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正文 第1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大师兄系统[综武侠] 作者:夺命蛊 文案 苦逼青年许持被亲爹气死穿越了,在一个成分略微诡异的武侠世界睁开眼,当上了一个野鸡门派的大师兄。 大师兄有三宝:系统,贤惠,脾气好(并不!) 这是一个苦逼青年借着系统金手指在武林江湖: 壮(累)大(成)师(死)门(狗) 威(装)名(神)远(弄)扬(鬼) 最终傍上武(精)林(分)天(病)骄(娇)的故事。 (感谢墨歌小天使做的封面,特别棒,爱你(づ ̄ 3 ̄)づ) 观看指南 1本文慢热,攻前期有出现过但需要你们火眼金睛,不是师弟,不是师弟,不是师弟,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且攻精分病娇,有反江湖人格,雷者注意。 2前期可能隐约打怪(?)升级金手指(本蛊不承诺会戳到你们g点!但是本蛊会努力伸长手♂指去戳!) 3可能会出现雷人配角,请注意做好避雷措施orz。经不起推敲,脑洞产物,考据党手下留情! 4坚持1v1,主受,he方针一百年不变。坚持日更或者隔日更,绝不弃坑,坑品保证。 内容标签:武侠 系统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持,段无量 ┃ 配角:师弟们,唐远腾,祁欢喜,姬羽 ┃ 其它:系统,穿越,魔教 ================== ☆、第1章 入门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持郎。 许持擦了把头上的汗,腰酸背痛地直起身子,看着不远处的荒草地里,稍稍不留神就坐下来休息的熊孩子吼道:“杨二胖!谁让你休息的!” 那个叫杨二胖的小胖子猛地听见这么一吼,吓得立马从地上窜起来,胖胖的小脸蛋儿挤成一团,小声嘟囔:“大师兄怎么变得这么凶了……” “别以为你声音小了我就听不见!”许持凶神恶煞地喊道,“给我动起来,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还不运动!” 他这一声引得周围几个小孩子都纷纷大笑起来,杨二胖涨红脸急急地说:“师傅说胖好,胖是富态,是……” “是三高提前综合征,是骨质疏松重要原因之一。”许持从善如流地接话。 杨二胖委屈极了,大师兄明明之前和师傅一样说他胖胖的多可爱,可怎么掉下山崖昏迷一遭回来就变得这么凶了,还尽说他听不懂的话。眼见着大眼珠子里泪水开始汪汪了,他身边的沈禄慢悠悠拍了拍他的背:“好啦,快点拔草吧,师兄说了,今天不拔完这边就不让吃晚饭。” 小胖子听了,哇的一下彻底哭开了声。 许持作为这一帮小兔崽子的大师兄,掏了掏耳朵,心道:该!再不少吃多动就真变成一个球了。 后山因为常年没人打理,本来应该是良田的好地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饶是作为大师兄的许持弯个腰都看不见人,更别说是其他这些小孩子了。许持拔草拔得双手通红,气喘吁吁地坐下来休息,放眼望去师门里这样的荒地可不止一处,也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如今想要全部清理干净……他觉得心好累,不能再爱了。 回想到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一瞬,他的心情是极度抗拒的。任谁昏迷后刚睁眼看见一个老神棍似的人神神叨叨地说什么,该来的终于来了,终于等到了,都会觉得这个场面不大好。何况老神棍还非常专业,穿着一身古香古色的粗布长袍,跟街头那种拉着你说“这位朋友,我见你今日印堂发黑,且让我看看你的手相”的骗子没什么二样。 而恰恰是这个老神棍让许持知道,他已经不在自己曾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那个世界了。 几天前,许持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的普通大学生,过着普通到甚至有点困窘的生活。他爸妈在他考上大学之后离婚了,说来可笑,离婚的原因是许持的爸爸每次做生意都失败,连着好几次投资都石沉大海。 许持家里虽说不是很有钱,但从小到大也算衣食无忧,有时候新上市了什么手机ipad他也能跟着潮流买买买换换换,可这样的生活后来渐渐没了,他妈妈也显得越来越焦躁,终于,在他爸又一次把三十万砸进股市并且捞不回来后,他妈妈毅然选择了离婚。 父母离婚的许持已经成年,所以他们自然没有义务继续给许持钱,于是一直还算过的不错的他一下从高处跌倒地底,开始了勤工俭学自力更生的日子。 如果光是自己养自己还算好,可许持跟爸爸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他爸还是贼心不死,继续想着投资的事,好几次许持辛辛苦苦打工赚的钱转眼就被他爸拿去挥霍了,还美曰其名——投资。 投个蛋蛋!许持都要崩溃了!这么多年来他就没赚过一分钱,从来都是打水漂似的有去无回啊!许持深知他爸这是上了瘾,入了魔怔,于是几次下来,穷的叮当响的许持已经开始充满了防备,知道把银/行/卡装个卡套再锁在床头柜里,打死都不能被找到,不然爷俩儿就等着露宿街头吧。 许爸爸是个小企业的员工,工资本身不是很多,加之还有这种爱投资的恶习,许持简直被拖得疲惫不堪,他妈毅然离开两人可能也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于是许持在一顿思考之后决定以后要找个十分赚钱的工作,什么工作呢?一番询问,他发现有个富二代学长和人合伙开了个饭店,正在招人阶段,这不一合计,让许持来当个营养师。他们的专业本身就是和食品有关,转向营养师虽然不难,但是也不容易,毕竟营养师的证很难考,要各种条件达标,所以许持辛辛苦苦打了半年工,一边自学营养师课程,一边攒下一笔钱打算留着去报考。 然而好景不长,自己工资不够用,又一直找不到儿子钱放哪儿去的许爸爸终于发现了银/行/卡。 许持发现他床头柜的锁被撬开之后彻底傻了眼了,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似乎卡了机,一片空白半晌不能回过神。许爸爸看儿子发现了,似乎有点小担心地喊了声:“持持……” 许持艰难地开口:“爸,我放这里的卡呢?” 许爸爸立马表现出一副你信我的姿态:“哦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给我推荐了一支很有潜力的……” “爸,你又去交易所了?”许持的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颤抖,他觉得胃里有一支手从下往上一路捅进他的心脏,凉飕飕又火辣辣。 许爸爸尴尬地笑笑:“哎呀这不是启动资金不够嘛,那支股票要一百起……” “你不是答应我不去了吗!”许持怒不可遏地一脚踹翻了床头柜,双目赤红地指着地吼道,“那里面有两万!我打了半年工,洗盘子拖地促销什么都干才赚来的两万!我要留着去考试的!你一下子都给我砸进去了,我要怎么办啊!” 许爸爸见儿子真发怒了,终于开始有点心虚:“持持,你别生气啊,我钱投资进去肯定是能赚回来的,你什么时候考试跟爸爸说啊。” 许持突然笑了:“跟你说有什么用?” 这么一笑彻底把许爸爸笑慌了,他手忙脚乱走过来搭着许持的肩膀说:“持持,爸爸跟你说,这次是肯定能挣回……” “别说了,”许持把他的手甩开,轻轻笑了笑,“我妈走了,你能让她回来吗?你过去那么多年砸过去的钱你能都弄回来吗?” 见许爸爸不说话,许持绝望地摇摇头:“你能把钱拿出来也是本事,怎么,猜到密码是我妈生日了是不是?你取钱试密码的时候挺小心吧,你试对密码的时候看到是我妈生日你愧疚吗!!!” 说到最后已然咆哮,被戳中了痛点的许爸爸彻底不说话了,他僵立着看着自己儿子,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持看着被自己踹翻在地凄惨敞着空荡荡内存的柜子,心底满满的都是绝望。他只是个大三学生,食品公司企业高薪聘请的都是那些手持含金量高的证书又有工作经验的人,他前十几年不学无术没过硬的技术,半年赚的两万都是名符其实的血汗钱,起早贪黑,冒着大太阳和暴雨都有。 这不仅仅是两万块钱,是他对前途的所有期望,他就指望着能考到证书摆脱如今这样的日子了,结果被他爸再次全部毁掉,一毛钱都不剩。 而他爸仅仅安静了一会,又开始跟他喋喋不休起来这次如何如何让不一样,如何如何能让他们改善如今的生活。许持听在耳朵里就像在听笑话,听的他痛彻心扉,恨不得自己捅自己一刀,痛快地结束自己这糟心的一生。 就在许持就快崩溃的时候,他爸给了他最后一根稻草,一个电话打过来,另一头的人声音十分响亮,询问着许爸爸上次说要卖房的事考虑清楚没有,许持两眼一翻,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而在他闭眼刹那,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把自己狠狠一推,自己落入了无间深渊。 再次睁眼,许持看见的不是白花花的医院天花板,而是一顶破破烂烂又被缝缝补补好多次的帐顶……坐在床边神神叨叨说着“该来的终于来了”的老神棍便满目创伤地扑过来喊道:“持儿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师傅以为就要失去你了啊!师傅家中香火已经断了不能再失去你了啊呜呜呜呜……” 许持瞪大眼惊恐地看着这个老神棍一脸褶子地朝自己扑过来并且老泪纵横,连忙喊道:“站住!” 老神棍一听他声音洪亮底气充足,便瞬间放了下心,以一个诡异地步法朝后移了一截儿,慢悠悠抚着自个儿胡子说道:“徒儿恢复的不错,看来此番坠崖对徒儿你的身体构成伤害不算很大,那为师就放心了。” 窝巢,坠崖?许持结巴着问道:“我坠崖了?” 老神棍眨了眨他那双精光闪闪的老鼠眼:“徒儿你莫不是撞坏了脑子不记得之前的事儿了?” 那……是必须撞坏了吧?许持连惊带恐地打量起四周,再转过头艰难地看向这个自称是他师傅的老头,点点头。 如果他没看错,那老头子眼里真的是一点惊讶都没有,反而十分从容地回答:“哦,是这样啊,没关系,师傅重新告诉你一遍,记好了啊。你是我八卦门的大弟子许持,也是为师最看好的嫡传徒弟,我们八卦门虽然如今在江湖上称不上多有名了,但还是……” 后面的话许持已经记不清了,他垂着头看着自己这具明显比原本年轻了不少的身躯,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老子穿越了,还是魂穿,这身子的主人还和自己一个名儿。 ☆、第2章 值庭 门派叫八卦门,听起来就是三教九流最底层的野鸡门派,虽然占了个山头,但门可罗雀,整个师门里算上持哥自己也就只有五个人而已,一个师傅,他一个大师兄,三个熊孩子,真够可怜的,许持心里默默想着。 再看看眼前一望无际的荒草,他越发觉得老天是在捉弄自己,穿越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他本着自己是病患绝对不轻易出门的心态早早躲进了被窝,企图逃避这凄惨的现实——他可是个连如厕都不能好好面对这么原始茅坑的现代人啊!结果刚闭眼他就感觉到了一阵恍惚,黑暗中一个类似于电子屏幕的暗金色框架正发出幽幽的光芒…… “我是007号系统管理员,欢迎主人许持进入系统空间,您可以叫我小七。”一个略带俏皮的少女音乍然在耳边响起,许持被吓得跳起来,结果发现自己正身处在这个巨大的黑色空间里,对面的暗金色显示屏上正显示着一个巨大的“小七”。 许持心情太复杂了,他冷静分析,这应该是个梦。 “主人,这不是梦,我是您穿越到这个世界所幸运获得的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小七的声音无比正直,似乎在控诉着许持对她的不信任。许持惊呆了:“你还能猜到我心里想的?” “只要主人在空间里我就能感知到您心中所想,这也是为了能更好的为您提供服务,比如现在您在想我身高体重胸围多少。”脆生生的小姑娘声音直接把许持说的脸红了,他涨红了脸嚷道:“停止!不准再猜了!” 小七停顿了一会,似乎在迟疑:“主人,您的意思是让我停止在空间内对您思想的感知?” 这不是废话吗! 许持绷着脸复杂地说:“没错,立刻马上。”过了一会儿,屏幕上闪过一阵微微光芒,然后小七的声音再次发出:“设置完毕,主人,现在您心里想的什么小七都感知不到了,如果您以后改变想法了请和小七沟通,小七将迅速为您开通此项服务。” 许持心想,他不大可能会开通此项服务了,正了正脸色问:“你到底是个什么系统?我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 屏幕上小七两个字渐渐退掉,紧接着浮现出几个闪闪发光的大字——“大师兄系统”! 他一口盐汽水都要喷出来了!大师兄系统是什么鬼?难道他还会有个师弟叫百里屠苏?然后他们一起快乐的打怪升级再搞基? “主人,由于空间错乱以及你在现世昏迷时灵魂的不自然出窍,所以你进入了现在这个世界。这里很类似于中国的古代,但是并不完全一样,而我的任务就是协助你在这里好好生存,”小七的声音略带自豪,“您现在所在的门派是八卦门,曾经……” “得得得,我知道了,”许持烦心地捂住脑袋,他不想再听一遍门派介绍了,只要一想到这个野鸡门派的悲惨状况就觉得自己简直是被上天选中来历劫的倒霉鬼,“你就说我要怎么办吧,我还能回去吗?” 小七思考了一下,回答:“主人,如果您完成了系统布置的任务或许可以回去,可是小七也不能确定,毕竟穿越的情况很少发生并且穿越者在得到了系统之后一般都能大展身手大杀四方,很少有人会怀念从前的时光而要求回去。” 哟,还能大杀四方,看来这系统挺流弊啊?许持心里冷笑一下,别人怎么想不管他的事,他是能回去就一定要回去,不说这里破落不堪,何况家里…… 许持目光呆滞片刻,家里……他已经没有家了。 他妈对这场婚姻和家庭彻底失望了,跟他爸离婚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们,而他爸也是死不悔改的,偷走他要拿去报名考试的钱,活生生断了他最后的希望,甚至想把家里的房子卖掉。这样既没家人,又没房子的自己,哪里还有家? 小七见许持很久没说话,小心翼翼地问:“主人,您在想什么?”哎哟从来没有系统需要这样问主人在想什么的,它们的主人才不会切断感知,这样想想的小七觉得自己真是委屈极了。 许持从沉重不堪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屏幕上闪闪发光的“大师兄系统”,最终咬牙问道:“说吧,要我怎么做才能变强?” 见到主人终于不再那么消极,主动问自己关于系统任务的事,小七也一扫低落,开心地答道:“系统第一个任务,清理八卦门范围内所有杂草!”同时,屏幕上出现了一行“任务一:清理八卦门范围内所有杂草。奖励:身体强壮变小强。” 许持:“……我还是退出这个游戏吧太难了!!!”要人命啊!他今天抽空转悠一圈,不说所有了,光他住的那间破屋子旁边的草就足够他拔个三天三夜不停歇啊!!!再说这是什么狗屁奖励,这么大强度的体力劳动,就算没系统奖励他也身强体壮了! 小七一见许持的反抗情绪这么激烈,连忙说道:“主人请冷静!系统设定您是大师兄,那你自然可以命令手下师弟们一起,只要完成都算您的!” 许持冷冷一笑:“指望那三个还没我腿长的熊孩子,我恐怕不光要拔草,还得照顾他们!” 小七立即纠正他:“主人,您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江湖门派,他们虽然都是小孩子,可也都是练武之人,区区拔草何足挂齿?” 许持又是一声冷哼:“哟,你也知道是江湖门派,是古代,那你起个叫小七的名字是怕人不知道你想有个爹叫贝克汉姆,你有公主病?” 小七这下真是反应大极了,暗金色的屏幕上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光芒:“才不是!小七、小七明明是喜欢七仙女与董永的故事!” ……许持艰难地捂住额头。 好吧错怪你了,纯情的少女系统。 最终,小七解释了一大堆,许持知道了系统任务并不是由她这样的系统管理员决定的,她说白了就是个客服,管你投诉给你安慰,偶尔帮你读一读系统任务加以解释,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认清了现实的许持认栽了,还能怎么办?只能照做呗。 按系统的任务做,没准还能给他灰暗的前途带来一丝光明,不按系统的任务做,那是一点对未来的念想都没了。于是他搓了搓脸,给小七保证了好几遍他一定会做这件事的,让她不要担心了,随后闭目,用小七教他转换外界与系统的方法回到了现实里。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天还是黑的,看着窗外幽幽的明月,心想古代的月亮真圆。 而现如今,他坐在一块硌人的大石块上,心想古代的技术真落后。要放现代,收割机扫一阵,推土机再推一阵,别说杂草,连八卦门都能给放倒了。想想就忧伤,他终究还是回不去。 悲伤之余的许持不忘监督自己的三个小师弟:“杨二胖你再敢偷偷坐下来别怪我不给你吃晚饭!” 在大师兄醒过来之后变了个人,身心都饱受摧残的二胖终于再次从远方发出了凄厉的哭声:“大师兄!我没坐下来,我就是矮!还有,我不叫二胖!” 许持掏了掏耳朵,他原名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回应道:“杨正恩,没坐下来是好样的,不过你今天下午偷偷坐了四次,今晚晚饭少四勺饭!” 那边彻底没声了,不一会儿传来小师弟唐远宸凄厉的叫喊:“大师兄,二师兄昏倒了!” 许持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摇摇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只见三个小孩里最胖的那个哭的满脸通红,倒在地上还在微微蹬腿,心想这是哭抽过去了吧? 唐远宸确是一副火烧眉头急的哭出来的样子拽着许持的衣角,大大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全是焦急:“大师兄,你快救救二师兄吧!” 许持心想你这孩子是缺心眼儿吧,不过是哭抽过去了又不是要死了,有你这么咒人的吗?更何况这话说的让他脑海中直接冒出来一句“大师兄,师傅和二师兄被妖怪抓走啦“,实在把他憋得不行,终于忍不住蹲下身爆笑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沈禄却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他看着蹲在地上狂笑不止的许持,面色平静的有点吓人。 唐远宸被许持笑愣住了,他看着躺在地上的二师兄、面无表情的三师兄,再看看狂笑不止的大师兄,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大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许持微微一顿,咧开的嘴角僵硬地挂在脸上。 “呜呜呜呜大师兄你变了,你之前很疼我们的,结果你现在对我们这么差!二师兄都要死了你都不管,你还在笑,呜呜呜呜我要去告诉师傅了!”说着,唐远宸擦了把脸就转身要往山上冲,结果小短腿还没迈开几步就被许持提回来。 “小屁孩乱说什么,他这又没事,睡一会儿就会醒了。”许持脸色难看地说,唐远宸明显一副你骗我的样子看着他,这让许持感到十分无语,不过无语归无语,看着十岁的小屁孩睫毛上还挂着眼泪,他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带他回去休息,你们跟我一起回去吧。” 唐远宸没想到他们也能回去了,当下惊讶地瞪大眼:“我们不用拔草了吗?” 许持瞪他一眼:“不用了!你们仨儿都是大爷,我一个人拔!” ☆、第3章 怒火 也不知道那老神棍是怎么想的,许持刚睁眼的时候他明明一脸春光明媚,仿佛这个徒弟就是他的电他的光,结果转眼间他就把三个熊孩子丢给了这个身负希冀的大徒弟,自己跐溜一下躲进了后山,美曰其名——闭关。 他闭关,许持遭了殃,不仅要累死累活像头牛似的拔除杂草,还要负责喂养三个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喊饿的熊孩子。许持当下就怒了:“你们都这么大了!古……一般人家的孩子不是早就能自己做饭了吗!” 唐远宸睁着他那双气死牛的眼睛,委委屈屈地说:“平日里都是师傅和大师兄你给我们做饭,不用我们干活的。” 许持心情复杂地想着那个老神棍,自己宠孩子就算了,估计这下是把烂摊子都甩自己身上了:“那你们说,你们能干吗?” 杨二胖满脸都是肉的笑起来:“我们能吃!” ……许持也看出来了。 他拉长了脸从大堂的椅子上站起来,辛苦劳作了一个早上,以为能回来吃顿好的,结果得知老神棍闭关没人做饭,剩下这三个熊孩子也靠不住,看来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那,平常你们都吃什么?”许持挽挽袖子,打算教这几个孩子怎么做饭做菜,然后自己也能稍微轻松点,谁料那一贯吐不出好话的沈禄慢慢说道:“山上采摘的新鲜蔬菜,山里捕到的野兽,后院有师傅种的粮食。” “奇怪,大师兄怎么都不记得了?”唐远宸一副不得了的小模样悄悄捣了捣身边的杨二胖,杨二胖小声得瑟地跟他说:“我听师傅说了,大师兄摔下山崖之后撞坏了脑子,所以不记得了。” “哦……原来大师兄是撞坏脑子啊。”这么一来大师兄最近这么不正常也说得过去了,唐远宸略带心疼地看着自家正发怔的大师兄,瞧这呆了吧唧的样子,真是撞坏脑子的样子,既然如此那大师兄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也就原谅他好了! 而许持心里想的却是,逗!他!玩!呢! 许持虽然从父母离婚之后就学会自己做饭,可真没人教他怎么荒野求生啊,采摘野菜什么的运气好采到能吃的,运气不好采到毒草大家一起完蛋。还有捕猎,就不能高端一点用钱买吗,万一他反被野兽吃了怎么办!!! 来这里他一次次面临着崩溃,痛不欲生地蹲到地上抱头哀嚎起来:“就不能让我轻轻松松过日子吗!” 沈禄破天荒的摆了个无奈的脸色,小小的人皱眉说道:“师傅说他没钱,不然下山往东走几里就能去镇上直接买肉吃了。” 许持抹了把脸沉重地站起身:“我还是去山上挖野菜吧,大家一起吃蔬菜,补充一点维生素。”没钱,他觉得除了吃素再无他法了。 “那怎么行呢!”杨二胖首先惊恐地反抗,“我还在长身体呢,没肉吃我会长不高的!” 许持看了看杨二胖个头不长宽度偏长的身材,咬牙切齿道:“我们四个人里面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了!” 许持穿过来的这具身子只有十六岁,也是个长个条的年纪,他粗略丈量过,这身子大概只有一米六多,一定是被虐待的太狠了,要知道他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已经长到了一米七二了呢。 眼下,三个熊孩子虽然调皮捣蛋了点,但终归是他师弟,最大的杨二胖十二,最小的唐远宸九岁,都被那不靠谱的老神棍宠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再不加把劲,总不能四个人就活活饿死啊! 他看里别人穿越都是王孙贵胄金戈铁马,自己穿越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赶时髦配了个系统,结果系统也让他好好当个大师兄,这日子真是过的要崩溃了,要不是小七说有系统的人一般最后都能大杀四方,他早自杀魂飞听天由命了。 苦着脸的许持踏出八卦门的大堂,恍惚间朝后看去,错落的房屋鳞次栉比,本该气势恢宏却因为年久失修看起来破败不堪,一阵风吹过掀起屋檐边的垂帘,像极了恐怖片里的闹鬼老宅,只剩下他们师兄弟几人住的屋子和这间大堂入得了眼了。 这真是个没前途的苦逼门派,许持难过地转身朝大门外走去。 结果是,他浪费了一下午本该奋力除草的时光,傍晚时分,大汗淋漓地抓着一把野菜和一只同他一样精疲力尽的兔子回到师门,大堂里三只小的正在捧着小碗异常开心地边吃边聊天呢。 “你们说,大师兄能抓到肉吗,我好怕以后就没的吃了。”杨二胖咬了一口熏肉,和着饭在嘴里咀嚼。 “不知道,大师兄一向身体弱,万一抓不到那我们就只有吃蔬菜了。”唐远宸夹了一筷子绿油油的青菜,以一个小朋友独有的惆怅目光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吧唧吧唧吃进嘴里。 沈禄依旧和平常一样,默默吃饭,不说话。 许持突然就觉得浑身力气都脱了,自己像个傻逼似的在山上担心受怕跳来跳去一下午,回来就看到这三个吃着喝着还在议论自己弱鸡,上午是谁泪水汪汪求自己去做饭做菜的?上午是谁还在埋怨自己不照顾他们的? 一口气堵在胸上,他看着大堂里非常无忧无虑的三个熊孩子,再想想累了一天滴水未进的自己,顿时觉得再没什么留恋。 默默扒饭的沈禄转眼发现了笔直站在屋外的大师兄,呆了一下,喊道:“大师兄……” 他这一喊,两外两个小的也都注意到他了,而他们缺心眼儿似的毫无愧疚之心,咧开油汪汪的小嘴巴脆生生喊道:“大师兄你回来了!” 许持直接没说话,手上东西重重往地上一扔,转身朝大门外走去。什么狗屁大师兄,什么狗屁师门,什么狗屁系统,爱谁谁谁要,爷不伺候了! 没穿越前他就被他爸这样忽视甚至欺骗,理所应当地接受他的照顾,再转眼间把他的钱给偷了把他推向绝地,可现在这三个熊孩子才多么点大,就能这么对自己了吗?明明藏着吃的结果收着掖着还忽悠自己出去打猎然后他们吃独食,呵呵,难道就是该的?他许持难道不管生活在哪都是要被这么欺负的命?如果只能这么憋屈的活下去,那还不如死了算,反正他现在也是二世人了,生与死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大脑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喊叫声,是小七在撕心裂肺地吼叫道:“主人!您怎么了!系统察觉到您的情绪正极度不稳定甚至可能伤及到系统,请您不要再继续这样了,再这样下去系统会启动自保程序的!” 许持脚步一顿,他还没来及询问小七是怎么直接吼到他脑子里来,就被那个“自保程序”给说愣住了:“什么叫自保程序?” “自保程序就是当系统判定为您可能要做一些伤害自己或者系统的事情的时候,强行将您陷入沉睡中,并且根据您此前情绪波动状况来调整您沉睡的时间!”小七急急忙忙地解释道,言下之意是,系统感觉到了许持现在心里极度悲观绝望,怕他干傻事,所以很可能要启动一种让他不能拒绝的强制昏迷。 许持骂了句脏话,心情极度糟糕地问道:“那你给我说,这是什么意思?这摊子铺太大了啊爷真心收不起来,破庙破和尚爷伺候不起!” 小七在他的脑海里“嗯啊、这个嘛”半天,最终小声说道:“主人,小七不能提前透露未来系统能给你的奖励,但是小七真心觉得你放弃的话太不划算了……” “没什么划算不划算的,我现在呆这儿呆的特别不开心,感觉就要死了。”许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一片宽阔的树林,八卦门建在八卦山上,这片山上绿树成荫青草澄碧,可并没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一点。 “不会一直让主人这么不舒服的过下去的!以后主人一定会走上人生巅峰的!”小七急忙安慰他。 许持冷笑着说:“你在逗我?” 小七憋得不行:“主人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许持深吸了一口气,企图用大自然的清新气脉舒缓一下自己都快碎掉的神经:“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这样还要多久?” 小七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许持又冷哼几声,他就知道,这缺德系统就是想方设法把自己留下来,其实根本没什么卵用!正当他甩开膀子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之际,一个听起来就欠扁的苍老声音从背后远远传来——“持儿啊!持儿!” 许持不自觉地腰背肌肉一紧!老神棍怎么出关了!他撒开腿就想跑,岂料老神棍又是一招游龙摆尾似的步法旋至他面前,他想逃跑甚至还没来得及迈出一只脚…… 老神棍站稳之后气喘吁吁抚着胡须说道:“持儿,你莫要激动啊!别动不动就打算离家出走,你都十六了应该知道顾全大局了是不是……” “顾全大局所以要被支出去忙死忙活一下午,结果回来看见那三个小兔崽子背着我吃独食?”许持扪心自问,自己不是多么自私的人,家里一般来小孩他都不会吝惜零食玩具,可自从他被他爸阴了那么多次,最后直接被气得半死穿越之后,他就再也不能直面有人欺骗背叛自己了。 尽管那只是小孩子,他也不是非跟孩子计较,所以他直接走,眼不见心不烦,免得看了自己胸闷不痛快。 老神棍慢慢抹了把胡子,等许持气顺了之后缓缓说道:“持儿啊,计较的太多自己也会痛苦的。” 许持憋着口气想骂人,可毕竟对方还是他师傅,他再怒火攻心也不好对着老人发,他只能冰冰冷地回答道:“师傅,你是不是看着他们小就偏心?我知道老年人都爱宠着小孩子,我没意见,你继续宠着他们就是了,可我不想变成牺牲品,我想好好过我的日子。” 话刚说完许持就后悔了,他看见老神棍用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对自己说道:“持儿,你变了……” ☆、第4章 立威 许持眼巴巴看着这个老神棍眼角泛出晶莹的泪花:“喂,师傅,你别哭啊!你哭什么啊!一大把年纪了!” 老神棍摇摇头,悲伤地捂住自己心口:“持儿你一向稳重,连身体不好不能习武这种事也从没有动过如此大波动,而今的你……真是让为师十分难过啊!” 哎……?!老神棍的重点是不是放错了? 许持目瞪口呆地看着老神棍:“师傅,你难过的是我情绪不稳,不是为我波动的原因难过?” 老神棍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为何波动关为师什么事,这么大的男孩子总是性格会叛逆些,为师很开明,不会怪你的。” ……他真的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持儿情绪如此波动,莫不是以为为师偏心,给你三个师弟吃食却独独少了你?”老神棍想了一会儿,试探问道。 许持沉默,师傅,你真的想太多了,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你出关了,还有,原来他们吃的东西是你做的……想到这里,许持脸色突然变了变。 老神棍以为自己猜中了,有点乐滋滋地说:“持儿如此计较,为师便当做你是在争宠好了,哎,虽然说太过计较得失不好,但一想到徒儿你还是很重视自己在师门中的地位的,为师就觉得还是非常欣慰的,这证明你有作为下一代掌门的觉悟啊。” 他师傅的表情真是转换的太快,简直猝不及防就看到一张布满了褶子的笑脸……可许持没工夫思考老神棍的心思,也忽略了老神棍奇怪的态度,直接问道:“你说,那些吃的是你给他们的?” 见徒弟还揪着这件事不放,老神棍实在有些为难:“是吧是吧,为师今日清晨突然打算闭关,忘记交代你们很多事情,等到为师反应过来之际才想起你们恐怕连饭都没得吃,所以为师特意出关一趟,给你们准备了些干肉粮食。他们还特意给你留了一份,说要等你回来之后给你吃,我看你们相处的不错,你虽然撞坏了脑子但这些日子相处的还是同之前一般兄友弟恭……” 许持整张脸都垮了。 感情,那三个熊孩子不是收起东西吃独食,而是老神棍脑抽又出来做的,并且他们还给自己留了一份……但自己甩了他们那么大一个脸色,越想脸越黑,许持想把头埋进土里不能见人了。 他居然就问都不问,直接对三个孩子起了那么大的负面情绪,把自己曾遭遇过的各种不好的假设都放在了他们身上,还自以为不是个自私的人……见鬼不是自私的人,简直心胸太狭隘了,简直再也无法面对那三个孩子了好吗! 现在被老神棍一顿真相说出来,他自己都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子。 或许是许持直愣愣的眼神太过呆滞了,老神棍少有得露出了一丝紧张:“持儿?” “啊啊啊师傅!”许持回过神,面色窘迫地看向老神棍,不知道他下句话要说什么,自己这事儿干的太不漂亮了,冷静下来之后他以一个二十多岁的人的眼光看,这十六岁的少年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所幸老神棍并没有说什么,见他回过神之后竟是稍稍松了口气,缓缓道:“持儿啊,为师这次闭关不知要多久,看你最近一直在师门周围拔除野草,恐怕也是认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大师兄的责任,等到师傅死后,这八卦门的掌门就是你啦。那为师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的师弟们,师傅不求你们名声显赫,不求你们把八卦门发扬的多光大,只求你们都平平安安就好,知道吗?” 这是许持第一次有些诧异地看着老神棍,他一直以为老神棍只是个不学无术的老匹夫,会几招鸡毛蒜皮的功夫就随意开山立派,忽悠几个二愣子给自己当徒弟,可他没想到老神棍居然会有这么高大上的愿望! 他一直以为老神棍十分偏心那三个师弟,对这具身子之前的主人十分敷衍,结果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虽然自己身体孱弱不能练武,可他居然是要把掌门之位传给自己的!!! 许持瞬间感动的无言以对,觉得自己之前对这个老神棍的种种鄙夷实在太过肤浅,人家才是大智慧!看,他知道什么叫平平淡淡才是真,他知道什么叫只要你们过得比我好! 当然,许持这个现代人并不清楚在古代江湖,极少有师傅是愿意让自己的门派一直这么默默无闻的,那些门派的掌门要不是真的无心争夺江湖名声地位,要不就是身份特殊不能太过张扬。 然,许持并不知道这些,他觉得说出这句话的师傅在他心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许多,宛若一个慈父对儿子说:儿啊,爹不求你多出息,只要你平平安安,娶个媳妇儿生个娃,开心过一辈子就够了。 这翻话极大的满足了长期缺爱的许持的心,他一时不知要如何回应,结果安静了许久的小七在他脑海中突然开口:“哼,我的主人可是日后要名扬四海的,怎么可能不名声显赫!” 哎哟我去大姐你能不这么破坏气氛吗!许持脸色一僵,暗暗回了一句:滚回系统里,别打岔! 小七再次委委屈屈地哼叫一声,没了声音,她觉得自己真是系统界里最可怜的小可爱了。 “师傅。”许持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不过他还是鼓足了气喊道。 老神棍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许持抿抿嘴:“我……我会照顾好师弟他们的,尽管,尽管我撞坏了脑子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照顾他们,给他们打猎,把他们培养成才的。” 然后他还说了很多,几乎把自己肠子都快掏出来,就像一个女婿对老丈人发誓会照顾好他女儿一样。 老神棍看似浑浊的双目微微闪耀着精光,在许持毫无自觉地发誓时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很多遍,最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这才是我八卦门大弟子该有的觉悟,好啦,快随为师回去吧。” 许持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一丝窘迫,不过他想想,他是隔了一段距离给那三个熊孩子甩脸色的,况且小孩子也不一定懂什么。 这样想之后他轻松了许多,抬头看起山上高耸着的八卦门标志建筑八卦宝塔,心中情不自禁激荡起一阵说不清的凌云壮志,而承诺要照顾师弟们的担子落在他肩上,也让他感觉到了什么是责任。 回到了大堂,三个熊孩子果然有些惴惴不安,却又不知道究竟做错了惹得大师兄非常不高兴,杨二胖伸头伸脑地小声嘟囔道:“师兄,这个,师傅做的晚饭……你之前都不和我们一起吃,所以忘记等你了……” 许持垂头,只见一碗米饭上很不美观的摆放着几块腊肉,还有几根清脆的素菜,从腊肉上染满的饭粒就能看出,杨二胖把这几块肉留给自己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许持不否认,看到这个场景,他的心暖暖的。 老神棍倒是很欣然见到这样的场面,他摸了摸胡子在椅子上坐下,以一副这里我最大你们都给我听好的了语气缓缓说道:“持儿,你的师弟们是被为师和你宠坏的,你失忆前的事既然都不记得了,那就算过去吧,今后为师闭关,你们师兄弟们一定要相亲相爱,和和睦睦啊。” 唐远宸站在杨二胖身边,特别没心没肺地拍胸脯保证:“师傅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大师兄的!” 许持幽幽地想到这小子一个小时之前还在怀疑自己是个废物不能给他们做吃的,现在一副自己死忠的样子,真是天生影帝啊。 “为师此番闭关少则三年,多则不计,不过你们莫慌,待为师要立掌门之位时必定会出关的。”老神棍一本正经地说,可许持突然有点不放心,你说让他这么一根不会武功的废柴领导一个门派,是不是有点不好啊? 要说此前师傅那番话触动了他心底的小脆弱,让他忽略了这些,现在他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于是干巴巴地问:“师傅,我不会武功的话……要怎么保护师弟们?” 这下屋里四个人都看神经病似的看向他,许持觉得有些尴尬:“嗯?” “大师兄,难道不一直都是我们在保护你吗?”最终,脸色平静的沈禄慢幽幽地给出了答案。 老神棍也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你们师兄毕竟是失忆了,不知道也正常,持儿啊,莫要灰心,你只须督促他们每日按时练功便好,为师已将他们要学的东西都倾囊相授了,而你只要看看为师留下的书卷认真学习。你须记得,不要让他们轻易在外人面前露出功夫,咱们八卦门毕竟只求安稳不求出名,那什么,如果武当少林的掌门过来找你们,你别理他们,蜀山剑派的话倒是可以可以切磋切磋毕竟师傅的剑法是从他们那偷学过来的……” “等等等等!”许持蓦然瞪大眼,“师傅你说清楚,武当少林为什么要来找我们,还有你偷学别人家的武功不好吧!” 老神棍丝毫不在意旁边还待着三只眼巴巴神情天真的未成年,大手一挥:“这算什么,天下武学本一家,师傅我借鉴他们再融会贯通本无厚非,何况他们还打不过为师,这不正是把他们的武学发扬光大了吗!” …… 许持竟然无言以对,沉默半晌之后再艰难发问:“还有武当少林什么的,他们真的可能找我们……”这种下三流野鸡门派吗? 老神棍摸了摸胡子:“不知道,只是给你提前提个醒,防患于未然嘛,万一你们一炮走红那就不好了。” 许持看了看身边那三个一脸天真可爱的熊孩子,心想师傅你真是想多了,不说你教的是什么玩意,光看这三个好吃懒做的熊孩子就知道他们根本!靠!不!住!而一点武功都没有的自己,更是愧对于大师兄这个职位啊! 师傅脑海中所想的安安稳稳过一生,恐怕就是轻轻松松被灭门吧。 在这边已经生活了好些日子,许持也算清楚了这边的世界是个什么状况——如同小七所说,十分类似于中国古代的社会,朝廷皇室,武林江湖,可怕的是真的是好类似啊,什么武当少林青城峨眉,居然都有啊!妈妈好可怕啊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弱鸡真的能当一个大师兄吗!!! 不理会许持的心乱如麻,老神棍交代了一番事情之后给许持留下几贯铜钱,真的只有几贯,让他好好加油等着升职加薪,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去闭关了。 许持握着冰冰凉的铜钱,看着自家三个眉目天真、崇拜看着自己的小师弟,还有这破旧不堪的门派房屋,想到从此以后这些真的只有他一人承担……不禁悲从中来! ☆、第5章 醒悟 当晚,精神极度疲惫的许持钻进了系统空间,对着金光闪闪的屏幕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上面的字没变,仍旧是之前系统设定的任务,只是下面多了个百分数——33。 他顿时更加崩溃了,感情他这么些日子辛辛苦苦地除草,才总共完成33啊! “小七,你能不能给我个盼头?难道说想当个大师兄就只能天天除草?”悲伤的许持仰头朝上看,问苍天,问大地,问小七。 屏幕金光微微闪烁一下,小七怯生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主人,今天您凶人家。” …… …… …… “对不起。”许持面无表情,他失策了,他忘记了他的系统是一个脆弱纯情的少女,大约就是……屏幕系统少女心吧。 小七哼哼唧唧好一会儿才开始告诉许持:“主人,系统给您的任务并不是这么简单的。您看,完成了除草任务之后系统的奖励是让您身体强壮……” “停,就算没有系统奖励,干了这么大的体力活也足够锻炼的强壮了!”许持咬牙切齿地说。 小七惊呼:“怎么可能,主人您想的太简单了,您所说的锻炼是无法达到系统所奖励的那层意思的。您现在的身体筋脉太过纤细脆弱,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练武,一旦您完成了系统任务,系统就会重塑您的身体,不说成为数一数二的武学奇才,可到时候你就可以开始修炼各种厉害的武学了!” 倒霉持的耳朵“叮”得一声束起来了。 “你说,系统能帮我改变体质?”许持来了劲,赶忙问起。 小七自豪地说:“没错,只要主人您完成了这个任务,系统就会立刻重塑您的身体。小七早就说过,得到系统的人一般最后都能威名远扬震惊天下!” 许持摸摸下巴,如果这个系统真能给他这样开挂的好处,那也不是不能接受……除草嘛,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那我除完草,再完成一任务,系统会不会给我什么绝世武功?”许持兴趣盎然地继续问道。 小七一本正经道:“主人,不要试图从我嘴里套出系统的未来任务,管理员的职业操守不允许小七出卖自己的良心,就算您脱光衣服□□小七都不行!” 许持沉默一会,心想姑娘你是不是想的有点美? 不过知晓系统给予的奖励原来这么厉害,他还是暗自小激动了一把,原来自己没有被该死的系统设定为废柴啊!原来自己还是可以逆袭一把的啊! 尽管师傅一直给他洗脑灌输什么:不求你们做多大贡献只求一辈子平平安安,但他作为一个男人,前二十年活得那么窝囊,如今一朝穿到古代,必然是有一颗笑傲江湖的心的! 想到可能有的光明未来,他情不自禁地咧了咧嘴角,师傅不希望他们太过张扬,那他就低调点。回忆起那碗杨二胖小心翼翼递给自己的饭菜,他心里漫过一抹为人兄长的温情,他一定要让自己变强,让师门变强!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信心满满的许持像打了鸡血,从床上跳起来朝天大喊几句干巴爹,然后意气风发地出门拔草去了。他坚信,只要每天坚持不懈地除草,不怕打不通任督二脉走上人生巅峰。 或许是大师兄的奋发精神太有感染力,不等到他回来做饭,师弟们都已经开始起床练武了。 前些日子许持心里怨念太重,亦或是对这个地方没什么真切的归属感,几乎从未关注过熊孩子们练武是个什么样子,如今他既然决定要当一个合格的大师兄,自然要开始关心起师弟们。 许持看了一眼在院子里扎马步扎得极为认真的仨,转身走进厨房,轻轻松松切了一把青菜剁了一把肉糜,想煮一锅香气四溢的菜肉粥,再揉面蒸几个大白馒头,等他们结束的时候就能大快朵颐一顿。 许持大学里是学食品专业的,重在分析饮食营养均衡那些东西,偶尔也会教他们做一些简单的速食品,包子什么的太麻烦,要求时间也多,所以许持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师弟们准备营养早餐了。 粥里放的新鲜肉糜还是昨晚老神棍临走之前给他们准备的,因为最近天热所以不能留下太多,除了这个就只有一些用古代工艺熏制的腌肉了,腌肉营养不咋滴,吃完这顿没下顿的悲伤在他盛粥的时候蓦然笼罩住了他。 然而小孩子们见到吃的可顾虑不到那么多,特别是杨二胖那个见肉眼开的,看到粥里居然有肉糜开心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师兄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之前早上你只会做白粥的!” 许持幽幽看了他一眼,早知道就做白粥了,这样肉就能省到中午了。沈禄看了杨二胖一眼,轻飘飘说一句:“只吃白粥也能长这么胖。” 杨二胖瞬间涨红脸,不顾手里还握着一只白白的馒头喊道:“你是不是傻!师傅都说了这是富态,是福相!” “好了好了,食不言寝不语。”许持有点烦心,他考虑的是,之后不能一直给师弟们吃熏肉吧,吃多了可是要致癌的,可新鲜的……他黑了黑脸,难道真要他去捕猎?虽然师弟们都现在师傅闭关了,他们可以陪他去,可许持不觉得带着小孩子去深山野林里是个好主意。可他也不觉得用老神棍给自己的钱能买到多少东西,说来说去,这八卦门还是穷啊! 唐远宸津津有味地吧唧嘴,大大的眼睛盯着许持紧皱的眉头,缺心眼的问:“大师兄,你不吃是省给我们吃的吗?” 听了这话的杨二胖整个眼睛都亮了,许持凉飕飕地看他一眼,慢悠悠地把大白馒头举到嘴边,嗷呜一口! 嗷呜——二胖的心都要碎了!他也不是只吃肉的,只要是吃的他都喜欢的! 吃完了早饭,许持终于摆了一回大师兄架子,指挥着三个小师弟手忙脚乱地洗碗,结果最后摔碎了两个碗,许持那叫一个悔啊!本来就穷,还这么能破坏,还能不能养得起了! 察觉到了师兄心情不妙的三个熊孩子立马严肃地互相议论着“哎二师兄我觉得你早上有个姿势不对,我们再去练练”、“哎呀你也发现啦我也正觉得哪里不对劲呢”,跐溜一下没影儿了,连平日里最沉稳不多话的沈禄也跟着一起溜了,足以见得大师兄当时的脸色有多差。 许持深吸一口气,他忍。 一早上他把前大门两边的杂草清了个干净,可谓是累了个腰酸背痛腿抽筋,穿越过来得到的这具身子是着实不好,许持就想不透了,老神棍怎么就收了这么个人当大徒弟,并且还要传给他掌门之位呢? 要以他看人的目光说,他们这师门四个弟子,就沈禄稍有点掌门之态,小小年纪就性格沉稳,且不说武功怎么样,至少比他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强。算了,老神棍的心思他还是别猜了,赶紧除草要紧啊。 昨天他侥幸捉回去的兔子被他松手仍在大堂门口就溜了,今天他除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觉得好心疼,当时就算走也该带着肉走啊!那可是他追了好久,追到兔子都跑晕了头,一下撞在树上才被他逮到的,今天他总不能守株待兔吧。 休息的时候他实在憋不住,一头钻进了系统空间里:“小七,江湖救急!” “主人主人!”小七紧张地回应,主人居然辣么绝望地呼唤她的名字。 许持丧着脸问道:“你告诉我,古代人没钱还想吃肉,该怎么办?” 小七:“……”她为难的情绪通过屏幕上微弱抖动的金光一览无余,许持悲伤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40,竭尽诚恳地说:“我觉得,可能等不到我完成百分之百,我就会饿死了。” 小七为难地安慰道:“不会的……顶多瘦点。” 许持发挥他名字的精髓,坚持不懈地盯着屏幕看,直到屏幕上的金光抖得更厉害:“主人……这具身子原来的主人是会去林子子捕猎的……”言下之意,你个吃货自己去捕猎啊问我有个屁用! 许持悲愤地吼道:“我跑的没兔子快,跳的没松树高,我的初始设定是废柴啊废柴!你告诉我我怎么捕猎啊!送给老虎吃吗!” 被他的吼声惊得闪烁不停的屏幕最终嘤嘤嘤地回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其实主人可以让你的师弟们陪你一起去捕猎啊,人多力量……” “他们连草都不能拔,能指望他们杀老虎吗?”许持立马打断她,“咱们都是成年人,你还是我的系统,大家来好好谈谈,你来帮帮我,不然我饿死了你也没好处。” 小七嘤嘤嘤的更厉害了:“人家才没有成年!” “你多大?”许持冷不丁发问,小七沉默半晌:“二百三十三。” 许持面无表情:“呵呵。” 小七:“……” 最终敌不过来自现代的许持各种糖衣或者炮弹的轰炸,小七欲哭无泪地说道:“一天只能一次,而且如果发力过猛就会立刻陷入保护性昏迷,所以主人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力度啊!” 许持满不在乎地哦了几声,回忆刚刚屏幕不停闪烁着看不懂的字符,有点像梵文之类的,再看看自己的手臂,少年人身形独有的……瘦弱,不过只要稍稍运用小七教导的口诀便能看到上面依稀浮现的淡金色纹路。 他握了握拳,似乎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嘴角慢慢勾起,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啊。 麒麟臂,get! ☆、第6章 童心 从小七那里获得了麒麟臂之后许持简直不要太爽,不仅仅可以靠着意念控制麒麟臂发挥的力度,在几米外一拳轰晕一只小型猎物,连拔草都手臂有力快了很多呢! 第一次用这项技能轰晕一只小鹿的时候,许持简直被自己感动哭了,原来持爷也有这种挥手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时候吗! 把猎物拖回师门,三个小师弟看他的眼神简直是崇拜到飞起好不好,特别是杨二胖,看许持的时候简直恨不得给他跪下了。 许持美滋滋地叹了口气:“哎,要是没师兄,你们可怎么办啊。” 因为食物来源有了保证,又有许持每天尽心尽力地搭配菜肴,小三只也感觉到了满满的动力,在许持每天早晚巡视督促中格外认真的练起了功夫。 许持偶尔也会跟着他们学学打两拳,可恐怕的确不是练武的料,最小的唐远宸都能带出一道掌风,而许持怎么练都显得软绵绵,毫无气势可言。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2节 他尴尬的咳嗽两声,然后双手后负说道:“武学嘛,精髓就在于不能死板,要有瞬息万变的表象,也要有以柔克刚的内涵。嗯,师兄对你们很满意,再接再厉啊。”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太丢脸了,他还是安安心心拔他的草吧! 说要用麒麟臂来扬他大师兄之威的站出来他绝对不打死他,一天只能一次的开挂技能,装完逼了他靠什么吃饭! 三个小师弟面对风一样来去匆匆的师兄,纷纷觉得师兄的点评十分富有哲理,特别是沈禄,他一向喜欢深思,当下便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喃喃道:“以柔克刚……” 一头扎进草堆里的许持欲哭无泪,他一定要快点把这些乱七八槽的杂草都给清理干净了,然后重!塑!身!躯! 要说这八卦门真是个神奇的门派,掌门老神棍也是个神奇的老头,看人眼光非常毒辣,比如这三个小师弟,平时熊是熊了点,能吃了点,调皮了点,可对于练功一事他们从来都不偷懒。 很多时候根本不用许持提醒,他们自己就会自觉地互相督促,练功的劲儿仿佛这不是他们的任务,而是一项乐趣!这简直和因为喜欢读书而读书的学霸一样可怕,而且一来还来了仨! 这样一想许持更要照顾好这仨了,虽然不知道野鸡门派的掌门能教给这三个小武痴什么功夫,光凭这种精神也足够作为学渣的许持的膜拜了。 他心里想着,这些熊孩子是要成大器的节奏,赶紧好好巴结! 于是,大师兄兼保洁委员兼后勤部长工作的更卖力了,一边孜孜不倦地除草,一边任劳任怨地变着花样做菜做饭,活得越来越像一位慈母,一只风雨中屹立不倒的老母鸡。 然而,当第一丝凉风吹来,许持后知后觉发现储藏的食物没那么容易腐坏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冬天来了,而且山上的冬天特别冷啊! 他偶然一次看见三个孩子中最大的杨二胖穿了一条露脚踝的裤子,当下想起这些孩子都处在长身体的阶段,衣服裤子都是眼看着变小的,这可怎么办。 晚上回到屋子里,看见老神棍留给他的几串铜钱简直锥心刺骨,这么点钱,别说买衣服了,就连一条布都买不到。 自从有了麒麟臂,他能吃饱喝足就鲜再去和小七死乞白赖了,如今一遇到困境他还是有点退缩,要不……再去榨一榨万能的系统? 刚想到这些,许持猛地给自己脸上糊了一巴掌:“去你的小白脸,除了求女人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他持小爷前二十年也没这么怂啊,怎么现在一有事儿就想着求人呢! 他想起白天进系统的时候查看除草的完成情况,小七特开心地跟他报喜,告诉他完成百分之九十了,那时候他心里瞬间升起了一种身为男人的自豪感。 怎么说呢,就比如你要干个大事儿,身边儿还有个特别萌的妹子一直在关注你,你凭自己的努力一砖一瓦一步一脚印地做好了,那种得瑟地想挥挥手说爷只是个传说的情绪比戳g点还令人精神。然而他现在却要去求那个萌妹子教他怎么赚钱,这种巨大的反差活生生是一个大巴掌,打醒了许持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要说之前他要求小七给他麒麟臂,那是实在无能为力了,体能差距他目前为止还无法逾越,可说问小七要钱,那就真跟吃软饭没什么二样了,系统再万能也不是该养着他的亲妈,何况他亲妈都不养他了。 想到这里的许持抿了抿嘴唇,提了提衣襟,他自己的衣服都不够穿了。 对了!他前两个不是猎了好多只鹿还有狐狸吗,鹿肉比较生猛,他总是注意和蔬果调和给熊孩子们吃,狐狸肉简直难以下咽,他只偶尔抓过一只。狐狸皮和鹿皮看着好看被他留了下来,眼下可以用兽皮给师弟们做衣服,剩下的还能拿去镇上换! 这么想的他突然就乐了,就说嘛,他怎么就不能自力更生了呢,爷以后可是要名扬天下的,岂能为区区几贯银钱折腰! 可想了一会儿许持又不自觉地哀叹,人家带系统金手指的都混的风生水起,怎么换成自己倒好像穿进了兽人世界呢。 第二天,当他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小师弟们纷纷瞪大了眼。 “大师兄,你要下山吗!”杨二胖最激动的一把抱住许持的大腿,胖乎乎的小脸在他腿上蹭来蹭去,“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我好久都没吃过镇上的糖葫芦了!” 许持在心里不甘心地哀嚎:出息!出息!你可是未来要名扬天下的许大侠的师弟,怎么一天到晚除了知道吃就没别的了呢! 一见二师兄开始撒娇,小师弟唐远宸也不管了,他本来就是三个豆丁里面最小的一个,又生的宛若金童俊美可爱,抱上许持的另一条腿喊道:“大师兄,我也要去,我,我……” “你什么?”许持凉飕飕地问。 唐远宸一听哎呀妈大师兄语气不对呀,连忙闭起眼哭喊道:“我好久没见镇子上的漂亮姐姐了!” …… 许持不知该哭还是笑,少侠虽年纪轻轻但真是好志向啊!!! 好不容易把两条考拉从腿上扯下来,许持有些好奇地看向沈禄,这孩子未免也太过安静了,从听到他说要下山之后就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师兄师弟闹腾:“阿禄,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想去吗?” 杨二胖似乎有些吃惊地看着许持,然后突然又顿悟了什么似的,拉着许持的衣摆当着所有人的面作了个很蠢的说悄悄话的姿势:“大师兄,你撞坏脑子不记得了,阿禄家就是离我们山最近的镇子上的!” …… 他到底要不要找个机会和这几个孩子说清楚,不要动不动就说他脑子坏了? 不过他听了之后倒是有些诧异,只见沈禄脸色不变,用少年特有的清脆声音缓缓说道:“大师兄,你下山是去办正事的,我不能帮什么忙,所以不去。” 唐远宸睁大眼十分不赞同地说:“谁说我们不能帮忙的,如果我们不带路,大师兄脑子坏掉肯定连去镇上的路都不知道!” …… 喂他真的要发火了啊! 沈禄不置可否,可那副“反正我不去你们爱去不去”的姿态简直就是霸道总裁的幼年体。许持摸了摸下巴,迟疑道:“阿禄,你当年为什么会上山?” 一直波澜不惊小大人似的沈禄终于有了一丝别样的表情,他脸上的愤恨和不甘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被许持看到了,许持叹了口气,还是个孩子啊,随便说两句就暴露情绪了。 不过作为一个温柔仗义的大师兄,他既然隐约猜到了原因就不能再继续问下去,否则得不到答案不说,还会伤害了这孩子幼小脆弱的心灵。 什么,你敢说持哥说的不对?持哥可是自学过营养师培训全部科目的人,心理咨询什么的不要太熟悉,很会察言观色抚慰他人情绪的好吗! 最终沈禄还是没跟去,他紧握着拳头松开又握紧,一路把他的师兄弟们送到八卦门的大门口。 这几个月以来许持的辛苦不是白费的,之前的八卦门看起来就像一个闹鬼的破宅,从大门到里面的院落房屋,到房屋后面的空旷山地,再到山崖尽头的八卦宝塔,没有一处不是被荒草淹没的。偌大的门派被杂草掩盖的没有生机,到了夜里,遮住大门牌匾上的“八卦门”,偶然路过的人还以为这儿是兰若寺呢。 而如今的八卦门,虽然破还是破旧了些,可已经不同于往日那般死气沉沉了。几人一路走来,再没有半人高的野草遮挡视线,深秋惹得天高云淡,山高近天,竟隐约透出一股出尘脱俗般的感受。 “阿禄,你回去吧,我们今晚就能回来,”许持转过身,对这个沉默寡言的三师弟耐心说道,“我给你做好了馒头和菜粥,就着鹿肉干下饭,但也不要贪吃鹿肉,容易上火,知道了吗?” 沈禄点点头,抬头看了眼满脸喜气的二胖和唐远宸,再看看面上一片温和的许持,低声道:“你们要注意安全,我在山上等你们回来。” 这孩子,送个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死气沉沉啊,语气好像他们这趟下山会九死一生似的。 不过想想,沈禄如果从小就在家里不受宠爱,甚至被送到这么荒凉的山上,恐怕是个孩子性格都会变得阴沉。如此便释然的许持不禁有些可怜这孩子,虽未问清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但家庭同样不幸的他能对沈禄心里的阴影感同身受,当下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沈禄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阿禄,等师兄以后变厉害,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不让你们再受委屈!” ☆、第7章 龙门镇 本以为八卦山是个与世无争的世外之境,说白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结果刚下山许持就发现山脚到处都是拉活的车夫。 许持惊了,这些嘴里喊着“客官去不去龙门镇啊”、“龙门镇还缺两个位子啊”的人,怎么看起来这么像自己当年学校门口那些开黑车的!!! 相比许持的震惊,杨二胖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车夫面前喊道:“喂,去龙门镇,还有位子吗?” 那车夫也是个青少年模样,看起来十分机灵,一见到杨二胖这么傻乎乎胖墩墩的小孩子顿时乐了:“哟,小朋友几个人啊?” 杨二胖费劲地回过头指着唐远宸和仍旧呆若木鸡的许持说:“我,我大哥,我小弟,三个。” 下山路上许持特意吩咐他们,在外人面前不要喊什么大师兄,师傅教导他们要低调。 车夫眼尖,一眼就看出这三个都不是什么人精,最大的那个还没自己大,从穿着看也不是什么有钱人的样子。于是他咧开嘴笑了笑:“巧了,我这正好只有三个位子了,三位小公子赶紧上车吧就?” 许持艰难地看着这一身粗布古装的车夫,终于从我“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的崩溃中走了出来,他看了看身后马车中已经坐了几个人,便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车夫笑了:“我说小哥,刚你弟弟不是说了吗,龙门镇呀,不顺路的话我捎你们干嘛?” 许持想了想,龙门镇,这镇名听着那么熟悉?想了一会没想出来,还是算了:“那我们三个多少钱?” 车夫大手一挥:“三十文!” 杨二胖顿时就不乐意了:“凭什么这么贵,我之前和师傅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才十文!” 许持顿时挑挑眉,明白这小车夫是打算欺负孩子了,车夫一脸正直地说:“别说的我欺负孩子似的,你看,你大哥拎了那么大一个包,上车还不得累死我的马呀?” 他说着还招呼起周围几个一起拉黑车的同伙,大有让他们评评理,貌似自己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许持一见这场面就心烦,这种贪小便宜斤斤计较的人真是哪里都有,古代不仅仅有黑车,连这么黑心的人都有。于是直接掏出三十文冷冷说道:“钱在这,别废话了,赶紧走。” 车夫悻悻收了钱,等他们都上了马车后跟同行们招招手,马鞭一挥,悠悠走远。 八卦山不算个小山,许持的师门只占了山上风水最好的一处,这座山连着关中和巴蜀,所以途经的客旅也多,许持下山见到的那么火热的拉客场面便是这里很平常的事情。 这是许持第一次乘马车,还是走的山路,一路坑坑洼洼崎岖陡峭,五脏六腑都要撞到一起,活活把他憋白了脸。 反观杨二胖和唐远宸,虽然年纪小可比许持要□□多了,看来习武之人果然不同一般。许持难受着难受着,注意力却渐渐被对面几个商人模样的谈话所吸引,只见他们脸色都比许持难看,可那不像身体不舒服的表情,反倒是似乎将要有什么大难要临头。 “今日我们到镇上赶紧把买卖做了,然后走人吧。”一个在杨二胖口中是为富态的中年男子忧心忡忡地对另外两名同伴说道,而另外两人虽没他那么胖,却也都是微微发福,一副奸商模样。 “可是一下午能办成吗,我那三大箱丝绸可都没谈成价钱啊。”同伴聚聚宽袖,焦急地两只手来回搓动,许持心里纳闷,什么事这么急。 “都怪官府办事不利啊,一贼都看不住,怎么能让他逃了呢!” 许持终于耐不住寂寞地问道:“几位,你们在说谁?” “哎呀?”那三个商人把目光移到带着两个孩子的许持身上,只见着少年清秀灵动,莫非……是武林之人?! “这位……少侠!”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大胖子商人突然有些激动地说道,“少侠,你可否会武功?” 杨二胖和唐远宸好奇地看了看这三人,没眼光,大师兄这么孱弱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武功的嘛,要问也该问他们才是。 许持尴尬地摇摇头,然后对方眼中的希望之火瞬间灭了下去,喃喃道:“这可怎么办,此番真是危机重重了。” 什么意思嘛!许持要玻璃心了啊,这么嫌弃的态度是几个意思,他恨不得张口呼道“虽然爷不会武功但是爷的小弟会武功”,可话到嘴边愣是拐了个弯,毕竟熊孩子的武功他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得上真正的武功…… “几位不妨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是在下能帮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忙。” 在心里加油呐喊也算一种帮忙,许持淡定的想。 那几个商人思索半天,终于说道:“我们三人是一同去龙门镇行商的,结果到了关隘才知,此前一直被官府看押的盗神居然逃了出来,而且一路奔窜的方向正是这龙门镇。我们行商的最怕就是这些人,也不知道他是抽了哪门子筋哟,哪里不去非要去着龙门镇,我们三人一路至此都快到了,结果出了这个事,再撤也不能撤了,不然我们就亏大了。” 许持身体的不适被这一番话完全给驱散了,可身边两个小孩子却是一点都不想掺和,软绵绵地倚着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许持炯炯有神地睁大了双眼问道:“盗神?” “可不是嘛,要是一般小毛贼,偷点东西也就算了,”大胖子商人不安地说,“那盗神可听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听说他曾经为了偷一支玉镯就斩下一个姑娘的手腕呢。要不是做了这些遭天谴的事,官府何至于抓他!” 许持被惊得一时忘了反应,他穿越过来虽然已有两三个月,可终究没涉入真正的江湖,此番突然听人说道这些江湖轶事才了然,原来不是开玩笑的过家家,这真的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人给宰了的江湖。 那大胖子商人原本还指望许持有点用,能帮帮他们,结果看到许持这张惨白的脸更绝望了,呜呼哀哉,天要亡他。 许持一路战战兢兢,如果这些人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也不能多留了,买卖完东西赶紧走人! 马车停在了龙门镇的门坊前面,一众人陆陆续续从车里下来,许持虽然被吓了一路暂时忘记身体不适,可脚踏上地面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晃了一阵。 他心想这次回去一定要赶紧把剩下的草除完,这具娇娇弱弱的身子不仅不能练武,居然还晕车! “大师兄,裁缝店在那边!”唐远宸踮起脚,用力地指了一个方向给他看,许持掂了掂背着的大包裹,牵着两个孩子往镇上走了过去。 先抛去心中对盗神这个恐怖形象的畏惧,许持对这么古香古色的世界还是充满了好奇。关中气候干燥,土地在脚下被踩得平平整整,杨二胖因为没看到糖葫芦所以不开心的每一步都溅起一阵灰,这让一直遵守现代公共文明规范的许持感到非常丢脸,赶紧制止了他。 龙门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直居住在山上的许持到了这儿就像乡巴佬进城,看什么都新鲜——哎那边那个姑娘头发真长!哎那边那个大爷胡须好像鲁迅!哎哟真是古代呢跟影视城似的。 可看了一会儿许持就觉得有点看不懂了,虽说他不是历史系的,可他起码也是学过中国古代历史的,他居然愣是没看出这里人的衣着属于哪种风格,你说汉服吧,可还有女人露着38e的□□穿的像敦煌飞天似的,要说唐装吧,还有男人穿的跟明朝锦衣卫似的,简直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啊。 这时,许持脑海中蓦然闪过小七说过的一句话——这里很类似于中国的古代,但是并不完全一样,而我的任务就是协助你在这里好好生存。 他仿佛被一道雷劈中,难道……架空?! “二胖,我问你,现在当朝皇帝是谁?”许持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杨二胖毫不懂察言观色,心直口快地答道:“师兄你的脑子撞坏之后还能不能用啦,是大启的晟帝啊。” 某七在私人空间里嘤嘤嘤了,主人您都不停人家说话的嘛! 不怪许持震惊,他本以为穿越到古代会是在一个他所知道的朝代,那他就能大开金手指,在已知的历史中叱咤风云了,谁料到这时候突然得知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皇帝都没听过的他去哪儿显摆那一肚子历史资料呢! “大师兄,你哪里不舒服吗?”唐远宸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许持的手指,眨着大眼睛无辜问道。 许持低头看了看俩孩子,抹了把脸。妈的,就算没预知能力了,他不是还有个逆天外挂系统君吗,他一定能把这几个崽子照顾好的! 重振了雄风的许持风风火火冲进裁缝店,跟老板娘讨价还价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满载而归,钱袋里沉甸甸的感觉太过美好,脚踩着硬土地仿佛都是漫步云端。 “大师兄,那我们今晚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吗?”杨二胖听老板娘说让他们明天来取成品衣服,当下兴奋地问许持,如果要在镇上住一晚,那他晚饭就能去吃好多好吃的了! 这时许持才微微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七侠镇现在是盗神滞留范围啊!!!刚刚跟老板娘砍价的时候太过忘情,导致老板娘最后以帮他们做好衣服抵半两银子为代价终结,可是衣服没那么快做好,所以只能等明天来取。 唐远宸也开心地牵着杨二胖的手说:“真棒!二师兄你就能陪我去怡红院看漂亮姐姐了!” ……许持茫然极了,少侠,原来你说看漂亮姐姐不是随口说的啊? ☆、第8章 盗神 要说男人吧,奇怪也奇怪,自己抽烟喝酒玩女人,但一旦有了个儿子……他们可能照样抽烟喝酒玩女人,但是大多数是不愿意儿子也跟着一起抽烟喝酒玩女人的。 许持初中看片,高中抽烟,大学……虽然还是处男一枚,但起码也是和姑娘亲过嘴的。但他绝对不可能放自家小师弟去什么怡红院看漂亮姐姐,毕竟是自己养了两三个月的猪,万一拱别人家白菜拱上瘾不回家可怎么办? 那都是血汗养出来的肉,谁家丢了不心疼。 于是许持拖着两个挣扎不已的熊孩子四处打听,终于来到了客栈前,他抬头,朗声念道—— “龙门客栈……” “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了!” “大师兄你醒醒啊!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许持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崩溃的心情进系统空间的,这次也不例外,他目眦欲裂地呼喊道:“小七,你给我解释清楚!这里为什么会有龙门客栈!” 屏幕金光闪闪出现了一张龙门客栈的面貌图,小七立刻出现回答:“为什么不能有龙门客栈?” “龙门客栈不是瞎编出来的吗?”许持都要哭了好吗,他到底穿越到一个什么地方来了! 小七停顿一下,缓缓答道:“主人……您是不是忽略了小七曾经跟您说的,这里类似于中国古代,但并不完全一样,不一样的意思是,这里出现的人物都是不可控制的。” 许持深吸一口气,看着屏幕上的图片,龙门客栈的外观全部展露出来,360度全方位无死角,他说龙门镇听名字怎么这么熟,原来是龙门客栈!!! 他咬牙问:“那你的意思就是,哪怕我遇到楚留香都是正常的?” 屏幕迅速闪动几下,少女独有的欢喜雀跃原形毕露——“主人!如果您见到了香帅,一定要多看他几眼,然后和小七好好描述那是怎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许持愤恨一脚踢上屏幕,头也不回地离开。 睁眼,一张浓妆艳抹的大花脸猛地出现在面前,许持吓得大吼一声从床上蹦起来:“什么人!” “哎哟哟哟少侠好生龙活虎,”那个大花脸瞬间退出好几步,大冬天举着把扑蝶扇扑闪扑闪地笑道,“少侠既然醒了就好,不然在我客栈外面晕过去,实在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许持大脑当机了好几秒,听着这一副这家店由他罩着的语气……他咽了口口水:“金镶玉?” 大花脸虽然脸上涂了很多米分,不过还是能发现他露出一股迷茫神色:“金镶玉是谁?” 许持语塞,这么花枝招展的极品居然不是金镶玉……他支支吾吾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龙门客栈可谓是一代武侠大片,就算只瞄一眼都能深深记下曼玉女神出演的金镶玉,那可是女人味十足又充满深闺寂寞的少妇啊,可眼下这个大花脸既然是这家店的,难道不知道金镶玉? 龙门镇……龙门客栈,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他们真的不卖人肉包子!? 大花脸见许持面容凝重,不禁担忧地挥了挥扇子,用一副很奇怪的嗓音说道:“我说这位少侠,你若是身体不好那赶紧去医馆找大夫呀。” 许持坚信多说多错,当下摇摇头:“多谢这位姑娘照顾了,在下没事,还请问在下两个……” “嘿你这人什么意思啊!”许持话还没说完大花脸不乐意了,“我好心救你你倒好,有你这么挤兑人的吗,人家是纯爷们儿!” “……不好意思在下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不清楚。”许持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人,一张脸上胭脂水米分涂了好几层,衣服也穿的这么花哨,鬼才能看出你是男的,还纯的呢。 你真不是金镶玉,你是东厂的。 大花脸似乎也对自己这番说辞感到有点尴尬,不过他只不自在了一小会儿就勉为其难地挥挥手说道:“好了好了,既然你醒了就赶紧出去吧,你那两个小师弟可是哭着喊着要见你,我怕他们吵到你才一直没放进来。” 这么说许持才稍稍对他有了些感激,看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来这番进系统的时间有点久,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这间客栈的掌柜吗,我们师兄弟几人正好要投宿,不知还有无……” “今晚我们不接客的!”大花脸突然认真回绝,一副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语气说道,“今晚咱们店有大劫,少侠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许持心里暗想,这唱的哪一出?莫非…… “盗神该不会就是冲着你来的吧?”他心直口快直接问道,大花脸一惊,随即眯眼举扇一把将许持抵在墙角,高大的身影直直逼得许持冒冷汗:“喂喂喂大哥,有话好商量,别动手动脚的!” “你怎么知道盗神是冲着我来的?你是孔雀教的人?”大花脸阴森森地问道,讲话间脸颊一抖一抖似乎都能看到□□掉落。 孔雀教? 许持面容极度扭曲,什么狗屁剧情,既然龙门镇龙门客栈和盗神都有了,能不能好好来一场金镶玉清蒸盗神为武林除害的戏码!客栈名字起的这么霸气,盗神要不是来找你的,难道是找街头卖猪肉的?突来冒出来一个听都没听过的门派是什么情况? “大哥别激动,我没听过什么孔雀教,我就是一路边打酱油的,随口说说的而已你别当真啊!”眼看那小扇子都要把自己勒得透不过去了,许持连忙求饶,大花脸明显不信他,还欲再逼问几句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孩童的惊呼—— “大师兄!!!” 许持脸色顿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大花脸,推开门目眦欲裂地看着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揪着杨二胖的衣领,把那么胖的一个小胖子举起看来力气不小。 “放开我师弟!”许持也顾不得那么多,满脑子只有“啊啊啊他敢动我养的猪”,一个快步飞身下楼狠狠撞向黑衣男子。 那男子似乎还没想到居然有人这么不要命的冲上来,提着杨二胖朝后以诡异步法飘忽好几步,愣是躲过许持还把人一脚踹开:“你是什么人?”他开口,声音低沉森冷,似乎很久没说过话了。 杨二胖一见师兄来了,还为了救自己被坏人踢了一脚,顿时哭的更凶了。 大花脸也从楼上窜下来,眼前场景让他头疼欲裂:“姬羽,你被官府看押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没长点心,连小孩子都欺负?” 被叫姬羽的男人冷冷看向大花脸,轮廓分明的俊朗面容慢慢浮出一抹阴森的笑意:“唐远腾,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许持喘了口气艰难从地上爬起,一听这名字顿觉诡异感涌上心头,龙门客栈里什么时候有了个叫唐远腾的了?新换的人肉厨子? 而且……这名字怎么和自家小师弟的名字那么像? 来不及让他多想,一直躲在桌子下面的唐远宸哭喊着爬出来一把抱住许持哭道:“大师兄,无常鬼来索命了吗!” ……他的小师弟总是给他别样的惊喜。 大花脸唐远腾有些摸不准:“喂,这几个人跟你不是一伙的?” 许持想了半天才觉得这话是问那个姬羽的,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哥,我都跟你说了我只是个普通人,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能不能不要牵扯到我们,快让他放了我师弟,我们走还不行吗!” 这下,唐远腾还没说话,姬羽已经开口了:“八卦门的人,今天你们也别想走了。” “八卦门?”唐远腾诧异地看向许持,再看了看他怀里的唐远宸,姬羽一把将杨二胖往前提了提:“虽然只是个孩子,可使出来八卦门的开山掌倒是凶的很。” 许持彻底傻了,八卦门难道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野鸡门派吗?为什么师门武功听起来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一样? 唐远腾突然想起之前在房间里,他丝毫未察觉许持的内力,想来必是武功极高擅于隐匿!况且他一语便猜中盗神是冲着自己来的,渐渐觉得他若是八卦门的也并无不可能:“少侠……你,你早说你们是八卦门的啦,刚刚那些你就当我没做过好啦,哎哟真是伤和气呢呵呵呵呵……” 其实八卦门并不是个下三流野鸡门派,它的存在非常微妙,知道的人不多,可都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字字千金的人物,他们也从无人敢小看这个八卦门。这个门派的人卜卦占星,运筹天地气运,所练武功更是集百家之长拣万家精华。 说它名不见经传的本身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喽喽,而许持正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喽啰,这时候他也觉得自己之前可能对师门有些误解,等回去一定要好好弄清楚,可眼下情势危急,于是也不管师傅交代的要低调了,冷脸装腔作势说道:“你们既然知道我们是八卦门的就好,快点让路,若是伤了我师弟,有你好瞧的!” 姬羽却不为所动,一头乌黑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不羁又放荡,羽毛状的银色发簪彰显着主人的身份:“若你们三个都是学有所成的,恐怕我还真拦不住。只是嘛,你们三人都还嫩了些,唐远腾这竖子又一直打不过我,这次还特意乔装一般,是想瞒天过海吗……呵呵。” 呵呵你个蛋儿!阴阳怪气你丫该不会是东厂的吧!不对,听说你被官府看押刚逃出来啊…… 许持心里一阵心虚,电影里剧情不是这样的啊,龙门客栈怎么会只有这大花脸一个人呢,一点战斗力都显示不出来,心好方,大家都是当主角的,就算进错剧本也不该差距这么大吧! 唐远腾这暴脾气也被他呵呵的不开心了,当下花花绿绿的外袍撕掉,内里一身精练贴合的蓝黑劲装显示出主人早已做足了准备:“姬羽你这个王八蛋有本事来打一架啊,掐着个孩子在这里唧唧歪歪什么,别以为爷爷我不知道你被你们教主下了毒,内力已经只有原先一半了,谁打不过谁还不一定呢!” 话刚说完,整个人纵身一跃朝姬羽扑过去,许持心中一凛:“大花脸你轻点!别打到我师弟!” 两人招招凶狠,唐远腾的衣服里甚至还藏着暗器,好几次姬羽想偷袭都差点被衣服里露出的暗器箭头刺中,杨二胖被姬羽一只手提着在天上翻来覆去脸色都变了。 许持当时怎么就傻到喊他姑娘呢,这么凌厉的手法绝不是姑娘家使得出的! “你们两个!住手啊!”他看在眼里都要急疯了,杨二胖才十二岁,还这么胖,被这么晃悠坏了可怎么办,不是自己养的猪就不心疼是吧! “杨二胖,使绝招!”他不管了,快点用你的什么开山掌偷袭姬羽! 不等那两人反应,杨二胖已经坚持不住,张开嘴“哇”就吐了姬羽一个透心凉。 ☆、第9章 不同 他是个贼,一向身轻如燕快步如飞,他脚踩枝桠上可摘月,他身入江河可取龙王骊珠。 这是世人对盗神姬羽的描述,可他们漏记了一点,那就是姬羽有严重的洁癖,比如说他如果偷了一样不小心坠入泥沼中的珍宝,那他回去之后一定要七七八八洗好几遍手,如果他要偷一个姑娘家的玉镯,可那姑娘身上脂米分味太重,他干脆一刀直接把砍下来了,宁愿沾上鲜血也免得惹得自己也一身庸脂俗米分香。 此番,杨二胖张口便是哇得一下,吐得姬羽半身晚饭,有肉,有菜,还有粥,紧闭大门的厅堂中一片迷之沉默,连许持都被震得说不出话。 姬羽原本积攒内力想朝唐远腾一掌拍过去,谁料许持突然吼杨二胖使的“绝招”让他心绪大乱,加之身体里原本的毒,导致他顿时内力失调反噬,一口鲜血直接喷到对面的唐远腾脸上,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许持:“……” 脸上被糊了鲜血,和原先的脂米分混作一团,唐远腾觉得安全感来的太过突然,静默了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躺在地上再无反应的姬羽,再看看面上一片平静的许持,抖了抖嘴唇说道:“八卦门……果然名不虚传!” 许持:“……” 感受着自家二胖从坏人手中挣脱,一路嘤嘤嘤着无比委屈地扑进自己怀里,许持缓缓摸了摸他的头发,心中感概万千。 他怎么会告诉别人,其实他在心里已经做好了用麒麟臂炮轰盗神的打算,结果……造化弄人,呵呵。 唐远腾抹了把脸上的血,无比狰狞地对许持拱了拱手:“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诸位是八卦门的弟子,先前失礼。此番少侠拿下了这魔头,等官府的奖赏一到,在下必定要为少侠引荐。” 许持小吃惊:“什么奖赏?” 唐远腾心中钦佩更甚:“少侠果然是淡泊名利之人,居然对官府所给出的奖赏毫不知情就动手解决了如此大的一个祸害。” 许持面无表情地接受吹捧,他淡泊名利?呵呵。 “官府在盗神逃脱之后就张榜贴告示,称只要是抓住盗神之人,赏银千两,封蜀中大侠名讳。待到官府封了少侠名讳之后,少侠名号便能响亮关中了!”唐远腾两眼闪闪发光地看向他,已然是把许持当做了偶像。 许持一想,既然是流窜犯,那抓住姬羽的确应该是有封赏的,而且一听数目这么庞大,他简直要开心的飞起来了好吗!还有什么蜀中大侠,听起来也好厉害的样子好吗! 不行,待会儿他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抒发一下内心的喜悦! 结果开心过了一看贴得越来越近的那张可怖的脸,许持深吸一口气把两个孩子挡在身后,沉声道:“唐公子,今晚能否先这样结束了?我的师弟们受了不小惊吓,需要休息。” 杨二胖躲在他身后,满脸都是泪痕,超级可怜的说:“大师兄,有点饿。” 唐远宸也立刻附和:“我也饿。” 许持愁得眼都不想睁了:“你们怎么就知道吃,刚情况那么危险你们就应该躲起来,你说说你杨二胖,你在下面被抓起来很开心吗?” 杨二胖立马委屈了,胖嘟嘟的脸又皱起来几乎要哭:“大师兄,我挣扎过反抗过的……” 唐远腾心疼地打圆场道:“少侠啊,你的师弟才这么点大,遇上姬羽那个大魔头也是没办法的嘛,不要怪他了。这两个孩子在你昏倒之后哭着来客栈找我,若不是这样,我也见不到少侠如此风采。” 许持深深看了眼正委屈的孩子们,原来自己昏倒之后他们这么难过? 唐远宸小小的身子缩在他二师兄后面,没精打采地垂着头,时不时担忧地抬眼看许持一下,看着好不可怜,许持心里一软,蹲下身子轻轻抱了抱两个孩子:“对不起,大师兄错了。” 杨二胖立马蹬鼻子上脸:“那师兄,我要吃椒盐猪手。” 唐远宸点点头:“我也要。” …… 杨二胖这小子就是个隐藏的人精,再长大点不愁坑不到别人,再看唐远宸就比较愁人了,一直傻乎乎的就知道跟风,师兄们干嘛他干嘛,唯一有点创意的就是知道去看漂亮姐姐…… 枉他还难过的不得了,以为这两个孩子真是吓坏了,恐怕杨二胖哭是怕自己挂了没人给他弄吃的,唐远宸哭是因为跟着二师兄哭! 然而在场的第二个人精——唐远腾立马眉飞色舞起来,他走到重伤的姬羽旁边踹了几脚,回过头谄媚笑道:“少侠,我帮您把他绑起来,然后去给小少侠们弄吃的去。” 回到房中,两个熊孩子一边啃猪蹄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大师兄的耐心教导:“下次如果遇到了危险,不要想着自己多厉害,首先就是跑知道吗?大师兄不求你们做多大贡献,只求你们一辈子平平安安……” 几个月的相处,许持也渐渐感受到了他老神棍师傅话语中的意思,今晚二胖不过被人提在手里转悠几圈他都心疼的不行,若是真有个意外,他绝对要跟对方拼命。 如此想来,还是自己太过无能,若是他稍微有一点功夫都能跟姬羽缠斗一会,不至于最后让二胖受那么大罪。 许持一顿话说完,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变强的想法。 “对了,你们给我说说,咱们师门是不是很厉害?”许持突然想起唐远腾和姬羽都对八卦门一副了然的模样,觉得自己是时候来直面一下自己的师门了。 唐远宸大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不知道,师傅说让我们不要乱搅和江湖的事。” 得,问了等于没问。 杨二胖倒是似乎知晓一些,摇头晃脑道:“我有次和师傅下山的时候遇到过一群人,那些人自称是什么苗疆魔教,听起来可厉害了杀过多少人,结果被师傅一下子就打发掉了。那时候我就觉得师傅厉害极了,咱们八卦门肯定也是个厉害的门派。” 许持想了想,真是这样吗?他联想到今晚的姬羽,也是被人传的神乎其神多么厉害,不过眨眼间就败了,这让他不禁怀疑到底真是他们厉害,还是这些反派太水了? 他开口问道:“你说的苗疆魔教叫什么?” 杨二胖嘬了嘬嘴:“孔雀教。” 又是孔雀教! 许持这下肯定了,不是他们厉害,是这个魔教太水了!他醒来在房中的时候就被唐远腾逼迫询问,问他是不是孔雀教的,听唐远腾的语气分明就说姬羽是孔雀教的人,而随后两人打斗前唐远腾也说过姬羽被他们教主下了毒。 如此一来,这个孔雀教就是四处惹事,并且还水的处处被人打的魔教啊…… 年少的许持在心中不自觉对孔雀教产生了如此不客观的猜想,导致了他日后的生活非常凄惨。 等到了晚上,师弟们都睡熟之后,许持立马进了系统空间,本想跟小七再询问询问八卦门,结果被小七欢天喜地地祝福声给吓一跳: “主人主人!恭喜你完成了支线任务!” 还有支线任务?许持心里奇怪地朝屏幕上看了一眼,伴随着小七开心的解说,他看到了几个大字——“完成支线任务:救师弟们一命。奖励:得到师弟们的忠心追随。” “小七,你们这任务……”许持捂着嘴,眉头紧皱。 小七还没从开心中回过神:“主人,我们的任务怎么了?” “为什么我救我的师弟,也是被你们算好的?”他就觉得哪里不对,感情他的小师弟们,那么可爱的小生命在系统眼里也是任务触发体。他不敢想如果当时二胖没恰好吐姬羽一身,随后他们一众人都打不过姬羽,二胖和远宸会不会就要被杀掉。 小七疑惑地闪了闪屏幕:“我们没有算好啊,一切都是随机的,就像你们人类所说的命运,比如这次如果您的师弟死掉了,那师弟们就没有了,奖励的忠心自然也就没有了。” 许持两眼微瞪,前所未有的恐惧抓住了他的心脏:“你说,我的师弟们可能因为我的疏忽就死掉?” 小七继续闪了闪,犹豫着答道:“……是的呢,所以说主人您一定要借助系统任务增强自身,才能真正当好一个大师兄。” 许持顿时就怒了:“妈的!人干事!?开始的时候不说,我以为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像老神棍说的那样平平安安过一生,结果两三个月相处下来,我舍不下这群孩子了,你告诉我如果不努力他们就可能因为意外死掉,这他妈逗谁呢!” 以往的无数次发怒大多是因为自己,而这次许持却是真正像一个家长为孩子抱不平般对着系统怒吼起来,小七被骂的屏幕闪烁不停:“主人,您不要生气呀……这种事,又不是小七能做主的……” 不能做主是吧,那老子就不依了! 许持冷冷一笑:“行,你们厉害,老子从今天开始就不做任务了,我就跟你们对着干,让你绩效奖金都拿不到。万一我师弟出了事,我陪他们一起死,看你们拦不拦得住!” 小七:“……” 可怜的小七觉得自己恐怕是古今中外跟主人相处最差的系统了,她的主人为什么这么麻烦要求这么多?求教怎么和主人和平相处,在线等,急。 ☆、第10章 险境 那个大花脸真是人精中的人精,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把许持捧到一个高的凡人难触的地位,第二天一早整个龙门镇都知道有位八卦门的少侠只一击就解决了盗神姬羽。 坊间流传说法纷纭,有的说,那位少侠只用内力传声,便震得盗神姬羽心绪大乱口吐鲜血昏死过去;还有人说,八卦门的大弟子精通星辰运算之理、凡人运势之道,算准了那晚是盗神姬羽的劫数,甚至一招不出便引来天谴制服了盗神……而很快,这些传说一传十十传百,江湖人未见许持,便已开始听到了有关于他的传说。 后来许持无意间知晓了这些民间传闻,不得不钦佩古人的想象力之丰富,说的有理有据他竟无法反驳——他的确只是说了句话,一招没出,而且他事先也知道盗神会在这里栽跟头…… 这么想想自己的确好神奇啊,简直要嘤嘤嘤了。 然而此时的许持心情却不怎么好,他跟系统吵了一架,第二天一早便去裁缝店拿回衣服,回去敦促着两个小师弟收拾行李回去了。 再次遇到那个拉黑车的车夫时,许持已经黑着脸做好再给他三十文的准备,结果人家刚看到他立马跪着哭道:“少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居然是武林中人,小的该死,这是您之前的三十文,以后您坐小的车都不要钱了!” 许持:“……” 不远处的唐远腾恭恭敬敬笑容谄媚地目送他们走远,随后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忧虑。 风风火火赶回山上,只见大堂正门紧闭,许持心里疑惑,大中午的怎么不开门呢,于是留了个心眼让二胖和唐远宸站远点,刚推开门便被迎面一道凌厉剑气划破了衣衫,若不是随后冲上来的杨二胖使劲把他推开恐怕胸前早就被劈开一个大窟窿了! “什么人!”杨二胖如天神降临,此时胖有胖的好处,那就是大喊一声底气十足,震彻山头。 唐远宸随即加入,圆目微瞪特别凶地叉腰大喊:“胆敢伤我大师兄,找死!”他最近在换牙,前两天刚掉了一颗大门牙,现在讲话还透着风,听起来像在说“找屎”,真是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许持惊魂未定,刚刚挥剑之人正在与二胖和唐远宸打斗,那人大白天居然也穿了一套夜行衣,从头到脚都包的极为严实,连双眼都被一层薄纱蒙起来,一看就不是好人。 但他一想,饶是薄纱不能阻挡全部视力,可也一定会有影响,但此人武功步伐无丝毫破绽乃至顿滞,可见功夫了得。 他爬起身四处都没看见沈禄,心里凉了大半截儿。 双方一开始斗得势均力敌,可小孩儿终究是小孩儿,饶是杨二胖吼得多神气活现,最后还是免不了和唐远宸一起被擒住的结果。 唐远宸又开始哭了,许持又揪心了,怎么最近祸事不断不得安宁呢! “这位……仁兄,可否放了我两个师弟。”许持强压住心头的恐惧与这个人对视,只见那人一手提一个像拎小鸡似的,许持可心疼了,自家师弟们被自己好吃好喝地照顾着,可最近几天光担惊受怕被人提了。 那人似乎朝许持看了过来,停顿半晌,问道:“碎片在哪?” 啥?什么碎片? 可眼下许持明白,如果他说不知道,对方一定觉得自己不够真诚,于是他立马回道:“碎片可以给你,但你要先放开我师弟!” “你当我傻?”那人轻轻笑了笑,语气里透着说不清的阴森,“你师父三个月前就是这样骗我的,难道你想用相同的方法?” 许持真懵了,三个月前他刚穿越过来,仁兄我们见过吗!!! “你是不是忘记了被我拍下山崖的悲惨模样,要不要让你的师弟们感受感受?你命大居然活了下来,可不知……你的师弟们有没有这个命了。”浑身被黑布包裹的像个木乃伊似的人森森说道,许持顿觉一阵寒意侵入心头,想到他昏迷前脑海中似乎是有个人狠狠推了他一把,难道当时就是这个人推了这个世界里的许持? 杨二胖脸色一变:“好啊!原来就是你这个家伙把我师兄打下山崖的!”随即开始拼命挣扎,妄图用他肥肥的手掌拍击黑衣人。 许持心里乱糟糟一团,已然知晓了这恐怕不简单:“我不骗你,既然我们也算打过交道,你肯定也知道我不会武功,放开我师弟,抓我!” “呜呜呜呜呜呜呜大师兄你不要这样!”唐远宸一边挣扎一边哭,“不要向恶势力低头嘛!” 你个小兔崽子哟,大师兄不低头你们都得完蛋! 这黑衣人既然当时能把自己推下山崖,现在肯定也什么都做得出,护犊子的许持绝不允许他伤害自己的小师弟,当下决定放着自己来。 那人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可以有,情绪不明地幽幽说道:“你倒是重情重义啊。” 许持咬牙切齿,这不都是你逼得吗,等老子待会用麒麟臂狠狠轰你一炮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表面却沉重回道:“师门本就人丁衰弱了,我作为大师兄理应要护住他们。” 听到这句话之后杨二胖和唐远宸又整齐划一地被感动坏了,哭声一个比一个高。 黑衣人歪了歪头似乎在盯着许持,不知在想什么,最终沉声道:“如果你不耍什么小心眼,等我拿到碎片之后或许不会伤你。” 许持却是冷冷一笑,你都推过我一次了吧大哥!虽然当时这具身子不是他自己,但既然现在他接手了,那恩啊仇啊他就一并接下,绝不会轻易就算了! 交接仪式简单粗暴,黑衣人轻轻松松一把甩开两个孩子,像一阵风似的飘至许持身后,许持前一秒还在卧槽人呢后一秒已经卧槽背后有鬼! 黑衣人并未用多大力地扣住了许持的颈脖,似乎是觉得这人不会武功不需要多关注,反而更在意许持的两个师弟。 “如果不想他没命,就给我老实点呆在原地,否则你们从此就灭门。”黑衣人说话的声音在许持耳畔回荡,十分年轻,低沉磁性好听得很,却让人觉得这人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因为总透着一股阴森诡异劲儿。 他比许持高了一个头,讲话的气息吹在耳边让人毛骨悚然。 二胖和唐远宸再比许持能打,可毕竟是个孩子,黑衣人狠厉的话语让他们僵在原地丝毫不敢动作,许持虽然被勒的有点难受可还是勉强对他们笑道:“别担心,在这等着大师兄回来。”黑衣人轻哼一声不置可否,拽着他的衣领命令道:“带路。” 根据杨二胖后来描述,他大师兄当时就像一个即将英勇就义的敢死队长,目光坚毅,脚步铿锵,胸膛直挺,不卑不亢。 其实许持只是在思考,他要把这个坏蛋带到哪里解决掉呢?既不能让师弟们看到残暴的一幕,又要让这人觉得那地方看起来像个藏宝贝的地方,虽然他并不知道碎片是个什么鬼。 最终许持把黑衣人带到了八卦宝塔前面的空地,对着宝塔说:“仁兄,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八卦宝塔建在八卦门的最后方,塔后就是悬崖,只要这货走过去他立马轰一拳,打不死也得掉下去摔死。许持心跳渐渐加快,黑衣人仰头看了看塔身,足有七八米高,当下低头问道:“碎片在哪一层?” “不知道,师傅只说过在这里,我从未进去过。”许持说谎不打草稿不改面色,笑话,持哥可是为了考营养师学过心理学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露出破绽。 黑衣人稍作思索,随即直接扯着许持的衣领把他拖过去:“即然这样,你就陪我一起找吧。” “别……别啊!仁兄,师傅有命,本门弟子不得入内!”许持惊慌地挣扎起来,他怎么能和这个神经病一起进去呢,他可是要远程炮轰坏蛋的dps,他肉体很脆弱的万一波及到了不妙啊! 黑衣人蒙着脸,许持看不见他的表情,可许持听出了他充满威胁的语气:“师傅有命,你可就没命了。” 许持:“我去。” 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识时务者为俊杰。 冷汗顺着额角滴下,许持感受到黑衣人勒着自己的手臂无比有力,如果他一拳把人打飞,会不会连带着自己也被带出去?万一他跟着一起摔下悬崖那就完蛋了,怎么办怎么办…… “钥匙呢?”黑衣人看着塔门上的锁链问道,许持一愣,哆哆嗦嗦地说:“没有……” 黑衣人沉默,许持更慌,他心里有个小人在不停的跺脚尖叫——快动手快动手快动手,然而现实的压力实在太大,不说别的,万一得手……就是杀人。 他还在挣扎,黑衣人迅速举起另一支手,许持心道卧槽我还没动手呢你要做什么!下一秒,他直接用手斩断了宝塔的锁,食指粗的铁链瞬间发出剧烈声响……特技场景就这么发生在眼前,许持吓得白眼都要翻起来,自觉自己是一朵脆弱的烟花先炸为敬! “可以……”黑衣人刚说完许持就动手了,由于对方以为自己没有武功(其实也的确没有武功),许持的双臂都是自由的,当下挥动起右臂朝着身后之人狠狠一拳砸去! “你——!” “你大爷!”许持这只弱鸡少有的爆发出潜能,趁着黑衣人失神极灵活的从他手臂间挣脱,转身冒着脱力的危险迅速又补上一拳,“老虎不发威当你持哥是病猫啊,去死吧!” 连中两拳的黑衣人身形摇晃着被逼到悬崖边,系统给的外挂自然不是什么五毛钱特效,那可是用好就能扛一只鹿回家做菜的力道。 许持看他动作已经快不行了,嘴里断断续续念着:“好啊……又是个骗子……”声声嘶哑已是强弩之末,可许持自己也开始两眼发黑,若是不能在对方倒下之前解决掉,那死的就是自己。 许持狠狠咬了一口舌尖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只差最后一点! 第三拳还未挥出,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尖锐刺耳的声音惊得许持几欲晕厥,他本能骂了句我操,不……不行,不能功亏一篑! 他都下了杀人的决心把人打成这样了,决不能放虎归山! 然而他没有机会了,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人影直接一把拽住黑衣人,不由分说直接把许持一掌拍开。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3节 许持终于撑不下去,两眼一闭,心道这下真是日了狗了。 ☆、第11章 脱胎 许持使用了两次麒麟臂,第三拳还在酝酿中时被人一巴掌拍飞直接晕死过去,导致他的身体瞬间崩溃,陷入了小七曾经说过的系统保护性昏迷。 这次的昏迷他完全失去了意识,连进系统跟小七争辩的机会都没有了。 黑衣人被同伙救走,还苦苦守在门外的二胖和唐远宸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冲进了后院,一见自家大师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样子,惊呼声戳破天际—— “大师兄死了啊!!!” “呜呜呜呜呜大师兄死了!!!” 如果许持还清醒一定要赏两人一人一个爆栗,可奈何现在他只能安静地当一个美少年躺在地上。 这两个师弟缺心眼是缺的厉害,但对许持还是真心的爱戴,两人一摸鼻息发现许持还有气儿,顿时开心地不得了,一个扛起人就往屋里走,一个撒丫子就下山打算找大夫。 唐远宸跑到一半,看到从下面垂头丧气走上来的沈禄,不禁惊呼:“三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沈禄抬头见到唐远宸,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欣慰,知道这几人外出回来了,可下一刻他就在唐远宸眼中发现了惊慌,不禁皱眉道:“师傅大清早出关跑了,我是追去的,结果没追上。你们刚回来怎么这么慌张?” 唐远宸一向是没什么主见的,这下看到沈禄这个比杨二胖靠谱多了的师兄,顿时泪水又止不住的留下来:“三师兄,大师兄,大师兄要死了!” 沈禄顿时傻了:“你说什么!?” 唐远宸便极快把事情都给他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沈禄似乎有些震惊,随即沉下脸说道:“不用去找大夫了,他死不了。” “为什么啊,大师兄的呼吸很微弱了。”唐远宸抽抽搭搭地问。 沈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师傅出关被他发现追了一路,他只是想弄清楚师傅这么神神鬼鬼的干嘛,结果师傅跟他说,再不走就没命了。 他当时就怒了,心想你这师傅怎么当的,你几个徒弟还在呢有事儿你自己溜?结果他师傅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只要你大师兄在就没事儿,他也不会有事儿,就算有事儿也死不了。”说完又溜了,他追都追不上,心中的惊疑更是成倍翻涌。 什么叫有大师兄在就没事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还想回来弄清楚究竟有什么情况,就听唐远宸说大师兄危险了。 真被他师傅说中了? 沈禄同杨二胖和唐远宸不同,他一向心思缜密,也知道他的师门不简单,师傅虽然有点老不正经,但测算预言这些事儿从来没干跑偏过,当下心中已有计较——他的大师兄恐怕也是个不简单的,且不说师傅说了大师兄不会有事,就算他们现在去求医恐怕也是来不及了,路途遥远,远宸和自己轻功还未练成,一个来回恐怕天都黑了,何况最近的龙门镇,据他所知也没什么靠谱的大夫。 于是他深吸了口气说道:“别慌,随我一同回去吧。” 唐远宸颤悠悠地看着他三师兄突然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脑筋还没转过来就被带回去了,从始至终都没察觉到他三师兄脸上变换了好几次的表情。 杨二胖今年过完年就十三岁,算个小大人了,可奈何脸上身上肉太多,看起来还是像个幼稚的小朋友,此刻他泪流满面地守在大师兄床边,感受着大师兄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心里简直懊悔死了。 大师兄为了保护他们拿自己跟那个黑衣人交换,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好像随时都会死掉,而他们却不能为大师兄做什么。 他当时就不该同意的,大师兄不会武功,明摆了就是会受欺负啊! 他们还是太蠢了,一天到晚就会依靠大师兄,一旦真的出事儿了却丝毫都不能保护他。 越想越难过的杨二胖忍不住一头趴在床边呜呜哭出来,而在他不知道的另一个地方,某块暗金色屏幕上幽幽浮现出了一行字——完成支线任务:师弟的眼泪。奖励:透世眼。 此时若是许持清醒着他一定又会破口大骂:“老子都快死了要什么透视眼?啥?不是透视眼,透世眼是个什么鬼?” 沈禄和唐远宸一起奔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杨二胖哭的如此伤心,饶是他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心理准备,此刻也被感染上痛苦,他跑上前看着大师兄昏迷中安静的面庞,忍住喉头强压的颤抖道:“二师兄,你别哭了。” 杨二胖抬起头,看到唐远宸跟在沈禄后面一起回来,顿时哭的更凶了:“让你去找大夫怎么回来了,大师兄还没死,我们绝对不能放弃治疗!” 沈禄喉头酸涩,低声道:“大师兄不会死的。” “你说不会就不会啊,大师兄现在呼吸都弱了,师傅说人重伤临死前就是这个样子!”杨二胖站起来气势汹汹却又悲痛欲绝地叫喊道,他虽然是二师兄,却比沈禄矮了半个头,此刻相较平静的沈禄,气势也低了一筹。 “师傅定是算过此劫,他说大师兄不会有事。你现在让远宸去找大夫也要好几个时辰,若有事早就来不及,不如我们三人轮番以内力替大师兄疗伤吧。”沈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三人虽小,但师父教他们武功便是从内功开始教起,若论内力恐怕还真有许多大人都比之不及。 唐远宸双眼瞬间亮了亮,懵懂小人连忙点着头说道:“对!我们一起来救大师兄吧!” 杨二胖深深看了一眼两人,最后咬着牙说道:“好,都给我加把力,就算自己耗尽内力也要把大师兄救醒!” 三个熊孩子从未如此认真对待过一件事,大师兄对他们来说是不同的,从他们上山拜师那天起大师兄就一直温温柔柔地陪伴他们,虽然他不会武功,但遇到危险或者重活累活总是站在他们前面。 这三个月来,大师兄性格虽说有些变化,却比原来活泼了不少,和他们的日常交流也多了起来,对他们的关心爱护也是更甚,师傅越来越不管事,甚至以各种理由避开日常的见面,最后还丢下他们不管逃掉……这件事沈禄放在心中,准备等大师兄醒过来再一同对大家说。 这样一个心心念念为他们着想,甚至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得他们一线生机之人,饶是未到弱冠的少年也是看得清掂得重的。 于是,被系统限制强制昏迷的许持便在三双无比真挚的目光中接受起了师弟们的疗伤。 八卦门的武功讲究由内而外,好比说杨二胖曾对姬羽打出的开山掌,名字听起来霸道无比像个外功招式,实则却是以招式辅助,内力激荡出掌风攻击对手,当日他以开山掌同姬羽搏斗其实颇久,若不是姬羽是个心思诡谲的老江湖,打斗技巧比他多了一箩筐,没准还打不过他。 若是八卦门的心法内功修炼到位,开山掌一击,开山之名或许并非妄想。 疗伤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三个小孩子围坐在许持身边以手掌向其渡去气海中的内力,各个眉目紧锁神情凝重,沈禄的想法并未错,他们师兄弟三人的内力其实已经修炼的非常精纯深厚,以内力替许持疗伤才是上上之策。 最终沈禄双目微睁深吸了口气,启口道:“收力吧,大师兄已经无碍了。” 唐远宸第二个睁眼,略带惊喜地收力,探了探许持的心口,惊喜叫道:“三师兄你真厉害,这样居然真的可以救大师兄!” 许持的心跳比起一天前强健了不少,已然是恢复之兆。 杨二胖闻言也立马收力,随即痛快地大吼道:“老天有眼啊!!!”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累了一天一夜的三个孩子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许持的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随后几日,许持时刻都在朝好的方向恢复,师弟们担心他这样昏迷下去就算哪天醒来也会饿死,于是可怜巴巴未下过厨的三人硬是自己淘米摘菜,辛辛苦苦熬了一大锅粥。 并且经过这次他们也决定了,大师兄这么虚弱,师傅还溜了,以后的家务事他们也要开始着手帮忙了,累到大师兄心里会很难过的。 粥出了锅,味道嘛不敢恭维,可除了这些就没得吃,自己熬的粥跪着也要吃完,他们不仅自己吃完,还每人轮流给大师兄喂粥,不管吃的下吃不下都塞下去,不然身子饿垮了怎么办?于是许持在昏迷中被迫接受了一顿又一顿连主厨人自己都难以下咽的黑暗料理。 又过了几天,官府的人终于找上门来了。 他们上山路上惊诧地发现哎哟这个门派怎么这么荒凉,听龙门客栈的老板唐远腾说,那个制服了盗神姬羽的少年是一个门派的大师兄,他们本着惜才之心亲自前来,结果被眼前景象给惊到了。 哎,看来这少年侠士也是极不容易啊,听说还拖拉着几个师弟呢,山上的日子不好过吧……这么想想,官府的捕快大哥们真是非常难过。 等到他们见到那三个传说中的小师弟时,心都要碎了。 那么小的娃娃哟,脸上全是灰,缩在厨房里畏惧地生火做饭,一问才知他们的大师兄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捕快大哥们当即大手一挥,赏赐的银两牌匾先放下,派人快马加鞭去镇上医馆请大夫过来,五大三粗的汉子当即上台子做饭。 唐远宸直愣愣地看着这些府衙中人,刚想说不用找大夫,大师兄快好了,结果杨二胖给他使了个颜色,他便闭了嘴。 好嘛好嘛,你胖你先说。 杨二胖长得白白胖胖,他自己说的也不错,这是福相,大人们都喜欢。他自然知道资源该合理应用,这些人都是为了答谢大师兄制服了盗神姬羽而来,对他们可谓是说啥是啥,既然现在来了冤大头他干嘛不好好指派指派呢? 师傅教过,有便宜不占的是瓜娃子。 当下二胖慢悠悠地无辜道:“大师兄是累晕过去的,他一人要除门派这里的杂草已经有三个月了,我们平日里虽然能帮忙,可练武也要占时间,总归用处不大……” 好好好!帮帮帮!除除除! 捕快大军齐冬冬出手,仅剩下的那些杂草一个时辰之内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杨二胖不知,他只想占个小便宜的一句话居然给大师兄带来了毫无心理准备的巨大收益…… ☆、第12章 换骨 许持曾在心中设想过脱胎换骨是什么感觉,他想到x战警里金刚狼被改造的时候那叫一个痛苦,浑身骨头被改造成了金属,被关在水槽里挣脱不得,浑身青筋暴起,嘶吼声震人心魄。 会不会就是那个样子? 他一度在拔除杂草的时候犹犹豫豫,担心万一这些草真被自己拔完了,系统兑现承诺,会不会把自己像金刚狼那样关到水槽里进行改造啊,那可太痛了。 然而他还没有完成这个任务就跟小七闹翻了,甚至决定回去之后再也不会拔草了,让那些荒草把八卦门埋起来他都不会管的。结果他刚回去就遭遇了如此大难,黑衣人硬闯八卦门,他为了救下师弟灭掉黑衣人,不顾小七的建议强行使用了好几次麒麟臂,终于陷入重度昏迷。 在不知昏迷了多久之后,一个畏畏缩缩的少女音啜泣着叫醒了他。 “主人……主人您终于醒了吗?”小七此刻的哭声和唐远宸神似,一副他快死的样子。 许持头疼欲裂,浑身经脉似乎都要断了,总之就是全身没有一处是舒坦的。 “我操,怎么这么痛……”他低声骂了一句,慢慢睁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竟是在系统里。 “主人,您怎么可以这么鲁莽,小七明明说过麒麟臂一天只能使用一次,您差点用了三次,这次您昏迷了好久,小七真的怕您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呜呜呜呜呜!”不远处一块悬浮着的暗金色屏幕忽闪忽闪,情绪显然非常激动。 许持张张嘴,心想上次吵了一架我还没道歉你一个姑娘家就这么嘤嘤嘤主动说话了,脾气真好。 其实后来他回山看到黑衣人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后悔了,后悔什么呢,他觉得自己得混蛋的,就知道欺负一个纯情小系统,人家尽心尽力帮你变强结果你倒打一耙,这下遇上事儿了你自己还是个弱鸡就知道有多不应该了。 他睁着眼看远处那块不停闪烁的屏幕,小七真没错,不管有没有这个系统,他都不会一帆风顺地活下去,这不就是命运吗?世上有几个人能真正随心所欲地活? 他不过是把自己的懦弱无能,不能照顾好师弟的自责全部加在了系统身上,觉得就是这玩意儿在误导自己,以为系统就该为他把一切都考虑好,把什么困难都给先排除掉,可这根本就是错的。 系统给了他麒麟臂,让他完成任务获得奖励已经是开挂中的开挂,没人比他还幸运,他再强人所难,就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想得到什么,首先还是得自己努力。 这次的黑衣人一事让他坚定了这个想法,他知道最后还是让人给逃走了,那人嘴里的什么碎片他也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所以这事儿没完,他必须让自己变强,让师弟们变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无惧威胁,真正无忧无虑随心所欲地活下去。 想到这里,许持终是深深叹了口气,强忍浑身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步伐虚浮地走到屏幕前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小七还在不停地哭,听到这句对不起就愣了,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主人,您,您在说什么!” 许持脸薄,不过还是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对不起,我之前不该吼你,我还是会好好完成系统任务的。” 小七激动的语无伦次,似乎从未想过主人会这么听话!!! “主人,您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的!小七既然选择了您成为主人,就是有为主人分忧解难的责任的!之前的事情也是小七没有和您做好沟通,让您误会了,下次,下次小七一定会注意的!” 许持笑了笑,随即发现屏幕上有几行之前没见到的字,于是走近了点仔细看看,失声叫道:“我昏了几天,怎么多了这么多奖励!” 之间屏幕上金闪闪的大字写着如下—— 完成任务一:清理八卦门范围内所有杂草。奖励:身体强壮变小强。 完成支线任务:师弟的眼泪。奖励:透世眼。 获得额外成就:蜀中大侠。 小七闪烁了几下:“主人,您昏迷的时候您的师弟们非常难过,并且合力用内力帮您疗伤。官府的人送赏赐来的时候顺便帮您清理了杂草,所以现在这些奖励都是您的了!” 许持震惊地看着这么多奖励,说不开心是假的,可他一想到唐远腾这个人就觉得哪里都不对,以他的武功来看应该也是武林中人,为何这样的好事他不沾,反而全都让给了自己呢? 想了会没想通他索性不想了,一切顺其自然便可,难道这人还能对他们这个小门小派心怀不轨不成?要真那样,持哥二话不说麒麟臂! 而可以让他变强壮的那个奖励,代表他以后也能练功习武真正保护别人了,他当下举起手腕想看看肱二头肌有没有变大,结果小七幽幽来了句:“主人,在系统空间里您的身体是意识形成的,换言之不是您真实的身体。” 许持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激动了,那下一条任务是什么?” 屏幕上的字一换——任务二:师门弟子身心健康。奖励:小强进化打不死。 许持张了张嘴,半晌憋出一句:“太他妈实用了……” 从系统中迫不及待醒过来的许持刚睁眼便发现了巨大的不一样,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浑身酣畅淋漓的痛快感。 他躺在自己平日睡觉的床上,动动手指便能接收到筋骨末梢神经元传到大脑里的信息——你!足!够!强!硬! 许持深吸一口气,没有觉得多痛苦,脱胎换骨的剧痛都在系统中感受完了,现在他眼前的世界一片清晰,耳边的声音也更加清楚——他能看到窗外极远处的一棵青松在微微颤动着它如针尖般锐利的枝叶,飞鸟踏过树顶,引来枝条轻轻的震颤;他能听到秋风萧瑟,吹着他们院中的杨树落下萧萧的叶子,夏虫在最后一丝温度里痛苦的鸣叫完交待出了生命,还有他的师弟们来来回回奔跑着,踩踏大地的声音如心跳般节奏明朗。 他微笑着眯起眼,若不曾被系统改造过身体,他绝不会发现此前普通人的身体和习武之人有何区别,可他现在这副身子是天赐练武的奇材,经脉通畅结实,加上此前三个小师弟为了给他疗伤往他身体中输送了大把的内力,此刻他几乎能感觉到小腹之下丹田之中气海之内氤氲着的深厚内力通过经脉朝四肢输送能量,生机勃勃。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孩儿们你大师兄回来啦!!!” 许持从床上一跃而起,劲儿多的使不完,他大步跨出房门,看着自家小师弟正蹲在水池边震惊地举着淘米盆看自己,无比自豪地说道:“远宸,来来来跟大师兄过两招,大师兄看看你武艺可有进步!” 唐远宸把淘米盆一丢,哭着跑远,边跑边喊:“大师兄醒啦!大师兄脑子又坏掉啦!” 许持看着一路狂奔跌倒又继续爬起来的小师弟,嘴角绽放开欣慰的笑容。 这次他能醒过来要感谢很多人,感谢替他疗伤支撑生命力的师弟,感谢替他义务拔草然后恰巧完成了系统任务的捕快大哥们,同时还要感谢从他穿越过来就一直支持他陪伴他的系统君小七酱。 他不能辜负大家的爱心和希望,所以更加坚定了要当好一个大师兄的决心! 杨二胖和沈禄闻言赶来,看到大师兄温柔地笑着,惊讶地发觉似乎并没有什么后遗症,而且大师兄看起来……状况极佳!他们顿时开心的不行,连蹦带跳高呼好棒。 许持一见他们都精神奕奕的,心情更好,当下一猛子朝几人扑过去,沈禄眉头一紧,连忙施展轻功朝后翻了几步,杨二胖和唐远宸就没这么好运了,被大师兄紧紧箍在怀中,边笑边摸头,还啧啧道:“你们不行啊,这么轻易就被我抓住了,看看你们三师兄。” 沈禄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奇怪更甚,大师兄明明是不会武功的,为何刚刚那一瞬间他却察觉出大师兄深厚的内力?! 杨二胖被挤得呼吸都要波动了,臭着脸叫道:“大师兄你欺负人,我们才没想到你居然要扑过来!” “那你看看,阿禄怎么就躲过去了呢?”许持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头,结果刚一看到沈禄的脸色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他师弟这个眼神这个脸色怎么那么像逮到学生作弊的教导处主任? 沈禄淡淡地看着渐渐僵硬的许持,说道:“大师兄,身手不错。” 完了,忘了沈禄是个人精了。 许持眼角抽抽着放开二胖和唐远宸,抓了抓头想赶紧把这茬儿盖过去,不自然地说道:“那啥,我昏迷这段时间你们都干了什么,有按时吃饭练武吗?” 杨二胖大咧咧丝毫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还挺得瑟地说:“那是肯定的,你躺在床上还是我们喂的粥呢!” 许持倒是笑了:“哟?你们还会做粥了,来来来,坐一桌好的让大师兄尝尝手艺。”这种儿子会做饭的自豪感简直不要太强烈好嘛! 唐远宸立刻骄傲地头一扭:“哼,现在谁还自己做饭了,山下面会有人来送饭的,要不是粥不容易送我们才不会这么辛苦亲自做呢。” “什么?”许持愣了,他待在山上三个月都没人来送过饭,怎么昏迷几天就有人送饭了? 沈禄终于还是缓了缓脸色,轻轻说道:“官府来人之后山下就有人知道山上有我们这个武林门派所在了,正好他们赏赐的银钱也很足,我便去山下找车夫,让他给我们每日送上吃的,给他们银子。” 许持这下彻底信了,阿禄是个人才啊!审时度势毫不亏待自己,这法子饶是自己都没想到,他还想着师弟们恐怕饿了很久要不要自己待会儿去打个猎来着呢。 沈禄说完,静静看着许持诧异的表情,只见他惊讶了片刻后终于赞赏地点点头:“好样的,有点大师兄当年的风范。”这不现在穷日子过惯了没缓过来吗!许持心里哭着想。 ☆、第13章 炼体 透世眼,许持不解,这是什么高科技,与透视眼又有何区别? 小七解释道,这是彻悟了禅宗的佛陀观看世间万物的慧眼,透过他们的皮囊直接看透本性,许持心想卧槽开了个大挂啊! 他本来想着透视眼多好啊,他一瞥就能看见女侠们穿着什么造型的胖次了,结果现在他直接能看到人家内心,那女侠们是不是对他有意思不就一眼能看出来了吗? 沾沾自喜的许持又被小七一盆冷水泼下来:“主人,透世眼虽然厉害,但是同麒麟臂一样不能轻易使用,否则会很伤害您的身体的。” 许持面色一僵:“又是一天使用一次?” 小七为难地开口:“……一个月。” “……”换一个实在点的吧,这也太抠门儿了! 小七闪闪屏幕:“主人,奖励一但给出就不能收回啦,不过您能通过后天锻炼体力,增强身体的接受能力来提高使用次数哟~!” 许持幽幽问道:“说吧,这次要怎么来?” 小七:“咳咳,这个,下个任务不是让您保证师弟们的身心健康嘛,到时候您同他们一起锻炼锻炼,一边能打出一套天马流星拳,一边这个透世眼的使用次数应该也能得到提升了……吧!” 许持瞪眼:“你以为我没挺清楚你后面那个“吧”吗!你是不是自己也不确定!” 小七连忙反驳:“才不是呢!小七……小七只是没经验,毕竟小七也不知道透世眼对于你们凡人来说会有什么作用的……” 许持心里奇怪,凡人? “你这意思,之前使用系统的都不是凡人?” 小七连忙回道:“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嗯,之前小七没有见过有人适合本系统!” 许持想了一阵才意识到:“我是第一个拥有这个系统的人?” 小七犹犹豫豫地闪了闪屏幕:“是的,不过主人您不用担心,虽然这个系统之前没有人使用过,但是绝对,百分百不会出问题的,小七用系统格跟您担保!因为还有很多人用了其它系统,大家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都不会出差错。” 许持深吸一口气,自从他上次和小七大闹一顿后就决定要收敛收敛脾气了:“行吧,我又没说你什么,只要你不把我整死就行……现在看你应该也不会啦,那我们就继续各自加油吧,对了,你上次说这次的任务奖励是怎么来着?” 见主人并没有多么生气,小七开心地显示出一排字幕——小强升级打不死。 真是……够简单粗暴的,不过许持很开心就是了:“完成之后就没人能打死我了?” 小七答道:“没错,只要小七一天不崩溃,就没人能打死主人!” 许持简直要感动哭了,原来系统真的这么给力,可他开心一会又忧愁了:“你说,身心健康的标准是什么?我怎么才能知道我师弟们是不是身心健康了呢?” 小七:“→_→主人,系统奖励要合理运用啊,透世眼先出去看一发啊!” 说的有道理呢,如果透世眼真有说的那么神,那随便看看便能知道他想知道的东西了吧。 这么想的许持开开心心从系统里出来,看寒月高悬夜色如歌,决定还是先睡一觉再说。 第二天一早,许持运气启开透世之眼,仿佛戴上了一层有色又灵活的隐形眼镜,看什么都有一曾淡淡的薄光。 心中讶异之余他赶紧朝着师弟们的屋子走去,只见杨二胖身上轻笼一层淡淡黄光,而沈禄和唐远宸却是差不多的一层蓝绿相交之光,这是什么情况?难道透世眼就是一副变色眼镜!? 他还未探究出深意,效力已经失了,屋子里恢复了清晨的微光淡淡,晨光透过半透明的琉璃窗面照进屋内,小师弟们安静地躺在榻上呼吸绵长。 杨二胖梦呓着喃喃低语听不清,唐远宸紧靠杨二胖软绵绵的身子旁边取暖,只有沈禄睡的最端正,却也最不轻松。许持略感诧异,悄悄走近,只见他在睡梦中都绷着一张脸,甚至眉头微皱,似乎正在做一个非常不好的梦。 这孩子……心思太重了。 他脸色复杂了很多,只能再等一个月,好好探究探究这透世眼究竟是个什么用法,中途若是有机会,一定得想办法解开沈禄心里的结。 自从门派中的杂草被好心的捕快大叔们拔掉,许持日常活动就轻松多了,官府送来了足额的赏银,这使得他们的生活一下富裕起来,最明显的区别就是许持不用天天往山上跑打猎了。 更何况冬季很多动物都冬眠,若真要以此为生,恐怕真是要活不下去了,不过许持还是决定等开春的时候闲来无事去山上晃晃,一来不能坐吃山空,二来自己也要多加锻炼。 他们同山下的车夫们做好了约定,每月付一定的银两,许持给他们列单子他们会从山下送来食物。那名之前多收了许持车前的车夫现在可是把他们当武林大侠供着,一分钱都不敢多收还任劳任怨,偶尔杨二胖吧唧个嘴他都能知道下次上山带几根糖葫芦上来。 而对许持来说,最大的好处莫过于系统重塑了他的身体,冬日里他便不觉得有多冷了,偶尔风大些他还能用师弟们教他的内功运作之法运转一下周身内力取取暖,这种不算太高深的内功运转功法被现在这副身子用起来效果十分显著,真是非常好用。 对于杨二胖和唐远宸关于他突然可以运转能力产生的疑惑,他摇摇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把他们给打发,不禁想到,小孩子真是好骗啊。 可他每次看到沈禄那探究却陈静不发问的眼神还是会不禁心慌,你说十岁出头的孩子怎么会这么看人呢,太可怕了,他心里一定有问题,待持哥学会使用透世眼之后一定得好好看看。 这日,许持正坐在书房里翻着老神棍留给他的书卷,可能是原本的许持熟悉这里的文字,导致他现在阅读起来毫不费力,可即使他看懂了书上的字,却不大懂书上想表达的意思。 他换了好几本,才发觉这些书大多和医术或者是玄学有关,也有的介绍了很多当今武林门派的秘辛。 他此前自学营养师的时候有涉及过一点医理知识,知晓如何用饮食均衡来保持人的身体健康,偶尔也会用一些食疗的方法给人治病,但这里的书上却描绘的大多是用药理来替人治病,虽然达到的效果差不多,却给许持这个很少接触药学的人带来了极大困难。 