你别往心里去。来吧，坐这儿跟舅舅聊聊天？我们好多年没好好说过话了吧？” 江瑜算看出来，这二人今天就是来当门神了。 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呢？这笔钱跟梁冰有关系，被梁冰吞了就算了，跟这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说之前江瑜对这笔钱也就是个“维护自己权益”的想法，这会儿他心态已经彻底改变了。就算钱全给梁冰，他也懒得计较，但这两人不行，或者说除梁冰以外的其他人都不行。怎么什么人都蹬鼻子上脸，一副他们都该，就自己不该的模样？ 真是逗人看笑话呢。 江瑜无声地挑挑眉，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了。 二舅松了口气，搓了搓手笑说：“这些年过得好吗？” 江瑜翘起二郎腿，“还行，年轻人嘛吃点苦是好事，吃点苦在社会上多滚几圈，就算累、脏起码也能看清自己的斤两，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免得人生走过大半还不知道自知之明四个字怎么写，成天在外面丢人现眼，白活这么一遭。” 三舅一下跳了起来，“你小子骂谁？” 江瑜笑笑，“不是聊天吗？三舅这是在说什么？” 二舅耐着性子说：“看来这些年你确实学到不少东西，这是好事。不过好像你这脾气这么多年也没改改，这样过日子可不行，以后得罪了老板，恐怕连饭碗都不保了。” “该做什么，该说什么我还能分清，二舅多虑了。”江瑜耸肩，“就算有一天有人真的触及了我的底线，我该说什么还是得说什么，不管怎么样，我是去工作的，不是去给人当狗的，对吧？” 二舅眯眼，“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眼光要放长远，眼下一时忍让说不准以后就有得是大好前途，那时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是更好吗？” “日子是过眼下的，不是过以后的。”江瑜摇头，“我若总是想着以后，那我岂不是辜负了当下的大好光阴？我总不能把每一天都过成是以后，‘以后’也没办法为我的现在负责啊，再说了，如果想要的那个‘以后’没来怎么办？我要跟谁去要回失去的时间？” 三舅听得一脸懵逼，不时看看自家二哥，见他脸色不太好，只知道江瑜肯定是铁了心要拿回那笔钱了，他顿时急道：“什么现在以后的，管它什么现在以后？我就问你一句话江瑜，你还当不当梁冰是你亲妈了？” 二舅叹了口气，扶住额头。三舅这句话一出口，几乎就断了所有的后路，之后就算想找个商量的余地怕是都不可能了。 三舅自然也知道，现在硬要跟江瑜讨论什么亲情都是瞎扯淡。但中国人老一辈的传统思想始终都在，无论梁冰做了什么，她都是江瑜的生母，有血缘亲情，这个没办法改变。既然如此，江瑜就得做出牺牲和退让，这是孝道，若是江瑜反抗，那就是不孝，是大不敬，是连做人基本的道德都没有的畜生。 江瑜点点头，“这个问题问得很像三舅你的风格啊。” 三舅不理他的冷嘲热讽，“你就说当，还是没当，如果你没当梁冰是你的妈，没当我们是一家人，那我就什么都不说了，你要做什么你就去做吧。但有一点你要想清楚了，今天你踏出这个门以后，我们梁家也好，左家也好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不管你遭逢大难，日子过不下去，急需用钱或者其他任何需要家里人帮忙的事发生，都跟我们无关。” 二舅抬头看向江瑜，虽然三舅这话说得过于决绝，而且根本是在自打脸，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看看江瑜的反应。 毕竟左家能给江瑜的，说不定比梁家能给的还要多，不是谁都能轻易放弃的。如果江瑜是个成熟的成年人，是个有长远眼光的人，他就不会轻易给自己断了这条后路。 只要江瑜犹豫，那么或许，他们还可以再商量。 江瑜唔了一声，站起身，“三舅，你自己说得话可要算数啊。” 三舅一愣。 江瑜又看二舅，“三舅的话能代表整个梁家的意思吗？也能代表梁冰的意思吗？” 二舅迟疑，“这……” 三舅大手一挥，“事关孝道，事关血缘亲情，这种事谁说不都一样？” 江瑜点头，“那我就当你说的能代表梁家吧，不过你刚刚把左叔也算上了，左叔答应了吗？” 这下三舅迟疑了，“他和你妈是夫妻，夫妻就该站在一条线上。” “哦……那我就当左叔也答应了。”江瑜点点头，大步朝阳台走去，“既然这样，咱们今天就把这些烦人的事一次结清吧。” 二舅和三舅皆是一怔，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江瑜居然连丝毫的迟疑都没有，果断干脆地做出了选择，甚至看他那表情似乎早就在期待这一天了一样。 江瑜走了几步，又停下了，二舅心里一喜，正想着：果然还是年轻人，太冲动了，现在有点后悔了吧？ 他想找个台阶给江瑜下，“小瑜啊……” 江瑜回头，一脸迫不及待的模样说：“其实我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从这个屋里跑出去呢，要知道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不过可惜……我得先做完我必须要做的事，二舅、三舅，你们不用担心，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彼此都再也不用烦恼了。” 不用烦恼才怪！这才是最大的烦恼！ 客厅里两个男人同时在心中想到。 第六十九章 借钱 第六十九章【借钱】 “看来他们没能说服你。”梁冰放下手中的报纸，抬头看向江瑜，“喝咖啡吗？” “不用了，谢谢。”江瑜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经过一轮前战，他一点不耐烦都没有，不如说他心情正好。 梁冰看他，“你变化很大。” “是吗？”江瑜摸摸脸，“变得更帅了？” 以前的江瑜从来不会跟梁冰开玩笑，只要能不说话他就一个字也不会回答。梁冰有些诧异，“看来是我们小看你了，就算工作再怎么不如意，你也有本事让自己活得很好。” “不如意？”江瑜摇头，“我可是一直过得很充实也很幸福。” “幸福？”梁冰坐直了身体，“我很好奇，租住在旧房子里，没车没存款，对着一间可能随时会关门大吉的店，哦……你们叫它公司来着，这能叫幸福？还是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对幸福的定义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江瑜想起厉海之前的话，没来由地笑出了声，“我有个朋友告诉我，有些思想无关年龄，也无关阅历。之前我只是觉得这话有道理，现在我倒是深有体会了。” 若是以前，他急于表明自己，急于和所有人拉开关系，急于长大证明自己可以过得比任何人都好，梁冰这话一出口，估计他就能爆炸。凭什么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拼了命地想跟他们不一样，却要被如此贬低和嘲讽呢？ 凭什么一个人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却要被冷嘲热讽，却要被说“不识相”“不识好歹”“年少无知”呢？ 这跟年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一定要跟二舅和三舅一样，想尽办法攀关系，占便宜，讨别人的欢心才是唯一的正路吗？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凭什么自己走得路和他们不一样，就要被看轻呢？ 莫欺少年穷这句话对梁家似乎半点用处也没有，不如说在他们眼里，少年穷就要有自知之明，给了橄榄枝你就该接着，不接就是蠢笨，这才是他们的道理。 至于那位少年怎么想，他想怎么去做，他是否怀有一个看上去过于天真却令人感动的梦想——那一点都不重要。 而如今的江瑜已经半点也不着急了，他深深地明白了日子要过成什么样子，不需要外人的认同和认可，幸福并不是别人说了算的，也不是过成别人眼中的样子就是幸福。 幸福…… 江瑜想到外面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光是想象他笔直的身影，仿佛就已经闻到了幸福的味道。 心中有了安定的方向，似乎就一点也不想活给别人看了。 梁冰对江瑜的气定神闲有些恼火，之前在阳台上悠哉的样子消失殆尽，江瑜不急，她反而心里没底起来。 “说正事吧，你既然知道了保险的事，就说明你也知道了梁沐的事？” 江瑜挑眉，“我宁愿不知道。” 梁冰看了他一眼，“江明兴怎么知道保险的事的？” “纸包不住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江瑜耸肩，“他别的没有，狐朋狗友却有一大堆，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好像也不太难？” 