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大妇》 第一章:我是谁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一章:我是谁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一章:我是谁 江蒲是被一阵细碎、压抑的哭声给吵醒的,她还没睁眼,先微微皱了眉头,因为她的头要裂开似的痛。是了,昨天自己打赢了一场大官司,终于做了律师楼的合伙人。晚上和朋友去酒吧庆祝,疯到两点多回家。衣服没换、澡没洗就直接扑倒在床上了。 可自己明明是一个人住的啊,这哭声是哪里来的?她想抬手揉揉自己抽痛的眉心,却发现自己动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她渐能听清哭声,那是个妇人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些些甜味,与自己在法**养成的职业的冷硬全然不同,“素素,你怎么就这么心眼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素素是谁?江蒲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眼睛却无意识的睁开了,而更令江蒲惊恐的是----- “娘,我没事。” “素素,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一个四十来岁,身形微丰,面容慈和的贵妇一把将她楼进怀里,哭得泪水涟涟,过得好一阵才松开了江蒲,抹着泪吩咐丫头道,“快去把药端来。” 妇人一声吩咐之下,四五个小丫头忙不迭递上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碗,不用吃进口,那苦味就直钻到鼻子里来了。江蒲拧着眉,身子稍稍后仰。 一柄白玉般致的瓷勺已送到她的嘴边,妇人温柔的嗓音极难抗拒,“大夫说了,这药你一醒来就要服用的。” 江蒲恍恍惚惚地咽下勺子里的浓黑药汁,露出勺底“莲年有鱼”的青花图案。喉底苦到发酸的药味,如一剂清醒剂,瞬间激活了她混沌的大脑。 这具身体姓姜名朴,小字素素。虎牙大将军姜梗的胞妹,徐家庶长子徐渐清的嫡妻。而眼前这位弥勒佛般和蔼的妇人,既是这具身体的亲姨母,也是徐渐清的嫡母,徐府当家太太---刘氏。 “罗绮不过是个家生子,就是有了身孕撑破天只是个侍妾,连个姨娘都挣不上。为了那么低贱的婢子,你……”刘夫人深深叹了声,拿帕子抹去江蒲嘴角的药汁,“那湖水那么冰冷,你也真狠得下心往里跳,亏得丫头们发现的早,不然你叫姨娘怎么活……”说到这里,刘夫人声哽气堵,呜咽着细哭再说不下去。 江蒲满脑子都在‘姜朴’这个名字上纠缠,压就没听见刘夫人说的话。陡然间,她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灵光,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在一屋子丫头仆妇的惊呼声中,她冲到了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的容颜虽有些模糊,却是江蒲份外熟悉的。并不出彩的平凡五官,搭配出一种江蒲特有的疏淡神情,那分明就是自己。 唯一不同的是,镜中的容颜出奇的年轻,绝不是一个三十二岁女人所能拥有的。是了,这具身体还差几天才满二十。 她用过许多种高档的护肤品,可是岁月依旧悄悄地在细微处留下痕迹。现在,自己一觉醒来竟补回了十二年的光。江蒲盯着铜镜,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晕眩感。 刘夫人走到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柔声宽慰,“你别担心,大夫说了你额头上伤,只是不小心磕在了木板桥上的钉子上,只要好生养着绝不会留疤的。” 江蒲这才留意到自己的额头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右额角上隐隐有血丝渗出。恍然间,江蒲记起自己身体的右额角上有一个小小的、淡淡的月牙形小疤。 难道,这具身体在渐渐向江蒲靠拢? “老太太来了。”小丫头的禀告,打断了江蒲的胡思乱想。 刘夫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忙带了丫头仆妇接了出去,江蒲不由自主地跟上前,一个圆脸杏眼珠圆玉润的丫头,满脸心疼担忧地阻止她道,“大,你才醒来还是回床上歇着吧。” 江蒲冲她微微一笑,脑子里自然而然的蹦出一个名字,“桑珠,不打紧的。” 主仆二人跟在刘夫人身后,刚转出了碧纱橱,浅湖色绣竹菊纹的门帘已被侍立在门边的小丫头揭了起来。一群身裹绫罗,头戴珠翠,巧笑嫣然的美人儿,簇拥着一个鬓发花白的老太太迈进了门槛。原本还宽敞的堂屋,登时显得有些拥挤了。 江蒲才刚清醒点的脑子,被这忽拉拉的一群人闹得眼晕,只觉个顶个的娇艳夺目,脑子里却再理不出半点头绪。恍恍惚惚地跟着刘夫人行过礼,便站到一旁去了。 刘夫人上前搀扶着老太太在主位上坐了,一面吩咐人倒茶,“老太太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唤媳妇去就是了。” 老太太看都不看儿媳一眼,不悦的眸光直瞪向江蒲,“你不在床上好好歇着,跑出来甚么?” 桑珠刚捧了茶来,听见这话不由向自家瞟去。江蒲正迷糊着呢,压就不晓得老太太在和自己说话,她低首不语的模样,落在老太太太眼中,完全是一副赌气的样子。 “老太太且先吃口茶吧!”刘夫人见老太太动了气,连忙捧上茶来,替江蒲遮掩,“素素才刚醒来,人还晕乎着呢。” 老太太这才正眼瞅向媳妇,“往日里也不见她这么讲规矩,跌了一跤倒倒晓得些礼数了,长辈来了还知道接出来。” 跌跤?! 江蒲稍稍清醒了些,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尖。心里嘀咕道,不是说我自己投湖的么?怎么从老太太嘴里一转,就变成轻飘飘的一句跌跤了! 不过,听老太太口气,自己这个孙媳妇很不讨她喜欢啊。至于不喜欢的原因,江蒲悄悄抬了眼眸,瞄向在老夫人身边陪笑的刘夫人。老太太到底不满意她甚么呀? “那大嫂子赶紧的坐着吧!”江蒲还没回过神,人已被一个身着海棠红缎袄,艳光逼人的少妇给拽到了枣红色的透雕玫瑰椅上,手腕处传来的痛楚令得她微蹙了眉尖。一扬脸,眼前的粉面凤眸中轻漾着深深的、意味不明的淡笑。 于是江蒲也换了一副温婉的笑脸,“多谢弟妹了。” 少妇微微一愕,不自然地笑了笑,“大嫂也太见外了,这也值得谢么。” “这一跤还真跌得值当了。”坐在上首罗汉榻上的老太太轻嗤了声,转向刘夫人道吩咐道,“过些日子就是她的二十生辰,也算是个大生辰,很该摆几桌才是,不然人家还当咱们怎么苛待了媳妇。” 老太太微微上扬的声调,惹得江蒲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不等刘夫人答话,少妇已摆起当家***架式,“这事我倒已经预备着了,酒席都好办,就只不知大嫂子喜欢哪一班的小戏,所以……” 轻轻瞟来的眸光,欲言又止的神情,明摆在说这位大不好讲话。 “我看也不用到外头去请小戏。”江蒲的语气略微显得有些虚弱,淡淡的笑容透着柔婉,“咱们家的女孩儿们,昆腔越戏都是会的,让她们随意儿拣几段来唱也就是了。” 众人闻言,脸上无不露出愕然的神情,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不放,好像不认得她似的。 江蒲低首垂眉,心里有些不安,莫不是自己说错甚么话了? “大嫂不是说,家里的小戏都听得厌了么?”少妇斜长的、媚厉的单凤眼,似笑非笑的盯着江蒲,好似要看穿她一般。 听她这么一问,江蒲宽心笑道,“虽说二十是个大生辰,可太过劳烦弟妹我也过意不去。况且我又年轻,大大办的恐怕折了寿福。自家娘们儿乐上一天也就是了,何必花那个冤枉钱请甚么戏班。” 一通话下来,众人的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二掩嘴一笑,“这跤跌得,跟换了个人似的。”她话里带话,暗指这位大以前不识大体。刘夫人轻瞥了江蒲一眼,微蹙起了眉头。 桑珠的心口扑通扑通直跳,生怕她跳将起来,指着二***鼻子喝问。然而出乎诸人意料的是,江蒲微微一笑,声缓气平地道,“弟妹没经过甚么灾劫,不晓得死是个甚么滋味,我却是知道的。这几天我虽醒不过来,可老太太同娘亲的担心,我却是清楚的感觉到的。两下相交,我若只管还像以前那般,我自己就先要愧死!” 头先说话的时候,江蒲就备下了这翻说词。她总要给自己的与前不同找个原故,死而复生这个现成的理由没道理不用的。她本来就在找机会开口,不想二自己撞了上来,她自然是逮时机说道说道。 二愕然的眼中带蓄着忿忿,偏偏脸上还硬端出贤良的僵硬笑脸,江蒲看着都替她难受。侍立在后的桑珠,得意地轻哼了声。而刘夫人眸中,更是泪光闪动。 “好,好,好!”老夫人连声赞道,“你知道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生辰前你就在屋里好生养着吧,不用到我跟前和你娘那边立规矩了。虽说只是自家娘们儿乐一乐,寿星一脸病色也晦气。”她边说边缓缓起身,一直默默侍立在旁的老姨娘默契地伸手扶住。 而二自不甘人后,殷殷勤勤地上前搀扶,嘴里还道:“老太太当心脚下。” 江蒲随众人送至门边,老太太站住脚道,“你别送了看受了风。” 这里话音未落,二赶紧回身吩咐丫头婆子道,“你们身子不好,就不要让罗绮她们早晚过来见礼了,省得你们看着闹心。”她特意在闹心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媚色天成的眸光还不忘往江蒲瞟去。 江蒲低眉顺眼的装着傻,心底却忍不住哀叹,这两妯娌有甚么怨仇啊,以至于这位二当着长辈的面就明嘲暗讽! 二见江蒲不做声,待要再挑几句。老太太却笑呵呵呵地拍着她的手道,“还是香儿虑得周全。”转头吩咐道,“记着了,让你们好好静养几日,别叫她们过来闹得不清静。” 老太开了口,丫头仆妇们自忙不迭地应下。 刘夫人落在后头,执了江蒲的手,殷殷关怀:“你快进去歇着吧,短甚么只管叫桑珠到我屋里要去,我明儿再来看你。” 江蒲柔顺地应了,甚至不忘屈身一礼,“娘亲慢走。”。 第一章:我是谁在线阅读 第一章:我是谁 第一章:我是谁 第二章:狭路相逢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章:狭路相逢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章:狭路相逢 午错的光景阳光晴暖,江蒲歪在雕花大窗下的美人榻上,腰侧搭着一卷书,迷离的眸子呆呆地盯着窗棂投映在地上的繁复花纹。 养伤的这几日,从刘夫人的言语中,江蒲大概弄清了自己“失足”落湖的前因后果。 那日罗绮来给自己请安,一出屋子就见了红,把阖府上下都惊动了,老太君领着人气势汹汹地过来责问,话里话外透休妻的意思。 又有个仆妇一口咬定,罗绮出门的时候,是姜朴暗地里使绊子。 姜朴是何等烈的子,哪容得旁人质问,一怒之下以死明志,投湖去了。 想到后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江蒲就觉着烦闷,“桑珠。”唤人的同时,她已经坐起了身:“随我往园里散散步去。”说完,江蒲心底一叹,这才几天的工夫啊,自己就学会使唤人了。 桑珠揭了软帘走近来,试着改变她这个想法,“这会子园里有甚么景致可看的,还不如在搬了榻子在院子里坐着晒日头呢!” 江蒲恍若未闻,径自取了衣架上的狐狸毛的氅衣披了上身,站到穿衣镜前收拾:“我骨子里都泛酸了,再不走动走动人都要没气力了。” 这几天下来,桑珠也算是清了自家***新脾气,原先别看她咋乎的声音大,但两句话一劝也都放下了。现如今话虽说得温和,却是不听人劝的子。 看她已穿氅衣了桑珠也不再劝,先朝外边吩咐小丫头备手炉,自己则走上前帮着系衣带。 穿了氅衣、揣了手炉,主仆二人就要出门,桑珠扶着江蒲,又喊小丫头道:“还不赶紧跟着来伏侍……” 江蒲抖了抖嘴角,散个步而已,有必要弄得皇后出巡似的么!眼见着三四个小丫头,应了声往这边跑了过来,她连忙拦阻道:“老太太出门才跟几个人?我不过去园子里散散步,后头跟一帮子人,叫有心人学了去,老太太心里又不舒服了!” 桑珠忽闪忽闪眼睛,自家仗着自己是将军府出来的,走到哪里排场就要摆到哪里的。这一跤真跌得值了,难为她居然也懂避嫌这回事了! 徐府的花园并非独立围出个院子,栽些花草便罢了的。而是由花园发散开去,渐融入内院的每一个角落。起伏的回廊连接着错落的亭台,粉白的廊墙上漏窗如画,真真是移步换影。 江蒲沿着游廊一步步行来,或是停下逗逗廊下笼中的鸟雀,或是站在月亮门前看拐角处欲绽的腊梅,或是欣赏漏窗那边的景色。 主仆二人且行且赏迈过一道梅花门后,眼前霍然一亮,竟已到了荷花池边。江蒲不由脚下一顿,心头蓦地闪过一阵恐惧。只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看着池面上曲折的回廊,她微微轻叹,这里是姜朴殒命之处,自己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咱们还是回去吧!”站在她身边的桑珠不安地道,她不明白自家为何会走到当日投湖的地方来。 江蒲收起惶惶的心绪点了点头,回转身还不及迈步,身后传来道清脆的嗓音:“姑娘,大爷一连几晚都宿在西屋那边,万一……” “哪有甚么万一!”另一道娇软的嗓音有持无恐地道:“她服侍爷的日子比我长得多了,肚子真要是争气还轮得着我么?就算她运气好怀上了,不也得在我后头么。你没听陈大夫说么,我怀得可是男胎!” “这还用大夫说么,就姑娘溜尖的肚子,又喜酸,笃笃定定是儿子的!”一个略显苍老的暗哑嗓音讨好地道。 娇软的嗓音越发得意道:“等孩子落了地,可就是长房长孙,到时候我就是贵妾了,别说她了,就是……”话说到这里,三人恰好转过了石障,立在廊上的一对主仆硬生生的撞进她怔愕的眸中。 罗绮的脸色变了几变,暗暗咬了咬牙,带着丫头、婆子款款上前屈身见礼:“安好。”爷再宠自己,也是关上门的事,面上的礼数可一点都疏忽不得。 江蒲盯着罗绮只管出神,脸上既看不出喜怒也不叫起。桑珠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轴脾气不会又犯了吧,现在可不是和罗绮较劲的时候啊! 三人半蹲在那里,小丫头和那仆妇悄悄的换了个眼神,面色都不大好看。只有罗绮嘴角略略上挑,这些日子听人说姜朴的子如何如何变了,在她看来和原先也没甚么差别,依旧是这么光明正大、毫无由头的与人过不去! 桑珠看她半天不出声,扯了扯她的袖角小声提醒道:“,罗绮姑娘还怀着身子呢!” 其实江蒲只是被娇滴滴罗绮给迷晕了,这个女人连头发丝里都带着柔媚呢。 听到桑珠的提醒江蒲恍然回神,连忙伸手虚扶:“姑娘快请起。”真要是伤了这个娇滴滴的美人,自己怎么过意的去呢! 她才一开口,罗绮已迎着她惊叹的眸光站了起来。江蒲盯着她婀娜的身段,悄悄地咽了口水,美人就是美人,尽管怀着四五个月的身孕,风采依旧! 罗绮的眸光如闪烁的池水,在江蒲面上微微轻荡。眸光在江蒲面上微微一掠,柔声道:“哟,就这个时候了呀,每日这个时候,大爷都会陪婢子进些点心,婢子再不回去大爷又要四处找婢子了,所以……”罗绮微微抬眸扫地江蒲:“夫人若没甚么事,婢子就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行礼带着丫头、仆妇昂首而去。 江蒲兀自沉溺在她那一低头的温柔中,她适所说的一个字也没钻进江蒲的耳中。 桑珠忿忿地盯着那三人的背影,轻微的风吹过几句嘲讽的笑语。 “吴嬷嬷,你说她是不是掉池里摔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看她不是摔傻了,是气傻了才是……” 桑珠气得脸都青,回过头见江蒲还朝着月亮门出神,只当她是伤心难过。压下满腔怒气,违心地替姑爷找借口:“我听人说大爷从昌南镇回来后,就一直忙着装货上船,新出的瓷器要赶在万寿节之前运到京城。想是大爷不想扰了静养,才没过来……”感觉到江蒲投来的眸光,桑珠的声音最终问道低不可闻。 江蒲压没将适才的话放在心上,眸光追随着罗绮的身影,莞尔笑道:“这样的美人换了是我,也要天天守着了。” “咦……”桑珠张大了嘴盯着自家,这是甚么意思! 随着主仆二人的身影转过梅花门,假山上小亭的漏空雕花窗被推了开来,两名锦衣华服青年站在窗边,低眸目送主仆二人拐过梅花门。 其中一人笑道:“静之兄,没想到你竟有这等的艳福,只是她持宠生娇未免失了几分颜色,或者你冷她一冷?” 另一人冷眼微斜,平缓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元胤,这是我的家事!” 赵元胤却笑:“家事、朝事与你有何区别?” 徐渐清被戳中痛处冷哼拂袖而去,赵元胤次将眸光移梅花门,这位大还真变了很多呢,难道死里逃生过一次,便就看开了! 想到这里,他斜长的眸子轻轻掠过波光粼粼的池面,本来他是想来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悍妇的呢! 没过得两日,便是江蒲的生辰。天还蒙蒙亮,江蒲就被丫头、仆妇们从床上挖了起来,将她摁到梳妆台前当木偶般的一通梳洗打扮,江蒲倒好乐得补眠。 之后来到老太君上房,便是没完没了的礼数,江蒲本来就昏昏沉沉的,再加上换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影晃得她眼晕,脑子基本成了浆糊了。 等她稍稍缓过神来,人已经坐花厅里了,面前小方几上摆着各样花色的小点,衬着粉青釉的葵口小碟,分外的雅致,让人都不忍下手。 只是小戏台上鼓乐齐呜,满台神佛,吵得她耳朵都疼了。江蒲微蹙着眉尖左右看了看,旁人倒都是言笑宴宴,显然是习惯了这种喧闹。 “大嫂子,怎么皱眉了?我哪里安排得不妥贴么?” 江蒲猛地掉头看向王篆香,这女人还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明明在老太君面前凑趣,居然还能留意到自己微微的皱眉。 在她恍神的工夫,王篆香再次拨高了嗓音:“怎么不见罗绮呀?今朝大嫂子二十生辰,她怎么也该过来嗑个头才是呀!” 她话音未落,陪坐于末位的一名年轻侍妾,款款站了起来屈身回禀:“回二***话,今朝一早,大爷就差人来说,罗绮身子有些不适,要晚些过来。”转向江蒲屈身行礼:“大爷说了,等会亲自带着罗绮来给陪不是,所以还请担待一些。” “她身子不好就歇着,何必要这些虚礼。”老太太边说,边就要吩咐人去传话,不想外头传来小丫头的禀告声:“大爷来了。” 江蒲拿起桌案上水点桃花的茶盏,轻呷了口香茗,静候男主人登场。 “老太太、太太安好。”平缓无波的嗓音,听得江蒲心头一惊,抬眸看去,手中的致茶盏险些跌落----是他,居然是他! 与记忆中一样中规中矩、不苟言笑的长相,与他沉稳内敛,且略带严厉的气质份外相衬。唯一不同的是微微上扬的眉梢,挑起些些世家子弟独有倜傥。 因着这少许的不同,使得江蒲渐渐平稳了激动的心绪,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人。那个男人无论是做自己男友,还是成了自己的亲妹夫,他从来都不曾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看自己。 他的眼眸曾如冬阳般温暖,可惜后来…… 沉浸在回忆中的江蒲,面目柔和,然一道客气到让人发冷的嗓音硬生生地把她扯了回来。 “我听说昨日罗绮在花园里冲撞了你,看在我的情面上,亦看在她怀了身孕的份上,你就莫同她计较了!” 鼓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江蒲有些发怔地迎上徐渐清平静无波的眸光,他的视线只在江蒲的面上稍稍停留了一会,转头吩咐罗绮道:“还不上来给赔个不是。” 一屋子人的眸光都落在江蒲身上,她一如多年前的那个细雨绵绵的晚秋的午后,低首微笑,从容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再抬头时面容柔婉,声音清冷:“且慢。” 罗绮顿住了脚,楚楚可怜的眸直看向艇渐清。 “素素啊,渐清都已经亲自带罗绮来给你赔不是了,说算了吧。”陪坐在老太君身侧的刘氏压着声音,不安地劝道。 王篆香凤眼微眯,嘴角含着遮不住地浅笑,一付等着看好戏的神情。徐渐清动人心魂的桃花,亦带着浮光般的浅笑,冰泠冰冷。唯有老太太的眼角、嘴角都向下拉着,绷着张脸,随时准备教训人。 桑珠坐在花厅外的回廊上,自徐渐清进屋,她就一直留意着里头的情形,这会儿伏在门后,更是咬着下唇攥紧了手,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今天是***二十生辰,大爷却让她如此难堪。 江蒲低垂的眼敛挡去了眸中的冷笑,再抬头时冷肃悄然散去,依旧是平凡、无害的面容:“昨日罗绮姑娘冲撞了我么?我怎么不记得呢……”她眸光随着话音一转,轻飘飘地落在罗绮的芙蓉面上:“不如请罗绮姑娘细细道来,说不定要赔礼的人是我呢!”。 第二章:狭路相逢在线阅读 第二章:狭路相逢 第二章:狭路相逢 第三章:蚯蚓的乐子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章:蚯蚓的乐子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章:蚯蚓的乐子 轻微的倒吸声清楚地传入江蒲的耳中,甚至还有几个胆大的小丫头,朝她投来惊愕的眸光。至于徐渐清投过来的凌厉眸光,她佯做不知,噙着浅浅的、无害的微笑着直直地盯视着无措且不安的罗绮。 “这……”罗绮求助地看向徐渐清,这种情况是她始料未及的。 以往江蒲遇到类似的事情,总是暴跳如雷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然后在老太太、太太的呵斥声中被丫头架走,自己则委屈的呜咽,让人看看她为妾的辛酸。 可今天,她为甚么会一反常态? “罗绮啊……”最先打破僵局的是歪在红酸枝罗汉榻上的老太太:“你打小就跟在我身边,极是个聪明的。可千万记莫忘了自己的本份才好。” 徐渐清可以独宠罗绮,可是她却没有持宠生骄的权力。 老太君语气中透出的不悦,不仅令罗绮面色一僵,忙不迭地屈身回道:“婢子谨遵太君教诲。” 满屋子的人都不敢喘大气,就连王篆香也抿住了笑,肃声敛息。老太太不开口,罗绮也不敢站起身,连眼角都不敢抬。只在心底忿忿地道,这个女人,果然和原先不一样了呢! 老太太的一句话,刹时就让原本欢闹的花厅一片寂静。江蒲倒是很自得其乐,流转的眸光悄悄地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可惜她看到只有静穆一种表情。 视线最后落在徐渐清身上,虽然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江蒲却察觉到他的镇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 江蒲不禁略斜了嘴角,轻嗤了声,原以为这个男人对怀了他子嗣的罗绮多少有些感情,现在看来不过如此。他除了长相酷似记忆中的那个人外,其它的本没有一丝相似。 “好了好了。”晾了下罗绮老太君才开口道:“今朝是你***好日子,你又怀着徐家的重孙,就赶紧的入席吧。”说话间,她端起案几上的青花玲珑茶盏,轻啜了口:“渐清,你也赶紧往东廊房那边去吧,客人差不多也要来了,可千万不要怠慢了人家。” “是。”徐渐清躬身应下,没有半点迟疑。 江蒲目送他出了花厢,依旧还呆望着出神,一个穿着青缎掐牙背心的小丫头,将戏本子递到了她面前。 “请点戏。” “噢……”江蒲接过戏本,随意地指了出顺眼的戏,在将戏本子交还给小丫头时,她无意间扫到了坐在末位的两名侍妾。 心念一动,收回戏本道:“适才那出戏太闹了,罗绮怀着身子怕是受不住,还是改这出吧。”说着,尖秀的手指在《坠楼》上点了点。 王篆香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瞥了一眼戏本,皱眉道:“你的生辰怎么点这么晦气的戏。” 江蒲幽然一叹,道:“我只是替绿珠不值罢了。”她声音不大,但在她身边的王篆香听得清楚明白,不解地瞥了她一眼,咕噜了句:“不过是个歌伎罢了。”转身回老太君身边服侍去了。 坐在罗绮身边的心漪,虽隔得有些远,然江蒲的轻叹,她还是听见了。不经意地抬头,正撞上她淡悠悠的眸光,连忙错开了视线。如今的大可是和原先大不一样呢。 虽说只是家宴,然徐家在金陵住了十多年,总有些至亲好友,譬如王篆香的娘家人、李太君的幼弟、侄儿。到得近午的光景,小小三间花厅已是坐得满满当当的。 今日即是江蒲二十岁生辰,宾客们来了,少不得要敬她一两杯酒寒暄几句,再加上府里那些侍妾及有体面的婢子仆妇,饶是江蒲颇有些酒量,一轮酒喝下来,脸上也微微地泛起潮红来了。 此时,花厅上早没有了适才的严谨规矩,几个衣着娇艳的女孩子紧紧围在老太君身边,娇言俏语的,乐得老太君合不拢嘴。 王家太太则坐在刘氏身边,两亲家亲亲热热地不知说些甚么。至于两房的侍妾是不够格到老太君、太太面前凑趣的,于是她们便都围坐在罗绮身边,或是羡慕、或是讨好。 就连在花厅里服侍的小丫头,也是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吃喝说笑。 唯一孤单的就只有寿星----江蒲。 好在她早习惯了喧闹中的寂寞,找了个靠近戏台的清静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浅浅一杯桂花酿,啜一小口酒,眯眼听戏,素净纤长的手指跟着唱腔一下下地敲在菱花几上。她正沉溺于缠绵婉转、柔漫悠远的水磨腔里……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只有老太太略显苍老的嗓音,带着丝不安地问道:“外边是怎么了?” 江蒲睁了眼坐正了身子,隔着花扇门隐约见外边有些忙乱,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已垂首立在花厅外:“适才衙门里来了人,请几位爷过去。老爷特差小的来向舅太太、亲家太太告罪。” 本来除家父子都在东廊房那边陪着外客,不想衙门里突然有事,把客人都撇下了,自然要过来告诉老太太一声。 听了小厮的话,老太太放下了心,向王太太笑道:“亲家太太真是对不住了。” 王太太忙起身笑回道:“老太君这话真是折煞我了,一家子人还讲这些礼数,要是这般小心,往后我可不敢多过来了。” “如今酒也有了,戏也有了,饭也有了,索把这地方让给小子们闹去。这么好的日头,园子里的腊梅也开了,咱们正好去散散,也免得老太太和太太们积了食。”王篆香说着,凤眸往女孩子们的脸上一转:“再说了,妹妹们难得来一次,总坐在这里又有甚么意思!” 女孩子们被说破了心思,一个个都娇羞地低了头。李太君笑道:“是了是了,我也老糊涂了,把这么些女孩子拘在身边,也不怕人家闷得慌。走走走,到园里赏一回花,我老婆子再和亲家太太,拣个暖和的地方斗一回牌,这才尽兴呢!” 说话间,一群人已围拥着老太君出了花厅。 桑珠在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自家出来,隔着落地雕花大窗往里头一瞅,见江蒲还坐在角落里,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桑珠估着她是生气了,这酒席本是为她办的,结果她却被人给忘了,这搁谁心里也不舒服啊。 “,不然咱们回去歇一歇午?”桑珠走到江蒲跟前,小心试探道。 江蒲拣了个腌梅子在嘴里含着,含糊道:“这个天歇甚么午啊。”说着,已站了起来往外走:“园子那么大,咱们找个清静地方晒晒日头、赏赏花不好么。” 桑珠微微一愕,这要搁以前被人如此无视,自家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啊! “那个唱小旦的孩子……” 桑珠听见声音回头看去,见江蒲站在石阶上,招手把个俏生生的小旦叫到了跟前,转头又向管戏的婆子吩咐道:“这孩子我领了去,有人点她的戏,你可帮她应着。” 大发了话,那婆子只得连连应着。江蒲又转身向桑珠道:“你发甚么呆,还不去拿些茶点跟来。” “咦?”桑珠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待江蒲带着小旦拐出了月洞门,她才慌慌张张地收拾几样茶点,用个小提盒装了小跑地跟了上去。 江蒲拣了条寂静的小径,慢慢地散步赏花,不时地和桑珠说笑几句, 那个叫梅官的女孩子才得十二岁,打小就被徐家买了来学戏,对这位大***行动便闹的子,是一清二楚的。这会被她单独叫了来,心都提到嗓子眼来了,唯恐自己哪里服侍的不周到了。 虽然这位在府里说不上话,做不了主,可是要处置自己这个比丫头都不如的小戏子,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江蒲见跟在身后小姑娘,低头束手,紧张得不行,便有一句没一句的问她,叫甚么名字、几岁了、哪里人、怎么进得府。 几句问话江蒲的语调都很是温和,又兼她神情亲切,梅官的紧张缓解了好些,至少回江蒲话时,声音不会打颤了。 “梅官。”江蒲在转角处临湖的小亭里坐了,一双眼眸绕着她转了一圈,笑道:“这名字倒是应景也配你。” 梅官才要屈身谢过,江蒲又道:“适才听你唱《坠楼》很是不错,就不知你会不会《思凡》呢?” “啊?”梅官不禁抬头看向江蒲,大特地唤了自己来,只是想听曲? 江蒲只当她不会,毕竟小尼姑春心大动的这种曲目,恐怕府里不会教这些女孩子,她正想换一出,梅官红着脸羞答答地道:“会是会,就怕唱得不好。” 江蒲眼睛都亮了,忙道:“不怕的,唱不好再换过一出就是了。”这出戏的唱词虽有些鄙,曲调却甚是柔美流畅,是自己最爱的一出戏,听过mp3,看过视频,却从来没看过现场演出。适才在花厅里她可是硬生生忍住才没点这出戏。 梅官红着小脸,“那,唱不得好还望莫要笑话。” 江蒲睁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一个劲地点头。 梅官忍着羞怯,启声清唱:“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 柔软漫悠的唱腔轻轻地抚江蒲的心尖,她捧着茶眯着眼,嘴角微微勾起,好不享受。 桑珠侍立在旁心里欢喜,眸子里却有些发热,看来那一跤真是把她跌死了心,往先她哪会这般自己找乐子,当下侧身抹了泪,笑道:“倒是会给自己找乐子。” 江蒲眼睛都没睁,只向上勾了勾嘴角:“日子么,就要自得其乐,像蚯蚓把自个儿截成五段,凑一桌人抹骨牌,还有一个端茶倒水。” 梅官正唱着呢,听她这么一说,不由扑哧地笑出来。下一瞬看到江蒲睁开的眼眸,吓得扑通地跪了下来,“,我错了……” 江蒲还不及开口,就从假山后转出个青年,“嫂夫人,好雅兴啊!”。 第三章:蚯蚓的乐子在线阅读 第三章:蚯蚓的乐子 第三章:蚯蚓的乐子 第四章:思凡下山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章:思凡下山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章:思凡下山 江蒲循声看去,那个青年面如冠玉,神清骨秀,眉目间自有十分的风流倜傥。 然而姜朴的记忆里却没有这个人,能进到这园中来的,应该是王、李两家的公子。可他却又称呼自己“嫂夫人” 在江蒲疑惑地打量他的时候,那青年做了个长揖,“在下赵元胤,冲撞了嫂夫人还见谅。” 听到他的名字,江蒲才从脑子里挖出这个人的资料。他是徐渐清的至交好友,与姜朴虽从未谋面,名字却是熟悉的。江蒲微笑着起身见礼:“原来是赵大哥,静之时常提你来呢。” “可惜,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嫂夫人是如此闲雅。”赵元胤撩了袍子,在亭中石凳上坐了,“竟能找到这么个清静地方,听听小曲、喝喝小酒,顺带的还可以赏赏花。”说话间,他给自己斟了小杯酒,轻啜一口,赞叹道:“徐府的桂花酿果然不同凡响。” 品过了酒,他俊眸转向梅官:“你《思凡》唱得不错,就不知道《下山》你会不会。” 《下山》紧接《思凡》之后,说的是小尼姑色空恰遇上一样是逃下山的小和尚无本。和尚热情试探,小尼姑心虚设防,尔后两下里“一腔心事都化解” 因此,他这话一问出口,桑珠、梅官都愕然地看向他,这是明晃晃的调戏啊!尤其是梅官,一张小脸羞得通红,惶惶不安地看向江蒲。 而江蒲依旧是淡淡的笑容,没有半分羞愕的样子:“赵大哥,我出来的也久了,怕老太太、太太找我,恕我先失陪了。”她敛衽一礼,转向梅官道:“跪着做甚么,还不跟着来!” 梅官答应了声,赶紧跟了上去。 赵元胤拈条桃果脯送进嘴里,眯起斜长的眼眸,俊容上一派闲适,真没想到蚯蚓居还能这么有意思! 主仆三人沿着小径拐过了梅花林后,赵元胤俊秀的身景被密密匝匝的花枝挡得隐隐约约。桑珠扫了一眼,忍不住瞥嘴道:“亏得他长了这么副好皮相,为人却是这般的轻佻。” 江蒲转眸看去,丰神俊朗的青年坐在花间的小亭中,斜长的夕阳落在他的鬓发上,闪闪发亮,她不由斜了斜嘴角,赞道“花美人俊,跟副画似的。” 虽然赵元胤给人轻佻的感觉,但江蒲却觉着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没压力,若不是碍着自己是徐家大***身份,倒是可以和他好好的闲聊一通。 桑珠却歪了歪嘴,道:“我看他是空有皮相。” 可是这样的美景,江蒲却是站定了脚看呆了。 对于自家盯着个美男子发呆,桑珠很是郁闷,连声催促:“,走吧,叫太太找人就不好了。” 江蒲丝毫没留意到桑珠的不悦,自顾自地叹惜失落,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主仆俩各怀心事地站在小径上,直到假山后传出惶然不安的女子的声音,“妈,万一叫姑娘知道了,可怎么办呢?” “姑娘是我自小大的,拿她一两件首饰应应急,又不是不还,她就是知道了也不能说甚么。再则说了,姑娘子素来就软,决计不会为了这点事闹到二那里去的。三则,哪房里的丫头嬷嬷,不沾些油水,偏咱们这里丁是丁卯是卯的?” 江蒲微挑了眉梢,带着桑珠、梅官隐到了树石之后,待那二人去远,桑珠才轻声叹道:“大姑娘也太软懦,只但愿她能找个好婆家,不然……” 她们口中的姑娘——徐渐敏,不仅是徐府唯一的女孩儿,而且还是唯一的嫡出。可惜这两个唯一,并没能改变她在府中不受重视的地位。 江蒲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道:“她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儿,自然要矜持尊重些的。”说着,突转向桑珠道:“回去你细细地察一察,说不定咱们院中也有这样的呢!” 桑珠笑了起来:“只怕咱们院里是府里最没有油水的。” “是么?”江蒲不信地看过去,脚下往大甬路行去。 “大爷那边自有涂嬷嬷掌管,谅他们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偷偷,至于咱们小内院……”桑珠扯了扯嘴角,“好东西能到咱们面前么!” 主仆二话说着话,突就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江蒲抬眸看去一片姹紫嫣红。 “哎哟,我的大嫂子,你躲哪里去了叫我一通好找!”话音未落,王篆香灿烂的笑脸已到了江蒲的面前,同时戴了一串金钏的手,叮叮铛铛地挽了上来。 江蒲噙着淡淡的笑:“我不过是找了个地方躲清静罢了。”随着王篆香上了小暖阁的石阶,她才想起跟在身后的梅官,站住脚吩咐道:“你且回花厅侍候吧。” 梅官正担忧暖阁里那么些主子,一人点一出戏,自己非唱哑了嗓子不可。听了江蒲的话,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了。 暖阁里王、李两位夫人并刘氏,陪着老太君坐了一桌抹骨牌。几个女孩子围坐在旁,或是替老太君捧手炉,或是帮她看牌,真是其乐融融。而她嫡亲的孙女儿,徐渐敏却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望着窗外出神。 刘氏见了江蒲,满脸慈爱地招手将她唤到身边坐下。江蒲尽管是万千的不愿,却也只有含笑落坐。幸好时间也不早了,只看了两三圈牌,便有丫头来请去吃饭了。 吃过晚饭已是起更时分,王、李两家人不敢多耽误,忙忙的起身告辞。老太太许久没这般热闹高兴过了,一再挽留。无奈两家的夫人都是当家的人,家里一堆事等着,哪里真能在徐府小住。 两位夫人再三谢过后,带着自家儿子、媳妇、女儿登车而去。 江蒲随众人送了客,又把老太君送回了屋子,才领了会两名侍妾从正房出来,回自己院子去。 一进了自己的院门,江蒲就把两名侍妾打发回西跨院去了。她两人才一转身,江蒲就垮了身子,捶着双腿边走边嘀咕着报怨:“这哪里是给我庆生呢,这是要我的命呢!” 桑珠但笑不语,扶着她进了内院,侍立在门边的小丫头眸眼带笑地打起帘子。 主仆二人瞅了小丫头一眼,纳闷地迈进屋子。江蒲瞬时就蹙起了眉头,屋里的小丫头个个束手恭立,灯烛映在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不要说这些日子,就是之前姜朴,对自己屋里小丫头也是随和的,能让她们如此恭肃的只有一个人……。 第四章:思凡下山在线阅读 第四章:思凡下山 第四章:思凡下山 第五章:彼此间的试探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五章:彼此间的试探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五章:彼此间的试探 “回来了。”碧纱橱里转出个男子,气质清冷。 尽管屋里薰笼燃着炭火,可江蒲脖子上依旧升起股森森寒意。她实在想不通,徐渐清为甚么会出现在自己屋里,“不是说衙门里有事么,怎么回来了?” 徐渐清眸子微微眯起,以前她见到自己,能欢喜到浑身发颤,可现在她的眸中却只有惊愕。 “衙门里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好的,整出了个头绪自然先回来了。” 江蒲的震惊也只是一瞬间,眨眼的工夫便回过了神,低眉顺眼的摆起一副小媳妇像,吩咐桑珠道:“去拿些糕点,再到小厨房看看还有甚么热的吃食,也拿一些来。” 桑珠还不及答话,徐渐清拦道:“不用了,我在衙门里用过了。赶紧烧些热水来洗漱了是正紧,明日一早我还要去衙门呢!” 桑珠听了,自是连声答应着退下了。江蒲往大座钟瞄了一眼,才刚八点多,她不由微微蹙了眉尖,这么早。前几日她可都是看书到十点多才睡的。 “这就是你从内书房里拿的书?”徐渐清合上书页,口气冰冷听不出喜怒。他一回来就听守书房的小厮说,大天天过来看书。 他徐渐清的嫡妻,内书房自然去得。本以为连着几日碰不见自己,她自然也就不去了,没想到她居然还真像是个去看书的样子,一进了书房,就满架子找话本。有时捧着本话本,能在书房里一动不动的坐上一整天。 江蒲用眼角瞟了眼他手上的书,是自己看了一半的话本,“闲着没事,拿来打发打发时间。”话一说完,飞快地敛了眉目。 徐渐清再次眯了眼,打量起眼前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女子。依旧是寻常眉眼,却没有了骄纵张狂。神色恬静自在,沉谧如湖,叫人看不出半丝情绪。 难道她真的只是去看书?徐渐清凝起两道寒眸,直直地落在江蒲身上,有探究,更透着几分危险。倏尔,他微微一笑,换了温柔的神情:“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好些了么? 柔软的语调如羽毛般轻拂过江蒲的心尖,曾几何时,那个人也会这样轻柔地关心自己。 在她恍神的工夫,徐渐清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笼在衣袖中暖滑的小手。 触到他冰冷的指尖,江蒲不由得心头微颤,扑面而来的温热、迫人的男子气息,更令江蒲下意识地蹙眉。待要避开,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提醒着她为人妻的身份。纠结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徐渐清的眉梢挑着虚疏冷的浅笑,一双蕴含光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江蒲。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罗绮见红、姜朴投湖,自己还真是错过了好大一场热闹啊! 今天是她二十岁的生辰,自己这个做丈夫的,若再不露个面问候两句,只怕母亲那边就不好交待了。况且自己的“娇妻”经过落水一事后,倒是让他生出点好奇来。 “大爷,热水来了。” 门外传来桑珠的声音,徐渐清的眸子虽还盯视着江蒲,却松开了手。 “进来。” 暖帘挑起,几个小丫头拿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徐渐清收回了眸光,走到脸盆架前净手。 江蒲长舒了口气,低垂着头,嘴角溢出丝苦笑。明知他不是曾经的那个人,自己却还是因为他的气息乱了心绪。只是少许的亲近,自己便难自持。 洗漱过后,丫头们往薰炉里添了炭火、放下帘笼,都退出了碧纱橱。 江蒲已散下了发髻,坐在妆台前,拿着象牙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头,虽然她让桑珠在床上铺了两床被子,可一想到等会要和徐渐清睡在同一此处床上,她的口就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素素……”徐渐清斜了眼床上的两卷被褥,握住了她梳头的手,紧挨着她的身子,与她一同挤坐在妆凳上,轻轻浅浅的气息拂在她的耳廓上:“这些日子叫你受委屈了。” 一进碧纱橱,徐渐清就看到了床帐里的两卷锦被,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今天早晨自己当着那么些人的面,给了她一翻难堪,也难怪她气恼。 那么关起房门,自己这个做丈夫的不妨做小伏低,温柔一回,哄哄耍子的娇妻。 再则她今日早晨的表现,也的确值得奖赏。退一步说,今日还是她的生辰呢,这点温柔就当是贺礼吧。 突如其来的亲昵令江蒲僵直了身子,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看着她呆愣的神情,徐渐清的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长臂往凳下一探,已将江蒲纤细的身子打横抱起,一步步向床榻走去。 徐渐清微俯下身子,两人呼出的气息丝丝袅袅的纠缠在一起,江蒲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还从未曾与一个男子亲密如厮。 看着她纯良迷蒙的眼眸,真像只受了惊的小白兔,徐渐清突然有了兴致,逗一逗她。 略带着寒意的大手,沿着她的衣襟游走:平稳的气息轻吐在她耳边:“素素……” 江蒲整个人像是在云端飘着,心里知道他并非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无力挣开这样的温柔亲昵。 摇曳的烛火,眏着徐渐清淡漠的面容,他的眉梢始终挑着无情的浅笑。江蒲陡然间清醒过了神,猛地推开了他,倏地坐直了身子,理智悉数回笼。 她微笑地看着徐渐清,“今日……”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挑衅:“我身子不大方便!” 这个男人因着一张面容,就令自己失了心神,对这一点,江蒲本是有些懊恼的,可看着面上一闪而过了冷怒,江蒲心里衡了。 原来他也并非一如面上这般冷静自持的! 徐渐清盯视着她浅笑淡淡的面容,满腔气恼不甘,虽然其中有被妻子拒绝的原故,可更多的是因为,他心知姜朴并不是在玩以退为进的花招。是真真正正的不想让自己碰她! 而这个认知,令他很是恼火。只是长久以来良好的自控,让他只是冷了脸色,绷直了嘴角,淡淡地丢出一句: “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第五章:彼此间的试探在线阅读 第五章:彼此间的试探 第五章:彼此间的试探 第六章:姑嫂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六章:姑嫂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六章:姑嫂 过完了生辰,江蒲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之前因着养病,老太太才免了她晨昏定省的礼数,如今连过生辰的神气都有了,最基本的礼数自然是要守的。 好在因为天气寒冷,老太太起得也不早,只需在辰末也就是九点以前,赶到正房大院就行了。可是江蒲上头顶着两层婆母,在去正房之前,得先赶到刘夫人院中,虽然并不用她做甚么,却一定要随刘夫人前往正院才行。 所以,她每天最晚辰初,也就是七点过几分就得起床了。这大冬天的,七点啊,自己也就是高三那年,才那么拼命过啊。 可如今,自己要熬到甚么时候才出头啊! 因为睡眠问题,江蒲每天都顶着张哀怨的脸,默默地坐在老太君正房的角落里当摆设。 然而,摆设也不是她想当就能当的。 “大嫂子,怎么闷闷不乐的呀。”江蒲缩在角落里正想眯一会,王篆香偏不肯放过她:“这些日子,大哥哥可不都在你屋里歇着么,你还有甚么不称心的。” 徐渐清破天荒地在她屋里连宿了十多宿,阖府上下早就传遍了。 江蒲抖了抖眼角,这十多天她可是攒了一肚子的郁忿,那徐渐清也不知道是发甚么神经,放着两个大美人不要,天天来祸害她。 罗美人的酸怨之气都要把她熏晕了过去,她真想说,他们只是单纯的睡觉,甚么事也没做啊! 江蒲为了不被罗美人的醋意熏着,借口她的身子不便,已经免了她的日常请安。可是,挡不住人家过来串串门,聊聊天啊! 大清早的跑来给人当摆设,她都不计较了,可是王篆香还拣她痛脚狠踩,江蒲在心底攥了攥拳头,姐姐不忍了! “弟妹这个当家人,真真儿是心,连大伯晚上歇哪个房里都知道。” 只是她对老太太颇有些忌惮,唯恐挨她长篇大论的教训,所以声音并不大。就算如此,坐在旁边同样当摆设的徐渐敏,还是听清楚了,抬了手挡着嘴偷笑。 王篆香何等眼尖,怎么会漏掉小姑子眸中的笑意。这位大姑娘虽不受宠,可人家却是正儿巴紧嫡出的姑娘,再则说了,小姑子当得半个长辈。 在长辈面前,尤其是刘夫人也在坐,王篆香也只有忍着气,黑了张俏脸,忿忿地甩着锦帕,转身要走。 “二嫂子,且慢。”不想,徐渐敏忽地叫住她,问道:“我听说二哥哥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王篆香闻言一愕,徐渐敏在园子里有单独的小跨院,离他们算是远的。且徐渐明又在监造衙门当差,早出晚归的,除了逢年过节,兄妹俩能说上几句话,平时连面都难得一见的,实在谈不上甚么情份。 王篆香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关心了,不过她既然开口问了,王篆香也只得满脸堆笑,客套道:“多谢姑娘记挂着咱们,倒也没甚么要紧的。就是前些日子衙门里事多,偏又碰上落雪天,他有几日回来晚了受了些风,便有些伤风了,吃两副药养两日也就好了。” “是么……”徐渐敏微微一笑,朝老太太那边瞅了瞅,起身走到王篆香身边,俯在她耳边低语。 江蒲表面上装得清雅,可实际上她就是个八卦爱好者,她那对耳朵无时无刻不在捕捉八卦消息。她之所以选择律师这个职业,收入高固然是个原因,更主要的是她看到了潜伏其间,无所不在的八卦啊! 所以,办公之余在茶水间听听八卦,是她最喜欢放松方式。 可是徐府规矩森严,下人们一见着主子,个个都肃手恭立。再加上桑珠又是个谨慎沉稳的子,是绝不会到她面前学舌说是非的。 因此,江蒲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八卦了,她的那颗八卦之心悲泣了好久。 这会姑嫂俩当着江蒲的面,肆无忌惮的咬耳朵,可把她心底的好奇全勾了出来。然而凭她怎么伸长了耳朵,也只听见几句零碎的话语。 “三弟是老太太的心头,要叫老太太知道了……” “……难不成还要二嫂子替他们担着不是。” 江蒲正为听不清而发急,她们姑嫂已结束了谈话。王篆香稍缓了铁青脸色,握住徐渐敏的手,甚是感激地道:“好妹子多谢你了。你是知道你二哥哥的身子的,他一病了我急忙昏了头,我们又住得远了些,园子里的事难免疏忽了。你放心,我决不能叫你受了奴才的气!” “这可又要劳烦二嫂子了。”徐渐敏不愧是刘氏的亲生的女儿,圆乎乎的五官都随了刘氏,一笑起来就露出两个浅浅的梨窝,好不甜美。可江蒲却在她弯弯的新月眉上,看到了一抹得逞的谲。 江蒲心头一凛,收回了好奇的眼神。原以为这个默不做声,和自己一起当摆设的大姑娘是个软懦的。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天真了,这深宅大院里,谁不是人呢! 江蒲扯了扯嘴角,失了探听八卦的心情。也没兴致再陪她们虚应下去,随便寻了个借口,便带着桑珠回去了。 午饭过后,江蒲不免有些困倦。可是冬日昼短不好歇午,况且她也怕罗美人过来串门,于是便袖了看了一半的书,带了桑珠往园子里散困去了。 主仆二人走石径上,桑珠见她总打哈欠,蔫蔫地打不起神来,便起了个主意:“咱们往流桐院,看梅官她们学曲子去吧。” 桑珠固然是关心,可这个主意实在不怎么样。 江蒲抹去因哈欠而挤出来的泪水,“还去呢,你没见管事的常嬷嬷脸都黑了么!” 其实也难怪人家脸黑,江蒲虽不受长辈待见,可也是个主子。往流桐院一坐,总要奉上茶点。但是各院子都有自己的份例,自己总去白吃白喝,人家怎么不黑脸。 最主要的是,自己这个主子,讨好了也是白讨好,半点用也没有的。 桑珠也明白里边的道理,“她们无非舍不得茶点,咱们给钱就是了。” “与其给他们钱,倒不如给厨娘,还能做两样好吃的呢!”江蒲的困倦来得快去得也快,和桑珠说了两句话,人便神了。 远远的见前头湖边有座小小的亭榭,位置也僻静,阳光又好,正是看书歇息的好地方。然当她和桑珠沿着柳堤走近了,才透过亭榭四面大开的窗看到,里头有几个身着布袄的使婆子,围坐在一起抹骨牌。 不等江蒲惋惜,桑珠已道:“那边翠秀峰上的翼然亭,也是极清静的,日头也不好,且又在半山腰上,临着湖边观景也是好的。” 江蒲叹息着才要转身,忽地眼睛一亮,露出恶做剧的坏笑:“咱们且先去吓一吓她们。”话未说了,她人已往亭榭走去,桑珠劝阻不及,只得跟了上去。 那几个仆妇正玩得高兴,见江蒲突然走进来,把她们吓了好大一跳,忙丢了牌站起来,又手忙脚乱的把桌子上的铜钱抓起来。当值的时候偷闲赌钱,认真起来,她们少不得要挨板子。 江蒲无视她们的恐慌,眼睛直往旁边的小几子瞟去,上边满满一大盘卤鸭架。多久没啃过这个东西了,真是令人怀念啊! “大,咱们不过是偶尔玩一回……”婆子们心慌意乱的解释,心里却直骂娘,都已经躲到这个角落里来了,怎么还能撞上人呢。 偏偏还撞上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凶婆娘,真要叫她四处嚷嚷开了,往后想要再偷闲就不容易了。 “你们还有多余的盘子么?”江蒲咽了一大口唾沫问道。 “啊?”仆妇们满目愕然,不知道她甚么意思。 江蒲笑指着那一大盘卤味:“我看那鸭架卤得很不错,想跟你们讨一些。” 这些三等仆妇都是当差当老了的,听江蒲一字都不提堵钱的事,心下大石都落了下来,赶紧取了个白釉葵口盘,给她装了满满一盘子鸭架,“我们是看这架子丢了可惜,才卤起来啃着下酒。没想到这么尊贵的人也喜欢呢。” 她们这话一则讨好,二么也算是解释鸭架的由来。 看着她们小心翼翼的神情,江蒲舒服了,叫你们抢我的地方!脸上依旧是温和的浅笑,指着炭炉上的酒壶:“那是米酒么,闻着怪香甜的。” 不用江蒲再多说甚么,那些仆妇立时就倒了小杯,奉上前:“这是我自己用陈米酿的,尝尝看还可喝么。” 江蒲就着仆妇的手尝了一小口,“我吃着很好,比府里的桂花酿还醇一些。” 仆妇听了都笑了起来,“那是吃惯了好的,才觉着这个有滋味。” 江蒲也笑道:“嬷嬷们恕我脸皮厚了,这个能不能也给我一壶啊?” “肯赏脸是我们的福气,再这么说我们怎么当得起!”只要能混过赌钱玩牌的事,这点吃食了算得甚么。所以,仆妇们边说话边将鸭架和米酒都装进个小食盒里,交给桑珠提着。 江蒲谢过了道:“盘子我就偷懒不送过来了,晚上你们上我院子里拿去,顺带着取酒钱。” 仆妇皆道不敢,恭恭敬敬地送了她主仆二人出门。 江蒲忽地又站住了脚,回身向她们笑道:“你们玩是玩,可也该留心才是,叫人撞见了可不是玩的。” 早上那会,她虽没听见徐渐敏和王篆香说甚么。可听她们的口气,以及王篆香铁青的脸色,江蒲估着这几日,王篆香定会下狠手整治整治。这些个三等仆妇真要撞在王篆香的气头上,绝没有好果子吃的。 自己吃了人家酒食,顺口提醒一句,听不听得就在她们自己了。 第六章:姑嫂在线阅读 第六章:姑嫂 第六章:姑嫂 第七章、搜园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七章、搜园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七章、搜园 主仆二人提着酒食,沿着花径上了翼然亭坐下,亭子周边围垒的山石,漏透之处恰作窗户之用,即可观景,又不会有风。所谓大巧无工不外如是了。 阳光将亭上美人靠晒得暖乎乎的,江蒲美滋滋地歪在上头倚着柱子,一手执卷,另一只手抓着鸭架大啃特啃,好不惬意。 可惜,这样的静谧美好的午后,却被远处传来的,凄厉的、悲惨的哭喊声打破了。 江蒲起先只当是没听见,可随着哭喊声越来越大,仿似响在耳边一旁,她实在忍不住,丢了书起身走至亭边,往下看去。 湖对面的小竹林,是徐家三公子渐止居住的院落,为了能让他静心念书,特地挑了这么个幽静的地方。可现在门口围了一群仆妇,在那里吵吵嚷嚷。 “常瑜媳妇,你莫以为做上了内府总管事的位置,就算是个人物了,就是你二见着我,也要讲些礼数。你算个甚么东西,就敢撵我出去!” 徐渐止的母方嬷嬷是刘夫人的陪房,莫说是管事娘子,就是王篆香她们妯娌姑嫂,对她也要礼让三分。 因此,尽管众人从她屋里收检出许多属于渐止的物件。譬如,绑头发用的金坠脚,系长命锁的珠络,玛瑙的扇坠。可是她依然趾高气地叫骂着,旁边那些仆妇丫头一声也不敢吭。 “婶娘说哪里话来。”常瑜媳妇虽然只二十来往的年纪,子倒是极稳妥,被方嬷嬷当着那么些人,指着鼻子一通教训,即不露怯也不动气,只温和地笑道:“我都是婶娘看着长大的,就是借我百多个胆子,也不敢撵婶娘出去的。只是请婶娘且先回去歇一歇。待晚上二问过了小爷,自然请婶娘回来的。” “哼!”方嬷嬷却不买她的账,甩手转身道:“我只到太太面前说去。” 常瑜家的面色微微一变,冷了声音:“我劝嬷嬷还是先回家去的好,嬷嬷了小爷那么大,他还能不护着嬷嬷?要是这会就闹到太太面前……”她从身边仆妇手里拿过一包茶饼:“我也就只好把这龙团凤饼与蔷薇花露,都交了上去,介时嬷嬷吃亏不说,就是太太面上也不好看。” 她说着话,眸中微笑点点。 方嬷嬷盯着她手上的茶饼,恨得牙直痒痒,早知道有今日的事,前儿拿了东西就该送了家去,如今倒叫她拿了正着! 府里自从二当了家,因着她年纪轻,些些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过去了,所以府里各房的奴才都大了胆子,在主子身上沾一些油水好处。 可没想到今日,突然闹了这么一出。方嬷嬷看了看等在一边的婆子,那都是从各房里搜捡出来,手脚不干净的,她好几个老姐妹都在。 就凭着她手里两样东西,直闹到太太那里,自己丢了老脸不说,定要被赶了出去。如今唯有指望着自己大的小爷,顾念些个情份,替自己担下来。 方嬷嬷不甘的瞅了眼常瑜媳妇,转了身还没迈步子,身后忽传来一道声音:“嬷嬷留步。”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小爷的生母----李姨娘。 这位姨娘是老太君的族女,本就是贵妾的身份,又养了个儿子,说起来也算得是个平妻了。虽然她平素只默不做声的服侍老太太,可府里上下谁也不敢对她不恭敬。 常瑜媳妇并一帮仆妇、丫头,见了她忙忙行礼,常瑜更是上前赔笑道:“姨太太怎么有空出来逛逛。” 李氏也不和她多说甚么,只道:“我搁了好些物件在方嬷嬷这里,听见你们在搜检,怕闹出误会来。过来和你们说一声。” 李氏话未说完,方嬷嬷的气焰又升了起来:“常瑜媳妇,你可听清了!那些都东西都是姨太太搁我这里的,你当我也和你们年轻人一般眼孔浅么。” 跟在常瑜媳妇身后的小丫头皆是一脸的怒色,很是不甘,常瑜依旧是满脸堆笑:“姨太太打发人来说一句就是了,何必亲自走一趟呢。”说着,又向方嬷嬷施礼赔罪:“我年轻不知事,冲撞了嬷嬷,还请嬷嬷多担待些。” 方嬷嬷正张嘴,李氏已抢在她前边,淡淡说道:“你也是办差,怎么说得上冲撞。” 常瑜媳妇笑了笑,“多谢姨太太体谅,我还有事且先告退了。”说着,福了福身带着身后一串人退了去。 待她们走远了,方嬷嬷才向腆着笑脸,冲李氏福身称谢。江蒲不愿看她那副可厌的嘴脸,转身进了亭子,把吃剩的鸭架往提盒里一丢,看着满手的油腻不由皱了眉头,用丝帕抹手? 咦,想起来就恶心。江蒲打了个寒噤,郁闷地道:“走了,回去洗手去。” 看着江蒲厌恶自己手上油腻的样子,桑珠强忍着没笑出来,收拾了提盒又替她拿了书,跟了上前。 江蒲从翠秀峰下来,瞥见石缝间有一丛枯草,又见左右无人,猛地扯了一大把下来擦拭手上的油腻。 “,你怎么……”桑珠跟在后头下来,见了她这么鲁的动作,慌忙上前替她遮挡,“你也不怕叫人看见了。” “这里这么僻静哪会有甚么人呢。”话虽是这么说,可江蒲不自觉地往桑珠身后藏。又扯了两把枯草,飞快地抹着手里的油腻。 “大嫂子,你在做甚么呢?” 忽然响起的女声,把主仆二人吓了一掉,江蒲忙丢了手里枯草看去,却是徐渐敏带着个小丫头,从大路上拐了过来。她朝桑珠手里的提盒扫了眼,微微笑道:“大嫂子倒是好兴致,逛园子还带着吃食。” 这话说得平常,可她的神情,还有她的语气,江蒲觉得她是话里有话,却又猜不透她是甚么意思,只好拣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寒喧:“我院子里人多,想清清静静地看回书都不行,只好躲了出来。” “大嫂子果然是将门出身,就是比咱们豪爽大气,几副鸭架子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徐渐敏的语气轻淡,江蒲的心头却像是被针尖扎了下。她也不过才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心机手段却让人如此胆寒。