何况……天仙草是什么,他只听过烧仙草,还有步履摇真的是一种花儿不是发钗吗?书上的药草他为什么几乎都没听过啊!!! 玄学就更扯了,虽然有些话似乎是两个世界通用,什么天地不仁上善若水之类的,可他一个根本没有信仰的人看这些根本云里雾里好嘛!他怀疑老神棍偷学人家蜀山剑派武功的时候把人家门派里的打油诗也一并偷来了,于是还是先把书放一放,出去锻炼锻炼再说吧。 后院被清理干净之后显得宽敞明亮了不少,三个小师弟尽管并不觉冷,许持还是勒令他们穿起了厚厚的棉衣。 小小的少年穿得圆滚滚,面容严肃一板一眼地在院中练武,简直不要太萌啊,许持笑吟吟地撩了撩额前刘海,不禁感叹生活的恣意,这种家有三子初长成的感觉真棒。 “大师兄。”沈禄一套拳法打下来,收起调息,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许持点点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身躯虽瘦弱却不单薄,习武之体隐约有着蓬勃的力量:“近来你们三人身体上可有不适啊?” 沈禄想了想,再看看那边依旧在练武的师兄弟,摇头道:“按大师兄吩咐,三餐照常,早睡早起,饭后不做剧烈运动,没有什么不适。” 许持摸了摸下巴,这样啊,那为什么小七那里显示的一直是完成度百分之六十六点六六六六无限循环呢? 他自认为这不是为了夸赞他66666……透世眼除了从他们身上见到一些不一样颜色的光芒之外也没别的特殊,看来还是学艺不精啊,等他内力增强了再多看几次。 于是他还是决定先忽略一下,顺其自然没准能探查出问题的根本,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说道:“那个,阿禄啊,前两天你教师兄的那套拳法,再来一遍吧,师兄年纪大了有点记不住!” 已经破罐破摔的许持不耻下问,老神棍没留下武功秘籍,而是把他的武功都传授给了三个熊孩子,所以许持想学几手的话只有来问小师弟们了。 沈禄听完脸上神色微微放缓,似乎是笑了一下:“大师兄还记得多少?” 许持回忆了一下那眼花缭乱的姿势,不确定地说:“大概……十之七八?” 沈禄小小的眉头微挑,许持嘴角僵了僵:“十之二三。” 这种被班主任查作业的感受一点都不好,真的。 沈禄为了防止二胖和唐远宸练武姿势飞起伤到许持,把许持拉开稍微远一些,沉声道:“大师兄,最近我想了想,你过年就要十七,此前并未有过武学基础,所以我上次教你的拳法实际上并不是很适合。这几天我想了套新招式来教你。” 许持惊了:“阿禄你还会自创武功?” 沈禄抿了抿嘴答道:“把之前看过的武当太极拳改了些许,又不是什么难事。” 又不是什么难事,什么难事,难事,事…… 自己这个战五渣还是夹起尾巴低调做人吧,某持虚弱扶额掩面泪奔,不远处的唐远宸应景地脆生生大吼一声,一掌劈开了一块半人高的巨石…… “师兄,考虑到你的反应,可能不能接受一般武功招式的快速变化,我便结合你之前所提到的,摒弃了外在的瞬息万变,以柔克刚,以不变应万变。”沈禄没在意许持脆弱的面色,自顾着说道,然后缓缓半蹲下身运气推掌。 许持一见沈禄已经开始做示范,连忙收起自己的多愁善感仔细观察,小孩子的身躯意外的底盘结实,无论上半身拳风如何带动,下盘都稳固不懂,许持艰难地跟着学起来。 “提气,舒气,丹田之中的气息要慢慢运转,将其倾注到每一寸筋脉,特别是你要用来发力的部位。”沈禄的声音轻轻淡淡,还带着孩童的天真,只是一般都比较低,才显得人阴沉沉的。 许持按照他所说的,把每一丝内力都倾注到筋脉中,而手臂腕部更为重视。沈禄的每一招都使得极其缓慢,推出收回,无限次循环,看似滞缓实则每一掌都夹带汹涌内力,若是在实战中只要稍稍偏移角度或者加快速度,绝对会让敌手防不胜防。 “师兄,练武切记不可分心,万一内力疏导不够仔细,可能走火入魔反噬自身。”沈禄认真地说道,许持点点头,回忆起刚刚他演示的掌法,仔细地练了起来。 这个姿势同他未穿越之前自己随意糊弄的几下有明显不同,果然有内力就是不一样,可他练着练着心情又复杂了,你说老神棍偷学蜀山剑派武功,现在好了,连阿禄都会改太极拳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14章 沈家 晟帝掌朝,因其体贴民意减少征税,让百姓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对外又不卑不亢从不轻易发动征战,国运恒隆,大启百姓皆将晟帝称为明君。 而江湖上的各大门派也得到讯速发展,学过历史的都知道某些现象大肆发生在某个时代,必定是因为那个时代有很好的政治环境,这里便是晟帝便给予江湖儿女极大的自由。 自古朝廷与江湖的关系都非常微妙,许多皇帝都会忌惮江湖势力对他的统治造成威胁而采取一些压制手段,然晟帝心思缜密,没有一昧打压江湖势力,反而通过一系列支持手段很好的维护了朝廷与江湖的和平相处。甚至偶有需要,两边还会互帮互助,简直不要太友爱。 前几日听说少林的无果方丈得了皇帝御赐的一块牌匾,题着“佛心禅意”几个大字,顿时所有人都恭喜贺喜。武当的张真人不开心了,凭啥他们有奖励我们没有呢,毕竟他们也是和少林齐名的大门派,这下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出几日,皇帝又派人赏了张真人一把锋利的玄铁剑,赐名龙泉,寒芒毕露削铁如泥,好了,张真人开心了,老老实实回武当打太极拳去了,诸如此类。 而皇帝也不是经常管江湖的事,做这些只是面上意思意思,其后不过是:你们这些人呢好好在江湖耍耍就成,朕不打压你们,可你们也不准扰乱朝廷膈应朕。 许持歪了歪脖子,把这些野史扔到一边,咂咂嘴道:“简直了。” 他近日来一直在努力地阅读老神棍的书,经常能发现这些类似于武侠似的玩意,在努力学习这个世界的草药植物之余看看这些还是能起到让人放松的作用的。 小师弟们练武的劲头在冬天里似乎弱了些,毕竟山上太冷,想施展开拳脚对于小朋友来说还是有点苛刻,许持也不欺负人,只要求他们每天做完任务内的锻炼即可。 算算时候,也快到年关了。 这是他来这个世界要过的第一个年头,他的便宜师傅在上次黑衣人入侵时溜走了,怒摔桌案,说好的安静闭关呢,所以现在只有他带三个孩子一起过年。 此前过年总是他跟他爸两个人,现在突然变成了孩子王,许持的心情还是有点微妙的,不同于之前那种带着极大的心理负担,他现在一心都是怎么照顾好师弟,所以过年他还是打算好好来庆祝一下。 跟还在蹲马步的师弟们打了个招呼,许持打算自己去镇上一趟,顺便打探打探沈禄原来的家。 上次时间太匆忙,又被盗神和小七的事弄的焦头烂额,他都没机会去查探,这下他买过东西直接让车夫带回来就好,自己能多留一会。 对此小七表示十分赞同,因为她不能直接透露给许持做哪些事可能会触发系统任务,但是只要许持不停的作死……啊不,不停的接触新人新事,总会有新收获。 知晓了许持去意的宋景拍了拍胸脯:“把东西交给我带回来您绝对放心,许少侠您可坐稳了!” 宋景就是之前多收了许持三十文的车夫,如今两人已十分熟悉,许持特意挑了个上午让他不急,慢慢驾车,免得自己又晕车。 宋景就是龙门镇的人,家里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今年十五,比许持还小了一岁,可看上去已经是个老江湖,许持理解这个年纪出来拉活做想必是家里困难,也怪不得总是想着多赚些钱。 许持坐在马车外缘,掀开帘子同宋景说话:“阿景,你知道镇子上有什么姓沈的人家吗?” 宋景长的一副机灵模样,年纪虽小可已手长脚长,平日里一双眸子总是狡黠着眯起,似乎是在考量眼前的人是不是一匹肥羊。他此刻却正直地挺着背,回道:“知道是知道,可知道的不止一家,龙门镇算周围最大的一个镇了,姓沈的有十几户。” 许持心里想着,十几户,他一天能轮一遍吗? “许少侠,你突然问沈家,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如果有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这里我熟,没准就知道你想知道的事儿。”宋景拽了拽缰绳,回头冲许持坚定地说。 许持犹豫了会儿,提了提衣襟问道:“镇上姓沈人家,可曾有把孩子送到八卦山上来的?” 枣色的大马被宋景勒得惊叫一声,许持轰隆一声被砸进车里,宋景匆匆忙忙喊停了马:“许少侠!你没事儿吧!” 许持面色平静地爬出来理了理衣襟:“没事,下次别这么大惊小怪,容易脑溢血。” 宋景不懂脑溢血是什么东西,不过既然是八卦门的大弟子说出来的,想必是很厉害的东西,他严肃地点点头:“知道了,不过许少侠你之前那话的意思是,你门派里可能有人是龙口镇上的?” 许持心中想的却是,沈禄虽然是龙口镇的人,但他并不知沈禄当初究竟具体因何上山,光是一个在家不受宠爱……根本不够吧。 宋景见许持不说话,猜想大门派里肯定有密不可宣的秘辛,不足为他这种小喽喽知道的,当下压低嗓音故作神秘道:“许少侠你不用担心,我家隔壁就有一户姓沈的,他们都是同宗族的,我带你去问问肯定能问出点门道儿。” 老百姓的力量真是无比强大! 许持激动地点点头:“靠你了!” 靠近年末,镇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宋景带着许持路过很多家店铺,活脱脱一副此地他最熟的姿态,一路砍价打折麻溜的飞起。 上一次来这里制服了盗神,龙门镇的百姓还没来及见到许持他就急匆匆赶回去了,导致了龙门镇的百姓只知道英雄出少年,有个叫许持的少侠制服了盗神姬羽,却从未见到真人,以至于他们见到许持的时候也都是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宋景是个特殊的,他游走于关中和巴蜀,对一系列消息都极为敏锐,唐远腾前脚报了官,后脚他就知道盗神落网了,而第二天许持走的时候是唐远腾亲自送行的,再笨他也知道这少年是个人物了。 订好了货先拖上车,宋景就带着许持去找了他家不远处的一户沈姓人家。 那家人从里头开头,见到宋景便笑说道:“哟,小景子今天怎么没做生意啊。” 宋景面露羞赧:“带人来问问事儿。” 家主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穿着一件灰色的厚实棉衣,当下便稍微打量了下他身后的许持,只见这少年眉目清秀,一双明澈双眸超尘脱俗,虽然还没长开但已窥见四肢修长,心中立马觉得此人不凡,于是他收起笑意说道:“你们进屋谈吧,大冬天怪冷的。” 宋景摇摇头,鼻子被风吹得有点红可依旧浑身是劲儿:“不勒不勒,沈叔,我这朋友想打听点事儿,我们问完就走。” 被称作沈叔的男人再次看向许持,许持心想着怎么给他隐晦而又掐重点的描述呢……于是结结巴巴道:“那个,请问,镇上的沈姓人家几年前送走过一个儿子?” 送走个儿子? 沈叔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许持小心翼翼揣摩他的脸色,生怕他回一句这是个锤子事儿老子不知道,却不想他脸色微变,似有些不齿地说道:“有一个,四年前族长家里好像送走了个孩子,听他们家人说是有个门派的掌门说这孩子根骨不错就带走了。” 许持一听就知道那肯定就是沈禄了,当下激动不已问道:“那你知道他们家住哪儿吗?” 几个月相处下来,许持发现沈禄这小子心眼被戳了十七八个孔,不把他这些事儿整清楚了,恐怕他一直都走不出那个阴沉沉的死角,别看平常他也跟二胖和唐远宸相处的不错,是几个孩子里最沉稳的,可许持敢打包票,沈禄是仨孩子心里苦最多的一个。 反正系统交给他的任务是要让师弟们身心健康成长,他这个做大师兄的就有责任有义务帮着他们排忧解难不是? 沈叔有些不信任地看了一眼许持,宋景赶忙说道:“沈叔,你不知道,这位少侠……就是制服了盗神的蜀中大侠!” 沈叔冷不丁听到这个称呼,还没反应过来,足足愣了好几秒才惊愕地看向许持,这下再打量更觉这人风姿卓越年少有为了! 蜀中大侠,那还得了?那可是朝廷亲封的,且不说他本身武功如何,能得到朝廷的封赏,在老百姓眼里那就是不同阶级的了。 “哎哎哎,你看我这老糊涂,居然是蜀中大侠!叫,叫啥来着,哎哟我怎么给忘了!” 许持淡淡一笑,大家风度尽显:“沈叔莫慌,晚辈许持。” “哎是是是,可不是叫许持吗!官府张榜的时候都写下俩了,看我这记性!”沈叔喜出望外,头一次见到官府亲封的大侠嘞,这可太激动了!连忙一五一十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许持,许持听了之后不禁深深皱紧了眉头。 宋景被他先支回去送货,由沈叔带着他往可能是沈禄家的那间大宅子走去。 可不是大宅子吗,竟然是龙门镇这里所有姓沈的族长家,许持作为一个现代人虽然对宗族这些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在古代,宗族的势力很大,而作为一族之长更是能一手遮天。所以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族长的儿子离开家,来到这么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山上。 沈叔缩了缩脖子,悄悄打量着这个少年,镇上人来人往,而许持却越发显得与众不同,哪里不同他也说不出,总觉得这人不像池中物。 “沈叔,就是这里了吗?”许持穿了一件略薄的棉衣,白底青灰的纹路,干净又朴素,此刻毫无架势地轻声询问。 沈叔赶紧点点头,朝着门里大喊了几声“他二伯”,沈二伯家的宅子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样子,从外看足有两个龙门客栈那么大。 不一会儿里面边有人来开门,只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童睁了个大眼看了看沈叔,语气轻飘飘地喊了声:“四叔。”而身后的许持,那孩子直接当做没看到了。 许持目光定定地看着这孩子,长相同沈禄十分相似,穿着一套细绸的袄子,可沈禄比他眉头里多了几分阴霾,显得成熟不少。 “沈祺啊,你爹在家吗?”沈叔问道,那孩子打了个张口,回道:“在的,你们进来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转身走了,许持站在门外深深看了眼里面幽深的大宅院,半晌不语。 ☆、第15章 土匪 沈叔带着许持走进了族长家的大厅,许持一路打量,假山池塘,灯笼回廊,这沈家有钱的很啊,那沈禄应该不会是什么家境贫困不得已才被送上山的。 之前先走的沈祺已经坐在大厅一旁的椅子上了,一双大眼淡淡看着走进来的两人,把眼白最多的一块儿留给了许持,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许持梗了一下,虽说沈禄也经常幽幽地看人,可明显这小子更膈应人一点。 而沈家的家主沈庄则坐在正位上捧着一壶茶轻轻嘬着,这是个正在步入老年的男人,穿着还算考究的长袍危襟正坐,许持一看就觉得这人面色奇差,蜡黄颜色不说,眼袋还颇深,估计年轻时还算身子健壮,否则这时候早就经不住折腾躺下了。 “四弟啊,有何事来找我?”沈庄开口了,年近五十可声音已如六旬之人,气血虚弱中气不足。 沈叔站在厅前恭恭敬敬做了个揖,指向许持说道:“二哥,这位少侠乃是之前制服了盗神姬羽的许少侠,是他有事儿找你。” 沈庄一听到许持这名儿,就像脑残米分看到了自家本命一样,浑浊的双目都瞬间闪烁起来。 许持浑身一寒,心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今天沈家这老小两个看人的眼神都挺膈应人的,小的拿白眼看他,老的像看摇钱树看他,可本着尊老的想法还是清了清嗓子,礼貌道:“沈老,晚辈今日前来是有些事儿想询问的。” 沈庄赶紧站起身,恭敬不足谄媚有余:“许少侠蜀中大侠之名已巍然远播,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bbb……” 许持复杂地想,这大爷年轻时候是个秀才吧。 “少侠请问,老朽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庄说到后来似乎激动的都要过来握紧许持的手了,许持心里那个抵触啊! “咳咳,请问,沈老可否有一子名叫沈禄?”许持压抑着心头强烈的不适,耐心地问道,他因为沈禄的遭遇难免对整个沈家有偏见,也无怪看沈庄反应过激产生反感。 而老大爷一听到沈禄这个名字,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似的,甚至还有些惊恐地睁了睁眼:“那灾星,他,他难道是惹到许少侠了?” 灾星? “呜呜呜呜呜!”旁边的沈祺突然扯嗓子哭了起来! 啥玩意儿呢! 许持没有一点点防备,猛然被吓了一大跳,只见沈祺比他老子还要夸张,整个人都和见了鬼似的朝他老子扑过去:“爹,鬼哥哥,鬼哥哥!” 许持皱了皱眉,什么鬼哥哥,他机灵能干的师弟怎么就成鬼了:“沈老,你们这……” “少侠恕罪!若是我那灾星儿子惹到了你,你,随你处置,我们绝无半点阻拦!”沈庄抱着他的宝贝小儿子大义凛然地说。 许持完全给镇住了,看着长挺像,也不像隔壁老王的儿子,怎么能这么对待!?怪不得他每次试探性的谈论到和家里有关的事情,沈禄的脸色总是非常难看,看来这其中大有文章,不然怎么可能有亲爹把儿子当做鬼对待呢! 这样的态度深深刺痛了许持隐藏起来的恻隐之心,反观自己,纵使他爸再混蛋,再扶不起来,可至少对他还是很疼爱的,有时候他饿了,他爸还会想办法给他弄吃的,虽然他爸做的都是黑暗料理就是了。 而现在看,沈禄几年前在家中不仅仅是不受宠,更是可能被当做怪物似的嫌弃,而老神棍带走他,恐怕是救了他。 一时间,三个姓沈的人都有些摸不准许持心中所想,只见这个少年面色平静的吓人,他站在厅中像一棵孤绝的绿杨,身形笔直不容弯曲。 就在许持有些气不顺时,一声熟悉的叫嚷把他拉回来:“许少侠!” 唐远腾气喘吁吁地站在大门外,神色匆忙,按照他们十分有限的打交道经验,他总是风度翩翩的来,从容不迫的去,此时他这么激动让许持心中隐约产生了不安,他抱歉地冲沈庄几人做了个揖,转身朝外走去疑惑地喊道:“唐掌柜……” “山上,山上遭土匪了!”唐远腾炸了毛似的在许持耳边叫道,一贯梳得整整齐齐被发冠束起的头发凌乱不堪,足以见证他一路找来多么匆忙。 许持站在原地仿若被雷劈中。 土匪?! “我们山上哪来的土匪?”他失声大吼道,宅院里的三人也听的清清楚楚,沈庄脸色骤然变化。 唐远腾一边拉扯他一边解释道:“不是你们山上的,八卦山对面还有一座山,山上常年有一座匪寨,哎哟祖宗别问了,赶紧跟我走吧!” 许持深吸一口气,满脸都是你他妈逗我? 他下山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每次他一出门就得出事儿呢! “不好意思各位,今日晚辈门派有事,他日必定再次登门拜访!”许持急匆匆朝里面说了几句就冲了出去,沈庄还没来来及问清缘由便看许持跐溜没了影。 唐远腾也刚要追去,却被赶上来的沈庄拉住:“唐掌柜!” 他身材瘦削高挑,转身对上眼的一瞬让沈庄产生一股压迫感,可沈庄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唐掌柜,你刚刚同许少侠提及山上,不知你们说的是哪座山?” 唐远腾虽然才到龙门镇两三年,可按他八面玲珑又老谋深算的性子,早把这镇子上仅有的一些琐事儿都给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此刻他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转过头看了眼这面目可憎的人缓缓说道:“八卦山,八卦门,掌门……就是四年前带走令郎的鬼谷门主。” 沈庄那一瞬间就白了脸,他看着笑吟吟的唐远腾,觉得这个往日一直笑脸迎人的唐掌柜此刻竟笑的像一个变态杀人魔,而自己的脖子上面早已悬着一把冷幽幽的刀。 唐远腾朝他冷冷笑了笑,转身一个大轻功朝许持追了过去。 许持那个恨,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些不要命的趁他不在欺负了他的师弟们,他就跟他们拼了! 刚跑到龙门镇口,便看到宋景跌跌爬爬从车上滚下来,他惊慌失措地朝许持奔来:“出事儿了!出事儿了!!!” 许持心里咯噔一声,他多希望唐远腾是骗他的,结果连宋景都这么回来,他有点不敢信是真的有土匪来劫山了:“喘口气儿,到底怎么了?”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4节 唐远腾及时赶到,看都不看宋景一眼便沉下脸对许持说道:“我用轻功带你回去。” “别急啊你先让我问清楚什么事儿啊,你轻功能有马车快吗!”许持也急了,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脑海中的思维定式总是车比人快,现在他就等着宋景缓过来然后说清楚,大家伙一起乘马车回去。 “我还没到山脚,就听见往镇上跑的马车说隔壁越龙山的土匪朝八卦山去了,听说就是瞅着你下山他们才去的!”宋景都得急哭了,在他们这些普通人眼里,许持才是制服了姬羽的蜀中大侠,是八卦门的顶梁柱,如果他不在那八卦门就岌岌可危了。 妈了个巴子,真会挑时候啊!!! 许持怒发冲冠:“阿景,赶紧驾马我们……” 话未说完,眼前景色已如泼墨山水般一笔带过,冷风呼呼灌进嘴里。 “把嘴闭上!”唐远腾的声音在耳畔炸响,许持恍然低下头,只见宋景和他的马车已在远处,如同两颗小芝麻,而他自己却被唐远腾提着衣领和腰带——飞!天!啦! “卧槽槽槽槽槽放放放放我下去!”许持极度惊恐地大吼挣扎起来,他还没尝试过轻功这种高逼格武功啊啊啊啊啊啊! 夭寿啦腿要摔断啦!!! 唐远腾的速度极其飞快,他动作丝毫不停顿的换了只手沉声道:“别乱动,不然真摔断腿了要。” 许持立刻噤声不动,眼角却闪过一丝晶莹的泪珠…… 大冬天还这么快地极速使用轻功,饶是许持有内力护体都有些架不住,因为他只是个半吊子,练习内功不过区区数月,若想轻松自如地掌控内力,还须多加练习。 唐远腾的轻功比宋景的马车快了不止一点点,等两人到山脚不过才过了半个时辰没到,许持刚着陆就一把跪倒在地,腿软的站不起身。 唐远腾脸色不似往常喜笑颜开,他复杂地看了一下许持,刚想着要不要再把人拖上山,就见许持自己艰难地爬起来,两条腿虽然还在不停地打颤却能看出他已经做好了爬山的准备。 “许少侠,你可有事?”唐远腾终于有点良心发现,他唐家堡的轻功是比较刺激,一般人接受无能。 许持脸色惨白,摇摇头说道:“没事儿,赶紧的,赶紧上山!” 唐远腾点点头,两人一同朝山上奔去。 “钱呢!怎么就这么点!”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横在山路的最后一阶上咆哮,许持脸色变了变,他的三个小师弟正面对着他们,被周围一圈看起来就不是好东西的土匪们围了个圈。 唐远宸瞧见这壮汉后面的大师兄,顿时嘴一扁,无比委屈地哭了出来:“大师兄,他们打我……” 许持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唐远腾额头瞬间青筋暴起,他自己怒火冲天地一脚朝前踹了过去:“妈的你们不要命了吗!敢欺负我师弟!!!” 若是三个月前,许持那一脚跟娘们儿的一脚并无区别,可现在他也是被系统重塑了身躯有身手的人了,背对着他的土匪虽然虎背熊腰,可对于这一脚始料未及,他身边别的土匪也都没来得及提醒,他实打实受了许持一脚,大叫一声朝前扑倒,摔了个狗啃泥。 ☆、第16章 龙傲天 许持一脚把一个五大三粗的土匪给踢趴了,不仅仅是土匪们震惊,连他身后的唐远腾都愣了。唐远腾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许持的后脑勺,眼里的情绪复杂到连计算机都解读不完整。 许持趁着原本挡住了他的土匪被踢趴下,纵身跳到师弟们身前,色厉荏苒地吼道:“谁敢在我八卦门放肆!” 周围一圈十几个土匪都怵了,赶紧去扶那个倒下来的大汉,那一脚结结实实连响声都十分高亢,有个人提把刀站出来吼道:“姓许的小子,别以为混了个蜀中大侠名头咱们越龙寨的就怕你了,当年你们混不下去时候这九村十八店谁不晓得!” 当年,又是当年! 许持黑着脸强忍一路奔波的不适,挺胸回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也不提当年怂,今时不同往日,只要我许持在八卦门一天,我门内弟子就容不得你们欺负!” 说完,他愤恨地瞪了周围一圈人:“你们,谁打了我小师弟!” 杨二胖眼疾手快直接指着一个人道:“就是那个!” 许持的气势太过磅礴,居然震得土匪们一时无言,然后那个大块头站出来愣愣说道:“我,我就把他搬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弄断了他的指甲盖。” 唐远宸亮出滴血的小指,哭声更大了:“不是人!指甲盖好疼的!” 许持未有反应,还站在阶梯上的唐远腾直接怒火滔天止不住了:“我让你弄断!我让你弄断!” 许持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唐远腾已经把那个土匪踢出人群了,殴打手段残暴至极,场面极其血腥,少儿不宜。 “大师兄,他,他怎么了?”被震惊的唐远宸吓得抱住了许持的大腿。 许持眯起眼,果然有猫腻。 眼见瞬间减了两员,土匪们不干了,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寨主来了!” 土匪们纷纷有了底气,簇拥到一个从正门缓缓走来的男子,许持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把三个师弟护在了身后,唐远腾出了口恶气之后也走到了许持身边,脸上还沾着鲜血冲来人邪魅一笑:“龙傲天,嗯?” 听到这个名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大脑,许持眼睛里瞬间多了无数条红血丝。 龙傲天,龙傲天,龙傲天! 小七的声音蓦然出现在脑海中:“主人主人!系统支线任务出现!!!” 许持瞪大眼,新的支线任务肯定和这个狂拽酷炫的祖宗脱不了干系了,当下同小七交流道:“说吧,让我怎么死在他手下?” 小七停顿半晌,约莫着也很醉:“主人,有点出息好吗?” “难道让他死在我手下?!别闹啊他是龙傲天,□□里最打不死的男人好吗!”许持最开始的豪言壮志都打退堂鼓了,你说随便来个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就算二郎神他都不怕,可这里居然出现了个龙傲天,但凡混过二次元的都知道这人惹不起好吗! 大神你不去称霸江湖在这里当土匪是不是太屈才了? 小七也开始邪魅一笑了:“主人,您是不是忘记了,你可是拥有系统的男人。” …… 终于可以重新面对龙傲天的许持振奋了精神,他挺起并不健硕的胸膛站在八卦门的大门前,从护崽的老母鸡变成一只好斗的大公鸡,对着那个男人沉声喊道:“你就是越龙寨的寨主?” 果然土匪都五大三粗,细胳膊细腿的都不好意思自称是土匪。龙傲天身材高大肌肉虬髯,脸上也都是狰狞的横肉,硬扎扎的头发用粗布绑着,腰上系着一条狼皮围腰,浑身都散发着我超屌的气质。 他一双怒目扫过自家倒地不起的两个兄弟,粗声粗语地说:“怎么地,伤了我家弟兄,想亲自上门送礼赔罪?” 许持都要气笑了,我敬你是个龙傲天! 杨二胖圆目怒瞪:“大师兄,就是在搜我们的钱!” 龙傲天反瞪回去:“搜钱怎么地,老子是土匪,不搜钱难道搜人啊,那是衙门狗干的事儿!” 就这智商,也就能干干土匪了,稍微有点脑子都知道在古代掳人绑架比直接抢劫来钱多,追踪系统不明确,只要劫对了人,哪愁不来钱?许持森森笑道:“你们在别处搜钱搜人我都不管,可你动了我八卦门的人那就不行。” “哟,许小子,你以为得了个蜀中大侠名号就横了是不是?”龙傲天不耻一笑,“附近这些山头的,谁不知道你不会武功,你们这小门小派能存着这么久,还不是因为你那师傅镇着?现在既然你师父不在,就赶紧地把钱拿出来孝敬孝敬我们,改明儿都要过大年了不是!” 哎哟我去,看不出来还精着呢,不仅是瞅准了持哥不在山上,连老神棍不在都知道。 许持咧了咧嘴,这种话挑开,被说你是个废物的感觉真不好受,沈禄在他身后冷冷一笑:“大师兄不会武功?你们可以尽管试试。” “试不试都一回事,他小时候又不是被我们揍少了,再说小许子这越长大越标致了,现在恐怕我还真下不去手了呢。”龙傲天霸气凌然邪魅一笑,惊悚地又把唐远宸吓哭了。 许持脸色立刻阴了下来,这副恶心嘴脸,明摆着小时候没少欺负他们,而且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言语猥亵持哥! 唐远腾站在他身边仔细地打量着许持的每一个表情,脸色变幻莫测。 “不过小许子,你这藏钱的本事儿可真不小啊,我找到现在就在你们灶台下面搜到十两银子,我记得朝廷不是赏了你们白银千两……”龙傲天还恍若不知地大咧咧叫嚣着,而下一秒许持已一拳揍了上去! “我让你搜钱!我让你搜钱!老子辛辛苦苦豁了命赚的钱让你搜!还欺负我师弟!畜生!”许持像脱缰的野马,顿时两三个大汉围上来,可拉架的都一起被打了,持哥吝辈子没这么激动过,被系统改造过的身体打人特别爽利。 之前搜他钱的都是他亲爸,他再气再恼都不能做什么,然而这下他终于能好好发泄了,沈禄教的所有拳脚功夫都齐上阵,打得那之前还大放阙词的土匪头子哆嗦着趴地乱窜。 十几个土匪一见老大居然被打的这么惨,瞬间惊了,谁大喊了一声“上啊!”,十几个人一齐朝许持扑了过去! 而比他们更快的则是唐远腾和沈禄,两人神色冰冷,早已对这群土匪厌恶至极,当即加入了这场械斗。唐远腾伸手从怀中夹出一溜儿的暗器,毫不心疼地咻咻咻就送了出去,顿时痛叫声响成一片。 杨二胖和唐远宸傻了眼,他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凶猛的群架阵仗呢,可一想,大师兄和三师兄都加入了,他们也不能示弱不是!唐远宸哭红着脸刚要冲过去就听唐远腾怒吼一声:“边儿待着去!”然后他被吼得真边儿待着去了。 许持真切感受到血性的打斗,不同于往日胡同里小混混之间的打架斗殴,这可是真豁出命在打,谁都不能输。 他灌着内力的拳头直往龙傲天身上锤,锤了一处青一处,一处给拦下来了他换一处继续打。 这些天给他憋屈的,龙傲天一巴掌一巴掌糊他脑袋上他也咬着牙受着,就不松手就不松手,看谁先打死谁! 狠狠揍了丫一顿,龙傲天那张脸都给许持锤肿了,鼻涕眼泪糊着鲜血整张脸都是,许持头上被他打破的地方血也流到了他脸上,大冬天打得许持一身都是汗,他喘着大粗气儿拎起龙傲天的衣领吼道:“还敢来撒泼吗!” 龙傲天也瞎了眼,这小子不是只弱鸡吗!此刻他被打的哆哆嗦嗦地颤抖道:“不,不敢了……” 许持红了眼,冲他耳朵大吼道:“叫响点,给他们听听!” “不敢来了!不敢来了!许爷爷饶了我吧!“龙傲天一八尺男儿硬生生给许持锤哭了,声音响彻山头,他手下那帮弟兄们也都给沈禄和唐远腾打了个差不多,个个都鼻青脸肿又敢怒不敢言,十几个大汉一时间无比委屈地或蹲或跪或躺地上,凄凉之景难以言表。 许持一把从龙傲天身上站起来,狠狠踩上对方胸口,龙傲天痛的大吼一声,许持叫得比他还高还凶:“今儿就是给你们长点记性,给我记住了,只要我许持在一天,你们就别想来欺负我八卦门一天!” 龙傲天被他踩得嗷嗷叫唤,心道你个小兔崽子给老子记住,早晚剥了你的皮,而下一秒许持脚上力气又狠狠加重:“别不说话,给我吱一声!” “是是是,知道了!”土匪头子面儿都给栽完了,给老子记住了啊,回去就…… “嘭——!” 一声巨响震耳发聩,所有人都被惊得一愣一愣的,却见许持脸色狰狞地收回手,龙傲天躺的地方旁边居然被砸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 许持一脚狠狠把龙傲天给踹进了坑里,咧了咧嘴说道:“记住这坑,是你持爷爷用拳头砸出来的,下次要是你们再敢来撒泼,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板和我这山地,哪个更结实。”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那坑真是亲眼看着许持用拳头砸出来的,足足能把龙傲天这么大的块头给活埋。 龙傲天躺在大坑里彻底变了脸,这趟是踩了雷了,这小子居然厉害成了这幅模样。他一直以为蜀中大侠的封赏是因为什么猫腻才落到许持头顶的,想着那丰厚的奖励,一贯欺软怕硬的他就趁着大人们不在打算来洗劫一空,竟不想被突然神力附体的许持给打得落花流水! 许持狞笑着蹲到坑边,脸上顺着流下一溜血水,不过他丝毫不觉痛,爽快的感觉灭顶袭来,男人的血性在他身体里叫嚣:“龙寨主,甭在这打量我了,该说的都说了,我许持再也不是那个被人随便揉搓的软柿,你们赶紧滚吧。” ☆、第17章 唐家堡 逞过英雄,砸过深坑,骂哭壮汉,打跑土匪,许大爷这一下可算是彻底出了名。 可他还没来得及考虑未来该如何,便两眼一翻累晕过去了。 笑话,系统第二个主线还没完成,持哥还不是打不死的变形金刚,最后那一拳可是拼了命用麒麟臂砸出来的,就是因为他看龙傲天最后的眼神有点不对,透着一股“嘿小子以后晚上别出门”的阴狠,所以才决定露一手狠的,绝了他的雄心豹子胆。可他此前打了那么久,略微受伤损失体力,终于在一干土匪被打跑后也倒了下去。 许持发现了一个系统比较好的用处,就是他就算因为体力不支昏迷过去,也能自由地精神出入系统空间。 此刻,他正迫不及待地让小七告诉他打跑了龙傲天会有什么奖励,小七也十分兴奋,屏幕上刷刷刷就显示出了一行字幕:“完成支线任务:打败匪徒龙傲天。奖励:武功秘籍一本。” 许持深吸了一口气,待到最后一行字幕出现时他忍不住爆了粗口:“我操,玩大发了。” “一阳指”三个大字闪闪发光地出现在屏幕上,许持眼中仿佛浮现了一场厮杀,什么武林中人为了至高秘籍抢的头破血流你死我活,什么名门大派的血海深仇,他回忆起电视剧里那个万花丛中过的段王爷段正淳,哽咽着说:“我,我就要成为一代大侠了吗?” 小七深情款款对他的傻缺主人说道:“主人,憋做梦了,系统给了您武功秘籍,可练不练得成还说不定呢。” 许持立刻不答应了:“凭啥啊,我冒死打跑了那个熊男拿到秘籍,还不能学了?” “自古都有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一说,系统虽然开挂给了您秘籍,可还是需要您好好练的!”小七认真地回答道。 许持莫名其妙地瞪着屏幕:“难道不是直接传授我这个武功?” 如果小七有原形,此刻一定在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主人:这傻子。 咳咳,好吧。 许持尴尬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样的要求太蹬鼻子上脸了,挠挠头说道:“好吧,我会自己加油练功的。对了,我觉得我这段时间武功进步大了很多,能不能试着帮我调调透世眼的使用频率,一个月一次太少了不够看啊。” 小七却拒绝了:“主人,系统是个辅助工具,您要学会真正的强大。透世眼是得道高僧的眼,修炼的方式就是看遍世间万物,最终才得以看破红尘看透世间,您要学会通过透世之眼,掌握自己看人的方法。如果您一直依赖透世眼来看人,一个月才能看几次肯定不够,而且小七……也没有能力改变这个次数。” 许持苦恼了,他到目前为止只用过一次透世眼,还没能领悟精髓时间就过了,照这样下去这个外挂开了和没开也没区别了啊。 “那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你看,我上次好不容易用了一次,结果才一会儿就没了,不能改次数,那能给我延长点时间吗?” 小七语气听起来活泛了些:“主人,这个不用我改,只要你内力更加精纯深厚,武功造诣更高,时间自然会延长的!” 许持终于松了口气,这样看来还是蛮合理的,他握了握拳头:“简直迫不及待要练就神功了。” 小七小心翼翼地纠正:“这不是神功,神功是需要自宫的。” …… 许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耗费了巨大体力的他醒来看到自己睡在小床的犄角旮旯边儿,旁边一溜趴着一个大的三个小的占了床铺的一半。 嘿还要不要脸了你们四个,跟我这么个病患抢床位! 他动了动,感觉有点不对,伸手摸摸才发现头上被纱布包了几道,手法凌乱不堪,极具杨二胖的风范,眼神慢慢变得温柔起来。 他刚一动作唐远腾就醒了,这么大一个人半夜里乍醒眼神还有点迷糊,许持冲他做了个“嘘”的表情,跨过三个熊孩子对他招了招手,示意让他出来。 沈禄在途中醒了一下,许持对他做了个安心的动作,他想了想便继续睡去了,睡之前挨个给二胖和唐远宸掖了掖被角。 许持的脑袋被胡乱包扎起来,小脸煞白,此刻虚弱的模样才让人想起他也只有十六岁而已。唐远腾一身深蓝的长衫从屋中缓缓步出,夜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似的,眉头皱都没皱一下。 “唐掌柜,”许持看着他,眉眼不似看师弟时的温和,反而带着一丝警惕,“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远腾两只大眼眨了眨:“龙门客栈掌柜的啊,许少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许持深吸了一口气,真有这么简单才有鬼:“那请问,你和我的小师弟唐远宸,是什么关系?”把话撩开问,才惊觉,这两人其实眉眼极其相似,唐远腾简直就是长大了的唐远宸,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英俊不凡。这不禁让许持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不少,毕竟他的小师弟是个人畜无害的二愣子,这人跟他小师弟一定有关系,肯定也不会是多么歪门邪道的人。 唐远腾定定地看了许持一阵子,突然笑了:“我还在想,许少侠要忍多久才会问我这个问题呢。” 许持虎着脸,什么意思啊鄙视你持哥智商呢。 “我是远宸的堂兄,唐门少主唐远腾。”唐远腾冷不丁冒出一句,许持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唐?唐门?” 唐远腾笑的更欢了:“蜀中唐门,许少侠既为八卦门大弟子,受八卦门门规祖训规定,理应通晓天文地理人士江湖,居然不知道?” 许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持哥没听错吧,唐门?蜀中第一暗器世家唐家堡?结果下一句对方直接问:“莫非,许少侠已不是我所认知的八卦门的大弟子了?” 大冬天的黑夜,许持突然被人揭了短,像小时候说了谎被家长发现,惊得整张脸都烧起来,所幸夜色遮掩唐远腾没有看清。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先将他小师弟惊人的身份放到一边,专心对付了眼前这人再说。 他冷着脸问道:“我有说我不知道唐门吗?何况现在是我在问你,谁让你来问我了?” 唐远腾轻轻咧了咧嘴,笑容退去:“是我鲁莽了,只是看许少侠对唐门如此陌生所以才下意识问了句而已。并且,据我所知,许少侠的确如白天那帮匪寇所说是不会武功的,不知道许少侠能否解释一下?” 他眼角跳了跳,好小子,合着在这儿等我呢! 许持深吸了一口气,从容不迫地回答道:“我并非对唐门陌生,只是从没想过身边居然就有唐门之人,师傅此前并未提起过。况且,我与唐掌柜应该是才认识不久的吧,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先前不会武功?” 说到后面,许持情绪都有些激动了,他厉声询问,气势毫不输于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唐远腾。 唐远腾眯眼,终于恢复了他老谋深算的那副表情:“堂弟于八卦门习武修行,我这个作堂兄的肯定要保证他所在环境安全。” 许持想了一会,才猛然意识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老狐狸肯定是安插了眼线!他愤然吼道:“你丫行啊!挺能演啊!之前姬羽来找你麻烦的时候还装的一副不认识我们的样子,原来你早就认出我们了,你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唐远腾连忙小声喊道:“你小点声,别把他们吵醒!” 许持气愤之余不得不压低音量:“你别给我打岔,今天不说出来我就锤死你,就算你是远宸的堂兄也不行!”什么人啊,简直像变态一样,不仅安插眼线还一直在私底下偷偷揣摩,这也太他妈恶心了! 唐远腾叹了口气:“许少侠,别动怒,听我慢慢说可好。” 许持劈开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你说,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 唐远腾站得笔挺,看着一副山大王模样的许持,幽幽说道:“其实,上次你们下山的时候,我真不认识你们。” 许持那叫一个不耻的眼神啊,大兄弟,都到这份上了,咱能别演了吗? “我的确安插了眼线在八卦山,但从未上来见过你们。远宸在三年前从唐家堡被你师父带到八卦山,说是他根骨奇特,适合八卦门的功夫,我父亲他们也没有阻拦,只派我一路跟来,保他平安。可是你师父却不让我上山保护,所以我只能在镇上做着买卖,然后派人盯着你们。”唐远腾缓缓说道。 许持心中一算,差不多时间是对的,便听他继续诉说——“我带来的人手不多,他们汇报的事情也不见得多详细,所以我对山上的事情并不大清楚,只知道远宸有个不会武功的大师兄。其实我当初听到你不会武功的时候心里非常不开心,你说你作为一个大师兄居然不会武功,怎么给师弟们以身作则!” 许持听的脸上红红的,这,这不能怪持哥,谁让他没早穿过来呢。 “而上次,是姬羽看出了你师弟使的是八卦门的武功,我才知道原来是你们下山了,之后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今日越龙寨的土匪袭山,也是我的探子提前告诉我,我才赶着带你回来的,”唐远腾一脸坦然地说完,然后看着许持问道,“不知许少侠能否告诉我,你的武功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许持抬眸看了他一眼,他说的或许都是真的,想想先前之事,唐远腾对朝廷的赏赐毫无贪恋,全盘交给自己也可能是认出了自己是他堂弟的大师兄,想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这份情他在心里默默地承了,可自己的秘密又岂能随意告知呢?不说他信不信,万一被当成怪物了那不就惨了。 于是他慢慢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森森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八卦门的,就该知道我门功法玄妙精深,能窥见天地万物,别说我从没有武功变成有武功,就算我明日能练成一阳指,那也都是正常的。” 唐远腾蓦然瞪大双眼,像看神经病似的看向许持:“一阳指可是段家秘不外透的绝学,你也不怕吹破天了?” 许持又是森森一笑:“我将来可是要成为八卦门门主的人,你觉得我可能跟你开玩笑?” 唐远腾震惊地看着笑得一脸深沉的许持,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下来。 ☆、第18章 断亲恩 自从和唐远腾进行了一番彻夜交谈,许持心里对这个大堂哥放松了警惕,毕竟人家赶着送好处他不能不收是吧,于是八卦山山脚的车夫们每天都能看到龙门客栈的唐掌柜拎着大包小包吃的用的往山上送。 老神棍失踪,八卦门由许持说了算之后,唐远腾这个弟控简直要幸福的飞起,而小小的唐远宸却似乎并不大记得这个堂兄了,饶是唐远腾跪下让他当马骑他都不肯开口喊一声哥。 围观冷笑的许持表示他看的很痛快,让你这老狐狸一直偷偷监视我们。 日头一天天过去,除了偶尔唐远腾来叨扰半天,他们四人的日子其实和往常没多大区别。该练武的练武,该看书的看书,该做饭的做饭,当然了,练武看书做饭都要一肩挑的就是我们的老母鸡大师兄。 纵使老神棍留下的书晦涩难懂,可毕竟都是八卦门的心血不是,况且还有医书之类的,他多学学总能派上用场,所以许持每天都会抽一两个时辰出来看书。而其他时间,他同师弟们一起蹲马步,练气收气。 一阳指的要领在于以内力荡彻筋脉,采集天地之气激起一股无形剑气,由指尖发出攻击敌人。 许持刚开始练习吸气收气时觉得系统给他这本秘籍真是给对了,他刚被重塑了身躯,经脉结实纯澈,且任督二脉已被打通,内力无比充盈,只要掌控好了施力发力的要领,学成一阳指简直不要太容易! 他想了想,一般人想练这绝世武功恐怕真挺困难,毕竟不是谁都能好运能冲开自己的任督二脉,任督二脉在中医诊脉与道家导引养生上相当重要,故许持这个现代人也曾因为学习营养师理论而有幸了解过。其次,就算打通了这两条筋脉,一般人能有持哥这么得天独厚的体质吗?他除了任督二脉,其他的筋脉也都是根根强健,按现代人的价值理论说,随便拉一条出去都是有价无市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般人哪儿弄一阳指的秘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持一边收气吸气,一边自己把自己乐岔气了,疼的抱着肚子哎哟哎哟爬起来。 最近几天他进系统,发现任务的进程有些加快,之前还是无限循环一排六,现在却显示是833无限三循环。许持就纳闷了,这几天他干了什么事儿,就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提升呢? 还没想出什么,就听见二胖气喘吁吁地跑到他屋前喊道:“大师兄!大师兄不好啦!” 许持神经猛得就绷紧了,前几天才打跑了一窝土匪,这下又来什么幺蛾子了?他立马跟着杨二胖往大堂前面跑,刚一到八卦门的大牌坊下面就看到一个身材枯瘦脸色蜡黄的中年人在拉扯着沈禄,边扯边喊着:“你这灾星,还不跟我回家犟什么犟!” 许持头痛欲裂,这男人不就是沈禄他爹吗! 沈禄整张脸都泛着铁青的颜色,双目狠狠瞪着他爹就是不松一步,他满身是功夫,许持都打不过,可他愣是不能对自己亲爹动一下手,忍得两眼都发红。 “沈老!”许持寒着脸就迎上去了,在他门派里这么撬墙角不大好吧,没看见他师弟满脸不乐意吗! 沈庄一见许持来,脸上的蛮狠立马收起,他捏着沈禄的手对许持微微躬了躬身:“老朽今日不请自来,还望许少侠见谅。” 许持冷冷看着他,沈禄看见许持来了,也不知是不是憋屈的太多,出口竟是一声脆弱的——“大师兄”。 哎哟这听的让人心都碎了啊! 看看他师弟那受伤的小眼神,许持心里炸了:“沈老,你这是要做什么?阿禄是我师弟,有事情可以直接找我说。”言下之意,别跟一个孩子狠。 沈庄眼神明显变了变,许持语气冲的很坦白,就是说沈禄他罩着了,如此一想,那更不能让这灾星继续待在这里。 “许少侠,阿禄是我儿子,眼看要年关将至,阿禄也已十岁,我这个当爹的就想把孩子带回去,你看可好?”他都四五十岁了,还这么忍气吞声和一个小辈说话,实在是有些跌了身份。若是以前,他根本说都不会说,直接带人走,可坏就坏在许持是蜀中大侠,朝廷钦封,他不敢忤逆。 许持冷眼看他,山顶寒风呼啸,这个老头子带了几个家丁,虽然看起来壮实,可各个都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脸色发白,一看就是内外功都没练好,仗着身材高大用气势压人。 就这样也好意思来抢人? 他直接说道:“沈老,不是我不通情理,只是家有家法,门有门规,我从未听说过八卦门到了过年过节会允许弟子回家,这不符规矩。况且,就算我答应,阿禄他愿意回去吗?” 别的门派他不知道,反正现在八卦门他说了算,他说不准就不准。 一见大师兄如此向着自己,沈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沈庄脸色难看:“许少侠,你也可怜可怜父母心吧。” 许持还没说什么,杨二胖跟着炸起来了:“什么父母心!师傅当时带走阿禄的时候我可跟着的,是你们把他赶出门的!” 沈庄和许持的脸色都变了,沈禄阴着脸愣是不说一句话,可额头的青筋已经表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许持低声问道:“二胖,你知道这些事儿,怎么一直不跟我说?” 杨二胖愤愤地瞪了一眼沈庄,委屈道:“我以为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没人会来欺负阿禄,就不想告诉你。” 沈禄神色微动,定定地看了一眼平日嬉皮笑脸没个正样的杨二胖,然后缓缓对他爹说道:“三年前师傅带我上山,出门前你已经说了要同我断绝父子关系,我早就无父无母了,何来回家过年一说?就算回家,我家也是这里,八卦门才是我的家。” 沈庄气的双眼怒瞪,半晌憋不出一个字儿,他身后几个家丁纷纷走上前劝阻道:“大公子,你就别和老爷置气了,老爷这一路辛苦上山不就是为了见你一面带你回去吗?” 沈禄冰冷的目光看向这些人:“你们倒是挺会说话,当年沈祺和他娘把我往门外轰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劝劝?” 事已至此,许持已经大致了解,这特么肯定又是一个狗血的灰姑娘的故事。 他一步走上前,沉声说道:“沈老,你也瞧见了,阿禄不愿跟你回去,实在是太不好意思。山上风大,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沈庄一忍再忍,就为了把这灾星带回去在这少年面前受了一肚子气,而他还未说什么,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孩童哭喊声传了过来—— “爹!呜呜呜呜,你不要带鬼哥哥回家啊!” 许持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沈禄的脸色也倏地变白。只见一个打扮精致的妇人抱着沈祺气喘吁吁地从山下台阶慢慢走了上来,沈祺小脸哭皱成一团,哼哼唧唧地喊道:“爹,不要带鬼哥哥回家,我怕……” 要不是周围都是人,许持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见过熊的,没见过这么熊的。 妇人穿着绣缎刺花的袄子,脸上妆容浓艳,简直不要太符合恶毒后妈的形象啊,她上来看了沈禄一眼,也哭了:“老爷,你,你怎么真的能背着我来接他回家呢?你忘了这灾星差点害死阿祺啊!” 外患未除,内忧又来,沈庄都快说不出话了。许持冷冷看着这一家在自个儿门派前面哭天求地,狠狠握紧拳头。 沈禄深吸一口气,挣扎从沈庄手中抽出手:“沈老爷,今天这茬儿就当过去了,沈禄已经不是沈家人,你们走吧。” 而沈庄哪能就这么走了呢,自从那日被唐远腾冷笑提醒过之后他几乎夜夜睡不得安稳,他原以为把灾星送到什么小门派就好了,此前可是听说这门派的大弟子是毫无武功的,可谁知这八卦门也不简单,那不会武功的许持还成了蜀中大侠! 万一沈禄在这里学成归来,狠狠报复他们一家可怎么办?这一想,原本就因为心思过重而枯瘦的身子更差,沈禄几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而几天前又传出了个说法,说那八卦门的弟子居然活活赶跑了一窝来惹事的土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龙傲天虽然面对许持的时候怂的很,可作为这一带的土匪头子何人不知? 眼看着八卦门越来越厉害,他愈发坐不住了,不行,一定得把这灾星带回去,不能让他有机会报复! 沈庄沉下脸,怒斥了几声妻儿,转过头轻轻对沈禄说道:“阿禄,当年是爹不对,现在爹知错了,跟爹回家吧。” 所有人都惊了,沈禄更是像见了鬼似的看他爹。在他印象里,他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问声细语地对他说话,不对……或许在他小时候曾经有过,可他娘死后,那个女人带着儿子进了沈家大门,他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人关爱的沈少爷了。 沈禄喉头哽咽,并非感动,而是终于敢于回顾那些年悲惨的日子。 他看着眼前的沈庄,不顾继母和弟弟的哭闹叫嚷,执着的要带自己回家,如果是几年前或许他还会相信,还会觉得他的父亲是爱他的,可自从这些日子同许持相处下来,他终于认得清,什么人才是真正为你好,什么人才是真的关心你。 他嘴唇微颤,低声道:“不要说了,我不回去。你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吧。” 沈庄眼看泪水都要出来,许持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要说这老东西真是为了儿子好,不可能在师门荣耀了之后立刻想把沈禄带回去。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么极品的一家人再伤害阿禄了,许持掂量了下上次的时间,缓缓运气开启了透世眼。 内力如同江河泉涌,齐齐朝着眼中汇聚,许持微睁开眼,这次试用透世眼看到的同之前明显不一样! 他立刻看向沈庄,从透视眼中看到的沈庄浑身都在散发黑气,面目阴险可憎,许持心中一惊,似乎能听到他在说——“不把这小子带回去,万一他学成回来报复我们怎么办”! 这尼玛……自己武功提升,透世眼的升级版效果居然这么逆天!? 他收起心中对沈庄强烈的厌恶和不耻,朝后看去,只见那妇人想的是“决不能让这杂种回家同我的阿祺抢家产”,而年幼的沈祺则浑身病态的模样,在透世法眼中也一览无余。 ☆、第19章 许半仙 许持深吸一口气,猛地闭上眼,耳畔还回响着那些人心中令人恶心的想法。 当他再次睁眼,透世眼的效力已然退去,一切又恢复了往常模样,这次的时间长了一点,虽然还是没能看清全部的人,包括他的师弟们,可他一点都不后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neng死这家人! 沈庄还在那里试图拉着沈禄的手打亲情牌,杨二胖难得干了件聪明事儿,一路胡搅蛮缠地不让沈庄顺心。 八卦门的大门前就被这么一家搅得乌烟瘴气,气的许持想干脆别顾尊老爱幼全都踹下去得了,都不是好东西。 “沈老,我该说的都说完了,阿禄也表过态了,你再这么搅和下去,可别怪晚辈不客气了。”许持深吸了一口气,把二胖和沈禄都拦到了身后,挺起胸膛同姓沈的一家对峙。 沈庄都要被气咳血了,这么尊大神非要拦在前面,不能骂也不能打。 许持想起这老头子身体不好,刚刚透世眼也似乎看出了他的寿命,顺势说道:“况且,沈老你时日无多,还在不停干涉阿禄的人生,有意思?”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特别是他们沈家自己的人——沈庄身子不好不是一日两日,可这后生怎能如此直接地说他时日无多了呢?! 许持幽幽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沈庄,目光又飘到妇人怀中的沈祺身上:“小公子年纪轻轻便心思如此之重,恐怕也难捱咯……” 这么神棍的样子,是谁教他的!!! 所有人心中都震惊地发出了这个疑问,杨二胖哆哆嗦嗦地看着自家大师兄高大的背影,再绕到前面,只见大师兄一脸高深莫测,全是看破了红尘的沉静和心如止水,仿佛给他一盆莲花他就能踩上去成佛了。 “大师兄……”沈禄艰难地喊道,他也不信许持突然神力附体能窥探世间万千,虽然他知道大师兄是为了他好,可这么装神弄鬼地吓唬人,传出去对大师兄的名声不好。 许持回过头朝他们淡然一笑,竟真被他演出了拈花一笑的超然脱俗,许大神站在风口浪尖被风撩起一缕青丝,继续说道:“沈老,今天晚辈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你们沈家的血脉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如果你们硬要把阿禄带回去,我就保不住他。你是要断了沈家香火,还是留下沈禄一命?”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终于把所有人都说变脸了。 沈禄最先发现他大师兄不像说笑,白了脸说道:“大师兄,你的意思是……我爹,还有阿祺,会死?” 许持淡淡地点了点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今我道出天机,只求让他们好自为之。” 那妇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震惊概括了,包含了悲恸、惊恐、癫狂,她楞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疯似的丢下沈祺朝许持冲过来,撕心裂肺地吼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儿为什么会死!你这天杀的神棍哪儿来的这些厥词!” 许持冷静地看他一眼,几个月前他在森林里打猎的时候没少遇见野兽,见多了就不吃惊了:“沈夫人,晚辈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算好心早日告知你们,还请自重。” 他说的太过正直,居然真的把这妇人给震慑,可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么个事实,口中喃喃道:“凭什么,你凭什么能口断生死,你又不是神仙……” 许持将她轻轻推开,甩了甩衣袖,原本有了内力之后他就穿的较少,此刻在寒风中面色依旧,衣袖被风吹得猎猎飞扬仙气凛然,乍一看……怎么真有点神仙模样!? “沈夫人,沈老,你们且看好。”许持伸出右手,心中默念一阳指秘诀要领,发动全身内力在筋脉中激荡,刹那食指尖一抹剑气飒然出窍,刮过一个下人身边时硬生生划破了他厚实的棉衣,最终炸响一声,十米开外两人合抱那么粗的枯树轰隆倒地。 这一幕太过惊悚,沈家人不过是一介普通百姓,连练武之人都见得少,而十米开外力断粗木对他们来说更是闻所未闻。 当下噗通好几声跪地声起,沈庄绝望地跪倒在地,一同来的下人们都是一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表情。 那一刻,他是真的信了,八卦门原来真不是普通的门派,许持真的是神仙,而他们沈家的香火…… 沈庄在一瞬间老了很多,他颤颤巍巍地看向沈禄,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许持年轻的身板傲然挺立在八卦门的大门前,眼看着沈家的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终于舒了一口气。 该,心这么脏,连自己亲儿子都算计,就要让他们这么落魄,在恐惧中过完剩下的日子。 他拍了拍手,转过身,正好看见带着小师弟从后山游玩回来的唐远腾,青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震惊。 许持愣了愣,随即立马想到,他肯定早就在那看了,而且自己使一阳指他也认出来了。 这种被抓包的感觉让他有点脸红,不过他随即一想,持哥是八卦门的大弟子,唐远腾自己都说了八卦门就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老神棍都能偷学蜀山剑派的武功,他会一阳指,根本不!算!事!儿! 这么自我安慰的许持顿时底气足了,他摸了摸垂着头的沈禄,温声说道:“人都走了,咱们回去吧。” 沈禄慢慢抬起头,乌黑的眸子闪着一丝淡淡的悲恸:“大师兄,他们真的要死了?” 许持一梗,也是,沈禄表现的再成熟冷静,可归根到底还是个孩子,太容易心软。 孩儿啊,你是不是不知道,他们不死,死的就得是你……他简直不想告诉沈禄他通过透世眼看到的一切,沈庄那样的爹他活了两世才第一次遇见,他蹲下身轻轻说道:“大师兄不会骗人的,你爹他心太黑,做了很多坏事,你既然已经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就不要再想了,这都是天意。” 杨二胖也跟着点点头:“对啊阿禄,你不要难过……” 沈禄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好了,你们不用安慰我,我不难过,只是想确认是不是而已。” 许持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很久没说话。 等到了午饭后,唐远腾终于还是来找许持了。 他刚一进屋就噗通一声跪下,把许持吓了个半死:“我操,你干嘛呢!” 唐远腾怎么拉都不起来,最后许持也随他去,焦躁地挠了挠头问道:“你别光跪着不说话啊,我心里压力好大。” “今天你在前门使的,可是一阳指?”唐远腾脸色复杂地看着许持,许持心想大堂哥你真沉不住气,才一个时辰就过来问了,当下贱兮兮地笑了笑:“对,就是一阳指,我没骗你吧。” 唐远腾眼神更加复杂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喃喃说道:“看来我爹他们说的不错。” 许持耳朵动动:“你爹他们说什么了?” 唐远腾保持跪地的姿势仍旧英俊潇洒,可他眉宇间却盈满戾气,嗓音也低了八度,许持知道这是要说正事儿了,连忙收起玩笑的态度安静听起来。 “远宸之所以会被令师从唐家堡带到八卦门,是因为令师说唐门会有一场大劫,而远宸与八卦门有缘,所以只能带远宸一人离开劫数之地,”唐远腾脸色晦暗地说,“我爹他们对门主的话深信不疑,所以把只有五岁的远宸交给他,同时让我跟过来,命令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远宸。” 许持脸色顿时精彩了,原来他装神弄鬼不是基因突变,是隐性遗传啊!不过老神棍明显段位更高,他只能唬一唬不通武功的普通人,人家直接唬了蜀中的唐门世家! 唐远腾继续说道:“可门主似乎对他自己所预言的事十分笃定,说唐门此劫十分艰险,只能渡远宸一人,所以他不让我上山,我才迫不得已开间客栈等候。但是,门主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了呢!” 许持脸色略僵,点点头附和:“是啊,他为什么就突然消失了呢。” 唐远腾:“……” 感情大家都是被欺骗了感情的可怜人!!! 唐远腾脸色铁青,蹭地用膝盖往前挪动了两步,许持被他惊得从椅子上一下弹起来:“你干嘛呢!能不能站起来啊看着跟鬼似的!” “许少侠,八卦门果然名不虚传,我看远宸所练剑法形似蜀山剑法,而你竟又能使出一阳指,还能同门主一样预言俗世。所以无论门主所说的唐门大劫究竟是不是真的,都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远宸啊!”唐远腾瞬间又露出了他不要脸的特点,宛若当日龙门客栈里那朵出尘脱俗惊艳世人不男不女的大娇花。 许持被他扒拉着裤腿眼角直抽抽:“废话这还要你说吗,我是他大师兄,就算没有你这么一出我也会好好照顾他们!” 唐远腾泪眼婆娑:“许少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而许持却抬起头悠扬地看向远方,总觉得好像攻略了一个门派的好感度啊。 …… 经历了这么多狗血的事情,许持终于迎来了他在这里的第一个大年。 一大清早他就被杨二胖和唐远宸两个小崽子给晃醒,他前一天晚上在系统里学习的时间有点长,这时候眼睛都睁不开,就听到熊孩子在他耳边开心地呼道:“大师兄,年三十啦!” 年三十就年三十吧……持哥太困了,求放过。 “大师兄,快起床,我们熬粥吧!” 熬什么粥……自己随便弄点先,持哥眼屎还没糊开呢。 “大师兄,山下来了好多人,说要给许半仙送年货!” 许半仙……? 许持懵懵懂懂地想了半天,许半仙是什么鬼?这个世界里还有白娘子? 当他终于清醒一点,意识到许半仙是个啥玩意的时候,已经被仨熊孩子伺候好衣服,拉出屋了。 ☆、第20章 年夜 炮竹声响彻山顶,红艳艳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送走了一心想来朝圣的百姓,八卦门又迎来了唐门的人。 许持无奈地看着唐远腾提着一大筐年货,喜气洋洋地道着恭喜,然后转身递给他小师弟一个机械的玩具小猪:“远宸,这是大哥给你做的,我唐家堡的弟子小时候都有这个小猪玩。” 唐远宸懵懵懂懂地接过机关小猪,在倒腾了几下发现乐趣之后明显欢脱起来了。杨二胖和沈禄也被吸引过去,三个孩子忙不迭地一起玩起了小猪,简直不要太天真烂漫。 “真有你的,送吃的不行就送玩的。”许持自愧不如。 唐远腾看着仨孩子欢脱的样子,叹了口气说:“若他在唐门长大,我们还会给给他做很多有趣的东西玩。” 许持瞥了唐远腾一眼,这堂兄当的真不容易,一边护着,一边还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于是他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你就放心吧,咱们也算出生入死过了,你堂弟是我师弟,我必须得好好照顾他。” 谈到出生入死,自然就是盗神姬羽一案,唐远腾的表情微微变了变,可他很快恢复,加之夜色深沉烟花绚烂,许持硬是没发现什么异样。 “这话可是你说的,要是哪天我看我远宸脱了块皮,非削你。”唐远腾侧目笑吟吟地说道。 许持轻蔑地切了一声,小师弟辣么萌,要是脱块皮他自己都得心疼自责死,可他还是嘴硬着回道:“男子汉大丈夫,练武之人哪能不脱皮,瞧你那护犊子样儿,这样可不行啊我告诉你。” 唐远腾笑了笑,没说话。 往常被当做暗探的唐门弟子今晚也得以出来透透气,他们围绕着小公子玩的不亦乐乎,晚上许持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倒是真正惊艳了唐门的一干人。许持心中美美一哼,就让你们瞧瞧,咱这大师兄当的是全能,样样都行! 年夜饭吃的极其热闹,杨二胖被许持下了死命令,一天只能吃半两肉,还要加强锻炼来减肥,这回终于让他捱到了大年夜,他心想年三十儿的大师兄总不会再苛刻他吃肉了吧,结果筷子刚伸出去就被许持一筷子挑开了。 “大师兄……”小胖子委屈地眨着星星眼,给我吃一筷嘛,就一筷! 许持眉头挑挑,多一筷都不成,看看你那一转儿的游泳圈,等长大泡不着妹子你就得埋怨大师兄了:“不行啊杨二胖,今天中午已经破例让你多吃了一根鸡腿了,晚上给我少吃点,吃完休息会儿还得去打拳,打完拳差不多就守完岁了。” “嗷呜——!”杨二胖悲伤一吼,神情滑稽,顿时逗笑了一桌人。 往年过年,总是只有许持和他爸两个人,加上家境不大好,许持和他爸想破了脑袋、算上汤,才满打满算凑齐十个菜。两个人坐在家里,冷冷清清地吃年夜饭,许持不大愿意跟他爸说话,只听着电视里放的春晚,过完一个又一个年。 而今天,这么大的圆桌,加上唐远腾带来的好几个人,竟然都给坐满了,他做的一大桌子菜终于再也不是两个人吃,大家伙一边吃一边称赞许持手艺好,恭喜祝福的话也不绝于耳。 许持低头舀了勺鸡汤,刚一张口眼泪就落到了汤里,他赶紧伸手给擦了,所幸没人看见。 他突然有点想他爸,虽然事到如今想想他爸做的那些事,还是挺王八蛋的,可是许持还是抑制不住地想,今年过年,自己都不在了,他爸会去哪过年呢?这么想想,他就觉得这饭菜有点难以下咽。 “大师兄,你怎么了?”沈禄细心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关切问道。 许持摇摇头:“没事儿,就有点想爹娘。” 沈禄眉头微皱:“可是我听师傅说,你是自幼父母双亡的……” “……”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5节 许持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是不是跟杨二胖和唐远宸玩久了把他最聪明的阿禄都带蠢了!他憔悴地揉了揉沈禄的脑袋:“大过年的,别说父母双亡这种话,过会儿我得拿糙纸给你擦擦嘴。” 沈禄脸色一黑:“你刚刚也说了。” “……得,师兄陪你一起擦!”谁说阿禄变蠢了,报应来了! 大家伙吃晚饭又蹲在一起聊笑话,从朝廷野史聊到江湖秘辛,从张家大人的第三房小妾聊到蜀山剑派的某个得意弟子爱上了一个少年,俩还都是毛没长齐的臭小子就知道谈情说爱了。 聊到后来许持都痛苦的捂住脸,这帮嘴上没拉链的,他家师弟们都还未成年呢。 他抽了个时间去方便,看到唐远腾在对远宸说些什么,从身后看去,大哥哥宽阔的背影笼罩着小远宸,这样的安全感令许持动容,他觉得三个师弟里面唐远宸或许是最幸福的。 他看见远宸拿着机关小猪,不知道在对唐远腾说什么,最后唐远腾的表情凝注一刻,然后突然开怀大笑,把他师弟搂在怀里开心地跳起来。 出息……许持摇摇头笑了笑,不用听见声儿都知道肯定是远宸开口喊了句大哥。 他缓缓步回大厅,只见沈禄坐在一群人旁边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嘴边还挂着浅浅的笑意,见到他回来,露出了会心一笑。 …… 嘛,看来他照顾人的本事不错,阿禄也挺幸福的样子。 至于杨二胖……他斜眼瞥了瞥,那个小胖墩以为自己是多么身姿矫捷的神偷,一步一脚印偷偷靠近还没撤的饭桌,企图再偷一只鸡腿。许持刚想上前把人拎回来,可转念一想,说的也不错,年三十儿的,就给他开一次后门好了。 嬉笑怒骂,小炉煨火,暖意洋溢在心头难以挥去,而他也不想挥去。 到最后夜深,大家精神头都不那么集中,他抽空去了下系统,结果一去把他吓了一跳,任务二的完成度居然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七!这尼玛,他干嘛了都!? 忍住心中强烈的好奇,他还是问声细语地喊道:“小七?” 屏幕闪了闪,小七迷迷糊糊地问道:“主人?” 感情在发呆,原来系统也会发呆…… “这几个月多谢你了,新年快乐啊。”许持笑吟吟地冲着微微闪烁的屏幕说道。 屏幕像卡机了似的半晌没反应,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大幅度闪烁起来:“主人!您,您好温柔嘤嘤嘤嘤!!!” 哎哎哎别系统崩溃啦! 许持连忙喊道:“别激动啊!咱还有好多年要过,你要崩溃了那我就完蛋了!” 小七激动地回答道:“主人!小七永远不会崩溃的,新年快乐!小七会永远陪着您一同进步的!” 许持哈哈大笑起来:“好呀,一言为定!” 而就在八卦山上一派和气,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时,云南南疆王的段王府却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劫难。 “来人,快,快护住王爷和王妃!”管家声嘶力竭地吼道,火光冲天,新年布置的所有绸幔和缀饰都在火海中被燃成灰烬。 段老王爷颤颤巍巍,他吸入了大量浓烟,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王妃也年近花甲,此刻两人在侍卫的搀扶下无比小心地从后门撤退。 整个段王府在享用新年喜宴时遭到了孔雀教的袭击,带火的箭矢射中客卿,那人必死无疑,射中家具装饰,那便是止不住的起火。 王府里除了漫天的大火,还涌进了杀人不眨眼的孔雀教徒,他们手持利刃见人就杀,不管是年老的奴仆还是豆蔻的丫鬟,尖叫声一声盖过一声,让王府瞬间化作了人间地狱。 必定是有人里应外合,王府的守备溃不成军。 老王爷回头看着火光漫天的王府,眼中翻涌着说不住的悲恸。 “王爷,赶紧走吧,还不知那些贼人有何准备呢!”老管家急的连连跺脚,马车就在府后等着了,只要王爷王妃一到立马就走! 王妃也止不住地流泪,劝诫道:“王爷,我们走吧……那些狂徒实在是太过凶残了。” 段王爷重重吸了几口气,胸腔都在隐隐作响,最终沉沉道:“走……” 一行人穿过漫漫巷弄,饶过了所有有人的地方终于走到了小门,管家急匆匆地跑过去开门。谁料木门刚推开,一道寒芒瞬间刺入,老管家连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在王爷王妃面前缓缓倒了下去,血顺着他的脑子和身躯,流了满满一地。 侍卫们大为震惊,歹人竟已放肆到如此,竟敢在王爷王妃面前直接挥刀杀人! 他们怒不可解,大叫着:“保护王爷王妃!”不要命地朝门外的敌人冲了过去,老王爷和王妃听着门外那阵阵兵戎相交之声,铮铮响在耳边,响在心头。 “啊——!” 七八个侍卫只剩下两三个退回来,他们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外之人。 “白、白孔雀!”他们嘴里不住地呢喃,恐惧像一只枯骨之爪狠狠揪住他们的心,老王爷一时气结,顿时就要迈步出去! 王妃赶紧拦住他,伉俪情深,雍容华贵的面容不因岁月流逝而在他眼中褪色半分,她颤抖着喊道:“王爷,别,别出去!” 老王爷抬头,最大的敌人就在门外,杀手们还在身后,若不出去,在这里受着前后夹击又该何去何从……? ☆、第21章 七年后 初夏刚至,天空中的鸟雀随着微热的晚风悠悠翱翔,叽叽喳喳。冬日里□□的苍松翠柏此刻更显娇翠,垂直树干顶天立地,狠狠抓住山石土壤恣意地生长,大有一副昂首执意探云高,纵横捭阖与天骄的得意模样。 而风中除了鸟叫蝉鸣枝叶婆娑,还隐隐传来一声声高吭有力的呐喊—— “出拳!” “伸腿!” “拔剑!” “格挡!” …… 青年人晃着颀长挺拔的身躯慢悠悠地步至后山的练武场,他穿着一件白底青纹的长袍,袖口却微微收紧,似乎有些事需要劳烦他动手。乌黑的长发被高高的束在后脑勺,一根淡青色的发带似有意也似无意的用凌乱手法扎起,显出略微不羁。 他一对澄清的双眸泛着温润光泽,俊秀非凡,眉角上扬说不出的英姿勃发,而整个人却又有一种镇守寰宇的傲然大气,两种气质毫不矛盾地在这俊朗的青年身上得以体现,整个人如同一把锋利又造型精致的长剑。 “大师兄!” 另一名青年见到他,立马放下手中的长棍,对十几个少年简单交代几句后快步跑了过来。 青年脸上有着微微的婴儿肥,可毫不影响他的帅气!一双大眼睛萌态天成,而又因长期练武显得手长腿长身材结实,许持不自觉得心里啧啧,也只有持哥能把师弟养的这么健康了,瞧瞧这小身材,瞧瞧这小拳头,瞧瞧这小眼神儿。 “看,我这帮徒弟练的都不错吧!” 这说话还透着沾沾自喜的青年正是七年前还和球似的小胖子杨二胖,在许持艰苦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减肥成功,眼下他已然成为了八卦门除了许持之外的第二炙手可热人物,他挤眉弄眼地冲许持低声撒娇道。 他的那群小徒弟们见到许持,纷纷绷直了身子,卖力大吼道:“大师伯!” 许持风轻云淡地点点头:“不错,都很努力,继续加油。” 杨二胖傲娇地回头冲他们喊道:“听见没有,你们大师伯让你们还要继续加油,去去去,继续练起来,让他看看你们的成绩!” 这些少年听闻之后脸上纷纷露出“您就瞧好了吧”的自信,整齐划一地开始给许持比划起来。 近距离的观看,远比此前听到的吼叫来的震撼,那一双双犀利的小眼神儿、一支支有力的臂膀、一条条踏破平地的腿,许持表面依旧一片云淡风轻,心里却早已炸了——卧槽,杨二胖其实也是穿越来的吧,这种才入门一年都没到的小徒弟们都给你训练成特种兵了! 二胖的脸上满满都是得意,还不时提点两句“哎哎哎,你这腿没翘到位”、“力气呢!别和姑娘一样软绵绵的!”。 许持大受刺激,遥想自己这七年来辛辛苦苦养活这几个崽子,自己的武功都没怎么取得进步,现在居然杨二胖的徒弟都快赶超自己,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么想想,他挺直的脊梁似乎在岁月的锤炼中微微被压弯,过往的心酸如走马灯,感人又催泪。 系统的第二个任务在他们过完年之后就已经完成,自此许持放放心心地让三个小师弟任驰骋,毕竟他们都是系统认定的身心健康三好少年了,但是紧接着系统的第三个任务更为抽象——师门整体武力值上升。 这个武力值如何衡量?还整体? 这一度让许持大为苦恼,而系统给出的奖励也极为诱人,小七对文绉绉的话做出解释,就是说无论生存条件多么苛刻的草药植物,经过许持的手都能轻轻松松健健康□□长出来。 这是什么概念?在这种科学不发达的时代,有这么一手,就能垄断珍惜药材行业,甚至自己师门看病买药都不用花钱了,每天早晨起床吃一朵天山雪莲漱漱口开胃都是小意思。 就算许持本身没个生意头脑,有这么一手也足够让他们衣食无忧,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这个任务。 这边许持还在心心念念把这个任务的要求分解思考,另一边他许半仙的大名越传越广,沈庄他们一家不久后就落魄穷困,让对这件事略有耳闻的人坚信了许持一定有两把刷子。 无数穷苦人家走投无路,想把孩子送上山入八卦门,许持虽然嘴毒了点,可终归也还是涉世未深,心性和善,看着那些可怜的孩子,只能接收了。 可有一就有二,听说山上八卦门的许半仙收徒,越来越多的人上山拜师,这样一来二去,原本只有四人的山头突然人丁兴旺了起来。 许持自己要忙的事儿多,而且他的武功也不算精湛,唯一拿得出手的麒麟拳和一阳指还不能教人,所以他就高高当起了大师伯,那些孩子们统统交给杨二胖他们教导。 说来也是奇了,这三个小师弟真是一点都没辜负老神棍的期待,也不知老神棍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让他们自学成功的飞起,什么蜀山剑法少林拳法武当掌法,融会贯通再加上自己琢磨,居然真的就威力无穷了起来。 而许持同时震惊的是,系统屏幕上任务的完成度,就在他们教导徒弟的过程中……蹭蹭蹭上升了。 那阵子许持的心情其实是非常微妙的,七年前唐远宸才十岁出头,面对有些比自己还大的少年,没有一丝怯场,知道了要担任师傅职责后收起了一贯的呆萌,板着脸背着手对那些孩子们开始了谆谆教导。 当时的场面就像一群目光透露着对知识渴望的小金毛围着一只小哈士奇,那只小哈士奇还在强行装逼,一脸我超屌。 七年以来,师弟们一边自己不断精益求精练刻苦习武,一边教导着他们收的徒弟,还真让八卦门浮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积极画面。 而就在今年年初,小七终于告诉他第三个任务完成了,他乐不可竭地去镇上买了些种子,结果真的给他种出了品相上乘的药草,几番买卖,远在徽州的第一大商家——祁门发现了商机,主动要求同许持进行了药材上的独家买卖。 在去往书房的路上,杨二胖一边哼着小调一边说道:“大师兄,听说三师弟今明儿两天就要回来了。” 许持心中略微诧异:“这么快?我记得有两大车的药材呢,满打满算也该三个月才能来回啊。” 杨二胖耸耸肩:“我哪知道,三师弟武功那么高,没准咻咻咻直接轻功飞回来了。” 许持点点头,沈禄办事他一向是放心的,能早点回来当然是好:“那你们准备准备,把他的屋子收拾一下,不然人回来了都没房间住。” 同七年前不同,现在门中弟子颇多,虽然屋子也多,可不能再随意挑一间就住,他们毕竟已经是师傅辈的人,做事儿都要考虑好要给徒弟们做好榜样。 杨二胖笑嘻嘻地应了:“这种小事儿就不用说了,对了大师兄,你上次说今年武林盟大会我们八卦门也要去是不是?” 许持想了想,记起他的确曾经说过这件事儿,小七给的第四个任务是让他提高师门威望,可奖励却没有写出来,虽然按照以往看奖励不会抠门到哪去,可心里没个准备还是没底气干下去。 他就想着,那先随便弄弄呗,结果还没拟定好下一步的方针政策,人家武林盟直接寄来了邀请函,年关的时候各大门派都要在京城聚个会,到时候晟帝要给颁奖啥的,相当于国家领导亲切友好会见江湖帮派。 这么一来,等于直接承认了八卦门的江湖地位。 搁着七年前那个门庭落魄的小门派,别说朝廷和武林盟举办的这种盛会,就连七侠镇菜市场门口搭台子唱戏的都不会请他们。 “怎么了,你想去?”许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大约猜到了杨二胖的小心思。 “哎,那是肯定的,京城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而且听说……京城的板鸭和臭豆腐特别好吃……”说着,吃货的眼前已经开始浮现了美好的畅想。 许持不忍直视地拍了他一巴掌:“杨二胖你都二十了,还吃吃吃,好不容易变瘦下来,再胖回去怎么办!” 二胖涨红了脸,立马看了看四周,小声抗议:“大师兄,我都说了,不要再喊我二胖了,要是被我那帮徒弟听见了可怎么办!” 许持凉飕飕看了他一眼:“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的光荣史,就给我注意点,我听说最近你没有喝我给你调配的茶是不是?” 一听到那茶,杨二胖脸都要皱成一朵花了:“大师兄,我又没病,干嘛总让我喝那劳什子的养生茶,红彤彤的不知道还以为我在饮血。” 他口中的养生茶其实是许持get了药理技能之后特意调配的,加了火焰花、冽冰藤、山楂这些,其实就是为了给他强健身体。 许持担心他小时候太胖是因为消化不好,所以加了山楂和火焰花这些调理,而胖子又容易钙流失,纵然二胖现在瘦下来,许持还是一直小心防范,所以给他加了一剂冽冰藤来强健骨骼,还能中和中和火焰花的热性。 结果这小崽子居然还敢嫌弃持哥的茶了是不是! “我说了很多遍那不是治病的,你下山问问药材铺子火焰花的功效是什么、他们卖多少一两?你以为大师兄在害你吗!没得商量,再说我就捏着你的鼻子给你灌下去。”许持幽幽地回他一句,杨二胖痛苦地扭来扭去。 回到书房,许持从书架抽出一本书递给二胖:“你回去看看,这是师父写的静心诀,自己练练,然后教教他们。” 他们,可以是唐远宸,也可以是徒弟辈们。 问为毛持哥不自己教,持哥答:我不会啊! 他的身躯筋脉加上内力全都是系统给刷出来的外挂,堪称武林第一大挂比,与普通人所练的内功功法有明显的区别,他能把自己练成如今的模样已然不易,再去教人,他实在是没这个信心。 万一误导江湖未来的花花草草,他问心有愧。 杨二胖倒是很平常地把书收了起来,然后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我真的必须喝养生茶吗?” 许持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无比犀利,杨二胖立刻大呼:“我知道我知道了,大师兄再见!”一溜烟跑的没了影,许持看着他跌跌爬爬跑出院门,还不小心撞了一下正要进来的唐远腾。 简直蠢的不想承认这是自己养出来的…… “许持。”唐远腾脸色似乎有些不好,他没管匆忙逃出去的杨二胖,径直朝屋内走了过来。几年时间,这个当初在龙门客栈风姿绰约的唐门大少也跟着他们一同在这蜀中关中交接之地成长,个条更高,身姿更挺拔……这些当然不用说,那一身蓝黑劲装穿在他身上越来越帅,许持暗搓搓表示他嫉妒。 “怎么了?”嫉妒归嫉妒,许持还是一眼发现了不对,他起身迎上去。 唐远腾喉头微动,沉声道:“你师父当年所预言的可能要成真了,我得回唐门一趟。” ☆、第22章 变故 许持心中一紧,这件事一直是他埋在心底的定时炸、弹,老神棍预言的东西许持不敢不信,因为许持在这七年里不止一次揣摩出老神棍的非同寻常。 从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老神棍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包容,似乎对这个完全陌生的徒弟没有一点奇怪,而之后他又从各个方面表现了他要把八卦门交给持哥的意愿,还同沈禄说跟着大师兄不会有事,而更最后,许持在老神棍的私人屋子里发现了非常珍惜的龙心草种子。 龙心草是一种只能在极寒之地生存的珍惜草药,对疗伤有着极大效果,被江湖人成为疗伤解毒圣药,而又是因为其数量稀少极难存活,用龙心草制成的伤药一般都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老神棍这里为何会有这么珍贵的种子?明明当时就是一个破落的连饭都要吃不起的门派了,有这么珍贵的草药种子不拿去卖,居然放在这里等发霉?除非是他早就预料到了持哥日后会用到这个! 把所有的怀疑都埋在一处,所以此刻他立马变了脸色:“唐门怎么了?是什么人?” 唐远腾绷着脸说道:“还不知道,这几年唐家堡一直都在小心防范,最近长老派人给我传话,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让我赶紧回去。” 许持有点着急:“你回去怎么办,要真有灭顶之灾,多你一个没救,反而还会把你搭进去啊。” 这话说的,一般人早巴掌上脸了,可唐远腾知道许持嘴欠心不坏,况且还有事相求,自然不会多计较:“唐家堡之人誓死与唐家堡共存亡,就算搭进去也不过是睁眼闭眼间的事情,我身为唐门少主义不容辞,此意已决你不用劝我。我今天来,是想求你……” “得得得,我知道了,你这是自己要赶去赴死,让我照顾好远宸是不是?”许持头疼,虽然不用他说自己也会照顾好师弟,可这种死前托孤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唐远腾点点头:“我信你。” ……骑虎难下,喉头一股气梗着,胸闷。 许持脸色复杂地看着他:“非要说的这么惨烈吗?往好处想想,没准可疑的人只是你们堡主媳妇儿,她给堡主戴了绿帽子,导致下一任堡主其实不是唐家人,这种也算一种灭门不是吗?” “……堡主媳妇儿是我娘。” 这种安慰人的方法简直让唐远腾脾气再好也听不下去了,他绷着脸挥挥手:“好了,知道你担心我,你这兄弟我认了,若是此事能安然了却,回来咱们就拜个把子吧。” 许持幽幽看着他故作霸气的姿态,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拦不住就算了,等着。” 说完,他转身从房内的大箱子里掏出一个木盒,交到唐远腾手上:“这阵子就种出这么点,我能帮的就这么多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唐远腾随手打开,然后双眼蓦然瞪大:“龙心草!”木盒中安静摆放着几株已经晒干做过处理的草药,虽然干瘪瘪的,但仍旧能看出鲜红的茎络以及象征了它身份的心形叶片。 许持连忙作了个嘘的动作:“小点声儿,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被人知道了那我就危险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何况现下的八卦门早已不是当日人丁稀少的八卦门,光做饭的厨娘就请了俩! 不怪唐远腾吃惊,许持刚看到老神棍的种子时也很吃惊,毕竟是有价无市的疗伤圣药。 唐远腾拿着盒子脸色非常复杂,最终重重说道:“多谢。” 许持糟心地挥挥手:“回来都拜把子了,兄弟间别说谢不谢了。” 唐远腾一直沉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许持看了半晌,突然问道:“远宸知道吗?” 唐远腾看着手里的木盒微微发怔,随后低声道:“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他。” 许持叹了口气,不由感到一阵烦躁。 一日后,沈禄终于回来了。 午后大太阳正在高照,许持穿着一身白色的薄衫蹲在屋后的药田边,这块地本来是种菜的,后来被许持拿过来种草药,师门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大师伯的草药田,不能在这里捣乱。 许持昨日送给唐远腾的龙心草是他种的第一批,种子也被他采集下来,今日再种一批。 系统给予他种植药草的能力是不管气候和土地的,就算这会儿并不是龙心草适合生长的季节也并无卵用,持哥说要有草,地里就会长草,并且龙心草的生长周期十分短,三天便能成熟,不及时采摘就会枯萎失效。 沈禄刚踏进后院便看到许持蹲在地上认真拨动泥土的画面,青年人瘦削的侧面露出专注神情,汗水顺鬓角流下也毫无自觉,只抿着健康红润的双唇仔细做着手里的事。 由于是蹲下的姿势,天热干燥,许持还把衣摆撩了上去,此刻露出结实的腰部肌肉,在太阳下面被沈禄全部收入眼中。 沈禄喉头微动,极力掩饰下双眼中闪烁的灼热,沉声喊了一句:“大师兄。” 许持哎哟一声扭过头,只见沈禄一身藏青衣着地站在院门口,头发梳整的干干净净,毫不见赶了一路的风尘仆仆,有的只是青年丰神俊朗的模样。 “回来啦,赶紧来让师兄看看有没有瘦了!”许持笑嘻嘻地拍了拍手站起身,一起身才发现,艹!都十八了怎么还长个子,两月不见都比自己高了! 沈禄一直冷冷清清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没瘦,师兄给我的茶包每日都在喝。” 许持一听立马乐了,瞧瞧人家这态度,都是人精,沈禄明显比杨二胖讨人喜欢,当下一把过去搂住沈禄说道:“走,去屋里坐着,跟师兄好好说说这趟的成果。” 沈禄斜光瞥见许持的泥手还在自己背上蹭了蹭,也不说破,只淡笑着点点头,一同进了屋。 屋里明显凉快了许多,许持去洗过了手,给沈禄倒了杯水,无比期待地问道:“怎么样,祁门收了多少药?” 沈禄端着水杯轻声道:“两箱天仙草,一箱步履摇和一箱火焰花他们全都收了。”然后他有条不紊地列出了一张单子,全是这次的收益,白花花的银钱已经存进了钱庄,称得上满载而归。 天仙草是一种疗伤药,虽不及龙心草那么神乎其神,可也的确是味好药。江湖上流传的大部分上好伤药几乎都是用天仙草制成的,而天仙草因为产自云南苗疆那一带,运送过来特别麻烦,故在中原能卖出个好价格。 许持猜测,这应该就是云南白药,不过在这里换了个说法,名字变成了天仙草,还一度被自己嘲笑是不是烧仙草的亲戚。 步履摇,顾名思义,此草入药让人步履摇晃,其实就是迷药,医用的话就是麻醉剂。火焰花则是许持平日里给师弟们调制养生茶都用到的,十分养身。 祁门是世家大门,对于这些比较实用的珍贵药材照单全收许持一点都不吃惊,而接下来沈禄却道:“大师兄,祁门少主说,若是你有龙心草,他们也同样高价收取。” 许持心中一凛,他能种龙心草的事还未同师弟们说,而唯一知情的唐远腾也不可能跟别人乱说,他立即问道:“你可有告知他关于我如何得来这些草药的?” 沈禄轻轻一笑,心道大师兄你难道以为我那么轻易就会出卖你吗? “对方有问我们身在蜀中这一带如何会有这么多别地的药材,我皆回答是大师兄的友人运来,托我们之手卖出去。而龙心草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这种草药怎么可能轻易就能弄到,他大概也就是随口一提罢了。” 听了沈禄这番话,许持终是稍稍放下心来,他能种这些草药在师兄弟之间不是秘密,而这几个小崽子又很少过问,只要给他们好吃的完全就能打发掉,沈禄则更听话。 怕就怕有心人从他卖出的药材里看出端倪,猜出点苗头,这么想,那祁门的少主一定是个难缠角色,日后若是要经常做生意,不得不防。 沈禄又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珏,看似是个腰饰,通体洁白光泽圆润,用一根墨绿的绳子紧紧结住:“这是我在徽州的万宝阁看到的,觉得大师兄戴起来一定特别好看。” 许持不懂玉,可他光看一眼就知道这玩意一定不便宜,第一次被人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说不开心是假的,可他只开心了一会儿就立刻板起脸:“喂,你这花钱有点凶啊,虽然现在咱们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吧……” 沈禄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计较,低声笑了一下说道:“大师兄放心,那日万宝阁开了间分铺,买东西都会有减免。这块玉珏只要一百两,是我这些年自己攒下的钱。” 许持一口老血! 一百两虽然对于玉这种高级货来说不算贵,可起码也能够他们整个师门吃个把月了!这败家孩子,居然花了一百两私房钱给自己买了块玉珏! 不是他抠门儿,实在是他知道苦日子有多苦——上辈子风里来雨里去打工洗盘子,这辈子前几个月刚过来还靠着捕猎为生,后来好不容易抓了个盗神,得到官府的赏银千两才稍微好点。 可随后来拜师的人越来越多,眼看一千两也禁不住开销,许持又只能没事去山上打打猎,幸好师弟们武功逐渐有了起步能帮到他,才不至于让他们过的艰辛。 而最幸运的莫过于系统给了他种植药草的本领,卖药草赚的多,比他前七年所有赚的都多。特别像火焰草这种,大家大户都要买来滋补身体的更是一株能卖到好几十两,所以他们的好日子不过是从今年年初才开始,所以许持对沈禄这么大手笔的行为感到了一丝不满。 沈禄被说了一顿,脸色渐渐浮出失望,许持又看不下去,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像祥林嫂呢,人家孩子好心买个东西送你,你不夸夸就算了,还一顿逼逼叨。 自我反省了一顿的许持不禁撇了撇嘴道:“好啦,你想怎么花钱是你的事情,大师兄不过是说说而已,这个礼物……还是非常感谢你的。” 沈禄眼中欢欣一闪,俊朗的面容顿时多了几分神彩:“大师兄喜欢吗?” 许持心道,傻孩子,那么贵的东西,就算不喜欢也不行啊,不过真的挺好看就是了。 他点点头:“喜欢,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下次还是不要为大师兄花这么多银子了。” 沈禄听话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对了,为何你两个月就赶回来了?我算过,按照普通速度起码也得三个月……”许持收下玉珏放在桌案上,转身担忧地问,生怕沈禄是遇上什么事儿,不得不回来寻求他的庇佑,没办法,这不唐门刚出事,他心里总有点不安吗。 沈禄见大师兄如此关切自己,神态不自觉放的更加柔和,心里梗着一路的那些不悦也都被打消:“大师兄放心,只是因为在外思念师门众人,所以同祁门做完交易后我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了。” 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太过柔和认真,许持真的觉得眼前的青年在说笑,看他俊朗的面容一本正经地说着思念众人,可…… “三师兄你回来了嘛~~~!徽州有没有漂亮姐姐呀!” “呀呀呀三师弟你终于回来啦!说好的徽州名吃有没有给我带呀!!!” 终于得到了消息横冲直撞闯进屋内的杨二胖和唐远宸一把抱住表情空灵的沈禄,忍不住地亲昵,一边亲昵一边上下其手——吃的在哪,在哪!? 三个青年抱作一团,不过才两个月没见到嘛! 远坐在桌后的许持许持无奈地揉揉太阳穴,所以说他根本不信!如果是他有机会出公差,他一定会在外面能待多久待多久,不然回来看到这么个景象,多糟心啊…… ☆、第23章 远滕姐姐 唐远腾锁上了龙门客栈的大门,把使用顺手的弩安放在马背上,跨上马飞奔出镇。 他此前上了一趟八卦山,同许持交代过事情才放心离开,眼下局势紧张,手下几人早已被他先派遣回唐家堡,能撑一阵是一阵。 马背后面除了弩还有一盒珍贵的龙心草,他万万没想到许持居然会有这么珍贵的药材,至于来路他礼貌的选择缄口不问,对方能给他这个就代表把他当兄弟,此番唐门必将迎来一番鏖战,他不能连累任何人。 他是趁夜出走的,唐门乃暗器世家,精通隐匿,所以黑夜是他们的主场。黑色骏马在林间奔腾,马背上的男子低伏身躯警惕地朝前路看去,这几年由于八卦门的兴起导致了周边的匪患平息很多,可他仍旧不能掉以轻心。 马蹄飒飒,踏过沾满落叶的土壤发出沙沙声响,头顶是茂密的竹林,遮挡住月色投下斑驳的碎金光芒,让寂夜更加诡谲沉闷。 蓦地破空一支羽箭朝着马背上的男人射来,唐远腾立刻翻身抓住马颈侧身躲开这一箭,同时拿起了马背上的弩。 一箭未中,似乎对方就不再出第二箭,黑马还在不停地奔跑,唐远腾深吸一口气翻身再次上马,举起弩眯眼扫视四方。 不料忽视了前方,黑马蓦然长啸一声扬起前足,唐远腾还未反应过来便直接被掀翻在地,马背上的行李全然被砸落下来,再抬头只见黑马已经朝反方向逃之夭夭。 “畜生!”唐远腾恨恨吼道,他起身一看,只见一条水桶粗的巨蟒盘踞在去路上,正是这条巨蟒让他的马落荒而逃。 他的箭头还未对准这条巨蟒,后面却缓缓现出了一个人影,一身黑衣在黑夜中阴森可怖。 待唐远腾看见那人的长相以及发饰上一闪而过的银光,被遗忘的惊恐瞬间漫上心头,已然失了出手先机。 …… 一夜过去,林子里一片寂静,毫不见昨夜这里经历了一场恶斗,唯有滴落在草叶上干涸的鲜血昭示着昨夜的恶斗有多么激烈。 许持还在药田边专心种地,他昨夜进系统的时候重新确定了一次,系统对于第四次任务的奖励还是只字未提,小七安慰道,反正现在他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也不怕突然有什么事儿,所以就先这么着吧。 许持想想也是,如今的自己有几招绝活,称得上是个二流高手了,靠着系统的外挂他能种种药草发家致富,同时弟子们渐渐长大,再出入江湖崭露头角,届时不仅自己小日子过得舒心,没准直接就把第四个任务完成了呢。 而他这边还在算计着怎么过小日子,那边杨二胖急匆匆冲过来:“大师兄,远宸病了!” 赶到唐远宸屋子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好些人,这些是唐远宸的小徒弟们,年纪大约都在十四五岁左右,早上一贯在后山等着唐远宸来教他们武功。可今天他们等到了太阳晒屁股都没见到师傅,于是一合计,直接来找人,结果就发现了唐远宸高烧不退,一直躺倒现在。 这些少年一见许持来了,立刻挺直了背喊道:“大师伯!” 许持点点头朝屋内看了眼,说道:“正恩,你带他们先去练练,我去看看远宸。” 在徒弟们面前许持还是会喊二胖的名字,可算给了他面子,他立即点头:“好的,我等下再去叫阿禄来给你搭手。” 许持踏进屋内,唐远宸已经烧迷糊了,十六岁的少年隐约看到走进来一个身材瘦削的人,张口就喊道:“姐姐……” …… 许持眼角冒出三道黑线,都烧成这样了还不忘那些玩意儿,山下的姐姐们会因为你如此敬业而泪流满面的。 他走过去摸了摸唐远宸的额头,好家伙,起码有三十九度,许持连忙去屋外打了盆水拧了把毛巾敷在小师弟头上,然后把门窗都打开透气。 这样下去可不得烧坏脑子吗,许持回自己屋拿了几株冽冰藤,这些晒干的药草原本打算拿去山下医馆卖掉,结果遇上了远宸高烧不退,正好能拿来用用。 他用小药罐碾碎了一把药草,再把草渣和进酒里,搅了几下放在一边,开始动手把远宸汗湿的衣服都给扒下来。 半大的小子力气不小,就算是烧糊涂了还知道大力反抗,许持差点没把唐远宸从小戴到大的玉石手串给撸下来,真是哔了狗了。 沈禄刚进来就看到大师兄在脱小师弟的衣服,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了似的站在门口迈不动步子。 许持扭头看见,立刻喊道:“还不过来搭把手!” 语气十分理直气壮,沈禄顿了顿,脸色复杂地走了过来。 “你帮我把他扶着,我要用这个药酒给他擦身。”许持拿起一块湿布说道。 沈禄看到药罐里的药酒,扶起远宸的时候疑惑问道:“大师兄为何不直接让他服冽冰藤,反而用药酒擦身?” 许持白了他一下:“冽冰藤不能直接口服,寒性太大,可现在煎药要等太久,酒挥发的快,就先用这个缓解一下给他降降温。”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沈禄复杂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纾解,可眼见着许持专心致志看着小师弟,他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大师兄,要不我来吧,你去煎药……” 许持顿了一下,苦恼地锤了锤床:“忘记大事儿了,之前你去祁门的时候我把好药都给你带过去了,平常的小药也送去山下卖了,现在没药,只剩冽冰藤了,可光这玩意儿也太寒性了,烧退了估计又得风寒。” 他的错,下次一定得牢牢记住身边要常备一些药草。 沈禄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轻功快,去镇上一趟应该不用多久,我去吧。” 他转身瞬间许持又交代道:“对了,你记得去食肆买点蜜饯,不然待会要是远宸醒了绝对不会喝药。” 沈禄目光微动,静静听完一语不发地就出去了。 没了沈禄的帮忙,给唐远宸擦身简直是一件大工程,大小伙一边扭动反抗一边伸手在虚空中乱抓,边抓边喊:“远腾姐姐……” 许持还在忙着蘸酒,一听这称呼就呆住了。 远腾……姐姐?该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远腾吧? 他还没反应过来,唐远宸又在哭哭啼啼了:“远腾姐姐,我娘亲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 许持双手忍不住一抖,一罐药酒全唬唐远宸身上,把小伙浇了个透心凉,他赶忙拿布去擦,可是心中的震惊却如滔天巨浪滚滚袭来——我说我家小师弟怎么成天到晚就知道什么漂亮姐姐呢,感情从小身边有个异装癖变态一直在spy给他造成不良影响啊! 他脑筋刚一动,立马想到,唐远腾和唐远宸是兄弟,小师弟突然这么高烧不退还一副魇住的样子,会不会是他那个不靠谱的哥哥出了什么事儿? 老神棍的唐门之灾预言还在他心里梗着,唐远腾也恰好是这两天赶回唐门,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巧…… 心乱如麻的许持哆嗦着给唐远宸擦干了身子再盖了床薄被,整个人都被愁云笼罩。唐远宸身上的温度稍稍降下去些,不似刚刚那样一直说胡话了,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愣愣地盯着许持看。 许持看他一眼,只觉得小师弟越长大越像他哥,一双大眼睛,尖鼻子,烧的红红的嘴唇,真像个娘们儿…… 沈禄的速度果然很快,一个时辰之后他就带着大夫开的药赶了回来,许持看着人家大夫煞白的小脸,不禁想到唐远腾第一次带自己飞的场景…… 两人急匆匆煎好了药给唐远宸灌下去,再塞了颗蜜饯才算了事。 这番下来,许持也出了一身汗,他麻木地走出房门,还没说话便被沈禄拉走。沈禄似乎有话要说,又担心被听见,所以两人走了好远才停下,许持还没问怎么,沈禄便沉着脸说道:“唐大哥可能出事了。” 许持心里咯噔,面上极力镇定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用轻功往龙门镇赶的时候,看见他的马在林子里乱窜,而他本人并不在。”沈禄回忆起当时看到马的场景,那分明是受了惊吓才会有的状态,他一联想大师兄所说的唐远腾因唐门出事所以已经赶赴唐门,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这下真被他猜中了,原来弟弟生病真是兄弟同心感应。 许持咬牙切齿,造了什么孽,才出发一两天就出事儿了:“你除了看到他的马,还有什么别的吗?” 沈禄摇摇头,小师弟病情要紧,当时哪有工夫再注意别的呢:“只匆忙看到一眼就走了。” “怎么都不注意看看,没准那不是他的马呢!”许持心存侥幸,虽然唐远腾不是他堂哥,但毕竟也相处了七年,七年里为了唐远宸,唐远腾大事小事上没少被许持占便宜,可他大多能将就就将就过去,把他们几个都当做了弟弟照顾。 这下他出了事,许持一直拿别人手软吃别人嘴软,怎么能心安理得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 “不可能,唐大哥的马我们也照顾过不少次,他之前来山上的时候我还给它擦过身,不会看错的。”沈禄微微皱眉,他也不想那是唐远腾的马,这样大师兄就不会如此担心了。 本想着干脆就当没看见,可又觉得哪里不好,想来思去一整路,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大师兄。 许持回头看向远处唐远宸的屋子,咬了咬牙。 弟弟在这边病着,哥哥又十有八、九是着了道,一个两个都是他亲近之人,这种情况,他除了出手帮忙还能怎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沈禄说道:“等午饭之后让二胖到我书房来一下,你也一起来。” ☆、第24章 出山 二胖和沈禄两个皆面色沉重地站在许持的书桌前,来之前沈禄已经大致把事情告诉二胖了,他虽然平时没个正经像,可一旦遇到正事的时候还是像个成熟的小大人一样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许持看着两个师弟,平静地问:“你们觉得,我该如何做?” 沈禄冷静分析道:“大师兄,我觉得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想对唐门不利的是什么人,而唐大哥又是和谁碰上了,这两方究竟是不是一路人马?” “唐大哥在这里生活了七年都没树敌,而唐门刚出事他也跟着倒霉,我觉得两边肯定是一路人。”二胖皱着眉说道。 许持支着下巴,缓缓说道:“二胖说的对,十有八九就是一路人,可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和唐门直接对上呢?” 二胖想了一会,不禁有些沉重地问道:“你们可还记得,七年前的除夕夜……大理段王府之事?” 这话一问,其余两人皆恍惚一阵,七年前的除夕夜是八卦门第一个幸福的大年夜,而那晚江湖上发生了一件百年难遇的灭门惨案——云南大理的段王府、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阳指、六脉神剑武学世家在一夜间惨遭魔教孔雀教的血腥洗礼。 据之后的人说,第二日清早王府门前的血水已经凝结成冰,除了段家次子段无量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卧于房中才躲过一劫未遭毒手,其余无一生还。 老王爷老王妃、家中仆从一百余人、所来宾客以及侍卫一百余人,统统死于魔教之手。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了七年,但猛然回想起来还是令人心头一悸,尤其犯案者居然是一度被许持认作水货的孔雀教,要知道,持哥年少轻狂曾经制服过盗神姬羽,而姬羽正是孔雀教的人。 “意思是,如今扬言要对唐门下手之人,可能还是孔雀教?”许持语气凝重,沈禄思考许久,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表情已然是默认。 二胖痛苦地捂住脸:“碰上了个钉子啊,居然是魔教……” 许持眯起眼,若真是孔雀教所为,那还真是对得起他们魔教名讳,四处惹事。 “大师兄,若真是孔雀教,我们可还出手?”沈禄询问道。 出手吗?应当怎么出手?许持眉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 二胖跟着一起愁:“怎么出手?魔教那么心狠手辣,我们去了也不够看啊。” 沈禄抱着手臂思考一阵,说道:“要不,我们先去唐门看一眼?我前些日子回来途中以及早上去镇上,都还没听说唐门遇险,肯定是贼人还未得手,若我们去了没准能帮上点忙。” 二胖顿时惊了:“魔教还未动手,我们去了他们正好连我们一起解决该怎么办!” 沈禄幽幽看了他一眼:“情况不对我会溜。” 许持摇摇头:“去唐门查探这法子可以,等危急结束还能把唐远腾安好带回来,可你们不能去。” 沈禄似有不悦:“为何?” 许持悲伤逆流成河,因为你们都是师兄的小宝贝,哪有亲爹忍心让儿子趟浑水的。 “我亲自去一趟,最迟不超过一月,等唐门之事结束我再直接从蜀中赶赴金陵的武林盟大会。” “不行!你一人太危险了!”沈禄突然激动地大吼一声,二胖被他吓得一抖:“你好好说话,叫什么叫!” 许持皱眉起身:“没什么危险不危险,就像你说的,情况不对我会溜。唐远腾是我兄弟,他有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动于衷。”他劝不动唐远腾,只能自己去助他一臂之力了。 沈禄浅色的双眸怒瞪着:“你是我们大师兄,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要怎么办?” 许持一梗,心想这些年除夕是不是还没被糙纸擦够嘴啊你这熊孩子!眼见许持要怒,二胖连忙佯装发怒先骂为敬:“三师弟,你这是人话吗!大师兄出师未捷你就咒他身先死,咱们应该说,大师兄你身份尊贵不能轻易出山!” 沈禄双目微红,也不知听没听进:“大师兄,你若是要去,那必须带上我。” 许持没好气地问:“凭什么,凭你长得帅?” 大师兄语气冷下,沈禄才发觉自己表现过了头,立刻软下语气隐忍说道:“我只是觉得此行可能遇到危险……” 二胖心中也被搅得一团乱,附和道:“我也觉得,魔教连段王府和唐门都有胆子挑,实在不能轻敌。” “所以大师兄如果你非要去唐门,请务必带上我。”沈禄眼里的执着简直能化为具象,两人僵持许久,二胖都紧张的生怕这两人突然打起来,终于许持无奈地摇摇头:“好吧。” 二胖操碎了心,刚叹了口气便听许持说道:“今晚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动身。二胖,你照顾好远宸,他哥哥和我们的去向都要瞒着他,不能让他知道,同时我不在的时候八卦门上下就交给你打理。” “什、什么?交给我?”二胖目瞪口呆,幸福来的太过突然,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他可以泡在厨房里对厨娘们指手画脚、让她们给自己做回锅肉! 许持冷静地观察着这小兔崽子明显滚动了一下的喉结,冷声道:“对,交给你,同时我会安排人监视你,你每日三餐不能有变化,养生茶也必须要喝。” 二胖如同天降霜雪,小白菜bg在内心冉冉升起——菜里没有一滴油…… 许持看着他一步一跄地走出院子,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的决定太过草率,可转念想想,二胖本身机灵,也是时候给他个机会锻炼锻炼了。他拿出笔墨,准备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给二胖列出来,刚动笔写一个字儿就发现屋内还有一个人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还有什么问题吗?”许持放下笔,只见沈禄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没同二胖一起出去,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自己。 听到大师兄发问,沈禄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张了张嘴,问道:“大师兄,你为什么会同意让我陪你去?” 许持听了都没好意思发脾气,你这孩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刚是谁一副不共戴天的表情,好像持哥不带你去你就上吊自杀? “不是你自己非要去的吗?”许持极力平静地发问,沈禄浅褐色的眸子微微动了动,最终露出一丝浅笑:“我知道了,大师兄你忙吧,我去看看远宸。” 许持点点头,看着沈禄从容不迫地离开,只觉得三师弟最近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他微微叹了口气,重新低头写字。 纵知道贸然赶赴唐门十有八九会有危险,可他不能放任兄弟遇难不管不顾。说他婆妈他不承认,男子汉大丈夫,就算不在这么个容易挨刀的江湖上飘,他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为兄弟两肋插刀。 阿禄和二胖的担心不无道理,魔教来势汹汹,此番他必定要做好万全准备,全身而退。 …… 用药酒擦了身,再喝几贴药,唐远宸还是到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这一场病可真的坑苦了他。习武之人的脾性让他没多少矫情劲儿,总是被三个师兄照顾着也没有恃宠而骄,刚好点就揉了揉鼻子滚下床找吃的。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6节 二胖刚从外面走进来,一见小师弟有精神了立马乐起来:“远宸啊,来让师兄看看是不是好了!” 唐远宸还不大清醒,被二胖一声吼的微微张大了眼,只见二胖手里握着一只刚出炉的鸡腿,饿了一天的他饥肠辘辘就扑了过去,一口咬住! “哎哎哎你个小兔崽子!这可是我求厨娘求了好久才要来的啊!” “你慢点啊!给师兄留点也好啊!” “小兔崽子!居然都给吃完了!”二胖举着一根光秃秃的鸡骨头欲哭无泪,半大小子吃穷家真不是吹的,这孩子几口就把他鸡腿儿给啃光了。 唐远宸打了个饱嗝,无比满足地揉了揉肚子:“多谢二师兄盛情款待。” “禽兽!”二胖颤抖着哭骂,可一看到小师弟能抢食,就证明他已经痊愈,心里自然也就放下了。 唐远宸嘿嘿笑了几下,呆萌之态一览无余,笑完他才扭扭脖子大眼睛扑闪扑闪地问:“我病了多久?大师兄和三师兄呢?” 二胖叹了口气:“生意做大,得老板亲自出马,阿禄带着大师兄一起去考察了。你躺了一天了,再不醒我都准备下山给你请道士招魂了。”这些都是许持教他说的,为了让小师弟尽量不起疑,能哄一会儿是一会儿。 “大师兄出门了!”唐远宸的大眼睛咻一下亮了,二胖能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吗?当即冷笑一声:“别想,我都被监管起来了,厨娘大婶被命令一天只能给我做一只鸡腿,今天的份儿被你吃了。” 唐远宸尴尬地瞄了一眼他手里的鸡骨头:“额,大师兄竟苛刻至此……” “对,大师兄就是这么苛刻,你前脚踏进怡红院后脚就会有人把你拖出来。”二胖盯着手里的鸡骨头,惆怅地说。 而那个正在被吐槽苛刻的大师兄,此刻正骑在马上,腰都要被巅断了。 “阿禄,你慢点,慢点!”许持白着脸叫道,虽然他的身躯被重塑过,十分健康,但毕竟是人生第一次骑马,持哥能坚持一个上午已经太不容易,高头大马真的很高!持哥看了一路非常头晕目眩啊! 在前面探路的沈禄一听见许持的叫唤,连忙调转马头往回跑,关切问道:“大师兄,是不是骑马骑久了不舒服?” 许持点点头,有点虚:“这马太欢脱了,一路蹦跶地我腰有点受不了……”还有点想吐。 沈禄只看了一眼便道:“那我们同乘一匹吧。” 两人同乘一匹马,另一匹跟在后面当备胎,充分满足了持哥当年“买两碗豆浆喝一碗倒一碗”的虚荣心,以至于他一直没察觉出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沈禄环抱着自己的大师兄,牵动缰绳,嘴角不经意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第25章 苦命鸳鸳 由于十分担心唐远腾的安危,许持和沈禄两人除了睡觉几乎一刻不停地赶路,几天下来两人都有些精疲力尽,找了间林间茶棚坐下好好休息一会。 茶棚十分简陋,沈禄下马之后仰头看了看,一块粗布写了个“茶”挂在木杆上就算招牌,茅草棚下面放着两三张桌子和几张凳子,棚外是一顶炉子在烧茶,周围草木茂盛,放眼望去倒是十分原生态。 老板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长的憨厚老实,一身青灰的粗布衣服,见许持和沈禄牵马过来,连忙招呼:“两位来休息吗,来来来这边坐!” 许持客气地笑笑,顺着他手指的座位坐了过去,沈禄比许持熟悉些江湖的门道,点了壶茶,顺便问了问方向。 许持刚坐下来便看到隔壁桌坐了一个人,看背影是个和尚却又不像,明明是个光头,却穿着极为讲究的锦缎衣衫,衣角绣着精致的云纹,桌上还摆着一把剑。 许持心中隐隐好奇,觉得这人身材极其匀称结实,即便只有个背影也能猜出武功不凡,而一身精致的打扮也彰显着身份的特殊。 “大师兄,我们大概再行三日便能到唐家堡,我打听过了,再往前一点有个镇子,晚上便在镇上找间客栈吧。”沈禄问过路之后坐了下来,老板提上来一壶冰茶,许持接过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喝下去心底沁凉。 许持舒了一口气:“可算能缓一缓了,你别告诉我你之前去祁门的时候也是这么火急火燎的。” 沈禄淡淡一笑:“不会,去之时雇人赶了马车自然慢些,回来只有我一人,十分轻松。” 所以……是嫌持哥拖后腿咯? 许持极少下山,此次更是第一次骑马,所以赶路艰难应当得到原谅! 他气定神闲地说:“那我们休息一阵就赶紧走吧,这几晚睡都睡不好,赶紧找间客栈。” 沈禄点点头,大师兄眼底都有黑眼圈了,是该先休息一下。 就在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时,林外突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声,许持放下茶杯,这声音自然不是有人在打乒乓球,而是在打斗。 “大师兄,不要管。”沈禄一把按住许持,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许持纳了闷:“我只是想看看,感觉很近。” 沈禄摇摇头:“江湖上这些事儿太多了,别管别问,免得给自己找麻烦。何况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如果惹上了不必要的事情不好。” 许持猫掏的小心脏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他眼角抽抽,按捺住好奇心:“好,沈大爷。”找唐远腾、查探唐门是他们此行首要目的,可他也的确有出来见见世面的打算,毕竟是传说中的江湖不是! 奈何沈禄武功高又比他谙江湖之道,他说了算。 许持觉得,自从这些崽子们长大,他大师兄的威严就经常受到挑战。 茶棚老板却习以为常,提着茶壶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笑着说道:“两位不用慌,我们这茶铺因为在蜀中的官道边上,经常会有一些武林人士路过,不过一般都不会有事的。” 许持好奇心发作问道:“经常吗,那会有伤人死人的吗?” 沈禄再次觉得他大师兄才是除夕夜最该被用糙纸擦嘴的那个。 老板尴尬地笑笑:“这些事儿……“谁敢说得准呢! 他笑了会便把茶提到了那个和尚桌上,许持眼尖,一眼便看到那人伸出的手背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果然是个江湖人士啊。 沈禄却脸色惊疑不定地变了好几下,他看那人,似乎左看右看,都极其像传闻中的…… “败类,还不速速把我师弟交出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乍然从远传进,许持被惊的一顿,一直没机会看到的江湖聚众械斗终于送到了眼前,一个蓝衫青年从林外被一脚踹到茶棚前,一口鲜血喷出,而随之而来十几名青衣弟子各个面露愤慨,手中钢刀紧握。 许持微微眯起眼,居然以多欺少。 “我说了,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会把阿瑾交给你们……“蓝衫青年捂着胸口缓缓爬起来,以一敌多气势不弱。 “呸,你这欺师灭祖道德沦丧的家伙,自己堕落还想拖着我小师弟!”那些青衣弟子每一个都用十恶不赦的眼神看着蓝衫青年。 这话说的倒是让许持略微诧异,毕竟他也是个护犊子的,听到小师弟这种话自然而然联想到自家萌哒哒的唐远宸,当下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和阿瑾真心相爱,何来堕落!”蓝衫青年大声吼道,“倒是你们,虽为阿瑾师兄,却只想着把阿瑾带回去,让你们那顽固师傅惩罚阿瑾,同门情谊何在!?” 许持惊愕了,如果他没听错,那些人喊的是“小师弟”,而眼前的蓝衫青年也分明就是个男人……原来古代搞基就搞的这么光明正大!!! 沈禄脸色一紧,来不及揣摩之前那神秘男子,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这些打斗之人身上。 蓝衫青年说完话之后对面的青衣弟子们更加猖狂了,他们大笑了一顿,问道:“池辛炀,你也好意思提同门情谊?” 被唤作池辛炀的蓝衫青年面色骤变,俊朗的面容都微微扭曲:“我和你们不同……” “对对对,的确不同,我们哪能和你比,光是你敢从蜀山长老那里偷来擎云剑法,我们就比不上你啊!”青衣弟子们不耻地嘲笑起来。 若说他们刚开口叫蓝衫男子池辛炀的时候许持还不确定,那擎云剑法一出,他立马明白眼前两派人是谁了,这简直是这几年江湖上爆点最大八卦最猛的事件,居然就被他们给碰上了! 还记得那年守岁,唐门那些弟子给他师弟们讲八卦,其中就有一件是蜀山剑派大长老的得意弟子爱上了一个男子,那个男子呢好巧不巧,后来被人八出来,居然就是离蜀山不远、青城派掌门的小徒弟! 那蜀山派的得意弟子就叫池辛炀,而青城派的小徒弟名为秦瑾,擎云剑法是蜀山剑法中最为精深的一招,别问持哥怎么知道的,人名是江湖八卦,剑法……阿禄二胖和远宸日日都在练。 早恋本来就被人乐道,更何况均为男子?想不到传闻就在眼前,许持小诧异了一把,他作为一个现代人,觉得同性相恋无可厚非,可这些江湖人士显然思想没那么超前,眼前你死我活的一幕恐怕从七年前就开始不断上演,可此前从未听说过池辛炀盗取秘籍,看来事物总是发展的。 两方又开始打起来,池辛炀早就受了重伤,眼下又被一群人围殴自然讨不到好处,纵使被打得再惨他都不喘一声,许持惋惜之余暗暗敬佩,是条汉子。 反观沈禄却有些不对,许持刚想询问沈禄是否应该上前解围,却发现沈禄似乎有些激动,双拳紧握目不眨眼。 “阿禄,你怎么了?“许持轻声喊了几声,沈禄猛然回神,深吸口气说道:“无事,只是觉得这些人以多欺少有些看不下去。” 许持点点头,低声用只能两人听见的音量对他说道:“我也觉得,搞……男子相恋本不该受到迫害,更何况就算那个池辛炀偷盗秘籍也该由他们蜀山派的人来管,这些青城弟子太多咄咄逼人。” 沈禄眼神微动,似有诧异也有欣喜:“大师兄也觉得男子……” “他们又动手了。”许持沉下脸打断沈禄,只见那群青城弟子纷纷举刀举剑想擒获池辛炀,池辛炀虽然已受重伤,被围攻仍旧硬扛着不吭一声,许持看了半晌,只觉得他快被人打死了。 出门在外,还有要事在身,本不该多管闲事,可许持就是没办法看人在自己眼前要被打死,他低声叹了口气,暗暗运功,剑气由茶杯遮挡的指尖飒然挥出,直直击飞了要刺向池辛炀的剑。 “何人!”那名被击飞了剑的弟子大吃一惊,他们一行人都看着剑飞出去,震惊不已。 池辛炀也没料到在这荒村野店会有人出手相助,两方人皆四下张望,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店内三人身上。 几人一把上前先提住池辛炀,再走进店内居高临下地问道:“敢问,刚才可是诸位出手击飞了我师弟的剑?” 沈禄面无表情地看向几人,那几人见到沈禄和许持虽年轻,可一脸冰冷似乎并不像惹事之人,于是转身走向了另外一个:“这位大师,刚刚可是……” 话还没问完,长剑落地,青城派弟子纷纷受到惊吓似的退后好几步,拱手道:“不知原来是佛爷,在下青城派常温与诸位师弟,失礼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顿住脚步,池辛炀面上五色纷呈好不精彩。 许持斜眼飞去,只见那男子慢慢站起身转过来,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这人是从楚留香里面穿越过来的妙僧无花,简直是男生女相面若桃花,光头都不能掩盖他一身的傲人风华,他周围一切简陋的桌椅都被带上了古香古色的历史感……这是废话。 这边许持被人的长相气质所惊倒,而沈禄却为那一声“佛爷”惊倒,他顿时紧张地看了眼大师兄,低声道:“大师兄,此人是大理段家最后的血脉,无量佛段无量。” 许持听这名字隐隐耳熟,细想才记起,当年大理段氏被灭门,正是只有这位小王爷活了下来,随后他剃去一头长发誓要断三千烦恼丝、舍身入地狱同那魔教斗到底。 段无量颇有老王爷风范,他们段家虽世袭了无数代爵位,可其实早已不问朝中之事,只专注于武学,段无量剃去长发之后便极少回到已经修整好的王府,反而开始了行侠仗义的江湖之路,由于他宽善与人又正气凛然,所以纵使他并不是佛门中人,江湖人也称他为佛爷——无量佛。 那边段无量神态轻松地看了眼众人,微微笑道:“青城派的常温少侠,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年少有为,剑法精湛。” 许持心想,大侠就是大侠,明明全程都是背对,这时候倒能说出剑法精湛这种话,可他不禁怪异地看了眼沈禄,他紧张个毛?随即他顿悟,差点忘了!他刚刚使的一阳指就是段家绝学,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段家人面前用了一阳指! 