梁冰冷哼了一声，对江明兴的这个形容让她难得的和江瑜意见一致。 “他想要这笔钱吧。”梁冰说，“按你的性子，恐怕不会对这笔意外之财有兴趣。” “是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是去世姨妈的一番心意，总不能不领情。”江瑜伸手，“钱呢？” 梁冰脸色沉了沉，“这些年我供你上学供你吃喝，给你的钱还少了？” “这个和那个不一样。”江瑜半点没有羞愧的意思，神色坦然重复，“钱呢？” 梁冰咬了咬牙，片刻后还是决定说实话。 江瑜目前的样子让她有点跟不上节奏，之前想好的说辞全都没用了。 “这笔钱我会给你的，现在就当你暂时借给我……”梁冰声音小了点，艰难道，“你要是不相信，我给你写张欠条。” 梁冰说罢就要去叫老阿姨找张笔纸来，江瑜收回手看着她的脸色——二舅和三舅有一点倒是没说错，梁冰看上去似乎真的身体不太好，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蜡黄。原来没决定，也不知道今天梁冰是无心还是根本没精神去打理，她难得的没化妆，素颜看起来憔悴不少，曾经记忆中盛气凌人的模样也消失了，颧骨和眉眼上长了细细密密的斑点，两鬓也有银丝出现了。 无论曾经如何，这个女人也已经走了大半辈子，眼看着就一点点老去了。 江瑜看着她示弱的样子，心情有点奇怪，他这算是胜利了吗？曾经为了活下去，为了在成人之前不至于被饿死，他不得不依靠这个女人，哪怕自己再不愿意，对方的安排自己也得照做。可如今仿佛两个人的位置颠倒了，记忆中梁冰何时向自己低过头？ “你还需要向我借钱？”江瑜终于有了点好奇心了，“怎么？左叔的生意出问题了？” “不算是出问题，只是资金暂时有点跟不上。”梁冰喝了口咖啡，看得出她的神情稍微有些紧张。 这笔钱无论怎么说有一半都是江瑜的，只要江瑜铁了心要拿回去，她没有半点办法。这时候无论江瑜问什么，只要她能回答……或者说只要能让江瑜暂时松口对她就有好处，为此，她会耐下心思和江瑜聊聊。 “我听说左叔最近不回家？”江瑜往椅子后靠了靠，翘起二郎腿，“左迟知道吗？” 梁冰端着杯子，目光落在水面上，似乎突然就发起了呆，片刻后她才慢慢道：“左迟不知道，左迟她……前一阵子知道了我不是她的母亲。” 江瑜一愣，“她怎么知道的？谁告诉她了？之后呢？这件事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我让她帮我要你的身份证的事，大概是让她觉得奇怪了吧，我当时说要帮你办个东西所以需要你的证件。”梁冰低头，轻轻晃着杯子，“她从小就聪明，做事又很谨慎，心思细腻像她爸爸，她私底下让人调查了我……知道了保险人的名字。” “然后呢？”江瑜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梁沐……这个人的名字自从她懂事后，我们没有人会在她面前提起。她从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姐妹，梁沐这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怀疑，追查之后发现了梁沐这个人的存在，继而知道了最初嫁给你左叔的那个人……不是我。” 有些事其实并不难猜，兄妹俩的年纪，梁冰离婚，重新嫁人，左叔对梁冰不热不冷，相敬如宾的态度，这么多年，没有左迟更了解自己的父母在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模样。 一切都找到了最好的解释，只是一瞬间，左迟就想明白了。 “她去质问了她爸爸，我不知道他们父女谈了些什么，一个月后她就出国了，说是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梁冰犹豫了一下，才看向江瑜，“她只对我说过一句话，今生都没脸再见你。” 江瑜皱眉，“就这样？你们确定她的人身安全吗？确定她没事吗？她怎么能承受得住这个结果？” “我不知道……”梁冰摇头，“不过看样子是没事，她爸爸有定期给她打电话。那之后老左就不太回家了，一开始是几天回来一次，后来是一星期回来一次，再后来半个月，一个月……” 梁冰自己也觉得神奇，一路走来，她心底里的许多话没办法告诉丈夫，没办法告诉女儿，她身在这个家却像是从来孤身一人。而如今，对着向来关系疏离的江瑜，这些话却轻轻松松地说出了口。 是因为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吗？还是因为，他们才是有最亲近的血缘关系的人呢？ “都告诉你也无所谓。”梁冰看了眼外面客厅，“你二舅和三舅很早之前借过一笔钱，记得吗？外婆那天也来了。” 江瑜：“……记得。”记得外婆，至于有没有借钱，谁还记得这种事？ “他们的生意一直不见好转，钱欠着不还，找理由拖，你左叔让我去催，我怎么催？”梁冰冷笑，“我是家里的长女没错，但前提是我是个女人，那两个才是给梁家传宗接代的人。他们结婚的时候我要帮忙付彩礼钱，他们搬家我要给一部分房款，他们做生意我要帮忙投资，现在他们生意失败，日子过不下去了，卖了房子卖了车，我还得给他们善后。” 江瑜从来不知道梁家的事情，这些事向来也跟他没关系。此刻他听着，也像是听别人家的事，他转头顺着梁冰的目光，也看了在客厅里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的两个大男人，一时竟也觉得滑稽。 “老左的钱还没还上，我不能再开口向他借所以私自挪用了一部分公司的钱……”梁冰手指绞在一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本意是让他们把欠合作方的钱先补上，之后再用银行贷款补上我这边，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我做了什么，可他们却没听我的！” “会听才奇怪。”江瑜乐了，“连我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这个做姐姐的还不知道？” “……之后老左发现了问题，我只得说了实话。” “所以他不回来了？” “这件事加上左迟知道了梁沐的事，那之后才不再回来了。”梁冰说着，抬头看了江瑜一眼，“钱先借给我行不行？我得把老左那边先补上，我不能害了老左。” 江瑜想了半天，觉得这些话听着都很有道理，似乎自己不借也未免太不近人情。可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搔了搔头，一根食指撑着太阳穴，微微侧着脸看着桌子对面的女人，“你至始至终向着的人都是左叔。” 梁冰一愣。 “你不能害了他。”江瑜慢慢品味着这句话，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你自己选择的路，难道不应该你自己承担吗？你决定挪用那笔钱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你不能害了他？可你在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你就已经陷他于危难之中了，现在你又让我无条件退让，因为你不想害了他。那我呢？我就应该在你没有选择的时候，站出来给你当唯一的选择吗？” 梁冰张了张口，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来。 江瑜说：“我在没得选择的时候，你又什么时候站出来当过我唯一的选择吗？” 梁冰低头，又抬头，又低头，反复几次之后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老左的流动资金不够，我……继续这样下去或许我和他就完了。”梁冰双手压在了桌子上，身子微微朝江瑜的方向倾斜，“我不能失去他！” 江瑜：“……” 啊……结果自己到底一个人在说什么鬼，对方根本没在听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江瑜站起身，拍了怕裤子，“打个欠条吧，什么时候能还？” “一、一年。”梁冰一怔，随即喜出望外，“你答应了？” “就一年。”江瑜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按银行利息算，少一分多一分都不行。” “好。”梁冰亲自跑出去找来了纸笔，写好欠条，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还加盖了手印。 “如果你还不上，让他们还。”江瑜指了指走过来看情况的二舅和三舅，“你们两，也都签上。” 三舅一愣，顿时想拒绝，“这怎么能……” 二舅一把拉住他，“好，就这么办。” 拿好欠条，江瑜走到玄关换鞋。 