偌大的园子,她总不会是偶尔碰见自己吧! 江蒲的嘴角抖出一串冷笑,抬眸间已然换上温煦的笑容,“适才我在上边见常瑜媳妇带着帮人四处搜捡,若不是二娘及时赶过来,连方嬷嬷都险些被撵出去。不知她们有没有往妹妹院里去呀?” 她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在徐渐敏圆润的脸上打着转,连她嘴角轻微的上翘也收入眼底,看来那位总在她这里顺当头的娘,已经被撵了出去。 “我吃了午饭便往太太院里去,后头又在园子闲逛,还没回屋子呢。大嫂子即这么说,我可该回去看看。”她福了一礼,转身走了两步,忽又站住脚回过身冲江蒲道:“我劝大嫂子一句,在其位方谋其职。” 言毕,甜甜一笑,转身而去。 “,大姑娘这是甚么意思啊?”桑珠看着徐渐敏渐远的身影,满脑子的疑惑。 江蒲勾了勾嘴角,神情柔淡:“甚么意思?让咱们别多管闲事的意思!” “啊?”桑珠更不明白了。 江蒲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这天在老太太屋里请安的时候,刘夫人忽然问王篆香道:“听说前些日子,你差着常瑜媳妇在园子里搜检了一翻。好好的,是为着甚么呀?” 刘夫人嗓音不大,可屋里却登时静了下来,王篆香本在老太太身边奉承,听了这话脸色刹地白了几分。 偏偏老太太又惊诧地看向王篆香:“甚么时候的事,怎么我竟一点儿都不知道。” 刘夫人笑道:“莫说老太太了,就连我也是昨日无意间听小丫头们议论才知道的。还听说连妹妹也牵连在内……”刘夫人的眼睛又大又圆,虽然保养得且,可眼底下依旧显出淡淡的纹路。此时笑了起来,越发的明显了。 江蒲在刘夫人身边坐着,恰对着王篆香的,只见她已经快连假笑都端不住了。江蒲心里暗暗纳闷,这么大的事,王篆香事前不请示也就罢了,难道事后也不汇报? 江蒲不知道的是,王篆香其实并没有真的想撵人,毕竟那些嬷嬷都是长辈手里使过的老人,真要是闹到老太太、太太面前。明面上自己占了上风,可底下呢? 就说那方婆子,太太会不知道她私自拿了爷们的份例?真要由自己捅破了,太太心里该怎想? 那日撵出去的都是些使的婆子,和打杂的小丫头。就是徐渐敏的娘,不过是下边选上来的。徐渐敏当晚都特地去向王篆香求情,放了她回来。 可王篆香万没想到,隔了这些日子,刘夫人会突然问起来,一时间还真有些慌了神。不过,好像刘夫人的矛头并不是指在自己身上。 “噢?”老太君疑惑都会往李氏看去,“你知道?” 李氏从来就都只是默默地立在老太太身后,是个存在感极低的人物,被刘夫人那么一问,诸人的眸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显丝豪的慌乱。恰巧小丫头端了阿胶来,李氏接过手先给老太太奉上,又奉了一盏到刘夫人面前,妆容严谨的面上浮起月华般朦胧的浅笑:“太太不提我都忘了,那日我听说二差人在园子里搜检,想起我有好些物事搁在方嬷嬷那里,唯恐给她招了不是,所以才赶过去说一声。亏得去了,不然倒叫方嬷嬷凭白的担了不是。” 老太太以为李氏是想念儿子,所以放了些亲手做的针线在方嬷嬷那里,又怕刘夫人追问,便将矛头指向了王篆香:“好好的,你怎么想到搜检园子来了?” “我……”王篆香张口欲辨,老太太却没容她说下去,冷了脸色训道:“难道没人抄咱们家,咱们自己就抄自己么!”。 第七章、搜园在线阅读 第七章、搜园 第七章、搜园 第八章:母女同心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八章:母女同心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八章:母女同心 老太太的声音虽然不大,可语气却压得极低,尤其是最后一句,每一个字都跟从嘴里蹦出来的石头一样,把王篆香给砸得面惨变。忙不迭地跪了下来。 刘夫人、徐渐敏都站了起来,江蒲轻叹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从绣墩上站起来。就在一屋子人都秉息敛声之时,李氏言从后头取了副色子、牌九出来,摊在老太君面前:“老太太请看。” 老太君不以为意地斜扫了一眼:“这是在哪里搜出来的?” 王篆香趁机回道:“是从三弟院中的庑房里搜检出来的。” “甚么!”不同于适才的轻忽,老太太陡立起来,一双满含怒火的眸子直瞪向刘夫人:“你莫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三个孙子里她最疼的就是老三,因着老三书念得极好,她特地挑了个清静的院子让他念书。 万没想到,他屋里的守夜的婆子,竟然在晚上开赌局,这叫她如何不怒! 站在刘氏身后的江蒲,偷眼往李氏打量过去,她身上穿着葡萄紫的獐绒缎袄,外罩一件雪灰缎绣菊花纹大坎肩。头上鬓发梳得一丝不乱,简简单单的回心髻边簪着一支白玉素钗。 这个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恭敬小心的妇人,只用了短短的几个字,就扳回了局面。这深宅大院可真是藏龙卧虎啊! “说起来这也是多年的积弊了。”刘夫人顶着老太太的怒气,不紧不慢地回道:“冬夜长冷难挨,守夜的婆子多凑在一起,又不好太过说笑吵了主子。只得吃两口热酒,斗一回牌。一则消磨了时间,二来也不至于误了巡夜的时辰。早年媳妇也禁过几次,只是屡禁屡犯,后来看着也误不了甚么大事,所以才略松了一些……” 江蒲着实是佩服刘氏,顶着老太太的怒气,还敢这么回话。她心里想着,就悄悄地抬眸向老太太瞄去,可是老太太面上虽是怒意勃勃,硬是忍住没有再说甚么。过了一会,泄气地轻叹了声。回头见王篆香还跪着,不由心疼道:“起来吧,地上怪冷的,跪出病来可怎么好。” 王篆香这才抹着眼泪,呜咽着说了句,“谢老太太。” 小丫头将王篆香搀扶了起来,老太君满脸怜惜地,招手将她唤到近前,执起她的手慈柔轻叹:“我是老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老二的身子素来不大好,偏家里又没个人帮衬你。”说到这里又是一叹,向李氏道:“如今我这里几个女孩子也都使得顺手了,你得空就去帮一帮她。” 站在人后看戏的江蒲,听到老太太这句话,倏地睁大了眼,虽然强摁着没有抬头,可眼角却不受控制往刘夫人瞟去。老太君这是明晃晃的夺权啊! 刘氏比她镇定多了,圆脸上的淡淡的纹路没有半丝的颤动。江蒲眸光回转之际,却无意瞥见徐渐敏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得色。 江蒲迷惑了,徐渐敏为甚么要设个圈套给王篆香钻呢?就算她把王篆香拉了下来,这个家也轮不着她来当啊! 王篆香眸中泪光点点,可脸上已换了一如即往的笑容。“那敢情好,有二娘帮衬着,我也能轻松好些。” 李氏却是微微笑道:“我这个人做事慢吞吞的,老太太这边就够我忙的了,哪里还有工夫帮衬二呢……” “老太太你瞧啊……”王篆香挽着老太君的胳膊,撒娇道:“二娘当着你的面就推拖呢。” 王篆香的态度老太君显然很满意,乐呵呵拍了拍她白晰的手背,转向李氏道:“也不是真的要你做甚么,只是她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给她搭把手就是了。”说着,忽又看向刘夫人,语透冰寒:“你说呢?” 刘氏笑回道:“老太太说得极是。李妹妹,你就看在我面上帮衬帮衬老二媳妇,她毕竟年纪轻,有你帮衬着她我也少些心,你是知道的,这些年我的神是越发不济了,不然园子里也不能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刘夫人的话说得情真意切,但江蒲却捕捉到徐渐敏面上一闪而过的挫败。 原来如此! 江蒲拿帕子挡了嘴角,暗暗发笑。母女就是母女,表面看着不大亲近,可心却是在一处的。原以为只是徐渐敏借着老三,替自己出气。 没想到她背后竟是慈和软懦的刘夫人,本来也算是算无遗策了。可惜,她们错算了李氏。不过…… 刘夫人与李氏“姐妹”多年,真的是算错了李氏么? 江蒲陷在自己的思维里,忽听王篆香高声叫道:“谁在外头?”她话声才落,一个仆妇不安地自屏风后拐了进来。 江蒲定晴一看,原来是徐渐清院里的使婆子。 那婆子给众人见过礼,便站着不动了。江蒲没将徐渐清当丈夫看,可旁人却是将她当徐渐清媳妇看的。 江蒲叹了一声,缓缓开口问道:“是涂嬷嬷差你过来的么?有甚么事啊?” 那婆子看了看江蒲,又看了看老太君,欲言又止。依着涂嬷嬷的吩咐,她应该是悄悄地给江蒲回话。可偏偏她来的时候正撞上老太君训人,她只好等在屏风外。 谁想王篆香眼尖,瞅见了她的影子,把她喊了出来。涂嬷嬷又再三交待,不要惊动了老太太。偏偏江蒲又开口问了,她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她正为难之际,江蒲微拧了眉头,“到底甚么事,你倒是说啊!”她也不想这样摆主子***架式,可是当着那么些人的面,自己要还是一副闲散的样子,才不得又要挨老太太的训了。 那婆子咬了咬牙,回道:“大爷受了伤,涂嬷嬷请赶紧回去。” 江蒲微张了嘴,瞅着眼前的婆子,心底哀叹道,大妈,你这么就这么老实呢。这种事情能当着长辈的面回的么?叫你这么一说,不是逼着众人去探望么! 屋里悄静一片,刘夫人噌地站起了身,大步逼到那婆子面前,“渐清受伤了?怎么会受伤的?伤在哪里了?严不严重?” 一连串又急又快的问题,砸得那婆子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江蒲端起媳妇的身份,上前扶住急得摇摇欲坠、泪流江面的刘夫人,“娘,且先别急……” “有在这里哭的,倒不如赶紧看看去。”老太君对媳妇慌乱无措的样子很是不满,丢了她一记冷眼,一手拄着拐,一手搭着王篆香的胳膊,拐过屏风出了房门。刘氏抹了泪,随后也出了正房。江蒲做好媳妇的本份,搀扶着刘氏,随众人出了正房。 屋外彤云密布,一爿天似乎就压在头顶上,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江蒲抬头看了看,心下轻叹,大雪欲来啊! 徐孜需沉着张脸,坐在堂屋的主位上。罗绮、心漪坐在边上,不敢哭出声,只默默地落泪。悄静的屋里,只有薰笼里的炭火偶尔会冒出噼啪声。 距那批官瓷被劫都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才刚查到点线索,不想转眼又断了头绪,要是不能赶在万圣节前将瓷器送抵京师。 圣上是个仁厚之君,自是不会因着几件官瓷,就办了自己。只是消息传了出去,朝里朝外怕又有人要趁机冷言嘲讽,说自己是沾了娘们的光。 想自己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只因妻子是圣上的娘,才被放到江南道任内府监造,手里管着茶、丝、瓷,还兼顾着对外海运。 监造一职,明着是替皇家做些致的玩艺,可朝堂上谁不知道,他手上有密折直达天听的权力。说是监造,其实就是圣上放在江南的耳目。江南道的官员明面上都与自己交好,暗地里恐怕是个个咬牙,但凡能使绊子,便绝不放过。 不然,又何至于要渐清兄弟俩,亲自带人四处探访。幸好前些日子渐明病了,只在衙门里整理资料,倘若被刺伤的是渐明…… 徐孜需不禁打了个寒噤,南洛拼了命生下了的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对得起南洛啊!。 帘笼响处,涂嬷嬷送了大夫出来。罗绮、心漪急忙站了起来,满脸的急切。只是有徐孜需在,哪里轮得着她们出声。 徐孜需站起来相迎:“大夫,小儿怎么样啊?”这毕竟也是他的亲儿,终是担心的。况且他现在,很是需要渐清的消息。 “徐大人放心,小徐大人的伤看着严重,都没伤着筋骨,小徐大人身体底子又好,喝几副药,养上十天半个月也就是了。” 听大夫这么说,罗绮和心漪才放下了心。 “大夫,请随我来。”涂嬷嬷将大夫领去厢房开药,徐孜需叹了声,揭了帘子进里屋。 罗绮拉长了脖子往里张望,却甚么也没瞧见。在椅子上坐了,眼泪哗啦啦地就掉了下来。 老太君领着一群娘儿们一进屋子,就听见罗绮呜呜地哭声,众人只当徐渐清不好了,心头无不一颤。刘氏更是眼前一黑,要不是有江蒲扶着就要晕过去了。 下一瞬却有力的挣开了江蒲,冲上前一把拽住罗绮的胳膊,颤声问道:“渐清怎么了?” “就是,渐清到底怎么了?”见罗绮哭得伤心,连老太太也拄着拐急声问道,虽然长孙并不讨她喜欢,可总是自己孙子,真要有个好歹,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等悲凄啊! 站在旁边的江蒲,一下子也懵怔了,自己和徐渐清自是谈不上甚么夫妻情份的。可他真要不在了,自己不就成寡妇了。 这年头改嫁虽不是大事,可姜朴的兄嫂都远在漠北,可没有娘家人为自己做主哇! “老太太、太太且别急。”好在心漪还算沉稳,上前扶了刘氏坐下,然后再慢慢回道:“适才大夫说了,爷的伤没动着筋骨,吃几副药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听了心漪的话,江蒲暗暗舒了口气。心下暗道,目前来说,徐渐清这座靠山虽不大牢靠,可没有了他,自己在徐府里可真是半分保障都没有了啊!。 第八章:母女同心在线阅读 第八章:母女同心 第八章:母女同心 第九章:探病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九章:探病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九章:探病 老太太打量着罗绮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厌憎,她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可如今看着除了怀上了身孕外,竟是一无是处。 罗绮对姜朴使绊子,老太太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没闹出大动静,她也只当做不知道。然有了投湖那一出,老太太总算记起姜朴的身份。 她毕竟是虎牙大将军唯一的胞妹,真要是闹出个三长两短,只怕大将军姜梗会提着刀从漠北杀过来。漠北的防守,圣上全倚姜家之力。 介时徐府虽不至于有甚么大祸,可在渐清在圣上眼里成甚么人了。而这一切,全只是因一个丫头而起。 想到这些,老太太脸上的怒容又重了几分,偏偏罗骑还在旁边呜呜细哭。老太太登时一声低斥:“渐清还活得好好的,你嚎的甚么丧!” 罗绮被吓得眼泪都不敢掉了,两汪热泪只含在眼中,怔怔地望着老太君。其他人也不敢做声呆呆地立着,只有刘夫人双手合十,口里不住地念佛。 “真真是佛主保佑啊!”她边说边抹着泪进里屋去了。江蒲和徐渐敏交换了个眼神,垂着头跟在后边也进了屋。 此时徐渐清已然醒转,惨白着脸歪在床上和父亲说话,见刘氏进来了,瞪向江蒲斥道:“你怎么把母亲给惊动了,又不是甚么了不起的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刘氏一见着他白得瘆人的脸色,才刚止住的眼泪又一颗颗地掉了下来。 徐孜需正在询问那些贼子的行踪,被刘氏这么一打断,再看立在床边的媳妇、女儿都拿着帕子抹眼泪。心里登生出些不耐,只想快些打发了她们。 “你这是做甚么,大夫不是说了他这伤养几日就好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刘氏话说到一半,老太太拄着拐,在王篆香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徐孜需和刘氏都忙站起身来,徐孜需瞪了眼刘氏,上前扶道:“母亲怎么来了,并没有甚么大事呢。” 徐渐清也挣扎着要下床,“老太太安好。” “快别动了,伤口再裂了可不是玩的。”看着长孙苍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老太君心里一软,抢上两步,将他摁在了床上。 说起来这个长孙,倒真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自己素来偏心老三,他不仅没有半句怨言,还对幼弟关爱有加。老二时不时的会有些咄咄逼人,他也是一味忍让。 这会见了他这般病弱憔悴的样子,老太君登觉愧疚,忍不住红了眼眶:“你只管好生养着,要甚么、短甚么只到我那里取去。”又转向江蒲道:“这些日子,你早起也不用到我那里讲规矩去了,只在屋里好生照顾他。” 江蒲睁大了眼睛,竟有这样的好事! 她正要应下,徐渐清虚弱地道:“这怎么行呢,我也没有甚么大碍,况且屋里丫头婆子一堆,并不缺人的。” 还不等老太太开口,刘氏抢先道:“丫头婆子怎么能和素素一样,再则说了你伤成这个样子,她就是人在老太太那里,心也留在屋里了。” “你太太说的是。”难得的老太君赞成刘氏:“你尽快好起来才是真的孝顺。” 王篆香站老太君身后,手里的帕子都快拧成了麻花,斜着眼睛恨恨地瞅江蒲,着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自己夫君哪一回生病,能把老太太都惊动了。这也就算了,如今连姜朴的请安都免了,凭着甚么呀! 在这府里自己明面上看着很得宠,上上下下都夸赞二能干、随和。可事实上,若不是姜朴情直傲,不是管家理的料,太太估计连多一眼都不会看自己。 至于老太太,两年来自己费了多少心思讨好,可是稍有不对,她依旧沉下脸下喝斥。适才若不是李姨娘,自己怕是少不了一顿教训。 她的眸光不由悄悄地向李氏瞥去,不想李氏竟一直看着自己,两人的眸光登时撞在了一起,只见李氏微微一笑,王篆香赶忙收回了眸光,垂首侍立。 坐在一旁的徐孜需心里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强摁着心中不耐陪坐在旁。 终于,涂嬷嬷熬了药来。老太君看着徐渐清把药喝了,才扶着李氏起身,又吩咐了江蒲一大串话,才带着众人回去。 徐孜需一只脚刚迈出内室,身后徐渐清忽地说道:“父亲放心,我已经托了元胤去追察,用不了多久定有回音。” 他一手捂在前的伤口上,好像忍着剧大的痛疼,说几个字就喘息一下,立时就把老太太的眼泪招了下来。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顾着那些事做甚么,赶紧歇着吧。” 当着徐孜需的面,刘夫人不好说甚么,捏着帕子只管抹眼泪,一双圆眼哭得红通通的。 徐孜需轻叹一声,温言相慰道:“你好生养着,这些事有我呢。”不得不承认与渐明相比,他更像自己年轻的时候,识轻重、懂分寸、顾大局,知隐忍。 送走了满屋子的人,一抹冷月似的浅笑从徐渐清的眉宇间一闪而过。 江蒲看得分明,心头猛抽起股寒,深宅大院,你永远不知道,在背后是怎样的面容! 感叹过后,江蒲还是知趣地担起了看护的职责,毕竟徐渐清这座大靠山不能丢啊。她凑到床边放柔了声音,甚至带了些示好的意味:“你要躺下歇一歇么?” 徐渐清脑子里正想事,耳边忽响起清淡的嗓音,猛地睁开了眼眸,正撞上江蒲淡淡的眉眼,心头蓦地一动,成亲三年,自己还从未在她面上看到过如此恬淡、亲柔的神色。瞬时间那熟悉的面容,竟生出几分陌生来。 被徐渐清那双清亮,且颇具穿透力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视着,江蒲不由自主的退开了两步,“不然,叫心漪进来吧。”自己从来没照顾过人,更不用说病号伤员。而心漪却是自小服侍他的,使起应该更为舒心、顺手才是。 徐渐清却又闭了眼眸,淡淡地道:“不用了,你们都回屋去吧,让涂嬷嬷和涂泰在这里守着就成了。” 那个人每次出完任务回来,也是这么一副疲倦样子,就连眼底的那一圈乌青,也没有半丝的差别。只是早在很久以前,自己便没有资格守在身边照顾了。 陡然间,一股酸涩涌上了眼眸,江蒲忙转过了身,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意,咽下喉底的哽咽:“那我先回屋了,有事只管差人去叫我。”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 江蒲不知道的是,徐渐清一直盯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眸中是满满的疑惑。 徐渐清在养过四、五日后,伤口慢慢地开始结痂。他借口说小内院的暖阁更暖和些,搬了进去与江蒲同住。这可把罗绮眼睛都看红了。之前他在外院养伤的时候,就只让江蒲进屋。如今还搬去与她同住,罗绮恨得把葱管般的长指甲都攥断了几。 偏偏她又无可奈何,她再不知事,也察觉到如今老太太不大待见自己了。况且大爷又需静养,自己要是在这会闹事,可不是找死么! 于是她索就安安份份地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养胎。心里盘算着,只要自己替大爷生下长子,就算挣不上姨娘,也是个侍妾。 “姑娘你瞧她,定又是被大爷挡回来了。”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好容易开出了太阳。午错时分,罗绮在屋前廊下摆了张摇椅,躺着打盹晒日头。听见小丫头的声音,睁眼看去,果见刚出门没一会的心漪又回来了。 “姐姐,又给大爷送鱼汤去了么!”她端起手边的茶盏,笑意盈腮。 心漪才刚踏上自己屋前的石阶,听见罗绮娇软的声音,脚下稍稍一顿,她肩下的小丫头花铃儿,满眼委屈地看了看她。 低声轻唤:“姑娘……” 这个罗绮总是有意无意地,压着自己姑娘一头。别的且不说,她屋里就比着这边多出个嬷嬷来。照府里的规矩,像罗绮她们这样的身份,只得一个随身的小丫头。 她却仗着怀了身子,硬是多要了个嬷嬷,说是年老的人有经验,会照顾。且看她生产之后,可会把那嬷嬷送回去。 花铃儿在那里忿忿不平,心漪却朝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关系,抬脚就上了第二层石阶。然而罗绮却不肯放过她:“爷就是神再不济,看在姐姐天天送汤的情份,也该留姐姐坐一坐,说两句话才是啊。” 这些日子,罗绮攒了一肚子的怨气。也只敢往心漪身上撒,不想对方压就不搭理自己,径自挑了暖帘回屋去了。她这一拳打在了棉花团上,登时把脸气得铁青。 “哐啷”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掷在了地上。 花铃儿听见声音,隔着窗格子往外一瞅,小嘴立时咧开了笑:“姑娘,你快来瞧,她气得把茶盏子都摔了呢!” 心漪自己解了外头兔毛斗蓬,嘴角泛起淡淡的笑。 涂嬷嬷刚好路过院门口,听见声响便拐了进来,“姑娘们,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罗绮没料着会把涂嬷嬷引来,铁青的脸登时转成灰败,结结巴巴地道:“没甚么,是我失手摔了个茶盏。” 涂嬷嬷是徐渐清的嬷嬷,院里的事都是她在掌管,她儿子涂泰又是爷的亲随,大爷对母子的信任,不言可知。莫说自己一个通房丫头,就是大那么嚣张的子,对着她尚且要礼让一二分。 所以,在这院里除了徐渐清,罗绮就是怵她。这会被她一双利眸盯视着,直恨不能立时逃回房去,然而她却只能乖乖站着听训。 第九章:探病在线阅读 第九章:探病 第九章:探病 第十章:闺房乐不乐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章:闺房乐不乐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章:闺房乐不乐 涂嬷嬷也不同她客气,慢条斯理地道:“姑娘,你莫嫌我老太婆唠叨。大爷的伤还没好全,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就是姑娘自己也怀着身子,行动上就该小心些才是,闹得爷不清静还是小事。倘若姑娘有一点好歹,叫我老婆子可怎么向老太太、太太回话……” 花铃儿趴在窗台上,看罗绮低着头,连声答应的样子,小小的脸蛋乐开了花,低声地啐道:“该,叫你欺负人!” 心漪听了抿嘴微微一笑,外边又传来个小丫头的声音:“嬷嬷,太太请你过去呢。” “知道了。”涂嬷嬷看了看罗绮,叹息了声,转身出了小院。 罗绮又气又羞抓起小几上的碟子,待要往地上掼,又怕再把涂嬷嬷给招回来,恨恨的放了下来。但实在是气不平,抬脚朝躺椅踢了一脚,倒把自己给痛得弯下腰直皱眉头。 “姑娘。”小丫头忙上前去扶,“没事吧。” 罗绮才刚站直身子,就听见西屋那边传出隐隐的笑声,她愤愤地朝她们的窗户瞪了一眼,方拐着脚地回屋。 涂嬷嬷出了院门刚过了穿堂,就碰见涂泰引着一个风骨翩然,面上始终噙着浅笑的青年走了过来。 “赵相公好。”涂嬷嬷侧身让到路边,垂首见礼。 赵元胤也不客气,站住脚受了她的礼,乜斜着眼:“你们太太又叫你去问话。”他也不用人回答,自顾自地冷笑道:“她要是真的关心静之,自己过来瞧瞧不行么,天天的这么折腾你做甚么。” 涂嬷嬷笑回道:“太太一来事多,二来她过来了,又闹得我们爷和不自在,左右不过是我走几步路的事……” “罢了罢了。”赵元胤挥手不耐地打断道:“我才懒得听你们这些假话。”说着,人已往院子走去。 天气晴暖无风,小内院里碧纱橱窗户上的暖帘都收了去,阳光透过白亮如缎的高丽贡纸,洒了一屋子的灿烂。 江蒲穿着件半旧不新的雪灰色棉袍,头发也只是随意挽着,连朵珠花都没戴,素净的脸上寻不到一丝胭粉的痕迹。盘腿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抱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咧嘴嘿嘿傻笑两声,另一只手上抓着昨晚送来的酱豆角,嚼得不亦乐乎。 徐渐清坐在外边的看棋谱下棋,对于里面传出的窸窣声,开始还能当没听见,可渐渐的…… 他放下棋谱,往里边看了一眼,动了动嘴,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换了个位置,背对着里面,希望能眼不见心不烦。而江蒲对他的忍耐却是浑然不觉,依旧故我。 过得一会,不知她看到甚么可笑的,抑制不住,嘿嘿的笑出声来了。惹得徐渐清甚是纳闷,转头向里看去,见她丢了书伏在小几上笑个不住。 “有这么好笑么?” 江蒲笑得正忘我,被他清冷的声音惊了一跳,轻呼了声,睁大了眼睛瞪着他,眼角还挂着笑出来的泪珠。 徐渐清瞄了眼小方几,小碟里原本满满的酱豆角已所剩无已,他不由得拧起了眉头,出言轻责:“你多大了,怎么还和孩子似的,这么由着子来。” 这些吃食他也尝过一些,看着虽不怎么样,味道的确不错。但不是腌制的、就是裹了酱的,照她这样的吃法,早晚要吃出病来! 江蒲顺着他的眼神往碟子上瞅了眼,看着几乎空了的碟子,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却梗了脖子嘴硬道:“怎么,我吃一点豆角还要看你的脸色么!” 他养伤的这段日子,天天就呆在自己屋里。起先两人还能当彼此不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是越管越宽。 晚上甚么时候睡、早上甚么时候起,甚至穿甚么衣服、梳甚么头,他都要啰嗦几句。好在他啰嗦归啰嗦,倒也不强迫自己,所以江蒲还能忍着。 可好脸色,江蒲就摆不出来了。 瞅着她强辞夺理的神情,徐渐清心底忽然笑了起来。他真没想到素来寡言少语的自己,居然会有被人嫌唠叨的一天。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有本事了。 她不上妆、不挽髻、不着华裳,可要说她不爱美吧,每天晚上又都要用牛敷脸。白日里也不动针线,守着一本书、一碟零嘴,就能乐呵上一整天。 说起来他对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多多少少有些情份,毕竟偌大的徐府,也只有她还是那般天真烂漫。 但是欣赏归欣赏,他即不想也不愿去守护,在这里每个人都要学会保护自己,不然,只能无可奈何花落去了。 然而当那个娇蛮却不失率真的女子真正消失,他却不免生出几分伤感来,看着她在生辰宴会上应对自如,对上对下的礼数都无可挑剔,从容大方的主母风范尽显无遗。 徐渐清心里一阵阵冷笑,她的简素、不争落在他眼里全是以退进的手段。他冷眼旁观,倒要看看这个初学乍练的新手,到底要玩甚么花招。 但随日子渐长,徐渐清不由得有些迷惑了,那个女人好像真的是乐在其中,他甚至隐隐感觉到,如果自己不在的话,她会更开心。 自己居然不受欢迎,徐渐清不忿了。江蒲的特立独行,在他看来便越发的扎眼了。他故意在她身边唠唠叨叨,看着她忍了又忍,气鼓鼓的样子,心情就会莫名的舒畅。 被徐渐清那么盯着看,江蒲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抬了手背往脸上抹,“我脸上有东西么?” 徐渐清这才发觉自己竟盯着她出了神,忙转开了眸光,抬手掩在嘴边,借着清嗓子掩去自己的尴尬。 “大爷,赵相公已经到了书房,涂大哥请大爷过去呢。”桑珠挑了暖帘进来回禀,可算是解救了他。 徐渐清急步而去,手刚挑起帘子,却又站住吩咐桑珠道:“别道让你嚼那豆角了。” 不等江蒲反驳,他人已出了屋子。桑珠则是满脸欢喜地向江蒲道:“爷可是越发关心起来了。” 江蒲轻哼了声,吩咐桑珠倒了普洱来,端着茶却再没心思看书了。 徐渐清出了月洞门,行到书房门口,早有小厮打起了帘子,他低头迈脚进去。正对门帘的墙边,倚了张半月形的小几,上边的青白釉折肩瓶里供着几枝腊梅,赵元胤站在旁边端着茶,微眯着眼盯着腊梅,思絮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听得后头帘笼轻响,他敛了眸中的怔忡,转过身看着徐渐清:“你的伤养得怎么样了?”他放了茶盏,上来围着徐渐清转了个圈,接着笑道:“气色不错,看来嫂夫人花了些心思。” 小厮奉上茶退了出去,徐渐清捡了处日头好的位置坐下,淡淡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赵元胤倏忽间敛了笑意,俊脸微沉:“倭贼的头目倒是擒住了,可那批贡瓷已经出了外海,追不回来了。据倭贼说,运货的时间、路线是誉诚商行告诉他们的。可惜我们晚了一步,待我们直到时,已是人去楼空。” “誉诚商行?”徐渐清低垂着眼敛,用茶盖轻轻撇去茶面上的浮沫,“朱雀大街的誉诚商行?你信么?” 赵元胤撩了锦袍,在徐渐清对面坐下,“这批贡品起运的时间、路线知道也就几个人,倒不难查……”赵元胤忽地低了声音,停顿了一会,才抬眸看向徐渐清:“你父亲已决定运次品上京了。” 徐渐清的面上没多大反应,只在嘴角挑起淡到极处的笑意:“意料之中的事。” 看他全不关痛痒的神色,赵元胤不禁有些气恼:“你到底是不是你父亲亲生的呀!他怎么就不替你想一想,瓷器这一块是你专管的,他就不怕圣上动怒,治你个欺君之罪么。” 徐渐清浅笑依然,“圣上仁厚绝不会为这点小事开口斥责的,更不要说治罪了。再则说了,有母亲在徐家只要不造反……”说到这里,徐渐清顿了下,自嘴角咧开了笑:“况且以次替好,不正是你我的打算么!我也相信父亲会密折具奏替我开脱的,不论怎么说,我为了追这找批贡瓷还受了伤呢!” “你……”赵元胤看着他,叹息道:“你有没有替自己想过,圣上就算不降罪,可他心里会怎么看你?监造府的位置你不想要了。” 徐渐清垂了眉眼,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修长的手指,沿着茶盏的边沿打着圈:“如今顾不了许多了,只有江南不稳……”他话说到这里,外头忽传来涂泰的声音:“大爷吩咐了,谁也不准进。” 二人忙掩了话头,站到窗边向外看去,桑珠一手提着个食盒站道石阶上,一手挽着个大包袱:“即这么说,这两样东西就劳烦涂大哥拿进去。”她边说,边将手里的包袱先递了过去:“说了晚边天气冷,爷的伤才刚好些,千万莫着了凉,特地包了这件大毛氅来,披在身上也就不怕了。还有食盒里的五谷粥和水晶虾饺要趁热吃,凉了容易不消化……” 桑珠还在外边向涂泰絮叨个没完,窗里赵元胤的俊脸笑开了花:“怪道你脸色那么好看呢,原来你的小表妹、娇悍妻,如今也学着做起贤妻的样子来了。” 徐渐清面上虽不露声色,心头却甚觉好笑,这个女人有必要做得这么明显么,摆出这副搬家的样子,是恨不得自己晚上就歇道这里了吧。 赵元胤与他少年相交,对他知之甚深,尽管他脸上看不出甚么,可是他眸底那淡若晨曦的浅笑,却没能逃过赵元胤的眼睛。这样的笑,已许久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了。 第十章:闺房乐不乐在线阅读 第十章:闺房乐不乐 第十章:闺房乐不乐 第十一章:惜花人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一章:惜花人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一章:惜花人 腊月将近的时候,徐渐清终于搬回去自己屋子。江蒲也回到早起请安的日子上。将近年节,刘夫人和王篆香忙着置办年事,没工夫陪在上房和老太太闲聊。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江蒲,每日里她只需在上房里略坐一坐便罢。 回到自己的小院,徐渐清不在,更是由着她想怎么样,都没人来管。所以,年前的这些日子,江蒲着实过得非常之舒心,可惜欢乐时光容易过。 眨眼就到了三十日,江蒲四更天起身,顶着一身的行头,先至宗祠祭祖。回来后先补了妆,再到外院正房和徐渐清,受了两个通房丫头的礼。 紧接着又赶去正房大院去陪老太太,过年么,不就讲究个团圆么。可怜江蒲本来就昏昏沉沉的,再加上屋里人又多又闹,整个下午她的脑袋都跟灌了浆糊似的。 好容易挨过了年夜饭,又要守岁。等回到自己院里,都已经快四更了天,江蒲胡乱抹了把脸,扯了头上了金钗,连发髻都没散,倒头就睡了。 桑珠正在放床帐,见渐清走了进来,施了一礼,抱了江蒲换下了的衣服退了出去。徐渐清褪了衣袍,躺进江蒲旁边的窝,借着透进帐子的淡淡月色,隐约能看出她睡得极是香沉的脸。 徐渐清情不自禁地勾起抹笑意,这一日的工夫,他算是再次领教了这个女人的懒散。王篆香是时时刻刻,只要有机会就凑到老太太面前讨好。 而她这个本应时刻在旁大,却是逮着机会就退到角落里躲懒。实在避不开,就坐在那里装傻愣地发呆。适才守岁,老太太才说散,她人就不见了踪影。 她是真真正正的讨厌虚伪的热闹! 初一日,初二歇了两日。到了初三日,王、李两家便携家带口的拜年来了。江蒲随着刘氏往二门迎客,差点没叫眼前的数十号人给吓傻了! 江蒲咋巴咋巴嘴,悄悄地往后缩了缩。她从来就不喜欢这样的大场面。 但是老太君却极喜欢热闹,看着王、李两家的孩子,满地乱跑的玩闹,一张嘴就没有合拢过。再加上几个女孩子围着她,一声声老祖宗,把老人家哄得越发乐呵了。 到得晚间散时,老太君特地留下两个丫头,给自己做伴。 徐家身份特殊,江南道的官员自己不好来拜年,但内眷可以啊。因此徐府几乎日日宴客,热闹非凡。 酒席上她身为大是避不开的,只得缩在角落里,闷头吃饭,好在她也不受重视,不会有谁特地来敬她的酒。酒席一散,她不好回院子,便带着桑珠在园子里四下找僻静的地方。 然而满园子里都是人,哪里还有甚么僻静地方。她带着桑珠把常去的地方都走遍了,每一处都有人。想起上回听梅官唱曲的小亭子还没去看过,脚下一拐,沿着湖边逛了过去。 还没拐过山石,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拿着一大支梅花,献宝似的跑进亭子:“若姐姐,你瞧我这枝梅花折得好不好。” 亭子里四五个女孩子,或站或坐,都在看李若花。小小的石桌上掉满了被绞得零碎的花枝,象牙玉的小梅瓶里了满满的红梅,映着日光分外耀目。 李若斜眼一瞥:“还不错。”说着接过去,端祥了一阵,挑了几枝开得极盛的花枝,用手边的小银剪绞了下来,进梅瓶。尔后退开两步,向众人问道:“这还可看么?” 女孩子们纷纷笑道:“这还不好看,我们都不敢花了。” 李若微微一笑,眉梢处满是得意,“咱们给老太太送去,老太太管保喜欢的。”她吩咐小头拿了花瓶,自己则和那几个女孩儿手挽手说笑而去。 江蒲从山石后转出来,看了眼说笑着走远了女孩子,又看了看亭子里的一地残红,忍不住轻叹了声,走上前将帕子摊在石桌上,把被绞得七零八乱的梅花都拣了起来。 “,你这是做甚么。”桑珠赶紧过来拦道:“等会自有仆妇会来打扫……” 江蒲捡起朵被踩踏过了的花瓣,低垂的眼眸落在花瓣上,语带惋惜:“花儿等了一年,才等来短短几天盛放的日子,就让它开足了日子不好么。” “大嫂子这话说得真是新奇啊!” 主仆俩抬眸看去,徐渐敏带着个小丫头,从另一条小径款款走来。 “别人都说有花堪折直需折,大嫂子却说让花谢在枝头。” 爱它便希望它一世平安,这样的道理,是不足与外人道的。江蒲包好了帕子交于桑珠拿,上前挽了徐渐敏拐到白石甬路上:“大妹妹,怎么不在里面陪着老太太。” “陪老太太……”徐渐敏低了头,一边拨弄腰间的丝络,一边嘟着嘴道:“有二嫂子陪着,李妹妹也在,旁人哪里还得进去。再说了,我嘴也笨哪里会讨老太太的喜欢。” 江蒲微张着嘴,瞅着徐渐敏眨巴眨巴眼睛。她脸上还真有淡淡的失落。要不是自己曾见识过她的心甚么,还真把她当个天真浪漫,却又渴望长辈关心的少女看待了。 只是,这位姑娘突然亲近自己算是个甚么意思,据自己这几个月观察下来,姑嫂二人可谈不上甚么情份啊! “大嫂子,听说……”徐渐敏笑着江蒲,下半句话就是不说出口。 尽管江蒲怀疑她居心不良,然一时间找不到借口离开,只得和她沿路往回走,这会听她话了说一半,圆溜溜的眼睛又瞅着自己笑,接明显是等着自己问呢! “大妹妹听说了甚么呀?” 徐渐敏一脸天真地反道:“大嫂子真不知道么?” 这姑娘的眼睛又圆,装起单纯还真有几分可爱。看得江蒲真想去戳一戳她腮边的小酒窝,“到底是甚么呀?” 徐渐敏左右瞅了瞅,正要俯到江蒲耳边低语,远远跑来一个小丫头,嘴里还喊着:“大,救命啊!” 徐渐敏微蹙了细细的眉尖,站直了身子。 江蒲眯着眼认了好半晌,才认出是流桐院的兰官,她是唱小生的,常与梅官凑一对,且两人又住在一间屋里。因此,她与梅官甚是相厚。 之前江蒲常去流桐院白听戏,与她也算相熟。 这会兰官已跑到了江蒲身前,扑通地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求恳:“大,你救救梅官吧!” ps:小樗今天一大早就被拉出去同学聚会,所以请大家见谅。 第十一章:惜花人在线阅读 第十一章:惜花人 第十一章:惜花人 第十二章:救人(上)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二章:救人(上)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二章:救人(上) 看她急得小脸通红,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江蒲先扶了她起来:“你先起来。”替她抹了泪放柔了声音道:“你且别急,慢慢地说。” 兰官抽噎着稳了稳神,半带哽咽:“也不晓得梅官是怎么得罪了罗绮姑娘和常嫂子,她们把梅官揪回了院子,又请了常嬷嬷来,四五个仆妇摁着她,在那里打耳光呢。” 在江蒲的记忆中,梅官那孩子虽有些持才傲物,可毕竟是家养的戏子,还是很服管的。不要说冲撞罗绮那样的半个主子,就是对管在她们头上的常嬷嬷,她也是敢怒不敢言。 徐府的规矩又大,那些学戏的女孩子不比使唤丫头,专有一批嬷嬷管教。罗绮虽有些个仗势欺人,但也不至于失了分寸,她就是和梅官有些不高兴,彼此走开就是了,何至于闹到动手打人的地步。 况且,在这徐府里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打人不打脸。就是一般的小丫头犯了错,也只打手心的,这往脸上招呼可是羞辱人的事啊! 何况还是学戏的女孩子,要是梅官子烈一些,指不定就寻了短见。想到这里,江蒲心下不禁生出些焦急来,迈了步就要随兰官去。 “大嫂子……”徐渐敏拉住了她的胳膊,虽然没再说甚么,可是眸中却透出明明白白的阻止。 江蒲轻轻挣开徐渐敏,“没事,我只过去看看。”这事弄不好就是一条人命,她既不忍心,也不敢袖手旁观啊! 当江蒲急匆匆地赶到流桐院,四五个蛮的仆妇正架着梅官往外拖。江蒲一眼看去,梅官俊俏的小脸红肿的惨不忍睹,嘴角上挂着丝丝缕缕的血沫子。 江蒲的火气噌地就冲上了头,登时冷了脸色。那几个仆妇见江蒲脸色不好,忙丢开了梅官,束手问好。跟在江蒲身边的兰官,赶上前扶住梅官,哭了起来:“梅官,你怎么样啊?” 里边常氏婆媳和罗绮听见声响,忙走了出来见礼:“大安好。” “常嬷嬷,你是当差当老了的。府里的规矩你难道不知道?谁许你动手打学里的女孩子的?且还打在脸上,这正月头府里客人也多,各家的太太姑娘又都爱在园子里逛,倘或撞见个人,咱们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江蒲冰冷的质问砸在常嬷嬷面上,利刃般的眸光却盯在罗绮的娇容上。她是越来越胆大了,居然敢叫人把学戏的女孩子打成这成这样。 自己亏得是过来了,不然梅官这副模样叫人看去,传到老太太那里,自己免不了要挨一顿训。 “大嫂子不用担心,我这就叫人把她拉出二门外去,绝不会给府里丢人现眼的。”院子里传出道高傲的声音,一个面若桃李的女孩子摇摇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她上边穿了件水红色缎襦,下头系湘色棉裙,腰间还垂着块栗子黄的孔雀璜。 整个人看去真如娇花一般,正是适才在亭子里花的-----李若。原来兰官在外头听得梅官挨打,也没打听清楚,就急急地去请江蒲了,没想到这事情还牵扯着李若。当下她惨白了脸色,眸色惶恐地看向江蒲,就怕她撒手不管。 李若说着话,眉梢往上一扬,冲那几个仆妇喝斥道:“还愣着做甚么,赶紧把她给我拉出去!” 那几个仆妇互视了一眼,疑惑着想朝梅官伸手。 说起来李家原也不是甚么名门大户,兄弟姐妹并不多,老太君就一个同胞幼弟,偏偏又去得早。李家大爷打小就养在老太君身边,所以老太君对这个侄孙女,要比亲孙女还亲上许多,就更不用说她这个不受待见的孙媳妇了。 江蒲是不想得罪李若,可看着她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心头那簇火怎么也压不下去。而兰官刹白着小脸,死死地护住梅官的样子,更叫她心生感叹。再加上兰官那一双满含热泪的大眼睛,哀求地看向自己。她怎么可能转身走人。 “原来李妹妹在这里呀!”江蒲换了笑脸,“不知这丫头怎么得罪了妹妹,说出来我替妹妹出气!”她边说边挽了李若的手进了院门。 院子里站了七八个女孩,她们互相扶持着,脸上都带着惶恐与忿懑,眼中含着热泪,倔强地不肯落下。 滴水檐下摆着张太师椅,江蒲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这会丫头仆妇们又不好搬椅子,李若自好在江蒲身旁站下。 “把那丫头拉进来。” 江蒲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在**盘问嫌犯的气势,众仆妇心中一凛,把梅官架进了院中。不想,江蒲却又转向常瑜媳妇道:“常嫂子,你去把你们二请来,终究是她在管事,我也不好擅自替了她。”得罪人的事,江蒲可不想一力担下来,拉得一个算一个! 常瑜媳妇到底是王篆香的左右手,人又机灵,江蒲打得甚么算盘,她会不知道?当下赔笑着道:“大也是太小心了,这么点事就替二做了主,谁还敢说甚么?” 江蒲摆起一板一眼的老实神情,认真地道:“话不是这么讲的,我从未管过家理过事,规矩都大不清楚。按说我该是掉头就走才对,只是怕委屈了李妹妹,才坐下来问一声。怎么好再替你二随便拿主意。” “不然,且把这丫头关到二门外去,等晚上我回过了二再做处……” “莫非……”江蒲陡然打断常瑜媳妇的话,眸光带笑,语出如冰:“我遣不动嫂子?” 江蒲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常瑜媳妇还能说甚么。只好躬身退了出去。 站在一旁的李若冷笑两声,连着问道:“大嫂子,你这是甚么意思?难道我还能冤枉了这个奴才不成?或者是我这个外客没权处置奴才?” 江蒲心底暗暗撇嘴:你还知道自己是客呀!面上却是亲和柔婉的笑意,拉了李若柔滑的手道:“李妹妹真正是误解了我的意思。”说着,她沉了脸转向罗绮问道:“听说你也在边上,这丫头到底怎么冲撞了妹妹,招她动那么大的气!” 罗绮一直缩在常嬷嬷身后,听得江蒲发问,手脚都凉了。在她眼中,如今的江蒲虽总是懒懒散散的,远不如之前那般泼辣。可言谈举止间就是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 再加上江蒲生辰那日,她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话,自己就被老太太重重训斥了一番。她一则慎惧,二来也是满心不甘。 而老太太那句“你别忘了自己的本份”更是提醒了她,自己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连个侍妾都还没挣上。 别看老太太、大爷之前偏着自己,可真要招大动了大怒。别的不说,自己只怕就要在通房丫头的位置上终老了。主子们是决计不会了为一个丫头,彼此闹翻脸的! 不过,她总是在徐府长大的,又是打小服侍就老太太,心机还是有几分的。不然怎么能讨得老太太的欢喜,把她给了徐渐清做通房丫头。 因此,她暂忍下满腹不甘伏小做低,只盼着为徐家生下长孙,再讨得老太太欢喜,自己指不定就能攀上姨娘的位置。 熬个几年等孩子出息了,指不定自己也能像姨太太那般风光呢! 然而……越是小心就越容易出错。 午错时候,自己不过是和丫头在树下闲聊抱怨,不免说了江蒲几句不中听的话。 谁想偏叫梅官听见了,和自己的丫头争执了起来,推搡之间撞上了李若一群人,害她失手打了手里的梅瓶,李若一怒之下,使人把梅官揪回院中,又叫了几个仆妇上前掌嘴。之前罗绮还有看热闹的心态,见李若真动了手,她可就发慌了,府里的规矩她是知道的。这事闹大了,李若是不怕的,可自己一个通房丫头,万一老太太心里有甚么不顺,可不就拿着自己出气么!这会江蒲问到她头上,她心里一则悔一则怕,早知道就不该看甚么戏的。苍白着张脸正嗫喃嘴,李若已朗声说道:“我在这里,大嫂子何必问她!难道嫂子还怕我会编排一个奴才的不是?” 江蒲将眸光从罗绮身上移开,笑盈盈地看向李若:“这是我糊涂了,妹妹别见怪。那么……”江蒲敛去了眸中的笑意,“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冲撞了妹妹?” 李若哼了声,转过脸去不屑回答。她的丫头先朝梅官啐了口,才道:“都是因为她,咱们姑娘好容易好的花瓶,还没给老太太看一眼呢,就打碎了!” 看着小丫头理直气壮的样子,江蒲的眸子都要冒出火来了。就为了个花瓶,她竟能把人打成这样! 江蒲的手攥着太师椅的扶手上,骨节泛了白,忍了又忍总算压下了心头的火气,转向梅官道:“你撞坏了姑娘的梅瓶,都不赔罪认错的么!” 梅官噙着泪,赤红的眸子直直地瞅着李若,“我怎么没有磕头认错,只是李姑娘不领罢了!”她两颊红肿,说出的话含糊不清,可院中每一个人都听得分明。 梅官的那些小姐妹一个个都怒睁着眼眸,忿然地盯着李若,如果可以她们早就上去一人赏她一嘴巴了! “你们瞪那么大眼睛做甚么!”李若冲那女孩吼道,可转瞬间,她又红了眼眸,委屈道:“我知道,你们看我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姑娘,都不把我放在眼里……”说着,还真掉下了泪来。 甚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了。 人她打了,她反倒委屈了! 江蒲坐在太师椅上,默不做声,任由的李若在那里擦眼抹泪的细哭,明摆着与她扛上了。 过了好一会,罗绮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前劝道:“好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了梅官吧。等她脸上的伤养好了,再叫她去给姑娘磕头。”她也是没办法呀,再这么闹下去,惊动了老太太,把事情一问,头一个吃亏的就是自己。 李若噌地转过脸,帕子从罗绮面前甩过,瞅着江蒲道:“给我磕头?我还是去问问老太太,我当不当得起!”说着,推开罗绮大步向院门迈去。 第十二章:救人(上)在线阅读 第十二章:救人(上) 第十二章:救人(上) 第十三章:救人(下)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三章:救人(下)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三章:救人(下) 常瑜媳妇虽想替王篆香拖延些时候,可她也不敢瞒着不报。出了流桐院,便往揽翠峰峰顶的小花厅赶去。老太君自吃过晌午饭,便领着各家的太太、往那里吃酒赏花,顺带着听曲儿。 花厅外滴水檐上,等着一溜听使唤的小丫头,她们或是坐在廊凳上翻绳,或是立在廊下逗着笼中的鸟雀,或是围成一团比夸针线。见了常瑜媳妇,都笑着迎上来:“常嫂子好。”说话间,便有小丫头打起了暖帘。 常瑜进了屋子没敢直接内间,隔着紫榆木的仕女屏风往里边探了探了头。但见满屋子的太太、都在老太君身边凑趣。衣饰华丽的王篆香像只花蝴蝶似的穿梭其间,不时地引着众人开怀大笑。 常瑜媳妇先找着王篆香的一个贴身丫头,名唤秋雁的,让她悄悄地把王篆香请了出来。 王篆香瞅着常瑜媳妇,眉宇间满是不悦,“你这会子跑来做甚么?”常瑜媳妇走上前,在她耳边将适才的事细细的回禀了。王篆香边听,心里边就盘算开了。除开老三老太君最心疼的就是李若这个侄孙女儿,姜朴那一点就着的仗子虽说这段日子改了好些,可老话说江山易改,本难移。 况且,据常瑜媳妇说,她是真动了火气。万一她把李若得罪的狠了,晚上李若到老太君面前告上一状,自己这个当家人难免要担些个不是。 只是李若子骄纵,且又在气头上,她可是不分甚么好赖人的。自己这会过去,不是明摆着给人当靶子使么!只怕到了最后,自己依旧要担不是。 王篆香正迟疑着,就见徐渐敏扶着丫头,摇摇的走上山来了, 她见了王篆香猛地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愕地问常瑜媳妇道“常嫂子,流桐院的事你还没回二嫂子么?” “她刚才回了我。怎么,姑娘也知道流桐院的事么?”王篆香挺直着腰板,阳光照在她的娇艳的面上,一片冰冷。这位大姑娘,平素虽看着不言不语,在老太太、太太面前也不受重视,可上回她摆的那一道,可是令王篆香见识了她的手段。 徐渐敏也不把她的冷言冷语放在心上,淡淡笑着道:“我远远的瞧见常嫂子从流桐院赶出来,就知道是有事。赶过去一瞧,可了不得,李妹妹都快和大嫂都要掐起来了。二嫂子还是赶紧过去瞧一瞧的好,她们两个谁吃了亏都不妥当不是!” 王篆香心里虽不大信徐渐敏,心里却终是有忐忑,面上强笑道:“那妹妹怎么就不替我劝上一劝呢。” “她们俩个的子二嫂子是知道的,我拙嘴笨腮的何苦填进去呢。”说完,她抬手用帕子掩了嘴角,垂首温柔一笑,抬脚进屋去了。 王篆香倏然转身,瞅着微微晃动的绛色梨花纹暖帘,银牙暗咬,缩在狐狸毛手笼里的手都攥出了汗!她明知徐渐敏所言不尽不实,可最终还是放心不下,事情真要闹大了,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自己。 “姑娘,咱们为甚么要帮着大呀?”徐渐敏的丫头珍格儿,早就存了满肚子疑惑,这会陪她站在窗前,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开口相问。 徐渐敏但笑不语,目送王篆香急急下山而去。 罗绮一听李若要去找老太君,倒急出一条好计,手抚着微凸的肚子,大声地哎哟道,人就往地上赖了下去。 满院子的人都她吓得变了脸色,常嬷嬷赶紧上来扶道:“姑娘怎么了?”一面说,一面就把人往屋子里扶。 李若的子虽是骄纵,毕竟年纪小,一听得罗绮的痛呼声,转身看着满院里的忙乱,脸色刹地就白了,一双脚打着颤发软,扶着院门勉强站立。 “你不是要去找老太太说理么?”江蒲一步跨上前,拽了李若冰冷的手,往外硬拉:“好啊,我们这就去说说理。” 李若含着眼泪,还不及开口相求,就听王篆香远远地道:“常嬷嬷,你赶紧叫梅官打扮了,老太太点了她的戏呢。”李若子虽是不好,却也没甚么心机,与其好言相劝,不如吓她一吓。只要她不在老太君面前提起就成了。 只是她话音未了,忽见一个人影冲了上前,死死握住她的手笼,泪水涟涟地哭求道:“二嫂子,你帮帮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哎哟,这是怎么了?”王篆香且先扶起了李若,才纳罕地看向江蒲。眼前的情形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是故意的!”江蒲冰着嗓门,走上前将她的手从王篆香的手笼上攥开,“你瞎了不成?罗绮那么大的肚子你就没看见,竟还动手推她。趁着这会大家都在这里,咱们到老太太面前把话说清楚,免得过后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又当是我容不下她母子。”她边说边就拖着李若往揽翠峰行去。 “大嫂子,大嫂了……”李若这会已顾不得身份,身子拼命地往后坐,哭喊着哀求道:“我真不是故意,你就饶过我这遭吧。”这事若捅到老太太面前,就算罗绮没甚么大碍,老太太也定会把自己给送回家去的。 可是李家的家世远不及徐府,吃穿用度岂止是天壤之别,她好容易才被接来小住,可不想这么快就被送回去。 瞅着李若哭糊了妆的小脸,王篆香心里也很是受用,这丫头仗着老太太心疼她,见了自己也是眼孔朝天,真没想到她也这么一天。 而且……她的眸子悄悄的向江蒲瞟去,这位大如今也长本事了,可再不能像原先那般不将她看在眼里了。 “大嫂子,你且先别急。”看戏是看戏,和事佬的功劳可不能叫旁人抢了去:“你先去看看罗绮姑娘,只是推了一把,想着没甚么大碍的。”她一边说,一边上前把李若从江蒲手里救了下来,护在了身后。 江蒲恨恨地瞅了李若一眼,重重地哼了声,转身进了院子。王篆香则牵了李若跟在后边,进了院中的小厢房,伺候她洗了脸,又重上了妆。 站在她身后,竹篦沾了桂花油一边替她抿头发,一边轻声叹道:“如今的罗绮可是府里最最尊贵的人儿,你就是有气也该忍一忍,怎么好推她呢。倘若有些个好歹,在老太太面前你怎么过得去。” “我没有……”李若急急地否认,把事情的原委一气地告诉了王篆香。全不去想,她分明是常瑜媳妇请来的。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又红了眼,满脸的委屈,没有半点做伪。 “你啊……”王篆香放了手里的竹篦,往她脑门一戳,“可真真是给我出了难题了,府尹太太才刚听老太太夸梅官的戏唱得好,正要叫她呢,如今这样可怎么好。” 这点事李若倒是不放在心上,“随便叫谁去就是了,等客人散了,就回老太太说梅官不听调派。就是老太太要叫她到面前,咱们也只说是常嬷嬷气急打的,想是老太太也不会追究的。” 江蒲看过了梅官,不放心王篆香单独陪着李若,怕她俩个又使出甚么坏,特地过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李若的一翻话。 这个女孩,若生在自己的时代,只怕又是个撞死人后,扬长而去的主!看来,梅官是不能再在流桐院呆下去了。 江蒲无奈地摇首叹了两声,转身而去。 王篆香本是想让她领自己的情,没想到这点事她居然浑不放在心上,真要是由她这么闹,如今又扯上了罗绮,自己可真是要结结实实挨顿训了。 “罢了,我随便差个人去糊弄过去也就完了。反正老太太她们也都在玩牌,哪里就真的听戏了。” 李若却不依,瞪着眼瞅着王篆香:“难不成我就让个奴才白冲撞了?” 王篆香在心底猛白眼,这是哪里来的傻大姐啊!不过,她这子,自己倒是能趁机套个近乎,“我的妹子,你也不想想,大嫂子她能由着你么?到时候她把罗绮一搬出来,吃亏的可就是你了。再说了,一个奴才还怕她跑了不成,何必急在一时呢!” 李若这才揪着帕子,咬牙道:“臭丫头,且让你舒服几日!” 二更时分王篆香从上房回来,刚到院门口,斜刺里走出个人来,把她吓了一大跳,口里问着是谁,借着地上的戳灯一瞅,原来是桑珠。 “这么晚了,你有甚么事啊?” 桑珠提着杆琉璃灯,福了福身子:“我们,叫我来回二一声,梅官从今日起就到咱们院里服侍了,她的那份钱粮还请二从学里革了才是。” 下午的时候与她联手是无奈之举,这会王篆香又岂肯轻易遂了江蒲的意:“你说得好轻巧的话!学里的女孩子无缘无故的就革了去,又是个唱小旦常在老太太、太太面前晃的,要是问了起来,让我怎么回话。” 桑珠低垂着头,声音平缓:“我们说了,二当家当的久了,想个主意不是难事。” 王篆香轻嗤了声,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府里的事情多况且又在正月里,我要心的事多了,没神气在这种事上费心。” 桑珠不急不恼,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王篆香淡淡地道:“我们知道二事多,若二实在忙不过来,我们就自己去回太太,她虽不管事,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府里丢了脸面。再则说了罗姑娘虽没有见红,终究是还是回一回太太的好,倘或有甚么事,也就不与我们相干了。” 听着这般明晃晃的威胁,王篆香怒极而笑,“你们,真是越发的贤慧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己院里的一个使婆子端了盅药走来,登时间她所有的火气都被担心所替代,皱了眉问道:“怎么,二爷又不舒服了么?”。 第十三章:救人(下)在线阅读 第十三章:救人(下) 第十三章:救人(下) 第十四章:惊闻喜讯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四章:惊闻喜讯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四章:惊闻喜讯 那仆妇显然是没料着会撞见王篆香,脸上一惊,福过身就垂下头,嗫嚅着嘴不敢回答。这越发地叫王篆香担心,只当是徐渐明又病得厉害了。丢下那仆妇转身进了院门,只是她才踏上正房的石阶,徐渐明已从里边接了出来。 “不是我,是弄影。”他一身白裘,面容苍白俊秀,缓缓走到王篆香身边,执起她的手,“她……有身孕了。我看她脉像上胎息不稳,给她开了点安胎的药。”所谓久病成医,寻常的脉像和开些滋补的药方,对他来说也不是甚么难事。 饶是他言语温柔如水,可听在王篆香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她好容易稳住身子,眸中泪光点点,直瞅着徐渐明俊雅的面容,声音抑不住地发颤:“你,你说甚么?” 徐渐明轻叹了声,也不顾还有仆妇、丫头在场,轻揽了她入怀,语带怜惜:“香儿,对不起。” 王篆香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籁籁地往下掉,哭湿了徐渐明的肩头。 桑珠瞅着里头的情形,嘴角忍不住咧开了一丝笑,罗绮有孕时,她兴高彩烈恭喜***样子还历历在目。不过几个月的工夫,便就轮到了她的头上。 