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刁民想吃朕》 正文 第1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总有刁民想吃朕》作者:一袭白衣 文案 战斗力爆表怎么死也死不了驱魔师攻vs嘴炮ax没节操活力山鸡受 郁煌原本是一方天帝,本该风光无限,却被北方玄武星君那只万年老鳖设计打入轮回,变成了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花斑山鸡。山鸡郁煌被驱魔师关宗捡了回去,变成了关氏御用妖怪,这职务十分好干,四字真言——坐等被吃。 人间日子十分艰难,他一定要抱紧关宗这条大腿,早日飞升,变回凤凰! 记者:请问您最厉害的捉妖法宝是什么? 关宗:山鸡。 记者:??? 郁煌:去死! 关宗:我也想,可我就是死不了。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煌,关宗 ┃ 配角:玄武,天法,梧桐等 ┃ 其它:妖怪,灵异 ☆、第1章 引子 汪晨又加了三个多小时的班,按照这势头通宵是绝对的。 年底事多,他这一加班都加了一个多星期,天天晚上十二点往后靠才能回去,真憋屈。 手头上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汪晨伸了个懒腰,精神松懈下来了尿意就上来了,他从抽屉里拿出把手电筒,照着往外走。 这是栋老写字楼,坐落在一个破旧的小区里面,因市政府搞建设周边楼房拆迁了不少,他估摸着这里再过个一两年也得拆迁。 危楼事多,一个星期前,前面一栋楼拆迁的时候发生意外爆炸,几个拆迁工人被埋在了下头,还砸死了几个无辜群众。最近总有人声称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说那些个枉死的鬼魂还阴魂不散。虽然不信这些,但听得多了,大半夜的出来汪晨还有点害怕。 厕所在走廊的那一头,汪晨小心翼翼地推开玻璃门,吱呀一声清响,汪晨一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壮着胆子四下看了看,没什么人,也不见什么异样。 周遭乌漆墨黑的,走廊上电灯的灯丝坏了,闪闪烁烁,明明灭灭,显得特别吓人。 他想起来那些个恐怖片里头就是这么演的,破房子里灯光闪烁,下一刻不是天花板上掉下来个女鬼,就是墙根下头爬过来一个僵尸。 ……他是有病吗?在这儿自己吓唬自己。 然而下一刻,汪晨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了! 往茶水间方向的路上正爬过来个什么东西,一滩一滩跟烂泥似的,哗啦一声声响,走廊上的窗户被狂风吹开,月光一瞬间变得明亮无比。 汪晨的手电筒打在那摊东西上面,明亮亮的光让那东西退缩了一下,却让汪晨明显地看到了那东西的全貌。 一滩肢体……各个部位七扭八扭地蜷缩成一团,骨碌碌地蠕动着,在肉体蠕动间出现一只圆瞪而充斥着血丝的眼球。 “操……” 低骂了一声,汪晨掉头就跑,那摊东西失了光线的镇压向着汪晨所在的地方飞速蠕动而来! 飞奔到电梯前,汪晨看了一眼停靠楼层,拼命地按着向下键,电梯速度快,十八层的高楼下去也用不了半分钟,他很快就会安全了。 电梯到了,汪晨猛地钻入电梯,拼命地按着关门,那东西又出现在视线里,汪晨按动的速度更快:“关门啊快关门啊啊啊啊!!” 咚地一声巨响,那摊东西碰撞在门上,成功躲过一劫的汪晨双腿虚软地靠在电梯门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从电梯的缝隙里蔓延进来一层薄薄的粘液,顺着地板不停地向着汪晨蠕动着,一个东西猛地从缝隙中弹了进来,撞击在电梯墙壁上后又弹了回去,变成一个滚圆的眼珠。 汪晨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根本就没有摆脱这个东西! 那摊东西从电梯中一点点地挤了进来,几个肢体再次拼装在一起,慢慢地向着汪晨靠近,鲜血一直流淌到汪晨脚下,哪怕穿着皮鞋,汪晨还是感觉到了灼热的烫伤感。 他要死了…… 巨大的恐惧笼罩了汪晨,他瞪着眼睛看着那摊不知名的东西离他越来越近,一只属于人类却畸形了的手臂缓缓地向他伸了过来。 咚!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是来自头顶,电梯上像是跳下来什么人。那怪物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整个身体向上拔起,特别紧张。 怎、怎么回事??? 汪晨还处在迷茫状态,刺啦的刺耳声炸响,电梯顶端出现了一线火花,一把长刀从火花间戳了下来,随后纵着一划,将电梯顶端剖开一道口子,一只大手就从缝隙中伸了出来,手背上青筋一崩,登时将大半块电梯顶端给掀翻开来! 汪晨顿时目瞪口呆。 我、我操,徒手撕电梯啊这是…… 关宗裹着件灰扑扑的棉衣,下巴上留着青黑色的胡茬,嘴里叼着根抽到烟屁股的烟,眼神冷冷的,手里握着一把足有半人高的刀,刀身很窄,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全貌,但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刀刃上传递过来的寒意。 “这个时候还敢坐电梯是怕死的不够快?” 汪晨:“……” 感受到男人身上的煞气,那团怪物退缩着往外跑,身子化作一团团粘液想从电梯的缝隙中钻出去。 身材高大的男人纵身一跃跳到电梯里,一脚踩在怪物的一只手上,反手拿刀将烟蒂从嘴边拿走弹到了怪物的身上,随后翻转手腕,将刀正握。 刀光闪烁,惨叫声响彻不绝。 汪晨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他听到了打火机响闻到了烟味才再睁开眼睛。 男人右手食指与拇指玩弄着一个眼珠,按压松开,按压再松开,跟玩软糖一样玩的不亦乐乎,他见汪晨脸色还是很难看,说:“你还好吧?” 汪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跟不好已经无法表述他的心情。 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男人手指间的眼珠子上。 被玩弄的眼珠子发着呜呜的虚弱声音,似乎是在求饶,一挤一压间瞳孔扭曲变形,血丝越来越多。 汪晨:“……” 他一定是疯了,竟然从想要杀死他的怪物身上感受到了可怜,这股同情心是怎么冒出来的?! 男人见汪晨不说话也没什么异样就当他没事了,将眼珠子收进口袋里,说:“先走了。” “等等。”汪晨叫住男人,“你是谁?刚才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跟不知道没什么区别。”男人抽了一口烟,意味深长地看着汪晨。 汪晨勉强保持冷静说:“我、我是当事人,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顿了顿,他又说,“如果只是个玩笑的话,可能你要坐牢了。” 男人抽烟的动作顿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说:“你中邪了。” “中邪?”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个词,汪晨忽然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击中一样浑身一颤,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几乎透明的蝴蝶在汪晨的周围盘旋着,散下荧荧磷米分。 关宗靠在电梯里还蹦着火花的栏杆上将手里头的烟抽完,摸了摸瘪瘪的烟盒跟裤子口袋,大半夜的出来办公,烟抽完了,钱也没带,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惨?他蹲下来在汪晨身上摸索着,找到了一个皮包,抽出十块钱,关宗又把皮包塞回汪晨口袋里,写了个收据塞到他上衣口袋。 ≈lt咨询费≈gt 拾元 星卜社华北分部 关宗 关宗所提到的星卜社实际上是个非法组织,外表看着是家挺普通的注册在案的公司,但实际上却主营星卜命相、通灵鬼神、驱除妖邪。最早在清初时候就建立了,那时候叫“道士联盟”,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四百个年头。 后来改革开放,联盟受到了国际化潮流的冲击,为了紧跟时代步伐,经上层领导商议将“道士联盟”改名叫“星卜社”,相应的引进西方先进的管理理念,改革了旧有的管理模式,成为了驱魔业界的领军人,后来发展势头太好,就分了华北、华中、华东三部。 社内的驱魔师,大多都是古时候巫觋的后代,即便不是也沾了点边,还有一部分是开化了的半人半妖,关宗是其中之一,更是星卜社里华北分部的第一把交椅。 这张咨询费的单子开出来在星卜社内是有效的,可以凭借这张单子进行客户评价回馈跟售后服务。但是汪晨吸了忘蝶的磷米分,能记得多少事情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2章 进城 山林间的光影总是格外稀奇,一丁点的阳光就能打造出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大山里头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随后高耸入云的枝头攒动,一行野鸟挥舞着翅膀往远处飞走。兔子在草地上蹦跶了几下,吃饱了的猛兽看都看不它一眼,觉着这小小的兔子都不够它塞牙缝的,安稳地趴在溪边喝了几口水,在冬日微弱的太阳光下晒着午睡。 一只山鸡利落地把过冬前储存好的最后一盆果子从石坑里头搬出来放在树墩上,三个三个地码放整齐,琢磨着这些果子还够他吃上个七天左右。 这时候,树洞的房门被敲响,郁煌把果子小心翼翼地收拾好,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条艳绿色的细长毒蛇,尖头细嘴,一看就是剧毒。 “你来干什么?!”郁煌立刻进入战斗状态,警惕地看着毒蛇,这条毒蛇名叫青独,长得虽然好看,但是十分恶毒,跟他明里暗里地斗了近千年。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郁煌十分怀疑他来的目的,再一想,不对劲啊,按照青独的作息,现在应该在冬眠才对啊! 青独脖子上挂着个破破烂烂的包裹,里面有掉出来半条兔子腿,兔子像是活着的,蹬了几下腿被青独拿尾巴一扫立马就不动弹了。 郁煌:“……” 青独蛇信子一吐,说:“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咱们虽说关系一直不太好,但好歹也当了近千年的邻居。” 青独说:“这山林里实在是混不下去了,修真越来越难,想想以前,躲进林子里你能安安稳稳地打坐修炼一个月,而现在呢?我就连好好地冬个眠就能被人从地底下挖起来,你说气不气?!” 郁煌瞧着青独眼眶子泛红,气得不轻,显然起床气还没消,寻思了下,问:“那你要搬去哪儿?我听前几天路过咱这儿的青鸟说南方的林子被破坏得更厉害,好多同道都下海了。” “去城里,我也要下海,混进凡人堆里。”青独说,“我都想好了,去投奔我表哥,他在人间界开了家餐馆,生意挺好的,我准备跟着我表哥干活,混个几十年,在城里买套房,专心修炼。” 这些修炼的动物就是这么没出息,只能想到换个地方宅着继续修炼…… 郁煌有点心动,问道:“房子好买吗?听说人类的房价很贵啊!!我觉着我要是进城去肯定买不起!” 青独甩了甩尾巴,说:“我表哥说不便宜,可没办法,谁让咱们长着腿,既不会游泳也不会飞,你说你要是只鸟就好了,往东飞或者往南飞,跨了大洋到国外去给人类洗几年盘子,再飞回国,能在三线城市能买套不小的房子——当然,这些都是我表哥说的,具体怎么样,我得自己亲自去看看才作数。” 青独见郁煌沉思着不说话,又劝道:“虽说我跟你斗了这么久了,但以后咱俩能不能见着都不一定,我跟你说的这些话都是实诚话,形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趁早给自己做好打算,现在城里那些朋友不都打着什么口号来着——对对对,辛苦一百年,快活一辈子!” 郁煌又问他:“买了房子之后呢?就坐在房间里打坐修炼???” “也不是。”青独自己都弄不明白,把道听途说的东西混杂在一起教给郁煌,“你还得经常出来活动活动,不能一直待在房间里,上个周,阿朱来看我,阿朱你还记得吗?就之前追求过我的那只野猪,他说他好不容易攒够了钱租了一套房子想好好修炼,结果刚打坐一个月就被人破门而入冲,弄了半天是隔壁家的人类老大妈见他一个月没出门怕他被谋杀了,还报了警,阿朱说人类的警察特别可怕,拿着个黑管子对着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法器,砰得一下就能把你的肩膀打出来一个血窟窿。” 这玩意郁煌听过,他忙说:“那叫枪!里头是子弹,子弹里头是火药!” “对对对,就是那个玩意,比我的牙都好使。” 郁煌点点头,算是暂时了解这个情况了,他又问:“那城里的工作好找吗?” “听说这两年不太好找,往城里走的妖怪越来越多了,有点儿人类血统的都进城考级当了驱魔师,纯种妖怪都是创业的创业,打工的打工。哎——说到这儿,据说给驱魔师打工挺好赚钱的,还能积累功德,就是不太自由。” “青独!”青独等在门外头的表哥嚎了一嗓子,“走不走了啊?再晚就错过进城的车了,这车一天就一班,别磨蹭了!” “哎!好!”青独连忙应了一声,头往郁煌那边伸了伸,包裹从脖子上滑了下去,里头的兔子蹦跶了几下想跑被青独一尾巴给拍晕了,“这是送给你的临别礼,山高水远,有缘再见。” “哎!等等!”郁煌回头抓了一把果子塞给青独,青独拿尾巴卷了冲郁煌挥了挥,郁煌舞动着鸡翅膀跟他道别,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唉,都走了,他也想走,可是舍不得。 古人有句老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靠着这片大山林吃了一千年,怎么着也吃出感情了,可最近这片林子确实如青独说的那样日渐落魄——树上结的果子越来越少,水里头的游鱼也剩的不多,周围的邻居几乎都搬走了。 郁煌满脑子转悠的都是青独说的那番话,最近来山林里偷猎的人是越来越多,他前几天还被猎人伤到了翅膀,休养了几天才好。 他是不是也该进城找找出路?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性格。 一宿没睡,郁煌睁着大眼想了一通宵,第二天一早太阳光亮起的瞬间他下了决定——进城!就是进城!说什么都是进城! 决定一下,郁煌就将所有细软打包收拾好,把房门上了锁,打上了个小小的禁制一路循着青独留下来的气息撞见了进城的汽车。 可他没想到——日子居然这么不好过! 青独说得没错,在城里干活的妖怪不少,但折返回山林的更多,能留在人间界并且好好生活下去的都或多或少有一技之长。 比方说牛妖可以凭借过人的力气去工地搬砖,耗子精贪吃但是能吃出大厨的水平,蛇精凭借先天优势当得一手好当模特,混得好的狐狸精当演员,混得不好的狐狸精也能被人包养吃穿不愁,就连黄鼠狼都能凭借一口三寸不烂之舌去淘宝当客服! 郁煌能干嘛?他是只山鸡,能吃,而且好吃,他想了想,总不能一上门应聘就指着自己说“中华美味尽在我身,煎煮炸烤任君高兴!”吧? 因为没人雇佣,郁煌连变个人形的机会都没有,在人间界待了一个多星期,郁煌就想回山里了,可问题是,他没有回家的盘缠,来的时候打包的果子就够他吃个一两天。 没劲,想家。 郁煌窝在一户人家门口,正好晚上七点,县镇里头晚市刚开,郁煌又正好赶上了冬至这天,晚市尤其热闹。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人,舞龙舞狮队沿街表演,鞭炮声响彻不绝。 见到这热闹场面,郁煌立马就抛了烦恼,钻进人群里头跟着舞龙舞狮队闹了起来,眼睛四下瞟着,恨不得再多生出几双来,热闹场面怎么看都看不过来! ☆、第3章 降职 关宗一脸要死不活地推门进屋,肩膀上落上点雪,他随手拍了拍,把大衣脱了,露出里头盖住脖子灰扑扑的毛衣。 薛蓉蓉见状迎了过来,替关宗把外套接了挽在手上,说:“关哥,陈副部长找你。” “找我干嘛?”烟瘾犯了,关宗敲了敲何进的桌面,“借根烟,还有火。这鬼天气冷的。” 何进犹豫了下,抬头看了看薛蓉蓉,薛蓉蓉着急地说:“关哥,你先进去见陈副部长。” 关宗坚持:“烟。” 何进没办法,只好掏了烟跟打火机递给关宗,关宗把烟点着了,跟解了毒瘾一样舒服地叹了口气,这才懒洋洋地问薛蓉蓉:“找我什么事?” “这个月第七封投诉信到了。”一个穿着西服的漂亮男人走了出来,汤凯扬了扬手里头的文件夹,抹了点唇膏的嘴巴亮晶晶的,他笑得咧了开来嘴,有种夙愿快要偿了的快感,“恐怕我们星卜社的第一驱魔师要有大难了。” “……”关宗无语地拿过那个文件夹打开一看,是那个小公司职员,怪他吓唬人?什么玩意?!还真找来了?直接将文件丢进垃圾桶里,关宗大步迈进副部长办公室。 陈副部长坐在老板椅子里头,瘦小的身体陷了进去,被风衣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三角眼跟秃了的脑袋。关宗抬头看了看空调,三十三度,拉了拉毛衣领口,不太耐烦地问:“什么处罚?” “公司已经给过你很多机会了。”陈兴和叼着烟斗,摸了摸脑袋,一双三角眼望着关宗,里面满满的恨铁不成钢,“我知道你们关家有名望,你挂名在我们这儿屈才了,可你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多厉害的名声也会叫你自个儿给折腾没了,小关,你说是不是?” 关宗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兴和。 陈兴和问:“上周接的那个单子钱收到手了吗?” 关宗皱眉:“这个不是归财务管的吗?” 陈兴和敲了敲桌子,把文件往关宗面前一摔,小眼睛一瞪:“你别以为能瞒得住我!我眼睛贼亮着呢!” 关宗:“……” 关宗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兴和,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一个才刚到关宗膝盖位置的小女孩晃了晃手里的计算器,奶声奶气地说:“林端,男,十五岁,父母在山里被鬿鸟吃了,赵老拉的业务,2015年11月17日结案,业务费、材料费加杂项费一共应有十万三千零伍佰。你只报了七万整,剩下的钱去哪儿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单子了,你还要听别的单子吗?”陈兴和说,“小柔再给他念几个。” 关宗扬了扬手,打断陈兴和跟李光柔,说:“什么处罚?” “降级察看。”陈兴和咬着牙无奈地说,“幸好上头有人罩着你,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天皇老子也保不住你。小关啊小关,你到底要弄啥子呦?” 关宗还是那个表情,也不说话,就跟陈兴和大眼瞪小眼。 陈兴和知道他的脾气,也体谅关宗的身世,没再多说,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个白色文件夹递给关宗,“投诉信你看了吧,拿着这个去财务部处理电梯的报销问题。” “好。”关宗接了信封,走出办公室,刚踏出一只脚,回头对陈兴和说,“我刚接手的那个任务我会处理完。” 陈兴和立马一个头两个大,连连点头摆手变着法儿的催关宗离开他视线:“行行行,你别再顶着我们分部的名义兴风作浪就行。” 关宗笑了笑,点点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薛蓉蓉迎了上去,见关宗伸手就只好把自己一直抱着的大衣递给关宗,眼眶红红的快哭了:“关哥,你没跟陈副部长好好说说吗?” “说了。” 薛蓉蓉立马来劲儿了,“说啥了?” “降级察看。”关宗停了下来,后知后觉地说:“我刚才忘了问这个月工资的事情了,不知道会不会给我扣了。” 薛蓉蓉:“……” 关宗看着薛蓉蓉说:“你帮我问一下,陈兴和估计短时间内不想再看见我,麻烦了。” 薛蓉蓉真快哭了,关宗这都在关心些什么事儿啊! 薛蓉蓉:“关哥,你没跟陈副部长解释解释?” “问题不在他那里。”关宗摇了摇头, 薛蓉蓉一脸懵懂,特着急。 关宗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把信封递给薛蓉蓉,说,“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薛蓉蓉说:“关哥你说。” “你心细,帮我去处理一下这个案子的后续,我还有点事情要赶去办。” “好好好。”薛蓉蓉抱了关宗给她的文件夹,郑重地点了点头。 关宗穿了大衣往外走,汤凯忽然小跑过来叫住关宗,趾高气昂地说:“关哥别气馁,再大的处罚扛过去也就过了,再说这职场有升有降的,很正常,你看我,上周就刚从甲二级升上了甲一级,听说这周陈副部长还会提拔我,要是一不小心坐上了关哥的位置,关哥可要多指点指点我。” 关宗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汤凯的肩膀:“加油。” 汤凯额头青筋蹦了蹦:“……”关宗就不能给他点属于人类的正常反应??这成天二十四小时要死不活的是闹哪样?? 关宗推门出去,风雪中,足有一米九的高大男人在大楼门前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脚印。横跨上电动车,关宗把小绵羊蹬着火了,外面大雪下得遮天蔽日,他哈出的一口白气在空气里弥久不散,小绵羊发出突突突突的声音,顺着看不清的雪路一路行远了。 再来镇里舞龙舞狮再热闹也有个限度,小县城闹到九十点钟就差不多了,各家各户都得了热闹买了实惠散去回家,留下郁煌一个人在散乱一地的花花绿绿里头站着特别迷茫。 大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一开始人多热闹他没在意,这会儿街景冷清了,他也觉察出几分冷意,小可怜样儿地找了个遮风挡雪的屋檐裹着衣服蜷缩着蹲了下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外头。 遮天蔽日的雪帘几乎封锁了他的视线,远处红砖白瓦的房子里头灯光一户挨着一户地暗了下来,树影婆娑,枝桠乍一眼看过去被雪反射的光晃得像是兴风作浪的妖怪,怪有意思的,就是有点冷。 郁煌叹了口气,缩了缩脖子,身子一抖,又变回色彩斑斓的花斑山鸡,把脑袋拱进暖和蓬松的鸡毛里头,鸡爪子踩着衣服套在外头才觉着点暖来。 再该往哪儿走呢?这天大地大的,他总不能漫无目的地闲逛吧?这人生地不熟的,真叫人发愁。脑袋靠在鸡毛上点了点,困意就涌上来了,郁煌眯缝了眼睛,忽然一抖擞,在大雪里头看见个人影。 那人影像是一团什么东西,伴随着“突突突突突”的声音往它这儿来了,郁煌吓了一跳,二话不说跳进一旁的鸡笼子里,吓着正睡着的老母鸡,咯咯几声就把屋子里头的灯给喊亮了。 那人影也到了眼前,是个骑着电动车的男人,身材高大,披着风雪。 郁煌把老母鸡往外推了推,老母鸡扭着屁股让开了位置,郁煌自己躲进了鸡窝里头。 老母鸡:“……” 关宗手腕上一左一右挂着两个塑料袋,敲了门后就把双手都抄在大衣口袋里取暖。没多久,一个披着破旧棉袄的十几岁男孩出来开了门,见到关宗时吓了一跳,问:“关大哥,你怎么来了?” 关宗把手里头两个塑料袋递给林端,说:“给你带点东西过来。你明天一早六点之前把这些东西在门口洒上三遍,先左边这个塑料袋的,再右边这个,记得一定要在六点之前。” 林端迟疑着没接塑料袋,生出点冻疮的小脸皱巴着发愁。 关宗说:“不收费。” 林端吁出一口气,这才放心地接过了塑料袋,言语动作里头都是感激,“你们社里的人真好,谢谢关大哥。”他琢磨了下,让出了位置给关宗,想让他进屋:“关大哥要不要进来吃点饺子,今天冬至呢!” 小院里面破破烂烂的,墙头上挂着几串蒙了雪的玉米,冷风从东墙吹到西墙,卷起了一层飘忽的雪花。 “不用了。”风雪打在关宗的脸上,衬得他面部线条更加冷硬,逆着光的高大身材像是一尊煞神,林端没敢多说话,对关宗有点近乎于神灵的敬畏,他攥着塑料袋不知道该干嘛,关宗把事情交代完了就套上皮手套转身就走。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这时候忽然深一步浅一步地从屋里追了出来,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叔叔等等——” 关宗:“?” 林端拉了小女孩说:“小葵叫哥哥。”小女孩吸了吸鼻涕,垫着脚尖仰着脖子冲关宗托过去一盘饺子,说:“饺子是热的,叔叔你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关宗,带着点畏惧带着点期望。 关宗看着那盘饺子,目光沉了沉,对小女孩点了点头,他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说:“爸爸妈妈不在了也要坚强,要听哥哥的话。” 小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关宗又冷着脸吩咐林端:“好好学习。” 林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关宗没再多话,脱了手套拿手捏了一个饺子,韭菜鸡蛋馅儿的味道在口中撞开,有点咸,关宗一连吃了三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新年快乐。” 小男孩跟小女孩颤颤巍巍地站在风雪里望着关宗,对他挥手。 关宗骑着电动车突突突地走远了。 郁煌琢磨:“这人看起来挺有意思的啊!” 郁煌从鸡窝里跳出来,一双属于野山鸡的眼睛瞪得贼亮,他甩开翅膀快跑跟在电动车后面,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第4章 年会 2015年12月25日,圣诞。 街头巷尾传唱着经典的铃儿响叮当,中英文双语版循环播放,头顶似乎真的有圣诞老人驾着雪橇飞过,洒落了一地的雪花。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了第三遍的时候,关宗终于无可奈何地把电话接了,老大不情愿,跟被逼着去相亲的大龄未婚男青年似的,沉着声音说了一句:“喂?” 电话那边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宗,圣诞快乐。” “沈爷爷圣诞快乐。”关宗顺着荒败的小路一路走过去,在留有妖怪气息的地方做上标记。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关宗见对方摸透了自己的性格,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事情也就不跟他兜圈子打太极:“这次谢谢沈爷爷替我说情。” “降级也不是小事。”说完这句话后电话两头的人都没有说话,那边没有回应,沈济之似乎也觉着自己这话说得重了,缓了缓语气,尝试用更温和一点的语气说:“小宗,去参加今年的圣诞年会。” 关宗:“……” 沈济之以为关宗没听清,想再重复一遍,结果就听到了关宗妥协的回应:“好吧。” 沈济之的想法关宗都清楚,无法是老一辈对年轻一辈的期望,踏踏实实工作,多结交朋友。 圣诞节现在是国际性的节日,到哪儿哪儿都过,星卜社为了赶个时髦,把每年年会就定在圣诞节那天,到时候散落到各市去做任务的驱魔师都会尽量赶回来,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儿,总结今年,展望来年,做好年终工作报告,评奖评优。 往年圣诞节的年终聚会关宗都不太参与,或者说关宗这个人从来不过什么节,所有的节日在他那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天,甚至连新年都是一样。加入星卜社的十几年来,头几年他还会编几个不去聚会的借口,到后来也懒得编了,领导也知道他的脾气从来不强迫他参加,年会请柬照发到他手里,去不去全凭关宗高兴。 可今年不一样,关宗接了命令,必须得去。 星卜社在a市市郊临近市区的位置买了一整栋大楼,风格守旧,青灰色的墙面,一眼看过去跟个掉了漆的水桶一样。大楼上还挂了一个特大的led屏,经常断断续续地给公司打广告做宣传,年前还招了一批三十多人的大学生去里头实习,以假乱真得很。 晚会就定在一层的展厅里头,屋内灯红酒绿,到处都挤满了人。 “关哥。”刚进去就有人迎了过来,关宗冲那人点了点头,想起沈济之的叮嘱,勉强在嘴边上挂了点笑,跟关宗打招呼那人心里一慌,琢磨起关宗这笑里头的深意。 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他就说了两个字啊!还是之前他什么时候得罪关宗了?啊啊啊啊这个笑到底什么意思啊关哥我错了你能不能明示我,不管是什么问题,我一定改!! 汤凯特贱地挡在关宗面前,挑了挑新画的眉毛,说:“关哥,怎么来了也不跟小弟打个招呼?” “哦。”关宗说,“你好。” 汤凯:“……” 脸上的笑容僵住,汤凯见关宗避开他要走,又往旁边挪了一步,“关哥今天穿成这样还是难掩帅气,这是在哪个地摊上淘来的货呀?都让关哥穿出名牌货的味道了。照理说关家那么一大笔遗产,关哥不该落魄成这个样子。” “天桥底下,清仓价九十九。”关宗漫不经心地应着,说,“你挡我道了。” 汤凯:“……” 旁边人在看,汤凯黑着脸把路让开了,想了想觉着不甘心,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关哥这就要回去了?” “刚来。”关宗两手抄在口袋里,大步流星地往里走,汤凯跟不上关宗的脚步,一边快走一边说:“待会儿会给我颁奖,关哥给个面子留下来看看?” “再说。” 汤凯:“……” 旁边有认识他俩的驱魔师笑着说:“汤小公举,别招惹人关宗了,他可不是你的白马王子。” “王八蛋!胡说什么呢?!”汤凯恨恨地咬了嘴唇,再一回头,关宗早就走远了。 关宗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里坐着,平静地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高冷气息,脸上挂着大写的“滚,你们都别来烦我”,他准备在这里坐到八点三十就走,坐个十分钟,也算是听沈济之的话来过了。 周围几个想亲近关宗的人都被他的冷气给逼退了,可大家都习以为常,早就习惯了关宗的冷漠。 关宗性格一直都比较冷淡,跟谁都不亲近,隔了一层纱似的,整天一脸“生无可恋,怎么老天爷还没派辆车把我撞死”的表情。但熟悉关宗的人都知道他这人没别的,就是懒,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他要是正眼看你,就是他对你有兴趣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一般让他有兴趣的东西都没能有什么好下场。 拿汤凯这个一直自认是关宗竞争对手的人的话来说就是:“关宗就跟一坨狗屎一样”。 郁煌仰头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大楼,随手挑了个看起来挺好欺负的实习驱魔师,把人家的请柬给取了,又弄了点障眼法糊在照片上,成功混了进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跟着一个驱魔师混进了一个全是驱魔师的地方,还在这里大吃特吃。 郁煌嘴边都是蛋糕渣,肩膀忽然被人家一拍,他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去一看,一个陌生小孩。 那小孩看着年龄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显得特别拘谨,扭捏着搅着手指头。属于山鸡的本能被调动了出来,郁煌警惕地看着那小孩,眼角余光四下瞄着,找准了跑路的方向。 那小孩长得虎头虎脑的,害羞憨厚地说:“你好呀,我是今年刚进来的实习驱魔师,看你这年纪,你也是吧?” 郁煌傻愣愣地点了点头:“是呀……”说到后来,才找到了点底气,把塞在裤子口袋里皱皱巴巴的请柬掏出来递到那人面前,“你看!这是我的请柬!” “江……闻?你就是江闻啊?”那小孩立马就来精神了,“我叫赵有为!我听说过你好几次了!” “你怎么听说我的?!”演技爆发,郁煌像样地跟人家聊了起来,还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我们到那边去吧,你想不想喝那边的饮料?” “行啊!”赵有为跟郁煌俩立马就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肩膀搭着肩膀就去了角落里的休息区,郁煌跟他一手一杯椰子汁,一手托着两个小纸杯蛋糕,吃着聊着,真跟好了许多年的好兄弟一样。 赵有为说:“江闻你特别出名,每次我一犯错我爸妈就跟我说,千万别学江家那个江闻,天天不好好学习,干啥啥不是,要我努力学习,勤勉上进!” 郁煌嘴角抽了抽,原来是这个出名……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啃了一口纸杯蛋糕,说:“我爸妈也说,要我别学那个赵有为,脾气冲,还不会说话,整天跟个倔驴一样的!” “你说啥?”赵有为眼睛一瞪,来了点火气。 郁煌也一瞪眼睛,好玩得不得了,“你先说我坏话的!” “我没说你坏话啊。”赵有为委屈地说,“这是事实啊。” “那我也没说你坏话啊。”郁煌心里咯咯咯直笑,“你看啊,你说的是事实,我说的也是事实,虽说这个事实让咱俩都不高兴了,但它毕竟是个事实啊,而且是你先说的事实,我才说的事实,这个事实你不能怪罪到我头上了吧?” 赵有为一下子被郁煌这一兜子的“事实”给砸懵逼了,愣愣地看着郁煌,郁煌又说:“看吧,你没理了,再帮我拿个纸杯蛋糕,就那个,我要蓝莓的,左边那一堆里的。” 话还没说完,郁煌一抬头,看见对面那人的模样时立马就愣了。 郁煌:“……” “啊啊啊啊天啊!”郁煌惨叫一声,两手一抛,一左一右的东西全给砸在关宗身上了,关宗阴沉着脸看着郁煌一脸受惊的样子,随手抓了桌子上擦了蛋糕屑的纸巾抹了一把脸上的椰子汁。 关宗:“……” 郁煌忽然大吼一声:“救命!”连滚带爬地往前蹿,身体被关宗的大长腿绊了一跤,整个人滚到了地上去。 关宗:“……” 郁煌:“……=口=” 关宗:“你干什么?” 郁煌:“你干什么?!” 关宗头疼:“我就坐下来。” 郁煌:“那你不跟我打声招呼!”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人类的模样,虽然是个混进来的“妖怪”,但是他是心善人,啊不,鸡好的好妖怪,这人看着虽然可怕,但是不至于把他给收了吧? 关宗咬了牙:“沙发是你家的?” “不是我家的!”郁煌的领土意识开始作祟了,“但是是我先来的,我占了地盘,你应该跟我打声招呼,不然我有权把你驱逐出去!” 关宗:“……” 郁煌:“!”一脸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关宗:“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郁煌:“!!!” 关宗:“……别跑。”一把拎了郁煌的后衣领,关宗将脸凑过去贴在郁煌的脖子上仔细嗅了嗅,郁煌被吓得一身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汗毛倒竖,身体颤颤巍巍地被关宗拿捏在手心里。 关宗:“鸡?” 郁煌连忙大吼:“不是!” 关宗皱眉:“不是?” 郁煌拼命摇头:“不是!!” 关宗:“哦。”他口中念念有词,在郁煌脑袋上一拍,郁煌立马就泄了气,衣服脱落下来,整只鸡砰的一声掉在桌面上。 关宗冷笑:“还说不是鸡。” 郁煌委屈:“我不是普通的鸡,我是山鸡。” 关宗:“……” 郁煌:“……” 关宗还要说话,抄在大衣口袋里的乾坤罗盘忽然动作起来,关宗神色变得凝重,他站起来的动作太猛烈,身前的茶几被他撞得往前动了动,连带着茶几上的郁煌也跟着滚了一圈。 郁煌紧张地匍匐在茶几上,那是一种被当做猎物一样盯紧了的紧张感。 郁煌忽然尖叫一声,拼命扇动着翅膀往窗口飞去。 ☆、第5章 被抓 从天花板的吊灯上猛地追下来一团什么东西,粘稠的液体顺着地面上不停流淌,场上的驱魔师被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刻,那怪物已经蠕动着柔软的身体追着郁煌而去。 郁煌拼命地滑翔着,直接从大厅窗口飞了下去,两翅尽可能长得大大的,让风力带着他一路下去,下着雪的冷风穿透了他的鸡毛,刺激得他冷得直打哆嗦,落地时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一回头,那东西就跟在身后,一团乱七八糟的肢体一样的东西扭曲在一起,破开窗户携卷着玻璃碴子跟雪花滚在郁煌身后。 郁煌尖叫一声,拼了命地往前跑。 下一刻,关宗破开窗户跳了出来,落地时地面剧烈一颤,那怪物似是才察觉到关宗的气息,疯了似地更加逼近郁煌。 郁煌两条细腿吧嗒吧嗒地往前跑,一点也不见被积雪所阻的狼狈,利索得很,一边跑还一边大叫:“滚啊!别追我!”就是鸡毛抖落了一地。 关宗紧跟在后面,大吼:“向我这儿跑!” 风速让郁煌听不清关宗在喊什么,只能听见他似乎在跟自己说话:“你说什么?” 关宗大吼:“往我这儿跑!!” 郁煌:“什么?!!!” 关宗:“……该死。” 关宗抬头看了看一旁“和谐中国,全民运动”的广告板,身体稍一下坠,立马跟离弦的箭一样高高跃起,身体一侧,脚踩在广告板上,借力改变了方向,直冲那怪物而去,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一把黑柄长刀,夜色中光影一闪,将那一团肢体从中一劈两半! 关宗落地之后,脚底下正踩着一个眼珠子,他弯腰将眼珠子捡了起来,冲郁煌还在不停逃窜的背影大喊:“别跑了!” 郁煌这会儿听清了,回复:“不跑就没命了!” 关宗:“……” 关宗深吸一口气,忽然将手中的黑柄长刀抛了出去,刀速极快,猎猎作响,银光闪烁,刺入郁煌脚前一寸之处。 郁煌奔跑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他愣愣地看着锃亮刀身上反射出来的自己的影子,眼前一晕,两条小短腿一绷,整个鸡身子都僵硬着向后栽倒。 关宗将刀跟郁煌一并捡了起来,捏着郁煌的两只鸡翅膀,抖了抖郁煌身上的雪,雪花扑簌簌地落下,伴随着三两根受了惊的鸡毛。 关宗嘀咕:“麻烦。”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2节 “沈爷爷。”关宗弯下腰进屋,脖子侧着配合着肩膀夹住手机,一手拎着一只肥硕的山鸡,一手拎着一兜子蔬菜,声音低沉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小宗,人生而不自由,不能由着性子而为。” 关宗住在一个八十多平米的房子里,格局简单,两室一厅,大门一开几乎就能看见里头的摆设。屋内铺着木地板,地热的暖气从一层薄薄的地板下面渗透进来,暖意驱散了寒意,关宗舒服地叹了口气,刚脱鞋,屋里头就跑过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捧着一双拖鞋递到关宗面前。 关宗换上拖鞋,将手里头的蔬菜递给小男孩,手机扣在掌心打电话,圣诞晚会弄得一团糟的事情又传到了沈济之的耳朵里,似乎最近一段日子,在社里那边关宗变成了“麻烦”的代名词。 小男孩把塑料袋抱在怀里,仰头看着关宗另一只手里的花斑山鸡,大眼睛眨了眨,冲关宗伸了伸手,关宗没给他,把昏迷的郁煌随手一扔丢在茶几上,自己坐在客厅沙发上继续跟沈济之说话。 沈济之说:“关家就只剩下你这一根苗子。” 关宗说:“沈爷爷,我不在社里也可以继续担任驱魔师。”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济之的语气严肃了很多,“你知道有多少驱魔师离了星卜社后都活不下去吗?你真的要像王武他们一样去工地搬砖吗?” “我不在乎。”关宗热得把外套羊毛衫都脱了,里面就穿着一件白色背心,紧身背心勾勒出他胸前肌肉的轮廓,男人健美高大的身材就像是希腊雕像一样雄伟,小男孩“呀”地一声红着脸躲在厨房的拉门后偷偷看他。 关宗把烟点着了,慢条斯理地说:“沈爷爷你不用担心我。” 沈济之倔脾气上来了点:“我怎么能不担心你?!” “你跟太爷爷的约定已经是过去了。”关宗吐出一口白烟,烟圈被他指尖划出来的风打散了,“八十多年前的事情,没人还在乎。” “我在乎!”沈济之抬高了点声音,“小宗,我答应了关叔叔会照看好你们关家。” “谢谢沈爷爷。”关宗懒得跟沈济之争辩,点了点头,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关宗大长腿搭在茶几上,修长的身体依靠在沙发上,他仰头吐了几口烟圈,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 小男孩飘过来,匍匐在关宗脚下,软软地问:“老爷,是要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关宗把烟头掐灭了,那火花直接一下子就消失了,手里头的烟头被他弹到烟灰缸里,一点烟灰都没掉下来,“吃饭。” 小男孩目光又移到茶几上的郁煌:“这只鸡……?” 关宗瞟了一眼郁煌,翅膀下的鸡大腿抖了抖,他冷笑一声,说:“加菜。” “别!”郁煌猛地从茶几上蹦了起来,翅膀乱舞,“别!有话咱们好好说!” 关宗翘起二郎腿,凑近了看郁煌,“你看起来就挺好吃。” 郁煌摇头摇得头都快断了。 “是不是,小真?” 小男孩点头如捣蒜,看着郁煌的眼睛发亮,口水都快滴出来了,郁煌吓得退后几步,抬起翅膀挡住小男孩虎狼一样的视线。 关宗:“你很特殊。” 郁煌:“?” 关宗:“很吸引妖怪。” 郁煌吓得连忙说:“它这么小吃不下我!” 关宗说:“也挺吸引人类。”他捏着郁煌的翅膀根把他拎了起来,“至少看起来膘肥体壮,清蒸炖汤,油炸烹烤感觉都不错。” 郁煌:“……我年纪大了,皮糙肉厚,我活了好几万年了。” “呵呵。”关宗笑了笑,一路拎着郁煌往屋内走。 郁煌被捏在手里,吊着嗓子尖叫:“你干嘛?” 关宗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纸箱子,又从纸箱子里脱出来一个铁笼子,笼子打开把郁煌塞了进去。 郁煌在半空中扑腾了下,跳在了笼子里的一条横杠上,眼前是两个固定在笼子内侧的空槽,一深一浅,像是盛什么东西的。 郁煌:“?” 关宗:“这是我爷爷养鹦鹉的笼子。” 郁煌:“……” 关宗:“你先待在这儿,我观察观察。” 郁煌:“不用观察!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宗微微一笑:“实践出真章,我只相信自己观察出来的东西。” 小男孩一直跟在关宗身后,从厨房到卧室拖了一地的口水,扒在门框上望着郁煌:“老爷,这是咱们的年货吗?” 郁煌抬起鸡翅膀捂住了自己的脸。 关宗吃过晚饭坐在沙发上稍微休息了会儿就出了门,笼子里的郁煌听见关门的声音眼睛就瞪大了,他扯着嗓子叫了几声,把那叫小真的小男孩给叫了过来。 大部分驱魔师都有豢养妖怪的习惯,能力强的养些有战斗力的大妖,能力弱的就养些卖卖萌打打杂的小妖,像是关宗这样有真本事的养一两只鬼车都没事,没想到会养这么一只小妖怪,他还看不清这小妖怪是什么底细,动作起来忌惮就多。 郁煌脸贴在笼子上,问那小男孩:“你主人叫什么呀?” “老爷就是老爷。”小真咽了口口水,目光灼灼地看着郁煌。 郁煌脊背发寒,说:“你先别惦记着吃我,你吃不了我,我们来聊聊天吧。” 小真不服气:“我都在老爷身边伺候他这么久了,我跟他要只鸡吃他肯定给我!” 郁煌抖了抖鸡毛,说:“你见我是只普通的鸡吗?” 小真说:“不是,你是山鸡。” “我跟你一样,也是妖怪啊。”郁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想想,这么多年,你老爷有带回来别的妖怪吗?” 小真认真地想了想,说:“除了我,没有别的了。” 郁煌立马觉着太有希望了,“你看,我不是一只普通的山鸡,也许以后我们是朋友呢!都是被你主人养的妖怪!”小真眼里露出些期待,他歪着头看着郁煌,“什么是朋友?” “朋友啊。”郁煌怅然说,“朋友就是在你危难的时候会向你伸手,在你难过的时候会站在你身边,在你开心的时候会跟你分享喜悦……” 小真低下头似乎在回忆什么,遗憾地说:“我没有朋友。” “不!”郁煌一甩鸡翅膀,拍了拍胸膛,“我是你朋友!” “真的吗?” “真的!”郁煌说,“不过在成为朋友之前,你先跟我说说你老爷的事情,他叫什么?多大了?哪儿的人?” “老爷就是老爷呀。”小真说。 郁煌无语地看着眼前这油盐不进的小男孩,又问:“他家里人呢?” “家里人?”小真仔细想了想,“都死光了。” ☆、第6章 袭击 关宗把“注意安全”的牌子拆了丢在一边,把最后一个桃木剑插进土里。他点着了烟叼上,扯开警戒的黄线,躬身钻进楼洞顺着老旧楼梯一路上去。 这座旧小区快拆迁完了,还剩下最后这两排房子,楼道内大片的墙面剥落,只剩下内里灰扑扑的水泥面,有的钢筋都暴露在外面。 手指在墙面上摸了摸,指尖有被微小电流刺激的感觉,关宗嘴角叼着烟,将天地罗盘乾坤仪拿了出来,口中念念有词。 乾坤仪指针开始旋转,在乾、艮两边不住摇摆,最后定格在坎、艮之间,关宗确定无误之后,托着乾坤仪一路走上去。 小区是2003年盖的,最高就只有六层,顶上一个天台,拿布满了铁锈的铁架子连着,一线月光从没盖好的天井中流泻下来,映出关宗面无表情的半张脸。 关宗站在第六层的过道上,乾坤仪所指的位置正好是一扇破旧的防盗门。 铜绿色的防盗门上猫眼空了,倒贴的喜字被空气漂得发白,门框上还插着一束枯萎了的菖蒲,红线垂在下面,跟棕黑色的叶子纠缠在一起。 关宗走近防盗门,从猫眼中看进去,屋内空空荡荡,家具都被搬空了就剩下几个挂满蜘蛛网的木头架子,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粒子。他哈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推了下防盗门。 “吱——”的一声,防盗门被推动的声音沉重得像是搬动了一台老旧的实木沙发,那是一种刺激耳膜的嗡鸣声,关宗怕惊动了里面的妖怪,没敢再动。 他四下看了看,视线定格在天井上,将乾坤仪收进口袋,关宗顺着梯子一路爬上去,胳膊上的肌肉隆起,将盖住天井的厚重石板推到了一边。 隆冬的冷风立刻从天井中灌了进来,关宗冷得打了一个哆嗦,颤抖着长吐出一口气,两手撑在天井两侧,一用力跳了上去。 “死了?”郁煌惊讶地看着小真,“怎么死的?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死光了?” 小真:“……???” 被郁煌这一串亲戚关系绕晕了,小真歪着脑袋拼命地思考这个问题,老爷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脑子里面乱乱的,像是一团毛线搅在了一起,他最后干脆不想了,点头:“嗯!都死光了!” 郁煌立马露出同情的表情,叹息一声:“真惨。” 小真反问他:“那你呢?你家里人呢?” 郁煌被捅了一刀,说:“也都死光了……” 小真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说:“我也是。” 郁煌:“……” 气氛一瞬间就变得凄凉了,郁煌有种这一屋子住了三个天煞孤星的感觉,他从笼子里伸出翅膀想拍拍小真的脑袋,结果看到小真眼睛一瞬间瞪大了立马识相地把翅膀缩了回来。 郁煌不死心:“你再跟我说说你老爷的事情。” 小真见郁煌收回了翅膀,情绪一下子就不好了,他瞪了郁煌一眼,没搭理他往房间外飘,郁煌喊他:“你干嘛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小真赌气地说:“别问了,老爷就是老爷。” “喂!回来啊!” 郁煌见小真走远了,还把房门给关了,气馁地垮了身子,他低头看了看鸟笼子,想尝试着用法术打开,却发现这笼子的门上贴了一张小小的黄符,他一碰就冒火花,这不是他能轻易解开的东西。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朕堂堂一方大帝居然沦落到被困在笼子里的地步,要是现在能恢复以前十分之一的力量,朕吐口气儿他们就得跪下来求饶!!”郁煌郁闷地想,他在笼子里的支架上跳了跳,寻了个安静的地方闭目养神。 天井外是一处平台,还有几台报废了的太阳能,铁管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关宗拿出乾坤仪对准位置,一路走过去。 乾坤仪上的指针忽然就消失了,化作了一点红星顿在正中间,关宗脚步顿住,眉头蹙紧,嘴边的烟头烧到了屁股,关宗把烟蒂吐出来,这一点火光骤然熄灭的时候像是一个讯号,呜咽声顿时从四面八方传了出来。 关宗又点上第二根烟,懒洋洋地站在天台顶上,“我以为是躲在房子里,没想到在这里。”他在挂在腰上的塑料袋里抓了一把朱砂。 从天台边缘忽然出现了一只手,随后爬上来的是一滩肢体交接的粘稠物,以其为起点,大楼四周爬上来各种肢体黏连的血肉团,一个个眼珠子在其中骨碌碌地转着。 朱砂从手中挥洒出去,结成红色的雨幕,笼罩了四周,被朱砂沾到身体的怪物开始不住痉挛,蠕动着庞大的身体,眼球红血丝暴涨。 关宗扁了扁烟嘴,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黄色的符箓,甩向四方。 符箓贴在怪物的身上立刻将那一坨坨的怪物化成血水,只剩下一个个蹦蹦跳跳的眼珠子不住地逃窜。 关宗叼着烟,两手持符,在半空中一抹,那些黄色的符纸起起伏伏,瞬间化作离弦之箭射向四面八方,将那些慌乱逃窜地怪物全都钉在原地。 十几只肉团都化作血水,只剩下一个个眼珠在原地蹦跳,像是弹性小球碰撞间到处乱撞,最后被符纸裹紧送到关宗面前,关宗将他们全都抓进肯德基的塑料袋里,扎紧了袋子。 他看着袋子里跳了几跳就不再动弹的眼珠子,眉头拧成川字,气息是伪造出来的,这些明显不是作祟的妖怪,到底是什么妖怪在背后兴风作浪?跑去哪儿了? 窗外传来古怪的呼声,郁煌一下子将眼挣开,瞪着一双玻璃球一样锃亮的眼睛,外面的风声全都钻进耳朵,伴着一声声呜咽的哭声,远处似乎还有犬吠的声音。 时光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揉捏得变了形,眼前雾蒙蒙的一片,郁煌能感觉到自己走了神,但是却无法将神智拉回来。 眼前是几栋被蒙在雾气之中的破旧大楼,拆迁人员杂乱分布在各处,挖掘机发出轰轰的嗡鸣声,忽然一声巨响,炸药被意外引爆,一声大吼过后,整个拆迁工程队都没能幸免于难……遮天盖地的烟雾腾空而起,巨大的轰鸣声炸响在郁煌耳旁,眼前的景象被诡异的雾气所笼罩,画面以一种极为惊悚的形式扭曲着。 “呜——”一声虚弱而又无辜的声音响起,两点红芒在夜色中亮起,似是一双眼睛,充满了无数的诉求。 他感觉有一条绵软带刺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郁煌猛地打了个激灵,回过了神。 什……么……情……况……他刚才这是中了幻觉??? 他眨了眨眼,在看清趴在窗户上的东西时浑身的鸡毛陡然炸开,翅膀打在笼子上,郁煌扯着嗓子嘶吼:“小真!出事了!” 话音刚落,巨大的撞击声从窗户上穿来,电火花在窗框上炸开,什么东西黏在窗户上,三五只胳膊从那团东西上探出来,拿手肘用力撞击着玻璃。 “小真!”郁煌尖叫。 隔着扇门,小真喊道:“别喊啦!我不会理你的!” 郁煌摇晃着笼子大叫:“你再不过来就出事了!” 小真把关宗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按类放进柜子里,理也不理郁煌。 忽来了一阵诡异的邪风,窗户上的符箓被邪风吹动,那张黄纸飘飘荡荡了两下很快就坚持不住被风吹飞。 趴在窗户上的怪物越来越多,一双双眼珠子死死地盯准了郁煌,犬吠声越来越大,郁煌满笼子乱飞,翅膀不小心碰到了贴在门框上的符箓,电流刺激得他浑身鸡毛都竖了起来。 “小真!小真!小真啊啊啊!!!” “干嘛——”又是砰得一声巨响,小真话音戛然而止,他听到了来自房间里的声音,将衣服放下,小真飘到房间内,打开门一看,玻璃正好在这一刻被破开,小真眼睛一瞪,扬声尖叫:“啊——有妖怪!老爷救命!”说完拔腿就跑。 郁煌:“………………” 郁煌大喊:“你倒是救救我啊!” 小真跑到一半才想起来郁煌,折返回来将郁煌从高处拿了下来,抱着郁煌就跑。 怪物蠕动着身体从窗户上爬进来,碎裂的窗玻璃扎在它们身上,鲜血淌了一身,它们却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一样,眼珠子死死盯住郁煌所在的位置,从家具上、墙面上飞速向郁煌蠕动而去。 小真抱着大鸟笼子快速奔跑着,郁煌被他颠得胃里翻江倒海,抱住笼子里鹦鹉站架一阵头晕。小真带着那群怪物在房间里到处乱转,整个房间都被折腾得乱七八糟。 郁煌喊道:“你不是妖怪吗?随便丢点法术过去啊!” “我不会啊!”小真边跑边嚷,“我只会整理家务啊。” 郁煌:“……??” 他两个爪子抓住站架,对着追在他们身后的怪物吐了一口气,那口气顺着笼子的缝隙飘出去,落地的瞬间化成一道旋风吹向怪物,形成一道风墙挡在他们面前,一时之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真眼睛一亮:“好厉害!” 郁煌昂了昂头:“那当然!” 下一刻,那风墙自动瓦解了,小真表情一变,郁煌笑容一僵,怪物又扑了上来,郁煌大吼一声:“继续跑!” 小真一下子又开始快速飘了起来,房间总共就这么大,再怎么周旋也有个尽头,郁煌喊:“我们出去!房间地方小,对我们不利!” “好!”小真忙点头,开始往门口跑,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脚步顿了一下。 郁煌:“?” 小真:“我抱着笼子,怎么开门?” 郁煌:“……” 小真:“……” 难兄难弟对视一眼,小真露出了歉意的表情,郁煌眼睛立刻瞪大了:“!!!” 小真:“对不住了,来年的今天我给你烧香!” 转眼已经到了门前,小真刚想把郁煌放下,房门却忽然开了。 ☆、第7章 诱饵 “外面冷死了,小真来杯热——”关宗推门而入,见到眼前的景象时一愣。 小真眼泪汪汪地扑进关宗怀里:“老爷救命呜呜呜——” 郁煌也跟见了祖宗一样,估摸见祖宗都没这么兴奋,他跪倒在笼子里,学着小真哀嚎:“老爷救命——” 那群怪物停在原地,见到关宗时都露出了怯意,关宗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眯了眯眼睛,那怪物有向后缩的迹象。 关宗踏前一步,那群怪物便退后一步,关宗忽然面目狰狞地喝了一声,那群怪物顿时如惊弓之鸟,把手当脚用,纷纷挤着往后退,在关宗的步步紧逼之下,最后爬回房间,从窗户上原路退回。 小真欢呼一声,抱住了关宗的小腿一脸花痴地磨蹭着,郁煌也放心地舒出一口气,感觉胸膛里那颗快跳出嗓子口的鸡心又落了回去。 关宗站在房间里,看着被撞碎的玻璃窗,眉头皱得死紧。隆冬的冷风从窗口灌了进来,飘进来的雪花被地热的暖气融化成一滩滩水从窗户边沿流淌到书桌上。 远处传来一声声连绵不绝的犬吠。 关宗解开肯德基塑料袋把那一颗颗眼珠子倒进塑料盆里,充盈着血丝的眼珠泡在自来水里开始肿胀,关宗伸手进去捏了捏,一动不动,那眼珠子已经失去了生命活力。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奇怪。”关宗坐在板凳上仔细研究,却仍旧想不出什么门道。 小真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给关宗捧上来一盘切好的苹果,关宗拿牙签插了一片吃了,问:“他们怎么来这儿的?” 小真摇了摇头,把刚才的事情给关宗讲了,关宗目光落在蹲在笼子角落里一脸寂寞的郁煌身上。 郁煌感觉到关宗深沉的视线,背后鸡毛一竖,瞪大了眼睛看关宗:“不怪我!” 关宗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你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郁煌:“?” 关宗站起来,将苹果端到郁煌面前:“吃吗?” 郁煌犹豫了下,探头出去,咬住了苹果,关宗忽然轻笑一声,郁煌毛炸得更厉害,不敢抬头去看关宗的表情。 关宗打开笼子,捏住郁煌的翅膀根把他拎了起来,郁煌蹬了蹬腿,警惕地问:“你干嘛?” “做个实验。” 郁煌:“……” 关宗把郁煌连着笼子丢在了大马路上,他站在糊了一层保鲜膜挡风的窗户边上看着马路上的郁煌,吃着苹果。 小真站在桌子上,探着脑袋往外看,感觉到了来自郁煌四周的那股不寻常的妖气,他仰着头问关宗:“老爷,你把我们的年货丢在马路上做什么?” 关宗说:“看着。” 小真就老老实实地看着。 关宗家楼下是条不太宽的小马路,单行道,两侧种着蒙了一层雪的大叶黄杨,平日里常有些野猫趴在大叶黄杨下面躲雨躲雪。而这时候,大叶黄杨的叶片晃动起来,积雪扑簌簌地落下,雪水顺着叶脉滴落在地面上。 郁煌昂着头看着五层楼上的关宗,两人的视线隔着一层保鲜膜撞击在一起,郁煌的喊叫被格挡在外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关宗冷漠地吃苹果。 楼下亮了灯,有人大叫:“别喊了,几点了,让不让人睡觉了!” 郁煌被吓得立刻闭上了嘴,四周安静一片,郁煌锁在笼子里屏息凝神,尽量让自己的气息不外泄出去,可是还是不可避免地引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亮光从大叶黄杨中闪烁而起,野猫仰头叫了一声,郁煌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他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关宗。 关宗无动于衷地对他笑了笑。 郁煌绝望地踩在脚架上,在心里一直默念,他是吓唬自己的,他是吓唬自己的,他是吓唬自己的…… 越来越多的怪物围了上来,关宗一只只地统计着那些气息,算着算着露出了颇为意外的表情。 几只胆子大的妖怪已经围上了郁煌所在的笼子,在周围转着,间或交头接耳好像在交流什么。 郁煌跟他们打商量:“其实这是一个陷阱。” 妖怪:“?” 郁煌一板一眼地说:“我这么好吃,怎么可能被大喇喇地放在马路中间等你们来吃?” 妖怪眼底果然出现了怀疑。 郁煌再接再厉:“看见窗口的那个人了吗?就是五楼那个,唯一亮了灯那家。” 几只妖怪抬头去看,看到关宗身影的时候立刻夹着尾巴跑了,郁煌放心地吁出了一口气。 关宗见状,冷笑了声,拉上窗帘:“睡觉。” 小真不舍地看了一眼楼下的郁煌,咽了口口水:“不管他了吗?” 关宗不答,脱了外套倒在床上。 小真帮他把丢在地上的外套捡了起来挂在衣架上,还是不死心,“那老爷我能下去把它捡起来吃了吗?” 关宗轻笑一声,想起郁煌那胆战心惊的样子就想笑:“不要随便在马路上捡东西吃,不干净。” 小真失望地叹了口气:“噢,我听老爷的话。” 关宗从窗户边消失之后,越来越多的妖怪围了上来,可没有一只敢上来,胆子大的拨弄了下郁煌的笼子,可一夜过去,终究没有妖怪有那个胆子去吃郁煌。 七点一到,关宗准时地睁开眼睛,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裸着上身,下身就穿着一条贴身的黑色三角短裤,拉开窗帘看向马路中间的郁煌。 披了一身口水的郁煌被吓得一晚上没睡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敢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这会儿感受到关宗的视线时立刻警惕地睁开了眼。 关宗对着他吹了声口哨,郁煌缩了缩脖子,关宗愉快地笑了,叫来小真。 小真推门进来,恭敬地说:“老爷——呀!”他看到关宗的裸体害羞地闭上了眼睛。 关宗说:“把他拎上来。” “是。” 郁煌被放在餐桌上,累得上下眼皮打架,关宗偏偏还在跟他说话:“你确实很不一般。” 郁煌:“……?” 关宗:“自从我搬到这里住,附近的大妖怪都跑了,小妖怪虽然不少,但是有几只我都很清楚……”关宗将肉包子掰开,吃着皮跟肉馅黏连的地方,“经过昨晚,我发现我错了。” 郁煌脑子打结了,听不懂关宗在说什么,只能迷茫地看着关宗。 小真拿着装了小米的碗飘过去,想倒在食物槽里,关宗打断了小真的动作,从他手里接过碗,把笼子打开,放郁煌出来。 关宗说:“你引来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小妖怪,你吃什么?” 郁煌赌气地说:“吃什么都行。” 关宗把自己的包子分了一个给郁煌,又把牛奶倒了一半给他,推到郁煌面前,郁煌意外地看着关宗。 这王八蛋怎么变得这么好心了??? 关宗说:“帮我个忙。” 郁煌满脑子疑问。 关宗说:“那个血团怪物是从xx区一个废小区来的,他们算不上是什么妖怪,像是被什么妖怪驱使的,妖气散去之后就跟普通的器官没什么区别。” 郁煌喝了一口牛奶,一直没吭声,还在因为关宗昨晚的行为生气,就不搭理你,哼。 关宗说:“那个小区在拆迁,前段时间炸药被意外引爆,被炸死跟砸死的拆迁工人死了有几十个,还有小区附近的一个写字楼里也死了几个白领,哪怕是途径那附近的路人也不能幸免,如果我没想错的话,那血团上的器官都是那些死人的,那妖怪把妖力注入到眼珠子里,操纵血团作恶。你应该知道虎伥,老虎会吃掉路过的人,操纵他们的灵魂为它寻找更多的食物。” 郁煌还是没吭声,可心里憋得难受,一杯牛奶喝完后实在憋不住了,亮着眼睛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妖怪?是虎吗?” “不清楚。”关宗把包子吃完,“它隐藏得太深,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郁煌耸拉着脸问:“你想利用我把那妖怪引出来?” “嗯。”关宗点头。 郁煌紧张地问:“我有生命危险吗?” “不会。”关宗吃完后拿纸巾擦了擦嘴,站了起来,“很安全。” 这话明显是蒙人的……郁煌不怎么信。 小真在一旁附和:“老爷说的是真的。” 越听越假。 关宗说:“你可以先跟我去看看。” 郁煌警惕地说:“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骗你?”关宗不屑地冷笑一声,“如果我像昨晚一样把你放在那里当诱饵,你有一点办法?” 郁煌:“……”正中下怀。 关宗接过小真递过来的毛衣在身上,拉了拉毛衣领口,站在镜子前面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对郁煌说:“你还有十分钟的考虑时间。” 郁煌咬了咬牙,“好!我帮你!” 关宗对郁煌招了招手,说:“小真把我的笔拿过来。” 小真飘到卧室把桌子上的一支钢笔拿了过来送到关宗手上,关宗坐回餐桌旁,用刀割破了手指尖,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关宗把血吸进笔胆,他拉了拉椅子,离郁煌更近。 小真惊叫了一声:“老爷!” 关宗皱眉:“别叫。”他看了看郁煌,“过来。” 郁煌:“?” “过来。”关宗不耐烦地重复了一声,眉头皱紧。 郁煌跳过去,关宗一把抓了郁煌的脑袋把他按在桌面上,郁煌难受地挣扎着,关宗在郁煌的额头上写着什么,从他的鲜血沾到鸡毛上的瞬间郁煌就有种过电的感觉,那种微小的电流就在脑门附近的鸡毛上不断徘徊着,郁煌难受得直哼唧。 过了五分来钟,关宗说:“好了。”他松开郁煌,郁煌立马从桌面上弹跳了起来,飞到客厅的落地镜子前,仔细看着。 他额头上被画了小小的红色符号,太小了看不清是什么,那符号颜色越来越淡,最后隐没在棕色的鸡毛内,他转身看向关宗,指了指额头上的印记:“这是什么?” “保命的东西。”关宗解释。 小真见郁煌不太高兴,撅了嘴说:“你知道主人的血多珍贵吗?” “小真别多话。”关宗打断了小真的话,“东西收拾好,中午不回来吃,晚上做火锅。” “是,老爷。”小真毕恭毕敬地说。 关宗收拾好东西带着郁煌出了门,蹬上黄色的小绵羊电动车,关宗一米九几的高大身材缩成一团,他哈了口白雾,问郁煌:“坐哪儿?” 郁煌想了想,抖开翅膀飞到扶手间的横杠上,雄赳赳气昂昂地说:“出发!” ☆、第8章 查看 再次回到旧小区,郁煌跟关宗一块儿上了楼,郁煌踩着几乎腐朽了的木头扶手一路爬上去,仔细注意着周围的状况。 郁煌说:“我以前来过这儿。” 关宗问:“什么时候?” “前几天。”郁煌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跟踪你来a市结果不小心走丢了走到这儿”给咽了下去,“那些妖怪难道从那时候就开始盯上我了?” “你倒是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 “那是当然!”郁煌得意洋洋地说。 两人到了那栋楼的六层,关宗让郁煌踩在自己肩膀上顺着那爬梯爬上了天台,天台上风声呼啸,昨晚地上残存的那些怪物肢体已经被关宗清理干净,整个天台上放眼望过去一片平坦,就剩下几台寂寞的太阳能充电板。 郁煌问:“你确定那个怪物就在这里?” “不确定。”关宗摇头,“昨晚在这里感觉到的气息似乎是那些伥鬼汇聚到一起伪造出来的错觉。” “楼下是什么?会不会藏在家里?”郁煌提议。 关宗采纳了他的建议,说:“去看看。” 六层共有两户,正对门,关宗先去了昨天有所怀疑的那家。 防盗门腐朽失修,关宗稍微一用力就推开了,一人一鸡走进屋内。 房间内几乎都被搬空了,地上一片狼藉,扯碎了的塑料袋,沙发罩上黏着大片发霉的绿斑,凌乱散布在地上的脏兮兮的纸张。 关宗仰头四下看着,他踩在茶几上,站高了看着悬挂在客厅中央的吊灯,灯壳里面有乌黑色的残留物,关宗的视线落在墙角,抬手摸了摸天花板上的腻子,一手的灰。 郁煌往高处飞了飞,问关宗:“你在做什么?” “这里应该发生过火灾。”关宗说,“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就发现木头扶手有被烧过的痕迹,墙面上这部分的腻子是后来抹上的,吊灯里头还有火灾留下来的烟灰。” “所以呢?”郁煌懵懵地问关宗。 关宗拍掉手指上的灰尘,说:“没什么。” 关宗往卧室里走了走,脚步忽然顿住,他低下头看着鞋底下踩着的照片,弯腰捡了起来。 照片很老了,尤其是在这种破旧的老房子里面落灰,颜色都被氧气漂得差不多没了,就连上面的人物都十分模糊。 那是一家三口的照片,慈母严父站在窗帘前面,正中间摆的高脚椅子坐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那三人的样貌不太能看得清,关宗扫了一眼照片下面的日期。 2006年10月21日,将近10年前的照片。 郁煌凑过来看关宗有什么发现,满是好奇地问他:“这张照片怎么了?” “没什么。”关宗把照片随手放在吧台上,继续往卧室走。郁煌怀疑关宗是不是看人家的大合照看得想起自己悲戚的身世来了,眼底多了点同情,他扇动了下翅膀飞扑到桌子上,仔细看那张照片。 郁煌乐了:“这小孩抱着的狗长得可真丑。” 关宗没理会郁煌的自娱自乐。 郁煌说:“他眼周围还有一圈红毛,长成这样可真奇怪哈哈哈哈——” 关宗:“你顶了满脑袋的红毛有什么资格笑话人家?” 郁煌:“………………” 关宗脸色略显凝重,从卧室里折返回来,拿起照片又仔细看了看。 房间外头忽然有人声传来,一中年妇女拎着个布袋子在门外嚷嚷:“这咋回事啊?好好的门怎么给拆了?” 关宗:“……” 郁煌:“……” 一人一鸡躲无可躲,只好尴尬地站在屋里头。 那妇女铜铃眼一瞪,剽悍地说:“你谁啊你?随便跑人家家里来了。” 关宗面无表情地说:“这儿不是要拆迁吗?政府都给你钱了,是公共场所。” “放你个屁的公共场所!”妇女咒骂一声,她见关宗长得人高马大的,不敢进屋里头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盘问,“你谁啊?” “捡破烂的。”关宗平静地说,“来看看有什么东西能拿去卖。” 妇女:“……” 她上上下下把关宗打量了一遍,男人身材高大,相貌十分英俊,穿着灰扑扑的蓝色棉袄,怎么看都不像是捡破烂的,她心里头犯嘀咕,又怕惹上什么不能惹的人,就说:“这家都报废好几年了,早叫人搬光了,没什么好东西剩下。” “怎么回事?”关宗问,他拿起照片问妇女,“你认识照片上这一家?” “是我小叔子一家。”妇女拿着那张照片叹息一声,“死了好多年了,没想到还留下这张照片,一家都是好人。” 关宗试探地问:“火灾?” “你怎么知道?”妇女警惕地问,“你不是便衣警察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才想起来查这个案子,我就说弟媳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起火?那几天小叔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我见他都是蔫了吧唧的,肯定惹上什么事了。” 关宗又问:“具体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说?” “你真是警察?” “不是。” “那你管这些做什么?”妇女留了个心眼,她想了想还是没进屋,等回头叫她老公一块儿来拿忘在这儿的东西,没再理会关宗,妇女转身快步往楼下跑。 郁煌抬头看了看关宗,关宗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郁煌问:“把她抓回来用法术问问?” “不行。”关宗摇头,“有规定,不能对普通人动用法术。” 郁煌感慨了一句:“你们真实在。” “基本职业素质。”关宗说,“考试考过,我满分。” 郁煌:“……” 在房子里面又转了几圈,没什么新发现,关宗又回到天台拿出天地罗盘乾坤仪,指针转了转,没显示。 “藏得真好。”关宗沉了沉眸子。 郁煌说:“找不着了吗?”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3节 “嗯。”关宗怀疑地看着郁煌,“你怎么不好使?” “我怎么不好使了?”郁煌不服气了,他到这儿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美味,是个妖怪见了他都忍不了,关宗这是在怀疑他的诱惑力? “哦。” “那是因为你在这儿!”郁煌炸毛,“那些伥鬼那么怕你,我就不信那妖怪会不知道你多厉害还敢当着你的面出来作恶!” 关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向郁煌,那眼神把郁煌看得毛骨悚然,郁煌打了个哆嗦,退后一步,夹紧鸡翅膀,紧张地问:“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关宗淡淡地说,“中午吃什么?我请客。” 郁煌想起来早上看的广告,眼睛一亮,飞扑到关宗眼前,“肯!德!基!” 关宗:“……吃什么???” 一上午没什么收获,下午的时候关宗带郁煌去了超市,郁煌踩在超市推车的扶手上,引来一众人的围观,见过养猪养蜥蜴养老虎养豹子当宠物的,就没见过养山鸡当宠物,这只山鸡也邪门,没有绳子拴着,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车上。 关宗按照小真列给他的清单买了食材跟年货,郁煌第一次逛超市,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买,可临近年关,再加上超市办活动,采买的人多得跟下饺子一样,郁煌空有一肚子的欲望跟感慨没法说出口,只好手舞足蹈、挤眉弄眼地暗示关宗。 关宗配合他买了一车的东西,还特地买了瓜子喂给它:“要奶油味的还是五香的?” 郁煌:“……”真把老子当鹦鹉啦?! 付款台,收银员笑着说:“一共五百六十七块两毛,有零钱吗?” 关宗:“……” 他掏了掏口袋,翻了半天,后面的人探出头来看他,收银员的笑容绷不住了。关宗好不容易拿出张银行卡,皱着眉头递过去。 出了超市后,关宗站在电动车旁打电话,郁煌踩在小绵羊的车座上吃瓜子。 关宗问:“陈副部长,什么时候发我的工资?” 郁煌听见关宗的问题差点被瓜子卡了嗓子,一直咳嗽。 “这个你得问财务,工资这方面不归我管。”陈副部长慢条斯理地说,“还有别的事儿吗?以后没事别随便打我电话,年底了,很多妖怪都出来捞一把狠的回家过年,部里忙得很。” “有事。”关宗说,“你帮我查一户人家,跟之前我接手的单子有关。” 陈副部长点了点头说:“成,你把具体情况短信发给我,回头有了结果我就通知你。” “好。” 关宗挂了电话,把郁煌拎到车扶手上,跨上车座,搓了搓冻得发红的耳朵,戴了皮手套要走。 天开始下雪,越来越大,有遮天盖地的迹象。电动车一路上风驰电掣,郁煌被冷风吹得打哆嗦,他一下子跳到关宗胯下。 关宗:“?” 郁煌:“太冷了,躲躲雪。” 关宗没吭声,两腿一夹。 郁煌:“……” 郁煌躲在关宗胯间,仰了头从胯下看关宗,不得不承认,关宗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太好了,棱角分明,即便是从这么个猥琐的角度看过去也几乎毫无破绽。 郁煌说:“你对我这么好,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想弥补昨晚上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 关宗没吭声,似乎是风雪把郁煌的声音带飞了,郁煌却知道他听见了,因为他眼尖地看到关宗的睫毛抖了一下。 其实这人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人倒是不错。郁煌对关宗的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涨。 郁煌拿出老干部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其实你出来单干也挺好的。” 关宗:“你都知道多少?” 郁煌不太好意思地说:“就知道一点,你上次打电话的时候听见的。” 关宗冷淡地说:“哦。” 郁煌拍了拍关宗小腿,说:“自在,当个赤脚医生也没什么不好的,想干嘛就干嘛,免得看那些所谓领导的脸色。” 关宗笑了笑,说:“是挺好的,五险一金全都得自己交,拉生意要防着城管跟片警,一不小心就被带进去蹲大牢。局里还有我的案底,哦,没了。” 郁煌:“……” “要拐弯了,坐稳。”关宗踢了踢郁煌,郁煌立马拿翅膀抱了关宗的小腿,生怕被赛车手关宗给在转弯时给甩飞出去。 这年头,能在大雪天把小绵羊开出赛车的水平也就只有关宗关大爷了。 ☆、第9章 再探 关宗在楼下建材市场割了块玻璃回家自己按上,总算告别了一层保鲜膜挡风遮雨的日子。回头跟小真他们坐在一起吃火锅,郁煌看着火锅新鲜,也想跟着涮,但鸡翅膀显然没这个功能,他不好意思地问:“能不能给我套衣服?” 关宗点头,去卧室拿了一套衣服丢给他,郁煌拿喙抖开了,感觉有点大:“有小点的吗?” “没。” 关宗一米九,哪怕身材比例匀称,衣服也是大码的,郁煌的人形就一个一米七出点头的小少年,关宗的t恤都可以给他当连衣裙穿。 郁煌苦着脸去卫生间把衣服穿了,果然穿了上衣就不用穿下衣,关宗的裤子肥得跟裙子一样,郁煌挽了三道才松垮垮地挂在脚踝,腰上拿尼龙绳扎了个结防止走着走着裤子掉下来。 小真见他这个样子笑得前仰后合,趴在地上打滚,郁煌一点儿没觉着不自在坐在餐桌上挽了袖子就准备开吃。 关宗瞥了郁煌·人类形态一眼,说:“你长得不错。” 郁煌的脸蛋被火锅的热气蒸得红通通的,黑溜溜的一双眼睛含了水一样特别招人,他傻乎乎地笑了笑:“我也这么想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关宗:“……你还是别说话了。” 一大半的涮羊肉都进了郁煌肚子里,吃完后郁煌变回原形瘫在沙发上跟只死鸡一样,冲着关宗打了个饱嗝。 关宗:“……” 这次陈副部长那边的效率很快,晚上十点就把相关信息发到了关宗邮箱,关宗有台旧笔记本,六七年前买的,玩游戏不成,写写文件收收邮件聊聊天都可以。 郁煌站在桌子上,往电脑屏幕里头看。 关宗说:“两年前起的火灾,原因不明,怀疑是小孩玩火玩出来的。这家人挺普通,一家都是本地人,男的是公司员工,在一家外企上班,月薪九千左右,女的是小学老师,小孩七岁半,小学一年级。”将那简单的三页word翻完,关宗也没觉出奇怪地方,他仔细琢磨着白天遇见那妇女说的话。 “你看这儿。”郁煌拿翅膀戳了戳屏幕上的一个地方,让关宗去看,“火灾发生前两天,男的被辞退了。” 关宗目光移到那段文字上,眉头皱了皱,他仔细查了下男的履历,他就业的外企有些名声,是做鞋类外贸生意的,男的在这家公司勤勤恳恳地干了十多年了,混了个位置不错的部门经理,去年还得了一大笔丰厚的年终奖金,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一路直升不是问题,这个时候被辞退肯定是遇见大问题。 郁煌问:“会不会跟他精神不振有关系?” “有可能。”关宗回忆起白天那妇女说的话,“可能是受到妖怪的影响。” “那我们明天再去那个房子里头看看,没准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郁煌信心百倍地说。 关宗点点头,说:“嗯,得快点处理完这个案子,不然分部那边扣着我的薪水。” 郁煌:“……” 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 第二天白天关宗有事,被叫去市政中心处理医保问题,郁煌跟着一块儿去了,赶上年底高峰期,排队就排了两个多小时,忙完之后都傍晚了,两人在外头随便找了家面馆吃了一顿饭。 那老板看着家养的山鸡跟人一样吃面条,新奇得不得了,还有客人上来问关宗在哪儿买的宠物,怪有灵性的,郁煌听了特别得意地冲那人叫了一嗓子,清脆得很。 关宗也不搭理他们,面无表情地吃完了面条,拎着郁煌就走。 两人去到旧小区的时候正是傍晚,郁煌被冷风吹得瑟瑟缩缩的窝在关宗的肩膀上被一路带上了房间。 防盗门昨天被关宗弄坏了,今天不知道谁在门口拉了道警戒线,关宗想也不想直接把警戒线扯开钻了进去。 郁煌说:“你这样就不违反公共道德了?” 关宗扯了郁煌的鸡爪子把他摔在桌子上,摔得郁煌五迷三道,关宗眯着眼看他:“话多。” 郁煌:“……” 郁煌从桌子上爬起来,跳到窗台上往外看。 小区虽然在郊区,但位置很好,不然不会拿出这么贵的拆迁费。再加上近来这片土地正在开发,地铁一开通越来越有寸土寸金的趋势,站在窗台边上能看到远处市郊中心的钟塔,时钟摇摆,时针缓缓地走向正六点的位置。 郁煌诧异:“怎么才六点?” “冬天,天黑得早,别站在那儿,小心掉下去。”关宗瞥了一眼郁煌,坐在只剩下木头框子的沙发上,拉开茶几下面一体的抽屉,里面是削了一半的铅笔,一小盒果冻,还有小半袋没吃完的狗粮,狗粮袋子像是被野狗野猫抓过一样,撕开的裂口很不整齐。 “六点啊……”郁煌喃喃,“在我们山里老一辈的有句话说黄昏是分割阴阳的时刻,这个时候五行之气开始变得浑浊,最容易滋生妖怪。” 关宗:“你们山鸡老祖说的?” 郁煌:“……” 郁煌艰难地点了点头。 关宗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郁煌,把他从窗台上拎了下来丢在客厅里,“你坐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郁煌:“?” 关宗微笑:“你昨天说的好计划。” 郁煌一下子就急了,“什么计划?!我忘了!没有什么计划!”话说到最后,他看见关宗眸子里的认真,那些浮躁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安抚了下来,男人沉稳的声音像是一只温厚的大手将他裹在掌心里。 关宗说:“相信我,你不会有事。” “成天丢三落四的,败家娘们,你就跟那黑傻子一样,掰个玉米丢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咒骂着。 坐在车后座的女人开门出来,裹了裹大衣领子,嘟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昨天那么催我,我一着急就把门卡忘那儿了。” “能不催吗?你不知道这套房子邪门吗?”男人一边大步流星地往上走,一边说,“后来租房子的那几个人没看都出事了,我早说让你不要来不要来,他们家那套邮票才多少钱,忘拿就忘拿了,回来拿还丢了门卡。” “十年前不值钱,这都十年后了!再说什么邪门啊?”女人翻了个白眼,“你还信这些东西?都什么年代了。” “别跟我上去。”男人喝住女人的脚步,把车钥匙抛给楼梯下的女人,“回车里呆着看孩子去。” 郁煌紧张地坐在茶几上四下瞥着,破旧的房子里面空空荡荡,携卷着雪花的冷风从碎裂的窗户玻璃吹进来,吹得老旧家具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鸡爪子旁边是关宗没有带走的那张家庭合照,郁煌歪头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仔细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少年穿着身小西装,抱着黑狗笑容特别灿烂,少了两颗门牙却显得天真可爱。多么幸福的一家子人都死在火灾里,实在是可惜。 郁煌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在那瞬间,像是有人按下了时光的暂停键,黄昏的金色余晖照进房间里,打在郁煌懵懂的脸上。 眼前的空间又开始莫名其妙地扭曲,郁煌这才反应过来情况不妙,可是已经晚了。 破破烂烂的房间焕然一新,装修整齐的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小男孩仰面躺在沙发上,咯咯咯直笑,趴在他身上的小黑狗摇着尾巴舔着小男孩的脸颊。 女人将菜端上桌,温柔地笑着说:“小希乖,去洗手吃饭啦。” 小男孩抱着小狗从沙发上跳下来,将小黑狗放在地上去卫生间洗手,小黑狗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蹦蹦跳跳地紧跟在小男孩身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一点儿也舍不得跟小男孩分开。 房门打开,男人一边脱鞋一边抱怨:“最近倒霉透了,谈的生意崩了,钱包丢了,车还在楼下被人撞了,我吃了饭就回公司加班。” 小黑狗忽然失了所有的兴致,它趴在地上,一双眸子垂了下来,耳边炸响着男人的抱怨,它难过地看了小男孩一眼,眼神里满是挣扎。 那眼神十分熟悉,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两点红色的光斑里充满了委屈与无奈。 咚——咚——咚—— 远处钟塔发出嗡鸣声,将郁煌从幻觉中扯了出来,郁煌打了个哆嗦,总觉着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把他给包围了…… 郁煌小声嘀咕:“千万不要是妖怪……千万不要是妖怪……千万不要是妖怪……” 外头传来脚步声,郁煌的鸡毛立刻就竖了起来,他警惕地跳下茶几,躲在沙发后面。 男人快步走上来,看见他昨天在楼下偷上来的警戒线被人拆了,愣了一下,脚步慢了许多,他随手在门边上抓了块木板在手里防备着往屋里走。 门卡落在卧室,他一路小心地走到卧室,四下打量着,攥紧了手里的木板。郁煌怕被发现,将自己小小的身体窝在沙发后面,尽可能地伏低。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声沉重的呼吸声。 哈——哈——哈—— 郁煌打了个哆嗦,不敢回头去看,直到屁股有种被烧灼的感觉,闻到了烧焦羽毛的气味,郁煌脚步顿住,往前抬了抬屁股,他慢慢地转身,看到了两个红色光点在沙发底下闪闪烁烁。 郁煌:“……” 他猛地跳了起来,像是支离弦箭一样射了出去,郁煌跳到落地灯上,踩着灯帽又一跳身子落进吊灯里,在大碗一样的吊灯壳里打了个转后飞扑向门口。 一声犬吠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团火焰,登时将狭小的客厅烧灼干净,男人在卧室里发出惊叫,手里拿着木板不停地向前挥动。 那妖怪踩在茶几上,仰头嚎叫了一声,郁煌大喊:“关宗!来了!” 关宗又用坏了一个打火机,他叼着烟看着唯一一辆停靠在路边上的轿车,敲了敲车窗玻璃。 车窗玻璃摇下来,露出一张烦躁的脸。 关宗说:“大哥,借个火……” 女人:“……” 关宗:“……” 坐在车座后头的小男孩好奇地看着关宗。 女人皱紧眉头,把车窗玻璃摇上去一点,确保自己的安全:“怎么又是你?” 关宗咳了咳,说:“路过。” “路过?”女人吊着嗓子盘问,“这儿都拆迁了,你总在附近晃悠什么,一看就不是好人!” 关宗百口莫辩也懒得争辩,吊儿郎当地靠在墙边上,嘬着烟屁股,女人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老公下来,着急地往上看。 关宗问:“你在等人?” “没。”女人说完,把车窗玻璃摇了上去。 关宗皱着眉头,女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开车的人不是她,一定有人上去了。 想到这里,关宗猛地往楼上跑,女人脸色一变,拉开车门就喊:“哎!你干嘛去?!”她不敢追,掏了手机给她老公打电话。 ☆、第10章 狏即 关宗快步跑到楼上去,郁煌额头上有他下的符印没事,可那个普通人却可能有危险。 等他跑到五楼的时候,就看到从楼上弥漫下来的大片黑烟,空气的温度明显被蒸腾高了,烫得他皮肤发紧。 火舌从屋子里头舔了出来,关宗冲黑烟里头想叫郁煌的名字,但是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那只山鸡叫什么,他只能大喊:“喂?!” 郁煌听见关宗的声音,回应了一句:“我在!” 他化作赤裸裸的人形跟男人一起抵在门后,将房门关得紧紧的,火焰从缝隙里渗透进来,很快这扇门就会被大火给吞噬,郁煌着急得很不行,喊道:“你小心点,火势很大,那妖怪就藏在火里。” 关宗咬了牙,快速爬到天台上,在天台边缘往下看,正好能看到那个房间大开的窗户,关宗大喊:“能听见我说话吗?” 郁煌听见声音来自身后,一回头,没人,三两步跑到窗户边上,仰头一看,关宗冲他伸了伸手,说:“上来。” 郁煌说:“不行,那人昏迷了。” 关宗:“把他叫醒。” 郁煌:“叫不醒!” 关宗回身,兜了一捧雪球给郁煌,“砸他脸上,不行扇巴掌。” 郁煌忙点头。 关宗叫住郁煌,郁煌回头,关宗不说话了。 郁煌:“?” 关宗皱了皱眉头,伸手把大衣递给郁煌:“穿衣服。” 郁煌一愣,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裸体,裹了关宗的大衣,郁煌忙往回赶。 屋子里头的妖怪不知道去了哪里,火势却是越来越大,房间里,浓烟密布,郁煌掀开男人的衣服,把雪球抹在了他肚脐眼上,又拿剩下一部分擦了擦他鼻孔跟嘴巴周围,照着男人的脸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那男的慢悠悠的醒了,吸了点雪水,呼吸道清凉了不少,他怔怔地看着郁煌,还没说话,被郁煌一把拉了起来,“快走!” 郁煌看着瘦小,手劲一点不轻,那男的中年发福少说也有个一百六七十斤就被郁煌一下子从地上拔了起来蹭蹭蹭地往窗边跑。 男人被郁煌推到窗边,一看外头,六层高楼,吓得快尿裤子了,回头瞪郁煌:“你干嘛?” 郁煌说:“起火了,有人在上面接你,快跑!” 男人抬头一看,果然见到关宗冲他伸着手,关宗不太耐烦地说:“别磨蹭,快点。” 男人犹豫了下,回头一看浓烟,咬了咬牙,拉住关宗的手踩在窗边往上蹬。 关宗扯着男人的胳膊往上拉,咬紧后牙槽,在心里咒骂:“真他妈沉。” 郁煌在后头推着男人的屁股,憋得脸都红了,“快上去,使劲蹬,用力点!” 三人齐心协力,总算是把男人送上天台,关宗回身去拉郁煌,郁煌伸手握住关宗厚实温暖的手掌,半边身子刚出窗户,关宗忽然就不动了。 郁煌紧张地瞪大眼睛,“不是吧……” 犬吠声响起,关宗的身体被用力一撞,整个人跌出天台,郁煌脚下一滑,溜回屋内,手臂发力,用力地握紧了关宗的手掌,关宗借着郁煌的力气悬挂在窗户边上,浑身肌肉紧绷,冷风从他宽松的毛衣下摆中吹了进来,腹肌若隐若现。 “关……宗……”郁煌咬着牙说,“你……能……上……” 话还没说话,一道火焰喷吐下来,关宗贴紧墙面,堪堪躲过这道火焰,但毛衣背后都被火舌烧着了,还好外面飘着雪花,将那一星半点的火苗都给打灭了。 “左手用点力。” 郁煌听话地往上提了提关宗,关宗借着这一下左手一抬抓住窗户边缘,身子稍微后荡,踩着墙面翻了上来。 郁煌眼睛瞪大,情不自禁地张了张嘴,这一手简直比电影特技还特技。 关宗站在浓烟弥漫的房间里活动了下筋骨,刚才这一下手臂差点脱臼。 郁煌一脸便秘表情地说:“那男的还在天台上,妖怪也在……” 关宗:“……” 深吸一口气,关宗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黑柄长刀,对着天花板用力一划。 锋利的刀身直刺入坚硬的天花板中,火花四起,刀身穿透天花板破开一个缺口,钢筋水泥剖面整齐,关宗踩在桌子上向上一跃,跳上了天台。 郁煌:“……我、我的天啊!” 关宗站在天台上,看着远处垂着头,一双血红眼睛小心翼翼瞪着他的妖怪。 那是头黑犬,独独只有尾巴是白色,体型较一般大型犬还要大上两倍,眼眶嘴边一圈红毛看起来颇为诡异,涎水从锋利的牙齿缝隙中流淌出来,火花在口中迸射。 “原来是狏即。”关宗了然地看着狏即,难怪会起了火灾。 被叫到名字的妖怪冲关宗张了张血盆大口,吐出一簇火苗,关宗拿刀将火苗切开,一步步走向狏即。 郁煌化成原形,从破口处飞上了天台,看到狏即时心里奇怪,这妖怪长得跟照片上的那条狗可真像。 关宗做了个收刀的动作,那把黑柄刀就顺势消失在他身侧,他转而拿出一把符箓,看向狏即,“狏即出现即会引来大火,亦是不详的象征。” 狏即低伏在地上,做出攻击的姿态,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似乎是在警告。 关宗见狏即还有进攻的意识,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狏即后脚一瞪,带着口中的一团火光向关宗扑了过来,关宗轻易躲开那火花,将手中绘有引起雷符文的符箓甩了过去,那符文擦着狏即的皮毛粘了上去,狏即甩动身体,头顶开始密布乌云,天雷滚滚,雪花被巨风吹动得到处飞扬。下一刻,一道紫色天雷从天而至,直直地打在狏即的身上。 “吼——”狏即发出一声惨叫,刹那间天地变色,在符箓结束之后本该散去的雷云转而变成了红色,无数只血团红着眼珠子从墙壁四周爬了上来。 关宗瞥了一眼又晕过去的男人,叫郁煌:“把他拉过来。” 郁煌机敏地点了点头,扇动翅膀快速跑过去,拿喙叼住男人的衣领跟拖死人一样一路拖了过来,男人的脚撞到太阳能板的支架上,发出咚的一声,听起来就很疼。 关宗:“……” 拿喙叼着男人衣领的郁煌不能讲话,只能拿眼神示意:“?” 关宗:“……没事,你小心。” 郁煌连连点头:“噢噢!” 