梁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突然说：“要不留下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还有人在等我。”江瑜想起什么，转头说，“二舅和三舅说，今天我走出这个门，就和你们梁家再也没关系了。” 三舅赶忙道：“我是说如果你难为你妈！” “别，我不想难为谁，我也懒得跟谁掰扯。这笔钱我今天要是不借，估计你们会死缠着闹到底，你们丢人是无所谓，可我不想丢人。”江瑜笑了笑，“你们说的话还是算数吧，毕竟以后我们就是债务关系了，我可不想被你们以血缘亲情为借口拖着钱不还，先说清楚，时间到了不还钱我就把你们全部告上法院。” 三舅脸色极其难看，二舅叹了口气，“小瑜，之前你三舅也只是一时气话。” “我没当气话听，大家都是成年人，说出口的话就要负责。”江瑜推开门走了出去，“就这样吧，以后各走各的阳关道，再见。” 二舅还想挽回，往前跑了几步，“小瑜！不如让你的朋友一起进来吧，咱们一起吃个饭，别这样……” “他没兴趣。”江瑜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说，“之前没说清楚，那是我男朋友。” “男……？” “男朋友？！” 二舅和三舅几乎异口同声，梁冰脸色也顿时难看异常。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江瑜勾了勾嘴角，关上了门，从此关上了和梁家所有的关系——当然，除了钱。 第七十章 日子慢慢过 第七十章【日子慢慢过】 厉海对江瑜做出的选择很惊讶，他以为按江瑜的脾气这笔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借出去的，相反，或许江瑜还会做足了看对方笑话的准备。 然而江瑜说出所有经过的时候神态都很平静，好像这不过是日常生活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不用为此多去费心计较。 厉海牵住江瑜的手，犹豫地问：“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啊。”江瑜眨巴眼，“我都想好了，现在跟着余叔多积攒一些经验，多了解一些健身器材和运动相关的事情，等一年后这笔钱拿回来，我就自己做生意去。” “做体育用品的生意？”厉海不是特别看好，“想法是好，但要先考虑市场环境……” “这些事慢慢去了解吧，我也还没有想好具体怎么做。”江瑜笑着说，“但是我想试试做出不同的风格来，现在不都流行创新发展吗？” “好。”厉海欣赏地看着江瑜，伸手将落到他头顶的树叶抹去，动作极其温柔仿佛面对的是一件世间罕有的珍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要客气随时来问我。” “那先谢谢啦。”江瑜捏了捏厉海的手指头，眼里的笑意像蜜糖一般慢慢化开，曾经的戾气、冷漠、孤傲和无论如何不能放下的倔脾气，现在想想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去面对。 不如说，学着去和不完美的自己相处，学着去接受所有的不公平然后积极地面对它，反而另自己觉得身心愉悦，也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让人仿佛在经历了很长一段旅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休息的绿洲。 而让自己变成这样的人，正是面前的厉海。 他教会了自己许多东西，友情，爱情，亲情，长辈没能教给自己的，他都教给了自己。学着去谅解，体谅，包容；学着在争吵中成长，看清自己的错误，看清楚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江瑜感慨非常，忍不住凑近过去，侧过头快速地亲了一下厉海的脸颊。 他们走在附近的小公园里，上午人不多，江瑜的动作非常快，远看像是他转身跟厉海说了什么悄悄话一般。没人注意他们，就算注意了，也不过一晃眼就过去了。 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没有谁有太多兴趣去关注和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江瑜对着呆住的厉海，做了个鬼脸，厉海摸了摸脸，“你……” 江瑜摸出手机，攀住厉海的肩膀跟他照了张合照。 照片里江瑜笑得格外灿烂，厉海一手还捂着脸，表情有些懵。 “哈哈哈哈哈……”江瑜笑得打跌，“你这表情绝了。” 厉海也觉得好笑，“传给我，我要当新的头像用。” 说着他又看了江瑜一眼，“以前我总是偷偷藏着你的照片，现在不用藏了？” “不用。”江瑜勾了勾嘴角，主动把自己的扣扣和微信头像都换成了二人的合照。 厉海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忍不住也搂过人飞快地亲了一口。 “妈妈，大哥哥亲大哥哥了。”小孩子脆生生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嘘！”牵着孩子的年轻母亲脸通红，快速地扫了一眼二人，“因为他们是好朋友。” 年轻母亲匆匆从厉海和江瑜的身边经过，孩子还在问，“那我也可以亲亲蜜桃组的小涛吗？他人可好了，上回还分了我牛奶饼干……” 孩子的声音逐渐远去，厉海和江瑜对视一眼，随即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种感觉真好，江瑜想：诚实地面对自己，勇敢地去爱和被爱，好像未来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新的希望，这种感觉真好。 回了酒店，江瑜给江明兴打了个电话通知了这件事，并明确表示了自己和梁家从此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江明兴还要再提让梁冰给自己安排工作，或者提钱的事情，那么以后他也不会再见江明兴。 江明兴沉默许久，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不过他果然之后不再提梁冰的事情，倒是问起了厉海家人如何，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他父母知道江瑜和厉海的关系了吗等等问题。 “应该没提过。”江瑜想了想，“他父母离婚了，他之后一直是一个人住，跟父母的联系不多。”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江明兴啧了一声，“不管他父母是不是离婚了，儿子都只有这一个，你最好是问清楚，如果他没打算跟家里人说，我看你们这事还悬！” 江瑜现在对江明兴的感觉还挺复杂，作为父亲，他居然最先接受儿子的性向问题。哪怕是从来不过问江瑜大小事务的梁冰，在听到江瑜那句“男朋友”的时候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可江明兴却似乎完全不在意。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22节 “我在意有用吗？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不会搭理我，那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听到江瑜的问题，江明兴切了一声，“从小你就独立，自己的事一向自己做主，我哪一次拦住你了？我这人可能是没啥大本事，可这么多年混过来，看人还是准的。那小子……给我感觉还行，起码对你是认真的，这个我看得出来。” 江瑜有些意外，“你就没想让我娶妻生子？” “得了吧，娶妻生子又不是套路。”江明兴在这一点上倒是比梁冰都看得透彻，“一个人对你好还是不好，跟他的性别一点关系都没有。与其时间到了，找个老婆结婚生子，指不定以后她还跟人跑了，连孩子也不要，倒不如像你这样玩着玩着日子也就过去了，就算最后没能白头偕老，谁也没拖累谁。” 江瑜决定收回之前的想法——江明兴不是看得太透彻了，完全已经是太偏激了。 不过不管江明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有道理没道理，那也跟江瑜没什么关系。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是过给和自己一样，想和彼此一直走下去的人看的。 要商量，要吵架，要为日常琐碎絮絮叨叨，那也得对着能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才行，才有意义。 挂了电话，厉海无声无息地从身后搂了过来。 