看着她们夫妻情深的样子,桑珠飞红了脸,赶紧移开了眸子,悄然离去。 徐渐明微凉的指腹轻轻地抹去妻子脸上的泪痕,轻轻的叹息声中,带着满满的愧疚,不用开口就软了王篆香的心。王篆香感觉到他指尖的轻凉,再多的委屈也化作了心疼,“咱们先进屋。”说话间,她已将徐渐明拽进了屋子,又亲自给他冲了姜茶,换了手炉捂手。然后才自己换衣服洗漱。 待屋里只剩了她夫妻二人,徐渐明方轻叹了道:“香儿,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王篆香已散了头发坐在妆台前,正拿着头梳梳发梢,听他这么一说,本还忍在眶中的泪珠子禁不住地掉了下来,可她的嘴角却硬扯出一丝笑来:“你的心我还不知道么。说来说去,总是我不争气,这么些年也没能替你养个一儿半女……”话到这里,她哽咽到不能自抑,竟呜呜地细哭了起来。 徐渐明轻叹着,挨在她身边坐下,拿了自己的帕子,柔柔地替她拭泪:“这也怪你不得,都是我这身子拖累了你。要不是你那般细心照顾,我这身子哪里能够好……”他低垂了眼眸,握住王篆香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语声低不可闻:“其实,弄影有了身孕也是好事,就我这身子指不定哪天……” 王篆香忙用手捂了他的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急斥道:“你胡说甚么。你不是说过要陪着我看子孙满堂的么!” 徐渐明笑了笑,眉眼间温柔满溢:“我也不过这么一说,哪里就急成这样了。只是要委屈你,明日等大夫来过,你就把弄影的事儿回了老太太、太太,免得落人口实。” 王篆香垂着头,抽回了手,语带娇嗔:“这还用你吩咐我么。” 看着她这副乖顺的神情,徐渐明垂下眼敛,掩了眸中的喜悦。 更深夜静,远处隐隐地传来更鼓之声,王篆香守着一盏孤灯,默坐在窗前。 王家在江陵虽是书香世家,可父亲毕竟不过是一个区区举子。若不是那年他病得极重,徐府在病急乱投医这下,把自己娶了回来冲喜。凭着自己的家世,那是绝不可能嫁进徐府的。 当年自己年方及笈,因着自小父母娇养,还真是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孩子。徐府这样的名门世家对她来说,是到了门前都要低头的存在。 自己能成为徐府的二,全家上下可都高兴坏了。小姐妹们谁不羡慕嫉妒。可当她被大红花轿抬进了徐府的朱红大门后,眼见着深深的宅院满处皆是雕梁画栋,屋宇轩昂壮丽,她的喜悦、得意很快就被惶恐不安代替。 这一重一重庭院,以及随处可见的秉息侍立的下人,都让她份外的小心意翼翼,惟恐有丁点的错处招了旁人笑话。 幸好自己的新郎,那个穿着大红喜服,脸色却苍白如纸的少年。不仅细心地叫人端了点心和银耳羹来,还挨坐在自己身边,柔柔地和自己说,以后你就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了,想怎样便怎样,不用拘束着。 那一晚,红烛高照,他眉眼间神色温柔,言词有趣。着实安抚了自己的惶恐与不安。 想起自己的洞房花烛,王篆香不由露出甜甜的笑。在外边上夜的秋雁一觉醒来,见暖帐里透出灯光。只当是有人起来喝水、小解。便悄悄地揭了帘子进来,却见王篆香呆坐在窗前出神。 她是王家的家生子,自小就跟在王篆香身边。在徐府的这三年王篆香咽了多少委屈,掉了多少泪,也只有她和灯儿知道罢了。二爷虽说是好的,然而一则他身子病弱,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敢在他面前露了痕迹。况且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又岂是两个人厮守着,就能平稳度日的。 如今花弄影又有了身孕,往后的日子只怕是越发的难地了。秋雁在心底微叹了声,取了挂在衣架上的皮裘,给王篆香披上,小声道:“,歇了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听到秋雁的声音,王篆香拢了肩上的皮裘,眼角眉梢又笼上了淡淡的哀愁。徐渐明身体病弱,成亲前后屋里都没有收房的丫头。可当他身体好些了后,老太太和太太各指了一个丫头过来。 花弄影便是其中之一。 自己心里纵有千般的不忿,脸上却要装出笑来,千恩万谢。尤其是这个花弄影,六七岁上就被卖进了徐府,是在太太身边长大的。为了讨太太喜欢,她不仅不能露一丝忿色,还要特别优待花弄影。所以,花弄影是以侍妾的身份进来的。如今她又有了身孕,姨娘是跑不了的。 想到这里,王篆香眉眼上闪过一丝冰冷,听得外头已传来了四更的声音,笑了笑道:“就这个时候了不睡了,仔细睡过了头可不好。”她一面说,一面悄悄地带着秋雁走到外边洗漱。 连着几个月早睡早起,江蒲的生物钟也算是适应过来了。外间座钟一打七点,她就醒了过来,梳洗过后,吃了一小碗黑米红枣粥垫底,便由桑珠扶着半眯着眼,摇摇的往刘氏的正房而去。 江蒲刚迈过正房的房门,就听见王篆香大说大笑的声音。丫头挑起暖帘,她头一低进了内室,就见王篆香打扮得神彩飞扬,满脸喜气地围着刘夫人不知在说甚么。 看到这情形江蒲愣了下,昨晚桑珠一回去,就把二房院里的八卦学给自己听。本以为今天王篆香就算不会蓬头垢面,眼睛红肿,也会蔫蔫的没神,万没想到她的气场依然张扬。 江蒲啧啧叹了两声,这是多大的忍功啊! 刘夫人洗漱过后,徐渐敏也走来了。三人便随着刘夫人往老太君处请安。 “大嫂子,二哥院里的事你真不知道么?”徐渐敏拉着江蒲落在最后,眸含笑意悄声地问道。 江蒲瞅了眼徐渐敏,心里暗暗道,原来她昨天欲说还休的就是这事。只是……这姑娘啥时候变得这般八卦起来了!而且,昨天下午的时候,连王篆香都还不知道呢,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想到这里,江蒲心底不由得打了个突,大宅门里哪里都是耳目啊。 “昨晚上听说了。”江蒲淡淡地应了句,这事也没甚么可瞒的,况且适才听王篆香和刘夫人说话,已经差人去请大夫了。最晚不过下午,她们一定会回老太君的。 徐渐敏瞅着江蒲,见她脸上神色淡淡,即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愤愤不平,便也就不再继续这个她不感兴趣的话题。 然而事情终究没依着江蒲所设想的进行,老太君刚牵着李若,从饭桌上下来,趁着王篆香给刘夫人奉茶的时候,徐渐敏忽然关心道:“二嫂子,你眼底下怎么一圈的乌青,昨晚上没睡好么?” 其实王篆香脸上妆容已经很致了,基本上是看不出黑眼圈的。当然若瞅着她细瞧还是能看出点痕迹的。可是徐渐敏陪于末坐,离站在上首的王篆香还是有点距离的,她的话纯粹就是瞎胡说罢了。 只是就那么一句胡话,还是把众人的眼神吸引到王篆香脸上了,李若拉着她细瞅了瞅:“是啊,二嫂子好重黑眼圈啊!” 老太君皱了眉,问道:“怎么,老二的身子又不好了?” 王篆香掩嘴,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本想问准了大夫,再回老太太的,既然老太太问起来……” “怎么,你有喜了?”老太君脸上忽地绽出了笑意,拽着王篆香急声问道。 王篆香心头一苦,迟疑了会,刘夫人已替她回道:“不是老二媳妇,是弄影。也是他们小心,昨晚上老二已经给她把过脉了,确定是喜脉无疑的!” 刘夫人面团似的脸上喜意盈盈,老太君却绷直了脸上纹路,揭开茶盖默默吃茶。“如今弄影有了身孕,且又是二爷头一个孩子,我想请老太太,太太做主,打下个月起就把弄影的月钱提到姨娘的份上。”王篆香一边说,一边将眸光投向坐在角落里的江蒲。 老太君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落在了江蒲身上,陡然开口:“老大媳妇,不如趁着这会把罗绮的位份也提一提吧。” 如今虽已开春,可天气还冷,徐府里还吃着普洱。江蒲素来好茶。自己屋里的虽也不错,终究比上房里的差一些。所以,每天来请安的时候,她就缩在角落里细细地品茶。这会她正眯着眼享受口中美妙的滋味,忽然被老太君点名,不由得眸带茫然。 这二房的丫头怀了身孕同自己有甚么关系啊?。 第十四章:惊闻喜讯在线阅读 第十四章:惊闻喜讯 第十四章:惊闻喜讯 第十五章:谁是木头人?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五章:谁是木头人?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五章:谁是木头人? 江蒲茫然不语的样子,落在老太君眼里可就是另一回事了,登时就冷了脸,手中的茶盏往案几重重一搁,“怎么,你不愿意?” 王篆香更是抓紧时间坐实老太君的话:“大嫂子,你就是再不待见罗绮,她如今肚子里怀的总是徐家的骨,给她个侍妾的名份也显得你大度不是。” “素素……”刘夫人担忧地看过来,生怕她会气急了跳脚。 江蒲垂着头,乖顺地回道,“听凭老太太安排。” “即这么说……”老太君瞅着江蒲,一字一字地道:“罗绮就和弄影一样吧,也免得旁人议论。” 老太太已经是明摆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自己若再显出半丝的迟疑,难免又要招来一顿教训。反正在自己心里,徐渐清也就是比路人稍稍熟悉些,何必为了他的事,给自己招不痛快。 所以,江蒲一脸小媳妇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她这个态度,果然把老太太哄满意了,微微点头道:“这就对了,大门大户出来的姑娘,就该有这样的涵养度量。你母亲去得早,越发要自己尊重些才是……” 老太君这话倒是有口中无心。在她看来如今的姜朴也算是知礼的,想起她之前的子,难免一时感叹。不过后半截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忙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只是她一个长辈断没有向晚辈赔不是的道理。只好借着吃茶,掩去了神情间的尴尬。 江蒲原是垂着头老实听训的,只在心里哀叹着,自己明明爽快地把事应了下来,怎么还招了她那么多教训。但当老太君提及姜朴过世的母亲,江蒲陡然抬起了头,直直地投向坐在上首的老太君。 刘夫人见江蒲直勾勾地望着老太君,惟恐她闹将起来,连忙站起身告退:“媳妇还有些事要办,且先回去了。”说着,便去拉江蒲。 “有事就忙起你的去吧。”老太君深知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立时打发了她们婆媳两个。 江蒲却甩开了刘夫人的手,冰冷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在上边,“老太太说甚了么笑话么,李妹妹笑得这般快活?” 说实话对于姜夫人,不要说江蒲了,就是姜朴,也是没甚么印象的。可是老太君当着众人的面这般编排一个死人,那个死人还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如果这样自己也能忍得下去,旁人才会绝对的奇怪吧。那么,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满。而李若就是最好的人选,自己昨天的那口气还没咽下去呢! 刘夫人见江蒲只是为难李若,也不急着催她走,站着旁边像木头人似的,全当没听见。 听着老太君教训江蒲,甚至还把她娘都捎带上了,心里正得意呢,不妨江蒲突然一问,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 “我,我,我……”她嗫嚅着嘴,脸都胀红了,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笑都笑不得么?” 老太君心里怨怪她不知进退,这么个情况,让江蒲刻薄几句也就完了,偏偏还要争这个强。 江蒲微微一笑,“妹妹说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见妹妹笑得好乐,随口问一句图得一乐,怎么就招妹妹动了这么大的气了?” 李若待要还嘴,立在老太君身后,像木头似的李氏,忽地开口道:“我隐约听说昨儿下午,罗绮和大逛园子的时候滑了一跤,没甚么大事吧?” “有这样的事?”老太太一双眸子立时瞪向江蒲:“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来回我!”罗绮是自己屋里出去的,她肚子里的那块,老太太还是看得很重的。 “并没有甚么要紧的,只是打流桐院出来的时候,”在说到“流桐院”三个字的时候,江蒲的眸光有意无意地李若瞥去,见她惨白了脸色,才收回了眸光继续道:“她脚下滑了下,亏得跟在身边的丫头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只是吃了一惊而已。” 老太太依旧不放心,“那也该请大夫来瞧瞧才是。” “正好我们院里请了大夫来给弄影号脉,让他拐过去看看岂不是便宜。”王篆香一边说,一边看向江蒲,“大嫂子以为如何?”她投来的眸光,带着求和的意味。昨天的她俩谁也不愿再翻出来说。 江蒲接下了她的和解端着张笑脸,“那就多谢弟妹了。” 被众人这么一闹,老太君不免心生厌烦,挥了挥手道:“我也乏了,你们且回吧。” 老太君都发话了,众人只好站起身告辞。江蒲临转身前,眸角余光悄悄往李氏身上一转。 这个女人平时默不做声的,像木头似的随在老太太身后。原来却有这么一番手段!昨天的事她和王篆香已经是极力压了下来。连刘夫人都不知道,她却清清楚楚。 再听听她问的话,就算自己在不忿之下把实情抖出来,老太太有了先入为主,只会当自己是在找借口。 把刘夫人送回了院子,王篆香福了福身便往前边去了,那里还有大帮的仆妇等她回事呢。江蒲正准备告辞,却被刘夫人一把拉住,“素素啊,老太太也不是有心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她面色慈和,语气中带着担忧的恳求。 在见识过她母女同心的手段后,江蒲可不会再以为她一如表面上看着那般荏弱可欺了。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自己却是真的好,自己自不会因着旁人就和她生疏了,“娘亲放心,我明白的。” 听江蒲这般说,刘夫人微红了眼眶,拍了拍她的手,“你会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着,抹了眼角泪,笑道:“知道你困乏,我也不虚留你了,回去歇着吧。” 刘夫人母亲般的细心关怀,着实让江蒲心头一暖,脸上一红,跺着脚撒起娇来:“娘亲……” “去吧去吧。”刘夫人笑着把她赶出了正房。 主仆二人刚从院中出来,就有个仆妇领着名大夫上前道:“这是给弄影姑娘看诊的大夫,咱们说还是让大领了去的好。“ 江蒲不轻不重地应了声,领着人便往自己的院子而去。一行人进了院门,直接拐向罗绮的屋子,然而刚到她门前,屋子里却传出男女嬉笑的声音。 江蒲登时顿住了揭帘子的手。 第十五章:谁是木头人?在线阅读 第十五章:谁是木头人? 第十五章:谁是木头人? 第十六章:奇怪的心事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六章:奇怪的心事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六章:奇怪的心事 跟在江蒲身后的大夫是常年给徐渐明看诊的,在宅门中出入的多了,深知不闻不见的规矩。这会只管低着头,全当甚么也没听见。 王篆香谴来的仆妇,斜了斜眼嘴角露出丝得意来。 立在她肩下的桑珠惶惶地唤了声:“……” 江蒲收回了手呆站在门前,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依着她以前的经验,碰上人家小两口卿卿我我,自当是转身就走。 可如今这情况,自己若是转身就走了,落在人家眼里岂不成了吃醋的样子。但若就直接进去,一来她自己的脸皮没那么厚,二来这般直冲冲地撞进去,旁人一样也当自己是在耍子。 她进退为难之际,罗绮的丫头从小茶房里端了茶点出来,见江蒲带着人堵在门口,吃了一大惊,连忙上前行礼:“安好!” 小丫头故意拨高了嗓音,里边的说笑声立时就停了下来。桑珠挑了起暖帘,江蒲一低头进了屋子,罗绮挺着大肚子迎了出来,半蹲下身子行礼:“安好。” 经过了那场不大不小的教训,更兼徐渐清这段日子的冷待,她再不敢再自持身孕和恩宠。 江蒲适才为难了把李若,又被刘夫人关心了一回心情正好。,再加上她对罗绮本也就没有太大的反感,因此满脸堆笑,上前扶住了她:“你这是做甚么,当心身子。” 她话音未落,徐渐清负着手从里间出来,不轻不重地问了句:“你怎么过来了?” 徐渐清板着张扑克脸,声音也是平平稳稳的,可江蒲偏偏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悦。江蒲估着可能是自己打饶了他的好事。 想着他好赖也是自己的主管领导,便陪着笑脸道:“二爷院里的弄影也怀了身孕。弟妹听说罗绮昨日下午受了惊,特地让大夫过来瞧瞧的。” 徐渐清的眸光倏地投向罗绮,拧着眉问道:“有这回事?你怎么没和我说?” 他语带轻责可听罗绮耳朵里,心头就像是溢出蜜丝一般,嘴角甜甜的笑怎么也挡不住,“二也真是的,我又没有甚么,何必巴巴的……”她话还没说完,徐渐清已圈扶着她的腰,扶她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又慎重地吩咐大夫道:“劳烦大夫仔细看看,年前她见过红呢。” 那大夫取了小迎枕,忙应不迭。大夫诊脉的工夫,徐渐清毫不避忌地在罗绮身旁坐下,修长白净的手一直握着罗绮。 江蒲立在一边忽地有丝怔忡,这道场景何等的眼熟,那个人何曾不是小心翼翼的护着茉茉。 想到这个柔软的名字,江蒲不禁泻出抹苦笑。江蒲、江茉一样是江家儿,一个是江边的野草,一个是江南的茉莉。也难怪所有的人都偏向江茉。 他说,茉茉不能没有我! 母亲也说,阿蒲啊你做姐姐的,就让一让妹妹吧,茉茉她……身体不好! 江蒲从小让到大,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甚么都让给了小自己两岁的江茉,她只是没想到让到最后,连爱人也要让出去。 只是,看着他痛苦而愧疚的样子,这一次不让不行吧! 往事历历,江蒲眸底瞬时涌上了酸涩,这个屋子她一分钟都呆不下去。她也顾不得礼数了,转身就出了东厢。 当绛色暖帘挡去了江蒲的身影,徐渐清毫不犹疑地松开了罗绮的,起身踱到窗边,盯着她主仆二人模糊的身影,直至她们出了小院门。 陡然间他自己轻笑了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看着江蒲那副贤妻的范儿,就是不受用,非让她不痛快了自己才舒坦。 “姨太太并没有甚么大碍,只是怀着身子怕有些失了觉,平素屋子里不要太过吵闹就是了。”大夫收了药箱,恭敬地回道。 徐渐清点了点头,“有劳了。”一边又吩咐小丫头从大夫出去。尔后走到榻边淡淡地丢了句,“你歇着吧,得空我再来看你。” 还不等罗绮开口,徐渐清已大步出了屋子。 江蒲一气奔出了小院的院门后,蓦地刹住了脚笑了出来,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况且现在的自己,确切地说是姜朴而非江蒲,那个男人很自己早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桑珠瞅自己家一会难过,一会又发笑的样子也不敢问,只跟在她后边留着心。 主仆二人方行到自己的院门,天上忽地飞来个**毛键子,正落在江蒲头上,桑珠连忙帮她取了下,一面就呵斥院子里那些玩闹的小丫头:“待你们宽些,就越发的疯野了。” 小丫头们虽说都站了下来,可一个个都格格笑个不住,几个大胆些的,嬉笑着道:“**上也太素净了,这键子落在发髻上倒是刚刚好。” 桑珠一口啐去,随带着把键子丢还给她们:“少胡说了,赶紧把吃食端了来。在上房只喝得两口水呢。” 江蒲心里那点伤感,被这些女孩欢快地笑声一冲,散去许多。脸上淡淡地笑着,刚进屋坐下,梅官就端了几个小碟子并一个小盖盅,碟子里是装是五颜六色的各式小菜,她近前的青花葵口碟里,码着四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饺。 江蒲不由微蹙了眉头:“怎么又是它呀?” 梅官一愣,道:“不是喜欢么?”这是她头一天服侍江蒲,特地问了旁人江蒲喜欢甚么小点。她倒不是为了讨好,只是她一个婢子,除了好好服侍,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报答了。 江蒲也没留意梅官的神情,随口道:“再好吃的东西,连着吃了十来天总是会腻的。” 桑珠刚从盖盅里盛了小碗蛋花粥出来,听了江蒲这话,在桌子底下踢了江蒲一脚,眼神往梅官那边一溜。江蒲总算明白过来了,又想不出甚么话来遮掩,只好闷头喝粥。 外头忽地一阵脚步响,江蒲还没来得及问,徐渐清已挑帘走了进来,“你吃甚么呢?我在外头就闻着香气了。”他边说话,边就在小桌前坐下了,瞅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吩咐人道:“盛一碗来。” 虽然衙门里已经开了印,只是正月也没甚么事,他们点了卯便就回来了。之前府里日日宴客,他们夫妻俩除了夜间偶尔同床而睡外,基本就没怎么见过。 他养伤其间和江蒲好容易培养起一点亲近,又消磨待尽了,况且他刚才还让江蒲好不痛快,这会江蒲哪有好脸色给他看,轻嗤了声,继续吃她的粥。 而桑珠自打徐渐清进了屋子,脸上的笑意就止不住了。如今大爷是越发地看重自家了,罗绮怀着身孕又怎样,稍稍沉下脸,爷不就过来了么! 她听得徐渐清要粥,连忙应了声盛了上来。又赶着叫小丫头再弄些小菜、饺子。 徐渐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着江蒲看理不理的冷淡样子,心里却受用极了。陪着张淡淡的笑脸,没话找话地闲聊。可惜江蒲始终不怎么搭理,他瞅着江蒲淡淡地眉眉目如画,忽地道:“我听说瓦肆里来得一班极好的百戏,难得今日府里没客,你又有日是子没出过了门,咱们也出去逛逛如何?”ps:首先小樗求一切,收藏啊、推荐啊,粉红啊,统统都丢过来吧。其次,这两天爸爸生病开刀,小樗要到医院陪护,所以如果断更的话,请大家见谅!。 第十六章:奇怪的心事在线阅读 第十六章:奇怪的心事 第十六章:奇怪的心事 第十七章:约会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七章:约会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七章:约会 “出门?!”江蒲刚咬口水晶饺,鼓着腮帮睁着双大眼睛,怔怔瞅着徐渐清,脑子里有些转不过转来,自己还能出门的么? 她一进徐府且先忙着养病了,后来病好了,她又是个宅人。徐府左一进院子右一进院子的,再加上那个偌大的花园,足够她散步用的了。 所以,她从来就没想过出门的事。 这会听徐渐清这么说,她才想起姜朴是三五不时就要出门的。毕竟姜朴长于漠北军事,见惯了大漠孤烟天高云淡,江南的园子再美,对她来说也只是一座致的牢笼。 而这个时代对女子也没那么多的约束,不仅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法,就连三从四德也是没有影儿的事。 老太君对姜朴时常出门游玩,心中虽然不满,却也没说过甚么。而且老太君只是不满她太没有为人妻、为人媳的自觉。 可自打自己来了之后,连着几个月来却一次门都没有出。想到这里,江蒲心头不禁一阵后怕。 偏偏徐渐清带笑的眸光,好似把人看穿了一般,“自打你怎生了一场大病,倒是把子养得文静了!” 江蒲敛了眼眸,垂首心虚道:“甚么文静了,只是身子大不如前,懒待动罢了。” “是么……”徐渐清搁了筷子,接过丫头奉上的茶水,漱了口继续道:“我记得你原先三五日不出门,就难受得不行,如今倒是改了子,难怪老太君都夸赞起你来了。说你识大体了。” 听他一口一个文静了,改子了,江蒲惊的心口扑通扑通地直跳,食不知味地把那半个水晶饺咽了下去,取了小托盘里的茶水漱过了口。 再悄悄地深吸了口气,稳下有些慌乱地心绪,抬头笑盈盈地看向徐渐清,“你即这么说,难得今日家里没有客人,咱们就瞧瞧去。”她一面说,一面就起身往碧纱橱里换衣服。 徐渐清垂眸勾了勾嘴角,揭了袍子走出了出门。江蒲在屋里隔着窗户,看他唤来了涂泰俯在耳边吩咐了一阵。涂泰连应了几声,急急而去。 江蒲心里不禁生出丝疑惑来,他主仆这个样子竟不像是出门玩,倒像是要赴甚么秘密的约会。 江蒲特地拖延了些时候,待她出来的时徐渐清已等在门外了。脸上没有半丝的焦急不耐,浅淡的笑容柔和了脸严肃的线条:“以前你和我出门,少说也要一柱香的时间才出得门,如今倒是快多了。” 江蒲心里一阵阵冷笑,女为悦已者容。你是她痴心爱恋的良人,和你出门自然要好好装扮一翻的。 而今…… 江蒲沉默着跟在他身后,眸底忽地浮起抹不安,他的话是随口一说,还是心存试探? “素素,上车吧!” 江蒲听见声音。才发现自己是在北墙边的小巷道,涂泰低着头站在车边。 徐渐清边说边就将江蒲扶上了车子,两人堪堪坐定,徐渐清又挑起车帘向桑珠道:“等会车走了起来风大得很,你也坐进来吧。” “这……”她随姜朴出门的时候,倒是一起坐在车里的。但若是和大爷一起出门,为了能和大爷多些单独相处的时间,自己就只能坐在车辕上了。 所以,尽管徐渐清开了口,她还是朝江蒲看去,等她的吩咐。江蒲可不想和徐渐清独处,本就要唤桑珠进来,只是被徐渐清抢了先。 这会自是点头,“进来吧。” 有了江蒲的话,桑珠麻利地进了马车,她刚挨在门边上坐定,马车便辚辚地走了起来。 这条小巷直通后门,是专供府里采办运货用的,这会子自是悄静无人,整条巷道里只有辚辚的车声。 徐渐清靠在车厢壁上自顾着闭目养神,桑珠也不敢出声,只悄静地坐着。 江蒲是头一回坐马车新鲜的不得了,只是徐渐清就在身边,她不敢太露了痕迹,只悄悄挑起车窗暖帘的一角,隔着纱窗往外瞅。车窗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水磨青砖墙,墙面上每隔几步就雕着一个字,或福或寿。 只可惜车子走得快又隔着窗纱,雕的又都是大篆,连着好个字江蒲都没认出来。她正要放下暖帘,车子却停了下来。 几个坐在太阳地里晒日头的汉子,见了涂泰都笑着迎上前:“涂大哥出门么?怎么走咱们这个门了?” 他们中有几个分明比涂泰大着几岁,可喊起大哥来一点都不会脸红。 “大爷带出去散散心,不想惊动了人。”涂泰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塞过去一些碎银。 那些守门的汉子都是猴猴的,不用涂泰再说第二句,就喊道:“涂大哥出门了。赶紧把门槛搬开。”声音未了,涂泰已驾着车出门去了。 江蒲瞅向依旧合着眼的徐渐清,心里总觉着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此时车外热闹了起来,江蒲挑帘一看,原来他们已拐到了大道上来了。 但见街市繁华,人烟阜盛,只是江蒲还来不及细瞧,涂泰猛地一抖缰绳,马车就飞快地跑了起来,车窗外的景致飞也似的往后而去。 江蒲皱了皱眉,忍不住问徐渐清道:“你赶时间么?” 徐渐清睁了眼眸瞅着她似笑非笑,也不回答挑了车帘向外吩咐道:“涂泰,走慢些。” “是。”涂泰的回答很是干脆,马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街道上的店铺一家紧挨着一家,卖甚么的都有。比着后世的风景区的仿古街不知有意思多少。江蒲顾着贪看街市上的景致,也懒得费心去猜他们主仆俩葫芦里卖得甚么药,反正谅那徐渐清把自己给卖了!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突然在一个街口停了下来,车帘外传来涂泰恭谨地声音:“大爷、大到了。” 江蒲微皱了皱眉,瞅着窗外心里疑惑着,这算个甚么地方啊? “怎么,还舍不得下车么?”徐渐清站在地上,面色温柔,一手挑着车帘,另一只手就伸到了江蒲面前。 扶着徐渐清的手下了车,江蒲被眼前景像震住了,街道上人流如织,两边则竖着连绵不绝的彩楼,一眼望不到头。街道的上空也结挂着彩绸,下边则悬挂着形态各异灯笼,都随着风微微晃动。 若是到了晚上,这条街定是流光四溢,彩灯辉煌! 徐渐清笑着在江蒲面前挥了挥手,“不是吧,你这就看呆了!” 江蒲微红了脸,“我这不是太久没出门了么。” 徐渐清笑了笑,凑到江蒲耳边道:“小心,别走丢了!” 他分明没说甚么,可江蒲还是飞红了脸,不敢再看他浅笑的眸子,赶紧低了头。 有涂泰在前开道,又有徐渐清护在身旁,替她挡开人流。饶是街道上比肩接踵,也没有一个人撞到江蒲主仆面前。 在她三十多年的生命中,这是第一次享受旁人的照顾。尤其还是男子!看着徐渐清一次又一次地替自己挡开人流,江蒲不经意间红了眼眸。 那个人不爱自己,从来不爱。就算自己顶着他女朋友的头衔时,他也不曾这般细致过。 而他对茉茉…… 尽管他俩并没有同时出现在江蒲面前,可他说起茉茉的时候,言语间的温柔是江蒲从来不曾见过的。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全盘否定了自己吧!也是,在那一件事上,竟没有一个人替自己鸣不平。他们只是叹息着说,江蒲你可以的,你会好好的。 天知道那段时间她一点都不好! “好……” 一道如雷的喝彩声把江蒲从思絮里拉了回来,她抬头看去,眼前的小台子上正表演各色杂耍,有转碟、顶竿、叠罗汉等等。 江蒲头一回在现场看杂技表演,不由得看愣了眼。 “徐大爷,今朝怎么得空过来。”眼尖的店伙计忙癫癫地迎了上来。 徐渐清也不搭话,涂泰丢过去一锭银子:“老规矩,三楼天字间。” 伙计接了银锭,顺手往怀里一揣,哈着腰胳膊一伸:“徐大爷请。” “,……”桑珠连唤了两声,江蒲这才回过神来。 徐渐清取笑道:“这才多久没出门啊,这点小玩艺你就看住了?还真是白逛了那么些年的瓦肆。” 江蒲既不能分辩,只好低着头由他笑话去。众人刚上了三楼,徐渐清就碰上了熟人,“静之兄,府上今日没宴客么!” 徐渐清抱拳道:“难得清闲一日,陪内子出来散散。” “哟,嫂夫人也在!”那人唱了一大喏。 江蒲福了福身没有开口,倒不是她害羞,实在是记不起他姓甚名谁了,只知道他前些日子往府里赴过宴。 “嫂夫人,你容他随我过去吃两杯水酒成不?” 江蒲自是忙应不迭,不仅如此她还摆起了贤妻的范:“你们兄弟难得相聚,不用急着过来陪我。” 徐渐清又用他那两道微冷的眸光扫过江蒲,“你且去隔间等着,我过去略坐一坐就去的。”说着又吩咐涂泰,“你好生陪着,别叫人冲撞了她!” 涂泰垂首应下,徐渐清还待要说甚么,那人已拉了他的胳膊:“哎哟,不过是邀你过去吃两杯水酒罢了,何至于就如此了!”说话间,他已将徐渐清拉走了。 江蒲呆立在原地,看着徐渐清随那人进了“玄”字间,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徐渐清他到底是和谁来约会的啊?。 第十七章:约会在线阅读 第十七章:约会 第十七章:约会 第十八章:傻大“茂”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八章:傻大“茂”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八章:傻大“茂” 坐在隔间围栏边的江蒲,很快就被大厅里各式各样的杂耍引开了心思,完全忘了徐渐清的那点怪异。他人有没有回来,更是没挂在心上。 倒是侍立在门边的涂泰,不时地往外张望,这都好一会了,大爷再不回来大若是问起,怕是不好回答呢。偏偏的,他怕甚么就来甚么! “涂泰,……” 听见江蒲的声音,他连忙收回眸光,抢断道:“有甚么吩咐?” 江蒲原本只是想让他去问问伙计,为甚么银鱼羹还没上来,他眉间一闪而过的慌张却提醒了江蒲,徐渐清还没回来呢!于是江蒲话峰一转:“你去看看,大爷怎么还没回来,可别叫他们灌醉了,回去可不大好交待。” 涂泰答应着才挑了门帘,“砰”一声巨响,把江蒲惊了一跳,紧接着又是打碎东西的“哐啷”声,一个打雷般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喧闹,清清楚楚地传进江蒲了耳中:“给爷砸,都砸干净了,看她柳三娘还摆不摆架子!” 江蒲耐不住好奇,走到门边伸手挑了帘子,涂泰只当她要出去看热闹,连忙拦下:“还是留在隔间里的好。”她若是被外头那些人冲撞,自己可怎么向大爷交待。 “放心,我不出去只是瞧一瞧。”说话间,江蒲已挑起了帘子,往外一看,就见楼道上站着四五个身形彪壮的豪奴,又是踹东西又是打人的,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大声喝骂。 送菜的小伙计脸上已挨了好几下,青一块红一声的,菜碟子也打翻在地上,一片狼藉。 掌柜的冲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连连做揖:“李大爷,您抬抬手,回头我就叫三娘给你赔不是去……” 江蒲站在门边,朝那高瘦男子猛瞅,嘴上又部桑珠道:“那人是不是往府里赴过宴啊?我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啊!” 桑珠撇了撇嘴,道:“那可不就是李姑娘叔伯大哥,李家长房的大爷。” 看着他睁不开的倒三角眼,江蒲惊地半晌合不拢嘴:“他兄妹俩长得也差太多了吧!” 想那李若虽不是甚么国色天香,比着王篆香、罗绮也差好些,可怎也算是中上之姿,可她这位党兄,怎么就能长得那么有特色呢! “怎么忘了,他们这一支打舅太爷起就是庶出的,老太太也不大待见他们,不过是看在亲戚情份上应酬两句。” 桑珠一提醒,江蒲才明白过来。她还奇怪呢,她妹子---李若,老太君尚且看得跟掌中珠似的。怎么他这个侄孙反倒不受待见,原来是庶出啊! 看他抬手就给了那掌柜一记耳光,又指着人家的鼻子怒声大骂:“一个娼妇似的戏子,唱得两段好戏,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她要是再跟爷摆款,爷就拆了你这欢喜楼!” 江蒲一边看热闹一边摇头叹息,这家伙还真有李刚他儿子的威风!欢喜楼不是窑子,楼里卖艺唱曲的姑娘虽也陪酒,可完全是为了买卖交际应酬,可不是人家的主业。 一般的客人最多也只是口头上占占便宜,调笑几句。当然要是两下愿意,发展点别的业务也是可以的。但是,还真没几个像他李大爷这般毫无遮拦的破口大骂。 “是谁要拆了欢喜楼啊!”伴着声娇滴滴地声音,一抹婀娜美丽的身影摇摇地从一间隔间里走了出来。 女子的美貌,如道闪电般击中了江蒲,她一瞬不瞬地盯视着。沉鱼落雁、羞共花闭月,倾国倾城,这些个词用在柳三娘身上都略显逊色。硬要形容的话江蒲脑中只有四个字---风华绝代! 桑珠、涂善面上皆是一变,不安地互视了一眼,那不是大爷进的隔间么。 再加上江蒲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色,桑珠瞅在眼里,心头气苦,忿忿地横了涂泰一眼,斟酌着劝道:“,你别往心里去。楼里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熟客来了,姑娘们可不是都要陪一回酒,只当是谢客人捧场的意思……” 江蒲兀自直直地瞅着柳三娘,桑珠说甚么她是一个字也没听见。桑珠见她只是直着眼,劝着劝着自己反倒忍不住委屈起来了,侧了头抹泪,心里着实把自家大爷给恼恨上了。 在家里宠着惯着罗绮也就罢了,好容易陪出来逛逛,倒把丢在这里,自己却跑去和戏子厮混玩乐,偏还叫撞破了,她心里能不难过么! 她主仆二人,一个呆愣出神,一个咬牙抹泪。可把涂泰给难死了。满心想替自家大爷分辩几句,可他一个莽汉子本来就不大会说话,碰上的又是这种事更是张不了口,只急得他额头上直滚汗! 李茂一见着柳三娘,骨头先自酥了三分,腆着脸伸手就去拉她:“好姐姐,你真是叫我好等……” 柳三娘身子一侧,就照他面上大口啐去:“谁是你姐姐,你不是要拆了欢喜楼么,怎么还不动手。” 李茂笑盈盈地抹去脸上唾沫,还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赞道:“真香。”说着又凑上前:“我一时气急说的混话,姑娘千万莫要当真!” 他这副下流像,桑珠看在眼里早羞了红脸,连声啐道:“这个李大爷也太不像样了。” 江蒲也被他恶心到了,连声啧叹:“他也不嫌脏!” 那边柳三娘灿然一笑,将李茂的三魂六魄拘去了大半,又挽了他的胳膊,软绵绵地道:“好人,你容我去告个罪,就过去陪你如何。” 掌柜的在旁帮腔道:“是啊李大爷,来咱们欢喜楼的都是贵客,谁咱们都得罪不起啊……” “放你娘的屁!”李茂突然发飙,一大口唾沫正啐在掌柜的面上:“贵客,有老子在这里谁敢说自己是贵客!” 江蒲在帘后看得瞠目结舌,这位李大爷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金陵是江南道府治所在,前些日子徐府宴客,江蒲印象中最大的官,是江南道府牧,领的是正二品的衔,真正的封疆大吏。至于下边的三品大员,不要说多十来位总是有的。 而李家只是金陵周边的大财主,直到徐家做了江南道内府监造,他们才搬进城里来,算起来不过才十多年的工夫。仗着徐府的势,再加上李家颇有些钱财,勉强挤进金陵的上流人家。 而这个傻大“茂”竟然敢放这样的大话,除了他谁都不是贵客!真不知是说他无知好,还是说他呆蠢的好! 然不管怎么说,欢喜楼是不敢得罪李茂的,掌柜的抹了脸上的唾沫星子,哈着腰道:“大爷说的是,可咱们打开门做买卖的,得罪不起人啊!大爷只当是心疼咱们,容三娘过去告声罪,即刻就过去陪大爷。” “我的爷,你不担待奴家,叫奴家指望谁去?若是回去晚了,还不是奴家受委屈……”柳三娘一口一个奴家,不要说李茂了,就连江蒲也听得身子发软。 桑珠见不惯这样的风情,轻嗤了声,斜眼道:“真不要脸!” 柳三娘一撒娇,李茂登时就像打了**血一样,大声叫道:“有爷在谁敢叫你受委屈!”说着就吆喝着一众豪奴要往隔间里冲去。 “大爷!”柳三娘和掌柜大吃一惊,忙拦下来:“咱们混口饭不容易,可不敢得罪了人!” 然而李茂哪里听得进这些话,长手一挥,大踏步地往隔间行去,“放心,谁要敢在欢楼闹事,爷腿不打断他的!” 江蒲猛然记起,那个隔间里坐的是----徐渐清。 楼道上闹成这样,每个隔间的门边都站在看热闹的人。偏偏他们那一间悄静无声。 就算徐渐清不屑于和李茂对口对舌。可适才拉他过去的那名男子,江蒲虽记不清名姓。但能进徐府大门的,不是王、李两家亲眷,就是官家子弟。他又为甚么不出来弹压弹压? 只怕……那个隔间里是有甚么见不得人的蹊跷吧! 眼见得李茂逼近了那个隔间,涂泰牙一咬,正要冲出去拦阻,让他碰见自己,总好过由他冲进隔间。 就在此时,涂泰突听得耳边“哐”地一声响,待他回头看去,江蒲已大力推开了隔间的扇门,大步走了出去,怒声喝问:“你们吵甚么呢?还让不让人看戏了!” 桑珠没想到江蒲会突然走了出去,惊讶过后连忙跟了上去。涂泰也被江蒲吓了一跳,刚要迈步出去,却收到江蒲的一记瞪视,那眸光里明显地带着拦阻的意思。 掌柜的躬着身子忙过来赔礼:“这位大娘子,真是对不住,咱们……”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蒲一记冰冷的眸光,瞪到了一边,尔后江蒲又慢悠悠地走上前,“我倒要瞧瞧到底是哪一家的爷,那么尊贵。” “哪里来得娘们儿,敢这么和大爷说话……”李茂喝骂着推开家仆,待他见到了江蒲,嘴里登时没了声响,适才嚣张地气焰也化做了乌有。心里暗呼倒霉,怎么偏就遇上了这个母老虎。 在李茂看来徐家上下都是软子的人,只这位大,却是位说声恼就要动手的主。再则她身份贵重,就连老太君也奈何她不得,何况是自己呢! 江蒲斜睨着眼,冷冷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躲在隔间里看热闹的人,心里不禁都打了个颤,都替江蒲悬着心,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李茂不仅不恼,反倒是赔着笑脸,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地给了自己一嘴巴。 “哎哟大妹子真真对不住,我就是一张破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蒲连正眼都不瞅他一下,一脸倨傲的神情。 李茂见她不搭理自己,讪笑了两声,“大妹子慢慢玩,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了。”说着话,带了一干家仆灰溜溜地下楼去了。 第十八章:傻大“茂”在线阅读 第十八章:傻大“茂” 第十八章:傻大“茂” 第十九章:江蒲?姜朴?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九章:江蒲?姜朴?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十九章:江蒲?姜朴? 江蒲扫见“玄”字间的门帘抖了一下,又闪过道人影,越发笃定了心里的猜测。只是她一点都不想搅进那些秘密里去。笑着向柳三娘道:“麻烦三娘子进去替我转告一声,我且先回去了。” 柳三娘愣愕之际,江蒲已带着桑珠下楼去了。涂泰忙忙地从隔间里跟了上去,他从柳三娘身边走过时,稍停了下脚步,微一颔首,便立即跟了上去。 江蒲刚迈出欢喜楼的大门,忽有人唤道:“嫂夫人!” 她循声看去,却是赵元胤风度翩然的走了过来。 “真是巧啊,咱们这么些日子没见,不想竟在这里碰上了。” 江蒲在心底直翻白眼,若是相信这个巧遇,我就是傻子。只是这年头又没有手机,徐渐清是怎么能通知他来拦人的呢?心里虽然有诸般念头,面上却和煦地笑着见礼,“赵相公……” 她话还没说完,忽听身后有人唤道:“素素。”还不等江蒲转身,徐渐清就已经急步赶到了她身边,“你怎么跑出来了?”说不上责备,可他的眉尖还是微微的蹙起了。 “静之好兴致,陪嫂夫人出来散心么。”赵元胤继续唱大戏,“若是不嫌我碍眼,一起上去坐一坐如何。我听说欢喜楼可是来了新的百戏。” 徐渐清没有即刻答应,而是看向江蒲,眸带询问:“素素,你看……” 在大街上又当着那么些人,江蒲还能说甚么,只得认命地道:“那就进去吧,反正那份银鱼羹我还没吃到呢。” 三人再次上了楼,这回迎上前的却是柳三娘,她朝江蒲深深一福,“三娘多谢夫人了。” 桑珠轻嗤了声,别过了眼。 江蒲却满脸含笑地去扶柳三娘:“三娘子快请起……”她才一开口,柳三娘就往后缩了几步,“多谢夫人。” 看着柳三娘这份拘紧的样子,江蒲心里陡然蹿出个念头,眼眸一转,站开一步将她一通打量:“柳三娘的名号我是如雷灌耳,今日见了果然是名不虚传。不知三娘子肯不肯赏脸,陪咱们吃一杯水酒。” 心里则恶作剧地想,我倒要瞧瞧,你们这三个家伙凑在一起,会有多不自在! 果然柳三娘听了这话,猛然抬起低垂的头望向江蒲,面上一片愕然。 就连赵元胤也微微睁大了他的桃花眼,瞅着江蒲道:“你不是说真的吧?”像江蒲这样的身份,和一个戏子同桌吃酒,可算是极严重的羞辱。 “既然素素这么说,就一起吧。”徐渐清倒是没甚么反应,平平淡说了一句,丢下相顾愕然的两人,带着江蒲主仆三人进了隔间。 围栏外的戏台上,两个胡儿正在表演飞刀。伴着场中的惊呼声,那个蒙着眼的胡儿,将飞刀准确地刺中搭档头顶上苹果! 莫说桑珠看得两眼瞪圆,就是三个大男人也都露出了惊叹的神色。 “这个胡儿的身手怕是不错呢!”赵元胤笑看向涂泰:“怎样,以你的身手能做到么?” 涂泰很老实地摇了摇头,“若是让我蒙了眼睛,又没有一点声响,那是断然不中的……” 江蒲抿嘴一笑,眸中透出几分不以为然来。 “夫人瞧过这个?”柳三娘虽然跟着进来了,很有自知之明扮起丫头的角色,在旁边给众人斟酒、布菜。她见江蒲面上竟没有一点惊叹的神色,不由好奇地问道,要知知满金陵城这里可是独一份啊! 众人听见柳三娘的问话,眸光都投向了江蒲。 “的确是似曾相识……”江蒲放了手中的酒杯,笑意浅浅。 桑珠恍然道:“是了,咱们漠北军中的箭好手,练得熟了蒙着眼,同样也能中靶心的!” 江蒲不经意间上了手指间的薄茧,那是姜朴练习箭留下的。她脑海中不禁浮起关于漠北的点点滴滴。 大漠落日,旌旗猎猎。校场上一个身着胡装,神色飞扬的少女,挽弓搭箭,“咻”地声箭响,堪堪中箭靶,离靶心十万八千里呢。 那女孩又气又恼,把手中的弓箭重重往地上一掷,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谁欺负我的宝贝了!”素有不败威名的虎牙大将姜让,对着女儿却是慈父的彻底,声音中满是娇宠。 听见声音,少女撒娇地扑了过去,“阿爹……” 跟在父亲身边的姜梗,拣起地上弓,不由笑了起来:“你走都还没走稳当,就想飞了,竟开这么重的弓.” 女孩听了更是跺脚不依,“阿爹,哥哥欺负人。” 虎牙大将军一见女儿掉眼泪,手脚都慌了,“素素不哭,不哭啊,爹爹罚他跑圈去,跑个五十圈……” 女孩嘟着嘴,抬着下巴反驳:“不要!我大哥箭给我看。” 看到姜朴的这些回忆,江蒲不由轻轻一叹,自己若是那时候穿来该多好啊! “站着中了也不算甚么么大本事。”江蒲将思絮从回忆中拉回,淡淡地说道:“我大哥骑在飞奔的马上,蒙着眼都能中挂铜钱的细绳。” 赵元胤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不是吧,这么神!” “你不信?!”江蒲斜眼过去,“不然,咱们比比?”她话一出口,不要说赵元胤了,就连江蒲自己都愣住了,那话是自己说的?是姜朴说的吧! 看着赵元胤震愕的样子,江蒲正想找个借口把这事圆过去,不想徐渐清却道:“元胤你就陪素素玩一把,她在漠北可是跟着大哥骑马打猎的,听说箭术很不错呢!”说着,他又转向江蒲道:“放心,我绝不会把这事漏给母亲知道的。” 听徐渐清这么说,赵元胤也来了兴致,打量着江蒲道:“看不出来啊,嫂夫人还是个帼国英雄!” “那是。”提起往事,桑珠禁不住得意道:“咱们可是在军营长大的,骑马箭那都是不在话下的。若不是老将军拦着不让,还想和少将军学刀枪剑棍呢!” “那我可真要见识见识了!”赵元胤起身站到栏边,一蹬脚,拽着彩带人就飞了出去,眨眼间翩然落于台上。 江蒲眨巴眨巴眼睛,原来这棵桃花树就是传说中的练家子! 徐渐清温柔一笑:“去吧,素素!” 江蒲总觉得徐渐清眸中的浅笑,别具深意。只是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只得硬着头皮上了。但愿这具身体争气些,别让桑珠看出甚么破绽来! 赵元胤突然出现在戏台上,不仅把台上的胡人吓了一掉,楼台上的客人也议论纷纷。 胡人听得他们想要比试箭术,箭是没有的,飞刀又太吓人,万一伤着人,他们可赔不起。思来起去,拿了两把弹弓出来,然后再端了几面铜锣上来。 这一套东西是他们在外卖艺时,吆喝赚场子,弹丸是裹着布的木头,打在铜锣纯粹就听个响。 戏台上一切就绪后,江蒲才珊珊而来。 正在试弹弓的赵元胤,听见脚步声,不由笑道:“我还以为嫂夫人不屑与我……”他边说话边转过身子,在看见江蒲的装扮时,登时没了声音。 眼前的女子穿一身绯红胡服,脚蹬皂布厚底靴,紧窄的小细腰挺得比直,那寻常的面容,硬是生出几分飒爽英姿! 江南女子穿胡服的也不乏其人,可是能穿得像她这般浑然天成的,还真是没见过! 楼台上的客人,见又上来个穿胡服的女子,议论声越发地大了。江蒲做律师多年,早就习惯了受人注视。而众人的注视和议论,陡然间让她觉得有在**的感觉。再加上这小袖收腰四开幅的胡服,让她很有穿现装的感觉。 于是,她下意识地挺了挺并不高耸的脯。 可当她瞅见赵元胤一瞬不瞬地眸光,不免短了几分气势,“怎么了,我穿这个很怪么?” 赵元胤敛了惊叹的眼神,调侃道:“嫂夫人果然是来自漠北,出门游玩还随身带着胡服。” 江蒲白了他一眼:“这是管三娘子借的。”说着,眸光一转:“赵相公莫不是想我穿着那套襦裙,自己好占些便宜?” 赵元胤也不上她的当,抛着手里的弹丸,笑道:“咱们可不是来做口舌之争的。你也别说我欺负你,瞅瞅……”他伸手往前边一指,“我的铜锣比着你的要远上五步。” 本来他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男子气度,可江蒲说出的话,却让他下巴都合不上了,“你一个大男人,又是个练家子,让我五步你也好意思。至少要让我十步才行!” 不等赵元胤合上嘴,江蒲已吩咐胡人把自己的铜锣架往前移了五步。没办法,戏台位置有限,赵元胤的架子已经在戏台的边缘了没得移了! “把这样爽朗的女子锁进重重深院,静之你真是做孽啊。”柳三娘站在徐渐清身旁轻声叹道,眸中流露出浓重的悲怜。 徐渐清淡淡一笑,“我做孽的事多了,也不差她一个!” 那个女子做了自己三年的妻,自己还是头一次看到她神彩飞扬的样子。以前的她,眉宇间永远压着厚厚地云。 自那件事后,处事是越来越有分寸,越来越知进退。当然这在徐渐清眼中也算不得甚么,身在在徐府学会这些是早晚的事情。让徐渐清赞服的是,她在表面的圆滑之下,居然还保持着自我! 譬如现在戏台上的她,拉满了弹弓,整个人都透着自信的神彩。恍然间,徐渐清还真以为自己是处身在猎风阵阵的校场,而非繁华温柔的江南。 第十九章:江蒲?姜朴?在线阅读 第十九章:江蒲?姜朴? 第十九章:江蒲?姜朴? 第二十章:第一次被人保护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章:第一次被人保护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章:第一次被人保护 站在台中间儿的江蒲,看似镇定,其实她紧张的心头直打颤。她打小就是个运动白痴,不要说玩弹丸这种高难度的活动,就是套铁圈也从来没有套中过。 等会弹丸打不中铜锣丢人事小,叫桑珠看出破绽来,自己可就惨了。不过,事到临头须放胆,反正自己躲是不躲掉了,那么就拼一把好了!有些技能脑子记不住,可是身体却是不会忘记的。如今只有把自己完全交给姜朴的身体。 江蒲深吸了口气,拿起枚弹丸,看了眼前方的铜锣,闭上眼,拉开了弹弓。 耳边传来“哐”一声响,赵元胤已打中了一面铜锣。江蒲牙一咬,放胆松开手中的皮弦,传来却是“砰”一声闷响,弹丸重重地打在旁边的木架子上。楼台上的看客登时发出一阵哄笑。 赵元胤趁机奚落道:“嫂夫人,你还是睁开眼打的好。不然人家还以我欺负一个弱女子呢。” 尽管第一弹没有打中铜锣,却比江蒲预想的要好了多,她相信只要多试几次,就一定能打中。 “不用了。”江蒲嫣然一笑,“我和大哥学的就是盲打,睁开眼反倒打不中的。” 江蒲那张自得的笑脸,赵元胤越看越不服气,她明明输了一弹,怎么还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哪里知道,这一场比试江蒲压不在乎输赢,只希望不要让桑珠看出了破绽就好。 所以,当她打完第一弹,发现自己还蛮有手感的,怎能不高兴呢! “既然嫂夫人这么说,元胤也不敢占嫂夫人的便宜。”说着,他就叫胡人拿了黑布条来,将眼睛蒙上。 “你说,他俩个谁会赢。”站在围栏边的柳三娘,看着台上两人互不相让的样子,不由勾起了嘴角。这个徐大,还真是有让人忘忧开怀的本事啊! 徐渐清的眸中也含着浅笑:“素素多年不曾碰过这些玩艺了,元胤要是输给了她……” 不用他继续说下去,柳三娘扑哧一笑:“照你这么说,元胤岂不是输也不成赢也不是了。”徐渐清但笑不语,这一场比试,赵元胤本来就吃亏吃定的! 此时江蒲已连发了好几枚弹丸,虽然还没有一枚弹丸打中铜锣的中心,可弹丸却有节奏、有规矩地向中心移近。这在旁人看来分明就是江蒲有意为之。 赵元胤是个洒脱的人,索丢开了弹弓,拱手认输:“果然是将门出虎女,小弟佩服佩服。” 这个结局江蒲怎么也么料到,微微一怔后,抱拳回礼:“承让承让。”比试嘎然而止,两人又是这般的你谦我让,众人也就各自散开,无意间倒是顾全了赵元胤的脸面。 两人说笑着走下了台子,正遇上徐渐清从楼台上下来,冲着江蒲温柔一笑,“玩也玩了,闹也闹了可该回了,再晚可就赶不上给老太君请安了。” 他哄孩子似的语气,让江蒲倏地红了脸,低了头露出小女儿的娇羞,自己有多少年没感受过他人的温柔了。 直到随徐渐清上了马车,她才从醉人的温柔中回过神,瞅了眼自己身上的胡服,惊道:“哎呀,这可是三娘子的……”她边说边就挑了车帘,叫涂泰掉头。 徐渐清把她拦回来坐好,“一件衣服罢了,过两日再还就是了。这会时候可不早了,回去晚了老太君又该念叨了。” 江蒲往车窗外一瞅,阳光拉得又斜又长,再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夕阳了。老太君的规矩是酉时二刻摆饭,亏得晚上这一次请安,不用先去刘夫人院中,在酉初赶到正房摆饭布菜即可。 不然就这光景,还真是来不及了呢。 徐渐清微眯着眼,打量着身边的妻子。心头不由浮起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替自己解围时的聪明,呵斥李茂时的傲气,与元胤相争时的意气,站在台上时的自信,而此时她的脸上又露出孩子般的焦急不安。 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个样子啊! 马车一过了北墙的后巷,夫妻俩就急急跳下马车,一路小跑地往自己院子去。江蒲边跑边瞅天色,满以为时间上赶得及的,可惜啊,人数不如天算! 他们刚迈进了院门,涂嬷嬷就带着一群丫头急急地迎了上来:“我的爷,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君都差人来问了几回了,赶紧换了衣服过去吧。” 夫妻俩互视一眼,都垮了脸,也不及说甚么。急忙各自回房换衣服。待他二人急匆匆赶到正房的小偏厅,只见全家上下都在坐,就连两房的侍妾都一个不拉地坐在末位。见了他俩个都站了起来行礼。 原来今日府中没客人来,老太君听王篆香说,他们父子都在家里,便兴出个摆家宴的念头。谁想四处都找不着徐渐清夫妇,着实让想吃顿团圆饭的老太君很不痛快。 江蒲跟在徐渐清身后,给几位长辈行过社,便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旁。心中哀叹道,惨了,惨了! 许是因着人多老太君只轻哼了声,稍稍晾了他们一会,就让他们入席了。 没等江蒲坐稳,王篆香不轻不重地声音就追了过来,“大哥大嫂真是叫人羡慕啊!” 他们两张几子挨得近,江蒲想装没听见都不成。待要顶她两句,又怕招来老太君的怒气。况且公爹徐孜需,虽然在老太君面前陪着笑,可偶尔投来的眸光总带着三分冷意。 在这种情况下,江蒲觉得还是夹起尾巴做人比较安全。 王篆香毕竟是个媳妇,当着翁姑的面尤其是徐孜需也在坐,她也不敢太放肆了,见江蒲不搭理自己,冷笑一声也就丢开了。 陪坐在老太君身边的李若,因着老太君这会只顾着和儿子媳妇说话。她端着只小酒杯,嘴角带笑地走了过来。江蒲只当她是来敬自己酒,赶紧把自己的酒杯斟满。 不想她却越过了自己,走到罗绮面前:“听说姐姐下个月就抬姨娘了,我过几日就要家去了,来不及贺姐姐,今日借着老太太这杯酒,就先给姐姐道喜了。” 罗绮忙忙地起身回礼,连道不敢。李若一仰脖子,喝尽杯中之酒,转身时还不忘朝江蒲投来挑衅的眸光。 江蒲忽闪忽闪眼睛,低头吃菜。她这副不打紧的样子,把李若气得不轻,咬牙忍了又忍,终还是问道:“大嫂子,好好的怎么就想着抬罗姐姐的身份……” “李大妹子,就算你和素素交好,可这夫妻间的闺房之事,岂是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儿该问的。”徐渐清若是把语气放得轻缓一些,这句话也不过就是兄长对妹妹的轻责。偏偏他说的又冷又硬,把个李若训得险些掉下泪来。 江蒲微愕地看向坐在身旁的徐渐清,自己两世为人,头一回被人护着。说不出是甚么感觉,只低了头,摆出小女人的神情。 “大哥哥这是做甚么,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徐渐敏借着帮李若报不平,起身挡住了长辈的视线。把呆愣在那里的李若给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慢慢地劝解。 徐渐明忽地问道:“大哥今日往哪里去了,怎么也不叫上咱们夫妻一起。四个人岂不热闹些,就算要挨罚也有伴啊!” “我听元胤说欢喜楼来了个新的百戏,一时起就带了素素玩去,哪里想到这些。不过,那些个胡人真的很不错,下回休沐,咱们叫上几个人去那里吃一日酒,倒是不错的很。” 徐渐清笑得很是随意,可坐在他身边的江蒲,却瞅见从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 “罢了罢了……”罗绮替徐渐明挟了一块糖醋藕夹,凤眸微斜,“就他这身子还吃一日酒呢,大哥这是给我惹事呢!” 席面上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只是言语间的暗涌,不时地撞进江蒲的耳中,好在有徐渐清在前头撑着,她乐得吃喝,只在必要时应一两声。因此一顿饭下来,她说的话都没超过十个字,算是她在上房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了。兄弟妯娌四人,将除孜需夫妇送回了院中,江蒲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想二房才刚告退,徐孜需就冷了脸色,向徐渐清喝道:“跟我来!”说完,负手往书房而去 徐渐清应了声,老实地跟了上去。 江蒲目送着他的身影没入暖帘之后,心里暗道,徐渐清这么大的人了,不会再挨他老子的打吧! 她正替徐渐清担心呢,耳边就传来了刘夫人的轻叹道:“你啊……” 江蒲立时垂下头听训,不论怎么说,擅自出门的确是自己不对。 刘夫人见她这副老实样,也不忍重责,挽了她的手边进屋子边道:“也不是不让你们出门,只是这么不声不响地出去了,你们也不怕家里长辈担心。渐清前不久才在外头受了伤,下午满府里找你们不着,问着奴才又都说不知道你们往哪里去了,老爷险些没有急死。” 提起徐渐清受伤的事,江蒲倒真有些后怕,谁知道在要紧关心,徐渐清会不会丢下自己跑了。在欢喜楼里,自己对上李茂时,徐渐清和赵元胤可是连头发丝都没露啊! “媳妇知道错了,再不会这样了。”所以,江蒲这错认得份外诚心。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刘夫人又是一声长叹,轻抚着的头发,眸光温柔,“其实看你们小夫妻俩这般和睦,我心里欢喜的很。” 配合着刘氏的话,江蒲娇羞地将头一低。 刘氏握了江蒲的手,用眼神谴退了屋子里的丫头,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心里为着罗绮的事委屈着,可老太君开了口,又能怎么办呢!少不得你忍耐些,她真要养下了儿子……”话说到这里,刘氏陡然停了下来,一双眸子直直落在江蒲面上,映着烛光,有些看不分明 江蒲虽然微低着头,可也被刘氏的眸光盯得心底发毛,踌躇着把话接下去:“她真要养下了孩子,那也算是我的福气……” 刘氏听了这话愣了下神,悲叹道:“好孩子,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又劝道:“你还年轻,将来还怕养不下孩子来。