越来越多的血团出现,他们腹背受敌,且这些血团与先前那些还不太一样,一个个肿大如牛,三五只手臂大腿纠缠其中,镶嵌在肉团里的眼球红得像兔子的眼睛一样,一道道血丝崩裂在白眼珠里。 关宗拧了眉头,在腰间抽出一把长刀,郁煌警惕地守在关宗脚下,生怕关宗一时顾及不到他自己遭了秧。 狏即退后一步,对着关宗“嗷”得叫了一声,那些血团就冲关宗他们涌了过来。 雪花被寒风带动,刮在脸上冷得生疼,关宗手持长刀仿佛在风雪中起舞,刀锋冷厉,刀影四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漂亮得郁煌都快看傻了。 局面越来越呈现一边倒,直到女人的尖叫声打破了平静,她可能是从楼下看到了天台上的打斗。 那只狏即似是寻找到了突破口,嚎叫一声从六楼直接跃下,扑向楼下的女人。 关宗一惊:“不好!” 郁煌也是一愣,没想到会半路杀出来个人,这一嗓子叫的不是摆明了要妖怪去吃她吗!想也不想,郁煌张开翅膀,乘着风势从六楼直接跳了下去! 关宗:“!” 浓烟从天井口中蔓延了出来,一道道黑雾跟白色的雪花卷在一块儿,楼下的火光几乎蔓延到了整栋楼,大火熊熊而起。 关宗含了一口雪,顺着楼梯滑进楼内,一路在浓烟与火舌之中快速奔往楼下。 狏即直接扑倒了女人,尖锐的爪子扎进了女人的前胸,捅出几个淋淋的血窟窿。女人惊叫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狏即低着头在女人脖子上嗅了嗅,口鼻之中喷出点火星,将她前胸的衣服烧灼,连带着皮肤都透着一股子焦黑。 郁煌大惊,钻了头往下冲。 狏即低下头准备一口咬断女人的脖子,这时候,车门打开,小男孩跑下来,大喊了一声:“妈妈!” 狏即动作顿住,抬头去看那小男孩。 小男孩哭得眼泪鼻涕混做一团,弯下腰随手捡了块石子砸在狏即身上,“滚开!!” 狏即眼睛一红,冲小男孩吼了一声。 火势越来越大,楼道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轰的一声乍响,一团火球便随着爆炸的声音撞了出来,直冲小男孩而去! 郁煌:“糟了!”到底是救女人还是救小孩? 狏即眼中凶光退去一点,双目一瞪,忽然出乎意料地飞扑过去,将小孩扑出了火焰的攻击范围,他自己的身体却被那团火焰烧灼了不少,大半边的皮毛都着了火,星星火光被风雪打灭。 小男孩怔怔地看着趴在他身上的狏即,吓得哭不出来,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狏即的四肢踩在他的身上,狏即浓重的气息带着火苗扑在他脸上,他第一次感觉离死亡那么近,他害怕地屏住了呼吸,死咬着下唇。 狏即并没有像抓住女人那样将锋利的爪子嵌进小男孩的身体,而是收敛了尖细的爪子,用柔软的肉垫靠在小男孩的胸前。 他看着小男孩脏兮兮的脸,低下头用滚烫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将那上面沾到的灰尘一丝不苟地舔了个干净。 尾巴摇得欢快,它冲小男孩软软地叫了一声:“汪!” ☆、第11章 梦境 关宗从火焰中冲了出来,赤裸着上半身,浑身冒着浓烟,身上有不少被烧伤的地方,他将刀身一纵,劈斩向狏即! 郁煌大叫一声:“别!”他飞扑上前,挡在狏即面前,关宗坚定的眉头一拧,凌厉的刀势在转瞬间消散不见,刀风吹动起郁煌最前端的几撮鸡毛。 关宗手中的刀渐渐随风散去,他问郁煌:“怎么回事?” 狏即就像是普通的家犬一样趴在小男孩的胸前,冲着他摇尾巴,伸出厚厚的肉舌头舔着小男孩的脸蛋。 小男孩懵逼地看着撒娇的狏即,侧过头冲着关宗扁了扁嘴,无声地表示了他的抗议……然而狏即却舔得更欢,尾巴摇得快成螺旋桨了。 郁煌说:“你还记得照片上的那条黑狗吗?” 关宗当然记得,郁煌说:“我怀疑那条黑狗就是狏即,小男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养了这条狏即。” “所以?”关宗反问。 郁煌说:“所以狏即才会对这个小男孩这么亲热。” “可那个小男孩已经死了。” “如果狏即不知道呢。”郁煌说,“或者装作不知道。” 关宗皱眉:“你这个猜测……” 郁煌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狏即察觉到郁煌的气息警惕地看着郁煌,眼里头冒出了点渴望,但是并没有将四肢从小男孩的身上移开。 关宗让郁煌退后几步,说:“现在不是让他认主的时候,他现在很危险。” 郁煌:“……” 关宗忌惮狏即会伤害到其他人,尤其是现在正被狏即压在身下的小男孩,他想了想,拎起郁煌。 郁煌:“???” 关宗沉声说:“抱歉。” 他抓住郁煌的两爪,将他翻了个个儿,头朝下,找到郁煌鸡大腿的位置,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刀,切开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郁煌:“……………………” 郁煌:“我草你大爷!!” 血腥味蔓延了出来,狏即摇晃的尾巴瞬间停了下来,鼻头耸动,四下嗅了嗅,眼里的红光再次冒出,狏即转动头颅,双眸紧紧地锁在了郁煌身上。 那双带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郁煌,狏即从小男孩的身体上跳了下来,伏低身子,眼里就只有郁煌。 倒挂金钩,脑子充血的郁煌尴尬地笑了笑,冲狏即说:“别看我,我不好吃,这味道都是错觉,呵呵呵呵——” 狏即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吞咽声,关宗见效果极好,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他随手将郁煌向西边一抛,郁煌登时眼冒金星地被抛出到无限远的地方,随后,狏即后腿一崩,咻得一声紧追而去,与此同时,关宗左手上的一道符箓也被他甩飞出去,紧跟在他们身后。 关宗施加在郁煌身上的力结束之后,郁煌立刻扇动翅膀,狏即毕竟不会飞,弹跳力也十分有限,在差一点碰到郁煌的时候失去了向上的力量,只大吼一声吐出一团火球,郁煌借着风力躲过了火球,在半空中滑翔飞向关宗跑来的方向。 下一刻,关宗甩出来的那道符箓竟然变成了一面黄幡,将狏即卷在了朱砂红字之中,黄幡跟狏即斗成一团,砰地一声掉在地上,咆哮声响彻天际。 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消防队跟警车一并到来,关宗皱了皱眉,将黄幡按住,又在四面八方贴上黄符,抱着一团黄澄澄的东西就跑。 关宗蹬着了小绵羊电动车,把狏即放在两腿之间,抓了郁煌一把丢在黄团上面,动作利落得跟看见城管的小贩一样,“快走!” 郁煌:“啊?” 关宗:“警察来了。” 郁煌:“……”大写的怂。 小绵羊电动车发出了突突突的声音,关宗往前开了十来米忽然停住,郁煌抬头看他,“?”关宗把车停了,对郁煌说:“你看好狏即。” 郁煌一紧张:“你要干嘛?” “善后。”关宗说,“我来不及跑了,你记一下这个号码。”他飞快地报了一串电话号码,问郁煌,“记住了吗?” 郁煌愣愣地点了点头。 关宗面无表情地交代:“等明天早上打电话给这个人让他来xx区警局接我。” 郁煌:“………………” 关宗拍了拍郁煌的脑袋,转身走了。 他跑回原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盒盖被打开后,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飞了出来,那只几近透明的蝴蝶在女人身边飞舞了片刻,翅膀抖动,洒下了蓝色的磷米分。 小男孩坐在地上,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关宗:“叔叔是你救了我吗?” “嗯。”关宗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别害怕。” 小男孩犹豫了下,站起来走到关宗身边,关宗蹲下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可能会不舒服,你就当被胡椒米分刺了一下。” 小男孩眼底露出点害怕,最后问:“那条狗呢?” “被叔叔打跑了。” 小男孩:“我觉着它没有恶意。” 关宗:“?” 小男孩:“它的眼神很寂寞。” 关宗叹了口气。 蝴蝶的米分末飘落在小男孩的面前,他吸入了少许,身子发软,昏迷在关宗怀里,关宗温柔地抱着小男孩,把他放在他妈妈的身边。 回头看了看冒着火焰与浓烟的大楼,关宗一咬牙冲了进去。 郁煌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小小的角落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天地间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声跟自己不均匀的呼吸声。 身上好疼,到处都是伤,骨头好像也断了,疼得他动不了。 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受的这么重的伤? 眼皮沉得很,郁煌眼前乌黑一片,他呜咽一声,用力睁开眼睛,一线阳光射入眼中,刺得他又闭了闭眼,在适应之后才将眼睛睁开。 一瞬间,车水马龙挤进了他的世界,耳畔全是喇叭的滴滴声,川流不息的车辆跟人群在眼前来来往往,一双双鞋子踩踏在他面前,不带一丝停顿,快速而又果断。 口好渴……郁煌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忽然想到自己明明是只山鸡,怎么可能做到用舌头舔嘴唇????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低下头一看,黑色的皮毛晦暗无光,沾满了泥沙灰尘还有脏兮兮的已经干涸了的血。 他看到了一双前腿,他颤抖着站了起来,视线擦过身后的落地镜,在凹凸不平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他变成了狏即,只不过是跟一般的犬类那么大,甚至还要瘦小上一圈。 镜子里的狏即身体微微扭曲,拖着一条残疾的后腿,冷风中毫无防寒作用的稀疏黑毛被风吹起,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这这这这是在搞什么?他怎么会变成狏即?这是梦吧?这是狏即带给他的梦吧? “干什么?哪来的野狗,快滚!!”店里的服务员走出来,冲郁煌挥了挥拖把,郁煌为了躲那个拖把一不小心在地上滚了一圈,后腿骨折带来的疼痛让他惨叫了一声,站稳了之后冲服务员呲了呲牙。 服务员被吓了一跳,越发凶狠地赶着郁煌。 郁煌拖着一条残疾的腿狼狈地往边上跑,内心吐槽都快涌成一条河了。 卧槽,这是闹哪样啊!他不要变成狏即啊,也不想感受狏即的经历啊!放他回去,他想醒过来!! 可梦境一直缠绕着他,郁煌被一路追打,只好藏在路边的小花坛里,日升日落,用舌头舔舐伤口,吃路边行人丢下来的东西,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被人追赶,遍体鳞伤。 郁煌想哭,他以为变成山鸡就够惨得了,没想到还会这样,然而这一切他都无法阻止,他像是一个旁观者,无法控制狏即的行为,却又能对狏即所遭遇的一切感同身受,因为现在他就是狏即。 他能感受到狏即的悲伤跟痛苦,也能感受到狏即的悲观与绝望。 这个梦境是灰色的,头顶的天空从来都是乌云密布,不见一丝阳光,直到忽然有一天,天晴了。 搬家的车开了过来,小男孩从车上跳了下来,背着厚重的书包,手里头抱着一个大大的玩具飞机,他仰头冲女人笑了笑,说:“妈妈,我帮你拎东西!” “小希抱好自己的玩具就好啦。”女人温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回头指挥搬家工人将行李都卸下来。 小男孩无聊地在周围乱转,直到看到了躲在花坛里的狏即。 狏即在矮矮的灌木丛中伏低了身子警惕地看着小男孩,小男孩小心翼翼地靠近狏即,一双乌溜溜的漂亮眼睛眨了眨,从口袋里掏出饼干放在花坛边缘。 狏即凑上前嗅了嗅,缩回脖子,过了会儿又将头探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舔,饼干的香甜俘虏了他,狏即前凑将饼干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小男孩试探地伸手去摸狏即,狏即一抬头,目光凶狠地瞪着小男孩,冲他呲了呲牙。小男孩被吓了一跳,退后一步,随后又往前走了几步,丢了一块饼干过去。 小男孩温柔地说:“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乖哦乖哦。” 狏即望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眼底的狂躁渐渐平息下来,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呜……” ☆、第12章 意外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4节 “二舅~~~~~~~~~~~”郁煌眼泪鼻涕混做一团地扑了过去,披着毛毯子的关宗手脚僵硬地直接把郁煌举高了扛了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郁煌冲关宗眨了眨眼。 郁煌:“==+” 关宗:“……” 郁煌:“……”大哥我眼皮子都快翻抽筋了你就不能给点回应?! 一个胖子推门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他随手把外套脱了,他在民警堆里扫视了一圈最后招手叫了一个身材极好的制服女民警,笑得眼睛都没了,“来来来,小丫头,帮叔叔把大衣挂上,这大衣是貂皮的,小心别刮了。” 女民警一脸懵逼地看着胖子,转头冲老民警询问,老民警闷了口气质问胖子:“先生你是哪位?这里是xx区派出所,不是什么娱乐会所。” “哦,忘了做自我介绍了。”胖子乐呵呵地说,“我姓王,叫王吉利,在西街那边开了个古董铺子,老牌号了,你们局长经常到我那儿转转。”说着,他从口袋里抽出几张名片递给那几个小民警。 别的他们不在意,一个局长二字倒是把小民警给弄迷糊了,胖子又冲那女民警招了招手,说:“小丫头来,给叔叔倒杯热水,一路风雪里赶过来,冷得很。” 女民警又看了看老民警,老民警无奈地冲她摆了摆手,女民警皱着眉头倒水去了。 王胖子坐在负责审讯关宗的桌案旁边,搓着手,笑得跟尊弥勒佛一样,问:“我二弟怎么回事呀?听说是纵火被拿下的,他这孩子从小就皮,什么都敢玩,就是不玩火,小时候被火撩过,烧秃了半边头。” 关宗:“……”他抬手抵了抵额头,有些无奈。 警察说:“当事人说昨天就在案发现场见过他行踪古怪,附近的监控录像也有照到他最近半个月一直在小区附近闲晃,很值得怀疑。” 关宗解释:“我说了,那附近在拆迁,我只是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以捡。” 郁煌都没好意思去看关宗说这话时的表情。 王胖子嘴角抽了抽,在心里把关宗骂了个遍,什么理由不行非得编这个理由。 关宗又说:“我失业了,没有收入,年关将至,谁不要回家?” “关先生,据我们调来的档案显示,你好像是孤儿吧?” 关宗:“……” 王胖子咳了咳,冲民警递过去根香烟,弹了弹烟杆,小声说:“钻石芙蓉王,特好抽。” 民警眼皮子跳了跳,把王胖子的手推了过去,说:“我不抽烟。” 王胖子说:“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这二弟别看长得人高马大、凶神恶煞但是人特别好,常常助人为乐,怎么可能去纵火,再说他也没纵火的理由啊。” 民警被他缠得没办法,在笔录上敲了敲笔,说:“我们也只是按照章程办事,等我们查清楚他确实是清白的会把他放回家。” 王胖子惆怅地说:“你看这明天就元旦了,他姐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吃团圆饭,我这次来空着手没把他带回去,他姐得剥了我一层皮。” 民警来了脾气,说:“什么姐不姐!派出所有派出所的规矩!你们要想干什么就一步步来按照章程办事,别在我这儿磨嘴皮子!” 郁煌仔细瞧着关宗,小声问:“警察给你找医生治你受的烧伤了吗?”说着他就动手去掀毯子,关宗毯子下头就穿了一条紧身内裤,这猝不及防的一下羞得郁煌脸都红了,可他还是眼尖地发现,关宗昨天受的那些烧伤烫伤全都不见了。 关宗把毯子拢严实了,说:“我没受伤。” 郁煌皱了皱眉头,昨天火势那么大,关宗就这么冲上楼顶去救那个男人,再怎么会有本事也不太可能一点伤不受。而且那天他从楼上冲下来的时候他看得清楚,关宗胳膊上被烧伤了好大一块,怎么今天这就没了? 王吉利说不过警察,警察半点水不肯放,郁煌冲关宗眨了眨眼,说:“看我的。” 他一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民警:“警察哥哥,其实二舅是为了我才去那个房子的。” 民警:“?” 郁煌说:“几年前楼里发生大火,我的好朋友被烧死了,我最近听说房子在拆迁,特别想他,就想去那儿再看看。二舅说那附近危险,不让我自己去,就陪着我一块儿去了。” 民警不耐烦得很,刚想说话,就看见郁煌掏出来那张灰扑扑还被烧了半边的照片,“当时起火的时候我也在,二舅还救了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变成了纵火的人了呜呜呜,这是小希他们家的照片,我好想他呜呜呜呜~~~~”说到最后,郁煌还呜呜呜地哭了出来。 关宗:“……” 王吉利:“……” 警察看着照片上的一家三口,心底发软,他把照片放下,叹了口气说:“唉,我也没办法,总得查明了事情经过,不然我们也不好跟上头交代。” 王吉利的电话这时候忽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立马恭恭敬敬地说:“陈局长,哎,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还给您打电话,给您拜个早年了啊……” 挂了电话后,王吉利整个人都凌厉了,他狠狠瞪了一眼办案的民警,说:“人我带走了!” 一众民警们:“……” 被“保释”出去的关宗坐进王吉利的宝马副驾驶里头,车内的热气蹭蹭蹭地往他脸上冒,王吉利一坐上车,车身负重顿时一晃。王吉利扣上安全带,说:“给你准备了一套衣服,在后车座,你换一下。” “谢谢。” “谢啥谢,你出事的时候能想起我来我就挺感动的了。” 关宗没回答,穿上大衣,黑色的长款风衣,大小正合身,“狏即呢?” “早上送去服务站了。” 关宗问:“怎么不直接送去星卜社里?” “没来得及。”王吉利解释,“一大早就接到这小子的电话了,怎么,这是你徒弟?长得倒是挺好,细皮嫩肉的,多大了?成年了吗?有没有兴趣到我那儿去做个接待?” 郁煌:“……” 郁煌站在后座门口,想起来昨晚做的那个梦就打哆嗦:“我坐在后面吗……” 关宗问:“怎么?” 王吉利说:“之前狏即就放在后面车座上” “大侄子害怕了?”关宗打趣。 郁煌:“……”他不怕就怪了,毕竟昨天晚上狏即还想吃他,而且抱着狏即这团黄球在天桥底下睡觉的时候做的那个梦让他差点醒不过来,还好大早上开始下雪,天寒地冻得把他给冻醒了。 郁煌想了想,变回原形,一抖翅膀跳到了关宗腿上,舒舒服服地卧了下来。 王吉利傻眼了,盯着郁煌看了好一会儿,郁煌才想起来王吉利就是个普通人,自己突然来这么一下没准吓到人家了。谁知道王吉利忽然踩了油门,宝马往前一蹿,王吉利说:“你养什么不好,养了只山鸡怪。我觉着你在家里养只日本的座敷童子就够奇怪的了,这会儿又多了只山鸡。你没看汤凯今年刚收的那只朱厌,啧啧啧,真威风。” 关宗轻飘飘地说:“山鸡肥美,野味之王,实用。” 郁煌:“……” 关宗问:“服务站还是不安全,我得把狏即送去社里结案。” “安全得很,这个你放心,不着急,咱可以先去吃个饭,我都跟你嫂子说好了。”王吉利没个正经地说,“x区这个服务站是新建的,设备都是一流,我表弟在那里当设备员,据说机器核心跟计算机软件部分都是资本主义的东西,牢靠牢靠。”他扭了扭屁股,车身跟着动了动,“咱们去哪儿吃啊?想吃西餐中餐还是烤山鸡啊?” 郁煌:“……”我吃你大爷!! 想了想关宗还是不放心,说:“先送去再吃也来得及,山鸡又不会跑。” 王吉利拗不过他,想起来俩人以前在星卜社的日子也怪怀念的。 王吉利叹了口气,在方向盘上轻拍着,“这一晃都快过去五六年了,大家都不容易啊,听说你现在在星卜社混得不太好,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我那儿发展?” “没兴趣。” 王吉利皱了皱眉头:“那你准备?” 关宗单手撑着下颚,百无聊赖地看着外头白茫茫一片中的车水马龙,“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也行,休息休息,人总不能一直像个琴弦一样绷得紧紧的。”顿了顿,王吉利锲而不舍地说,“那等休息够了来我这儿吧,你也知道,我在做古董生意,有些古董年岁长了总会沾染些不干净的东西,你的能力我是十分信得过的,你要是愿意来,我给你的待遇绝对不会差了。” 关宗无动于衷,说:“再看吧。” 王吉利知道关宗的性格,没再多说,安静地开着车。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王吉利接通电话,还没说话,那头声音就爆炸了。 “大表哥!!!!!你不坑我可不行!!你这是放的什么妖怪啊!!!他妈的一把火把服务站给烧了,特么的老子上个月刚买好的设备!一千多万呢!!!!” 王吉利:“……” 郁煌:“……” 关宗:“……” 王吉利挂了电话干笑两声:“看来资本主义的东西也不太好使。” ☆、第13章 还债 王吉利知道自己闯大祸了,肚子上的一肉一哆嗦,立马打了方向盘,一踩油门,往服务站开去。 坐在车里头,郁煌都能感觉车速开的特别快,两边风景迅速倒退,眼前的景象都快花成一幅被水打糊了的油画了,他忽然大叫了一声:“红灯!” 车子随后飞速略过。 王吉利面不改色地说:“什么红灯,你看错了。” 郁煌:“……” 在一连闯了三个红灯之后,王吉利把车停在了一条巷子口,冲副驾驶上的关宗说:“就在里头。” 门口老大爷坐在马扎上,裹着军大衣,抱着壶热茶靠着门打盹,王吉利摇下车窗玻璃,扯着嗓子大声问:“里头是不是着火了?现在让外人进去吗?” 老大爷迷迷瞪瞪地醒了,他认得王吉利,点点头,拖着音调,慢慢悠悠地说:“是——啊——好——大——的——火——啊——” 郁煌:“……” 王吉利说:“放我们进去。” 老大爷皱巴了下老脸,说:“等——会——儿——哈——”他慢吞吞地站起来,慢吞吞地伸手按了按桌子上的开关。 闸门打开,王吉利的车嗖得一声蹿了进去,老大爷被带起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又颤颤悠悠地闭上眼睡着了。 王吉利说:“那大爷上头有人才能在这儿当守门人,不然早把他开了,眼睛耳朵没一个好使的。” 关宗回头看了眼老大爷,皱了皱眉头。 车子一路飙进去,大火已经被扑灭得差不多了,红白砖砌出来的三层小楼被烧得惨不忍睹,郁煌看着都觉着可惜,他紧跟在关宗跟王吉利身后,进了小楼旁临时搭建的一个小棚子里头。 小棚子正中央放着一张办公桌,背后坐着个钟馗脸的中年人,长得膘肥体壮,一看就跟王吉利是一家里出来的。 王吉祥一见王吉利,跟见了仇人一样,气得一下子站起来,冲王吉利大吼:“大表哥,你说咱俩关系都好成这样了,你至于这么欺负我吗?” 王吉利也委屈啊,他忙解释:“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 关宗在小楼周围转悠着看了看留下来的痕迹,问王吉祥:“你们这里有什么安保措施?有单子吗?拿给我看看。” 王吉祥不认得关宗,问王吉利:“这是?” 王吉利立马冲他挤眉弄眼,说:“这是星卜社的大将,关宗。” “关家的啊。”王吉祥立马变了音调,奉承道:“原来是关先生,您坐您坐。”他拖了个塑料凳子过来放在关宗面前,招手找人倒茶,还叫了两盘瓜子坚果。 关宗坐下,把瓜子往郁煌面前推了推,自己就捧了杯茶。 郁煌:“……” 关宗问:“狏即现在在哪儿?” 王吉祥说:“我们没敢把他从乾坤幡里放出来,又害怕他又把设备给烧了,就找了个隔火层先搁置着,等星卜社的人来了再看。” 关宗点点头,体谅王吉祥这儿的情况,他说:“带我去看看狏即。” 王吉祥听话地带着关宗去了后院,笼子套笼子,前后三道机关门,一层层开了后,防火层里头放着一团黄色的东西,是狏即。关宗掀开防火层走了进去。 王吉祥吓了一跳,连忙制止关宗:“关先生,危险。” 王吉利拉了一把他,翻了个白眼:“这妖怪都是关宗抓的,他怕啥。” 王吉祥才想明白,看着吧嗒吧嗒两条细腿跟在关宗身后的郁煌,问道:“那这只山鸡去干嘛?” “你懂什么!”王吉利粗着嗓子说,“那是关宗养的山鸡!” 王吉祥还是一脸懵逼。 郁煌好奇地跟在关宗身边,问他:“乾坤幡是不是没坏?” “嗯。”关宗说,“乾坤幡是关家留下来的法宝,困在里头的妖怪不仅会失去行动能力,法力也会被困在里面,这把火不该是狏即放的。” 变成一团黄球的狏即动了动身子,郁煌跑到狏即身边,凑在他旁边听了听,总觉着狏即在说什么但是却又听不清。 关宗高大的身子蹲下来,将狏即一把扛起来放在肩膀上,走出防火层。 王吉祥见关宗出来了还带着狏即一块儿出来了,吓得后退一步,说:“关先生,你怎么把狏即也带出来了,要是又着火了可怎么办?” 关宗说:“你把起火的经过说一下。” 王吉祥点点头,把秘书叫过来,吩咐:“你去把小张叫过来。” “行。” 没过多久,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被叫了过来,王吉祥介绍:“这是张全,他是第一个发现火灾的人,张全,你给关先生讲讲事情经过。” “今天中午下班,我跟老赵约好了去服务站外头那家面馆吃饭,老赵有些事要我在库房门口等着,我站在那儿抽烟,过了没多久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再回头一看,库房边上开始冒起了火花,火势越来越大——” 郁煌听着听着就开始犯迷糊,他眨了眨眼,眼前又开始花白一片,鸡身子一抖,郁煌暗叫一声不好,又被狏即拖着入了梦。 这次入梦却又有那么一点不同了,以前的梦境郁煌根本就无法控制,他被迫接受,就像是看了一场场4d电影一样,而这次,他可以自主地在梦境里活动,唯一让他不满的就是,梦境还跟以前一样一片灰暗。 郁煌走了几步后就觉着无聊,冲灰蒙蒙的梦境叫了一嗓子,眼前忽然亮起了两点红斑,显现出来一个影子。 郁煌瞪着狏即,质问他:“你总把我拖进梦里干嘛?”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你法力太强大,我不仅没能入你的梦,还总是让你进了我的梦,这次总算是成功了,累死我了。”狏即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像是没变声前的小男孩。 郁煌听他说自己法力太强大,一下子多了不少好感,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狏即犹豫了下,软着声音说:“小希他们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郁煌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狏即的意思。 妖怪一流因五行之气在体内碰撞变异的缘故,获得的生命会比原来长很多很多,少则上百年,多则近千年,在这种情况下,时间的变化对于他们来说就会变得异常不明显。十年对他们来说也许就是睡了一觉的功夫。 郁煌点了点头,说:“你以为呢?” 狏即明白了郁煌的意思说:“我以为他们只是去医院了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其实已经过去好久了?” “快十年啦。” 郁煌见狏即委顿地趴了下来,很委屈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拿翅膀拍了拍狏即的肩膀,说:“当年起了一场火,大火把他们都烧死了。” “不是我。”狏即说,“火灾不是我造成的。”顿了顿,狏即似乎觉着这种说法并不准确,他又解释说,“也不能这么说,虽然不是我放的,但是却也跟我有关。” 郁煌问他:“是不是就跟这次着火一样?” 狏即点了点头,说:“你主人说的没错,狏即出现即会引来不详,我是不详的象征,我当初不应该贪恋小希家的温暖留在那里为他们家招来了祸患。” “他才不是我的主人!我是自由民!”郁煌解释,看着狏即眼里的羡慕,郁煌叹了口气,说:“流浪的妖一贯活得寂寞,像是你们这样不喜群居只喜独处的妖更是如此,我也见到你的经历了,实在是太惨了。” “是我咎由自取。”狏即说,“我贪图长生丹才毁了自己近五百年的修行,要不然,我现在还在山林里自由修炼,再过个千年也许就能得道也说不准。” “长生丹?”郁煌一怔,立马追问,“你说的长生丹可是我——可是凤凰涅盘时留下来的灰烬揉搓而成的丹丸?” “是。”狏即点头。 “那是凤凰用来恢复自身能力的丹丸,那怎么会让你碰见?”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长生丹就落在山林里,是妖都可得。” 琢磨了下前因后果,郁煌立马就有了猜测,“那个小王八蛋,白眼狼。”郁煌恨恨咬牙,眼睛里冒出火光,恨不得把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那个撕成碎片。 他暂且咽下这口气,问狏即:“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不打算怎么办。”狏即垂头丧气地说,“事已至此,我从你那儿确定小希不会回来了,我也就可以安心地以死偿命,我只是担心,小希会记恨我,是我让他们家走上了下坡路,他父亲职场失利,母亲身体日益变差,都与我有关。” “你……?” “我一直在房子里等小希治病回来,等到了一些陌生人要等住进来,我便用了些小手段将他们吓走,后来又等到拆迁队,他们想要毁了这个家,我自然是不允的,我的小希还没有回来。拆迁队的爆炸也不是我故意而为,我却是欢喜的,他们身体被炸成碎片之后,我便灌入了些法术形成灵眼,驱使他们外出——为我捕食。” 听到这里郁煌已经大概明白过来了。 狏即需要补给,虽然火灾、爆炸都与他无直接的关系,但是在小区周围莫名死的那些人却是跟他有关,伥鬼吸食五行之气灌输给狏即,让他在那报废的楼里继续一日复一日地等着不可能回来的人。 郁煌没再说话,他知道这世间铁定的法则——命债是要用命来偿还的。 ☆、第14章 魔障 狏即法力有限,梦境并没有持续太久,也许是他不想要郁煌再继续待在他的梦境里了,就把郁煌强行赶了出去。 郁煌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要问问狏即,但是那条死犟死犟的黑狗就是不肯让他继续回去梦里,强行把郁煌给赶了出去,哪有这种道理,把他堂堂一方天帝当成啥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太过分! 再一想起长生丹的事情,郁煌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把那该死的梧桐给一把火烧了,但是现实逼得他只能在原地跳脚,啥也做不了。 背叛老子不说,还特么把老子的长生丹给丢了,小白眼狼,老子白养活了你这么多年! 郁煌气得浑身哆嗦,感觉一只大手按在他肚皮上,轻轻搔刮着,郁煌眉头一皱,睁开了眼,一下子就看见关宗线条优美的下巴,关宗敏锐地察觉到了郁煌的视线,下一刻,两人视线撞到一块儿去,关宗神色冷漠,眼神只在郁煌身上逗留了片刻就挪开了。 关宗说:“醒了就走开。” 郁煌一愣,怎么浑身这么不得劲呢?他仔细一琢磨,才意识到现在自己的姿势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就没见到一只鸡两爪朝天,袒着肚皮躺在人腿上的,那两只鸡爪子还在抖,活生生的癫痫。 郁煌脸上写着大写的尴尬。他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往旁边车座上一跳,车子一晃,关宗急忙踩了刹车,郁煌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急刹车了?” “别吵。”关宗把郁煌从挡风玻璃前拉了下来,按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拿安全带给他套住了。 郁煌:“……” 关宗开门下车,问差点被他撞到的学生:“有事吗?” 女学生愣愣地看着关宗,一双眼睛都看直了,妈呀,这男的也太帅了吧?这身高,这身材,这长相,关宗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女学生才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儿。” 关宗点点头,算是揭过了,他对女学生说:“最近小心点。” 女学生:“?” 那小女生的表情一下子就从崇拜变成古怪,郁煌满头黑线,关宗就不能好好说话?这大街上撞见一个人就说你最近要小心点,换谁谁都膈应你啊! 下一刻那女学生就差点摔了一跤,关宗眼尖地把她扶稳了,在她耳边把一缕黑气掐断。 成年男人的气息包裹了未成年的少女,女学生脸一红,小声说:“谢谢。” 郁煌:“……”果然什么都比不过脸。 关宗坐回车里,扭头往车后座看了一眼,被包成一个黄团的狏即动了动,关宗回过头,点着了火,小轿车嗡嗡震动了几声,往前开去。 还在状况外的郁煌都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问关宗:“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感觉我断片了。” 关宗懒得解释,就说:“去星卜社。” 郁煌脑子机灵,知道关宗要送狏即去社里,一路上没再吭声,可这一路走得坎坎坷坷的,那些路人像是故意往关宗车上碰瓷一样,各个都跟铁屑见了吸铁石一样往上凑,路上还爆了一次胎,关宗没办法,把狏即拎下来走路过去。 狏即被他拿捏在手里,可怜兮兮的一团,关宗警告道:“别再浪费时间。”狏即乖乖地没动弹,知道自己现在无计可施了,关宗是说什么都要把他押回去。 关宗一手拎着一个黄包裹,肩膀上站了只山鸡,走在路上回头率特别高,路过中央广场的时候,关宗看着里头人山人海的,决定绕个道走。 中央广场是a区最中心的地带,往年元旦的那天有露天演出,市民关注度关注度很高,因此跨年前几天各个公司都喜好来这儿做宣传,搞抽奖,活动基本都是实打实得实惠,人多的不行。 星卜社就建在中央广场外不远的地方,估计今天在广场上还有什么活动,大老远还能看见星卜社的招牌旗子在冷风中飘啊飘的。 可今天尤其热闹,郁煌是那种一看到热闹就走不动道的人,伸长了脑袋往那边瞅,几次差点从关宗肩膀上掉下来。 “你好像对什么都很感兴趣。” “那当然,待在大山里快一千年了,人间都改朝换代好几次了!” “一千年?”关宗不太相信,“你才这么一点修为?” 郁煌:“……” 戳!中!痛!处! 郁煌学关宗的表情跟语气冷漠地回复:“哦:)” 这个字的尾音被郁煌咬在嘴里,因为关宗忽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虽说中央广场人多,但是关宗走在外围,人挺少,路又宽,撞了他的人是不长眼了吧? 关宗一看,撞他的人是个流浪汉,手里拿着个喝到底了的酒瓶子,摇摇晃晃地冲关宗笑了笑,他咧出一口黄牙,冲天的酒气熏得郁煌两眼一翻,差点蹬腿。 流浪汉嘿嘿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嗝——” 关宗没说话,绕过流浪汉继续沿着中央广场外围走,那流浪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郁煌,郁煌觉着他那个眼神是想要吃自己,这么一想,还真看见流浪汉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吓得郁煌一个哆嗦。 中央广场上区域划分整齐,各类活动都得事先跟区政府申请好才能来举办,因此虽然人多但是还算有序安全,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团人凑在西边林荫路口,人头攒动,都在往里头看什么。 那条路是去星卜社的必经之路,关宗不想再招惹上什么是非,只想把狏即带回去赶紧结了这个案子领工资回家过年休息几天。可离人群越近,血腥味就越浓,在路过那人都堵成一球的地方时,关宗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眉头立刻皱得死紧。 郁煌惊叫了一声:“这是在做什么?” 人群里头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大黄狗,浑身都是伤,身体上布满了混杂着血迹的泥沙,胸口起起伏伏,快要不行了。不远处停着辆红色面包车,车尾拴着一条狗趴在那儿,也是气息奄奄。 车门打开,司机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都围在这儿干什么?” “你这样做是违法的。”人群里有人警告司机。 司机喝多了,脸红脖子粗,咒骂道:“操你妈,老子养的狗爱怎么玩怎么玩,关你屁事!” 话音刚落,关宗手头一松,乾坤幡骤然开裂,碎成一缕一缕的细布条,他暗叫一声不好,再伸手去抓狏即,却比不上狏即的速度。 狏即已经如一支利箭一样蹿进了人群里,一把火烧了过来。 关宗立刻大喊:“都退后,不要靠近这里!” 突如其来的火灾让整个场面都脱离了控制,人群尖叫着到处乱跑,关宗急忙疏通在场人员,人群里一声惨叫,先前张扬跋扈的司机被狏即一口咬断了脖子,瞪大了双眼倒在地上。 狏即一双眼睛涨得通红,狠狠地盯着关宗。 关宗冷漠地看着狏即,将黑柄刀拿了出来。 郁煌大叫道:“狏即你干什么?” 狏即说:“你也知道,夺命者须得以命偿,更何况他夺走的不只是一条生命。”说完,狏即发出了一种痛彻人心的悲鸣,那是一种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生伴侣一样孤苦而又无助的声音。 凄厉的叫声让郁煌心脏一紧,想起来昨晚梦里纠缠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声音,那时候狏即发出的惨叫声与现在如出一辙。 猛地看见狏即眉心一点黑斑,郁煌顿时大叫:“你魔障了!你别想不开啊!!!冷静一点!!” “这世间对妖太不公平了,凭什么人类就能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下,我们妖却要东躲西藏地避开人类,凭什么他们可以捕猎我们以我们为食,我们却不得不尊应天法,不能伤害人类?我们被他们逼得离开故土,无处生存,就连一点反抗都不允许吗?终归要死,倒不如在死前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他们曾经是怎么待我的我便要还回去!”狏即的声音平稳而又冷漠,他在关宗逼近之前,忽然用力后跳,往人群的地方钻了进去。 大火顿时拔地而起,汹涌的火海几乎吞噬了整个中央广场,关宗毫不犹豫地追了进去,用黑柄刀劈开一条足以让他安全通行的路。 如果只是抓住狏即的话当然没问题,可问题是现场的人太多了,想起陈兴和的叮嘱,关宗觉着麻烦得很,在这种情况下,不伤害一个路人就能抓到狏即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关宗把手机递给郁煌,说:“叫人来帮忙。”他报了号码,郁煌急急忙忙地拨了。 “关宗?”电话那头陈副部长肾虚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回事?” 郁煌咳了咳说:“我不是关宗,我是他助手,中央广场这里有妖怪作祟,他需要有人帮忙。”关宗补充,“要防火衣跟灭火器具。” “中央广场?”陈副部长说,“哦,汤凯跟沈魏在那里给公司做宣传,他们会处理。” “谁?”场面太闹,关宗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陈兴和重复了一遍:“汤凯跟沈魏。” 关宗:“……” 场面一片混乱,中央广场到处都是人,浓烟四起,关宗忽然把郁煌拎在手里,要将他丢出去,郁煌大惊,问道:“你干嘛???” 关宗说:“你自己小心。” 郁煌:“???” 关宗说:“沈魏是个疯子。” 郁煌只听完这一句,就见关宗大臂用力,将他远远地抛飞出去,郁煌眼见着要掉进火海,忙借着风力飞出火势范围,他找了个灯柱高高站立着,焦急地看着远处。 沈魏是个疯子?沈魏是个疯子?沈魏是个疯子?然后呢!他是个疯子他会做什么?!!! ☆、第15章 惩治 火势似乎熄灭了一点,关宗大步流星地往前挤,可还是晚了一步,沈魏他们离狏即近得多,早就将狏即拿下了。 沈魏捏着狏即的头将它狠狠地抛在地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怎么?喜欢杀人是吗?喜欢这种感觉吗?嗯?” 狏即呲着牙怒视沈魏,喷出一口火将沈魏没能被防火衣包裹着的头发烧着了,沈魏脸一黑,从背后抽出一把一米有余的长棍愤怒地砸在狏即的身上。 汤凯不忍心看,拉了拉沈魏,说:“老沈,咱们的任务是把这妖怪抓回去,你别这样,多不美丽。” 沈魏甩开汤凯的手:“滚,娘炮。” 汤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人厌!”汤凯气得甩了手,站到一边去,拿手机拍了沈魏虐待狏即的视频,准备回头给他发到朋友圈去,气死这个王八蛋! 关宗一弹指,一小枚石子打在沈魏手腕上,猝不及防的一下让沈魏松了手,狏即掉在地上被关宗甩出去的符箓包住卷了起来。 沈魏阴沉着脸看向关宗:“怎么?又来抢我的生意?” “这是我的任务。” “你的任务?”沈魏冷笑两声,“不愧是关大王牌,抓个狏即都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关宗面无表情地接受沈魏的嘲讽,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确认狏即被困住了才往回走。 汤凯打断沈魏盯着关宗的视线,补充道:“现在我才是华北分部的王牌!” 沈魏怒道:“滚。” 汤凯气炸,精致的眉头挑高了,“沈魏,你再这样我就告诉你爷爷了!” 沈魏冷哼一声,没再搭理汤凯,关宗将狏即带着往回走 灯柱底下,醉汉浑浑噩噩地靠在椅子上打呼噜,郁煌踩在上头伸长了脖子,可火势太大,浓烟密布,怎么看都看不清里头的景象。 那醉汉伸了个懒腰,伸脚踹了一下灯柱,灯柱顿时剧烈晃动了一下,吓得郁煌连忙抱紧了滚烫的灯帽。醉汉掀开一只眼,说:“好久不见了啊,郁煌。” 郁煌一怔,低头看去,那醉汉眼神清明地看着他,睁开的那只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醉意,这双眼睛太过熟悉了,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立马尖叫一声,扇动着翅膀要跑。 下一刻,一道绳索飞了上来将郁煌严严实实地给捆住了,郁煌叫道:“你这样不厚道!!会折你的仙缘的!!” “我仙缘向来不浅,也不在乎折这么一下两下的。”那醉汉笑嘻嘻地说,“倒是你,原本是一方天帝,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也是挺惨的,天法大帝对你可真狠,变成什么不好,变成了一只坐等被人吃被妖吃的山鸡,闻闻你身上这味道,真香啊,就连我都有点忍不住了。” 郁煌一身鸡毛全都站起来抗议:“你吃了我可会遭天谴的!” “谁说我要吃你了?”醉汉冷笑一声,“你还不配,你在天上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以为变成只山鸡就算完了?想得美,我得把你烹了吃了,山鸡果然还是得烤着才是美味啊,淋上点酱汁,汁水顺着烤得金黄的酥脆表皮上流淌下来……啊……不能再想了,再想我就忍不住把你带回去烤了,毕竟你这个身体可是大补。” 郁煌:“……” 醉汉说:“你放心,我还没那么蠢亲自动手杀你。”他手指一动,将郁煌甩回了火海。 郁煌:“……” 一个两个的,当他是球抛来抛去抛着玩吗? 弄不明白醉仙把他丢到火海里是什么意思,凭借他现在跟醉仙之间的悬殊实力,醉仙就是打个酒嗝就能把他打死,还用得着搞这么复杂的名堂?可郁煌一想到火海里还有个关宗呢,他就莫名的不紧张了。 关宗的实力他是清楚的,那是一个顶三个的厉害,接个他不算什么。 郁煌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大叫,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被醉仙给封住了,他吓得立刻惊悚地瞪大了眼睛,被锁仙绳捆住的鸡身子在半空中不住扭动。 “唔唔唔唔唔!!!!!————————” 落地的时候,地面的火光忽然炸裂开,掀起了十来米的浪潮,郁煌感觉额心一阵滚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钻了出来,将来自四面八方的热力全都给挡了回去,他落在滚烫的地面上不住跳动着,直到一双大手把他捞了起来抗在肩上。 关宗面无表情地在火海里走着,一手拎着条狗,一手拎了只鸡,跟从菜市场上赶集出来的一样,可在郁煌眼里简直就像是从万敌之中杀出来的盖世英雄,帅得爆炸! 他就这么大喇喇地走出了火海,那些火焰在刀风之下就只剩一星半点的火花还在挣扎。然后……迎面撞上了警察。 关宗:“……” 警察:“……” 警察看着关宗,像是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麻烦,眉头皱得成一个川字:“怎么又是你?” 被关宗背在身后的刀渐渐消失,关宗面无表情地说:“警官好。” 警察:“……一点也不好。 沈魏跟汤凯跟在关宗身后,借着关宗开辟出来的道路蹿了出来,身上难免沾了一星半点的火花,汤凯一边拍着袖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这怎么办?这身西服我刚买好的,这都被烧了,上头给不给报销啊?我可喜欢这一套呢。” 警察:“?????” 汤凯跟沈魏表情僵硬地看着警察,汤凯立马背过身掏出镜子整理了下刘海,回头冲警察抛了个媚眼,“来吧!盘问我吧!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摄像机在哪儿,我得找个好角度,不能把我给拍丑了。” 警察:“……………………” 陈兴和亲自开车来接他们几个,老司机叹了口气,说:“三个乖娃子,你们说你们这是弄啥子咧?现场被搞得这样子乱,还叫警察给撞见咯,你说要我怎么跟后勤部的交代嘛!” 三个人都低头不说话,看看窗外,看看天花板,玩玩手指甲,扣扣车窗上快要脱落的窗花。 “搞啥子撒,说话撒。” 关宗说:“我承担责任。” 陈兴和暗地里吐了口气,面上还像个领导一样给关宗做思想工作:“你也有担当,是个男人。” 出了事总得有个人顶责任,再说这事情本来就是交给关宗的,组织上的计划原本是将狏即的影响范围控制在那片旧小区的,关宗接手,他们已经私下里将影响范围往外扩大一百米了,可没想到,居然直接闹到中央广场去了,真是心有多宽,舞台就有多大……关宗恨不得把世界踩在脚底下。 关宗说完这句话后,汤凯感激地看了一眼关宗,然后就继续低下头玩指甲,沈魏来了脾气,说:“我也有责任。” 汤凯拉了拉沈魏的袖子,“哔哔”口里吹着气儿给他使眼色,沈魏没搭理汤凯,挣开汤凯的手,粗着嗓子说:“我也请求承担责任。” 陈兴和咳了咳,说:“这件事嘛——” 关宗说:“离职手续我回去就办好,这个月工资发给我就成,东西我都交给小薛。” 陈兴和一口咬定:“成。” 现今驱魔师三大家族汤沈关的年轻一代都在这里,汤沈风头正盛,只有关家,二十多年前惨遭灭门只剩下关宗这一口,他顶上虽然还有个沈济之罩着,但总归比沈魏跟汤凯的势力要单薄得多,关宗来背锅再合适不过。 可如果是关宗太爷爷关威那个时代,恐怕就不一样了,关威翻云覆雨,所有人都得给关家一点面子,责任这玩意根本就不可能落在关宗的头上,可是,时代不一样了,顶天的人不在了,下面的人就得学会接受风雨。 沈魏还要闹,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听见那头的声音一头的热血立马就被浇灭了,他点点头,支吾应了几声,挂上电话不吭声了。 汤凯特别贱地凑过去说:“嘿嘿嘿,甲三等考试没过,挨批了吧……” 沈魏一巴掌打在汤凯的头上,汤凯尖叫一声:“你干嘛啊——我发型都叫你弄乱了!你这个人可真讨厌!” 关宗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那些个景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与往常并没有太大区别。 一直趴在关宗腿上的郁煌跳起来,拿柔软的鸡翅膀抚摸了下关宗的脸颊,关宗低下头看着郁煌,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郁煌亮着眼睛,亲昵地说:“不难过,摸摸。” 关宗:“……” 汤凯见状一下子就被郁煌萌住了,伸手想要抱郁煌,“你这只山鸡可真可爱——怪有灵性的,就是长得有点丑。” 郁煌:“?????”他躲开汤凯的胳膊,汤凯不服气伸手去抓郁煌,关宗一把把郁煌抱了,直送上肩膀。 郁煌登高,居高临下地睨着汤凯,“哼!” 汤凯:“……” 狏即直接交给陈兴和走程序去结案,关宗一回星卜社就直接去了行政部办离职手续,郁煌跟在他身边跑前跑后,还帮忙递资料,殷勤得不行,跟平时要他动三步他绝不多动半步的表现截然不同,看得关宗都怀疑郁煌是不是被大火熏晕了脑子。 关宗问:“你没事吧?” 郁煌亮着眼睛,狗腿地说:“没有呀,我好着呢!” 关宗:“哦。” 行政部把有关狏即的单子递给关宗,说:“填一下这个表格。” 里面是个一式三份的表格,是有关这次任务的具体过程的,包括任务目标,任务计划,任务实施情况(时间、地点、反馈等),任务指导人员,任务后续追踪等内容,前面一些已经填好了,关宗要把收尾工作做一下。 关宗在特殊情况那一栏里写着:“中央广场上,狏即额心发现引魔符的残留。”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5节 ☆、第16章 大会 “引魔符?”郁煌问道,“是什么?” “引他入魔的东西。”关宗将几张纸码好,笔别在最上面递给工作人员,确认无误后掉头就走。 郁煌:“狏即会受到什么惩罚?” “如你所想。” 郁煌叹了口气,也算是无可奈何,他说:“其实狏即也挺惨的,落到这种地步真的是命运弄人。” “哦。”关宗冷漠地点着了香烟,按开电梯一路下去。 郁煌絮叨:“他原本在山林里,被当成野狗抓进了城,之后日子就一直过得不太好,你看它见到有人在虐狗立马就炸了,这跟他的经历有关。我们去的那家人收留了他,可他因为自身体质的原因给那家人带来了很多不幸,他没有认清现实,还以为只是一场梦,一直在等着那家人回来。关宗,你有在听我讲话吗?!!!我说这些不是在为他开脱,只是希望让他的惩罚来得果断一点,不要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折磨他,你们协会看着挺正规的,应该不会吧?” 关宗:“不会。”他拐了弯推门进去行动部,将所有文件都交给薛蓉蓉,说:“今天正式离职,这是相关文件,驱魔的道具都在我办公室里放着,现场清点一下。” “关哥……”薛蓉蓉一脸不舍地看着关宗,“你别走,我们都舍不得你走。” 关宗摇了摇头,敲了敲何进的桌面,何进立刻拿出一包烟站起来亲自给关宗点上了,关宗冲他笑了笑,说:“谢了,兄弟。” 何进眼眶发红,摆了摆手。 出门的时候正撞见回来的汤凯,汤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他见到关宗在抽烟,嫌弃地说:“你怎么又在抽烟,抽烟会让牙齿变得很!难!看!” 关宗问:“狏即怎么样了?” 汤凯耸了耸肩,说:“还能怎么样?就那样,活不长久了。” “协会准备怎么处置他?” “没听说。”汤凯摇了摇头,说,“按照它那个状态,等不到处置下来就得死,那个引魔符太狠了,贴上去那一刻生命值就快掉光了,现在在a2层大牢里收押着等死呢。” 郁煌脊背发寒,心里直觉着对不起狏即,仙界的东西,尤其是醉仙那个讲究生活品质的疯子,能拿出来用的绝不会是什么三流的次品货,狏即肯定受不住。 a2层大牢……a2,a2…… 郁煌背着个包躲在墙后,东瞅瞅西看看,见没人了,才一溜烟地跑过走廊。 今天元旦,大家都回去过节了,星卜社内人少得很,他才能有机会溜进来,要不然的话估计连大门都进不去,别说来偷跑来a栋大楼了。 星卜社内共有三栋大楼,一栋是人员办公大楼,一栋是摆放驱魔器材跟物资的大楼,剩下这一栋则是专门收押跟驯服妖怪的。 a楼共7层,越往上收押的妖怪越厉害,可惜坐电梯的话不管去哪一层层都要刷电梯卡,不坐电梯走楼梯的话也有需要权限才能打开每一层的门。 郁煌站在门前愁得很,不知道要怎么将门打开。 元旦,北京 星卜社的大佬们围坐成一圈,中间高燃着永不熄灭的炉火,赤红色的火焰照耀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将他们眼底的情绪隐藏得更深。 “有必要吗?”沉默中有人先开了口,一个身穿白色曳地长裙的女人微启红唇,语气嘲讽,“为了一个不足三十岁的年轻驱魔师,将我们都从各地叫回总部,他关宗有这个能耐?” “会议已经在举行了,少些类似的牢骚。”坐在她对面的中年男人一板一眼地说。 女人冷笑一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难道宋部长就不想知道秘书长将我们都叫来的原因?” 她这一句话将所有暗藏的矛头都指向了坐在火焰正前方的老人。 老人估计有九十岁了,须发尽白,脸上皱纹一层叠着一层,压迫着五官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他冷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尊古老的顽石,一动不动。 坐在他右手边的年轻人顶不住众人几乎要杀人的迫切视线,颤抖着声音说:“师父有他的打算。” “邵理,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资格吧?”女人将杯子扣在桌面上,圆桌中间的炉火蹿了几蹿,火舌蹿到年轻男人的脸上,烧灼发丝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腔,年轻男人吓了一跳,勉强保持冷静地坐稳了屁股,压下怒气。 “夏姐,你又何必跟一个新人动怒。”裹着深色风衣的胖子拉了拉女人的胳膊。 “她讨厌关家的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让当初关冗没瞧上她,就那泼辣样儿谁瞧得上?” “你!” 老人这才睁开眼睛,那一双眼睛空蒙似是无物,他转动了一下手里的杯子,炉火猛地拔高到一个视线几乎无法触及到的地步,在座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哗,等待着老人的发言。 “天有五气,万物化生。木清则仁,火清则礼,金清则义,水清则智,土清则思:五气尽纯,圣德备也。木浊则弱,火浊则淫,金浊则暴,水浊则贪,土浊则顽:五气尽浊,民之下也。中土多圣人,和气所交也。绝域多怪物,异气所产也。苟禀此气,必有此形;苟有此形,必生此性。元气的变化会改变事物的本质,这些理论你们以前的族中家长都应该教育过你们吧?” 几人都低着头不说话,老人目光望向先前一直口出嘲讽的夏姣:“你父亲夏言平教过你吗?” 夏姣咬着下唇点了点头,老人将目光移开:“气的重要你我修炼之人都该明白,更应该明白如今出了这么多妖怪,跟元气所转有关,事态严重,你们都没有丝毫察觉?” “那这跟关宗有什么关系?”夏姣不死心地问。 “驱魔师三大世家关、汤、沈三家各有所长,汤家主符箓,沈家主阵法,唯有关家集汤、沈两家所长,于符箓、阵法、降魔之术上都颇有造诣。二十年前,关家遭遇大难,也是天妒英才,全家只剩下关宗这唯一一个血脉,若是我们放弃关宗,就相当于放弃了关家千年修行。” 夏姣不应声了,她低下头仔细琢磨着沈济之的话。 沈济之又说:“关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于驱魔师一道上很有天赋,他五指修长,最是适合绘制符箓,体内清气纯粹,最是适合作法,脑筋灵光,最是适合布阵,无论是华北分部,就是放眼整个星卜社,又有哪个人能比得上关宗?” 郁煌满地乱跑,脑子转得飞快,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能将门打开的方法,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盖了过来,滴的一声仪器响了一下,郁煌吓了一跳,炸着鸡毛仰头看着忽然出现的关宗,尴尬地傻笑了两声,问:“关、关关关老爷你怎么来了?” 关宗面无表情地说:“闲着无聊刷个卡。” 郁煌:“……听起来好好玩的样子。”谁好好的元旦不在家休息跑来这么个阴森可怕的地方刷卡玩啊?!!你这个理由编得也太牵强了! 关宗又在门禁上刷了一遍,结果还是不好使,他皱紧眉头,暗道:这才一天星卜社就把他的权限给消了,真是有够绝的。 “可我们毕竟是一个组织,一个组织最重要的是有纪律,关宗是个没有纪律的人,你知道他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吗?为了抓一只刀劳鬼他差点把c市政府大楼给烧了!还有上次,让狏即在中央公园那种地方给跑了,他是疯了?怕我们这个组织还有够见不得人?他知道我们为了跟政府打好关系耗费了多少心血吗?还不说他黑走的那些钱!他为组织带来的损失远比他带来的收益要大得多!”人群又闹成一团,跳脚的都有。 “这只能证明他的能力很强大,他暂时无法控制好,我们的职责就是帮助他控制好他的能力。面对一个如此有才华的人,我们连收服已用都不去尝试的话就违背了我们老祖宗建立星卜社的初衷。”邵理硬着头皮帮他沉默的师父说话。 “建立星卜社的初衷?”夏姣站了起来,双手支撑在桌面上,目光直逼邵理,“难道不是为我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人们建立一个庇护的场所吗?” “夏姐,所以我们就应该放弃关宗吗?” “所以你们就把关宗当成关威一样捧在天上吗?是,他们都姓关,可关威是上个时代可以称作是传说的人,他死后一百多年没有一个人能有他那样的造诣!你拿一个小小的关宗跟他比?即便都是关家子孙那又怎么样?也不怕脏了关威的名声?!” “我们没有把他当做关威……我们只是……” “够了!”一直隐在火光里的人忽然出声打断了所有的争执,他就坐在沈济之正对面的位置,男人站了起来,披着大衣的他显得十分魁梧挺拔,络腮胡子下是一张渗人的刀疤脸。 铁南沉着声音说:“老沈,不要以为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关威。” 沈济之冷静地说:“时势造英雄,等真正的危机来临时,关宗会证明他的价值。” 铁南:“可现在的他毫无价值,我们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精力在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人身上?” 沈济之压着怒火:“你所说的价值是什么?赚钱的能力?钱钱钱?什么时候我们就只认钱了?” “没有钱要如何养活我们一整个协会的人?我们都是一群无法融入于正常人社会的异类。” “……” 所有人都没吭声,铁南的这句话像一个巨大的棒槌重重地敲击在他们的心头,死寂一样的沉默充斥了办公室。 沈济之说:“铁南,我们并不是异类。” “你不是,我是。”铁南的声音一下子压低了八度,他的脑袋开始膨胀,一团团黑雾从他的五官内冒出,“这协会内又有多少人跟我一样是半人半妖,更何况——”他顿了顿,哑着嗓子说,“不会再有比关威更出色的驱魔师,培养关宗?不值得。” ☆、第17章 新年 关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小瓦罐,口中念念有词,一缕香烟盘绕在他手指尖,门锁上浮现出来一圈复杂的符文,关宗就像是玩小孩子玩的拼图游戏一样修改了符文的构造。 大门打开,郁煌愣愣地看着眼前黑黢黢的通道。 关宗背过身,郁煌立马就懂了,识相地冲关宗抛了个媚眼,说:“谢谢了啊。” 关宗没搭理郁煌,走到了角落里点烟。 郁煌跑到a2层,挨个大牢找过去,终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狏即。 狏即趴在小角落里,将头埋进蜷缩着的身子里,身体不住颤抖,间或发出一两声低沉的哀鸣。 郁煌凑过去,小声叫着:“小黑,小黑!” 狏即耳朵动了动,抬起头看向外面,他见到郁煌的时候,眼里的光芒淡去,却仍是缓步走了过去,趴在郁煌身边。 郁煌把挂在身上的小包裹拿了下来,用喙叼出来一个小本子,本子上有狏即熟悉的气息,狏即立马就站了起来,望着那个小本子热泪盈眶。 郁煌嘿嘿一笑,说:“这是你主人的日记本,我给你偷来了!他很喜欢你啊,你真幸福,有这么好的一个主人!” 狏即的四肢已经无法支撑他长久地站立,他又虚弱地趴了下来,冲郁煌轻声叫了叫。 郁煌说:“你别急,我给你念啊。” 郁煌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地开始念诵:“2005年6月25日,晴,我搬去新家啦!虽然很舍不得以前的小伙伴,但是可以认识更多的朋友哦!最重要的是,我在去新家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狗狗!他藏在花坛里,会特别乖地吃我喂给它的饼干,好可爱好可爱啊!” “2005年6月28日,晴,小狗狗的身体好像好了很多,比前几天见到它的时候胖多啦,也干净多了,它长得那么瘦小,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动物欺负它,我会保护它!不让别的狗狗欺负它!” “2005年7月5日,晴,我终于说服妈妈让我养小狗狗啦!啊啊啊啊~~好开心好开心!给小狗狗起什么名字呢?嗯嗯嗯嗯嗯……就叫小黑吧!它是黑色的小狗狗!小黑小黑!不知道小黑会不会喜欢这个名字!明天问问它吧~~” “2005年7月20日,晴,小黑特别听话!都不像别的狗狗一样爱咬东西,而且小黑特别黏我!我最喜欢小黑啦,我要永远跟小黑在一起,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狏即忽然呜咽一声,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迹象。郁煌声音一刻不停地继续念着,声音越来越大,却掩饰不住喉咙里的哽咽。 关宗靠在墙面上,吐出烟圈,他远远地看着郁煌在照着一个根本什么字都没有的本子疯了一样地大声念着什么,再次确定这只鸡是真的脑子有点问题。那他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脑子也坏掉了? 郁煌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关宗身边,关宗说:“他当初的的确确想吃你,你还替他难过?” “身为天帝,得爱护众生,在我眼里,他们都是我的孩子。”郁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关宗:“???” 郁煌:“人生啊,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关宗:“你是一只鸡。” 郁煌:“它是一条狗。” 关宗:“……” 郁煌:“你是一个人——嘿嘿嘿。” “我不算人。” 关宗冷漠地看了郁煌一眼,那一眼看得郁煌浑身发冷,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关宗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但是他知道短时间内关宗这个大腿他抱!定!了!谁也赶不走他!他赖上关宗了!!谁劝都不好使!! “师父。”邵理看着刚得到的消息惊讶不已,他不得不打破沈济之跟铁南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刚才后勤部的人说有人动、动用了关威的权限。” “什么?”沈济之瞪大了那双污浊的眼睛,“是谁?” “不知道。”邵理忧心忡忡地说,“记录已经被清除了。” 会议顿时乱糟糟地闹成一团。 两人从星卜社里偷摸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的不能再暗了,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可长,徘徊在无人的街头,像是两个游魂一样。 郁煌想着狏即的事情心里酸楚得不行,虽然清楚生老病死、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些法则,但总归碰上了还是有些难过的。他蔫了吧唧地挂在关宗肩膀上,几次托不出,关宗没办法,把郁煌从肩膀上拎了下来放在怀里,郁煌先是一愣,随后就舒舒服服地窝在了关宗怀抱里,心里头软成了一片海。 这人其实真的蛮好的啊!越想越觉着自己的选择是对的,郁煌在关宗怀里蹭了蹭。 关宗:“别蹭,沾我一身鸡毛。” 郁煌:“…………”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关宗看了来电显示想把手机关了,结果又接二连三地响了几声,关宗才不情愿地把电话接了。 那头沈济之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关宗没什么语气地应了一句:“喂,沈爷爷,新年快乐。” “同乐。”沈济之沉声说,“小宗,星卜社里沈爷爷尽力了。” “没事。”关宗脚步不停,郁煌在他怀里伸长了耳朵好奇地听着电话那头讲话,沈济之说,“但是沈爷爷不想让你放弃驱魔师这一行,关家就只剩下你一个,沈爷爷不想看见关家的血脉就这么断了。” “嗯。”关宗说,“行里默认的规则沈爷爷你清楚,我除了当驱魔师还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 “小宗,你别这么说。”想起会议上铁南说的话,沈济之心里也难受,他虽然跟铁南他们这些半人半妖不同,但是他也是从小在人类与妖怪并存的环境中长大的,甚至经历了百年前的那一场大战,更是无法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存下去。 沈济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小宗,元旦过后你去一趟上海,我在那里有个朋友,开了家类似星卜社的公司,最近正在招人,他们求贤若渴,你去见他一面,谋个生存。” “再说吧。” a市是关宗好不容易找到的好地方,冬暖夏凉,春秋两季很长,很适合长久地生存下去,如果要他搬到别的城市,他很不乐意。 沈济之听出来关宗话里头的敷衍,有些生气却又拿关宗无可奈何,关家的人都是一样的脾气,倔得跟厕所里的石头一样,关宗从小到大仗着过人的天分从来都是天之骄子,哪怕父母在他幼年的时候双双去世也没能给他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如果不是关宗如今冷漠的性格,沈济之都要怀疑关宗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感情。 随他去吧,年轻人总要吃些苦头,被社会教训过了才知道社会的残酷。 沈济之打定主意不再劝说关宗,只说:“你自己的生活你看着过,有问题就找沈爷爷,我尽力帮你解决。” 关宗点点头,应了沈济之的话。 郁煌冲关宗眨了眨眼睛,关宗已经做好了郁煌要问东问西的心理准备,在郁煌一张嘴的时候就打断了他,“别说话。” 郁煌眼里的亮光暗了一点,他委屈地说:“我是想说,我饿了,想吃东西也不行吗……” 关宗眉头一挑,伸手弹了下郁煌的鸡脑袋,说:“行。”顿了下,他补充道,“不吃肯德基。” 郁煌:“……” 两人就在楼下吃了碗馄饨面,大冷天的喝点热汤特别舒坦,郁煌活灵活现地在店里头给团在一块儿看央视跨年晚会的一家三口表现山鸡开屏,逗得店里头三岁的小男孩一个劲儿地跟在郁煌身后头要揪他的鸡毛,吓得郁煌到处乱窜。 关宗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酒,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被橘色的路灯熏出一点暖意,小区内的灯几乎每家都亮着,颇有些万家灯火的味道。电视机的声音开到很大,欢庆的背景音乐充斥着整间小小的店铺,小男孩咯咯咯地笑着,被大人们哄着抱在了怀里。 仔细想想,他好久没过过这么热闹的新年了,真是吵得要死。 郁煌一下子撞进关宗的怀里,趴在那儿,亮着一双眼睛,小声说道:“我刚才听见店家要放鞭炮,你要跟他们一块儿吗?” “是你想跟他们一块儿吧?” “嘿嘿,咱俩不都好成一个人了嘛!”郁煌叼着关宗的大衣袖口跟他黏糊,关宗拉开郁煌,拎着他的翅膀根跟在店主一家三口之后出了门。 外头已经有人带着先放起了烟花,一团团炫目的光辉从地面迸射到天空中,炸裂开一朵朵璀璨的烟花,小男孩兴奋地高声尖叫着,关宗退到一边,叼着烟,面无表情地看着郁煌在烟花丛中跳来跳去,本就鲜艳的鸡毛被烟花染得更加五彩缤纷。 郁煌趁着众人没注意,冲关宗喊了一声:“来玩啊!别在那儿站着当门神,你要吓唬谁啊!” 关宗额头青筋一蹦,没稀罕搭理郁煌,咬了牙,暗道:“一只妖怪这么能闹,迟早被吃。” 他目光落在马路对面,几道黑影似是察觉到了关宗警告的视线,瑟缩了下身子,掉头跑远了。 ☆、第18章 故人 吃饱喝足也玩够了之后,郁煌跟关宗回了家,刚站在门口,房门就砰得一下被撞开了,小真哀怨地看着关宗,一双大眼睛里头蓄满了泪水,嘴巴扁了扁,终于憋不住了,扑上来窝在关宗怀里,嚎啕大哭:“老爷,你不要小真了吗!你今年过年都没跟小真一块儿过,吃了晚饭就出去了,老爷,你是不是要这只丑鸡不要小真了啊————” 关宗面无表情地从背后拿出一支糖葫芦递给小真,小真立马就变了个表情,给郁煌看得叹为观止,这变脸的速度简直太快了吧?他都没能从小真的角色中切换过来!!! 小真心满意足地飘在半空中舔着糖葫芦,一脸幸福的样子,关宗脱了外套,直接将里头的毛衣、秋衣都脱了,赤裸着健壮的上半身,往浴室走。 郁煌看着关宗结实的上身,宽肩,轮廓分明的胸肌跟腹肌,实在是有些遭不住,诱人得他想扑上去好好摸摸。 小真冲郁煌丢过去一个白眼,说:“别瞧老爷啦,瞧你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害不害臊!” “???”郁煌涨红了脸一脸不服气,可又没什么话辩解。 关宗洗好澡出来,就在下身围了一块遮住裆部的浴巾,头发湿漉漉的下垂,微微遮住眼睛,关宗捻了捻还在滴水的刘海,琢磨着明后天出门剪个头发。 小真糖葫芦吃光了,乖巧地去卧室拿了吹风机过来给关宗吹头发,关宗点着了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目光落在郁煌身上,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啊?”郁煌愣了,随后听明白关宗的意思,一脸“被拔吊无情”的样子,“你你你你要赶我走???” “嗯。”关宗冷淡地回应,在烟灰缸里扣了扣烟头,说,“我养不起两只妖。” “我很好养的!”郁煌连忙为自己争辩,“我每天只要吃——吃一点瓜子就可以了!” 关宗皱了皱眉头,想起上次超市的结账单就肉疼,他摆摆手,手指间的香烟划出一个弧度,“不行,养不起。” “我会帮你赚钱!”郁煌苦着脸说,“你收留我吧,我没地儿去了!” 关宗问:“你从哪儿来的?” “山里头。”郁煌故意说得很远很远,“在深山里头,我都找不到回家的路,而且我家里也没人了,不不不,这儿就是我的家!” 郁煌说得言辞恳切,让关宗哑口无言,他想了想说:“留你几天,你想好出路。” 关宗家里有个房间,常年关着门,不知道里头放着些什么东西,元旦假期这几天,关宗基本就待在那个房间里头,中间出来吃了个饭,出去剪了个头发。 郁煌每天都站在门口想给关宗唱一首小白菜证明自己的孤苦无依,他现在真的没地儿可去了,虽然天大地大但是都不安全啊,他得罪的人不止一个醉仙,还有其他仙人,当初他一时脑残,被玄武那只老鳖陷害得做了不少遭人记恨的事情,现在他被打下凡间了,来报复的仙人肯定不少,估计得装上个一卡车。 那些个仙人在天上闲着没事干就整天琢磨一些有的没的,坏心眼一堆一堆的,以前是没机会发挥,现在有郁煌当靶子了,骨子里的那些黑暗面不怕没地儿发泄! 如果不是醉仙的话,他差点都忘了这档子事儿,现在想起来了,跟脖子上悬了把刀似的,不抱紧关宗的大腿,他估摸着哪一天在大马路上就蹬腿了。 关宗现在在他眼里就是济世救命的观世音菩萨,组织大大的需要他啊! 关宗不收留他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他吃得多花的少嘛!那他就少吃点,少花点,再多赚钱!到时候关宗还有什么借口不收留他! 可郁煌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身为一只山鸡能靠什么赚钱?!出去给大家表演山鸡钻火圈?山鸡胸口碎大石?山鸡活吞大宝剑?放眼动物界,人家章鱼保罗能预知未来,国宝大熊猫卖萌为生,自己好歹是个天帝出身的山鸡居然在偌大的人间界找不到一点活儿可以干? ……真是日了哈士奇了。 最后郁煌决定——重新做人! 他看着镜子里赤裸着身体的少年,郁煌欲哭无泪,长发!裸体!是个店都不乐意要他啊,出去玩人体艺术?还是spy?还得先弄一笔钱来改变一下自己这个造型才行。 这初始资金从哪儿来……只有关宗了。 郁煌可怜巴巴地等到关宗从小黑屋里头出来,扑上去抱住关宗的腿,说:“老爷,借我点钱吧!” 关宗一抬腿,悬空在沙发上抖了抖腿,把郁煌抖了下去,“你要钱干嘛?路费?” “当然不是!”郁煌猛地摇头,“我要买一身人类的衣服。” “哦。”关宗对小真招了招手,“外套拿给我。”他在口袋里掏了掏,都是一把十块五块的零钱,就连张五十的都没有。 关宗:“……” 关宗放弃了,打开那台老旧的笔记本,坐在沙发上连了楼上的wifi开始上网。 郁煌眨了眨眼,问他:“你在做什么?” “淘宝。”关宗嘴里叼着烟,说,“你穿多大码的?s?” “……吧。” “哦,。”关宗选了合适的衣服,价钱由低到高排列,他指了指屏幕上的一件棕色翻领大衣,问,“这件?” 郁煌看了看价钱,秒杀价9块9,嘴角抽了抽,再看关宗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行。” 关宗看了下右下角的时间,说:“五分钟。” 五分钟一过,关宗眼里杀意一闪,手指飞速动作着,可奈何好手速抵不过好网速,等页面跳转的时候货已经卖完了。 郁煌:“……” 关宗:“继续看。” 郁煌尴尬地说:“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我想了想,我就这样也挺好的……” 关宗没搭话,一言不发。 房门被敲响,关宗把电脑放在一边,站起来去开门。 敲门的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双眼皮,留到肩膀的内扣染成浅棕色,红色短款羽绒服,紧身牛仔裤,蹬了一双雪地靴。 宁宁见到关宗时脸一红,眼神往地上瞧,又耐不住地想看关宗,偷摸瞟了关宗几眼,她指了指身后,说:“我叫宁宁,我们家是新搬来的,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 对门的房门开着,他们刚住进来,屋子里头还乱得很,案台上摆放着一个香炉,线香袅娜的香烟微微遮挡了牌位上的字迹。 郁煌寻思,这家人倒是对去世的人上心,什么都没弄好,先把牌位摆好了。 宁宁见关宗目光落在牌位上,为免他多想就解释道:“那是我爸爸的牌位,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去世了。” “节哀。”关宗说。 宁宁点点头,说:“我先回去啦,改天请你来我家吃饭!” “嗯。”关宗把房门关上。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宁宁就来请关宗吃饭了,北方人各地都有个习俗,逢年过节,宴请宾客之类的都吃饺子,宁宁的母亲包了一桌子的饺子请关宗他们来吃。 关宗本想推辞,但小姑娘太热情,关宗压根推不掉被人家拖着出了房门。 “家里还乱着,没收拾好。”宁宁不好意思地说。 宁宁家里就她跟她母亲两个人,关宗觉着自己一个大男人在屋子里头挺尴尬的,宁宁却一点儿没感觉,一边给关宗捞饺子,一边隔着厨房的拉门大着嗓门问:“你要吃几个饺子?三十个够不够?” “够了。”关宗拘谨地坐在桌子旁,很是受不住别人对他这么热情,他一向冷漠惯了,也没几个人愿意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宁宁的妈妈长得很端庄,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坚强,一个丧夫的女人拉扯大一个女儿可不容易。 她说:“关先生,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了?” 关宗疑惑地看着女人,他确实记不清她们。 女人笑了笑,说:“亡夫姓宁,叫宁桓。” 宁桓这个名字一出关宗就记起来了,宁桓原本也是星卜社里的人,十年前执行任务被妖怪杀了,当时宁桓跟他一个小组,事后关宗还代表社里去慰问了下宁桓的家里人,当时就见过这个女人还有九岁的宁宁。 女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桓哥的真正死因,宁宁不知道,我知道你们社里有规矩。” 关宗点点头,说:“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孩,不知道会比较好。” “什么不知道?”宁宁从厨房探出头来,说,“你们俩说我什么坏话呐?妈!你总喜欢在我同学面前说我糗事的毛病能不能改了啊~~能不能啊~~~” “宁宁小时候见过你。”她笑着说,“那时候她就很喜欢你。” 关宗:“……” 这句话宁宁听见了,她秀丽的脸庞一下子就变得通红,小姑娘说:“瞎说什么啊。”她一开始装作不认识关宗就是怕关宗忘了她,要是真这样她那么热情的话她得多尴尬呀。 宁宁特别心细地切了蒜末跟韭菜叶给关宗调味,关宗吃了十几个觉着也不好在人家家里长久逗留就要走。 宁宁不舍得他,说:“再吃几个饺子再走嘛,我妈妈包的饺子世界第一好吃!” 关宗摆摆手,说:“家里有人等我吃饭。” 宁宁心里一跳,表情立马就变了,她紧张地问:“你结婚了?” “没……” 关宗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响起,宁宁像是要躲避什么真相一样快跑去开门,房门打开一看,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站在门口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小真演技十分到位,角色拿捏得快准狠,只见他红润的小嘴一瘪,见了宁宁就开始嚎啕大哭:“我爸爸呢!我爸爸去哪儿了?!!呜呜呜呜~~~~” 宁宁:“……” 关宗:“……” 躲在暗处看到小真表现的郁煌情不自禁地竖了竖大拇指,小真成天在家里看些什么《意难忘》《再续意难忘》之类的乱七八糟的长篇电视连续剧真的不是白看的 ☆、第19章 穷奇 关宗站起来,顺势说:“我回去了。” 宁宁手足无措地说:“啊,好,慢走啊,关哥,有空,有空常来吃饭。” “嗯。”关宗猜到了小姑娘的心意,但他没那方面的想法,一出门抱了鼻涕眼泪揉成一团的小真往家里走。 刚关门,就听见对门传来轰的一声,随后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关宗皱了皱眉,鼻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忽然将小真一丢,打开门,一瞬间,眼前撞过来一团黑雾,关宗被撞得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倒去,小腿撞在茶几上,仰面倒了下去。 郁煌大惊,挥舞着翅膀跑过来,他喊道:“关宗!关宗!你没事吧!” 那道黑雾将郁煌团团围住,郁煌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感觉黑雾一点点地弥漫出来无数道触手将他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 关宗这一下是被实打实地撞上了,疼得倒吸一口气,他看见那团黑雾想要吃掉郁煌,立马从虚空中抽出黑柄刀,顺着黑雾的纹理劈斩而去,随后抓起茶几上一个红盒子直接将一盒子朱砂全都倒了上去。 那团黑雾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散作无数道黑雾,向着四面八方逃窜去了。 关宗连忙追了上去,一路追到阳台,窗户上都设有禁制,留住了一缕黑雾。关宗从腰上拿下来一个铃铛,摇晃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随手甩出去一张符箓将黑雾包裹住。 他将符箓捏在手心,看着抓到的一缕黑雾,眼角余光瞟到楼下,黑雾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小区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摔裂东西的脆响此起彼伏,马路上小轿车跟出租车撞到一起,对面楼上有人从六楼窗户一跃而下。 来不及了。 关宗沉了呼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黑雾在地上乱窜转悠了一圈后往同一个方向逃窜而去。 小真吓得浑身发抖,那妖怪妖力太强大了,甫一出现就带着一股强大的威压,郁煌比小真好点,却也好不到哪儿去,跟这个妖怪相比,之前遇到的那些简直就是小打小闹,这个妖怪是真的想要直接将他生吞了。 郁煌还在后怕,颤抖着问:“刚刚刚刚才那是只什么妖怪?” “四大凶兽之一,穷奇。” 郁煌:“…………………………” 他以为自己聋了,重复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妖怪????” “你没听错。” “穷奇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他这一大把年纪的,早就应该升天了啊!!” “哦。”关宗一脸我怎么知道的表情,找来一个贴着黄符的玻璃瓶子将那缕黑雾放了进去。 “这是穷奇的魂魄吗?” “嗯,七魄之一的气魄。”他将玻璃瓶子抄在大衣口袋里,往门外走,“我去隔壁家看看。” 宁宁母女俩正惊慌失措地清理打碎的骨灰盒子,她父亲宁桓的骨灰洒了一地,到处都是灰色的米分末,关宗问道:“怎么了?” 宁宁忍着泪说:“我不小心把爸爸的骨灰盒打翻了……” 关宗低下头去看那些骨灰,在其中找到一张道符,宁宁并不知道这张道符的存在,愣愣地看着,一脸疑惑。 她母亲神色凝重,对宁宁说:“你先回房,我有事跟你关哥哥说。” 宁宁被打发回房间,宁母给关宗倒了杯热水,问道:“桓哥的骨灰是不是有什么名堂?” “应该是。”关宗说,“我并不清楚,也只是猜测。当初我们是三人小队合作去收服穷奇,宁桓道法最强,五行之气又是我们三人中最纯粹的,穷奇不是一般人能够封得住,可能是社里用宁桓的骨灰封住了穷奇,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怎么会拿到宁桓的骨灰,一定是被社里好好地安置在a楼里才对。” 宁母没说话,关宗又问:“你怎么得到骨灰的?” 宁母眼神闪烁了下,关宗就明白了,估计是宁母他们动了什么手脚,把宁桓的骨灰给弄出来了,关宗也不好责备他们,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快点将穷奇找回,不然这么一只大妖流落在外,死的人就不是那么几个十几个了。 关宗回家后就跟陈兴和那边联系上了,陈兴和一听事情始末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暗地里把关宗骂了好几圈。回头一查,还真是底下人疏忽值守,让人家把宁桓的骨灰盒给掉了包。但这都六年前的事情了,查起来有头没尾的,当初搞出这件事的人早就签了保密协议辞职了,再仔细一追查,那人五年前就因酗酒内脏出血暴毙而亡。 知道事态严重,陈兴和立马组建了一支小分队去处理这个案子,第一阶段事情处理好之后,陈兴和特地打了个电话对关宗说:“这个事情还要麻烦你帮忙看一下,当初那个案子你也有参与,你很熟悉穷奇。” 关宗应了,电话挂断后,郁煌问关宗:“你不是想休息一段时间吗?这还没到一个星期就又有案子了,他们给你薪水吗?不会是白干吧?” “星卜社的合约霸道得很。”关宗吐出一口烟,咬着牙说,“入职前要考试,究根结底,把你整个人都查得底朝天,入职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身自由,跟杆子枪似的,组织指哪儿打哪儿,还得严格按照组织的要求,将事态控制在组织给你计划的范围内,离职的时候签保密合同,离职后还得随叫随到,哪怕你在地球的那一头,组织需要你了,你就得过去。” 关宗似乎对星卜社存了很大的怨气,这会儿一股脑地全都数落了出来,郁煌第一次见着关宗抱怨这么多,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关宗。 郁煌问:“不去不成吗?” 关宗摇了摇头,“不成。签了灵契,灵契你懂吗?” “懂。”郁煌点点头,看关宗的眼神满是同情。 灵契这玩意特别坑人,有点像是古时候的巫蛊之术,跟你的七魄其中一魄绑到一块儿,你要是违背了约定就要遭受万蚁凿心的痛苦,都不用上头来查,直接先执行了再说别的。 关宗说:“不过我签不上灵契,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这个案子确实是我想要查的,穷奇跑了,宁桓不能白死。” “我们手里头还捏着穷奇的一魄,能拿来用吗?” “能。”关宗手摸索着存放着一缕黑烟的玻璃瓶子,说,“我要去见个老朋友。” 关宗骑着小绵羊电动车一路突突突地开到了一条巷子口。这块地界名叫“三街”,由三条并列的巷子组成,再往东边去一点就是a市着名景点御街,这两边两条街就像是光明跟影子一样,御街每日人来人往,游客如织,而“三街”则常年门庭冷落,少有人来,是出了名的灵穴,阴气很重。 这里大多都是些卖古玩玉石的小店,真真假假的东西混杂在一块儿,摊在店门口。 关宗的电动车骑到巷子口就不再进去,找了个电线杆把电动车锁了,关宗拉了郁煌就往巷子里头走。 小巷昏暗,五米一个路灯,一排过去没几个路灯是好使的,巷子口几家铺子挂着“洗脚按摩”闪着彩光,“拓布披肩”“玉石古玩”之类都往里头靠。 关宗在一家卖钟表的店门口停下来,那家店铺装修古朴,老旧的如意门上贴着福字,门上挂着貔貅口中吐出来一个门把手。关宗敲了敲门,没人应,过了会儿才有人把门开了。 门里头探出来一张小嫩脸,七八岁的小男孩扎着个冲天揪,穿着一身红色棉袄,领口一圈白色绒毛,显得十分贵气,小男孩脸蛋红扑扑地说:“今天咱们店里不开张,客人要是想买表就到别处去吧。”他目光往郁煌身上看了看,眼里头有点馋。 郁煌缩了缩脖子,往关宗背后躲了躲,这小孩八成是妖怪无疑了,就个普通人类小孩怎么可能见到只花斑山鸡第一反应是好吃而不是好玩?! 关宗说:“我找蔺如。” “我家先生今日身体不舒服,不见客。”小男孩不为所动地推拒道,他见关宗不说话,笑了笑,说,“先生还是改日再来吧。”说完就要关门。 “小寻,你认不出我了。”关宗忽然一把按住门板,凑过去,离得小男孩极近。小男孩鼻尖耸了耸,忽然惊叫一声,说,“呀,是关先生!我这就去通知我家先生。” “麻烦了。” 郁煌看着这古怪的一幕,说:“你认得那小妖怪?” “嗯,他同小真一样,是座敷童子,我以前去日本出差的时候抓回来的。” 郁煌一听这话一身鸡毛全都竖了起来,忽然对房间里的人充满了好!奇!嗯?他跟关宗一人一个座敷童子?! 小寻把他们领进屋,迎面而来的是间不太大的小铺子,铺子到处都摆放着各类钟表,有老式的,有现代的,有西方的也有东方的,横纵交错,应有尽有。郁煌看得眼花缭乱,往钟表上面多瞄了几眼,发现上面的时间并不统一。 有些钟表在出售前为了延长寿命,往往会把发条卡住,让它不走,故而会停住不前,还有的店家为了出售方便,会把钟表的时间调到当前,而这家店铺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屋子的钟表全都在往前走,但是没有一对时间是完全相同。 ☆、第20章 线索 小寻带他们穿过柜台,掀开布帘,到后堂去了。 一到后堂,郁煌就看见那儿摆着一架工作台正传来嗡嗡嗡的细小声音,有人正坐在工作台后办公,埋着头只能看到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装,头发很长,扎了一个低马尾几乎垂到了腰部。 关宗没打搅他,坐到了一旁,小寻给他们上了壶热茶,郁煌对工作台后那人更是充满了好奇,一直在偷瞄他的长相。 郁煌凑在关宗耳边悄声问道:“这人是谁?” “蔺如,修复师。”关宗说,“也是傀儡师。”顿了顿,关宗说,“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郁煌一紧张,说:“他会吃我吗?” “会。” 郁煌:“……这么说他是妖怪?” “不算,他跟我是一类人。” 郁煌:“???”这几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块儿他怎么这么听不懂?! 他们等了约莫半个小时,蔺如才从工作台后站了起来,他立马把手拢在袖子里像是极为怕冷的样子,长发几乎遮住了他的脸,等他转过头来,郁煌才看清了蔺如的脸。 蔺如长得十分冷艳精致,墨黑的长发披在身后,眉目细长,眼底如古井无波,却又深如幽潭,眼角一滴勾人的泪痣,只是一双嘴唇十分惨淡,显得毫无人色。他张了张嘴,嘴巴开合的幅度很小,他说:“百未到,来做何?” 郁煌:“………………”卧槽这人说话是怎么回事???? 关宗:“有事找你帮忙。”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6节 “呵。”蔺如轻笑了几声,“闲不找,何?” 关宗:“帮我造具傀儡。” “懒。”蔺如总算说了个郁煌听得懂的字。 关宗皱了皱眉,说:“你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这个阴穴里。” “懒。” “茱萸已死千年,你修复了他千年,难道不想继续了?” “想。” “那就换个地方住。” “懒。” 关宗:“……” 郁煌:“……”他好像明白为什么蔺如要这么说话了,那句“百未到,来做何”大概就是一百年(?)还没到,你来做什么的意思,“闲不找”是没事你不会来找我……这人懒到这个境界也是没谁了! 