江瑜吓了一跳，手机差点砸地上。 “太瘦了。”厉海不满地咕哝，转头咬住江瑜的耳朵。 江瑜抽了口气，耳垂是他的敏感带，这一下直让他的双腿发软，他身体往后一倒，完全依靠在了厉海怀里。 “要做吗？”他微微仰头看着厉海的脸。 冒出来的胡渣，比年少时候更深却也更有魅力的轮廓，浑身散发的好闻味道，隐隐约约似乎还带着一股特有的男性气息，江瑜内心一瞬间就被激起了情欲。 厉海笑着抱起他，“做。” 又待了三天，两人才不情不愿地回了家。 面对工作，存款，未来，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压力，却又充满了动力和活力。 厉海似乎慢慢又变了回来，缠人的功夫不输曾经，连欲望和精力也好得不像话。 “我很怀疑，我们真的同年吗？”江瑜气喘吁吁，回家第一天晚上就被厉海压进了被褥之间，他声音闷在枕头里说，“你的技术也太好了吧？” “喜欢？”厉海直起腰，狠狠顶了一下，“还是更喜欢这个？” “你够了！”江瑜面红耳赤，想挣扎起身却被牢牢压制住，半点都动弹不得，“不要了……啊！” “汪——！” “汪汪……” 两只被从寄养店领回家的狗，还没能跟主人表达重逢的喜悦，就被毫不留情关在了门外。 门内春意盎然，门外怨气飞满天。 “汪、汪汪——！” “汪呜……” 第二天上班，江瑜蹲在货架前头一边排货一边不时看看手机。 余叔说：“你看了一上午了，到底在做什么？” “……我在想我该不该给我妹妹打个电话。” “这有什么好想的？”余叔不解，“对了，你请假这几天碰巧了徐逸严来过一回。” “啊？”江瑜一愣，“他来怎么没事先跟我说一声？” “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又不找你。”余叔顶着个花帕子，哼唧两声，“好像是跟我儿子吵架了，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来我这儿找人的。” “啊……年轻人啊……”江瑜有些感慨地说。 “……您贵庚？”余叔翻个白眼，“我才想说我搞不懂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就好好谈，有什么说不通的就慢慢说，一吵架就冷战，关手机，丢手机卡，拔网线……哎哟喂，丢人现眼。” 江瑜想了想，倒是跟当初自己跟厉海的情景挺像的，反正就是一方铁了心不让另一方找到呗。 “是你儿子这么干，还是徐逸严？”江瑜觉得徐逸严情商挺高的，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我猜是你儿子。” 余叔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我也不知道那死小子跑哪儿去了，那孩子也倔，不等消气估计不会回来。” “等他消气黄花菜都凉了。”江瑜一张过来人的嘴脸，啧啧有声，“到时候有他后悔的。” “说起别人一套一套的，你自己当年呢？”门口传来懒洋洋的声音，音调里带着一丝笑意，这熟悉的感觉…… 江瑜一抬头，果然是徐逸严。 “你还没回去啊？”余叔有点惊讶，“怎么脸色不太好看？身体不舒服？” 余叔跑过去，拉过徐逸严左看右看，“一直在找人？” 徐逸严苦笑了一下，“那不然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像江瑜说的，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你理他干什么！”余叔气不过，“说要追人的是他，说爱得死去活来的是他，现在有点事就跑，也不管别人是什么心情的也是他！不给他点苦头尝尝，他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江瑜好笑，“马王爷几只眼啊？” 余叔瞪他，“三只！” 徐逸严笑出声，“行了老爷子你比我还生气，别动气，动气伤身。” 徐逸严拍拍余叔，扶着他坐下，又主动给他倒了杯水，“我年纪比他大，总不能跟他一般见识。等找到他人，我会好好跟他谈谈。” 余叔眨巴一下眼，又有点忐忑，“看你这意思……你，你不是要跟他分手吧？” “本来就没答应跟他交往，谈什么分手。”徐逸严笑起来，目光又转到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江瑜身上，“听够了没？我还有事想问你呢。” “什么？”江瑜好奇，“我还能帮上忙呢？” “不是这件事。”徐逸严摆摆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之前厉海给我发邮件，我没想好怎么说就暂时没回他，后来又跟……余家小子出了点状况，还一直没顾上厉海这头。” “他给你发邮件？发的什么？”江瑜好奇，“让名启全校师生包个旅游团吗？” 徐逸严无语，“他想问我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过的什么日子，吃过什么苦头。” 江瑜一愣。 第七十一章 珍惜 第七十一章【珍惜】 “你怎么说？”徐逸严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江瑜。 江瑜搔了搔脑袋，“什么我怎么说？你想听我说什么？” “你觉得我该怎么回答他？”徐逸严摸下巴，“是把你说得可怜一点，让他多疼爱你一些，还是说得轻描淡写一点，让他不要去在意？” “就不能什么都不说吗？”江瑜翻个白眼，“或者也可以把我说得好一点。” “好一点？” “呃，工作顺利，一帆风顺，没吃什么苦头反而很幸运之类的。” 徐逸严挑眉，“你骗骗自己还行，骗别人你觉得别人都瞎吗？” 徐逸严伸手捏了捏江瑜挽起袖子的胳膊，“瘦得跟竹筷一样，也就这点小肌肉还能撑撑场面，脸色也不好看，明显营养跟不上，还有这黑眼圈。我听余叔说你回家潇洒了几天，怎么这黑眼圈一点都没淡？” 江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表情有些呆，“很明显吗？” “你觉得呢？”徐逸严反问，“总之我是没看出你顺利在哪儿。” 江瑜抿了抿嘴唇，想起厉海总说自己太瘦了，要养胖一些什么的，他一直当甜言蜜语听着，而且也乐意听厉海这么说。再回忆回去这几天厉海总拉着自己睡觉，不睡觉就做，做完就压着自己睡觉…… 难道其实是他故意的？故意想让自己好好放松，好好休息？ 这么一想，专程选城郊可以泡温泉的酒店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江瑜心里一阵感动，又怕自己会错了意，可又止不住地如此期盼起来。他站起身，来回走了两圈，说：“你别跟他说了，我来跟他说。” 徐逸严哦了一声，“随便吧，你们和好了？” “恩。”江瑜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这叫什么麻烦？”徐逸严挺欣慰，拍拍他的肩膀，“你们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了还能在一起，那就好好珍惜，知道吗？” “恩。”江瑜反应过来，“那你和那余……余什么？” “余城。”余叔在旁边翻个白眼，“你连我儿子叫什么你都不知道？” “……我给你打工，我干嘛要知道你儿子叫什么。”江瑜撇撇嘴，不等余叔呵斥立刻转移话题，“你跟余城到底怎么回事？” “一点小事……”徐逸严难得有些心虚，他先是下意识看了余叔一眼，又别开目光。余叔反应过来，咳嗽两声起身往楼上走去。 “突然想起还有两笔货单要跟客人对一下……” 等余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江瑜抱起手臂似笑非笑地看他，“说吧，你一定又是让人家误会了是不是？” 徐逸严身边的人从来就没断过，当然他也从没承认过谁是他的男朋友，他似乎从来就不想安定下来，姿态悠闲地游荡在不同的人之间，却又每次都能与对方好聚好散。 不得不说，他的手腕是挺有两下的，竟然能让所有人对他都毫无怨言。 江瑜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他的处事风格。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徐逸严从不会挽留要离开的人，可这次他居然找来了，说明这个余城在他心中跟其他人还是不同的。 徐逸严叹气，没了长辈在面前他渐渐露出本性，表情神态都随意了不少。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之前有过关系的男人来家里拿东西，被他撞了个正着。” “就这样？” “就这样。”徐逸严抬眼，“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他捉奸在床了。”江瑜比了个猥琐的姿势。 徐逸严呸了一声，“我从不给任何人戴帽子，这一点你给我记清楚了。” “那他干嘛躲着你。” “……那之前我刚好跟他撒了谎。” “啊？” 