只要有了嫡子,凭她养了一窝儿子也不顶用……” 婆媳俩正说体已的,书房那边忽传来“砰”一声响,隐约的还有徐孜需骂人的声音,婆媳俩不由起了身,携手急急地往那边赶去。 第二十章:第一次被人保护在线阅读 第二十章:第一次被人保护 第二十章:第一次被人保护 第二十一章:无尽地疑问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一章:无尽地疑问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一章:无尽地疑问 徐孜需的书房设在东厢房,江蒲和刘氏坐东边耳房里闲话家常,听见响动连忙起身,几步出了小门,拐到东厢房的窗下。 只听得徐孜需在里面一边拍桌子,一边怒声喝问:“你说甚么?” “我说……”徐渐清冷泠地笑声自窗中传出:“官瓷那一块若是二弟负责,父亲也会具本上奏么?” 江蒲心里直呼不好,脚下已随着刘氏进了厢房,暖帘才刚挑起,就见一块飞砚直奔徐渐清而去。伴着婆媳俩一声惊呼,徐渐清的额头上登时鲜血长流。 刘氏哭着喊了声“我的儿!”就赶上前用帕子给他捂住伤口,嘴里不停道:“你要是有个好歹,叫我将来靠谁去!” 徐孜需气犹未消,指着刘氏道:“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刘氏本是一边痛哭,一边斥骂儿子的。听了丈夫的话,收住了眼泪,圆圆的脸缓缓地沉了下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徐孜需,反问道:“我儿子?谁是我儿子?我儿子二十六年前就没了!”说到最后一句,刘氏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出来。 徐孜需闻言一愣,脸上浮起愧疚地神色,眸光躲闪,语声也黯淡了下来:“好好的,又提它做甚。” “好好的?”刘氏接着冷笑:“谁好好的了?你那么大一块石砚抡过来,若不是他避了一避,你是想要他的命么!” 适才徐孜需也是一时气急,也没看手边是甚么,抓起来就丢过去了。这会看儿子满面鲜血的样子,早是愧悔不及了,又听了刘氏的喝责,愧得恨不能把头埋到肩窝里去。 “老爷也是一时气急了,没留心,太太……”李氏从黑暗中走出来相劝,话才说了一半,被刘氏“啪”地一耳光甩在脸上,发髻间的白玉簪“啪”地声摔在地上,跌得粉碎!她致得如同面具的脸上,登时浮起了四条红肿的指印。 跟来的仆妇、丫头都忙低了头退了出去,只有江蒲睁大了眼睛,两眼放光,原来刘氏是这么强悍的人啊! 刘氏一记耳光扇过犹不解气,指着李氏的鼻子怒骂:“你不用在我面前装贤良,有这会劝我的,刚才为甚么不拦着老爷?由着他们父子这样闹,你是死人不成!” 李氏鬓发微乱,也不敢抬手挡红肿了脸,只低着头不说话。哪里还有半点在老太君面前矜贵、尊重。 徐孜需就在李氏身边,看挨打受辱,竟是一声都不出的,好像他压就不认识李氏一般! 江蒲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把徐孜需,劝刘氏道:“太太,且先扶着大爷回去,差人去请大夫是正经。” 刘氏忿忿地啐了口李氏,才唤人进来扶徐渐清回去。而她自己不过是送到院门,嘱咐江蒲几句罢了。 仆妇们将一身是血的徐渐清扶回院中,涂嬷嬷出来一照面,脸色唰地就惨白了,甚么都还来不及说,两行热泪先就顺着她略显苍老的脸颊滑下,上前扶了徐渐清,一迭声的叫请大夫。 江蒲被挤到后边,看着素来都有条不紊的涂嬷嬷,心慌无措的样子,才发觉刘氏的眼泪不大值钱。 “嬷嬷,我没事。” 被涂嬷嬷摁在榻上的徐渐清,试图以平缓的声音安抚自己的娘。可惜涂嬷嬷只忙着指挥丫头打热水、拿伤药,压就空搭理他。 “你就让嬷嬷忙着吧,不然看着你这样,她更难过。”江蒲走到徐渐清身旁,拿开他捂在伤口上的帕子,踮脚看了看,鲜血跟泉水似的往外涌。江蒲不由轻叹了声:“你也糊涂,老爷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让他教训一翻也就是了,偏偏又去顶嘴……” 她还没抱怨完,涂嬷嬷就亲自端了热水来,江蒲接了过来:“嬷嬷我来吧了。” 涂嬷嬷看了看江蒲,虽不放心,可自己一个娘也没有和争的道理,只好不大甘愿地退了开来。 然他的伤口的血迹怎么也擦不干净,反倒染红了手巾。涂嬷嬷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急声问外边:“涂泰怎么还没把大夫叫来啊!” “嬷嬷,大晚上就不要闹这么大动静了,弄点伤药止住了血就好了。”流了这么久的血,徐渐清的嘴唇都有些泛白了。 他这么一说,江蒲才想来,吩咐桑珠道:“你到我屋里看看去,我记得上回还多了一些药的。” 桑珠答应了,一溜小跑了出去,在门口险些撞上了罗绮和心漪。二人走进屋,一瞅见徐渐清那一脸的血,惊退了一步,脸上刹白一片,好像流血是她们似的。 罗绮先就哭了起来:“好好的,老爷怎么就动了这么大的气啊!” 江蒲也不清洗伤口了,换了干净的手巾,死死地摁住徐渐清的伤口。而她的一双手也被血染得通红。这样流血不止的情况江蒲也是头一次见,她勉强稳着心神,给徐渐清止血。罗绮再一哭,她忍不住就吼道:“要哭给我滚回屋子哭去!” 心漪扶了罗绮退出小纱橱,在外头的椅子上悄静地坐了。 “药来了,来了。”桑珠抱着药箱一径跑进屋。 之前徐渐清在江蒲屋里养了好些日子的伤,换药甚么的都是江蒲亲力亲为。让徐渐清自己摁住伤口,她则麻溜地从药箱里捡出个瓷瓶,一块白绷布,用嘴咬掉瓶塞,左手上的绷布摁住瓶口倒了药,转向徐渐清:“手拿开!” 她话音未落,手里的绷布已摁在了徐渐清的伤口上,另一只手放下药瓶,就往药厢里去绷带,然后熟练地一圈圈缠在徐渐清头上。 江蒲和徐渐清离得极近,只是她的注意力都在伤口上,全没留意。从江蒲给徐渐清摁着伤口起,他的眸光就一直落在江蒲的脸上,她粉红的脸上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就像一颗饱满的水蜜桃,让人很想,很想,很想咬上一口。 意识到自己的心猿意马,徐渐清忙敛了眼眸,调侃道:“素素,你这裹伤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 江蒲正给他缠绷带,听了这话,顺手就赏了一个毛栗子,不想正敲在伤口上,惹得他连声痛呼:“你要谋杀亲夫么?” 徐渐清这话虽是报怨,不经意间却流露出亲昵来。但当着那么一屋子丫头、仆妇的面,江蒲先是面上一红,后想起外边还坐着两个小妾,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江蒲将手中的绷带往他怀里一丢,“嫌我手重,那就换人来吧。”说着,转身就走,弄得徐渐清莫名其妙。 这可为难死捧着药箱的桑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江蒲揣着莫名其妙的心情回了自己的院子,丫头们打了水来给她洗手,再又换衣洗漱,这一阵折腾外头已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江蒲半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盯着挂在床帐上的荷包直出神,没有半点的睡意。 桑珠从那边忙了回来,见里头已熄了灯,就拉着梅官问:“说甚么没有?” 梅官正理着江蒲换下的衣服,摇了摇头:“倒没说甚么,只是看着闷闷的。”说着又桑珠道:“好好的,大爷又是怎么了?” 桑珠瞪了她一眼,训道:“爷们的事情也是你打听得的?”看着梅官还肿着的小脸,桑珠觉得有必要和她说说内院的规矩:“你即过来服侍了,就比不得在学里了。凡事多看少说,不然你自己吃亏,指不定还要带累呢……” 江蒲躺在被窝里出了半天的神,翻了个身,听见外头桑珠教导梅官的话。心头不禁泛起丝苦涩,桑珠也不过才是十八的年纪,就这般的老成持重。想来这三年,主仆俩在徐府的日子是很不好过吧。 想到老成持重这个词,江蒲心头蓦蹿出个惊惑来。徐渐清虽然才止二十出头,可却是让人不着底的沉稳子。且不说上回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一睁眼就能把线索告诉给老爷子的本事。 就凭他下午在欢楼忍李茂的那份劲,也绝不可能招老爷子动那么大的气。 那么,只剩一种可能------他是故意的! 江蒲陡然坐起了身子,适情的情形在脑子重播慢放。奇怪的还有刘氏。上回徐渐清受了那么重的伤,刚睁了眼老爷子就问东问西,也没见刘氏动气着恼。 为甚么这回她就气得大失常态?李氏虽只顶着贵妾的名份,可因着她背后的老太君,其实在府里也就差不多和刘氏平肩了。 而刘氏和她也是素不相犯,彼此都当对方透明。可今天,刘氏居然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无缘无故地给了她一记耳光。刘氏就不怕老太君知道了动怒么! 还有徐孜需,为甚么刘氏一提死去的儿子,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难道,那个孩子是死于非命? 疑问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往外冒,江蒲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太阳更是一跳一跳地抽着痛。她索披了衣服起身,听外头桑珠已睡得沉了,小心翼翼索着出了碧纱橱。 外边上夜的小丫头细细地打着呼,听着很是斯文。江蒲轻手轻脚地开了房门,登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她感觉脑子立时清醒了许多。 第二十一章:无尽地疑问在线阅读 第二十一章:无尽地疑问 第二十一章:无尽地疑问 第二十二章:贵妾之贵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二章:贵妾之贵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二章:贵妾之贵 吸进一口夜的冰冷,江蒲总算从乱糟糟的思絮中挣脱了出来。她沿着门前的滴水檐绕到东厢门前,一抬头见月亮门的上空挂着轮圆月,不由挨着廊登坐了下来。 再有一两天就是元宵佳节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总算要过去了。想到这件事,江蒲登时觉得轻松了好些! 微有阵风掠过,江蒲紧了紧身上的皮氅,闭上眼享受风中传来来的梅花淡淡的冷香。 陡然间,江蒲的耳朵捕抓到一个极轻微的响动。她疑惑地睁了眼望向月亮门。迟疑了一会,才大着胆子,轻手轩脚地往月亮门挪去。 这座院子其实是姜朴一次动气的结果,当初她一怒之下要和徐渐清分开过。可最后也只是从正院里隔出来几间小屋来。那月亮门洞只做个隔断,连门都是没有的。 只迈了两三步,江蒲就到了月亮门前,她整个人都缩在粉壁后,只有一双眼睛睁得亮晶晶的。 月色下一抹黑色影悄无声息地闪到在徐渐清窗前,笃笃笃地敲了几下,然后窗子吱丫一声开了。 那抹黑影一跃而入。 起先江蒲还当是进了贼,可看着那抹黑影跃入窗中的样子,她猛地记起了一个人-----赵元胤。 欢喜楼上,他潇洒一跃,便稳稳地站在了台中央。 三更半夜的,一个桃花型美男,偷偷进一个冰山酷男的卧室…… 邪恶的联想在她脑海中织出一副旖旎画面,江蒲不由的得掩嘴一笑。唉,现代的女人啊,看到两个男人思想就开始瞎编故事了。 不过…… 她抬眸看了看夜色下份外静谧的重重屋宇,它们就像一头头伺机而动的野兽,随时都准备暴起噬人。 不论徐渐清和赵元胤之间是单纯的不正当关系,或是另有机密。自己若是露了行藏,江蒲微微一叹,不敢再多想下去。敛了脸上的笑意,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小心地将房门关上,惟恐发出一点声响。 次日给老太君请安时,江蒲留意到李氏不在。昨晚上刘氏的那记耳光,可是用尽了全力的,这会李氏那半边脸定是肿得和馒头似的,怎能出门见人! 江蒲只是好奇,李氏是编了甚么借口瞒过老太君? 凭着老太太的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就算不当面训斥刘氏,也定要说些难听的话的。 可一早上下来,老太君只是情绪上有点低落而已。勉强和李若几个女孩儿说笑了一阵,她就让人散了。江蒲是恨不能即时冲出屋去,可老太君明显还有话吩咐王篆香和刘氏,她只好和徐渐敏老实地等着。 “香儿啊,等会你往你姨娘院子看看去。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差婆子来说昨晚上失了困,今早上不过来了。你姨娘那个人是个要强的,若不是病得重了,是决不会向我告假的。只是……”老太君耷拉着眉眼,轻叹了声:“我也不好过去看她,你替我去瞧瞧,该请大夫请大夫,别一味由着她。” 王篆香福身应下,老太君又向刘氏软语道:“她病着规矩上难免有些不周到,你多担待些。” 刘氏忙笑应道:“老太太言重了,都是自家姐妹,礼数不过是做给人家看的。” 江蒲在旁边听着,心里好生佩服刘氏的装傻充愣,微噙着浅笑的圆脸,竟是看不出一点心虚来。 刘氏带着媳妇、女儿从李太君院里走了来,行到叉路口的时候,王篆香正想着找理由转去看李氏的小院。刘夫人已道:“你事情多,就不用跟我过去了,看完了姨娘,就办事情去吧。”李氏是贵妾身份,所以不用随刘夫人住一个院子里。在刘夫人的院落之后,独划了座小院落给她。虽然不大,却有小门另开,并不用经过刘夫人的大院。 王篆香听了不由喜笑盈腮,“多谢太太体谅,媳妇……”她话还没说完,刘夫人又吩咐女儿道:“渐敏,你替我去瞧瞧姨娘,她若是那里短了甚么,只管到我这里来取。” 徐渐敏恭恭敬敬地答应了,和王篆香一同行过礼,俩人带了丫头转向李氏院中去了。 李氏坐在妆台前,把丫头、婆子都撵了出去。自己对着铜镜拿冰帕子敷脸,希望能快些把脸上的红肿消下去,不然明天又找甚么借口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呢! 再说了时间一久,老太太难免要生疑,叫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又是一桩子事。而现在的自己,着实是惹不起事啊! 徐渐止拧了帕子换给母亲,声音里满是不平和委屈:“娘,你为甚么不让儿子去回老太太,难道娘就凭白地挨人一巴掌么。” 李氏接过帕子,横了儿子一眼,训道:“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娘这个字再不要喊出来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照徐府的规矩,庶出的子女都是要抱给正室扶养的。 只是渐止出生的时候,大姑娘才只岁把。自己费了老大的劲,才说动老太太把渐止抱了去养。也就因着如此,自己才得守在儿子身边。 如今儿子虽是与自己亲近,可太亲近了也不是好事。譬如,称呼这个事自己说了多少回了,私底下他就是改不掉。自己不过是徐府的贵妾,虽顶着个贵字,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妾,是断没有资格做小爷的娘的。 倘或叫人听了去,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指不定对她们娘俩儿生出甚么嫌隙来。若是失了老太太的庇护,自己母子俩可怎么在这徐府里立足! “姨娘就是太小心了……”徐渐止不甘心地改了称呼:“这件事明着就是太太不对,姨娘又何必替她遮掩着。告到老太太面前,看她有甚么话回。” 早起他去给老太太请安,无意间听人说,李姨娘病了。因着还在正月里不用去学堂,他特地过来瞧瞧,没想到却瞧见亲娘肿得半天高的脸颊。他当时就气得要去回老太太,被李氏死活拉住。 李氏听他又提起这话,不免急了起来:“这件事你可不准在老太太面前胡说。” 徐渐止不甘地道:“姨娘……”他才开口,就听外头丫头报说:“二、大姑娘看姨娘来了。” 李氏听了一惊,忙把徐渐止往外推:“你赶紧往后门出去,别叫她们碰上了。”然后又唤了婆子进来,飞快地褪了衣服,躺回床上,放了半边床帐下来。 王篆香进了屋,见李氏竟没迎出来,心里不由有些纳闷,李氏可是最有规矩的,今朝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病得连床也下不了? “昨日我见姨娘都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就病了呀?”王篆香一边问丫头,一边进了里间。看见放了一半的床帐,愣了一下,走上前就要去揭。 却被守在床边的婆子挡了下来:“二安好,大姑娘安好。姨娘昨晚上闹了一宿,好容易才吃了药歇下了。” 王篆香的眸光在那婆子面上转了几转,半信半疑地问道:“我看姨娘昨天傍晚都好好的,甚么病发得这么急?还有你们几时请的大夫,怎么都不来回我?” 如今徐府是她当着家,进进出出的事情,按理是要支会她一声。当然并不是府里每个人都给她这个脸的,但李氏却是极守规矩的。以前,她娘家有人来,或是她偶尔回下娘家,都会和自己说一声。 今朝这事,还真是透着奇怪呢! 那婆子吱唔了个半天,就是答不出话来。王篆香心里越发的疑惑,只是身边站着徐渐敏,她也不好细问,只得打官腔:“既然姨娘睡着,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照看着姨娘,有甚么事只管找我去。” 那婆子巴不得一声,赶紧着道:“二、大姑娘慢走!” 王篆香刚转了身,听了这话,不由回头瞅着那婆子看了一会,尔后又往床帐瞅去。 不经意间,她瞥见了妆台边的脸盆架瞟去,铜盆子里头浸着块手巾,水却又连丝热气都没有,这些个婆子、丫头几时开始敢这般轻乎李氏了。 她即管着事见着这个情形,总要意思意思地教训两句:“姨娘病着,你们越发要小心服侍才是。怎么反倒躲起懒来了,那一盆子冷水就这么搁在那里!” 那婆子顺着王篆香的手看去,面上一惊,忙道:“老奴这就去倒了。”说着,唤了小丫头来,把铜盆端出去了。 只是她面上一闪而过了惊慌,却没能避过姑嫂俩的眼眸。 王篆香微蹙着眉头,心里的疑问越发地重了。 徐渐敏倒是一脸和气地向那婆子道:“娘亲说了,姨娘若短了甚么只管到正院取去。” 徐渐敏待那婆子应了,才转向王篆香的道:“二嫂子还不走么?” 王篆香又瞅了瞅床帐,忍下满腹的疑问吩咐了几句,就和徐渐敏出了院子。 待人都去了,李氏才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婆子连忙去扶,看了看李氏的脸,“姨娘,我再去端盆子冷水来吧。” 再说江蒲跟着刘氏进了院子,她依着习惯略聊了两句,就要告辞,不想刘氏却道:“咱们娘俩儿一起吃个早饭吧!” 江蒲能说甚么,只得应了下来。 用过了早饭,刘氏不开口,江蒲也不好说走,就乖顺地坐椅子上吃茶。 刘氏对身边的丫头吩咐了两句,那丫头答应着退了出去,过不大会,又领了个婆子进来,给刘氏行过礼,又给江蒲问好。 “嬷嬷不用多礼。”江蒲欠身还了半礼,这个陈婆子可不同旁人,她是刘氏的陪房,虽然她并不是府里的管事,天天只在刘氏面前奉承,府里好些管事的娘子多不把她放在眼里。 可是江蒲却记得清楚,她男人手里管着徐府的好几处田庄,里外虚实到底谁才是实权派? 江蒲不由在心里感叹了句,姜果然是老得辣啊!。 第二十二章:贵妾之贵在线阅读 第二十二章:贵妾之贵 第二十二章:贵妾之贵 第二十三章:被迫接受的安排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三章:被迫接受的安排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三章:被迫接受的安排 陈婆子行过礼后,又领了七八个婆子进来,江蒲一眼看去,但见一个个都是手大脚的,显然不是府里当差的。她们僵硬地给刘氏、江蒲行了礼,便都怯懦地低了头。 刘氏抱着手炉,眼睛围着她们直打量。江蒲拿不准刘氏想做甚么,只管低着头吃茶。 陈婆子挨到榻边,躬身俯首回道:“她们几个都是极老实本份,办事小心的,且是多儿多女,照顾孩子极有经验的。” 刘氏边听边点头,转向江蒲道:“素素,你看着谁合眼就带了去放在屋里,罗绮再有一个来月就要生了,你又没带过孩子,备着个人也不至于临时慌了手脚。” “啊?”江蒲抬了头,发出个疑惑的声音,听刘氏话里的意思,莫不是要把罗绮的孩子,抱来给自己养?可是这种拆散人家母子的缺德事,自己是一点都不想做啊! 当下她心思一转,试图推掉这件不人道的差事,“娘亲也说我从没带过孩子,小孩子家又娇娇弱弱地,倘若有个甚么,那孩子又是不我亲生的,只怕人家要说三道四。倒不如由着罗绮带去,好不好的也……” “胡说!” 江蒲还在滔滔不绝地往下说,刘氏已怒声喝断。尔后又抬眸看了眼陈婆子,陈婆子识趣地带着那几个婆娘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桑珠也拉了出去。 待人都退了出去,刘氏才沉下脸,疾声训道:“你也真真是糊涂,咱们家的规矩几时由得奴才带孩子了?且不要说罗绮了,就是你姨娘,一个良家妾头上又顶着个贵字,三儿也由不得她亲手带的。” 看着江蒲低头听训的样子,刘氏叹了声,缓缓了语气,继续道:“你也不想一想,罗绮若是生个女儿还也就罢了。若生的是个小子,正正经经是长房长孙,虽不是嫡出,身份也比其他庶子女尊贵些。怎么能由着罗绮带呢?这叫外人看了去,心里怎么想?罗绮若将孩子教导的好,没人念你的好自是不用说的。可但凡有一点不是,就是你这个嫡母故意要毁了孩子!” 说着,她又往江蒲那边凑了凑,压着声音道:“再说了如今你又无所出,把那孩子抱到身边带着,将来还不就和亲生的一样!” 刘氏这番层层递进的说辞,是把各方面都考虑到了,压得江蒲头都不敢抬了,更不用说反驳了。所以,她心里再不愿接受,嘴上也只有应下:“是媳妇欠思量了。” 江蒲的打算是如今且应下,最多将来让罗绮多来看看孩子,反正都住在一个院子里。 听江蒲这么说,刘氏欣慰地点了点头,拉了她在身边坐下,慈和地道:“好孩子,姨妈知道你委屈,可又有甚么法子呢!我瞧这些日子,渐清倒是和你亲近了些。你自己心里也要有个盘算,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将来这府里谁还越得过你去?就是你院子里的事,涂嬷嬷年纪大了,该管的你也该管起来,成日里抱着书躲在自己屋里怎么行呢……” 江蒲一直都低着头,由着刘氏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可听最后那一句,她心头禁不住一颤。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里。 刘氏喋喋不休地教导着江蒲为妇之道,屋外的小丫头禀道:“涂嬷嬷来了。” 刘氏听了掩了话头,吩咐道:“快请她进来。”她话音未落,涂嬷嬷就走了进屋,还不等她见礼,刘氏就已唤小丫头道:“赶紧给你嬷嬷搬个绣墩来。” “老奴这怎么当得起呢!”涂嬷嬷推让着,小丫头已搬了张绣墩来,刘氏硬把她近摁着坐下,“渐清虽是跟在我身边大的,可**的心哪有你多,如今他娶了媳妇,大事小情的还不都是你管着。” 刘氏说话间,小丫头端了茶上来,刘氏朝江蒲递了个眼神,江蒲很想装没看到、不明白,想了想还是算了。刘氏也是为自己着想不是,自己也就当是敬老好了。 江蒲起身接过茶盅,“嬷嬷喝茶。” 涂嬷嬷见江蒲亲自给自己奉茶,忙站了起来:“大快坐下,老奴可怎么当得起。” 之前刘氏也曾多番明示暗示过姜朴,让她对涂嬷嬷恭敬一些,可姜朴不是当没听见,就当没听明白。没想到这回一个眼神过去,她就乖乖听话了。刘氏的圆脸上的微笑怎么也止不住。 “老涂你就只管坐着吧,平日里你替她管着院里的大小事不说,渐清有点甚么事也都是你在心,受她一杯茶还受不起么!” 涂嬷嬷本是来向刘氏回禀徐渐清伤情的,可她听刘氏左一句心了,右一句替管事,而有关徐渐清的伤,却是一字未问。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还能不明白么。 既然人已开口了,自己还是识趣点,反正院子里也没甚么要紧的事。 “太太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正想说忙过了正月,就解职出去享享轻闲……” “你趁早别想这样的好事!”出乎两人意料的,刘氏把她的话拦了下来,驳道:“罗绮眼皮子上就要生了,你甩手走了,素素从来就没经过事,怎么顾得过来。” 江蒲坐在椅子上,低首微微而笑。这个刘氏不愧是从中出历练出来的,厚黑之术还真是玩得纯熟。分明是想罢人家的权,却偏偏摆出一副苦苦挽留的样子,要人家再三再四的请辞,借以显示自己的仁厚。 “老涂,你看人看得准,帮着素素挑两个人使。” 江蒲出神的工夫,陈宝瑞家的又把那几个婆娘领了进来,这回刘氏直接就问涂嬷嬷了。 经过刚才那一番话,涂嬷嬷哪里会真的回答,笑着回道:“老奴看着都很好。” 对于涂嬷嬷的识趣,刘氏很受用,转眼看向江蒲:“既然你涂嬷嬷这么说,素素你看谁合眼,就带了去。” 江蒲在心里微微一叹,心道,看来刘氏是铁了心要捧自己上位了,这可怎么办呢!江蒲应了声,抬眸看向那几个婆娘。滴!还真和涂嬷嬷说的一样,都很好。 真要在这几个婆娘里挑个好的出来,江蒲能拿出五六套办法来。可问题是她不想挑好的啊,她还想借着这件小事,让刘氏看看自己的无能。可是,这挑差的她不会啊! 刘氏瞅着她一脸不知所措的神色,眸色微沉,轻不可闻地叹了声,看来自己这个外甥女还真是有待调教啊。 “宝瑞家的,你把这她们都领到大爷院子里去,让大慢慢地挑。” 陈宝瑞家的应了声,就带着人出去了。涂嬷嬷借机也退出了屋子,江蒲刚要跟着一起走,却被刘氏叫住,教导了她一大番挑人、用人、治人的法子! 听得江蒲险些翻了白眼,心里哭道,早知道就不装傻了! 江蒲好容易从刘氏屋子里退了出来,带着桑珠、涂嬷嬷出了院门,仰头一声长叹,终于摆脱了没完没了的唠叨。低头的时候,她无意间瞥见,秋雁朝李氏的院子拐了去。 难不成王篆香这会还在李氏院中?她歪了歪嘴,算了,人家的闲事不管为妙! 江蒲还没进院门,就听院里有人说道:“你这伤别的倒没甚么,只是后天就是十六了,你们府里少得要请客摆酒,到时候那帮混帐小子见了,少不得要问东问西。叫他们知道你是让老爷子打得,你就等着,金陵城里又要议论上好一阵了。不然,就说是是嫂夫人打的……” “姓赵的,你甚么意思啊!”赵元胤话音未落,江蒲已怒冲冲地赶了进来,甚么是损友,说的就是赵元胤! 赵元胤浑不在意,笑嬉嬉地唱了一诺:“哟,嫂夫人回来了。” 看着他艳若桃李的笑脸,江蒲心里气急,然眼珠子一转,却又开口笑道:“说是我动的手,只怕人家会笑相公惧内。倒不如说是赵相公一时失手,又能取信于人,又不至于丢了相公的脸面。”说着,她转向徐渐清柔柔一笑,“相公以为如何呢?” 徐渐清忍着笑,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自己这位夫人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好甚么好!”赵元胤瞪着徐渐清驳道:“有涂泰在,哪个外人能伤着你?他们一看我完好无损的样子,就知道你骗人了。” “这么说的话……”江蒲笑得越发的灿烂了:“就劳烦赵相公和涂泰补上一架喽。” 赵元胤张大了嘴瞅着江蒲,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个女人的脑子是不是专门长来整人的啊!偏偏徐渐清还吩咐涂泰道:“没听见***话么,赶紧的!” 他这里话还没说完,江蒲就打发丫头道:“去,搬几张椅子出来,拿些果点,再把两位姑娘请了来。”就说话这会工夫,夫妻俩已然坐了下来,一副等戏开锣的样子。 赵元胤仰天长叹,“交友不慎啊!” 不想涂泰还一脸正经地道:“不然,赵相公直接让我轰两拳在脸上就算了。” “你……”赵元胤两眼一翻,差点气晕了过去。 “姓赵的,要打就打能不能别那么磨唧,又不是娘们儿!” 江蒲话才说了,就见罗绮、心漪一前一后从自己院子里走了来,她眉头微微一蹙,心漪是每天都要来给自己请安的。可那个罗绮,自己明明是免了她的规矩的呀,她今天跑到自己院子去,是个甚么意思啊?。 第二十三章:被迫接受的安排在线阅读 第二十三章:被迫接受的安排 第二十三章:被迫接受的安排 第二十四章:天,要变了!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四章:天,要变了!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四章:天,要变了! 陈宝瑞家的带着那几个婆娘,坐等在倒座里,分明听见了江蒲的声音,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得从倒座里走出来。正瞧见江蒲在那里打趣赵元胤。罗绮、心漪从院子里走出来给江蒲见礼。又见徐渐清也在,陈宝瑞家的待要退回去,不妨却被涂嬷嬷瞧见,唤了出来。 她只好走上前,躬身见礼:“大爷、大安好。”起身时候,瞧见罗绮挺着硕大的肚子,又是一弯腰,“两位姑娘安好。”嘴里称呼着两位姑娘,其实只朝着罗绮而已。 陈宝瑞家的身为刘氏的陪房,几位爷和对她尚且都要礼待三分,更何况罗绮她们还是个连侍妾都没挣上的大丫头,自是连道着不敢回了一礼。 “陈嬷嬷今朝怎么得空过来。”徐渐清笑着招呼,一边吩咐丫头道:“再给嬷嬷也搬张椅子来。”说着又向转陈宝瑞家的道:“元胤的身手可不比外头的百戏差呢!” “多谢大爷了,只是太太那边还有事,老奴也不好久待……”说着就看向江蒲:“是不是先把人挑了,老奴也好去回太太。” 徐渐清疑惑地看向江蒲,问道:“甚么人?” “娘亲替咱们找了几个婆子,使了陈嬷嬷领过来,和你们一说笑,我倒把这事都忘了。”江蒲说忘了,倒是真忘了。 不过,这会她倒想出了个好主意来,当下转头向罗绮笑道:“不然,你替我去看看,也省得我费心了。反正能送到咱们面前的,定都是好的。” 此话一出,罗绮忙惶恐起身,笑着推托道:“太太送来给***,奴婢怎么好替着去挑!”她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恨得不行。 太太的意思,大家心里都明白。不过是等孩子出世了,好有个人帮着江蒲带一带孩子,也算是个心腹之人。可江蒲却让自己替她去挑人,这不是摆明了害自己么! 陈宝瑞家的垂首站在那里,嘴角忍不住斜了斜,心底生出几分鄙夷,这位大还真是孩子气呢,看来太太是白指着她了! “喂!”徐渐清一声呼喝,把众人的眸光都引了过去,“你们有事就进去说,别在这里磨噌。” 江蒲只是坐着不动,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不去挑人的!折散人母子的事她做不了主,这个自己却是能做主的,虽然也没甚么用,可至少让刘氏明白,自己并不想配合她的想法! “不然……”徐渐清缓缓道:“还是劳烦涂嬷嬷和罗绮一起过去看看。”他的话听着虽是商讨,可语气中却带着不容反驳的、甚至还有些迫人的意味。 果然涂嬷嬷笑着应了下来:“只怕咱们老婆子看的不合***心意。” 江蒲笑道:“嬷嬷放心,我适才也是看过的,并没有特别不合眼的。” “即这么说,那老奴就大着胆子替做一回主了。”涂嬷嬷边说边就看向罗绮:“姑娘请吧。” 徐渐清都开了口了,罗绮还能说甚么,只得随涂嬷嬷去了。 出了这么个小叉子,江蒲也没心情看热闹了,推说身子乏了,就带着桑珠回小院去。心漪今日还没给江蒲请过安,自是跟了上去。 赵元胤朝着江蒲的背影一努嘴,问道:“好好的,她这是怎么了?”说话间,就在徐渐清身边坐了下来,拣了枚酸梅子丢进嘴里。 小丫头见没热闹看了,也都散了。 徐渐清笑了笑,“连这你都看不出来么?” “甚么意思?”赵元胤横睨着眼,他还真弄不大明白大深宅大院的弯弯绕。 徐渐清眯着眼,靠在躺椅上,“这天,怕是要变了!”素素这回怕是打错了算盘。府里人口少,所以也就没有闲置的棋子,何况她顶着徐府大***名头,镇守漠北的虎牙大将军又是她亲哥哥,她想要独善其身那是痴心妄想。 老太太、太太她总要选一边的!而自己能替她挡的也就只有这些小事,说到底还是要靠她自己的。徐渐清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这还是自己头一次护着她吧! 江蒲回到屋子里,随便应酬了心漪几句,就把她打发了。自己换了家常的衣服,拿了领毛毯子搭在身上,半躺在窗边的榻下,瞪着地下光影发呆。 她实在想不通一点,刘氏到底不满意王篆香哪一点!一直以来,王篆香当家还是当得有模有样的么。对刘氏虽谈不上亲近,却也恭敬有加,为甚么刘氏会想把她换掉? 而且刘氏的这个想法,时日也不算短了,上回她就想借着李氏分王篆香的权。这回算盘更是打到了自己头上来了,可是为甚么呢? 可别告诉她因为徐渐清是长子,自己是长媳的原故。刘氏上回的做法,明显就是想要压着王篆香,不论压着她的谁都可以! 老大、老二都是在刘氏身边长大的,可是刘氏明显多偏着老大。是了,因为徐渐清娶了姜朴,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与嫡母达成了某种共识。 徐家没有嫡子,而据姜朴所知,内府监造这个官职是可以父死子继的。那么徐渐清的这个表态,就再明显不过了,毕竟皇帝真正信任的是他的母刘氏! 况且按着惯例,没有嫡子的人家都是立嫡以长的,再加上刘氏的支持,徐渐清嫡子的位置可算是十拿九稳了! 可是,徐渐清又为甚么要故意触怒老爷子?两边都讨好不是更稳当些么? 昨晚一脑子的疑问还没解开,这会又添上那么些,这徐府叫人想不明白的事怎么就这么多呢! 江蒲轻叹了声,松了紧皱的眉头翻了个身,决定且先抛开这些让人费神的疑问,在午饭前眯一小会儿。昨晚上睡得晚,早上又起得早,自己的脑袋都沉的都快抬不起来了。 可惜就这么个小愿望,她都无法实现! 桑珠去小厨房吩咐午饭了,屋子里只有梅官守着,她见个小丫头挑了暖帘进来,还不及拦阻,那丫头已回道:“,罗绮姑娘和涂嬷嬷把人领来了,这会在堂屋等着给回话呢。” 江蒲咬着牙在心底骂了句娘,有气无力地应道:“知道了!”叹息着挣扎起身,扶着梅官拧着眉头,出了碧纱橱。 罗绮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的,见江蒲出来了,赶紧站了起来:“我和嬷嬷商议着选了两个,看着谁好。” 江蒲且先坐了下来,自有小丫头奉了茶来,江蒲只吃了一口,就搁回了小茶盘里,“换盏浓浓的茶来。”既然睡不成,只好借浓茶来醒醒神了。 小丫头应声退了下去,江蒲才抬眸的打量起站在地上的两个婆娘,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正是明强干的时候。 其中一个身上穿着簇新的石青色襦袄,下边系着的缃色棉裙也有七成新。而另一个身上袄卦子却已经是洗得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不过却很是干净爽利。 她二人被江蒲一双冷眼打量着,不免有些瑟缩,头低的只看得到漆黑油光的发髻。 “你们先自报下家门吧。”江蒲不自觉地拿出以前面试新人的态度,公式化的语气听着很是凉薄。 穿着新袄的婆娘抢先回道:“小的夫家姓查,在庄子上管着钱粮,庄子上的人都小的叫查大家的。” “小的夫家姓周,本是在庄子里做杂活的。”这个姓周的婆娘,明显的要比查大家的怯懦许多。这也难怪她,金陵徐府,在江南是何等高贵森严的所在。 她一个乡下婆娘,能那么清楚的回话,已算是胆量大的了。 小丫头换了茶上来,江蒲舒服地喝了一口,看着那个姓周的婆娘问道:“那他这会做甚么呢?” “旧年得了重病,不在了。”姓周的婆娘一边回话,一边就红了眼圈。 涂嬷嬷见了,连声斥道:“当着***面,你这是做甚么!领你来的人,没跟你说过规矩么?” 周氏婆娘吓得忙跪了下来:“求饶了我这遭,我再不会犯的了。” 听说府里要在庄子里挑人,她把家里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好容易才求着管事把自己报了上去。她只想在府里谋个差事,别的不说府里管吃管住管穿,一个月还有一吊钱的月银,有这个进项,自己也能给儿子存点钱。将来置办几亩薄田,也算是个出路了。 自己在徐府做工就算了,儿子总不能再给人家做奴才吧。 可她万没想想到自己居然能被选上,站到了大面前,这会她的想法,自然是希望能留在内院,这样至少月钱能多上一些。 所以被涂嬷嬷一喝,她整个人都发抖了,惟恐被人赶了出去。 “算了嬷嬷,她也是初来乍到,一时间不熟悉规矩。”江蒲喝了两口浓茶,人也神了好些:“只是往后你们要在府里当差,规矩还是时刻记在心头的好,不然惹恼太太,我也不好替你们说话。” 听了这话,查、周二人欢喜得了不得,忙磕头道:“多谢。” 江蒲也不看她们,只是喝茶:“涂嬷嬷,你且先带她们下去吃饭吧。” 涂嬷嬷应声带着两个人下去,江蒲转向罗绮道:“你眼见的就要生了,况且下个月就做姨娘了,身边只跟着一老一少的也不像,那个查大家的就拨到你院子里使唤吧。” 罗绮愣了下神,跪下磕了三记响头:“奴婢谢***恩典。” 江蒲可是头一回受这么大的礼,连声叫道:“你这是做甚么。”一边又吩咐:“梅官,赶紧把姑娘扶了起来。” 罗绮却拦了梅官,挺着硕大的肚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这本就是该受的礼,奴婢只是个家生子,若不大度抬举奴婢做姨娘,奴婢一辈子到死,也就是个侍妾。”江蒲一时间愣住了,虽然罗绮的话未必是真,可是想到她对着自己这个要抢她孩子的人,不仅要磕头,还要道谢,心里不免为她感到可怜。唉,这都是甚么事啊!。 第二十四章:天,要变了!在线阅读 第二十四章:天,要变了! 第二十四章:天,要变了! 第二十五章:讨债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五章:讨债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五章:讨债 元宵节过后,徐府又连摆了三日酒宴,头两天是王、李两家的亲朋,最后一日则是徐府素日交好的金陵世家、衙属同僚。 这三日来,刘氏不论和谁寒喧,都把江蒲拴在身边。偏偏江蒲又摆不出姜朴那张冷冰冰的臭脸。她就是再不情愿,也端着张笑脸相陪。只好在心里却放声骂娘,滴,再笑下去姐姐这张脸都瘫痪了! 好容易挨过了三日,江蒲才说能闲几日。不想涂嬷嬷却来回道:“这个月的月钱已经晚了十来天了,早几日老奴就想回了。只是大过节的家里人来客往,我只说二忙过了那几日自然就记起来的,可眼见的就要到月底了……” 江蒲才刚请了安回来,正忙着洗手洗脸。听了涂嬷嬷的话。她先自己想了一回,可惜姜朴十足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她只是隐约知道府里有月钱这么回事,至地她自己一个月有多少月钱,那就不清楚了,更不用说甚么时候发放,院子里其他人是多少了。 所以,她一气丢出去好几个问题,“先前月钱都是甚么时候领的?可有晚过呀?咱们院里每人每月有多少月钱?” 涂嬷嬷不急不徐地回道:“照府里的规矩,是每月初六日放月钱。这一二年来,偶或会晚一两日,可从来没如此过。至于咱们院里,爷和每月是十贯钱,两位姑娘都是五贯,老奴和桑珠是三贯,其他的婆子是两贯,小丫头们都是一贯钱。” 江蒲用热帕子擦手抹了脸,揭开妆台上的白瓷莲瓣盒,拣了银簪挑了点淡粉的油膏在手心里,轻轻地抹开。 “那么这个月新来的那两个婆子,还有梅官都怎么算呢?”自己不想管事,可是这件事却不得不管。院子里的丫头、仆妇服侍自己也是尽心尽力的。她们受了委屈,自己总要替她们做个主吧! 涂嬷嬷知道江蒲是不想接手管事的,本以为她最多就是敷衍自己两句,没想着她竟会细细地问自己。甚至连那两个新来的仆妇都想到了。 自己在太太面前再怎么有脸,也只是个奴才,总不能问到二面前去。如果大不管,这一院子里的人可就只能等了。 这个月晚也就晚了,院子里也没谁等着那点月钱买米下锅。只是这回不去问,往后月月都这样晚了起来,可怎么是好。 所以对江蒲,涂嬷嬷是打心底恭敬了起来。 “咱们府里待下素来宽厚,哪怕你是月末来的,也会给足一个月的月钱。至于梅官,这个月也该是照学里的份例,拿两贯钱才是。” “是么……”江蒲又从另一个青瓷小罐里,挑了些羊脂似的油膏,对着铜镜往脸上抹,嘴上笑道:“这可是我糊涂了,凭白地叫梅官短了一贯钱。往后她短的那贯钱,就从我的月钱里支吧。” 梅官还不及推辞,江蒲照过了镜子,站起身抬脚就往外去,“走,咱们瞧瞧二去,看她在忙甚么!”桑珠和涂嬷嬷,一个捧手炉,一个拿斗蓬,都连忙跟了上去。 王篆香理事的地方,设在刘夫人院后的一个小院落中。江蒲不想惊动了刘氏,特地绕了远路往老太君院子后头穿过去,从后门进了院子。 这院子极小,只得三间小小的正房。此时,廊上阳光正好,王篆香和李氏坐在太阳地里听人回话。院中站了一排排的管事娘子,人虽多,却是鸦雀无声。 那些仆妇见了江蒲,先是一愣,尔后便忙不迭地垂首退开,让出一条路来。各自心里都在揣测,难道那些个风言风语都是真的?太太打算换大当家了? 王篆香本是低头吃茶的,听见脚步声,抬眸看去,不由得也是一愣。 李氏却早已经站了起来见礼:“大安好。” 江蒲也不客气,生生受了她一礼,才笑道:“姨娘请起。” 王篆香依旧坐着,只是笑盈盈地问道:“大嫂子今朝怎么得空过来走走?” 江蒲也不同她计较这些虚礼,径在李氏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眼眸里带着笑,口中却是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是来问问二,我院子里的月钱甚么时候放?或是等下个月一起?” 院中那些管事娘子,心头不由一凛,果然是来者不善! 王篆香闻言一愣,抬了两道厉眸瞪向常瑜媳妇,沉声问道:“这个月的月钱你还没有放么?” 常瑜媳妇走上前,不紧不慢地回道:“旧年收上来的租子比着往年少了足有大半。可是府里过年祭祖、摆酒请客,年终各房又添了回新衣服,还有各处的年礼是一样都不能少。所以这个月银钱上难免有些个短了,前些日子先紧着老太太、太太、姑娘还有小爷几处先放了。大爷、二爷、姨娘并下边各处确是还没……” “好了好了。”王篆香不耐地挥手打断:“不过问你一句,怎么就招了你一车的废话!”说着,掉头吩咐秋雁道:“你去我房里,把咱们年前收上来的租子拿来,先把各处欠的月钱放下去。” 院中那些管事娘子,见秋雁出了院子,心里无不欢喜。这个月的月钱拖到现在还没放,她们心里着急,却又不敢问,这会听得二拿自己陪嫁的田租先垫付,真是感激不已。 王篆香又向江蒲笑道:“真对不住了大嫂子,凭白地叫你受委屈。” 江蒲原先的想法是,要到了钱就算。王篆香假不假的,也不关自己事。可她装完了贤惠,偏偏还要撩拨自己,真当自己好欺负么! 当下江蒲满脸堆下笑来:“弟妹这话说的好笑。难道我还指着月钱过日子么?不瞒你说,嫁进府中三年,我是才刚知道,自己一个月是五贯钱的月钱。说实在的,够做甚么用呢!不要说我了,就是我院子里也没谁指着这点月钱过日子的。吃、住、穿都是公中的,也没有甚么花钱的去处不是。” 王篆香脸上的笑已端得很勉强了,可江蒲依旧滔滔不绝:“人家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糊涂也就糊涂些,了不起就是一个月五贯钱的事。但弟妹当着那么大一个家,怎么好跟我似的。今朝亏得是我听见小丫头们议论,若是叫老太太、太太听了去,叫她们心里怎么想呢?” 最后那句恶毒的反问,江蒲本不打算问出口的。可盘算来盘算去,总不甘心叫她占了贤良的名声。就自己这几个月的冷眼旁观,徐府的经济绝不至于紧张到,连这点子月钱都放不出来。 拿私房钱垫付,唬谁呢。天知道你拿了钱补贴谁去了! 王篆香听了这话不但不恼,反倒笑了起来:“我实在是正月里忙昏了头,还请大嫂子多担待些个吧。” 妯娌俩还在暗自较劲,秋雁已拿了钱来。江蒲也不愿与王篆香多做纠缠,叫桑珠拿了钱,起身就要走。 王篆香出声叫道:“大嫂子还是当面点清的好!” 江蒲笑道:“少了再来管弟妹要就是了,难道弟妹还怕我会昧下这点子月钱么?” 王篆香咬着牙,恨恨地盯着江蒲的身影,眉梢忍不住抽了抽。 走到院门口的江蒲,好像感觉到她忿恨的眼神,突然站住,回身笑道:“我劝弟妹一句,往后有了窟窿,还是趁早填补的好。万一叫太太知道了,弟妹担了不是还要出钱贴补,何必呢!”说完,也不顾王篆香气得娇容扭曲,潇洒地转身离去。 王篆香闭上眼,喘息了好一会才压下心中的怒气,勉强办完了事,把钱给了常瑜媳妇让她下去派发月钱。她自己则领着秋雁和李氏往回走。 三人走在僻静处,王篆香忍不住出言抱怨,“姨娘适才也不帮我一句,亏得我早先和常瑜媳妇套……”。 “二!”李氏冷声打断她,一丝不苟的脸上透出冷厉的神色:“虽然老太太托我帮衬着二,可我终究只是个姨娘,们说话哪有我嘴的道理?” 被李氏冷言一训,王篆香猛地清醒了几分。的确,有些话、有些事是只能烂在肚子里的。 “我年轻不知事,还请姨娘千万见谅。”要想拔牢老太太,这位姨娘可是重中之重啊。 李氏却不领她的情,依旧冷着脸,“二要再这般的不知轻重,奴婢可真就帮不了二。”说完行了一礼,丢下她主仆二人径自去了。 细长的夹道上,王篆香愣愣地站着发呆。 刘夫人眯着眼,睡在里屋的暖榻上,身上盖着床丝棉锦被,当地放着个錾金大熏笼,把屋子烘得暖哄哄地。案头上摆着个饕餮纹的铜顶,冒出丝丝缕缕的暖香。 一个小丫头坐在蹋脚上,拿着美人捶轻轻地捶着。 陈宝瑞家的挑了帘子进来,打发了小丫头,拿起美人捶一下下地捶着。 刘夫人也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问道:“怎么样了?” 陈宝瑞家的压低了声音,笑回道:“太太真真是料事如神,那一位果真找上门去了。不过……”陈宝瑞家的顿了顿,继续道:“那位也不差,竟舍得拿了自己的体已出来贴补。” 刘夫人挪了挪略显丰腴的身子,圆润地嘴角勾起条冰线,“我找了个好媳妇啊,不仅帮我孝顺着婆母,又替我周全着下边,还真真是挑不出一丝儿的错啊。” 陈宝瑞家的撇了撇嘴,“她们也是自做聪明,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可这府里甚么事逃得过太太的眼。不过,这回看起来,那一位倒还真是个能指望的。” 刘夫人没有做声,依旧合着眼,一脸详和的样子,过得好一会,才轻飘飘地说了句:“且看着吧。”。 第二十五章:讨债在线阅读 第二十五章:讨债 第二十五章:讨债 第二十六章:花朝节(上)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六章:花朝节(上)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六章:花朝节(上) 出了正月陡然袭来了一阵倒春寒,连着几日都是雨雪纷飞。刘夫人在中惹下的毛病---老寒腿,又犯了!老太君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又嘱咐徐渐敏好生照顾着。所以过来请安的只有两个孙媳妇。 王篆香和李氏,一人站了一边,把老太君哄得跟弥乐佛似的,呵呵直笑。江蒲坐在角落里打盹,被王篆香一阵笑声惊醒了过来,把茶盏里的剩茶喝尽了,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便寻了个借口退出了上房。反正老太君也不在乎自己在不在眼前。 坐在暖轿里,江蒲打了个哈欠,突地想起昨晚上徐渐清说今日往留云庵赏雪看花,吩咐外边抬轿的仆妇道:“往太太院里去。”自己要出门,怎么着也该和刘氏说一声吧。 可等江蒲进了屋子,看到徐渐敏坐在刘氏身边,说笑着替刘氏按摩双腿。她才想起刘氏还算是病着,告假的话便咽了回去。婆母病着,自己做媳妇的总不好出门玩乐去吧。 “这么个天,你又跑来做甚么。”刘氏见着江蒲,先蹙了眉头轻斥了句。又问江蒲吃过了没有,见她摇头,忙就打发她回去,“我这里丫头、仆妇一大帮,又有你妹子陪着,哪里用得着你。赶紧回去把饭吃了,才是正紧。” 江蒲早起只吃了一小盏银鱼蛋花羹,这会还真是有点饿了,既然告不了假,她也懒得在这里陪着聊闲天,便起身道:“那我吃了饭,再过来……” 她话还没说了,外头传来一个婆子大说大笑的声音,“咱们大爷还真是疼媳妇,知道今朝花朝节,叫人套了车说要陪大出门赏花看雪去呢……” 伴着一声声大笑陈宝瑞家已进了屋,见江蒲在坐,登时就愣了:“大怎么还坐在这里,我看涂泰连车都套好了呀!” 刘氏听了,越发地催她回去,“你这孩子,还在我这里坐着做甚么,赶紧的回去。” “娘亲病着,我还是不去了吧。” “胡说!”刘氏眼一瞪道:“看着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我才是真高兴,你陪着我顶甚么用!”一边说一边就把江蒲往外赶。 江蒲知道刘氏真心想赶自己去,而自己在府里憋了近一个月,对今天的出行也有些期待,所以就不再多推辞了,领着桑珠退出了屋子。 “娘,他们这么去,叫父亲撞上了怎么好?”徐渐敏剥了一碗橙子,又在上头洒了雪花糖,奉给刘氏。 刘氏拿银叉戳了块黄烂晶亮的橙子,微微一笑,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又到花朝节了。” 江蒲回了院子,徐渐清和赵元胤都已经等在那里了。她匆匆忙忙地吃过了饭,想着出门游玩还是穿胡服的方便,就吩咐桑珠从箱子里翻了一套出来。 桑珠、梅官两人四只手正都忙着给她系扣子,突然她“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两人抬眸看去,“怎么了?” 江蒲拍着脑袋道:“我真是糊涂,上回跟三娘子借的胡服都没还人家呢!” “就在收在箱子底下,我这就拿出来,等会顺道还给她去。”桑珠边说边就去开箱子。 江蒲想了想,道:“再把大哥上回送来的那套胡服也包起来吧。”当初自己说过两日就还回去,谁想一拖就近一个月,以自己的身份就只还一件衣服回去,好像显得有些小气啊。况且,自己真的很想和那绝色美人交个朋友呢。 桑珠瞪大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特别提醒道:“那可是将军送给***生辰贺礼,还没上过身呢。” 江蒲对着穿衣镜整理衣服,头也不回地道:“你那不是废话么,穿过的也好送人的?” 桑珠还待说甚么,赵元胤已在窗外催促道:“嫂夫人,你到底好了没有啊?再不出来,我们可不等了!” “来了来了。”江蒲急声答应着,一边催促桑珠、梅官二人。 江蒲把还衣服的事跟徐渐清说了,赵元胤在旁边笑得好不欢喜,“正好叫上三娘一起,人多也热闹些。” 江蒲歪了歪嘴,和梅官咬耳朵道:“瞧见没,你以后要是碰上这样的,可要躲远些!”偏偏赵元胤耳朵尖,听得分明,“你甚么意思?”江蒲无辜地眨眨眼,“甚么甚么意思?我和梅官说话,与你有甚么相干!”说完,不等赵元胤反驳,江蒲便就扶着桑珠的手上了马车,连车帘子都放了下来。心里得意道,叫你催命似的催!赵元胤瞪着车帘子好一会,才踩镫上马,嘴里兀自嘀咕道:“恶妇就是恶妇!” 因着这回江蒲把梅官也带上了,再加上天气寒冷,所以马车就让三个女眷坐了。徐渐清和赵元胤二人则骑马跟着。 今日是花朝节又碰上大雪初晴,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梅官自小就被卖进了徐府,还是头一回出门,趴在车窗口,一双大眼睛看热闹看得,眨都会不眨了。嘴里更是唧唧呱呱地说个没完,小脸因着高兴,也都通红通红地。 主仆二人在梅官的呱噪声中到了欢喜楼,下了车跟在徐渐清身后,梅官才闭了嘴,只是一双溜圆的眼睛,兀自四下乱溜,见甚么都新奇。 等柳三娘进了隔间,她那一双眼睛几乎都粘在柳三娘身上,半天咕噜出一句:“天底下还有比赵相公更好看的人啊!”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就连一直嫌她话多的桑珠都忍不住扑哧一笑。赵元胤一张桃花脸也不知是甚么表情,只指着江蒲道:“她才跟了你多会呢?就学得这么尖嘴滑舌的。” 梅官话一出口就闹了个大红脸,听了赵元胤的话,却仰起脑袋小声地辩道:“这跟又有甚么关系。” 江蒲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转向赵元胤道:“实话实说,直肠子通到底有甚么不好?不然,你是不忿三娘子比你俊?” 赵元胤哼了声,坐开了不搭理她们。江蒲也不多逗他,拿过包袱打了开来,“这是上回和三娘子借的胡服,前些日子家里事多,我就混忘了,三娘子多担待些。”说着又把下边那件抖了开来:“上回初见,我也没拿甚么给三娘子做见面礼,今朝补上,三娘子千不要嫌弃。” 江蒲手中的胡服,洋红缎地,上头用金钱绣着百蝶穿花纹,领口衽边镶滚着雪白的狐狸毛,这还都在其次。唯左衽上一溜的扣子,个个晶莹圆润,光华熠煜,竟是用东珠缀成。 柳三娘吓得连忙推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呢。” “华服配美人是再好没有的,三娘子若真心和我相交,就赶紧换上这衣服,跟咱们上留云庵去赏雪看花。” 徐渐清也道:“一件衣服罢了,三娘子莫看得太重了。” “这……” 柳三娘尚还在犹疑,江蒲推她出了隔间,“别这那的了,赶紧换了衣服,时候可是不早了,再晚了山上可没好位置了。” 留云庵,建在金陵城南郊钟灵山的半腰上,正对着穿城而过的渭丰河。在留云庵的望江亭,不仅能赏湖光山色,而且庵里做的素斋在金陵也一顶一的好。 尽管庵堂不大,离城也有些远,可一年四季这里都是游人如织。 徐渐清一行人到了山门下了车,江蒲看眼蜿蜒向上,绵绵无尽的石阶,不由垮了脸,“不是要我们爬上山吧。” “怎么,你这个将门虎女还怕这点子山路?”赵元胤挑着斜长入鬓的俊眉,脸上满是挑衅的浅笑。 江蒲嗤了声没搭理他,见山门边停着一排排软轿,虽然大部份游人是徒步上山,可也有好些书生相公,姑娘小媳妇雇轿子上山。 江蒲想也不想雇了六乘软轿过来,招呼众人上轿。就只留下个赵元胤一个。 “你,你,你……”赵元胤指着她们的背影,恨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徐渐清看着他跳脚的样子,不由得摇头笑叹,这哪还有一点江南第一公子的风度,“元胤,你坐我这乘软桥吧。” 赵元胤星眸一转,忿忿道:“你当我跟你一般是文弱书生么?这点山路算得甚么,你瞧着我肯定比你早到!”话没说完,他人就冲了出去。 徐渐清叹息地上了软轿,轿夫刚抬了起来,涂泰在旁边苦着脸问道:“爷,我怎么办?” 扫了眼停在涂泰身后的软轿,再看看涂泰健硕的身板,徐渐清心里暗暗好笑,“素素也真是胡来!” “难得有这机会,你就和赵相公比试比试脚力吧。” 赵元胤顶着江南第一公子的名头,最是看惜自己的模样,时刻都保持风流倜傥样子,像这般撒开脚丫子飞奔,还真是不多见啊!软轿走得不快不慢,正好让人看清路边的景色。 灿烂的春花在白雪的映衬下份外娇艳,树丫上刚吐出的嫩芽包裹在冰条里,越发翠绿的可喜。 “唉……”江蒲轻叹了声,要是有相机就好了! 众人一路赏玩山景,不知不觉就到了留云庵大门前。桑珠赶着下了轿,就要来扶江蒲,不想她自己就跳了下来,挽了柳三娘的胳膊,瞅着门楣上的匾额,忽地想起一首小词,随口念道:“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曾批给露支风敕,累奏留云借月章……” 徐渐清正好下轿,这半首小词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他不由微眯了眼,几时起自己的妻子竟有这般的文采了。 柳三娘听了,倒是真心赞道:“夫人真是好文采,看到留云二字,就能想出这么首词来。” “是啊,原来我徐渐清娶得还是名才女!” 江蒲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俗套了一把,登时羞红了脸。正要谦虚几句,一眼看见徐渐清危险的眸光,还有桑珠一脸疑惑纳闷的样子。 心头登时一惊,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第二十六章:花朝节(上)在线阅读 第二十六章:花朝节(上) 第二十六章:花朝节(上) 第二十七章:花朝节(下)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七章:花朝节(下)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七章:花朝节(下) 好在撒谎对江蒲而言是件极容易的事,她眼珠一转,就编好了说辞:“甚么文采不文采的,我也是打话本上看来的。” 桑珠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徐渐清则笑了笑,敛去了眸中的厉芒。一行人说笑着进了庵堂,桑珠先往知客寮,请了位姑子出来。 “小庵前来游玩的施主多,几位还请自便才是。”那姑子一脸的冷淡、不耐。直到徐渐清了百十个钱出来,她脸上才露出丝笑意来。 “诸位施主是先到偏殿奉茶,还是叫个沙弥尼领着四处随喜随喜。” 徐渐清道:“我们已经定了临江亭,倒不急着吃茶,劳烦师太领着我们四处随喜随喜吧。” 听说他们定了临江亭,姑子眼睛噌地亮了起来,脸上笑开了花:“原来是包了临江亭的施主,老尼正在这里张望着,说怎么还不来呢。” 前些日子庵里就在议论,是甚么人包下了临江亭。来留云庵的客人虽不少,可是能包下三层的临江亭,绝对不是寻常人家。 知客寮里的姑子,个个都指望着撞上。万没想到这么尊财神竟叫自己碰上了。若是侍候的好,到时候还怕少了赏钱! 因此,姑子万般殷勤地在前头带路,花圃里的一丛山茶,她都能编出大段大段的故事来。更不用说放生池边竖着的,年代久远到看不清字迹的石牌,还有大雄宝殿、观音堂,每到一处,她都是说得眉飞色舞。 诸人听着也高兴,毕竟这般声情并茂的说书,就是在瓦肆里也是不多见。 那姑子倒是个有眼色的,并不只顾着自己说得高兴,转了大半圈后,见几位女眷面上都有了倦色,便直接领着他们往临江亭而去。 临江亭建在留云庵东南面高兀的青石矶上,众人沿着细仄陡峭的石阶,好容易爬上了石矶顶,一个个俱皆气喘吁吁。 “你们还真是慢啊!”赵元胤背光而坐,看不清神态,不过他的语调依旧是惹人生厌的油滑。 江蒲横了他一眼,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转眸看去,登时瞠目结舌,“这,这,这也叫亭子?”面前的楼阁丹窗朱户,飞檐列瓦,秀雅瑰丽,哪有半点亭子的样子? 姑子在旁笑着解释道:“这里原本只建了个小亭,后来香火盛了,庵里才建了这座亭殿,只是临江亭的名字叫得惯了,也就没有改了。” 几位女眷一边赞叹着,一边随那姑子进了亭殿。 江蒲见宽敞的亭殿内,摆满了桌椅,却是空无一人,不由疑惑道:“这里怎么这般悄静无人的啊?” “适才没听见么,咱们大爷把整个临江亭都包了下来啊!”梅官甜亮清脆的嗓音透着得意,却牵得江蒲的眉梢直抖个不停,没想到沉稳明的徐渐清,也有这么败家的时候。徐渐清感受到江蒲的眸光,随口解释道:“来这里就是图个清静,人多了还有甚么意思!”江蒲撇了撇嘴,心里暗道,果是世家子弟,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啊! 一行人上到三楼,早有小尼姑备好了各式茶点素斋、时令鲜果,更有庵里备下的昆班小戏相候。 “哟,这庵里还有小戏的呢!”看到那些俏生生的小姑娘,江蒲眼前一亮,这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姑子笑回道:“女施主不知道,咱们这临江亭,一到夏日比着河面上还凉快,城里的太太们多喜欢过来消暑,干坐无趣,不免要叫上一班小戏。从城里带来多有不便,所以庵里便常年雇着几个女孩子,备着施主们叫戏。” 江蒲一眼看去,除了吹曲笛弹三弦的妇人,尽皆是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一个个垂首侍立,惶惶不安。 “你们庵里倒是周到的很啊!”赵元胤自己斟了杯茶,指着柳三娘,问那姑子道:“你可知她是谁?” 那姑子见柳三娘衣饰华贵,只当是哪府里的,这一路下来都没敢抬眸打量,这会赵元胤问起,她又不好直说不认得,心思转了转,笑道:“城里的太太都是常来常往的,只是这位女施主看着眼生,怕是才刚搬来金陵吧。” 赵元胤呵呵一笑,“师太真是方外之人,连欢喜楼的柳三娘都不认得么?” 姑子闻言一愣,抬头细看过去,可不就是金陵城,艳帜高张的柳三娘么!只那么一眼,她眸中便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不屑,连腰板都稍稍挺直了些。 戏子,不过是落了乐籍的贱民,比着自己还要不如呢! 看到那姑子轻鄙的眸色,柳三娘倒是没甚么,江蒲却不悦地蹙了眉正要开口,徐渐清自怀中出一小锭银锞子,丢了过去,“戏我们就不听了,庵里若有说书的先儿叫两个来。” 那姑子接了银锞子,眼睛都笑得不见了,“有的有的,老尼这就去叫了来,施主有事只管吩咐下边的沙弥尼。”说话间,她就领了小戏并小尼姑退下楼去了。 过不大会,果然上来三四个说书的妇人。徐渐清他们早饭都用的不多,这会逛了大半天,腹中饥火烧心,也没心思听甚么说书,随便挑了一回,就吃喝了起来。 待得吃了七八分饱,赵元胤便坐不住了,管沙弥尼要了双干净的竹筷来,又四下看了看,伴着梅官“哎哟”的声音,她丫髻上的彩带,已拿在赵元胤手中,“人家击鼓传花,可是嫂夫人爱花,那咱们就击鼓传箸吧。”他一边说,一边将彩带缠在竹筷上, 柳三娘附声笑道:“比干坐着听书听的曲好多了。” 江蒲却苦了脸,“你们是好,我可甚么都不会呢!” 徐渐清给她挟了块栗子糕,柔声轻慰,“放心,有我陪着你呢。” 头一通鼓落在涂泰头上,他二话不说,打了一套伏虎拳。第二个是梅官,因江蒲说听多了她的旦角,她便拣了段小生的娃娃腔,倒也高旷辽远,就连柳三娘也赞好。 趁着赵元胤下去小解,江蒲吩咐打鼓的妇人道:“你等会看我眼色,让你停就停,只要鼓点落得对,就赏你十个钱。” 妇人自是忙应不迭,柳三娘却笑道:“我劝大还是罢了,赵相公的手脚可是快得很的……”她话音未落,就听见徐渐清上楼的脚步声,江蒲忙以眸色相止。柳三娘便也一笑收住了。 鼓声再起,江蒲一双直盯着那双竹筷,见它一到赵元胤手上,忙就给那么妇人使眼色,结果她只顾着打眼神,不妨竹筷已落到了自己怀里。 “这个鼓点停得好!”赵元胤拊掌而起:“嫂夫人,你看了那么多话本,也说个给咱们听听啊!” 江蒲可怜兮兮地望向徐渐清,“静之……” 不想徐渐清却侧过头,还丢过来一句:“自做自受!” 江蒲看着赵元胤得意的笑脸,心里忿忿,这厮一定是故意的! 适才自己无意呤了半首词,已经叫徐渐清动了疑,这会自己可是要小心一点,不能再出甚么风头了。她心思转了好几转,陡然想起个谜题来,换了笑脸道:“故事是我不会说了,不会我倒有个小小的迷题,不知你猜不猜得出来!”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眸带好奇地看了过来。 江蒲先吃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问道:“东南西北,哪一方无佛?” 看着众人面面相觑的样子,江蒲好不得意,给自己斟了杯茶,坐到窗边:“你们慢慢想啊!” 临江亭是留云庵的置高点,且它殿内八面开窗。下边的重重殿宇尽收眼底不用说。就是自山门蜿蜒而上的石径,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江蒲所坐的位置正对着山门,一眼看去,山道恍如白绸丝带,路上游人如蚁。而远处的渭丰河的河堤上,柳色如烟衬着皑皑雪景,真真是美不胜收。 突然,江蒲眨了眨眼,探着身子往外趴了趴,那两道往山下去的人影,不是徐孜需和徐渐明父子俩么!只是他俩人都穿着素色衣袍,倒不像是来游玩的。 徐渐清垂首沉思了会,抬头微笑,“我想,应该是南方无佛。” 听见他的回答,江蒲不禁有些吃惊。这种脑筋急转弯似的问题,他应该从没接触过,居然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答上来。 赵元胤追问道:“为甚么啊?” 柳三娘“扑哧”一笑:“因为南无阿弥陀佛。” 赵元胤听了一愣,瞅了江蒲一眼,“就说她想不出甚么正经谜题。” 江蒲的兴致全被那两道人影搅没了,淡淡地笑了笑,“我适才就说了,我甚么都不会的。你硬逼着我只好拿这种不入流的小谜题来搪塞了。” 赵元胤听她语气不对,倒不好与她争辩,讷讷地坐下,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他们人本就不多,江蒲又懒懒的,登时就没甚么意思了。众人听了回书,便也就散了席,回去了。 把柳三娘送回了欢喜楼,桑珠才试探着问道:“是乏了么?” 江蒲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启齿,更多的却是不敢说。今日是花朝节,就算徐渐明不愿和兄长一同出门游玩,那么他总该陪着王篆香出门吧。可他偏偏和在父亲一起,而且看他们那一身素色衣袍,也不像是来玩的。 那么他们是来做甚么的? 徐渐清真是只是陪自己来赏花看雪么?他知道不知道今日,他的父亲兄弟也会来?赵元胤和涂泰和众人分开了小半个上午,他们又做甚么去了? 江蒲被这些秘密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心底一阵阵的发冷。 桑珠和梅官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只当她是累了,便都悄静地坐着不出声。一时间车厢的气氛沉闷了许多。 辚辚的马车,在主仆三人的沉默中驶了进徐府的角门,桑珠刚挑了车帘,就见上月新来的周大娘,急急地赶了上前:“大,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第二十七章:花朝节(下)在线阅读 第二十七章:花朝节(下) 第二十七章:花朝节(下) 第二十八章:徐府长孙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八章:徐府长孙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八章:徐府长孙 江蒲搭着桑珠的手下了车,周氏恰好赶了上来,开口就道:“,快回去吧,屋里出大事了!”说着,甚至还想伸手去拉。 江蒲本来就心情就有些郁,被周氏这么一喊,更觉烦躁,登时沉下脸来:“你嚷甚么呀,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周氏来了这些日子,见江蒲总是好声好气的,也并不十分讲究规矩,难免随意得太过了。这会被她这怒声一斥,才惊觉自己失了礼数,忙束手退开几步。 徐渐清和赵元胤把马交给了外边小厮,一转过影壁,就听见江蒲的声音,徐渐清扫了眼周氏,冷声问道:“怎么了?” 面对冷冷淡淡的徐渐清,周氏素来是陪着小心的,福身回道:“罗绮姑娘快要生了……” “甚么!”徐渐清一改往日冷静的神情,急声问道:“不是说还有四五日的么?” 周氏被他急近的语气逼得了两步,嚅嗫回道:“今朝上半晌,罗绮姑娘往园子里散步,也不知怎么就胎气,一回来就嚷着肚子疼……”不等她说完,徐渐清已大步往里边赶去了。 看着徐渐清焦急惊慌的样子,江蒲心底不知为何冒出淡淡地酸楚,平日装得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出了事总是紧张的。 “那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赵元胤走到她身边,语气中带着一丝同情。 江蒲无力地笑了笑,“我只是有些累了。”自己不才是因为他丢下自己去看别的女人,才心情不好的。早在留云庵看到徐氏父子时,自己的心情就低落了。 尽管她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心底的酸溜溜的感觉却越发的明显了。 “。”桑珠瞅了眼徐渐清已快看不见的背影,忍不住催促道:“咱们快进去吧,不然又落到老太太嘴里念叨了。” 江蒲向赵元胤颔首一礼,迈步追上了徐渐清。 夫妻俩一进院门,陈宝瑞家的就迎了上来,“我的爷、,可算是来了,老太太、太太都在堂屋里等着呢。” 二人听了忙忙地进了堂屋,一人纳福、一人做揖:“母亲安好,老太太安好。” “安好?”李太君将拐棍往地上重重一杵,指着江蒲劈头盖脸地骂道:“有你这样的孙媳妇,我老太婆连一天安稳日子都过不得,还说甚么安好!” 老太君动了大怒,刘氏站了起来陪着笑,试图替江蒲说情:“这事倒也怨不着素素……” 李太君眸光一斜,怒声喝断,“怨不着她,怨谁?”说着又冲着江蒲骂道:“且慢说你屋里有个待产的孕妇,该时刻小心着。就是你娘也还病着,你倒有心思跑外边快活去!你是怎么做人媳妇的?你四处去打听打听,有你这样的么?真真是在蛮地长大,又缺人教导,横竖没有一点大家出身的样子……” 江蒲低垂着头,眉尖微蹙,被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自己却不能还嘴,甚至连不满都不准有,那么思想开个小差,他们总管不到了吧!说起来也真是好笑,别的女人怀了丈夫的孩子。自己不仅不能闹,还得小心在意着,甚至还要把那个孩子养在身边。这世道还真是挑战她的极限啊,亏得自己和徐渐清顶多就算是个合作伙伴,不然自己还不得疯了。江蒲魂游天外之际,突觉眼前光线一暗,抬眸看时,却是徐渐清挡在了她的身前,“老太太要骂就骂孙儿好了,这都是孙儿的不是。” 站在徐渐清身影中的江蒲,看着他并不是十分宽厚的肩膀,一股酸涩自眸底涌起。从来,从来,从来,就没有人护在自己身前过! 李太君就是再气再恼,也不好当着那么些人的面教训长孙,轻哼了声:“是了,如今你只顾着护媳妇了。” “老太太这话孙儿怎么当得起,孙儿看今朝是花朝节,又想着再有几日罗绮就要生产了,素素到时带着孩子,就是出门也没心思玩了,所以才拉她去留云庵走一走。” 王篆香听了徐渐清的话,想着自己相公一日都不见人影,酸溜溜地味道满溢而出“大哥还真是细心,你不提我都忘了今朝是花朝节了……” 她话才说到一半,感觉到刘氏冰冷的眸光,不甘不愿地闭了嘴。刘氏将眸光转向李太君,换上温顺的的笑,帮着儿子道:“这么说起来我也有不是,早起素素原是说不去的,是我听说了赶着她去的,我只想着小俩口和和美美的就比甚么都强,一时间就没想着罗绮了。” 李太君如何听不出媳妇话里的意思,罗绮撑破天不过是个姨娘,这还是江蒲大度赏的。为着那么一个奴婢,实在犯不大动肝火,况且她突然生产,这事是谁也料不到的。 最主要的是,李氏的话寻不出一丝儿的不对,老太君一肚子的气,只好往江蒲的衣服上撒:“你还穿着蛮服做甚么,赶紧换了去,你还真当是好看啊!” 江蒲还在徐渐清身后发愣,还是桑珠拽了拽她袖口,她才福身退出了堂屋。等她换了衣服来,却见堂屋里已是空荡荡的。 只徐渐清一人蹙着眉头,满脸沉地在堂屋里坐等。随着小院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喊声,徐渐清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案上轻敲,透出他心底的不安。 看着徐渐清不同于往日的冷静模样,江蒲心底一叹,安慰地话就从口中冒了出来:“头一胎是会难一些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徐渐清垂着眼眸,嘴角略微勾起:“我只是在想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江蒲听了一愕,好笑自己刚才竟对徐渐清生出心疼的感觉来。原来,人家担心的事与自己想的,压不在一范围里! “那么,你希望是儿子,还是女儿?”江蒲在他身旁坐下,明知故问。 徐渐清停下敲击桌案的手指,抬眸看向她,突然问道:“你在留云庵看到甚么了,怎么突然就没打彩了?” 他闪亮的眸子清亮如水,答案早就在他心里了吧。江蒲虽不知为何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上面,可也不打算在他面前装糊涂了,反正在这府里好些人都不愿让自己装傻过日子。 江蒲先挥退了桑珠,才低着声音道:“你知道父亲今朝会和二弟往留云庵去?” 徐渐清也不隐瞒,语气淡淡地道:“我也是这几年来才知道的。每到花朝节,父亲就会和老二上留云庵,可是去做甚么,府中却没人知道。甚至……”他轻嗤了声,“连王氏都不清楚老二做甚么去了。” 江蒲恍然道:“我说呢你一提花朝节,她就那么大醋劲……”说着说着,江蒲猛地掉头看向徐渐清,“那会你是故意试探她的?” “不是。” 听见徐渐清否定,江蒲心中一美,刚想开口说,“那你就真的只是替我解围。”只是她还没开口,又听徐渐清道,“我只是让她传个消息过去。既然连元胤都查不明白,不妨打草惊一惊蛇,说不定会有意外地发现!” 江蒲耷拉了嘴角,轻嗤了声,腹诽道:“就知你没那么好心。” 罗绮的尖叫声,时断时续的传来。徐渐清沉默了一会,又好似自言自语地道:“打小父亲就只在意二弟,虽然母亲属意我,可若我膝下无子,她也不好替我争取。说起来二弟也真是有本事,罗绮一怀了身子,他那边就传出响动来了。可惜,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 江蒲惊诧地看着徐渐清,不明白他为甚么突然和自己说起这么些隐密来。 “你这是甚么眼神?”徐渐清敛了面上的冷,微笑地看着江蒲:“你我是夫妻,自然是要坦诚相待的。” 坦诚相待?江蒲习惯的扯了扯嘴角,我可不记得你有和姜朴坦诚相待过! 夫妻俩正说着话,涂嬷嬷满手是血的走了进来,满脸急惶:“大爷、大,稳婆说再拖下去怕是大人孩子都有危险,问问是不是要给姨娘灌催产汤……”说到后来,她自己就心虚了,声音渐低了下去。 大爷要的是甚么,她心里还清楚么。只是那终究是条人命啊,且又是打小看着长大了,总想为她搏条生路的。 徐渐清一记冷眼瞪去,语气如冰:“这还用来问么?”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话,涂嬷嬷脸色一僵,应声就要出去,却听江蒲唤道:“等等。喂了催产汤,大人会怎么样?” “这……”她一时拿不准江蒲的意思,倒不好回答了。 看涂嬷嬷这般为难的样子,江蒲还有甚么不明白的。徐渐清是铁石心肠,可以毫不在意罗绮的生死,自己却硬不起心肠,总要试一试,心里才安稳。 “算了,我过去看看吧!”说着,她起身就往外走。 涂嬷嬷愣了下,赶忙拦道:“那屋里污秽不堪,怎么好进去的。” “罢了,都到这关头了,哪里讲究这些!况且,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仅是爷的,也是我的。哪有孩子在那里垂死挣扎,做母亲反倒袖手旁观的礼!”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那孩子是我的么,这会正好堵在你们嘴上。 江蒲出了房门,急步往小院而去。涂嬷嬷和桑珠跟在后头,又不好拦劝,只得随着江蒲,一脸凝重地进了小院的东厢。 暖帘刚一挑起,一股浓重的腥气便扑面而来。江蒲不由得掩鼻退了一步。屋里的丫头、仆妇见着她,都大吃了一惊,忙要行礼,被江蒲拦道:“罢了罢了,还要这些个虚礼做甚么。”她边说,边就走到了床前。 罗绮汗湿的头发全耙在脸上,连唇色都惨白了,乍眼一看还真有几分像鬼! 查大家的端着碗乌黑的汤药,站在江蒲身边,“大,还是灌汤药下去吧!姨娘喊了这么久,怕是没力气生产了。” 江蒲看了眼催产汤,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罗绮,吩咐道:“去端碗参汤来!”。 第二十八章:徐府长孙在线阅读 第二十八章:徐府长孙 第二十八章:徐府长孙 第二十九章:徐府长孙(下)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九章:徐府长孙(下)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二十九章:徐府长孙(下) 昨天小樗忘了敲“上”这个字,不好意思呢!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怔在那里,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看着她们茫然的样子,江蒲不由得沉了脸色,眼眸一冷:“怎么,你们连参汤都没有备么?” 孕妇生产,那就是到鬼门关去走一遭,一个不好就是一尸两命!所以,就是家境寻常的人家,但凡是能力所及,总会备上碗参汤,以做吊命之用。 难道徐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却没做这个准备么?或者是有人存心想要她母子的命? “参汤,咱们怎么把那个给忘了!”心漪惊呼了起来,转身跑出了卧房。 江蒲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还真是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秘密给吓着,总觉得哪哪儿都有谋。 等心漪端了参汤进来,江蒲已在罗绮的床边坐了,她一手扶起罗绮,一手接过参汤。此时的罗绮已经昏死了过去,鼻前是进气多出气少。 “周大娘,把她的嘴给我掰开来。”还不等江蒲吩咐完,周氏的就应着声,伸着她双又双糙手,往罗绮的小脸一掐,她粉白,粉白的小嘴,立时就张了开来。 江蒲顺势把参汤灌了进去,看她喉头滑动着把参汤咽了下去,江蒲轻舒了一口气,真怕她咽不下东西啊! “掐她的人中,用力些!” 周氏是做惯农活的人,手上比府里的几位爷都还要有力气,她瞅准人中那么一掐下去,罗绮登时喘息着醒了过来,手抚着肚子,才要叫唤。 脑后传来道冰锥似的声音:“你要是不想活了,我这就叫人剖了你的肚子。总不能叫你害了徐家的骨血!若是想活,你就给我咬紧牙关,把力气都用到生孩子上!” 说完,江蒲便将她扔在床上,由得稳婆她们管去。她一出了卧房的暖帘,便吩咐涂嬷嬷道:“你在里边看着些,实在不行就给她灌催产汤,记住一定要保住孩子!” 涂嬷嬷应声退进屋里,江蒲在外屋的椅子上坐了,轻叹了声,心底很是有些悲哀,自己受了几十年平等的教育,这才区区数月,人命在自己眼中居然也有了贵贱! “,你莫要太自责了。”桑珠不愧是贴身近婢,尽管江蒲甚么都没说,依旧看出她心中的不安,“若不是心慈,她这会早就被灌了催产汤下去了。给过她一次生的机会,若她自己把握不住,也就怨不得旁人了。” 江蒲笑了笑,问道:“桑珠啊,今日躺在里边的若是我,你还会这么说么?” 桑珠稍稍愣了下,旋即沉了脸驳斥道:“胡说甚么呢,哪有凭白咒自己的道理。再则说了,她一个家生子凭甚么跟比。” 江蒲无奈一笑,是自己糊涂,竟希图他们明白人人生而平等的观念。 徐渐清独自一人坐在堂屋里,微合着眼眸,手指“嗒嗒”地敲在桌案上。 涂泰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人已经领进来了,就在外院的倒座里等着。” 徐渐清停了手上的动作,淡漠地应了声:“知道了。” 涂泰想了想,“那,要不要告诉一声?” 徐渐清睁了眼,眸中略带愕然,笑着问道:“你甚么时候,真把她当主母看了?” 涂泰垂着头,神色不变,语气平缓:“属下只是觉得这事瞒不过罢……” 正说着,西院那边传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涂嬷嬷三步并两步地赶了过来,“恭喜爷,贺喜爷,是个大胖小子!” 徐渐清眉眼间神色一松,转向涂泰道:“你可以把人打发了。” 涂泰前脚出了屋子,后脚梅官就进来请道:“小爷已经在屋里睡了,请爷过去看看。” 徐渐清答应着出了堂屋,一边不忘吩咐涂嬷嬷道:“你去太太院里,一则报喜,二来也把娘领过来。” 前些日子刘氏就寻了四五个娘来,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自己的孙儿,罗绮是一天都不要想养着。 江蒲屋里,孩子要用的一切早就备好了,这会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家伙正拧着眉睡在摇篮里。江蒲屋里的小丫头,都围在摇篮边,左看右看。 桑珠则打了水来,和心漪服侍着江蒲梳洗了,“,累了一晚上,趁着天还早赶紧眯会吧。” 江蒲摆了摆手,“我还是赶紧的装扮起来吧,太太一得消息定是忙就赶过来的。再有,咱们院里这些人,都一晚上没睡了,也让她们赶紧梳洗了清醒清醒,再叫小厨房弄点吃的来。天一亮,可就有得忙了。” “没想到咱们大还蛮有章法的。”心想事成的徐渐清,语气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松快愉悦,走到摇篮边看了眼熟睡的儿子,不禁微蹙了眉,怎么长得那么难看,而且还是个尖脑袋! 心漪和丫头们都忙着给他道喜见礼。江蒲透过铜镜瞄到他微蹙的眉头,和疑惑的神色,想起躺在床上不只剩半条命的罗绮,心火噌地就冒出来了,女人拼死拼活的为他生了个儿子。他倒好还嫌不好看。 “为了这个孩子,罗绮连命都拼了,你也过去看看才是。” 江蒲本来是打算让孩子在罗绮身边养过了洗三,再抱过来。偏偏她不争气,那般气息奄奄的样子,是绝对不了孩子的,自己只好把孩子抱了过来。 “有那么些仆妇、丫头看着就行了。再说了,我去了也不管用!”相较于对罗绮的无情,摇篮里的孩子毕竟和他是父子天。徐渐清看了一会,忍不伸手去小家伙放在嘴边的小拳头,不想一碰之下,他的食指竟被小家伙给握在了手中。 瞬时间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然是父亲了!这个小生命,不仅能他巩固在家中的地位,更是自己血脉的延续。他心尖上掠过丝软软的感觉,情不自禁地露出温柔的笑意,伸出别一只手逗了逗小家伙,显得有点肿的小脸蛋。 看他逗儿子逗得起劲,江蒲真恨不能痛骂他两句,这是甚么男人啊。 “快快快,让我瞧瞧我的孙儿……” 丫头们不及通报,刘氏就急步进了屋,连老寒腿好像也都不药而愈了。 徐渐清正要抱起来给刘氏看,却被刘氏一把推了开来,她自己小心翼翼地把孙子抱了起来:“你一个大男人,仔细伤着孩子。”说着,她亲手抱了起,嘴笑得都裂开了似:“瞧瞧我的乖孙,小模样长得就是福气!” 江蒲站在旁边,斜了斜嘴角,真不知道刘氏是怎么看出福气来的! 刘氏圆乎乎地脸冲孙子乐呵着,嘴里吐出话,却冷漠地吓人:“罗绮怎么样了?没甚么事吧,你们也上心些,别叫她冲了喜气。” 徐渐清的语气平静到让人心寒,“母亲放心,那边有好几个嬷嬷守着,出不了大事。” 江蒲垂着头,嘴角勾出一丝冷笑,心底不禁可怜起罗绮。之前她仗着自己怀有身孕,是多么的娇纵无礼。莫说处处压心漪一头,就是自己这个主母,她起先不也没看在眼里么! 可是在徐渐清母子眼中,她算甚么?连条狗都不如! “这孩子是徐府的长孙,身份不比寻常,既然放在大身边养了,你们嘴里就要尊重些,别嚼些有的没的,听见了没有!”刘氏将孩子放回摇篮,冰冷的眸子扫向一众仆妇、丫头,尤其是在心漪面上停了停。 吓得心漪连忙福身应道:“奴婢们记下了。” 徐渐清喜形于色,刘氏这么做,那是坚坚定定站在自己这边了。 江蒲却微蹙了眉,她这是甚么意思?这孩子要算做嫡出?她还疑惑着,刘氏又道:“渐清,你且回自己屋里歇一歇,让我们娘俩说会话。” 不要说徐渐清,就连桑珠、心漪还有丫头仆妇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待屋里只剩她俩个大人了,刘氏才拉着江蒲的手在暖榻上坐了,轻声叹道:“素素啊,娘亲知道你心里不平。娘也没别的意思,可这么做,对你、对渐清、对孩子都好。渐清是长子,又有了嫡孙,就谁也越不过他了。你也能落个贤良的名声。就是那孩子将来也尊贵好些!” 江蒲头一回觉得刘氏软糯的声音恶心,冷冷一笑,问道:“那将来我生下了儿子,又要怎么算呢?”尽管自己并没有把徐渐清当丈夫看,可她也没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不和徐渐清圆房。 媳妇三年无所出,刘氏是认定了她不能生养,她突然这么一问,刘愣了下,旋即道:“那自然是以正经嫡出的为主!” “那到时候,这个孩子要怎么办?”江蒲的声音更冷了。如果自己生孩子生得早还好些,可若是等他大些,自己才养下儿子来,那么让这个孩子要如何自处?从云端跌落的感觉,连大人都未必承受得了,何况一个孩子! 她之所以着急确定嫡孙,无非是想对徐渐清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那么,她口中的宝贝乖孙,在她眼中算甚么? 江蒲一扬眸,硬生生从刘氏的慈善和乐的面容上,看出狰狞可怖。 感觉到江蒲的反对,刘氏的眉宇间滑过一丝冰冷,却柔声叹道:“好孩子,娘亲也知道你委屈了。你放心,将来真有了正经嫡出,不用我来说,就是渐清也会向着你的。” 江蒲知道,自己若是坚持不答应,刘氏一定会把孩子抱走了养。倒不是江蒲对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有多深的感情。 只是,见死不救实在不是自己的作风 “媳妇知道了,一切就照母亲的意思办吧。”江蒲终于知道,为甚么徐渐清从来不唤她娘亲,这个称呼还真是难出口啊! 听她应了下来,刘氏眉宇间的冷瞬时消散,换了温和的笑脸,接着道:“……”。 第二十九章:徐府长孙(下)在线阅读 第二十九章:徐府长孙(下) 第二十九章:徐府长孙(下) 第三十章:为妾的命运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章:为妾的命运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章:为妾的命运 “罗绮即已抬做了姨娘,是正经的妾室,再在配院挤着,外人看起来也不像。等她身子好些,你就找个合适的院子让她搬过去吧,也省得外人嚼舌。” 夺了人家的儿子不算,再把人赶得远远,手法还真是一气呵成啊! 江蒲敛了眉梢处的冷,柔顺地应道,“母亲说的是。”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只是罗绮她生产时伤了元气,怕是要将养好些日子才行。” 听媳妇爽快地应了下来,刘氏也就不和她计较细节了,“这是自然的,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你心里有数就是了。”正说着,小丫头走了来道:“外边粥点都已摆下了,请太太、移步。” 刘氏执了江蒲的手,起身笑道:“是了,咱闪赶紧把饭吃了是正经,等会天一亮,只怕就不怕得空了!” 江蒲随她出了碧纱橱,见心漪在旁帮着丫头布菜,心念一动,趁着她给自己摆碗筷的工夫,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句话。 她见心漪面色不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江蒲垂首自嘲一笑,说起来自己和罗绮的关系甚至不能说好,自己能做到这份上,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心漪服侍着他二人吃过了饭,刘氏见天色还早,便将带来的几个娘唤到跟前,向江蒲道:“这几个娘都是陈宝瑞家的从庄子里细挑上来的,你看看谁合意,就留下谁。” 之前江蒲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刘氏这是有意识地往自己身边安人啊。虽然谈不上是耳目,可这些人顶着太太使来的名头,许多事情本就不用经过自己,就能拿主意。 就像先前,若不是涂嬷嬷过来问一句,罗绮的命指不定就葬送在查大家手上了。 江蒲扫了眼面前垂首而立的五六个娘,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稳重老实干净整洁的样子,只是身形份外丰腴,脯高耸得似乎要涨开了一般。 反正这些人,都是经过刘氏的手,想来差别也不会太大,至于说人品格,一眼两眼的也看不出来。 再则说了,做娘的不比管事,有自己在旁边看着,谅她也翻不起甚么风浪。索,让刘氏乐呵乐呵。 “这事情媳妇也不大懂,母亲觉得谁好就留下谁吧!” 刘氏听了果然高兴,当下就指定了一个耳珠垂大的妇人留下。说这样是有福之相,定能惠及孙儿。 江蒲听了不置可否,反正在她看来,碰上这么个祖母实在谈不上甚么有福。 定好了娘的人选,刘氏又逗了逗孙儿,看着天色差不多了,便带着江蒲往老太院请安去了。 心漪听得正院没人了,才带着花铃儿悄悄地进了罗绮的屋子。 这会屋里悄静,就只一直跟在罗绮身边的那一老一少守着,两个人不时地叹息抹泪。见心漪来了,忙站了起来见礼。 心漪一步拦下,问道:“姨娘怎么样呢?” 小丫头多儿忍不住委屈地抽噎了起来,又顾着里边睡着的罗绮,不敢太大声,“自打抱了小爷回去,咱们这屋里就没了人,我和吴嬷嬷好容易替姨娘止住了血,又灌了碗参汤下去,才缓过了气来……” 心漪皱眉问道:“那你们怎么不去回爷和?” 吴嬷嬷抹着泪道:“怎么没去回,只是查大嫂子说,爷守了一晚才歇下,也在忙小爷的事,没空理这边,让咱们自己看着办呢。” 心漪四下看了看,又问:“查大家的呢?怎么不在这里?”旁人也就算了,她可是指过来服侍罗绮的啊。 多儿咬牙切齿道:“她说去吩咐厨房给姨娘煮碗**汤,谁晓得一去就不见人影!”她一时气恼,声音略大了些,便惊动了罗绮,她气息奄奄地声音打里屋传了出来:“吴嬷嬷,是谁来了?是大爷么?” 心漪心头一酸,挑了帘子进去。罗绮见是她,眸子瞬时黯淡了下去,惨白的脸没一点生气。旋即又激动了起来:“是大爷差你来看我的么?” “你……”心漪一开口就哽咽住了,转过头抹了泪,吩咐花铃儿道:“你去小厨房要份小米红糖粥来,钱从我的份例上出。” 尔后她方在罗绮床边坐下,“你到这会还不死心么,大爷但凡有一些顾念你,你又怎会到这会连口粥都没入口。” 罗绮听了,只歪了头黙默流泪,“那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喽,现在你看到了,请回吧!” 心漪被她气得笑了起来,“你也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做娘的人!”罗绮死咬着雪白的下唇,“有我这样的娘么,我自己的孩子一眼都没见着,就叫人抱走了!”她的手紧攥着锦被,骨节泛白,眼泪一行行地落下。 心漪叹了声:“你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何必自苦呢?这不都是咱们的命么!” “可是她怎么就那么狠心,连见都不让我见一面!”罗绮尽管虚弱,可眸中透出来的怨恨却是一点不弱,“那会儿她不是还说要剖我的肚子么!” 她毕竟产后体虚,只说了两句话,便就喘得不行,只在雪白的唇边勾起幽冷的弧线。 心漪低了头半晌没有说话,过得良久方微微一叹,“你知道是谁让我瞧你来的么?” 罗绮眸光愕然,心漪也不用她回答,自顾自地道:“是特地吩咐我过来看看的。还有,那会若不是拦着,查大家的早就给你灌了催产汤下去了。还用得着她来剖你的肚子” 心漪不理会罗绮越发惨白、震愕的脸色,继续说幽幽说道:“你知道为甚么会来拦着么?是涂嬷嬷去回了大爷……” “那一定是爷让她来的!”罗绮忙不迭地抢断。 心漪苦涩一笑,“你硬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只是你心里要有个底,太太已经发了话,说让你养过几日,就找个院子让你搬。如今……”她怜悯地看了罗绮一眼:“你怎么也是个姨娘了,总不好再挤在这小院里了。” 罗绮登时像是被抽了魂,整个人都空了。连心漪甚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江蒲请安回来,府中各处都差人道贺来了,直应付过了晌午,她才得空把娘叫到跟前来问话。 “你是叫甚么呀?家里还有甚么人呢?”她昨晚一夜没睡,忙的时候倒不觉得,这会闲下来了,才觉得头痛得厉害。歪在暖榻上,叫梅官国轻轻地按着太阳。 那婆娘低垂着头,半惊半惶地道:“回***话,小的夫家姓赵,庄子上都叫小的赵显媳妇,家里除了个大小子,还有个刚出月的姑娘。” “那你来做了小爷的娘,你家姑娘怎么办?” 江蒲纯粹只是有些好奇,可听在赵显家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她忙跪了下来:“放心,照顾小爷时,我绝不会分心的。” 江蒲无奈地揉了揉眉间:“我不过一问罢了,哪里就如此了!”她正想叫赵显家的起来,外边就传来了心漪的声音,“哟,原来查嫂子在这边帮忙染红**蛋啊,我说在姨娘那边怎么没见着人!” 说话间心漪已走了进来,向江蒲福了一福,“安好,婢子给道喜了。” 江蒲一面叫起,一面把赵显家的打发了出去,她才坐起身问道:“罗绮她怎么样啊?” “吴嬷嬷已经给她喂了一小碗红糖粥下去。只是她想孩子想的厉害……”心漪说到这里,抬眸瞅了眼江蒲,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道:“总抱着被子掉眼泪,人也蔫蔫地,打不起神来!” 虽然罗绮以前总压着自己,可自己却从不想和她争甚么。再则说了,她们毕竟是打小一起大的,看着她半死不活的模样,自己难免觉得唇亡齿寒。 况且,这些日子看起来,这位大倒真的是仁厚。所以她才敢大着胆子,提一提孩子的事,抱回去给罗绮养那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开开恩,让娘抱过去给她看一眼,还是可以的。 不想江蒲却冷冷道:“知道了,你且回吧!” 心漪愣了下,不敢再多说甚么,行礼退下。 瞅着心漪离去的身影,桑珠嗤声道:“这些人真真是得寸进尺的,待她们宽厚些,她们就登鼻子上脸,忘了自己的身份!” 桑珠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还没出屋子的心漪自然是听得清楚明白。就是外边服侍的婆子,都嗤着嘴得意地笑了起来。 江蒲却突然叫道:“查嫂子在外面么?” 查大家的正在外边和几个仆妇咬耳朵,听见江蒲唤自己,忙走了进来:“叫我。” “姨娘才刚生产了身子虚,那边又短人手,你不用在这边帮忙,且去看顾着她吧。” 刚来那会,查大家的还是很得意、很高兴的。在她看来,江蒲虽是正房,可是三年都无所出,明摆着就是只不会下蛋的母**。 而罗绮虽是位姨娘,却怀着孩子,只要生下个男孩也就和江蒲不肩了。 在庄子里那些大户人家,也有大娘子生不出儿子,男人纳了小,但凡生下了儿子,好一些的大娘子不过是受些冷落差一点的,小的就敢压到大的头上。这些事,她可见得不少! 然而在府里时间长了,她才知道徐府可不比那些个农户人家,生得个儿子连规矩都不要了! 像罗绮这样的家生子,还是大仁厚,看她怀了孩子赏了一个姨娘,不然到死也就是个大丫头。至于孩子,将来她见了亲儿也还要行礼,自称奴婢呢。 明白了这些,她眼里哪还有罗绮,只满心地想要讨好江蒲。所以,听见涂嬷嬷她们在染红**蛋,特地走了来帮忙,就是为了在江蒲面前多露露脸,好把自己调回来。 这会听江蒲打发自己回罗绮那儿,她僵了一会,躬腰谄笑道:“姨娘那边有吴嫂子和多儿守着,没甚么大碍,我还是在这边帮一把手吧!”。 第三十章:为妾的命运在线阅读 第三十章:为妾的命运 第三十章:为妾的命运 第三十一章:礼出大家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一章:礼出大家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一章:礼出大家 查大家的,知道江蒲素来好,所以才敢这么大着胆子放肆。满以为江蒲会像之前那般般笑了事。 江蒲听了她的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顶着徐家大***名头也有几个月了。还从未有丫头、仆妇如此明目张胆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氯恼之下,脑子倒是清醒了起来。早起受了刘氏的逼迫,攒着满肚子不忿,正好拿她撒撒气。 当下她眉梢一挑,脸上似笑非笑,眸中寒光轻闪,语出如冰,“查大家的,谁许你在我面前你呀我的?你们这些嬷嬷嫂子,我素习按礼尊敬,不曾想倒把你们都敬得一点儿规矩礼数都没有了!”梅官在旁冷声嗤笑:“这都是好,惯得她们一个两个都没了规矩。”说着,又向外高声唤道:“涂嬷嬷在么?” “姑娘、!”查大家的头一回见江蒲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吓得扑通跪下,碰头有声,“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饶了奴婢这回吧!” 江蒲冷冷一笑,也不叫她起来,“说你没规矩你还真是没规矩,你也不看看这是甚么地方,也由得你这般哭喊叫嚷的么!”一言即出,把查大家的吓得只敢细声抽噎。一时涂嬷嬷走了进来,见江蒲面带薄怒,便不敢以平素喜乐之时相待,垂头束手,恭恭敬敬地道:“有甚么吩咐?” 江蒲丢了个眼色给梅官,自己侧了身子,摆起一脸的冷怒之色。梅官是学戏出生,惯会看人眉高眼低,当下冷声侃侃而道:“这位查嫂子好大的架子,不仅当面驳了***回,对着说话也是满口里你呀我的。咱们就是叫嬷嬷进来问问,她在嬷嬷、姨娘面前是不是也这样没规没矩。嬷嬷也知道,过几日姨娘就要挪到别的院子去了,到时候姨娘若是受了她的气,知道的说是奴婢没规矩,不知道的还当是咱们刻薄姨娘呢。况且姨娘又是老太太屋里来的,若叫老太太听了去,该怎么想咱们……” 江蒲听着梅官这番长篇大论,不禁暗暗啧舌,十三岁的孩子还真是早熟厉害啊! 涂嬷嬷瞅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查大家的,恭敬地问道:“依怎么好?” 听见涂嬷嬷的声音,江蒲坐正了身子,叹了声,“算了算了,怎么说她也是太太赏下的恩典。且昨晚上又忙了一宿,难免神也短少,一时糊涂忘了规矩也是有的。格她两个月的月钱也就是了。”说着又眯了眼,打发人道:“好了我也乏了,你们都下去吧。”涂嬷嬷应了声,便带人退了出去。查大家的听说格了自己两个月月钱,虽然痛,可也不敢再多说甚么,呜呜咽咽地跟在涂嬷嬷身后出了正房。梅官眼瞅着她俩个出了门,调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不趁机打发了她?不过是个庄子上来的,但摆得跟管家娘子一般!” 江蒲心里暗暗笑叹,她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嘴巴伶俐可心思还是直接了些。 “她毕竟是太太差来的,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呢。况且太太也说了,过两日就给姨娘寻个合适的院落搬过去,她是服侍姨娘的,自然要跟着一起过去的。” 梅官恍然大悟。 “豆疹娘娘请出来么了?香炉可要搁满小米,羊油小红蜡可备好了,供娘娘的红**蛋、油糕定要算准是了九个,多了少了可都是大不敬,黄铜盆里的艾蒲汤也该倒上了,还有桂圆、红枣各色喜果可都备下了?“槌、梳子、秤砣、锁头,也都赶紧拿了来。哎呀,这大葱这么蔫黄蔫黄地怎么行,赶紧叫厨房换了……”涂嬷嬷和周氏两人领着一帮小丫头,在正院里忙进忙出,不时的有人来回话,她俩个连嘴巴都不得空。 江蒲随刘氏坐在堂屋里,见丫头们一样一样往桌案上摆,还真是不明白这些东西要做甚么用!搜了搜姜朴的记忆,她居然也不知道!好么,果然是礼出大家!江蒲打了个寒噤,一回头有见刘抱着孙子逗得很是乐呵,心里想着替罗绮再争一争,便试探地道:“不然,让罗绮等会在门口……”她话还没说完,刘氏已经瞪过来一记冷眼。江蒲讪讪地住了口,叹道,自己尽了力也就是了。 刘氏把孙儿交给娘,冷着声音教训江蒲道:“虽说做主母的要宽厚些,可你也太过了。徐府长孙打从个家生子的肚子里钻出来,你当这事好听么?遮掩还遮掩不来呢,你倒好还把人叫来,惟恐人家不知道么!” 挨了训江蒲才想起来,昨日众人来看孩子,老太君和徐孜需一口一个庶出的,生怕旁人忘了这孩子的身份。今日洗三府里又悄静无声,显然是不会摆酒席了。 而这一切都是庶子的待遇,也就是说刘氏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这会自己又提罗绮,可不是正撞在她的火头上么! 刘氏越训心里就越憋气,她本来盘算着洗三、满月都照着嫡子的规矩来,时间长了诸人自也就忘了他的出身,过个三年五载,素素若还是没有所出,就把这孩子报上去,旁人也就不好说甚么了。 不曾想,徐孜需连开口的甚么会都不给她,见着孙子头一句话就是,“长得倒是和老大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惜了的,是个庶出的。” 老太太更是直接断了她的念头,“虽说这孩子是咱们家长孙,可毕竟是个庶出的,洗三满月就咱们自己几个人就罢了,免得旁人笑话咱们没规矩。” 他母子二人都这么说了,自己也只得应了下来。如今只有指望着素素,提出把这孩子认做嫡出,毕竟她三年无所出,想认一个嫡子,谁也不好驳她的回。 可是…… 刘氏微冷的眸光在江蒲脸上一转,看她这几日的言行,怕是不会应承下来的。 婆媳俩各怀心事的坐着,外边丫头报说:“大爷回来了。”言犹未了,徐渐清已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赵元胤。 “伯母安好,嫂夫人安好。”赵元胤嬉笑着见了礼。 刘氏满脸堆笑地扶了他起来,“这些日子家里事多,倒是怠慢你了,短甚么东西只管找我要去,这里就和家里一样的,千万不要见外才是。” 赵元胤呵呵笑道:“这还用伯母说,我若不是将府上看做家里一般,也不会时常过来叨扰了。”说着,他走到娘面前,伸手逗了逗孩子,自怀里掏出个金灿灿的金锁给他戴上,嘴上说道:“好侄儿啊,你叔叔在客中,没甚么值钱的物事,你千万不要嫌弃啊。” 江蒲抖了抖眉梢,这个人还真是一点正经都没有啊! 屋子里正说笑着,李太君带着府中上下人等走了来,刘氏忙带了儿子媳妇迎上前见礼。 李太君拄着拐上前看重孙一眼,往襁褓里塞了锭“必定如意”小金锭,拿起搁在旁边的小木瓢,往盆里舀了浅浅一勺清水,涂嬷嬷立时唱道:“长流水,水流长,好日子长到头!” 待她唱了咣啷一声,李太君往盆里丢了锭“连中三元”的小银锭。江蒲此时已从娘怀里抱过了孩子,跟着徐渐清福身谢礼。然后,众人依次一一添了盆。而涂嬷嬷每次的唱词都不一样,听得江蒲啧啧称奇。 添盆的仪式完后,便有小丫头上来撤了案几,重新摆了酒桌上来。因着洗三,头一个端上来的就是银丝长寿面。 众人都是意思意思尝了两口就搁下了碗,只有江蒲哧溜哧溜把一茶碗的面都吃了,待要叫桑珠再盛一碗来,才发现屋里诸人都看着自己,这才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碗。 “我从来不知道大嫂子的胃口这般的好!”王篆香掩嘴说道,眸中满是鄙笑的神情。 江蒲愣了愣,笑道:“没办法,我头一回养孩子,成日里都忙忙乱乱的,连饭也不得好好吃。再过几个月,弟妹就知道滋味了。” 王篆香被踩到了痛脚,瘪了瘪嘴不做声了。 徐孜需取出个红色的小封套,交给徐渐清:“这是我取得几个名字,你看看那个钟意。定了名字,也好开宗祠请出族谱,把他的名字添上去,怎么说他也是徐府的长孙。” 徐渐清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多谢父亲了。” 刘氏瞥过那小封套,投向徐孜需的眸光带着一丝恨意,徐孜需啊你就那么急不可耐地定下那孩子庶出的名份么,难道就只老二是你儿子? 徐孜需却恍若未见,挟了块小油糕,送进嘴里尝了尝,直赞不错。 坐在上首的李太君见儿子为完了正经事,推说身子不舒服起身离席。临走前又叫上徐渐止,“你还坐着做甚么,眼见得八月就乡试,还不回屋温书去。” 徐渐止答应着,老老实实地跟祖母在身后出了门。李太君要走,众人少不得起身相送,出了正房的门,王篆香得意地向江蒲笑了笑:“大嫂子,我且服侍老太太回去,等会再过来。” “弟妹事忙,就不用过来了。”江蒲也笑了回去。 送了太君回来,徐孜需再略坐了坐也说有事,叫了二儿子一起走了。 刘氏看着空荡荡的堂屋,气得暗暗咬牙。他们这摆明了是给自己难堪啊!再看徐渐清一派淡然地坐着,江蒲更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她的满腔怒气无人应和,坐在这里心里更是添堵,寻了个借口也走了。 把诸人都送走了,江蒲长长地舒了口气,看孩子在娘怀里睡得香沉,叹了声道:“抱他回去睡吧,那么小的孩子白跟着大人遭罪。” “嫂夫人倒是看得开,这么冷冷清清的洗三礼,你也受得住!”赵元胤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瞅徐渐清,这步棋眼见得可要成弃子了。 江蒲冷冷笑道:“真要是宝贝孩子,能舍得他这么在娘怀里那么睡着,他才多大啊,这么个天也不怕他冻着。” 这下连徐渐清都掉头看了过来,她还真是心疼这个庶子啊! “看甚么看!”江蒲将眼一瞪,“孩子病了还不就是我跟着倒霉遭罪!”说着,她就赶赵显家的抱孩子回屋去。 还在坐的徐渐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个理由倒是实在!” “本来么,这孩子就不是我亲生的,带好了是应该的,若有个不好,旁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我这个嫡母呢!”江蒲边说,边吩咐桑珠道:“给我再盛碗面来,要大碗些,我早上可都没吃呢。”。 第三十一章:礼出大家在线阅读 第三十一章:礼出大家 第三十一章:礼出大家 第三十二章:为了男人,不值得!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二章:为了男人,不值得!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二章:为了男人,不值得! 徐渐敏同赵元胤倒是很有做客的样子,吃过午饭叫了几出小戏,乐呵到傍晚吃过了晚饭才回去。江蒲往李太君那里打了圈,回来就直奔西厢看孩子。见小家伙在摇篮里睡得沉实,又轻声吩咐了赵显家的几句,才回自己屋子。 徐渐清歪在碧纱橱里的暖榻上,眯着眼眉头微蹙,听见江蒲的脚步声,睁开了眼,“回来了。” 江蒲嗯了声算是答应,径自坐到妆台前卸钗拆髻,一整天都顶着个斤把重的脑袋,真是累死个人了。 “这上面的名字,你看看喜欢哪个?”徐渐清递了张大红笺纸过来。 江蒲斜瞄了眼,上头写了三四排名字,“父亲不是让你挑么,你怎么来问我。” “你是孩子的娘亲,你挑我挑又有甚么区别。” 娘亲?江蒲冷冷一笑,自己算哪门子的娘亲! “你有话直说就是了,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徐渐清垂首一笑,遣退了桑珠、梅官,“今日父亲和老太君的意思你都看明白了,可若是你坚持要认他做嫡子,谁也不好不答应的……” 江蒲一扬首,打断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母亲的意思?”脸上浅笑如利剑出鞘,寒光迫人, 徐渐清眸色一黯,幽幽叹道:“父亲偏爱二弟,我若不是长子且母亲又坚持立长,只怕徐府嫡子的名头早就落到了二弟头上。”话说到此,他陡然抬了眼眸,灯光落在他眸中,闪烁着灼灼的野心,“可若我有了嫡子,便有了九分的胜算!” “呵呵……”江蒲梳着头轻笑出声,眸中冷怒如刃:“嫡子的位置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连亲生儿子都可以当棋子来用?”刘氏毕竟不是亲祖母,可徐渐清却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啊,他怎么就不想想,将来若是有了正经的嫡子那要怎么办才好,他就不怕兄弟阈墙么! 这个问题江蒲不理解,自小受尽父兄宠爱的姜朴也不理解。在她们看来,这叫利欲熏心! 徐渐清做为徐府长子,就算做不成嫡子,监造衙门里也总会有他一席之地,这一世富贵无虞。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现放着富足安逸的日子不要,却偏要和亲弟弟争个头破血流。 看着江蒲如冰的眸色,徐渐清也冷了神色,“我只问你帮是不帮!” 江蒲“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牛角梳重重地拍在妆台上,口中砸出铁般坚定的字眼:“不帮!”做了多年律师,她也是有自己底线的。 徐渐清铁青着脸盯着江蒲,腮骨不停地上下滑动,最终拂袖而去。 刘氏为着这件事,几次三翻的找江蒲,真是好话说尽。因着刘氏口口声声,“娘亲也是为你好,认做了嫡子,你将来老了也有个依靠。” 江蒲便细细地梳理了姜朴的记忆,徐渐清夫妻俩同房虽不多,可一月之中总有那么三两次,可三年来姜朴却从未有孕,估计这身子不说不能生育,至少也是极难受孕的体质。 然而要她为了这个原因,将人家的母子名份都抹去,她实在是做不出来。那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将来至少会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可若被认做了嫡子,那么他的母亲就只能是徐家的大了。 往后,便是母子相见不相识。在江蒲的观念里,压就是狗血剧中的人伦惨剧。 因此,她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刘氏怒急,便指着她怒声训道:“你自己也想想,这几年若不是我拦着,就你那脾气不知被老太君休过多少回了!” 这些日子江蒲成天听刘氏唠叨,她早就不胜其烦了,只是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刘氏好声好气的,她心里虽恼却也老老实实地听着。 可刘氏一换了嘴脸,她的脾气也就上来了,当下头一昂,道:“我不答应,凭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不答应的。若太太要为了这件事情休了我,请便!”说罢,带了桑珠扬长而去。 打这以后,江蒲和刘氏、徐渐清算是彻底闹僵。她本就不招老太君喜欢,这会更是连太太、大爷都得罪了,下边的仆妇丫头越发不拿她当回事了。 至于主子,徐渐清打那以后就没再没出现过。刘氏则差人来吩咐,早上不用她往院子里去服侍。至于王篆香,那就更不用说,一见着她就冒几句冷言冷语。李太君是乐得看她婆媳失合,只是自持身份兴灾乐祸之情不好太过外露了。 主母都被人晾在了一旁,孩子就更不用说了。该有的金项圈、银镯子全都是江蒲自己掏钱置办的不说,就连满月酒也没人做兴。 好在姜朴有对二十四孝的大哥大嫂,惟恐自家妹子受委屈,特地在南边置办了几个田庄给妹子做陪嫁。因此姜朴在银钱上从来就不短缺。 所谓财大气,你们不做兴,姐姐就自己出钱摆满月酒。她一扬手丢了小厨房二十贯钱,一半让她们置办酒席,一半做赏钱。 把那些个仆妇乐得差不多就要叫江蒲祖宗,给她磕头了。那小小一桌酒席自是置办得万分的细。 到了正日子这天,江蒲一大早就吩咐梅官和周氏,上揽翠峰把花厅收拾出来。她自己在李太君面前请安的时候,故意把众人邀上一邀,看着她们脸上的神色又是难堪、又是震愕,江蒲心里说不出的爽快! 江蒲和桑珠才上了揽翠峰,就听见女孩子们的笑声,原来梅官生怕酒席上冷清了,特地把流桐院几个处得好的姐妹叫了来。 上回江蒲那般帮梅官,那些女孩子都是看在眼里的,心里都很感激,虽然常婆子拦着不让去。可顶不住梅官一句,“是大叫她们!” 大再不受待见,也是主子!况且这些日子看来,好像又变回了原先的蛮横样,真和她对着干,自己铁定是吃亏的,因此她也只好当不知道,由着女孩子们去。 江蒲见到她们,登时眉开眼笑,“好好好,还是梅官知道我。等会咱们好好唱几出,今朝放开乐上一日!”说着,又吩咐周氏道:“去,把心漪姑娘还有罗姨娘一起请了来,咱们大乐一翻。” 旁人都睁大了眼,这位待妾室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啊!桑珠却是明白的,自打那一场大病后,就对大爷死了心,人也稳重了,就是对那两位也亲切了许多。 所以就算大爷这一个月来,夜夜宿在小院的西厢。心漪每日来请安时,她也没有半点刻薄。倒是罗绮,因着江蒲让她时常过来看孩子,如今倒是坚定的站在江蒲这边。 看到心漪,总会忍不住替江蒲冒几句酸言醋语。没有人的时候,甚至还会埋怨江蒲太好了,江蒲却说,为了一个男人,恶形恶状,实在犯不上! 罗绮、心漪随周氏上了揽翠峰,就见江蒲抱着刚睡饱的小家伙坐在花荫下,手里拿个小坠子逗着他玩。 “瞧瞧你家虎头,手里还真有点力气呢!”江蒲见罗绮来了,合不拢嘴的笑赞道。 罗绮听见“你家虎头”四个字,心里美滋滋,“甚么话,正经的该是***儿子!”话虽这么说,她抱过儿子,香了香小脸蛋,满嘴里都是,“娘的心肝儿,娘的宝贝。” 三月天气,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再兼阳光晴暖,江蒲便不愿进花厅去,只命人将小几子摆在滴水檐下,一边赏花,一边听小姑娘们唱曲。不时的还逗逗虎头,好不乐呵! “哟,这里还真是热闹啊。我可是来着了!”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赵元胤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赵相公怎么过来了?”江蒲敛了笑,客套地邀了他入席,桑珠早添了副酒盏碗箸来。 赵元胤入席坐下,自怀里掏出三个小布包来,“这是给文煜的满月礼。” “文煜!”江蒲疑惑地看过去。 赵元胤道:“怎么你不知道么,孩子的名字定了就叫文煜,他们这一辈是文字辈,煜是光明的意思,他不是过了子时才出生的么。” 他话音才落,罗绮怀里小家伙就挥了挥小短胳膊,伊伊呀呀地闹腾了起来。 罗绮激动地道:“咱们虎头有大名了!” 江蒲笑了笑,“他能知道甚么,怕是玩了这么会肚子饿了,赵嫂子抱他进去吧。” 赵显家的应了声,接过孩子就往花厅去了。 “虎头?”赵元胤笑了起来,“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啊,倒跟乡下孩子似的。” “今年不是虎年么,且他又是年初出生的,可不就是虎头么!”江蒲边说,边解了三个小布包,一个是长命如意的金锁片,一个羊脂玉牌上头镂刻着“君子不器”四个篆字,还有一个则包着几贯子钱,她看了半天也不明白是甚么意思,只当是这里头有甚么规矩讲究,于是问赵元胤道,“你们江南送小儿满月,都是送三份礼的么?” 赵元胤正大口里往嘴里塞水晶小笼包,听江蒲问话,翻了个白眼,含糊道:“我钱多啊,送三份礼!”说着,咽下口中的包子,理清了口齿,“只那六贯六络钱是我的,讨个好彩头六六大顺么!” 看他又要去挟包子,江蒲忙拦了他的手,问道:“那两样呢?” “金锁片是三娘子送的,玉牌是静之特地叫做的。”他说得轻巧,江蒲却愣怔住了。自打洗三之后,徐渐清就再没来看过孩子。弃子么,谁还记在心上! 现在又算是怎么回事,他特地着人雕了玉牌给孩子满月礼,可人却不见踪影? 罗绮已然哭了起来:“,看来爷还是把虎头记在心上的。” 这一个月来,罗绮是即悲且喜。悲的是,府里上下都不把这孩子看在眼里。喜的是,正因着不受重视,所以自己才能时时亲近孩子。 如今徐渐清又如此费心的给孩子备了份满月礼,她登时觉得自己人生圆满了! 江蒲却是冷冷一笑,抬眸看向赵元胤:“他这是甚么意思?”。 第三十二章:为了男人,不值得!在线阅读 第三十二章:为了男人,不值得! 第三十二章:为了男人,不值得! 第三十三章:妥协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三章:妥协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三章:妥协 不是她心里暗,实在是徐渐清的意思太过明显了。先冷你一个月,再又示好。打一巴掌给颗枣的把戏,也只好骗骗罗绮罢了。 赵元胤放下竹筷,轻声一叹:“他是孩子的父亲,送孩子件东西能有甚么意思。” 江蒲手里把玩着玉牌,唇边浅笑点点,“我还以为嫡子在他心中有多重呢,原来也不过就值一块白玉牌。” 赵元胤讪笑两声,不好答腔。他早就说了,这种手段是骗不过江蒲的,静之偏偏要试。唉,这下倒好,人一点脸面都不给你留,当场拆穿。 罗绮怔怔的不知他们在说甚么,心漪却听得明白,淡淡劝道:“算了吧,大人较劲可怜的还不是孩子!” “可怜!”江蒲笑了出声,盯着赵元胤道:“生在徐府,再摊上这么那样的父亲、祖母,他想不可怜都难!” “江蒲。” 听赵元胤直呼自己姓名,江蒲不由敛了笑容,转眸直直地看了过去,静候他的下文。 赵元胤微垂着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桌案上的青花玲珑酒盏,“我本以为你算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同样是一抹冷笑,可出现他的面上,偏偏就有冷月寒潭的意境。 不过如今的江蒲,对他的美貌已有了足够的抵抗力,略斜了眼眸,“没想到甚么?” 赵元胤面上带着醉人的微笑看向江蒲,反问道:“你是随口一问,还是真想细谈?” 江蒲蹙了眉还不及开口,赵元胤又道:“若你只是随口一问,我说了难免招你厌恶。可若是真心想听,当着这么些人……”他的桃花眼一瞟,迷离的眸光令得好几个小姑娘,脸蛋儿红红。 不用他说完,心漪便扯了扯罗绮的袖子,“姨娘,咱们进去看看小爷吧。” “啊?”罗绮刚舀了碗**汁豆腐羹,就被心漪拖了起来。那些个小丫头、女孩子见了她们都走了,也不敢多留,行了礼都退下了。 “这些个丫头,倒真是会替我做主!”江蒲扯着嘴角嗤笑了两声,给自己斟了浅浅一杯蜜酒,“人都走了,赵相公有话就请说吧。” “江蒲,你不觉得你自己太自私了么?”赵元胤沉了脸色质问道。 江蒲江面露茫然:“你甚么意思?” 心漪拉着罗绮一头钻进花厅的小隔间,又把花铃和多儿都遣了出去,与罗绮面对面地坐着,神色慎重:“我知道自打大爷收了我做通房,你横竖看我不顺眼,可说到底你我总是打小的情份……” “你有话直说,我没工夫在这里陪你绕弯子。”罗绮一脸的不耐,站起身抬脚就要走。 心漪连忙一步拦下,“好,我问你,是希望虎头将来继承家业,还是希望他一辈子做个不受待见的庶子?” 