蔺如闷闷地抬手挡着打了个哈欠,“走。” 关宗争取:“做个傀儡,只要你动动手指,一分钟就好。” 蔺如想了想,说:“何酬?” “凤凰血。” “卧槽凤凰血?!我没听错吧?”郁煌愣愣地看着关宗,差点从桌子上跳起来,“你连凤凰血都能弄到???关宗你还是不是人啊你!!!你肯定不是人吧?大火都烧不死你,我早就怀疑你了——等等,你说什么?凤凰血???” 关宗将郁煌拎了起来,说:“凤凰血。” “唔。”蔺如望着郁煌舔了舔嘴唇,猩红的舌尖在苍白的嘴唇上转了一下,最后点点头:“可。” 郁煌:“……………………” 这样不地道啊!!!你还没有问过我这个当事人的想法呢!!! 蔺如从关宗手里头接过那个瓶子,又坐回了工作台后,郁煌苦巴巴地抱着关宗的小腿,说:“关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放我的血给他喝啊——” “你果然是凤凰。”关宗将郁煌从地面上拎了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一双深沉的眼睛望着关宗,像是能一下子望透进郁煌的灵魂里,郁煌一下子就被这种气势压迫倒了,怂得不行,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本体是凤凰的?” “你头上有我的印,那印可以给你抵挡三次劫难,我可以通过那印看到你的灵魂。” “……”郁煌郁闷地摸了摸额头上那个看不见的符咒。 就在这时,蔺如将一个玻璃瓶子还给关宗,里头的黑雾变成了小小的泥人,泥人雕琢得十分精致,眉眼清晰,五官仔细看还跟关宗长得有些相似,正拼命地撞击着玻璃瓶子,见到关宗他们看自己,冲他们呲了呲牙,恶狠狠地发出根本不具有任何威胁力的吼声:“嗤嗤嗤——” 关宗:“……” 郁煌当场就大笑出声,这种感觉可真是微秒。 蔺如面无表情地说:“血。” 关宗把一个小瓶子交给蔺如,里头是小半瓶鲜红的血。 郁煌:“?” 关宗叮嘱蔺如:“十年喝一次,不要贪心,不要急躁。” 蔺如小幅度地点点头。 出了门后,郁煌搭上关宗的小绵羊,问道:“你哪来的我的血?什么时候放的?我怎么不知道?!” “非你,妖集买。”关宗蹬着了小绵羊,电动车往前拱了拱,随后便平稳地开了出去。 郁煌:“……” 看来关宗并没有想放他的血…… 风雪里,郁煌又问:“那个蔺如是怎么回事?你说的茱萸是谁啊?他的家人?恋人?” “事多。”关宗瞥了一眼郁煌,一脸懒得跟他解释的样子。 郁煌也不介意,一路都在脑补猜测,最后关宗实在是受不住他天马行空的猜测就说:“千年前,蔺如跟茱萸中了寒毒,茱萸为救蔺如奉献了自己的修为跟魂魄,魂飞魄散。蔺如一直在想办法修复茱萸的魂魄,可他自己的寒毒还未能清除,身体一年比一年差,再这样下去,没一个能活。” “既然中了寒毒就不应该还在那里待下去啊。”郁煌着急地说,“那里东高西低,明显的阴穴,他这样不是送死吗?” “可是那处灵穴能更好地汇聚茱萸的魂魄,他无法离开那里。”关宗叹了口气,踩了踩油门,小绵羊跑得更快。 关宗走后,蔺如将那小半瓶凤凰血看也没看就放进了抽屉里,小寻拢着袖子担忧地看着蔺如,问道:“先生,你不稍喝一点凤凰血吗?” “阳重,恐伤他。”蔺如盖了件羊毛毯子坐在门口的摇椅上,半边身体都暴露在晚冬的冷气中,闭上眼安静地睡着了。 回到家后,郁煌立马扑向了温暖的地面,他整只鸡都瘫在地上,享受着地热带给他至高无上的快感,舒服得直哼唧。 小真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一溜烟地飘过来:“老爷,你今天去见哥哥了?” “嗯。”关宗把一小块梅花糕递给小真,说,“小寻给你的。” 小真欢天喜地地捧了梅花糕,不舍得咬,问道:“哥哥还好吗?” “挺好的。” “那蔺先生还好吗?” “不太好。” “唉。”小真叹了口气,视线幽幽地挪到了郁煌身上,带着股惋惜带着股憧憬带着股希望,说:“不知道把这只山鸡炖了给蔺先生补一补,他身子会不会好一点?” 郁煌咬牙:“……你倒是心善啊!!!” 关宗忍俊不禁,他身体本来就虚弱成那个样子,整只郁煌都让蔺如吃了的话恐怕蔺如会被直接补死。 穷奇的一魄被蔺如封在泥人里,关宗在地上用符布了个阵法,将泥人从玻璃瓶中倒了出来,摆放在阵法中间。 关宗问道:“穷奇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泥人尖着嗓子说,“我找不到他!他不在火车北站!也不在景芳花园!更不在大会堂!” 关宗:“……” 郁煌扯着嘴角干笑两声,问:“这算是自己曝光了吗?” 关宗说:“他一连说了三个地方,也许是故弄玄虚。” 穷奇又恶狠狠地冲关宗呲了呲牙,关宗伸手在他脑门上一弹,那个小泥人登时往后翻了好几圈,撞在结界的边才停了,爬起来整个人都晕晕乎乎。 “火车北站?”关宗琢磨着这个地名,把老式的三星手机掏出来连上网,“火车北站十年前就拆了,现在人们都叫他老火车站,那边都盖成了菜市场——” 刚想到这里,关宗脸色一变,吩咐小真:“开电视。” 小真眼睛一眨,电视立马就开了,关宗说:“a市新闻频道。”小真照着做了,结果新闻频道响应国家大政策,市内风调雨顺,市外多苦多灾,看了二十多分钟愣是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关宗不信邪,搬来电脑上网,点开百度,一指禅搜索关键词“a市火车北站”结果大多都是些老新闻,郁煌看他闷不吭声地忙了一身热汗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就问:“怎么了?你要查什么新闻?” “有关火车北站的,我想看看消息。” “这不简单嘛!”郁煌立马抢过电脑,抖下来几根鸡毛,操纵着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打字,关宗眼睁睁看着他熟练地打开微博,在微博上搜索——a市火车北站,结果一列条目。 看着那几根散落在键盘上的鸡毛,小真关心地问:“你不疼吗?” 郁煌翻了个白眼,“拔你汗毛你疼不疼?” “那你还拔?” “不拔我怎么打字?!” 小真一脸“我竟无言以为”。 【河狸要当只萌萌的河狸】:卧槽你们也看到了?我今天放学路过那儿的时候见到一团黑雾,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谁家烧煤烧炸了! 【蓝白色胖次】:今晚那团黑雾你们看见了吗!我拍照了!黑雾里头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图片[图片][图片] 【雨果没有如果】:下班回家的时候正好路过老站,自行车轮胎像是被什么绞住了一样,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现在想起来,轮胎那里好像有一道黑雾啊[疑问][疑问][疑问] 【咚咚呛呛】:大家是不是集体撞鬼了!!!黑雾里头的影子我也看到了!!是真的有个影子啊啊啊! 类似这样的消息很多很多,许多住在那附近的人都看到了,政府部门的人出来解释,说可能是出现了无害气体泄漏,经检查后空气质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以放心出门。 郁煌看着相关部门出来辟谣说的那些个鬼话他只想说…… 放心出门个鬼啊!! 拍下来的照片里头的东西分明就是穷奇!!! ☆、第21章 壁咚 第二天一大早,门铃就响了起来,关宗还在睡觉,翻了个身没动弹,大长腿从被子底下钻出来,不小心踢了一脚卧在床尾的郁煌。 这一脚把郁煌直接踢醒了,他迷迷瞪瞪地起来,一出门喊了几声小真,没人应声就一路吧嗒吧嗒地跑过去,费劲地把门开了。 “您好,您的快递麻烦——”顺丰快递小哥的满面笑容在看到一只山鸡开门的时候瞬间就僵住了,郁煌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仰头望着快递小哥,眼神里面满是真诚。 “——签收。”快递小哥费劲地说完了后半句,往郁煌身后看了看,没见到来人,更是一脸惊恐,你说猫啊狗啊的会开门不稀奇,一只鸡它到底是怎么把门打开来的??? “啊,来了来了,刚才在拉肚子,不好意思呀!”小真一路小跑着从卫生间里出来,冲快递小哥伸了伸手。 快递小哥见小真这么大点,问道:“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老爷在睡觉。”小真说,“你给我就行了,我收了很多份快递了!” 快递小哥见小真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蹲下来摸了摸小真的头,说:“乖啦,哥哥改天陪你玩扮家家,你把你家大人叫出来好不好?” 小真跳起来把快递跟笔一块儿抢了过来,天马行空地在收件人上面签了关宗的名字,利落地撕下了快递单子,塞进顺丰小哥的怀里,顺便把他推出了家门“拿好,不送!”砰得一声把门关了。 顺丰小哥怔怔地拿着手里头的快递单子,签在上面的字迹流畅,完全不像是一个三四岁小孩能写出来的,还有……他刚才没眼花吧??那只山鸡冲他挥翅膀了,那是挥手的意思吧?是挥手的意思吧? 第一天来上班的顺丰小哥就很好地复习了老师傅曾经给他上过的职业生涯第一课——收寄快递的顾客什么类型的都有。 小真把快递抱进屋,拿小刀撕开包装,郁煌踩在沙发靠背上好奇地看着,问道:“买的什么?” “不知道诶。”小真也很好奇,他把包装撕开之后,发现是几件衣服,从里到外全齐活了,抖开一看,小真失望地说,“不是我穿的码……” 郁煌眨了眨眼,被他们闹醒的关宗赤裸着上身单手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给你买的。” 于是郁煌的表情经历了从“……”到“????”再到“!!!!”,一瞬间就爆炸了,他兴奋地到处乱飞,最后飞到关宗怀里,在他赤裸的上身留下了一簇又一簇的鸡毛。 关宗说:“去试试,不合适还要退货。” 郁煌兴奋地点头,直接在关宗怀里变成了人类的样子。 关宗:“……” 赤裸少年的滑腻肌肤紧贴在关宗的身体上,垂到屁股的长发扫到了关宗晨勃的下体,关宗退后一步,把房门关上。 郁煌:“?” 小真吃醋地说:“哼,老爷也给我买过衣服,你炫耀什么呀!” 郁煌回头把衣服一件件地套在身上,都挺合身的,他穿好后不久,关宗也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关宗见他这身行头不错,问道:“怎么样?” 郁煌说:“合适!就是内裤有点紧。” 关宗:“我高估你了。” 郁煌:“?” 关宗说:“先吃早饭,带你去剪个头发。” 楼下早餐铺吃了豆浆油条之后,关宗就带郁煌去把头发剪了。郁煌看着自己一头长发一点点被剪短了,心疼得不行,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鸡毛都被剃光了一样羞耻,可最后剪出来的效果让他十分满意,看着镜子里穿着蓝色短款羽绒服牛仔长裤脚蹬马丁靴的清爽少年,郁煌心满意足,充满了新生活就要开始了的希望! 做好这一切之后,关宗就载着郁煌去了老火车北站,虽然闹鬼的消息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人不见少,反而多了起来,好几个年轻人都在脖子上挂了个单反围在那附近等着拍照,一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样子,附近唯一一家星巴克里头挤满了人,瞪着一双双贼亮的眼睛往外头瞅。 郁煌嘴角抽了抽,说:“真是日新月异,以前的老百姓知道闹鬼一大早就关门大吉,现在都是上赶着往那儿凑,真不怕鬼啊。” 旁边一个老大爷忽然插话说:“是啊,现在的小孩提到鬼怪还会觉着兴奋,那些鬼啊怪啊的最喜欢吃这种天真无邪,没什么杂念,肉又嫩的小家伙了。” 郁煌:“……” 老大爷视线落在关宗身上,笑了笑说:“年轻人,你说是不是啊?” 关宗说:“是。” 郁煌:“……”他为什么总感觉话里有话?! 老大爷得到了肯定心满意足地拄着拐杖颤颤悠悠地走了。 在高铁还没通到a市的时候,老火车北站是重要的城市交通枢纽,虽然在郊区但周围一圈地界有交通带着都很繁华。后来经济发展,城市建设往外扩,高铁再一通,政府就决定另外修一个新的车站,老火车北站就被拆了,改建成一座菜市场。 说是菜市场,其实就是一条专卖瓜果、生鲜、日用杂货的小街,路很窄,大约就够两人并肩而行,隔了一条大马路是家全市连锁的大超市,穷奇出现的地方就在超市附近。 昨晚他们在微博上下载了很多张有关于穷奇的图片,郁煌拿在街上一个个问过去,年轻一点的都跟他兴奋地聊起来这次事件,中年的全拿一些科学理论来解释,什么海市蜃楼啊,什么能致幻的有毒气体啊,偶然碰见了几个中学化学老师,还就气体中可能存在的化学成分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大打一架。再老年一点的则是怕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干脆闭口不谈,远远地跑开了。 总之,忙了一上午,没一丁点儿收获。 午饭就在超市门口开的那家沙县小吃解决,郁煌一边扒着饭,一边说:“它是不是已经走了?那一魄说的话究竟可不可靠啊?我最怕的是穷奇其实是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万一他想用那一魄骗我们,再闹出这么一点事儿想将我们骗走,好让它方便跑到别的地方去呢?” “所以呢?”关宗头也不抬地反问。 郁煌懵了。 是啊,所以呢?难不成回去严刑拷问那个泥人,逼它说出来真话?可是谁能分辨得出来那一魄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啊!现在就只能有一点就查一点,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关宗说:“它还在这里。” 郁煌又是一脸懵逼。 关宗说:“气息很重,就在这附近。” 郁煌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坐直了身子,拿眼角余光四处瞄着。 这家沙县小吃里大多都是在附近上班上学的人,一人点了一份套餐或者面,一边聊天一边吃着。店面不大,一眼望过去,除了厨房都能望干净那种,空调底下坐了两个男学生在聊lol,对面三个农民工在诅咒他们老板生孩子没□□,坐在柜台后的老板娘一直在偷瞟关宗,眼里头满是春水……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藏住穷奇的地方,郁煌怕打草惊蛇,小声问:“他藏哪儿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关宗把面吃完,喝了一口汤,最后放下筷子,叫来老板娘结账,郁煌见状赶紧把剩下的饭扒拉完了,一爪子拽住关宗的手,冲着那老板娘特别大声地说:“爸!咱们走吧!” 关宗:“……” 老板娘:“……” 店里的客人:“这男的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孩子了啊,这是十几岁就生下来的吧?” “是啊,看不出来,这爹当得这么早。” “人家这么年轻娃都这么大了,可怜我还不知道自己媳妇长什么样哪儿的人多大了……” 关宗低着头一路把郁煌拉出了店,郁煌嘿嘿笑着,“开个玩笑,别介意。” 关宗踢了郁煌一脚,差点把郁煌踢翻在地上,郁煌稳了稳身子,忽然在地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印记,“关宗!”郁煌嚎了一嗓子,“你看这儿!” 那个印记约有人类脚印的三倍大,却不似一般动物的脚印,倒像是一块模板倒扣在地上磕碰出来的印子。 “是穷奇的记号。”关宗说。 “这个记号是什么意思?他会像是狗一样撒泡尿来证明这里是他的底盘吗?” “你会吗?” “我当然不会!” “那你怎么会认为他会?” “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 关宗:“……”是他输了。 关宗蹲下来,在穷奇留有记号的地方摸了一把,泥土黏黏的,他捻了一小撮在指尖搓了搓,郁煌用一脸便秘的表情说:“万一真的有尿呢……?” 关宗眉头一挑:“你就不能别说话吗?!” 郁煌:“我就是担心你不小心摸了尿……” 关宗:“……” 郁煌:“好吧,我闭嘴。” 过了没多久,郁煌憋不住了,他挣扎着看着还蹲在原地研究记号的关宗,表情很是不好,最后忍不住拉了拉关宗的衣服,关宗不耐烦地回头,问道:“怎么了?” 郁煌支吾了几声,说:“我想上厕所。” 关宗阴沉着脸:“去。” 郁煌立马跟解放了一样,欢呼着往肯德基跑去。 关宗叫住他:“你干嘛去?” 郁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上厕所啊。” 关宗:“……”为什么一只刚下山进城的山鸡在人间界混得比他都熟悉??? 这个点儿肯德基里人不少,女厕所门口排了长队,男厕所里一个人都没有。郁煌从被堵住的路口钻进去男厕所,刚解开裤子,就看到瓷砖上好像映着个影子,尿意一下子就没了。 那团影子很大,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庞大的影子正在一点点地收缩,逐渐与郁煌被灯光投在墙面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下一刻,一条光秃秃的手臂从郁煌的背后伸了过去,抵在墙面上,郁煌愣愣地回过头,顺着那条胳膊看向胳膊的主人。 皮肤黝黑的青年冲郁煌咧了咧一口白牙,笑嘻嘻地说:“hi~” 郁煌:“……” 随后,他另一只手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搭在了郁煌的另一边,将一脸懵逼的郁煌牢牢地圈在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于是,活了这么久的郁煌第一次被壁咚了……而且还是双面的…… ☆、第22章 大坑 郁煌在努力回忆自己在人间界这一小段时间以来有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但是从他的态度跟表现上来看…… 这根本就不像是个人啊! 哪有人第一次见面会凑得那么近还把鼻子放在你的脖子上一直像狗一样地嗅着,为什么要伸舌头舔我的脖子啊,跑了一上午出了一身的汗你不嫌脏我都嫌脏!! 郁煌十分悲愤,但是挡在自己身体两侧的胳膊又太过有力,根本就不是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少年(?)所能移动得了的。 男人嗅够了也舔够了这才直起身子,估计得有一米八多,只比关宗矮那么一丁点,再加上眉眼粗犷而英俊,皮肤是一种十分健康的古铜色,显得十分强壮,郁煌压下怯意,问道:“你是?”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还不知道我是谁?”男人说话的语气里带着笑,“你身边那个驱魔师可真厉害,都追了我这么多年了还不肯放过我,真是够敬业的!” “你你你你你——你是穷奇?”郁煌大惊失色,吼了出来,隔壁女厕所有人探了个头进来,看见有两个男的在,还面对面地不知道在干嘛立刻红了脸缩了回去,跟朋友说,“男厕所有人在,咱们还是老实排队吧?” 这种地方一看就知道不是说话的场合,穷奇是不怕被人类看见,怕的是在里面太过磨蹭,会被那个驱魔师找来,地方窄小,跑路不便,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穷奇咧了嘴笑道:“那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郁煌:“?” 穷奇忽然在郁煌脑门上一拍,郁煌身体不受控制变成了原形,关宗给他买的那套衣服都掉在地上了,给他心疼得不行。 “你干嘛?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行不行?!” 穷奇没搭理郁煌,一巴掌拍在郁煌脑门上,带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凉风封了郁煌的声音。 郁煌哆嗦了下立马拼命挣扎着,被穷奇死死地捏住了鸡翅根怎么挣都挣不开那一双力大无比的手。穷奇哼着小曲儿,大大方方地拎着郁煌出了厕所。 一旁的女厕所门口,几个姑娘眼见着男人拎了只花斑山鸡出门都看傻了,排在队尾,先前进来打头阵那姑娘又壮着胆子去男厕所里瞧了一圈,回头对自己小姐妹说:“男厕所没人了。真奇怪,刚才那俩男的怎么一个都没了,我就看见一个人走出去呀?” 关宗在门口抽完两根烟后郁煌还是没出来,他把烟头掐灭了丢进垃圾桶里,推开肯德基厚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肯德基里头挤满了人,正是中午就餐高峰期,老火车站不远处又是一所中学,后头一座新建的小区,来肯德基吃快餐的人不少,小孩吵吵闹闹,大人要死不活,学生嘻嘻哈哈,闹得不行。 关宗大步走到男厕所,见门口堵着两三个妹子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堵在门口的妹子脸一红,说:“那个……不好意思,马上就好。”她回头冲厕所里头面目狰狞地喊道:“你好了没啊?有人来了,你掉厕所里去了啊?!” 关宗:“……”这不是男厕所? 这时候,收拾卫生的阿姨拎了一堆衣服走出来,边走边嘀咕:“这衣服谁丢在这儿的啊……看样子还挺新的,一整套都给脱在这儿了……” 关宗侧过头一看,那套衣服正好是他给郁煌买的。 变成山鸡跑了? 不可能。 想起郁煌先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留在他身边的无赖样子,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关宗打消了。 关宗随手拉了个排队的姑娘,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路过?” 那姑娘忙点头,说:“我刚才见一男的拎了只山鸡出去。你家鸡被偷了啊?” 关宗:“……” 他跳过了这个问题又问:“那男的长什么样子?” 姑娘说:“高高壮壮的,皮肤挺黑,长得挺好看,大眼睛,板寸头,具体我也形容不出来,穿着一身运动服,黑色耐克。” 那模样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关宗没想到是谁就暂且搁置,他冲人家道了谢就往外头走。 关宗闭了闭眼,从口袋里拿出乾坤仪,仪表盘上指针飞速旋转,最后定格在某个方向,他看见肯德基门口那棵近百年历史的槐树下挂着一串黑线,朦朦胧胧,跟“吊死鬼”吐出来的丝一样被风一吹就散了。 郁煌被穷奇一路带到超市后门,几个运货的工人歪七扭八地倒在那儿,气儿没断就是没意识,显然遭了穷奇的毒手,穷奇将郁煌捆了起来挂在高处,整只鸡就吊在后门门口。 郁煌瞪大了眼睛,质问道:“你到底要干嘛?吃不吃了?能不能给个痛快?!” 穷奇笑得特别灿烂,眼里头带着一股子坏心眼,“我可没说要吃你,你有大用处。”他在郁煌身上抹了点东西,黏糊糊地粘在他鸡翅膀上,弄得郁煌跟在烂稀泥里滚过一圈似的,特别恶心。 郁煌问道:“你给我抹的是什么?” 穷奇:“我分泌的粘液。” 郁煌:“……………………” 穷奇:“我也是为了你好,不然不等那驱魔师来救你,你就得被其他妖怪给吃了。” 郁煌一下子就明白了穷奇的打算,“你要拿我当诱饵?你要引诱关宗到这儿来?” “是啊。”穷奇点头,见郁煌浑身上下都抹上了自己的分泌物,满意地拍了拍手:“哥有大事,你好好在这儿待着,多给哥争取点时间,听话。”他临走时拍了拍郁煌的头,力道之大拍得郁煌脸都斜过去了。 郁煌还想再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又被穷奇给封住了。 这个该死的王八蛋!让他逮着非得剥皮抽筋不可! 穷奇走后,郁煌就真孤零零地在这儿吊着,盼天盼地盼月亮等着关宗来救他。 关宗顺着罗盘的指引一路找到超市后门,一眼就瞧见被挂在那里当门帘随风晃来晃去的郁煌。 关宗:“……” 郁煌:“!!!” 关宗去把郁煌解了下来,摸了摸郁煌身上粘稠的东西,眉头皱得死紧,“这是什么?” “穷奇的分泌物……”郁煌委屈得不行,“他都抹了我一身。” 关宗把手抽回来,站得离郁煌远远的问,“穷奇既然不吃你为什么要抓你?” “他说是为了引你过来。”郁煌老老实实地说。 “引我过来?”关宗一怔,立马明白了穷奇的打算,他一把抓起郁煌飞速往超市前门跑。 那里已经乱成了一片,自行车像是被风吹倒了的树一样散落一地,超市门口那棵老槐树几乎被连根拔起,虬扎的老树根盘根错节地扭曲在一块,好像被鲁智深倒拔起的垂杨柳一般。 关宗快步跑过去,地上果然还有穷奇留下来的痕迹,关宗拉了个人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还是一脸懵逼,感觉自己到了灵异科幻片的片场,或者遇到了什么整蛊类的游戏,正满世界找摄影机呢,就被关宗一把抓住了质问,傻愣愣地说:“刚才一道黑风刮了过来,这树就忽然起来了……话说摄像机在哪儿?你不会是演员吧?” 关宗没搭理男人,在老树下看了看,的确有穷奇留下来的气息,味道熏得很,他刚蹲下来,身后又猛地一传来一声巨大声响,像是地面被爆破了一样,震耳欲聋。 关宗一回头,只见地面上一团黑雾扭曲在一起,黑雾里隐约显现出来一个影子,模模糊糊,却能看出来的确是穷奇的轮廓。 关宗刚要上前,一道符箓就飞了过来,随后降魔杵猛地敲在地面上,巨大的佛印从空中坠落下来,直直地往黑雾上罩下。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关宗没再继续动作,可谁知那佛印在靠近降魔杵的瞬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蓝色印记撞得七零八落,如同坠落的流星一般四下散去,落入地面的时候化成一点两点细小的火花,随风飘散得一干二净。 连同那团黑雾也消失不见。 汤凯怔怔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结出来的佛印就这么被打散了,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眼睛一瞪,怒骂道:“哪个混蛋!??!!!站出来!!关宗!!!!是不是你!!!” 关宗面无表情地看着气疯了的汤凯,有个男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大冷天的就穿着条格子七分裤,上面是件短袖衬衣,戴着副蛤蟆镜,男人一头头发全都染成特别显眼的金色,耳朵上一排耳钉闪闪发光——整一个非主流。 金发男把蛤蟆镜摘了挂在上衣口袋里,冲汤凯挥了挥手,说:“不好意思,手滑手滑。” “你是什么人?!”汤凯怒极,男人跳出来,冲汤凯递了张名片,说,“做个自我介绍,我姓黄,名烦,上海九薇楼。” 汤凯一怔,满肚子的火气立刻去了一半。 九薇楼是最近才冒头的驱魔师组织,名声日渐响亮,在上海地区大有要跟星卜社平肩而立的趋势。 这个黄烦是九薇楼里挺有名的驱魔师,有“鬼神愁”的别号,是除了关宗以外唯一一个头一年参考甲一等驱魔师考试就考上的驱魔师。 九薇楼的人怎么会在这儿? 黄烦跟汤凯客套之后,视线就落在了关宗身上,他挑了下颜色很淡的眉毛,眼皮子一翻,特挑衅地说:“你就是关宗?听说你很厉害,来切磋一盘?” 关宗冷淡地看了一眼黄烦,没理他,循着穷奇留下来的气息大步向那个方向跑去。 汤凯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拉住关宗的手腕:“你干嘛去?还没处理后事呢,这儿这么多人,你不会让我一个人消除他们的记忆吧?” “嗯。”关宗挣开汤凯的手,心里特爽,“我已经不是星卜社的人,这些事跟我没关系。” 汤凯:“………………” 汤凯咬牙怒骂:“关宗!!!你他妈的还是人吗??目击者有百十号人呢?!!!我这忘蝶的翅膀都能给扑棱断了!” ☆、第23章 吉量 穷奇的气息还残留着有迹可循,关宗一路大步流星地飞跑过去,直到穷奇的气息被巷子口煎饼果子、凉皮、烧烤等街边小吃的味道给掩盖住。 菜市场味道一向很重,又正赶上午休过后,一地垃圾,各式小吃都卖了好几回了。这些小吃摊就摆在九中对街,跨过一条三车道的大马路对面就是人来人往的九中。 关宗站在马路边上的防护栏边上掏出罗盘,指针转了转,没往学校指,指着反方向,还好穷奇没去学校,不然又得大闹一场。 他把罗盘塞进屁股后面的口袋,拎着郁煌走进小巷子里。 里头摆摊的小贩显然没碰见什么奇怪的事情,一个个吆喝张罗得热火朝天,手里头摊煎饼的摊煎饼,称重的称重,一脸喜色,关宗随便挑了个没太有生意的老大爷问道:“刚才有没有看到一团黑雾?” 那老大爷上上下下把关宗打量了一遍,说:“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跟那些学生一样来抓鬼迷信啊?我这都一大把年纪了都不信这个,这些个小年轻,真的是越来越不行了,谁还信鬼啊,要真有鬼,我老伴儿怎么还没回来看我啊?” 郁煌:“……” 他老伴儿冲郁煌裂开嘴无声地笑了笑,眼珠子啪得一下掉了下来,郁煌眼睁睁地看着老大爷的手穿过他老伴儿的身体拿出一团面开始揉捏。 关宗面无表情地拎着郁煌往另一边走,他忽然看见一辆三轮车上挂着团黑雾,他蹲下来,在三轮车边拎起那团黑雾在手中揉搓了一下。 卖冰糖雪梨的中年男人哈出一口白气,跟看神经病一样看关宗:“哎哎哎,这位,你干嘛呢?蹲在我车旁边捻啥呢捻?” 关宗把手指凑在鼻子旁边嗅了嗅,果然是穷奇的气息,他抬高了手在空气里抖了抖,盘绕在指尖丝丝缕缕的黑气逐渐消失,大概都往一处飘荡而去。 中年男人见鬼了一样瞪大眼睛,刚要说话,就见关宗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说:“来碗冰糖雪梨。” 黑气消散的方向上几乎没什么建筑,就只有一排破破烂烂的门市房,唯一一家门市房比较新,门面看起来还挺时尚。 窗户上贴着过年的窗花,大红的喜字特别洋气,连年有余,富贵吉祥,大红灯笼下放着几盆四季常青的观赏盆栽,还有几盆腊梅,米黄色的花瓣迎风舒展,美得很。 这间店铺跟其他的店铺相比有些格格不入,倒像是听着下里巴人忽然冒出来一首阳春白雪,是叫人耳目一新但就是莫名古怪得很。 郁煌瞧那门上的布局也挺讲究,说道:“这家处在龙穴上,却又偏偏选了这么一个门庭狭小的地方,且门不往人气足的地方开,倒往背阳的地方走,真是奇怪。” 关宗在风水方面并不在行,但是听得多了也懂得一点,郁煌说的那些他也觉出来了。 一般商铺选址都有讲究,好的商铺“龙、穴、砂、水、向”五诀一应俱全,差一点的商铺也得占上那么一二,可这间店铺确实古怪,明明是好风水的位置却偏偏被他刻意打造成了阴宅。就像是有个皇帝他占着大好的皇宫不好好装修非得弄成个贫民窟的感觉一样……缺心眼吧这是? 那是间咖啡店,关宗推门而入的时候闻到的却不是咖啡的味道,而是一股子旧书才有的淡淡馨香。他举目四下看去,整个店内装修风格与外面完全不一样。 外面大红喜字高高挂起,内里头却充斥这一股沉闷厚重的历史气息,三面墙上都用格子摆放着很多装饰物,有器皿,有书籍,有人偶还有一些郁煌也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小玩意,唯一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很旧,而且或多或少有一点残缺。 店铺内一个小哥正在擦咖啡杯,见到关宗的时候把杯子放下,笑了笑,小声说:“随便坐,要喝点什么?”他指了指吧台背后的菜单,推荐道,“今天卡布奇诺打折,第二杯半价,要不要来一杯?” 第二杯半价。 郁煌心里一跳,以为对方看穿自己的身份了,那服务员小哥看着郁煌说:“你这只宠物真可爱。”不是郁煌熟悉的语气,对方好像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妖怪肯定不是,是不是驱魔师那可没准。 关宗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店里坐着几个学生,有的在看书,有的在做卷子,有的在玩单反,对着咖啡厅拍来拍去,角落里几个女生凑在一块儿玩着笔仙,窃窃私语,咯咯直笑。 他们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关宗点了杯最便宜的炭烧咖啡,那味道他遭不住就放到一边,郁煌跳到桌子上舔了口,一脸吃了翔的表情:“太苦了!!!” 一碟奶糖被放在桌子上,郁煌抬头一看,年轻的男人笑得特别温和,说:“奶糖是自制的,还需要的话就去柜台自取。” 郁煌愣愣地点了点头,男人冲郁煌笑了笑,把散落下来的头发挽在耳后,走到角落里,把在桌面上转了几转还没停下来的笔给拿了起来,说:“被我抓到第三次了,不许再在店里玩笔仙。” “好嘛——”几个女学生笑嘻嘻地说,“店长哥哥,你今天又美啦!” 店长忍俊不禁,选其中最皮的一个女学生轻轻地弹了弹她的脑门,“别闹了,下午该上课了吧?” “还有半个小时呢,店长别催我们~~~” 关宗的目光一直落在年轻店长的身上,男人转了一圈后又回到郁煌他们这桌,坐在关宗对面,说:“你好,关先生,久仰大名。” “你是?” “犬封国吉量。” 关宗:“……” 郁煌一下子就懵逼了,他往关宗身边退了几步,慌张地问道:“你怎么跑来这儿了?” “闲着无聊。”吉量掩唇笑道,“凤凰大人见了我为什么这么慌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关宗单刀直入,问道:“你见没见过穷奇?” 吉量思忖了片刻,说:“昨天见过实影,他一直在超市附近徘徊,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关宗问:“刚才呢?” “刚才我在午睡,的确隐约察觉到有穷奇的气息,他在人间界犯了事情?” 关宗没回答吉量,他不相信吉量说的话。 郁煌憋不住,问道:“我能不能借你的地方洗个澡,我被穷奇抹了一身的口水……” “荣幸。”吉量点头,叫来柜台后面的小哥把郁煌带到了后面休息室。 郁煌走后,关宗视线又在店内逡巡了好几圈可还是没能找到可疑之处,等待的时候时间一点点流走,关宗拿起放在桌子旁边的一个鼻烟壶,问:“这是什么?” “如驱魔师大人所见,这是一个有些年岁的鼻烟壶。” 关宗手里的鼻烟壶烤了一层土色的瓷,没有塞子,壶口磕破了一个小口,摸起来年岁是久了,但久不过五十年。 郁煌刚洗好澡穿上关宗捡回来的衣服,他问道:“这里的东西都像这个鼻烟壶一样有一点半点的残缺吗?” “凤凰大人好眼力。” ……郁煌听着这句话像是在嘲笑他,能不能别再叫我凤凰了! 吉量说:“这里的东西都是我跟人交换来的,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故事,就比如说这个茶杯,他是我跟对面九中初三的一个学生交换的,他想要在这里上一个月的自习,就拿他爷爷参军时的杯子跟我交换了一个位置,这个杯子是他爷爷的死在战场上的爱人送给他爷爷的礼物。我喜欢这些古旧又有残缺的东西,他们很迷人。” 关宗问:“那这个鼻烟壶呢?” 吉量回答:“是我一位旧友的。” “哪位旧友?”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7节 碰的一声脆响,旁边一个学生不小心撞掉了自己的铅笔盒,他抱歉地冲周围人摆摆手,尴尬地直咧嘴,一边捡一边嘀咕:“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啊啊,好尴尬。” 学生收拾好东西就往店外走,路过这一桌的时候勉强笑着冲吉量打了招呼:“老板,我先走啦,明天再来。” “嗯,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关宗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那个男学生,他在他耳后鬓发底下发现了一缕黑气,而且这缕黑气跟之前穷奇留下来的都不一样,妖力要强大得多。 关宗立刻站了起来,跟在学生身后。 “等等——”吉量叫住关宗,皮笑肉不笑地说:“驱魔师大人,您还没付钱。” “多少钱?” “三十二。”吉量笑得像个奸商,“抹去零头,收您三十。” ☆、第24章 车祸 那学生背着双肩包匆匆忙忙地往学校的方向走,时不时地看看手表,周围出现越来越多的学生,正好是一点半左右,午休时间快要过去,下午的课要开始了,大家都在赶着去上课。 郁煌小跑跟在关宗身后,问道:“穷奇到底要做什么?我怎么这么看不懂他的心思,他把你从超市那边引走是为了什么?现在又在这个普通学生身上放了一缕看起来没什么危害的妖气,啊啊啊,智商不够用,想不明白!” 关宗也弄不明白穷奇的打算,一般这些上了年纪的大妖都或多或少有些怪癖,他之前在山里还碰见一只万年的老妖,闲着没事干喜欢在窝里养一群兔子,养着不吃就当宠物,一窝百来只蜷缩在一块儿,喂得满脑肠肥,还偏偏不让人家修炼,就当普通的兔子,哪只要成精了就被他丢在山里喂野狼,要是赶上天气不好冻死了那么一两只大妖还会哭,简直就是一神经病。 所以在关宗看来,穷奇想干什么都不会让他意外,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不会放过任何有关穷奇的线索。 九中过几年也要拆迁,因为门前这条大马路规划得不太好,侧前方一道陡坡下来,汇入主干道的车道又极窄,有些车开得不好就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 男学生站在马路一头等绿灯,正低头玩手机。交通灯跳绿,男学生抬头看了一眼边过马路边玩手机,就在这时,一辆红色面包车急速冲了下来,直直地往他冲了过去。 “小心!”郁煌大喊,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见那红色面包车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车子的轨迹强行被改变,刺啦一声刺耳的巨响,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特明显的刹车线。 郁煌:“……” 关宗:“……” 平地一惊雷的声音把那男学生吓蒙了,他瞪大了眼睛握着手机怔怔地看着斜着停在他身前不超过五米的红色面包车,后怕涌上来,脸都吓白了。 郁煌冲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男同学怔怔地摇了摇头,说:“吓死我了……卧槽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什么了?” 郁煌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随口胡诌道:“还好司机方向盘打得及时,要不然你肯定得被撞到!” “……”男学生一脸惊慌,想起来是自己过马路玩手机不对,连忙跑到面包车旁边想看看司机的情况。 面包车没事,司机也一点儿事没有,中年男人也没反应过来刚才的事情,那一瞬间他满脑子都是要出车祸了,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以为地上这道惊险的急刹车印子是他操作出来,暗自震惊自己什么时候有这牛逼的车技了…… “过马路的时候小心点!”先甩锅的总是有理,司机都忘了明明是他没减速才差点导致车祸,恶狠狠地教训了男学生之后上了车就把车开走了。 男学生一脸悔恨,再想起车祸十分后怕,他刚要跟郁煌说什么,忽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关宗一把接过男学生,郁煌问道:“他怎么样了?” “刚才那道妖力虽然保护了他,但是对他也有反伤,阴气冲撞了阳气,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郁煌点点头,刚跟关宗一起把他送到了马路对面,那男学生就醒了。 郁煌问道:“你身体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刚才就是有点头晕。”男学生皱着眉头说,“可能是被吓晕了……真可怕,还好司机及时拐了弯,不然我就死了!” “你运气好。”郁煌信口胡诌。 “是啊。”男学生点点头,又说,“我运气一直不错,其实从小到大好几次我都差点出事,小时候我妈骑自行车载我把我颠进了水沟里都没发现,按理说那沟挺陡的,可我一点儿伤没受。我妈就说是我死去的外公一直在保佑着我,哈哈哈,是不是挺邪门的?” “那没准呢。”郁煌说,“这东西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觉着自己是个幸运的人是件好事!” 男学生十分赞同,他忽然想起来还没谢过郁煌,就说:“谢谢你们啊,真不好意思,看你这年纪,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郁煌:“不是不是,我都好几千岁了,怎么可能上初中。” 男学生:“……???” 郁煌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我开玩笑的哈哈哈哈,我不念书了。” “噢,这个样子!”男学生一直有注意到郁煌身边的关宗,觉着关宗长得帅是帅,但是整天阴沉着个脸太可怕了,跟尊金刚怒目的佛像似的。 “金刚怒目”的关宗在男学生的肩膀上拍了拍,轻推了他一把:“你该去上课了。” 男学生:“我忘了下午还要上课了!!!!!!” 他连忙往校门口跑,跑了几步回头冲关宗跟郁煌他们招了招手,说:“今天谢谢你们!” 郁煌冲他摆了摆手,笑得特别灿烂。 关宗点着了烟抽了几口,吐出的白雾在冷风中很快散去,他说:“穷奇留在他身上的记号变淡了,应该是刚才那波消耗了一点。” “穷奇为什么要保护这个男孩?” “这你得去问穷奇。” 郁煌:“……”问题是上哪儿去问啊!!! “关宗!!!”汤凯跑得一头一脸的汗,好不容易追上关宗了,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小手帕擦汗,“你你你追上穷奇了吗?” “没有。” “都怪九薇楼那个王八蛋!!”汤凯气得要死,最让他生气的是,那个黄什么烦要跟关宗切磋,却不稀罕跟他切磋,虽然他俩考到手的驱魔师证是差了一级,但是并不影响切磋啊,证书又不是评价你实力的唯一标准! “那个坑有什么线索?”关宗问汤凯。 汤凯摆摆手,一脸嫌弃地说:“别提了,那个坑都被黄烦给毁了,他说帮我一块儿消除在场普通群众的记忆,结果搞了个什么破玩意出来,差点把那个坑给填平了,九薇楼在a市有投诉点吗?我非得写一百封投诉信去!哎你说穷奇搞出这么大动静是要干嘛?看他的动作不像是要伤害人啊,在场的普通人没一个受伤。会不会憋得太久闲着没事干出来随便活动活动筋骨?” 郁煌:“……” 你家有这么活动筋骨的???再神经病的妖怪也不可能大老远地跑过来就为了在超市门口挖个洞吧!!穷奇又不是地鼠,还有这癖好!!! 汤凯自己都觉着这个猜测不靠谱,可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方面联想,你说说一个本该十年前就结了的案子忽然就蹦跶出来后续了,还是只都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处理好的大妖。 是个人都得懵逼。 吉量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长发洒在书本上,半边脸都埋在窗帘的阴影里,皮肤黝黑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吉量身边,翘起二郎腿,膝盖外张,一脸痞子样:“今天谢了。” “我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 “嘿,几千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老样子,照理说你也不穷啊,怎么稀罕这些破玩意?” 吉量将书翻过去一页,淡淡地说:“你傻你不懂。” 穷奇:“……” 穷奇:“好好好,我不懂,你什么都懂。” “你还有多久?” 一句话问到穷奇伤口处了,穷奇捧住心口装作被捅了一刀的样子:“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知道避讳的啊,不知道这是不能问的问题吗?非得叫我难受。” “看你难受我可高兴。”吉量说,“别在我这儿磨嘴皮子了,惹人烦。” 穷奇咧嘴一笑,说:“那我这就走了。” “抓紧时间。”吉量说,“天法大帝下来了。” 穷奇脸色一变,咬了咬牙说:“真是狠,我还不如好好躲在那骨灰盒里,至少人间界的这些驱魔师搞出来的小破道符还挺好使的。” 吉量没说什么,他修长的手指将书本翻过去一页,下一刻,坐在他旁边的穷奇便忽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缕黑气穿过玻璃窗往外去了。 ☆、第25章 爷爷 一天下来倒也不算是徒劳无功,至少他们发现穷奇并没有什么恶意,无论是昨天在微博上闹出来的黑影风波还是今天超市门口忽然砸出来的大坑,都没有任何的人员伤亡。 关宗离了职再找星卜社调资料几乎没有门路,他打电话给陈兴和商量了好久,陈兴和才愿意帮助他从警局那里调来男学生的资料。 郁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关宗说道:“刘一奇,男,十三岁,初一,家里父母健在,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阶层,出身不出众,也没有什么疑点,档案上写的东西笼统又简单,看不出什么东西。” 郁煌问:“你们什么时候收的穷奇?” “十年前。”关宗回忆了下,说,“十月份,按照日期推过去,那个时候的刘一奇才三岁,一丁点大不会被穷奇看上。而且据我观察,穷奇放在他身上的那个印记从他出生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跟在刘一奇的身上。” “从出生开始?”郁煌一愣,“照这么说的话,穷奇盯上的不是这个孩子,而是他们一家?” 这确实是一条线索,但是…… “他们一家也没什么从出奇的地方。”关宗眉头一皱,把那几张简单的资料丢在茶几上,“很普通,家庭生活甚至连一点波折都没有。” “我去打听打听看看。”郁煌说,“他们一家住在哪里?找周边人问问看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关宗:“……” 关宗忽然就不说话了,郁煌好奇地看着关宗,问道:“怎么了?” “景芳花园。”关宗说。 他搬出电脑上网,搜索了下景芳花园。 景芳花园原本是个小区,盖了近五十年了,里头基本都住着一些上了年纪的退休老人,算是政府特地为退休人员提供的福利小区。 关宗又把陈兴和给他找来的资料倒腾了一遍,果然发现刘一奇家里在景芳花园有一套房子。 这套房子是刘一奇爷爷的,老大爷十一年前得了肺癌不治去世,留下了这套房子。刘一奇父亲守孝一直不愿意把这套房子卖了,也不肯租给别人,就一直放在景芳花园闲置,他们家里有时候还会间歇性地回去住一住,这件事在那附近是出了名的。 档案上连楼牌号都写好了,还坐在这里继续琢磨就没理了。郁煌跟关宗俩晚饭都顾不上吃直接骑着电动车赶到了景芳花园。 小区虽然老,但是规格很好,物业也很到位,进出小区的时候关宗登记了姓名,郁煌就坐在电动车后头四处瞎看。 这所小区绿化很好,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古树,因为冬天,参天的梧桐有些偃旗息鼓,叶片被冷风无力地吹打着,遮天的棚盖微微遮住阳光,在地上洒下了一地斑驳的树影。 虽然是冬天,但是很多老人都在外面遛弯,到了这个年纪大多数人都比较寂寞,养狗的老太太牵着狗一路溜达,时不时跟路过的街坊邻里打声招呼。 关宗把电动车停在小区门口,捏着记下门牌号的纸在找刘一奇这家。 小区里面设计也很简单,以中央大道为中轴线,一左一右对称分布,左边a区,右边b区,再走到横向的切割线后左右分别是c区跟d区。 刘一奇家比较靠内,在d区,要穿过长长的梧桐树道。 小区内很安静,隔绝了外界的风雨一样,地上还有人摆地摊卖些小孩子喜欢玩的玩具跟饰品。 郁煌说:“有穷奇的气息吗?” “有。”关宗停留在一棵老树下,说,“这里有很多他的气息,他似乎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 “是吗?”郁煌听了关宗的话仔细感觉了下,他现在功力大不如从前,没有那么好的五感,尽力才能闻到一点儿淡淡的味道,如果不是穷奇在他身上来的那么一下印象太深刻的话他估计还闻不出来。 关宗却能很清晰地闻出来,这个人的实力跟身份比他所想隐藏得还要深。 郁煌回想起关宗说的那些话…… 蔺如活了一千年前往上走,他早早地就认识了蔺如,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关宗也活了一千年?不过也做不得数,他也许认识蔺如的时间没有一千年那么久。还有他说自己不算人,不算人的话那是什么?妖怪?神仙?还是鬼魂之类的? 这个世界上游离在人间界的非人类很多,神仙得道之后受天法大帝管束,一般不会下界,下凡的神仙大多都像是他这样比较倒霉的,犯了事被罚下来遭罪。其他如妖怪、鬼魂之流还是有大部分都很贪图人间界的喜乐,尤其是鬼魂。 关宗身上没有妖气,一种可能是修炼的时间太长靠着吸纳的自然气息遮掩了妖气,另一种可能则是他并不是妖怪。不是妖怪的话,那就是鬼魂了,可是关宗的体温正常,心跳有力,虽然面瘫少言,但是并不是鬼。 是妖的可能性大一点,那是什么妖呢?现如今,活了一千年以上的妖怪很多,但活了一千年又有如此修为的妖怪很少,像是关宗这样没有妖气又厉害的大妖要么就飞升天界自己找了块仙山宅着享福或者继续修炼,要么就是跟了天上哪位仙家借着宝地福气宅着享福或者继续修炼,还愿意游离在五行之气比较浑浊的人间界的少之又少——除非是闲着没事儿干过日子闹着玩的。 关于关宗的身份,郁煌实在是想不明白,一路走神,直到听到广场舞铿锵有力的节奏声。 郁煌:“……” 郁煌瞪着大眼看着满场穿得花花绿绿的大妈们:“这是什么???” “广场舞。”关宗用一种少见多怪的眼神瞥了郁煌一眼,切入右侧的林荫小道,宅鸡郁煌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半天没缓过神来,满脑子都是穿着艳丽的大妈们在扭来扭去…… “刘一奇?”郁煌忽然叫了一声,他拉了拉关宗的袖子,“那是不是刘一奇?” 关宗看去,果然看见刘一奇一脸愁苦地蹲在地上摆弄录音机,郁煌小跑过去,叫道:“刘一奇?!” “嗯?”刘一奇抬头一看,见到郁煌他们惊讶地问,“咦?你们怎么在这儿?” 郁煌“啊”了一声,脑子一转,说:“我来看望我爷爷。” “你爷爷也住这儿呀,好巧。”刘一奇笑了笑,说,“你等我一下。”他把录音机提起来放在石凳上,由它随性放着广场舞曲,他跟郁煌坐在另一侧的石凳上。 高大的关宗站在他们旁边,面无表情,散发着一种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低气压。 刘一奇:“……” 郁煌:“……” 郁煌打了个哈哈,低声说:“别介意,这是我哥,一直这样。” “你哥啊。”刘一奇又瞥了一眼关宗,压低了声音在郁煌耳边小声说,“你哥表情真严肃,他平时是不是对你特别凶?” 郁煌:“……” 郁煌立刻抱紧衣食父母的大腿:“不凶不凶,人可好啦!” 关宗:“……” 关宗耳目俱佳,这种小声音落在他耳朵里特清楚,他没什么反应,眼神冷淡地看着广场舞上的大妈。 刘一奇忽然就乐了:“你哥该不会是对广场舞有兴趣吧?” 郁煌:“……我哪知道他,可能是……吧?” 关宗:“……”他将视线移开,落在梧桐树上。 刘一奇翻出手机,把一张图片递到郁煌面前,说:“我今天见了你哥后就一直在想他长得特别像谁,刚想起来!” 郁煌好奇地接过手机一看,那是张盗墓题材的电影海报,一个大粽子站在主角后面,沉着脸,面无表情,冰冷而又石化的五官看着跟关宗常有的表情的确十分相似。 刘一奇说:“你哥长得挺帅的,这演白起的演员叫徐东,是不是跟你哥挺像的?我超喜欢他!特别帅,特别男人!” 郁煌嘴角抽了抽,在心里说:“关宗比他帅多了。” 刘一奇是个自来熟,尤其再加上白天那会儿很快就跟郁煌打成一片,郁煌抓住机会,问道:“你在这儿干嘛呀?你家也住在这儿附近?” “不是。”刘一奇摇头,继续摆弄苹果上的app,展示给郁煌看,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喜欢这些玩意,“我奶奶住在这儿。” “奶奶?”郁煌一惊,资料上写的明明就是刘一奇的爷爷,怎么会多出来个奶奶?再一细想,可能是叫法问题,就像有时候说要回爷爷家回奶奶家,叫法虽然不一样,但其实都是一个地方。 心刚放下来,就听刘一奇说:“我奶奶生病了,不肯去医院就住在家里面。我有点怕我奶奶不太敢回去,她有时候会忽然拽着我的手,一直盯着我看,眼神特别可怕,就像是这样——” 刘一奇学了个盯人的眼神。 郁煌:“……” ……所以你才在这儿闲着没事儿干跟一群广场舞阿姨一块儿玩吗? 刘一奇继续低着头玩手机,说话语气却低沉了很多,“你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爸说我奶奶可能撑不了多久,我该多去陪陪她。” “你爷爷呢?”郁煌故意问道。 “去世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而且,我听我姑妈说,我爷爷奶奶早就不在一起了。” ☆、第26章 疯癫 原来刘一奇家里在景芳花园不只有一套房子,当年刘一奇爷爷奶奶夫妻俩都是知青,爷爷从了军,奶奶勤勤恳恳支教多年,退休后政府一人分了一套景芳花园的房子。 可惜夫妻俩感情不太稳定,在刘一奇父亲独立后没多久就离了婚,一直到刘一奇爷爷去世都没能和好。当年他俩为什么吵架闹不清楚,但是据刘一奇那个嘴上没个把门的姑妈说可能是当年刘一奇爷爷出轨了,奶奶气得不轻,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上一辈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他们不说,谁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郁煌一路跟着刘一奇聊天探听刘一奇家里的事情,关宗就像是个保镖一样跟在郁煌身后。 走到刘一奇家楼下的时候,刘一奇觉出点不对劲来了,问道:“郁煌,你爷爷家也在这栋楼?” 郁煌一蒙,脑筋转得飞快,立马说:“不是,刚才听你讲的我都入迷了,忘了去我爷爷家了哈哈哈——” 刘一奇无奈地笑了笑,说:“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不然你爷爷要担心了。”他看了一眼站在郁煌身边的关宗,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不过估计谁看了你身边这尊冷面金刚都不敢招惹你。 郁煌点点头,刚要跟刘一奇道别,楼上就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个老太太,老太太见了刘一奇眼睛一瞪,骂道:“你个王八蛋,还来找我做什么?”那双蒙了点白雾的眼睛视线模糊得看着刘一奇,眼底感情复杂。 “奶奶!”刘一奇的奶奶还穿着冬天的厚重睡衣,但是拖鞋却掉了一只,光着一只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郁煌注意到老太太的小腿十分清瘦,皮肤似是要枯竭一般挂在骨头上,头发掉得差不多了,病弱得很。 没多久,楼上追下来个女人,她一边追一边喊道:“妈,妈,你去哪儿了,妈——” 刘一奇喊道:“妈,奶奶在这儿!” 刘一奇母亲追下来,见到老太太时放心地吁出一口气,随后皱着眉头,把握在手中的另一只拖鞋放在地上,扶着老太太给她穿。 谁知道老太太忽然推了一把女人,一双眼睛盯着刘一奇,又爱又恨,“你不是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吗?你不是怪我毁了你的前程吗?刘进荣,你快给我滚,你以为我想看到你吗?!” “妈——”女人惊讶地叫了一声。 “别拉我!”老太太哭哭啼啼地说,“你们都别劝着我,他就是一心想往外走,他就是怪我扯他后腿了!你不说我知道得清楚,我说离婚的时候你不也挺痛快的吗!啊?” 老太太哭得老泪纵横,一把瘦弱的老骨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忽然浑身剧烈抽搐了一下,被女人一把扶住了才没摔倒,稳住之后又要闹。 关宗见状,直接将拍了老太太的后背一下,老太太猝不及防被一拍,身体一颤昏迷过去,关宗将老太太一把捞起,打横抱了,问道:“你家住几单元?” 女人愣愣地看着关宗,脸有点红:“你是?” 关宗看了郁煌一眼,郁煌立马解释道:“我是刘一奇的朋友,我爷爷也住这个小区,正好路过这儿。” 女人看了看刘一奇,刘一奇都被老太太吓坏了,脑袋还成了一团浆糊,听见郁煌这么说立马条件反射地应了:“啊,他是我朋友。” “她身体没事,再闹下去肯定得出事,我送她上去休息。”关宗面无表情地说,不太耐烦地又问了一遍:“几楼几号门?” 女人想了想,这大高个儿虽然凶神恶煞的但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挺正派,这小孩模样清秀,眼神也清澈,瞧着都不像是坏人。再说,老太太一把老骨头现在又昏迷了,她跟刘一奇都不好送回家就干脆报了门牌号。 关宗一路把老太太送到床上,又念了固魂的咒术。 刘妈妈见老太太醒了,连忙倒了杯热水过来,关宗趁着他转身的时候在热水里丢了一把红色的米分末。 郁煌:“……”这情景怎么这么像是要谋财害命。 他心惊胆战地看着那红色米分末在刘母发现之前融化得丝毫不剩。 刘母把水喂给老太太喝了,就有赶他们走的意思,谁都不会把两个陌生人留在家里太久,感激是一回事,防备是一回事,都得有。 关宗知道刘母的意思,没多逗留,临走前四下看了看老太太的家里,朴实无华,墙壁上挂着山水字画,家具摆设都很中规中矩,可见这老太太严谨的性格。 出了家门,关宗回过神在他家门口抠着倒贴的福字。 郁煌一脸黑线地看着关宗,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怕穷奇会来。”关宗将一道符箓蘸着口水贴在福字后面,又把扣起来的福字贴了回去,那上头凸出来一块,关宗还特地拍了拍。 郁煌:“……”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关宗咬破了手指在门边上画了个小小的符印。 郁煌好奇地看着墙壁上的红色印记逐渐渗透进墙内,最后消失不见,他凑上去仔细嗅了嗅,没什么特殊的味道。 ……亏他还想通过血的味道来识别关宗是什么妖怪呢,真是隐藏得太好了! 关宗又同样在刘一奇爷爷家门口留下了符号,线索就断在这里,他们就只能以静制动,等着穷奇下一步动作。 因为小区里都是老人,关宗憋了一路的烟瘾,出了小区好远,关宗才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了几口。 郁煌见他一脸“病终于有救了”的舒爽表情,满脸恨铁不成钢,“这烟就这么好抽吗?我听说抽烟容易引起喉头炎、气管炎、肺气肿等咳嗽病,严重的还会导致肺癌,肺癌你知道吧?得了肺癌基本就治不好了,刘一奇他爷爷就死于肺癌。”顿了顿,郁煌在冥思苦想抽烟还有什么危害,想到了立马补充了一句:“抽烟还会导致阳痿,降低精卵结合的几率!你不会不想要生孩子吧?” 关宗:“……” 一不小心他被自己呛到了,连连咳嗽几声,把手头这根烟抽完了丢进垃圾桶里,关宗吐出一口眼圈,特别玄乎地说:“你不懂。” 这话怎么这么像江湖骗子招摇撞骗?! “我怎么不懂,微博上都有写。”郁煌小声辩解。 关宗:“哦。” 他骑上电动车,让郁煌坐在后座,伸手抱住他的腰,点着了火,关宗冷冷地说:“以后不许玩我的电脑,少刷微博,多读书。” 郁煌:“……” 他在风驰电掣中放声嘶吼:“关老爷不要啊啊啊啊啊——那是我的命啊——” 网瘾鸡表示木有电脑跟网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一夜过去,平安无事。关宗放在刘一奇爷爷奶奶家里的符印都没有动静,穷奇就好像忽然之间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种大妖最为擅长隐藏自己的踪迹,当年他们三人小组追踪了将近半年才找到穷奇的踪影,现在在一天两天之间从偌大的a市翻出来穷奇几乎不可能,更别说穷奇稍一动用妖力就能转瞬间转移去千里之外这种情况。 世界那么大,万一穷奇就想去看看呢?憋在骨灰盒里太久了,成天对着一堆灰色米分末发呆,换成谁谁都膈应,想试试赤几一点的新生活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这种想法很快就被关宗给否定了,别的不敢说,穷奇十有八九是不会离开a市,当年就是,如果穷奇离开了a市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穷奇的踪影,这里有他牵挂的东西,是什么,关宗说不清楚,但是他肯定一定以及确定有。 还有极大的可能是跟刘一奇一家有关,所以刘一奇一家是重点突破口。 关宗还想再多了解刘一奇一家,一大早就给陈兴和打了电话,陈兴和似乎对关宗这种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态度十分反感,并不愿意提供更多的线索,毕竟星卜社里已经有汤凯作为代表出动进行售后服务,现在还要关宗这个离职人员插手的话他们星卜社未免太难看了。 以前利用一下关宗未尝不可,但现在,九薇楼已经把势力延伸到a市来了,黄烦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蹦跶,前几天还拎着两盒脑白金登门拜访了陈兴和,成天跟苍蝇一样绕着你嗡嗡叫唤,想无视都难! 黄烦黄烦,真是惹人烦! 关宗在陈兴和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着急,他回屋子开始翻箱倒柜的折腾翻找,小真看着越来越乱的屋子着急得不行,有种辛苦养出来的大白菜都被猪拱了的感觉:“老爷!你要找什么跟我讲,我都替你收好了,你别翻了,回头我还要收拾qaq” “电话本。”关宗说。 小真一愣,表情立马就斯巴达了。 电?话?本?这个家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他不知道的东西?!!老爷的电话本??放在哪儿啦! 收拾家务强迫症患者表示想哭。 郁煌拿喙从角落里拖出一个黑皮本子,上面满是灰尘,他吹了吹,被扬起的灰尘刺激得猛打了一个喷嚏,力道太大把他自己给冲翻在地上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火炮鸡懵逼了,刚才是怎么回事?这个本子上到底是落了多少灰?! 关宗弯腰捡起来,翻找着,最后眉心舒展开,嘴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上扬:“找到了。” “老爷你用完了记得放在桌子上!小真帮你收拾!一定要记得放在桌子上。” 那本通讯录破破烂烂的,像是好几年没用过,内里的纸张发黄,字迹都被空气漂得发白,关宗正在努力辨认那一串电话号码究竟是158还是138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小真打开门还没说话,外头一个大嗓门亮了起来。 黄烦把手里头的营养品往小真面前一塞,大叫道:“关宗!咱们又见面啦!”心情爽朗,活力十足。 小真愣愣地看着黄烦,把门一关,回头冲关宗喊道:“老爷,外面有个奇怪的人找你,要请他进来吗?” 耳力恰好也挺不错的黄烦:“……” ☆、第27章 招魂 关宗开门见是黄烦之后又把门关上,黄烦一愣,随后开始砸门,大叫道:“关宗你这样不厚道啊,来者是客,你怎么能把客人拒之门外,也不符合道上规矩,你这样可要吃投诉的啊——” 楼上传来老大妈气愤的声音:“别嚷嚷了,烦不烦啊?!” 黄烦小了点声音,可还在锲而不舍地砸门,关宗理都不理,辨认出电话本上的号码之后就拨了过去。 电话等了一会儿才接通,那边传来一个还没睡醒的声音:“喂……你好,哪位啊……?” 要死不活的声音激得郁煌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把耳朵凑过去,偷听关宗在这个节骨眼上到底是在跟谁打电话。 “罗络。”关宗说,“今晚见个面,有事。” “啊。”那边喊了一嗓子,清醒不少,“我爸早死了,你是关先生吧。” 关宗皱了皱眉头,算了下日子,这么多年过去罗络的阳寿是该到了,“我是,你怎么称呼?” “罗平。”那边报了个名字,说,“关先生要几点见,在哪儿见?” “六点,城东北路小肥羊。” “好的!准时到!” 挂了电话之后,郁煌好奇地问道:“你这是给谁打电话呢?那边怎么一听是你就这么兴奋?” “走阴差的。” 郁煌瞪大了眼睛,“你要招魂?” “嗯。”关宗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罗家历代都是干着走阴差的行当,从老祖宗传下来少说也有几千年了,走阴差这玩意跟一般的通鬼神的巫觋们还不一样,巫觋们是修炼的术士,走阴差的却是地府冥差在人间界的外派工作,本体是鬼魂,却享有人的阳寿,一旦阳寿尽了就得回冥府复命。 然而据他所知,这些走阴差的个个都是装逼能手,轻易不动用本领,得别人三催四请了才肯装模作样地动动手指,怎么跟关宗这么热络? 即便关宗跟罗家有什么过硬的交情,可就冲着他们的反应来看,罗平不认识关宗,关宗也不认识罗平,难不成罗平还是这走阴差中的奇葩??? 他们到小肥羊的时候罗平已经到了,正坐在店外头低头玩手机。 罗平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四五岁,穿着一身牛仔,夹克左前胸跟后背都纹着一个大大的骷髅,斜戴着一顶帽子,头发挑染出几缕银色,整一个迷途少年,下一刻从凳子底下掏出把西瓜刀来砍人都不奇怪,周围坐得离他远远的。 罗平见到关宗,腼腆地笑了笑,说:“关先生,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哦。”关宗带头走进去。 服务员问道:“先生三位吗?” “三位,找个角落的位置。”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最里面的角落里,空调在头顶嗡嗡嗡地吹着,火锅的热气把空气都打得有些模糊。 关宗把大衣脱了,露出劲瘦的身材,罗平也把外套脱了,里面又是一件画着骷髅的长袖t恤。 郁煌:“……” 这算是工作服吗? 罗平看向郁煌,问道:“是这位要招魂吗?我们这儿有新出的套餐,招魂问询驱邪三个业务只要九九八,首次使用可以享受□□折优惠,年末招魂道具大清仓,买二送一,招魂幡、招魂针、招魂棒、招魂笤,整个a市你找不到一家比我这儿更全的。买够十万送驱邪铃一个,挂在车里都不用买保险!” 郁煌:“……” 郁煌问道:“九九八是九百九十八?” “不是。”罗平微笑,“九万九千八。” 郁煌:“……这么贵?你这钱也太好赚了吧?关宗一个月要死要活地才赚个一万出头!你们就跳跳大神就赚这么多?职业歧视吧?” 被暴露了工资数的关宗:“……” “谁让星卜社吞了大头呢,他们就享受个好待遇好福利,工资低点是低点可是有保障,不像我们三餐露宿,还得防着警察来蹲点。上次我不小心喝多了醉倒在路边,一醒过来就睡在警局,身上那些价值好十万全被他们给收了!好几十万啊——” 郁煌一脸惊悚:“……警察真黑心。” 罗平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关宗:“要三盘羊肉卷,三盘肥牛肉,金针菇、平菇、土豆片、蟹棒、冻豆腐、鸭血、撒尿牛丸、白菜各来一盘,先点这些。” 等在一旁准备点菜的服务员:“……好的。” 她内心简直是崩溃的,这一组三个人一看就是三个世界里头的,到底是怎么凑在一块儿的?他们说的我怎么就一个字都听不懂了呢?! 服务员退下去之后,罗平嘻嘻哈哈地看着关宗,问道:“怎么回事?关先生你直说就行,我爸死之前都交代给我了。” “十年前的魂还能招到吗?” “十年前啊,有点困难——”罗平支支吾吾,眼神暗示关宗。 关宗阴沉着脸看罗平,罗平立马坐直,也不闹腾了,干脆利落地说:“一百毫升。” 关宗:“……” 关宗冷笑:“你比你爸杀价还狠,成交。” 罗平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真的吗???” “嗯。”关宗点头。 郁煌眨了眨眼:“什么一百毫升?” “就是关宗的——”罗平兴奋地说,关宗打断了他,说,“没什么。” 又!是!这!样!郁煌挠墙,关宗是要逼死他!!! 菜品很快上来,吃过之后,关宗从口袋里掏出张公交卡递给郁煌:“你先回家,我跟罗平去招魂” 郁煌:“?” 他觉着关宗在瞒着他什么,“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招魂的时候很不稳定,会引来很多鬼怪,你确定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关宗反问。 郁煌立马就偃旗息鼓了,他蔫蔫地缩了缩脖子,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画面感太强了,他感觉自己已经被一群妖魔鬼怪包围了,周围都在纷纷议论准备怎么吃他。 怂鸡郁煌决定听从关宗大老爷的吩咐,回家! 火锅吃的一嘴油,郁煌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尿意涌上来,郁煌把裤子拉链拉开,还没来得及掏出小鸟,就感觉身后覆盖了一道影子,那道庞大的影子逐渐缩小变成一团,恰巧把他覆盖住。 一条胳膊从他背后伸了过来,啪得一声拍在墙上,将郁煌困在中间。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他怎么感觉这画面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郁煌僵硬地回过头,黑皮穷奇咧了一口白牙,笑着说:“hi,又见面了。” 郁煌:“……”穷奇大哥你就不能换个姿势换句台词吗?! 他一见到穷奇就知道要不好,郁煌说:“你这次又想要干嘛?” “不想要干嘛。”穷奇说,“就是找你帮个小忙。” 郁煌:“……哦。” 穷奇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怕不怕天法大帝?” 郁煌:“!!!” 就这四个字就能让郁煌一身鸡毛全都抖落掉了,你问他怕不怕? “天法大帝就在a市,找你呢。”穷奇笑嘻嘻地说,“你从大山里跑出来的事情他都知道了,要是被他发现,你猜你会怎么着?” “我不猜。”郁煌说,“我猜他是来找你的。” 穷奇的笑容僵在脸上。 郁煌说:“你昨晚遇见他了吧,我都在你身上闻到天法大帝的气息了。”他推开穷奇困住他的胳膊,把他只有薄薄一层的长袖推了上去,那条胳膊上全是烫伤,一块块冒着血丝的烫伤疤狰狞可怕。。 穷奇的笑容彻底没了,他冷淡地将手收了回去:“你也不傻,即便这次他是冲着我来的,你也跑不掉。” “大不了我再被遣送回去。”郁煌无所谓地说,“那里头也挺好的。”就是几千年与世隔绝连邻居都走光了寂寞了点而已。 “恐怕这次就不只是遣送了。”穷奇说,“天法大帝那个人的性格你比我清楚,他要是知道你越狱逮到你可不是简简单单遣送回去那么简单,估计你连只山鸡都做不了,也许会变成一只蚂蚱也说不定。” 郁煌:“……” 他咬牙切齿地说:“就你话多,你这妖怎么这么烦?!” “我可以帮你躲过天法大帝。”穷奇说,“我只要你帮我一个忙,一个很简单的小忙。” 关宗带罗平去了景芳花园,刘一奇爷爷的房子正好闲置在那儿。他想办法翻窗从外围翻窗进去,偷了一件他爷爷的陈年旧物出来。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8节 罗平抱着衣服摸了摸,看着关宗的眼神十分崇拜:“我爸说关先生有上天入地之奇才,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说能拿到就能拿到。” 关宗面无表情地说:“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罗平不怕死地说:“那你就笑一下。” 关宗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吓得罗平魂都快飞了,他忙抬手挡住关宗的视线:“快别笑了,会影响我招魂!” 他们在小区里找了个僻静的开阔地儿,罗平看了看头顶的月光,将一只笆斗放在中央,石凳上摆了三炷香,罗平口中念念有词,手里持着一面牛皮小鼓,下坠两个铃铛,他在笆斗周围走来走去,敲鼓三声。 一道阴风拂过,凄冷的月光打在关宗的脸上,照得他表情有些扭曲,皮肤透着一股死寂般的青灰色。 笆斗安静地躺在月光下,旋转两圈后又没了动静。 失败了的罗平:“……” 关宗怀疑地看着罗平,罗平背后汗毛一竖,感觉下一刻就会被关宗生吞了,立马说:“你在这儿,那些鬼魂怎么敢出来?” 关宗想了想,觉着罗平说得在理,他点着了一根烟,往远处走去。 ☆、第28章 约定 穷奇化作原形腾云驾雾,郁煌坐在他背上感觉夜晚的冷风打在脸上跟冰渣子一样疼,他特别想念关宗的小绵羊,又暖和又舒服。 穷奇一路飞驰,落在a市大会堂面前。 在a市以前还是首都的时候,这所大会堂是全国政治中心,现今虽然比以前落寞很多,但是省内大型会议还是会在这里举办。 周围一片肃穆,参天的梧桐古树带着一股浓郁的历史厚重感。 与大会堂毗邻而居的是原本是一所小学,前些年因为市区规划迁去了别的地方,小学旧址上盖了一条挺繁华的商业街。 商业街背后有条阴暗的小巷子,少有人往来,就连路灯都常年不亮,穷奇七扭八拐地把郁煌带到了这处老巷子。 光线昏暗,郁煌只能通过凄冷的月光勉强看清周围。 他眼前是间不太大的仓库,门上布满铜臭,藤本类植物爬满了整扇门,这扇门就像是被历史所遗忘了一样,独立于外界的喧嚣,静静地卧在这处阴暗的角落里,任由时光腐蚀了他的模样。 “这是什么地方?”郁煌站在门前通过门缝往里看,并不能看到什么。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锈得不行,门锁上有被破坏的痕迹。郁煌摸了摸锁,感觉能打开,稍微动用了点妖力,那锁晃了晃,郁煌立刻就感觉到了一层结界。 穷奇咧嘴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我设的,忘了怎么解了。” 郁煌:“……穷奇大哥你能别逗我了吗?” 穷奇说:“没关系,我有钥匙,还好我记得埋在哪儿了,不然可真打不开这扇门。” 郁煌:“……”他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惊讶地说,“你不会就是为了挖钥匙才在超市门口弄那么个大坑吧?” “是啊。”穷奇理所当然地说,随后又把这件事怪罪到了关宗的头上,“还不都怪你身边那个驱魔师,他一路追着我,我怕被他抓住,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郁煌问:“那你当天晚上怎么不去挖?我跟关宗那会儿还找不到你。” “那晚昏迷了。”穷奇耸了耸肩,说,“被困得太久,妖力不支你也能理解。那符咒又能吸收我的妖力,不然我也不会解不开这个封印,还得去找钥匙。” “所以你跟吉量是认识的?” “嗯!”钥匙圈在穷奇手指上转了几转,穷奇得意地说,“老朋友了,以前我俩还是邻居呢!” 郁煌:“……” 穷奇把钥匙攥在手心,□□几乎绣死了的钥匙孔,费了半天劲才听见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了。 厚重的铜门被穷奇用力推开,嗡嗡的声音似是寺庙里沉重的鼓声,月光照进仓库里,里面一片狼藉。 藤蔓延伸进仓库内,爬得到处都是,里面植物郁郁葱葱,各色蔷薇科的小花竞相绽放,像是一个自然天成的花房。 仓库内只摆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约有篮球大的玻璃瓶,里面一簇簇紫色的花绽放在绿色的叶片之间。 穷奇将玻璃瓶抱起来,看着里面的小花,轻声说:“这是风信子,它的花语是对不起。” 罗平第二次招魂成功了,他看着嗡鸣作响不断晃动的笆斗眼里满满的成就感,总算保住了罗家的名声! 他给站得老远的关宗打了电话,兴奋地说:“成了!关先生你可以回来了!” 关宗抽完了第二根烟将烟头丢进垃圾桶里,一路走回去。 那笆斗感觉到了关宗的气息,晃动得更加厉害,可他魂魄被困在这儿想跑也没地儿去。 关宗问道:“你是刘进荣?” 等了一会儿笆斗里传来微弱的应答声:“回大人话,小的是刘进荣。” 关宗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修长的双腿蹬得笔直,单刀直入:“你跟穷奇是什么关系?” “穷奇?”刘进荣一愣,显然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他左右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小的不认识什么穷奇。” 关宗:“……” 关宗不说话,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感觉周围方圆百里之内都快被冰封了,那种强大的威压吓得罗平都快跪下来叫爸爸,他胆战心惊地暗示刘进荣,“你快想起来!快想起来谁是穷奇啊!” 刘进荣委屈得不行,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认识什么穷奇,穷奇不是四大凶兽吗?他怎么可能认识那么厉害的人物?!魂魄被憋在芭斗里出不去,一个劲儿地发抖,整个笆斗都快被他抖成陀螺了。 关宗抽了口烟,问道:“十年了,你为什么还不去投胎。” 这个问题他能回答,刘进荣立马说:“小的在凡间有心愿未了,也想等一个人。小的生前参军,身上有些戾气,死后不甘就化作了小半只厉鬼,延后了投胎。” “什么心愿?等谁?” 刘进荣答道:“小的的结发妻子,小的还欠她一句对不起。” 听了穷奇的话,郁煌越来越糊涂:“对不起?对不起谁?这花是你养的吗?” “不是我,是我一位朋友的,我答应了他要帮他把这盆花带给一个人。”穷奇隔着玻璃瓶抚摸着那一朵朵艳丽的小花,说,“我来不及去了,想请你帮我把这盆花带过去。” 前后一下子就连贯了起来,郁煌问道:“是带给刘一奇的奶奶吗?” “嗯。”穷奇说,“你帮我把它送给秦馨,了了我的执念。” 郁煌没有接过那盆花,他看着穷奇,问道:“你为什么要找我帮忙?你跟吉量不是邻居吗?比起我来,他不是更合适吗?” “他那个人——”一提起吉量,穷奇有一肚子的抱怨,“贪财、抠门,别看长得一副挺大方落落的样子,其实就是一个小气鬼。我找他帮忙都得拿东西跟他换,上次躲在他那儿,把刘进荣送给我的鼻烟壶换给他了,我可没什么东西能跟他交换让他帮我送花!” 郁煌一脸了然,幽幽地问:“那你找我就不用付出代价了?” 穷奇:“……”他有些炸毛,跳脚骂道:“你们这些修了几万年仙的都是怎么回事?说好的清修呢?说好的心无杂念,四大皆空呢?!怎么都这么贪?!我要告到天法大帝那里去,让你连蚂蚱都做不成!” “哦。”郁煌学着关宗的表情,一脸冷漠地说,“所以你准备付给我什么代价?” 穷奇:“……” 郁煌毫不动摇地看着穷奇,穷奇恶狠狠地说:“信不信我一口把你给吞了?” “不信。”郁煌说,“我的头就在这儿,你吞吧。” 穷奇冷笑一声:“你别忘了我为什么被封为四大凶兽。” “我还怀疑你说的话的真实性呢。”郁煌翻了个白眼,“以前谁守信你就闲着蛋疼要去把那人生吞掉,现在自己却干起守信的活儿来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穷奇眼皮子一跳,拿郁煌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样实在是没办法。 郁煌说得对,他不敢也不能吃了郁煌。 郁煌是一方天帝,下来历劫,一般的妖怪见了郁煌会自然而然地被他身上纯正的仙气吸引想要吃他,可一旦吃了就是万劫不复,这辈子都无缘问仙,还一辈子都要接受凤族的追杀。穷奇自然对仙位并不在意,他害怕的是关宗留在郁煌头顶的一点印记。 那道印记极为霸道,带着一股强烈的煞气,能抵挡一切灾害,饶是他这样作恶了上万年的凶兽都十分惧怕那道印记,不然的话吃了郁煌功力大涨,他还能跟天法大帝拼上一拼。 穷奇服了,他无话可说。 他正准备献出自己的内丹做交换,就见到郁煌亮着一双大眼睛,充满好奇地说:“那你给我讲讲刘进荣当年的事情吧?他怎么就对不起他老婆了,他俩怎么就离婚了?” 穷奇:“……” 你堂堂一个天帝这么八卦真的好吗?!能不能还有点凤凰高冷尊贵的形象了?! 郁煌从穷奇的表情里清晰地看到了他内心的吐槽,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我要是像凤凰的话,就不会被变成一只山鸡了。” 穷奇:“……”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穷奇无奈地看着已经准备好听故事的郁煌,刚要开口,表情却猛地一变。 地面忽然剧烈震动,整间仓库像是猛地被罩在什么东西里面一样,气压骤然降低,熟悉的气息让郁煌开始自然而然地发抖,他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问道:“是是是是天法大帝来了吗?” “嗯。”穷奇死皱着眉头,“我昨日才设的障眼法居然这么快就被破解了,不愧是天法大帝。” 郁煌当即变回原形,找了个僻静角落,藏在藤蔓之间,颤抖着看着仓库门口闪现出来的一道白光。 白光中隐约显现出来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慢慢地从白光中走了出来,让郁煌清晰地看到了他的面容。 银色长发被月光拢着,发丝飞舞,脸庞线条冷硬,眼神清冷,紧抿的嘴唇不带有一丝弧度,额心一点仙印,整个人如一潭冰泉一般冷彻骨髓。 郁煌被冻得哆嗦得更厉害,他害怕得挠墙。 真的要被变成一只蚂蚱了的话可怎么办!一下子就掉到下层食物链上去了,他吃不消啊!!!! 关宗还没听完刘进荣的自白,右眼皮忽然猛地一跳。他体内血液翻滚,在血管里快速翻腾冲撞。 关宗对罗平说:“把刘进荣带好,送去我那里。”随后大步往外奔,那奔跑的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 罗平:“……” 看来这驱魔师真是挺不好当的,关先生真是节俭,堂吃剩下的还会打包带走。 ☆、第29章 道歉 天法的目光在穷奇身上逡巡了一圈,随后落在了郁煌身上,可不到一秒他就将视线移开,只看着穷奇,像是没有发现郁煌的存在一样,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角落里的郁煌。 郁煌舒了口气,却不敢将吊起来的心落下去,小心翼翼地看着天法跟穷奇。 穷奇一脸不耐烦地说:“早就听闻天法大帝执法严苛,向来说一不二,不拖延一丝一毫的时间,此言非虚。” “还有什么废话要说吗?”天法大帝冷冷地说,他祭出镇魂塔,小塔在他掌心变大,漂浮在半空中。 “……”穷奇咬牙看着天法大帝,道,“不能网开一面?” “不能。” “那好吧……我跟你走。”穷奇双手举起,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天法大帝却一动不动地看着穷奇,似是看穿了他所有的动作。 穷奇心里恨得牙痒痒,这个天法大帝真的不愧是出了名的三无,怎么都忽悠不成,他表情一拧,顿时化作一头巨兽,仰天嘶吼了一声。 郁煌耳膜遭到巨大冲击,先是一阵耳鸣,后又目眩神迷,片刻之后,五感再次回来,他才发现,穷奇跟天法大帝已经斗了出去。 破旧的仓库内植物逐渐枯萎,青藤变黄,郁煌追了出去,看着半空中斗作两点的身影。 头顶黑压压的乌云堆积下来,像是快要迎来一场暴风雨,雷云滚滚,闪电夹杂在云层之间,闪闪烁烁。 穷奇的身影庞大无比,足有百个天法大帝有余,却基本被天法的步伐所牵制,一举一动都尽在天法大帝的掌控之中。 天法大帝是司掌法律的神仙,传言在天地初分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世界自然万物的规律都在他的双眸之中,他可以看破一切因果,是独立于万物之外的存在,任何变化都要受到他的牵制,妄想挑战法规的也必然要受到他的制裁。 根本就不是对手啊…… 郁煌活到如今还没能看到有哪个人比天法大帝还要厉害,四方天帝见了天法还得拜礼,听见他偶尔咳嗽一声都得被吓得浑身哆嗦。 四下看了看,郁煌决定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溜出去,刚要走,整只鸡都被拎了起来,他挣扎着看向出现在他身后的关宗,跟见了祖宗一样亲切:“关宗!你怎么来啦!” “这是怎么回事?”关宗抬头看着头顶的阴云。 云层之上的白影忽然动了一下,天法大帝将目光下落,落在关宗的身上,只这一下给了穷奇喘息的机会,穷奇嘶吼一声,巨爪拍下天法大帝,隔空传音给郁煌。 “山鸡!你答应我的,记得把那盆花送给秦馨!” 郁煌还想回绝,穷奇却切断了联系。 关宗问道:“那就是天法大帝?” 郁煌点点头,说:“他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物,我们先走。”他变回人形,草草穿上衣服,抱了装着花的玻璃瓶往外跑。 “你小绵羊呢?”郁煌四下看着,没发现关宗的电动车。 “没骑。”关宗说。 郁煌瞪了瞪眼睛,算算时间—— 穷奇速度极快,从城西跑到城东就只要十几分钟,关宗没骑小绵羊是怎么过来的?地铁都没这么快啊! 关宗皱着眉头:“他会把穷奇怎么样?” “看心情——”郁煌说,“不过天法他心情十有八九是不好,穷奇可能会被他带回天上,锁在天池底下,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关宗想了想,真是如此的话事情也算是有了结果,他们原本的目的就是将穷奇收服,有人代为动手再合适不过,省了他的麻烦。 在此刻关宗心里,天法就跟收拾垃圾的划上了等号。 穷奇没能挣扎太久,一道九天玄雷劈斩而下,直接将他笼罩在了雷团之中,天法大帝抛出镇魂塔将穷奇庞大的身体吸了进去。 雷云退散,穷奇已收,天法撤去隐藏踪迹的结界。 郁煌立马躲在关宗身后,天法站在高处,声音低沉而又冰冷:“给你三天时间,回去。” 郁煌:“……” 天法还是认出他了。 郁煌颓败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天法冷淡地看了关宗一眼,随后身影逐渐变淡,在彻底消失之前忽然被一道黑色光影所打散,他又凝出身体,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眼底里惊讶一闪而逝。 黑柄刀又消失于虚空,关宗看也不看天法,推了郁煌,语气平淡地说:“走。” 郁煌抱着那盆花沮丧地往前走了几步,关宗问道:“这盆花是什么?” “刘一奇爷爷要送给他奶奶的花,穷奇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盆花。” 天色已晚,关宗跟郁煌暂且先回家,刚到家门口就看见门外倒扣着一个笆斗,上面贴着张字条。 罗平:送货上门是附加服务,看管就得再花钱了,念惜关先生血液珍贵,我就不强买强卖了。 郁煌:“……” 他戳了戳笆斗,问道:“里面是什么?” 关宗推开门,将笆斗一下子踢进屋内。 关宗说:“刘一奇的爷爷。” 郁煌:“………………” 郁煌:“谁?” 关宗懒得重复一遍,只见一个老头缓慢地从笆斗里面爬了出来,一条腿卡在芭斗里,蹬了半天才伸出来,他把笆斗翻了个个儿,坐在上面,呼哧呼哧喘气,直捶腿,“老了,不行了。” ……这何止是老了的问题,你明明都死了!就剩下个魂儿了! 刘进荣一眼就看见了郁煌放在门口地上的玻璃瓶子,眼珠子一下就瞪了出来,他飘过去想摸摸玻璃瓶,手却径直穿透了过去,他惊讶地问道:“这花是从哪儿来的?” 郁煌把事情大概跟刘进荣讲了一下,刘进荣一脸感慨,坐在笆斗上老泪纵横:“原来穷奇是我的一位旧友啊——原来他就是穷奇啊——我没想到,当年跟他做出的约定他竟然会坚持至此,我却早已经把这个约定给忘了。” 刘进荣絮絮叨叨地说:“他是我在军营里认识的战友,经历过生死的交情。他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很得上面提拔,我以为他会升迁得比我快,却没想到他最后做了逃兵。”回忆起来,那些往事都历历在目,刘进荣说,“后来他再来找我,我虽然因为逃兵这事儿有些看不起他,但是耐不住军营里那些往事。那段日子里,馨妹对我很是厌烦,有他陪我,我也好过不少。再加上他那段时间总是咳嗽,似是生了大病,我也能体谅他当初因病做了逃兵。” 穷奇会去参军大概只是觉着战场上有更多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吃吧……至于逃兵……十有八九是吃腻味了。 想起这些事情,他唏嘘不已,叹了口气,道:“他这人原本就十分滑头,在军营里就常常食言,从来不把诺言当回事,我临死前也是别无他法才将花盆托付给他,本以为他不会记挂在心上,却没想到他能一直记着,不然我也不会当这半个厉鬼一直不去投胎。” “现在花盆在这儿,你要亲自送给她吗?”郁煌将花盆放在刘进荣面前,问道。 刘进荣犹豫了下,还是缺少那么一点勇气,这句对不起他踌躇了小半辈子,一直闷在心里,到死都没能说出来,死后盼望着能入了秦馨的梦去向她道歉,可秦馨一直不愿见他。 现在呢?秦馨还愿意见他吗? 郁煌说:“那位老太太的身体不太好了。” 刘进荣:“……” 郁煌:“你真的不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吗?” 刘进荣从笆斗上站起来,对着他们鞠了一躬,道:“谢谢你们愿意帮我。” 关宗躺在沙发上,长腿伸得十分随意,他没理会刘进荣,像是睡着了一样。 第二天,郁煌抱着那盆花,将笆斗装在贴着符纸的塑料袋里去了刘一奇奶奶家,在门口敲了好几声门也没人回应。 对门的人走出来问道:“你们是找秦奶奶的吗?” 郁煌点了点头,对方说:“她昨晚病重,今天凌晨被送去医院了。” 塑料袋的笆斗剧烈颤抖了一下,邻居吓了一跳,盯着塑料袋看了一会儿,郁煌说:“在哪家医院?” “市立医院。” 关宗又载着郁煌他们去了市立医院,打听到病房的时候,刘一奇一家都守在门口,老太太拒绝接受治疗,就这么孤寂地躺在病房里气息奄奄地等死。 郁煌赶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正看到出来打水的刘一奇,刘一奇意外地问道:“郁煌,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奶奶生病了,来看看。”他抬了抬手里头的花盆,问,“我能进去看看奶奶吗?” 刘一奇想了想,叫来他爸爸,他爸爸眼睛红肿,难受地点了点头。 郁煌进屋一看,瘦如枯槁的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眉头皱得死紧,鼻孔里插着氧气管,靠着冰冷的器械暂时维系着生命。 老太太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气息,疲倦地将眼睛睁开,转头看向郁煌。 郁煌将花盆捧过去,送到老太太面前,他轻声说:“奶奶,这花是紫色风信子,一位故人送给你的,他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对不起——”飘在老太太床头的刘进荣颤抖地说。 