徐逸严揉了揉太阳穴，难得有些恼火的样子，“年轻人，精力太好了我受不了。前一天他跟我约了第二天见面，我借口最近学校出试题很忙就给拒了。结果哪想到他担心我累着，给我炖了一锅猪蹄，第二天晚上提着猪蹄来找我，结果开门的人又不是我……” 江瑜脑子里顿时出现了强烈的画面感，一心一意来慰劳心爱人的余城满心欢喜地等着对方的惊讶和惊喜，结果开门的是另一个男人，还是曾经和徐逸严有过关系的男人。 换做谁可能都会误会吧？ 不不，也不一定……江瑜挠了挠下巴，如果是自己呢？虽然会有点不舒服，但一定会听厉海解释的。 江瑜恍然大悟，看了徐逸严一眼，“你啊……在那小子心里根本就没什么可信度吧？否则为什么会只一面就误会你了？甚至连解释都不听？” 徐逸严无法反驳，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自己在对方心里到底是多没节操观念的人啊？ “这是你自己活该。”江瑜幸灾乐祸，“你得反思反思了。” “我反思什么？合我胃口的我当然不会拒绝，可最后失了兴趣的也是对方，不……不如说是他们都想把我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那只能好聚好散啦。” “就是因为合你胃口的你都不拒绝，所以才会让他误会啊。”江瑜啧啧，“他怎么知道遇到下一个合你胃口的，你会选谁？就算你从不劈腿，那也你可以先和他分手，再投进新欢的怀抱啊，这又不矛盾。” 徐逸严阴测测地看着江瑜，“看你这得意的贱样，有厉海在身边了精神气都不一样了是吧？还能教训人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江瑜笑着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徐逸严又怎么可能不懂，早在看到余城受伤的表情的那一瞬间，他就全懂了。他从不向谁做出承诺，因为没有谁值得他付出承诺，遇到一个命中注定的对象那么难，他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遇见，哪里知道却被一个毛头小子轻易抓住了全部的心神。 第一次出现懊悔，恼火，后悔等情绪，这是一种新鲜的体验，也是幸福的体验。他想好好跟余城做出解释，可对方却躲了起来，这让他焦虑难安。 徐逸严坐了一会儿，又上楼去跟余叔聊了会儿天才离开。江瑜下午送了两箱器材，牛仔裤上蹭上了机器专用的油，蹭了半天蹭不掉反而沾得一手都是。 回到店里，厉海的电话刚好打过来，他忙戴上手套接起电话，“喂？” “怎么气息怎么不稳？在干嘛呢？” “刚送完货，有点累。”江瑜喘匀了气，在一旁坐下来，“找我干嘛？” “晚上下班我接你。”厉海那头哗啦啦翻着资料，“过几天我要去新西兰出差，跟我一起去吗？” “我？”江瑜愣了一下，“我还上班呢。” “去吧，我帮你办签证。”厉海诱惑道，“那边我去过几次了，地方熟，带你去看好玩的。霍比特人村知道吗？” “就那个……电影里的？”江瑜瞪大眼，“可以参观吗？” 厉海笑起来，“怎么样，去不去？” 江瑜心动，可想想自己的存款又有点灰心，“还是算了，我……没钱。” “旅游的费用我来给，就当我借给你的。”厉海笑着说，“你以后是要当大老板的人，我现在不抱紧大腿怎么办？” 江瑜被逗乐了，又看了眼楼上的方向，“我做不了主，等我待会儿问问余叔吧。” “行。”厉海说着要挂电话，江瑜赶忙叫住他。 “等一下！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恩？”厉海随意地应了一声，音调里带着一点鼻音，听上去他心情还不错，江瑜觉得这样的厉海格外可爱。 江瑜想象着对方拿着电话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嘴角，“徐逸严跟我说了你发邮件问他的事。” 厉海沉默一秒，咬牙切齿，“那个人……” “为什么想知道？”江瑜问。 “……”厉海有点别扭，“之前本来不想知道，但是又……改主意了。可能我就是个这么奇怪的人，以前总爱收集你的信息，现在也没改掉这个毛病。” 江瑜的笑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仿佛整颗心脏都跟着欢笑了起来，震得身子微微发抖。 “江瑜？”厉海莫名其妙，“你还在送货吗？气很不稳。” 江瑜眼眶有点红，咳嗽了两声，“恩，以后有想知道的直接问我不就好了。我不喜欢你问别人。” 厉海无奈，“好。” “还有……我这些年过得不大好。” 厉海心头一紧。 “但也说不上太坏。”江瑜笑出声，吸了吸鼻子，“有倒霉的时候，也有走运的时候，遇到过坏人，也遇到过很善良的人，交过一些不错的朋友，到现在也会有联系。还遇见了裴洛，他和徐逸严，余叔，老杨这些年都帮了我不少，前两年高中同学聚会，我没去，周涵涵和陆正拍了很多现场的照片发给我。” 江瑜坐在椅子里，看着店门外来来去去的人絮絮叨叨地说：“周涵涵变成大美女了，还是御姐范儿的，身材可好了。” 厉海警告地咳嗽了一声。 江瑜出神地说：“陆正长成大叔样了，结婚了，还有了个大胖小子。照片里有许多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他们还记得我，我很意外。” 厉海笑着说：“其实你的人气一直都不低，只是你从来不注意这些。” “人气高还是不高，对我的生活都没什么用处。”江瑜道，“但是我突然有点后悔，当年没能好好和他们相处，其实他们都是好人。只是我当年心里藏着自卑，总想着要和别人不一样，也不想让别人过多地了解我，却也错过了去了解别人的机会。” “现在知道也不晚。”厉海声音很温柔，“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陪着你，和你一起去经历，一起去犯错。” “你这话才像是在求婚。”江瑜笑了。 “这是个好主意。”厉海突然道。 “什么？”江瑜愣住了。 厉海却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然后呢？在遇到我之前，你还经历了一些什么？” “以后慢慢说给你听。”江瑜的心从来没像这一刻般如此安定，他手指轻轻扣着椅背，“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厉海的耳朵有点烫，但却舍不得一般紧紧贴着手机，好半响才说：“突然很想马上见到你。” 江瑜抿了抿唇，微微闭上眼，歪着头贴着手机，“……嗯，我也是。” …… 下班之前，江瑜还是给左迟打了个电话。 电话没人接听，江瑜只好在聊天软件上给左迟留了个言。 而这条留言，三天后左迟才终于回复了。 第七十二章 吃吃吃 第七十二章【吃吃吃】 “你说你跟谁？？？”江瑜系着围裙，刘海用发夹别到一边，厉海恶作剧地在上面插了一朵小花，看着特别滑稽。不过此时他顾不得这些了，他一手握着电话，一手还拿着锅铲，锅铲邦邦地敲着锅边，厉海听到动静进了厨房，无言地先帮他关了火。 一会儿厨房炸了可怎么办。 “雷戈？他小子怎么跟你扯到一块儿去的？不是……你们什么时候走到一块儿去的？没听说啊！” 左迟漫不经心地说：“我还得到处嚷嚷我交了个男朋友，男朋友还是我哥的同学？哥，你没病吧你？” 江瑜想揉把脸清醒清醒，手抬起来才发现还抓着锅铲，差点没一铲子铲到自己脸上。 厉海蹲在地上，揉着跟着跑进门里的两只狗，一人俩狗六只眼睛全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 他背过身去，压低了声音，“雷戈呢？你让他听电话！” “……哥，你这儿跟我设套呢？你一大清早地给我打电话如果雷戈在，你还不得把他给扒了？” 江瑜其实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左迟一说他才反应过来，左迟现在在美国，跟自己这边儿还有着时差呢。 “你那边还很早？”江瑜气势嗖地弱了下来，“我打扰你了吗？不会天还没亮吧？诶这时差是多少个小时来着……算了，那你先接着睡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等挂了电话，厉海把两只狗赶出厨房，“怎么了？” “……老实说，你知不知道雷戈和我妹在一起了？” “……谁？”厉海一愣，“雷戈？和左迟？” “真的不知道？”江瑜狐疑地瞪着他，把锅铲当武器指着厉海鼻子，“你要是隐瞒我这件事，我跟你没完啊。” 厉海乐了，“我帮雷戈藏着掖着的干什么？要帮也是帮你啊，我永远站在媳妇儿这面儿。” 江瑜看他举手发誓的模样，撇撇嘴，“行了，把你那套收起来，以前嘴那么笨现在这精灵劲儿真是……” “雷戈和左迟到底怎么回事？”厉海拿下他的锅铲，将人拉近怀里搂着，“他们什么时候走到一起去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可不是吗？”江瑜恼火，“我也正说呢，那小妮子说难不成她还到处宣扬吗，真是……诶雷戈那小子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难不成左迟还配不上他？”