罗绮自小跟在李太君面前,养成个掐尖要强的个,可论心眼还算是个实诚的。这一个月来日日守着儿子,看他一点点的长大也就不多做他想了。心漪突然这么一问,她不由睁大了杏眼,“你这话甚么意思?” 心漪叹了声,“大为甚么和大爷、太太闹翻你知道么?” 罗绮摇了摇头,“不大清楚。” “是了,你那会还在养身子呢。”心漪微微一笑,当下将立嫡的事情说了个大概。看着心漪满脸地震愕,缓了缓继续道:“也是好心,毕竟过继做了嫡子,虎头就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了,然而你做人家的娘,总不能只顾着自己,也要为孩子想一想。” “大是嫡妻,又是圣上赐的婚,娘家大哥还是个大将军,手上握着好几十万的兵。别看老太君动不动就嚷着要休了她,其实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只要大没犯下惊天动地的大错,府里上下谁也奈何她不得。退一万步说,就算真闹到要休妻,大都不用回漠北,她兄长给她的陪嫁庄子,够她吃喝花销一辈子。” “可那虎头呢?他一个庶子,不得长辈喜欢,生母出身又低,他要怎么办?难道你真指望靠大一辈子?所谓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谁还真能靠谁一世不成!” 罗绮还处在震惊之中,愣了好一会,才道:“大爷和太太真要把虎头过继给做嫡子么?” “这话我怎么敢乱造谣,满府里谁不知道,为了这事大和大爷、太太都闹翻了天!” 罗绮兀自讷讷道:“我还以为是为了把孩子留在我身边,才和太太闹的。” 心漪叹息道,“罗绮啊,咱们这种家生子总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才好。就是主子抬举你一点半点,可到底还是个奴才,你说你守着虎头有甚么用?这不是误了他么!将来爷自然是还要进新人的,孩子还怕少了去,就算大死活拦着不让立嫡子,到时候虎头不入爷的眼,又能占着甚么好处?可若他过继到名下,可就是嫡长子,那身份该多尊贵,说句犯上的话,就是将来真养下了儿子,也要让着虎头三分!” 她二人在小隔间里长篇大论,花厅外,赵元胤连珠惟的追问江蒲:“你是打算护他一辈子?还是当小猫小狗地养着逗乐?你和静之闹成这样,万一有天要和离,那孩子又靠谁去?静之将来总还会有别的孩子,等文煜长大,你能保证他和你一般,不争不抢么?” 江蒲眸光呆滞地盯着赵元胤,她不得不承认,那一连串的质问,她真的一点都没想过。她只顾着自己的原则、底线,却从没有替孩子想过将来。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是他的母亲吧! “!” 江蒲还陷在怔忡迷茫之中,罗绮哭着从花厅里冲出来,“扑通”跪倒在她面前,磕头如捣蒜道:“求应了爷,应了爷吧!” 江蒲笑了两声,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你要知道,我若应了,虎头就再也不是你儿子了。” 罗绮挺直了背脊,“奴婢算个甚么东西,只要小爷好,奴婢这条命舍出去又有何妨!” 这才是母亲吧!江蒲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罗绮,纵使不理解,也有些感动,只要是为了孩子好,就能把自己都舍出去! “好”字在江蒲口中打了几转,就是说不出来。她闭眼叹了声,“你让我好好想想。”说罢,起身急步而去。任凭罗绮在身后声嘶力竭。 江蒲一回到屋,兜头就倒在暖榻上,梅官从没见过江蒲这般空荡荡的样子,睁着大眼满脸惶恐。桑珠打发她下去后,奉上一杯清茶:“试试,这是庄子里前日才进上来的社前紫笋。” 江蒲斜眼一瞅,果然是茶汤碧绿,再被淡暖茶香一扑,紧蹙的眉头登时缓了三分。 桑珠瞅准了时机,连忙劝道:“也太实心眼了,你这般为姨娘,只怕到头来姨娘还嗔怪挡了小爷的前程。这种两头不讨好的事情,何苦拧着。倒不如顺了爷的心意,咱们凭白占个儿子,又搏个贤良的名声,就是是爷和太太也记***好……” “你说的我何尝不晓得。”喝了两口热茶,江蒲也算从那团混乱中挣脱了出来,轻轻一叹:“只是我自己拧不过来罢了,一想到他的盘算,就觉着寒心。”那一张酷似某人面容,自己终究做不到以平常待之啊。 桑珠想了想,道:“这也简单,咱们应下嫡子的事,就只管去庄子上住着。在这深宅大院里拘了这么几年,正好出去散散心,想来太太也没甚么不依的。正好前日娘打发人来说,庄子上各色时蔬都要下来了,咱们正好去吃点时鲜。就是后头那片山林子,咱们带上人,还能打几些个野味呢!” 江蒲横了她一眼,笑道:“倒被你说得动心了!” 的确,自己那么硬拦着里外都不是人,何苦呢!实在看不惯,走开了就是,谁让自己这一世摊上了好出身,好兄嫂呢! 她这里刚拿定主意,就听梅官在外嚷道:“哎哟,姨娘你这是做甚么,快起来啊!” 江蒲与桑珠互瞅了眼,搁了茶走出屋子一看,但见罗绮满脸泪痕地跪在滴水檐下,赵显家的抱着虎头也不敢走开。 江蒲当下冷了声音:“你这是做甚么?”看来自己真是枉做小人了! 罗绮“砰、砰、砰”磕了三记响头,脑门上立时浮起片红印子,“求答应了爷,给虎头一条活路吧!” “呵呵……”江蒲冷笑数声,“你就那么急不可耐地把儿子送人么?”虽然江蒲理解她的所做所为,可是她后面那句话却也太不知好歹了。 “小爷本就是***儿子,不心疼谁心疼!”罗绮微昂着头,眸光灼灼地盯着江蒲,语气里已带了隐隐的质问。尽管心漪说她是为自己好,可在她看来,这个女人多多少少总是有点私心的。她无非是想替自己的孩子占着嫡长子的位置! 江蒲噙着冷笑俯视着罗绮,心漪打斜刺里冲了上前:“姨娘这是做甚么,不怕叫人笑话了去!”说着,伸手就要拉人起来。 罗绮用力甩开她,直愣愣地看着江蒲,语带威胁:“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江蒲突然笑了,还没见过这么上赶着给人当棋子的人! “我答应你。” “啊?”罗绮一时没听清楚,张大了嘴瞅着江蒲。江蒲稍稍弯了身子,一字一顿地道:“我说,我、答、应、你!” 站在旁边的心漪,听到这话心里长舒了口气,眸底浮起一丝笑意。不妨江蒲轻轻一唤,“心漪啊。” 她慌忙中抬头,还不及敛去眸中的得色,江蒲素白如菊的面上,浅笑无痕,“你真是好本事啊!”。 第三十三章:妥协在线阅读 第三十三章:妥协 第三十三章:妥协 第三十四章:离府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四章:离府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四章:离府 三年无所出的大媳妇说要过继嫡子,李太君和徐孜需再不情愿,也不好硬拦着,只能以媳妇还年轻为理由,劝她莫要着急,硬拖着不肯开宗祠请族谱。 两方商讨了几日,最后各退一步。就如刘氏最初所想,长孙即养在媳妇名下,一切待遇皆如嫡子,将来若无正经嫡子,再上族谱不迟。 嫡子事情一办完,江蒲便借口自己身子不好,想搬到庄子上住些日子。李太君为着嫡孙的事,心里憋了口气,恨不得眼不见心不烦,自然不会留她。 刘氏倒是苦苦相留,可架不住江蒲执意要去,也只好应了下来,只是嘱咐儿子好生送去。可是江蒲只让他送出了东南角门,就道:“你不用送我过去了,离得又不远。”说完,便放下了马车帘子。 徐渐清原本要上车的脚步登时收了回来,转去嘱咐了下人几句,隔着车帘子,不冷不热地道:“到休沐了,我就看你去。” 桑珠看着仆妇们把东西都搬上了车,到徐渐清面前福了一福,“大爷,时候不早了,再晚了可就赶不上吃午饭了。” 徐渐清看了眼低垂的车帘,挥手道:“走吧。” 目送着马车辚辚远去,站在徐渐清身边的赵元胤微微一叹:“你这又是何苦,夫妻俩有甚么话不能说,非要闹到这份上才罢。” 徐渐清垂首一笑,“她不是不想选边站么?不想搅到府里这团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么?那么除了离开还能有别的办法么?” 赵元胤愕然。 “你这么逼她,就不怕她闹和离么?再则说了,万一文煜成了正经嫡子,你们夫妻间可就再和好的可能了呀。”自己与他相交多年,又岂能看不出他那点心思。 “和离?”徐渐清仿若听到了甚么笑话似的,呵呵笑出出来,“这三年来素素尽管胡闹,却从未提过和离的事,她心里也清楚,圣上为甚么要把她从漠北远嫁到江南。至于嫡子,这府里终究还不是……”徐渐清微笑着顿了顿,“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三年夫妻,到现在自己才想着回护于她,却发现她本用不上自己。以她的家世和心自保有余,那么自己能做的就是成全她。既然她想过悠闲自在的日子,就清出一条道来让她走。 只希望这些个肮脏事情,能尽快解决,这样对于文煜也好。想到儿子,徐渐清喟然一叹,但愿自己能来得及补救这荒唐的事情。 赵元胤看着他转进角门的背影,狠跺了两脚,自己怎么就忘了他的狐狸属,真是白替他了这些天的心。 当日姜梗在金陵附近置了三处田庄,两处大庄子都离金陵有百多里地,惟独南郊的列眉庄离得近,赶着马车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列眉庄的大管事是桑珠的父母,尤其桑嬷嬷来是姜朴母亲的陪嫁丫头,那是再忠心没有的。至于其他的仆从,都是姜家家奴,说是家奴其实也算是家将,都是随着姜家父子上过战场的。对姜家的忠心,那是毋庸置疑的。 因此,他们听说姑要回庄子里来住,一则以喜,终于又能见着姑了!一则以怒,若不是受了徐家的气,姑又怎么会到庄子里来散心! 列眉庄是个只百多户人家的小庄子,不论有点甚么事,不消半天工夫就能传得满庄皆知。更何况别院里大肆清扫,下人们口中也都喜气盈盈地四处说着,姑要回来了! 因此,庄子上还有哪一家不知道的。 所以,当江蒲的马车进庄子的时候,道路两边那是站满了人,不论大人小孩都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两辆简素的马车,农妇的嘴里还小声的议论着。 梅官自小养在深宅大院,头一回到这种乡野地方,望着车窗外绿油油的稻田,黄灿灿的油菜花,翠绿的柳枝挽在粉墙黛瓦的墙头,一弯流水自小院门前绕过,远处的山峦烟雨蒙蒙。 只是被那么多人好奇地打量着,她怪不好意思的,只好放了车帘,坐进来向江蒲笑道:“原先我看山水画,只说都是人自己想出来的,没料到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江蒲前世便是在江南水乡长大的,对梅官的赞叹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倒是桑珠自小长在漠北,听了梅官赞叹有加,忍不住揭了车帘,果见外面风景如画,宛如仙境。 “快瞧,多好看啊!”桑珠一边赞叹,一边撇嘴道:“早知道庄子上那么好早就来了,何苦在府里受那些腌臜气!” 桑珠毕竟还只是十八岁的女孩,这会犹如出笼的鸟雀一般,眉眼间神彩飞扬,红红脸蛋,比庄口的那一树桃花还要娇艳。 江蒲透过桑珠的胳膊,向车窗外一瞅,恍然间有点物是人非的意味。记得那年春天,他兴冲冲地折了两枝桃花送来,一枝给自己,一支给茉茉。 为了这两枝花,他甚至还勾破了衣服。 茉茉拿着花很高兴,嚷着叫妈妈翻个漂亮的瓷瓶出来给她放在屋里。可是自己却叹息着,把花洒回了树下。 他追着自己一个劲地问,“你不喜欢么?” “花一年才开几日,就让它在枝头娇美着不好么,为甚么一定要折下来呢?”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一脸的不解,最终被茉茉唤去挑花瓶,她独自站在窗外,看着他们笑厣如花。 或许和他的结局从那时起就注定了吧! “到了。” 桑珠的清亮的嗓音唤回了江蒲的思絮。她收拾了心情,扶着桑珠的手下了马车。 “姑安好。” 桑得夫妻俩带着一众下人给江蒲行礼,别院的下人多半是沙场出身,声音本就宏亮,再加上他们见着江蒲,又是激动又是悲愤,那嗓音更是显得震天撼地。 江蒲刚刚下车,还没站稳脚,被他们响若炸雷的嗓音,惊得腿软,幸好桑珠眼疾手快扶住了。江蒲惊魂甫定,勉强笑了笑:“阿爹,嬷嬷快些起来吧。” 而江蒲这一下腿软,看在桑氏夫妻眼里,心疼万分,想当初在漠北自家姑娘策马奔驰,挽弓猎,是那多么的英姿飒爽,可现如今却成了这副病蔫蔫的样子。 “姑娘……”桑嬷嬷上前挽了她的手,眼眶倏忽就红了,“你真是受委屈了。” 姜朴幼年丧母,是这位桑嬷嬷一手带大的。彼此虽名为主仆却是情若母女。江蒲占了人家的身子,总是有点心虚的所以也就不敢见她。 这会被她糙的手掌握住了手腕,一股坚定的温热直透心底,江蒲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另一只手就去拉桑得,“嬷嬷阿爹,你们近来可好?素素,累你们担心了。”江蒲知道徐府的事情,他们多多少少是有耳闻的,自己护大的孩子,被人家那般欺负,只怕心里是难过的紧。若是真的姜朴,至少会争上一争。偏偏贪上自己这样的,有靠便靠,真是白累他们难过了。想到这里,江蒲心里不免生出一些愧疚之情。前一世自己无所依靠,硬咬着牙努力。因为知道没有人会心疼,所以再苦再难都不说累,不掉眼泪。如今有人关心了,自己的软惰子倒是一展无疑了。 “姑娘说得甚么话,咱们不担心姑娘谁担心。”桑嬷嬷握着她的手腕,只觉着虚软无力,哪像在漠北时那般浑身是劲。能把好好一个人折腾成这样,自家姑娘在婆家得受了多大的委屈。 当下越想越是心疼,忍不住老泪纵横。江蒲被他们感染了情绪,也跟着默默流泪。惹得旁边那些汉子都唏嘘不已,还是桑得抹了泪劝道:“快进去吧,在这门口哭眼抹泪的白惹人笑话。” “是了是了。”桑嬷嬷抹了泪,道:“我也糊涂了,只管拉着姑娘抹眼泪做甚么。”边说,她边就让江蒲进了院子。 这所庄院原本只是一个大庄户的院子,并不甚大,前后统共三进院落,前一进是仆佣住的,中间是正经院落,上边三间正房,左右各有一间厢房。后边一溜罩房,是给丫头、女眷住的。 桑嬷嬷领着江蒲进了正院,在厅堂坐下,奉上了茶,又道:“这么小个院子,真真是委屈了姑娘了。” 江蒲素来喜欢小房子,觉得小房子才够熨贴温馨,而这个院子符合她心里所有想像。当下她端着茶盏,欣喜地四下打量。顺步踱到窗边,见院子里的石榴才刚抽出嫩芽,而樟树则是落叶纷纷。 “这个院子好的很,哪里谈得上委屈了。” 这话桑嬷嬷如何肯信,只当她是委屈求全,当下更是感叹,只是看她笑得和煦,不忍在她面前抹泪,强忍了伤心道:“姑娘且坐着,我去厨里拿些姑娘爱吃的糕点来。”说着,一只脚就迈出了房门。 “嬷嬷且慢!”江蒲出声叫住她,又吩咐在外边的梅官道:“你跟嬷嬷去,拿了来就搁在外边葡萄架下的石凳下。”说着向外看看了天,感叹道:“那么好的阳光别可惜了。” 梅官自打进了这院子,看着甚么都新奇,进门前无意间看见门口趴着只晒太阳的小狗,反正江蒲也不大讲规矩,就蹲在那里逗着它玩,这会听见江蒲吩咐欢欢喜喜地应了下来,转头又和小狗道:“等会给你也尝尝。” 不想小家伙和她玩了一会,倒就和她亲近,摆着小屁股跟在她脚步一起出了院子,她甜脆的笑声越过院墙传了进来:“哎哟,你个小馋鬼,这就跟上来了呀!” 江蒲放了茶盏,走院子里伸展双臂,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老天爷一定是看自己上一世太过孤单,所以这一世补偿给她那么多心疼自己的亲人。 只是,那个人依旧不在身边。 江蒲垂首淡淡一笑,不过无所谓了。上一世自己孤单一人,爱不得尚且能抽身而退,何况于这一世。最多也就是顶着徐家大***名份,守着这座小院过完一生罢了。 至少衣食无忧且有人陪伴,只这两点就比前世好上许多。也许过些日子,还能和徐渐清商量商量,放她回漠北探探亲。 佛说有求皆苦,她做不到无求。那么求不得,就都不求吧。只要如此,便好。 小樗隆重推介一本书,一文钱员外的茶婚。简介:茶商嫡女重生立志成材改命。员外是很注得细节、考究的作者,看她的文会有很真实的感觉。ps:此文含茶政马政知识。 第三十四章:离府在线阅读 第三十四章:离府 第三十四章:离府 第三十五章:游河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五章:游河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五章:游河 列眉庄,山上是茶园山下是良田,更有山中林木森森,奇珍无穷。可算是这附近一等一的富庶之地了。如今正值仲春,正是野菜肥美的季节,江蒲每日山上下田,或是带着家奴林中野餐,再不然就是和村中顽童放一回纸鸢。日子虽不敢和神仙相比,却也是恣意快活 桑氏夫妻是只要她高兴就好,自然是不会去拦的。村庄中那些农户也都是不讲究规矩的,见大随和,也都愿意亲近她。所以农庄的生活,她适应的很快。 十来日下来,江蒲的脸上便有耀人的光彩。 只有徐渐清的偶尔到访,让人心生不悦。江蒲头上毕竟顶着徐大***名份,也不好拦着不让他进门。反正,他来江蒲就出门,挨到晚上回来,他定是不在了的。 除了徐渐清,赵元胤和柳三娘也不时到访。说不上几句话,就开口劝她回去。 有一回赵元胤见左右无人,便叹了句:“静之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江蒲不等他说完,就冷冷打断:“我知道,不然他不能拿着自己的亲儿子当棋子使!” 自此,他二人便不再劝。 快活时光容易过,倏忽已到了初夏时节。江蒲在庄子里玩得腻烦了。想着往金陵城去逛逛,又怕叫熟人撞见。毕竟自己还顶着养病的理由。 于是便换了套胡服男装,又把桑珠、梅官打扮成书僮小厮,再叫上几个面相凶恶的健壮家奴,以确保旁人不敢往自己身上多瞅。然后套了辆车,马鞭一挥哐啷哐啷地进城玩去了。 柳三娘才刚唱完了《站金山》下来卸妆,就听小厮报说:“有位姜二爷,请三娘子过去一聚。” 服侍三娘卸妆的小丫头,大口啐道:“你头一日是在这里当差么,那么个生客也来回三娘子。” 小厮如何不知道规矩,实在是那位客人出手豪阔,随便一扬手就是一贯的赏钱。 “看姑娘说的,哪一位熟客不是打从生客做起呢。况且我看那位客倌斯斯文文的,也不是那起孟浪子弟。” 柳三娘打镜子里瞅了一眼,笑道:“出手阔气的客倌,我倒是该去奉承奉承。” 小厮被戳中了心思,低了头不好多做声。 就这会工夫,门帘突然被一只素手挑了起来,“三娘子好大的架子,叫我好等啊!” 小丫头正要开口斥责,柳三娘已从铜镜里看到了抹纤细的人影。先是惊讶,紧接着便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我的三娘,真是想刹人了。”一个身形秀气的青年油腔滑调的上了前。 他穿一件水蓝色攒丝绸翻领小袖长衣,腰间系着紫云缕金带,头裹素罗长脚幞头,虽不是十俊俏,却带着三分娇柔。说着话,食指便轻佻地往柳三娘下巴一挑,十足十的纨绔子弟。 小厮在旁惊得张口结舌,心里暗道,这番看了走眼,少不得要挨三娘子一顿好骂了。 丫头却是认出了来人,只见了这副打扮,也不叫破身份,只说:“二爷穿这身衣服,但是很显神,把那些个不中用的书生相公都比下去了。” “是么!”那男子“哗啦”一下打开折扇,一下一下摇了起来:“果然比他们俊么?” 三娘横了一眼,半真半假地嗔道:“还俊呢,也不知你跑哪里野去了,才几日不见,又黑了几分。就你这模样要是回府了可怎么好?难不成天天穿着胡服乱晃么?” 听他们说话显然是相熟的,为啥自己看这位姜二爷却这般眼生,小厮大着胆子狠瞅了两眼,还是不认得! 此时,那男子收了折扇,抱着柳三娘的胳膊撒娇道:“哎哟,我的好三娘,你就少训我两句吧!” 柳三娘咬着牙,往他眉心一戳,似娇还嗔地叹了声:“你呀!” “渭丰河上的荷花多已冒了花苞了,我包艘画舫,咱们一起去赏花吃酒,也凉快一日如何。”男子歪着着脸,讨好地笑着。 小厮恰好瞧见他光洁的脖颈,刹时间瞪大了双眼。过了好一会,才在心底叹道,怪道三娘子连赵相公那样的风流人物都看不上,原来是个磨镜哇!真是可惜了那么个好容貌。 除了留云庵,渭丰河上的画舫也是金陵城消暑的好去处。只是画舫上都配有歌伎舞娘。所以金陵城的夏天,女上留云庵,男登渭丰舫。堪称一时风尚。 只是这会才过了立夏,天气尚不算热,画舫的生意不免有些冷清。 林婆子立在甲板上,探着头向河堤上张望,心里有些个焦急。适才包了画舫的相公,怎么还不来呢。适才隔壁的画舫就被几个相公包了去,人家本是看中自家画舫的,只因自己收了人家三贯的定钱,才推辞了。 这会想起来难免有些痛。唉,要是那包船的相公不来,自己可不就才赚了好几十贯钱。如今生意清淡,一日里也碰不上几拨客人,走了一茬,这一日怕都做不上买卖了。 她正后悔不来呢,远远地就见驶来了一辆马车,待它到了近前,林婆子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扭着丰腴的身子,挥着小团扇,踩着踏板嘎吱嘎吱地迎到堤上,“姜相公,你可算是来了,舫上的酒食都备好了,就等相公……” 见着“姜相公”本人,林婆子的话尾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适才包船给钱的是家奴,她并未见着主家本人。不过她做行做得久了,甚么没见过,京中的贵家娘子还有养面首的呢!江南受风俗所拘,虽不至荒唐至此。也偶有妇人招小倌相陪。 当下便转了笑脸,压低了声音,凑近前谄笑着道:“相公放心,老婆子船上也很有几个清俊小倌的。” 我们姜二爷险些被林婆子的脂粉熏出个喷嚏来,赶忙退了一步,家奴眼尖大迈了一步,把林婆子隔了小一丈远。 “我们兄弟想清清静静地聊会天,你只挑几个吹弹得好的过来相陪就是了。至于小倌……”姜二爷眼珠子一转,正想多问两句,穿着男装的柳三娘,已抢先道:“小倌、丫头一概都不用了。”说着,几乎是拖着姜二爷上船。 到了二楼船仓坐定,又把丫头、歌伎遣了下去,柳三娘才埋怨道:“素素,你也太胡来了,若是传回府去可怎么是好。” 江蒲凭栏而坐,河风吹起她幞头后坠着长长脚巾,衬得她颇有几分风流倜傥,“有甚么怎么是好的,有本事他们就把我休回漠北去。”她眼神迷离地看着岸上层层叠叠的柳枝,仿若重重碧绿纱帘。 “又说混话了。”柳三娘拣了个水晶杯,倒了半盏琥珀似的葡萄酒递给她,“明知不可能的事情,想来做甚么。” 江蒲笑了笑,接过酒盏一饮而尽,“既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她们就受着吧!” “惹得老太君不痛快,你还不是给自己惹气生。” 江蒲无所谓地道:“反正,我又不在府里住着,眼不见心不烦。” 柳三娘还待再劝,江蒲已哀求道:“三娘,你我难得出来一游,你非提那些糟心、闹心的事做甚么。”说完,又嚷着叫歌伎上来。 梅官应了蹬蹬地下楼去,不大会就领了四五个长相干净的歌伎上来,其中一个女孩怀抱瑶琴,羞答答地缩在人后。江蒲细细一瞅,发现她眼眶都是红的。 画舫上的歌伎都是教坊出身,自小便在乐籍,五六岁上开始学弹唱,十二三岁就出来见客了。这几个年纪都有十五六岁了,按说不该如此扭捏羞涩才是,或者她是适才受了甚么委屈、教训? 可也不应该啊,做歌伎的怎能带着一副哭腔见客?今日是撞着自己,换成别人,只怕登时就要赶她下楼了。 江蒲心里虽然好奇,可她也没心思多管闲事,所以并不多问。只令她们坐到纱帘后,拣清雅的曲子弹来,她自己则和柳三娘,吃酒说笑。 河风徐徐,花香阵阵,恬淡的琴声和着湍湍地流水声,宁人心神。 二人正聊得兴起,楼下却传来隐隐地吵嚷之声。起先二人还能当没听到,可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江蒲“哐”地把酒案上一搁,叫道:“桑珠,你去瞧瞧下边做甚么呢?你告诉林婆子再这么吵下去,我可不给钱了。” 还不等桑珠应声下去,林婆子就急忙忙地赶了上来,不住地躬身赔礼:“姜相公莫要见怪,一点小事,这就妥当了的。”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渔家打扮的少年,和小倌们扭打着冲了上来,“我把钱都还了,你们为甚么还不放人?” 就在人影闪现的那个瞬间,坐在外边甲板上的家奴,齐齐冲了进来江蒲面前登时坚起道人盾墙。 几个彪壮汉子往这里一站,仓房里登时静了下来。林婆子打着颤赔礼道:“姜相公,真是对不住,您千万大人有大量,莫和小的一般计较。”一面又呵斥小倌道:“还不赶紧把混小子给我拉了下去。” 小倌们慌手慌脚地,拉扯着那少年就要下楼,那少年不管不顾地嘶声吼道:“你们再不放人,我就去衙门告你们逼良家子做歌伎……” 林婆子气得腮帮子直抖,香粉扑籁籁地往下掉。 “大宏哥,你先回去吧。”一道带着哭音的娇柔嗓音,引得江蒲推开面前的家奴,好奇的看了过去,果然是那个抱瑶琴的女孩。 “秀儿,你放心今日我一定带你离开的。” 那名少年做活做惯的,手上的力气比着小倌大了许多,他虽然挣脱不开,可那些小倌也没办法拉他下楼。 画舫不比青楼,都是整艘包给人家的,而能包的起的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他们就是吃了酒闹点事,你又能如何。 所以画舫上多没有养着打手,尤其是这会生意还清淡着,谁也不会花这个冤枉钱。 谁晓得,今日偏就撞上这一出,林婆子急得眼睛都要瞪裂开了,可就是奈何那小子不得! 今天和员外讨论昨天折花那一段,她表示不理解,不知道大家有甚么看法啊。特此声明,女主真的不是学林妹妹啊!还有磨镜的意思,大家应该猜出来了吧!。 第三十五章:游河在线阅读 第三十五章:游河 第三十五章:游河 第三十六章:印子钱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六章:印子钱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六章:印子钱 那个叫秀儿的姑娘泪珠涟涟,扑在林婆子脚下:“林嬷嬷,求放过大宏哥吧。” 林婆子担忧地扫了眼上首的客人,真要惹恼了她们,这一趟赚不着钱不说,指不定人家一怒之下,能把画舫都砸了。但见她们都饶有兴味地看着戏,林婆子才稍稍放心了些。 一把推开秀儿,指着那少年,满脸忿忿,“我的姑娘,你也瞧瞧,是我不放过他,还是他不放过我啊。” 其他几个歌伎上来帮忙说情,“秀儿怎么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总留在咱们画舫上,叫人知道了嬷嬷可要担大不是的,但不如放了她回去……” “你们说得倒轻巧。”林婆子一口啐过去,“没有李大爷的吩咐,谁敢放人!” 几个歌伎听得“李大爷”三字,都不敢做声了。 坐在旁边看戏的江蒲,好奇地问了句:“李大爷?哪个李大爷?” 金陵府李姓有头脸的人家并不多,且又这般霸道的,江蒲心里已有了人选。 听得一直没做声的客人开了口,林婆子赶忙躬身回道:“就是东门大街的李家。” 江蒲笑了起来,“果然是他家。胆子倒是不小都敢逼良为伎了。难怪人说他们家子嗣单薄,就这么个庶出旁支的败家的纨绔,也人模人样的称起大爷来了。” 林婆子侍立在旁,也不敢多说甚么。 姜朴拈了颗鲜红的樱桃,含在嘴里慢悠悠地道:“既叫我碰上了,少不得问上一问,你们欠了他多少钱呢?值得用人来抵!” 秀儿听她敢那么说李家,心里欢喜异常。大宏哥是卖了自家的渔船才帮自己把债还清的。不想他却没把借据要回,李家若是再上门逼债,自己再拿甚么去还! 听这客人的口气,满不把李家放在眼里,指不定她能帮一帮自己。因此她忙上前屈身回道:“因着父亲重病,我不得已向李家借了十贯钱,利滚利到如今已是十六贯了!” “十六贯!”江蒲睁大了眼,“这是印子钱呢?”放印子钱虽不算违令,可那些利钱官府也是决不会判给债主的。所以有本事放钱印子钱的,都有颇有些背景的人物,不然一个不好,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秀儿悲泣道:“父亲久病,亲戚见着咱们就关门,我实在是没办法,不得已才……” “李茂的胆子倒是不小啊。”江蒲笑道:“不仅放印子钱,还为着这个逼良为伎。” 放印子钱虽不违令,名声却总是不大好听,所以虽有逼债的,也从来没闹出过大事来。 柳三娘眸光轻闪,挟了一碟子黄灿灿的波萝递给江蒲,“区区一个李茂怎么会这样的本事?就是有,他又哪来的本钱?李家虽是做兴他,可如今还是李老爷当着家,他一个月的算到顶也就一贯的月钱,哪有本钱放印子钱呢。” 江蒲心头一动,闪过只言片语,只是太快了没有抓住。她正凝眉细想,忽听外头有人问道:“舫上坐的可是姜二爷?” 江蒲眉头一蹙,“姜二爷”这个称呼是自己头一回用,怎么会有人知道?就是桑珠、梅官也觉得好奇。惟有柳三娘掩嘴一笑,“还真是巧了,这也能碰上。” 江蒲瞅了柳三娘一眼,疑惑着起身走到窗边,挑了烟罗纱向外一瞅,登时翻了个白眼,算自己倒霉,居然碰上了他! 虽然隔着窗格子,可赵元胤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江蒲,欢天喜地的辞了那帮猪朋狗友,叫画舫靠了过去搭上踏板,蹭蹭地就上这边楼来了。 然而却被仓房上的情形,惊了下,“哟,这是在做甚么呀?” 江蒲瞅见他腰间鼓鼓的荷包,眸光轻闪,计上心来,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赵元胤忙护住腰间的荷包,故作惊惶地往后退了步,“你要做甚么?” 江蒲也懒得跟他多费唇舌,跨上前一步,夺过他腰间香圆缎绣竹纹的荷包,发现里面除了几个散钱,居然还有好几个小银锭子,取出一锭,抛给那少年,“你拿了这个还钱去,这回一定记得把借据要回来,我在这里等着。” 虽然自己一时想不起来,可总觉得这事情不对。要她自己出钱,或者还有些踌躇,偏偏赵元胤自己撞了上来,用别人的钱做好人,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那少年接着银锭,满脸愕然,张嘴问道:“那利钱是多少啊?”但愿他们不要像李家那般,要不然自己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江蒲笑了笑,“这是大爷赏你的,不用还。” “喂,喂,喂。敢情不是你的钱,你不心疼啊!”赵元胤边嚷,边就要上去抢荷包,却被姜家忠心耿耿的家奴挡在当中,只好拼命伸胳膊。 看着气急败坏的赵元胤,江蒲又了一锭银子丢给林婆子,“这些够了吧。” 林婆子接着银锭,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够了,够了,够了。爷们乐着,咱们这就退下去了。”说着,便领着众人下楼去。 那少年郑重地谢过二人,又道:“这钱,我一定会还的。”说完,看了秀儿一眼,方一溜小跑的冲下了楼。 江蒲讹了赵元胤两个银锭,也不好意再给人脸色看,给他倒了杯酒,端着笑脸问道:“你怎么知我在这舫上?” 赵元胤斜睨了她一眼,拿过酒杯,“我在甲板上瞧见隐约是你的家奴,所以靠过来问一声。” “那,你怎么会问‘姜二爷’的呀?”江蒲忽闪着眼睛,对此着实很好奇。 赵元胤剥了个桂圆丢进嘴里,地笑道:“不问‘姜二爷’难不成我还问是徐家大在舫上么?你不怕议论,我还要顾着静之的脸面呢!” 听他提起徐渐清,江蒲的笑容不自觉的黯了三分。柳三娘赶紧拿话叉了开来。赵元胤也在心里一叹,静之难得对人上心,偏偏又闹成了这样。 当下,怕闹僵了也丢开不提。 众人在画舫上玩到了日薄西山,还不见那少年回转。江蒲坐甲板的围栏上赏着夕阳,一回头瞅秀儿担忧的神色,随口就道:“你的大宏哥,该不是拿着银子跑路了吧。” “不会的。”秀儿断然否定,轻蹙着眉尖道:“我只怕他是出了甚么事。” 大宏哥人老实不知道借据的事,可李家不会不知道。之前他们就有意扣下借据,只怕这回也不会轻易的就拿钱了事。 江蒲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转向家奴吩咐道:“告诉林婆子掉头回去吧。” 赵元胤眉一挑,问道“怎么,不等了?” 江蒲给了他一记白眼,“你也看看这甚么天了,我出门一日了,再不回去嬷嬷不着急的么!” 画舫一靠岸,众人还不及下船,就见一群豪奴押着被捆得像棕子似的少年,吆喝着走了过来。最后那个摇着折扇的瘦竹杆正是李茂。 江蒲微微蹙了眉头,还钱还能还成这样? 李茂落在家仆后头,眯着细眼直瞅着那少年,嘴里一直磨牙。清明踏春,他无意间撞见了个身着素服的小娘子,所谓若要俏,三分俏,再兼她神色悲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他一见之下心荡神摇,着人四下打听,才知道那小娘子家住城西,姓钟。就父女二人过活,钟老汉早年中过秀才,家里又颇有些田产,也算是个小富之家。 可惜打钟夫人去后,钟秀才伤心过度大病一场,自此便落下了病,家中无人主持,家业便日渐凋落。再加上他长年久病寻医问药,家中越发的抓襟见肘了。 李茂本想着像钟家这样的人家,只要自己厚厚的给笔聘礼,再许了钟小娘子抬进来做贵妾,钟家就无有不应的。 不想钟秀才偏有些文人骨气,支着病体,胀红了脸冲上门的媒婆直嚷,“慢说女儿早就许给了展家,就是没有许人,也绝不给人做妾的!” 这下可惹恼了李茂,只是他再霸道,也不敢带人上门强抢民女。无奈之下只好招呼人喝酒解闷,常瑜听说了着人去打听了打听钟家,回来便给他出了个主意,“前些日子乍暖还寒,钟秀才的病又犯了,正没钱请医吃药,咱们不妨借他一些,到时候还不起钱,看他还怎么张狂。” 钟秀正为着老父病四处告贷,可是钟家的亲友,都深知他家的情况。所谓救急不救穷,谁也不是富贵人家,哪经得住他长年累月的寻医问药。 因此,钟秀上门虽不至吃闭门羹,钱却是借不到的。展家虽有心相帮,无奈自己也只是温饱而已,实拿不出闲钱来。眼见着老父就要断药了,钟秀急得天天抹泪。 隔壁孙婆子过来帮忙时,悄悄地告诉她,有个地方能借到钱,只是息钱高了些。 钟秀哪里还顾得这些,忙不迭的应了下来。看着借据上的两成息钱,咬了咬牙签了下来。至于后来两成如何变成了三成,她已经无力追究。直到债主上门,她才知道自己竟是管李茂借的钱! 明知是他使得坏,却也无可奈何,借据上有自己的画押签名。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答应李茂,到画舫上卖唱。 李茂心里的盘算是,反正这钱钟家是还不上了,钟秀才眼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只等他两眼一闭,自己就能把钟秀从画舫上抬回来。 从画舫抬人,凭谁也说不出个不是。就是展家要闹,自己也能摆得平。 他断没想到,展大宏居然能把家中吃饭的渔船卖了来还钱。他拿着那十六贯钱,真恨不能把它们给瞪化成铜汁。 好在展大宏为人木讷老实,又从没借过钱,一听自己说能把钟秀领回去,激动之下居然也不管自己要借据,拨腿就跑。 李茂得了十六贯钱,又能留下美人,心里正美着呢,不想展大宏又拿了锭银子来,说要拿借据。展家是甚么人家,李茂心里清楚得很,把他们一家人卖了,也不够这一锭银子。 当下,他一边慢吞吞地差人去拿借据,一边问展大宏银子是从哪里来的。江蒲给他银锭的时候,并没有报赵元胤的姓名,所以他只能说是“姜二爷”给的。 李茂把“姜二爷”这三个字在脑子里转了几转,确定金陵府绝没这号人物,才吆喝家仆将展大宏绑了,硬说这锭银子是他偷的。 在李茂想来一个外地人,舍得拿一锭银子出来替个不相干的人还债,无非是看上了钟秀。自己亲自把钱还了去,软硬兼施,就不信那人不松口。 只要坐实了展大宏偷窍之罪,钟秀就更没人可指望了。 所以,当他看到赵元胤风度翩翩地从画舫上下来,眼珠子都要瞪掉下来了。 小樗百度了下高利贷,拒说是不算违法,只是高出银行的那部份利息,得不到法律保护,所以书上小樗也就这样处理了。 起点十周年庆典,大家都去这个网址,./ploy/20120507/index.aspx?a=easter砸蛋赚经验啊! 先发个祝福,然后就能砸蛋了,小樗今天砸了六百。至于其他,大家可以去员外那里看看,她比小樗清楚规则。 第三十六章:印子钱在线阅读 第三十六章:印子钱 第三十六章:印子钱 第三十七章:借据到手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七章:借据到手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七章:借据到手 由于太过惊愕,李茂甚至都没注意从画舫上飞奔而来钟秀。 “你为甚把大宏哥打成这样!” 直到钟秀厉声喝问,李茂才回过了神,然而此时赵元胤已笑盈盈地从走到近前,拱手招呼道:“李兄这是做甚么?” 李茂硬着头皮回道:“这小子偷了画舫客人的钱……” “胡说,大宏哥才不会去偷钱!”钟秀扶着展大宏,哽声喝断,眸中怒火灼人。 赵元胤故作惊讶道:“原来是刚才那小子啊,我一时倒没认出来。”说着又蹙眉道:“我不给了你一锭银子么,不够你开口啊,做甚么去偷啊!” 展大宏口中塞着破布,眼睛瞪得溜圆,急得直呜呜。钟秀正要帮他拿了,却被李家的家仆推了开来。赵元胤眼珠子一瞪,冲李家奴仆喝道,“还不赶紧的把人嘴里的东西拿下来,就是官老爷拿人也没有这般的,你们这不是给你家大爷招祸惹骂么!” 李家的奴仆朝自家大爷瞅了眼,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取了下来。 破布一拿掉,展大宏便大声地辩解道:“我拿着姜二爷赏的银子去要借据,谁想李大爷二话不说,硬诬我是偷的……” “原来如此啊!”赵元胤笑着打断,“那么大一锭银子,也难怪李兄误会,不过的的的确确是是我朋友给他的。” 赵元胤都这么说了,李茂还能说甚么,只得陪笑道:“赵兄的朋友果然都是慷慨之士,倒是我小家子气了,就不知那姜兄弟我可有缘一见?” 撞到了赵元胤手上,李茂也就只有自认倒霉了,可那个姓姜的,自己倒是很想会上一会,认得了人,才好背后使绊子不是。 不想赵元胤却笑:“她是个随恣意之人行踪难定,适才听说留云庵风景秀雅,便荡了一叶扁舟去了。” 听说姓姜的上了留云庵,李茂可是乐坏了,南效那边一到入夜人迹稀少,况且自己和留云庵那些个姑子又都相熟,暗地里使个坏,这口气也就出了。 因此,他朝赵元胤拱了拱手就要告辞,却被赵元胤叫住,“李兄,那借据……” 李茂不甘地瞅了眼钟秀,咬咬牙,从怀里掏出借据忿忿地丢给了展大宏,领着家仆赶去留云庵逮人了。 赵元胤看着他急急而去的身影,挥手大声道:“李兄,好走不送。” 待得李茂去远了,江蒲一行人才从画舫上下来。赵元胤凑近前,问道:“这大晚上的你引他去留云庵做甚么呢?” 江蒲灿然一笑,反问道:“他昧了你一锭银子,你不想出出气么?”叫你心思坏,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敲谁的闷棍! “姜二爷,这是借据。”展大宏老老实实的把借据奉上,旁边钟秀想拦又不好拦。 江蒲看在眼里,又从赵元胤的茶包里取出块散碎银子,“钟姑娘放心,这借据只当是我同姑娘买的。” “这怎么行呢!”钟秀连忙推辞,“那借据姜二爷要就拿去吧。”若不是他帮忙,这张借据是绝难到手的,自己现下一无所有,别人也没甚么可图的。 江蒲拉起钟秀的手,把银子硬塞到她手上,“你父亲病着,那小子又卖了渔船,你两家靠甚么过活?这银子你且收着,我只望你二位记着我的好,将来有请二位帮忙的地方,还请二位千万不要推托才是。” 一番大白话说出来,钟秀再要硬辞,就是她不领人恩情了。因此她只得接了银子,行礼谢过,随着展大宏回家去了。 赵元胤很是好奇,“你要那张借据还说是拿个把柄在手,钟秀他们又能有甚么用啊?” 江蒲眨巴眨巴眼,很干脆地回道:“不知道,我只那么一说。” 赵元胤被她噎得半晌回不了神,待要再问,姜家的马车已然去远了,他只气得直嚷:“你好赖把荷包还我吧!” 马车在别院门前一停下来,就有仆妇接了出来,“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江蒲一边下车,一边疑惑地问道:“怎么,又有谁来了么?” 仆妇们相视一笑,“小将军特地差人送了对雪貂来,给姑娘解闷。” “小将军?”江蒲愣了下,才想起姜梗夫妻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姜毅今年已有十五岁了,姑侄俩岁数相差不大,打小就在一起胡闹,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好。 而自己搬回田庄的事,桑氏夫妻自然是要报回漠北的,那小子定是心疼自己姑姑,所以才会送了一对雪貂来。 江蒲一直以来都想养只小猫小狗,可是自己工作太过繁忙实在是照不了,所以这个想法,一直只是心里想想。 这会听说漠北送来一对小雪貂,真是喜上眉梢,急急进门,“赶紧领我去看看。” 只是她刚进了二门,桑嬷嬷就迎了上来,“姑,姑爷在堂屋等了好一会了。” 江蒲眉头一皱,“他怎么来了?”徐渐清还从没这个时候来过呢! 而适才那个仆妇之所以不提,实在是她不知道。 说话间,主仆几人已进了堂屋,见徐渐清坐在椅子上看书,他腿上窝着两团可爱的小雪球,正呼呼大睡。 听见有人进来,徐渐清放了书,抬眸笑看了过来,“回来了,你这对貂儿倒是粘人的很,硬要赖在我身上睡觉。” 江蒲冷着脸吩咐桑珠、梅官将貂儿抱了起来,两个小家伙还不大愿意呢,直到又碰到柔暖的身子,才蜷起来继续睡去。 “你来做甚么,明朝不用上衙门去么?”江蒲在他旁边坐下,语气毫不遮掩的赶人。 徐渐清不在意地笑了笑,淡淡地道:“明朝休沐。” 言下之意,今晚他是要宿在这里了。江蒲恨恨地看过去,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徐渐清只当没看到妻子脸上的忿忿,指着堆在案头的那一垒书道:“这都是书坊新进的话本,我翻了翻文辞倒也细密,给你打发打发时间再好没有了。” 江蒲冷冷一笑,“多谢大爷了,只是这会也不早了,大爷还是赶着回府的好,晚了,路不好走呢!”以为装糊涂就能装过去么,把话挑明了,看你怎么办! 然而江蒲低估了徐渐清的厚脸皮,他淡淡一笑,“不急,今日我本就打算在这里歇下的。” “你……”江蒲蹭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我屋里可没你睡觉的地方。” “知道,我已让桑嬷嬷把东厢收拾出来了。” “徐、渐、清!”江蒲从齿缝中蹦出这三个字,看着他近乎无赖的笑脸,江蒲只得拂袖而去。 徐渐清敛了眸中清亮的笑意,眸底的影掠一抹黯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当日她在府中时,自己明明能忍着一个月不见面。 可现在明知她不想见自己,却也要厚着脸皮赖过来,就是看着她气恼的样子,也是舒服的。 桑嬷嬷候在门口,听江蒲进屋了,才挑了纱帘进来神色恭敬,语气冰冷,“晚饭已然备下了,姑爷是在这里吃,还是摆到东厢吃。” 徐渐清看看了悬在内室门口的绿地洒花纱帘,叹道:“摆到东厢去吧。” 听见徐渐清出了堂屋,江蒲才从里间出来,身上已换了家常绸衣,“那家伙还真是不要脸的彻底啊!” 梅官毕竟是徐府大的,看自家大爷被赶去了东厢,抱着两只小雪貂,站在一边怯怯地求情,“大爷都先服软了,且又来了那么多回了,就算了……” 她话还没说了,江蒲一指甲戳了过去,“你个没用的东西,将来受了婆家的气,看我给不给你撑腰。” 桑珠一面帮着摆饭菜,一面也劝道:“爷有千万般的不是,总比着以前好了,至少还会拿着书来哄了。原先恼了可是各自走开的。” 她这话其实还是留了几分余地的,之前他们夫妻,倒是闹腾的厉害,可大爷看都不看一眼,径自走人就是。 三年来别说哄了,他们竟连吵嘴都没有吵过的。只是自己真要这么直说了,娘亲听见了还不得心疼死了。 桑嬷嬷也在旁劝道:“是啊,咱们摆过脸色就算了,夫妻俩床头吵床尾和么!” 她们尽管心疼江蒲,可也知道这桩婚事是连合离都不行的,那么就只能指着夫妻和睦了,总不能真由得自家姑娘守一辈子活寡吧。 况且这几次看来,姑爷对自家姑娘也算是上心的了,女人家么有台阶趁势下来就好,太过头了总是不好的。 “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江蒲无奈地应了。之前自己从徐府搬出来,桑得夫妻俩面上虽没露出担心来,可她也知道他们私底下总拉着桑珠问长问短。 这会自己要再说准备在田庄长住,还不让两位老人忧心死。况且自己真要说了,他们定是要劝来劝去的,倒不如含糊应了他们,至少能落个耳清静。反正,这一时半会的自己也不会搬回去。 想到这里,江蒲换了欢喜的样子,缠着桑嬷嬷撒娇道:“好嬷嬷,你赶紧给两个小貂弄个窝来,不然梅官是服侍我呀,还是服侍貂儿呀!” “哎哟!”桑嬷嬷一拍脑门,“可是老得不中用了,有个小木房子,是跟着它们一起送来的,搁在外边换垫草,就忘了拿进来了。”她边说,边就挑帘出去了。 直到二更时分,在留云庵堵人的家奴才回来。江蒲忙问结果如何,家奴慢悠悠地回道:“咱们在山道上堵着他,叫他吃了好下闷棍,怕打重了出事,就放他下山了。不想咱们下山时,他们却被人扒了衣裤吊在树下,在那里鬼哭狼嚎的地,求爷爷告让咱们把他放下来。”“你们放他下来了?”“哪能啊。”众家奴嘻嘻笑道:“咱们没把他吊到官道上就算是厚道了!”江蒲听得眉开眼笑:“办得好,办得太好了!你们辛苦了一晚上,且去吃饭,明日到嬷嬷那里领赏去!”家奴们笑应着退了下去,江蒲的心情陡然好起来,唯一觉得不痛快的就是,自己没能亲手敲他两棍子!不过,一想到他估计要被吊一晚上,就忍不住乐呵出声。桑珠铺好了床帐,过来笑劝道:“,歇下吧,时候不早了。”江蒲起身站到窗边,推开虚掩的窗子,微凉的夜风掠过她的发丝,带起她睡袍宽大的袖摆。她深吸了口带着花香的夜风,无意间瞥见东厢也还亮着灯火,窗户上印出一抹人影,江蒲心头一动,盯着那抹人影不禁就看痴了。 桑珠本是含着笑的,见她突然淡了神色,便顺着她的眸光看去,不由暗暗一叹,早些日子还以自家对大爷歇了那份心思了,如今看来却又不是。待想劝几句,又不知如何开口,给她披了件斗蓬,便放下纱帘,退出了里间。 江蒲也不知盯着看了多久,直到外边传来更鼓之声,细听之下竟已三更。江蒲倏忽回神,想起徐渐清一动都没有动,他到底在看甚么呢!就他那样,绝不会和自己似的,看个话本也能看到三更半夜的哇。 正疑惑着,忽听见外边传来清清楚楚地敲门声。***************************************呆萌呆萌的小终于到家了,一直担心它受不了长途颠簸,没想到小家伙还挺有神的,小樗真是怎么看都不够!哇哈哈,小家老可爱了!。 第三十七章:借据到手在线阅读 第三十七章:借据到手 第三十七章:借据到手 第三十八章:太太来了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八章:太太来了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八章:太太来了 夜半时分万籁俱静,院门嘎吱的声音显得特别的刺耳。月色下,一道健硕的身影闪进了东厢。虽然,江蒲没看清面容,可她还是认出了来人-------涂泰。 看东厢窗上里映出两道身影,看那情形,那主仆俩估计又在商量甚么机秘。江蒲最烦这个了,在家里还弄得像最贼似的。 当下她歪了歪嘴合上了窗户,刚一转身,陡然间想适才家奴的话。 “他们被人扒了衣裤吊在树上。” 李茂上留云庵的事,也就自己和赵元胤知道,先前她还当是李茂运气不好,撞上了仇家。可是…… 江蒲转头向窗外看了看,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徐渐清应该不至于和自己一般无聊。 次日,江蒲一觉睡到日上三杆才悠悠醒转,睁了眼正要唤人,却见徐渐清坐在旁边,逗着那对小雪貂。 “你怎么在这里!”真是烦人,一觉醒来就看到不想看到的人。 “你也真是能睡,难怪在府里只嚷睡得不够。” 桑珠听见声音端了水进来,江蒲横了徐渐清一眼,转到屏风后换了衣服,然后只顾着洗漱,正眼都不瞧他。徐渐清也不恼,手肘支在小几上,撑着头看江蒲梳妆。 阳光透窗而来,外面鸟鸣啾啾。江蒲有一刹时的恍然,所谓恩爱夫妻,也不外如是了吧。 自打这一回休沐后,徐渐清便三五不时地留宿田庄,桑氏夫妻看在眼里乐在心上。而刘氏也时不时的差人来问候,话里话外都透着叫她回府的意思。 江蒲却倔强地装着傻,就连端午节,刘氏明明白白地差人来唤她回去,她也坚持着半点不松口。 而徐渐清的态度也很奇怪,他说,“你不愿回去就不回去吧。”这话听得桑氏夫妻,又是担心又高兴。姑爷肯这般回护姑娘,还有甚么可说的。可是大总在娘家陪家的别院里住着,这算是怎么回事么!因此,他们明里暗里不知劝了江蒲多少回,好赖看在姑爷的面上,就服个软吧! 江蒲嘴里倒是答应得爽快,可就是不收拾东西,时日长了,桑氏夫妻总算是看出来了,姑娘这是打算在田庄长住了哇。 吃过了端午棕,天气便一天天地热了起来。 这日,早起太阳就火辣辣的耀人眼目。江蒲图凉快,头上挽着简简单单的碧螺髻,旁边簪着支素银镶珠簪,穿一身水绿色绸衣。歪在石榴花荫下的竹摇椅上看徐渐清上回送来的话本。 裙幅下的青丝履不时地蹬下竹踏脚,摇椅便慢悠悠地晃起来。伴着晃动的竹椅,她手中的象牙柄团扇,便跟着轻摇几下。扇面上荷叶如碧,清莲欲绽。扇出的轻风仿佛也带着清淡的荷香。 “,……”伴着声声急呼,梅官满头是个汗的跑了进来,江蒲正要轻斥,她就喘着气回道:“太太来了!” “你说甚么!”江蒲蹭地坐起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自打端午自己驳了她的面子,刘氏对自己便就不闻不问了,好像这世上没自己这个人似的。今日怎么突然又亲临田庄了? 桑珠听见声时已从屋里赶了出来,拉起江蒲催促道:“我的你还发甚么愣呢,赶紧换身衣服呀,这样子可怎么见人呢!”一面又吩咐梅官赶紧出去迎着。 待江蒲换了衣衫出来,刘氏已端坐在堂上吃茶了。 “太太安好。”江蒲恭敬、疏冷地见了礼。 刘氏搁下茶盅,把她打量了一圈。遣退了众人,才牵了江蒲在自己身边坐下,叹息道:“我知道为了文煜的事,你心里怨我,可我也是为着你们好。” 江蒲垂着头,声音平冷:“媳妇不敢。” 刘氏接着一叹,“罢了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只是你在总在庄子里住着也不像样,听娘亲的话,搬回府里去吧。你心里不痛快,就把文煜放我院子里养。” 江蒲心里着实好奇刘氏亲自来请的原因,便抬眸看去,希望能从她面上看出丁点的蛛丝马迹,可惜映入眸中的慈和面容,不露半丝痕迹。 “母亲说到哪里去了,媳妇怎会是因着文煜的事和母亲生气。实是打旧年那场病后,媳妇的身子就总不大好,府里规矩又大,媳妇真是应付不过来。媳妇还在想着等到秋凉,就着人把文煜接过来,总是麻烦母亲,媳妇心里着实是过意不去呢!” 连着几晚天气闷热,江蒲是住惯了空调房的人,夜里难免失了困,眼底下一圈乌青,再加上她因失眠而略显苍白的脸色,还真颇有几分病弱的样子。 可惜她那双带着浅笑的眸子,炯烔有神,轻而易举的戳破了她的谎言。 刘氏心里恨得直咬牙,这个外甥女还真是越来越不服管了。如今都学会睁眼说瞎话了,且还不带半点掩饰。可就算她心里恨极,面上依旧一副慈母的模样,柳眉轻蹙:“我也知道你身子弱,本待不来烦你的。只是前几日你父亲接了邸报,说郡王至封地就藩路过金陵,圣上特地交待咱们好生款待款待,你是徐家长媳不露面总是不行的。” 如果来得不是豫章王,刘氏是不大在乎江蒲露不露面的,毕竟她的子人人都知道。她就是躲在这里不回府,也不只过是再在人前耍一回骄横,并不是多大的事。众人只会哀叹徐府娶了个蛮横媳妇罢了。 可是来得是豫章王,就不一样了。王妃和她嫂子是姑表姐妹,人前人后又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她若不回去,王妃少不得要过来看她,介时她胡说一气。尽管王府不会为了她和徐家闹不痛快,而徐家也不怕区区的郡王府。可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若有些个不对,保不齐郡王府就会拿她说事。 为了防范于未然,刘氏才亲自走一趟,务必要把江蒲带回府去,有自己看着,谅她也翻不出甚么大浪来。 听刘氏总算说了实话,江蒲不免一阵得意,强忍着笑,端着温良的面孔,“即是这样,媳妇再有不适也不敢丢了府里体统,就不知郡王何时到金陵?” “四日后就到。”刘氏听她松了口,心里长舒了口气。 不想江蒲却道:“即是这样,后日静之休沐他总是要过来的,到时媳妇再和他一起回去,这两日正好收拾收拾东西。” 刘氏本想说,你且先随我回去,东西让丫头仆妇们慢慢收拾。可看江蒲眸中笑意盈盈,仿佛就在等自己这句话,刘氏知趣地把话咽了回去,附和道:“正是这话呢,别说你这边,就是府里,你那屋子空了那么些时候,也该着人打扫打扫才是,不然可怎么住人呢!”最后一句,刘氏特别加重了语气。 大走了不到数月,那屋子就不能住人了。看来自己真的成了刘氏手中的弃子了。 江蒲微微一笑,自己的心愿总算达成了大半! 刘氏见江蒲不怒反笑,心里更不舒服了,站起身来就说要走。 此时日已近午,外边骄阳如火,连知了都热得没了声音。江蒲却连虚留的客套话都没有一句,随着刘氏起身道:“媳妇送母亲出去。” 刘氏慈和的面容终于绷出了一丝怒气,只是旋即就掩了过去,“不用了,你身子弱受了暑气不好。” “那……”江蒲微微一笑,“母亲好走。” 刘氏拍了拍她的手,嘴角勾起欣慰的浅笑,硬把江蒲拉到太阳地里说了一大堆关心的话,最后又道:“外头日头毒,你快回去。” 江蒲摆着笑脸,用力的抽了抽手,心里咬牙道,老巫婆,你倒是放手啊! 次日傍晚,徐渐清果然赶了过来吃晚饭。桑珠带着梅官把碗筷都撤了下去,识趣地把屋子让给夫妻二人。徐渐清坐在窗边扇着扇子,沉着脸踌躇了好一会,才试探道:“听说母亲前日来找过你。” 江蒲趴在竹榻上拿着干逗雪貂,心不在蔫地回道:“是啊,郡王要来了,她让我回去给撑个场面。” 经过徐渐清几个月的坚持不懈,现在江蒲总算能与他在一间屋子里和平相处了,就像当初他在江蒲屋养伤的时候一样。 “那……”徐渐清犹疑了下,最终还是硬了心肠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江蒲愣了一下,把手里的干丢给貂儿,坐直了身子,笑觑着徐渐清,反问道:“你希望我怎么打算?” 徐渐清苦笑道:“我即希望你回去,又不希望你回去。” 江蒲被这个答案震呆了,她没办法想像,这个连亲生儿子都能毫不迟疑拿来利用的人,竟能说出这样纠结的话来。 徐渐清看了眼她震愕的眸光,失笑道:“你不用这样看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毕竟世人都知你的子骄横,再加上之前又闹了那么一出,说你在庄子上养病,郡王和王妃也是能体谅的,断不会怪罪徐家失礼的。” 听他说完,江蒲心头的感激登时烟消云散,冷挑着眉梢:“敢情,我若是不回去就坐实了骄横的罪名了!” “我的意思是,有时候顶着恶名也不是甚么坏事。小小的出格谁都能体谅。” 看着他微笑着的温柔眼眸,江蒲蓦地一阵心颤,连忙掉转头,任由脸上火烧成一片,放冷了声调,“你不用玩这些以退为进的把戏,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明朝就和你回去。” 话一说完,江蒲就咬牙后悔,自己又犯老病了,为甚么非要把话说得那僵呢! 她不安地偷眼向徐渐清瞟去,却见他眉宇间蹙着淡淡的不忍,一声轻叹犹如春水浮过她的心尖,“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小女儿般的胡闹多这一回也不多,况且如今大局抵定,她回去也不过是给刘氏面上添一层光,给她心里添一层堵,除此两样,再无其它。 江蒲低垂着头,手不自觉地捂上狂跳的心。她拼命地骂自己,江蒲你傻了么,这个男人冷血无情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居然只因为他一两句轻言两语,就情生意动,真是太没出息了,而且也太危险了! 深吸了两口气,狂跳的心好像终于放慢了节奏,江蒲这抬眸看了徐渐清一眼,然后坐到妆台前背对他,冷冷道:“时候不早了,我要沐浴了,你也回屋吧!” 徐渐清无力的斜了斜嘴角,“那你早些歇着。”他走得太快、太及,全没看见江蒲半隐在袖的手,颤抖不止。 第三十八章:太太来了在线阅读 第三十八章:太太来了 第三十八章:太太来了 第三十九章:回府惊变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九章:回府惊变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三十九章:回府惊变 徐府为了接待郡王一行人,可算是费了大气力。徐孜需领着三个儿子,每日陪着郡王四处赴宴。刘氏则带着阖府女眷陪着郡王妃,应酬各府过来拜见的女眷。 郡王妃二十四、五的年纪,娘家虽只是个三品京官,却颇有天家详贵之气,更兼容貌明艳动人,各府女眷的奉承之声真是不绝于耳。 她待众人都是一般,只与刘氏、江蒲亲近些,旁人也只能在心里羡慕,面上都是喜乐盈盈的样子。 连着数日江蒲都被王妃拘在身边,不仅要成天端着笑脸接待那些个名媛贵妇,还要在人前和刘氏扮婆媳情深,真真是累掉了半条命。 终于挨到了他们启程,郡王妃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徐府二门。临上车前又拉了江蒲的手,看了好一会,才道:“我出京的时候,你嫂子再三再四的交待我要来看看你,说是数年未见,也不知你过得怎样了。又说你脾爆,叫我要多劝劝你。这几日我看着你倒是很有大***样子,比着在漠北可是斯文多了。回头告诉你嫂子,她也就放心了。”说着话,她忍不住微红了眼圈。 本来郡王妃说话,江蒲只是听着就是了,实在不行就答一两句“很好、不错”之类的应酬话,可这会,饶是她忍了又忍,还是抬眸看向王妃,眉眼间满是担忧,“嫂子他们甚么时候进的京,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郡王妃不以为意地道,“约是三四月份的事吧,听说肃慎人又不安份了,偏偏殳儿又病了,你想啊漠北偏远苦寒之地,即没好大夫,又不适合养病。再则圣上也怕你大哥分心,所以特地招了他们母子三人回京,好让你大哥放心抗敌。” 三、四月份的事,岂不就是自己离府的时候? “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呢!”江蒲笑得有些无力,这件事情徐渐清一定是知道的,难怪他任由自己在田庄一住多月,原来是是自己就快没利用值价了。 郡王妃笑道:“这又不是甚么大事,就是小殳儿一回京,调养了几日身子也就好。告诉你,你又赶不及过去,不是叫你白心么。” 不是大事?江蒲心底冷笑阵阵,皇帝把自己扣在江南不算,开战在即又把嫂子和两个孩子招回了京城,他到底在盘算甚么? 人家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当今皇帝总不至于自毁长城吧! 送走了郡王夫妇,晚上还有招待各府女眷的酒宴,只是江蒲听了这个消息后,实在没心情应付她们了,推说身上不好,就要回屋歇着。 这几日她和王妃的亲厚,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王妃一走,她就借故离席,诸人心里无不嗔恼,只是不好形诸于色。 连日来因着王妃看重,风光都被媳妇和孙媳妇抢尽了,李太君本就憋了一肚子不痛快,这会可算是逮着机会,狠狠的怨责了一番。 江蒲又是担忧又是伤心,也懒得和老太太斗嘴,老实地等她训完,福了福身就带着桑珠离席而去,把李太君气得手直哆嗦。指着刘氏好一顿教训,才在众人解劝声中做了罢。 江蒲扶着桑珠有些恍惚地回到小院中,梅官急急地迎了出来:“,京中有信来。” “甚么?”江蒲心头掠过一阵很不好的感觉,忙问道:“是谁送来的?”