老太太眼睛弯了,她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溢出一点笑意,泪珠在眼角滚了滚,老太太干涸的嘴唇开合,轻声说:“傻子。” 医疗仪器嘀嘀作响,医生跟护士涌进来,一瞬间房间乱成一团,老太太很快就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只是临终前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郁煌抿了唇,一个劲儿地往上瞟。 关宗走进来,把郁煌从病房里拉出来,省得郁煌妨碍人家整理后事,郁煌心里堵得慌,站在走廊里看着老太太被白布罩上,然后一道鬼影从白布下钻了出来。 郁煌:“……” 老太太显然还没习惯做鬼,飘过来这一路踉踉跄跄的,全由刘进荣扶着,刘进荣说道:“媳妇你慢点,慢点飘,一开始肯定不习惯,过几天就好了。” 秦馨果然慢了下来,她慢悠悠地飘到郁煌面前,惨青着一张老脸笑着说:“谢谢你啊。” 郁煌:“……不、不用谢。” ☆、第30章 化解 老俩口盼了十多年的日子终于来了,总算是能面对面地说个清楚。 老太太被那一盆紫色风信子哄得脾气好了点,愿意给刘进荣些好脸色,可想起当年的事情就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最后一拉脸,又不搭理刘进荣了。 刘进荣心里迭声叫着姑奶奶,左哄右哄半天不见好,郁煌乐得不行,给他俩出主意,说:“要不然你俩把问题摊开了说清楚了,我跟关宗给你们做个见证,你们看这主意怎么样?” 刘进荣一听可行,这事儿憋在心里太久了她也想找个人说道说道,目光落在关宗身上,老太太缩了缩脖子,有点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刘进荣尴尬地笑了笑,说:“大人别介意,老婆子刚做鬼,怕您身上的煞气。” 关宗对他们的事情没多大兴趣,也不想当这个见证人,鬼天气冷得要死,临近过年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把人都封在冰天雪地里一样,他看了看窗外,说:“我出去走走。” 秦馨表情好了点,等关宗走了之后,老俩口一身轻松,差点瘫在地上。 郁煌瞪了瞪眼:“他有那么可怕吗?” “怎么没?”刘进荣后怕似地咳了咳,说,“虽然不知道这位大人是哪一位,但是他身上那些煞气比我在冥府里见到的那些厉鬼还要厉害。” 郁煌皱了皱眉头,他是没觉出来关宗身上有那么厉害的煞气,照理说,关宗是个驱魔师,本该一身正气才是,这煞气是哪门子鬼东西啊? “先不说这个了。”郁煌摆摆手,打断刘进荣的话,说,“你俩这是怎么回事?” “我俩这事儿也挺简单的。”一要说起陈年往事,刘进荣老脸冒红,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老婆子总惦记着。” “我总惦记着?”秦馨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成天念叨着埋怨我,我能跟你离婚?” “可这事儿是你做的不地道啊,换谁谁都得埋怨一两句,再说我也就是埋怨埋怨,离婚还是你提的……” “要不是你埋怨,我能跟你提离婚?我看你是早就想离婚了!” 眼见着老俩口又快吵起来了,郁煌赶忙插嘴,说:“你俩先别忙着吵,怎么回事?” 刘进荣跟秦馨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刘进荣先服了软,他说:“是这样的,我年轻时不是去当兵了吗?在那之前也有点文化水平,军营里跟大河……就是穷奇俩互相扶持着,前途似锦。在当兵前我就跟馨妹好上了,有次回家忍不住我俩就……就发生关系了。我想着等日后工作稳定了就回头娶馨妹,可谁料到馨妹怀孕了。” 郁煌:“……”他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俩鬼当年的风流韵事,总觉着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片场。 刘进荣说到这儿也挺害臊的,顿了顿才说:“我那个年代社会风气还比较封建,要是叫部队里的领导知道我把还没结婚的女人肚子搞大了不是什么好事儿,升迁也得受限制。我就暂且把馨妹怀孕的事情给压下来了……后来……”他瞟了一眼老太太,有些畏缩,不太敢把剩下的事情说出来。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继续说:“我跟他的事情乡里没多少人知道,后来我大了肚子又不能说孩子是他的,怕影响他前程就一直对内对外都瞒着,吃了不少苦头。后来我大哥知道这事儿了就闹去了军营。结果自然——” 刘进荣一听老太太的语气就知道要遭,他连忙追加道:“我那时候不知道这事儿是你大哥背着你干出来的,你也得替我想想,那时候早操,你大哥就这么闯进来,当着上千人号的面骂我,我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所以你就把一切都怪罪在我头上?” “后来我也道歉了……”刘进荣小声说,“这件事是我不好,等到后来我老了,一个人住的时候才知道,身边有个伴儿比什么飞黄腾达重要多了。” 郁煌听了这话心里泛酸,他摸了摸鼻子,点头说:“奶奶你看你老伴儿这都诚心认错了,你俩就和好吧?” 秦馨其实也早就后悔了,就是这么多年来拉不下面子,一点儿小事儿被脾气一僵化自然就闹大了,现在俩人都当了鬼,过不了多久就得去手拉手投胎,下辈子的事情谁都说不准,这辈子还赌气干啥? 刘进荣一想到此世心愿已了身上戾气也散去不少,合该要去投胎了,俩人喝了那一碗孟婆汤,以后天南地北相隔万里,彼此这就互不相识了。 一时之间,俩人都没说话,郁煌被他俩弄得尴尬,就说:“能有这一世夫妻的福气已经不容易了,最后这段日子你们应该好好珍惜珍惜,别再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了。” “谢谢大人提点。”刘进荣点点头,他拉了秦馨的手,秦馨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也握住了刘进荣的手。 刘进荣跟秦馨是皆大欢喜了,可是他呢? 天法大帝发现他私自逃了出来,要他回去大山里继续潜心苦修,可他一点儿也不想回去。 人间界有意思多了。 不回去又没有别的办法,穷奇不是吓唬他的,一旦天法大帝知道他没回去肯定要罚他,怎么罚他拿捏不准,变成蚂蚱也不是没有可能…… 郁煌心里头郁闷得想撞墙,可又偏偏无路可走,被天法逼迫到这个份儿上,他总得想办法自力更生一点。 跟关宗一块儿回到家后他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关宗没搭理郁煌,一回屋就躲进他那个小黑屋里,郁煌趴在沙发里,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无比郁闷地长啸了一声。 正在厨房收拾碗筷的小真飘了出来,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郁煌坐起来,软了吧唧地靠在沙发上,正经八百地点点头,苦逼兮兮地看着小真,拉下眼角,委屈地说:“小真,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小真认真地想了想,说:“会。你这么香,我肯定会想你。” 郁煌来了点精神,却听小真问:“你要走了吗?” 郁煌艰难地点了点头,小真欢喜地鼓了鼓掌:“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每天都忍耐想吃你却又吃不到你的痛苦了!” 郁煌:“……” 小真嘻嘻哈哈笑了一会儿,见郁煌心情好了一点,才说:“开玩笑的呀,你真的要走吗?” “我也不想走。”郁煌抠着沙发罩子,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线团,“我舍不得你们。” “舍不得就不要走。”小真说,“以前家里就我跟老爷两个人,老爷又不爱讲话,我都怪无聊的,有你在,我感觉这个家热闹多了呢!” “可是我不走不行呀。”郁煌苦恼地又把头埋进了沙发靠垫里,屁股撅得很高,“我不走的话可就要遭殃了!” 窗户上忽然传来笃笃笃的敲击声,小真侧目一看,一张大脸贴在窗户玻璃上,外面的人一手抓住窗外的栏杆,一手屈指敲窗,拿口型对着小真打了招呼:“开门呀——” 郁煌探出脑袋一看,顶着一团黄毛杂草的黄烦锲而不舍地敲了敲窗户,声音透过玻璃传了进来:“山鸡大哥,麻烦开开门啊——” 郁煌:“……” 他扭过头视而不见,下一刻黄烦一脚踹开了窗户,直接从外面跳了进来,玻璃渣子碎了一地,他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嘴里头吐出冷气,打了个哆嗦说:“狗日的天气,真是太冷了,我喊你们开门你怎么不开门啊——” 你这敲窗让人家开门是个人都不会去开的吧?! 黄烦大步走向门口要去开门,在到门口时猛地停了脚步,看着地上冒出来的一道拦住他前进步伐的火焰。 关宗双手环胸懒洋洋地靠在门上,指缝间夹着一根烟,一脸冷漠地说:“哪来的哪儿去,滚。” 黄烦表情一僵,收回脚,笑着说:“关大哥别这样,以后咱们都是一家的,何必这么见外呢。”他冲小真跟郁煌抛了个媚眼,撒泼道:“小朋友们,你们说是不是?” 郁煌摇了摇头,小真也跟着摇了摇头。 黄烦登时就没了章法,他犹豫了下,正想冲破这道火焰,大门却猛地被人砸开了。 整个门板向内倒去,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站在门口的男人个子不高,相貌清癯,一身西装革履,长得人模狗样,见到黄烦时怒喝一声,咒骂道:“没有一点儿规矩!怎么跟贵人说的话?!” 黄烦:“……” 我这只是砸窗,您老把人家门都给砸了,还问我怎么说话的……这道理要往哪儿摆去啊? 他缓缓走进屋内,走到关宗面前,弯腰鞠躬,从怀里递出一张名片,不卑不亢地说:“关先生你好,鄙人许权,九薇楼人事部部长。” 黄烦站在许权身边,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吊儿郎当的不羁模样。 关宗瞟了一眼被许权撞开的门,没有接过许权递上来的名片,冷声说:“你俩一块,滚。” 许权:“……” 黄烦:“……” 许权没动弹,微微挺直了脊背,说:“关先生,我们这儿有个大案子想请您帮忙。”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铁器,不规则的形状像是碎裂出来的一小块,铁器表面没有生锈,但颜色却透着一种经历了无边历史的沉重。 关宗脸色一变,将那块铁器捏在手心,声音更是冷了八度:“这块铁器是哪里来的?” ☆、第31章 刀鞘 关宗意外的表现让郁煌也不得不去关注那块铁器。 铁器是灰黑色的,在灯光下表面有层暗红色的流光,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一部分,郁煌没打搅他们对话,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 关宗沉默了很久,对小真说:“拿两杯水给他们。” “麻烦了。”许权满脸得意,在沙发上坐下,冲郁煌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郁煌站起来坐到独立沙发上,瞧了一眼大开的房门,去厨房找了保鲜膜出来,琢磨着是先糊窗户还是先糊门。 茶水送上桌,许权又跟关宗客套了几句,关宗不耐烦地问道:“这块铁器是哪儿来的?” “关先生,这跟我们要跟您说的生意有关。”许权说道,“您先看看这个。”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几张照片,摊开了摆在桌面上,一张张翻给关宗看,“这是在c市乡下的一处老宅子,您先看看。” 关宗一眼扫过照片,一股浓郁的阴气破开照片向他脸上扑了过来。照片上的房子能看出来十分老旧,但是被保养得却很好,只不过房屋格局,位置设计都透着一股子阴森的气息,整个布局都是照着阴宅来设计的,比蔺如住的那处阴穴还要招鬼怪。 郁煌也不糊门了,跑过来看那些照片,他从中拿起一张问道:“怎么宅子门口就一座石麒麟?另一座呢?” “小兄弟果然一双慧眼。”许权赞美道,“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说的案子。” 关宗特烦许权这种磨磨唧唧的说话方式,将手里的照片全都扔在桌子上,说:“一分钟,说完。” 许权一愣,刚准备说书似的天花乱坠一通就听见关宗来了这么一句,他忙说:“不是,关先生这事儿挺复杂的,我得仔细给您说道说道……” “五十秒。” “关先生,您这不能……” “四十五秒。” 许权:“……” 关宗:“四十秒。” 许权大叫道:“这套房子原本的主人去世了,分家分到这套房子的后代在装修的时候从后院里挖出来了一具石麒麟,正好跟门口这只石麒麟是一对。打那之后这套房子就一直出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严重的的一次是有人死在那儿了!我们查不出原因,也找不到是什么妖怪作祟就来找关先生帮忙了。” “哦。”关宗抽了一口烟,问道,“跟铁器什么关系?” “铁器……铁器……”许权一个头两个大,眼珠子一直转悠,急的汗都快落下来了,许权见关宗要站起来准备结束对话的时候忙说,“铁器也是一并从后院里挖出来的。” 关宗又坐了回去,手里摩挲着那块铁器,他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在乎这块铁器?” “是、是……”许权被关宗的气势逼得浑身冒汗,话都说不利索,他本来就是负责人事科的活动,最擅长的就是一张嘴跟这双洞悉人心的眼睛,可他在关宗面前就跟瞎了哑了没啥区别。 黄烦稳了稳许权的情绪,搅屎棍一样地说:“关先生,别这么着急嘛,慢慢来,慢慢来。” 关宗的语气更严厉:“谁说的?” “我们也不认识那个人——”许权说,“他说是您的旧友,您能看到这块铁器一定很开心,所以我们猜测这铁器对您很重要,才斗胆拿来邀请您帮我们处理这次案件。” “旧友?”关宗在脑海里扫了一遍所谓的“旧友”,除了蔺如以外没有人知道有关铁器的事情,蔺如成天宅在钟表店轻易不会出门,不太可能认得九薇楼这些人。 关宗问:“我的哪位旧友?” 许权又一哆嗦,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站在关宗面前就情不自禁地发抖呢? 他结结巴巴了一会儿,听见黄烦语速极快地补充:“你的旧友都不记得还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是你的哪位旧友啊,我们那会儿在检查资料,他就站在桌子旁边指指点点,拿着那块铁器说你一定会有兴趣,然后就走了。我们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的态度——”顿了顿,黄烦又说,“既然你感兴趣那么要不要跟我们合作?也许能找到更多的铁器呢?我看这一块只是个碎片而已。” 关宗:“……” 他看着那枚铁器,说:“东西留下,我再考虑一下。” 黄烦跟许权对视一眼,征求许权的意见,许权考虑了片刻点点头,说:“那今日就先这样,如果关先生同意此事就打这个电话找我。”他把一张名片压在铁器下面对关宗说,“希望能尽快接到关先生的电话。” 见他们要走,郁煌一下子就跳到许权他们面前将他们一把拦住,许权看着郁煌,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小兄弟还有什么赐教?” 郁煌冲他们伸了伸手:“喏。” 许权笑容绷不太住:“怎么?” 郁煌说:“门窗修理费三千,谢谢。” “三千?”许权瞪了瞪眼睛,“这么贵?” “那当然。”郁煌眼睛一眨不眨地说,“这可是关宗家的门窗,上面设置了多少禁制你们知道吗?还不是看在你们是九薇楼的份上打了个折扣,不然可不只是三千。” 许权:“……”他认栽,“你跟我去楼下取钱?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 “不用。”郁煌摆了摆手,“支付宝转账,谢谢。” 许权:“……” 黄烦:“……” 我操,这山鸡是有多与时俱进?! 等许权走后,关宗就打电话找人把门窗重新安好,他一直在摆弄那个铁器,郁煌跑到关宗身边,问道:“这块铁器是什么?你怎么这么在乎它?” “是我的刀鞘。” “刀鞘?” 关宗伸了伸手,一柄黑色的刀从虚空中浮现了出来,那把刀身极窄,刀柄混黑,刀刃并不出彩,像是没有开过刃的一样,可郁煌知道这把刀有多锋利,就是有一天关宗会拿着这把黑柄刀劈山他都不会觉着丝毫的惊讶。 说起来,他好像真的没看到过这把刀的刀鞘,他还以为是没有刀鞘,或者被关宗使用法术隐藏在虚空之中了。 关宗把铁器拿了起来,凑近黑柄刀,两者之间忽悠感应,铁器悬空漂浮落在黑柄刀上卡在一个位置上就不再动弹。 “真的是刀鞘!”郁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再要去仔细辨认这把黑柄刀却看不出是什么来历。 古来神兵利器或多或少都有些故事跟名堂,这把黑柄刀却像是在茫茫历史之中隐匿了踪迹,叫人丝毫看不出它的过去,郁煌怀疑关宗在刀身上施了什么障眼法,不想让别人通过刀看出他的身份。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9节 “所以你决定要跟着黄烦他们去处理案子?” “嗯。”关宗点点头,“我要寻回我的刀鞘。” “哦……”郁煌沮丧地点了点头,他本来就跟关宗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迟早有一天要分开,也许两人都享受着无尽的生命,但是彼此的生命轨迹并不能重合,也许趁着现在,感情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关宗跟许权他们联系了案子的具体情况,许权他们要先回上海拿驱魔道具,给关宗买了去c市的高铁票。 当天晚上,郁煌跟小真俩一块儿下厨准备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火锅。 大锅摆在桌子上,郁煌认真地把蔬菜洗好装在盘子里,听见开门的声音时跟小真一块儿迎过去,小真匍匐在地上,软软地问道:“老爷,您是要先洗澡还是先吃饭呢?” 郁煌学着小真,重复了一遍:“老爷,你是要先洗澡还是先吃饭呢?” 关宗手里拎了几样东西,进门就放在了地上,他把大衣脱了递给小真,瞟了一眼桌子上丰盛的菜,问道:“今天过年?” 小真回到:“还有三天才过年。” “那这是……” “偶尔也要吃点好的啊!”郁煌打断了小真的话,说道,“今天吃火锅,暖和暖和,这么冷的天,多好啊!” “哦。”关宗落座,菜品挺全,不比火锅店里的差,他闻了闻火锅汤底,问道,“山鸡汤底?” 郁煌:“…………” 郁煌咬着牙说:“不是。” 关宗:“差评。” 郁煌:“………………” 小真咯咯直笑。 关宗全程都没怎么说话,郁煌心里有点小难过,想来他们也是有过交情的人了,他都快走了,怎么关宗还这么冷漠呢? 想到这儿,郁煌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他把筷子放下,端起啤酒喝了一口。 关宗瞟了一眼喝闷酒的郁煌,把嚼了半天的春笋咽了下去,说:“门口的几袋东西拿过来。” 小真站起来要去拿,关宗说,“郁煌,你去。” 郁煌瞪了瞪眼,有些不太想动弹,但想了想,以后也没多少时间跟他们相处了就站起来去把门口的袋子拎到了桌子旁边,递给关宗:“给。” 关宗看也不看地涮着羊肉,说:“打开。” 郁煌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新外套:“?” 关宗说:“你的外套已经磨损得不能穿了,c市比这儿还冷。” “什么?”郁煌惊讶地看着关宗。 关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跟高铁票推到郁煌面前:“收好,不要弄丢了。” 郁煌:“……等等!我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关宗:“明天晚上六点的高铁。” 郁煌:“……” 郁煌还处在懵逼之中:“可是我不能去啊……天法大帝让我回去林子里继续静心潜修!” “你想回去吗?” 郁煌“啊”了一声,“我当然不想,可我怕天法大帝!!” “哦。”关宗吃完了最后一口,把筷子放下,“今晚就把东西收拾好。我明天睡晚点,不要叫我。” 郁煌:“……”关老爷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第32章 雍和 从a市通往c市的高铁要坐上五个多小时,关宗上了高铁之后就闭目休息。 高铁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正赶上春运高峰期,年前几天的交通运输几乎是全年的一个顶峰。 坐在郁煌对面的是两个年轻情侣,上车后就拿了ipad在那里看电影,小女孩靠在男生的肩膀上,咯咯直笑,郁煌满是好奇地打量车厢里的人,最后视线定格在旁边一个男人的身上。 那个男人长得尖耳猴腮,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脸上黑漆漆的一块,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骨架小,身材特别瘦弱,估计风一吹能把他给吹飞了。 郁煌注意到他不是因为他的外表,而是因为那个男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当郁煌看过去的时候,两人视线正好撞到一块儿,男人冲郁煌咧嘴一笑,一口黄牙。 郁煌打了个哆嗦,有些怀疑那男人的身份。 他拉了拉关宗的袖子,关宗戴着眼罩睡得正香,不太耐烦地抬了抬胳膊,把袖子从郁煌手里拽回去,别过头面朝窗户继续睡。 郁煌:“……”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回头去看了一眼那男人。 男人又冲郁煌咧嘴笑了笑,眼睛眯起,一股子不安好心。 郁煌无奈地往关宗身边靠了靠,就见那男人大步流星地往郁煌这儿走了过来,把身边的一个包裹丢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来。 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男人视若无睹地说:“咱们一定是老乡。” 郁煌:“?” 男人凑在郁煌耳边小声说:“你是什么妖怪?” 郁煌:“……” 对方果然是妖怪! 男人嘿嘿笑了几声,又四下瞟了瞟,冲郁煌一伸手,五指指甲飞速暴涨,变得跟一根根细长的针一样,在周围人发现之前又缩了回去。 郁煌:“……………………” 男人说:“我叫雍和,你呢?” 那指甲留下来的影子还在眼前晃悠,郁煌胆颤心惊地瞪了瞪眼,犹豫了下没敢说出来,他觉着自己跟这位妖怪大哥一比实在是太low了…… 郁煌笑了笑,有些为难地往关宗身边靠了靠。 小情侣抬头看了他俩一眼,又瞟了一眼形容奇怪的雍和,女的从包里掏出一副扑克牌对郁煌说:“打牌吗?斗地主,二缺一。” 郁煌一见他俩来救场差点流出泪来,连连点头:“打!!” 雍和凑在一边看了一会儿,看不太懂,妖怪的智商理解不了复杂的斗地主,他拉了拉郁煌的袖子,问道:“这是在玩什么?” “斗地主。”郁煌一边出牌一边回答雍和,他有些不太想搭理雍和,雍和摆明了要跟他套近乎,对他有什么想法,只是碍于关宗在这儿来试探试探。 雍和点点头,拿起一张牌,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红桃a。”郁煌说。 雍和又拿起一张黑桃k问道:“那这张呢?” “黑桃k。” 雍和问完了又拿起一张,郁煌额头上青筋蹦了蹦,耐着性子说:“……草花5。” “哦哦。”雍和忙点头,瞧着那一大把牌挺有乐子的,他也是无聊,有正经位子不坐就坐在郁煌边上,问道,“小兄弟这是去哪儿?也是去c市?” “我不去c市。”郁煌多留了个心眼,到嘴边的话改了口,“你要去c市?” “是啊。”雍和说,“c市出来了个万妖市小兄弟不知道吗?” “万妖市有什么好稀奇的。”郁煌说,“那不是每百年都会举办的大集会吗?上次我还托青独帮我带了好多灵丹妙药,就是没钱,买不起多少东西。” “这次的万妖市比较特殊,据说会卖特别珍贵的长生丹。”雍和压低了声音,以手掩饰凑在郁煌耳边小声说。 郁煌被他的口气熏得缩了缩脖子,一听“长生丹”三个字时顿时一激灵,差点把手里头的一对王炸打了出去,“你说什么?长生丹?!确定是长生丹?” “确定。”雍和应和了一声,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虽然有长生丹,但是估计会卖得挺贵的,我也只是去凑凑热闹。据说长生丹出来的时候周遭的灵气会暴涨,我去蹭一蹭,也好抵过十几年的修炼。” “这一期的万妖市在哪里举办?”郁煌忙问道。 雍和说着从屁股下的大包裹里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宣传单递给郁煌。 宣传单上画风老旧,用色古朴得像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玩意,顶上画着一个张牙舞爪的狼妖,狼妖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似的东西,珠子上用烫金的大字刻着“第一百三十二期千万妖怪买卖集市”。狼妖爪子张开,拉开一面旗帜,旗帜上是黑色小字上书“c市张家村村北狼牙山,大年初六晚十二点准备开盘,万妖市,咱们不见不散。” 宣传海报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格,就是换了个时间地点,郁煌用关宗淘汰的旧手机把海报拍下来还给了雍和。雍和赶忙收拾好,塞进了包裹里。 他说:“今年要去蹭长生丹的妖怪挺多,进场改兜售门票的形式,你要是准备去的话,记得买票。” 郁煌一愣,这事儿倒是没听说,以前万妖市虽然火,但修炼的妖怪们个个宅得十年八年都不出洞府,一个万妖市吸引不了多少妖怪,随便来随便出,哪还有门票这事儿? 他问道:“门票要去哪儿买?” “门票好买。”雍和说,“就在c市张家村,那边有个叫芙蓉堂的饭店,老板娘就是兜售门票的。”他贼眉鼠眼地四下看了看,说,“是个黄鼠狼,你去的时候带只鸡孝敬她,一切就好说了……” 郁煌:“…………………………” 黄鼠狼??? “那个……”对面小情侣忽然开口,“还打不打了?” “啊。”郁煌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跟人家打牌呢,抬头一看小情侣俩人一个表情比另一个惊恐,完全把后悔邀请郁煌打牌写在脸上。郁煌尴尬地笑了笑,丢出手里头的王炸,说道:“不好意思,赢了。” 小情侣:“……” 女的借口装睡,不打了,男的插上耳机让女孩子枕在他肩膀上休息。 雍和见状一精神,摸了摸牌,对郁煌说:“你还打吗?带我一块儿玩啊?” 郁煌为难地说:“二缺一,斗地主得三个人玩。” 雍和目光落在关宗身上,胆怯地缩了缩头,郁煌敏锐地察觉到了雍和的目光,嘴角抽了抽,正巧关宗醒了过来,还没睡醒的朦胧眼神落在雍和身上。 雍和:“……” 雍和摸牌的动作顿住,浑身僵硬地看着关宗,牙齿跌跌撞撞地说:“我我我我我是好好好好妖……不不不不要抓我……” 关宗的目光在他身上一错,随后就移开,倒了头继续睡。 郁煌小声问道:“还叫他打牌吗?” 雍和连忙摇头:“不叫了,我的天王老子,不叫了。” 郁煌笑得直打颤。 这么一闹他跟雍和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这才知道雍和虽然看起来猥琐但是是个淳朴正直的好妖。特地跑过来跟郁煌坐在一块儿估计是因为满车除了他跟郁煌,其他人都是异类,这道理就跟出国后周围都是外国人,偶然遇到一个语言文化都相同华人就会产生亲切感差不多。 雍和背井离乡,一个人跑到遥远的城市里去打工。出来不到一个月,碰了不少壁,因为长得猥琐好多公司都不愿意要他,最后决定回乡里继续安心修炼。 c市是他老家,这次举办万妖市的地方也正巧在他老家大山附近。 张家村……他怎么觉着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郁煌一边洗牌把扑克收拾好,一边琢磨,最后猛地想起来。 不正好是九薇楼找关宗接的那个案子吗?! 想起来这个,他问道:“你知道张家村里有一户门口就只有一个石麒麟的人家吗?” “知道!”雍和道,“那家特别邪门,门口阴气重得很,像是养尸房一样,石麒麟原本就是辟邪的东西,但是少了一只,阴气外漏就显得格外邪气!我从来都不敢从他家门前路过,特别吓人。” “那家里头有什么东西吗?”郁煌又问。 雍和说:“我也不清楚,我们这些附近的小妖都不太敢去哪儿转悠,一些上了年纪的大妖也警告我们那里住着很可怕的东西要我们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千万不要靠近。” “一点儿消息也没有?”郁煌不信本土妖怪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雍和仔细想了想,最后眼睛一瞪,说:“有!有次我晚上回去的晚在那房子的隔街听见了野兽的叫声,还见到一团特别灿烂的火光冒出来,还有……还有庞大的影子!” 郁煌把这些特征全都记了下来,怕忘了还特地记在了手机的记事本上。 就在这时,列车员来检查,雍和被遣送回自己的座位,临走前冲郁煌挥了挥手,特别热情地招待郁煌如果去万妖市可以找他当导游,郁煌也热情地答应了。 送走雍和后,郁煌看向一侧睡得正熟的关宗。 关宗昨天就睡得很早,今天起得也晚,差点误了这班高铁,上了高铁后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现在都没要清醒的迹象,刚才雍和那么能闹腾他都没怎么醒。 ……有这么困吗? 仔细一看,关宗脸色发青,嘴唇干涸透着白。 他好像真的挺累的,不要紧吧? 郁煌把大衣脱了下来盖在关宗身上,还特地给他压了压边角。 一抬头,对面女孩子冲他窃窃一笑,眼神暧昧得很。 郁煌一下子就读懂了她眼里头的内容,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哎呀,你误会啦!你快听我解释! ☆、第33章 昏睡 等到了站,郁煌叫了好半天才把关宗叫醒,关宗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好似还在睡梦中,朦胧着一双眼睛跌跌撞撞地走出高铁,下高铁的时候还差点展现了一番满点的平地摔技能。 高铁站有九薇楼派来接他们的人,正守在出票口,郁煌好不容易“牵着”人高马大的关宗找到了人,一见到对方,关宗第一句话就是——“酒店订了吗?” 郁煌:“……” 对方一脸无语地看着郁煌,郁煌现在是寄人篱下,怎么着也没什么说话的余地,只好狐假虎威地配合关宗,喝道:“没听见关老爷问话吗?酒店订了吗?” 对方一脸懵逼,对视一眼,年长一点的人站出来说:“订好了,要现在过去吗?” 关宗点点头,身子晃了晃,好像就快睡着了。 对方把关宗送到了酒店还想交代一些事情,关宗理也不理会,进了酒店后外套一脱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郁煌尴尬地跟那几人说:“你们先回去吧。” 他们不甘心无功而返,把手里头的一叠资料交给郁煌,说:“等关先生醒了就让他看看,尽快联系我们。” 郁煌把资料收了,送走九薇楼的人后回来看关宗,关宗闷头睡得正香,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郁煌叹了口气,替他把窗帘拉好,小心翼翼地掩上套房的门,走到客厅去。 ……真能睡啊,这到底是怎么了,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郁煌不放心,打了个长途电话给小真,小真正在家里享受独处的快乐,卧在沙发上吃薯片看肥皂剧,接到郁煌电话的时候立马进入战斗状态,“喂,发生什么事情啦?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小真啊。”郁煌担心地问道,“关宗身体没问题吧?他这几天一直很困,睡得特别沉。” “今天还在睡吗?”关宗的日常起居一向由小真负责,他最熟悉不过,一听郁煌的话也觉出问题来了,小真问道,“今天睡了多久?” “从上高铁到现在一直处在昏睡之中。” “这么久?”小真一惊,问道,“他流血了吗?” “流血?”郁煌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倒没有,等等——”他猛地想起来关宗跟罗平做的交易,一百毫升是……血? “他卖了一百毫升血。” “什么??”小真一个激动,薯片洒了一地,他在电话那头大骂道,“你怎么就不拦着他?” “为什么要拦着?他的血怎么了?”郁煌还是不明白,追问道。 小真:“老爷的血十分珍贵,用一点就少一点。” 郁煌:“???” 小真深吸口气,说:“换句话说,老爷的血没有再生的功能,就像是杯子里水,你倒一点它就少一点,而没有任何途径能往杯子里添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会让老爷这么快就出去!你真是要气死我啦!” 被小真埋怨一通,郁煌也觉着委屈,他在小真的咆哮声中挂了电话。 郁煌又回到小套间,关宗盖着被子睡得踏实,纤长的睫毛像是鸦羽,闭目沉睡时的关宗,身上的冷煞之气褪去不少,现在脆弱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把他捏死。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体质,关宗到底是什么人啊…… 郁煌满脑子郁结在心,坐在床边上支楞着下巴看了关宗好久,久到自己也不小心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关宗还是没醒,郁煌掏出手机连上酒店的wifi开始上网查。 求问吃什么补血。 百度经验列了一个条目,郁煌把条目拍下来,下去酒店找厨房做了几份补血的晚饭。等晚饭送到的时候,关宗还是沉睡不醒,郁煌叫醒关宗,关宗迷迷糊糊地看着郁煌,眼里头映出来一个朦胧的影子。 郁煌把特调晚餐送到关宗边上,关宗闻到一股呛鼻的红豆味眼底才有点清醒,他往后边坐了坐,拧着眉头看着一盘盘红里透黑黑里透红的菜:“这些是什么?” “补血的,你多吃点。”郁煌坐在床边上,把红豆粥推过去。 关宗:“……” 郁煌:“?” 关宗闷声说:“我不吃。” 郁煌:“你的身体小真跟我说过了,你不吃点补补吗?” 关宗坐起来,伸了懒腰,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会儿,“不吃,补不了。我的烟呢?” 郁煌从抽屉里把烟跟打火机拿出来递给关宗:“你不要经常抽那么多烟。” “没关系。”打火机的声音响起,烟头亮起一星火花,关宗吐出一口白雾,说:“烟的危害在我身上就像是笑话一样。” “你不能仗着自己不是人就这样胡来啊……”郁煌看着关宗苍白的脸色,替他担心,“你这样小真跟我都会担心。” 关宗抽烟的动作顿住,他在烟灰缸里扣了扣烟头,说:“不用担心,我没什么需要你们担心的。” “那你吃点红豆粥。”郁煌一把从关宗嘴里把烟抢走,在烟灰缸里拧灭,然后把剩下的一盒烟全都给丢在地上踩烂了。他死皮赖脸地把红豆粥往关宗面前一推,一脸“你非吃不可,今个儿你要是不吃的话老子就来在这儿不走了!”的蛮横样子,粗着嗓子说:“给老子吃!” 关宗:“……” 他眼神下垂,没去看郁煌,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骇人的煞气,郁煌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住了,这样的关宗仿佛有一种能够毁天灭地的能力,他害怕得浑身发抖,端着红豆粥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 关宗冰冷的手托住了郁煌打颤的手,稍一用力,宽厚的大手将郁煌的手包覆在掌心,向着自己的方向一勾,把郁煌手里的那碗红豆粥拉到自己面前,然后低头凑过去。 临靠近碗边的时候,关宗动作顿了顿,一脸不情愿地小抿了一口,还特地发出了很大的声音,证明自己喝过了。 郁煌:“……”天呐,这喝个红豆粥怎么跟要他命似的! 关宗喝完后,把郁煌的手放开,郁煌感觉被关宗托着的手臂上像是有细小电流划过一样,刺得他发痒,他情不自禁地挠了挠手背,看了一眼碗里的红豆粥。 ……根本就没少嘛! 郁煌一挑眉,看着关宗,关宗面无表情地说:“难喝,不喝了。” “不是挺好喝的吗?”郁煌不信邪地也喝了一口红豆粥,砸吧了几下嘴,“南方口味就是偏甜,这都几千年过去了还是这样。”那表情跟个历经沧桑了的老大爷一样。 关宗嘴角微微一勾,将郁煌推到一边儿去,“我要睡觉了。” 郁煌被推得从床上站了起来,端着差点被关宗弄洒的红豆粥抱怨:“哎你怎么又要睡?你这成天睡会不会把脑子睡坏啊?” “滚。”关宗笑骂一声,盖上被子,被泰山压着的眼皮子落了下来,困意如滔天骇浪涌了上来。 郁煌见关宗睡熟了,自己把那一桌子补血的东西全给吃了,吃完后他打电话给小真,问道:“关宗他稍微喝了一点红豆粥,真的没办法补血吗?别的草药丹药也不行吗?” “什么?”电话那头,小真明显一愣,“你说老爷吃了什么?” “红豆粥,怎么了?” 小真沉默了片刻,说:“老爷最讨厌吃的就是红豆粥。” 郁煌:“……”他总算明白关宗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了。 小真又酸溜溜地说:“没准老爷对你是真爱啊……居然吃红豆粥了。” 郁煌脸一红,忙说:“没有,是我逼着他的。” “哼。”小真冷哼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说,“老爷失血之后休息就好了,我也不知道这时候要怎么办,就只能保证他可以睡个好觉。” “嗯!”郁煌点头,握紧电话,“我会看好他,让他好好休息。” 小真又多叮嘱了几句在外的注意事项就挂了电话。 闲着无聊的时候,郁煌在翻看九薇楼递过来的那份资料。 这家宅子的主人姓张,是张家村的首富。张家村这个地方别看冠以村为后缀,实际上发达得不得了,人均收入过万,人人都是三层小别墅。 村民富裕了之后,村子地址就向外扩建了一部分,原先老宅子的地方倒是荒废了不少,这座宅子就在张家村旧址上。 房子是事主张义和祖爷爷那一代盖的,年岁很久,房子在张义和爷爷那一代二婚用的时候翻新过,门口丢失的那一尊石麒麟就是那时候丢的。 张义和全家往上三代往下三代也都在档案袋里,一份份翻过去没什么异样,一个个都是很普通的小老百姓,看不出什么异常。 唯一让人怀疑的就是张义和的爷爷张超然。 张超然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在越北战争中受过伤,退伍之后回了张家村,打那之后就没什么正经工作,有人说张超然不经常回家,好像在外面做了什么生意,还是大生意,没几年就盖了别墅,买了豪车,娶了小老婆。 飞黄腾达的事情总是传得沸沸扬扬的,有关于他怎么发达的消息有各种版本,资料上写着的是最有可能的一样——赌石,因为那段时间张超然经常往广州跑,身上总是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而他娶的小老婆身上最引人注目的也是一块非常瑰丽的翡翠。 资料里还有几张张超然在广州时被拍下来的照片,穿着黑色的风衣,夹着个黑色公文包,戴着墨镜,鬼鬼祟祟地走在街头,表情十分慌张。 往下看下去,张超然今年不幸落水而死,这套房子就分给了他留下来的两个孩子。 郁煌嘀咕:“这右脸颊的水厄痣这么明显,难怪会溺水而死。” ☆、第34章 门票 关宗在酒店里昏天黑地地睡了三天之后终于清醒了。 郁煌见他又是以前那副要死不活的闷样子一脸老泪,虽说关宗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也挺讨人嫌的,但总归比他没完没了地睡下去要强得多了! 这三天,九薇楼三催四请地打了不少电话,打到关宗手机没电关机,关宗给手机充上电一看来电显示十几条未接电话,还有十几条来自许权的未读短信。 关宗看也没看就全删了,他伸了个懒腰,又卧在床上,将手伸进枕头下面,捧着枕头又要睡的样子。 郁煌:“……”郁煌一屁股坐在被子上头,骑在关宗的身上,伏低了身子凑得关宗很近,咆哮道,“你不是还要睡吧??” 关宗闷哼一声,发出了一声暧昧的声音,他回过头瞥了一眼郁煌,轻描淡写地说:“你再动一动我就硬了。” 郁煌:“………………” 郁煌连滚带爬地坐起来,关宗搔了搔凌乱的头发,问道:“烟呢?” ……这人怎么这么烦啊!睡起来就要烟,抽抽抽,抽死这个王八蛋! 烟早被郁煌销毁了,关宗当然没烟可以抽。关宗觉着嘴里没味道,咂巴了下嘴巴,有些委屈地拿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口香糖,剥开糖纸嚼了嚼。 郁煌哭笑不得,问:“九薇楼那边都要急死了,你不去看看吗?” “不急。”关宗把被子踢开,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米九的身材几乎占据了从床头到床尾的大片领土,修长又笔直的大腿随意地放着。 郁煌咽了口口水。 关宗嚼着口香糖说:“今天过年,你打电话过去也不会有人接。” 郁煌:“你睡成这副死样还知道今天过年?” “嗯。”关宗点头,“外面鞭炮放成这样,不然我还能多睡一会。” 郁煌:“……你赢了。” 关宗拿膝盖顶了顶郁煌的屁股,说:“资料先拿我看看。” 郁煌小跑着去把资料拿了,“给。” 关宗说:“总结一下。” 郁煌额头上青筋一蹦,深吸一口气,开始总结:“祖孙三代不见太大异常,屋子的前一任主人死于溺水,生前行为诡异。照片上来看,房屋风水奇特,具体的还要到现场去看一下。” “不错。”关宗不吝地赞美了一下,他随手翻了翻资料,把它丢在一边。 “你不看了?”郁煌瞪了瞪眼,这才刚翻开。 “你都说了,我当然就不看了。”关宗回答。 郁煌一脸无语,他怎么觉着跟关宗熟了之后才发现这个人这么无赖坏心眼呢,而且能偷懒就偷懒,多余的事情一件也不做。 大年三十两人就在宾馆里度过,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关宗打电话给九薇楼的人,他们那边立刻就来了人,派车把关宗接到了张家村。 张家村俨然一个小型的繁华镇子,镇子外一圈商业区,万达、沃尔玛一应俱全,电影娱乐商场一个不缺。 前来接他们的人姓胡,名俊,是九薇楼专门负责接待的员工,一口伶牙俐齿,将这次案件描绘得有声有色,顺便把张家村近百年来的发展史也一并讲解了一通,搞得他们像是来旅游而不是办案子的。 胡俊把关宗送到了一家酒楼,这酒楼仿古建筑,三层木楼,古色古香,酒楼伙计穿着唐装肩膀上挂着手帕,笑容亲切。酒楼外红旗飘扬,上书“芙蓉堂”三个烫金大字。 郁煌汗毛一竖,猛地想起来。 雍和说什么来着,门票去张家村找一个芙蓉堂的酒楼,老板娘是只黄鼠狼,带只鸡去孝敬孝敬…… 郁煌站在门口没想进,胡俊回头叫道:“小兄弟,快进屋啊,愣在门口干什么?” 关宗回头瞥了一眼郁煌,嘴角一扬,大步流星地走进酒楼内。 郁煌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总觉着在暗处有道目光暗戳戳地看着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连忙一路小跑着跑到关宗面前,一下子就挽了关宗的胳膊。 他个子小,缩在关宗身边十足的小鸟依人。 胡俊暧昧地看了看他俩,笑得特别邪恶。 服务员把他们迎进了“天涯海阁”,包间里设计布局也很有新意,墙壁上挂着仿真的墨竹图,木制格子架上摆放着青花瓷瓶,帘幕低垂,灯光恍惚,布局摆设像是古时候的客栈,这种别具风趣的酒店即便放在大城市里也相当受欢迎。 黄烦跟许权正等在屋子里,许权在跟服务员商量着什么黄烦一脸无聊地拿筷子戳餐具,见到关宗他们来的时候,黄烦一下子跳了起来,激动地说:“你们总算来了,快上菜,饿死老子了。” 郁煌对黄烦没什么好感,觉着这个人实在是太跳了,他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说:“不急不急,咱们可以先谈正事。” 许权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道:“还是小兄弟明事理啊。”这句话里满是怨言,可见打不通关宗电话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几人正聊着,门外一道香风卷进来,穿着大红色开衩旗袍的老板娘笑着进了屋,道:“几位客官好呀,今日难得迎来几位贵客,酒水七折,菜品半价,几位吃得尽兴呀。” 许权点了几道菜,调侃道:“老板娘不给我们算免费吗?” “这小本生意不好做,客官也能明白我们的难处。”她眼神乱瞟,落到郁煌身上的时候眼睛锃亮,郁煌清清楚楚地看见老板娘咽了口口水。 关宗轻轻一咳,老板娘吓得一哆嗦,赶紧把贪婪的视线收了回来。 给几人推荐了菜色之后,老板娘就出了房间,跟手下的店小二说:”这屋子里有只野山鸡,味道真是鲜美,只是他已经有了主,不是我们能觊觎的东西,叫底下的人上菜的时候小心点,忍住性子,不然的话,扒他们皮的人就不是我了,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底下人一具应下了。 老板娘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内,见到细皮嫩肉的郁煌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再一看坐在他旁边的关宗,在人类里存在感不高,可在他们妖怪里头一眼就能看见,那么大的煞气冲天而去,谁还敢靠近呀? 摇了摇头,老板娘扭着纤腰走了。 人类的习惯就是饭桌上打天下,好事坏事先叫你过来吃一顿饭,详细的咱们饭桌上再谈。这顿饭吃的热闹,九薇楼几个人都是一顶人的能聊,关宗跟郁煌俩闷声不吭地吃饭,一桌子菜几乎被他们扫荡光了……哦,还有个黄烦,饿死鬼投胎一样,郁煌眼睁睁地看着他直接叫来了一桶米饭,端着木桶吃了个精光。 吃完后,许权剔了剔牙,道:“我跟事主约了下午三点,咱们吃过饭就可以过去了,关先生,您看怎么样?” 关宗面无表情地说:“不是已经约好了吗?” 许权:“……” 郁煌偷笑。 关宗问:“对方有什么要求?” “不能破坏房子就行,那套别墅他们准备拿去卖掉,别给他们把房子毁了就行。”许权答道,他知道关宗一出手就能毁了不少东西,星卜社实在受不了他这个才把他辞了,再加上传言里说关宗手脚不干净,吞了不少星卜社的钱,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许权眼珠子一转,比了个二的手势,说:“关先生,这一次事主拿了二十万出来,事成之后你我五五开,您看如何?” 关宗没什么反应,只冷淡地点了点头。 酒酣饭饱之后,几人准备出了芙蓉楼去找张义和,郁煌出门时回头找了老板娘,道:“老板娘,我想问你买一张万妖市的门票。” “万妖市?”黄芙蓉一挑眉,暗地里猜测是谁把消息透露得出去,她这里的票剩下的不多,都对外说售罄了,准备候着肥羊来大宰一笔,黄芙蓉说:“我这里的门票都已经卖完了。” “不会吧?”郁煌瞪了瞪眼,“这么热销?” “是呀,今年有长生丹,去万妖市的大妖小妖可不少,要不限制人数的话,场面乱了就没人能控制得了了。”黄芙蓉按着计算器算账,把钱都一股脑地塞进抽屉里,忍着想吃郁煌的冲动,不耐烦地赶人,“我这儿呀,是真的没票了,你要是想买,不如去妖怪二手物品交换网上瞧瞧,没准有人想倒卖呢。” 郁煌:“……” 郁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有小半瓶鲜红的血液,黄芙蓉眼睛一亮,问道:“你这是?” 郁煌道:“卖我一张吧老板娘,我拿这个跟你交换,这个可不比长生丹差多少,我好不容易弄到的。” 黄芙蓉不知道这是什么的血,但是就瓶子里散发出来的馨香就足以证明这血十分珍贵,就路过的小妖都忍不住往这儿看,她咽了口口水,经不住诱惑伸手去摸瓶子,在快摸到的时候那瓶子忽然被一只手给取走了。 “她一只未到五百年的小妖可受不住这个。”关宗把凤凰血从郁煌的手里抽了出来,将另一个道符放在黄芙蓉的桌上,道,“你天劫快到了,这张符能帮你。” 黄芙蓉被关宗身上的煞气吓到,连忙一把抓了道符,另一只手从抽屉里抽出一张门票塞到郁煌胸口。 “是是是——谢谢大仙。” 郁煌抱着门票喜滋滋地想,关宗可真是一条好大腿啊。 ☆、第35章 生门 拿了门票,郁煌寻思白吃白喝白用关宗的这么久了他也没意思意思,反正这瓶凤凰血他已经放过了,倒不如送给关宗做个人情,刚把血递到关宗面前,关宗就说:“我不要。” 深受打击的郁煌苦着脸问道:“为什么啊?这是凤凰血,很珍贵的,你喝一点没准可以补补血呢。” “对我没用。”关宗点了烟说,“我的血什么都补不了。” “哎,可是对蔺如就有用啊,你不是说你跟蔺如是一类人吗?” “对他有用,对我没用。” 郁煌:“……” 既然关宗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强迫人家收下,郁煌郁闷地把凤凰血塞回口袋,却见黄烦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小声问:“我刚才听见你说凤凰血了。” 郁煌脸一板,严肃地说:“谁说凤凰血了?哪来的凤凰血?没有凤凰血!” 黄烦:“……” 张义和的房子是栋三层小别墅,外头小花园荒败得不行,枯黄的叶子垂落,小池塘里头布满了青苔,屋子后的假山上爬满了蔷薇科植物。 别墅门口正如资料上所说,两尊石麒麟少了一尊,剩下那尊孤独地守护在铁门一旁。 郁煌在石麒麟周围转了几圈,道:“这石麒麟看起来挺新的,保养得不错,跟其他的假山假石都不一样。”他指了指安置在小池塘里的一座假山,假山上边角残缺,青苔沿着池水一路攀爬而上,假山上还有被微生物啄凿出来的孔洞,破旧得很。 胡俊道:“这周围几户人家都有在门口放置石麒麟的习惯。石麒麟从汉代开始就是祥物,镇宅驱鬼化邪,主富贵保平安。张家村经商起家,家家户户几乎都供奉着那么一两尊石麒麟,而且相当看重,这个倒不算是奇怪。” 郁煌点点头,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别墅。 在进门之前,郁煌感觉到一个视线,他回过身向别墅外看去。 别墅前不远处是一个小花园,喷水池汩汩地向外喷着水,石雕在阳光下栩栩如生,灌木类观赏植物被冷风吹得摇摇晃晃,不像是能藏得住人的样子。 进了屋内,别墅内的家具几乎被都搬空了,剩下几个木头框架都蒙着白色的布。房间内布局很窄,楼梯就建在房门口旁边,走进去没两三步一转弯就是,正厅在左手边,台阶窄小,大约只能容一人半并肩。客厅跟餐厅用一层厚厚的墙隔开,只有一闪小小的拉门连接。 郁煌在墙面上敲了敲,里面是实心的,他心里直犯嘀咕,“人家都是巴不得家里头的空间越大越好,怎么这家设计是往窄里挤,这墙都快有两个手掌那么宽了,弄堵这么厚的墙干什么?自己一个人住还怕隔墙有耳吗?” 他拉开餐厅跟客厅之间的拉门,一股阴风吹了过来,正对面的窗户是开着的,窗框上生满了铁锈。郁煌被这股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叫关宗:“这房子真邪门,四面透风,按了这么多扇窗户,看样子还是常年开着的,你看这窗户。”他拉了拉大开着的窗户,嘎吱嘎吱响,“锈得都关不上了。” 关宗示意郁煌让开位置,他走过去拉了拉窗户,稍一用力,受冻变脆的铁合金立马被关宗掰下来了。 关宗:“……” 郁煌:“……” 这一下动静闹得太大,给许权吓了一跳,许权说:“关先生,小心着点。” 黄烦哈哈直笑,说:“许大哥,你这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就是掰坏了一扇窗户而已。”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10节 许权瞪了一眼黄烦,还要说什么,就听黄俊说:“那扇窗的位置死过人。” 几人立马就安静下来,黄俊解释道:“这套房子在张超然死后一共出租过三次,前两次租房子的人都说屋子里闹鬼,住进来没三天就搬走了。最后这个胆子比较大,住了一个星期,最后死了。” “怎么死的?”关宗把不小心掰下来的窗户丢在一边,点着了根烟抽了起来,问出来的问题就跟今天你吃了吗一样轻松。 “溺水。”黄俊走过去,把另外半扇窗户推开,外头是片景观湖,黄俊说,“就在这片湖里。” “怎么会?”郁煌不解地问道,“他闲着没事干站在窗户边上吗?先不说这条河跟人之间还隔着扇窗户,这窗户边上还有个柜子呢,就这么掉下去了?” 黄俊摇了摇头,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那人家属报了警,警察一直没找到案件的突破口,都过去大半年了,悬而未解。给出的可能解释是擦玻璃失足落水,天气冷,手脚抽筋溺水而死。” 屋子里都没人说话,黄烦在烟雾缭绕中凑近关宗,也不嫌弃自己抽了满肚子的二手烟,问道:“关宗,你瞧出什么门道了吗?这次组织派我出来就是要跟你学习学习。”他那个样子半点学习的态度都没有。 黄烦这个人自大得很,他站在关宗面前,别看说话做事都有看关宗是前辈让着他的意思,但是实际上很瞧不起关宗,现在就是一种“我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来”的态度。 关宗瞥了一眼黄烦,没理会他挑衅的态度,他把烟头拧灭了,站在大门口不远处的小台阶上,他问黄烦:“学过八卦吗?” “啊?”黄烦一愣,意识到关宗在问他话的时候立马点头,说:“基本功。” “那你来看。”关宗让出位置,拿鞋尖点了点地面,黄烦皱着眉头走过去,站在关宗的位置上,关宗问:“看出什么来了吗?” 他所站的地方,正是连接玄关与客厅的三层台阶的正中间,背对楼梯,面对客厅,左手边即是别墅正门,右后方不远处就是那扇大开的窗户。 黄烦懵懂不解,他却不甘心回头询问关宗,一直在脑内重复奇门遁甲之术,可到底也无法从这栋房子里看出些什么。 “房子翻新的日子是什么,给他报一下。”关宗吩咐黄俊,黄俊得了命令下意识地念了年月日,详细到了具体的某一个时间点。 黄烦一愣,他刚才推算都是按照这栋别墅新建好的时间,却没算到翻新的时间,时辰一给他脑子立刻转得飞快,最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关宗。 “怎么会——” 关宗仍是没什么表情,他靠在玄关的木制栏杆上,又点上了一根烟,说:“这栋房子前高后低,屋内阴气湿冷,你算出来了?” “嗯。”黄烦表情一变,严肃很多。 郁煌懵懂地看着他俩,问道:“怎么了?你俩算出什么来了?” 关宗解释说:“以此为中心,这栋房子,离位为景,巽为杜,两者平,而正门所指方向是伤,一楼客房的门是惊,而死门——”他指了指那扇窗户,道,“那就是死门。” “死的那人肯定是遇见什么了,慌不择路选了死门。”关宗说。 郁煌后背鸡皮疙瘩全起来了,他问道:“你刚才说我们进来的正门是伤?伤也是凶吧?那我们还能出的去吗?” “出的去。”关宗说,“伤门居震宫伏吟,不谓吉凶。”他又走回位于死门的那扇窗户,在柜子表面摸了一把,“这是桃木。” “桃木?”事情又与黄烦所想的不太一样,黄烦不信邪地去检查了一把,的确是桃木,“他既然开了个死门在这儿,又为什么要弄个桃木柜子封住死门?” “他自己也要活。”郁煌猜测说,“屋子里放个死门终归不安全。” 关宗没有反驳,在场各人也就默认了这个可能性。 郁煌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问道:“那生门在哪里?” “生门……”关宗在屋子里逡巡了一圈,最后在餐厅旁发现了一扇小门。 “这就是?” “还不是。”关宗拧了下门把手,门并没有动,门锁将小门锁得严实,他眉头蹙紧,说,“有利器吗?” “有。”黄烦递过来一把匕首,关宗拿在手里掂量了下,说:“不错,好刀。” 黄烦洋洋得意,道:“那可不是,这可是从我祖师爷爷传下来的,历经数百年仍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等等,这剧情不对劲啊,不可能啊?!!” 锵得一声过后,门锁纹丝未动,倒是匕首上被破开了一个小口子,黄烦从关宗手里头接过刀,心疼得不行,要是叫他师父知道这刀坏了,还不得切了他! 关宗四下看了看,道:“给我找截细铁丝。” 几人在房间翻了翻,在储物间里发现一小盘铁丝,拧了一小段下来,递给关宗。 关宗高大的身材蹲在地上,郁煌也跟着他蹲下,看着关宗拿着铁丝往锁孔里捅,郁煌瞪着眼睛,不带眨一下的。 关宗:“……” 关宗一下没捅进去,郁煌尴尬地笑了笑,立马一脸严肃地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挡到我光了。”关宗无奈地说。 郁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给关宗照明,他见关宗看他,立马摆出一副“您请,您尽管动手,需要什么吩咐小的,小的马上去办”的表情。 关宗拿他无可奈何,就着手机的灯光把锁打开。 咔嚓一声脆响,锁开了。 郁煌情不自禁地鼓了鼓掌,“你连这个都会……” 关宗面无表情地把铁丝丢了,说:“生活不易,且活且珍惜。” 郁煌:“……” 这扇小门十分厚重,哪怕开了锁,关宗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门推开,门打开后一股子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长长的甬道一片漆黑,通往看不见的地方,但是就这味道推断,他们就仿佛看到了藏在黑暗之中的东西可能是什么。 ☆、第36章 阵法 关宗从郁煌手里接过手机,拿着照亮了前方漆黑的甬道。 地面潮湿,几人脚底下深深浅浅地踩着水洼泥坑,水滴从头顶上滴落,溅在地面上发出细小的声音。空气十分潮湿黏腻,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恶臭。 走在末尾的黄烦漫不经心地说:“里面该不会是藏尸地吧?这味道可真是臭气熏天,要真是的话咱们是不是要报警了哈哈哈——” 他的冷笑话没人理会,许权回头瞪了一眼黄烦,“整天没个正形,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关——”话还没说话,许权借着黄烦的手机灯光在墙壁上发现了什么,顿时哑了声音。 郁煌听到身后的动静,拉了拉关宗的衣袖,小声说:“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 关宗脚步顿住,却无法回身,这条甬道极窄,只能容许一人单向前进,要不然就只能集体掉头。 关宗说:“把灯光打在墙壁上。” 许权听从吩咐,往墙壁上一照,那里是一大块斑驳的血迹,有些年头了,干涸的血液凝固在墙面上,顺着血迹下来是一个小小的壁画,猩红的图案凿刻在墙壁上。 “好像是个字。”郁煌努力地辨识墙面上的图案,道:“是个祭祀的祭字。” “祭……”关宗思忖了片刻,没有什么主意,打着手电筒在墙壁上四处照了照,又发现了几个同样的字画符。 “这里布下了什么阵。”关宗说,“继续往前走走看,如果你们害怕的话可以掉头。” 黄烦把手电筒从下巴处往上打光,冲许权阴森森地说:“许哥你要是害怕你可以掉头。” 许权一脚踢在黄烦脚踝上,给黄烦疼得差点一嗓子嚎出来,许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有黄俊守着,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没必要啊……”黄烦疼得直咧嘴,说,“许哥你就是个人事部的,没必要跟我们一块儿冒这个险,到时候让楼主知道了,又得叨叨我没保护好你。”潜台词就是“你太麻烦了,老子不乐意带你一块儿玩”。 许权气得又想给黄烦一脚,却被黄烦躲过了,许权说:“你小子翅膀硬了就嫌我没本事是吧?” 黄烦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啊是啊。” 许权:“……” 关宗低喝一声:“都别闹了。” 几人顿时不吭声了,郁煌摇了摇头,说:“许先生你先出去吧,这里确实很危险,前面应该跟黄烦说得没差,只不过不是藏尸地是养尸地。这些阵法,我恰好知道一点点,所谓的祭正是祭祀供奉的意思,这里头养着什么东西。” 许权犹豫了下,最后点头答应,现在问题是他夹在郁煌跟黄烦中间,要出去的话得让黄烦一路顺着甬道退出去,他才能出去。许权看了一眼黄烦,黄烦立马说:“许哥,我送您出去!” 他在狭小的甬道里头转了个身,走了没两步回头冲关宗他们说:“你们进去先别动,等等我,记住了,一定要等我啊——”许权不耐烦地推了一把黄烦,说,“快走,赶紧。” 黄烦嘀咕了两句,又大声喊:“等我啊。” 剩下关宗跟郁煌两人在甬道内缓慢前行,这条甬道曲曲折折,很长,估计能有三五百米,早就超出了别墅的覆盖范围。 一路过去,墙壁上都刻着微小的“祭”字,最后甬道稍微拓宽,能容两人前进,郁煌往前快走几步,走到关宗身边,跟关宗一左一右地照着。 关宗在墙边上看到一个开关,打开灯一看,满屋子都是腥臭的尸体,不只是人的,还有一些动物,一大头猪只剩下挂着少许腐肉的骨架摆在这中间,凌乱的如老鼠之类的小物都被啃食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房间不大,约有二十平米,正中间是一方高台,台子被圈在一个红圈中央,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祭”字,周围插着一圈白蜡烛,蜡烛已经燃尽,烛泪瘫在地上,被氧化得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红色。 关宗从尸体中踏过去,走上了高台,四周环顾一圈,道:“不在。” 郁煌脸色煞白,他看了看地面上那些个死的奇形怪状的尸体,快速跑到关宗身边,问道:“看出来是什么妖怪了吗?” “没有。”关宗摇头,“这阵法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蹲在地上,摸了摸红色的祭字,不像是一般的颜料,倒像是血,而且还很新鲜,像是每段时间都会用血来重新书写一遍。 郁煌说:“自古祭祀都是拿牲口祭祀神灵鬼怪,以此祈求保佑。张超然搞一个这么邪门的祭坛在这里,估计是做了什么血腥的交易。你还记得资料上写的吗?说他有段时间一直神出鬼没,常年不在家,大家怀疑他是去赌石了,但我觉着实际上跟这里的妖怪有关,也有可能是他祭祀妖怪,以某种物品作为代价,换来了自己的富贵” 关宗点点头,认可了郁煌的说法,“可是张超然死了,这妖怪也不见了,具体怎么回事还需要别的线索,光凭这一个陌生的祭坛我看不出是什么妖怪。” “哇塞!”黄烦惊叫一声,拿着手电筒跟侦探似的四处晃了晃,照亮了“案发现场”,“这搞什么?血腥party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案子,害怕。” 关宗皱了皱眉,说:“先出去,我要看看挖出石麒麟的地方。” “这就出去了?”黄烦惊讶地问道,“我还没仔细看呢,你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还没。”关宗摇头。 黄烦眼睛一亮,说:“是吗?你都没看出来,那这门门道道的可就深了,我留下来再看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关宗说:“好。”他带着郁煌沿着甬道原路返回,郁煌问道,“留黄烦一个人在那里安全吗?” “六成安全。”关宗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黄烦祖上是炼丹出名的,他太祖爷爷命好捡到了一个玉葫芦,戴着能够避邪除秽,妖怪轻易不敢靠近他。” “……这你都知道?”郁煌怀疑就没有什么是关宗不知道的。 “玉葫芦是我丢的。” 郁煌:“…………” 关宗说完推开门,黄俊跟许权都守在门口,见他们出来,许权忙问道:“关先生,可有什么头绪?” “还没有。”关宗说,“挖出石麒麟的地方在哪儿?” “我带你去。”许权仰探头看了看关宗身后,问道,“黄烦呢?” “还在里头。” 许权一惊,问道:“他一个人?” “嗯。”关宗点了烟抽了一口,说,“他不也是驱魔师吗?你这么担心做什么?” 许权脸上的担忧退去不少,但还是有些难看,他不安地互搓着手,道:“可他年龄还小,经验不足,我实在是担心——”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郁煌瞧出了他俩之间好像有不一样的关系,问道。 许权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算是他表舅舅,这次单子我姐卜算过后说是太过凶险,不让他来,他偏要来,我也没办法,就被我姐逼着陪他一块儿来了。” “你不怕吗?”郁煌问他。 许权摇摇头,微笑着说:“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我是最不怕妖魔鬼怪。许家祖上是侍奉太乙真君的道童,真君飞升之后,许家世世代代都传有道心,这一代道心正好在我身上。” 所谓的道心比黄烦身上的玉葫芦还要好使,是玉葫芦ps版。 郁煌羡慕德看着许权,这里的人都有金大腿,还好他有关宗,关宗可比什么玉葫芦跟道心都好使! 被遗忘了的并没有金大腿的黄俊说:“天快要黑了,我先带你们去看后院吧,这里还没修缮好,等到了晚上再去看就不太方便,院子里的灯都是坏的。” 几人往正门走去,郁煌一想到大门出口是凶就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房子大门被推开,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男人一身板板整整的西装,拎着个小手帕捂着鼻子,嫌弃地说:“这房子怎么这么破旧啊,会不会落灰啊?会不会有老鼠跟蟑螂啊,呀,真脏,这一地的泥脚印会不会把我鞋给弄脏了呀?” 郁煌:“……” 关宗:“……” 汤凯见到关宗的时候眼睛一瞪,吊着嗓子惊讶地叫道:“关宗,你怎么在这儿?” 关宗懒得跟他解释,许权认识汤凯,也知道星卜社里一些八卦,他解释道:“关先生来这里做案子。” “案子?”汤凯回头瞪了一眼跟在他身后进屋的男人,问道,“你们除了我们星卜社还请了别的人家?” “不是……”那人踌躇半天,也懵逼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忙解释,“汤先生你听我说,我真的就只请了你们这一家,也许,也许是我爸请的……” “这位是?”许权冲男人伸了伸手,男人握上许权的手,说,“你好,我是张家荣。” “张义和先生是您的?” “是我父亲。” “哦。”许权表情冷淡不少,原来是小子,说,“我们是张义和张先生请来。” 张家荣左右为难,“我爸没跟我说好,我也不知道他已经请了一波先生,您是?” “上海九薇楼。” 这名号张家荣听过,但是还没星卜社响亮,可对方既然是他父亲请来的人,他也不好随便赶走,他爸这时候还在开会,他想了想,说:“要不然先这样,我先请几位去吃点晚饭,等我爸开完会回来了,我们再详细打算打算。” “不必了。”跟汤凯一块儿来的沈魏挑衅地看着关宗说,“我们可以比一比,谁先把这个案子解决了。” “这……”张家荣并不想一下子请两家,毕竟费用都不便宜。 沈魏补充道:“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到最后哪边先解决了案子哪边就拿钱。”他目光一直盯着关宗,一点儿也不退让,“怎么样,关宗?你答不答应?” 关宗觉着沈魏这种挑衅行为实在是幼稚得可以,他这次来解决案子是一个目的,更大的目的是为了他的刀鞘。沈魏他们想解决案子再好不过,他巴不得自己能少动点手。 黄烦忽然从手扶栏杆后跳了出来,说:“行啊。再加点赌注怎么样?” “什么赌注?”一见到黄烦,汤凯坐不住了,他咬着牙问道。 黄烦眼珠子一转,道:“输的人脱光了发一个三十秒的全裸视频到朋友圈里,怎么样?!” 汤凯:“………………” 郁煌往关宗身后靠了靠,小声问道:“咱们不参与赌注,是不是?” 关宗忍俊不禁,嘲笑道:“你的身体没人想看。” 郁煌哼了一声,说:“还不知道是谁说的我再动一动他就硬了的。” 关宗:“……” 许权听了他们的对话老脸通红地咳了咳。 郁煌:“……” ☆、第37章 虚影 石麒麟是在小院里一棵橘子树下发现的。 那里破开的洞口还没有填上,足有两人高的深坑,从坑口往里看,黑漆漆的一片,关宗直接跳进坑里,蹲在坑底捏了一把泥土放在鼻子旁边嗅了嗅。 泥土潮湿,带着一种雨后的土腥气,除此之外还有股腥臭的味道,跟刚才那个洞口里的味道十分相似。他把泥土在手指尖搓了搓,指尖有细弱的电流,感觉到了铁器与他身体的共鸣。 关宗问张家荣:“那块铁器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铁器?”张家荣一时没反应过来,许权提醒道:“跟石麒麟一块儿被挖出来的那个。” “哦,那个啊。”张家荣解释道,“那个铁器插在石麒麟的身上,就镶嵌在石麒麟的背里,我们挖出来的时候觉着奇怪就□□看了看,那个铁器有什么玄乎的地方吗?” “插在背里?”关宗眉头蹙得死紧,“挖出来的石麒麟在哪儿?” “被我爸锁起来了,得等他来才能去。”张家荣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多一点,他爸刚才给他回了短信,大概七点半左右能到,张家荣说,“各位先移步酒店,我请几位吃顿饭算是接风洗尘。” 关宗抓了把泥土丢进塑料袋里,从坑口爬了上来,几人刚要出门,门口就开过来一辆黑色宝马,宝马停在别墅门口,张超然姗姗来迟。 张超然赔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先招待各位吃个饭,这个事情不急不急。” “不用了。”关宗摆手,“我想先看看石麒麟。” 汤凯也忙接话:“晚饭不重要,我也想看看石麒麟,还有那个铁器。” 张超然在短信里听张家荣解释了两拨人的事情,忙点头说:“没问题,各位跟我来。”他带着几人上了别墅二楼,打开走廊最里面的那扇门。 空荡荡的房间内摆放着一尊石麒麟,跟门口那座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尊常年被埋在泥土里,身上都是被腐蚀的痕迹,远不如门口的那尊新。 关宗绕到石麒麟背后,果然看到石麒麟背上有一个凿开的口子,他伸手比量了下大小,跟记忆里的铁器大小相差不大。 “石麒麟是死物。”汤凯检查过后拿纸巾擦干净手,说道,“埋在地下的初步推断是为了断风水。” 沈魏向懵懂不解的张家父子解释说:“这家屋子的风水聚气,本来经商之家讲究聚气敛财没什么问题,可问题就出在这家聚的气是阴气、异气,而且石麒麟原本镇邪,这一尊被搬走埋在土里就造成邪气侧入。这个房子——”沈魏顿了顿,似是在斟酌语言担心吓到张家父子,“在用阴气养着什么东西。” 张家父子一脸骇然,忙问道:“大仙,养着什么东西?” “还不清楚。”汤凯见风头全被沈魏抢了,忙说道,“还得再仔细查看查看,我的佛印没有动静,妖怪要么是已经跑了,要么就是藏起来了。” 汤凯说完看向关宗,下意识地想要寻求关宗的看法,可关宗却像是并没有听见他们的讨论一样,安静地站在石麒麟的旁边查看背后的那个凿口。 呸,现在关宗已经离职了,他才是星卜社的第一把交椅,做什么还要去询问关宗的意见?想到这里,汤凯微微停止了下脊梁,对张家荣要求道:“我们要到屋子里看看。” “不必看啦。”黄烦吊儿郎当地说,“屋子里的风水关宗都替你们看过了,我不信你们看的比他还要准,黄俊,你给他们说说,顺便领他们去地下室看看那儿布下的大阵。” 黄俊踏前一步,对他们说:“二位星卜社的驱魔师,这边请。” 汤凯跟沈魏对视一眼,跟在黄俊身后出了房间。 张义和走过来对关宗他们说:“几位大仙看好了吗?” “嗯。”关宗点头,绕过石麒麟走过来,他打开窗户,从二楼这个房间也能看到外面那一片人工湖,月光投影在水面上,冷光惨淡得渗人,关宗点了烟,问道:“晚上能睡在这里吗?” “这个当然可以。”张义和答应下来,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叮嘱道,“房子里不干净,几位大仙也看得出来,我们这样的帮不上忙,大仙自己小心。” “没事。”关宗坐在房间内的床上,按了按有弹性的床,手指夹着烟抽了一口,道,“我就睡在这里。” 窗边的石麒麟被月光打得惨白。 除了关宗跟郁煌以外,其他人也都准备今晚睡在别墅内,张义和给他们安排了房间,都在二楼这一层,挤一挤倒是能睡得下。 晚上十点多,郁煌洗好脸刷好牙躺在床上玩手机,咔嚓一声声响,正站在床边抽烟的关宗回过头,问郁煌:“你在干嘛?” “拍照发微博。”郁煌说,“我想好了,你既然想当自由人,那我们就成立一个工作室,接私人单子,现在微博这么流行,做做自媒体也挺好的!” “……这些现代科技你倒是玩得溜。”关宗嘴角抽了抽,把抽剩下的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按灭,“你也不怕天法大帝找上门来?” “不怕。”郁煌翻了个白眼,“他又不玩微博,再说还不有你吗?” “我?”关宗冷笑一声,“关我什么事。” “嘿嘿。”郁煌挑了几张人工湖跟石狮子还有关宗帅气背影的照片发到微博上,点了发送之后就哼着小曲,说,“我现在是关氏御用妖怪!” 关宗忍俊不禁,真是拿这只没节凑的厚脸皮山鸡没办法。 床够,被子没那么多,两人缩在一床被子里,身体难免有碰撞,关宗手长脚长,郁煌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被关宗的膝盖顶着,他紧张地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时不时侧过头去看关宗。 关宗睡得很沉,双眼紧闭,一对纤长的睫毛掩住眼睑,打下的阴影柔和了他平时冷硬的面孔。不管是乍一眼看去还是仔细看,关宗都这么帅。 ……不是吧?郁煌摸了摸自己跳得飞快的心口,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看脸的鸡,这么轻易就被关宗的外表迷住了?还是因为这时间气氛? 想着想着,郁煌就睡着了。 睡梦里,身上沉得不行,他以为是关宗睡姿不好,爬到他身上来了就使劲推了推身上的东西,可手掌触摸到的是一块冷冰冰硬邦邦的死物。郁煌一激灵,睡意全消,立刻瞪大眼睛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东西。 石麒麟的前爪压在他胸口,头垂下来,一双盆底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郁煌,忽然咧嘴一笑,牙缝间满是撕咬生肉留下来的肉糜,郁煌吓得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叫到:“——你!” “别喊了。”石麒麟声音浑厚,“在梦里,你准备叫醒谁?” “梦里?”郁煌一愣,左右一看,才发现房间内空空荡荡的,关宗不见了! “小山鸡,你味道可真好闻,你刚进张家村我就闻到你身上的味儿了。”石麒麟磨着牙桀桀怪笑。 郁煌一巴掌打在石麒麟的脸上,将他推开,无奈石麒麟的身体太沉,郁煌这一下拍得自己手掌痛都没法将石麒麟移开一丝一毫。 “来,让我尝一口,还是生吃好吃,这一口先把你的喉咙咬断,整个头都生吞下去,再然后撕下来你的鸡翅膀,连着骨头一块儿嚼烂了吞进肚子里——哈哈哈——” 郁煌猛地暴起一脚,狠狠地将石麒麟庞大的身体踢开,石麒麟没想到郁煌会有这么一下,撞到书柜上,庞大的身体顿时震得整个房子都抖了三抖。 “在梦里你还想胡作非为?你以为凭借你这一点微薄的修为可以吞了我的精魂?”郁煌看着惊愕的石麒麟冷笑一声,“你根本就没有那个本事。” 他额心金印发光,火凤凰的纹样从他额头泛出,郁煌背后金光闪烁,一道真火喷向石麒麟,石麒麟惨叫一声,顿时化作道道黑烟,被凤凰真火烧得点滴不剩。 郁煌猛地睁开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坐起身回忆着刚才的梦。 ……真吓人。 刚才那个梦是真是假他已经分不清了,郁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没有感觉到仙印的存在。自从他被天法大帝罚下来之后额头上的仙印就销声匿迹,任凭他怎么调动也没有一丁点儿反应。 刚才是怎么回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身边少了呼吸,郁煌一回头,睡在他旁边的关宗不见了!他抬头一看,放在窗边的石麒麟也不翼而飞! 郁煌瞪了瞪眼,忙穿上衣服,路过床边的时候,一道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郁煌倒退回床边,往湖面上一看。 关宗正徒步走在光洁如镜的湖面上,那单薄的身影像是一道虚影,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散去。 ☆、第38章 梧桐 郁煌推开房门跑了出去,走廊空空荡荡。 隔壁房间就睡着汤凯跟沈魏,郁煌在门口狠砸了几下门,没有人应声,他拧动门把手,门被锁着。再隔壁就是黄烦跟许权,屋子里面还是没人答声。 “搞什么,人都去哪儿了啊……”郁煌嘀咕,他顺着楼梯一路走下去,走到客厅,把灯打开,房间内顿时一片灯火通明,郁煌呼出一口气,往能看到人工湖的窗边走去。 人工湖上,关宗的身影还在,一步步地走向东边,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郁煌大喊了几声,“关宗!关宗!”跟在二楼时没什么区别,关宗还是没回应他。 郁煌一咬牙,推开别墅大门,走了出去。 外面夜色冷漠,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轻纱,眼前的情景都被笼得带着一层细腻的模糊感。郁煌毫不犹豫地向着人工湖的方向跑去。 冷风呼啸,郁煌脚步一刻也没有停,他跑到人工湖的边缘大叫道:“关宗!关宗!” 这次关宗倒是听见声音了,他回过头。郁煌看见了关宗冷厉的侧脸,绷得紧紧的嘴角,那张脸上是郁煌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 站在湖面上的关宗无声地说:“回去。” 郁煌一愣,平静的湖面瞬间炸开层层浪花,关宗的身影被卷入浪花之中。 郁煌在湖边找到了一个破旧的观赏用游船,他下到船里,划动船桨拼命往关宗所在的地方划去。 湖面一瞬间风平浪静,郁煌的动作僵硬地顿在那里,他站起来,站在游船内四下看去。 湖面上逐渐显现出来一个影子,张着血盆大口,随着细微波纹飘荡着拼合成石麒麟的影子,桀桀怪笑声传来,石麒麟讽刺地笑道:“关宗?哪来的关宗,你以为我会让那个驱魔师跑来我精心打造的伏神阵里吗?哈哈哈——” “你还要脸吗——”郁煌咬牙道,“石麒麟,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 “是啊,除了凤凰神君还有谁能散发出这么香的味道,真是多亏了……”石麒麟话语顿住,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郁煌冷笑道:“梧桐在哪儿?” “咦。”石麒麟诧异地问道,“你居然猜的出来是梧桐,我还以为你这样蠢笨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死。” “是吗?”郁煌反问道,“那你知道你为什么而死吗?” 石麒麟一怔,随即狂笑,因为他情绪的牵动,水面上的波纹动荡得越发剧烈,强大的阴气从人工湖的湖底一层层地往上涌来,耳边全是冷风的呼啸声与凄惨的哀嚎声,仿佛湖面之下埋藏了数十个厉鬼一般,狰狞着要将郁煌拖入湖底。 “你如果是凤凰,说这话我也许还要怕你,但你如今只是一只小小的山鸡——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是啊。”郁煌高深莫测地看着石麒麟,“我如今不是凤凰,只是一只小小的山鸡,你不是知道的吗?” 石麒麟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在反复思考郁煌话里的深意,过了片刻,他冷笑两声,道:“不用拖延时间,那些驱魔师都被我困住,怎么可能会来救你,乖乖地成为我的盘中餐,我也许能让你死得痛快。” “我好害怕啊——”郁煌假模假样地说,“你以为梧桐会那么好,将我的身份还有抓我的方法都一并告诉你,你也不过是被他利用的傀儡而已。” 石麒麟的心事正被猜中,他却浑不在意地道“等我将你吃了,那梧桐也拿我没办法,你们神仙之间的恩怨却白白便宜了我这个妖。” 郁煌看他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怎么就说不听呢。”郁煌又坐回船里,跟过来游玩的老大爷一样,他摆摆手,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说,“那你发动阵法吧,伏神阵,害怕害怕。” 石麒麟心里虽有怀疑,却仍是毫不动摇地发动了阵法,谁知道水面下的阵法只稍作动静,一道蓝光暴涨之后,并没有按照预料中的那般将郁煌擒拿在阵法之中。 郁煌笑道:“看见没,不好使!” 石麒麟讶然惨叫:“怎么会?你——” “你不是都说了嘛,我现在是山鸡,是妖,我的仙格已经被天法大帝给封住了,你拿个伏妖阵伏魔阵对我都好使,就是伏神阵不好使!”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亲自动手!”石麒麟沉默片刻,厉声咆哮道,一道影子从湖底卷了出来,石麒麟的虚影浮现在水面上,他纵身一跃扑向郁煌,一口将小舟撕咬得七零八落。 郁煌掉进湖里,冰冷的湖水让他手脚都有抽筋的感觉,他咬了咬牙,道:“石麒麟,你可真是不怕死。” 郁煌脸色一厉,额头金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石麒麟神情骤然变得狰狞,嘶吼一声:“不——” 凤凰真火从郁煌周身冒出,巨大的法印在他身后结成,向着石麒麟所在的地方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郁煌睁开眼睛,背后一身冷汗,关宗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留给郁煌一个足以遮风挡雨的背影。 郁煌立马爬起来,拉住关宗的胳膊,关宗回过头,目光落在郁煌身上。郁煌兴奋得一哆嗦,拽住关宗的手说:“你快给我一巴掌!” 关宗:“……” 郁煌亮着眼睛坚定地看着关宗,“快,别客气。” 关宗无奈地摇了摇头,让开身子,暴露出软倒在他们面前的石麒麟。 石麒麟被凤凰真火烤灼得浑身乌黑,气息奄奄地瘫倒在那里。郁煌立马爬下床,踢了石麒麟两脚,道:“还敢入我的梦吞我精魂!真以为我好欺负了?” 石麒麟颓丧地瞟了郁煌一眼,认命地道:“除此之外我也别无他法,你身边这个驱魔师厉害得很,我不敢轻易靠近。” “柿子还是挑软的捏,你真是懂这个道理,可我是软柿子吗?我是吗?”郁煌恨得牙根痒痒,这石麒麟真是可恨,别的妖怪觊觎他的血肉也就罢了,这只石麒麟居然胆大包天地还想直接把他的精魂给吞了,也就梧桐那王八蛋能这么怂恿他这么敢做! 郁煌蹲下来,抱住石麒麟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他小声问道:“哎,你告诉我,梧桐在哪儿我就不杀你了,怎么样?” “梧桐……”被凤凰真火烧怕了,石麒麟哆哆嗦嗦地缩着脖子,颤抖着说,“我、我不能说,我与他结了魂誓,如果我说了我就会受九重天雷之罚。” 郁煌撇了撇嘴,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石麒麟瞪大眼睛,委屈地说:“那你还问我……” “哎。”郁煌凑在他耳边说,“我不能让关宗知道嘛。他要是知道我藏了小秘密,以后不跟我好了怎么办?” 石麒麟无语地看了一眼郁煌,站在他身边的关宗一脸冷漠,人家根本就不想知道你的那些小秘密,好吗?! 郁煌神神秘秘地说:“地下室祭祀的人其实是梧桐吧,那个邪恶的阵法也就只有梧桐能布得出来。” “是的……”石麒麟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其实一开始是祭祀石麒麟,啊,不,是祭祀我的……” “别装了。”郁煌摇头,“我知道你是张超然,是梧桐帮你夺了石麒麟的舍,对不对?那块铁器到底是什么?居然这么容易就破了石麒麟的千年道行。” “张超然?”一直沉默的关宗忽然出声,他冷厉的目光森森地望着石麒麟,过了片刻,他跟郁煌同时跑向门口,郁煌大叫道:“黄烦!许权!汤凯!沈魏!!” 无人应声。 关宗二话不说快速往地下室跑去,一路跑过森冷的漆黑甬道,跑到阵法的时候猛地停下了脚步。 阵法中间正侧躺着一个人,那人一头棕色的长发垂在地上,几乎铺满了整个高台,赤裸着身体,身影很淡,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消失一样,他随手撕开一块生肉塞进嘴里,血肉混杂在齿缝之间,发出吱吱的咀嚼的声音。 郁煌咬着牙道:“梧桐——” “凤凰哥哥。”梧桐娇笑了几声,道,“几千年不见,你可想我?” “不想。” “真是冷漠呀,好歹我曾经也伺候了你这么长久的岁月,虽然我最后投奔了天帝玄武,可还不是因为你对我不好嘛。”梧桐冲郁煌抛了个媚眼,将最后一块生肉塞进口中,猩红的血液衬得他嫣红的嘴唇更显血光渗人 “我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郁煌道,“跟我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呢?” “他们呀。”梧桐坐了起来,四周指了指,道,“在这儿,这儿,还有这儿。”他手指所点的几个都是刚被他撕咬了的尸体肉块,看不出来原貌,却足以见死相凄惨。 梧桐咯咯笑了几声,还要说什么脸色却一变,他凝重的目光看向关宗,冷声问:“你是谁?”他像是一直没注意到关宗的样子,直到关宗拿出了他的黑柄刀。 关宗没有回答梧桐的问题,他飞速跑到高台上,手起刀落,黑柄刀刀锋凛冽,直接将梧桐劈成了两半。 梧桐尖叫着哀嚎,本就单薄得近乎于无的身影更加稀薄,他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狞笑道:“不过是毁我一个魂魄而已,一个小小的人类驱魔师——你不是人类,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刀——你是魔?” “我不是魔。”关宗的声音依然听不出什么情绪,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梧桐的魂魄一点点地消散在空中,“如果真要追究我的身份的话,我是魃。” 郁煌:“………………” ☆、第39章 是魃 梧桐的身影彻底散去,那一魂被关宗打得四散而去,等到整个地下室都安静得落针可闻时,郁煌都还没彻底消化关宗说的那句话。 特么的关宗—— 居然—— 是个—— 魃? 魃这种东西十分稀罕,一万只厉鬼僵尸中也不一定能修成一只魃,且魃对鬼怪本身的要求也极高,你要是生前安稳享乐日后连厉鬼都当不成,别说是魃了。所以能修炼成魃的厉鬼僵尸生前须得遭受万千磨难,经历非人的痛楚,且死时所埋骨地方横尸遍野,流血万里,状况不是一般的惨才行。 ……关宗他原来这么惨吗? 居然是魃!! 郁煌懵逼地看着仍面无表情的关宗,好像他刚才说出自己的身份时只不过是普通地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魃。” 你可是魃啊!! 知道了关宗的身份后,关宗的很多行为就能够解释了。 十几分钟横跨整个a市捉拿穷奇也就不稀奇,毕竟魃是鬼怪中的飞毛腿,速度比风只快不慢,平时整天摊着张脸不见笑,一旦笑起来整个面部表情都是僵硬得让人害怕,原来不是因为他不爱笑,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能笑! 等等—— 郁煌抓到了一个关键,关宗既然是魃的话怎么会还有血?魃这种品种,首先得是僵尸才能是魃,所谓僵尸应该血液全枯才对,他体内的血液是怎么来的? 郁煌怀疑地看着关宗,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既然是魃怎么会有血?” “不清楚。”关宗在尸体堆里翻找着什么,手指间夹着根烟,血液染满了双手,“可能是制作我的人出了什么差错。” 郁煌:“……” 郁煌脑子混乱了,“制作你的人?什么意思?你是被人造出来的?” “嗯。”关宗无所谓地说,“我最早的记忆是这样的,一个人类道士,把我跟蔺如造了出来养在道观中,时不时把我俩放下山吓唬人,他再下山除妖赚钱。” 郁煌:“…………” 关宗一脚踢翻一具尸体,果然发现了一个暗门,他蹲下来,曲起食指在门板上敲了敲,伏低身子听着石板后的回音。 那边传来一声声悠长的嗡鸣,下面应该有个不浅的隧道。 郁煌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完全理不清楚思路,他问道:“那在那之前呢?你是什么人?有印象吗?” “没有。”关宗的动作顿住,他摸到了一个拉环,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勾住拉环,一用力将一整扇石门拉了起来,关宗冷淡地说,“我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我——” 石门被拉开的时候,轰地一声巨响震得郁煌听不清关宗在说什么,飞扬的尘土遮掩了关宗脸上的表情,等石门被彻底打开的时候,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暴露在他们眼前。 关宗说:“他们应该还活着,那几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到底有法宝护着,不会死得那么快。” 关宗找了块骨头丢了进去,听着坑内的反应,没多久底下传来一声惨叫。 汤凯叫道:“哪个王八蛋丢的!!什么玩意啊,老子的头发!!” 郁煌:“……” 关宗:“……” 把他们几个救起来之后,汤凯气得不行,声称要把妖怪就地正法。关宗把他领到了石麒麟身边,石麒麟哆哆嗦嗦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们。 张超然退伍之后回到了老家张家村,那时候张家村刚开始走向富裕,张超然想分一杯羹但屡屡碰壁,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张秘方,在地下室设下了祭坛,与成了妖的石麒麟搅和在一起,他供给石麒麟祭品,石麒麟让他富有,赌石一事的确是真。 石麒麟原本是镇守家宅的祥物却也行差踏错堕入妖道,借着张超然设下的祭祀法阵,吸纳生魂,吞吃生肉,野心跟欲望也随着力量的强大日复一日地膨胀着。张超然并不蠢笨,知道迟早有一日,自己无法满足石麒麟庞大的欲望,甚至会被石麒麟推翻他们的合作关系,他担心变成石麒麟的奴隶,更是在接触这些邪门歪道之后迫切得想要寻求不死的长生之道。