厉海调侃，“瞧你那样，左迟这么重要？我都要吃醋了。” “你吃个屁的醋。”江瑜伸手戳他胸口，戳戳戳，“当初她对你……” 我不知道吃了多少醋了都！ 江瑜抿了抿唇，没把旧事重提，厉海却说：“我后来可是都跟她说清楚了，她也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了。” “你连这个都说了？”江瑜倒抽一口气。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给她打电话是要说什么？” “噢……”江瑜搔了搔脑袋，“想问问她跟左叔……还好吗。不过听她说话的感觉好像没什么事。” “她是个坚强的小姑娘，再说了她一直就很聪明，肯定早就放下了。”厉海劝慰。 “这跟坚强不坚强，聪明不聪明半点关系都没有。”江瑜皱眉，“认错了母亲这么多年，对方还是本该叫做姨妈的女人……唉，这辈分乱的。” “那都是大人的事，没必要让你们来背负结果。”厉海摸摸他的头，“然后呢？左迟怎么说？”“她说不想提这事，已经过去了，然后就说自己交男朋友了，我问是谁……”江瑜想到这里还是很茫然，深吸了口气，“怎么会是雷戈呢？那小子什么时候跑国外去了？！” “行行，别激动，我帮你问问。”厉海哄他，转身摸出手机不知道打了一串什么，很快对方就回复了，厉海把屏幕转给江瑜看，“雷戈的手机号，怎么样？要打吗？” 打，还是不打，这是一个问题。 打吧，好像自己又有点多管闲事，毕竟这是左迟的私人感情问题，哪怕自己作为哥哥……表哥，也不应该过多的去干涉。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讨厌别人过多干涉自己生活的人，当然也不会拿自己讨厌的那一套去烦别人。 但是不打……自己好歹也是做哥哥的人啊！怎么可能不关心一直以来感情就很好的妹妹？ 厉海见他纠结，拉着他的手做到沙发上去，“雷戈看上去是不太靠谱，但他用情专一啊。你记得高中时候我们打比赛吗？左迟第一次来看比赛的那一场，雷戈当时就很喜欢左迟。” 江瑜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对方还问起左迟的手机号来着，不过那难道不是开玩笑吗？“雷戈认真的时候还是很帅的。”厉海笑着说，“王浩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王浩呢？他知道这件事吗？”江瑜问，“不如我们先跟王浩打听打听？” 厉海哭笑不得，不过既然是江瑜的要求，怎么也得按任务去完成啊。于是他又辗转找到了王浩的联系方式，好在大家都在一个同学群里，还不至于彻底失了联络。 电话被接起来，王浩那边吵吵嚷嚷的，有点像在餐厅里头。 “好久不见啊厉海！”王浩兴致勃勃道，“怎么突然想起找我了？同学聚会？” “改天一定聚聚。”厉海笑着说，“现在在哪儿高就啊？我没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王浩那头吵闹的声音变小了，大概是他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听筒里有他点烟的声音，“什么高就啊，大学毕业考了公务员，现在也就一普通小职员，每天帮人家跑跑腿，传传资料。怎么的？有事找我帮忙？” “是有事，想跟你打听一件事。”厉海看了一直趴着自己贴在手机另一边的江瑜的小脑袋，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对方的头发，等对方抬起头来的时候凑过去亲了一口。 “唔！”江瑜瞪大眼。 王浩在电话那头莫名其妙，“恩？什么声音？” “逗狗呢。”厉海笑得恶劣，将电话干脆拿下来开了免提，“我问你啊，雷戈你们还有联系吗？” “雷戈那小子啊……”王浩笑了起来，“有啊，一直有联系，那家伙前两年就出国了，说是去找自由之路，没想到后来在异国他乡碰上了熟人，你猜是谁？” “左迟？”厉海问，“其实我就是来问他和左迟的事的。” “哦？”王浩有点惊讶，半响又反应过来，“哦……是江瑜找你帮忙问的吧？毕竟是他妹妹的事，哈哈哈我还跟雷戈那小子说过，被江瑜发现他死定了。” 厉海笑着看了江瑜一眼，江瑜捏了捏拳头，一脸狰狞。 厉海：“他怎么说？还有他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又走到一起了？” “你这是来打听八卦的啊，还是帮江瑜问路来了？”王浩笑得意味深长，“你们俩还有联系呢？我以为你们老死不相往来了，当初你可走得够干脆啊，我们都没想到。” 厉海尴尬，“这事就不提了，不提了啊。” “怎么不提啊？江瑜那小子天天去你家守着，整个篮球队的人都知道。”王浩还挺替江瑜打抱不平的，“虽然我一直看不惯那小子，不过你也太过分了啊。我还当你挺成熟的，结果也是个幼稚的小孩儿，现在怎么又有联系了？” “你才是来打听八卦来了吧？”厉海听王浩这么说，心里倒是有点愧疚了，他小心翼翼瞄了江瑜一眼，江瑜比了个鬼脸。 厉海捏了捏他的鼻子，江瑜侧过头，笑着吻了一下他的手指。 手指尖似乎被烫了一般，滚烫又带着点□□，厉海心里一动差点没忍住把人拖过来按在沙发上。 江瑜抓着他的手，指了指手机。厉海不情不愿地继续说：“我们和好了，现在幸福着呢，怎么着羡慕嫉妒恨啊？” “嘿你这人。”王浩嘎嘎嘎地笑，“行行，你们都幸福就好，唉，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没人要啊。” “就你那一脸凶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通缉犯呢，谁敢要你啊。”厉海损他。 王浩噗嗤一声，“现在可不是一脸凶样了，长胖了。行了，不跟你瞎扯淡，雷戈那事吧……他那事啊……” “哎呀你赶紧说！”厉海见江瑜在一边要砸茶几的样子，笑得打跌，“你再不说有的人要爆炸了。” “诶，江瑜也在啊？”王浩愣了一下。 “赶紧说！”江瑜吼了一声。 王浩吓了一跳，“说说说，妈呀，这暴脾气几百年都不变的呢？” 王浩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咱们毕业前不是出去玩过一次吗？有左迟，有你，反正一大群人，雷戈知道左迟请得是你，那天好像就一直不太开心吧，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后来你来了没一会儿就走了，你走了之后左迟兴致一直不太高，雷戈就一直陪着她。” 江瑜和厉海互相看了一眼，感情是那时候？让那小子趁虚而入了？ “晚上雷戈跟我打了个电话，说喜欢左迟，想去告白。我劝他算了，一是我和他马上就毕业了，异地恋通常没什么好结果，二是左迟比他小四岁，还在初三，等上了高中、大学，有得是机会认识更好的人，还有他自己也要踏入一个新的世界，指不定又会喜欢上别人，何必招惹人小姑娘呢？” 江瑜惊讶，“你这人，想得还真挺多的，当哥哥的都这样吗？你好像操碎了心的家长啊。” 王浩啧了一声，继续道：“可他没听我的啊，当然了那小子从来不听旁人的劝告，否则他就不叫雷戈了。高考完之后他就跟左迟告白了，好像被甩了吧，反正还拉着我出来喝酒来着。” 江瑜好不留情地噗了一声。 厉海无奈地捏捏他脸，眼里带着浓浓宠溺之情。 王浩说：“后来我们断断续续还有联系，他大学四年都没交过女朋友，似乎还总给左迟送土特产回去，每次左迟都给他寄回来或者干脆送他爸妈那儿去，后来时间长了，不知道为什么左迟居然都收下了。那时候我觉得，雷戈指不定有戏。” 江瑜不知道雷戈居然这么痴情，一时有点惊呆。 王浩说：“大四开学的时候左迟成了他学妹，啊不过不是一个系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两人也没在一起，大四毕业雷戈突然说申请了读研，去了美国，说实话我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这么能念书。” 江瑜听得渐渐入了神，甚至忘记要讨伐雷戈了。 厉海把手机放桌上，伸手给他削了个梨，又切成一小牙一小牙的，亲手喂给他吃。这模样让他想起那一年江瑜住院，他也是给他削梨…… 想着想着，厉海无声地笑了起来。 江瑜没注意，还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就这样啦，我只知道这么多。”王浩说，“他在那边工作了有一段时间了，然后听说去年左迟也去了美国，然后两人不期而遇就在一起了。这是命运吧？” 什么命运。江瑜撇嘴，但之前那种恼火的心情却消散了许多。 没想到雷戈这小子，意外地还挺靠谱的嘛。他咂咂嘴想。 挂电话前三人约了有空聚一聚，江瑜想起什么似地问：“诶王浩！你还一直没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看我不顺眼？” “秘密。”王浩哼了一声。 “别啊，我太好奇了！”江瑜抓着电话道。 王浩叹气，“……当年不说，是因为面子太薄，现在倒是没什么关系了。