她话音未落,身着孝服的桑得已跪在了她的面前,眼睛红肿,声音哽咽:“姑,将军和小将……” 江蒲扶在桑珠胳膊上的手,下意识的收紧,颤声问道:“怎样?” “没了!”说罢,桑得痛哭号啕,以头碰地。 江蒲口大痛,脚下一个踉跄,幸得桑珠、梅官就在身边,连忙扶住了。 桑得哭得一阵又道:“连山关失守,肃慎屠城劫掠,又连下三关,夫人奉皇命点三万兵士连夜奔赴漠北,这是夫人临行前给姑娘的信。”他一边说,一边自怀中取出一封信。 江蒲接过手,上面端端正正四个大字“素妹亲启”她哆嗦着手,拆了信封,里面一纸素笺,只有一句话。 素素,好自珍重! 江蒲念了两遍,突然冷笑出声,咬牙切齿,“这算甚么?遗言么!姜家倒了,所以嫂子特地来信,让我在婆家识趣收敛些么?” 众人见她脸色惨白,眉眼间恨逼人,又说出这样没头没尾的话,只当痛极而癫了。 “……”桑珠试探着轻唤了声,却被江蒲一把推开,腰身挺直地问桑得:“送信的人呢,跟着来没有?” 刹那间,江蒲整个人都惨白,泪珠挂在冰冷的面颊上,凝成了霜。 “他在倒座候着。” “叫他进来,我要细细问他。” 兄长、侄儿,自己虽未亲见,可是这具身体还留存着关于他们的记忆,以及他们所给予的温暖。而江蒲,她要求个明白。 送信的是将军府的亲兵,连日赶路已是形容憔悴,然眸中依旧带着坚定的神彩。 “姑娘安好。” 江蒲刀锋般的冷眸,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字,“连山关为何会失守?大哥和毅儿又是怎么死的?你一件不拉的跟我说清楚!” 那亲兵愣了下,回道:“夫人有严命,漠北军情一字都不准说予姑娘。” 诸人本以为江蒲会动怒,不想她却笑了起来,泪珠子扑籁籁地掉了下来。之前她还存着一丝希望,姜家父子只是寻常战死。 可是听到亲兵转达嫂子的军令,她还用再问甚么?姜家镇守连山关数十年,肃慎对姜家、连山关恨之如骨,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屠城,这是连山关的下场! 那么他们父子呢?江蒲闭上了眼不敢去想! “你说,夫人连夜奔赴漠北,那么他们姐弟呢?”嫂子经历夫死子丧之痛,不仅能顾及远在江南的小姑,还能提刀上马,奔赴修罗场。 自己上不了战场,那么总能照顾两个孩子吧。 不想那亲兵答道:“夫人起程之时,圣上将公子小姐接进了。” “甚么!”江蒲陡然立起。 那亲兵不急不徐地道:“圣上说,公子小姐年幼,独自在京恐夫人牵念,所以……” “好,好,好!”江蒲冷笑阵阵,心中即怒且痛,仿似尖刀在心窝,忍不住“哇”一声,直奔出口鲜血来,人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这可吓坏了桑珠、梅官,她们一边喊,一边就叫人去请太太、大爷。桑得便带着那名亲兵趁乱出了内院。 刘氏正在席上陪客,听得丫头报说大不好了,蹙眉呵斥了句,“没眼力的东西,没见着我在陪客人么。” 小丫头被喝骂得不敢则声,而徐渐清又不在府里,桑珠实在急得没法子,只好把赵元胤请了来。 “前半晌我见她都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会就这样了?”赵元胤先给江蒲含了丸丹药,一边又遣了小厮去请大夫,随带着再把徐渐清找回来。 桑珠含泪将漠北的事情说了,赵元胤听了一叹,看着躺在床上脸色刹白的女子,不觉地生出些心疼来,“往后,你可要怎么办才好。” 这个女子只怕再也求不来清静了,或者,她也不会再求清静度日了。 等徐渐清闻讯赶回,大夫已开过药走了,梅官在小茶房里熬药,赵元胤坐在外间,桑珠则守在床边给江蒲换冰帕子。 徐渐清走到床边,接过帕子,淡淡道:“我来吧。”一边又问,“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这些日子本就疲乏了,又受了些暑气,再加上痛怒攻心,所以症状来得重了些。” “知道了,你下去给备些吃食吧。” 桑珠应声退了下去。 江蒲昏昏沉沉飘飘荡荡,忽见前方隐约有人影,也不知是飘了上前,还是赶了上前。总之眨眼的工夫,她就看清楚了人。 一个英挺俊拔的青年肩头上扛着个粉红娇嫩的女孩,原还是空荡荡的旷野,下一瞬就成了热闹的集市。 女孩手里攥着糖葫芦,眼睛又被糖人吸引了去,蹬着小短腿,“哥,我要糖娃娃,糖娃娃!” “好好好。”青年宠溺地应道:“哥给你买。” 青年买了糖人,仰头递给小女孩,“给,拿着。”不知为何他英朗的面容,挂着道道浓黑的血水。 江蒲惊呼了声,往后退了步,身后又想起个轻责的声音:“小姑姑,你干么呀,把我抓雀儿的竹篓子都踩坏了。” 江蒲一回头,眼前又变了片旷野,肩下一个憨实壮硕的少年,嘟着黑脸很不高兴。江蒲正要说对不起,少年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再回去拿一个来!” 说着就往远处的城墙跑去,只是他刚到城墙边,一记火打了过去,江蒲还不及惊呼出声,他的脑袋就咕噜噜地滚到了脚边,乌溜圆的眼睛正盯在她的面上! “阿……” 江蒲蹭地坐了起来,两眼瞪得溜圆,身子跟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素素,素素……”徐渐清连唤了几声,江蒲才稍稍回了神,怔怔地看了他一眼。 徐渐清揽着她,轻轻地拭去她额上细密的汗珠,柔柔地道:“不怕,有我在,有我在。” 江蒲就如失了魂似的,呆呆地倚在徐渐清的肩上,眼泪默默地落下。 桑珠端了素粥来,徐渐清接过手,亲自一勺一勺,吹凉了喂进她口中。江蒲在怀中,乖巧得像个孩子。 好容易喂过了粥、药,徐渐清扶她躺下,她一挨床就侧了身面朝里,丢给徐渐清一道孤寂的背影。 第三十九章:回府惊变在线阅读 第三十九章:回府惊变 第三十九章:回府惊变 第四十章:选择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章:选择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章:选择 看着江蒲单薄的背影,徐渐清无奈地叹了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悄悄地退出了碧纱橱。 赵元胤一直等在外边,见徐渐清出来,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呢?” 徐渐清揭起银丝纱袍的袍摆,在赵元胤身旁坐下,拧起天青釉的提梁壶,给自己斟了杯清茶,的眉宇间是一派令人发冷的闲适,“她怎想就怎么办。” 此时丫头、仆妇们都不在屋里。角落里填漆方几上的冰盆几乎都化成了水,只有一小块薄冰浮在水面上,已透不出半丝凉意了。 赵元胤压低了声音冷笑道:“世人都说他仁厚,我看他倒是很有些手段。” 徐渐清清冷的眸子盯着泛着幽光的茶盅,从齿缝里迸出一句,“生于深,长于妇人之手。会的都是些不上台面机心。” “这你可就错了。”赵元胤摇着折扇,不赞成地道:“他也算是深谋远虑的很啊。姜家父子已亡,姜夫人败了只怕就难再回来了。若是得胜还朝,她区区一介女流,兵权也是要交出来的。姜殳又才只十来岁,姜家军算是彻底的散了,再也不能对他构成威胁。郡王江南剿贼,所用兵力不过一二万,又有你徐家就近监视,也难成气候。” 徐渐清转动着手里的茶盅,笑叹道:“是啊,的确是好谋算啊!” 赵元胤斜长的桃花眼有些黯然,低垂的眼眸掩不住淡淡的悲伤,“只是可惜了姜家父子,况且姜家军一散,漠北再无人可用,只怕漠北又要陷入肃慎之手了。” 徐渐清眼眸低垂,勾了勾嘴角,“你们未免太过低估了姜夫人了。别忘了,她出征前以祭旗为名,硬逼着圣上斩了监军杨彦。这样的一个人,怎会轻易交出兵权。” 赵元胤一愕,旋即赞道:“提起这位夫人,倒真是个帼国英雄,寻常妇人经此大难,哭也哭死了。她却能提刀上马,领兵出征。”说着,眸光投向了里间:“可惜里边那位将门虎女,却……” 徐渐清顺着赵元胤的视线看去,微微一叹,“她自幼娇宠,哪能和响马出身的大嫂相比。” “那,姜家父子的惨状她知道么?”赵元胤凑近前,低声问道。 徐渐清苦笑着摇了摇头,“姜夫人下了封口令,倒是一个字也没传到她耳中。只是,我估着她也猜到了。” “唉,”赵元胤又是一叹:“一代战神居然被人活活践踏成泥……” “元胤。”徐渐清厉声喝道,担忧的瞅了瞅里屋,转头呵斥道:“你想要她的命么!” 赵元胤心头一凛,连忙噤声。 自从接到了兄长和侄儿的死讯,江蒲便夜夜梦见他们,每一回都先让她尝足他们给予的爱和温暖,然后换上各种的惨死,令她痛不可挡。 鲜明的记忆和剜心的痛楚,让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江蒲,还是姜朴。 每日里都病恹恹昏沉沉的,提不起半点神。 而“姜家倒了”的谣言在府里传得有声有色。那些个仆妇见连太太都不看待大了,再兼听了谣言,自然就信了真。 就连她自己院里小茶房的仆妇,也敢不放她在眼里了。幸好还有徐渐清、涂嬷嬷弹压着,一时间,倒不至于太过。 只这几日徐渐清衙门事多,没空回来。涂嬷嬷又时常被刘氏叫去问话。仆妇不免做势起来,这日梅官又走去管她们要东西,那些仆妇便有些个不耐烦了。 “姑娘,你嘴一碰说得轻巧,前儿是鱼片粥,今朝又做兴起甚么火腿蛋花粥。咱们这小茶房可比不得外头大厨房,东西齐全,再说了统共就这么几个人,每日里光侍候***汤药就忙不过来,这会哪有工夫做这些个!” 梅官气得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你们侍候甚么汤药了?***药哪一副不是我自己煎的?再说昨儿的鱼片,我催了多少回,你们才给端上来,结果鱼片又不新鲜,又腥气,本就没法子下口……” “姑娘,你可不能红口白齿的乱说啊!”仆妇们被梅官踩到了痛脚,群起而攻之:“东西做慢些那是有的,毕竟咱们这里可不光只顾着大,还有心漪姑娘和小爷呢。可若是不好,你怎么不端过来问我们?如今吃进了肚子,倒来说这样的歪话,我们尽心尽力的服侍,反倒服侍出不是来了!” 饶是梅官伶牙利齿,碰上这群不讲道理的蛮仆妇,也只有掉眼泪的份。 桑珠在屋里,听见外边有人嚷嚷,便放了针线挑帘出来,“你们嚷甚么呢?还歇着呢?” 桑珠毕竟是这院里的大丫头,又是江蒲陪嫁的,原本比着旁人有脸面,那些仆妇对着她,倒不敢那么嚣张。只嘀咕道:“我们也是尽心服侍***,怎好这般歪派我们,莫说叫大爷听了去,就是涂嬷嬷听了,我们成甚么人了?” 她们闹甚么桑珠心里清楚,可是这会病着,实在不是和她们争长论短的时候,只得压了压心头的火气,缓声道:“我也知道连日来嬷嬷们辛苦了,待好了,大爷自然是看赏的。如今,还请嬷嬷们担待些,那火腿蛋花粥也不是甚么费神的东西。”桑珠本以为抬出了大爷,她们总要顾忌些,谁知那些仆妇并不买账,一个个都束着手冷笑道:“姑娘说好轻巧,这么大热的天,咱们小茶房哪来的火腿,还得上外边大厨房要去。那可都是给太太、老太太准备的,各有各的份例,哪里就这么容易了!” 桑珠气得浑身发抖,待要和仆妇们争辩几句,一道冰凉的声音自院外传来:“在咱们府里,要甚么不容易了?” 众人一惊回头看去,徐渐清冷着脸走了进来,扫了眼那些个仆妇,沉声责问:“谁许你们到这里来争长论短的?府里的规矩,敢是你们一个个都忘了么?”仆妇们被训得不敢抬头,徐渐清呵斥道:“还站在这里做甚么,等赏么!” 那些仆妇连道着不敢,老实的退了下去。 徐渐清挑帘进了屋,见江蒲歪在榻上,眸中空荡荡的,好似个游魂一般,抱着床薄被呆愣出神。他心疼之余,一股邪火打心底蹿了上来。上前一把拽了她怀里的薄被,恨声问道:“你还要闹到甚么时候?” 薄被让人夺了,江蒲便蜷着身子,抱着自己的双膝。徐渐清见她这样,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做了几个深呼吸,闭目深深一叹。 “前儿我和母亲提了送你回庄子的事情,可母亲说你如今这样子,离得远了她不放心,让你就在府里养着。你听见了么,你兄长、侄儿不在了,连避人家都不让你避了!” 听他提到兄长、侄儿,江蒲眼皮子动了动。 “你嫂子让你好好珍重,可是你呢?我告诉你,你大哥死了,侄儿也死了,姜家也快倒了。你还在这里要死不活的,做给谁看!”徐渐清越骂越火,语气也越来越重。 “大爷,还病着呢!”桑珠听他句句话,都戳在江蒲伤口上,赶忙上来拦着,眼眸里透着浓浓的不满。 “病着?”徐渐清冷哼了声,“嫂子又何尝不是夫死子丧大悲大痛,她能上阵杀敌,你呢?姜家最宝贝的女儿在做甚么?躺着装死人!真正是丢尽了姜家的脸面!” 江蒲泪如雨下,无声的抽噎着。 “大爷,我求你别说了,才刚好些呢!”虽知徐渐清是好意,可见江蒲哭得气都喘不过,桑珠对徐渐清总是有些埋怨的。 徐渐清看她哭得伤心,虽然心疼,却还是硬着心肠道:“先前你之所以能活得自在,是因为有姜家给你靠着。如今,姜家风雨飘摇,你自己再不振作,还指望谁来?我可没神气总护着你!况且,你大哥兵败,虽说多是监军之过,可若你嫂子再败,姜家难免获罪,你是徐家的媳妇,倒不至受牵连,可往后的日子你要怎么过?就算你嫂子胜了,殳儿还小,姜家也难再有之前的威风了,到时等着你的,只怕就是一纸休书了!”“再退一步说,当日姜家威风时,你哥嫂子是怎么护着你的?到如今,你哥哥大侄子不在了,你嫂子在漠北拼命,你的一双侄儿还在中,你除了哭,除了伤心,就不会做别的么?” 提及姜家那一双孩子,江蒲终于从悲痛中挣扎了出来,是啊,如今应该轮到她让姜家依靠了!她的理智,在徐渐清被毫不留情且冰冷的话语,一点点的回来了。 她缓缓地坐起身来,只是头还低垂着,“依你,怎么办?”她声音虽轻,可每一个字都染着无尽的怨毒,涂满了血和仇恨。听得人毛骨耸然。 徐渐清见她脸色虽还惨白着,可人却不再那么空荡荡了,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 “你有两条路走,一是我送你回田庄,安静静的过你的日子,我答应你这一世,都顶着徐家大***名份。反正你父兄家人也只是希望你平安喜乐。” 江蒲垂首坐在竹榻上,发出冷至极的笑声,平安喜乐?平安倒是蛮平安的。 喜乐,呵呵……那是甚么玩意? 她依旧没有抬头,惨白的唇瓣吐出来幽冷的声音,“第二条路呢?” 徐渐清没有急着回答,静静地看着她,夕阳透过窗户将她的周身镀了一层金边,自己甚至能看清她低垂纤秀的脖颈上,那一层细细的绒毛。想到自己要亲手将她牵扯到这些肮脏里来,徐渐清就忍不住叹息。事到如今,她是没办法再去过闲适的日子了。 那么,与其由旁人将她推进泥淖,倒不如由自己来,至少她掉下去的时候,身边还有自己。 “第二条路,振作起来,留在府中助我一臂之力。” 江蒲沉默良久,幽幽地抬起头,眸中一片冰冷,“我要回田庄!” 这个回答实着出乎徐渐清的意料,他愣了一会,“待我休沐,便陪你回去!” 唉,如今的她,已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了。 第四十章:选择在线阅读 第四十章:选择 第四十章:选择 第四十一章:投诚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一章:投诚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一章:投诚 休沐这日徐渐清往正房去和刘氏告假,说想领江蒲往庄子上散一日心。刘氏非但不准,还软中带硬的教训了徐渐清几句,又打发他随徐孜需往渭丰河赴宴。 徐渐清想差涂泰回去告诉江蒲一声,偏刘氏拦着道:“你父亲都唤人备马了,你也赶紧的吧,素素那里我自会打发人去的。” 尽管刘氏这么说,可徐渐清终是不放心。嘴上应着,打算出了院子,就找个小丫头往自己院子里告诉一声。没想到小丫头没碰着,反倒碰上了徐渐明,被他一路拉着出了二门,再不得机会找人送信。 梅官听说能回田庄去,高兴的不得了,穿戴齐整了站在院门口不住地张望,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自家大爷。她悻悻地回了屋,又怕招江蒲不高兴,嘟着个嘴闷在心里不高兴。 倒是江蒲开口道:“我劝你还是把衣裳换了吧,这么热的天仔细捂出病来。” 梅官还纠结着不肯去,江蒲忍不住笑道:“你还真以为今日能出门呢,做梦呢!” 的确,江蒲压就不觉着刘氏会同意。她之所以提回田庄的事,不过是投个问路石,也是给刘氏一个过渡期。让她以为,自己被她一驳再驳,渐渐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为着后边的投诚打个伏笔。 不过,江蒲没料到的是,刘氏居然做得那么过份。 直到了到傍晚间,才走来个使婆子告诉江蒲说,“老爷领了大爷出门吃酒去了,太太说让下回再出门吧。” 这会江蒲都已经吃过了晚饭,歪在竹榻上乘凉,等小丫头提热水来了,听了婆子的话,摇着蒲扇淡淡地应了句,“知道了。” 那婆子倒是跋扈,居然连礼都不行转身就要走开,江蒲冷一笑,丢了记眼色给桑珠。 就听她厉声喝住:“你且站住!” 那婆子听得桑珠怒喝,转过身,面露不悦:“姑娘还有甚么吩咐么?” 桑珠还不及开口,梅官就冷笑着发作道:“我劝你们也不要太势利眼了,就算舅爷不在了,舅太太、小公子还在呢!姜家头上还顶着虎牙大将军的……” “梅官。”江蒲摇着蒲扇坐正了身子,又向那仆妇笑着赔礼道:“她年纪小又被我惯坏了,嬷嬷不要往心里才是。这大暑天的虽然日头下去了,地上的暑气还是热的。劳烦嬷嬷走这一趟,我也过意不去。”说着,斜了眼吩咐道:“桑珠去我屋里拿一百个钱来,给这位嬷嬷吃茶。” 那仆妇只是个跑腿传话的,最是府里下下等的,一个月的月钱统共才五百钱。这会听得大一打赏就是一百个钱,喜得连忙福身道:“大不愧是大户人家出生,叫人看着就大气。” 江蒲笑得可亲,“这也不值甚么,我成日家病着,太太、老太太那里也难表孝心。嬷嬷们都是在太太眼皮底下当差,替我多上上心吧。” 她话才说了,桑珠就拿了一络子钱出来,那仆妇噌地亮了眼睛。嘴里说着不敢当,胳膊却伸得老长了,满手抓过了钱就往怀里揣。 她在徐府当了半辈子的差,江蒲的话外之音自是明白的。这位大现下虽不得太太的眼,可府里谁不知道她娘家陪了三处田庄,听说每处每年都有四五千银子的进项。 不像二,嫁妆就那几箱子死物生不出钱来,所以,想要从她手里讨个赏,真是难于登天。 以前大眼高于顶,不是碰到她心坎上,鲜少会打赏。这会她娘家快倒了,太太又不大待见她,倒是学着会做人了。 如今卖个好给她,将来还怕少了赏钱。那婆子心里盘算着,便腆着笑脸道:“这几日病着不知道。太太这几日可高兴了,前儿舅老爷来了信,说是表姑娘、表少爷要来了。也知道,太太的娘家人都在京里,只得逢到年节打送年节的下人口里问个安好,这么些年了心里可是挂念……” 江蒲本来是笑盈盈地,摇着蒲扇听婆子说废话。不过,当她眼角瞥见立在院门外的涂嬷嬷,便以最温和语气打断那婆子道:“白耽误了嬷嬷这么会工夫,怕是误了嬷嬷的差事了吧。” 那婆子眼珠子一转,跟着笑道:“我也是老糊涂了,一聊起来就没时候了,今朝可该轮着我当值呢!”她边说边福了福身,就告退出去了。 她刚一出了小院门,梅官就啐道:“白拿了一络子钱,尽拣废话说。”江蒲失笑道:“这种买卖是讲长久的,哪里就立杆见影了!” 梅官兀自嘟着嘴,心疼那一络子钱。涂嬷嬷已走进院子,江蒲摇着蒲扇,慢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样?东西都备下了么?” “放心,都备好了。”涂嬷嬷垂首侍立,神态恭敬。 江蒲站起了身,脸上的笑容比黄昏的云霞还要灿烂:“病了这么多日,明朝我可该给长辈们好好的去请请安了。” 因着晚下了场暴雨,早晨倒是凉爽了许多。 李太君刚用过银耳红粥羹,歪在花厅的竹榻上,听王篆香说笑话,几个小丫头拿着大蒲扇站在后头,有一阵没一阵的扇风。 忽地外边丫头报道:“大来了!” 花厅里的气氛登时为之一僵,王篆香也没了声音,随众人盯着素罗纱的门帘子看。 过不大会,果见桑珠扶着病恹恹的江蒲走了进来。她苍白的脸色落在王篆香眼里,心头可是高兴了,忍不住撩拨道:“大嫂子,你这是怎么了呀?” 江蒲冲她微微一笑,冲李太君屈身行礼:“老太太安好。” 李太君从来就不待见这个孙媳妇,以前因着她娘家的原故,总忍着三分。如今,哼哼,你也有今日! 看江蒲半蹲着,李太君且不叫起,只冷冷砸过去一句话,“你还知道给我老婆子请安来呀!” “前些日子孙媳妇身上实在是不大好,所以才误了晨昏定省的礼数。还望老太太千万见谅。” 徐家大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过! 众人面上无不幸灾乐祸,惟有徐渐敏轻叹了两声,低了头,不去看她。 “好,这就算了。免得你说我这个做祖母的不怜惜你!”李太君冷哼了声,接着训道:“那上回你私自就回田庄的事,又怎么说?我知道你娘家势大,可咱们徐家在江南也是有头有脸的,你一声不响的跑回庄子上去,还是你娘家陪嫁的庄子,你把徐家的脸面置于何地。”“还有日前,当着那么些客人的面,你说句走,抬步就离了离了席。是啊,你尊贵,有王妃娘娘给你撑着腰,可你毕竟是徐家的媳妇,是谁教你这般没规没矩,没大没小的……” 江蒲坚难地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身子摇摇欲坠。而李太君的教训兀自滔滔不绝,好似要把攒了三年的不痛快,一股恼的发泄出来。 徐渐敏实在看不过眼,趁着李太君吃茶换气的工夫,轻声说了句:“老太太,且让大嫂子起来再说话吧!” 还不等刘氏斥责,李太君眼睛一瞪,怒道:“又不是跪着,听我老婆子几句话都听不得么!” 刘氏不满地瞪了女儿一眼,陪着笑道:“老太太说她也是为着她好不是。” 不想李太君却不买她的账,两道冰冷的眸投在面上,冷笑着问道:“如今你怎么不护着她了?你好歹是她亲姨娘啊!” 刘氏微微一叹,抽了帕子拭泪,“梗儿去了我省过味来,先前咱们都太由着她了,把她惯得没大没小。咱们在自不用说的,可咱们能护着她几年?只由着她那么下去,将来咱们腿一伸,叫她靠谁去!” 她这一番说词在情在理,江蒲心里连声赞叹,这演技真不是盖的! 不过,自己的委屈应该受得差不多了吧,再这么蹲下去,腿可麻得不行了。不然索跌一跤?可这时间好像短了一点。江蒲心里正纠结着,李太君却被刘氏哭烦,失了教训的心情,大发慈悲道:“你起来吧。” 谁想江蒲早上吃得少有点低血糖,低头蹲了那么久,一站起身不用装,眼前陡然一片漆黑,她想也不想,顺势砰地下倒在了地上。 桑珠愣了下,冲上前急声唤道:“,……” 满屋子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住了,尤其是当江蒲身下晕开了一滩血迹! “大夫,她到底怎么样了?”大夫一从里间出来,徐渐清就赶忙迎了上去,急声问道。 陈大夫是常来常往的,却也是头一回见徐渐清这般黑脸的要样子。嗫嚅着嘴,道:“孩子,孩子,没能保住!””甚么!”徐渐清的两道眉都要竖起来了,冲大夫发了狠道:“好得很好得很啊!看来你的回春堂,也不用再开下去了……” “渐清,你在做甚么!”刘氏一进门就见长子,死死的箍着老大夫瘦瘦的身子,脸上的神色仿若要吃人一般,赶忙上前拽开了他。 尔后,方转向陈大夫问道:“孩子没保住么?”江蒲身下那么一滩子血,刘氏还能猜不出原故来。虽然她心里有些纳闷,不过现在并不是追究底的时候。况且她很想看看,他们小俩口到底在玩甚么把戏! 陈大夫哆哆嗦嗦地道:“大***胎本就不稳,且又受了大刺激……” 不等他说完,徐渐清又冲上了前,揪着他的衣领怒骂:“你本就是草菅人命!当日你信誓旦旦,一定能帮素素保住胎的,这会出了事就诸般借口!”说着将大夫往地上一掼,大声喝道:“涂泰!” 候在门外的涂泰应声而入。徐渐清指着瘫在地上如烂泥般的大夫,吩咐道:“把这混账东西绑去府衙,告诉府尹大人,就说他谋死了徐家的嫡长孙!” 陈大夫吓得脸色都变了,涕泪齐下,“不管我事,真不管我的事啊。小徐大人你若不是不信,只管取了药渣来验!” 刘氏在旁看着,心里暗暗好笑,自己在中甚么没见过,这种小孩子的手段,还想瞒过谁去!不过,真没想到外甥女会这般示好。 况且如今老大看待她,也很是不同。而姜家倒不倒也还两说,自己即是姨母又是婆母,没理由不帮他们一把。 “你还不赶紧给我松开!”刘氏低喝了声,“素素还睡在里头,你们这么闹算是怎么回事!” 徐渐清咬牙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不成!” 刘氏瞅了陈大夫一眼,叹道:“且先把他押到马房去,咱们验过了药渣,再处置他不迟。”。 第四十一章:投诚在线阅读 第四十一章:投诚 第四十一章:投诚 第四十二章:茜罗香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二章:茜罗香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二章:茜罗香 听到江蒲小产的消息,李太君惊的连退了两步。她虽不待见这个孙媳妇,可是重孙子还是很看重的。况且徐家数十年都没有嫡子出生了。这会失了个嫡孙,老人家心里着实是疼万分。 因此次日去看望江蒲时,老太太面上难得的有了几分好脸色。尤其是江蒲见着她,不但不怨,反倒抹着眼泪,口口声声地说,“都是孙媳的不是,实在对不住老太太、太太。” 李太君之所以厌恶这个孙媳,一来是她觉得自己受了媳妇半辈子的压制,讨回来的孙媳妇又是个身份高贵的,自己这个太婆婆还跟谁摆身份去!所以,还没见过面,她先就不满意了。 再加上姜朴在漠北被父兄宠成了骄横跋扈的子,简直就是匹小野马,仗着身份谁都不放在眼里,哪里肯做小伏低。因此几回面见下来,李太君算是打心底里恼上这个孙媳了。 而如今李太君心里先存了几分愧意,言语间不自觉地软了一二分。江蒲呢又是一副小媳妇样。两人各退了一步,居然是前所未有的慈孝和顺。 王篆香在旁看得恼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刘氏陪在边上,心里着实的迷糊起来,他们玩这么一手,到底是个甚么意思? 她心里正烦疑着,忽瞥见纱橱外闪了个人影,而立在身边的徐渐清抬脚就要往外去。刘氏心思一转,估着涂氏是来回药渣的事,故意高声问道:“是谁在那外边探头探脑的呀?” 这一下把众人的眸光都引了过去,涂嬷嬷只好走了进来行礼,刘氏扫了她一眼,道:“原来是涂嫂子啊,药渣里可察出了甚么来?” 她原本是打定主意做壁上观,只等着他们夫妻继续示好。可看着江蒲和老太君渐生亲近,心底里不免生出些疑惑来。他们莫不是想要拉拢老太君吧,一生出这个念头,不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徐渐清怎滴也糊涂成这样,能帮他可不是那个徒有其名的老太君啊! 因此,这会她才故意问破,且看他们如何应对。 “药渣,甚么药渣?”李太君纳闷的眸光在诸人面上转来转去。 刘氏的眸光不露痕迹地扫过徐渐清和涂氏,才向老太太解释道:“渐清觉着是有人在素素的汤药里动了手脚,不然那么跌一下孩子怎么就没了呢!” 听了这话王篆香头一个变了脸色,太太这话能是说谁,还不是明摆着的么! 她心里不免又恨又慌,嫡子啊!这对子嗣单薄的徐家而言,意味着甚么不言可知。若是他们硬往自己身上攀扯,想到这里,王篆香不免得打了个寒颤。眸光也不由得向瞟李氏,却见她神情淡定地站在老太君身后,好像压没听刘氏的话。 王篆香在心里冷哼一声,暗自咬牙,太太若是真栽给我,你也甭想干干净净的! “世上还能有这样的事?”李太君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问道。她出身小户人家,人口又简单,从来就没听过这样的事情。后来儿子发达了,她也是只管享福,从未管过事。 所以,这种事情在她看来,简直无法想像! “这会还不清楚呢。”刘氏一边说,一边催涂氏,“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这……”涂嬷嬷看了眼江蒲。迟疑着没有回答。江蒲靠在大迎枕上,无力地道:“嬷嬷,你只管说就是了,到如今我还怕甚么!”说着,就从迎枕上出了罗帕拭起了泪。 涂氏这才淡淡地回道:“药渣并无不妥。” 听到这几个字,王篆香先松了口气。 李太君念了声佛,道:“我就说不能有这样的事。”一面又劝江蒲道:“想来是你前些日子太过伤心动了胎气,好好将养着,年轻轻的还怕怀不上孩子么……” “但是。”涂嬷嬷自怀里掏出个绣着五子图的如意香囊,“陈大夫说,这香囊的味道有些儿不对。 江蒲奇道:“这不是一直挂在我床头的么。” 李太君纳罕地接过来,凑到鼻前用力地嗅了嗅,道:“没甚么特别的呀,清清淡淡的。”说着顺手递给了刘氏。 不想刘氏嗅了之后,登时怒声喝问桑珠道:“这个东西是打哪里来的?” 桑珠慌忙接过来细看了看,又想了好一会,颤微微地回道:“这个香囊一直就挂在***床头,实在是记不得是打哪里来的了。” “这个香囊怎么了?”李太君不解地问道。 刘氏冷笑数声,“老太太还记得莤罗香么?” 李太君一脸的迷茫。李氏却微微蹙起了眉头,若自己记得不差这个香,当时罗绮还在老太君屋里当差。 “这种香是西域传来的,具有宁神镇定的功效,年纪大的人睡得浅又容易惊醒,所以在中深得太后太妃的喜爱,常用它制成香囊悬挂床头。前些年圣下赏了一些下来,老太太不喜欢,便收了起来。” 江蒲纳罕道:“这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你当然不知道了,那会你和香儿还没进门呢。”刘氏边说,边叹了声,“这香也不好的地方,就是年轻媳妇闻得久了,容易身子虚寒,不易有孕。” 屋内诸人皆面了脸色,江蒲愣了会,眼泪扑籁籁地掉了下来。 惟有李氏面色如常,心里暗暗发笑。太太真是好手段啊,先是夺了人家儿子,如今连人都不留了么! 刘氏一边替江蒲拭泪,一边劝道:“好在这香动不了本,你将养些日子,一年半载的还怕怀不上么。” 徐渐清突地跪了下来,郑重道:“求老太太、太太千万还我们个明白。不然,我和素素只好搬去田庄上住了。” 李太君忙伸手去拉孙儿,“你这叫甚么话,我和你娘岂能放过那起诛心的东西!”说着先夺过香囊,掷给涂氏:“还不赶紧拿了出去,再不准在拿到你面前来了!” 一回头见江蒲哭得小脸惨白,李太君不由软言安慰道:“好孩子你放心,我和你娘一定查明白了,总不能叫徐府的嫡孙白白的就没了!”说着转身问刘氏:“这香是谁收着呢?” 刘氏皱着眉想了想,为难道:“隔了这么些年,倒真不记得了。”李氏听罢,微蹙了眉头,有些猜不透刘氏的意思。当时还是她当家,茜罗香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可能忘了交给谁收着了。“那岂不是便宜了那起混帐东西!”得知自己的重孙是被人害的,李太君恨得直磨牙。 “这倒未必!”王篆香见事情扯不到自己身上,便忙着讨好献计,“我瞧那香囊上的针脚并不像是外边坊间货,只怕是咱们府里的针线,只叫他们做了活计来,一一对照,多半能找出线索来!”李氏抬眸看了眼得意的王篆香,心里蓦地明白了刘氏的盘算。她若是当面说破,当着那么些人,老太太面上怕是不好看。指不定就要迁怒到她身上。况且,人往拄更相信自己寻找到的答案。而王篆香,这回讨好可是讨错了!李太君听罢想了一回,赞道:“这法子好,我就不信揪不出人来!”说着,又瞪了屋里诸人一眼,“这里事谁要敢走漏了一个字,哼,就等着给我孙儿陪葬去!” 屋内众人皆唯唯而喏。李太君安慰了江蒲几句,又吩咐了徐渐清、桑珠一大串话,才带着众人而去。 徐渐清送出了院门转回屋里,见江蒲坐在窗边,手里提着那个香囊,正看得入神。 他眉头微皱,大步上前夺了过来,“你又碰它做甚么!”说着就丢给桑珠,令她拿出去收好。 江蒲垂眸轻笑,淡淡地叹道:“真真是好针线啊!就这么锁在柜子里倒是怪可惜的。” 徐渐清一愣,“这有甚么可惜的,你若喜欢叫针线上的人再做了就是。” 江蒲冷笑数声,忽地问道:“你想好了怎么处置她了么?”她边说,边摇着蒲扇歪到竹榻上,“如果你想给她条活路,最好先跟我通个气,不然到时可别怨我。” “你这是甚么意思?”徐渐清登时冷了脸,他就是看不惯江蒲那么冰冷、视一切如棋子的样子。 “没甚么意思,只是她好赖是你儿子的母亲,所以问你一声罢了。” 想到儿子,徐渐清眸光一黯,叹惜道:“一个奴婢罢了。况且最多也就是被打发到家庙里去,总不会要了她的命的。” “嬷嬷,我们姨娘又赶制的十套僧衣。”多儿抱着个大包袱,进了李太君院里的倒坐。前此日子太君许了留云庵三百套僧衣,府里上下都动起了针线,罗绮闲着没事,又想讨老太太的好,倒是做得勤奋。那仆妇接过来,点了点,记了个数字。多儿又道:“嬷嬷,我们姨娘说想再领些布匹,多做几套,也好替小爷积些福。” 那仆妇瞅了多儿一眼,还不及答话,外间便传来了一道冷笑声,“积福?姨娘做了甚么亏心的事,还怕连累了文煜?” 小丫头挑起珠帘,王篆香摇着团扇,带着四五个壮仆妇,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二安好。”多儿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自家姨娘不比先前了,自己做个丫头的更该收敛一些才是。因此听了这话,也没敢*地驳斥,只说:“姨娘也只是一片怜子……” 不等她话说完,“啪”地一记耳光就将扇翻在地。 王篆香冰着声音道:“怜子?谁是她儿子?下做的东西,倒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得知江蒲是被侍妾给害的,王篆香联想到自己,倒是生出几分同仇敌恺之心。因此,她这一记耳光,打得多儿的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多儿也不敢哭,爬了起来磕头认错:“婢子知错了再不敢了,求二饶过婢子这一遭。” 王篆香冷冷一笑,“饶过你,这可要看老太太、太太,饶不饶得过你家姨娘了。”说着,喝令身后的仆妇道:“且先把她给我绑起来!”。 第四十二章:茜罗香在线阅读 第四十二章:茜罗香 第四十二章:茜罗香 第四十三章:祸从天上来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三章:祸从天上来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三章:祸从天上来 自从文煜满月之后,罗绮就挪出了徐渐清的院子,搬进由后罩房改成了小院落。虽说是小了些,可离着主院近,能时常见着儿子,她也就知足了。 至于徐渐清,经过那些日子,她倒真是渐渐地冷了心思。前些日子徐渐清总往田庄跑,她不仅不恼,反倒很高兴,因为主院没人了,自己进进出出才方便。 赵显家的毕竟只是个娘,又是新近来的,没胆子驳一个姨娘。看罗绮抱着儿子,“儿一声”、“一声”的只好当没看见。 母子俩处得多了,小家伙一见着罗绮就“咯咯”笑起来,有几次赶上厨里送糊糊来,她还亲手喂了儿子。罗绮满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不想突然来了个郡王,逼得太太亲自接回了江蒲。 罗绮本来觉着回来也就回来吧,反正对自己也算是好的。万没想到姜家又出了事,又是一场大病。主院里汤汤药药的,自己除了请安也不好久待。 及至病好,情却大变了样。原先见着自己去请安,她总会特地叫娘抱了文煜出来。可现在,不要特地说抱出来,就是自己偶尔碰见一两次,大也是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让赵显家的把文煜抱走。 就是对自己,大也是淡淡的,远不如以前亲厚。总是说不上两句话,就推身上乏了打发自己。 起先,罗绮还当江蒲是心里没缓过来。可后来看着,她和心漪却总是有说有笑的长篇大论。罗绮便估着,她多半是因着文煜的事情,记恨上自己了。 罗绮也不是个认死理的,既然江蒲不待见自己,就琢磨着往老太太那边靠。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如今又做了姨娘,自己体面了,老太太面上也有光。 况且她心里还幻想着,讨得老太太欢喜,指不定哪有自己也能和李姨娘一样,把文煜带在身边。 毕竟,大***身体也不大好啊! 可惜她不比李氏是太君的族女,自打她进门,就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照徐府的规矩,她一个姨娘,最多也就是到主母房中请请安。老太太那里,非传唤是不得擅入的。 她正犯愁寻甚么借口往上院里去,就听见老太太布施了留云庵三百套僧衣,替大消灾解难。着人在院子里分发布匹。 罗绮自是急急的赶了去,领了好几匹布,又拣了些好话奉承。哄得老太太直夸她有孝心。 就为了这一句话,罗绮日夜赶工。希望能借着此事在老太太面前露个脸。顺便能再讨好讨好大就再好没有了。所以除了针线上的女人,府里就数她僧衣做得多。 这日打发了多儿去送僧衣。她自己拈着针线,在心里估算着做了多少套僧衣,走马一算居然有小六十套了。于是乎手里的针线越发走得快了起来。 “姨娘,你都做了大半天了,也吃口茶歇一会吧。”吴嬷嬷看她眼睛熬得通红,额头上也浮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着实的有些心疼。 自己原本是二门外跑腿的使婆子,若不是姑娘,自己这一世也甭想进二门的。更不用说跟在姑娘身边,脸面上不知风光了多少。 往日的那些老姐妹,都羡慕得不得了,见着了她都殷勤地赶着叫嫂子,奉承得她跟主子似的。 还有园子里那些管洒扫的小丫头,原先是从不放她在眼里的。可自从跟了姑娘,那些小丫头见了她,都要站住脚,称一声,“嬷嬷好。” 尤其是姑娘被抬做了姨娘后,自己的月钱跟着翻了一番不算,还能管着个小小院落,那是她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因此上,她对罗绮是越发的感激了,也处处真心实心地为她着想。 罗绮听她这么说,笑了笑圈了个疙瘩,铰断了线尾。放了手里的活计,揉了揉眉心,倚在榻上端起茶盅,轻呷了一口,忽地想起多儿来,不由问道:“怎么,多儿还没有回来么?” “许是她拿的东西多,回不来呢。”吴嬷嬷蹙着眉猜测道。多儿虽然年幼爱玩,倒也还是有分寸知轻重的,断不会在这个时候跑外边贪玩去。 罗绮也知道自己如今不比原先了,只怕多儿是找不着人帮忙的,所以她想了想道:“你带查大家的去吧,省得她闲着无事。” 查大家的自上回受了江蒲的教训,老实了许多。虽不做事情,可也不生事端,每日里只吃了,就是往园子里闲逛,再不然就歪屋里睡觉。也没人去管她。这会罗绮也是实在没人使了,才硬着头皮差遣她。 吴嬷嬷应了声,正要退出去。忽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响,她还不及问是谁,三四个壮的仆妇就闯了进来。 “嫂子们这是做甚么呢?这里好歹也是姨娘的屋子!”吴嬷嬷护在罗绮身前,瞪着眼睛呵斥。 只她心底隐隐透出些不安来,这些人可都是老太太院里的,如今这般凶神恶刹地来,只怕不是好事。 莫不是姨娘做的僧衣出了甚么问题,再不然就是多儿在上院冲撞了谁? 她还在揣测着,一个领头的婆子,冷笑着道:“老太太有话要问姨娘,还请姨娘这就跟我们去吧。” 看她们的面色,罗绮也知事情不好。可这情势也由不得自己说不去。 再细想想这些日子,自己除了往主院去给大请安外,鲜少出门,实在是想不起自己哪里出了错。 她左想右想,估着还是多儿在上院那边惹了甚么祸事。这么一想,心便定了下来,笑道:“婶子们且在外边吃口茶等一等,我换了衣裳……” “我劝姨娘了还是这就走的好,叫老太太等急了,姨娘可不落甚么好!”其中一个领头的,不等罗绮话说完,就冷笑着打断。 罗绮和吴嬷嬷交换了记眼神,心里的不安越发的浓重了。领头的那个婆子,可没耐心看她主仆打眼色,长胳膊一伸推开了吴嬷嬷,拧小**似的把罗绮从榻上拽了下来。 还不等罗绮惊呼出声,另两个婆子就架着她出了屋子。吴嬷嬷怔了好一会,才哭喊着跟了出去。追到一半,猛地站住脚,往江蒲院子跌跌撞撞地跑去。 罗绮一路都在嘶喊挣扎,因此当她被推倒在李太君面前时。不仅发髻散乱,脚上的鞋也少了一只,穿花绫的裙边被勾扯得稀烂,还有小半拉全拖进了泥地里,沾了大片的泥污。 她脸上又汗又是泪,妆粉被冲得一道道的,还有几缕发丝也粘在脸上,狼狈万分! 起先在外头她还敢放声哭喊,这会见老太太、太太、二、李姨娘都在,且面色凝重。她哪里还敢哭出声来,只趴在地上细声呜咽,“老太太为婢子做主啊!” “你瞧瞧认得这个东西么。”伴着李太君冰冷的声音,一件物事“啪”地声掷在了罗绮面前。 罗绮定睛一瞧,原来是个绣着五子图,半旧不新的如意香囊。她只觉着这件东西很是眼熟,拿起来细瞅了瞅,猛然发现全是自己的针线。旧年的情形猛地清晰了起来。 好好的,老太太把这个旧香囊翻出来做甚么,就是认真追究,自己也没半点错处啊! 罗绮拿着香囊,有些不解地抬眸往主位看去:“老太太,这……” “想起来了!”李太君气得两腮都哆嗦了,“你倒真是好手段,好心机啊!” 罗绮被骂得一愣,只当她们是恼恨自己抢在大之前生了庶子,偏偏这会大又小产了,听说下来的可是个成形的男婴。也难怪老太太、太太找自己的不痛快。 因此她忙磕头辩解道:“那会婢子刚去侍候大爷,年纪小不知事,才胡乱做了这个香囊。请安的时候见喜欢,便给了,往后就再没敢做过了。” “你还真是歹毒啊!”刘氏猛地冲上前,“啪啪”地连赏她好几记耳光,被王篆香劝开了,还指着她鼻头骂道:“你个毒妇,知道素素是直子就故意这般激她,如今你可趁心如意了!” 罗绮肿着脸都不敢伸手去捂,两眼茫然地瞅着刘氏。 “太太消消气。”王篆香扶着刘氏坐下,连忙奉了一杯清茶,“为这种下作的娼妇,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刘氏一边哭,一边委委屈屈地向李太君道:“再怎么说她也是老太太身边大的,还是请老太太处置的好。” 李太君这会气得脸都青了,她满心以为是心漪做的手脚,可万没想到居然是自己屋里出去的罗绮!在听到消息那一刻,她险些气昏了过去。 这会听罗绮说,她刚过去就做了这个香囊,真真是用心歹毒啊!因着瞅着罗绮的两簇眸光,几乎要喷出火,恨不能扑上前撕烂了她 又想着这样的人竟是自己亲手指过去,而且还是自己亲口抬了她做姨娘。想到过往种种,李太君不由得又是羞忿又是愧恼,当下恨声道:“这还有甚么处置的,拖出去杖毙就是了!” 李太君心里可没那么些多弯弯绕,一个家生的奴才,就像是主人家养的猪牛马羊,莫说犯了这样天大的罪过,就是无原无故的,打死也就打死了。 杖毙两个字如一道霹雳,把罗绮震得脑中一片空白,软塌着身子,脸上全无血色,连哭都不会哭了。 刘氏心里却是清清楚楚,虽说打死个罗绮没甚么了不起。可是这般堂而皇之的杖毙,只怕将来有心人会借此生事。不过,这件事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掺合过,到底要不要替他们留条退路,一时间刘氏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在她恍惚的工夫,外边丫头报说:“大来了。”。 第四十三章:祸从天上来在线阅读 第四十三章:祸从天上来 第四十三章:祸从天上来 第四十四章:做戏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四章:做戏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四章:做戏 听得丫头的话,罗绮猛地醒过了神来,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她堪堪爬到,桑珠、涂氏扶着江蒲刚好转过屏风,她一把抱江蒲的双腿:“救我,救我!” 地上的仆妇见了,连忙上前来拽。可如今的罗绮犹如溺水之人,好容易攀到一浮木,自是死死抱定。那些仆妇见江蒲病容苍白摇摇欲坠,都不敢用力,一时间竟是拉扯不开。 李太君又气又急,柱着拐喝道:“快紧把她给我拖下去!” “嬷嬷们且住!”江蒲突然出声喝住了身边的仆妇。 经过这一番折腾,罗绮身上的纱襦早被汗浸湿了,贴在背脊上,隐隐透出肚兜的细绳。前襟也都散乱开了,露出一小片雪肌。 只是此时她已顾不得许多了,不住地给江蒲磕头,“救我,救我……” “救你?”江蒲缓缓地弯下腰冷笑数声,纤细、苍白的手指猛地揪住她乌亮柔滑的发丝,“砰”地一声将她甩在金砖地上,“你这般好的手段,哪里还要人救!” 罗绮的额头撞在地上,登时蹭出一片鲜红,疼痛令她渐渐清醒了过来。一双眼眸含泪带怨地把堂上众人扫了一圈,“我一个家生奴才,主子要我死便没有活着的道理。只是,我死也要死个明白!”她满怨忿都砸在了最后一句话上,每一个字都带着愤慨和不甘。 此时,桑珠和涂嬷嬷扶着江蒲坐了下来,她微红的双眼含着盈盈的泪,恨恨地盯着罗绮,“明白,好。我就给你个明白,茜罗香,想来你不陌生吧!” 看着罗绮震愕的面容,江蒲终于滑下了两行清泪,扯着嘴角冷笑道:“可它为甚么会出现在你做的香囊里?而那个香囊在我的床头一挂数年!” 罗绮瞪大了眼瞅了瞅一直拽在手心里的香囊,忽地觉得这个自己亲手做的香囊,成了会噬人的恶魔,她惊呼了声,飞快地扔了出去,向众人哭喊道:“这不是做我的,不是我做的呀!” 江蒲闭上眼,不再看她,苍白的脸上两道泪迹份外明显。她紧紧的拽着帕子,白玉般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泛白。刘氏也趁机呜呜地细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孩子啊……”李太君觉得媳妇这一句,就像是往自己脸上扇了记耳光。当初自己再三坚持把罗绮给渐清,如今闹出这种事来,岂不是落在她们口中说了么。她这一腔怒气,只好全撒在罗绮身上。当下她铁青冲着那些仆妇们怒声喝道:“还愣着做甚么,赶紧把这个下做东西拖下去乱棍打死才好。” 那些仆妇们登时就上去拽罗绮,她这会了不求救了,只是满口的喊冤枉。 “嬷嬷且慢!”江蒲哽咽着拦止,抽噎了两声,吩咐涂、周二人道:“你们且把她押回院子的倒座里去,免得我见了她忿恼伤心。” 二人应了声,把兀自在喊冤的罗绮给带了下去,江蒲这才转向李太君道:“她再有不是,总是为徐家添了丁。如今文煜又养在孙媳身边,真把她拉下去打死,不知内情的人会怎么想孙媳呢?这都还是其次,倘或这件事传了出去,外人会怎么看待咱们?就是大爷的名声也不好听。所以孙媳想着,还是悄悄地把她打发到家庙里去,眼不见心不烦的也就算了。” 她说话时,王篆香一直盯着她看,眸中冷笑如冰,这位大还真是大度啊!罗绮害得她流了个儿子,她居然还能因着为府里着想,而留她一条命。 这贤良得未免也太过了吧! 刘氏听了,也帮着劝道:“是呢,谁不知道咱们徐府待下人最是宽厚,为着一个下做的奴才,惹人议论实在不值当。” 李太君说拖出去杖毙,一来是气急了,二来她的心思总还是很直接的,压就没想那么多。这会听了江蒲的话,倒也回过味来了。 徐家如今也算是江南一顶一的世族大家。虽然尊贵,可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这种家丑的确是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才好。真要是堂而皇之的杖毙了一个姨娘,天晓得会传出来甚么谣言来! 想到这里,对江蒲的怜惜之情又重了几分,向她感叹道:“我真是老糊涂了还是你知道轻重,这事就照你说的办。” 江蒲软软的应了下来,刘氏敛眸一笑,她果然是不同以往了呀! 而立在李太君身后的李氏,致的妆容上却罩了一层寒霜。她帮太太踢走了罗绮,不仅没惹怒老太太,反而两边讨好。呵呵,往后的日子可有得瞧了。 江蒲随刘氏从上房退了出来,走到叉路时,刘氏忽道:“素素,你随我来。” “是。”江蒲乖顺地应道。 一进了屋,刘氏便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陡然冲江蒲厉声喝道:“你给我跪下!” 江蒲连迟疑都没有,缓缓地跪了下来。 “你倒是好本事啊!说说,那孩子到底是甚么时候没有的?” 茜罗香即是中常备之物,刘氏哪里会不熟悉。她之前可从未曾在江蒲的卧房中闻到过这个味道! 江蒲低垂着头,听刘氏喝问,心底的微笑如涟漪般一层层地荡开。 “媳妇不敢瞒母亲,当日听到兄长死讯,孩子便没了。而且也不知是男是女。” 刘氏冷笑数声,“好好好,如今你连栽赃陷害都学会了!” 江蒲抬起冰冷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刘氏,“媳妇没了孩子,还要每日对着她,这种苦况太太也是清楚的。况且……”她停下来,深吸了两口气,才接着道:“罗绮也太不知足了,竟还时时地想亲近文煜,这样的人太太以为能留得么!” 想起夭折的儿子,刘氏面色一黯。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她理解江蒲的话外之音。不过,她对江蒲讨好太君的行为,还是有些不满。只是这会木已成舟,再说甚么也没用了。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刘氏叹息着扶起了江蒲,“幸好老太太听你的,不然真要是拖出去杖毙了,你心里怎么过得去。” 江蒲心里虽然鄙笑连连,面上却是一副受教的表情,“媳妇也后怕着呢。” “事情既然这样了,就赶紧把她送出去吧,倘或出点甚么事,可就不好了。” “母亲放心,媳妇这就叫人备车,一定连夜送她出府。”江蒲顿了一顿,突然换了话题,“只是,昨夜媳妇梦见父兄,他们再三再四嘱托媳妇,好生照看他们姐弟。” 江蒲把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刘氏,眸中皆是求恳之意。她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两个孩子接过来,而这件事,只有刘氏才能帮上忙。 听江蒲提起两个孩子,刘氏总算明白她为甚么这般急着向自己服软示好。同时也放了大半的心,人但凡有所求了,就好控制了。 “我正想着等你父亲上折子的时候,把这事往圣上提一提呢。且看着吧,倒不着急的。” 江蒲口里应着,心下却犯起愁来,皇帝若是不放人,可怎么办呢! 婆媳俩既达成了一致,又虚伪客套了两句,江蒲借口说要安排罗绮离府,早早的离开了。送走了江蒲,刘氏才微微笑了起来,只要自己把两个孩子攥在手里,大儿媳妇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罗绮缩在倒座屋里的榻上,不知哭了多久。忽听得外边有声响,紧接着就是开锁的声音。 黄昏的光线有些晦暗,斜斜的在地上投一片光影。 罗绮抬眸看去,江蒲如一白菊般立在光影里,面上却是一片晦暗不明。 “,莤罗香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她哭喊着扑到江蒲脚边,好似看到救命稻草一般。 “我知道。”江蒲的声音又轻又淡,却止住了罗绮的哭喊,她仰头看向江蒲,满面愕然。 江蒲走到榻边坐下,语气轻淡的犹如天上飘着的云絮,“我若不信你,吴嬷嬷来求救,我怎么会应下!只是如今是不是你做的,都不打紧了,孩子总归是没了!”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脑中回想着前世的种种,眉眼间的悲伤与无奈倒是无比真实。 “当初我极力反对把文煜过继到我名下,是你自己哭着闹着非要不可。到如今,你又怪得谁来!” 罗绮止了泪,惊恍道:“***意思,是……” “我没有甚么意思。”江蒲疾声打断,不让她说出那个称谓,不过她眸中的忿恨,江蒲看得很满意,“我只是来告诉你,放心往家庙去吧,我会好好照看文煜的。”说罢,再不看罗绮一眼,起身而去。跪在地上的罗绮,登时软了身子,只有眼泪不断的落下。 守在门外的桑珠、涂氏,叹了一声,关上了房门。挡去了最后一丝光亮。 是夜,一场暴雨毫无征兆地泼将下来,青油布的马车,在雨中向外城疾驰而去。 李太君在雨声中,已是香梦沉酣。李氏和王篆香一人掩了罗帐,一人举了灯烛出来。守夜的仆妇,提着灯将她二人送出了上房。 仆妇们一开门,一股冷冷的湿意便扑面而来。檐下一溜的水花,很快就溅湿了二人的裙脚。那些等在廊下的仆妇,见王篆香出来了,忙披了蓑衣抬了小轿赶过来。 秋雁撑起伞,送王篆香上了轿子。 “这么大的雨,姨娘坐我的轿子回去。”王篆香刚坐进轿中,便挑着轿帘,笑着邀李氏道。 李氏再得宠,毕竟只是个姨娘,断没有在府里坐轿子的道理。她看了铺天盖地的雨雾,轻笑着应了声:“好啊。 第四十四章:做戏在线阅读 第四十四章:做戏 第四十四章:做戏 第四十五章:一个果子引发的争端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五章:一个果子引发的争端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五章:一个果子引发的争端 尽管时近中秋,秋老虎却还散发着余威。 傍晚的时候,采萍使唤着小丫头往院子里泼整整两桶井水,才觉着热气散了些。她拿了把蒲扇在廊下乘凉,看小丫头们给雀儿洗、嬉闹。 院子里正闹着,外边突地传来道笑声,“采萍在家么?” “谁呀?”采萍站起身看了过去,却是李太君院里的一个大丫头,名唤汀兰。 她二人都是在李太君院中大的,李太君心疼孙儿,又见采萍沉稳仔细。所以徐渐止从主院搬出来时,李太君特地把人拨给他使。 因此,采萍见了汀兰,连忙上前牵了她的手,在廊凳上坐了,一脸笑意,“这会你不在流月舫服侍,跑这里来做甚么?” 流月舫靠着湖边,又有一棵大槐树遮荫,再加上湖面上荷香淡淡,凉风习习,着实是个乘凉的好地方。自入伏天,李太君便时常在那里歇午,有时候晌午饭和晚饭都在那里用。 尤其是如今时近中秋,荷花渐都谢了,稀稀疏疏的荷叶,映着湖中的明月,是李太君最喜欢的景致。所以总时不时在那里摆个小宴。 譬如今朝,徐渐止刚从学里回来,就被唤了过去。 汀兰一把夺过采萍手上的蒲扇,一边扇一边横眼道,“还不是你家那位爷。说前些日子得了好些个庵波罗果,放到这会正是吃的时候,老太太听了高兴,便着我来取呢。” 采萍笑着吩咐小丫头到屋里取来,一面向汀兰道:“你是不知道,他刚得了那些果子,就巴巴的要给老太太送去。那东西在旁人看来是新奇难得,可咱们家哪一年不吃个三五回呢。所以,我就劝他说,这些果子都还青着,虽能放着也能闻香味。可老太太屋里素来是摆佛手或益母果的,你这会正儿巴紧的送了去,老太太是摆还是不摆。倒不如等搁软了再送去,一样也是孝心。他听了这话才罢了。” 汀兰听了格格直笑,“难怪老太太心疼他,三位爷里也就是孝心诚……” 不等她说完,采萍就伸了手去捂她的嘴,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斥道,“别仗着老太太惯你,说起话来就没轻没重,那一位甚么样的结果,你没瞧见么!” 二人早年都是跟在罗绮身边的,因此提起她,脸色不免都凝重了起来,汀兰勉强笑了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要小心,这不是对着你么。”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就冲里边问道:“那果子取到天边去了么?” 她一句话才问完,小丫头就跑出来道,“姐姐是不是把果子收起来了,我在屋里找了一圈,都没见呢!” 小丫头那么一问,采萍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我晌午的时候还见着呢。就在里间的小方几上,用水晶盘装着。”她边说,边就快步进了屋子。 然而,小方几上空空如也,连水晶盘都不知去向了。 采萍、汀兰面面相觑,小丫头们的脸色更是难看。本来丢几个果子也不是甚么大事,可偏偏主子要的时候丢了,这事就可大可小了。汀兰不由得替采萍担忧道:“这可怎么办呢,老太太还等着呢。”有个小丫头怯怯地道:“姐姐歇午的时候,方嬷嬷好像进来过……”“你胡说甚么!”采萍厉声喝断,然而谁拿了果子,她心已有了底。毕竟,方嬷嬷的这个习惯,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三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难道还去跟她认真不成。她可不仅是三爷的娘,还是太太的陪房!只是这回她怎么就赶得这么好呢!采萍心里一叹,自己总不能拿这话去回老太太。最要命的是,那庵波罗果不比别的,还能说是自己失手跌坏扔了。 汀兰见她不说话,不由急了,“你倒是赶紧拿个主意啊,不然让老太太等久了,越发不高兴了。” 采萍叹了声道:“还能怎么办,这会也变不出来了,只好去照直回三爷和老太太了。” 流月舫上雪纱低垂,河风微凉。李太君歪在竹榻上听曲。刘氏剥了个荔枝,问王篆香道:“弄影差不多要生了吧?” “请了大夫来看过了,说就在这几日了。”王篆香声音平平地回道,就像在说别人家的事一般。 刘氏微蹙了眉头,“怎么就赶得这么巧。”说着,掉头吩咐江蒲道:“你这几日多帮着她一些,今年可是老太太六十整寿,断不好出甚么差错的。” 每年的八月十五,徐府都要忙乱一阵,谁让老太君是八月十六的生辰呢! “媳妇省的。”江蒲微笑着应下,又朝王篆香看去,“我从来没管过事,可就听弟妹吩咐了。” 王篆香也笑着道:“我正想找大嫂子帮衬呢,既然太太开了口,明朝我就把甚么长明灯的灯油账、放粥的米粮、派长寿包的面粉,一股恼都丢给大嫂子了,这几日为着这几笔账,闹得我脑袋都疼了。” 听二媳妇应得爽快,刘氏眉间的微蹙一闪而过。 江蒲微笑依旧,“弟妹这是为难我呢,一上来就丢了几笔烂账给我。” 送去留云庵的长明灯油,还算容易,只要对清楚数目就行。 然而施粥派包,全城那么多百姓,得准备多少米面啊。再则厨房里又不是只做这两样,还得管着府里的酒席。再就是在外边,也得差家仆看着,倘或出一点乱子,啧啧…… 这几件事,王篆香年年都是办得稳稳当当,自己办得好没甚么稀奇。然但凡有一点子差错,可不就落在别人眼里了。 她可真是给自己挑了个好差事啊!王篆香万没想到江蒲会接这样一句话,一时间便愣在了那里,不知说甚么好。恰好见汀兰空了双手走了回来,眉梢微微一挑,与李氏换了个眼神,高声笑问道:“哟,这是怎么了?” 她这么一问,把李太君的眸光引了过去,采萍站上前垂首回道:“那一盘子庵波罗果,连盘子一起不知是被谁拿了去。” “你说甚么!”徐渐止闻言蹭地就站了起来,绷着脸问采萍,“你是怎么办的事,我再三说了是要给老太太的,你一整天在家做甚么呢,连几个果子都守不住。”徐渐止只当是小丫头嘴馋给吃了,因此不住地训采萍,觉得是她没能把那底下那些丫头给管教好。 汀兰能说甚么,只能低垂着头默不做声。 李太君见小孙子脸色都青了,忙拉着他坐下劝道:“好了,好了。不过是两个果子,值得你动这么大的气!” 王篆香又问,“你说盘子,是甚么盘子?”听见她这么问,江蒲不由得纳闷,甚么盘子能比芒果还贵? “是一个大水晶盘。”汀兰照实回道。 听到这里李太君的面色可不大好看了。果子没了,还能说是小丫头嘴馋,这东西不见了,岂不就是孙子屋里进了贼! 江蒲看着李太君倏尔而变的神色,嘴角咧了一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芒果这玩意,在这里算是个极稀罕贵重的东西,若不是徐家管着海运,也难吃得到。 适才王篆香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芒果上带,江蒲就觉着有些不对头。然后,徐渐止说自己屋里有,当时王篆香面上的笑,江蒲看着就不寻常。 虽说她是小户人有出身,可在徐府做了几年的二,这点东西她还稀罕么! 到这会采萍又说果子不见了,甚至还带着个水晶盘。江蒲若再看不出问题来,她就算是瞎了。可是王篆香她到底要做甚么,江蒲一时倒是猜不出来。 就凭几个果子,一个盘子能挑起甚么事来呢! 