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11节 有一日,梧桐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了他惩戒石麒麟的方法,张超然信以为真,照着梧桐的计划,打散了石麒麟的主魂。 石麒麟原本就是死物,即便修炼成妖,也不像是生物那样拥有三魂七魄,主魂残损就意味着他永世再无修炼的可能,只能一天天地等着其余魂魄散尽而死。 张超然随后跳河假死,将石麒麟的残魂封印在自己体内,钉死在棺材中,埋葬在张家村的后山之上。 可他没想到,梧桐这个看起来纯真无害的少年手段会比石麒麟更加阴狠,梧桐将张超然的三魂七魄封在石麒麟当中,让他生生世世都无法脱离。 “这块铁器呢?”关宗将铁器捏在手心里,展示给石麒麟看。 石麒麟看了一眼铁器,答道:“这是梧桐给我的,他让我用这个刺入石麒麟的后背就能摧毁石麒麟的魂魄。” “可他还插/在你的背上,你没有丝毫感觉?” “有。”张超然点头道,“我把自己埋在土里,等魂魄适应了石麒麟这具身体才让义和他们把我挖了出来,取走了这块铁器。” “什么?!”汤凯听到这里暴跳如雷,气得一掌把桌子给劈了,他立马拿出手机给张义和的儿子张家荣打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机械女音传来让汤凯体内的怒气一下子膨胀到了凤凰,“王八蛋,阴老子??” 黄烦眯着眼看张超然,问道:“把我们叫来这儿都是你们的计划?” “是……”张超然背后冷汗涔涔,感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里了,“我也就是……偶尔,那么,一次两次的,弄点,新鲜的,口、口粮加加餐……” 一众人阴着脸看着张超然,张超然身子往窗户底下缩,屁股蹭在了贴在地上的画符疼得他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这次是他阴沟里翻船,惹上这么一群祖宗,真是贪心大发了! 石麒麟的事情就交给许权他们解决,关宗不太关心这些,事主跑了,钱自然也就吹了,黄烦跟汤凯都被石麒麟阴了一道,完全是关宗跟郁煌两人解决的案子,谁都不好意思提当初的赌约。 郁煌失望得很,亏他还特地加了两边的微信等着看视频呢,他提议道:“要不然你们两边各派一个代表都发一段视频?” 汤凯:“……” 许权:“……” 天蒙蒙亮,几人稍微在别墅休息一会儿就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次的事情都很默契地保持沉默,不然两家的脸都没地儿搁。 第二天一早,黄烦他们就要回九薇楼,经过他们交涉,石麒麟交由星卜社的人带回去解决。许权一脸尴尬地冲关宗道歉,道:“对不住,是我们没把事主的身份查清楚,麻烦您白跑了一趟。”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递给关宗,说,“里面是一万块钱,密码是六个六,是我们九薇楼给您的赔偿。” 关宗把卡接了,摸了摸裤子口袋,烟盒扁扁的,许权立马递上了一根黄鹤楼,道:“之前沈济之沈老先生有联系我们,有意向要您能到我们那儿发展,我们九薇楼求贤若渴,如果关先生不嫌弃,现在就可以跟我回九薇楼办理入职手续,入职后底薪三万起,提成20,您看如何?” “高薪啊。”黄烦吹了声口哨,羡慕嫉妒恨地说,“比我们薪水高了快两倍了,许哥你这样不厚道吧?” “能者多得,你如果有关先生的本事我也不妨给你这么高的薪水。”许权冷冷地说。 黄烦被他噎得无话可说,都不用比试,他跟关宗的差距相处两天就能看出来,意识到这一点的黄烦气闷闷地蹲在大树底下抽烟。 他们这些驱魔师大多数人都是吃的底薪,这世界上邪门的事情是不少,但能拿到大单子的机会却不多,提成自然也就不高。许权开出的条件十分吸引人,连汤凯跟沈魏这种从小被“星卜社好,星卜社妙,星卜社才是业内第一,入了星卜社光耀门楣”给洗脑了的人听了都怪心动的。 关宗却没什么反应。 许权深深地看了一眼关宗,问道:“关先生,恕我直言,业内传闻您贪污的事情应该不是真的吧?” “真的假的有什么意义?” 许权叹了口气:“人类都是爱惜自己羽毛的,活在世上谁不讲究一个清白二字?” “他无所谓的啦!”汤凯翻了个白眼。 沈魏接口道:“关家是驱魔师世家你总该知道吧?在关宗很小的时候,关家全家灭门了……” “沈魏!”汤凯喝住沈魏,他觉着在这种时候揭关宗伤疤不好,可沈魏理也不理,继续说道:“关家原本人丁就很单薄,现在就只剩下关宗一个人。照理说,这么大一个驱魔世家应该会留给关宗很大一笔遗产,但是这笔遗产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飞了,钱能去哪儿了?关宗把钱花在哪儿了?” “这——”这个事情许权也有所耳闻,考虑到是关宗的私事他并没有深究到底,即便深究了也究不出什么。许权皱了皱眉头,说:“这个事情是关家的私事,与我们九薇楼可没什么关系。”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他连自家的钱财都要黑了去,怎么可能会管得住自己那双手?”沈魏冷冷地讽刺道,“我看他——什么东西?” 沈魏一愣,下一刻猛地后退数步,眼前一道火花烧灼了他的发梢,刺鼻的味道传进鼻腔,熏得沈魏脑子一片空白,他看见郁煌刚散去的结印时脸一黑,怒道:“小小山鸡妖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我只是听不下去你满口喷粪而已!”郁煌讽刺道,“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人们所说的白眼狼,什么叫翻脸不认人,沈魏你可是诠释得淋漓尽致啊——” “你——!” “你什么你,要不是关宗的话你特么早就被人家吃了,肉沫都不剩,肋骨都能拿来当棒槌用,还能一周七天一天一根不重样!你凭什么嚼关宗的舌根,你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郁煌一口气骂完一长串,气得脸红脖子粗,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没人说话,沈魏还要动手被汤凯拦住了。 汤凯当了和事老,打着哈哈说:“啊哈哈,沈魏别这样嘛。温和点温和点——关宗,你也说说话吧,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不好意思,沈魏情绪激动了。” “我?我能说什么?”关宗一脸独立于事外的洒脱样子,一根黄鹤楼快被他抽光了,关宗吐了口烟,仔细想了想,说,“嗯,骂得好。” ☆、第40章 假死 关宗这一句话逗得黄烦哈哈大笑,一口烟呛进气管里也不管,一边咳一边笑,幸灾乐祸地道:“哈哈哈哈——被打脸了吧?哈哈哈——这个够我笑一年的哈哈哈——” 许权瞪了黄烦一眼,见自家外甥特没出息地在大树根下滚来滚去,一脸恨铁不成钢。他咳了咳,改问关宗:“关先生,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我让下面人把您的高铁票也一并买好。”他跟黄烦准备买明天的高铁票回上海。 郁煌一听这问题,刚才的煞气一瞬间全没了,偃旗息鼓地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心思写满眼底。 糟了糟了糟了!! 郁煌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快就解决了,他还以为能拖上那么个一两天的,现在离初六的万妖市还有整整四天,他要拿什么理由在张家村逗留四天? 关宗肯定不乐意吧! 关宗那个人什么都不好奇,天法大帝都找上门来了,他都不问郁煌一句,郁煌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被打下凡间,天法大帝为了什么驱赶他回去大山林——随便一个谜题拎出来都足够人大吃一惊的。 ……可关宗就是不在乎,一丁点都不在乎。 关宗算了下时间,正准备说话,就听郁煌插嘴道:“徐先生——不急!!” 许权疑惑地看着郁煌,郁煌打了个哈哈,跳到许权面前,笑着说:“车票这个事情嘛,急不得——” “不急不行,现在车票很难买,得组织出面买,你们现在去铁道部肯定买不到票。”许权认真地说。 郁煌:“……” 大哥,给条活路吧! 许权看向关宗,等着要回答,郁煌急得一身汗,刚要跟关宗请求在这里多待几天,就听关宗说:“初八的票” 郁煌:“什么?” 许权:“什么?!” 他俩用一模一样的吃惊表情看着关宗,关宗冷淡地重复了一遍:“买初八的票。” 郁煌眼泪都快下来了,关宗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呢! 许权还想问为什么,但关宗明显一脸“你别问我,我不想回答”的表情让他把问题都咽了下去,没准人家关宗是觉着张家村好山好水又有好妖怪想多待几天度度假、休休闲呢?张家村有个温泉别墅三日游是挺出名。 其他的……他就不太知道张家村有什么值得玩的地方了。 当天下午,许权给关宗送来了正月初八的高铁票,还有两张天子峰温泉三日游的两张券,温泉别墅,费用一概全免! 关宗把车票跟优惠券都收了,跟许权道了谢。 等许权他们走后,郁煌特感激地说:“谢谢你关宗。” “谢我做什么?”关宗反问道。 郁煌看关宗还在隐藏自己的善良,心里头软成一片,他说:“谢你愿意留到初六万妖市结束啊。” “哦。”关宗冷漠地说,“正好我也要参加。” “什么?!”郁煌一愣,“你也要参加?你不是驱魔师吗?据我所知,驱魔师是不允许参加的吧?!而且——”郁煌续道,“你没有门票吧?” “我用不到门票。”关宗说,“我有通道。” 郁煌:“……” 卧槽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个是活了上万年的魃啊! 许权两张招待券解决了如何打发他们未来四天的问题,郁煌跟关宗简单收拾了下就拎包入住了温泉乡旁的度假别墅。 这里是张家村背靠着的小山里面,温泉水天然而无害,远近驰名,甚至有大明星都特地前来这里泡温泉度假,生意不是一般得好。 关宗他们去的时候还差点被当做明星要合照,最后全被关宗冷冰冰的表情都挡了回去。 许权的这张招待券是套房,享受的是最好的别墅,就连温泉也是别墅自带的独立温泉,小小的一方温泉被打造成日式,假山假水被氤氲在蒸汽里,抖开的和服挂在架子上,悠长的日式三弦乐让人心静神宁。 郁煌穿着浴衣整个身子都埋在温泉里,脑袋后仰搭在温泉池边的软垫上,鼻尖嗅着花香跟清酒的味道,舒服得打了一个嗝。 关宗坐在一旁把玩着装饰用的太刀,这些太刀都没有开过刃,刀口钝的不行,材料倒是真材实料,关宗闲着没事干挥舞了一阵,轻轻一挥刀,一片落下来的花瓣被他一劈为二。 郁煌听到刀风猎猎的声音,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关宗,想看看他在做什么,头刚转动,就看见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郁煌一愣,立马从温泉里站直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草丛。 关宗放下太刀,问道:“怎么了?” “有人——”郁煌小声说。 关宗眼角瞟了一眼草丛,一挥太刀,草丛上部被平直地切开。 “啊——别杀我!!”一声惊叫过后,有人跌坐在地上,郁煌从温泉里爬上来,喝道“你是什么人?!偷看我洗澡?” “不、不是的——”那人身量极小,能有个一米就不错了,他趴在地上,冲郁煌他们撅着屁股,又细又长的尾巴翘得老高,“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郁煌道:“你转过来。” 那妖闻言抖着尾巴缓缓地转了过来,抬头看了郁煌一眼后又胆战心惊地低下头。 郁煌这下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是个尖耳猴腮的老鼠样的妖怪,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一个影子,但稍纵即逝,郁煌觉着这妖怪长得跟他曾经见过的谁很相似。 “你是谁?”郁煌又问道。 “我、我是——雍和。”那妖匍匐在地,颤抖着说。 “你是雍和?”郁煌不信,道,“雍和没你这么矮吧?” “雍和是我们这类妖的统称,大仙见过的那只雍和是我的哥哥。” “啊?”郁煌跟关宗对视一眼,郁煌问道,“那你来找我们干嘛?” “是这样的,大仙。”雍和解释道,“我前段时间去芙蓉楼给老板娘送货,听老板娘念叨了一句‘肯定是那个该死的雍和泄漏了老娘有门票的秘密’,仔细问了下,原来哥哥跟您二位有来往。” “既然雍和是你们这类妖怪的统称,那你怎么能确定,我们遇见的雍和跟你所说的雍和是一只妖。” “因为我们雍和就只剩下我跟哥哥了啊。” 郁煌:“……” 郁煌疑惑不解:“那你来找我们是为了什么?雍和没有回家?” 小雍和摇了摇头说:“既然你们没有否认,看来路上是遇到哥哥了,可跟哥哥一同进城打工的妖怪告诉我,哥哥在城里发生意外,被人类打死了。他、他怎么可能出现在高铁上?” 郁煌瞪大了眼睛,一后背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难、难不成我们遇见的是鬼魂——可是不对啊,他在大白天出现的,而且是在高铁上,乘务员还把他赶回座位了呢。” “所以你们确定见到哥哥了?”小雍和咬着下唇,眼里头充满了希望。 他这样子倒让郁煌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见到雍和了,可是那才是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他记性再差也不可能记错了。他看向关宗,寻求关宗的认可,关宗点了点头,郁煌肯定地告诉他:“是雍和,没错。” “那……哥哥没死是不是?哥哥真的没死!” “怎么可能!”又有一只妖怪从树林后跳了出来,那妖怪长得十分强壮,警惕地看着郁煌跟关宗:“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类打死了——尸体还是我埋——等等,我把他的尸体埋在哪儿了?”脑子里一瞬间产生了空白,那妖怪一脸懵逼。 郁煌无语地看着妖怪:“你埋哪儿了我怎么知道?” 妖怪不断地重复“我把尸体埋哪儿了?”,那部分的记忆似乎被什么挖走了,完全没有一丁点印象。 关宗忽然道:“万妖市。” 郁煌:“?” 在关宗的提醒下,郁煌脑子一转立刻就明白了:“万妖市难道会有陷阱?” “不保证。”关宗将脚泡在温泉里,端起盛有清酒的碟子小抿一口,他放下酒碟,冷冷地说,“你总归不能不去。” “是啊。”郁煌惆怅得很,“长生丹在万妖市,我得去取回我的长生丹。” “你怎么回事?”关宗问道。 郁煌一哆嗦,立马如临大敌,来了!这一天果然来了! 他原本准备了n种方案去应付关宗这个问题,但真到关宗问出口的那天他倒是说不出口了,噎了半天,只解释说:“唉,我被梧桐背叛了,涅盘之后他取走了我的长生丹,骗我长生丹在炼制过程中不幸崩裂,导致我这次涅盘之后的修为一直落后于其他三方天帝。后来玄武天帝与我争夺两方天宫交界处的一块珍宝石碑,我被他设计不小心毁了那块石碑,造成下界生灵涂炭,就被天法大帝贬下凡间,可怜兮兮地当一只山鸡……”郁煌振作起精神,神采奕奕地道,“如果能拿回长生丹,我就不仅仅是一只山鸡了!” 关宗白了他一眼,问道:“那你是什么?” 郁煌底气十足地道:“一只有高超法力的山鸡!” 关宗:“……” ☆、第41章 集市 正月初八,万妖市。 所谓万妖市正如其名字一样,只容许妖参与买卖,不管是好妖还是坏妖都可以在万妖市上有一席之地,但在进入万妖市的举办地就要遵守万妖市的规矩: 一、买卖自由,爱买不买;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三、闹事滋事者滚蛋。 万妖市仅仅持续一天,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到晚上九点结束,这十二个小时期间不休息,可以随便逛。 万妖市上共有两个区域,a区是自由贸易区,在这里你可以随便买随便卖,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拿张报纸铺在地上就能直接做生意,有钱就可以买东西。买卖的东西也很自由随便,大到妖怪的内丹法器,小到厕纸树皮,想卖就卖,想买就买,杂乱得就跟淘宝店一样。 b区则稍微规范一点,都是一些经过万妖市主办方认可过的店铺,买卖的东西也得按照卖主章程来。在晚上六点的时候,这里还会举办拍卖会,最值钱的东西往往都摆在拍卖会上。 长生丹就是拍卖会的压轴商品。 郁煌检票入场之后,被门口检票的老树精盯了好久,巴不得赶紧进场,一脚迈进万妖市里,妖生安全就有保障了。关宗走通道,已经等在里面,郁煌见到他立马一路小跑过去,腻在关宗身边,恨不得跟关宗合为一体。 ……不是他怂啊,是现场太过可怕。 他现在就像是一块会移动的肥肉,多少妖怪都在盯着他啊。 关宗太好使了,就像是一个上好的驱蚊器,只要他在关宗身边待着就没多少妖怪敢上来对他动手动脚的,他刚才在门口排队的时候被妖怪偷偷占了好多便宜! “要先去逛逛吗?还早呢?”郁煌特别狗腿地问道。 关宗点点头,先跟郁煌去了自由贸易区。 港进入这片区域,他们身后就涌过来几只妖怪,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对关宗说:“这位先生,你好啊,你身边这个怎么卖啊?” 关宗还没说话,郁煌就连忙摆手:“不卖不卖!” 那妖怪不死心地看着关宗,从怀里掏出一把乱七八糟的丹药,说:“这是青春永固丹,在人间可好卖了,那些当了明星的狐狸精们最喜欢这些,你也知道明星可有钱了,随随便便一颗青春永固丹就能卖上好几万——女人的钱好赚啊!” 郁煌:“……” 关宗表情冷冷的,显然对这个青春永固丹并不感兴趣。 “那这个,你看,这是红色小药丸,那个那个用的。”那妖怪冲关宗挤眉弄眼,暧昧地说,“保管那些女人要爱死你——”他见关宗还是没反应,立马说,“对男的也好使啊!” “再不然,我还有别的,这个我亲戚我都不告诉他我有,这是培本固原丹,吃一颗少打坐十年,哎——先生你别走啊,我这儿还有升官发财丹,早生贵子丹,生龙活虎丹——起死回生、起死回生的都有啊——别走啊——” 郁煌拉着关宗跑得飞快,他一脸气愤地回头瞪了那个被埋在众妖里的身影,“就是一个江湖郎中,也在这里跳,什么破丹药,以为我们会上当吗?” 郁煌刚说完,旁边一个长相斯文戴着眼镜的男妖走了过来,他举止彬彬有礼,指着郁煌温和地问道:“你好,请问这个怎么卖?” 郁煌:“……” 关宗摸了摸口袋,那人立刻识相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了一根给关宗,殷勤地给关宗点了烟,柔声说:“你开价,我都可以接受。” 关宗弯下腰让对方把烟点着了,深吸了一口后吐出眼圈,问道:“你准备开多少?” 那妖想了想,说:“一千万人民币,现在妖很缺钱,你可以用这一千万人民币换到很多东西。” 郁煌:“………………”卧槽老子这么值钱??? 关宗忽然笑了,他摆摆手,修长的手指打散了烟圈,说:“开价太低,不卖。” 男妖:“……” 男妖叹了口气,准备再做一步妥协:“那您开个价。” “你买不起。”关宗抖了抖烟灰。 郁煌闻言,心里一阵感动,他抿了抿唇,哽咽着说:“关宗,你……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值钱?我是不是无价之宝啊——” “脸呢?”关宗反问道,他眼看着又有人过来想问价,不耐烦得很,关宗在郁煌背后贴了个符,那些走过来的妖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古怪地看了他们这边一眼,犹豫了片刻没敢靠近关宗,被他身上的煞气逼得掉头走了。 郁煌往后背看去,却看不见后背贴了个什么,他反手摸了摸,摸到一张符,问道:“这是什么?” “遮掩你气息的东西。”关宗蹲在一个摊位旁,在看他们卖的二手手机,老款诺基亚滑盖手机,滑开手机盖,待机画面居然是一张汤凯的照片。 摊主呵呵直笑,害羞地说:“这是我偶像,长得帅吧?” 关宗:“……” 把手机放下,关宗一脸消化不良。 在场很多妖怪都蒙着脸,有的还戴着古时候的斗笠,有的已经比较时尚戴着墨镜,郁煌被一个戴墨镜的人碰了一下,一脸郁闷地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这个天气还戴墨镜,都看不见人了。” 摊主心疼地捡起来被关宗差点摔在地上的手机,拿袖子擦了擦手机屏幕,说:“有些妖怪见不得人呗,你也知道,咱们妖怪现在深入人间界,干什么的都有。我可不想有一天在电视上看见我女神被一旁的妖怪指认‘哎!这不是偷过我家鸡的黄鼠狼吗?!’,多煞风景啊!” 郁煌:“……你说的好有道理。” 被这么一解释,郁煌就觉着这些人的打扮正常多了,他在一家摊位上找了个鬼面具,花十块钱买给关宗,说:“你也戴一个,你这些年杀了不少妖怪吧?万一遇见他们的子子孙孙怎么办?还不得找你寻仇。” “没关系。”关宗接过了鬼面具,在手里头把玩着,“认识这副皮囊的没几个。” 郁煌:“???”他怎么又听不懂关宗说话了?! 关宗将鬼面具戴上,配合着他那一身冲天的煞气,恐怖气氛立马就来了,青面獠牙的厉鬼,活了万年的大粽子,随随便便拍张照就能拿去当恐怖电影的海报。 他们周围的妖怪自动退后了几步,深怕关宗一时“走火入魔”开始报复社会。 郁煌嘴角抽了抽,正要说:“要不然你还是别戴了吧——”关宗就大步往前走了,郁煌一咬牙,干脆又买了一个,戴在脸上,大鬼小鬼一块儿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小路上。 郁煌停在一个摊位面前,眼前是一个黑白电视,画面飘着雪花,像是信号不好,在沙沙的噪音中影子断断续续。 摊主见郁煌上门,咧了一口白牙,说:“买一个回去吓唬吓唬朋友?” 郁煌:“……” 郁煌敲了下电视,画面立马就好了,一个白衣女人从电视里爬了出来,一点一点地逼近他。 郁煌:“!!!” 关宗在女人靠近他的时候伸手一弹,打在女人额头上,女人立马哀嚎一声缩了回去,摊主见状气得跳脚,咒骂道:“你不买就不要随便乱碰啊,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哦。”关宗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余光瞄到一个只妖,他转过身看向那个方向,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在沉思那妖的身份。 那妖外表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头发一片花白,可身子骨却十分硬朗,大冬天的打着赤膊,裸露的上半身布满了被什么啃咬过的细小斑点,大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他的容貌,让人猜不出他的身份。 “那个人……”关宗眉头蹙得死紧,但是就是想不起对方是谁。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郁煌转头,顺着关宗的视线看过去,在找到关宗的目标后,郁煌惊呼一声,激动地说:“那、那不是张、张超然吗?” “张超然?”关宗也将那妖的身形跟张超然的照片对上,可晚年的张超然显出一股病态,跟那个妖的相似度不高,“你确定是张超然?” “确定!”郁煌笃定地说,“你看见他右脸颊上的那颗大痣了吗?那么明显的水厄痣,我不会记错的!” 关宗:“……” 郁煌嘀咕道:“张超然怎么会在这儿?不对,这是张超然的尸体吗?还是张超然本人?” 关宗打了电话给汤凯。 汤凯还在睡懒觉,接到电话的时候整个人老大不情愿,带着一股子起床气,他一听是关宗的声音立马开启冷嘲热讽模式:“呦,关大忙人,您忙起来还不让别人休息了啊,这才几点啊?” “十点半了。”关宗直接进入正题,“张超然怎么处理的?” “怎么处理的?”汤凯一愣,在印象里关宗几乎从来不管这些事后的琐碎事情,“昨天处死了。” “……”关宗沉默了片刻,又确认了下那妖的身份,沉着声音问,“你确定吗?” “确定啊。”汤凯坐起来,一脸懵逼,“我正好无聊,亲眼看着的呢,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关宗又问:“谁处置的?” “老郭。” “好,我忙了,你继续睡吧。” 关宗把电话挂了,汤凯怔忡地看着屏幕,屏幕上那张他自己在碧水蓝天沙滩充满活力地比着剪刀手的墙纸刺得他眼疼,他怎么忽然有种大家都在忙着迎接世界末日就他一个人在享受的罪恶感呢? 该起床了啊!!! ☆、第42章 交易 关宗又打电话给老郭确认了一遍,得知张超然的确被他们化魂了,不会有错。可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谁利用了张超然的尸体不成? 心下有怀疑,对张超然的观察就更仔细了一点,只见那张超然也不买东西,在妖怪堆里行为鬼祟,大步往一个地方走去,关宗跟郁煌更是心生怀疑。 郁煌道:“我们跟过去看看吧?雍和的尸体被盗,我们在高铁上见到了雍和。张超然的尸体内封进了石麒麟,我们却又在这里看到了张超然,犯案手法十分相似,这两者可能会有什么联系吧?” 关宗认可了郁煌的想法,他点了点头,放下手里头的商品,不远不近地跟在张超然的后面。 张超然一路走过闹市区,最后停在一个小巷子里。 这处小巷子十分僻静,周遭少有人烟,喧嚣声远在几里之外,荒凉得很。 张超然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见没人之后,伸手推开了墙面上一堵无形的墙,俯身弯腰钻了进去。 等他身影消失之后,郁煌跟关宗走到门前。 郁煌伸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墙面,石砖硬实,屈指敲了敲,实心的,没有门。 关宗四下摸索了下,道:“这是禁制。”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小面镜子以一个角度搭在墙面上,随着角度的不断调整,墙面上逐渐出现很多光怪陆离的影子。关宗仔细看着那些影子,牢牢记住,最后拿出朱笔,在墙面上画了一个复杂的图。 随着画符的完成,墙面扭曲,一个几乎透明的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郁煌看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鼓了掌:“我发现,就没有你不会的。” “活得久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一点。” 郁煌闻言,委屈得很,他活得也很久,虽说每一次涅盘都是新生,但是这么多次涅盘过来加起来的岁月总数可能比关宗的寿命长度还要翻上一番,他怎么就不会这些呢? 邪门歪道,对,这些是邪门歪道! 想起天法大帝的教诲,郁煌心里好受了一点,再一想,虽然是邪门歪道,但是这些很有用啊!!! “我们不会被发现吧?”郁煌站在门口问道。 “不会。”关宗正小心翼翼地从门边抽出一条细小的丝线,这条丝线极长,弯曲垂落在地,光是拉出来的部分就有三米左右。 “这是什么?” “线虫。”关宗说,“联系禁制的东西。” 关宗刚说完,就把那丝线的最后一小段抽了出来,果然是一条细长的虫子,头部被暴露在空气中,那线虫顿时开始拼命扭动着身体,最后被关宗拿符箓包裹在一起,塞进了口袋。 郁煌一脸恶心:“……你要这个干嘛?” “线虫很稀有,以后拴一条在门上,就不会有人轻易能砸得动我家的门。” 正在上班的许权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拿纸巾把鼻涕揩掉,喝了一口热茶,闷声说:“天气变化得太过厉害,快感冒了啊。” 关宗把线虫收好,率先走进了那扇门,郁煌跟在他后头也进了去。 这一扇门就像是连接了两个时空,内外完全是两个天地。 门里面是乱石岗一样的地方,地面干涸生有裂纹,寸草不生。再往内走去,迷离幻象,色彩五彩斑斓,十分炫目。 郁煌无语地看了看周围,道:“我们是不是来到了哪个妖怪的洞府里面?这装修风格,洞主品味有些重啊。” “小心。”关宗轻喝一声,郁煌立马把伸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脚尖触碰到的土地一瞬间龟裂开来,以足尖为起始点延伸出笔直的一条裂纹。 “这是什么?!”郁煌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巨大缝隙,在无限远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黑点。 “是阵法。”关宗皱着眉头,道。 郁煌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丢进缝隙里,这一下如打草惊蛇一般,缝隙呈叶脉状扩散而去,眼前的大片土地顿时龟裂成一条又一条的细纹,形成了密布在石坑里蜿蜿蜒蜒的窄路。 郁煌:“……” 郁煌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关宗凑到裂纹边,往下看了一眼,眼眸一沉,道:“这阵法我在书中见过。” “什么阵?” “蛇龟阵。” “……”郁煌回忆起自己看过的如山般的仙书,其中并没有点到这“蛇龟阵”,他又翻来覆去地仔细想了想,还是一无所获,只好老老实实地问道,“蛇龟阵有什么奇妙吗?” “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关宗冷冷地说。 郁煌听话地走到裂隙边,顺着关宗的视线往下一看,顿时吓得脚软。 裂隙里面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是一条条色彩斑斓的毒蛇,都昂着尖细的脑袋,舞动着绚丽的尾巴,阴狠的目光定定地望过来,猩红的蛇信子冲郁煌吞吐着。 那些蛇的目光几乎全都落在了郁煌身上。 “让你看一下。”关宗提醒道,“退后几步,到我身后去。” 郁煌愣愣地点头,听话地退到关宗身后。 关宗拎起一块石头,抛到一条小路上,石头像是一个移动小人一样在小路上走了几步。 郁煌:“?” 下一刻,石头下面的小路开始碎裂,且碎得跟渣一样,全都掉进了蛇池之中。 郁煌:“!” 关宗道:“走错一步就命丧黄泉。” 郁煌咽了口口水,问道:“那你会破解这个阵法吗?” “会。”关宗道,“你变回山鸡。” “好。”郁煌点点头,摇身一变,变回了原形,关宗连带衣服一并把郁煌抱起来,顺着小路一路走了过去。 郁煌低头看了看蛇池里面的蛇,一条条都拼命扭动着身体冲着郁煌张牙舞爪,他害怕地缩在关宗怀里,关宗感觉到了郁煌的恐惧,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路过蛇池之后走了不远,眼前出现了一扇紧闭的大门。 棕色的防盗门摆在眼前,周遭全是硬邦邦的岩石,这扇门出现得十分玄乎,根本就不像是石洞里应该有的东西。 关宗没放郁煌下地,直接走到防盗门前,他等了一会儿后轻轻推了下防盗门,门是锁着的,推不开。 “怎么样?打不开吗?”郁煌见关宗在周围墙面上推敲了好久还是没有任何线索,遂问道。 “门是唯一出路,我试一下。” 关宗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箓,贴在门上。随后防盗门缓缓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个现代装修风格的屋子! 大厅里金碧辉煌,吊灯璀璨,整个家的装修风格呈现出一种非常欧式的格调,墙壁上的圣母玛利亚笑容温和,小天使飞翔在玛利亚周围,洒下温暖人间的爱意。 他们谁也没预料得到,就这么直接暴露在屋内人的面前! “什么人!”厉喝声响起,关宗眉头一皱,立马带着郁煌退回了房门外,在客厅谈着什么的人快速站起来往门外跑,打开门在外面逡巡了一圈,没有发现人。 他一挥手,身后鱼贯而入几个身着黑色西服的人,低头恭敬地等待着男人的吩咐。 男人道:“不要越过蛇池!四处搜!” “是,大人。” 那些个身着黑色西服的已经不是人了,他们虽然有着人类的外表跟语言,但是他们走路是飘着的。 十几个黑衣人飘着出了房门。 躲在岩石之后的郁煌跟关宗屏住呼吸,看见张超然从屋内走了出来,郁煌顿时瞪大了眼睛,跟关宗交换了一个视线,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严先生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好,只是我家主人要严先生准备的东西,也希望严先生能够放在心上。” “那是当然。”严先生冷冷一笑,他脸色阴沉惨败,像是没有一丝人气,他拍了拍张超然的肩膀,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肉身严先生找好了吗?” “嗯。”严先生带着张超然走进屋内,郁煌跟关宗守在门口,没多久,一个样貌清俊的青年从房门后走了出来。 严先生送到门口,道:“我在这里等着您的好消息。” “我会尽早给严先生回信。” 那人虽然样貌跟声音换了,但是郁煌还是从他说话的语气中认了出来。 那就是张超然!肯定不会错! 关宗也敏锐地发现了这点,他道:“张超然果然是掌握了换舍。他本就是死物,于舍冲突不大,修炼起这类型的术法来比其他人更加得心应手。” “他们好像做了什么邪恶的勾当?” “嗯。”关宗见着张超然离去后便回到房门前,将房门打开。 房间内的男人瞬间一愣,回身大叫道:“什么人?” “你刚才找的人。” 关宗话刚说完,身影已经移到了男人面前,他手里头一把刀身极薄的黑柄长刀死死地顶在那人的脖子上,手上用力正正好逼出血丝。痛感从刀刃与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播开,严先生颤抖着说:“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关宗问道,“你跟刚才那人做了什么交易?” “啊——”严先生惊呼一声,正要扯谎,却被关宗更用力地顶住了脖子,刀刃上的森冷志气冻得他整个人都快结冰了! “我、我——” “嗯?” “我只是让他帮我在万妖市上拍回来长生丹!” ☆、第43章 得手 “你要长生丹做什么?”郁煌一下子就炸毛了,问道,“你应该是个人吧?长生丹对你们人美什么作用,如果服用不当的话还会起到反作用,暴毙而死的几率有80以上!” “嗯?”严先生一怔,显然没缓过来一只山鸡怎么会说话,再一联系关宗的身份,心下有谱了,可还是不敢冒犯他们,脖子上一把刀悬着呢,还有这山鸡,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他在心里头暗自计较郁煌话里的真假。 他在一本书中看到,长生丹乃凤凰浴火重生之后由灰烬炼制而成的丹药,正如其名,能助以长生之道,功力增进一日千里。凡人吃了长生丹,长生不老是最基本的;而懂得修行之道的人吃了长生丹,那可就是一日飞升的效果。 然而实际上,这两个说得都不对。 前者正如郁煌所说,普通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拧上了盖子的矿泉水瓶,没有渠道可以容纳外界的力量。后者那更是荒谬了,长生丹只认凤凰一人,只有凤凰吃了才有功效,许多妖怪都被传得纷纷扬扬的无稽之谈给骗了,十有八九都不知道这点,蹭一点长生丹散发出来的纯净之气就可以了,想要吃长生丹?除非你是凤凰! 郁煌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严先生解释,这种一看就是练了什么邪门歪道的人最是难搞,他所有的信念都放在最早引他入道的理论上,凡是有悖于这个理论的其他理论全都是邪教!郁煌能看出来,严先生明显不信。信也好,不信也罢,这都不关郁煌一点儿事,想拍长生丹的人又不仅仅是他一个。 郁煌问道:“刚才那人的主人是谁?你到底是在跟谁做交易?” “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严先生实话实说,“我跟他见面的时候中间都隔着一层屏风,听声音能听出来是个男人。他找到了我,要我出钱他派人出面拍得长生丹,到最后我俩共享,我可得到百分之七十,他可得到百分之三十。” 郁煌:“……你们把长生丹当馅饼吗?还能分得这么清楚的?” “那人说可以啊。” “你是傻狍子吗!”郁煌忍不住咆哮,“长生丹这玩意几乎是入口即化,里面蕴含的所有纯正真气都会在短时间内被吸收,不会再有一丝儿气往外冒。而且这段时间会变得极为脆弱,随便来只蚂蚁都很有可能咬死你!”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12节 严先生:“……这、这些我都不知道啊。” 郁煌冷笑:“不知道你还敢觊觎长生丹?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严先生顿时慌了:“那现在怎么办?” 郁煌想了片刻,有了个一箭双雕的主意,他道:“你有几成把握拿到长生丹?” “至少八成。” “好,你拿到长生丹后把长生丹给我。”郁煌粗着嗓子威胁,一本正经地道,“我教你长生丹的正确食用方法。” 严先生:“……” 他怀疑地看了郁煌一眼,“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嗯?”郁煌特别霸道地哼了一声,特粗野地道,“老子骗你干什么?老子立马要了你的命都成!关关!!” 郁煌冲关宗眨了眨眼。 关宗:“……” 关宗将刀比得更近了一点,严先生立马腿软了一下,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信你我信你。” 郁煌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拔下几根鸡毛搭在一起,不一会儿又变出来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山鸡落地就会跑,两条细长的鸡爪蹦跶蹦跶地往门外跑。 严先生问道:“你这是……” “我得去看着。”郁煌道,“万一你耍什么花招呢?万一你没拍下来长生丹呢?” 严先生擦了把冷汗,道:“你言之有理。” 两人一鸡坐在沙发上,关宗把刀收好,那几只被严先生豢养的黑衣游魂飘荡在他们周围,却被关宗身上的煞气逼得不敢前进。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曾曾曾……曾孙子遇见了老祖宗,没跪下来求饶就算是有骨气的了! 严先生一脑门的冷汗,一直不停地拿手帕擦汗,忽然脸色苍白地急促咳嗽了起来。 关宗问道:“多久了?” 严先生一怔,道:“大半年了。” “治不好?” “治不好了。”严先生摇了摇头,“请了国际上最好的医生都治不好,说换骨髓有希望,但是希望太过渺茫,我还不想死。” 关宗点点头,他见过太多这种在死亡边上挣扎求道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想当年秦始皇一路东去求仙问道,到死也没见到神仙的踪影;唐太宗追求昌盛,服用天竺和尚上供的丹药包庇而亡,仙并不是一日便能修成的,古代修真的人就少有得到的,更别说烦扰更多的现代。即便是汤凯、沈魏这样从小便触道的人也最多能活过百岁,所以,这些年轻人挑衅他他根本就不会理会,在关宗眼里,他们跟将死之人没什么区别。 关宗又问道:“是谁教给你的蛇龟阵?” “正是与我做交易的那人。” 关宗:“……” 郁煌明显察觉到关宗的身体变得紧绷,他坐在关宗大腿上,仰着头看向关宗。关宗的下巴紧紧地崩成一条硬直的线,牙关似是在紧咬着,两颊微微鼓起了一团。 郁煌拿翅膀蹭了蹭关宗的胳膊,抬手拍了拍。 关宗低下头看了一眼郁煌,那一眼里头有太多的情绪,冷漠而又残酷,像是一个没有任何生命认知的死物。郁煌瞪大了眼睛,随即眼前一黑,被关宗伸手遮住了双眼。 关宗沉声道:“什么都不要问。” 郁煌:“……好。” 他们在屋子里等了三个小时,石麒麟折返回来,拿着一个装饰精致的小盒一脸喜气洋洋,“严先生,幸不辱命。” 关宗跟郁煌藏在屋内,看着他们的交易。 严先生道:“麻烦你了。跟你家主人的约定我会遵守,请你放心。” “主人交代,长生丹可由先生一人服用,只要先生替主人办好那件事情。” “那就多谢你家主人了。” “先生客气了,我们的事情还要先生多多操心。” “嗯。” “那我就告辞了,这具肉身很合适,我可否一直穿在身上?” “当然,已赠与你。慢走。” 石麒麟端详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心满意足地从别墅正门离开。 等石麒麟走后,关宗从小门内走了出来,严先生紧紧握住长生丹,很是不舍。 他虽然有想法在关宗他们发现之前将长生丹吞吃入腹,但是他到底不敢冒这个险。行商大半辈子,他什么赌注都下过,道了晚年,唯有命他赌不起。 严先生叹了口气,忽然厉声道:“既然你想要长生丹,那不如也跟我做个交易,现在长生丹在我手上,你不会想让我毁了它吧?” 郁煌:“……”卧槽还带这样的,这时候闹这出?他故意厉声问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们二位与刚才那妖怪不一样,你们更接近人类一点,所以我才放弃他们,信了你们。正因为这点,我相信你们不会随便杀人。” “你想要什么交易?”关宗冷冷地问。 关宗一开口,严先生的态度就软了许多,他叹了口气,道:“你们也许已经是长生之人,不受生老病死的束缚,不知道我们的苦。我只求你二位能为我延续生命,仅此而已。” “这……”郁煌也很难办,寿命这玩意都有记载,他虽然有法力,但不可能一下子把他身体里的病全给除干净了。一咬牙,郁煌从拿喙叼起裤子,脑袋拱进口袋,拖出来一个血瓶。 他把血瓶推到严先生面前,道:“你少喝一口这个吧,对你的病有没有效我不确定,但是最起码能让你精神很多。” “这是?”严先生捡起那一小瓶血,问道。 郁煌道:“凤凰血。” 严先生一脸惊讶,他抱着血瓶的手都在哆嗦,差点把血瓶给打了,“凤、凤凰血。” “是啊。”郁煌想起来前几天放血就疼,道,“你可别喝多了,喝多了血管会爆。” “你既然有凤凰血,为什么还会经由我手来拿长生丹?”严先生问道。 “啊?”郁煌懵逼了。 关宗抽着烟,淡淡地说:“凤凰血人间少有,价值连城,不然我为什么说你是无价?” 郁煌:“……” 他忽然想到关宗送给蔺如的那一小瓶凤凰血,把沈魏的说辞联系了起来:“蔺如那一瓶是你用关家换来的?” “嗯。”关宗点了点头,“攒了好几代才攒出了买那么一小瓶的钱。” 郁煌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酸味:“你对蔺如可真好。” 关宗一愣,把烟灰弹开,道:“用恶心一点的说法是我俩一母同胞,我不对他好,该对谁好?” 郁煌忽然就放开了:“兄弟嘛。” 交易完成后,郁煌拿着长生丹从原路返回,长生丹此时此刻还吃不了,必须得找个安静的环境让他慢慢吸收,以前还是凤凰的时候长生丹吸收得会比较快,现在他不是凤凰了…… 郁煌抱着长生丹死死不松手,那简直就跟他的命根子没区别啊!!! ☆、第44章 进化 郁煌跟关宗二人高调而来,低调而去,离开万妖市的时候悄无声息。 两人又回到了温泉别墅,这里是许权给他们购买的最后一天,明天上午九点十分回a市的高铁,郁煌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回关宗家吸收长生丹会比较安全一点。 害怕在那之前再生出什么是非,郁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守在别墅里抱着长生丹把自己埋得像颗蛋。关宗倒是特自在地又泡了一天温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脸都泡得有些皱巴。 郁煌:“……” 关宗:“?” 郁煌抖着声音说:“你、你的脸是不是皱了?” 关宗:“……” 关宗走到落地镜子前,把浴衣解开,白色的浴袍跌落在地,露出结实有力的身体,颀长的身躯上肌肉虬结,腹肌壁垒分明,笔挺的双腿间男性雄物如沉睡的雄狮一般。 郁煌在镜子里看到了关宗的裸体,一瞬间三魂七魄去了一半,感觉一股热气从下而上,蹭蹭蹭地往脑袋上冒。 关宗仔细打量了下镜子里的身体,跟检查货物一样,他抬了抬手,转动了下脖子,认真地道:“是有一点不太好用。” 郁煌:“……” 郁煌给关宗找台阶下,道:“可能是温泉泡久了,血液不畅吧,你的血不是本来就挺少的吗……没准不小心让温泉的热度又多蒸发了点也说不定。” 关宗深深地看了郁煌一眼,郁煌立马缩回被子里,抱着长生丹的盒子整一个老母鸡孵蛋:“好吧,我不说了。” 关宗打电话叫了晚饭,郁煌一听有吃的,来了些精神,他裹着被子坐起来,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点,兴致勃勃地等着吃晚饭。 没多久,客房服务来敲门,关宗从猫眼里确认之后放对方进来。 服务员推着辆小车,将刚准备好的日式晚餐摆在他们面前。 几碟刺身,几碟精致的小菜,一小壶清酒。 关宗跟郁煌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关宗问:“这么少?”郁煌道:“没熟的吗?” 服务员赔笑道:“不好意思,您可以再点。熟的也有。” 郁煌起身去翻菜单,房间窗户忽然被冷风吹得呼呼作响,郁煌回头一看,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郁煌:“……” 关宗疑惑地看了一眼窗边,没有人,他问道:“怎么了?” 郁煌诧异地问道:“你看不见?” “有什么?” “怎么了,两位先生?”服务员问道。 “没什么。”碍于服务员在场,郁煌随口搪塞道,他飞速点了几个菜,就让服务员快走。 郁煌再回过头的时候,窗边的人没有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窗边的人他认识,不对,不是人,应该说是仙——风廉。 风廉是雨师与人间女子生下来的孩子,算是半个仙二代,后来勤加修炼,在风伯的帮助下得道飞升,隶属于北方玄武天尊麾下。因为他出身特殊,即便成了仙也基本不在天宫待着,自己在危月燕上寻了个安静地方盖了座仙宫,宅在里头每天炼炼丹、打打坐、弹弹琴、逗逗鸟什么的,算是个自由散仙。 郁煌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风廉有过交集,风廉这个人挺傲慢的,上次在四方仙法会上有过一面之缘,长得十分好看,就是一股子傲气恨不得给全天下的神仙都看他的大鼻孔。 风廉刚才不会是路过这里见他在跟他打声招呼吧…… 郁煌心里一咯噔,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晚上睡觉的时候,郁煌特地把窗户关得严实。 按照往年惯例,虽说立春是三侯“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陟负冰”,但实际上之后还要冷上一段时间。外面的冷风呼啸不断,树木的阴影打在窗户上投射出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影子。 郁煌打开床头灯,掀开被子,往关宗床上跑去。 关宗被郁煌闹醒,看着缩在他床边的郁煌,问道:“怎么了?” “害怕。”郁煌小声说,“我白天见到风廉了。” “风廉?”关宗问道,“是谁?” “一个神仙。”郁煌解释道,“我得罪了不少神仙,他们都想我死在这里,再也回不去天上。” 关宗:“为什么?” 郁煌叹了口气,想起来自己犯下的过错就觉着当时自己一定是眼瞎了,居然会那么相信梧桐,他斟酌了下语言,道:“我本来是南方火凤天帝这个你应该知道了,我们南北一向不和,从我太太太爷爷那辈开始我们就跟北方玄武那只老鳖一直明争暗斗。南北交界处有一个石碑,这块石碑名叫往生碑,你知道吗?” “不知道。”关宗摇头,道,“做什么用的?” “往生碑上刻着的是仙人跟地下凡人的联系。本来仙人登仙之后跳离三界,若是还想继续修行的话少不得人间的供奉与祭祀,因此很多神仙都会分身下界培养信徒,或者在天规允许的范围内搞出一点事情来让凡人对他们怀有敬畏从而供奉,四方龙王在这方面做得最好。这块往生碑上刻着的就是他们之间的联系。” 关宗:“……” 郁煌道:“你猜出来了吧?石碑被毁了一大半,联系也就逐渐断了。这就是为什么最近越来越多的人类不再信奉神明的原因……都怪我。当初我被梧桐怂恿去夺那块石碑,跟玄武交手的时候不小心把石碑毁了。后来才知道,那块石碑刀枪不入,只有我的凤凰真火才能烧毁。那些神仙失去了下界的供奉自然对我恨之入骨,那些出生便有仙根的神仙还算好的,像是风廉这种原本是人类修仙上来简直是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郁煌打了个哆嗦,道,“我毁的不仅仅是对他们的供奉,还有他们跟人间的联系,祖孙之间的感情。我自己都觉着这个是大罪过。” “不能全怪你。”关宗道。 “是啊……我知道梧桐背叛我之后就主动向天法大帝自首,天法大帝罚我去凡间闭门思过,变成一只山鸡让我体会修行的痛苦。其实在大山里每日跟妖怪们斗来斗去,也有受伤生病的时候,日子也不算是太苦,就是有些无聊。” “那你为什么要出来?” “因为妖怪都走光了啊。”郁煌幽幽地说,“你能想象那种方圆几百里就你一个妖怪的感觉吗?周围没有一个人能跟你说句话,你就那么孤孤单单地生活在一片冰冷的大森林里。我那时候才明白,天法大帝罚我的痛苦是这个,他果然了解我,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关宗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摸到烟盒,点着了抽起来,他道:“你还有片大森林可以活动,我被关在棺材里待了近几年,每天都有意识能感觉到周围的情况,却无法动弹。” “那是你成为魃的经历吗?据说成魃的过程很痛苦,你要经历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忍受最残酷的折磨。” “不是。”关宗冷冷地说,“那时候我还不是魃,只是一个普通的僵尸。”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有血的。” 关宗话音刚落,窗户被一阵狂风猛地吹开,一个人影一溜烟地钻了进来,道:“郁煌,这是你在人间找的小情人吗?不错啊。” “……”郁煌脸臊得通红,道,“不是,风廉,你找我算账来的吗?” “是啊。”风廉咧嘴一笑,高傲地昂了昂下巴,“你既然知道还窝在床上,等我把你拖下来吗?” 郁煌叹了口气,道:“我旁边的人不放我下来。” 关宗:“……” 风廉冷笑一声,“那就一块儿受死吧!” “你杀了我可是会积累罪孽的!”郁煌大叫道。 风廉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我怕什么罪孽?你以为我像是醉仙那个胆小鬼一样,我要杀你,必然要经我的手!你藏得可真好啊,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你,要不是梧桐给我指路——” “等等!”郁煌喊停,“你说谁给你指路?” “你身边那个梧桐啊,他对你可忠心着呢,藏着掖着不说你的位置,要不是梦神套话他估计到死也不会说。”风廉戏谑道,“现在满天诸神都知道了你的位置,我只不过仗着速度快,先来一步罢了。” 后面的话郁煌就没听进去了,他压低了声音问关宗:“你觉着你能打过他吗?” 关宗瞥了郁煌一眼:“你觉着大象跟蚂蚁有可比性吗?” 郁煌自动默认关宗是大象,风廉是蚂蚁,他放心地道:“那就好。” “可是……”关宗吸了口烟,缓缓地道,“我说了我要帮你了吗?” 郁煌:“……” 风廉率先一步出手,关宗一把将郁煌的脑袋按住塞在被子下面,伸手从虚空中抽出黑柄刀挡住了风廉舞动过来的风刃。 风廉意外地看着关宗,仔细打量了下他的那把刀,没看出来什么名堂,他道:“你是?” “关宗。”关宗道,“你现在杀不了他。” “怎么?你还舍不得?”风廉讽刺道。 关宗没否认,道:“他现在还是我的人。” 男友力……脑袋里猛地出现了这个词,被被子憋得有些喘不上气的郁煌更加觉着呼吸困难! 风廉放声大笑,道:“那我还就是要当着你的面杀了他。”说完直接踩着窗户边缘冲了过来,双手在空气里一转,手中变出一把铁骨扇,轻轻一扇,整个房间内顿时风雨大作,狂风肆虐。 关宗从口袋抽出一把道符随便一甩,道符在他们身上拼凑成一面墙,将风廉的风全都挡在了纸墙之后。 风廉一愣,显然没料到自己的法术这么容易就被化解了,他咬了咬牙,道:“你们还要看热闹到什么时候?不知道出来帮忙吗?” “我们以为你可以搞定,毕竟他现在就只是一只山鸡而已。”窗户外又来了三个仙,郁煌从被子里钻出来一看,全都是熟面孔。 他想了想,干脆掀开被子,说:“你们都被梧桐骗了!” “别想推卸责任。” “我们只知道是你毁了往生碑。” 关宗拉住郁煌,道:“别跟他们废话了。”他眸子一沉,浓郁的煞气顿时往四面八方冲了出去,那几人都是仙,自然对煞气十分敏感,一触及到关宗身上的冷厉之气时毫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其中一仙犹豫了下,道:“我们今日暂且先回去吧,此人来历不明,并不好对付,而且这里度假的凡人很多,一旦不小心伤及无辜,天法大帝那里还不知道怎么交代。” “你说的在理。”另一仙符合道。 风廉闻言,冷笑道:“你们怕他做什么?不过区区一个邪魔而已。” 那几人都摇了摇头,觉着风廉年纪小见识也浅薄,并不知道事情轻重,念及跟风伯之间的交情,劝道:“不急于这一时。” 风廉咬牙不语。 一神仙忽然仰头看了天上,脸色一白,慌张地道:“糟了,天法大帝来了!” 郁煌也同时察觉到了天法大帝的气息,他对天法大帝的敏感程度就跟见了天敌一样。 那神仙说完之后,没多久,月光变得极为炫目,像是要照亮夜空一样。 自半空出现一个人影,那人长发飘散,衣袂临风翻转,缓缓降落到众人目光所能看清他全貌的地方。 天法大帝目色清冷,冷傲地道:“你们不各司其职,在这里做些什么?” 那几仙冷汗涔涔,道:“闲来无事,到处走走,到处走走。” “快些回去。”天法大帝冷声道。 那几仙见天法大帝不追究,连连点头,踩了祥云飞回天宫,风廉临走前不甘心地瞪了郁煌一眼,道:“我就不信你们能长长久久地待在一起,等你们分开了,郁煌,有你的好看!” 可惜他这通威胁郁煌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天法大帝来了!天法大帝来了!天法大帝来了! 天法大帝飘落到窗户外,目光清冷地看着郁煌,道:“我上次说的是什么,你可是忘了?” “没忘。” “既然如此为何不听我的话回去山里?” 郁煌哑口无言:“……” “既然不听话,为何还要如此招摇?” “我没有招摇。” “既然没有招摇,为何到处都在宣扬你自甘堕落,真的与妖为伍,去了万妖市?” 郁煌这才算是真的明白了过来。 都是梧桐的算计。 拿长生丹诱惑他去万妖市,他在乎长生丹,必然会花高价拍下,到时候就会闹得人人皆知,这些神仙也会找到他的踪影前来复仇。 梧桐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郁煌暗自咬了牙,迟早有一日要将梧桐剥皮抽筋,这个王八蛋! “长生丹交出来,由我替你保管。”天法大帝道。 郁煌不吭声,死死地抱着手里头的盒子不松手。 天法大帝神情一厉,就要探手来夺,郁煌见状,一咬牙直接将长生丹吞了进去。 天法大帝怒目圆瞪,道:“你这是做什么?” 郁煌无力回答天法大帝的话,长生丹从口腔内就开始发挥作用,巨大的灼伤感刺痛了郁煌的喉咙,一路下去,直到胃里都像是被火烧灼一样痛苦。 郁煌蜷缩着身体软在床上,弓得像是一只虾。 疼啊,真特么的疼啊——郁煌心里委屈得很,长生丹是他的东西,他消化起来还这么遭罪,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天法有没有天理了啊喂! “你不用怕他。”关宗抱起郁煌将他横放到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一屁股坐在床边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将刀横放在膝盖之间,他看了一眼正从窗户进屋来的天法大帝,面无表情地讽刺道:“怎么?传说中的天法大帝也不走正门?” 天法大帝:“……” 他阴沉着脸看着关宗,两人之间风起云涌,针锋相对之势十分明显。 根本就看不出来是谁先动的手,眼前光影交错,白光与黑光交织在一起,剧烈碰撞间擦出巨大的火花,整个房间内的家具都被摧毁,沙发被刀风一切两半,随后被掌力震得碎裂成渣。 房间内如台风过境一般,一片狼藉。 天法大帝一掌拍了下来,法印打在关宗头上,关宗抬手一挡,右臂骨头顿时被震得全部断裂,天法大帝趁机又是一击,一掌打在关宗胸口,胸腹内的骨头又是全部断裂。 关宗:“……” 然而关宗却像是无动于衷一样,刀风丝毫没有减慢。 天法大帝眉头皱成了川字,道:“这具并不是你的肉身——” “是。”关宗冷声道,他忽然厉喝一声,手中的黑柄刀在一瞬间爆发出强光,附着在刀身之上的沉浊之气被荡开,猛地袭向天法大帝。 天法大帝被这一下正中胸口,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地面轰得一震。 胜负已分。 关宗将刀收起,又坐回原位,摸到了烟抽了起来,只是废了一只手,单手点烟十分不便,他瞪了一眼仍在痛苦之中的郁煌,喃喃道:“真是个麻烦。” 天法大帝身子很沉,那一下打入了太多的煞气,混杂在他静脉之内逼得他快要走火入魔,他咬牙道:“你以为你这是在帮他?” 关宗不吭声,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天法大帝在说什么一样。 “且不说他得罪的这些神仙,你知道最想要他性命的是谁吗?是玄武。凤族与玄武斗了这么多年,此时是玄武杀了郁煌最好的机会。我罚他到林中思过,否了玄武动手的理由,等到万年之后,自然会放他出来。现在他私自跑出林子,玄武要杀他根本就易如反掌。玄武现在还没动手只不过是因为他想看看郁煌能挣扎到什么时候——落魄到什么样子!” 郁煌模模糊糊中听到了天法大帝说的这些话,心里波涛汹涌,但是他没那么多的心思去消化天法大帝说的内容,长生丹在他体内翻江倒海,像是一条不服从天规的巨龙,掀起波浪来抵抗所谓的命运。 关宗沉默着低头看了一眼郁煌,冷冷地反问道:“所以事情的真相就会被掩藏起来对吗?万年之后,他被放出来,也许他还是一方天帝,但是曾经扣在他头上的那些罪名就会成为永恒而不争的事实,对吗?你身为天法大帝,执掌天法,就只是这样处理问题的?” 天法大帝无动于衷:“往生碑被毁他理当受罚。” “那梧桐与玄武呢?” 天法大帝:“没有证据。” “呵——”关宗低声笑了起来,片刻之后,又恢复冷漠,“真是无趣。” “你总是这样,究根结底,可很难还给所有万物一个真相。”一个戏谑而轻佻的男声响起,关宗眼睛一眯,看向正门。 包间的房门被打开,一身黑色唐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面色苍白,嘴唇却十分红润,额前刘海细碎,微微遮住了双眼,隐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唐装上画着一条三爪飞扬的银龙。 男人持着一杆烟枪,吸了一口后又重重吐出,他道:“阿大,好久不见。” 关宗手指缝里的烟掉在地上,他浑身的肌肉顿时绷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看着眼前的人。 黑柄刀自动出现在他面前,像是有护主意识一样将关宗保护在身后。 “我好歹也是把你造出来的人,不说是亲生父母,我对你最起码有养育之恩吧,你何必这么对我?不太好吧?” 关宗沉默不语,他握紧黑柄刀,道:“你还没死。” “死了。”男人笑眯眯地道,“只不过又活了。当初你让我村民把我钉死在棺材里,可是我命不该绝,死后尸体腐烂魂魄却没有消失,我在棺材里经历了七七四十九天,到最后我以为我会死,可我没想到我活了。后来我想了想,那时候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是什么呢?是你跟阿二呀,是你们对我的背叛呀。” 关宗:“……” “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如果不是你们的话,我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我,我得感谢你们。更何况,阿二我有可能会想杀了他,但是你不一样,你是我所创造出来的杰作,是经由时间考验过的杰作。你有思想,或者说是智慧,有超凡的能力与不朽的寿命。我当初错了,阿大,你才是最成功的试验品,你已经不仅仅是魃那么简单了,你是血魔,只要你的血不干枯,你就不会有死的那一天,你的强大就会成为永恒——我要的正是你的血!”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向关宗逼近而去,他行动快得让人看不清身影,只留下一连串的视觉残影,他好像还站在原地一样,冷声道:“天法大帝已经磨去了一大半的功力,我现在出手正是好时机,乖乖的,让我拿走你全部的血液吧。” 关宗的喉咙被他扼住,黑柄刀从背后插入了男人的体内,男人无动于衷地继续直视着关宗,跟他保持着很近的距离。 “从哪里开始取血呢?就从喉咙吧?”他小指指甲极长,比在关宗的喉咙上,轻轻一割,鲜血顿时涌了出来,男人衣服上的银龙飞舞出来,张口接住关宗崩腾而出的血液。 黑柄刀不断摇晃,却被男人固定在他的身体里。 关宗身上的血一点点地流进银龙体内。 天法大帝扑到床边,拎起郁煌的胳膊,两手手掌相对,天法大帝默念咒诀,调动起真气辅助郁煌吸收长生丹。 男人见到了天法大帝的动作,冷笑一声,“微末之技,你以为你是梧桐?可以帮他吸收长生丹?” 郁煌只感觉体内崩腾的气息被天法大帝的力量所抚平,惊涛骇浪渐渐掀不起一丝浪花,造反的力量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可以控制的力量。 郁煌一双眼睛如火如炽,一张口,一股巨大的火焰喷吐出来,男人避也不避,鄙夷道:“不过是——”他表情一扭曲,惨声叫道,“凤凰真火?” 郁煌高昂着头,身体在众人面前逐渐化形。 两翼高悬,尾羽轻摇,洒下磷磷火光,清鸣声响彻之后,天际一轮旭日缓缓东升。 凤凰真身一现,万恶俱灭! ☆、第45章 复活 男人在凤凰真火的刺激下,立马缩回了手,全身迅速痉挛,化作一道黑烟想要卷着衣服逃窜而去。郁煌一扇翅膀强风将衣服卷飞到空中,在半空中随着星星点点的火花打了个旋之后飘落在地。 黑烟还不放弃,又想再折返回来,可凤凰真火本就是他们这些邪祟天生的克星,这是无法逆转的事实,在又一次被郁煌的凤凰真火烧灼得差点灰飞烟灭的时候终于落荒而去。 郁煌的身子急速缩小,凤凰的残影在空中一晃而过,随即便彻底消失,又变回山鸡的郁煌跳到关宗身上,仰头看向关宗,着急地大叫道:“关宗!关宗!” 关宗高大的身材像是座坍圮的城墙,颓靡地倒在那里,头歪斜到一侧,脖子上的血液已经流空,伤口处却不似一般人那样血肉模糊而是给人一种仿佛血肉无法相融的感觉。打个比方,就好比是一个矿泉水瓶,在瓶颈处切开一个口子,将瓶内的水全部倒空,关宗的身体跟血就是矿泉水瓶跟里面的水。 郁煌伸手去抚摸了下关宗的伤口,上面的触感极像是肉的感觉,可到底还是跟真实的肉体差了一点弹性,他愣愣地摇了摇关宗,道:“关、关宗——你醒醒呀,我再也不乱说话惹你生气了,你别死好不好,关宗,关宗——” 身体没有回应,郁煌忙回头向天法大帝求救:“天法大帝,关宗怎么了?你知道他怎么了吗?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 天法大帝站了起来,受伤太重让他一直挺直的脊背略微弯曲了一点,他走到关宗身边看了看,道:“我算不出他的天命,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模糊。” “勿管。”一个声音凭空响起,抄着手的蔺如走进屋内,一头长发垂落下来,温婉如玉。他看了一眼关宗,又看了一眼被掉落在地上的那件黑色唐装,一抬手,五指指甲暴长,将那件唐装吸到了手心。 银龙不再绣于背后,反而是躲藏在内衬里面,蔺如将唐装随性折了一下塞进口袋,随后转身就走。 “蔺先生?”郁煌惊讶地看着蔺如,他这是在做什么?!他不管关宗了吗?! 蔺如头也不回地道:“走。” “可是……关宗的身体还在这里。” “废之。”蔺如脚步飞快,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人影已经不见了。 天法大帝看着蔺如的背影,若有所思。 郁煌看了看躺在地上已无生命气息的关宗,又望了望蔺如离去的方向,最后一咬牙,要去追蔺如。 “等等——咳。”天法大帝咳嗽了几声,道,“你现在回山林里还来得及,长生丹一事我会想办法帮你遮掩,你——” “我不想回去了。”郁煌垂着头不去看天法大帝,他知道天法大帝是为了他好,但是,他现在很担心关宗,不能就这么放下关宗回去大山林里。 天法大帝深深地看着郁煌,他道:“你当真做好决定了?” “是。”郁煌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理会天法大帝,追着蔺如而去。 蔺如跑得飞快,郁煌郁闷得要死。魃行走如飞,跑起来更是没个踪影,他实在是追不上,还好自己吞了长生丹,一路还能寻到蔺如的气息,不然这天大地大的,要去哪儿找蔺如啊?!! 等等——他怎么这么快就把长生丹给吸收了?这个问题被他一时给忽略了,现在忽然想起来,真是一个大型未解之谜。脑子转了转,郁煌有点转不过来,干脆先把这个问题搁置后谈,先追上蔺如再说! 蔺如一路回了a市,直接卷着风到了他在三街的店铺。 a市正下着漫天大雪,积雪堆得很厚,枝桠被沉沉地压了下来。 小寻守在门口,两手拢在袖子里,一张白净的小脸被风雪打得十分红润。小寻见到郁煌的身影,忙招手叫道:“山鸡先生。” 忽略这个称呼,郁煌问道:“蔺先生回来了吗?” “先生刚回来,他吩咐我如果您来了就带您先进去坐坐,喝杯茶。” “好。”郁煌点头,跟在小寻身后进了钟表店。 钟表店里没开暖气,地方又偏僻阴森,冷得跟冰窖一样,走过前面铺面的时候,郁煌注意到,店内的钟表似乎又多了几个。 后院的腊梅花跟茶花都开了,娉娉婷婷的挤作一团,隔着一闪雕花院门,戏曲的声音传了出来,女旦声音悠长,婉转如莺啼。 郁煌急得不行,守在雕花的院门外一直想往里面看,小寻搬来一个藤椅,对郁煌道:“山鸡先生请坐,请喝茶。” 郁煌点了点头,坐在了藤椅上,裹着小寻递给他的绒毛大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刻也不停地紧紧盯着房门。 “小寻,关宗他怎么了?他会好吗?” “没关系的。”小寻摇头道,“先生经常给关先生换身体,您不用担心,很快就好。” “换身体?”郁煌一愣,瞪大了眼睛问道,“他的身体不是他的吗?” “关先生的身体早就不能用了。我认识关先生的时候,他的身体就是蔺先生做的。再往前的事情,他们从来没对小寻说过,小寻也就不知道了。茶凉了,我再给您添点茶水。” “谢、谢谢……” 郁煌攥紧茶杯,在门口等了快整整一个下午,小寻还端了几碟点心过来,郁煌却没什么胃口吃。他现在担心关宗担心得魂都快飞了,要不是怕打搅蔺如,他真想直接就冲进去,看看关宗的情况! 屋内的戏曲换了一首又一首,又过了一个小时,戏曲才停了,郁煌立马站了起来,冲到门口,小寻看着被他撞翻的茶杯,无奈地摇了摇头,卷了袖子上前去帮郁煌收拾好。 房门没开,屋内传来了蔺如的声音:“鸡进。” 郁煌:“……”他反应了一下,知道蔺如在叫自己,立马推门而入。 一开门,一股子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蔺如在摆弄着一个胶人,五官逐渐做出了关宗的样子, 那只银龙被他从衣服上取下来拴在柱子上,整条龙被蔺如折磨得跟条尼龙绳一样乱七八糟地缠在一块儿,伸展开来估计得有个五六米长。 蔺如正在捏眼睛,他手指十分修长,食指拇指轻轻一捻便做好了一个浑圆的眼球,蔺如瞥了一眼郁煌,道:“磁带反。” 郁煌琢磨了一下,问道:“是磁带放反了?” 蔺如摇了摇头,道:“反面。” “……哦。”郁煌懵逼地打开录音机把磁带从a面换到了b面,按开播放,铿锵起伏的京剧声又开始播放。 蔺如没赶郁煌回去,郁煌也就待在屋内看他制作关宗的身体。 那一盆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看起来粘性极好,可塑性也极强,关宗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大半,赤裸着站在那里。蔺如正在做局部细节,眼珠子捏完后,蔺如看了看关宗立体的五官,又往他双腿间看了看,问郁煌:“可要?” 郁煌:“………………” 郁煌嘴角抽了抽,道:“他这个还有用吗?” “有。”蔺如暧昧地笑了笑,他从盆里又捏出一个圆柱模型,两只白手捏来捏去,逐渐捏出来一个男根的模样。 郁煌:“……” 郁煌眼睁睁地看着蔺如把那极像是性玩具的东西黏在了关宗胯下,一脸无语。 没过多久,整个模型都捏好了。 五官跟之前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身高都丝毫不差,蔺如仔细看了看,又调了调局部的细节,最后拍了拍手。 他懒洋洋地冲郁煌招了招手:“龙来。” 郁煌听话地把银龙从柱子上解下来,蔺如缠上去的时候绑得太随性,还打了死结,那龙被郁煌解下来的时候简直是痛不欲生。 蔺如冲郁煌伸了伸手,郁煌忙把龙头交到蔺如手中,交接的时候银龙还想挣扎却被蔺如一下子捏住脖子用力一掐,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蔺如拿出一个水桶,里面不知道涂上了一层什么涂料,光可鉴人,蔺如将龙头按在水桶桶底,在银龙腹部一敲,顿时一口口鲜血被银龙吐了出来。 那些血全都是青黑色的,不像是人类新鲜的血液,带着一股子陈旧的腐烂味道,随着银龙越吐越多,味道越来越重,郁煌被熏得眉头皱紧,蔺如却早就习惯了这个味道,他白了一眼郁煌,道:“常。” 蔺如点点头,道:“以后我会习惯的。” 蔺如满意地点了点头,拿银龙的脑袋在桶边缘上磕了磕,见他吐出最后一滴血来时,细长的俊眉微拧,道:“又少?” 这是郁煌第一次听见蔺如说话带语调的,惊讶的同时更是关心他说的内容。 关宗的血又少了。 如果有一天,关宗的血全都没了,他是不是就会死了? 想到这个可能,郁煌心脏一紧,翻天覆地的恐惧感向他袭来,比他知道自己又要迎接一次涅盘更要慌张而惊悸。 蔺如做完这一切后,盘腿在地上打坐,郁煌这才发现,捏好的那具模型下居然有一个阵法。蔺如口中念念有词,一连串复杂的咒文过后,水桶里的血自动灌入了那具捏造出来的身体内,血液的颜色逐渐变得鲜红,富有活力地在身体里游荡,逐渐分布满了整个模型。 关宗逐渐睁开了眼睛,像是个新生儿一样,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郁煌,下意识地冲郁煌伸了伸手,郁煌连忙抓住他的手,两人十指交扣,关宗嘴巴噏动了片刻,哑着嗓子轻声道:“郁煌?”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13节 郁煌忍不住了,眼泪汹涌而来,嚎啕大哭道:“关宗——你回来了,关宗,关宗,关宗,呜呜呜……” ☆、第46章 告白 关宗似乎出现了记忆断层,他醒来后有关那天唐装男人的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了,蔺如的解释是他现在就像是人类脑震荡后造成的短暂性失忆一样,等到身体与血液彻底融合了,就会好。 蔺如造好关宗之后都没留他在这里多待久把关宗赶回了家,郁煌一路搀扶着关宗回去,嘀咕道:“这会不会是蔺如的恶趣味?身体是他造出来的,非要把关宗捏得这么高大?一米九几,说出去都吓人。背都不好背,可累死老子了……” 关宗听见了郁煌的嘀咕,道:“这是抓阄抓出来的。” 郁煌:“…………” 关宗道:“我用过太多的模型,避免重复就抓阄了。” 郁煌一愣,问道:“女性也可以?” 关宗道:“当然可以。只不过女性身体不如男性身体,限制也多。”他开玩笑地说,“不过最近有科学证明,女性基因越来越优越,我以后可以考虑换一具女性的。” 郁煌瞪了瞪眼,害羞地说:“好呀好呀。”脑内脑补出关宗变成女性的样子…… 女性的…… 样子…… 毫无表情的英气脸庞,冷清的眉眼,不苟言笑的红唇…… 一米九的高大身材还偏偏挤在狭窄的小绵羊电动车上…… 不行,不能再想了,要狗带了。 郁煌赶紧打住,说道:“你还是当男人比较好些。” 关宗忍不住想笑,嘴角扯出一个细小的弧度,他故意将身体重量压在郁煌身上,听见郁煌一声闷哼,嘴边的坏笑越发扩大,随后又将重量移了回去,落地的两只脚微微撑起。 这具身体他还没能完全掌握,走起路来就像是个脑瘫患者一样,控制不了,只能靠着郁煌的搀扶。郁煌觉着关宗一会儿重一会儿轻的,生怕蔺如捏造他身体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一感觉到重量变化就停下来,稳定了再走。 这一路慢慢悠悠地折腾到关宗家里,关宗也能适应身体了,之前的事情也想了起来。 小真一开门见到关宗他们,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呜哇一声抱住关宗哭了起来:“老爷——你总算回来了,想死小真了,呜呜呜——” 郁煌想起小寻那稳重样子,跟小真真不像是一个,呃,物种。 关宗吩咐道:“我去洗澡,给我拿套干净衣服。” 郁煌仰着头认真问道:“要搓灰吗?” 关宗:“……不用了。” 郁煌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等着关宗出来,他拿出手机开始上网刷微博,热门微博第一条就是一个有关考古方面的东西。 陕西农民挖出了几块黑铁,还好儿子是考古学及,发现黑铁化学成分复杂,拿回实验室经同位素断代后发现是战国时期的宝贵文物。 一共三块黑铁,模样造型各不相同,都在推测在古代其用途究竟是什么。 随着微博刷出来的还有几张图片,各个角度拍下来的黑铁照片,郁煌瞧了瞧看着黑铁十分眼熟,仔细一想,跟九薇楼给他们看的黑铁差不多啊! 表面漆黑如墨,隐约刻有暗纹,断口不一,像是被什么震断或者拗断的,这些特征都跟之前那块黑铁十分相似。 关宗正好洗完澡出来,刚捏好的身体一点疤痕都没有,郁煌拿着手机跑过去,递到关宗面前,道:“这些是不是也是你的刀鞘?” 关宗接过手机一看,眸子一沉,道:“是。” “太好了。”郁煌兴奋地拍了拍掌,但随后一想,“诶,可是东西被国家保护起来了,已经送到陕西博物馆里去了,难不成我们要从里面偷出来吗?” 关宗没回答郁煌的问题,他一直拿着手机看着图片,心思不知道飞去了哪儿。郁煌也没打搅他,任由关宗的思想自由飞翔,自己剥了根香蕉吃得欢快。 过了没多久,关宗回过神来,道:“我们去陕西一趟。” “现在吗?你的身体?” 关宗也不穿衣服,就裹了条浴巾在胯上,搬来电脑上网买火车票。 这时候还在年节高峰期,很难买到票,关宗最后买到个半夜一点多的站票。 从a市到陕西x市,坐火车的话将近十个小时,十个小时的站票……想一想就快要晕过去了。 郁煌问道:“你这么在意这些黑铁是为了什么?不仅仅是因为刀鞘吧?我看你没有刀鞘不也挺好的。” “这边刀从我有意识开始就一直在我身边,可我总弄不清楚它的来历,我想,如果我能找到刀鞘的话,也许就能知道,我死之前是谁,是什么身份。” 郁煌点了点头,想起来那唐装男人说的话。 你总是喜欢究根结底,可很难还给世间万物一个真相。 关宗跟那个男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感觉蔺如跟关宗都对那个人讳莫如深,在关宗见到他的时候关宗全身都在戒备,他们都很讨厌,或者说,恨那个人。 郁煌试探地问道:“穿唐装的男人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不知道。”一提起他,关宗的表情冷了许多,他道,“他知道我跟蔺如的弱点,以后见到他就跑,听见了吗?” 郁煌闻言,一昂头,道:“不用怕!我已经把长生丹消化了,如果他敢再来的话,我就一把凤凰真火烧死他!” 关宗无奈地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道:“那我可就靠你了。” 郁煌认真地点了点头,暗自发誓,他一定会保护好关宗! 关宗又看了看那几张黑铁的照片,手指触屏想要放大图片却一不小心划了一下,直接弹出了浏览器,浏览器上一行大大的黑子摆在他面前。 【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魃的话,你要怎么追他?】 关宗:“……” 郁煌见关宗表情不太对劲,凑过去一看,脸顿时一下蹭得就红了,他一把抢过手机,梗着脖子道:“我我我我我就是瞎搜搜,我我我又又又不喜欢你。” 关宗:“哦。” 郁煌:“……真的!!” 关宗没应声,郁煌也就沉默了下来,他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跟关宗解释。 关宗点了烟,深沉地道:“我是魃。” 郁煌抿紧了嘴唇,可说出来的话忍不住哆嗦:“我知道。” 关宗又继续一言不发地抽烟,郁煌心里憋屈得很,怎么感觉这段感情还没开始就匆匆结束了呢? 他还想如果能追到关宗,就跟关宗生那么一两个小宝宝,到时候等宝宝长大了,第一次涅盘后,他就可以撒手不当这个火凤天帝,跟关宗逍遥自在,快活山林……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还没轮得到他思考怎么样才能跟关宗生下小宝宝,他就被卡在恋爱的门口了! 苍天不公啊!!! 郁煌哀怨地盯着关宗,好像能从关宗脸上盯出来一个血窟窿一样,关宗抽完了一根烟后,又抽了一根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眉毛皱得很紧,他抽几口烟就对郁煌说一句“我是魃”,郁煌一开始还敷衍他应付几句“我知道”,可随着关宗说的次数增多,郁煌也就不想回答了,后来发现,关宗就像是随口那么一说一样…… 郁煌遭不住这么虐心的段子,他咬了咬牙,下了决定,道:“其实我……” “试试吧。”关宗掐灭烟头,认真地看着郁煌。 郁煌的脑子一瞬间就卡住了。 脑内活动从:“……”到“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再到“!!!我是不是聋了啊!!老天爷开眼了啊!!!” 心路历程简直跟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郁煌脑子还没转过来呢,关宗忽然就靠了过来,把嘴唇压到了郁煌的唇上。 郁煌:“………………” 关宗这是在做什么? 他在做什么? 这是什么奇妙的感觉? 他在吻我吗? 他一定是在吻我? 我被关宗吻了!! 发生了什么? 烟草的味道传了过来,郁煌第一次觉着烟味也不是那么呛人,意外得十!分!清!新!他毫无意识地伸出舌头,想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却不小心蹭到了关宗的嘴唇,这一下给他吓得立马把舌头缩了回来,却带入了关宗的舌头。 关宗将手伸到郁煌脑后,将他按得离自己更近,情不自禁地加深了这个吻。 砰得一声脆响,小真打翻了汤碗,炖了一个小时的老母鸡汤洒了一地……小真惊恐地大叫:“不!!!” 郁煌:“……” 关宗:“……” 郁煌脸通红地咳了咳,心想,他要是现在对小真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家第二男主人了”小真会不会背过气去…… 吃饱饭之后,小真在生闷气,他见关宗默认了跟郁煌之间的关系当场扬言要离家出走,被关宗的冷暴力无声地镇压了,躲在房间里扎郁煌的小人。 关宗电话忽然响起来,是沈济之。 老爷子好久没给关宗打电话骚扰了,关宗想了想,把电话接了。 沈济之语气还是那么严肃,询问了关宗的近况之后又叮嘱了些日常事项,并殷切地盼望关宗休息够了之后能回归正途。 关宗一边听一边查有关于黑铁块的资料,任由手机开着外放,他在沈济之询问的时候回上那么一两句。 沈济之忽然说:“小宗,你今年三十岁了吧?” 关宗愣了一下,说:“再过二十几天才到生日。” 沈济之道:“沈爷爷想抱曾孙子了。” “不是有沈魏吗?” “他还小,愣头青,我不放心放他出去糟蹋人家女孩。小宗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体贴的人陪伴你。我有个老朋友,他孙女今年二十五,刚研究生毕业,长得眉清目秀,懂事识理,想年后约个时间见见面,你什么时候有空?” 郁煌:“……” 真是逢年过年逃不脱的一项任务——相亲。 ☆、第47章 士兵 “不必了。”关宗看了一眼郁煌的表情,对沈济之道,“沈爷爷,你可能在我这儿抱不到曾孙子了。” “小宗。”沈济之一愣,随后语气更加严厉了,他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你一个人漂泊在外,沈爷爷担心得很,曾孙子抱不抱无所谓,重要的是能有个人在外面照顾你,沈爷爷能放心很多,也好对你死去的太爷爷交代。” 关宗听得不耐烦了,他敷衍道:“照顾我的人有,沈爷爷放心,如果说是谈恋爱的对象的话,我也有。” 郁煌:“……” 不等沈济之多说,关宗就借口有事把电话挂了,郁煌一脸懵逼地指着自己,问道:“你你你是在说我吗?我我我是不是快要见家长了?!” 关宗伸长手在郁煌脑门上敲了一下,道:“想些实际的东西。” 郁煌被弹得嗷了一声,捂住脑门,立马就想到了一些实际的东西:“你跟那个老头子怎么回事呀?太爷爷?你太爷爷是谁?你怎么会有太爷爷,你不是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吗?不对,你是关宗,是关家的传人,可你又是千年不死的魃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太爷爷?”关宗抽着烟,一声冷笑,“哪有什么我太爷爷。” 关宗站起来,拖拉着拖鞋慢慢悠悠地晃到那扇他几乎从来不对外打开的房门前,对郁煌说:“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是啊。”郁煌愣愣地点点头,说了实话。 关宗将钥匙□□锁眼里,拧开房门的瞬间郁煌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房门打开后,里面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全都挂在四周围的墙壁上,闭着眼睛,安静得像是在沉睡一样。 男女老少都有,每一个尸体面容上都有着安详的表情。 关宗道:“这是历年关家的所有人,这个。”关宗指了指挂在最里面的那具尸体,“是关家的开山祖师爷,关河。这个……”他一一介绍过去,最后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面前,指了指,道,“这就是关威。被如今星卜社奉为神明的男人。也是沈济之口中的‘我太爷爷’。” 郁煌:“……” 他咽了咽口水,仿佛即将知晓什么惊天秘闻。 关宗看着郁煌,清清楚楚地道:“从一开始关家就不存在,真正的关家人就只有我一个。从关河开始到如今的关宗,都是我。” 郁煌盯着挂在墙上的关威模型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关家这么多代还是关威的模样最好看。” 关宗:“嗯?” 郁煌立马严肃地说:“不如你好看。” 关宗按住郁煌的头,又是一吻下来,给郁煌吻得晕晕乎乎的,好半天才回过神。郁煌问道:“你为什么要弄一个假关家出来啊?不怕被发现吗?” “以前人都比较傻,又崇信这些,像是关家这样世代驱邪的世家根本就不会有人敢轻易冒犯,直到近代,越来越多的人们相信科学,再加上星卜社的组织结构越来越复杂,能力也越来越强,我才不得已让关家除了我以外彻底消失,正好攒够了钱给蔺如买凤凰血,一举两得。” “原来如此。”郁煌一脸“我老公真厉害”的表情。 关宗带郁煌观赏完自己全家之后就出了房间又把房门锁上,今晚上半夜的火车,两人早早就休息了,躺在床上,关宗问道:“郁煌,你决定好跟我一块儿去x市了?” “是啊!”郁煌困得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脑袋陷进枕头里,已经半梦半醒了。 关宗见他这样,无奈得很,此途凶险,他带上郁煌很怕郁煌出事,惦念一个人,记挂一个人,与先前的感情完全不一样。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情,居然有些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理智告诉他,郁煌说的没错,凤凰真火是那个男人最好的克星,带上郁煌他会安全很多,想要拿回刀鞘找寻自己的身份也会容易很多。但是……天法大帝说的那些话他记在心里,这一路过去,会不会又遇上与郁煌结仇的那些神仙?如果像是风廉那样的还好解决,如果是玄武大帝呢?如果遇上了更多的神仙呢?如果是成千上万的天兵呢?他有没有办法保住郁煌安全? 关宗第一次深刻地思考到这些事情,就连当初他还没有成为魃,只是个普普通通被人拿着火就可以驱逐离开的僵尸时,他带着蔺如两个人一直在逃难,餐风露宿,百般磨难,他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优柔寡断了?关宗深觉这样不好,可是又没有办法,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不去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关宗……”睡梦中的郁煌呢喃道,关宗停止复杂的思考,看向郁煌。 郁煌咂巴了下嘴,在说梦话,呓语模糊不清:“你不要难过……没有关家,你有我……关宗……不要难过……也不要觉着寂寞……” 关宗听懂了郁煌说的话。 他的呼吸一下子放缓了很多,一双幽黑的眸子深深地望着郁煌,眼底里掀起了层层涟漪。 他看出来了,这只傻鸡到底还是看出来了。 是他真的有那么寂寞没隐藏好,还是这只傻鸡真的是大智若愚。 他当初弄出来一个关家就是因为寂寞。 妖鬼之类在最初成型的时候大多都很羡慕人类,尤其是人类的情感。关宗跟蔺如在人世间长久地流浪,受人类耳濡目染,自然也很崇尚这种感情。 最早的关家就是由他、蔺如跟蔺如的爱人茱萸三个人建立的。 几百年过去,到现在,关家已经没了。 蔺如在一处常年腐蚀着他身体的阴穴里一日又一日地等待着茱萸的复生,而他也似乎没有任何方向跟目的,扮演着一个人类驱魔师的身份,盲目地活着。 郁煌劈开了黑暗,成为了照进混沌世界的第一道光。 关宗表情难得的温柔,是他以前根本就显露不出来的表情,他给郁煌拉了拉被郁煌胳膊扫到胸口的被子,在郁煌脑门上弹了一下,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那双眼里盛满了郁煌。 他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一个懂你的人陪在你身边,温暖如春。 ……可这个小太阳再怎么温暖,也逃离不了半夜起床的命运。 郁煌睡得正香,正做梦跟关宗生小小鸡呢就被关宗一巴掌给拍醒了,郁煌委屈地夹着被子缩在被窝里,外面冰冷的空气吹得他脸都皱巴在一起,郁煌一本正经地道:“关宗,怎么办,我被床抓住了!” “哦。”关宗穿好了衣服,正对着镜子刮胡子,剃须水粘了一下巴,含糊不清地说:“那你跟小真一起待在家里。” 小真抱着扎满了针的小纸人笑得无比灿烂:“好呀好呀,我会照顾好郁煌大人的,老爷你放心哦!” 郁煌:“………………” 郁煌:“起起起!我这就起了!”郁煌一个打滚直接从床上翻到了床下,利落地把衣服全都穿好,洗脸刷牙,十分钟内全部搞定。 两人一前一后地骑上电动车,风雪夜里,小绵羊电动车蹭蹭蹭地往火车站开去。 晚上的火车比白天的还要混乱,一地到处都是人,郁煌跟关宗踩着空隙进去,靠着关宗高大的身材跟冷煞的表情成功地找到了一片相对干净的落脚地。 十个小时过去后,两人顺利抵达了x市。 x市的雪下得不比a市小,一下火车,没了人类簇拥出来的温暖之后,立马冷得像掉进了冰窖里面。关宗先带郁煌去了订好的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之后就把郁煌带出去买衣服。 开春后冬装打折打得特别厉害,关宗扫了几件之后就催着郁煌换上羽绒服跟棉裤,路边摊买了个煎饼之后就打了个车去了陕西博物馆。 那几块黑铁作为刚出土的新鲜文物,正被展出着,可惜没什么造型,除了神秘之外就没有什么噱头,肯买票来看的人不多,大多都是春节过后残留的旅游人群。 郁煌跟关宗进门后问了展厅工作人员直奔黑铁而去。 那几块黑铁都被摆放在战国文物区里,被用厚厚的玻璃罩子罩得严严实实。关宗站在黑铁前面仔仔细细地看着,灯光晃得黑铁块上的暗纹更加不清楚,关宗只能隐约看出来,上面似乎刻着什么文字的一部分,也许拼起来就能看出来是哪部分。只可惜,从几个黑铁周边的断齿看来,不像是能拼到一起去的,肯定还有其他部分。 郁煌对这几个黑铁的兴趣没关宗那么大,看了一会儿没发现后就没什么兴趣了,他四下瞟着,欣赏着周边的古文物,眼角余光晃过一个人影,他扭过头一看。 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正从一把青铜器刀上钻出来,腰部好像卡住了,两手按在刀柄上努力把自己往外拔,他见郁煌在看他,跟郁煌对视了一会儿,随后冲郁煌挥了挥手,道:“hi~” 郁煌:“……” 士兵严肃地说:“你能看见我吧?hi,hello?能的话过来帮个忙,这刀出土的时候折了下,没修复好,每次都会卡住我的腰带,哎哎,可累死人了。” 郁煌一瞬间就要崩溃了。 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第48章 器魂 郁煌跟那个士兵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后,两人都没动弹。 士兵似乎是觉着郁煌没看他,而是透过他在看自己身后的东西,好奇地保持了卡住的姿势,按着刀身,往后扭了扭身子,就在这时,郁煌拉住关宗的胳膊,大叫道:“关宗!!你看那儿!!” 关宗抬头看去,士兵的身子僵硬到半路,尴尬地扭过头来:“你们在看我吗?” “那是不是有只鬼?半边身子在玻璃窗里面,另一半在外面,长得特别奇怪,还穿得特别奇怪!我是不是看错了?” 士兵:“……” 关宗:“……” 士兵把身子转过来,严肃地道:“这位朋友你这样说话是不是不太好啊?” 郁煌:“……你是真的?” 士兵点点头,道:“是啊,你来帮帮忙,先让我出来再细谈,这样说话对你我都不好。” 郁煌想了想,说:“可是这样会显得我很奇怪啊,在博物馆里摆出一个拔萝卜的姿势。” 士兵摆摆手,指着自己的头盔道:“不用不用,你不是有法力吗,就在我头发上这么一吸,我就能出来了。” 郁煌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就走到士兵面前,照着他说的将士兵顺利地吸了出来。 士兵回来后活动了下筋骨,道:“好久没出来活动活动,感觉身子骨都不好使了。” 郁煌道:“你是?” “哦。”士兵做了个国际性的敬礼,道,“我是这把青铜武器的器灵。” “器灵?”郁煌惊讶地看着士兵。 士兵咳了咳,一脸严肃地道:“需要我给你讲解一下什么是器灵吗?” “不用了,这个我知道。”郁煌忙摆手,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士兵,看起来倒挺像是器灵的。 器灵这东西分为两种,一种是武器灵力充盈到一定境界的时候自生器灵,又叫胎生器灵;还有一种是周边某种灵体附着到武器上,利用武器的聚灵效果而修炼,长久下来与武器相生相存,这叫附生器灵。 