行，你自己要听的啊，我本来也没打算说的。” “难道你暗恋我？”江瑜瞪大眼。 厉海拿梨的手一顿，眼睛斜睨向江瑜。 王浩呸了两声，“要暗恋也暗恋厉海啊！” 江瑜眯起眼，“你暗恋厉海？” “我就是这么一说！”王浩简直要疯，“我初中跟你打过一场，不过你不记得了。高年级对低年级本来是有优势的，结果被你打得一败涂地，我觉得你很厉害，但是我不想承认。结果你高中居然放弃了篮球，所以我看你不顺眼。” “卧槽？”江瑜震惊了，“关你屁事啊！这你也要看不顺眼？” “为什么不能不爽？”王浩道，“你有那么好的天赋你不珍惜，别人想要还没有呢，你说丢就丢了，能爽吗？” 江瑜一愣。 等挂了电话，江瑜拿手机撑着下颚，发呆。 厉海慢条斯理吃完了剩下的半只梨，看了看他，“还没回神？” “啊？”江瑜咂咂嘴，“呃……我只是在想，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 “想到什么？” “别人有的，我没有的，和我有的，别人没有的。你懂我意思吗？” 厉海长长地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就连话都说不清了，可怎么办哟。” 江瑜笑出声，拿抱枕砸厉海脸上，“你懂我意思了，别装！” 厉海拿下抱枕，又砸回江瑜脸上，“人都是这样，自己有的看不到，却总看着自己没有的。你当年要是能想通这一层，何至于跟左迟吃飞醋，不相信我的感情弄得我们分别这么久？” 差一点，就真的错过了。 江瑜抿了抿唇，抱住厉海，“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们晚饭才煮了一半，我好饿啊。” 厉海：“……” 就知道吃！ 第七十三章 触手可及 第七十三章【触手可及】 后来左迟主动给江瑜打了个电话，大概因为不是清晨，左迟的思维和情绪都稳定了许多，江瑜接起电话后，一向健谈的她居然沉默了半响也没有主动说话。 江瑜放下手里的事情，放轻了声音，“小迟？” 这多年熟悉的呼唤扰乱了左迟的情绪，她又是感动，又是抱歉，内心极其复杂一句话结结巴巴好半天才说出口，“对、对不起……哥。” 江瑜松了口气，还能正常的对话就好。他就觉得奇怪，明明梁冰说左迟几乎是逃出了国，还说这辈子没脸见自己，为什么晚上他打电话的时候对方的语气一如往常，甚至还能开玩笑。 果然是当时太早了，对方还没睡醒，多年的习惯让她几乎没怎么用脑子就打发了江瑜。 而现在，左迟不安的情绪虽然被她极力掩盖，却依然在颤抖的吐息间暴露了些许。 江瑜叹了口气，“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我还没说你呢，什么时候去的国外也不跟我说一声。” “你……你都知道了？”左迟压着声音，“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没脸见你。” 感觉左迟似乎在哭，江瑜有点心疼。这小妮子什么时候有这么抱歉内疚过？她又聪明又懂事，从来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如今知道事情真相还不知道被打击成了什么样子，只是想努力装作没事罢了。 江瑜劝慰，“那不关你的事，你也被瞒在鼓里这么多年，我还担心你有没有事呢，你道什么歉？你这样我反而更难受。” “对、对不去……”左迟哽咽，“我曾经说过那么多……自以为是的话。我还总对你说、说妈是爱你的，只是她没有变现出来，毕竟她有了新的家庭，或许是要照顾爸的情绪，还有……还有她对你爸的情绪，所以让她总是不能好好面对你。我一直……我一直这样对你说，我……我真是……” 江瑜真想把丫头搂进自己怀里好好哄哄，拍着她的小脑袋瓜，像小时候那样哄她，给她买糖，买娃娃，她就不哭了，还会对着自己一个劲地笑。 江瑜放缓了声音，“你知道吗……厉海问我有没有事的时候，我说没事，我在江明兴和梁冰面前也说没事，但其实有事。” 江瑜长长地出了口气，他其实不打算说出来的，而且也没必要说，有些事哪怕再伤痕累累，说出来也未必讨得到什么好处，以前如果表现出来，他会觉得让梁冰和江明兴看自己笑话，他不乐意，现在不想表现出来，是因为厉海会担心，而他不想让厉海为自己担心。 但也许，现在要劝慰左迟，不是用糖或者娃娃就能哄好的，他唯一能劝慰她的就是说实话，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如果我们真是同母异父的妹妹，她不爱我，也就罢了。可我们不过是表兄妹。” 左迟呼吸一顿。 “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为什么呢？我不能理解，这样她就能代替你母亲了吗？她就能取代你母亲在左叔心中的位置了吗？她到底能得到什么呢？” 左迟捂住嘴，闷闷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传来，隐约是在道歉。 江瑜自顾自地说：“我甚至不明白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不要我了。为了爱情？还是为了她理想中的那个家，要让她不惜一切去扮演别人呢？” “我就那么令人厌恶吗？她就一点点犹豫都没有吗？” 左迟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忍不住地嚎啕大哭，“对不起哥……哥你别这样，对不起，我、我我对不起……哥哥……” 江瑜表情有些无奈，“听江明兴说，你母亲不像梁家人，她太善良太温柔太优秀，这样的人左叔到底为什么会允许别人来替代她？你爸脑子是不是有病？” 左迟呜咽着，断断续续地道：“我、我问过他了，我知道真相的时候就去质问他了，我、我也不能接受，凭什么、凭什么就这样隐藏了我真正的母亲，让我一直不知道……我……我也……” “你也很难受，你也非常愤怒和难过对不对？”江瑜轻轻道，“所以你有什么好对我抱歉的？你也很委屈，你也不想。” 左迟点头，“我也不想，我、我也……” “所以我怎么可能怪你。”江瑜道，“你以前说那些话，是为了让我能接受梁冰的新家庭，让让我能融入，你也不知道背后居然藏着这样的故事，我怎么可能迁怒你？” “可是……” “好了。”江瑜道，“我确实有气，我也没藏着掖着，我该说的都说了这就是我的心里话。梁冰才是欠我的那个人，不过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 左迟渐渐冷静下来，揉了把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江瑜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她，左迟听得瞠目结舌，“她居然……她……” 她心情也很复杂，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冒牌母亲，还是顶替了自己母亲位置的女人，可她毕竟叫了她这么多年妈，梁冰也确实一直对她很好。 心里有个疙瘩，让她不能坦然地将目前的心情直接转换到恨意或者是和江瑜一样，再也不想接触的想法上，再者，她对自己的父亲也非常失望，也是因为这一切才逼得她离开了自己的家。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左迟问。 “过我自己的日子，和以前一样不是吗？并没有什么区别。”江瑜笑笑，“我虽然不理解，虽然无法原谅也非常失望，但这些情绪都早已习惯了，现在不过又是一个新的习惯的过程，与其纠结在这些本就一直不属于我的东西上，我宁愿好好珍惜眼前人。” 左迟意识到什么，“你和海哥……？” “我们和好了，在一起了。”说到这个，江瑜还有点尴尬，“抱歉，我之前没告诉你。” “算了，我要是你，我也很难说出口。不过我很佩服你们，你们好勇敢。”左迟至今还不知道他们当初分手是因为什么，她压根也没想到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当然江瑜和厉海谁也没打算告诉她真相，因为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初江瑜并不确定他和厉海的这份感情能走多远，害怕有朝一日失去，所以宁愿先逃开。 所以说到底，还是江瑜自己的过错。左迟充其量，不过是个引线罢了。就算没有左迟，未来的某一天，江瑜也会因为其他的理由离开厉海。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对不起你挡到我了 作者:莫青雨 第23节 “我祝福你们。”左迟说，“有海哥陪着你，照顾你，我放心多了。” “我有这么让人不放心吗？”江瑜眯了眯眼，“太小看我了吧？” “当然没有，但是……有人想要陪在身边，陪你去经历一切的感觉很好，不是吗？” 江瑜挑挑眉，没有反对。 左迟犹豫了一下，说：“我出国前，去看过我母亲了。” 江瑜一愣，“你是指……？” “我追问了我爸，才知道了我妈的墓在哪儿。