常温被猛地表扬一顿,摸不准无量佛是什么意思,神情呆滞了几秒,问道:“佛爷,不知,刚刚可是你用了一阳指阻止我抓人?” ☆、第26章 施恩 段无量生的极为俊美,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若带上笑便是风流天成顾盼生姿,鼻梁高挺轮廓如刀削,且身形矫健衣袂轻扬,看到他只会觉得这人是画里走出来的,而又因为酷似少林弟子剃光了长发而显露出一丝高深和隐忍。 要不是青城派的弟子一口喊出他的名字,许持真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七绝妙僧无花——毕竟这是个疯狂的世界,缘分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段佛爷狭目微眯,看上去不觉阴森反而有一种大智若愚的深意。 他看向许持的瞬间,许持觉得自己看见了上帝。 沈禄暗下双眸,长剑已握紧在手心。 “段某不才,怕贸然出手引起误会,才想先用一阳指阻止一下常少侠。”段无量缓缓说道,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让人看一眼便觉得舒服。 许持双目微怔:!? 佛爷!大侠!你要替持哥背锅吗! 这下青城派弟子们都怵了,无量佛出手莫非是要保池辛炀?却听段无量继续说道:“段某接连好几日赶路,本是想着去往徽州祁家拜访好友,不料途中遇见诸位少侠,或许是行路过久有些疲惫,做事未思考周到,只觉得此事诸位办的似乎稍有不妥。” 常温脸色有点难看,他自认为池辛炀这泼皮极为可恶,带坏了自家师弟还窃取了蜀山的武功秘籍,实为人渣,杀了他也不过是替天行道,可一直被当做武林正义担当的无量佛却说他做事不妥,这让他脸往哪放? “佛爷,你可能并不知晓其中之理,我们已经追了这厮好些日子了,终于逮到他哪能轻易放过?”常温不甘心地说道。 段无量摇摇头:“非也,令师弟与池少侠之事段某也略有耳闻,只是段某认为,令师弟既已成人,自然应该对自己所做之事负责,你们不该以多欺少来为难池少侠。至于蜀山擎云剑法,那是他们蜀山之事,自然应有蜀山长老处理,诸位此举可能还会引起蜀山青城两派之间的矛盾。” 他说话声音温温和和不急不缓,许持听完投过去一个赞许的眼光,跟持哥想的一样,还给持哥背锅,佛爷你真是个好人! 池辛炀也被说得一愣一愣,然后他愤然挣开青城弟子的挟持,脸色复杂地挺胸站直,常温脸色铁青问道:“若我们今日执意要把池辛炀带走,佛爷难道要出手阻拦吗?” 许持终于憋不住,眼见这常温难道还想不给无量佛面子?他就日了狗了,一条花边新闻犯得着你一个外人这么纠结吗,看看你那样儿,一看就是人家说的出场不到几集就得死的长相。 本着给段无量道谢的心,许持终于忍不住起身说道:“这位少侠,咱们师兄弟也在这边看了好一阵,佛爷说的不错,这事儿你们做的的确不对啊……” 本来一个段无量就够麻烦了,又冒出个没见过的,常温绷不住怒吼道:“你又是谁!” 沈禄摸不准许持这时候站出来打抱不平是几个意思,可他人生不可违反定律之一就是不准任何人不尊重大师兄,他当下跟着许持一起站起身,脸色一片漆黑。 常温立刻感受到不对,沈禄身上的气势太过强烈,他可能武功没有无量佛高,但无量佛为人和蔼很少无理由动手伤人,沈禄就不同了,他就像开了锋的刀,随便碰碰就有能流血。 “阿禄,平静点。”许持一脸“看见没这么狂的人是我小弟”的语气拍了拍沈禄的肩膀,转头对常温说道:“常少侠,青城派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江湖大派,你们如今在这荒郊野外的欺负池少侠这么个落单之人,说出去实在是有损师门脸面。” 一个两个今天都是吃饱了没事出来劝架的吗,常温满腹怒火:“这位少侠,损也是损的我们师门之事,与你何干?” “非也非也,正如刚刚佛爷所说,折损了青城派师门脸面不说,还可能招来蜀山不满,若是两派闹出不悦,这责任到底该由谁来担?”许持循循善诱,拿出百分之百的耐心。 常温气虚:“我们替蜀山抓回这个欺师灭祖之人,他们究竟为何要责怪于青城?再者,你们又不是蜀山的人!”其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毕竟江湖门派都不希望自家的事有别家插手。 许持无奈地叹了口气:“常少侠这么说,实在是太过自负了……毕竟,世上就是有那么巧合的事。” 常温瞪大眼,拿不稳许持话中表达的意思,池辛炀也震惊地看向许持,心中默默把门派人员表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却想不起蜀山何时有了这两个人。 许持幽幽说道:“阿禄,来给青城派的少侠们来一招擎云剑法第九式。” 沈禄抿了抿唇:“是,大师兄。” 刹那间林上落叶飘飘坠落,焦灼的夏日被剑气引出一道道清风,沈禄长剑出鞘剑气如虹,整个人如同出水蛟龙腾跃于空,招式标准而狠厉,足足看傻了一众人,包括出身蜀山的池辛炀,还有站在一旁端着茶壶目瞪口呆的老板。 沈禄表情冷漠,丝毫不因舞剑而又任何激动神色,长发同衣袂一同飞扬,让本就俊逸的青年看起来更加蓬勃有力。 其实许持的想法很简单,他先前使出一阳指可能已经让段无量起疑,现在让沈禄舞出一招擎云剑法,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他们,如此便能将他的注意力引到蜀山身上。 果不其然,段无量目光里出现了一阵顿悟般的了然,许持不禁感叹持哥实在太聪明了。 沈禄一招擎云剑法第九式舞的极为熟练,这让人不得不信他就是一个练习蜀山剑法无数年的弟子,况且擎云剑法不是一般弟子可以学的,他的身份在蜀山必然无比尊贵。 常温脸色顿如死灰,蜀山之人在此,何况先前无量佛也说过此事应有蜀山自己人来做,所以今天池辛炀他是抓不回去了。 段无量轻轻走到沈禄身边,只淡笑道:“擎云剑法果真凌厉霸道,这位少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实在是武林之幸。” 沈禄看了他一眼,目光交汇仍旧冷冷清清:“多谢佛爷夸奖,蜀山武学精深,我刚刚所练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许持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沈禄没能领悟他的用意,不小心说漏嘴,可幸好这孩子从小就机灵,愣是和常温还有段无量打了无数个太极,既不否认自己是蜀山之人,也不承认什么,似乎早已看透了持哥所想的一切。 一众青城派弟子临走时看向段无量和许持沈禄几人的眼神是无比不甘的。 许持咳嗽几声:“那个,嗯,多谢佛爷拔剑相助,若是无事,我们师兄弟就先走了。”如果不是他犯傻使了一阳指很引人怀疑,他一定会留下来要签名。 沈禄为了应对常温一席人,装作蜀山弟子把池辛炀拎在手中,此刻他看了眼似乎要离开的大师兄,默默跟了过去,演戏演到底,还不忘抓着池辛炀。 许持心里那个猫掏啊,武林天骄啊!!!无量佛爷啊!!!居然近在眼前却不能膜拜啊!!! “蜀中大侠,请留步。” 许持脑子嗡一声,下一刻沈禄已经举剑架在了段无量脖子上了。 茶棚老板手中水壶碎在地上,整个人吓得躲到了桌后面。 许持厉声道:“阿禄,别冲动!” 沈禄一脸阴沉:“可是他认出我们了。”大师兄从未展开自我介绍,段无量一口叫出蜀中大侠,分明是已经猜出他的身份。 段无量面对沈禄寒芒闪烁的长剑毫无反抗之意,他手中宝剑“斩邪”也毫无响动,整个人平静的如同一汪潭水:“沈少侠,段某没有冒犯之意。” 许持深吸一口气,说道:“阿禄,把剑放下,我相信佛爷不会做什么。”毕竟他们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笃定这位看起来逼格很高的佛爷不会对他们怎样。 沈禄恨恨地收回剑,夹着震惊的池辛炀纵身站回许持身后,池辛炀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你究竟是不是我蜀山之人?” 许持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佛爷眼明心慧,我以为让阿禄使擎云剑法就能瞒天过海了。” 段无量忍不住笑了几声:“其实若不是后来沈少侠使了擎云剑法,段某还不敢断定你们就是八卦门之人。” 许持几乎崩溃:“你说什么!” 段无量双眸似一泓深潭,幽幽说道:“这世上会一阳指之人虽然不多,除却段某本家,也不排除有一些旁支还存有招式记载,若让段某一一猜测恐怕过年也猜不准。而既会一阳指,又通晓蜀山擎云剑法,弟子名中还有禄字,据段某所知,只有广学众家之长的八卦门了。八卦门乃是武林中唯一不受招式限制、也不会被别家介意参与武学创作修改的门派,你被尊为大师兄,恐怕就是七年前生擒了盗神姬羽的八卦门大弟子,许持。” 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许持懊悔不已地看向段无量,人家这才叫心思缜密,自己那点儿根本不够看! 池辛炀大吃了一惊,许持他们震惊于遇到了无量佛这个大名人,而他又何尝不是震惊于自己居然遇到了传说中最神秘的八卦门呢?他张张嘴,问道:“诸位,是八卦门的人?” 沈禄握紧长剑冷声道:“是又如何?” 池辛炀哑然,是又如何,不是他们自己早就被青城派那群家伙抓走了,心情复杂之余还是不得不感激他们,于是他一时无言,只面露愧色。 段无量却坦然得多:“并不如何,只是段某觉得能结识八卦门的诸位,实在有幸,只是不知许少侠和沈少侠要如何对待他?” 段无量口中的他自然是池辛炀,既然已经道破身份,戏也不用再演下去。池辛炀立刻警惕地挣扎出几米开外,沈禄淡然看了他一眼,丝毫不放在心上。 许持心中震惊还未平复,他回头看了看像只炸毛豹子般的池辛炀,苦恼不已:“池少侠,你盗取了自己师门的秘籍,是否应该向你的师傅交代?”他现在可为蜀山掌门担忧了,失窃秘籍不说,还替自己背了个锅。 池辛炀面色一紧:“多谢提醒,只是秘籍之事我自有打算,等事情结束,我会亲自向师傅去请罪。今日佛爷和八卦门诸位相救,辛炀牢记在心,他日必定做牛做马也要来报答。” 虽然察觉出了一丝不足为人道的隐秘,不过这终究是别人家的私事,许持他们不好再说什么,而段无量却微微转过头看向不远处,低声道:“这些还是以后再说吧。” ☆、第27章 恩将仇报 说时迟那时快,沈禄闷哼一声直直半跪在地上,许持呼吸一滞赶紧扶住:“阿禄!” 沈禄长剑支地强撑不倒,一张俊脸绷得死死,眼皮却越来越沉。 慌乱之中他只知道大师兄在身边,于是紧紧抓住许持的手咬牙保持着清醒。 “呵呵,许少侠不必惊慌,令师弟不过是因为刚刚催动内力舞了一招剑法,让步履摇的药性提前发作罢了。”一直惊慌躲在桌后的老板突然满脸笑意,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许持骂道:“你在茶水里下了迷药?” 老板点点头,一双聚精会神的小眼儿格外得意:“原本只想放倒佛爷一人,可想不到居然让我运气如此之好,意外收获了八卦门的弟子。” “收获你大爷,你有什么目的!!”许持怒火攻心,他的战斗力担当中迷药了,听这王八蛋的话,估计段无量也不能出手,否则也得照样躺下,而他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池辛炀,他身上伤痕累累,恐怕也靠不住…… 老板桀桀笑了一声,弯起手指猛吹了一声口哨,霎时林子另一边也响起了口哨声回应。 敌人很快就到了,许持两眼发直的看着这些穿着怪异的人,只见来的七八个人均是一副苗疆装扮,印染蓝色花纹的衣服还装点着叮铃作响的银饰,其中一人举着弯刀走上前,对老板恭敬地喊道:“蓝笃长老,教主说让我们把擎云剑法秘籍带走,无用之人杀了便可。” 许持蓦然瞪大眼,教主!?难道又是孔雀教? 池辛炀脸色一白,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茶棚老板居然就是联络人,而他明白了对方话中意思后忍不住愤怒吼道:“你们说话不算数,明明说让我带擎云剑法秘籍过来就给我解药的,为何还要杀人!” 段无量眯起眼打量起这些人,似乎也认出了这些是孔雀教的人,只见店老板蓝笃摇摇头说道:“你们立马派人去通知教主,我在等候池辛炀的时候抓到了他的老对手无量佛,还有八卦门的人,轻易杀了未免可惜。” 池辛炀不顾流血的伤口,冲着老板和这些人吼道:“你们孔雀教究竟还有没有信誉,若不是他们我早就死了,你们要的擎云剑法也绝对拿不到!” 蓝笃森森一笑:“我们是魔教,哪管这些?原本是打算直接把你交给教主的,谁料到你那腥味居然惹得青城派的杂碎们都追了过来,而运气好的是无量佛与八卦门的人也正好在此替你赶走了,若不把你们一同呈给教主实在是可惜。” 许持面容平静,心中早已翻江倒海,若非他出手暴露了身份,恐怕魔教早就把他当做“无用之人”直接杀掉,可现在如果被抓住,可能也就是晚死和早死的区别。 “诸位……魔教高人,你们就如此笃定我们会束手就擒?”许持轻拍了拍沈禄后背,硬撑出气势缓缓说道。 可其实他心里怕惨了,原本他就是以聪明机智(……)制胜,打架一直有师弟们,可是现在没一个能打的了,连那个武林中人传的神乎其神的无量佛也在这种情况下走下神坛! 段无量配合他噙着笑,嘲笑似的看向对方。 蓝笃笑道:“蓝某人知道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别说是我教宿敌、赫赫有名的无量佛,哪怕是许少侠,那也是八卦门的大弟子,放在平日里遇见,肯定是得恭敬地拜着走的。可今日蓝某人在等辛炀的时候,往几位的茶水中加了点药,正如令师弟这样,只要动用了内力,药效就会发作的更快,如此状况,诸位除了束手就擒,还能如何?” 池辛炀脸色惨白:“太卑鄙了,你们……” “池少侠,你别左一口太卑鄙又一口太卑鄙,若说的蓝某不耐烦,恐怕就再没解药了。”蓝笃冷冷笑道,随即挥了挥手对那群蓝衣教徒说道:“带走。” 池辛炀张了张嘴还想再反驳,可蓝笃目光冰冷不似说笑,他颤抖着闭了嘴,再回头看向许持和段无量的时候双目通红:“诸位……” 段无量淡淡笑了笑:“池少侠如今也是受制于人,偷盗擎云剑法恐怕是身不由己吧。” 许持眼珠子转了转,当即便猜到个大概,恐怕是池辛炀或者身边之人中了什么毒,只有孔雀教有解药,他这才不得不为孔雀教的命令去偷盗秘籍。 就在那群教徒即将伸手去抓许持的时候,许持一个纵身狠狠踢飞了那人,他转过身把沈禄推到段无量身边说道:“有劳佛爷,请帮我照顾一下我师弟。” 段无量惊诧他还能用武功,立即点头:“许少侠小心。” “呵呵,强弩之末!”蓝笃眼瞧着许持像一只精壮的小豹子似的以一敌八,站在后面笃定他不一会儿就会因为使用了内力而药效发作。 沈禄咬着牙,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见大师兄在一群人中间奋力挥舞长剑。 “沈少侠,不要乱动了,不然步履摇的药性只会发作越来越快。”段无量按住想爬起来拿剑的沈禄说道,眼神也一直在追逐着一众蓝衣里的那抹身影。 “不行……大师兄……”沈禄不顾劝阻地想推开他站起来,段无量眉头微皱,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池少侠。” 池辛炀紧张地看他一眼,段无量淡淡说道:“照顾好沈少侠。”言罢,斩邪剑出鞘,整个人宛若天神踏云飞身,加入了战局。 “佛爷!”许持神经一紧,他本身是由系统外挂重塑的身躯,对于一般的药有着与生俱来的抵抗力,加之他半年来一直同步履摇这种药草打交道,故今日根本未受到影响。 可段无量不是啊,他再牛逼他也是个人,跟自己这个外挂产物不同,许持惊慌地冲到他前面,试图为他挡下攻击,结果段无量却轻轻拨开他浅笑道:“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分担要好些。” 许持愣愣地看着这人,心想,大侠果然就是大侠,自身难保还不忘强调公平公正。 两人合力很快就让孔雀教徒节节败退,这些人此次过来就是为了带池辛炀走,没想到半路杀出段无量和许持,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顿时被打得落花流水。蓝笃双目放出精光,复杂地看着躺了一地的手下,问道:“二位难道是早有准备,没有喝茶?” 不过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那茶是他亲自端上去,也是看着他们喝进口的,他绝对不信他们会在毫无防备下还留了一手。 许持举着剑担忧地看了眼段无量,只见他脸色已经开始发白,若是蓝笃此时再出手,他不敢保证以自己一人之力可以护住全部人,只有来一剂猛药了。 “孔雀教也不过如此,还请阁下不要忘了,八卦门精通玄法,我师弟不过是学艺未精才着了道,但我作为下一任门主,岂是汝辈可以恣意戏弄的!”许持王霸气场全开,大吼出声,催动内力以麒麟臂之力挥剑斩敌,蓝笃一见顿觉此招凶狠,忙不迭闪身避过,而他原本所在之地已经被剑气斩开一道巨大裂缝,看的人心惊肉跳! 段无量原本已经快撑不住,可因为这一击硬生生瞪大了眼,硬撑起气势,举起斩邪厉声喊道:“蓝笃,我段某毕生追求便是消灭魔教,今日你送上门来,岂有不灭之理?” 蓝笃被这两人表面上的气势唬的心中没底,他看了眼在后面扶着沈禄的池辛炀,冷下眸子大喊道:“池辛炀,若你还想要解药,就把你怀里那小子带上跟我一起走!” 许持目光一凛,扭头瞬间、池辛炀脸上的犹豫和惊恐让他愤怒:“池辛炀,你不要恩将仇报!” 段无量硬气了一阵后又开始气息漂浮,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许持对池辛炀缓缓说道:“池少侠,魔教不可信。” “池辛炀,别听他们的,你若是还想让秦瑾活命,就把他带走,我现在缠住他们,老地方见!”蓝笃大吼一声,从怀中掏出几枚□□朝地上砸去,他笃定许持和段无量不敢轻易出手,免得伤及自己人,而他也不敢多做周旋,万一烟雾散去一些,这两人他一个都打不过。 许持匆忙往回想留住他们,却被烟雾熏的眯不开眼,又有人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不松,怒的他猛拍一掌,心想足够拍的蓝笃口吐白沫了。而当他跑出烟雾中心,原本沈禄和池辛炀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他眨了眨眼睛,一时胸闷的难以呼吸。 段无量随他一同跑出烟雾,面对空荡荡的场地半晌无语,他看着跪在地上两眼无神的许持,心中有些不忍:“许少侠,我们现在立刻分头去追应该还能追上。” 许持眉头拧成一个川,他们为去唐门,行了好几日刚刚到达这里,若要分头,只能一个继续往唐门方向查找,另一个往回走。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佛爷,不知你……” 话没问完,段无量一直强撑的身子瘫倒下去,迷药发作! 许持脑子里嗡嗡嗡爆发一顿乱码,几欲仰头怒吼出来。 ☆、第28章 蜀中 一人骑马已然不易,还要驮着一个比自己重上不少的男人,许持的脸上写满风霜。 到了镇上客栈前他几乎跌下马,店门口的跑堂儿一见到连忙过来扶住许持,问道:“客官您慢点儿,要住店吗?” 许持狼狈不堪,一边喘气一边抬头问道:“你见没见到两个……或者三个男人,其中有一个浑身是伤?”他也说不准蓝笃有没有追上阿禄他们。 跑堂一听都吓得不行:“客官您可别吓我,真要有那样的,还不给官府抓去了。” 许持面如土灰,这镇子上有客栈还是沈禄告诉他的,可明显他们并未在这里落脚。 跑堂的看他脸色不好,小心翼翼问道:“客官,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先住一晚,找人不急的,眼看着要下大雨,过了我们客栈就没落脚点了。” 许持抬头看了看天,月光已被遮蔽,阴云厚重,这种月黑风高杀人夜看得他心里更难受,他鼻子里胡乱嗯了一声,把段无量拉下来架进了客栈。 要说这无量佛真是个奇人,在江湖人编撰的小段子里,他貌若潘安,武功奇高,无数次挫败孔雀教阴谋,打得孔雀教教主白孔雀措手不及,可他又是个身体虚弱的主,若不是因为年少时太过虚弱导致没参加王府的除夕宴,他也不会在当晚活下来。 如今许持心力交瘁地用热毛巾给他敷了额头,只祈祷这个段黛玉快点醒醒。 “客官,晚饭给你端过来了。”小二走进来放下盘子,许持沉吟片刻,说道:“帮我拿个捣药的小罐上来。” 小二忙点头去拿,许持看着桌上饭菜陷入沉思,此前在山上他从未料想过,江湖险恶居然已经到了连茶饭都不能轻易食用的份儿上,幸好他在行李里带了新摘的龙心草,赶紧给段无量服下也能让他早些醒过来加强点免疫力嘛…… 他从随身带的行李包里拿出一株药草,还没来得及晒干,茎叶鲜红如血,这么一看,他不禁苦笑,自己惹出来的破事儿哭着也得擦好屁股。 用药罐磨好药草,就着水,许持扶着段无量给人喂下去,只盼着他快些醒过来给自己提点几句,毕竟这下自己是一头黑,急需一个了解江湖规矩的人来帮忙,况且无量佛原本身子就不好,万一在自己面前挂了,那得承担多大心理压力?长这么好看,别说武林里的人,估计待字闺中的大闺女们一人一口口水都得喷死持哥。 在等待段无量醒来的这段时间,许持靠在屋内的椅子上假寐,回了趟系统。 “小七?”他刚踏进黑暗的高端系统就发觉了一丝不对劲,往日进系统的时候暗金色屏幕上都会不停地闪光,同时小七也不会这么久都察觉不到他进来。 许持走到屏幕前,只见屏幕上安安静静地显示着“任务四:师门名号大杀江湖。任务完成度:10”,如同一台安静的电脑,没有丝毫反应。 “小七,你睡着了?”他又喊了几声,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他有些慌乱地拍了拍屏幕。 背后流出冷汗,七年来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小七说过她会一直帮助自己的,并且没有出过故障,可这才下山呢就报废了!? 伸手触了下屏幕,智能的显示板在他的操作下发出微微光亮,此前他所完成的一些列任务以及这些年来所做的事一目了然全能查阅,而现如今也在正常的监察他任务完成情况,唯一不同的就是再也没有那个欢脱的小丫头在一旁叽叽喳喳。 许持眉头微微皱起,他进来本是想问问小七一些江湖情况,套取一点有用资料的,结果发现了这种情况,对比现在的局面就有点雪上加霜。 难道是因为他下了山,由于各种玄乎原因系统还没适应? 一定是这样,先别慌,给小七一些时间缓缓,许持这么安慰自己,从系统里退了出来。 当晚,下山后好不容易住了次客栈的许持由于各种原因,愣是在椅子上守着段无量过了一晚。 客栈外大雨如天幕从远方汹涌袭来,洗礼大地的声音惊动无数还未归家的路人,窗外街上不断传来淅沥沥的脚步声和寻常家中的叫喊声,让丈夫去换干净衣裳,让孩子赶紧进屋……一直不断,直到深夜。 第二天早上许持的模样更接近蜀中特产大熊猫了。 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许持哈喇子流了一桌,摇摇晃晃一个跟头猛地惊醒过来,他慌忙朝四周看,经历了昨天的事他现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看什么都不放心。 夜里极大的雨让如今打开窗户有一股非常清新的泥土味,许持站在客栈二楼朝下看,商贩铺子们都已经开门做生意了。 段无量还躺在床上,许持不安地走过去,他昨天明明已经给这货喂了龙心草,怎么还没醒? “佛爷,佛爷?”许持小声喊道。 段无量面色安详,俊美的脸上泛着苍白,戴顶假发估计得和西施似的让人怜惜。可许持却顾不上调侃这些,他已经等了一夜了,头发都快急白,这一夜过去还不知阿禄是生是死。 他想了一晚上,孔雀教源自云南苗疆,听说教主白孔雀很少出总坛,若是他们想把池辛炀和阿禄带回去见教主,那必然就是要回大理,而从这里回大理也要途径唐家堡,所以他干脆就按照原定的路线往唐门杀过去,没准绑架阿禄和要袭击唐门的是一队人马,到时候都给带回来! 他决定不等了,照顾了一晚还搭了一株珍惜药草也算仁至义尽,况且段无量的呼吸已经平缓,应无大碍,等他醒过来自然有他的路要走。 这么想的许持叫来小二拿东西,写了一张纸条压在段无量枕下,告诉他自己先行一步去往唐门,随即收拾收拾行李,一刻不停地出发赶路。 门咯吱合上,床上的段无量缓缓睁开双眼,一双黑如深潭的双眸里还透着重重的倦怠。他缓缓从床上坐起,宽松的衣襟随动作幅度滑下,一块泛红的掌印赫然呈现在精瘦解释的胸膛上。 …… 许持骑着马以他能承受的最快速度往唐门赶,沿途遇见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人还会问几句,打探打探唐门是否还安宁,得到了肯定的消息之后终于有点安慰。 刚下了一夜的雨,捷径的小路上十分泥泞,到了后来许持不得不放慢速度,免得连人带马一起摔倒,枝叶上的雨滴落在他身上,分不清流下来的是汗水还是昨夜的雨水。 然而很快林外围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马蹄声,很多人,很急。 许持厉眼扫过去,他走的捷径小路靠近树林深处,能一眼看清外围情况,外围的人不注意却不能发现他。他一眼便看见了十几名同昨日那些杀手打扮相同的孔雀教杀手同他往一个方向飞奔,领头之人一身黑衣,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 难道这些人真是要去唐门的?一想到他那可怜的干兄弟唐远腾,许持太阳筋就一抽一抽的疼。自从发现了小七没反应,他一早上都在思考一个问题——系统给的奖励还都在吗?对方人多势众,他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偷偷跟在后面,万一暴露了可能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这种突然没了全部依靠,什么都得以最原始的直觉来行事的状况许持已经很多年没遇到了,他小心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伏在马背上尽量降低存在感,同时握紧了手中长剑,这还是阿禄的剑,当时为了震慑那些人直接从阿禄手中借来的,该死的魔教,他一定要安全接回唐远腾和阿禄! 跟了足有一个时辰,魔教行路速度极快,许持为了跟上他们也不得不加快马速,苦不堪言却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如果这次能安然回山,他一定要把骑马加进他们师门的学习教程。 而跟了这么久,许持也大约确定了这些人的目的地就是唐家堡,所走的路程与此前他同阿禄商量的无异。他刚有点沾沾自喜以为堪破了对方所想,一扭头蓦然发觉那个领头的黑衣人已行到自己身边! 他本能地拔剑朝对方刺过去,这些都是身经百战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哪会这么轻易就被许持放倒,那人只微微一闪便躲开许持的剑,同时大吼一声:“来人,这边!” 十几个蓝衣人立刻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许持的马受了惊,长啸一声便把许持撂翻到了地上,蹦跶着自己溜掉,许持发懵地看着那匹负心忘义的马,觉得当时他家兄弟肯定也是这么被撂下马的。 黑衣人从马上跃下来,刚想探身查看查看许持,却不料地上的年轻人一个鲤鱼打挺翻了上来,狠狠一拳打上了他门面,同时许持拔剑厉声道:“不想死的给我闪开!” 被打中了脸的黑衣人僵了半晌,揉了揉脸狠狠道:“给我上!” 许持:“……” 若有下次,一定不先打脸。 若说昨日他在林子里遇见的那些人是无备而来的底层教徒,今天跟他过招的就一定是平日里出任务的高精尖分子,别说黑衣人,就连围殴他的蓝衣人他都武功不凡。 许持沉下脸,以为这样就能制服持哥了?天真! 他有麒麟臂、一阳指、开山掌,虽然没有到炉火纯青之境,可重在花样繁多种类齐全,一招变一式打到明天都不带重样儿。 魔教众人竟被许持这一会儿一个变化的招式惊得连连后退,原本的人多优势也在好几人不慎受伤后转为劣势,他们永远不知道许持下一招会出什么,防备心太重就拘束了原本的路数。 笑话,区区几个小马仔也妄想取持哥的命,虽然持哥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也毕竟是开了挂的男人好吗! 许持长剑怒挑开最后两人,转身一记漂亮的梅花镖朝一直站在不远处围观的黑衣人狠狠散去! 让你看好戏,让你指派人群殴持哥,让你大好青春入魔教! 黑衣人双眼一眯,突然从背后拔出两把极薄的弯刀,蹭蹭蹭几下就把梅花镖挡了个彻底。 许持目眦欲裂,卧槽!真·硬茬儿!!! ☆、第29章 功德无量 黑衣人早在一旁看了很久,从许持先前使出的招式中也发现了些什么,当下毫不费力像逗孩子似的以双刀从容对付起许持。 许持无语,他之前耗费了些许体力,这黑衣人却气息平稳从容不迫,还在一旁观察了他很久,再打下去他可不敢保证能完美收官,可是自己一旦收剑退后,对方的双刀就一定会贴着挥过来,缠斗不休。 许持两眼闪过一丝狠厉,小伙子,你这是逼着持哥使绝招呢! “许少侠,段某来助你!”就在许持已然不耐烦打算大开杀戒之时,一声兵戈对碰声乍然响彻耳畔,他立马仰头,随即欣喜喊道:“佛爷!” 段无量一身玄色锦绣长袍在风中哗然散开,如天神下凡势不可挡! 他手执出鞘的斩邪与黑衣人正面对抗,黑衣人似乎还未回过神,被段无量霸道凌厉的剑法直接削了好几下,鲜血滴满了他自己的双刀,不知情的还以为那是段无量的血。 太帅了!许持忍不住惊叹他的动作犀利! 斩邪是当世铸剑大师的得意之作,剑身修长锋利,寒芒毕现,送至段无量时赐名斩邪,意味要助无量佛爷斩除世间奸邪。段无量举着斩邪招招狠厉,因为对方是魔教之人,他下手毫不留情,数十招之内便挑飞了黑衣人手中一把刀,剑指颈脖。 许持持剑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一把过去踹飞了另一把刀,趁对方被段无量的剑威胁,直接把人按在了地上厉声吼道:“你们是不是要去唐家堡的?” 黑衣人被这一招小擒拿憋得闷哼一声,冷冷道:“我不过就是去收个尾,你们若是想去支援唐门还是免了吧。” 许持心脏猛地一跳,他阴下脸:“什么意思?” 黑衣人挣扎几下,发现拧不动许持,安静下来森森笑道:“我孔雀教的雀翎早已埋伏在唐家堡四周,你们就算去了也只有送死的份儿!” 许持对魔教之事不算太了解,反倒是段无量飞快地变了脸,他一把扯下黑衣人的面罩,声声掷地:“玉关临!” 玉关临被按在地上朝他冷笑,英俊的面孔显得无比狰狞:“佛爷,好久不见啊。” 这一声冰冷又变态,像从冰窖里爬出的伏地魔,许持冷不丁想到了七年前突袭八卦门的那个黑衣人,同样令人无比胆寒,可二者又似乎有些细微的区别。 “佛爷,雀翎是什么,这人又是谁?”许持看到两人间势同水火的气氛,觉得这个黑衣人可能不简单,而段无量双目紧眯,一贯的宽宏大量似乎都有些把持不住,这不禁让许持提高了警惕。 段无量深吸一口气,剑尖刺入玉关临颈脖又深几寸,举剑之手指骨发白,仿佛只要再多说一句他就会斩下玉关临的头:“雀翎是魔教教主白孔雀手下最狠厉的一队死士,所到之处无人生还,玉关临是雀翎的副手。” 玉关临毫不怕死地狞笑道:“段佛爷,你为何不再给我加段介绍,让这位小兄弟知道当年的段王府之案,可是我玉某人带的人马呢!” 许持被雷劈了个外焦里嫩,他再看了看玉关临那张平日里决计看不出是如此凶神恶煞身份的脸,再仰头看看段无量,只见段无量眉头紧皱,高挺的鼻梁全然勾勒出一副冷峻的侧脸,而那双往日里如深潭般平静的黑眸竟翻涌着遏制不住的疯狂。 “佛爷,你,你吐血了!”段无量嘴角边蓦然溢出一丝鲜血,许持早已为玉关临的话震的不知所以,一个手抖竟让掌下玉关临如泥鳅般滑脱出钳制! 段无量怒吼一声、强忍气血逆流之痛,提剑追上,奈何玉关临是根老油条,回头朝段无量阴森一笑,伸手一张巨大的松紧织网朝他抛了过去,后者本想挥剑划破,可许持冒冒失失从后扑过来根本看不见前面的情况,他只能立马收回剑以免误伤,导致两人同时被一张大网给绑到了一起。 “玉关临!”段无量少有的失了风度,隔着一张网冲对方目眦欲裂地吼道。 许持被网猛然缚住,狠狠一下子砸上了段无量的后背,自觉鼻梁都要碎了…… 趁着两人被织网捆住,玉关临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纵身上马狠狠抽了一鞭子,其他教众也纷纷挣扎起身随他一同逃离了这里。 许持眼睁睁看着这些孔雀教徒们逃走,心里大起大落的厉害,甚至有些抽搐——这些人就这么走了!?不多损他们两句然后等他们挣脱再把对方一网打尽!?这尼玛不符合剧情啊! 他满心的不可思议,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地举剑划着织网,费了好大一会儿才撕开,段无量失神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扒拉网绳,眉眼中的复杂简直计算机都分解不透。 许持看着满地狼藉,有血有残落的布料,而段无量举着带血的剑站在林中央,一晃眼的失神和决然都像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许持自知自己这是干蠢事儿了,他要是不手抖,没准现在玉关临已经身首异处。 而再联想到那恶人身份,居然就是亲手毁掉段王府灭了段氏本宗的人,他突然有点不敢面对段无量。 两人僵立许久,许持一声不吭,还是段无量首先回过了神,他转过身看着像被老师罚站的许持,低声道:“许少侠,还请让段某随你一同上路。” 许持耳朵动了动,不敢相信地问道:“佛爷要去唐门?” “许少侠此去唐门,应该不光光是为了找令师弟,也是提前知道了孔雀教异动,想去唐家堡相助吧?”段无量笃定问道,从许持留给他的纸条以及玉关临所说的话,他立刻就猜到了唐门要有危险,而许持与沈禄两人最开始也是出现在去往唐门的必经之路上。 许持艰难地点点头:“我和阿禄原本打算一起去唐门帮助朋友,可是魔教居然把阿禄绑架了,我想着魔教的行进路线恐怕要经过唐门,所以决定无论如何先去唐门看一眼。” 段无量慢慢从他身边走过,持哥心里叫一个忧心如焚,那边唐远腾和阿禄没找着,这边无量佛刚刚又吐血了,这会儿因为自己的失误仇人跑了导致他受这么大刺激,待会儿会不会又直接晕过去啊。 持哥最近这是命中有劫啊。 “白孔雀既然派雀翎出马,唐门此番必然情况十分危急,我素来与魔教不两立,正好与你一同前去也能做做照应。”段无量说完擦干了嘴角血迹,斩邪归鞘,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 许持想都没想:“好!”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7节 这是个以一敌多不眨眼的主,除了身体有点虚之外是百分百神队友,长得美脾气好名声大,到哪儿都是一张通行许可证,许持现在势单力薄,去了唐门都不一定给进去,而有了无量佛陪同就不一样了,所以许持宁可天天用龙心草供着这位大神也要欢迎他加入阵营好吗! 而说想到龙心草,许持脸色一变:“糟了,我的马溜了!” 段无量以为他担心路途遥远,安慰道:“无事,从这里到唐家堡只有两天路程,我们同骑一匹马也是可以的。”言罢便指着林外示意许持过去。 许持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些,马背上还驮着他的行李,他的银票和药草都在里面,这一丢真是日了狗了,遥想当年他和弟兄们血战街角十三太保,他的电瓶车都没有离他而去。 见许持脸色依旧晦暗,段无量瞥过脸稍作思考,半晌不确定地问道:“难道……许少侠不习惯与别人同乘一匹马?” 许持心想持哥是那么娇气的人吗,最难熬的时候三个哥们儿骑一辆电瓶车也不是没有过,可是他现在丢的是一匹夹带了无数珍宝的宝马,怎能不惆怅?他抹了把脸勉强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我的行李都在马上,所以丢了有些心疼。” 段无量被他这委屈的小模样说的无奈,从刚才到现在心里的郁卒倒是少了些:“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唐门救人,行李之事不用担心,段家在各地都有钱庄,若是许少侠不方便大可以随便取用。” 许持双眼微瞪,大神,原来不是我供养你,是你打算包养我! 一直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许持忧心地替他考虑了一下,他是不是见个人都这么阔绰啊,多大的家也不够这么败吧。 如此,虽然失去了不少龙心草,可突然被这么拉拢还是弥补了许持不少安全感,两人一同骑上了段无量的马超唐门飞奔而去,身后有了个人垫背也让许持舒服许多,不至于行一段路就需要休息一下扭扭腰。 可太过着急的赶路终究还是有点不适,许持为难地在马背上左挪一会儿、右挪一会儿,试图以不停换姿势来减少不适感,结果挪了半晌突然腰间抚上一双有力的手掌。 “许少侠,在马背上不要乱动,容易摔下去。”段无量沉稳的声音在许持耳边夹风掠过,许持尴尬地僵了僵身子,被抓包的感觉如同被老师逮到上课开小差的学生。 随后,许持发现段无量明显放慢了速度。 ☆、第30章 唐门乱 (1) 前几日许持往蜀中腹地赶路的时候路人们都称唐门无事,而最近从唐门方向过来的行人们却个个都面上带了惊惶,许持无数次忍不住想下马询问却被段无量制止,段无量眼中带着冗重的顾虑向他解释道:“前几日魔教的势力开始在蜀中蔓延,池辛炀偷盗秘籍尚且不知是不是幌子,总之眼下越靠近唐门就越可能遇上魔教之人,不要轻易对别人问起唐门。” 许持硬生生把胸口这腔怨气咽了下去,已然下定和魔教死磕的决心,如果阿禄和唐远腾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干脆就和段无量结伴对敌、此生同魔教不死不休。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一路疾驰,最终马蹄踏上焦土,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堵住了许持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纵使许持此前从未没见真正的唐家堡,但也看过无数,此生听过有关唐门的传闻不计其数——那是怎样一个世家大族,面对蜀山青城峨眉这些同在蜀中的门派也丝毫不逊色。 门主唐傲天雄心勃勃,以暗器军火为主发展家族,其下弟子多为家族子孙,如唐远腾唐远宸这一类都是练武的奇材,各个都是卓越不凡的,而门内之事大多由年迈的唐老太太一手打理,女人独有的细腻心思使得唐门内部从未发生过什么后院起火的事拖后腿。 听说唐家堡坐落在蜿蜒曲折的蜀道山脉之上,设计奇巧鬼斧神工,外人若是想强行攻破不说会被唐家堡弟子的暗器射成筛子,可能他们连进入唐家堡内部的门都摸不着。 然而此刻呈现在许持和段无量眼前的却是一片残垣断壁,仿佛结界被打破,后面的宏伟建筑被捣毁殆尽,唐门弟子的尸体推挤成山,似被人故意摆放成这样,他们的脸上仍戴着象征唐门弟子身份的面具,混着血泪难以剥落。 唐家堡外围尸骸尚如此多,里面还能好到哪去? 许持胃里翻涌上一股恶心,强忍着压下去,声音颤抖道:“我们来晚了?” 段无量似被眼前景象勾起回忆,双眸尽是震惊和哀伤,沉默许久才哑声回答:“恐怕是的,雀翎下手从来都是不完成目的不罢休,唐门恐怕……” 无人生还了。 许持深吸一口气,脑海里轰隆隆仿佛被车轮碾过,气血逆流瞬间双目一片血红:“那我兄弟呢,我师弟呢,难道也都被那群魔教之人杀了吗!” 段无量没有说话,他翻身下马慢慢走到唐家堡被火烧的所剩无几的大门前,一如七年前的清晨他面对满满一王府的尸骸沉默无言。 焦土未熄,灾难就在前一晚发生。 许持坐在马上失常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应该平静下来,毕竟这里有个和他不相上下或者比他更悲惨的人在触景伤情。 天气炎热,扑面而来的浓烈血腥味让原本就有些体虚的段无量脸色煞白,许持没事,可他特别怕段无量躺,他这一路最担心的是他两个兄弟,其次就是半路天降的无量佛。 于是他搜罗搜罗从腰带边拿出一个香囊,碰到沈禄送他的玉珏时不忍露出一抹心疼,随即摇摇头把香囊递给段无量:“佛爷,先用这个挡一挡味道吧。” 段无量就站在他身边,他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包括他腰间那块价值不菲的的玉珏。他接过药囊时轻轻嗅了嗅,发觉里面塞的不是香料却是中药,不禁惑道:“许少侠的香囊为何用中药填充?” 许持神色更加晦暗了些,作为一只老母鸡师兄,他给个小师弟和自己每人都做了一个这样的香囊,里面装的是调配养生茶的药材,平日里放在身边闻闻也当保健用,他低声道:“冬天的时候怕师弟们受寒,就请裁缝店缝了几个香囊我往里面放点药材,每人给做了一个,没事就闻闻。” 段无量恍然,盯着许持看了片刻道:“许少侠为人师兄倒是尽心尽职。” 这不废话吗,许持悲痛地朝别处看去,辛辛苦苦养了七年,一把屎一把尿……倒是没有,可心血努力一样没少付出,就是希望师弟们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然后娶妻生子儿孙满堂,结果事情总是往控制不住的局势发展,还越来越糟。 段无量拍了拍他的肩膀,侧头低语:“不是还没定论吗,我们再一同找找,或许可以找到一点线索。” 虽然知道在这一堆尸骸中很难再有活口,可段无量的话还是给了许持一些希望,他提起精神笑了笑:“好,一定得找到我师弟和把兄弟。”段无量沉吟片刻问道:“段某还一直未问,许少侠口中的唐家兄弟究竟是何人?” 许持环视一眼,没看到唐远腾那只老狐狸放心不少,虽然唐远腾可能在半路就被人劫道,但起码在这里没看到他的尸体,这就代表还有一线生机,他挠挠头发回答道:“是唐门少主,唐远腾。” 段无量的表情有片刻顿住,随即疑惑道:“可是曾被令师收养过的一个唐门幼童的哥哥?” 卧槽,佛爷你是查户口的吗?怎么我们门派里的什么事儿你都知道!? 眼见许持的眼神越来越怀疑,段无量连忙解释:“此前因为这位幼童被老门主带走,唐少主曾大闹了唐门一番,此事被江湖人沦为一个笑话没事来说说,而唐少主在追赶你师弟也就是他堂弟的途中曾和魔教的盗神姬羽结下梁子,把人送进了官府,这才让我记忆尤甚。” 也是哦,段无量这种以诛灭魔教为天职的人也不大可能去打探别的门派八卦,只有和魔教有关的事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许持皱眉想了想他的话,原来当年唐远腾还有个冲动到大闹唐门的前科,联想到七年前他第二次把姬羽送进官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姬羽第二次进官府,也有他的功劳。” 段无量微微皱眉:“我还以为全是你一人所为,那此番看来他的失踪可能就与姬羽有关……” 姬羽!?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许持乍然听到还觉得是在说笑,可他很快便从段无量的表情中看出他不似作伪:“佛爷,姬羽不是还在被官府看押着吗?”这可是一条毒蛇,当日在客栈里那毒辣的眼神现在想来依旧令人胆战心惊。 段无量皱眉更深:“你竟不知道,姬羽七年前被抓了几个月后就从官府溜出?” 这就是一道晴天霹雳! 许持目瞪口呆地看着段无量,心里万马奔腾,为什么他从来都没听到有人提起这件事?虽然他这些年来一直深入简出很少出面查探消息,可一般的大事总会有人告诉他,不是山下送东西上来的马夫货郎就是唐门的弟子们…… 而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他不敢承认的猜想——唐远腾早就知道姬羽逃脱官府控制了,可是他没有告诉自己,同时控制住了自己身边所有的人不让消息流出,因为八卦山本无外力干扰,唯一的武林势力只有唐远腾的唐门弟子们,除他做了手脚之外,许持猜不到这么大的一件事自己完全不知情还能有什么原因,而唐远腾作为一个凡事都小心迈步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 “怎么……怎么这样?”许持朝后退了两步,巨大的未知后面让人猜想不出究竟是一个惊喜还是一个怪物。 段无量以为他只是单纯震惊于姬羽逃脱,自顾道:“姬羽是白孔雀的左右手,做事步步为营,他借用轻功之便给自己惹了许多需要官府出面的事,以便日后在江湖上遇到难题可以直接遁入官府大牢躲避。” 许持特茫然地看着他:“他被抓进官府是自己自愿的?为了躲避江湖上的一些麻烦?” 段无量面色沉重的点点头:“他总共进过两次官府,第一次正值我带领武林盟之人攻打苗疆的孔雀教总坛,那时他正好碰上外出寻弟的唐远腾,顺势被唐远腾抓住,再经由官府介入直接进了牢房,安然度过孔雀教那一次大劫。第二次便是七年前,那次他似乎并不是有意被抓获,所以我一直很佩服你可以在他的计划外制服他。” 许持:“……”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他也挺佩服他自己的。 “好了,我们先进堡内看看,没准还有一些线索。”段无量说完那些,自觉气氛有些沉重,于是叫起许持,决定进内里看看。 两人整理好情绪,拔剑小心地进入了唐家堡堡内,果然不出所料,尸骸遍地,甚至有的唐门弟子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便被粗壮的弓弩钉在墙壁上,血流满了整面墙,血红的颜色映得唐家堡内部一片狼藉,宛若炼狱。 许持脸色苍白,他特别怕一个转身就看见一具熟悉的尸体。 下山这些日子以来他算是见识到了魔教的杀人不眨眼,唐门数百上千条人命,统统都交代在了这里,而他的师弟和唐远腾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种极其想见到他们,却又拒绝在这里看见他们的心情要把许持逼疯。 段无量更是把许持的香囊贴鼻而举,如此血腥的场面和几欲把人熏过去,浓烈的血腥味对他来说不是第一次遇到,可他不得不提起精神硬撑着面对每一次。 魔教气焰嚣张,近些年来更加肆意妄为,仅仅七年,已有两大家族被灭门,这样下去大启武林岌岌可危。 “佛爷,你看这里!”许持惊呼一声,只见大堂中央连接着顶层观星台的悬浮油灯缓缓滴落灯油,猩红的灯油像鲜血似的流到地板上,到一处夹缝中被漏进去。 (2) “有人在上面控制!我去看看,你小心地板下面!”段无量飞快喊道,许持还想喊楼梯很长你身体不好我来吧,就见到段无量足间轻点,凌波微步扶摇直上…… “你也小心……”许持仰头,干巴巴地喃喃。 人家那种身手你担心个篮子哟!还是小心自己吧! 许持警惕地迈着小步一步步挪动到大堂中央,只见灯油的痕迹在地板上早已干涸,剩下流入夹缝中的痕迹昭示着地板下另有洞天。 他抬头,只见段无量的身影在观星台上若隐若现,应该没查出什么,否则不会这么安静。 他举剑对准了地底,防止下面不是唐家人而是魔教,段无量很快便从观星台上下来,微微喘息道:“没有人,或者溜的比我快。” 许持掌心出汗:“灯油早不漏晚不漏,我们查探四周的时候才漏,明显是有人在上面控制,但是那人又不愿见我们,不知是敌是友……”换言之,不知是敌是友的人让他们注意地板下面,那地板下面的人,又是敌是友呢? 段无量顿了一会,低声道:“恐怕不是魔教之人,否则以我的身份,他们早就埋伏起暗箭杀我后快了。” 许持沉默一阵,佛爷这么有自知之明,真是让他十分没有安全感。 “你退后,我来把暗门掀开。”段无量扭头说道。 许持傻了片刻:“不不不,佛爷你退后,这种事还是我来吧。”说完就要走上前。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底下是魔教的埋伏,自己这种不死之身当然应该挡在前面,虽然他也不确定现在还有没有效果就是,但段无量不同,他就是个极限输出的dps,稍微蹭了点剐了点都容易跪。 对,没错,持哥就是这么一个舍己为人的三好青年,谁让他也有自知之明。 段无量还有些吃惊于他的无私,许持这边已经开始用剑撬地板,手法简单粗暴,成效显著,不一会儿已经撬开一边。 如果暗有埋伏,以这个大小就能放暗箭,可没有动静就代表下面可能并无敌人,许持气喘吁吁地俯下身试图窥探底下的情况,段无量立马提住他的衣领把人拎起来:“许少侠,你还是退后吧。” 许持刚准备看底下就被这猛一下拎开,心脏都吓爆了,他低声吼道:“佛爷,我可以的!” 段无量无奈地挡在他身前,双目低垂:“太冒险了,不如在远处以一阳指击破。” 对呀!持哥怎么没想到呢,给机智的佛爷点个赞! 他立马反手拖着段无量退到数米之外,心心念念只要毁掉木板就能获得重要线索,于是想也不想便立刻催动起内力,剑气激荡出指,隔着数米精确地击中了遮挡的木板。 霎时空荡荡的堡内惊起一声巨大的轰响,木屑飞溅,许持想探头去看地板下面有什么就被段无量一把按住头整个人压在身下。 发生什么事了! 许持在慌乱中听见耳畔传来无数弩箭破空声响,段无量把他紧紧按住不让他动弹,使他起了一身冷汗:“佛爷,你别挡着我,什么情况啊!” 段无量闷哼一声,伏在他耳畔低声道:“木板下面是唐门的连弩,木板破碎后升起来发射了,不要乱动。”说完他缓缓从许持身上挪到一边。 许持心里狂草唐傲天一百遍,老子这是来救你们的,虽然没救成但不能这么对付我们吧!他贴着地面微微侧目,只见段无量整个人像从血水里捞上来的,背后一道巨大的伤口撕裂了他的衣服,触目惊心。 “佛爷!”许持目眦欲裂,这是刚刚为了保护自己才受的伤。 段无量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更失血色,他趴在地上看着许持低声道:“连弩的弓箭还没射完,等结束了一起出去。” 许持紧紧咬住嘴唇,弩箭像地雷的流弹一样扫射四周,他心里已然一团麻乱,这究竟是唐门自己人设下的陷阱还是魔教之人所为? 若是唐门自己人所设,那他们大可全部躲起来,等魔教之人进入堡内时启动机关,届时以连弩这么个大杀器的能力足以射杀一大半的魔教教徒,而非是如今这副灭门惨状;若是魔教之人……他们究竟如何想到在唐家堡内操作唐门自己的机关,并且等一切落定之后悄悄埋下? 简直就是等着他们或者是其他来救援的人。 魔教若是早知道他们会来唐门所以想一网打尽,又是如何知晓唐门千机弩的操作方法呢?这点许持想破脑袋都想不透,唐门这种机密性极强的家族门派断不可能把机关的使用方法外泄。 呼吸越来越急促,许持不敢往下想,因为他不禁回忆起唐远腾向他隐瞒了姬羽行踪这点。 唐远滕……别告诉持哥这一切真的是你。 待弩箭射完的时候许持浑身汗透从地上挣扎爬起,腿脚都软了,原本木板破碎的中央升起一座巨大的连弩,足有一人高。 他无语了片刻立即转身去看段无量,对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晕晕乎乎了,许持不小心碰到了他背后的伤口引得他又一次痛的出声,许持喉咙发干鼻尖发酸,哽咽道:“佛爷,挺一会儿!” 段无量微微睁眼,煞白的脸蛋呈现一副病态的柔美,他勉强对许持笑了笑说道:“无事,我们赶紧出去,堡内不安全。” 许持连忙点头,段无量虽然比他高了半个头,可这不是第一次架着人走,驾轻熟路赶紧退了出去。 两人刚退到唐家大门前便看到了一大群乌泱泱的群众从竹林中出现,许持面色一变,这些人举着刀剑神情严肃,绝对不是普通百姓,在这种他们两个都战五渣的时候出现令人不得不防。 段无量架在他脖子后面的手突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许持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什么暗号!是叫持哥备战吗! 他浑身肌肉都绷了起来,而段无量却又拍了拍他低声道:“放松。” 这怎么放松,对面这些人麻溜地从他们身边进入堡内,许持愣是没觉得这些人有羞涩内敛的地方,大咧咧好像进了自己家,乖张肆意地像回来视察的魔教,对这周围的的尸体也视若无睹,这种极度冷酷并且不尊重死者的态度让他感到非常不能忍,他扭头问道:“佛爷,这些大爷都是谁?” 段无量沉吟许久,看着对面缓缓走来的中年男子,朝许持低声道:“青城派。” 青城派掌门刘浮屿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美髯男子,一身青灰长袍飘逸洒脱,他从众人中间脱身而出缓缓走到二人面前微微瞪大了眼:“佛爷?” 段无量低声应了一下,许持一听这情绪明显和自己说话时候的不同,难道这中年男人跟段无量有过节? 只听段无量抬眸盯着对方缓缓道:“刘掌门好久不见。” 刘浮屿似是吃惊,看了看段无量身边的许持问道:“佛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位小兄弟又是何人?” “刘掌门,比起在这,唐家堡为何变成如此不应该才是眼下我们应该探讨的重中之重吗?”许持觉着肩膀上又沉了些,知道是段无量力气快用光了,连忙把人往自己身上又提了提,同时没好气地回答道。 这人给他的感觉不大好,端着一副“我超叼”的架子,怪不得段无量也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刘浮屿被许持堵的哑口无言,心想这青年怎么说话呢! 结果段无量十分给面子,许持心里的推测还没捂热他便直接在许持身上晕了过去,刘浮屿和许持皆茫然地眨了眨眼,同时喊道:“佛爷!” 妈了个巴子大哥你也太脆弱了吧! 你究竟是不是武林中人啊!你是魔法师吧! 许持手忙脚乱想把人扶稳,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激动喊道:“大师兄!” 他抱着段无量还没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眼前突然如风一般出现了一个青年,那青年眉眼俊朗双目狭长……阿禄! “大师兄,佛爷怎么了?”沈禄神色有些疲倦,可重新看到大师兄的惊喜已然超过一切,他一贯淡薄的面上浮现出一抹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持怀里昏迷的段无量。 刘浮屿听到沈禄喊大师兄,神色微恙,看向许持的眼神里带上一丝考究。 他这么一问才让大脑一团浆糊的许持反应过来,许持赶紧喊道:“搭把手,佛爷在里面被机关伤到了背,快点先找地方让他趴着!” 沈禄张张嘴,最终还是恢复往常的平静,几人手忙脚乱地架着段无量离开了唐家堡衰败的大门前。刘浮屿让几个青城派弟子一同护送他们去客栈,而自己则转身进入了堡内试图探查一番。 路上许持好几次想问沈禄这一路发生了什么,可身边除了他还有许多外人,他不得不忍住,眼见阿禄一脸疲惫恐怕这一路来的也格外辛苦。 离唐家堡不远,走出树林便是一个小县城,青城派的弟子们一直把他们护送进了客栈。 沈禄也是看出大师兄有很多话要说,于是让那几个青城派的弟子们去药店里买些伤药,许持格外留了个心眼,告诉他们若是药店里有疗伤药草的种子也请买一点回来。 沈禄默默看着大师兄同这些人交代,一言不发。 “卧槽,可累死我了,来来来给大师兄看看,有没有哪里伤到?那些王八羔子都对你做了什么?”刚把段无量放到床上许持便迫不及待地给沈禄做起检查,隔着衣服撩脖子撩腿,敲胳膊提腹什么的统统来一遍,就像小时候给他们检查有没有骨头长歪一样。 沈禄无意间扫到许持腰间还挂着玉珏,脸色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大师兄,我没事,哪儿都没伤。” 许持凝重的皱起眉:“真没事?别骗师兄,要哪儿不舒服尽早和我说。” “真没事,我醒过来的时候没看见魔教的人,池辛炀似乎被人打晕了过去,我便逃了出来。后来正好路上遇到要往唐家堡赶的青城派掌门,我想着大师兄你可能会在这里,就跟着他们一同过来了。”沈禄缓缓说道,许持侧目思考,恰恰忽略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 “你跟他们一起啊……常温那小子没认出你?”许持对于自己忽悠那二愣子的事还耿耿于怀,要是当面被揭穿,那叫一个打脸,持哥还没带领八卦门走向人生巅峰,不能在小阴沟里翻船。 沈禄轻轻笑了下:“无碍,常温应该还未同刘掌门会和,我同他说我是八卦门人的时候刘掌门还是非常客气的。” 许持还是有点不放心,他现在就是一个老妈子,得为各种事情瞻前顾后操碎了心:“不行,咱们得先下手为强,决不能等他们会和了再去想办法解决!” 看着许持一副此事甚重的表情,沈禄抿唇:“若大师兄执意担忧这件事,我去把那草包打一顿就好,再放点狠话。” 许持震惊了,小朋友,你很有前途啊! 沈禄绷不住轻轻笑了出来:“大师兄别害怕,我只是说说而已,再说了,就算是教训,该教训的也该是池辛炀。” “就算他迷途知返我也不会原谅他,下次见到非揍死他,这白眼狼,根本没有道德底线。”许持恨恨道,沈禄能安然回来让他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可当初把这块石头挂上天的人他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持哥虽然不是个恶人,但也不是个圣母。 沈禄冷着几天的脸上今天露出了最持久的笑容,可他不经意扫到段无量袖中微露的香囊,终于变色,看向许持的目光再次变得犹豫和冷清:“大师兄……你和无量佛这几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许持哎哟卧槽,一肚子苦水终于能找人说了,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起了魔教那些王八羔子是怎样丧心病狂,唐家堡里的机关是怎样敌友不分,同时又狠狠吐槽了一下段黛玉这丫估计从心到肾都虚的很,才短短几日已经见他昏迷两回了! 沈禄一边听着他惊心动魄死里逃生的经历,一边看向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段无量,目光里充满深意。 …… (3) 青城派不愧是居于山上的门派,门派里的弟子都是脚力非凡的,不一会儿就买来了伤药。 许持跟他们道了谢,那最小的一个弟子脸上稚气未脱,连忙摆手道:“许大侠你不要谢谢我们,太折煞了!掌门让我们好好听候你调遣,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们说就好!” 许持被这股子认真劲儿逗乐了,和小远宸有点像,可他一想到远宸的本家已经被毁,族人尽灭,顿时又笑不出。 唐远腾做所之事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不敢轻易去解的谜,他不愿也不敢相信同自己肝胆相照悉心生活了七年的兄弟会做这种事,但目前仅有的线索又让他不得不有这样的怀疑。 若他真有二心,那自己回到八卦山之后又该如何同远宸解释他哥哥的失踪,如何解释唐门的覆灭?这些年来远宸似有心结,却又故作无事,每天都以最快乐的一面面对众师兄弟,他静静了看了会这弟子,最终转身回了房间。 “八卦门的果然不同凡响,大弟子气质这么超脱。”另一个弟子附耳过来悄声说。 那小弟子连忙点头:“是啊是啊,你看刚刚许大侠看我的眼神,我觉得他透过我的眼睛似乎在看另一个人,天啊,你们说他是不是真的像话本里写的那样通神啊!他刚是不是看到了我的前世!” “……” 许持把药拿回房中,只见沈禄拿着自己的剑轻轻擦拭,上面被许持乱砍滥挥弄出了不少道痕迹,可他当做无事一般擦完又归鞘。 “额,这个,师兄不善使剑,等这些事儿结束了回去给你买把新的。”许持一边煎药一边尴尬地说。 沈禄摇摇头,情绪似乎已经跌回了原来的水平:“剑本就是用来消耗的,我很开心它能代替我保护大师兄。” 许持默然,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他的师弟是不是不太尊重武学? 他语重心长地说:“阿禄啊,那个,你别看师兄平日里非常不正经,但是师兄心中有武,有道,所以师兄是非常尊重武道的,嗯,是武道,不是武士道,所以你不要学习师兄表面表现出来的不羁,知不知道?” 沈禄把剑放在桌上,有点迷茫:“我也很尊重武学和道,师傅教我们的就是这些。” “哎对对对,所以,你一个武者,还是个擅用剑的武者,一定要爱惜自己的剑,这是一种信仰、一种信念、一种……节操!”许持说到最后舌头都打了结,赶紧用扇炉火的扇子给自己扇扇风,差点暴露他其实是个传销文盲的事实了。 沈禄默默听完,垂眸不语。 许持也没当回事,继续扇扇炉子,最后药好,他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摸出一片龙心草的碎叶加了进去,这还是上次残留他忘记处理的,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再联想到那匹丢失的宝马,心疼啊心疼…… 煎药这种事儿他在师门里没少做,在学会种药草之后他就爱上了这种悬壶济世的感觉,虽然他的师弟和师侄们都是结实的练家子,但一点都不妨碍他欺骗自己用补药当救命药灌给他们喝。 杨二胖喝的大多跟减肥茶差不多,许持自认为最好喝,毕竟加了山楂,远宸比较小,喝的是比较温和的,阿禄嘛平常冷冰冰的,多加点阳性的药草好了! 如今阿禄回来让许持更加怀念在山上的时光,情绪也比之前好了很多,所以此番他兴冲冲地再次端着药送到了段无量床边,把人扶起来小心翼翼地给喂药。 沈禄面色微僵,大师兄让段无量靠在他怀中……大师兄在给他喂药……大师兄还把只有他们师兄弟才有的香囊送给了段无量…… 再结合一路没有自己,这二人一直相扶相助。 沈禄觉得太压抑,有点呆不下去了。 许持还在慢慢喂,那边沈禄已经面色铁青地出了门,关门声乍然响起,许持差点没把药汁都撒到段无量的身上。 这孩子怎么了?去哪儿啊?出门怎么都不打声招呼啊?你师兄没教过你要懂礼貌讲文明吗? 许持举着药碗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 沈禄心里有些乱,他踏出客栈直奔唐家堡,在路上正好遇见了在数落弟子的刘浮屿,想起常温一事还未解决,于是放轻步子缓缓靠了过去。 只听刘浮屿在唐家堡的残破大门前压低着嗓子怒骂:“废物,找个东西都找不到!” 找东西? 刘浮屿正好扭头出气,见到沈禄来了立即恢复一贯风轻云淡的模样:“沈少侠,佛爷同令师兄可曾安妥好了?” 沈禄把疑惑放进心里,平静地走过来道:“多谢刘掌门关心,师兄对医术有所造诣,已经让佛爷服了药,应无大碍了。” 刘浮屿摸了摸胡须微微笑道:“刘某以为,能担任八卦门大弟子,当年又擒住盗神姬羽的侠士如今起码也该到了而立之岁,今日见到却发现居然如此年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沈禄垂眸:“大师兄虽然年纪轻轻但责任从未落下。” 刘浮屿大笑几声:“那是自然,刘某自然也是信老门主的眼光的。” 两人客气几下,沈禄心中不禁升起一阵困惑,他碰到青城派时他们是也是听说了唐门有难才会一同赶赴这里,可他现在却不能从刘浮屿的脸上看出任何悲伤气氛。 他不禁侧目看了看远处一片乌云罩空破败不堪的唐家堡,它往日的辉煌于一夜间尽数毁去,依稀能看到此前这里的盛大繁荣:“刘掌门,你们可查探出了什么有用线索?” 刘浮屿摇摇头:“魔教做事太过狠厉果决,我门下弟子刚搜索了一个多时辰都未有结果,也没弄清魔教究竟为何要覆灭唐门,又是如何覆灭唐门的。” 所以,他刚刚所说的找东西,便是找线索? 沈禄暗暗思忖,还是决定留个心眼,等回去好好理一理,而想到他们此行目的,他又问道:“刘掌门,不知你们在清点死亡的唐门弟子时可有见到唐门少主唐远腾?” 刘浮屿似是被人提点了一句,浑身一颤,双眼蓦然瞪大:“远滕世侄?” “对,他是我大师兄的好友,此次我们下山一是想助唐门一把,结果还是没来及,二便是希望能护唐大哥安好。”沈禄缓缓说道,刘浮屿的神色有种看见漏网之鱼的震惊,这让他不禁更觉古怪。 “这样,刘某还未曾留意到,现在立马再进去查探一番!”他挥挥衣袖同沈禄说道,说完立即转身离开,沈禄皱眉,这位青城派掌门年纪不算太轻,可似乎并不是个理智之人。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一同进入,以免查漏。 踏进唐家堡便看到无数辛辛苦苦在搬运尸体的青城派弟子,然堡主唐傲天的尸体赫然被陈列在一边,沈禄皱眉,刘浮屿走过来唏嘘道:“唐堡主雄才大略,本还想等今年武林盟大会时同他好好畅饮一番,却不料听到消息赶过来之后已至此惨状。” 沈禄默然,斜光瞥见这位掌门,不是说去查探一番吗,为何自己一进来又凑了过来? “不知沈少侠可否听你大师兄说过,关于为何唐门会有此劫?”刘浮屿突然问道,一双带着丝丝细纹的双眸泛着微微精光。 沈禄心中一沉,虽尚不知这其中暗流汹涌,但这个问题明明已经涉及到了唐门内部的机密,他大师兄又如何会知道?于是他想也不想便回到:“大师兄为何会知道?” 刘浮屿也觉得此问问的太过直接,连忙说道:“沈少侠不要误会,刘某只是以为许少侠既然传承了老门主衣钵,自然可以演算世事卜卦天意。” 沈禄没来由生出一股烦躁,这些人怎么这么无理? 突然很想用许持教他们的话回一句:他不是神棍,这些都是迷信你们不要太当真。 他自从下过几次山,出过几次远门,自然也知道了江湖上对他们八卦门的看法,准确的说应该是对大师兄的看法,那叫一个高冷无情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再夸张点就是二郎神下凡。 可沈禄知道,大师兄虽然平日里讲话颠三倒四神神叨叨,但其实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他似乎有许多秘密,而那些秘密究竟是他本身的还是八卦门的传承,自己不得而知。 自己知道这个人护他成长,为他付出,是这世上比父母更为亲近之人。 刘浮屿见沈禄半晌不说话,自知无趣,八卦门名声日渐鹊起令人不得不做交好打算,可这一个个师兄弟,要不是高冷无情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就是沉闷话少表情阴霾不像好人。 他不禁有点不悦,自己堂堂青城派掌门连续碰两个钉子,都怪现在的年轻人太不懂尊老爱幼了! 青城弟子们不辞辛劳的搜了整整一个下午,夏季日头长,等到天黑一群人都没找到唐远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片血腥气中还有不少人都倒下,不得不让刘浮屿先缓缓,明日再整顿。 按说这么大的事本该是由官府出面查办,奈何这受害方和始作俑者都是惹不起的,虽然唐家已经被灭门,但白道武林自然会有正义之士例如青城派他们站出来,这是几乎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整整一天都未见到官府的影子。 等到沈禄和刘浮屿从堡内出来,休息不到片刻又迎来了风尘仆仆的蜀山弟子们,这两派自从有了弟子相恋的乌龙之后就相处的极为尴尬。 刘浮屿看到蜀山掌门陆清陵一身白色道袍飘然至眼前跟他打招呼的时候,脸刷一下变了。 沈禄也微微变脸,蜀山的池辛炀同蓝笃之间存在猫腻,是否应该告知他师傅陆清陵? 而蜀山弟子身后又跟着一群姿色绝然的女子,为首之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面若冰霜冷艳不凡,刘浮屿强压尴尬忽视掉陆清陵,拱手对那女子喊道:“灭绝前辈。” 若是此刻许持在这里,心里定要狂风过境卧槽好几万遍。 沈禄在他身后将众人一一扫过,惊觉蜀中的名门大派居然都到齐了。 灭绝师太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低沉的御姐音缓缓道:“我等终究还是来迟了。” ☆、第31章 鬼谷之师 龙心草的疗伤效果堪比游戏里的天香续命膏,许持觉得只要不是死人,靠着龙心草什么都能医好,再不济的也能续着命,就连一片小叶子都功效显著。 这不,中午还趴床上人事不知的段无量晚上已经睁眼喊饿了,许持操着老妈子的心,感觉自己不过是从山上把阵地转移到了山下,平常干的事一样都没变。 段无量的伤口颇为棘手,连弩的箭是用精铁制的,许持担心染到破伤风,于是又让门外的青城弟子去药馆买了些草药,想给他敷上。结果他刚一转身就看到沈禄从楼下走上来,他身后除了早上的刘浮屿还跟着几个不认识的人,细细一看居然还有个持剑的女子。 “大师兄。”沈禄再见许持,此前大师兄悉心照顾段无量的场面又浮现出来,苦闷如鲠在喉让他不想多语,打完招呼便径自进房,看见段无量已经醒过来,身体支撑在床上对自己投来微微一笑。 沈禄:“……”你走,不想对你笑。 面无表情坐到一边抱剑发呆。 “这位便是八卦门的许少侠?”陆清陵比刘浮屿年轻不少,看起来和气儒雅,走上前一身纯白道袍仙风道骨,比许持这种半路出家的更像神棍。 许持眼珠子转了转,这种时候堂而皇之和刘浮屿走在一起的除了大派的掌门不疑有他,而能此时赶来的也应该只有蜀中本地的门派,这样算算,这位便就是蜀山掌门陆清陵。 对于为什么不是李逍遥,许持非常不理解啊!不理解啊!好想八一八李逍遥最后的感情世界啊! 持哥先是担忧地看了眼自家师弟,发觉没什么大事大概只是闹了点小情绪,待会好好劝劝,转身大气一拱手浩气凛然:“陆掌门,幸会。”一点都不像小门小派的,也一点都不像偷学别人家武功的! 不过看陆清陵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真难想象怎么会教出池辛炀那样的白眼狼。 陆清陵讶异地看了许持一眼:“许少侠果然名不虚传,从未见过便能猜出我的身份。” 许持特别心虚,他的名头传的可虚了,你身后那个美人持哥就猜不出来身份:“哪里哪里,诸位掌门大名如雷贯耳罢了。” 他再看看陆清陵身后的那个女子……一身蓝袍,眉飞入鬓气质脱俗,看起来不年轻但神韵天成,侠气凛然,难道是峨眉道姑? 不能怪持哥认不出,因为老神棍留下的《江湖百晓生阅读指南》里并没有详细描绘峨眉,似乎有着严重的重男轻女倾向,导致许持特别想了解那个电视剧里一众美女叱咤风云的峨眉派究竟是什么样。 那位大美人轻轻扫了许持一眼,不冷不热道:“还算是个不错的后生。”随即直接穿过几人走进房中,看见趴在床上的段无量后重重叹了口气。 许持诧异,大姐,你喊持哥后生? “许少侠,不知你们在唐家堡内部究竟是遭遇了什么,佛爷居然会如此重的伤?”刘浮屿尴尬地站出来问道,“早上太过仓促,刘某都未能好好问明,佛爷这伤可还需要什么别的?我立刻让手下弟子去办。” “佛爷千金之躯,你们那帮愣头青别给办砸了,”屋内的大美人冷冰冰嘲讽,从袖中抖落一个青布小囊递给段无量道:“这是我偶然获得的丹药,加了龙心草,你尽快服下吧。” 许持诡异地看着大美人对段无量这么好,心想这妞该不会是周芷若吧,借着段无量非凡的身世和武林身份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不过转念一想,段无量不过二十六七,这种老少通吃的长相和富二代身份也对得起大美女的悉心照料。 只见段无量想起身,为了尽量不扯到伤口不得不凹出一个特别敦煌飞天的姿势,看的许持嘴角直抽抽。 佛爷却是一副清心寡欲的表情拒绝道:“多谢灭绝前辈好意,只是龙心草太过珍贵,段某不过皮外伤而已不用如此,况且王府早已没落,段某也不再是什么千金之躯。” 佛爷你就是命好,这么多人都赶着喂你龙心草,你现在嘴上说着不要,昏迷对的时候持哥喂了你多少龙心草你造嘛!作为一名武林天骄想必你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吧,这位女侠虽然年轻但被称为前辈,想必身份也不凡,连众人口中的前辈都对你如此照顾,哎……不对,等等,灭绝……? 所有人都进屋,只剩许持待在门口两眼发直:“敢问……这位是……灭绝师太?” 灭绝也不再劝,收起青布小囊道:“既然佛爷不用那我也不勉强,”她回眸看了一眼许持,“现在的后生都是不经夸的吗?” 许持:“……”你顶着周芷若的脸干着灭绝师太的勾当,你考虑过持哥这种大龄男青年的感受吗?你怎么不剃光头?你怎么不戴尼姑帽子?段无量不是和尚都比你敬业,姑娘,你真的对得起灭绝这名字吗? 莫名其妙被批评了一顿,许持不见不悦,反而有一种看破了红尘的超脱和悲天悯人,这让刚批评了他一顿的灭绝又感到到了此青年的不同,当下觉得自己刚刚不该那么说人家。 沈禄倒是看出点,大师兄那副样子明显是受了刺激在发呆。 陆清陵饶有趣味地看了下许持,说道:“许少侠青出于蓝,若是鬼谷门主在这里恐怕早就掳袖子喊打喊骂了。” 许持嘴角抽抽,鬼谷门主又是谁?为毛要用青出于蓝跟他比较? “师傅自然是不会同女流之辈计较的。”沈禄幽幽说道,灭绝顿时厉眼扫去,可又似乎十分忌惮地狠狠扭过头。 ……哎嘿嘿气势弱了点哎。 …… 老神棍……? 许持就站在门前不打算挪一步了,他面色平稳心中惊雷,卧槽,这名儿不对劲儿啊!老神棍难道不该姓黄叫黄半仙吗? 纵然他再神,再预言精准,持哥都没想过这人居然会有个这么牛逼的姓。 段无量坐在床边听着几个掌门陆陆续续说着唐门之事,余光瞥见许持变幻莫测的脸,当下挥手止停这几人:“许少侠,你脸色很差,是否哪里不舒服?” 他这一问沈禄立刻看向许持,许持的脸色何止不舒服,简直就像死了爹般凝重,他顿了会,低声道:“阿禄,跟我出来一下。” 沈禄平静地站起来跟他离开,屋内几人均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你跟我说,我们师傅是什么人?”刚走下楼许持就转身匆忙问道。 他现在十分后悔老神棍还留在山上的时候他没能亲自撬出点有用的信息,第一次见面,老神棍拉着他唏嘘不已倾诉衷肠的时候他光震惊了,啥有用的都没记住,现在从别人嘴里突然得知这些让他不知所措。 沈禄眼里闪过惊奇,许持幽幽接道:“我脑子坏了。” ……是呢,都忘了这茬儿,沈禄垂眸暗自腹诽。 “师傅是鬼谷传人,到他这一代香火断了,他便舍弃了鬼谷自创八卦门,我们是第一代弟子。”沈禄坦然告知。 许持:“完了?” 沈禄点头:“完了。” 好吧,许持搓搓手,虽然简介有点短!但是仍然掩盖不了他得天独厚的王霸之气! 许持眼冒狠厉:“师傅家承鬼谷,是不是很厉害的那个鬼谷?” 沈禄点点头:“他们隐居世外很少入世,但大启之前的历代皇帝都由鬼谷之人辅佐,师傅几乎把鬼谷家的大多知识都搬回了八卦山。” 持哥彻底跪了,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这个惊天大咪咪! 他悔不当初在山上的时候还嫌弃老神棍留下书太过晦涩难懂,书房里的书涵盖了天文地理生物化学,以古人的角度能发现这些知识是非常不简单的,他当初怎么就没怀疑过呢!这一整套要搁现代还不比孙子兵法值钱? “大师兄,难道这七年来,你从未弄清我们是什么门派,师傅是何人?”沈禄一贯不怎么大起大伏的情绪也给撩拨的无奈起来。 许持立刻恢复平静脸,一本正经地说:“师傅选我作徒弟是天意,我记忆尽失也是天意,我虽然记忆尽失,却仍旧把照顾你们壮大师门当做己任,这就是命运,任何人都不能替代。” 笑话,谁敢说持哥在传销?持哥是一个老实人,从不会传销,这叫真情流露。 沈禄怔怔地看着他,最终抿了抿唇微微笑了笑:“对,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大师兄。” 许持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所以有事儿就和大师兄说,你都这么大了,该知道怎么处理问题,不要一直把事儿闷在心里,容易长不高。” 说完持哥突然发现自己和师弟说话需要用仰视的角度。 ……这日子没法过了。 沈禄仿若未见,沉吟片刻问道:“大师兄,我们是否要将池辛炀之事告诉陆掌门?” 许持想了想回答道:“先别急告诉,这对于蜀山来说是家丑,贸然问罪可能会引起陆掌门尴尬不悦,眼下还是要靠大家一起解决唐门的问题。” 想想也有道理,沈禄便把这事儿放到了一边。 随后,许持让沈禄低调地去药馆买些伤药,他的行李都被马带走,身边随行一点准备都没有还是不大放心,特别是见证过了魔教的凶残后让他明白江湖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可能就会丧命。 眼下唐远腾还未找到,这趟出来的使命就算未完成,他要带着一包的药去浪迹天涯才能安心。 兄弟,你可千万别干傻事,不管你老子怎么死,之后整个唐门都是你的,就是别学谋朝篡位。 他白天里念了一整天老神棍和唐远腾,结果到了晚上睡得特别不踏实,他梦见远宸一直在哭,二胖一脸血的跪在八卦山大门前面,周围一圈都是尸体,而唐远腾和阿禄则站在远处朝他面无表情地挥挥手,越走越远。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大口喘气,天凉入秋,黑灯瞎火的客栈房间里没有一丝暖意,许持揉揉太阳穴苦恼不已,再难入睡。 他索性再闭上眼进入系统,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小七也该醒了。 果不其然,他刚踏进去就迎来小七焦急地叫唤:“主人!” 许持眼皮一跳:“你终于好了!” 屏幕微微闪烁,小七委屈地喊道:“主人,不能怪小七,前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小七一直受到更高权限的限制不能出现,能看到主人却不能为主人做任何指示!” 还更高权限!?没记错的话这只是一个江湖系统吧,为毛有一种上级航母限制他这艘小飞船的感觉? “你没跟我开玩笑?你哪来的上级?”许持怀疑地看着它。 小七一口咬定:“不是玩笑,小七感受到了非常强大的力量,确认无误和母系统有关。请问主人你前几日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叫非常强大的力量,又从星际扯到魔法了? 这个不靠谱的系统说的话越来越吓人:“下山,打架,救人,我发誓我没接近什么武林至宝也没遇上天外飞仙。” 小七犹豫了,屏幕的光微弱的变化显示它的不确定:“那主人最近有遇到危险吗?” 说到危险许持立刻紧张地凑过去:“对了,你出bug了,那我的奖励还在不在?” 小七十分肯定地说:“系统的奖励是永久性的,就算小七死了主人的奖励都不会消失!” 这姑娘不愧是电子产物,跟电流一样直接。 许持一边心疼这傻呼劲儿一边放了心,之前遇到魔教之人他还担心自己的不死之身失效,畏畏缩缩不敢放开手去拼,现在他仿佛找回了自信,可以重新打十个。 ☆、第32章 缺失 一晃半月过去,三大门派的弟子们尽心清理唐家堡残局,而尸体被尽数清理出来之后所有人都震惊地发现,少了人! 这是什么状况?难道尸体还会自己长腿溜? 许持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从小胆子就不大,丧尸咒怨这些电影他都是能避过就避过,有女生要求他去陪看恐怖电影他也从来都是拒绝的。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8节 笑话,不说持哥是个正直的好青年从不乱占女生便宜,万一放到惊悚的时候人家姑娘没怎样,自己一声尖叫嘤咛扑到人家怀里,人姑娘怎么想,姑娘的闺蜜怎么想,自己的兄弟们怎么想?这让持哥以后怎么混? 但此刻许持不得不白着一张脸僵硬地踏进堡内,不知道他真正情绪的人都以为这真是个高冷严肃有本事的高人。 三位掌门以及段无量已经站在一堆竖起来拜访的棺木中间了,他们脸神态从容谈吐优雅动作流畅,如果不是没有微笑,简直就是一副密室佳人才子约会图。唐家堡堡内的天窗已经闭上,此刻内里光线不是很明朗,配上这么多副棺木看起来更加有气氛。 “诸位。”许持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 或许因为老神棍失踪好几年江湖上也有所耳闻,现在大家几乎把许持当成了八卦门的门主对待,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每当有事情要讨论,上至唐门遗骨安置,下至食堂供餐,大事小事都把许持喊来讨论,以示他们的提携之意。 “许少侠,今日怎么不见你师弟?”陆清陵打笑问道,这位蜀山剑派的掌门十分喜欢沈禄,对此许持不得不默默给他比一个赞,叔,您心真大! 许持百分百肯定陆掌门如此关注沈禄,是因为沈禄有天练剑的时候被他看到,然后惊觉:卧槽这小子的擎云剑法使得比我亲传弟子要好! 他咧咧嘴笑道:“我让阿禄去替我办些事,反正我们师门只要出人就可以了。” “也是,”陆清陵点点头,“今日喊众位前来,其实是为了告知大家一件事。” 灭绝看了他一眼:“难道是搜索尸体的时候又有了新发现?” 身处一线搬尸运尸的多是蜀山和青城弟子,因为两派男子居多,为了在漂亮的峨眉女弟子面前风光一把显示自己古道热肠,他们争先恐后你推我搡,仿佛搬运的不是尸体而是海南大芒果。 刘浮屿摸了摸胡须,幽幽道:“大发现,不是上次沈少侠提醒我都不曾注意。” 许持侧目,阿禄提醒这人什么了? “我们不仅没有找到唐门少主唐远腾的尸身,连唐老太太的都没发现,这也就是前些日子我的弟子们传出尸身缺少的原因,”刘浮屿说道,同时微微侧身指着拜访在中央的大棺木,“这是唐堡主的棺木。” 灭绝杏眼微瞪:“老太太和少主都未被发现!?” 段无量缓缓走到唐傲天的棺木前,眉宇间无悲无喜,最终默默合掌仿佛念了一段经文。 “唐堡主一代英豪,竟也未逃过魔教毒手。”陆清陵叹息,灭绝冷面说道:“大男人一个个伤春悲秋的成何体统,眼下既然缺少了这两人尸身,那或许是逃过了一劫,当务之急该是着手搜查才是。” “前辈所说极是,所以依你该如何做?“刘浮屿没好气地堵她一句,这不是正在谈吗,不兴人家哀叹一下啊。 灭绝冷笑一声:“即刻下令,发动三派弟子从唐家堡为中心彻查蜀中、甚至可以往云南方向追去,再飞鸽传书武当少林彻查中原地带,定要找出老太太和少主,只要有一个活口也好知晓魔教阴谋,替武林防患于未然。” 段无量神情微变,许持立马联想到他也是灭门惨案的唯一活口。 刘浮屿无奈道:“灭绝前辈,此法太过张扬,有成效还好,若无成效反而容易遭到魔教利用。” 言下之意,你484傻!你嫌不嫌累! 灭绝瞪他一眼,陆清陵缓缓道:“我赞同刘掌门所说,魔教形式诡谲,若有活口必定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皮,而老太太和少主若未遇难,也会主动出来寻求我们帮助。我们如果突然大动作,敌暗我明,不经仔细布置贸然行动,恐怕还是容易受到魔教攻击。” “无量也认为如此,当年因为身体原因居住在远离王府的小院中,因此才逃过一劫,次日再回王府内已无人生还,这种时候唐老太太和少主本该和当时的我一样迫切需要找到人,通知他们事关重大。而如今他们尚未出现其中必有猫腻,若不是已被魔教生擒,便是早已逃离了魔教的范围,我们无提前布置、贸然出动可能还会给他们带来危险。”段无量从回忆中出,走回他们身旁低声道,语速平缓淡薄至极,仿佛跳出了五行红尘,大智若愚。 许持瞥了眼他的腰背,挺得这么笔直恐怕已经伤愈。 “那你们说该当如何!你们就是默认老太太和少主已经死了吗!先是大理段王府,其次蜀中唐门,我大启的名门正派们都要被魔教夷为平地吗!若不找出唐门之人,就只有劳请佛爷再次挥师南下,我峨眉愿第一个加入剿灭魔教的队伍!” 灭绝怒气冲冲地喊道,水袖一撒豪气冲天,许持朝后退了几步生怕被她一巴掌扫到脸。 这种女人搁现代估计只有希拉里能制住,太霸气了。 陆清陵有点懵:“前辈还请别冲动,几年前魔教总坛之战你难道忘记了吗?魔教太过狡诈,精锐全都提前转移了啊。”前辈你听我解释啊! 灭绝咬牙切齿:“就是因为未忘所以执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有些方向不对的执着还是放下为好。”许持实在看不下去,诚恳地劝解道。 灭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嘴型分明就要骂他竖子!可奈何这里几乎人心所向都不大赞同她的观点,最后灭绝只能恨恨地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留下一句“一群臭男人”! 刘浮屿眼观鼻鼻观口,许持扶额问道:“敢问这位灭绝前辈今年多大?”是不是来大姨妈了,一天到晚跟吃了炸药似的一点就燃。 陆清陵缓缓道:“五十三。” …… …… …… “陆掌门,你确定你没计反过来?”许持眼瞪的和牛似的。 段无量幽幽接道:“她同我爹是挚友,的确五十三。” 感情……不是大姨妈,是更年期。 原来真的不是周芷若啊!!!原来真的是个老前辈啊!!! “灭绝前辈年轻时曾偶获驻颜丹,所以样貌多年未变,许少侠你看不出也是正常。”陆清陵摸了摸鼻子,武林一奇葩啊,说认识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许持尴尬地点点头,刘浮屿从刚到现在一直保持沉默明哲保身,灭绝前辈走后他终于松了口气,严肃道:“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若什么都不做的话只会助长魔教气焰。” 段无量微微点头:“灭绝前辈大致意思正确,可是太过激进断不可取,魔教对外是声称白孔雀常年呆在苗疆总坛,我们几年前去时却是人去楼空,不得不担心他们在白道武林中安插了眼线,所以若是想要铲除魔教定不能再如此大张旗鼓。” 许持心中一紧,眼线? “魔教不除,武林一日不得安宁,”陆清陵叹息,“我们在唐门也待了许久,此事若弄不清楚,干耗下去也不像话,还是需要尽快查清。” 刘浮屿不屑地看了陆清陵一眼:“我徒儿常温飞鸽传书与我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我让他明日赶到这里,听取之后再作打算。” 陆清陵点点头,朝几人又客气了几句,然后先行离开。 许持在听到常温的名字之后心里咯噔一下,和段无量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尴尬,这种默契真是……十分诡异。 那倒霉孩子该不会要跟刘浮屿说自己欺负他了吧,然后添油加醋一顿骂蜀山,最后陆清陵把自己提到他们面前,让自己以死谢罪。 想想就一身冷汗,没师傅罩的孩子是颗草啊! 他回屋里考虑了许久,不行,要不持哥收拾收拾今晚连夜跑路吧,不然当着那么多江湖豪杰的面儿抖出来冒充他人太磕碜了! 唐远腾的行踪还没查清楚,这时候把面子丢尽太得不偿失,况且来去匆匆还能显示出持哥不同于常人的神秘逼格,惊起一摊待字闺中的鸥鹭。 好,就这么干。 他走出房间想看看沈禄有没有回来,然后和他商量商量今晚的跑路细节,结果刚出门就撞到想敲门的段无量,这种接头行为许持太熟悉了,电视里要发生大事前总有人要来主角的房里嘘寒问暖一番,他呆滞几秒后想也不想赶紧低声道:“佛爷请进!” 段无量没想到许持这么激动,进来后有点不放心地看了看四周:“你遇到危险了?” “不不不,我只是有点紧张。”遇到危险也不大敢指望你,再磕着绊着真没药了……许持拖出椅子有点惆怅地坐在他身边。 “许少侠是在紧张青城派的常温少侠?”段无量一猜即中,许持绷不住脸,终于垮了:“我这事儿做的容易落人话柄。” 段无量忍笑,侧目道:“可这件事段某也有参与,岂不是被一同落了话柄。” 所以……佛爷你是来跟我商量一起跑路的吗? 许持模样太过委屈太过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欠了人家多少钱,段无量淡淡笑了一阵平静下来,盯着许持的眼睛说道:“这事没什么关系,其实段某今天是为了跟你说另外一件事。” 这副有大咪咪的表情把许持拉扯回神,段无量俊美非凡的脸上挂着一丝肃穆,缓缓道出一件持哥听了之后想立即回山、躲被窝、再不问世事的事情…… ☆、第33章 大道 大启开国时,皇帝曾得得道高僧相助,别问为什么是高僧不是女神,答案是这是武侠并不是仙侠,没有花千骨也没有雅典娜。 那位高僧便是云南段家的始祖,对于这点许持惊了,究竟是高僧还是像段无量这样的类似高僧的高手,不然为毛和尚会有后代?你说!你说! 而随后段家被封为异姓王,世世代代尊享圣恩,那位高僧圆寂之时不同于普通和尚,听说他于莲花坐垫之上浑身自燃,是为涅槃,最后只留下一颗舍利子说是可以代替他守护大启万世安好。 听到这里许持就绷不住了,舍利子不就是骨头吗,还能自燃?邪教吧,吹得有点过了啊。 然而高僧圆寂前却是说日后要把舍利子一分为四,交予当时江湖上都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代为保管,对于这点许持表示不能理解,既然是能守护大启万世的东西,为何不直接放进国库里? 段无量表示他也不知道,没准是因为什么利益权衡,而舍利子被传为神物,四大家族自然欣然接受,且都一分为四了,估计也掀不起什么大浪,皇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吧。 传说这玩意能肉白骨助修炼,反正听起来就像唐僧肉一样,特别没根据,但却又是的确存在的事实。 听到这里许持不禁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舍利子一分为四,那四个自然都是残碎的,而七年前八卦门曾遭遇一个武功不凡的黑衣人袭击,那人是不是也一直在问他……碎片在哪? 段无量随后又给许持慢慢道来那四大家族究竟是哪四家,首当其冲便是云南的佛门段家,作为高僧的后代他们依法享有祖宗尸骨碎片一枚,还有便是蜀中的唐门,徽州的祁门,最后一个则是当年还如日中天的鬼谷…… …… …… …… 持哥不干了,不等晚上,持哥现在就想收拾收拾东西回山。 段无量一把接住差点跌下座椅的许持:“许少侠,冷静点。” “不不不我冷静不了,我得回山了。”许持艰难爬起身想把人推开,人家闯江湖要名声,他闯江湖要命。 段无量似乎早就料到了许持会有如此大反应,他眉头微皱按着许持的手说道:“许少侠,我段家和唐门已遭魔教毒手,他们的目的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夺取舍利子碎片,若是你不早早做准备,必然会为他人案上鱼肉任人刀俎。” 许持被刺激地狠狠一颤,反手狠狠攥住段无量:“我就是要回山上做准备!八卦山离唐门这么近,师弟们还在山上,要是魔教这时候去偷袭,别说我师弟,连我都不知道碎片在哪,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师弟的。” 他说怎么不对劲呢,原来八卦门里真的有个不得了的东西,之前引来了之前黑衣人的觊觎,那人就算不是魔教的也绝对不会是好玩意,加之现在知晓魔教可能是为了舍利子碎片一路屠杀,他更不能放任师弟师侄们独自在山上了。 想起最后还没有杀死那人,把人打了个半死放虎归山,许持浑身都是汗。 他得赶紧回去先搜一搜,能搜出来什么鬼碎片最好,实在搜不出碎片,大不了带着师弟师侄们举门迁移,魔教一路追他们就一路跑,绝不能让师门受到危险! 段无量深深地皱起眉不知作何想法,随即叹了口气:“许少侠,你为何还不明白,魔教势力已经越来越强大,你们单独根本无法应对。如今四大家族只剩祁门与八卦门,祁门是段某好友之家,届时也必定会联合武林一同对抗魔教,八卦门又怎可孤立无援?” 许持都快哭了:“我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吗?”他也不怕丢脸了,跌相的蠢事在段无量面前没少做,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一定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前些日子他做梦梦到二胖满脸是血的样子乍然浮现在脑海里,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开裂了。 见识过唐门一战后惨痛的模样,许持难以设想,他悉心打理山清水秀的八卦门是否会遭受一样的重创,七年来他把那里当做了家,师弟师侄们就是他的家人,感受到温暖之后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被破坏? 段无量还没想过许持居然受到这么大的刺激,他顿了半晌,轻轻握回许持的手垂眸问:“你就这么认命吗?” 许持心里怒火洋洋,可一见段无量此般神态竟话到嘴边说不出。 段无量缓缓道:“我自幼体弱多病,被大夫诊断为无法习武,家父因此偏爱兄长,为了能被重视,我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兄长所练习的武功我皆偷偷学下,这些年来身体也有所变化,大夫曾说的无法习武是天定,但人力却能胜天。由此看,八卦门得鬼谷衣钵,本就凌驾于魔教那群乌合之众,只要同武林齐心协力,并非没有胜算。” 他话音沉沉,如清泉落入深谷撞击着石台,许持微怔,看他黝黑的双眸中流露出屈辱、坚韧,最后缓缓沉淀为岁月打磨过的成熟和自信,仿佛已经可以看透他走过的人生。 “此前魔教灭我段家是无妄之灾,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尽方法铲灭魔教,唐门之事也是始料未及,这几日从两家的惨案我才隐隐窥出魔教阴谋,就算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八卦门,不知许少侠是否愿助我一臂之力?”段无量微微俯身,紧紧注视许持问道。 他的话语里有种蛊惑人心的说服力,那一瞬间许持恍惚了。 而就这一恍惚,房门被一脚踢开,沈禄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问:“你们在干嘛?” 许持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决定先把这件事压下去不让师弟担惊受怕。 就在犹豫这几秒内段无量轻轻松开了许持的手,朝沈禄轻声道:“我在同你师兄谈论魔教之事。” “谈魔教需要抱在一起?”沈禄脸色铁青。 他从一开始就非常芥蒂段无量接触大师兄,这个人太完美,完美的被武林中人尊称为佛,可他不信这人有佛心,此前二人抱在一起便是最好的证明。 许持没想那么多,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两人的确靠的有点近,小伙子怎么这么敏感呢,于是他尴尬地往旁边挪了点,转头对沈禄沉声道:“你在瞎说什么,靠的近就是抱着了?是不是被池辛炀的事弄的神经兮兮了。” 而一提到池辛炀,许持立即想起他刚开始正是为了躲避常温才动了回山念头,他看了看段无量,想起刚刚那番话,一时难以抉择到底是回山还是等他安排。 沈禄握剑的指骨发白,他把另一只手提的药包扔到许持怀里,不痛不痒地回到:“是,师弟看错了,容我先回去洗个眼。”说完十分无情地扭头便走,许持看呆了,什么叫洗眼!? “无法无天了还……!”许持被气的话都说不利索,冲沈禄的背影狠狠吼道,当然也不乏尴尬,这种没啥事儿却被误会搞基对他对段无量来说都有点诡异,他喃喃道,“不好意思啊给你看笑话了,我去揍他一顿……” 段无量却拉住他的胳膊轻声道:“沈少侠年轻气盛,现在还在气头,你若去了恐怕还是会吵起来。” 许持痛心疾首,阿禄不是这么冲动的人,他一直以为这孩子平时冷静过头是因为神经反射弧有点问题,今天好不容易犯了次青春期中二综合征以示清白,还偏偏是在外人眼前,还偏偏他愣是没明白,两个大男人靠近点儿怎么了! 他这个当师兄的好生尴尬:“佛爷,你别介意,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段无量看着人离开的方向,目光里透出一股考究的复杂:“我知道。” 昂,你知道? 那你知道就好,年轻人嘛…… 许持两眼发直坐下来,被这一茬搅和的更烦躁了,魔教不除,他的心终归是悬着,持哥再流弊再开挂,总抵不过一个唐门吧,唐门都被灭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看他看了看正义凛然的段无量,如果真跟他联手,会有胜算吗? “佛爷,你给我个准信,如果我们联手,能保住八卦门吗?“许持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段无量说不能那自己还是收拾收拾回家。 段无量的目光落在许持脸上:“拼尽武林全力,定能铲除魔教,还天下一个交代。” ……感情,他也并不敢直接承诺一个准信儿,只有这种模棱两口的答案。 见许持神情犹豫,段无量眯起眼又像个沉思的大智者,他缓缓道:“段某无家无派,许少侠的师门情谊令人动容,若许少侠愿为天下武林出力讨伐魔教,段某也愿将八卦门当做己家,誓死捍卫。” 许持一听立马正经脸了:“别说了,我是那种为了利益不顾一切的人吗!我答应你!” 给了鼻子还不朝脸上蹬,那还是人吗! 段无量何许人也?就算此前听过有关于他多么厉害的都是传闻,可现如今自己也和这位大神相处许久稍有了解了,光凭一人之力不靠外挂就克服了体弱这个毛病坚持练武持哥就输了好吗? 有这样一个人承诺保驾护航等同给八卦山里三外三都装了一层堡垒,他不信无量佛一声号召武林群雄有不护八卦门之理,届时连同整个白道武林,如果这样都敌不过魔教,那他也认了,天要亡他不可逆转。 就凭这句话,许持怎么也得承下此诺。 “多谢许少侠的深明大义。”段无量以一副全天下人都会感激你的姿态深深注视着许持,把他都看的不好意思了。 许持心里暗暗叹气,佛爷啊佛爷,你说你这么狭义凛然以天下事为己任的活累不累?不过持哥就欣赏你这种人!不然魔教真打上来持哥就算三头六臂都扛不住啊哭! 得到保证的许持宛若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在人走后又好好思忖了一番——按照魔教尿性,攻打完唐门定会修养一段时间,但若是就此掉以轻心那是决计不行的,所以他就算现在不能直接回山也要及时修书一封,告诫二胖和远宸要低调行事,同时加强门内外的警戒。 考虑完这些许持终于微微松了口气,他起身打算找沈禄商量商量,结果刚走到门口才想起他没准还在气头。 持哥懂,谁没年轻过呢,男孩子总是有冲动的时候,阿禄现在肯定已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十分羞愧了,就让他先冷静冷静吧,自己太早过去他会不好意思的。 ☆、第34章 背叛 许持夜间进系统查阅第四个任务的完成度,慢悠悠的进度条才进展到百分之二十,不过相较于提升师门武力值的任务来说已经算快了。 小七习惯之前的速度,这下有点不放心的说:“主人,您可不以为了让师门出名就做伤天害理的事!系统要求的效果都是正面的,万一您急功近利不择手段数值会不增反减。” 许持听完抬起脸露出一副纯天然不含防腐剂的表情:“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小七:“……小七觉得您白天抱上无量佛大腿的时候非常像。” 许持:“……” 随身的系统一直偷窥我的日常交际活动,怎么阻止,在线等,急。 “不过小七相信那都是表面!你的内里是一个正直的好青年!”小七一见许持脸色微妙立即从善如流的改口,真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系统,小七七年前还是一个正直纯情的好系统,现在……许持表示他的真的是无辜的!!! 正当许持这边捣捣那边戳戳,各项指标都查一遍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脏没来由的一悸。 “我出去了!“许持眉头紧锁,打声招呼之后立即回到现实中,黑漆漆的房间安静的很,丝毫没有人来过的迹象,许持摸着黑爬下床,心脏仍旧在跳个不停。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持哥没心脏病啊。 不行,赶紧出去看看。 许持刚打开门便看到眼前掠过一道黑影,近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他自己的呼吸一滞蓦然朝后退了几步,那黑影似乎也吓了一跳,以更快的速度冲出了客栈,然其步履轻盈行云流水,愣是没发出一丝声响,若不是许持近距离的感受到生人的气息,真以为是鬼魂。 这是碰上贼……? 许持猛地一哆嗦,回房就拿上新买的剑闯进隔壁沈禄的房间,结果门一推开四处扫视,房内空无一人,许持太阳穴突突突的疼。 小时候就特别担心害怕自己养的猪被别人拿去宰掉,长大也一样,沈禄的失踪究竟跟刚刚的黑影有无关系?那黑影是谁? 他转身冲下楼,结果一看哎嘿了,那黑影似乎傻了般立在林边,许持立即运功提气以轻功追赶过去,黑影似乎并未感受到许持的澎湃恶意,愣是跑一截儿顿一截儿,停停走走似乎在给许持引路。 许持一边气喘吁吁地追一边心里骂,你个小biao砸欲拒还迎是几个意思?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你的目的,老子能帮就帮不能帮再干啊!这么你追我赶郎情妾意信不信老子从后面给你一记麒麟拳啊!!! 许持是个现代人,他打小就没接受过多么缜密的侦查与反侦察训练,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分辨对方是有意引你还是逗你玩,反正他现在满肚子火就是。 “你给我站住!”许持忍无可忍朝前面的黑影大吼,颇有声嘶力竭之意。 奈何对方只能感受到恶意,感受不到他心里极度想与自己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愿望,速度更快了。 持哥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到最后黑衣人彻底消失,许持就差没跪在地上呼吸了,他艰难地仰起头,才发现黑衣人是把他引到了唐家堡。 入秋的夜里冷风嗖嗖,这里死了无数人,阴气更甚,许持真是没话说了,他喘了好一会儿才挺起身查探四周,可黑衣人却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踪影,他后知后觉地耸了耸肩,该不会真碰上鬼了吧。 白日里刘浮屿说的事还在他心上萦绕,唐老太太和唐远腾至今未被发现尸身,他打心眼里不愿接受兄弟已死的事实,所以听说了未发现尸身也没有多意外,可眼下再联想到这些,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那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特意把他引到唐家堡来,又为何白天人多时不来,偏偏到了这种月上柳梢头的时候…… 莫非,唐家堡里真的还有些门道未被外人发现?那里会不会就藏着他们一直想知道的秘密? 唐家堡……唐家堡…… 唐门密室? 许持当即拍大腿! 英明神武的持哥怎么就没早想到,老神棍在留给他的书里曾提过“巴蜀之中,蜀山有塔,唐门有室”,他们八卦山后面的八卦宝塔据说就是模仿蜀山的锁妖塔建造,那唐门有室,自然而然便是传说中的唐门密室! 唐门密室作为众所周知的唐门胜地更是被写进了无数游戏和里,连灭绝师太都能有的世界,怎么可能没有唐门密室呢? 和这些循规蹈矩的武林人士相处久了,他都忘记了这里的事儿根本不能以普通想法来揣测,唐门没准就是有个密室,蜀山没准就有个锁妖塔。 虽然有了个大致的猜测,许持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如他所想,唐门密室这种他都知道的东西为何别人不知,三大门派还有自己与段无量已在唐门滞留了半月之久,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来自异世所以有了这种认知上的金手指? 这么想想,许持情绪复杂而微妙地得意了一番,话不多说,去找密室! 他直接避过了摆放棺木的内堡,毕竟持哥是个矜持而优雅的男子,这么晚了打搅亡者肯定不大好。 绝对不是因为害怕。 他小心翼翼踩着点儿摸索在石阶边,这是一条直接通向唐家堡后山大池塘的石桥,许持打算去后山看看,毕竟前面已经被翻来覆去搜了无数遍,后山因为都是些山石草木所以翻查的力度不够大。 拱形的石桥似是在天然石块的基础上雕琢而成,许持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这么大的石头,一头还是嵌在地底的,另一头远在看不见的池塘尽头,依山傍水气势恢宏。 他在过桥时一直屏气注意四周动向,因为唐门密室只是个传闻,他在各种游戏里看到的位置都不同,有的在山壁机关中,有的在万丈深潭下,而当他真正身处唐门内,仰视壮阔的自然风景,他发现所有的描述都是扯淡,根本对不上号。 就在许持闭眼倾听夜间风,向试图判断晚风穿洞之声从何处而来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兵器相接声。 他拔腿便跑,刚冲到池塘边便看到段无量在同一个黑衣人打斗,他一身白色里衫恐怕是夜里匆忙出来追人没来及穿外衣,许持看到他才发现自己也是,当下心中怨气更深:“佛爷,我来帮你!” 段无量气息平稳找个机会道:“我一路追踪他至此,绝对是魔教之人不错!” 许持一滞,段无量来时他未遇见,难道引他来此的黑衣人和眼前的不是一人? 容不得他多想,对面之人攻势猛烈,他不得不先把这些放到一边。 两个白衣服的对战一个黑衣服的,剑势凌厉衣袂飞扬,许持感叹幸亏七年的传统生活给他养成了穿里衣睡觉的习惯,搁现代大晚上出门追人,他顶多穿一条裤衩跟人肉搏。 剑气激扬,三人纠缠不休,许持一边装作应对艰难,一边找机会下狠手,一个段无量本就武功莫测难以对付,又多了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许持,黑衣人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许持迫近他的时候居然看到那人双眼泛着蓝光,诡异至此! “你是白孔雀!?”许持震惊不已,握剑之手狠狠一颤。 传说魔教教主天生异象,白发蓝瞳不似凡人,故被江湖之人称作白孔雀,眼前这黑衣人一双蓝眸冰冷阴邪,令人立刻就想到了那位残忍嗜杀的魔教教主。 那人冷笑一声没有回应,反而以一式十分扭曲的轻功越过两人看似要逃。 段无量脸色发白,许持心道不妙,这货是不是突然遇见仇人心脏病又要犯了? “佛爷你待着!“许持大吼一声,同时念起口诀力灌手臂,麒麟臂之力再次涌至剑内。 这人极有可能是白孔雀,那便是威胁到我师门之人。 去死吧! 许持狠下心,无论是不是七年前偷袭之人,凭着你这双蓝眼睛便绝对是魔教之人——“去死吧”! 剑气劈过人体,甚至炸开一条水瀑。 这不是段无量第一次见到许持挥剑时产生如此惊天动地的破坏力,可这次他能感受到眼前的青年内心爆发出的熊熊杀意,那种对方不死他也不能活的决然让段无量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苍白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难以名状的复杂。 许持的麒麟剑气挥斩过黑衣人的身体,血花四溅点点落入池塘,黑衣人未想到许持居然能有这么一手,整个人如同被划破的布娃娃啪叽摔落下来,若不是麒麟之力转到人体会稍微力度减弱,这人早就被许持劈成了两半。 许持气喘吁吁地还想上前补一刀,结果段无量突然出手把他朝后拉了几步! “唐远腾!”许持目眦欲裂地看着刚刚差点挥刀捅向自己的人,那人面容俊朗却掩不住憔悴之色,不是他兄弟还能是谁? 段无量也愣住:“唐少主?” 许持冷汗涔涔地与他对视,唐远腾却神色木然两眼无神地答道:“滚开。” “你给我再说一遍?”许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他兄弟吗?还是什么妖魔鬼怪披着他兄弟的皮? “唐远腾你瞎了吗!这是魔教的人!你护着他干嘛!”要不是段无量拦着,许持真想直接扑过去甩他两个大耳巴子。 趴在地上的黑衣人缓缓动了动,浑身是血无比狰狞地低声笑了笑,声音也已嘶哑的不成样:“远滕,带我走。” 许持呆了,这尼玛关系够亲啊:“唐远腾,你该不是……真叛变了吧。” 夜风徐徐,纵然还在夏天的末尾,他却从里到外被吹了个透心凉。 唐远腾冷冷地看着许持一语不发,随即俯身架起满是鲜血的黑衣人。 他转身要离开之际不仅许持疯了,连段无量都皱起眉头——黑衣人即便不是白孔雀也和魔教脱不了干系,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他怎可放过!? “唐少主,留步!”段无量厉声道,奈何唐远腾丝毫不放在心上,甚至有些讽刺地朝他笑了笑,许持炸了,他朝前走道:“唐远滕你丫别犯二,你知不知道这人是魔教的,他们杀了你满门!” “滚开!”唐远腾仍旧是那句话,语气更加冰冷。 段无量不由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唐远腾。 许持脚步一顿:“怎么,还想杀我是不是,你走之前怎么求老子照顾你弟弟的你还记得吗?要不是为了你,老子至于跋山涉水的来这里,还差点被人给宰了吗?!” 唐远腾不为所动,段无量却似乎看出些什么,没来及叫住许持就见唐远腾从背后拔出弩,他面色一变朝前扑倒。 许持毫无防备地又被按在了地上。 黑衣人靠在唐远腾的身上,复杂地看了眼他们,低声道:“走吧。” 唐远腾听话的用弓弩对着两人,缓缓后退,最终踮起脚用轻功带着黑衣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许持见识过唐远腾的轻功,唐家堡所出非普通可比,那时候八卦门遇到山贼袭击,他也是这样架着自己一路轻功冲回了山门,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这就是唐门的少门主,七年相处,年轻人之间肝胆相照壮志豪情,耳边犹有他那句不耐烦却真挚的“若是此事能安然了却,回来咱们就拜个把子吧”,他把千金难求的龙心草送给唐远腾,而唐远腾如今这么回报自己。 被兄弟的弩对准的场景还在脑海中不停回放。 唐远腾,你够狠。 段无量感觉到身下之人浑身冰冷,他赶紧把人抱起来,许持就像傻了似的两眼放空,本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被揉的像个叫花子。 “许少侠。”段无量叹了口气,他自己也很不甘心,但他毕竟也涉入江湖数载,心性被锻炼出来了,眼下分明是许持受到的刺激更大。 过了好一会儿许持才慢慢缓过来,他的心里被唐远腾划拉开一条大口子,血淋淋一抽一抽的膈应着。 他呆呆地抬头问道:“佛爷,那人真是白孔雀?” 段无量沉默,把刚刚所有的细节放倒一起细细思考许久才道:“不是。” 许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果黑衣人不是白孔雀,是不是代表唐远腾并未归顺魔教!? 而段无量又缓缓说道:“就算他不是白孔雀,和魔教也脱不了干系。早前听闻白孔雀为了想办法改变自己的瞳色和发色,用无数活人做实验,刚刚的黑衣人一双蓝瞳,十有八九就是他的手下。” 所以绕来绕去,他兄弟背叛白道武林欺师灭祖的事实还是成立的对吗? ☆、第35章 客栈杀人案 人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这种话就是老天赐给真·人生赢家·半仙·许持的。 就在他面朝池塘,闭口缄默,内心哀伤踌躇不前,感叹江湖太险恶时,月光幽幽,正好映照在水面上泛出泠泠波光,他顿了顿,心想,不可能吧? 而一阵风吹过,涟漪层层跌宕,隐隐现出一圈无法撼动的漩涡似乎在对他说,没什么不可能。 许持深吸了一口气。 他原本就只是打算来碰碰运气,结果真被他发现了,而且这是上天注定其它人都没发现,只有持哥一人看到的吗? 段无量站在他身后仔仔细细检查黑衣人有没有遗留下什么线索,听到许持幽幽喊道:“佛爷,随我下水吧。” 段无量微怔,手中动作微微一滞:“许少侠,你在开玩笑?” 许持伸手一指:“我没开玩笑,唐门密室。” 他手指之处的漩涡似乎是为了给他面子,水流越来越大,在月光下宛若一个怪物在水中张开大嘴,清澈的水面下隐隐泛出青铜材质的反光,此前两人一直忙着与黑衣人打斗竟未发现这里居然如此不同寻常! 段无量面色复杂地盯着水面震惊不语,一双修长的双目少有的失神,片刻后不得不回头由衷叹道:“许少侠……果真不愧为八卦门传人。” “我追着黑衣人一路来此,恐怕他也是为了找唐门密室,我们赶紧下去看看,没准唐老太太就在密室中!”许持也不谦虚了,一扫脸上阴霾撸撸裤腿就要下水,该办正事儿的时候还是得办正事儿,至于唐远腾那个兔崽子,自己早晚要找到他和他好好问清楚。 段无量却制止了他,摇摇头道:“唐门密室鲜有人知,现在唐门弟子已经尽数牺牲,若我们贸然进入密室总是不妥,不如先回客栈,同几位掌门汇报商量一下。” 许持看了看那透着诡谲的漩涡,内心几番争斗,最终叹了口气道:“好吧。” 万一底下真有什么,现在就他和段无量两个人,互相作证都不够看的。 两人浑身都皱巴巴的,为了制服黑衣人没少下功夫,许持不禁想,一个手下武功都如此高深,如果真碰上白孔雀还能有胜算吗?要是自己拿着舍利子碎片送人面前请他放师门一马有多大肯能性生还? 呸呸呸,他赶紧摇头,持哥是个正直青年,怎能与虎谋皮向歪魔邪道认输!一定得斗争到底! 段无量心情不好,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一路沉默,持哥认为他没自己这么丰富的内心戏,多半在发呆。 不过转念一想,段无量如此失态也情有可原,魔教和他有弑父杀母灭族之仇,每个魔教之人的手上都沾着段家人的血,今晚原本能擒住那黑衣人,却被半路杀出的唐远腾给搅和了。 要不是他担心自己太过拼命容易暴露出武学不够精深的弱点,他一定会全力以赴,现在这个情况……要他他也发呆不想说话。 没想到两人回去便看到整个客栈的人都醒了,灯火通明从一楼到三楼,细细一观察,三派人马都到齐。 段无量和许持刚踏进大堂便受到了万众瞩目,许持脸色微红,你们别这么看持哥,虽然等下要和你们宣布大事儿,但也别夸过头了,脸皮薄。 但他完全放错了重点,众人看他的眼神之所以那么火辣辣,完全是因为眼下客栈里发生的事,以及他和段无量两人深夜外出还衣冠不整…… “佛爷,许少侠。”陆清陵看着二人都只穿着里衣还衣冠不整,脸色十分尴尬。 段无量不知是和许持一样神经大条还是根本不把这些放心上,他缓缓走进大堂,脸色微变:“这是!” “常温!?”许持失声喊出客栈中央横躺陈尸之人的名字,那日一同追杀池辛炀的人都变成了尸体陈列在客栈中央,不比唐家堡外气势弱分毫,客栈老板的脸色跟这些尸体差不多,畏畏缩缩地躲在一群武林中人后面唯恐波及到自己。 许持被这些尸体狠狠震惊了一把,手上的剑都差点没抓稳,突然出现这么多尸体,难道是魔教的小人们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他的目光立刻在人群中搜索起来,阿禄呢,阿禄呢!他的师弟可千万不能出事! “佛爷和许少侠这么晚是去了哪里?”刘浮屿双目赤红,自从他们回来之后刘浮屿就盯上了他们,纵使段无量和许持的身份摆在那里理智告诉他不应冲动,但死了这么多弟子的刺激直接吃了他的理智。 许持脸色骤变,没想到刘浮屿直接怀疑他们,青城派的弟子们均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注视两人。 沈禄就站在人群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眼神看的许持有点舌根发苦,他看得出阿禄并不是出于怀疑,而是……中二病又犯了好像。 陆清陵和灭绝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看得出两人对此也有疑惑,许持一口气被推到咽喉。 “我们去了唐家堡后山。”段无量站到许持身后沉声道,正直坦荡,毫不犹豫。 许持等了许久的后续也没有加上,他瞪大眼以眼神询问段无量,还有呢?还有呢?黑衣人和密室呢? 段无量朝他投去一个淡淡的微笑,直接把许持看愣了。 说正事儿!谁跟你笑呢? “这……”陆清陵似乎有些尴尬地吱了下,灭绝直接了当把剑往地上一震以示愤怒:“究竟是谁胆敢在我们三派门前杀人!” 她一向比较偏袒段无量,许持曾猜测老处女暗恋年轻小鲜肉,结果后来才知道人家年轻时候曾一度想当小鲜肉的后妈。 这女人就是脾气大心大,比一般女人都大。 刘浮屿也不满足于这一个答案,他有点接近崩溃的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们在唐家堡后山干嘛?” 段无量依旧气定神闲:“练剑。” 众人看着他俩衣冠不整的里衣…… 然许持却没在意这些微妙的眼神,他感觉到别处有点不对劲了。 段无量为何要在众人前缄口不提他们遇到了黑衣人? 明明说好了回来同掌门们商量唐门密室之事,当着众人之面本该是最好的时机,可看来眼下并不全然。 “佛爷,许少侠,客栈的小二在客栈外发现了我徒弟们的尸体,而这段时间你们正好不在客栈内,你们需不需要说些什么?”刘浮屿胸膛剧烈欺负,死死盯着许持和段无量,许持脑子嗡嗡作响,人生头一次被当做杀人凶手了,虽然他也觉得常温这种人在电视剧里只能活几集,但是他真的不是杀人凶手啊! “刘掌门,我同佛爷真的只是去了唐家堡后山,”许持心思复杂地环视客栈一周,末了认真补充一句,“真的只是练剑。” 刘浮屿:“……” 他只是不信你们去了后山,并不是很在意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许持看了眼那些尸体,早已死绝,缓缓道:“不知那位发现了尸体的小二在哪?” 客栈老板连忙把身边的小二推出去:”是他,是他!” 许持朝对方望去,只见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略微狭促地立在这群武林中人面前,都快吓哭了:“各位大侠,人,人不是我杀的。” “把门关上,锁好。”许持突然回头,大手一挥,靠近客栈大门的蜀山弟子们均是一愣,段无量朝他们点了点头,后者赶紧听话地跑去关上,在他们心里自家掌门一直把许持当做平辈,那也就是他们的前辈,纵然年纪不大但是他的话还是要听的,无量佛就更不用说。 大门吱呀一声被关上,许持面不改色地走到小二身边:“别慌,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他比小二高出半个头,身高差产生了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小二头不敢抬:“大侠请问。” “你是何时发现尸体的?” 小二思考了一下,畏畏缩缩地回答:“四更天的时候。”(古代01:0003:00) 许持回忆,他是三更(23:0001:00)左右出的客栈,那这些人是在自己离开之后被发现死亡的,怪不得刘浮屿会死死咬住他和段无量不放。 但阿禄又是去哪儿了呢?他突然想起来那时候沈禄的房间是空无一人的。 段无量冷眼看他:“客栈开门最早也是五更,四更因何会在客栈外?” 小二腿都发颤了:“起,起夜,我有这个习惯。” 老板连忙在人群中应和:“对对对,我能给我伙计作证。” 许持沉吟片刻,神情淡然:“那你能解释,为何作为一个店小二,你遇到尸体的时候不是第一时间想着报官,而是通知客栈中的诸位,是何居心?” 小二懵逼了,他哪知道这些? “大侠!我,我想着官府这时候肯定是没人办公了,所以,我,我告诉了老板啊,是老板喊的人!” 老板顿时涨红了脸:“难道不该先通知诸位侠士吗,官府这时谁知道还管不管……” 一时有理有据无法反驳,众人的目光纷纷开始飘忽不定。 许持直觉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但是他无法直接证明。 灭绝冷冷道:“那不如现在再去请官府,让他们来定夺。”与其让段无量和许持被误会,灭绝更直接,让官府查个查个彻底好了。 许持绷着脸和沈禄对视,心里一团乱麻。 “若大师兄执意担忧这件事,我去把那草包打一顿就好,再放点狠话。” 当日阿禄说的这句话他记忆犹新,不知为何此时突然在脑海中冒出来,唐远腾之事还未平息,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能怀疑到自家师弟头上! 顶着无数道目光压力的许持握紧双拳,任命地闭起双眼。 ☆、第36章 大仙 七年来许持的武功以眼见的速度在进步,其操控透世之眼的能力也日渐娴熟,如果没打扰的话坚持半个小时不是问题。而此时他心中已有想法,作案之人很有可能就在客栈里,否则段无量也不会言辞闪烁绝口不提后山密室。 这个时候,一定就是命中注定让他大放异彩之时! 他重新睁眼,瞬间被大堂里各色各样的颜色闪瞎了眼,赤橙黄绿青蓝紫,远比他在山上的时候丰富多彩,可见成年人的内心多么险恶。 啧啧啧。 段无量发觉许持有恙,不禁侧身:“怎么了?” 许持眨眨眼刚想说自己没事,却蓦然发现段无量是一群人中唯一没有光效加身的人,加了各种buff的人里面他是一朵清新脱俗的白莲花。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9节 灭绝看向他们两人,皱皱眉头未说话。 刘浮屿更不开心了,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这些人不把他徒弟的生死当回事,眼下无量佛没问出什么难道就想不了了之? 他无数次想破口大骂都硬生生忍住,一是自己是一派掌门,眼前还有另外两个掌门,他不好把排场发的太大,二是,段无量何许人也,南疆小王爷,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无量佛,武林盟主都十分信赖他。 如果不是无量佛正好撞枪口,他何至于撒气撒到他身上?还有八卦门的大弟子,谁不知道八卦门的老门主是何许人也? 刘浮屿深深感到掌门难当。 许持却愣愣地把目光从段无量身上挪开,这尼玛……该不会不是人吧? 段无量见许持眼神涣散,眉头微皱。 许持强压心头的震惊,还是先解决眼前再说,他扫过众人,只见那些尸体上都散发着肉眼难辨的幽幽蓝光,他一顿,立刻道:“不知各位可否验过尸?” 陆清陵表示没有伤口,许持冷冷看了眼身上同样泛着蓝光的客栈老板,走到尸体前:“见血封喉,嗯?” 众人皆震惊,见血封喉是苗疆特有的□□,许持曾在老神棍留下的典籍中查看过,这是从一种从见血封喉树上提炼出来的毒,八卦门中也正恰有保存,故许持借着透世眼一眼就认出。 而此时出现在这里,除了是魔教之人所为别无他想。 刘浮屿阴着脸:“许少侠,你如何得知这就是见血封喉?” 许持转头淡淡看他一眼:“刘掌门若是不信可以让佛爷前来验证,他久居云南,对苗疆之毒也应有所了解。” 刘浮屿话到喉咙说不出来,你跟无量佛关系这么好,半夜还出门练剑,况且他也是嫌疑人,能信? 结果不等他们说完,陆清陵直接提出一把银针走了过来。 刘浮屿大叫:“陆清陵!” “我继续验尸,你闭嘴。”陆清陵少有的严肃起来,刘浮屿脸色铁青被堵得说不出话,掌门的威严碎了一地,徒弟们以后要怎么看他,同辈的掌门们以后怎么看他! 蜀山比起八卦门,不说武学造诣,单指态度明显端正的多,这从两派掌门的平日打扮就能看出,陆清陵一贯两袖飘然风姿卓越,老神棍就一副山下算卦的模样,哪怕是许持都不保证能不能打扮的比陆清陵风骚。 蜀山弟子平日里不仅仅要练习剑法,还要学习医理,下山行善救人,这点倒是和老神棍创设八卦么的宗旨有点像——什么都学。 陆清陵细细端详着银针上变幻的颜色,最终沉重的点点头:“许少侠说的不错,的确是见血封喉。” 许持抬眸冷冷一笑:“见血封喉无色无味,食用或者碰到伤口才会发作,是故见血,封喉,蓝笃,我说的可对?” 段无量的剑瞬间出窍,就在众人皆以为这个客栈老板原本已经脱离嫌疑的时候突然爆出这么个事实,实在令人猝不及防。 蓝笃面色一变似乎也未想到会暴露,他慌忙避开段无量的剑,奈何此前为了证明清白站在了无数青城派弟子旁边,眼下虽然躲过段无量一剑却直接落到了青城派手中。 刘浮屿就在他对面与他怒目而对! 蓝笃:“……我投降。” 许持却见他身上黑烟肆意张扬,衣襟中的蓝光闪的亮瞎人眼,明显有更深的阴谋,果不出所料,蓝笃刚说完投降便整个人朝后退去数十步,同时手入衣襟。 “退后!“许持大吼一声,所幸早有防备,他颀长身形瞬间挡到了一众青城弟子前面,预判的非常准确,伸手直接握住被蓝笃涂上见血封喉的暗器,再紧紧锁住他的另一只手。 蓝笃吃痛,狰狞一笑:“许少侠,哪怕你武功再了得,割伤了皮肉又碰到见血封喉,今天也不得不交代在蓝某手中了,原本还想着把你带去献给教主,真是可惜了!” 许持却斜过脸冲他森森咧嘴,蓝笃没看懂这笑,却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妖人,你敢伤我师兄!”沈禄举剑发狂似的要砍过来,许持却厉声吼道:“阿禄退下!” 沈禄极少情绪失控,此刻却拦不住地冲向两人,许持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熊孩子,一到关键时刻就给老子添麻烦。 而另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失控的人居然是段无量,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活的无量佛双目赤红地瞪着蓝笃,仿佛下一秒就会和沈禄一样冲上来,再被人拦下去按倒:“蓝笃,又是你!!!” 陆清陵最先镇定,他勒令本门派弟子立刻守住客栈四周,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而刘浮屿也紧接采取行动,那就是让弟子们包围住被许持纠缠的蓝笃。 “妖人,快把解药交出来!”刘浮屿怒斥,形状好看的小胡子被吹得一飘一飘。 蓝笃心中有点发虚,可仍旧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笑道:“哪来的解药,见血封喉要有解药,还封个屁的喉!” “是吗?”许持再次发力,直接捏碎了蓝笃的手骨。 “你!你怎么还能动!”