士兵道:“我是当年逐水一战中的士兵,运气好,魂魄被将军的青铜刀吸纳进去,修炼了几千年成了只器灵。这个博物馆里有不少跟我一样的器灵,反正准备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我带你们四处转转?” “这个倒不用了。”郁煌婉拒道,“我们进来看看就准备走。都说器灵之间可互通感情,你可不可以帮忙看看,这块黑铁有没有器灵?” 士兵爽快地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啊,是哪个东西?” 郁煌把他领到黑铁块面前,指着里面三块切面不一的黑铁,道:“这三块。” “这不是刚送进博物馆的东西嘛?”士兵道,“我前几天一直在看它,像是有器灵的样子。不过它的器灵是残损的而且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压抑显得特别阴邪,我看不太准,你要是想看的话,可以把他拼好了找个灵媒师给你看看能不能唤出魂问问。” “灵媒师?”郁煌一愣,问道,“现在这个年代还有灵媒师?” “应该有吧?”士兵猜测道,“我听一些新入馆的兄弟们说起来过,有些人类灵媒师看东西还是挺准的,也有真功夫,你不如去找找看。” “那他有说灵媒师的名字吗?” “有……”士兵摸着下巴努力回忆了好半天才说:“姓卫,叫卫十一。” “卫十一……”郁煌复述了几遍把这个名字记下了,对士兵道了谢,士兵叫住要离去的郁煌,道:“哎,你别着急啊,这个卫十一都是几十年前的灵媒师了,说不定早就死了。” 郁煌一脸无语地说:“你就不能早说……” 士兵搔了搔后脑勺,道:“你也没早问啊,除了这个我也就不知道什么灵媒师了。” “你可以帮忙把这三块铁器拿出来吗?”一直沉默着的关宗忽然问道。 士兵一听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我可不做监守自盗的事情!” “你又不是监。” “可我是一个兵。” “你现在就只是一个器魂。” “可我还是一个……” “这个。”关宗把一张很小的符夹在指缝间在士兵面前晃了晃,士兵一愣,在看清符上的字后立马笑着说,“咱们来计划一下怎么把这三块铁器拿出去。” 郁煌挑着眉头说:“你不是一个兵吗?” 士兵板着脸严肃地说:“我只是一个器魂。” 士兵拿了关宗的“工资”保证会联合其他器魂一起把这三块黑铁盗走,这件事情交由他负责,让关宗无须担心。 两人走出博物馆,郁煌问道:“你给他的什么?” “器符。一般器灵不能离武器本身太远,有器符就可以短暂性地离开武器去别的地方。很多器灵都想要。” 两人一路往外走,博物馆前堆积了厚厚一层雪,门口两侧的石狮子高挺,身上覆盖了一层雪,旁边一个小摊在卖板栗,老太太佝偻着老背坐在板凳上,老脸通红地吆喝着“板栗——板栗——” 郁煌见状,到摊位前问道:“老奶奶给我来两斤吧。” “好啊。” 郁煌正掏钱付账,旁边一个女人带着小孩也买了一斤板栗,那小孩大冷天的拿着个风车傻乎乎地笑着,明明都七八岁了,却像是个几个月大的小婴儿一样,留着口水咧着嘴,风雪打在他嘴巴上,小男孩还伸出舌头舔了舔雪,脸上生了好几个冻疮被他挠得血肉模糊。 小男孩鼻尖耸了耸,喃喃道:“好香——妈妈,好香啊——” “妈妈在买板栗,别闹。”女人不耐烦地说。 小男孩脑袋转了转,像是骨头都僵硬了一样,他目光落在郁煌身上,忽然咧嘴笑得更欢,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小男孩咯咯咯地笑道:“妈——真香,真香——” “别闹了。”女人轻轻踢了小男孩一脚,“乖乖的。”她冲郁煌跟关宗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孩子小儿痴呆,你们别介意。” 女人买了板栗之后就要走,小男孩却忽然挣脱了女人的手猛地冲郁煌扑了过来,郁煌没反应过来,被小男孩忽然抓住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我的妈啊——”郁煌惨叫一声,胳膊疼得简直要背过气去,小男孩疯了似地死死咬住郁煌的胳膊不松开,牙齿与胳膊交接的地方渗出鲜红的血。关宗上前一步要把小男孩敲晕,谁料到,小孩忽然两眼一翻,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 女人尖叫一声,忙抱住小男孩,仔细看了看,又将小男孩丢在了地上。 郁煌抬着胳膊,疼得直咧嘴,小男孩的牙印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牙槽的形状都十分清楚,齿痕中汩汩地流着血。 关宗眉头皱得死紧,要带郁煌去看医生,郁煌咧着嘴说:“不急,你先看看这小男孩。” 小男孩还在不停抽搐,口中吐出白沫,像是犯了癫痫一样,女人被吓得只敢站在一旁看着小男孩犯病,手中拎着的板栗洒了一地。 关宗问道:“要送去医院吗?” 女人表情一变,道:“不用了,不用了,医院治不好的,去了也是浪费钱。”她见小男孩平息了一下就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匆匆忙忙地往公交站赶,公交车正好开到站台,女人看都不看就上了公交车。 关宗望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十分深沉。 郁煌咬着牙道:“那小男孩是妖吧……” 关宗点了点头,道:“应该是。” “女人呢?” “人类。” “养着妖的人类?”郁煌愣愣地问道,“看那女人的样子不像是会养妖的,她连碰都不敢碰那个小男孩。” “不清楚。”关宗一脸冷漠,“不关我们什么事情,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好。” 去医院医生看了伤口都一脸惨不忍睹,皱着眉头给郁煌擦药,问道:“怎么了这是?被咬成这样,看牙印不像是动物,是人吧?” “是啊。”郁煌苦逼地说,“碰见熊孩子了,被咬了。” 医生叹了口气:“这熊孩子得多恨你啊。” 郁煌:“……” 两人回到宾馆,空调吹得一身的冷气全给除了,关宗进屋后给沈济之打了电话,询问国内灵媒师的事情,沈济之给了个名字,但是说对方脾气古怪,又爱到处跑,电话号码常年换,经常找不到人,有急事的话千万不要指望她,除了她之外,国内就没什么灵媒师了。 因为器灵数量少,又大多分布在合大博物馆,灵媒师是他们这类靠鬼神妖魔谋生的人中最不好生存的一类,全世界的灵媒师都屈指可数。 沈济之给关宗介绍的这位灵媒师本职是摄影师,还颇有名气,叫卫十七,正是士兵给他们介绍的那个卫十一的后代。 关宗麻烦沈济之有那人的消息后就联系自己,赶在沈济之又开始唠叨之前把电话挂断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郁煌总是睡不着,被那小孩咬住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坐起来,打开床头的小台灯,抬起胳膊一看,伤口居然溃烂了。 ☆、第49章 生意 小孩留下来的齿痕还清晰可见,周边的血肉却都溃烂流脓,郁煌按了按伤口周围,立马有脓血流了出来。 郁煌:“……” 他忙深吸一口气,哈出来的时候吐出一星半点的火花,火花在伤口上燎了一下,化脓的地方立刻就好了,但没过多久,脓血又流淌了出来,伤口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郁煌彻底懵了。 卧槽不是吧?他的凤凰真火可是说是世上至阳至烈的东西,那小妖怪留下来的邪气被真火一烧应该立马消散不见才对,这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郁煌醒了,关宗坐起来,郁煌忙将受伤的胳膊藏在身后,关宗皱眉道:“怎么了?” “没、没怎么……”郁煌支支吾吾。 关宗见他深情不对,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恶臭味道,他一把抱起来郁煌,像是抱小孩一样把郁煌整个人都从被窝里拎了出来,横放在自己大腿上,拉过郁煌的胳膊,看到上面腐烂的伤口时,身上浓郁的煞气跟蒸汽一样呼呼往外冒。 “刚才我用凤凰火燎过了,没用,不是邪气,这是什么你知道吗?”郁煌问道。 “诅咒。”关宗沉着声音道,“那个小孩身上被下了诅咒,诅咒通过他的血液传染给了你。” “诅咒?”郁煌大吃一惊,道,“古时巫觋可请厉鬼上身,一来可利用厉鬼的本事,二来也可以请咒,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巫觋了吧?” “是。巫咒师比灵媒师的数量还要少,且大多都不会跟驱魔师有什么往来。” “诅咒的内容是什么?”郁煌问道。 “还看不出来。”关宗摇了摇头,他摸到香烟抽了起来,思考道,“我们要去找一下那家小孩,才有办法找到诅咒的根源。不然的话,你的胳膊一直好不了。” “嗯。”郁煌点了点头,道,“我还记得那小孩的气息,等下我放几根鸡毛出去,去找一下那个小孩,不过x市这么大,找起来需要一点时间。” “好。”关宗拉过来郁煌的胳膊,在他伤口溃烂的地方狠狠地吸了一口。 郁煌:“……!!关宗!!!你干嘛??!!” 关宗把脓血全都吸了出去吐在床头的玻璃杯里,随后飞快地咬碎手指,在郁煌伤口上滴了几滴血。 一股刺痛传来,就像是伤口撒盐一下,疼得郁煌跟条上了岸的鱼一下差点从床上蹦跶起来,嗷的一嗓子几乎喊得万家灯火通明。 关宗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绷带给郁煌的伤口层层绑好,道:“我的血至阴至煞能暂时克制这个诅咒。” 郁煌眉头皱得死紧,望着伤口咬着嘴唇不说话。 关宗以为他这是疼得厉害了,那一嗓子喊得自己都跟着哆嗦了一下,他安抚道:“抱歉,弄疼你了。” “没事……这个倒不重要……”郁煌语气低低的,有点小委屈,“重要的是你又少了一点血……哎呀,我怎么总是给你添麻烦……” 关宗一愣,随后将郁煌抱起,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硬硬的东西抵在郁煌两腿间,郁煌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时候立马手忙脚乱地往下爬。 关宗按住郁煌的大腿,让他无法逃脱。 关宗望着郁煌,说:“我还不知道这具做出来的身体有没有性功能。” 郁煌:“……” 关宗:“我们试一下?” 郁煌大喊:“不要啊!!” 第二天一早,郁煌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关宗的电话响个不停。 关宗摸起电话接了:“喂?” 沈济之道:“小宗,我又找到一位灵媒师,他在x市,你着急的话可以去x市找找看。” 巧了,他们正好在x市。 沈济之道:“他叫王永安,电话号码是15851738941。你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就提我的名字,说是我介绍来的。” “好,麻烦沈爷爷了,我先挂电话——” “小宗,等等,之前你说的你已经有恋爱的对象了?” “是啊。”关宗看了一眼虽然已经坐起来但还在不停点头打瞌睡的郁煌,道,“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让沈爷爷早点抱到曾孙子,但是我们会努力的。” 郁煌:“……” 挂了电话后没多久,关宗就给王永安拨去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很嘈杂,夹杂着陕西方言,到处都是吆喝声,关宗问道:“是王永安吗?” 对方顿了下,才回道:“是啊,你有什么事吗?” 关宗道:“我是沈济之介绍来的,有事情要麻烦你,抽空见个面。” “行,下午我没事。”那人说,“就在大洋农贸市场后的合家小区,我在b区103。” “好。” 挂了电话,关宗一脸怀疑。 郁煌在穿袜子,问道:“怎么了?” “听声音很年轻。” “啊?” “沈爷爷说王永安已经六十多岁了,让我照顾着点。” 郁煌想了想,道:“修行的人都年轻长寿,再说听声音也不能判断年龄。” “也许吧。” 两人照着王永安给的地址来到了他家小区,合家小区盖在农贸市场后,地形十分复杂,七扭八拐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b区,103却是死活都找不到了。 郁煌拉来第十个人问路,那人见了郁煌一脸晦气,道:“你去他们家做什么?那家据说不干净,做着脏生意。” “什么?” “帮忙指一下路。”关宗冷声道。 那人迫于关宗的压迫力给他们指了一条小巷子,穿过去之后果然看见了103号。 是家寿衣店。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14节 门口搭了篷子,篷子下面放着一排花圈,扎的纸人纸马纸房子摆在一块,旁边是一堆又一堆比人还高的纸钱。 大冷天的,老板也不嫌冻得慌,穿着件高领羊毛衫就坐在店门口吃火锅,脚上还趿拉着一双凉拖。那人见到关宗他们走过来,把羊肉沾着酱汁吃了,含糊不清地说:“买什么?年后有优惠,买300打9折,买500打85折,1000打8折,2000打75折还送别墅一间。或者考虑一下我们这儿的套餐,666,888跟999的。” “你是王永安?” 关宗的声音很特别,一听就能记住,那人吃豆芽的动作顿住,抬头看了看关宗,忙把菜都丢回碗里,站起来激动地道:“你是今天给我打电话的?” “是。” 郁煌把那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不像是五六十岁的,真要是的话,未免也显得太年轻了吧? “屋里坐,屋里坐。”男人把电磁炉关了,瞧见锅里还剩下几块羊肉就全都捞了出来赶忙吃了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地方小,注意脚下。”他从柜子底下抽出几个板凳摆在他们面前。 郁煌一脸无语地说:“你生活好困难……” “是啊。”那人心有戚戚地道,“日子都不好过,二位这次来是?” 关宗又问了一遍:“你是王永安?” 那人被关宗的视线紧紧逼迫着,关宗那双乌沉沉的眸子就像是鹰眼一般盯得那人无处藏身,他抹了把嘴边的油,打着哈哈说:“我、我当然是王永安——”他被关宗忽然抬起来的手吓了一跳,拐了个弯补充道,“的儿子啊。” 关宗把手放下,问道:“王永安呢?” “在那儿呢。”王和平指了指墙上的黑白遗照,老大爷穿的白色背心笑得特别灿烂。 “死了?”郁煌惊讶地问道。 “早死了。”王和平说,“我十二岁那年就死了。” 郁煌:“……”他看了看关宗,估计这会儿是白来了。 灵媒师这行业跟医生差不多,年龄越大越是有本事,而且特别需要天赋,哪怕王和平是王永安的亲生儿子,也有九成以上继承不到王永安通灵的本领。 看来这趟是白来了。 王和平见他们面有失望,便道:“你们是不是觉着我不是个灵媒师?” 关宗没反应,郁煌倒是特给他面子点了点头。 王和平嗤笑一声,一屁股坐在塑料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道:“小瞧了我。” 他一打响指,从四面八方飞出来星星点点的如同萤火虫一样的东西。 “这叫灵。”王和平右手操纵着这些灵在空气里舞动着,那些个细小的如同尘埃粒子一样的发光体在王和平的掌心不断起舞,好看得很。 王和平见他们都不说话了,一挥手,那些灵都钻回了原来所待的地方。 王和平抖着腿道:“怎么样?” 关宗坐在他对面,缓缓地抽出了黑柄刀。 王和平:“……” 王和平一身汗毛全竖了起来,也不抖腿了,忙往后退:“别、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关宗把刀横放在王和平面前:“这把刀有器灵吗?” 王和平一怔,在刀身上仔细看了一圈,摇了摇头,道:“刀身上没有,刀鞘你有吗?” “只有残片。”关宗掏出一块黑铁块递给王和平,王和平这回儿不收了,三只手指在关宗面前搓了好一会儿。 关宗皱着眉头看他,王和平挤眉弄眼,一边搓手一边啧啧啧地暗示。 关宗说:“要多少?” 王和平说:“哎呀,你知道我们灵媒师比较困难,你就先来个五万吧。” 关宗:“……” 郁煌:“……” 郁煌尴尬地问:“能砍价吗?” 王和平一收手,把大脸凑过去问道:“你要砍多少?” “五、五百?” “砍去五百?可以啊。” “不是,就给你五百。” 王和平:“……” 他一拍桌子,大声道:“狮子大开口啊,免谈!” 郁煌无语得很。 大哥,狮子大开口的人是你吧?! ☆、第50章 喜丧 五万块钱。 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了。 郁煌一身的血不知道能有多少个五万,但问题是,他上哪儿去找个有钱的妖怪愿意买他的血啊喂?! 跟王和平对视了一会儿,王和平先软下来,正要退一步,就见外面有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人穿着一身黑衣,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可身上戴白一看就是家里死了人。他走到王和平的小店内四下打量了下,皱着眉头道:“店里的东西都买下,多少?” “啊?”王和平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之后立马从柜台底下掏出计算器仔仔细细地算了,报价道:“十二万三千七百零五十。” 那人点点头,问道:“能刷卡吗?” 王和平赔笑道:“您看我们这地方这么小,哪来的pos机啊?” “那付现。”那人回头跟身后的人吩咐道,过了不到几分钟就拎了一个小包过来,把钱递给王和平。 王和平一张张仔细数着,确认无误之后整个人都傻了, 他第一次遇见这么大一笔生意,居然把他一家的东西全给买了!真是邪门了,看这些人的打扮不像是会到他这种小地方采买白物的。他一边给他们扎纸钱,一边问道:“几位老板,前面对街就是万和堂,怎么不去那儿买?” “万和堂的老板让我们来的。”那人不耐烦地解释,“老太公的葬礼上要用很多纸钱,他们不够。” “巧了,怎么还会不够?”王和平意外地说,“万和堂不是号称x市最大的寿衣店吗?” “扎好就行,哪那么多废话?”那人接了一个电话,转而问王和平,“那边老板说缺个守灵堂的,你是干这方面活的人,知道好坏,问你守一晚上灵堂五百块钱,你来不来?” 王和平一听眼睛立马亮了,忙点头:“来来来,当然来。” 他把东西收拾好之后,对方也不用他帮衬就把所有的东西都送上了车,一屋子跟被洗劫一空了一样,一地的灰尘纸屑。 郁煌趁机问道:“哎,你做了这么大一笔生意,心情不错吧?给我们打个折扣?” “去去去。”王和平一边数着钱,一边说,“有了钱,谁还做你们的生意?给我一百万我——我也得考虑考虑。” 郁煌:“……” 王和平粗着嗓子说:“我要锁门了,你们还不出去吗?不出去的话我可报警了啊。” 郁煌跟关宗被王和平赶出了门,王和平把铁门一拉,锁上锁就坐进了那几个大老板的车里。 郁煌右眼皮跳了跳,他一伸手抓住空气中的一根鸡毛,鸡毛旋转了一会儿落在郁煌掌心,正指着车离去的方向。 郁煌惊讶地说:“是那个小妖怪的消息。” 关宗道:“跟去看看。” 奔驰一路往前面开去,在小区里速度开不快,拐了弯不久后停在另一家寿衣店面前。 相比于王和平开的这家寿衣店,这家寿衣店的排场要大多了,门口一左一右摆着两尊佛像,还是金身的,店内放着大悲咒,金蝉镇店,四处都摆放着白事要用的道具。 站门口的男人长得仙风道骨,脊背挺得笔直,穿着正黑色的中山装,约莫四十岁上下,留着山羊胡子,一双眼睛眯缝着,见到他们的时候微微一笑,迎了上来:“最近阳间阴气不定,丧事较多,又适逢过年,供应不足,麻烦几位了。” 王和平一见那人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面上又立马一副狗腿样子,道:“张大仙,几个月不见还是这样仙风道骨啊。” 张大仙摆摆手,道:“不比你们年轻人了,先前辟谷一月有余,消瘦了许多。” 装腔作势的老骗子。王和平在心里咒骂道。 店铺内黑压压的一群人,男人们面露哀伤,低着头一脸悲戚,女人们哭哭啼啼地凑作一堆,都在说老太爷生前的好事。 老太爷的棺材正摆放在店铺内,刚从医院运回来,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还未盖棺,就在尸体上蒙了一层薄布,民间有说法是防止死尸怨气堆积在棺内,等到了灵堂,由家属拿棉球净面过后才能盖棺。 王和平帮着他们家的男丁共八人合扛着棺材一路出了万和堂,把棺材运上了灵车。 随在灵车后面的还有三辆车,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奔驰,一对母子上了最后那辆奔驰,正是郁煌要找的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郁煌跟关宗赶紧跟上。 车子一路往西开,开到了x市一个着名的别墅区。 这家人的别墅正盖在半山腰上,前圆后方,藏风聚气,风水极好。 别墅内大厅已经布成了灵堂的模样,老太爷的遗像挂在墙上,表情严肃,眼神犀利,看起来生前是位颇不太好相处的人物。 张大仙进了屋后对着他们家住道:“未免生气外泄,在贫道给令尊做法超度好之前所有人都暂时不要离开,一夜就好。” 郁煌跟关宗从侧边的保安漏洞里进了他们别墅区,可他们家别墅就不太好进了,正想着能不能趁着亲戚多又都沉浸在悲伤之中混进去,关宗的电话就响了。 王和平哆哆嗦嗦地说:“这、这位先生,你、你还在x市吗?” “在。”关宗道。 王和平道:“你想要我找什么灵都行,我想请您救、救我一命。” 关宗看了一眼堆满了花圈的院子,道:“我就在别墅门口。” 王和平忙说:“那您等着,等着!” 没过多久,别墅门打开,王和平一路跑出来,拉着郁煌跟关宗对保安道:“这两位就是我的朋友,跟我一起来守灵的,混个眼熟混个眼熟。” 王和平把他俩带进屋内的时候,道:“幸亏有你们,我可真不该贪这五百块钱!” “怎么了?”郁煌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和平刚才还一脸“我是你大爷”的样子,这会儿怂得跟个儿子似的。 “这死了的老爷子半夜里绝对会起尸,鬼魂也肯定会变成厉鬼!” “这怎么说?”郁煌惊讶地看着王和平,“你怎么这么确定?我听他们家人讨论的意思是这老爷子是高寿,这是喜丧啊!” “什么喜丧!”王和平撇了撇嘴,“刚才在店里有金蝉跟金佛镇压着我没瞧仔细,一送到这儿,刚进了门,老爷子的阴灵就快煞得从他尸体里冲出来了!”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那个什么仙风道骨的张大仙其实就是个江湖骗子,靠着一张嘴混得比我们这些正经的还要好,你说可恨不可恨?我听说他一个月能赚这个数,你呢?你有吗?”说着,王和平两根食指搭在一起,比了个“十”的手势。 王和平说完又自个儿着急了,搓着手在那儿走来走去,道:“还有他家那些个子孙,也没个正常的,那个小男孩你瞧见没?就是穿着黑蓝格子的,哪还是个人啊?分明是只小妖怪!他们还不让走,他妈的,看守的这么严,溜都溜不掉。” 郁煌跟关宗对视一眼,郁煌一脸严肃地说:“要我们帮你没问题,但你得说话算话,帮我们找器灵。” “小事,这都是小事!祖宗,快救救我吧,能熬过今晚,我明天就在店里摆尊金佛供——” 王和平还没说话,脸色骤然一变,他惊恐地看着郁煌背后。 郁煌一回头,看见那小妖怪站在那儿傻乎乎地看着他,忽然咧嘴一笑,向郁煌冲了过来。 关宗上前一步,赶在小妖怪碰到郁煌之前,直接捏着小妖怪的脑袋将他一把抓了起来。 小妖怪受疼,从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随后尖声惊叫了起来,呜呜哇哇开始嚎啕大哭。 关宗眉头蹙紧,手心用力捏紧,小妖怪却像是感受不到关宗的警告一样,越觉着疼越是哭得厉害。 女人急匆匆地走过来,从关宗手里抢下小男孩,抱着他紧张地看了看,她瞪向关宗:“你干什么?” “他是妖怪。” 女人脸色一变,随后抖着声音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关宗:“……” “妈妈——好疼,我好疼——”小男孩呜哇地哭叫着。 女人摸了摸他的头,抱起小男孩急匆匆地往一边走去。 郁煌问道:“她好像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只妖怪,她为什么要养只妖怪在身边?” “谁知道呢。”王和平凑热闹地说,“可能孩子死了随便养点什么找点心理安慰?” 郁煌:“……如果是养只猫或者狗的话你这个理由还挺有说服力。” 一般来说,家人净面之后要钉上七根子孙钉封棺,但是根据那个什么狗屁张大仙说的,老人是喜丧,尸体要放在外面一夜吸饱精华下辈子才能投胎到好家庭,算是对尸体的尊重,就暂时没有举行封棺,拿了一层绣着龙凤的红布蒙在身上,头下垫了高枕头,这叫高枕无忧,他张大仙再念一晚上的经就好了。 等到晚上,念经的人不是张大仙,成了王和平跟张大仙的两个小徒弟。 关宗跟郁煌为了陪王和平自然也留在了灵堂。 家里其余人都住在三楼,留下二楼给老太爷的鬼魂“活动身体”。 五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儿,张大仙的两个小徒弟板着脸跟他师父一副德行,道:“我们出去给老先生念经,你们守在灵堂内,香不能断,知道了吗?” 王和平咬着牙点了点头,等那两人走后,王和平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垃圾玩意就把这种脏活累活给爷爷我干,我呸!” 关宗面无表情地走到老太爷的棺材前,把蒙着面的布直接给揭了开来。 一阵阴风吹过,紧闭着门窗的灵堂内不知道哪来的风,线香的雾气摇摇晃晃,曲曲折折,呈现出一种极其不寻常的样子。 ☆、第51章 阴魂 大半夜的忽然来这么一下真的挺吓人的,郁煌缩了下脖子,问道:“关宗,你你你在干嘛?” 关宗道:“他死不瞑目。” 郁煌闻言凑到棺材旁一看,老太爷两只眼睛圆瞪,眼珠子里灰白一片,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嘴巴微微张着好像要说什么一样。 王和平听了这话也来凑热闹,见老太爷果然是死不瞑目,诧异地道:“不对劲啊,我白天亲眼见着那张大仙念咒之后给这老大爷合眼了,这会儿怎么又睁开了?” 这话一说,给郁煌搞得毛骨悚然,郁煌瞪了瞪眼睛,道:“你别瞎说啊。”再一想,自己不正好是这些邪祟的克星吗,他怕什么?该怕的是王和平才对啊! 王和平自己也觉出恐怖劲儿来了,念叨道:“我就知道这老大爷要起尸……我就知道……” 起尸最早源于藏族。 那时候寺庙里的老和尚死了,一众小和尚就围在老和尚周围给他守灵,到半夜里,老和尚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到处咬人,把寺庙里的其他和尚都变成了死人还都起了尸,最后被个隐士给化解了这场灾难。 传到现在,大多数人都不信会起尸,也拿科学理论解释了起尸这回事——死者胸口还留着一口气,这口气没出来就形成了短暂的诈尸。 然而实际上,起尸是有的。 人的魂魄若是没有走得无牵无挂就会带动胸口的这口气,驱动着身体去完成生前未完的遗愿,直到这口气彻底消失为止,这段时间内,魂魄也会跟尸体勾连,不会被无常带走。 老太爷的尸体已经有了明显起尸的征兆,死不瞑目就是其一,关宗抽出他那把黑柄刀横放到老太爷胸前。 王和平吓得往后一跳,道:“你这把刀邪气得很,这不是逼着人家起尸吗?你不是想害我吧?” “以煞镇煞。”关宗冷漠地道。 果然,那把刀放进棺材之后,供奉在棺材前面的香火又变得正常了,邪风平静下来,王和平看了看老太爷周围的灵,果然安稳了许多。 郁煌见王和平缩在蒲团上不停念叨着“大爷莫怪,我只是来给你守灵的,冤有头债有主”之类讨饶的话,好笑得不行,他问道:“你不是灵媒师吗?你还怕鬼?” “灵跟鬼是不一样的。”王和平委屈地看了一眼郁煌,道,“我们灵媒师是跟灵打交道的,灵没有三魂七魄,没那么多歪心思,大多数的灵都很单纯,鬼就不一样了,我们现在还能见到的鬼十有八九都是些冤鬼厉鬼,不然也不会逗留在人间,早他妈喝了孟婆汤投胎去了。” “安静。”关宗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目光死死地盯着房门。 又是一阵邪风刮过,一旁的窗户忽然被吹开了,狂风吹得窗户开开合合哗啦呼啦作响。 王和平害怕地抱着郁煌的胳膊,缩在他身边,问道:“怎、怎么了这是?” 关宗甩出一道符,把窗户关上,符咒紧紧地贴出窗户,屋内稍微平静了一点,风却没停。 “咯咯咯——”诡异的笑声骤然出现,郁煌抬头一看,惊呼道:“是那个小妖怪!” 小妖怪抱着只黑猫站在二楼的扶手旁,冲着他们阴沉沉地笑了笑。 郁煌忙跑上楼,自从白天见了这小妖怪之后就怎么也找不到了,这会儿又出现了自投罗网来了! 楼下的王和平忽然大叫道:“猫!” 刚说完,小妖怪松开了手,他怀里抱着的那只黑猫顿时落在了棺材里,正打在老太爷的脸上。 王和平:“……” 郁煌跟关宗还没反应过来,王和平厉叫一声:“起尸了啊!” 下一刻,棺材内老太爷顿时坐了起来,一把抱住关宗的刀,苍白起皱的手死死握住刀身,刀刃划破了他的掌心,乌血冒了出来,一点儿痛觉都没有。他将黑柄刀丢在棺材里,瞪着一双大眼咕噜噜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郁煌再抬头的时候,小妖怪又跑得没影了。 只剩下小妖怪清脆的嗓音响彻了整栋别墅。 “四阴山上祈仙洞,祈仙洞里有僵尸,僵尸下山捉小孩,先吃脑袋后吃脚——” 他在唱着一首童谣,一边咯咯咯地笑着,一边欢声唱着。 楼上三楼的灯全都亮了,别墅里的亲戚都被歌声吵醒了。 “糟了!”王和平道,“出大事了!” 起尸后的尸体一般来说对关宗他们没有太大的威胁,只不过就是力气大了点再加上没有痛感,想办法把他胸口那口气打出来就行了。 但是对普通人却不一样。 这些尸体有一种能力叫“抚顶”,只要被他们充满尸气的手一摸头顶就会立马变成跟他们一样的尸体。这满屋子的活人到处乱跑的话指不定又要变成一具具的尸体。 眼见着灯快开到一楼大厅来了,关宗厉叫一声:“都别下来。” 脚步声停住,都被关宗这一声给喊住了,可他们家家主不怕,这时候端出家主的威仪来了,披着外套走了下来,询问道:“怎么回——”话还没说完,看见颤颤巍巍站在那儿的老太爷立马就闭了嘴,瞪大了眼睛一脸见了鬼的样子——他也的确是见了鬼。 郁煌忙赶他道:“上去,锁好门,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下来!” 家主道:“张、张大仙呢?” “早他妈睡死了!”王和平咒骂道,随后张大仙似乎是感应了家主的召唤,从一侧客房走出来,还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就道:“贫道在隔壁画符——我的妈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起尸了,这哪来的猫啊?!” 那只小黑猫特别无辜地冲张大仙叫了一声。 老太爷忽然往前走了两步,张大仙嚎叫一声就往门口冲去,没过一分钟他哭丧着脸说:“门打不开,锁死了,我们都被困住了!” 顿时闹得一片人心惶惶。 楼上几家都开始闹腾开,有人喊到窗户也打不开,又有人喊到天台的门也打不开,他们现在就像是被锁在一个笼子里,所有的人都会成为老太爷的祭品。 郁煌看向又停下步子的老太爷,问道:“老爷爷,你还有什么遗愿未了,我可以帮你吗?” “咕——”老太爷没说话,转了个身,往家主的方向走去。 关宗一把捏住老太爷的肩膀重重地将他按在地上。 老太爷挣扎了一下,力气大得吓人,关宗只好更用了点力气,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上,地上被老太爷的胳膊肘撞出来一个深坑,老太爷双手双脚还在剧烈挣扎着,眼睛死死地瞪着家主的方向。 关宗从口袋里掏出符咒打在老太爷的手腕处,将他钉在地上,一道灰烟从符咒表面冒出,老太爷忽然爆发出一声惊人的哀嚎声。 “关宗——”郁煌担心地大叫,随后老太爷一口咬在关宗的手腕上,明明都快脱落得完全了的牙齿死死地钉进了关宗的皮肤内,关宗的血流了出来,沾了血的老太爷牙齿冒出一缕缕青烟,没过多久,老太爷就自动将嘴巴收了回去。 郁煌见状,一口凤凰真火向老太爷扑了过去,老太爷哀叫一声,身体被凤凰真火灼烧得干干净净。 郁煌捧起关宗的手腕仔细看着,“怎么会扎得这么深?” 蔺如做的身体很难见血,伤口要深入皮肤下至少五厘米才会见血,这道血口子可是咬得极深极深了。 关宗摇了摇头,示意没事,郁煌喷出点火花把他伤口周围的黑气驱散了点,关宗一缩手,说:“别。” 郁煌忙把上面的火苗又吸了回去,道:“我忘了你本身就有煞。” “小伤,没事。” 正说这话的时候,躲在沙发后头的王和平又是一声惊叫,“离、离魂了——” 一道魂魄从老太爷身体里钻了出来,飞快地飘向这家家主,家主见状,忙往后跑去,大步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大叫道:“爸——你活了快七十多岁了,也该活够了——爸——!!爸——” 关宗见状忙快速追过去,楼上又传来小妖怪的歌声。 “四阴山上祈仙洞,祈仙洞里有僵尸,僵尸下山捉小孩,先吃脑袋后吃脚——咯咯咯,僵尸出来吃人啦!快跑啦!不要靠近他!僵尸出来吃人啦——咯咯咯——” 关宗脚步顿时一停。 老太爷的鬼魂捏住了家主的脚踝。 郁煌摇身一变变回山鸡,扇动五彩斑斓的羽毛一下子飞上了二楼栏杆,挡在了鬼魂面前,一口凤凰真火扑出来,鬼魂张牙舞爪的动作来不及停住,正面撞上郁煌的真火,一下子在火焰中扭曲了身影。 男人跌坐在地上,冷汗流了一身,裤裆前湿了一片。 真火过后,鬼魂却没有散去,他虚弱地倒在地上,狠狠地望着躲在郁煌身后的男人,气愤地咒骂道:“孽子!!” 郁煌一下子停住了动作。 厉鬼身上的戾气已经被他的凤凰真火烧光了,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魂,他只要等候今晚无常来勾魂就可以去往他应该去的地方。 然而,他临终前的最后一个愿望还是没有达成,尽管不会再有变成厉鬼的可能,但是一抹黑云还是盘旋在他额心,他不甘心。 郁煌回头问向家主:“你做了什么?” 男人瑟瑟缩缩地抱住栏杆,道:“我、我也是为了我爸着想,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握着公司的大权不放,劳心劳累的,我、我本来没想害他,就是想让他的病更严重一点就刻意加大了药量,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啊——爸,我不是有意要害死你的,爸,你原谅我吧,爸!” 听了男人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老太爷的鬼魂倏地变得更加膨胀,五官失去了原来的样子,狰狞可怖,他一伸手,冲着男人而去。 郁煌犹豫了下,故意放了老太爷这一击,与老太爷的鬼魂擦身而过。 男人被老太爷的鬼魂攫住了脖子,痛苦地憋红了脸,他抱住老太爷的手一直在哭号恳求原谅,但老太爷的手丝毫没有松动,厉声道:“弑父的孽子我诅咒你下辈子生为畜生!!!” 窗外一道惊雷打落下来,郁煌打了个哆嗦,看着老太爷在惊雷中扭曲的五官。 老太爷胸中这口恶气必须要出,不然的话下辈子投胎会受到这辈子的影响,他现在没有太大的杀伤力,杀不死男人,可这诅咒却是能生效的。 世界上最有效的诅咒便是情人对情人,父母对子女。 就在这时,墙上的钟声敲响,时间像是骤然静止了一样,老太爷的鬼魂明明已经松开了手,那个男人却仍保持着惊愕的面容,而楼梯上受了惊吓的家人也纷纷以逃窜的姿势被固定在半空。 挂钟的指针不再前行,轰的一声大门被打开。 风雪灌进屋内。 为首的男人一身玄色长炮,五官桀骜狂放,额心神印熠熠生辉,他望着二楼的郁煌厉声道:“郁煌!天法大帝指望你能听从管教,在知返林里思过万年,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识好歹!” 他冷笑一声,高声对跟在他身后进屋的天法大帝道:“大帝,你也看见了,郁煌偷到长生丹并且私自服下一事实属确凿,方才他又纵容厉鬼伤人,赌下恶咒!其包藏的祸心已众人皆知!我玄武大帝就在此,为了三界和平,捉拿此心术不正的妖神!” ☆、第52章 战神 随在玄武身后进入别墅的天法大帝眉目清冷,紧蹙的眉间孕育着狂风暴雨,他抬头看了一眼在二楼的郁煌,暗自将手握紧。 郁煌还在懵逼之中,他怎么也没想到玄武会有这么一招,要说这世界上颠倒黑白的能力,除了玄武就不会再有第二个有这样本事了! 梧桐被捆绑着推到前面,跪在地上,他仰头冲郁煌哭喊了一声,道:“神君,你私吞长生丹的事情梧桐没有瞒住,是梧桐对不起你——!” 郁煌:“……” 好吧,他错了,梧桐比玄武更胜一筹。 玄武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哼了几声,假模假样地将梧桐踹翻在地,高声道:“郁煌,你还有什么说辞?” 郁煌冷笑一声,变回人身,翻身坐在二楼栏杆上,一双长腿悬空摇晃着,像是跟他们玩笑一样,“当然有,你们要听吗?” 玄武一愣,后改口道:“怀罪之人,还有什么要说的?!拿下!” “等等——”郁煌道,“你这样就不厚道了,都不给我一个陈罪的机会。” “没什么好辩解的!”玄武生怕再生事端,阴沉着脸,正要挥下令旗,身后的天法大帝却道,“听他说说。” “大帝——”玄武还要再劝被天法大帝摆手制止了。 郁煌笑了笑说:“你说我纵容厉鬼伤人,你哪只眼睛看到这是个厉鬼了?” 老太爷的鬼魂配合地站在郁煌身边,冲底下一众人作了个揖,笑容亲和,眉目慈祥,比遗照上的照片看起来和善多了。 玄武大帝哑口无言,只好说:“他现在虽不是厉鬼,可他伤人没错!” “他也没伤人啊。”郁煌诧异地道,“你说他伤谁了?伤哪儿了?” “他诅咒亲自下辈子生为畜生!” “那你为何不问问一个父亲为什么要这么诅咒自己的儿子?”郁煌扬高了声音盖住了玄武大帝的声音,他对玄武怒目相视,小时候到现在的诸多恩怨都堆积到一块儿去了,郁煌恨不得一把真火烧死这个真正的王八! 玄武大帝又没话说了,他瞪着郁煌恨得牙痒痒,早就不该让郁煌开口! 天法大帝点头道:“无可厚非。” 这条罪名算是洗清了。 郁煌得意地哼了两声,道:“那我们再来算算长生丹的账,既然梧桐在这里,那好,我问你,在我原本还是凤凰天帝的时候,梧桐,你的职责是什么?” “侍奉天帝左右。” “我涅盘之后你该做什么?” “……以天帝涅盘时的灰烬凝炼长生丹。” “我此次涅盘之后你与我说什么,你可还记得?” 梧桐:“……” 梧桐沉默了片刻,他感觉郁煌正在把自己往一个圈套之中拖进去,可他现在根本就无力摆脱这个圈套。 他脑筋忽然一转,道:“天帝,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郁煌眯了眯眼看着梧桐,道:“长生丹……” “天帝,您当初不是说要我配合您对外说长生丹没有凝炼成功,您功力大大降低,要故意显出颓势,引得玄武大帝与您争抢往生碑吗?” “胡说八道!”郁煌没想到会被梧桐反咬一口,气得差点一头从栏杆上栽下来,郁煌扶稳了坐在那儿,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每一任凤凰天帝都会有一个辅佐其左右的梧桐使,代代相传,永不变更。小凤凰从一出壳开始就会有一支新发的梧桐枝陪伴左右,郁煌跟梧桐可以说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是最亲密的朋友。 结果,梧桐好像是哪根筋搭错了,从小就跟他作对,从来没安过好心,老凤凰退休之前还老实点,等老凤凰退居仙山隐修之后就没个消停,以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从说什么没炼好长生丹开始他就觉出不对劲的苗头了,到后来胳膊肘往外拐,帮着玄武骗他毁了往生碑简直就是神经病犯了! 他都不知道梧桐能得到什么好处?咸鱼大翻身摇身一变当凤凰?怎么可能!即便凤族全灭了,都轮不到他们梧桐一族,百鸟朝凤,凤凰若是没了,还有百鸟呢!叛逃到玄武那儿?他不得被他那个一对金钢斧,素有“天界李逵”之称的老爹给灭了。 所以他是真想不明白,梧桐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梧桐背叛了他,这是确凿的事实。 郁煌不再纠结梧桐,转而想如何解决长生丹的事情,梧桐还在咄咄逼人,装可怜地道:“天帝,您为什么不说话了?已经到这个时候,您就承认吧,这些事情都是您做的,在天法大帝面前也好有个好下场,天法大帝执法最是严苛,您——” 声音戛然而止,梧桐的脸忽然偏向一边,一个大大的红印出现在脸上,他脸色一青,咬着唇,“是谁打我?” 啪—— 又是一巴掌。 梧桐的脸偏向了另一边,一左一右两边红印子被打得十分对称。 关宗活动了下手腕,仰头对郁煌道:“别在上面闲晃,小心摔了,下来。” “好。”郁煌笑嘻嘻地答应了,直接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关宗张开双臂把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郁煌看着梧桐被扇得红肿的两颊,啧啧两声,道:“哎呀,真是可怜,被谁打得啊,这好端端的。” “郁煌……” “停停停,你怎么不叫我天帝了啊,你不是称呼我是您的吗?以前就没听你叫过我天帝,老是郁煌郁煌地叫着,怎么现在不像刚才那样一脸委屈了啊?” 梧桐:“……” “胡闹!”玄武喝住他们之间越来越儿戏的对话,咬着牙道:“郁煌,长生丹之事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天法大帝,你信吗?”郁煌定定地望着天法大帝。 天法大帝保持沉默,许久也不言一语。 郁煌叹了口气。 玄武见状,一挥令旗,身后的诸多神将都涌入屋内,一瞬间房间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类神仙。 老太爷化作的鬼魂找了一处地方躲得严实,扒在柜子边缘喃喃道:“没想到死后还能看到这么大的场面……” 在他们动手之前,关宗先动了手,他一言不发地持刀上前,黑色刀光闪烁,将最前排的一众神仙掀飞出去,他们还没在屋子里站稳脚跟就被关宗这一下打得灰头土脸,半天没反应过来。 关宗又退回原位,道:“屋内都被你们封锁死了,只有一个正门是吗?” “是!”玄武大帝洋洋得意地道。 关宗道:“那好。”他手腕一翻,将刀正握,目光如狼一般凶狠,“那我就从正门闯出去。” “黄口小儿!”玄武哈哈大笑,道,“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郁煌担心地说:“关宗。” 关宗道:“没事。” 郁煌清楚地感觉到关宗在生气,从他打了梧桐那两巴掌开始关宗浑身的煞气就开始抑制不住得往外冒,蔺如所制作的身体本来就有封锁煞气的功效,所以他能保持一个人类的样子混在一群驱魔师里,可现在的关宗,随便来个低级驱魔师就能肯定地将他划入妖魔之流。 玄武一招手,神将中有一神站了出来,玄武道:“就让我座下小神会会你。” 关宗冷笑一声:“不用一人,一起。” “夸大!”玄武脸一沉,下一刻,那神将猛地冲到关宗面前,落斧就砍,关宗一扫腿将他摔了个趔趄,随后在他膝盖上猛地一踢,轰隆隆的巨响不断响起,地板被那神的膝盖勾连出一条深长的沟壑,那神被关宗一脚踢到墙根地下,撞散了经过途中汇聚的几个神将,神仰马翻。 关宗看也不看那神,道:“还有谁?” 玄武脸色十分难看,他一点名,又有神站了出来,那神倒是比先前的长得好看些,有些不情愿地看了郁煌一眼,在玄武他们看不见的角度挤眉弄眼。 郁煌:“……” 郁煌小声道:“那人跟我有点交情,手下留情。” 关宗瞥了一眼郁煌:“哦。” 郁煌心里一虚,心道:“大兄弟,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谁让你跟玄武一块儿来讨伐我了呢……” 那神在关宗手底下走了两招,最后又被关宗一脚踹飞,力度稍轻,落在神将堆上,底下一堆肉垫子垫着,好受着呢。 郁煌赶忙对关宗说:“好样的!” 关宗瞪着郁煌,觉着他看热闹看得挺开心的。 玄武见状,已经是气得脑袋冒烟,他又点了几个名,这次是三个神将,照样被关宗打翻在地。 郁煌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老王八,你带的这群人里面就没有一个能打的啊!” 玄武气道:“你骂谁老王八!” “骂你老王八啊!” 玄武:“你你你——畜生!” 郁煌乐不可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神将集体向前走了几步,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全上。 我们这儿好歹几十个神将呢,你就俩人,再怎么能车轮战也能拿下你们啊!再说了,玄武大帝还没出手呢,怕什么! 郁煌咽了口口水,拉了拉关宗的袖子,问道:“我估计能打趴下其中的十来个,你呢?” “十来个?”关宗眯了眯眼,道,“你吃了长生丹也还是弱。” 郁煌:“……”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15节 郁煌:“喂!不带这样打击我的啊!是你太变态了好吗?哪有你这样的啊?!那几个神仙我都知道点名字,算是以打出名的,先前被你一脚当石子儿踢飞的那个,一柄金刚斧能直接劈开一座山!我认识那神仙,能吊打金刚斧的……还有那三个……” “好了。”关宗抬手地打断了郁煌的念叨,“手下败将,我不关心。” 郁煌:“……” 这个逼装得我给九十九分,少一分是怕你骄傲。 满屋子的神仙见关宗上前了一步都退后了一步。 先前出战那几人都是这里头的翘楚,随便拎出来一个就能吊打他们,却被关宗当小孩一样地玩弄,手里头的刀都一直攥着没动弹过一下呢,这要是动弹了,他们几个不得立马就缺胳膊少腿的吗? 他们也不是凡间那些愣头青,都有自己的神位在,脑袋也不是白长的,没人当愣头青冲第一个也就真的没人再迈出去往前的第二步。 本来这事就是两个天帝之间的恩怨,玄武跟凤凰闹了又不是一点两年,是一万年两万年,他们入职前前辈们早就交代了,除非万不得已,这俩族的恩怨不要轻易插手。 玄武大帝气得脑袋直冒青烟,他厉喝一声,“去!拿下郁煌妖神!” “且慢。”一直没有言语的天法大帝开了口,他制住玄武的动作,道,“在那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天法大帝!”玄武大帝着急地说。 天法大帝忽然向三楼飞去,他雪白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于黑暗处躲藏的妖孽顿时无处藏身,小妖怪呜哇哭喊着被天法大帝抓住丢在了诸神将面前。 “这是?”玄武疑惑地道。 天法大帝道:“你知道阴路吗?” ☆、第53章 阴路 他清冷的声音传遍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一屋子的神个个懵逼,都不知道这个阴路是个什么玩意。 阴路这个词十分耳熟,郁煌觉着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死活都想不起来。 玄武也是一脸懵逼地搔着后脑勺,天法大帝道:“《天帝本纪》中有所记载,阴路非阴间之路,而是一处无边无际没有方向的黑暗之路,其内封印着八十一恶神的魂魄还有一具上古邪神的身体。” “这个小妖怪是怎么回事?”郁煌问道。 天法大帝道:“小妖怪身上有以血换血的诅咒,先前我在别处也发现了几只这样的小妖怪,如果不是他们的话,可能我也想不到这点,开启阴路需要一百名极阴孩童的血引路,有人在打阴路的打算。” 天法大帝一解释,很多仙都或多或少记起来了一点。 阴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了,几万年来一直安然无恙也就渐渐把他抛到了脑后,长辈们偶尔提起来也是一种讲述故事尘埃落定的语气,没多少人会在乎。 现在有人在打阴路的打算,对他们来说有点可笑。 多少年来都没人能动得了阴路,一来极阴体质稀有,一亿人中也未必能有一个,二来,即便有了孩童血引路,前往阴路还有千难万险。 ……简直堪比取西经。 关宗根本就不关心什么阴路不阴路,邪神不邪神的,跟他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他问天法大帝:“怎么能破除这个诅咒?” “杀咒源。” “咒源在哪儿?” 天法大帝:“……”他摇了摇头,道,“我还不知晓。” 关宗一步步走过去,玄武身边的诸多神将一下子就戒备了起来,玄武更是悄悄祭出了长斧,准备等关宗靠近的时候偷袭。 天法大带却向关宗走了过去,他把手里头的小妖怪交到关宗手里。 那小妖怪原本被天法大帝捏在手心的时候害怕得瑟瑟发抖,一张小脸也吓得苍白,可落到关宗手里之后,小妖怪却忽然笑了起来,他咧着一口白牙,笑得特别灿烂,一边笑一边唱到:“四阴山上祈仙洞,祈仙洞里有僵尸,僵尸下山吃小孩,先吃脑袋后吃脚——僵尸,僵尸来啦!” 关宗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妖怪:“是谁教给你唱的?” 小妖怪像是没听见一样,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看着关宗,嘻嘻哈哈地继续唱着诡异的童谣。 郁煌拉了拉关宗的袖子,道:“关宗,你没事吧?” 小妖怪见了郁煌眼睛亮起,张牙舞爪地要扑过去,嚷道:“好香,好香,妈妈,我想吃肉肉,妈妈——呜呜呜——” 关宗深吸了一口气,把小妖怪的衣服扒开,小妖怪的头还是普通小孩的模样,身体却已经跟具僵尸没什么区别,皮包骨头的身子板瘦削,从胸口上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肋骨的轮廓,皮肤呈现出一种极不健康的棕灰色,像是具干尸一样。 小妖怪亮着眼睛瞪向郁煌,忽然发狂一般,獠牙长出嘴唇,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嘶吼声:“吃——吃——” 关宗一掌将小妖怪打晕,把他脱了个精光丢在地上。 玄武骂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关宗把小妖怪翻了个身,在他胸口上发现了一个红色的阵法。 阵法很小,在右侧乳首下方一寸处,关宗见了,眸子一沉,道:“果然是他。” “大帝见到的其他的妖怪呢?”关宗转而问向天法大帝。 天法大帝一挥袖子,几只小妖怪落在地上。 关宗把他们都扒了个干净,果然在同样的位置找到了同样的阵法。 “你认得。”天法大帝肯定地说。 “是。”关宗道,“正是当初将我做出来的那人。” “你……?”天法大帝诧异地看着关宗。他看不清关宗的来历,甚至连关宗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 “如果是他的话,我应该知道他想打开阴路要的是什么。”顿了顿,关宗道,“是那具邪神的身体。” 天法大帝:“……” 玄武一头雾水,懵逼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 郁煌嗤笑一声,道:“傻王八。” 玄武怒:“你骂谁王八。” “骂你是王八。” “你!” “别闹了。”天法大帝喝住两人,郁煌悻悻地住了嘴,玄武也一声不吭地低着头,这种感觉让他回到了当初四方天帝尚小一起跟在天法大帝身边学习的那个时候,不禁有些怀念。 天法大帝道:“开阴路一事不是小事,需认真对待。” “大帝的意思是……” “玄武。”天法大帝道,“我若想将郁煌的过错暂且放下,你可愿意?” “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玄武还想争辩,却被天法大帝严厉的目光瞪得心虚,他知道他暗地里做的那些小动作逃不过天法大帝的眼睛,只好嗫嚅着说,“依大帝您的意思。” 天法大帝道:“凤凰真火是唯一可以照亮阴路的东西,我们不能让那人得到了邪神的残躯,那副身体若是能被操纵即会是毁天灭地的存在。” “可他说的也未必是真的。”玄武插嘴。 “若是真的呢?”天法大帝反问道,玄武讷讷无言。 “那您的意思是要放过郁煌了?”玄武不甘心地问道。 “我望他能戴罪立功。”天法大帝定定地看着郁煌,郁煌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神君……”梧桐忽然开口唤了一声郁煌的名字,郁煌理都不理他,梧桐又道,“恭喜神君,神君恢复神位指日可待……真是太好了……” 关宗阴沉得看着梧桐,一双乌沉沉的眸子里面写满了怀疑,梧桐被关宗看的几乎无处藏身,勉强保持着面容上的微笑。 “那今日之事怎么算?”玄武还觉着不服气,他大老远地带了一群人跑过来就为了被郁煌的人打一顿?怎么想怎么吃亏啊这是! “怎么算?”郁煌见玄武还这么咄咄逼人,气得不轻,他道,“你带了这么一大波人跑过来抓我,我还没说要跟你算账呢?即便我有罪,也是天法大帝罚我,关你什么事啊?我爹娘都在不周山上隐居修炼呢,你倒是腿脚利索地跑过来了!” “我——!我这是替大帝分忧!”玄武梗着脖子说,天法大帝挥了挥手,制止两人的争吵,“先如此,郁煌有我看管,玄武大帝可以放心。”放心二字被天法大帝刻意咬重,语气不容分辨,玄武见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也就不再挣扎。 “走,随我回天宫。”白忙一场,玄武郁闷得头顶冒青烟,恶狠狠地发号施令。 梧桐也跟在他们身后,正要同玄武一起离开,肩膀却被一拉,拦了下来。 关宗道:“既然梧桐原本是郁煌身边的人,现在就让他留在郁煌身边吧。” 梧桐:“……” 郁煌眨了眨眼,不知道关宗留梧桐做什么,他可一丁点儿都不想看见梧桐! 梧桐也不太情愿,却没有理由拒绝,只盼着天法大帝会否了关宗这个建议,谁料到,天法大帝居然点了点头,道:“就留梧桐在郁煌身边照顾着。” ……谁要他照顾啊喂! 郁煌一脸恶心。 关宗道:“多谢。” 天法大帝道:“你可有找到那人的办法?” “没有。”关宗道,“可梧桐有。” 梧桐:“……” 梧桐一咬牙化作一道风携卷着往外跑,还未飞出多远就被关宗一脚踩在脚下,黑柄刀横亘在他面前,梧桐被刀身上的煞气打回原样,匍匐在地,忽然对空高呼了一句:“大人救我!” 话音刚落,狂风肆虐而起,门窗尽数被烈风吹开,月光逼进屋内,竟照得整栋别墅明亮异常。 一瞬间,狂风猎猎,飞沙走石。 “关宗!”郁煌叫了一声,等风撤去之后,梧桐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关宗眯着眼看着半空中消失的人影。 天法大帝道:“是你说的那人?” 关宗道:“是。” 郁煌懵然道:“梧桐被带走了,他背后的水居然这么深?那人到底是谁?他跑了的话我们的线索是不是就断了?” 关宗道:“没关系,还有别的线索。”关宗踢了踢脚边昏迷的小妖怪。 天法大帝抽走了房间内普通人的一部分记忆,等时间又重新开始前进的时候,他们只记得自己好像被十分嘈杂的声音给吵醒,随后的事情完全都不记得了。 家主更是一脸疑惑地站在二楼,摸着自己好像被人狠狠掐过的脖子,跟喝断片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跑到这儿来了,更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那些违背天地良心的事情在冥冥中受到了惩罚。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家主声音沙哑地问道。 郁煌指着王和平,睁眼说瞎话:“他晚上茅台喝多了!大晚上的把自己当刘德华,正开演唱会呢!” 王和平:“……” 王和平:“我?我喝多了?开演唱会?” 真是奇了怪了,我的记忆还停留在老太爷起了尸那儿,怎么一瞬间,老太爷的尸体一点儿事没有地摆在棺材里,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一样地围在这儿,黄粱一梦吗?! 郁煌冲他挤眉弄眼的,王和平觉着事情有古怪,但是又不好说,只好吃了这个闷亏,万一老太爷的事情没解决呢,这守夜还没到丑时呢,下半夜还得靠郁煌他们。 家主喝道:“张大仙呢?” 张大仙揉了揉莫名其妙就扭了的腰道:“贫道正在隔壁房间画符。” 王和平:“……” 他怎么就觉着这一幕这么眼熟呢…… ☆、第54章 破咒 整栋别墅的人都觉着今晚有古怪,可又说不出来哪里有古怪,都害怕可能是老太爷鬼魂作祟,见没自己什么事情就回了房间。 关宗跟郁煌带着小妖怪找到了他妈妈住的房间,敲门之后,女人从猫眼里看到他俩,小心翼翼地戒备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你不想要你的孩子了?”关宗冷漠地问道。 女人闻言,忙把房门打开,问道:“你们看见我的孩子了?” 关宗将小妖怪丢在地上,女人立马黑了脸,蹲下来一把抱住气息奄奄的小妖怪,恶狠狠地瞪着郁煌:“你们把他怎么了?” 郁煌问道:“你明知道他是只妖怪,为什么要养他?” “……”女人立马就不说话了,她心虚地低下头,道,“他不是妖怪,他是救命的稻草。” “救命的稻草?”郁煌把小妖怪衣服一掀,露出瘦瘪瘪的肚皮,他问道:“这就是救命的稻草?邪教吧这是!” 女人没说话,紧咬着下唇。 关宗道:“你儿子是不是得了怪病?” 女人立马抬头看着关宗,扑到关宗面前,哀求道:“大仙,你知道我孩子的病吗?” “带我去看看。”关宗道。 女人忙点头,第二天一早就开着车载着关宗跟郁煌回了家。 她家里没什么人,套房里就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护理,女人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小轩怎么样了?” 护理道:“跟以前一样。” “我去看看。”走进屋内,女人换了拖鞋,把包随手一扔就走进卧室。 卧室门一开一股恶臭顿时传了出来,房间内不见阳光,女人也不开灯,拿着打火机点着了蜡烛,微弱的烛光,熏天的恶臭,再加上卧病喘息的小孩,郁煌从门口看着感觉真跟个邪教现场一样。 “我们能进去吗?”郁煌问道。 “请进。”女人道,她回头对护理说,“今天你先回去吧。” “好的。” 关宗进屋后,径直走向床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脸色苍白,在烛光映照之下一点人气都没有,头发全都掉光了,两颊深陷,瘦得皮包骨头,见到女人时他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轻声问道:“妈妈,我是不是快死了?” “没有,不会的,妈妈不会让你死的。”女人攥住小孩伸出来的手,贴在脸颊边轻轻一吻,“宝贝,你没事的,乖,你马上就能获得新生了。” “可是我脑袋好晕,胸口好闷,身体好冷,妈妈……”小男孩喃喃道。 关宗走到窗边,忽然将纯黑色的窗帘打开,屋子内立刻一片明亮,女人尖叫道:“你做什么——” 随后又一声尖叫响起,被郁煌带回来的小妖怪发出凄厉的惨叫,瑟缩着身体像是要往哪儿躲去。 女人一愣,惊恐地看着身上逐渐冒出青烟的小妖怪。 “妈妈——我好难过啊妈妈,把窗帘拉上,妈妈——” 女人闻言,忙跑过去想把窗帘重新拉合,却被关宗拦了下来,关宗把窗帘挽好,站在小男孩的另一侧,道:“脱了他的上衣。” “可是……窗帘……” “没关系。”关宗沉声道,“你孩子身体虚弱,应该多见光。” “妈妈——救我,不要拉开窗帘,你不想我活下去了吗——” 郁煌一脚揣在小妖怪的屁股上,小妖怪就地滚了几圈,脑袋撞在衣柜上晕了过去,他一转头看见关宗无奈的表情,耸了耸肩膀,无辜地说:“暴力在这时候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 关宗:“……” 被阳光一照,小男孩气色好了许多,可她还是犹豫着没听关宗的吩咐。 关宗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们是不是已经晚了?” 女人咬着唇将小男孩的被子下拉,掀开他的睡衣。 关宗看过去,果然在乳首处发现了一个阵法,“这个阵法是谁画上去的?” “你先救我的孩子我就告诉你。”女人坚决地说。 关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头急躁的心情,“郁煌,把小妖怪抱上来。” “好。”郁煌听话地把小妖怪抱在床上,跟小男孩并列放在一起。 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小妖怪的五官比小男孩的要更圆润些,关宗把小男孩翻了个身,在小男孩背上发现了一个怪物的脸。 那张脸长得十分古怪,像是只狸猫,鼻子却像狗,关宗伸手过去触摸的时候,那张脸还会在皮下移动位置。 郁煌忍不住说道:“……好恶心啊这个。” 关宗看向郁煌:“是有点恶心。” 郁煌一脸嫌弃,他正准备看看关宗要怎么办,没想到关宗却一直在看着他,郁煌害羞地说:“你总看我干什么呀?先忙正事……” “血。”关宗道。 “什么?”郁煌一愣,没听懂关宗的意思。 关宗重复一遍:“我要你的血。” 郁煌:“……噢。” 自从知道自己的血在人间界特别值钱之后,郁煌就随身备了把小刀以备不时之需,他听了关宗的话立马从口袋里摸出小刀,在食指上抹了一下,血珠溢出来,关宗对女人道,“你按住你儿子。” 女人顺从地按住小妖怪,关宗脸一沉,道:“你儿子。” 女人一愣,羞愧地换了位置,将小男孩抱在怀里,露出后背。 郁煌吃惊得不行,也不知道这女人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真的在潜意识里把那个小妖怪当成自己儿子了,幕后主谋洗脑能力够强的啊,卖安利的吧? “不要松手,记住,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关宗转而按住了小妖怪,他对郁煌说,“滴一滴血到背上那张脸的嘴里。” 郁煌:“………………” 难度好高啊!!!! 郁煌忍不住说道:“可是、可是这张脸会动。” “我知道。”关宗道,“滴进去。” 鬼面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嘴唇几乎咧到了耳后,乍一眼看去十分吓人,郁煌被吓得一个哆嗦,刚稳定下心情,那张鬼面就从背后游到了肩膀上。 郁煌:“……” 嘲讽老子呢?! 郁煌一咬牙,换了另一个手指,切开了一道更深的伤口,他把手在空中挥了挥,故意让血气散播出来,那鬼面果然上了当,又游回了背上,还正正好面对着郁煌。 郁煌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趁其不备忽然挤了一滴血到鬼面上,令他没想到的是,鬼面居然还噘着嘴去接郁煌的血。 血珠颤颤悠悠地打在鬼面的嘴上,一瞬间,呲的一声,青烟滚滚冒出,小男孩痛苦地尖叫出声,在女人怀里不停地挣扎着:“妈妈,好痛啊——妈妈——” 与此同时,小妖怪也在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尖锐的不同于人类的叫声。 没过多久,鬼面彻底从小男孩背后除去,小男孩软倒在他母亲怀里。 小妖怪五官内流出血来,奄奄一息。 关宗再看小男孩胸下,那个小型阵法没了。 小妖怪的气息几乎消失,身体像是被高温灼烧过一样散发着缕缕白烟。 关宗正要把死了的小妖怪丢在地上,那小妖怪却忽然张开了眼睛,眸子里一片深沉,如墨色般沉稳浓厚,他嘴唇张合,发出的却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 “阿大,你跑不了的。” 关宗:“……” “关宗!!”郁煌惊叫一声,关宗在无意识里将小妖怪的脖子拧断了。 小男孩陷入了昏迷,女人抱着他上下摇晃着,嘴里一直念叨着“心肝宝贝”。 关宗丢开小妖怪的尸体,道:“他没事了,失血过多,不放心的话可以送去医院看看。” 女人翻看着小男孩的身体,果然一点异状都没有了。 她欣喜地看着关宗,道:“多谢大仙,多谢大仙——”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这个治病的方子是哪家庸医开的了吧?”郁煌问道。 女人点了点头,从包里抽出张名片递给关宗。 名片是纯黑色的,上面只有一半的阴阳鱼,没有联系方式,也没有地址,只有一个名字——陶云清。 陶云清。 关宗手里的名片被他捏得皱皱巴巴,他紧抿着嘴唇,一些不好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哪怕过去了几千年也历历在目。 越是想忘记,就越是记得清楚。 记忆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关宗问道:“他在哪里?” “是我朋友介绍的。”女人说,“在万和堂。” 万和堂。 他曾经去过万和堂,居然没感觉到他的存在。 关宗点点头,对女人道了谢。 他正打算下一步要怎么办的事情,电话响了起来,关宗接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喂,是关先生吧?哎,你好啊,我是张大力啊。” “张大力?”关宗皱了皱眉。 来自陕西博物馆的士兵正拿着张海报遮住半边脸,一身盔甲引得周围人频频围观,他一脸尴尬地说:“这个年代公用电话可真难找,我找了好半天呢。刀鞘残片我拿到了,我去哪儿找你们啊?快说个地方,没空发呆了,我知道自己很牛逼很赶潮流,可顶不住这报刊亭的老大爷看我跟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再说实体化维持不了多久,磨蹭磨蹭我就又能上一回电视了。哎哎,好,就这么说定了,xx区?我十分钟后就到。” 老大爷:“……”他是不是幻听了???这人到底在说什么?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复杂?还有这里到xx区十分钟?坐火箭吧? 士兵在腰上摸了摸,忽然想到时代变了,早不收铜板了,再说他也没有铜板啊,他捂着脸闷声说:“多少钱?howuch?” 老大爷:“……五毛钱。” ?五毛??? 士兵琢磨了下,从盔甲上扣下来一块青铜器,递给老大爷:“这是秦朝时期的文物,当电话费,谢谢了啊。” 握着青铜器的老大爷不知所措:“…………” ☆、第55章 故人 关宗从士兵那儿拿到了两个刀鞘残片,加上他原本拿到的一个残片,有两个能拼到一块儿去,刀鞘上的纹路并不是很清晰,能依稀辨认出是几个铭文。 关宗把那几行文字送到张大力面前,问道:“你认识这几个铭文吗?” 张大力一推手,道:“我又不认字。” 郁煌一愣,惊讶地问道:“你英语都会说你说你不认字?” “英语是在博物馆里头学的,那么多金发碧眼的老外呢,铭文我是真不认得,我要认字的话当初也不会去当兵啊。再说,你随便拉一个人出来他都会几句英文,但保准没几个认得铭文的。这铭文,我瞧着比我活着的那个年代还老,估计得是殷周那会儿的。” 郁煌:“……” 关宗问郁煌:“你看得懂吗?” 郁煌心里一咯噔,人类发明的那些文字他不是很懂,但是以前师从天法大帝的时候学过一点,岁月悠长,忘掉的比记住的还多。 郁煌勉强地笑了笑,把两个残片凑到一块托在手心仔细看着。 “雄……将……威什么的。”郁煌嘀咕着,“字迹不清楚,只能看懂这三个字。”他把残片还给关宗,问道,“我们去找王和平问问看,那小子还欠我们一个人情呢!” 关宗点了点头,思前想后,道:“先去万和堂看看。” “好。”关宗的建议,郁煌自然是无条件支持,两人打了车去到万和堂。 万和堂内仍是一派风水宝地的模样,金佛金蟾镇店,屋内各个打扮得仙风道骨,就连跑堂传话的人都是一脸张口就能给你说出个前世今生的模样。墙壁上挂着王重阳、扶摇子等人的画像,线香袅娜,熏得仙气飘飘。 郁煌暗道,在这个年代还能搞成这幅样子没被警察局当邪教窝点给端了,万和堂的后台可真硬啊。 他们刚进屋,就有个穿唐装的小男孩走了过来,那小孩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上下,郁煌问道:“你们这儿还收童工的呀?” 那小男孩笑了,说:“先生开玩笑的吧,哪儿招童工都犯法呀,我们也不能例外。您看着我年纪小,但没准我比您年纪都大。” 听他后半句话,郁煌一下子就乐了,他问道:“我快三千岁了,你多大啊?” 小男孩:“……” 小男孩:“先生真会开玩笑,我今年二十五啦!看不出来吧?” 郁煌真是被吓了一跳,二十五了,一点儿也没看出来,那模样都像是没长开一样,细皮嫩肉的。 服务员问道:“先生要咨询什么服务?问风水还是看古董?或者是……”他压低了声音,笑眯眯地问,“挡什么灾?” “有什么厉害的大师傅吗?”郁煌随着他坐在沙发上,又有水灵的姑娘给他们倒了杯水,要不是店里头放着大悲咒,他都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来的是不是个高档会所。 服务员一听,立马从一旁摸出来一个厚本子,跟菜单一样递给郁煌:“这是花名册,上面有详细介绍,您看看。” 郁煌:“……” 他嘴角抽了抽,接了厚本子,一页页翻过去,介绍上各个都是圈里的大腕,真的假的就说不准了,要是这么拿出去没准还能跟星卜社来场硬碰硬的对决。郁煌越看越有乐,翻到最后还觉着意犹未尽,这本子跟人物介绍似的。 他笑着问:“你们店有个叫陶云清的人物吗?” 服务员脸色一变,立马站了起来,道:“这位我可搭不上线,你们等等。”他拂开帘子去了后堂,没多久领了个穿着一身白的人走了出来,吩咐店员把门关了。 那人冲郁煌他们鞠了个躬,道:“在下陶仁,两位是来找店长的?” “陶云清是店长?” “正是。” 陶仁客气地道:“请问有没有名片?” “有。”郁煌把从女人那里拿到的名片递了过去,陶仁看了看,摇头道,“这张名片用过了。” “用过了?” “是。”陶仁解释道,“名片上的阴阳鱼本来是全的,现在只剩下一半,证明用过了。”他站起来,笑得还是十分客气,又作了个揖,道,“看来是有缘无分,在下先告辞了。” “等等——”关宗叫住陶仁,如一座泰山一样坐在那里,微微扬了头看着陶仁,轻声道,“你道行才五百年吧。” 陶仁一怔,眯了眼看着关宗,渐渐感觉到来自关宗身上的丝丝缕缕的煞气,他一咬牙,反手挥出一道黑雾,另一只手却猛地向关宗身上打了下去。 关宗避也不避,任由陶仁那一掌打在自己胸口,他冷笑一声,肩膀一抖,便将陶仁震飞出去。 陶仁身体撞在桌子上,桌上的瓷器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先前的服务员见状,讶道:“哎——你怎么打人啊!” 关宗道:“让他出来见我。” 陶仁被搀扶着站起来,道:“这位客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也不怕我们报警告你骚扰?” 郁煌忍不住笑了:“你们这儿坑蒙拐骗样样俱全,还想要报警?小心自个儿把自个儿给端了!” 关宗很有耐心地问道:“陶云清在哪儿?” “阿大。”一身黑色唐装的陶云清从屋外走了进来,他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垂落到屁股以下,眉目如画,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天然带笑,他轻声道:“阿大,你又胡闹了。” “老板。”陶仁弓着腰垂着头,死咬着牙。 陶云清嘴角的笑容收起,道:“凭你也敢对他出手?哪来的胆子!滚。” 陶仁不甘心地退回了后院。 陶云清道:“阿大,你还能认出我来?” 关宗面无表情地道:“即便你换了再好看的皮囊,也遮挡不住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父亲?”陶云清一点儿也没有被关宗惹得恼火,反而带着点笑意,“我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下一刻,不容陶云清多说,关宗就已经瞬间移动到了陶云清面前,就连站在关宗身边的郁煌逗没发现他是怎么动作的,只感觉到关宗带着一股子浓烈的煞气逼近了陶云清,脸上的杀意毫不遮掩。 陶云清动也没动,站在那里,道:“阿大,我把你当做宝贝,你还是想杀我?” 关宗动作未停,拔出黑柄刀切入陶云清胸前! 店内顿时惊叫一片,众人纷纷往门外跑,但是大门紧闭,根本就没有人能打开,有人打电话报警,可电话没有信号,一格都没有! 陶云清面不改色,接了关宗这一刀,刀深入皮肉,可陶云清的胸口却没有见一滴血。 陶云清冷笑道:“阿大,你杀不了我,而我却能杀了你。”他右手一抬,手中一把匕首划上了关宗的胳膊,关宗的大臂被划破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顿时汩汩地流淌出来,挡也挡不住。 “关宗!”郁煌大叫一声。 郁煌扑上前,正要动手,陶云清的身体就在一众人面前化成一摊烂泥,软在地上。 他的声音还响彻整个万和堂:“阿大,我舍不得杀你,你是我最好的作品,可我舍得杀阿二,你们当初背叛我的罪,总得有一个要受到惩罚。来阴路吧,我在那里等着你。” “快打电话给蔺如,号码是——” “先别管蔺如了!”郁煌着急得不行,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关宗身上的伤口,“怎么办?怎么止不住血了?关宗,怎么办!” “没事的。”关宗安抚郁煌,“拔两根鸡毛贴在上面给我止止血。” 郁煌:“……” “有用吗?真的有用吗?”郁煌变回山鸡,拔了一大把鸡毛颤抖着给关宗贴上去,关宗伸手弹了下郁煌的喙,郁煌被弹得差点翻过去,郁闷地看着关宗。 关宗低头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咬牙道:“是龙晶,什么都没用,只能等伤口慢慢好。打电话给蔺如。” 郁煌见关宗坚持没办法,变回人身随手扒拉了下衣服挡住身体,打了电话过去,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嘟嘟嘟的声音跟系统提示音一直不停。 “没人接……” “蔺如有危险。”关宗道,“我们先回a市。” “好。” 关宗按住伤口站起来,高大的身材由郁煌搀扶着。 屋内人都躲藏起来,窝在凳子底下桌子底下拿一种恐怖的眼神看着他,全身蜷缩成团,瑟瑟发抖。 这种感觉又回到了一千多年以前,他还是陶云清制作出来的僵尸傀儡的那个时候,那些山下的村民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看他是个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四阴山上祈仙洞,祈仙洞里有僵尸,僵尸下山吃小孩,先吃脑袋后吃脚。 他就是那个僵尸。 关宗侧过头去看郁煌,只有郁煌眼里的情绪跟他们不一样,这只傻鸡在担心他,跟他站在一起,信任他,维护他,挂念着他。 心里一动,关宗喉头滚动,忍不住偏过头吻住郁煌,郁煌一愣,唔得叫了一声,心里纳闷关宗怎么回事正要挣扎却被关宗拦住了,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吻。 就在一众人惊悚惧怕的目光之中,关宗抬着郁煌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恨不得地老天荒。 ……直到郁煌没出息地喘不上气了为止。 临出门的时候,关宗对郁煌说:“我右边裤子口袋的盒子拿出来。” 郁煌被吻的脸红扑扑的,他听话地翻出来那个小盒子,按照关宗的吩咐打开。 一只五彩斑斓却几乎透明的蝴蝶飞了出来,忘蝶在惊惧的人们头顶洒下了磷磷米分末,没过多久,他们全都睡了过去。 等他们醒来,会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都忘掉。 关宗忽然抱起郁煌,道:“埋在我怀里,可能风会刮的脸很疼。” 猜到关宗要做什么,郁煌问道:“我要变回山鸡吗?” “不用,就这样很好。”关宗按了按郁煌的腿,让他夹紧自己的腰,他护住郁煌的后脑勺,让郁煌的脸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胸前,“闭上眼,马上就到。” 郁煌安稳地闭上了眼,耳边风声猎猎,几乎要刺破耳膜,没过多久他就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下一刻,关宗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到了。” 郁煌睁开眼,眼前正是蔺如所在的钟表店。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16节 ☆、第56章 线索 大门没锁,反而是敞开着的,店外头蹲着一只黑白灰三色的猫咪,趴在楼梯旁边,舔着爪子,乍一眼看过去,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关宗一颗心却吊在了嗓子口,他带着郁煌一阵风一样卷进屋内,掀开布帘子钻进后院。 小院里一片狼藉,花草树木全都诡异的枯萎了。 从蔺如房间里传开京剧咿咿呀呀的唱腔,正是那首经典的苏三起解。 苏三离了洪洞县, 将身来在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内惨, 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关宗进了屋后,屋内更是脏乱一片,倾倒的瓷器碎了一地,桌椅破碎,木头屑飞得到处都是。关宗一把抓起正在播放京剧的录音机,眯了眯眼。 蔺如被带走了。 郁煌问道:“现在怎么办?我们去哪儿找蔺如?” “不知道。”关宗深吸一口气,道,“他说要杀蔺如。” “关宗。”郁煌牢牢地握住关宗的胳膊,劝服他冷静,“他要诱你去阴路,自然不会立刻杀了蔺如。” “不是。”关宗摇了摇头,脸色十分难看,“他杀了蔺如我不会放过他,我也一样会去阴路找他。” 郁煌哑口无言,咬着牙说:“我们先冷静一下,想想办法。” “他知道我跟蔺如的一切弱点,那是从他创造我们开始就存在的致命弱点。这些年来,我有进化,可是蔺如却没有,他是魃,见不得光也见不得水的魃。等等——” 关宗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又跑到前面店铺,四下打量着墙面上的挂钟。 每一个挂钟都静止在一个时间点,从未改变过。 “关宗,怎么了?”郁煌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茱萸。”关宗对着钟表叫道,“你的残魂是不是被蔺如收集在这些钟表内了,茱萸,回答我!” 钟表店内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丁点声音。 郁煌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声音,他蹲下来,在柜台里翻出一个朱玉制成的盒子,盒子冷冰冰的,握在手里刺骨得寒冷。 郁煌把盒子交到关宗手里,道:“我身上阳气太重了,你看看这个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我刚才听见有咔嚓咔嚓的微小声音从这里面传出来。” “好。”关宗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精致的怀表,怀表上秒针一点点地前进,表面是一张紧闭着双眼的人脸。 “茱萸。”关宗对着钟表叫道,“茱萸?” 郁煌抿了抿唇,在表面上轻轻点了一下,一瞬间,表面泛起一丝涟漪,一层层水纹慢慢向外扩张,伴随着咚咚咚咚的心跳声。 关宗问道:“你手指上的符印是什么?” 郁煌把手指缩了回去,道:“是天法大帝偷偷给我的,保命用的,我给茱萸啦。” 关宗皱了皱眉头:“那你……” “没事!”郁煌轻轻点了下自己的额头,“你忘了?我还有你当初给我保命的血印呢,你说过,只要你不死,血印就会一直有效。” “傻鸡。”关宗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在郁煌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郁煌:“…………” 郁煌笑容一僵,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你大爷的!!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缠缠绵绵缱缱绻绻地抱着我,说“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吗!好吧,让关宗说这些话是难度大了点,但是露出一个感动的微笑再稍微,只是稍微,亲我一下也行啊? 郁煌委屈地瞪了一眼关宗,嘀咕道:“你才傻……” 关宗忍俊不禁。 等表面上的涟漪全都散开之后,指针之下的那张人面活了。 茱萸缓缓睁开了双眼,表面上的秒针移动速度似是变快了一些,茱萸神色苍白,像是新生的儿童一样双眸里满是迷茫,却又干净清澈得像是蕴藏了宇宙中的万千星子。 那是一双碧色的眸子,好看得像是块价值连城的宝玉。 郁煌在天宫见过不少各族的俊男美女,却没有见过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 可是在很久以前,人们还没有认清“基因”这玩意的时候,曾经称呼这样的眼睛是“异瞳”,见之不详。 茱萸就是死于这双眼睛。 “关、关大哥?”茱萸的声音从表盘里传了出来,轻灵得仿佛被风一吹就能散去了一样。 关宗道:“蔺如命魂跟你连在了一起,你能找到他吗?” “蔺如?”茱萸疑惑地看着关宗,一皱眉头,脑海里涌入了太多的记忆,“蔺如……蔺如……”他已经没了身体,但是却能感觉到来自灵魂的剧痛,茱萸忍着痛苦,道:“蔺如在西方,在一处宅子里,宅子后有棵十分高大的柳树,那里……叫凤浪山。” “凤浪山……”关宗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着熟悉,他见茱萸神色不好便道,“你先好好休息。” 茱萸还要再问却被关宗拦住了,关宗把盖子盖上,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郁煌早就开始百度这个凤浪山,原以为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地方,没想到居然还有个百度百科。 郁煌照着念道:“凤浪山,在n市西北方,是n市较为出名的旅游景点。原名……”他读着读着声音低了很多,掩藏不住的惊讶,“原名四阴山,山上有着名的道观‘拜霞观’,观内香火绵延数千年,至今依然不断……还有着名的自然景观‘祈仙洞’……” 四阴山上祈仙洞,祈仙洞内有僵尸,僵尸下山吃小孩,先吃脑袋后吃脚。 童谣在耳畔响起,郁煌担心地看着关宗。 关宗道:“拜霞观早就易了主,我之前看过,并不是陶云清的产业。” “茱萸指的方向会有错吗?” “不会。命魂相连,彼此感知密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然你以为蔺如如何能找到茱萸那么多零碎的魂魄,当初茱萸可是被个人类道士打得魂飞魄散。” “这么惨……”郁煌心有戚戚地道。 关宗道:“不然的话蔺如那个性格哪里能一直坐得住,待在这种地方不出去成天听京剧。” “我还以为是爱好……” “是爱好,可的确不是他的性格。”关宗摇了摇头,又道,“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四阴山看看。” “嗯。”郁煌道,“我先跟天法大帝汇报一下情况。” “好。”关宗应道,“先回家。” 关宗一路跑过来消耗了不少体力,两人打车回的家,路上,关宗给王和平打了电话,约王和平去四阴山会合,路费住宿费都算他的。王和平欣然应允,这免费旅一次游,换谁都乐意! 蔺如的事情他们没告诉小真,不然以小真那个毛躁性子又得闹出事情来,关宗只说是接了个生意要出去一趟。回家稍微收拾了下衣服行李之后,他们买了当天的飞机,直接飞去了n市。 早春虽寒,但气温明显提高,街上有比较耐冻的人都换上了薄衫九分裤。这时候自然景点的游客很多,凤浪山自然风光优美,春天一到,漫山遍野开满了野花,航拍拍过山上层层叠叠花海树浪,美不胜收。 道教是本土宗教,在国内发展十分鼎盛,国内道观林立,三大教四十九小教之说,拜霞观就是四十九小教之一。排去凤浪山之外,还有两个小道观,强势竞争之下,香火并不好。 还好来的不是旅游旺季,旅店好订。 他们在凤浪山山脚下订了个商务大床房,郁煌握着房卡站在门口,关宗抽完一根烟跟上来的时候推了郁煌一把,把他推进门,问道:“愣在门口干什么?” “大、大大床房?” 关宗挑了眉看着脸通红的郁煌,“害羞?” “不啊。”郁煌梗着脖子说,眼往那张大床上瞧了瞧,心里嘀咕,这大床的床也没多大啊…… 他们刚到不久,就接到了王和平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跟自个儿人一样,张口就是:“关大哥,诶,是小弟,你们是在xx宾馆吧?小弟到门口了。” 郁煌跟关宗正好要吃饭就一块儿下楼去接王和平。 王和平穿的真跟来旅游的一样,长袖衬衫,休闲长裤,脚上一双运动鞋洗得发白,手里头拎着一个大包,身后还拖着一个,脖子上挂着个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老旧相机,见到关宗的时候一咧白牙,笑道:“关大哥,郁小弟,好久不见了呀!” 郁煌:“……这才两天。” 王和平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做这行真是可惜了你这张嘴。”郁煌板着脸说。 王和平:“……” 王和平大咧咧地笑了笑,问道:“咱就住这儿?” 关宗点了点头,说:“先去吃饭。” “那我行李呢?”王和平问道。 “带上一块儿。”关宗率先走出去。 王和平心里咒骂了一句,拖着行李箱往外走,这里头也不光是旅游用的东西,还有一些问灵的道具,他虽然有天分,但是架不住后期不努力,召些微弱的小灵不是问题,但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灵却有些难度。 没想到,他们几个刚走出门口,就有几个学生聚在门口嚷嚷着。 “怎么了这是?又吐了?” “这都闹了几个晚上了啊?没送去医院啊?” “送了,查了之后什么毛病都没有,可就是吐,能吃能吐,胃口变大了,吐得也多,老师也没办法,准备明天一早给他送回城里去。” 郁煌路过他们的时候,瞧见一女学生扶着墙,吐得一地都是,胃里头没东西吐了就只能呕出些酸水来,呕出来的味道臭气冲天。 关宗忽然伸手拽住了女生垂落下来的长发,她身边的女同学尖叫一声:“你干嘛?” 关宗一手握着头发一手拽着发尾,想把她头发上那个结拽断,可她身边的人很快就把关宗推了开来,关宗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 郁煌见状也跟着关宗身后跟上去,问道:“不管她了吗?” “不是拽断了结就能解决的。”关宗道,“我现在也没空管她,死不了。” 身后几个学生还在念叨:“刚才那人有病吧?” “她身后怎么了?头发上怎么有个结?” “医生说没事,可她这幅样子不是中邪了吧?” 走在最后的王和平回过头,把手里头几张黄符递到他们面前,道:“几位买两张道符吧?刚在拜霞观里开过光的,特好使,挂在车里都不用系安全带!” “你都不是本地人还卖符骗人?要不要脸啊。” 王和平:“……” 被揭穿的王和平心想:“我不要脸,我要钱!” ☆、第57章 开坛 随便找了个地方吃过饭,按照王和平的要求,关宗跟郁煌找了个灵气纯净的地方腾出来给王和平施法。 大下午的,小公园里没什么人,寻了个树木掩映的僻静处,王和平就把拉杆箱放在地上,打开后,香炉,线香,红绳,朱砂,毛笔等开坛用品一应俱全。王和平把吃饭的家伙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公园的长椅上。 天上神仙施法寻灵根本就不需要这些旁的外物,招招手,那些灵就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了,郁煌头一回见人类唤灵的大架势,新鲜得很。 只见王和平把香炉摆放在长椅的正中间,一左一右各摆了三支线香,香炉里只插了一支,总共七支线香,七这个数字在玄学里一直处在较高地位,人有三魂七魄,死后“烧七”(每七日烧一次纸钱),佛学上有七日睹明星而悟道,易经上也有“七日来复”的说法。王和平所摆的这个阵势正是“七星真君开坛阵”。 郁煌听王和平解释过之后,撇了撇嘴,什么七星真君,还不是玄武座下那七个小老头,哪有我们南极七宿来得厉害,前有凤凰后有玄武说的不是假的。 他颇为不屑地看着王和平开坛做法。王和平跪在蒲团前手持杨柳枝在香炉周围各点七下,点了七个轮回,最后线香的香烟曲曲折折开始散布出异样的纹路。 这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王和平就累得一脑门的汗,可偏偏又不能擦,豆大的汗珠压在上眼皮上沉得他都快遭不住了,心里直念叨,都怪他平日疏忽练习,临时抱佛脚看了那么两天书,这一遭可真是顶不住。 烟迹在空中蔓延,画出了一幅图案,王和平伸手接过关宗递过来的刀鞘残块摆在香炉正前方,香烟飘荡下来吞噬了刀鞘残块,图案渐渐变得清晰,一块刀鞘残片静静地躺在那里一棵竹子树下,残片上有一块斑驳的图案,因为线香模糊了视线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这是什么地方?”郁煌小声问道,“就是普通的树林啊,看不出来门道,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吗?” “别吵。”王和平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显然累得够呛,他指尖夹了一张道符放在香炉上烧着了,画面变得清晰了许多,范围也扩大了不少,离刀鞘残片不远处有一个道观似的东西,小平房矮小,中间放这着一尊“无量天尊”法相,手持拂尘,目视前方,一派忧国忧民的样子。 郁煌眯着眼想去看清道观的名字,香烟却忽然一下子消失不见,王和平浑身痉挛着趴在地上,哀声呻吟:“不行了不行,跪不住了,太累了,太累了。” 郁煌:“……” 郁煌走上前把王和平扶了起来,可长椅上被香炉占满了实在没地儿坐就只能坐地上,王和平二话不说把长椅上的香炉都扫到一边,自己躺了上去,对郁煌说:“帮我揉揉腿,疼死了。” 郁煌瞪了瞪眼,在王和平大腿上踢了一脚,椅子靠背拦着他没让他掉下去,王和平还以为郁煌要发火呢,就听郁煌特别得意地哼了一声,说道:“北斗七星这些垃圾神君,就该这么对待他们,哼。” 王和平:“……” 关宗:“……” 王和平揉着老腰,问道:“你们瞧出来地方了吗?那刀鞘的灵大部分都沉睡在那一块残片上,找到他,就能召出灵了。” “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出来在个道观附近。”郁煌道,“我查查看,四阴山上有什么道观供奉着这么高一尊无量天尊。” “四阴山?”王和平疑惑地问道,“这不是凤浪山吗?” “凤浪山就是四阴山啊,以前叫做四阴山。”郁煌科普道。 王和平顿时瞪大了眼睛,顾不得腿脚不利索,忙道:“那我可不在这里多待了。” “怎么了?”郁煌问道。 “我爸说四阴山特别邪乎,看着是风水圣地,道观鼎盛,但实际上特别阴邪,是出了名的产僵尸生厉鬼的阴地。” 郁煌:“……”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关宗的表情,还是那副死人样子,郁煌忙活跃气氛,笑着说:“你看这漫山遍野开着的花,怎么可能,你爸是不是看错了啊?” “不会。”王和平摇了摇头,说,“我从小就听着四阴山的故事长大的,最早四阴山上有两个僵尸,每天到夜里就会从祈仙洞里出来吃人,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他们就吃圈养的牲口。按照我爸的形容,面色铁青,口有獠牙,可以直接咬破一头牛的喉咙。” 