那是他们最初相见的地方，在他们老家的一个山谷里，墓碑面朝太阳升起的方向，那边有一片向日葵花海，很美。” 江瑜想起江明兴说梁沐的外号被叫做“葵花儿”，一时心情很复杂。 左迟说：“她是你爸爸去埋的，连……姨妈和舅舅们都不知道她的墓在哪儿。据说，我爸也一直找了很多年。” “为什么？”江瑜还不知道有这么一茬，“她为什么不让你爸知道？” “左家……想要个孙子。”左迟无奈地笑了笑，“我爸是独生子，后来又把家族发扬光大，算是扬眉吐气，爷爷婆婆非常期待有人能继承这一切，可是我妈生了我。” 江瑜一呆，“所以？” “爷爷婆婆从没来看过我，我妈生下我之后身体一直很虚弱，因为那几年跟着我爸东奔西跑把身体累垮了，他们……当着病床上的我妈的面儿，跟我爸商量另娶的事。” 江瑜倒抽一口气，“左叔怎么说？” “我爸不愿意，但是也不想当场拂了老人家的意思，没有明确的拒绝，让我妈误会了。”左迟叹气，“我爸说，他一直很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坚定地站在母亲身边拒绝他们的提议，其实他很爱我，也不介意我是儿子还是女儿。他也压根没想再另娶一个女人来生儿子。” 看这么多年左叔都没有再要孩子，江瑜能理解，他的心意是很坚决的。只可惜，没有传达给该传达的人知道。 “据说我妈之后找来了你爸，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就直接离开了，她知道自己撑不过去了，先借口买东西支开了你爸，去了保险公司买下了一份保险，正是那笔支出费用的账户提醒，才让我爸起了疑心，追去了医院，却发现她不见了。” “然后她被你爸送回了老家，没几天就去世了。你爸按照她的意思，没告诉任何人，火化尸体后就埋在了她指定的地点。”左迟说着，声音又有点颤，“这些都是我爸，加你爸说出的信息拼凑在一起，才勉强还原的真相。而当时情况到底如何，恐怕也没办法核对了。” 真正知道真相的人，已经长眠不醒，活着的人只能通过所有可以搜集的线索去拼凑出曾经的画面。 江瑜觉得很唏嘘，“听江明兴说，梁沐……你妈妈她曾经跟江明兴很亲近，江明兴把她当亲妹妹。” “所以她才找了他，而且在当时，或许也只有他是唯一可以相信和托付的人。”左迟道，“我爸后来得到你爸的通知，也看到了死亡通知单，他把你爸揍了一顿。” 江瑜冷笑，“能理解。” “他问过很多次我妈到底在哪儿，可是你爸不说。他说他不知道，说他只是听……她的吩咐，把她的尸体送去火化，其他的一概不知。” “死亡通知单上没有当地火葬场的公章吗？还有他是怎么送梁沐去火化的？手续怎么办的？” “不知道。”左迟摇头，“或许因为她早就准备好了，所以东西都带在身上？比如户口本或者……身份证或者结婚证之类的？” “那也得是梁家人或者左叔签字才能……” “那个时候，谁说得清楚呢？”左迟道，“加上又是小地方，或许手续并不是那么的严格。” 江瑜沉默半响，叹了口气。 “梁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没能为左叔生下孩子吧。”江瑜突然道，“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情。” “我爸说，当初受打击太大一时接受不了，看着……姨妈的脸才能得到一点点安慰，骗自己我妈还在，所以才……其实他们结婚之后他就后悔了。” 所以才一直相敬如宾，所以才一直再无孩子，到头来，左叔还是只爱梁沐一个人，也一直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没有打算要儿子，也没打算不要她。 只是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帮了谁，又害了谁，又让谁幸福了吗？ 答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了。 和江瑜聊完，左迟的心情终于平复了许多。她对江瑜的抱歉始终没有消失，曾经她自以为是的说了许多话，以为是为对方好的话，现在想想却全是讽刺。 她揉了揉眼睛，洗了把脸，慢吞吞从洗手间出去。门外，雷戈抱着手臂一直静静地等着。 “说完了？”雷戈看了看她哭红的鼻子和眼睛，叹了口气，将人抱进怀里，“乖乖，不哭，不伤心。” 左迟轻笑，拍开他的手，“干嘛呢？” “我会心疼。”雷戈亲亲她的鼻尖，与她额头抵着额头，“我都不知道，你和江瑜的家庭这么复杂，那小子也真是能忍，以前从来看不出来。” “他就是那样的人。”左迟想着，又皱起了眉头。 雷戈伸手拂平她的额头，“不要皱眉，江瑜不会怪你，这事你也是受害者。”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左迟闭了闭眼，靠进雷戈怀里依恋地抱着他，“还好，还好现在的他不是一个人，有一个比任何人都更重视他的人陪着他，还好。” 雷戈下颚抵着左迟的脑袋，“厉海？” “你知道？” “以前不知道，不过刚刚听你说就知道了。” “……”左迟抬头，看他，“你真迟钝，跟厉海一个队都没发现。” “我又不关心这些事。”雷戈拥着她往外走，“我只关心和你有关的事情，其他的人和事都跟我无关。” 左迟懒在他怀中，咕哝，“油嘴滑舌。” 窗口吹过温柔的风，情人间的低喃被传得很远。无论在什么国家，相隔多少时差，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悲伤还是痛苦，一切都将过去，太阳会升起也会落下，月亮依然温柔地照耀在这片大地上。 每一年，路口的树会发新芽，枯萎的花会再开放，过去的时间不会再来，新的日子等着每一对有情人去创造新的记忆，去增加更美好的东西。然后它们又会变成过去的时间，重复再重复，直到所有的情绪都沉淀，所有的情话都随着脚步一起变得白发苍苍。 每一次地重生都伴着成长，每一次地成长都增加了遇见你的几率。 如果非得经历这些才能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才能遇见更好的人，才能收获更好的爱，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重要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放弃。 …… 江瑜坐在去新西兰的飞机上，有些忐忑。 “我还是第一次出国呢，国外要注意一些什么？我带得老干妈够不够？” “余叔一个人会不会很忙？我果然还是不该请假吧？” 厉海坐在他旁边，手里慢条斯理翻着一本杂志，“只是去一周而已，一瓶老干妈足够了何况你带了三瓶。反正余家小子不是回来帮忙了吗，徐逸严也在，你瞎担心什么？这种时候就是要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英语不太好。”江瑜坐不住，又想到了别的，总觉得有些丢脸，“等这次回来，我还是去报几个培训班充实一下自己吧。” 厉海倒是很欣慰，“这很好，不过……不用浪费那些钱，我教你。” 江瑜看他一眼，不太相信，“总觉得你有别的阴谋。” 厉海勾起嘴角，恶劣地笑了笑。 江瑜盯着他看了半天，伸手往两边拉扯他的脸。 “痛！”厉海瞪大眼，“你干嘛？” “以前笑得多可爱啊。”江瑜碎碎念，“怎么现在就成这德行了？” 厉海拍开他的手，凑近过来低声道：“爱你的心一直没变，不就够了？” 江瑜脸一红，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 厉海与他近距离对视，眼底的温柔浓到化不开，“回来之后，我带你去见见我爸妈，把你正式介绍给他们，如何？” 江瑜一愣，“什么？” “不愿意？”厉海眯起眼。 “没有！”江瑜被看得寒毛直竖，“当然没有！绝对没有！十分乐意！” 只是叔叔阿姨是否乐意，他就不确定了。 厉海心情甚好，搂着他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远远地能看见连绵的云海，阳光金灿灿的，就算是冬日也显得温情无限。 一切都刚刚好，厉海的手放在衣兜里，里面是一只精致的戒盒，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意般，安静躺在绒面里的戒指表面轻轻滑过细碎流光。 幸福，好似触手可及。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完结~~~应该没有番外了。徐逸严那一对我想了想，好像也不是特别需要去写，反正肯定都he啦~~再次感谢能一直看到最后的小伙伴们，感谢大家的包容和体谅，最后说一声因为隔壁言情文大纲里bug太多，暂时没想到好点子，所以就先不开了。收藏过隔壁言情文的小伙伴可以删收~~然后下一本文……恩，暂时还木有什么想法。感觉现在精力不济，什么时候再写也不确定，再次感谢大家看到最后，么么哒！爱你们~祝大家一切顺利~幸福，平安，喜乐。合掌。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