蓝笃杀猪似的尖叫起来,十指连心,他这一叫瞬间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大家看向许持的眼中顿时各种情绪都有,惊讶、恐惧、钦佩、膜拜……许持通过透世之眼明显感觉到了不一样的颜色纷繁呈现。 对,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被暗器刺破手掌,痛苦之余还要伪装风轻云淡,一副持哥不跟你一般见识的高贵模样,所以不得不把痛再转嫁到始作俑者身上:“我倒是想看看,是你的见血封喉厉害,还是我的开山掌厉害!” 言罢,内力翻涌,一招开山掌直接经由许持的手掌拍到了蓝笃掌中。 老不死的,让你在茶棚里阴持哥,还下迷药,还拐卖师弟! 蓝笃如此近距离受到开山掌,瞬间被震断手筋震伤心脉,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喷涌而出,许持早有准备,脖子一扭,他背后的刘浮屿就遭了秧。 刘浮屿:“……” 许持不好意思地回头道:“刘掌门,他的血大补。” 众人:“……” 蓝笃心中骇然,前功尽弃地瘫倒,两手仍被许持紧锁不放:“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不受见血封喉影响,还知道我的秘密……” 沈禄终于得以冲过来,伸手一揭用力扯下蓝笃脸上的□□,狠狠一脚把人踹飞撞到木柱上:“去死吧!” 许持深吸一口气,卧槽好累,阿禄快过来给老子靠一靠! 结果许持刚刚一放松直接被从身后迎上的段无量揽进怀中:“可有事?!” 许持、沈禄:“……???” 沈禄瞬间再次冷下来,转身继续去虐待蓝笃,可怜的魔教妖人本被他一脚踢飞以为就完了,想不到又遭受了一顿毒打。 许持感觉有点尴尬,大神你这样弄的持哥有点娘们儿啊,他赶紧绷直了身子从对方怀里钻出来,义正言辞道:“我没事,此人是魔教炼药长老,我废了他的手他就不能使毒,快点问问他魔教的打算!可算给我们逮着一个活的了!” 被沈禄打的奄奄一息的蓝笃两眼泛出难以置信的光,他朝许持这边看过来,脸上充满惊恐和难以置信,许持心想这丫肯定被持哥的神机妙算吓尿了。 结果不单单是蓝笃,连一向最镇定的灭绝师太都有些吃惊,许持的透世之眼还剩下些时间,看到这个女强人的心里满满都是“卧槽这小鬼果真不简单”。 虚荣心瞬间就满格了。 “见血封喉毒性霸道,你真的没事?”段无量扶着他的肩膀复杂地问,他自幼生活在大理,对苗疆之毒还算了解,从未听说过中了此毒还能有生还的人。 许持气定神闲地伸出手,暗器割破了他的手掌,看起来血肉模糊十分狰狞,沈禄脸色微变,却生生止住脚步。 “最多是个皮外伤,这世上……还没有能杀死我的东西。”许持敛眸,自信收起手掌,恰好危急解除,蜀山的弟子们打开门迎来一阵夜风,吹起许持的刘海飘洒过双眸。 纵然其实已经痛的要哭,表面仍旧要装的一手好逼。 最后峨眉的女弟子们几乎是噙着泪给许大仙包扎的。 这些女侠文能题诗葬花,武能剑指人渣,末了还咬着嘴唇含情脉脉地低声问:“许大仙,能帮我算算我同佛爷有可能吗?” 许持:“……” 活该你们都是灭绝师太的徒弟,被fff团师傅勒令一辈子光棍吧! 最后一场大战就这么被平息了下来,如果不是许持,恐怕一夜之间还会有无数人惨死在伪装的蓝笃手下,经过搜查,他的身上还藏着起码能毒死一群牛的见血封喉。 许持发现,只要集中注意用透世眼甚至能隐约窥探到他心人中所想,只是比较费神,他草草对蓝笃用了一次,以至于蜀山弟子在客栈四周又搜到了不下数十名魔教教徒。 这些魔教教徒根本没料到白道武林的人居然会活着出来先发制人,准备都没准备便被蜀山弟子的利剑架到了脖子上。 蓝笃被许持重伤之后交由刘浮屿看管,毕竟人家死了徒弟,出出气的权力还是有的,蓝笃却一点都不怕他,纵使被五花大绑起来仍阴测测地狞笑不语,连灭绝这老女人没拷问出有用的线索。 “魔教妖人太过嘴硬,竟半点都不肯透露他们的计划。”几人一同从关押蓝笃的房间中走出,陆清陵摇摇头叹气,刘浮屿气不过,恨不得再转身回去划对方几刀,灭绝冷冷道:“若是我落到魔教手中,也不会透露半点白道武林的事情,这是态度。” 段无量适才缓缓道:“诸位掌门,既然此事已了,我们就该谈谈方才我同许少侠在唐门后山之事了。” 沈禄握着剑冷冷看他一眼:“对,好好谈谈。” 许持一听这语气就觉得头疼。 所幸段无量生性洒脱并不多在意这些,只沉声道:“我和许少侠都被一个黑衣人引到后山,打斗之后发现了唐门密室,准确的说,是许少侠找到的。” 灭绝瞬间瞪大了眼:“可是……唐老太太和少主的栖身之所?” 少主。 许持的情绪瞬间就down了下来,他甚至顾不上情绪同样不对的沈禄,沉声对众人道:“还不确定,只能回来先告知各位。” 段无量看了他一眼,似乎听出了他并不打算告诉众人唐远腾的事情,许持回看他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那我们赶快过去!”灭绝在武林中很少服人,唐老太太是她特别尊敬的一位,不说人家名声响彻江湖,单是唐门内部被她管理的有条不紊就够灭绝学的。 她还略带埋怨地瞪了许持一眼:“你们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们!” 许持看了看段无量,回道:“我看佛爷回来之后未提此事才引起了注意,猜测客栈中会有魔教中人,所以未在人前提起。” 灭绝转念一想,这些后生考虑的也是十分周到,不得不投去赞赏的目光。 陆清陵低头思考一阵,突然抬头:“我们快去,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第37章 密室 刘浮屿命手下十几个弟子看好魔教的人,其余随他一同赶往唐家堡后山。 许持明显看出灭绝是最紧张的一个,如果唐老太太出了什么意外,她可能也是在场哭的最伤心的一个,毕竟是人生导师,信念担当。 众人步至平静的池塘边,许持一眼就看到了漩涡处,指着那里到:“密室就在水下。” 刘浮屿经历死了徒弟的哀伤之后显得比较警惕,他皱眉观望了一番道:“许少侠,你如何确定水下就是密室,或者说,你如何得知唐门会有密室?” 持哥能告诉你们,他玩游戏的时候就是从水里进的唐门密室吗? 当然不,他只会说:“今日偶然推敲师傅所留文献,有感而猜想到的。” 段无量却侧头认真道:“段某曾与唐老太太有过一面之缘,言语中她也曾提过唐门密室一说,只是从未说清楚位置,眼下几位掌门几乎把整个唐家堡都搜了一遍都没什么发现,依我看,不如下水一试。” 他说话间眼神一直注视许持,满满都是赞许和信任,灭绝虽对二人关系颇有微词,但眼下还是强行忽略:“佛爷的意思是,许少侠所言唐门密室,你是信了?” “八卦门之言,岂可不信?”段无量微微一笑,如果不是他手里握的是剑而非禅杖,许持有种想给佛祖跪下的冲动。 沈禄眼神微暗立刻接话:“大师兄从未判错过,我也愿一同下水。” 许持微微一笑,成竹在胸。 “好吧,别磨蹭了,你们两个去不去。”灭绝厉眼一扫陆清陵和刘浮屿,唐老太太是她的指明灯,段无量又是她已故男神的遗孤,不管怎么说这趟水她都是下定了,反倒是对这两个磨磨蹭蹭的男人十分不满。 两位掌门一贯互相看不对眼,此时却在对方眼里找到了无限的同情和哀伤——这女强人前一秒自己还在犹豫,后一秒已经刀架他们脖子逼问了。 于是,各门派弟子留岸守着,许持带着一众掌门往水下潜去。 不出许持所料,众人屏气靠近漩涡时受到一股大力的积压,唐门机关术十分巧妙,利用了水压和重力因素调控了一个天然的地底密室,好在几人都内力深厚,最迟习武的许持也有系统赋予的强悍身体支撑,一晃眼,便已坠落到一处潮湿的岩穴中。 “当真是……别有洞天啊!”陆清陵很想像平常一样挥袖长叹,奈何刘浮屿当着他的面拧了一把衣服上的水,哗啦一声在岩穴里响出好几个回声。 许持直愣愣地看着灭绝一副曼妙的身材,好家伙,驻颜丹什么的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bug。 看那胸,那腰,那腿,他能看一年。 “大师兄,拧拧衣服,免得着凉。”沈禄从后面走过来,从容不迫地亲自动手,许持慌忙回过神老脸通红,镇定镇定。 几人收整了片刻便开始朝另一头走去,岩穴冗长,估测几乎贯穿了整个唐家堡的地下。 “唐堡主真是……”陆清陵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在这里的都是武林高层,及时闭了嘴。 “属老鼠的。”灭绝咬牙切齿地帮他说完。 许持默然,权当做没听见。 然而,当几人深入之后明显察觉到了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地上也开始有滴滴答答的血迹,很新。 许持心中隐隐漫上一层不好的预感。 段无量此前同他一起与魔教之人恶斗了一番,瞬间察觉到不妙:“不好,我们快走!” 一群人迅速奔跑至密道尽头,而入眼画面却不尽人意,空荡荡的石室内血迹斑斑,几具年轻的弟子尸体横在他们眼前,除此之外还有一具非唐门弟子之人的尸体,从衣着看像是魔教之人,他们身上的鲜血还在流淌,证明刚死不久。 “是暗器所致,几乎瞬间就致命。”陆清陵探了探他们的鼻息,低声道,这些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暗器的伤痕,就连唐门弟子也不例外。 段无量半晌无语,没想到他只是提议回去同众人商议,再来已是这副场面。灭绝更是怒不可遏,她试图俯身看那几个弟子是否还有救活的希望,结果陆清陵却对她摇了摇头:“没救了。” 许持眉头紧紧皱起来。 血液如此新鲜,想必是刚刚死亡不久,他们进来时并未看到有人逃出,难道凶手仍在其中? 唐门自己人自相残杀? 魔教之人趁他们不注意一举击破? 他小心翼翼翻转一名趟门弟子的身体,乍然摸到一处非常冰冷的箭头,许持微微一顿,仔细观察之后惊觉这是唐门隐藏在墙壁之内的暗箭。 别问持哥怎么知道的,作为一个连擎天剑法都能练的比蜀山本身要好的门派,老神棍表示,天下间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教给徒弟的。 “小心四周墙壁,有机关。”许持突然开口,在这里他才是主心骨,这些掌门们把对鬼谷老门主的尊重和期望全寄托在了许持身上,导致许持说什么他们都信! 刘浮屿忙不迭仰头四望:“难道有人在暗处放冷箭!?” 灭绝两眼狠厉,立刻在石室的墙壁上寻找起来,段无量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看看尸体,再看看面色凝重的许持…… “佛爷,若是身体不适还是尽快上去吧,下面空气压抑的很。”沈禄突然挡在他和许持之间,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不咸不淡道。 段无量抬眸看他一眼,只见青年一贯淡漠的眼神中毫无隐藏地对自己彰显敌意,他愣了会,随即笑道:“多谢沈少侠关心,段某虽然体弱但还不至于这么一会儿就支撑不住。” 许持回头看了眼他们,没往心里去,现在他满心都在找机关,在他心里现在阿禄就在身边,那他只要再弄清楚唐门和唐远腾的事就皆大欢喜了,其它事儿没必要多关注。 沈禄沉默地盯了段无量好一会儿,他自己都知道这样非常不应该,此人身份高贵、在武林享受无与伦比的盛名,甚至所有人都觉得段无量应该是下一任的武林盟主,但他觉得段无量太危险,各种看不透,他不喜欢师兄同此人一起…… 段无量笑容深深却未达眼底,细细品味更有锋利之色,他用更低的声音道:“沈少侠,你应该明白,他是师兄,你是师弟。” 言下之意,你们之间不该有什么,你也不该管他如何。 沈禄仿若被惊雷打中浑身僵硬,段无量淡淡一笑阴霾全扫,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朝许持走去。 “许少侠,你看可是这里?“陆清陵站在一面墙壁前对许持喊道,他的声音略微提高,许持的身体素质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好,他立马听见了在陆清陵声音之下的另一面动静。 果然还有人在这里,且因为他们的到来也开始不安了,许持暗暗猜想,同时步至陆清陵身边,只见灰暗的墙壁上有一处非常不起眼的小圆盘,圆盘呈八卦图样,八颗颜色不同的微小珠玉嵌在其中。 “难道这就是放暗箭的机关?”刘浮屿瞪大眼,他想不明白,若是机关就在外面,难道是何唐门弟子自己把自己射死掉了? 许持看着这些纷乱的珠玉,从容一笑:“不,这是石室另一扇门的机关。” “还有另一扇门!?那唐老太太……” “嘘!”许持立刻对灭绝做了个噤声动作,灭绝情绪太过激动,乍然在小辈面前栽了相儿,顿时老脸一红,神态羞赧,看的持哥心中感慨万千,你要年轻个二三十岁,持哥说什么也……还是不敢娶。 “许少侠,你可知这机关该怎么启动?若是错误,会不会也像这些人当时那样,被暗箭所伤?”陆清陵还是比较务实的,他已经拔出了剑护在几人身旁。 许持看了会儿机关,目光里带着一股了然的自信:“自然知道。” 这些唐门弟子也死的冤,机关若是熟悉之人绝对不会按错,错就错在定是在他们打斗中另有人来试按机关,结果还傻了吧唧的按错了,在石室中央打斗的人猝不及防被突然射出的暗箭全部弄死。 “那还请许少侠……”刘浮屿板着脸,还未说完便被一阵巨大的打砸声震慑住。 只见许持从容不迫地收回手,而墙壁上的机关已然被他打成了一坨石灰…… 这种机关若是开头没被人破坏,还是原始的模样,持哥三两下就能解开,可是一旦被人按错,触发过一次机关,接下来无论再按什么顺序挪动珠玉,都会引来机关把他们射成筛子。 老神棍对此的办法是——得不到完整的它,就毁了它。 许持回想起来不禁嘴角抽搐,感叹老神棍虽然年纪大,可仍旧像一个二十出头的文艺青年,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和忧愁啊。 所以只要稍加揣测就知道老神棍是知道解决办法的,并且很简单,以暴制暴便可。 “你怎么能这样!机关被破坏了可怎么办!”刘浮屿等人却不了解其中门道,只知把机关交予许持,结果这后生居然如此随意!他面色大骇,陆清陵身形一震,猛地掐上他手臂:“闭嘴!” 许持以他强悍的拳头与石壁相撞,杂碎了机关八卦盘之后气定神闲地转过身,只见对面一闪石门在片刻后缓缓升起,尘土淡去,门后站立着一位老者。 “唐老太太!”灭绝失声,长剑落地在空旷的石室中溅起一声声回响。 唐老太太穿着一件蓝色印花的步袍,不华丽,但气质绝佳,丝毫不因她的年迈而显出迟暮的衰弱,她手握一支精铁铸造的权杖,没个深厚内力绝对提不起那么重的东西,可见老太太虽然年纪大,可功夫一点都不逊色。 她此刻满目悲怆地注视着一地尸体,双唇颤抖,似乎早已在门后等待了许久,最终把目光落在离机关最近的许持身上,苍老之声缓缓道:“八卦门……” 许持立刻两眼瞪大,心好虚!别夸! 小七的声音在脑海中突然响起:“恭喜主人完成支线任务:救助唐老太太。任务奖励:试毒手。” ☆、第38章 叛徒 唐老太太还生还的消息很快传遍江湖,武林正道人士欣喜之余也不由哀叹,整个唐家只剩唐老太太一人活下,同灭门也无甚区别了。 自然,他们还不知道唐远腾还活着,自然,他们也不知道唐门少主唐远腾就是那个毁了唐家的人。 于是这日中午,劳累了一夜的人们纷纷在休息之后来到客栈大厅,好好询问了一番唐门之灾的细节,只一谈,便从中午谈到了天黑。 沈禄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他觉得一定是这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太还没清醒:“老太太,唐大哥不可能做这种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满屋子人都看向他,许持坐在侧面的椅子上狠狠握住扶手,指骨泛白。 “我的孙子,难道我会认错?他盗取了机关锁交予魔教,再趁魔教箭矢飞射之际大开堡门,若非傲天极力阻拦了一阵让我逃脱,恐怕现在我也没机会对各位道出这件真相。”唐老太太还算平静地看了沈禄一眼。 昨夜许持几人把她从密室中救出后她休息了一整晚,此刻脸上已经无悲无喜,毫不见家族被毁之痛,不愧曾为以一己之力独扛唐门内部之人。 沈禄语塞,他不是蛮不讲理之人,相反,他比许持更冷静,也更善于分析,所以许持对此抱着怀疑的态度,没有得到线索的他却怎么也无法相信。 众人脸上皆露难色,没想到唐门竟是被唐门少主里应外合勾结魔教攻破的,段无量似是有感而发缓缓道:“当年王府一案,段某后来也查出了内奸,若非如此,凭那群乌合之众是敌不过王府禁军的。” 七年前的孔雀教不似如今这般被所有人惊恐地唤为魔教,他们虽然行事方法诡谲神秘,却鲜少踏足中原,也极少传出消息,不足以构成什么大威胁。 可就是这样一只似乎沉睡的毒蛇在年夜一晚以狂风过境风卷残云般的力度摧毁了段王府,令整个大启措手不及猝不及防,随后白道武林群起讨伐,却难捉其影。 他们的势力逐渐庞大,触手也越伸越远,不说如日中天,却也名动大启,令所有江湖门派开始了小心提防,不想他们又销声匿迹了七年,直到如今。 许持听得清,段无量这话也算是给唐门留点面子,以他自身为对比,说明唐门并非是守卫不严,而是家贼难防。 段家的家贼后被人查出是王妃的一个贴身丫鬟,受了白孔雀迷惑才与孔雀教勾结,丫鬟可能是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转身一跃成为教主夫人才被迷惑,而许持想不透,他兄弟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打动与魔教勾结呢? 若说为了权,等现任堡主唐傲天百年之后,唐家堡自然是唐远腾的,他没必要把自己弄的一身腥,若说为了钱……许持都要呵呵了,唐家堡都是他的了,唐家堡那么多生意赚来的,难道还能飞了不成? 但他不能和阿禄一样愤而为他脱罪,因为就在把唐老太太解救出来之前,他亲眼看着唐远腾救走了魔教之人。 “鬼谷门主当年所言之事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傲天十几年来从未松懈过唐门警戒,唐门最终还是毁在了自己人手中。”唐老太太看着许持说完,颤巍巍地闭上眼,苦涩一笑。 灭绝看起来比她还难过,她就坐在唐老太太身边握着老太太的手颤道:“老太太,你别灰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出那孽子,铲平魔教,还武林一个公道!” 许持握紧了拳头,铲除魔教,还武林公道。 要真能还个公道,段无量奔波这么多年早就有结果了,可结果如何一眼便知。 他只要一想到魔教极有可能在觊觎八卦门,他的就寝食难安:“老太太,师傅当年可曾对你说过唐门此劫的缘由?” 若灾祸真的与舍利子碎片有关,那他也要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 老太太摇摇头:“鬼谷门主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所以,舍利子如今竟是下落不明!? 许持差点问漏嘴,却生生止住,谨防在场的有心人。 段无量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可随即垂眸遮掩去:“事已至此,还望老太太节哀,段某必将同灭绝前辈一起,誓死铲除魔教。” 许持恰好注意到段无量表情的变化,不过此刻他并未多留心,毕竟眼下铲除魔教才是硬道理:“八卦门也会助诸位一臂之力。” 他没忘此前同段无量的约定,魔教一日不除八卦门一日不安,他心中已做好决定,先下手为强! 孔雀大魔教,灭教保平安。 唐老太太对许持一直报以常人难得的尊敬,或许因为他是八卦门的弟子:“许少侠可是完全继承了老门主衣钵?” 许持不知她口中的完全是什么意思,如果说是老神棍留下的书,那是差不多就记住了:“师傅留下的书籍都有学习透彻。” 七年了都,书籍虽然晦涩难懂,但数量不多,每天看一点也都看完了,并且没事儿还能找二胖阿禄他们讨论讨论,再不济,不是还有个任捏任搓的系统君吗,所以这些许持几乎全能明白。 坐在一旁的几位掌门心中震惊面却不显,显然他们不知道许持当年高考和后来考营养师可比这刻苦认真多了,他们只知道八卦门其实就是鬼谷的传承,一个人读完了鬼谷的书,那代表什么? 再观八卦门一派出来的,不仅仅是许持,连他的三师弟都丰神俊朗器宇不凡,这更加肯定了他们所想,鬼谷虽殁,八卦崛起。 唐老太太定定地看着许持,年迈的双眸不因岁月侵蚀而浑浊,反而透出一股了悟般的明澈:“许少侠,承蒙令师降下预言,孙儿唐远宸才得以脱离这片苦海,如今的唐门已经不再能荫蔽子孙了,还请许少侠……代为照顾好他,老朽无能。” 好一会儿,老太太才转过头,颤巍巍地闭上眼,她的背仿佛驼了不少,整个人都衰弱不同以往。 段无量微敛的双眸暗藏说不清的复杂。 然至此,由蜀中传出消息,孔雀教首当其冲作为武林公敌需要全武林侠士警惕,而第二条消息也放了出来,那便是唐门少主唐远腾已叛离唐门归顺孔雀教,若是偶然发现,必要将其绳之以法。 “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动身。”许持把沈禄送回房中,站在门口对他说道,此刻许持只觉浑身都疲惫不堪,只想埋头睡一觉。 沈禄站在屋中与他对视,脸上是一贯的平静:“我们回山?” 许持迟疑了一瞬,回山吗? 他当然是想回山,他下山这么久特别怕二胖把山吃穷了,可他既然已同段无量结成了同盟,自然也要听一听对方的打算,好做足了共抗魔教的准备。 “你在犹豫什么?”沈禄沉声询问,似乎已在隐忍。 许持这人,平时机灵心思都用到旁人身上去了,要是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他保准能一眼揪出来,奈何对师弟们他从来都是神经大条到极点,总想着亲手养大的孩子能出格到哪儿去,所以对于沈禄的异常他从始至终都以为是青春期中二综合征未加多想。 他皱了皱眉目光涣散到窗外,低声道:“魔教的举动非常诡异,我之前与无量佛讨论过他们的走向,尽量会挑他们下一个可能下手的地方赶过去。” 沈禄双瞳骤然紧缩:“大师兄,你为何这么相信他?” 师弟啊,不信不行啊……人家已经用全家生命作科普了都,许持哀戚戚地想。 可他还不想把这些沉重的话题告诉阿禄,原本此次出山他都后悔让阿禄跟着了,遭遇了这么多危险,他纵有不死之身却无法护阿禄安全,让他这个师兄感到十分难过。 “阿禄,我想了下,干脆明天你回山吧,回去之后务必要加强警戒……”许持临时起意,决定让他们先团结一致守着八卦山,论武力而言多自己少自己并无区别,而自己也正好可以在此时同无量佛一起探寻魔教的真正目的。 等明日他再去同陆掌门商量商量,看对方十分欣赏阿禄的样子,想必也会同意当他不在时照拂一下八卦门,许持默默在心中盘算。 “那大师兄呢,我回山之后你会和无量佛一起离开?”沈禄不等他说完就打断,语气已然冰冷。 许持听出了他情绪不对,愕然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对付魔教这事儿不会是一朝一夕,我总得表示表示,才能让无量佛相信我们八卦门的价值,而且什么离开不离开的,我又不是出师……” “何必让他相信,难道他不信,八卦门就没有价值了?”沈禄咄咄逼人,狠狠一掌竟直接把许持按在了门框边,“大师兄,你是不信师傅,不信我们,还是不信你自己呢?” ……什么鬼!? 为什么突然要牵扯到道德层面和自我认知层面!? 许持心平气和地推开沈禄,试图好好跟这个最近容易冲动的青年解释一下:“阿禄,大师兄没有不相信任何人,只是希望大家团结起来这样胜算才会更大。” 沈禄一口气堵在胸口几欲咆哮,许持突然忆起他心中还有困惑未解,按住对方沉声问道:“话说回来,前半夜你去哪儿了?我去你房间没找到人。” 沈禄微微一愣:“大师兄来找我的?” 许持点头:“因为发现了黑衣人,所以想找你一同去查探。”结果你消失不说,正好客栈还出了这等事,害持哥差点以为…… 沈禄抿唇不语,眸光微敛,半晌缓缓道:“心情不悦所以出门散步去了。” 许持叹了口气:“好吧,能理解,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大师兄不在乎名声如何,但求你们安然无恙。你最近心绪不宁我看出来了,如果明日大家都决定离开,你也回山吧,静养一段时间。” 恰好此时隔壁房门打开,段无量举着许持之前借给他抵挡血腥气的香囊走出来,与表情严肃的师兄弟二人打了个照面。 许持脸色微僵:“……”他自认为这种教导师弟的活儿不该在人前进行。 段无量也意识到这二人似乎正在争执,神情微变打算装作不知情再退回房间,不料沈禄比他还快,直接把许持往外一推,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许持:“……” 他真的要生气了啊喂!!!这孩子怎么不听人劝呢! 段无量噗嗤一声笑出来,许持感觉老脸挂不住,讪讪道:“佛爷见笑了。” “许少侠要不来我屋中吧。”段无量笑完仍旧微微扬着嘴角,挥了挥手低声对许持说道,这种小声传话的神态像极了担心吵醒孩子的亲爹,许持冷不丁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 随段无量进了他的屋子,许持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儿,他心里有点愧疚转身道:“佛爷,你背上的伤还没好吗?” 段无量是为给自己挡箭才被糊了一背血,还未正面魔教就已经欠下对方这么大一个人情,这让许持更加无法推脱日后的安排了。 “无碍,我本身就体弱,伤口难免愈合的慢,”段无量似不多在意,淡淡笑道,“许少侠的香囊倒是派上了许多用场,让我这段时间不至于在唐家堡内被血腥味熏倒。” 眼看他要把香囊还回来,许持连忙推回去:“不不不,我也就这些东西能拿出手了,佛爷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这个香囊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佛爷当防身之用吧。” 段无量眉梢微挑,好看的桃花眼盈满笑意:“那便多谢许少侠好意了。”许持的香囊里塞的都是实打实的中药,于其他人来说是锦上添花,而对段无量则是雪中送炭。 许持特别高兴能只用香囊就抵掉一点人情,心情顿时好了不少问道:“佛爷叫我来有什么事要说?” 段无量动作微微一滞,脸上笑容也减淡:“此前和许少侠已经谈妥,不知接下来许少侠可愿随我一同?” 许持嘴角略抽,心想佛爷你神机妙算,持哥前脚刚和师弟因为这事儿闹的不愉快,后脚你就恰好来问这个。 “许少侠,不瞒你说,其实之前在茶棚中遇上你们,我是奔着徽州祁门而去的,因为好友曾在多日前传书与我,信中提到魔教在南方有所动作,”段无量给他倒了杯水,眼神里满满是沉重,“不料祁门还未如何,唐门先受到了魔教袭击。” 许持端着茶杯坐立难安,按说既然已经知道了祁门危险,就应该跟段无量一起赶过去,能帮衬就帮衬,可一想到沈禄对段无量如此抵触,八卦门也在魔教的攻击范畴内,他就难以抉择。 “佛爷,你所说的接下来,是何时?”许持为难地问,实在不行,他只能再去做做沈禄的思想工作了。 段无量瘦削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擦在水杯边缘:“明日。” 许持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小七在大脑内大喊道:“主人主人!新支线任务出现,请务必跟随无量佛前往徽州祁门抵御魔教,任务奖励承伤盾!” 他两眼微怔,一时忘记做出反应。 ☆、第39章 魔教狗 是日一早,客栈外面传来人声,许持昨天夜里和段无量说完事儿,回来又和小七讨论系统任务谈到大半夜,这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缓了好长一会儿才清醒。 他一个机灵,赶紧爬下床梳洗一番。 客栈大厅里已经聚满人,各门派的弟子都如来时武装整齐,各个带刀带剑的好不威武,许持一眼就看见自家师弟坐在一旁,丰神俊朗,丝毫不输他人。 灭绝几人正在同唐老太太商议,让她去峨眉派住一阵子休养休养,老太太却含着沧桑的笑容轻轻拒绝了,她的目光对应客栈外竹林,穿越青葱的竹林再走一段便是那往日风光无限、武林中人都向往的世家大门唐家堡。 虽然现在唐家已殁,唐家堡已毁,她仍要在这里守护下去,直到她死,或者她的孙子唐远腾来面对她,给她一个交代。 许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握紧了拳头。 他一定要守护好八卦门。 “许少侠是决定好了?”陆清陵在马上勒紧缰绳,虽高出许持不少却丝毫没有压迫感,大概因为他一贯比较和煦好说话的缘故。 许持点头,看了下还在不远处未过来的沈禄说道:“正好年末在金陵会有武林盟大会,届时我再同佛爷从徽州出发,也可与陆掌门碰头。” 陆清陵轻轻叹了口气:“许少侠年纪轻轻便为魔教之事奔波劳累,若不是派中还有杂事绊身,陆某定当陪同。不过许少侠放心,既然同在蜀中,陆某必会以全派之力护八卦门周全。” 许持被夸得快不好意思,心里也清楚蜀山最近的确有些焦头烂额,毕竟池辛炀这兔崽子偷盗的是蜀山剑法中最精妙的一招,他连忙道:“那就多谢陆掌门了。” 两人客气之后陆清陵便带着蜀山的弟子们离开,刘浮屿似乎还是跟他们相处不好,等蜀山走了有一会儿他们才走,灭绝最后离开,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段无量,最终还是有些无奈地朝许持挥挥手。 “前辈?”许持打心眼里对这女人犯怵,被招呼过去腰杆不自觉挺得笔直。 灭绝拿出一个青色布囊,许持当场就僵了,持哥认得这个,用龙心草制成的伤药。 “前辈,你这是……万万受不起啊!”许持腿一软就差没跪下了,龙心草对他说不是多珍贵的东西,毕竟信手拈来,但对于武林中人还是等同于圣药,吹得神乎其神,灭绝老太太突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看上持哥了!? 灭绝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剜了他一眼:“出息!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许持幽幽看她一眼,女人真是善于看穿一切掩饰,此前不管他心里多慌多怕陆清陵和刘浮屿都没怎么能看出来,眼下被一个女人就轻易戳破了他的伪装。 他真的怕被吃掉。 “前辈,承蒙厚爱,只是此药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 灭绝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她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顺了气:“许少侠,难道你师父没有告诉你,他曾赠予过他人龙心草,而我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许持:“……”老神棍真没告诉过他。 妈了个鸡,老神棍你站出来持哥绝对不打死你。 师门当初都穷成那样了你不把药卖出去,还随便送女侠,你这个老禽兽! “所以前辈……”许持看着那个青布小囊,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一抹女儿家独有的幽香。 那丁香一样的、当年的灭绝姑娘…… 如果灭绝真的坚持,那他还是收下吧,就当帮老禽兽了却一桩世俗红尘的恩怨,许持默默想。 “无量不肯收下,而你既同他一路相傍至此,应该感情甚笃,还请帮忙多加照顾,替他收下。”灭绝一双剪水双瞳泛出无奈的脆弱,混杂着不收就去死的痴缠,紧紧盯着许持快戳出一个洞。 许持:“……我收。” 他接过青布小囊的时候仿佛听见了老神棍的玻璃心碎了一地的声音,怪不得江湖指南里没有写关于峨眉的东西,一定是因为感情受挫所以只字不想提。 “前辈,敢问……你同佛爷是什么关系?”许持的八卦之魂终于要把自己燃死了,他再也憋不住了,除非是亲儿子,不然只剩奸情了! 恰好段无量携剑从两人身后走过来,灭绝稍显细纹的双眼平静地看着二人,最终苦笑摇头,留下一句“你和你爹年轻时候越来越像了”转身离开。 日头下的峨眉女弟子们一个个都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马蹄溅起的尘土被风刮过,糊了许持一脸。 “……” 突然很想冒着生命危险询问一个已故皇族的姓名,佛爷的爹是不是叫段正淳……? “灭绝前辈还是把药给你了?”段无量蓦然问道,许持尴尬地咧咧嘴,青布小囊被他攥在手心里,拿给段无量怕他不收,揣自己兜里也不大合适,一时不知要如何处理。 段无量缓缓伸出手,似乎也在迟疑该如何处理这药,结果他想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拍拍许持的肩膀道:“既然前辈把药交到你手上,你就先收下吧。” ……持哥不缺。 许持满面愁容不知此药该何去何从,结果下一秒沈禄也走过来,他更加担心起了他师弟该何去何从。 沈禄见到大师兄同段无量在一起,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没了,不过他昨夜睡下之后深刻反省了很久,决定不能表露太过明显,毕竟昨夜在密室中段无量似乎已经察觉出了什么,他不能再这么直接了。 “大师兄,我想了一晚,还是随你一同去徽州吧。毕竟我曾经去过祁门,路上也能照顾照顾你。”沈禄克制住心中的不悦,平静地对许持说。 段无量最先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里尽是诧异,不过他很快恢复,似笑非笑地转回头看沈禄。 许持却没有多吃惊,毕竟在持哥眼里阿禄一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他不惊讶对方一晚就能深刻认识到这些日子以来他所做的一切不合理之事,当下轻轻笑了笑:“你决定好了?不会再心绪不宁了?” 沈禄脸色泛白,对面的段无量就在看他,他不得不绷着脸点点头:“这些日子是我情绪不好,给大家带来困扰了。” 许持顿时被他这副小脆弱的模样刺激到了,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太严厉,于是便不再推辞,柔声道:“那我马上传书回山,只须交代一下二胖注意安全就好,陆掌门已经答应我代为照看了。” 段无量眯了眯眼,转过头:“陆掌门?” 许持随意道:“是啊,八卦门和蜀山靠的近,且师傅同他们……交好,所以拜托陆掌门照顾一下我师弟们应该没问题。”不要质疑持哥怎么知道他们交好,毕竟陆掌门看到阿禄的剑法之后眼中浮现的是赞赏,不是厌恶。 段无量闻言双目微动,最终轻轻点头:“甚好,陆掌门侠肝义胆,有他照看你便可放心了。” 沈禄双拳负在身后紧紧握住,这种关系甚笃亲昵有加的语气…… “这一路多了沈少侠这般青年才俊,想必我们也能安全得多。”段无量说完沈禄持盈盈一笑,全然不见昨天在密室里的锋芒毕露。 沈禄心里都恨不得把他撕了,面上却毫不示弱地淡笑回应:“多谢佛爷抬举。” 许持略诧异地看着自家很少对外人展露笑容的面瘫师弟,心中不禁感慨,无量佛不愧是无量佛,这么轻而易举就攻破了师弟的心里防线,感情迅速升温。 三人很快便从这里启程,走之前许持拜托驿站的人把信送回八卦门,他在信中没有直接提及魔教,怕吓到二胖和远宸,但终归是说到要注意防范,一有危险要不择手段的逃跑,然后跟师兄报信。 节操?笑话,许持才没什么武林精神,要不是魔教这次把矛头也对准了八卦门,鬼才费这么大劲儿想办法反抗呢。 在他看来,保证师弟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才是他的第一需求,至于别的都要以此为前提,就算系统这次的任务是让他慢慢积累师门威望,那也不行。 三人很快便收拾东西上路,为了赶时间他们放弃了马车,三匹马在川蜀之地交错疾奔,许持为了不拖后腿,活生生憋白了脸,面对两个同时邀请同骑的人,他硬是绷着脸自己骑。 持哥你行的,持哥你是个爷们儿,持哥你最棒了! 反正不会死,拼半条老命也不能落后于人,这是持哥的底线。 “大师兄,你看前面那匹……是不是你的马?”一行人行到一半,沈禄突然勒紧缰绳看向林中喊道。 许持一听立马转过头,腰也不疼了背也不酸了,定睛一看,林中正在垂头吃草的那匹马马背上还有持哥的小布包。 不就是持哥价值连城的宝马吗!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10节 他激动地驱使胯下小马迈着小蹄跑过去,刚探身拿回布包便感到一阵强劲气息袭来。 “危险!”段无量提剑大吼,飞身一把将许持拖下马背,反手一剑挡住来人,兵器交接剧烈的声响震耳发聩,许持抱着布包在段无量怀里滚了好几个来回,整个人都懵了。 “你是何人!”沈禄大吃一惊,立刻跃下马拔剑挡到他师兄前面,他此前都没感觉到还有人,这人难道一直埋伏在这里!? “魔教狗!”来人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长的眉清目秀十分好看,一双大眼我见犹怜,就是状似发癫,提着剑鬼吼鬼叫,奈何武功实在不怎么样,被沈禄几招就拿下了。 许持被这一声魔教狗叫笑了,他和段无量走过来,颇感新鲜:“你在叫谁魔教狗?” 青年双目微红怒瞪许持:“谁拿了这布包谁就是魔教狗!这是姬羽留给你的东西,他是魔教之人,难道你不是吗!” 许持突然不知道怀里的布包能不能打开了,万一真是个栽赃陷害,里面有个什么通敌卖国的伪证,持哥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沈禄沉着脸更加用力地把人按在地上,就差没把人塞进草地里:“说话放尊重点。” “何必让我放尊重,我没能杀你那就是我无能,有本事杀了我啊!魔教狗!”青年目眦欲裂地挣扎,结果吼了几句开始撕心裂肺地蜷缩咳喘起来。 许持再看这青年表情认真不似演戏,难道自己真摊上事儿了?他捏了捏下巴,还是决定抖开布包仔细查看,药草和银两什么的都在一样未缺,不是一般小偷小摸送还的手段,难道一个月前自己在林中遇袭,姬羽真的在附近,然后顺势扣下了自己的马? “可有缺漏?”段无量站在他身后低声问。 许持看向青年的目光透着一股疑惑,摇摇头:“什么都没缺。”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缺才更诡异,连龙心草都没有缺失分毫,仿佛盗窃银行的人闯进金库却不拿黄金一样令人匪夷所思。 这时那青年才注意到刚刚挡了他一剑的段无量,失声喊道:“无量佛?” 不怪一眼能看破,毕竟长得这么好看穿的这么精致玉树临风还是个光头,除了无量佛也没别人了。 段无量脸色未有多好,他少有面露阴霾的定定看向青年,原本以为看到救星的青年冷不丁打了个冷颤,仿若身堕冰窖。 ☆、第40章 禁忌 刚离开唐门就遇到眼前这青年,许持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命犯太岁处处都是劫。他把布包放在马背上摊开,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字—— “许大仙,咱们祁门见。” 许持差点没手抖把纸条扔天上。 段无量拿过纸条,漆黑的双瞳骤然紧缩随即自然放缓,沈禄把青年反手缚住,眯起眼问道:“佛爷,你知道这是谁的笔迹?” “马是我看着姬羽派人送来的,不是姬羽还能是谁?”青年气喘吁吁地弯着腰,似乎有些不敢直面段无量,可语气依旧十分倔强。 “是玉关临的字迹。”段无量把纸条紧紧攥住,低声打脸。 青年一副卧槽的表情,满脸难以置信。 许持立刻想起玉关临,是他和段无量一起击退的魔教人,也是当年血洗段家、魔教孔雀翎的领军人物,他忙不迭按住段无量的手拿过纸条,不可思议地说道:“他喊我许大仙,你们看见了吗,大仙!” 那个青年脸色剧变。 沈禄眼底寒意难抑:“他是在向大师兄挑衅还是作何?” 段无量语气凝重:“信中提及祁门,可能有示威之意。” “可我们本来就是要去祁门的,他示不示威都改不了。”沈禄说话这话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一些别的事,很快神游了出去。 许持攥着纸条,觉得背后有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脊梁弯曲游上不寒而栗:“他就是在那候着我,喊我大仙肯定也是得知我抓住了蓝笃,等着我去将我们一网打尽。” 段无量侧目:“玉关临是雀翎的副首领,但我们同他交过手,武功并不高深,不大可能单枪匹马孤身挑事。” 好吧,臭不要脸的果然带了手下的拆迁队,他们下一个目标看来真是祁门了,许持暗暗在心里抹了把脸,说松口气有点不道德,好像在幸灾乐祸,可持哥的确有点这个意思,好吧他思想觉悟不够,他忏悔。 为了弥补,许持果断拍手:“一刻都不要耽误,继续赶路,一定要在魔教下手之前赶到。” 段无量眼神中隐隐泛出笑意:“不错,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我们就不光要过去,还得让这些魔教之人铩羽而归。出发前我已传书给了少林的无果方丈,他应该就在这几天会带弟子出发,一同抵御魔教守护祁门。” 青年被沈禄按住双手负在身后,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着他们:“你,你是许大仙?” 许持:“……” 他很想知道许大仙和黄半仙这种名号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沈禄面色一冷,手更用力:“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痛的闷哼一声,汗水顺着瘦削的脸颊缓缓流下,乍看还真有点……可怜。 “我,我是青城派弟子,我听见姬羽让人把马送到这里还给你,就以为你也是魔教之人。” 段无量面无表情道:“我们早上刚同刘掌门告别,你若是青城弟子不可能不认识我们。” 青年仰头绝望地看着他:“佛爷,不,不是……我犯了错,不敢同师傅一道,此前都是一人躲在暗处,未曾见过许少侠你们!” 许持心道,这位少侠,你人都没弄清就开始花样作死,真是好大的心!幸亏持哥是个打不死的,心胸豁达,不然早在你身上戳好几个剑窟窿了。 想法很邪恶,但持哥待人处事还是非常温和的,比如现在,他就不计前嫌大人不记小人过地挥了挥手:“阿禄,先放开他。” 在场三个人里面自己武功最弱,但是持哥强力buff加身死不了,所以他为表尊重缓缓道:“这位,敢问尊姓大名?” 青年他没想到自己无理在先,对方轻易就放过自己了,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叫秦瑾。” …… …… …… 沈禄还在神游没回来,许持尴尬地咳嗽几声,再次和段无量对视心照不宣。 这他妈的……什么事儿,一个月内连续遇见武林名人啊,少侠,你姘头池辛炀前段时间刚坑过持哥你知道吗? 段无量表情平静,一双桃花眼毫无波澜地打量了秦瑾许久才缓缓道:“这位……秦少侠,既然你是青城派弟子,眼下刘掌门也已回青城山,你要……?” 干嘛?嗯? 秦瑾目露悲怆:“我回不去青城了,所以我宁愿和魔教妖人同归于尽!” 许持默默猜测,恐怕还是和池辛炀那头白眼狼脱不了干系,他偷盗蜀山秘籍又伙同魔教差点坑持哥一把,虽然自己没打小报告,但陆清陵估计也知道了一些,他早已被蜀中的门派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陆清陵再宽宏大量也受不了这样的背叛,连带着秦瑾也遭了秧。 “所以你连人都没弄清就想和我同归于尽。”许持扶额,心好累,哪来这么大的仇恨值。 这一对两个人就没一个正常的,持哥算个脾气好的,你姘头那么对持哥,持哥居然还能忍住不把你当人质给撕票。 秦瑾涨红了脸,看了看他,又看向段无量,然后他再次从段无量眼里感觉到了寒意,颤颤巍巍几番,终是朝许持哭诉道:“是我太冲动了,恳请许大仙原谅!” 许持心里其实根本没责怪他,毕竟犯错的是池辛炀,若论诛连也不该追责秦瑾,可他一叫许大仙,许持心里总有点膈应,觉得这些人把自己当成天桥底下算命的了,于是他无奈道:“我们年岁相仿不用这么叫我,你既已经知错此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了,况且你身中剧毒最好别乱运功以免毒气扩散,趁早找间医馆看看吧。” 他现在只想离这些自带惹事buff的人远点。 秦瑾双目一红,噗通一声跪下:“我已经没几天活路了,魔教之人害我……还用我威胁……威胁……” “池辛炀。”许持叹息着替他说完。 果不其然秦瑾两眼更红,看许持的目光也更虔诚,语气更壮烈:“对……你什么都知道,所以,恳请你们带上我,就算不能帮上什么忙,我也可以和魔教之人玉石俱焚!” 青年眼中熊熊的恨意惊到了许持,段无量也紧紧皱起眉头,许持觉得他在思考带着秦瑾一同上路的可行性。 许持总觉得有些不妥,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是问道:“你可知池辛炀现在人在何处?” 一提到池辛炀,秦瑾脸色倏地变了好几轮,最终他咬着嘴唇轻声道:“辛炀为了去魔教帮我拿解药,已经失踪一月多了……” 算算时间,正好和他们被坑差不多是一个时候,而他也说了自己中了毒,应当就是秦瑾本人。 许持微微侧脸看向沈禄,还是征求一下师弟意见比较好:“阿禄,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沈禄却在神游!还在神游! 被许持一喊呛呛反应过来瞪大双眼,许持觉得奇怪:“发什么呆呢,问你觉得可不可以带上秦瑾。” 沈禄心中所想的只是祁门安危,虽然祁门少主……人品堪忧,但祁门终归是武林大家,祁欢喜也十分支八卦门与祁门的药材交易,此时看这些魔教妖人的动向,几乎可以肯定魔教下一个目标就是祁门。所以他刚刚一直在思考应当如何才能让祁门避过此次灾祸,于是此刻想也不想便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既然大家的目标都是诛灭魔教,一起上路也无妨。” 也是,道了歉,又说明了自己此举的缘由是为了抗击魔教,声泪俱下连玉石俱焚都用上了,的确也不该再为难了,不然别人得说持哥欺负孩子。 持哥代表的是一个老门主形同虚设的八卦门,对方只是青城派的小弟子。 这么想想的许持也不由叹了口气,真是谁都不容易。 段无量似乎也是想到这些,他本来就比较宽容,此刻更加不会灭人生路,低声道:“秦少侠若是能撑得住赶路,一起上路也无妨。” 秦瑾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一双大眼盈满泪光。 许持看了半晌,心里再次一叹,基佬也是要看脸的,这样的小伙子根本没办法指责啊,池辛炀是个王八蛋没错,可这人也是个可怜人,被魔教逼得走投无路,他不能因为他男人不是个东西就迁怒于对方。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秦瑾中了毒,又因为刚刚埋伏偷袭许持的时候用尽了全身力气,此时不能一人骑马,提到谁捎上他的时候他本能朝段无量看去,谁知道一贯心平气和的段无量笑而不语,笑容里充满了“不约”的意味,所以秦瑾不得不跟沈禄一道。 说和持哥同骑的站出来,持哥为了维持男人的尊严独骑一匹已经自身难保了! 反观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仍然把马驾驭的好好的师弟,许持莫名感到一阵宽慰,看,持哥虽然不行,但持哥教出来的师弟行。 沿途许持有些难以启齿地询问了秦瑾,问他是否在姬羽身边看到一个同他身形差不多,不过一身唐门弟子装的人,秦瑾摇摇头道只有姬羽一人,手下也都是黑衣的魔教弟子。 许持难掩失望,沉默地点点头。 段无量闻言却暗了暗双眸,终是没再说什么。 几人一路朝徽州进发,许持得到了系统奖励的试毒手后还是第一次使用来给秦瑾治疗,试毒手,顾名思义,能试出毒药也能解毒,只需以手搭脉心中默念口诀便能感受到是何种毒性,其转化出的内力可化解百毒。 他表面做做样子给秦瑾把脉,心中已大约知道了是何种毒,之后给他服了几颗解毒丸,算着剂量大概到徽州也毒解的差不多,再用试毒手最后给他治好,不算太奇怪。 谁知道秦瑾对许持赐药的反应特别大,声泪俱下地差点被抱着持哥大腿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自从池辛炀失踪之后就再没人关心他了,持哥整个人都怂了。 每当这时沈禄就会冷着脸把秦瑾拎走,眼里净是刀子,段无量依旧是笑而不语和和睦睦,只是看向秦瑾的眼神里偶尔会露出一抹不被人发现的怪异。 ☆、第41章 毒 几人一连赶了十几天的路,虽说秦瑾得了许持的解毒丸,但这么日夜奔波终是吃不消,段无量提议先休息一晚,找间客栈大家都好好调整一下,不然就算到了徽州也早已被累垮。 这个提议得到秦瑾的赞同,这两个最苦大仇深的都同意了,许持也没道理坚持赶路,只是他心里微微不安—— 停下来找客栈投宿什么的,总觉得又有事儿要发生。 这所县城还算繁华,夜色将尽仍有无数店铺行人,他们找了间看起来十分靠谱的全国连锁客栈,也仅仅是看起来——悦来客栈。 这客栈的名字就是灾难现场的标志。 沈禄得到大师兄命令,一路上尽可能要照顾好秦瑾,于是他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要按照大师兄说的做,反观段无量则有充分的自由可以和大师兄谈天说地,这让原本就心有怨愤的沈禄更加阴沉。进客栈的时候秦瑾刚要转身问沈禄需不需要自己帮忙提点行李,便看到对方眼中的寒意,那股寒意直指段无量,毫不掩饰其中厌恶之情。 秦瑾眸色流转,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 跑堂的立刻出来迎接,招呼下手把马匹送至后院,反身殷勤对许持几人招呼道:“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许持默默把段无量当成金主,看向他示意凡事都听这位爷,段无量微微一笑,丝毫没有气势凌人:“先来一桌酒菜,再准备……四间上房。” “佛爷,我,我不用了……”秦瑾拘谨地看向他,这一路他发现段无量这人和善是和善,可和善内里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总是在暗暗地警告着自己,所以此刻他连忙懂事拒绝了。 许持倒是没在意,在他看来这孩子性格比较单纯,觉得给他们添麻烦才拒绝,段无量微微迟疑:“你身体还未痊愈。” “我,我打个地铺就行了……被师兄们围追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秦瑾畏畏缩缩地低下头,一双大眼十分委屈地扑闪扑闪,许持心里一软,顿时想到了自家小师弟生病时候的样子,秦瑾貌似也是青城派最小的一个,要不是所爱非人不至于落到如今的下场。 许持心里想了这么多,最终叹了口气道:“今晚让秦瑾和我睡吧,我也好照顾一下他。” 沈禄立刻接过话:“大师兄你骑马劳累许久,还是让我来照顾吧。” 许持奇怪地看向沈禄,眼神里写满了卧槽你转性了? 沈禄也发觉不妥,自己一向习惯一个人,十二岁之后跟师兄弟们都不睡一间屋,怪不得大师兄会露出奇怪的表情。 “我……是希望大师兄能好好休息。”他僵立住。 “没关系,又不是多大事儿,我们快进去吧,”许持不在意地笑了笑,拍拍沈禄的肩膀道,“等以后师兄老了,肯定有你们照顾的时候。” 秦瑾看着许持和沈禄的互动,眼中情绪纷杂,一时无言。 几人在大厅坐下等待上菜,其间听到隔壁桌的人议论武当张真人这几日正带领了武当弟子们下山。 “佛爷,张真人也是你传信告知的?”许持小声询问,在他看来,这种大门派的掌门一举一动都特别有范儿,除了段无量这种资格,别人请不动。 段无量摇摇头:“我只传书给了无果方丈,张真人的话……恐怕有他自己的打算。” 许持心想你怎么厚此薄彼呢,段无量似乎知晓他心中所想,淡淡笑道:“不是我不传信于他,只是近日张真人在武当恐怕会忙的自己焦头烂额,他门下弟子正在进行五年一次的比试,胜者将被选为下届武当掌门的候选者。” 许持吃惊地张大嘴:“这么挑选的?” 秦瑾垂着头低声道:“师傅也是这么做的,本来今年若不是出了事……我也会参加青城的比试……” 老神棍和这些人比起来,简直是太不专业了。 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看的许持都不忍心了:“只要误会解除令师一定不会再做追究,所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抓紧斩断魔教触手,歼灭魔教!” 秦瑾勉强地扯扯嘴角似是认同,低声道:“我……出去透会儿气,马上就回来。”许持点点头,让他多多注意安全。 一看就是个小受,内心脆弱的很,持哥叹了口气表示可以理解。 “许少侠倒是很有善心。”段无量一直在看他,他脸上的每个表情,哀怜、同情、放纵都被尽收眼底,此刻见秦瑾离开段无量轻轻说道。 许持咧咧嘴:“这算什么善心,他不过所爱非人,本无可厚非,老一辈的人不能理解所以排斥他们,加上魔教利用了他们不被世俗接受的弱点加以威胁,我要是再不理解理解,这人还不知道会不会真就毁了呢。” 持哥一点都不歧视,真的,他是个现代人,经历的远比这些思想保守的古人多,而又因为自己长得清秀俊朗,没少被男性朋友表白过,虽然开始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真没往厌恶和恶心那方面想,毕竟人家喜欢你对你表白了就证明人家欣赏你尊重你,持哥享受了这份尊重和欣赏,没道理反过来再抨击对方,不接受是一回事,但是持哥能理解。 他觉得自己一直是个,怎么说呢,能体谅别人的人。 沈禄静静听着不置可否,眼神却渐渐温和。 “也是,这样的人,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在他们绝望的时候扶一把,”段无量看着许持,眼中波光顾盼流转,若有所思,“若是再推他一把……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我看他似乎单纯懵懂,对池辛炀所做之事毫不知情,所以能帮就帮一把吧。”许持未觉他话中意味深长,微微转过头看向客栈外,天已经全黑,来来往往的路人络绎不绝,彰显这座小县城比他呆了七年的龙门镇要热闹的多。 “怪不得老门主会对许少侠青睐有加,这份心胸气度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段无量微微一笑,眉目温柔。 许持尴尬地咧咧嘴移开目光,老神棍对他青睐有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毛,但可能不是因为这个。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菜过来,这几天几人一直风餐露宿的,好不容易吃顿好的许持眼睛都快绿了,段无量出手阔气尽显金主风范——清蒸武昌鱼,红烩脆皮笋尖,八宝鸡,酱焖大虾,熏獐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几乎全了,且品相精美,令长期吃着黑暗料的许持食指大动! “跟着佛爷简直是享受。”许持爽快地笑道。 沈禄心里却酸溜溜地想,看起来像个和尚,其实是个酒肉和尚吧。 许持刚准备伸筷心头却猛然一悸,冥冥之中仿佛被一只枯骨之爪握住心脏,惊惶涌上心头。 “别动!”他低声闷吼。 沈禄和段无量皆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 许持脸色难看地放下筷子,缓缓伸出手,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捻起一块笋片,通过试毒手,清晰的感觉到有不对劲的成分:“有毒……” 他话音刚落沈禄便一掌捏碎了水杯,幸好客栈人多嘈杂无人注意到他们这一隅,许持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阿禄冷静,都别吃。” 沈禄脸色十分难看地帮许持拿过布擦手:“难道魔教的人一路追踪我们至此?” “不知道,但是此毒毒性不算特别剧烈,恐怕不是为了取我们性命。”许持诚实地说。 段无量目光微变:“白孔雀一直想捉住我,又曾指派手下之人掠夺别派秘籍,我猜测他是为了窥窃他人武学,这次有了你们,恐怕也不例外。” 许持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赶紧压低声音问道:“他一个魔教教主,为什么非要霸占别家的武功?” 段无量桃花眼微垂,沉吟道:“白孔雀憎恶自己白发蓝瞳天生异象,所以一边不断寻找药物来改变外观,一边通过各派武学摸索其它途径。” 沈禄冷冷看着他:“你又是如何得知?” 段无量目光平静:“我同白孔雀明争暗斗互相想杀死对方已有七年,若不能知己知彼,哪天死在他手上都不会瞑目。” 沈禄眼神复杂,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着这满满一桌菜,许持什么好心情都被搅和没了,都是美味啊……都是佳肴啊……白孔雀你得夭寿啊……!!! …… …… …… 秦瑾回来之后见到满满一桌菜,他眼中闪过惊讶,段无量突然笑吟吟地抬头看向他,引得他不好意思道:“我,我流落在外太久,很久没看到这么多菜了……” “快坐下来吧,赶紧吃了之后就去休息,明天一早赶路。”许持无奈笑笑,俊朗面容尽是温和,似乎在对着自家小师弟教导,沈禄也和往常无异,四人在这人多眼杂的客栈中边吃边聊些无关紧要的,慢悠悠直到天黑才结束上楼。 “若夜间有事直接进门便可,我睡得一直很浅。”段无量进房之前突然转身对许持轻轻说道,几人都愣了会,随即许持茫然点点头:“好的。” 他决定等缓下来之后给无量佛开点药调理调理,睡眠不好是体虚的重要构成原因之一。 沈禄默默把一切看在眼中,淡淡一句:“大师兄晚安。”随即转身关门。 “晚安?”秦瑾不解地重复,许持一本正经:“这是八卦门特有的问候方式。” 段无量和秦瑾纷纷表示受教,互相喊了句晚安回去睡觉。 ☆、第42章 狼崽 夜里开始下起暴雨,如同许持第一次带着昏迷的段无量去客栈投宿那般,雨声响亮,混杂着轰隆的雷声让人心头压抑。 许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在黑暗中紧紧皱着眉头。 秦瑾在许持床边打了个地铺,客栈硬件条件非常好,或者说段无量出手非常阔绰,连地铺的被褥都是上等货,秦瑾像小猫安静地蜷缩在被子里,一点声响都不发出,尽可能地不打扰许持。 而他一双眸子却在黑暗中亮的吓人,毫无睡意,眼神中露出无比的挣扎和绝望。 不一会儿,楼下传出细微动静,不仔细听会以为是老鼠在窸窣作响,秦瑾眸光闪烁,随即缓缓闭上,当做自己从未听见。 有个不长眼的撞上枪口,一声短促的闷叫转瞬即逝,接着脚步声传来,如同风雨前夕山楼前的戏场鼓点密集。 许持仍旧皱眉沉睡,他觉得自己不该睡得这么沉,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压制着他的精神,让他自从躺下来就难以再睁眼,如同被梦魇魇住了一般。 “许大仙!许大仙!”秦瑾终于按捺不住,在门外传来剧烈地打斗声后从被中钻出来,跑过去狠狠摇晃许持。 许持被他晃的清醒过来,只觉大脑依旧昏昏沉沉,耳边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嘈杂声。 他微微发怔,还没意识到眼下什么情况:“就叫我许持别喊大仙了,这是怎么了……” “有人捣乱,可能是魔教!“秦瑾警惕地望了眼门外,握紧了手中之剑。 许持一听,眼神立刻清明许多。 只要是晚上发生什么响动,他就容易被吓到。 “阴魂不散!”他痛苦地走下床拿起剑。 说不烦是不可能的,毕竟从下山以来几乎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魔教从来就没消停过,秦瑾微微瞥过脸打量许持,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许持没有一点惊慌诧异。 两人小心警惕地摸到房门边,打斗声越来越近,下一秒房门猛地被踢开,许持面色一凛一剑朝对方劈过去! 门外的走廊上满满都是黑衣服的杀手,已经有一大半被沈禄和段无量放倒,剩下的一小部分被逼到中间才无可奈何退到许持屋前,不料背后受敌,许持挽着剑花煞气腾腾地杀了出来! 段无量和沈禄则在人后方夹击,这两个人跟半夜被叫醒的持哥明显不同,他们精神奕奕愈战愈勇,状态极佳,许持甚至在段无量转身时看到对方嘴角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杀手很快就溃不成军,这令一旁的秦瑾惶然大惊,他看向镇定自若的段无量等人,直觉有些不对劲,可为了不露出马脚只得一同奋力制服魔教刺客。 客栈里其他人纷纷闭紧房门瑟瑟发抖,许持几人也顾不上去安慰一下群众的受伤心灵,直接把人都给绑回了房间。 十几名杀手瞬间就把客房塞了个满满当当,自从认识了段无量,许持就能越来越坦然地面对一众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而临危不乱。 他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又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地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沈禄把他的倦态看在眼里,默默递了一杯热茶过去。 十几个人无一吭声,连眼神都是直直的毫无交流,好在许持已经给他们一人嘴里咬了个木棍,想自杀的门都没有,段无量坐在许持身边关切道:“哪里不适?” 许持摇摇头:“无碍,先问清楚再说。” 段无量不再纠结,看向那群杀手低声问道:“姬羽派你们来的?” 沈禄又经不住看向他,段无量感受到他的目光,解释道:“玉关临和姬羽都是白孔雀的左右手,此前许少侠布包里的纸条是玉关临所写,那人估计该是在徽州等我们,所以我猜测这些该是姬羽的人。” 秦瑾皱眉道:“佛爷说的有道理,半月前我就是见过姬羽将马归还才误会了你们,他极有可能一路尾随我们伺机下手。” 段无量突然看向他,似笑非笑道:“秦少侠,我一直很想问你,你是如何知晓对方的身份是魔教姬羽的?” 秦瑾愣住,底下一众魔教弟子均抬头看他,目光复杂,而这些都被段无量斜光尽收眼中。 “银钗盗神姬羽,官府放过榜,我应该不会认错的……”秦瑾咽了口口水,低声回答,眼中惊惶一闪而过。 沈禄轻瞥他一眼不置可否,转头问道:“大师兄,你的药还有吗?” 秦瑾和那群杀手同时心中一凛,只见许持慢悠悠地打了个张口,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都在这儿,省着点用。” 沈禄接过纸包轻轻在人群中抖开,白色的米分末飘忽至刺客们的身上,附在皮肉上的米分末不消一会儿便被吸收:“既然嘴硬,那就把你们先放倒,再交给官府严刑逼供好了。” “这是什么?”秦瑾强压心头震惊,装作好奇地问道。 段无量轻声道:“许少侠特制的药,这些刺客之所以战斗力大减是因为我们已经在客栈中布下了这样的药米分。” 秦瑾大吃一惊:“那我们为何好好的?” 许持嘴角一勾邪魅一笑:“因为我把解药早就下在我们的晚饭里了。” 不然你以为持哥为何如此临危不惧? 突然要感谢系统给了他这种逆天的制药才能好吗,还要感谢姬羽不偷他布包里的药草才能让他这么牛逼一把。 秦瑾被震惊的久久不能言语,他看了看刺客们再看向许持,嘴比脑快直接问道:“饭菜里的毒也是被你解掉的?” 段无量轻轻看向他:“哦?不知秦少侠是如何得知我们的饭菜中有毒的呢?” 说漏嘴了!? 秦瑾两眼蓦然瞪大,太阳穴突突跳动,随即一扫此前柔弱无力之态,狠厉朝着挡在窗前的段无量出剑,试图解决掉他再从窗户逃脱。 谁料段无量早有准备,迅速一个转身,一记手刀狠狠劈在他的背上,引得秦瑾痛苦哀嚎起来。 两个时辰前—— “许少侠,不知你是如何得知菜品中有毒的?”段无量突然侧目轻声询问,语气非常平淡,只是有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许持本耷拉着脑袋没有精神,被这么一问才顿觉失策,对啊,他怎么直接摸摸菜就说有毒了呢?起码也要拿根银针做做样子啊。 眼见许持脸色僵硬,沈禄直接回道:“大师兄自然有他的办法,佛爷也该知道八卦门的玄妙。”对于许持自带的这些秘密他从来都是誓死捍卫的,眼下段无量似有怀疑,他一定不能让大师兄陷入危险。 段无量眯起眼,许持抬头正好与他对视,只觉对方已然看透了一切却没有惊讶,一双桃花眼里尽是坦然和信任。 这样……真的让持哥非常为难啊,许持心虚地垂下眸,双手不安地交叉相握住。 系统的金手指是绝对不能告诉他们的,古人的情商从对待秦瑾的态度就能看出,很少有人能有接受新奇事物的能力和气魄,万一被知道了持哥身体里有个强力系统一直在帮自己开挂,还不像对待白孔雀一样把他列为武林重点监管对象? 再一看阿禄给自己找的借口,合情合理,于是许持故作镇定道:“阿禄说的没错,佛爷若是不信大可以用银针一试。” 段无量却不假思索道:“我信。” 许持心里卧勒个大槽,你信还问个蛋蛋? 对方却继续说道:“只是我很好奇许少侠是如何不用银针便能看出菜中有毒,不过既然令师弟说了是八卦门的玄妙我也不再问,只是不知,许少侠可有方法解掉菜中之毒?” 许持不动声色地等待段无量说出下文。 “我猜测下药之人一定就在附近等着我们中招,不如将计就计,请许少侠解掉菜中之毒,等他们以为我等毫无防备之后自己送上门来,再把他们一举抓获。”段无量低声自信道,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等待许持的反应。 许持脸色变了好几下,最终点头沉声道:“佛爷高明。” 此时—— 三人在狭窄空间内一致朝秦瑾出手,原本唯唯诺诺十分虚弱的秦瑾此刻生龙活虎招招狠厉,若不是段无量一早猜测此人有问题,恐怕他们还都当这是只无害的小绵羊呢。 感情是一只藏着利爪的大灰狼。 那群中了毒又被绑起来的杀手纷纷不安地攒动起来,但是作为魔教的一份子,他们的专业素养在内心拒绝承认是因为怕这几人一个误伤就打到自己。 秦瑾很快不支,他咬牙后退,身后是冷脸挡在窗前的沈禄,若是自己现在不能逃脱,会有怎样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他眼中怒意翻涌到最鼎盛。 若自己被抓住,那他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索性拼他一拼! 翻身破罐破摔,似乎忆起了他当初寻求帮助时所说的玉石俱焚,奈何他的剑却对错了人。 沈禄举起剑生生拦下,不料对方突然从剑下送出左掌,许持目眦欲裂! “小心!”段无量一凛,连忙喊道,许持就差没骂秦瑾姥姥了,冲过去恨不得以自己的身体替沈禄挡下这一击,奈何那两人离的特别近,沈禄刚意识到危险便感觉到一股阴寒之力撞击上自己的胸膛,特别阴寒…… 阴寒到,他似乎都没有察觉到痛苦? 三人皆顿了一顿,继而许持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惨白着脸捂胸后退数尺。 “大师兄!”沈禄疯了般地大吼,松开秦瑾就要朝许持扑过去。 没了钳制的秦瑾愣在当场,他手腕保持刚刚的动作,脑海中不断回忆刚刚的情况,他想杀的明明是沈禄,为何沈禄没事,受伤的反而是许持…… 未等他想明白,对面的段无量已朝他冲过来,他险险避开对方一剑,脸上惊异未定,段无量面上隐约透出一股愤怒。 秦瑾心道不妙,无量佛武功高深莫测,自己害的许持受伤吐血,会不会已然激怒了他? 不曾料到,对方眼中愤怒转瞬即逝,随即轻轻张嘴吐做出一个口型—— 跑。 ☆、第43章 福缘佩 客栈里乱作一团,许持出其不意吐了一大口血,无人知道他到底为何受的伤,秦瑾趁乱逃脱,段无量追出去许久,最终一无所获的回到客栈。 那群杀手风甚严,段无量回来之后各种询问都没有得到一点可靠消息,一怒之下叫来官府,原本县老爷满腹埋怨,心想不是江湖事江湖了吗,刚踏进客栈就被一身气度不凡的段无量震慑了两三秒,随后才了解,此人竟是南疆王段氏遗孤…… “小王爷!”县老爷颤颤巍巍在客栈大门前跪下大喊,段无量无奈将人扶起,轻声道:“段氏已殁,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小王爷了。” 段无量这是谦虚,可混迹官场多年的县老爷哪能真不识时务地拍拍对方肩膀喊一声小伙子?只要皇上一天没撤了他们段家的爵位,别人看见他们段家人一天就得恭恭敬敬弯腰请安。 这便是段无量的厉害之处,武林中人见到他会恭恭敬敬道一声佛爷,而朝廷中人则会是畏畏缩缩喊一声小王爷。 于是县老爷立刻派他那套行政班子高效运作起来,有条不紊地派人把屋内的杀手押送至衙门大牢内。 段无量沉吟之后低声道:“还请大人明日一早修书送至武当,请他们尽快将这些武林毒瘤收押处理。” 县老爷愣了愣:“小王爷……不准备把这些人交给小人?” 段无量苦笑摇头:“若是把他们看押在衙门,可能会引来更多魔教妖人,朝廷不该涉入武林恩怨,所以江湖事还是江湖了吧。” 县老爷都要哭了好吗,小王爷如此体虚民情知道咱们小门小户打不过魔教,简直太令人感动了! 于是他也就真的抱着段无量的衣袖嚎啕大哭了起来。 段无量像一尊慈悲的佛似的送走了一大群人,天色都快亮了,他略显疲倦,脸色似乎比平日里更白了些,瘦削的侧面在转身间隐隐透着一股薄凉之意。 “许少侠醒了吗?”他走进屋内,沈禄正在给许持换完衣服,段无量一问,仿佛做了亏心事的沈禄双手微颤,极不自然地理了理许持的衣襟道:“还在昏迷。” 段无量眯了眯眼,看沈禄故作镇定地拧着毛巾,轻轻点头:“县令已经把那些杀手带走了,不出几日武当的人就会来处理,从今日看,魔教还是没有放过对我们的追杀,所以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 “知道了。”沈禄垂着头淡淡道,目光却一直放在许持身上。 段无量坐下来轻轻摩挲着剑柄,目光复杂地看向许持:“沈少侠,大夫说许少侠是受了内伤,可刚刚无人在攻击他,你可知究竟为何?” 沈禄皱起眉头,这个问题他也想不通,按说现在躺在床上的人应该是自己,可大师兄却反而像是替自己受过似的代替承伤有木有? 大师兄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甚至怀疑,这些神通真的是因为他是八卦门的大弟子,师傅私相传授而来? “我也不知究竟为何,还是要等大师兄醒过来问问他。”思考再三,沈禄还是选择沉默。 他定定地看向许持,无论大师兄怎样他都会无条件的信任他。 “看来只能这样了,对了,你替许少侠收拾衣服的时候可曾看到青色布囊,里面有一颗药丸是灭绝师太所赠,对他的伤应该很有用。”段无量似乎不再纠结于许持的伤势如何而来,他这么一说立刻让沈禄提起精神不疑有他,此前大夫来过正回去抓药了,现在早点治疗自然更好。 于是沈禄匆忙把许持的衣服搬出来试图寻找不知夹在哪儿的布囊,走动间一块通体剔透莹白的玉珏掉到了地上,在安静的房间里清脆作响。 “万宝阁的福缘佩?”段无量面作惊异,在沈禄还没捡起来之前先认出了玉珏,“你同欢喜是什么关系?” 一听“欢喜”这名字沈禄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飞快捡起玉珏放回许持身边随意敷衍几句:“曾与他做过几桩买卖。” 不情不愿回答过这个之后他终于在许持的衣服里发现了那个小布囊。 “直接喂下去?”沈禄询问,捻起那颗看起来跟麦丽素差不多的小丹药,寻思会不会噎死他昏迷的大师兄。 段无量点点头,对于把珍贵伤药喂给许持毫无心疼之意,眼神却更加微妙:“我与欢喜相识有十年之久,从不曾见他把万宝阁的福缘佩卖出。” 沈禄并不是很想和段无量交流,更别说是谈祁欢喜这个他不大喜欢的人,但段无量明显话中有话,他顿了顿,转身冷冷看着他:“什么意思?” 段无量微微侧目,起身走到床边从他手中拿过丹药,以内力震碎混入热水杯中摇匀:“福缘佩所用的玉是我段家踏天池独有的,当年欢喜看中了这种玉,为了取得开采权利同我爹商议许久,最终以每年三千万两的价钱成交。” 沈禄被这巨大的数字给震惊了,一时忽略了对方扶起自家师兄缓缓喂药的举动:“三千万两?每年?” “踏天池曾是先祖悟禅之处,是为福地,每年用作维护的费用十分昂贵,他若是要开采玉石那必然会破坏踏天池原本的模样,所以这个数目实则并不算多。”段无量缓缓说道,目光凝视着许持昏迷中还在微微颤动的双眸,感觉到怀中之人并未醒过来,但那有力的心跳和温热的呼吸却在昭示他虽身受重伤却并无大碍,似乎眼一睁醒过来就能下床打一套太极拳。 这实在是……很有趣。 如果持哥现在醒着,一定会哭天喊地地怒骂这些不懂民生疾苦的大爷们,他哪用得着吃药,他身体强壮着呢,一口气上五楼都不会喘,要不是没尝试过承伤盾的力度经验不足,他绝对不会在早就给了阿禄承伤盾、自己又毫无防备之下被秦瑾一拳轰晕。 平常轰晕别人不都是持哥做的事儿吗?! 还吃这么贵重的药,这可是佛爷亲爹的小姘头拿来讨好干儿子的药啊,吃了这玩意儿,他能还得起龙心草,他还得起人情债吗! “那……这些玉,他每年会开采多少?”沈禄脸色有些难看,握着玉珏拿不准地问段无量。 段无量转过头看向他,轻轻笑了笑:“一块,大小也只够做一块福缘佩。” 沈禄突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手心抓着的玉珏滚烫的快把他灼伤,他胡乱把它放在桌上然后随口编了个理由夺门而出,直接忽略掉段无量在他背后那充满深意的眼神。 在他走后,段无量轻轻把许持放下,动作虽然温柔,眼中却没有平日的和善慈悲。 他本身长得极为俊美,眉眼风流,一身精致的玄色长袍绣着银白的云纹,要不是剃了个和尚头那绝对外形满分,外貌界基本就没楚留香什么事儿了,此刻他投在阴影中的面目竟恍惚生出一丝阴暗和残酷。 “抓住了吗?”他蓦然开口,屋内除了昏迷的许持之外并无他人,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结果窗外紧接传来一声轻微的敲击声,只响了一下,似乎在作什么特殊的暗示。 “可是蓝笃的徒弟?”他眉头微挑问道,语气略有不屑。 窗外又是一声敲击声,他笑了笑,充满讽刺。 他伸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许持的心脏,又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即恣意勾起唇角,眼底的暴虐一闪而过:“把他送到徽州,好好监视动向,若是发现了他和玉关临有接触就向我报告,不要打草惊蛇。” 窗外继续传来一声敲击,随即归为宁静。 段无量慢慢踱步行至桌前,目光落在那块价值连城的玉珏上,他似笑非笑地拿起观看,眼中露出少有的戏谑之色。 “祁欢喜。” 然而这一切,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持哥,他都…… 不知道。 他现在正气急败坏地在系统空间里抓头发,都快把自己给抓秃了,小七闪闪烁烁地安慰着:“主人,系统再过一会会就能修复好您的身体,您节哀啊。” “我还没死节什么哀,大姐,你这样不厚道,你都不给我好好解释承伤盾要怎么用!”许持那叫一个心中后怕,原来承伤盾技如其名,完全承伤啊有木有! 他原本还以为所有伤害到自己身上会打个折扣,谁料到那痛苦结结实实一分没少,虽然持哥是个不死之身,可他也会痛,贸然一拳差点没把他的五脏六腑重新排列组合一次。 “就是,所有身体上的伤害、刺激都会由对方身上转嫁到主人您的身上,所以承伤盾一定要小心使用啊!”小七捂脸,语气微妙。 许持脸色变变:“连刺激都会?” 屏幕闪了闪:“没错,因为毒药之类的可能会造成不适,这种不适不是一次性伤害,例如持续掉血buff。” 持续掉血他是不怕的,毕竟持哥是个逆天的大挂比,他怕的是,阿禄也是个成年人了,万一那啥……快感全嫁接到持哥身上可怎么办? 小七作为一个纯情的小系统自然没有直接领悟直男许持心中的波涛汹涌,只当他在担心伤害程度:“主人,不用怕,虽然痛感和刺激感转嫁过来,但是你是不死之身,不会有关系的!” 许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屏幕,随即悲哀地发现,他保护师弟似乎有些保护过头了。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11节 ☆、第44章 中二 小七没有乱许诺,不过一会儿许持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这一觉睡得特别长,在灰暗的系统里焦急地等到天光大亮,要不是沈禄就趴在床边昏昏欲睡,许持几乎以为自己像个睡美人睡过了一个朝代。 他动动脖子,扯到胸口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疼痛,不禁心中再次把秦瑾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这一对小夫夫都是白眼狼,池辛炀看起来还像是被威胁的,秦瑾就直接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心眼忒黑! 许持慢慢坐起身,不想吵醒师弟,他知道阿禄肯定守着自己过了一晚,现在能休息一阵是一阵。 谁知道他高估了自己的平衡能力,衣服边角不幸被压在了沈禄手臂下面,他刚踏出床沿便被扯住,啪叽一把扑倒在地,气势恢宏场面惨烈。 “大师兄!”沈禄一个机灵跳起来,转身便看到自家大师兄以一个非常优美的飞天姿势扑倒在地,里衣凌乱,妖娆的没眼看。 许持抽搐着动了两下证明自己还活着,心道真是日了狗,搁一般人重伤初愈又摔一跤早见阎王了。 故是一贯冷静的沈禄被吓飞了魂,连忙扶起许持迫切问道:“大师兄,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他白着脸坐到桌边,复杂地心想要不要装的虚弱一点,以免被看出其实自己已经痊愈。 沈禄却皱紧眉头,当做是段无量的药起了作用,随即迫不及待、憋得非常痛苦问道:“大师兄,你究竟为何会代替我受伤?” 他想了很久,当时秦瑾的一拳明明就是打在自己身上,自己没事反而是大师兄吐血,分明就是大师兄代替了他承受伤害,虽然心中早已决定对大师兄的所有秘密都坚持信任,但他还是想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本事。 许持痛苦地捂住额头,从善如流:“这是……我们八卦门的秘法,掌门独有。” 果然,这一切都是大师兄有意为之的! 沈禄内心大动:“大师兄,你……知道自己会受伤吗?”这语气夹杂着一丝青春少年对春天的渴望。 奈何他的春天还在一片混沌中连自个儿都找不到。 许持难过地点点头,知道是知道,就是不知道会这么痛。 不过要是再来一次他也不会后悔,因为自己顶多是痛痛,那拳偷袭若是真打在阿禄身上就没这么好运了。 沈禄半晌不语,他浅褐色的眸子定定看着许持,心脏仿佛被一团软绵厚重的棉布紧紧包裹,幸福的要透不过气。 “别难过,师兄没事儿,以后你一定要小心,再挨几下就没这么好运了。”许持悻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下真是痛的没话说,以后秦瑾要是落到他手里,他定得把这狼崽子抽筋拔骨! 沈禄才不信许持没事,他觉得大师兄一定在安慰自己,顿时这股少有的矫情劲儿更明显了,他几乎要抱着大师兄哭出来,可终于还是忍住,只是沉默地注视对方。 许持安慰了他好一阵子,也是心情复杂,明明受伤的是自己,结果自己还得反过来安慰貌似更难过的师弟,哎,果然自家养的就是贴心,他捂着胸口轻轻揉着问道:“那群杀手怎么处置了?” 沈禄回答:“佛爷叫来了官府,也给武当传了书信,大概过几天就会把人带回武当看管。” 许持点点头,段无量出手他自然是放心的,这人一身靠谱信息素,沈禄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面色突然难看起来:“大师兄,我想同你说一件事……” “说说看。”许持放下手,面容严肃,手心沁出一丝冷汗,他觉得阿禄要对他说的一定都是大事儿,比如在他昏睡的这一晚魔教又捣毁了哪个门派(千万别是八卦门),或者是不是又有哪对小夫夫当着武林众人的面出柜了。 “就……”沈禄声音细微不可闻,他的腰挺笔直,眼神却游离到窗外,一副心虚到极点的模样。 许持眨眨眼。 沈禄表情极不自然。 “别怕,勇敢的说出来!”许持这叫一个急,吊人胃口也不是这样的啊,他还是病人呢! 沈禄垂着头,目光直直盯着桌上那块灼目的玉珏,只觉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在拔河,一个脑袋上写着蠢货快开口,另一个写着要不要脸!送出去的东西还怎么拿回来! 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扫中了玉珏,心中顿时了然,试探性地问道:“这玉珏你拿回去罢?” 沈禄面色一凛,双唇紧抿着不作回答,大师兄如此主动要送还,是不是代表自己送他的礼物并不多受重视呢? “这玉是好玉……应该是好玉吧我也不懂,但毕竟太贵,咱们师兄弟之间不需要这么贵重的礼物,你的心意师兄知道。”许持温温柔柔的说给他听,心道阿禄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己又拉不下脸,他这个做师兄的当然不能让师弟为难,于是直接把玉珏塞回沈禄手中,乐呵呵地傻笑。 沈禄心中的苦涩却越来越重,他站起来把玉塞回去,沉默不语地转身收拾起东西。 许持傻了,师弟转身的眼神似哀婉似纠缠,不符合他一贯的高冷作风,再低头看看这玉,咋了这是…… 段无量随后进屋给许持送药,看见坐在凳子上思考人生的许持,瞳孔骤缩,站在门前眼中的笑意更加复杂了:“八卦门当真玄妙。” 许持从沉思中回过神,心虚地摆摆手:“哪里哪里,佛爷过奖。” 明明是持哥真玄妙,他还要极力伪装的弱不经风。 “若是许少侠已经无碍,我们还是尽快上路吧,魔教虎视眈眈,我们停留片刻都不安全。”段无量想都没想直接把手中药碗放到一边,回过头认真说道。 许持一听立即不能更赞同,以至于忽略了段无量连丝丝怀疑都不曾表露出来,他起身整理行囊还不忘问道:“昨晚之后魔教可还有动静?” “还没听说,不过这里距离徽州也近了,还是要更加小心为好。”段无量思忖片刻缓缓说道。 沈禄听到徽州这词整个人都蔫了,背对着他的许持完全没发现自家师弟仿佛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嫌弃地皱了皱眉,倒是段无量饶有趣味的微微眯起眼。 “那,我们赶紧走吧!”许持跃跃欲试瞪大了眼,佯装虚弱却遮挡不住一双明澈清晰的双眸,毫不设防地映入段无量眼中。 段无量为他浑身的活力暗自吃惊,看着对方一贯微微上扬的眼角眉梢顿了片刻,随即微微扬起嘴唇:“既然许少侠无事,那自然可以上路。” 然而,名人就是名人,无论身在何处,心系何方,将要去往何处,总有人马不停蹄作死不休地往你身边赶。 许持一边“哎哟卧槽老子胸口好疼”一边在马上直愣愣看着对面,段无量正在同一群武当弟子交涉,具体这群武当弟子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他不得而知,只知道这些跟蜀山弟子打扮颇似的人一个个颐指气使好不牛逼,不是说他们对段无量不尊重,毕竟放眼江湖敢对无量佛不敬的也没几个,他们只是……有点中二。 五六名青年横在官道中间拦住了他们的马,昂首挺胸,表情殷切。 “佛爷既临武当山下,何不上山一坐?”在许持眼中的炮灰一侃侃而谈。 段无量微笑拒绝:“段某有要事在身,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佛爷不必推辞,上次引得您晕倒的弟子已经被宋师兄处置过了。”炮灰二坚持不懈。 段无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真的有事。” 他不禁好奇地问身边师弟:“什么叫引得佛爷晕倒?” 沈禄拨了拨缰绳,似乎已经忽略了不久前在客栈中发生的不快,面无表情道:“曾经有个武当弟子当众向佛爷示爱,嗯,对,示爱,然后抱着佛爷的腿不肯撒手,佛爷被气晕过去了。” 许持目瞪口呆,卧槽,这个疯狂的世界是不是太开放了?他一直以为男男的受众面很狭小的,怎么这都听说两起了,而且那个义正言辞的炮灰二,你真的没看见佛爷的脸色已经越来越白了吗,你真的是诚心邀请对方而不是想再把人家气晕一回吗? 这个场面沈禄是乐得见到的,不过一段时间相处,虽然他依旧不是太喜欢段无量,但也还是把他当做了一条战线上的盟友,此刻驾马走过去低声道:“这位朋友,佛爷与我家师兄此行确有要事,还请放行。” 武当的弟子们纷纷睁大眼,一副“哎哟卧槽哪儿来的小鲜肉”的表情:“敢问少侠何人?” 许持嘴角抽抽,怪不得老神棍让他没事别跟武当的人接触,这一个个看起来都像是智硬儿童。 “八卦门,沈禄。”沈禄抱拳道,那群人听闻之后立刻瞪大眼交头接耳,沈禄皱了皱眉头:“几位是何意思?” “敢问少侠…门主是不是姓鬼谷?”其中一个人挣扎很久,畏畏缩缩问道。 沈禄虽不明其动机,却还是点点头,对方一群哗然—— “哎居然真的遇上了!” “我不信我不信!” “怎么这么灵验呢!” 许持就看不明白了,沈禄也不明白了,连一贯大度的段无量都看不明白了,这个世界怎么了?他们仨一致互相看看,同时达成了一种嫌弃别人的默契。 “诸位若是无事,还请放行。”许持忍不住上前几步轻声道,只觉再纠缠也是浪费时间,结果对方看到他想也不想便问:“你是许大仙吗!” 许持:“……” 米分丝? 见他不语,对方神色激动地喊道:“令师刚从山上离开!” 原本还有些懒散的许持一听到这话像被电打了似的抖擞起来:“谁!?” “鬼谷门主!他七年来一直在武当做客,夜观星象卜算时运,近日算到许大仙将来,已经离开赶往徽州去了。”那位武当弟子一双大眼blgblg看着许持,想必受老神棍熏陶已久,已然半只脚踏入了脑残界。 放大来说,武当这群人有点中二可能都和老神棍脱不了干系。 许持和沈禄都一副见鬼的表情,感情……老神棍把他们丢下,自己一人跑到武当住了七年?!所以,他让自己少和武当接触,其实是怕自己找到他,对不对? 甚至还能预感到自己将行至武当,提前离开……许持坐在马背上表情变幻莫测,细思恐极。 那位武当弟子一看许持表情以为有戏,满脸洋溢着对偶像的执着和心中米分红的期待:“那你们还来吗?” 许持心里好醉。 “大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沈禄有些拿不准,师傅在他眼里还是比较重要的,持哥没来之前师傅照顾了他们三四年,就算七年不见,幼时的记忆还在心底深深埋存,当年如果不是师傅把他从沈家带出来,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呢。 所以他有些动摇,可否去山上寻寻看师傅可曾留下什么线索? 许持紧握缰绳沉默许久,一字一句道:“不要耽误,我们以最快速度赶到徽州。” 没准还能在半路逮到老神棍,他咬牙切齿的想。 小米分丝们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大仙,你们真的不来山上坐坐吗?” 许持揪心地看他们一眼,如同看着当年第一次见到的师弟们,一群傻砸:“多谢诸位盛情邀请,只是我等的确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耽误。” 段无量适时点头,温声道:“还请诸位体谅。” 要说以段无量的身份大可不必和小弟子们这么商量,奈何人家脾气好,没架子,如同一缕和煦的暖阳无时无刻都在照拂江湖上的花花草草,武当弟子们纵使泪眼迷离也还是忍住悲伤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不一会儿又有马蹄声传来,几人回头一看惊喜道:“宋师兄!” 来人书生打扮,一身青色长袍,眉目清秀,俊美之中带着三分温润气度:“你们刚在同谁说话?” 一人嘴快:“啊,是佛爷和八卦门的许大仙,想请他们上山坐坐,可是他们似乎很赶。”其实就是被拒绝了嘤嘤嘤。 青年眼神一变:“可知他们接下来去往何处?” “往南边,”师弟们老老实实回答,“哎哎哎宋师兄你去哪儿啊!” 青年衣袂翩飞绝尘而去,眼中狠厉神色一闪而过。 “宋师兄这是怎么了,好大的戾气。”炮灰一摸摸脑袋,向身边师兄弟寻求答案。 炮灰二思考许久:“自从鬼谷门主离开时说他有反骨,宋师兄就不大对劲了,我觉得,他可能是想让许大仙再给他算一卦。” 啊……众师弟纷纷点头,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他们这种普通人还是回山老老实实练功去吧。 ☆、第45章 祁门 一个月后,三人终于赶到了徽州,只要再赶一阵便能到达祁门。 许持半个月来轻下去十斤,原本还算匀称的身材眼看着削弱了不少,不过好在他的骑马技术见长,已经掌握了正着骑、倒着骑、单腿骑等数种花式骑法,种类繁多,姿势优美。 持哥表示,他不是一个注重外在的人,只不过路途中总有频频出现的魔教杀手偷袭,实在令人不得不学会多种花样躲避。 所以实践告诉我们,想取得进步,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祁门?”沈禄不胜烦躁地踹飞一个杀手纵身翻上马背,气息不稳地问。 段无量擦干剑上鲜血放剑归鞘,一副禁忌之感俨然天成,桃花眼里略带疲倦:“就快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波,前面便是祁门的范围。” 许持心里默默算了下,这一个月他们从武当快马加鞭赶赴徽州可谓神速,遇上的杀手不下十波,身手均是不凡,平均三天一次。那叫一个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但凡持哥能有他们一半努力,现在恐怕已经完成系统所有的任务,迎娶大家闺秀,出任武林盟主,走上江湖巅峰了。 而通过这些许持也能猜测到魔教在徽州必将有所动作,不然不会沿途都设立了人马阻碍他们。 回顾一路,他满目风霜,从真正意义上感悟出团队协作的巨大好处——阿禄外功深厚反应机敏,天生当t的好料子,段无量虽然身体一向不结实,可重在dps爆表,别看人家像和尚,人家杀起魔教来从不心慈手软。 反观自己。 许持眼观鼻鼻观口,能屈能伸,能打能扛,还能奶,暗搓搓地帮着师弟和佛爷补充了不少体力,实在是团队不可缺少的灵魂人物,再给他添俩dps他就能建队去刷白孔雀了好吗! 许持麻痹自己一路,又骑了半日马,三人终于在太阳快下山时赶到了祁门,祁欢喜早已收到消息,带了一大批家仆站在大道上拱手欢迎他们的到来。 “你们总算是到了,我还以为无量佛被哪路的小鬼给缠住无法脱身了呢,哈哈。” 爽朗笑声响起,许持一把勒紧缰绳,放眼望去,只见一片气势恢宏的徽派建筑前立着一群灰衣的家仆,这些家仆个个身材高大结实,众星拱月般衬出一个高挑的白衣青年。 青年昂首挺胸器宇轩昂,手持一把泼墨折扇慢悠悠地挥动着,项上端着张惊为天人的英俊面庞,凤目微挑,鼻梁高挺,活脱脱风流难挡的一位浊世佳公子。 是不是所有门派的少门主都帅的这么人神共愤? 段无量嘴角扬起,从马背上翻身走下:“若我真被小鬼绊住,你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祁欢喜挑挑眉头:“那可不一定,或许我会等着你狼狈不堪的时候才出现,坐享渔翁之利。” 贵公子话音刚落,眼中露出一抹略带邪气的狡黠,二人相视一笑,对视的目光能烧出一条具象的线。 许持内心冉冉升起一股诡异。 相反,沈禄眼底一片冷淡,他骑在马上俯视这一众人,似乎天塌下来都和他没关系,只在看到祁欢喜的瞬间有些许不对劲,许持刚想问师弟江湖花边新闻有没有这一对cp,蓦然发现自家师弟满脸都是阴霾。 怎么了这是……本来不是好好的吗? 刚到嘴边的话许持干巴巴咽下去,满腹狐疑地再度看向那二人,才发现他们已经交流完感情了,段无量似乎正在对祁欢喜低声说着什么,而祁欢喜的一双丹凤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师弟…… 这节奏有点不对,难道最近事情太多导致持哥有点腐眼看人基? 心头诡异的感觉难以平复,许持干脆直接翻身下马,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走到那二人面前,拱手道:“八卦门许持,有幸见识祁少主。” 祁欢喜把眼神收回朝许持看了过去,而只一眼便注意到了他腰间玉珏,瞳孔骤缩,不过很快被掩盖过去,因为与段无量太过熟络,连带对许持也略带调侃般微微笑道:“许大仙?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 看看,大户人家的公子就是会说话,持哥风干露宿快马加鞭一个月,现在都枯槁的不成人形了,人家直接避过你的外在,赞美你的气质。 许持平静了下,镇定地回应:“前些时日八卦门与祁门的草药生意还要多谢祁少主给予方便。” 祁欢喜听完又是哈哈大笑,十分爽快地越过许持看向沈禄,凤目微眯神情自若:“都是阿禄头脑精明,我就算想从中克扣他也不会给我机会的。” 这话自然是说笑,不过许持却能听出他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同阿禄感情很好的意思,但再看看阿禄的表情…… 好吧,他对此持观看态度,这俩人之间有点猫腻,许持决定等有空的时候问问师弟。 “哦?八卦门居然还和祁门做药草生意?”段无量惊讶地笑了笑,一双乌黑明亮的桃花眼温温柔柔地注视着许持。 许持噗嗤一声笑道:“小本买卖,中介中介。” 几人客气了几句后便一同随祁欢喜进入了祁门。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极少真正看到如此富丽堂皇的古代建筑,别提唐门,那是持哥的一处伤心地,唐门虽然曾经富丽堂皇过,但持哥去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残垣断壁了,带着他少年时的友情和义气,被摧毁殆尽。 从外一眼望过去只觉祁门很大,一大片宅院错落相连,而进到内里才觉不仅仅是外面看起来帅,里面雕梁画柱假山池塘,每走过一间院落都像欣赏了一副精致的水墨画。 许持一向都是偏爱中国古代的建筑,在他看来,古人用高超的技法修建了无数连现代人都叹为观止的建筑,而真正的中式庭院豪宅,其观赏性实用性更是超过了同时期的外国建筑,哪怕是现代都值得借鉴。 祁门中的下人很多,走一段就能遇见一两个,许持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的下人都是身怀武功的,而下人们见到他们一行人,纷纷恭敬地弯了弯腰行李,逼格甚高。 段无量似是担心他迷路,纵是在有众多下人陪同的情况下仍走在许持身边,为他一一介绍起来,熟练程度直逼在前面为沈禄耐心讲解的祁欢喜。 等到了主屋前,祁欢喜挥挥手遣散了一同走进来的奴仆,温声对几人说道:“家父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不便见客,所以如今祁门内的所有事都由我处理,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累了,我已经备下酒宴给你们好好接风洗尘,有什么事我们边吃边谈也省时间。” 许持颇为感动,他们几人早就劳累不堪,这时候一顿饭远比其他珍贵。 “多谢祁少主好意,只是沈禄旅途劳累身体十分不适,想先去休息一下。”沈禄突然出口拒绝,许持开心不过几秒就又紧张起来:“哪里不舒服?” 沈禄面色微缓,不过终究透着一股僵硬,唇线冷凝下巴绷得紧紧:“无碍,只要先休息一下就好。” 段无量眉头微皱:“可否需要喊来大夫?” 沈禄定定看了段无量一眼,最终摇摇头:“多谢佛爷好意,我只是有些困顿,无须大动干戈。” “那这样,我派人带你去客房,待你休息好了再作打算可好?”祁欢喜提出建议,沈禄绷着脸点点头,随后沉默地跟着奴仆离开。 祁欢喜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眯起双眸,如同一只慵懒而危险的花豹,而这一眼神恰好被段无量看见,后者嘴角轻扬露出一抹充满深意的浅笑,难分善恶,祁欢喜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对视过来两人视线交汇竟藏着刀锋。 这股暗涌只持续了一会儿,祁欢喜先移开目光,恢复了一派雍容优雅的模样:“我让人给阿禄送些清淡的食物,我们先入座吧。” 许持心中担忧师弟,自然没发现刚刚身边的两人已经天人交战过一次,当下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随他二人一同走进了主屋。 沈禄离开他们只剩下三人,祁欢喜作为东道主花了大手笔款待,满满一大桌山珍海味让人垂涎欲滴,许持原本兴致颇高打算大吃一场,可因为担心沈禄而慢慢失了情绪,一边听二人谈论唐门的情况一边没精打采地夹几筷菜肴,不时参与一下讨论。 “怎么不多吃点,你最近瘦了很多。”段无量刚说完唐老太太的状况,回头发现许持皱着眉安静听着,一双水灵的大眼充满忧虑。 猛地被段无量一问,许持挺起背呆愣片刻,随即噫吁戏,持哥怎么吃得下啊,所以说他真的非常不喜欢这种饭桌文化,本来就因为刚刚沈禄的不适而少了许多食欲,结果饭桌上还在讨论这种血溅黄沙的大事,到底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所以他一直就很想知道国家领导人到底是怎么一边吃饭一边征伐议政的。 “没事,我在慢慢吃呢,”许持深吸一口气挺起背,看向攥着酒杯的祁欢喜问道,“所以祁少主,你仔细想想,祁门内可否有什么不正常?” 祁欢喜握紧酒杯薄唇紧抿,凤目积攒数不清的复杂情绪,似是哀怜盛极一时的唐门落得如此下场,也似在为祁门的未来担忧。 “欢喜,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提前告知于你,据我所知,玉关临已经身在徽州了。”段无量说完,顿了一下,夹了一块红烩桃花鱼到许持碗中。 祁欢喜面色微变:“可是曾经……覆灭了王府的雀翎领袖玉关临?” 段无量沉默的点点头,其中意味十分明显。 “我和佛爷曾在唐门出事前偶遇玉关临,可是对方并无意多滞留,”许持不禁想到要不是自己犯蠢莽撞,凭段无量的身手不会放走玉关临,当下微微咳嗽继续道,“交手后他往唐门方向溜去,随后唐门便遭到袭击,所以我们认为,他就是孔雀教实施灭门手段的带队人。” 祁欢喜眉头微皱,他放下酒杯慢慢敲着桌面:“不是我不信,这实在……太令人震惊了。我原本只是看徽州附近有魔教之人的动向,想到无量一直在追查他们下落所以才通知无量前来,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等事。” “来祁门前玉关临曾在许少侠的随行行李中偷偷放过纸条,类似于下达战书一般告知了他的行踪,”段无量严肃地告诉好友,“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舍近求远,远离八卦门而来到徽州。” 祁欢喜侧目,略微吃惊地看向许持:“难道八卦门也在魔教的觊觎范围之内?” 许持阴着脸点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第46章 祁门主 感情这一桌子坐的三个人都是即将面临魔教毒手,或者已经遭受魔教毒手的高危人群,许持看看这两人,一个是皇亲国戚武林天骄,一个是富可敌国名门之后,就算自己再窘迫再寒酸,那地位也瞬间被提上去了,这就是队友的力量。 段无量眼神几变,最终无奈地垂下双眸:“欢喜,这事儿恐怕你还是不大了解,待令尊身体好些后可否让我们当面询问一番?” 在许持看来,段无量同祁欢喜的关系是非常熟络乃至要好的,眼下段无量说出这话,摆明了在指这事儿非常严重,小伙子你要是不敢下决心那我就得和你老子谈一谈了。 祁欢喜难以置信地看向段无量,脸上写满了卧槽? 持哥懂这种感受!和他第一次听段无量解释魔教的阴谋之后是一样一样的! 可他也知道,段无量口中祁欢喜不大了解的事大致就是舍利子了,这的确是重中之重,所以他连忙开口道:“祁少主,佛爷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事关重大,况且……可能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东西需要调查。” 祁欢喜变了好几个脸色,最终深深看了眼许持,重新对段无量道:“无量,你该知道我爹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防止外族心存间隙,我一直声称他感上风寒不便见客,但今天我实话跟你们说,他如今已经病的连我都认不出了,哪怕他心里知道你们想查的东西是什么都指不出来。” 段无量微怔:“祁伯父竟病至如此?” 许持也愣,差点脱口而出:病的连自家儿子都不认得了? “正是,请了许多大夫也无济于事,所以同阿禄买下那些药草之后我才会刻意让他向许少侠你带句话,若是有龙心草的话我们也收,无论多高价格。”祁欢喜定定地看着许持,眼中饱含无限期望。 许持能说他有龙心草吗?肯定不能啊! 这玩意儿的稀罕程度直逼葵花宝典,价值连城起死回生,位于极寒之地,正常来说一年就生长几株,错过三日摘采时间就自动枯萎,是个人都想要,但得到的如果没实力保管就没一个好下场,哪能被他这么轻易就能拥有?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昏迷的时候被段无量投喂了这样一颗丹药,否则一定会哭的肝肠寸断,怒骂他们暴敛天物。 “龙心草……祁少主说笑,此等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有,”许持心虚地别过脸,可一见祁欢喜那副悲伤的孝子脸他又于心不忍,于是加了一句,“不过我比较熟悉医理,如果祁少主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替老门主瞧一瞧。” 祁欢喜原本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听许持这么一说两眼瞬间亮了亮:“许少侠还精通医理?” 许持难为情地笑了笑:“略微知晓一点,师傅曾在书籍中提点过一些。” 而他心中想的却是,他不能直接把龙心草拿出来,但他能在替老门主看病煎药的时候偷偷放入龙心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别人还会觉得持哥医术高超,简直不要太机智。 “哈哈,如此甚好,有许少侠出手,家父的病有望好转!”祁欢喜面色大喜,在他们看来,八卦门出品绝非凡品,于是他举杯畅快地敬了许持一下,末了似乎想起什么,探身微微倾身问道,“既然许少侠熟悉医理,不知可否替无量看看?” 许持举着酒杯的手差点没抖成中风:“哈?” 段无量没料到祁欢喜会提到自己,举着酒杯莫名看向他,祁欢喜微微笑道:“是这样,不知无量自己可曾对你提起过,他自幼身体虚弱,原本习武都困难,而今他虽然为了与魔教抗衡,逼着自己习武练功,可作为他的朋友,我却是知道他的身体始终没有多少好转,所以若是许少侠方便,还请帮无量多加调理调理。” 啊,原来是这样,许持恍然地点点头示意明白,段无量的身体他也曾听对方亲口说过,应该是天生体虚之象,如果用上好药慢慢调理应该不是问题。 结果他还没开心的好啊好啊,便听段无量沉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祁伯父的病情,无须在我身上费大多功夫。” 大神,你这舍已为人的觉悟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许持刚想说一点都不费事儿,给你也天天补一剂药就成,结果转头间恰好撞见段无量藏着丝丝寒芒的眼神…… 嗯? 段无量那股充满寒意和敌意的眼神是看向祁欢喜的,不过转瞬即逝,祁欢喜接收到目光,鼻翼微动,似在冷笑,耸耸肩:“好吧,如果你坚持。” 许持把心头骇然藏起,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筷……?他碗里什么时候多了块桃花鱼? “多吃鱼。”段无量的声音蓦然响起,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许持心尖儿微颤,抬头只见段无量仿若此前之事未发生般冲他淡淡一笑,净是温柔,他愣了愣,半晌没从那张笑脸里走出来。 段无量继续对祁欢喜道:“吃完饭我们便可去看看祁伯父,尽快解决是最好的。” “听说你还请来了无果方丈?”祁欢喜托着下巴眯眼看这两人。 段无量抬眸看他一眼,虽已无方才那丝丝凌冽的寒意,却始终带着一股膈应:“人多些总是更安全,此次我们就是特意前来提醒你,并且查探是否有魔教消息的,还有一点务必警惕,当年段家和唐门都是因为出现了叛徒才被一举击破,你要注意祁门的人员动向。” 祁欢喜轻轻笑了笑,褐瞳微动不置可否。 这顿饭真是吃的心情太复杂,三番五次想插话都被两人之间的明刀暗箭给逼回去,许持不禁又要思考了,这两人难道真是一对相爱相杀的cp? 饭后祁欢喜带着许持和段无量去了家主的主宅,夜色当空明月高悬,入冬之后所有的花草都凋谢了,唯青的松柏显出的墨绿便是整个祁门的主打色,肃杀之气森严。 许持刚踏进院落便觉得气息太过压抑,他忍不住问道:“祁少主,祁门主是一直住在这里还是生病之后才搬过来修养的?” 走在前面的祁欢喜身形微滞,转过头认真回道:“家父一直都住这里,可是哪里有不妥的?” 许持皱了皱眉,七年来他在老神棍的书房中可谓看了个十全大补书,看相风水治病消灾一一俱到,听祁欢喜说老门主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也没什么事,他也的确没觉得这院落哪里不对,可就是一股压抑的气息堵在心头挥之不去。 “无事,我只是随便问问。”许持压下心头疑惑,终究摇摇头放过,与二人一同走进屋内。 徽州处于中原中部地带,入了深秋兼有南方的阴湿和北方的严寒,祁门是世家大族,此刻他们所进的屋中摆着一盆炭火,烛光冉冉熏得一片明暖,檀木雕刻的橱柜和贵重的瓷器静静在烛光和熏香中散发着它们独有的典雅。 内室的床上隐约躺着一个人,床边立着一位身材颀长的女子,端着碗药徐徐吹着。 那女子听到响动,回头看见突然进来的三人似乎并未多吃惊,许持倒是心中暗暗吃了个小惊——卧槽,大美女! “哥哥。”女子微微一笑,明眸皓齿照亮了整个屋子,一身淡紫的衣裙矜贵优雅,外面套着一件绣花缎袄,说不出的甜美温柔。 祁欢喜为许持介绍道:“舍妹祁念仙。” 她看到许持之后,面上微微惊讶,似乎在奇怪,带无量佛来看爹爹也就算了,为何哥哥还带了一个陌生人过来?随即她立刻猜到他们的身份,侧头笑道:“念仙见过佛爷和许少侠。” 段无量自是熟人,微微笑道:“许久不见,念仙又长高了不少。” 许持无语凝噎,就算你是邻家大哥哥但也不是夸人姑娘的吧,为了显示自己绅士又会说话,他打蛇随棍上,温柔一笑:“祁姑娘端庄典雅,久闻不如一见。” 祁念仙惊讶地睁大眼,最终含羞带怯地笑了笑,别过脸转身回到了床边。 段无量安静地眯起眼,看着许持仍傻愣愣站在那里,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 祁欢喜轻声问道:“爹好些了吗?” 祁念仙闻言摇摇头,面上难掩失望之色。祁欢喜叹了口气,转身对许持道:“许少侠,无量,你们也看见了我爹现在的模样,若是不能找到医治的办法恐怕实在难以同你们商议。” “哥哥为了替爹找大夫,甚至连宫廷御医都请过了,还是于事无补。”祁念仙把药小心翼翼地喂给床上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语气里透露哀愁。 祁欢喜看向许持,眼中希冀不言而喻。 许持深吸一口气,暗地里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他走过去,一边接受着祁念仙惊讶的目光,一边摸上了老门主的心脏…… 对,是心脏,不是手腕。 祁念仙站在他身边脸上神情复杂:“许少侠,你在做什么?” “念仙,先别打扰他。”祁欢喜站在一边低声道,可他自己也微微皱了皱眉,平常的大夫给人看病都是把脉看相,许持怎么直接上手摸心脏呢,幸好这是他爹,是个男的,万一换成个女病患还不得闹翻天? 但是许持没想这么多,他对待人体的第一态度就是心脏为重,所以他首先用试毒手在老门主的心房四周仔细探测了一番,结果很诡异地发现,这是中毒,并且已经蔓延到了心脉,根本不像他们口中的病入膏肓。 老门主白发苍苍,脸上尽是枯槁之色,眼袋深黑,久病不愈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垮掉。 于是他心直口快道:“祁少主祁姑娘,门主这不是病,是中了毒。” 那一瞬间,在场的另外三人脸上都失了颜色。 “不可能,所有大夫都说我爹是因为常年劳累导致的身体衰竭,为何突然会中毒?”祁欢喜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询问,语气急切。 许持却坚定地告诉他:“一群庸医,祁门主体内的毒少说也堆积有五六年了,这么久以来一直无人认识到这点,药下的不对,自然越发严重。” 祁念仙被他认真的模样惊到,难以置信地说道:“我爹极少与人结怨,谁会给他下这种难以察觉的毒,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段无量沉默半晌,沉声道:“欢喜,立即停药吧,许少侠不会说错。” 祁家两兄妹惊愕,同时看向躺在床上的亲爹。 ☆、第47章 接近 祁门主中毒之事被祁欢喜压了下来,按他的话说,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切不能将此说出去乱了白道武林的心,随后几天才慢悠悠赶到的无果方丈泪眼婆娑地在祁门主窗前叹了一下午气,临晚才被众人哄回去。 “想不到,无果方丈一个出家人居然也这么容易激动。”许持回想了下无果方丈悲恸的表情,抖了抖。 段无量微微笑了笑,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桌边举酒对饮:“人生在世几十年,无论是何种身份,总会有一两个至交好友。” 看他笑得如此豁达,面容平淡,许持淡笑着旁敲侧击:“佛爷同祁少主也是这样的朋友吗?” 两个和尚vs两个祁家人,好像非常能说得通的样子,哦你说段无量不是和尚啊,废话,持哥当然知道。 许持暗搓搓斜眼打量段无量的表情,那日段无量看向祁欢喜的目光阴狠中带着寒意他一辈子都不会忘,那是一种巨大的违和感,仿佛那样的表情根本不该出现在段无量这个人脸上,更不该是他对着祁欢喜露出的。 段无量一哂,微微摇头:“欢喜与我谈不上挚友,却是很好的搭档。” “搭档?”许持一顿,大哥,你把事情弄复杂了吧。 段无量垂着头轻摩手中酒杯,低声说道:“天下之大形形色色的人物皆有,可我却很少有要与之结交的念头,若非说有……大抵武林盟主慕容吟算一个。” “为何?”许持微微挑眉,这话一般人说出来是十足的装逼犯,可段无量却说出了一股苍凉的意味。 段无量笑了笑,月光辉映下他静静看向许持:“许少侠以为,我这般身负血海深仇、为魔教眼中钉肉中刺之人,与他人为友真的可以有吗?” 额…… 持哥咽了口口水。 怎么不可以有了,身负血海深仇的又不止你一个人,一边逆袭一边收小弟收后宫的剧情可多了去了,许持终于也忍不住怀疑:你真的不是在强行装逼? “无量身体残败,若非心有执念,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要是迟早有一天得死在挚友之前,给人添堵,那还不如早早远离的好。”段无量说完又是一口清酒抿下,两眼轻闭,对月怅然叹息。 许持讶异于段无量的人生态度居然这么消极:“佛爷,那个,有仇就报,有病就治,你为何要因为这些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呢?” “我的时间不够了,若能再给我二十年,自是还有精力去寻求方法,哪怕避不过最后与白孔雀一战,也会有个求生的念想,可现实却……“段无量苦笑着再斟一杯酒,说到最后不自觉居然有些颤抖。 许持一听不对,什么叫时间不多了!? “佛爷,从你之前所说,你不过是天生筋脉细弱加之体虚,为何会有时间不够一说!?” 段无量定定看了一眼许持,似乎想把对方脸上的惊恐和担忧深深全部记进心中,那种脆弱就像癌症晚期的病人面对亲友探视时露出来的表情。 “许少侠,你可曾听过十年一日?” 许持差点没从石凳上跌下来:“十年一日!” 段无量苦笑着点点头:“七年前段家被孔雀教灭门之后我意识到,光靠我自己努力地日日练武遏制体虚之症根本不够,若没有极高的武功,不说手刃白孔雀,恐怕连继续行走江湖都困难,所以我费劲千辛万苦得来十年一日服下,至今算来,我还有三年可活。” 十年一日,顾名思义,此药能打通你的任督二脉,像毒品一样令你的武功进步一日千里,十年之内可达巅峰造极的程度,而十年之后只需一日时间便可彻底摧毁你的身体,简称暴毙。 一般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大愿意吃这种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持哥绝对沾都不沾,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段无量居然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佛爷,你怎么……”许持张张嘴,脑子嗡嗡作响,“你难道不知道这药吃了会死人吗?” 段无量无奈地笑了笑:“知道又如何,若是我一直因身体原因举步维艰,那江湖的安危、我段家血海深仇又该如何?” 哎哟妈大兄弟你脑子怎么这么轴…… 不过通过这几月来的相处,他也知道段无量的确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性格,哎哟妈,这给他愁的,你说咱们就不能当一个平平安安的美男子吗? 许持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道:“即便如此也不该由你一人生死来换取整个天下太平吧,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点自私,但不是还有其他人吗,大家一起努力总比你这拼了命的有用吧,你这样,万一三年后还……” 段无量脸色倏变,许持立刻噤声不说。 过了半晌,段无量轻轻笑了一声,许持艰难地打量起这个不一样的美男子。 “佛爷,祁少主之前说的不错,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想帮你看看,毕竟有一线生机我们就不该放过不是吗?”他把握着措辞,小心翼翼地问道。 段无量抬头看了他许久,黝黑的双眸似融进了夜空中最黑暗的天幕,那一瞬间许持竟觉得这人恍然在何处见过,不是由于这张俊美的脸,而是那种……难以言表,乍然泄露的阴寒之意。 似乎被说到了什么伤痛处。 许持握着酒杯危襟正坐,被段无量突显的气势所惊倒。 过了好一会儿段无量才缓缓移开目光,低声道:“十年一日不曾有解药,给药的人曾说除非神仙降世,否则必死无疑。” 许持暗搓搓地横了他一眼,面上镇定道:“给药的是什么神人?不试又怎能知道呢?不如我现在立刻给你看看?”笑话,持哥一出手,千万斤龙心草续命可是不在话下的。 段无量微微侧头看着他:“神医赛华佗。” ……这名字还能更没创意点吗? 许持用吞了翔的表情问他:“赛华佗来给祁门主看过病吗?” 段无量愣了会,随即摇摇头:“不知,不过按照欢喜的手笔,想必是已经请过了。” “那不就对了,祁门主的身体至今全无起色,那群庸医甚至连毒都察觉不出,他们所说的此药无解自然不可与我相较,所以佛爷你千万不要放弃治疗!”许持严肃地敲了敲桌子。 段无量忍俊,看了他半晌淡笑着点点头。 就在这边许持进了段无量的房间,打算为他查看一下身体的时候,沈禄走出院子,与院外正负手抬头望月的祁欢喜碰了个正着。 沈禄脚步一顿,立刻就想撤回步子往回走,结果祁欢喜比他更快,前一秒白衣公子闲赏月,下一秒饿狼扑食壁咚杀:“这么晚出来,难道不是来见我的?” 眼看这人就缠上自己躲不过了,沈禄两眼冰冷地看着他:“我是看大师兄这么晚还没回来,想找找他。” 果不其然,祁欢喜扬起的嘴角瞬间垮下去,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道:“你怎么这么关心你大师兄呢,幸好我未把你们安排在一个院中,否则你不止夜夜等他回来,恐怕连床都给他暖好了吧?” “你说话放尊重点!”沈禄勃然大怒,猛然出拳挥向祁欢喜,而对方身形诡谲一步换位,直接包住了沈禄的拳头,反身将对方拉入了自己怀中。 “你!”沈禄浑身都僵住了,狠狠一个胳膊顶向身后,奈何再次被对方化解。 祁欢喜一手揽着沈禄的腰,一手握着他的手,低声在对方耳畔笑道:“别冲动,仔细想想,我说的有错吗?这几日他替我爹治病几乎夜夜晚归,你虽未陪同,可不是一直在院中等着吗?” 沈禄眼中闪过羞愤:“你还会监视人?” “对,亲自监视。”祁欢喜嘴角一抿,像极了一只守在鸡窝旁边的黄鼠狼,平日里的儒雅雍容全然不见。 沈禄被这充满恶意的表情震惊无语,半晌冷冷一笑,直起腰杆问道:“你是变态吗?” 祁欢喜一愣:“什么是变态?” 自小接受许持熏陶的沈禄哪管对方理不理解这个词,继续冷笑说道:“你就不觉羞耻?” 这下祁欢喜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可他却毫不在意地更逼近对方一点,透着凉意笑道:“你对你大师兄相比于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就不觉羞耻?” 每每提到大师兄沈禄的反应就会特别激动,这次也不例外,他奋力一推将祁欢喜推出好几步远吼道:“我和大师兄清清白白,哪像你这般不知廉耻!” 祁欢喜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站在沈禄对面重复道:“清清白白?” 沈禄心中一紧,只觉这人白糟践了一个好身份和一副好皮相,此刻活脱脱就是一只黄鼠狼:“你有什么看法大可直接问提出,何必拐弯抹角惹人厌烦?” 他嘴上说着厌烦,语气也透着十足的厌烦,祁欢喜一直保持微扬的嘴角僵硬片刻,最终化为一条平淡的直线:“如此,欢喜打搅了。” 说完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沈禄表面镇定地注视对方背影,可心里其实已经吓傻了。 这人,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吓得他连找大师兄都忘记了,匆匆忙忙跑回屋中,紧紧关上大门。 ☆、第48章 神来一指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12节 许持最近几晚做梦一直会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梦里一株闪闪发亮的草,他刚过去一碰,那草立刻就融进了他的身体里,还有梦里能看到一团光芒闪闪的玩意儿,他刚靠近,光芒也都消失。 白天他一直在尽心尽力给祁门主医治,说白了就是悄悄用龙心草为其续命,但似乎也就起了个续命之效,不让毒性蔓延,若说根治似乎有些力所难及,因为他的病拖得太久,且来源诡异,纵使龙心草在传说中能起死回生也未有多少效果,更别说许持还不敢一次投入大剂量。 同时他又抽空找了时间为段无量调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仔细一诊查,发现这人的内里几乎一团糟了,功能性器官呈现隐隐衰竭之势,全靠着十年一日的药性或者说毒性在牵着他运作。他的手臂上有一条巨大的疤痕蔓延到手腕,诡异吓人。 接连好几天白天夜晚都劳累过度,许持恹恹的进入了系统空间,扭扭腰问道:“小七,我最近总觉得特别累,睡觉睡不好,有药吗?” 屏幕闪闪:“主人,您有药,为什么不给自己治治?” 许持叹了口气:“我是心累,我想让你给我找点心药,实在没有来点心灵鸡汤也行。” 小七有点不确定地问:“主人,您真的……心累?” “我还能假心累?我又不是小姑娘。”许持莫名其妙地反问小七,最近事儿这么多,一桩压着一桩,他心累也是很正常的吧。 小七幽幽哦了一声:“主人……您知不知道,您可能点亮了一个吊炸天的技能?” 许持惊悚地看他一眼,连忙摸了摸自己下半身,幸好还在:“什么技能?” “由于你最近的想法一直徘徊在救人附近,所以……” 许持毛骨悚然:“该不会让我死一次去地府当阎王吧……” 小七连忙:“呸呸呸!主人您不可以说这种话,系统的第四个奖励之前一直没定下来,可是最近隐隐透出貌似要奖励你一个新技能的意思。” “什么新技能?”一听没事许持松了口气,接着兴趣盎然地问道。 “回春指,”小七乐滋滋地说道,“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吗…… 为什么听起来有点y荡呢? 眼见许持的表情越来越诡异,小七连连咳嗽:“主人,新技能的用法可能与你今日迫切想要救人的心情有关,并且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 这下倒是让许持吃惊了:“我第四个任务不是还没完成吗,奖励已经给了?” “回春指意味妙手回春,医死人肉白骨,其作用会伴随着主人您任务的完成度提高而加强,等到您彻底完成,随随便便救人便不在话下了!”小七得意洋洋的说,语气特别自豪,我是不是特别能干啊,快夸我快夸我。 许持震惊半晌,这种逆天本领…… 完全不是他想要的啊! “可是,我想要的是绝世武功行走江湖无人能敌!”持哥崩溃了,给他一个救人技能是什么鬼,他还想一剑荡平孔雀教换江湖百年安宁呢嘤嘤嘤我不要这个我要换一个!!! 小七大概心中以“→_→”这个眼神扫了一眼许持,语重心长道:“主人,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这段时间以来想要救人的迫切希望盖过了其他一切,回春指也很厉害的,你想行侠仗义,靠着这个完全够了!!!想想看,你就未来的欧阳少恭啊!!!男神!!!” 许持眼角三道黑线:“……” 他系统的男神不是楚留香吗? 可经过一段长时间的冷静和洗脑,许持终于意识到系统的奖励一经发放就无法收回并且修改的事实,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思许持几乎是哭着从系统里出来的。 他想想,算了吧,有这个特长他也能省点心,以后师弟们若是哪里不舒服连大夫都不用请,给他们用回春指点一下就好,平常无事多点点。 大不了再下面一个任务触发的时候他天天脑子里幻想杀人,那样他大概就能变成绝世高手了。 于是他便趁着刚拿到技能的热乎劲儿往段无量房中赶去,祁门主估计在午休,他只能先去给无量佛看看能不能医治点效果出来。 刚走进院子许持便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仿佛本能地察觉到了有什么异样和危险,他脚步一顿,立刻更快地朝屋子走去,然他还未至屋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 “佛爷!”许持一惊,立刻破门而入,却见段无量浑身赤裸着趴在地上,浴桶四散炸裂,溅的水花到处都是。 段无量似乎对许持的突然到来十分吃惊,可他诧异的表情只露出几秒便直接晕了过去,许持慌忙把人抱起来,俯身一瞬浓烈的药草味冲进鼻腔,他微微愣了一会儿,发觉段无量刚刚似乎是在用火焰花浸泡药浴。 段无量还是有想要自救的心的。 这是第三次,许持内心崩溃地把段无量搬上床,眼睛扫到这具精瘦结实的身体不觉晃了个神,顺势摸了一把,啧啧啧,这小肌肉,持哥啥时候才能练成啊。 而他扫了一眼之后心情也不自觉低沉了下去,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傻,王府虽然被捣毁,但段家家大业大,他放着荣华富贵不去利用,反倒逼自己走上绝路,居然还会心甘情愿吃十年一日那种必死无疑的药。 轴,真轴,还是脑子里哪根筋不对了呢? 许持叹了口气,心想大兄弟,咱们相识一场,你对我多加照顾,连咱五姑娘刚学会的回春指第一次都不得不送你。 他将段无量放平在床上,伸出手缓缓放在对方的胸腔前,只觉浑浊的内力堵塞了段无量原本就脆弱的筋脉,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施以回春指,一边将其心脉疏导开来,一边以自身内力输入进去,配合回春指化解堵塞的气血…… 连呼吸都极其小心,唯恐打乱了内力运输的节奏,可许持却茫然于段无量体内除了十年一日外似乎还有另一种毒,一种……隐藏得非常巧妙、且潜伏时间和十年一日相差不多、一般人决计察觉不到的毒,于是他咬咬牙,打算再接再厉,一鼓作气都给连根拔掉。 …… 当段无量醒来时,他感受到自己胸膛上横着一支温热的手臂,这种多年未曾有过的亲密接触令他蓦地绷紧全身肌肉,然而当他仰起脖子看到是许持之后暗自松了口气。许持坐在床边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手臂还搭在段无量的胸膛上。 