眼见着关宗脸色越来越不好,郁煌勉强笑着说:“你爸的形容也太夸张了……” “不夸张。”王和平胆战心惊地说,“你没看那些电视剧里的僵尸吗?哇啊一口,直接咬下来你的头!” 郁煌:“……那是电视剧啊,都是假的。” “只真不假。”王和平神神叨叨地摆了摆手。 关宗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王和平这时候觉出气氛不对劲了,问道:“关大哥怎么了?” “你完了。”郁煌耸了耸肩,一脸我也帮不了你的表情。 王和平:“……” 郁煌跟上关宗,把手机给他看:“这个道观也在四阴山上,叫太清宫。下午去看看?” “好。” 两人从小公园折返回来去宾馆里准备了下东西,关宗把在火车上现画的几张道符塞进口袋里,又抓了一把朱砂就出了门。一出门又碰上了上午遇到的那些学生,学生们睡饱了午觉背着书包要出去玩的样子。 之前看到的那个女学生不在其列,估计回去休息去了。 两波人擦肩而过,一女学生忽然叫住了郁煌,道:“哎,同学!” 郁煌听她叫了两声,反应过来在叫自己之后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你叫我吗?” “是啊。”女学生跑过来,说:“刚才真不好意思。” “什么刚才?”郁煌还有些懵。 女学生说:“我叫汤小婉,素素遇邪了,发辫上的生死结我给解了但是还是不好使,他……”她偏头看了看站在郁煌身边的关宗,问道,“是关宗吧?” 懂得遇邪,知道生死结,认得关宗…… 驱魔师? 郁煌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是驱魔师?” “嗯!”汤小婉爽快利落地应了,道,“不过我才刚入职,好多事情都不太懂,这次跟同学出来旅游,也是碰巧遇到的。” “你跟汤凯?”郁煌问道。 “汤凯是我表哥。”汤小婉笑了笑,说,“一直听他提到关先生,可惜我入职之后,关先生不在星卜社了。我可一直都很崇拜关先生!” 郁煌酸酸地拿胳膊肘捅了捅关宗的腰,“听见没,你的崇拜者。” 关宗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搂住郁煌的肩膀往外带:“走吧。” “关先生!”汤小婉叫住关宗,“你不救救素素吗?她被邪祟缠上了,虽然不会死,但是绝对会减寿命!我……我救不了她。” “找汤凯。”关宗冷声道。 “关先生!”汤小婉快跑几步走到关宗身边,“你们要去哪儿?” 关宗没理会她,汤小婉说:“太清宫是吗?” 关宗脚步一停,回头看着小姑娘,汤小婉被关宗的气势压迫着,咬住下唇,说道:“我能跟你们一块儿去吗?素素就是在太清宫遇的邪,我不敢一个人去。” “你干嘛非要缠着我们?”郁煌憋着小暴脾气,问道。 汤小婉昂了昂头,道:“我想救素素。” 郁煌真是拿她没办法,他问关宗的意思,关宗没表态,郁煌本来想把汤小婉敲晕了一了百了,但汤小婉戒备得很,这里又是光天化日的,实在不好下手,想到汤小婉这倔性格,他们不让去估计也会偷偷跟着去,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让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郁煌跟关宗要了手机,小声问道:“你有汤凯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 郁煌:“……”预料之中的答案,郁煌默默叹了口气。 汤小婉跟同学那边请了假说要回去照顾何素素,就跟着郁煌他们一起上了凤浪山,这座太清观在半山腰处,从下面坐观光的缆车,半路下车再走个二十来分钟就能见到太清观。 缆车全票八十,坐到太清观只要三十,汤小婉帮他们的也一并全付了,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脸讨好。 站在太清观门口,那座无量天尊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手持拂尘,济世度民的表情跟烟雾里所见的一模一样。 郁煌比量了下方向,大体找到了刀鞘残片的位置。 他指了指道观后的一片竹林,道:“应该在那里面。” 关宗点了点头,带着郁煌往那儿走去,汤小婉喊住:“你们去那儿干嘛?” 关宗没理会她,郁煌道:“你先在道观门口等等我们,我们一会儿回来帮你解决你同学的事情。” “不是啊。”汤小婉道,“素素就是在那片竹林里遇邪的。” ☆、第58章 祭祀 汤小婉一路跟在郁煌他们身后,等走进竹林的时候她故意往郁煌身边靠了靠,道:“阴风阵阵,冷得瘆人啊。” 郁煌瞧了她一眼,道:“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在林子口等我们。” “没关系没关系。”汤小婉连忙摆手,“我好歹也是正式入职的驱魔师了嘛。”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米分饼盒,打开一看,竟然是个罗盘,罗盘上罗列着天干地支,指针在其中转悠了下,忽然指向了西方。汤小婉辨认了下方向,刚想说“素素就是在那里遇邪的”就见关宗跟郁煌走向了那个方向。 她皱了皱眉,把罗盘收进口袋里,琢磨道:难不成两件事情撞到一块儿去了? 几人继续前行,走了约莫十来分钟也没瞧见刀鞘残片的踪影,从外围看,这片竹林并不大,走了十来分钟也该走到头了吧?可就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汤小婉也觉出不对劲来了,她说:“前几天我跟素素来这儿的时候没觉着这片竹林这么大啊,怎么了这是?” “鬼打墙?”郁煌跟汤小婉同时说道,郁煌道:“我们做个标记,先走一圈再看。”郁煌掏出匕首在一棵竹林上刻了三划,几人继续在林子里往一个方向走,结果走了一圈回来真的就到了原地了。 鬼打墙又名鬼挡路,还叫鬼遮眼,是比较常见的撞鬼方式,民间鬼打墙的故事不小,他们几个对此都不陌生,也就并不慌张。 汤小婉说:“遇见鬼打墙,民间有土方子,用童子尿即可破解。”说完,汤小婉期待得看着郁煌。 童……子……尿…… 郁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汤小婉体谅地说:“没关系,我转过身去就好了。” 郁煌:“……”不是这个问题啊!!! 关宗嘴角微微勾起,郁煌脸通红地瞪了关宗一眼,还不都怪你,笑笑笑,笑什么笑! 汤小婉敏锐地捕捉到两人之间瞬间就不一样的气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道:“除了童子尿,还有别的方法可以破解吗?” 关宗道:“这边走。” 他率先走向了西北方向,郁煌跟汤小婉连忙跟上,走到小路尽头的时候居然看见了太清观的后门,从这里看,能看到无量天尊像的背影,被夕阳的余晖打着,映出一地斑驳的影子。 “怎么已经傍晚了?”郁煌惊讶地道,“我们上山的时候不是才两点吗?我们在竹林了兜了两个小时?” 说着,郁煌拿出手机一看,果然过了两个小时,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还以为半个小时都不到。 “那是什么?”汤小婉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指向太清观的后门。 郁煌随她所指方向望过去,看清楚之后讶然道:“那、那是黄鼠狼吗?” 那是一只成年黄鼠狼,黄棕色的黄鼠狼毛发稀疏,从后门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跳到一块泥土高地的时候昂着小小的脑袋,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最后一扫尾巴,冲后门处叫了两声。 没多久,一群黄鼠狼跟着从后门跳了出来,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从另一条路钻进了竹林里。 “要不要跟过去看看?”郁煌仰头问关宗。 关宗想了想,道:“好。” 汤小婉忙道:“它们怎么会从道观里跑出来?不行,我得去道观里看看。” 郁煌点头道:“你去吧,一会儿在道观里等我们,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到处乱跑。” “没事啦!”汤小婉心里头热得很,她一把抢过郁煌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号码,说,“我等下去找你们,就这么说定了!”说完,往道观的方向跑去。 郁煌跟关宗紧跟上黄鼠狼群,他们钻进竹林后便整齐划一地往一个方向跑去。 走着走着,天就完全暗了下来,郁煌这次留了个心眼,特地看了看手表,时间又在毫无知觉中过去了两个小时。 远处竹林里现出一点火光,那些黄鼠狼都往火光所在的方向奔驰而去,渐渐的,火光越来越大,停下来之后发现前面居然围着一棵竹子升起了篝火,一群黄鼠狼围绕着篝火跳着诡异的舞蹈,随后而至的黄鼠狼很快加入他们,约莫有二十来只黄鼠狼凑在一起跳着疑似祭祀的舞蹈。 关宗跟郁煌藏在暗处,看着他们。 火光间,郁煌隐约发现,被他们围绕在篝火之中的貌似就是关宗的刀鞘残片,他不敢确定,拉了拉关宗的袖子,问道:“你看那儿,是你的刀鞘残片吗?” “看不太清楚。” “它们在做什么祭祀?” “祈祷。”关宗说,“民间有红黄白青四大仙的说法,黄鼠狼正是其中的黄大仙,它们比其他动物更容易修炼成精,有着天生的对五行之气的敏锐嗅觉,也更乐于模仿人类。这种舞蹈我之前见过,是在祈祷黄□□宗保佑它们。至于保佑的内容因舞蹈而异,我看不出来它们在祈祷些什么。” 关宗话音刚落,就见有四只黄鼠狼共同扛了一只黄鼠狼出来,那只黄鼠狼被放在地上后就显得十分虚弱,佝偻着身体,萎靡地躺在树叶上。从它出来之后,周围的黄鼠狼都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就连跳舞的也停住了。 头戴竹叶的黄鼠狼走了过来,手里握着个竹筒,他把竹筒里的水慢慢地洒在黄鼠狼的身上,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古怪的声音。 病弱的黄鼠狼道:“我活不了了。” “叽——别放弃!” “真的,没关系,没了我,族群一样可以继续兴盛下去。” “!!!”头戴竹叶的黄鼠狼并没有接话,他将仪式进行下去,身后那数十只黄鼠狼又开始围绕着篝火跳起祭祀的舞蹈,主祭将露水洒完之后,转身走到竹子旁边,蹲下身将什么抱了起来。 借着篝火,他们这下看清了,正是关宗的刀鞘残片! “怎么办?”郁煌问道,眼下十分棘手啊,这些黄鼠狼摆明了把这个刀鞘残片当成迷信的圣物了,没准还觉着这个能救那只黄鼠狼的命呢,可不会轻易把东西交给他们,必要时动用武力抢过来也不是不行,毕竟东西是关宗的,物归原主而已。只不过,这民间的四大仙特别难缠,尤其是黄鼠狼以记仇闻名,又十分团结,一旦得罪了他们,当场不会发作,这笔仇却是要一直记恨着,直到能够一笔勾销了为止。 那一边,汤小婉等黄鼠狼全都跑出去之后,从后门进了太清观,刚要进门就看见一只黄鼠狼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嘴里头还叼着块没吃完的肉,两边撞了个正着,同时避开对方。 汤小婉往旁边一躲,在一棵大树旁边蹲下,眼瞧着那只黄鼠狼没了影子这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她进屋之后,看见个小道士在扫地,没了黄鼠狼的影子。 小道士见了她作了个揖,道:“尊者怎么来了这里?” “不好意思呀。”汤小婉搔了搔脸,笑着说,“走迷路了就来这儿了。” 小道士说:“那我给尊者引一下路吧,这儿走。” “不急不急。”汤小婉忙跑过去,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刚才没看见这儿跑出去一只黄鼠狼吗?” 小道士惊讶地问道:“黄鼠狼?哪儿来的黄鼠狼?” “看来你是没看见了……”汤小婉遗憾地说,“大概有这么大,嘴里还叼着没吃完的鸡。”她比了个手势,忽然在墙边发现根鸡骨头,汤小婉指了指,道:“鸡骨头!” 小道士忙念道:“无量天尊。” 汤小婉说:“不过也没准是你们观里谁吃的,现在的道士啊,哪里像是以前,吃肉喝酒泡女人,上网打游戏的都不少。你瞧你,嘴边还有油呢,开了荤吧?” 小道士愧疚得脸都红了,道:“别告诉我师父,千万别,不然我又得挨罚了。” 汤小婉笑了笑,说:“不会不会,观里其他人呢?” “这是傍晚修道时间。”小道士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解释说,“师父师叔们都在各自房里打坐修道。” “是吗?”汤小婉琢磨着道:“你们还是小心一点,我真的看见黄鼠狼了。” “是、是吗?”小道士汗涔涔地说。 汤小婉道:“看你们没事就好,这个道符给你用,没准用得上。”她觉着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一个学生样的小姑娘送给真道士道符,对方肯定觉着自己是神经病了…… 小道士果然没收,汤小婉也不勉强,准备一会儿在后门上贴几张符就把手里头的道符收下了;“那我先走了,我还有事,我刚才看见黄鼠狼全往竹林里跑去了,我瞧瞧去!” 小道士:“……尊者小心啊。” 汤小婉摆了摆手,“小心的应该是你们才对。” “他们想要救这只黄鼠狼,你说我们能不能做笔交易?”郁煌问道。 “这只黄鼠狼阳寿已尽,魂魄都快半出窍了,怎么做交易?”关宗反问道。 郁煌闷闷不乐,琢磨了片刻,道:“民间虽有话是‘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我有办法能让它留到五更,蒙混过关。” 关宗琢磨了下,道:“试试。” 刀鞘残片被主祭放到了快死了的那只黄鼠狼怀里,他口中念念有词,又是一通叽里咕噜念作一串,黄鼠狼还是奄奄一息,毫无生机。 所有黄鼠狼又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奇迹出现,可最后什么都没发生。 那只黄鼠狼道:“没关系,我死就死了。” “不行,你、你不能死。”主祭说人话生涩,磕磕巴巴的。 黄鼠狼摇头道:“生死有命,我大限将至,拖不了了。” “你们要救他是吗?”郁煌从容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一众黄鼠狼见到他后立刻露出了饥渴的神情,有些道行浅的已经绷不住脸,口水哗啦啦地往外流。 “鸡?!!” “真的是鸡!” “送上门来的鸡!” “还是只肥硕的跑山鸡!” 郁煌:“………………” 他哭笑不得地说:“关宗,还是你来吧?” 关宗从树林的影子里走了出来,那群黄鼠狼感受到关宗身上的煞气立马毫无意识地倒退了几步。 主祭将刀鞘残片牢牢地护住,生怕关宗是来抢夺他们一族法宝的恶贼。 ☆、第59章 救人 刀鞘残片静静地躺在主祭手里,主祭退后一步,身后的黄鼠狼顿时围了上来。 关宗见状,两手高举,示意自己的诚意,他说:“我的目的的确是刀鞘残片,但是我来是想要跟你们做笔交易。”他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黄鼠狼身上,沉声道,“这块残片让你们觉着能显灵是因为它上面的确附着着强大的灵力,但是却并不能起死回生。” 郁煌躲在关宗背后,露出小半张脸,道:“他说得对,生死有命,你们这样也救不了他。他自己也知道阳寿将尽。这刀鞘不是什么法宝。” “交易?”主祭生涩地说,“你、要进行、什么、交易?” “我能给他续命,但是也不能长久。”郁煌道。 “续、多久?” “大祭。”躺在地上的黄鼠狼伸手想要制止主祭,“不必了。” 主祭抬手打断了黄鼠狼,目露凶光地看着郁煌,又问了一遍:“续、多久?” “一年。”郁煌伸出食指。 “一、一年?”主祭眼底出现犹豫,他低头看了看病弱的黄鼠狼,黄鼠狼冲他摇了摇头,情绪上冲,激得他猛烈咳嗽起来,忽然侧过头喷出一口血。主祭脸色一变,狠狠地点了点头,“一年。先、先救。” “好啊!”郁煌忙点头,他从关宗身后跳出来,一众黄鼠狼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郁煌又退回去,商量道:“你先让他们后退一点……我再过去。” 主祭眼神一厉,道:“万、万一你们动手脚……” “不会的。”郁煌道,“那这样吧,你点三只黄鼠狼在旁边看着总可以了吧?” “可、可以。”主祭拿着伸手点了三只,那三只黄鼠狼身材强壮,站起来后跟郁煌差不多高,各个凶神恶煞的,放在人类世界里就跟几个古惑仔差不多。 黄鼠狼把郁煌围在中间,郁煌拽着关宗的衣角,随关宗走到黄鼠狼身边,他对主祭说:“还要你帮忙准备几样东西。” “你说。” “一把朱砂,三枝树根,一个稻草人,三根白色香烛,白线,稻草人难度可能有点大,你们弄点稻草来。” 主祭点了点头,说:“可以弄到。”他回头对几只黄鼠狼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后,那几只黄鼠狼便沿着来路快速地跑了出去。 等了半小时后,那些个黄鼠狼把东西全都带了回来,郁煌一个个检查过后十分意外,他问主祭:“道观里偷来的?” 主祭板着脸没吭声,郁煌想起来那几只黄鼠狼都是从太清观里跑出来的,估计在太清观里藏着个窝,不过也没准,这些黄鼠狼是太清观里的保家仙,可能还放着供台呢! 郁煌吩咐那些黄鼠狼让病弱的黄鼠狼仰卧,露出心口的位置,他把朱砂平铺在心口处,在稻草人头顶正对着的地方摆上树枝,搭成一个三角,先将稻草人放入三角处,在三个角各插了一个白色香烛,白线放在正对着头顶的一角。 郁煌口中念念有词,从口中喷出一把火来,周围的黄鼠狼见了吓了一跳,被那灼热的火光刺得倒退数步,主祭低喝了一声,想要抢前一步,却被关宗拦了下来。 这把凤凰真火烧着了三角形的树枝,但是其中的稻草人却并没有被烧灼,放在顶端的白线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爬上了稻草人的身体,一圈圈地缠绕上去,火逐渐向中间靠拢,火势却越来越小,像是被稻草人吸收了一样,等到圈内的火焰全部熄灭的时候,那根白线居然变成红色的了。 郁煌捡起缠了红线的稻草人放在黄鼠狼铺了朱砂的胸口,轻轻一拍,稻草人便融入了黄鼠狼的身体,黄鼠狼身子忽然一弹,两眼一翻,像是癫痫发作的病人一样浑身抽出不已。 “叽——”主祭黄鼠狼尖叫一声,周围的黄鼠狼都要向郁煌扑过来,郁煌皱了皱眉,还没动手关宗就将黑柄刀抽出插在了地上。 一圈黑色波纹荡漾出去,整个地面都剧烈震颤着,黄鼠狼颤抖着身体停住了脚步,下一刻奄奄一息的黄鼠狼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他精神百倍地冲主祭激动地叫了一声:“大祭!我身体好了!” “没好。”郁煌撇撇嘴,道,“我只是用障眼法迷了鬼差的眼睛。他该痛的地方还是会痛,只不过一年内不会有鬼差来勾他的魂了。其他的,你们自己想办法给他治疗,没准这一年内可以把他的病治好,一年后他也就不会死了。” “谢、谢谢。”主祭黄鼠狼激动地道。 郁煌道:“可以把刀鞘残片给我们了吧?” “可。”主祭点点头,把怀里拥抱着的刀鞘残片递给郁煌,见他落到郁煌手里,依依不舍地还伸着手虚托着空气,叮嘱道,“这是圣物,要小心保管。” “这块刀鞘残片是你们从哪儿来的?”关宗将刀鞘残片收进背包里,问道。 被郁煌所救的黄鼠狼眼神一黯,道:“一直存放在族中,这是族中的圣物,当年黄太祖宗流落到四阴山,被四阴山上的道士迫害时捡到了这个圣物一直流传了下来。” 郁煌惊讶地道:“那不是很多年了?” “是。”主祭狠狠点了点头,十分不舍地望着关宗的背包。 黄鼠狼群内一片沉寂,这气氛闹得郁煌怪不好意思的,可刀鞘残片是关宗的,他不可能让它继续留在黄鼠狼的族群内。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郁煌掏出手机一看居然快十一点了,天空中繁星点点,映照着幽翠的竹林,萤火虫从竹林里飞了出来,星星点点。 手机里还有条未读短信,郁煌打开一看,一个陌生号码。 “我跟观里的小道士打过招呼了!一会儿给你打电话~——汤小婉。” 郁煌看了下短信时间,一愣:“关宗,三个小时前收到了汤小婉的短信,她说要来找我们,但是一直都没有出现。” 关宗:“……”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17节 郁煌手掌一翻,挥出几根鸡毛,鸡毛飘飘荡荡地飞了出去,一致往同一个方向去了。 郁煌跟关宗跟黄鼠狼群们道别之后就跟在鸡毛后面,两人一路快跑着跟在鸡毛后头,令他们意外的是,鸡毛居然一路飞出了竹林。 “汤小婉根本就没进竹林?”郁煌诧异地道,鸡毛还在往前飞,一路飞进了太清观的后门,到无量天尊像旁旋转了两圈才停下。 郁煌站在无量天尊下仰着头仔细打量着这尊石像。 若是在正统道教里面,无量天尊是讹传出来的神座,在天界道佛两边都没有这个说法,道教所称三无量,并不是无量天尊。由此可见,这座太清观也不是什么正统的修道场所,借着拜霞观的仙名哗众取宠而已。 观里也没几个人,信徒游客不见踪影也就罢了,连个道士都没有。 郁煌顺着羊肠小路走到后花园处,几间屋子房门紧闭,都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郁煌走到一扇门前敲了敲,半天没人应声,他又走到其他屋子前敲了敲还是没人。 “观里没人是空观?可是汤小婉说了,她跟观里的人打过招呼了,是跟谁打招呼了?” 关宗摇了摇头,道:“羽毛是在石像下丢失的,我们再去石像看看。” “好。” 两人又折返回去,刚踏出院子就看见石像旁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郁煌仔细一看,是个戴着高帽的小道士。 小道士坐在石像下头,累得气喘吁吁,他一抬头就见到关宗跟郁煌往他这儿走过来,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鼻尖耸了耸,小道士好像闻到了一股香味,四下嗅了嗅,最后目光定格在郁煌身上。 小道士:“……” 鸡??? 郁煌:“……”他压低了声音对关宗说,“你说这小道士会不会有鬼啊?” 小道士耳力好,听见了他的话,立马正了脸色,作了个揖,念道:“无量天尊。” 郁煌又道:“果然有鬼。” 小道士:“……” 小道士上前几步,笑脸迎客,问道:“两位尊者可是要来上香?” “是啊。”郁煌先应了,又问道,“我前几天算了卦有些不太明白,你们家有没有解签的大师?” “有是有……”小道士为难地说,“可是师父们都在修道,恐怕尊者要等明天再来了。” “修道?”郁煌反问道,“我刚去敲了门,屋子里面没人呀。” 小道士面不改色地说:“师父们修道期间五感闭绝,自然不会听到尊者敲门的声音。” “这么厉害?”郁煌挑了眉,有些不信。 “自是……” “哎呦。”一声呻吟从小道士背后响起,小道士浑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郁煌往他身后瞧了瞧,一个认披头散发地从无量天尊像脚底下爬了出来。 郁煌:“……” 那人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剥开刘海一看,眼睛顿时亮了:“是你们!” “汤小婉?!” 砰地一声,小道士消失不见,一只黄鼠狼快速逃窜出去,郁煌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了黄鼠狼的尾巴,下一刻,黄鼠狼尾巴下面冒出一股浓重的黄色气体,恶臭随之而来。 郁煌:“……” 关宗:“……” 汤小婉:“……” “卧槽!!”郁煌大叫一声,忙放开黄鼠狼的尾巴,掩住了口鼻。 关宗甩出一张符,狂风把恶臭吹散开,三人一边咳嗽一边掩了嘴,郁煌刚想问汤小婉怎么样了,汤小婉就一边跳着一边激动地说:“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那是尸煞!绝对错不了!是尸煞!” ☆、第60章 棺材 尸煞跟起尸差不多,只不过尸煞要比起尸厉害得多,是具尸体都能起尸,但是得是极厉害的尸体才会形成尸煞。 而且,尸煞一般都是有风水讲究的,棺材的摆放要在阴地的阴位,纯天然而成的尸煞极为少见,一般都是在古墓中才有可能会出现。 如果汤小婉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在石像底下很有可能会有一个古墓。 不过有没有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郁煌也对坟墓没什么兴趣,汤小婉却十分兴奋,道:“你们不下去看看吗?真的是尸煞啊,我以前只在家里的书中看过到,这次亲眼见到了,好兴奋啊!” 郁煌撇撇嘴,道:“干枯了的死尸有什么好看的,即便能起来也是具死尸。” “不不不,你误会了。”汤小婉说,“那尸煞长得特别好看!” 郁煌:“…………” 郁煌怀疑自己听错了,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汤小婉:“好看?尸体都枯了能有什么好看的?” “真的很好看。”汤小婉笃定地道,“刚才我都看愣了。底下是一座巨大的迷宫,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久才爬上来。一座棺材吊在迷宫正中央,周围有白线丝丝缕缕地缠绕在棺材周围,把它包的像是个茧一样——”汤小婉努力在回忆刚才见到的画面并且组织语言把它表述出来,“我跟那只黄鼠狼掉进去的时候,可能是阳气冲撞了那具棺材,棺材里的尸体就坐了起来,那人长得特别英武!我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印象就特别深!” 郁煌:“你是说尸体没有腐烂,还是具完好的?这不太可能啊,是不是有什么法宝在?也许是缠绕在棺材周围的白线?” “不清楚。”汤小婉摇了摇头,又兴奋地说,“下去看看吧?你说万一那尸煞活了跑出来了怎么办?这一宅子的黄鼠狼不就倒霉了?” 郁煌无语地看着亮着眼睛的汤小婉,说道:“你不是刚跟黄鼠狼大战三百回合吗……” “是啊,可我恩将仇报啊。”汤小婉说道。 郁煌:“……” 他看了看关宗,询问道:“你要下去看看吗?汤小婉说得对,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这种尸煞一旦成型再修炼个一段时间就很难缠了。” “好。”关宗点了点头。 汤小婉见他们答应了,立马率先带路,领他们到了石像脚底下,那里有一块地砖被搬了出去,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汤小婉跃跃欲试,道:“就是这儿?洞不深,可以直接跳下去,不过再往下地形就比较复杂了。” 郁煌道:“好,我们下去,你在外面等着。” 汤小婉笑容一僵:“什么?” “太危险了。” “没关系!!”汤小婉拍着胸脯保证,“我好歹也是个正式入职的驱魔师了,一个小小的尸煞而已,奈何不了我的。” 郁煌心想,如果把汤小婉放在这里,那些黄鼠狼回来了还不知道会把她怎么样,可是带她下去又十分危险,那只尸煞不晓得长成什么样子了,思前想后,郁煌干脆把这个问题抛给汤小婉,他正色问道:“你决定好你要下去了?里面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确定,我跟关宗也不保证能护得住你。” 汤小婉点头如捣蒜:“我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还有八卦阵呢,我带你们去找尸煞。” 郁煌妥协了:“好吧。” “你们要下去吗……”细细弱弱的声音响起,郁煌循声望去,看见先前逃跑的那只黄鼠狼露出小半个尖尖的脑袋,探出墙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里面很危险的……长老们从来不让我们去……”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汤小婉扬高了声音问道。 黄鼠狼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以前不知道,刚才知道了,那里面养的凶神,特别可怕,能一口吞掉十只黄鼠狼,你们不要下去,很危险。” 郁煌:“……” 既然如此,那更得下去看看了。 郁煌故意吓唬那只胆小的黄鼠狼:“那你藏好了,我们下去看看,万一发生什么可就没准了,小心凶神跑出来嗷呜一口把你吞了!” 黄鼠狼立马缩回脑袋,再也没露头。 郁煌哈哈哈笑了几声,关宗道:“我先下去。” 郁煌点头,“那我殿后吧,汤小婉你走中间。” “行!” 三人前前后后地下了地宫,这个深坑如汤小婉所说,果然不深,跳到地面上的时候湿润的泥土给了他们缓冲,并没有想象中的震痛。 郁煌抬了抬脚,脚底下的烂泥巴黏糊糊的,他蹲在地上摸了一把泥土,凑在鼻尖旁嗅了嗅:“是尸气。” 关宗点着了引火符,火光顿时照亮了地宫,出现在眼前的是三条甬道,深邃不见底,汤小婉说:“走右边这条。” 他们拐进了右边这条甬道,引火符照亮了两侧墙壁,这座地宫诡异得很,没有石板也没有木头,就好像是人为挖出来的洞,四周全都是湿润的泥土,却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没有任何塌陷的征兆。 关宗忽然停下了脚步,走在最后面的郁煌问道:“怎么了?” “有个坑。” 汤小婉立马说:“是我不小心触动了机关,从这里跳进去。” 三人又跳进了洞中,走着走着,郁煌越发发觉这里不像是一般的古墓,没有人类可以建造出这样的古墓,不消耗一砖一石却能建造出四通八达的通道,与其说是人类造的,不如说是鼹鼠之类的动物精心打造出来的地下世界。 郁煌在沿路做了标识,免得回来的时候记不得路。 前面有潺潺的水声传了出来,汤小婉说:“前面就是我说的八卦阵了。” 走了没多久,他们便看到了地下河,河水清澈无比,光可鉴人,从高处潺潺地流淌下来,在他们这侧河岸上有几个柱子摆放在那儿,汤小婉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道:“这八卦阵好神奇,兑位跟离位还换了位置,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能解开。” 关宗瞥了一眼,道:“西北。” 汤小婉:“……” 汤小婉惊讶地说:“你这就看出来了?” 关宗没吭声,往西北走去。 郁煌推了懵逼的汤小婉一把,笑着说:“怎么样?见识到你偶像的强大实力了吧?” “嗯……”汤小婉愣愣地点了点头,等回魂之后立马追上关宗,道,“你要不要收徒弟啊?你看我怎么样?我可聪明了,什么都一学就会。” “你是汤家的人。” “三大家互通有无嘛!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汤小婉贫道。 关宗不理会她,径直走进地下河里,从他踏入第一脚开始,河水便自动分开,等郁煌到了河对岸的时候河水才又慢慢并拢。 郁煌回头看了看平静的地下河,又觉着这洞窟像是人类造出来的了。 这种八卦阵法是人类独有的东西,有人类飞升之后天界的诸仙才开始渐渐这些,可打造地宫的手笔真的不像是人类所为,难不成是什么妖怪跟人类共同打造的? 郁煌先放下了这个疑问,快步跟上关宗的脚步。 等到耳边没了地下河的水声之后,眼前便豁然开朗了。 汤小婉指着高处,叫道:“看!那个就是尸煞的棺材!” 郁煌仰头看去,果然在高处发现了一个棺材,也正如汤小婉说的那样,棺材周围被丝丝缕缕的白线所包裹,围成了一个几乎透明的茧。 从他们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棺材里躺着是什么,如果里面的尸煞坐了起来倒有可能看清样貌,郁煌道:“我上去看看。” 关宗摇了摇头:“我去。” 他跳了起来,身形轻盈,踩着石壁就飞跃到了棺材附近。 汤小婉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法术吗?还是符箓?我怎么没见过……好厉害啊,关宗真的不收徒弟吗?师娘你帮我说说好话吧!” 师……娘……? 郁煌的脸蹭得一下就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说:“什么师娘啊……瞎叫什么啊……” 汤小婉笑嘻嘻的。 下一刻,关宗似乎遇见了什么强大的弹力,居然将他从棺材附近弹了出去,还好关宗抓住了洞壁上的一块岩石,可泥土太过松软,坚持不了多久关宗就从顶上掉了下来。 郁煌忙追过去,扶住摇摇晃晃的关宗:“没事吧?” “没事。”关宗摇了摇头,“里面是具男尸,完好无损。” 关宗体内的血液在沸腾着,像是烧开了的水一样,关宗剧烈地喘息着,被郁煌扶着坐在了地上。 郁煌察觉到异样,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身体这么烫?” 因为身体是蔺如造出来的,关宗的体温一直很恒定,除非血液变化不然不会出现体温的变化,郁煌这一摸就知道关宗体内的血出了问题。 “刚才被什么冲撞了一下。”关宗咳了咳,压抑住体内翻涌的血气,道:“那尸煞很危险,小心一点。” “好。”郁煌帮着关宗理顺血气,在郁煌温热的阳火之下,关宗体内的血气渐渐平复。 就在这时,关宗的电话响了起来,关宗掏出手机一看,是沈济之。 这都什么时候了沈济之还来电话…… 关宗刚想挂了,忽然想到棺材内贴满了黄色的道符,摆下了一个复杂的阵法,沈济之看的书多,也许知道这是什么,他接通了电话。 “沈爷爷。” “小宗。”沈济之说,“你最近在忙吗?” “有点忙。”关宗正想询问道符的事情,却听沈济之抢先开了口:“小宗,汤家的长女出事了,你有空的话就回来代表关家参加一下汤家的葬礼。” “汤家的长女?”关宗一愣。 沈济之道:“汤凯的妹妹汤小婉。” 关宗:“……” “汤小婉你做什么?!”郁煌忽然大叫一声。 在他们都没注意的时候,汤小婉居然像只壁虎一样沿着墙壁爬到了棺材旁边,冲他们阴测测的笑了笑,下一刻,汤小婉扑到棺材上,手握着匕首将自己的喉咙切断了。 ☆、第61章 尸煞 汤小婉的脖子被锋利的匕首切开一道极深极深的伤口,动脉被切断的瞬间鲜血如井喷一样喷涌而出,猩红的血液溅射到茧的表层上,包裹着棺材的白线染上了鲜血之后一点点快速变红,就像把棺材笼罩在一片红色的血雾之中。 下一刻,就如同羽化而生的蝴蝶,那茧从上而下纵向裂开,参差不齐的缝隙绽开的瞬间,那口棺材直直地坠落在地。 关宗抱起郁煌快速退后,棺材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不祥之气,染了鲜血的白线像是柳絮一样飘荡在周围,碰撞间竟迸射出了黑色的火花。 汤小婉紧紧地扒在棺材上,咧着嘴笑得十分欢快,脖子被切断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行为,她徒手将棺材板掀开,抱起棺材里的人,哺乳一般将她脖子切口处流出来的血液全都喂给了棺材里的男人。 关宗见状大感不妙,可身体的血液却完全违背了他的意志,明明在奔腾不息却又阻碍他向前的动作,郁煌被关宗牢牢地护在怀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尸煞吞食了汤小婉的血液。 “这、这是怎么回事?”郁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汤小婉是疯了吗?!还是她□□纵了心智,她怎么忽然就把自己献祭给尸煞了??! “那不是真正的汤小婉。”关宗压抑着身体里的痛苦,沉声说,“汤小婉死了,沈济之刚给我打的电话。” “什么?!”郁煌大吃一惊,“我们为什么一点都没发现?!” “还记得在张家村的时候那个张超然吗?” 郁煌立刻明白了关宗的意思:“……记得。” 关宗点了点头:“是陶云清的手笔。” 就在他们说这一两句话的功夫,棺材中的尸煞活了! 男人伸出结实有力的手臂揽住了汤小婉的脖子将她拉向自己的方向,大张着口用力吸吮着汤小婉的血液,从郁煌他们的角度可以明显地看到男人身体的变化。 原本那是具青灰色的身体,在吸食了汤小婉的血液之后变得有了人气,赤裸着身体的男人站了起来,身材高大威猛,两臂肌肉微隆,八块腹肌壁垒分明,□□毛发浓密,凶兽沉睡,双腿笔直有力,长发杂乱,几乎曳地,五官英朗无匹,削薄的双唇染了血泛着猩红的血色,唯有一双眼睛没有任何焦距,显得空洞而又无神。 这是一尊极为俊美的肉身,在棺材内存放了不知道多少年却没有腐烂。 在男人用力的吸食下,汤小婉体内的血很快就被吸食干净,她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有消失,反而是一种朝圣一般的神经质表情,看的郁煌毛骨悚然。 汤小婉的身体软倒在棺材旁边,男人喉结滚动,将最后一口鲜血咽了进去,抬手擦了擦从嘴角流到下巴处的血液。 他跨出棺材,大喇喇地站在他们面前。 郁煌都快看傻了,这个尸煞真跟汤小婉说的那样,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关宗不悦地掩住郁煌的眼睛,郁煌还没看够,拨了拨关宗的手,见关宗死不松手,心里有点小甜,他抬手从覆盖上关宗遮住自己双眼的手,问道:“你说陶云清要做什么?他不是都叫我们去阴路了吗?怎么还把我们叫到这儿来看尸煞复活,难不成是要跟我们炫耀武力?” “他没那么闲。”关宗冷声道。 郁煌嘿嘿一笑,道:“管他什么目的,我们把这具尸煞封在这地底墓地里不就好了?” 关宗还没说话,下一刻那具尸煞便猛地冲了过来,他速度极快,挥拳的动作犹如万钧雷霆,郁煌只听见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下一刻背后就撞上了关宗的身体,他忙拨开关宗的手,回头一看。 关宗整个人都撞在泥土里,若不是泥土还算松软,估计得受不轻的伤。 “关宗?!”郁煌忙叫到。 关宗抬了抬胳膊,动作却僵硬得像是只提线木偶,郁煌握住关宗的手,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蔺如给你做的身体撞坏了?” “……不是。”关宗咬着牙艰难地说,“我的血……有点难以控制……” 想到刚才关宗去查看棺材被弹飞的一幕,郁煌心慌得不行,“是不是陶云清对你下了什么咒?” “不像。”关宗一头冷汗,沉声道,“没有异状,就是身体难以控制。” 尸煞就站在他们不到十米处的地方,却没有再行动,他走到棺材附近,俯身捡起了棺材里的东西。 郁煌扶住关宗,密切注意着尸煞的动作。 那只尸煞从棺材里拿出了盔甲,一件一件有条不紊地套在了身体上,玄色铠甲坚硬如石,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生锈的迹象,被擦拭得锃亮,如同镜面一样。 穿好盔甲的尸煞再次弯下了腰,这一次他的动作却停顿了一下,单手在棺材里捞了个空,下一刻喉咙里爆发出惊人的咆哮声,周围的石壁都跟着轰然震动,竟如发生了地底地震一般。 “吼——”野兽一般的咆哮刺激得郁煌一阵耳鸣,在混乱间,正要跟关宗商量怎么办的郁煌明显感觉到强大气势的压迫。就那么眨眼的功夫,前一刻还在引颈咆哮的尸煞转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巨大的拳头冲他砸了下来。 关宗下意识地按下郁煌的身体,双臂却不受控制根本就抬不起来! 郁煌眼睛一瞪,随即吐出一团凤凰真火,那一小团凤凰真火见风变大,牢牢地顶住了尸煞这一拳。 尸煞顿时后退数步,他的拳头被至阳至烈的凤凰真火烧灼得几乎去了一层皮,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脸上的愤怒越发明显。 郁煌将关宗放在地上,手指掐诀,一串火焰从他指尖冒出缠绕上关宗的身体。郁煌眯了眯眼,望着站在那里一脸愤怒的尸煞,声音低沉了八度:“王八蛋,敢欺负老子的人?” 他两手手掌由低到高地慢慢抬起,身后便如张开了双翼,等他合掌的瞬间,随着清脆的嘶鸣声响起,一只巨大的火凤凰便从他身后向着尸煞冲了过去。 感知到阳气的尸煞捡起地上的棺材挡在身前,那口棺材毫无疑问地被凤凰真火燃烧殆尽,火势丝毫未减,凤凰双翼前扑,正面拥住了尸煞。 咚得一声,在凤凰快要将尸煞吞噬了的一刻,地面裂开一道道巨大的沟壑,不知道从哪里蔓延出来的树枝层层叠叠地将尸煞包裹在里面,密密麻麻的枝条挡住了郁煌的凤凰真火。 “……梧桐。”郁煌咬着牙恨恨地看着骤然出现的绿衣男子。 梧桐娇笑着坐在树枝上,垂下一双细白的长腿看着郁煌,道:“傻郁煌,是不是没想到啊?” 郁煌:“……你大爷!有你这么坑人的吗?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了,你说啊,我一定不改!” 梧桐脸上的笑容一僵,道:“没有哪里不好,我也不用你改,你对我来说,马上就会一点意义都没有。” “即便我死了,也轮不到你当天帝,族中会选出新的凤凰即位!” “是吗?”梧桐冷冰冰得说,“可如果天地都换了主人呢?” 郁煌:“……” 关宗漠然道:“陶云清的野心这么大吗?” “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梧桐眯着眼看郁煌,道:“郁煌你应该记得,从小到大,你跟我的比试你从来没有赢过。” 郁煌咬着牙道:“……那又怎么样?” “今天也会是一样的结果。”梧桐一挥手,枝条便利箭一般快速冲向郁煌,郁煌侧身一躲,身后又插过来一根树枝。 那些树枝铺天盖地,如同黑压压的蝗虫一样向郁煌压了过来。 这里是底下,又有地下河的滋养,对梧桐来说简直是浑然天成的施法宝地,而阴地阴位阳气缺失,十分不利于郁煌。 数十条纸条拧成一股形成树锥刺向郁煌,郁煌跳起,一口真火将其烧成黑渣,下一刻,落地的时候地面上又骤然出现一根纸条卷向他的身体。 糟了。郁煌暗叫一声不妙,一只大手从伸了出来,紧紧地抓住那根纸条,猛地一拉直接将他拉断了。 关宗站了起来,走出火圈,他祭出黑柄刀,对郁煌道:“梧桐给我,尸煞你来。” 郁煌亮着眼睛,道:“好!” 两人背对而立,看向自己的敌人。 梧桐咬着下唇,讽刺道:“郁煌,你这是要做逃兵吗?” 黑柄刀在关宗手中一转,刀光冷厉,寒芒四射,关宗冷声道:“你不配他出手。” 梧桐:“……” 梧桐恨恨地咬了牙,见关宗的状态丝毫不见异样,心里十分纳闷,怎么不如陶云清说的那样?这个尸煞对关宗来说应该有极强的威慑力才对。 正思量间,咆哮声响起,一直安静着没有发作的尸煞在见到关宗那柄刀的瞬间如发狂的野兽一般冲着关宗冲了过去。 在他刚冲出不到两步的时候,地面骤然塌陷,裂出一道道缝隙,梧桐垂眸一看,道:“不好!” 关宗皱了眉头,道:“打斗太激烈,这里承受不住。” 郁煌道:“我们先出去再说。” “好。” 两人一同往来路折返,刚踏出一步,前方泥土就塌陷进去,郁煌忙收回脚。 “喂——”从不远处传来喊声,郁煌抬头一看。 一个个黄鼠狼站在前方,挺直了身体冲郁煌他们招手,“过来,从这边走,快过来!” 郁煌犹豫了下,一咬牙,拼了! ☆、第62章 猜测 郁煌踩着破碎的地面跟关宗一起往路上跑去,他忽然脚底下一软,地面顿时塌陷进去,关宗见状,一把抱起来郁煌,脚尖一弹一跃跃出近十米,直接跳过了黄鼠狼躲藏的那块大石头。 几个黄鼠狼都聚集在那儿,为首的正是郁煌救了的那只黄鼠狼,主祭也在。 那黄鼠狼道:“来不及解释了,跟我来。”说完,四足落地,快速往来路跑去。 身后尸煞的咆哮声还未停止,伴随着岩石坠落,地面塌陷的轰隆隆巨响,犹如世界末日一般可怕。 “休想走!”梧桐不依不饶地跟在后头,扎根在石缝中横生出来的枝条捆上了郁煌的身体,郁煌猝不及防被细小的树枝绊了一跤险些摔倒,他回头瞪了一眼梧桐,骂道:“还追?!什么深仇大恨啊!” 梧桐冷哼一声,由枝条牵动着紧跟在他们身后,忽然身形一个趔趄,梧桐低头一看,他栖身的枝条下居然有几只黄鼠狼要啃咬树根,梧桐一挥手,劲风划出,那几只黄鼠狼灵活地避了过去,在树枝间蹦来跳去追在大部队身后。 “糟了!”看见出现在眼前的地下河,郁煌惊呼一声,忙看向关宗:“哪个方位?” “没关系,跟我来。”黄鼠狼说道,他跳到其中一个石柱上,低头猛地一咬,那根石柱被他咬破了一个窟窿,露出里面亮晶晶的东西,黄鼠狼用力一压,那块彩色的晶石便落入柱子深处,河水猛地变得汹涌无匹,迎合着身后地裂的声音,波涛滚滚。 “跳下去。”黄鼠狼咬住郁煌的裤子,说道。 郁煌:“……” 郁煌看着湍急的水流,叫道:“别闹了!跳下去不知道要被冲到哪儿去!” “跳下去!”黄鼠狼又重复了一遍,随后便率先跳进了河水之中,激越的水流拍打着它的身体,很快就把它冲向了远方。 关宗道:“你变回山鸡。” 郁煌:“?” 关宗把外套脱了下来,让郁煌跳进来,郁煌懂了他的意思立马变回原形跳进了关宗的外套里,关宗用外套把郁煌一卷,系在胸口,一手捂住郁煌的身体,也跟着黄鼠狼跳了下去。 黄鼠狼厉叫一声,河边的几根柱子立马全部断裂,追到河边的梧桐见状正准备跳进河里,下一刻,那湍急的水流却忽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条干涸的河道,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水流一样,连鱼虾的踪影也全无。 梧桐犹豫了下,身后尸煞的咆哮声再次响起,他转回身,走向尸煞的方向。 河水汹涌澎湃,郁煌坐在关宗怀里跟玩激流似的,一点儿也不害怕,倒是兴奋得不行,前面黄鼠狼的身影依稀可见,他仰头看了看地宫,这边已经完全是自然构造,没有一点人工的痕迹。 黄鼠狼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小心了!” 郁煌忙转过头看向前方,顿时瞪大了眼睛,他鸡爪子紧紧地抓着关宗包着他的衣服:“关、关宗!瀑布——是瀑布——!” 关宗眸子一沉,憋了一口气正要往岸边游去,黄鼠狼却忽然叫了一声:“不用怕,下瀑布!” 关宗:“……” 被大水冲到前面去的黄鼠狼落下了瀑布,大祭心头突地一跳,到:“现在什么时刻?” 黄鼠狼算了算,道:“糟了!” 他忙大声喊道:“回头!别跳!”可瀑布水流声音太大完全掩盖了他的喊声。 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刻,民间有说法,“若想鬼,子时见”就暗示着子时阴气极重。 子时也被称为一天伊始的时刻,在这一时刻境界会变得模糊不分,阴气外泄,阳气内敛,五行之气也会变得浑浊。 就在郁煌跟关宗跌入瀑布的瞬间,瀑布似乎受到了什么的影响发生了一瞬间的扭曲,那扭曲的时间极短,甚至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下一刻,郁煌跟关宗就掉入冷冰冰下坠的瀑布之中。 郁煌打了个哆嗦,被水流冲刷的一身鸡毛都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他缩在关宗怀里,迎着水流大声说道:“关宗——你有没有觉着——这水更冷了啊——” 关宗也有察觉,他点了点头,更紧地按住郁煌一直想往外探出来看的脑袋。 扑通一声声响,郁煌跟关宗掉进了水潭里,一直栽入水中极深的位置才慢慢地被水流拱了起来。 关宗摸了一把脸,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一双黑色的眸子警惕地打探着周围。 四周围漆黑一片,几乎看不到一点光芒,在黑暗中,郁煌抓紧关宗,道:“怎么这儿比上头地宫里还要黑。” 关宗放出郁煌,让郁煌踩在他头上,郁煌羽毛全湿了,好不容易才爬到关宗头顶,他一抖身体,体内的真火将羽毛烘干,郁煌吐出一团火球,漂浮在他旁边,照亮了两人周围的景物。 这是一片巨大的水潭,往远处不远就是岸边,附近似乎是光秃秃的石头,凭借火光能见到的范围不大,那些个奇形怪状的黑影看起来就特别渗人。 郁煌把火球弄得大了一点,帮着关宗游到岸边。 关宗上了岸后把上衣脱了,口袋里的符箓朱砂全都浸了水报废掉了,关宗把那几张黄纸连带着上衣都仍在岸边,坐在一块石头上,检查着体内的血液。 郁煌踩在高处,昂着头四下打量着:“奇怪了,黄鼠狼他们呢?怎么一点气息也没有?”他揪下来好几根鸡毛甩飞出去。 那些根鸡毛在空中飘飘荡荡了一会儿后原地落下,这意味着找不到黄鼠狼的踪影。 郁煌大感古怪,道:“关宗,你能察觉到黄鼠狼的气息吗?我们不是中了他们的圈套吧?” 关宗摇了摇头:“这里什么气息都没有。” 郁煌一愣,顿时明白过来他一直察觉到的那种违和感。 是的,这里没有任何气息,除了他们两个人就像是没有任何活物一般。 死寂,空旷的死寂,不仅仅是漆黑一片那么简单,那是一种压抑的浓重的黑暗。 郁煌道:“关宗,你听说过裂隙吗?” “裂隙?”关宗琢磨了下这个词,点点头,道:“略有耳闻。” “刚才我们从瀑布上掉下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感觉到身体有些扭曲,你还记得吗?” 关宗又点了点头。 郁煌道:“我猜测我们是从裂隙掉进别的地方了。不然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关宗没有说话,他将郁煌抱起,托在怀里。 温暖的体温笼罩着郁煌,郁煌把鸡脑袋搭在关宗就肩膀上,特别毁气氛地来了一句:“咱们俩这样好像主仆情深……” 关宗:“……” 郁煌问道:“我想变回人形。” 关宗皱了皱眉:“你没穿衣服。” 郁煌叹了口气:“唉,算了。”他看了看关宗苍白的脸色,问道,“你没事吧?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没事。”关宗活动了下身体,道,“恢复正常了。” “之前怎么了?” “可能是被尸煞的阴气冲撞了。” “不会吧……”郁煌一脸不敢相信,“你这都几千年的老粽子了,还有能冲撞了你的阴气?” 关宗挑了眉:“……你在夸我?” 郁煌一愣,立马改口:“是啊,你是魃嘛!” 说到这里,关宗把刀鞘残片拿了出来,他现在手中一共有四个残片,有三个能拼到一起去,上面的文字变得更为清楚了。 郁煌趴在刀鞘残片附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上面的文字,转着角度地研究,他仔细辨认着念道:“雄武大将军什么威……” “雄武大将军?”郁煌一愣,道,“关宗,难不成你生前是个将军?很有可能啊,将军身上杀气重,死后煞气就会很重。也许你是被冤死的,或者是在战场上被敌将杀了,这些都有可能让你成为魃。” “将军……”关宗蹙紧眉头,对死前的事情一点也记不起来,“我没有什么印象。” “可能是陶云清给你洗过脑了。”郁煌叹了口气,道,“等我们从这个鬼地方离开就想办法把最后一个刀鞘残片找到,到时候你就能知道你是谁啦!想知道更多的话,我们就去查查史书,或者网上搜一些资料,你放心,你是一个有过去也有未来的人,啊,不对,魃。” 关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他忍不住打击郁煌,道:“在那之前,要先把蔺如救出来。” “是哎!”郁煌道,“还不知道陶云清要那具尸煞做什么。” 关宗也很纳闷,他道:“当年我跟蔺如还在四阴山上的时候并不知道那里还藏着这么一具尸煞,也许是陶云人特地摆在那里吸取阴气。” “不对。”郁煌摇了摇头,“我觉着不太对。如果是陶云清做的的话,那怎么会不熟悉河边的机关?你有没有觉着那些个黄鼠狼比陶云清还要熟悉底下城。而且,这个尸煞所在的地宫就在太清观的底下。” “你的意思是尸煞是黄鼠狼摆在那里的?”关宗蹙眉问道。 “我也不确定。”郁煌摇了摇头,道,“线索太少了,先别说这个了,咱们先想办法出去,这里太阴冷了,真是遭不住。” 关宗站起来,将郁煌托着放在肩膀上,郁煌正要祭出一团火来照亮前路,就见关宗拦住了他,道:“引火符还能用。”他抽出一张符念了口诀,微弱的火光亮起后的瞬间就被黑暗吞噬了。 关宗又点亮了第二张引火符还是同样的效果。 黑暗里,只有郁煌手中那一团凤凰真火还散发着炽热的光辉。 ☆、第63章 钥匙 关宗把身上所有的引火符都点燃了,又把能够点火的方式都尝试了一遍之后才敢确定,在这里,除了凤凰真火以外其他的火焰都无法存在超过哪怕一秒。 郁煌心里立马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往关宗身边靠了靠,问道:“关宗……我有一个不太可能的可怕猜测……你说我们……是不是……来到阴路了啊……” 关宗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这里寸草不生,全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到处都是浓郁的死寂,而且除了凤凰真火以外其他的明火都不好使,除了阴路他们想不出来第二个地方。 可是他们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里就是阴路。 郁煌拔下几根鸡毛丢在空中,尾部羽毛点亮了凤凰真火,盘绕在他们周围以照亮脚下的路。郁煌指挥着羽毛往前一路延伸,道:“先找出路吧,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 “嗯。”关宗点头应允,他抱着山鸡样的郁煌跟在羽毛后面。 走了不知道多久,周围的景物几乎没有发生变化,只是远离了水潭,光秃秃的时候还是狰狞可怕的模样,这条黑暗之路漫无边际,找不到任何疑似出口的地方。 关宗道:“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 “也是。”郁煌仔细回忆了下,道,“天法大帝后来给了我一些有关阴路的书,记录虽少,但还算有,书上说阴路按往常来说只有一个出入口,那个出入口须得要极阴孩童的鲜血为引才能找到。此外,还有一个入口藏在不知名的地方,只有在境界最为模糊,且五行之气发生冲突的时候才会打开。我们可能是从后面这个入口进去的,如果想出去的话,是不是得顺其道而行,在五行之气达到最冲突的时候,从最模糊的境界进去?” “如果这扇大门真的这么好找的话,陶云清是不会花费大量的时间跟精力去收集一百名极阴孩童的鲜血。”关宗说道。 被泼了冷水的郁煌沮丧地耸搭下来脑袋,郁闷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关宗沉了眸子,道:“气在流通,肯定有别的出口。” 他话音刚落,前方就猛地传来一身怒吼,紧跟着脚底下的土地剧烈震颤,这一下立马给了郁煌他们希望,郁煌兴奋地道:“去看看!” 关宗步履如飞,郁煌将鸡毛召回自己身边,火光范围被缩小到很小,在靠近声源处居然出现了一点火光,郁煌忙将凤凰真火熄灭,跟关宗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探头看着远处。 前方一个巨大的身影在拼命甩动着身躯,那似铁塔似的庞大身躯像是在遭受什么极大的折磨一般,痛苦地咆哮着,手中一把长戟不断挥动,却徒劳无功地溅起一地沙尘。 地面上,一个黑色写有封字的符印散发着惊人的力量,层层叠叠地自下而上将巨人笼罩起来,微小却密密麻麻的电流充斥了整个罩子,借着悬在头顶的一团火焰,巨人脸上狰狞的表情一览无遗。 “……好眼熟啊。”郁煌嘀咕着,他眯着眼仔细看着,在阵法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离得太远,又有巨人挡着,郁煌并不能看清那是谁,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指着远处的人怀疑地道:“关宗,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陶云清?”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18节 关宗神情一凛,顺着郁煌所指方向仔细看去,果然见到了陶云清的身影。 那地上的封印大阵正是陶云清摆出来的,他站在角落里,两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地操纵着大阵收服巨人。 郁煌见状,道:“他一定料不到我们会来这里,我们从背后偷袭过去!” “好。”关宗点了点头。 两人兜了一圈,绕到陶云清的背后。 陶云清神情专注地操纵着大阵,见阵中的巨人气息越来越弱后嘴角勾起,他一收手正要束紧大阵,下一刻,那原本呈现颓靡之色的巨人竟是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陶云清一个不备差点被阵法反噬,当场更加凝神,黑色的闪电击打在巨人身上,无数的火花碰撞间,巨人轰然倒塌。 陶云清冷笑道:“不自量力。” 他深吸一口气,阵法归于平静之后,陶云清一步步走向巨人,他一跃而上,跳到巨人腰部,从他的腰带里抽出一把巨大的钥匙,正要动手,身后却忽然传来一股凛然之风,陶云清脸色一变,当即回过头去,却终是不过关宗的速度,关宗这一下来得既狠又快,直冲着陶云清的命脉刺去,手中长刀即将没入陶云清胸膛的时候,陶云清却转了个方向,那刀将将划破陶云清的胸口,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陶云清阴沉着脸看向关宗,眼神里满是诧异:“你们怎么会在阴路?从哪里进来的?!!” 郁煌也是十分诧异,心道:这里真的是阴路。 他故意吓唬陶云清,道:“你以为就你知道阴路的入口?可笑!阴路我们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早早地在这里埋伏你了!” 陶云清血气上涌,呕出一口血来,他怒视郁煌,道:“胡言乱语。” 关宗道:“你不是约我来阴路吗,正好。” 陶云清心里一沉,这计划完全乱了。 发动缚神阵耗费了他大量的真气,此时此刻实在不宜跟他们二人正面冲突,能达到他此次来的目的即可。陶云清心中暗暗计量,斜眼看了一下巨人身体上的钥匙,郁煌从他的小动作中看出了陶云清的意图,在陶云清要出手的时候,顿时如利箭一样冲了出去,拱起长嘴,叼住了钥匙,扇动翅膀,借着风力滑翔到半空。 陶云清晚了一步,恨恨地看着拿走了钥匙的郁煌,拳头攥得死紧,关宗未给他喘息的机会,执刀冲了过去,将刀横握,直切向陶云清的喉咙,陶云清狼狈地退后数十步,忙低头避过,刀风割断了他的头发,直接将头皮削去了大半。 陶云清冷汗涔涔而下,情势对他十分不妙,他一咬牙,道:“阿大,难道不在意阿二的死活了吗?” “把蔺如交出来。”关宗冷漠地说。 陶云清道:“我们来做笔交易,钥匙给我,阿二还给你。” 关宗没给他回应,手中黑柄刀在空中一翻,被他正握,关宗沉了沉眼,再抬起眸子看向陶云清的时候,那双墨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杀意。 浑身煞气暴涨,关宗二话不说又出刀向陶云清劈斩而去。 此处对他来说实在太不妙了。 关宗与蔺如不同,虽是魃,但是经过进化后并不那么惧怕阳光与正气,反倒是他,再说,这里是阴路,是世界上极阴之地,简直是给关宗创造出来的修罗场,他根本就无从克制,别说克制,若是这只凤凰出手,他恐怕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会被凤凰真火烧成灰烬。 陶云清方想到此点,关宗的刀势便冲到了面前,他一挥袖子,数十只恶鬼从他袖袍中冲了出来,嘶吼着咬向关宗,关宗侧身避过,还想再继续挥刀,陶云清却退后一步,高声道:“阿大,你真的不要阿二的性命了吗?!” 由恶鬼压制着蔺如忽然出现在眼前,关宗辨认了下气息,的确是蔺如本人,而不是什么陶云清擅长制作的替身。 关宗的动作停住,他危险地看着陶云清,道:“放了他。” “钥匙拿来。”陶云清的语气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关宗看向郁煌,郁煌攥着钥匙飞到关宗身边,问道:“信他就有鬼了,我觉着给了他他也不会放过蔺如。” “嗯。”关宗也有此想法,所以在一开始陶云清想跟他做交易的时候他就直接拒绝了,现在把蔺如放出来不过是个诱饵而已,到最后,恐怕钥匙跟蔺如他们一个都得不到。 “先答应他吧。”郁煌道,“待会儿我们见机行事,想办法把蔺如救下来。” “钥匙给我,我去跟他做交易。”关宗道,郁煌攥着钥匙,不给关宗,他担心地说,“你不是说他知道你的弱点吗,你去会很危险,我去。” 关宗摇了摇头,道:“你去我会担心。” “说得好像你去我不会担心一样。”郁煌不听关宗的吩咐,拿着钥匙飞到了远处,他对陶云清道:“陶云清,来,我们做这笔交易。” 郁煌话音刚落,轰得一声巨响,几人脸色同时一变,陶云清猝不及防被一只大手击中,黑影覆盖下来,巨人将陶云清狠狠地打在地上。 飞沙走石,烟尘弥漫。 一瞬间寂静无比。 郁煌怔忡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语塞,整个人都懵逼了。 不是吧…… 下一刻,那巨人的身体顿时倾斜,巨大的手掌被什么力量顶了起来,陶云清半边身体损毁了,肉身被拍得几乎稀烂,他阴沉着脸操控着符箓将巨人掀翻在地。 整个人都被浓重的煞气所笼罩了。 ☆、第64章 采多 陶云清勃然大怒,脸色涨得通红,一身黑色唐装染满了鲜血,陶云清冷然道:“守门神,既然你一心寻死,那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陶云清说完,祭出一面黑幡,幡面上厉鬼狰狞,黑云飘荡,在陶云清挥手之后,黑幡上的厉鬼尽数涌了出来,仿佛要将守门巨人蚕食殆尽。 守门神抓起落在地上的长戟,不停挥舞着,奈何厉鬼数量太多,多如蝗虫,实在是躲闪不及,郁煌见状,道:“我来帮你!”他扇动翅膀,甩出一道道凤凰真火,真火遇见厉鬼之后便将那些厉鬼全部烧了个精光。 陶云清脸色极为难看,他沉了沉眸子,将幡收回,手中持着七枚桃木符,随手一甩,七枚桃木符稳稳地扎进了守门神四周围,下一刻,桃木符体型轰然变大,将守门神死死地困在了阵法中间。每一枚桃木符上都窜出来不一样的功法,闪电、洪水、烈火、狂风……一齐涌向守门神。 陶云清勾起唇角冷笑,下一刻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关宗手持黑柄刀直接将七星桃木阵劈成了两半,桃木符碎裂瓦解。 陶云清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 简直了,邪术有郁煌可化解,正道却又被关宗所深知每一个破绽,这两个究竟是怎么搞到一块儿去的?梧桐那个废物到底做了什么,设计做了那么多圈套可是没一个好用,在张家葬礼的时候,在地宫的时候郁煌早就该死了,磨磨蹭蹭的废物! 陶云清咬破舌尖,鲜血的味道让他冷静了一点,他深吸一口气,只得打了暂时撤退的主意,他退后两步,又甩出一张符箓,在郁煌跟关宗尚无准备的时候,破开一扇大门,跳了进去。 血腥味浓郁得很,关宗刚想飞上去抓住陶云清,陶云清却捏住了蔺如的咽喉,冷笑道:“你们就在阴路待着吧,等我来找你,下一次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身形隐没在门口,郁煌恨得直跺脚,道:“错过了大门!” 关宗退回来,阴沉着脸看向陶云清消失的方向。 受了重伤的守门神气息奄奄地瘫软在地上,庞大的身躯像是座轰然倒塌的小山,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紊乱的气息带动着整个空间都有些扭曲。郁煌忙赶过去查看他的伤势,询问道:“你怎么样了?” “凤凰天帝?”那守门神望向郁煌,一双眼珠子都有郁煌的脑袋大,郁煌被他盯得浑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啊,你是?” “吾乃镇守阴路八十一恶灵的守门神巨融。” 跟郁煌猜测的结果一样,郁煌冲他作了个揖,道:“巨融神尊。”他在巨融面前如小辈一般,传说巨融从最早盘古氏开天辟地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后来犯了重罪被流放到阴路看押阴路中的诸多恶魂,几万年来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曾离开。 在书上读了巨融的事情之后,郁煌就对他很是佩服,这需要多大的定力跟耐力才能待在这样的地方,他跟巨融都是被流放,巨融在阴路,而他只是在大山里,短短的一千年就无法忍耐,面对巨融的时候,郁煌十分愧疚。 巨融点了点头,道:“多谢大帝相助。” “哪里。”郁煌忙摆手,谦虚地道,“能帮上巨融神尊的忙我很高兴,不过我也没帮上什么。” 巨融看向郁煌手里的钥匙,道:“能保住这个就是大帝帮我的最大的忙。” “这把钥匙是?” “封印邪神身躯囚牢的钥匙。” 郁煌一怔,陶云清的目的果然是那具邪神身躯,他一直十分精通夺舍换舍之术,想来是准备夺走邪神身躯据为己有。 郁煌道:“神尊,你知道阴路的第二扇门吗?” “第二扇门?”巨融面露为难,道,“当初阴路建成初始我就被天法大帝罚入了此处,与外界彻底隔绝,并未听说有第二扇入口。” 郁煌把大帝书中所说的内容告诉了巨融,巨融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听说这扇门。” 郁煌跟关宗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可能是天法大帝为了防止巨融逃出阴路,才特意隐瞒了这扇大门。 郁煌道:“那神尊,你知道从这里出去的办法吗?” “不知道。”巨融忽然想到了什么,道:“阴路里有一恶神名唤采多,他被囚禁在阴路之前最擅长空间之术,也许能够帮助你们。” “那麻烦神尊引路了。”郁煌按照天宫的礼节恭恭敬敬地道。 巨融多年来都不曾受过这样的礼节,一时之间欣喜异常,找到了当年万众拥戴的那种感觉,他压抑住心情,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帮我拿回了钥匙,这等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他顿了顿,面有难色地道,“那只恶神性情十分古怪,喜怒无常,我也不敢保证他愿意帮你。” “愿不愿意帮是一回事,我们总不能在阴路里面坐以待毙。”郁煌耸了耸肩,道,“陶云清野心大得很,在外面还不知道要弄出什么花样来。” “嗯。”巨融点头应允,他稍微休息了会儿就站了起来,庞大的身材像是座巍峨的大山,也能让人明显看出来他走路时的趔趄,巨融受了不轻的伤。 郁煌一路跟着巨融走着,四周围景物渐渐发生变化,光秃秃的石头虽然消失了,但却而代之的却是更深沉的黑暗,还好有凤凰真火照耀着一路的景色,巨融叹道:“我在这里住了几万年,这还是第一次看清阴路里的景象。” 郁煌陪他说笑,问道:“那神尊平日里分得清路吗?” “这条路我走了成千上万次,不会走错。”巨融说完,闭上了眼睛,道,“往前走十米有一块特别像是猴子弯腰的石头,你看看可有错?” 几人走过去后,果然发现了一块形状特别有趣的石头,正如巨融所说,像是一只老猴子弓着腰怀抱着什么一样。 郁煌还在看那块石头,忽然看见石头上绽放出了一朵非常艳丽的花朵,他一愣,忙拉住关宗,道:“关宗!你看!石头开花了!” “什么?”关宗一怔,回头看去,果然看见猴石上正开着一朵美丽的花,下一刻,那花盘中央冒出一股刺鼻的气体,关宗忙拉着郁煌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那团气体,口中吐气,将其吹散。 巨融喝道:“不得无礼!” 那石头动了动身子,发出怪笑声,花盘里映出女人的脸,有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我瞧着两个小娃娃长得俊俏,逗弄逗弄,这儿好些日子没来人了,巨融,这些是新来的恶神吗?” “与你无关。”巨融冷漠地道,“别再放肆了。” 那女人咯咯咯地笑了几声,将花盘收入了石头之中。 巨融道:“这石头也是一恶神。” “原来如此。”郁煌问道,“我们已经到了关押恶神的地方了吗?” “本来就在。”巨融正色道,“整处阴路都是关押恶神的地方,每一处都是。” 郁煌打了个哆嗦,刚才他们摸不清头脑地乱走了一通,没准碰上了什么恶魂也说不定,真是运气好,没被这些恶魂找麻烦。 巨融最后停在一棵参天大树前,大树枝繁叶茂,与先前所见景物完全不同,枝桠间还有鸟兽栖息,郁煌惊讶地道:“阴路里还有这种地方。” 鸟鸣声自头顶传来,郁煌抬头一看,极为漂亮的白凤正盘旋在头顶,鹅黄色的鸟喙轻扬,发出十分清脆好听婉转如歌声般的清啼。 巨融这样庞大的身体站在巨树旁边也还未到树的一半,巨融指了指高处的房子,道:“那就是采多居住的地方。” “好高。”郁煌仰头仰得脖子都疼,他嘀咕道,“我们要爬上去吗?” 巨融摇了摇头,面露为难地道:“这树又名活桑,有灵性,认主,没有得到采多认可的人很难爬上这棵树。想要上去的话,得坐白凤。” “是吗?”郁煌看了看那只高傲的白凤,道,“这是真的白凤?” “是,白凤是随采多一块儿来阴路的。” 郁煌点了点头,道:“上去之后要做什么,还请神尊提点一二。” 巨融叮嘱道:“上去之后记得千万不要在采多面前说谎,也不要质疑他说的任何事情,不要顶撞他,顺着他的心思来,如果他跟你提了交易的条件,切记,不要讨价还价,你答应得越是爽快,他就越是开心。他这个人,太随性子了,也许心情好了就什么条件都好说了。” 郁煌全一一记下了,道:“神尊放心。” 巨融又把问题转回了原点:“你准备如何上去?” 郁煌微微一笑,道:“神尊忘了,我本是凤凰天帝,自然可以号令白鸟,白凤也不例外。” 巨融还是不信,他上下打量了山鸡模样的郁煌,道:“你已经被暂时剔除神格,如何还能动用神威?” 郁煌自信地笑了笑,道:“简单。”他拔出几根护心羽吹到空中,那几根护心羽顿时伸展变长,颜色更为艳丽,火红色的光芒笼罩了郁煌,在光影之中,山鸡状的郁煌发生了变化,他体型拉长,尾羽招展,巨大的双翼张开后仿佛能遮天蔽日。 炽热的火焰喷涂间,美丽的凤凰展开双翅,仰头嘶鸣一声,那原本高傲地昂着头的白凤立刻垂下了脑袋,恭敬地自高处落下,俯首称臣。 ☆、第65章 要求 白凤降落到地面之上,垂下脑袋,郁煌跳进关宗怀里,乘坐着白凤飞上了活桑。 离得近了,郁煌能清晰地闻到活桑上的淡淡香气,那是一种能让人浑身绵软无力的诡异香气,嗅之陶陶然,闻了一下会儿后郁煌东西南北都有点分不清。 采多这个名字郁煌曾经听过,早先年是四方天宫里出了名的大美人,求婚的神仙能从北方天宫门口排到南方天宫门口去,重点是,采多是个男神。 采多出身于东方青龙帝身边,可出生时命格并不高贵,本体是一条蛟龙,蛟龙虽有龙字,却跟龙差了十万八千里。采多靠着自己一路拼到了能在四方天法会上有一席之地,且说话十分有分量。 后来再发生什么,四方天宫都讳莫如深,谁都不愿意提起来,一直传到现在,老一辈的神仙们都隐居仙山,年轻一代的神仙知道采多事情的人就不多了。 当年,他们四个天帝还是幼崽的时候,跟在天法大帝身边,听天法大帝讲过采多的事情,也只是讲到采多披荆斩棘踏入天宫为止,后面的任由他们怎么追问都隐而不说。等他们长大了,天宫事情诸多,早就把采多这个只出现在课本里的名字给忘了。 郁煌现在回忆起来,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有关采多的消息实在是太少了,如果现在天法大帝在这里,没准还能把采多为什么会被囚禁在阴路的事情告诉他。 郁煌点着了明火一路飞上枝头,白凤见到一颗垂挂在树枝上的红果子后便不再前进,它回头冲郁煌嗥叫一声,郁煌便知道了它的意思。 郁煌道:“多谢你了。” 白凤挥舞翅膀飞下了活桑,继续在树的周围盘旋高歌。 郁煌额心上的神印正好在这时候消失,他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脑门,道:“时间可真够短的。” “这是?” “这是天法大帝留给我的,能让我短暂地使用凤族的权限。”顿了顿,郁煌补充道,“他怕被玄武抓到把柄,只能给我这么短暂的时间。” “他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活了数十万年?”关宗反问道。 郁煌叹了口气,替天法大帝说好话:“本来他就得持着一杆子秤,这一杆秤不平的话,天地都会失去平衡。” “谁在下面?”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谈话,郁煌挥手让火光照亮了上方,他抬头看去,活桑顶端出现了一扇木屋。 窗户开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斜靠在窗户旁边,一双妙眸里似是含了水,盈盈动人,他朱唇红艳,自带笑意,勾人得很。 采多差异地看着郁煌,道:“有火光?是凤凰真火?你们是凤族的?” 郁煌愣愣地看着采多。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如果那具尸煞让他感到惊艳了的话,那采多简直就时让他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采多挑了眉,看着郁煌痴傻的眼神,咯咯咯笑了起来,他单手撑着下巴,从床边的软榻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冲郁煌招了招手,道:“小凤凰,你过来。” 郁煌特没出息,下意识地就往前伸了伸翅膀,关宗抱紧郁煌,让郁煌逃不开自己的怀抱。 采多眸子一闪,慵懒气息收敛了一些,他抬眸看了看关宗,不悦地道:“这是什么?死气沉沉的,身上这么大的臭味儿,谁让你上来我的活桑的?” 关宗:“……” 郁煌道:“采多神尊,我们——” “哎。”采多抬了抬手,道,“先别忙叫人,我现在可是恶神,你可不应该叫我神尊,你就叫……叫我老祖吧,听起来威风凛凛的。” 郁煌:“……” 郁煌磨着牙难过地叫了一声:“老祖。” 采多十分受用,舒服地应了一声,他懒洋洋地道:“你先让这一团死气离开活桑,我才愿意听你讲话。” 关宗一声不吭地看着采多,阴沉着脸。 郁煌看着面无表情的关宗,有些尴尬地啄了啄他的上衣,“关宗,你先在外面等等我。” “我不放心。”关宗道。 “没关系。”郁煌小声道,“我有办法自保,再说,我额头上还有你留下来的印呢。” 关宗还是固执地不肯退步,郁煌有些着急,却听采多说:“你们是情人?” 情人…… 一听这个词,郁煌的脸立马就红透了,他害羞地点了点头,采多没应声,沉思了好久,道:“有趣有趣,一个至纯至阳的凤凰,一个是至阴至煞的血魔,你们二人也能在一起?” 郁煌一听采多的意思就不高兴了。 他跟关宗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他还要关宗给他生小凤凰呢! 采多瞧见郁煌脸上的倔强,眸子里多了些神采,一挥手,木屋的门打开,采多道:“我也好久没跟人说说话了,你们进来吧,我听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郁煌一喜,跟关宗一块进了木屋。 采多靠在一张软榻上,有两只巴掌大的小精灵在他左右侍奉着,那两只小精灵似乎是没见到光,看见围绕在郁煌身边的凤凰真火十分好奇,想摸却又不敢摸的样子。 郁煌进屋后先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拜道:“老祖。”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采多再怎么阴晴不定,他们态度好点总归是没错的。 采多点了点头,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细白的长腿随意搭在一起,轻薄的纱衣几乎掩盖不了他美丽的胴体,采多打了个哈欠,道:“说吧,什么事?” 郁煌犹豫了下,直接把目的说了:“我想求老祖送我们离开阴路。” “送你们离开阴路?”采多笑出声,道,“你们这可求错人了,如果我能送你们离开阴路,那我为什么还要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老祖有扭转时空的异能,我们想要求老祖帮忙。”郁煌道。 采多看着他们,道:“你既然是凤族的,也该听说过,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扭转时空是毁因改果的事情,你以为就这么简单?” “所以才来求老祖。”郁煌硬着头皮说道。 采多望着郁煌跟关宗,见关宗一直牢牢将郁煌护在怀里,似乎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他神情有些恍惚,原以为岁月悠长,那些个过去的往事早就淡忘了,可没想到一旦有勾起回忆的引子,伤疤被揭开,鲜血还是淋漓着往外涌。 “老祖?”郁煌叫了采多一声,采多回了神,白了郁煌一眼,“做什么?” 郁煌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采多,尴尬地说:“老祖,刚才我问你问题来着。” 采多哦了一声,反问他:“什么问题?你再说一遍,人活得久了,注意力都难以集中。” “我刚才说……”郁煌把陶云清可能要做的事情重复说了一遍。 “那多好呀。”采多听完一拍掌,高兴地说,“这不见人的阴路我早就待够了,等他把这儿毁了,咱们就能一块儿出去了,你说这多好啊!你还来求我做什么呢?” 郁煌:“……” 他是不是求错人了啊喂!!!这采多怎么想法就跟一般人不一样呢! 采多见郁煌一脸憋屈,心情好得很,他忽然伸手揪了一把郁煌脑袋上的鸡毛,还好被关宗眼疾手快地护住了,采多见关宗脸上的戒备,一愣,眸色失神了片刻,后又划过一丝阴狠,他道:“我的确会转换时空的法术,只不过我有条件。” 郁煌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等采多这句话呢,他忙道:“什么条件?” “很简单。”采多精致的五官变得冷漠,“你跟他要留下一个人来陪我。”他看向郁煌,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小凤凰,我看你就很讨喜,不如留在这里跟白凤做个伴,假以时日,你们还能生出一窝小凤凰,到时候我这活桑就热闹了。” 郁煌:“……” 郁煌讨好地问道:“能换个别的条件吗?” 采多带笑摇了摇头,道:“不能,就这一个要求。” 郁煌垂下了头,犹豫了下,他看向关宗,寻求关宗的意见,关宗抱着郁煌往外走,采多在背后喊道:“哎,走什么啊,你们不想出去了?” 郁煌委屈地道:“想,可是老祖你这个要求太为难人了。” 采多被他那小表情逗笑了,掩唇笑道:“我寂寞得太久了,都没人陪我说说话,留你下来陪我说说话,还不好吗?或者你不喜欢白凤,我也行呀,我不美吗?我不比你身边这个血魔要好很多吗我可以对你很温柔很温柔。”说到最后,采多眼中放光,他柔软下来的声音轻得像是薄纱,缠绵地绕在郁煌心头。 郁煌有些心神荡漾,但是立马就拐回来了走歪了的心思,他忙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行,关宗是最好的,谁也取代不了。” 采多表情一僵,笑容在姣好的面容上沉寂,他阴沉着脸问道:“他是最好的?是吗?我就让你看看,你的最好的。” 话音刚落,正棵活桑便剧烈晃动起来,自下而上的震荡让关宗下意识地扶住一侧树干,谁料到从树干里横生出来许多枝条将他们结结实实地捆住了。 关宗被树枝高高地吊起,郁煌紧紧地趴在关宗胸口,口中喷出火焰,想帮关宗把枝条烧掉。 采多一步步走向他们,道:“别挣扎了,你烧不毁这树木的,而这树又恰好是这等阴煞之物的克星。你就不想看看你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吗?”采多捏着关宗的下巴,漂浮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郁煌,让关宗的目光跟郁煌的撞上。 在两人视线交接的瞬间,郁煌一愣,时空似乎发生了扭曲,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耳边传来了无数呼啸的风声,鲜血的味道刺激得他忍不住别过了头。 轰得一声巨响,郁煌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却浑然变了样子。 弥漫的硝烟,厮杀的吼声,金戈碰撞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音。 看着眼前的古战场,郁煌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不是吧……这是幻觉,还是采多把他送到什么神奇的地方来了。 关宗?!关宗呢?! 这特么到底是哪儿啊!!! ☆、第66章 关信 战场上硝烟弥漫,冷兵器时代还是实打实得硬碰硬地来,士兵们狰狞着面孔厮杀,杀到红了眼的时候常常分不清敌我,森冷□□白进红出,惨叫声不绝于耳。 没有人注意到什么时候战场上多了只五彩斑斓的山鸡,郁煌在冷兵器之间快速穿梭着,终于找到机会跳到了一棵大树上,躲藏在树叶间胆战心惊地看着下面的血流成河。 守城的士兵们显然敌不过攻城的,城破只是时间的早晚。 采多这是把他弄到哪儿来了啊……郁煌急得跳脚。 忽然一阵节奏极快的鼓声响起,守城士兵是一阵高吼,郁煌循声望去,从石制的城门内打马走出来一个威武高大的男人。 男人一身玄色铠甲,端坐于马上,腰间挂着一柄纯黑色的长刀,面带厉鬼面具,獠牙怒张,狰狞无比。他带着一支小队缓缓走向阵前,两方士兵交战间都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 攻城一方首领站出来,道:“想不到我小小敖燎,居然能得关大将军垂青,亲自出城迎战,即便此战告负,来日回朝我也能得大王嘉奖一二了!” 那玄铠将军理也未理,似乎根本就不将那人放在眼里,大巫在他身后合掌而歌,戴在头上的羽毛随风飘舞,天际乌云沉沉,大巫吟唱之后,驱马上前,卑躬屈膝地在玄铠将军面前恭敬地道:“将军,时候到了。” 玄铠将军点了点头,覆盖在面具在薄唇微启,果断而又利落地道:“杀!” 一瞬间,守城卫兵如潮水般涌了出去,开闸猛兽奔腾万里,烟尘滚滚,杀意弥漫,嘶吼声漫天遍野,响彻不绝。玄铠将军巍然立在原地,那张狰狞可怕的鬼面仿佛褫夺了生杀大权,在场的一众人在他眼里微弱得就像是只蝼蚁那样简单。 先前自称敖燎的敌方将领脸上的得意很快就绷不住了,原本情势一片大好,他们急行军连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截走了派来救济的粮草,城中兵将本来应该无可果腹,气势大减才对,怎么这会儿这么英勇无匹?而且城中只有三万左右的士兵,跟他十万精兵对上居然也毫无下风的预兆,怎么可能?! 敖燎瞪着远处的玄铠将军,气得目眦欲裂,敖燎眼睛忽地瞪大,看着玄铠将军远远地站在那里,伸手接过下从递过来的长弓。 玄铠将军弯腰引弓,一弯长弓被他拉满了弦,淬了毒的箭头直指着敖燎。 敖燎神色一凛,后又露出冷笑,迎向那隔了极远的箭,丝毫不避,旁边谋士上前劝道:“敖将军,关信膂力过人,你切不可冲动啊。” 敖燎一脚将那谋士踹开,道:“胡说八道!关信再怎么勇猛也是个凡人,这战场无限宽广,我就不信这一箭能射中我。两军将领对决,你让我退缩?是何居心!” 那谋士被一脚踹中胸口,疼得五脏六腑全都翻了天,哀嚎着在地上打滚。 敖燎再一回头,却见关信那一箭已经射了出来。 森冷地长箭在人群中飞速穿梭,跨越了整个战场,敖燎眼睁睁地看着那箭直插面门,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下一刻,他就真的什么也想不了了。 谋士心中感慨万千,呜呼一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等周遭士兵知道敖燎竟然被关信以这样的方式射杀了,纷纷士气打乱,战鼓的节奏都跟着变了调子,不知道是哪个士兵先惨叫了一声开始往回跑,越来越多的士兵受到影响,纷纷都一直往后撤去。 关信将长弓放下,身边的人低垂着头接过长弓,关信打马掉头,这一场仗已经分出了胜负,敖燎刚愎自用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那一箭都把郁煌给吓坏了,他还没看过一个人类能有这样的力气,他远眺着策马进城的玄铠将军,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就用了一箭他就彻底扭转了局面,由败转胜,实在是…… “太帅了。”郁煌喃喃道。 趁着士兵们清理战场的时候,郁煌翻出了一个士兵穿的衣服,找了个小角落变回人形,套在身上,他随手在地上摸了一把泥土往脸上抹,照着溪水看自己的模样变得自己都不认得之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冲同伙打招呼:“哎,搭把手。” 那人忙过去扶住郁煌,道:“你还好吧?我给你叫巫医看看。” “没事。”郁煌拖着腿装残疾,“不是什么大问题。” 士兵搀扶着郁煌回了城,郁煌被安排跟受伤的士兵们躺在一起,腿上施了障眼法,瞒过了那些巫医的眼睛。 巫医们把草药给士兵们敷上,一屋子全是男人们聚集在一起的汗臭味跟血腥味,伴随着浓郁的脚臭味熏得郁煌想钻出去,他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喝着稀薄的粥,听耳边的将士们都在讨论。 “关将军真是勇猛无比啊,要不是他,咱们整个城的士兵百姓都得死!” “那一箭简直神乎其技了,这么远都能射中,还正穿额心,你们看没看见,大勇的士兵们都吓得屁滚尿流。这我们关大将军还没出马呢——” “是啊。那一箭,正正好擦着我眼前过的,我那时候就感觉一股子凉风吹过,给我吓得啊,事后想起来,大将军这掐的分毫不差啊。” 郁煌听得直瞪眼,这崇拜主意搞得都快把那个关大将军捧上天了。 等等——关大将军? 郁煌拉过一个士兵,问道:“我来队伍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咱们将军到底叫啥啊?” “你还不知道我们将军叫什么?” “傻了吧?” 一群人纷纷唾弃郁煌,最后道:“咱们将军姓关,单名一个信字,这四海大地随便你往哪儿一站,提起关信这个名字就没有不认识的。” “二狗子,你不是烧糊涂了啊。” 二狗子正是郁煌化身的名字,郁煌搔了搔脸,打着哈哈道:“是啊,我糊涂了。” 那几人也没理会郁煌犯傻,还沉浸在对关信那一箭的崇拜之中,这时候谁要是站出来说一句关信不好的话,这几个重伤份子肯定跳起来手撕了那人。 郁煌越来越想弄清楚关信的身份。 就在这时,门外跑进来个白须飘飘的老头,老头头顶上戴着个白帽子压着眼睛,抬着下巴,从眼缝里往外瞅,一双眼睛瞧见郁煌了,忙跑过来,把郁煌从床上来了起来。 旁边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郁煌,郁煌一脸懵逼地看着老头不管不顾他身上伪装出来的伤口,一个劲儿地把他往外拖:“二狗子,快走,跟师父出去一下。” 郁煌忙装模作样地喊了两声:“哎呦呦,我的腿,师父,你轻一点。” 老头停了下来,看着郁煌吹胡子瞪眼的,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你小子,这障眼法我看不出来?” 郁煌:“………………” 郁煌咳了咳,小声回复:“师父,别说出去。” “哼。”老头冷哼一声,又挽起郁煌的胳膊往外带,“快快,再不来就晚了。” 他一路拖着郁煌往另一个帐篷里走,一进这帐篷,屋子里的味道就好闻多了,虽然仍是充满了雄性的麝香气息。 老头蹲在那儿,特没形象地盯着炭火盆里的龟甲,拉了拉郁煌的裤腿,道:“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郁煌:“…………” 郁煌一脸懵逼,试探性地问道:“我应该看出什么来?” 老头一瞪眼,冲郁煌后脑勺猛地拍了一巴掌,郁煌被打得晕头转向,差点一头栽进炭火盆里。简直委屈得欲哭无泪。 这种老一辈的卜筮早就不流行了,他们这些天生神根的神仙一出生就连掐指都不用掐,一眼就能看出命运走向,龟甲裂成什么德行郁煌根本就看不出来。 他苦着脸跟老头蹲在一起,听老头念叨个不停:“你天生慧根,就不知道好好利用,勤加学习,跟在我身边都快一年了,连卜筮的结果都看不出来。你这是要气死我,嫌我命长了是吧?混小子,真是气死我了!” 郁煌:“……” 郁煌忍着老头的唠叨,老头忽然脸色一变,忙站起来,一把把郁煌拉在身后,郁煌真遭不住老头这种风风火火的行事风格,还没站稳就见老头一改常态,恭恭敬敬地对着门口的人道:“拜见大巫。” “洛,龟甲可有显迹。”大巫问道。 “不曾。”巫洛垂着头,认真地说道。 大巫叹了口气,拿出一根木枝在龟甲里翻弄了几下,龟甲一点被烧着的痕迹都没有,他从鬼壳内拿出一枚牙齿,牙齿竟也是没有被燃烧的样子。 大巫道:“这么多年了,还是算不出霸星的命运。” “唉。”巫洛一本正经地跟着叹了口气。 “算不出就不必算了。”屋内传来男人浑厚的声音,关信只穿着长裤,上半身裸着就走了出来,他还未摘下那张鬼面具,身材挺拔,胸肌隆起,一双胳膊结实有力,只是胸口处绑着厚厚的一层绷带。 郁煌见状,暗叹道,他刚才那一箭居然还是在胸口有伤的情况下射出去的,要是没伤的话,估计还能穿透敖燎背后的人。 “大将军。”大巫跟巫洛同时对关信施礼,郁煌一时没反应过来,满屋子就他跟关信两个笔挺挺地站着,关信目光落在郁煌身上,微微皱了眉头。 郁煌立马学着其他人的礼仪队关信鞠了鞠躬。 大巫上去跟关信说话,郁煌趁着他们没注意偷偷抬头打量关信,可三番两次下来,每次抬头都能跟关信的视线撞个正着。 郁煌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心想,这个关信大将军会不会就是关宗,按照黑柄刀刀鞘上所写的内容,关宗的身份应该是个大将军才是,这点是吻合的,采多又把他送来了这里,那关信就是关宗的可能性有九成高。 正思量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小男孩从关信身后钻了出来,一把抱住关信的腰,甜甜地叫了一声:“哥!” 关信周身的煞气退去了一点,刚硬的男子气息被一层温柔所软化,他一把抱起小男孩,道:“小礼,睡够了?” “嗯!”小男孩红扑扑着脸蛋,说,“我要跟哥学打仗,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当大英雄!” ☆、第67章 霸星 郁煌瞪大了眼看着这个叫关宗哥哥的小男孩,努力从他五官上辨认出熟悉感,结果一无所获。 大巫对关信道:“大将军,您的命途关系我大胤的未来,不可儿戏。” 关信冷笑道:“既然探不出来,又何必费那个心思。” 大巫表情一僵,垂下眸子,低声道:“是我能力不足,无法窥得天机。” 跟在大巫身边的巫洛也低声叹了口气。 关信没再说什么,他把一瓶血交到大巫手里,道:“这是你要的。” 这时候的人们还有血液崇拜,他们认为血液的贵贱意味着人出生的地位,这就是所说的血统,也因此有了世袭的说法。再早一些时候,在葬礼上还经常会用朱砂等红色燃料涂抹尸骸,意味着朱砂这等象征血液的东西能够填充尸体内业已流失的血液,帮助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重塑肉身。 一瓶血在祭祀仪式中有很多作用,大祭把关信的血递给了巫洛,巫洛双手高捧,恭恭敬敬地接了,紧张地将血液放在一个木头盒子里,小心翼翼地盖上了盖子。 大巫又跟关信聊了聊战场还有礼节之类的事情,古时对天神崇敬,每次大胜之后都要祭天,繁文缛节数不胜数,奈何这次城中粮草财资匮乏,郁煌听得昏昏欲睡,过了没多久,巫洛忽然推了推郁煌,郁煌一怔,问道:“怎么了?讲完了吗?” 他一抬头,看见关信正在看着他,郁煌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向巫洛。 巫洛板着脸,说道:“大将军问你话,你从军多久了?” 郁煌磕磕巴巴地说:“好几年了……” 关信又问:“你多大了?” 郁煌硬着头皮说:“十几岁了……” “十几岁?” “呃,快二十了。” 关信:“……” 巫洛实在看不下去郁煌的表现,上前道:“小徒畏于大将军雄伟,小徒今年十七岁,从军三年。” “十四岁就从军了。”关信喃喃道,他摸了摸关礼的脑袋,道,“小礼再过个几年也可以入伍了。” “真的吗?!”关礼兴奋地抱着关信的胳膊,小脸蛋在关信结实的肌肉上蹭来蹭去。 郁煌看着心里头有些发酸,关礼的位置本应该是他的才对,他将关礼打量了个遍。 