江蒲还自己猜测着,王篆香已凑近李太君身边,神色慎重地道:“虽说几个果子,一个水晶盘都是不打紧的。可这事若马马虎虎的过去了,那起眼孔浅的,见咱们这回不理会,将来一个个都顺手牵羊起来,三弟住得又远……”她话说到这里,便拿眼睛去瞅李太君。 见李太君果然渐渐冷了脸色,便继续说道:“老太太可还记得,上回在三弟屋里翻出了甚么来。这回又丢了个水晶盘,那算是咱们今朝碰着了,那没碰着的呢?” 王篆香的一翻话可是提醒李太君,她登时冷声道:“倒是我大意了,这事确实不能就这么过去了……”李太君还待再说,刘氏横着抢断道:“可老二媳妇的事也太多,只怕她忙不过来。” 李太君想了想,指了江蒲道:“那就让素素办吧。” 连日来江蒲刻意奉迎,虽不敢说就招李太君喜欢了,可同之前相比,李太君对她那还是有很大的改观的。 这会她听得李太君指派了自己,连忙摆起一副推脱的样子,“这怎么能成呢,我帮着理理账还行。府里的事,说句不怕大家笑话的话,我人都还认不齐全呢。” 李太君冷着脸道:“照着规矩办就是了,要认得人做甚么,不认得才好呢。” “既然老太太这么说,孙媳妇应下就是了。” ps,益母果就是柠檬啊!。 第四十五章:一个果子引发的争端在线阅读 第四十五章:一个果子引发的争端 第四十五章:一个果子引发的争端 第四十六章:弃子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六章:弃子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六章:弃子 江蒲说完,就低着头等王篆香反驳,她可不相信王篆香转了那么大一个弯,会甘心把事情交给旁人来处置。可是她左等右等,都没听见王篆香的声音。正疑惑,她一转眸分明看见王篆香眸中,透出兴灾乐祸的欢喜。 陡然间,江蒲有种掉进陷井的感觉。 而事实很快证明了她的预感没有错。当晚回到房中,涂氏一边服侍她梳洗了,一边就道:“三爷里屋的东西除了方嫂子,再没第二个人敢随便拿的了。” “方嫂子?”江蒲换了身冰丝睡袍,歪在芙蓉簟上一边摇着团扇,一边回想,“我记得她是太太的陪房。” 涂氏立在床边道,“当初太太统共带来两房陪嫁,一个是赵宝瑞,一个是方思平。府里上下谁不高看她们一眼,后来方思平家的又给三爷做了娘,架子越发的大了起来,倒是赵婆子跟在太太身边,还知道些规矩。” 涂氏知道江蒲不熟悉府里这些暗道道,特地把关系说透了,至少她心里也能有个底,不然得罪了太太可就不好了。 江蒲听完不由笑了起来,王篆香倒是打得好算盘啊,自己若是保着方婆子,和李太君好容易改善了点的关系,很可能又弄僵了。可要是凭公办理,恐怕刘氏那里又不好交待了。 只是,自己可压没想过要卖刘氏面子,她才不信刘氏会因着这么个不争气的奴才就和自己翻脸,况且自己也备了套说词应付刘氏。至于刘氏心里恼是不恼,只要共同利益还在,恼就恼吧!王篆香玩这种把戏,还真是天真了些呢!江蒲在一处躺热,便往另一边挪了挪,“她好歹也是太太的陪房,眼孔怎么就那么浅,留着可不就是给太太丢人么!”听着江蒲口气不对,涂氏还待要再劝甚么,江蒲已道:“时候不早了,嬷嬷歇了去吧。” 涂氏迟疑了会,恭敬地退了出去。 梅官见涂氏出了屋子,才忿忿道:“,二这是设个套给咱们钻啊!” 桑珠也担忧道:“不然,咱们明朝先回过太太……” “回太太?”江蒲合着双眼,轻轻地摇着扇子,嘴角斜斜挑起,“回太太甚么,咱们空口无凭的就指认说是方婆子在爷们屋里偷东西?” “那,难不成咱们还真的就去查么?”桑珠蹙着两弯新月眉,脸上很是为难,“倘或真查出甚么来,太太还不恼死了。” 她话音才落,座钟“铛铛”的连敲了好几下,江蒲突然蹙了眉没头没脑地问了句:“甚么时候了?” 梅官回头瞅了眼,“已是亥时正刻了。” 江蒲拧着两道淡眉,眸光不由往门帘瞟去,往常这个时候,徐渐清差不多都回来了,今晚怎么还不见人影呢?莫不是往心漪那边去了? 想到这里,她打心底涌起股酸楚怨恼,嘴里小声嘀咕着,“不来也不差人来说一声,这算甚么……”然而嘀咕到一半,江蒲猛地惊醒了神过来,他来不来的,往哪里睡去,与自己有甚么相干! 也不知她是气自己,还是气徐渐清,总之心里就是乱糟糟的,把背后的大迎枕往地上一丢,赌气道:“明朝的事明朝再说,且睡吧!” 梅官拣起迎枕,与桑珠互瞅了一眼,完全不明白为甚么话说到一半,自家好好的就恼了。 两个丫头正疑惑呢,帘外传来道轻软的声音,“怎么,你们睡下了么?”二人回眸看去,却是徐渐清揭了纱帘走进来。桑珠见了徐渐清,陡然明白江蒲为甚么气恼了,嘴角含笑地道:“,大爷回来了。” 听见徐渐清的声音的那一刹那,江蒲忽然觉得委屈,眼泪莫名其妙地就下来了,她极力压制着哽咽,“来就来了,怎么还要我起身迎接么!” 徐渐清听着她声音不对,在床边坐下就去扳她的身子,“怎么了?是谁又给你气受了?” 桑珠见了这情形,满脸欢喜的拉着梅官退了出去。 江蒲深吸了两口气,把眼泪抹在丝被上,尔后才缓缓转过身,微微笑道:“我还当你今朝往心漪那边去了,才说叫桑珠关门呢。” 听她言语大度,笑容亲和,徐渐清心里反倒不是滋味起来,但想着还有正经事要说,强摁下心中不快,一板一眼地道:“你可知李茂的本钱是从哪里来的么?” 印子钱的事,江蒲一直觉得内里有文章。只是自己被困在府里,一时间也没办法。正想着说等明日送灯油的机会,交待给桑嬷嬷他们去查一查,没想到徐渐清这里居然就有结果了。 徐渐清看着她好奇、期待的样子,不由得凑近了些,“他的合伙人,名叫常瑜。” 这个名字江蒲听着很耳熟,可就是想不起人来。 看江蒲微蹙着眉头,手指在下巴上轻敲,像个孩子似的思考,徐渐清的沉的心情倏忽便转晴了,“府里人管他的媳妇叫常瑜媳妇,他娘常婆子是流桐院的管事。” “原来是他!”江蒲猛然醒过味来,一抬头却见徐渐清的脸庞就在自己面前。自己甚至能感觉到他鼻中呼出的清清浅浅的气息。 脸蛋不争气的升起两朵红霞,她悄悄地向后挪了挪身子,垂头低喃着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是啊,为夫这不是在脱衣服么!”伴着徐渐清戏谑的笑语,灯烛一暗。下一瞬江蒲就被徐渐清拉进了怀中。 四周灼热的气息,让她一颗心都几乎快跳了出来,她惶惶地睁着眼,秉住气息,半两手抵在前 感觉到她微僵的身子,徐渐清心里微微一叹,松开了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江蒲飞快地逃离他的怀抱,正想往床角缩去,丝被下的手,却被人紧紧的扣在干燥温热掌中。其实力气也不大,可是江蒲却不想挣开。 次日,江蒲才刚从李太君院里请安回来,心里正在琢磨,刘氏刚才交待的那句,你只管照规矩办就是了。忽地被一阵嘈杂声引得抬了头,就见院门口的过道上,候着一大帮等着回话的的仆妇。 江蒲忍不住抖了一抖,这么多人! 这些仆妇在王篆香手底下随意、懒散惯了,想着大又是从来不管事的,因此都不大把她放在眼里。只想趁着天还凉快,把差事办了。因此一见着江蒲,一窝蜂的拥了上来七嘴八舌。 江蒲只觉得身边绕了无数只麻雀,她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忽地掉头便走。那些仆妇立时就静了下来,心里虽然纳闷,看着她的背影嘀咕,却也不也追上前去拦。 方思平家的昨晚上就知道了庵波罗果的事,忧心的一晚上没睡着。虽说果子是送了家去了,可那水晶盘却还在自己屋里收着,再则自己屋里可不止那一样东西呢。 本来她还想说趁着早起没人,至少把水晶盘拿了家去,不想守门的婆子说,太太昨晚上吩咐了,在大来之前,这院里只准进不准出。 因此听到小丫头们报说,“大来了。”方思平家的手脚都软了。磨蹭着往正房走去。 江蒲坐正房上吃了一盏冰镇酸梅汤,暑意消退了不少,正看着婆子们翻拣小丫头们的东西。 “大安好。”方思平家的早没了之前的气焰,老老实实的见了礼,见了屋里的情形,更是胆颤心惊。 “嬷嬷来了正好。”江蒲摇着团扇笑意盈盈,“你和采萍一个是老太太屋里的,一个是太太屋里的,虽说我奉了老太太的令,也不好一点礼数都不讲,还烦请你们把自己的箱笼都抬出来。” 方思平家的正要松口气,江蒲话锋陡然一转,“你们二位彼此都处了久的,各自有有多少包袱箱笼,心里都清楚,到时候若是叫人说出少一两件来,可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听到这里,方思平家的一颗心提在嗓子眼不上不上悬得慌,自己往先仗着身份,处处压采萍一头,如今哪里还敢指望她放过自己。 采萍心里也在犯嘀咕,不知道这位大是甚么个意思。按说她奉了老太太的令,只管使着那些婆子,把这院里的丫头仆妇的屋子翻个遍就是了,谁还能说她个不字。 可偏偏就要留下自己和方嬷嬷,自己倒是坦坦荡荡的不怕人,然而方嬷嬷那边,她若是少拿一两个包袱,自己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二人各怀心思的把自己屋里的箱笼、包袱一样样的拿出来,在江蒲面前打开。 看着眼前没任何问题的包袱箱笼,江蒲微微笑了起来,“你们看看,彼此的东西是不是都在这里了?”她说这话时,闪着寒茫的眸光冷冷地盯在采萍脸上。 方思平家的额头上爬满了冷汗,一颗心扑通扑通地都快跳了出来。 采萍同样也不好受,自己若是护着她,大等会一搜屋子,自己就要跟着倒霉。可若自己这会说出来,又怕得罪了太太。 她正为难之际,外边仆妇报道:“赵嬷嬷来了。” 听说赵宝瑞家的来了,方氏松了一口大气,抬手抹了下额上的冷汗。 赵宝瑞家的进了屋子,先给江蒲见了礼,然后才恭恭敬敬地道:“太太说怕**一回办事脸嫩,叫老奴过来看看,有甚么听差遣的地方。” 江蒲本就估着刘氏是打算弃了方婆子这颗棋,毕竟徐渐止也大了,放一个娘在屋里总是不大像,过个一二年,总要打发出去的。 只是主子开恩放出去,和犯了事赶出去,那可是天差地别。江蒲有些拿不准刘氏肯不肯丢这个脸面,所以她也才想出那么个法子来。即能办了事,又不会太得罪狠了刘氏。虽说,她不会这会发做,可是谨慎些总没有大错。 这会听得赵宝瑞家这么说,心里倒笑起自己蠢笨了。方婆子的所做所为,刘氏岂会不知,她真要有心保方婆子,只怕今朝自己就甚么也搜拣不出来了! 况且,刘氏能放下身段去田庄接自己,这点点薄薄的脸面又算得甚么! 当下她浅浅一笑,“嬷嬷来得正是时候,她二位都不做声,我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呢。” 方思平家的见了赵婆子,只当刘氏要保自己,胆子也就大了起来,腆着笑道:“也不用多问了,咱们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不等江蒲开言,赵宝瑞家的先就啐道:“嫂子好糊涂,办事甚么时候轮着你来做主了!”说着,便唤命跟来的仆妇,“还愣着做甚么,赶紧进屋里去搜一搜。” 那几个五大三的仆妇,应诺了一声,泥鳅般钻进二人的屋子。 方思平家的愣愣地站着,有些个不清头绪,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的。待见得那些仆妇,端着水晶盘,以及各色物事从自己屋里走出来,她才算明白了刘氏的意思,身子一软,“砰”地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第四十六章:弃子在线阅读 第四十六章:弃子 第四十六章:弃子 第四十七章:大事小情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七章:大事小情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七章:大事小情 江蒲院门口的那条过道,没太阳的时候,穿堂风呼呼地吹着,倒也还算是凉快。可眼见的阳光渐渐地毒辣起来,穿堂风吹在身上都是热乎的。 等在院门口的那些仆妇、媳妇,都站到了墙下躲凉去了,一边拿帕子扇风,一边彼此咬耳朵报怨。 “到底还是二宽和,当家几年何曾这般拿过架子。” “可不是么,这大暑天的一句话都没有,就这么让人在太阳底下站着。” “罢了,莫说二,就是太太当家时,又何曾如此过,咱们这位大***架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听着众人的报怨,厨房的总管事汤氏坐在树荫下,手里的账本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嘴里不不阳地劝道:“嫂子们都静静心吧,莫说大让你等半日的功夫,就是叫你等上一日,难道明朝你还敢赌气不来了不成?” 众人听了这话,都瘪了瘪嘴,端着一脸的不高兴继续等。 汤氏也探着头,向过道那头张望,心里隐隐地有些个不安。 这几年二当家,大厨房里进进出出那么些东西,她可没少捞好处。尤其是每逢大节日,只要自己把事办妥当了,二倒也不去查她的细账。 可这回突然改了由大管事,在旁人眼里大***子虽是不好,却是个好糊弄的人。可汤氏却因着自家小姑在老太太院里当差,多多少少听到些风声。 知道大与先前可不大一样了,退一万步说,大糊涂,她身边也还有涂嬷嬷在。所以,汤氏连夜叫儿子写了个,自认万无一失的账本。 她心里想着且先哄过了这一回,等二接过手去,自己再捞油水不迟,不然犯在她手里,丢了脸面事小,万一将自己从管事位置上换了下来,岂不是亏大了。 适才江蒲一碰照面,就给了众人一记下马威。她就越发信了自家小姑的话,在心底是大呼侥幸,真要是拿着旧年的账本,只怕自己就惨了。 江蒲从徐渐止院里回来,远远的就见那些仆妇、媳妇还等在院门口,只是这一回她们却没有一拥而上。 那些管事的也看见了江蒲,只是她们都等怕了,没听见传唤都不敢上前。 见她们还知道怕,江蒲在心底微微一笑,看来这半天的太阳没白晒。当下她目不斜视地进了院子,且先回屋换了衣服,又用冷水洗了脸,然后才往前院倒座抱厦内坐了。 那些管事的正等的心焦,忽见里边走出个小丫头,“请嫂子们进去。” 众人听了忙跟着进去,齐齐的抱厦内垂首站定。受了大半天的暑气,她们心里虽然有怨,可也不敢露在面上,惟恐大一个不高兴,就让自己等上一日。 “累嫂子们久等是我的不是。”坐在东首罗汉榻上的江蒲搁下手里的茶盅,清水般的眸光往下一荡,温和地道:“我头一回办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还请嫂子们多担待些。” 她的声音虽不大,可是站在西墙边的婆子,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心里都犯起来嘀咕来,“谁说大糊涂的,这话说得可不就跟太太一个腔调么。” “今年中秋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我头一回办这样的大事,还请嫂子们多上些心。办得好太太自然有赏……” 话说到这里,江蒲忽地一顿,面上的笑越发亲和了,“可若有半点差错,我是头一回办事倒不怕丢人,只怕嫂子们面上就不好看了。” 众人听了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位大到底要说甚么。 “老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江蒲摇着手里的团扇,眸子却尖锐地盯着那些管事,语气陡然一提,“打明日起,回话只在辰未至巳末这一个时辰,交账对账则在申时,过了时辰误了事,府里的规矩各位嫂子都比我熟,到时候可莫要怪我不讲情面。” 头一句众人还听得明白,后一句却糊涂了,交账?交甚么账?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更何况听她话里的意思,误了时辰还要重罚! 汤氏和几个有脸面的婆子都陪笑道:“咱们家从来都是一个月对一次……” “从来!”江蒲冷眸一转,钉子般定在那几人面上,冷声说道:“在我手上办事,自然要依我的规矩来。况且我只管这几日的事,不敢说做得多好,至少账要清清楚楚的才是。”见那下边的人都一副哑然无奈的神情,江蒲觉得敲打得够了,于是话又转软和了。“不然,到时我也难见你们二。所以,说不得要各位嫂子辛苦几日了。” 她一席话说得众人没话可驳,只能唯唯而应。汤氏思忖了一回,把账本子递了上去,“昨儿奴婢想了想,把厨里缺的列了个大概,请先过过目。” 江蒲接过来只瞧了两行,便“啪”一声地丢还给她,沉声问道:“你列在上边的东西,厨里都一点不剩了么?” 汤氏做的这本账,把各样的数目,都照着原先的往下调了大半,满以为是绝对没问题的,没想到江蒲会有这么一问。当下嗫嚅着回道:“厨里自然是还有些的。” “即这么说,嫂子且把厨里现有的点算清楚了,再来领东西吧。” 汤氏抹了把额上的虚汗,一颗心扑通乱跳抱着账本,应诺着退了出去。 众人见她两句话就打发了汤氏,都收起了轻视之心,小心回话。 江蒲在职场上混迹多年,深明大事办、小事细办的道理。大事么都有一定之规,一切照规矩办就好,就算不落好,总不至于惹祸。 而小事呢,却需要揣测人心,才能办得恰到好处,甚至有时候办砸才算是好。 就像方婆子的事,自己可着实是费了些劲去猜刘氏的心思呢。 照规矩办事,江蒲可省心多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一丝都没得商量。可就算如此,她也熬过晌午才把众人打发了。 眼瞅得天已过午了,江蒲胡乱吃了饭,便歪到里屋的竹榻上歇午去了。她一觉醒来,只觉得口里发苦正要唤人,却听见外头有人说话,便侧坐了起了身子,问道:“谁在外头。” “醒了。”梅官笑盈盈地挑了帘子进来,一面说一面给江蒲倒了茶水漱口。 江蒲漱过口扶着还有昏沉的脑袋,晃出了碧纱橱,就见赵元胤坐在外间的逗那两只小雪貂。 雪貂长于漠北生畏热,江蒲惟恐热坏了它们,所以在罗汉榻上摆着一个大冰盘,且不时更换。而自打有了这个冰盘,两个小家伙就一步都不离开了,吃喝拉撒睡全在榻上。 偌大的一张罗汉榻就成了它俩个的领地了,亏得每天有丫头们收拾,不然江蒲肯定要抓狂。那两只貂也鬼鬼的,丫头们换水换食、抹席子,它们都能老实的在一旁呆着,可若是换了人,它们就吱吱乱叫,冲人嘶牙咧嘴。 偏偏赵元胤又喜欢逗它们,总是挨在罗汉榻上坐一坐,或是做势要拿它们食盘里的鲜果,惹得那两个小家伙凶相毕露,在榻上四处乱跳,若不是赵元胤身手好,早被那两小家伙给伤着了。 “你无聊不无聊啊!”江蒲看两只雪貂都热得直喘气了,上前一步推开赵元胤,“这么大的人了逗貂儿玩。” 赵元胤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养貂儿不就是为了好玩么,不然还当祖宗供着啊!” 江蒲一记眼刀过去,懒得跟他多费唇舌,直接问道:“你来做甚么?静之又不在!” 赵元胤撩了袍子在旁边的椅子坐了,向梅官道:“梅儿,给爷拿碗冰镇的绿豆汤来。” 梅官瞅了眼江蒲没挪脚。 江蒲对他用不上给好脸色,直接道:“有事说事,没事就请回吧!” 赵元胤啧叹了两声,拿眼睛瞅了下站在旁边的丫头。 江蒲便向小丫头们道,“你们也都玩去吧,只别闹得太晚了。” 小丫头们巴不得一声,倏尔都散了。江蒲这才坐了下来,道:“说吧,甚么事。” “也没甚么事。”赵元胤是一副闲闲的架式,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就是你嫂子来信了。” 江蒲眉头一蹙,飞快地夺了过来,一边看一边问道:“信怎么会在你这里?” 赵元胤清了清嗓子,“这天真是热啊。” 江蒲横了他一眼,吩咐梅官:“去端两碗银耳羹来。” 因着刘氏在里当过差,所以徐府在细节上是极讲究的,一立了秋,绿豆汤就换成了银耳羹,一天都不耽误的。 “唉……”赵元胤叹了声,“你们也太讲究了,这个天灌碗冰绿豆下去,多爽快啊!” 江蒲懒得理他,自顾自看信。难为她那位响马出身的嫂子,扬扬洒洒写了三大张信纸。无非就是让小姑别担心,漠北的战事短时间内结束不了,姜家的位置还稳稳的。 看着信里一口一个,凡事都有嫂子在,你放宽心!江蒲忍不住就红了眼眶。自己可得抓紧把两个侄儿接过来才行啊! “现在,你能说说这信怎么会在你手上了么?”江蒲看完了信,赵元胤也差不多倒了半碗银耳下去了。 姜家的信从来都是送到田庄上的,再由桑氏夫妻送过来。就算桑氏夫妇认得赵元胤,也不可能把信交给他啊! 姜家军旅出身,他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赵元胤一双桃花眼,笑得跟月牙儿似的,凑近江蒲身边,俯耳道:“因为这封信是我从三娘那里拿来的。” 江蒲猛然抬起了头,盯着赵元胤的眸子一瞬不瞬。 第四十七章:大事小情在线阅读 第四十七章:大事小情 第四十七章:大事小情 第四十八章:打人立威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八章:打人立威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八章:打人立威 过得好一会,江蒲才收回了震惊的眼眸,心思却飞快的转着。自家嫂子文化水平不高,写出来的字个个是狗爬。成人想要模仿小学生的字,难度很高。 所以,这封信十有七八是真的,再加上信里的口气、以及内容又添了一分可信。 可是如果这封信不是伪造的,又怎么会送到柳三娘那里去? 看着江蒲一脸凝重的沉思样,赵元胤估着她的心思道:“这信的确是你嫂子亲手写的,只是送信的渠道不一样罢了。” 虽然不论是姜家还是徐渐清都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可这些日子看来,她已然日身陷其中了。两边商量的结果就是,尝试着透些风给她。不然一个搞不好,她许就坏了事。 渠道不同? 江蒲微蹙着眉,手上拿着青瓷汤匙,一下下地搅着碗中粘稠的银耳,脑中一遍遍的梳理着姜朴的记忆,和近一年来发生过的事情。 漠北传来的家书,为了让皇帝放心多是走驿站。可这不表示姜家就没有自己的传递消息的渠道。但是为了一封寻常家书,动用暗探,显然是不大可能的。 况且,柳三娘分明就是徐渐清一伙的,只是徐渐清背后是谁,自己就有些看不清了。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皇帝那边。 想到这里,江蒲脑中灵光一闪,恍惚抓住了一丝头绪。 就在这时,涂氏走过禀道:“,管事的媳妇们来了,在抱厦等着回话呢。” 江蒲蹙了蹙眉,自己不是说打明天开始么,怎么她们今朝就来了。她心里虽然有些不悦,可也没说甚么,只淡淡的应了声,“知道了。” 赵元胤倒是很识趣,站了起来道,“信我也送到了,就不耽误你工夫了。” 江蒲知道这会不是追问的时候,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待静之回来,再邀你过来吃酒,咱们自家酿的葡萄酒,滋味可是不错呢。” “只怕你们不得工夫呢,再过几日就是老太君六十大寿了,我听说连郡王差人送了贺礼来呢!”赵元胤摇着折扇,噙着浅笑的桃花眼,叫人看不分明。 听了这话,江蒲心里好似抓住了甚么,可又不大清晰。待要再细问,赵元胤已出门去了。江蒲只好整理了心绪,扶着梅官领着涂氏,摇摇的出房门。 不想竹帘刚打起来,就见心漪带着花铃儿走了来,见了江蒲含笑见礼,“安好。” 江蒲点了点算是回了礼,才刚下了石阶,忽又站住了脚,把心漪从头到尾一通打量。 心漪被看得心底直发慌,自打罗绮被送去家庙,她便有些唇亡齿寒的感觉。待人处事越发的小心了,就怕叫人寻了错处。 譬如今朝早上过来请安,江蒲不得空,若在以往她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她却拿捏好了时间,估着江蒲差不多歇过了午,就赶紧的过来。 江蒲打量了她半晌,终于开口道,“你跟我来。” 心漪不敢不从,忐忑地跟着江蒲往抱厦而去。 那些管事的媳妇,本都在树的花坛子上坐着说笑聊天,一见了江蒲,连忙都站了起来,垂手肃立。 江蒲眼睛都不斜她们一下,径自进了抱厦,在东首的凉榻上坐了。自有小丫头端了冰盆和茶水上来。心漪立在她身后打扇子,花铃儿更是殷殷勤勤地自小丫头手上接过一盏菊花茶。 “吃茶。”江蒲瞟了眼小心翼翼的花钤儿,不由觉得好笑,经过了罗绮的事,在她们眼里自己恐怕就是会吃人的老虎了吧。 江蒲接过白玉似的茶盅,轻呷了一口,果然清香盈腮。她心里恼那些管事的,不把自己的话放在耳里,有心要晾她们一晾,因此只顾着吃茶,也不叫人进来。 那些管事媳妇早上领教了江蒲的厉害,都有心来讨好,想着赶紧把事情理出来回了大,也好叫大高兴一回。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眼见着江蒲进了屋,却半天不叫人,心里不免焦急了起来。 几个略有些头脸的便都凑上前的看探,见江蒲悄静地坐在那里吃茶。其中一个管采买的媳妇,因着老娘是李太君院里的小管事,在老太太面前能说上两句话。她男人又是三爷的长随,因此她比着旁人略有些脸面。 以前在王篆香手上,可是嫂子长嫂子短的称呼,很是有些体面。尽管早上她见江蒲发落的汤氏一顿,可她自认为自己与旁人不同。 要知道在王篆香手里,她们有事都是随时去随时回的,王篆香就是正吃着饭,也得停下来听她们先回事情。因此她大着胆子走了近去。 “这是做寿包的馅料单子,请过目。”那婆子一边说,一边把单子递了上前。 江蒲正犯愁找不到出头鸟呢,早上打发那媳妇,手段毕竟还温和了些,起不到大作用。这会听见有人自己送上来,脸上的笑容登时灿烂了。 那媳妇低着头等了半晌,也没人来接单子,抬眸偷瞟了眼,见江蒲只是笑看着自己,心里便有些打鼓了。 “嫂子在府里当差多久了?”江蒲不轻不重地问了句。 那媳妇一愣,只当江蒲是抬举她,有些卖弄地回道:“奴婢是跟着老娘进府的,算来也有近二十年了。” 江蒲的身子往后靠了靠,盯着那媳妇笑道:“那可比我的时间长多了。”说着,她话音陡然转厉:“难怪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媳妇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直视着江蒲,涂氏连声喝道,“做死了,该这么盯着看。” “恕罪。”那媳妇后知后觉地怕了起来,扑通跪伏在了地上。 江蒲轻叹了声,道:“本来这也不是甚么大事,可如今我即管着事,少不得要立起规矩来,不然乱糟糟的,办砸了差事,太太那里可不好交待。”江蒲话音微微一顿,嘴角挑起抹浅,“说不得要委屈嫂子了。”说着,放下脸扬声喝道:“拖出去,打三板子!” 外间那些媳妇都候在门边听觑,江蒲这一道怒喝,把众人吓得脸色都变了。府里多少年没动过板子了,这位大真不愧是将门出身,才头一天掌事,就动上了板! 里间那媳妇兀自爬在地上哭嚎求饶,而闻声进来的那些使仆妇,素来是被这些管事娘子辖治惯的,见她哭得凶狠,一时间都不敢上去。 江蒲见诸人不动,当下不由真有些恼了,将手里的茶盅往地上奋力一掷,登时“哐啷”一声响,把那媳妇吓得都忘了哭了。 “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么!” 众人见江蒲两道眉毛都竖了起来,知是真恼了,赶紧七手八脚地上来拖人。 发放了那媳妇,江蒲才幽幽吩咐道,“传她们进来吧。” 汤氏运气好,头一个被叫到。她揣着账本子,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 “这是厨里现有存货的数目,请过目。”江蒲早上开发她,不过是寻个借口,叫众人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哪里真愿意看甚么账本,再说了水至清则无鱼,自己真要把这些的财路都堵死了,这个家自己也甭想当得长久。当下她瞟了眼汤婆子手里的账本,淡淡地开口道:“心漪啊,账本的事就交给你和梅官看着办吧。”交给下边的人办,自己也能得个轻闲,抓大放小才能把事情做好啊! 心漪打手扇子的手,猛地停了下来,心里揣测着江蒲的意思,脸上笑推辞:“奴婢从来没理过事,只怕……” 她还没“只怕”完,江蒲又道:“又不用你管甚么,只和梅官一起看看账,只要细心些就行的。” 江蒲本来是打算把这事交给梅官和涂氏的,谁想出门的时候恰好碰上心漪。通房丫头和涂氏在身份上虽是半斤八两,没谁比谁尊贵。可是,她就是想抬举抬举心漪。一来是自己好偷懒,二来么,办了事才能试出她的深浅来。 心漪听得江蒲这般说,不敢应下,一时又找不出推托的借口,憋了半晌,“不然,叫桑珠一起吧。” 江蒲心里暗道,这个心漪还真是谨慎啊!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桑珠是自己的心腹。不过是差她看个账本,她就想着拉上桑珠,这未免小心得太过了吧。 “老太太大寿,要办的事多了去,对个账罢了。还要三个人?旁的事都不用做了!” 看江蒲微蹙了眉峰,脸色了也沉了下来,心漪不敢再多说甚么。 江蒲便向外吩咐道:“往后几日,心漪、梅官专负再对账,你们下午只管来找她们。” 说完,她不顾众人睁大的眼眸,就带着涂氏离开了,正好碰见桑珠一头细汗的,拿着个大纸包走进门来。 桑珠沉稳的子,她清楚的很,决不至于四处瞎跑。多半是自己睡着了时候,甚么人使唤了她,看她一头的汗,江蒲不免有些心疼。当下不由训道,“这么个大热天的,你到处瞎跑甚么?” 桑珠也不以为意,笑呵呵着把纸包递上前,“太太今朝得了好些上等的燕窝,特地叫我去拿,说眼见的天气就燥了,刚好炖给去火。” 江蒲斜眼一瞟,叹道:“你不拘叫谁去都成,何必自己跑这一趟呢。” 桑珠却道:“我才要去呢,太太见我一头汗,直夸我呢,还给了好些赏钱。” 江蒲听了扑哧一笑,“怪道你这般殷勤,原来是有这样的好事啊!” 主仆俩正说笑着,外边就传来了王篆香的娇笑,“大嫂子,可有甚么要我帮衬的么?” 江蒲微微拧了拧眉,才刚转了身。就见王篆香已经进来了。然当她看到院里的情形时,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 第四十八章:打人立威在线阅读 第四十八章:打人立威 第四十八章:打人立威 第四十九章:先发制人(小小修)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九章:先发制人(小小修)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四十九章:先发制人(小小修) 小樗把心漪打成了罗绮,特地上来修改! 王篆香嫁进徐家三年,头一年那是受足了气。好在大实在是骄横无理,而她又是一味的做小伏,才渐渐讨了李太君的喜欢。刘氏本来是想把管家的事,交给自己外甥女的。 可是姜朴那格怎么做的了事。无奈之下,刘氏才不得不应了李太君,让王篆香管事。她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又是冲喜嫁进来的。府里那些管事的娘子,谁把她看在眼里。 再则刘氏又摆出副不管事的样子,那些人越发的横了起来。所以王篆香刚接手的时候,在那些媳妇手里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在她一次又一次的让步下,且又拿着府里的公中的东西做人情,才渐渐的赢得情温和的好名声,且那些管事媳妇也处得好了。只是那些媳妇,在她面前是从来不讲究甚么规矩。 今年是老太君六十大寿,酒宴比往年都办得盛大,王篆香忙乱了一日,到这会才抽出空来。她心里想着自己当初吃的那些暗亏,便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 那些媳妇可都是有能耐的人,还记得自己头一年办老太君的生辰,她们居然拿发了霉的陈米派粥,自己为着这件事,足足在李太君院里跪了一天。 就不知道那些媳妇会怎么刁难江蒲。 她满心地来看热闹。结果院中的情形却让她瞠目结舌。江蒲站在树荫底下和丫头说笑,那些曾经在她面前凶悍得不得了的管事媳妇,却像温顺的绵羊似的,一个个肃手恭立,悄静地候在树荫下,老老实实的等小丫头传唤。 想着她们在自己院中那一叫嚷吵闹的样子,王篆香恨得直咬牙,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大嫂子真是心宽啊,打发了谁在里头办事呢,就不怕出了差错。”王篆香不不阳的笑道。 江蒲本想回屋去再看看那封信的,情知这会是走不开了,索在石凳上坐了,把桑珠打发回屋梳洗换衣服,身边只留了涂氏。 “梅官识得字,心漪又最是心细的,她两个还抵不上我一个么?再说了,她们也只是对对账,就算有点小出入也是不碍的,哪里就算得那么仔细了。” 听她这么说,王篆香差点没呕出血来,自己小心谨慎了两年,到了她这里居然这般的满不在乎。 涂氏见她二人都在石凳上坐了,便吩咐小丫头,赶紧端了果子的茶水来。 “府里动用起东西都是大笔大笔的,嫂子就不怕她们从中做了手脚?”王篆香只顾着要问倒江蒲,全没顾及那些媳妇就在边上。 江蒲眼角余光微微一斜,就瞅见那些媳妇怨恼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一声,王篆香小心翼翼的讨好了她们两年,只因着这一句话,便惹得众人不快。 她还真是失败啊! “做手脚?做甚么手脚,弟妹就不这么不信诸位嫂子么?”江蒲感叹归感叹,可是添油加醋的话,却不会少说一个字。 王篆香听了她的话,果然脸又黑了几分,又恨恨的往那些媳妇们瞅了一眼,心里暗暗道,等你们回来了,看还有往先的好日子过么! 涂氏见王篆香面色不善,只怕闹起来叫众人看着不好,便道:“大、二,时候也不早了,是不是往老太太那里请安去了。” 王篆香强摆起笑脸,道:“是呢,我都糊涂了,我可不就是走来邀大嫂子一起过去的么!” 近一年来她从未邀过自己,自己一掌事,她倒想起来邀自己了。江蒲垂眸一笑而过,懒得和她说甚么。 妯娌二人面和心不和地走到李太君院中,小丫头打起竹帘让进了二人。王篆香满脸喜气的请了安,凑上前道:“差去请柳三娘的人回来说,她应承了过来唱两段。终于是老太太有脸面,这可是她头一回应承赴宴呢。”江蒲听到柳三娘的名字,心里暗暗好笑,只怕她是巴得进一趟府吧。 本来王篆香以为,老太君一定会夸赞自己办事得力,毕竟在江南道谁不知道柳三娘的艳名,可是又有谁请到过她。不想李太君却冷哼道:“哼,是啊,你真本事!只是你那本事也多用在家事才好!” 王篆香心下一惊,不知自己是哪里出了错,勉强笑了笑道:“孙媳有不是的地方,还请老太太教训。”江蒲撇了眼站在刘氏身后的陈婆子,心下了然,王篆香果然不是她的对手啊! 李太君又道:“我再三再四的交待你照看着老三,你是怎么照看的,他屋的东西险些叫人搬空了!”李氏站在老太君身后,眉头紧蹙,本来她和王篆香设计让江蒲去搜方婆子,想着姓方的是太太的陪房,江蒲一定不会真揪她出来,到时候再由王篆香来揭破,不怕老太太不动气。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刘氏居然亲自押着方婆子来跟老太太请罪,还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老太太心眼实,反倒劝她:“这一二年来,都是老二媳妇管着事,你哪里能知道。” 所以,这一单罪过,一下全扣在了王篆香头上。 王篆香听老太君提起徐渐止,脸上登时一片刹白。她忙了一整天,稍闲了又走去看江蒲的笑话,还没来得及打探徐渐止那边的事。况且她满以为江蒲是刘氏的人,就不会把方氏给揪出来,万没想到刘氏居然已经将结果送到了老太太面前。 所以,这会她除了老实挨训,一句分辩的话出说不出来。 李氏见老太太动了真怒,自己总不好不顾她。再则说了,老太太那档子事,她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真把她逼急了,把事捅了出来,老太太自是不吃亏的。可自己只怕就别再想拿一个子了. 因此她咬了咬牙,替王篆香说情道:“二爷的身子素来不好,弄影又怀了孩子,府里那一大摊的事又全都压在二身上。三爷住得又远,一时顾不到也是有的。况且她一个嫂子,总不好天天往小叔子屋里去。就是关心到了,方嬷嬷即是三爷的娘,又是太太的陪房,二见了只有问好的份,断没有无故翻拣人家的屋子的道理。” 听李氏说了那么一串,老太君才消了些怒气,还想再教训几句。不想刘氏顺着李氏的话,不紧不慢地道,“姨娘说得很是,过些时日弄影就要生了。老二媳妇越发不得工夫了。家里的事倒不如让素素先暂管着,也好让老二媳妇歇一歇。” 王篆香这会垂首而立,甚么话也说不得,心里却在冷笑,亏得自己手里抓了件大事,不然还不说踹就被人踹了。 李太君没想到媳妇会这么说,当下微变了脸色。一时间又想不出话来驳,不由地就看向李氏。可在这件事上,她一个姨娘却不好多嘴多舌的,只得垂首侍立。 不过老太君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不做声,谁也不好就敲定来。因此一屋子的人,都静默着等她的回话。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道:“老二屋里事虽多,可老大媳妇也带着个孩子,且她又没管过事,这会一挑子事全交给她,只怕她也忙不过来。不如,让她和老二媳妇一起管着事,再让玉芳搭把手,我想断出不了甚么大事的。” 江蒲落于末坐,听了李太君的话,心里不由生出些纳闷来,照往日的情形看来,李太君并不是真心疼王篆香,出了这样的事,她为甚么还要保王篆香呢? 江蒲脑子里正乱着,刘氏已应道:“到底是老太太想得周全。”说着,她话峰陡然一转,问王篆香道:“这个月的月钱放了么?” 王篆香忙答道:“已经照日子放了下去了。” 刘氏点着头叹道:“等忙过了这一阵,各处的管事都添些赏钱吧,这一个月也够难为她们了。” 王篆香心虚地应了。 而江蒲在听到“月钱”这个词的时候,陡然想起李茂、常瑜,再加上原先时不时晚了的月钱,江蒲不由往王篆香面上看去。 但见她脸色微白,鬓角边渗出密密的汗珠,一副心虚的样子。她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况且就算她有心捞钱,也该找自己娘家人才是,没道理寻上李茂。 那么,江蒲抬眸向上边两人面上扫去,老太君到底知不知道呢? 即管了事,江蒲的日子不免得就忙了起来。早起给李太君请过安,便匆匆地赶回屋吃饭,心漪和梅官趁着这会工夫回话。然后整个上午她便都在抱厦里做事,直要忙到吃晌午饭才能歇下来。 后半晌她倒是能清闲些,吃了饭歇午,能一直歇到傍晚时分,尔后往上房请完安,一日的事情就算完了。 眼见的就到了八月十二,江南道的官员,以及世家大族,听得徐府老太太六十大寿,谁不来送礼。 就为这徐家特地在门房那里空出间屋子来,派了几个老成的家人守着,专门接待各府前来送礼来的家仆。 而礼单的事则落在了江蒲身上,第一、第二天的礼单,还不算太多,她白天抓紧时间瞅几张,到了晚上也不觉得多。可今日是八月十四了,明朝中秋不好送礼,后日就是正日子。 所以,今朝一天的礼单比着前两日多出了三倍不止。偏偏江蒲这一日的事情又多,白天一节礼单都没来得及看,在上房吃了晚饭,又陪李太君聊了好半天,直到天将二更才回屋。尽管江蒲把梅官、桑珠,都拘在身边帮忙,可眼见就三更,三人也还没看几张。 徐渐清从书房过来,见江蒲屋里的灯还亮着,不由好奇地问小丫头,“怎么还没歇下?”往日她可都是早早就睡下了,有时自己回来的晚了,她都已经睡得沉了。 小丫头还没来得及答话,徐渐清就听见里头传出一声哀嚎,“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礼单啊!” 徐渐清挑帘进屋,就见江蒲趴在桌案上,两手攥成拳头拼命的捶桌子。 桑珠、梅官,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心漪则在旁边打扇子,“不然,先歇一歇吧。” “你说是把手捶断了,这些礼单也不会变少的。” 听到徐渐清微凉的声音,江蒲恨恨地转过头,“捶断了,至少不用做事。” 难得看到她这般孩子气的样子,徐渐清忍不住笑了起来,走上前问道:“还有多少呢?” 其实礼单的事说起来也是简单,只需把各府里的礼单,誉抄到账本上,备着以后回礼就行了。 可是看礼单、抄礼单,这得识字哇! 除了江蒲自己,院子里就梅官识得字多,桑珠勉强也能顶半个人用。可她们两个不会写字哇! 江蒲做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毛笔字绝对、绝对是她的弱项。那么指望姜朴,悲催滴呀,那一位也是个不爱学习的主。字她倒是都认得,可写出来的那笔字,何止是惨不忍睹,简直比她那响马出身的嫂子还不如! 于是乎曾经把电子文档管理的井井有条的江蒲,硬生生的载在礼单了。她不由仰天长叹,没文化真可怕啊!。 第四十九章:先发制人(小小修)在线阅读 第四十九章:先发制人(小小修) 第四十九章:先发制人(小小修) 第五十章:刘氏兄妹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五十章:刘氏兄妹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五十章:刘氏兄妹 徐渐清扫了眼账本上高矮不一、胖瘦不均,歪东倒西的字,差点没笑了出来,赶紧侧过头借着咳嗽遮掩了过去。 “笑甚么笑,有甚么好笑的!”见徐渐清居然还笑话了起来,江蒲登时拍案而起,怒目而视。 这些日子来,江蒲总是一副世事了然的神情,就算是笑也带着几分冰冷。可现下她一脸气鼓鼓的,倒是凭添了几分少有娇气。 “没有笑没有笑,只是嗓子眼有些干。”徐渐清厚着脸皮否认,再扫了眼桌案上那一摞摞的礼单,不由得心疼起自己媳妇来了,“还有这么多,靠你几个一晚上都弄不完。” 江蒲委屈地瘪着嘴,颓然道:“弄不完也得弄啊,不然太太问起来怎么回话啊。” 徐渐清蹙着眉,把江蒲从位子上赶了起来,丢给她一份礼单,“你报我写。”江蒲拿着礼单愣愣地看着徐渐清,有些个恍然,他这是要帮自己呀? 她恍神的那会工夫,徐渐清又吩咐小丫头道:“叫涂嬷嬷把赵相公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说着,横了眼江蒲,“发甚么愣啊?难不成你字也不认得?”江蒲刚冒出来的一点感动,被他一句话撑得烟消云散。他们还没抄几份,涂嬷嬷就来回道:“赵相公在外边等着了。” 徐渐清头都没抬,指着那些礼单,“梅官,你拿一半出去,让赵相公帮帮忙。” 三更半夜的,赵元胤睡得正迷糊,听说徐渐清找自己,只当他是有正经事,匆忙洗了两把冷水脸就赶了过来。所以,当他看到梅官抱着一大叠礼单进屋的时候,登时泪流满面…… 有了他两个帮忙,速度快了许多,只用了小一个时辰,就把礼单誉抄完了。 此时天已将四更,夫妻俩忙忙地洗漱了,想说赶紧睡一会。然而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江蒲睁眼盯着床顶,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努力的闭了几回眼,脑子却越来越清醒。不由蹙眉唉了声,侧转了身,看着躺在身边的徐渐清,用指尖戳了戳他不不细的胳膊上,低声轻问,“睡了没有?” 徐渐清仰面躺着,两手交叠于腹,听着江蒲软软的,像小猫般慵懒的声音,嘴角荡起一抹极温柔的浅笑,“怎么,睡不着?” 连日来一直忙忙乱乱的,江蒲也没工夫去想那封信的事,可这会压在心底里的疑惑却一个个都冒了出来。最终,她忍不住问道:“那封信到底是谁送来的?” 徐渐清满腔的柔情,被她这一句放在问得荡然无存。忍不住斜了斜嘴角,朦胧的月色投在他线条刚毅的面上,一片冰冷,“你不妨猜上一猜。” 猜?怎么猜! 姜朴压就不知半点朝事,自己能猜得到都出鬼了。他真当自己能掐会算啊! 江蒲给了他一记白眼,翻了身轻嗤道,“不说就算了。” 因着八月十六是李太君的六十大寿,所以中秋的晚宴便没闹得太晚,吃过了团圆饭,众人就各回各屋,养蓄锐去了。 次日一大清早,刘氏夫妻才刚带了儿子媳妇给老太太叩了头,就听家人报说,“两位亲家太太来给老太太请安了。”那婆子话音未落,王、李两家的内眷一下子就拥了进来。老太君喜欢热闹,看着那么些人,倒是很高兴。一边吃饭,一边和众人说笑。 李若一见着李太君,便粘在她身边,再不走开一步。王篆香只好悻悻地坐在徐渐明身边。 “这是若儿自己做的鞋,不值甚么,老太太或是赏人,或是留在屋子里穿吧。” 江蒲坐在徐渐清的下首,听了李若的话,不由微微地勾了勾嘴角,这个李若倒还是有些个心眼,送甚么老太太都不会在心上,可亲手做的鞋,虽不贵重却是一片孝心。 “她还真是费心了呀!”王篆香怪声怪调地冷哼了声,转头看向江蒲,“就那几双鞋,可把咱们都比下去了。” 江蒲只是笑了笑,这会自己手上已有了三分之一的管家权,若再要费心讨好老太君,只怕刘氏就要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了。所以,她送上的寿礼很是普通,不过就是尊白玉佛。 然而,王篆香为了寿礼却是费了大心思的,不知她从哪里一包上品阿胶来。虽说府里冬日也都常吃,可是她送的明显比着府里的要好一些。 可惜,老太太不是个细致人,压就没留意,随便瞅了一眼就丢开了。 所以这会她见李若只用几双寿鞋,就得了老太太的夸赞,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 李太君见新鞋针脚细密,且团寿纹的花样也深得她心,便拿了一双试穿,走了几步居然合脚的很。老太太登时喜笑颜开,拉着李若道,“到底是你细心,针线上的那些婆子做来的鞋,总不那么对劲。” 李若羞涩一笑,扶着李太君道,“那以后老太太的鞋,就由若儿做吧。” “哎哟那可不成。”李太君越发高兴了,“好孩子你有这份孝心就好,哪里真能要你做呢!” 旁人见祖孙俩和乐融融,自然是拣好听的说,一时间满屋里都是夸李若的声音。 江蒲虚着张笑脸陪着,心底里却直翻白眼。 徐渐清看在眼里,面上不由淡笑开来,凑到她耳边低笑道,“怎么就受不了,这才刚起头呢,今朝可有你一日受的。” 江蒲白他一眼,挪了挪身子,懒得搭理他。 王篆香就坐他们边上,见他夫妻情意浓浓,不由得往徐渐明身边靠了些,不想徐孜需正好招手叫儿子过去,徐渐明一起身,王篆香险些歪倒,亏得没人看见。 好容易挨到辰时未刻,丫头们报说,花厅里的酒席、戏台都已摆下了。李太君这才领着众人走了过去。 偌大的花厅排摆了一张张小几,上首横着张罗汉榻,榻前摆着黄花梨的大案,那是李太君的主位。旁边几张桌案则是留给贵客坐的,譬如江南道督抚的内眷。而刘氏诸人的位置,只能设在老太太脚下。 至于男人们,两边廊房下另设了酒宴。 此时,戏台上已唱起了麻姑献寿。虽然就只王、李两家的亲眷,可花厅上却已是锦绣辉煌,笑语嫣然。 渐渐的便有客人来了,刘氏带着江蒲四处迎客。那些太太也都是有眼力的,看了刘氏的做派,便一个个都围着江蒲夸个不停,弄得江蒲想溜都溜不掉,只能陪着笑脸,在那里不知所云。 除了刘氏这里,主位那边也不时传来的笑声,因着老太君心疼孙子,所以徐渐止被留下来陪在祖母身边,引得那些内眷不时的夸赞。只是徐渐止不大做声,众人便讪讪的不再多说甚么。而李若她倒是有自己的位置,就在徐渐敏旁边。可是她就是粘在老太太身边,一串串娇声笑语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拉着她的手直和旁人说,“我这个孙女,虽是隔了一层,却最是贴心的。” 听得老寿星这么说,那些女眷自是满**赞。而李若不比徐渐止,人长得讨喜也就罢,一张小嘴更是灌了蜜似的。 一会夸这个太太显年轻,追着人问是怎样保养的。一会又赞那个太太衣裳首饰搭配的好。再转头,又夸奖起人家七八岁的小女儿。 李若霸着主位左右逢缘,王篆香一丝儿都不进去,而刘氏那边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毕竟刘氏才是诸人主要的巴结对象! “太太对大嫂子可是真好,知道的说是婆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女呢。”王篆香瞅了眼一样受凉落的徐渐敏,坐了过去阳怪气地挑拨。 这会戏台上正表演喷火,徐渐敏虽然偶尔也出门逛逛瓦肆,可总是隔得老远看不清楚。头一会离得那么近,正看得入神,对莫名其妙靠过了二嫂,很是不欢迎。所以冷梆梆地戳过一句去,“婆婆不一样也是娘么?” 王篆香本以为被冷落的徐渐敏和自己能聊得起来,没想到她开口就让人难堪。她正要起身离开,就见一个仆妇乐癫癫、急冲冲地走了进来,挤到刘氏面前,大声禀道:“太太,刘姑娘、刘相公到了,都在门外下车呢!” 这下连李太君都惊动了,众人眸光不由得都投向刘氏。 “这……”刘氏兀自愣怔着,“不是说还要几日才到么?”说完,也不顾李太君,抬了脚就要往外去。 江蒲连忙拦住,笑道:“太太高兴糊涂了,哪有长辈去接晚辈道理。” 刘氏愣了下,才笑道:“可不是么,自打搬到金陵来,十多年没见过娘家人了。前些日子一听你弟妹要来,我就高兴坏了……”她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抹起了眼泪。那些内眷们赶紧跟着唏嘘感叹,江蒲皮笑不笑的虚应着,回想起自己刚回府时,那个婆子说的话,“太太这些日子可高兴了,说是表姑娘,表少爷要来呢。” 当时江蒲并没有往心里去,可这会见刘氏露出这般高兴的样子,隐约地觉着事情不简单。 因为据姜朴的记忆,她外祖家就一位嫡亲大舅,在京中任户部侍郎,膝下四个儿子,可没有女儿。这刘氏又是打哪里跑出来一对侄子侄女来! 就在江蒲疑惑的时候,几个嬷嬷领着一对斯文清秀的兄妹缓缓走了进来。 刘氏登时激动地迎了上前,拉着两个人的手,泪如雨下,“十多年不见,都长得这么大了。” 兄妹二人待要行礼,却被刘氏死死拽住,“来来来,且先见过老太太。”说着,她已将二人拽到了李太君面前,且笑且哭地道,“老太太还记得不,那年他们跟着老子娘来玩,如君连路都还不会走,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 李太君瞥了眼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脑子里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嘴上却应和道:“是啊,都长这么大了。” 刘氏兄妹则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给老太太磕了头,当着那么些客人的面,李太君自是亲亲热热地赶紧叫起。又让徐渐止带了表兄去拜见父兄。 王篆香见刘氏和老太君都这般看重他兄妹二人,早就贴上去问长问短。江蒲冷眼旁观,实在是猜不透刘氏在打甚么算盘。 第五十章:刘氏兄妹在线阅读 第五十章:刘氏兄妹 第五十章:刘氏兄妹 第五十一章:琉球贡品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五十一章:琉球贡品 名门大妇 作者:生当如樗 第五十一章:琉球贡品 江蒲脑子里思忖着,眼眸不由自主瞟向那个女孩,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着一身寒素衣衫,头上挽着双平髻,只以几朵绢花为饰,比着徐府的丫头还不如。 可她却不卑不亢,面色从容,言谈举止亦是大方得体,颇有些世家风范。 “我在路上听得老太太寿诞,备不下别的寿礼,便赶了几条抹额,还望老太太莫要嫌弃。”刘如君边说,边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小木匣子,打了开来里头边摆着春、夏、秋、冬四季抹额。 李太君扫了一眼,随口赞了两句,正要交给李氏收了。李若猛地伸过手拿起了一条,“刘姐姐的针线倒……”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惊叹道:“哎哟,这是双面绣呢!” 刹时间众人的眸光,都被引到那四条细细的抹额上。一般的双面绣,不过就是花样不同,颜色并图样大小还是体相当的。 而匣中的四条抹额不仅花样不同,就连颜色、位置也截然不同。譬如秋天用的那条,一面是菊寿纹,另一面则是松竹。四色花样挤在窄窄两指宽的抹额上,却一点不显拥促。 徐府管着内府监造,三异双面绣李太君听说过,可却从未见过。赞叹之余,李太君不由拉刘文君的一双小手,“真真是怎么就生了这么巧的一双手呢!” 如果说之前众人夸赞李若,只有三分真,那么此时的赞叹便是实打实的了。 李若哪里肯受冷落,她在刘如君寒素的衣衫上扫了两眼,佯做天真地问道:“姐姐手真巧,这四条抹额怕是能换不少钱吧。” 闺阁中的女孩虽然也刺绣,可只是用来打发时间、小姐妹间互赠,再不然就是给长辈送礼,断没有拿到市井上去发买的,这要是传了出去,可招人笑话。 因此,李若这话一出口,旁人者悄无声息了。李太君也觉得侄孙女儿当着那么些客人,这话实在有些个过了,才刚想要张嘴呵斥两句。 刘如君已坦坦荡荡地说道,“这点针线倒换不了几个钱,还不抵荷包换得多呢。一天做十个,就能换到一贯子钱。” 听她回得坦荡,江蒲的眸子不由在她身上又转了两圈,能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承认自己做针线维持家计,这姑娘可是不寻常啊。 厅里的年轻媳妇闺阁姑娘,都是不知艰辛千金,听了刘如君这话,不由都诧异道:“双面三异绣,多稀罕的东西啊,怎滴反不如荷包值钱?” 刘如君笑回道:“信安府是小地方,哪里讲究这些个,就是看着稀罕,也绝不会掏钱买的。倒是荷包,虽是简单却是不能少的。” 众人这才恍然。 而年纪大的太太、,听她说话温和,再则她又顶着刘氏侄女的名头,一个个都拣好听的赞叹,“小小年纪,真是不容易啊!” 当然,也有和李若一般看不上她的人,只是她们不像那李若明显的摆在脸上。 刘氏拉着刘如君向众人叹道,“他们兄妹和父亲都一个脾气,倔得不行。早些年他母亲去的时候,我就去信唤他兄妹来,养在我身边,也好让我少挂心些。偏他父亲拦着,死活不让。前年他父亲又走了,我这心里天天记挂着,去了几回信,好容易才把他们给叫了来。”刘氏一边说一边横睨着刘如君,“你说我这里又不是旁人家里,自家姑母有甚不方便的。” 江蒲坐在一旁,心里冷笑连连,她想了半天,才估算明白这对表弟妹的来历。 刘家祖辈自先帝为太子时便跟在身边,到如今也算是世家大族。除了嫡出这一支在京,其余旁支多在原籍,这兄妹俩也不知是刘氏从哪里找来的旁出庶支。 还姑母呢,天知道他们的姑侄关系,隔了有多少重! 刘如君低着头,轻声细语地道,“倒是和姑妈见外,实在是两重热孝在身,到底是在家里好些,再则家中也并没有太过艰难。” 李太君听了刘如君的话,不由想起自己,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上公婆下有稚子,也是日夜做活,才熬过来,一时感同身受,红了眼眶,着刘如君的手,怜叹道:“真真是一个叫心疼可怜的孩子。” 王篆香见刘如君入了老太君的眼,越发待她亲切了起来,“妹妹在这里莫要拘束了,就当自己家中一样。”说着又吩咐婆子道,“今日不得空,明朝一定记得拿几匹料子出来,给姑娘做两身新衣裳。” 众人围着刘如君,又是赞叹,又是怜惜。直到小丫头捧了戏本子进来请戏,才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开了,花厅里才渐渐又欢闹了起来。 江蒲虽然还是厌烦这种人多、喧闹的场合。只是如今她再不能像从前一般,躲开了去。她重重叹了声,敛了苦笑打起神,端着明媚的笑脸加入到应酬中去。 那些女眷见江蒲居然也言笑宴宴的和人聊天,不由得有些惊叹,要知道徐家大向来是眼高于顶的,轻易不搭理人的,今日怎么随和起来了。 而曾经被姜朴刻薄过的内眷,都凑在一起兴灾乐祸,“这位大倒是识趣,知道娘家要倒了,子都随和了许多。” 她们声音虽不大,可总有一两句飘到江蒲主仆耳中,江蒲是一笑而过,混不放在心上。可梅官却气得是直咬牙,若不是桑珠拦着,她都要冲上去和她们理论了。 端着标准、温和的笑脸应酬了一日。到晚间散时,江蒲是头痛欲裂,头一挨着枕头就呼呼得睡了过去。 徐渐清和赵元胤在外间书房商量完事,回屋就见江蒲已抱着薄被呼呼大睡。甚至还微微地打着呼。见她孩子似的睡相,徐渐清不由轻轻叹了一声,世事难料,本以为自己能护着她,没想到漠北一场大变,把她也牵扯了进来。陷进了徐府这个泥潭,自己无力多帮她甚么。一切只能靠她自己。不过,看她在老太太和刘氏之间游刃有余,两边讨好,还真是本事了不少。只是,刘氏对她好像不大放心,不然刘氏也不会特地找个远房的侄女来了。想到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徐渐清忍不住又是一叹,在床边坐了,伸手轻抚着她的鬓发,“素素啊,将来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十六的月亮,又圆又亮,白的月色透窗而来,泼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偏偏显出万种柔情。 “爷,涂泰回来了。”涂氏挑了帘进来,轻声禀道。 徐渐清眼眸往后一掠,倏忽敛了面上的柔情,冷声应道:“知道了。”说着又再看了江蒲一眼,方起身往外走去。 外边书房,涂泰恭恭敬敬地立着,听见徐渐清的脚步,忙垂下了头,拱手见礼,“爷。” 徐渐清也不废话,直接了当的问道:“你把三娘送回去了?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呀?” 涂泰简简单单应了一个字,“是。”徐渐清嘴角一勾,纤长的手指轻敲着桌案,合目问道:“你觉得那串紫晶的抹额效果如何?” “璀璨眼目。”这四个字从涂泰口中说出来,听起来和“属下领命”没啥区别。 徐渐清却微微的笑了出来,脸上却是一片冰冷。 自打去年那批贡瓷出了事后,誉诚商行就再没有甚么大的动静。而徐渐清也想留着这线吊大鱼,便一直留着它。 可今日传来消息,月前的突袭果然不出所料,倭贼的巢中仅仅区区十数人,至于财物,也只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清理内鬼容易,可是想要同时逮到那些倭贼可就要花了心思了。虽然谁也不会做一网打尽的蠢事,可是总要拿出些成效来吧。 不然,朝**又该议论纷纷了。 他们虽然能躲,可徐渐清也有办法引他们出来。琉球来的贡船,自己随手一拿就是串紫水晶,那么船上该有多少宝物?这么大的饵,他就不信倭贼不动心!只要能剿灭两三百的倭贼,就算是立了件功劳,皇帝也就不好再借朝中那些大臣的嘴说甚么了。 老太君的寿宴,徐府足摆了三日。江蒲日日相陪,觉得自己人都熬瘦了一圈。 最郁闷的是,熬过了这三天江蒲也不得清闲。如今她管着府里的采买,虽然钱不过她的手,可账却是在她这里管着。三日酒宴摆完,管事媳妇自然要来和她对账。好在她也有所准备,把流桐院里学戏的女孩拉了几个过来,分派好任务,让她们和那些媳妇对账去。反正她们自小学戏,字都是认得的。因着对账的人多,江蒲又分得细,对账快了许多,而且连错处都少了。至于江蒲呢,她只需每日早上听女孩子们报一次账就成了。对账这件在旁人看着很是繁复的事,但叫江蒲做得轻轻松松。 这日早间,江蒲随着刘氏回到院里,把几件事回清楚了,就急着要回去做事。 却被刘氏叫住,“前些时候你父亲上折子,提了提两个孩子的事。” 听得这话,江蒲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两眼盯着刘氏,强压着心中的忐忑,问道:“那圣上的意思是……” 刘氏看着江蒲只不做声,弄得江蒲一颗心越沉越低。难道皇帝防姜家,已到了这个地步,连刘氏他都放心不下了么?。 第五十一章:琉球贡品在线阅读 第五十一章:琉球贡品 第五十一章:琉球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