段无量扫视了一下房间,只见浴桶炸裂的残骸还未处理,沉吟片刻想起是许持及时赶到救了自己,脸上并未浮现多少感动,反而有些复杂地看向许持,似乎含情脉脉中又夹杂了些许咬牙切齿,并且……他瞳孔骤缩,一把抚上自己胸口! 许持被他突然一个动作给惊醒,茫然抬头一瞬瞥见段无量已经醒来,自己还扑在对方赤裸的身体上,顿时尴尬地移开目光坐起身道:“佛爷你醒了?” 段无量显出一抹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上,一贯隐忍的俊美面容更赋艳丽:“许少侠,可是你……替我治疗了?” 许持一听立刻从茫然中清醒过来,严肃地问道:“感觉如何,和之前比较有没有好一点?” “何止好一点,这些年我一直拜托欢喜也通知段家商铺为我购得火焰花调理,今日原本未加注意有些岔了气,多亏许少侠出手相救,并且许少侠只治疗了一次便比我这些年的调理要好很多。”段无量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话语中的感激不减反增,仿佛恨不得把肠子都掏出来献给许持,持哥哎嘿嘿傻笑,心里涌现出无比的自豪。 回春指还未练到顶级便有这么强大的效果,看来的确是个不错的玩意儿,系统诚不欺我也。 “如此大恩,无量无以为报。”段无量由衷叹道,随即才发现自己一直光裸着身子十分不礼貌,可大神就是大神,就算自己裸奔了也仿若无事一般只默默地拿起衣服披上。 他动作微微停顿半晌,从衣襟中拿出一块清脆碧绿的腰牌对许持道:“此块腰牌乃我段家嫡系子孙持有,此前也曾说过若是你有不便可在大启任何有段家商会的地方如回己家,有了这块腰牌便可更加名正言顺了。” 许持蹭的一下站起来,这么贵重的信物委实吓坏持哥了:“不用不用,佛爷你还需要静养,况且你身体里的毒还未根除,筋脉也没打通,还远着呢!” 段无量却坚持:“我相信你一定能治好我。” 这丫的……持哥就哎哟喂了,感谢你对持哥的信任,可这么想赶着送钱还是怎么着,他就无奈地笑道:“佛爷,我身上还有师弟送的玉珏呢,即便送我腰饰我也没地方挂不是?” 段无量动作一滞,看向他腰间那块清莹剔透的玉珏,略带诧异地问:“这福缘佩……竟是令师弟所赠?” 福缘佩? 眼见许持一副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的蠢萌表情,段无量渐渐严肃起来:“福缘佩是欢喜以重金为代价,从我段家玉田中开采出的玉石所制,一年三千万两,只够制得一块,我断不会认错。” 许持手一抖,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师弟说这是他一百两买来的!”许持喉咙都快冒烟了,一边着急地给段无量解释,一边心想卧槽我得阿禄这小子叫过来好好问问,怪不得前几天表情那么诡异地盯着玉珏看,感情里面大有文章。 段无量看他表情的确像是刚刚才知,不觉轻轻笑道:“不过也没什么大关系,欢喜为人爽快,若说是送与阿禄的也不无可能。” “祁少主送东西给阿禄无可厚非,可借花献佛这种事儿不可取,我的错,没教好他。”许持摇摇头,坚定地说,要说几百两几千两,师兄咬咬牙认了,回头送个等价的就还了情,这不仅仅沾了个千,千后面连了个万,就算不说还给祁欢喜本人,他也不能拿着,别人送给阿禄的东西他一定得找个机会问清楚再还给阿禄,是留是还,阿禄作为一个成年人也该有计较。 “那许少侠可否拿着我的玉呢?”段无量看他这么一副绝不受恩惠的样子有点犹豫,可还是含笑问道,语气不经意露出一股许持未察觉的暧昧。 许持连连摇头:“佛爷,我替你治病这也不光光是为了你,你为江湖武林都被白孔雀逼迫至此了,说句不好听的……我替你治病也是造福武林。”说到后来他不经意抬头看看对方,生怕自己说的太直接。 段无量一个没忍住大笑起来,两眼微眯明艳不可方物,最终他放下玉牌轻轻拍了拍许持的肩膀道:“既然你不肯收下玉佩,那便是真心在为我考虑,能得许少侠如此倾心对待,实在是万世有幸,若不嫌弃,你我以后便兄弟相称如何?” 许持吓得一傻,脑海中不禁yy起段无量喊他“许持弟弟”、他喊段无量“无量哥哥”的画面,冷不丁一个寒颤,唐远腾的阴影还在心中未平息,这一个个大人物都赶着跟自己结拜的感觉真是万千复杂。 “不不不,佛爷,兄弟相称什么的我不大习惯……”许持赶紧拒绝,“你的好意许持心领,你以后喊我阿持就好!咱们不兴明面上那一套,你把我当朋友就好!” 对方曾亲口说过不曾想要结交朋友,这种孤独的环境对他的心理也有影响,许持既然要替他医治调理,自然要从里到外一并实施。 段无量定定看了他许久,似乎要把对方脸上不似作伪的真诚表情深深刻进心里,看到许持都有点觉得尴尬,最终对方微微笑了笑:“阿持。” 而许持还未从这抹微笑中回过神,外面传来一声下人们惊喜的声音:“听说了吗,峨眉派的周女侠来咱们祁门了!” ☆、第49章 倚天 傍晚的天色已然阴沉,冬天总是天黑的特别快,许持穿着一件轻巧的浅绿长袍随众人一起走到大厅前。 厅中没有很多人,只有一袭白衣手执纸扇的祁欢喜,锦袍袈裟手握权杖的无果方丈,还有一位气质脱俗蓝衣女子,其余的弟子都不出现,恐怕也是表示随意,唯一的下人便是祁家端茶递水的奴仆们,走来走去,面色温和。 无果方丈这些日子愈发觉得老友祁门主的身体有所好转,这一切多亏了这位武林新秀许持,眼见许持走近,他缓缓起身,虽年纪最大却不气势凌人,胡须皆白,满是慈祥,他以出家人的方式微微行了个礼:“许少侠。” 许持赶紧抱拳回敬:“无果方丈!” 这可是武林元老级人物,每次见面都得好好打关系。 祁欢喜站在一边淡淡笑了笑,这几日他心情似乎不佳,脸上挂着的都是淡漠的笑容,此刻他朝无果方丈、段无量还有许持师兄弟介绍道:“这位是峨眉灭绝师太派遣过来助我祁家度过难关的周姑娘,这几位想必我也不用一一介绍了吧。” 许持一愣,只见对面一个穿着蓝色锦袄的女子起身淡淡一笑,出尘如仙:“无果方丈,段佛爷,还有八卦门的许少侠沈少侠,芷若均早有耳闻,在此对诸位侠士有礼了。” 不说她如何明眸皓齿美艳动人,但说这气度清雅,脱尘绝俗,举止之间自有一股峨嵋山水中的秀丽之气,带有淡淡水雾之韵1,只叫在场的所有男子都为之动容,露出微笑,只有两人除外—— 一人是六根清净的无果大师,他面色平静略带安详,仿佛看见的不是什么红颜美人,只是一堆祸水白骨。 另一人则是被无形闪电劈中雷得外焦里嫩的许持,他现在满脑子只有“日了狗”和“九阴白骨掌”,根本来不及做出其它表情。 于是其他人便看到许持同无果方丈这个道行高深的老和尚一样,不仅面无表情,更加透露出一股看破了红尘的超脱。 无果方丈随即充满赞赏地点点头:“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许持:“……”他想静静。 这丫看起来跟朵白水仙花似的高贵冷艳,可许持作为一个点满了所有剧透能力的现代人明明白白的知道,千万不能让这丫的谈恋爱!!! 跟张无忌谈恋爱结果成了个醋坛子,逮着疑似小三的姑娘就痛下杀手,跟宋青书搞暧昧那叫一个黑心白莲花,宋青书更不是什么善茬儿,几乎搅得江湖不得安宁。 这丫的,真人居然就在眼前,持哥全靠意志力才没噗通跪下,他嘴角抽搐着微微挣扎出一个笑:“大师过奖。” 心中想的却是,一定要离这丫远点。 周芷若却不多在意这群爷们儿的互动,她目光扫过许持,朝祁欢喜轻声道:“诸位,芷若途径祁门外围时偶然遇见了几个行踪鬼祟之人,已差遣师妹压至前院,可否需要前去询问一番?” 无果方丈是收到段无量的书信来此一同抵御魔教的,此刻他稍作思考,缓缓道:“莫非是孔雀教之人?” 祁欢喜自然不希望是这些人,若是那就代表祁门真的被魔教瞄住了,他思忖片刻后道:“周姑娘一路赶来恐怕也已劳累,不如现行歇息,我与诸位一同去看看如何?” 许持巴不得,他恨不得把这姑娘一辈子隔离起来,没有恋爱就没有伤害。 结果人家却却微微一笑:“芷若并非寻常娇弱的姑娘家,还请祁少主不用多为芷若在意。” 祁欢喜点点头,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也只能随意,几人一同走到祁门大门前,只见一个个亭亭玉立的峨眉弟子们巾帼不让须眉看守着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剑架脖子气势绝傲。 无果方丈上了岁数后就极少下少林,此番见到这些人不禁疑惑:“这些难道都是魔教弟子?” 言下之意,魔教太不挑了吧…… 许持也有点摸不准,这几人姿势扭捏双腿打颤,心理素质明显不如此前来行次的一批批杀手:“我觉得有点不对……” 周芷若走到那群人旁边,朝他们说道:“这几人一直徘徊在附近,我捉拿他们的时候也未反抗,但打扮成这样肯定是有问题的。” 许持皱了皱眉,这种打扮的如此特别,还赶上门送过来的…… “不知诸位乃何方英雄,来我祁门所为何事?”祁欢喜脸色平静地走上前几步,低声询问,那几人见到从祁门中走出这么多人,情绪更加激动,奈何被用剑架着脖子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段无量见状皱了皱眉:“周姑娘,他们从一开始便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周芷若一滞,不确定地嗯了一声,另外几名峨眉女弟子回到道:“从刚刚到现在这些人均未说过话。” “欢喜,有蹊跷。”段无量开口道,祁欢喜眉头紧皱,他也觉得有蹊跷,可形迹可疑的人在祁门附近徘徊,他作为祁门如今的当家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于是他缓缓走下台阶,对几位峨眉弟子道:“众位姑娘,还请你们放下手中剑,让欢喜来问一问。” 祁欢喜是个风流的公子模样,讲话又温温柔柔,立刻引来这群女弟子们脸上红霞飞扑,连师姐都未发话便松开了手,周芷若瞳孔骤缩:“小心!” 结果并没有什么卵事儿。 祁欢喜阴着脸扯下他们的蒙面巾,露出一张张平淡无奇的脸,但关键的是这些人的嘴里都被塞了布,血肉模糊。 被人割掉了舌头。 无果方丈第一时间哀叹一声:“阿弥陀佛。” 段无量走过去陪同好友一起把他们嘴里的布条扯出来,这些人脖子旁边没了剑,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痛哭流涕,却奈何没了舌头的他们只能发出类似于狼喘的嘶吼,听起来无比可怜,身旁的女弟子们纷纷脸色大变地移开视线,哪怕是自诩坚强的周芷若都不忍地闭上眼。 祁欢喜看着走过来的段无量,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这些都是魔教所为?” 段无量面色阴沉,这些人几乎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如此残忍手段令他忍无可忍:“除了他们我想不到还会有谁这么残忍。” 许持看不下去,站在台阶上朝他们喊道:“把人带回来,让我给治治再说,再拖下去恐怕他们都得死掉。” 那群人一听立刻更加悲恸的呜咽起来,段无量看了看祁欢喜,对方一双比沈禄更浅的双瞳中净是怨愤,最终祁欢喜咬牙点头,许持看他的背影和紧握的拳头,感觉这小伙子是彻底恨上魔教了。 也是,魔教的人不曾正面来下达战书,反而这样残害普通人送到祁门来,祁欢喜作为祁门的少主自然不能忍,他叹了口气,叫几个祁门的奴仆来把这些人架回祁门。 他中途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人脉搏,经脉极细,确不是练武之人。 这样一来,许持的任务又加重了许多,不仅每日要掐着节奏帮祁门主恢复身体,还要同时照顾这些伤者,看来段无量的身体也得先放一放了。回春指不曾有使用限制,但用多许持自身会受不了,于是他想着,是时候掐准一个时机帮祁门主彻底恢复身体了,否则这样耗下去虽然他的神通不会被人发现,但自己累垮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人被架回大厅,许持立刻伸手给他们探听心脉各种,周芷若站在一边仔细打量起许持,只觉这青年手法诡异,不似她所见过的任何大夫,段无量见她面露怀疑便解释道:“阿持乃是八卦门的大弟子,师承鬼谷门主,所用武功及医术都不同于一般人。” 本是一句普通的解释,沈禄所站一边的花瓶乍然被他推倒在地,碎裂声惊呆了整个大厅。 许持一个激灵直起身往回看去,只见沈禄面色铁青地盯着段无量,见他目光看过来,同样回应以狰狞的表情。 “阿禄?”许持微微皱眉。 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这阵子阿禄的情绪明明好了些,结果最近又怎么……然而沈禄却不为所动,喉头哽咽许久,目光复杂至极地看向许持,声音沙哑道:“无事。” 大厅中的几人都看着他,沈禄觉得自己的情绪就要遮掩不住,于是立刻胡乱敷衍几句便拔腿奔跑出去,许持心里卧槽一下,青春期犯二综合征又来了,可他还没迈步便听祁欢喜沉声道:“许少侠,你且专心医治这些人,我去看看阿禄。” 许持斜眼看向祁欢喜,不说他还没想起来,此前在房中段无量告知了自己那块福缘佩居然保底价值三千万两,他此刻看向祁欢喜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 他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可是脑筋还转不过来,究竟是哪里? “欢喜,你先去吧,这里有我们几个替你看着。”段无量出面,似乎看许持脑筋转不过来替他说了。 祁欢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许持一眼转身走开,无果方丈坐在椅子上旁观这一切,摇摇头叹道:“后生还需磨砺,心性不够。” 许持一梗,心里禁不住想回他一句你是中国好声音请来点评的吗? 可他却只能硬邦邦回道:“阿禄还年轻,诸位还请别放在心上。” 他的师弟纵然有错有缺点,可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会教他知错认错,但不希望别人对阿禄有偏见,憋着一肚子火,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找阿禄好好谈一谈了。 许持护的十分直接,无果方丈轻轻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周芷若却对这师兄弟二人的好奇更深,她把情绪很好的掩饰在清雅的姿态之下,走上前温柔地帮许持照顾伤患。 段无量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淡笑着摇摇头,目光幽深。 ☆、第50章 虫蛊 沈禄心中一团火气难以消下,他觉得自己最近越发控制不住心底炽热的感情了,天越冷,他却越难抑制自己的情绪。 “沈禄!”身后传来祁欢喜的叫喊,他脸色一僵,冷着脸回过头:“干嘛?” 祁欢喜披着一件纯色的银狐大氅从院外快步走进,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长发上少了几分风流多了几分冷酷:“无量不过是喊得亲近了些你就有如此大的反应,还想说你和你大师兄之间没什么?” 沈禄两眼几欲喷火,他转过身走过去,狠狠攥住对方衣领道:“不要装作什么都懂!” “你大师兄把你教的和他一样诚实,几乎藏不住事儿你知道吗?”祁欢喜轻轻问道,伸手按住沈禄滚烫的手指,而在双手相碰时他却微微变了脸色:“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沈禄以为他在岔开话题,十分不耐烦地试图甩开对方,不料祁欢喜反手一划扣住了他的手腕,探出手指紧紧按住他的脉搏。 “放手!”自觉收到羞辱的沈禄怒吼,祁欢喜却脸色难看地继续扣着,抬眼问道:“你中蛊了你知道吗?” 沈禄一愣,半晌未反应过来,祁欢喜却把他衣袖抹上去,修长手指细细按压他手臂上的每寸筋脉,越压脸色越差,最终低声骂了一句听不清的话,眼神狠厉。 “你什么意思,我中蛊了?”沈禄傻傻地看着他,一双浅褐色的双瞳泛着茫然的水光,祁欢喜目光一沉,不自觉放柔了语调:“别怕。” 沈禄有点懵,他刚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怕,而是想到……大师兄可中蛊了?但他看着祁欢喜紧抿的双唇,竟鬼使神差地决定不要在他面前问起,以免再被这人羞辱,他顿了半晌,沉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中蛊了,是什么时候中的?” 祁欢喜看着他,似乎想透过他的双眼看进他的心里。 他自然知道,在这里,除了另一个人,大概就属他最了解蛊毒,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沈禄居然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染上蛊虫之祸。 “我不知道,我绝对不会骗你。”祁欢喜哑声道,同时握紧了他的手,力道之中几欲想把对方揉碎。 沈禄咬牙不吭,沉默地与其对视,在皎皎明月之下恍惚生出一丝霸道而禁忌的美感。 …… 这边许持废了天大的劲儿才在众人面前稳住了这些普通人的伤势,魔教实在太过凶残,直接扯断了普通人的舌头再给灌进一嘴的金疮药止血,同时点上穴道不让他们张口,导致许持刚给他们解开穴道,鲜血喷涌而出,场面一度失控。 “阿弥陀佛,造孽,造孽啊!”无果方丈紧闭双眼握紧佛珠,字字掷地有声,许持强忍心头不适给这些人按住血脉不让他们失血更多,同时有条不紊地安排下人递过清水毛巾和药米分,按这个出血量来来看,魔教是掐准了时间让这些人被抓到祁门的,否则再多一会儿他们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亡。 峨眉的女弟子皆白着脸不大敢碰触这些人,许持好几次因为力气过重引起对方嘶吼痉挛,十分骇人,周芷若虽然好一些,可终究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递给许持毛巾的时候双手都在不自觉颤抖。 “让我来吧。”段无量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温声解围,周芷若面上一红,点头低声道:“有劳佛爷。” 段无量目光充满深意:“应该。” 许持接过毛巾,手压在伤者的脉搏上暗中施以试毒手,结果对方的体内并无毒素,这下他倒有些摸不清门路了,魔教究竟有何目的才送来这些人的呢? “可有什么问题?”段无量贴近他而站,低声询问。 许持摇头:“没什么,我开始以为魔教会在他们身上夹带毒药送过来,可似乎并没有。”别怪持哥多疑,毕竟非常时刻得非常对待。 段无量沉吟片刻:“那还是让他们休息一阵,等伤势好些再做询问。” “只能这样了。”许持看着这些可怜的人,心里一时乱了套。 这些日子他们过得是比较闲适,闲适到让他都忽略了暗地里还有一只毒蜘蛛在窥探着一切,如今这些人的惨状提醒了他,若不能尽早铲除魔教,还会有更多的无辜人受到牵连。 几日后,金陵皇城的使节来到祁门,再次对祁欢喜提及了年末的武林盟大会之事,许持恰好听到,心里如同被车轮碾过一般纠结。 这日许持正要去厨房,打算给祁门主看看药有没有煎好,结果刚踏进去便看到沈禄端着一碗药。他眨眨眼,心想阿禄怎么在这里,于是站在沈禄背后喊道:“阿禄?” 沈禄双手一颤,差点打翻药碗!幸好许持眼疾手快直接把药端了过来,皱眉道:“太冒失了,熬了半天,再熬就耽搁祁门主服药时间了。” 沈禄一愣,目光落在许持手中的药碗上:“大师兄,你说这是祁门主的药?” “对啊,”许持点点头,可又怕自己弄错,于是低头闻了闻药味儿,“这是解毒药。”他还有一句没说,那就是祁门主每天要喝两服药,另一服则是要他亲自煎熬的养身汤,里面偷偷加入了龙心草。 许持觉得不能再拖了,于是加大了龙心草的剂量,而又担心被其他人看出药的不对劲,所以干脆承担了煎药的工作。 沈禄双瞳骤缩,藏在袖中的双拳紧紧握住:“祁门主体内的毒可还有事儿?” 眼见沈禄最近神经病脾气下去了,许持也乐得,毕竟阿禄是他养了七年的孩子,有事儿他还是愿意同阿禄说。 他摇摇头,看向四周,见无人才低声对沈禄说道:“其实我发现,祁门主体内的毒之所以不容易被别人发现,是因为他中了蛊毒。蛊虫在体内潜伏,在他的血脉中融合,故诊脉查不出,可我从来没见到过这种东西,所以还不敢轻易断定。” 沈禄声音更寒:“此药能去毒,可否能杀死蛊虫?” 许持想了想,不大确定地点了点头:“应该可以,我用的药都比较有效,虽然不大清楚是什么蛊虫,但大体都能杀灭。”老神棍的医书配上他惊天地泣鬼神的种草技能,解毒驱虫应是不在话下的。 沈禄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脸色惨白道:“那大师兄你快去吧。” 许持点点头,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转身对他说道:“这几日大师兄太忙了,都没空跟你聊聊,今晚有空我们师兄弟谈谈话吧,大师兄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这要搁在平常,沈禄必定会欣喜地答应,可如今他却摇摇头,目光涣散地垂下眼皮:“大师兄,最近我都很累,睡得早,等我好些了我去找你吧。” 许持皱皱眉:“可要我给你煎几服药?” “不用,你快去给祁门主送药吧。”沈禄抬起头微微一笑,清澈地让人觉得这孩子心底没有藏任何事,许持慢慢点了点头,略带着奇怪地转身离开。 许持走后,沈禄浑身僵硬地站在厨房中,目光盯着不远处一壶还在煎的药,耳畔不断回响大师兄刚刚所说的话……祁门主是中蛊了,这药是解毒驱虫的药,而他…… “阿禄,药好了吗?”祁欢喜从外面走进来,风姿摇曳,一束晨光辉映在他比沈禄还要浅的双瞳中,心情又莫名的好,大约是因为最近沈禄愿意和他说话。 沈禄站在原地慢慢地抬起双眼看他:“好了。” 后者扫视了一圈,最终朝之前沈禄盯着的那个药壶看走去,抿嘴笑道:“我就不该让你看着,都快焦掉了。” 祁欢喜慢慢倒出药汁,浓郁的药香同此前许持端走的那晚药汁散发出的一模一样。 沈禄浅褐色的瞳孔几欲缩成一个点。 “这味道……可否有些不对?”沈禄强迫自己镇定,淡淡地看向把药向自己端来的青年。 祁欢喜脚步一顿,皱眉闻了闻,随即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没有不对的,药材均是我亲自挑选,既然能与你做药草生意,我自然不会辨错。” 那碗药汁泛着深褐,热气袅绕,沈禄端着药碗只觉手里千斤重。 这药,从他被祁欢喜发现中了蛊毒后就一直被迫日日进服,本一直是祁欢喜亲手熬药的,只是今天对方中途恰好有事出去了一会,沈禄才会自己来看着,结果大师兄过来却端错了碗,拿走了他看着祁欢喜熬的药。 他现在手中所捧的其实是大师兄为祁门主配的药。 两人都说药没错,而这两人对药理方面的知识沈禄也从不质疑。 “你怎么了?”祁欢喜挑挑眉,看沈禄在发呆不悦的发问。 沈禄呼吸一滞,缓缓摇摇头:“没事,我只是在想,你既然如此通晓医理,为何不早点去照顾你爹。” 祁欢喜一愣,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不过祁大公子的反应能力和他钱袋一样不可轻视,他笑了笑摇头道:“我爹已经病倒很多年了,就算如今知道是中了毒,以我这种小伎俩充其量也就辨辨药、做买卖的时候故意让点利给你,真的要医治,还需真正懂得医术的人,”说到这里,他不禁想要讨好一下沈禄,于是加了一句,“比如许少侠这般青年才俊。” 沈禄静静地听着,最终一言不发地将药一口闷下,仿佛在喝着什么高度的烈酒,不顾祁欢喜叫嚷着小心烫,他只觉得自己仿若坠入冰窖,寒不可言。 ☆、第51章 迷踪 年关将至,徽州显得越来越冷,这日一早许持刚出门便看到天上飘飘扬扬洒落下雪花,已然步入了深冬。 院落中的桃树凋敝了枝桠,树干上湿漉漉的一片,不知是早晨的雪花融化,还是一夜的露水未干,湿气混杂着冰寒吸入鼻腔,不一会儿便觉得干涩发麻。 许持运转了下身体中的内力,坚持以心脏为中心以四肢为辅助缓缓开启自身开始发热功能,暖洋洋的堪比中央空调,搁在现代绝壁是个人见人爱的暖男,而他心情好不过三秒,正准备踏出院子看看厨房门开了没有,猛然看到人影晃动在院外,一闪而过,他如遭晴天霹雳。 “别走……”他话还没喊完,那身影已经蹿出老远,许持几欲忘记呼吸,朝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呆滞半晌! 老神棍!!!你把持哥丢在山上七年,持哥化成灰都不会忘记你的!!! 他足下如风起,怒吼一声拔腿飞奔,心中已经列好了“锤炼”师傅的九百种方法,这个时候就别提尊老爱幼了,捉到先吊起来打一顿才是王道才能解气不是吗? 老神棍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追来,放松步伐让许持与他保持到了较近距离之后又猛然提速,像吃了盖中盖一样生猛。 许持:“……” 这种忽快忽慢的速度,仿佛刻意引导他去往某处的意图……竟让他蓦然想到了此前在唐家堡外的黑衣人,那夜也是有人将他引到了唐家堡,也正是那个黑衣人的有意指引他才遇到了段无量和别人打斗,并间接发现了唐门密室。 难道那晚的人也是老神棍!? 这么一想,许持突然浑身一震,速度更快,势要追上去好好问个清楚,再实施“锤炼”师傅的九百种方法。 一追一赶,他竟不自觉地靠人力跋涉了数里之远,直接赶上了大清早离祁门最近的一座镇上的早集。 “看!大侠!” “天啊好快!大侠在追人!” “哎哟老伴儿来看大侠了!是祁门那边来的!” 许持愣是没刹住脚步,耳畔人声皆随风而逝,他眼睁睁看着老神棍身姿矫健地拐过了九溪十八弯,又拐进了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弄,就是不肯停下脚步好好跟他好好说一句:徒弟,这七年你辛苦啦。 人都有个雏鸟情节,许持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看重感情的人更是,他在这个世界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老神棍,不说老神棍对他的种种奇怪态度,也没尽到什么实际的照顾责任,但说老神棍把江湖上所有珍惜的资源都留给了自己,作为一个师傅也算是仁至义尽,可是他想不透,为什么大家不能像普通师门一样好好生活一块,每天早午晚吃个饭,唠唠嗑,再请教请教武学?为什么非要东躲西藏的呢? 越想越生气,许持速度更快,眼见老神棍窜进一间宅子,他想也不想跟着猛翻墙闯入,结果落地时未见到老神棍,却见到了另外一个老朋友。 一个,他非常想挫骨扬灰的老朋友。 只见浑身是血的池辛炀被五花大绑捆在院中的树干上,一夜过来的露水湿气使他脸色苍白,原本俊朗的面容死气沉沉。 许持的神经瞬间紧绷,老神棍的去向被强行忽略,他此刻只能小心翼翼地看向院落四周,防止暗处有人突然偷袭。 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院子,一株青松,一块石桌,一汪结了薄冰的小水潭。 前面不知是何人的居所,木门紧闭从外面不能打开,猛踹就另当别论,不过许持也不想贸然出手,他被老神棍有意引过来孤身一人,若是里面人数众多,纵然自己天赋异禀不会死,可也架不住精疲力尽时被抓住一人砍一刀。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探了探池辛炀的鼻息,发现还有一丝气儿,当机立断解开绳子,扛起人就跑! 回到祁门的时候他的脚步还是有些发虚的。 他放下池辛炀二话没说先一脚踹过去解了大气,随即撸撸袖子准备再接再厉,把这儿子踢醒,奈何对方刚受他一脚就咳个不停,喷出一口乌黑的毒血,挣扎着蜷起身睁开了眼。 许持掳袖子的姿势僵在原地,心道日了狗,还没怎么动手反而把这人胸腔毒血给迫了出来,救人一命…… 随即管家匆匆叫来了祁欢喜和祁念仙,两人一见这场面纷纷怔忪地盯住许持。 “许少侠……是你,是你救了我,还替我打通了心脉吗?”池辛炀嘴角挂着黑血,茫然抬头,祁念仙一愣,看向许持的眼神中充满疑惑。 许持深深地看着伏在地上的池辛炀,心想小王八犊子,看来你不是白眼狼,你是眼瞎。 他一肚子怒火道:“先别说这个,你为何会在这里?” 池辛炀喉头微动,两眼无神气若游丝:“我不知道,我被人抓住之后就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谁抓的你?”许持冷声问,他得谢谢那人,把这王八犊子打成这样真给他出恶气。 池辛炀回忆片刻回答道:“武当弟子……宋青书。” “……”许持深吸一口气,脚步几乎不稳,决定收回刚刚的想法。 “许少侠,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听了一知半解的祁欢喜脸上惊疑不定,不说别的,一大早自家院中有个伤患趴地上吐血,这场景任谁看到都不大能接受。 许持脸色铁青,舌头僵了半天才道:“他是蜀山弟子,具体还是要好好问清楚。” 关于宋青书,他不弄清楚根本不放心出门了好吗,在那种瑕疵必报的人手上把人劫回来多拉仇恨啊,不如让池辛炀这崽子死了算了。 祁念仙不忍地看向地上青年,却没有由于姑娘家的心软而干涉大局:“如此,还请诸位移步大厅吧,过一会儿下人就要出门了,挡在院中被人看到实在不妥。” 直到中午几人才安置好池辛炀,其实按照许持心里想的,他根本不想救这人回来,更不想一脚踢好他,奈何他还需要问清池辛炀和孔雀教之间那点破事儿,顺便问问池辛炀的小姘头和魔教之间那点破事儿,所以不得不施以援手把人的命救回来。 不救不知道,这人身上不下百处伤口,均为剑伤,有几处深可见骨几欲取他性命,可多亏他福大命大居然能活下来,许持一边看伤一边心里骂该,顺便给他下最辣的药,痛死丫的。 “池辛炀,幸好我师弟后来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否则我现在绝不可能救你。”许持配完药,转身对躺在床上的池辛炀认真说道。 祁欢喜两眼微眯:“哦?还有这等事?” 几番说下来,大家自然知晓了当日情形,祁念仙双目微动,看向许持道:“想不到许少侠竟能如此侠肝义胆,以德报怨。” 池辛炀面色如灰,痛的双唇颤抖道:“辛炀自知做错了事,如今许少侠还能施以援手实在是大恩没齿难忘。” “别,这恩我受不起,你恩将仇报的前科还没抹掉。”许持轻嗤一下,找了个板凳坐下给自己倒杯水,眼中尽是冰冷,他会说他根本没想救人吗? 他下山干的第一件好事儿就是救了这狼崽子,结果人家反咬一口,伤口到现在还痛着。 池辛炀垂下眼,喉头哽咽许久,最终轻声道:“上次的事,辛炀罪该万死,可是阿瑾被玉关临下了毒,如果我不听他们的话,阿瑾就要死了。” 祁欢喜闻言两眼眯得更细,活像一只要伺机暴走的狐狸。 不提秦瑾还好,一提秦瑾许持更怒:“别提你那什么阿瑾,那也不是个好东西!他早就跟魔教混到一起了!” 池辛炀显然不知情,他等大双眼难以置信道:“不可能,阿瑾明明被玉关临害的好惨,他不可能跟魔教同流合污。” 许持咧咧嘴,恨不得把这不成器的王八羔子宰宰炖了:“你是不是傻?你最后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不可能,阿瑾不可能骗我,他的确是中了毒,玉关临下的毒,我亲自找的大夫说此毒难解!”池辛炀奋力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和许持争辩,奈何又是一痛,呜咽着倒下去。 “你都和魔教同流合污了,他怎么可能不会?”许持冷眼看他,嘲讽道,“你现在就跟我好好说说,你把阿禄带走后去了哪里,之后怎么又放了他,还有你怎么遇上武当的宋青书,还有我师父是怎么发现你的?” 而池辛炀还未回答,祁欢喜首先坐不住了,他执扇之手停顿半秒,低声问道:“鬼谷门主现身了?” 许持一顿:“我刚说了吗?” 祁欢喜盯着他:“你说了是鬼谷门主发现了他。” 许持觉得祁欢喜这人有点打蛇随杆上,并且不看人脸色,祁念仙顺带着也对她哥露出了尴尬神色。 老神棍行踪神秘是全武林的人都知道的事儿,据说他极少在人前露面,但持哥作为他的亲传大弟子也不知道师傅的踪迹,这是在是他最不想提及的事,可此刻说漏了嘴,许持也治好和盘托出:“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发现师傅的踪影,似乎是特意指引我过去找他的,等我发现了池辛炀师傅就不见了。” 祁欢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口不对心地附和道:“鬼谷门主果然生性豁达……” 许持头疼地看向池辛炀:“所以你给我解释清楚。” 池辛炀双眼微动,艰难道:“那日蓝笃命我带走沈少侠,我其实是非常抗拒的。” “……说正事儿!”许持怒拍桌子。 “我的确在说,蓝笃心狠手辣,本来只是让我偷带蜀山秘籍就给我阿瑾的解药,可从没说过让我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我带走沈少侠之后犹豫了很久,但是我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把沈少年带过去,就被人打晕了,醒来之后沈少侠就不在身边了。”池辛炀回忆当时,自己也无限迷茫。 许持神经一抽:“然后你就被宋青书抓住了?” 池辛炀轻轻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打晕我的人一身黑衣,我是后面才被宋青书抓住的。” 又是黑衣人? 许持皮笑肉不笑道:“黑衣人真忙啊,哪儿都有他。” 池辛炀连忙解释:“我是真的没看到脸,但他一身黑衣,我觉得不像宋青书。” 祁欢喜思忖半晌:“会不会是魔教之人?” 许持想也不想立刻摇头:“不可能吧,若是魔教的人,他们打晕池辛炀不可能放我师弟安然回来,”他顿了半晌,回望池辛炀,“擎云剑法你还带在身上吗?” 池辛炀脸色一红:“不,不在了……醒过来之后就没了。” 许持觉得陆清陵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这辈子算是坑在这徒弟身上了。 ☆、第52章 青书 最终许持又是绞尽脑汁逼问了一番,随后发觉这些事儿里的谜团太多,以他的智商居然不能理顺。 首先说秦瑾,他到底和魔教是什么关系?按池辛炀这种愿为他去死的精神来看,秦瑾背着池辛炀暗自勾结魔教,还给持哥几人下毒,显然更不是东西。 而那个打晕了池辛炀的黑衣人又是谁?拿走了秘籍,却也放走了沈禄,可能是蜀山之人,也可能是武林白道其他人,最有话本悬念精神的就是魔教自己窝里反,这也是持哥心里最期待的一种。 最后,老神棍!这丫的说是一直呆在武当,可许持坚定的认为早上引他去找池辛炀和在唐门引他去找密室的黑衣人是一人,不然持哥想不出是谁这么有情调玩这种徒弟弟你快跟师父父来查案的游戏了。 许持觉得好醉,老神棍这么曲线救国,意欲何为呢? 然他还未理顺,外面下人便来通报——武当弟子宋青书求见。 许持抓着茶杯的手一抖,热水溅了满手。 武当少林这种武林大派在白道武林的地位可谓是美国英国之于全世界,许持深谙他们不好惹,少林的无果方丈因为感谢自己医治祁门主而特别好说话,但武当就说不定了,更别说还是个心思缜密自尊心脆弱的宋青书。 许持站在院中等候的时候四下环视,发现沈禄今天依旧没有出门,心中不禁疑惑升起。 段无量似是知道他的担心,走过来低声道:“欢喜说阿禄最近有些水土不服,所以一直在房中休息。” 许持皱眉,觉得有点莫名:“祁少主到底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师弟?” “这还是得去问问阿禄了。”段无量淡淡一笑,眼中现出一抹深意,而深意之中又蕴含了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另许持心尖微颤,不习惯地移开目光。 接着,祁欢喜从门外引入一位青衣白袍的青年,那青年书生打扮眉目俊秀一表人才,手中一柄长剑更添侠气,同祁欢喜两人一同出现真是一道足以引起万千少女尖叫的迷人风景。 那青年进门之后见到许持和段无量,从容一笑,拱手道:“段佛爷,许少侠。” 段无量回以微笑:“宋少侠。” 许持嘴角僵硬,同武侠名人进行了一次皮笑肉不笑地亲切会晤,对方居然认得自己,真是好荣幸。 宋青书再一抬头,猛地发现无果方丈居然也在这里,顿时有些惊喜地喊道:“晚辈见过无果方丈!” 方丈慢悠悠看了他一眼,浅笑着点点头,他一贯和善,身边也未曾跟着弟子服侍,更显平易近人。 许持不禁想到段无量也被人喊作佛,看来跟佛沾边的脾气都好。 宋青书人如其名,青秀儒雅知书达理,在大厅中和祁欢喜侃侃而谈不下数十步书文传记,两人眉来眼去你进我退相爱相杀,祁欢喜这只黄鼠狼的段位还是略高一筹,把对方逼得险些狗急跳墙,呸,挽袖争执,幸好宋青书最后脸色一凛及时收敛,抱拳道:“祁少主知识渊博,青书佩服。” 祁欢喜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哪里哪里,宋少侠谦虚了,这些不过是欢喜平日里闲来无事钻研的,哪比得上宋少侠忙于正事?” 许持面上淡笑,可一直在紧盯宋青书的表情不放松,生怕这丫自尊心又脆弱一次,把祁欢喜当做了假想敌,毕竟他们这次来祁门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祁门,任何危险都要列入注意范围。 这么想想,有张无忌吗来分担仇恨吗…… “正事不敢说,只是最近奉家师之命赶赴金陵,路中偶然撞见一两桩怪事,才在徽州落脚,更因今早看管绑压的人逃脱,所以不得不来祁门寻求祁少主帮助。”宋青书面上略带羞赧,乍一看倒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家大弟子。 许持和祁欢喜两人面上皆露出一抹复杂,段无量不明真相地问道:“不知宋少侠遇上何事?逃脱的又是何人?” “青书本来一路向南,结果途中遇上了蜀山弟子池辛炀与魔教之人关系甚密,于是青书便趁对方不注意时将人打晕带走,本打算将人一同带往金陵,等年末的武林盟大会各方势力齐聚时交予他师傅,不料今早出门发现他已经逃脱。”宋青书缓缓说道,目光在对面许持几人身上来回移动。 许持心中一动想到不妙,他早上风骚掠过镇上群众的时候可是一大帮人见着他从祁门那边来的,怪不得宋青书能立刻锁定目标追到这边,当下轻咳一声微笑道:“原来如此,今早我出门散步,不小心撞见了蜀山弟子浑身是伤的被人绑在院中,这天寒地冻又是清早,我便自作主张把人带了回来,想不到居然是宋少侠抓捕之人。” 宋青书此刻才把目光定在许持身上:“许少侠你散步会翻墙?”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13节 “偶有所感,想快意江湖,所以就用了轻功飞檐走壁。”许持面不改色地回答,他觉得这个时候不能怂,需要理直气壮一点显示他毫不心虚说的都是真话。 宋青书沉默,许持猜他一定在心里骂自己无耻,可他还未说什么段无量已然接话:“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去问问池辛炀便好,虽然阿持手段冒失,可把人带到祁门也终归安全些。” 许持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池辛炀与魔教勾结已然不是秘密,我同许少侠早晨已经询问过了,”祁欢喜插话,“祁门段家以及八卦门如今同魔教的关系都势同水火,把人扣押在此不失是个好地方,宋少侠不用过于担心。” 宋青书心底已经要破口大骂了,这些人一个个言辞可笑之极,私闯民宅不说还随意掳人,现在还一副理所应当你不用谢我们的样子。 “诸位,你们如此是否……”他憋不住想反抗几句,祁欢喜却笑吟吟地一个眼神过来,不由分说道:“不用谢,替武林看管同魔教有染之人,欢喜义不容辞。” 宋青书气的想掀桌。 却无奈身在祁门孤身一人。 “不知宋少侠,你是如何知道那人与魔教有染?”周芷若的声音从堂外响起,宋青书一愣,从一圈大老爷们儿中朝外看去,只见身姿优雅端庄的祁念仙和温柔秀丽的周芷若从门外缓缓走进来。 祁念仙走进来之后朝众人微微做了个揖,走到她哥哥身后不出一言,反倒是周芷若此刻代表峨眉派,自然得勇敢一些才能不使峨眉落于人后,她凤目虽敛却毫不娇弱,反倒是显出她峨眉弟子与生俱来的坚定冷静。 宋青书呆呆看着周芷若走进来,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许持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两人的身份之后瞬间痛苦的捂住了脸。 “宋少侠”段无量好声提醒,周芷若自然朝他看去,脸上不经意露出一抹淡笑。 宋青书恍然回神,起身抱拳道:“在下武当宋青书,敢问姑娘大名。” 周芷若看向他,含蓄点头道:“峨眉周芷若,见过宋少侠。” 宋青书眼中惊艳的神色毫不掩饰,看得坐在一旁痛苦捂脸的许持心里又是嗷呜一声,这电闪雷鸣势不可挡的命运相遇啊,防天防地防不住热恋眼神交汇之际的一抹电流。 “如此,周姑娘,你刚问青书如何知道池辛炀与魔教有染,是因为我在来路上撞见了池辛炀同魔教盗神姬羽关系甚密,”宋青书肯定地说道,“早年姬羽因为盗窃官府要物曾被通缉,青书见过那人长相,所以待他们分道扬镳之后我才抓住了池辛炀。” 许持太阳穴一抽:“姬羽?” 宋青书一口咬定:“是姬羽不会错,虽然带着面具,可身形什么的均十分相似,且发冠上还有银色飞羽簪。” 段无量问道:“池少侠同姬羽在一起是因为何事,宋少侠可曾打探清楚?” “青书不知,但从姬羽未曾出手伤及他来看,此二人关系便不一般。”宋青书义愤填膺地回答。 许持闻言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虽说他心中知道池辛炀不是好鸟,奈何这断定的理由也太过……那啥了。 许持作为一个现代人,强调做什么都要有证据,比如他此前虽然怀疑唐远腾,但自始至终没有下定论,到最后由唐老太太亲口承认她孙子叛变了,许持才任命地信了这个邪。而看池辛炀此前的行为,明显是受人胁迫,没能把持住义气把持哥几人给卖了,却没能看出他和魔教有所勾结。 所以此刻,宋青书给予的理由在许持心中不足以构成“池辛炀通敌卖国”的罪证,那白眼狼充其量是个缺心眼见色忘义毫无义气之人,人品是渣的没话说,可智商没达到通敌卖国的标准,他甚至连秦瑾的身份和目的都不甚明了,这便是最好证明。 段无量却微微眯起眼:“姬羽居然会放过他,看来此人的确有些问题。” 祁欢喜似乎想到些什么,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段无量:“据祁门探子通报,姬羽是白孔雀的心腹,比起雀翎的副手玉关临还要受重视,他的一举一动完全可以当做是白孔雀的意思。” 许持忍不住卧槽了一下,那个曾经被他师弟吐了一身的人居然这么厉害? “是吗,”段无量语气平淡地笑了笑,似乎对此完全不关心,他重新看向宋青书说道,“既然宋少侠亲眼所见池少侠同姬羽关系不一般,那我们更要好好看管他,等到年末的武林盟大会再一起亲自交由他师傅。” 许持忍不住问道:“诸位一直谈论雀翎的副手是玉关临,那正手是谁?” 众人皆哑口,似乎在他们年轻一代人的心目中从来未听说过雀翎有正手,段无量靠在椅背上双眼微敛,面色平静。 一直沉默的无果方丈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七年前,白孔雀还未接手孔雀教,雀翎并非如今这般令人闻风散胆,魔教也非如今恶贯满盈如日中天。老衲有幸曾见过雀翎正手杨焱宇,他是一个性格直爽不会随意杀人的人,颇有铁血好汉的意味,奈何白孔雀为了篡夺教主之位,杀尽反对他的人,那时杨焱宇年岁已高,育有一子尚小,为换得幼子一命惨遭了白孔雀的毒手,待老衲赶到时已经人去楼空。” 祁欢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所以自那之后,雀翎就再无正手,由副手玉关临一手遮天?” 无果方丈摇摇头:“一手遮天恐怕还不是,这不妨来问问佛爷,他这些年一直同白孔雀明争暗斗,恐怕比老衲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要知道的多些。” “白孔雀生性多疑,绝技不会将雀翎全盘托于玉关临的,”段无量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可近日以来白孔雀的消息渐少,反倒是玉关临声势见长,无量也是不太懂其中问题了。” 许持想到前些日子的种种,立刻接话:“我同佛爷此番来徽州也是因为玉关临的留言,他似乎行踪非常自由,为所欲为。”而他一想到玉关临的书信,就回想起秦瑾便是在那时接近他们的,这么一想,秦瑾口中所谓的姬羽还马多半是假的,他十有八九是玉关临的人。 满堂英豪都觉得现在的世道越来越乱了。 ☆、第53章 挑衅 由于许持这几日加大了给祁门主的药石剂量,祁门主的状态明显要比之前好得多,直接表现在他现在睁眼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女儿呜咽哭泣了,虽然话还不能说,但起码意识已经开始清醒。 “许少侠,你简直神仙下凡!”祁念仙紧紧捏着衣角,神情激动地转过身对许持说道。 许持轻轻一笑,嘴上说着哪里哪里,心中既美又夹带一丝感概,他救祁门主不过是顺手之便,龙心草救一个一个活而已,但祁门主对于祁门来说却是背后最大的靠山,对祁欢喜祁念仙来说是大于天的父亲。 祁念仙照顾了她爹这么久,见到无数庸医对老门主的病束手无策,正好被自己这只瞎猫开着挂救起,心中自然感恩无比。 只是这毒实属蹊跷,按祁欢喜兄妹所说,近些年来祁门主很少出门,而祁门内也守卫森严,若是陌生面孔根本不能轻易进入,所以究竟是谁有天大的本事把蛊下在了祁门主身上? 白孔雀? 许持眉头微皱,举棋难定。 祁念仙见许持神情凝重,不禁又有些担忧道:“许少侠,难道我爹的身体还有什么问题?” 许持看了看她,姑娘家眉眼温柔,是个孝顺孩子,可自己所想的这些对一个姑娘家所说是否太过严肃?万一哭了祁欢喜会不会掐死自己? “祁姑娘,令尊身体这样调理下去,出了年便能彻底恢复,无须太过担心。”最终许持还是报喜不报忧地对她说,反正她还有个哥,烦恼都让大公子去解决好了,小公主不用烦恼太多。 祁念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眸看了眼又睡过去的父亲,轻声对许持道:“许少侠,我爹能痊愈多亏了你……” 许持没忍住咧开嘴笑了下:“祁姑娘,我都说了这不算什么,既然我有此能便应尽我所能,祁门主为武林前辈,于情于理我救他都是分内之事,无须如此感谢我的。” 他作为一个上辈子只谈了一次恋爱、并且做的最过的举动就是碰人姑娘一下嘴唇的纯情小处男,这辈子一直在带孩子和拯救武林中盘旋,从未考虑过该不该找个姑娘好好进行一次心灵上的交流,俗称先谈恋爱,所以他也从没多关心自己究竟以一种随性的姿态帅到了什么程度。 此刻,他随意一笑,青年人英俊还带着略微羞涩的笑容干净不掺杂一丝杂质,纯粹的像雨后初霁的天空,直直映入祁念仙眼中。 祁姑娘这辈子随着她哥也算见识了无数江湖豪杰,可一贯内敛自持,极少对男子投以如此大的关注,就连和她哥哥关系极好的国民夫君段无量她也只当是另一个哥哥,从未抱过什么米分红的小心思,此刻却被许持一个简单的笑容看的半晌分神。 许持仗义,侠肝义胆,为人坦诚,对人又温和,这些闪光点在一个月的相处中却慢慢融入了她心中,此刻被一抹笑容炸开,炸的她满脑子都是花。 祁欢喜忙完外面的事走进房中,见到的就是许持毫无自觉地说说笑笑,而他妹妹眉目含情,充满了女孩子家的羞涩和欣喜。 脚步一顿,许持立刻听到,转过头喊道:“祁少主。” 祁念仙一见兄长到来,微微回神,欣喜道:“哥哥,爹的病情有了很大好转!” 祁欢喜的目光不动声色从许持转到床上的亲爹身上,动静一大,祁门主便醒了过来,他恍惚了片刻目光便锁定了站在床头的长子。 祁欢喜身材高大,将身后的许持和祁念仙完全挡住,老门主双眼透出惊恐,呜咽着妄图挣扎起来。 “念仙,带许少侠去客房,那些被魔教拔舌的人情况好了很多,爹有我照顾。”祁欢喜转过身将身后挣扎的老父亲挡住,微微笑道。 许持听见响动,老门主似乎是醒了,可他想上前再观察观察病情却被祁欢喜挡住,只见祁欢喜摇摇头:“许少侠,你快去吧,这些日子你在祁门为我爹治病耽误了许多时间,欢喜心中有数,如今我爹已情况大好,我可以代为照顾,你还是快去看看那些人,没准能得到一些有关魔教的消息。” 这……说的也是啊,许持皱了皱眉头,那些人因为受到极大的惊吓,这些日子都高烧不退,许持废了些功夫才稳定他们的情绪,眼看他们清醒自然要亲自过去问问。 “那有劳祁少主了。”许持轻轻颔首,心想此前祁门主便清醒过来,此时让他们父子二人单独相处一下也是好的。 祁欢喜笑道:“本就是我爹,有何麻烦,念仙,你们一起去吧。” 他笑的十分坦然,却也夹带了些许狭促,祁念仙自小同哥哥要好,这时脸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走后,祁欢喜脸上的笑容缓缓退去,徒留一抹讳深莫测。 “想不到,你居然还能清醒过来。”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充满绝望地看着自己,只觉心中的愉悦被放大了无数倍,他慢慢走近床榻,俯身笑道:“你以为你真能重获新生?” 祁门主脸上充满恐惧,却苦于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呜呜闷吼。 “你昏迷的这些年,二弟三弟都接连遭遇不测,是儿子做的不好,没能保护好弟弟们,”祁欢喜故作无奈地摇摇头,“可谁让那女人的种不够优秀呢,他们无法在险恶中生存便只能被淘汰,你看念仙都比他们好,她还是个姑娘呢。” 祁门主嘶吼声低哑,仿若在哭啸,脸色涨得通红。 “啊,你在问念仙怎么没事?我怎么知道呢,念仙很乖,从来不会忤逆我的意思,一直哥哥哥哥的叫我,我觉得很开心,她让我觉得我还是个鲜活的人,为人兄长。”祁欢喜微微一笑,满眼却是冷酷,他从袖口缓缓抖落出一个暗色木盒,祁门主一见那东西,顿时挣扎更猛,声音也更加悲惨。 祁欢喜轻声道:“八卦门能救你,可我不愿意的事情没人能办成,那人又给了我些东西,这次,干脆就让你长睡不醒吧。” 木盒中安静蛰伏着一只碧绿的小虫,覆着一身看似坚硬的皮甲,绿油油地特别可怕,祁欢喜毫无畏惧地捏起这东西,慢慢走过去,强迫自己父亲的活生生把它吞下。 “祁门主,你的舍利子碎片救不了你了。”祁欢喜合上祁门主的嘴,俯身从对方枕下拿出一块锦绣手帕,他撩开一角随意看了看,收进了自己袖中。 祁门主身形巨震,也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震惊,活生生呕出一口血染红了被单。 他的儿子无所谓地看着他,笑的一如那日站在祁门前温柔迎客的浊世佳公子。 而另一边,也一直认为祁欢喜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公子的许持和祁念仙对他们走后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两人赶到客房的时候段无量正在替几人把脉,见许持过来本微微一笑,可许持身后跟着的祁念仙却让他微微愣住,她看许持时的笑意让段无量心头猛然一悸。 “佛爷。”祁念仙未察觉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依旧把他当做一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大哥哥,段无量点头,对二人说道:“我让欢喜去喊你们过来,阿持,你快来看看他们现在这样可算恢复?” 许持这几日一直在从身到心的给这些人进行调理和暗示,向他们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伤害他们,幸好他曾学过心理治疗,对于安抚狂躁受惊的人很有一手,今天这些人终于能清醒地同许持进行些简单交流了。 奈何……没了舌头,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啊。 许持头顶三道黑线,尽量平缓地说道:“慢点,慢点说,我听不懂。” 祁念仙思考半晌,突然说道:“他们可会写字?” 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朝着许持急切挥手,比划出画质和笔的模样,许持当下狠狠表扬了祁念仙一番,他也是忘性大,一急就忘记了还有如此简答之法。 然而事实告诉持哥他还是太天真,这些人都是些山野村夫,哪里认得字?他们几人围着桌子你一笔我一划,最后交给许持的时候许持差点没哭出声。 这是什么意识流作品啊大爷们。 段无量走过来,微微眯起眼:“这图形,大约是山?” 那些人立刻激动的点头,许持想了想,问道:“你们曾被绑到山中?”他们又是一阵同意。 “那这东西,是什么?”许持指着画质上一条歪歪扭扭的绳子似的东西,呼吸困难。 那几人急的团团转,一下把手转向许持,一下把手转向他们自己,最后实在不行,指了指他们的裤腰带,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祁念仙轻声问道:“可是……带话?” “呜呜呜呜呜!”几人均是兴奋地猛点点头,又觉得力度不够,纷纷向祁念仙竖出大拇指。 祁念仙抿唇,似是不好意思般轻轻笑了笑,眼神却微微瞥向许持,盈满欢乐。 段无量仿若未见,指着最后一个东西说:“这块东西又是什么?” 那是一块石头。 其中一人想了半晌,突然指着许持腰间玉珏呜呜叫喊,许持一愣,脑中似乎已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他不确定地喊出那个名字:“玉关临……?” 一听这名字被叫出了口,那些人的脸上瞬间被惊恐占满,他们悲愤、无助、痛苦,所有的不幸都是由这个名字带来,不用他们作出反应许持便知自己猜对了。 “又是玉关临。”段无量低下头,轻轻打量着那副画风感人的手绘图。 许持咬牙切齿:“这人把我们引至徽州,如今又干了这伤天害理的事,简直是禽兽!到底要干嘛呢?” 段无量轻敲桌案,缓缓道:“玉关临让他们带话,与山有关,莫不是让我们去这座山中?” 那些人又是一阵猛点头,单指着许持不转方向,意思十分明显,许持就差没拍桌子起来,强忍怒火和草泥马问道:“让我去见他?” 祁念仙也皱眉道:“若如此前大家一起讨论的,玉关临此人心狠手辣心机颇深,绝不能轻易赴会。” 这话在理,但许持同时也忍不住好奇玉关临如此大费周章把人送来传话,到底想让自己去干嘛呢?若是要杀他,下毒暗器意外样样都是手段,可一旦文绉绉来个如此血腥暴力的下战书,难道他要向自己显示他逼格很高? “挑衅,这是挑衅。” 许持犹豫半晌,绷着脸狠狠砸了下桌子。 ☆、第54章 赴约 沈禄怎么都没想到,他闭门不出只为好好养病数十天,今天一早打开门打算透个气,发现自家大师兄站在门外正好要敲门。 许持“额”了一声,平静地冲他说道:“祁少主说你不舒服,可好点了?” 沈禄绷着脸,小心调节呼吸,生怕自己的异状被大师兄发现:“无事,只是水土不服而已。” “这是我最近替祁门主治疗时候顺便给你搓的药丸子,没事儿吃几颗,强身健体,”许持见师弟似乎还有下床气,不愿多同自己说话,便只好悻悻地主动起来,“对了,别给别人吃,也别给别人看见。” 沈禄眼珠子转转,立即想到大师兄肯定是在药里加了点什么不能被外人知道的药材,于是也静静地点点头,从对方手中接过。 许持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什么人,便从腰带上解下玉珏,沈禄双瞳骤缩:“大师兄?” “都不和大师兄说实话,这玉根本就不止一百两对不对?”许持举着玉珏看他,一脸真拿你没办法。 沈禄喉咙微动:“真的……只有一百两。” 许持沉默片刻,还是拽起沈禄的手,沈禄一惊,连忙把手缩回背后恨恨道:“大师兄你为何不信我,这玉真的是我花了一百两买回来的!” 这孩子…… “阿禄,你听我说,这玉你一百两买回来,是因为想送它的人希望你能收下,但那个人呢,他一定不希望你因此误会,然后随意转手送人。”许持耐心地教导他,再次想要拽出沈禄的手把玉交回去。 沈禄哪能被他碰到?上次便是因为接触了手指才被祁欢喜发现中了蛊毒,大师兄比祁欢喜精通医理,若是被大师兄发现了…… 如今他还未摸清疑点,不能让大师兄先行分神。 “大师兄,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子了!” 挣扎了许久的沈禄突然爆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许持动作一滞:“什么?” 沈禄眼疾手快一把从他手中抽出玉珏,狠狠在他眼前比划:“无论这玉价值多少,我就是用一百两买回来的,买卖双方你情我愿,这就是一桩买卖,我把它买回来再送你,又有何厚非!?” 许持头疼,没好气地反问:“谁教你的,别人底价送你是看在你的情面上,说到底就是想送你,你借花献佛还很光荣很理所应当了是不是?” 沈禄双瞳缩成一个点,满脸煞白:“是,我是理所应当了,那一切都是我的错了?” “师兄没说是你的错,只是这东西师兄不能收。”许持艰难地看着他,沈禄脸色已然难看,他真怕他一气之下直接把玉给摔了。 可沈禄只是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倚着门框浑身都在颤抖:“哈哈哈哈哈哈,我理所应当,我还一厢情愿!” 许持一听,这话怎么哪里不对,嗯? 结果下一秒沈禄破罐破摔般一把拽住许持衣襟把人拖入房中。 许持心里卧槽造反啊!!! “阿禄,你干嘛!”许持满心骇然,沈禄满脸都是阴霾,暗的和灭世魔王下凡似的。 “大师兄,你是装傻还是不懂,”沈禄把人按在桌上狠狠压住,眼里翻涌着许持难以描述的疯狂,而正是因为他如此激动让许持慌了阵脚,以至于许持根本没发现他身上病态的灼热,“我对你这么好,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都感受不到?” 卧槽? 许持颤颤巍巍地看着他:“别,别激动……师兄也喜欢你,你们都是师兄的小宝贝……” “谁要师兄喜欢我!我要你喜欢我!”沈禄疯了般大吼道,“我想要你,都快想疯了!” 许持脑子里轰隆隆仿佛被数十枚炸药轮番炮轰,他仰着脖子呆呆问道:“你说什么?” 沈禄双手颤抖地捧住许持的脸,突然哽咽:“大师兄,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喜欢的……都爱你了,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我想跟你过一辈子,就我们两个人……” “你疯了吗?”许持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禄,他师弟稚气刚脱的脸上混杂痛苦和绝望。 沈禄摇头:“我没疯,我以为我能一直忍下去,可是大师兄今天居然连我送的玉珏都不肯收了,我忍不下去了,我要让你知道。” 许持咽了口口水,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尽量平静地说道:“阿禄,你听我说,你现在……还在青春期,你的情绪和感情都属于不稳定的阶段,就是说你现在可能分不清对师兄的感情,但你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明白,这其实不是爱情,这只是一种依赖,一种牵挂,一种……亲情,你懂吗?” 沈禄听完却是讥讽一笑,他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执着地盯着许持:“大师兄,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说这种话,但是你难道不知道,平常家里像我这么大的男子,均已娶亲了吗?” 放屁! 许持忍不住反驳:“那师兄这样的算什么,佛爷比师兄还大,我们都未娶亲你就急了?” 不提段无量还好,一提起他,沈禄原本平静了少许的情绪又被拨动:“你不要提他!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何总是要带上他!” 许持欲哭无泪啊,他怎么了就总是要带上段无量了,他师弟今天是不是没吃药? “大师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沈禄极少如此失态,想不到今日居然就直接哭了出来,嘶吼着攀上许持的身体妄图亲吻他,许持心中万千草泥马过境风卷残云,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阿禄!你别冲动!” 沈禄早已被执念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去,眼珠子都要发红了,手脚也开始不规矩地乱动了上来。 作为师兄,许持觉得自己真他妈蠢爆了,师弟已经扭曲成这样了他都没发现过,看来从前那么多次他阴阳怪气情绪失控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而他反抗推搡又不敢用力过猛,生怕把阿禄打折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 就在许持觉得自己忍不住了要破口大骂乃至动手了的时候,面朝大门方向投入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几步就窜进来一掌劈晕了沈禄,许持还未回神便听祁欢喜冷声道:“许少侠,可需将令师弟绑起来?” 许持蹭地从桌上直起身,浑身都是冷汗,却强迫自己硬声与祁欢喜对峙道:“不用,他只是……有点激动。” “可他刚刚似乎要伤你。”也是许持自己太过心慌,他竟未发觉祁欢喜同自己说话时脸上如覆冰霜。 他连忙摇头:“不不不,他不想伤我。” 他倒是想上我,可我不能说。 祁欢喜也不勉强,低声嗯了一声。 许持俯身把沈禄抱起来放回床上,心里乱糟糟一团,视线扫到了被沈禄攥在手中的玉珏,当下沉声道:“祁少主,想必这些日子你也看到我身上所挂的玉珏是你送给阿禄的了,这件事是我们师兄弟未做好,他不知道这玉珏的价值,我也不知道这是你送他的,现在还是物归原主吧。” 祁欢喜走到床边,似笑非笑将道:“这的确是我偷偷底价卖给阿禄的,可既然他送于你,那便是他的意思,我尊重他。” 许持憋着口气就想问你他妈是他谁啊?这语气一副我媳妇儿想送谁就送谁的情意是怎么回事? 可他突然意识到,祁欢喜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对阿禄极为友好,本来自己是决计不会往这个方向想,结果今天阿禄的表白提醒了他,男人之间是可能存在不纯洁友谊的。 许持回过头看着他充满深意道:“祁少主,我想你应该知道阿禄是个男人。” 祁欢喜眉头一挑:“男人如何?” 男人如何……所以这小子就是真的默认他喜欢男人?! 许持顿时就哑口无言了,各种意义上的承认出柜、自己都愿意断子绝孙了他还能说什么? 真狠啊,都这么坦诚了,刚刚还询问自己要不要把阿禄绑起来,这尼玛……爱的够深。 但是许持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沈禄,还是咬咬牙问道:“你喜欢我师弟?” 祁欢喜微微一笑,表情说明一切。 许持心里只有一个大写的卧槽。 师弟暗恋自己,结果这人喜欢师弟,他他他……他第一反应没有生气,而是震惊,震惊于他们居然都如此胆大地敢于承认,对持哥来说喜欢同性虽不是什么不耻之事,但终归不会这么耿直承认。 相较于他们持哥觉得自己输了,输的他都不想计较兔崽子对自己师弟图谋不轨了。 “你,你先出去吧,我要静静。”许持口齿都不利索,佯装镇定地把福缘佩还回沈禄枕边,坐到桌边倒水的时候还抖了一手,不过为了变现出大舅子的尊严(奇怪,为什么是大舅子?)他必须板着脸当做一点都不痛。 祁欢喜也不回应,只坐在床边说道:“我寻你好久都寻不到才来此处打算碰碰运气,无量托我给你带话,他说祁山之约势必凶险,所以他替你去了。” 许持手臂一颤:“他去了!?” 祁欢喜表情平静:“我劝了他很久,可他同魔教之间的恩怨不是我等能体会的,所以还是去了。” 这尼玛,人干事儿? 还未从自己师弟喜欢自己,祁欢喜喜欢师弟的巨大震惊中走出来,段无量居然也开始让人不省心。 他们前些天才破译出来那座山是祁门附近的祁山,但他们不是还在商量到底去不去吗?为什么段无量这么激进这么冲动,许持差点没急哭,这人也是个神经病,他是谁啊! “你要去找他?”祁欢喜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波动,可许持觉得他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跟去,于是也坦诚地回答:“祁少主,玉关临要找的是我,我不能让佛爷替我冒险。” 祁欢喜点点头,目光中冷笑一闪而过:“我不能离开祁门,否则万一出事都没人打点,你可以带上我手下家仆,他们都是实打实的练家子,关键时候能帮上忙。” 许持硬邦邦回到:“不必了,我只身前去,把损失降到最小。”毕竟持哥死不了,但人一多,他就算当肉盾也护不住,所以还是拒绝了祁欢喜的好意。 祁欢喜目光微沉:“许少侠就如此自信能全身而退?” 许持抬眸,心想并不是被师弟扑倒就代表我弱不禁风:“必定将佛爷安然带回,有机会我会亲手解决玉关临这个毒瘤。” 祁欢喜嘴角透出一丝古怪的微笑,转瞬即逝。 许持头疼地看了眼被劈昏过去的师弟,咬牙道:“祁少主,阿禄……还请你代为照顾一下了。” “那是自然,毕竟我对阿禄的感情,和阿禄对许少侠的感情是一致的,绝不可能让他受到伤害。” 祁欢喜微微笑道,许持嘴角抽搐,情绪复杂不能已。 ☆、第55章 山变 把沈禄丢给祁欢喜照顾的时候许持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犹豫的,毕竟这好比把一只鸡丢给了黄鼠狼,而且那只鸡昏昏沉沉不省人事,那只黄鼠狼还貌似觊觎了那只鸡很久…… 卧槽什么破比喻,许持在马背上一个哆嗦,赶紧给自己顺顺气,不会有事的,祁欢喜再怎么说也是祁门少主,龌龊的事应该做不出来,而且自己也算对祁家有恩,他应该相信人性。 况且阿禄也已是个成年人,他该好好想想自己想要的和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自己一直像个老妈子似的把他们一直拉扯大,却没有真正感受到他们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过度的关心让他对自己产生了这种不应该有的感情,这是自己的错。 这么想想,一股教育失败的挫败感漫上心头。 他甩甩头,决定先把这些放一放,现在主要还是要找到段无量,减少意外的伤亡。 生死大事面前,一切都是小事。 祁山说是个山,其实是一块地势颇高的山林,里面有山有洞,树木茂密。山路结了冰十分湿滑,稍不注意马就会踩滑十分危险,许持不得不下马自己走路,且树木凋敝,冷冰冰的树枝戳在人脸上滋味非常不好受,往往刚避开一根树丫就凑到了另一根旁边。 不知道段黛玉是怎么走过这段山路的,到最后他索性放走了马,免得动静太大容易引起暗处歹人的关注。 许持正行走在半山腰,而玉关临让那些人所带话所指的则是在山顶的一处洞穴之中。 为何大家不能找一处酒楼好好谈谈呢?你想要什么就跟持哥说啊,不说持哥怎么知道呢?动不动就海拔这么高的山顶,万一持哥是个心脏不好的人呢? 综上所述,玉关临就是个心狠手辣且丝毫不为他人考虑的王八犊子。 许持哼哧哼哧地一路攀爬,可别说连玉关临,就连段无量都没找着,这几个人是去了哪里? 他心中不禁焦躁,难道已经……? 不不不,他赶紧甩甩头,佛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玉关临这个小boss解决掉的,他们肯定还在山中,只是自己还未察觉。 许持手心微微出汗,下山半年,段无量几乎一直在身边为他指引方向,若不是段无量他甚至都不会知道魔教的阴谋,更不会有幸结交如此多的人,所以段无量对他来说有点特别,类似于人生导师江湖前辈,只要有段无量在,处于老妈子地位的持哥稍微感受到一点安全感。 所以于情于理,与公与私,都不希望段无量出事。 越靠近山顶方向冷风越大,幸好许持早前在山顶生活了七年,对凌冽的寒风已有抵抗,此刻虽然脸上被刮的生疼却也能忍住,伏低了身子慢慢接近祁山顶上的一处洞口——那是那群被魔教残害的人所指出来的地方,许持庆幸自己记忆好,居然能把他们的描述和实际地貌结合起来。 洞穴被掩藏在残枯的草木之间,不仔细几乎发现不了,许持却在一阵风中闻见从洞穴中传出的血腥味。 他双拳紧握,试图透过熙熙攘攘的草木看清内里,奈何洞穴幽深,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他蹲在不远处眉头夹成了个川。 血的味道很新鲜,且是冬季,时间一久则会凝固,不像夏季那么容易散发味道,所以许持猜测洞穴中一定有新伤患,最坏的猜测,就是那名伤患是段无量。 他悄悄摸到洞口,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不通风也是一个原因,许持扶额,心想就算这血不是段黛玉的,闻到这些味道恐怕也受不住,他咬咬牙,小心地走进洞穴。 洞穴地上布满了软软的稻草,许持神色凛然,每一步都迈的极轻,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他顺着石壁缓缓走进洞穴深处,只觉越里血腥味越浓。 他本还怀疑洞穴幽深应有回音,可这里这么安静,走了一段他累成狗之后终于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这山洞恐怕贯穿了整个祁山,长的他都快走哭了,到最后他几乎撒丫子狂奔了起来。 最后一声残酷的低吼顺着远处洞穴传来,许持脚步一顿,被横在自己脚边的尸体拦住了去路。 不过是拐了个弯,前面的路上就布满尸体。 他放眼望去,这条路的尽头是类似于唐家湖底密室的开阔石室,路中间起码横了二十几具尸体,而造成这些尸体之人不疑有他,一定是段无量,而刚刚的声响由石室中传来,一想到这里许持更紧张。 石壁上悬着的根根火把照的他脸上忽明忽暗,如同他的小心脏,忽上忽下。 石室中传来打斗声,兵器交接声回响刺耳。 他一个箭步猛往前冲,屏气凝神拔剑设防,一旦有什么人敢偷袭他定能在片刻内取下对方首级,而他刚冲进石室便听到一阵石门轰响,熟悉的玄色衣袂一闪而过。 “佛爷!”许持一惊,身形一闪共同扑进了即将关闭的大门中。 大门刚闭,两人被挤在一间狭小暗格中,许持猛喘不停可抑制不住地低吼道:“佛爷,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来赴约!” “……哦?” 他耳朵一动,还未反应过来瞬间被对方夺去手中之剑,抵在石壁之上。 “他怎么是一人来赴约的,他若是一人来,我也不会死这么多手下了。” 声音轻佻阴寒,许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之人:“玉关临?” 玉关临嘴角带血,穿着和段无量平日风格极似的玄色长袍,表情狰狞:“许大仙,我终于把你等来了。” 许持立即手比脑快做出了反应,他虽被缴械可功夫尚在,当下一个反手扭转了玉关临的手臂把人按倒:“你等我来揍你?” 玉关临没想到许持手脚这么利索,自己反而受制,可他毫无惊恐,垂着头阴森森地笑起来:“许大仙,你和段无量在一起这么久,他都没告诉你不能随意碰我们孔雀教的人吗?” 许持随即以试毒手探查到他竟在自己身上下了剧毒,脸色微变:“你对自己这么狠?” 玉关临被擒住,仰头回望他一眼森森笑道:“教内对自己狠的可不止我一人。” 许持皱了皱眉,感觉他话里有话,于是他手上使了使力,面无表情道:“说清楚。” 对方痛的大叫一声:“你都中毒了,再使力只会中毒更重!” “不怕,”许持沉着脸,没来之前他还心有戚戚,担心真遇上了玉关临该怎么办,可到底印证了什么叫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对方像一只小鸡仔似的被自己捏在手里,他什么都不怕了,毕竟自己又死不了,怕个球? 玉关临无语,两眼发直。 “你千方百计把我引到徽州,又让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佛爷人又在哪?”他厉声问道,试图威慑对方。 玉关临狰狞回望:“你以为那字条是我写的吗,谁告诉你是我写的!” 许持莫名:“难道不是你写的?” 玉关临冷哼:“你来是否来徽州与我何干?我若要覆灭祁门又怎会通知于你们来救援?” 许持一顿,玉关临趁机逃脱,却未再出手,只在这狭小空间中与其对视道:“许大仙,我敬八卦门玄妙,根本不愿与你为敌,可是你得自己动动脑子,别被人算计了一道还替人卖命!” 反派突然一副真心诚意救你的场面真心瞎了许持的眼,他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杀不了我就想使离间?” “我到底有没有耍把戏,许大仙你自己好好想想便知,这一路你就没怀疑过你身边的人?”玉关临捂住自己的胸口,已然受了内伤。 许持敛眸,自己刚刚根本没有使内力,所以他一定是和段无量打过照面了,而他口口声声所谓自己傻、被骗,矛头其实也都是指向段无量。 “佛爷本就和孔雀教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觉得你说的话我会信?”许持眯起眼,一度怀疑起这人的智商。 而玉关临则目眦欲裂地吼道:“他明明就是……” 话未说完,一声巨大的轰响在许持背后响起,许持急忙避开散落的巨石朝玉关临看去:“明明是什么!” 玉关临面露惊恐,隔着散落的巨石迅速转身打开机关,在许持眼皮子底下眨眼消失。 “阿持!”段无量在暗格之外大声喊道,许持回头,段无量浑身是血的攀附在石门边,两手鲜血淋漓,赫然一副以拳撞门的样子。 许持指着石壁里面冲他叫道:“佛爷,玉关临逃到密室里了!” “别管他,你先出来!”段无量少有的急切喊道,并不时回头朝石室外看,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靠近。 许持咬牙,躲过散落的石块从暗格中跳出,刚出来便看到刚刚他来时的石道中似乎站满了摇摇晃晃朝里面走来的人,他汗毛乍立:“佛爷,那些人不是都死了吗?” 段无量想也不想便拉起他朝另一边跑去,许持没大毛病不多,就是怕鬼,怕丧尸,如今曾经亲眼见到的死尸居然站了起来还朝他们用来,许持简直两腿都要发麻了。 他也憎恨自己胆小,在唐家堡的时候因此几乎不曾踏入内堡,如今更是觉得自己会坏大事。 “跑不动了?”段无量回过头喘息问道。 许持脸色发白,忍不住回头指着那些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孔雀教的尸蛊,下在尸体里半柱香就会生效,尸体会因为体内蛊毒的原因重新站起来,见到一切活物都会攻击撕扯。”段无量说完,见许持已经捂着胃快吐了,因为那些站起的尸体有的还在吞吃同伴的身体,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我们快点走,尸蛊的活性有十二个时辰,但是速度很慢,我们只要逃出去就安全了,”段无量再次提拽他,奈何许持迈一两步都困难,他一顿,问道,“你是不是碰了玉关临?” 许持汗透了衣服,严寒冬季他却心中一片焦灼,连话都开始说不利索,只能颤抖着点点头。 不可能,持哥明明是不死之身,还附有试毒手这种毒药克星,怎么可能受毒药影响…… 小七,小七!你给我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许持心中狂吼,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丧尸撕咬同伴的身体,然后把目光对向了瘫坐在地上的自己,下一秒,浑身一轻,段无量居然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公主抱。 “佛爷,咳咳,你放我下来……!”许持哑声喊道,他觉得双腿一阵麻木,被抱起来奔跑受到重力下垂,刺激巨大,痛苦不堪。 段无量额头早已沁出汗滴,一边朝前跑一边低声说道:“别怕,别说话……” 许持觉得太不对劲,若是中了毒药他绝不可能只是浑身发软,他现在浑身隐约不能动,也不是看到了丧尸的反应,持哥虽然怂,但绝对不会因为看见丧尸就跑不动,他只会腿麻一阵,吐一阵,然后夺命狂奔。 段无量抱着他在幽深无穷的石洞中奔跑,不住地低声在他耳边喊道:“阿持,别睡过去,快出去了……” ☆、第56章 蛊惑 许持昏昏沉沉中耳畔一直回响着段无量低沉磁性的呼唤,让他别睡,让他保持清醒。 段无量的声音幽远空旷,似从远方吹来的晚风,却又无形与某个片段重叠,让许持在昏迷中听出一股记忆深处的阴森和怨愤。 “去哪……”许持的嗓子有点哑,他轻轻拽了拽段无量的衣襟,觉得自己仿若置身火焰中,浑身都麻木焦灼。 段无量早已抱着他逃离了洞穴,可仍旧未停脚步,见许持微微清醒,段无量低声道:“尸蛊的嗅觉很好,对生人气味敏感,我们尽量离的远一些。” “为什么不回去……”许持茫然地看着他,一双大眼饱含困惑和迷蒙。 段无量一顿,手上力道微重:“不能回去,尸蛊若是循着我们的味道一同下山,那会引来大乱。” 许持心里骂了一句法克,再次问候了玉关临的祖宗十八代。 “身体可好些了,能自己走吗?”段无量放慢了脚步,微微喘息。 许持点点头,男人最怕被问行不行了,不行也要说行。 于是段无量刚把他放下,他整个人便扑到对方身上,腿脚无力尴尬到极点。 “……上来。”段无量垂眸伸出手。 许持害羞地点点头,大兄弟,太不好意思了。 果不出段无量所言,尸蛊控制着尸体行动很慢,但对气味非常敏感,他们两个在某处休息了半个时辰就能听到大部队感到的沙沙脚步声,于是段无量便只好再次抱起许持流窜逃命。 所幸冬天山上鲜有人烟,否则遇上这般死尸必定会受到惊吓。 许持不禁想,玉关临这个神经病千方百计设计他上山,就为了给他看生化武器?好吧他承认尸蛊很流弊,接下来呢? 他昏昏沉沉地躺在段无量怀里一晃神,想起慌乱中玉关临没说完的那句话——他明明就是…… 是什么? 从这个角度看向段无量,只见他脸色微微泛白,薄唇紧抿,已然疲惫不堪,侧脸绷得紧紧,宛若一尊沉默的雕像。 即使如此他仍未丢下自己,还抱着自己一起躲避,且这半年过来,他一直都是这样,遇事沉着冷静,有危险必挡在所有人前面,在唐家堡中他为了救自己甚至受到连弩重创,躺了足有半月。 他本是皇亲贵胄,坐拥万贯家财,却只凭一腔正义舍身入地狱。 这些许持都一一记在心里,没齿难忘。 所以玉关临似是而非的挑拨,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甩远了点,我们休息一会。”段无量低声说道,找了一处稍微干燥点的石堆,把许持轻轻放下,自己在外面看了一圈才回来生火。 许持觉得自己的反常没这么简单,他趁段无量离开时用回春指轻轻摩擦过颈脖侧面,内力顺着血液流过全身没有得到一丝缓解,该麻的继续麻,该热的继续热,这便不怪他开始怀疑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有没有好一点?”段无量生完火又去不远处的冰湖中取了些水加热替他擦拭,目露担忧。 许持觉得挺怂的,要不是段无量自己今天恐怕就交代了,他张张嘴,无力地躺在地上说道:“我弄不清自己哪里出问题了。” 段无量皱眉:“你不能为自己医治?” 许持苦笑着轻轻摇头,他都觉得这身子不是自己的了。 四周围静悄悄的,段无量的眼珠子黑的吓人,他定定看了许持许久,最终坐到他身边,把人轻轻搂进怀里。 “快入夜了,我们今晚必须得在山上过,你现在受了不知名的伤,别再运作内力了,我抱着你不会那么冷。”许持听见段无量在自己耳边低声说,热气缓缓擦过耳畔,竟让他冷不丁颤抖了一下。 许持本想段无量这话说的也没错,能节能就节节能,保存些体力,可他刚十分羞愧地答了句好,体内就传来一阵惊悚到极点的酥麻,让他把持不住地低声□□了一下。 这下不仅是持哥,连段无量都愣了。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14节 这他妈是什么鬼!!! “不对,佛爷,你、你赶紧松开我……”许持脸色铁青,强忍着诡异至极的感觉妄图挣扎爬起,奈何段无量呆愣愣地刚抽回手,摩擦到他的身体他便再次抑制不住的叫了出来。 卧槽,日狗了吗!!! 许持满脑子都是卧槽,愣愣地趴在段无量盘曲的腿上不知所措,段无量也被突生异状惊的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沉声问道:“可还能撑得住?”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撑什么?这到底是毒是还是浪啊,小生万万想不到这是个什么鬼啊抱头哭啊! 难道是玉关临下了什么猥琐的药? 不可能啊,持哥对迷药之类的有极大的抵抗力,类似于春药媚药的东西应该也不会起作用才是。 可现实特别残酷,许持作为一个加起来快处了三十年的男人,在一波又一波猛烈快感的袭来下……可耻的硬了。 硬的他神智更加不清,身体更加不听使唤。 段无量看出来了,许持八成是中了药,而这药……动动脑子便知是什么。 “阿持,还能忍住吗?”段无量不知不觉声音已经压得非常低,他觉得趴在自己腿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已经失去意识的困兽,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攥住自己的衣摆,呼吸粗重…… 许持紧紧咬牙,试图以此来阻止发声,这种浑身都被刺激的感觉比平日里自己撸一发厉害太多,好比滔天巨浪相较小溪潺潺,浪的许持原本攥住段无量衣摆试图借力的手变化了力道,夹带着主人狂热的欲望直接在别人身上揉搓了起来。 段无量:“……” 许持已经快认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了,他只觉得浑身燥热酥麻难挡,血管里的血都要爆出来。 段无量深黑的双瞳紧紧盯着许持,青年面色潮红,摸上去滚烫,平日或机狡黠或呆萌的双眼此刻噙满委屈和痛苦,眯成一道狭长的锋刃,在段无量的心上缓缓拉开一道口子。 段无量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许持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在被挣脱的一瞬许持几乎要哭喊出声,咽喉不住地含下津液。段无量一把捂住他的嘴,眉头紧皱道:“别喊,会引来尸蛊。” 许持呜呜嘶吼,本想继续攀附到对方是身上,却被段无量直接用腰带捆在了头顶。 对,那是许持的腰带。 段无量眸色深沉,嘴唇紧抿,他按住许持的双手,似乎挣扎了很久后作出决定,轻轻摸了摸对方的脸颊:“放松,我来让你舒服。”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刷新了一个处男两辈子以来的感官极限。 段无量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副非常平静的表情,许持却是在他的手中一次又一次被捧上了风口浪尖,喘息声止不住想从喉咙里挣出,却被段无量倏地用手捂住,眉梢蛊惑道:“别叫。” 一切烦恼都被抛到了九霄宫阙,只有在他最后快接近崩溃哭着缩在段无量怀中的时候,段无量平静的脸上才微微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种快感似乎是来自两具身体的,许持再次释放之后恍惚看到段无量笑的非常满足的脸。 他心中无喜无悲。 早上刚收到来自师弟的表白,晚上便在另外一个男人手里射了出来,除了以死谢罪,恐怕再无他法能挽救持哥的一世英名了。 但平静下来让他思考的时间没多久,许持便再次感受到了身体深处的饥渴。 那仿佛不是自己的感受,却强加在自己身上,逼着自己一同共鸣。 □□再次快来临之际他的身体已经接近虚脱了,他能感受到身体内部的饥渴从未得到满足,反而是产生了共鸣的自己毫无顾忌的肆意释放,所以导致了现在他虽然还是有感觉,可身体已经无法再承受配合。 他终于开始想到这究竟是因为什么了。 承伤盾。 “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来了。”段无量哑声俯视他,双眸微微泛出一抹深不见底的蓝,这是他接近失控的标志,奈何许持现在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无法发现段无量隐隐约约的不对劲。 “不行,我,我得回去……”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一定是阿禄,阿禄被人下药,这一切感觉却由自己来承受,所以他必须立刻回去。 他不知道,也不管是谁,他不允许有人想要指染他的师弟! 段无量目光微动:“回去?” “阿禄,阿禄有危险!”许持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他害怕太高的声音会引来尸蛊,却又被身体里的□□折磨的几乎崩溃,绑住他手腕的腰带竟被生生挣断。 许持疯了似的想把段无量推开,奈何他衣衫不整浑身无力,摩擦在段无量身上的时候又是一阵战栗,下半身最脆弱的地方还在对方手中餍足的再度精神起来,虽然动作看起来凶猛花哨却并无卵用。 “别激动,他不会有危险,祁门有欢喜把守,不会有任何危险。”段无量直接用手按住了他的双手,一双眼里净是危险,神情却是难以言喻的温柔,语气宠溺的几乎能溢出温泉。 “不,不对……啊!”许持痛苦地摇头,还想挣扎,临走前他将昏迷的沈禄交给祁欢喜代为照顾,可谁知道是不是就是祁欢喜兽性大发了呢,却突然觉得脖子一痛,他瞬间清醒了些许,茫然片刻才意识到是段无量咬了他。 段无量在他颈脖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你现在的样子,哪里都不能去,在这里等到明日,十二个时辰过去我便带你下山。” 许持直接哭了,泪水顺着眼角哗啦哗啦的流,一方面是身体的刺激让他茫然无措,另一方面则是师弟的处境他无法同段无量说清,但他能猜到阿禄正在面临和自己一样的困窘乃至危机。 段无量前所未有的强势起来,俊美面容绷得如同刀刻般坚毅,俨然一副禁欲的气息,却经不住他所做的却是香艳至极之事,许持隐不能发的哭泣和嘶喘如一剂心药,让段无量也逐渐动起了情。 哭到最后许持几乎要昏过去,段无量就伏在他身体上,两人身体不住摩擦,之间是肉眼看不到的火在熊熊燃烧。许持最后崩溃的神色毫无保留地映入段无量眼中,他虽面色潮红,却夹带一丝淡漠,携带着丝丝讽刺和怜悯。 “越来越喜欢看你着急的样子,比七年前有趣多了。” 言罢,他轻轻俯下身,以舌尖拭去了许持眼角的泪水。 ☆、第57章 暗涌 夜里,许持被段无量抱着又换了好几处地方躲避尸蛊的追踪,他仰望星空,一副生无可恋。直到清晨的露水沾湿两人衣服,段无量才确定后面终于没有了可怖的尸蛊,他回望尸骸满地的山谷,眼中尽是平静。 许持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仍坚持纵欲一夜,身理心理的坚持均可歌可泣。 此刻他眼圈下面是两块青灰,疲惫不堪,相较而言段无量却没多大事,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餍足笑意。 段无量抱着许持稳稳地下了山,刚下山便发现祁念仙等在路口,在马上恐怕已等了许久,身边还有另外两匹,应是为他们准备,段无量脚步一顿:“念仙?” 祁念仙裹着一件红色的披风,娇美面容在寒风中微微泛红:“佛爷,祁门内出了些事,哥哥和诸位侠士均在处理无暇顾及其他,我怕你们回来不方便,便在这里等你们?” 她目光不由地转到许持身上,只见许持衣冠凌乱,面色苍白,俊朗面容透着沉重的疲倦,正偎依在段无量怀中不省人事。 段无量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微笑道:“有心了,门内发生了何事?” 祁念仙未发觉他的小动作,轻轻皱起眉:“昨夜青城派秦瑾夜袭祁门,结果被哥哥轻易拿下,他所带手下经过一夜审讯发觉是魔教之人。” 段无量眼中寒意一闪而过:“秦瑾的确有问题,我们快回去吧。” “可许少侠……他怎么了?”祁念仙最终忍不住问道,从一开始她的全部注意力就在许持身上,只是迫于段无量这个大哥哥在她不大好一开始就追问。 段无量扬起嘴角轻轻笑了笑:“无事,在山中过一晚太累了。” 祁念仙不疑有他,她一向是对段无量全盘信任的,如同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当下担忧之情稍稍减轻:“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段无量点点头,依旧抱着许持同骑一匹马,马匹颠簸,他怕惊扰了许持便单手骑马,另一只手把人更加用力的揽住,似乎要融入骨血之中。 三人刚到祁门便被奴仆迎进门,年迈的老管家赶紧替小姐牵过马:“小姐,公子吩咐厨房给你做了姜汤,这么冷赶紧去喝吧。” 祁念仙回过身,见段无量正轻轻把许持抱下马,便对管家轻声道:“再多做几碗,给佛爷和许少侠也送去。” 老管家连忙应下,祁念仙便同两人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去,段无量抱着仍旧未醒来的许持,看向她背影的目光里终于坦诚露出了一丝深意。 相同的人物,相同的情形,段无量把昏迷的许持放在床上,再次仿若自言自语般问道:“秦瑾是一个人来的?” 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恭敬跪下道:“他带了一批雀翎。” “哦?玉关临把雀翎交给秦瑾扰乱视听,自己把我们引至祁山是吗。”他不是疑问句,带着十足的肯定转过身看向那名黑衣人。 段无量曾派他去查证秦瑾是否与玉关临一道,而如今他还未报告段无量却直接道出,可见其城府之深,揣测之准,以及……段无量根本不信任何人,无数事情的真相他都可以亲自解开。 黑衣人身形微颤,强忍内心惧怕回答道:“是。” “有趣,我倒越发想知道玉关临费尽心机,是想告诉他什么了。”段无量突然轻声笑了一声,回头看了眼床上的许持,他的笑声在黑衣人听来宛若催命符音,心中惊惧拔地而起掀起巨浪。 “主子,玉关临不是你的对手……”黑衣人被吓得不敢说事儿了,只能说说这种夸人的话,同时胆战心惊地偷偷看向段无量。 “他当然不是,否则怎会一直躲在暗处不敢现身,现在就连雀翎都被他带领的越来越不堪一击。”说到最后,段无量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脸上笑容越发诡谲。 “主子,可否需要斩断玉关临的手脚,让他无法再继续作乱?”黑衣人小心求证。 段无量轻轻摇头:“玉关临不停的小动作对我来说不是坏事,这样便能逐一瓦解他的势力,并且也要把他留到最后让我弄清楚,当年之事究竟是何人指派。” 当年之事。 一提起这四个字黑衣人颤抖得更明显了,段无量却毫不在意般轻声问道:“姬羽可有消息了?” 黑衣人强迫自己镇定应对:“尚无,仍处于失联状态。” 段无量眸色阴沉,不知所想。 “是不是上面的人……”黑衣人斟酌措辞,还未说完房门猝然被打开,祁欢喜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对房中一切毫不吃惊。 “欢喜,进门前为何都不敲门?”段无量站起身平静道,同时那位黑衣人立刻起身站到一边,毫不因为被撞破而惊惶。 祁欢喜看了眼床上的许持,再看看那黑衣人,眯起眼道:“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人召到身边?这可是许持的屋子。” 段无量淡笑:“无碍,他还在昏迷。”经由他亲自把脉,没几个时辰醒不过来。 “那也不兴这么明目张胆吧,”祁欢喜同段无量差不多高,两人对视颇有针锋相对之意, “武当峨眉弟子均在祁门,更别提少林老方丈,若是被发现了你要如何圆场?” 段无量不为所动,仿佛天性使然他生来便可睥睨万物不需卑微:“欢喜,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多?” 此话一出,房中气氛顿时凝住。 黑衣人沉默地缩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祁欢喜身形僵硬,他定定注视了段无量许久,最终深吸一口气轻轻笑了出来:“也是,你做事从不需他人提醒。” 段无量那一身骇人气势也随之收敛,恢复了他一贯平淡的样子,不冷不热道:“你知道就好。” “秦瑾和雀翎都在牢房之中,听说上一批魔教的杀手被你遣送进了武当地牢。”祁欢喜敛眸,低声说道。 段无量若无其事地转身坐床边:“打断池辛炀一条腿,把他送进秦瑾隔壁牢房,关三天不用管。”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许持的脸,青年在昏睡中显出一股人畜无害的平静,这副模样让段无量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你不用去看看吗,雀翎,还有秦瑾。”祁欢喜皱眉问。 段无量眸色微深:“别把那些叫作雀翎,真正的雀翎绝不会被你抓住。秦瑾,他是蓝笃新收的弟子,蓝笃已经在蜀中被抓,成不了大气候。” 祁欢喜脸色变了好几下,最终深吸了口气,刚要转身出门却被段无量叫住:“沈禄,怎么样了?” 不提沈禄还好,提起沈禄祁欢喜忍不住又脸色难看起来,他直直地盯住段无量说道:“昨夜我替他驱除了蛊虫……他毕竟也是许持的师弟!” 其意很明显,如果你还想控制住他,就该知道这人护短,别动他师弟。 段无量却轻轻笑了起来:“我知他是所以还给他留了活命,他却不清楚自己是谁。” 祁欢喜太他妈崩溃了,这么一副流氓痞子霸道王爷的语气,居然从段无量这个平时一本正经的衣冠禽兽嘴里说出,可他同时也明白了许持碰不得,无论是许持的师弟或者是任何其他人都碰不得,这位爷似乎是动了真格。 他愤怒,却只能埋在心中,起码是现在,他惹不起段无量。 “我会看住他。”最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内,一刻都呆不下去。 黑衣人也识趣的打算自己消失,段无量却叫停了他。 对方莫名地看向自己阴晴不定的主子。 “半月后武林盟大会,在此之前务必找到姬羽。” “是!” 待人走后,段无量终于有功夫轻轻在床边坐下。 秦瑾,雀翎,玉关临。 他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乌合之众,也妄图以蝼蚁之力翻天覆地。 “而你,又究竟是什么人呢?”段无量看着许持,喃喃说道。 他把青年的衣袖往上抹去,看着筋脉清晰的手臂眸色微沉。 许持对毒和蛊应该有着机敏的判断,从他此前发现了秦瑾在菜中下药便可窥出,段无量昨夜趁着这人神志不清无法辨认,亲手把最隐秘的蛊虫下在他身体中,可对方却丝毫不曾受到影响,他再探,却发现自己的蛊虫早已死去,在许持的血脉中化为了一缕难以求证的过去。 而在蜀中,蓝笃的见血封喉的确是进了许持的身体,事后他也曾检查过暗器上的毒,那种情况下若是没有及时医治绝不可能生还,许持却毫无影响,自信笃定。 再联想到自己筋脉的堵塞,先天的残缺,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甚至连亲生父母都放弃了自己,是这个人妙手回春,不到一个时辰便打通了自己心脉,化瘀调气,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难道这就是八卦门的玄妙? 那他是否可以…… 不,不可能,段无量猛地闭上双眼。 许持只是一个普通人,有血有肉,甚至昨夜还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几欲失控,虽天赋异禀却也有着弱点,极易受制于他人,所以他不能。 段无量薄唇紧抿,片刻的犹豫之后重新恢复了坚定冰冷的面容,他宽厚的手掌轻轻抚上许持面容,眼中闪烁着不容置喙的疯狂。 …… 当晚,刚醒过来的沈禄还两眼发愣,浑身如同被换了一次血般的酸痛,他迫不及待地环视房间,果不其然,祁欢喜还守在这里。 他的眼神闪了闪,虽心中埋藏了巨大的怀疑和否定,但他不能忘记祁欢喜花了整整一晚替自己将蛊虫驱出身体,连雀翎偷袭这人都一直守在自己身边。 他嗓音沙哑喊道:“祁少主。” 祁欢喜正在自己给自己包扎手臂,听闻沈禄醒来立即充满欣喜地看过来,那种表情刺痛了沈禄的眼,如同自己看到大师兄在关注自己的时候会露出的表情,而想到大师兄,他不可避免地回忆起昨日他终于忍耐不住心中感情,竟做出了那样的蠢事。 “感觉如何?”祁欢喜温声询问。 沈禄不自在地点点头:“多谢……祁少主。” 祁欢喜自然而然地伸手摸了摸沈禄的额头,轻声叹息:“我觉得,你能唤我欢喜的话便是最大的谢礼。” 沈禄敛眸,心中一片荒芜回避道:“祁少主,你可知是谁下的蛊?” 祁欢喜薄唇轻抿,半晌后轻轻回道:“不知。” ☆、第58章 崩裂 许持醒来已是三天后,如同一个不怎么生病的人生了场大病一样拖了许久。他听了管家说他昏迷的几天里一直是段无量不眠不休地照顾,此刻段无量刚刚回房休息,心中又是一阵复杂。 他肾虚地坐在床边垂头思考,经过阿禄表白一事他不得不开始细细揣测周围人的想法,男人女人都不能放过。 所以,段无量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他抱着头,放空回忆到几天前的山中,定是因为阿禄受到了什么威胁才会导致承伤盾把所有的感受都传到自己身上,而段无量却毫无抵触地……帮他撸。 帮他撸。 又帮他撸。 再帮他撸。 撸了一晚。 撸的持哥肾亏虚脱睡了三天。 他在意乱情迷的时候看到段无量脸上没有丝毫拘束和不满,反而含着温柔的笑意在许持看来十分诡异,再联想到一路走来,段无量对自己超过了所有人的关怀和紧张,他不得不怀疑这位武林天骄对自己有点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呢,许持冷不丁打了个冷战。 而他依旧挂念着阿禄,听老管家说那夜原本祁欢喜和沈禄是一同在房中的,听到这里许持差点没拍桌子跳起来,若是这样那阿禄的那些感受都是祁欢喜这只黄鼠狼带来的咯!? 老管家见许持脸色不对,虽心中奇怪可仍旧继续说道:“随后魔教杀手潜入祁门内部,为了暗杀公子还下了迷烟,不过许少侠放心,我家公子力战群魔,未让沈少侠受到一点伤害。” 力战群魔……许持的脸色精彩极了。 “那我师弟现在可还好?”许持心中猜测若是因为迷烟,那大概能解释阿禄为何会浑身麻木,有些迷烟自带催情效果,且后来他也未曾有过其它不适,便觉得这一点可以略过。 他不是不想亲自去看阿禄,只是……经历了阿禄疯狂的表白过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他。 “老奴不懂,不过觉得沈少侠最近几日脸色不错,还替许少侠和我们公子照顾了老门主。”老管家老老实实地说,许持想他也不会跟自己说师弟缺胳膊断腿,毕竟这是他们家少主亲自照顾保护的人,若是出了意外那就是打脸,于是许持心思复杂地让管家离去,自己犹豫许久。 以管家所说,阿禄并未有事,反而比此前状态要好些,并且他除了感知到一些□□喷涌外也无其他不适,证明阿禄并未被如何,所以其实只是有惊无险? 你们真的好烦啊。 许持冷着脸送走老管家,进了系统一遭,小七似乎也回过了神,能发声了。 “你必须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从下山后你就经常失联?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开的外挂需要及时通知的!”许持不带任何怜香惜玉,劈头盖脸一阵怒吼。 小七停顿半晌,语气也迷茫略带哭腔:“主人,小七,小七真的不是故意的……您的身边经常会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干扰小七,让小七完全不能运作。” 许持觉得太阳筋一抽一抽地疼:“什么力量,这里都是一群古人,他们能怪力乱神?” “并不是……小七需要一段长时间的自我修整,好好彻查一番这里面的奇怪之处。”小七坚持,她是二十四孝好系统,决不能关键时刻拖主人的后腿,所以大概要进行一段时间的沉默,提前给许持打声招呼。 许持脸色变化莫测,最终点点头应允,又加了一句:“帮我把加持在阿禄身上的承伤盾撤掉。” 小七“哎”了一声,表示不解。 许持面无表情,却已经下定决心,他不能一直像老母鸡护崽一样护着阿禄,他是个成年人,他需要走自己路,自己能帮他救他,却不能干扰他,代替他。 小七拗不过主人突然变硬的心思,在自我修整系统之前撤掉了防护盾。 许持从系统中出来,还在考虑究竟要不要出去探探局势,祁念仙倒是来敲门了。 他开门的时候明显愣了下,他没想到这位长居深闺的大小姐居然会来找自己。 祁念仙手上还端着一碗冒热气的参汤,见许持开门欣喜一笑:“许大哥,我听管家说你醒了。” “许大哥”三个字如一支米分红的小飞羽轻轻戳了许持一下,让持哥瞬间红了脸:“啊,醒了,进来坐。” 江湖上的姑娘不同于普通小家碧玉,祁念仙虽温婉娇柔却不拘泥,她见许持对自己的改口并无抗拒,心中高兴,抿抿唇浅笑走进来,转身道:“前些日子佛爷抱你回来,说你受了寒,我本让管家给你们炖了参汤,却不想许大哥你睡了这么久,刚刚听说你起来,便立刻亲自给你做了一碗。” 别的许持没听清,他只在意了那个“佛爷抱你回来”,只觉duang的一下受到会心一击:“佛爷抱我回来?” 祁念仙未觉不妥,笑道:“是啊,当时许大哥昏昏沉沉的,却是十分温润可爱。”说到后来她声音降得极低,充满了女孩子家含羞的心事。 许持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崩了,他竟是被段无量一路抱回来的吗! “好啦,许大哥既然醒了就不用我多担心了,这参汤你快点喝吧。”祁念仙捂嘴偷笑,看许持一脸窘迫以为他是因为被自己看见虚弱之态才尴尬,却不想持哥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连祁念仙改口叫他许大哥都不多在意了。 许持端着这碗参汤,里面倒影着自己苦逼的脸,他喝了几口觉得苦涩难咽,终于明白二胖从前为何想方设法拒绝喝药,便想找个理由忽悠过去:“祁姑娘,最近祁门抓获了魔教之人,可有问出什么有用情报?” 祁念仙神情微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情报没问出……乌龙倒是出了一些。” 许持如愿以偿地放下碗,严肃问道:“出了什么事?” 祁念仙犹豫片刻,组织好措辞说道:“此前看守的蜀山池少侠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知晓了秦瑾被抓获,居然想要逃脱看管潜入地牢,结果看守不认识他,以为他是来劫狱的,所以下手没轻没重,打断了他一条腿,把他一同关进了大牢。” 许持嘴角抽搐,池辛炀这个智商是负值的二愣子,这事儿他的确干得出。 祁念仙继续说道:“原来,原来池少侠同秦瑾是那种关系……他们两人在牢中见到后哭喊难离,哥哥便把池辛炀关到了秦瑾的牢房隔壁,只等半月后武林盟大会到来,届时蜀山和青城掌门都会出席,让他们亲自处置。” 许持皱了皱眉:“难道秦瑾一点风声都不曾透露?” 祁念仙眨眨眼:“他能透露什么风声?” ……好吧。 要说池辛炀是个二愣子,那秦瑾绝对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幕后黑手,他一早便觉得池辛炀这人心性不坏,只是太过懦弱且毫无是非善恶观,所遇之事棘手且太过巧合。如今一想,大约是秦瑾早已投靠了魔教,而这一切池辛炀并不知情,反而以为爱人受制于魔教,在秦瑾和魔教的合伙算计之下步步被下套,最终难以回头。 所以,问池辛炀是绝对问不出什么的,但要说祁欢喜这只黄鼠狼未从秦瑾口中问出什么,持哥不信。 “祁姑娘,池辛炀和秦瑾被关在哪里,我可否能去看看?”许持不动声色地推开碗,认真问道,他不算穷凶极恶,却也不甘心被人背后捅一刀,此番秦瑾落网,他倒要去问清楚,这狼崽子当日究竟有何目的,而魔教又有哪些阴谋。 祁念仙见对方如此认真地对自己说话,脸色不由一红:“念仙为许大哥带路。” 如愿以偿推开了参汤,许持暗自松了口气跟着祁念仙走到祁门地牢前。 “小姐。”看守的人纷纷恭敬行礼,祁念仙点头问道:“哥哥可曾把人提出来过?” “回小姐,不曾。” 祁念仙便对许持道:“许大哥,就是这里,池辛炀和秦瑾应该都在。” 许持爽朗一笑:“多谢祁姑娘。” 祁念仙羞赧抿唇:“哥哥从不让我进地牢,所以不能陪许大哥一同了,若是有事你差人叫我便好。” 许持嘴上说着一定一定十分感谢,心中想的却是大小姐,持哥可不敢随意指派你,不说你哥哥这么护你,但说男女授受不亲,你还一副对持哥这么依赖的小模样,持哥实在不敢太过随意,免得被祁欢喜吊起来抽打。 他走进地牢,迎面感受到了一股阴冷潮湿,夹杂霉味和血腥,进入鼻腔丝毫不比在山上那晚好受。 秦瑾就被关押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许持刚走过去差点没认出这是几个月前俊美的青年。 他蓬头垢面脸色惨白,祁欢喜未曾施行,他却浑身是伤,恐怕是此前抓捕的时候挣扎反抗得来的。 “许持……”秦瑾抬起头,一时间眼中盈满复杂,似震惊,似恐惧,又带着……惊喜? 许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当日秦瑾挥掌袭向沈禄的场景仍在脑中。 秦瑾原本坐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此刻跌跌撞撞地冲向栏杆方向,眼中闪烁着极度的渴望:“许持,你,你是好人……求求你,救救人……” 许持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差点没忍住拿剑捅穿这只名符其实的白眼狼。 他一言不发,眼神表达一切。 秦瑾的大眼睛红通通地溢出泪水:“这些不是我自愿的,我是被逼的,我……我没办法……”他哭喊的声音稍稍大些之后似乎有些拘谨,立刻压低了嗓音,哀求着看向许持。 这白眼狼儿……以为自己是圣父可以毫无芥蒂的原谅他? 许持冷冰冰地看着:“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当时是真的中毒了,玉关临给我下的毒,他为了从我手中拿到蓝笃制的药所以一直在控制我,我不敢和任何人说,因为他手中掌握着雀翎,一夜间就能覆灭任何一个大门派,所以我不得不为魔教做事!而且当时我也并不是要取你们性命,只是想将你们缚住而已。”秦瑾趴在铁栏上哭着说,梨花落泪,许持一句话不说他便自己全盘托出。 可许持早已看透这人,就算不用透世眼他也认为此人的话十句里面九句半是假,另外半句还须斟酌。 “你从蓝笃手里得到了什么药?”许持第一次张口,眯起眼问他。 秦瑾睁大眼发愣,充满泪水,最终狠狠摇头:“我不能说,这是我最后的保命方法,玉关临不杀我就是为了这个。” 许持忍不住吐槽:“我说小少爷,那你是把我当傻子,打算空手套傻子吗。” 秦瑾顿了半晌,猛然想起一些细微之处,急忙喊道:“你帮帮我,我绝对不会再害你!” “傻子信。”许持冷眼看他。 秦瑾咬牙,豁出去般跟他说道:“我同你说一件事,我用这件事换你帮我一个忙。” 许持冷冷笑道:“你随口捏造一个事儿给我,然后就又想坑我一道?” 秦瑾脸色发白,凌乱的头发盖住他惊慌的双目:“不,我不坑你……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许持鄙夷地看着他,好人活该被坑? “白孔雀已经在中原了。”秦瑾握着铁栏的指骨泛白,压低的嗓音夹带恐惧,哽咽说道。 ☆、第59章 难离 白孔雀已经在中原了。 此话一出,许持的心仿佛被狠狠扔向高空又猛然下坠,短短数秒恍若历经几百次轮回。 白孔雀在中原?那意味着他不安分于屈居苗疆,打算出来大杀四方,而八卦门应属巴蜀,也不算中原,所以其实并无多少危险,这令他顿时放心不少,可一想,如今自己身处徽州,离京城金陵极其靠近,恰恰便是顶中央的中原,白孔雀若是来中原……难道真是为了颠覆祁门!? 许持强压心头震惊,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如何知道白孔雀来中原了?我怎知你不是随口胡诌框我?” 秦瑾此刻巴不得把自己所有能说的一股脑都告诉许持:“我们见到的第一次,其实我知道你是许持,因为姬羽遣送马的时候我躲在暗地里偷听,他是收到了白孔雀的指示才把马归还的,而白孔雀也将不日赶赴中原。” 许持心若擂鼓:“白孔雀要来徽州?还是京城?” 秦瑾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太害怕了,没再仔细偷听下去了。” 许持不禁皱眉:“你既然为玉关临做事,为何如此忌惮姬羽,他们不都是白孔雀手下吗?” 问到这里,秦瑾的脸色更白了,他摇摇头:“姬羽才是真正的白孔雀手下,我虽然……堕入魔教,却是拜在魔教炼药长老蓝笃手下,极少杀人,蓝笃也曾为白孔雀做事,可他后来似乎同玉关临达成了什么共谋,逐渐对白孔雀产生了二心,才会在出离孔雀教时不慎被抓住……” “蓝笃杀了你师兄常温。”许持虽听得这些秘辛心中狂跳不止,可面上仍冷静地告诉他,同时给自己一点时间消化其中种种错乱关系。 原来魔教内部竟然还有如此大的分裂。 若是玉关临对白孔雀有二心,那么掌控着雀翎的玉关临究竟权力能大到什么程度?唐门的覆灭,究竟是谁在后面一手策划? 秦瑾听闻却毫无悲伤,反而含泪怒笑:“那个畜生,死了才是最好的啊……” 许持眉头紧皱。 “我从小便被常温欺负辱骂,后来是辛炀为我出头,而辛炀和我在一起之后没少被常温带人欺辱过,都是他,他仗着自己是大师兄便为非作歹,毫不顾忌门下师弟……若不是他,我或许都不会被逼至如今地步!就算蓝笃不杀他我会杀了他,他打在我和辛炀身上的每一处伤我都想亲手讨回来!”秦瑾咬紧牙,几欲断气般抽泣低吼。 回忆是把利刃,把他年少的时光分解离析,刀刀带血。 年幼时被师傅收入青城,因为长相颇为讨喜,根骨又上佳,一度引来诸位师兄师伯们的喜爱,结果常温作为大师兄妒意横生,总是趁着旁人不在的时候欺负他,折辱他,他又偏偏无法诉。常温威胁他,若是他敢告诉师傅师伯,便打断他的腿。 年幼的秦瑾自小父母双忘,胆小又怯懦,在大师兄掌控了全院师兄弟的时候以为对方可以只手遮天,而刘浮屿门下徒弟那么多,又怎会真的为了一个刚入门的小徒弟而责罚自己的大弟子呢? 小男孩夜夜躲在被子里哭泣,如同受伤的小兽舔舐自己的伤口。被人问及伤口是如何而来,在大师兄充满威胁的目光下他不得不一次次说谎,言道这些伤是自己玩耍时不小心弄的。 知情的师兄弟们迫于常温淫威,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秦瑾十四岁的时候在后山遇到了池辛炀,那时恰逢陆清陵带着弟子来青城串门,池辛炀顽皮走丢,看到了在后山哭泣擦洗伤口的秦瑾。 少年人唇红齿白,双目如杏,却咬着牙泪水四溢,捧起一把又一把的水冲掉自己腿上的血。 只一眼,误终身。 年轻的池辛炀那一刻心悸了,不管不顾,直直走了过去,挽起少年伤痕累累的手臂,替他清理伤口,替他遮风挡雨,这一挡便是八年。 秦瑾其实对许持是抱着感恩之心的,因为如他所说,这世上除了秦瑾,许持是最关心他的了,因为许持曾替他解毒。可他亲手毁了这份恩情,只因玉关临对他的控制已然到了无法挣脱的地步,若是他胆敢有二心,恐怕连他最在意的池辛炀都要一同被抹杀。 他不能让池辛炀被伤害,他只想让池辛炀过的很好,不受制于条条框框,不拘泥于世俗言辞,两人相伴携手,无人欺凌,无人敢看不起,所以他一念成魔,欺师灭祖入魔教,只为换得他想象中的位高权重和无人敢逆。 许持深深看他:“你这么重视池辛炀又为何一直骗他?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被蓝笃欺骗盗取蜀山秘籍,现在已被全白道武林不耻?” 秦瑾浑身一颤,纤长睫毛微微颤动,泪珠就流下来:“我没办法……蓝笃需要用各大门派的秘籍来钻研药类和人体的关联,这是白孔雀交代给他的死任务,我是蓝笃的徒弟……” “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你的自私?“许持抿唇看他,全凭自己一己之私,害亲人,害爱人。 他不敢想,如果他的师弟们为了私欲想置他于死地,他会如此面对这个世界,可能他那是根本就不愿再活了吧。 可二胖、阿禄、远宸,无人像秦瑾这样自私自利损人利己,他怀着满腹城府,都是为了向对不起自己的人报复,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这样的人,天生便是薄幸之人。 秦瑾的泪珠子像断了线似的往下落,已然失控:“是,我知道我有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所以你们要杀要剐都冲我来吧,我只求你,把辛炀带出去替他医治好不好,他已经断了腿,再在地牢里待下去会变成废人的!” 他哭的太过撕心裂肺,却又似乎忌惮着什么不敢放大声音,俊俏的脸憋的通红,饶是许持早已看清他这人狼心狗肺都免不了心中生哀。 “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许持敛眸,看着这青年哭的梨花带雨,却仍保持着一张俊美的脸。 “我的错我的罪我不会逃避,我只求求你救辛炀,他是无辜的,他做的一切都是被逼被骗,是我害了他。”秦瑾拼命摇头,声音断断续续。 许持瞥过脸,自己已被他骗了一道,若不是系统交予的试毒技能,没准师弟和佛爷早就被这丫的毒计害死了,如此,他究竟为何还要为他几句话就动摇呢。 秦瑾绝望地看着许持,只觉希望越来越渺茫,他的心也越来越冷,在这冰寒的地牢中几欲窒息。 “秦瑾,你烦不烦。” 此声一响,许持明显察觉秦瑾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许持朝说话之人看去,只见另一间牢房中背对着他们躺了一个衣着凌乱褴褛之人,刚刚的声音细细分辨竟是池辛炀。 “池辛炀?”许持目瞪口呆,没想到祁欢喜这只老狐狸居然把池辛炀就关在秦瑾隔壁。 池辛炀却除了刚开始那句话,再不出声。 秦瑾握着铁栏杆强忍泪水。 许持有些吃不准了,这两人是闹矛盾了? “许持,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帮帮我,如果你救了辛炀,我秦瑾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你要我的命。”秦瑾颤颤巍巍地贴着栏杆说道,他似是极怕再被池辛炀听见,声音微乎其微,要不是许持耳朵好恐怕都听不清。 许持定定地看着他,眼中复杂情绪不言而喻。 随后他默默敛眸开启了透世眼,结果发觉秦瑾真的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他的过往,魔教纷争,就连他口中蓝笃的药都是真的,只是秦瑾自己不知那是什么药,恐怕只是在以此要挟玉关临以换得苟且偷生罢了。 “你真的没办法挣脱魔教控制了?”许持再次问道。 秦瑾惨淡一笑:“多谢你替我祛除了玉关临下的毒,只是我就算逃出他们的控制又能如何,白道武林容不下我了,我师父也想亲手杀了我。” 如此坦诚,许持竟有些把持不住。 “所以求求你,我现在自身难保,只能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就救救辛炀吧……”说到最后,秦瑾无力地跪下,泪水肆意流淌,却害怕再招来池辛炀恼怒,硬生生憋住哭声。 “许少侠,你在做什么?” 突然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在长廊另一头响起,许持刚刚动摇的恻隐之心瞬间被这么一喊瞬间拎了起来,秦瑾也大吃一惊地朝远处望去,只见宋青书面色有些凝重地朝他走来。 许持一滞,在他看来宋青书早晚会黑化,只是不知道最后会倒向哪一边,他立刻转头压低嗓音对秦瑾说道:“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再决定是否救池辛炀。” 秦瑾眼中闪过一团名为希望的光,立即点头。 “既然你说我的马是姬羽送来的,那你可知,包裹中让我赶赴徽州的字条究竟是何人所写?”许持聚精会神地以透世眼注视秦瑾,只要对方再欺骗他一次,他会扭头就走,不管这两人死活。 秦瑾茫然,一双大眼瞬间更红:“我……我不知道……” 许持抓不住的那个点再次从手中溜走。 话刚说完,宋青书已走到许持身边,冷眸注视起满脸泪痕的秦瑾说道:“秦瑾,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池辛炀是宋青书亲手抓住的,宋青书对池辛炀抱有怀疑,对秦瑾自然也客气不到哪去,更何况此人带着魔教杀手夜袭祁门已被当场抓获,所以他根本不愿再对他多么客气。 秦瑾面对许持真诚的态度此刻全然收起,他冷冷看了一眼宋青书便转身回到了之前的草席上坐着,似乎十分不愿搭理他。 许持默然。 透世眼不会骗他,秦瑾也……没有骗他。 “宋少侠,我昏睡了几日,今天醒来听闻你们抓住白道叛徒,所以特来询问。”许持尽量使自己语气平静,不卑不亢,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宋青书的玻璃心。 宋青书对许持倒是特别上心,认真劝道:“许少侠,你既重伤初愈便应好好休息,不出半月就是武林盟大会,届时各派掌门都会到来,这些事自然会有个交代,无须太过费神了。” 一旁的秦瑾身形微颤,许持通过透世眼明明白白看出了他心中的恐慌,而宋青书满心名为“出风头”的想法却极完美地隐藏在了他谦逊的外表下,许持不禁感叹,若是没有透世眼和早已熟知剧情的金手指,恐怕他也会对此人充满好感。 “多谢宋少侠关心,我只是来看看而已。”许持笑了笑,极力温和地隐藏情绪——为秦瑾答案感到的失落,以及对宋青书的疏离。 宋青书笑了笑,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秦瑾和另一间牢房中一直沉默躺倒的池辛炀,说道:“我送许少侠出去。” 许持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却转过头看向了秦瑾,对方也恰好惊惶又胆怯地看向他,只一眼,便安了心。 许持是个好人,他一开始就说了,甚至有些烂好人。 秦瑾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再看看另一头不愿搭理自己的爱人,泪水盈满眼眶,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第60章 伪善 许持怎么也想不到,他还未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便收到了师门的传书。 他刚从地牢出来,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去看看沈禄,却不想半路被管家叫住,管家喜气洋洋地告诉他,八卦门来信了。 许持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他下山已有半年,不知半年八卦门内情况如何,他立即要来了书信,却没想到管家直接递给了他一个小盒子,老人家笑嘻嘻地说:“许少侠,你的师弟恐怕很挂念你啊。” 许持接过盒子,面上不露声色,却觉心尖微暖。 回到房中,他打开锦盒,入眼便是远宸平日佩戴的玉石手串,眼神一滞一顿,呼吸差点停住。 幸而他打开书信,上面解释了是远宸挂念大师兄,便将自己戴了多年的手串寄过来送与师兄,希望以此守护。许持握着这串红绳编制的玉石手串,开始差点没被吓哭。 他把手串戴上,只觉对着光照,乳白半透明的玉石折射出暖人的光,看的舒心安逸。 信上的字迹应是二胖写的,二胖减过肥之后身形强健了不少,笔锋也和本人一样苍劲有力,许持看着他把这半年来师门内大大小小的事都写进信中,足足写了二十多页,有师弟师侄不听话,想下山溜达,但是自己英明神武及时制止了他们,还有什么后山长了杂草,那是大师兄平日里最爱去静思的地方,他们又是一大批人浩浩荡荡去除草,全师门的人都会等候大师兄年后回山。 末尾不忘让大师兄给他多捎点吃的回去。 许持不禁又要笑出声。 段无量刚进来看到的便是许持捧着书信又哭又笑的模样。 “身体好些了吗?”段无量心情莫名也被感染,淡笑着走进来。 许持咧到耳后根的嘴角立刻僵住,略带尴尬地放下信纸点点头。 他的所有表情都被段无量看在眼里,不觉疏远,反觉可爱。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15节 “听念仙说你醒来去看了秦瑾和池辛炀?”为了缓解许持的尴尬,段无量对祁山那夜的事绝口不提,只微笑着询问其他。 许持一听立刻头如捣蒜,想到段无量不提那件事自然是再好不过,那持哥作为一个男人自然也不能太过拘谨:“佛爷,我想同你说件事。” 段无量眉头微挑:“何事?” “我觉得,池辛炀这人虽然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但终归是被人利用了,他现在身受重伤,我们把他丢在地牢里,寒气那么重,万一陆掌门来看到他哪里残了,恐怕还是会心中有怨的,容易引起白道武林内部间隙。”许持思考片刻,缓缓说道,也算是为了报答秦瑾告诉他那么多秘不可宣的事。 段无量目光幽深地思考了一会,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理,池辛炀其实并未做出什么危害武林之事,按阿禄所说,他也不过是把人绑走,却也良心发现,未曾交到魔教手中,而蜀山秘籍之事也不是我们外人能管的。” 许持一听有戏,眼睛都闪闪发光起来。 “我回去便劝劝欢喜。”段无量朝他笑起来,那一笑绝世惊艳,毫不含蓄,直把许持笑的心脏猛悸,他从未出现过邋遢的样子,总是风度翩翩,仪容修整,便是相处了半年许持都未见过他胡子邋遢以及发丝长出未曾修剪过的样子。 祁山一夜的场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海中,他的脸如同刷漆般红了一片。 段无量眸色微深仿若未见,沉声道:“再有半月金陵的武林盟大会便要开始做准备了,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我们最近便可动身。” “要一起去?”许持恍然回神。 段无量抿唇微笑:“既是朋友,自然要一起,况且阿持曾说要替我去除体内剧毒,我肯定要时刻绑着你了。” 他话语轻松毫不做作让许持放松不少,许持想了想段无量和祁门主两人的身体,决定在离开前给老门主留下足量的药,待他们回来之时恰好医好,如此长时间也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而段无量若是同自己一路相伴,那就更方便他医治,他潜意识里觉得段无量值得信任,自己可以毫无顾忌的用药。 于是许持踌躇满志地点点头:“佛爷你放心好了。” 他不大清楚段无量体内的奇异毒素是如何来的,不过他相信,长久以回春指治疗,定能有显著成效,且自从他在江湖上展露了头角,任务完成度越高,他也发现回春指使得越发得心应手。 段无量抿唇微笑:“有阿持出手,我必然是放心的。” 可许持却想到了另一件事:“佛爷,武林盟大会既然全白道武林都会受邀前去,祁门防卫势必会减弱,要是魔教趁此机会偷袭该怎么办?” 段无量一哂:“此举我同欢喜之前也讨论过,不说玉关临是否真的决定在这种敏感时期动祁门,但说祁门名震中原,比起唐门的守备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徽州距离金陵如此之近,他若是胆敢在此番皇帝巡视武林时闹事,必将引起皇帝龙颜大怒,于情于理,孔雀教不会掐准时机触犯龙威。” 许持皱眉:“唐门防守七年,照样被一举击溃。” “那是因为唐远腾临时倒戈,”段无量说完发现许持脸色有些难看,顿了一会接道,“欢喜已在这几日内把祁门的所有防守换了一轮,全部都是他的心腹手下,如今的祁门便可说是上下一心,且无果方丈受皇上亲赦,体谅他年岁已高可以不用前去金陵,他会率领少林弟子守在祁门。” 这样听来,仿佛真的十拿九稳万无一失。 许持却目光微沉,缓缓道:“佛爷,你可知玉关临对我说了什么?” 段无量眉头微耸,等待许持接下来的话。 “他对我说,包裹里的字条不是他写的,也就是说,引我们来徽州之人,并不是玉关临。”许持抬头,定定地看向他。 段无量不动声色地回望向他:“那倒是奇怪了,他可曾说过那字条是何人所留?” 许持摇头,却联想到秦瑾在牢中同他所说的,下意识接话:“我猜测可能是白孔雀本人。” 段无量低垂的双眸瞳孔骤缩。 “你如何猜测的?”段无量笑的有些渗人,乌黑双眸隐隐透出一抹诡异的深蓝,许持却垂头思考再次忽略了这抹异样。 “白孔雀行踪不定众所周知,眼下唐门刚灭,他定会吸取七年前的教训离开苗疆一段日子,以防白道武林突然杀至灭教,而我先前去过一趟地牢,秦瑾提到他被玉关临胁迫,相处中得知白孔雀已经来到中原,且玉关临同白孔雀面和心不合。所以我在怀疑这两桩灭门惨案里白孔雀和玉关临各自下了多大的手笔,比起一直未曾露面的白孔雀,我觉得玉关临才是那个恶贯满盈的人,字条留下来,或许是白孔雀为了借白道之手斩除玉关临。” 许持脑洞突破天际,反正对方是段无量,他下意识把他当成自家人,毫无芥蒂地同他讨论起这个想法的可信程度。 “秦瑾居然对你说这些?”段无量面色平静的问道,语气微扬略带怀疑。 许持有些烦神地揉了揉脑袋:“他说的都是真的。” “有趣。”段无量低吟一声,带着一抹难以分辨喜怒的情绪。 这人,竟能如此笃定一个曾经骗过他的人的话是真的。 “所以佛爷,你看,若是白孔雀已在中原,他究竟是会在金陵,还是徽州?“许持举起手,互相支起,满脸凝重。 段无量眸色深沉,嘴角微微咧起:“无论在祁门还是金陵,直至武林盟大会结束,孔雀教都不会有机会得逞。我寄信与无果方丈,便是知晓他不被皇权所缚,此番前来南方能驻守徽州,助祁门一臂之力,所以阿持不必太过担心年末祁门的安危,反倒是金陵届时汇聚四方侠士,孔雀教哪怕不能生事也恐怕会使些绊子,要小心应对才是。” 许持听完竟蓦然发觉段无量对祁门之事似乎不太上心了,按他所说祁门几乎万无一失,听起来也的确如此,少林无果大师乃如今武学第一人,饶是武林盟主慕容吟恐怕也难在对方手下过上百招,无量佛爷今年二十七,等到了无果大师的年纪估计有望赶超。 加上如今十八罗汉阵的少林弟子均已至祁门,如同给祁门打上一层铜墙铁壁。 可他似乎……不对,究竟是哪里怪怪的? 许持皱紧眉头,觉得一直有个点他没有握住,可这种感觉却十分诡异,好比你前一秒刚想到一个东西,后一秒那个记忆就被在脑海中抹去,等到日后你想思考和这个东西有关的一切都受到影响,完全记不起该从何下手。 他对段无量便是这么个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却无法对他产生任何怀疑,如同天生这人便该是完美无缺的。 “不过秦瑾这人居然还会对你如此掏心掏肺,实属不易。”段无量含笑说道,透着一股宽慰和真诚。 许持轻嗯一声。 “阿持心胸仁厚,才能让所有人都愿意接近。”段无量轻声声,一双眼睛温温柔柔,写满坦然。 许持心中却涌上一股说不清的难受,他站起身,少有的面色难看到:“佛爷,我去给老门主看看身体,然后趁早动身吧。” 段无量怔忪:“不是早已确定过病情也开了许久的药了吗?” 他没从青年突然转变的态度中回过神。 许持心想药是个幌子,解毒不是问题,关键是持哥亲自所下的龙心草,可他明面上却道:“既然要离开,我就最后给老门主看看,以免此前误诊,拖延久了。” 段无量抿唇:“我陪你一起。” 许持还想拒绝,因为他觉得自己因为段无量的关系变得有些心绪不宁,可对方已经起身冲他微笑,他只能暗暗叹口气,一起前去。 ☆、第61章 转折 许持再次踏足祁门主的院子,阴湿逼仄之气丝毫未减,大冬天狠狠让许持心里打了个寒颤。 他和段无量迎面遇上了正站在院内的周芷若和宋青书。 许持一梗,早晨刚和宋青书从地牢里一同出来,差点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危险人物。 周芷若见到段无量明显眼睛亮了亮:“佛爷,许少侠。” 宋青书面色不变,略带三分谦逊地拱拱手朝两人打了招呼,段无量如往常一般面目含笑:“两位可是来看望祁门主的?” 周芷若轻轻点头:“祁少主言道老门主身有不适不便见人,我们便想在院外探望一番,也算尽了心。” 段无量看向他们身后的屋子,轻声叹息:“祁门主年事已高,感上风寒的确要细心照料不可再受了风。” 许持知道段无量在替祁门遮掩,毕竟祁门主中毒病笃的事情不能传开,于是他也笑了笑道:“周姑娘和宋少侠还请放心,门主的病情已然得到控制,我想,大概我们从金陵回来之后便能见到祁门主了。” 宋青书颇为好奇:“听闻祁少主所言,祁门主的病情是许少侠在医治?” 许持嘴角一僵。 他其实是拒绝在宋青书面前承认一切功名的。 “阿持不好意思承认,我便替他答了。”段无量毫无觉察地轻拍了拍许持的肩膀,许持只觉被段无量碰触过的地方带着丝丝的炙热,令他再次面色发红,而这个模样自然是被别人认作是在谦虚。 周芷若看了看许持,又看看笑的十分温柔的段无量,轻声道:“佛爷同许少侠的感情当真是好。” 许持心想,能不好吗,帮撸过的交情,面上却平静的如一汪清澈的小泉水似的说道:“佛爷对谁都好,不然怎么能叫佛爷?” 他想的很简单,万一这姐们儿暗恋的是段无量,那他身边的一切人可都得小心谨慎,持哥为了明哲保身还是不沾边的好。 不料段无量却抬眸,眼梢带上一丝打趣:“阿禄是在闹别扭吗,我明明和你最好才是。” 许持默然敛眸,心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段无量微微一笑,十分自然地牵起他的手道:“我们先去替祁门主看病,等今晚再一同商议共赴金陵之事。” 被牵过手的许持一时未反应过来,愣愣地就跟着段无量进了屋内。 宋青书看着两人背影,高深莫测道:“的确……感情甚笃,听闻玉关临挑衅许少侠的时候是佛爷一马当先替他赴约,生死不顾。” 周芷若神情微动,看着两人牵着的手不知作何感想。 直到到了房中,许持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佛爷,你刚为何要说出那样的话?” 在他看来,段无量真的如同圣僧一般普度众生,这种“和你最好”的词从他嘴里说出有种巨大的违和感,许持想也不想便直接问出,十分耿直。 段无量沉吟片刻,松开手道:“我觉得宋青书此人有些古怪,在他面前与你表现亲密些应该能起到一些威慑。” 宋青书此人有些古怪,这句话完全戳中了持哥的泪点,他瞬间就觉得原来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至于其他都不甚纠结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段无量眉头微挑:“阿持也看出来了?” 许持默然片刻:“没有根据,走心猜测。” 段无量听着没大懂,不过很给面子的点点头:“你说的话总不会错。” 自信心和虚荣心就瞬间暴涨了起来,许持觉得系统任务的指数一大半是段无量给他抬上去的。 祁门主面色平和,透着一股看破红尘的宁静,双目轻阖,与古香古色的屋子几乎融为一体。 许持心中一凛,这是死气! “为何只几日不见,祁门主的身体又变差了?”他赶紧走上前,祁欢喜给了他进出老门主房间看病的极大自由,此刻他震惊于老门主的病情恶化。 段无量在他身后神色平静:“如何了?” “不是毒……”许持冷静地收回手。 段无量毫不吃惊:“那是如何?” 许持摇摇头:“他的身体在衰弱,长此以往,不出半个月。”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如果他天天用龙心草供着,能再拖一两个月。 明明蛊虫已驱,他猜测是不是因为老门主本身年事已高,时候快到,而这些日子他也没工夫亲自给他煎熬,龙心草服用的少,生命的衰弱迹象便显示出来。 如此一说,当时祁门主的病情总不好,可能与持哥和龙心草并无大关系,不是持哥学艺不精,是真的人老了,时候到了。 “可还有解救之法?”段无量佯作担忧,可眼神里却无一丝暖意。 许持背对着他,给祁门主再次探了探,输送了些回春指上的灵力,感受如溪流汇入大海般渺茫难以捉获。 无论是回春指还是龙心草,都只是疗伤治病,不能与天夺命,换得枯朽之人重获新生,江湖上的人终归是夸大了龙心草的价值。 “我能……再吊着祁门主一命,只能维持一月。”许持转过身,段无量恰时表露出担忧神色,眉头紧皱。 “一月后,便再无力回天?”段无量似将故友之父当做己父,一时悲伤不能已,执着地盯着许持誓要问清。 许持沉重地点点头,心想,一月还是往好说,若是他不在这里了,谁还能帮他一直煎药给老门主服食龙心草?可若他不赴约金陵,拂了皇家第一次邀约的面子,以后八卦门还怎么立足? 段无量终是敛眸,双目微红:“你去知会下欢喜吧,我不愿对他说这些。” 许持看他,心想佛爷其实也不是个普渡众生之人,他有私念,有比众生更加珍视的人和物,是个人就不会把一碗水端平,哪怕是真正的和尚无果大师,也知晓门内弟子和门外弟子的区别。 所以,他不自觉将段无量先前所说的一句“和你最好“听进了心里。 不知当年,段家那位涅槃自己化身舍利的圣僧,他的心中究竟有没有一盏秤,持平这天下万物和他的心呢? 许持先脚踏出,段无量后面从袖中翻出一只碧绿蛊虫,这是他第一次直接用手使蛊,竟与此前祁欢喜拿出逼迫祁门主吞下的一模一样。 “欢喜还是嫩了些,连起码的防备都不懂。”段无量轻轻笑了笑,脸上哪还有面对许持时的悲伤难过?一双蓝幽幽的眼中尽是无情无义,想把碧绿的蛊虫放入祁门主的身体里。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细微难察的窗户纸被捅破声响,段无量神色未变似乎早就料到外面有人,他手中蛊虫被惊动,惶惶不得安地妄图蹿出,却被他一个眼疾手快,直接塞进了祁门主的嘴巴里。 段无量已猜到是何人,他喂过了蛊虫之后轻松起身,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在暗处偷窥之人,自在地转身离去,毫无留恋。 宋青书浑身汗透地躲在窗边,看着段无量缓缓远去的背影如同恶魔。 当晚,一群人商议共赴金陵之时宋青书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看向段无量,虽然段无量从始至终没有看他,可他总觉周身寒气缭绕,碧绿蛊虫的样子在心中刻下印子难以磨灭。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 “宋少侠?”祁欢喜又喊了他一声,终于把人喊过神。 宋青书脸色煞白地看向他,一副受惊表情。 祁欢喜眉头微皱,看了看在场的众家侠士道:“刚刚欢喜已对祁门守卫之事做出了列举,不知诸位对此次武林盟大会的去向问题做好打算了吗?” “老衲愿在祁门助祁少主一臂之力。”无果大师合掌轻轻说道,他身后跟着的多名弟子自然也一同留下。 周芷若钦佩无果大师随心所欲,她目光不经意般从段无量身上掠过,敛眸道:“家师命芷若先在金陵等候,她不日便会摔率师姐师妹们一同前往金陵赴会。” 许持摩挲茶杯边缘,心想自己到底是该去该是该留,若他去了,老门主的病情没了龙心草续命,半月都挺不下来了,若他不去,皇威又难赦…… “宋少侠,不知令师张真人要作何打算?”祁欢喜问过他人,侧目问他。 宋青书握紧了扶手。 他师傅爱热闹,自然会去金陵赴会,可一旦去了金陵,就代表一路都将和段无量一同。 段无量轻扬嘴角:“张真人老当益壮,每逢盛会必将亲临现场,此次应当也不例外,宋少侠自然也会一同前往吧。”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温和,注视宋青书一如一个前辈看后辈,可就是谆谆教导的态度让宋青书如坐针垫。 许持思考自己去留之余点点头表示赞同无量佛的揣测,心想宋青书这种性格恐怕也不会愿意被埋没,想必会一起,可宋青书却汗如雨下,盯着段无量的笑容半晌不语。 “许少侠也会一同前去吗?”祁欢喜装作未看见段无量眼神中的逼迫,转头问许持。 许持一路沉默,抬头看向祁欢喜,他来时已同对方解释过了祁门主的病情,这时他的去留不仅仅关系自身,还关系到祁门主的生死。 祁欢喜也想到这里,顿住片刻,神情犹豫。 他的名声还未同他爹一般响彻江湖,这也是如今他不敢把他爹的病情放出去的原因,若是老门主倒下,没个过硬手段在短时间内指挥不了如此大的家业,所以他需要时间,需要他爹死前最后给他拖延一点时间,让他把祁门收入囊中。 这一点许持知道,段无量知道,祁欢喜自己也知道。 “容我再思考片刻。”许持捏紧手指节,突然有个主意。 ☆、第62章 沈禄 许持收起满腹纷乱杂念,快步走到了师弟屋前。 距离上次被师弟按在门框和桌上表白已有五日,总想着能避开就避开,可如今却是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他敲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了脚步声,只是有些疲倦勉强,似乎并不大愿意来开门,直到门打开许持才觉得自己猜对了,沈禄垂着眸充满不耐烦,直到抬头看到自己的时候才猛的一震提起精神。 “大师兄!”沈禄满脸不可置信,他已经做好了大师兄一辈子不理自己的心理准备,结果许持的突然上门让他惊喜中又带上了点慌乱。 许持看自家师弟这几天明显瘦了不少,说不心疼是假的,他暗自叹了口气,低声道:“进屋,有要紧事。” 沈禄身形僵硬片刻,嘴角还是不自觉扬了起来,未被抛弃的喜悦就是来的这么容易。 他端茶递水一通整理,许持却朝他摆了摆手示意免了:“我就待一会儿,等下就要回去收割龙心草,不然药效就过了。” 这是大师兄第一次直面自己提起这些药草,沈禄下意识将自己的手臂背到身后:“龙心草?” 许持抿唇,沉声道:“你一直就比二胖和远宸机灵,大师兄如今也不瞒你,大师兄可以种植龙心草,想替祁门主续命就必须日日用龙心草作药引让他服用。” 沈禄万万没想到大师兄会对他说这些,他站在桌边神情微妙:“所以呢?” “武林盟大会近在咫尺,八卦门受到朝廷邀请必须前去,可用龙心草煎药万不能被旁人所知,以免连累八卦门,所以你便留在祁门替大师兄用龙心草医治祁门主,等金陵事毕大师兄会立即回来。”许持一口气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看向沈禄。 沈禄额角筋脉微动,浅褐双瞳定定地看着许持。 “大师兄……此去金陵是要撇下我?”他把手中水杯往桌上轻轻一放,却溅出水滴。 许持一顿。 沈禄扬起唇角却无笑意,双目混入一丝绝望意味:“是因为前些日子我说的那些,让大师兄反感了吗?” “你停下,大师兄今天不是要和你说这些的,”许持再次深吸一口气,厉声道,“龙心草极其珍贵且容易引来祸端,除了你,我不放心任何人接手。” 就连祁欢喜他都不放心,虽然自己是为了救他爹。 沈禄激动的情绪很被一句“除了你”很好的安抚下来,他胸膛起伏,隐忍不发:“祁门主的病情已经严重到没有龙心草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了吗?” 虽然这话说的直接,但许持不得不承认他说对了,祁欢喜需要时间接手祁门,武林也不能让祁门倒下去,所以祁门主一定要撑的能久则久。 “有了龙心草也活不了多久,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延长祁门主的命。”许持一身纯白的长衫说出这话免不了生出一股淡泊之感,更何况他原本就情绪不佳,眼中尽是荒芜。 “不能彻底救活吗?”沈禄声音中带着些许心虚。 许持敏感察觉到他似乎在恐惧,皱了皱眉不语注视着。 沈禄稳住颤抖的手臂,敛眸道:“大师兄,祁门主的病……他的蛊,你已祛除了吗?” 祁门主最开始身体中的确有蛊,可许持用过一短时间的药之后的确是清除了,今日再探时祁门主脉象虚弱却无中毒迹象,只是生命力衰弱,如同枯朽之木,只靠着药石才能回春。 “祛除无用,时间太久了,生命已经枯竭,若是没有龙心草就吊不住命了。”许持面色难堪,对于自己无力回天之事感到一股痛恨。 沈禄怔忪,思绪飞散到不知何处,只愣愣瞧着大师兄紧皱的眉头:“大师兄……” “你已不小,应当知道事态轻重。”许持垂下眼眸,深深说道。 他第一次动用大师兄的权威向听话懂事的三师弟施压,这是无法抗拒的命令,其中夹杂了自己的一丝私心。 祁门作为中原大派本就防卫森严,如今更有无果大师和少林十八罗汉把持,祁欢喜此次也留守于门内,从徽州入境开始便加设武者守备。 这次祁门是下了血本了,用段无量的话来说,这番防卫力度,连皇家御林军想突破也要花上是十几个时辰,如同攻掠一座坚固的城池。 许持把沈禄留在祁门便是不想再让他跟着自己冒险,此番武林盟大会尚不知去路归途如何,自己虽然有不死之身却不能一直守在师弟身边,更何况师弟对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再接近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误会,他要把这些扼杀在摇篮中。 沈禄静静垂着头,就在许持以为他要暴怒之际他却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持哥原本的一番镇压理论突然就没了用武之。 只见师弟收起了半年来的焦躁和狂暴,把一切情绪都安稳收到瞳孔的最深处,静静看向师兄道:“我知道了大师兄,我会在这帮你替祁门主煎药,同时注意魔教动向,”他重新端起桌上水杯送至许持面前,“你去金陵来回少说一月,要注意保重身体。” 许持接过这杯水,余温尚在,虽不烫人,却灼得让人不想碰。 “我在祁门等大师兄回来。”沈禄淡淡一笑,坐回凳子上冲许持展颜道。 许持握紧水杯:“阿禄,你可知……” “什么?”沈禄唇角挂着一丝浅笑,毫无芥蒂般朝他问道,许持这时恍然发觉原来自己的师弟若是疏远自己便是这副模样。 到了喉咙的话一时哽住,他想提醒阿禄离祁欢喜远一点,那崽子不怀好意,可却在沈禄平静浅笑的目光中说不出口。 这……让他自己好好想吧,自己终归只是个师兄,不是爹,况且这事儿自己也没立场开口。 “没什么,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其余所有都没有你自己重要,真遇上什么事,别管江湖道义,保命为上,天塌下来所有人指责你师兄也会给你顶着,知道吗?”许持沉默片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禄却终归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我和佛爷相比,大师兄觉得谁更重要?” 他虽然压抑住自己想靠近大师兄的心,却无法容忍那个人以一副平淡至极的模样日渐渗透进大师兄的生命,他声音微颤,语气却坚定不移,不问出结果誓不妥协。 若放在以往,无论是谁问出这等问题许持都得在心中过一遍对方十八代祖宗,可今天他却如同被锁住喉咙一般难以发声。 傻孩子,你们可是师兄的小宝贝啊,这种话持哥当座右铭谨记了七年,却逐渐产生了动摇。 “不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你是师兄的家人,自然更为重要。”许持起身,板着脸回答道,心中却升起一阵烦躁。 得到答案的沈禄却并未有多高兴,他面色不变,甚至透露一丝哀苦地点头:“甚好……大师兄把我当做家人,我也必将以至亲姿态守护大师兄。” 许持越听越觉不对,但并不想深究话中深意,直觉告诉他,如果自己追究下去,恐怕会造成和那天一样的状况,这是许持不想看到的。 “我是你师兄,保护你是我的事情,好好待在祁门,等这些事一结束我们就回师门吧。”许持一双清澈眼眸微垂,转身走出沈禄的房间,脚步不带一丝停滞,故也无法看清沈禄紧紧握住的双拳,以及遍布了他手腕上的伤痕和血丝。 三日前,沈禄一时冲动向大师兄表白,被祁欢喜打晕醒来气血逆流,体内本安定下来的蛊虫全部狂暴,虽然他一点痛苦都没有感觉到,但从祁欢喜的脸上却能看出当时情况的严重。 蛊虫寄生于血脉,祁欢喜以药安抚了数日,打算趁哪天一并祛除,沈禄为了不让大师兄知道自己的情况还特意让祁欢喜不要多言,祁欢喜眼中曾盛开过一大片灼灼明艳的欢喜,低声允诺:“放心,这蛊虫存在的日子短,我能替你祛除。” 听到这句允诺的沈禄不曾感到放松,反而觉得堕入了更深的冰窖,浑身阴寒。 祁欢喜果然是熟知蛊虫的…… 祁欢喜为了让他的气血达到最旺盛的程度好放血驱蛊,在他的允许下让他服食了□□,沈禄眉头紧皱,他未曾感觉到药力,气血却沸腾了起来,对方看着他清明的双目虽然诧异,却也不得不暗自可惜地替他医治完全。 沈禄被特殊的药物打开了经脉,血液顺着皮肤表层渗透出来,青年人修长精瘦的身体如同从血中孕育而出,他从始至终表情平静,死死盯着同样盯着自己的祁欢喜。 这几日他必须得全身捂严实,不能吹到一丝风,免得伤口复发或者受了内寒,这也是为何虽然听说许持回来了他却未去看大师兄的原因,其一是他无颜再见大师兄,其二便是祁欢喜勒令他不许出院,否则生死便听天由命。 沈禄敛眸平静地应了他的命令。 他要弄清楚,祁欢喜究竟要做什么。 ☆、第63章 动容 许持出了师弟的院子,抬头看见圆月正当空。 祁门种了不少松柏,所以虽到深冬也不显凋敝,月下枝桠木叶的影子微微颤动,似乎随着他每一步的节奏摇晃。 他的心也跟着这些冰冷的植物一起晃晃悠悠。 师傅至今下落不明,师门受魔教威胁时刻都有危险,师弟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啊,多么精彩多么跌宕起伏动人心魄的人生。 而他却不得不迈步走向更加扣人心弦的地方——段无量的房间。 虽然他明显察觉出自己同段无量相处时会有一些不正常的心理反应,不过持哥坚信自己是个正直的直男,同寝室的还会在一起互撸,自己脸红心跳呼吸不正常全是因为段无量长得比自己的室友要帅上那么一点,只有阿禄那样的年轻孩子才会分不清感情的各种形式。 而更重要的是,段无量的身体连神医赛华佗都无法下手,若是自己因为一些小家子气的原因而退避三舍,这位被寄予厚望覆灭魔教的武林天骄再过三年便要魂归地府。 他进去的时候段无量恰好在沐浴,因为此前段无量曾说过进屋无须敲门,所以许持满腹心事直步跨进门,眼一抬便看见雾气缭绕中的赤裸后背,肌理紧实,肤色偏白,直接闪进他眼眶,把他心中阴郁瞬间驱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满满的卧槽。 持哥怎么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一个后背就如此失态呢? 他震惊的原因是段无量背后满满的伤疤,鞭伤剑伤层层叠叠,虽然早已愈合却留下了骇人见闻的伤疤,之前几次他看的不够仔细,这番恰好段无量刚刚出浴,伤疤被热气熏的发红,色泽旖旎,隐约生出一股妖异之感。 他不敢想这人曾经经历过什么九死一生的场景,竟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段无量本打算起身穿衣,听到身后动静恍然转身,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隐隐还有几道伤疤却不甚明显,只有一大片春光乍现,让原本盯着人家伤疤看的持哥顿时觉得被抓包。 “阿持,你来了。”段无量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身体上的伤疤以及他正在走光,微笑打了个招呼便拿起衣服套上。 反倒是许持心跳漏了个节奏,他尴尬地咳嗽几声,借烛光遮挡微红脸色道:“佛爷背后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段无量一双桃花眼微敛,摇摇头:“孔雀教。” 言简意赅,略过了七年的腥风血雨。 许持抿唇,随便一想便能脑补出每一道伤疤的来历,顿觉心烦,低声道:“佛爷,明日启程,还有些时间我来替你疗伤。” 屋子里还氤氲水汽,段无量披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胸膛上还有水珠未擦干:“多谢阿持。” 他声音低沉,在许持耳边响起的时候许持觉得他简直是一块磁铁石精。 为了方便许持疗伤,段无量直接未穿外衣,袒露着胸膛任由许持施掌,许持带来一副银针,往他肩锁关节几处穴道下阵,以防自己失手气血逆流。 距离上一次许持替他治疗已有半月之久,许持刚抚上段无量胸膛感知对方心脉便觉阻力袭来。 “可有不妥?”段无量躺在床上眉头微皱。 许持抿了抿春,尽量不分散注意力,以指尖轻轻梳理他心脉:“前些日子替佛爷疏导了筋脉,如今似乎又有些还原。” 段无量眼眸一暗,不出声,安静地看着许持等待他继续诊断。 许持努力一阵,先解毒,再回春,忙的额头微微出汗,终于忍不住问道:“佛爷,除了十年一日,你是否还有其他不适?” 他问的很委婉,生怕刺激到对方。 “没有。”段无量立刻矢口否认,许持错愕片刻,皱了皱眉。 “阿持在我身体里验出了别的异样?”段无量轻声询问。 神情平静,似乎早就看破了生死,若能活下去便是最好,若是无法医治,也没什么好遗憾。 浴桶边缘的水底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落在许持心里。 回春指的效力随着许持任务完成度的提高而效力逐增,原本察觉不出的微弱毒素此刻也能探究出一二。 “佛爷……你身体里发还有另外一种毒。”许持斟酌再三,低声告诉他。 段无量眼中寒芒一闪而过,许持以为他在吃惊,立刻接道:“此毒毒性不强,但是存在的时间同十年一日差不多,我可以在三个月内帮你解毒。” “你可以……解毒?”段无量声音有些不自然地扬起,同时他隐在被子中的拳头紧握,似乎下一秒便能闪电出击一击刺穿眼前青年的胸膛。 许持又把了把脉,确信道:“应是断长生之毒。” 握在被子里的拳头慢慢松开。 “断长生?”段无量浑身力气都被抽尽,抬起一只手捂住双眼。 许持点点头:“是一种持续消耗人精力的毒,极难察觉,我本想佛爷既然服用过十年一日,那身体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既然还有断长生之毒便可解释原因了。” 自己的身体虚弱是因为这种毒? 段无量被手掌掩住的双目流露出一丝无声的讽刺。 “阿持可知这毒是从何而来,又在什么时候被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起身问道。 许持手掌摩擦过他胸膛,引起掌心一片火热,他不动声色收回手掌,冷静道:“师傅说,断长生是中原所出,我猜测这恐怕不是孔雀教的手笔。” 段无量沉吟片刻,薄削双唇紧紧抿住,勾勒出一幅淡漠孤傲的神情。 “所以我想问,佛爷除了孔雀教之外,可否还有其余仇家?”许持小心问道。 无量佛为人坦荡,不吝啬不苛待,遇到危险也从不退让,除了孔雀教许持实在想不出武林中究竟还有谁会如此仇视他,居然会用断长生这种阴狠之毒。 “此毒我之前从未听过,想必是鬼谷门主传授于你的,我中毒之事也先不要外传以免打草惊蛇,还须小心谨慎。”段无量启唇,声音显得有些阴沉,又隐隐透出一股与往常不同的上位者的威压。 许持还没消化这语气和意思段无量便恢复了温柔模样:“阿持竟然能知道这种难得一见的毒,果然是我的福星。” “佛爷……过奖。”许持目光微沉,想刚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段无量突然靠近过来,炙热鼻息几欲贴到许持面上,他猛地踉跄好几步:“佛爷?” 段无量单手支在床沿,似乎被许持的反应惊到些,不过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正直,眼中含着一抹道不清说不明的笑意:“我又不会吃了你,阿持这么害怕作甚?” 许持心脏猛跳,勉强扯了扯嘴角:“并未害怕,只是应激反应。” “我只是想起身拿点东西。”段无量含笑站起身,高大身影几乎改过了许持瘦削的身体,许持心中警铃大响,却不想对方只是伸手拿过衣服套上。他以为许持诊断完了,便想着衣了。 “我前日看见阿禄拿回了玉珏。”段无量有意无意提起。 许持眉头一皱,下意识避开回答这个问题:“佛爷,你还是先别穿衣,我替你梳理一番筋脉吧。” 段无量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珏,忽略他的话淡笑道:“既然阿持腰间已无挂饰,可否收下我的玉了?” 通体碧绿的玉佩,比起福缘佩毫不逊色,正是当段无量此前便想赠与许持的段家玉牌。 许持嘴角抽搐:“佛爷,我都说了我们之间无须这些。” 段无量却轻轻摇了摇头,牵起许持的手放上去道:“阿持有所不知,若是你能替我续命,这些身外之物就算全送与你也难谢其恩,若是三年之后我未能挺过这一道大关,撒手归去,留下些东西也算与你留个念想。” 许持双手被紧握住,两条手臂都仿若不是自己的。 好感度已经刷到这个地步了吗他,欲哭无泪地想,这副全部身家都托付给持哥的模样……实在是难以承受啊。 “佛爷,你,你为何不想着娶妻生子,也算给段家留个香火呢?这样段家一切自然后继有人。”许持艰难地问道,想缩回手,结果被握的那么紧,实在是好生尴尬。 段无量却双唇紧抿,定定注视许持不再说话。 这……这这这…… “阿持何必因为不想接受我的心意便如此呢。”段无量苦笑一声,手上力气松了下来。 许持一僵,竟忘记缩回手。 玉佩夹在两人手掌之间,通体冰凉,成为燥热中的一抹清流。 似乎有什么在缓缓的产生变化,花非花雾非雾,隔层窗纱挡着肉。 “佛爷,你先……脱了衣服躺下可好,其他事其他时候再说。”许持深吸一口气,咧嘴笑道。 段无量深深看他一眼,终是松开手,重新解衣躺下。 许持垂眸,段无量身中十年一日和断长生之毒,虽毒性不强却等同于不治之症,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确无人可医,但段无量光凭救命之恩便有把全部身家托付之意,实在是太过……草率? 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呢? 他挽起衣袖,露出精瘦结实的手臂,努力摒却心中杂念专心替段无量医治起来。 烛火微荡,屋内放着一盆炭火,熏得人脸上了红。 ☆、第64章 慕容吟 半月后,从祁门出发的众人平安到达了皇城金陵。 沿途祁欢喜派送了大量祁门护卫护送,同时加上段无量和许持这攻击力爆表的二人,一路有惊无险,峨眉弟子们跟在周芷若身后,频频向这两位青年才俊投去含羞带怯的目光。 宋青书却一直很沉默。 他从出发时就开始沉默,就连周芷若偶尔的谈话都被他忽略过去,许持不得不在他身上多留了个心眼,谨防宋青书的突然黑化让他们措手不及。他甚至会装作贴心大哥哥有事没事关心他几句,试探对方是否有恙。 然而一切都十分和平,金陵城门大开迎接一行人的时候许持竟觉得自己吊着半个月的心倏地放松下来。 段无量策马至他身侧低声笑道:“好了,阿持这番可以放下心了,等明日大会结束我们再立刻赶回。” 许持勒紧缰绳,放眼望去,只见金陵城中一片安宁,百姓脸上也毫无血腥洗礼过的惊惶失措,他点点头,沉声道:“那是最好了。” 周芷若和宋青书进了金陵城后便各自告辞去找自家师傅,其实是一个方向,因为朝廷为了安置这群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特意把京城中最大的裕华楼包了下来,邻近秦淮河,沿途一派歌舞升平好不繁华。 “佛爷,我们为何不和他们一起,陆掌门和刘掌门应该也已到了,届时再和他们谈及秦瑾和池辛炀也算方便。”许持和段无量一同驾马走在城中的大道上,两人均是年少英俊风度翩翩,阁楼上的小姐们见到如此青年均是面红抛巾,含笑带春。 他夹带了私心,其实还是希望去问问陆清陵这半年来八卦门的情况,虽然二胖和远宸寄来了信物,他却终归想亲自问过。 段无量扬起唇角道:“宋青书此人名利心极重,我恐他一回客栈便会大肆宣扬池辛炀和秦瑾之事,根本无须我们开口。” 许持忍不住看他一眼,心想佛爷你也是开挂的。 “我去带你见一个人。”段无量回头对他轻轻一笑,驱使马驹加快了速度,沿途又下马买了袋姜糖,用米分色小绳包起来,十分可爱。 许持虽然心存疑惑,不过段无量自然不会是带他逛窑子,所以还是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好了。 两人横跨半个京城,在一处名为慕容府的地方停了下来。 许持勒紧缰绳,仰头问道:“佛爷,这该不会是……盟主的府邸吧。” 段无量已经下马,门外的下人们受宠若惊地迎上来:“佛爷!”许持便猜到大致不会错了。 武林盟主慕容吟今年三十出头,可谓真正意义上的青年才俊,拿手兵器乃是一柄青穗玄铁枪,人如兵器,锋利刚韧,多年前突袭魔教总坛便是由慕容吟和段无量联手而为,生擒了魔教数名弟子,虽未抓住白孔雀却也让魔教元气大伤一回。 慕容吟身受皇恩,被晟帝封为威武制敌大侠士,同时在武林盟主的位子上坐了将近十年,曾毫不吝啬地夸奖段无量——无量兄弟心胸气度武功造诣均是大启难寻,若是慕容遭遇不测,若是无量愿意接手,盟主之位必是他囊中之物。 这也是段无量越发名声大震的缘来。 许持跟在段无量身后走进盟主府邸,慕容吟一身蓝衣恰好从大厅里迎出来,许持第一眼见到这人便觉浩气凛然,浑身侠气,而第二眼,他发觉这人命不久矣。 “无量,你终于舍得来京城看看兄弟了。”慕容吟一头乌发简单束起,剑眉星目,四肢修长,爽朗一笑拍了拍段无量的肩膀,毫不知自己大限将至,许持却盯住他印堂发黑,青筋浑浊,久久不能言语。 段无量轻轻一笑,笑的十分温和,机灵如许持一眼就看出他比和祁欢喜来说多了些熟络,段无量温声道:“慕容大哥,一别三四年,嫂夫人和灵儿可还好啊。” 慕容吟一听他提起妻子和女儿,脸上笑意更甚:“灵儿可是一直念叨她无量小叔叔,你这小叔叔却狠心,这么久不来看他。” “无量这些年一直奔波未歇,疏忽了灵儿实在愧疚,”段无量忍俊不禁,提起姜糖,“特来赔罪。” 许持轻轻挑眉,原来买糖是哄小妹妹的。 慕容吟笑了他几句,注意到一旁一直沉默的许持问道:“无量,这位可是八卦山的许少侠?” 段无量淡笑着点点头,许持只觉慕容吟亲切有加,毫不因为盟主身份而大摆架子,心中更加感到可惜,低声道:“许持见过慕容盟主。” 慕容吟目光微妙地在两人身上扫过,意味深长道:“何须见外,你同无量既是这般要好,他呼我为兄长,你也喊个慕容大哥就好了。” 许持:“……” 哪般要好? 段无量却未反驳,只摇摇头笑道:“大哥莫要打趣,今日来是有要事在身的。” 慕容吟却啧啧道:“你看看你,年纪轻轻,哪回不是有要事在身的,应该学学大哥,要事要忙活,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成家立业好享天伦啊。”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16节 许持垂眸,静听不语。 “大哥,进屋说吧,关系到明日的大会。”段无量听着这番话无奈地摇摇头,许持似乎瞧见对方还看了眼自己。 一听关系到武林盟大会,慕容吟的神情严肃起来,他二话不说作了个请,许持又扫见他手腕处的经脉颜色,泛着一丝常人难辨的青灰,这是天人五衰阳寿欲绝的情况。 “无量,究竟有什么事?”慕容吟差奴仆端上茶水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许持也困惑地看向段无量,他心中有太多重要之事,只是不知段无量要告诉慕容吟哪一桩。 “青城派弟子勾结魔教,被抓获后曾告知阿持,白孔雀已经来到中原。”段无量沉吟片刻,缓缓道来。 慕容吟猛地握紧手掌:“白孔雀那厮出现了?!” “还未查清消息是否属实……”段无量看向许持,意在让许持解释。 许持心中一动,他已将自己所知的都告知了段无量,段无量此时却让自己再对慕容吟说一遍,明显是为了让自己多露点面,替自己打点前路。 这么一想,他也不辜负段无量一番好意,当下把秦瑾所交代之事统统告诉了慕容吟,稍有遗漏的部分段无量都适时添上,慕容吟边听边侧目沉思,神情凝重。 “想不到,魔教内部经还有如此分裂之态,看来不仅仅要防着白孔雀,连他的手下都要逐一警惕起来。”慕容吟思忖道,指尖轻敲桌面。 “玉关临半月前曾在徽州邀我会面,但是当时情况太过紧急,未能得出什么有用信息,只知他们魔教内部似乎的确有些问题,人员调配也有些不明确。”许持想了想,挑了些重点的说,突然想起对方曾血口喷人意指段无量心存他念,然而他很快便摇摇头把这个想法驱逐出脑,不说别的,但说段无量宁可把全部身家托付给自己便能看出这人淡泊名利,把一切身外物都看的极轻,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理由被牵扯进去呢。 慕容吟沉吟片刻,当下决定:“明日我会向宫中申请调派更多人手,务必保证武林盟大会之时陛下的安全。” 许持一听怂了,原来皇上是真的要亲自前来吗。 “大哥,明日武林盟大会……究竟要宣布什么?”段无量沉声问道,脸上带着一抹难掩的疲倦。 慕容吟看了看四周,只见大厅中下人都各忙各的,大部分都不在旁边,回头低声道:“皇上莅临,恐怕也是为了魔教之事,唐门之灾金陵也有所耳闻,连同着七年前……皇上总得表示一下。” 许持摸着自己的小心肝问:“怎么表示?” 送……送个花篮? 段无量却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多问,慕容吟也一副言尽于此的表情,再多便是泄露皇家秘辛,论罪当斩了。 “如此,还请大哥多关注白孔雀动向,还有他手下姬羽和玉关临两名杀手。”段无量退而求其次,再次给慕容吟提了个醒。 慕容吟点点头,却又似乎想到什么:“对了,这些年魔教左护法可还有消息?” 许持耳朵蹭的竖起:“魔教还有左右护法?” 段无量点点头,夹带些许他自己都未注意的温柔:“阿持与魔教接触不够深,姬羽和玉关临是白孔雀的刀,而孔雀教内还有护法和长老数人,等级森严,各个都不是善茬儿。” 慕容吟笑道:“许少侠还是太过年轻,你得多提点他些。” 段无量扬起嘴角:“自然。” 喂喂喂,歪楼了,许持耳朵发热道:“那左右护法又如何?” “右护法玉关驾在几年前围攻魔教总坛时以身殉教,左护法沐婕萝一直行踪不定难以捉摸,据说易容能力变幻莫测,如今既然白孔雀出苗疆,那么不排除总坛内倾巢出动,所以要小心为上。”慕容吟慢慢解释道。 许持耳朵动动:“玉关驾?是玉关临的兄弟?” “亲兄弟。”慕容吟回道。 许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玉关驾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殉教,那也能说得通他为何会对白孔雀持有二心了。” “这些年以来孔雀教内改朝换代太为频繁,自从白孔雀上位,孔雀教中就不断进行内部淘汰和厮杀,很多老一辈的教众都因为和他理念不合被无辜杀害,现在的孔雀教全都是一群心狠手辣的杀人机器。”段无量摸索杯沿,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徐徐说道。 许持那一刻觉得眼前人仿佛是从高深的雪原里走出来的,周身覆盖着劈不开的冰层,让人看得见摸不着,能感知却难触碰,包裹着厚重的倦怠悲伤。 “无量,无须太过悲悯,其实……实话说吧,明日陛下就是要与张真人还有我等商量共伐魔教之事。”慕容吟咳嗽几声,低声告知。 段无量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陛下要对白孔雀下手?” 许持明显察觉到段无量被打了鸡血,当下眯眼问:“晟帝不是一直不怎么干涉江湖事吗?” 慕容吟摇摇头:“武当少林这般顺从者,陛下自然是捧着的,可白孔雀行事乖戾肆无忌惮,孔雀教气焰嚣张,早晚会成为大启的毒瘤,所以陛下便想着趁其还未正面反抗时一举歼灭,以防更多人受到波及。” 许持心里给玉关临和白孔雀点了个蜡。 让你们得瑟,让你们嚣张! ☆、第65章 不离 许持和段无量回到客栈中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不少熟人,陆清陵依旧一身白衣飘飘仙风道骨,两人照面从容不迫地告诉许持八卦门一切安好,让他放心。 这便是许持心中最要紧的一桩事,他抱拳真诚地道了几句感谢的话。 “只是……令师弟远宸似乎有些心结,听闻他闷闷不乐茶饭不思有一阵子了。”陆清陵轻轻叹了口气,而顾忌眼下人多,似还有话要说,却把话咽进肚子。 许持垂眸,唐门覆灭,远宸恐怕已经知情。 段无量自然而然地揽起许持肩膀,轻拍道:“阿持放心,等我们手刃了玉关临,必将以他的血来祭奠死去的英灵。” 许持看了他一眼,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古怪之感。 段无量视若无睹,嘴角若有若无的浅笑便是他全部表情。 当晚,无量佛早早进了房间,众人都以为他身体不好,未加多想,可事实却是他走进房间后轻轻吹灭了烛火。 他冷声叫道:“沐婕萝。” “属下在!” 一身绛紫纱袍的美艳女子从房梁之上猝然落地,长发飞扬,若是此刻有第三人在场,必定会惊恐地喊道——盟主夫人。 她身材曼妙婀娜有致,跪在段无量面前却将温柔收敛完全,显出一派沉稳之态。 “晟帝为何会突然向孔雀教发难,这不符合我当初同他立下的约定。”段无量厉眸横扫,两眼蓝光渗人。 “回禀教主,是玉关临的手段,他前些日子进宫觐见了晟帝,慕容吟也不知他们谈论了什么,自那之后朝廷便将御林军人手调集回金陵。”沐婕萝微微皱眉,语气中也带着几分不确定,细细听来,竟还有些许畏惧。 “那明日大会,玉关临是十有□□会出现了?”段无量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睥睨沐婕萝。 沐婕萝想了想回道:“玉关临逼迫蓝笃交出教主的药,结果教主英明神武直接将蓝笃除掉了,他心有不甘,定会继续做些小动作,明日就算他不出面也定会使些小绊子。” 段无量俊美的面容浮出一抹狰狞笑意。 “教主,姬羽已经找到,他此前在唐门中被许持一剑重伤,至今恐怕难替教主御敌。”沐婕萝咬牙报备,如今教主身边人手不足,她真心担忧教主安危。 段无量走到床边坐下,缓缓道:“放眼武林,能与我一战者……呵,除却慕容吟也无他人了,无须担忧此事,你只须命令他加紧时间找出唐门的那块舍利子。” 沐婕萝垂头:“是。” “慕容吟的身子怎么样了?”段无量突然问道,今日许持进门一看到慕容吟便露出一副悲悯神情,他只须稍加揣测便能知晓许持已经窥出对方命不久矣。 沐婕萝双目微红:“承蒙教主关心,得教主所赐药石,撑过了几年,可恐怕再难撑住了。” 段无量抿唇不语,难得沉默。 若说他这辈子唯一救过一个人,那恐怕就是慕容吟了,这人是他心中拿来和自己作比较的模板,宽厚仁义严于律己,享尽了俗世间的一切褒义赞美,于江湖武林朝廷官场都极尽风光。 这般被尊崇,被奉为人中龙凤,是段无量毕生追求的。 “教主,听闻八卦门弟子手段玄妙,可否让您身边的许少侠替慕容……”沐婕萝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段无量眉间戾气瞬间消散很多,可他下一秒直接捏起沐婕萝下巴,话语中透着丝丝凉意:“我的人,也是你能随意请求的吗?” 沐婕萝心中警铃大响,连忙后退数步一举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属下逾越,请教主恕罪!” “慕容吟时日无多,就算阿持有通天之力也难挽其命,”空荡荡的手指茫然地抓了抓空气,段无量眼色转瞬泛出墨汁一般的乌黑,“何况,我都抓不住他,又怎么能让他轻易被你们使用呢……” 细细咀嚼话中意味,许持在段无量心中竟已超过了慕容吟的分量。 沐婕萝听在心里,诡异感觉止不住的翻涌,教主似乎把那位八卦门的弟子当成了一件物品?还是一件不准让旁人碰,只能被自己禁锢起来的物品? “玉关临想借着朝廷和武林盟的手斩了我,简直可笑,”段无量倚着床沿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我便让他,想让我怎么死,就让他怎么死。” 沐婕萝跪在角落,冷汗不止。 “教主,八卦门可要准备动手?”沐婕萝小心看着自家教主脸色,生怕触到霉头,奈何八卦门也是个有舍利子的门派,于情于理他们教主也不会放过。 段无量沉吟片刻,负手轻笑道:“八卦门,我要不屈一兵地拿下。” “佛爷。” 他刚说完不屈一兵,门外突然传来许持的喊门声。 沐婕萝面色一变,飞身蹿出窗外,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段无量眼眸微动,垂眸看了看自己整齐的衣襟,缓缓露出一抹充满深意的笑容。 许持端着一碗煎好的药,敲了好久的门才听里面人有反应,他打开门,只见段无量穿着一件纯白的里衣,领口微张,隐约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结实宽阔的胸膛,俨然一副刚从床上匆忙起来的模样。 “佛爷,我给你煎了些补药。”许持装作未看见那一抹春光乍现,勤勤恳恳地把药端到桌边。 段无量缓缓下床,坐在桌边沉默地捧住了碗。 许持看他一副恹恹之态,心想难道半月羁旅疲惫一夜发作? “佛爷,这药是为了补足你身体被断长生之毒损伤的精力,这阵子一直在马上也无暇照料,所以我今晚特意煎了一副,要是困了喝完就睡吧。”许持皱眉说道,段无量听完后毫不怀疑地端起碗喝了下去,似乎根本不在乎这药是干嘛的,只要是许持让他喝,他就喝。 许持心中轻叹一声,低声道:“佛爷……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段无量看向他:“何事?” “慕容盟主……命不久矣。” 许持说完,段无量双眼蓦然瞪大,似乎十分震惊:“你说什么?” “佛爷你别激动,慕容盟主是否受过重伤?”许持赶紧站起身,拍拍段无量后背,引导他回忆。 “四年前……四年前攻打魔教总坛时,慕容大哥曾替我当下一箭。”段无量面色发白。 许持沉吟道:“那便是了,慕容盟主伤及心脉根骨,顽疾难除,生命也在被损耗着。” 段无量仍然不信:“但不可能,慕容大哥以后痊愈,从未显示过不适。” 许持挠挠头道:“可能是药物调理的好,但我不会看错……” 若不是看在段无量同慕容吟的感情十分要好上,许持是绝不会轻易说这种事的,天命本就难测,何况还是这种位高权重之人。从段无量的反应来看,慕容吟的确是个重要的人,曾经替他挡过一箭,可谓是生死之交,这令许持回忆起段无量曾在唐家堡给自己挡了一箭,也是同样的让人没齿难忘。 段无量看着空荡荡的碗,眼中被反射出盈盈的水光:“阿持,我能活下去吗?” 许持心想只要你不作死,持哥必定能医好你。 “佛爷,你身体强健,只是多年受药物侵害,只要安心调理必会有痊愈的一天。” 段无量点点头,苦笑之余竟似落泪,许持惊的连忙递过去手帕,才发现对方哪里是哭,明明是一双泛着波光的桃花眼,而伸出去的手却被段无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握住。 持哥:“……佛爷。” 请自重!!! 段无量怔忪片刻,蓦地加深手上力道:“阿持,若是我死了,你会想念我吗?” 他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深邃难窥,许持心里一片狂风呼啸,明面上镇定自若地抽回手道:“佛爷,我都说了我有自信能医好你。” 手心空荡荡的,段无量敛眸,再次捧上暖热的药碗:“那我若是好了,阿持便会离开我吗?” “……天下之大,何谓离开呢,佛爷若是不嫌弃,大可以来我八卦门常住。”许持不动声色地咧了咧嘴,从容地看着对方。 段无量唇角微扬,似心情好转了些,他站起身,本身就比许持高出不少,此刻完全将人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中:“阿持,陪我一起活下去吧。” “……好。” 怎么活不是活呢,许持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下一秒,段无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许持的发顶,声音透着缱绻:“这么久了,对我好的人都不在,或者都将不在,你一定不能离开。” 许持心知,他这是知晓慕容吟命不久矣,难过的情绪无处释放,这人一直如此,把事情埋于心中,若是今日不提前告诉他,日后慕容吟暴毙,段无量必定会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于是自己也心中一软,如同在山上时候哄自家师弟般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佛爷,我不离开。” 就算离开,也得把人治好了,许持复杂地看了眼把头埋在自己肩窝处的高大男子,再看看从最初的惊异到如今淡然自若的自己,心想这个节奏越走越不对了。 ☆、第66章 帝王 大启开国三百余年,晟帝乃公认的明君一位,与江湖群雄达成了史无前例的和平共处,每当有大事发生都会借由朝廷特封的武林盟主之手召集四方侠士共谋大计。 此番,皇帝在半年前便设下邀请,在年末时广邀四方群雄来京赴会,一时间江湖上所有收到邀请函的门派都觉得面上十分光荣,要会见国家领导人了。 搁在半年前,许持大概也会十分激动,一边攥着炸臭豆腐一边混迹在人群中,而如今他却只能绷着一张脸危襟正坐在正席上,眼前回荡着诸路侠士的觥筹交错。 他在这里已经坐了半天,从中午开始裕华楼便摆设了群雄宴,许持不禁在心里鄙视皇帝,虽说我们相对朝廷是江湖草莽,可也不见得都是吃货,吃了一个下午,菜没了就上,喂猪呢? 所幸在场的有武林盟主慕容吟,他横刀立马决议果断地充当了半日精神领袖,向武林群雄传达了许久武林盟的团结精神。 段无量坐在他身侧,两人皆极少动筷,因为他们得时刻保持清醒。 许持觉得就算此刻坐在这里的是平日不大正经的祁欢喜,他也会审时度势保持警惕。 再观一些稍微能上得了台面的门派,几乎都同他们二人一般,时刻关注四周,丝毫不把这顿宴席当做白吃白喝的机会。许持细心发现,宋青书站在他师傅张真人身后脸色极差,并且左顾右盼似乎在打量着什么东西。 直到傍晚晟帝都未曾出面。 许持凝视杯中琥珀色茶水,心道这是摆驾子摆的够足,明面上朝廷江湖睦邻友好,实则朝廷必须凌驾于江湖之上,否则为何是晟帝指派慕容吟邀请群雄汇聚金陵、不是群雄拜托慕容吟出面邀请晟帝呢?慕容吟坐在主席衣着光鲜,许持却遥遥看得出他的身体虚亏,旧伤顽疾给他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 “佛爷,若是晟帝一夜不来,我们难道要在这里等一夜?”许持看了半晌,测过身问道,段无量穿着一件锦缎云纹衫,其实和往日无异,许持看他却觉得白衣胜雪光彩夺目。 段无量顿了片刻,也微微皱眉道:“阿持莫急,无论晟帝今夜来不来,我们都在午夜过后往祁门赶。” 许持迟疑片刻,摇头道:“没关系,我不急,还是金陵正事要紧,要是孔雀教趁此机会偷袭还会引起武林和朝廷的矛盾。” 段无量双唇紧抿,恰巧此时来了位蹬着官靴的公公,那人一进裕华楼便吸引了无数目光,本来满楼皆是豪放粗犷的江湖侠士,偶有段无量许持这类玉面小生都属稀奇,更别说这种唇红齿白的宦官。 那位公公直直朝着大堂中央靠楼梯的那桌走来,许持眯眼,只见那位公公走向段无量,十分恭敬地俯身道:“小王爷,皇上有请。” 满座哗然,段无量南疆王后裔的身份众所周知,如今皇上许久不现身,偏偏邀段无量私谈,不得不让旁人多想,正如许持所猜测,在朝廷眼中、皇上心里,哪怕明面上说着和平共处,他们心底里都是要凌驾于江湖之上的。 段无量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他回头看了眼许持,许持立刻表示你快去快去我就在这等你回来么么哒!神情恳切,绝对没有一丝对朝廷不满对佛爷不满的意思。 段无量抿抿唇,欲言又止,那位公公垂着头低声道:“小王爷,皇上等着您呢。” 如同刀架脖子,无论段无量心中多么不情愿在这个情况下跟他走,他都不得不走,他起身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阿持,等我回来。” 许持为了不让旁人看出端倪,便表现的特别随和和无所谓:“注意安全。” 多么像一个谆谆教导的贤内助啊,许持风雨中凌乱。 段无量目光微沉,顶着数道微妙目光走出裕华楼,此时太阳恰好落山,裕华楼外不知何时已经围绕了重兵,不远处的一个凉亭中大启最尊贵的男人正背对着繁华街道,他身穿一身明黄长袍,面对潺潺流去的秦淮河负手而立。 段无量远远看着,只觉这是一个神经病,这么冷的天,站在河边吹冷风。 “皇上。”段无量在他身后沉声一跪。 晟帝今年四十有六,正值壮年,一副看似笑眯眯的眼中让人总分不清他到底有几分认真的笑意。他慢慢转过来,面含威严却不失和善,俯身扶起段无量,微微笑道:“无量侄儿,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段王府被毁后段无量进京朝觐过一次,自那之后都未曾见过。 段无量浑身紧绷,站在晟帝面前如同一只防备过当的猎豹:“皇上迟迟不进裕华楼,反而将无量单独喊出,不知为何?” 晟帝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我们叔侄二人有七八年没见过了,做叔叔的要单独对侄儿说几句话,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好一句叔侄二人,段无量心中冷笑一声,接下来晟帝遣散了亭内服侍的内侍,坐下来亲自倒了一杯酒:“无量,坐吧。” 段无量谨遵圣命,二话不说坐在晟帝对面,晟帝把酒杯推至他面前道,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姬羽那孩子可是许久没来府衙避难了。” “姬羽毕竟有个盗神身份,他行踪不定,就算是无量也不能控制他的途径。”段无量微微笑道。 “所以说你还不够老练啊,你看看,非要等他被人追杀捉拿时才让他进府衙避难,何苦如此,孔雀教背负天下骂名,行事如此不便,你还在坚持,朕实在是不解。”晟帝一副可惜模样,十分惋惜。 段无量却敛眸,三分微笑七分尊敬回到:“皇上,无量所做的只是要收集完四块舍利子碎片,行事手段皆不重要。” 晟帝眯起眼,紧紧盯住这个其实八竿子都打不到血缘的侄子,最终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你可知,你手下之人曾来找过朕?” 段无量不动声□□地转了转眼珠:“玉关临?” “是他,倒也是个急功近利的毛头小子,”晟帝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他说可以取代你,替朕牵制整个江湖,你说说,这样的人朕怎可能信他?” “皇上英明。”段无量也不多添油加醋,更不一同愤怒抨击,仿佛晟帝口中所说之人与他毫无关系,口中之事也与他毫无瓜葛。 晟帝就是喜欢这样的性子,成大事者须宠辱不惊,他笑了笑:“见你如今还如此精神,朕这个做叔叔也就放心不少。” 段无量依旧是垂眸微笑,一身锋芒尽收于眼底。 “对了,听玉关临说,你身边跟着的那孩子是八卦门的?”晟帝问道。 “正是。”段无量毫不避让地回答。 晟帝笑的眼睛都眯起来:“那他师傅可是上一任的鬼谷门主?” 段无量点点头,摸不清圣意,只安静地听他说完后话。 “这可有趣,当年鬼谷妄探皇家机密,染指更多有关舍利子碎片的秘密,惹先帝震怒,鬼谷理应秘密满门抄斩,却独独剩下了一个,还摇身一变换了个身份。”晟帝若有所指地看了看段无量。 段无量抬眸:“无量以为皇上早就知道鬼谷门主尚存于世,然才默许了他的存在。” 晟帝摇摇头,似笑非笑道:“并不知晓,江湖上还有太多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段无量抿唇,晟帝话中有话,意在怀疑自己有事未向他报备。 “幸而前些日子玉关临前来时将鬼谷门主一同带来,也算是了却先帝夙愿,将罪人绳之以法。”晟帝再斟一杯,惬意说道,毫不顾对面“侄儿”倏变的脸色。 “鬼谷门主在牢中?”段无量音量不自觉扩大。 晟帝仿佛察觉到什么,微笑道:“择日秘密处决。” “可八卦门的舍利子……”段无量张口欲问,晟帝却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反正最后舍利子都将被皇家收回,朕会好好拷问一番他,实在不行最后几日朕会派人搜山,何须多在意?” 段无量放在桌下的双拳猛然握紧。 “还是说……江湖上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无量你当真想私取舍利子,以其之力做些什么?”晟帝最后的语气已然充满探究,他如一只慵懒盘踞的雄狮,任凭对面的猎豹不安或者故作镇定,他皆巍然不动,时而释放威压。 段无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蓝瞳欲出。 “话说朕倒是非常好奇,为何众人称无量你为白孔雀,难道真是天生的白发蓝瞳?”晟帝满含深意地朝他问道,看到段无量绷得紧紧的面庞,自知已经起到了震慑作用,当下笑了几声,当做玩笑拂过去。 段无量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控制自己,极力伪装出一副淡然模样:“传言而已,怎可当真。” “哈哈哈哈,说得有理,你爹也从未向我提及过这种匪夷所思之事,江湖之事还是不可太信传闻。”晟帝摇摇头笑道,眼中笑意却浅的如同湖中浮萍,一吹就散。 段无量皮笑肉不笑地附和几句,掌心却握紧到渗出血滴。 都说圣恩浩荡,晟帝仁厚,可真正见识过晟帝的人知道这人从不心慈手软,他曾率兵征战邻国敦贺,见识过那场战争的邻国人从不说他宅心仁厚,他们传言道这位君王杀伐果决冷血无情,如同地狱修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一场盛世下的大启江山,是被他米分饰了太平的血腥河山。 晟帝笑了一会,仰头见星河错落,不远处百家灯火,转过头对段无量缓缓道:“便是今日,朕替你这个侄儿除掉那些碍事的党羽吧。” ☆、第67章 误解 笙歌浩荡,旗鼓轩昂,段无量面色沉静,只见玉关临双手被缚浑身铁索缠绕着被囚于铁笼之中,在御林军的刀枪之下缓缓被推进裕华楼中。 “无量,你为何一点都不曾吃惊?”晟帝走到他身边轻声笑道,如同一位长辈慈爱地咨询晚辈。 段无量面容下隐藏着触目惊心的仇恨:“无量早就说过,皇上英明神武,普天之下未有您做不到的事。” 晟帝眯起眼,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一同在御林军的簇拥中走进裕华楼。 江湖群雄为眼前场景震撼。 恐慌声此起彼伏,他们原本吃饭吃的好好,未曾料到居然会有人被铁笼囚住推进裕华楼,而又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玉关临”,刹那间乱成一团。 雀翎副手玉关临,七年来这个名字一直是和白孔雀并驾齐驱荣登江湖反派第一名的,传言此人心狠手辣狡猾异常,南疆王府和唐门都是被此人带人摧毁,没想到此刻竟被晟帝所擒。 “诸位英雄豪杰,请稍安勿躁。” 晟帝缓缓步入裕华楼,他打扮的随性,只有一身明黄昭示他的身份,而底气足厚,雄浑有力,一声吼下竟能震慑住满楼之人。 乌发精目,周身回荡着王者威严,脸带微笑,蕴含一股难以忤逆的尊贵。 张真人曾受到晟帝送剑,算是老熟人,竟能以随意姿态笑吟吟道:“陛下越发威武了。” 环视全场武林豪杰,除却段无量,便属张真人身份最为尊崇,他开了头,众人皆赶紧朝晟帝行李,御林军见情势一乱吓得急忙挡在晟帝前面,却不想晟帝轻轻推开他们,笑道:“今日有幸,能在我大启京城中会见诸位英豪,实属朕的荣幸。”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人还是当今天子,众人便立马忘记了晟帝放了他们一下午鸽子的事,腆着脸道哪里哪里陛下客气。 许持站在人群后方,静静瞧着那位八面玲珑的天子,恍若隔世。 他一眼便看到玉关临手脚筋脉尽断,口中血流不止怕是被割了舌头,曾经让江湖闻风丧胆的魔教杀手在晟帝手中轻而易举便落得如此下场,是该说他们这些人太过无能,还是君威难抗,皇帝随便动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们掀翻过去。 他越发觉得活在这里的艰难。 慕容吟走过去恭敬地朝他低语几句,大致说了下目前状况,晟帝侧目沉吟片刻,随即继续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我说。今日召集诸位,实则是想同诸位商议共抗孔雀教之事,此人乃魔教党羽玉关临,据闻是白孔雀左右手,胆大包天擅闯皇宫,其心可诛,如今被朕所抓,便是要给武林诸位一个交代,给那些在他手中丧命的豪杰们一个交代!” 许持微怔,不自觉去搜寻段无量的身影,只见段无量身形僵硬面色煞白的站在晟帝身后,眼神紧紧锁住铁笼中的玉关临。这么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倒是很符合场景,许持皱了皱眉,却瞧见玉关临似乎是颤抖着在说些什么,奈何他的舌头被割鲜血四溢,原本英俊脸庞面目全非,活脱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这样动动嘴型,真能看出他在说什么? 许持是看不出,可段无量看出来了,玉关临同他在孔雀教中明争暗斗数十年,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口型他便知道对方想表达,比如此刻,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玉关临狞笑着告诉他—— 你狠,居然篡撺掇皇帝来害我,可你早晚也得死在皇帝手上! 他似乎还想再透露些钻心刻骨的话,奈何晟帝口才卓然,几句话说出口便引起了群雄情绪高涨,他们争先恐后地要求手刃这妖人,再汇聚起力量杀入魔教总坛,生怕晚一步不能为武林献出一份力,段无量便眼睁睁看着玉关临死不瞑目般地躺倒在血泊之中,浑身痉挛,目光仍带着讥嘲向他看来。 一如当年死在牢狱中的双亲…… “佛爷!”人群中谁都没想到段无量会突然昏阙,许持原本一直盯着他看,不料他突然身形一滞,直直仰了过去! 晟帝在御林军的保护下轻呼一声,刚想命人把自己这便宜侄子带走,却被矫健扑来的许持给接了胡。 许持那一刻浑身都散发着别惹老子的气场,竟让晟帝硬生生把到了咽喉的话重新咽下肚,晟帝眯起眼,紧紧盯住这个青年,青年一身青色长袍四肢修长,虽瘦削却浑身有力,恐怕也是武功不凡,他抱着段无量轻而易举地迅速退到人群外围,似乎松了一大口气。 晟帝微微眯起眼看着这两人,最终叫走了慕容吟,退出酒楼。 许持匆忙间未注意到自己已经入了皇帝老子的视线范围,他现在满心只想着“卧槽,怎么办,日狗了,扑街”,不顾眼下还情绪亢奋的人群,他转身飞快地冲回楼上。 不知从何时起,他把段无量的命担在自己身上,段无量只要一有异样他就会觉得天要塌了,无论如何都要护他安好。 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许持已经有点懵逼了,他骑在段无量身上慌乱脱了对方的上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非礼民男,可他抖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得救他,无论他是心肌梗塞还是脑血栓,都得救活他。 别追究为什么要救他,总之他不能死。 内力源源不断通过手掌被输送进段无量体内,许持咬紧牙关不出一声,头一次这么不要命地使用回春指。他像一只发了疯的老虎,用自己锐利的爪牙撕扯猎物,而他的猎物是段无量经脉中逆行的气血和常人难察的毒素,回春指每行过一处都会受到极大的阻力,须得用内力克服障碍,时间一长,难免筋疲力竭。 许持慌忙中抖开行李,胡乱抓出一把龙心草咀嚼几口咽下,权当补充体力精力,他再看看段无量轻微起伏的胸膛,咬咬牙,再咬了一把药草,嘴对嘴给对方喂进去。 他妄图以试毒手一次祛除断长生之毒,再以回春指挽回段无量被十年一日夺取的生命。 仿佛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拯救段无量似的,脑海中莫名产生了这种想法,不过转瞬即逝,许持苦笑作罢。 酒楼外嘈杂声喧嚣一整夜,恐怕玉关临即便断了气都没能逃过被鞭尸的命运,足以见识到平日里他的狠毒程度,如此一想,只是可怜了无辜之人。 许持耗尽一夜心血,在最后一刻筋疲力尽,浑身虚脱地倒在段无量身上,阖眼前入目的是无量佛在昏睡中仍微微皱起的俊美面容。 门被偷偷被打开,宋青书脸色铁青地走进来看着这二人,他手中握着一张纸条,恐怕揉捏搓了好久,此刻看到昏迷不醒的两人衣冠不整地纠缠在一起,脸色更诡异。 他脚步轻轻地寻了许久,最终把纸条塞进了许持袖口,为防止被段无量醒后察觉,特意卷了许持好几道袖口堵起来,然后转身悄悄出了门。 “宋少侠去做了什么?”门刚关上,一个清脆地女声在身后响起,宋青书浑身一震,猛转身回看,只见周芷若眉头微皱地站在他身后,似乎已经待了许久。 “没事,我只是担心刚刚佛爷晕倒,想去看看他二人有没有事。”宋青书胡乱编造一个理由,佯装镇定地冲周芷若微微一笑,楼下群雄情绪仍然很激动,若是此时被抓住问话绝不是什么好事。 可周芷若也不是傻子,他脸色发白明显是做了亏心事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佛爷同许少侠可否还安好?”她眯起眼,背后握剑之手微微用力。 宋青书立即点头,却不想周芷若突然发难,夺门而去猛冲进屋。 “啊——!” 她轻声惊呼一声,宋青书心中暗道不妙,下一刻周芷若脸色通红地从屋内蹿出,紧紧关上门,杏目通红道:“你便是看到他们的模样才不让我进去?” 宋青书:……? 然后他顿时想起,刚刚他进去的时候两人是衣冠不整的抱在一起的,段无量甚至未着寸缕! 面对双目通红的周芷若,宋青书哑了,他不让周芷若进去的原因当然不是这个,而是因为他不想让旁人发觉自己藏在许持身上的纸条,刚刚那两人的亲昵姿势他能说因为太紧张了没怎么放心上吗? 他原本只是觉得段无量对许持另有所图,竟不知原来是这种……图。 “对……对,我怕你看到会难过。”宋青书艰难地想着措辞,说完之后缄口注视着周芷若,言辞恳切态度哀怜,靠谱的让人难生怀疑。 周芷若鼻尖一酸,竟控制不住地涌出泪来:“我、我早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想不到……这居然会是真的!” 宋青书尴尬地心中默默附和,他也没想到 “宋少侠,谢谢你……”周芷若垂下头低声苦笑,泪如落花转身离开。 宋青书大脑空白了片刻,立刻追了上去,临走前不放心地看了眼被关上的门,最终扭头扭的义无返顾。 ☆、第68章 孽徒 武林中人均未想到,他们防了许久的孔雀教雀翎头目被晟帝一朝抓获双手奉上,除掉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眼下的毒瘤便只剩白孔雀一人。 晟帝当即放话,他愿同武林豪杰同仇敌忾,只要白孔雀敢露面,他必将御驾亲征,彻底替大启除却这么一根毒刺。 武林中人更未曾想到,次日一早,原以为会死的不能再死的玉关临居然没死,还剩吊着一口气被慕容吟收押回监狱,听候发落。 果真是祸害遗千年,昨晚被群殴成那样都没死。 许持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被窝里,外衣被挂在厨边,身上一件里衣,暖暖的盖着棉被,只差没在身边躺一个赤裸美人,否则就是人生圆满。 他眨眨眼,还没明白过来眼前状况便听到一声门开之声。 段无量捧着一碗稍稍吹凉的姜汤走进房中,见许持醒过来之后微微一笑:“阿持,快点洗漱一下,我替你熬了姜汤。” 许持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坐起身看了看四周,问道:“昨晚后来如何了?” 段无量深深看他一眼,然后放下碗走到床边,突然俯身抱住了许持:“多谢阿持耗尽内力为我解毒。” 许持瞬间就狂暴了! “佛爷……!”许持浑身一僵地推开段无量,他当然知道自己倾尽全力成功替段无量解掉了断长生,可这尼玛对方表达谢意的方式让他浑身触电好吧! 段无量感受着怀中温暖突然落空,慢慢直起身,双手背回身后紧紧握拳说道:“阿禄莫慌,我只是太激动了,今早起来之后发觉身体中的一道桎梏解开,着实轻松许多。” 许持尴尬:“因为昨晚佛爷突然晕倒,我觉得这毒一日不解,你便一日会受此影响,终是不妥,所以才会想到一鼓作气替你将毒素清除干净。” “阿持当真是……太过厉害。”段无量敛眸,轻轻抿唇。 恰时宋青书从门口经过,听到这句话后很自然联想到昨夜许持趴在段无量身上的场景,顿时脸色奇妙——佛爷难道竟是下面的那个?不过想想佛爷身子那么虚弱,也解释的通。 许持强压心头的滔天巨浪,板脸道:“哪里……是佛爷你本身身体好,能忍受这么久。” 而这话在宋青书听来,更加微妙。 段无量眼中神色晦暗不明,面对许持一步一退后的矜持和防备,他能做的只有慢慢渗透进对方的生命,逐渐的软化他的意志,无论他是真未考虑过,还是装作懵懂,自己都不会轻易松手。 许持抬眼,见段无量垂着双眸面色僵硬,嘴角却执着地扬着一丝笑意,不自觉一阵呼吸困难。 对方究竟知不知道他如今的很多所作所为都会让人十分尴尬? 昨夜脱了对方衣服还躺在对方身上一宿的许持毫无自觉地思忖着。 段无量见许持如临大敌般僵硬着身子,眼中晦暗不明渐渐隐藏起,转身出门前说道:“阿持,快些洗漱洗漱,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许持抬头,只见段无量神情平静,不由收起心中杂念为难地点点头。 段无量走出门外,见到错愕表情未来及收起的宋青书,不禁挑了挑眉:“宋少侠?” 宋青书瞬间恢复正常,微微一笑:“佛爷,我只是路过。” 段无量笑了笑,转身关上门,二人一同走下楼梯:“宋少侠,不知昨晚后来情况如何?” 宋青书脸色不变道:“大家情绪都很激动,玉关临那妖人没少受责骂和拷打,最后还是慕容盟主出面把人绑回了府中地牢。” “这样……”段无量轻轻地附和一声,宋青书只觉和这人行走在一起充满了压迫,是谁曾说无量佛宅心仁厚菩萨心肠的? “宋少侠,昨夜阿持带我回房之后可有他人进入过?”段无量突然回头看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冰冷地能把他注视成冰冻。 宋青书后颈一寒,下意识回道:“不曾有人!” 段无量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宋青书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一只凶猛的野兽盯上身陷囹圄,到处都不痛快。 “佛爷,我师父那边还有事传召,我先行一步。”宋青书拉开两步距离,微笑说道,段无量点点头,目视宋青书快步离开,由于他的目光太过阴寒让人难以忽略,宋青书逃走时还不慎崴了下脚,脸色惨白。 段无量从袖中缓缓拿出那张被塞在许持袖口里的纸条,冷冷哼了一声。 “离段无量远一点。” 纸条上只写着这么几个字。 而本该被提醒注意的许持却懵懵懂懂地洗漱完喝下一碗姜汤,脑袋仍不清醒,段无量那一拥抱究竟是何意,这些天来的一切关心他都装作不懂不知,可自从沈禄朝他表白后他便不得不对人多留一个心眼。 段无量的种种举止,都似有似无地传达着一个讯息——我想跟你好。 是这样吗?许持眉头皱成了个川。 还是不要太过自恋的好,许持摇摇头,万一人家只是有这种亲昵他人的习惯,自己作为一个男人,自作多情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他苦笑了片刻,打算起身收拾收拾行李。 忙了片刻,突然传来陆清陵的喊门声,许持一愣,立刻跑去开门。 “许少侠。”陆清陵的脸色有些不好,大约是昨夜未能好好休息。 许持连忙回敬他一声:“陆掌门,请坐。” 陆清陵也不客气,点点头,转身关上门坐下:“时间不多,听说你马上要动身回祁门了,我便长话短说。” 许持神经一紧,杂念皆抛:“可是八卦门出了什么事?” 陆清陵迟疑片刻:“说不上,只是我来前就觉得令师弟有些不对劲。” 许持脑子里boo一声,两眼瞪大道:“是正恩还是远宸?” 陆清陵道:“是正恩少侠,我本还派了几位弟子留守八卦山,这几日他们传信与我,说是正恩似乎在寻找些什么,若不是远宸在阻拦,恐怕连后山的那座塔都要被他拆了。” 八卦塔? 许持心中隐有不安:“陆掌门,是何时的事?” “我来前正恩似乎收到一封信,信中内容无人知晓,自那之后他便终日惶惶,极度不安。”陆清陵诚实地告诉他。 许持心中一紧,算算时间,大约是半月前,那时自己刚从祁门出发,师门中寄来的书信也是在此之前,怪不得心中丝毫未提及过这些。 “陆掌门,除了正恩有些异常,我门内可否还有其他事?”许持捏紧衣角,镇定问道。 陆清陵想了想后摇头:“其余皆正常,远宸或许是因为知晓了唐门之事,有些恹恹不乐,许少侠,看来你这趟远门出的时机不对。” 不用他说,许持心中已然后悔极了。 此番回到祁门他要立即带着阿禄回山,祁门已有少林方丈和无量佛层层守卫,自己留下也无多大作用,他早就该回山坚守自己的阵地。 他做了决定后敛眸深吸一口气:“多谢陆掌门为我八卦门之事尽心尽力,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还请陆掌门开口。” 陆清陵摇摇头:“言重,孽徒之事曾让许少侠多少费心,可你从未兴师问罪也不曾对辛炀赶尽杀绝,听闻在祁门时你还为了辛炀向祁少主求情……这份恩情,陆某为八卦门做什么都不足为过。” 许持惊愣。 原来陆清陵对池辛炀之事一直炳若观火。 陆清陵苦笑一声:“辛炀是我的入室弟子,我看着他从小长大,对他报以极大希望,连擎云剑法都不吝传授,我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心性单纯,悟性也高,却不想他竟误入歧途,与魔教为伍。” “陆掌门,池少侠如今还在祁门,你可否要回去把他领会蜀山?”许持问道。 陆清陵却摇摇头:“从他带着擎云剑法叛出师门那刻起他就不是我蜀山弟子了,此番他被祁门抓获,我作为养育他的人,虽心疼,却不能以权谋私。” 许持迟疑了一会儿:“那陆掌门将如何处置他?” 陆清陵麻木地看向窗外,深冬的秦淮河结了一层薄冰,枯叶被风卷入苍穹又摇摆坠落,漂浮于冰面之上,满眼都是萧瑟凄凉。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17节 “随他自生自灭,哪怕是慕容盟主要杀之以儆效尤,也不是我能劝阻的。”陆清陵颤颤巍巍地下定决心,那一瞬老了几十岁,让若步入暮霭岁末之际的枯树。 许持张了张嘴,终是未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池辛炀自作自受,无人能救。 送走了陆清陵,许持又是愣了一阵子大神,他想自己一定是因为这段时间事情接踵而来太多太烦所以精神不济,同时还因为过度使用了试毒掌,身体由内而外发出一阵倦怠之意。 是时候回山了,他轻轻皱起眉头,轻叹一口。 ☆、第69章 别离 众人分别之际,慕容吟竟是亲自来送段无量了,许持骑在马背上裹着一层厚厚的大氅,面色有些不济。 他似乎瞧见段无量看向慕容吟的眼神中多的是钦佩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这种复杂的态度让他莫名有些不悦,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心里有事总不会摆在脸上,甚至在慕容吟朝他拱手致别时他不忍心地送给了慕容吟一瓶药。 “许少侠,这是?”慕容吟面露稀奇,诧异地看向许持。 “补药。”许持言简意赅地回答,同时微微侧目看向段无量,只见对方双目轻眯,静静地盯着那瓶药不出一言。 慕容吟的身体撑不过多久了,只要他再次受到什么重创,就会连同旧伤一起发作,届时朽木之躯根本难以承受,许持便只有送他一瓶经过自己淬炼的补药,虽不及龙心草成效显著,却也好过市面上卖的。 “我观盟主今日疲惫,所以特意准备了些,想应该有点作用。”许持真诚道。 慕容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收起药瓶后朝许持笑着拱拱手道谢。 武林盟大会算是结束了,许持握紧手中缰绳,寒风吹面紧抿双唇,使出吃奶的劲纵马驰骋,归心似箭一刻都不想多停留,段无量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身后宏伟繁华的金陵城,送别的武林盟众人,最终眼波流转好几番,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毅然决然地追逐许持而去。 慕容吟负手而立,站在金陵城墙之上远视二人身影渐行渐远,身边手下低声询问:“盟主,不用把人留下?” 他迟疑片刻,看着段无量笔直的后背,摇摇头:“还没到时候。” 手下不敢多加揣测他的意思,这事便放到一边,重新说道:“今天夫人去牢房探视了。” 慕容吟双眼一紧:“她去看的是玉关临?” 手下谨慎地点点头。 朔风卷尘几欲迷乱慕容吟的双眼,他紧紧握住拳头抿住嘴唇,面色晦暗的像远处天空阴霾的云层深处。 “放她随心所欲,不到最后不要惊扰。”最终,他沉沉吐出这句话。 “是!”手下领命。 慕容吟目视远方,喃喃叫道:“白孔雀……” “白孔雀居然未曾在武林盟大会上露面,真是奇了怪。”许持语气平平地陈述,坐在马背上跑了好一阵,感到力竭不得不放慢步子,和段无量一同步进。 路两边的枯枝上积压着冰雪,放眼望去竟生出一丝别样的美感。 段无量面色未动,一派平静地笑了笑:“武林盟大会较之白孔雀,如同苗疆孔雀教总坛较之我等,他断不可能让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之地。” “也是,”许持理所应当地点点头,目视前方一颠一颠地缓缓道,“玉关临虽然凶狠狡诈,可毕竟不是孔雀教真正的主人,遇上事儿肯定得保帅弃卒。” 段无量眼中阴霾一闪而过:“或许其中还有猫腻,只是我们尚且不知。” “刘掌门已经提前赶赴祁门了是吗?”听到猫腻,许持不自觉想起和玉关临有过接触的秦瑾,“他是要把秦瑾带回青城?” 段无量点点头:“他知晓秦瑾一事后心中气极。”语气却平淡至极,甚至带有一丝丝嘲讽。 许持再联想到陆清陵的态度,对比后觉得刘浮屿此人功利心极重,且做事恣意没有远见,秦瑾在他手下多年所受的委屈恐怕的确无处可诉,被欺压至极最终黑化成了一匹白眼的狼崽子。 “好了阿持,青城之事刘掌门自有定夺,你就不要再愁眉苦脸了。”段无量侧目,温声劝慰,恰逢一抹晨光透过枯瘦枝桠映照于他的侧脸上,俊美面容光辉耀眼,一笑暖入人心。 许持看的有些呆住,怔怔不知所云,若不是胯/下马匹突然小小跳跃一下,许持真可能就保持着花痴表情奔波一路。 该死该死,怎么就看一个男人看的呆住了! 回过神后他狠狠批评了自己一顿,同时心中压抑之感更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呢。 段无量扫过许持一副深深自责的表情,嘴角缓缓露出一抹充满深意的笑意。 许持心思复杂,辗转几番,还是目视前方认命道:“佛爷,我打算到了祁门后便带阿禄一同回山。” 段无量一顿:“阿持要走?” 许持明显听出对方语气中的诧异和一丝不舍,虽心中微动,却依然平静着脸道:“祁门已有佛爷和无果方丈把持,我留与不留也无什么大影响,不如回山做些准备,也好与武林白道做出回应。” 段无量双拳紧握缰绳,沉默不回答。 “我会让弟子将佛爷需要服用的药按时送去,三年内必定替佛爷解去十年一日之毒。”许持敛眸,一字一句保证道。 “阿持,你可是……”话说一半,段无量突然顿住,坐于马上仿若入定般静静注视前方。 许持侧目,满眼疑问。 那一瞬间,他似乎在段无量眼中瞧见一片荒芜,似乎全世界都抛弃了他,那副绝望的姿态如冰冷海水漫上幸存孤岛,而他立于孤岛之上,再无念想。 许持的心突然就狠狠揪了一下。 两人相顾无言,接下来的数十天除却一些简单的交流,竟再无话说。 再次回到祁门时,飘扬着的白色灯笼和凌布猛然出现在视野中,许持和段无量二人皆一愣,半晌未反应过来。 门口的奴仆见到二人,纷纷跑过来迎接下马,有人见到许持甚至忍不住哭泣出声:“许大侠,我家门主,门主去了!” 许持脑子嗡的一声! “阿持!”段无量大喊一声,冲过来扶起差点摔倒的许持。 许持脸色白的近似病态:“祁门主去世了?” 下人哭着点头。 许持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哪怕自己不能彻底医好祁门主,对方也绝不可能在区区一个月内就故去,何况他还特意让沈禄留在祁门替自己照顾祁门主。 他靠着段无量稳住身形,握着对方衣袖指骨泛白,阴沉着脸色一字一顿道:“带路,让我去看看。” 段无量反手紧紧握住许持的手,以毋庸置疑的姿态将人揽在自己怀中,似是要将十几天来的份一并补回,许持虽稍微有些不适,可他清楚感觉到自己几番刺激受下来,明显有一种从内而外的虚脱感,所以此刻他也没有挣扎,只静静地由着段无量护住,然后被牵着手走进祁门。 段无量嘴角挂上一丝浅笑。 祁门内四处都悬挂着白色幔布,下人们也纷纷穿着麻衣,全以丧事标准打扮,许持越看心越惊。 每一处白色都是一巴掌火辣辣地打在他脸上。 祁欢喜跪在灵堂中,无悲无喜,像被掏空了灵魂似的静静注视着上方灵位,祁念仙哭红了眼跪在他身边。 “欢喜。”段无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见到祁门主的灵位时他脸色极其复杂,深深看了眼祁欢喜的背影。 许持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问道:“祁少主,请问祁门主的身体现在何处?” 祁念仙顿时哭出了声。 祁欢喜木然转过脸,满眼都是无神:“家父已过世半月有余,下葬了。” 许持青筋暴起:“祁门主为何突然会去世,我明明已经配好了药,若是按那个药服用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估计在座的所有人都未见过许持大发雷霆的模样,祁欢喜顿了一下,起身道:“许少侠,你稍安勿躁,家父的病拖了如此久,你替他续命这些天,欢喜以及整个祁家都非常感激……” “祁少主,你听我说!”许持强压愤慨,一字一句道,“之前因为我没有把握能彻底医好祁门主,所以未曾告诉你们后来的病情,打算这些日子先用药物延续一阵,待我回来再慢慢诊断,可是事到如今我便告诉你,祁门主体内之毒是蛊虫作祟,我早已替他驱除了蛊虫,毒性也得到了抑制,所以断不可能这么快就支撑不住!” 许持发泄般吼道,同时气急败坏地看向四周:“阿禄呢,阿禄在哪里,我要问清楚他是怎么照顾祁门主的!” 祁欢喜眼底寒意一闪而过,面上却佯装镇静道:“许少侠,你冷静些,这里是祁门,死的人是我爹。” 许持双拳紧握,心中一时涌现数百种可怕想法,他看着祁欢喜一时摸不准这人脾性,自己已经这般解释了,难道他就一点不起疑? 相对祁欢喜的镇定自若,祁念仙却刷得白了脸,她似乎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一时身形不稳地瘫软在地。 “念仙!”祁欢喜适时大吼一声,打乱了许持漫天飞舞的思绪。 “来人!小姐昏过去了!”管家急忙叫起来,灵堂内霎时乱作一团。 许持被挤得差点摔到门外,幸而段无量一直就站在他身边,无比心疼地把人再次扶住,虽不言语但眼中心疼能将人溺毙。 许持看着人头攒动的灵堂,脑子里轰隆作响。 ☆、第70章 猜忌 祁门主病亡之事终于纸包不住火,传到江湖上,众人在短暂的惊愣之后也了然地点点头,祁门主已多年未出徽州,祁门大大小小的事早由少主祁欢喜接手,按如今局势看,不过是祁欢喜名正言顺接手了祁门,并未引起多少猜忌声。 也正是因为这样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许持始终想不透其中究竟是不是有猫腻。 他掰着手指头列一二三,一,祁欢喜是名正言顺的祁门继承人,他没必要篡位;二,祁门主病笃之后祁门所有实权都落在他手中,他在徽州可谓只手遮天,根本没理由去做些小动作;三,他是段无量的好友,虽然段无量口头未承认,但一来徽州就居于祁门,与他关系甚笃,许持想当然地认为这二人是朋友。 段无量何许人也,江湖上但凡拿过刀耍过剑的人都知道他是仅次于武林盟主慕容吟的仁厚大侠,浩气凛然,正义不屈,这样的人,又怎会结交小人? 种种现象都表明,祁门主的死亡完全是自然死亡,他现在既不能开棺验尸,又不能把祁欢喜绑起来拷问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略显焦躁的往沈禄的院子走去。 按说以往,只要听到自己回来的消息,阿禄总会提前好几天就做好准备等待迎接自己,许持走在冰冷硌脚的石子路上心情颇为复杂,自从师弟表白之后,他们二人之间就如同架起了一层厚重隔膜,原本好好的师兄弟非弄的对面相见不相闻。 若真要一同回山,这路上可要怎么交流,多尴尬。 他脸绷得紧紧的,轻轻叹了口气。 沈禄就坐在院子里,原本青松翠玉枝般的青年此刻如同蒙了尘的浮尘,无精打采,双目无神,在石凳上也不觉冷,抬头默默注视远方苍穹,与周身一切都不相溶。 许持双拳紧紧握起,稳住身形向院内走去。 “阿禄。”他轻声喊道。 沈禄身形微动,慢慢转过身,看向许持的瞬间眼眸中惊现一抹欣喜,却又转瞬滑落,恭敬地起身喊道:“大师兄,你回来了。” 许持垂下眼皮,嗯了一声:“来知会你一声,我们明天一早动身回山。” 说完,他看了眼沈禄。 本该是沈禄一直最期盼的事,他如今却很难做出开心的表情,沈禄似是知道许持此番前来不仅是通知日程,还是要兴师问罪的,他直接说道:“是阿禄疏忽,未能照顾好祁门主。” 这让许持原本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眼。 “其中难道真没什么猫腻?”许持艰难地看着他,只要沈禄说出一丁点古怪的地方,他立刻掘地三尺也要查出背后的阴谋。 他直觉,若是祁门主的死因蹊跷,追查下去必定是一桩大事。 而沈禄却摇了摇头,双拳在背后握紧道:“没有。” 许持深吸一口气,紧紧注视着自家师弟平静的面容:“你为什么要骗大师兄?” “我何时骗过大师兄?”沈禄微微睁大眼反问。 “祁门主死因蹊跷,我让你留在这里就是保护祁门主,观察祁门异动,可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却和我说没有猫腻!”许持压抑不住心头怒火,接近失控地朝沈禄大吼起来。 院外下人听见院内动静悄悄探头张望了几下,见似是许持在教训师弟,纷纷避之不及地走远些。 沈禄面对大师兄的雷霆神色毫不畏惧,甚至有些强硬地与之对上:“那依大师兄之间,这里面究竟有何猫腻?” 许持张张嘴,傻了。 他要是知道哪里有猫腻,何至于像现在这样四处乱窜? 沈禄冷笑一声,忽的伸手拉住许持手腕:“大师兄,我说我没骗你,就是没骗你,我从来没骗过你,无论是这件事,还是我喜欢你。” 许持奋力耍开他的手转身就走,边走边面色铁青道:“莫名其妙!” 沈禄看着大师兄愤而远去的背影,恍惚片刻,跌坐在石凳上呆滞无言。 “对不起,这次……真的骗了你。” 他把脸埋进手掌中,接近哽咽地低声呢喃道。 “你师弟可能没有骗你。”段无量倒了一杯水,送到许持手中。 许持坐在桌边两眼无神地接过,懵懂地转过头:“难道佛爷不觉此事蹊跷?” 段无量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阿持又为何那么确定你能保祁门主至某时?天道人命,从来都是算不清摸不着的。” 许持那叫一个憋屈,心里有一片资源却不能拿出来和别人分享,只能咬牙道:“我就是能保证,祁门主绝不可能是自然去世,我既然能替佛爷解掉断长生之毒,替祁门主延寿几个月也是能做到的。” 段无量眉头微皱:“那除却去世的原因,你觉得此事还蹊跷在哪里?” 许持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并不能好好总结出来,绞尽脑汁地问道:“佛爷难道不觉得祁欢喜对祁门主去世的反应太过平静?” 段无量摇摇头:“阿持有所不知,欢喜自小便是这个性子,亲人溘然长逝之时他从来不会有任何大悲表现。” 许持皱皱眉头:“天生薄凉?” “是后天养成,”段无量沉声道,“欢喜的娘亲是徽州一门大户小姐,知书达理,深得祁门主喜爱,结为连理之后几年也算和和睦睦,育有欢喜一子,可随后祁门主又纳了一房小妾,便是念仙的娘亲,自那之后欢喜就不如以往那般豁达开朗了,几年后他的娘亲郁郁而终,欢喜甚至都未落一滴泪。” 这倒是……和阿禄的处境有些相似? 许持想了片刻,难道祁欢喜喜欢阿禄也正是因为一些性格上的相似? “所以,此番欢喜心中可能并不好受,只是未曾表露,阿持你就不要太过追究了。”段无量无奈地放下手看着他,似乎在劝阻一个调皮孩童。 许持一梗,略复杂地看了眼段无量:“佛爷,祁门主去世,舍利子之事又该向谁询问?” 至此,他才明白究竟是哪里一直觉得不对劲,段无量原先对祁门的保护可谓是无微不至,连自己都是被他带过来的,可来到祁门之后段无量似乎松懈了很多,对桩桩大事都显得有些不放在心上。 “你只要保护好自己,便是最好,”段无量垂下双眸,嘴角泛出一丝矜持而苦涩的笑意,“舍利子,魔教,这些都会有我挡在你身前,免你烦扰。” 许持头皮一麻,思绪瞬间被打断。 他火烧屁股般站起身,抿了下嘴唇:“佛爷,我再替你治疗一次,明日一早我便带阿禄回山,此番也好做最后的检查。” 段无量幽幽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起身去床上宽衣躺好,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 这人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这些奇异举动,也一直放心把他的安危交给自己,甚至,以一副保护着的姿态时刻挡在自己身前。 许持紧抿双唇,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心思,把全部精神都放在回春指上,十年一日如今对段无量并不会构成多大威胁,相反,解掉断长生之毒后段无量的身体不会再逐渐虚弱下去,反而会渐渐恢复,只要在三年内去除十年一日,必定能救下段无量。 段无量安然,武林便有希望,诛灭孔雀教尚有可循,至少也能让自己安心。 他眼中情绪坚定,令躺在床上轻轻呼吸的段无量看的面色复杂——明日若是一过,这人就要走了。 段无量指尖微动,却又在下一刻紧握住手掌埋在被子里。 当晚,许持绷着脸走进大厅,祁欢喜已经备好酒菜,在一片肃穆的白色之中微微躬身对段无量和他们师兄弟二人道:“欢喜知晓许少侠你们二人明日要回山,所以今晚特备酒席,算是践行。” 无果方丈也合掌微微笑了笑。 许持脸色颜色复杂,他白天情绪激动时对着祁欢喜一通咆哮,现在回忆起虽不后悔,却免不了尴尬。 沈禄却旁若无人般替大师兄拉开凳子,自己在一边坐下,一个眼神都不给祁欢喜。 这顿饭吃的十分尴尬,几人都不说话,中途只闻碗筷相碰的清脆声响,在宽敞的大厅中更显寂静,许持时不时抬眼看一下镇定自若却显得恹恹的祁欢喜,思考着要不要用一下透世眼。 段无量似是有些不适应,夹了几筷后问道:“欢喜,为何不见念仙?” 祁欢喜眨眨眼,似乎也不知道,老管家弓腰道:“小姐说他没有胃口,就不与众位一同用饭了。” 正在此时,门外匆忙跑来一个下人,见到祁欢喜后神色一变:“公子,小姐去了地牢!” 祁欢喜碗筷一放,露出鲜有的狰狞面容,青筋暴起:“谁准她去的,我不是说了不要让她去那种地方吗!” “小人拦不住,小姐说她必须去!”那下人见祁欢喜发怒,几乎要哭出来。 许持刚想试试用透世眼便被他们这一出打搅的不得安宁,他依稀记得祁念仙曾送自己至地牢入口,亲口所说她不能进去,这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违背了祁欢喜的意思?她要去见谁? 祁欢喜冷着脸起身拍案:“地牢寒气极重,我去带念仙出来,诸位请自便。” 沈禄抬眸看他一眼,脸上讽刺毫不遮掩,随即轻轻低下头,当做刚刚一切都未发生。 ☆、第71章 祁门乱 祁念仙双手颤抖地趴在牢门上,祁门不是官府衙门,门内地牢很少会囚禁什么人,除了穷凶恶极连官府都看管不住的武林人士,否则牢房平时都是空着的。饶是如此,祁欢喜都不允许祁念仙进入,说是地牢之中阴寒之气太重,不适合她一个女孩子进来。 可如今,她受到白天许持话中启发,意识到她爹的死亡蹊跷——明明已经开始意识清醒,为何会一夜暴毙?她下意识想起几年前她的几个哥哥也是如此,若不是一夜暴毙便是虚弱致死药石难救,还有便是在外偶遇意外一命呜呼,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祁姑娘,我说了,你在我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秦瑾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毫无感情地说,他身边的牢房已空,所现在他也不必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 祁念仙咽下一口唾液:“你告诉我,孔雀教中的□□可有令人突然暴毙的那种,或者慢慢窃人生机的?” 秦瑾讽刺一笑:“祁姑娘,这些□□,别说是孔雀教,就算是普通人动动脑子费费工夫也能弄到,你未免太看得起秦瑾了,这问题实在回答不上来。” 祁念仙玉指握着栏杆更紧:“那你可知……我哥哥,他和孔雀教可有联系?” 秦瑾神情一滞,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祁念仙:“祁姑娘,你在说什么?祁少主会和孔雀教有瓜葛?” “不!”祁念仙立刻大喊,可眼中的惶恐却是实打实的,“不是,我只是想知道我哥哥究竟在做什么,你不是认识玉关临吗,你告诉我,你可曾在他那边听到有关于我哥哥的事,若是你告诉我,我,我一定会帮你脱罪,把你救出来!” 秦瑾眯起眼,深深看了她一下。 这傻姑娘,难道以为错综复杂的魔教□□会让消息轻易流出,让他这个外人得知? 可她的条件却是十分诱人,若是随便说几句便能换取自由,那为何不尝试一下,若能重获新生,与辛炀再续前缘呢…… “祁姑娘,你可是觉得令兄行为举止有些不正常?”秦瑾喉咙干哑,抬起眸缓缓问道。 祁念仙心脏猛跳,艰难地点了点头。 秦瑾正欲发挥他三寸不烂之舌口若悬河地糊弄一番,却乍然听到一声怒吼:“孽徒!你还想装神弄鬼什么!” 祁念仙还未反应过来,秦瑾脸色倏地惨白了,他猛抬头看向牢门之外,只见刘浮屿不顾下人阻拦怒气冲冲地往里走来。 “刘掌门!刘掌门!你不能进来!我们还未通报公子!” “刘掌门,你这样我们会遭殃的! 刘浮屿满面怒容挥手把几人推翻再次走过来,同时不忘拔出腰间长剑:“孽徒,今日为师便要替天行道诛杀了你这欺师灭祖之人!” 祁念仙目瞪口呆,她看着刘浮屿举剑走来,慌乱拦在牢门前喊道:“刘掌门,这是我祁门地牢,岂容你如此随性而为!” 刘浮屿认出这是祁门大小姐,眼中闪过片刻恼怒后平静道:“祁姑娘,你有所不知,此人阴险毒辣手段极高,你万万不要被他骗了,替他阻拦我。” “刘掌门,你出言如此伤人,难道他不是你的徒弟吗?”祁念仙被逼至绝路,竟从心底里生出一股与之抗拒的勇气,毫不示弱地反击道。 刘浮屿一梗,立刻接道:“正因他是我徒弟,我未能教好他,让他堕入魔教,所以我今天才要亲自解决他!” 祁念仙迟疑地转过头看向秦瑾,只见秦瑾脸色惨白,满满都是绝望,绝望中夹带不甘、愤怒、痛苦,一如被父母抛弃的孩童,为了生存,在最黑暗的地方挣扎生长,却仍旧不被世人所接受。 “无论如何,这里是我祁门,刘掌门若是想处置徒弟也要过问我哥哥,才能把人带走,生死不论。”祁念仙咬牙说道,她还未从秦瑾口中问出什么,决不能就这么轻易失去这次机会。 刘浮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转头朝秦瑾怒骂道:“你这竖子,这种时候都只知道躲在女人身后!” 这一骂骂的极为微妙,连带祁念仙都被骂的耳根发烧,虽然秦瑾喜欢男人是全江湖都知道的事,可刘浮屿口不择言,骂的不清不楚,实在令人心中不悦。 祁念仙本还想回他几句,却听到地牢外蓦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惊呼—— “地牢走水啦——!” “来人啊——救火啊!” 祁念仙此前为了询问秦瑾,特意把人都支出去,此刻偌大地牢内只有他们三人,一听到响动立即朝外看去,只见牢门不知为何已经关上,门外隐隐透入火光,似乎很快便要烧进内里! “怎么,怎么会这样!”祁念仙脸色一片煞白,难以置信地朝外走了几步。 刘浮屿额头青筋暴起,立刻反身朝外走去,靠近牢门的时候他湛湛感受到一股炎热气息迎面扑来:“真是走水!” 祁念仙双拳紧紧握住。 她生平第一次进入地牢为询问她哥哥之事便遭遇走水,是天意,还是人为!? “祁姑娘,你们地牢内可还有其他通道!”刘浮屿气急败坏地问道。 祁念仙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没有,这里是地牢最深的一处,外面若是走水,只能等外面的人救火。” “若是他们未来及救火呢!”刘浮屿要气炸了,他心中有私欲,为了这私欲,他特意命令手下弟子在外等候,这下倒好,他成了瓮中的一只鳖! “那便只有……葬身火海了。”祁念仙说完,紧紧咬住嘴唇,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秦瑾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从石床上起身走下的时候脚上铁链叮铃作响引起刘浮屿的高度警惕—— “孽徒!你笑什么!” 秦瑾走到铁栏边,丝毫不惧不远处的门外便是大火,火光透过缝隙映照在他俊美却削瘦的面庞上,透着一股绝烈的悲怆:“师傅,你只身下牢狱,其实不光光是为了杀我以平民愤吧?” 刘浮屿脸色一凛:“你在胡说什么?” “舍利子,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秦瑾嘲讽地笑了笑,“我在青城漏出马脚,你当时未制裁我只是为了通过我寻找舍利子,我说的可对?” 刘浮屿脸涨通红,一旁的祁念仙听得云里雾里,却知趣地知晓默不作声。 “听闻唐门出事,你急匆匆带领师兄弟赶过去,也是因为从我和玉关临的谈话中听到了唐门有舍利子,你想去碰碰运气,寻找唐门的舍利子对吧?”秦瑾眯起眼,讥笑着问道,一身褴褛衣衫配上这副语气,真有种自暴自弃破罐破摔的意味。 这下祁念仙算是听明白了,她心有惊雷却不敢表露出,眼下这里有行动能力的只有刘浮屿,若他想杀人灭口易如反掌——原来刘掌门看起来一派正气,却做得是这种令人不齿之事,甚至他早就知晓秦瑾背叛白道却不制止,反而为了一己私欲,把自己的徒弟当做鱼饵放出,把他往更深的火坑里推! 刘浮屿震怒:“一派胡言,谁告诉你的这些!” 秦瑾不为所动,或许是火势太猛他觉得逃生无望,干脆把心中积怨全部诉出:“我是一派胡言吗?那你此番为何一人前来地牢,难道不是想逼问我是否知晓祁门的舍利子藏于何处?可惜你运气不好,这祁门水也深得很,恐怕师傅今天是要陪我这个孽徒一同交代在这里了!” 祁念仙慌张看向他,却见秦瑾面上净是癫狂,此番模样不大可能说的是假话:“刘掌门,他说的可是真的?我祁门内有舍利子这种东西?” 刘浮屿呼吸不畅,胸膛急剧起伏:“祁姑娘,莫要听这狂徒口出狂言,绝对没有的事!” “有或没有,问问你哥哥便清楚,你之前不是还问我你哥哥是否有异常吗,我便告诉你,若是为了舍利子,人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秦瑾对祁念仙冷冷笑道,字字诛心。 祁念仙脚步一软,呛呛瘫坐在凳子上。 哥哥……曾不慎从袖中掉落出一个扎眼的小布囊,她在爹爹书房中见过那个布囊,彼时年幼,她还问过爹爹那是什么,她爹却笑着说小孩子不要多问,可她依稀记得,她打开过那布囊,内里放着一块类似于玉石般的碎粒。 刘浮屿见祁念仙神色有异,心中一动,却不料下一刻牢门被猛地一脚踹开! 祁念仙原本心中一喜,想着哥哥其实并未狠心想杀了自己,却不料转头间看到闯入地牢的不是祁门守卫,而是一个个手持长刀眼神凶狠的黑衣人。 “孔雀教!”刘浮屿怒吼一声,同时愤而吼道,“孽徒,这些魔教妖人是你叫来的!?” 秦瑾心中惊吓不比他们少,矢口否认道:“不是!” 刘浮屿咬牙挥剑,火势随着牢门大开蔓延进内里,黑衣人不怕死般从火中跃进,将刘浮屿团团围住,刀刀狠厉不留后手。祁念仙早已看傻,她未想到自己家中会突然涌现这么多魔教之人,哥哥的防卫和无果大师的铜人阵难道都未起作用吗! ☆、第72章 业火 祁欢喜所谓万无一失的铜墙铁壁就是一个笑话,许持身临其境感觉如被瓮中捉鳖。不断从四处涌进的黑衣杀手手上握着寒光闪烁的长刀,同祁门内隐藏着的护卫纠缠在一起,顿时乱作一团。 少林弟子从大火中冲出来,手持铁棍和戒刀迎面制敌,届时苦战的几人才觉得压力小些。少林弟子布阵拦敌,十八铜人纷纷应战,孔雀教杀手们面对此景终于露出一丝踟蹰。 许持却不能容忍任何奸佞胡作非为,他手挽剑花步步紧逼,面色严峻,却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就是这些人覆灭了段王府,就是这些人毁了唐门,若是他心慈手软,下一刻祁门会重蹈覆辙,他的八卦门也将守不住! 沈禄和段无量也加入了战局,奈何对方人数众多,且源源不断的杀手还从外面涌进,杀也杀不完,不出一会大厅前院便已围满黑衣的杀手。 许持瞳孔缩成一点,究竟是这里的防守根本不够,孔雀教已经壮大到了无人可挡的地步,还是祁门外围根本就没有做到段无量曾告知他的防守? 若是第一个原因,许持面如死灰,这番架势十个八卦门也抵挡不住,若是第二个,祁门的所有防守都由祁欢喜一手布置,是不是就代表…… “阿持,你和阿禄在这里注意安全,我去地牢寻欢喜和念仙!”段无量一剑挑开许持身边的杀手,宛若从炼狱中升起的战佛,浑身浴血杀气凛然。 许持一梗,想说你别去,祁欢喜可能真的不是好鸟,而下一刻段无量已一路杀向了地牢,许持眼尖,竟发现混杂在祁门守卫中的竟有青城弟子! 他顿时想到刘浮屿曾扬言要亲自前来祁门带回秦瑾,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一切搅和在一起,他心头猛地一揪。 刘浮屿是何时来的祁门?为何他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场面混乱,他哪怕有四两拨千斤之力也难以拨开多如牛毛的杀手,且孔雀教的人似乎经历了一开始的踟蹰后再次狠厉起来,每一刀都带着风,险险贴着许持而过。 不行,他得跟去……祁欢喜有何目的尚不明确,再加上个更不明确的秦瑾师徒,段无量恐怕会有危险! “大师兄!”沈禄见他方向不对,急忙惨白着脸喊道。 许持回过头,只见自家师弟脸上满满都是惊恐和担忧,那一瞬似乎两人之间间隔着一条裂天深壑,中间的对手或者战友都在深壑中沉沉浮浮,唯有彼此感知着那一缕即将断裂的关联。 “大师兄,危险……!”沈禄几欲哭喊,似乎知晓许持想要去哪,也知晓那边可能会比这里的情况还要危急。 许持却愣了愣,只在这一瞬不慎被杀手削到了左臂,顿时痛的脸皮一紧! “大师兄!”沈禄目眦欲裂,挥剑如疯魔似的斩杀身边的黑衣杀手,许持捂着手臂一剑把刚刚的人戳了个透心凉,沉着着脸喊道:“你就在这儿保护好自己,躲不过就去无果方丈身边,安安全全等师兄回来,打不过就跑,一切有师兄顶着!” 沈禄一把攥住许持被血浸透的衣袖,哽咽道:“你都受伤了,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许持没好气地笑了笑:“大师兄不会死,说到做到!” 言罢,他纵身跃起,掠过众人头顶一路奔赴,由于心中愤恨暴虐陡增,竟将内力灌输至足尖,看准了杀手一脚踏上,后者立刻七窍流血再难爬起。 沈禄茫然地看着自家大师兄以不可阻挡的架势而去,似乎多年前那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看起来极要面子可其实胆小谨慎要靠师兄弟几人保护的大师兄已经不在了,如今的这个人英勇无畏,武功绝然,却也终于慢慢与他拉开了距离,放手任由自己一人流于江湖。 有个坏心眼的杀手趁他分神之际在他身后一剑刺向沈禄,幸亏有个少林弟子看到,用铁棍挑开了剑刃把人捅开,可沈禄终究被划了一刀,剑刃锋利撕开他的后背,他却惊觉除了一阵风凉,并无痛意,身后一抹,竟也无血。 “大师兄……”沈禄颤抖地握紧剑,痛苦不堪地闭眼又睁开。 那一瞬黑天又暗一层,痛苦被打上永远的烙印,沈禄神情既悲恸又愤怒,将满腔的癫狂施加于这些罪恶的杀手身上,以此来消除已知的大师兄为自己挡刀之痛。 许持一口血喷出,后背淅沥沥流出鲜血,加上左臂先前的伤流血过多已然脸色煞白,他擦了擦唇角鲜血,继续向前奔去,其实在他和段无量离开祁门时,他将承伤盾再次放在了沈禄身上。 说他矛盾也好,说他妇人之仁也罢,阿禄是他看着长大的,如同自己的亲弟弟,他哪能放心把阿禄一人留在如今这种局势颠沛的地方呢,大不了再遇到上次那种情况,他及时撤掉承伤盾。 所以他不悔。 一路忍痛奔至地牢门口,只见火光冲天,连带附近的屋宅都起了火,地牢里指不定已经烧成了什么样。 许持心中震惊,地牢口无人打斗,敞开大门一副请君入内的姿态,可火势这么猛,里面真的会有活人?段无量只比他提前了几步,现在竟已找不到人影了,难不成真的进去了? 许持咬了咬牙,撕开一块布条在冰冷的水塘中沾湿绑在脸上,一头扎进火海。 地上躺着十几具被烧焦的尸体,从衣着打扮上隐约可辨认是魔教杀手,许持心中骇然更甚,祁念仙若是在此,能躲过这些人的狠手吗? 而熊熊火舌缠绕逼仄地牢的梁柱,吱呀声起黑烟缭绕,许持废了许久才深入地牢内里,内牢中火势尚不如外面大,一眼便瞧见刘浮屿竟勒着祁念仙的脖子与祁欢喜对峙,秦瑾早已晕倒在一边生死不知。 他双眼蓦然瞪大! 还未出手便听祁欢喜怒吼道:“刘浮屿,我敬你青城,你竟做出如此之事!” “祁少主,谁让舍妹运气不好,恰恰听到了刘某人不想被他人所知的秘密呢?”刘浮屿退后几步,火光之中他宛若一只狰狞的恶鬼,往日道貌岸然已撕毁完全。 祁念仙满面泪痕,也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如何,看向祁欢喜的眼里满满都是绝望。 祁欢喜深吸一口气:“你说,究竟要怎样才能放了念仙?” “交出舍利子碎片。”刘浮屿一口应道。 躲在暗处的许持心中诧异,不过很快明白,恐怕秦瑾的所作所为他师傅尽数知晓,却又似乎为了自己私欲不加阻拦,只为通过秦瑾放长线钓大鱼……他最终的目的也是舍利子碎片! 笑话!连他和段无量都未能找到祁门的舍利子碎片藏身何处,刘浮屿未免也太把自己当盘儿菜了,许持阴沉着脸几欲叉腰怒骂,差点忍不住跳出去把这伪君子千刀万剐,却不想下一秒祁欢喜沉声道:“我给你。” 祁念仙在那一瞬凄厉哭啸起来:“哥哥,你究竟做了什么!” 祁欢喜脸色铁青想作解释,场面突然发生变化,一块燃火的木梁从顶上掉落,狠狠砸到了刘浮屿背后,刘浮屿猛然吃痛,手中力气增大,生生将祁念仙的一条手臂捏折。 “念仙!”祁欢喜脑中惊雷炸响! 许持也爆发了,大吼一声挥剑劈向刘浮屿。 禽兽! 场面一时混乱,祁欢喜未想到许持竟然突然从暗处窜出来,一时眼中情绪复杂,不知如何应对,许持却目标明确,恨不能手刃了刘浮屿后快! 无论别人怎么看,在许持眼中,好姑娘就是祁念仙这样的,不玻璃心,不以身份干扰祁门内务,没有别的大家闺秀的娇气和刁蛮,反而十分懂事,谦谦有礼,对待许持几人也是十分的尊敬和温柔,这么好的姑娘……这老禽兽居然敢动手伤她! 祁念仙咬牙强忍剧痛,见许持挥剑而来,泪水伴随希望踊跃,颤声喊道:“许少侠……” 祁欢喜见此情形,只觉脑门一阵剧痛。 “呵,居然连八卦门的许少侠也在祁门中。”刘浮屿也受了不轻的伤,连退好几步,险险稳住身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虽后悔捏折了祁念仙的手臂引起几人仇恨,却也庆幸引出了藏在暗处的许持。 “看不出你这老禽兽居然如此歹毒!”许持有些愤怒的口不择言,在火光下举剑对视宛若天神般讨伐刘浮屿。 “废话勿多说,祁欢喜,若你还想让你妹妹活下,便交出舍利子碎片!”刘浮屿厉声喊道,魔怔似的执着。 许持面色复杂地看向祁欢喜,眼中的质疑毫不掩饰。 “在这里,若想要就放下我妹妹,自己去拿。”祁欢喜从洁白的袖中掏出一块嫣红布囊,如同外面正燃烧着的熊熊烈火,毫不犹豫地仍在了面前地上。 刘浮屿没想到祁欢喜居然会这么爽快,不过他乐得接受! 一向小心的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开祁念仙,他仍勒着她,眼睛如同奸诈的鼠目丝毫不眨地盯着对面二人,慢慢俯身想要伸手抓住嫣红布囊。 许持瞳孔缩成一个点,连呼吸都不敢放快。 那就是传说中的舍利子碎片…… 魔教千辛万苦,不惜害的他人家破人亡也要得到的东西竟然就在祁欢喜手中,被他轻易送出。 “去死吧你——!” 一声接近疯狂的怒吼声破空而来,祁欢喜也骤然出动,凌冽寒芒直逼向刘浮屿刺去! 许持眼睁睁看着刘浮屿在弯腰躬身那一瞬间被从地上窜起的秦瑾扑倒在地,祁念仙被秦瑾大力推开,他自己想以淬毒的手指狠掏进刘浮屿心口,却不料对方竟穿了一件护心软猬甲,力道反弹生生摧断了自己的指骨。 紧接两声剑穿人体之声同时响起。 秦瑾满脸血泪,他身下的刘浮屿用他挡住了祁欢喜刺来的一剑,而刘浮屿担心孽徒手段毒辣,先下手为强,以袖中短剑刺进了对方心口。 三人身形交叠,最底下的刘浮屿虽受到惊吓却毫发未伤,倒是许持晃神退了好几步,在刘浮屿妄图挣扎起身时才反应过来,匆忙去扶住已经昏迷过去的祁念仙。 祁欢喜眼中无悲无喜,仿佛这人在他眼中早已不是什么活物,本无区别,他一脚把秦瑾踢开,刘浮屿见状大惊,立即窜起举剑应对。 许持忘记去追看两人打斗,呆呆看着垂头注视躺在自己脚边的秦瑾,他呼吸中带着血沫,神情中是难以言喻的哀伤。 “应该还有救……”许持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喉头哽咽,鼻尖发酸。 刚刚是秦瑾救了祁念仙。 他刚想蹲下身帮秦瑾医治,却不想秦瑾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叫人心碎的笑—— “许少侠,多谢你……你是个好人……只是秦瑾罪孽深重,已不想再活了。”秦瑾每说几个字都会吐出一口血,神情却渐渐放松,似乎在挣扎后看破一切,终不再受任何苦难罪责。 “你不想和池辛炀重新开始了?”许持没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秦瑾蓦然听见这个名字,原本浑浊的双眼露出一丝清明,却未更改他求死的表情:“不想了,太痛了,也太累了……” 本还想拼劲全力为他一试的许持沉默地站直了身子。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秦瑾一直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他能用自己的生死和所有知道的秘密来换池辛炀活路已然是不易,想让他再次重新面对世人,咽下所有苦果,承担自己所有的罪责,他定是不愿接受的吧。 有时候活着还会拼一拼,可一旦知道死了就轻松了,这种人就会心甘情愿的去赴死。 他可怜,却也可恨之极。 可恨的连让人产生劝解的心都没有。 ☆、第73章 白孔雀 秦瑾最后一眼包含着无数对过往回忆的遗憾和不甘,唯独没有眷恋,似乎对这个世界早已失望透顶,心中也再无希冀。许持沉默地把昏迷过去的祁念仙放平在草垫上,提剑冲向了步伐已显狼狈的刘浮屿。 刘浮屿未曾想到会与祁欢喜直接对上,他本想私自撬出秦瑾知道的消息,却不料环环相扣最后连许持都被引了过来,此番不禁满头大汗,狼狈应战,目光还不时瞥向之前被祁欢喜仍在地上的小布囊。 许持知晓他心中所想,不禁冷笑一声,满心都是杀之后快的暴虐之意。 他头一次这么想杀一个人,没有具体的缘由,或许是因为秦瑾死前眼中那一抹除不尽的恨意。 “咳咳!”刘浮屿被许持和祁欢喜联手绞杀,手臂大腿已是血肉模糊,他怒吼道:“二位如此赶尽杀绝,莫不是都是为了舍利子!?” 许持举剑朝刘浮屿刺去的同时也未忘提防祁欢喜,他早从祁欢喜拿出布囊时就明白了其中复杂,舍利子之事对方从头到尾都是知晓的,所以祁门主离奇死亡也肯定与他脱不了关系,此刻刘浮屿再次提及,许持不得不警醒地朝祁欢喜投去狠厉一瞥。 “废话真多。”祁欢喜脸色阴郁,也不顾许持如何看他,于烈火中一剑祭出,狠狠刺进了刘浮屿胸腔!鲜红的血液如岩浆迸出,划过祁欢喜脸颊,把他的眼睛都染上一抹难以消退的魔障。 许持脚步猛停,瞬间将剑对准了解决掉刘浮屿的祁欢喜。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18节 祁欢喜缓缓转过身,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许持,似在权衡下一步是否要动手,最终似是想明白般冷静了情绪,眼底血红渐渐退却,冷笑一声准备俯身捡起布囊,许持双瞳一缩:“祁少主就不打算解释一下舍利子的由来?” 祁欢喜右手翻剑拦住他的方向,冷声道:“许少侠作为八卦门传人能知晓舍利子,欢喜自然也是知晓的。” “可我同佛爷此前已有所指魔教动向,再联系到四门现状,舍利子如此特殊,你为何从不提及?”许持厉眼横对,丝毫不怯,同时剑指离祁欢喜更近一步,生生把人往后逼退几步,远离了地上布囊。 祁欢喜抿住嘴唇紧紧盯住许持,魔障般的血红再次漫上眼底,那是杀意。 “我很感激你今日貌似前来救我妹妹,可你不识好歹,简直是找死!”话音刚落,祁欢喜手中长剑猛地刺向许持,许持神色一凛刚挑开剑刃便感到腰间一阵剧痛! 祁门武学的精华在剑道,却非仅仅是平日所见的剑,祁欢喜腰间的软剑连带着一条玄铁锻炼的锁链狠狠缠上了许持腰肢,许持一口寒气吸入肺腑妄图斩断铁链。 “反正你也不可能和我妹妹在一起,你这妹婿,我祁门要不起,就让你和刘浮屿这畜生一起葬身火海吧。” 祁欢喜深深看了他一眼,同时狠狠一用力,许持痛苦地大吼起来。 软剑贴着他的腰勒紧皮肉,随着祁欢喜的发力溢出鲜红的血,若是一个普通人,不用怀疑,只要再用点力很快便会被腰斩,可许持却不会,他只能感受到撕心裂肺地痛。 “祁欢喜!!!”他痛到发狂,仰天吼道。 祁欢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收在腰间的独门武器竟被许持生生用手摧断,下一刻许持仿佛天神附体般浑身勇猛地朝他冲了过来,半身都是血的青年宛若失去了痛觉,只拼了命地想将祁欢喜拿下。 腰间的剧痛撕扯着神经,更可怕的是许持能感觉到他的皮肉在以常人难及的速度恢复,这些痛苦凝聚在一刻,让他几乎发疯,一手下去,已经失去了武器的祁欢喜可能就要命丧当场。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许持要了结了祁欢喜的一瞬间,一个全黑的身影从牢门外猛地窜进来,将祁欢喜拖拽砸上墙。 祁欢喜一口鲜血喷出,抬眼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白孔雀?!” 许持一掌落空,猛然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震,只见那黑衣人不否认,浑身包裹的严实异常,恰似七年前出没在八卦门的那个黑衣人! 那人目的十分明确,夺取了地上的布囊后便转身要走,此前将祁欢喜整个人丢出去也只是因为挡了他的路,许持下意识就跟上去吼道:“别跑!” 那黑衣人身形一顿,侧身躲过许持雷霆万钧地一拳,反身毫不留情地朝许持动了手。 祁欢喜捂着胸口躺在一旁,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他顾不上在后面给许持补一刀,只死死盯住“白孔雀“,几乎能在人身上盯出一个洞! “魔头,放下舍利子碎片!”许持怒火滔天,纵身负重伤却顽固地与之纠缠,而那人似乎也并不多想下重手,只在开始一掌逼退许持,后面几乎不怎么出手,只是一边退让一边往地牢出口靠近。 临近地牢口,祁欢喜挣扎起身面如蒙尘,无论此人是不是白孔雀,布囊中的舍利子都是真真实实的,他从未想过把舍利子送出手给刘浮屿,哪怕念仙在对方手上,他也是只是以此为诱饵,却不想此刻竟杀出了个程咬金,他祁门大少,徽州第一公子哪能这么将舍利子碎片如此拱手相送!? 原本和许持纠缠不休的黑衣人立刻感受到了祁欢喜的浓浓杀意,由于他连双眼都遮住让人无法辨认他的下一方向,许持以为他要向飞扑而来的祁欢喜动手,却不料对方直接一掌将自己糊上了墙。 浑身骨架都要散开,许持被撞的脑袋嗡嗡作响,抬头一看,那黑衣人杀气腾腾地与祁欢喜交起手,饶是许持这个半路出家的二流高手都能看出气势明显不同了,黑衣人毫不手下留情,掌掌狠厉。 他真的是白孔雀?这人此前对自己又为何屡次都留一手? 许持捂着胸口艰难站起来,忍不住想到难道他是要留着自己一命,好在日后攻上八卦门的时候逼问舍利子下落? 不等他再多加思考,祁欢喜已有些不支,本身和刘浮屿许持打了几场,早精疲力尽,如今又遭遇强敌,一身月白长袍血迹斑驳,就在许持以为黑衣人要了结祁欢喜性命的时候又来了一个想不到的人。 段无量似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一身纱袍比起祁欢喜更惨烈,可许持毫不怀疑那都是孔雀教杀手的血。段无量一见黑衣人要取祁欢喜性命,顿时纵身飞跃至两人身边,反身一剑刺向黑衣人。 剑势猛烈,黑衣人似乎也未想到会杀出段无量,微微侧头却被直接挑开了罩在头上的纱巾。 许持惊恐地叫喊被掐在喉咙中无法发声—— 一头银白长发飞散开来,逼仄阴暗中徒增一抹妖异,黑衣人身形猛顿,一双蓝瞳满是恨意地投向段无量。 那是一双陡然间似乎在哪里看到过的眼。 “果然是你,白孔雀。”段无量举剑深深看向他。 许持挣扎从地上站起:“佛爷,他们要抢舍利子碎片!”言罢强忍伤痛朝布囊方向奔去。 祁欢喜一见情景,立即猛扑过去! 被段无量彻底证明了身份的白孔雀也想冲过去,无奈段无量拦在他身前,目光幽深,剑刃直指。 那双骇人的蓝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下一刻拼了命似的拔剑朝段无量发动起攻击,金属交接之声在火光缭绕的地牢中响起,火势渐猛,两人身影在光影中顿错交缠。 “祁欢喜!”许持目眦欲裂地看着舍利子被祁欢喜重新收入囊中,猛地朝他挥拳而对,祁欢喜目光一沉,结结实实受了这一拳,鲜血再次从唇边溢出,他却不再还手,只是复杂地退后数步看向段无量,再忍住痛苦以飞快地速度奔向地牢口,许持追都追不上! “白孔雀”见状也不再和段无量纠缠,一记绝妙轻功步数飘逸地退出战场,追逐祁欢喜而去,许持差点没一口血喷出,头一次气急败坏地朝段无量喊道:“拦住他!” 具体拦住谁呢,白孔雀,祁欢喜? 不管了,总之能拦住哪一个都是好的! 可白孔雀却先发制人,段无量还未做动作,他瞬间转身,眼神复杂地一剑将段无量钉在了牢门之上,飙出的鲜血糊了许持满眼。 段无量脸色刷白,他一把将刺进自己胸膛偏了几分的长剑拔出,踉跄步伐妄图追上前面的人,奈何火势已然猛烈,一堆木料从顶上砸下把他拦住。烟火熏得许持眼泪都要出来,他双唇颤抖着将祁念仙拉扯起来,斜光瞥见倒在火光中的秦瑾的尸体,头疼欲裂。 段无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水。 许持咬牙再次拖起秦瑾,以吃奶的劲儿负重两人,行至段无量身边道:“佛爷,赶紧出去……” 段无量瞥见他肩头昏迷的祁念仙,目光闪出一股幽深的憎恶,却借着火光完美地转化为担心:“把念仙交给我,你也受了伤。” 许持走过来的一路都滴下血水,他看了看段无量胸前的窟窿眼,鲜血还从里面潺潺流出,咬咬牙道:“别管我了,快走。” 祁门的地牢在大火中崩塌,在这一晚是整个祁门损毁最为严重的地方,因为有少林弟子们相助,孔雀教最终未能像对待唐门一般将祁门灭门,却也造成了难以弥补的损失—— 祁门少主祁欢喜下落不明,祁门一夜惨案中他的所作所为令人不得不猜想他目的何为——气门守卫松懈至极,若非少林弟子和无量佛、八卦门相助,严防死守,祁门就是第三个被灭门派。 许持在将所有人带出地牢后,看着无果大师匆忙赶到的身影,终于能舒一口长气,沉沉地晕厥过去了。 ☆、第74章 萌芽 许持再次醒过来已是三天之后,他努力从一片空濛中睁眼,只见段无量站在桌边似乎在整理什么药材,听见响动立即回神看向他:“阿持,你醒了?” 许持缓缓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甚至连道疤都没留下的身体,上面还有纱布缠绕过的痕迹,恐怕刚松绑不久,再看看面色仍有些苍白的段无量,欲言又止。 段无量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轻轻笑了笑道:“我知阿持你身体特殊,果不其然,幸好我未让他人经手替你治疗,否则定会引来喧嚣。” 原来如此,许持沉默地扯过被子坚持给自己的小弟弟盖上,忽略自己微烫的耳朵哑声看向段无量道:“祁欢喜和……白孔雀,可否找到了?” 段无量目光沉了沉,最终摇摇头:“未找到,此外阿持,我要同你说一件事,你要做好准备。” 许持坐起身刚想伸手拿衣服,被这句话说愣住,在冷风中不经意打了个哆嗦。 “阿禄不见了,在我们逃出地牢的时候他追着祁欢喜跑了,至今未回。”段无量垂下眼眸,轻轻坐在他身边。 许持如被雷劈,还未从三天前的动乱中回过神便得知师弟失踪:“你说什么!?” “阿禄失踪了。”段无量重复了一句,抬眼定定地看向他。 许持立刻掀开被子胡乱套上一件长袍就要下床,段无量见状皱了皱眉头喊道:“你慢着,才刚刚醒过来。” “祁欢喜有问题佛爷!”许持头疼欲裂地吼道,“舍利子碎片的事他知而不告,祁门主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在地牢里的时候他还想杀了我你知道吗,阿禄去追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段无量双瞳微缩:“想杀你?” 许持隐约听出他语气中阴狠,却不动声色,将事情原本道出:“没错,起因全是因为我猜中了祁门主的死因和他有关,你想想看,这样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能下杀手的人,他会放过我师弟吗?” 段无量闻言面色一僵,对着匆忙起身穿衣的许持不知作何语言,他静默半晌,低声道:“阿持觉得他是十恶不赦之人?” 许持想也不想:“若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想不出究竟怎样的人才会有弑父之心!” 他匆忙穿上鞋袜,走到屋前才仿若记起什么,转身问道:“佛爷,那晚之后你伤势可有医治?” 段无量从晦暗的阴影中走出:“无碍,白孔雀的剑未刺中要害,只要近日不激烈运动即可。” “那人真是白孔雀?”许持眯起眼,深深问道。 段无量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抹无奈之意:“是。” “那让他逃脱,实在是……”许持垂下眼皮,眸中情愫翻涌,让段无量一时辨不出他心中所想:“阿持?” 许持摇摇头,逆光而站略显身影单薄:“白孔雀和我师弟都是追着祁欢喜而去,这两人都危险之极,我不能在放任我师弟生死不顾。” 段无量走到他身边,下巴绷得紧紧的:“你昏迷的这几天我派人前往祁门四周打探过,不曾有任何消息,我已遣书至段家各地势力,他们从前是替我观察魔教动向的,此番若是看到阿禄必定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许持定定地看向段无量,一言不发,眼中却含着深重的疲倦。 “秦瑾死了。” 段无量一滞,似乎不知道许持为何突然提到这个人,实际上,从许持醒来之后他就一直说话颠三倒四,一下说这个,一下说那个。不过段无量还是很耐心地安慰了他:“他身负罪责,在他师傅面前恐怕也情绪难忍,你不要太难过。” 许持点点头,倚在门框上深吸了口气:“他死前救了祁姑娘,我觉得此人并非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恐怕……池辛炀知道之后会很伤心。” “他已经知道了,”段无量低声说道,“池辛炀把秦瑾的尸体带回了房中,三日不曾出过房门。” “……”许持心里莫名的苦涩地要滴出汁水。 段无量轻轻走到他身边,以宽阔身躯将人轻轻揽入怀中,似老友般拍了拍许持的背道:“阿持不要太难过,若是你有三长两短,我也会像池辛炀一般痛苦。” 此话一出,许持半边身子都僵硬了。 他曾经察觉出段无量对自己异常特殊,也想过可否有此种原因,可种种际遇总会打断他的思路,让他没有时间没有理由往下深思,现如今段无量毫不避讳地拿他和自己与池辛炀秦瑾作比较,若还不能肯定,那许持真是迟钝到家了。 他只是神经大条一点,并不是没有神经。 可眼下,师弟下落不明,师门岌岌可危,他僵硬地推开段无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道:“多谢佛爷关心,我先去问问无果大师的弟子们当晚具体情境吧。” 段无量眼中失落毫不掩饰,可他还是温柔地笑了笑,点头陪着许持一同前去。 无果大师见到许持醒来,自然十分欣喜,于是将自己当晚后来所知的一切全盘告知,许持眼中希冀一点点被磨平,连无果大师都说不知晓沈禄去向,只知那三人均是雷霆神色,其中一人银发飞散,诡谲异常。 “所以许少侠,祁少主果真……?”无果大师一向平静慈悲的面容都变得悲伤,仿若浮屠塔断裂,西天极乐崩塌。 许持抿唇,他想不通的是祁欢喜对自己父亲下杀手是为了什么,而他做这些事的目的又到底和魔教有没有关系?若有关系,为何在地牢中他会与那个“白孔雀”大打出手呢? 为了舍利子? 这个东西的存在真是令人越来越把握不住了,许持紧紧皱眉。 段无量就坐在一旁,冷静地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水,静静听着他们谈话。 “如今老门主去世,祁少主又……祁门只剩下祁姑娘一人孤苦伶仃,也是令人惋惜。”无果大师轻轻拨动手中念珠,叹道一声阿弥陀佛。 许持听闻不禁又想起祁欢喜在地牢中所言的那些荒唐话。 “念仙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祁门大难,她能保存一丝血脉已属不易,我会拜托慕容盟主多加照料祁门的。”段无量适时地加入谈话,不动神色地看了眼许持脸色。 无果大师闻言也算放心地点了点头。 “不知许少侠接下来打算如何?”无果大师又问。 许持看了眼厅外血迹仍在的地面,问道:“不知少林弟子们此次伤亡可还严重?” 段无量皱了皱眉头,无果大师不知他为何这么问,老实答道:“只有些受了皮外伤,魔教此番似乎未曾下狠手。” “我愿先替诸位师傅看伤,结束之后返回八卦山,一边等候师弟消息一边守山。”许持轻声说道。 无果大师一愣:“守山?” 许持毫不避讳道:“若我没猜错,八卦门也是魔教的袭击目标之一。” 无果大师把这些门派家族联系在一起,顿时脸色一变:“难道……是舍利子碎片?” 许持点点头,心道段无量和祁欢喜原来消息都还算准确。 