关礼有一双瞳孔极黑的眼睛,都说孩子小的时候瞳孔就是又黑又大又亮,但是关礼的瞳孔却比一般的孩子还要黑,从某个角度看过去的话几乎看不到眼白的部分。 还想多看两眼,他们的谈话就结束了,巫洛遮掩着把郁煌拎了出去,等到大巫走了,巫洛一直绷着脸顿时开了花,白眉毛一挑,拎起郁煌的耳朵就骂:“瞧瞧你,瞧瞧你,刚才都回答的些什么啊,能不能给我长点脸。”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道,“我巫洛这一辈子就你一个徒弟,不仅盼着你继承我的衣钵,还要你光耀门楣呢!” 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看都不稀罕看郁煌一眼。 郁煌嘿嘿一笑,道:“师父,别气了别气了。”他讨好地摇了摇巫洛的胳膊,巫洛哼了一声,跟个老顽童一样。 郁煌问道:“师父,关礼是咱大将军的亲弟弟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巫洛又瞪了郁煌一眼,“整天不好好研究巫术,就关心这些没用的……” “我觉着他俩长得不太像。”郁煌道,“咱们大将军比关礼看好多了。” “关礼小毛孩都没长开,能看出什么来。”巫洛撇了撇嘴,后又道,“不过你说对了,关礼的确不是大将军的亲弟弟,是五年前大将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那时候关礼还跟狼群生活在一块儿,茹毛饮血,哪儿像是个人,现在跟咱们都没什么区别了。” “哦。”郁煌闷闷地应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巫洛见郁煌没什么精神,不知道自己这个多愁善感的小徒弟哪根弦又搭不对了,他拿胳膊肘撞了撞郁煌,道:“大巫给了我大将军的血,我们可以来做祭祀实验了。” “祭祀实验?”郁煌一脸疑惑。 巫洛又开始跳脚:“让你回去看书,你有没有看?!有没有看!” 耳朵被巫洛吵得嗡鸣作响,郁煌委屈地说:“打仗太忙了……” “哼。”巫洛道,“跟我来,今天给你上上课。” 郁煌只好跟在巫洛后头,进了巫洛的帐篷。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19节 巫洛的帐篷里堆满了书,四面墙上都挂着象征着神明的图腾,顶棚上吊着一个抽干了血用腊封好的狼头,双眼挖空,里面放了几块发光的晶石以作照明之用。 巫洛坐在书桌前,把桌子上的竹编书简全都推到一边,把座位下的一张羊皮卷轴抽了出来,在桌面上铺平,四角拿石头垫好了。 羊皮卷铺开后是一个复杂的阵法,笔笔勾连走向连通八达却又给人一种冥冥中通向同一个地方的感觉,巫洛指了指阵法,道:“这就是九星回元阵。” “这个阵是做什么的?” “……”巫洛刚抬起手,郁煌就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巫洛,说,“师父,你别打我,说好的好好教我的!” 巫洛气得一巴掌打在了桌子上,道:“打个仗回来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是撞坏了脑子吧?要不是你这迷糊样子没变,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大勇的人掉了包!” 郁煌心里一紧,忙说道:“是啊是啊,我撞坏了脑子。” 巫洛:“……”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前一任大巫是在关大将军出生的时候死去的,他预言霸星将至,可却吉中带煞,又赶逢阴月阴日阴时阴刻的大阴之日诞生,须得以血光化解,就拿自己献给了天神,暂时解了关大将军身上的煞。他临终前留下遗言,关大将军会在二十三岁的时候死去,那一日也正好是阴月阴日阴时阴刻的大阴之日,如果处理不当的话,关大将军死后会变成凶煞之物,于我大胤不利。”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杀了他?”郁煌问道。 巫洛忙掩了郁煌的嘴,道:“这话你可别乱说。”他四下看了看,见四处都没人才小心翼翼地道,“据说大王派人杀过关大将军,没一次成功的,后来关大将军五岁的时候已经能以一幼童之力战败成年男子,显现出神威,适逢大勇反水,背叛了我们大胤,大王不得不借用关大将军的神威。时至今日,大胤已经离不开关大将军,百姓也对他十分崇拜。关于阴煞的传说也只有我们这些巫觋知道,大王他有心杀关信却根本就没那个能力,所幸关大将军对大王的位子并不感兴趣,大王也就渐渐放了心,反而想在这多事之秋保住大将军的性命。” 他叹了口气,算了算日子,道:“离大将军二十三岁的生辰还有不到七天了啊,这边的九星回元阵都没弄好,实在是头疼啊头疼。”他一顿,又开始拎着郁煌的耳朵说教,“你啊你,你还这么不上进,亏得为师如此信任你,真是叫为师失望。” 郁煌:“……” “这阵法……”郁煌摸了摸右下角,道,“是残缺的。” “是啊。”巫洛心疼得要死,摸着缺了的那块跟摸心上人的发丝一样,“要是有这阵法就好了,在七天后的阴时阴刻发动,给大将军把阳气充盈满了,他就能骗过天地,死不了,阴煞之命也就破了。可问题是……唉……” 郁煌看向那张阵法图,也想帮着修复一番,体内释放出来的真气随着阵法脉络图游走,可每到关键时刻就好像有股神秘的力量在阻挡着他,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才能将阵法彻底补全。 “那这血?”郁煌看见巫洛把装有关宗血液的盒子放在了阵法旁,问道。 “也是发动阵法用的。”巫洛想了想,还是觉着不妥,把盒子又拿起,踩着石凳,将盒子高高地存放在了高处的格子里。 “你先回去吧,我再研究研究这个阵法,真是头疼,唉。” 郁煌一听巫洛要放过自己,连连点头,一溜烟地往外跑。 等出了帐篷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长舒出来,左右有士兵认得他,都纷纷笑道:“二狗子,又被巫洛折磨了吧?” 郁煌尴尬地连连摆手,搔了搔有些发红的脸蛋,不敢多说话,生怕露出破绽。 等到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脑子就开始乱了,一大堆信息都涌入脑海,郁煌想方设法地把他们理顺。 他坐在城墙下的一块石头上,玩着狗尾巴草,心道:“如果采多把我送来了当初关宗还活着的那个朝代,那么关信就很有可能是关宗,关信就是关宗的话,那七天后,关信就会死,关信就会变成关宗……啊啊啊好乱好乱。”他转了个身,趴在石头顶上,跟只趴上石头晒太阳的壁虎一样,两眼空蒙地望向前方,道,“如果我改变这个结局呢?如果关信没死呢?那是不是就不会有以后了?这样的话,我就不会认识关宗了?不好吧……” 郁煌郁闷地翻了个身,一转身就看见一个人脸出现在眼前,他瞪了瞪眼,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下意识地作了反应,他忙跳了起来,退后几步,站稳了脑子才拎清了。 “关关关关大将军……” 关信淡淡地点了点头,他坐在郁煌刚才趴着的那块石头上,一直看着郁煌。 那眼神……郁煌也说不出来,就是看着你,也没什么深意,就是简单地看着你,可却把他看得一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好像从外到里全都被看透了一样。 郁煌被这焦灼的视线看得脸都红了,他低垂着头怕被关信瞧出什么蛛丝马迹,小声问道:“大将军,有什么事吗?” 关信没有回答郁煌的问题,等到郁煌偷摸抬头看关信的时候,他才听见关信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 关信说道:“小山鸡,你混进人群里想要做什么?” 郁煌:“………………” 谁来告诉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第68章 残阵 郁煌下意识地往后退,关信那张鬼面十分吓人,狰狞着面孔像是下一刻就要把你吞进肚子里似的。郁煌脑子空白了好久,结果看见关信似乎没有要把他怎么样的意思,就站稳了脚跟,他忐忑地看着关信,想了想,答道:“我看着热闹,来玩玩的。” 关信随意地坐在石头上,双手环胸,看着郁煌,道:“来战场上玩玩?” “是啊。”郁煌忙点头,关信严肃地道,“如果不是你身上没有邪气的话,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郁煌:“……” 郁煌壮着胆子问道:“怎么大巫跟巫洛他们都没看出我的身份,你一个大将军却看出来了?” “论起巫术,我比他们高了不知道多少。”关信随意说着,他伸了个懒腰,跟之前表现的冷厉样子完全不同,现在要平易近人多了,也更有关宗的影子了。 郁煌找到了熟悉的感觉,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他一点点挪过去,坐在了关信身边,侧过头看着关宗被鬼面遮挡住了的脸,问道:“关大将军,你信我?” “嗯。”关信点了点头,道,“妖有妖气,若是心思不纯的邪祟之物身上会有隐藏不住的妖气,而你没有。不过……”他沉思了片刻,道,“城中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是早点离去要好。” “怎么了?”郁煌一听,紧张地问道。 “大王送来的粮草被劫,城中所剩粮食不多,上一次已算是强弩之末,若是大勇再次进攻,恐怕凶多吉少,大勇可不缺敖燎这样的将军。” “可是不都说你天生神勇吗?”郁煌挣扎着问道。 “我再怎么神勇也不可能与上万大军匹敌,无论人们怎么夸赞我,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是人,总归要死的。说起这点,就不如你们妖逍遥自在,如果修炼得当,也许能长命百岁也说不定。小山鸡,你修练多久了?” 郁煌差点脱口而出好几千年了,临到门口咽回去了,他想了想,选了个保守的数字:“一百多年。” “也不短了。”关信仰头看着城里灰蒙蒙的天空,连日来的杀伐之气染得整个天空都是一片沉闷,关信叹了口气,说,“凡人穷其一生也不过短短几十载,哪有一百多年可活。” “可是修炼之人也可长命百岁啊。”郁煌道,“若是得以成就大境界还可以飞升仙界,登临天宫,寿命与天比肩。” “可我只能活到二十三岁。”关信目光灼灼地看着郁煌,那眼神里对生的渴望毫不遮掩,眸子深处甚至带着丝绝境中挣扎不熄的火焰。 郁煌心中一颤,喉头哽咽着问:“这命运破不了吗?” 关信摇了摇头,道:“自从我得知上一任大巫的遗言后就一直在寻找破解之法,我勤练巫术也是为了这点,可是……一无所获。”他微微攥紧了拳头,两颊因牙齿用力咬合而鼓起,“我虽不信命却不得不屈服于命运。” 郁煌眨了眨眼看着关信,上前去摸了摸关信的脸颊,关信一愣,抬头看着郁煌,两人四目交接,一瞬间蔓延出一种异样的气氛,关信稍稍退后一点,伸手弹了下郁煌的脑门,道:“小山鸡,不用同情我。” 郁煌摇了摇头,坚决地说:“我会想办法保住你的性命。” 关信微微一笑,懒洋洋地躺在石头上,若是叫其他人见了他此刻疏懒的样子肯定会十分惊讶,关信道:“你是局外人,这里的一花一草都与你没什么关系,我才愿意跟你讲这么多,你快走吧,免得沾染上了这里的杀气,与你的修炼无益。” 郁煌摇了摇头,握住关信的手腕,冰冷的铠甲划破了他手心的皮肤,郁煌沉声道:“我不走,我要想办法破了你的命格。” 关信又伸手弹了郁煌的脑门,郁煌仍是一脸坚决的样子,他看着关信,握住关信手腕越发收紧,丝毫不在意掌心传来的疼痛,像是做宣誓一般,决然地看着关信。 关信把郁煌拎了起来,道:“好,我盼着你能给我破开命格,只是现在,该吃饭了。” 这明显不信我啊! 郁煌气闷闷地想,他撇了撇嘴,心道,无论如何他都要破了关信的命格,以后……去他妈的以后,他就看得到现在,现在的关宗不想死,他就不会让他死。 两人还没到驻扎的帐篷附近就分道扬镳,郁煌没回去,反而去了巫洛那里,问巫洛要书看,要跟巫洛一起研究阵法,巫洛见郁煌斗志昂扬,大为惊讶,惊奇地摸了郁煌的脑门,道:“傻徒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上进了?” “师父!”郁煌坚定地看着巫洛,道,“我不想让关大将军死。” 巫洛:“……” “师父!”郁煌又咬着牙说道,“他要活下去,我要救他。” 巫洛一怔,瞪大了眼睛,眼眶发涩,小老头拉着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呜呜呜。” 郁煌:“……” 两人在阵法前一直研究到半夜,点了油灯,腥膻的味道从灯里传了出来,郁煌觉着发闷,对巫洛道:“师父,屋子里味道太重了,我出去透透气。” “也好。”巫洛道,“这牛油烧起来就是熏人,我也嫌味道大,你出去看看月色怎么样,我们搬了桌子去外头看。” “好。” 郁煌见外头圆月明亮,又回帐篷里把桌子搬了出来,跟巫洛俩迎着月光继续修补阵法,郁煌这一下午都卡在一个地方,就像他当初第一眼见到这个阵法一样,明明可以破解开,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被阻拦着破解不开,一晚上的时间都耗费掉了,他甚至不如巫洛,一点进展都没有。 郁煌闷闷不乐地支着下巴,再一次失败之后,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 巫洛却全神贯注地盯着阵法,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兴奋地连带着桌子也一并打翻了,羊皮纸掉在地上,巫洛兴奋地到处乱跑,他忽然一把抱住郁煌,道:“阵法破了!破了!” “师父?!”郁煌闻言,也兴奋得不行,他瞪大眼睛任由巫洛抱着他,拥着巫洛,两人蹦蹦跳跳了一阵后才消停。 “师父,你能修补好了?” “能了能了。”巫洛笑得眼睛谜城一条缝,皱皱巴巴的老脸红扑扑的,他弯腰捡起羊皮纸,往大巫的帐篷走去,“我得尽快告诉大巫去,赶在七天前把东西筹备好了。” “师父?!”郁煌还想问问巫洛怎么回事,巫洛却理也不理他,往大巫的帐篷走得飞快,郁煌跟在他后头,快要进帐篷的时候被巫洛赶了回去,“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别跟过来瞎起哄了,快走快走。” 郁煌:“……” 郁煌郁闷地站在门口,摸了摸被巫洛关门时撞到的鼻尖,一肚子的不服气。 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守在门口,夜晚森寒,冷风一吹,身子骨就被吹透了,郁煌蹲在地上,脑海里回忆着阵法的构造,想努力突破瓶颈,可三番两次下来还是无效。 难道是他所学知识匮乏,那一点正好是他力所不能及的?可是吃了长生丹之后,他虽不能说已经恢复到了天帝时的功力,但好歹比巫洛这样的半吊子巫师要好吧?居然巫洛看得出来他看不出来? 郁煌郁闷地拿树枝在地上画着阵法图。 耳边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郁煌动作一顿,敏锐地抬起了头,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带着一股子浓郁的煞气,身后随着一道道虚晃而过的影子。 郁煌忙站起来,冲着黑影跟了上去。 那黑影一直往野外奔去,郁煌追到那里却什么气息都没留下,他四下看了看,藏在高处变回山鸡,拔下鸡毛四处飞舞而去,随后变回人形换上了衣服。 落地之后,郁煌差点被什么绊倒,他低头一看,地上落了把木头小剑。 小剑只有他胳膊那么长,短得很,跟小孩子的玩具似的。他疑惑地拿起小剑,看到剑柄上刻着两个复杂的文字。 “什么字啊这是……” 两个古文字郁煌一个也不认得,他尴尬地搔了搔脸,准备第二天拿给巫洛问一问。 结果第二天,巫洛一直没有出现。 郁煌睡醒了去巫洛的帐篷里找他,也不见人,把整个军营翻遍了也没见到巫洛。 问了其他人都不知道巫洛去哪儿了,而关信跟大巫又不是那么好见的,关信那边的人不吃郁煌这一套,话都不给通传,而大巫在准备七日后的仪式也不对外见客。 郁煌心里头郁闷得很,感觉他就睡了一觉,起来之后整个世界都把他抛弃了。 “巫洛——”郁煌坐在河边郁闷地大喊,“你去哪儿了啊啊————” 回音悠扬,飘荡了回来,郁煌烦躁地将石子踢进了河里。 河底溅出一圈圈的水花,一个人影忽然从河底冒了出来。 郁煌:“…………” 男人赤裸着上身从站在水里,他微微侧过头去,黑色的长发挡住了他的面容,在阳光下,脸上白皙的皮肤几乎透明。 郁煌这时候才见到叠放在小河对面的一叠铠甲,咽了咽口水,刚要叫出口。 男人戏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山鸡,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郁煌:“…………关关关大将军,我找你有事啊!!!” ☆、第69章 关礼 郁煌叫完之后就期待地看着关信,恨不得立马飞到关信身边去,可关信一直没有动作。郁煌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关信居然掉头往河对岸走了。 郁煌忙叫道:“大将军你去哪儿?!” 关信背对着郁煌,胳膊抬起后,结实有力的背肌隆起,他冲郁煌摆了摆手,道:“我得先穿个衣服。” 郁煌:“……” 关信去河对岸穿上盔甲,郁煌在另一侧等着关信,他遥望着关信一点点地穿上了衣服,那十分健美的身体被掩藏在了层层冰冷的盔甲之下。穿好衣服之后关信扣上了鬼面具,他冲郁煌道:“往西边走,那边有桥。” 郁煌点了点头,跟关信一块儿往西边走去。 两人最后再桥面上回合了,关信道:“走吧,边走边说。” 郁煌忙道:“巫洛他是不是把阵法图研究出来了?” “嗯。”关信声音听起来很愉快,“你也知道?” “知道。”郁煌着急地道,“能不能把阵法的完整图给我看看。” “不在我手里。”关信道,“阵法图被巫洛带走了,那阵法太过复杂我记不完全,巫洛也是勾勒了一夜才划出来的,我只能依样画葫芦,随便画一个出来。” 郁煌道:“也行啊,你画一个给我看看。” 关信敲了敲郁煌的脑袋,疑惑地问道:“你看阵法图做什么?” “不做什么……”郁煌讷讷无语,“好奇,我担心巫洛昨晚睡得太晚,弄出什么差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什么差错。”关信道,“我和大巫都检查过了,阵法很对。即便出了差错也不要紧,对我来说最坏的打算就是死,没有什么差错导致的后果会比死亡更可怕。” 郁煌无法反驳,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来否认大巫跟关信的想法,他们看过阵法图,认为是正确的,凭借他现在的地位根本就不可能动摇。而且……关信说的没错,对于一个凡人来说,最大的恐惧就是死亡。 可实际上,这世界上存在很多比死亡还可怕的东西,不然也不会有“生不如死”这个词了。 郁煌决定还是要问个彻底,关信干脆随了他的遗愿,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阵法图,不得不说,关信的记忆力跟在巫术方面的天赋都十分惊人,那复杂的阵法图在他手下很快就勾勒了出来,细节处几乎毫无差别。 关信停了手,他抬起树枝点了点地面,道:“开始画补充部分了。” 关信的手再次动作,勾连前者延伸后者的阵法图被他描绘了出来,郁煌看完后,脑海里轰得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可随后弥漫出极大的雾气让他根本无暇去思考炸开的东西是什么。 一瞬间他头疼得要死,在关信完成阵法的瞬间倒在地上,捂着脑子开始打滚。 “疼……头疼……头好疼啊……”郁煌呻吟道,“好疼啊……好疼啊……” 关信眉头一蹙,将郁煌横抱了起来将他送回了城里。 郁煌被带进了关信的帐篷,关信叫来巫医给郁煌治病,巫医看过之后觉着郁煌并无大病,给他开了一碗符水喝了。郁煌被强硬着喂下一碗满是土灰味儿的水后还是不见好转,这一下来得突然,毫无征兆,好像在阻碍着他什么一样。 关信拿出帕子擦了擦郁煌额头上的汗珠,一旁的巫医想上前帮忙却被关信拒绝了,关信对这只小山鸡很有好感,总是无意识地想要去亲近他,这还是他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这么多年,被所谓的命运束缚着,他几乎从没放开过自己的感情,总是很压抑着,委屈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可这只小山鸡……也许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认定这只小山鸡是个过客,不会彼此影响生活,他才会对小山鸡心软。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心软下去吧。 关信藏在面具下的脸微微一笑,他从巫医手中接过热水盆,放在边上,给郁煌擦了擦脖子上流出来的冷汗。 关信看着郁煌脸上痛苦的表情,回忆道:“难道是那个阵法对他有危害?” “哥哥!”小男孩清脆的声音响起,关礼甩着狗尾巴草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屋,他一把抱住关信的大腿,甜甜地笑道,“哥哥,你在做什么?” 关信把关礼嘴角的米饭粒擦掉,一把抱起关礼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说:“有人生病了,哥哥来看看他。” “生病了?”关礼侧头看了看郁煌,皱着眉头说:“哥哥,他是谁?为什么睡在你的床上?” “他是巫洛爷爷的徒弟。” “那他也不能睡在你的床上!”关礼大声叫道,“哥哥都不跟小礼一块睡了,哥哥让他睡在你的床上,哥哥是不是不喜欢小礼了?” “没有。”关信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自从捡到小礼后,小礼就对他充满了依赖感,那时候只要一段时间见不到他就会哭闹不停,甚至自残,长大了懂事后就好了些,但还是离不开他。所以他才无法,把小礼也一并带到了军中。 关礼哭闹了一会儿后见关信一直没反应,眼睛一红,他忽然从关信腿上跳到床上,伸着爪子往郁煌脸上挠去,关礼从小生活在狼群里,骨子里还保留着狼人孩子的习性,这一爪子抓下去得又快又狠,还好被关信及时握住了手腕。 “小礼!”关信怒道。 “哥哥!”关礼不服气地瞪着关信,被关信那眼神看得整个人顿时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关礼瘪了瘪嘴,见关信真的生气了,忙坐回关信大腿上,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望着关信,“哥哥,你生气了?小礼错了,你不要生小礼的气好不好?” “没有。”关信说,他抱起关礼,把他放在地上,跟照顾他的巫仆说,“把他送回帐篷。” “哥……”关礼委屈地叫了一声关信,关信背过身去,说,“晚上我再去检查你功课。” 关礼难过得低下了头,他忽然把别在背后的羊皮卷抽了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呜哇一声哭喊了出来。 巫仆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关信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很有可能会死,小礼不能依靠他一辈子。 门外有副将找关信有事,关信帮郁煌把被子盖好后就出了房间。 郁煌醒来后,头疼感完全消失了,而且好得像是从来没发作过这么厉害的头疼一样,他坐起来,懵懵地看了看四周,从放置在柜子上的头盔才确定这是关信的帐篷。 郁煌掀开被子站起来四处打量着,他走到墙角边,这里放着一个青铜刀架,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端放在架子之上,郁煌忍不住在刀身上摸了摸,最后将刀提了起来…… “哎呦卧槽!这刀怎么这么沉啊?!” 郁煌两手托着长刀,没过多久手臂就开始发酸,他咬着牙把刀从刀鞘中拔了出来,刀锋冷厉,反射着森寒的光芒,刀柄漆黑,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关宗常带在身侧的那把黑柄刀。 看来关信的确就是关宗了。 郁煌窃喜不已,他摸着黑柄刀,小声说:“老朋友啊,这里就你没变。”他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偷偷地在黑柄刀旁边说,“我是你主人的爱人哦!我不在的时候,要替我好好保护你的主人,知道吗?” 黑柄刀:“……” “小心!”回屋后的关信一眼就见到郁煌在把玩着黑柄刀,他立马出声制止,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郁煌被吓了一跳,差点把黑柄刀扔了,“怎么了?” “没什么。”关信皱着眉头,他从郁煌手里接过黑柄刀插入刀鞘放回架子上,“这刀十分有灵性,我担心他会伤害你。” “没事!”郁煌嘿嘿一笑,“我都跟他说好了。” 关信被他逗笑了,问道:“说什么了?” “说我们是好朋友啊,我还拜托他保护你。”郁煌笑着说道。 关信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透过那张鬼面具,郁煌能感觉到关信一直在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仿佛要把自己的过去与将来全都看透了一样。 关信哑着嗓子问道:“我们是不是认识?” 郁煌:“……”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郁煌问得紧张了,郁煌想了想,说:“认识啊,我们这还不算是认识吗?” 关信怀疑地看着郁煌,他还想再追问,看郁煌左右躲闪的眼神明显不想回答遂又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道:“……算了。” 郁煌搔了搔脸,转移话题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啊?天都黑了。” “嗯。”关信点点头,扬起一个手掌,“你睡了五天。” 郁煌一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关信:“什么?五天?那巫洛回来了吗?阵法的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关信沉着眸子摇了摇头。 郁煌:“……” 老天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怎么就会一下子睡过了五天?! 郁煌郁闷地恨不得一下子把错过的时间都拨回去,关信坐在桌子旁淡然地喝着水,郁煌搬出凳子坐在他正对面,道,“巫洛在哪儿?我要见他。” “他还没回来。”关信道。 郁煌又问:“一点消息没有?” “还未曾有消息。” 郁煌眉头皱成了川字,他左思右想觉着不对劲,心里充斥着强烈的不安,他眼角余光瞥到桌子上的羊皮卷轴上,那上面的两个字十分眼熟,他把卷轴捡了起来仔细看了看,指着它问关信问道:“这是什么字?” “关礼。”关信说,“这是小礼给我抄的诗。” 关礼???? 郁煌一下子就懵逼了。 ☆、第70章 木刀 郁煌按住关信的肩膀,说:“你等我一下!”说完,他忙飞奔回自己的帐篷,从柜子里翻出那把木刀,又旋风一样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递给关信,道:“你看看,这是不是关礼的木剑?” 关信查看过刀柄上的字后,点了点头:“是。你从哪里来的?” 郁煌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关信,关信眸子一沉,陷入了沉思。 他把关礼叫了过来,问道:“这刀为什么会丢在城外林子里?” “我的小木刀!”关礼一见到木刀眼睛都亮了,他兴奋地抱住小木刀,等关信又问了一次才懵懵懂懂地回答道,“在城外?我小木刀丢了好久了……哥哥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骂我才没有告诉你木刀丢了,你不是说刀是我们战士的生命吗……对不起。” 关信脸上的怀疑打消,他摸了摸关礼的头,说:“没关系,下次不要弄丢了。” “嗯!小礼知道了!” 郁煌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关礼,这小孩一双眼睛漆黑漆黑的,深沉如水,可眉眼舒展,笑起来的脸蛋给人一种甜丝丝的感觉,完美得没有一丁点的破绽。 他总觉着关礼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既然醒了,郁煌就不好继续在关信的帐篷里待下去,临走前,他特地交代了黑柄刀:“注意关礼,你要保护好关信。”他还偷偷将一根羽毛留在了关礼身上。 这几天城外大勇军十分平静,一点动静都没有,可在郁煌看来,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们像是在等关信的死一样。 第二天就传来了巫洛的消息。 巫洛死在了梁野,随从巫医们拼死送回了祭祀要使用的道具。 巫洛带回了传说中十分罕见的五色石,这种五色石最早的传说是在女娲补天的神话中才有的,巫洛的五色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送到军中的时候霞光万丈,光辉灼目,是启动阵法的核心所在。 两天后,到了前任大巫预言的那一天。 关信的四期。 关信坐在帐篷里,帐篷四周围都泼上了黑狗的血,屋内圈着八只雄鸡,桌子上摆着八碗盛放了鸡冠血的石碗,关信在桌子后耐心地看着竹简,大胤的山川湖海,人文地理都尽数誊写在这一册小小的竹简之中,今日过后,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个荣幸再去体会一下故乡的柔美与雄壮。 他举目望向帐篷外,外面鼓声咚咚作响,大巫的祭词滔滔不绝,声音浑厚,振聋发聩。 郁煌趁着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钻进帐篷里,他看着关信被一圈乱七八糟的东西围着,屋子里还有八只雄鸡在咯咯咯地叫着,觉着这个场景特别好笑。 他看着关信,招了招手:“大将军,养鸡呢?” “小山鸡,你要被我养吗?”关信随口调侃道。 郁煌:“……” 郁煌咧了咧嘴,坐在关信身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 “很紧张吧?”郁煌冲他眨了眨眼,道,“没关系,你会活下去的。” 关信点了点头。 屋外鼓声暂停,没多久,有小巫进来清关信出去。 外面的士兵还以为大巫在举行什么有关战事的仪式,请神上身,祝他们一臂之力,都兴奋异常,各个脸上激动不已,神采飞扬。 关信从容地走到大巫面前,他一步步上了高台,跪在面部涂有朱砂的神像面前。 在他所跪的地上,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阵法里都是看不清道不明的勾勾画画,正是巫洛苦心研究出来的九星回元阵。 大巫把五色石交到关信手里,关信手捧五色石,对着石像扣头,随后将五色石含在了口中。 大巫拿柳枝在关信身上点了几点,随后默念咒诀,关信身下的九星回元阵散发出隐约的光华,被笼罩在光芒之中的关信就犹如神兵下凡一样威武神圣,底下一众士兵看得瞠目结舌,都仿佛看到了神将临世一样。 大巫念诵完毕之后,捧过放在案太上的华贵铠甲,他冲站在一旁的关礼招了招手。 关礼懵懂地上前去,从大巫手里接过铠甲的里衬,鲜红的里衬被他抖开,关礼按照大巫的吩咐冲着北边高喊:“皋——信复。” 这是复礼,由被呼唤的人最亲近的人持有他最华贵的衣服冲着北方呼喊他的名字,期冀他能留下来,继续待在亲人的身边。 三声呼喊完毕之后,大巫接过关礼的衣服,在火盆上焚烧殆尽,等衣物全都烧成灰烬之后,大巫将灰烬撞在盒子里递给关礼。 关礼抱着盒子走近关信,跪在关信面前,他抓起盒子里的灰烬洒在关信的身上。 所有的仪式到此全都完成了,阵法能否生效全靠造化。 后来从未见过的仪式让士兵们都起了疑心,大巫脸上的凝重表情更是让他们敏锐地认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在以前,军中就流传着一个传言,前任大巫预言关信大将军活不过二十三岁。 今天,正好是大将军二十三岁的生辰。 阴时阴刻生,阴时阴刻死,大将军命里阴煞,死后必然作乱人间。 天际灰沉沉的,黑压压地压迫在众人胸口,郁煌站在远处,看着高台上落在阵法之中仍旧戴着鬼面面具的男人。 关礼撒完手里的最后一抨香灰后没有动作,关信见他仍旧跪在那里,便道:“小礼,哥哥没事,去旁边待着。” 关礼没有动作,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似乎更深沉了,他像是听不见关信说了什么一样,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眼里头没有一点焦距。 关信敏锐地发觉到关礼的异常,可他又不能乱动,只能看向大巫,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关礼忽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木刀,猛地扎进了关信的胸膛,直直地戳进关信的心脏。 明明是把木刀却比青铜器更加锋利,那钝口切入肉里竟是丝毫不留情分的狠绝,剖开胸膛,鲜血喷涌出去,溅得关礼满脸猩红。 关礼仍旧面无表情,还在狠狠地将刀往关信的胸口捅去。 邪畏桃,桃木就连后羿那样的天神也能轻易斩杀,别说是关信这种半身带煞的人。 关信捂着胸口躺在地上,鲜血破了阵法,那阵法吸纳了关信的鲜血之后变得漆黑无比,阴风阵阵奔袭而来。 大巫骇得面容失色,双手扶在案台上好一会儿才蹲下来查看关信,结果满手都是鲜血。 斥候一路从城外跑了过来,身上插了好几支箭,冲着军中众人大喊道:“不好了!大勇攻城了!!” 在关信出事的瞬间,郁煌就快速跑到了关信身边,他一脚踹开关礼,蹲下来检查关信胸口的伤痕。 “关信!关信!忍着,别睡,我会救你,我要救你!”那里破开一个拳头大的窟窿,由刀口蔓延出来都是腐烂的碎肉,郁煌按住关信,想方设法给他止血,可没有一点儿办法。 “王八蛋——”郁煌恨得转头就骂,却发现被他踹在一旁的关礼居然变成了一个陶偶。 关信挣扎着看了一眼陶偶,讽刺地笑道:“我自以为巫术已有大成,却连个陶偶都看不出来,真是活该。” “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 关信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道:“现在是什么时刻?” 郁煌道:“还不到阴刻。” “杀了我,让我现在就死。”关信低声道,他捡起桃木刀塞到郁煌手里,“切断我的喉咙。” “……”郁煌嚎啕大哭,“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那就我来。”关信颤抖着抬起手,可失血过多根本就碰不到脖子上的伤痕,郁煌按住关信的手,道,“我帮你拖过阴刻,你不要死,不要死……” 郁煌还没说话就猛地一愣,眼泪鼻涕混做一团,迷糊地看着眼前变得几乎透明的关信。 采多美丽的脸庞出现在他眼前,采多坐在关信旁边,伸长了纤白大长腿,单手撑颐,笑靥如花:“你改变不了的,这些都是过去的东西,我带你过来也只能看看,如果改变了,天地因果就会发生极大的变化,从阵法图上你还没明白吗?你之所以破不了,正是因为你无法改变过去。你想的没错,巫洛的阵法图是错的,可即便是对的,关信还是要死。” 他拍了拍郁煌的脑袋,道:“后面的就有些血腥了,我偷偷看过了,你要看吗?” “是有关他的吗?”郁煌抽泣着问道。 “是呀。”采多道,“不过已经不算是他的了,是阴煞的。” 采多一挥手,郁煌被他带了起来。 大勇的军队杀入城中,男女老少一概不放过,屠城杀戮深重,将整个城池都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关信的尸体早就被爱戴他的士兵们带走,可半路被大勇的军队劫走,捆在投石车上,一路推进城里。 胸口裂开一个窟窿的尸体悬挂在高处,鲜血淋漓的一幕让众多大胤士兵都寒了心。 他们心目中的战神死了,死在一个幼童的木剑之下,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加讽刺的? 没有希望了。 就在这时,悬挂在高处的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用力地挣开了捆绑着他的绳子,回身一拳,将整个投石车都打碎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关信复活了,可不是,复活的是一个毫无意识的尸煞。 ☆、第771章 过去 关信在人群中疯狂地屠戮,已经完全分不清敌我,整个城内所有的活物都在他的手中断绝了生气。 等到所有人都倒下,没有一个活口的时候,满身是血的关信站在那里,身上插满了无数的武器,喉咙里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咆哮。 采多指着关信,笑着说:“看见没,他骨子里就是那样一个邪祟之物,你还跟他在一起做什么呢?” 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郁煌飞扑到关信身边,一把抱住了关信,关信咆哮一声,用力抓住郁煌的胳膊要将他撕扯开,郁煌死不放手,就在关信快要活生生扯断郁煌的胳膊时,采多出手救了郁煌。 采多冷着脸说:“你不要命了?” “老祖,你说错了。”郁煌低着头,再抬头的时候泪流满面,他看着采多决绝地说,“我改变了过去,如果说给他提供阳气就能破了他阴煞的命运的话,那我就是最好的阳气。他的确是阴时阴刻生,但是却没有在阴时阴刻死。” 采多:“……你说什么?” “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我是我爹娘生下的第一胎小凤凰,却没有凤凰神君该有的样子,就连天法大帝向我传道授业的时候也说我天生少了一窍,不适合当天帝。现在我想明白了,我那一窍给了关信,就在刚才,我说了,我会帮他拖过阴刻。” 采多不可置信地看着郁煌,完全无法接受郁煌所说的事情。 “所以……”郁煌指了指,倒在尸体群众的关信,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他不是极恶之人,我认识的关宗,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郁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着采多,泪汪汪的大眼睛雾蒙蒙的,他哑着嗓子说:“老祖,你其实也是个很好的人,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呜呜,我要怎么救关宗?” 采多:“……” 采多咬着牙说:“我哪里像是个好人了?” “呜呜呜……老祖,你就告诉我吧,呜呜呜……”郁煌耍无赖似地哭泣着。 采多嫌弃地拉开郁煌拽着他袖子的手,道:“你别哭了,弄得像我欺负你一样,我这都一把年纪了,哎哎哎,别把鼻涕抹在我袖子上啊。你个死小子。” 郁煌瞪着一双哭肿了的眼可怜兮兮地看着采多。 采多被他这副表情征服了,无奈地点着头说:“好,好,好,我帮你。也算是他命好,若是真的成了极阴生极阴死的阴煞那就是真真一点办法没有,可现在差了一点却有了转圜的余地。死而复活是不可能了,再世投胎的几率也不大,若是下了地府当了鬼恐怕得在十八层地狱待上一段时间,你如果不嫌弃,就让他当个血魔。” 说到这里,采多哑然而止。 血魔。 原来是这样来的。 所谓的因果其实并没有改变,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采多定了定心神,继续道:“你要拿到他的血液给我,我可以帮你把他的魂魄固定在他的血里。” “血……这都是血。”郁煌指了指倒在尸体堆里的关信。 采多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要纯正的血。” “纯正的血……”郁煌吸了鼻涕,脑子一转,立马叫到,“我知道哪儿有!” 他赶紧拉着采多跑去巫洛的帐篷里,从阁子上翻到了保存的那一小瓶血,他忙把血瓶递给采多,问道:“这些够不够?” 采多道:“够是够了,不过,我这术法有个弊端,若是他的血液从身体里流光了,那就回天乏术了。” 郁煌狠狠点头:“好,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求你能救救他。” 采多戏谑地看着郁煌:“你这小鸟儿可真深情,那我要你留在活桑陪我呢?” 郁煌一愣,忙赔笑道:“老祖你又开玩笑了,咱们再商量商量。” 采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弹了弹郁煌的脑门。 熟悉的动作让郁煌想起了熟悉的人,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鬼面男人。 采多下去把关信的尸体捞了起来,把关信的三魂召了回来封在了血液内。 郁煌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看着采多施展禁术,等采多停下来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祖,他怎么样?救活了吗?” “还没好呢,着什么急呀?”采多白了郁煌一眼,他坐在掉下来的车轱辘上,指挥郁煌:“把他面具摘了,身子扶起来靠在这儿,我把血喂给他喝了。” “嗯。”郁煌连忙答应,照着采多说的做,他蹲下来抱起关信的尸体,伸手将鬼面具摘了下来。 郁煌:“!!!” 在关信露出真面目的瞬间,郁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20节 采多问道:“怎么了?瞧给你吓的,小脸都白了。” “他——他——怎么可能?”郁煌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关信的脸,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脑海里乱成一团,怎么解都解不开。 缓了好一会儿,郁煌才结结巴巴地道:“他、他是地宫里的那个尸煞……怎么会是他?难道他就是关宗?那具身体才是关宗真正的身体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真正的身体,别耽误时间,还是说你不想救他了?” “救!”郁煌听了采多的问话,下意识地答道,他暂时压下了心中的震惊,扶起身体,捏着关信的两颊,让他张开嘴。 采多弯下腰将血液灌入了关信口中,采多抬起关信的下巴,让关信仰了头,血液顺着喉管滑下去,采多口中念念有词,那入了关信身体的血液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郁煌可以清楚地看见那血液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均匀地灌满了整个身体。 血液在关信体内滚滚沸腾,封印在血液内的三魂镇压了仍旧留存体内作乱的七魄,关信身上的煞气顿时少了大半。 郁煌看见关信眉心的戾气散去不少,问道;“这样就能救活了吗?” “救活是不可能的了。”采多拿手扇了扇空气,道,“他已经死了,我可不能让他重生,我只是让他以另一种形式活着罢了,过个几年他就能醒了。这个地方杀气真重,可熏死我了,我已经完成禁术了,咱们回去吧?” 采多见郁煌一动不动,挑了眉头,不悦地道:“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想继续待在这里?” 郁煌壮着胆子问道:“不行吗……我想看着他活过来。” “你还害怕我骗你不成?”采多反问道。 “不、不是……我只是担心,我们如果离开了会不会有人把他的尸体带走,万一是大勇的人怎么办?他们把陶偶变成关礼欺骗关信证明他们懂巫术,万一……” “哪儿那么多万一,婆婆妈妈的。”采多生气地瞪着郁煌,“我们找个坑把他埋了就是,再施甸障眼法总该可以了吧?” “可是我……” “等他醒过来至少要一百年,三魂七魄的修复过程就是一个人循环的一生,你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破坏了天理平衡,这个责任你我都担待不起,我是不怕,你可不想让你远在仙山自在修行的爹娘也受了你的牵连吧?” 郁煌心里明白这是大事,他咬着牙点点头。 采多见他明白事理,满意了一点,他刚要说话,却见郁煌拉住他袖子,又瞪着一双盈满了水雾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说:“我们不在这儿待一百年,我们去一百年后好不好……” 采多:“……” 郁煌:“老祖,好不好,求你了~~~” 采多咬着牙说:“别讨价还价。” 郁煌:“呜呜呜……” 采多:“……好。” 郁煌一把抱住采多,哭笑着道:“老祖最好了!” 郁煌扑上来的瞬间采多下意识要挡,可冰冷的身体接触到郁煌温暖的体温之后就不愿意离开了,采多心里暖洋洋的,心里想到,如今四海八荒之内,还愿意这样拥抱他的人恐怕就这一只小凤凰了。 凤族虽然高高在上,但生来便是温暖世间的,果然不假啊。 采多让郁煌闭上眼睛,郁煌依言而为,他本想偷偷睁开眼睛学一学采多的这个扭转时空的禁术,但是睁开眼没多久就发现周围的景物全然换了个样子。 “这里是?”四周围乌漆墨黑的,林子里黑压压的,树枝张牙舞爪,十分骇人。 “四阴山。”采多道,“你不就想看这个吗?” 中年道士在地里挖出一具尸体,点了灯兴奋地在尸体上照来照去,他抖着声音道:“真的是当年大胤的那具尸煞……真的是啊……这么多年了居然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多么完美的素材,多么完美!跟《僵尸策》上记录的一模一样啊……” 他背起尸体一路走了回去,郁煌忙道:“陶云清!” 那人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四处无人,中年道士以为自己出了幻听,摇了摇头道:“真是古怪……这大半夜的师兄弟们全都睡着了,哪里会来这儿寻我?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快点将这尸煞背回祈仙洞才是。” 郁煌眼见着陶云清将关信的尸体背在背上,脚步飞快地往一处走去,郁煌着急地看着采多,道:“老祖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我可不能让你再随意篡改。”采多皱着眉头封了郁煌的修为跟声音,“你要看我就让你看个清楚,但是再多加干涉,可是不行的。”他见郁煌一脸愤懑,叹了口气解释道,“小凤凰,我这是为了你好,为了感情而冲动的事情我也曾经做过,可是这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乖乖的。” 郁煌咬了咬唇,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跟在陶云清身后。 陶云清进了祈仙洞后,将关信的尸体放了下来,他翻开一本古旧得发黄的册子,照着上面所记载的步骤将关信的手腕割开,想将血放出来,可那血居然像是扎根在关信身体里一样根本就没办法放出来,陶云清挣扎了好久决定跳过这一步直接开始炮制僵尸。 他脱光了关信的衣服,将他身上涂抹药物,浓绿色的药物遍布全身,随后拖着关信的尸体将他丢进了一个巨大的尸坑。 尸坑里的尸体大多都是新鲜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天,尸臭并不浓郁,可极阴的风水之地仍旧让尸坑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气息。 郁煌别过眼去,不忍心再看。 陶云清趴在尸坑边上,用烛灯照着,看那些尸虫被关信身上的药物吸引开始啃咬关信的皮肤,笑得一脸心满意足。 第二天,陶云清再来看的时候,尸坑里的尸虫几乎都死光了,关信的尸体却还十分丰盈,并没有干瘪的迹象,他大为诧异,继续翻看《僵尸策》,在没有应对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按部就班,一步步地来。 到了第十天的时候,陶云清再来尸坑里看关信的尸体,却发现,关信居然爬出了尸坑,正坐在石头上像是沉思一般。 陶云清吓得屁滚尿流,差点将灯丢在了一边,关信扭头看他,一双眼睛空洞无比,陶云清见他没有攻击的意图,便道:“你你你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关信摇了摇头。 陶云清又问了几个问题,关信都懵懂不解,带着一丝人性却更多的是一种你说是他便应是的傀儡式样子。 在那之后,陶云清就在祈仙洞里训练关信,没多久,他就发现他居然练成了僵尸中万里无一的魃。 他开始教唆关信下山作乱,影响百姓的生活,陶云清就装模作样地下山去除僵尸,赢得万众爱戴。 再后来,陶云清欲望膨胀开始让关信去杀人,抢夺修道之人的法宝,修炼邪术。 陶云清发觉关信能力有限,并不能满足他难填的欲壑,于是他开始制作第二具僵尸,也就是蔺如。 蔺如是一具真正的僵尸,他被放光了所有的血,丢在尸坑里,被尸虫咬得皮肤破烂,干瘪的皮肤黏在身体上,十分吓人。 关信却不一样,他高大英俊,像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只不过意识呆滞,总是对陶云清言听计从。 长久下来,众人都知道,有一个道貌岸然的邪修,他带着一具僵尸到处行凶,杀人如麻,而陶云清嫉恶如仇,与那邪修势不两立。 郁煌看得咬牙切齿,胳膊被采多牢牢地拉住,想做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力的感觉简直快要了他的命! 短短一个月,陶云清的名声就飘到了大师的地步,许多修真名门的弟子路过四阴山都会上山拜见陶云清,受到的礼遇越高,陶云清的欲望也就越大。当有一次他修炼邪功快要走火入魔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死亡的问题。 死亡是每个凡人都无法避免的。 陶云清惧怕死亡,他开始谋求长生不死之道。 关信被陶云清指使去杀一家修真世家,那家女主人怀胎十月,快到临盆之际,陶云清要关信挖出女人肚腹里的孩子给他做药引,那孩子在胎儿时期便接受了鸿蒙洗礼,自然是一般的胎儿无法相比的灵胎,正是陶云清需要的一味药引。 在关信半夜跳到女主人的房顶上时,郁煌终于忍不住了。 “你干什么?”采多紧张地叫到。 郁煌挣脱了采多的束缚,趁着采多不注意跟在关信身后跳进了被关信破开的那个大窟窿中,女主人正在生育,满屋子都是鲜血的气味。 关信面无表情地杀了几个人后看向冷汗涔涔的女人。 女人颤抖着说:“你可以杀了我,但是求求你,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 关信理也未理,他一步步走向女人。 前来阻拦关信的人都死在关信手下,他是几乎没有任何对手的魃。 就在关信快要触碰到女主人的瞬间,郁煌从背后一把抱住关信,拦住了关信的脚步。关信低头看去,郁煌正倔强地抬起头,他说不出话只能拿眼神祈求关信:“你不能……” 关信冷冷地看了郁煌一眼,他伸出手正要一击打在郁煌头上,却被采多拦住了。 采多在那一瞬间解开了郁煌的声音,郁煌大叫道:“关信!你不能杀人了!!!这是一个快要出生的孩子,这是一个新生命啊!你看看,你快看看啊!” 关信一愣,他下意识地顺着郁煌指向的手看去。 新生儿在那瞬间挣扎着拱出了母亲的体内,他呜哇一声响亮的哭声让整个房间的压抑气息全都去除了。 女人痛苦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微笑,被关信打成重伤的男主人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关信看着那肉嘟嘟满身是血的小孩一动未动,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孩子。 郁煌仍是抱紧关信的腰,道:“看到了吗?那就是生命,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陶云清是坏人,他指使你做这些事情,你不要再听他的了,你是个善良的人,关信,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关信的手放在郁煌的手上,他一点点扒开郁煌的手指,郁煌咬着唇看着高大的关信。 关信张了张嘴,他有段时间没说话了,说出来的声音干涩,结结巴巴:“胎儿,生了,他要,死胎。” 郁煌绝望地松开了手,忍不住泪流满面。 采多摸了摸郁煌的头,道:“小凤凰,别傻了。你还要继续看下去吗?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没关系。”郁煌坚强地站了起来,道,“我要看下去,看看当初发生的事情。” “唉。”采多叹了口气,他提起郁煌往窗外飞去,跟在关信身后。 郁煌发现,关信没有回去,悬挂在腰侧的唤魂铃,响了很久了,关信烦躁地将悬挂铃铛的绳子扯断,用力将铃铛抛到很远之外。 随后,他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自己埋在土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天空那一轮明月。 “老祖能解开封住我神力的力量吗?”郁煌商量着问道,“我发誓,我绝不做傻事!” “好。要是你耍滑,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郁煌忙点头,在感觉神力又回到身体的瞬间,郁煌掐诀念咒,指尖一点,点在关信所在的地面上。 温暖的春风拂过关信的脸颊,在他所在的土地上,无数朵美丽的花朵竞相绽放,小小的野花一朵朵地盛开,花盘被微风吹拂着,摩擦着关信的脸颊。 关信从坑里爬了出来,盘腿坐在花丛中,他粗粒的手指颤抖着触摸了一下小花,那小花依赖地在他手指上磨蹭了一下。 关信心里发软,脸上的冷色也缓解了不少,他俯下身温柔地亲吻了一朵花,喃喃道:“这就是……生命……” ☆、第72章 回章来 关信并没有把死胎拿回去,陶云清对此很失望,他将关信吊在祈仙洞的高处,不停用鞭子抽打着关信的身体,打得皮开肉绽却没有流出一滴血。 蔺如面无表情地看着关信被吊在高处,身体下坠像是一具干尸,可关信却昂着头,透过祈仙洞细小的孔洞看着外面皎洁的圆月。 蔺如枯朽的脸上露出不解,哑着声音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月亮。” “月亮?” “嗯。” 蔺如满心不解,他不懂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蔺如站在关信脚下,学着关信昂着头看向外面。 在那之后,关信总是时不时地忤逆陶云清的意思,他反抗的次数越来越多,陶云清对关信的忍耐限度也越来越小。每一个忤逆,陶云清都会把关信吊在祈仙洞的高处,抽打一顿,关信每次都是毫无知觉一般看着山洞外的明月。 “那是什么?”偷偷潜伏在祈仙洞内的郁煌,奇怪地看到有什么东西偷跑进了祈仙洞内,他拉了拉采多的衣袖,问道:“老祖,你快看看,那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有什么好看的?”采多翻了个白眼,拽开郁煌的手,“一只成了精的黄鼠狼而已。” 黄鼠狼蹦蹦跳跳地跳进了祈仙洞内,他跳到陶云清摆放祭品用的案台上,一双黑豆似的眼睛贼溜溜地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打着胆子摸上了案台上的拂尘。 “小小黄鼠狼,也敢觊觎本大仙的法器?!”忽然出现的陶云清厉喝一声,一把抓住黄鼠狼的尾巴,黄鼠狼嗷得叫了一声,一甩尾巴,放出一股臭屁。 陶云清脸色大变,忙拿着拂尘上下扇动,他冷笑着看着黄鼠狼,道:“前几次没能杀得了你,这次你却送上门来了,受死吧!”说完,右手一抓,指甲转瞬暴涨,直冲着黄鼠狼的喉咙而去。 黄鼠狼怪叫一声,掉头就跑,陶云清紧追不舍,一甩袖子,一张长幡涌了出来将黄鼠狼结结实实地包裹住了。 “还想跑?”陶云清正要上前拎起被捆住的黄鼠狼,却发现关信将黄鼠狼捡了起来。 陶云清放心地收回脚步,淡淡地道:“杀了他。”说完转身就走。 关信捡起黄鼠狼,黄鼠狼一脸哀求地看着他,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求求你,不要杀我……” 关信的视线变得模糊,他忽然问道:“你也是生命吗?” “我是。”黄鼠狼频频点头,“我是,那老道害了我全家,我是来复仇的。” “陶云清是坏人,他指使你做这些事情,你不要再听他的了……”那个一直盘绕在他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关信犹豫着没有动手。 陶云清见预想之中的惨叫没有出现,怀疑地转过了头,在那瞬间,他顿时瞪大眼睛,怒吼道:“你干什么?” 关信徒手将包裹着黄鼠狼的那块黑幡扯开,幡面黑气缭绕,不断有亡魂的哭号声,陶云清气得浑身发抖,飞扑过来要抢下这面他好不容易才制作而成的邪幡,可是却仍是晚了一步,那黑幡被关信撕了个七零八落。 陶云清气得怒吼,关信却抱着黄鼠狼,将它温柔地放在地上,他拍了拍黄鼠狼的头,柔声道:“快走吧。” 鞭子抽在背上,陶云清恨恨地看着关信,他颤抖着身子说:“你知道炼制这面黑幡废了我多少工夫吗?” 关信面无表情地看着陶云清,一言不发。 陶云清又把关信吊到了祈仙洞顶,蔺如坐在他下方的大石头上,问道:“你为什么要放走那只黄鼠狼?” “不知道。” 蔺如:“……” 关信说:“那是生命。” 蔺如眼里出现迷茫:“什么是生命?” “不知道。”关信说,他忽然不再看山洞外的明月,低下头看着从岩石缝隙中生出来的小花,“也许那就是生命。” 蔺如走过去,将花一把拔起,那朵米分色的小花被他粗鲁地攥在手心,蔺如拿干枯的手指拨弄了一下花朵,看了看,皱着眉头说:“生命?” 关信没有再看,他仰起头继续看向天空。 这一次关信被陶云清连吊了十天十夜,郁煌在一旁守了他十天十夜,他总是趁着采多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让地面开出小花陪伴着关信。 十天后,在陶云清又回到祈仙洞的时候,他发现关信死了。 关信被吊起来的身体没了呼吸,这具身体冰冷僵硬,就如同他当初从地下挖出来一样。陶云清踢了踢关信,对方仍是没有什么反应,他问蔺如:“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做什么了?有什么人来过。” “没有人来过。”蔺如摇了摇头,“他一直在欣赏生命。” 陶云清:“……” 陶云清冷笑了一声,道:“失败品终究是个失败品,这样也好,我制作一具新的僵尸。” 他把关信的尸体丢出了祈仙洞,从外面又拖回来一具新的尸体丢在尸坑里炮制成僵尸。 郁煌跳下去抱起关信的身体,着急地问采多:“老祖,他怎么了?” “身体到极限了。”采多道,“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凡人的肉体,我只是将三魂封印在他的身体内,如果想要长久地活下去的话,他需要换舍。” “换舍?” “嗯,就是换一具新的身体。”采多道,“如果不换的话,他的思想是活着的,而肉体却无法行动,因为肉体几乎不能支撑他继续活动。” “可是……”郁煌想起来地宫内那具男人的尸体还十分健壮,有以一当十的能力,跟采多说的完全不一样啊,“他应该还能活动的啊?” “不能了。”采多道,“他的七魄都快要散去了,只能先将三魂拔出,放到别的身体里。” “要怎么做?”郁煌问道。 “找一具新的身体,然后换血。” 郁煌听从采多的吩咐,趁着蔺如和陶云清都不在的时候从尸坑里找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采多给关信换了血,将新的关信放在了郊外。 等他们回头准备处理关信自己的身体时却发现那具身体居然不翼而飞了,郁煌隐约在大树的阴影里看到了黄鼠狼的尾巴。 一天后,关信醒了过来,他在野外坐了很久才站起来回到了祈仙洞。 蔺如正吊在洞中,他看着陌生的关信却问道:“他说你死了。” “我们早就死了。”关信说,“你在做什么?” “把自己吊起来,感受一下你之前的感受。”蔺如抬头看着月亮,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山石缝隙中的月亮清清楚楚,那冰冷却又神圣的柔光让蔺如僵硬的身体出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舒适感。 关信说:“我想杀了他。” “嗯。”蔺如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将尸体抛入尸坑的第三天,陶云清回来了,他站在尸坑旁看着尸坑里被尸虫啃食得没了血肉的尸体,满意地勾了唇角,这次他特地按照《僵尸策》里的记载导入了更多的阴气,他相信制作出来的僵尸会变得更加厉害,比关信那个存有策反之心的失败品会优秀很多。 陶云清站在尸坑前,正要将新得到的十恶不赦的恶人心脏丢进尸坑,却猝不及防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猛地跌进尸坑。 活人的气息刺激了那些尸虫,身体一旦被咬破一个伤口,鲜血的味道就散发了出来,更多的尸虫涌了过来,将陶云清紧紧地包裹住,陶云清在绵软的尸体堆中用力挣扎着,那只快要成了型的僵尸忽然伸出手一把抱住陶云清,将干瘪的脑袋搭在陶云清的肩膀上,亲昵的动作像是要跟父亲玩乐的孩子一样。 陶云清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尸坑边缘的关信,喉咙被僵尸扼住他只能发出无声的呼喊:“救、救我……” 关信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拉到尸坑堆里几乎被尸体埋没的陶云清,尸虫覆盖在他身上,从陶云清的五官内爬了进去,凶恶地蚕食着他的身体。 蔺如将自己吊在高处,伸长了手用碗向着天空好像要接住什么一样。 看到碗里盈盈月光,蔺如咧嘴笑了,把自己放下来的之后,他略微兴奋地将碗递给关信,道:“你看……”他发现碗里的月光没了,蔺如不高兴地撅了嘴巴,抱怨道,“好看的光,没有了。” 关信拍了拍蔺如的肩膀,说:“我们自由了,走吧,外面的月光会永远属于我们,不必用碗接。” 郁煌忍不住吸了吸鼻涕,揉了揉鼻尖,他仰头往上看,好烦,眼眶发酸。 采多意外地看着关信,血魔进化了。 郁煌还想跟过去看一看,采多却忽然捂住心口,剧烈咳嗽,郁煌忙扶住采多摇摇欲坠的身体,问道:“老祖,你怎么了?” “阴路来人了,活桑在被攻击。”采多喘着粗气说,“小凤凰,借我一口生气。”采多趁着郁煌毫无防备的时候拉过郁煌,吻上了郁煌的嘴唇。 郁煌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惊悚了…… 妈呀!关宗,我对不起你! 采多吸够了郁煌的凤凰真元,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中还带着微弱的火花,采多道:“要回去了,小心不要睁眼。” 郁煌摇了摇头,坚决要瞪大眼睛,满脸都写着“不行!我不能闭眼!万一你又亲我怎么办?!” 采多被他那认真样子逗笑了,道,“好啦,不欺负你了,马上回去了。” 说完,他拎起郁煌的肩膀带着郁煌穿越了长长的时空隧道。 等郁煌又回到活桑之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傻的。 之前种种虽历历在目但却又像是一场幻梦一样。 关宗摸了摸郁煌的脑袋,问道:“你怎么样了?” 郁煌忙抱住关宗,道:“关宗,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关宗关宗关宗——!” 关宗:“?” “你给他看了什么?”关宗疑惑地看向采多,采多一脸嫌弃,道:“好了,别黏糊了,真恶心人。” 郁煌哭着鼻涕眼泪一团团全都抹在了关宗衣服上,活桑又是一阵剧烈震动,多采道:“来的人胆子可真大。” 他出了树屋,站在活桑的枝桠尖端往下一看,脸色一变,森森寒意爬上背后,采多退后了一步,颤抖着说:“不、不……怎么可能,是邪神,他已经拿到了邪神的尸体。” 郁煌跟着走出树屋,俯身望去,阴路的守门神化作一块巨大的石雕靠在活桑上,身下遍布鲜血,已然死去。 总有刁民想吃朕 第73章 回溯 阴路里血流成河,众恶神在被押进阴路之前就都被封印了部分神力,现在面临着邪神无情的屠戮根本就没有多少还手的余地。 更何况,陶云清身边还有一个那样的帮手。 关宗的身体被陶云清注入了灵魂,跟在他身边,铲除了每一个妄图反抗他的恶神。然而,大部分恶神都选择了跟陶云清合作,谁也不愿意被关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这是出去的机会,他们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宅萌喜事。 活桑又一次被攻击,采多咬着唇道:“不行了,已经没人能拦得住邪神了。” “可他的灵魂是陶云清的啊!”郁煌着急地问道,“没有办法将陶云清从邪神身体里拉出来吗?” “不行。”采多道,“邪神之躯几乎不可毁灭,不然的话,天法大帝也不会只能将它关押在阴路,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那人的灵魂居然与邪神之躯如此契合……都没有发生任何反噬的迹象。” 郁煌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采多拧着眉头,忽然按住郁煌的肩膀,道:“分开陶云清跟邪神。” “……老祖你糊涂了,你不是说很难做到吗?” “现在是很难做到。”采多沉着声音认真地看着郁煌,“可不代表过去很难做到。” 郁煌:“……” 他感觉已经跟不上采多的思路了,采多思维跳跃太快了!郁煌心里正着急着,却听关宗道:“我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意思?快别卖关子了!”郁煌郁闷地说。 采多道:“我送你们回到过去,现在还来得及,只是能送到哪里去还是未知,先前带你跳跃时空耗费了我太多精力,小凤凰,我将时光倒流,却只能保住一个时期的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郁煌愣了一下,把采多说的话琢磨了片刻,一脸懵懂。 他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有段时间莫名其妙从天宫消失了,吓得他爹娘到处找他,最后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天宫,是不是就是刚才他跟采多一起去过去把过去的他顶替掉了。 “我现在只能送你一人回去,也就是说,你回去之后,关宗是过去的那个关宗,而你却是未来的你。”采多简单地说道,“你做好准备了吗?”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树屋剧烈摇晃了一下,活桑的树枝断裂,从底下开始冒出一个个巨大的裂痕,采多抓住郁煌的袖子,道:“小凤凰,快点做决定。” 郁煌咬着牙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只不过是消掉他跟关宗的一部分记忆而已,只要他记得就没关心,关宗也不会变得不喜欢他。 可是他会被送去哪儿呢? 郁煌晃了晃脑袋,甩掉这些消极的想法。 无论是哪个时间点,他都要关宗跟他在一起,如果关宗那时候不喜欢他,他就要追求关宗,一直到关宗喜欢他为止! 郁煌一脸决然地看着采多,道:“老祖,我准备好了,你送我过去吧?” 关宗忽然拉了郁煌的胳膊,一脸深沉地看着郁煌,郁煌刚想说话,关宗就俯下身深深地吻住了郁煌,唇齿交接,彼此清新的气息交融,郁煌被这一深情而又浓烈的吻熏地陶陶然,差点没站住挂在关宗身上。 采多黑着脸看他们俩虐狗,尖叫着道:“都什么时候了?!” 关宗把郁煌放开,郁煌嘿嘿嘿傻笑了几声豪门千金不好当。 采多看不下去了,他冷哼一声,扭过头,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轻佻全都消失不见,他深吸一口气,念诵口诀,活桑发出微弱的绿光,逐渐凝聚到郁煌身上。 绿光打入心口的那一瞬间,郁煌感觉天旋地转,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身体被无形的压力用力挤压着,比之前穿越时空时的感受痛苦一百倍。 郁煌呻吟一声,再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傻的。 汤小婉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郁煌,见郁煌醒了,一拍掌,激动地道:“你醒啦!太好了!” 郁煌坐起来,戒备地看着汤小婉。 汤小婉疑惑地看向郁煌,道:“你这么怕我干什么呀?你才吓人呢,到了地宫的时候忽然就晕倒了,可把关宗吓了一跳!” 郁煌忙四下看去,问道:“关宗呢?” “那儿!”汤小婉转过身,伸出手一指,“在那儿打水……呢。”呢字被她含在口中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郁煌一掌打了下去,凤凰真火在汤小婉身上灼烧着,汤小婉发出渗人的尖叫,她不停扒挠着脸,嘶吼道:“你干什么呀?郁煌——你干什么呀?” 关宗回来后看见汤小婉的样子眉头皱了起来,还不等郁煌解释,就道:“她不是人。” “是。”郁煌不再理会汤小婉,拉起关宗,道,“我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你一定要信我,关宗。”他严肃地看着关宗,一字一顿地说,“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我是来自未来的我。” 关宗:“……” 郁煌:“……” 郁煌急地不行,以前一直觉着自己能言善辩,怎么等到这时候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转变时空之术太过逆天,就连神仙也没几个能办到的,这么随口说出来就跟个笑话一样,别说关宗不信了,他都觉着自己在开玩笑! 郁煌着急得还要解释,关宗却点了点头,说:“我信你。” 郁煌眼睛一亮,感动地抱住关宗,说:“你信我就好!现在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继续往里头,过河之后会在顶端发现一个尸体,那就是你。” “什么?”这会儿关宗彻底不懂了。 郁煌咬着牙说:“来不及解释了,你听我的,那具尸体里有你的七魄,你应该懂,三魂可宰七魄,你要拿回你的身体。陶云清想要夺了你的身体为他所用,你千万不要让他得逞。” “你呢?”关宗皱着眉头问道,这些计划里都没有郁煌,他感觉郁煌要去做什么别的危险的事情。 郁煌道:“陶云清此时此刻已经在去阴路的路上了,他会从守门神那里抢夺阴路的钥匙,我必须去阻止他。” “你怎么去阻止?” “直接从他的入口进。”郁煌果断地道,“四阴山上祈仙洞,他的老巢就在祈仙洞,这么多年从没有变过。” 关宗:“……” 关宗拉过郁煌的胳膊,道:“我跟你一起去重生之军宠。” “你得拿回你自己的身体!” “时间这么久了,那具身体肯定不能用了。” “不。”郁煌否认了关宗的说法,道,“那具身体很好用,甚至比以前更好,几乎成了不朽的身躯,我猜跟你尸体上的阵法有关。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分头行动,要快!” 郁煌说完,大步往外跑。 他变成山鸡,拔下几根鸡毛,吹向天空,想要寻求天法大帝的帮助。 郁煌一路飞快地跑到了祈仙洞。 祈仙洞如今已经是自然景观景点,这个时间虽然没太有人,但还是有那么三三两两个游客还在逗留。 一只羽毛鲜艳的山鸡在跳进洞窟内,顺着细小的岩石缝隙插了进去,找到了当初陶云清豢养僵尸时留下来的尸坑。 “好大的手笔啊……”郁煌看着尸坑里新鲜的尸体喃喃道,“一直住在这种地方还没有搬家,也不怕被人类警察发现?” 他忽然听见了孩子的啼哭声,郁煌绕过背后的石头,推了推出现在眼前的铜门,铜门锁得结识,郁煌只好用法术强行撬开门锁。 门锁一开,屋内一百余只模样奇形怪状的小孩抱团凑在一起,见到郁煌的时候呲牙咧嘴地冲他呜呜呜地怪叫着,有胆子大的小孩手脚并用地往郁煌这边爬去,身上刚长合的伤口因剧烈运动而被撕裂开。 “什么人?”僵硬的厉喝声响起,郁煌回头一看居然是具僵尸,他一吐凤凰真火,将那僵尸烧灼成灰,随风散去,那一百余小孩见状收敛了很多,见郁煌踏前都纷纷锁着身体往后退去。 郁煌从小孩堆上方飞过,落在一个阵法边缘。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总有刁民想吃朕 作者:一袭白衣 第21节 阵法正在发动,小孩的鲜血从四面八方填充着阵法,汩汩鲜血流淌不绝。 阵法中央开着一扇若隐若现的小门,咆哮声从小门内传了出来。 陶云清跟守门神正斗得激烈,郁煌在这里都能听得清楚,阴路的阴气甚至从门内传了出来,熏得这里都是一股子浓郁的煞气。 郁煌着急地往外看去,嘀咕道:“天法大帝怎么还没来……在干嘛啊……” 时间一点点流逝,门内的吼叫声渐渐弱去,郁煌估摸着守门神差不多也只能支撑到现在了,再继续下去没他们的帮助肯定不行。 他想了想,干脆一咬牙钻进了门内。 身体过门的瞬间感觉十分微秒,像是全身过电一样,郁煌都没来得及回过身来就一下子跌了下去。 阴路无光,只有陶云清令梧桐偷来的凤凰真火在照明。 郁煌一屁股正跌坐在守门神的身上。 陶云清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出手,郁煌就快他一步,从守门神身上翻了下去,咬破手指在地面上用力一划,成功地破了陶云清的阵法。 第74章 结局 守门神喘息之后一通之后,翻了个身,从阵法中翻了出来,陶云清惊讶地看着郁煌,道:“你从哪里来的?” “你从哪儿来我就从哪儿来。”郁煌笑嘻嘻地道,“怎么?害怕了吧?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玩的什么把戏?” “哦?你知道什么?”陶云清冷笑着问道,“说出来听听。” “你要的是邪神的身体。”郁煌沉着声音道,“地宫里的男人是你拿到邪神的助力,我要告诉你的是,可惜无论是关宗的身体,还是邪神的身体,你一个都拿不到!” “放肆!”陶云清怒吼一声,一震袍袖,千万冤魂从袖子里钻了出来往郁煌身上游鱼一般的涌去,那些冤魂接触到阴路冷厉的空气之后立马变得奔腾不息,气势汹涌磅礴。 守门神大叫一声:“小心!”伸出巨掌想要帮郁煌抵挡住那些冤魂的袭击。 郁煌却道:“没事。”他踏前一步,张开翅膀,两条山鸡翅膀陡然张大,隐约显出凤凰双翼的模样,郁煌冲着冤魂一扇翅膀,强风涌动,星星点点驱邪的火焰随着风力冲向冤魂,那些冤魂厉叫一声,来不及躲藏就被郁煌的凤凰真火烧了个干净。 陶云清见状,恨得咬牙切齿,他道:“不过是只小小的山鸡也来放肆,真当我毫无办法了吗?”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陶人,将黄符贴在陶人背后,随手一抛,那陶人落地之后化作千百倍大小,咚的一声砸在地上,登时落下一个深坑。 郁煌看得目瞪口呆。 妈妈,这不科学啊……之前他没有这一招的啊! 陶人大步向郁煌冲了过来,郁煌左躲右闪,那陶人只是傀儡不算是邪物,要想成功击倒必须得找到陶云清操作邪物的交接点来,不然他的凤凰真火只能把陶仁烧变形并不能彻底阻碍陶仁的行动我能看见时光。 郁煌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连接点,那陶人巨大的身体向他压了下来,郁煌一皱眉头,心想,干脆把他烧毁了算了,还费那个功夫找什么连接点? 说完,脚步一顿,郁煌错开身体,用力一蹬远离陶人,额心神印闪闪发光,郁煌一口凤凰真火吐了出来,伴随着凤凰的嘶鸣声,火焰携卷上陶人,陶人的身体被火烧软,一寸寸地崩裂,郁煌喘着粗气,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他还没完全恢复神力,用这种身体施加术法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耗费体力,郁煌咬了咬牙,身后忽然一寒,他顿时愣住,回头一看,“陶云清!” 陶云清站在郁煌身后猛地击出一掌,这一下打得他特别疼,整个人往前飞出几丈远,狠狠吐出一口鲜血。 陶云清祭出一个罩子笼罩在郁煌头顶,道:“这是仙家法器,你有何办法?” 郁煌看着那个罩子十分眼熟,思虑一二过后想了起来,那是梧桐一族的秘宝,怎么会在陶云清手中? 陶云清没给郁煌太多反应的时候就把木头罩子抛了出去,罩子倒扣在郁煌头顶,一道道纸条蔓延出来将郁煌牢牢地困在了梧桐结界之内。 凤凰真火对梧桐没有太大的功效,郁煌冷着脸看着罩子之外的陶云清。 陶云清一步步走向守门神,钥匙就挂在守门神的腰间。 郁煌怒吼一声,拼命撞击着罩子。陶云清置若罔闻,探手去勾钥匙,一簇火花从指间炸开,陶云清顿时一愣,那火花在瞬间爆炸,竟然直接炸掉了陶云清的胳膊! 鲜血并没有流出来,陶云清的脸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皮肤下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一点点的消失,干枯的皮肤贴在脸上像是□□十岁的老妪。 陶云清气得浑身发抖,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破了我的肉身!”他用力一收紧,包裹住郁煌的树枝更多了,郁煌在枝条间扭动着身体。头顶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响声。 “……是梧桐钵里的雷劫。”郁煌暗叫不秒,下一刻那道蜿蜒如龙的紫色巨雷已经冲着他头顶劈了下来! 郁煌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额心骤然烫得吓人,那雷劫竟是被关宗留下来的法印给挡住了。郁煌还来不及高兴,下一刻,又一道紫色雷劫凝了出来,郁煌哭笑,心道:“这雷劫共有三次,关宗给我的法印还能抵挡一次,这次用过了,还剩一次雷劫,我要拿我的鸡脑袋去硬抗了……唉……” 又一道雷劫转瞬而至,额心又是一阵滚烫,最后一道雷劫比前两次所凝出来的还要巨大,高高地悬在郁煌头顶。 郁煌默默念咒,在头顶搭出一个结界,可惜身体被梧桐木困住,郁煌体内有限的力量也被封锁了大半。 可他还是没有放弃! 轰得一声巨响,雷劫紧随而至,郁煌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道快要打在他头上的雷劫,一眨不眨,眉眼间是难得的严肃,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力量都被他调动起来跟雷劫相抗。 然而,就在雷劫打在他头顶的瞬间,一把长刀穿刺了进来快穿之洛入凡尘。 那锃亮的刀锋破开梧桐枝条,竟是将无形的闪电割裂成无数细小到处迸射的闪电碎片。 陌生男人的臂膀坚实有力,他将郁煌抱在怀里,从无情的梧桐枝条中抽出了郁煌的身体。 “关宗?!”郁煌亮着眼睛试探地叫了关宗的名字。关宗冲他微微一笑便敛了笑容,脚尖一点,带着郁煌冲向天空,长刀一挑,直接将悬在他们头顶的木罩子从中一分为二! 地上有人惨叫了一声,发出近乎于悲鸣的哀嚎,郁煌低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骂道:“梧桐,你个王八蛋!你怎么在这儿?” 梧桐看样子受了很重的伤,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用一种极为嫉恨的眼光看着郁煌,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冲陶云清喊道:“大人,你说会帮我的!” 陶云清理也不理梧桐,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邪神的监牢并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得去的,他所利用的这些肉身没有一个能进得去那满是煞气的地方,只有关宗的有可能会突破煞气,不然的话,他也不用如此煞费苦心去得到那具身体。 可如今…… 他恨恨地看着得回了自己身体的关宗,嘴唇紧抿。 阴路与外界的入口被关宗跟郁煌拦住,要想从这里逃离,就只能杀了他们,可要是能杀了他们的话,他还用想着怎么灰溜溜地逃跑吗? 思前想后,陶云清只好把满腔怒火全都发泄在梧桐身上,他咒骂道:“没用的东西。” 梧桐:“……” “大人!”梧桐喊道,“你不能!”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陶云清对着梧桐用力一捏,梧桐那一双漂亮的凤眸顿时睁大,瞳孔开始收缩,梧桐像是被人突兀地掐住了喉咙了一样,整个身体往上拔起,不到半分钟便歪了身子栽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圆瞪,死不瞑目。 陶云清松开手,活动了下手腕,道:“阿大,你好歹是我造出来的,我对你也有生育之恩,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可能不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我……” “放屁!”郁煌骂道,“没你他会更好!你就没发现你把他制成僵尸丢进尸坑任由他被尸虫啃食的时候跟其他的僵尸不一样吗?他能变成这样,根本就不需要你!!!” “……”陶云清哑口无言,“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还多着去了!”郁煌冷笑道,“我还知道你当初贪图功名利禄指使关宗他们下山欺凌百姓,残杀无辜,还为了夺取财报坑杀了很多修道之人!你还记得卉卉吗?” 陶云清瞳孔一缩,目眦欲裂。 “就是喜欢你的那个姑娘,她满心欢喜全都给了你,而你却无情地将她的心脏掏出来吃了!你还敢说你爱过他?陶云清,你是个自私的人,你只爱你自己!” “住口!”陶云清气得浑身冒出黑烟,皮肤一点点地收紧,完全暴露了僵尸的外貌,黑云压顶,煞气四溢,陶云清厉声道,“我要你死大明之特种兵王!” 郁煌道:“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郁煌刚要上就被关宗拦了下来,关宗将刀横在身上,对郁煌摇了摇头,道:“这是我跟他的恩怨。” 郁煌:“……” 关宗道:“我来解决。” 郁煌紧张地抓住关宗的手臂:“你小心一点。” “嗯。” 关宗提着刀一步步走向陶云清,身上带着巨大的压迫之力,随着他逐渐逼近陶云清,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强大的煞气几乎到了能够遮住他身影的地步。 陶云清被煞气所干扰,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连连退后三步才猛地意识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陶云清冷声道:“你杀不了我的。”他左手一翻,从袖子里滚出来一个人影,蔺如被他要挟着捏在手心,仍是当初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你不管阿二了吗?没想到,你们的感情会那么好,我一直以为阿二是在服从我,没想到是服从你。” 关宗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陶云清却被不安所笼罩了,他警惕地看着关宗,目光一直在关宗手中那把长刀上逡巡。 关宗望向陶云清,一双黑色的沉眸里静如幽潭,仿佛在他眼里陶云清跟死物没什么区别了。 关宗冷冷地说:“陶云清,你以为我跟他杀得了你一次,却杀不了你第二次吗?” “什么?”陶云清一愣,腹部忽然传来剧痛,他低头一看,蔺如面无表情地将一把不过手掌长短的铜钱剑刺了进去。 蔺如慢慢地将剑一点点地插进陶云清的身体,耳畔响彻陶云清的哀嚎,陶云清捂住腹部,无数的黑烟从北铜钱剑刺入的地方冒出,他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飘荡在整片阴路的天际。 郁煌问道:“蔺如哪来的铜钱剑?” “我给他防身用的。” “那他?” “看他。” 蔺如站起来,将铜钱剑丢在地上,把被铜钱剑烫伤了的手拢在袖子里,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一脸淡定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郁煌问道:“你没事吧?” 蔺如道:“无。” 郁煌:“……” 郁煌颇为无语,看着关宗,还觉着有些不敢相信:“你就让一个僵尸身上放一把铜钱剑???” “嗯。”关宗道,“防身。” 郁煌:“……”你确定是防身而不是会使用不当而害了自己! 你们僵尸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懂啊喂! 陶云清的魂魄从他身体里飘荡了出来,关宗眼尖地瞧见了将黑柄刀抛出,钉住了陶云清的三魄末世拯救。 那三魂剧烈挣扎着,最后臣服在黑柄刀的煞气之下。 “走吧。”关宗用符箓包裹住陶云清的三魂,正要跟郁煌他们一块儿从阴路出来,阴路的大门却变得缥缈模糊。 郁煌嗅了嗅,问道:“你有没有觉着这里头的煞气更加浓烈了?” “有。”几人往门口看去,原本在祈仙洞内的小孩不知道怎么了都一个个狰狞着表情往阴路爬了过来,有几个小孩身上带着血窟窿就站到了阴路,引得阴路四方的煞气都往他们的方向聚拢,大门也渐渐有被堵上的迹象。 “来不及了!”郁煌大叫一声,“快走!” 关宗一把抱起郁煌把他托到自己肩膀上,如一道风一样卷了过去。 可阴路的门关得更快,几乎不给他们喘息的余地,那几个小孩坐在门口呜哇大哭,每哭一声,阴路的门就关得更为彻底。 “关宗!”郁煌紧张地捏住关宗的衣服,那大门只够一人穿过,如果关宗过去了,那蔺如怎么办?刚想到这一点,郁煌就感觉到关宗的动作慢了下来。 蔺如在关宗身边擦了过去,动作一顿,身子却被关宗一脚踢开,直直地往大门那儿冲去。 郁煌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关宗抛了出去,也往大门的缝隙那儿钻去。 “关宗!!!”郁煌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声,“我要在阴路陪你!!” 别这样啊!! 我也可以跟你一起留下来啊!!! 阴路里还有活桑! 还有采多老祖!! 最重要的是,有你啊!!! 郁煌心里的弹幕刷成一片,可无法阻止自己身体被前抛的趋势,在穿过门的瞬间,他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想要再多看看关宗。 阴路内的凤凰真火逐渐熄灭,关宗的身影被埋在黑暗之中。 那悠长深邃的隧道让关宗有种重归黑暗的感觉,他好像想起来曾经自己也是这样沉睡在黑暗之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睁开眼睛看到了光。 那时候,他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陶云清,以至于在后面一段时间他对陶云清都有种类似于雏鸟情节的依赖感。 他闭了闭眼,舒展着身体躺在黑暗无边的阴路里,也许一觉起来他又能看到光,也许什么都不会有。 光明的缝隙消失不见,咚得一声,大门关闭,郁煌跟蔺如同时跌坐在地上,郁煌发了一会儿愣,等回神之后拼命往前冲去,到处寻找着大门的影子。 “门!门呢?!打开阴路的门呢!!!门呢!!!!!!门呢啊啊啊!!!!!门呢——门呢——” 一地都是小妖怪的尸体,郁煌一个个捡起来看,那些尸体都几乎被放干了血,他到处翻找着,想要凑齐一百个妖怪的鲜血,可一无所获快穿之真爱上位系统。 蔺如阴着脸站在旁边,目光直直地看向大门消失的地方,像是不能够接受这个事实一样。 外头响起声音,熟悉的气息涌了过来,郁煌忙跑了出去,见到天法大帝的时候不等天法大帝说话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天法大帝的面前。 “大帝……师父……我求求你,救救关宗。” “他?” “他还被关在阴路了。师父,求求你,阴路里的八十一恶神都是你关押进去的,你肯定知道开门的方式,师父,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师父,我什么都听你的话,我会好好当天帝,再也不会不乖了,师父,师父……” 天法大帝:“……” 玄武紧随而至,见到郁煌冲着天法大帝不停叩头时眉头一挑,道:“你这是做什么?” 郁煌理也不理玄武,还想继续哀求天法大帝,天法大帝却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赤身裸体,像什么样子。” 天法大帝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罩在郁煌身上,他看了看这一地小妖怪的尸体隐约猜到了事情经过,他道:“那罪魁祸首可还在阴路?” “在。” “那他可有得到该有的惩罚?”该有的三字被天法大帝咬得颇重,郁煌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摇头,道:“还没有,只是毁了肉身。” “好。”天法大帝道,“此等罪人必然得要受到重罚。” 玄武插嘴道:“大帝,他既然被困在阴路,那肯定就出不来了,没必要再多动手。”他进来的时候听见郁煌哀求的声音了,才不会让郁煌称心如意呢,哼。 郁煌狠狠地瞪着玄武,玄武回瞪他,天法大帝下了决断:“开阴路。” 玄武:“大帝。” 天法大帝喝道:“放肆!” 玄武立马讷讷不敢言,私下里趁着天法大帝不注意,小声说:“老师还是偏向你,你怎么这么讨人厌啊?” “彼此彼此,我也讨厌你。” “在大森林里待着多好,免得我看着你烦,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了。” “那我就天天在你面前晃悠。” 玄武:“……神经病。” 郁煌:“哼。” 天法大帝拿出一柄钥匙,对着虚空一划,一道门顿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郁煌忙亮出凤凰真火照亮前路,第一个冲进阴路,他脚步跑得飞快,满含着迫不及待的心情。 这次,他要关宗在黑暗中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关宗,我来接你回家。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