无果大师神色吃惊,顿了许久才缓缓道:“老衲曾以为舍利子碎片早已不复存在,想不到竟是这些年来江湖血雨的源头。” 他想了一会,朝许持投去一丝怜惜和敬佩:“许少侠在如此情境中仍能为他人考虑,不远万里支援祁门,老衲佩服,可惜如今少林也已伤了元气,无法再助祁门,实在是……愧疚。” “无果大师且放心,无量会陪同阿持一起。”段无量平静地附和道。 许持脸色微恙,无果大师却未觉不妥地点点头道:“佛爷为铲灭魔教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武林幸有汝等青年才俊,才不至于落入一片黑暗啊……” 许持缓缓转过头,只见对方眼中的坚定宛若高山,阻挡了他心中口中想要表达的一切拒绝。 “阿持不用担忧害怕,我说过会将八卦门视若己家,以命相护,说到做到。”段无量轻轻抿唇,笑的一派温和,一如几个月前在唐门客栈中。 “……多谢佛爷。”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些话了。 不知为何,他心中并不希望段无量随他一同,总有种这一路前去两人的关系会有一些剧烈变化的预感,而这变化无论好坏,都不是他现在想接受的。 无果大师笑吟吟地看着二人,觉得世界还是美好的,武林的未来还是有希望的。 许持回到院中已是夜晚,大伤初愈的他又暗地里施以援手替受伤的少林弟子们疗伤,半日下来又有些乏力感,他突然想起自己几日前偷偷种下的龙心草还未收割,脚步一顿,立马懊恼地朝屋后小院奔去。 他将龙心草化整为零,零星种植在花坛之中,冬日花坛里净是琐碎枯槁的草枝,竟也看不大出龙心草生在其中。 许持却乍毛变色。 他昏迷三天,龙心草本该因无人采摘而枯槁,可这里的几株,分明就是还未成熟的模样! 不可能是有人把原来的收割又重新种植,因为这里除了许持应当鲜少有人知晓这药草的种植方式,而龙心草也从来不曾被人种植成功过,除了他许持。 所以这是……他的能力在减弱吗? 再联想到最近一直隐约察觉出的疲倦,许持觉得一股深深地阴冷绝望漫上心头。 他回到房中匆忙进入系统,黑色的屏幕有条不紊地浮现着一排排数据,许持大略扫了一眼,只见第四个任务已经几乎要完成了,大致是因为自己在祁门之乱中大发神勇的缘故。 他慌乱地触摸屏幕,小七貌似还未从自我修整中出来,他只能靠自己摸索解决办法。 可系统既没有出现新任务,也没有提及他的能力被剥夺或削弱,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许持跌坐下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第75章 追随 北风灌满了整个路口,天边墨云翻滚,似是风暴前兆,祁念仙领着一众祁门奴仆站在大门外沉默地目视着许持和段无量。 “两位一路慢走。”无果大师手捧念珠缓缓送别,等少林弟子的伤势好转他也会离开,届时曾经光辉的祁门便就会只剩祁念仙一人独挑大梁,祁门的生意、武学都将剩她一人传承延续。 祁念仙眼眶微红,已然知晓了自己兄长的所作所为,她看着许持,欲言又止。 段无量在马背上沉默地看着她,最终到:“念仙,若是有困难,书信于段家任意联络点,欢喜不在……你便把我当做兄长即可。” 此话说的令人动容,祁念仙最终含泪看着他们二人,深深点了点头:“佛爷,许少侠,祝你们……一路顺风。” 许持脸上未有多少表情,因为他还沉浸在自己身体的巨大的变化中无法自拔,也不曾察觉祁念仙最后一眼山长水短再难相逢的绝望表情,匆忙道了句再会便驾马离开了这里。 来时三人不胜魔教杀手袭击烦扰,去时虽清净,却少了一人,段无量似知晓许持心中烦躁,便一直不曾说话,只沉默地勒紧缰绳紧紧跟在他身边,一路朝着八卦山的方向而去 枯木枝桠凌乱,再过半月不到便是除夕,而他们此刻却颠沛流离于各条捷径小路之上,心中各怀所想。 几日后,段无量休养了许久稍微缓和的脸色又再次难看了起来。 一场大雨瓢泼倾落,在冬天更加要人命,段无量咬住泛青的双唇硬撑不语,许持终于看不下去,提出在前面的镇上找家客栈住下。 段无量轻轻笑了笑,颤动的睫毛在雨幕下生出一丝脆弱,许持生怕段无量从马背上栽落,叹息着主动跨上对方的马,将段无量环抱起来,驾马飞奔。 两人进入客栈的时候段无量已经有些接近晕厥了,许持紧张地架住人喊道:“佛爷,撑一会儿!” 小二立马迎上来:“哟,二位客官这是淋了雨吧,这大冬天的雨可伤人啊,赶紧上屋里坐坐!” 许持呼吸有些粗重,实际上赶了好几天的路他也筋疲力尽,急需休息,所以当他把段无量扶上楼的时候自然而然忽略掉了客栈中坐着的好几桌眼神考究之人。 其中一人似从异域而来,浑身包裹着深色绸布,留一双蓝眼紧紧盯着上楼的俩人,这一桌不似别桌,这怪人身边只坐了两个人,一人也是带了半张面具,两眼无神,蓝眼人不时往他碗里夹菜,语气少有的温和:“天冷,多吃点。” 戴了面具的青年眼神迟缓,温顺地听从。 蓝眼人夹过几筷子菜之后再次沉重地朝楼上看去,那两人已经进房了,他身旁另一个青衣青年笑了笑:“我们这位佛爷,可真是不胜娇弱。” 蓝眼人看了他一眼:“说话小心点,他可不是什么心胸豁达之人。” “我以为无量佛如传闻所言宽厚仁慈,”青衣青年轻抿了一口酒,“原来不是?” 蓝眼人看他一眼:“无量佛是,白孔雀却不是,我以为左护法已经把始末都跟你交代过了。” 青衣人耸了耸肩:“左护法能和我说什么,慕容盟主看的那么紧,但凡她和别的男人多说几句话都会吃醋。” 蓝眼人夹菜的手一顿:“他们感情竟如此之好?” “怎么,你不信?慕容吟疼妻女是谁不知道的。”青衣人笑吟吟地说。 “那是他不知道左护法的真实身份。”蓝眼人低声道,继续夹了几筷菜到那一直低头吃饭的蒙面青年碗中,眼神复杂。 青衣人眯起眼扫过这二人,似笑非笑道:“也是,自古正邪不两立,若是慕容吟知道真相,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蓝眼人眼眸微动,目光从面具青年纯粹的双眼上挪开,不痛不痒道:“若他伤我孔雀教护法,我们必会举教与他为敌。” “只怕最后左护法对他的一切反应都会甘之如饴接受。”青衣人充满深意地摇摇头,再抿一口酒。 蓝眼人被他说得有些心烦:“柳春,左护法不是让你来和我谈心的。” 被唤作柳春的青年悻悻地摇摇头:“你也说了教主心胸不够豁达,他们二人此番刚刚上楼,若是我贸然前去打扰,岂不是自寻死路?还是再等等好了。” 蓝眼人皱了皱眉头:“这种事儿传的很远?” 柳春似笑非笑:“皇帝传唤,起身离开之际都要安抚一阵,我以为整个江湖都知道了。” 带着面具的青年沉默地吃着碗里的菜,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防备 柳春含笑看了两人一眼,再将目光缓缓移到楼上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房内许持浑身被冰冷的雨水湿透,他不得不迅速把衣服脱下再用内力驱除寒气,然后看看已经不省人事的段无量,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是不是有些蠢了。 这人明明就是对自己有意,自己不拒绝也不答应的晾着,略有绿茶biao的意思,可心中那道坎又岂是说跨就能跨过的? 更何况…… “我又让你费心了。”他刚替人脱下衣服打算去晾一下,下一刻突然被醒来的段无量抓住了手臂,段无量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被子和披了一条外套的许持,眼眸暗了暗,哑声道。 许持感觉半手臂似被火燎了,他镇定地抽回手道:“佛爷言重,都是我学艺不精,不能及时提佛爷医好身体。” 段无量手中空了半刻,略显寂寞地放回了被子里,强撑起身子道:“其实只要阿持一直在身边,哪怕三年后我将赴黄泉,这三年再历经百苦也是愿意……” 许持脸涨得通红,段无量一次一次直言不讳地逼他直面这件事,他躲了上次却躲不过这次。 自己究竟对他是何种感情 许持扪心自问,自从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已有七八年之久,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尽心尽力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目的就是为了壮大师门增强自己,极少考虑到情爱方面。在生活中他承担的一直是照顾者的身份,对师门负责,对师弟师侄们负责,却从未曾想过,会突然出现一个人,他虽然时常脆弱的需要自己扶持,却又有一颗强大坚硬的内心,不顾生命危险地保护自己,为自己指出前路该如何行走。 这种被强者保护,被智者爱着的感觉是他两世以来不曾体验过的。 许持沉默许久,不由得轻轻笑了笑:“佛爷为何不信我,我说过会医好你,你便一定能跨过三年。” 哪怕耗尽他一身内力,这早已是他心中下定的决心。 段无量也微微一笑:“阿持总是放错重点,我不怕死,只是怕不能和阿持在一起。” 许持手臂一震,眼看着段无量脸色苍白却透着无比坚持地坐直了身子,伸出手轻轻拉拢住许持衣角说道:“阿持,我恐怕是……极喜欢你的……” 许持两眼倏地瞪大,窗外雨声和屋内炭火烧的噼里啪啦声都仿若未闻,只有那句“喜欢你”在脑海中回荡,回荡。 猛兽闯出栅栏,在天地间狂傲呼啸,肆意奔跑。 他一哆嗦,手臂上的衣服散落在地上,恰时传来一阵敲门声,许持如获大赦般低声道:“佛爷先躺好,我去开门。”言罢拾起衣服跑去开门 段无量本已胜券在握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目光中的阴狠一闪而过望向门口。 只见一个青衣青年抱着一盏手炉站在门前,脸上挂着一丝淡笑:“我还以为是看错了,果然是许少侠和佛爷。” 许持裹紧身上的外套,不明所以地转头以目光询问段无量。 段无量不轻不重地笑了笑:“柳先生。” 柳春含笑看着许持,语气中夹带一丝要命的恭敬:“你二位离开金陵后祁门又发生如此大劫,盟主担忧你们,便派我一路赶过来与你们一同,遇事也好有照应。” 许持心中升起一阵古怪,总觉慕容吟对段无量的态度有些摸不清,面上却客气回道:“那就多谢盟主和柳先生了。” 柳春摆摆手:“哪里哪里,许少侠客气了,听闻许少侠于祁门揭开了孔雀教阴谋,让一群杀手铩羽而归,柳某佩服的很。” “不过一件事而已,不值得一直挂在嘴边。”许持平静地回答。 祁门之事虽让他名声更响,可却也失去了更多。 特别是秦瑾死前的神态,时常让他心中郁卒,他的师弟也在事后追随祁欢喜而去,虽不明原因,可始终是离开了自己。 柳春见许持面色不佳便也不问,只礼貌地站在门口道:“佛爷,柳某这趟前来恰好遇见了你曾经的的王府护卫,他们也都听闻了祁门之事后想确保你的安全,所以此刻都在楼下候着。” 许持一听愣了:“护卫?” 柳春看他一眼,深深笑道:“许少侠该不会以为佛爷一直是孤身战斗吧,为报仇雪恨,整个段王府乃至段家都在努力呢。” 段无量轻轻咳了两声,鼻音甚重道:“柳先生,我同阿持刚从外面回来,休息片刻下楼再谈吧。” 柳春点到为止,走前还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许持莫名其妙地品味着人离开前最有一个富含深意的眼神,慢慢走回床边问道:“佛爷,为何你不召见家仆?” 段无量松开手,被子落下露出精瘦结实的胸膛,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坦陈地看向许持道:“因为我怕人一多,阿持的眼睛就不放在我身上了。” “……” 大哥你行行好给松口气儿吧!!!逼得太紧了!!! ☆、第76章 真相 段无量休息了片刻便穿衣下楼去,许持因为想要收拾一下包中药材便迟点下去,其实也是觉得有些尴尬借口避开一会儿。对于没有拒绝段无量此前的那番说辞,两人似乎达成了一条共识,那就是许持默许了这份感情在两人间的延续。 自己是什么时候默许了这份感情在心中默默滋生的?持哥站在橱门前犹豫不决,掰弯的道路是怎么一路走来的,为什么猝不及防没有一点点防备?! 这时候突然有点庆幸老神棍不像一般师傅在师门里等着自己天天去请安,否则哪天冷不丁带回去一个男人,这得花多大代价解释沟通啊。 他叹了口气,把行李包袱什么的放进去,心想待会儿还是找老板再要一间房吧。 结果他刚转身便看见桌上多了一张纸条。 不怪他发现,因为他收拾行李的时候特意把桌子清理干净,以防茶壶水杯中落了灰,此番一张白色纸条孤零零躺在桌面上无比醒目,令许持立刻警惕起来。 “何人!?”他压低了嗓子怒斥道。 是何人趁他转身一瞬进入房间放了纸条? 许持立刻关上房门扫视房间,只见窗户紧闭,那便只有从门而入,且武功不弱,否则怎会让自己毫无察觉呢? 依仗着试毒手和回春指,他大胆拿起纸条,随即脸色煞白—— 段无量就是白孔雀。 许持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攀着桌面努力消化这张纸条的来历和目的,不能抑制地在脑海中回忆着刚刚所可能的任何进入房间的人,还有每一处的细节,甚至他不由自主看着纸条的字,考究起段无量的种种行为。 段无量就在相隔不远的一间屋子里稳坐于椅上,披着一件厚实的狐皮大裘,脸色还泛着青白。 他身前跪着柳春和之前那个浑身裹布之人,只不过此刻他将蒙头的步巾摘下,满头银发之下蓝瞳骇人,却是盗神姬羽。 “慕容吟真是这么说的?”段无量把玩着手边一块拇指大小形状奇特的玉石物件,一边语气不明地慢慢问道。 他嘴角微微含着笑,可笑容却未达眼底,一双慵懒的桃花眼中满是凌厉,仿若只是一个单纯的表情,与他这个人,与他的想法完全无关。 柳春感受到了巨大威压,不同于慕容吟,段无量给人的感觉是阴晴不定的,他虽平静地坐于身前,可毫不怀疑你只要说错一个字他便会瞬间出手了结你的性命,怪不得沐婕萝提到这个人的时候眼中总会流露出一股畏惧。 “回教主,慕容盟主尚不知晓事情细节,只道是担心你的安危,左护法便借机向他建议,派了属下前来。”柳春垂下头,一板一眼回答道。 “沐婕萝的小动作慕容吟都未发现吧?”段无量瞥了他一眼。 “左护法做事谨慎,尚未漏出破绽。”柳春回答道。 段无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问向姬羽:“你将祁欢喜手中舍利子夺来后他可曾有什么表示?” 姬羽蓝眸微动,答道:“只说以后这种戏码不要再找他来演了,还请教主手下留情,放他一条生路。” 段无量迟疑片刻:“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沈禄可在一旁?” 姬羽还想考虑一下该如何替这二人圆谎,段无量却太了解他,不等他解释便笑着发话道:“你怕我赶尽杀绝?” 话中带笑,柳春惊愕地抬头看去,却见段无量眼中冷意凌然:“他既然胆敢私自篡改约定的时候妄图越过我独善其身,那便要做好背叛盟约的代价。” “可是沈禄是许持的师弟……”姬羽慌忙抬头看向他。 段无量定定地看了眼自己最忠诚的属下,轻轻扬起唇角俯身道:“我非度量小,你看,你假戏真做在祁门地牢里钉到我身上那一剑、私饶了唐远腾我都不计较,只是沈禄,留不得。” 姬羽猛地抬头与其注视,段无量却丝毫不惧地盯着那双蓝瞳,似笑非笑道:“蓝笃的药我这里还剩些许,待服完这一轮你便可恢复原貌不用再装作我了。” “教主……”姬羽心中一惊,不知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打的什么主意。 段无量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负手而立问道:“帮我从唐远腾口中问出唐门的舍利子下落,我便放你们自由。” “他已经失去神智了,不可能再知道这些东西!”姬羽绷紧双唇回答。 “是吗?”段无量侧目看向他,“从他口中撬出,或者你自己去一趟唐门从唐老太太口中撬出,你选一个,当然,这番回程在我拿到八卦门的舍利子之后你若不能带回消息,就别怪我心狠了。” 姬羽双目蓦然瞪大,却紧紧抿唇不发一言。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微响动,跪地的二人瞬间起身,姬羽及时地将身影藏于木杵之后以免吓到人。 段无量眼眸一厉,闪身至门前一把推开门,只见店小二举着托盘茫然地正要敲门,看到面容由阴霾迅速转向温和的段无量愣了会,傻傻道:“客官……你们的酒菜……” 柳春当即喊道:“佛爷,那是我之前让他们送上来的。” 段无量闻言微微一笑,接过托盘道:“有劳了。” 小二虽然觉得气氛怪怪的,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问为好,于是点点头关上门走开,临走前还在思考,刚刚同那个像和尚一道进来的青年为何在门外偷听,他们明明是一道的……有事儿大可以进去啊。 不过客人的事哪容他置喙,他摇摇头去做自己的事了。 结果刚走到柴房便被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人蒙住了眼睛,狠狠一扭,断了气。 杀人者的黑服上绣着一只白色的孔雀,为了不引起动乱,他俯身将已经没了气的店小二扛上肩头,点点脚消失在了雨幕中。 这边拿了托盘进来的段无量将饭菜放在桌上,看了眼沉默站立的二人,深深地笑了笑:“言尽于此,柳春,你是第一次跟着我,可要注意不要在阿持面前漏出马脚。” 柳春额上冷汗在这么冷的天气中缓缓滴落:“谨遵教主命令!” “那你们便好好吃饭吧,”段无量轻轻敲了敲桌面,随即想到什么一般从袖中拿出一瓶药丸放下,“此药一日一粒,一个月后你的发色和颜色都将变回原样。” 说完人便推门离开,柳春看着桌上那瓶药微微发愣,看向目光复杂的姬羽问道:“他为何自己不吃?” 姬羽看他一眼,将药拿回掌中也沉默地离开了,只剩柳春一人面对一桌饭菜。 “无量佛……白孔雀……”他似笑非笑地捻起筷子,轻轻插在一盘野味上。 “佛爷。”许持见段无量回来,神色与先前无异地打了声招呼,同时喊他坐下吃饭。 段无量见许持低头的时候耳廓略红,眼中添了一丝笑意:“阿持是在等我吗?” 许持挠了挠头发,轻笑道:“毕竟也晚了,我是想一起吃完饭再去换一间房。” 段无量怔忪片刻蓦地开怀大笑起来,许持心中沉静如水脸上却显出一抹羞恼。 “阿持莫不是害羞吗?”段无量一双桃花眼毫不避讳地盯着许持,似要把人脸上看出个洞,许持坚持摇头,执着地吃着自己的饭。 段无量自认为这顿饭是吃的特别开心的,因为这大约是他同许持互通了心意后吃的第一顿饭。 吃到一半,许持伸手去拿段无量手边的醋盘,结果手臂刚伸出衣袖被拉上,露出了唐远宸寄给他的玉石手串。 段无量本未仔细去看,却在帮许持递东西的时候猛然瞧见,瞳孔蓦然收缩。 许持将他的表情收之眼内,却一直当做不曾察觉。 饭后许持拎着行李去到隔间,刚进房便转身锁死了房门。 他佯装镇定的脸上终于写满绝望,似是积攒了许久的噩耗猛然袭来冲的人头脑发胀。 段无量……真是好手段啊。 自己从来不曾怀疑过他,从唐门至祁门,甚至到如此,若不是那张纸条给他提了个醒,他从不曾怀疑过身边的人。 他猛然想起当日在祁山,玉关临所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矛头直指段无量,若他能稍微想一想便能猜到段无量行为举止的诡异,而他后来被打断的那句“他明明就是……”或许就是要告诉自己他明明就是白孔雀吧。 这样想来,可能因为当时段无量早已发现了玉关临,玉关临才言辞闪烁不敢将话彻底说明白,如此……那漫山遍野的尸蛊,从他进入地洞之时便是都准备好了的,就是要把他留在山中。 想起那无比荒唐的一晚,他动情至极甚至如今将心交付,许持痛苦地倚门跌坐在地,狠狠抱紧脑袋压抑着不敢怒吼。 秦瑾口中所言白孔雀已在中原是对的,他一直就跟在自己身边,离开唐门时包裹里的字条也是段无量设计让人弄出来的,目的就是牵制自己的脚步,让自己和他一路。 这种种,竟都是段无量背着自己策划出来的。 回想起自己刚刚在门外状若闲步实则偷听时听到的,那两人口口声声所喊教主,真是十足的讽刺啊,而在缝隙中所看见的段无量手中玉石竟与远宸送给自己的手串上的玉石如此相似,许持立即从段无量的话中明白了这就是舍利子碎片。 所以吃饭时他故意露出手串,目的就是要看段无量的反应,果不其然,他眼中的震惊虽掩饰得很好,却躲不过许持刹那间开启的透世眼。 透世眼一直看不清段无量的心中所想,却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他越是震惊和欣喜,许持心中就越冷。 想不到自己一路说着要诛灭魔教,助身边这个男人报灭门之仇,信他,依赖他,别人指出他的真面目自己也从不相信,结果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第77章 挣扎 深夜嘈杂,屋外冷雨滴答,屋内的人却睡得十分平静,一点都不曾被打扰。 至少是看起来。 段无量在黑暗中屏气敛声注视着许持平静的睡颜,一时不知该不该动手将他手臂上的玉石摘下来,唯恐打破了片刻的宁静。许持睡着时显得比平时还要多上几分英俊,高挺的鼻梁显出斧凿刀刻般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却温顺低垂,如同一个不设防的孩童。 段无量看了许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屋子。 许持在他关上门的下一刻缓缓睁开眼。 对方的呼吸声还仿佛在耳畔,许持不觉温柔,只觉阴冷。他掀开被子,已然是穿戴整齐上床演戏的,一身紧贴的夜行衣是自己临时拼凑出的,为的就是今晚能顺利逃脱。 他想到唐远腾还在这群人手上就焦灼不安,想了一晚,若是人前威望颇高的无量佛就是白孔雀,那唐门一事中的蹊跷便更多了,偷听他们谈话中得知唐远腾现在神志不清,那他便有可能不是出于本意背叛唐门。 可是自己都自身难保,实在没有把握能找出唐远腾再把人带走。 许持咬咬牙,小心地将包裹系在背上,打开窗户,面对淅沥冬雨倾盆洒落,深深吸进一口气—— 原本只是觉得二人相知了心意,再同处一间屋子会生出尴尬,这下倒好,直接方便了持哥跑路。 他苦笑一下,踮脚轻盈地跃出屋子,刚落地时差点滑了一跤。 雨下的大且急,妥妥一副天被捅穿了的架势,许持知道附近一定有孔雀教的人在看守,所以要小心更小心,他循着白天的记忆找到马厩,极力温和地迁出马来,生怕马蹄落地声太响惊扰了守卫。 奈何他还是低估了一向做隐匿暗杀的魔教,他刚跨上马背便瞥见背后寒芒一闪。 “呵!”持哥脸色煞白地拔剑挥去,险险躲开暗箭,同时双腿夹紧狠狠朝马屁股上抽下去! 一定得逃出去! 远方的树林中飒飒落下无数道身影,诡异的像异种在月光下冉冉升起,那些藏在暗处的杀手如闪电般朝许持袭来,许持绷着脸举剑相向,被十几个人黑衣人紧紧围住。 刹那间刀光剑影,兵器碰撞之声在淅沥雨声中被掩盖,奏出一曲混乱的交响,许持硬着脸沉着应对,奈何□□之马却受了惊,这次许持有经验了,紧紧抱住马背以防被甩出去,却不料迎面刀片挥来,活生生让他做了一个高难度的下腰姿势坠落下马。 顿时气势就低了一大截。 “你们是何人!”许持举剑低吼,警惕地环视他们,纵使已经心中有数,却仍想得到一个能安慰自己的答案。 其中一人回到:“还请许少侠回客栈。” 许持被淋得浑身湿透,冷不丁打了个冷颤,冷笑道:“我是来是去自有自己做主,你们这些连身份都不敢报的人哪儿来的资格命令我?” 众人面面相觑,却终是不曾让路,许持怒火中烧于满天大雨中甩出擎云剑法,当然,他是个半吊子剑客,这剑法不过是由沈禄学过之后教他的几招精简版,威力也大不如原版。 饶是如此,黑衣人们仍旧被许持逼得连连后退,许持发现,这些人束手束脚并不是因为打不过自己,而是每当刀刃要削到自己他,他们就会及时收手,似乎并不想伤到自己。 发现了这一点,许持心中绝望更甚。 果然……是段无量的人吧。 人一旦绝望的深了,做事也会无所顾忌起来,许持咬紧牙关怒吼着妄图突破重围,饶是黑衣人们注意又注意,也不免伤到他几处,为了离开许持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前面是一个看似领头的人在做最后防线,许持心中一狠,麒麟之力猛灌入长剑,朝着那人的半边身体狠狠劈下! “锵——!” 那人手中用来抵挡的长剑瞬间崩碎,金属碎开一瞬溅入许持肩膀,顿时把他痛的大叫一声。 可是他没空心疼自己,身后追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许持疼的眼泪都要落下,握紧手中剑垂死挣扎般朝前奔跑,却不想跑到最后再次被围住。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19节 这次他彻底绝望了,因为他前面站着的是举着伞的段无量。 段无量依旧含着温和的笑,一身洁白的长袍在电闪雷鸣中发散着几欲妖魔化的光晕,这个男人有无数张脸,此刻他向许持展露的是他最无害、最温柔的样子。 “阿持,你跑什么?”段无量慢慢走过来,挥手散去了周围的一群人,可许持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转身想换个方向跑,立即会有人出现拦住自己。 他跑不掉了已经。 段无量走到他身前,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雨和血,皱眉道:“这么冷,你若是想出来大可和我说,一个人又不打伞,着凉了怎么办?” 许持吸进肺腑的都是凉气,连带着心脏也是凉的,他看着段无量自说自话地替自己擦拭脸颊,又查看伤口,最终自暴自弃般笑了起来:“佛爷,别演了。” 段无量附在他脸颊上的手一顿,不过很快恢复正常,继续用自己的衣袖替他擦拭,笑道:“阿持你在说什么?” “那些人难道不是孔雀教的人?”许持抬眼直直地看着他,心脏撕裂般疼痛。 段无量神色不变:“怎可能是孔雀教之人?那都是我段家家仆,他们想必和我所想一样,担心你雨夜受伤才会阻拦你的。” 许持呵呵一笑:“是吗?” 段无量沉默地注视着许持,青年那双曾经满满都是依赖和崇敬的双眸中已再无信任。 “姬羽扮你扮的那么辛苦,你让他不用再陪你演戏了,许持一介莽夫,不用和我绕这么多花花肠子的。”许持轻轻开口,明明是想以最毒辣的话来讽刺这人,却发现连说出这些都是在反伤自己。 你说说,你这么信任他,结果回头一看,净是笑话。 段无量嘴角的笑意终于消失。 他平静地盯着许持,眼中和煦再难找到,随之而来的是浓重的阴霾和寒意。 许持不自觉绷直了身子,他不过是仗着自己是不死之身,奈何面对段无量他却心中没底。这人是白孔雀,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他心狠手辣到几乎可以…… 可以灭尽他自己家族…… 许持颤颤巍巍地咬紧了牙关,是了,他都忘记了,灭了段王府的可不就是段无量他自己吗,这样的人自己当初怎么就一头栽进了信任和感情?自己曾鄙夷祁欢喜弑父,如今想来,段无量有过之无不及,恐怕对方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温情和脆弱都是当着自己的面演出来,为了博取自己信任的。 所以面对段无量沉默的脸,许持勇敢得与其对视,毫不示弱地惨淡一笑,笑容中尽是草泥马。 “……回去。”段无量沉声喊道,刹那间许持听见身后传来无数道脚步声纷乱错杂,而自己下一刻便被段无量直接敲晕了过去。 若有悔恨和不甘,大约是,第一次见到这人时眼中就不该有惊艳,以及日后的相处中,不该轻易的相信了他,托付了真心。 当许持再次睁开眼,天空已然放晴,他刚想动一动便发觉四肢传来一阵绞断神经般的剧痛! “啊!”他毫无防备地痛呼一声,顿时耳边传来叮叮当当之声—— 那是绑在他手腕和脚腕上的玄铁链。 “阿持,刚醒不要做太大的动作。”段无量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许持脸色惨白,他不可能不知道这痛的缘由! “你竟然敢挑断我的手筋脚筋!”许持愤怒地转过脸吼道,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两人身处一间马车中,暴露了身份的段无量彻底撤掉了伪装,浑身的气质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此刻他穿着一件雍容的白色狐裘盘膝而坐,手中捧着一盏雕琢精致的小暖炉,平静地笑了笑道:“可并未起到什么效果,所以我还是把你绑起来比较合适,”他顿了一下,笑容微妙,“阿持果然是个特殊的人。” 许持恨红了眼:“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居然想到挑断我手筋脚筋!” 段无量黑眸微动,定定地看向他:“你当真是不记得了吗?” 记得?记得什么?许持只记得自己耗尽内力为解段无量身上的断长生,一夜不眠,为他甚至和自己的师弟闹决裂,现在想来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 段无量见他双目仍旧赤红,显然未想到,于是好心地提点了一句:“七年前的八卦塔边,若不是你将我一拳打下山崖,恐怕我还没有那么快决定实施计划。” 许持一愣。 七年前……八卦塔…… “你,你就是当年那个威胁我的黑衣人?”许持彻底寒了心了。 段无量展颜一笑,诡谲至极:“可算是想起来了,这般想起,阿持可算是我在世上最后一次相信的人了,奈何你却骗了我。” 许持又痛又气,心痛连带着胃都绞起来。 段无量压低身子突然凑至他眼前,一双慵懒的桃花眼已然现出它最原始的湛蓝,妖异地令人惊恐:“你应当记得我说过,有些人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在他们绝望的时候扶一把,然而你那时却是推了我一把,可是这样我都愿意原谅你,你为何就不能乖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静地呆在我身边呢?” 说话同时,他伸手慢慢抚摸着许持发丝,眼中含着道不尽的阴冷。 许持被他压住,手腕脚腕虽已恢复,可伤口却不知为何缓缓未痊愈完整,此刻气急加伤疼,令他差点没一个白眼翻过去。 段无量见许持一直紧闭双唇不愿搭理他的样子,表情又软下,似是无奈地笑了笑,撩起对方一缕长发轻轻吻上:“不过也好,这样我便有理由拿下你手腕上的舍利子碎片,也能光明正大将你囚于我身边了。” 末了深深地加上一句:“谁都无法觊觎。” 许持浑身一颤,这才发觉手腕上的玉石手串已被拿下:“段无量!” 段无量看着他,似魔怔般不顾许持疼的大吼,重重捏住他的下巴亲吻上去。 许持那一刻只觉天旋地转天崩地裂天怒惊雷。 为防止他咬下口,心狠手辣的孔雀教主直接捏脱了他的下巴,令他只能张着嘴巴痛苦承受着单方面的亲吻,或许是撕咬。 段无量吻得极重,撕咬把长久以来的积怨和欲望通通发泄,许持手痛脚痛心又痛,现在连带着嘴唇都被段无量咬出了血,他绝望地瞪着慢悠悠摇晃的马车顶,心中一片荒芜。 ☆、第78章 回山 段无量自从暴露身份后行事便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甚至当着许持的面向雀翎下令前去青城和峨眉调动人手。 “你居然……在这些门派中都安插了人手!?”许持震惊地无言以对,瞬间想到唐远腾,脸色灰暗道,“你是不是在很多门派里都安插了眼线和人手,然后轻而易举地控制他们?” 段无量坐在马车中轻轻瞥了他一眼,似是知晓他在为唐远腾之事烦扰,笑的云淡风轻又冷漠无情:“是有如何?” “你动用这么大手笔,究竟想干嘛?”许持被铁链捆绑囚于马车里,呼吸困难地问道。 段无量慢慢倒了一杯水喂到他嘴边,轻轻道:“你何必问这么多,我不对你的八卦门下手,放心好了。” 许持被强迫着灌下一杯水,恨不能喷他一脸,奈何对方总是想得过分周到,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安安静静喝完这杯呛了软经散的茶。 许持身体的优势被段无量拿捏的很准,对方知道蛊虫毒药对他不起作用,便直接一个时辰一杯软筋散给他灌下,让他的身体根本来不及自动清理净化这药效,故许持一直浑身无力地瘫软在马车上,任段无量再怎么对待都无法抵抗。 一幕幕同往常迥异的画面,一幅幅同往常迥异的神情,将许持的心彻底刨了个口子,血淋淋地往外渗着血。 当许持发现段无量是往八卦门的方向行去的时候终于再次变了脸,他被段无量搂在怀中,拼尽全力挺起背吼道:“你去八卦门做什么?” 胸膛蓦然失去了温度,段无量表情有一刻怔忪:“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 许持当然想,但绝不是和这个大魔头一起! 也是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直接太过□□,段无量也缓缓坐起身,直视道:“若不回八卦门,我如何拿到八卦门的舍利子碎片?” 许持心脏猛地一跳:“你不是已经拿到了吗?” 段无量似笑非笑:“你以为我不知那是唐门的?” 许持双唇绷得铁紧,目光复杂地怒视着段无量。 段无量却无视了这股仇恨和愤怒,将人轻轻揽入怀中摸了摸背道:“若不是为了你,我何至于奔赴这么远,若是我不找到八卦门的舍利子,你师傅可就要死了啊。” “你说什么!”许持后背一寒,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段无量将头埋进许持肩窝,深深吸了口气,把许持弄的浑身战栗。 “我不会对八卦门下手的,哪怕是为了你,我也得好好保护八卦门。”段无量轻轻在他耳畔低吟道,眼眸闪过一丝缱绻。 八卦门最大的威胁不就是你这魔头吗…许持颤抖地咬牙怒视对方:“你说我师傅为什么要死了?” 宽大手掌轻抚他的长发却不回答,许持以为自己问了什么禁忌对方要将自己天灵击碎,却不想段无量整个人如同坐在一盘棋盘前,定定不动,却显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深沉和肃穆,又如同将要面临万千大军,气氛凝重。 “不用怕。”段无量最终只是说出了这句话。 许持心中惊惧更深,这种欲说还休的样子逼死强迫症,段无量还有太多秘密未曾显露,哪怕他如今暴露了身份也只是在自己面前露出了他的冰山一角,淹没在水中的部分偶尔露出一分都足以令人畏惧。 这个人就是一团雾,毫无知觉地靠近他,越接近才越发觉内里是一团黑暗的谜,稍有不慎便要被侵蚀殆尽。 许持看着自己被铁链紧锁的手足,整个人都如同被霜雪覆盖了般从里冷到外。 他一定得逃出去。 行了几日,马车停在一座镇上,许持依稀辨认出这里已经离八卦山很近了,他从马车中走下,脚链发出叮叮当当声响引起周围普通人的注视,却无人敢上前询问,因为段无量的手下就在一旁,一群黑衣死士眼神无光,饶是普通人都能看出这群人不好惹。 许持已习惯这种被软禁的生活,老实说他这么多年来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突然临近年夜却遭受如此大劫,本该万分痛苦寻死觅活,可他不能。如果他不保持冷静,但凡触怒了段无量就有可能给自己甚至是师门带来灭顶之灾,在他逃出去之前,他不能有任何危险动作。 虽被软禁,可在生活品质上却未被苛待。 段无量亲手给许持穿上昂贵的绸缎长袍,为了防止马车颠簸甚至给他围垫上了貂绒长毯,若没有手腕脚腕上醒目的铁索,许持都快以为自己是要被人包养起来了,可事实却是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 “后天便是除夕,我们在这里过了再走吧。”段无量开口便是命令,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却无人会反驳,许持忍不住在人群里搜寻姬羽的身影,以为找到姬羽就能得到唐远腾的消息,如果两人能见面定能得到一些有用消息逃出去。 段无量似乎看破了他的想法,似笑非笑走上前将人揽入怀中,轻摩耳鬓道:“不用找了,我已让姬羽把人带走了。” 许持心中一惊,面上却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讥讽回道:“你以为我在看什么?” 段无量看了眼浑身带刺的许持,沉默地笑了一阵,那眼神看的许持都有些不敢直视,过了好一会儿段无量才轻声道:“无论你从前在看什么,以后你都只能看着我。” 许持浑身汗毛束起,冷冷看了他一眼:“神经病!” 进入酒楼后许持发觉这里空荡荡一点都不似快要过年的气氛,按说地处川蜀和关中交接地带,到了这时候过往的商旅非常多,奈何酒楼里竟是一片寂静,若不是他们一行人到来,真有种营业不善即将倒闭的感觉。 “教主,左护法应该已经到了。”柳春躬身说道,替段无量和许持拉开了一条板凳。 段无量眼神微动:“她当真亲自前来?” 柳春轻轻一笑:“据说是称病回娘家修养了,慕容盟主也没有怀疑过她。” 话已至此,许持再蠢也知道他们口中的左护法是谁了,心中顿时掀起巨浪,舌头捋不直:“盟主夫人……也是你们的人?” 段无量轻轻笑了笑:“若说起来,阿持和她还算还有过一面之缘。” “我从未见过她!”许持厌恶道。 段无量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当年在八卦塔边,阿持意外偷袭我一掌后便是婕萝赶来救我的。” 此话一出,柳春连同着那群一贯面无表情的黑衣人都露出诧异神情。 许持嘴角抽搐几下,终是把话都咽进肚子。 你是自找的这句话,许持觉得不能在这个场合下轻易说出来。 段无量交代了一些话后便和许持一同上了楼,许持脸色晦暗不明地走在前面,走过一间间空房,终是明白了段无量乃至孔雀教的手段。 这酒楼恐怕本就是段无量的地盘,无论是段家的还是孔雀教的,都十分方便他监视不远以外的八卦门,这么多年来,自己防山贼防江湖大派放魔教,却恰是从未注意过这些寻常地方。 迎面走过一个身姿窈窕娉婷有致的身影,许持只微微顿住一下,身前那人直接一个箭步飞奔过来,许持心中一惊,险险躲过袖中短剑! “沐婕萝!”段无量大吼一声,狠狠一掌拍向对方,许持错愕不已,这就是盟主夫人,孔雀教的左护法!? 他差点落泪呼唤,缘分啊大姐,七年后又是你要来袭击持哥! 沐婕萝被段无量一掌逼退,表情同样震惊:“教主,此人七年前重伤了你,你为何还留他一命!” 段无量脸色阴沉地俯视着躬身喘息的女子,沐婕萝此刻扮演的是这家酒楼的老板,一身风韵犹存的纱衣我见犹怜,偏偏段无量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我既然留他,便由不得你出手。” 许持复杂地看着段无量的背影。 沐婕萝被段无量一语堵得急切无比:“教主……当年若不是此人害你重伤,你也不会被异党逼得临时起意……” “今日见面你为何话这么多?”段无量似笑非笑地打断她,“特别是你好像一直在重复我七年前的孱弱之态。” 沐婕萝脸色一白。 许持却皱了皱眉,七年前段无量在离开了八卦门之后白孔雀名声大噪,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猫腻?不等他思考再多,段无量直接提着他的锁链将人带进房中,许持似乎看到沐婕萝在看到他手腕脚腕锁链的一刹那舒了口气。 大姐,你真的可以再劝劝你教主的,锁起来不代表他想整持哥,他是想……非礼持哥啊! “阿持为何露出担忧神情,只要有我在,无人可以伤害你。”段无量把许持按在椅子上,捧住他的脸轻轻笑道。 许持这些天过来早已习惯此人越发逾越的举止,挑明了身份,作为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段无量终于不再收敛他的性子,喜怒无常恣意妄为,却唯独对自己仿佛产生了接近宠溺的行为…… 许持沉下脸回应对方温情的注视,段无量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他们二人已和原来不同,除却眼中再无遮挡的狂热和爱意,一如以往那个对自己明示暗示的无量佛。 他心头微动…… ☆、第79章 温存 巴蜀潮气重,到了晚上更加冷,晚饭后一会儿,段无量披着大氅走进屋子,恰好看到许持在和自己的衣服作斗争——他手上和腿上的铁索恰到好处的阻止了他脱衣服,原先在车上几日他都是和衣而眠的,如今这问题便凸显了出来。 许持一见段无量进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略显恼怒地冷着脸道:“你来干嘛?” 段无量见他一副无能为力却偏要逞强的模样脸上笑意更甚:“若我不来,阿持又如何入眠?” “……”许持脸都要绿了,自己入不入眠管他何事!? 眼下这个情况,让他和马一样站着睡都好过让段无量过来。 段无量以毋庸置疑地姿态跨上许持的床铺,在抚上铁索的瞬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随即轻巧道:“我先替你解开锁链,然后去沐浴一番可好?” 许持想也不想:“不好!” 段无量笑的一脸温和:“我竟不知阿持居然喜欢被锁链绑着沐浴睡觉。” 许持脸颊略烧,怔忪片刻,清脆声响乍然传来,他低头一看,发觉段无量根本没用钥匙,用内力徒手便扯断了锁链,武功这是达到了怎样的地步! 许持满面骇然,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中估测若是全盛时期的自己能否做到如此……越想越痛恨段无量竟把自己囚于他身边,不仅以锁链捆绑,甚至一直给他服用软筋散! “阿持不要急,我已经让柳春准备了浴池了。”段无量轻声说道,随即将许持整个人抱起,许持恼羞成怒地用力推他一下,却发觉自己仍旧使不出力气。 是了,饭后他刚刚被迫喝下一剂软筋散。 想到这些,许持心中恨意一路涌上,直冲大脑,看向段无量的目光中也带上一丝不善,奈何对方士气强大,将持哥完全盖了过去。许持被段无量抱下楼的时候整张脸都红成了一个柿子,虽说孔雀教的人都知道许持是被段无量逼迫服了药四肢无力,可仍旧有假扮成小二的教徒偶尔朝他投去好奇的几眼。 段无量口中的浴池竟是一泓温泉,由山上引下来的泉水涌在客栈的一间房中,雾气缭绕,墙壁上还摆放了馨香的干花,这种场景,哪怕是个不谙□□的许持也黑了脸。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都不敢想布置这里的柳春是用怎样的恶意来揣测自己的。 他狠狠瞪着段无量,对方却开始神态自若地宽衣解带了。 “你要做什么!”许持刹那间涨红了脸,下意识想要凝成一股力把这人打入水中就地残杀,却不想因为软筋散的缘故,所有内力都在经脉中凝滞,麒麟拳根本使不出来。 段无量脱得只剩白色里衣之后莫名地看了许持一眼,忽而笑了笑:“阿持不用慌,我替你宽衣。” 许持惊得一屁股摔在地上,挣扎之中直接被段无量点了穴道,整个人都僵住。 “等到了水中我便解开,莫慌。”段无量再次安慰道,可那缓缓巡游在自己身上的手却昭示着此人动机之险恶! 许持差点没气晕过去:“段无量,我以为你顶多是心狠手辣了些,想不到你居然这么不要脸!” 段无量动作一顿:“我为何不要脸?不过是一同沐浴罢了,这只有一处温泉,好东西自然想与阿持一同分享。” 听着这正直的口气,许持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段无量表情也的确十分正直,连带着他脱光持哥最后一缕的时候都看不出这人是何用心。 许持刚入泉中段无量便兑现承诺解开了他的穴道,堵塞的经脉霎时酸软到不行,许持差点没溺入水里,结果被段无量一臂提起,纳入怀中。 胸膛相贴的温润触感让许持顿时头顶冒烟,他还想矜持一点地扇对方一巴掌,却听上方之人沙哑道:“阿持,可否再替我梳理一次经脉?” “哈?”许持被按在对方胸前目瞪口呆。 段无量揽水轻轻摩擦着许持后背,力道不轻不重,掌中热水让原本有些畏寒的许持舒服不少,可他仍旧没能领悟段无量的意思—— 他和秦瑾一样,当自己是个傻子?都被欺负到这份上,不捅他一刀都算老天眷顾他,他还指望自己继续像往常一样任劳任怨地照顾他? “阿持和所有人都不同,别人都束手无策的症状在阿持手中便能引刃而解,也只有阿持会如此真心待我。”段无量说话时颤动的喉结和胸腔就在许持耳边眼前。 许持顿了一下,心想你是怎么混到孔雀教教主位子上的,持哥那是不知道你的身份才对你好,你倒把这当做了理所应当?你的情商是负值吗? 段无量微微坐直了些,完全把许持圈在了怀中,轻轻吻了吻许持侧脸道:“所以阿持,你会答应吧?” 许持整张脸都涨红了:“段无量,你……你……!” 谁能告诉他抵在自己大腿内侧的坚硬是什么! 段无量眼中毫无遮挡地泛出湛蓝,艳丽的如同暗夜里的妖精:“情不自禁。” “……给我禁住!”许持差点没给吓哭,崩溃地用尽全力吼道。 段无量眼梢春意如五月春桃,混杂泉水雾气湿漉漉地流泻入许持眼中:“那阿持可是愿意做些别的事来替我缓解了?” 做做做!许持惊愕地看着他。 段无量抓住许持的手,按在自己精瘦接受的胸腔上:“那便替我梳理经脉吧。” 许持:“……” 好想杀人。 “对了,”段无量似是想起什么,挺了挺腰身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持道,“若是第一个到达八卦门的不是我,恐怕他人便不会因为阿持的缘故而手下留情了。” 原本还心跳不止暗骂自己荒唐的许持瞬间如堕冰窖,他掌心是段无量跳动的心脏,这人身上覆着一层精瘦结实的肌肉,却奈何底子太虚,若没有自己的调理定会夭折。 “什么意思?”许持冷声问道。 段无量也没有要说开的意思,或者说他也未完全笃定,只轻轻回道:“字面上的意思。” 许持定定地看着段无量,艰难地垂下眸:“那我有个要求。” 段无量挑了挑眉:“什么?” “你不能再软禁我了,允许我在酒楼中走动,锁链什么的,统统不准用在我身上。”许持咽下一口口水,坚定地说道。 段无量沉默地看着他,示意说下去。 “其次……我要在这里留到年后。”许持颤颤巍巍道,特别怕段无量否决这个要求,因为看起来他们行程很赶,否则段无量这个病秧子也不会挺了这么久、赶了这么久的路才来要求持哥帮他梳理经脉。 却不想,段无量只沉吟片刻便答应了。 这下许持心里倒是升起了巨大不安,仿佛防备着段无量有什么别的计算:“你就不问我为什么?” “只要是我能给阿持的,我都给。”段无量伸手摸了摸许持的脸,许持觉得脸上一暖,也不知是泉水的温度还是段无量的体温。 “再者说,回到八卦山,我定是要好生与阿持的诸位师弟相处的,届时恐怕和阿持独处的时间就不多了,不如就在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好好过完这个年。”段无量笑吟吟地说,脸上遐想出的满足完全不像一个老谋深算的魔教教主。 许持喉头哽住,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涌上心头,他以往过年从来都是和师弟们一同开心度过的,而这人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就是有目的的,在知晓了自己可以为其医治身体之后更加肆意妄为,其中哪还有真情? 这个年,恐怕会比他以往所有过的都要痛苦。 他试了一下,发现自己虽不能动用内力使出攻击的招式,却诡异地可以催动回春指。 段无量立即感受到了他的力量,眼神更加温和,在朦胧雾气中痴痴迷迷,嘴角有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许持的手贴着段无量的胸腔,混杂了泉水升腾的雾气无比湿滑,心跳在寂静的屋子里仿若可闻,他想稍微使点手段或者发力,这颗心脏或许就能永远停止跳动,可现在的他没有这个能力,他服用太多软筋散了,系统赋予的身体根本来不及一次性清理完全,所以想要凭借武功来取段无量性命根本就办不到。 如此想着的许持沉下了脸,同样是系统赋予的力量,为何偏偏麒麟拳不能用,回春指就能使用呢? “阿持,和我在一起你就如此不开心吗?”段无量突然开口问道。 许持立马收起脸上阴霾,平静道:“我不觉得被软禁会开心。” 段无量侧头看了他一会:“可我已经答应你不会软禁你了。” 许持沉着脸道:“可你软禁过我,还一直喂我软筋散。” “我怕……一旦阿持你恢复了武功,就会从我身边逃开了。”段无量轻轻笑了笑,状若心疼般看向许持,眼底盈满一汪脆弱,和这一潭泉水般温润清明。 许持深吸一口气,强行装作没有听见,听见了也装作没有听懂。 “七年前阿持将我打成重伤,我也想过卷土重来时要将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可一旦接触过,便发觉阿持虽然当日骗了我,却和以往那些为了置我于死地而骗我的人不同,你不似那些利欲熏心的人,你活的很干净,人不犯你你不犯人,被你照顾、被你关心是一件特别温暖的事。”段无量看着自己替自己梳理心脉的许持,情不自禁地倾诉道,哪怕许持根本不回应,他也自言自语的很满足。 许持听到五马分尸挫骨扬灰的时候差点没手抖地把他按进水里,这人居然可以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歹毒的字眼,而后面他又把自己天花乱坠一顿夸,说的持哥忍不住冷笑连连。 “你怎么知道我不利欲熏心,我若是想要名扬江湖呢?”许持斜眼看他,“再说,是你用师弟威胁我在先,我如果不反击,真被你当成软柿子拿捏?” 段无量自知理亏,对于七年前之事不再提及,只不轻不重道:“那也没什么,可既然现在我认定了阿持,就算阿持想要这大启的天下,我也愿意替你去争夺。” ☆、第80章 往昔 许持心中一阵惊惧,有些复杂地看了段无量一眼,他为何会想到天下? 段无量似是打开了话匣子,不再看许持,自顾自道:“银发蓝瞳便是天生异端,为了不让我给家族带来祸患,爹娘也从不让我出门,能学武功什么的更是妄谈,仿佛我连个人都不是,不配享有世人拥有的任何东西,哪怕我还是王府的一个世子。父母兄长,侍卫奴仆,统统都是避之不及的面孔,真是太令人厌恶了,太难看了……” “所以你掌控了孔雀教之后第一个下手的目标便是自己的段王府?”许持停了一下,复杂地问道。 段无量似笑非笑道:“有何不可,生而不养,食物茶水都是需要我自己时常去请求的,他们甚至妄想杀我以绝后患,如此我为何不能自救?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不是他们不想留,便能轻易夺去的。” 对方说的轻巧,可许持却是心中波澜渐起。 “入魔教,偷武功,杀小人,灭敌手……”段无量眼前仿若闪过一幕幕当年他所经历之事,懵懂少年在所有人的白眼和讥笑中如蝼蚁般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别人唾手可得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妄想,他不仅仅长的与人不同,就连身体都孱弱非凡。 甚至连出门见一见阳光,都要在指定的时间出来放风,以免他模样骇人,传出去引起祸端。 偶然一次机会,他见到了魔教的雀翎正使杨焱宇,此人为当时孔雀教教主的得力助手,在段无量声泪俱下的苦求中,那位家中也有一子的正使动了恻隐之心,把这个为世人所不容的可怜孩子带回了孔雀教。 至此,便是他悲惨过去的第二幕。 初入魔教,他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有心人想利用这个身份向王府做出什么不轨之事,但是当时的段无量并不是害怕拖累端王府,而是因为当年的孔雀教势力并不如现在,他担心的是孔雀教的有心人掀不起波澜反而暴露了他现在藏身的这个安稳之地——是啊,多么可笑,他堂堂南疆段王府世子居然沦落到只能在一个江湖邪教中苟且偷生。 也正是因为他的小心翼翼,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没背景的小怪物,欺凌羞辱接踵而来,他把这些曾经羞辱过自己的人一一记在心中,决心有朝一日出头后一一讨还。 纵是被欺辱,也好过在段王府中当一个废物。 他竭尽所能的去学习所有能使用的武功,可因为身体孱弱,很多武功他都不能学习,所以习武之路更加艰难,渐渐的,他觉得单凭自己一力太过困难,他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必须要驾驭身边之人为他所用,只有这样他才能处于厚实高大的堡垒中保护自己周全。 于是从有这个想法开始,他的手中就开始沾上鲜血——不顺从之人,杀;有异心之人,杀;威胁到自己之人,杀! 更罔问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欺凌他的人。 杀到后来,当他发现他的前面站着的是老教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要成功了。 这便是他一路登上风雨飘摇的魔教教主之位的经过。 可纵然他登上了孔雀教教主之位,他仍旧活的十分卑微。 手下之人因为敬他,因为惧他,纷纷不敢看着他,他始终不曾有可以并肩正常说话的人,在孔雀教,他是万人之上的王者,而在段王府,他依旧是那个被处处嫌弃的小怪物世子。 他想要活在阳光下,他想和兄长一样受到无数人的敬仰而非敬畏,他想要……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太阳。 而能够帮他打成夙愿的,恐怕只有传说中的舍利子了吧? 家族世代守护的圣物,传说中可以增加功力,起死回生,如此神物,大约是可以满足自己变成正常人的心愿的!那时的段无量已经被迫切的欲望折腾的要死了,哪怕不能改换他的面目,起码让他可以有一副强健的身体!让他的武功造诣更上一层楼吧! 再回忆起年幼时期在那座宏伟的王府中受到的一切不公的压迫,他心中的猛兽便如开闸洪水般呼啸着冲出了栅栏,亮出了他锋利的爪牙…… 回忆带着鲜血蓦然糊了段无量满眼,他周身剧烈颤抖了一下,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许持见他发了这么久的呆,此刻突然惊醒,也禁不住被吓了一跳。 泉水翻起晶莹圆润的水珠,许持惊呼一声便被突然扑过来的段无量推至池边,整个人还处于懵逼状态:“你要干嘛?” 想什么会想的突然兽性大发!!! 结果出乎许持意料,段无量有着惊人的克制力,纵然他已经硬了半天,这次扑过来却只是紧紧抱住许持,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 “别怕,我只想抱一会,什么都不做。”段无量声音颤抖地把脸埋在许持肩窝,挡住了眼中的湛蓝翻涌,没有往常的艳丽,只有骇人杀气。 许持能不怕吗?他一个刚刚有点被掰弯的直男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儿。 “你清醒点,别找死!”他哆哆嗦嗦地妄图推开段无量,结果两人都是浑身湿滑,这一推不仅没推开,反而推出一身火。 段无量紧紧压着许持,胸腔剧烈起伏,喘息声也逐渐变粗,许持立马不动了,他知道再反抗下去可能段无量就克制不住了,果不其然,段无量一贯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抿紧唇深呼吸了好久,手臂箍着持哥几乎把人拦腰分断,许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静待审判。 过了好一会儿,段无量终于缓过去,被潮热的水气逼出满身汗,覆在精瘦结实的身体上着实能令人一眼看傻。 许持恰恰不是那些能看傻的人,他心中微动,不等段无量开口径直抽出手把人扶住。 段无量眼中惊异一闪而过。 “别滑倒了。”许持嗓音有些沙哑,他静静反抱住段无量把人扶到水池边,自己也是手脚发软的,垂首间柔软的长发散落至胸前。 段无量透过氤氲的水汽直直地看着他:“阿持……?” 许持沉默地看着他。 一时间两人都无话可说,可似乎有些东西在默默地变化,最终段无量似是想明白了些什么,有些微颤地伸出手臂把许持挽在自己身边,青年人修长的身体是那么温暖,借着烛光宛若点燃了一抹对未来的渴望。 “阿持,只要你不离开,我定不负你……”段无量把人抱在怀中,刚才的杀意已全部消融,此刻满满是新得了重要之人的患得患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许持被段无量紧抱在怀中,虽然对对方总反复无常阴晴不定的脾气有了新的认识,却还是忍不住紧紧皱了眉。 在乎才会难以定夺,难以定夺才会痛苦,他的表情被段无量看在眼里,更加坚定了不能松手的想法。 水汽弥漫,氤氲的暖意浮在体表,挂在眉梢,却唯独不曾渗入进心中。 第二日,许持终于能毫无束缚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哪怕这是一帮嗜血善杀残酷无情的魔教杀手,许持仍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走他们身边经过。 柳春走到他身边,神色微妙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少侠今日武装有些不同。” 许持瞥他一眼,已经知晓这人是孔雀教安插在慕容吟身边的探子,同那位风姿绰约却心狠手辣的盟主夫人是一道来的,于是也不婉转客气:“你们教主都允我脱了锁链,用得着你多话?” 柳春啧啧称奇:“恐怕教主不仅仅是允了你脱掉锁链,怕是连衣服都允了。” 许持要给气笑了:“你是他后宫吗?你这么一副酸溜溜的样子给谁看,谁脱衣服了,你是瞎子吗看不见昨晚洗完澡我们各回各房啊?” “……”柳春被许持的战斗力吓到了,他本想羞辱一下这个看上去没啥本事却名声响亮的武林新秀,却不曾想这人被段无量软禁了数天后还能这么精神奕奕。 许持冷笑着白了他一眼,骂了句神经病便绕开了,留下柳春一人风中凌乱。 “多做事,少说话。”沐婕萝扮演着老板娘的角色从他身后经过,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许持的背影,同时交代好几名隐藏在暗处的杀手跟过去,防止许持做小动作。 “左护法,教主为何要突然停止行进速度留在此处?难道不是越快到达八卦山越好吗?”柳春缓了一会,终于能重新气质彬彬地开口。 沐婕萝心中虽也有不满,可她是忠心的教主党,从段无量最开始密谋撺掇教主之位时便拥护他,所以此刻幽幽答道:“何必管这么多,反正八卦门的大弟子在这里,一座山还能跑了不成?” 柳春不解:“万一夜长梦多呢?” “哪来的梦?”沐婕萝看他一眼,“我不做梦,教主也不做梦,你也别做梦。” 柳春一梗。 沐婕萝缓缓坐下来,真的像一个老板娘似的目光悠悠看向门外热闹的街道:“教主这些年来从未好好过过一天平稳日子,这次大概他也是胜券在握,所以难得放松一次吧。” “教主对许持动真心了?”柳春难以置信地问。 沐婕萝眉头不经意皱了下:“我都说了这种事儿我们少议论,年关快到了,好好守着这里,过完年我们就出发。” 柳春垂下眼眸低声应了句是,然后不确定道:“盟主那边,护法你还能瞒多久?” 沐婕萝顿了片刻,蓦地展露笑颜灿若繁花:“我说小春儿,你最近是不是想事情想的有点多?该管的不该管的你通通都管了一遍。” 柳春眼中惊诧一闪即逝,随即垂头道:“左护法恕罪!” “去好好防守四周吧。”沐婕萝略显无奈地挥了挥手把人打发了,目光重新凝成利剑看向许持所去之处。 她越发担心起教主所托非人。 ☆、第81章 假面 “许少侠,你这是做什么?”沐婕萝拦在许持身前,紧紧眯起眼问道。 许持看了她一眼,扬了扬手中的药草道:“药草。” “我当然知道这是药草,只是属下想问一句,许少侠为何要拿着药草进厨房?若是属下未猜错,许少侠应当是奉了教主之命准备今晚的菜肴吧?”沐婕萝毫不拐弯抹角,盯着他手中的火焰花。 沐婕萝虽生在孔雀教,却对救命的药草不甚了解,用惯了毒的人看什么都是毒药,所以许持自由了几日,得到准许下厨给段无量准备饭菜后拿出一把药草,她拦在厨房外对许持冷声质问。 许持也不恼,只轻轻回答一句:“你是不知道你们教主有病?有病就得吃药,不管是不是过年,懂?” 沐婕萝两眼瞪的和铃铛一般,压根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 “还有,跟着我念,这叫火焰花,你要是不明白就出门左拐有间医馆,去问问这是干嘛的。”许持继续心平气和地说道,不等沐婕萝发难,段无量直接走了过来。 沐婕萝傻了似的地盯了许持一眼,段无量仿若未见,伸手摸了摸许持没有表情的脸:“阿持莫要生气,我知道你这是为我着想便好。” 许持佯装镇定地看他一眼,摊开手掌道:“我知道太多人怀疑,你看好了,这是火焰花,你之前用过。” 段无量看都不看:“我自然是信你的,否则又怎会让你替我准备菜肴呢?” 他笑的十分欢欣,丝毫没有那晚在温泉中反复无常的狰狞模样,许持绷住一个淡笑,转身进入厨房。 “教主,你就这么放心他一个白道之人掺和进来?”沐婕萝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段无量轻轻一笑:“他若负我,我便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把人寻到囚于身边,也不算亏。” 他的声音没有特意压低,就是不怕许持听见。 在厨房中自告奋勇来做年夜饭的许持手臂一软,差点没把切菜刀砍到自己手指上。 呵呵,如果真让持哥逃走,你哪来的自信上穷碧落下黄泉能抓住持哥? 而他自然也不会认命地被这个魔头囚禁在身边,许持暗了暗眼眸,将手中的火焰花洗干净,撒在已经端出来的菜肴之上。 一个时辰后,许持在整条街的烟花爆竹和欢声笑语中走到酒楼的大堂,这里同外面是两个世界,段无量虽然松开了他的锁链,也不给他禁足,但四处暗藏的雀翎和不给外人进来声称被包下的酒楼足以证明段无量仍旧把他与外界隔离。 “你们来几个人,帮我把菜端上去吧。”许持四平八稳地冲着略显空荡的大堂喊道,不出所料,话音刚落便从角落里闪出人影,许持斜睨了一眼,记住了几个人位置。 借着几人的手,许持便能干干净净地换过衣服,表达这菜出了厨房就和他在没关系的意图,吃出人命概不负责。 他想也不想都知道,这些雀翎肯定得到过沐婕萝的指示了,菜送到段无量屋中之前要验一次毒,结果无碍才会开开心心让他吃,要是验出点什么,恐怕自己就得脱一层皮。 可持哥哪能这么蠢呢? 他嘴角挂着一丝笃定的冷笑踏进房间,已经换过一身衣服,火红丝质的长袍辉映烛光,同除夕这个吉时十分相配,而进了房间后他面容一改,化为平静,定定地看向已经坐在桌边的段无量。 段无量坐着不动仍旧有一丝得道高僧的寂寥模样,目光如水,唇角带笑,白袍白靴,若能拈花必能笑倾众生。 “阿持当真好手艺。”段无量笑的毫无防备,似乎压根不知道这些菜品被端上来之前经过了怎样的检验,当然,他不点破,许持也不提。 “我在山中每年除夕都会亲自下厨一次。”许持径直坐下来说道,毫无顾忌地自己动手斟酒。 段无量侧目视他,似乎觉得许持的每个动作都深得其心,这般自在不拘束,不像任何一个知道他身份的人所表现出的,于是笑的更灿烂:“那你的师弟们当真是好福气,好的都令人嫉妒了。” 许持举着酒壶的手一抖,下意识地去看段无量表情,对方却是笑的十分直爽不似有邪念,自己暗暗松了口气:“一帮熊孩子而已,只是想着毕竟是除夕,一年才能一次。” “平日阿持不曾下厨?”段无量接住酒杯好奇问道。 许持冷笑几声:“曾经天天下厨,后来有现成劳动力为什么不用?” 段无量眉目一弯:“等阿持将我完全医好,我便为阿持日日作羹汤可好?” 许持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舀了一碗汤:“佛爷何须我医治,四颗碎片已得三片了吧,到时候借助舍利子神乎其神的力量,哪怕是绝症也能痊愈吧。” 段无量听到舍利子还是颇有所感的,他深深看了许持一眼:“阿持便是这么觉得的?” 许持明明已经束起耳朵了,可仍旧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冷漠道:“我怎么觉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教主你做都做了。”就别biao立坊了。 气氛瞬间冷凝了不少,段无量的蓝眸不做掩饰直直注视许持,如同搅乱了一泓深潭,许持将碗推到段无量身前:“佛爷,这是长寿汤。” 一碗汤羹冒着热气,南瓜和胡萝卜被切成块装,炖的酥烂,上面还飘洒着几片红艳的火焰花瓣。段无量低头看着碗,幽幽问道:“阿持希望我长寿吗?” 持哥希望你早死早超生,许持心里想,嘴上却轻哼了一声:“只是叫这个名,当年八卦山上吃的东西少,我就和山民们学做了这个,名字还不错,就年年晚上做一道,图个吉利。” 段无量虽被前面受到些影响,可听到许持对他诉说曾经之事时还是有些动容,他目光落到汤碗中,再看看满桌的菜,温声道:“阿持,我知晓你心中仍旧埋怨我,可我所作所为皆是不得已为之,若你不计前嫌,我日后必定坦诚相待。” 许持讥笑道:“若是教主真能坦诚相待,就不会让左护法一路监视,连这些端上的饭菜都要经过一道道检验。” 段无量听完,莫名反笑:“阿持多心!” 许持心中一动:“难道他们就不曾验过毒?” 段无量扫过这一桌菜,对许持的贸然言辞不为所动,轻轻捧起冒着热气的汤羹道:“我说过,阿持于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阿持我甚至不知道我体内还有一种叫断长生的毒,从未有人对我如此悉心照料,托付真心过,所以我对阿持便是百分百信任的……” 许持一滞,笔直挺着的腰杆竟发虚般微微躬下。 段无量眯起眼,笑容纯粹而优雅,许持猜想,他将头发全部剃掉只是为了掩盖掉银发的真相,若是此人此刻是一头长发,那更是…… “若是阿持辜负我的信任,那便最好将我彻底杀死,否则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会如阴魂般纠缠阿持一日,不死不休,”段无量深深看了许持一眼,便毫无顾忌般低头轻轻啜了一口汤羹,末了抬头看向许持舔了舔嘴唇道,“十分美味。” 许持差点没被他的这副模样吓到桌子底下去!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20节 他说的美味的真的是碗里的汤而不是持哥吗!那个眼神恨不得把持哥吃掉是怎么回事!!! 许持强压心中波澜,对段无量这般说辞感到难以消受,点头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我曾想过要站在无人能触,万人膜拜之地便是最为幸福,今日才发觉,能与阿持一道,更加快乐。”段无量放下碗道,一刻不停地表诉衷肠,却把许持逼得难以平静。 “教主……” “阿持可以直呼我无量的。”段无量坚持道。 许持深吸一口气:“无量,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集齐舍利子,还是意图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你前前后后瞒着我做了那么多事,又是为何?” “瞒着你是害怕你离开我,可终究未能瞒住,所以我用尽全力也要将你留在身边,”段无量肯定地看着他,“而舍利子……那是我一直为之努力的事,我要像个正常人一般,受到尊敬,受到膜拜,可以光明正大的表达我所想要的一切和喜恶,不用遮遮掩掩。” “可无量佛这个身份,难道没有给你带来你想要的一切?现在武林中人谁听到你的名字不会尊敬地喊一声佛爷!?”许持微微激动地反问。 段无量面沉如水:“若是他们见到了我本来的模样,可还会如这般敬仰于我?银发蓝瞳,天生异象,连父母都嫌弃厌恶,怎么可能被世人所接受!” 许持一时语塞,意识到外貌异常是对方心中的一块心结,不禁结巴道:“银发蓝瞳又怎么了……我就不觉得厌恶,很好看啊……” 段无量眼中异色划过:“你觉得好看?” 许持自觉说错了话,困窘无比,可内心的确不觉这幅模样有多可怕,毕竟他曾经学习药理的时候接触过一些白化病人,有些人肤白貌美甚至比一般人都要好看,许持会说? 见许持咬牙不说话,段无量不禁轻轻笑出声:“阿持不必为了安慰我而说违心之话,是否天生异象惹人嫌弃我已经体会的太多。” 许持涨红了脸:“你是不是男人,长的和一般人不同怎么了,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异样就是怪物的,我就觉得你若是银发及腰必定十分好看,所以你一直把自己捆在这种你和别人不同你就是最可怜的思想中,活该痛苦!” 段无量微怔。 许持也瞬间收了嘴,该死,明明是想先把人安抚下来,怎么自己倒先激动了! “阿持说的……可是真的?”段无量怔怔问道,“阿持不会害怕、不会嫌弃我与常人不同?” 这种时候,说嫌弃恐怕会被一掌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吧,许持硬着脖子道:“自然不会!” 段无量看着许持,如溺水之人仰望浮木,那一刻许持的心里是有一丝动摇的,这样的人,其实也是有点可怜的…… 可他怎么能轻易原谅这么久以来的欺骗和背叛呢! 许持又猛然握紧双拳,把曾经的每一幕都重新回顾了一遍,强迫自己正视眼前之人。 段无量,无量佛,白孔雀,每一个身份都对应着他的一副面孔,作为无量佛,他宅心仁厚宽容待人,作为白孔雀,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这样的人信口开河随意几句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出来的,自己又怎能因为他一番说辞就忘记了他的真面目呢? 更何况…… 许持眼眸微沉,这人费尽心机留住自己,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回春指吗,还有八卦门中的舍利子碎片,本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如此一来,他诚恳言语到底还有几分是真的? 可笑可叹,自己总是被他的表象迷惑,步步沉沦! ☆、第82章 逃离 许持一身酒气地从屋中摸索出来,极力保持着平衡,稳步下楼,他要去酒楼的后院,那里有他能逃出去的关键东西。 除夕夜里阴云密布,冷风一吹把整个人都微醺的许持吹了个激灵,他一眼便看到了自己偷偷藏起来种在花坛中的冽冰藤,心跳逐渐加快。 他没想到段无量竟会不让人检查菜品毒性,早知道是这样他就直接下□□了,亏他还辛辛苦苦考虑了药性,把火焰花生撕撒在菜中,想着待会再找到机会就把冽冰藤也给他生吃了,因为这两种寒烈冲突的药草平常无事,但是只要生吃就会引起强烈反应,气血逆流都是小的。 这也正是他为何从不让师弟们吃生药的原因,有些药是没问题,哪怕是煎好了混一起也无碍,可怕就怕生药相接会相克,而日常人们经常使用的冽冰藤和火焰花便是万万不能一同生服的药。冽冰藤极度性寒,几乎都是被用来煎药中和,所以鲜少有人注意过这两种较为常见的药草不能一同生服。 许持冷静的把药草摘下收入袖中,禁不住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他拖到年夜就是为了等待三天药草成熟,可自从上次发现了他的能力在消退后连种植药草的时间都有些增长,这次是他费劲了心血和念力才在三日内种出药草,摘下的瞬间变觉得一大股力气凭空消失,气海空荡。 等小七出关……他一定要好好问清楚,他的身体和系统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许持咬咬牙,攥紧衣袖转身离开,却不想不远处缓缓走来了沐婕萝。 许持神经立马紧绷,挺直腰背。 “许少侠为何不在房中?”沐婕萝穿了一身绛紫,她来自苗疆,自然眼窝深邃眉目性感,此刻婀娜而至,带着神秘和危机。 许持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我出来给透透气,教主喝得有点多。” 沐婕萝显然也喝了酒,眼神不同往日犀利,其实她在盟主府伪装的时候便是一直如此,眼神温柔,略带笑意:“教主从不会在人前喝多,他对你是特殊的。” 许持瞥她一眼,这个几天前还对自己要打要杀,连几个时辰前还质疑自己动机的人这时候突然前来一副讲和的态度,令人不得不多个心眼,万一她是想趁着段无量喝多了把自己秘密解决了呢?想到这里许持忍不住暗了暗眼眸,想不到在这里他竟是要段无量保护的。 “你不用防我,我只是趁着教主不在,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沐婕萝突然充满母爱般的看向许持,把人看的毛骨悚然。 许持鸡皮疙瘩起一地,他嘴角抽搐道:“左护法要和我说什么?” 沐婕萝突然邪魅一笑,翻身给许持一个壁咚道:“许少侠,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孩子的娘亲了,一个人是否爱另外一个人我看的明白,教主对你有情而你对教主也有心,教主更是为了你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如此一来,你便安心待在他身边不要再做些小动作了吧。” 许持突然被一个年轻少妇壁咚,心中草泥马飞奔而过,忍不住斜眼问道:“谢谢左护法如此抬举,我心里怎么想的都能给杜撰的一本正经,还有,我做了什么小动作了?” “你今晚托人送菜便是想摸清雀翎们暗藏的位置,方便做些什么就不用我点明了吧?”沐婕萝笑吟吟地问道,看的人心惊肉跳。 许持强行镇定,绷着脸道:“左护法想太多了,我只是换身衣服,来不及送菜罢了。” 沐婕萝也不继续点破,笑道:“言尽于此,教主对许少侠可谓是全然地坦诚了,我从未想过那个小时候被人所在铁笼中的小怪物会重新对人敞开心扉。” 许持心中一动:“被锁在铁笼中?” 沐婕萝以一副非常浮夸的演技捂住嘴道:“天啦,我居然说出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教主我说漏嘴了!” 许持冷静地点点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告诉教主。” 沐婕萝以一副“小朋友你很上道”的样子点头道:“教主是被当年的雀翎正使带进孔雀教的,据说是因为正使外出时正好碰见了一个小怪物,那小怪物似乎被看管的很严厉,一月才准出房门一次,恰好遇上了,便声泪俱下求他把自己带走。” 许持默默听着,正使,想必就是传闻中魔教内乱时被段无量杀掉的杨焱宇,所以段无量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然而他又想起段无量也提起过老王爷王妃嫌恶他的外貌,不允许他出门一说,而此刻从别人嘴里提起这件事,更加觉得心情复杂。 “当时教众并不知道他是南疆王府世子,只当是个怪物,便经常拿来欺辱取笑,老教主看他虽然与常人迥异,却生的的确好看,便有一段时间将他锁在笼子里,当异兽般观看。”沐婕萝回忆起那段时光,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许持两眼瞪得超大:“观看……?” 沐婕萝冷笑了一声:“我想,聊斋中所言的有钱人家圈养狐妖一类便是那样的吧。” 许持这下算是明白段无量为何那么在意自己的外貌了,不仅仅被亲生父母嫌恶关押,甚至还被别人当做牲畜般锁起来当做观赏……恐怕任谁都不能忘记这般耻辱。 “那后来老教主便是被他手刃了?”许持不自觉的有些声音发颤,满怀凄苦地看向沐婕萝。 沐婕萝点了点头:“是啊,那些年他可谓卧薪尝胆,每天活得像畜生一般四处被人欺凌,只要有人肯教他武功他都愿意做牛做马,后来,教主连同那些欺辱过他的人,全都被他亲手杀掉了,把他们的皮活活剥了下来,就悬在孔雀教总坛的外围,当做震慑。” 许持前一秒还在无法自拔地沉浸在痛苦中,下一秒被吓出一声冷汗。 “那时候他多大?”许持咽了口口水问道。 沐婕萝想了想:“不到二十吧,比你现在还要年轻一些。” 许持努力定了定心,不禁感叹段无量曾经受到的伤害,在这种年纪便被锻炼得如此凶狠。 “教主七年前本是光明正大来到八卦门的,他和老门主谈及舍利子碎片后被老门主拒绝,以至于恼羞成怒把你打下山崖,他后来再次偷袭回来本已无意伤你了,并且我一直埋伏在暗处,他似是被你们师兄弟情谊打动了些,所以没真打算下杀手,奈何你却又骗了他一遭,还差点把他打死。”沐婕萝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持。 许持还他一个似笑非笑:“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若不想着还手反击还任劳任怨替我做事,恐怕我会感动地想娶你。” “可你哪怕还手反击差点打死他,他现在仍然想娶你。”沐婕萝真诚地回敬。 他突然不想继续谈下去。 “我知道让你现在接受教主还有点难,但是我只求你多为他想想,他活到如今不容易,你应当知道他吞食过十年一日吧,他其实早就为自己做好了打算,若是始终无法找到解脱之法,那就在不久之后彻底撒手而去。所以哪怕你始终无法接受他,但是请尽量不要当面戳穿。”沐婕萝一如一个已经步入沧桑的老妇,在对着后辈谆谆教导着。 许持沉默地听完,只觉手中紧握的冽冰藤要被攥出药汁。 “怎样才是当面戳穿?难道他想攻上我师门,我便要因为心疼他所以放任他不管?他杀我兄弟满门,这份罪孽我若是当做不知道,还如何面对我兄弟?还有,他是个连自己亲生父母都能下手的人,心恐怕早就硬的和石子儿一样了吧,我做些什么,你当真以为能撼动得了他?”许持一顿说完,讥讽一笑。 沐婕萝听完,深深看了眼许持:“我想你对教主有一些误会。” “误会?哦是了,不是他亲手杀的,不过手下孔雀教的你们不都是按他的意思来办事儿的吗,他也曾经挑断我手脚经脉,结果你现在想要和我说他很可怜很无辜?对我承认,他的确有个悲惨的童年,但是我不能因为这些就原谅他对我所做的一切!”许持说完,愤怒一挥将沐婕萝推开,笔直地走进了酒楼。 沐婕萝脸色一变,心想卧槽老娘重要的话还没说完,刚想转身拉住许持,却猛然发现柳春早已站在楼外抱着手臂等待他们了,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再次吞入肚中。 许持经过柳春时,对方投以一个谦逊无害的微笑,许持看了一眼,继续前行。 不要想,不要动摇! 许持,好好感受着你手脚还残存的痛,好好体会你身体中药效还未散的软筋散,若是因为自己曾经受过伤便要伤害别人,这样的人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再次打开屋门,入眼的是段无量毫不设防地半睁半眯着眼倚在床沿,见到许持进来后乍然露出一丝微笑:“阿持,拿个醒酒汤为何这么久?” 许持双手有一丝颤抖,他走到段无量身边把人扶起道:“遇见了左护法,同她说了几句话。” “阿持是我的,不用和别人多说话。”段无量像个没睡醒的小孩,嘟囔着把头抵在许持肩窝上,双手紧紧环绕着他的腰,死不松手。 许持心跳地像壮汉擂鼓,哑声道:“你喝多了,我没找到醒酒汤,直接给你拿了些清凉的药草,想必有效。”说完,勉强拿出了早已被自己握的不成形的冽冰藤。 段无量眯眼看了会,大概是酒精麻痹了神经,让他一时无法判断这药草的关联药性,便依赖地对许持道:“阿持想做什么就做好了,我都听你的。” 许持心脏不知为何微微抽搐了一下,有一丝痛苦在不知名的小角落蔓延开来。 他举起冽冰藤,摘下一片叶子送到段无量嘴边,颤声道:“教主,张嘴……” 段无量闭着的眼微微眯开一下,又重新闭上,不满道:“阿持为何又叫我教主了……叫我无量吧……” 这么大一个人就囚在自己身上,饶是许持也有些尴尬和吃不消,他踉跄几步还是把段无量放到了床边,结果段无量直接把他也拉上了床,一股浓烈的酒气通过两人的舌尖蔓延开来。 许持脸色刷得红了! 这不可以! 他一把推开段无量,对方还没明白便被塞进一片冽冰藤的叶子:“无量,你真的喝多了,快吃下去。” 段无量蹙着眉咀嚼了几口,本能地偏头猛吐出来,他不似沐婕萝,他对药草之理稍微懂一些,只是今晚因为高兴喝得断片,一时无法分辨出口中的是什么,只觉苦涩阴寒。 许持一看便觉不好,只听段无量重新躺了回去,嘟囔道:“不要这个,很苦……很冷……” 许持连哄带骗,段无量就是不肯吃下,许持也有瞬间恍惚,要不就让他这么醉着,自己是否也能逃脱,不必痛下杀手呢?可他转念一想,这人可是白孔雀,生杀夺予毫不留情的白孔雀,哪能让他活着再去贻害世人…… 心脏再次狠狠揪痛,许持的脑子都要裂开了,他看着对方完全信任自己,露出无人见识过的单纯满足的微笑,一贯苍白的面孔也因醉酒而泛起潮红,恰是让人无法挪开眼的好看。 “阿持……”段无量见许持许久没有动静,便微微蹙眉睁开双眼,如星空般湛蓝双眸泛着柔弱水光,直直映入许持眼中。 许持被这双蓝眼猛地刺激了一下,呆立许久,终于缓缓张开嘴,咬下几片冽冰藤的叶子咀嚼开来,然后俯下身子以无比强势地姿态重重吻上了段无量。 段无量显然没反应过来,苦涩的药汁顺着唇舌流入咽喉,他不觉苦,满眼只是许持的痛苦复杂还有化不开的情愫。 许持把药汁全部灌进段无量口中,不知不觉流了满脸泪水。 段无量还在幸福中沉沦,他本就体弱,烈酒加吻是最好的晚安,和许持唇舌相交不过一会儿就抵挡不住倦意深深睡去。 许持轻轻从他身上爬下来,看着这人平静的睡颜,强忍鼻腔酸涩把屋中自己逃跑时能用到的一切都收拾起来,一个时辰后段无量体内的药效会发作,在这之前,他许持会逃出这里。 他朝四周看了看,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利器可以直接把这人性命了结,结果房间里早已被段无量收整的安全至极,而自己若是想以现在这副软筋直接动手,恐怕人没弄死,直接弄醒,到时候别说杀人灭口,自己可能连逃都逃不掉。 许持难以抑制地苦笑出来。 ☆、第83章 揭皮 为了回到熟悉的师门,许持连夜奔走,披星戴月,饶是如此也花了三天三夜才到达山脚。 这日阳光晴好正是大年初三,许持驾着和自己一样疲惫不堪的马,步至往日里马车轿夫门聚集之地,却奇于四周围荒无人烟一片寂静,按说往年的年关虽然会少些人,但也不止于此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段无量他们已经比自己快的追上来了? 许持心脏提起,警惕扫视四周,可想了一会又觉得不大对劲,段无量体内十年一日未解,又被自己喂食了火焰花冽冰藤两种相克药草,哪怕不死也绝不可能比自己再行的快了,何况自己还是特意挑了近路毫不停歇,所以这里的异常断不可能是段无量的手脚。 那八卦山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仰头透过枯槁的草木看向山路之上,许持心中七上八下,千万不要告诉他等着他的会是无法承受的景象。 他握了握缰绳,缓缓踏上山路。 阔别半年,山中景色尚无变化,只是去时茵茵草木皆已枯槁,不复往昔,令许持不得不感叹这区区几个月的变故。 他带着师弟一同出门,却只回来了他一人。 走到半山腰处,许持突然看到前方不远有一个师门弟子似乎是在站岗?那弟子也发现了许持,瞪大眼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待到许持走到他身边他才恍然发觉:“大师伯!!!” 许持被他一惊一乍唬得发愣:“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名弟子看着许持的眼神是压不住的敬仰,如同小弟看到传说中的大哥一样:“回大师伯,师傅说您这几日可能会回来,命我们守在山上的各个关卡迎接您!欢迎大师伯回山!” 许持从马背上下来,紧紧皱起眉头:“你师父是谁?正恩还是远宸?” “回大师伯,我师父是杨正恩!”那名弟子似乎十分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远宸师伯已经很久不出门了,所以师叔的弟子们也都没有出门。” 这下许持当真是觉得不对劲了,陆掌门当日当面告诉他正恩似乎有些不对,而此刻正恩又提前得知了他会回山,哪怕再机灵也不至于能未卜先知吧?难道正恩才是真正继承了八卦门神棍技术的人? 许持想了一阵,开口道:“不要声张,你直接带我去见远宸。” 弟子傻了眼:“大师伯,你不先去见见我师父吗?” 许持看了他一眼,半年前八卦门中从不曾有过这般区分明显,什么你师父他师父的:“我先去见你师叔。” 一瞬间,许持身上的戾气散发而出,把这个小小的弟子吓得不轻,他连忙点头带路。 许持想了很多师门内可能发生的意外,唯独没有想过他们会窝里变质,看着前面天真烂漫还连蹦带跳的弟子,他打心眼里期望这一切只是他如今受到了一些迫害之后产生的心理阴影和误会,他的师门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逆转之事,他的师弟们一如他下山前那样相亲相爱。 直到他走到唐远宸院子前面,看到一排举刀的弟子排排站立守卫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什么碎了。 半年前那些张天真烂漫意气风发的脸,如今怎么就被整的这么苦大仇深了?许持破罐破摔地笑了几声,再次受到了一群小弟的顶底膜拜:“大师伯好!” “好,很好,”许持点点头,笑的满面风霜,“你们是谁的徒弟?” “回大师伯,我们是正恩师傅的徒弟!”气势恢宏一扎齐,许持笑的更深了,他不置可否,衣袖一挥匆匆走进了院中,半路转身一指说道:“别跟着我,让你师傅来这里见我,立刻马上!” 小弟子被许持陡然的气势一震又给吓一哆嗦,小心翼翼点头道:“遵命,大师伯。” 许持觉得好笑,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都他妈哪儿学来的,不过半年就把师门弄的乌烟瘴气,真是可笑至极! “大师兄?”耳畔一声不确定的叫喊声响起,许持满脸狰狞还未来及收起便看到脸颊瘦下去不少的唐远宸提着水壶站在屋前,两只大眼充满难以置信。 许持僵硬地笑了笑:“傻子,大冬天你去哪儿浇花啊?” 唐远宸愣了会,随即水壶一丢哭着冲进了许持怀里,放肆哭喊道:“我说怎么死了一片呢……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许持摸了摸远宸的后脑勺,心中不觉一苦,这么傻,果然还是他的小师弟:“远宸,这半年没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远宸身子一僵,少年人身躯拔高后也瘦削不少,他从许持怀里退出,警惕地看了眼院外,低声道:“大师兄,来屋子里。” 许持眉头一皱,果然这是各自为营互相提防了吗? “大师兄,我觉得二师兄的身份……有些不对劲。”唐远宸给许持端上来一杯茶,略显不安地坐下来,脸上是不符年纪的沉郁,两只手紧张的来回搓动。 许持心中一动,平静问道:“哪里不对劲?” “半年前你和三师兄下山后,就有人来找过二师兄,那时候还没发现什么,可随后那些人上山次数越来越多,二师兄好像也越来越动摇,如今他手下的弟子已经不仅仅是学习师傅教导的武功了,有很多都是我没见过的,招式非常毒辣。”唐远宸低声说道。 许持一听便觉头疼,这让他隐隐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对了大师兄,三师兄人呢?”唐远宸见许持来了这么久都没提沈禄,不禁好奇地问。 许持眼神一暗:“阿禄……为了白孔雀之事追出去了,至今下落不明。” 屋中香烟缭绕,此话一出沉寂许久,唐远宸颤颤巍巍举起茶杯:“那……大师兄可有打听到唐少主的消息?” 许持再次沉默,唐远宸见许持如此态度便也知晓结果了,他一直把这份亲情埋在心中最深处,对唐门的感情不重,但这个从小就陪在身边的堂哥,说不重视是假的,可这人身负家族使命,一去不归,他在山上装傻卖萌却不代表他心中什么都不知。 “远宸……大师兄会继续找他的。”许持架着手腕颤声道,他哪能不知道唐远滕在哪,只是他能否回来,怎么回来,这如何能说准? 唐远宸苦笑一下,一双大眼写满包容:“大师兄,远宸不提过分要求了,事实如何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大致,如今三师兄也下落不明,我们便在山上好好呆着,过我们的日子便好,二师兄那边有你……” “不,”许持嗓音沙哑着摇摇头,“正恩我会问清楚他的状况,但是我们不能继续呆在山上了,最迟今晚,我们要全部退出八卦山。” 唐远宸傻了眼:“为何?” “孔雀教不日会攻上山,我们在这之前要全院撤退,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许持深吸一口气,转眼又苦笑道,“正恩未到,我没确定他的意向,还不该如此草率下决定。” 他还想着该不该和远宸说清楚他已经彻底和孔雀教结下梁子了,唐门的舍利子碎片被段无量拿走不说,他还给段无量下了药。 “大师兄要等我回来说什么?”从前的二胖已经完全消失,映入眼帘的青年腰杆笔直笑容从容,带着一丝陌生的温和从屋外走进来。 许持晃眼间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瞬间觉得气海一同,内力翻涌纠结开来剧痛难忍。 “大师兄!”唐远宸惊慌失措地扶住吐了口血的许持,惊愕地看向同样吃惊的二胖吼道:“你都干嘛了!” 杨正恩莫名其妙极了,可大师兄看到自己就吐血是不争的事实,他也不得不委屈地一起扶着许持小声道:“我就打了声招呼……” 唐远宸正好一肚子火无处可施,口不择言骂道:“你就是你太丑了,丑到大师兄了!” 杨正恩:“……” 屋里动静一大,外面的带刀弟子们纷纷不安攒动起来想往里面看,许持挣扎了几下,一把挥开手臂吼道:“全给我退出去!” 杨正恩一愣,被挥开的手臂尴尬地僵硬在半空,许持慢慢转过身,嘴角还溢着鲜血道:“来,让你的人先出去,师兄有话要单独对你们说。” 这一句“你的人”,已经把所有矛盾堆到一处,杨正恩如今个头已经蹿的比许持高,往日的婴儿肥也无从追忆,他定定看了眼自家师兄,倏地笑了笑,转头道:“去院外守着。” “不,”许持打断道,“全给我去山下守着,若是发现魔教人马,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记得上来一个人给我们报信。” 杨正恩面色一凛,略带复杂地看向许持。 许持也同样回以他如此表情:“你今日模样,让我不禁想到一个人。” 唐远宸压根听不懂师兄弟二人在说什么,忍不住插嘴道:“什么人?” 许持看着嘴角刻意扬起的杨正恩,缓缓道出心中一直存在的那个想法…… “魔教前任雀翎正使,杨焱宇。” ☆、第84章 撤离 许持不是没有怀疑过二胖的身份,因为老神魂的奇妙之处在于他能捡来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二狗子,比如持哥自己,试问整个江湖,身体里有系统的人能有几个?并且还是魂由异世而来,天上地下仅此一只,除了持哥别无他人。 而沈禄和远宸,都是些家中有变故的孩子,被捡来情有可原,二胖的话,从没有提起过自己原来的家庭,也从不对外界的一切感到好奇疑惑,仔细揣摩他的性格便能发觉他应该是从小见多识广的一类孩子,而这种孩子大多是家中的掌上宝,二胖却能接受落差,就连最沉稳的沈禄都偶尔会忆及从前,二胖却毫不提及从前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由此可见,他城府心机之深,远远高过另外二人。 再一联想到如今远宸所说二胖带的徒弟武功招式略有变化,风格毒辣的恐怕只有魔教了。 这些日子持哥锈的太严重了,如今重新怀疑起周围,才发觉身边一切皆是有迹可循的。 杨正恩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瞳孔骤缩了一阵,持哥哪会轻易放过他?透世眼猛然开启,入目色泽刺目张扬,时而又隐忍暗沉,充斥着被拆穿的震惊和恐惧,还有对许持猜中一切的认命。 “大师兄,你在胡说什么?”杨正恩脸色还有些发白,勉强笑道,他又看了下同样惊愣的远宸,挑眉问,“你和大师兄乱说什么了?” 唐远宸瞥他一眼,虽说如今杨正恩整个人都变化颇大,可毕竟是一起生活过了七八年的人,唐远宸冷笑道:“我能乱说什么?” 许持深深看着他,发觉自己这段时间精神太过不济,只是用了下透世眼都觉得疲惫难挡:“二胖,你别和我打哈哈,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会猜错。” 杨正恩乌黑的眼睛定定看着许持,坚持不过一会儿终于笑了,笑得极为放肆和畅快:“我以为深处八卦门这么多年,早已看透什么占卜测算都是假的,想不到大师兄你竟然真有一手!” 许持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恍惚片刻跌坐在椅子上:“你究竟想做什么?魔教如今对八卦门虎视眈眈,你爹当年既然在内斗中丧生你被师傅捡回来,本就该远离这一切,你居然还蹚进去!” “大师兄,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大家受到伤害。”杨正恩负手道,神色倨傲。 “我放心你奶奶个腿儿!白孔雀如果还活着那我们就彻底玩完儿了!”许持画风一变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白孔雀会觊觎舍利子碎片然后找上山来,你就在山上等着他?” 一说到舍利子,杨正恩脸色阴郁些许:“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可我找遍了整个八卦门都不曾找到。” 说到这里,唐远宸暗暗抬眸看了眼许持,两人目光交汇瞬间立刻明白了什么。 “但是白孔雀不知道,他只要还想要舍利子碎片就一定会来八卦山,”杨正恩垂着头,认真告诉许持,那一刻还似多年前,他说服许持从别的地方给他带吃的,只是如今姿势神态一样,要求的话已经不同,“大师兄,我小时候忍辱负重一路从魔教偷逃出来才被师傅带回山门,且我仍旧害怕被白孔雀认出,所以装作贪吃,对能吃的一切都不拒绝,胖成那个样子多不容易?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怪我?” 许持竟无言以对。 唐远宸静静看着他,只觉得浑身冰凉,他想骂二胖,可猛然发觉自己没有立场,二胖虽然是魔教出身,却也是从小辛苦流离,为躲避追杀费尽心思,自从在一起相处之后他也没杀过人做过坏事,只一心想着替他爹报仇……虽然一直瞒着自己…… 不对! “二师兄,你既然要和白孔雀对抗,你手下弟子又为何在学习魔教武功?”胆大心细勇敢取证的唐远宸立刻问道。 许持立马看向二胖,目光如炬:“杨正恩,这个时候你别想瞒我了,我能原谅你瞒我七年,但剩下来的时候你再瞒我一次,我就饿你一顿。” 杨正恩眨了眨眼,然后突然笑了,笑的眼泪都要流下来。 “是玉关临,半年前大师兄你们走后玉关临给我寄了信,告诉我白孔雀的动向,还给我寄来了我爹当年的武功秘籍让我多加练习,他告诉我有朝一日我必能手刃白孔雀,扳回孔雀教正统。”杨正恩笑完后认真地告诉许持和唐远宸。 许持恨不得把自家师弟拎起来倒立:“你是傻子吗,你一心想着准备扳倒白孔雀大干一场,你为什么不关注关注山外发生的事情?玉关临一个多月前已经被朝廷逮捕了!” 二胖瞳孔猛缩:“那半月前告诉我白孔雀和大师兄将要回山的人是谁?” 许持一阵毛骨悚然。 他原以为最可怕的人是暗藏了身份潜伏在自己身边的段无量,此刻才发觉段无量是坏在明面上,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地里一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暗操纵着许多事。 “你知道我会回山便是有人给你寄信通知了?并且那人告诉你我会和白孔雀一起回来?”许持直直问道。 二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这其中异常,却不明白道:“没错,当时我以为大师兄你被白孔雀抓住了,今天听到弟子来报你只身上山我还诧异了一阵。” 如此多的线索穿插在一起,究竟是谁一直在暗地里联络二胖,导致了八卦门军心不定,又是谁暗自知晓许持和白孔雀的关联…… 往内里一延伸,许持想到了一个人,却不敢相信般猛地一颤仿若受到惊吓。 唐远宸咽了口口水道:“大师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无论是白孔雀还是玉关临,我都不会放过他们。”杨正恩挺直了腰背狠狠说道,全然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眼中依稀有他爹当年的笃定。 唐远宸与杨正恩这半年来已有嫌隙,冷哼一声重新看向许持道:“大师兄,白孔雀是不是很难缠,我们要做什么准备?” 许持脑中还在回荡那个可怕的想法,听到远宸问话不由得恍惚一阵,这么久了,这是第一次他们师门一同面临大地,而那个敌人还是他难以启齿的软肋。 “你们从现在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完了即刻下山,不要在八卦门附近逗留,一路向东去京城找武林盟主慕容吟。”许持心中已有大致猜想,恐怕慕容吟早就察觉出了段无量的奇怪,也只有他才能在皇上收押了玉关临之后继续从玉关临口中撬出对付白孔雀的信息,所以若是他们向慕容吟求助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跑?”二胖眼中惊愕一闪而过,随即有些接受无能,他厉兵秣马快半年就是为了手刃杀父仇人,结果大师兄却让他走? 许持下巴绷得强硬:“必须走,白孔雀的心思和手段你们敌不过。” “我们能打!”唐远宸也握紧拳头,兄长失踪之事还在心头如利剑高悬,手刃白孔雀不仅仅是二胖的心愿,也是他的。 许持头疼的要裂开:“你们也打不过!” 二胖狐疑地看了自家师兄一眼:“师兄,你为什么这么畏惧他?你和白孔雀很熟悉吗?” 许持双拳骤然握紧,咬牙切齿道:“不,我不认识他,我从始至终就没认识过他!”随即话锋一转,丝毫不像一个刚吐过血的人,“我让你们即刻下山,听到了没有!” 他极少这么严肃认真甚至震怒,唐远宸极其容易就被震慑,二胖虽有不甘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难以置信道:“那我们逃了,白孔雀找不到人又找不到舍利子碎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肯定还是免不了见面相斗!而如此机会我和远宸的家仇又如何不报!” 许持仓惶看他一眼:“怎样才算报仇雪恨,杀了他吗?那没问题,大师兄留在这里,大师兄替你们报仇,你们全都去找慕容吟,等到白孔雀丧命的消息传出来你们再回山,这样可以了吗?” 二胖和唐远宸惊了:“大师兄,你让我们走,你不走?” 许持轻轻遥遥头,眼中盘踞执念和平静:“我是八卦门的大师兄,白孔雀这个毒瘤总得有人来解决,哪怕不能杀了他,也可以为你们拖住他,等你们找到了帮手就可以轻松解决掉他了。” 更或者,把他骗的这么惨,伤他伤的这么深,哪怕和段无量玉石俱焚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杨正恩显然没料到大师兄的思想觉悟上升到了这种境界,被刺激了一会愣愣问道:“大师兄,你在作死前总结吗?” 唐远宸猛地推开二胖:“你闭嘴!”转过头冲许持喊道,“大师兄,要走一起走,哪怕这次我们不能报仇也不会丢下你!” 他意气风发的样子终于摆脱了小时候的唯唯诺诺跟风听向,许持笑吟吟等他说完,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交给杨正恩:“交给你了,我知道你筹备了很久就是为了杀掉白孔雀,可这次不是时候,魔教人马很快就要来了,如果白孔雀在其中……恐怕谁也动不了他,我也只能阻挡一阵。” 他说“谁也动不了他”的时候睫毛微微颤动一下,若是段无量未死,按照之前那副癫狂的模样,加之自己仗着信任又暗地捅他一刀,恐怕整座山都会被他夷为平地吧。可这些话自然不能同师弟们说,他只能像一个要上战场的士兵一样平静地看着自家师弟。 杨正恩沉默听完,抬头问道:“大师兄,你是不是和白孔雀认识?” 许持笑了笑:“怎么样才算认识,如果说见面能叫出名字,那的确是认识。” 聪明如杨正恩,自然知晓这句话中蕴含意味,自家师兄恐怕和白孔雀有拎不清的关系,导致了师兄对对方极其畏惧,甚至不允许自己一行人直面上白孔雀,这样他便更好奇:“那白孔雀究竟是谁?” 许持看了他一眼:“你小时候不是亲眼见到他杀了你爹的?” 杨正恩眼睛一红:“没有,当时教中大乱,我还小,被家眷塞进衣橱才逃过一劫,只是后来听闻是白孔雀做的。” 许持垂眸:“不用问我,你安心下山,遮挡住自己的面目不要引人注目,找到慕容吟的话……若不出我意料他会帮你。” 他怕的不过是杨正恩不听劝阻,知晓了白孔雀的真正身份后去螳臂当车,只有有了强大依靠他才能安心。 “大师兄,你这么害怕,他真的很厉害?”杨正恩眯起眼,握紧了手掌。 许持木然地点点头:“十分厉害,空手断铁索,骗人不脸红。” ☆、第85章 旧回忆 许持站在山巅,像从前很多次一样看着一行人的身影忙碌走动准备下山。 二胖虽然心思复杂,可始终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把远宸交给他应当是没问题的,而真正要担心的其实是自己吧。 许持抬头看天,不过傍晚,天色已经将黑,冬天就是来的这么凄凉,这一晚他如七年前一样,一个人无比孤独的处于这座高山之上,四面无亲。 “大师兄,舍利子碎片是否已经落入白孔雀手中了。”唐远宸从后面走过来,轻声询问。 许持差点没垂头落下泪来,唐氏一门以命守护的东西居然被自己如此轻易就丢掉,他还未回答便又听远宸道:“从二师兄搜山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切都不简单了,我从小便知他们给我的手串不是简单东西,但直到那时候才醒悟这就是害的唐门被覆灭的舍利子碎片,然后担心被二师兄发现所以把东西寄给了你。” 许持转过身按住远宸的肩膀低声道:“大师兄对不起你,我一定会把舍利子碎片拿回来……” “不,大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远宸突然抬起头用一双大眼定定地看向许持,“大师兄,我哥哥已经死了吧?唐门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许持摸不清楚这孩子心里什么打算,按说满门都没了还能是哪个意思?再说唐远腾究竟死没死,还是不是自由的,他不敢告诉远宸,万一希望落空那会让孩子陷入更深的绝望,所以他只能静静地听着对方说完。 “所以,我们不要舍利子了吧,我不想大师兄再和我哥哥一样了……”远宸反按住许持,少有地坚定说道,“大师兄,一起走吧,师门被毁我们可以换地重建,可是人一旦没有了就永远没了。” 许持浑身颤抖了一下,鼻尖酸涩无比。 “远宸,听大师兄说,无论大师兄去哪儿,白孔雀都不会放过我,与其我和你们一起离开让他一开始就把目标锁定在我们身上,不如就在这里等他,还能拖延住他,让你们去找帮手。”许持揉了揉师弟毛茸茸的脑袋说道。 唐远宸几欲哭出来:“非要留下来吗,不能一起走吗,我们师门难道真的敌不过他?实在不行都不活了和他拼了啊!” 许持忍不住又要笑出来:“你是傻子吗,能活为什么要死,而且大师兄也不是必死无疑的。”虽然如今他由系统赋予的各种能力都有减弱趋势,可不死之身这种技能还没用过,人生总要赌一赌的,大不了最后玉石俱焚也算轰轰烈烈的一生。 想到这里的许持眼睛微微眯起,已经决定赌一赌。 唐远宸还想说什么,许持直接捂上他的嘴,叹息道:“傻孩子,又不是生离死别,听大师兄的,没事儿,你们先走,我随后就会赶到,你要不想再被我敲过去就试试看顶嘴,我还管不住你了?” 这种明显欺负孩子的举动持哥做起来得心应手,远宸大眼委屈到极点,眼看又要哭出来,却不想他直接头一扭,压抑道:“大师兄一直就是自以为是,我们根本都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再这么护着了,我们也能保护你了!” 许持双拳一紧:“我从未怀疑过你们,可是白孔雀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小时候我们因为不懂事所以一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大师兄,我知道我们错了,如今我们也想回报大师兄了,大师兄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去承担这份危险呢!”唐远宸一边跺脚一边哭喊着跑开,徒留许持一人站在山崖边沉思。 想了半天,许持笑了笑。 小屁孩儿,好像突然开窍了一样,说这么一段话让他感触颇多,可始终是不同的——持哥能流血受伤抵挡刀枪剑戟,挡完了第二天又是一条好汉,可如果是他们被段无量擒获,看在自己往日做过的那些事儿的份上,恐怕师弟们身上还要多无数道伤口,能不能活着见到第二天太阳都说不定,这么相较,还是自己面对来的实在一些吧。 教养七年,这一刻竟有些生离死别的意味。 二胖早已脱离了胖这个形容词,器宇轩昂地站在离许持不远处,眼中情绪复杂地能凝成实体,却只是沉默地把埋头奔过来妄图跟他咆哮的唐远宸再次打晕提走,许持遥遥看着他的背影,双目微颤了一下。 路都是自己选的,二胖从便也是忍辱负重只为如今,自己这番如果不能把这件事完美的解决掉,恐怕所有人都逃不过。 大年初三这天傍晚,许持在悬崖边看着他们从收拾整顿到全部下山,从太阳高悬到日暮西山,整个人如同一杆笔直的翠竹长毫,一眼望去能看到他苍白的面容和疲倦的神态,而他却身姿挺拔,毫不示弱,似于山顶之巅睥睨万千,胜券在握。 直到最后一个弟子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许持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转身走回了师门。 同七年前相比,如今的八卦门早已蜕去了山野三流门派的破败外表,从山下步上台阶的普通人几乎都会被八卦门的雄伟大门震撼到,那是许持命令所有弟子们务必要做好的事——师门的大门就是一个人的脸面,想要扬眉吐气昂首挺胸地示人就必须要整理好脸面,所以自从八卦门活过来之后一直便是干干净净亮亮敞敞的。 甚至在没有招揽那么多弟子的时候,一砖一瓦都是许持和师弟们自己身体力行去擦拭的,春夏的雨水和秋冬的霜雪在这里留下过印记,混迹着他们七年来的汗水和欢声笑语,与这些融为一体。 许持摸了一把被师弟小时候用小刀凿的坑洼的木门,嘴角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甩了甩衣袖,走进了他半年未曾踏足的书房。 静下心来,许持进入了系统空间,这些日子他追凶逃命,所有刺激的活儿都做过了,以至于他都快忽略了自家闭关休整的小系统,然而当他踏入黑暗的空间一瞬,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猛然定格在了虚空之中。 许持一惊,七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种状况。 “小七!小七!”许持挣扎了好几下发现没用,冲着对面闪着森冷金光的巨大屏幕吼叫起来。 屏幕闪了闪,那一刻许持觉得脑子涨的厉害,似乎在瞬间接受了无垠时空的冗长变换,他还没来及梳理清楚这些就听到一声与往日迥异的声音响起:“系统七号完成修整,请宿主选择分离或是保留。” 许持头疼欲裂地努力想要看清对面是什么鬼,却看到和往常小七一样的屏幕闪烁。 “请宿主选择。”那个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响起,许持努力镇定下来仔细分辨,惊愕地听出这似乎是成熟版小七的声音! “小七,你和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许持艰难地仰起头盯着对面,他的手臂和腿脚没有任何实质物品束缚,却诡异地无法动弹,脑海中也仿佛通过了巨大电流,涨的令人发吐。 “回复宿主,阶段任务完整完成,系统能量充足,已具备凝实条件,请宿主选择分离或是保留。”仍旧是那和冷冰冰的声音,再也无法循迹到原来那个天真烂漫的花痴系统音。 许持努力消化话中含义,什么叫能量充足可以凝实了?难道这个系统本身是一件实物,然后由于什么原因才变成了一个诡异的精神系统? “两种选择各自会有什么后果?”许持皱眉问道。 “选择保留,仍保留系统所有奖励,保留分离机会;选择分离,仍保留系统所有奖励,失去分离机会,得到凝实状态。” 许持心道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东西,他咬咬牙再次问道:“凝实的是什么?” 系统停顿了片刻,许持感觉到金光透过屏幕在自己的身体上扫描了一阵,像验货似的最终通过——“与源体相接触,权限达成,将得到舍利子碎片一枚。” 许持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舍利子碎片一枚……舍利子碎片一枚……!? “你说……所谓的大师兄系统……其实就是舍利子碎片本身……!?”许持难以置信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他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回复宿主,回答正确。” “舍利子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些东西?”许持强忍着因为情绪激动几欲打颤的四肢,结结巴巴问道。 “舍利子碎片以完成任务增进宿主和源体能量为主要目的,等到舍利子碎片能量积满就可以分离出宿主身体,作为回报所有奖励皆不回收。” 许持觉得膝盖一软,难以抑制地跪倒在地上:“源体,源体是谁……” “恢复宿主,源体是舍利子主人后代氏族。” “段无量……呵……”许持跪在地上,轻轻哆嗦了一下,突然放肆地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骗子!你们这群骗子!!!” 难怪他说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把段无量这个浑身是疑点的人当做无害,无论发生什么事潜意识总是会告诉自己段无量是完美的,而自己所有从系统奖励中得来的技能也都恰似是为了段无量而存在的一样,处处都是他,每个原因都是他!!! “宿主情绪频临失控,请宿主稳定,请宿主稳定!” 许持听着这冰冷的系统音,觉得如堕冰窖,往日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七不见了,她也对系统的存在一无所知,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一旦持哥自己完成了系统任务,把系统的能量充满,就会自动把这个系统升级,变成如今的模样。 脑海中的每个任务完成奖励和小七不确定的言辞在争相涌出,许持跌跌撞撞地瞪大眼想理清这其中的复杂,却骤然间想起他来这里的第一天,老神棍见到他的第一眼,口中念叨的不正是……该来的终于来了吗? “宿主情绪稳定,请选择分离或者保留。”机械版无情的声音再次提醒了许持。 许持咬着牙镇定下来,头疼欲裂,老神棍恐怕早就知道这一切了,可他人现在在哪?听之前段无量所说老神棍恐怕也身陷囹圄,如今这场面他会猜测到吗…… “保留!”许持跪在地上,满眼荒芜。 ☆、第86章 前锋 总算明白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八卦门内有舍利子碎片,也了悟为何二胖搜了全山都没搜到碎片,其实这块舍利子碎片的确是有的,如同其余几块一样分给了其余家族,只是八卦门的这块比较特殊,一直就在持哥的身体里,就是他一直依赖的系统。 而他的师傅如今身陷囹圄,恐怕也和八卦门的舍利子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听段无量的语气,老神棍不似是他动手的,所以许持更加谨慎了,他觉得除了段无量之外仍旧有人潜伏在暗处,那个人可能是一直是挑拨二胖的幕后黑手,也可能是段无量一直在提防的人。 究竟是慕容吟……还是谁?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朦胧山雾,穿过枯瘦的树枝照进八卦门的大堂中的时候,许持感觉到了大地的震颤。 有步履声从远处慢慢传来,极重,最后似是放下什么重物,轰隆一声,许持不看也知定是惹起一地尘灰。 他坐在大堂中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最后慢慢放下杯子,提起桌案边的剑缓缓起身。区区几日,一般人身体中积攒了那么多的软筋散一般是不够时日复原的,可许持不同,只要给他缓一阵子的时间他足够把自己捯饬的神清气爽,此刻他握剑的手微微颤动,眼中情绪坚决。 一条长鞭开道,沐婕萝气势磅礴地挥开大门,晨光乍破昏暗的大堂,许持面色一凛举剑相对,斜光早已瞥见门外的柳春和姬羽。 “臭小子,老娘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沐婕萝气势汹汹地抽回鞭子,再抽向许持。 许持身形一闪:“你们所作所为本就为人不齿,我自寻出路哪里不对?” “教主对你不够好吗,结果被你下药害死,你还有没有良心!?”沐婕萝悲愤大吼道,扬鞭直指门外,“教主棺木就在门外,你可敢一看!”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21节 许持瞳孔骤缩,段无量死了? 心脏深处猛然传来一阵剧痛,面色沉静如他却被生生逼出了冷汗,稍稍分神一刻差点被沐婕萝的鞭子裹住。 他赶紧避开,冷面相对。 姬羽站在门外,原先银发已经恢复乌黑,只是蓝瞳还隐隐未消,他看着许持紧抿双唇,冷声对身旁并肩的柳春道:“你为何不去助左护法?” 柳春莫名其妙:“左护法那一套鞭法出神入化,区区一个八卦门弟子,哪用得着我们相助?” 姬羽沉默了一会,负手看向大厅里有些吃力的沐婕萝道:“左护法的武功在教主身边所有人中是最差的一个。” 柳春瞪大眼:“那她是怎么混……走到如今的位置的?” 姬羽叹了口气:“泼辣,还有一颗忠心。” 柳春如同吃了一只苍蝇,面色复杂许久看向姬羽问道:“你为何今日上山前重新戴了一张面巾?” 姬羽看他一眼:“要你管?” 言罢,姬羽拔剑助去,柳春愣在原地发愣。 沐婕萝是白孔雀安插在慕容吟身边的一颗棋子,人皆道慕容夫人温婉淑德,自从在多年前进攻魔教时被慕容吟救出后便一心一意只对慕容吟一人,再想想姬羽刚刚所言,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虚假伪装出来的。 姬羽的武功可谓出神入化,当年杨二胖其实并非偶然吐了他一身,而是知道在场所有人中无人可与盗神姬羽一战,而自己又从小深处魔教,知晓此人弱点,故特意吐他一身使其露出破绽,若非如此姬羽断不可能被轻易捉拿。而这次姬羽早已有所防备,虽然外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依旧带着一张厚实的面巾就是防止再有人吐他一身! 许持却不再是当年那个八卦门第一怂人,他虽有疑惑却不停顿地挽剑相向,这边刚挑开沐婕萝狠厉的鞭子,反身格挡姬羽一剑,均是以雷霆之力重重回应,刀剑交锋时鸣金声响彻山峦,毫不能窥他几日前曾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逼服下大量软筋散。 几招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出许持虽然落单但丝毫未处于下风,沐婕萝气喘吁吁退后几步,朝姬羽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收到,两人突然再次发力把许持逼到大堂角落问道:“舍利子碎片究竟在哪?” 许持眼神一厉:“段无量不是死了吗,为何你们还是来追查舍利子碎片?” 沐婕萝泼辣之余携带悲恸:“正是因为舍利子有培元固本起死回生之效,我们才要带回去让教主重生!” 许持怔怔地看她:“重生?” 沐婕萝手腕动了动扬鞭喊道:“没错,有了这个教主便能重生,所以快把舍利子碎片交出来!” 她声音极大,让远在堂外的柳春听得一清二楚,柳春心中微动,不动声色地跟进大堂举剑道:“许少侠,想必你也有所准备,不然也不会让这偌大的八卦门只剩你自己一人,所以还是不要挣扎了,快快把东西交出来吧。” 许持未能发现这三人中其实暗流汹涌,他只知道八卦门的舍利子碎片可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特别还是当着他们的面,若是自己命令系统分离,那碎片会从哪儿出来? 他不敢想。 掌中剑无比沉重,斜光横向堂外杀手围绕的棺木:“段无量真的死了?” 沐婕萝眯了眯眼,眼里火辣辣的都是恨意,姬羽相较好一点,像看个死人一样平静又不屑地看着他,柳春从身后走来,堂外布满了黑衣杀手,他们的衣服上都绣着白色的孔雀图案,如同一场梦魇挥之不去。 “你亲手下的毒你自己还能不知?”姬羽挑眉看他。 “你看到自己吐出来的东西会昏过去吗?”许持硬邦邦地回答,姬羽脸色顿时变了。 不怪许持能撑得住,只是他实在不能相信段无量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对方几人的态度也完全不像刚死了教主一般悲伤,不说披麻戴孝,起码表情也得严肃点吧,还能挑眉,真的不是来收保护费的吗? 柳春看了眼四周,笑吟吟道:“许少侠,教主现在不在,无人可护你周全,若是不想吃苦还是尽快把东西交出来吧。” “柳春,段无量不在了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啊。”许持沉下脸看他,对方一愣,莫名地看了看其余两人,沐婕萝和姬羽都心情不错的样子,他也不错,哪里不对吗? 沐婕萝意味不明地笑了两下,长鞭飒飒来回:“许持,老娘今儿和你明说了,要不是教主护着你,我的确早就把你活剥了,就冲你七年前重伤教主那件事教众想活撕了你的男男女女多得是,今天你若是再不好好配合,恐怕得皮开肉绽。” “我看你们替段无量报仇是假,想独吞舍利子碎片才是真吧?”许持皮笑肉不笑,感觉自己吸进太多凉风,整个身子都是冰的。 孔雀教内是严格的上下级制度,最高层的是段无量,通过牵制着这么一群人来控制全教,如今段无量不在,他们自然只手遮天。 “姬羽,打他。”沐婕萝烦躁地再次扯了扯鞭子,明明离得十分近,却愣是不碰上人。 姬羽眉头挑了挑,转头看了眼柳春:“你来。” 说完,他竟然让开一条道让柳春过来,许持震怒:“你们够了,在我八卦门内如此放肆!我能杀了段无量就照样能杀掉你们!” 姬羽突然看向他,那一抹幽蓝的瞳色让许持恍惚片刻,仿若看到段无量,一瞬心中所有的痛苦不甘统统爆发出来,他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都不得不亲手放弃或是毁灭,而这些人却可以光明正大以恶之名肆意妄为。 掌中剑随着他的勃然大怒荡出凌厉剑气,柳春面色一变立刻举剑设防,不料许持内力雄厚一击便将他震得吐血,姬羽双目一紧,步履轻盈猛然朝后退去一大截避开,沐婕萝也似早有防备,长鞭把自己带出数尺之外险险避过。 柳春脸色一沉,心中大抵猜出了些什么,却奈何许持火力全开剑影如虹朝面直来,只有拔剑应对。 门外杀手蜂拥而至,雷声大雨点小,柳春刚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并未暴露,却发现这些人几乎并未真正对许持下手。 曾经清闲的八卦门此刻喧嚣的有些过分了,许持看着身边紧紧包围的杀手们愤怒更甚,无论是擎云剑法还是后来自创的统统使出,须臾片刻已不下百十招,聚众斗殴之余许持仍留有一丝理智去注意姬羽和沐婕萝,才发觉这两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他心中一沉,难道是故意把他困在此处,然后再抽出身去找舍利子碎片? 一剑劈开空道,许持左手如电闪掐住柳春颈脖大吼:“都给我退下去!” 那群杀手纷纷顿住,虽未上前,却也不退下,均是冷峻神色,毫无畏惧。 见状,柳春脸色更沉:“许少侠,你就未曾发现不妥吗?” 许持把剑横在他脖子上:“哪里不妥?” “他们……可并不在意我的生死啊。”柳春冷笑一声,突然发难,一把扭过许持臂膀发出清脆骨折之声,下一刻阴险招式通通朝许持砸过去,许持左臂被卸却毫无畏惧地迎头而上。右手持剑,格挡与进攻配合的天衣无缝,步步紧逼将挣脱出来的柳春再次逼入绝境,而一旁的杀手们均是面面相窥,不知是该出手还是不该出手,是对许持出手还是对柳春出手。 一时场面有些尴尬,柳春面对许持不要命般的攻击又气又急,而许持又如何不知其中古怪?可他只能先解决一个是一个,柳春首当其冲必将先死。 柳春看着情况脸色铁青,自知自己可能已经暴露,否则沐婕萝和姬羽不可能如此不顾自己死活,甚至连手下之人都不来相助,可他又不能说破,否则不相助坐山观虎斗事小,直接拔刀相向就不划算了,所以他只能自求生路。 想到这里,柳春神色一凛,眼睛望向堂外棺木。 许持立刻捕捉到他的不对劲,同时朝外看去—— 段无量的棺木孤零零摆放在大堂门前,与之同时柳春如离弦之箭纵身跃出包围,直取棺木而去。 紧脏猛被提起,许持不顾身边存在万千隐患,脑海中轰鸣不断,提剑追去,愤然大吼:“不准碰他!” ☆、第87章 碰撞 长鞭出现在视线中的瞬间,许持目眦欲裂般看见柳春身后的山门台阶上缓缓走上一队人,领头之人长发高束眉宇英气迫人,一身银鳞铠甲曾受皇帝钦赐,那人目光冰冷,直直看向了站在屋檐上使鞭之人。 鞭头失力,柳春拣回一条命般飞窜到骑马之人身前,同时转过身狠狠一掌拍在棺木之上,也拍在许持心尖。 许持脚步猛刹,举剑立于八卦门前,深深看了眼对面的慕容吟还有面前的棺木,他知道屋檐上站着的人是谁,毕竟她刚刚还对自己甩过鞭子。而慕容吟此刻出现在这里,难道沿途都不曾遇上二胖和远宸? “夫人,玩够就该回家了。”慕容吟声音冷淡,眼中似要飞出刀片。 许持竖起耳朵听着屋檐上的动静,沐婕萝身形僵硬,却没有犹豫出口便道:“慕容盟主,幸得多年照料,只是如今教主既薨,温萝无法再侍奉于盟主身边了!” 一句夫人,一句慕容盟主,两人态度已见分晓,许持毫不怀疑慕容吟的面容可以裂开然后钻出一只怪兽,而听到“薨”这一字,他自己都险些保持不住平静的脸色。 慕容吟虽然脸色奇差,却在看到自家夫人时没有一丝惊讶,可见他早已心中有数,不曾针锋相对也只因周围言多口杂。可沐婕萝不是他,沐婕萝毫不在意自己在这群从京城而来的盟主之师如何看待自己,反正自己易容本领高超,换张脸又是一个人,何惧诽议? “既然白孔雀已死,那孔雀教便是一盘散沙,诛灭指日可待,你若回头是岸,我愿不计前嫌。”慕容吟上前一步,紧紧盯住屋檐上那一抹绛紫身影。 “是吗?”沐婕萝歪头笑了笑,盯着慕容吟冷声道,“慕容盟主就如此肯定孔雀教会如一盘散沙一击便溃?若是我等誓死守卫,若是我们带着教中所持的舍利子碎片一同毁灭,盟主大人还想诛灭吗?” 慕容吟瞳孔骤缩,许持双拳紧握,不动声色地朝慕容吟投去一抹目光:“慕容盟主?” 慕容吟义正言辞地对许持道:“许少侠,切莫轻信!今日我等便是为了替八卦门解围、避免发生惨剧而来的!” “盟主大人,敢问一句,我教叛徒玉关临可仍旧在朝廷大牢中关押?或者在我离开后已经转移到了盟主府中好生款待了!”沐婕萝大吼一声,长鞭飒飒排拍击地面如若炸雷,带起风尘撩起了许持一抹长发。 慕容吟双唇紧抿,看向沐婕萝的眼中甚至带上一丝哀求。 “盟主大人,是温萝未能隐藏好反而让你利用一遭,我以为枕边人一无所知,所以尽心尽力替你医治予你疗伤,实则你却知晓我所有与教主的讯息,我以为柳春是孔雀教的人,却不想他其实是你的人。”沐婕萝淡淡一笑,鞭子却握的更紧。 许持喉头一哽,莫名多看了慕容吟一眼。 柳春神情古怪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孔雀教余孽……我以为你已弃暗投明。”慕容吟额角青筋暴起,一字一句紧紧盯着她说道。 “夫妻一场,我怎会不知你?你分明不是信我弃暗投明,你恨不能我日日与教主传递讯息,你好随时知晓孔雀教动向吧。”沐婕萝毫无顾忌地笑道,慕容吟的脸色越来越差,许持暗暗朝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向他。 “温儿,你若是再如此口无遮拦,我便难再保你了。”慕容吟深吸口气,沉沉说道。 “慕容盟主何曾保过我孔雀教之人?可怜我的教主当年还一直以为你舍命救他,殊不知那一箭是你取得他信任的踏脚石,你所有的病症也都是装出来的!”沐婕萝怒吼骂道。 许持脸色一白:“慕容盟主,你早就知道……”他开口欲问,却不料沐婕萝已经轻功甩过他头顶,指向慕容吟而去。 慕容吟脸色一沉,立马拔剑相抗,昔日为人称道的同林鸟在北风凌冽的山顶大打出手,许持身后的孔雀教杀手和慕容吟身后的武林之师却不敢上前插手,万一伤到哪位,这可是曾经的情深伉俪! “温儿,不要再闹了!”慕容吟怒吼一声,剑刃将长鞭从中间挥断。 沐婕萝眼神一厉:“慕容吟,唐门之灾根本不是教主所为,玉关临篡改教主命令对唐门弟子大开杀戒,分明是你的指示!是你在闹!” 慕容吟深吸一口气,伸手欲擒住她:“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柳春眸色一暗,拔剑迎上:“慕容盟主,家法不严,柳某助你!” 眼看着沐婕萝就要敌不过了,慕容吟怒吼道:“柳春!” 柳春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盟主大人,你可别忘了上头那位的指示,只要舍利子碎片,违者可诛。” 许持分明听出话语中威胁之意,可“上头”那位又到底是何人!?难道果真如他所想,背后一直有人在策划一切,连段无量都深深畏惧且为之? “几位如此欺负我家左护法,真当孔雀教除却妇孺便剩小人了吗?”姬羽冷笑声从四周传来,接着便听惊呼声四起,许持当场就给跪了:“姬羽,你哪里弄来这么多蛇!!!” 各种品种大小的蛇从四面八方涌上山顶,原本还从容不迫的柳春瞬间白了脸。 许持虽然不怕蛇,但突然看到这么多也膈应,何况在这种天气里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蛇出现,姬羽果真是有几番本事的。 不知为何,姬羽前来助阵沐婕萝,许持竟然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或许是因为两个敌我不明的男人对上沐婕萝这么一个傻大姐让人有些于心不忍,又或许因为一些他还理不清的关系,两拨人马已然陷入激战,许持冷眼旁观片刻,毅然转身奔离。 八卦门中有最后一道屏障,那便是八卦塔。 七年前许持曾试图把段无量引到八卦塔边打落山崖,借口打不开塔锁拖延时间,其实许持知道如何开锁,门外锁链只是障眼法,门上暗处有机关,知晓开启之法自然能进入,所以许持此刻拼尽全力冲向后山,只要躲入塔中避不见人,让他们寻找不到便能躲过今日。 而只要躲过今日,以后他去哪儿,舍利子又去哪儿,还有何人能知晓? 本是可以一早就躲入塔中的,可许持总是有一丝期盼,不知是期盼着什么才不肯避不见人,直到听到沐婕萝说段无量已死,亲眼看到他的棺木,许持才恍然发觉自己是期盼着见他的。 哪怕此人甚危,哪情甚险,他却总想着最后见一面,毕竟自己有个不死之身当做保底,若是今日不得见,日后便山长水短再无相聚之日了。 不想,段无量死了,还是自己亲手杀死的。 许持脑中混乱不堪,斩断掩护的锁链时差点没砍伤自己的手,他心想段无量若是死了,孔雀教可以说就是散了,而慕容吟今日前来想必不是为了诛灭魔教这么简单,沐婕萝口中所言唐门之事是慕容吟指使的莫非是真的?慕容吟的目标也是舍利子? 慌慌忙忙解开塔身机关,金属门板轰隆作响,许持的脑子也跟着一起嗡嗡轰鸣,他觉得身心俱疲,若是无人打扰恐怕能睡上十年不醒。 “阿持这么匆忙,可是担心被人发现?” 耳边倏地传来一声阴森话音,许持震惊得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连人带门一起被摔进了宝塔中,手中之剑被抛丢在外,力道之重竟让他当场吐了一口血出来。 而如今许持早已不敢轻敌,他想也不想,不顾伤重之痛一个挺身跃起与来人过起招来,两人手中皆无武器,均是实打实的肉搏,而许持手一臂已断,几招下来狼狈不堪。 饶是他慌忙之中妄图动用麒麟臂之力,结果系统告诉他什么系统已完成更新进化,对源体无法使用攻击技能。 就在片刻之间,许持再次被打翻在地,惊起满地灰尘。 他难以置信地撑起身子转过头,段无量径直踏入宝塔中捏起他的下巴森森笑道:“阿持为何要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看到我还活着很不开心吗?我可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不死的,若是阿持不喜欢,那我也要不开心了。” 许持内脏皆痛,奋力地朝后挪了几寸:“你为什么没死?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段无量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四肢修长,外面披着一件淡黄的大氅,与山色枯草还有冰雪配得极为融洽。而他最大的变化莫过于一头扎眼银发,不过区区几日,这人便从和尚变成如今银发蓝瞳般的妖孽模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段无量一双桃花眼泛出哀伤与痛苦,手上动作却毫不停顿,趁许持恍惚之际飞快拗断他的手足筋脉,不顾许持痛呼大叫,只在碰到许持左臂时停顿片刻:“谁折断了你的手臂?” 许持目眦欲裂吼道:“别碰我!” 所有未见时的期盼在真正见到他之后却变为了惊恐和愤怒。 段无量未问出结果也不再发问,把许持抱到积满了灰尘的桌椅上才环视了眼四周,只是很普通的陈列书籍的塔室而已,再上已无,所以若是舍利子在塔中必然就在这一层。 “阿持现在还有力气大可以尽情骂我,”段无量欺身压上许持,亲了亲对方脸颊后欣慰地长舒了一口气道,“若是等我折磨完了阿持还未问出舍利子下落,恐怕再使些手段时阿持就没力气骂了。” 许持颤颤巍巍地看着他:“你又要对我做什么?” 此刻的段无量早已脱离了一般人的范畴,许持终于明白当年的老王爷老王妃以及他人为何会对段无量态度如此厌恶了,饶是他这个现代人初次见到都被吓得不轻——一头银发长及腰间,不加束缚便凌乱飘洒,让人联想到山野丛林中生存的妖灵精怪,而他又肤色如雪,唇红齿白,蓝眸如璀璨的星辰浩荡无际,哪里有一丝正常人的模样? “阿持见到我的样子,是不是很害怕?”段无量见他神情呆滞,突然吃吃笑了起来,本是阴森残酷,又瞬间媚态横生,而笑了几下之后又倏然满脸阴霾地掐住了许持的脖子,“阿持为何能如此狠心!你曾亲口说过不会害怕、不会嫌弃我与常人不同,却又转瞬间喂我喝下相克的补药!” 许持被吼的耳膜乱颤,他嘴唇颤抖了几下,却终是没能说出话来。 “阿持想知道我为何未死吗?因为我想着,若是我死了,便再也不能见到你了,那该有多痛苦,简直比死了还痛苦,”段无量松开手,埋头于许持肩窝处小声叹道,“我说过若是阿持辜负我的信任,那便最好将我彻底杀死,否则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会如阴魂般纠缠阿持一日,不死不休,看来阿持是想亲自感受我话语的诚恳,若不是有舍利子护身,恐怕还真如了你的愿。如今,我便是来纠缠的。” 许持鼻尖酸涩难忍,强忍情绪问道:“教主……你的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你嘴上说着多么重视我,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八卦门的舍利子碎片;说着相信我,不在饭菜中验毒,其实是你有舍利子根本不怕中毒,你真的喜欢我吗?” 段无量身躯微僵,从许持胸前抬起头:“阿持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许持断断续续地呼吸,苦笑道:“何来怀疑,我从未相信,教主从一开始便是有目的的接近我,所到之处,唐门,祁门,如今的八卦门,哪一桩不是和舍利子碎片有关的?若是得了我,不仅能有舍利子碎片,还有个傻子尽心尽力帮你疗伤治病,对不对?” 段无量定定看着他,情绪难料。 “试问教主,若是我从一开始就是怀着不轨目的接近你,为了获取你的信任和重要之物不择手段,你还敢信我吗?”许持颤颤巍巍地大笑起来,笑声刺耳,在空荡的塔室中来回洗礼情绪。 段无量听完久久不语,保持着按倒许持的姿势却始终不变,最终他眼色闪了闪,面容变换。 许持惊恐地看着段无量绽开一抹玄妙的微笑:“我怕伤害阿持,便一直发乎情止于礼,可你既然不信,我也就只能用行动让你知道,我是爱你爱到骨子里了。” ☆、第88章 凌虐 身体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痛感和经脉重塑的酸胀令许持要哭出来,而更令他崩溃的是段无量濒临野兽般的狂暴粗鲁。 自从习武后许持就不大在冬天穿厚衣了,却不想如今这是极大的方便了段无量动手撕扯,碰到伤口后许持不得不破口大骂道:“段无量,你他妈给我住手!” 段无量修长指尖微微收敛一瞬:“住不了。”随即狠狠一撕扯,许持整个胸膛便暴露在空气中,冷的他蓦然一哆嗦! 许持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着段无量,勉强抬手以刚刚恢复一点的力气抵抗道:“段无量,你要真敢做什么,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段无量自然而然再次折损了他的经脉,笑道:“希望阿持惊人的恢复能力在房事中也依旧有效。” 许持脸色煞白,也不知是痛的还是被吓得,两眼一翻几欲晕过去,而段无量深谙折磨人之法,随手一掐他的虎口穴便把人又唤精神起来。 “段无量,你不要脸我还要呢!”许持怒不可遏,慌乱中看向塔外,“慕容吟还有孔雀教的人就在大堂那里,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段无量似是嫌他话多,扯下他的发带绑在嘴上,许持便只能呜呜呼喊,再不能说出完整的话,怒的眼底都充满血丝。 “你就不要说话,我等这一天……也是等得很久了。”段无量如妖魅般的手指从许持的胸膛抚到腰际,满足的语气从嗓中压低道出,让人惶然惊恐。 许持奋力挣扎,无奈四肢皆残,妄图动用系统之力结果系统像死了似的毫无反应。 这时许持终于信了,所谓源体便是段无量这个人,他生于段家,无论被段家如何排挤都无法更改他血脉中的那位传世高僧传承,而舍利子本就是高僧圆寂的骨骸,由舍利子所化的系统自然而然是护着段无量的。 许持长衫被剥落殆尽,悬在腰际,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多傻,眼前的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同于所有人,系统的存在存在就是为了他服务,所谓奖励给自己的技能大部分也是为了段无量,这也正是自己能力消退,而医治他的时候却与往常无异的原因所在。 “啊……唔……唔不……” 许持要命地攥着段无量的银发,胸前已被蹂躏许久,鲜少受到此等刺激的他大口喘息,津液沾湿捂住嘴唇的布巾,却无法平整说出一句话,整个人如同狂风中的独木,只要再稍稍用力就会被彻底摧毁。 “阿持骗我,我却不舍得杀掉你,只能以此来表达我对阿持的爱意,绝非是为了其他而接近你。”段无量执着地有些吓人,语气哽咽甚至眼眶都带上湿润,俯身吻上许持胸前鲜艳,濡湿舌尖轻触最敏感的部位。 那一刻许持脑子里炸成一团浆糊,酥麻之感灭顶而来。 “阿持无论是何人,都十分引人想要靠近……”段无量神色脆弱,将手附上了许持下身已昂首之物上。 哪怕四肢已残,许持仍旧妄图把人从身上蹬下去,却不想张开腿一瞬便被段无量握住要害,霎时嗓音变了味道,高亢□□,鲜少关注的地方传来诡异的感觉。 段无量自然而然褪去许持一身衣物,从最开始的冷颤变为如今激动的流汗,许持早已忘乎温度,满心只有深度惊恐。 “真好听。”段无量眼眸渐深,原本的湛蓝仿佛溶入一团墨汁,混为幽深的夜空。 许持的一切挣扎在此刻都是无用功,身体被段无量完全掌控,是个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拼命抵抗试图唤醒段无量,却激起对方心中狂虐的施暴感,段无量握住他的要害眯起眼道:“阿持还是这么抗拒吗,那可不行,我是要同阿持纠缠到死的。” 话完,蓦然握紧手中之物,许持惊得也不知是该呻吟还是呜咽了,强烈的欲望刺激大脑,他痛苦的低吼一声直挺挺昂起胸膛,却不料又是狼入虎口,直接把把自己送进了段无量口中。 段无量眸色深沉,意味不明地扬了扬嘴角。 许持挣扎得浑身是汗,却苦于挣脱不开,段无量眯眼缓缓替他撸动,一如两人在祁山时的荒唐夜晚,那时他们还未相知心意,也无如今隔海般的恩仇大义。此刻除了灭顶快意,许持体会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他竟然还会在白孔雀手中感觉到快感。 “你……”不要,真的不可以,酥麻传染了神经,让他哽咽着摇头。 “阿持哭什么,真让你感到如此不快吗?”段无量垂头轻声发问,“可就算阿持不想要,也是逃不脱的,所有的人都背叛我,算计我,我以为阿持不同,结果阿持也暗地里捅了我一刀。” 他另一只手抓起许持手掌,轻轻抚摸在自己的脸上说道:“可哪怕这样,我也想和阿持在一起,你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我我也不会放过你,因为你曾亲口说过不会介意,我不管是真是假,都已听进去了呢。” 许持哪还有多余的功夫去回忆自己给过他什么样的承诺,他现在整个人都处在□□和爆发中隐忍徘徊,段无量似是看出他的痛苦,故意加大了手上力气,却又紧紧握住出口坏心道:“阿持,你爱我吗?” 我爱你妈个比!!! 许持仰起脖子青筋暴起,竟活活把勒在嘴上的布条给咬断:“放开我——!” 段无量快手点穴,径直封了他的几处大穴,沉下脸道:“既然阿持不肯说几句好听的话,那我也不期待了。”言罢,他极其刁钻地用指尖扫过许持要害最为敏感的前端,许持上半身几乎都要挺立起来。 那一瞬间无法发声让他痛苦,而临界的快感又灭顶,两者冲突着几乎要毁了他,许持在矛盾中颤抖着泄了自己一身。 段无量就着一身粘稠,在指尖蘸了些许,连个招呼都未打便直接用手指刺进许持身体中,许持两眼蓦然瞪大,苦于被封哑穴,傻傻地瞪着段无量,浑身僵硬。 “我会努力让阿持记得第一次时我是多么爱你的。”段无量吻了吻他的眼睛,随手解开自己身上碍事的衣物,开拓了一阵子后便趁着对方还未回神之际猛地进入了对方身体。 许持张大嘴巴,眼泪哗哗流下来。 真疼! 段无量也似乎有些难以自控,这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和第一次的微微痛楚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可他很快找准了方向,按住许持妄图挣扎推开自己的手臂狠狠再次全部没入。 与此前的快乐不同,初尝此事的许持觉得自己被劈成两半了。 段无量费力地压住许持,不知是因为快感还是其它原因,雪白的脸上浮现一层不正常的红晕,让他看起来更为妖冶。 真的好痛,许持扬起脖子大力喘息,段无量就势垂下脖子一口咬住他的喉咙,时而轻巧时而用力的撕咬着,两人的下半身也紧紧贴合,随着段无量的抽动而起火。 不过一会儿段无量额头已然沁出汗珠,顺着他瘦削的下巴滴落在许持的胸膛上,他仿佛在许持的身体上获得了极大满足,眼神甚至都显出一丝迷离。 巨大的痛苦和快感在体内相继交融,段无量的确是在用身体表达什么叫“爱你爱到骨子里”,他每一次的抽插撞击都极为用力,差点要把许持从桌上推下去,而他又伸手将人紧紧环在视线中,牢牢禁锢。 许持从未想过他们的关系会变成如今这样。 气血翻涌,被封住穴道的许持想叫喊却无法叫喊,各项感官都几乎要到崩溃的临界点,他神智觉得自己的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视线里模模糊糊出现了星星点点。 “阿持,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段无量捧着他的脸,略带迷茫地喊着,这一喊把魂散九天外的许持喊回了神,许持晃晃悠悠地仰起头,心思复杂,不知是恨还是什么无法抑制地翻涌而出,奈何段无量突然一个挺身,把他刚拧起的一股神再次撞得魂飞魄散。 “他们都欺骗我、背叛我,为了武功和江山迫我至此……”段无量力度稍微轻了些,连说话声音都有些飘忽,许持挣扎中努力辨听,只觉段无量有气无力,也不知是恨到了心底还是阴毒到难择语气,于是他哪怕再痛苦也多留了个心眼,企图从段无量口中再得出什么有用讯息。 谁知下一刻段无量竟面色苍白地撇过头吐出一口鲜血,当着许持的面。 许持心中惊恐突破了天际,段无量缓缓转过头,嘴角还流着鲜红,似笑非笑地看了许持一眼:“阿持不要怕……我……我不会死的……” 然而下一刻,许持感觉到一直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作威作福的孽根不动了,连同着段无量这个人一起彻底失去了动静。 “……” “???” “!!!” 真的没死,因为还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可这他妈是直接昏过去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的确刚刚有一瞬间,作为一个下半身动物他是有点爽到了,但是此刻他惊慌失措地撑起身子,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喷也不是,不喷也不是,稍微想挪个位置便能感到体内那个坚硬的东西滑了出来,这让持哥的脑浆都快凝固了。 筋脉已经将要恢复完整,只是疼痛犹在,他忍痛举起手腕解开自己哑穴,颤颤巍巍地把段无量推开,这人就这么光溜溜彭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自己和对方身上俱是情爱的痕迹,看的许持脸色铁青。 段无量……你他妈是个男人啊!?你行不行啊!!! qj了就好好干qj的事好吗,许持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身子垮成这样了还敢在持哥面前耀武扬威,他的双腿还在打颤,后面还一抽一抽的疼,何不干脆直接杀了这王八犊子一了百了呢? 杀……马上就杀!他的剑呢! 持哥捂着快断掉的腰跌跌撞撞套起衣服,斜光瞥见那具白花花的身子实在是眼疼,胡乱扯过一件长袍先给他盖上,然后出塔找剑,不料他俯身举剑一刹那一股寒芒瞬间逼近,他面色一僵,倾尽全力避过致命一剑。 “柳春?!” 翻过一个身,剧痛难忍的许持露出狰狞之色,愤怒吼道:“你背着慕容吟来杀我?” 柳春笑意不减,似乎看出许持伤的颇重:“慕容吟怎能命令我呢?他不过一介江湖草莽,用来对付孔雀教绰绰有余,而其他事则用不到他染指。” 许持刚风干的冷汗再次流了满背,只见柳春眯起眼看向塔中倒地不起的银发男子:“白孔雀?” “你到底是什么人!”许持举剑怒吼道。 柳春看向他,薄唇轻抿:“你若是告诉我舍利子碎片在哪里我便告诉你。” 许持怔忪片刻,沉下脸道:“你也是为了舍利子碎片,你是谁的人?慕容吟?段无量?” “无需多说,告诉我碎片在哪或许我还会饶了你和那病秧子一条命,再者……看你的模样,恐怕刚和他打过一场吧,他都躺下了,你还有力气和我谈条件?”柳春挑了挑眉,笑的毫无顾忌。 许持的脸彻底黑下来了,斜光瞥见塔中散落满地的银发,解释说这人待会起来还能再战三百回合貌似也不大合适,于是只能咬咬牙道:“碎片就在我身上,你若想得到就告诉我你的身份和目的,否则我从这里跳下去,你们谁都得不到!” 柳春神色一变:“你敢?” 许持正经地反问:“你想试试?” 柳春上前几步许持立刻举剑抵住,两人均是雷霆神色毫不退让,僵持了许久,直到连许持这般重伤都察觉出快要有人过来,最终柳春一扫眉宇戾气,冷哼一声:“大启诚亲王府,曲春柳。” 许持瞬间从头凉到脚。 ☆、第89章 对峙 “许少侠,所以你该知道这舍利子究竟是何人想要了吧?若是识相就快些交出来,如果等到背后那位出面,等待你们的就是诛连大罪了。”曲春柳一身青衣在冷风中飞飞飒飒,临近悬崖边隐约生出一股寒气。 许持却不吃这一套,尽管他已经腿软将跪,可其中缘由实在令人难以启齿,所以更加想要逞强掩盖过去,他握紧手中剑低声问道:“柳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曲春柳皱了皱眉:“什么问题?” “我师父何时能安然回来?”他问出这话的时候心跳加快。 曲春柳神色不变:“白孔雀同你说的?” 许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不置可否。心中却惊雷炸响,段无量在舍利子的事上竟与他们也有关联!? 曲春柳眯了下眼:“尊师对于舍利子之事绝口不提,引得皇上十分不满,若是许少侠能识大体一些早些交出舍利子碎片,恐怕尊师也就能尽快回来了。” 其实许持根本不知道他师傅在哪,他问这个不过是赌一赌,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一切事情背后的黑手就是晟帝,那个传说中对武林极尽宽容友好的明君! “京城远在千里之外,若是我此刻交出舍利子碎片,你背信弃义不放我和我师父,我当如何?”许持退后一步,满脸恨意地问道。 他背后就是万丈悬崖,每一个字都说的极重,仿佛稍有不如意就能带着舍利子碎片一同跳下去让对方一样都图不到。 曲春柳脸色一凛:“我说到做到!” “慕容盟主这般正义侠士都会暗度陈仓,你们连我师弟这样的孩子都能骗,让我怎么敢信?”许持讥讽道,心中再一次七上八下。 他仍旧在赌,慕容吟上山之际和二胖他们下山之间只隔了一晚,路途不算宽敞,路上定会遇到,而慕容吟若真是特意前来相助的定不会再放任二胖他们继续孤身而走,要不是带他们往京城回去,要不就是一起回山。 再结合沐婕萝的话,此刻慕容吟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了他和曲春柳的目的是一样的,两人都是为皇上做事,而此前许持心中所怀疑的那个给二胖通风报信之人正是他们! 当年的事情玉关临必定是知晓的,而玉关临已经被擒,所以放出来的消息只有通过慕容吟这个江湖人士。 曲春柳脸色终于变得难看,皇上亲口对段无量提起过八卦门老门主之事,所以他自然当做许持知道是段无量告诉许持的,但是慕容吟却从头到尾一直保持着中立态度未曾露馅,如今被许持一眼看破,他哪能不惊!? “许少侠,话可不要乱说,慕容盟主……” “一个和枕边人互相算计的人,能简单到哪里去?”许持轻轻一笑,把曲春柳的话堵在喉咙里,不禁暗骂慕容吟的心慈手软!就不该和那妖女多话,一剑解决掉不就行了! “魔教左护法沐婕萝的话和她的脸一样不能信!”曲春柳硬邦邦吼道。 可许持如今再也不是那个时而犯蠢时而全盘交心之人了,他嘴角微微咧起:“我猜,沐婕萝并非信口雌黄胡言乱语,慕容吟从一开始就洞悉全部的事情,就连段无量就是白孔雀,他也是知情的吧?” 还有一件事许持尚不敢发问以防暴露,那就是当时玉关临奇袭唐门,手段残酷至极究竟是谁的命令? 曲春柳阴着脸不作声,而握紧长剑的手掌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情。其实慕容吟并非许持所想的这般,慕容吟只知段无量是白孔雀,却不知道段无量也是在替皇上搜集舍利子,晟帝一直如此直线分离几人,给他们各自安排任务,却又不让他们知晓彼此之间的关系,而他现在却不想告诉许持这其中关键,他就是要让许持觉得他们现在是一派的,不能有被离间的危险。 许持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笑的满脸讥讽——都把他当傻子呢,慕容吟和曲春柳如今的一道出现便是最好的证据。 “不愧是八卦门弟子,”沉默许久,曲春柳收起阴霾轻轻叹道,“可我今日不是与你回忆旧事的,你若再逶迤拖延,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许持看着他,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你倒是狂妄得很啊,你以为你一个稍微会舞刀弄枪的凡人能把我怎么样,我八卦门从来就不是吹嘘出名的,哪怕我现在站着不动让你捅上三刀你都不能奈我何!这就是我和你们这群凡人的区别!” 曲春柳被这番话说的茫然半天,待他终于理清思路后脸色精彩极了。 “你知道此前白孔雀折磨我折磨的那么惨为何我现在安然无恙吗?就是因为你们是凡人,”许持眯起眼深深看着他,他一步一步慢悠悠地重新走向曲春柳,“区区凡人,也妄图拿着把普通的剑把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他剑出如龙破空穿风! 曲春柳早先被震住,此刻慌忙避开,却仍旧被划上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关我师傅,骗我师弟,乱我八卦门!还装的一本正经!”许持每一剑都挥得极有气势,丝毫看不出身上还带着伤,这令曲春柳又惊又惧,不得不去怀疑他刚刚话语有几分是真,毕竟银发的白孔雀还倒在塔中,许持刚刚肯定是激战过的,而一战过后仍如此神气活现,难道真的……? “呵——!”曲春柳脸色大变,许持的剑尖直取他心尖,再不避让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许持却猛一翻身朝后跃去数步,曲春柳在感受到剑意飒飒的一瞬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许持,却见对方收剑敛神,神情漠然道:“曲春柳,我八卦门不是好欺负的,今日恐怕你们得铩羽而归了。他日许持会亲自上京送去舍利子碎片,从此不问江湖,只是如今,请你们离开。” “许持,你这是在挑战皇上的威严!”曲春柳脸色发白。 许持冷静地看着他:“不服让他来杀我啊。” 曲春柳阴下脸:“你不怕死,可你的师父和师弟呢,八卦门呢?” 许持毫不示弱地回击道:“若是我师父师弟师侄们有半点差池,我必将把舍利子换成利剑,一路送至京城。” 曲春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冷风缭乱直击他的脸,他僵硬了半天,终于冷笑着点点头:“好一个八卦门,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到皇上面前。” “这就不用劳烦你担心了。”许持握紧双拳,沉声回道,可是他心中却渐渐开始没底,若是慕容吟他们前来八卦门未曾遇到二胖,那二胖他们此刻又会在哪? 也怪自己不够自信,未能一开始就确定慕容吟就是那个无间道,否则定不会轻易让二胖他们离开八卦门。 曲春柳突然神色变幻,眼神微妙道:“我怎能不担心,若是你有个七巧玲珑心,想要好好利用一番舍利子碎片铸成大业,那这东西在你身边呆的越久我自然就越不放心啊。” 许持刚想说你丫想多了,持哥一缕本就不属于这里的孤魂……孤魂?! 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利刃破空声在不远处呼啸传入许持耳中。 对面曲春柳满脸阴霾地笑容似梦魇般无限放大,许持惊悚地转过身,未见羽箭,却见银发飞散,一具带着淡淡体温的身体猛地撞上自己后背,力道之大几乎把持哥装出来的无碍击碎! “抓住,要活的!”曲春柳勃然大吼,霎时四面蹿出数道人影,空闲之际,略带惊讶地打量了一眼段无量,低声呢喃道,“原来是真的。” 许持魂飞魄散般看着段无量伏在自己身上,拇指粗的箭头深深扎在对方的身体里,而对方眼中的疯狂和执迷丝毫未减,或许是痛感太重,导致他握住许持臂膀的手失了力道。 “王八蛋,你这时候倒是醒了啊!”许持脑子来不及反应,四面八方涌上要把他活捉的人,他只能拖着紧抓自己不放的段无量仓惶迎敌,心中想着得了空再把这人捅穿。 结果却不尽人意,曲春柳似乎早有准备,在和许持对峙之时后山早已埋伏了无数人手,这些人均是寻常百姓装扮,混入人群毫无察觉,但各个身手不凡狠厉至极,许持被砍上了三四刀才有所察觉。 段无量在许持第一剑挥出时便放开了他,许持面色一寒,心想这人难道还有什么后招?却不想段无量生生拔出插在身体里的长箭,霎时血流如注浸湿了他的白袍,他却不为所动,手臂一震生生将一个扑过来的杀手打吐了血,随意夺过对方手中长剑开始对敌。 许持惊了,这人…… 又是一阵刺耳响声,段无量一剑刺穿妄图偷袭许持的杀手,转过头声音嘶哑却温柔道:“别分神。” 许持心尖一抖,厌恶至极却又神魂震颤地握紧了剑,转过身迎敌。 两人如同兄弟阋墙,虽各自矛盾极大,却能共同应对共同的敌人,许持浑身浴血几欲丢失魂魄,他茫然地看着段无量血流成河,半个身子都被染红,心道这人到底想做什么,按照曲春柳此前所言,段无量和晟帝肯定也是有联系的,为何此刻又…… “白孔雀!”曲春柳怒吼着提剑拂来,把不争气的手下挥开,直逼段无量。 段无量眼珠蓝的如同清晨天空,纯粹的有些吓人:“灭我满门,暗中给我下毒,又灭唐门把罪责转嫁于我……就是你们吧……” 七年前南疆王段王府一案,竟是晟帝手笔!? 曲春柳神色一凛:“你在说什么?” “王府是我亲手攻破不假,可我爹娘之死,你敢说不是你们所为?”段无量面容狰狞,手骨泛白,长发在山顶的冷风呼啸中纷扬飘散,眨眼看去恍若妖物,“今日果然露出了马脚,我孔雀教中一直盘踞着你们这股同晟帝暗度陈仓还暗地捅刀之人。” 许持心口猛震,却不敢停下防守,一边防备着周围杀手,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段无量诉说当年之事,而曲春柳却似是十分忌惮,举剑便朝着段无量冲过去:“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段无量应声而动,许持不过眨了个眼,段无量身形已如风迅逝至曲春柳身后,片刻间两人过下数十招,曲春柳明显不敌,或者说段无量的武功每一次都在进步,强的没眼看。 他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在被持哥下了猛药后又马不停蹄赶过来……纵是曲春柳没有机会伤到他,可最初的一箭终是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许持目眦欲裂地踹开妄图偷袭的杀手,气喘吁吁地盯着段无量,此时虽然他和段无量之间还有恩怨,可相较曲春柳一行人来说,明显还是段无量值得结盟。 “白孔雀!你放肆!”曲春柳被刺伤好几剑又苦于被许持阻挡了援手,极其败坏吼道。 段无量冷冷抬起眼眸,笑道:“更放肆的还在后面呢,诚亲王世子。” 被叫出身份的曲春柳面色大变,他此前和许持坦白的时候段无量还在塔中,不可能听见,所以只能是段无量早就对他有所怀疑,所以今日沐婕萝和姬羽才会对他态度那么奇怪。 曲春柳被段无量快要打出内伤了,四周一环视才发觉带来的人大多被许持拦住,真是气的要吐血。该死,慕容吟这个软耳朵的,真被女人绊住脚无法来救他了吗! ☆、第90章 死境 慕容吟的确是被绊住了,可绊住他的不是沐婕萝,而是唐远腾。 姬羽就在一边拦都拦不住,他发色虽已恢复,可双瞳仍旧泛着湛蓝,所以此刻并不敢轻易出现在慕容吟面前,担心暴露出教主的打算,所以他看着唐远腾不要命般地朝慕容吟冲过去,眼皮都要翻上天了。 沐婕萝冷冷看着这一切,却未曾施以援手。 “你的小宝贝儿看来已经恢复了。”她似笑非笑地对姬羽说道。 姬羽握紧拳头:“你就不打算把慕容吟敲晕带走?” 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一来,唐远腾肯定是因为听到了此前几人谈话,知晓唐门灭门一事的幕后黑手是谁所以才对慕容吟大打出手,可慕容吟到底是个武林盟主,武功之高难以测量;二来,自己虽未曾参与过剿灭唐门一事,却也是见死不救,未能解灭门之危,也不知他会不会计较,自己若是此刻冲上去,到底是他们两个打慕容吟,还是他们两个打自己?三,就是唐远腾到底他妈的是什么时候清醒的!自己趁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做过的那些事他还有印象吗? “带不走了,这人从来都没被我带走过。”沐婕萝握紧手中长鞭,轻声道。 就在两人各自无言时,一道身影极快闪过,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倏地窜进了后山。 沐婕萝身形微僵片刻:“你刚刚看到那人没有?” 姬羽莫名看她一眼:“你老相好?” “不……是……是杨正使……?!”沐婕萝想了好半天才想起多年前那位豪气冲天的雀翎正使,比如今不敢露面的玉关临要高尚的多,在教众的威望也极其崇高,只是当年内乱,命丧黄泉。 姬羽想了会,眯眼道:“杨正使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你眼花了吧?” 沐婕萝不安地看向仍旧和唐远腾纠缠的慕容吟,说道:“你快去后山以防万一,我这里走不开。” 姬羽两眼一瞪,看着远处疯了似的唐远腾吼道:“你以为我走的开!?” 两人:“……”只能祈祷教主自求多福。 再者,山门处他们二人若是走了,武林盟的人大举进入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了。 这边段无量和曲春柳打的难分难舍,老实说是段无量把曲春柳打的浑身是伤,尽管段无量内伤外伤加一起早重的不能再重可仍然有着万夫莫敌之霸气,他一剑架在曲春柳脖子上,眼神冰冷:“慕容吟也是你们的人吧?” 曲春柳咽下一口口水,愤怒道:“你若是聪明便自己猜啊!” “几年前我同晟帝演戏,让武林豪杰攻入孔雀教总坛,实则是为了借此机会洗一次人手,而慕容吟显然也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替我挡箭只是为了换取信任,回程路上你们替我疗伤,正是你们给我下断长生之时吧!而沐婕萝也被慕容吟骗的团团转,导致了这么多年我一直被蒙在鼓中!”段无量冷笑连连,总算解开了许持心中对段无量身上这么多伤的困惑。 许持脸色复杂,慕容吟这样的人都会如此不择手段,所以说这么多年其实段无量身边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曲春柳颈脖边鲜血溢出,他额上青筋突起,低声吼道:“段无量,我今日若有三长两短,他日皇上必定……” “必定如何?按照关系,你我都是他的侄子辈,而我手中还有舍利子碎片,你觉得他会舍弃掉谁?”段无量残忍地打断他,伸手狠狠折断此人手臂。 曲春柳痛呼声响彻山顶,他颤颤巍巍地说道:“皇上怎可能留下你这个祸患与虎谋皮!” “那你以为,我为何要留下你这个祸患到今日?”段无量捏起他的脖子将人举起,笑的十分满意。 曲春脸涨通红,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许持杀到手软,蓦然回首发现这个场面实在有些可怕。 段无量眯起眼,湛蓝双瞳在阳关下闪烁怨憎之光:“就是要留着你,让我知道当年那么多事,我所受到的一切,总有一点会全部讨回来的!” 许持揍飞一个杀手,转过头张张嘴,目瞪口呆却无力阻止,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该总是以杀止杀,可猛然回首段无量所经历之事,被欺骗被下毒,被杀害双亲还嫁祸自身,每一桩都足够让人崩溃,饶是这个和他有仇的许持都觉得有些心酸。 可段无量还未能杀掉曲春柳,许持便蓦然发现杨正恩举剑猛地向段无量冲过来。 他目眦欲裂吼道:“二胖!” 段无量眉头一皱,斜光瞥见二胖的瞬间分了一丝神,就这一瞬间被曲春柳挣扎出来,袖中一把锋利短刃蓦然出鞘! 段无量把人猛地往地上一甩,饶是如此仍然被在胸前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至此,他一袭长袍已经不能看了。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22节 “白孔雀,还我爹命来!!!”杨二胖目露凶光咆哮着举剑劈向段无量,许持双腿如同灌铅难以移动,咽喉如被扼住难以发声。 段无量见到二胖正面的一瞬间似有些迟疑,也是听见了许持先前叫喊,知晓了这是他师弟。高手过招,片刻已是致命,二胖毫不留情地一剑刺过去,段无量皱眉避让,却由于先前已然受伤过重,动作迟缓了些,被一剑刺中肩膀。 许持被段无量浑身是血的模样震住,他分明看到了段无量原先试图举剑,最终却缓缓放下只作避让状态。 自己原先分明是希望这个人早死早超生的,可如今他又为何…… “你爹是谁?”段无量后退数十步,被逼至悬崖边冷声发问。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捡回了一条命的曲春柳伏在地上眯眼注视着这一切,杨正恩咬牙切齿道:“我爹是当年把你捡回孔雀教的人!” 段无量瞳孔骤缩,细细端详着对方愤慨的脸:“你是恩师之子?” 这副态度立刻引起许持注意。 “呸,谁是你恩师!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二胖狠狠唾骂一气,不容分说再次举剑冲过去,这下许持终于反应过来,连段无量的亲生父母都可能不是他自己所杀,他也极有可能并未杀过那个对他有恩之人。 “二胖,你住手!”许持踢开碍事的人,急忙向他们冲过去。 段无量惨白着脸只是避让,薄唇紧抿,已然快撑不下去,许持吼道:“二胖,把事情问清楚再作打算!” 杨正恩蓦然回过头盯着许持:“大师兄,我已经等了这天很多年了。” 许持脖子有些僵硬,眼神移到段无量身上艰难地动动嘴唇:“段无量,当年之事你最好解释清楚。”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此刻如此想要段无量证明清白,这个人哪怕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也依旧不是个好人,他对自己犯下过难以饶恕的错,就连刚刚他都在强迫着自己做那档子事,可想到如果他此刻就死在这里,自己就觉得心里想漏了个洞,无数珍贵的东西都从中遗漏掉。 段无量脸色平静地看着杨正恩,低声道:“恩师非我所杀,我离开时他还在椅子上目送我离开。” “那也是你逼死了他!”二胖早已失去理智,当年他被家仆藏在隐秘处,正是提前知晓了白孔雀会带人前来,他爹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疏散了绝大部分家眷,命人把他藏起,而白孔雀走后他跌跌爬爬去找他爹,入目的便是他爹被一把利剑钉死在椅子上的样子。 就算不是段无量亲手所为,也还有想极力拍马屁的属下想要讨好他。 “我没有!”段无量气息也逐渐不稳,失血过多的后遗症逐渐凸显。 恰逢此时,曲春柳终于再次恢复过来,趁着几人纠结当年之事,猛地从一旁窜过来,目标直指许持。 许持这边根本未曾注意过这些,更或者说,他早已脱离了生死桎梏,最多受伤,绝不可能死去,所以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二胖和段无量身上,直到他感觉到一阵劲风是朝着自己袭来,才恍然忆起今日来这里的所有人的目标都是持哥自己! “阿持!”段无量肝胆欲碎地推开还在阻拦着自己的二胖,妄图替许持拦下曲春柳,直接挣脱了还插在自己肩上的长剑,顿时血流如注。二胖大惊失色,一时不知是该先解决掉段无量,还是阻挡曲春柳。 许持未能反应过来便被曲春柳一把掐住颈脖命脉,曲春柳嘴角还流着血,大声吼道:“一群乱臣贼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他情绪非常激动,因为带来的人几乎都没什么动手能力了,而许持这边又来了个师弟,前面的废物慕容吟一直不过来支援,他再不自救恐怕就要被刮了。 段无量面如覆霜,浑身浴血让他看起来更似妖魔:“你放开他!” “交出舍利子碎片,再让出一条路,山下已经被武林盟包围了,你们别无选择。”曲春柳眯起眼,手中稍稍一用力,许持颈脖处青筋绷起依稀可辨,立刻引起段无量狂暴怒吼:“你放开他!!!” 许持瞬间身动,以七年前偷袭度段无量的那一招依法炮制,反手打在曲春柳身上,曲春柳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大胆,他的性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他还敢如此轻举妄动! 段无量神情猛然呆滞住,因为这招他太熟悉。 当年许持初学会麒麟拳,系统也未觉醒,首次用这招用在段无量身上,未能把握好力道,前后使用了两次,导致最后段无量重伤他自己也没落得好处,这次他机智了很多,只用了五成力,却足以把曲春柳打的爹妈不认。 可他完全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此刻曲春柳是一只没了退路的丧家之犬,段无量先前的话在他心中起到了一定威慑,他不知道皇上在自己和段无量之间会做何种抉择,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能否活着出去,此番被一拳击中胃腹肺腑,已然再无还手之力。 许持沉着脸打算回身再补上一剑,却不料曲春柳突然狂性大发,一把抱住许持腰身朝后退去,边退边咳血,状态及其癫狂。 “你给我放手!”许持面容失色,这人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突然力大无比,难道自己下手太过巧妙打通这废物的任督二脉了? 段无量咬牙飞身而起,直取曲春柳面门,许持和他似默契十足,撇过头给他让出角度,却不料曲春柳再次出乎意料般躲开,一边对敌又朝后退去数十步。 “曲春柳,你不要自寻死路!”许持突然心里发慌,曲春柳退了这么远早已接近悬崖边,他奋力挣扎起来,所有招式统统朝身后使去,曲春柳也的确是强弩之末,但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他被逼至绝路早已耳聋目盲,四面皆敌,许持打的他越痛,他便越拼命把这人禁锢住,盲目后退。 “阿持——!” 段无量目眦欲裂地试图冲过去把人拦住,却不想曲春柳一个步伐紊乱,在临近悬崖一瞬间反身只把许持推下了悬崖,这让一直往后攻击的许持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顺着自己一掌推送的力道,栽进了他未从预料过会直面的万丈高崖…… “阿持——!” “大师兄——!” 两道撕心裂肺地叫喊声瞬间穿破天际。 高空坠落的感受许持曾有幸在过山车上体验过一次,那次之后他就决定此生再也不要去游乐园了,毕竟下来之后当着女朋友的面吐了十分钟实在是个不好的回忆。 此时,视力卓然的他一眼便看到与所有人都不同的段无量妄图扑下来,结果对方趁着此刻无人反抗,从四面八方涌上无数人把他扑倒在地,一瞬间,那个妖异的让人过目不忘的魔教教主如同一个被灭了国的君主,纵然身躯挺拔,眼中却全是绝望和荒芜。 而他的师弟怔忪地看着坠落悬崖的自己,神情恍惚。 那一刻,许持放纵般松开了僵硬的四肢,平静地任由重力下垂。 没有激烈的摇晃,没有刺耳的尖叫,许持只看到山顶上的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后来直接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耳边风声呼啸,盖过了应该有的呐喊。 他只觉心寒,山下既然已经被武林盟的人围满了,二胖又是如何上山的呢? 刚刚他同曲春柳打斗激烈,忽略了一点,那便是二胖出现之后和曲春柳从未发生摩擦,似乎是早就有所准备的,所以,他的师弟终究还是信不过自己,早已联络了外人,仅仅为了取段无量一命。 许持突然有点想哭,看着头顶越来越遥远的八卦门顶峰,他觉得这七八年白活了,一时间所有过往都纷呈浮现在脑海中,忙死忙活,忧国忧民忧天下,最终落得自己身败。 段无量有一句未说错,那就是如果来到八卦门的不是他,那八卦门的下场一定会更惨,如今许持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更惨,慕容吟带着曲春柳,二人身份终是败露,鱼死网破,可怜他苦心经营的八卦门,自此之后,可能再也不复存在了。 这七年,就是一场梦。 做梦的许持挣扎想苏醒,而梦里的人却深深眷恋羁绊着,妄图拉着他永远沉沦。 段无量眼底血红,与幽暗的蓝瞳形成鲜明对比,他身受重伤被武林盟弟子狠狠按在地上,尘土飞洒在他银白的长发,看起来落魄至极。 而相较曲春柳,他或许还好一点,许持把对方打了个半死,而对方又没有什么神奇的外挂可以续命,此刻他被架起身子,伤及内脏,鲜血从嘴角流下,然而他却强撑吼道:“立刻通知山下接应!”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道血红身影以无人可敌之态冲过来—— 一掌穿透了曲春柳的心肺。 速度太快,快到曲春柳甚至未能立刻死去,脸上惊恐的表情凝住一瞬,见鬼般冷冷瞪着段无量,而他身边的所有杀手们也都惊呆了。 没人拦住段无量,因为他浑身杀气甚重,速度快到难以追逐。 “你……”曲春柳颤颤巍巍嘶喊道。 段无量双目几欲滴血,像哭又像笑般抽回了鲜血淋淋的手喊道:“我才刚刚得到他,我才刚刚得到他啊!!!” ☆、第91章 苟活 近日,武林朝廷接连发生了几桩大事,闻者惶惶,难以平息。 曾被少林无果大师和无量佛段无量接连称赞的新秀、八卦门大弟子许持在八卦门中被孔雀教主白孔雀在八卦门里残忍杀害抛下悬崖,武林盟主慕容吟披星戴月赶赴救援终是没能挽回局面。 而无量佛也在一战过后元气大伤,曾有人私下传闻无量佛与许持关系甚笃,而许持不幸坠崖殒命则给了段无量极大刺激,从那天起段无量虽逃过一劫未被杀死,却终是因为身体原因便被家仆带回南疆王府,再未出过门。与之随行的还有武林盟主慕容吟,为了抚慰兄弟,慕容吟不惜一再拖延了行程,亲自护送。 而这些,自然都是被有人刻意放出的消息,真相是什么,从来都不会第一时间被大众所知道。 青年坐在茶肆边听着途径的武林人士唏嘘不已地描述当时场景—— “后来听说蜀山的陆掌门带人去搜救了,可惨了,整个祁门一个人都没了,遍地都是血啊!” “孔雀教真是可怕,到哪儿哪儿灭门,连无量佛都被送回老家了。” “谁说不是呢,真不知道白孔雀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了,对了,我其实还听说,这次皇上派了一位皇家子弟跟着慕容盟主一起去,以示朝廷关注,结果那位小世子也遇难了呢。” “这么惨?是哪位世子?” 最开始提起这个话题的中年人一脸我超diao的幽幽道:“那可是……诚亲王府的世子啊。” 茶肆中人本不多,除了他们一桌外就只剩另外一桌的两人了,一时茶肆里安静了。 “别光顾着喝茶,来,把这包药膏吃掉。”爽朗的女声突然响起,说话之人从行李里掏出一块油纸包裹的黑色药膏,掂量几下放到了身旁青年面前。女子生的清新脱俗,带着一股倨傲和不屑。 青年神态呆滞,似是精神有些问题,捧着一杯热茶半晌未反应过来。 女子叹了口气,还是伸出手把油纸剥开,一只手捏着青年的嘴,另一只手粗鲁的塞进去,毫不留情,末了还叹了口气:“要不是你这小子身体奇特,老娘才不费尽心思对你呢,你吃的这一块抵得上平常人家一年。” 青年虽然微微皱了皱眉,似是对这药膏的味道不敢恭维,却仍旧没有什么明显反应,嚼了几口艰难地咽了下去。 女子明眸皓齿,不算年轻,和沐婕萝相仿,只是没有沐婕萝那种明显的异域风情,但泼辣狠厉劲儿倒是一分没少。 “对了,他们打得这么惨,完了白孔雀去哪了?”另一桌见并无什么奇怪,便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开头说话之人耸耸肩:“谁知道那魔头去哪儿了,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一下都被他灭了,估计得回总坛好好消化一阵了吧。” 众人唏嘘,不禁感叹着江湖多变。 女子听了全程,不禁露出不屑的一笑,青年愣愣看着她,不知这一笑究竟是何意。 “傻子,别看我了,赶紧消化一阵子,咱们也得出发了。”女子揉了揉青年头发,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了他片刻,便起身开始收拾行李,大约是看到女子要走,青年也慢慢站起来,慢慢地跟着。 “很累了。”青年的声音不大,很温顺,因为少了一份生机所以看上去有些呆呆傻傻。 女子神色犹豫半晌后坚决地摇摇头道:“不行。” 青年垂下头,似乎非常失望,如果他的头上有耳朵,此刻一定是十分可怜的耷拉着。 两人终是先行上路了,官道旁停着一辆马车,连同车夫都是女子片刻前买来的,她挥霍肆意,隐约透出一股贵气。青年看了眼马车,犹犹豫豫地问道:“我们去哪儿?” 女子盯着这青年看了一会,把人拽上车道:“金陵。” 马车行驶的颠簸让青年蜷缩在车中一角,看起来极为可怜,女子抚着他手腕脉象,轻轻蹙眉。 “傻子,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估测了一会儿,女子放回了手,轻声问。 青年闻言抬眼看她,随即轻轻摇头,顶多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俊秀,只是有些紧张,还有些痴呆。 女子叹了口气,垂眸低声道:“你听好了,你叫许持。” 青年眼中闪过诧异:“为什么?你姓许吗?” 女子笑了笑,清秀面容忽增明艳:“不,我姓蓝。” “那你为什么要我叫许持?”青年貌若不解,努力地看着她希望能解惑。 “因为……你像一个曾经叫此名的人吧。”蓝芷轻轻说道。 青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我叫许持……” ☆、第92章 皇宫 弱女子带着弟弟的组合十分容易消除人心顾虑,特别是这个弟弟还是个傻子。 畏人,但凡检查的人员动作态度粗鲁点,对方能直接被吓哭,几番下来,也没人怀疑了,太怂。 蓝芷坐在车内面色复杂地看着许持,万万没想到一个武林新秀变傻了会是这样——他们从巴蜀一带行至金陵一月有余,路上可谓是遇到无数阻碍,奈何这傻子愣是把人都哭走了,大老爷们儿哭起来比她一个女人家还要撕心裂肺。 “我们到了吗?” 马车停下,许持还肿着眼,刚刚进城的时候对着守城的武林盟守卫大哭了一次,原因是对方要对年龄在二十左右的所有青年男子进行检查,刚要碰许持的时候许持就大哭特哭撒泼打滚,愣是把权贵拥簇的金陵当成了乡下田地,滚的一身是灰,愣不让人碰。 蓝芷深深看他一眼:“到了,还是先换身衣服再回……家吧。” 许持脸色一红:“我是不是做的不好?我只是有点怕。” 蓝芷:“……别怕。”她要好好想想如果要把许持带进那里,许持会不会做出什么更激烈的反应,或者说,直接药晕过去?许持垂着头,许久未修剪的刘海已经遮住了双眸,完全不谙世事的模样。 马车终于停下,车辕外有人轻声说话,随即有人轻轻敲了三下门,节奏很是微妙,蓝芷眼神微动,矜声问道:“何人?” “兰贵妃,是老奴。”一个恭敬疏离的声音幽幽响起,蓝芷看向许持,对方仍旧一脸莫名,心中警戒又放下不少,回道:“我先带人回宫梳洗一番,免得太过脏乱冲撞了圣驾。” 车外之人却阻拦道:“兰贵妃,你带着的可是许少侠?” 蓝芷再次皱眉,外面的人继续说道:“老奴说句不恰当的话,贵妃您带回来的是个男子,若是带回歩蘅宫恐有不妥。” 她胸中有气,却不能发作,许持却小心翼翼地伸手攥了下她衣摆:“蓝姐姐,我在这里等你,不乱跑,可以吗?” 蓝芷一时无言,咬咬下唇一把掀开轿帘喊道:“劳烦常公公,你去把他带去梳洗,好生照料先!” 就在她背对许持朝马车外的人说话一瞬,皇城另一边已有另外人马光明正大地进入了皇宫。 “祁门主,这次进贡的茶叶皇上非常喜欢,说要亲自见一见祁门的当家,所以我们这才劳烦您亲自来一趟。”领路的奴才一路点头哈腰,祁念仙目不斜视地淡淡看向前方,几个月来风波不断,把她从一个温婉怯懦的小妹妹变成了如今必须独当一面的家主。 “皇上能喜欢祁门的茶叶那便是最大的荣耀,念仙今日能见皇上更是万幸,哪有劳烦?”她不卑不亢地说道,嘴角一直挂着温柔笑意。 “祁姑娘如此深明大义,果不同一般女子啊。”奴才们纷纷拍马屁,祁念仙却左耳进右耳出,笑笑不说话,她身后跟着两个家奴,均是身姿挺拔气质不俗的,来之前还特意被御林军检查过,以防带了什么刀具。 “谢谢诸位公公一路领来,念仙先行进屋整理一番,等待晚上传宴。”祁念仙站在院外恭敬说道,领头的太监笑眯眯地分来了几个丫鬟下人,说道:“祁门主若是有事儿就招呼他们去做,有什么需求也尽管提出,他们做不到的便差人叫我等便好。” 说完,领头太监看了看她身后的三人,问道:“这二位可须再安排一间院子?” 祁念仙抚了抚袖摆的鹅绒笑道:“多谢公公挂念,这两人是我近身侍卫,此番未曾带刀进宫,就在院中便好。” 领头太监笑了笑,未再说什么。 祁念仙一一谢过,打了赏钱,终于能安静地回到院子里,皇宫大院,比起徽州祁门更加奢华,仅仅一间用来待客的别院都雅致非凡,隆冬之际竟有腊梅朵朵竞相绽放,毫无枯槁景象。亭台楼阁俱是精细,充满了金陵权贵们喜爱的浮华之色。 此番款待,有心人便能嗅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好一个晟帝。”关上大门,屏退丫鬟下人,一声嘲讽轻轻响起。 祁念仙一改之前巍然不动神色,神情焦灼问道:“许大哥真的会在皇宫吗?” “根据无量和宋青书的描述,应该会在,”竟是多日未见的祁欢喜,他一把撕下脸上的□□,似笑非笑道,“不仅仅吸引来了许持,还想霸占我祁门。” 祁念仙眉头紧蹙,几个月前的一夜混战几欲让她以为她的哥哥就是白孔雀的内应,而就在许持出事的几天后,祁欢喜再次回到了祁门,这位名动江南的徽州第一公子这次是十分低调的过来的,祁欢喜白着脸满心以为哥哥是真的要来取自己命了,结果祁欢喜只是回来告诉他要去救许持—— “哥哥,你究竟是谁的人?”祁念仙震惊得无以复加。 祁欢喜轻轻笑了笑:“我只求活得自已洒脱,若非说我是谁的人,我是你大嫂的人。” 祁念仙下巴差点落到地,这么多年来为了祁欢喜的亲事,全徽州的媒婆都跑断了腿说破了嘴,不见他有任何娶妻意向,这不过出去一趟就多了个大嫂!?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便是因为这个大嫂,弃祁门于不顾,还对爹下手……?” “爹的事我不想再提,你若执意在此事上与我纠缠,恐怕得不出什么结果,我只能告诉你,哪怕我不下手,我们也阻止不了别人想要杀他的想法。”祁欢喜淡淡看了眼祁念仙,似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了。 祁念仙愕然:“谁?” “和真正将许持打落下山的人是一派的,”祁欢喜毫不避讳道,“当今圣上,晟帝。” 敢如此质疑晟帝,除了白孔雀,也只有祁欢喜,故两人能惺惺相惜,互相利用。 “四大家族所执的舍利子碎片是最早的先帝所赋予的,晟帝若是想要夺来必定要逐一下手,我不过是顺着晟帝操纵白孔雀的手,在背后吹了一阵风。”祁欢喜幽幽道。 祁念仙迷茫地看着自己哥哥:“白孔雀和晟帝又是什么关系?” “这便是我要跟你解释的,”祁欢喜似笑非笑道,“白孔雀就是无量佛。” 祁念仙恍惚间还未明白,眨眨眼努力消化这意思,最终惊恐地朝后退了好几步,桌上茶杯被慌乱打翻在地,碎裂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 “白孔雀就是南疆王世子,接受晟帝的命令搜集四块舍利子碎片,晟帝在命令白孔雀的同时还暗地操控了孔雀教的另一支队伍——玉关临,因为晟帝担心白孔雀一人难以控制。唐门还有我祁门,几乎都是玉关临的手笔。”祁欢喜坐下来,轻轻把碎裂的茶壶一一捡起,免得妹妹不小心划伤。 “那……那南疆王府的老王爷和老王妃,是白孔雀杀的?”祁念仙惊得半天只想出这么一句。 祁欢喜动作一顿,轻轻收敛手指道:“若是你遇到他,千万别提此事,我怕会影响到他进宫救人。” 这么一说,祁念仙自然是知道当年之事是谁动的手了,今夜真相大白,她吓得有些怀疑人生:“许大哥是在八卦山上遭到了晟帝人马的袭击,此刻已经被带进宫中了?” 祁欢喜摇摇头:“无量也一同上了山,可据他所说,发生了点变故,他未能好好保护到许持,所以许持坠崖了。” 坠崖。 想到那个如青松翠竹一般的青年是在四面楚歌的时候坠崖,祁念仙的脸色便惨白,祁欢喜看在眼里,深深皱起了眉头。 “为何这么确定就在皇宫呢?”祁念仙追问,虽然她也希望许持未死,可如此果断定论实在有违他哥哥的性格。 祁欢喜看着妹妹,轻声道:“无量在被围攻的时候揭开了当年他父母身死之谜,以许持和段无量的关系,许持坠崖后若能生还那必定会先去皇宫找晟帝算账,之后我们彻查了附近所有地方,没有尸体。” 祁念仙茫然地看着她哥哥:“他们……是何种关系?” “我和你大嫂的那种关系。”祁欢喜说完,仰起头看了看屋外,喊道,“你不进来吗,外面很冷了。” 祁念仙僵硬着看着沈禄冷着一张脸走进来,对方咬牙切齿道:“你若是再胡说,我真的会撕烂你的嘴。” “那我可真要一辈子黏着让你赔了。”祁欢喜看了眼自家妹妹,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时光一转,他们三人此刻已经身处皇宫,沈禄虽然戴着□□却也已然是冷着一张脸:“祁欢喜,你该庆幸现在你逃过了一劫,如果不是念仙在家主的位子上,恐怕晟帝不会和和气气邀你来详谈,而是直接踏平你。” 祁欢喜笑了笑:“晟帝的心太大,按说当年让白孔雀拿了舍利子也就够了,他非要弄的王爷和王妃身死,唐门也是一样,江湖上都传他宅心仁厚,实则非也,他把仁厚的一面放出来让大家看,可是这些吞并不下的势力,他总是选择在暗地里用黑手来覆灭。” 祁念仙静静地听着,双手紧紧交叉而握。 “他想通过收揽祁姑娘进宫从而吞并祁门,实在是……聪明,可是他忘了,还有人想要他死。”沈禄咬牙切齿,眼中尽是怒火,如今设计他最敬爱的大师兄,哪怕是皇帝他也要把他拉下马。 ☆、第93章 贵妃 任所有人不知,太医院的人都知道,兰贵妃不仅仅是一个贵妃,她还是皇上的谋士,江湖上传闻已久的神医赛华佗。 此刻,她一身华服,眉已描,唇已点,蜕去当日面对江湖草莽时的惊惶和平凡,演绎出了一派不可亵渎的冷漠——她对面所站的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常施。 这人前面就曾阻拦她把许持带回宫中,此刻又过来向她传话说皇上今晚有宴不能见她。 几次三番阻拦,任她脾气再好也不能忍了:“常公公,那可否替本宫传唤许持?”许持在她回宫梳洗后被带去了哪里她一概不知,派出去打探的人也未曾回来,时间一长难免心急。 “许公子应当已被皇上召见,还请贵妃娘娘安心,皇上说此事娘娘功不可没,必有重赏。”常施弓着腰状似卑微回应道,可蓝芷哪怕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冷漠不屑也无法说什么。 皇上在想什么,她约莫能猜到,可她无法正面反抗,她只求皇上以许持引出害死她哥哥之人。 彼年豆蔻,她与身为魔教长老的哥哥合计,以自己的妙手回春之力必能引得求贤若渴的晟帝垂青,她在宫中也可暗暗支援蓝笃在孔雀教中的行事,可如今她以全部心血辅佐、攀附之人,竟生了背弃之心? “本宫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露出一抹勉强笑意,“不知今晚皇上有何要事,常公公可否偷偷告知?”说完,一把南海珍珠簪被她轻轻放在了常施面前。 常施看了眼那簪子,自是知晓价值的,嘴角轻笑正经回道:“娘娘放心,皇上不过是宴请祁门门主祁念仙姑娘罢了,以赏祁门进贡茶叶。” 祁念仙?祁门? 很好,晟帝招揽她入幕之宾,当年神医赛华佗销声匿迹,转而宫中多了一位兰贵妃,现在,恐怕是又要多一位祁贵妃了吧。 不过蓝芷一点都不像争风吃醋的妃子,她本就是江湖人,当年嫁入宫中也不过是为了和哥哥里应外合牵制孔雀教的另一派系,而如今哥哥落网,她失利在先,亲自出动前去搜寻许持也是无奈之举,此刻更不可能直接与皇帝起冲突。 “如此,那是本宫多心了,劳烦常公公替本宫传一句话,外出时偶遇一味良药,可以替皇上炼出养身良药。”她现在处境虽不好,却很聪明的知晓自己的本事所在。 江湖传言的神医赛华佗,并非浪得虚名。 遣散开所有奴仆宫女,蓝芷怒容终于显露,她起身荡开衣摆,来回踱步思考究竟该如何才能保住自身,保住她在皇帝身边无人可敌的权威,如今孔雀教已散,传言白孔雀下落不明,她最担心的莫过于兔死狗烹,亦或是那只诡谲的白色孔雀会躲在暗处,在人猝不及防时突然啄你一口。 “娘娘看来十分焦虑。”一个低哑且带着丝丝诡谲地声音蓦然在昏暗的内室中传来! 蓝芷身影一颤,花容失色道:“何人!” 歩蘅宫虽特殊,由于她的身份,皇上极少加派森严守卫,却也从未发生过有人潜入的事件。 脚步声慢慢踏着敦厚地毯传来,蓝芷掌中毒针蓄势待发,却在见到来人从帷幕后缓缓露出的面容怔忪住——满头银发双瞳湛蓝,她差点把这人认作妖邪,那苍白皮肤和诡异发色绝不是一般人,而她行医数年又瞬间察觉这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几番打量后,终于变了脸色。 “不知娘娘可还记得当年那个在草庐外向您求药的人呢?”段无量面无表情地面容隐隐透着一股沉重疲倦,银发垂流,同时以闪电般速度出手,瞬间将蓝芷击倒在地,繁琐饰品叮铃散落—— “白孔雀……佛爷!?”蓝芷一口鲜血喷出,浑身僵硬地盯着上方满脸阴霾之人,禁不住喃喃道,“不可能……你们怎可能是同一人……” 段无量掐住对方颈脖的力气猛然加重,冷笑道:“是了,神医赛华佗如此熟知十年一日和断长生的药性,自然是觉得这两种毒不可能同时下在一人身上,还能让着人活这么久,是吗?” 蓝芷被他掐的两眼翻白,手掌迅速挥向段无量,幽幽毒针毫无阻拦地显出,段无量眉头一皱,扭身避开,蓝芷趁机一把从地上翻起!虽说她武功平平,却也足够防身—— “不错,这两种毒一生一死必然相克,可当年你跪求十年一日时我完全没有想要害你!”蓝芷脸色发白,却又不敢呼来侍卫。 段无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十年一日是我向神医所求,其中利害自然知晓,而神医之后开出的断长生,却是为了白孔雀特意准备的吧?” 蓝芷张了张嘴,显然有些接受无能:“断长生的确是为了助皇上压制白孔雀,可若是佛爷……怎可能身受两中药理相悖的药还能活到现在!?” 她有些口不择言了,不过的确是实话,哪怕段无量未服用过断长生,十年一日到如今也有个七八年了,早已会显出弊端,何况还有断长生这类致命之毒在蚕食他的生命呢?所以她是绝不相信段无量就是白孔雀的。 段无量眯着眼静静看向她:“我是如何活到现在,全靠了一个人替我解毒疗伤,而下毒之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皇上不曾告诉娘娘无量便是白孔雀,恐怕同时也隐瞒了诸多他人。” 蓝芷从一开始的迷茫渐渐变为震惊,捂着胸口的手也止不住微微颤抖:“佛爷之意,陛下明知你就是白孔雀,还指派你替他做事……同时瞒住了所有人?” 段无量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扬起唇角。 “白孔雀……你还我哥哥的命!”蓝芷暴怒之下掌中银针飞射而出,而段无量也早有准备,他衣领边缘雍容的狐裘并非装饰,此刻随手扯下,飞快抽出,瞬间十几枚毒针均收入皮草之中。 段无量冷笑连连,和一个神医打架简直像和小孩子过家家,何况这位神医已入宫多年,手脚都被冗繁的绫罗和首饰拖累,不出十招蓝芷已被反手缚住,痛出一身冷汗—— “白孔雀……你在八卦山上受了那么重的伤,甚至连曲春柳都回不来,你竟还能活着,我真是佩服啊!”蓝芷又怒有气,大有苍天负我无可奈何之意。 段无量一点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更甚,如果不是蓝芷还有用,他都想把这个将许持带进皇宫的人捏碎:“十年一日,断肠生,我本是必死无疑的,可如今为了一个人,我必须活着,我要向他赔罪,一辈子……” 蓝芷此刻若是再不明白就真是该死了,她额上冷汗顺流,咬牙切齿道:“原来江湖传言无量佛与八卦门许持关系暧昧是真,你当真是为了他要杀入皇宫?” “若不是你,若不是晟帝为了舍利子把他卷入这是非,我吃饱了撑的杀入皇宫?嗯?“段无量残忍一笑,瞬间扭折她的手臂,蓝芷刚要痛呼却被段无量一口捂住嘴,一颗药丸顺势落下。 “你居然给我下毒!?”蓝芷愤然问道。 “带我去找他,事成之后替你解毒,你哥哥我也会放他自由。”这是他作为白孔雀的底线。 蓝芷一听,显然愣住了:“我哥哥未死?” “我猜测晟帝一定是告诉你,蓝笃行事疏忽,被白孔雀发现了破绽,杀之?”段无量眯起眼冷笑反问。 蓝芷闭上了嘴,段无量猜的□□不离十,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被逼至末路,亲自出马,想的不过是通过带回这个八卦门的弟子搜集到舍利子,届时她在晟帝身边的地位能得到巩固,同时也能锋利晟帝的刀剑,早日取下白孔雀首级。 不料,今日居然得知如此不一样的□□。 “晟帝骗的慕容盟主妻离子散,你就以为他不曾骗你?你,我,慕容吟,皆为他虏获舍利子碎片的工具,如今祁念仙也是,所以,神医娘娘,你觉得你的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段无量说完静静地松开了手。 他知道,此刻蓝芷需要时间和空间静一静,纵使给她还手自由她都不会再还手了。 果不其然,蓝芷连动都不动,两眼无神地呆呆注视前方:“你说,我哥哥未死,一切都是晟帝的阴谋?” “被枕边人欺骗的感觉不好受吧?武当宋青书是孔雀教的探子,晟帝以为他会为他所用,结果我却先下手一步。”段无量温声补刀,言下之意,真正想杀掉蓝笃的人是晟帝,并且杀完还要嫁祸到段无量身上。 蓝芷怔忪地后退好几步,这与她所想的太过不同:“口说无凭,你要怎么证明我哥哥未死?” 段无量早有准备,他从衣衫里拿出一瓶药扔过去:“这药你当认识,查查药效看有没有过。” 蓝芷立刻打开,瓶中之药她熟悉的很,是她哥哥调制的替白孔雀隐藏发色瞳色的药,并且哥哥也从未泄露过药方。此药从制出到服用不能超过半月,否则便会失效,此刻她手中的药仍有药香,效果仍有,所以说其实她哥哥并未死!? “娘娘,您的燕窝粥到了。”突然,宫女的声音在外响起,蓝芷脸色一变,顿时看向段无量,对方却冷冷看着他,无比阴森。 蓝笃觉得有点憋屈,放缓音调心平气和道:“拿回去,本宫不吃。” “可是娘娘……这是皇上特赐的。”外面的小宫女为难道。 段无量目光里透出一股讽刺,蓝芷心中不平,冷声道:“送进来!” 宫女推开门在桌上放下燕窝粥,刚回身一瞬便被屋里的另一人吓得惊呼出声,段无量自然不会让自己暴露,下一秒他便从身后抽出一剑了结宫女,面容不动,仿佛杀掉的只是个牲畜。 “你竟然在我歩蘅宫杀人!”蓝芷低声怒吼,两眼差点喷火。 段无量收回剑,似笑非笑般癫狂道:“晟帝已有一月多未曾临幸于你,今晚更不会,你怕什么?” 蓝芷心尖一颤,还想逞强否定,段无量却冷冷看了她一眼:“一个宫女而已,就当做是你试药的牺牲品,今晚晟帝会在大殿宴请祁门门主,我要你这个时候带我去找许持,还有八卦门门主。” “不可能!”蓝芷匆忙否定,“许持如今在何处我不知道,八卦门主我更不知道!” 段无量双瞳湛蓝逐渐加深,如浓墨渲染出一层暗淡:“我知道,如今所要借的是你这个能自由出入地牢的身份,蓝神医。” “我不信你入宫只是为了救人,皇上如此待你,你真能释怀?”蓝芷谨慎地问他,满地鲜血和莹润温和的燕窝粥形成了强烈对比,正如她前面这个美如画却心如毒蝎的青年一样。 段无量垂眸半晌,剑尖在地上潺潺流下鲜红,静默道:“我并非所有行为,都是出于恨。” ☆、第94章 夜宴 隆冬之中,华美的腊梅恣意绽放,被修建下枝条装饰在大殿的花瓶中,富丽堂皇的宫殿中也引来一阵阵梅香。 灯火辉映,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殿上那位正和皇帝谈笑不止的女子是未来要被纳入后宫之人,所以往来的太监宫女都格外小心伺候。 “门主小心酒洒。”一位小宫女怯怯说道,同时朝祁念仙递过一杯色泽温柔的酒水。 祁念仙微笑接过,碰触到杯底一刻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宫女,宫女眼中仍有怯懦,却又显出一丝狡黠,她顿时懂了,安然捧着酒杯朝座上晟帝笑道:“皇上如此厚爱,念仙听闻宫中曾有名酒琥珀光,难道正是此酒吗?” 晟帝笑而不语,身边人替他倒了一杯后他才缓缓说道:“琥珀光乃是传闻中的酒,多年前护国高僧替先祖皇帝酿造,闻说可以延年益寿,而后世之却再也不曾找到过此酒,或许当朕闲暇无聊时,在这偌大皇宫中转悠会偶然找到,届时再邀祁门主一同畅饮。” 晟帝生的威严却俊朗,年过不惑,正是魅力难挡之时,他自以为自己温柔对待祁念仙便会步步沦陷,却不知祁念仙早已有所察觉,当下闻言虽显出受宠若惊,可疏离客气更重:“多谢皇上厚爱。” 晟帝一时拿不准这意思,按说平常这几句话一出,极少有女子还能不想入非非,这下可有点意思。 而祁念仙则完全是仗着距离远,已经打开了藏在杯底的纸条,对于上面的话语在作思考—— “拖到子时。” 那个字体她不认识,不过想来,此刻有本事出现在这里,并且有脑子给她传达讯息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殿上君王招揽之心昭然若揭,按照哥哥所说的其中关节复杂,段无量这趟来皇宫真的不打算攻入大殿?只是为了救许持?而哥哥他们又在自己来此之后失去踪影,究竟又失去做什么了? “念仙啊,为何有些魂不守舍?这些菜难道不合胃口?”晟帝极其温和地询问道。 祁念仙看着他那张脸,其实心里已经十分厌恶了,奈何从踏入大殿开始就不能退缩,想了想,清声道:“念仙只是在想,若是祁门不曾发生动乱,此刻坐在这的便是哥哥,念仙也会有更多的时间去玩耍,而非肩负祁门重担……” 这一句真是说到了皇帝的心眼儿里! “令兄之事朕有所耳闻,实在是……令人叹惋,”晟帝摇摇头,故作可惜道,“白孔雀手段高超心思复杂,朕派去的人皆未归来,连无量和慕容都身受重伤,实在棘手,若他还在,恐怕祁门仍有危机。” 晟帝绝口不提舍利子碎片一事,就是觉得祁念仙一个姑娘家不一定知晓其中,此时只要说出白孔雀对祁门的威胁,必会令其惶恐。 祁念仙很好的演出晟帝想看的表情,贝齿轻咬眉头紧蹙:“祁门经过一战已然元气大伤,决不能再受到白孔雀攻击了。” 晟帝也跟着皱了皱眉,手掌拂过酒杯边缘道:“白孔雀如今下落不明,谁也不知他下一个目的是什么,若祁姑娘所言难以抗衡,那便实在是……危险。” 祁念仙等着他最后开口,谁料晟帝却一直在打擦边球,两人又往后说了几句,竟谁也不提。 其实原因很简单,晟帝作为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定是要等到祁念仙最慌乱时才伸出援手,明明是自己早就算计好的,却一定要显得自己是个德高望重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明君;而祁念仙则简单的多了,她明知道晟帝打的什么算盘,却要一再拖延,就是为的给段无量时间。 另一边,和蓝芷终于谈妥的段无量则是一身斗篷遮掩住扎眼发色,行走在高墙之下,为防止两人容易引人怀疑,蓝芷特意带上了随行的一批宫女太监,姿态高昂,完全显示她贵妃身份。段无量则是走在她身边,完全掩盖住了一身锋芒。 一行人在寒冬之夜,举着红艳的宫灯缓缓走向皇宫大牢。 “兰贵妃!”大牢守卫见到蓝芷立刻下跪,惊得头都未敢抬。 兰贵妃不同于晟帝后宫的任何一位娘娘,这是可以与晟帝共谋国事指点江湖之人,听闻娘娘进宫前叱咤江湖令人闻风散胆,所以他们这样的朝廷武官自当尊敬有加。 蓝芷气度早已炼出,面对宋青书时的那份拘谨此刻完全没有,高傲模样仿佛集万千宠爱:“我要进牢去查一些人。” 看守自然不敢怠慢,哪怕其实这并不符合规矩,可是蓝芷是不同的,她曾与皇上共谋江湖之事这是众所周知,所以皇上也赋予了她与她人不一样的权力。 “你们在外等着,你随我进来。”蓝芷淡淡说道,轻而易举便把段无量带进了大牢,过程中段无量一直垂着头,银发也束得极紧,避免漏出一丝异样引人怀疑。 “多谢贵妃娘娘。”段无量从她身旁走过时轻声说了一句,蓝芷心中隐约有丝不安,咬牙道:“你若是找到人,就赶紧带走离开吧。” 段无量停顿一刻,大牢里氤氲的烛光瘴烟浮过他抬起露出的一瞬蓝眸:“他真的还好?” 蓝芷答道:“他落下来的地方恰好是曲春柳的人所布置的死角,无人发现,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挂在树枝上捡回了一条命,可是脑子似乎撞坏了,我试着用药却效果甚微。” 脑子撞坏了。 许持的状况段无量一直不敢问,因为他怕他引以为傲的“不会死的爱人”会挺不过这一关,而仅仅是脑子撞坏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做了太多对不起许持的事,哪怕许持再不能为他疗伤,他也将用一辈子来照顾对方。 “那……十年一日的毒,可否能解?”过了半晌,他又问道。 蓝芷脸色倏变,以为他要来算账了:“十年一日是你当年为了增强功力主动向我讨要的,你该知道这药一旦服下便再无回头之日!” “我知道。”段无量说完,头也不回便走进了深深的长廊里。 两旁传来凡人们微弱的呼救,与他坚决的背影在这个逼仄阴暗的夜晚,尤其使人感到心慌。蓝芷咽下口水,警惕地往里走了几步再面对大门,以免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及时应对,一身精致的装扮十分繁琐,她也皱了皱眉,终未再做什么。 段无量每一步都迈得极其犹豫,杀伐果断的他从未有过如此心情,哪怕是之前面对许持,心中所想也不过是把人完完全全拴在身边,决不允许背叛,可经历了如此之多,他开始怀疑自己做的是否正确。 许持为了从他身边逃开,不惜下猛药,哪怕是被逼到极致也不愿意朝自己求救,这是何等的抗拒?和自己的初衷完完全全背道而驰,他真的还有希望把人留在身边吗? 结果还没得出,人已经遇到。 他站在牢房的对面,里面坐着的是老神棍和许持,许持似是被重度看管起来,四肢皆被铁索拴住,绑在一根孤独的木柱上把段无量的泪水都要逼出来,而他本人也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只有老神棍老神在在地盘腿而坐,与段无量对视。 “段家后生,又见面了。”老神棍笑眯眯地说道,满头银发和段无量有的一拼,段无量默默看着他,心情各种复杂。 “阿持太累了,睡着呢,有什么事儿吗?”老神棍丝毫没有被锁住的自觉,反而觉得这里是他的地盘,当段无量是来串门的。 段无量沉默片刻,低声道:“当年之事,无量多有得罪。” 老神棍神情微妙地看了眼睡得不省人事的徒弟,转过头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这后生不容易,老家伙也能体谅,只是你打死了我徒弟,我们两派恐怕终究不能和平相处。” 段无量听到前面说“也能体谅”的时候已经身动打算空手劈锁,几乎脱口而出那我们立刻离开,而后一句却让他莫名其妙:“我打死了谁?” 老神棍笑眯眯道:“你以为你现在所看到的阿持,是当日我们三人混战时的那个阿持吗?” 闻言,段无量立即朝许持看去,由于被捆锁,许持的正面毫无阻挡地面对着段无量,饶是他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不妥:“难道不是吗!?” 老神棍微妙地笑了笑,摇摇头道:“自然不是,而此人是谁,连老家伙我都无法说清,后生,你虽然替皇帝背了不少锅,受尽苦头,可也终究是因为你心中存有执念贪妄,如今老家伙只想问你一句,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段无量瞳孔骤缩,高挺的身躯竟被这一番话问的微微发颤。 他想要的是什么?此刻在这位老者面前他似乎被看穿无疑,鬼谷御的皱纹随着他的每个表情变幻莫测:“我的二徒弟杨正恩已经被你说服了吧,他是你恩师的儿子,老家伙猜测,今夜子时,武林新秀将伴随南疆军杀入皇宫,武当,峨眉,八卦门,可是?” 剑鞘铿锵砸地,段无量慢慢走上前,一头银发如星河流泻,深蓝双瞳安静地注视着老神棍:“鬼谷门主,我突然知道为何你对舍利子之事绝口不提,狗皇帝也不杀你了,你的确是个神人。” “老家伙不是神人,老家伙只是太了解你。”老神棍笑着摇摇头。 “哪怕你只见过我一次?”段无量眯起眼,握着长刀的指骨泛白,隐有爆发之意。 “老家伙在你出世时便见过你,大理无量山,高耸入云不可跻,辽阔壮丽难丈量,老王爷希望你胸怀若谷,拥无量之德,这便是你名字的由来,”老神棍说完,从破破烂烂的棉袄中伸出手指向许持,“第四颗舍利子碎片便在这孩子的身体里,他与你段家无冤无仇,只是命理难说,宿命难违,你若想完成你最终的愿望,便只有杀了他。” 段无量蓦然瞪大眼,一来是难以置信老神棍竟似乎与自己爹娘相熟,而来是这人居然引诱自己去杀许持:“不可能!” 老神棍微微眯起眼:“你生来与人不同与世俗犯煞,与龙气相冲,段家先祖早已料到会有今日子孙断绝的一天,段家世代忠良累积的阴德全由你一人丧毁,舍利子便是唯一能挽救你的方法。” “你究竟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怪力乱神之话!”段无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豹子勃然大怒,原本打算带着这师徒二人一同离开,此刻却只想一刀砍死这老的让他闭嘴。 “纵使你登上王位,十年一日之毒和你身体原本的缺陷也会在三年内完全爆发,皇帝妄图以舍利子长命百岁,你难道不想?”老神棍似笑非笑地摇摇头,话越说越难听,似乎一点都不怕对方手中亮晃晃的刀。 段无量紧握武器,额头青筋暴起,老神棍说的全对,他原本也不过是打算用舍利子改变身体和外貌,如今得知被皇帝欺骗利用,从逆天改命又多了一个谋朝篡位的心思,却被告知,这些,都要靠舍利子,而舍利子,要通过杀掉阿持才能得到。 “时候不多了,距离子时只有半个时辰了,我恐怕,皇帝那边也要开始有所察觉了。”老神棍终于收起那副看好戏的模样,眉间涌上一丝凝重。 段无量握紧铁栏杆,癫狂中又带着一丝颤抖问道:“阿持能活下去吗?” ☆、第95章 夜袭 晟帝觉得自己离吞并祁门只差临门一脚,殿下佳人谈笑推辞,也是水准极高,这让他十分满意,正当他想要再说几句,外面匆匆走过来的太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令他顿时面容大变。 “放肆!” 龙颜大怒,拍桌之重将斟满酒的玉杯打翻在地,殿下所有人都被吓得跪倒瑟瑟发抖。 祁念仙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可算算时间,确实快到段无量和她约好的时候了,饶是心里没底,可仍旧配合地佯装惊恐起来。 “这些乱臣贼子是如何突破午门的!”晟帝长袖愤然甩开大步走下殿前,太监总管常施立刻跟上,以极低只能被皇帝听到的声音喃喃说了几声,晟帝脚步一顿,不可思议地转过头问道:“慕容吟?” 常施谨慎地点点头,晟帝面色复杂:“他不该支撑到现在,更不应该和这些乱臣贼子一伙,除了他还有何人?” 常施想了想,低声答道:“魔教妖女沐婕萝,盗神姬羽,还有一些看起来也是江湖之人,约莫百十人。” “他怎么……”晟帝说到一半乍然而止,忍气吞声调来兵符,虽在大殿,却能熟练布置起军阵,祁念仙眼见对方神情不对,心中一紧,起身道:“皇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不敢确定慕容吟是否已为段无量所用,此刻借由自己所表露出的天真问出,晟帝也是顾虑到她应是与孔雀教有仇,便放心大胆回道:“无碍,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前来打搅,祁门主若是有兴趣亦可与朕一同前往……” “皇上!大牢起火!” 这显然未在晟帝考虑之中,大牢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去的地方,于是他真正开始意识到了后院失火了:“兰贵妃人在何处?” 常施一愣,随即不动声色道:“老奴不知,她召见老奴时还在歩蘅宫中。” 晟帝眯起眼眉头紧拧,地牢失火和蓝芷脱不了干系,而蓝芷居然在刚回来就显出异样,多半立场已经不纯,于是他也不顾旧情布置道:“加强宫内守备,若是有反常人等,一律杀无赦。” 祁念仙和常施心中俱是一惊,所谓反常人等,虽未点名道姓可都知道是谁,晟帝竟然如此冷血……还是那个传闻中厚德仁义的明君? “此乃特殊时刻,若是乱臣贼子伙同后宫乱我朝纲,那结果不可预计。”晟帝瞥见祁念仙诧异神情,立刻补充一句,祁念仙只觉得周身一寒,随后大殿中丝竹舞乐统统撤下,从殿外拥入无数御林军。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23节 “回皇上,入宫的四处大门均被叛党控制,难以通知军队调动!火药库也被控制,不能通知到城外。”御林军统帅一身铁甲在隆冬寒意难挡,如他的脸色一般让人膈应。 晟帝喉头一堵,竟无话可说。 本来这时间就不大对,临近子时,除了他这个心中有鬼的皇帝还在宴请宾客,那些作息规律的大臣和将士早已在宫外歇息了,并且这次晚宴的目的又有些微妙,他尽可能不让他人知道,所以也未曾布置过缜密的守备。原本午门卫是皇宫的一道坚硬守备军,连接午门卫的便是金陵城外驻扎的守军,牵一发而动全身,叛党根本攻不过来,奈何这次的叛军中有慕容吟这个完全未曾料到的棋子。 慕容吟是他曾经的左右臂,在出入皇宫上面也和蓝芷一样被赋予了极大自由,而这自由此刻却成了致命的关节。可晟帝不明白的是,慕容吟身上的药早就该发作了,根本不会有机会重返金陵,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中守备有多少?”晟帝沉下脸隐忍不发。 “回皇上,御林军两千人,左右护卫军各五百人,御前带刀侍卫两百人……”说到这里,御林军统领恨不得摔自己俩大嘴巴,这个数目按说足以应对一般的小数目叛党,因为大数目的一般都在金陵外就被发现了,可如今显然不是这个道理,这群突然闯进皇宫的乱臣贼子数目不多,可一个个都极难对付,已有两千多人被缠得无可奈何,正在距离大殿不远的广场上极力阻拦。 晟帝沉声问道:“现在何处?” “午门内广场,距大殿还有一截儿。”统领额角冒汗,难不成皇帝这是打算御驾亲“征”?祁念仙也同样屏住气,想不到段无量居然来的是这么一手,她一向在祁欢喜的羽翼下与世无争,突然来个谋朝篡位的行动虽没有抵触的忠君爱国之心,却始终有些反应不及。 “很好,位置开阔的很,挑选五百名臂力上佳的御林军去库房换上惊云弓,上午门城墙埋伏好。”晟帝面色恢复如常,大手一挥命令道,“余下之人随朕亲自去会一会这些叛党!” 祁念仙脸色倏变,晟帝以为她是害怕,豪气笑道:“念仙莫怕,随朕一同前去,今日朕便替你报了祁门之仇!” 而午门广场上的情况却并不如晟帝所想的乐观。 沐婕萝武功在孔雀教中算是平平,可面对皇宫守备军的时候确实犀利无比,一条长边劈开一条长道,有幸在慕容吟身边见过她的人还未反应过来,昔日娇弱的盟主夫人怎生得如此厉害,便已被她一鞭子抽晕到了一旁。 不是说皇宫守备弱,而是段无量武功出神入化,他手下之人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千里马也不行。 “夫人,你慢点!”慕容吟体内真气四窜,可现如今的场面令他不能露出一点破绽,他朝着昔日盟友挥剑相向赶到沐婕萝身边关切问了一句,沐婕萝却赌气般别过头去再战另一边。 一旁的唐远腾冷声道:“慕容盟主,希望见到皇上的时候你可以澄清唐家堡的血案。” 慕容吟苦笑一番,只能硬撑。 姬羽立于屋檐之上,洁白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指飞快在骨笛上扫过,底下的厮杀丝毫不曾惊扰到一身黑衣迎风而立的他,笛声喑哑,旋律诡谲,硬是将所有冬眠的毒物全部唤醒,齐齐涌向这傲然遗世的皇城,替他们开路。 “慕容盟主,这些毒虫……”周芷若看到这些毒物脸色大变,连忙朝慕容吟投去求救眼神。 沐婕萝嗤笑一声:“芷若妹子,这些毒虫是我们姬羽长老的小情人,长点心别踩到了。” 唐远腾默默看了这些虫子一眼,抬手一发追命箭射向对面举刀看来的侍卫,不动声色踩死一只,一旁的宋青书看在眼里,神色复杂。 孔雀教内的分裂其实十分明显,以玉关临为首的一派主张对其余门派进行杀戮而达到目的,而段无量虽然自己办事狠厉绝情,却时常把自己作为无量佛时的仁义道德挂在嘴边,能策反便策反,更喜欢的是不费一兵一卒取胜,所以他手下的姬羽也从不贸然露刀,宋青书周芷若之类便是基于这个原因而被姬羽招揽的。 这几人已经足够难缠了,更别说还有孔雀教真正的雀翎也隐匿在这片黑暗中,举着火把的皇宫守卫刚加入战场,被暗夜中的杀手飞身经过,下一刻连人带火把都被彻底的熄灭,所以哪怕已经纠缠了如此之久,整片广场都是漆黑的,只闻风声鞭声与刀剑相接,只听哀嚎痛呼和绝望呐喊。 晟帝所带左右护卫军刚踏出宫便被这一片漆黑的战场震慑住,仿佛是一群超越了人类界定的生物在厮杀,惨叫声不断传来。 “来人,护驾!”不知是谁在黑暗中高亢尖叫了一声,风向立刻转变。 杀手未至,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猛地窜向晟帝门面,晟帝眼疾手快拔刀斩落,却不料毒蛇喷射出毒液撒到了他的衣服上顿时焦黑一片,毒性剧烈之极,乃是姬羽的独家培育,专门用来自杀式袭击。 常施公公脸色大变:“皇上……您还是先回寝宫吧!这里实在太过危险!” “开玩笑,朕哪能被贼子用这些伎俩就吓到了!”晟帝龙颜大怒,举剑吼道,“朕的将士们,黑暗中的逆贼尽数拿下!” 两方人马正式对战,三千人对战一百人,看似数目压制,实则处处受制,姬羽换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藏身,笛音却似乎从四面八方吹来,很多时候御林军们还没在黑暗中找到敌人就被毒物一口咬中两眼一翻了。 机智的是姬羽一行人来之前已经在身上涂抹过了毒物熟悉的味道,所以不会受到攻击,不过区区一会儿已有百十多御林军丧生蛇口,毒性慢点的还在垂死挣扎。 晟帝脸色极黑,身前的侍卫竭尽全力替他阻拦危急,他怒吼道:“慕容吟!你竟与乌合之众一同反我大启!” 被点名道姓的慕容吟也无愧疚,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刀尖上走过的人,不会因为被圈养过几年就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性格,见晟帝终于露面发话,他深吸一口气以内力回应:“慕容扪心自问不曾做过任何不妥之事,可为何皇上却想要我的命!” 晟帝眼皮一跳,顿时怒吼:“放肆,朕何时想要取你的命!” “可否请兰贵妃出来澄清,她的断长生之毒究竟是下在了几人身上?”慕容吟挺直的脊梁微微有些弯曲,是消耗了太多内力略微难以支撑的表现,可他斜光瞥见还在奋战的沐婕萝,对方也朝他投来不安的一瞥,目光交汇沐婕萝赶忙别过眼假装不曾做过这个动作,他便微微笑了笑,把所有痛苦都咽下,继续撑起身子与皇帝对峙。 晟帝举刀的手腕紧绷,不等他回答,慕容吟径自说道:“自身塌下不容他人酣睡之理慕容是懂的,可是慕容根本威胁不到皇上,唯一指染较多的也只有江湖之事,所以皇上你是不仅仅想要控制朝纲,甚至连我们散人的江湖都想吞并吧?” “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是这大启均是朕的,何来吞并一说,何来威胁一说!”晟帝气急败坏,极力反驳。 慕容吟轻轻摇摇头:“那皇上又是为何一边派我围剿孔雀教,又一边对白孔雀之事知情又加以利用呢?并且从未告知过我这个真相,仿佛只想看我们争斗,等最后两败俱伤时只有您出面来收拾残局。” 晟帝话堵,一时无言。 他是怎么了,今日听闻慕容吟与孔雀教一同杀进来的时候就该猜到对方已经全部知晓了,慕容吟十年前名声大噪打遍武林无敌手,又经得他人推荐过关斩将一举夺得武状元之名,成为了名符其实的武林盟主,在各种事项上颇受晟帝青睐。可这人一旦优秀过了头,当皇帝的总有个担忧的心,想要有个法子控制住。 毕竟能控制的住的才是利器,控制不住的就是凶器。 段无量的断长生之毒是比段无量还要早就被下的,原本想着若他没有反心,那便一直放着即可,谁知世事难料,南疆王府一夜覆灭,白孔雀段无量以投诚之姿前来觐见,这人可是比慕容吟要危险的多,晟帝当下合计,此人更加危险,也得好好控制,好好权衡,思来想去,便只有牺牲掉慕容吟与其互相牵制了。 同生同死,一损俱损,也好过担惊受怕时刻提防。 晟帝的仁德宽厚要基于他对所有事物力所要求的掌控,对于他麾外难以触及的灰色地带,宁可错杀。 “慕容啊慕容,真相虽然残酷,可你也不该如此莽撞,”晟帝冷声笑了笑,终于抬起他猛虎般的双眸,紧紧盯着身影单薄的慕容吟,“我知晓你现下已是强撑,毕竟断长生无人能解,除非天神下凡,所以你本该带着真相安然死去,朕还会顾忌君臣一场,可现如今,你是断了朕是连想替你抚育幼女的心。” 长鞭一顿,这边无数人都同紫衣沐婕萝一般乍然转身,同慕容吟一样目眦欲裂地看向晟帝,连远方的笛音也乍然打断。 晟帝面无表情地从身后宫女手中抱起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女娃,轻声哄道:“灵儿,看得清对面那些人里有谁吗?” 小女娃穿着锦缎面料的小棉袄,水灵灵的大眼天真无邪地眨了眨,待看清对面人物后开心地伸出手喊道:“爹,娘!” ☆、第96章 反转 “平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晟帝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慕容,你若是知错,就到朕这边来。” 然而错在哪里,谁对谁错,其实所有人心中是雪亮的。 众人被披坚执锐的御林军围在当中,唐远腾一直强压的情绪终于被打破,他咬牙切齿看着怀抱灵儿的晟帝吼道:“狗皇帝,老子终于信了就是你下的命令灭我满门!” 晟帝眼角一抽,眯眼看过去,时间久了终归能看清些,那个情绪激动破口大骂的青年穿着一身藏蓝劲装,尖锐的弓弩和身上的暗器无一不是在月光下刺眼夺目的,他心中顿时明了,不禁咋舌:“唐门竟还有余孽残留。” “余孽”彻底让唐远滕红了眼,他瞬间提气纵身飞起,弓弩摆好,分分钟一发追命箭却被突然闪至身边的姬羽按住了身子狠压下去。 唐远滕疯了般的挣扎起来,眼底血红宛如丧失了心智,姬羽心中一痛,把人紧紧搂住喊道:“别出头!墙角上都有弓箭手埋伏!”他刚便是在屋檐边操纵度毒虫时察觉到了潜身埋伏上城的御林军,眼见唐远腾差点成为众矢之的他想也不想便纵身跃下把人护住。 “不要命了!我要杀了这个狗皇帝!!!”唐远腾疯了般的吼道。 “你想想你弟弟,还有唐老太太!”姬羽冲他大吼一声,终于把人稍稍吼镇定下来,唐远腾哽咽着握紧双手,一拳打在姬羽身上。 晟帝眼见五百御林军已经埋伏好,皮下笑意更冷了些,他把慕容灵儿交到身旁宫女手上缓缓说道:“大势所趋,今夜你等却伙同三教九流攻入皇城,视王法为无物,朕给你机会,你是选,还是不选?” 沐婕萝失神般踉跄朝前奔去,被慕容吟一把抓住手腕—— “有去无回!”慕容吟目眦欲裂,经脉内真气四窜流溢,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沐婕萝看着他嘴角鲜血哭喊道:“我女儿还在那里,我死了她都不能死!” 慕容吟一剑替她挡开偷袭的御林军,深深凝视一眼以囊括万语千言:“我去。” 沐婕萝还在怔忪,慕容吟已杀出血路,拖着重伤之躯缓缓步向宫殿,燃尽体力大吼:“罪臣慕容吟,甘愿以死抵命,求皇上放过幼女一命!” “这傻子!”姬羽懊恼叫道,不用看便知他们家左护法已经崩溃掉了,刚一分神便差点被刀片切过脸,幸而唐远腾替她挡了一回,“左护法,你快拦住他,皇上不会留他活命的!” 被提醒的沐婕萝方才后知后觉醒悟,仓惶转身去寻慕容吟,可姬羽看到她心慌意乱连甩鞭的力道都失了准,实在放不下心,按住她道:“算了,你保住自己……” 话音刚落,慕容吟已如离弦之箭般飞速朝那个抱着灵儿的宫女冲了过去,顿时尖叫声响彻宫门!晟帝脸色一沉,心道慕容吟这是铁了心求死不求和了。那一瞬间,御林军的刀直指慕容吟脊背,慕容吟手中长剑挑开浑身僵硬的宫女,一切仿佛都发生在了一瞬。 刀刺进骨肉,哭喊声惊破苍穹,似乎还有人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晟帝便感到眼前白影一晃,常施尖声呼喊:“来人护驾!”他的确是看到了御林军把刀刺进了闯入者的身体中,可后者行事却几乎不受一丝阻挡! “许大哥!”祁念仙在慌乱中难以置信叫出这个名字,许持眉目一凛,似是在晟帝身边看见祁念仙吃了一惊,这片刻又是一刀砍在他后背,他脸色一沉反手一剑把人刺穿,顺手将祁念仙揽住。 晟帝惊惧中竟发现这青年是许持!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失了神志被捆锁在大牢……”晟帝怒吼到一半突然想起,大牢已被攻破走水。 许持一手一个把祁念仙和慕容吟拎回广场之中,慕容吟咳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襟,他怀抱着的女儿受到不小惊吓,死死抱住爹哭的十分可怜。而众人见到许持的一瞬,都觉得自己仿佛瞎了。 “你应当有服用过我给你的药,否则你连今天都挺不到。”许持轻轻叹了口气,随手将一抹回春指力输送进慕容吟体内。 “许大哥……你的发色是怎么了……”祁念仙被放下后颤颤巍巍地问道。 许持一头银发在黑暗中极其扎眼,孔雀教中的姬羽和沐婕萝纷纷呆滞,这幅模样分明是段无量最初的模样,可他们又无法怀疑他对段无量做了什么,毕竟就在刚刚,他在殿前乱刀下救了慕容灵儿并且将所有人安然带回。 “你们马上离开这里,召集城外南疆军护航,离开金陵。”许持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不顾被戳破了计划的孔雀教等人突变的脸色,却被人拉住手。 唐远腾喉头哽咽地瞪着许持,两人已有约莫大半年未见了,其中变故许多不能再见,可羁绊却不曾断绝:“你为何要把八卦门牵扯进去,我给过你提示让你离段无量远一点,你为什么就不能远远离开这些,带着我弟弟好好生活下去?” 姬羽恍然察觉原来后院早就失火了。 一头银发映出许持些许苍凉面容,许持轻轻抽回轻声回道:“若我离得远,这时候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他转过身的一瞬,姬羽茫然瞪着他后背原本替慕容吟挡过一刀的地方血已干涸,伤口痊愈。 “他不是傻了吗……”晟帝斜光瞥见捅了许持一刀又被许持一剑刺穿的御林军,再看看一路的血迹,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常施怎敢向他透露自己曾和兰贵妃聊过关于许持?当下瑟瑟发抖噤若寒蝉,绕晟帝气息不稳也不敢出一言免得引起怀疑,而他本身也觉得甚是奇怪,当初许持那痴痴傻傻的模样自己是亲眼瞧见的,如今这满头银发浴血而杀的人真是同一个人?! “皇上……这可是白孔雀?”常施颤颤巍巍指着黑夜中鬼魅一般的许持问道。 晟帝一顿,狠狠眯起眼打量着对方,隔着不远距离,许持一头银发特别招摇,可不正是曾经白孔雀不敢面对世人的模样吗?段无量心中有不法意图,意欲借舍利子之力窜改体质,晟帝一直知晓,却不知为何此刻许持也变成了这幅模样。 不过晟帝很快冷静下来,似笑非笑般看着许持的背影。 “你怎么……算了,教主在何处?”姬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舌头都要打结了。 许持一剑划过,眼神冰冷:“我让你们快走,没有听见吗?”他浑身都散发着强大气势令姬羽感到一丝不安,姬羽看了看沐婕萝,对方抱着娃娃哭的一塌糊涂,宋青书和周芷若两人是第一次见到银发之人,顿时以为许持就是白孔雀了:“许少侠,白孔雀居然是你……” 其实仔细想来其中破绽很多,奈何此刻情势危急,许持又莫名一头银发,于是他们自然而然会有此想法。 许持本想解释,可觉得其中难以用常识解释的又有点多,思来想去几秒钟果断点了点头:“所以,现在立刻马上,找机会出城,我掩护你们。” 结果下一秒,原本带着武当弟子鼎力相助的宋青书已然一个闪身,借着人潮拥挤冲到了许持身边,寒芒瞬间没入许持体内,变故太快无人反应过来。 “早知如此我便早些动手了,”宋青书仿佛了却了什么大事般舒了口气,完了纵身闪开以免被报复,他身边的周芷若惊声尖叫:“宋青书,你……” 姬羽额头青筋突起,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这变故,许持却只是愣了一瞬,随后阴沉的抬起头注视那边以为万事大吉的宋青书:“所以,你其实一直都是晟帝的人?” “还他妈是个无间道呢……”许持突然冷冷笑了出来,配合插在胸口的匕首颤动无比诡异,下一刻,他直接将胸膛匕首拔出,再以比宋青书更快的速度袭至人身后,按着脖子把匕首插进了对方心脏。 蓬勃的心跳被掌控在手中,不同于往日每次杀人,这次许持是真正近距离的杀人,血脉奔涌之感冲上大脑,他自己的伤口甚至在短时间内流出更多血。 “我同曲春柳说过的话,再和你说一次,我不是你们这些凡人用凡兵就能杀掉的。”许持说完,把人狠狠举起抛出战场,力道之大一点都不像一个被刺中了心脏之人,他的表情也没有丁点为难,似乎如此手段杀人十分正常,他能得心应手。 晟帝看着宋青书的尸体,脸色真正开始变得难看。 众人皆呆呆看着一点事都没有的许持,不知该如何继续接下去的行动,许持却探了探胸膛伤口,没事般笑了笑,转过头对姬羽说道:“所以你看,我并不需要你们的解救,你们快点逃吧。” 这超出了姬羽的常识,在印象中苗疆有种蛊能给人续命,但重生后的人也不该像许持这样刀枪不入,他沉默许久,把两人中间的敌人都给生生劈了到他身边道:“你这样……教主知道吗?” “你要是再多嘴,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教主了!”许持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整个人都炸毛一般瞪他一眼,“我师父把他带到城外了,你们立刻去汇合,我在这里处理皇帝。” 姬羽显然愣了一下,因为在他眼里许持一直就是个遵纪守法的三好青年,处理皇帝这种事一直是他家教主作为己任的,如今小绵羊要举起刀说处理猛虎,怎能不让人怔忪? “那教主……”他始终不甘心,还是决定再问问。 “他想逆天改命,前提是活着。”许持转身一剑凛冽如风,此时众人才发现他手中所执的是段无量的“斩邪”。 姬羽仍不能明白其中寒意,不仅是他,连慕容吟都没听懂,沐婕萝哭着在一旁扶着他,他以剑支撑身体:“许少侠,我们是受了无量之托前来救你的,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许持握剑的手滞顿片刻,扭头道:“你们快走。” 话刚说完,晟帝已彻底暴怒,皇宫大院,岂可被人轻易冒犯? “放箭。”晟帝暗下双眸,轻声命令,身边常施公公立刻高亢传呼,刹那间广场上气氛变化,御林军们是早有准备的,在常施喊出声的瞬间飞快集合整队,手中盾牌严密做好抵挡准备。 姬羽即刻命令雀翎带着慕容灵儿以最快速度撤退,一身黑衣的他们在黑夜中霎时就隐匿难觅踪迹,而慕容吟一行却因受伤颇重稍稍滞后。 箭矢淬毒亦或流火,宛若星雨从高城陨落,五百支从四面八方射向场中,霎时映出一片绝望的火光。 “把头低下。”慕容吟眉头紧皱将沐婕萝和灵儿揽入怀中,沐婕萝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按住身子整个人点中了穴道无法动弹—— “慕容吟,你要做什么!”她嗓音已哭哑,撕心裂肺地叫出来。 慕容吟的眼眸中映出如晚霞般壮烈的火雨,晕染出一片温柔:“我很抱歉骗了你这么久,但是对于爱你,我从未欺骗过。” 沐婕萝泪水压抑不住,奈何他们根本躲不过去,慕容吟以身护她,两人或许只能活下一个。 ☆、第97遗章 遗弃 风声紧俏,瑟瑟穿袭,而分分秒秒过去却不见有人丧命,晟帝目眦欲裂—— 许持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穿袭于广场各处,满头的银发在风中飞扬,蜕去鬼魅模样竟变幻出一丝神圣模样,他以一人之力承受住了数百枝弓箭的射击,人们几乎只看到了一阵银白光芒闪过眼前,而银发落地后则是许持手握断剑、衣冠褴褛的模样。 衣冠破处可看见流火箭矢带来的灼伤和淬毒的幽绿伤口,除了他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还不快走!”许持转过头怒吼道,那一瞬他的瞳孔竟泛出一抹幽幽金光,似是神圣生灵要从他体内破壳而出,慕容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还有在他不远处的姬羽等人也是,此刻被许持叫回了魂,瞬间反应过来,趁着争取到的这段时间挥舞刀剑闯出被包围的大殿广场。 而另一头整装防卫的御林军则彻底傻了眼,他们比晟帝更靠近战场,所以更能明白刚刚许持做了什么。 这个青年在几秒钟之内仿若幻化出了无数分身,而他本人则根本未动分毫地伫立在广场中央,只有身上逐渐出现了创伤,也正是片刻间,五百支箭被他以一人之力全部斩断,未斩断的也不曾伤及他人。 此刻,这个青年不受灼伤和剧毒的影响,缓缓起身提剑朝他们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轻盈且坚定,时不时凌厉眼神散发腾腾杀气,几千人的大军竟在此怯懦地稍稍后移了。 军心溃散是大忌,晟帝顿时不能冷静,他握着御驾亲征的长刀沉声吼道:“妖人胆敢犯我皇廷!” 许持当仁不让,背负一身伤痛高声回应:“陛下岂可脱身事外,难道不是您亲自把我引入皇宫?” 晟帝有苦说不出,他想引入皇宫的的确是身负舍利子碎片的许持,可他也没想过许持竟然会一夜之间变成这幅模样啊……晟帝突然一顿,越过重重护卫眯眼问道:“可是舍利子将你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许持沉着的表情微微松动,似是忆起一些不想记起的回忆,随后冷静回答道:“舍利子本就是段氏之物,之后更是由高僧圆寂前亲自下了命令交予四大门派保管,于情于理,皇上都没有权力插手此事。” 挑战皇权对于许持来说一点压力都没有,毕竟他在现世活了十几二十年,自由思想根深蒂固,来到这里也一直在江湖中漂泊不曾入仕,所以皇上这个身份对他而言只是听起来高贵,一点震慑力都没有。可此话一出,皇帝身边的人却是吓傻了,心中纷纷感叹这青年果然是个妖人!居然藐视皇帝大声质疑!和那群叛党果然是一伙的! 晟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幸而常施与他相识数年早已摸清了主子性格,立即回嘴:“大胆!强词夺理!整个大启还有什么不是属于皇上的吗!” 许持冷冷一笑,双瞳金光流溢威武霸气:“先祖皇帝都不能勉强的高僧,皇上倒是越发霸道!” “大胆妖人,竟敢忤逆圣上!”御林军统领脸色也奇差无比,这种时候一定要显得自己特别维护皇上才好,他大步迈下殿前举起佩剑高声吼道,“吾等将士生来便是替皇上分忧解难排除万难的,如今歹人逼至大殿,吾等自当以身阻之!” 被如此鼓舞的护卫和守军面对杀气凛然的许持仍有一丝顾忌,可统领都发话了他们还能如何? 晟帝冷冷看着他们冲上去,逃掉了一批没用的魔教之人他日自当再去搜捕,此刻只要许持还在就行。 同时,他压低了声音对常施说道:“把那个人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许持究竟顾得上哪边。” 然而许持再次让他失望了,青年仿佛脱离了人类的桎梏,纵身轻功飞起简直轻盈如风,手中断掉的斩邪依旧锋利可以睥睨凡兵——“快拦住他!!!” 几千人竟不能拿他怎么样,而城楼之上的弓箭手又因为底下一番混战而不敢轻易拉弓,只能眼睁睁看着许持凌波微波踏破御林军坚硬的铠甲,足尖点过皆因内力汹涌而直接将人毙命。 刀枪剑戟齐齐上阵,而许持身法飘忽宛若鬼魅,这边绕开一柄长枪另一边又闪过刀锋袭来,纵身处千军敌营却来去自如,武功竟不亚于当世盟主慕容吟。 “放肆……太过放肆,城外守军如何还未前来支援!”晟帝雷霆震怒,看着许持越来越近,他惊觉这个人真的控制不住了,不久前的武林盟大会上匆忙一瞥,只觉这青年丰神俊逸绝非庸才,可一想,这武林中的奇才他见得多了,慕容吟、段无量哪一个不是为人敬仰称颂的?而他们每个人都为自己所用,替自己卖命,被自己控于掌中,所以许持哪怕再优秀,能优秀过这二人? 一时的掉以轻心,还妄图把他引入宫中询问舍利子碎片下落,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你囚我师父,毁我师门,酝酿毒计荼毒武林英豪,皆为昏庸之举,枉为君主!”许持一剑劈下,斩邪彻底被击碎,只剩剑柄空荡荡留在掌中。 而御林军和左右营以及带刀侍卫们已经所剩无几,他们被统领激励昏头昏脑地向前冲,却连敌人都未曾看清便被凌厉的剑气了结在这片空旷的殿前。 余下之人皆是又惊又惧,晟帝的脸面如同被打了一个大巴掌——最为精锐的守卫居然成群而上都打不过一个武林草莽。 常施气喘吁吁从殿外赶回:“许持,你若是再不知悔改,你师弟恐怕就活不过今晚了!” 许持动作一顿,惊惶抬头发觉被推搡至殿前手腕紧缚的青年正是他当日从山崖下最后一眼瞥见的师弟,对方神态平静,似乎早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 “二胖,你怎么会在这里!”许持气急攻心,瞬间呕出一口血来。 杨振恩见到许持呕血,脸色终于变化,于不忍和痛苦中来回徘徊,却始终不曾动一动,哪怕他的腿并未被锁链捆绑,他依旧站在晟帝身边静静而立。 “鬼谷本身就是个妄图逆天改命的邪道门派,朕当年下令诛杀鬼谷门人也是为了大启江山作思考,岂料让你师傅鬼谷御逃脱,还隐姓埋名归于深山,再造了你们这个八卦门,”晟帝慢慢上前几步沉声道,“可他依旧不思悔改,不仅不对自己逃出生天感恩戴德,反而变本加厉,你看看他所收之徒都是些什么人?唐门余孽,孔雀教遗孤,甚至还有你这个不人不鬼的妖人!” “鬼谷不满你的爪牙触及江湖,于是探索你所想要的舍利子的秘密,你担心你的阴谋被揭露所以下令屠满鬼谷,而南疆王夫妇则是你命人偷偷处决的,因为你害怕白孔雀不忍心亲自下手,而他们活着天高皇帝远又会威胁到你,再其次,唐门产毒与兵器,你不仅仅希望拿到他们的舍利子,还想一举捣毁这个促使武林壮大的古老家族,如此险恶之举也是一朝皇帝所能做出来的,恕许持书读的少,实在是闻所未闻!” 许持愤怒回应,隆冬之夜,他褴褛的衣衫被汗水和血水浸湿,血水顺着瘦削下巴滴到地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然后凝固成冰。 这些真相被许持一口气说出来,晟帝深深吸进一口气,危险笑道:“你的想法很有趣,将朕置于这种不仁不义的位置上,究竟是谁蛊惑于你?” 许持眼珠子盯着站在他身旁的杨正恩,一字一句道:“尊师,鬼谷御。” “犯人之言也可轻信?”晟帝哗然大笑,听起来爽朗至极,“再者,你为他亲手养育的徒弟,他即便是骗你你也会全信。” 许持冷笑几声咧开嘴:“他只养过我几天。” 众人皆顿,许持一字一句道:“而我这辈子,除了一个人,从未看错过其他人。” 话语刚落,他手中斩邪的剑柄被内力碾为齑米分,顺着寒风吹过众人眼前,晟帝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便以感到一阵强劲气息袭来,他顿时下意识抽出刀来抵挡,结果刀刚出窍许持已经冲到了他眼前,幸而身旁的太监和御林军们数目众多,一时把许持阻挡住承受了这份伤害,晟帝惊疑之余一把提过杨振恩怒吼道:“你难道真不在乎你师弟的生死吗!” 许持极少对此保持了一下犹豫。 正恩,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他,小时候的他其实也是把自己和所有人分的开开的,他虽然照顾着比自己小的沈禄和远宸,却不曾把人真正当成自己的弟弟——这点和持哥完全相反,持哥虽然口头十分嫌弃这三只小的,却一直在用心地照顾他们,正恩却是公事公办的模样,似乎不曾投入过太多的感情。 也许也是因为这孩子的生活环境所致,孔雀教教会了他伪装和勾心斗角,他爹的死也教会了他莫要真心托付,但持哥在一次次见识到他的特立独行后也终于渐渐被伤了心。 杨正恩的背一直挺得笔直,他渐渐长成了当年许持那样的清瘦青年,被晟帝一把提起挡在身前的瞬间他竟莫名地笑了笑,许持不明所以,只见他再次抬头神情复杂地朝自己动了动嘴型:“大师兄,我错了。” ☆、第98救章 救世 许持算天算地,终归没料到杨正恩被缚全是假装,后者在说完话后瞬间崩开手腕的铁索,猛然跃起跳到了晟帝身后。 许持目眦欲裂般盯着晟帝周围的带刀侍卫将刀剑对准了杨正恩,然而正恩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武功高过唐远宸这个小崽子,与沈禄不相上下,此刻三尺青锋悍然出鞘直指晟帝,大有哪怕自己千疮百孔也要取敌人首级之意。 “保护皇上!”常施尖声喊道:“杨正恩!你要做什么!难道你忘记承诺了吗!” 许持凌空踏步妄图抢道为杨正恩挡下攻击,不料杨正恩眼眸一暗,似是知晓他的想法,更快一步承下侍卫一刀,吐血同时一剑刺向晟帝,却被另一名侍卫挡住。 “我的承诺是要杀掉害死我爹之人!”杨正恩大吼一声,再次挥剑逆战群敌。 许持被阻挡在人潮外,想要冲进去却屡屡被妨碍,顿时恼火:“杨正恩!”他猛然醒悟,杨正恩之所以在八卦山上畅通无阻是因为他早已和晟帝达成了共识,想来可笑,被误导了段无量是杀父凶手,许持竟未想过误导师弟的人就是晟帝,而此刻正恩在这里也绝非偶尔,必是他知晓了一切,妄图将计就计出其不备暗杀晟帝。 杨正恩也的确如此打算,恰好大师兄挑动晟帝情绪令其心绪不宁,本以为自己可以一击得手,却不料狗皇帝身边侍卫皆为精锐,一击不成,再而衰三而竭,几番下来他已遍体鳞伤,而晟帝却冷冷立于人后毫发无伤。 他眼中恨意早已弥漫,血红如魔,许持苦战场外,虽然这些精锐侍卫不能动他分毫,却也让持哥无法突围解救师弟,尸体垒成小山更让人步履艰难,他眼睁睁看着杨正恩咳出一大口血体力不支地单膝跪地,晟帝亲自举刀:“都是扶不起的乱臣贼子!” 不料一声铿锵声响把晟帝往后震了数十米,他身旁的侍卫均一滞,纷纷如临大敌般回应,许持也愣了半晌,回头瞬间只见青衣青年如出江之蛟,挽剑逼退数人,在利刃下救出杨正恩,衣袖不留血。 杨正恩窘迫踉跄地抬起头,看见来人之后不禁苦笑:“你们都来做什么,我一个人明明就够了!” 沈禄见他和怔忪的大师兄均满身是血,一贯冷漠的面色终于露出一丝痛苦:“远宸被我安排在安全的地方了,你一个人不够,我知道。” 比起杨正恩的苦笑,许持更多的是震惊和心酸,沈禄的失踪和归来都似乎未曾改变什么,却又有什么改变了:“你……回来了。” 沈禄扶着杨正恩直直看向许持,最终垂下双眸:“我回来了,大师兄。” 晟帝终于忍无可忍:“你们一个个都把我皇宫当做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他手中剑刃扬起,“统统给我拿下,逼入广场中央!” 一声令下,他身边的都是死卫,把皇帝的命令完全贯彻落实,举着剑就冲师兄弟三人冲去,许持当仁不让,立刻护在两个师弟前面拔剑相对,剑若流光影乱风摇,沈禄也收起心中纷杂情绪冷静对敌,只是他一边扶着杨正恩一边躲闪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你和大师兄快走……快点走!”杨正恩白着脸撑起身子在他耳边说道。 沈禄面若冰霜:“你又在发什么疯了,这次回去我会打断你的腿。” “广场周围有炸药,到了丑时白孔雀就会引爆它们……”杨正恩艰难地诉说起来,沈禄一顿,怒而骂道:“你竟和他也联手了!” 自从和祁欢喜有了些说不明的关系后,他也间接领悟了段无量就是白孔雀的事实。 杨正恩不懂沈禄为何突然暴怒,以为他在耻笑自己和孔雀教邪佞为伍,苦笑道:“白孔雀和我们一样同皇帝有仇,怎么就不能联手了?所以你和大师兄赶紧走吧,我可以替你们阻挡到最后,然后和狗皇帝同归于尽。” 沈禄刚要骂他一句,对面一刀砍过他气急败坏躲开,闪身一剑挥去解决掉对手继续吼道:“你在这里和皇帝同归于尽,白孔雀便能逍遥?” 他声音有些巨大,令不远处的许持稍稍分神,险些被刺中。 杨正恩冷笑一声,结果被沈禄拖来拽去脸色更差,笑都笑不完整,断断续续道:“他也活不下去,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孽,脉象极乱,哪怕今晚我死了,他也活不过三天。” 沈禄一愣,情不自禁朝大师兄看去,也不知许持听到没有,从始至终一直沉默,只是手下动作逐渐狠厉,也不顾自己身上伤痕多添。 沈禄转过头沉默下来,使劲出力把杨正恩架在肩上往外冲去——虽可能冒着被箭矢瞄准的危险,他们也终是要离开这里。许持不用他喊便主动朝这边杀来,晟帝见他们三人要被逼至殿外广场,嘴角漫上一层冷笑。 许持挡过一次箭矢已经浑身是伤,饶他再有能耐,还要保护两个师弟,一千支箭他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否真的有逆天的本事! “放箭。” “皇上,将士们还在场中……”御林军统领诧异打断了一下,晟帝眸色一厉:“此时不放,难道真要等他们全部安全撤退,将我大启朝廷视作无物么?” 场上还余几百人,照许持的状态,仅仅靠他们恐怕难以抵挡,可若是放箭……那是伤敌三人自损八百。 统领目瞪口呆地看着晟帝在灯火明灭的殿前举起手臂,朝城墙左右的的御林军发出放箭的指示。 那一瞬为了皇家卖命数十年的人动摇了,他蓦然看向场中央,亲卫死士虽说天生就是替皇上出生入死的,却也是他一手拉扯训练出来的,甚至有很多是他从小带大的,他们也曾风里来雨里去替晟帝执行过任务,如今却即将在这个守军无法支援的夜晚,在战斗中无知无觉的死去。 军人的天性告诉他,服从就是天职,而这时他却开始隐隐怀疑起了身旁这位素来被称作明君的皇帝,究竟是不是一个值得为之卖命的君主? 许持虽然看到沈禄后有瞬间欣喜,师弟从失踪到归来固然是好的,可回来的时候却不尽人意,他猛地抬起头,卓然视力察觉到两边城墙又要准备放箭,顿时怒吼道:“阿禄,带正恩马上离开,我掩护!” 沈禄知晓其中危险,二话不说掉头冲杀,许持扣紧每分每秒紧随其后,为他们扫清围追的御林军。城门上的拉弦声丝丝传入耳畔,许持看着城门距离,心中荒芜,如同死寂的平原。 第一声拉弦放箭声响起,随后宛若千军万马袭来,许持脸色一沉,毅然做出反应,胸口褴褛的衣料下竟缓缓渗出一丝鲜血,可也是同时伤口处迸发一阵刺目金光。 他非常不合时宜的发了会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抚上胸口摸到一处和周围不一样的地方,狠狠按住。 周围所有人脚步顿住,沈禄虽然察觉身后有异,可此时大师兄所言他只能服从,他知道大师兄能力非凡,若是自己不听指挥只会拖了后腿,越是咬牙一路猛冲跳出包围圈,杨正恩在他肩上妄图挣脱撕心裂肺吼道:“大师兄!!!” 沈禄在城门下猛然回身,惊愕之中见到许持仿若立地成佛,浑身金光围绕,表情却痛苦而凝滞。 他如神佛,舍身于众生,淬毒流火的箭矢在触及到金光的一瞬如同上了岸的鱼失去活力,纷纷坠落在地。众人恍惚朝四周看去,地上的箭矢方向是冲着他们所有人来的,是许持不知为何突然大发神威救了他们,许持身上的金光形成了一顶光罩,在最初大展光芒后渐渐消退。 “大师兄……”沈禄揉了揉眼,喃喃喊道。 许持睁开眼眸,御林军竟自发地纷纷朝后退去,带着名为敬畏和感激的心情不知如何面对他。许持朝着目瞪口呆的沈禄和杨正恩轻松一笑:“出城吧,找姬羽,他会帮我安置你们,大师兄随后就到。” 他的表现非常自然,完全看不出有哪里不对,以致沈禄竟信以为真,今晚的大师兄同往常非常不一样,他的精神出奇的好,功力也非同寻常,再联想到曾经大师兄替自己承受伤害的特殊能力,他下意识地模糊认为大师兄恐怕真是有些特别的,于是他点点头:“我们在外面等你。” 许持笑看着他们二人走远,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地感到晕眩,幸而御林军感激其救命之恩未曾趁机出手,均不知所措地看他一把跪在地上。 晟帝虽然震惊,可也看出了许持露出破绽了,苦战了一晚,这个青年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两次,他迫不及待地举刀走向跪地的许持。御林军们看着皇帝亲自过来,心中恨意悄然滋生,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奈何从小被贯彻在骨血中的誓言让他们无法朝着皇帝举刀相向。 纵然恨,却不能举刀,这是被灌输为奴才思想的悲哀,许持咧嘴笑了笑,撑起身子正对起晟帝说道:“皇上,还有什么招式么?” 晟帝站住身子,深吸一口气道:“舍利子,在你身上对吧?”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一个普通人为何会有如此力量。 许持咳了几下,每次都能咳出血沫,他揉了揉嘴角回道:“所以,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傻逼了吗?” 晟帝莫名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许持咧嘴张狂地笑了几声,一字一句道:“我说,你是个傻逼。” 99大结局:破 晟帝听不懂许持的现代话,但总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沉下脸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道:“把舍利子交出,我便放过今晚一干人等。” 许持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你用什么不放过?” “你当真以为大启朝廷是会被你们这些江湖草莽随意拿捏的么?”晟帝冷笑,“城外守军只要得到消息就会立刻将那群乌合之众围剿,雀翎又如何?他们终归是段无量训练出来的一群普通人,纵使身手再好,你以为他们能和你一样以一敌千不知疲倦?” 许持沉默,晟帝继续循循善诱:“姬羽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过轻功过人又能使毒控蛊,可你觉得,轻功能快过监视?蛊虫之类,我若砍去他双手,他还能引笛唤蛊?” “我想,你总是会小看普通人。”许持看着他说道。 晟帝握紧手中长刀:“朕是天子,顺应天理,承接大启,除却朕,这世上便该都是普通人,若朕不小看他们,就会想要杀掉他们。” 比如慕容吟,比如段无量,许持垂眸恣意笑了笑。 “而你,成为了第三个朕不再小看的人,可是朕允许你活下去,只要交出舍利子。”晟帝仿佛恩赐般说道,在一个时辰前他不会这么有勇气,现在正是看准了许持身受重伤,没有再战的能力。 可许持真的不能再战了么? 许持轻呵一口气,微眯着眼看它们在深夜里白蒙蒙地消散,低声道:“多谢皇上允我活命,可事到如今,我所爱、所敬之人纷纷要因为皇上而死去,我恐怕不能顺皇上的意了。” 晟帝顿时觉得气氛不对,他未明白许持所爱所敬之人具体是谁,也不明白他们怎么就要死了,而身旁都是他的御林军加强了他的底气让他尚不至于退缩:“你还是拒交出舍利子?” 许持一口血沫血沫直接咳在了晟帝脸上,笑的狂妄至极:“我不仅拒交舍利子,我还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他贴着晟帝的刀朝人扑了过去,刀锋在他脖子上划出了很深的伤痕,鲜血瞬间飙出——他是为了通过以最短的距离、用最短的时间来取皇帝的命。 晟帝震惊!这人竟然为了杀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 然而许持终归是受伤太重,导致他的动作虽迅速却没有致命的力道,他一掌朝晟帝拍去,猝不及防将人拍出十几米外,晟帝猛地吐出一口血。而四周突然再次响彻诡谲笛声,这声笛响比起之前姬羽吹奏的似乎更为激烈和决绝,懂得驭虫之道的人一听便知这是一场燃尽了内力的巨大屠杀。 晟帝仓惶爬起来,生怕地上的毒虫趁机咬到自己,却发觉四周一只虫子都没有。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护驾杀敌呀!”常施今天一晚尽惊声尖叫了,他本人却颤颤巍巍地缩在殿前的柱子后面瑟瑟发抖。 然而御林军们却没有再动作了,他们看得真切,听得真切,此人非明君,罔顾生人性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不出手已是极致,更妄谈再向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出手了。 晟帝心寒至极,许持那一掌虽未致命却也伤到了他的肺腑,他朝御林军统领喊道:“还不动手!” 统领举着刀蓦然回过神,看皇帝还没死,权衡再三,便也不得不提刀上阵,结果许持倒是不让他为难,在他冲过来的时候直接一个擒拿又翻转把人掀到了身后,脑袋先着地,没半个时辰是醒不过来了。 晟帝一个哆嗦,勉强起身,恨意汹涌地伸手做出放箭指示,却不想他发出了好几遍命令都无人放箭,他勃然大怒地看向两旁,借着微弱灯火才发觉城墙上已经没有人了,这是……都死了? 他猛然想起刚刚那道笛声,毒虫难道……是悄悄上了城墙! 没人能帮他了,他这个不可一世的皇帝今晚居然在自己的皇宫里被一群江湖贼子叛到束手无策! 许持朝他走来,他已经受了太重的伤,再加上之前两次的挡箭耗费太多精力,每一步都走的艰难和缓慢,他的身后拖了一地鲜血,在冰冷的石板上迅速凝结成了一层鲜红的薄冰。 晟帝双瞳怆然放大,凄厉地大笑起来:“好好好,你们竟然都想让朕死!”可笑他竟以为自己坐拥天下享无限荣华,随手一指便是万千雄狮,结果今晚这群人断了他的手指,绝了他的调兵之令,让他身处孤岛,举目无亲。 “你若是不想着连他们一起杀死,他们现在一定会冲上来把我千刀万剐。”许持一边拖着重伤之躯走来,一边看向自己身后的御林军,嗤笑他的失败。 晟帝双手颤抖地举起刀:“不用!朕自己便能将你这妖孽除掉!” 两个重伤之人终于对上,许持赤手空拳对上晟帝由于重伤而绵弱无力的刀法,如同沙漠里饿了三天的旅者和一头落了单快要死的狼之间的决斗,明明都是将死,却一定要做最后死的那个。 全盛时期的晟帝曾无数次御驾亲征和他的将士们同上前线,他也曾挥刀斩落对方敌将笑傲疆场,也曾和普通士兵们营帐中席地而坐共饮粗酿,那时候的他可能的确还称得上是个好皇帝,可时间越久,他渐渐觉得自己握不紧他的宝刀,跨不上他的战马了,他才渐渐觉得心慌。 好皇帝也是人,他想要永远的辉煌,永享这盛世的繁荣和对他的赞美,于是他开始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是先祖命令禁止皇室子孙们碰触的地带,他却妄图踏进去不说,还要据为己有。 于是现在他所承受来自许持的每一掌都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段王府。 唐门。 祁门。 八卦门。 最后一掌,许持用尽所剩无多的全力使出了师门的开山掌拍到了晟帝胸膛:“这是替我的师傅送你的,替被你灭门的鬼谷。” 晟帝被抵在石柱上吐出一口血,明黄的龙袍沾满血水与灰尘,他们皇家的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当临死时总想着要拉一个垫背,于是他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把许持拉近他,同时另一支手狠狠举刀朝许持挥过去…… 真正银发的主人在最后一刻赶到,却也是残破身躯无力扭转,只能以身替之。 刀尖没入人体,这次挡刀之人不再是刀枪不入的许持,而是濒临死亡的段无量,他蓝眸里是盛放的璀璨寒夜,映入了不知是何年何月两人月下对饮的美好光景。 转身将插入自己身体中的刀重新送回举刀之人身体中,也算亲手了结了一桩夙愿。 直到此时,大启无君了。 常施躲在柱子后面一把跪出,仓惶看向段无量,满脸皱褶恶心又烦乱,他颤颤巍巍地爬到两人身边喊道:“奴才……奴才……恭迎新君……” 许持这才恍惚间认清眼前局面,他颤抖地伸出手抱住血流成河的段无量,动了动嘴,却不敢说话。 段无量借了他的力,轻松不少,可腹部巨大的刀口却是穿过了他的身体,本就是个将死之人,这一刀直接将他所剩无几的性命化零。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综武侠]大师兄系统 作者:夺命蛊 第24节 “刚刚杀了弓箭手的人,是你吧……”许持哭着,脑袋思路不清地问,他想也不想也知道就是段无量,可此刻他却不知除了这些他该说什么。 段无量把头倚在许持颈脖间,难得放松地笑了笑,身体剧烈的痛让他出现幻觉,恍若回到两人初见时的竹林:“不可杀……不可杀……是毒虫杀的……” 是他燃尽内力,以最后力量替许持解决了最后的威胁。 “你是傻逼么!你为什么不能给我安静的待在城外呢,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送死的么!”许持自己也哭成了傻逼,看着被穿了个孔的段无量完全不知该如何拯救,他自己也是被掏空了力量,别说是回春指,便是连把段无量抱起来的普通外力都使不出。感受着对方生命随着鲜血缓缓流过自己的手,流到冰冷的石板上,他惶恐的不知所以。 段无量费了点力气直起身,静静捧住许持的头,眼神涣散却勉强注视道:“你师父说……晟帝若是死了,你也就会回去了,我想着……若是我不来,就是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许持泣不成声:“你为什么要把舍利子全放到我身体里呢?” “没了你,哪怕我身体里有舍利子也活不过三年,而你有了完整的舍利子却能回到你的世界……你我之间,我选你。”最后几字仿若来自遥远的天际,段无量虚弱的像一只未逃过天劫即将魂飞魄散的白狐狸,说完又无力地枕在了许持肩头。 许持压抑不住颤抖:“你骗了我这么久,就这么结束了?” 段无量轻轻喘了喘,很不情愿地在许持面前哭了出来:“我很想……用一辈子补偿我犯下的错,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细细想来,两人从认识到如今,心意相通的时间几乎为零,不是段无量一直欺骗,便是谎言戳穿后两人的互相伤害,如今终能坦诚相拥却是生离死别之时。 有时候觉得相识半年却如同好几个世纪,而此时却觉得这半年他们过的如同浮游,在沉闷逼仄的地底苟延残喘地活着,好不容易有朝一日到了破土而出的日子,还未能领略这美好的人世便转眼夜幕,彻底长眠于未知而永久的黑暗中。 “我……不想分开啊!”许持终于开口,接近崩溃般哭喊。 段无量却笑:“承君一诺,来世……” 来世……如何呢? 他话未说完,抚在许持面上的手臂却已陨落,埋在地底的炸药被外面的人点燃。 许持环抱着彻底不再有回应的身体,在渐渐蔓延开来的爆炸前面久久不能回过神。 “来世……还有来世么?”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4节 恋耽美